《唐枭》 第一章 斩一头,赏十贯! 大唐垂拱四年(公元688年),洛州合宫县突降大雨,城郊小驿所外面“咣当!咣当!”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老阍人态度有几分不耐,嚷嚷道:“来了,来了!” 他慢慢走过去打开门闩,斑驳的杉木门发出刺耳的“咯吱”声,门打开,门口立着一名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短疵发,衣着古怪,似胡服却无袖,脚上踩着怪异的马靴,浑身湿透,淋得像落汤鸡一般,他见到了老阍人,立刻拱手行礼:“老丈,有礼了!” 年轻人一开口倒是一口地道的洛州官话,老阍人的神色略微松弛了一些,却依旧很严肃,他眼睛盯着年轻人,似乎能把其看穿一般,年轻人的笑容立刻变得有些僵硬了! “可有公验?”老阍人冷冰冰的道。 “呃……有!有的!”年轻人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信封大小的纸片,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 老阍人将东西接在手中,认真瞧着:“岳二郎……” 老阍人眼睛有些不好使,识字似乎也不多,但他那股认真堪合的劲儿,却让年轻人心中真的很紧张。 年轻人叫岳峰,这“公验”对他来说可不真,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公验上写的那个“岳二郎”,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名现代特种兵。 部队搞野外生存训练,他在丛林中迷路,一不小心跌进了深渊,醒来的时候他便被一众身穿唐装的陌生人围着,其中有一名面容慈祥的老妇人抱着他哭得很伤心。 现在他知道了,老妇人是他的母亲,另外还有他的哥哥和嫂子,他家里还有个妹妹两年前被选秀进了洛阳紫微宫,一直没有了消息。 不错,岳峰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穿越成了岳二郎,而且穿越的当天便被临时征召徭役,按照大唐《均田法》男丁赋税是“租调庸”制,“租”就是田租,“调”便是要给朝廷交纳地方特产,一般是绢,布,麻,而“庸”便是服役,每名男丁每年需要为国家服役二十天。 按照大唐的律令,男子二十一为丁,岳峰今年刚刚十八岁,只算是中男,原则上他还不需要服役,但是这一次是特招。 按照律令,像岳峰这种情况,倘若被征召满二十日,则可以免除一户租调,也就是说岳峰倘若完成了役期,他家今年的田租和布匹丝绸的赋税都可以获得减免,对普通农家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大好事,因此阿母虽然舍不得岳峰,却还是咬牙让岳峰来服役…… “无知田舍儿,这里也是你能入的么?”老阍人忽然叱喝道,他将手中的“公验”摔在了岳峰的面前,满脸都是鄙夷之色。 岳峰瞬间尴尬了,原来驿所驿站只有官员才能入,岳峰的“公验”上将他的来历身份写得清清楚楚,他区区一平民,就算是被征召服役,也没有资格进驿所,大唐的森严等级给岳峰泼了一盆冷水。 外面滂沱大雨,而且天色也渐渐的黑了,岳峰倘若没有地方歇息,今晚真就只能在风雨中过夜了,正在为难的时候,驿所里面传来一声长笑:“阿爷,让他进来吧!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赶明儿咱能多一帮手也好呢!” 老阍人这才让开了半面身子,面色依旧严肃道:“看在几名武侯的面子上让你暂歇一晚,休得喧哗,休得惹事生非,否则严惩不饶!” 岳峰大喜过望,连连称谢,进入了驿所,他便看到有四个人围着一个大火盆饶有兴致的在说话。 看这几人,都穿着玄色的窄袖胡服,头戴青色幞头,腰上还带着刀,果然是几个武侯不良人。唐代的武侯又称不良人,相当于片警一类维护治安的小吏,他们的地位并不高,比岳峰这种“田舍儿”也就强一丁点儿。 岳峰上前和他们一一见礼,几个人倒是很热情,给岳峰让了位子,又嚷嚷着让驿所的老阍人给岳峰煮了一碗“馎饦”,其实就是面片儿汤,岳峰趁热囫囵吞枣将“馎饦”吃下肚去,才终于感觉满血复活了。 “你们知道吗?最近洛州又有祥瑞,据说有一块天生白壁上生有‘圣母临人,永昌帝业’八个大字,你们说奇怪不奇怪?据说此乃天授圣图,预示着天后将要君临天下呢……” 岳峰心中“咯噔”一下,看向说话之人,这人约莫二十岁的样子,五短身材,其貌不扬,一双眼珠子特别灵活,给人短小精悍之感。这小子姓朱,叫朱恩。 他说的这祥瑞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岳峰脑子里念头转动,忽然灵光一闪,想到历史上女皇武则天登基之前,武承嗣献瑞造势不就是找了一块白石头,让人在上面刻了字,而且还用“紫石杂药”装饰起来,让人献给武则天,为武则天称帝做铺垫么? 一念及此,岳峰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瞬间意识到自己穿越过来的这个时候竟然是唐朝最混乱,最复杂,最危险也是最动荡的时候。 武氏欲称帝,为了扫平李唐的阻力,她广兴酷吏,大开杀戒,满朝文武都在酷吏的“罗织”诬告中人人自危,在这个过程中朝廷中书,门下、尚书等省的宰相几乎被杀光,而李唐宗室被杀的各路王爷,更是多达一百多人,其中被牵连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也就是说,当今朝廷从上到下各级官员,在接下来几年的时间内几乎要全部换一遍,而那些被换掉的官员要么被酷吏整死,要么被杀,能够被贬斥流放都算是最幸运的了!酷吏政治笼罩下的大唐朝堂,马上就会完全乱套,一场腥风血雨立刻就要到来了。 岳峰现在所在的合宫县就靠近东都洛阳,难怪感觉律令如此森严,原来是武则天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登基,洛州自然需要保持绝对的稳定! “天后君临天下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据说现在各州都有士子百姓准备给朝廷上书,催天后登基呢!”另外又有一个不良人道。 这几个人围着火炉,侃侃而谈,那个叫朱恩的又道:“可是有些人却妄图逆天而行,最近洛州传来消息,说是太子舍人郝象贤谋反,临刑之时竟然口出妄言,揭发后宫的隐慝,真是榆木老朽,活该被砍头……” 他顿了顿,又道:“哥儿注意一下,据说这郝象贤案牵连极广,近期从京中外逃的‘浮逃’极多,这些人我们碰上了倘若能抓住,那可是大功劳!兴许我们未来的荣华富贵就在这些人身上呢!” “呵呵,朱四郎你想得倒挺美,大功劳哪里那么好揽,斩一头,获钱十贯。获一生,另赏绢三匹!啧啧,朱四郎,你可曾斩过人头?” “哄!”众人一阵哄笑,气氛更加热烈,老阍人阴沉着脸凑过来道:“不良人等肃静!休得扰驿舍里的大人清净!” 几个不良人这才收敛,这时驿所里面传来了几声咳嗽,隐隐绰绰依稀能看到一位老大人正在驿所里读书,瞧其一袭青袍,头戴软脚幞头,当是一名官员无疑。 大唐官和吏之间等级颇严,不良人这种小吏原本是没有资格住驿所,也是最近特殊情况,驿所也比较空闲,他们才临时被安排在这边歇脚。 担心扰贵人清净,几名不良人便按住了话头,恰时天色已暗了,大家也都辛苦忙碌了一天,因而便都围着火炉和衣歇息,一会儿功夫,几个人竟然都沉沉睡去了。 第二章 杀浮逃! 长夜漫漫,岳峰却是不能入眠,他满脑子都是各种大唐人物,武则天,太平公主,狄仁杰,刘仁轨,娄师德,还有那些臭名昭著的酷吏如来俊臣,周兴,另外还有武氏诸王像武承嗣,武三思等等…… 无法用语言来准确的描述岳峰的心情,以前只能在历史演义和故事中了解的人物,现在竟然和他们处在了同一个时代。岳峰忍不住去想,在这样一个酷吏横行的时代,他的路该怎么走? 无疑,官员在眼下是个风险极高的职业,武则天利用酷吏扫除一切的障碍,酷吏行事从来都是无中生有,罗织诬告,然后四处牵连,在酷吏政治之下,满朝上下几乎没有一人能独善其身。 而作为酷吏的本身呢?武氏虽然使用酷吏,心中却是跟明镜似的,这帮爪牙只是她篡权夺位的工具而已,等到万事尘埃落定,这些酷吏无一能逃出兔死狗烹的下场,所以这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波除了武氏本人之外,没有一个赢家,不夸张的说,天下人都被这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岳峰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穿越成为一名官员,他眼下的身份就是个田舍儿,这辈子很大几率只能归隐田园,闲暇的时候搞一些这个时代没有的发明创造,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同时也给这个时代带来一些微小的进步,也许这样的人生原也不错呢! 岳峰是个乐观的人,不像别人有那种非要争天下的雄心,人生苦短当及时享受行乐,不管怎么说,撇开政治氛围不谈,眼下处在大唐盛世,人们的生活还是很富饶的呢! 岳峰这样一想,心中轻松多了,而时间不知不觉三更已过,他的确是太困了,终于迷迷糊糊沉沉的睡去。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了,外面的大雨停了,岳峰只听到外面有人呼喝:“抓住这几个‘浮逃’,砍一头赏十贯,获一生,另赏绢三匹!” 岳峰听这个声音像是昨日那个叫朱恩的武侯的口音,他浑身一激灵,立刻弹身而起,他冲出驿所,在门口看到了委顿在地上的老阍人。 老阍人浑身浴血,脸色煞白,嘴唇乌青,竟然是被人杀死了!外面传来金铁交鸣的声音,岳峰丢下老阍人出了门,看到驿所门口,四个武侯正在面对几个手持朴刀的黑衣大汉。 大唐所谓“浮逃”就是指没有官方“公验”的人,相当于后世没有身份证,户口簿的“黑”人,一般这些人可能是逃奴,逃犯或者是盗贼,而眼下的洛州“浮逃”,是逃犯的可能性极大! 这几个黑衣大汉的手段很高,几个人出手狠辣迅捷,岳峰只听到几声惨叫,几名不良人便被乱刀砍倒。 这些不良人平日也没有受过什么专业的训练,手中拿着刀吓吓平头百姓还行,真遇上了逃犯哪里是对手? 这几个人中也就朱恩略微强一些,其他几人根本不堪一击,很快被解决,朱恩见同伴都死了,斗志也崩溃了,转身就欲逃。 岳峰一看这情形,当机立断一声断喝:“这个时候能逃得了么?逃也是死!还不如豁出去拼了!”,在慌乱中被这一声喝,朱恩的心神安定了几分,岳峰也不管朱恩的态度,他毫不犹豫的冲入了敌阵。 朱恩看到岳峰的样子,短呲发,衣着怪异,这不就是昨晚借宿驿所的那个田舍儿么?岳峰身手矫健,干净利落,一名黑衣大汉手中拿的刀竟然被他徒手夺走,而后一刀一个,砍死两人,又揪住了一个活的! 朱恩完全看呆了,张大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还是田舍儿么?这简直是一等一的游侠儿啊。 “愣着干什么,别让贼人跑了!” 朱恩瞬间惊醒,见一黑衣人往自己这边逃了过来,他连忙举刀过去阻拦,岳峰的神勇让他底气大增,手中的刀竟也多了几分威力。 岳峰生擒一贼,他转过身来一把将和朱恩激斗的黑衣人抓住,劈手夺刀,然后一个过背摔,便将其摁倒在地:“把他的腰带给扯下来!” 朱恩跑过来帮岳峰扯下了贼人的腰带,岳峰用腰带将这黑衣贼死死的捆住,便宣告打完收工了。 朱恩睁大眼睛盯着岳峰,满脸尽是崇拜之色,道:“岳壮士!你今天可立了大功了!五名贼子,三个人头,生擒两人,可领赏五十贯,另外加绢六匹!县尉大人见壮士勇武,兴许还会招揽壮士为吏呢!” 朱恩啧啧称羡,他个子不高,皮肤微黑,那眼中冒星星的模样,着实很真诚。他不得不羡慕啊,五十贯钱,按照当下的市价,一斗精米约只需五文钱,一石米五十文,一贯钱可以买二十石精米!岳峰得的赏赐足足价值千石精米!这对一个普通平民来说,的确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岳峰一下子能得到了这么多赏赐,朱恩岂能不羡慕? 岳峰的内心却很淡定,他根据眼下的局面判断,应该是这几个黑衣人路过驿所被老阍人盘查,因为没有“公验”暴起杀人,从而惊动了几名武侯…… “尔等不得好死,我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被擒获的贼首年纪约莫四旬上下,他看向岳峰的神情极其的怨毒。 这几人来历不明,但是应该和太子舍人京城谋反的案子有关联,郝家颇有势力,郝象贤的父亲还做过宰相,现在全家被清洗,肯定会有余孽逃窜。 岳峰恰逢其会,就算他不出手,对方肯定也不会留活口,驿所里但凡是活物都得被杀光,岳峰经历的风浪多了,懂得自古以来就是胜王败寇,他不杀别人,自己就会被屠杀,对这一切看得很透,所以他并没有什么愧疚。 他看向了朱恩道:“朱恩兄弟,今日擒贼之功,当你我共有!没有朱兄帮手,我恐怕也要陷入贼手了!” 朱恩一下愣住,他根本没料到岳峰会白送他功劳,一时满脸涨红,真是又惭愧又兴奋又感激,却还是不敢接受这份好意。这杀贼擒贼之功,他受之有愧啊…… 岳峰又道:“朱兄请勿多言,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就该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为何要像妇人一般婆婆妈妈?” 岳峰这话一说,表现出了自己的诚心,朱恩心中也生出了豪气,道:“好,岳兄如此爽快,朱某也就不矫情!我不敢和兄弟平分功劳,最多只敢得一只贼首,这还全仗兄弟助我,现在我们割下人头,先带上贼子一起赴县衙领赏!” 朱恩个子虽然不高,样貌也不扬,但是性情却十分利索爽快,朱恩将功劳让给他,除了看重他这一点之外,还有重要的原因是岳峰不熟悉环境和套路,有朱恩和他一起,岳峰才能把这功劳变成现实。 朱恩平白得了大功劳,心花怒放,他用刀割下了几名贼首,便要和朱恩立刻带上几名贼人赴县城。 恰在此时,驿道上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远远看到几名穿着红色大氅的公人驱马向这边赶过来。 朱恩一瞧这一彪人马,脸色不由得大变,道:“岳兄,不好!县衙里的秦捕头一行人过来了!” 第三章 抢功? 合宫县衙捕头叫秦厉云,此人生得高大威猛,瞧他的面容,鹰鼻鹞眼,一看便是凶狠之人!几名捕快打马过来,将岳、朱两人围在中间,居高临下,盛气凌人。 “怎么回事?你们是什么人?”秦厉云瞪大眼睛,对两人叱喝道:“这些死人是怎么回事?这些武侯是不是你们杀的?” 朱恩忙道:“秦捕头,我是梓泽乡不良人朱恩啊!有‘浮逃’入驿所杀人,我和同僚竭力抵挡,最后幸亏遇到了这位岳壮士!岳壮士出手把几名‘浮逃’杀死,另外还生擒了两个活口,现在壮士准备带着人头和贼子去县衙领赏呢!” 朱恩边说话,边用手指向岳峰,秦厉云的眼睛盯着岳峰的面容,沉声道:“你是何人?” 岳峰拱手行礼道:“大人有礼了,鄙人姓岳名峰……” “岳峰?”秦厉云嘿嘿冷笑:“你一人杀了三名贼子,还生擒了两人?” 岳峰道:“我和众多武侯兄弟一起并肩战斗,侥幸杀贼,朱兄也有杀贼之功!” 秦厉云双眼一翻,勃然道:“休得多言,可有公验?” 岳峰连忙掏出自己的公验递了过去,秦厉云扫了一眼公验,忽然大笑一声,对周围的几名同伴道:“各位兄弟,一田舍儿徒手杀贼三人,生擒两人,尔等可信?” “哄!”周围几名捕快齐齐哄笑,有一人道:“估摸着是贼子拿了田舍儿的公验,企图蒙混过关呢!” 朱恩在一旁见秦厉云几人竟然指鹿为马,平白诬陷岳峰,不由得急道:“秦捕头,我们生擒了两名贼人,你不信我们,可以盘问这两名贼子!” 秦厉云冷冷的道:“我问个屁!我只问兄弟们,今日我们杀贼几人!” 他身边的几名捕快轰然大笑,道:“今日我们杀贼六人!” 秦厉云用刀指向了朱恩,道:“今日我们战死几名武侯?” 几名捕快又齐声道:“今日死了四名武侯!” 朱恩一听秦厉云这话,脸色巨变,岳峰内心也是无比震惊,敢情这姓秦的是要将自己和朱恩也一并杀死,而后将自己算成“浮逃”去领功,而朱恩之死则是栽在“浮逃”的身上,这一来,立功之人都死光了,功劳岂不是归他们所有了? 在岳峰了解的历史中,唐朝的律令还是颇为严格的,杀自己人领军功这种事儿并不常见,没想到自己竟然碰到了这种可怖的事情,这只能归结于在酷吏政治之下,人心崩散,现在是忠良被屠,豺狼当道!这秦厉云就是标准的酷吏豺狼。 说时迟,那时快,秦厉云一声大喝,两名活口贼子的人头便被其用马刀斩飞!朱恩肝胆俱裂,却是无力反击,只能闭目待死。 而岳峰呢?这一众捕快都在马上,人人手上都握有马刀,岳峰就算是特种兵出身,也根本无法抗衡。 稍微懂点军事的都知道,骑兵对步卒,在近距离遭遇简直就是屠杀,岳峰面对的是五名捕快都在马上,如何能战? 眼看两人便要完蛋,岳峰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大喝一声道:“你们休得无礼,驿馆有大人在,岂能容尔等肖小放肆?” 岳峰这一喊,朱恩也想到昨晚驿所里面还有一位留宿的大人呢!秦厉云想光天化日之下杀人抢功,瞒天过海,那万万不能走漏一丁点消息! “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忠心耿耿保卫您不受贼子所伤,大人救我们啊!”朱恩跪在地上,冲向驿所磕头。 秦厉云等人正要痛下杀手,突然生出这般变故,一时心里也是有些慌,驿所里真还有一位大人在?如果真是如此,他这样杀人抢功的事情可就大了,一旦传出去,他的性命难保!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驿所里面也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动静!岳峰大声道:“大人,奸人作乱,这驿所方圆,恐怕一个活人也留不了!您要为我等做主啊!” 岳峰这句话一说,藏在暗处的那位“大人”才终于有了动静,发出了一声咳嗽。这位大人就躲在门后面呢,瞧他的模样满头白发,身形瘦小,看着驿馆外面的尸横遍野,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了! 倘若单看他的外貌不看他的官服,谁也不会当他是一名朝廷命官,因为他看上去分明就像一名耄耋老田舍翁啊! 然而他的一声咳嗽,却救了两条人命,也给了秦厉云巨大的震慑,秦厉云脸色阴沉,抱拳道:“ 敢问是哪位大人在驿所?合宫县衙捕头秦厉云奉命缉贼!” 驿舍之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秦捕头,本官乃合宫县新任主薄傅游艺,你见到了本官还不下马么?” 说话间,驿舍的杉木门开了一道缝,众人终于看到了这位傅大人! 看清大人的面貌,秦厉云暗中长松了一口气,他给几名手下使了一个眼色,道:“下马!” 几名捕快齐刷刷的下马,秦厉云哈哈大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傅大人,卑职今日奉了县尉大人和县丞大人之命特前来迎接主薄大人,没想到恰逢其会,在驿馆里面接到了大人!” 秦厉云变脸比翻书还快,刚才的凶焰完全收敛,变得彬彬有礼,和蔼可亲。傅游艺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魏大人太客气了,本官愧不敢当啊!实在愧不敢当!” 傅游艺连忙弯腰,态度比秦厉云更加的和蔼,秦厉云冲着身边的两人一招手,道:“去,伺候傅大人上马!” 两名捕快牵着马往傅游艺走过去,朱恩见此情形,一颗心不由得放了下来,也跟着两名捕快,准备去给傅大人见礼。 他刚刚往前走出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断喝:“杀!”,原来岳峰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秦厉云的身后,他抡起钢刀便向秦厉云斩过去。 这一变化极其的仓促,秦厉云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傅游艺的身上,他做梦也没想到岳峰竟然敢在这种情况下遽然对他下杀手,他想举刀抵抗却是慢了一步,岳峰手起刀落,好大一颗头颅便飞上了天空。 岳峰突袭得手,根本不做停留,长刀如练指向了身边的另外两名捕快! “朱兄,秦贼以下犯上,欲要对大人不利,还不快替大人斩杀贼人?”岳峰喝道,朱恩这才反应过来,立刻举刀向前面的一名捕快斩过去。 一场血战猝然爆发,几名捕快眼见首领被杀,士气大堕,再看岳峰的刀如电,人如蛟龙,身手矫健利落,一刀一人,两名捕快便身首异处。 当然,他为了快速杀敌,自己也被对手的刀伤了一道口子,胸前染血。这个时候,那边的朱恩已经抵抗不住了,岳峰一个健步带着刀杀向其中一人,人未到,刀已经脱手而出,长刀在空中化作一道美妙弧线,直接将敌人洞穿。 剩下最后的一人肝胆俱裂,他翻身上马,就要打马逃窜,朱恩一个跳跃,身子腾空而起,他扑过去一手抓住了马尾使劲一扯,马大为吃痛,扬起了前蹄,马上的捕快还没有坐稳,直接从马上摔下来。 “壮士饶命啊!” 岳峰对求饶充耳不闻,从地上捡起一柄朴刀,手起刀落,直接将其砍死,他这才将手中的刀扔掉,委顿到了地上大口的喘气。 这一番搏杀,他可谓是豁出了性命,但是他别无选择,秦厉云豺狼心性,指望一个傅游艺让其收敛杀心根本不可能。 秦厉云杀两人是杀,多杀一人不过举手之劳,反正都可以推到“浮逃”身上去,岳峰如果不动手,他和朱恩还有傅游艺三人都得死。 第四章 糟老头子! 朱恩和傅游艺都是聪明人,他们略微思忖便能想明白一切原委,尤其对朱恩来说,他其实知道事情不妙,只是心存侥幸,因为他根本没有勇气敢挑战秦厉云等五人。 待到岳峰暴起出手,一气呵成将五人斩杀,他才感到一阵后怕。倘若不是岳峰果断出手,恐怕他今天逃不过这一劫。 一时在他眼中,岳峰简直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要知道县衙捕快在不良人的眼中那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可是岳峰一个人连杀五名捕快,而且其中还有一名武艺高强的捕头,这样的本事不是天神是什么? 他跪在岳峰面前,五体投地的道:“岳兄,我这条命是岳兄给我的,以后我朱恩唯您马首是瞻!” 傅游艺整好了衣冠,戴上了乌纱帽,竟也客客气气的向岳峰行礼,道:“壮士有礼了!两位壮士请放心,本官一定会将这件事处理好,同时竭力的给两位壮士一个好前程!” 三个人身份不同,年龄更是悬殊,却因为一夜借宿而共同经历生死患难,岳峰昨天晚上还想着归隐田园,乐得一辈子逍遥的美事儿,今天早上便遭遇这一连串的事情,他还能独善其身? 岳峰歇息了一会儿,简单包扎好伤势,朱恩已经收拾好了马匹和领赏的人头,这家伙天生好口舌,一会儿功夫便和傅游艺十分熟络了。 他扶傅游艺上马,而后再过来帮岳峰趁机压低声音道:“岳兄,我看这傅主薄年迈如此,如同耄耋老翁,而且观其谈吐也是含含糊糊,只怕难以做依靠!你我兄弟是不是该早图?” 岳峰微微皱眉,心中也琢磨这事儿,今天这个事儿有点大,五条捕快的性命不是小事儿,傅游艺一个刚刚走马上任的主薄能够摆平这件事么? 看这个傅游艺,应该至少有六十岁了,瞧他满头白发,走路都像有些迷糊,混到这个年龄,才混到一县主薄,只怕…… “咦……”岳峰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是哪里不对呢?对了“傅游艺”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哪里看过这个人名,他沉吟了一会儿便想起来了,对!就是这个傅游艺,武则天一朝的一个传奇人物,岳峰在读唐史的时候见过此人的名字。 史书上记载此人年过六旬还只是个九品小官,却依靠上书劝进,在极短的时间里官运亨通,竟然做到了三品宰相,甚至还被武则天赐了“武”姓。 纵观整个武朝历史,除了武则天的几个面首之外,升官速度上恐怕无人能和傅游艺比肩了。 或有人说,傅游艺不就靠溜须拍马,歌功颂德,阿谀奉承上位么?这算什么本事?溜须拍马,歌功颂德,阿谀奉承谁不会? 倘若真这么想,只能说诸君太年轻了,整个武朝,溜须拍马,歌功颂德的人还少么?武则天登基称帝之前,上书上表劝进的人会少么?为什么一个糟老头子就能在其中脱颖而出?而且还能在史书上都留名? 唐史上把傅游艺贬得一无是处,稍有社会阅历和人生经验的人都会明白,史书上记录的绝对不是事情的真相,傅游艺一定是个大牛人! 合宫县衙里面,有县丞、县尉还有县令,这几个人的官比主薄权力都大,为什么偏偏是傅游艺这个当主薄的独得到了武则天的欢心?别的不说,就说此人的心机,城府,隐忍就绝对不是常人能比。 “我|操!”岳峰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他再看马上的老家伙,依旧是那般苍老迷糊,其貌不扬,但是岳峰却依稀从这家伙浑浊的双眼中,看到了惊鸿乍现的精芒! “我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岳峰心中这么想,当即对朱恩叱喝道:“小子休得胡言!大人一言九鼎,我等跟着大人,一定可以高枕无忧!” 朱恩连连称是,不敢再言,他转过头去对傅游艺立刻又换上了一张笑脸,傅游艺的眼神不经意的从朱恩身上掠过,似乎对这一切完全不知。 从驿所到县衙还有五十里路,三个人骑马约莫一两个时辰便抵达了,这一路上,傅游艺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冷不丁会说一句话,大抵都是询问岳峰家里的情况。 倘若换做之前,岳峰肯定会知无不言,可是岳峰知道了傅游艺的本事,他就存了一分心思,回答得也是含含糊糊,反正就是云山雾罩,让糟老头子摸不清他的来历。 傅游艺心中是越来越惊讶,不良人朱恩是个什么货色,他已经完全有底了!可是这个姓岳的年轻人,年纪不大,城府果然深得很呐。 傅游艺根本不相信岳峰是个普通的田舍儿,驿所发生的事情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岳峰行事干净利落,而且身手了得,最让他吃惊的是岳峰的胆量极大,不受任何权威和思想的束缚。 一般的田舍儿见到了公人捕快,早就要吓得语无伦次了,可是岳峰却有胆子暴起杀人,五名捕快他杀伐决断,在几个呼吸之间便统统斩杀,这一份狠辣让傅游艺很是侧目。 别看傅游艺年纪已经老迈了,可是他却有一颗滚烫热切的内心,对功名利禄,对荣华富贵的追求,傅游艺从来就没有放松过。 他隐隐觉得自己的机会就要来了,而现在这个时候,他也恰是要用人的时候,像岳峰这样的人倘若能为他所用,他便能将自己的意志更加有力的向前推进,所以他的揽才之心是很迫切的! 可是偏偏岳峰和他云山雾罩,就是让他探不到底,这让他觉得很难受,反而对岳峰更有兴趣了,至于朱恩,则被他放在了不重要的位置。 他傅游艺需要找的心腹亲信,是能替他干大事的人,像朱恩之流的不良人,做个小吏还可以,不足以成大事,如何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他心中这般想,可是面上却不表现出丝毫来,反而,他和朱恩有了更多的攀谈!朱恩刚开始还有些瞧不上这个糟老头子,可两人聊了一会儿,傅游艺只是稍微露一点锋芒,便让朱恩对其刮目相看,然后傅游艺再对他处处许以好处,他的心思立刻变得热切起来,觉得自己真遇到了伯乐。 瞧朱恩那副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都挖出来表忠心的样子,岳峰在一旁看得是又好气又好笑,对傅游艺的本事也有了很直观的认识。 马上就要到县衙了,免不了又有一番事端,小小的一座县衙,五个捕快死得不明不白,这绝不是轻易能揭过的事情,岳峰打定主意,接下来准备静静的看糟老头子的表演。 第五章 合宫县衙 合宫县衙的规模不小,门口两尊青石狮子巍然耸立,特别的威武!进入县衙大门,左边便是六房吏员的办公居所,右边则是三班衙役。所谓“三班衙役”便是指“皂班”、“捕班”、“壮班”,秦厉云等捕快就属于三班之一的“捕班”,负责案件侦缉、抓捕罪犯、这三班都由县尉大人魏生明统领。 今天的合宫县衙乱成了一锅粥,六房的吏员,三班衙役都齐齐集中在正堂外面,岳峰和朱恩两人被他们团团围住,指指点点,叽叽喳喳,议论纷纷! 岳峰两人着实很惹眼,两个人拎着五颗人头,尤其是岳峰,浑身浴血,一看就是经历过一场恶斗,县衙里秦捕头率人出去还没归来,据说是遭遇了不测,五个人全都死光了,我的天,洛州哪里生出了这么多浮逃?莫非京城那边真出了大事儿了? 还有,据说这个姓岳的少年一人独斩了四名浮逃,还有空手夺刀的本事,这是真的么?这么厉害的人是什么来历? 朱恩明显紧张,好在岳峰的沉稳给了他莫大的勇气,面对这么多人勉强能保持镇定,但是他一想到秦厉云等五条人命,心中还是害怕。 县尉魏生明在合宫县名气极大,外号“活阎罗”,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酷吏,秦厉云不仅是他最得力的手下,还是他的妻弟,魏生明能善罢甘休么? “来了,来了,魏大人来了!” 县衙里的众吏齐齐让开,县尉魏生明一袭青袍迈着四方步子往这边走过来,看此人,身形颀长,白面无须,不像是武人,倒像是文生一般。 他背负着双手,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岳峰的身上,他的身后,新任主薄傅游艺笑嘻嘻的紧跟着。 “这一位就是手刃四名浮逃的壮士?”魏生明道,他一开腔,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又惹得人群一阵嘈杂。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岳峰身上,岳峰向魏生明行礼道:“岳峰见过县尉大人!” 魏生明的目光在岳峰身上上下逡巡,傅游艺一笑,道:“魏兄太客气,什么壮士,就是在下的一小书吏而已!” “哄!”傅游艺这一说,惹得一片哗然,岳峰也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不由得暗赞了一声,傅游艺这是怕魏生明查“公验”生疑,他故意说得这般轻描淡写,也很有自矜的味道,借用现代一句话,就是狠狠的装了一下逼! 魏生明称岳峰壮士,一人杀四名浮逃还空手夺刀,这不是壮士么?傅游艺偏说不是,这就是他一小书吏,一书吏都这么厉害了,那傅游艺自己还不上天? 魏生明恻恻怪笑,道:“好!很好!来人啊,按照律令给与赏赐!岳壮士身体有伤安排好生调养!”魏生明目光落在了朱恩身上,朱恩连忙道: “县尉大人,小人是梓泽乡的不良人朱恩!” 魏生明朗声道:“也好,也赏!” 朱恩大喜过望,连忙称谢,魏生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既是不良人,和我们三班衙门是一家!领了赏再辛苦你一趟,给我们带路去梓泽乡的驿所,那里还有我们死去的兄弟!” 魏生明这般安排,朱恩岂能拒绝?赏赐很快就来了,朱恩领赏十贯钱合黄金二两,岳峰得赏四十贯钱合黄金八两,县衙里众吏看到这么多赏钱,一个个都眼羡不已,朱恩喜不自禁,语无伦次的对县衙里相熟的吏员道:“几位大哥,明日朱某做东,我们福运楼喝酒,不醉不归啊!” 朱恩平日嘴利索,但碍于自己的身份低,一直觉得自己高攀不上县衙里的吏员,今日得了赏赐,更重要的是成了杀贼的英雄,他心中不仅得意,自信也跟着暴蹦,便张罗要大宴宾客。 岳峰却是冷静沉稳得很,领了赏赐便站在了傅游艺的身后一言不发,魏生明冲着傅游艺拱手到:“傅主薄,某公务在身就不多陪了!来人啊,我们立刻启程!朱壮士,您也请吧!” 朱恩这才收好了赏钱,走到岳峰的身边下拜道:“岳哥,我随县尉大人先去办公务,等我回来一定要把酒言欢!” 岳峰微微皱了一下眉,一旁的傅游艺咳嗽了一声,道:“去吧!快去快回!” 县衙一行人在魏生明的率领下浩浩汤汤的走了,傅游艺领着朱恩到了自己的廨舍,廨舍后面乃三间抱厦,那便是傅主薄的居所。 大唐的屋宇以宏大为美,没有什么雕梁画栋,廨舍里面空空荡荡,仅仅两张床榻,傅游艺端坐在一张床榻之上,用手指了指对面,岳峰也像他一样双腿跪地,挺直腰杆端坐。 傅游艺一改之前老态龙钟,迷糊昏聩之态,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岳峰,道:“岳壮士,当下的事你如何看?” 岳峰没有急着回答傅游艺的话,因为他知道,这是糟老头子和自己的正式对话了!两人的关系如何定位,岳峰携手合作还是一拍两散,这一次谈话便见分晓。 “大人!朱四郎恐怕有危险,我看魏县尉并没有完全信任您,他表面给我们赏赐,暗地里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岳峰道。 “嘿嘿!”傅游艺怪笑一声,露出稀疏的几颗牙来,道:“不是可能,而是朱恩已经被魏生明给抓住下牢了!魏生明这个人人称活阎罗,心狠手辣,无中生有都能给人罗织出罪名来,更何况这个案子如此蹊跷?朱恩熬不住酷刑事情很快就会暴露,岳壮士虽勇,可是穷一人之力如何能和森严律法相抗衡?壮士啊……你我二人危矣啊!” 岳峰依旧端坐着,神色很平静,傅游艺不由得暗暗皱眉,这和他想的场景不对啊!岳峰这还能沉得住气? 岳峰轻轻一笑道:“主薄是官身,岳峰是草民,岳某能以草民之身和主薄一起共赴死,原也无憾!” 岳峰信糟老头子个鬼,朱恩被抓是真的,面临危险也必然是真的,可是傅游艺这老小子一定有手段,岳峰岂能被他唬住? “噗!”傅游艺真忍不住吐一口老血,他真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就不相信姓岳的年纪轻轻这就想死!这小子好啊,这么难对付,老夫我…… 傅游艺城府极深,虽然岳峰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然而他转念一想,对了,岳峰倘若太好对付,那反而说明此人平庸,现在看来,这少年真是天赐之才,傅游艺的内心变得愈发狂热!他来合宫县可不是来混世度日的,他是怀着满腔抱负而来呢…… 第六章 节操呢? 傅游艺的盘算是想着以朱恩这事儿为契机,将岳峰完全收为己用。 在他想来,岳峰和朱恩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朱恩遭难,岳峰岂能独活?傅游艺倘若能够替朱恩和岳峰化解危机,必能让岳峰感恩戴德! 傅游艺一辈子老谋深算,自诩最懂人心。可是今天遇到了岳峰,他的那一套不灵了,现在事情又紧急,不容他有任何耽搁。 因为朱恩已经落入了魏生明的手中,朱恩出事儿了,傅游艺能脱得了干系? 就算他仗着官身能不死,他此行的目的也必然打水漂了,他傅游艺苦熬了六十年,终于等来了一次契机,他绝不允许这样的机会被葬送。 当即,他立刻改变策略,拱手对岳峰道:“岳兄弟,我傅游艺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一次在驿站遇险,多亏兄弟相救! 傅某不才,能看出岳兄弟绝非凡人!你我既共过患难同过生死便是上天赐予的缘分,今日傅某诚心想和岳兄弟义结金兰,结为异性兄弟,还望岳兄弟不嫌弃我这个老大哥……” “呃……我……”岳峰差点被这老小子给雷晕了,傅游艺这思维跳跃也太快了吧?刚刚还想着让自己感恩戴德,现在马上就要来义结金兰,亏他想得出来。 老小子自己六十岁了,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岳峰今天才十八岁,两人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人还有底线吗?还有节操吗? 岳峰的记忆中,傅游艺虽然是个传奇,可结果似乎也不好,依旧没有逃脱酷吏的罗织诬告,最后被武则天杀了头。 岳峰倘若真和他义结金兰,回头傅游艺被砍头,岳峰怎么办?对傅游艺这样的当官狂热分子,岳峰真想保持一点距离。 他毫不犹豫,断然拒绝道:“别,别,岳大人!你我差着辈分,岂能乱了纲常?大人放心,现在您既然放出了话,说我是您的小书吏,我就给您干几年书吏,助大人大展宏图,好不好?” “大人尽管放心,你我同过生死,还怕我害您不成? “呃……”傅游艺被岳峰这话直接给怔住了,他绕了这么大一圈,其实就是这个目的,让岳峰能跟着他干,他绕了半天,岳峰一句话就解决了,只是……他还是有些遗憾…… “主薄大人,周县丞过来拜访您了!”外面的门子过来给傅游艺禀报,便听到外面一声朗笑传过来: “傅师,可是我傅师来耶?本官俗事繁忙,没有及时给老师接风,罪过大了!”周县丞名周柔,生得面皮白净,仪表堂堂,听他的语气,竟然还是傅游艺的学生。 傅游艺甩开了岳峰,霎时老泪纵横,拽住周柔的手道:“周县丞啊!老朽不远数百里过来上任,就是听闻汝在这里啊!不瞒汝,老朽差点见不着汝了!” 周柔讶然道:“这是怎么回事?傅师为何这般说?” 傅游艺当即把驿所历险的经过说了一遍,周柔听得唏嘘不已,傅游艺又道:“周县丞,还有一事老朽心中觉得实在冤枉!魏县尉竟然不信老朽之言,把那不良人朱恩给抓了起来,严刑拷打,竟然要把秦捕头之死栽在不良人和我的书吏岳峰身上……” “岳二郎,还不快过来见过县丞大人?” 岳峰连忙过来拜见周柔,周柔上下打量岳峰,赞道:“好壮士!稍后随我去办书吏手续,以后可要好好辅佐好我傅师!” 岳峰连连称是,傅游艺又把话题扯到了朱恩身上,说是他听到了小道消息,听说秦捕头其实和魏县尉后堂的一名宠娘子有私,定是这宠娘子给魏大人吹了枕边风,让魏生明下此狠手,非得要指鹿为马,给朱恩和岳峰罗织罪名。 周柔一听这番话,当即把六房书吏都叫过来,让他们去查一查,究竟是魏生明后宅中的哪一位小娘子和秦捕头有私,这一查一闹,县衙里面立刻掀起了极大的波澜,魏生明被秦捕头戴绿帽子,忏怒于不良人的消息县衙人尽皆知。 话说魏生明,他带着一众捕快去了一趟梓泽乡驿站,回来就把朱恩给抓进了大牢,秦厉云是他的小舅子,这个人是什么德行他能不知道? 倘若真在驿馆遭遇到了“浮逃”,秦厉云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死,如果打不赢,秦厉云胯下有快马,逃命无虞,再说了,区区五个浮逃,能奈何秦厉云的五名悍卒?漏洞实在太大了,他觉得事情有蹊跷。 魏生明残忍嗜血,朱恩落到了他的手上,他二话不说,先让人毒打一顿!朱恩咬紧牙关,一口咬死秦厉云是死于“浮逃”之手,气得魏生明杀机乍起,他还待继续上酷刑,外面“绿帽子”的消息便传开了。 县衙三班皆觉得面上无光,魏生明也气得捶胸顿足,七窍生烟,然而,他压根不准备放人,反而将两个班头叫过来,厉声道:“这姓朱的一定有问题,那个姓岳的也必然有事儿!甚至傅游艺也有嫌疑,这些传言乃惑人耳目,越是如此,越说明他们心虚,尔等给我牢牢的守住这姓朱的小子,我亲自去见县令大人!” 魏生明这边的消息传到了县衙,岳峰直接傻了眼,他本以为傅游艺这一手定然能管用,没想到魏生明竟然不是个善茬,难怪史书将武朝的酷吏写得如此可怖,原来还真难对付,这姓魏的着实是个狠角色,被他咬一口,入木三分啊! 当今大唐的官员,要么是傅游艺之流,时时刻刻寻觅良机,准备劝进拍马,或者是献祥瑞,凭此得富贵!另外一种就是魏生明这种酷吏,靠着整人罗织罪名,构陷武氏的异己,为武则天称帝铺平道路。除此之外,其他的官员根本没有生存的空间。 魏生明如此狠辣,真为了给小舅子报仇?说不定他听到了“绿帽子”的传言,心中已经把秦厉云给恨透了呢!他的目的是让自己的酷吏名头大噪,从而上达天听,现在正活跃在朝堂上的来俊臣,周兴之流,不都是名头大噪之后被委以重任的吗? 傅游艺也略略有点意外,他虽然狡猾如狐,但毕竟是初来乍到,对上了魏生明这种在合宫县经营了很久的酷吏还是很吃力,甚至魏生明的最终目标极有可能是他呢! “岳峰壮士,事已至此,我们的事情恐怕捂不住了,为今之计只有你我各自逃命去了!”傅游艺对岳峰道。 岳峰道:“傅大人,我们在驿所的时候经历的也是九死一生,如今就算被魏生明得逞,也不过一死而已,又有什么可怕的? 傅大人胸怀大志,关键时候肯定能有应对之策,岳某唯大人马首是瞻!” 傅游艺哈哈一笑,他本就只是试探一下岳峰,没想到岳峰又没吃他这一套,他只好顿了顿足道:“如今唯一的生路在县令身上!但是魏生明是县令的爱将,这一关恐怕不好过……” 傅游艺说难,县丞周柔急匆匆的跑过来,也是一脸的紧张,道:“傅师,事情到了这一步,躲能躲得了么?为今之计,只有我们一起去见县令,而后见机行事!” 第七章 蹴鞠县令! 傅游艺前来合宫县和县丞周柔有关系,周柔在合宫县被县尉魏生明压了一头,他心中着实不快,便想到了拉老师傅游艺过来助阵。 合宫县县令姚云生一人独大,魏生明能讨姚云生欢心,周柔便想到傅游艺最擅长此道,只是周柔没想到傅游艺刚刚走马上任,便被魏生明抓住了小辫子,局面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 “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周柔领着傅游艺和岳峰两人直奔县衙后堂,一路上都在哀嚎。 傅游艺脸色看不出喜怒,他对岳峰低声道:“岳壮士,县令姚大人可是洛阳贵人,稍后你可一定要小心应付,当下的情形,也是无奈病急乱投医,老朽也没有把握,只能希望壮士您吉人天相了!” 傅游艺这般说,县衙后宅到了,岳峰定睛一看,这一片天地非常的开阔。开阔的场地上又有呈现一块金黄色的地方。 这块地方一左一右立着两个门洞,场上有十几条汉子正在激烈的争抢着一个浅红色的蹴鞠球,吆喝呐喊声不绝。 岳峰一下愣住,旋即便觉得很亲切,以前在史书上便经常看到大唐人好蹴鞠,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看到真正的蹴鞠。 蹴鞠很有讲究,首先这场地便很不一般,据说蹴鞠场是用黄土和了油夯成,和油的目的是让蹴鞠场不生灰尘,岳峰仔细看眼前的这块蹴鞠场,果然是用这种工艺夯成,金黄灿灿,真是非常漂亮,造价自然不菲。 再看场上蹴鞠的众人,都穿着胡服,大部分面孔都很生,唯有魏生明岳峰认得!魏生明生猛得很,只见他将蹴鞠球控制在脚下,脚下虎虎生风,直接带向一侧的门户,身后跟着几个壮汉,竟然无一人能追上他。 他十分得意,嘴里“喝”一声,脚下忽然用力,球如箭矢一般飞出去,狠狠的砸向了球门,那蹴鞠球应声落入网中。 “哄!”全场响起喝彩声,只听一人中气十足的道:“好啊,生明今日颇为生猛,厉害!真的厉害哇!” 魏生明虽然是酷吏,可是面相却是儒雅潇洒,他潇洒的掸了掸衣袖,道:“县尊您大意了,我不过是侥幸而已!” 那被称为县尊的汉子自然便是合宫县县令姚云生了,看此人,身材微胖,个子不高,生得敦敦实实,看上去很带喜感,他喘着大气,道: “怎么回事?今天怎么只你过来,秦厉云呢?这小子是不是想偷懒?” 魏生明的脸色瞬间变了,脸露悲戚之色,半跪在地上道:“县尊大人,您要为厉云做主啊!厉云前日还能陪大人您蹴鞠,今日就已经身首异处,被人活活的杀死了……” 魏生明说罢,泪痕连连,把事情的原委给姚县尊说了个明白,他的这番言辞自然是添油加醋,矛头直指傅游艺等三人。 姚云生皱着眉头,脸色变得很难看,恰在这时候,周柔和傅游艺也到了,傅游艺战战巍巍,老泪纵横的道:“姚县尊,下官拜见县尊大人!下官这把年纪了,已经半截入土的人了,哪里想到走马上任还遇到了这样的祸事?不瞒大人,吾差一点就见不到大人了,其中的凶险真是一言难尽,不过有一点下官可以担保,便是那秦捕头之死,着实是‘浮逃’所为……” 傅游艺当即又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番,自然和魏生明的大为不同,姚云生刚开始颇为倾向魏生明,但是瞧着傅游艺那老迈战栗的模样,又不似是说谎,再说,傅游艺年过六旬,都快能做他的祖父了,这样一个老人,还能像年轻人一般野心勃勃? 魏生明则是心头火气,勃然道:“傅主薄,你可知道欺瞒上官是何罪过?我就问你一句,秦捕头五人五匹马,浮逃一共也只有五个人!五人对五人,秦捕头有战马之利,怎么可能被杀死?” 魏生明说罢,上前一步,又道:“还有,就算秦捕头等五人都被杀死了,傅主薄和一位不良人还有您的那位书吏为何能活下来?莫非尔等三人比秦捕头等五人五马更厉害?” 魏生明咄咄逼人,傅游艺却是愈发显得苍老柔弱,道:“魏县尉你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秦厉云之死是我亲眼看到为浮逃所杀!可是县衙里面却有传言,说那秦厉云和魏县尉后宅的某小娘子有勾连,让县尉对其恨之入骨,才有了暴尸荒野之祸!傅某虽然耳聋眼瞎,可是却也是竭力替魏县尉争辩呢! 魏县尉何故不识好歹,反而非得要给我罗织罪名,说是我等害了秦捕头,我思来想去,莫非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傅游艺看上去老朽不堪,可是说到斗嘴,魏生明哪里是他的对手,这老小子的外表最能迷惑人!他这一番话说出来,蹴鞠场的众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非常的精彩。 魏生明好养美婢,后院的娘子都被他视为禁脔,秦厉云也好渔色,说秦厉云勾连魏生明后宅的小娘子,这事儿十有八九为真。 魏生明满脸通红,道:“傅主薄,任你巧舌如簧也无用,姓朱的不良人已经招了!我现在来就是恳请县尊,让我把那姓岳的也一并先下入大牢,嘿嘿,等到他们都招供的时候,我相信傅大人一定能心服口服!” 魏生明说完,叱喝一声道:“岳峰,你还不束手就擒!” 他这一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环顾四周寻找岳峰,可是……哪里来的岳峰? 岳峰没有,蹴鞠场上却见有一飒爽少年,看这少年,那蹴鞠球就像变戏法似的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时而用双腿颠球,时而用脖子用脑袋击球。那浅红色的蹴鞠球,就在他身前身后跳跃翻滚,看得众人个个目瞪口呆! 县令姚云生睁大了眼睛,脸上浮现出狂喜之色,忍不住大赞道:“好,好一个蹴鞠郎!” 傅游艺见此情形,忙道:“县尊大人,这便是某的书吏岳二郎,自幼学蹴鞠,今日见到这等地方,一时技痒,在县尊面前献丑了!” 傅游艺真是心情大好,他本来觉得要应付眼下的局面需要费一番周章,却万万没想到岳峰竟然还善长蹴鞠,这真是吉人天相了!姚县尊人称“球痴”,最好便是蹴鞠,甚至合宫县的一众辅官,也是以蹴鞠来定高低。 傅游艺一直都在苦思结交姚县尊的办法呢,没想到天下的事情竟然这般凑巧,岳峰既然有这一身蹴鞠技艺,他还有何愁? 岳峰一番表演完毕,心中还有些意犹未尽,这蹴鞠球和足球不同,足球弹力很强,蹴鞠球则是用皮革裹以谷糠一类的轻物,玩起来不如足球那般舒畅,不过也聊胜于无。 “好!”姚云生带头拍手,其他的汉子也都拍手赞赏,傅游艺连忙让岳峰过来拜见姚云生,姚云生拽住岳峰的一条手臂,从上看到下,从前看到后,真是越看越欢喜,道:“好一个蹴鞠郎,比秦厉云只强不弱,了不起!” 他招手吩咐众人道:“来,来,来,我们再来一场!魏县尉,你不是所向披靡么?你今天把这少年郎给战胜了,本县令便依你有理!” 第八章 对赌!!! 魏生明本来胜券在握,没想到忽然生出这样的变故来,一时他也傻眼了!蹴鞠可是洛阳贵人们嗜好之游乐呢,岳峰一个田舍儿,竟然还擅蹴鞠? 姚县令说了,让蹴鞠来分高低,虽然荒诞,可是谁让姚县令地位卓绝,不容质疑呢?魏生明就算再心狠手辣,他也不敢给姚县令罗织罪名呢!县令金口玉言,那就只能以蹴鞠决高低了! 说战就战,本来蹴鞠场需要分左右两军,一军12到16人,但是合宫县蹴鞠手太少,一共仅十几人,因而将十几人分成两军,名曰左军和右军。 魏生明是左军首领,岳峰便自然加入右军,右军首领为姚县令,那蹴鞠场上面的球门名为“风流眼”,规则规定,只有首领才有资格将蹴鞠球踢进“风流眼”,其他人皆没有这个权利。 魏生明自然是蹴鞠好手,关键是他有最后临门一脚的机会,而岳峰则没有,他只能想尽办法让姚县令能得中,这样他才能赢! 岳峰趁换衣的功夫找傅游艺问清了规则,心中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魏生明不是省油的灯,岳峰制定的战略便是一方面给姚县令想方设法的喂球,另一方面就是千方百计的破坏魏生明射门的机会。 岳峰穿越到这个年代,酷吏当道,社会动荡,这让他觉得前途迷茫,不知道自己未来的方向在哪里,这种情况下,倘若让他干其他的事情他恐怕都没有把握!可是这蹴鞠却正是他最大的爱好和特长!他本就是足球高手,同时又有极高的身手,踢足球的规则和蹴鞠虽有不同,但是技巧相似,而且足球更强调团队的配合,有时候还不能发挥他的所长。相比起来,蹴鞠更注重展现个人英雄主义,对岳峰更合适呢! 事实上合宫县衙里面的蹴鞠水平并不高,在眼下这种级别的蹴鞠手中,他的光芒实在是太耀眼了!姚县令的水准虽然臭不可闻,可是岳峰却总能在激烈的拼抢中给他喂到舒服的球。 魏生明也的确够彪悍,可是任他出脚凌厉,岳峰却总能让他铩羽而归,一时,场上魏生明是越打越窝火,而姚县令则是越打越兴奋,他已经好久没有这般爽快过了,满场都只听到他得意的笑声。 一场蹴鞠打完,魏生明一分未得,气得他连连跺脚,看向岳峰的神情尽是杀机!姚县令则是志得意满,心情舒坦到了极点,两人的情绪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姚生明心情舒坦,看岳峰自然愈发的喜欢,他哈哈一笑道:“魏县尉,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蹴鞠游戏尔,县尉何必生气?” 魏生明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端正的道:“县尊误会了!我非因为蹴鞠失利而气,而是为了不能为秦厉云讨回公道而自责!” 姚云生道:“傅主薄所言不虚,县尉不能因为自己的臆断便怀疑老主薄,此事既然没有实据,我看就这般了结,给秦厉云等捕快厚葬!” 傅游艺在一旁道:“县尊大人,那不良人朱恩也是鄙人的救命恩人!现在此人被县尉抓入了大牢,严刑拷打,欲要屈打成招,还求县尊大人做主饶了这不良人一命吧?” 魏生明呵呵冷笑道:“傅主薄,你可能还没明白县尊治县的规矩吧!不良人可是我的管辖之下,我要惩治手底下的不良人,主薄难道要越俎代庖?” 傅游艺道:“县尉无需激动,我是请求县尊大人开恩,饶鄙人救命恩人一命,莫非魏县尉真把三班衙役经营得如此密不透风,连县尊大人也不能说公道话了么?” 魏生明勃然道:“傅主薄欲要血口喷人耶?我就问一句,我们县立的规矩是以蹴鞠定排位,莫非傅主薄也欲要和我蹴鞠耶?” 魏生明怎么可能放掉朱恩?他还没从朱恩嘴里榨出油水来呢,所以任凭傅游艺如果争辩,他一口咬死不放人,把话题又提到了蹴鞠上面。 谁让合宫县县令姚云生是个“球痴”,上有所爱好,下必盛焉,魏生明今天蹴鞠落败,心中正窝火,他打岳峰他不行,可是打傅游艺这糟老头子,那还不是随意蹂躏? 傅游艺被魏生明呛得面红耳赤,他年岁已经老迈,哪里有能力上场蹴鞠?正在他感到为难的时候,岳峰忽然道:“魏县尉这个提议好!县尉先放了朱恩,我们以十天为期! 县尉率领一军,主薄率领一军,两军在县尊面前对垒,倘若县尉赢了,我和朱恩都任你处置,可是倘若主薄赢了!县尉便不能再纠缠此事,县尉敢不敢比? “哄!” 全场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被岳峰的话给惊呆了,让傅游艺带一军和魏生明比?这还不如让傅游艺和魏生明两人单挑呢! 要知道现在县衙里面的蹴鞠手基本都是从三班衙役中选出来的!三班衙役全是魏生明的人,傅游艺倘若要率领一军,只能在六房之中去选,就凭那些弱不禁风的文吏也能成军蹴鞠?傅游艺率领这样一军和魏生明对垒,能够有丝毫的胜机? 魏生明哈哈大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脱口道:“好!一言为定!县尊大人,您给我们做公正!我们约定十日之后对垒!” 魏生明生怕傅游艺反悔,当即便把话说死了,傅游艺饶是城府很深,他脸色也发白,想要反悔却来不及了!唯独县令姚云生非常的兴奋,这个东都的贵人,在东都斗鸡走狗,蹴鞠相扑,那种潇洒刺激的日子过习惯了,现在跑来当合宫县令,真觉得日子无聊透顶。 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件趣事,他哪里能不高兴,当即便起哄道:“岳峰既然敢放出这等话来,那必然有奇招!好,本县令便给你们做公正! 魏县尉,现在你去把姓朱的不良人给放了!在双方对垒之前,你不许再出幺蛾子对其不利!还有,你们两军的人选,可以圈定在合宫县以内,双方各凭本事找足十二人,到时候两军拉开架势打一场,一战定胜负!” 姚云生一锤定音,事情就这么敲定了,消息传出后院,合宫县衙一片哗然,一时岳峰在县衙里面成了人尽皆知的人物。 第九章 招揽人手! 合宫县福运楼是全县最大的食肆,羊肉煮熟后佐以胡椒去膻味是主菜,胡饼沾上辣子和芝麻再加上馎饦是主食,朱恩狼吞虎咽的吃掉半只羊,酒足饭饱之后,看着岳峰鸣鸣的哭了起来。 “岳兄啊,魏生明让我蹲了大牢,让人打我还要杀我的头,我咬紧牙关什么也没说啊!? 我只是个不良人,怎么就惹上了这么多事儿了?我都以为再没有机会见到你了,这辈子就这么完蛋了,如果不是岳兄你搭救我,我命都要搭上去,我真的害怕了,真的害怕啊!”朱恩道。 作为不良人,朱恩只不过想凭此混一口饭吃,可是从驿所遇到“浮逃”开始,他就被卷入到了这一连串的事情之中,下了大牢之后,活阎罗“魏生明”是真的把他往死里整呢,他的心身都饱受压力,能够挺住实属不易,现在能重见天日,他立刻绷不住了。 岳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是不良人,我还只是一田舍儿呢!我招谁惹谁了?本来是来服力役的,结果险些送了命,现在也不是惹到了官司? 所以,这一切都是命,你我兄弟不惹事也不怕事儿,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放手一搏了,万一失败了,最多也就掉脑袋,怕什么?脑袋掉了也就碗大个疤! 而倘若搏赢了,你我兄弟兴许还能搏一个前程出来,总比浑浑噩噩,平平庸庸过一辈子要强,兄弟你说是不是?” 朱恩道:“岳兄非常人,我信你的,现在啥也别说了,以后你就是我大哥,我无论生死都追随您!只是你为了救我,和魏生明赌蹴鞠,而且以十天为期限,这……这实在是太凶险,哪里来的胜算?” 岳峰道:“既然是放手一搏,就不会有绝对的胜算,但是我相信,这天下总有英雄,王侯将相宁有种呼?我们就从不良人中筛选出一飙人马来和这魏生明斗一斗,你负责联络,我负责牵头,我们一起干他个轰轰烈烈,掀三班衙门一个底儿朝天!” 朱恩本来十分悲观,可是听岳峰这么一说,心中却凭空生出一股豪情来,他一拍桌子,往嘴里塞进了半张胡饼,干了一杯绿蚁,道: “大哥,事不迟疑,我现在就去联络!” 朱恩站起身来,忽然厅堂旁边传来一声大笑,道:“什么人在这里口出狂言,扰老子清净?” 岳峰心中一惊,扭头看向旁边,见隔壁桌子上端坐着一名胡服壮汉,看此人,鼻梁突出,头发微带黄色,似乎有胡人血统,那一脸的络腮胡子配合那一双锐利的鹰眼模样很凶。 周围的食客很多,都齐齐往这边看过来,朱恩道:“这位兄台!我们兄弟说话碍你什么事儿了?” “就是碍老子的事儿了!”胡服壮汉豁然起身,盯着岳峰两人! 他用手指着岳峰,道:“你姓岳?是你杀了那秦厉云?” 朱恩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秦捕头乃‘浮逃’所杀,岳兄弟撞上了,一人斩杀了五名浮逃救了主薄大人的命,这事儿合宫县衙,人人皆知,你岂能诬陷我岳兄弟杀人?……” “哄!”周围人齐齐轰动,周围的食客看向岳峰的目光立刻就不一样了,最近合宫县最大的新闻便是捕头秦厉云遭遇了横祸,被人杀死。而那几个杀人的浮逃又被主薄大人的书吏强势斩杀,原来那神奇的书吏就是眼前的这个少年? 看岳峰的模样,生得并不算高大魁梧,反而面孔生得颇为秀气,他这模样能一人杀五名浮逃? 众人指指点点,叽叽喳喳,那胡服汉子一拍桌子,长笑一声道:“敢杀不敢承认么?老子强二郎最讨厌这类敢做不敢当之人。 今日老子就称量称量你,看看你究竟有几分本事!” 胡服汉子说罢,手一按桌子,如猿猴一般跳跃起来直扑岳峰,当面冲着他的面门就是一拳。 岳峰一个梭步后退,伸手也是一拳,双方的拳头在空中对垒,岳峰微微皱眉,往后退了几步,胡服汉子则是“蹬”、“蹬”、“蹬”一连退了十几步才勉强立足,还差点跌了一跤。 胡服汉子双眼一翻,喝道:“好个手段,再来!” 他揉身再一次扑上去,又和岳峰战成一团,他的身手不俗,可是岳峰的身手更加的敏捷,几个回合下来,胡服汉子就落了下风。 岳峰抓住了他的一个破绽,一掌从中门攻破防御,胡服汉子肩头被打得一晃,岳峰用脚轻巧的一勾,便让他跌了一个狗啃屎。 周围立刻响起雷鸣般的喝彩声,大唐人豪情万丈,喜欢英雄,也喜欢热闹,平常民间都有角斗相扑一类的比赛,岳峰刚才和壮汉交手的时间虽然短,但是双方的身手都颇高,兔起鹘落十分的精彩,因而围观众人都忍不住叫好。 壮汉跌在地上,竟然也不恼,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岳峰抱拳道:“嗯,你果然好手段,秦厉云栽在你的手上不冤!只是你这一次欲要和魏生明斗,姓魏的在合宫县一手遮天,谁敢和他作对?你指望要在不良人中找帮手,只能是异想天开了……” 岳峰心念转动,道:“魏生明强则强矣,可是酷吏治下有冤屈,岳某坚信合宫县里的英雄还没有死绝,岳某定能结交英雄,将这魏生明战而胜之!”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道:“强兄弟我看你武艺超群,定然也是有抱负之人!汝可敢和我们一起,放手一搏?” 胡服壮汉微微愣了一下,岳峰冷笑一声道:“怎么?我看强兄弟莫非是不敢?大丈夫在世,岂能庸庸碌碌?要想富贵就得拿命来搏,强兄弟以为如何?” 胡服汉子浑身一震,喝道:“谁说我不敢?我强二郎等的就是这等机会!回头我们几兄弟一起去县衙,咱们就和姓魏的斗一斗!” 岳峰心情也大好,大笑一声道:“好!今日我找到了强兄弟这样的英雄,当把酒言欢!来啊,再煮五斤羊肉,瓮一壶绿蚁,我们兄弟今日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第十章 草台班子! 岳峰和魏生明的十日之赌,时间实在是太紧迫,正如强二郎说,魏生明的权势极大,岳峰想要找一彪人马难度实在不小。 强二郎本是县衙里的捕快,因为遭秦厉云嫉恨,后被构陷吃了官司,从县衙离开之后便到县城的西市杀猪,手底下纠集了三四个人,现在都一并跟着他投奔了岳峰。 强二郎四个人,加上岳峰和朱恩,一共六个人,还差六个人就只能在县衙六房里面找了。 六房文吏,排除老朽不堪用之人,排除罹患疾病,羸弱之人,剩下来的一共刚好六个人,岳峰便把这六个人全部算上,一支蹴鞠队草头班子便算是架起来了。 傅游艺见此情形,只差老泪纵横了,除了岳峰之外,其他的人也对此十分的悲观,县丞周柔,捶胸顿足,急得团团转,一个劲儿的叹道: “蹴鞠那可是贵人之戏,这些方外莽汉,加上几个文吏也妄图能为战?真是儿戏尔啊!” 岳峰对这些言论充耳不闻,人马调配齐全之后,他便要了一块地方将大家都聚拢过来,朗声道: “今日,我们六房蹴鞠军便算是立起来了!诸位都是军中一员,强子,把先生请上来!” 本来死气沉沉的一彪人心中顿生出好奇心,不知道岳峰口中的先生究竟是何许人,强二郎领着一名仙风道骨的道人迈着方步子从外室走进来。 岳峰向道长抱拳为礼,而后对众人道:“此乃洛州袁天师,尔等可知道其大名?” 岳峰这话落音,大家一片惊呼,洛州姓袁的天师?难不成是那大名鼎鼎的袁天纲? 当下这个世道,正处在武氏筹划称帝,大兴祥瑞的时候,和尚道士,奇人异事的传说可以说络绎不绝,袁天纲擅相术,在武氏幼年的时候,他便断言武氏将为天子,现在这事儿在民间被传得神乎其神呢! 岳峰使出这一招,也是托了武则天的福,本来大家一片灰心丧气,现在袁天师乍现,大家的精神不由得为之一震。 岳峰立刻趁热打铁,恳请天师给大家相面,这道人一一将众人看过,最后盯着岳峰,道:“汝乃注定是大富大贵之人!潜龙一时被困,必将飞上九天。” 道人这话一说,其他人都一片啧啧称羡,看向岳峰的眼神立马不一样了!岳峰斩浮逃,斗县尉,本来就自带光环,现在更有大师断言,他身上的光环更是抬了几个台阶。 这道人自然不是什么袁天师,只是岳峰让强二郎连夜从邻县请的一个游方道士,其自称陈逍遥,其实公验上的名字叫“陈富贵”,是个能说会道的江湖客,岳峰为了请他演这一出戏,可是砸了整整一两金子的天价呢! 重金砸出去了,效果果然明显,陈天师这一番装模作样的指点之后,大家的士气立马得到了提升。 “我信岳哥一定能赢!去年我娘便找人给我算个命,说我今年必然遇到贵人!我鲁小山遇到的贵人想来便是岳哥。 咱们六房的人都给我听着,这几年你们谁没有被三班的那帮人欺负的给我站出来!”六房户科书吏鲁小山站出来道。 六房这边几个文吏都低下了头,合宫县衙里面魏生明强势霸道,手底下的人自然也嚣张蛮横,作为文吏被欺负甚至被打骂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不夸张的说,在合宫县衙但凡是文吏日子都难过,甚至抬不起头来,鲁小山这一句话引起的大家的共鸣。 他顿了顿,又道:“如今岳哥来了,他有多厉害大家都知道,县衙里面那些三班的凶人见到他无人不惧,他来率领我们,定然有手段,只要我们同心协力,遇事不孬,便一定能成事!” “小山说得好!”强子接过话头,他今天穿着短褂,露出漂亮的腱子肉,他双手卡腰道:“有道是富贵险中球,尔等可知道这蹴鞠之技乃贵人之技,尔等能习得此技,他日必能有大用! 我看那三班衙役也只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魏生明更是岳首领手下败将,我等追随岳首领,经他亲自调教,还惧怕那一彪衙役?” 强子是队伍里面除了岳峰之外的第二权威人物,他这般豪情表态,让大家更是信心大振,岳峰眼见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当即便道: “好了,废话不多说,我们时间紧迫!既然大家都能战,那就听我号令,今日我们便学第一课,这一课便是‘令行禁止’!” 岳峰特种兵出身,对于如何训人那可是顶尖的专家,虽然这是一帮乌合之众,但是岳峰却有把握将他们训练成初具战力。 蹴鞠之技也不是一日之功,但是合宫县衙整体的蹴鞠水准在岳峰眼中也都不能入法眼,这也是岳峰敢以十日之期和魏生明对赌的底气。 …… 合宫县衙,岳峰挑战魏生明的事情已经成了这些天所有人热议的焦点话题。 无论是六房文吏还是三班衙役,甚至是后宅的娘子们,对此都津津乐道! 不出意外,大家都不看好岳峰,首先,岳峰的靠山傅游艺,看上去战战巍巍是个老朽,就这老朽的德行,如何能挑战强势彪悍的魏生明? 另外,岳峰虽然勇猛,可是出身据说只是个田舍儿,大唐等级森严,蹴鞠又是贵人之技,岳峰岂能用区区十天时间,便能练出一彪可以和魏生明对垒之军? 最后,众人都看到了岳峰所挑选的那十二个人,有几个人像强子等几个兄弟也就罢了,然而像鲁小山等几个文吏,着实太不堪了!这几个小儿,平日手无缚鸡之力,岂能成蹴鞠军上战场? 魏生明的廨舍,刚刚被升为捕头的燕二一脸谄笑凑到魏生明身边,道:“县尉大人!您让我盯着那姓岳的,您道他这一天都在干什么?说出来您千万别不信! 这小子领着一帮文吏在蹴鞠场边上先是傻站了半天,而后竟然让十几人排成一排,分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来回的走路,县衙里的人都跑去看热闹,比看那猴子演戏更有人气咯!” 魏生明冷笑一声,站起身来道:“走,随我去看看?” 燕二一溜小跑在前面领路,魏生明到了县衙后院,果然看到蹴鞠场上,岳峰领着十几个歪瓜裂枣正迈着步子在场地上来来回回走路。 岳峰在一旁还煞有介事的喊:“左右左,一二一……” 而周围围观之人极多,三班衙役,六房的书吏,大家都叽叽喳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都是在笑话岳峰练蹴鞠不带球,再看场上还有那傅游艺面红耳赤,魏生明的老对手周柔则是捶胸顿足,那副狼狈的样子,真让他心中觉得无比的熨帖舒坦。 第十一章 傅游艺的心思! 县丞周柔的捶胸顿足是真的!他在合宫县被魏生明压得喘不过气,指着傅游艺过来是帮他翻身的! 现在的局面六房文吏这边却陷入了极大的被动,从现在的形势看,岳峰这一次必败无疑!一旦败了,傅游艺就完蛋了,他周柔也要受到牵连,他想想都觉得窝心啊。 相比周柔的心急火燎,傅游艺的面红耳赤则是他的伪装,这个老狐狸的思维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都不看好岳峰,他对岳峰却是大力的支持。 不夸张的说,他对岳峰的关心是无微不至,岳峰缺什么,他二话不说便给什么,别人眼中看来岳峰就是他的心腹肱骨,岳峰挑战魏生明在大家看来毫无胜算,甚至称得上荒诞的举动,那似乎就是他的意思。给人的感觉是他傅游艺虽然老迈了,走路都在打颤,可是心气儿还在呢! 周柔实在是有些看不过眼了,将他拉到一边,抱怨道:“傅师,您老是不是犯糊涂了?您真指望岳峰能赢魏生明? 魏生明手底下的蹴鞠手可都是县尊大人用心锤炼出来的高手,岳峰临时抱佛脚,找几个文吏临时组队蹴鞠,怎么可能有胜算? 您瞧瞧场上的那帮歪瓜裂枣,县衙上下,谁不笑话?就凭这几人能战蹴鞠场?十天之期转瞬即至,到时候肯定会成为一场闹剧,魏生明这个人得理不饶人,他一旦占据上风,我们的日子就更难熬了!” 傅游艺淡淡一笑,道:“周大人急什么?胜败的事情我们先不论,我们看事情得看大方向,大方面。眼下这件事,不管大家如何议论,姚县尊是有极大兴趣的! 你我二人是县尊的佐官,县尊高兴这难道不比胜负重要么?再说了,岳峰的蹴鞠之技你我都亲眼见过,县尊对岳峰也十分的器重! 周大人啊,你和魏生明争的真是一场蹴鞠的胜负么?争夺的恐怕是二位在县尊大人心中的分量吧?既然如此,这一场蹴鞠赛不是恰到好处么?” 周柔被傅游艺几句话说得哑口无言,他仔细思忖,发现事情还真如傅游艺所说,这事儿越被人热议,姚县尊的心情似乎越好! 尤其是今天岳峰领着一帮歪瓜裂枣在蹴鞠场练习队列,姚县尊还让丫头搬了胡凳饶有兴致的旁观呢! 既然这件事县尊大人如此欢喜,这不就是一件好事么?傅游艺的逻辑让周柔叹服不已,一时对岳峰的看法也颇有了改观。 周柔管着六房,他立刻将六房文吏都召集起来,学着傅游艺的样子,把岳峰夸得只有天上有,表示他无条件看好岳峰,十日之后,岳峰一定能率领蹴鞠军战而胜之。 周柔这一表态,让县衙的形势更加精彩,文吏和三班衙门之间隔空掐了起来,三班衙役嘲讽岳峰必败,六部文吏则是唾沫横飞,反唇相讥,姚云生听到师爷佟忠说起文吏的事情,不仅不生气,反而抚掌而笑道: “有意思啊,真有意思!以我们的眼光来看,岳峰虽然是蹴鞠好手,可是他手底下训的这十几号人着实太不堪了!就凭这几号人,怎么可能赢得了魏生明手底下的那么多蹴鞠好手? 可是偏偏他还不服输,傅老头还跟着起哄,六房文吏也个个鸭子死了嘴硬,你还别说,这傅老头虽然年纪一大把了,这人却着实有点意思啊!老佟,你怎么看这件事?” 佟忠笑道:“的确很久没有这么有趣的事儿了!县尊您想,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岳峰必败!到时候倘若出了奇迹,岳峰硬是打败了魏生明呢?那会不会更加的有趣?” “这不可能!”姚云生道,佟忠道:“我这不是说万一吗?岳峰此子,看上去的确不一般,我认为他必然有后招!” “呃……”姚云生用手摸了摸额头,道:“如果岳峰真那么厉害,此人我收定了!您说说,这样一个蹴鞠好手倘若到了东都,我姚云生那还不扬眉吐气?” 佟忠道:“这就对了,蹴鞠好手不难找,可是能够十天功夫便练出蹴鞠军的高手才是真正顶尖的角儿,说不定县尊您就捡到了宝呢!” 姚云生睁大了眼睛,用力搓了搓手道:“得,老佟啊,老佟!经你这么一说,我对这一场对垒更是期待了!尤其是对这个岳峰,倘若真如你所说,是个宝贝那就好了!” 姚云生顿了顿,道:“来人啊,给我搬上胡凳,我还要去蹴鞠场。” …… 转眼过了四日,岳峰将自己浑身解数都施展了出来,对十二个人进行了堪称魔鬼的训练。 不得不服大唐人身体都很棒,这帮家伙有几个人虽然是文吏,身体底子都相当扎实,而且能吃苦耐劳,岳峰每天制定的训练计划,竟然都能从头到尾的完成。 当然中途偶尔会碰到一些困难,间或有那么一两个意志不坚定者会出现动摇,但是强子越练越勇,文吏这边,鲁小山又是个头儿,有这两个人来辅佐岳峰,遇到的些许波折很快就能扫平。 四天训练之后,“令行禁止”这四个字便名副其实了。 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岳峰训出的兵这三点是基本要求,再看看这十二个人,大家都整齐划一的穿着蹴鞠的玄色胡服,精气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每天清晨,县衙后院便能听到他们异口同声的呐喊声,听着阳刚的呐喊声,便让人觉得有一股子劲头,姚云生就住在蹴鞠场的边上,这样的变化他是全程目睹,他在目瞪口呆之余,看向岳峰的眼神是越发不一样了。 “从今天起,我们开始训第二个科目,这个科目叫‘贴身肉搏’!都听清楚了吗?”岳峰站在队列前面,人如标枪一般笔直,声音如大钟一般洪亮。 “听清楚了!”十一人齐声回答,一股肃杀之气让围观者再也不敢小瞧,看到现在的这支蹴鞠军,谁还说是歪瓜裂枣? 岳峰满意的点点头,开始讲贴身肉搏的要点,踢足球的都知道防御是王道,而在以弱对强的情况下,防御就是要贴身肉搏。 岳峰让各队人员各司其职,分工协同,而后又安排人对对手进行盯人防守,这都是大唐蹴鞠绝对没有的理念,岳峰坚信,将这套理念运用熟练,让大家融会贯通,便一定能成为制胜的法宝。 第十二章 受欺负! 又是辛苦劳累的一天,鲁小山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他幼年便父母双亡,靠着他哥哥种地兼卖胡饼供他上学识字,他十六岁成为县衙的书吏,家里的状况才略微得到一点改善。 本来鲁小山想攒几贯钱给哥哥鲁大娶一房媳妇,可是鲁大却嫌费钱,他还盼着先攒了钱让鲁小山有机会去洛阳考进士功名呢! 洛州鲁家在高祖的年代可是远近有名的官宦之家,到太宗末年鲁小山祖父那一代开始衰败,鲁小山父亲去世之前,念念不忘的告诫他们兄弟俩要重振家门,鲁大觉得自己这辈子没希望了,便把宝压在了鲁小山身上。 鲁小山不敢忘哥哥的教诲,心里一直都憋着一股劲儿呢!所以这一次挑战魏生明,他敢挺身而出,岳峰一句话说得好,男子汉大丈夫要求富贵,就要舍得拿命来搏!这句话让鲁小山备受鼓舞。 “今天的‘贴身肉搏’我练得不错,提前完成了首领的要求,我们一定能打败三班衙役的那帮恶吏!” “大兄,大兄我回来了!”鲁小山在院子里喊了一声,没听到鲁大的回答,他有些疑惑的进了中门,一眼看到塌上躺着一人,这不是哥哥又是谁? “大兄,你这是怎么了?”鲁小山大惊失色,快步凑过去,只见鲁大满脸是血,鼻青脸肿,躺在塌上正痛苦的呻吟。 看到了鲁小山,鲁大眼珠子动了一下,想爬起来却没成功,竭力的道:“没……没事儿,就是今天犁地的时候跌了一跤!” 鲁小山勃然道:“跌了一跤?大兄你骗我,这分明是被人打的!是孙二愣那个王八蛋是不是?” 鲁小山额头上青筋毕露,抄起一把锄头就要出门报仇!鲁大将他抓住,道:“阿弟啊,算了!二愣是带刀的武吏,咱惹不起,事儿也不大,就是为了争庄稼的一沟水,忍一忍就过去了!” 鲁小山咬紧牙关,气得额头上冒大汗,浑身都在发抖。孙二愣和他家是邻居,和他一样在县衙里当差,他仗着是壮班的人,蛮横霸道,经常欺负鲁氏兄弟。鲁小山也被孙二愣打过! 兄弟俩僵持不下,门口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嘲讽声: “哎呦,鲁二郎回来了!咋了?不服么?不服我孙二愣在这里等着呢!今日我给你们兄弟俩撂句话在这里,以后那一渠水全是我们孙家的,就算老子把水放河里去,你们兄弟也别想引那一渠水。否则,老子见一次打一次……” 鲁小山挣脱鲁大的手,恨声道:“孙二愣,你不要欺人太甚!” 叫孙二愣的壮吏个子高大,果然带着刀还披着皮制的甲,看上去威风凛凛,他大踏步的走进来,睥睨鲁小山,一脸的嚣张! 鲁小山年轻气盛,岂能受这等羞辱?当即抡起锄头便要冲上去拼命,鲁大一手将他抱住,孙二愣嘿嘿冷笑道: “哎呦,鲁小山几天不见你还有尿性了,咋了?还真敢冲我撒火啊!” 鲁小山道:“孙二楞你别神气,有种的咱们几天之后在蹴鞠场上决高低!首领已经说了,让我专门对付你!到时候我要让你输得吃屎!” 孙二愣微微怔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道:“鲁小山你说什么?蹴鞠场上决高低?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就凭你们那几个歪瓜裂枣也敢挑战我们蹴鞠队?还让我吃屎?我回头把你摁在粪坑里呛死还差不多。” 鲁小山道:“孙二愣你别逞口舌之利,几天之后谁吃屎咱们就见分晓了!我鲁小山就敢跟你赌,谁输了谁吃屎,我就问你敢不敢?” 孙二愣狠狠的跺了一下脚,道:“好!一言为定!老子跟你赌了!” 一旁的鲁大胆小怕事,忍不住道:“小山,你可别惹事啊!二愣是武吏,你怎么惹得起他?” 孙二愣道:“咋了,想反悔啊,现在晚了!赌约定了,那咱们干脆立个约,把街坊邻居都叫过来让大家都做个公!” 孙二愣和鲁小山掐起来,要赌蹴鞠的消息很快传开,街坊邻居们都凑过来看热闹!孙二愣还请了里长过来要立字据。 街坊们对两家的纷争都知道,鲁氏兄弟常年被欺负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只是孙家势力强,孙二愣又是县壮班衙役,人生得横,大家也是敢怒不敢言。 现在众人一听鲁小山要和孙二愣对赌,都怕他吃亏,你一言我一语的过来劝他,就连老里长也觉得不忍,看着鲁小山道:“二郎,你可想好了,立了字据可就不能反悔,吃了亏众人也帮不了你,得你自己扛!” 孙二愣在一旁得意的道:“我孙二愣也不欺人太甚,鲁小山,你现在给我跪下磕三个头,叫我一声阿爷,我孙二愣可以放你一马,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我能不给你活路?” 鲁小山双眼一翻,吐了一口唾沫,道:“呸!我鲁小山也是重诺之人,岂会认怂?我现在是想在咱们的赌约上再加一条,倘若你输了,以后那一渠水得归我们兄弟! 而我输了,除了吃屎,我还把自己的那一半田让给你,你敢不敢赌?” 鲁大惊呼一声道:“二郎,那一顷田可是良田啊!倘若让出去了,咱们家就没有私田了!” 鲁小山不理哥哥,眼睛盯着孙二愣,声音再一次拔高,道:“怎么了?你孙二愣也怂了么?不敢赌么?” 孙二愣将手中的长袖一甩,脸色瞬间变得极度阴沉,道:“好,你鲁小山既然自己找死!我今天就成全你!里长大人,就按着这个立下字据,乡亲们给我们作中人! 几天之后,我们蹴鞠大比就在县衙后院开战,到时候乡亲们都可以现场观战!你们一定会看到我把鲁小山他们打垮吃屎的那一幕!” 鲁小山反唇相讥的道:“不错,乡亲们都去看,看孙二愣是怎么趴到地上吃屎的!不仅他一个人吃屎,以后我们合宫县三班衙役都得夹着尾巴做人!连魏生明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大家都拭目以待吧!” 孙二愣和鲁小山立下了契约之后,接下来几天他更是玩命的参训,不止是他一个人,现在全队人在你追我赶,互相鼓励的气氛下,大家都非常的卖力。 岳峰是训人的专家,部队那一套做思想工作的手段,被他全都用了上来,十二个人,大家现在是兄弟一般的感情,那股团结向上的氛围,让岳峰仿佛又回到了部队那激情燃烧的岁月中…… 第十三章 大放异彩! 十天的时间转眼就至,县衙里面可以说是张灯结彩,对蹴鞠赛严阵以待。姚云生尤其重视,下面的人投其所好,自然都非常的热心。 而消息传到了县衙外面,县城里的普通百姓也十分关注,姚云生最是好玩儿,命人将县衙中门大开,允许百姓自由进出,这不,后院的蹴鞠场边上,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比赛的双方魏生明和岳峰各自率领战队分列在球场的两侧,燕二跟在魏生明后面,两人正在交头接耳,低头说话。 魏生明沉声道:“让你办的事儿办得如何了?” 燕二一脸的奸诈,嘿嘿冷笑道:“魏大人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那杨氏兄弟已经收了钱了,嘿嘿,放眼合宫县,谁敢拒绝大人您的好意?这一次姓岳的死定了!” “唔!”魏生明满意的点点头,他远远盯着岳峰,眼神中浮现出浓郁的杀机。 这个岳峰不一般,短短的十天便能打造出一支蹴鞠战队,这个过程魏生明亲眼目睹,这样他愈发笃定秦厉云之死一定是岳峰干的! “今天比赛之后一定要将此人干掉!傅游艺那个老东西也不能放过,老子才是合宫县的绝对权威,谁敢挑战我,只有死路一条!”魏生明暗道。 这时候姚云生已经入场了,他今天穿着官服,兴致极高,看向两队人马道:“尔等双方可都准备好了?” 魏生明上前一步道:“县尊大人,下官有疑问,这一次蹴鞠大赛,按照约定是我和傅主薄各为首领,我看傅主薄为何没有更衣啊?莫非是要未赛先负么?” “哄!”魏生明这话一说,引起周围一阵哗然,傅游艺和魏生明各为首领?瞧傅游艺这把年龄了,走路都在打晃,他哪里能蹴鞠?魏生明则是在当打之年,身体特棒,他和傅游艺来对垒,不是以少欺老是什么? 很多人都暗骂魏生明无耻,唯独傅游艺笑嘻嘻的道:“魏大人此言差矣啊!我们的赌约立有字据,上面写得清楚,你我二人各率一军! 我傅游艺率这一军就在眼前,首领乃我坐下的小书吏岳峰。我观魏大人莫非是手下无人,要亲自上阵?” 魏生明干笑一声,他知道傅游艺的理由攻不破,遂做罢,道:“好个傅主薄,果然油滑,不错,我魏某人行事向来亲力亲为,既然这样,闲话休提,我们就开始吧!” 姚云生早就迫不及待了,魏生明一喊开始,他立刻亲自主持开球,而周围围观的百姓衙役开始齐齐喧哗,球场的气氛瞬间攀升了起来。 蹴鞠正式开始,岳峰等穿着玄色的窄袖胡服,干练利落,英姿飒爽。岳峰为首领居中,其他的是一个人人则是各司其职,统一听从岳峰的号令。 “吼!”十几个人齐齐大吼一声,气势便大为不同,听得围观众人都觉得热血澎湃,岳峰率领的真就像一支军队一般,令行禁止,各有司职。 从技术上看,岳峰的战队自然落在绝对下风,可是岳峰打的是防守,用的是贴身肉搏的办法,一开场,魏生明这边的球手便很难发挥,对他们来说,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他们在弹奏一曲优美的琴曲,每每玄妙之处,总被人粗暴的打断,只是几个回合下来,魏生明手底下的衙役就吃足了苦头。 “要想求富贵,便要舍得拿命来拼!”这是岳峰在队中喊出的口号,大家刻苦练了十天,十一个人已经锤炼出了兄弟般的感情,对三班衙役也全有同仇敌忾之心! 这么多年六房被欺负的委屈,全要通过这一场蹴鞠赛给释放出来呢! “傅主薄军这边得球了!岳首领把球控在了脚下!我的天,岳首领简直是神乎其技啊,太厉害了!哇,进了,进了,傅主薄军率先得分!” 围观者被岳峰精彩的蹴鞠技艺所征服,岳峰率先得分,占据了上风,就这一个球,让三班衙役那边统统闭嘴! 前些天他们自我感觉有多优越,他们对岳峰和岳峰手底下的蹴鞠手嘲讽得多厉害,现在他们就有多难堪! 魏生明在场上,气得浑身发抖,他扯着脖子在吼:“你们都是吃干饭的么?给我打,死死的打!打死这帮王八蛋!” 魏生明发火了,他手底下的这些衙役也动了肝火,这帮人平常蛮横惯了,一个个皆是心狠手辣之徒,所以,接下来大家的纷争火药味迅速的攀升。 然而,让三班衙役们震惊的是平日里六房的一帮软蛋,他们稍微抖抖威风便能认怂的家伙,今天却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得不行,而且毫不示弱。 他们粗暴,对手比他们更粗暴,不就是拼命么?三班衙役还真当自己是武功高手啊,不过就仗着一点权力欺压弱小,鱼肉百姓而已,真遇到了硬茬,还不是银样镴枪头? 果然,三班衙役并没有占上风,而岳峰的神勇则是无人能挡,几番交手下来,岳峰连得几分,魏生明依旧一分未得,双方的差距迅速的被拉开。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在蹴鞠赛之前,几乎没有人看好岳峰率领的这一彪人马,大家都觉得今天这一场比赛会是一场闹剧!岳峰的队伍一定会败。 然而现在,岳峰率领的“歪瓜裂枣”却把魏生明率领的真正的蹴鞠队吊打,这真是岳峰花十天的时间训练出来的蹴鞠队么? 姚云生的胖脸上笑得分外灿烂,内心着实激动不已,他不断对身边的师爷道:“捡到宝了,真的捡到宝了!老佟你看,就岳峰这样的高手,倘若放在洛阳,那一定能大放异彩!” 傅游艺也是满面红光,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姚云生的表情,看到姚云生如此高兴激动,他心中乐开了花。他这次走马上任,就是冲着姚云生来的!本来他还没有想到该如何快速结交姚云生,现在岳峰竟然帮他达成这个心愿了,对他来说真是天降福星。 他小意的凑到姚云生旁边,道:“县尊大人,岳峰的手段没有让您失望吧?县尊放心,我这个小书吏本领高强,以后一定会给县尊大人带来更多的惊喜!” “好,很好!傅主薄果然善于挖掘人才,岳峰做一个小书吏亏了,回头我一定向朝中举荐他!” 第十四章 公主府? 蹴鞠赛依旧在如火如荼的打着,可是场上的胜负已经失去了悬念,岳峰一方越打越勇,魏生明率领的三班衙役被打懵了,外强中干的秉性彻底的暴露,已经溃不成军了。 场外的百姓们,县里六房文吏们,一个个都咧开了嘴,呼啸一般的呐喊声响起,全是给岳峰等助威喝彩的。 魏生明残酷霸道,在老百姓的心中印象极差,整个合宫县都称他为“活阎罗”,今天看到“活阎罗”吃了亏,他们是打心眼里高兴呢! 还有鲁小山,他和孙二愣隔得很近,孙二愣现在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平日的跋扈嚣张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鲁小山心中那个惬意啊,每次从他身边掠过都忍不住喊一句:“吃屎!” 孙二愣气得脸上青筋毕露,却又不敢动手打人,那种窝囊,真是让旁观者都忍不住笑掉大牙。 终于,蹴鞠赛结束了,岳峰一方大获全胜,魏生明气得一脚便将蹴鞠球踹破了,捋起袖子来指着岳峰,便直接发飙。 “姓岳的,你果然是个狠毒之人!现在我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是你杀死了秦厉云!今天本官要将你拿下治罪!”魏生明道。 岳峰嘴角泛起冷笑,周围围观的百姓一片哗然,魏生明勃然道:“你们起哄什么?想造反么?本官替朝廷管一方百姓,保一方平安,谁胆敢不服,我魏生明决不客气,刀下绝不留人!” 魏生明败了蹴鞠,立刻翻脸不认人,岳峰只是冷笑,瞧着岳峰的样子,魏生明更是怒火攻心,他心中的杀机再也遏制不住,便要让燕二等捕快立刻抓人。 恰在这时候,姚云生的声音响起:“魏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有约在先,以蹴鞠定规矩,怎么了?你想出尔反尔么?” 魏生明道:“县尊大人啊,国法岂能儿戏啊!岳峰等两人犯法了,作为一县县尉,我岂能视而不见?县尊大人,您也不能包庇这两人,待我将这两人审问拿了口供,回头一定向您禀报……” 姚云生一下乐了,魏生明这还真蹬鼻子上脸啊,竟然要挑战他的权威?他上前一步,“啪”一个耳光扇在魏生明的脸上,怒道: “姓魏的!你是在教我么?我姚云生现在告诉你,岳峰没有问题,不仅没有问题,我还要向朝廷举荐他! 别以为你魏生明心中想什么我不知道!你不是有手段么?你尽管使你的手段去,我姚云生在这里等着你的手段!” “哄!” 全场大乱,县令大人竟然给了魏县尉一个耳光,我的天,很多人看到这一幕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 连魏生明也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凭他在姚云生心中的地位,竟然因为一个田舍儿出身的岳峰而挨了耳光,而且是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 今天在场的不止有县衙的三班衙役和六房文吏,还有六合县的上千百姓呢!姚云生的这一个耳光,可以说打掉了魏生明所有的官威和尊严。 魏生明手下的众多衙役见此情形,纷纷开始聒噪,岳峰见此情形,大声叱喝道:“三班的众衙役都听好了!魏生明以下犯上,欲要置县尊的威严于不顾,甚至欲要取县尊而代之,尔等聒噪,莫非是要造反么? 天后御旨,造反者,证据确凿,可诛全族,尔等莫非是欲要全族被诛耶?” 岳峰这一嗓子,中气十足,杀意凛然,真是拥有喝破敌胆之威,三班衙役本就是外强中干之徒居多,哪里能承受这等威压?一时众人纷纷下跪,魏生明的所谓底气,瞬间分崩离析了。 魏生明见此情形,知道形势不妙,也连忙服软,道:“县尊大人,下官糊涂了,因为蹴鞠落败而乱了方寸,竟然冒犯了县尊,请县尊治罪!” 姚云生的脸色缓和了很多,他本是京城公子哥儿出身,骨子里面傲得很,魏生明之流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对方倘若一直对他乖觉顺从,他才懒得去理魏生明的那些破事儿呢! 在他看来,治县理政好生无趣,哪里有斗鸡走狗,蹴鞠相扑有趣? 可是现在魏生明竟然膨胀到敢于挑战他,让他没面子,他也绝非仁慈善良之辈,洛阳城里厮混出的纨绔,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呢! 姚云生面对魏生明的低头,他轻轻的哼了一声,道:“好了,今日蹴鞠赛就到此结束了!胜者岳峰赏钱百贯,绢十匹,强子等四人,皆招为书吏。 主薄傅游艺,老持沉着,以后着管六部书吏。县丞周柔,性格敦敏,着兼县尉之职,管捕盗稽逃,县境治安!县尉魏生明,着管户籍租税,礼乐学政……” 姚云生这一番安排,魏生明心在滴血,他的最重要的权利全归了周柔了,以后他就只能管户税这种脏活,累活。 他心中隐隐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刚才的不冷静,可是更多的则是恨,他咬紧牙关,暗暗发誓,他有朝一日一定要把今日之辱给找回来。 他坚信这个时候不会太久,因为现在大唐正处在极度的风云变幻之中,天后迟早要登基,现在天后信任的大臣皆是来俊臣,周兴这等干吏,魏生明觉得,自己只要等到了机会,也一定能有出头之日,到那个时候,姚云生今日之辱他都能报复回来! 但是,此时此刻,他不能不低头,姚云生他惹不起,现在形势也不在他这一边。再看看围观的百姓,对县令姚云生的安排,也是欢喜不已,酷吏当道,道德沦丧,全县上下,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巨大的压力,这种日子谁都不愿意过。 现在姚云生一扫阴霾,合宫百姓岂能不拍手称快? 傅游艺咧着嘴,凑到了岳峰身边,道:“岳壮士,傅某人说过,我一定会送你一场富贵!眼下便徐徐拉开了帷幕,只要壮士继续努力,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他压低声音凑到岳峰耳边,道:“不瞒壮士,姚大人背景极深,出身自公主府,如果能和他交好,还愁没有富贵?” 岳峰微微愣了一下,脑海里掀起无数的念头:“公主府?什么公主?”大唐公主实在太多了,现在这个年代,高祖李渊的女儿,太宗世民的女儿,高宗李治的女儿都共存,这些全是公主,不夸张的说,总数加起来恐怕得超过百人之多。 当然,在这些所有的公主中,最出名的只有一人,那自然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洛阳之花”太平公主了。 姚云生是出自太平公主府么? 第十五章 分钱识人心! 福运楼,酒博士走马灯似的在门廊内外穿梭,上酒上菜,菜主要是煮羊肉佐以胡椒,青菜佐以盐巴,豕肉切块佐以辣子,主食则是胡饼,馎饦。 大唐的菜式实在是单调,在这个没有炒菜火锅,佐料稀缺的时代,岳峰这个吃货着实难以大快朵颐。 好在今天赴宴的人大家心情都棒,绿蚁酒虽然又淡又酸,但是大碗喝起来也聊胜于无。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岳峰咳嗽了一声,道:“各位,这一次蹴鞠我们大获全胜!我早说三班衙役就是银样镴枪头,不值得怕,只要我们认真团结,他们必将被我们打败,现在我们成功了!” 所有人都齐齐站起身来,强子道:“这都是岳首领手段高,我等皆心服口服!” “我等皆心服口服!”其他的人都齐声道。 强子时隔多年,重新回到了县衙,虽然只是干小吏,但是比他杀猪有面子多了,而且他的几个兄弟也都成了县衙的吏,以后皆衣食无忧,他对岳峰尤其感恩。 朱恩几次经历生死,现在能从不良人干到吏员,能够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他也十分知足。 还有鲁小山,昨天他回到家里之后,把街坊邻居全都叫了过去,着实让孙二愣狠狠的丢了面子,以前孙二愣怎么欺负他们兄弟的,鲁小山昨天便怎么让孙二愣难堪的,经过了昨天的事情,以后他们兄弟再也不会被孙二愣欺负了。 大家的兴致都极高,岳峰清了清嗓子道:“这一次我们大胜,县尊大人高兴,赏钱一百贯!这些钱兄弟们都有份,现在我说一下分配方案,大家看看有什么疑问!” 强子脱口道:“首领,县尊大人这些钱是赏给您的!我们岂能要?我们跟着您要到了前程,这钱的事情便不能再提了!” 鲁小山和朱恩齐齐附和,道:“不错!这钱是您的,我们不能要!” 岳峰微微一笑,环顾四周,将大家的表情都尽收眼底,这才道:“钱财是身外之物,咱们兄弟既然出了力,那就不能没有表示,你们都听好了! 这一百贯钱,鲁小山、朱恩和强子,三人一人八贯。方氏兄弟一人八贯,其余的人一人五贯,一共分七十贯给你们,剩下的钱和绢归我,如何?” 一屋子人个个都收声不说话,鲁小山率先道:“首领,您自己分得太少了!我们这么多人联合起来也比不上您一人的功劳!” 岳峰摆摆手道:“我得三十贯,还有十匹绢价值五贯钱,其实不少了!” 岳峰这么说,鲁小山等也不好再坚持,又过了一会儿,强子手底下的三皮躲躲闪闪的道:“首领,强哥和小山哥还有朱恩哥分八贯我觉得可以,可是方氏兄弟为何也能比我们多三贯钱?” 强子冷笑一声,道:“三皮,你他妈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吧?方氏兄弟被燕二使钱拉拢,如果不是他们兄弟仗义,这时候我们还能在这里喝酒行乐?估摸着大家都被姓魏的下到大牢里面,皮鞭子伺候了!” 朱恩在一旁道:“不错,方氏兄弟是大功臣,首领给他们奖励没有问题!” 三皮讪笑低头,其他人也都不敢说什么了,岳峰道:“好了,既然定下来了,钱就分下去了。兄弟们继续喝酒,今天大家不醉不归啊!” 岳峰说罢,冲着大家拱手,酒桌的气氛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喝得微醺醉意了,岳峰瞅着大家都兴致不减,他便独自出了门,一个人回到了县衙的居所。 傅游艺的廨舍里面没有人,这糟老头子是投机钻营的老手,攀上了姚县令之后,立刻便鼓动如簧之舌,陪着姚云生去了东都,估计是去活动姚云生背后的关系去了! 当然,傅游艺走之前和岳峰进行了一次很动情的深谈,声称此次去东都是要给岳峰求得一个机会,岳峰本事很高,相信如果能得贵人举荐,必然能谋得一官半职。 岳峰对傅游艺这番言论自然不会太当真,但是如果真如傅游艺所说,岳峰能够谋到一份官职,那也算是被天上掉馅饼给砸中了。 因为历史上唐宋时期的官员俸禄是非常高的,就算是从九品的小官职,收入也相当的不菲。 就以九品下的散官“将仕郎”的俸禄来举例,唐朝官员的俸禄分为三部分,分别是“禄米”、“月俸”还有“力课”。 将仕郎一年领禄米五十石,月奉按月发放,一月差不多有两贯钱,一年能收入二十贯。最后“力课”,唐朝规定,从九品官政府免费提供两个劳动力干活,这个价值折算成钱一年也差不多值四五贯。 这三样是俸禄,除了俸禄之外还有福利,那就是当官的朝廷会分田,从九品官朝廷分职田两百亩,两百亩田收的租差不多能有七十石。 所以,一个最低级的大唐官员,一年的收入可以折合成一百二十石米,外加二十四五贯钱。 这样的收入一眼看上去,就足够一家人锦衣玉食,过得十分体面了。所以大唐的官员绝对是最有前途的职业。 只是现在这个世道,当官的确风险极大,岳峰实在不敢乐观,所以他的内心颇为矛盾。 “是谁啊?”岳峰眉头一挑,倏然看向门口,门口探出一个头来,赫然是朱恩。 “岳大哥,您……您是不是有心事,我观您似乎有些不高兴!心中不放心,便过来看一看!”朱恩道。 岳峰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你别多想,和兄弟们没有关系,只是我想到了一些人和事而已。” 朱恩咽了咽唾沫道:“大哥,我知道您非常人!今天我们这一帮兄弟一起把酒言欢,您把自己得的赏分给我们,所谓财帛见人心,我从旁观看,也大抵看出我们这十一个兄弟,并非真的一条心! 强子那边,三皮、杠头这两人便不地道,原六房的书吏中,周梁似乎也有二心。这几个东西,都忘了这些钱是怎么来的呢!这等货色,大哥您要小心用啊……” 岳峰盯着朱恩道:“你小子想说什么?别吞吞吐吐!” 朱恩凑到岳峰近前道:“这一次主薄大人和县尊去了东都,凭县尊的身份,定然能给您要一个官职回来。而今咱们合宫县正处在变革的时候,魏生明虽然被县尊压下来了,可是其爪牙仍在,此人必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咱们这帮兄弟都是大哥您带出来的,以后大家肯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将来势必有硬岔子要碰!蹴鞠游戏尔,博贵人一笑而已,蹴鞠之外,那可就是你死我活了,关键时候,用人失察,恐怕会堕入万劫不复之境呢!” 岳峰哈哈大笑,用手指着朱恩道:“你这小子,还真有狗头军师的潜力啊,行,以后我就封你为狗头军师!” 朱恩讪讪的笑了笑,气氛顿时变得轻松…… 第十六章 唐朝大兄! 合宫县衙,六房这边的众吏中岳峰成了头头,一场蹴鞠赛,不仅改变了岳峰和强子等几人的命运,而且让六房这边彻底的一扫颓势,摆脱了常年被三班压迫欺负的窘境。 现在“活阎罗”魏生明已经没有了实权,三班由县丞周大人掌控,六房这边的文吏自然扬眉吐气,地位攀升了很多,所以大家对岳峰都很感恩戴德。 另外,大唐崇尚英雄,岳峰以一己之力和魏生明相斗,漂亮的战而胜之,很多人都赞叹他的蹴鞠技艺和英雄胆识,岳峰在合宫县衙的风头当然要盖过其他人。 尤其是岳峰身边的几个人,朱恩、强子等都颇有能力,而且对他极其的尊重,唯他马首是瞻,合宫县衙里面县尊和主薄傅游艺皆不在,岳峰便成了书吏这边的主心骨儿。 “岳兄弟,衙门外面有一人自称是您的大兄,您是否要见?”县衙的门子十分小意的凑到岳峰的身边,一脸谄笑的道。 岳峰正和朱恩等人玩马吊,一听这话,身子不由得一僵,问道:“今日是何许时日了?” “哎呦!我这几天沉迷事务竟然忘记了时日,我的役期已经过了,真是该死,竟然没有托人返家告知!” 岳峰豁然起身,摆手道:“各位兄弟,我大兄来了,今日我做东,又去福运楼喝酒,不醉不归啊!” 众人起身叫好,一行人簇拥着岳峰直奔县衙门口,县衙门口,立着一麻衣男子,瞧其年龄约莫三旬上下,身形还算高大,可是气质却显得卑微,畏畏缩缩,看上去十分的怯场。 “大兄!”岳峰从人群中大踏步走出来,这麻衣男人瞪大眼睛盯着岳峰,忍不住“啊……”一下惊呼出声:“二郎,汝这是……” 岳峰道:“大兄勿怪,我竟然误了归期,还忘了托人返家告知我的事情,害大兄和母亲担心,真是惭愧!”岳峰说着话,凑上前抓住中年男子的手,两手相握,岳峰心中平添了一丝温暖。 眼前这个忠厚老实的田舍儿可就是他这一辈子的亲兄弟啊,血浓于水,就这一个握手,岳峰便彻底的融入了大唐的角色,再无半分的不自然。 岳峰的大哥叫岳大郎,比岳峰长了十多岁,长兄如父,其很早就挑起了家里的重担,因而他也没有岳峰幸运,他甚至连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他是岳家的老大,因而便是大郎,大唐虽然富饶,但是百姓的生活也并非是家家富足,而教育更是无法遍及到社会的每个阶层。 田舍农人没有文化,自然也不知道起名,关键的一点是田舍儿起名也没有用处,倘若不求学,不经商,普通人一辈子生活的范围也不过就在方圆百里之内,岳峰的大兄有大郎这个称号足矣。 岳大郎显然有些不适应岳峰眼下的变化,他清楚记得二十多天前他亲自送岳峰出门的时候,岳峰当时和他相差无几,怎么短短二十多天,自己的弟弟就变了? “大兄,忘记给您禀报我的事儿了!我在县衙服力役,有幸得到了县尊和主薄的赏识,招我为县吏! 我能为吏,便能给大兄分忧,以后咱家的诸般赋税都能免除呢!”岳峰道。 岳大郎依旧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开始变得欣喜,不再是刚才那般茫然和谦卑,隐隐有了点忘形的姿态。 岳峰身后的强子等人逮着了机会,都一一上来给岳大郎行礼,他们皆服岳峰,因而对岳大郎也非常的尊敬,礼数周到,态度谦恭,岳大郎初还有疑惑,待见到岳峰的这么多同僚敬他,也终于相信岳峰所言是实。 一行人簇拥着岳峰兄弟两人直奔福运楼,强子去点了两坛绿蚁,要了两只肥羊,再配以胡饼,馎饦,这对唐人来说便是极其丰盛的晚宴了。 岳大郎一直都处在恍惚中,直到所有人将他推到了首席,他还惶恐不敢落座,直到强子道:“大兄,汝倘若不坐首席,谁敢坐?我们众多兄弟皆尊岳兄为首领,汝是岳兄的大兄,便是我们这么多人的大兄!我们都要敬汝!” 岳大郎就这样坐在了首席之上,内心激动难以自持,双眼都泛起了泪花。他岳家列祖列宗显灵了,岳峰没枉费读那些书,岳大郎已经能想到自己这一行回去,将要在村里掀起多大的轰动,还有母亲该有多么的骄傲自豪! 以岳峰的眼光来看,大唐的食物着实太简单,可是在大郎的眼中,今日这些吃食可是他多年没有吃过的大餐,而且他长到三十出头,来县城这也才是第二次。 上一次他只是在县衙门口瞄了几眼,便被里面的衙役呵斥得狼狈逃窜,吓得他根本不敢在县城里多逗留,哪怕是吃一碗馎饦的勇气都没有。 时隔很多年之后,他再一次怀着忐忑的心到县城却得到了这么高的礼遇,而且还带回去大好的消息,他的心神真是无比的熨帖舒服。绿蚁酒的滋味真是太美,不知不觉他喝得有些高了。 “二郎,家里的母亲有我和你嫂子照顾,你尽管在县衙里好好干!你读书识字,得县尊赏识,男儿志在四方,家里有我便一切安好!”岳大郎微醺醉意,冲着岳峰道。 岳峰心中蓦然生出感动,随即,他蓦然觉得自己似乎不再是大唐的看客了,短短二十多天的时间,他的灵魂已经渐渐的融入到了这个世界。 就围拢在这一桌上吃饭的人,有他的亲人和朋友,大家彼此之间都念想和牵挂。就在这喝酒尽兴的时候,兴许远在五十里外的梓泽乡的那位老妇人在辗转反侧,彻夜不眠。 儿行千里母担忧啊,岳峰上辈子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便是母亲,现在到了大唐,却依旧不能在母亲膝下尽孝道…… “大兄,明日我领你去给母亲和大嫂买一些东西,你回去之后告诉母亲,待到县衙里面有了休沐我一定回乡,到时候定要给她老人家带回大惊喜!”岳峰道。 当即大家继续喝酒,尽兴而归,第二天岳峰领着大兄到县衙里面给家里人一人置办了一套新衣裳,给大嫂和母亲两人一人买了一件银饰,又塞给了大兄八两金子,这可是他手头大半积蓄,忙完这些,他又将大兄送到了出了十里之外,兄弟两人才依依惜别。 第十七章 引狼! 岳峰送走了大兄,回到县衙才发现傅游艺竟然回来了,瞧这老小子一脸矜持的样子,岳峰便知道这一次去东都他应该收获不菲。 “岳兄弟,此去东都,县尊大人可是把你往贵人那边引荐了,只是眼下东都是多事之秋,你的事情究竟能否成现在还不能料定! 不过,纵然事有不成,你还年轻,将来的机会也很大,你万万不要气馁,你瞧瞧我,年过六旬依旧还力争上游,不敢稍有懈怠啊!”傅游艺道,他用手捋着颔下的几根胡子,神情非常的矜持。 岳峰道:“傅大人这一次定然有极大的收获,吾在此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大人刚刚走马上任,便能大有斩获,这是大好的兆头!” “哈哈!”傅游艺哈哈大笑,老怀大开,道:“算不上什么斩获,这是天后圣明,欲要广开言路,提拔人才不拘一格!我也不过是补了一个门下省的拾遗而已。这个位置可是重担在肩,我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能不能干好这份差事呢!岳兄弟,你还要帮我啊!” 傅游艺言辞非常的诚恳,心情却是大好,岳峰的每句话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走马上任不过二十多天,便得到了天大的好处,他心中哪里能不激动? 所谓补缺拾遗,这都是中书和门下省的官职,这两个官的品阶都不高,可是却有资格直接上书皇帝,仅此一点,就足够傅游艺欣喜若狂了。 傅游艺一直在等待机会,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了,之前还万事俱备欠东风,现在顺利补了拾遗的官,他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 岳峰也很惊讶,没想到傅游艺竟然捞到了这等好处,一时对这个老家伙的前途更有信心了!看来历史还是沿着原来的轨迹在前进,岳峰的出现不仅没有阻挠傅游艺的前途,反而助力傅游艺更加的高歌猛进了。 下一步傅游艺是要上书劝进了么?岳峰心中这么想,总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傅游艺应该还有一番套路,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岳峰是不是能继续成为傅游艺的助力。 傅游艺的心情的确很好,这一次东都之行让他意识到岳峰真是他的福将。成功攀上了姚县尊,去一趟东都他竟然真有机会进太平公主府。 傅游艺有了这一番经历,觉得自己前六十年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现在他顿悟开窍,踌躇满志的要大干一场,在他的布局中岳峰自然是重要关键的人物,所以他回来之后第一个见的人是岳峰。 岳峰的表现也让他满意,两人谈话的气氛非常的融洽,岳峰沉吟了一下又道:“对了,傅大人,县尊大人和您是一起回来的么?” 傅游艺摇头道:“县尊大人在东都故人很多,还得缓几天才能回来,我先行回来办好公务,这个时候我们合宫县的公务可万万不能懈怠啊!” 岳峰微微愣了一下,心想姚云生竟然没有回来?他什么时候能回?岳峰忽然感到有些不妙。 因为眼下合宫县衙的局面,其根源在于姚云生在镇场子,在这个背景下才有了周柔取代县尉魏生明,才有了傅游艺迅速站稳脚跟,才有了六房书吏翻身扬眉吐气。 现在姚云生竟然去东都不返,合宫县的局面能撑得住?魏生明虽然被压制,内心必然不服,他一直在窥探机会,想扭转乾坤呢! 姚云生在县衙,他惧于姚云生的背景可能还需要缓图,现在姚云生留在东都,他必然会立刻动手,傅游艺现在得意忘形,恐怕要出大事。 …… 岳峰无疑是敏锐的,因为他多年的军旅生涯和各种黑恶势力打交道很多,对恶人的心思吃得很透,就在岳峰和傅游艺说话的时候,在另外一个地方,魏生明和燕二也在说话。 “嘿嘿,真是天助我也,姚云山这个纨绔,肯定在东都迷上了平康坊的姑娘,要么便是进了赌坊,以他的德行,没有两三月不得返回!现在这个时候,我们正是动手的良机!”魏生明脸上的神情极其的阴狠,他那清秀的面庞上,尽是杀机浮现。 燕二道:“大人,现在机会是不错,但是该怎么出手却也有大学问,傅游艺这个老东西这一次可是捞了大好处了,轻易不好动啊!” 魏生明嘿嘿冷笑道:“燕二啊,这些事儿还用我们自己动手么?我听说你和那个姓强的小子有过节,正好,这一次这个过节便能了呢! 武公子你认得么?最近他找不到好的货色了!正好,我修书一封过去,回头你负责安排,那姓强的小子内人据说姿色很不错,定然能入武公子的法眼,他们一旦成事,你还怕事情不精彩?” 燕二盯着魏生明,忽然伸出手指头道:“高,大人真是高。可是姓强的只是小卒,关键是那个姓岳的招人厌!” 魏生明道:“先让姓岳的一帮人自己内部离心离德,至于岳峰这小儿,其来历已经清清楚楚,就是梓泽乡的一田舍儿而已,先把县衙里的事情解决,回头要对付几个田舍儿还不是易如反掌?” 魏生明脸色愈发的阴狠,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姓岳的这个小儿,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让我受辱,我要让他全家死光!” 魏生明豁然站起身来道:“燕二,武公子是什么身份你应该知道,这一次他来我们合宫县,倘若你能把他给陪好了,你还愁没有前途?所以,机会我给你了,能不能把握好就看你自己了!” 燕二愣了一下,旋即脸上浮现出狂热之色,道:“大人放心,我燕二一定唯大人马首是瞻!一定帮大人办好差事!” 魏生明哈哈大笑,道:“好,有你这句话大事可成!老虎不发威,被人当成了病猫了,嘿嘿,现在机会来了,说什么也不能辜负!” 魏生明说罢,取出一个木匣子,木匣子打开,里面竟然是满满一匣子的黄金,他取出几块金子扔给燕二道:“你暗中收的那几个人这一次也要派上用场,需要使钱的地方你尽管说,关键时候,钱可一丁点也省不得!” 燕二眉开眼笑的道:“大人好手段,好气魄!那岳峰自诩兄弟义气,却不知道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一个田舍儿跟大人您斗,那简直是鸡蛋碰石头,这一次他死定了……” 第十八章 突变! 像往常一样,强子几兄弟办完了衙门的差事,一起回家。 自从重新进了衙门,强子在街坊邻居面前的头昂得更高了,或许有人问,强子杀猪卖肉有什么不好?在县城的街市上,提到他强子的名头,谁不伸一根大拇指?要说挣钱比在县衙里干文吏挣得多得多呢! 可是在强子心中,进县衙是正途,他曾经在这件事上跌倒过,现在能有机会再爬起来,这对要强的人来说弥足珍贵。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的娘子不愿意他一辈子操杀猪这等粗鄙的营生,强子能成为官家人,他的下一代就有可能得功名进京考进士,再下一代说不定就能显赫一方,成为大唐的高门大户呢! “强哥,今天我感觉街上比往常似乎要热闹一些,都到了快宵禁的当口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来来往往?”三皮凑到强子身边,有些疑惑的道。 强子微微蹙眉,道:“管他呢!在衙门里办了一天差,都要累瘫了,现在我只一门心思的想回家喝酒去!” “嘻嘻,大哥是想着回家搂嫂子了吧?”另一个兄弟“杠头”憨傻的道。他这一说,王瞎子,三皮都笑起来。 “你这小子是讨打!”强子劈头给了杠头一下,也咧开了大嘴。他强子生得不咋地,可找的媳妇儿却端真漂亮,在这一条街上,大家都知道强子的媳妇儿芸娘不仅漂亮而且贤惠。 夫妻两人感情也非常融洽,强子虽然外表是个粗人,可是内心却很细腻,对芸娘言听计从,非常的疼爱,两人膝下还有一子,儿子白白胖胖,特别讨人喜爱。 杠头虽然憨傻,说的话却中了强子的心坎儿,一天的差事完成了,对强子来说最大的乐趣便是回家陪着老婆孩子,守着自己温馨的小家,几兄弟嘻嘻哈哈,强子脸上也洋溢着温馨、幸福的微笑。 “强子,强子!”忽然,前面街上有人喊强子的名字,接着便瞅着前面街面上的人越聚越多,强子眉头一挑,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快步往前冲,道: “什么事儿?谁叫我?” 一众街坊都围拢了过来,强子这才看到自家门口挤满了人,全是这周围的街坊,他一颗心瞬间的往下沉,此时有街坊便喊道: “强子,你家里出了事儿了。芸娘刚才被一帮人给抓走了!领头的是操洛州口音的公子哥儿,带着一帮鲜衣怒马的护卫仆从,排场惊人得很!……” “轰!”强子只觉得五雷轰顶,他的双目瞬间变得赤红,喝道:“是谁干的?他们往哪边走了?” 强子发疯似的冲劲自己的家,家里小孩儿受了惊吓,正在大哭,街坊的几个大娘在安抚,好生生的家一片狼藉,很显然来的一帮恶人没少撒野。 芸娘女流之辈,落入了这帮豺狼的手中,强子已经不敢想象后果了,他冷着脸,抄了家伙,冲出门来,三皮等几兄弟都齐齐看着他,杠头道: “大哥,我们一起去!” 王瞎子道:“大哥,这事儿不简单!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对方敢动手必然有倚仗,此事得先给衙门传个消息,从长计议最好!” 三皮冷哼一声,怒道:“王瞎子,都这个时候了,还从长计议个屁,再从长计议嫂子都要没了!我看你是不是怂了?如果没胆跟大哥去要人,我们不稀罕你!” 王瞎子脸上浮现出惭色,强子双目喷火,道:“走!” 强子手中抄着家伙,一马当先直接冲了出去,其目标便是合宫县城的绣春坊,街坊们都说今日县城来了一彪人马,就住在绣春坊那边呢。 此时的强子完全失去了冷静,心中只念着媳妇儿,其他什么也顾不得了,王瞎子道:“大哥,那贼子竟然有能力掳走嫂子,就我们这几个人过去顶什么用?真要去抢人,那也得把兄弟们全叫上,那样才有把握,你说是不是?” 王瞎子是真急了,他在强子几个兄弟中向来都是狗头军师的角色,今天的事情蹊跷得很,明显是个大圈套,强子真往里面闯了,还不知要惹出什么祸事来呢! 王瞎子嘴里这般说,可是强子却根本没听进去,一门心思就直奔绣春坊…… 到了绣春坊,果然找到了那一彪人马,这一彪人鲜衣怒马,包了整幢的酒肆,正行欢作乐,好不快活。 就在酒肆的楼上,有一玄衣青年,样貌淫邪,放荡形骸,他身边坐着的陪酒女人不是芸娘又是谁? 强子冲上了酒肆,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要裂开,怒吼道:“好个贼子,竟然敢抢我的媳妇儿,给我受死吧!” 强子说罢,抄着手中的家伙便往上扑,酒肆瞬间大乱,玄衣青年见到强子冲过来,猝不及防,扔下酒杯便逃命,脚下绊住了椅子,迎头栽倒到了地上,跌了个狗啃屎。 “救命啊!快救命!”玄衣青年大声道,他的护卫立刻反应过来,纷纷冲上楼将他护住,他们本来就人多势众,强子这边几个人哪里是对手,玄衣青年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的道: “别给我弄死了,给我抓活的!我武攸敏倒要看看,合宫县谁这么有种,敢要我的命!” 强子被扑到了地上,一听这青年自报家门,他脑海中闪过一道惊雷,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这玄衣青年自称姓武,又是洛阳来的贵人,其身份可以说呼之欲出。他强子一平头百姓,惹上了天后家族的贵人,哪里还有活路? 强子这时候才终于明白,今天的事情的确可能是中了暗算,只是芸娘是他的命根子,强子怎么能忍心舍弃? 强子环顾身边,看到平日的兄弟三皮和杠头也被按住了,独独没有看到王瞎子,他心中隐隐升腾起一抹希望,然而旋即希望又湮灭! 摊上了这样的事情,恐怕接下来岳峰等人也要遭殃了,还能有什么指望?大唐的天下现在是武氏当道,武氏行事,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连太子舍人这样的高官因为惹了武氏也免不了被全家屠尽的悲剧,更何况像强子这样的草民? 第十九章 击鼓鸣冤! 武氏子弟历史上祸害极多,武承嗣,武三思等人都是罪大恶极之人。而这一次到合宫县的武攸敏,名气比不上前面几人,可是一肚子坏水却是一点不逊色。 纨绔膏粱子弟好色是人之常情,武攸敏不仅好色,而且癖好独特,喜欢****女,在洛州一带,他的恶名很盛,百姓怨恨,奈何武氏太强,大家对他无可奈何,让他愈发无法无天。 魏生明和武攸敏其实并不算太熟悉,但是他抓住了武攸敏的嗜好,用色诱之,武攸敏果然来了合宫县,而且初来乍到,便在合宫县惹出了轩然大波。 合宫县县吏强二郎的媳妇儿被人强抢,强二郎带兄弟找上门去论理,不仅没有讨回公道,自己反而身陷囹圄,这事儿在合宫县传开,百姓能不人心浮动? 合宫县衙里面,此时也是一片大乱,朱恩拽着王瞎子,两人一起到了岳峰的住处,到了地方王瞎子便哭: “岳首领,强哥的性子您知道,我苦劝不住,他听闻嫂子被人抢去了整个人都疯了,抄起家伙就往绣春坊去了,这不是白白去送死么? 那姓武的是什么身份?我等普通小吏怎么惹得起?眼下落到这一步境地,强哥几人固然完了,恐怕连首领我们一起也要受牵连,局面危矣!” 岳峰阴沉着脸,一大早他已经听到了报告,知道了昨天事情的前因后果,他盯着王瞎子,眼睛落在朱恩身上道:“朱恩,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朱恩阴着脸道:“岳大哥,有道是退一步海阔天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暂时忍耐,他日再缓缓图之是上策!” 岳峰“咣当”一下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道:“狗屁,媳妇被人抢了还能忍气吞声,这等活着和畜生何异?按照你们的意思,强子现在陷入了囹圄,我们就不管不顾了,不仅要和他划清界限,甚至还要为自己想后路,准备脚底抹油开溜?” 朱恩满脸通红低下了头,王瞎子嘴唇掀动欲言又止,岳峰瞅着两人,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压抑。 按照岳峰的世界观,自己的妻女被辱,如同父母被杀,豁出命去也要报仇,这不存在有任何的争议。可是在大唐人的思想里面,媳妇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女人丢了能保住命才是首要。对方是权贵万万不能得罪,因为那可是要送命的,大唐的等级森严,武氏治下的残酷凶险更是甚于其他的权贵,和武氏作对是自寻死路。 “今日是强子被欺,明日保不准你们也遇到这等事,我姓岳的可能也会遭遇这等事,难不成我们都只能忍气吞声,忍辱苟活么?”岳峰冷冷的道,语气变得悲凉: “倘若真是如是,人和家畜便真无异议!” 朱恩豁然抬头看着岳峰道:“岳大哥,您说怎么办?我朱恩也不是舍不得这条命,只要能救得了强子,就算舍一条命也无妨,可是……就怕搭上了命也无济于事……” 岳峰阴着脸道:“王瞎子,你去县衙门口击鼓喊冤,先把事情捅大再说!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放手一搏!” 岳峰沉吟了一下,继续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事儿不是别人的事儿,全是自己的事儿!因为这件事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魏生明! 你们想想吧,倘若我们真退了,这个‘活阎罗’能够放过我们?在他的眼中,我们都是他的仇人!我们有一个算一个,他都不会让我们活!” 岳峰这话一说,朱恩和王瞎子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中浮现出惊恐之意。岳峰摆摆手道:“你们去吧,朱恩负责把这事儿的利害关系给大家传递清楚,王瞎子你负责喊冤!” 岳峰快刀斩乱麻,心中瞬间有了决断,王瞎子不敢犹豫,跑到县衙门口开始击鼓鸣冤,鼓声一下,县衙震动,县丞周柔和主薄傅游艺两人再也不能装傻了。 还有,县城的百姓听闻有人击鼓鸣冤,都齐齐汇聚过来看热闹,朱恩又在暗中把这一次强子的遭遇说成是魏生明作祟,一时县衙上下的气氛立刻便紧张起来。 周柔升堂,将王瞎子叫到堂上问话,王瞎子便把昨天强子等人的怨屈一一呈上,周柔一听作恶之人乃武氏子弟武攸敏,头一下就大了。他的能力本就庸碌,对刑案司狱也不熟,胆量更是小得很,武氏子弟他哪里敢惹? 关键时候,他只能去依靠老师傅游艺,傅游艺从东都回来,正春风得意马蹄疾,乍听这事儿,忍不住一声惊呼,当即冒出一声冷汗。 他这等老狐狸岂能不知道这件事的轻重?这事儿倘若处理不好,他的名头必然大大的受损,如果那样,于他而言,他的升官大计就要遭遇搁浅了。 “周柔误我啊!这种事情咋能拖到这步田地?现在……现在难了哇!”傅游艺道,周柔道:“老师,事已至此,我们是不是要有所举动?老师刚刚得了拾遗之职,您大可将此事上书天后,我相信天后一定能有公断!” “啊?”傅游艺惊得跳了起来,他盯着周柔,像是第一次才认识他一般。我的天,现在是什么时候?武氏欲要称帝,现在是各方势力博弈角逐最激烈的时候,在这个时候武氏还会过问这等鸡毛蒜皮的事儿? 这个时候武氏为了维护本家的权威,别说是武攸敏抢民间女子,就算武攸敏把某位不知名的公主给抢了,她估计也要将事情抹平,这是政治决定的! 周柔身在官场,对这些种种竟然一窍不通,说出的话如此天真,傅游艺心中真只能哀叹。 “得了,得了,此事你暂时先敷衍着!快,快来人,给我把岳峰叫过来!”傅游艺真是捶胸顿足,他正要有所作为的时候,竟然出了这等幺蛾子,他心中岂能不叹? 周柔也有些慌,道:“傅师啊,现在不好敷衍了,此时证据确凿,县衙大堂外面便有诸多百姓在围观,他们都等着看我们的决断呢!您说这……不能等啊。” 傅游艺心中一阵烦躁,吼道:“你就说你得了急症,先得歇息半个时辰再审案子行不行?” 傅游艺心头冒火,岳峰恰在这时候踏步进来了,看他的样子,神情平静,一如既往的老持沉稳,傅游艺烦躁的心思才稍稍减弱。 第二十章 抓人,立刻抓人! 傅游艺上前一步抓住岳峰的手,道:“岳老弟,出了事儿了!你的兄弟惹了大祸,那武氏子弟乃天后一族,寻常官宦也不敢轻惹,强子不知天高地厚去招惹他,强子自己固然陷入了困境,只怕连我们也难以幸免!事情到了这一步,岳老弟,我们该怎么共渡难关?” 岳峰听傅游艺这么说,心中不由得冷笑,傅游艺这话说得,好像是强子把所有人都害了似的!其实,他傅游艺现在才是真困境呢!因为这事儿如果处理不好,他的前途可能就得葬送,这对一个狂热的名利追逐者来说,不啻于是丢了性命。 岳峰将这一切都看得通透,可是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傅大人,事已至此,退缩闪躲恐怕都不是上策!一边是群情激昂的合宫县百姓,一边又是招惹不得的武氏纨绔,这个案子要了结,往左往右都很难,岳某一时也难以做出决断!” 傅游艺跺了跺脚道:“可不就是这样么?武氏乃高门贵胄,万万得罪不得!眼下这光景,贸然得罪武氏,不啻于是自寻死路……” 岳峰冷笑一声,他听出傅游艺的意思了,这老小子是想包庇武氏,群情激昂他已经顾不上了,至于强子几人,那更就不在他的眼中。几个平头百姓,不就卑贱如蝼蚁么? 岳峰既然知道了傅游艺的心思,哪里会让他轻易得逞?当即道:“傅大人,吾以为这件事的蹊跷之处在于,为什么这个姓武的年轻人偏偏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合宫县?大人莫要忘记现在合宫县衙还有三位大人在当差! 您和周县丞两人行事倘若不顾民意,只怕另外一位大人就会不安分,他如果振臂一呼,给你们两位大人掣肘,傅大人,汝如之奈何?” 岳峰这一说,傅游艺脸色不由得一变,岳峰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一次事件和魏生明扯在了一起,性质立刻就变了。 所有的事情都是魏生明下的套儿?如果是这样,傅游艺倘若只是包庇武氏,魏生明肯定会策动民意搞事情,那样一来,傅游艺根基薄,周柔能力差,性子软弱,合宫县衙魏生明立马就能把局面给翻过来。 傅游艺是老狐狸,他只在心中转个念头便明白岳峰所言不虚,一时他坐在了榻上怔怔说不出话来,他反复思忖,也想不到应对之法,下意识,他的目光又投向了岳峰道:“岳老弟,我观你气定神闲心中肯定有主意,你说说吧,老哥现在只能找你问计策了!” 岳峰淡淡的道:“傅大人,计策其实挺简单,眼下这个局面,您和周大人都感到压力,我认为还是得县尊大人出马!傅大人,您可以安排人快马加鞭去东都请县尊大人! 我相信,倘若县尊大人亲临,武攸敏这个武家旁支子弟,他肯定能轻易压下去,您说是不是?” “这……”傅游艺有些迟疑,岳峰道:“大人,您就说这姓武的听说合宫县衙的蹴鞠厉害,专门前来向县尊大人挑战来的! 您想想,以县尊大人的脾性,他能忍下这口气?您的信送到了,县尊大人肯定立马成行赶过来,是不是?” 傅游艺一拍大腿,大赞一声道:“好!岳老弟果然是老持沉着,你这个安排好!” 岳峰道:“安排是没有错,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眼下这个局面还是得先控制住!大人,您既然有了县尊大人做靠山,武攸敏敢犯事,那就没什么可怕的!咱们立刻抓人,把这小子抓起来关到县衙大牢里面,嘿嘿,傅大人,您在合宫县立马就能得到百姓的拥戴,您说是不是?” 傅游艺从榻上跳了下来,眉头一挑,道:“你……你说什么?抓……抓人?这……这怎么可以?” 岳峰眼看时机成熟,立刻趁热打铁的道:“不错,就是要立刻抓人,大人您想啊!这件事是周大人下决断,抓人是我们这些衙役去抓,抓了人之后,等几天有县尊大人去扛。大人您可是什么风险也不用承担,嘿嘿,但是我们这些衙役,包括县城里的百姓,都知道这是您的决断,将来的名声全归于您!这等事情可是千载难逢啊……” 傅游艺盯着岳峰,双眼中闪着狡狯的光芒,岳峰的话一字一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儿上,这件事他的责任最小,将来能收到的好处却最大,他能不动心?可是…… 这件事实在是太大,动武氏的人,又偏偏在这个当口,他的胆子还不足以支撑得住他的野心…… 岳峰冷笑一声,道:“傅大人,您来合宫县时日短,如果能在短时间内便得到百姓的拥戴,而后您携百姓之力再干什么大事,那就顺理成章! 等到您大事儿干成了,说不定水涨船高,小小的合宫县根本就不在话下了,将来纵然出了事儿,您的位置不一样了,化解起来还不是手到擒来? 再说了,这个武攸敏在武氏子弟中籍籍无名,不过是旁支而已,武氏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这年头,富贵险中求,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岳峰把话说到了这一步,他可以说是竭尽全力了,因为他记得历史上傅游艺劝进之所以能成功,能够得到武则天的赏识,主要原因是傅游艺这个老小子率领几百上千百姓一起劝进,将声势搞得非常大,好像大唐的百姓每个人都希望武则天能当上皇帝一般。 傅游艺用这样的套路,无疑是把握到了关键,武则天称帝担心的就是民意,傅游艺却营造出天下百姓都叩请天后称帝的气氛,武则天哪里能不高兴? 傅游艺此时心中正酝酿该如何劝进,岳峰用言语鼓动他,他脑子里灵光一闪,立刻豁然开朗! 他已经年过六旬了,这一辈子如果再不把握机会,他就没有机会了! 岳峰的提议无疑很大胆,风险也极大,可是诱惑更大!因为傅游艺做梦都希望自己能有威望,能得到百姓的拥戴,因为这将直接助力他一飞冲天! 现在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只需要他下决断便可以! “啪!”傅游艺将几案上的陶罐一手捏碎,豁然道:“抓人,立刻抓人!好个浪荡子,竟然敢在我合宫县撒野,我傅游艺身负皇恩,岂能容这等不法之徒嚣张?强子乃我县衙里的一等干吏,他遇到危机,我岂能坐视不理? 周柔,周柔,升堂,安排衙役将嫌疑人等一应带上来,老朽要严审此案!” 傅游艺决心一下,气势立刻不一样了,一派的正气凛然,让县衙里外的众人纷纷侧目。 岳峰看到这一幕,只能感叹这老小子一流的演技,心中真可是佩服之极。 第二十一章 一刀立威! 傅游艺下了决心,周柔本是没多大主意的人,再加上县衙外面,合宫县的百姓越集越多,王瞎子外面击鼓鸣冤,大家对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搞清楚了,形势可以说是群情激昂。 合宫县的百姓才不管武攸敏究竟是什么来头呢!百姓自有一杆秤,来自东都洛阳的豪门纨绔在合宫县的地盘上抢人妻子,胡作非为,这事儿苦主现在告到衙门了,衙门里的官敢不敢管?倘若县衙不敢管,百姓们倒要问问,这些当官的吃了皇粮,究竟能干啥事儿。 周柔人在大堂上,看到这种阵仗吓得浑身冒汗,他一听到傅游艺喊抓人,真是如释重负,哪里还管这事儿会有什么后果? 抓人!岳峰作为文吏亲自带队,率领的一帮人中也有好几名文吏,关键时候,三班衙役里面的燕二这一帮人不敢信任,岳峰亲自出马把握更大一些。 岳峰得了令,县衙里面立刻掀起了极大的波澜,另一旁三班那边,县尉魏生明正猫在廨舍里面观动静呢!他算定了周柔和傅游艺两人没有胆识,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在他看来,他布下的这个局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因为不管傅游艺和周柔两人怎么办,他都有后招。 傅游艺和周柔两人不敢抓人,合宫县百姓从此为认定两人昏庸无能,魏生明挺身而出,立刻可以扭转局面。 下意识,魏生明就觉得只有这种可能性,因为抓人在他看来就是自寻死路。别说是傅游艺两人,就算让他去抓人,他也未必敢呢! 当今的天下,最强的豪门便是武氏,京城中有好多因为得罪武氏而被满门下狱的案例,其中甚至还有宰相一级的高官。 现在的形势,天后登基,武氏更不能有丝毫的被冒犯,武攸敏的案子岂能轻易的动粗? 可是结果让他大跌眼镜,燕二急匆匆的赶到他廨舍告诉他消息的时候,他惊得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面滚出来了:“这……这……他……他……说什么?抓人?” 燕二道:“不错,就是抓人,周柔在堂上钦点了岳峰为首领,岳峰刚刚来捕班带走了十几名捕快,一行人浩浩汤汤直奔绣春坊去了!” 魏生明怔立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道:“好哇,这姓傅的我还真小瞧了他!他有胆!不过这简直是自寻死路,武公子是何等身份,这个案子必然要惹出大祸来,我倒要看看就凭他们两人,能不能兜得住!” 魏生明咬牙切齿,燕二却一脸的委屈道:“魏大人,绣春坊那边的安排可都是我亲手办的!你说回头会不会牵连到我身上。再说了,武公子来合宫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必然心情大坏,回头他必然责怪我没能好好安排,大人恐怕也不能全身而退呢!” 魏生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傅游艺都不怕,我们还怕什么?不是我小瞧傅游艺,就凭他的几号人,还不一定能抓到人呢!” 魏生明怀疑岳峰的能力,果然,岳峰率领人马赶到绣春坊,武攸敏正率领自己的一帮走狗大肆作乐呢! 听说县衙来人抓他,他差点笑破肚皮,道:“老子武攸敏到这里一游,没去找他们县衙的麻烦,他们几个当官的就该烧高香了,嘿,他们还敢惹我?我看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孩儿们,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给轰出去?” 武攸敏微醺醉意,嚣张跋扈到了极点,他一声喊,他的一帮护卫随从一个个都抄上了家伙,竟然和县衙的捕快们对抗! 县衙里面的一帮捕快心中也都虚着呢!竟然被这阵势给镇住了,好在岳峰领头,他大喝一声,道:“我们手持衙门的令箭,乃官差抓嫌犯,敢拘捕者,可以当场格杀!” 岳峰说完,抽出了腰刀,一刀劈向了一名武氏护卫,这一刀下去,血光冲天,那股血腥味道弥漫开来,酒肆里面的众多护卫哪里还敢嚣张,气焰瞬间为岳峰所夺! 岳峰一马当先,冲到了武攸敏的面前,喝道:“敢问你可是武攸敏?” 武攸敏盯着岳峰,看着岳峰手中明晃晃带着血迹的刀,喉结下意识的蠕动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道:“壮……壮士,误会,绝对误会了!” 岳峰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一摆手,道:“给我抓起来,戴上手脚镣铐,押入大牢!” 岳峰一声令下,众捕快哪里敢违背?当即上前把武攸敏给抓住,武攸敏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当即喊道: “放肆,你们放肆?你们可知道我是什么身份,我乃天后之从侄,你们这么做是欲要造反耶?” 岳峰不管他叫喊,抓了人,他立刻在酒肆后面的院子里寻找强子等几人的踪迹,强子三人被打伤之后,都关在柴房里面,岳峰一脚把柴房的门踢开,强子一眼看到了岳峰,瞪大了眼睛,怔怔好大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不认得我的吗?走吧,姓武的那小子被我抓了!”岳峰笑道。 “啊……”强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上前一步想要说话,眼眶却先泛红,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我……我连累首领了……” 他这一句话说完,整个人像小孩子一般哭起来。他做梦都没想到岳峰竟然会来救他。两人之间的交情说起并不深,强子捅的篓子又实在太大,谁都兜不住,可是…… 岳峰嘴角微微翘起,眼睛扫了一眼另外两人,道:“别废话了!不是嫂夫人被抓了么?还不快去找人去?” 岳峰这话一说,强子浑身一震,冲着岳峰再叩一头,冲了出去。 岳峰从后院走出来,这时候绣春坊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县城里但凡听闻消息的百姓,几乎都往这边敢。 岳峰抱拳看向众人道:“奉县衙傅主薄、周县丞之命抓捕强抢民女的暴徒武攸敏,各位父老乡亲还请行个方便!” 岳峰这话一说,人群立马响起雷鸣般的喝彩声,有人喊道:“抓得好,傅主薄和周县丞果然是大清官!” “岳壮士也是大好人,是我们合宫县的真勇士!” 人群在喊,鲁小山从后面挤过来凑到岳峰耳边道:“首领,强子没有找到嫂子,应该是姓武的有随从脚底抹油,把人给带走了……” 第二十二章 刀上带血! 强子没能找到他娘子芸娘,这事儿就严重了!对强子来说,他老婆没了踪影,再要找回来恐怕就难上加难了,对县衙来说,则是丢了重要的人证,回头真要论理,武攸敏也有了狡辩的机会。 武攸敏显然也知道了此事,他立刻变得神气活现起来,强子冲上前去,双目赤红的盯着他,武攸敏怡然无惧,反而昂着头道:“小子,你瞅什么?你能把我怎么样?你动我一根手指头,你们这些人全都得死!天后是我姑母,冒犯我者便是造反!造反者格杀勿论!” 武攸敏的气势极盛,他的随从有人跑了,消息立刻就会传回去,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他,他的底气自然很足。在他的眼中,区区合宫县衙算什么东西,合宫县衙里面的几个小官儿,他用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所以他虽然被抓,但是底气足得很! 强子咬了咬牙,他身后的鲁小山叫了一声:“强子……” 强子扭头看了一眼鲁小山,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竟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武攸敏磕了三个头道:“贵人,还请汝饶了我家娘子,吾给您磕头了!” “哈哈!”武攸敏哈哈大笑,气焰更加的嚣张,他昂着头,睥睨四周,极其傲然的道:“现在磕头晚了吧?再说了,老子玩过的女人,还能送回去么?简直是在做白日梦!” 强子跪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他内心愤怒到了极点,可是却又压抑到了极点。因为他不敢爆发,一方是他的妻子,现在落入到武攸敏的手上,他救妻心切。 另一方面则是他的铁杆兄弟,他可以死,可是因此连累了兄弟绝对不行,武攸敏背后靠着武氏,得罪了他就只有死路一条,强子如果冲动,不仅妻子保不住,甚至连命也保不住。 大家都看着这一幕,围观的百姓们全闭上了嘴,虽然说公道自在人心,可是面对武氏这样的强豪,区区平头百姓谁敢把这一分公道说出口? 不止是围观的百姓,岳峰率领过来的衙役门也都低下了头,气势为武攸敏所夺。武攸敏虽然是嫌犯,可是气焰却比公人更嚣张。 就在此时,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冷哼,沿着这个声音,大家看向了岳峰!只见岳峰紧抿着嘴唇,脸上的菱角如刀刻斧凿一般分明。 他盯着武攸敏,大踏步的走过来,气势如一把锋利的刀,武攸敏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收敛,有些惊恐的道:“你……你要干什么?你倘若敢对我不利,我……” 武攸敏话说一半,岳峰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只见岳峰抬起手来,狠狠的一个嘴巴子盖过去,众人只听到“啪”一声,武攸敏已经被岳峰一个嘴巴子给扇了个倒栽葱,像死狗一样的栽倒了地上。 “都给我听好了!武攸敏涉嫌强抢民女,铁证如山,我等奉县尊、县丞和主薄之命抓人!胆敢抗命不遵者,胆敢嚣张跋扈不从者,格杀勿论!” 岳峰说完,“唰”一下抽出了腰刀,白晃晃的刀上尤带血迹,强大的杀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人不敢直视! “哄!”百姓们齐齐叫好,沉默瞬间打破!岳峰一巴掌打掉的不仅是武攸敏的气焰,更是打掉了人们内心的畏惧。 大唐律令本来铁律如山,但是自从武氏当政以后,为了争权夺利,她重用酷吏,大唐的律法始被践踏破坏,后果便是一方面恐怖政治横行,另一方面权阀豪门,武氏等新贵骄横跋扈,藐视律法。不管哪种情况,处在最底层的百姓总是受害被欺凌,敢怒不敢言。 今天岳峰让律法变得重新神圣,让律法锄强扶弱,有理有据有节,自然甚得民心,百姓心中没有了恐惧,岂能不喝彩! 百姓一喝彩,武攸敏等一众人再也难嚣张,所谓众怒难犯,他们的实力又弱于对手,除了低头还能怎么办? 可怜武攸敏刚才还神气活现,现在被一耳光打得鼻青脸肿,颜面扫地,再想放狠话,看到岳峰手中明晃晃还带着血腥味的长刀,怎么也鼓不起勇气来。 而跟随岳峰一起过来的众衙役则都抬起了头来,听着百姓的喝彩,他们心中也感到很骄傲,强子虎目含泪从地上爬起来,眼睛盯着武攸敏,眼神中尽是杀意…… …… 绣春坊,酒肆上房的阁楼上,一位穿着锦袍的贵人眯着眼睛,目光投向了前面大街上,街面上人流如织,大家都聚在一起呐喊喝彩。 看这贵人,身形微胖,头戴纶巾,窄袖玉带,一看便是官宦之身,再看其头发发白,脸带皱纹,其年龄约莫过了六旬,他的一双眼睛眯起来,锐利不失儒雅,精明中带有狡狯,绝非普通人。 “司马大人!这个县吏倒是有颇有风骨,在洛州地面上,已经难得一见这样的人了!”他的身后,一名玄衣胡服的干练汉子抱拳道。 贵人轻轻摇头,道:“是非善恶,岂能一眼断定?此人姓名来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你都去查一查!记住了,只暗查,不能暴露身份,我们只不过在此地走一走,看一看,无需惊动任何人!” “司马大人……”胡服汉子上前一步,情绪有些激动,贵人道:“你别说了!眼下的光景,为国为民计便是如此了!我狄某人活了六十余年,学到的东西并不多,但是有一条我却是很笃定,那便是明哲保身为第一计,这一次出巡,就是走一走,看一看,这六个字之外,任何事情都是多余!” “是,司马大人,吾明白了!”干练汉子抱拳转身出去办差,贵人抿了抿嘴唇,道:“鼓动人心者多奸,武攸敏该死,此人也未必是善类!不过,能在这等形势下敢如此放胆,也不失算个人物,倘若能居正心,将来或能为用!” 贵人喃喃自语,他边说话,边用手拍阁楼的纱窗,言语间尽是感叹和惆怅,大唐的局面让人担忧啊!朝廷之上酷吏当道,但凡是李氏臣子忠良,鲜有不被戕害者,他身为李唐的臣子,却只能寻明哲保身之道…… “元芳,你不要急,我们在这里住上两天!”贵人道,合宫县既然有这样的趣事,他决定看个结果出来…… 第二十三章 赌对了!! 合宫县衙一支令箭便将武攸敏打入了大牢,全县轰动,百姓们奔走相告,纷纷叫好,一时新任合宫县主薄傅游艺声名大涨。 傅游艺年过六旬,本来就有长者之相,这一次他又果决果断,坚决抓武攸敏,合宫县老百姓大感解气,一时傅青天的称号竟然在县里叫开了。 傅游艺现在是既痛苦又快乐,快乐自然是他的声名上去了,下一步他的大计可以施展了。痛苦则是,他抓了武家的人,很快就会有麻烦上门,到时候他该怎么应对? 倘若应对不好,那可就要堕入万劫不复之境,他这一辈子的前途就全完了呢! 所以,这几天傅游艺几乎是和岳峰泡在了一起,岳峰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了! “岳兄弟,你放心,这一次事了我一定举荐你为县尉,亦或者我举荐你去京城考进士,得功名,从此也成为士人。 自我见岳兄弟第一眼,便知道兄弟绝非常人,果然,以岳兄弟之才,他日必能为国之栋梁,我傅某人有责任为国举荐贤才……” 傅游艺口若悬河,把岳峰捧得很高,什么英雄不问出处之类的恭维话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岳峰只是淡淡笑笑,道:“朱恩既然去了东都,这个时候也该要回来了!我相信,县尊大人一定也回来了,还希望傅大人做好准备,立刻去见姚县尊。” 傅游艺一拍手,道:“对了!大事儿差点忘记了,姚县尊回来必然在后院的蹴鞠场,岳兄弟,你我一起去见县尊大人!” 岳峰跟在傅游艺后面,一起到了后院的蹴鞠场,发现县臣魏生明早就到了,魏生明眯眼盯着傅游艺,嘴角微微翘起,眼神中尽是冷意。 傅游艺暗叫一声不好,还没等他说话,姚云山一脚揣在蹴鞠球上,将皮球踹得稀巴烂,道:“好啊,主薄和县丞,吾信任汝二人才把县衙里的公务交于你们,你们倒好,不仅给我惹祸,而且还趁此机会沽名钓誉,笼络人心,尔等欲要置我于何地耶?” 姚云山这一发怒,傅游艺立马慌神了,抓捕武攸敏他可是打着姚云生的名字才敢干的,倘若姚云山翻脸不承认,傅游艺被逼背这个锅,他这小身板哪里能扛得住? 可是一时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姚云山沟通,他目光瞟向魏生明,知道定然是这家伙搞了鬼,先下手为强给姚云生上了眼药,一时他不由得暗暗叫苦。 就在这个当口,岳峰踏步上前道:“回禀县尊大人,武攸敏要和县尊决一高下的事情的确千真万确!他有一名随从明叫尹一找上了我,我知道县尊大人您不在,便回绝了他,告诉他县尊痴迷蹴鞠几十年,其技艺高超绝非武攸敏这等纨绔公子可比! 没想到我这句话犯了忌讳,武攸敏求战不成,竟然在合宫县境内强抢民女,他这一手可是要让县尊大人藏不住身形,不得不现身!” 岳峰说到此处,顿了顿,道:“武氏势大,天下共惧,武攸敏抢了人,合宫县百姓敢怒不敢言,县衙里面,以胆略和武力见长的魏县尉躲得不见踪迹,周县丞乱了方寸没了主意,关键时候傅主薄不敢忘记县尊大人的叮咛嘱托,果断下令抓人,并暗中托人去东都请县尊大人亲临处理此事……” 岳峰口若悬河,把这件事娓娓道来,说得天衣无缝,姚云生铁青的脸略微舒缓了一些,一旁的魏生明勃然道: “好个伶牙俐齿的文吏,汝分明是把县尊大人当幌子招祸,竟然还敢说出这么一套冠冕堂皇的话来?你可知道这武公子的身份?很快,武家就会有贵人上门,到时候你让县尊大人如何处理,倘若出了差错,县尊大人……” 魏生明话说一半,岳峰上前一步大吼一声:“住嘴!” 魏生明吓得后退了几步才站稳脚跟,岳峰趁他立足未稳勃然道:“魏大人,你等酷吏真要欺公主府无人耶? 那武氏公子在别人眼中是贵人,在公主眼中算个什么东西?在朝廷上武承嗣,武三思狐假虎威,神气活现倒也就罢了。武攸敏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武氏旁支,到了咱们合宫县,你让咱们县尊大人将他当寺里面的大佛供着? 吾告诉你魏县尉,这姓武的从东都到我们小小的合宫县,其究竟是怎么来的,是谁把他引来的,还是他别有其他的用心,这不难查出来! 咱们县尊大人与人为善,不招惹人,可是也绝对不怕事儿,你别煽风点火,县尊大人自有主意,他的心志如铁呢!” 岳峰这些话说出口,全场人人变色,傅游艺吓得双腿发软险些跪在了地上,我的天,武氏算什么东西?这话谁敢乱说? 要知道当今天下可是武氏在当道,而且武氏马上要称帝了呢!岳峰有几个脑袋敢说这种话? 魏生明也吓得不敢回嘴,岳峰这几句话如惊雷一般,把这件事捅得比天还大了,他岂敢接招?岳峰不怕死,魏生明可还珍惜自己的小命呢! 因此场面瞬间雅雀无声,大家将目光投向了姚云生,此时此刻,究竟该如何定夺就要看姚云生的了! 姚云生的神色精彩之极,一会儿阴一会儿阳,似乎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斗争,魏生明瞧着姚云生的模样,心中暗想,这姓岳的是自寻死路,姚云生这个纨绔就算再胆大妄为,今日他能装作看不见? 他心中正这么想,姚云生果然走到了岳峰的面前,他伸出手来狠狠的拍了拍岳峰的肩膀,道:“知我者,岳峰也!姓武的算个逑!汝绝不和他两立!” “啊……”傅游艺和魏生明两人齐齐惊呼,同时瞪大了眼睛,尤其是魏生明,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的天,姚云生怎么膨胀到这一步了?他不是一心只喜欢蹴鞠么?这一次变得如此有尿性,敢跟武氏子弟角力动手?魏生明内心彻底迷茫了。 而岳峰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他放手一搏,关键时候赌对了!他赌的是什么?他赌的是武则天称帝之前,李氏诸王被逼走投无路从而造反的时机应该到了。 武则天大肆屠杀李氏诸王,这个过程中牵扯到了太平公主驸马薛绍,从时间上算,差不多这个时候薛绍已经被株连遭杀了,此时的太平公主心中肯定充满怨恨,尤其是对自己的母亲。 武则天是狠人,太平公主不敢对其撒野,可是武氏其他人她就不会有顾忌了,姚云生出自太平公主府,必然也和公主有同等心思,岳峰判断正确,一举赌对了! 第二十四章 武家来人! 姚云生出自公主府,自幼便无心学业,一心只扑在蹴鞠、相扑、马球这一类娱乐上,他这人倘若放在现代,就是个体育爱好者,说不定还能干出一番事业来。可是在大唐,姚云生自然属于是不务正业之徒。 公主和姚云生的关系甚笃,这一次公主府出了事情,姚云生除了在公主府陪着太平生闷气之外,再也不能做任何事情,因为不能替公主分忧,他感到十分的憋闷憋屈呢! 岳峰阴差阳错,把握到了他的这个心思,让姚云生忽然找到了发泄的地方,公主受的气,他能够帮忙发泄一番,倘若这事儿传到了东都,公主一定会很高兴! 还有这个武攸敏的底细他知道,不过是武家旁支而已,唬一下一般的人还可以,可是要唬公主府那简直是瞎扯淡。 天下人都知道天后最宠的便是太平公主,别说是武攸敏这等旁支,就算是天后的亲侄子武承嗣,武三思,太平公主府还怕他们不成? 一念及此,姚云生整个人立马变得精神起来,他拍案而起道:“来人啊,传我的话!先把人犯从监狱里提溜出来,给我打二十杀威棒!” 姚云生纨绔出身,在洛阳斗鸡走狗,好勇斗殴那也是常事,从东都坊间混出来的纨绔,有几个是善茬?姚云生既然决定要对武攸敏动手,他哪里还会客气?既然撕破脸,那一定要下狠手。 “魏县尉,你亲自去监刑,要给我狠狠的打,倘若敢营私舞弊,本县尊定然严惩不贷!”姚云生目光投向魏生明,掷地有声的道。 魏生明脸都绿了,让他去打武攸敏,这武攸敏可是他“请”到合宫县来的呢!这不是要他的老命么?姚云生平常不理事儿,看上去十分好糊弄,没想到一旦发飙竟然这么狠,真是一肚子的坏水啊! 魏生明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去办差,恰在这时候,有门子来报,说是武家来人在县衙外面闹了起来,姚云生微微愣了一下,道:“这么快么?”听他的口气,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傅游艺也觉得双腿发软,道:“县尊大人,要不这杀威棒暂时留着……” 岳峰轻哼一声,道:“那所谓的豪门权阀如纸老虎,倘若胆怯了,纸老虎便吓死人。倘若意志坚若磐石,纸老虎的威风一个耳光便能扇回去!” 岳峰这一说,姚云生将腰杆一挺,喝道:“来人啊,随我出去会一会这武氏众人!”他一喝,三班衙役,六房文吏齐齐严阵以待,一起跟随姚云生直奔县衙大门。 姚云生看向岳峰道:“岳峰,你跟在本县身后!你乃我县第一勇武之士,有胆,有魄,有识,有志!这件事情了了,本县送你一份前程!” 这时候县衙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武氏前来兴师问罪的阵仗不小,领头之人乃武氏外管家乔执中,他生得瘦骨璘珣,鹰鼻鹞眼,气焰嚣张之极。 他率领的家丁到县衙门口便破门而入,手底下的家丁丝毫没有约束逢人便大骂,种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如此大的阵势,自然惊动了合宫县百姓,百姓们从四面围拢过来看热闹。 “来了,来了,姚县尊来了!”老百姓翘首以盼,有人看到了姚云生一袭官袍从后院迈着四方步子出来,不由得大叫起来。 众人齐齐收声,姚云生率领一彪人马威风凛凛,昂然而出,官威十足。他大踏步走到县衙正院,傲然道: “是哪里来的不法暴徒,竟然敢在我合宫县衙撒野?还不快快报上名来?” 乔执中微微皱眉,以他阅人无数的眼睛来看今天的情形,觉得似乎和他预想的差距很大,然而此情此景,狭路相逢,他又不能怂,当即上前一步,抱拳道: “吾乃武家管家乔执中,我武家公子武攸敏为县令所拘,吾奉家主之命前来请人,姚县令,汝可视得武家?” 姚云生眯眼盯着乔执中,冷冷的道:“一个奴才,也敢在本县尊面前昂然而立,来人啊,杀威棒伺候!” 姚云生一句话,岳峰冲着几个衙役使眼色,几人齐齐站出来,拎着棒子就围了过去。武氏众家奴一看,区区县衙的衙役竟然敢对他们动手,他们一时还有些发懵。 然而旋即他们便勃然大怒,他们武家人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欺负过?这小县令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几个家丁凑上来将乔执中围住,为首之人竟然抄着家伙向衙役招呼了过来,动手之余嘴里还嚷嚷道:“狗|日的,几个差狗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冒犯武家,今天让你们涨涨记性。” 武氏门户太大,县衙里的衙役心中都虚着呢,对方的气焰嚣张,一个家丁扑过来,竟然伤了县衙好几个人! 武氏众人一瞧县衙里几号人这么稀松平常,纷纷都抄出了家伙,他们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合宫县这狗县令竟然给脸不要脸,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砸场子! 场面瞬间失控,县衙这边的衙役气势大弱,关键时候,又是岳峰挺身而出,他抢过一根杀威棒,断喝一声:“敢袭击官差!你岳爷爷手中的棍可不饶人!” 说话间,他抡起棒子便是一通狂扫,他身手了得,几棒子砸翻了几个人,武氏的家丁气势便为之夺! 本来冷眼旁观的乔执中瞳孔遽然一收,心里“咯噔”一下,瞧着情形,今日的事情还真不容易解决,这姓姚的莫非有来历不成? 他心中这么想,当即喝道:“都给我住手!” 乔执中将自己这边的家丁喝住,一帮人齐齐后退,皆是戒备之色,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岳峰身上,满脸都是警惕! 乔执中回头,人群最后面站着几个门子正翘首看着这边,他使了个眼色,立刻有门子从人群中屁颠屁颠的钻出来凑到他的耳边,压低声音道:“这姓姚的是太平公主府的人,管家可要小心应付!” 乔执中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忍不住捶胸顿足,他万万没想到,武攸敏得罪的竟然是这么厉害的人! 武家在洛阳虽然势大,但是也不是谁都敢惹,其中太平公主府便是武家不敢招惹的存在,乔执中混了这么多年,审时度势是看家本领,今天这事儿得先退一步。 一念及此,乔执中忽然哈哈大笑,道:“姚县尊,都是吾该死,刚才只是玩笑耳!还请县尊勿要见怪!” “县尊,吾家公子在六合县境内犯案,按照唐律,我前来探视因无碍吧?还请县尊给个方便!” 乔执中变脸极快,态度立马转变,开始说唐律,讲道理,一场危机就这样消弥无形…… 第二十五章 挺身而出! 乔执中变脸,这典型就是你和他讲道理,他和你耍流氓,你和他耍流氓,他又要和你讲道理,只是这一变化,将其外强中干的本性暴露无遗。 姚云生的气势一下就上来了,他也是纨绔,欺软怕硬也是他的专业。今日乔执中倘若仗着武力,硬要将县衙扫平,他肯定认怂。 可是乔执中前倨后恭,先认怂了,那对不起,别怪他姚云生得寸进尺,今日是他姚云生的主场,凡事得听他的! 当即他道:“好啊,本县岂是不尽人情之人?来人啊,那姓武的小儿现在在何处啊?” 有衙役禀报道:“回禀县尊,县尊刚刚下令让魏县尉打他二十杀威棒,此时应该正在行刑呢!” “哄!” 周围众人一片哗然,姚云生竟然敢先打武攸敏二十杀威棒?百姓们心中那个高兴啊,都觉得大快人心,岂能不轰然叫好? 而乔执中一行人则是个个脸色大变,偏偏他们认怂在前,气势已经被压住了,再要翻脸便胆怯了。 姚云生哈哈大笑,道:“走,都去看看,看这杀威棒打得如何?” 姚云生领着众人,还有很多百姓也都蜂蛹而动,大家齐齐奔县衙的后院。大唐的建筑以大为美,县衙后院十分空旷,打杀威棒的地方便在演武场的正中央。 县尉魏生明领着燕二等几人正在行刑,姚云生放狠话在前,魏生明虽然心中叫苦,却也不敢完全阳奉阴违,在棒子上稍微加了点力气。 只是武攸敏何许人也?一个被酒色掏空,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哪里吃得消?一顿杀威棒打下来,真是哭爹喊娘,场面凄惨得狠! 姚云生领着众人到演武场的时候,恰是杀威棒打得最猛的时候,行刑的衙役眼睛的余光看到了县尊大人亲临,他哪里还敢偷懒,这两棒真是打得格外卖力。 武攸敏鬼哭狼嚎,骂道:“姓魏的,我武攸敏记住了,这件事儿了了,看我怎么找你算账! 还有姓燕的狗奴才,你口蜜腹剑,表面上客气,却在暗中阴我,我武攸敏和你也和你没完!还有合宫县衙,你们这帮狗|杂毛,我要将你们全踩死……” 魏生明听得是心惊肉跳,脸色都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他魏生明真就是自作自受,他找来武攸敏,是想着在县衙里面使坏,让自己重夺权柄的! 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失控到了这种地步,姚云生在东都提前回来也就罢了,而且还和武攸敏卯上了,两人谁都不服谁,斗起了法。 两位贵人斗法,他这种人夹在中间还不成肉夹馍?他心中苦啊,可是没有办法,这事儿到了这一步,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姚云生,乔执中一行人到了现场,武攸敏一眼看到了乔执中,像是缺水的禾苗遇到了甘霖,一双眼睛倏然变得锃亮。 他大声道:“乔管家,您快救我啊!你瞅瞅这帮家伙,藐视我们武家,你让我们本家大哥带一彪人马过来,直接平了这地方,一定要平了这地方……” 乔执中一头的黑线,他扫了一眼武攸敏的伤势,心中瞬间转过很多念头,关于武攸敏惹事的前因后果他大抵都清楚了,按照大唐律令,武攸敏自然是罪有应得! 眼下到了合宫县的地盘上,周围又有这么多人围着,事情不太好办。 当即他道:“县尊大人,吾来合宫县之前,武丞相专门对吾有吩咐,关于这几点吩咐,我还想借一步和您细说!” 他微微顿了顿,环顾四周,声音倏然拔高,道:“各位,尔等今天都要想好了!我武家真的值得尔等如此痛恨,如此对待么? 武家是天后老人家的本家,大唐的江山是天后在替陛下打理,尔等对我武家如此痛恨,是不是因为尔等要借题发挥,对天后她老人家有异议? 都给我听好了,今日已经过去的事情我既往不咎,但接下来尔等倘若还是这般行事,我乔某定会将尔等一一记下,回头我会亲自问一问,看看你们究竟是有何居心?” 好个乔执中,果然老奸巨猾,关键时候他使出了杀手锏,对县衙里的众人直接分化。县令姚云生来历不凡,背景强大,他乔执中认怂不惹。 但是其他人他直接出言威胁,拿出了武家压人,简单、粗暴、直接,他这一发威,全场雅雀无声,个个噤若寒蝉。 武家惹不起啊…… 人群中,沉默的强子使劲的攥了攥拳头,姚云生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众人,魏生明,傅游艺,周柔等全被镇住了。 他心里不由得虚了起来,下意识他将目光投向了岳峰。姚云生骨子里只是个欺软怕硬的纨绔,心中的主意不多,自然比不得乔执中老奸巨猾。 今天这事儿,走到了这一步,姚云生该出的气也出了!如果再继续下去,那真就要和武家翻脸了。 和武家翻脸,他姚云生可能立马就要成为孤家寡人,因为现场这么多人,除了他姚云生之外,谁敢得罪武家? 形势如此突变姚云生现在该怎么办?立马认怂放人?他面子往哪里搁?可是不放人就要翻脸,后果他能承受? 岳峰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他的身后,朱恩道:“岳大哥,武家势大,不是我们兄弟能惹得起的啊!” “岳大哥义气我们都知道,但是,您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家里的大哥想,为您的母亲想,你说是不是?” 岳峰微微皱眉,他的目光扫向身边的众人,所有人都看着他,每个人都紧张得很,他们紧张什么? 当然是紧张岳峰在这个时候站出去,乔执中放出了话来,岳峰还要说话,那不是和武家作对是什么? 岳峰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强子身上,强子和岳峰四目对视,他迅速低头跪在了地上,朱恩道:“强子传话给我,说兄弟们已经尽力,首领您已经尽力,他感激不尽!让首领再别冲动了。” 岳峰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胸口忽地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他的目光再一次挪开,恰在这时候,他看到了武攸敏,这小子一脸的怨毒,和岳峰四目对视,眼神中尽是挑衅和不屑…… 岳峰胸口被堵住的那一团瞬间的炸开,一股热血升腾而起,直冲头顶,他迅速扭头看向姚云生,然后上前迈出一步道: “县尊大人,武公子自称善蹴鞠,其来我合宫县不就是仰县尊大人的蹴鞠之技而来么?” 第二十六章 中人!! 全场非常的安静,岳峰这句话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而说完这句话,岳峰也感觉整个人一下子就通透舒畅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唐江山牝鸡司晨也就罢了,因为武氏一人得道,整个武家的阿猫阿狗都鸡犬升天,大唐的律法被践踏,大唐的百姓被欺压,所有人都被逼活在威胁和恐惧中,岳峰心中就有一股子气,不吐不快!这不仅是因为兄弟义气,而是他多年的军旅生涯,骨子里面早就有一股傲气,一股正气。 乔执中深深的看了一眼岳峰,眼神非常的阴翳,他没想到一个县城小吏,竟然有如此勇气,小小的合宫县,还真藏龙卧虎啊! 合宫县衙这边,众多衙役也都齐齐看向了岳峰,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钦佩之色!是非曲直每个人心中都清楚,只是他们没有勇气站出来而已,岳峰干了他们想干不敢干的事儿,自然令人佩服。 围观的百姓看到这一幕,反应更是热烈,都暗暗喝彩,唯有傅游艺的脸色难看,嫌岳峰多事。 处在尴尬地位,进退失据的姚云生一下抓住了灵感,哈哈大笑道:“好!姓武的小子,我也不欺负你! 咱们就来赌一局,以蹴鞠来分高下!倘若你能赢我,你拍屁股滚蛋,我不留你!可是你如果输了,你得把抢走的人归还,另外还得给苦主百贯钱的赔偿,然后站在蹴鞠场中央,说一声‘心服口服’,怎么样,敢不敢赌啊?” 姚云生本就是纨绔,岳峰稍微撩拨一下他便纨绔之态泛滥,直接把今日的事情化成了一场赌局。 这事儿倘若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定然会遭受指责,因为律法森严,岂能儿戏?偏偏姚云生的秉性大家都知道,不仅县里的衙役们知道,老百姓也大都知晓。 因而,姚云生这一说,众人不仅没觉得什么不妥,反而纷纷喝彩,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武氏这么跋扈嚣张,大家敢怒不敢言,姚云生真要用律令来治武攸敏,恐怕要节外生枝,事不能成,还给大家惹来祸事。 但是倘若是赌蹴鞠,那是游戏尔,胜负谁也不能赖,倘若武家因此搞打击报复,天下人都要耻笑武家无量,还有,既然是打赌,武家人也就无法扣各种造反,不敬的帽子,姚云生用这一手让所有人都解放出来了,不得不说妙得很! “好!县尊大人威武!”有人忍不住喝彩,然后便是满堂彩!本来很绝望的强子倏然抬起头来,红红的眼睛中泛起了希望的神采,朱恩等一帮兄弟也皆露出喜色来,因为大家都感到了一丝希望。 武攸敏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岂能认怂?他如果认怂了,那岂不是承认武氏无胆?要知道蹴鞠在洛阳可是十分热门的游戏,各大家族豪门皆养有不少蹴鞠、相扑高手。 每逢佳节,豪门斗鞠都是看点,斗鞠不仅看胜负,还要看双方的气势、胆略、义气、蹴鞠场便如战场,激烈残酷,其背后承载的是豪门的荣誉呢! 因而武攸敏当即道:“好!我就和你斗一场!我不信你区区一合宫县,还有蹴鞠高手,能赢我的人!” “轰!”人群立刻轰动起来,一个挑战,一个迎战,双方的赌约就此确定了!姚云生和武攸敏之争势必要成为合宫县的大事儿。 在合宫县的人们心里面,武攸敏不仅是外人,而且在合宫县胡作非为,强抢民女,百姓对其无不痛恨之,惧其武氏背景,大家敢怒不敢言。 现在,合宫县令姚云生挺身而出,要在蹴鞠上教训武攸敏,而且双方立了赌注,倘若武攸敏败了,不仅要还人赔钱,而且还要当着全县百姓的面低头认错,仅此一个噱头就足够百姓们奔走相告了! 姚云生本就痴迷蹴鞠,眼见武攸敏迎战,他打心眼里高兴,哈哈大笑道:“好,姓武的!你既然迎战,本县令也不占你的便宜,你今天挨了棒子,本县让你调养五天,五天之后,我们就在这蹴鞠场一决高下!” 姚云生说完,冲着乔执中道:“兀那管家,你可听好了!这五日你要约束好姓武的小子,别让他再在我合宫县胡作非为,否则,本县不治他,只治你! 五日之后,蹴鞠决胜负,武小子手底下一彪人马,我县衙出一彪人马,我和武小子各为首领,届时还有中人裁定,尔可有异议?” 乔执中脸色铁青,心中十分的不爽,可是事已至此他能怎么办?只能接受,瞧这情形,他们住在合宫县势必难敌别人人多势众,要想赢这一场蹴鞠赛,还得另想办法呢! 乔执中自视甚高,从洛阳赶过来之前,他根本没把合宫县这么一个小地方放在眼里,现在事情节外生枝,他堂堂管家的面子感觉没地方搁! …… 绣春坊,贵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听着贴身亲随说着岳峰的来历,他着实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田舍儿,本是服力役来县城,竟然引出了这么多事情来!嘿嘿,那几个捕快死得冤,这姓岳的小儿手段狠呢!”贵人淡淡的道。 “司马大人,此事难断定,倘若岳峰真是行凶之人,那傅游艺也必然完全知晓!这姓傅的主薄年龄和大人您相差无几,他莫非还断不了是非曲直?” 贵人微微摇头,用手轻轻的敲了敲桌面,道:“那这几个捕快,必为岳峰所杀!只是他们可能是自己招祸,自己罪有应得!” “此人殊为不简单,行事果决果敢,而且设谋用计也十分厉害!瞧瞧这一次武攸敏小儿惹的这事儿,倘若不是此人设谋用计,只怕一个合宫县留不住这小儿! 他投其所好,博得上司信任,利用上司的嗜好,为自己谋利益,对上他有手段。对下,他明知不可为却坚持为之,笼络人心,视兄弟如手足,也是大有手段!这个人我大抵知晓了……” 贵人身后的汉子弯腰低头道:“能得到大人的如此肯定,也没枉费我这一番打探!有一件事我禀报大人,在查此人的过程中,吾接触了姚云生。 这个姚云生,非要拉着我做斗鞠的中人,裁决双方的胜负,大人您说这中人我能不能做?” “哈哈!”贵人哈哈大笑,道:“好哇!元芳之名响亮得很,这姚云生虽是纨绔,可是对蹴鞠的痴迷却果然是真! 他知道你是一等一的蹴鞠高手,你这中人倘若做不得,谁做得中人?” 第二十七章 紧锣密鼓! 合宫县衙,蹴鞠场上,姚云生一袭短褂胡服,兴致勃勃,跟在他身后,县衙的众多蹴鞠手,大家进行着激烈的对抗演练。 在这所有人中,岳峰最为耀眼,在岳峰之下便是强子!强子神色沉稳深邃,不喜不怒,蹴鞠的水平却是蹭蹭往上窜,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不过几天的功夫,强子就成了岳峰之下最厉害的高手。 县衙里众人对强子的遭遇都知道,所以每每蹴鞠对抗,大家都自发围观喝彩,给蹴鞠场上的每个人加油助威。 强子沉默了,但是他内心的那一团火却没有灭,兄弟们也都沉默,但是大家心中都在暗暗使劲,大家都希望这一次蹴鞠过后,强子能将芸娘要回来。 所有人的力气往一处使,合宫县衙的众衙役士气空前的高涨,短短的五天时间,县衙里的气氛一浪高过一浪。 又是一场激烈的对抗过后,岳峰凑到强子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强子点点头,抿了抿嘴唇。 朱恩给岳峰斟了一杯茶过来,道:“岳兄,看了你们的蹴鞠,对付那武小子绝对绰绰有余。这一场蹴鞠赛,我们必胜!” 县衙的蹴鞠高手中,朱恩等排不上号,岳峰的这一彪文吏,只有他和强子两人入选,其他的蹴鞠手皆是从三班衙役中抽调! 当然,朱恩等人也都穿了蹴鞠服,作为对抗练习的对手,偶尔给朱恩等人做陪练。 局面应该说是一片大好,可是岳峰心中却没有一点的喜色,他隐隐觉得事情不妙,可是他手头掌握的信息太少,又想不出问题可能会出现在哪里。 关键是眼下这样的局面,他所能做的竟然唯有打赢这一场斗鞠才能给强子留一线希望,不得不说,这种憋屈感让人很不爽。 “岳兄,汝可知道这一次咱们斗鞠的中人是谁么?”朱恩神秘兮兮的道,岳峰微微皱眉,道:“是谁?” 朱恩压低声音道:“此人来头大得很,姓李名元芳,是大名鼎鼎狄国老身边的红人,嘿嘿,有他来裁决,任那姓武的背景深,也难以搞鬼! 咱们县尊大人别的能让,可是蹴鞠绝对不会让,所以岳兄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去吧!” “什么?李元芳?”岳峰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不由得大惊,武朝年间的历史岳峰不能全记得,可是李元芳这个名字得益于后世电视剧的演绎,他却是十分了解。 李元芳竟然在合宫县么?岳峰一念及此,立马想到了李元芳背后的那尊大佬,朱恩口中的狄国老,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狄仁杰。 岳峰仔细思忖,忽然想到狄仁杰为了躲避朝中的酷吏,在李显被废之后,他就想办法脱离了朝廷中枢,远遁地方州府,明哲保身,一直到武则天登基之后,他才重新回归。 眼下离武则天登基不远了,按照时间推算,对了,这个时候狄仁杰担任的是洛州司马,合宫县就属于洛州的地盘,这么算起来,狄仁杰在合宫县的可能性便极大了! 狄仁杰名声极好,人称青天,可实际上岳峰却知道,此人心机城府极深,是古往今来最顶尖的权谋高手,武则天一朝,所有的李氏忠臣几乎都遭到了戕害,唯独狄仁杰能够不断的度过难关,而且被武则天高度信任并重用,其声名越走越高,直至寿终正寝。 不仅如此,他在生前还培养了一帮厉害的门生,他的这帮门生后来帮助李唐夺回了江山,狄仁杰曲线救国其用心之深远,手段之高超,让人叹为观止。 岳峰之前没想到这么一个厉害人物,他这么快就能接触到,一时他不由得思绪纷飞! 朱恩显然是狄仁杰的超级脑残粉,只见他啧啧感叹,道:“可惜啊,狄国老没在合宫县!如若不然,以他老人家的为人,这一次武氏犯事,我们直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知国老,国老定然能给强子讨回公道!” 岳峰在一旁听着朱恩这席话,心中只是好笑,狄仁杰为民谋利不假,可是此人的第一信条却是明哲保身。眼下武氏当政,势力极大,他怎么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和武氏为敌。 所以,岳峰确定狄仁杰一定在合宫县,但是他同时确定狄仁杰肯定不会现身伸张正义! 一念及此,岳峰便能够想象到一个场景,那就是一个老谋深算的老头子,此时正环伺在旁边,冷眼看着合宫县发生的这一幕幕事情,不知为什么,岳峰心中一下就感觉不好了!这种被窥探的感觉,让他浑身都觉得不自在,他决定无论如何他得出去探个究竟。 …… 夜,夜幕中魏生明行色匆匆,他的目的地便是合宫县的绣春坊。 在绣春坊的一处隐蔽的酒家,有一位尊贵的客人在静静等着他,这人年龄约四旬,鹰钩鼻,嘴唇薄,穿着紧身长袍,双手结实有力,一双眼睛锐利如刀。 魏生明匆匆而来,看到此人浑身一个激灵,纳首便拜,道:“魏生明拜见丘将军!” 姓丘的汉子微微蹙眉,盯着魏生明道:“嘿嘿,你可知道自己惹了祸了?” 魏生明哭丧着脸道:“将军,魏某知道惹祸了,而且惹了天大的祸!不瞒将军,这些日子下官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该怎么办,今天承蒙将军召见,便知道救星来临了,还请将军给下官一条明路!” 丘姓汉子桀桀怪笑,如同夜枭一般刺耳:“魏生明啊,魏生明,你这个时候还执迷不悟,还不觉醒? 合宫县衙得罪天后武家,那是他们在自寻死路,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他们都得死!而你,倘若继续执迷不悟,你也要死!” 魏生明浑身剧震,心中生出无边的寒意,对眼前的这个人,他心中着实害怕得紧!此人不仅武艺高,而且凶名甚,可谓是杀人如麻,他生了杀心,魏生明打心眼里觉得恐惧。 丘姓汉子很满意魏生明的表情,道:“你既然有这个态度,那我就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你且回去,让那些想活命的都给我老实规矩一些!倘若谁真要和武公子斗到底,休怪我姓丘的翻脸不认人!” 第二十八章 黄雀在后! 五天的时间转眼就要过去,斗鞠的日子就要到来,岳峰心中想着要出去打探一番,恰在这时候,县衙师爷佟忠找上门来,姚云生原来在后院已经等岳峰多时了。 看到岳峰,姚云生从交椅上“溜”下来,那神情一点也不像是威风凛凛的县令,他身上流露出的那股纨绔味儿,让岳峰竟然感到分外亲切! “岳峰,来,来,快坐!来人啊,给岳峰上茶水!” 丫鬟给岳峰端来了一杯大唐最时髦的煮茶,姚云生迫不及待的把丫鬟赶了出去,而后道:“明日便是我们和姓武那小子斗鞠的日子,这一次胜败,关键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岳峰愣了一下,忙道:“大人放心,岳某一定全力以赴,绝不辜负大人的期许和信任!” 姚云生点点头道:“这我知道,不过胜负不仅在斗鞠场,姓武的现在得势,按照咱们的规矩,就凭他手底下的那一彪人马要赢我们千难万难。 然而,那些个溜须拍马,攀龙附凤之徒如过江之鲫,暗地里有人帮他们动手脚!我姚云生也是洛阳坊里面混出来的,现在在合宫县的地面上,我岂能让他们得逞?” 姚云生说完,哈哈一笑,冲着岳峰招招手道:“魏县尉不可靠!回头你出去一趟,把姓魏的先给我悄悄绑了带回来,明日的斗鞠便定然精彩!” 岳峰心里“咯噔”一下,看了一眼姚云生,瞧着家伙,平常一副公子哥儿习气,没想到心眼还不少,看来,为了这一次斗鞠,他是真上了心。 一念及此,岳峰心中立刻觉得笃定了很多,他正想着要告辞去办差,心中忽然泛起一个念头,道:“县尊大人,我听说这一次您请的中人赫然是那李元芳!据我所知,李元芳乃狄大人的亲随,此人出现在合宫县,您想狄大人是不是也在合宫县?” 姚云生瞟了一眼岳峰,摆摆手道:“别管那个糟老头子,也别信那个糟老头子!遇到了他,咱们都得倒八辈子血霉!你指望他能帮你那兄弟伸张正义?可别那么想,这老小子奸猾得很,就算咱们知道他在合宫县,也装作不知道为好,要不然惹祸上身,吃不了兜着走!” 姚云生拍了拍岳峰的肩膀,声音压得更低:“你记住,千万别被那个糟老头子给盯上了,你会苦不堪言的!” 岳峰迷迷糊糊出来,仔细品着姚云生的话,他敏锐的感觉到姚云生和狄仁杰关系不一般,而狄仁杰此人也大抵和岳峰判断的差不多。 岳峰环顾四周,想着合宫县还有这么一尊大神在冷眼旁观,不知为什么,他忽然之间心中竟然生出一点点豪情。 再说姚云生偷偷摸摸的出去见了从洛阳过来的贵人,经历了一番惶恐的煎熬,最后的结果皆大欢喜,他的心情真是舒坦之极。 有了此人帮忙周旋,姚云生得罪武攸敏的事情不仅无过,而且将来还有功!姚云生没有了后顾之忧,便又想着该如何夺回权柄的事情。 这一次斗鞠结束,倘若姚云生败了,不仅他声名扫地,傅游艺等人也要跟着倒霉,他魏生明不就有机会扭转乾坤,反败为胜了么? 而且,魏生明现在搭上了京城的贵人,天后登基在即,大唐一旦改朝换代,必然重用这些贵人,届时他魏生明必然迎来升迁的良机…… 他脑子里转过这些念头,越想越美,就在这时,他冷不丁听到一个声音响起:“魏大人,这么晚了你是忙什么去了?” 魏生明一下愣住,黑暗中他看不清前面的人,只见到有一个黑影挡在了前面,下意识他就要去抽腰间的钢刀。 “嘿嘿!”冷笑声在起:“魏大人,刀剑无眼,千万别乱动,您伤了我都好说,倘若您自己伤了自己,那就偷鸡不成蚀把米倒霉了!您说是不是?” 魏生明握住了刀柄,被这句话噎得不敢轻举妄动,一盏油灯在黑夜中慢慢点亮,魏生明看到了黑暗中的人影,豁然道:“是你?岳峰?” “唰!”他毫不犹豫抽出钢刀,心中杀机乍现,说时迟,那时快,油灯乍灭,魏生明眼前一黑,失去了岳峰的踪迹。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只觉得手一紧,脚下打滑,然后双脚腾空而起,接着便是天旋地转! 岳峰一个过肩摔,将他压在地上,魏生明张口想喊救命,被岳峰翻过来往嘴里塞了一枚核桃,便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岳峰在特种部队训练的抓舌头的本事,抓魏生明简直就如同抓鸡一样简单!他带着魏生明回到了县衙,姚云生正在兴致勃勃的等着呢! 看到岳峰把魏生明干净利落的抓了回来,姚云生高兴的只拍手,道:“哎呦,魏县尉,这么晚了还去见从洛阳来的重要贵人么?啧,啧,本县看你着实辛苦啊!这就让岳峰将你请了过来,你千万别见怪! 这样吧,我这院子很清净,这两天暂时就留给你住了!等斗鞠的事情了结了,回头县尉再出山,到那个时候,县尉想干什么干什么,本县觉不干涉汝,好不好?” 魏生明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大变,他刚刚从丘将军那里得了命令呢!丘将军让他回来把三班衙役中几个骨干的蹴鞠手给唬住,让他们在斗鞠的时候故意使坏,那一来,斗鞠的胜负不就没有悬念了么? 现在岳峰在半路将他截胡了,姚云生将他关了起来,他这个差事就办不了了!姚云生趁这个机会,再给燕二等一彪人软硬兼施,明天的斗鞠岂能如丘将军所愿? 姓丘的可不是善类,魏生明这个差事办砸了,对方一定会认为魏生明是故意为之,回头对魏生明定会倍加的痛恨,一旦那样,魏生明别说升官发财了,要保命估计都变得十分困难! 魏生明拼命的挣扎,欲要挣脱束缚,可是哪里能如愿?他想说话,嘴里塞着东西也不能,姚云生慢慢踱步走到他面前,忽然一抬手,狠狠的一个耳刮子扇过去,打得魏生明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倒。 “吃里扒外的东西,这一个巴掌给你个教训,让你知道合宫县不是武攸敏小儿的!老子才是这里说了算的人。” 第二十九章 元芳怎么看? 短短的五天,对武攸敏来说简直是噩梦一般的煎熬,他这等纨绔浪荡子,平常习惯了放纵狂欢,哪里受得了这般束缚? 屁股上的伤势要养,不能离开合宫县半步,酒肆周围合宫县的百姓对其避之若蛇蝎,更主要的是没有女人,不能花天酒地。他武攸敏何曾受过这等委屈?一时他心中那个恨啊,越煎熬,他心中的恨意越深,他已经想好了,等此事一了,他回到了洛阳,合宫县的这帮王八蛋他一个也不能饶。 “老乔,让你想办法你想好办法没有?明日的斗鞠,一定要把合宫县的那帮田舍儿给灭了!这事儿倘若办不成,回头我让你这外管家也做不了!”武攸敏暴跳如雷。 乔执中面带微笑,不急不躁的道:“攸敏公子放心,当今的天下没有我武家办不成的事情!明日斗鞠,姚云生必败于公子手下!” 武攸敏使劲的跺了跺脚,道:“好,好,好!那姓姚的太张狂,明天我一定要狠狠的将他踩在脚下!还有那几个小吏,爷玩个女人那是看得起他们,他们不识抬举,爷回头一个个的取他们的小命!” 武攸敏面容狰狞,满脸戾气,恰在这时候,一个声音响起道:“攸敏小公子说得好,您老但需一句话,这些事儿下官都能帮您办!” 屏风后面,一名锦衣人踱步走出来,恰是刚刚见了魏生明的京城贵人,他小意的凑上前,道:“攸敏小公子,怎么样?汝还识得老夫?” 武攸敏盯着这人,道:“你……你是丘将军?” “哈哈!”锦衣人哈哈大笑,道:“小公子识得老夫就好,老夫奉天后之命巡查京畿,公子有麻烦,老夫定然效劳!公子放心,有老夫在,公子尽管猖狂,明天的斗鞠,就是你大展神威之时!哈哈……” 武攸敏立刻大喜,腰杆一下挺了起来,道:“好,有丘将军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嘿嘿,憋了四五天,人都疯了!明日斗鞠之后,老子不大闹一场,这帮田舍儿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一旁的乔执中冲着锦衣人拱手道:“些许小事劳将军亲自跑一趟,着实过意不去!将军放心,此事回头定然禀报武相,以报将军之恩!” 锦衣人也是一下乐了,点头道:“管家客气了!这对丘某人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合宫县尉魏生明和某有旧,此人在合宫县经营多年,事情交给他办,定可万无一失!” 他顿了顿,道:“对了,本将军务在身,事情既然已经办妥了,在下便告辞,回头到了京城我们再聚!” “大将军请便,回头到洛阳我家小公子定然做东,重谢将军!”乔执中将锦衣人送出门,一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锦衣人一路率领几个亲随,迅速出了合宫县上了回洛州的官道,刚刚踏上官道,锦衣人忽然勒住马缰,他的一双鹰眼环顾四周,眼神中尽是警惕之色。 “藏在暗处的兄弟!何须藏头露尾,还请现身一见吧!”锦衣人道。 黑暗中,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道:“堂堂的金吾将军,竟然如此自甘下流,甘为武家一纨绔小儿做走狗,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锦衣人瞳孔遽然一收,“唰”一下抽出长刀,他的身形腾空而起,瞬间扑向发声的所在,天空中一道黑影掠过,黑暗中,两个人身形交错,双方都使刀,刀光掩映,金铁交鸣间,两人已经交手了数个回合。 暗中之人冷笑道:“丘将军,你还是去办差吧!就你这几号人留不下我!”那黑衣人说完,身形迅速敛去,没入到了林中,遽然没有了踪迹。 锦衣人持刀在后面追了一阵,黑衣人已经无影无踪,他不由得狠狠的跺了跺脚,其时几名亲卫拍马赶了过来,其中一人道: “合宫县有高人,事情恐怕有变!”?锦衣人微微蹙眉,一跃上马道:“不!此人定然有大谋,合宫县只是小事,倘若我被小事所束缚,恐恰中他的圈套。走,我们迅速奔赴东都,片刻不能停……” 锦衣人的马蹄声远去,树林中黑衣人现身,他迅速攀上树林后面的小山坡,山顶上的贵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元芳,你这一番用心真是良苦啊!看来你是动了惜才之心了?”贵人道。 黑衣人正是李元芳,他抱拳道:“大人,丘神绩此人,豺狼之心,恶毒凶狠之极,我之所以现身,便是让他知道这一次合宫县背后另有高人! 如若不然,他真要动了杀心,凭此人的狠毒,恐怕整个县衙都能鸡犬不留!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只是尽绵薄之力而已!” “元芳啊!这事情的起因其实也因你而起,你不把魏生明的事情偷偷告诉姚云生,明日的斗鞠合宫县衙便必败,合宫县衙败了,你还用担心丘神绩不忿报复么? 所以,很多事情看来很小,可是一旦介入问题便会越来越多,需要你拥有的能力也越来越大! 你瞧着吧,这件事你既然参与了,后面的麻烦将会没完没了……” 李元芳道:“明知不可为而为,是为君子也!” 贵人皱了皱眉头,道:“你是讽我只知明哲保身么?既然你这样说,我也不辩解,一切且看事情的进展吧?” 此时的合宫县衙,岳峰已经连夜将三班衙役所有人都召集到了一起,他一只手搭在燕二的肩膀上,皮笑肉不笑的道: “各位兄弟,我是奉县尊之命而来!这一次斗鞠不仅关乎我们合宫县的声誉,更重要的是还要决定县衙诸位大人,尤其是县尉大人和这位武公子的关系! 这一次,咱们县衙把这个姓武的得罪狠了,按照赌约的规矩,如果赢了,恩怨一笔勾销,对方不能报复!可是如果输了,嘿嘿,声誉丢了事小,恐怕因为开罪武家,还要被大肆报复!所以,各位兄弟可知道这件事的轻重缓急?” 岳峰这一说,大家都齐齐色变,尤其是燕二,脸色更是难看,他和魏生明两人引狼入室,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惹出了祸事儿,这几天燕二都难以入眠呢! 岳峰现在直捅他的软肋,让他难受得紧,可是他还是强忍着道: “县尉大人现在在何处?为什么不见他出来和我等说话?” 岳峰轻轻拍了拍燕二的肩膀,冷笑道:“县尉大人在什么地方你难道还要问么?惹了这么大的事儿,县尊倘若不保他,还有谁能保他? 你们真想要找魏生明,大可以去县衙后院,我刚刚从那边过来,瞧着魏县尉正规规矩矩的跪着呢!” 燕二脸上立刻浮现出畏惧之意,其他的人也都露出畏惧之色,魏生明跪姚云生的事情他们不敢有半点疑问,因为现在县衙里上上下下谁都知道县尊来历高深莫测,就连燕二也不敢怀疑。 岳峰将这一切都瞧在眼里,而后哈哈一笑道:“县尊大人还让我带一句话给各位兄弟!如果斗鞠能赢,他赏钱百贯。 兄弟们,发财的机会到了,明天一战我们一定要扬威……” 第三十章 大胜,大胜! 合宫县衙,宽阔广袤的后院,蹴鞠场的周围人山人海,座无虚席。 喧嚣的人流,呐喊的声浪,疯狂的喝彩,这样狂热的盛况让岳峰不由得想到了一千多年以后的足球赛的盛况。 蹴鞠不是足球,首先规则上便不同,蹴鞠两队各有首领,首领是核心,所谓斗鞠,其实是首领之间争斗,其他的人只是辅佐而已。 中华文化古往今来都有个人英雄主义的情结,从三国演义中来看,好像打仗拼的就是主将的武力一般,两军交战,双方主将先打,哪一方败了,便兵败如山倒,最终要大败。 而蹴鞠便将这种情结浓缩在了小小的蹴鞠场上,双方首领各自率领众多蹴鞠手,其他的蹴鞠手拼命的血战抢夺蹴鞠球,将抢来的蹴鞠球交给首领,让首领攻破“风流眼”,从而占尽风头。 懂蹴鞠的人都知道,越是要凸显首领,就越要训练出强大的蹴鞠手,蹴鞠手越厉害,首领的风头就越盛,就越风光。 今天蹴鞠场上,一方的首领是合宫县令姚云生,另一方的首领则是武家的武攸敏!从双方一交手,武攸敏一方就被打蒙了! 姚云生“球痴”的名号不是白来的,他来合宫县当几年县令,政事啥都没管,一门心思的就躲在后衙斗马蹴鞠,县衙练出了不少的蹴鞠好手。 除了那些好手之外,还有岳峰和强子,岳峰就不用说了,他的蹴鞠水准之高,足可以匹敌洛阳一等一的高手,而强子本就身怀武功,又因为救妻心切刻苦练习,进步十分迅速,足可以称得上是强手。 武攸敏平日只知道花天酒地,霸占别人妻女,对蹴鞠本来就不擅长。再说了,这里是合宫县,武攸敏虽然带的人多,可是这些护卫本就不是蹴鞠好手,这一上场还不被打懵? 场面已经疯了,姚云生一次又一次的碾压武攸敏,心身得到了极大的刺激,可以说是愉悦之极!他想到了最近郁郁寡欢的太平公主,如果公主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心中一定会很高兴。 他觉得自己其实没有别人说的那么不堪,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他干得漂亮,狠狠的羞辱了不可一世的武家人,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当合宫县县令这几年,他觉得自己这个县令今天当得最成功,因为在全县百姓的注视下,他像个英雄一样打败了来犯的武氏浪荡子! 再看武攸敏这边,被打得溃不成军,他那小身板在球场上冲了几个回合,便气喘如牛无力再斗,那模样真可谓是狼狈之极。 “武公子,你要守规矩,切莫动怒,切莫失去了分寸!”作为中人裁决的李元芳在场上谨守自己的职责,不断的严厉警告武攸敏。 武攸敏真是又丢了脸,而且还吃了亏,还受了伤,终于,他实在是受不了了,爆声吼道:“乔执中,那姓丘的田舍儿欺我武家无人耶?如此戏弄于我?” 站在蹴鞠场面的乔执中铁青着脸,心中也是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丘神绩专门从洛州赶过来,称此事已经完全安排好了,可以说是言辞笃定,誓言旦旦。 他堂堂金吾卫大将军,这些小事都办不妥么? 结果呢,全是扯淡,事情完全没办好,今天武家丢人丢大发了,乔执中饶是城府极深,他感到受了很大的刺激,内心对丘神绩也是极度的不满! “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了还不成么?”武攸敏彻底的失去了耐心,撂了挑子!而后他抡起拳头,对着自己的一帮手下便拳打脚踢,边打边骂,真是丑态百出。 姚云生冷笑道:“武攸敏,我们立了规矩在前面,现在你败了,你得履行规定了!今天这个机会正好,你且站在这场中央对着我合宫县百姓说一声‘心服口服’!” 武攸敏发泄了一番,气焰稍稍的消了了一些,他盯着姚云生道:“姓姚的,好!你够狠!你给我记住了,等我到了洛阳,将来再报今日之恩!” 武攸敏说完,环顾四周,脸上尽是戾气,他嘴唇掀动,张了几次嘴,认怂的话却怎么也难以说出口。 姚云生大步上前,直接就是一脚踹过去,武攸敏的小身板被这一脚踹出半丈开外,一个立足不稳,跌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 “你还真当自己是爷了?老子姚云生不吃你这一套!在我面前放狠话,我一脚踹死你!”姚云生蹴鞠凯旋,心气立马上来了,所谓武氏在他心中的印象也不过如此。 纨绔最大的本事就是欺软怕硬,现在武攸敏这怂样就是软不拉几的,姚云生不趁机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哄!”周围响起铺天盖地般的喝彩声,显然大家对姚云生的举动十分的满意,再看武氏这边,完全落入了下风,乔执中脸上能滴出水来,面临这样铺天盖地,群情激昂的场合,他也无可奈何。 最终,武攸敏环顾左右,发现自己依然彻底的孤立无援,只好站起身来低着头,说道:“我心服口服!” 姚云生哈哈大笑,众多蹴鞠手们都哈哈大笑,强子则是双手握拳,眼泪情不自禁的哗啦啦的流,朱恩等人凑过去安慰他,岳峰也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一场斗鞠,总算漂亮的赢了下来了。 “武攸敏,听好了!立马回去还人!然后,立刻给我滚,滚回洛阳去,别在我合宫县丢人现眼!”姚云生霸气的道。 “哄!”周围的人又是起哄,无疑,合宫县百姓今天心头都非常高兴,因为在合宫县耀武扬威,抢人妻女的武攸敏今日终于认栽了,这让合宫县百姓觉得扬眉吐气。 武氏众人,则是如同过街的老鼠似的,灰溜溜的抱头鼠窜,那一种狼狈,让见者无不拍手称快。 姚云生再一次道:“今日大胜而归,所有人皆有赏赐!晚上领赏庆功!” 他用手指向岳峰,道:“今日蹴鞠,首功便是岳峰!他是我合宫县的真勇士,也是我合宫县蹴鞠的第一好手!” “岳峰,岳峰!”人群都叫岳峰的名字,众多蹴鞠手纷纷围拢过来将岳峰抬起来抛到了空中。 第三十一章 惊变 宿醉一夜,岳峰从睡梦中醒来,稍稍洗嗽完毕,便听到外面传来朱恩的惊呼声:“岳兄,汝可醒否?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呢!” 岳峰微微皱眉,朱恩已经掀开了门帘,岳峰道:“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那个……死人了!三皮死了!” 岳峰眉头一挑道:“怎么回事?怎么死的?”他披上了罩衣,又道:“还不快召集人,我们一起去看看?” 朱恩站着一动不动,吞吞吐吐半天,道:“昨天晚上,那姓武的耍花招,他把芸娘还给了强子,可是还回来的却是个死人!强子回到家里,见到了床上直挺挺的躺着一个死人,当即就疯了……” “什么?”岳峰只觉得有一股冲天的怒气从心底倏然升腾而起,他握着拳头,狠狠的一拳砸在塌上,梨木的床榻被他一拳轰然砸垮。 “姓武的欺人太甚!”岳峰着实怒了,武攸敏的蛮横嚣张彻底的激怒了他,作为一个现代军人,他骨子里面的那种正义让他对这样的事情无法接受。 同时,他也更深切的感受到了大唐这个时代的冷血和残酷,豪门权阀可以为所欲为,普通百姓则只能忍气吞声,逆来顺受,老婆被人霸占了,也只能当成缩头乌龟。 强子这一次的遭遇,因为激怒了武攸敏,武攸敏便可以强势杀人,嚣张的离开,这是个天下公义已经荡然无存的年代! 岳峰暴怒,朱恩吓得连连缩脖子,小声道:“姓武的昨天连夜已经跑了!这小子在合宫县吃了亏,丢了丑,估计也知道再不跑恐怕会有杀身之祸……” 朱恩边说话边看岳峰,岳峰的脾气他很熟悉,如果姓武的没走,岳峰真敢动手杀人,朱恩很庆幸武攸敏识相,要不然,这件事恐怕无法收场。 “走,跟我一起,我们一起去现场看看……” 岳峰率领县城的衙役直奔强子所住的大街,这条大街上围满了人,捕班的衙役们已经将强子家的院子团团的围住了,首领燕二见到了岳峰,连忙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十分小意的道:“岳兄弟,你可来了!哎呦喂,这事儿真是闹得,丢的可是好几条人命呢!” “强子呢?强子去哪里了?”岳峰冷冷的道。 燕二把手摊开,道:“不见了!跑了!三皮被他用铁钎子一下捅死,街坊邻居们都亲眼目睹,就在昨天晚上! 你说强子兄弟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芸娘死了着实让人扼腕,可是就算再伤心,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兄弟?” 周围的三班衙役,还有跟着岳峰一起来的众人都齐齐点头,岳峰把眉头皱起来,豁然扭头看向身后:“王瞎子,你站出来说说是怎么回事?你们是多年的兄弟,应该对此有个判断吧?” 王瞎子从人群中站出来,捏捏诺诺半天,才道:“芸娘的事情是三皮说出去的!那姓武的能找到这里,也是三皮在暗中指的路!当……当时……三皮也只是贪财,没有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情……” 王瞎子这一说,全场哗然,大家终于明白了强子捅死三皮的原委,他不是得了失心疯,而是不能饶恕自己的老婆被兄弟出卖! 岳峰脸色铁青,一字一句的道:“都听到了,三皮该死!”岳峰脸上浮现出浓郁的杀机,他已经在县衙拥有了很高的威信,因此他的一句话说出来,全场无人敢反驳。 朱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一步道:“可是岳兄,强子现在没了踪影,以他的性格会不会再犯傻?他犯傻,要自寻死路便太令人惋惜了!” 岳峰冷笑一声,对周围的众人道:“你们怎么看呢?” 王瞎子当即也仰着头道:“我等都觉得朱兄弟说的有理!” 岳峰嘿嘿的笑,道:“还有一个意思你们恐怕没有表达出来!那就是强子有可能给我们每个兄弟惹来极大的灾祸! 好了,把所有人都撒出去搜寻强子的踪迹,尽最大的可能找到他,去吧,都去办差……” 人都撒出去了,岳峰一个人回到县衙的廨舍闷闷不乐,朱恩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捏捏诺诺的道: “岳兄弟,汝……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岳峰扭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道:“没有,只是心中着实不快啊!这姓武的欺人太甚,强子不能忍,倘若这等事落在了我的身上,我也不能忍!” 朱恩道:“岳兄弟的脾气吾知道,只是当今这个世道,武氏太强大,再说了,我大唐自开国以来,权阀豪门便不是我等平民能挑战的。岳兄的性情让人佩服,可是却……却并不值得推崇,那可是要惹杀身之祸的呀……” 岳峰抿了抿嘴唇,淡淡的笑了笑,的确,岳峰的思维很难被大唐的人理解,所以朱恩的规劝没有错,岳峰怎能要求朱恩这个土生土长的大唐人拥有和他一样的思想? 而正因为如此,强子的存在对岳峰就弥足珍贵了,强子对芸娘的爱意和对武攸敏的恨意都如此的真实,岳峰相信,如果不是怕连累兄弟们,这小子真能豁出命去和武攸敏一搏。 强子是个性情中人,是个敢作敢为的好兄弟! 一念及此,岳峰道:“朱恩,你放心吧!强子不会干连累兄弟们的事情,你吩咐下去,大家尽量找到他,如果硬是找不到也就不用强找了吧?我相信凭他的本事,在这天下定能有他的容身之所。” 岳峰站起身来,踱步走到窗户边上,内心有一种难言的压抑,强子暴起杀人,迅速逃遁,从此他就成了最危险的“浮逃”。 岳峰不由得想,倘若自己也遭遇到了同样的事情,在这个纷乱无道的乱世,自己能有怎样的求生之道? 岳峰心中忽然便生出了追求力量的渴望,他之前想去追求一辈子悠闲田舍翁的生活,在当今的世道只能是水中月,镜中花。因为,这个世道律法已经崩坏了,悠闲田舍翁连自己的妻儿都保不住,这样的人生还能悠闲么? 一念及此,岳峰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他决定闯一闯大唐的名利场,他这个念头一起,便想到了李白的一句诗:“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潇洒浪漫如李白,在大唐的年代,却也对功名如此热切,岳峰以前觉得鄙夷之,可是现在,他忽然能体会认同了…… 第三十二章 一个不留!! 东都洛阳,多事之秋,从宫里接二连三传出的消息皆是关于诸王造反的事情。 自正月大将军薛怀义始督造明堂,役民夫数万人,洛阳似乎再也不能安宁了…… 李唐诸王被逼到了绝路,不得不愤而起兵反武,高祖子绛州刺史韩王元嘉,青州刺史霍王元轨,金州刺史江都王绪,邢州刺史鲁王灵夔等等数十名李唐王爷揭竿而起,一时整个大唐,倒处烽烟四起…… 金吾卫左将军丘神绩奉诏入宫,天后任命丘神绩为清平道大总管,命其领兵平叛,丘神绩一跃成为了手握重兵的实权人物,东都洛阳,人人为之侧目。 夜,金吾卫将军府,丘神绩一袭锦袍端坐在大堂之中,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神色愈发的阴沉,他的眼睛像鹰隼一样锐利,杀伐之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手底下的第一心腹谋士罗文直都不敢和其对视。 “啪!” 丘神绩一巴掌拍在面前的几案上,勃然道:“本将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吃过这样的亏!区区合宫县,竟然惹出了这等事情来,文直,你说说,是谁在和本将作对?” 罗文直名字很响亮,可是人却生得形容猥琐,他眨了眨那一对狡狯的斗鸡眼,沉吟道:“将军,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将军去合宫县恐怕暗中被人盯上了!有人给将军下了药,导致将军在那武氏小公子面前夸下了海口,结果却事与愿违,武氏小公子在斗鞠场上惨败,将军也跟着丢了面子!嘿嘿,这年头敢跟将军您作对的人可不多了……” 丘神绩冷冷哼了一声,道:“我是有大事在身,急着回洛阳,要不然就算对手是天王老子,我也能挖出来!” “那是!区区合宫县的几个蝼蚁算什么?哪里能入得了将军的法眼?将军现在被天后拜为清平道大总管,手握重兵,满朝文武皆侧目,那武氏子弟对将军也多有拉拢之意,这点事儿根本不值一提!”罗文直连忙恭维道。 丘神绩道:“虽然不值一提,但是也不能不理!文直,你说说该怎么办?” 罗文直沉吟了一下,道:“要不我亲自去一趟合宫县,仔细查一查吧,谅合宫县也不是个藏人的地方,等我查个水落石出,而后再出击,报这一箭之仇!” 丘神绩摇摇头道:“晚了!现在去报仇一切都晚了,那武家小儿武攸敏是个暴戾无耻的混蛋!这一次出了这样的事儿,这小儿对我必然已经痛恨无比。我就算报了一箭之仇,能挽回这小儿对我的看法吗?” “这……”罗文直一下愣住,丘神绩继续道:“武氏是本将今后必须要依仗的大靠山,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的负面的东西,这一次也怪我太大意了!没想到小小的合宫县,竟然还有高人隐藏,嘿嘿,大意了啊……” 罗文直道:“将军,此事还有挽回的机会,武攸敏匆匆离开合宫县,应该还没有回到洛阳,将军现在开拔在即,明日可以和他碰个面,把事情的曲折原委和他说清楚,我想就算武攸敏年轻不懂事儿,他家里的长辈也能明白将军的本心呢!” 丘神绩哈哈一笑,笑声如夜枭一般森然,良久,他笑声戛然而止,道:“算了吧!那样太麻烦,而且事倍功半。我就是个粗人,行事也喜欢选择简单的方式,这样吧,还是杀了吧!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罗文直一脸迷茫,道:“杀?杀……怎么杀?” 丘神绩淡淡的道:“我培养了这么多年的黑箭是用来吃干饭的么?你亲自率领,即刻出发,觅得武攸敏这个小杂种,立刻动手,记住要干净利落,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罗文直吓得从塌上弹了起来,张大了嘴巴,完全惊呆了,丘神绩是要干什么?竟然要将武攸敏一行全部杀光?我的天,饶是罗文直跟随丘神绩多年,也被他这个设想给惊呆了。 可是仔细想想,此时杀武攸敏的确是一步妙招,因为武攸敏在合宫县落败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失败者的风度,而是杀了人家的女人送了回去,他如此作为必然在合宫县惹出更大的怨恨来。 如果此时此刻,武攸敏被杀了,谁能怀疑到是丘神绩动的手?武家收到消息,让人盘查此事,必然会将矛头指向合宫县诸人,那合宫县背后隐藏的所谓高人也藏不住,必然遭到武家的疯狂报复。 丘神绩简单直接的解决了两件事,他既不用担心武攸敏回武家之后会记恨他,因为死人不会记恨人。另外他也可以轻松报合宫县被阴之仇!但是这样的手段,也只有丘神绩能施展出来,寻常人断然不可能有这样的思维。 “怎么了?文直,有什么不妥么?”丘神绩道:“这个世道,强者为尊,手中握着刀,就要记住刀是用来杀人的! 天后为什么重用本将?因为本将的行事最贴合她老人家的心意,我就是她老人家的一柄锋利的快刀,她念头一动,我刀便出鞘了,让她省心省力,嘿嘿,我焉能不被重用?” 罗文直瞪着老鼠眼,一字一句的道:“将军真英雄也,罗某佩服!” 丘神绩抬抬手道:“行了,你我之间恭维之词就不用说了,你快点去办差吧!今天风高气爽,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你今晚杀了人,明早消息就能到洛阳,恰好我明天开拔出征,我趁此机会带兵一路横扫合宫,嘿嘿,这养兵如同养狗,我的兵在东都太饥寒了,是该放出去吃点腥味的东西了!” “明白了,将军,请将军放心,罗某立刻去办!我们十八黑箭,神不知鬼不觉,定然把事情干得天衣无缝!”罗文直道。 丘神绩轻轻点头,走上前拍了拍罗文直的肩膀道:“切记要赶尽杀绝,但是这彪人中的那个叫乔执中的外管家要成为例外!” 罗文直点点头道:“明白了将军,所有人真都死绝了,还有谁给洛阳传递消息?洛阳收不到消息,将军的计划受到影响便不美了……” 丘神绩哈哈大笑,罗文直也哈哈大笑起来,两人的笑声皆极度的阴森,夜晚中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第三十三章 被人杀了? 合宫县因为强子逃离的事情,掀起了很大的波澜,傅游艺这几天为此闷闷不乐,岳峰的心情也不佳,尤其是听这糟老头子唠唠叨叨,他觉得实在烦得很。 眼下岳峰琢磨着自己在县衙里的事情也基本稳定了,便想着和朱恩一起回合宫县梓泽乡老家一趟。 朱恩早就想回家,收到岳峰的邀约,当即大喜过望,立刻便应允了。 梓泽乡就在县郊,但是也足有五十里路,因而两人约定一大早便出发,这前夜,岳峰躺在床上,竟然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岳峰对他在大唐的“家”的印象其实很淡薄,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二天便被征召服力役,他和母亲还有嫂子也不过见过一面而已,大兄上次到了来了县衙,但是也只是匆匆接触,并没有长期一起生活。 不过,他今天心中竟然压抑不住激动,似乎那个“家”真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灵魂归宿一般。 这样的感情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他想也许这个世界上,也就是那几个人才是真正的在彼此牵挂吧? 岳峰脑子里思绪纷飞,一直到半夜,他才迷迷糊糊的睡去,睡了不太久,他忽然惊醒,从塌上坐了起来,一场噩梦惊出他一身冷汗,不知为什么,他心中忽然觉着不安。 他再难入眠,从塌上起身穿衣,从房间里出来,外面的天色还是一片漆黑!隐隐,他感到前面廨舍里有光,他微微皱眉,下意识的慢慢的往前走。 穿过了傅游艺的居所,前面便是县衙的正堂,再穿过正堂,到另外一边的院子,这里不是县尉魏生明的居所么? 岳峰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因为他刚才看到的光亮便是这边,这个在斗鞠中当了冤大头的魏生明,在这个时候想干什么? 岳峰只稍稍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魏生明宅子里的灯光又亮了起来,岳峰隐隐听到魏生明在道:“这个时候要大祸临头了,我还能顾得了几房女人么?” 然后他又听到一个声音,却是燕二:“大人,这件事我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武攸敏死了,遭殃的绝对不是大人! 傅游艺,周柔甚至还有县令都比大人的处境艰难,因为合宫县上下,谁不知道是他们对武攸敏的敌意最深?” 岳峰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惊呆了!我的天,武攸敏死了?被人杀死了么? 岳峰脑子里第一个想到了强子,不过旋即他否定了这个念头,因为强子绝对不会如此莽撞了,他决定逃离合宫县,心中应该已经有了决断要从长计议去报仇。凭他一人之力,怎么可能杀死护卫环伺的武攸敏? 还有,就算强子有机会这么干,他也不会不考虑合宫县的这些兄弟们,岳峰笃信强子绝非那种为一己之私,置兄弟安危于不顾的人。 魏生明和燕二之间产生了争议,大抵是魏生明觉得大祸临头,欲要溜之大吉,而燕二则觉得事情还很难料,还能等一等。 岳峰也不由得去想这件事将会引起的后果,首先,消息传到了合宫县,那必然消息也传到了洛阳。 岳峰甚至觉得武攸敏之死应该不是昨天的事情,因为合宫县并没有人跟随武攸敏,掌握他的行踪。 这样武攸敏被杀的消息必然存在滞后,很有可能在一天之前,洛阳就收到了武攸敏身亡的消息了…… 岳峰心中这样想,便开始慢慢的推算时间,通过认真反复的推算,岳峰觉得自己的判断九成九应该是准确的,一念及此,他蓦然想到,也许此时此刻,来自洛阳的行动已经马上就要到合宫县了! 岳峰瞬间紧张起来,他慢慢的退回去,趁着夜色找到了朱恩住的地方,他将朱恩唤醒,道:“小子,别迷迷糊糊睡不醒了!快点起床,我们即刻起程回家。” 朱恩一晚也翻来覆去没睡着,被岳峰叫醒之后,他非常干净利落的收拾妥当,两人轻车简从,迅速的出了县衙的后门,直奔两人老家梓泽乡所在的方向而行。 两人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天色渐渐亮了,岳峰道:“朱恩,前面有一片树林子,我们进去坐一坐,趁着休息的功夫,我们谈一件事情。” 进入了树林,两人刚坐下,岳峰便感觉地面开始发出某种震动的声响,岳峰微微皱眉,忽然脸色一变,道: “不好,是骑兵!快,我们暂是到丛林中避一避!” 岳峰拉着朱恩,一头扎进了丛林,两人刚刚藏好身形,便看到一彪人马,杀气腾腾的从官道上飞驰而来,瞧为首之人,一脸的阴翳,看上去凶神恶煞,岳峰的心中便感到阵阵的寒意。 岳峰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彪人马定然是去合宫县,而且他们的到来定然和武攸敏的被杀有关系! 武攸敏死了,这简直是捅破了天,武家不可能善罢甘休,武攸敏在合宫县的事情一定会被扒出来,到了那个时候,杀武攸敏最大的嫌疑人必然要落到岳峰等一众人身上。 强子恰恰又逃走了,他的嫌疑怎么也洗不掉,岳峰和强子等人是铁兄弟,对岳峰等人来说,这样的局面他们无论如何也扛不住。 岳峰脑子里思绪纷飞,他火速离开县衙就是预料到了危机,想暂时避一避风头,他如果再迟哪怕小半个时辰,他恐怕都没办法离开县城。 “岳兄,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我瞧着你的脸色有些不对劲!”朱恩压低声音道。 岳峰吐了一口气,道:“朱恩,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了!这两天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这件事情恐怕谁都兜不住,从刚才这一彪人马的行动来看,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你我兄弟遇到麻烦了,遇到大麻烦了!” 朱恩讶然道:“什么事情?是不是强子的事情,是不是这小子惹了天大的祸?” 岳峰嘿嘿一笑,摇头道:“这事儿和强子无关,但是武攸敏这个小杂种离开了合宫县之后,人还没有到洛阳便被人杀死了! 他的所有随从无一例外,全部被杀,这件事我也是昨晚才听说的,当时很怀疑,但是现在我越来越相信此事绝非空穴来风……” 第三十四章 一场大劫难! “怎么和强子无关?这事儿除了强子之外还有谁能干?呼……”朱恩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岳兄,汝什么都好,我对汝也很佩服,但是汝就是心地太善,强子杀三皮逃遁,他就没想过自己能活下去! 他自己的命都不顾了,我们这些兄弟的命他还能顾?武攸敏一死,我们该怎么办啊!该怎么办?” 朱恩武侯出身,见识不差,他一听武攸敏被杀的消息,便立马意识到要大祸临头了,他伸手抓住岳峰的胳膊,道:“岳兄,这件事你拿主意!” 岳峰苦笑道:“今天临出发的时候,我在包袱里面放了一点干粮,我们白天不能出去,只能晚上悄悄出去,暂时先避一下风头,而后静观其变!” 朱恩道:“不就是要挨饿么?不怕,我们先藏起来,晚上再出去!” 岳峰和朱恩当即往树林深处走,穿过了丛林,循着山的走向重新往合宫县衙的方向靠拢。 两人从县衙出来只走小半个时辰,也不过走了几里路而已,两人在在丛林中循着路返回,虽然要费一些周章,但是也并不困难。 两人在山里绕了半天,终于登上了县衙后面的一座山包上面,岳峰爬上了一棵大树,居高临下俯瞰县衙的情形。 果然,合宫县衙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甲胄鲜亮的一队队军士将县衙团团围住了,看着情形,县衙已经完全沦陷…… “啊……”朱恩惊呼一声,用手指着山下道:“岳兄,你看那边,他们杀人了!” 岳峰皱着眉头,眼睛看向朱恩所指的方向,果然看到县衙后面的演武场边上,有几具尸体歪七竖八的乱横着,岳峰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一颗心顷刻沉到了谷底。 朱恩却是“哇”一声嚎头哭出声来:“死了,都死了!肯定是鲁小山,王瞎子他们,我就说了,大家都逃不掉的!武攸敏我们惹得起么?他死了,我们大家都得跟着陪葬……” 朱恩从树上溜下来,整个人委顿到了地上,像是被抽空了脊髓的软体动物一般,一动不动了。 岳峰也从树上下来,背靠着树干慢慢的闭上眼睛,脑海里陷入了沉思。的确如朱恩所说,现在局面变得极其的凶险了,岳峰脑子就想,究竟是谁杀了武攸敏?他蓦然想到了一个人,是李元芳么? 岳峰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来,他又轻轻摇头,他没有理由信任强子而不信任李元芳。因为这事儿傻子都能看出来,武攸敏刚刚在合宫县吃了亏,和合宫县结了冤,在这个时候他死了,哪些人会脱不了干系。 武攸敏固然可恨,可是杀了这个人,让合宫县全县上下都陷入绝境,这人除非和合宫县有仇…… 岳峰脑子里有些乱,一时他也想不到应对之策!合宫县衙回不去了,他身上的公验也不敢用了,他现在出山便沦为了浮逃。 岳峰尤还记得在驿馆抓“浮逃”的情形,一旦成为了“浮逃”,天下之大,便再也没有容身之所了。 “岳兄,你想到办法没有?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要不我们现在回乡去……”朱恩弱弱的道。 岳峰睁开眼睛,道:“先不要慌!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吃点干粮,等天黑了我进县城去探一探而后再做决断!” 岳峰打开包袱,取出一点干粮两人分吃,因为两人心中都有心事,寥寥吃了一点都没有了胃口,岳峰收好了干粮,开始闭目养神。 面对如此危局,岳峰并没有多少慌张,他的人生阅历中有无数次都面临生死的危机,相比起来,这一次远远算不上最凶险。 岳峰的冷静也给了朱恩很大的信心,两人就这样藏身在丛林中,一直到天色完全暗下里。 天黑了,岳峰也没有马上动,而是等到接近子时他才豁然起身,朱恩道:“岳兄弟,你要去了么?” 岳峰道:“你记住了,天亮之前我就回来!如果我没有回来,你自己离开,千万不要使用公验,也不要回家,最好昼伏夜行奔赴洛阳,那样反而有保命的机会,你明白么?” 朱恩轻轻的“嗯”了一声,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岳峰嘿嘿一笑,道:“关键时候可是要搏命的!你还记得驿馆的那一次么?可能这一次更要凶险,你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朱恩陷入了沉默,岳峰道:“好了,我走了!你等着我。”岳峰说完,身形没入到丛林中,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子时,合宫县衙周围依旧灯火通明,甲胄鲜亮的士兵在轮番的值岗,亲率这一彪军队的首领不是别人,正是丘神绩的心腹谋臣罗文直。 丘神绩现在是平叛大总管,率领大军从洛阳出发,横扫各道平定诸王叛乱。合宫县附近,武氏子弟武攸敏被杀,消息传到洛阳,武家震怒,丘神绩亲自登武家之门,跪舔表忠心,拍胸脯表示要把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罗文直领兵到了合宫县,二话不说先把合宫县衙给团团围住,随他一同过来的是武家的漏网之鱼,武家外管家乔执中。按照乔执中的指认,县衙里众多吏员,除了县令姚云生之外,其他的人都没有幸免,统统抓了起来,要么被监视了起来。 罗文直虽然是文人,可是行事也是相当的霸道嚣张,强子,岳峰这两个关键人揪不出来,他一言不合便杀人。 六房文吏有好几个人皆被他乱刀剁死,整个县衙顷刻间陷入到了无限的恐怖中…… 岳峰如幽灵一般潜入到县衙,看到县衙里的惨状,他心中怒意迅速的攀升,他悄悄摸到傅游艺所居的廨舍,廨舍外面也有几个兵丁在守着。 他思忖再三,还是趁着几名兵丁没注意的当口推开了傅游艺后面的格栅窗子,人如狸猫一般的钻了进去。 傅游艺正在塌上躺着,他听着外面淅淅索索的声响倏然睁开了眼睛,岳峰已经凑到了他的面前:“傅大人,别出声啊!让外面的人知道了,那就是杀身之祸了!” 傅游艺微微愣了一下,慢慢从床上坐起来,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嘿,真是天降横祸啊,遭了这一场大劫难!” 第三十五章 我有一计! 夜色中,傅游艺的脸色看不清楚,但是从声音判断,他的情绪很平稳,并不见有多大的波动。 岳峰道:“幸亏我回家错过了今日的突变,要不然迎头撞上,恐怕局面更不可收拾!” 傅游艺扫了岳峰一眼,晚上略略有点灯光,他也看不到岳峰的面容,沉默了片刻,他道:“岳兄弟,你老实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你干的?或者是不是强子干的?” 岳峰叹了一口气,道:“傅大人,您稍微想想便知道这绝无可能!就算强子和我皆是冲动无脑之徒,也没有能力干这事儿啊!尤其是我,时间上也来不及,嘿嘿,武攸敏小儿,我就算要他的命也不需要这么急躁,非得让自己陷入这样被动的局面?” 傅游艺微微皱眉,轻轻叹气,道:“那这件事便是别有用心之人出手的了!现在洛阳的局面混乱,天下的局势也混乱!很多人都想趁着混乱浑水摸鱼!” 岳峰道:“是啊,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没有了活路了!而对傅大人来说,本来形势一片大好,合宫县的百姓对大人很拥护,现在大人要想为合宫县百姓再谋利,恐怕也千难万难了!” 傅游艺脸色变得很阴沉,岳峰这句话说到他心坎上了,一个武攸敏之死何足道哉,可是倘若因此挡了他的升官发财之路,那便如同杀他的父母一般,这口气无论如何不能忍。 傅游艺轻轻拍了拍岳峰的肩膀,道:“岳兄弟,你我虽然年龄悬殊,可是一见如故,我傅游艺但有一口气在,就不会不顾你的生死安危! 你说得不错,眼下武攸敏被杀,在合宫县你已经没有生存机会了!不过,有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傅某现在有一计,凭你的本事一定能成!” 岳峰道:“岳峰洗耳恭听,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傅游艺嘿嘿一笑,道:“你立刻潜入洛阳,而后散布消息,就称这一次武攸敏之死是狄仁杰所为!狄仁杰此人,嫉恶如仇,天下百姓皆知,而武攸敏在合宫县肆意妄为,***女,乱杀无辜,这等十恶不赦之徒狄大人岂能饶恕? 所以,狄大人一句话,武攸敏便人头落地,那武家欺软怕硬,不敢对狄仁杰动手,只知道欺负合宫县的几个小角色以泄愤,必将为天下人耻笑……” 傅游艺说到此处,顿了顿,道:“岳兄弟啊,你这么说,很多事情便可以天衣无缝。比如你的公验上只是一田舍儿,为何武功、见识甚至蹴鞠皆如此厉害?原因无他,因为你是狄相暗中培养的年轻人! 你有了这个身份,就算将来有人再找你,也会非常忌惮。至于魏生明之流,那更是只能仓皇逃窜!” 岳峰整个人都懵了,他被傅游艺的这一计给惊呆了!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傅游艺这老东西,平常看上去迷迷糊糊,其实藏得很深呢! 就比如狄仁杰的事情,岳峰自忖看清楚了,人家傅游艺其实看得更清楚,只是人家就是一言不发而已!关键时候,他想要利用这件事,便信手拈来,运用得如同羚羊挂角,没有一点寻迹。 相比起来,岳峰还是觉得自己嫩了很多,至少自己想不到这样一招祸水东引同时又狐假虎威的计策来…… 傅游艺见岳峰半晌没有动静,他伸出手来抓住了岳峰的胳膊,道:“岳兄弟,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么? 你要明白,我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十有八九就是事情的真相,狄相的为人天下人皆知,武攸敏在合宫县的所作所为李元芳亲眼目睹。以狄相的性格,他岂能让武攸敏这等恶徒逍遥法外? 你放心,狄相是个敢作敢为的人,这个消息你不去传播,很快天下人也都知道!只是你现在尽快传开,而后让我们跟着少遭一些罪而已,你说是不是?” 岳峰翻了一个白眼,心想我信你个鬼,糟老头子。狄仁杰那等人精,怎么可能干如此愚蠢的事情?傅游艺完全就是信口雌黄了。 不过岳峰也不揭破,反而道:“大人放心,我谨遵大人的吩咐,立刻去办妥此事!只是我担心,自己冒充狄大人的人,会不会……” 傅游艺摆摆手道:“你的担心就是杞人忧天,在合宫县你就是一个小角色,洛阳知道你名字的人也就乔执中而已,更只有他一人和你照过面,你怕什么? 至于狄相那边,他向来喜欢提携后进,天下被他提携的才俊不知几何,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只要你们不照面,恐怕连他自己也不会否认此事呢!” 岳峰点点头,对傅游艺已经心服口服了!这老小子,鬼招实在是多,岳峰甚至觉得之前有些轻视他了,这家伙平常行事是难得糊涂呢!真正到了关键时候,瞧瞧人家的手段,这才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走吧,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你放心吧,县衙里的兄弟我会尽量保全!关键是你的速度要快,此去洛阳,昼伏夜行两天足矣!消息在洛阳传开,三天合宫县就能解围了!”傅游艺道。 岳峰也不废话,对傅游艺抱拳道:“傅大人,既然如此在下就告辞了!大人放心,我定然办妥此事,还希望大人不要被这件事牵连连累,能够尽快成就大事!今日别过,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大人,后会有期了!” 傅游艺从塌上溜下来,握着岳峰的双手,道:“岳兄弟,老朽这条命是你的救的!那些矫情的话我不便多说,我只是觉得你我二人颇为有缘!眼下这光景,你我都未成事,你一身本领没有用武之地。老朽官微言轻,只能做缩头乌龟。 然而,这天下的事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他日你我二人也未必没有富贵的一天。我傅游艺年过花甲了,胸中的志气也未有稍减,岳兄弟正当花样之年,更不能有灰心气馁。 这一次受的挫折和委屈,他日便是你拥有的难能可贵的财富!去吧,老朽等着你的好消息……” 第三十六章 逃遁!! 夜色中,岳峰在山路上飞奔,胸中只觉得有一股激流汹涌澎湃,傅游艺的一席话,竟然说得他热血沸腾。 冷静的想想,傅游艺其实是在“忽悠”他,让岳峰宣称或者是让大家以为岳峰是狄仁杰培养的年轻人,这简直就是掩耳盗铃,这是侮辱狄仁杰的智商么?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岳峰现在作为“浮逃”,面临的前途都非常的凶险,稍有差错便万劫不复。 但是,傅游艺最后的那几句话,还是让岳峰心生佩服。无论历史怎么评价傅游艺,这个人年过花甲,依旧初心不改,依旧拥有如此斗志和心态,这样的人就值得佩服!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一辈子最后的归宿全是一样,所以,人生的过程才是根本!有的人平平淡淡一辈子,有的窝窝囊囊浑浑噩噩一辈子,甚至有的人堕落消沉一辈子,古往今来,这些例子都比比皆是。 傅游艺显然不同于这些人,他的出身不高,起点很低,可是从来没有忘记过初心,从来没有对命运低过头,服过输,这样的斗志让岳峰很受感染。 岳峰回到丛林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朱恩在焦灼中看到了岳峰的身影,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 昨天一夜他都在恐惧和害怕中度过,他担心岳峰就此一去不回,如果那样,他一个人绝对没办法存活! 他现在成了“浮逃”,放眼四方,但凡是有人的地方他就没有了立足之地!他的智谋和身手也都平平,他实在是害怕啊! “岳兄弟,怎么样?可有收获么?”朱恩道,言辞十分的迫切。 岳峰摇摇头道:“情况很糟糕,县衙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县令姚云生也没有办法扭转局面! 你我现在倘若回去就是自寻死路,所以,我们从此只能浪迹天涯了!” 朱恩怔怔说不出话来,随即眼眶渐渐的泛红,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道:“这是为什么啊!我们又没有杀人,我们又没有犯事儿,为什么逼得我们无路可走?” 岳峰抿了抿嘴唇,冷冷的道:“为什么?因为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们就是这个世界上的小蝼蚁,只需要一波小小的风浪,便能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朱恩道:“那……那现在怎么办?” 岳峰摊摊手道:“死马当活马医,我们先在丛林中赶路,待到晚上我们再偷偷的上官道,你放心,我们只要到了洛阳便安全了!” 岳峰故意把话说得十分笃定,因为他看出朱恩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在这种情况下,岳峰故意说出了一个目标,这样操作比普通的安慰有效得多。 果然,朱恩一听到了洛阳便安全,立刻来了精神,道:“此话当真?” 岳峰道:“当然是真的!我昨晚见了傅大人,傅大人在洛阳已经有了安排,现在关键就看你我能不能成功到洛阳!” 朱恩腰杆一下挺直,道:“我就知道岳兄弟定然有收获,呵呵,好,既然傅大人有了安排,那定然没有问题。现在在丛林中正好赶路,我们还等什么?” 朱恩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两人开始在丛林中摸索前进,对岳峰来说,丛林行军他习以为常,经验相当的丰富。 至于朱恩虽然没有经验,但是他有一副大唐男儿的皮实身板,跟在岳峰身后,倒也勉强能成行。 只是这一路前行比想象的要艰难,两人带的干粮不多,需要在丛林中寻觅食物。关键是两人白天不能露头,因为从合宫县一路往洛阳方向,官道上倒处都是兵勇。 两人好不容易熬到晚上趁夜赶路,朱恩忽然之间却不走了,他拽住岳峰的手臂,道: “岳兄,你瞧瞧这里,越过那边的山,咱们梓泽乡就到了!从这里过去也就一个时辰功夫了,要不,我们抽个冷子回一趟家,别的我不求,只求给家里的老母亲报个平安,另外,我们再捎一点干粮,我们路途就不需要饿肚子了……” “回家?你知道这个时候回家,一旦露出了风声,后果会很严重么?”岳峰道,他瞅了瞅远处的小山,这一带地形他大抵也看明白了,上一次的驿馆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从这里回家的确不远了。 岳峰心底也希望能回家,可是理智告诉他,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干,因为现在他是“浮逃”,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岳峰两人回了家,这件事就捂不住! 大唐的乡间有里长,有武侯,这些人都是朝廷力量的延伸,他们把消息往上捅,不仅岳峰要陷入绝境,甚至还要连累全家人! 岳峰压低声音把事情给朱恩苦口婆心的说清楚,朱恩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岳兄,汝的本事比我大,我知道汝说得对!可是……可是我瞅着今天这满世界都是兵丁,我心中就害怕! 我……我担心自己这一辈子也回不去了,也见不到母亲了!我自幼丧父,自小便和母亲相依为命,我就想见她老人家最后一面……” 朱恩越说越低,语气变得哽咽,岳峰的眉头拧了起来,朱恩忽然道:“对了,岳兄,你说那帮人会不会在合宫县衙里面追溯你我的来历!而后,他们会到梓泽乡来找我母亲……” 岳峰也一下愣住,瞬间惊出了一声冷汗,朱恩一语惊醒梦中人,要知道岳峰和朱恩两人离开县衙是回乡探亲的,对方在县衙没有找到岳峰两人,他们第一时间就会到梓泽乡来。 岳峰对合宫县衙没有丁点的信心,因为就算傅游艺,周柔和县令姚云生会帮着岳峰隐瞒,县衙里面还有魏生明,还有燕二这些人,这些人为了自保,肯定什么都会招出去。 一念及此,岳峰的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朱恩,事不宜迟,你我迅速越过对面的隘口,悄悄的摸进乡里看一看,记住了!此时此刻,你我处在极度危险的境地,万事都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自作主张! 朱恩听到岳峰松了口,大喜过望,立刻道:“是,是,我省得呢!岳兄放心,我对你十分的敬佩,一定听你的话,绝对不自作主张……” 第三十七章 故乡没了! 夜色中,岳峰和朱恩两人在丛林中快速的前进,两人的心思都有一些不安,因而彼此沉默,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前赶路。 越过了这座山,下面就是梓泽乡了,那里是岳峰和朱恩两人共同的家园,岳峰对那里的记忆其实并不深刻,但是很奇怪,他心中也和朱恩一样激动不安,他也恨不得给自己插上翅膀,一下就飞过去。 望山跑死马,岳峰和朱恩在丛林中经过了近一个时辰的攀爬,才终于攀爬到山顶,到了山顶,便可以俯瞰山坳下的梓泽乡了。 终于,两人成功登顶,随即,两人的表情齐齐的定格,朱恩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看着山下面,大山的下面,哪里有什么梓泽乡?入眼的便是一场大火,整个山坳峡谷都是火。 “啊?”朱恩尖叫一声,像疯子一样就要从山上冲下去,岳峰一把从后面拽住他! “你要干什么?你没看到火么?大火……”朱恩怒吼道,他的声音嘶哑,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他眼泪哗哗的流出来,喊道:“我的家没了!我的家没了!” 岳峰的脸色也阴沉到了极点,内心的情绪难以遏制,但是理智依旧促使他没有松手,他盯着朱恩,一字一句的道: “这火是人放了!在爬山的时候我就嗅到了气味儿。现在你冲下去就是送死,死无葬身之地……” “那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一切都没了么?”朱恩道,岳峰用力的攥了攥拳头,他正要说话,忽然听到马嘶声,他连忙将朱恩拉到身边,将他的头按下去,两人藏到了灌木丛中。 两人的身形刚刚藏好,一队骑兵便打马而来,堪堪就在两人刚才站立的地方,为首的校尉勒住了马缰,回首大声的道: “都给我睁大眼睛仔细搜,绝不能有一条漏网之鱼!都听清楚了吗?” “我们都省得呢!将军,这全村子都是反贼,一个人头赏钱十贯,这种发财的好事儿兄弟们赶上了,大家哪里会不全力以赴?哥儿们,你们说是不是?” “喏!”众多兵丁齐齐道,那校尉一挥马鞭,洋洋得意的道:“好,你们知道自己赶上了好事便好!这便是咱们大将军的手段,跟着咱们大将军,那定然是吃肉喝酒!走,我们再往前巡视一番,而后回去吃肉喝酒庆功!” 校尉一声令下,众骑迅速离开,他们如旋风一般冲向下面的村庄,骑兵所过之处,不管老弱妇孺,皆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大火燃烧释放的浓烟,大肆杀戮所散发出的血腥味儿弥漫开来,让人作呕。岳峰拽住朱恩,两人藏到了丛林更深的地方,这个时候村子里面已经烧光了,所有人也在很短的时间内被屠戮一空,再看眼前的场景,完全就是人间炼狱。 朱恩已经彻底崩溃了,他用手抱着头,满脸都是鼻涕和眼泪,整个人委顿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家就这样没了!” 岳峰的内心也被激愤充斥,完全出离了愤怒,内心掀起的强烈杀机几乎无可遏制,他曾经对此有过最坏的设想,可是他还是没有料到会是如此结局。 大唐的那帮酷吏简直和畜生无异,他们将自己的百姓屠杀,将百姓的人头当成反贼的人头领军功,其妄为大胆,其狰狞残暴让人从骨髓深处感到发寒。 “朱恩!你给我抬起头来看着我!看着我!”岳峰抓住朱恩的头发,将他的头拧过来,两人四目对视。 岳峰的双目已经完全充血变得通红,他的声音变得嘶哑,道:“你给我听着,今天你我看到的这一幕,就是你我身上肩负得血海深仇!这个仇除了你和我之外,再没有人能记住,所以,你我都要好好的活着! 这些人我们都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你听到了吗?” 朱恩木然的点头,岳峰道:“从现在起,你我分开行动!你按照原来的计划赶到洛阳,到洛阳之后立刻散布消息,就说武攸敏之死是狄仁杰所为。 狄仁杰的亲信李元芳当时就在合宫县,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多,乔执中也知道,所以狄相脱不了干系!” “我……”朱恩说了一个“我”字,眼神中露出了怯意。 岳峰道:“你怕么?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我在一起,一旦出事儿,那就全完了!今天这一把火便不会有人知道了,那些屠杀我们亲人的王八蛋他们永远会逍遥法外,永远不会有人找他们算账索命,而你我分开,便多一分机会!” 朱恩微微愣了愣,点头道:“我明白了,岳兄!我……我一定会到洛阳的,我……我绝对不会死的!” 朱恩的年龄其实比岳峰还要长几岁,可是其对岳峰却产生了极大的依赖,此时要分开,他心里发虚,可是一想到将来要报仇,他的勇气瞬间又鼓了起来。 岳峰拍了拍他的肩膀,将自己的行囊解下来背在他的背上,道:“记住了,一定要平安到洛阳,早一日到洛阳,我们的生存空间就会大一些,明白吗?” “明白了!岳兄,你放心吧!对了,岳……岳兄,你……你是不是要去杀人?”朱恩鼓起勇气道。 岳峰狠狠的一拳砸在树干上,道:“杀人与否不论,我无论如何也得弄清楚这些兵丁的来历,冤有头,债有主,将来我们报仇索命也才能有个方向。” 朱恩道:“我知道了,岳兄!你是强人,你要干的事情肯定已经想清楚了,多的话我也不说了,只希望你吉人天相,千万不要出事儿! 如果……如果……” 岳峰一笑,道:“如果我死了是不是?” 朱恩愕然,连忙摇头摆手道:“不,不,我可不敢那么想!” 岳峰豁然站起身来道:“行了,怎么想都没错,只是有一点我要告诉你,我姓岳的没那么容易死!走吧,你我就此别过,我看着你下山,记住,昼伏夜行,千万小心!” 岳峰盯着朱恩,一直看到他的身形消失在树林的深处,他在一屁股颓然坐到了地上,他在想,如果刚才不是和朱恩在一起,他是否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也许,他早就像朱恩之前一样冲下了山吧…… 第三十八章 李元芳! 山下的峡谷就是梓泽乡的原址,村庄傍着蜿蜒曲折的小溪流一直延伸到峡谷口的官道,在岳峰的印象中,这里的景色优美,风景秀丽,乡亲友爱和睦,宛若一处世外桃源。 可是现在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大火之后,片瓦无存,岳峰急速的在峡谷中奔跑,他凭着记忆寻到了岳家的位置所在,他记得屋舍的前方便是一陇水田,房子的后面则是一弯楠竹,溪流蜿蜒恰从门前经过。 岳峰站在屋宇的残垣灰烬上,茫然环顾四周,心中完全是空的!他脑子里浮现出熟悉的人影,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就在这里,他的母亲正慈祥的看着他,眼神中尽是关切。 还有他淳朴憨厚的大兄,不善言辞,对他却极其的关爱,还有他温柔勤劳的嫂子,还有他天真烂漫,刚刚会说话的侄子,一家五口人,生活虽然算不上富裕,却也能吃饱,关键是兄弟友爱,夫妻和睦,一家人其乐融融…… 现在,这一切全没了,岳峰忽然之间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啊……”岳峰狂吼了一声,他双拳死死的握紧,指甲深深的刺进了掌心,他内心极度的痛苦,也极度的愤怒,他在想这就是大唐么? 大唐不是中国历史上最强的盛世么?武则天牝鸡司晨,天下已经乱到了这种程度了?岳峰真的怒了,他心中暗暗发誓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噗通!”岳峰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他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当他站起身来,眼神中已经全是杀机了。?…… “司马大人,丘神绩乱杀无辜,从洛阳一直杀过来,所过之处可以说是尸横遍野!大人所料无差,合宫县梓泽乡昨天被血洗,整条峡谷被一把火烧得精光,眼之所及,看不到一个活物,真是惨不忍睹!”李元芳的声音低沉,满腔愤怒,双眼中几欲要喷出火来: “大人,此獠如此胡作非为,难道朝中就没有正义之人么?天后执掌朝廷多年,其行事向来公平正义,现在为何要如此纵容此獠?” 狄仁杰脸色阴沉,喃喃的道:“欲要使其灭亡,先要使其疯狂,丘神绩此獠坏事做尽,将来必死无葬生之地!对了,梓泽乡转移了多少人?” “大人,时间太仓促了,根本就来不及转移!不过岳峰一家子四口人都转移并按照大人的意思给予安排了!”李元芳道。 “嗯!岳峰现在已经销声匿迹,我很奇怪,他能够在丘神绩的兵攻入合宫县衙半个时辰之前溜走,莫非他有未卜先知之能?还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李元芳摇摇头,道:“此事的确蹊跷,对了,大人,还有一事我需要向您禀报!近日洛阳倒处都在流传,说是你安排让人杀死了武攸敏!传言称那武攸敏在合宫县抢人妻女,乱杀无辜,恶贯满盈,大人嫉恶如仇,因而让人愤起杀之,大人,这样的传言对您不利啊!” 狄仁杰微微蹙眉,嘿嘿一笑道:“这传言还有点意思,不过,我倘若要对付武攸敏,断然不会用私刑杀之,而是要将他绳之以法,让天下人皆知此人恶贯满盈,罪有应得!看来有人为了自保,把我推出来当挡箭牌来了!哈哈……” 狄仁杰说到最后哈哈大笑,神情中并没有多少气恼,李元芳又道:“还有,关于合宫县那几个厉害的衙役,洛阳那边也传得神乎其神,他们称合宫县有一个衙役,公验上只是个田舍儿出身,可是此衙役武功超群,一人能斩杀四名浮逃,而且蹴鞠之技堪比洛阳一流的蹴鞠手。 洛阳传此人本就是大人您培养的年轻才俊,故意将其安插在合宫县衙里面历练,以图将来排场大用场……” “哈哈!”狄仁杰笑声更大,道:“狄某离开朝廷中枢这么多年,没想到东都洛阳惦记我的人还是那么多。这传言中说的衙役不就是那个叫岳峰的年轻人么? 好啊,既然他们都那么说,我就来个顺水推舟,你去找一找这个人,带他过来见我,我大唐正需要年轻才俊,狄某就提携一下他又何妨?” “这……”李元芳眉头微皱,压低声音道:“大人,您的第一要不是明哲保身么?您对这些谣言听之任之,丝毫不辩驳,就不担心在朝堂上树敌,而后引起天后的恶意么?” 狄仁杰呵呵一笑,道:“元芳啊,朝廷众人恶狄某,天后正喜闻乐见!武家要害我,我远在江湖,他们鞭长莫及!居庙堂之高,需心忧天下之远。处江湖之远,却又不能忘记庙堂之高,其中的微妙,一言难尽! 狄某人能以有用之身,给他人挡一挡箭矢,也是一件挺好的事情,反正我是虱子多了不怕咬了。 李元芳沉吟了一下,低头道:“我明白了,不过根据合宫县衙的消息,称岳峰离开县衙是要回乡,眼下梓泽乡已经付诸灰烬了,大人以为此人会去哪里?” 狄仁杰用手捋了捋颔下的胡子,道:“他肯定不会走远,你放心,我观此人非常人,而且武艺超群。其父老乡亲被人屠戮一空,此人绝对不会咽下这口气! 你只需要在合宫县境内,不出三日,一定能寻到他的踪迹!” 李元芳道:“丘神绩的大军已经出征了,在合宫县留下的只是一小撮人马,为首的是其手下的‘黑金刚’孙禀德,我不妨高估一下岳峰,我就在孙禀德扎营的合宫县城西郊附近守株待兔!我看看大人所说的三日之期是不是能够兑现?” 狄仁杰微微蹙眉,道:“孙禀德为人老持沉着,虽然武功不高,但是其必有防范。你守株待兔无妨,可千万别自己露出了马脚,李元芳的踪迹一现,我狄仁杰再怎么辩解屁股也洗不干净了! 合宫县的教训还不深刻么?为什么别人能够把杀死武攸敏的屎盆子往老夫身上扣?还不是你李元芳见着了别人斗鞠便心痒,忍不住要去裁判裁决一番?” 李元芳低头抱拳,满脸的羞愧,道:“大人,是元芳给大人带来了麻烦,不过这一次您放心,元芳一定小心谨慎,绝对不出差错……” 第三十九章 暗中动手 合宫县,自从武攸敏之死以后,县城的四门便被京城来的兵丁接管了,但凡是进出的行人,皆需要经过十分严厉的盘查。 不仅如此,合宫县的驻军一下子多了起来,小小的一个县城,驻扎了三个千人队,平叛军的偏军主帐就设在合宫县城之内。 县衙后面的屋舍全部被征用充做偏军主帐的驻地,把县衙包裹在里面,方圆几里地都被重兵严防死守,日夜有兵丁巡逻…… 偏将军孙禀德就住在县衙后面的院子里面,他的军令是将周围一切坚壁清野,不仅是白天这一带普通百姓不能靠近,就算是晚上,这一带也是灯火通明,戒备森严! 因为武攸敏的死,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太小题大作了?要知道这个时候大将军丘神绩已经领着其他几路军征战前线,建功立业去了呢。 孙禀德这支军留下来作为偏军殿后,就是要兼顾处理合宫县的事情,丘神绩的风格是该杀的杀,该烧的烧,兵锋所指,血流成河。 可是孙禀德这几天人都疯了,他的三千偏军,接二连三的出事,最先是手底下几个校尉一夜之间身首异处,军中一片惊慌,孙禀德也震惊莫名。 接着,就在昨天晚上,千人队首领罗勇,深夜暴毙,被人用绳子勒着脖子勒死了,这个消息传到孙禀德这里,他差点崩溃了! 要知道偏军帐四面铁桶,什么人这么厉害,竟然能穿过重重的封锁,潜入军帐之中暴起杀人,还能从容退走? “孙将军,最近外面都在传言,说武攸敏之死是狄国老干的!当日武攸敏在合宫县作恶的时候,狄国老恰好碰上了,国老身边的李元芳还在斗鞠场上担任了中人! 结果,武攸敏斗鞠败之后,杀了掳来的妇人,让狄国老大怒,因而待其返回洛阳的半途而杀之,将军,我以为这传言非空穴来风啊!”孙禀德手下,另一名千户首领陈铁压低声音道。 罗勇被杀,全军惶恐,尤其是几个首领,人人自危,今日大家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陈铁这一说,另外一名首领汪明奉立刻赞同道:“陈首领说得对啊!狄国老手底下的能人辈出,高手云集。这一次大将军从洛阳开拔平叛,我们在合宫县大打出手,狄国老势必不满,他不愿意明面上和我们撕破脸,可是暗中却让手底下的高手对付我们,我们稍有疏漏,就可能惹来杀身之祸啊!” 孙禀德微微皱眉,一拍几案道:“真该让大将军上书天后,弹劾狄仁杰和反贼勾结,我倒要看看天后怒不怒?天后一怒,狄仁杰就算手底下能人再多,他焉能再嚣张?” 陈铁道:“将军,您说得有理,可是大将军弹劾狄仁杰,那是上面神仙打架的事儿。我们关键是要解决眼前的危险,保住自己的命要紧!” “陈铁,你小子就这么怕死么?你手中的家伙是吃干饭的?而且你天天在军帐中,四面都是护卫环伺,就算对方是一等一的高手,恐怕也难近你的身吧?”孙禀德没好气的道。 陈铁皱眉道:“那可说不定,将军,我可听说李元芳之勇可以在千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当年在突厥的战场上,李元芳一人一马,在敌阵中三进三出安然无恙,天后爱其才,将他招到禁军之中,后来天后为安抚国老,又把李元芳赐给了狄国老作护卫,从此此人成为了国老的守护神!” 汪明奉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糟糕了,此人先杀校尉而后再杀千人首领,他的终极目标是不是孙将军?将军,您可千万别大意,一定要小心谨慎啊!” 孙禀德一听这话,脸都绿了,他的外号“黑金刚”,是丘神绩手底下的四大金刚之一,在四人中他的武功最低,胜在老持沉着,行事谨慎,其实说直白点就是最怕死。 可是这一次他率领的偏军接二连三的出事,他心中也感到很不安,当即道:“陈铁,把你身边的百人队调到我的周围来,我倒要看看这在千军中三进三出的高手究竟有多厉害!” 陈铁微微愣了愣,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孙禀德怕死,他陈铁就不怕死么?无奈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虽然万分不愿意,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怏怏的答应下来。 陈铁从孙禀德的议事厅出来,回到自己的居所,立刻吩咐从城外又调两百步卒进城充当亲卫。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他看着环伺在居所周围的几百兵丁个个甲胄鲜亮,斗志昂扬,他的心情才略略舒服一些。 夜幕渐渐的降临,巡逻的兵丁手执火把,大踏步的走在合宫县的大街上。宵禁下的合宫县大街上鬼影俱无,而巡逻的兵丁十余人为一个小队,来回穿梭,几乎是将军帐团团包围。这样的情形,别说是一个人潜入,就算一只鸟想要飞进去也难上加难。 县城福运酒楼的最顶楼上房里面,黑暗中,李元芳悄然的推开了格栅窗户,他静静俯瞰着不远处的合宫县衙的方向,眉头渐渐拧起来。 “戒备森严,杀人无形?谁能有这么高的身手?这……有些不太可能吧?”他心中暗暗思忖,从他再一次潜入合宫县,接二连三合宫县的偏军中都有事情发生。 这么大的一支军队,每天都有首领被杀,这种情形简直是匪夷所思,李元芳见多识广一时也很懵,因为像这样的事情他之前也从来没有遇到过。 “对了,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此人就隐藏在军中!嘿,有意思,有意思啊!看来岳峰此子,总能给人惊喜!还是大人看人准,早就知道秦厉云是死于他的手上,区区一田舍儿,竟有这等手段,其来历岂能普通?”李元芳心中转过这等念头,对岳峰的兴趣更浓了。 他坚信,此时的岳峰一定隐藏在军中,而他的目的一定是针对“黑金刚”孙禀德,所以他想看看岳峰究竟用什么手段来实现自己的目标。 第四十章 刀尖跳舞! 李元芳的判断没有错,岳峰的确藏身在军中,他本来是浮逃,如何能藏身军中? 他利用的便是大唐治军松散的漏洞,大唐普通的军伍,对逃兵的惩处并不严苛,岳峰采用的方法是偷袭一名身形和他差不多的士兵,杀死此人,换对方的衣服和告身,然后迅速逃离其本来的队伍,成为一名逃兵。 而后这名“逃兵”在机缘巧合之下又被人抓住了,再一次入伍,他便顺利的潜入到了军中。 丘神绩手底下四大金刚,有三人都跟着丘神绩去地方平叛去了,岳峰冒用的身份是“白金刚”张传霄手底下的一名亲卫,无巧不巧,这名亲卫竟然也姓“岳”,在家里行四,被称为四郎。 岳峰被抓住的时候,张传霄早就离开洛阳境内到了青州,因而他顺理成章就被编入到了孙禀德的军中,他藏身在军中,要杀几名校尉那还不是起夜捎带手的事儿? 岳峰从特种部队学到的那些暗杀刺杀的手段,现在全用上了,岳峰最终的目标是丘神绩!他要杀死此人! 当岳峰听到金吾将军丘神绩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支军队禽兽不如了!历史上这个姓丘的酷吏太臭名昭著了。 此人最臭的名声是奉武则天之命从京城奔赴千里之遥,去黔中杀死了废太子李贤,李贤是武氏的第二个儿子,其颇有才干,行事果决,脾气坚定倔强。 其担任太子之后,曾今三次监国,得到了高宗皇帝和群臣的赞赏,声望很高,这让武氏感到了巨大的威胁,因而武氏便用手段将其废掉了,并且将其贬斥到了黔中。 武则天对他还是不放心,便密令丘神绩奔赴黔中,将李贤鸩杀,事后,武则天虽然佯怒贬斥了丘神绩,可是很快就对其重用,丘神绩成为了武则天手中最锋利的刀! 丘神绩阴险残暴,暴掠无度,其所过之处杀戮无数,曾经多次屠杀平民充作军功,岳峰确定,这一次梓泽乡的惨案,一定是此人所为。 岳峰下定决心要报此仇,所以,杀死几个校尉和千户首领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他真正的目的是对付丘神绩。 他要让丘神绩阵营中的每个人都陷入恐惧中,他要让丘神绩在巨大的恐惧中死去,唯有如此,方能解心头之恨。 万丈高楼平地起,岳峰心中很清楚他只是一个小卒,而丘神绩已经是金吾大将军,而且是武氏身前的红人,两人的身份差距形同天堑。 倘若通过常规的方式,岳峰要达到挑战丘神绩的高度还不知需要多少年,也许,丘神绩还活不到那一天呢!所以岳峰不愿意等待,他只能用自己的最擅长的本事,用让天下人都惊爆眼球的方式向丘神绩索命。 “哎,岳四郎,你傻乎乎的干什么呢?已经寅时了,我们不用巡视了,可以回去睡觉了!”岳峰面前,黑乎乎的队正刚子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叱喝道。 “哄!”大家都笑了起来,岳峰用手挠了挠头发,那模样别提多呆萌了! 岳峰被编入这一队之后,行事低调,本分,平常出手又大方,因而很快便和袍泽们打成了一片,现在他和大家几乎没有隔阂了。 这得益于岳峰多年的行伍生涯还有特种兵严酷的训练,如何与人相处,如何融入陌生的团队,这都是特种兵需要特意训练的科目。 “刚子队正,还是在城外舒坦,到在县城里面,感觉街道狭窄,总好像有影子在周围晃荡,心里渗得慌!”岳峰道。 “是啊,我也有这种感觉!总觉得背后有人,嘿,那个刺客啊,真是神了,罗千户身边的护卫那么多,他一个人连刀剑都不用便将其杀死了,哥几个人,你说这个刺客什么来历?” 刚子黑黝黝的脸上浮现出不耐之色,冷冷的道:“别唧唧哇哇胡言乱语,小心让王校尉听到了割了你们的舌头!现在这个时候,你们大家都少说话,上面让咱们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 “队正说得对,反正那刺客又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咱们怕什么?” “哄!”大家又笑起来,气氛顿时轻松,刚子脸上也浮现出笑容,可是很快他的笑容便敛去了,原来有一名穿着铠甲,戴着头盔的校尉官正大踏步的往这边走过来。 “队正刚子见过王校尉!” 这人摘掉了头盔,露出一张十分英俊的脸,他拍了拍刚子的肩膀,道:“你就是刚子?你们队谁是岳四郎?” 岳峰捏捏诺诺,瞬间满脸通红,周围人齐齐指向他,道:“回禀王将军,他就是四郎!” “我……我……”岳峰紧张得语无伦次,王校尉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别吓傻了!没想杀你的头,我是觉得你那个扎火把的点子不错!用你的办法火把燃得更久,你小子献策有功,以后你就是队副了!” 岳峰脸上浮现出笑容,咧开了嘴,模样又憨厚又傻气,底下的几个兵丁却已经炸开了锅,纷纷过来对岳峰表示祝贺。 当然,也有个别人忍不住说酸话的,刚子却道:“你们别不服,四郎以前在张将军手下可是亲卫,手底下本事比你们都强呢!” 王校尉道:“好了,好了,别吵着大人们睡觉了,你们也可以去休息了……” 王校尉离开,岳峰等一众人回到营地,大家哪里睡得着?岳峰成为了队副,就这事儿也让人能津津乐道很久。 原来岳峰自入队伍以来,经常能在军务上给出一些建议,有些小点子还挺管用。岳峰通过这些点子得到兄弟们的认同,昨日刚子将其中一个点子往上禀告之后,今日他自然便惹起了校尉的注意。 岳峰用这种方式一步步站稳脚跟的同时,也准备稳步的往上爬,他心中清楚,他需要爬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才能觅得极佳的出手良机。 不得不说,岳峰这么做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但是他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面对这种局面能够很自如轻松,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一定能一步步达到目的。 第四十一章 杀陈铁!! 夜,漫长而漆黑,岳峰从噩梦中倏然惊醒,他从被窝里坐起来,发现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他又梦到了那一夜的情形,那一夜梓泽乡大火,整个村庄付之一炬,还有,那森然残酷的骑兵,他们手握杀人的马刀,马刀过处,不管老弱妇孺皆屠戮殆尽,那一幕幕的画面,越在心中沉淀,岳峰内心越痛苦。 痛苦让人刻骨铭心,噩梦怎么也挥之不去,岳峰喘着气,身子慢慢的躺下去,自他决定报仇以来,已经杀了不少人了! 可是随着他渐渐的融入到军队中,他却发现军中的很多人心性并不是豺狼,就像自己这一队人,包括队正刚子在内的众人,其实都很憨厚老实。 就算在队正以上,王校尉为人也十分的可亲,并不是那种面容狰狞,嗜血残忍的冷血动物。 只是,对他们来说军令如山,很多事情他们也是奉命行事而已! 这让岳峰意识到,报仇也不能胡乱杀人,而是冤有头,债有主,杀该杀的人,要杀真正的豺狼和禽兽…… 丘神绩自不用说,此人阴险毒辣,残酷嗜杀到了极点,该杀! 可是只有丘神绩一人么?很显然不是,丘神绩网罗了很多酷吏,他手下的所谓四大金刚每个人都双手沾血,作恶多端。 就拿现在驻扎在合宫县的“黑金刚”孙禀德来说,此人最爱吃女人的胎盘和刚出生的婴儿,每一次大军出征,他都会选择一处村落或者集镇,将村里所有的孕妇召集起来,统统杀掉,将婴儿和胎盘取出来和亲信分而食之。 所以,此人的臭名丝毫不在丘神绩之下,孙禀德手底下也有同类,千户首领罗勇是一个,另外一个千户首领陈铁也是一个。 正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丘神绩才可以胡作非为,才可以让一支军队变成衣冠禽兽…… 岳峰脑子里思绪纷飞,强烈的仇恨充斥在他的内心,让他的心如同有烈火在炙烤一般灼灼的发烫,他怎么也无法入眠了。 他盘算了时间,这个时候应该到了寅时了,外面一片漆黑,所谓黎明前的黑暗,这是一天最黑的时候。 他再听外面的声音,这个时候外面的巡逻明显松懈了,很显然,巡逻的士兵到了一天最疲累的时候,这个时候防御是最松弛的时候。 岳峰是刚刚被从城外调到这里担任巡逻的兵丁,前几天他们都只能在外围巡逻,担任警戒的任务,可是今天他们却忽然获得了靠近陈铁军帐的机会。 岳峰经过了自己的判断,他认为陈铁一定是将部分亲卫调给了偏将军孙禀德,他身边的护卫不够了,才做这样的安排。 这样的安排便恰恰能给了岳峰机会,对岳峰来说,隐藏刺杀,深入敌后的斩首行动是拿手好戏,这种经过千锤百炼训练出的本领,让他本能的拥有极强的细节观察和分析能力。 现在从这里到陈铁军帐的路径,以及一路能遇到的巡逻队还有周围的防御,他都清清楚楚,了若指掌! 他睁开眼睛,眼前看到的不是屋顶,而是外面形势的每个细节,他仔细分析推演,确定机会来了! 他的脑袋慢慢缩进了被窝里面,就像那春蚕作茧一般,被窝还是原来的样子,人似乎还在被窝里面,其实他已经悄然溜走了,像幽灵一样出了帐外。 他手中没有任何的武器,依旧还是普通兵丁的装束,他像狸猫一样跃上了一旁的屋顶,而后急速的前进。 他从一幢屋顶跳跃到另一幢屋顶,身轻如燕,就像一只大鸟一般,戒备森严的护卫完全发现不到他的踪迹。 很快他就到了陈铁的居所,他将自己的脊背贴在瓦片上一动不动,他知道,陈铁屋顶有一个暗桩,他巡逻的时候就发现了其存在。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只有拇指大小的小石头,将石头悄无声息的扔出去,石头落在屋顶的脊瓦之上,发出“叮”一声响,而后石头顺着瓦槽,咕噜咕噜的往下滚,发出连续的声音。 另外一侧的重檐屋顶的暗处,果然一个影子探了出来,这影子环顾四周,并没有什么发现,便嘀嘀咕咕的重新藏了回去。 就在这时候,岳峰用手一拍瓦面,身形像离弦之箭一般扑向了暗处,刚刚警觉过后的人,恰有那松懈的刹那,就在那常人无法捕捉的刹那,岳峰已经扑倒了对方的面前。 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可是岳峰却准确的抓住了他的脖颈,这是杀人技中最顶级的技巧,只有这一招才可以让正面遭遇的敌人不发出丝毫的动静便迅速的死去。 其中的要领和关键就在于抓住脖颈的手位置不能错丝毫,还有,抓住脖颈的刹那,手腕拧的方位和力度必须精巧无误,就这一手,岳峰当年就经过了千万次的练习。 现在所呈现的效果便只有轻微的一声“咔”,对方的脖颈已经被扭断,一个大活人,没有发生丁点声响便死透了。 而后,岳峰不慌不忙的隐入到重檐中,他知道,暗桩的藏身之地一定有一条通道直接能进到下面的屋内,而岳峰就利用这条通道,很轻松的便落入了陈铁的居所之内! 进入了居所,岳峰不动,他仔细的听周围的动静,这是他通过呼吸的声音,判断陈铁卧室的位置。 当他锁定陈铁卧室的位置之后,一切就太简单了,陈铁身边的护卫正是最疲弱的时候,他们做梦都想不到岳峰会通过这样的方式进到屋里面。 岳峰走进了陈铁的卧室,走到了他躺的床边,似乎一切都水到渠成,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猝变遽然发生了,本来呼呼大睡的陈铁一跃而起,竟然向岳峰扑了过来。 岳峰面对这突然的猝变,心中没有丝毫的惊慌,他迅速的一矮身,躲过对方这一扑,一只手如铁钳一般,再一次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对方的脖颈。 陈铁满脸涨得通红,他拼命的鼓动着胸腹,想着从喉咙里发出嘶喊声:“咯,咯,咯……” 发出这种奇怪的声响已经是陈铁能做到了最极限了,他双眼睁大,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面滚出来,他将自己毕生的功力都施展了出来,两人僵持住! 岳峰此时也将自己的力量运用到了巅峰,僵持到最后时刻,岳峰听到一声“咔”,他整个人才像面条一样和陈铁一同软了下去^…… 第四十二章 威慑震慑! 陈铁死了,岳峰也不好受,他委顿到地上四肢无力,肺部像风箱一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五脏六腑像是沾了辣椒一般,火辣辣的发烫。 尽管在最后的时刻岳峰成功了,但是现在他心中却是一阵后怕,连连直呼“侥幸”,陈铁在面临危机的时候,六识的敏锐简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更可怕的是岳峰抓住了陈铁的脖子,陈铁手臂搭上来,他的手竟然像烧红的烙铁一样发烫,给岳峰带来巨大的痛苦,如果岳峰不是经过了多年的残酷训练,如果岳峰不是掌握了极高的杀人之技而且抢先掐住了陈铁的软肋,岳峰今天必败无疑。 这就是内功么?这一定就是内功!岳峰感到胆寒,他没有想到世界上还真有内功存在,很显然,在大唐的武将和高手中拥有内功的人不在少数,陈铁应该不能算是高手,只能算是泛泛之辈。 岳峰一念及此,心中不由得泛起了阴霾,因为他意识到对付一个陈铁都经历了这样的凶险,要杀大将军丘神绩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岳峰一直以为自己最强的是武力,可是现在看来他觉得自己乐观了,怏怏大唐,武力比他高的人大有人在,岳峰觉得自己的复仇计划可能需要调整了。 “哎,你听到了首领的居所里是不是有什么动静?好像有怪怪的声音!”门外面有几个士兵正往这边靠近。 岳峰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呼吸忽然变了,发出了“呼哧”的打鼾声,鼾声中甚至连陈铁的呼吸习惯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去,五郎你真是大惊小怪,那是大人在打鼾呢!嘘,你小声点,搅了大人的美梦,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走,走,咱们一边去,别在这里喧哗……”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的远去,岳峰慢慢的调整呼吸,体力渐渐的恢复到五成他就不敢再逗留了。 他沿着原来的路径返回,从屋顶上一直回到自己的营帐里面,而后悄无声息的钻进了被窝,他的身体再一次出现虚脱感。 他知道自己受了内伤,这让他对内功的厉害有了更直接同时也是更深刻的认识,他心中也因此有些庆幸还有些失落。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大唐并没有那么多优势,因为说到智谋算计,他比傅游艺和狄仁杰这些老狐狸差得不是一丁点,而他很自信的身手虽然功底扎实,但是只有特种部队苦练出的硬功夫,在大唐猛将如云的时代,一个小小的千户首领就能让他吃大亏。 岳峰对大唐有了更多敬畏,也多了更多的理性,他思忖自己的优长其实在拥有几千年历史的视野,这一点是大唐任何牛人都比不上了,岳峰觉得应该让自己的优长发挥出来,成为他的立身之基。 “报仇不是简单的事情,急功近利只能枉送性命,徐徐图之才是稳妥之道!”岳峰心中有了笃定的主意,便觉得一阵轻松,而这个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的亮了。 “都起来了,都起来了!”队正刚子忽然压低声音喊,兵丁们淅淅索索的开始穿戴,一队兵丁从宿营地出去列队,这个时候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眼之所见,倒处都是巡逻的兵丁,每个人的脸色都极其的严肃,隐隐听到军营后面有战马嘶叫的声音,还有长官呵斥的声音,偶尔有身穿铠甲的校尉一级的军官匆匆从前面掠过去,每个人都神色匆匆,甚至面带惊恐之色。 “队正,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呢?” “是啊!感觉气氛好压抑,是不是又出事儿了? 刚子微微皱眉,叱喝道:“别胡乱打听,都给我听好了,我们各自办好自己的差,倘若出了疏漏,回头军律无情!” 一众兵丁连忙住口,可是大家心里的疑问却是更盛了,刚子领着众人外出巡逻,还只刚刚过一条街,王校尉身形便出现了,只见他英俊的脸上尽是惊骇之色,众兵丁向他打招呼他都恍若未闻,只听他嘴里喃喃的道: “这怎么可能?这绝无可能啊,不可思议啊,太不可思议了,什么人能有这么高的本事?” 王校尉神神叨叨的走了,失魂落魄,大家心中的八卦之火更被勾了起来,刚子咽了一口唾沫,冲着大家招招手,道:“哥儿几个,你们过来!” 众人连忙凑过来,脑袋碰到了一起,刚子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们心里痒痒,我也就不瞒着你们了,哥儿几个听好了,昨天晚上咱们的千户首领被人杀死了!” “啊……”大家齐齐炸了锅,一个个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有人道:“我就知道出了大事儿了,原来还真是大事儿,我的天,这怎么回事?” “是啊,是啊,没见有什么动静啊!什么人干的?怎么无声无息就能杀人啊?” “嘘……”刚子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大家齐齐收声,刚子道:“真是无声无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连镇守在千户首领外面的亲卫都不知道! 只是今日卯时末刻,亲卫见首领没有起床,过去叫他便没听到有动静,而后破门进去发现……发现千户首领竟然死在了里面,你们说说这是不是怪异?” 众人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有人疑惑道:“队正,您说是不是得了急病死的?要不然怎么会无声无息呢?就算杀手来了,那也应该有动静才对啊!” “狗屁急病,告诉你吧,据说首领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儿伤,就是脖子上留了一个拇指印记。他是被高手用手捏着脖子掐死的,刺客的动作干净利落,狠啊……”刚子道。 ”啧,啧!“众人又是一番感叹议论,岳峰一直抿着嘴唇不说话,他看周围其他的士兵,大都和这里的情形相似,大家都在暗中议论,无疑,现在的军心有些乱了,很多人心中都生出了恐惧之心,尤其是类似陈铁这类作恶多端的人! 岳峰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快意,他知道这就是复仇的快感,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一个陈铁何足道哉,在陈铁之上还有更可杀的人,最后还有他的最大目标丘神绩,一想到这些,岳峰就觉得内心热血在沸腾…… 第四十三章 找梯子! “让开,让开,让开!” 一彪人马,人人穿着锃亮的铠甲,一名黑脸将军被众多亲卫簇拥在中间,看此人身形足有两米高,浓眉大眼,脸黑如炭,一双眼睛尽是狡狯之色,此人便是镇守合宫县的头号人物,金吾卫中郎将人称“黑金刚”的孙禀德。 这一彪人就从岳峰等人面前过去,岳峰看到王校尉也在人群中陪同,所有人的脸色都分外的沉重,他们去的方向正是陈铁的居所。 陈铁的尸体已经从居所中移了出来,用一条稻草垫子裹住,安放在院子里面,随着孙禀德的到来,周围围观的人不知几何,几乎是人山人海。 孙禀德走到陈铁的身边,弯腰仔细的看孙禀德身上的印记,果然看到喉部有一个十分醒目的淤痕,这就是致命伤的位置。 他用手摸了摸淤痕,心中一阵恶寒,内心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不安! 陈铁竟然死了,而且死得无声无息,其死法比之前被杀的几个军官更匪夷所思,孙禀德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死亡正在一步步的向他靠近,也许刺客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了。 要知道单从武功来说,孙禀德还要逊色陈铁一筹呢,孙禀德盯着陈铁,久久不说话,过了好久,他才回头喊道:“王校尉!” 王校尉连忙凑上去,他很年轻,也很英俊,此时他的脸色分外的凝重,不服平日的潇洒,他道:“将军,下官昨晚几乎一夜未眠,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可是……可是还是……” 孙禀德抬手止住他的话头,道:“陈铁的差事你接手,记住了,一定要坚持巡逻,一刻也不能放松,给我传令下去,谁如果能够找到刺客的蛛丝马迹,本将重赏!听到了没?” 王校尉挺了挺胸脯,朗声道:“是,将军,我一定不辜负将军期待!” 孙禀德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其实他住的地方离这里仅仅隔着一条街,当他早晨收到陈铁的死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真的很怕,因为他昨天才将陈铁身边的百人队调到自己身边,晚上陈铁就死了。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刺客的嗅觉敏锐得很,他的调兵遣将刺客看得清清楚楚。更可怕的刺客的手段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真想率兵逃离这个鬼地方了。 孙禀德回去了,跟着他一起的还有众多军官,包括王校尉,一众人又要回去闭门议事了,现在每个人心中都很恐惧,每个人都需要找到一种缓解压力和恐惧的方式,无疑,大家聚在一起议事,就算商量不出什么东西,也能短暂的麻醉大家的心灵,缓解压抑和内心的恐惧…… 岳峰又开始跟随大家一起巡逻了,不对,应该是他现在率领大家巡逻,因为他已经是队副了,这一队他是仅次于刚子的二号人物。 刚子已经和其他的一帮好吹牛的老兵痞去侃大山,打探消息去了,巡逻的差事自然需要岳峰来领头,对此岳峰自然没有异议。 和往常一样,大家就在街面上闲逛,可是今天岳峰却在思考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既然报仇的事情非一撮而就,需要从长计议。岳峰觉得自己是不是可以考虑在金吾卫中长期扎根?眼下就是个很好的机会,因为王校尉这个人根据刚子的说法,此人极具背景。 岳峰也知道,王姓是大唐的士族大姓,所谓“五姓七望”的大姓之一,王校尉叫王启,是太原王氏之后。太原是高祖中兴之地,武则天虽然打压大族,但是太原王氏的名望在大唐依旧是一等一的存在。 王启年轻,思维灵活,抱负很大,更重要的是这家伙和刚子关系不错,而岳峰又已经通过了自己的“表现”进入到了他的视野,如果再努力发挥一下,岳峰觉得自己完全有可能让这种关系更紧密,从而让扎根成为一种可能! 岳峰是个思维非常缜密的人,他的眼光也非常人能比,在这周围,有一处制高点他一直都在观察,这里就是福运楼的最顶楼。 按照大唐思维,他们只考虑弓箭劲弩射程之内的高点,而岳峰是现代特种兵,他观察的可是一千米重狙射程范围的一切制高点,所以他看到了福运楼的最顶楼。 在那里有一闪格栅窗户总是在固定的时间开启关闭,经验告诉他,那里有人在监视着合宫县军营的一举一动。 岳峰曾经装作漫不经心的靠近过福运酒楼,然后,他通过不止一次的蹲点探查,他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此人正是李元芳…… 岳峰确定了李元芳就在福运楼,他就想利用这一点,现在他觉得真的机会来了,因为他已经注意到了,李元芳的格栅窗户又打开了。 “嘿嘿,好小子,果然厉害!竟然在如此戒备森严的情况下又杀了一个!李铁功夫可不弱,这小子竟然有这等武艺啊!只是他究竟藏身在哪里?”李元芳喃喃的道。 他决定一定要在军营中找到岳峰,只是恐怕他自己都不会想到,岳峰的踪迹他没有发现,他自己已经先暴露了。 实际上,要在数千军士中找人难度的确很大,因为军中的皮甲几乎一模一样,岳峰这样的老鸟既然发现了福运楼的蹊跷,他当然会很好的保护自己,在五百米之内他绝对不露脸,李元芳靠肉眼要锁定岳峰无疑是大海捞针。 而岳峰则不一样了,他是职业的特种兵,嗅觉的敏锐远超过这个时代。李元芳的位置离军营的距离远远超过一箭之地,他自以为很安全,可是岳峰恰恰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基本上无所遁形。 岳峰围着福运楼转了三圈之后,终于把一切的细节都想清楚了,他当机立断,决定要干一票,他要给自己找到立足的根基,套用一句黑话就是他需要找一架梯子。 李元芳名气够大,背景够强,关键是在岳峰心中,他相信杀死武攸敏的人大概率可能是狄仁杰,基于这些综合考虑,他觉得李元芳这一架梯子实在是太棒了! “走,哥儿几个,咱们去福运楼那边走走,二毛不是馋着那里的蒸豕么?今日我做东,请你们又吃一顿!”岳峰招呼一众兵丁,目标直奔福运楼…… 第四十四章 黄泥掉进了裤裆! 王启离开偏军议事厅内心是很复杂的!一方面,军营里接二连三的出大事儿,他他像所有人其他人一样,内心也十分恐惧。 然而另一方面,现在军营里面的校尉被杀了好几个,连千户首领也被杀了两个,军官一下变得稀缺了,为了稳住盘子,孙禀德不得不找人顶上去,这一来,王启的机会就来了! 现在王启代领了千户首领的职务,手底下管着几个营的兵,有了这个基础,王启依托自己王家的背景,应该在这一次平叛结束之后,他能够顺利的补上一个果毅都尉的实职!可惜,王启现在没有立功的机会,如果他能够立战功,他觉得自己甚至能补上金吾郎将的位置。 “王校尉,王校尉!”王启忽然听到有人喊他,他迅速扭头看到了岳峰,微微愣了一下,展颜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白皙的牙齿: “岳四郎?去,去,我没空听你的鬼点子,都这当口了,人要疯了,你还有心思琢磨那些玩意儿,嘿!” 岳峰凑过来道:“王校尉,不是,我是有重要的敌情向汝禀报!” “啥?敌情?别逗了,去,一边凉快去……咦,汝刚才说什么?”王启一下回过神来,一伸手便揪住了岳峰的衣服,道:“你说清楚,究竟是什么事儿?” 岳峰见他上钩了,当即不紧不慢的道:“王校尉,这可是天大的立功机会,您说……” “你这小子,你当我王启是什么人?会忘记你的功劳?说,倘若真能立功,回头我绝对不亏待你!”王启道。 岳峰神秘兮兮的道:“王校尉,不瞒您,我发现了刺客的踪迹!” “啥?刺客?”王启一下愣住,整个人翻着白眼盯着岳峰,差点笑出声来:“你发现了刺客?哈哈,我们这么多人,包括中郎将在内大家都被耍得团团转,你竟然发现了刺客?你呀,真是想立功想疯了!” “嘘,王校尉您听我说,这件事千真万确,我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样的事情上胡言乱语是不是?退一步说,真如果是假的,对您来说可没有什么损失,可万一是真的,这天大的功劳……”岳峰不紧不慢的道。 王启微微蹙眉,神色变得严肃,收敛了笑容对岳峰道:“你小子真有东西?” 岳峰认真的点头,表情没有一丝作伪,王启压低声音道:“你快说,别藏着掖着!” 岳峰道:“就在福运楼顶楼,那个人我见过,特别像他们说的李元芳,王校尉,这个人有一天从顶楼轻轻一跃,直接就跳到了福运楼的院子里面,简直就像一只大鸟似的……” 王启的心脏瞬间一紧,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岳峰其他的话他都不信,可是真有人能从福运楼最高处直接跳下来,此人一身武功那恐怕偏军中没有人能比,这样的人能是普通人? “嗯,我知道了!待我去看个究竟……”王启道。 “别!”岳峰抓住王启的衣袖将他拽住,王启瓮声道:“怎么了?你为什么拉着我?莫非你还有什么事儿?” 岳峰道:“王校尉,我是担心您的安危啊,这个刺客杀人不眨眼,手段高超,校尉贸然过去,他猝而发难,校尉岂不是危矣? 四郎觉得校尉应该将此事立刻禀报中郎将,让中郎将亲自率领高手迅速围了福运楼,而后齐齐动手发难,恐怕才可万全……” 王启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反正现在已经草木皆兵了,就算没围出什么来也没所谓,可是万一能够有收获,那…… 王启没有多思索,立刻掉转身直奔偏军营帐,约莫只有片刻功夫,偏军营帐中就传来一阵躁动,接着军中的好手都被调了过去。 不得不说,孙禀德不愧是四大金刚之一,其反应的速度极其的迅速,他亲自率领军中的高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福运楼扑过去…… 福运楼顶,李元芳还在好整以暇的喝茶,他看着孙禀德心急火燎的带人往这边过来,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多少警觉。 “咚,咚,咚!”有人敲门。 “进来吧!” 酒楼的酒保点头哈腰的走进来,道:“郎君,有一位军爷让小的给郎君送一副卷轴,说是让郎君好好欣赏……” “嗯?”李元芳眉头一挑,心中“咯噔”一下,豁然站起身来道:“快拿来!” 酒保立刻将一份卷轴送过去,李元芳抓住卷轴,迫不及待的将其展开,白色的宣纸上,两个鸡爪刨一样的丑字惹眼夺目:“快跑!” 看到这两个字,李元芳瞳孔遽然一缩,心中一下沉到了谷底:“糟了!此獠害我!” 他一手将卷轴撕毁,人像一支利箭一般冲出窗户,这个时候,孙禀德堪堪赶过来,双方的距离还有几十丈,李元芳这么一冲出去,一身的功夫全部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孙禀德目眦俱裂,怒吼道:“刺客,抓住刺客!”他回身取弓摸了个空,李元芳何等身手?他人像大鸟一般在空中竟然一转折,旋即便跳上了另外一边的屋顶。 这时候有几个巡逻的兵丁回过神来,欲要拦截,那架势只像是蝼蚁斗大象,李元芳根本不需要出手,便飞跃而过,旋即身形消失得无影无踪。 刹那间合宫县城大乱,四处都是号角声起,李元芳早就备了后路,他冲出县城,立刻跨上了快马,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元芳逃之夭夭了,只是,李元芳在合宫县可不是生面孔,他的惊鸿一瞥的现身,又恰恰出现这个敏感的时候,他再要想否定自己刺客的身份,那可以说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借用一句歇后语就是黄泥巴掉进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李元芳一路快马加鞭的逃遁,心里越想越觉得恼怒,他李元芳混迹这么多年,何曾被人这么算计过? 算计他李元芳也就罢了,这一次连狄大人恐怕都脱不了干系了,他心中真是火大啊! “姓岳的小儿欺我太甚,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件事没完,我李元芳不报此恩,誓不为人!”李元芳在心中暗暗发誓。 第四十五章 会面!! 李元芳惊现合宫县,惊得合宫县一片大乱。 孙禀德的议事厅,孙禀德眼睛睁大像铜铃,几乎是在竭嘶底里的狂吼:“果然是李元芳,一切都是他干的!所有人都是他杀的,你们都亲眼见到了,我立刻修书给将军,此事一定要禀报天后,狄仁杰这是暗中阻挠大军平叛,他老东西是要造反啊!” 他的情绪十分的激动,激动中更多的是兴奋,最近这段时间他太压抑太痛苦了,每时每刻都在提心吊胆怕被刺客杀死。 现在刺客找到了,现了行迹,孙禀德心口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下来了,因为隐藏在暗处的刺客才可怕,刺客一旦暴露了,其还能行凶? 现在对孙禀德来说他必须考虑立刻马上反击,一定要找回场子,要不然等丘神绩回来,各路大军都立了功,他孙禀德这一路只能喝西北风! 孙禀德的意图下面人当然都清楚,唯一还存活的千户首领汪明奉道:“这件事我们还得让合宫县衙的人站出来作证,我们一起上书朝廷,此事才可以确凿无误!” 孙禀德道:“王启,去,把合宫县衙的那个谁?谁?谁请过来!” 王启道:“将军,合宫县衙几个主事的官儿都跑光了,县衙就只剩一个老主薄了,此人倒是坚挺得很!” “哄!”众人轰然大笑,其中一名校尉道:“这主薄我们见过,一个糟老头子,谁也不敢在他头上乱动,怕把他给整死喽!” 孙禀德道:“别起哄了,事情既然和县衙无关,咱们也就别为难他们了!王启,把这个老主薄请过来!” 傅游艺被请到了军帐中,他对孙禀德的所谓上书当然不表示意见,眼下的合宫县,县令姚云生,县尉魏生明,县丞周柔都想办法脱身了,唯独他这个主薄还在坚守。 乍看上去傅游艺凄惨得很,实际上傅游艺现在是一个人独揽大权,合宫县的事情现在他说了算! 大权独揽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他当然得趁机把自己的构想实现,现在收到了孙禀德的邀请,他更是窥得了机会,当即翘着胡子道: “孙将军,汝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有人在坏平叛的大事儿,却要嫁祸在我合宫县百姓的身上,他们的用心实在险恶! 将军说要上书,我傅游艺绝对支持,不仅将军要上书,鄙人是门下省拾遗,我也要给天后上书! 我傅游艺要作天后的忠臣,我合宫县百姓近千人联名,都表示要天后早日登九五之位,这样天下才会大治!” 傅游艺这话说出来,表现出极大的自信,可以说是得意洋洋,孙禀德和众将起初没把他放在眼里,现在一听他还有这样的计划,另外他还兼任门下省的拾遗,一时,大家立刻对其刮目相看。 傅游艺有直接给天后上书的权利,这个权利甚至让孙禀德都十分羡慕,现在傅游艺同意给天后上书,这无疑会让孙禀德更加的主动,倘若能因此扳倒狄仁杰,孙禀德自忖自己的功劳甚至比平叛都大呢! 一念及此,孙禀德心情大好,当即道:“老主薄果然是老臣谋国,我孙某心服口服,来人啊,安排宴席,今日我要和老主薄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立刻有军士领命而去,孙禀德又道:“今日能揪住李元芳,抓到其杀人的铁证,底下的兄弟都立了大功劳! 王启,我已经给你记功,不日你就会晋升为金吾卫金吾郎将,另外赏钱五百贯,绢一百匹!” 王启大喜过望,连忙抱拳行礼道:“王启谢大人厚赏,请大人放心,王启定然再努力立新功,绝不给大人丢脸!” 孙禀德道:“好,王启有志,对了,你说这李元芳是你手底下的一名队正发现的,去,把这位队正给请过来,我要亲眼看看此人!” 王启道:“这有何难,我立刻去喊人!” 王启立了大功,心花怒放,一路从议事厅飞奔出来,像是腾云驾雾一般,他很快找到了岳峰,不由分说拽住岳峰便往议事厅而来。 “岳峰,我王启不是私吞军功之人,这一次你立了天大的功劳,将军要给你重赏!你待会儿可要撑住了,别给我丢脸!好不好?哈哈……” 岳峰被王启拽着往前走,他根本没想到孙禀德竟然要亲自见他,他进到军帐,迎头第一个看到的竟然是傅游艺。 傅游艺的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中滚出来了,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一次孙禀德军中立头号功劳的人赫然是岳峰,他实在弄不明白,岳峰是什么时候入金吾卫的! 要知道金吾卫可是京师十六卫之一,可不是一般的府兵,岳峰一个“浮逃”,也能成为金吾卫? 不过旋即,傅游艺把这一切的念头都压了下去,他的城府和心机极深,立刻便装成了像没事儿的人一般。 傅游艺前些日给岳峰吩咐的事情,岳峰完成得很好,当整个洛州都在传狄仁杰杀死武攸敏的消息的时候,果然,合宫县衙就不再被金吾卫盘查了。 傅游艺的坚守反而捞到了好处,合宫县几个当官的都溜了,傅游艺在百姓心中的形象理所当然变得高大起来。 还有,傅游艺想到最近军中接二连三的有人被杀,他心中一直纳闷奇怪呢!狄仁杰那么谨慎精明的人,怎么可能让李元芳干这种事儿? 现在,当他看到了岳峰,心中顿时明了了!岳峰杀人的本事傅游艺可是亲自领略过的!这家伙现在潜入金吾卫中那还不如鱼得水? 一念及此,傅游艺心中发寒,同时隐隐又有些期待,他觉得倘若岳峰能不死,以后兴许还能大有用处,不过现在,两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扯上瓜葛。 傅游艺再抬头看岳峰,发现岳峰的神情也十分平静了,两次彼此都装作不认识对方,因为彼此都明白了其中的厉害。 所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稍微不慎,露出了马脚可是要人头落地的呢!所以,岳峰也压根儿不担心傅游艺会揭穿他,因此他心中的情绪平稳得很…… 第四十六章 九品官儿! “队正岳……岳四郎参见将军!”岳峰拜见孙禀德,像所有普通士兵一样,他脸色发白,看上去战战兢兢,十分的胆怯。 孙禀德外号“黑金刚”,其形容自和普通人不同,再加上他身为将军,其威仪和气魄也是不同寻常,普通兵丁见之,岂能泰然处之? 孙禀德盯着岳峰,哈哈一笑,道:“你别紧张,今日我们军中的众将军都在,你说说你是怎么发现这李云芳的?” 岳峰佯做沉思状,慢慢吞吞吐吐的道:“当日是我们众兄弟嘴馋福运楼的蒸豕,而后我们在福运楼吃喝……” 岳峰心中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通过他精湛的演技将台词表达出来,结果自然是天衣无缝。 岳峰只强调一点,那就是见到了一个人从福运楼顶楼一跃而下,仅仅这一个发现,就足够说服现场所有人了! 孙禀德十分的满意,道:“我们金吾卫的军规,有错必罚,有功必赏!岳四郎,你立了大功,本将今日要重赏你! 你自己说说,要本将赏什么?本将这里有钱有绢,你尽管开口!” “我……我……”岳峰涨红着脸,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开口,身后的王启着实看不下去了,用手捅了他一下,道:“别吞吞吐吐,将军让你说你就说!” “我……我只想追随王校尉,我阿娘一直都想我能披铁甲,戴盔……” 岳峰这一说,孙禀德道:“哈哈,原来你小子是要官呢!看来你不蠢,知道好赖。万贯家财,不如有一职在身。你一个队正,要想得官本来绝无可能,可这一次不同寻常,汝立了奇功,我便向朝廷破例举荐汝为归德执戟长!可以披铁甲!” “啊……”岳峰一下愣住,王启连忙从后面推他,道:“快,还不快谢将军大恩?” 岳峰连忙跪地,叩首道:“下官岳峰谢将军举荐大恩!” 岳峰心中对此也的确意外,他没想到自己还真能被授官,要知道大唐的官是最难当上的!因为在那个年代朝廷选拔人才还不是通过科举制度,平民子弟基本没有可能步入仕途。 朝廷对读书人开放的进士科,其实也是对上层社会的人开放的,即使如此,就算考上了进士,也不一定能得官。 唐朝要当官很难,而官员的福利之高则是历朝历代有名的,唐宋官员都是真正的统治阶级,当官和发财基本可以划等号,有权有钱就是一体。 孙禀德答应给岳峰举荐的这个官,官名叫归德执戟长,名字很怪,大抵可以参考三国里面张飞和关羽刚刚跟在刘备身后厮混的时候,他们一个是步弓手,一个是马弓手。这两人的职务还有实际意义,岳峰的这个执戟长已经不用执戟了,完全只是官名。 官阶当然是武官中最低级从九品下的官,芝麻绿豆的小官。 可就算这么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岳峰也可以凭此得职田两百亩,俸禄几十石,另外还有课劳力役折算的收入,一年下来也足可以吃香喝辣,远远超过平民生活。 岳峰在谢孙禀德提携之恩,傅游艺在一旁看得也是只咂嘴,他混到了六十岁,才混到一个九品官儿,来合宫县衙当主薄。为此,他几十年如一日的读书,四处奔波为扬名,耗尽了年华和精力。 岳峰一个田舍儿,其来历傅游艺清清楚楚,现在倒好,十八岁的年龄便当上了九品官儿了,傅游艺心中真有些不是滋味。 岳峰自己也有些懵,他的初心只是想通过这个办法,借助李元芳这架梯子稳定下来,能够在军中站稳脚跟,没想到竟然还出了一个风头。 岳峰这个官职在全营掀起了极大的波澜,和岳峰同队的众多兵丁,包括刚子在内,羡慕得眼珠子都要滚出来了! 不过谁让岳峰运气好?那天福运楼大家都去了,唯独他看到了有人从楼顶飞下来,而且他就凭这一点歪打正着,找到了杀人的凶手,凭此立了大功! “去,去,你们别围着了!以后别一口一个四郎的叫着了,得叫大人,知道么?四郎,去,跟我一起进军帐,你暂时就跟在我的左右,你放心,你是我王启的人,我王启有一口吃的就不会忘记你!”王启将围在岳峰身边的众人驱散,拉着岳峰进了自己的军帐。 他乃太原王家的出身,心中的抱负大得很,这一次他本来想着能平叛立大功,没想到却被当成偏军安置在了合宫县没能出征,他情绪一直低落着呢! 他万万没想到,天天就窝在合宫县竟然也能立功升官,他瞧着岳峰是越看越高兴,他想到了那天自己提拔岳峰为队副,正是有了那次提拔,才有了这一次立功的机会。 如若不然,岳峰就算知道了这重要的线索,他估计也不敢来找王启,天大的功劳可能就会因此擦身而过。 “治兵者,当爱兵如子,此言真是至理名言啊!”王启喃喃的道。 “四郎,你既然为了官,军中第一要便是弓马骑射,你还年轻,万万不能松懈!以后你随着我,日日陪我演练!”王启道。 岳峰微微愣了一下,连忙感激的道:“谢谢将军!将军之恩四郎无以为报,以后甘愿追随将军建功立业!” 王启哈哈大笑,道:“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也是有抱负之人,我王启这辈子,就是喜欢交志同道合之人,岳峰,你且安心追随我,我必不亏你!” 王启英俊年少,出身名门,正在指点江山,踌躇满志的好韶华,不过在岳峰的记忆中,太原王氏包括整个五姓七望在武则天一朝都几乎被完全压制,王启的所谓抱负要实现只怕也是千难万难。 岳峰隐隐记得有个故事,大抵是武则天重用酷吏,那些出身卑微的酷吏在攫取到权力之后,为了抬高自己的出身,便休了自己的妻,专门找卢氏,王氏这样的大家族的女子成婚。 仅仅这一个历史故事,大抵就能看出大家族望族在武则天一朝遭到的打压和羞辱,当然,如果不是如此,恐怕岳峰也不会在金吾卫的底层就有机会结识到像王启这样出身尊贵的年轻人。 第四十七章 狄国老回京!! “大人,情况大抵就是如此!这个岳小儿实在太可恶,他……他……他太阴险,害我不浅啊,我李元芳受到了牵连倒是小事儿,可是这事儿牵连到了大人,我……哎!”李元芳捶胸顿足,气愤不已,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大了,他根本兜不住,他心中非常惭愧,却又无可奈何!对岳峰的恨意则已经攀升到了极致。 狄仁杰仔细听李元芳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他用手捋着颔下的长胡须,嘿嘿一笑道:“你怎么就能确定是姓岳的小儿?当初逃离合宫县的可一共有三人,除了姓岳的小儿,还有一个叫朱恩的吏员,还有那个叫强子的吏员更是苦主,他们三个人皆有可能针对丘神绩报复,是不是?” 李元芳道:“大人,您又何必自欺欺人?这三个人中能有这等能力者唯有岳峰一人,我在合宫县衙做过斗鞠中人,在斗鞠场上,连姚云生对岳小儿都言听计从,此小儿的身手计谋都极高,这一次的事情只可能是他所为!” 狄仁杰嘿嘿一笑,道:“我看首先要反思的应该是汝自己!此小儿送你一卷轴,目的就是乱汝的心智! 当时如果汝能冷静对待,就算那孙禀德在酒楼里面堵住了你又能何妨?本官是洛州司马,本官的人出现在洛州任何地方不都在情理之中么? 可是你呀,仓促之间被别人乱了心智,非要破窗而出,而后逃之夭夭,这不表明了汝是做贼心虚么?” 李元芳直愣愣说不出话来,好大一会儿后他才低下头道:“大人教训得是,当时我的确被其搅乱了心智,由此看出此儿着实可恶!” 狄仁杰道:“我倒觉得此儿孺子可教,是个人才!他给你送一副卷轴,一是乱你的心智,二也是真心要向你示警!其这么做的意图目的究竟为何,你仔细想过没有?” 李元芳道:“还能有什么目的?就是要坐实大人杀人的事儿,替他自己脱罪!” 狄仁杰摇摇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此子是要用你做梯子,在军中进一步站稳脚跟,从而有更好的机会去接近丘神绩。今日金吾卫接二连三的曝出军官被杀案,定然是此子出手! 此子也一定已经回过了梓泽乡,看到了梓泽乡的惨景,因而下定决心要报仇,才施展了手段进入军中。不出意外,能够发现你的踪迹,他在军中必然受到重赏,这个时候说不定已经领赏升官了呢!” 李元芳被狄仁杰这番分析,说得完全懵了,他脱口道:“他从合宫县逃了,一个‘浮逃’怎么……怎么……” “这就是他高人一等的地方,他必然杀了一人冒名顶之!现在金吾卫大军分成了三路,丘神绩已经率领其中的两路远征博州平叛,这中间恰好有个空档,他就逮着了这个机会,明白么?” 李元芳完全惊呆了,他喃喃的道:“这纸能包住火么?金吾卫乃十六卫之一,其成员的严苛虽然比不上千牛卫,羽林军这等禁军,可是毕竟是天子脚下的亲卫,回头一旦回洛阳,后果不堪设想啊!” 狄仁杰用手捋着长须呵呵一笑道:“是啊,不堪设想用得好!你我二人现在也应该启程回洛阳了,要不然等天后命我回京,后果可能也就不堪设想了!” 李元芳一脸的惭愧道:“大人,都是元芳的错,元芳给您惹了大麻烦了!” 狄仁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唐的这么多老臣子都被清洗整垮了,他们怎么也不会忘记我,行吧!我们就自投罗网去,会一会洛阳的新贵们!” 狄仁杰虽然老奸巨猾,可这番话说出来却也颇有豪情,李元芳道:“大人,我们这一走,那姓岳的……” “不要管他,我们在洛阳和他再见,你放心吧,此子既然已经在找梯子了,他就不会再轻举妄动了!倒是我们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但愿此去洛阳不要太狼狈了!” …… 演武场,岳峰胯在马上,手握长槊,策马狂奔。身后,王启拍马追过来,他只觉得脑后生风,连忙低头,王启的长槊堪堪从他的头顶刺过去。 岳峰回枪反击,两人迅速战成一团,岳峰身体素质扎实,眼明手快,六识敏锐,对搏击的领悟很深。 而王启则是名门之后,骑术精湛,身怀武功,两人缠斗起来竟然非常的精彩!转眼两人交手了十多个回合,岳峰被王启一枪挑中腰带,马槊像弹簧一样弯折,王启利用这股弹力,顺势一挑,将岳峰从马上直接挑了下来。 岳峰在空中泄力不全,落地脚下踉跄,退了十几部才站稳,模样看上去颇有些狼狈! 王启畅快大笑,道:“好!好啊,四郎你真是个奇才,短短这么几日,便能拥有这等身手,假以时日,你一定能成为一员军中的骁将!” 岳峰道:“谢谢将军夸赞,岳峰全凭将军调教才有今日本领!”岳峰这话说得十分诚恳,的确,岳峰所擅长的并非弓马骑射。 如果不是王启,岳峰也没有可能拥有这等练习的机会,大唐的粮米很便宜,可是武器则是贵上了天。 岳峰抓了四个浮逃得赏的八两黄金,这些钱可以买米千石,可是要买马,即使是普通的马,八两黄金也只够一条马腿的钱。而那些名马好马更是价值千金。 还有岳峰手中握的长朔,一条槊需要三五年的工艺打磨锤炼方可成,一槊值千金,普通平民怎么可能拥有这等武器? 至于弓箭就更不用说了,王启给岳峰用的是一张普通的牛角弓,这样一张弓也要价值数十金。 所以,练习弓马骑射不是一句话,需要的是极大财力方可支撑,王启这个望族子弟没把岳峰当外人,因而岳峰对他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 当然,以岳峰的天赋练习弓马骑射的确如同笼中捉鸡一般容易,他和王启的对练也是有意藏拙了,两人的战力差不多在伯仲之间,真要生死相搏,岳峰的胜率则能超过八成。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岳峰的提升空间还很大,他远远还没有练到极限,而王启则已经触到了天花板,想要再提升难度已经很高了。 当然,对岳峰来说最大的软肋还是武功尤其是内功方面,对此他完全是一片空白,他擅长的只是横练外门功夫而已,要真正成为名将,这是他难以逾越的困难。 第四十八章 平步青云!! 岳峰和王启经过了一番好的对练摔打,彼此心中都觉得畅快,王启出身名门而且年少有才,平常自视甚高,在军中同龄人和袍泽之中鲜少能找到志同道合者。 岳峰年岁和他相仿,谈吐和武功和他比也相差不多,虽然出身比不上他,但是因为岳峰的立功,王启得到了极大的好处,因而他对岳峰观感极佳。 尤其是岳峰能每日和他对练,每一次练过之后王启都觉得收获很大,一段时间下来,岳峰便顺理成章的成了王启的铁杆亲信。 王启的金吾郎将官衔很顺利的拿下,岳峰也成了九品下的归德执戟长,王启成了千户首领,岳峰则掌管着王启的亲卫数十人,在金吾卫中,岳峰坚实的站稳了脚跟。 “岳四郎,瞧见那边的蹴鞠场了没有?啧,啧,没有想到小小的合宫县竟然还能有这么完整的蹴鞠场,眼下有军务,等回了洛阳,本首领教你蹴鞠,倘若你能习得这门艺,放眼洛阳不愁入不了富贵豪门!”王启道。 他说的蹴鞠场自然是合宫县衙的蹴鞠场,岳峰在合宫县的熟人太多,平常上街都不摘头盔。尤其是他最近升了官,他愈发不敢出去抛头露面,他当然不会暴露自己会蹴鞠的事情。 当即他道:“将军,蹴鞠场眼下已经成了合宫县的祈愿之地,合宫县的声势越搞越大了!” 王启道:“这个姓傅的老主薄,我还真没瞧出来其有这种本事,你瞧瞧县衙里面密密麻麻全是人,怕是有近千人之多吧! 我听说这些人日日祈愿,每日都能积攒愿力汇成一书,此书直接送到了洛阳紫微宫,书中的内容皆是希望天后能早登九五。啧,啧,这样的安排,堪称构思精妙,声势宏大,叹为观止啊!” 岳峰抿嘴不语,对傅游艺的手段他是真服了,这老小子也可能是个穿越者,他的劝进花样百出,套路缜密。 他将合宫县百姓约莫上千人召集到一起,让这一千人天天跪拜祈愿,说的皆是恳请天后登基,造福苍生一类的劝进语。 然后他傍晚便写一封奏折,说是合宫县百姓千人愿力成书,派人快马加鞭送到洛阳紫微宫,每天一封劝进折子,每一封劝进折子都写得文采飞扬,他将自己这么几年积攒的家底全部压了上来,声势搞得越来越大。 这么大的阵仗,合宫县周围的百姓都来观摩,金吾卫近水楼台先得月,几千士兵每天也都围着县衙看热闹,消息再扩散开去,周围的临县,甚至洛阳都有人闻风而来,合宫县因此名头越来越响亮,傅游艺的名头也跟着水涨船高。 “咦?”王启忽然“咦”了一声:“那边是干什么?是天使驾临了么?” 岳峰顺着王启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队人马往这边策马而来,看这些人皆是鲜衣怒马,为首之人,着绯袍,戴软脚幞头,腰佩银鱼袋,昂然矜持,不是天使哪里有这等威风? “天后旨意到了……” 这一声喝,整个合宫县城都躁动了起来,绯袍官员被人扶下了马,一众随从开始驱散周围的无关人等,而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的人反而越来越多,每个人都想一睹来自洛阳紫微宫天使的风采。 岳峰和王启两人已经被人挤到了后面,岳峰远远的看到傅游艺满脸红光,身着青袍,大踏步而出,瞧那模样宛若年轻了十岁一般。 王启忽然抬手指向傅游艺,道:“过六旬还能着绯,我辈楷模也!” 岳峰微微愣了一下才回过味儿来,才想到大唐的官员等级是通过官服颜色来分辨的,八九品的官儿,像岳峰只能穿青色官服,六品和七品的官穿绿色官服,四品和五品的官则穿绯色衣服,三品以上的官员,穿紫色衣服。 大唐的官儿很难当得上,三品以上的官除了皇亲国戚,普通人一辈子不用去想,朝中只有宰相一级的能够三品!所以能“着绯”实际上就是能当高官的代名词,王启是说傅游艺要升官发财了! “这老小子,还真是厉害!”岳峰暗道,历史的车轮依旧在沿着以前的轨迹往前推进,并没有因为岳峰这个穿越者的搅局而改变轨道,这让岳峰心中既欣慰又警惕。 “唔!”长长的号角声响起,这是金吾卫集结军队的号角声,王启一下变得兴奋起来,道:“岳峰我们快回去!我所料果然不差,天使既然来了合宫县,说明清平道大将军的平叛已经传来了捷报! 嘿嘿,又是无数人头落地啊,现在的朝政大势怏怏,天下尽是祥瑞,偏偏还有那些不怕死的看不清大势,非得要逆天而行,如之奈何?” 岳峰心中一惊,他才意识到金吾卫驻扎在合宫县只是暂时而为,这一次开拔是要回东都洛阳去了。 不知为什么,岳峰心中忽然觉得空落落的,孤身一人去洛阳么?如果此时此刻,母亲,大兄还有大嫂他们都还在,岳峰兴许会是截然不同的感受吧? 岳峰现在当了官,倘若有家人在,他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呢! “四郎,怎么了?是不是想家了?”王启道:“我也想家了,真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 岳峰轻轻摇头,王启一拍手,道:“哎呦,我都忘记了你的告身上写的来历了,你掖幽庭的出身,想来在洛阳也并未有家人了!” 岳峰心中一动,才发现自己顶替岳四郎原来也是孤身一人的倒霉蛋,不对,慢着,岳峰忽然想到,自己还有亲人,自己不是还有一个妹妹不是选秀入宫了么? 一念及此,岳峰沮丧空荡的心倏然变得振奋起来,忍不住脱口道:“我还有个妹妹在洛阳!” 不知为什么,岳峰想到了自己还有一个亲人,瞬间便感到有了力量!他的目标也再一次变得坚定而清晰。 “此去洛阳,一是为报仇,二是一定要找到妹妹的音讯,就不知道自己冒名顶替的这件事能够瞒得了多久。”岳峰心中盘算着,当他再一次抬头,看到的是远处人潮涌动,人潮中,傅游艺红光满面,已经跨上了大马,那种风光真是一时无两。 “天后有旨,傅游艺老持沉着,勤勉精忠,擢入洛阳任给事中……” 第四十九章 神都洛阳! 洛阳因地处洛水之阳而得名,被称为大唐东都,武氏改称其为神都。 神都的天空阴霾密布,似又有暴风雨即将降临,洛州司马狄仁杰进京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京城。 狄公之名,闻名天下,其曾经官拜文昌右丞,和狄公同殿为臣者,裴炎,刘仁轨,魏玄同,刘景先等宰相,皆或死或被诬下狱。 另有,凤阁侍郎胡元范,凤阁舍人李景谌,平叛功臣,大将军李孝逸等忠良皆遭贬斥,满朝政事如今被武三思,武承嗣等诸武氏外戚所把持,另有酷吏来俊臣,周兴,索元礼等跳梁小丑,专门罗织罪名,戕害忠良,忠勇正直之士遭排挤,神都朝堂内外,乌烟瘴气。 狄仁杰进京,但凡是稍忧国事之人,无不感到振奋,而朝堂当权的诸武,以及众酷吏,则是人人不安,最近恰在洛州有一宗杀人案,武氏旁支公子武攸敏被杀,洛州盛传是狄仁杰所为。 金吾大将军丘神绩奉命彻查此案,丘神绩军中接二连三有将军被残忍刺杀,狄仁杰贴身护卫李元芳惊现合宫县,杀人者李元芳的身份浮出水面。 狄仁杰刚刚入京,监察御史樊文,麟台侍郎贾大隐便上书天后,报狄仁杰之罪,接着来俊臣,周兴等则纷纷觐见天后,矛头直指狄仁杰,称狄仁杰阻挠大军平叛,和诸路反王暗中勾结,有谋反之实,恳求天后降旨,将其下狱。 来俊臣,周兴等几人,皆是豺狼恶狗,他们想要害人,无中生有都能编出罪过来,更何况这一次狄仁杰有这许多嫌疑? 他们一联手,满朝都是关于狄仁杰的不利消息,神都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这个时候大家才明白,狄仁杰进京并非奉天后旨意,而是惹了大麻烦进京领罪来了。 紫微宫,武则天喜闻诸王乱已平,大宴宾客,狄仁杰奉诏欲要上殿。 李元芳跪在狄仁杰的面前,垂泪道:“大人,眼下的神都局面凶险异常,元芳内心极其不安,朝堂之上,大人一旦面圣,必然四面楚歌,纵然大人有一身正气,只怕也难全身而退啊!” 狄仁杰我手抚摸着颔下的长须,神色镇定从容,他淡淡的道:“怎么?你今日终于知道凶险万分了?” 李元芳无比惭愧的低下头,道:“大人,这都是元芳的错,元芳甘愿随大人上庭,甘愿为大人担下一切罪责!” 狄仁杰冷冷一笑,道:“你李元芳的命有什么用?值得了几贯钱?人家要的是我这一条老命呢!你去抵命,我就能活么?真是天真之极!” 李元芳咬牙道:“这一切都是拜那姓岳的小儿所谓,此子欲要害死大人您啊!” 狄仁杰摇摇头道:“一不及弱冠的小儿,倘若也能害死我狄某,我狄某岂不是白活了一甲子?” 李元芳微微愣了一下,大喜过望的道:“大人,莫非大人心中已经有了定计不成?” 狄仁杰道:“计谋算不上,不过小道而已!既然他们诬我杀人,下狱恐怕免不了。这般冤枉的下狱,而后又冤枉的被处死,那未免太窝囊憋屈了! 不就是杀人么?我狄某人不杀百姓,不杀好人,可那万恶不赦的豺狼贼子我还不能杀么?去吧,我上朝廷,你出东都,就在东都之郊金吾卫驻地,你去把那喜欢吃小儿杀孕妇的金吾中郎将孙禀德给杀了。 这不,我狄某杀人便名副其实,岂不是心安理得了?” 李元芳怔怔说不出话来,过了片刻,他旋即反应过来道:“大人,元芳明白了!大人果然高,您这一手出人意表,必然在朝堂上能占据上风! 大人和我李元芳既然已经回了东都,金吾卫营中还有人被杀,那些人的‘诬告’便不攻自破,大人便安全了!” 狄仁杰道:“狄某想不到那么多,只想不被冤死而且,元芳,你去办差吧!切莫再有失算,要不然我就真是被冤而死了……” 李元芳抱拳,站起身来,迅速扭头出去办差去了,事关狄仁杰的生死,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狄仁杰的笑容不减,轻轻的抬抬手,对着赶牛车的老苍头喊道:“阿福,走了!天后下旨,让我奉诏入紫微宫!” …… 一路行军不停,两日之后,洛水在望了! 岳峰所在的千户营扎营洛水畔,王启站在山包上,攀上树梢尖,极目远眺,洛阳便在视野的尽头处。 “看到了吗?四郎,那便是家了,哇哈哈,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回去了!这个时候,父亲和母亲肯定已经翘首以盼了,可惜啊,我们得暂时扎营此地,等大军凯旋,而后才能进城!”王启道。 “四郎,怎么回事?我观你心情似有不爽啊!” 岳峰摇摇头道:“没有什么事儿,只是担心一件事情,我本非将军的属下,担心大军回笼之后会有变数。” 王启哈哈大笑,道:“我道四郎担心什么,原来是这点小事儿么?你把心放肚子里去吧,我们孙将军和张将军素来面和心不和。 你在我们营中立了功,孙将军怎么会再放你走?再说了,我也不会放你走啊。来,来,再扶我一把,我要攀上这棵大树上去,再仔细将洛阳看个究竟。” 岳峰扶着王启,两人一起爬上了一棵更大的树,视野果然更加开阔了,王启的表现更加跳脱,把手指放在嘴里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然后仰天大喊了一声,引得林中的飞鸟扑棱棱直飞天空。 岳峰道:“王将军,最近我听军中都在议论,说狄仁杰也在洛阳,还说这老家伙惹了天大的麻烦,天后对其非常的不满,已经将他下入了大狱,不日可能就会被处斩呢!” 王启双手摊开,摆了一个很舒服的姿势躺下去,道:“这个消息是真的!谁让他李元芳不长眼惹我们的金吾卫?我们金吾卫的人那么好杀么?杀了一个不够,还接二连三的杀人,嘿嘿,李元芳号称勇武无双,武功乃天下一等一的高手,结果还不是栽了? 对了,说起来这还是四郎你立下的功劳呢!这个案子如果能定案,四郎的功劳可能会更大,大将军将来会更加器重你!” 王启换了一个姿势,目光继续投向远方,忽然他一跃而起,道:“来了,来了!丘大将军凯旋归来了……” 第五十章 丘神绩! 丘神绩兵锋直指博州,那几个倒霉的造反王爷在丘神绩大军还未赶到的时候,就被博州一带的地方官给擒住了,并且被砍了脑袋。 丘神绩大军赶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倘若是一般的人遭遇这种情况肯定会带着人头凯旋回京报捷。 可丘神绩是何等心性之人?他亲率大军出征平叛,岂能不发一兵一卒便大获全胜?于是他直接举起手中的长槊,一槊捅进了手捧反贼人头,得意洋洋准备请赏的地方官员的心窝。 这些无比忠于天后的臣子,没有等到丰厚的赏赐,反而成了丘神绩枪下亡魂。丘神绩杀了官员,然后领兵入博州城,将全城屠戮一空,斩首万人,将其全部充为军功,而后领着大军凯旋报捷。 虽然这一次功劳颇大,可是丘神绩心中尤觉得不爽快,总觉得有一股邪火没有发泄出来,大军班师回朝到半路,听闻手下“黑金刚”孙禀德军中接二连三有将军被杀,他立刻杀气乍躁,命大军快马加鞭,迅速赶回在洛水畔和孙禀德军汇合。 大军安营扎寨完毕,丘神绩召集众将议事,孙禀德将军中军情禀报,丘神绩的脸色阴沉如水,森然道: “你姓孙的手中的刀是吃素的么?那李元芳再厉害,他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你手下有三千兵马,将其团团围住,还不能活捉他?” 孙禀德低头道:“回禀将军,当时的情况十分的微妙,李元芳狡诈阴险,竟然住在合宫县的闹市之内。 偏偏这家伙还住在离军营足有五射之地的地方,等我们发现其踪迹之时,他迅速逃遁,我们来不及合围……” 孙禀德额头冒汗,抬眼瞟了一眼丘神绩,但见丘神绩那一双鹰眼中杀机浮现,他吓得一哆嗦,忙道: “不过李元芳的暴露在神都已经掀起了极大的波澜,狄仁杰难逃干系,这一次狄仁杰进了神都,任他狡猾如狐,估计要想全身而退都千难万难!” 丘神绩阴沉着脸一句话不说,整个议事厅落针可闻,过了不知多久,丘神绩道:“王启何在?” 王启打了一个哆嗦,单膝跪地道:“末将王启见过大将军!” 丘神绩盯着王启,用手捋了捋下颌的几根稀疏的胡子,轻轻一笑,那一笑说不出的僵硬怪异,他慢慢踱步走到王启身边,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 “你这个校尉是你们家用你姑姑换来的!嘿嘿,没想到这次因祸得福,竟然还官升一级!本将恭喜你啊!” “啊……”王启一下愣住,半晌说不出话来,周围张传霄等几将都轰然笑起来,王启脸“唰”一下变得通红,迅速低下头,忍不住浑身都发抖。 丘神绩冷哼一声,道:“要想在我的手底下办差,你的心性得磨砺,现在的你还差得远呢!” 丘神绩又凑到了孙禀德身边,附耳向他说了几句话,孙禀德连连点头,丘神绩一挥手,道: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传本将军令,从明日起,全军先在洛水畔操练三日,三日之后我们再进京报捷!” 丘神绩一声令下,众将纷纷散去,王启一路低着头往自己的营帐跑,进了营帐,再也忍不住,拔出腰间的佩剑,一剑将帐中的几案斩成了两段。 “岳峰,岳峰!” “将军,您……您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您了么?”岳峰从帐外进来,王启怒火尤还不能消,用剑在帐中乱砍乱剁。 岳峰凑近一步,一手抓住他的手腕,王启用力的挣扎,竟然不能挣脱,他手一松,将手中的长剑丢掉,颓然坐在了地上。 “丘神绩辱我太甚!”王启喃喃的道,他用手用力的锤地面,锤得手都破了皮,手上鲜血之冒。 “你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平淡?你没见我这么生气么?”王启瞪了岳峰一脚,道。 岳峰一笑,道:“他辱你,改日我们杀了他!” “呃……”王启直愣愣的盯着岳峰,半晌说不出来话,杀丘神绩?他想都不敢想,丘神绩是什么狠角色?其赫赫名头,在洛阳能够止小儿夜啼,金吾卫中,从上到下,人人畏其如蛇蝎,所以岳峰这句话,着实将王启惊出了。 王启用力的攥了攥拳头,道:“你都比我有志气!你知道么?这一次我能从军成为金吾卫,是因为我们王家答应将我姑姑嫁给他为妻,作为条件他才让我入军。 可是今天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么?说我们王家用一个女人换我入金吾卫赚大发了,因为我竟然升官成为了金吾郎将了,你说……” 王启恨恨的咬牙,使劲的跺脚,少年人,气很盛,尤其像王启这种名门公子,更是将面子看得比命还重,丘神绩当面辱他,极大的刺伤了他的自尊,让他一时难以承受…… 岳峰皱皱眉头,轻轻的拍了拍王启的肩膀,道:“咬人的狗不叫,暗自蓄力,他日一鸣惊人,今日之辱,倍加奉还!” 王启咬了咬牙,用力捶了岳峰一拳,道:“嘿,跟你说几句话我心情好多了!对了进了洛阳之后,你的职田房舍等事情我给你找人安排,以后我罩着你,你便可放心大胆的操练,不用有任何后顾之忧!” 岳峰一咧嘴,道:“好!这才像老大的样子,呵呵!” 王启愣了一下,又给了岳峰一拳,神情更松弛了一些,眼底却是有一抹狠劲儿在暗暗积攒:“岳四郎一田舍儿出身也有这般胆魄,我王启岂能不如他?今日之辱牢记心中,终有回报之时!” 岳峰从王启帐中出来,回到自己的营帐中,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的收敛了,他最后的将自己的计划想了一遍,直到再找不出任何疏忽,他才倏然睁开眼睛。 这一次岳峰的计划拟定得有些仓促,然而时间不等人,有些决定不得不果决果断,岳峰决定,就在今晚,杀死孙禀德。 岳峰作出这个决定有两个原因,一是经过了合宫县李元芳暴露的事情,孙禀德认定刺客的身份是李元芳,这个时候应该是他精神松懈的时候。 另外一个原因,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岳峰感觉洛阳狄仁杰下狱的事情,局面要破,唯有丘神绩的军中再死一人。 这一来,狄仁杰的嫌疑便可以排除,大概率能绝处逢生…… 第五十一章 真有刺客?? 夜幕降临,军营中的喧嚣渐渐的沉寂,岳峰闭着眼睛沉沉的睡去。 约莫三更时分,他睁开了眼,然后像一条泥鳅一般从被子里钻出来,一身夜行衣已经穿戴整齐。他用黑布蒙面,只露出两只眼睛,身上不带任何兵刃,简单轻松,他没有任何停顿,直接掀开门帘,迅速没入到夜色之中。 洛水潺潺的流动,岳峰沿着洛水往上急速的飞奔,流水的声音掩盖了他行进的脚步声。 夜幕下,洛水畔的军帐星星点点,如同棋盘上的棋子一般密布,在岳峰心中,这每一颗棋子的准确方位他都牢牢的铭记在心中。 他选择的路径不是最近的,但是是最安全最隐蔽的,军营周围,很多兵丁在巡逻,然而岳峰的进行却如无人之境。 岳峰选择的目标地很快就到了,帐中隐隐还有灯光?岳峰屏住呼吸,像一只狸猫一般迅速的靠近目标营帐,他将身子贴着营帐的边上,盘膝坐下来,开始静静的等待。 营帐中有呼吸声,呼吸声很平很稳,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处在沉睡的状态,只是这呼吸声…… 岳峰微微皱眉,他站起身来,慢慢的移动,找到营帐唯一的格栅窗的位置,然后很熟练的取出一把两寸余长的小刀,轻轻的将格栅窗的窗闩切断,然后迅速推窗而入…… 落入营中,只见一榻,榻上躺着一个人,看此人,鹰钩鼻,嘴唇薄,脸上无肉,穿着锦袍,就那样横躺在床上,给人一种极其阴沉的感觉。 岳峰愣了一下,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此人……此人哪里是“黑金刚”孙禀德?岳峰心知不妙,真要当机立断迅速撤退。 榻上的人忽然睁开了双眼,其双眼一睁开,便宛若那鹰隼一般锐利,强大的杀机从此人身上散发出来,岳峰瞬间便感到巨大的压力。 “嘿嘿,我等你很久了!既然来了,留下来吧!”锦袍人冷冷的道,他的声音低沉,带有一种金铁之声。 “丘神绩?” 岳峰瞬间洞悉了对方的身份,因为对方袍子是紫色,紫色代表三品官,整个金吾卫中唯有丘神绩能有紫袍! “纳命来吧!”岳峰身子像弹簧一般在地上一个回旋,瞬间扑杀了过去,这个动作又如螳螂捕蝉,快如闪电。 榻上的丘神绩刚刚跃起来,岳峰已经杀到了他的面前,不得不说,这仓促之变太出乎丘神绩的预料,他以为岳峰要逃了,没想到岳峰却瞬间杀到了他面前。 他冷哼一声,一抬手,抓向岳峰的拳头,两人的拳头眼看要碰到一起,岳峰已经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他另外一只手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一起,狠狠的甩了出去。 他甩出去的是一柄两寸长的刀,此刀削铁如泥,这是岳峰专门为自己准备的杀手锏,也是岳峰真正的獠牙,两人的距离极近,丘神绩做梦都想不到岳峰还有这样恐怖的杀招,他意识到不妙已经来不及了,锋锐的刀尖已经在他的瞳孔中急速的放大。 他连忙迅速的扭头,刀从他的眼角边上切了过去,让他觉得眼前一暗,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这个时候,双方的拳头终于在空接上了,“咔嚓”一声,岳峰自己一拳打的不是人,而是一坨毛铁,锥心彻骨的疼痛,让岳峰的一条手臂像是撕裂了一般。 疼痛后面,则是恐怖的寒气入体,让他的五脏六腑像是要被冰封一般。 岳峰一咬牙也不卸力,借着这一拳被击飞的力量,顺势一滚,便滚出了营帐,丘神绩的一拳让岳峰也吃了亏,今日事情已经不可为,只能逃遁。 丘神绩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他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吼,军营瞬间大乱,丘神绩从营帐中冲出来,用手捂着一只眼睛,大吼道:“出来,给我出来!李元芳,我看到你了!你给我出来!” “唔,唔!”号角声吹响,大军从四面八方开始集结,丘神绩松开了捂眼睛的手,像疯子一样吼道:“给我把方位守牢,就在这营帐方圆百丈之内,给我放火烧!” 火油的味道冲天而起,岳峰此时堪堪就贴身藏在丘神绩营帐边上,见此情形,暗暗叫苦。 这样的局面他很清楚,四面都是铁桶,想要逃走是千难万难,所以他干脆就在原地不动,准备打一个灯下黑。 岳峰在特种兵中的训练颇杂,其中甚至还涉猎了东瀛忍术中的某些皮毛,其实就是利用视角的盲点来隐藏身形,岳峰是其中的高手。 然而他今天遇到了对手太不寻常了,丘神绩直接让人将周围百丈范围内烧光,岳峰还能藏得住身形? 生死之间,唯有当机立断,岳峰决定继续潜伏,宁愿被烧死,也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冲出去。 火油的味道愈发浓郁,外围已经开始点火了,浓烟冲天而起,丘神绩状若疯子似的在周围狂吼:“烧,给我烧,将周围都烧光!” 丘神绩暴怒,他征战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他要将刺客逼出来,然后千刀万剐。 此情此景,岳峰真绝望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任何的主意来。忽然,听到有马蹄声响,几名亲卫疾驰而来,远远便大喊道: “大将军,大将军不好了!刺客,有刺客!中郎将张将军被人杀死了!” “什么?”暴跳如雷的丘神绩一下怔住,旋即大吼一声,道:“跟我走,追!李元芳,你逃不了的,我丘神绩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拿下你的命来!” 众多兵丁迅速的褪去,刚刚准备点火的兵丁全扔掉了火把,岳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一脸的茫然。 怎么回事?还真有刺客潜入营中杀人么?张传霄被人杀死了?岳峰难掩内心的震惊,当即顾不得再逗留,迅速脱离营帐,直奔洛水河畔。 这个时候,全军已经点起了火把,将营地照得灯火通明,远处的呐喊声,吼叫声,号角声响成一片,显然,刺客应该暴露了,大军在调动合围…… 第五十二章 再死人!! 岳峰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他委顿在地上喘着粗气,浑身都冷透了。他将夜行服脱掉,用被子死死的把身体裹住,渐渐的才感觉身上恢复了一点阳气。 太冒失了!岳峰现在想来一阵后怕,丘神绩果然奸诈狡猾,他让军队休整操练三天是假,他是要在此设诱饵,诱捕刺客是真。 很显然,丘神绩和几名千户首领相互都调换了营帐,这个老狐狸住在孙禀德的营帐中,对岳峰来说,要摸清这个线索其实并不难,可是岳峰却疏忽了,差点酿成大错。 丘神绩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其心机之深,行事之阴险,岳峰今天亲身领教了,还有,此人的武功也深不可测,岳峰将自己最压箱底的杀手锏撒出去,也仅仅只伤他的皮毛而已。 反而是丘神绩随便的一拳,便让岳峰遭受重创,差点一命呜呼!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岳峰才感觉身子勉强暖和了一些,他起身披甲戴盔,这个时候外面已经是杀声震天,洛水河畔已经被火把照得通明。 “抓住他,抓住他!他已经被合围了,逃不了了!”远远的,岳峰听到有人大喊,岳峰心中一凛,想到那一名刺杀张传霄的刺客此时恐怕已经陷入到绝境。 “这个人是谁?如果不是此人,我今日恐怕要在劫难逃了!”岳峰心中转过这个念头,他掀开营帐的帘幕走了出去。 这时候他才发现周围的营帐兵丁们都空了,他走进了王启的营帐,看到里面也没有人,他正要转身出来,忽然听到一声喝:“站住!” “嗯?”岳峰心中剧震,迅速扭头,竟然看到王启的床榻下面,钻出一个黑脸人来,看这人,一袭锁子甲,五大三粗,威风凛凛,此人不是金吾中郎将人称‘黑金刚’的孙禀德么? 孙禀德眼睛盯着岳峰,岳峰连忙单膝跪地道:“下官岳……岳四郎见过将军!” 孙禀德用手拍了拍身上的锁子甲,一屁股坐在了塌上,道:“他妈的,老子都憋坏了!你说说,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岳峰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他不知道孙禀德为什么会出现在王启的营帐中,那王启哪里去了呢? “回禀将军,外面的刺客已经被包围,应该插翅难逃了!只可惜张将军被刺客杀死,大将军被刺伤……” 孙禀德用力一拍面前的几案,道:“他奶奶的,还真有刺客啊!刺客不是李元芳么?他既已经到了洛阳,怎么还能杀人?” 孙禀德咽了一口唾沫,喝了一杯水,道:“幸亏我昨晚和王启换了营帐,勉强睡了一个囫囵觉,如若不然,嘿……想想都可怕……” 孙禀德喃喃自语,岳峰在一旁听得差点笑破肚皮,原来孙禀德偷偷和王启换了营帐,自己刚才冲进来,他以为是刺客,吓得躲到榻下面去了,堂堂的金吾卫中郎将,人称“黑金刚”的孙禀德真是好胆量! 岳峰一念及此,对此人的忌惮心尽去,心中豪气顿生。像孙禀德之流,欺负百姓霸道作恶绝对凶神恶煞,但是遇到了真正的硬茬子,顷刻间便露底,这种角色也配成为大唐的中郎将? 岳峰脑海中立刻又想到了那一把大火,梓泽乡所在的峡谷,烈火熊熊,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骑兵,逢人便杀,无论老弱妇孺…… 那些个凶神恶煞的骑兵的形象渐渐的和眼前这个看上去威风凛凛,其实外强中干的黑脸将军重合到了一起,岳峰心中的杀机瞬间升腾。 孙禀德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脸立刻板了起来,冲着岳峰道:“嘿,小子,你怎么在这里啊?外面都杀声震天的在抓刺客,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临阵脱逃?” 岳峰盯着孙禀德,看着孙禀德那凶狠狠的样子,忽然“嗤”一下笑出来,道:“我……我……将军,我……我怕死,我怕刺客杀我……” 孙禀德倏然一下站起身来,满脸通红的吼道:“没用的东西,贪生怕死,我金吾卫中怎么能有你这种无胆之人?” 岳峰道:“回禀将军,我的确是无胆,可是将军您不也躲到了床榻下面去了么?刺客那么厉害,不仅我们小兵怕死,将军也怕死……” 孙禀德一下愣住,直接懵了,他盯着岳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真是手底下一个小归德执戟长说的话么?他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狗东西,找死!”孙禀德“唰”一下,抽出腰间的佩剑,杀机瞬间浮现,就在这时候,岳峰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一个错步,已经冲到了孙禀德的面前。 岳峰抬手,手中是一柄两寸长的锋利的刀,拳出手,刀也出手,孙禀德的刀太长了,两人的距离极近,长刀反而成为了累赘。 他松手弃刀却已经慢了一步,岳峰的拳头他挡住了,可是拳头前面的那柄刀他却避无可避,锋利的小刀射入了他的胸口,瞬间没了进去,孙禀德的如牛一样壮实高大的身体瞬间无法动弹了。 “你……来……” 孙禀德惊呆了,他意识到要喊人的时候,岳峰的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手用力,轻轻一扭,孙禀德的头颅便软哒哒的耷拉下来,一动也不能动了。 岳峰迅速的处理孙禀德的尸体,从其胸口抽出小刀,然后立刻出了营帐,直奔到洛水河畔,趁着夜色喊了一声: “杀人了,杀人了,孙将军被刺客杀了!” 岳峰的这一喊,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上百人都在恐惧的大喊:“孙将军被杀了!” 本来想着目标合围的众多兵士,他们摆出的铁桶阵一下崩溃了,他们围了半天,刺客根本没有在他们的包围圈中,要不然为什么孙禀德又被人杀了呢? 丘神绩蒙着一只眼,含愤正指挥着手下的兵丁合围,一听到孙禀德被杀的消息,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 一夜之间,他手底下的两大金刚殒命,他自己瞎了一只眼,却连对手的踪迹都摸不到,对手究竟是何妨神圣?怎么就这么神出鬼没? 第五十三章 面圣 洛阳的清晨薄雾蔼蔼,武氏在众女卫的拱卫下慢慢的踏进了紫微宫,秋官(刑部)侍郎周兴,御史中臣来俊臣,文昌(尚书)右相李昭德,凤阁(中书)舍人苏味道,凤阁侍郎刘袆之,贾大隐,另有肃政大夫骞味道等众臣已经列队恭候了。 众臣参见天后,武氏轻轻的抬了抬手道:“好了,昨日设宴为我金吾军平叛立功而贺,诸多不尊朝廷,惑乱地方的乱臣贼子被平,朕(唐朝太后也能称朕)心里高兴啊! 然而,这一夜宴饮,回去却是彻夜难眠,朕敢问诸卿,尔等可和朕一样,也是彻夜难眠?” 武氏虽然已经六旬之年,然而依旧仪态高贵,肤白貌美,看山去宛若三四十岁的妇人一般,然而,廷臣们却无人敢对其直视,每个人都低着头,低眉顺眼,宫殿上的气氛很微妙,很怪异。 今天并不是大朝会,武氏自在高宗年间开始,就喜欢搞这种小范围的议事,比如当年的“北门学士”便是武氏掌握政权的创举。 熟悉武氏的众臣都知道,越是大朝会,议论的往往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而越是小范围内的议事,则恰恰相反,讨论的可能都是大事,稍有疏漏疏忽,就可能惹出大是非来。 周兴第一个出列,他生得白白净净,文文弱弱,并不像残酷狠辣之人,他规规矩矩向武氏行礼道:“天后夜不能寐,当是为了狄仁杰阻挠平叛,暗中勾连诸王造反一案吧!狄仁杰已经被下了我刑部大牢,只需天后您一声令下,微臣保管能让其招出实据来。 此獠一除,必然让其他的宵小大受震慑,从此以后,朝堂便太平了,再也无人敢冒犯天威了!” 周兴话说完,回音在空旷的厅堂里面震荡,武氏脸上没有表情,众臣脸上的表情则是各异。 周兴隐隐觉得不对劲,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武氏,武氏轻轻挑了挑眉头,淡淡的道:“众卿以为如何啊?” 右相李昭德冷冷的站出来,道:“昨日就在金吾卫军中,又有两名将军被刺杀了!嘿嘿,狄仁杰已经回到了洛阳,昨晚他就在宫中,莫非那个时候他还在指挥刺客去杀人么?” “周大人,说狄仁杰是杀人的幕后主使本就牵强,他乃洛州司马,合宫县有杀人案,他派人去探查个究竟那是名正言顺,天经地义,为何就一定说他的手下是刺客?没有证据就抓人,而后又要屈打成招,莫非尔等以为狄仁杰是尔等之流? 狄仁杰被冤杀,损的是陛下和天后的威严,损的是我大唐的威风,尔等行事,只顾臆断莽撞,就不顾天后的圣颜了么?” 李昭德仪表堂堂,言语锋芒犀利,周兴等连连色变,几次想开口说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昨日洛阳郊外的刺杀案今天已经传到了京城,这个消息让神都震动,因为昨天狄仁杰人在宫里面,他岂能安排杀人呢? 来俊臣阴着脸道:“李相说得在理,但是不能排除狄仁杰手下之人为了就他,故意杀人,围魏救赵!” 凤阁侍郎刘袆之冷笑道:“狄仁杰清贫潦倒,天下皆知,其身边的贴身护卫仅李元芳一人,李元芳此人也是天后亲自调教出来的护卫,倘若真有刺客,只能是李元芳。 昨日到今天,狄仁杰的马车一直在宫外,着一内廷宫人去看看,把李元芳叫过来事情不就能明了了么?” 来俊臣道:“下官可听说在合宫县,狄仁杰还培养了两个年轻才俊,此两人有杀死武家公子武攸敏的嫌疑。倘若是此两人……” “来大人此话不值一驳,据我所知,合宫县的那两人据说是田舍儿出身,区区田舍儿,也能在我大唐金吾卫军中来去自如,斩杀我金吾卫中郎将?”刘袆之冷冷的道。 来俊臣哑口无言,被驳得无话可说,武氏道:“众卿还有谁有话说?” 全场鸦雀无声,无一人说话,武氏道:“娉婷,你去宫外,请李元芳进宫见朕!” 女侍中,亭亭走出一红色宫装的少女,看此女,鹅蛋脸,高鼻梁,身姿高挑挺拔,当真是姿容不俗。 少女唱喏,而后快步出宫,一路小跑跑到宫门的外面,果然,宫门外面停着一辆牛车,牛车前面坐着一个老苍头。 “车中可是李元芳公子?” 牛车的帘子被掀开,一青衣公子从牛车上跳下来,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连忙躲开了目光,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 李元芳知道,眼前这女子一定是天后身边的女卫,当即便要跪拜,宫装少女盈盈一笑道:“李公子,天后有旨意,让你入宫面圣!” 少女说完转身就走,李元芳竟然怔怔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少女扭头过来,皱眉道:“跟上啊?难不成你还要让天后给你备一台轿子不成?” “啊……”李元芳这才如梦初醒,脸颊“唰”一下变得通红,他深感惭愧,竟然被一女卫给弄得如此失态了。 他轻轻的咳了咳,用手摸了摸隐隐做疼的胸口,又想到了昨天晚上的惊魂,他差一点就回不来了,如果回不来,今天大人就绝对没有辩解的机会了。 他现在还没弄明白,为什么昨晚四面围攻他的兵丁们会忽然撤走,不过现在他已经不能多想了,他必须要在面圣的时候保持最高的警惕。 收敛心神,李元芳走上大殿,拜见了武氏,武氏盯着他,轻轻一笑,道:“元芳,朕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你了吧?” 李元芳跪在地上,激动的道:“天后之恩微臣没齿难忘,天后让微臣保护好司马大人,元芳虽竭尽全力,却也出现了疏忽,臣今日特来请死!” 李元芳说完,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把合宫县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他只说自己去合宫县是调查武攸敏被杀案,把关于岳峰,强子那些关节他全部略去,一口咬死他没有杀人,最后他振振有词的道: “今日殿上有众多大人,汝等难道不知狄大人为人耶?大人行事,向来遵从唐律,就算他恶武攸敏之行,也定然会用律法将其制之,如何会用这等暴力极端的手段? 至于金吾卫中的刺杀案,那更是无稽之谈,司马大人曾经官拜文昌阁宰相,岂能如此莽撞,知法犯法?这等诬告,简直不值一驳!” 李元芳这一说,除了周兴等几名酷吏之外,其他人皆称是。 武则天哈哈大笑,道:“朕就知道狄卿断然不会行这等悖逆之事,元芳,稍后你去刑部,把狄公给我接回去好好的休息。 这一次狄公好不容易回京了,暂时便不要在离京了,先留在神都替朕分忧吧!” 第五十四章 阿师花和尚! 朝臣散去,武氏回到观风殿,众女卫亦散去,仅留一女官。 瞧着女官,一袭白袍,头戴幞头,眉目如画,唇红齿白,其身形不高,却自有亭亭的矜持,举手投足皆中和规矩,竟极具威严。 “婉儿!今天朝堂之事你如何看?狄仁杰从从容容来,轻轻松松全身而退,外面会不会有什么传言?”武氏道。 女官道:“婉儿学射箭,亦知道弓弦绷太紧易折断,天后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 “嗤!”武氏一笑,道:“你也给我耍花枪了么?今日的局面你应该看得明白,狄仁杰一抓,满朝文武皆是异口同声的喊冤,如果真要治他的罪,只怕明日又有不知多少折子会递过来,洛阳就更不安宁了!” 女官道:“那又如何?他狄仁杰是没有杀人,如果真杀了人,就算他再有威望,天后要抓他,治他的罪谁敢怎样?” 武氏道:“婉儿啊,你这话说得对,倘若我真要治罪狄仁杰,就凭周兴的那些证据,我随手便能治他! 可是……这天下的事儿杀人容易,但凡是杀人能解决的问题,那都不算是问题了……狄仁杰是能臣,朕想用之!” 女官抿嘴不语,武氏的意思很明白,她不能把所有的李唐臣子全杀光,天下的人她能杀光么?她只能杀那些完全无法扭转的敌人,而狄仁杰这种有巨大影响力,不正面和她为敌的臣子,她需要拉拢。 拉拢,敲打,怀柔,种种手段,武氏施展起来都从容自如,女官看得透,却从不说,这是她能独得武氏宠信的根源。 “丘神绩军中究竟是什么原因?为什么接二连三的死人?此事不能不查啊!”武氏道。 女官道:“丘将军平常待人太严苛,必然招致不满,我大唐拥有十六卫,唯独金吾卫中屡屡出事,我以为不是有人要对大唐不利,而是冲着丘去的!” 武氏冷冷哼了一声,道:“冲着丘去就直接砍了他的头,杀我金吾卫中的将军,那是杀朕的爱将!这件事岂能如你这般看?” 女官忙道:“天后说得对,此事是我考虑不周!” 武氏道:“宣,让丘神绩即刻领兵入城,让他明日清晨去朝会上给我好好的解释!” “是!我这就去传您的懿旨!” 女官退下,武氏眯着眼睛,忽然一笑,自言自语的道:“狄仁杰啊,狄仁杰,任你狡猾如狐,这一次朕也算是把你给抓住了!这些年,你从豫州到洛州,从七品官儿做到五品官儿,每到一处,总能干出一些事情来。偏偏就不肯在朝堂上为朕分忧耶?这一次,我看你还能逃?” 武氏这一说,心情立刻大好,女官传了旨回来,武氏冲着她招招手道:“婉儿,近些日子太平那边可还好?她的身子骨儿可还是那么弱?” 女官愣了一下,轻轻摇头道:“婉儿也有些日子没见公主了,据说公主府门前车马冷落,公主甚至常常不在府中。 有女卫时常奉陛下之命前去看她,每次只见其落落寡欢,情绪很是低落……” 武氏眉头渐渐拧了起来,道:“这个孩子啊,这是在跟朕斗气呢!在驸马的这件事情上,朕能偏私么?驸马是我的女婿,却要造我的反,我如果饶了他,天下人都会效仿之,我将死无葬生之地啊!” 女官道:“天后圣明,我相信公主未来一定能明白天后的苦心!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敌不过时间,时间终究可以冲淡一切!” 武氏愣了一下,哈哈笑起来,道:“好个婉儿,言辞这般精炼犀利了么?好,好,借你……” 武氏话说一半,忽然住口,外面传来了一声爽朗的笑声:“天后,老衲我今天听闻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儿,说那丘神绩的金吾卫中,昨日竟然连丧了几名大将,这丘神绩号称勇武无双,为何这般不济事……” 听着声音是个男子,再看其身形出现,更看清竟然是个和尚,这和尚身材高大魁梧,眉眼却十分的精致,年过三旬,长臂蜂腰,竟然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只可惜这话一出口,便有些破坏了风景,还有这一身装束,不伦不类。女官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忙低头道:“天后,婉儿……婉儿告退了!” 武氏也微微愣了一下,冲着婉儿点点头,而后又轻轻的摇头。那和尚却是大大咧咧的走过来,竟然坐在了武氏的身边,一双手将其腰揽住,道:“天后,贫僧已经数日没有奉诏了!” “阿师啊,朕的政务还没有理完,你怎么就来了?”武氏嗔怒道,嘴上生气,可是听起来却有娇嗔的味道。 武氏男宠白马寺方丈薛怀义在洛阳大名鼎鼎,这难怪女官会尴尬,今天可是白天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薛大师入宫直奔观风殿,这着实让人遐想连篇。 …… 洛水之畔,军营已经被晚间熊熊的烈火烧得残破不堪,所有人都灰头灰脸,大家都低着头,全军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中军帐,丘神绩的脸色阴沉得骇人,他用一条黑布条蒙着一只眼睛,只用独眼看人,给人的感觉更阴沉恐怖。 “李元芳,狄仁杰,我丘神绩这一辈子和你们势不两立!”丘神绩咬牙切齿的道,他环顾四周,将几案上的杯盏等物全部扫到了地上: “饭桶,你们全都是饭桶!我们几千人马,竟然被人如无人之境的来去,两大中郎将,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这是我们金吾卫的耻辱,你们都知道么?” 丘神绩真是怒了,骂得下面的人狗血淋头,可是他一夜折损了两名心腹,现在能被他骂的人已经不多了。 大家的情绪都沮丧低落,丘神绩再暴跳如雷,大家的反应都是无比的麻木。丘神绩骂了一番,发泄了一番,也觉得索然无味。 他将所有人全部赶出了营帐,一个人坐在帐中,脑子里仔细想昨天的事情,他依旧是百思不得解。 对手无疑很厉害,因为丘神绩和其交过手,能从他手中脱身的人,绝对不是无名之辈!可是,丘神绩又觉得此人很陌生,他感觉不像是李元芳,因为李元芳的武功他很熟悉…… 丘神绩脑海之中念头转动,想得头疼,他顺势往塌上躺下去,用独眼看着账顶。 “啊……” 他的身子刚刚躺好,整个人像是被针刺了一般,倏然弹了起来,他的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忍不住尖声道:“来人啊,来人啊……” 第五十五章 下一个就是汝!! 丘神绩的营帐大乱,众多亲卫们齐齐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他们看到丘神绩像疯子一样乱蹦乱跳,一个个脸上都现出骇然之色。 军中一连出了这么多事儿,大将军受到的刺激太大了,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丘神绩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经常一言不合便能拔剑杀人,全军上下谁不怕他?一时,人人自危,大家都战战兢兢。 丘神绩用手指着帐顶,咬牙切齿的嘶吼:“你们看看,你们瞧瞧!这是谁干的?谁干的?” 有胆子大一点的亲卫凑过去看向帐顶,原来账顶上贴了一张草纸,草纸上竟然歪歪斜斜的写着几个大字:“下一个就是汝!” 六个字,字迹潦草,可是却可以清晰的辨认,这几个字看得让人毛骨悚然!这字是谁留下来的?是什么意思?昨天刺客刚刚光顾了金吾卫,杀了两个金吾中郎将,而且还在丘神绩的营帐中留了这么一张字条? 任谁想想昨天的事情,再看到今天的字,都忍不住渗得慌,蝼蚁尚且偷生,谁不怕死?丘神绩强则强矣,可是刺客躲在暗处,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丘神绩能防得住一天,能防得住一辈子? 丘神绩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的脸色极其的阴沉,心中阵阵发寒,对手是冲着他来呢!这个对手很可怕! 丘神绩仔细回顾自己树的敌,以他的残酷狠辣,向来只有他杀别人,谁敢在他头上惹事儿?一时他真的想不到刺客究竟来自何方。 一番折腾之后,丘神绩将亲卫们赶了出去,他一个人躺在空空荡荡的营帐里面,怎么能睡得着? 周围没有人,孑然一身的时候,他才感到内心的恐惧和害怕,他怕死啊,他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那个对他出手的黑衣刺客的样子,此人很陌生,但绝对是老手,丘神绩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对方来自哪里,他越是如此,内心越觉得发慌。 丘神绩想想自己的过往,太子李贤就死在他的手中,平常为了争功,为了自己的利益,杀的人更是多如牛毛,丘神绩从来没有想过,他杀过的这些人会有什么报应。 因为他笃信强者为尊,笃信成王败寇的逻辑,但是今天,他真的恐惧了,他脑子里思绪纷飞,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汗流浃背! 他躺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原来是宫中的旨意来了。他慌忙的更衣备马,仓促的将众将召集过来让军队开拔,天后有令,让金吾卫连夜进洛阳城,着金吾卫大将军丘神绩迅速觐见面圣…… …… 洛阳,正是一年最美的季节,牡丹怒放,柳絮飘飞,巍然耸立的太初宫在夕阳下显得特别恢弘厚重。 岳峰骑在马上,跟着王启,两人并肩在众多亲卫的簇拥下进入了洛阳城。 大唐的繁华在神都洛阳可谓淋漓尽致了,看着这满大街如织的人流,眼之所见,竟然有各色人种。那明显高鼻梁白皮肤的西方面孔来自于遥远的大陆,那可是如假包换的欧洲人,还有络腮胡子,皮肤略黑一些的则是波斯胡人。 另外,留着一撮小胡子,个子肥硕矮小,一脸谦卑,点头哈腰的那是东夷人,还有那些土里土气,低眉顺眼,瞧上去目光闪烁的是高句丽人,像安南人,天竺人,西域的密宗僧人,大街上都能见到。 大唐的盛世,万国来朝,五夷皆服果然不虚,岳峰心中油然生出一种自豪感,这就是大唐的风土人情啊,不亲身经历,无法体会身为大唐人的骄傲和自豪。 岳峰感受着气氛,观察着环境,看洛阳的这个城市,果然像是被切豆腐块一般,城市被切成了无数的方块,每一个方块就是一坊。 各坊之间相对独立,每一坊有坊门,设坊丁,每一坊像是拼积木似的构筑成整个洛阳城,这样的城市构成,就算拿到一千多年后的现代也绝对是十分先进的。 岳峰的心情颇不平静,因为进入洛阳之后,预示着他要开启新的生活,在洛阳那个巍然耸立的皇宫中,有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留下的亲人。在洛阳也也有他必须要报复杀死的仇人。 还有,他需要找到朱恩,为他找到一条出路,更重要的一点,大唐锦绣,那些青史留名的人物就在眼前,就在洛阳,岳峰既然生在了这个世界,他也希望能够一睹他们的风采。 更重要的是,岳峰希望凭自己的能力能够些许挑动一下蝴蝶的翅膀,弥补一些历史留下的遗憾…… “四郎,我跟你说,你道今天丘神绩在营帐中发现了什么么?嘿嘿,我告诉你,刺客给他留了字,告诉他下一个刺杀的目标便是他……嘿嘿,这刺客厉害啊,你瞧瞧他今天的脸色,白得吓人,估摸心里在发慌呢!”王启凑到岳峰身边,压低声音道。 今天的王启心情不错,偏偏又得装出一副无精打采,忧心忡忡的样子,着实难为他了,他憋不住便找岳峰说话。 岳峰“嘘”了一声,道:“将军,小心隔壁有耳啊!这等事情我们不能私下说么?” 王启瘪瘪嘴,哼了一声道:“怕什么?昨天我家里来人了,从宫里传来了消息,说天后得知金吾卫接连出事,大为震怒,这一次丘神绩恐怕在劫难逃了! 你瞧瞧咱们金吾卫上下,早就人心涣散了,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只想着脚底抹油,快点开溜呢!我家里也在给我找路子,你放心,我倘若有了门路,定然不会忘记你,金吾卫混不下去,我们换个地方再混呗!” 王启话锋一转,又道:“对了,关于你的职田的事情,我已经让家里人去帮你活动了,放心吧,回头就在洛水边上置得职田,挨着我们王家,保管你不吃亏!” 岳峰抱拳道:“将军的厚爱,四郎无以为报……” 王启打断岳峰的话,道:“别扯这些报不报的!你我一见如故,性情相投,我这王家少爷你也看到了,落魄如鸡,嘿嘿,要闯一个前程难啊! 与其那边曲中求而不得,还不如索性得一二知己,把酒言欢,笑傲疆场,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第五十六章 被下狱!! 宫里的消息传出来了,丘神绩在殿前奏对遭到众臣的指责,武氏果然大怒,丘神绩此人,虽然是酷吏,可是在酷吏中他的人缘也并不好。 他太嚣张蛮横,像来俊臣,周兴之流根本瞧不起他,至于索元礼,丘神绩曾经崔左右言索元礼目不识丁,只会溜须拍马,因而同为武官出身的索元礼对他也相当的反感。 武氏一怒,墙倒众人推,丘神绩竟然被周兴抓住下了刑部大牢,这个消息传出来,震动京城,要知道在一个多月之前,丘神绩被天后拜为清平道大总管,那个时候还是赫赫威风,在京城的风头一时无两,仅仅月余,其就下狱了? …… 洛阳,狄府,不过落落三间土坯房而已,狄仁杰自打从刑部大牢出来之后,便闭门谢客,一心只在家里读书。 “大人,宫里的消息您怎么看啊?”李元芳在他耳边唠叨。 狄仁杰叹了一口气,道:“坑啊,元芳啊,真是害死我了呀!我在洛阳住着,就如同身居牢笼之中,浑身如针刺一般难受啊!” 狄仁杰放下手中的书,呼天喊地,如丧考妣,李元芳看到这一幕,心中既愧疚又无奈! 狄仁杰所谓的明哲保身,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一点,他想保护自己的清誉。天后称帝登基就在眼下,这个时候狄仁杰倘若远离京城,他至少能躲得了清净。 可是现在呢,在京城的官员顺之者倡,逆之者亡,这一年的时间,单单凤阁鸾台和文昌阁的官员宰相被杀的就超过十人,其他的各级官员被杀者更是不计其数。 洛阳的官员现在只能站一条队,很多奴颜婢膝,投机钻营之徒现在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甚至连各个地方进京献瑞劝进的官员都如过江之鲫。 武氏表面上很矜持,可实际上她掌握的酷吏们愈发的变本加厉,但凡是不表态的官员,每一天都处在巨大的恐怖中,来俊臣,周兴等爪牙,挖空心思,找各种理由罗织罪名,稍有瑕疵者,便能立刻下狱,而后扣上一定谋反的帽子,轻则自己一命呜呼,重则全家受牵连。 在这种情况下,狄仁杰被留在京城,他该怎么办?让他反武氏么?狄仁杰向来把“明哲保身”放在第一,其意图便是不直接对抗,徐徐图之,慢慢积攒力量,李唐的江山需要保存火苗,将来才能有复国的一天。 然而,要让狄仁杰在这个时候像傅游艺之流投机钻营,厚颜无耻的去劝进,那也实在是太难了,他狄仁杰是李唐的臣子,累受三代皇恩,现在李唐的江山马上要归武氏所有,他在其中推波助澜,他死后有什么面目去见列祖列宗?有什么面目去见高宗陛下? 狄仁杰的心思李元芳明白着呢,可是他越明白,心中越恨岳峰,他忍不住道:“现在金吾卫已经成了一盘散沙,待我去寻那小儿,定要盘问个明白!” 狄仁杰道:“你找到了他能有何用?是要揭发他是杀人的刺客么?你也不想想那一夜如果不是他出了手,你能从丘神绩手中逃脱? 你逃不了,这个时候我恐怕也成了刀下的魂了,说起来此子对你我还有救命之恩!” “大人,这事儿哪里能这么算?是那姓岳的小儿……” “好了!这个话题暂时打止了,你刚才不是说丘神绩的事儿么?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丘神绩既然平叛有功,为什么还被下了大牢?”狄仁杰道。 李元芳皱眉道:“大人,我认为应该是天后怒其没有治好军,让刺客如无人之境接连刺杀金吾卫的将军……” “你想得太简单了!天后看到的是刺杀本身,他怀疑刺杀不是冲着丘神绩的,而是冲着她老人家的! 所以,他把丘神绩先关起来,再静静的观察动静,如果刺客沉不住气,必然露马脚! 岳小儿眼下危险得很,因为稍微有经验的人不难判断,刺客有极大的可能在金吾卫内部,而且在金吾卫的第三个千户营。 一个营一共就只有千余人,一个个查下来都不难,岳小儿冒名顶替的事情能瞒得住?”狄仁杰道。 李元芳皱眉道:“这么说起来还真是如此,岳小儿真是报应啊!” 狄仁杰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冷冷的道:“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其得逞,你立刻找到岳小儿,告知危机,让他立刻收手。还有,不管他身上有多少疑点,都要全部统统的抹平……” “为什么?大人,您可知道这会给您带来麻烦,那个岳四郎以前是张传霄手下的亲卫,岳峰将其顶了,张传霄营中随便一个人便能拆穿此事?另外京城还有多少认识岳四郎? 只要稍微出一点差错,岳峰就会露馅,就有可能惹出天大的麻烦……” 狄仁杰冷冷的道:“这天下的事情全是麻烦的事情,有些麻烦躲不了,你记住了,能抹去多少抹去多少,眼下这光景,天后也没有精力详查,你把这些都告诉他,记住别伤他,但是要拿住他,像合宫县这样的事情,我希望永远不要再有第二次!” …… 岳峰在洛阳安定下来没有费多少功夫,这一切全都靠王启。 五姓七望顶级权阀的能量果然非同凡响,岳峰在洛阳的第四天,职田的事情便有了眉目,只需岳峰自己去兵部办相关手续,职田的事情就能办好。 两百亩职田,而且是靠近洛水河岸的,这对一个前世住在拥挤城市的现代青年来说,实在是拥有巨大的诱惑力。 另外,兵部的事情也拖不得,岳峰便将相关的告书收拾妥当,直奔兵部而去。不得不说,岳峰的胆子很大,无知者无畏。 倘若此时,金吾卫来一次简单的内查,岳峰必然露馅,那样他将死无葬身之地。偏偏这个时候丘神绩已经被抓进牢里了。 而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虽然她已经料定了问题可能出在哪里,但是以她的身份和地位,还顾不上一个小小的金吾卫,她满脑子想对付还是那些李唐的旧人,还有,她更迫切想干的事情,还是迅速的迈出关键的步伐,稳步的向她向往已久的目标挺进。 而李元芳便在这个时候锁定了岳峰,在洛阳,李元芳怎么也不会再重蹈合宫县的覆辙,这一次他是带着满腔的怨气而来…… 第五十七章 落魄才子! 兵部又被称为夏官,衙门深似海,岳峰这样一个小小的归德执戟郎在夏官衙门里面转悠,简直能迷了路。 别人看见他一身浅青色的官袍,都只当他是兵部里面跑腿打杂的随从,一听他是过来办事儿的,一个个都直翻白眼。 岳峰跑了半天,碰了一鼻子灰,连门都没摸到,他实在跑累了,找了一处歇脚处,一屁股坐下去都不想挪动。 瞧瞧这场景,和他相似遭遇的人不在少数,大唐疆域辽阔,所辖多达一千多个州,另外,在大唐影响之下,还有五夷来朝,六部衙门的忙碌可想而知。 像岳峰这般乡巴佬进城,处处碰壁的不是个例,所以这个休憩之地也是拥挤不堪! 面对这样的困难,岳峰心态并没有坏,这都得益于他前世各种排队的磨砺,以前上医院,孩子上学,甚至是买房摇号,哪一件事情不是折腾得人精疲力竭的? 岳峰经历过那等大场面,相比起来今日这场面还只能说普普通通。 再瞧瞧身边的这些难兄难弟,他心中更是平衡了,一时索性不着急了,先休息休息,而后再慢慢找门路呗! “哼!年纪轻轻,不学无术,心思只放在投机钻营,卑膝求官上,焉能不处处碰壁?”冷不丁,岳峰听到背后有人说话。 岳峰愣了一下,“嘿……”听这话味儿不对啊?岳峰扭头过去,见身后也坐着一个青袍官员,看此人,一脸的沧桑模样,黑面无须,头上戴着纶巾污迹斑斑,就两个字“邋遢”,如果不是穿着官服,说他是崇仁坊摆摊算命的神棍也完全说得过去。 关键是这人旁边还有一个满脸污迹的小儿,看这小儿,身材娇小宛若女子,头上戴着一顶胡帽,穿的窄绣胡服也是邋遢得很。 不过小少年的脸倒是精致,尤其是一双眼睛特别的灵动,只是脸上沾了污迹,活脱脱就像个小乞儿似的!刚刚说话的便是此子。 “小兄弟是在自嘲么?”岳峰微笑道,小乞儿翻了一个白眼:“谁处处碰壁,谁不学无术自己心里不知么?” 岳峰愣了一下,心想“哎呦”今日来兵部办事不顺,还被一小乞儿给耻笑了,这真是遇事不顺还得吃苍蝇么? 岳峰正要再说话,小少年身边的邋遢汉子道:“华华休得胡说!”男子瞟了一眼岳峰,咽了一口唾沫,继续道:“之前为兄怎么叮嘱你的?为兄说过神都不是一般的地方,岂能心中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 一个小小的黑袍小儿不学无术你说便说了,倘若你遇到了绿袍,红袍的长者也这般心直口快,那岂不是要给为兄惹祸么?” 小少年瘪瘪嘴,道:“好了,好了,我又不傻,瞧着绿袍,红袍的自然知道闭嘴!” 岳峰心中真是一万头草泥马掠过,他还当这邋遢汉子会训斥管教一下这小少年呢!没想到他这话说出来…… 岳峰本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今日遇事不顺心又无故被奚落一番,他哪里会认怂?当即看向邋遢汉子,道:“兄台请了,鄙人金吾卫归德执戟长岳四郎……敢问兄台大名啊?” 邋遢汉子瞟了一眼岳峰,竟然闭嘴不语,一旁的小少年又是“嗤”一笑,道:“执戟长?哎呦,还真是兵部管辖之人呢! 执戟长,你问我大兄的名字么?你听好了,我大兄姓杨,单名一个炯字……” 岳峰微微蹙眉,心想杨炯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啊,哎呦喂,这杨炯莫非是初唐四杰之一的杨炯? 一念及此,他忍不住道:“是那‘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的杨炯么?” 岳峰这话一说,邋遢汉子的表情明显一僵,小少年则是“啊……”一下惊呼出声,显然他们两人都没想过一个小小的归德执戟长竟然能知道他的大名,而且还读过他的诗作。 话说刚才两人也是有些累了,坐在这里休憩,小少年一眼便看到了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的岳峰。 他把岳峰的微笑当成了谄笑,觉得岳峰年纪不大,却如此卑躬屈膝,着实污眼,他和杨炯两人正鄙弃着呢,岳峰却径直走过来,而且坐在了两人的前面,小少年一个没忍住,便有了眼下的冲突。 岳峰看两人表情便知道对方还真是那个杨炯,他脑子里立刻转过很多念头,初唐四杰,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这四个人中王勃早夭,骆宾王则追随徐敬业造反现在也应该死了。 而卢照邻年龄很大,比王勃和杨炯得大十多岁二十岁,这个时候没死也六十出头了,现在估摸着就这个杨炯自己还能见到。 岳峰前世读史,唐朝历史上初唐四杰他当然熟悉得很,杨炯也是和王勃一样的神童,他那句著名的“耻居王后”就足以说明这家伙有多狂了! 要知道王勃的才华有多高?岳峰读《滕王阁序》的时候对王勃可以说是顶礼膜拜,能写出“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王勃,杨炯都不服,他能干出今天这事儿来,岳峰还真觉得历史没有欺他…… 但凡狂的人,官场肯定不能得意,杨炯就是典型例子,他的起点其实很高,很年轻的时候就举了进士做了官,可是刚刚出名,便口出狂言,把满朝士人说成“麒麟楦”,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那些朝廷穿着紫袍的官员,长得像麒麟,麒麟怎么来的呢? 有个典故说麒麟就是用东西造型,然后将造型的装饰套在驴身上而成麒麟。杨炯这话直白的翻译就是朝中的大员,全他|娘是蠢驴。 你想想,这么口无遮拦,狂悖到无解的家伙在大唐朝能有好果子吃么?所以杨炯虽然才华高,因为太狂,一直就只当个九品校书郎,好不容易熬了七八年,有了一个机会进东宫办差。 当时的东宫太子李显是什么结局就不用说了,李显被废了,杨炯又卷入了徐敬业的谋反案,其命运就更加可想而知了,貌似是被贬斥到了很远的地方去了,瞧他一身青袍,混到现在还是个从九品的官儿,再看他这一身邋遢,大抵也能想到这个天才少年,沉浮蹉跎了几十年,该有多么落魄了。 对了,这家伙怎么现在这个时候回洛阳了呢?岳峰慢慢思索,忽然想到了原委,一时忍不住在暗中笑开了花…… 第五十八章 杨氏兄妹!! “哎,执戟长,算你还有点眼力架儿,既然你知道我大兄的名字今天就饶你了!”小少年道,那模样神气活现。 岳峰盯着他,看着他长长的脖颈竟然雪白如玉,再瞧她小小的身形,又没有喉结,心中“咯噔”了一下,心想这不是个女孩儿么? 岳峰特种兵练就的火眼金睛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一点,实在是太让人惭愧了。 女孩儿骄傲,杨炯也显得很矜持,一副牛哄哄的样子,岳峰瞧他这模样,捉弄的心思立马上来了,道: “杨兄的名头谁没听过?最近神都都在传杨兄的大作呢!杨兄那一篇《老人星赋》可是绝了! 我隐隐记得其中有语:‘皇天降休,丽哉神圣,皇天将命……’杨大人的之文,读之让人废寝忘食啊……” 杨炯的脸色瞬间大变,一旁的小少年也立刻懵掉了,一脸的尴尬之色,两人刚才的神气哪里还在?那尴尬的样子,真是让人笑掉肚皮。 原来杨炯自从受前太子李显被废牵连,被贬斥剑南道的梓州,那是大西南的偏远地方,在哪里受了几年罪之后,性子终于磨掉了一些,知道艰难辛苦。 这不,武氏要改元登基了,各地官员纷纷进献祥瑞,各种花式献宝劝进,杨炯穷困潦倒,也没有什么宝能献,他只能用自己最压箱底的本事,写了一篇文章,这文章名字叫《老人星赋》。 在杨炯之前,武三思找枪手炮制了一篇文章题目叫《贺老人星见表》,据说有高人夜观星象,发现南方天空中有老人星出现,说此乃吉兆,预示着武则天将登基称帝。 武三思马上借题发挥弄了一篇文章出来,武氏看了这篇文章,大喜过望,杨炯便趁热立刻写了《老人星赋》奉了上来,初唐四杰之一的天才杨炯出手,那自然水平更高了,而且杨炯又把握到了题材的热点,对武氏那是大拍马屁。 武则天一瞧,哎呦,杨炯这么一个死杠头的才子都夸她了,行了,那就把这小子调回来吧!这才有了杨炯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一幕。 岳峰对初唐四杰的事情很熟,所以他一说话便是专门招呼对方的软肋,这一下杨炯哪里受得了? 说到卑躬屈膝,溜须拍马,投机钻营,岳峰的刚才的那点嘴脸,能比得上他的《老人星赋》? 杨炯大才子,最是好面子,被岳峰当面讽刺,他是越想越不能承受,一时脸颊通红,不敢见人! 他身边的小少年见到这一幕,心中暗暗着急,瞪了岳峰一眼,道:“哼,就你多嘴!去办你的事儿去!” 岳峰摊摊手道:“小兄弟,我今天是为了职田的事情而来,不瞒兄弟,我是初次来兵部,两眼一抹黑,不知道找哪个地方办事儿,问又问不对人,只能先休息一会儿,而后徐徐图之!” 小少年冷笑一声,道:“为职田而来?莫非是想把自己的职田换到洛阳附近?哼,真是做梦,就你一个执戟长,也想让那职方司给你开后门么?你做梦吧?” 岳峰一拍手道:“我明白了,我得去找职方司!” “对了,我瞧着杨大人您也是来办事儿的?不知道杨大人该找哪个司办事儿啊?莫非以杨大人的见识眼界,难不成也像我一样两眼一抹黑么?” 杨炯嘿一笑,道:“岳小兄弟,不瞒你,本官要找的正是职方司,我劝兄弟一句,职方司还是别去了,徒丢人尔啊……” 小少年道:“你听到没?我大兄这是好意奉劝你,让你别去丢人!知道么?” 岳峰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了,原来两位是丢了人之后才来这里休憩的!我岳某却还想试一试,看看那地方究竟是不是龙潭虎穴,不瞒二位,我写文做诗不如杨大人,可是这溜须拍马,投机钻营,我强杨兄多矣。 杨兄去碰了钉子,那是因为杨兄性子太刚直,钻营的第一要便是要懂‘曲中求’,要不二位跟着我一起,我给二位示范示范?” 杨炯红着脸,用手指着岳峰,道:“小儿辱我太甚……” 小少年也气得浑身发抖,他一咬牙道:“大兄,我们就听执这戟长的,我们跟过去看看,看他有多少本事能够过姓姚的那一关。” 小少年坚持,拽着杨炯便站起身来,岳峰冲着他勾了勾手指道:“跟上,指路,让你们见识见识……” 有了杨炯两人指路,岳峰再找地方便简单了,兵部衙门很大,职方司在大院子的后面。穿过了一道抄手游廊,在一矮小的偏门上面写着斑驳的字:“职方司”! 走过小门,有一小块空地,空地上有几个官员满头大汗,正在来回踱步,显得十分的焦躁。 岳峰一直往前走,看向职方司的正堂,堂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名官员端坐在放桌子的后面,没有人进去办差呢! 岳峰回头看向杨炯,道:“就是这里么?” 杨炯点点头,道:“就是这里!” 小少年冷笑一声道:“瞧见没,里面的那人人称姚‘木头’,最是难对付!你一小小的归德执戟长,估计对方正眼也不会瞧你……” 岳峰环顾四周,看看院子里其他焦灼的官员,心中也有些嘀咕,觉得小少年说的话可能不虚。 不过既然来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能当缩头乌龟认怂?当即他强自挺了挺胸膛,道:“你小小年纪懂什么?瞧着,让哥教你该怎么溜须拍马,投机钻营……” 岳峰说完,昂然迈步踏入了职方司的大厅,径直向那官员落座处走过去。 岳峰走到近前,再看此人,发现此人年纪约莫三旬,相貌堂堂,不怒自威,从其官服来看,品级应该在五品以下,级别应该只是主事。 岳峰心中有了判断,便按照套路先行礼,而后递上自己的告身,递上王启给的信,大抵应该是打好了招呼的,然后岳峰静静的观察眼前此人的表情变化。 从对方的表情看,岳峰心有些凉,因为对方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这脸色是要翻脸的征兆! “你是岳四郎?”对方的声音很低沉,岳峰能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到深入骨髓的冷意,他浑身毛孔一下都竖了起来,整个遽然变得紧张了…… 第五十九章 觅知音! 岳峰看人识人有丰富的经验,而且,在处理突发状况方面,岳峰的敏锐也高人一等,他看到对方的表情,便知道不妙。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必须要有行动了,等对方先怼过来,局面立刻就会很被动,他没有忘记,自己背后还有两个人在盯着呢! 大话既然说出去了,岳峰就不能被轻易打脸,一念及此,岳峰豁然站起身来,冲着眼前的冷脸官员道:“下官归德执戟长岳峰,敢问上官如何称呼?” 岳峰先发制人,先大声问对方的姓名,对方刚刚要抬起头来想发难,硬是被岳峰这一句话给压了回去。 “哼!”冷脸官员有些不高兴了,冷冷的道:“你问我姓甚名谁干什么?是想在这上面动什么歪脑筋么?” 岳峰哈哈一笑,道:“上官误会了,我刚刚从门口进来,见到外面众多官员紧张焦躁,一个个嘴里都嘀咕什么‘姚木头’,瞧他们一个个咬牙切齿的模样,下官心中难免好奇,敢问上官是否就是姓姚的?” 冷脸官员一下愣住,盯着岳峰上下打量,然后哈哈大笑起来,道:“不错,本官坐不改姓,行不更名,正是姚崇是也!” 岳峰眉头一皱,脑子里忽然想到姚崇这个名字,浑身剧震,下巴都差点惊掉了!眼前这个人就是姚崇?就是那个开启了玄宗开元盛世的大宰相姚崇? 历史上把房玄龄、杜如晦、宋璟和姚崇并称为唐朝四大贤相,这四个人中没有狡猾如狐的狄仁杰,仅此一点就可以看出姚崇这人多厉害了。 岳峰刚刚入洛阳的时候就想过,自己一入洛阳,便翻开了人生新的篇章,因为他有更多的机会和那些名垂青史的名人接触打交道了。 但是一天之内他先遇到初唐四杰之一的杨炯,现在立刻又遇到了唐朝四大名相之一的姚崇,这样的节奏还是让他有些精神恍惚。 历史上对姚崇的记载比较详细,这个人统归起来可以概括出五点优长,便是:“性洒脱、重气节,好习武,爱打猎,善蹴鞠!” 岳峰转过这个念头,立刻抚掌笑道:“原来姚木头是绰号,上官竟然就是那‘蹴鞠’将军姚崇大人啊!” 岳峰满脸笑容,眼睛中闪着小星星,一副仰慕崇拜的模样,这样的表情在岳峰这种演技派的高手眼中实在太简单。 但是姚崇却是颇为受用,他的优长中其他几点别人拿来说事吹捧他,他都没什么感觉,唯独蹴鞠这一项,他最引以为傲。 蹴鞠之妙,寻常人不懂,甚至有那些古板的学究当蹴鞠是玩物丧志,而姚崇却从蹴鞠中悟出了很多玄妙,他常常以此自傲。 要知道蹴鞠在大唐被视为是贵人的游乐,大唐的纨绔子弟,贵妇人们喜欢以此为乐,他们把蹴鞠当成纯游乐尔,蹴鞠的人虽多,但是能达到姚崇这种境界的却是凤毛麟角,因此姚崇知音难觅啊! 不过,姚崇是何许人也?虽然岳峰挠到了他的痒处,以他的城府和心机当然轻松看穿岳峰的意图,他道: “怎么了?你也能蹴鞠?” 岳峰道:“不瞒姚上官,岳某虽然官职低微,但是自小长于掖幽庭,宫中的贵人多,小子有幸学了一点蹴鞠皮毛。 但是,小子却不能像姚大人一般从蹴鞠中悟出兵法谋略,因而在小子心中,一向对大人推崇之至呢!” 姚崇又一下愣住了,他的确写过一篇文章论蹴鞠和兵道之关联,岳峰竟然还读过这篇文章?如果真是这样,岳峰绝对是真粉丝! 因为在大唐的时代可没有互联网,出版公开发行也非常的困难,姚崇籍籍无名,写的文章只是在洛阳某些小圈子里有人在传阅,岳峰倘若不是真粉,他哪里能对姚崇如此这般了解? 还有,岳峰的言辞之间还耍了一个花枪,那就是他刻意说出自己出身“掖幽庭”,“掖幽庭”是朝廷处理犯官家属的地方,一般是官员犯事被砍头之后,子女便没入掖幽庭。 所以掖幽庭是出身很卑贱的象征,岳峰自曝身份,当然是为了博取同情,姚崇欲要翻脸,就是看到岳峰一个小小的归德执戟长,竟然还动用关系为自己调整职田,倘若洛阳的每个官员都这么干,那岂不是全要乱套? 但是岳峰出身如此“悲惨”,其背后肯定有难以言表的难处,如今这个世道酷吏当道,冤死的官员不知几何,掖幽庭里面的冤屈真是能让六月飞雪。 姚崇再看岳峰带来的这些关系,观念便不同了,他只当是朝中有大臣在保护忠良之后呢。一念及此,他神色立刻缓和了,道: “岳大人年纪轻轻便能入军中为国效力,一定要努力奋进,别辜负了大人们对你的期待啊!” 他边说话边从抽屉里拿出了大印,“啪”、“啪”几个大印盖下去,岳峰职田的事情就这般办妥了。 岳峰心情大好,道:“姚大人,以后大人玩蹴鞠可别忘记下官啊!洛阳城中虽然高手云集,但是能在蹴鞠中得真谛的知己难觅,姚大人以为然否?” 姚崇愣了一下,双眼立刻大亮,道:“果然,汝果然也善鞠!来,来,我最近新研了一套战法,我给你画出来瞧瞧,看你能悟得了几成?” 姚崇当即从案下取出了执笔,就在岳峰面前画出了一幅蹴鞠图来,岳峰本来只是随便说说,根本没想到姚崇会这么认真。 瞧瞧姚崇的举动,这不是搞足球战术研究么?岳峰拼学识可能比不上姚崇,论兵法更不可能是姚崇之敌,但是要说到搞蹴鞠战术研究,岳峰可是足球职业化时代过来的人,他还会怕姚崇? 于是接下来便出现了有趣的一幕,姚崇得意洋洋的画出一图来,道:“岳大人,你瞧我这图如何?是不是精芒无双?” 岳峰微微皱眉,道:“大人这思路果然精妙,不过愚以为这三人为攻,八人为守不妥,应在攻和守之间安放五个人,此五人可以联络攻守,让整个蹴鞠军宛若一体……” “啊……”姚崇惊呼阵阵,双眼发光,情不自禁的赞道:“岳大人果然有见地,出手不凡,发人深省,妙哉,妙哉……” 第六十章 出其不意!! 话说杨炯两兄妹,他们一直站在厅堂外面观察着岳峰的动静,刚开始两人皆冷笑,等着看岳峰出洋相呢! 小少年还忍不住嘀咕:“这个姓岳的真是不自量力,他不知道大兄在洛阳是何等声名,大兄尚且吃了瘪,他算老几?姚木头最痛恨的便是投机钻营之徒,待会儿有他好看的!” 然而,渐渐的他们感觉不对劲了!刚开始他们看到姚崇的脸色阴沉,便觉得岳峰的事情可能要坏,但是不知道岳峰说了什么话,姚崇的脸色竟然缓和了。 接着,姚崇竟然还笑了起来,两人攀谈得愈发自如了,然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杨炯兄妹看到那个不苟言笑,刁钻刻薄的姚崇竟然从案下拿出了印章,给岳峰把事儿办成了? 两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彼此对望,大眼瞪小眼均不敢相信眼前一幕是真的!他们两兄妹这几天可吃足苦头了,姚崇行事刻板刁钻,真是处处让他们为难。 偏偏这家伙还手段高超,找茬的地方让杨炯无话可说,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姚崇不止是针对杨炯一人,但凡是来职方司办事的人,姚崇都一视同仁,杨炯想发飙反击也找不到发力点。 可是今天是怎么回事?这个归德执戟长竟然让姚崇破了戒? 两人心中都一肚子疑惑,急切的盼望着岳峰把事儿办好了能快点出来他们好问个究竟,然而惊掉他们下巴的一幕再次出现了。 岳峰竟然被姚崇留住了,两人用纸笔写写画画,时而交头接耳,时而哈哈大笑,时而彼此陷入沉思,两人宛若是多年的老朋友重逢一般,场面不仅融洽,而且让旁观者瞧着都十分羡慕。 的确,姚崇现在彻底进入状态了,他本来用纸笔将蹴鞠的战阵画出来,多少有点炫耀的意思,因为知己难觅,平常他研究的这些东西除了他自己以外,几乎没有人能够分享。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画出的东西不仅能够和岳峰分享,而且岳峰对蹴鞠战术的理解比之他竟然一点不弱,不仅不弱,很多地方还有奇思妙想,让姚崇都觉得思维大受启发。 这让姚崇真是太兴奋了,知己难觅啊,岳峰一个小小的归德执戟长有这等见识着实让姚崇意外,一时姚崇什么都不管了,他才不管外面有多少人找他办事儿呢!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了岳峰这个知己,先把蹴鞠聊爽聊通透再说。 话说姚崇,他骨子是个坚定的李唐派,眼见当下洛阳的形势已经不可逆转,李唐臣子不断遭诛,武氏为登基大肆造势,他心里面不爽得很。 可是他人微言轻,力量单薄,空有一颗忠心能成什么事儿?而且,他的不爽还只能暗藏在心底,不能表现出来,要不然那些酷吏必然要将矛头对准他搞事儿。 所以,姚崇现在唯一的精神寄托便在蹴鞠上面,日日研究蹴鞠便能让他暂时忘记痛苦。至于夏官中的差事,这些个来办差的官员,十有八九都是那些个溜须拍马,恬不知耻之徒,他不敢对皇宫里面的那个强势的女人不满,对这些下面来办差的王八蛋官员还有什么客气的? 所以他总是刻意刁难,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来,仅此便有了一个“姚木头”的称号,大抵就是说他行事刻板不通融,在兵部是出了名的难缠。 岳峰眼看姚崇越来越热情,他不由得反思自己是不是表现太过了一些,当即道:“姚大人,要不我们改日再聊?今日这场合……” 姚崇一拍桌子,道:“对,对,这场合不对!得了,你稍等片刻,等我把们给关了,我们去找个安静惬意的好地方,整点酒菜,把酒言欢,好好畅聊,不醉不归……哈哈……” “呃……”岳峰彻底无语了,姚崇的差事办得如此任性么?外面这么多人都等着呢,他想走就走?貌似还真是这样,姚崇收拾东西,外面那些官员隔得远远的,眼巴巴的看着,心头估计是有一万头草泥马在跑,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无可奈何…… 岳峰看向了杨炯,瞧着这个初唐四杰之一的大才子,此时的狼狈和沮丧,真让人不堪直视,再看杨炯旁边的小少年,小少年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岳峰,虽然还是有股子不服,可是却也不见之前的桀骜嚣张了。 “姚大人,今日我还有一朋友想向你做个介绍!”岳峰道。 姚崇道:“岳大人别客气,你的朋友尽管介绍给我,我们一起把酒言欢也是好事儿呢……” 岳峰一笑,回头冲着杨炯道:“杨大人,快来,快来!还不快来见过姚崇姚大人?” 杨炯兄妹愣了一下,还是小少年反应快一些,拽了杨炯一把,两人才径直了走过来,而姚崇的脸色则是变得极其阴沉,他道:“岳大人,莫非你的朋友便是此人么?如果是此人,恕姚某公事公办……” 岳峰道:“姚大人莫非不识得杨炯杨大人么?” 姚崇冷笑一声,道:“识得,识得,‘烽火照西京,胸中自不平’的杨大人岂能不识得?不过纵然是识得,纵然是他才高八斗,姚某也不能因私废公不是?” 姚崇说完,冷冷的瞟了一眼杨炯,脸色极其的不善,小少年心头不爽,忍不住道:“姚大人不是公事公办,而是刻意刁难!我大兄从梓州而来,告身公验皆在,汝如何非得说大兄公验有误? 我大兄此次迁习艺馆,只需夏官这边过一道手续便可,姚大人故意夸大其词,不是刁难又是什么?” 姚崇脸色一沉,叱喝道:“黄口小儿也敢咆哮夏官堂下?来人啊,乱棍打出去……” 岳峰一看事儿要坏,忙跳出来道:“慢着,慢着!姚大人,您先别生气!您听我说啊…… 姚大人有所不知,这杨大人可不止有那《从军行》之佳作,其今日还有佳作名曰《老人星赋》,大人不知此文么? 大人不知此文也无妨,但是近日春官(礼部)尚书武大人的那一篇《贺老人星见表》可是传遍了洛阳,大人不会不知吧? 下官这么跟你说吧,杨大人的这一篇《老人星赋》便是从春官尚书武大人的大作中脱胎而来,其文更赞,辞藻更华丽,天后阅之,也深深拜服!姚大人,今日你当看在此文和天后老人家的面子上,给杨大人把事儿办妥喽!您说成还是不成?” 第六十一章 被追踪! 岳峰这番话说完,满堂雅雀无声,瞧岳峰说得是一本正经,那模样真如同把杨炯当成了让他顶礼膜拜的大才一般。 可是岳峰说的那什么《老人星赋》哪里是杨炯的得意之作?那分明是杨炯为了求官,卑躬屈膝,厚颜无耻写的马屁之作。 姚崇当然知道这篇文章,正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心中才不爽,才刻意刁难杨炯,让对方难受。 其实,姚崇和杨炯早就认识,两人还是同科进士呢!刚刚进入官场的那会儿,姚崇曾经一度还非常的推崇杨炯,尤其是杨炯的那个“麒麟楦”的说法,姚崇虽然不完全认同,但是也不得不暗自佩服杨炯的勇气。 然而,十多年之后,经历过太多的沉浮挫折的杨炯却没有了年轻的棱角和骄傲,为了前途开始屈服,开始折腰事权贵,姚崇内心的失望可想而知…… 现在,当姚崇听了岳峰这席话之后,他忽然之间觉得心里舒坦了,终于,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姚崇这么多天的抑郁,因为这一笑彻底消融,岳峰真是人才啊,能够用这种方式将自己的不满释放发泄出来,真让人拍案叫绝。 瞧着杨炯那张已经变成了猪肝色的脸,姚崇心中便觉得无比的舒坦舒服,他想自己怎么就想不出这种手段来呢? 一时姚崇愈发把岳峰当成了自己的知音,岳峰不仅擅长蹴鞠,而且还是真性情,连恶心人都这么让人觉得酣畅淋漓,这脾气太合他的胃口了。 “岳大人,您这么一说这事儿是我疏忽了!对了,杨大人的事儿是我错了,我马上弥补,马上办!”姚崇说。 他看向杨炯,火上浇油的道:“杨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立刻把您的事情给您办得妥妥当当,不耽误您去习艺馆升官发财,哈哈……” 岳峰和姚崇你一句,我一言,听上去是在吹捧杨炯,可是分明就是将杨炯嘲讽到了极致呢! 杨炯浑身都在发抖,嘴唇都乌了,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和奚落?可是今天,他竟然无言以对,他能说什么呢?因为两人说的皆是事实,此时他内心唯有痛苦和屈辱…… 姚崇道:“岳大人,要给杨大人办好差,咱们这把酒言欢可能就得往后……挪一挪了……” 岳峰心领神会的道:“那没事儿,杨大人的事儿是大事,您办他的事儿要紧,你我二人什么时候不能把酒言欢? 好了,正好我今日也还有些事情要办,就先行告辞了,杨大人,岳某也告辞了!” 杨炯用手指着岳峰,脸憋得发青,岳峰知道他想骂人,当即便道:“杨大人,如何啊?我就说我诗词文章比不了大人,但是溜须拍马,投机钻营的本事还是厉害一些的!这不,我自己的事儿办成了,帮大人把事儿也办成了,大人,你可不要恩怨不分,恩将仇报啊!” “噗!”杨炯再也忍不住了,真的喷了一口老血出来,他这一辈子自己就是个刁毒的人,可是比之岳峰那根本不值一提。 岳峰的讽刺可以说入骨三分,同时还让人无话可说,连反击都可能都没有,这哪里像个武官,分明就是个机警狡猾的文官呢! 岳峰不再讽刺杨炯了,火候也差不多了,今日这一口气也算出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他客气的向姚崇行礼告辞,而后慢慢的退出了夏官职方司,直奔洛阳大街而去。他刚刚从夏官衙门出来,冷不丁身后传来一声叱喝:“姓岳的,你给我站住!” 岳峰微微愣了一下,迅速回头,敢情是杨炯身边的小少年在后面屁颠屁颠的跟了出来,只见这小少年死死的盯着岳峰,灵动的眼睛此时已经布满了血丝,那模样像是随时都要找岳峰拼命的架势。 “小兄弟,你叫我有什么事情?莫非你和杨兄还有需要我帮忙之处?”岳峰微笑道,对这小少年,岳峰态度温和很多,对方毕竟是女子,好男不和女斗,岳峰不能不讲风度。 “你……你……你太恶毒了!你为什么如此羞辱我的大兄?”小少年怒道,因为急怒攻心,她有些语无伦次。 岳峰道:“小兄弟何出此言?不是杨兄和小兄弟说在下投机钻营,卑躬屈膝么?我对杨兄的敬仰可是发自肺腑的……” “呼!”小少年长吐了一口气,道:“你这人……太坏了,太恶毒了……我跟你说,我大兄……我大兄其实不是那样的,我……他……” 这小少年显然是想要辩解表达什么,似乎有些话又有难言之隐不能说,一时她唇齿打架,气得只跺脚。 “我不跟你说了,哼!”小少年跺跺脚,气鼓鼓的转身就跑,岳峰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心想这女孩倒是真性情,不似杨炯那般虚伪伪善。 岳峰心中这么想,小少年却旋即又扭过头来,冲着岳峰喊了一声:“我叫容华,姓岳的,我记住你了!以后我一定会找你的!” 小少年说完这句话,脸颊竟然泛红,而后再扭头迅速消失在岳峰的视野之中。 岳峰愣愣的站立当场,刚才的刹那,岳峰从小少年那满脸脏黑的脸上,竟看到了一抹难掩的风华,这女子的姿容大半都被邋遢和狼狈给遮掩了,岳峰忽然有一股冲动,想去瞧瞧这女子藏在邋遢背后的真实容颜…… 岳峰自嘲的笑了笑,摇了摇头,脑子里又忍不住想到了杨炯,这个初唐四杰仅剩的唯一硕果未免有些让人感到失望啊…… 岳峰思绪纷飞,继续往前走,忽然,他脚步一下停住迅速的回头往后看,后面什么都没有? 岳峰的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整个人变得如同猎豹一般机警,多年的特种兵生涯培养了他极其敏锐的第六感,正是这种超强的对危机的敏锐洞察力,让他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 现在,他心中就升腾起那种熟悉的感觉,他的脚步瞬间加快,迅速的没入到了洛阳繁华的人流之中…… 在人流之中,岳峰并没有感觉到那中被窥探的感觉有稍微的减弱,他心中一下凛然:“不好,遇到高手了!对方是什么人?和丘神绩有关联么?或者是自己已经被人锁定了?” 第六十二章 李元芳的威胁! 当人处在紧张状态的时候,思维常常要敏锐很多,岳峰在人群中穿梭,脑海中各种念头交织,很多他没有去想甚至来不及想的事情,现在都一一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 在合宫县岳峰冒名顶替混入金吾卫本身就冒着巨大的风险,虽然说大唐没有拍照技术,通讯也没有那么发达,但是倘若金吾卫内部真来一次大筛查,岳峰必然露馅。 但是岳峰兴许是走得太顺了,他并没有意识到风险,在合宫县捞了好处之后,竟然没有见好就收,还想着进一步在金吾卫中站稳脚跟,而且还跟着大军一同进了洛阳城。 岳峰现在冷静想一想,自己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这不是置身在了巨大的危险之中么?现在是露馅了么? 一念及此,岳峰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是在刀尖上跳舞,此时被人锁定了,洛阳虽大,他可能也难逃。 情况十分紧急,对方又是高手,岳峰只能将所有的本事都施展出来,竭尽所能摆脱对手的追踪。 作为一个顶级特种兵,反追踪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就这样,岳峰穿越了大半个洛阳城,终于他觉得后面的那双眼睛被甩掉了,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他钻进了一条无人的小巷子,找到一处僻静的角落蹲下来,背靠在青石砌成的墙面上大口的喘气,慢慢的恢复体力。 “嘿!”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冷哼声,岳峰身子像装了弹簧一下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 一条黑影从巷子另外一边如旋风般扑过来,岳峰一矮身,避过对方的风头,脚下一个扫腿,而后身子直挺挺的倒在地上,直接驴打滚滚出巷子。 危机时刻,岳峰的潜力发挥到了巅峰,他的身手没有招数,所以常常出人意料,对方“咦”了一声,显然没料到岳峰这么滑溜,像泥鳅似的,不由得道: “你还跑,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抓住你!” 岳峰刚刚滚出巷子,听到这一喊,心中略微怔了一下,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定睛一看这黑袍人,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孔。 “这……这不是李元芳李大人么?哎呀,岳某失敬了,以为遇到了歹人,原来是李大人,岳某拜见大人……”岳峰忙道,他满脸推笑,紧张的神经遽然放松。 他刚才以为对手是丘神绩的人呢,着实紧张了一把,只是李元芳为什么会找自己? 李元芳神色冷酷,怪笑一声道:“岳峰,‘浮逃’尔,招摇过市,我李某身为朝廷命官,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哎呦?李元芳来者不善啊!”岳峰心中转过念头,心中十分疑惑,他压根不知道自己阴对方的事情,李元芳已经洞若观火了,他道: “李大人,您这是从何说起?我岳某眼下可是金吾卫归德执戟长,也算是朝廷命官,大人如何诬我为浮逃?” 李元芳哈哈一笑,道:“冒名顶替,胆大妄为之徒,你以为你做的事情真是天衣无缝么?你也不想想神都是什么地方,你也不想想我家大人是什么人物,你的所作所为早就被大人查清了! 我就问你一句,你杀人行凶,屠我金吾卫众将军,可知罪?” 岳峰心遽然往下一沉,旋即意识到不妙了,李元芳果然来者不善,这家伙掌握了不少情况,莫非狄仁杰真把事情都弄清楚了,要对自己动手了么? 一念及此,岳峰大为警惕,可是面上却绝不动声色,道:“李大人说笑话了!据我所知,现在神都倒处都在传狄大人行凶杀人,先是杀了武家的武攸敏!接着为了灭口又杀了合宫县的朱恩和强二郎两名干吏。 在京城被告下狱之后,李大人您为了帮狄大人脱罪,又再杀了金吾卫的两位中郎将,刺伤了金吾卫大将军丘神绩! 李大人,现在您倒好,自己惹上了天大的官司,却要将屎盆子往我脑袋上扣,莫非你以为如此这般,自己就能置身事外,让狄大人也能证得清白了么?” 李元芳盯着岳峰,睁大了眼睛,气得怒极反笑:“好小子,好哇,你竟然还倒打一耙,我李元芳还真不怕辨明是非,行,你我二人即刻去见大人,我倒要看看在事实面前,你还能怎么抵赖!” “岳峰,我承认你身手不错,也十分的机警!但是在你我这样的距离之下,你没有逃跑的机会,更不可能对我构成什么威胁!所以,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要不然吃苦头的是你自己!” 岳峰暗暗叫苦,李元芳是有备而来,现在怎么办?这家伙武功实在太高,岳峰在特种兵中训练的那点本事,在一般人面前逃命杀人能管用,正面对上李元芳,根本不够看。 打不赢,逃不了,莫非真的被他抓去见狄仁杰?狄仁杰狡猾如狐,岳峰实在不敢和这个人有太多的交集,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岳峰觉得自己可能随时都会被老狐狸坑死! 岳峰的脸色阴晴不定,李元芳的心情便好了不少,他心想:“你小子也有今天?合宫县那一次你把我害得够惨,连大人也跟着吃了亏,这一次我要连本带利收回来!” 李元芳想到合宫县的事情,怒气就压不住,他本来对岳峰还有一点同情,现在立刻被冲淡了…… 岳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脑子里将所有的事情都捋了一遍,他忽然想到一件事,那天自己刺杀孙禀德,落入到了丘神绩的圈套中,形势危在旦夕,恰好张传霄被杀的消息传过来,让丘神绩心神大乱。 现在想想孙传霄是谁杀的?谁有这个能力和手段?当时的狄仁杰被武则天召进了皇宫,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直接被周兴下入了刑部大牢。 岳峰去刺杀孙禀德,就有围魏救赵的意思,而李元芳在那个时候动手杀孙传霄的动机不也一目了然了,逻辑清晰么? 一念及此,岳峰精神大振,他盯着李元芳,心中冷笑,暗道:“小样儿,你忽悠谁呢?你当我姓岳的是吓大的么?” 第六十三章 气势夺人! 岳峰捋清了思路,心中立刻便有了底!但他没有急着出手,他又想,李元芳找自己真实意图何在? 岳峰去兵部刚刚一出来就被盯上了,这说明李元芳早已经盯着自己了,此人又出现在了合宫县的福运楼,莫非这家伙在合宫县就开始盯着自己了? 一念及此,岳峰他再仔细分析,刚刚李元芳一口道破他“浮逃”的身份,道破他冒名顶替的事实,还道破他在金吾卫中刺杀丘神绩爪牙的行动,如果李元芳不是一直盯着,他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 岳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心中又惊又庆幸,惊则是岳峰自诩为高妙的手段,缜密的行动,其实一直都在别人的注视之下,一切竟然毫无秘密可言。 庆幸则是这个盯着岳峰的人是李元芳,这家伙自己屁股也不干净,不仅是他,狄仁杰也不是无懈可击,大家真要是撕破脸,岳峰咬一口下去,绝对也能带血带肉。 岳峰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想通透之后,心中便再无犹豫,冷笑道:“李大人,这里是神都洛阳,前面不远处便是神都京兆衙门,咱们直接去京兆衙门,是非曲直咱们辩个清楚,这不更直接明了?” 李元芳愕然,岳峰这态度不对啊,被人揭了老底还这么有脾气?这和他想象的太不一样了! 李元芳当即道:“岳峰,你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去京兆衙门我会怕么?我李元芳行得正,坐得稳,在天后面前我也不怕,更何况一个小小的京兆衙门?” 岳峰毫不示弱的道:“在天后面前你不怕,是因为别人不知道你的底细!你说我杀人,你自己杀人的时候就能确定只有天知地知,其他的人都不知道?” 李元芳愣了一下,他以为在他强大的压力攻势之下岳峰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认怂,没想到岳峰竟然这么难缠,他不仅没认怂,还倒打一耙,他心中那个恨啊,真是气得七窍生烟,道: “岳峰,实事俱在你还狡辩,我李元芳今日就要缉拿你归案!我家狄大人你也知道,眼中揉不得沙子,行事最是公允公平,你这些话还是去狄大人面前去狡辩吧?” 李元芳突然强硬,岳峰心中一团火蹭一下升腾而起,黑着脸道: “扯淡!你不提什么狗屁狄大人我们还能说两句话,你提到狄仁杰,我就反胃恶心!我就问你,丘神绩大军横扫合宫县,梓泽乡被其一把火烧光,手无寸铁的百姓被其屠杀,老弱妇孺被其屠尽的时候,你那公平公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狄仁杰在哪里? 还有,武攸敏在合宫县里面抢人妻子,侮辱后而杀之,我合宫县官员百姓受巨大侮辱。他武攸敏死了,回过头来却是我合宫县官吏被逼走投无路,百姓沦为‘浮逃’,老子就问你,这他娘的就是我大唐的公平公正么?那个洛州司马狄青天又在哪里?你李元芳还出来露个面,狄青天不知躲在哪个角落地面瑟瑟发抖吧!” 岳峰突然发飙,这几句话说得情绪激昂,直逼李元芳,李元芳被怼得面红耳赤,他双眼瞪大,嘴唇快速的掀动,却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岳峰上前一步,李元芳下意识后退一步,岳峰又道:“你说我是‘浮逃’,你还有脸说我是‘浮逃’,我是怎么成‘浮逃’的你心中没有数么?我在合宫县是良民干吏,我招谁惹谁了?我冒犯哪一位神灵了没有? 为什么武攸敏小儿被杀了,我就要走投无路?我不成浮逃,我就要给他陪葬!现在狄青天不在,我问你李元芳李青天,你告诉我!这是我大唐的公平公正吗? 我岳峰贱命一条,我死也就罢了!为什么我的家人也要跟我死?整个梓泽乡上千父老乡亲也要跟着我死?” 岳峰越说越激动,他双眼通红,几乎要喷出火来,李元芳的气势彻底被夺,脚下连连后退,他语无伦次的道:“不……不是……不是……岳峰,你……你听我说……” “我听你个狗屁!你再他娘的说什么公平公正,我打不过你,我豁出命也要扇你一个耳光。他娘的,你有什么脸跟我说公平公正?你有什么资格教我做人? 老子不怕死!真要死我也要拉几个垫背的,像丘神绩这样的畜生老子拉不到,老子就拉几个假青天,老子就拉几个假卫道士!李元芳,老子就拉你垫背也划得来!” 李元芳彻底败退了,本来他是来向岳峰问罪的,现在却变成了岳峰占据了绝对的主动,这个时候李元芳才意识到自己还有话得和岳峰说。 他忙道:“岳峰,岳壮士,你别激动,先听我说!刚才是我不对,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此时的岳峰哪里还能听得进他的话,看见他就要发飙,当即吼道:“滚!有多远滚多远,你不滚我立刻和你拼命!你李元芳不是武功盖世么?有种的你一刀捅死我,一刀杀了我!你不杀我我跟你拼命……” “好,好!我……我滚!我……我……你千万别乱来,你……” “滚!” 李元芳转身就跑,很快跑得无影无踪了,岳峰盯着李元芳远去的方向,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嚓!”良久,他暴了一句粗口,一屁股颓然坐在了地上,从合宫县到神都的种种经历一一在他眼前浮现,他竟然真的哭出声来…… 他忽然发现,偌大的天地,竟然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他现在是个归德执戟长的小官,但是这个官儿是他顶替岳四郎所得,继续下去岳峰随时都可能暴露,那样他将死无葬生之地…… 撇开了这个身份,合宫县的岳峰就是个“浮逃”,在神都洛阳,随便一个武侯便能将岳峰斩杀,拎着人头便可以去立功。 岳峰发泄了一会儿,心神渐渐的平静,同时他心中也升腾起强烈的不甘来!他不想再做蝼蚁了,他发誓自己一定要活得有尊严,他要报仇,他要让那些作恶者尸骨不存,他要让那些欺辱他的权贵灰飞烟灭…… 第六十四章 金吾瓦解! 李元芳的情绪非常的低落,他立在狄仁杰的面前,精神萎靡,无精打采。 狄仁杰却是双眼亮了起来,豁然起身,哈哈大笑,他笑了一会儿,又用手捋自己的胡子,道:“好啊,这个岳小儿骂得好!” “大人!我……我只是向您禀报当时的情况,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我……我知道他说的不对,乡野小儿见识浅薄,空有一腔热血,根本不知道大人的难处和苦衷!”李元芳道。 狄仁杰摇摇头道:“你我年轻之时也有血气,你我现在还有血气否?嘿嘿,岳小儿还是骂得好,骂得好啊……” 狄仁杰的情绪非常的复杂,嘴里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呓语一般,慢慢的颓然又坐了下去。 “耻于九泉之下见先帝啊……”狄仁杰低头,用手狠狠的拍了拍床榻,他抬头看向李元芳道: “想办法,将岳小儿的麻烦给扫平喽!” 李元芳道:“朝中应该已经有人在暗中动作了,丘神绩现在没在军中,金吾卫已经成为了一团散沙,兵勇们逃跑者众多,各级武官都在另觅生路,短短的几天,金吾卫已经面目全非了! 稍后,朝中再来整肃,只怕金吾卫架子还是原来的架子,人却要全换掉了!眼下这光景,朝中的事情很多,这样一折腾完,岳峰真有可能藏身!” 狄仁杰眉头一挑,讶然道:“哦?还真是如此么?谁和老夫的念头不谋而和?” 李元芳道:“大人,元芳以为这应该是朝中有人在暗中保护您,怕您的事情不干净才有此举,我大唐毕竟还有人忠臣在!” 狄仁杰点头道:“是啊,看来吾道不孤啊!以后你对岳小儿的关注多一些,此子不凡,心中有热血,却能捂得住,不逞匹夫之勇!以前我还小看他啊!” 李元芳想想岳峰,也忍不住摇头,狄仁杰一笑道:“怎么了?这么蔫儿了?你之前不是恨此子入骨么?现在为何铩羽而归了?” 李元芳道:“大人,也不知为什么,现在我一点也不恨他了!他说的那番话,虽然粗俗无礼,可是细细想想,的确如此! 他本是一田舍儿,因为立功被选中了县吏,倘若是在太宗,高宗年间,凭他的才干和能力,一定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干一辈子!甚至可能还拥有常人没有的前途…… 然而……嘿嘿,现在他却被殃及池鱼,被逼上了绝路,连带家人都跟着他差点被全部杀光!如果不是大人相救,恐怕……” 狄仁杰点头道:“家人的事情万不可与之说!你可明白?” “大人放心,此事关乎大人的身家性命,元芳当然知道轻重。大人您就放心吧,元芳省得呢!” 狄仁杰笑道:“好了,这事儿就翻篇了,今日心情极其不好,被岳小儿这一骂,心思反而通透了不少!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传消息出去,就说我狄某人的病好了!不日就能上朝!” …… 岳峰现在面临巨大的考验,他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在金吾卫待下去了,那是要掉脑袋滴! 冒名顶替就如同是掩耳盗铃,岳峰能在合宫县能混出头就已经是奇迹了,岳峰在洛阳还能混下去? 然而,岳峰如果放弃这个身份,他能去哪里?他全城找朱恩不得,在这么大的都城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还有,岳峰的仇人在洛阳,亲人在洛阳,兄弟也在洛阳,他又能去哪里? 最后,王启那边岳峰有些不愿意割舍,此人值得一交,岳峰反复斟酌思量,觉得离开金吾卫是必然,但是此前还是得找王启,找个托辞方好分道扬镳。 有了这个主意,岳峰便欲要直接登王启之门,经过了李元芳的事情,岳峰现在谨慎了很多,他不愿意冒失直接冲进金吾卫衙门,而是选择在门口蹲点,慢慢的耐着性子等待。 “好小子,这几天死哪里去了?害我一通好找!”背后一个声音冷不丁的响起。 岳峰吓得一下跳了起来,扭头看到王启笑嘻嘻的站在了身后,他愕然道:“王将军,你是要吓死人么?怎么走路都没动静啊!” 王启道:“故意吓一吓你呢!对了,有个天大的喜讯要告诉你,咱们金吾卫完了!树倒猢狲散散了! 好家伙,几天的功夫,金吾卫的人跑了一多半,但凡是有点关系的人都想办法谋出路去了!” “啊……”岳峰瞪大了眼睛,盯着王启,道:“这……这是好事么?” “怎么不是好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金吾卫不成了,我王启已经成了郎将了,去哪里不一样么? 关键是金吾卫一倒,丘神绩便彻底完蛋,他就算从牢里出来,还能有昔日风光?”王启冷冷的道,他的眼神中浮现出恨恨之色,显然他对丘神绩辱他的事情依旧耿耿于怀。 岳峰抿嘴不语,他忽然有些明白李元芳找他的意图了,岳峰行事暴露的破绽实在太大了,李元芳是示警而来。 还有,堂堂南衙十六卫之一的金吾卫如此崩散,也绝对不是因为丘神绩被下狱之后的树倒猢狲散,这背后必然有人的意志! 有一件事可以笃定,那就是发生在金吾卫中的众多刺杀案,通过这一番天翻地覆的改变之后,线索彻底变得凌乱,从这个角度来说,岳峰最为担心的事情反而已经不存在了…… 一念及此,岳峰立刻想到了狄仁杰,这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躲在暗处,其实并没有闲着,也许这件事背后就是他在运作推动。 也许狄仁杰将金吾卫变成这个样子,只是为了掩盖他自己可能存在的秘密,但是不管怎么说,在客观上解了岳峰巨大的危机。 岳峰再转念一想,这老家伙自己骂也骂了,李元芳也在自己面前也夹着尾巴逃了,说起来双方本无恩怨,在眼下这个酷吏当道的世道,狄仁杰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岳峰的遭遇也怪不上他,这么一想,岳峰的心思便豁然开朗,对狄仁杰也没有了敌意…… 第六十五章 王启之父!! 酒是绿蚁酒,杯是牛角杯,肉是新鲜出炉热乎乎的羔羊肉,佐以胡椒粉辣子,再配以胡饼加绿油油的时蔬,岳峰和王启两人举杯对饮,喝得有些忘形。 这些天两人天天厮混在一起,一是帮岳峰交割职田,置办宅院,把家安置妥当。另一方面,则是王启也在动用太原王氏的各种关系,重新谋求出路。 现在岳峰的宅子已经置办妥当,虽然只是小小的三间抱厦,而且位置也比较偏远,但是胜在环境清幽,背靠大山,面向洛水,是一等一的雅致之地,岳峰倒是十分的满意。 岳峰生活安定妥当,便开始动用各种手段寻朱恩,王家在洛阳家大势大,眼线众多,王启热心帮忙,然而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找到朱恩的踪迹。 而王启另谋出路的计划现在也遇到了困难,眼下的光景,所谓五姓七望已经没有当年的风光了,天下人都能揣摩到掌权者的心思,武氏要打压五姓七望,谁还敢在这个时候和太原王家走近? “岳峰,反正不管怎么说,金吾卫我待不下去了!我王启……恨啊!恨自己没本事,恨王家人软弱,恨我爹懦弱无能!”王启举起酒杯,将酒一饮而尽。 岳峰低着头,不好说什么,毕竟这里是王家的别院,再说了,王家在王启身上下的功夫也的确很多,尤其是王启的父亲王丘山,今天他也在家,岳峰一个外人着实不好说什么! “岳峰,你知道吗?我能进金吾卫是因为什么么?是因为我父亲答应把姑姑嫁给丘神绩,丘神绩才给我一个校尉…… 那丘神绩是个什么东西?那就是一头豺狼,就是天后养的一条野狗!他怎么配得上我家姑姑? 还有,此人对我之辱……真是你不知道啊,可当时金吾卫诸将都在,此人辱我,辱我姑姑,辱我太原王家……我……我竟然只敢忍气吞声,你说说,我王启是不是真的无能?是不是将来也要像我爹一样软弱?” 王启将牛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将杯子狠狠的摔在地上,道:“大不了离开京城去,去陇右道或者去河北道,战突厥,杀契丹,纵然马革裹尸而还,我王启也认了!总好过在这洛阳城中,处处遭人白眼,被人羞辱!” 王启从塌上跳起来,“唰”一下抽出腰刀,喝道:“给我一刀,给我一马,给我一身战甲,纵然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又有何惧?” 岳峰看着这一幕,微微一笑,瞧王启的样子,他想到的是自己刚入军营的时候,恰同学少年,指点江山,天不怕,地不怕,恰不正是这个年龄么? “哎呦喂,我儿哦!”忽然门外传来一声惊呼,一名身形胖胖,大脸圆圆,一袭深红锦袍的中年人满头大汗,迈着碎步子冲进来。 看这中年人,其貌不扬,五短身材,活像市侩精明的掌柜,哪里是出身王家顶级大族的家长? “启儿,你欲要何为耶?” 看到这家伙,王启的激情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整个人瞬间蔫儿了,那股子酒劲被冲散,他一屁股委顿在了榻上,道: “爹,您没见我和兄弟正饮酒么?您……您……嘿……”王启欲哭无泪,他心中对这个老爹失望甚至有些厌恶,可是却又不能亏孝道…… 中年锦袍人满脸笑容,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启儿,爹错了,是爹错了!不该搅乱你的兴致!不过启儿啊,你可不要蠢想啊,千万不要想去什么陇右、河北,那边又穷又苦,你可是我王家的嫡传公子,岂能受那等苦楚? 还有啊,什么马革裹尸……这……这一类的话千万不要再说了,不吉利啊!我王家的儿郎……” 锦袍人话说一半,王启就受不了了,他弯腰屈膝,道:“爹,您别说了,我给您跪下了好不好?” 王启伸手去拿酒杯,抓了一个空,锦袍人立刻弯腰将牛角杯拾起来递过去道:“酒杯,酒杯!喝酒不要摔杯,我们太原王家的体面千万不能丢,不能忘……” 王启抱着坛子往杯子里装酒,一听锦袍人说体面,他将酒坛子放下,将牛角杯又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怒道: “体面,我们王家还有体面么?我王家的女人都沦落到要去伺候丘神绩那等酷吏武夫了,还谈体面?” 锦袍人愣了愣,脸色瞬间变得发白,王启上前一步,逼到父亲跟前道:“父亲,在你眼中,我们太原还有体面?你把我姑姑怎么样了,你告诉我,你跟我说! 你用姑姑给换一个校尉,这就是爹的体面……” 锦袍人咧嘴想笑,却笑不出来,神色尴尬之极,只捏捏诺诺的道:“这……这孩子,你……你知道了么?嘿嘿,其实那是误解,是你姑姑自己自甘堕落,非得要……” “住嘴!我姑姑是何等人我不知道么?还有,你不需要狡辩,丘神绩此獠已经在军中将此事拿出来告知众人了,他在用此来羞辱我,来羞辱我姑姑,羞辱我们王家,当时我连回嘴的勇气都没有,只敢忍气吞声!” 王启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他这番话说完,已经泪流满面,他将手中的刀拿起来,咬牙切齿的道:“丘神绩,我王启不杀你誓不为人!” 王启说完,一刀劈下去,面前的几案被一刀劈成了两半,王丘山吓得后退几步,怪叫道:“哎呦,救人啊,启儿呀,你别吓唬你爹了哦!” 岳峰眼看局面失控,站起身来一手抓住了王启了胳膊,劈手夺过了他手中的刀,王启双眼含泪,坐下来低头垂泪。 王丘山慢慢的走过来,小心翼翼的冲着岳峰笑了一下,而后看向王启,弱弱的道:“启儿,为父又托人给你找了一个门路!北衙羽林将军王孝杰和我们太原王家本属同源,我和王将军说好了,他……他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启儿啊,为父向你保证,这一次爹可是挺直了腰杆和王将军说你的事儿呢!说你在金吾卫英勇善战,平叛之时奋勇杀敌,弓马骑射样样精通,短短一个月,便从校尉升为金吾将军…… 王将军一听为父的话,立刻一拍大腿,大声和爹说羽林军正是需要揽天下英才,像我儿你这样的高手……” 第六十六章 大唐羽林军 王丘山腆着肚子,满脸红光,一番大肆的吹捧,只把王启说成是弓马骑射一等一的高手,羽林军奇缺的高才,王启在一旁听得着实烦躁。 但是一听羽林军的名头,他又忍不住问道:“羽林军么?北衙羽林军?” “不错,正是北衙羽林军,王孝杰将军我儿可知?为父已经给你打点妥当了,以后我儿便是羽林郎将了,哈哈……”王丘山哈哈大笑,笑得无比的得意。 王启狐疑的看着他,冷笑道:“羽林军乃陛下的亲卫军,哪里那么容易进去?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么?” 王启坐下,眼睛看向岳峰道:“岳峰,这几日你跟着我,我们将南衙十二卫几乎走了一个遍,处处碰钉子,你说北衙羽林军你我能进?” 岳峰微微蹙眉,对神都的军队岳峰也是刚刚了解,神都的军队分为南衙和北衙,其中南衙位置在皇宫南边,一共分十二卫,主要的职责是拱卫京师,另外还节制管辖天下几百个折冲府。 而北衙一共有六卫,这六卫是真正皇宫的禁军,而在六卫之中,羽林军又是名头最大的一支军队,负责的是宫中宿卫,堪称是禁军中的禁军。 不过现在的羽林军…… 岳峰看向王启,压低声音道:“王将军,现在天后还没有登基呢!羽林军也并不一定门楣很高。” “啊……”王启惊呼一声,岳峰一句话,让他瞬间回过神来了!羽林军是陛下的禁军,但是现在的陛下还是李旦呢!谁都知道,江山很快就要改名换姓了,甚至在大家的内心都已经把天子当成了武氏了。 不过,现实情况武氏的确还没登基,李旦还没退位!此时此刻,羽林军所处的地位恰恰很微妙,王启倘若能把握好,说不定还真能趁此机会进入羽林军。 “岳峰,哈哈,没想到你对北衙六卫如此了解,哈哈……”王启哈哈一笑,一旁的王丘山涎着脸凑过来道:“怎么样,我儿现在知道我所言不虚了吧?” 王启嘿嘿一笑,冲着岳峰道:“择日不如撞日,走,岳峰,我们现在就去羽林军见一见王将军!” “好,好!来人啊,还不给少爷安排,少爷要去羽林军了!”王丘山屁颠屁颠的跑出去,满院子嚷嚷,一时众多仆从纷纷凑过来,有给王启更衣的,又给王启套车的,真是好一番忙碌。 从王家到皇宫北衙需要走一段不近的路程,这一路走过来,岳峰都在想王孝杰这个名字,历史上此人可是唐朝武官中杰出的人物,也是武朝年间武官为相的代表人物。 此人现在已经接管羽林军,说明武氏已经将局面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岳峰,你说我们今天能不能行?”王启道,他坐在车上,屁股挪动,显得兴奋而焦躁! 岳峰心中暗暗好笑,他看得出来,王启非常想加入羽林军,看到他紧张的模样,岳峰便想到自己当年去某特种大队参加选拔赛时候的心情,觉得特别的共鸣,一念及此,他道: “王将军,你我二人每日都对练,说到弓马骑射的功夫,在同龄人中能比你强者鲜少矣!羽林军名头虽然大,但是现在他们处境尴尬,日子并不好过,真要给您公平的机会,我相信将军一定能赢!”岳峰道。 岳峰这一说,王启大松一口气,道:“不错,岳峰你说得对!我王启不需要太原王家这个包袱,我只需要公平便可!只要公平,我什么都不怕!” 他扭头拍了拍岳峰,道:“执戟长,你要要赢!你我一同成为羽林军!” 岳峰点头道:“好!将军放心,我绝对不会给将军丢脸!” 王启哈哈大笑,道:“我之所以当你是兄弟,就是有一点你比所有人都做得好,那就是拍马屁总能让我觉得熨帖舒服,不会有丝毫的不适,哈哈……” 王启哈哈大笑,紧张的心思冲淡了很多,毕竟是少年人,心思来得快去得也快,而这时候车停了下来,北衙到了。 北禁军衙门,戒备森严,和南衙那边不可同日而语。岳峰和王启两人经过了层层的盘查,才被准入到衙门里面。 王启又费了很大的功夫,暗中打点了不少的银子,才把拜帖投上去,接下来两人就是等,一直等到日落西山没有消息,两人只好先回来。 第二天清早两人再出发,到了北衙等到午时,王启的这脾气啊,几次要尥蹶子都是被岳峰给拽住才留下! 而岳峰呢,他也早就想尥蹶子,奈何王丘山对他有叮嘱,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劝王启耐着性子,岳峰这才坚持住。 午时过了,终于来了一个门子将两人请了进去,穿过了前面的廨舍,一直到了后院,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演武场,演武场上呐喊阵阵,热火朝天,人的吼叫声,马的嘶喊声,金铁交鸣声交融在一起,入耳便让人有一种热血沸腾之感。 王启的脸立刻变得通红,看向演武场双目之中尽是灼灼的光芒,而岳峰却在演武场旁边的亭子里面看到了一个人。 此人年过四旬,国字脸,形容十分的威武,睥睨之间,气势十足,他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座石墩之上,目光如电,扫向岳峰等二人。 岳峰碰了碰王启,王启才回过神来,两人齐齐走到前面,王启看向此人抱拳道:“金吾郎将王启见过王将军!” 岳峰连忙照着行礼,道:“归德执戟长岳峰见过王将军!” “嘿嘿!”方脸男子嘿嘿直笑,他盯着王启,又盯着岳峰,道:“拔刀!” 王启愣了愣,将腰刀拔出来,岳峰也同时将腰刀拔出来! 方脸男子冷声道:“斩我!” “啊?”王启惊呼,方脸男子冷笑一声道:“军令如山,怎么?金吾卫的兵拿着刀不会杀人么?” 王启脸色一沉,刀势如虹一刀斩像方脸男子,方脸男子脸上浮现出讥诮之色,一抬手,竟然将王启的刀给抓住了刀背。 “就这点三脚……” 他正要开口,一个“猫”字没说出来,他脚下连忙错开一步,岳峰的刀从他后背堪堪擦过。 “嗯?” 方脸男子脚下如风,头也不回,向后踢过来,却一脚踢了一个空,他这才回头过来看人,岳峰的第二刀已经斩到了他的手腕。 他只能松手,王启一招失手,大感丢脸,抢回刀来,立刻包抄过来,两人将方脸男子围住,瞬间便是刀光剑影…… 第六十七章 爆锤!! 这一战来得突然,说时迟,那是快,转眼就交战了十几个回合。 岳峰和王启平常经常合练,心有默契,而且两人少年心性,心中无惧。 对方是王孝杰大将军又怎么样?装逼的人见多了,岳峰两人还怕他不成? 这一下有趣了,演武场上的众人看到这一幕都围拢过来,方脸汉子王孝杰大喝一声,面对岳峰的一刀,竟然不挡不避。 他狠狠的一拳砸过来,砸到了岳峰的刀背,岳峰只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刀身传过来,让他的手臂发麻,几乎无法动弹。 方脸汉子再回身一腿,王启连人带刀被踢到了一边,脚下收不住,“蹭”“蹭”往后退,他脚下虚浮,差点委顿在地,手中的刀“咣当”一下掉在了地上。 这一战,胜负已分! “哄!”周围的人一片轰动,有人已经大声叫起来,道:“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 王孝杰嘿嘿冷笑,眼睛深深的看了岳峰一眼,而后落在王启的身上,道:“王启,如何?你可服?” 王启低头,一旁的岳峰道:“大将军武功高强,我等着实不能为敌!” “好!有自知之明便好!我羽林军乃天子禁卫军,你们真当是谁想进就能进的?要入我羽林军,必须要超凡超群!”方脸男子冷冷的道。 方脸男子看向两人,又环顾四周,道:“你们说说,此二人想入我羽林军,中不中?” “哄!”周围又是一阵哄笑声,有人道:“就两人这稀松平常的功夫,怕只能给将军端茶递水,洗脚搓背吧?” “嘻嘻,金吾卫真是越来越回头了,乳臭未干的小儿都能成郎将,我羽林军可不一样,从不养小白脸!” “你懂什么?兴许是金吾卫将军有龙阳断袖之嗜好呢!南衙那边这一类传言可不少,我瞅着这小将军,呵呵……” 人群中各种议论四起,王启和岳峰两人就像是两只被人围观的猴子一般,那场面真是尴尬之极。 王启少年心性,哪里能受得这般羞辱,当即道:“羽林军大将军也未必胜得过我金吾卫大将军!要战过才知道! 今日我乃金吾郎将,尔等羽林郎将有多大本事,可敢和我战?” 王启目光如炬看向人群,昂然道,瞧他的模样,竟然向羽林军约战,岳峰暗暗为他捏一把冷汗,他知道王启的本事,虽然功夫不错,但是功底不够,最多只能算是弓马娴熟。 岳峰自忖,自己在金吾卫中的武力大抵可以拼一拼千户首领,比之中郎将要弱一些,而南衙和北衙之间相差悬殊,羽林军又是北衙中的王牌,其普通郎将的武力恐怕要比王启高一截。 “哈哈!”方脸男子哈哈大笑,大声道:“听到了没?有人叫阵了,你们谁能战?” 人群中立刻走出几人,看几人的甲胄,皆是郎将,他们齐齐跪下,道:“末将请战!” 方脸男子道:“王文言,就你来吧!” 叫王文言的汉子五短身材,其貌不扬,领了将令,豁然站起身来,踱步走到王启的身前,冷冷的道:“你先出手,你能撑过十个回合算你赢!” 王启双目如刀,往前踏了一步,人如旋风一般杀向对手,同时怒声道:“莫要废话,我先掂量一下你的斤两!” 王启自己心中也知道这一战的凶险,所以他一出手就是压箱底的本事,这都是他日日和岳峰对练所学到的精华,在这个场合拿出来,自然是为了赢! 王文言也姓王,此人的功底非常的扎实,面对王启暴风骤雨一般的进攻,他并不急于反攻,而是将架势拉开,先扎根防御。 王启三招无功,岳峰便知道不好,他正要出言提醒,只见王文言一个错步,身子一矮竟然从王启的拳头下面钻过,直接钻到了王启的面前。 王启大惊失色想要后退已经来不及了,慌乱间,他只能一抬膝盖,准备用脚顶对方,王文言却是柔弱滑溜得很,竟然从他胯下钻了过去,王启瞬间招数大乱。 岳峰忙道:“将军,退!” 王启在慌乱间,听到岳峰的喊声,连忙后退,堪堪躲过王文言的回头猛击,王文言一招得手,便再无停留,攻势如潮水一般压下来。 王启只挡两招,便被王文言一掌打飞,他脚下踉跄迅速后退,“哇”一下,口中吐出一口血来,身形摇摇欲坠。 王文言眉宇之间闪过一道狠意,脚下如旋风一般踏步向前,又是一掌凌空劈过来,岳峰在一旁看到这一幕,目眦俱裂,危机之时,他根本不能多想,一个错步上前,一手将王启推开。 王文言的一掌打过来,岳峰在毫厘之间腰一扭躲了过去,王文言一掌打空,根本不收手,化掌为拳,直击岳峰的面门。 一股怒火从岳峰内心升腾而起,他是看明白了,今天这场面根本就不是什么善场,王孝杰的真实目的就是要将两人羞辱折磨一番,岳峰来的路上就在想,王孝杰既然是武氏的心腹,他岂能不懂武氏的心思? 洛阳的各方势力对五姓七望的态度都暧昧得很,他王孝杰在这个时候会接受王家的子弟? 现在看来,王孝杰目的是羞辱二人,借此让洛阳人人都知道他王孝杰和太原王氏没有任何关系,同时也是要让武氏知道这件事,以此来讨其欢心,从而为将来更进一步做铺垫。 岳峰既然洞悉了这一点,便知道今天这个场面应该是早有安排,这王文言出手如此狠毒,岳峰还不教他做人? 事情已经不能善了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先干再说。岳峰的暴脾气上来,当即便是拳脚如风,指着王文言便是一通爆锤。 岳峰打不赢王孝杰,只是因为王孝杰身怀内功,相当于身体力量都开了卦,像王文言这一类郎将,真要拼身体,拼硬功夫,岳峰还怕他们? 岳峰一番狂攻,王文言被打得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他脚下虚浮,“蹭蹭蹭”败下阵来,全场已然雅雀无声。 方脸汉子王孝杰脸色极其的阴沉,怒喝道:“无知儿郎,敢坏我羽林军的规矩,来人啊!将这两小儿给我爆锤一顿!” 王孝杰一声令下,周围的羽林军蜂蛹围过来,岳峰迅速靠近王启,两人对视一眼,王启怒吼一声:“妈的,干!” 第六十八章 李三郎!! 羽林军演武场一片大乱,两个少年悍不畏死,和羽林军上千军士在演武场上大战! 瞧岳峰,他如同是下山猛虎,身手矫捷,出手果断,其身形如游龙一般在人群中穿梭,所过之处,竟然无人是其一合之敌。 有他在前面开路,王启在后面两人如影随形,配合默契,硬是将羽林军带着屁股后面,大家一起围着硕大的演武场转圈圈,搅得整个羽林军衙门乌烟瘴气。 王孝杰看到这一幕简直是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两个弱冠不到的少年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他羽林军中撒野。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两个小儿身手竟然如此厉害,尤其是岳峰,看上去其貌不扬,武功底子竟然非常的扎实,就算在羽林军中,中郎将以下的武官也没有人与之争锋! 从两人的身手来看,进入羽林军绰绰有余,但是…… 王孝杰握了握拳头,羞辱太原王家是他既定的策略,唯有如此才能得天后欢心,也才能让天后放心。 王孝杰要向所有人证明他虽然姓王,但和太原王氏并不是一脉,他这等用心虽然卑鄙,但是既然决断了,还能回头么? 一念及此,他怒吼道:“给我锤,锤死这两个小王八蛋!” 他在怒吼,因为这个场面让他太丢人了,不仅他认为丢人,整个羽林军都觉得丢人,于是在一旁观看的郎将甚至中郎将都忍不住冲了上去,眼下他们顾不得颜面了,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两小儿给锤垮,要不然这事儿传出去,羽林军必然让人耻笑。 而岳峰和王启已经杀红了眼,王启本来就有伤在身,此时已经不支了,他背靠在岳峰的身上,满脸是污痕,浑身都带血,胸部像风箱似的急遽起伏,脚下蹒跚不稳,却依旧屹立不倒。 而岳峰则是像是露出了獠牙的野狼,他依托在演武场边上的一处背靠红墙的角落处,将王启挡在了身后,前面有人扑过来,他便一一挡回去。 他的出手变得极其的狠辣,要么是打鼻梁,要么是撂下阴,但凡是冲上来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滚着回去。 这一波往前冲的足有十数人之多,个个都被他放倒,那狼狈的场景简直不忍直视! 羽林军这边的众将士也动了肝火了,一名郎将“唰”一下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条长槊,喝道:“让开!” 此人身材魁梧,臂力极大,挺着长槊便向岳峰所站立的位置杀了过来,周围的兵士连忙退避两边,长槊带着可怕的破空之声向岳峰所立的位置杀过来。 岳峰身后是王启,倘若他躲避,这一槊必然要将王启刺个透心凉,就在这避无可避之时,岳峰一抬手,竟然凌空向长槊抓过去。 他这一抓,用的是擒拿手法,手指在碰到长槊的刹那,顺势一滑,用巧劲儿弹劲将长槊带偏到一旁。 对手来势很急,这一槊擦着岳峰和王启捅到了后面的高墙之上,槊杆弯起了,岳峰用带血的手一下抓住了枪杆,一个飞踹直踢对方的面门。 此时的情形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岳峰抓住对手一枪捅老的刹那机会,一腿狠狠的砸在了对手的脸上,对手惨叫一声,倒飞了出去,岳峰将长槊抓在了手中,挺枪冲上前,用槊杆四面横扫,扫到围攻的一片兵丁。 此时的岳峰,发髻早已经凌乱,浑身浴血,手中的伤口触目惊心,殷红的血顺着枪杆流下来,一直流到枪头才滴滴落下。 “谁不怕死的,再上来!”岳峰嘶吼一声,周围的羽林军一个个面面相觑,下意识的都忍不住往后退。 岳峰之勇他们刚才都亲身经历,亲眼目睹,岳峰赤手空拳便有如此战力,现在他手中握着一柄长槊,谁还敢与之战? 演武场的局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岳峰,羽林军众将士每个人都感到心中胆寒,这一刻,他们已经顾不得羽林军的骄傲和尊严了。 王孝杰脸色铁青,今天他是别有用心的人,可是现在,他恐怕达不到自己的目的了,不仅达不到,还有可能适得其反,成为笑柄! “两个小杂种,找死!”王孝杰当机立断,心中杀机乍起,喝道:“杀了他!” 他下了格杀令,结局便没有回旋余地了,岳峰倏然抬起头来,王启走背后挺身而起,吼道:“杀!” 两人挺枪便要杀,周围的众羽林军眼看两人直接杀了过来,反而心中先胆怯了,纷纷四散逃窜,只恨爹娘少了两条腿。 王孝杰看到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他引以为傲的羽林军么?他“唰”一下抽出腰刀,喝道:“都给我站住!后退者斩!” 他拔出了腰刀,杀机凛然,恰在此时,忽然听到一声尖利的吆喝声响起:“王将军住手,三皇子到!” 王孝杰愣了一下,立刻扭头,便看到几个内廷太监在前面引路,一名小皇子背负双手,像个小大人似的慢慢踱步走过来。 王孝杰愣了一下,立刻收刀行礼道:“臣王孝杰见过三皇子!三皇子,这里是军中重地,皇子还是别来,万一伤了您的贵体,微臣万死莫辞!” 小孩儿脸上稚气未退,慢慢踱步走到了岳峰所站立的前面,王孝杰慌得连忙欲要用手拽住他。 小孩儿一笑,回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宫墙,道:“我刚刚就站在那宫墙之上!这里发生的事情我看得清清楚楚! 王将军,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着人在外面问了,我只问你一句,今日你真敢在此杀人么?” 王孝杰被小孩儿一句话怼得哑口无言,他的一张老脸实在是挂不住啊,今天这事儿太出乎他意料了!他做梦都没想到两个弱冠小儿会这么难缠啊! 现在这事儿惊动了李三郎,虽然说现在李唐皇子被压制,但是人家毕竟还是三皇子呢!关键是王孝杰今天干的事儿太猥琐,太卑鄙,别说是被皇子揭穿,就算是被一田舍儿揭穿,他也做贼心虚啊…… 第六十九章 羽林军不过如此!! 岳峰和王启两人经历了这一番生死搏杀,皆处在虚弱的状态,但是现在,整个羽林军已经没有人敢轻视他们了。 王孝杰现在进退失据,一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将今天的事情体面收场,三皇子看着这一幕,心中亦觉得颇为快意。 “就这个王孝杰,平常没少欺负父皇和自己呢!今天揪住了这个机会,让他狠狠的丢一下脸。” 小孩儿年龄不大,可是心思缜密机警,他瞟了一眼岳峰两人,脑海中立刻浮现起刚刚他在皇宫的城墙上看到的那一幕。 演武场上两人互为依托,在上千禁军围攻之下,如同下山猛虎,大唐引以为傲的羽林军竟然无人可以挡他们的锋锐,这样的情形真让人热血沸腾。三皇子生在深宫中,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声势,一时心里真是无比的激荡澎湃。 “眼下的宫廷中,自己这个皇子也当到尽头了,未来更是不能预料!今日我能抬手相救这等豪杰,也不枉我成为一场皇子……” 三皇子就凭这等心思,不顾下人们的阻拦,径直来到了北衙禁军羽林军的演武场! “王将军,羽林军中容不下这两人么?”三皇子淡淡的道。 王孝杰道:“三皇子有所不知,我羽林军乃皇宫的宿卫军,非一般人所能胜任!我大唐不知有多少军,可是羽林军却只有一支,因为我羽林军无论哪一方面皆是第一! 此二人的确有些匹夫之勇,但是要成为羽林军还得证明他们在哪方面能卓尔不群,三皇子,他们恐怕未有这等本事和胆识!” 三皇子微微蹙眉,王启挣扎着扶着岳峰上前一步道:“三皇子,王启感谢三皇子相救!今日便到此为止,我等他日再来羽林军拜会!” 三皇子微微叹了一口气,知道今天要让王孝杰接纳两人已经不可能,便道:“两位壮士好神勇,三郎在远处眺望二位大战,看得心神激荡,你叫王启。这位壮士如何称谓?” 岳峰抱拳行礼道:“回禀三皇子,在下岳四郎!” “四郎?哈哈!好,我记住你了……”三皇子一笑,天真稚气,岳峰心中忽然一动,心想眼前此人莫非是…… 李旦现在是皇帝,他的第三子不是李隆基么?李三郎李隆基,未来大名鼎鼎的唐明皇就是眼前这个小孩? 岳峰深深的看了三皇子一眼,道:“小将也记住三皇子您了!他日有缘,小将再让皇子去见识更大的场面,那等场面必是策马扬鞭,气吞万里如虎……” “啊……”李三郎惊呼一声,睁大了眼睛盯着岳峰,眼神中尽是向往之色。他毕竟年幼,从出生到现在也未能离开皇宫,关于那些金戈铁马的故事他也只在宫里听太监宫女们茶余饭后说过。 外面的世界很广袤,扬鞭策马,气吞万里如虎,那该是怎样激动人心的景象啊…… 一时,李三郎对岳峰印象更是深刻了,因为在皇宫中,他的身份非常的敏感,就连那些宫女太监,暗中都给他使脸色看,更遑论其他的臣子官员了。 所有人都知道李旦这个皇上当到尽头了,李旦之子那更是不值一提,君不见在李旦之前,李贤太子被太后残酷鸩杀,中宗李显被贬为庐陵王,其后妃和子嗣被杀殆尽,而他自己也生不如死么? 所以,李三郎这个皇子其实不值一文,他自幼也是受尽了冷落,还没有人像岳峰这般对他如此和蔼用心呢! 岳峰搀扶着王启,两人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慢慢的走出羽林军衙门,走到大门口,岳峰忽然回过头来,目光扫向众羽林军将士,嘴角浮现出一抹轻蔑的冷笑: “北衙羽林军不过如此!” 岳峰一句话毕,扶着王启迅速上了马车,马车快速向前,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羽林军所有人都呆住了,王孝杰脸成了猪肝色,今日之事是羽林军的耻辱啊! …… “我是看明白了,王孝杰就是要辱我王家,他要借此作为自己的晋升之梯!”王启铁青着脸,捶胸顿足,情绪无比的低落。 羽林军的铩羽而归让他整个人彻底的消沉,伤势略略好了一点便天天借酒浇愁,内心的郁闷和憋屈无法排解。 岳峰也唯有摇头苦笑,不得不说,现在局面已经非常困难了,王启不愿意留在金吾卫,去别的地方又苦无门路,其实想想也是,倘若真有门路,王丘山也断然不会用嫁妹妹的办法给王启谋个校尉,五姓七望的太原王家沦落到今日这般,着实让人唏嘘感叹啊。 “王将军,其实没有什么值得犯愁的,大不了你我暂时便不去当差?我们就在洛水河畔沿河而居,每日习武饮酒,闲暇时纵马狂歌,日子也乐得逍遥! 有句话说得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当今朝堂之上,酷吏当道,李唐臣子皆被戕害,你我生于这个时代,做一田舍儿兴许还是一种福分呢!”岳峰道。 王启哈哈大笑,道:“好!岳峰,你既然这么说,那以后别再叫我将军了,显得生分,你我以后当兄弟相称!” 王启顿了顿,道:“你放心,昨日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让我王家各路人马进一步加大力度帮你寻找朱兄弟,等朱兄弟找到了,我们再义结金兰,届时,我们干脆弃洛阳去陇右,天下如此之大,我们兄弟纵马狂歌一起去闯一闯!” 王启说到此处,忍不住顿了顿脚,道:“只是可惜啊!岳峰,其实我王启并非想高官厚禄,只是恨不能报受辱之仇! 丘神绩辱我,此仇未报,王孝杰竟然又辱我,此仇焉能报耶?男子汉大丈夫,只能当缩头乌龟,心中着实难畅快啊!” 王启这一说,岳峰也微微的皱眉,比之王启来说他和丘神绩更是血海深仇,而合宫县的事情要继续追溯,其根子还在武氏一家头上。 岳峰现在的实力能找武家报得了仇么?一念及此,他心中只觉得无比的迷茫,情绪也随之变得低落了。 两人对坐不语,正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公子,公子,好消息,您让小的找的人找到了……” 第七十章 兄弟重逢!! 白马寺位于神都洛阳的东边,寺庙坐北朝南,布局规整,风格古朴,这里常年香火鼎盛,其繁华比之洛阳洛水河畔崇仁坊竟也不遑多让。 今日初一,白马寺更是人山人海,络绎不绝的香客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白马寺外面有个巨大的广场,今日广场之上热闹非凡,卖胡饼,卖糖葫芦,卖馎饦,卖油纸伞,卖香烛,各种商贩,应有尽有,就连乞者也比平日要多几成。 人群中忽然一阵喧哗,听有人喊道:“打起来了,真打起来了!” 拥挤的人群迅速往四面退开,原来广场上一个乞儿和一名和尚两人竟然打成了一团。 看这乞儿,年龄约莫二十出头,一身邋遢,那满是污浊的脸上戾气逼人,异常凶狠,他每一次出手,都十分的狠辣。 再看这和尚呢?这和尚的身手似乎要高得多,但是他处处都忍让,任由这乞儿撒泼进攻,他只是防守退让,丝毫不动怒气。 “怎么回事啊?这边是怎么回事?怎么和尚还打架了?”人群中有人嚷嚷。 “才不是呢!这位大师慈悲,给乞儿施舍馒头,没想到这个疯乞丐不仅不领情,反而扭着大师要打人,真是不可理喻!” “是啊,是啊,大师慈悲为怀,可这乞儿着实坏得很,处处都出阴招,下狠手,如果大师不是让着他,凭大师的修为,他早就被打成残废了!”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此时邋遢乞儿明显已经黔驴技穷了,他左右双手都被和尚抓住动弹不得,他想要抬腿,却被和尚用脚踩着脚背,腿根本抬不起来。 邋遢乞儿目眦俱裂,双眼瞪得似要从眼眶中鼓出来:“狗|日的,谁让你他娘假慈悲?我呸!” 这乞儿被控制住了手脚,凶焰尤不退,竟然冲着和尚吐了一口浓唾沫! 周围的人纷纷扭头不忍直视,感觉恶心,大家对这乞儿更是厌恶,和尚却面无表情,邋遢乞儿又是“呸!呸!呸!”,一直将嘴里的唾沫吐干净了尤还不罢休。 围观的吃瓜众着实看不下去了,有人喊道:“打死这乞儿,大师慈悲为怀不出手,我们帮大师打!” “哄!”人群一哄而上,和尚连忙松开乞儿的手和脚,将乞儿护住,可是群情激昂的吃瓜众已经完全失去控制,哪里还管和尚护不护? 好家伙,乞儿被一通爆锤,和尚也跟着吃了亏,直到有人大喊:“快别打了,要死人了,要打死人了呀!” 吃瓜众一听要死人了,这才纷纷住手,然后一哄而散,跑得无影无踪,乞儿被打得遍体鳞伤,却依旧挣扎着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逃离了广场,逃到了白马寺周围的一处僻静巷子中。 巷子里乞儿委顿到了地上,用手蒙着脸,嚎头大哭,边哭边自言自语:“岳兄弟啊,你究竟还能不能来洛阳,你倘若再不来,我就扛不住了!” 他这一哭,越哭越伤心,最后竟然嚎头大哭起来,他哭得最伤心之时,冷不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小子躲在这白马寺,谁能找得到你?我只差把洛阳翻了一遍不见你的踪影,你还能怪我没找你么?” “啊……”乞儿忽然止住了哭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爬起来往身后看,看到巷子口站着的那个人,不就是他一直等的人又是谁? “岳兄弟!” 乞儿自然便是朱恩,找他的人自然便是岳峰,他看见了岳峰,激动得无语伦次,眼泪又哗啦啦更是一塌糊涂了。 他手足并用爬到了岳峰面前,一把抓住岳峰的手,道:“岳兄,你可来了,我的遭遇一言难尽啊!但是那个害我们的人我已经找到了,他就在白马寺,这家伙剃了光头,当了和尚!” “嗯?”岳峰眉头一挑,道:“你说谁?谁当了和尚?你说的强子么?” “不是他还能是谁?这狗|日的,我那天进洛阳就看到了他,就一直追了过来!我说他害惨了我们兄弟,这家伙还不承认,天天给我一些小恩小惠,想着让我放过他呢,当我他娘的是傻子呢!”朱恩道,他满眼通红,咬牙切齿。 岳峰微微皱眉正要说话,忽然感觉后面有人影,他连忙侧身,看到后面一个僧袍人影一晃而逝,岳峰脱口道:“是强子么?” 岳峰一个健步出了巷子,巷子外面贴着墙根立着一条汉子,看这汉子,虽然剃了光头,依旧是高鼻梁,大身形活像个番僧,不是强子又是谁? 朱恩像猴子一样跳过来,冲着强子咬牙切齿的怒声道:“岳兄弟,就是他,就是这小子,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干什么?是不是还想害我们?” 强子神色一变数变,岳峰瞪了朱恩一眼,道:“你懂个屁!你真以为强子能杀得了武攸敏么?他就算想杀,只怕也无能为力吧?” 朱恩道:“那是谁干的?还真是狄青天狄仁杰大人干的么?这话骗骗三岁小儿还可以,能骗得了我们么?” 岳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强子,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剃头当和尚了?” 强子嘴角扯了扯,却没有说什么,神色很是复杂黯然。 岳峰见此情形,道:“得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俩都跟我走,先给朱恩拾掇利索一些,而后我们再说事儿……” 岳峰将马车招呼过来,让强子和朱恩上了马车,三人直奔洛阳…… …… 经过了一番洗漱打扮,朱恩总算恢复了几分神采,这家伙今天有些兴奋,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啧啧的道:“哎呀呀,还是岳兄厉害,刚刚到洛阳便置办了这么好的宅子,让人羡慕得紧呢!” 他一眼看到了坐在榻上了强子,白眼一翻道:“你瞧什么瞧?待会儿你交代不清楚,我和岳兄一起来收拾你!” 岳峰从外面走进来,道:“刚才那么大两碗馎饦也堵不住你的嘴么!好了,你们两人分头说说你们情况吧,朱恩先说……” 朱恩洗嗽干净,又吃得舒坦,关键是终于和岳峰见了面,心情不错,当即便把和岳峰分开之后,他如何一个人翻山逃到了洛阳,又如何在洛阳偷偷散布谣言的经过说了出来。 当然,他说这番话的过程中,难眠要掺杂一些夸夸其谈,把本来很平庸普通的事情说得扣人心弦,如同那说书先生似的,越说越眉飞色舞…… 第七十一章 突发奇想! 朱恩一番话说完,强子直愣愣的说不出话来,他才知道自他杀人逃离合宫县之后,原来合宫县还遭遇了这么大的事情。 “武攸敏竟然死了么?”强子喃喃的道。 他捏了捏拳头,眼神之中的杀意浮现,又渐渐的变得黯淡消融,合宫县留给他的有太多的痛苦。 妻子被掳被强暴,被杀死,兄弟对他的背叛,武攸敏对他的侮辱等等,这些他不能忘,日夜都忘不了!他逃离合宫县,就是想换个地方,他要报仇! 可是他现在竟然听到了武攸敏的死讯,一时心中无比的失望,只觉得内心空荡荡没有了着落和依托。 “本来我在合宫县就能杀死姓武的,当时我就是顾忌姓武的一死,合宫县的兄弟们恐怕难逃灭顶之灾,我这才杀了三皮逃来洛阳,没想到……”强子抿了抿嘴唇,嘴角浮现出一抹无奈的冷笑。 岳峰道:“你还想报仇?” 强子沉默不语!过了好大一会儿,他道:“武攸敏虽然死了,但是我尤为觉得不够……” 岳峰道:“我们也一样,我和朱恩已经家破人亡了,我们住的那个村庄全被杀光烧光,一个人都没有留! 这是丘神绩的平叛大军干的,此獠我定然杀之!可是再追溯这件事,这笔账终究还是要算在武家的头上!” 强子眉头一挑,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道:“如此……倘若我们兄弟能团结一心,希望便大一些!不过终究还是有千难万难……” 岳峰道:“现在事情都说清楚了,朱恩,以后再别扯淡了!” 朱恩低着头心中也明白自己之前的确过于胡搅蛮缠,强子真要杀人在合宫县便有机会,根本没有必要单枪匹马离开合宫县而后再动手。 还有,强子的遭遇之惨,比之他和岳峰更有过之,大家在合宫县就是兄弟,现在个个身负大仇,反而还要窝里斗么? 不过朱恩在嘴上却是不服输的人,嘀咕道:“什么说清楚了?他还没说自己怎么当上和尚的呢!” 强子嘿嘿一笑,道:“说到这事儿,我回头给你们介绍一个人!” 岳峰道:“对了,我也有一人要给你们介绍,今日我们三个人的事情便说到此为止,关于报仇的事情万万不能乱说,我们自己知晓便可,知道么?” 强子和朱恩都郑重的点头,神色不敢有丝毫敷衍,在眼下这个世界,武家是何等存在大家心中都清楚。 这个时候倘若他们的秘密泄露出去,就凭他们三个人眼下的地位,恐怕顷刻间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三人冰释前嫌,岳峰立刻联络王启,强子则回去白马寺一趟,几人约定在洛阳洛水畔的一家酒肆,大家一同聚首庆贺兄弟重逢。 人一聚齐,岳峰和朱恩都发现强子带来的一个老和尚怎么看上去有些眼熟呢? 强子笑嘻嘻的道:“你们俩不认识这位大师了么?这是咱们的袁大师啊,当时合宫县蹴鞠军,袁大师可是替我们涨了不少的士气呢!” 岳峰和朱恩这才想起来,敢情老家伙赫然是在合宫县岳峰和魏生明斗鞠的时候,岳峰托强子请过去忽悠大家的神棍,当时他自称袁大师,其实在外面这老家伙打着陈逍遥的名号,而公验上的真实姓名则是陈富贵。 这又是故人重逢了,朱恩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大师,您不是道士么?怎么现在成和尚了?道士和尚现在也成了一家么?” 陈逍遥神色变得十分的古怪,王启在旁道:“这还不明白么?大师既然在白马寺出家,白马寺的主持乃梁国公薛怀义呢!这位薛师最是看不得道士,只要他遇到了道士,必然要将其衣服扒掉,而后将他们的头也剃掉,强行收入白马寺出家当和尚的,想来这位大师也是如此吧?” 陈逍遥苦着脸点头,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强子道:“你们莫要笑!我在洛阳亏得大师收留我!要不然我也得像朱恩一样沦为乞儿了!” 强子这一说,大家才明白他成为和尚原来是有这般原委,朱恩道:“当和尚也好,要不强子,我也去白马寺当和尚去?” 陈逍遥微微蹙眉,道:“强子能成为薛师的弟子,我可费了不少的功夫,本来是不成的,最后我说强子兄弟擅蹴鞠,薛师才勉强答应,你小儿除了耍嘴皮子外还有什么本事?也有资格入我白马寺为僧?” 朱恩愣了愣,怔怔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当……当个和尚也这么难么?” “哄!”大家都哄然笑起来,屋子里的气氛一下融洽了,王启难得心情不错,招呼大家道:“喝酒,喝酒!你们这和尚也是假的,酒肉和尚嘛!既然百无禁忌,咱们干杯!” 五个人立刻喝得热火朝天起来,酒喝半酣,岳峰道:“陈大师,你在白马寺干得可还顺心?薛怀义身份非凡,你能傍上他为靠山,比你以前在外面跑江湖日子逍遥多了吧?” 陈逍遥喝得半醉,他的年龄几乎是岳峰的一倍,他却没有长辈的觉悟,一只手搭在岳峰的肩膀上,道:“一言难尽啊!薛师是何等身份?他高高在上,身边心腹弟子环伺,我们这些后来者见他一面都难! 不瞒兄弟,白马寺和尚多得很,可是有几个风光的?大抵都跟我差不多,薛师那个圈子我们触摸不到啊!” 岳峰哈哈一笑,道:“那是因为你没有替他建功立业,没有替他排忧解难!以前咱们兄弟们分散,彼此力量不能集中,那自然干不了什么大事。 但是现在咱们兄弟们既然聚在一起了,岂能继续平庸?陈大哥,我们兄弟一起,同求一场富贵如何?” 陈逍遥愣了一下,酒意立刻醒了三分,强子和朱恩心中一凛,立刻明白岳峰一定是有了主意了,朱恩浮夸的本事立刻发挥道: “陈大师,我跟你说,我们岳兄那可是了不得的能人,有他出马,咱们这一场富贵一定能成!” 陈逍遥被岳峰说得心里不由得大动,强子心中也升腾起了好奇心,道:“岳兄,你说吧,究竟怎么求这一场富贵?” 岳峰用手指了指王启道:“这位是王启王兄,你们睁眼瞧清楚了,他可是太原王家的嫡子,金吾卫郎将。我岳某的恩人! 就在两天前,我和王将军去了一趟北衙羽林军,羽林军左将军王孝杰和我们结下了梁子!他口出狂言,让我们随时去挑战他们羽林军,倘若能赢,他羽林军便对我们跪地拜服! 你们说说,这是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和羽林军干一场,陈大师,薛师倘若知道了你有这等魄力,他还会不给你一场富贵?” 第七十二章 挑战羽林军 “挑战羽林军?”本来其乐融融,大家一起热情喝酒的场面瞬间如同冰封一般被定格了! 陈逍遥伸长了脖子,使劲的咽了一口唾沫,老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怪异之极。 王启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盯着岳峰道:“岳峰,怎么挑战?就我们这几人去找羽林军打架?还是让白马寺的和尚去和羽林军打架?” 一提到羽林军,王启立马炸毛,双眼冒着绿光呢,岳峰道:“不错,咱们一方面要替陈老哥和强子争富贵,另一方面也是要替自己出一口恶气! 我们硬打是打不过羽林军的,但是我们可以让陈老哥组织一支蹴鞠军啊!咱们向羽林军挑战斗鞠,嘿嘿,通过这一战让王孝杰好好的涨涨记性。” 岳峰这话一说,强子一拍桌子道:“好啊,这个有把握,绝对能成!咱们白马寺擅蹴鞠的和尚不在少数呢!倘若这事儿能办成,绝对是天大的机会!” 陈逍遥对岳峰蹴鞠的本事也算亲眼见识,因为当初岳峰在合宫县与魏生明斗鞠的时候,他去当了忽悠神棍,那个时候岳峰用一支文吏蹴鞠军,十天功夫便打败了魏生明的合宫县衙蹴鞠军。 现在岳峰倘若也能将白马寺的蹴鞠军搞起来,兴许还真有可能…… 不过陈逍遥也有犹豫啊,毕竟这事儿非同小可,办得好是一件好事,绝对能露脸,一定能讨得薛怀义的欢心。可倘若办不好,则又可能适得其反,薛怀义这个人好大喜功,极其看重面子,一旦搞砸了,薛怀义发怒那可就要命了。 “陈师,您瞧瞧咱们寺里面,哪个和尚不是挖空心思的想找机会讨薛师欢心的?这年头,富贵险中求,别说我岳兄弟乃蹴鞠天才了,就算我们只有极其渺茫的机会,为了出头也值得一试啊!”强子道,他在一旁极尽怂恿。 岳峰哈哈一笑道:“陈老兄放心,倘若这一次我们挑战羽林军败了,后果罪责我姓岳的一人承担,绝对不连累老哥和强子!你回头就推说我和王启两人受了羽林军的欺负,你们看不过眼,欲助我们一臂之力,这事儿不就能圆过去了么?是也不是?” 岳峰这一说,陈逍遥再也没有疑虑了,当即拍手道:“好,好,如此甚好!岳兄弟非常人,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了,嘿嘿,现在果然如此啊! 岳兄弟尽管放心,白马寺我还是能说得上一些话的!明日我便联络召集一些善蹴鞠的高手供你挑选,一旦选定,我们立刻投入演练,争取能早日和羽林军一战!” 陈逍遥神棍出身,一张嘴绝对的犀利,他在白马寺虽然攀不上薛怀义,但是在中下层和尚这个层面,他却是风云人物,结交十分的宽泛。 白马一共有和尚近千人,薛怀义的真正心腹也就十多人而已,其他的和尚都处在下层,平常捞点小油水是可以,但是也仅此而已。 薛怀义入住白马寺之后,招揽的这些和尚有几个六根清净的?一多半和尚都是为名利而来呢!现在陈逍遥手中有个让他们露脸出风头的机会,他们还不趋之若鹜? 就这样,岳峰和王启还有朱恩等大摇大摆的入了白马寺,白马寺外面庄严沉稳,可是内面有一座后山,却是专门供僧侣们游乐之地,在这里各种娱乐设施应有尽有,蹴鞠场都有好几个。 薛怀义本身小货郎出身,成了贵人的面首之后附庸风雅,一度迷上了蹴鞠,因而白马寺和尚中的蹴鞠高手还真不在少数。 可惜薛怀义搞蹴鞠毕竟只是附庸风雅,热乎了几天因为自己没有参与,在其中没有体会到乐趣,兴趣便寥寥了,因而这些擅蹴鞠的和尚也空有一身本事,却没有了发挥的舞台。 岳峰和王启一共从数十名和尚中挑选了十五人组成了一军,岳峰亲自制定了严格的训练计划,王启则是负责督导辅助,朱恩负责后勤,陈逍遥负责各种外面的公关联络,大家各司其职,活儿就干得热火朝天了。 没有多久,白马寺上下都知晓了陈逍遥组建了一支蹴鞠军,欲要挑战羽林军,这件事在白马寺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只可惜眼下薛怀义并没有在寺中,岳峰暗中一打听,才知道薛怀义现在居住在洛阳,正在紧锣密鼓的为武氏的登基做筹备。 岳峰立刻想到历史上薛怀义还真干了一件大事,那便是武则天登基之前,薛怀义奉命给武则天修明堂。 明堂号称“上圆下方,八窗四闼,九室重隅十二堂”,规模极其的宏大,建成之后,甚至有天宫之称,又号万象神宫,可以想象这个建筑的宏伟。 薛怀义主持这么一件大事儿,现在又恰在紧要关头,自然顾不得白马寺这边了!不过,岳峰等人也恰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将白马寺的资源运用到极致,不虞担心会节外生枝。 对岳峰来说,他的目的是借力,他是要打着薛怀义的旗号在外面干事儿,为自己和兄弟们开辟出一条路子来,在事情没有有成就之前,不过早的暴露自己其实更有利于计划的实施。 不知不觉,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这一天,王启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岳峰大惊失色,连忙叫来朱恩和强子将他扶到床榻之上。 王启一手拉着岳峰的手,道:“岳峰,你知道么?丘神绩那个王八蛋竟然从牢里面出来了!恶人不死啊,你我兄弟没找到出路真要完了……” 岳峰一下愣住,一颗心遽然的往下沉,道:“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王启狠狠的一甩手,道:“什么不可能的?这个家伙心性和豺狼一般,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朝中的那些酷吏未必没有和他臭味相投之人,只要有人暗中助他,他全身而退完全有可能呢!” 岳峰握着拳头狠狠的砸在床榻上,脸色变得无比的阴沉。 丘神绩! 想到这个名字岳峰脑海中就浮现出他那一张阴翳可怕的脸,他的心中莫名就沉重起来,这个人很危险,他不死,岳峰和几兄弟就怎么也活不踏实! 第七十三章 再见傅游艺!【求推荐,收藏】 天色渐渐炎热了,洛阳的傍晚残阳如血,修文坊的傅宅里面,落落几间简朴的屋舍中央是天井,仆从丫鬟太太们都围着天井唠嗑乘凉。 老爷傅游艺躺在一张青藤榻上,两个丫鬟在旁边轮流打着扇,场景瞧上去静谧祥和。 忽然有门子从外面来报:“老爷,外面有一位姓岳的少年郎君欲要求见老爷,老爷……” 傅游艺本来微闭着眼睛,一听这门子的话,眼睛倏然睁开,挑眉道:“你说谁?姓岳的少年郎?” 门子道:“正是……” “此人什么打扮?是不是衣衫褴褛,面色饥黄,蓬头垢面?不见不见,你就说这里不是傅宅,他走错地方了!反正你想办法搪塞过去就好!”傅游艺道。 门子神色古怪,傅游艺心中一阵烦躁,道:“怎么还不去啊?还干杵着这里干什么?” “不……不是……这一位郎君穿着锦袍,星眉朗目,仪表堂堂,不是大人所说的那般落魄哦!” “什么?穿着锦袍,仪表堂堂?又姓岳?”傅游艺从藤榻上站起身来,满腹都是疑惑,姓岳的少年郎君他就只认得岳峰一人啊。 岳峰在合宫县文吏任上逃遁,竟然冒险潜入到了金吾卫的军中,简直是胆大包天,倘若他找上门来,可能是个大麻烦呢! 然而门子却说这少年郎一表人才,还穿着锦袍,这…… 傅游艺心中不由得犹豫起来,他确定外面的少年郎应该就是岳峰,那他见还是不见呢? 要知道傅游艺现在的身份可不是那个落魄的九品主薄了,他已经成了门下省的给事中,居于朝堂的凤阁鸾台之列,以前的那些人和事,他岂能继续牵连? 可是……傅游艺又想,这个岳峰这小子对他来说是个福将啊,傅游艺在合宫县能够把握住机会扶摇而上,和岳峰有莫大的关系。 现在的傅游艺呢?虽然他已经官居五品了,可是他现在身处凤阁鸾台中却是苦不堪言呢! 瞧瞧凤阁鸾台以及文昌台的这些牛人,李昭德,苏味道,张光辅,刘袆之,贾大隐,韦方质,裴居道,范履冰等等,这些个个都是国之干臣能吏。 这些人平日政见可能不合,但是有一点却是不谋而合,那就是他们几乎都瞧不起傅游艺,傅游艺心中那个气啊,可是却又无可奈何。 谁让他只是五品的给事中呢?如果他也是凤阁侍郎或者鸾台侍郎,抑或是同平章事,他能这么窝囊? 所以,傅游艺现在过得并不舒坦,他心中有很多计划,可是一时却难以实施,就像今日,他之所以这么早便回来,就是被李昭德臭骂了一顿,他心中气苦才怏怏回来生闷气呢! 没想到岳峰恰在这时候竟然找到家里来了…… “请岳郎君进来吧!”傅游艺终于下定了决心,大不了一言不合他想办法把岳峰又轰出去?先见一面还是有必要的,万一有惊喜呢? 门子出去,片刻门口便传来了岳峰熟悉的大笑声:“哈哈,傅大人如今身居高位,是不是高处不胜寒了?故人岳峰前来拜访,不知道是否太唐突哦!” 傅游艺演技一流,从榻上站起身来眯着眼睛看着岳峰,佯做惊讶之态,半晌过后他才道:“哎呦呦,原来是岳壮士啊!我说怎么今天门口喜鹊喳喳的叫,贵客临门了,喜鹊岂能不叫? 快请,快请!来人啊,快煮茶了,贵客临门喽!” 小小的傅家院子一片忙碌,傅游艺道:“岳壮士啊,自你离开了县衙之后,出了很多的事儿,我心中非常的担心你的安危,天后下了旨,让我进京为官,我本想还在合宫县再等你一段时间,然而天命难违,不得已我才先来了洛阳。 我当时就想,岳壮士非一般人,吉人自有天相,定然可以无虞,现在看看,果然如此啊!哈哈……” 傅游艺上下打量岳峰,将岳峰这一身穿着看得十分的透彻,言语之间,也让岳峰舒坦舒服到了极点。 岳峰倘若不了解傅游艺的为人,定然会感动莫名,然而现在岳峰心中只是冷笑,他穿这一身行头过来,就是知道傅游艺的脾性。 倘若岳峰今天真是落魄邋遢,这老小子绝对当场翻脸,不过老小子有一点值得肯定,那就是这老小子是个真小人,不似那些伪君子那么虚伪,他就是一个热衷名利,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之徒,他自己也是这么定位的,因而岳峰要对付他策略也可以很简单。 当然,再简单的策略,岳峰在傅游艺面前也不敢掉以轻心,这老小子绝对不好骗呢! 一番忙碌之后,岳峰坐在了胡凳上面喝着姜茶,傅游艺道:“岳兄弟,如今你在哪里发财?傅某和岳兄弟乃是故人,如今傅某也在朝中为官了,岳兄弟倘若有需要傅某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哦! 不瞒兄弟,傅某在洛阳还是有几分薄面的,兄弟要求一些小的差事,傅某还是能相助的!” 岳峰道:“大人太客气了,不错,今日我来找大人,的确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有事来求大人了,哈哈!” 傅游艺愣了一下,瞳孔遽然一收,心想岳峰还真是有事儿相求?他心中有些警惕,面上却依旧满脸笑容,道:“岳兄弟,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岳峰环顾四周,打了一个哈哈,道:“傅大人,此事可不能外传啊,您看看……” 傅游艺心中咯噔一下,心想岳峰所求的莫非不是自己的事情,为何这么神神秘秘? “尔等都退下吧,我和岳兄弟有事儿要谈!” 傅游艺将仆从丫鬟等人全部轰了下去,天井这边就只剩岳峰两人了,岳峰凑到傅游艺耳边道: “傅大人,我这边有一场斗鞠,想请傅大人做中人,不知道大人肯不肯赏脸?” 傅游艺“嘿”一声,道:“哎呦,岳兄弟,你可吓死我了,我以为是多大的事儿,一场小小的斗鞠,还如此郑重其事? 我说岳兄弟啊,这里可是神都,我知道你是蹴鞠高手,可是斗鞠可不能随便乱来,万一得罪冒犯了权贵,那岂是闹着玩儿的? 年轻人,求功名利禄没错,可是要走正路,干正事儿,走偏门邪路纵然一时能得逞,可终究后患无穷啊……” 第七十四章 遇贵人【求收藏,推荐!】 傅游艺一下就变得神气活现了,他背负双手对着岳峰一番语重心长的说教,那模样真像是慈祥长者在谆谆教诲后辈一般,称得上是声情并茂。 岳峰静静的听着,嘴角始终保持着微笑,一直到傅游艺把话讲完了,岳峰才道: “傅大人,您说完了?” 傅游艺道:“岳兄弟,我瞧你这模样似乎没听进去老夫的话,哎,少年郎没有碰壁是听不进长者言的……” 岳峰压低声音道:“傅大人误会了,我自己能掂量自己的斤两,倘若这件事是我的事儿,我会来请大人么? 大人,这一场斗鞠的双方一方是羽林军,另外一方是白马寺,大人以为这一场斗鞠是正道还是邪道?” “呃……”傅游艺的表情瞬间凝固,喉结轻轻的蠕动,眼睛睁得老大活像一只青蛙, 脸上尽是难以置信之色:“禁军?白马寺?” 傅游艺思绪一下凌乱了,禁军不用说了,那是拱卫皇城的军队,羽林军更是禁军中的精锐,羽林军大将军王孝杰是天后坐下的红人呢! 至于白马寺,试问整个神都谁不知道薛大师的名头?白马寺主持薛怀义乃天后的面首,天后对他极尽恩宠,就连武家的几位兄弟在薛怀义面前那也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这样一位牛人,可是傅游艺做梦都想巴结的存在呢! “岳……岳兄弟,你说的可当真?” 岳峰道:“这能有假?不过傅大人既然觉得这是邪路,怪岳某唐突,不该找大人帮忙!” “慢着!岳兄弟,我的岳兄弟,有话好好说!你就当老朽刚才说的那一番话都是放屁好不好? 岳兄弟现在在哪里高就?莫非兄弟已经成为了禁军中的一员?”傅游艺道。他这番话说出来,丝毫不脸红,瞧他现在的模样,哪里还有刚才的正气凛然?态度完全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了,岳峰看在眼里,只是暗暗冷笑,他好整以暇的喝了一口茶,“呸”吐了一口,道:“姜末子味道忒怪了!” “是,是,这茶着实煮得差了一些!来人啊,把我珍藏的雨前茶煮一壶给岳兄弟奉上来!”傅游艺道。 岳峰将茶碗放下,道:“不是,我说错了,我不是说茶,我是说禁军算个屁?羽林军王孝杰老子和他没玩! 狗日|的,狗眼看人低,竟然惹到了我白马寺来了,他当咱们国公爷没在白马寺,便对付不了他了么? 神都面临大变,打打杀杀咱们暂时放一边,可是这一场斗鞠却是免不了,这一场斗鞠非得要斗,一定要狠狠的杀一杀王孝杰那老王八蛋的威风!” 傅游艺豁然从塌上站起身来,他简直是惊呆了,我的天,岳峰现在是什么身份了?竟然混进了白马寺,成了薛怀义的心腹了么? 薛师大名,傅游艺真是如雷贯耳,白马寺的和尚惹不得在洛阳也是家喻户晓,岳峰从合宫县逃遁,到了神都竟然有这样的奇遇,攀上了白马寺了? 傅游艺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可是又由不得他不信,因为这种事儿岳峰撒谎没有意义,岳峰倘若只是吹牛,终究是纸包不住火,这有什么意思? “岳兄弟,快坐,快坐哎,坐榻上来!我真是该死,太怠慢了兄弟了,太怠慢了!”傅游艺拽住岳峰,硬生生将他从胡凳上拽了起来,硬是将他请到了塌上落座。 傅游艺又亲自张罗给岳峰煮茶,又上了可口精致的点心,那热乎劲儿,真是让人觉得暖到了骨子里面。 岳峰哈哈大笑,道:“傅大人,看来中人的事情你这边应该是没问题了吧?”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兄弟放心,兄弟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一定干好这个中人!但是梁公国那边……” 岳峰道:“大人是说薛师么?哎,你别提了,薛师最近实在忙得很,天后大造明堂,薛师日日督工,事必躬亲,已经有一月余没有回白马寺了! 不过你放心,这一次和羽林军怼起来,薛师肯定会大为支持,傅大人有所不知,咱们薛师对羽林军和北衙其他的几军一直都不服呢!” 岳峰一口一个薛师,真是把薛怀义这名头运用到了极点,而且他说的话也不是完全信口开河,薛怀义对行伍兴趣很大,历史上他还率领军队去平过突厥。而且这家伙本事不大,运气特别好,每一次他率领出征,突厥都会自己退兵,薛怀义因此被武则天大肆封赏,一直封到了辅国大将军。 所以,薛怀义在眼下瞧不起羽林军也合情合理,傅游艺最擅长投机钻营,对薛怀义,对武氏诸子的嗜好特点他都有研究,岳峰所说的这番话,和他的研究完全吻合,一时他对岳峰哪里还有怀疑? 岳峰纵然是能人,可是岳峰倘若不是和薛怀义真有关联,他怎么能说得如此准确?再有,岳峰是蹴鞠奇才,薛怀义平日也是好乐无度,连带白马寺据说还专门有供薛怀义寻欢作乐之地,岳峰被薛怀义看中也并不奇怪。 傅游艺心中一下就热切了,心中只觉得岳峰真是他的贵人,在合宫县他遇了贵人官运亨通,现在到了洛阳又再遇贵人,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还能更上一层楼? 还有,傅游艺最近一直在琢磨如何在劝进上面再想点子,再搞点新花样出来,一直没有找到灵感呢! 可是现在岳峰提到了蹴鞠,他一下想到禁军和白马寺斗鞠只是开端,接下来,傅游艺完全可以在洛阳范围内来一次蹴鞠大赛啊…… 蹴鞠大赛只是个幌子,用蹴鞠大赛这种形式将各方权贵全部汇聚在一起,而后趁此机会把这件事往劝进上靠,就一定能搞出比合宫县上千百姓跪求天后荣登九五更大的阵势来。 傅游艺越想越兴奋,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可成,他纵然城府极深,也忍不住飘了起来,一时哪里还会辨别岳峰是不是在骗他? 岳峰把傅游艺这边搞定了,而后找傅游艺要了一封手书,回来把东西交给了陈逍遥,这老和尚便大摇大摆的直奔羽林军而去…… 第七十五章 狐假虎威!【求推荐,求收藏】 王启和岳峰大闹羽林军的事情让王孝杰狠狠的丢了面子,但是事后消息基本被控制住了,并没有造成太大的负面影响。 但是这事儿真就那么结束了么?王孝杰心中一直在琢磨该怎么找太原王家找回场子呢! 他王孝杰现在是羽林军的大将军,官居三品,天后座下的红人,他能够咽得下这口气?再说了,他不找太原王家的麻烦,如何能向天后表明自己的心迹? 然而他做梦都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去找别人的麻烦,自己反而先被别人找上门来了!白马寺的弘十八大师(陈逍遥)将战书直接下到了羽林军衙门,王孝杰的几个副将都镇不住场子,王孝杰不得已,只好亲自出马来会客。 王孝杰支持武则天没错,可是他骨子里却是很骄傲的,薛怀义之流他压根儿瞧不上。 但是薛怀义多显赫的权势?他看不上却也不敢得罪啊,别说薛怀义了,就是薛怀义座下的这个弘十八他也不敢交恶。 “十八大师驾临我羽林军,真是让这里草木生辉啊!不知大师此来所为何事?”王孝杰满脸推笑的和陈逍遥周旋。 陈逍遥冷哼一声,恻恻怪笑道:“我听说王将军口出狂言,说羽林军什么都是天下第一,贫僧和白马寺的各位大师心中不服,今天特来和羽林军递一份战书!” 王孝杰一听陈逍遥如此嚣张,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道:“十八大师应该是误会了!本将可从没有敢在白马寺的大师面前吹嘘,再说我羽林军乃陛下的宿卫军,自然是天下各军的翘楚,这应当是没有太多异议的!” 陈逍遥哈哈大笑,道:“好,我白马寺挑战的就是翘楚,战书你看看吧!给个答复,你们敢不敢迎战,倘若不敢迎战,我便让中人向外宣布,你们羽林军败在了我白马寺脚下了!” 陈逍遥将“战书”递了过去,王孝杰一看战书内容,原来是白马寺要向羽林军挑战蹴鞠,陈逍遥又将中人的手书递过去,王孝杰一看白马寺竟然请了门下省的给事中傅游艺为中人,人家是把架势摆开了才找上门来的呢! 王孝杰一时感觉像是吃了屎一般,白马寺的那几个花和尚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如此嚣张跋扈的来挑战羽林军,他们这哪里是挑战,分明就是来碰瓷,来找噱头的呢! 这帮和尚想好了,他们和羽林军之战败了无所谓,几个和尚打不过羽林军很正常,可是倘若赢了那就有噱头了,羽林军的赫赫威名便成了他们耀武扬威的资本了。 而对羽林军来说则恰恰相反,这样的挑战他们胜之不武,可一旦失手了,羽林军以后还有什么资格称自己是北衙之首? 王孝杰的脸色红一块,白一块,良久才道:“十八大师有所不知,我羽林军是皇宫宿卫军,平日军务繁忙,这蹴鞠……” 陈逍遥冷冷的道:“姓王的,我白马寺是看着眼下我们神都将要有大事发生,不宜动刀兵,要不然我们还会这么客气,仅仅只和你们斗鞠? 你不是放出狂言,称羽林军什么都是天下第一么?怎么?一听到斗鞠就怂了?一听到斗鞠就吓着了?” 陈逍遥大踏步走出大堂,站在大堂门口,冲着外面大吼一声,道:“难道北衙羽林军中的都是似你这般没有卵蛋的么?” 陈逍遥跑江湖出身,最擅长的便是“吓,诈,哄,骗”的套路,羽林军的几个中郎将刚刚在他面前吃了瘪,都在外面还没走远呢!其他羽林军的众多将士也听闻了此事,大抵都在衙门附近转悠,陈逍遥这一喊,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羽林军顷刻之间便大乱,所有人都义愤填膺的围了过来。 一个老和尚,拎在手中没有几两,随便一个耳光就能扇死,可这老小子竟然不知天高地厚,放如此狂言,真是是可忍,是不可忍! 王孝杰也觉得心底有一股怒气升腾而起,直冲头顶,这不能忍啊!他狠狠的握了握拳头,依旧强行压抑住了内心的怒火,道: “大师,本将冒昧的问一句,是不是我们羽林军有什么地方冒犯白马寺了?倘若真是如此,本将愿意赔罪!” 陈逍遥冷冷一笑道:“当然冒犯我们了?没有缘由谁来找你们的麻烦?不过,赔罪就不必了!我们都是大好男儿,男人的恩怨就应该在沙场上了结! 如果王将军你真的怂了,那也好!我把我兄弟叫过来,你跪在地上先给他磕三个头赔罪,而后,你当着羽林军众将士的面说一句话,就说我王孝杰怂了,是个软蛋,这事儿就了结了……” “哄!”羽林军一片大哗,周围的人齐齐围拢过来,其中有血气方刚者忍不住怒吼道:“哪里来的老和尚,竟然敢在羽林军口出狂言,莫非欺我羽林军无人么?” 陈逍遥冷冷一笑,睥睨四方,道:“贫僧就是欺负羽林军是软蛋,怎么了?不服么?不服就迎战啊,我白马寺打得你们哭爹喊娘!” “将军,我羽林军的威名不能丢啊,我羽林军的荣耀不能丢啊!将军,末将愿意请战!”一名中郎将怒发冲冠的表态道。 “将军,末将愿意请战!” “将军我等皆愿意请战!” 周围的羽林军将士全部跪在了地上请战,王孝杰看到这一幕,心中明白大势已去了。 明知对方是来碰瓷的,却不得不接受,就好比对方塞一坨屎过来,明知那是屎,却不得不吃下去,那种感觉太痛苦,太难受了。 众怒难犯,王孝杰看这个场面便只能道:“好,既然如此,我王某便接受这一场斗鞠!我们羽林军领教一下白马寺的蹴鞠神技!” 陈逍遥哈哈大笑,道:“好,王将军早这么爽快就好了嘛!双方既然有了共识,那这斗鞠契约王将军看一看,倘若没有异议便签了吧!” 王孝杰又是一脑门子犯懵,心想这老东西怎么又搞出什么斗鞠契约来了?他将所谓契约看了一遍,无非就是双方约定斗鞠,斗鞠时间地点规则等等,寥寥的几条规则便构成契约,没有什么陷阱。 王孝杰既然答应斗鞠了,契约就得签啊,他没想到这轻轻一笔下去,给羽林军带来的便是永远也挥之不去的耻辱…… 第七十六章 傅游艺的盘算! 王孝杰把契约签了,可以送瘟神了吧?陈逍遥却还觉得不过瘾,他凑到王孝杰的耳边,嘿嘿冷笑道: “王将军,你不是疑惑哪里得罪了我白马寺么?贫僧告诉你吧,王启乃我白马寺的居士信徒,王将军辱王启便是辱我白马寺!嘿嘿,等着吧,我们会把王启将军受的辱,连本带利都收回来滴!” “呃……”王孝杰喉咙一下卡主了,一个呼吸不畅快,脑门子上的青筋都鼓出来了,他瞪大了眼睛,鼻翼掀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姓七望的太原王家竟然和白马寺搭上了关系?王孝杰内心的感受真是莫可名状,他还想着继续拿王家搞事儿呢,王家和白马寺搭上了关系,人家已经先一步恶心上门来了呢! 现在对他能怎么办?唯一的办法便是让羽林军将白马寺的僧众给碾压了,将羽林军的尊严维护住。而后,对白马寺有多远躲多远,王孝杰着实不堪忍受这种恶心了!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王孝杰现在觉得恶心,可他在羞辱王启和岳峰的时候呢?那个时候他为什么不想想今天? 王逍遥从白马寺回来,绘声绘色的把这番经过讲了一遍,王启和岳峰听入耳中,同时哈哈大笑起来,王启道:“好啊,过瘾啊!恶人就得恶人磨,王孝杰也没想过自己会有今天吧,哈哈!” 王逍遥道:“岳兄弟,现在我的差事办妥了,接下来就要看这一战的胜负了!” 岳峰道:“慢着,王老哥,你还有事儿得去办,这契约签了是干什么用的?你得去倒处宣扬,最好是让洛阳人都知道此事,把声势搞大才有趣不是?” 岳峰顿了顿,道:“至于胜败之事,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去吧,白马寺蹴鞠军在我和王将军的调教下,不敢说打败洛阳诸军无敌手,但是至少对付羽林军的蹴鞠军绝对不在话下。” 王逍遥一听岳峰这么有底气,心中自然非常高兴,立刻屁颠屁颠的去四处宣扬去了。 …… 再说傅游艺这一边,这两天他的心情着实好得很,为了担心岳峰可能使诈,他第二天专门抽了一个时间去白马寺。 就在白马寺,他亲眼目睹了岳峰率领白马寺众僧在蹴鞠场斗得酣畅淋漓,而且岳峰还给他介绍了白马寺的弘十八大师。傅游艺对白马寺有专门的研究,他知道薛怀义的弟子是按照“弘”、“云”、“慧”、“智”来排序的,这个弘十八大师,排在“弘”字辈,那定然是傅游艺的亲信心腹。 一时,傅游艺哪里还怀疑岳峰?只觉得岳峰真是他的福将,他对蹴鞠的事儿一下就上心热乎了起来。 接着他又听到洛阳倒处在传白马寺和羽林军斗鞠的消息,这让他更无怀疑,觉得自己大展宏图的时候又要到了! 现在凤阁鸾台的那些大臣不是瞧不起他么?他一定要让这些鼠目寸光的家伙刮目相看,等他也上到了三品的位置,成为了宰相,他倒要看看,谁还敢瞧不起他? 心情好了,办差的积极性都高了很多,傅游艺虽然年岁不小了,但是身子骨儿特别硬朗,他在廨舍里很快炮制了一封奏折出来,便欲要亲自面圣(武氏和高宗称为双圣)。 他一路穿过重重的廊道,直奔到观风殿,被女卫拦着了去路,傅游艺说明来意,女卫道:“傅大人,面圣的事情我等也做不了主,您老得去找上官待诏!” 傅游艺一拍脑袋,道:“哎呦,我真是老糊涂了,那敢问姑娘如何称呼?能否帮老朽通传一下上官待诏?” 女卫歉然一笑,道:“对不住了,大人,上官待诏这时候恐怕没办法见大人,待诏正在上阳门蹴鞠。” “啊?”傅游艺大惊失色,忍不住脱口道:“这……这……上官待诏竟然也好蹴鞠?” 女卫笑道:“不止是上官待诏好蹴鞠,天后也好蹴鞠呢!洛阳的贵人们谁不好蹴鞠?” 傅游艺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又有了一个天大的机缘,他道谢退下,直奔上阳门。 上阳门并非禁地,这里有硕大的广场,广场上有专门的蹴鞠场,傅游艺走过去的时候,看到蹴鞠场边上已经围了不少人了。 这些人大都是宫里的太监宫女,另外便是天后身边的女卫,再看蹴鞠场上,则是清一色的莺莺燕燕。 看这些女子,个个身材窈窕,眉目如画,她们并没有穿裙装,而是穿着紧身的胡服,英姿飒爽,真是好一道靓丽的风景。 而在众多女子中,有一名女子穿着洁白的劲装,头上戴着纶巾,秀发如瀑,束在脑后,看这女子,无一处不完美,那种飒爽中掺杂的书卷的气质,饶是傅游艺年过六旬,一时也看得心驰神往。 很显然,这鹤立鸡群的女子便是大名鼎鼎的上官婉儿了,上官婉儿是首领,她的对手另一位首领姿容也极其的不凡,只是比上官婉儿看上去更要年轻一些,两人各率一方蹴鞠军在蹴鞠场上斗得酣畅淋漓,真是激烈精彩之极。 傅游艺以前虽然懂蹴鞠规则,但是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他真正现场了解蹴鞠还是在合宫县,但是他看眼前这一场斗鞠之精彩,远远超过合宫县的任何一场斗鞠,一时他竟然看得入迷了。 一场蹴鞠看下来,傅游艺心中再也不能平静了,他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岳峰的蹴鞠水准究竟能到什么程度,究竟是高还是低? 一念及此,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羽林军和白马寺之间的斗鞠开赛,无疑,岳峰究竟有多高的本事,那一场斗鞠是最好的试金石,倘若岳峰真是蹴鞠天才,他傅游艺不正可以利用这一点大做文章了么? 傅游艺想到这一些,便淡了去见武则天的念头,他决定等羽林军和白马寺之间的这一场斗鞠结束之后,他再从长计议,精心谋划,也许那个时候,他能得到更大的惊喜呢! 第七十七章 又杀一相! 檀香萦绕,禅噪愈静,上官婉儿静静的站在观风殿的门口。 几名宫女脸色煞白的从观风殿低头出来,看到上官婉儿齐齐低头道:“上官待诏!” 上官婉儿轻轻点头,精致如画的五官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她已经穿上了红袍官服,戴上了幞头,没有了球场上的那份跳脱,变得柔和文静,气质则是干练自信。 “天后的心情又不好了么?”上官婉儿道。 “嗯!天后午间进食极少,一直郁郁寡欢!” “你们下去吧,我去看看!”上官婉儿慢慢踱步走入殿中,武则天正端坐在龙榻之上,用手枕着腮,似乎沉沉睡去了似的。 上官婉儿走过去,乖巧的给她打了几扇子,武氏睁开了眼睛,上官婉儿道:“天后,酷暑难耐,为何不让宫人来打扇?” 武氏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些个丫头啊,生黄瓜似的,让他们伺候朕肝火旺,还不如将他们轰出去,朕心静自然凉。” 武氏顿了顿,道:“还没有到一年最热的时候,天气就这么热了,今年关中只怕又有大旱了,百姓苦哇!朕挂念着他们,却又无能为力!” 上官婉儿闭嘴不语,这个话她绝对是不能随便答的,天下大旱一般朝廷该干什么?自然是皇上要亲自率领文武百官求雨,以此来彰显天子的仁德。 武氏心忧大旱,牵挂万民,她倘若是天子,那自然会率领文武百官求雨,祈求上天赐予五谷丰登,但是现在她还不是天子呢! 很简单的一句话,里面就有这么多的内涵,上官婉儿怎么能轻易回答这样的话? 好在武氏也不指望上官婉儿说话,实际上,她之所以重用上官婉儿,就是此女心思成熟,极其聪明,懂得揣摩她的心思,更懂得把握分寸。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什么时候要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上官婉儿总能拿捏得清清楚楚,这便是武氏不能离开上官婉儿的原因。 “婉儿啊,你说他们是要让朕干什么?这个刘袆之,胆大妄为,肆无忌惮!金吾卫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竟然胆大包天把金吾卫给打撒揉碎了,把所有的线索全部掐断了!让金吾卫死了那么多将军的案子,变成了一桩无头案,真是岂有此理! 更让人气愤的是朕的诏书竟然不管用了,朕问罪于他,他竟然说没有经过鸾台凤阁,朕的旨意能有何用?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武则天怒气冲天,上官婉儿却在替刘袆之默哀,这个宰相又当到头了,估摸着性命也保不住了。 武则天说什么金吾卫的事情,那纯粹只是个由头,关键还是刘袆之还是不支持武则天登基。 政治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的,总是要通过各种手段反复试探,每一次试探都能把敌人削弱一些,消灭一些,一直要慢慢的将所有的敌人全部消灭。 这个过程很慢,也很漫长,但是武则天走起来很稳,一步步走到今天,到了这个节点上,解决刘袆之的时机终于到了。 “天后,您一天日理万机,还是休息要紧!对了,婉儿听说明堂已经建妥了,据说气势恢宏,这一次可是天后您识人有方啊!”上官婉儿道,他巧妙的转移的话题,说到了明堂之上。 果然武则天一扫刚才的郁闷,立刻满脸笑容的道:“是啊,刚刚阿师来过了,这一次建明堂,阿师的功劳不菲,我正考虑该如何赏赐他呢!” “对了,婉儿,你来说说,我该怎么赏赐阿师?” “呃……”上官婉儿沉吟了一下道:“天后,我担心说不好……” “哈哈!这里就只有朕和你,你随便说说,我就随便听听,说不好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廷前奏对!” 上官婉儿道:“回禀陛下,婉儿觉得薛师已经高居国公,已然位极人臣了,再往上就只能封王了! 不过,薛师其人,性格最是好强,其对佛学诸事固然认真钻研,可是心中还是向武,陛下何不封他为一卫将军?” 武则天愣了愣,忽然又笑起来,道:“好你个婉儿啊,还真是古灵精怪得很,你道朕问阿师关于赏赐的事情,他怎么说? 他说那些个突厥蛮子屡屡犯我边疆,他想率领一军去边疆替朕平寇,你说说,你婉儿是不是一个鬼精灵?” “啊……”上官婉儿惊呼一声,忙道:“天后,这我可真不知道,只是最近我在外面听到有传言,说白马寺要和羽林军斗鞠,我心中便想是不是阿师有武志了……” “什么?”武则天眉头一挑,豁然从塌上站起身来,呵呵笑起来道:“白马寺的和尚和羽林军斗鞠?这简直是胡闹,羽林军乃我皇宫宿卫军,乃我大唐最精锐,白马寺那几个和尚有什么本事,也能挑战羽林军?” 上官婉儿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陛下,倘若真要比弓马骑射,比沙场杀敌,白马寺的和尚肯定不行。但是要斗鞠那就不一定了,斗鞠之妙,并非靠蛮力就能胜的,其中奥妙,真是一言难尽!” 武则天心情彻底放松了下来,笑道:“知道你婉儿喜欢蹴鞠,怎么?是不是找到了对付太平的办法了?我这个丫头啊,性子随我,也是争强好胜之极,你要和她斗,可得想点法子!” 上官婉儿道:“天后,婉儿可不敢和公主比,但是婉儿最近识得一蹴鞠高手,此人乃兵部郎中姚崇,其年龄不大,可是对蹴鞠之道的精深,其见识真是让婉儿叹为观止! 婉儿向他取经,近日进益颇大,感觉再刻苦一番,兴许能有点机会!” 武则天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半晌他才道:“婉儿啊,婉儿!你呀,在朕这里是把好手,每每能中和朕的心意!可是朕让你去对付太平,则明显强人所难了! 你刚才说姚崇么?你也不想想太平和姓姚的是什么关系,他就是吃姓姚家的奶张大的! 那个姚云生,三十出头了,还在陪着太平斗鸡走狗呢,你找姓姚的帮你,你找的都是太平的徒子徒孙了……” 第七十八章 禽兽不如!! 夜幕深深,丘府的灯火明亮,宽敞的厅堂之上,儿臂粗的蜡烛如炬,主榻之上,丘神绩一袭锦衣,脸色阴沉,他的右眼用一条黑布蒙着,那模样看上去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丘府的谋士罗文直佝偻着背,恻恻的道:“大人,您这一次受苦了!罗某自从大人下狱之后,就一直没有忘记大人的叮嘱,事无巨细,都按照大人所说的给办妥了,总算把大人给盼回来了!” 丘神绩嘿嘿一笑,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茶,道:“周兴此人,出身微寒,其自尊最是异于常人,倘若不是天后,他怎么可能有今天之地位? 所以,其行事也最是刻薄寡恩,没有想到这小子会将矛头指向本将军!我遭受这么大一遭罪,全为周兴所害!嘿嘿,这件事不会那么完的,我今天遭的罪,以后会连本带利的收回来!” 罗文直道:“是啊,这一次大人付出的代价过于沉重了!” 丘神绩摇摇头道:“不,沉重什么?不过牺牲了一个女人而已算什么沉重?因为这件事牺牲一个女人,能够得到来中丞欣赏,能够攀上来中丞的关系,这应该是意外的收获!” 丘神绩顿了顿,继续道:“眼下的朝廷,天后座下真正的红人是来中丞,他的手下有侯思止,索元礼等一帮干将,行事最是稳妥! 姓王的女人,不过得一太原王氏的名号而已,我用这个名号,换一场大富贵,有什么不妥当?这么好的生意,我丘神绩能做成,我看应该是赚大了!” 罗文直哈哈大笑,道:“丘将军胸怀宽广,视野开阔,让人佩服!”罗文直将笑容敛去,压低声音道:“不过金吾卫的事情终究要解决,倘若再出差错,恐怕……” 丘神绩一拍床榻,道:“当然要解决,我丘某岂能咽下这一口恶气。我在狱中反复思忖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以确定我金吾卫的事情一定和狄仁杰这个老贼有关系! 好哇,现在我就要好好的和老贼算算账,在今天我已经见了侯大人等几位大人了,你瞅着吧,很快好戏就要上演了!” 丘神绩豁然站起身来,忽然看向门外,喝道:“外面何人鬼鬼祟祟?” 他这一喝,厅堂外面的门板被人轰然一脚踢开,一名少年将军身披铠甲,直接冲了进来,他冲进厅堂,用手指着丘神绩道:“丘神绩,你辱我王家太甚,你莫非真欺负我王家无人么?” 丘神绩定睛一看来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王启啊,你这小儿,不顾宵禁,半夜登我丘府之门,嘿嘿,看来真是求死无门了!” 丘神绩慢慢踱步走上前,双手抱在前胸,盯着面前的少年将军,那脸上的笑容,说不出的诡异莫测。 王启目眦俱裂,盯着丘神绩,道:“姓丘的,我姑姑呢?” 丘神绩哈哈大笑,道:“你说那王姓女人么?王家的女人就是有一个太原王氏的身份而已,其实一点儿风情也不懂,我玩儿了几天便烦腻得很! 这不,御史中丞来俊臣来大人口味独特,嗜好和一般人殊同,我邱某投机所好,便把你那姑姑送到了来府!哎呦,来中丞试过之后,啧啧赞口不绝!放心吧,以后你们王家和来中丞联姻了,那是更大的好事儿,你的父亲说不定还会兴高采烈呢!” 王启双目喷火,气得浑身发抖,喝道:“奉自己的妻子出去送给别人以保命,如此无耻之徒,真和畜生无异,姓丘的,你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么?” 丘神绩脸色一阴,恻恻怪笑道:“俗话说,妻子如衣服,弃之何所谓?你这小儿,还想管我的事儿么? 我告诉你吧,你能有今天,全得益于你那姑姑,莫非你还真以为是凭自己的本事能披上这一身甲胄?” 王启用手指着丘神绩,恨声道:“丘神绩,你莫欺少年穷,你今日欺我,他日我必然加倍奉还!你等着,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丘神绩哈哈大笑,道:“王启,你还真当我这里是菜圃院子,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你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吧! 恰好,我金吾卫中连串遭遇刺杀案,此案一直悬而未决。今天你王启窥探我的私宅被我活捉之,此事足以证明你便是那刺客无疑……” 王启惊呆了,他大声吼道:“姓丘的,你……你血口喷人!” 王启心中暴怒,可是他也知道凭自己的实力绝非丘神绩的对手,当即便往后跃,欲要趁机溜走。 然而丘神绩何等身手?他身为金吾卫大将军,一身修为自然是极高,他身形如电,迅速的追上了王启,从后面一手抓住了王启的腰带,便像拎鸡仔一般将其拎了起来。 王启拼命的挣扎,竭力的嘶喊,丘神绩随手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破布,此时丘宅周围的护卫齐齐从四方涌过来,丘神绩一拍王启的肩膀,嘿嘿冷笑道: “把此人带下去,这些天在我金吾卫中作乱的便是此人,回头将此人的行径禀报于朝廷,而后,杀无赦!” 下面的众多护卫其中有不少人都认得王启,一时面面相觑,丘神绩冷哼一声,脸上杀机浮现,这些护卫岂敢乱说话,连忙唯唯诺诺的将王启给带走了。 罗文直凑过来道:“将军,让王启去背那么大的锅,是不是行事过于绝情了一些?而且事情恐怕会有不妥啊!” 丘神绩哈哈大笑,道:“绝情?太原王家在天后心中是何等地位,你难道没有数么?但凡能辱之,必要辱之。我辈儿郎,无毒不丈夫,岂能因为一个区区虚名,便放弃大好的机会?” “金吾卫的事情必须解决,天后开恩让我出狱,倘若金吾卫还罩不住,我如何向天后交代? 说起来王启本来不是最好的人选,可是他自己要找死,竟然半夜上门来找我问罪,我姓丘的岂能让他失望?毕竟,我还做过他几天姑父呢!哈哈……” 丘神绩哈哈大笑,笑声如夜枭一般刺耳,让听者无不觉得毛骨悚然。 第七十九章 李代桃僵! 神都的天空,阴云密布,昨夜又是一晚的暴风骤雨。 岳峰人还躺在床上,便收到了两个惊人的消息,第一个消息是昨晚凤阁侍郎刘袆之被武则天下令鸩杀,刘府被抄家,一位宰相级的大员,就这样被抹杀了,这一个消息迅速传遍神都,闻者无不恻然。 第二个消息则是王启昨夜去丘府,一夜未归,十有八九已经被丘神绩拿下了,接下来,恐怕还有接憧而至的麻烦。 “岳兄,王将军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劝不住。那姓丘的狗贼为了保命,把自己的妻子送给了来俊臣,来俊臣从中斡旋,让他得以活命! 您说说,以王将军的性子,他能忍得了这种事情?”朱恩道。 岳峰微微蹙眉,豁然从床榻上坐起来,道:“不好,王启既然落难,只怕马上就要轮到我了!强子他们在哪里?” 朱恩道:“强子昨晚也收到了消息,特别担心你,因而连夜带了几个和尚赶过来……” 岳峰和朱恩说着话,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马嘶声,紧接着又听到有人在大声喧哗质问,白马寺的和尚慧高急匆匆进来,道:“岳将军,师兄说了让你从后面迅速遁走,这里的事情他来处理!” 岳峰穿戴妥当,通过门缝往外看了一眼,见外面有一彪金吾卫骑兵耀武扬威冲了进来,为首之人一脸的络腮胡子,面色枣红,身形魁梧,一身的戾气,正是金吾卫中人称“红金刚”的李木。 朱恩扯了岳峰一把道:“眼下这光景,岳兄暂避一避,强子有白马寺的身份,那姓丘的根本不敢放肆!” 岳峰轻轻点头,迅速从后窗遁走,出了门,他一头扎进屋舍后面的青纱帐中,直奔洛阳城修文坊而去。 岳峰去找傅游艺,白马寺那边,陈逍遥听到了消息,也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现在都这个光景了,马上要和羽林军开干了,丘神绩这个时候要抓人,他是要干什么?是要和白马寺作对么? 南衙金吾卫衙门,红金刚李木带着强子见到丘神绩,他哈哈大笑道:“丘将军,那岳四郎有什么了不起?我一只手便拎过来了,你瞧瞧,就是这个贼光头呢!” 丘神绩也没有见过岳四郎,只听人说这个岳四郎是王启的心腹,他便想这个人也一并要抓过来。 因为,金吾卫的事情,既然要把刺客的屎盆子扣在王启的头上,那王启的心腹同僚必然就要一并抓过来,唯有如此,才可以方便罗织罪名。 今日在金吾卫衙门的丘神绩还请来了御史侯思止,这个来俊臣座下的恶犬,正被丘神绩捧到了上位,心里熨帖舒坦着呢! 丘神绩盯着强子,冷哼一声,道:“你就是岳四郎么?见了本将你敢不跪?” 强子冷哼一声,道:“某从来不跪将死之人,尔等要求死,我跪你做甚?” 丘神绩眉头一挑,道:“哦?我听你口气不小啊,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指了指侯思止,道:“你可知道这位是何人?” 侯思止恻恻怪笑,强子瞅了侯思止一眼,他虽然在白马寺,但是因为身怀大仇,平日对朝堂也极其的关注。 瞧侯思止的模样,尖嘴猴腮,五短身材,面容丑陋不堪,嘴咧开,一口黄牙,让人作呕! 其人虽然坐在上座,面前的陈设华丽铺张,但是总给人一幅粗鄙的印象,这不是和最近京城被热议的御史侯思止的形象最是吻合么? 一念及此,他嘿嘿一笑道:“瞧大人这副丑态,莫非就是名震洛阳,号称一字不识的御史侯思止?” 强子这一说,侯思止愣了一下,脸上的阴狠之色一闪而过,道:“好,好,金吾卫座下果然都是有种之人!我侯思止就算一字不识,可要弄死你还不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候思止慢慢的踱步走到强子跟前,像是欣赏猎物一般,啧啧的道:“你有这等口舌很好,放心吧,我不会委屈你的! 在我的面前,异种犟种我见得多了,可是这么些年以来,我还没有遇到我治不了的种!稍后,我就瞧瞧你是什么种,到时候我希望你还有这么硬的嘴,哈哈……” 侯思止的神色变得非常的阴沉,那股狠辣阴毒的劲儿,让强子都忍不住暗暗皱眉。 这个姓候的在神都可是个风云人物,此人本是庶人,依靠告密得以出名而上到了朝堂之上见了武则天。 武则天本来封他为“游击将军”,可是侯思止却希望能当御史,武则天便问他,说你一字不识怎么能当御史? 侯思止对武则天说“獬豸”也不识字,却能辨别忠奸,武则天一听侯思止这么说,当即大喜过望,便让他担任御史了。 侯思止的出名还不止如此,此人担任御史之后,迅速成为了酷吏来俊臣的爪牙,他喜欢钻研整人的刑具和套路,并且大有心得。 据说他制作的刑具极多,有什么“定百脉”、“突地吼”、“死猪愁”、“求破家”等等,这些刑具都非常的残忍,将整人这一套残酷运用到极致。 今天丘神绩把侯思止请过来,自然是想把王启的案子做成铁案,他把王启给灭了,不仅可以扭转他金吾卫屡屡遇刺客的不利局面,而且还可以彻底的打压太原王氏,投天后所好,这种事儿岂不是完美之极? 只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他请来的这个光头可不是岳四郎,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从强子被抓到金吾卫衙门那一刻,就千疮百孔了。 侯思止的狠话刚刚放出来,便有人来报,说鸾台给事中傅游艺大人前来求见,丘神绩一脸的愕然,环顾左右诸将,道: “傅游艺?鸾台给事中?这是个什么角色?” 罗文直凑过来道:“莫非此时是那王家请来的说客?” 丘神绩哈哈大笑,道:“文直这一说,那还真有可能了,王家啊,王家,王丘山这个孬种究竟又拿出了什么筹码,竟然请动了这么一位重量级的大人来当说客?” 侯思止冷笑一声,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道:“我侯思止最不怕的便是重量级大人,那刘袆之如何?老子还不是让他死无葬生之地?” 第八十章 是圈套吗? 侯思止阴险嚣张,他眼中只有顶头上司来俊臣,对其他的所谓朝廷重臣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那些所谓的朝廷重臣就是他往上爬的梯子,他每整死一个或者扳倒一位重臣,就能多得一份赏赐,便能多扬一番声名,相比刘袆之这样的重臣,傅游艺算个什么东西?因此,他压根儿便没把给事中傅游艺当一回事儿。 傅游艺身形瘦弱老迈,踱步走进中军帐,瞧上去拎在手中也没有几两,和丘神绩的赫赫威凛比起来弱了不止一筹,这的确能给人一种错觉。 丘神绩哈哈大笑,冲着傅游艺道:“傅大人,我金吾卫可是个糙地方,不知道大人光临我这里所为何事?” 傅游艺眯眼看了一眼丘神绩,又瞟了一眼趾高气扬的侯思止,心中忽然觉得很滑稽好笑,于是他便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道: “丘将军刚刚从刑部大牢里面放出来,在下看将军的苦头似乎还没有吃够啊,这又要惹祸上身,欲要让自己走投无路耶?” 丘神绩微微皱眉,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听傅游艺的口气似乎来者不善,可是丘神绩从大牢出来不过抓了王启和王启的一个心腹归德执戟长而已,这点事儿能惹出祸端来? “危言耸听了吧,傅大人,这里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就凭大人一句话,难不成就能恐吓得了我这个大将军么?”丘神绩道。 他顿了顿,用手指着侯思止道:“这位侯大人傅大人可知晓?我丘某从来不行无礼之事,候大人可以做证人!” 傅游艺眯眼看向侯思止,大名鼎鼎的侯思止傅游艺岂能不认识,不过今日这场面,傅游艺有心想要让丘神绩掉坑里,他自然要故意设套,当即佯吃惊道: “这位傅某瞧着着实眼生得很,丘大人不会随便找一闲人来搪塞诓老夫吧?” 侯思止一听傅游艺这般说,气得鼻子都歪了,他出身贫寒普通,自尊心最是强烈,再说他的模样生得丑陋不堪,骨子里面本来也就缺乏自信,现在傅游艺竟然当着他的面羞辱他,他岂能忍? 当即他冷冷的道:“鄙人监察御史侯思止,丘大人行事皆在我监察御史的监督之下,我侯某人没有看见丘大人有任何差错! 那个叫王启的小郎将胆大妄为,竟然在金吾卫行刺杀之事,我有充分的理由证明其最终目标是针对天后的,因而此人之罪乃谋反大罪,怎么?傅大人以为侯某所言不妥么? 还有这岳四郎,此人乃王启的心腹爪牙,王启所谋之事情,十之八九他都和其一起同谋,此人之罪,甚至大过王启,嘿嘿,就算丘将军现在将其杀之,我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傅游艺哈哈大笑,道:“侯大人果然犀利,傅某佩服,佩服!这样吧,我今天和你打个赌,傅某人就坐在这里,我瞧瞧咱们丘大人的威风,我看丘大人敢不敢杀人!好不好?” 侯思止阴柔的一笑,道:“傅大人,我是看明白了,你是来替反贼求情来了!傅大人以为自己身居鸾台之中,就能肆意妄为,高枕无忧么? 我侯思止今天就和你赌了,丘大人,此二贼谋反,你身为大将军难道不敢将其二人斩杀么?” 丘神绩嘿嘿一笑,他本来就是阴狠毒辣之人,再说了,王启有什么背景他最清楚,太原王家,现在谁都能上去踩几脚,至于强子,他只当强子就是岳四郎,就是王启的狗腿子,丘神绩要杀一个王家的狗腿子,那还不是杀一只鸡那么简单? 傅游艺这家伙,尖嘴猴腮,獐头鼠脑,一上来就危言耸听,显然就是个玩弄虚实之徒,这等角色,能有多少本事? 丘神绩再想想自己的靠山乃来俊臣,此为天后座下第一红人,连刘袆之那样的宰相级大臣也栽在来俊臣的手中,丘神绩岂能被傅游艺用言语诓住? 一念及此,他便道:“好了!不就杀个人么?来人啊,把岳四郎给我拖出去斩了,拎着人头来见我!” 丘神绩话一落音,立刻便上来几个亲卫将强子架住,他们正要往外拖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接着便听到有人喊: “都给我听好了,贫僧要见丘神绩,谁敢阻拦,给我杀无赦!” 丘神绩一愣,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外面已经有亲卫仓皇失措的进来,道:“大……大人,白马寺的弘十八大师来了……” 丘神绩心中“咯噔”一下,脱口道:“白马寺?”,一旁的侯思止一听到“白马寺”三个字,心中也是一惊,两人对望一眼,皆面面相觑。 “快,快,有请!”丘神绩忙道。 外面一名老和尚穿着黄色的僧袍,身后跟着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光头和尚,每个和尚脸上都带着一股戾气,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为首的老和尚冷笑一声,昂然道:“哪一个是丘神绩?” 丘神绩愣了一下,忙道:“下官乃金吾卫大将军丘神绩!不知大师……” 老和尚打断他的话,斜睨着眼看着他,道:“好,很好!丘大人竟然敢与我白马寺为敌,好啊!我今天就来称量一下丘大人究竟有多少斤两!” 丘神绩浑身打了一个哆嗦,他立刻意识到今天的事情可能出了问题,他丘神绩怎么敢和白马寺为敌? 洛阳谁不知道白马寺是薛怀义的老巢,连正得势的武家兄弟都不敢冒犯薛怀义,他丘神绩算个什么东西,敢惹白马寺? “大师,一定是误会了,一定是误会了!”丘神绩忙道,他满额头都是汗,老和尚道: “误会么?你连我们的人都抓来了,还喊打喊杀,这是误会?” 老和尚走到强子面前,道:“云痴(强子的法名),你放心,今天贫僧一定给你找个场子回来!他妈的,瞎了他的狗眼,竟然敢连你都抓,还扬言要杀人,贫僧今天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杀我白马寺的人!” 丘神绩当场懵逼了,他抓了的这个光头不是岳四郎么?难道抓错人了?我的天,李木行事向来谨慎细心,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丘神绩立马想到,整件事情恐怕就是有人故意设了一个圈套,是要引他入局呢!一念及此,丘神绩只觉得自己背后发寒,冷汗不由得涔涔而下。 第八十一章 一条狗!! 丘神绩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再打量强子,便愈发觉得不对劲了,因为他分明从强子的光头上看到了戒疤,他一颗心瞬间拔凉拔凉,他意识到自己入套了! “快,快松开大师,大师!那个……不,下官绝对没有冒犯白马寺的意思,这都是王家给害的,王启给害的!”丘神绩道。 老和尚陈逍遥(弘十八)哈哈大笑,道:“是吗?那我现在告诉你,你口中的王启现在乃我白马寺高级供奉!你姓丘竟然想着阴谋给他罗织罪名,你不是和我白马寺作对又是什么?” 陈逍遥上前一步,站在了侯思止的面前,道:“你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侯思止吓得腿都软了,他万万没料到丘神绩把他叫过来要对付的人,竟然有这样的背景! 侯思止不怕凤阁鸾台,不怕王公贵族,可是白马寺不同啊,白马寺的方丈薛怀义可是天后的面首,这个人谁敢得罪? 来俊臣在薛怀义面前那也只能佝偻着背,随时准备给人家**丫子呢!天后的亲侄子武承嗣,武三思在薛怀义面前,也只配牵马执鞍,他侯思止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得罪薛怀义? 一念及此,侯思止忙道:“大师,这真是天大的误会!丘神绩欲要害我,还请大师明鉴啊! 大师,我这么跟你说吧,我侯思止可以对天发誓,无论如何也不敢对白马寺的高僧有丝毫不敬……” 侯思止边说话,边跪在地上,对着强子匍匐在地,道:“大师,侯思止在这里给您赔罪了,您打我骂我,我绝对毫无怨言!” 强子瞧着眼前这丑东西,心中着实厌烦恶心,抬起手来就是一个嘴巴子扇上去,恨声道:“你他娘的不是说捏死我像捏死一只蚂蚁么?你怎么不捏一捏试试看?” 侯思止挨了一巴掌,“哎呦”喊了一声,却一点也不哭嚎,反而道:“大师就是大师,您这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我心里立刻就舒坦起来。大师,只要您能消气,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您打我,思止觉得舒坦,您骂我,思止心中熨帖,只要您老高兴,思止做牛做马也无妨!” 侯思止涎着脸,低着头,咧着嘴,那模样真就像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哪里还有之前的半点跋扈嚣张? 傅游艺在一旁笑道:“侯大人,我说得如何?我们这赌局你输定了吧?” 侯思止看向傅游艺,笑道:“傅大人啊,您老怎么就不提点一下我这个后辈呢?思止以后一定经常向您请益,绝对不再犯这等大错了!” 侯思止这一番表演惊呆了所有人,不仅是强子等人被镇住了,连丘神绩也完全懵逼了。 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什么形形色色的人没有见过?可是像侯思止这种无耻之徒大家都还真没见过,这家伙真就像一条狗,甚至比狗还贱! 侯思止却不管大家怎么看他,他对强子几人摇尾乞怜一番,而后转向了丘神绩,不由分说,立刻翻脸,道: “丘大人,王启乃太原王家之子,家学渊源,岂能是你说的所谓刺客?我知道丘大人因为军中刺客的事情没有着落心中着急,更知道丘大人和太原王家有一些过节,但不管怎么样,这都不是丘大人抓王启,欲要加罪与他的理由。 丘大人,听我一句劝,你的念头很危险,此时此刻,悬崖勒马还不迟,要不然你的觉悟再迟一步,就可以要堕入万劫不复之境地了!” 丘神绩盯着侯思止,忍不住“噗”一口,吐出一口老血来,他自己也算是无耻之徒了,可是侯思止的无耻,真刷新了他的新底线。 本来这事儿,丘神绩还想着倘若能据理力争,兴许能够保个全身而退,可是现在被侯思止这一说,他丘神绩还能全身而退么? 侯思止变脸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一言不合便从背后一刀子捅过来,丘神绩还敢再坚持? 当即他便下令将王启放了出来,王启和强子等人见面,侯思止又黏上去一通跪舔,那种种丑态,真让人无法描述,只觉得作呕! 丘神绩真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难受,他仔细想想王启这事儿,他甚至觉得王启故意半夜上门挑衅,就是仗着自己有所依仗在给他下套。 丘神绩一个不慎,竟然径直坠入到了这个套子里面,现在该怎么办?一时,丘神绩额头上冒汗,竟然想不出丝毫的应对之策来。 而就在此时,忽然又有亲卫来报,这亲卫脸色煞白,一脸的惊惶,道:“回禀大将军,大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丘神绩眉头一挑,心中忍不住肝火大旺,道:“什么事情?” 亲卫跪地,环顾四周,捏捏诺诺胆怯不敢说,侯思止上前一脚踢在这小子的脸上,道:“狗奴才,什么话遮遮掩掩干什么?难不成军中还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那亲卫忙道:“不……不是,是中郎将李木将军被人杀死了,就死在他的廨舍之中!” “哄!” 全场哄然一惊,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丘神绩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天,这……这怎么可能?这可是光天化日啊!” 丘神绩一颗心瞬间变得拔凉拔凉,李木一死,便笃定证明刺客绝非王启,丘神绩的诬告计划再也没有实施的可能。 现在对丘神绩来说,他刚刚从大牢出来便被王启下套因此得罪了白马寺,接着金吾卫中又有大将被杀,刺客的踪影都找不到,这件事一旦上达天听,丘神绩会有怎样的下场? “走,我们去看看!”丘神绩如旋风一般冲出了大厅,直奔李木的廨舍而去,李木死在塌上,死得更干净,屋子里没有一点血迹,杀手的手段一如既往的莫测高深!” 丘神绩看着李木,这个他最钟爱的心腹,他一颗心渐渐的被恐惧完全包裹。李木死了,他手下的四大金刚就只剩一人了! 此时丘神绩终于明白了,刺客就是针对他的,对方是个顶尖的高手,对方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来一点点的让丘神绩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第八十二章 遭遇围攻! 丘神绩万劫不复,这便是岳峰要达到的目的! 岳峰借力白马寺,遽然向丘神绩发难其实是不得已的举动,因为王启的冲动让他自己深陷囵圄,岳峰不能见死不救。 所以他一方面去找傅游艺,另一方面则是让陈逍遥出马,傅游艺和陈逍遥两人都是老狐狸,两人配合相得益彰,将白马寺这面大旗的威力完全发挥了出来,让丘神绩不得不屈服。 而在此时,岳峰再出手击杀四大金刚之一的“红金刚”李木,丘神绩再一次遭到重击,他能不崩溃? 岳峰的心中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因为他觉得自己千载难逢的报仇良机已经到了,丘神绩既然陷入了绝境,那就应该更进一步,趁他病,要他命! 夜,漆黑! 岳峰静静地看着天空,天空之中月明星朗是难得的好天气,杀死了“红金刚”李木之后,丘神绩手下的所谓四大金刚就只剩“怒金刚”罗大闼一人了。 此时的金吾卫已经大乱,从上到下人心惶惶,丘神绩已经不敢再在军营中逗留,急匆匆的进宫去向武则天请罪去了,岳峰决断,就在今晚取罗大闼的狗命。 杀死了罗大闼之后,丘神绩就彻底变成了孤家寡人了,岳峰要让此獠陷入绝境,一方面,岳峰要让丘神绩在仕途上越来越不得志,要让武则天对他彻底失望。另一方面,岳峰要让他每时每刻都不得安宁,陷入更大的恐慌之中,要让他惶惶不可终日。 像丘神绩这样的恶魔,岳峰觉得一刀将其杀死实在是太便宜他了,另外,丘神绩的强大岳峰也亲身领教过,要杀丘神绩他没有把握,他必须先让丘神绩落魄潦倒,而后再出手,方能一击成功。 夜越来越深,周围变得非常安静了,岳峰躺在重檐的位置很隐蔽,他将自己的计划仔细的梳理了好几遍,觉得完全妥当了,才倏然坐了起来。 他人像幽灵一样的从房顶上飘了下来,借助庭院里松柏树来卸力稳稳的落在地上,院子里一切正常,巡逻的兵丁们这个时候恰处在最疲惫的时候,一个个都无精打采,对岳峰的行动他们都没有察觉。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罗大闼御下严苛,对下属动辄便是又打又骂,连他的亲卫对其都敬而远之,所以,罗大闼的营帐周围防御反而空虚。 一阵风吹过来,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院子里,月光下的疏影婆娑,岳峰的人融入到斑驳的疏影之中,他很快找到了罗大闼的居所,他熟练的用刀将格栅窗户的窗闩切断,人如狸猫一般从格栅窗里面进去,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人睡熟的呼吸声。 岳峰没有动,而是将身子静静的贴着墙壁慢慢的等待,他的六识变得无比的敏锐,周围的所有风吹草动都源源不断的被他的六识感应。 无数次的行动经验让他行事变得无比缜密,这样的缜密是他保命的法宝。越是心情急迫的时候,越是不能轻举妄动,越是临近成功的时候,越是要冷静缜密…… 岳峰就这样安静了下来,宛若目标根本不存在一般。 他听着目标的呼吸,然后调整自己的呼吸,足足熬了小半个时辰,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忽然之间,他感到外面树梢发出的声响似乎有异,然后他的眼睛看到外面的疏影中出现一抹凌乱。 他浑身的汗毛炸开,整个人立刻如豹子一般冲出窗户,人影一闪,便遁出数丈开外,他的举动迅速果断,只听黑暗中有人喊:“别让他跑了!” 岳峰便看到有几道黑影向他合围过来,黑暗中,弓弦紧绷的声音让他头皮发炸,还有那明晃晃的刀光剑影,以及对方极其敏锐的行动速度,都让岳峰意识到自己落入到了一个陷阱之中。 他抬手,手中两柄小刀射出,这是他的远程杀手锏,黑暗中两声闷哼,对方有两人中招。 而岳峰出手的同时,人一头扎进了柏树下面的灌木丛中,他刚刚立足之处,便“叮,叮,叮”几支利箭钉在了地上。 “小心,别靠太近,掌灯!弓箭!” 黑暗中有人大声道,本来漆黑的院子立刻亮起了火把,岳峰暗暗叫苦,立刻从灌木丛之中滚出来,他一脚踩在一棵柏树之上,攀上了围垣,立刻便是几支利箭射至。 岳峰一个躲闪失利,手臂的衣衫被箭矢划破,一刀血口子让他感到火辣辣的生疼,而他的人也无法再在墙垣上立足,顺势滚了下去,落在了墙垣外面。 “中箭了!” 有人在欢呼,立刻又有三四个黑影杀到,刀光在岳峰的面前划过,岳峰立刻闪躲,竟然处处险象环生。 幸亏他手中还有刀,一柄飞刀射出去,让对手略微顾忌才堪堪没有再添新伤。 “这是些什么人?怎么每个人都这么厉害?” 岳峰暗叫不好,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处境会越来越危险,丘神绩这个老狐狸,在这种时候竟然还埋藏了这么厉害的手段,此人的心机着实太可怕了。 相比起来,岳峰觉得自己真是太嫩,太毛躁,不过此时岳峰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虑这些了,他必须要逃! 岳峰的肾上腺素急遽的分泌,危险的时刻,他整个人一下变得亢奋起来,面对两柄明晃晃的刀,他不退反进,竟然迎头只向对手撞过去。 就在刀要及体的刹那,他身子凭空一扭动,两柄刀皆堪堪从他身体边上擦过去,而他手中的小刀,也同时出手,将两名满脸震惊的刀手一人一刀,刺入了前胸之中。 后面的箭矢射过来,岳峰身形一矮,将两人当成了挡箭牌,两名刀手中了好几箭竟然才轰然倒地。 而此时,岳峰再一次飞身快奔,冲向了再一次迎头而来的刀手…… 这些弓箭手和刀手每个人都拥有极高的战斗力,倘若是平常比武,岳峰要对付其中一个都不会太容易。 可是此时是搏命,岳峰却如同有神助一般,连冲破两拨刀手的围剿,人已经逃出了衙门之外。 当然,他自己也受伤不轻,为了躲避致命的一箭,他硬生生的受了一记刀伤,后背浴血,模样十分的恐怖。 受到了见血的刺激,岳峰反而变得更加的疯狂了,战力未见有丝毫的减弱,反而更加强势,他硬生生的从铁壁合围之中冲破了一道口子,迅速遁入到了黑夜之中…… 第八十三章 豺狼心性!【求收推】 “追,给我去追!今日抓不住此獠,我活劈了你们!”院子里,丘神绩双眼通红,暴跳如雷,整个人像疯子一般乱吼,那冲天的怒气让周围的众心腹不敢靠近。 “我辛辛苦苦设的局!我苦心培养了你们十多年,让你们瓮中捉鳖,竟然失手了!你们个个都该死!”丘神绩脸色极度的阴沉。 今天这个局,丘神绩仓皇离开金吾卫衙门是诱饵,暗中他已经将自己压箱底的“黑箭”交给了心腹谋士罗文直,让他和罗大闼一起设局,就是料定杀手一定会动,这样的一个死局竟然都让刺客给逃了,丘神绩的心情可想而知。 罗文直道:“大将军,我们把人都撒出去追了,稍后兴许能有喜讯传过来呢!” “文直,你这些话只能骗鬼吧,你自己相不相信?此獠能够在‘黑箭’的围攻之下逃生,就凭金吾卫撒出去的这些兵能抓住他? 此獠逃遁,我最后的机会葬送,我现在面临的是四面楚歌,你说说,我的生路在哪里?”丘神绩道。 罗文直道:“大将军,您抓王启受挫得罪白马寺,设局抓刺客又因为卑职的大意和疏漏失败了,为今之计,大将军只能去面见天后,自陈其罪,而后用以退为进之策! 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大将军何不如此?” 丘神绩脸上神色变幻,阴晴不定,他抬抬手,道:“你们都退下吧,文直,你留下!” 其他的心腹都退下了,厅堂中独留罗文直一人,罗文直道:“大将军,这个刺客如此厉害,除了李元芳之外,我实在难想到还有第二人能有这等身手。 当时的情形您是没有看到,此人一人独挡十八箭,如同虎入羊群一般,根本无人能抵挡。我想除非大将军亲自坐镇,否则此獠根本拿不住……” 罗文直侃侃而谈,言语之中尽是夸大其词,但是黑箭折损近半是真实情况,丘神绩听在耳中也不虞有他,脸上的神色却愈发阴沉。 刺客如此厉害,估摸着其能力不在他之下,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在暗处,他在明处,还真不能不防。 罗文直察颜观色,见丘神绩如此神情,他又道:“大将军,我有一计,保证让大将军既能避灾,又能在仕途上后来居上……” 丘神绩眉头一挑,神色变得无比的缓和,他走到罗文直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文直啊,今日的事情怪我仓促决断,操之过急,你辛苦了!你我是多年的兄弟,我待你如手足,你有话尽管说,我必言听计从。” 罗文直道:“大人,您立刻去面圣,在天后面前直陈己过,天后念旧,必然不会重责。 而后,您主动要求去博州担任刺史,暂时离开京畿之地,大人以为如何?” 丘神绩微微愣了愣,叹了一口气道:“难道我真的只能离开京城?” 罗文直一笑道:“将军,如果此计只到这般程度,那太平凡普通了,我罗文直也真无颜给将军设谋了! 这只是表现,关键是天后首肯之后,你立刻登武相之门,把金吾卫的事情引到李唐那些乱臣贼子身上。将军以为武相最忌惮之人是什么人?据文直所知,武相最忌惮之人便是狄仁杰! 狄仁杰沽名钓誉,在民间影响极大,连天后都让他三分,而在朝中的那些李唐之臣,十有八九都唯狄仁杰马首是瞻。 大将军您想想,此人现在赋闲在家,大家却都以‘国老’相称,仅此一点便让人忌惮得很呢!武相忌惮,您便可以成为他老人家的刀,你这柄刀出手,必然能有所斩获!” 丘神绩脸色一变数变,脱口道:“你是说……让我去杀狄……” 罗文直道:“李元芳今天虽然逃了,可是伤势严重,绝对没有再战之力!天后将李元芳送给狄仁杰,就是要保狄仁杰平安,狄仁杰这么多年能太平的活着,李元芳居功至伟。 将军,武相也想让姓狄的去死,可是为什么这些年姓狄的还活得好好的呢?就是因为李元芳,此时如果大人能够帮武相扫除这个障碍,嘿嘿,武相能不对大人另眼相看? 丘神绩神色瞬间动容,罗文直这几句话说得他心中只痒痒,眼下的局面太清楚了,天后登基已经成为定局,以后李唐天下便是武氏天下,武氏必然大兴! 武承嗣的权力一日强过一日,丘神绩早就想投靠,奈何一直难以觅得好的机缘,这一次如果借狄仁杰的一颗人头能够达成目标,他丘神绩还怕以后没有前途? 一念及此,他立刻振奋起来,他冷冷一笑,道:“好个侯思止,狗一样的奴才,竟然在我面前还人五人六。那来俊臣也不是好东西,他们今日得意,他日我丘神绩必然会有厚报!” 丘神绩声音变得非常的冷肃,侯思止今日的举动激怒了他,试想如果不是侯思止的无耻,他丘神绩和白马寺之间也不至于闹成那么尴尬的局面,他也不至于需要以退为进来自保。 “来人啊,备马,我要立刻进宫!”丘神绩火速进宫,他觐见武则天的时辰仅仅只到辰时,武则天堪堪用过早膳。 丘神绩跪在地上,整个人匍匐在地,声泪俱下的道:“陛下,神绩愧对陛下的信任,愧对陛下的栽培!昨日神绩军中再遭刺客,神绩的心腹肱骨之将李木身死! 神绩无能啊,举全营之兵竟然也抓不住刺客,神绩甘愿替陛下去守博州去,无颜再留在京城了……” 武则天神色平静,古井不波,她用手慢慢的掀开茶杯的盖子,盯着茶杯里面升腾翻滚的绿叶,眉头轻轻一皱: “又来了刺客,这些刺客莫非有上天入地之能?” 丘神绩身子一紧,更是惶恐,浑身瑟瑟发抖起来,武则天下一句却惊得让他遽然抬头,只听武则天道: “昨夜宫中也遭遇刺客,有人不仅想杀你,还更想杀朕呢!嘿嘿,你说说,什么人这么大的能耐?” 丘神绩盯着武则天,嘴唇掀动,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了,不过他敏锐的嗅到了机会,巨大的机会…… 第八十四章 狼狈为奸! 金吾卫大将军丘神绩遇刺,那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天后武氏在紫微宫遇刺,那事情实在就大了。 紫微宫防御森严,被北衙六军层层包裹,丘神绩无论怎么想也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人能如此胆大妄为,敢挑战防御森严的紫微宫。 丘神绩自忖自己武功不弱,但让他刺杀武氏,那绝对也是有来无回…… 但是丘神绩却又确信一点,武氏断然不会撒谎,以武氏的崇高地位,他需要在一个臣子面上说这样的谎言么? 一念及此,丘神绩的思绪便活跃起来,他灵机一动想到了罗文直给他谋划的以退为进之策,这计策对武氏不也正合适么? 武氏铁腕强权,自主政以来不知镇压了多少的反抗,可谓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朝堂上的大臣换了一茬又一茬,被整死的宰相都有十多个了。 饶是如此,武氏欲要登基,在这个关键当口,依旧还有不怕死的跳出来,凤阁侍郎刘袆之便是典型代表。 武则天因为刘袆之的事情暴跳如雷,将刘袆之直接赐死,将涉刘袆之案的诸多官员要么斩首要么流放,其手段极其的血腥残忍。 朝堂上下被恐怖的氛围所笼罩,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多人都不敢冒头了,但是暗中势必有人不甘心,这一次武氏遇刺说不定就和此有关。 丘神绩再一次匍匐在地,道:“天后啊,末将真是惭愧,在这个时候末将竟然自顾不暇,无法为天后您分丁点忧愁……” 他略微顿了顿,继续道:“但是末将对天后的忠心却是日月可鉴,不似朝廷中某些人,表面上逢迎,暗中却不安分。 末将这一次主动请辞,欲要去博州历练,便是反思自身最近风头太过,遭人嫉恨,末将退了,可能对方便能浮出水面! 而眼下朝中的局面,末将以为也可以如此!所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天后可以将局面松弛一些,说不定那些跳梁小丑们又会一个个蹦出来,到时候,天后您便能轻易的分辨忠奸了!” 武则天眉头渐渐拧起来,丘神绩的这番话其实并不算高明,以武则天的眼界和手腕,他当然想得到,但是这么做真的行么?这让她不得不犹豫。 她很清楚自己的对手是哪些人,李唐的臣子中,那些沽名钓誉,那些空有血气之勇的造反派已经基本收拾得差不多了。 现在仅存的这些人都是老奸巨猾的厉害角色,这些人个个都是精怪,武则天用这种不高明的手段一定能管用? 武则天用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上的镇纸,目光投向了丘神绩,丘神绩恰好抬头看向她,两人四目对视,丘神绩只觉得自己内心一颤,吓得连忙低头,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 一个杀人如麻,手上沾满血的恶魔,竟然在一个女人面前恐惧成这等模样,倘若不是亲眼所见,说出去恐怕很难让人相信。 “好,你既然这么说,朕恩准你了!你回去等着消息吧,去了博州好好的干,千万别让朕再失望了!” 丘神绩跪地谢恩,而后慢慢出宫,走出皇宫,他立刻直奔武承嗣府,武承嗣近日正心烦,尤其刘袆之案子之后,他迫切的想搞倒文昌右相李昭德,另外内使张光辅也让他极其忌惮。 他本来以为能够借助刘袆之的案子,搞罗织株连,将文昌台、鸾台凤阁狠狠的清扫一番,没想到刘袆之的案子一出,立刻便遭遇了极大的反弹,武承嗣根本没有可乘之机。 “武相,眼下这个时候,因为刘袆之的案子京城各方势力风声鹤唳,很多人迫于保命,不得已而屈服,可暗中却蠢蠢欲动呢! 天后她老人家何许人也?眼见这些人受了惊吓,她干脆松一松,放一放,只待这些乱臣贼子一个个露出真面目来,再一网打尽那才是天后老人家的谋算呢!”丘神绩道,他满脸的谄媚之色。 武承嗣本来自持身份,打心眼里不怎么看得上丘神绩这种投机钻营的武夫,倘若是平常,他压根儿见都不会见他。 可是今天,武承嗣恰好遇到了苦恼,丘神绩又恰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不由得对其刮目相看,当即道: “丘将军这一说真让人毛塞顿开了,不过天后有他老人家的考虑,我们做臣子的却要主动替她排忧解难啊……” 丘神绩嘿嘿一笑道:“武相果然是老臣谋国,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天后的忧患我们做臣子的不解决谁来解决? 相爷可知,现在洛阳之患其实不在文昌台,也不在鸾台凤阁之中,真正可怕之人是那个没有奉诏便私自进京请罪的狄仁杰! 此人沽名钓誉,狡诈如狐,他这些年表面上尊崇天后,其实暗中和那些李唐的逆贼们勾连极深,此次进京便赖在京城不走了,就连那些凤阁鸾台的大臣,竟然都隐隐以他为首。 他一个小小的司马,竟然被尊称为国老,他不以为有什么不妥,相爷啊,仅此一点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的勃勃野心啊,他可比那李昭德更厉害,更可怕呢!” 武承嗣脸色一变数变,一句话不说,丘神绩又道:“狄仁杰此獠,还有杀武家武攸敏公子的嫌疑,在他的眼中,相爷您只怕还不能有位置……” 武承嗣豁然看向丘神绩,眼神灼灼,一字一句的道:“丘将军,看来今日将军是来送礼来了?可据我所知,狄仁杰身边有李元芳,此人是姑母身边培养的顶尖高手,丘将军就算厉害,只怕和李元芳相比最多也只是伯仲之间啊……” 丘神绩哈哈一笑,道:“武相放心,为了干这件事我已经请辞去大将军之职务,甘心去博州任刺史了!我一击即走,神不知鬼不觉,狄仁杰死,那些蠢蠢欲动之人还能按耐得住?到那个时候,相爷您只需要顺水推舟,便可以替天后老人家将诸般困难一一清除,在天后的心目中,您的地位还有谁人能撼动?那李昭德只怕也得靠边站了!” 丘神绩侃侃而谈,这番话说得武承嗣大为兴奋,当即他道:“丘将军真乃猛士也,将军放心,不管此事能不能成,以后我姓武的都保你一份前程!我朝需要像你这样的猛士,姑姑需要你这样的忠臣……” 第八十五章 刺杀狄仁杰? 丘神绩按照罗文直的谋划行事,果然和武承嗣一拍即合,一时他大为振奋,当机立断,决定对狄仁杰行刺杀之事。 而此时的狄府,狄仁杰依旧躲在他的三间破房子里面闭门谢客,每日只是读书写字,于外界之事完全不闻不问。 刘袆之的案子在京城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李元芳实在是忍不住,将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给狄仁杰禀报,狄仁杰手捧茶杯,微闭双目,宛若老僧入定一般。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惜字如金的道: “可叹!可惜!” 李元芳道:“大人,您如此受天后信任,此时此刻为何不发一言?满朝的文武,很多人可都看着你呢!只要你振臂一呼,必然……” “刘袆之已经死了,人死能复生么?” 李元芳被他呛得脸红脖子粗,他尤为不罢休道:“可是刘袆之之死是因为金吾卫,金吾卫的事情大人您不知道么?” 狄仁杰摇摇头道:“元芳啊,我着实对你太失望了,你读了那么多书,竟然不能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八个字……” “可是……可是大人……” “别可是了,最近多事之秋,昨日不是传出金吾卫又有人遭了刺杀么?同时又传出宫里也有刺客,天后也险些被人刺杀了! 元芳,这几天你可别大意,说不定刺客这几日就光顾我这里也不一定!”狄仁杰淡淡的道。 他说完,放下茶杯,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翻开细细的阅读,李元芳站在他的面前,良久叹了一口气,隐入到了帐蔓中。 他心中很清楚,以他的口舌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狄仁杰的思想的,狄仁杰这么做肯定有道理,但是李元芳心中难受…… “有时候想想,还真去边疆做个打仗的将军自由自在,敢犯我大唐边境者,杀无赦!”李元芳喃喃的道。 他念头再动,正要再思忖什么,忽然心中乍地生了警兆,下一刻,他大喝一声:“大人小心!” “轰!”一下,屋顶被一道强大的力量轰然洞穿,瓦砾裹挟着尘土轰然而下,屋子里立刻尘土飞扬。 一道人影在夜色中如同幽灵一般杀向了狄仁杰,李元芳双目怒睁,大喝一声:“竖子,尔敢!” 说话间,他腰间的弯刀出鞘,径直射向黑影的后背,黑衣人只觉得后面生风,根本不敢回头,他在空中硬生生的将身躯扭动,李元芳的刀几乎擦着他的腰射过去,狠狠的射在了木扇之上,只听“轰”一声,整扇的木屋被轰然打破。 黑影受这一阻,速度慢了很多,李元芳已经杀到了他的面前。刀没在手上了,他怡然无惧,冲着黑影便是一通拳打脚踢。 这黑影蒙着面,身形不算很魁梧,武功竟然也不弱,两人转眼间便交手了十几个回合,李元芳越战越勇,他冷哼一声,大声吼道: “小儿,束手就擒吧!我李元芳留你一个全尸!” 李元芳说罢瞬间打出十几拳,每一拳都裹挟着巨大的力量,拳风过处隐隐有风雷之声,黑影只挡三拳,便脚下虚浮挡不住,他一咬牙,立刻后退。 只是他想退哪里那么容易?李元芳既然被称为第一高手,其武功身手自然登峰造极,黑影退,他便如影随形,两人一追一赶,还只堪堪冲出狄府的小院儿,黑影便被揪住,被李元芳一拳打中了肩头,他一声惨叫,人像断线风筝一样倒飞出去。 落地之后,他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如同被针刺一般疼痛,可是此时此刻他哪里敢逗留,当即一个翻身便出了院子,同时吼道:“甲四,还不快出手,还等什么?” 黑影这一喊,李元芳微微皱眉,冷哼了一声道:“便宜你了,不过中我一拳只怕以后要动武可不容易了!” 李元芳担心被调虎离山,并没有追赶,而是重新回到了狄仁杰的身边,他本来想瞧瞧狄仁杰是否受到了惊吓,没想到狄仁杰却正兴致勃勃的埋头疾书,见到了李元芳,嘻嘻笑道: “哎呦,元芳,我刚刚动念头想倘若我这里能来一刺客那便是天赐机缘了,没想到念佛得佛呀,还真来了刺客了! 哈哈,我老狄读了半个月书,窝得身上都长毛了,现在终于可以写折子而后出去见见光了,这不是天赐机缘是什么?” 李元芳愣住,哭笑不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此时逃离的黑影却是另外一番光景,黑衣人自然就是丘神绩,他挨了李元芳一拳,一边的肩膀几乎被废,五脏六腑如烈火在烹烧,他咬紧牙关一路仓皇逃到自己的宅邸,再也忍不住,张口便是吐血如泉涌。 “李元芳哪里遭什么重创?这家伙龙精虎猛得很!”丘神绩心中真是想死的心都有,此时此刻他可以笃定,刺杀金吾卫诸将的刺客绝对不是李元芳。 只是这个时候他才领悟实在太迟了一些,他又忽然想到,那个刺客也许一直就在周围环伺,丘神绩没有伤的时候,对方可能还会忌惮,现在丘神绩有伤在身了,这个消息一旦泄露出去,他还如何能活命? 当即,丘神绩只是略作调养,便连夜召集自己的心腹亲信,趁着夜色出了门,还好他已经到武承嗣手中拿到了告身,他拿着告身从京城九门出来,一刻也不敢耽误,径直往北逃,直奔博州而去。 第二天清晨,洛阳一如寻常,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然而这一天紫微宫传出了消息,称天后下旨,让狄仁杰入宫觐见,仅仅这一个消息,便让刚刚经过了暴风骤雨中的神都,再一次掀起了波澜来。 刘袆之案之后,神都死寂一般的气氛终于被打破了,这一次破局的是狄仁杰,这个在朝堂和江湖都拥有巨大影响力的重量级大臣,他将主导大唐的局面走向何方呢? 很多人对此都拭目以待,更多人则好奇,狄仁杰是不是也要步刘袆之的后尘,抑或是李唐的臣子们会永远前仆后继,让武氏杀也杀不绝…… 第八十六章 身陷囹圄 岳峰睁开的眼睛的时候,觉得自己的骨架似乎已经散了,他从金吾卫军中遁走的唯一暗道便是走水道。 洛阳城地下的水道极其的发达,岳峰专门研究勘探,并且亲自走过,这是岳峰逃离的最后退路,当他从黑箭的围攻中逃进暗道之后意识已经模糊,他后背的伤势实在过于沉重,他咬着牙在水道中爬了一个时辰,而后找到了一个出口钻出来,随即失去了意识…… 意识和力量都在慢慢的恢复,岳峰确信自己还活着,他艰难的翻身,太阳的光线从格栅窗子里面照进来有些刺眼,瞳孔费了很大的劲儿才适应过来,在阳光的背后,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王……王将军?” 王启? 王启盯着他,嘴唇掀动欲言又止,岳峰用力挣扎着爬起来,神色有些尴尬道:“你怎么……” 王启轻轻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你没有想到么?你这些天怪怪的,一个人钻进了又脏又臭的水道,我便注意到你了! 前天晚上你没有在家,恰好金吾卫又号角示警,我赶过去的时候便看到了臭水道的口子……” 王启语气很平淡,岳峰却听得惊心动魄,此时他才明白,倘若不是王启相救,他只怕无论如何也活不了。 后背挨的那一刀伤势太沉重了,失血过多又昏迷不醒,岳峰知道那种情形危险级数有多高。 “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自己的秘密还是被王启给窥破了……”岳峰心中暗道。 “四郎,说句实在话,我真没有想到你竟然如此深藏不露,嘿嘿,搅得金吾卫翻天覆地的刺客竟然一直就在我的身边,我现在想想都觉得是做梦一般!”王启道。 岳峰道:“王将军,我……我和丘神绩仇深似海,自入金吾卫后便发誓要杀死此人,报我身上所负血海深仇,因为事关重大,我……我担心连累将军,一直隐瞒……” 王启嘿嘿一笑,道:“你瞒得住么?终究还是没瞒住!” 岳峰道:“王将军机敏,岳某也感谢将军大度,如果是别人,恐怕我此时早就死了!” 王启道:“行了,现在你我和死也相差无几,你瞧瞧这里吧,你觉得我们能活着出去的几率有几成?” 岳峰愣了一下,立刻环顾四周才发现他和王启所处的地方竟然是一处监牢,他的心瞬间变得拔凉拔凉。 自己身受重伤,王启身为金吾郎将,两个人同时被抓住下了大牢,只要当官的不是白痴,案子很快就能查明,岳峰刺杀金吾卫众将领的事情将大白于天下,到那个时候,岳峰就算有一百条命也活不了了。 “王将军,怎么……” 王启道:“我顺着水道的路径一直搜寻,终于找到了出口的位置,便看到你昏倒在那里,我还没来得及扶你走,便被一彪人马包抄围困,嘿嘿,后面的不用我说了,你也知道了……” 岳峰脸色愈发阴沉,道:“看来这一次要活命难了,我死也就罢了,王将军你却是冤枉得很……” 王启道:“别说这些话了,我真他娘的羡慕你,在金吾卫大杀四方,将那些个王八都杀的都差不多了。我呢,空有一肚子的想法,一直没敢有所行动,丘神绩那个狗东西如此辱我,我也孬得很,不敢和他撕破脸,现在想来实在是太不应该。说真的,心头留了遗憾……” 王启顿了顿,又道:“不过,你我是兄弟,你杀得爽了,我也觉得爽!这几天关在这里,我每每想到金吾卫那些家伙都是你杀死的,我就觉得爽快,酣畅淋漓,每日做梦都能笑醒!” “事已至此,岳峰,你我都豁达一些算了!不就是个死么?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对了,你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哈哈……”王启哈哈一笑,笑得无比的豪迈。 岳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正要再说点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断喝:“两个兔崽子,发些什么疯?是皮痒了么?哥儿几个,把监舍的门打开,咱们给这两个兔崽子治一治!” 淅淅索索听到开监舍的声音,监舍的门开启,涌进来三四个大汉,为首之人一脸络腮胡子,体型彪悍,像铁塔似的。 几个人进门,不由分说,上来就往岳峰和王启身上招呼,王启心一横就要反击,岳峰喝道:“快抱头!” 当即他率先将头抱起来,人蜷缩成一团,王启也学着他的模样,刻意将他挡在身后,两人抱在一起,任由这帮人一通拳打脚踢。 “哎呀呀!”岳峰直翻白眼,那为首的彪型汉子道:“好了,差不多了,别弄死了!回头主子没得玩儿了就不美了!” “他妈的,兔崽子,到这里了还皮痒,你郑爷爷我教你们怎么揍人!”彪型汉子说完,哈哈大笑,几个随行之人立刻马屁如潮,有个自称王三的壮汉道: “郑哥这身手,揍这两只弱鸡实在是太无趣了!您这身手,就应该去做一个将军,那绝对能在万军之中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姓郑的汉子被这一吹捧更是得意,自吹自擂的出了监舍,门重新被关上,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远去。 “岳峰……你为什么不让我动手,反正他娘的……“ “嘘……王将军,不到山穷水尽绝不轻言去死,此时此刻我们静观其变,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看这里有些蹊跷,这些壮汉也不像是官差,说不定这只是有人设了私刑……”岳峰压低声音道。 王启愣了愣,双眼忽然亮起来道:“对,对,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这里关的人不多,昨天有一个人被带出去之后便没有回来! 从这几个壮汉行事的模样来看,还真不像官差,哪里有官差不办案,不问话径直上来就揍人的?” 王启一听有活路精神一下就上来了,只要对方不是官差,他和岳峰就还有生机,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他们两个少年将军? 岳峰道:“先稳住,尽量拖延两天,等我身体完全康复几率便更大几分。所以现在我们不要再闹,本分行事,暗暗积蓄力量,静待机会……” 第八十七章 一线生机! 两天的光景,岳峰的身体恢复超过了八成,他现在这副身体比前世那副特种兵的肉身更皮实,伤势如此沉重,几天功夫便基本能恢复。 这两天岳峰和王启两人非常的低调,处处谨慎小心,通过两人的观察,越来越确定这座监舍应该为私监。 监舍里的人不多,两天的时间,陆陆续续会来一两个人,每次有新人来的时候,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才会出现。 岳峰和王启亲眼见过一个新人被这帮家伙给活活打死了,一般来说,倘若是官府的监舍这种事情是绝无仅有的,毕竟,唐律在刑案司狱方面是有严苛规矩的,虽然现在酷吏当道,这套规矩开始崩散,但是在基础的层面上,这种事情还是很罕见。 这件事让两人心中生出了更大的希望,所以,两人都保持极大的耐心,也在暗中积蓄着力量。 “四郎,你的身体底子夯得极其扎实!欠缺的只是一套调养之法,我们王家有一套吐纳法门,今日我传给你,你好生休息调养,关键时候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王启道。 岳峰愣了一下,道:“太原王家的不传秘法何其珍贵,岳某无功无德,岂敢随便受之?” 王启道:“你我身陷险境能否活着出去还未为可知,还用顾忌这些所谓秘法么?”王启自嘲的笑了笑,又道: “再说现在太原王家又算什么东西?恐怕逼不得已的时候,这些秘法也能够任人索求吧!与其让那些无耻之人求得,我还不如我主动传给你,说不定你还能替我王家把这门秘法发扬光大呢!” 王启说罢,不由岳峰分辩当即道:“我只传你一遍,你能领悟多少看造化,这也是我王家传‘八字法’的规矩。 八字法顾名思义是八个字,这八个字就是天、养、虚、破,地、生、刚、柔……” 王启一言不合便传秘法,岳峰当即不敢大意,立刻凝神牢记。岳峰所缺者正是这样的吐纳之法,天大的好事落在了头上,他岂能不珍惜? 其实所谓的内功并不神秘,中华武术博大精深,内练功夫是核心的传承。尤其是到了明清时代,内家拳的诞生更是把内练功夫发展到了很高的境界。 只可惜到了近现代之后,内练功夫的传承几乎失传,岳峰自然也不懂其中的要诀法门。 练武之人经常喜欢挂一句俗话在嘴上,那便是“外练筋骨片,内练一口气”,岳峰练武对筋骨皮的摔打已经到了巅峰,可是如果内练一口气他着实不知道。 太原王氏的“八字法”便是内练一口气的要诀法门,在大唐时代能拥有这种法门的家族无不是权阀豪门,普通人根本想都不用想。 而且这些法门也有上中下之分,太原王家的“八字法”自然是其中的一等的法门,这等法门并不高深,至少对岳峰来说,他认真听完王启的讲解,便能大抵把握到其中的一些精髓。 当然,真要做到融会贯通,真要练出威力来那是水磨的功夫,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速成的! 王启说一遍,岳峰将法门牢记,而后慢慢研究琢磨,随即按照法门吐纳呼吸,调养身体,一时竟然沉浸其中,乐此不疲。 就这样两人又待了一日,岳峰的伤势痊愈,吐纳心法也有了心得,那几个凶悍大汉又出现了。 这一次没有新人过来,他们将所有的监舍全打开,像赶鸭子似的将监舍中的人赶到了一起。 那姓郑的汉子昂着头,歪着嘴,脸上挂着极度阴沉的笑容道:“你们都听着,接下来我们的主上会给你们一线生机,如果你们运气好,可以活命! 所以,你们得好好的表现,万一活命了呢?哈哈……” 这家伙哈哈大笑,那笑声中尽是嘲讽,他看向众人的目光也像是看死人一般。 岳峰环顾周围的这些人,有人穿着锦衣衣着光鲜,有人则看上去形容猥琐,目光闪烁。 再看这些人的年龄也有老有少,看得出来,这些人个个都灰头灰脸,很显然这几天大家都吃足了苦头,对这姓郑的汉子十分的忌惮。 姓郑的大汉说了几句话,便招呼着帮手将大家往外赶,赶出了监舍,外面赫然是一处极其雅致的花园。 花园里面幽兰修竹,布局非常的考究,院子里的大汉更多,几乎是三步一岗,这些大汉领着陆铮等人一直往前走,穿过一道道复杂的回廊,眼前忽然变得开朗。 前面一望无际是一个广场,广场上有几个俊俏的男子正在蹴鞠,另外一旁莺莺燕燕,一众俏丽的丫鬟在旁边伺候着。 岳峰等人被赶上来,也不见有人理会,直到那蹴鞠场上的公子们决出了胜负,才有一名少年公子走过来,道: “怎么了?都带上来了?” 那姓郑的彪悍汉子再也没有了在监舍中的嚣张跋扈,变成了像是一只温顺的猫一般道:“沈爷,都带来了!” 姓沈公子点点头道:“都带过去吧!” 岳峰等人跟着沈姓公子继续往前走,一只走到广场边上,这里陈设着极其华丽的榻,主榻居中,高高在上,榻上端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红色的襦裙,上身着华丽的宫装,脸上蒙着白纱,只露出一双灵动锐利的眼睛,还有那两弯让人望之便觉婉约的秀眉。 女子的气场极大,刚刚这帮华贵公子从走过来一个个都变成了温顺的绵羊一般,那沈姓公子凑过去,弯着腰,一脸谄媚的道:“小姐,‘一线生机’来了!” 那女子眉头微微蹙了蹙,轻轻抬抬手,沈姓公子扭头看向郑胡子,郑胡子一脚踢中一个人犯的屁股,这倒霉的家伙便窜出去好远。 看这人年约四旬,穿着锦衣,应该是个体面的人,可是现在却狼狈得很,他也吓得不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啊……” 那宫装女子道:“你放着阳关大道不走,偏偏喜欢钻暗道,你放着家里的夫人不疼惜,偏偏喜欢去偷人家家里的媳妇。 你走的一截暗道是从春日坊进去的,从平康坊出来的,穿了两个坊区,是也非也?” 那锦衣汉子吓得匍匐在地,道:“贵人……贵人目光如炬,某知错了,某着实知错了……” 宫装女子轻轻叹息,郑胡子道:“抓住扔洛水喂鱼去……” 第八十八章 暴起发难!【求收推】 “你从修文坊入水道,钻了两道暗河,真是做了一笔大买卖了!只怕连洛州府的官儿也给瞒过了,本事不低……” “饶命啊,小娘子饶命,我尹三儿是猪油蒙了心才去偷崔侍郎家里的铜镜的……” “哎……”又是一声叹息。 “拖出去,直接砍了算了,活儿做干净点……” 一个猥琐的小老头被郑胡子下令拖出去,喊得撕心裂肺,让人感觉内心惶惶。 岳峰和王启两人对望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震惊。 这些所有被关的人都是钻暗道被揪出来的?瞧这个地方不像是官府,看这个女人更不像是女官。 这是一种怎样的趣向才能促使一彪人马专门去抓钻暗道的人? 再看这个女人,她把每个人在暗道中的行进路径都说得清清楚楚,对每个人的身份职业也断得不差分毫,甚至连此人干的事儿也能说得七七八八,这着实太让人吃惊了。 首先,这个女人需要对洛阳极其的熟悉,洛阳有上百个坊,这些坊的方位她都需要牢记于心,地下有复杂的水网,这些水路网络的复杂程度比地面上的各坊的布局更要甚之,这个女人竟然都了若指掌? 岳峰看着大家一个个被点名,被点名的人基本都是死路一条,死法也是五花八门,有沉河的,有直接砍头的,有喝毒酒的,反正没有一个人有活路。 看来所谓一线生机,估摸着便是这个女人用言语断人犯,但凡她说得对的,犯人都要死,而她倘若说错了,可能才会生出一线生机来。 只是让人绝望的是已经过了七八个人了,没有一个错误的,这七八个人有人只是小偷小摸,偷人家三核桃两枣子,结局也是死路一条。?岳峰低着头,装作很虚弱的样子,其实他一直都在观察周围,周围的戒备十分森严,除了郑胡子之外,至少还有数十人都是高手。 在暗中,还藏有弓箭手,刀斧手,要想直接来硬的,难度实在太高了…… “对了,这个女人一定是经常玩这个游戏,以至于玩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多到了她已经将整个洛阳的地上地面都铭记于心……” 岳峰想到这一点,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去思忖应对之策了。 因为他已经被点到了,他和王启两人被踢到了场子的中间,两人都跪在地上,岳峰依旧脸色苍白,看上去十分的虚弱,像是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全场都安静下来了,那宫装女子像是有些乏了,立刻有丫头过来伺候她揉肩捶背,一通忙活过后,女人轻轻抬手道: “真是好生无趣!这哪里是什么‘一线生机’?简直是毫无生机了……” 那姓沈的公子道:“小姐您着实太聪慧锐利,什么都难不住你,嘿嘿,对了,这两人既然已经点到了,你要不就给这两人一线生机?” 宫装女人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岳峰和王启,摇头道:“这两个人其中一人是大刺客,他一个人搅得整个洛阳都不得安宁,能有一线生机么?算了,杀了吧!” 女人随便一抬手,那个“杀”字从她口中说出来宛若吐口痰一样随便,杀一个人像是碾死一只蚂蚁稀松平常! 郑胡子一听女子金口玉言,立刻也随之一挥手道:“拖下去,直接砍了吧!免得节外生枝!” 几个彪形大汉立刻围拢过来,一切似乎和之前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岳峰忽然动了! 本来他跪在地上,身上瑟瑟发抖,瞧着他苍白的面容还有他邋遢的容貌,实在是难以将他的面容和一个强大的杀手给联系起来。 然而,他就是以这副样子为伪装,在危机时刻,生死刹那瞬间爆发!他的身形如电一般瞬间靠近宫装女子,两人的距离足有十丈余,这么远的距离应该是相当安全的距离。 因为周围高手环伺,暗中还有弓箭手和刀斧手,这样的森严戒备似乎任何紧急情况都能应付。 可是,顶级刺客干的事情必然要超出常人的预判,岳峰的速度太快了,郑胡子睁大了眼睛,大吼一声要救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挡在宫装女子身前的那位“沈公子”在生死关头并没有去英雄救美,因而岳峰很顺利的便靠近到了宫装身边的身侧。 宫装女子堪堪从塌上起身,被他摁了下去,两人就那样并肩的端坐在塌上,这个时候四面围攻过来的所有人都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法一般,现场瞬间被定格。 大家都被发生的事情惊呆了,都睁大了眼睛盯着岳峰,偌大的广场彻底安静下来,安静得落针可闻。 岳峰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他规规矩矩的坐着,呼吸平缓悠长,宫装女子和他的距离非常的近,近到岳峰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了结这看上去像花儿一样的生命。 “都知道我是刺客了,为什么还这么不小心呢?像你这样的金枝玉叶,因为一个小的疏漏最后要枉送性命可惜啊,实在是太可惜了!”岳峰道,他的神色温和,像是和邻家的女孩儿聊天一般随便自如。 宫装女子的一双眼睛落在他的身上,因为脸被面纱遮住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她的那双眼睛似乎会说话。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岳峰的脑子里不由得泛起各种思绪来,远距离瞧这女人只觉得其雍容华贵,可是近距离再看这个女人,才发现这个女人肤色身形皆是极佳,秀发乌黑,纤腰盈盈一握,让人浮现连篇的还有那胸前的那一抹凝脂白色…… 在这样的场合,岳峰竟然去观察女人的姿色,而且还在脑子里生出浮想,这足以说明这个女人不同寻常。岳峰有一种很强的冲动,那就是伸手去掀开那蒙面的白纱…… “这位郎君,你身上有一股很怪的味道!”女人开口说话便瞬间打断了岳峰的思绪,也让岳峰心中无比的震惊,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要冷静…… 第八十九章 斗力?斗智! 岳峰和宫装娘子并肩坐着,一个雍容华贵,一个邋遢落魄,对比实在太鲜明,面对这个局面,现场所有人都失去了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化解。 反而并肩而坐的两人似乎都有主意,宫装娘子冷静,岳峰更冷静,他轻轻一笑,道:“这都是拜小娘子所赐,从地沟里钻出来就臭不可闻了,又被关了三五天,味道能好得了么?小娘子您金枝玉叶,只能委屈将就一下咯!” 宫装女子深深的盯着岳峰,道:“你……你不惧死么?” 岳峰道:“能和小娘子这样的佳人一同共赴黄泉,那是人生最大的美事儿,何惧之有呢?” 宫装娘子沉默了,岳峰也沉默…… 寥寥两句试探,彼此都感受到了对方的难缠,岳峰难对付因为他有两辈子的人生经历,曾经不知历经过多少的生死艰难。 可这宫装娘子年龄并不长,如何也有这等心智?岳峰心中凛然,不敢有丝毫的松弛,他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小郎君不知,我这日子过得无趣得紧,你瞧瞧,我这里什么都有,蹴鞠、马吊、斗鸡走狗,相扑,覆射应有尽有,奈何我依旧觉得无趣得紧。小郎君今日给我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你说说该要我怎么赏你呢?”宫装女子沉默良久道。 岳峰道:“赏赐就不必了,能博贵人开心鄙人受宠若惊,贵人如果真要赏,我希望贵人能放了我们兄弟,这对您来说只需要颔首便能办成,是也不是?” 宫装女子轻轻叹气,道:“事情听上去简单,可其实很不简单!你是刺客,我放了你你就能活着么?你犯的案子太大了,神都可能都没有你的藏身之地。 你瞧瞧这场面,我这里有这么多少年公子,有这么多护卫家丁,还有这么多娇俏姑娘,他们都见了你的真容。你坐在我身边,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对你不利,可是倘若你离开了我,你想想后果么?” 岳峰道:“小娘子这么一说还真是如此,不过我并不担心,因为我相信凭小娘子的聪慧机智,这些事情定然都能替我思虑周详呢!” “嗤”宫装小娘子忽然一笑,笑声如珠玉落盘一般悦耳,他幽幽的叹息一声,道:“其实有个办法最简单!你看看这周围吧,只要将你周围看到的人都杀了,统统赶尽杀绝一个不留,那不就彻底安心踏实了?是也不是?” 岳峰点头道:“这个办法好,这个办法简单省事,更重要的恰恰符合我的特长!我这个人,其他的事儿可能都干不好,可是杀人的事儿于我而言却轻车熟路太简单了!” 岳峰说“简单”两个字,双目之中精芒乍现,他蓦然一回头看向身后,身后郑胡子正鬼鬼祟祟向他靠近,显然是想趁岳峰不备出手救人。 岳峰一眼看破他的用心,他微微顿了顿,就这一刹那功夫,岳峰一抬手,一道流光从岳峰手中射出,一柄小刀从郑胡子的眉心射入,郑胡子睁大了眼睛,一脸的骇然,而后整个身体直挺挺的往后倒,强壮如铁塔一般的身体狠狠摔在地上,砸得地面震动,就这样死了,死得干脆利落,很多人都还没有看清岳峰是怎么出手的。 岳峰看向宫装女子:“小娘子,就像这样杀人我将这里所有人杀光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全场大骇,一个个脸色均变得惨白,郑胡子在这里可是一等一的好手,在众多护卫中也是首领级的存在,可是岳峰抬手便将其杀之,真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稀松平常。 再看岳峰的神情那么平静,宛若他杀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鸡,一条狗一般,这种对生命的漠视让周围的人无不感到栗然,那几个俊俏公子更是吓得躲得老远,他们生怕成为岳峰瞄准的下一个目标。 宫装女子的神色也略微有了变化,她看向岳峰的目光更深沉,忽然她“哈”一下笑起来,道:“好,如此最好!如此最好啊,我们赌一次,我指一个人你杀一个人,你倘若能杀十个人,今天的事情就算结束了,好不好?” 岳峰道:“好啊,试试看吧!” 宫装女子道:“你放心,我不会乱杀无辜的,我指的人自然都是那些贪生怕死之徒,越是想死的人我越是让他去死,那才有趣之极!” “哄!”刚刚退得老远的几个少年公子齐齐凑过来,一个个跪在地上,道:“小姐啊,我……我们对小姐忠心耿耿,只要小姐高兴,我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宫装女子嘻嘻一笑道:“好,好,你们忠心我就不杀你们了!” “小姐啊!我等也对小姐忠心耿耿!”那一众护卫也都齐齐围拢过来,统统跪下,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这一下场面瞬间大乱,还有那些丫鬟们也都跪了过来,一个个匍匐在地,吓得瑟瑟发抖,一时所有人都在表忠心,各种奉承话,好听的话如潮水一般涌过来,那场面极其的滑稽。 宫装女子“嗤”笑出声来,然后哈哈大笑,笑得弯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岳峰在她的旁边,十分小意的扶着她的手,瞧两人的样子乍一看似是非常的亲昵。 “小郎君,你看到没有,这些人我都不舍得杀他们,因为他们都忠心耿耿,你知道么?”宫装女子道。 岳峰一咧嘴,也露出了笑容,他的形容邋遢,可是一笑的样子却非常的真诚,他的牙齿白皙,露出牙齿的笑容显得很少年阳光。 “像我这样的人都有些能理解小娘子的无聊寂寞了!看来杀人的事儿着实有些无趣了,我们得换一些更有趣的游戏。 刚才小娘子说赌,我们换个赌法,我们就以这广场为棋盘,以这些人为棋子,我们各自落子赌局,一局定胜负如何?” 宫装女子微微愕然,笑道:“你和我赌棋?好!我和你赌三局,如果你能赢一局,我便将今天的事情结束!” 宫装女子显然非常的自信,她的心思机敏,智商高绝,岳峰观察了周围,大唐各种娱乐,包括蹴鞠、马吊、相扑、斗鸡走狗还有棋类如将棋、围棋等一应俱全,都能在这个空间中找到相关的元素。 岳峰提出赌棋,不过只是随便的一试探,没想到这一试探果然成了…… 第九十章 深度患者!! 王启惊呆了,从岳峰控制宫装女子开始,他就完全沦为了看客,而当他看到岳峰这一番眼花缭乱的表演,则彻底的服了。 眼前的岳四郎哪里还只是一个金吾卫的小归德执戟长?武力先撇开不论,单单岳峰的心机城府,机变手段便让王启自问难以望其项背,王启感觉今天才第一次认识岳峰一般。 岳峰和宫装女子赌棋,这个棋并非围棋和将棋而是大唐流行的飞行器,这种棋规则很简单,在棋盘上设着障碍,分为“关”和“坑”,赌棋的两人通过骰子来决定各自的棋路。 规则很简单,只要谁将对方的棋子逼回原位谁便赢了,算路也很简单,甚至连执骰子的手法也很简单。 不过,看似简单的东西中蕴藏着不浅的智慧,这种智慧不简单是计算和逻辑,还涉及到运筹和谋算,高手过招十分的精彩,而且一方要获胜往往不容易。 岳峰和宫装女子以广场为棋盘,以护卫和仆从为棋子,两人执着一壶的骰子很快就赌上了。 岳峰提出赌飞行棋因为他拥有掷骰子的绝技,而且他专门研究了飞行棋,然而让他万万没料到的是这个宫装女子比他竟然丝毫不弱,这女人…… 两人的骰子从一颗加到两颗,最后一共加到八颗,每加一颗骰子难度呈几何级数的增长,在这种极端刺激和焦灼之中,岳峰在最后时刻艰难的拿下了赌棋的一胜! 宫装女子将骰盅掀翻,道:“不算,不算,这一局不算!我们再来一局。” 岳峰嘿一笑道:“小娘子,人无信不立,说话得算话,愿赌要服输啊!” “谁不服输了?只是这一局不算,我们再赌一局!” 岳峰拿着骰盅道:“好,再赌一局!” 第二局又极度的精彩,同样的精彩,宫装女子发挥出的极高的水平。可是很奇怪,岳峰比第一局发挥出的水平更高,原来,岳峰对大唐飞行棋虽然有研究,但是毕竟纸上谈兵,没有实战过。 刚刚第一局实战,他领悟到除了骰子需要很高的水平之外,运筹算路也不能有疏漏,所以,他打的颇有瑕疵。 但是第二局就不一样了,他有了第一局的经验,他领悟到了更多的精髓,发挥出更高的水平当然便容易了。相比起来,宫装女子虽然水平很高,但是她已经相当熟练,短时间要提升不容易,因此自然落了下风。 连败两局,宫装女子又把骰盅掀开道:“下棋不行,你使诈,故意引我入局,我们换一个赌法,我们赌覆射!” 岳峰微微皱眉,脑子想覆射的事儿,覆射不就是用盆子盖一个东西然后猜么?但是这种猜测并不是无根据的猜,而是会提醒一句话,根据这句话来猜物,岳峰对此不精通,哪里能赌? 不过岳峰也不露怯,一笑道:“覆射太麻烦,还不如直接猜谜如何?” 宫装女子嘿嘿一笑,道:“猜谜就猜谜,我们就赌这个……” 乱了,彻底乱了!所有人都凌乱了,王启自不用说,看到这一幕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岳峰在要挟对方么?怎么两人反而成了赌局的好友了? 王启之外,这里的护卫仆从,还有那几个俊俏贵气的公子哥儿也是大眼瞪小眼儿,主子的难伺候他们最有切身的感受。 全府上下数百人,大家每天变着法儿想办法哄这位主子,绞尽脑汁的引起主子的兴趣,让她高兴快活,可是往往都事与愿违。 现在倒好,一个长相普通,形容邋遢的刺客竟然和主子打成了一片,让主子兴趣大增,乐此不疲。 接下来第二个游戏是猜谜,岳峰早就留了心眼儿了,他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怎么才能用最快的速度变冰为水?” 宫装女子略微沉吟,答:“用火烤!” 岳峰摇头,答:“错了,只需要将冰字去掉两点便成了水!” “呃……”宫装女子伸长了脖子,像是喉咙被卡主了一般,她下意识豁然起身,手臂却被岳峰拽住,岳峰用极其轻柔的口吻道:“别急躁,正坐,正坐!” 宫装女子重新正坐,盯着岳峰的目光变得极其怪异,道:“你……你……你……” 她一连说了三个你,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岳峰说的这哪里是什么谜语,这是……宫装女子以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硬是被呛得无言以对。 岳峰心中笑开了花,心想这脑筋急转弯唐朝的才女见过才见了鬼呢!小样儿,一千余年之后有个叫赵本山的就用这手段把一个姓范的给忽悠瘸过,今天收拾一个大唐的小娘子那还不手到擒来? “怎么了,小娘子,不服么?不服要不要再来?”岳峰淡淡道。 宫装女子甩了甩被岳峰拽得发酸的手,道:“你这哪里是谜?再来,再来……你……你奸诈狡猾,太奸诈……这一次我绝对不会错了……” 岳峰暗笑道:“嗯,入局了,这反应才对,这是典型初级患者的表现!” 岳峰用手敲了敲榻前面的几案道:“什么人生病了从来不看郎中啊?” 宫装女子愕然,好大一会儿她道:“我……我知道,应该是信巫术的突厥人!” 岳峰摇头道:“错,突厥人中也有看郎中的,唯有盲人生病从来不看郎中!” 宫装女子的面纱瞬间浮动,她的眼睛鼓出来,额头上的血管都微微鼓起来,道:“你……你怎么会……” 岳峰道:“怎么样小娘子,盲人能看郎中么?他看不了吧?这不容易理解么?” “不是……你……你这都是哪里来的怪问?” “小娘子不用管这些谜是从哪里来的,某只问你服还是不服?” “不服!再来!” “怎么用墨笔写出红字?” “用朱砂!” “错!用笔写个‘红’字抬手就写,你看我用手也能写一个‘红’字出来,你看看……” “你太奸诈了,你故意引入入圈套,好了,我懂了,你再来……” “怎么了?小娘子你还不服么?” “不服,再来,绝对不服!” “……” 岳峰和宫装女子就这般卯上劲儿来,宫装女子渐渐的变成了深度患者,被岳峰带上了一条不归路了。 周围本来十分紧张的人群也渐渐放松起来,本来要死要活的场面,现在彻底缓和,甚至变得妙趣横生,现在想来那姓郑的大胡子死得有些冤,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杀人的局嘛…… 第九十一章 险些错过!! “好了,小娘子,今日你我之赌已经毫无悬念了,还赌什么呢?”岳峰将脑子里取之不尽的脑筋急转弯用了一小半,将宫装女子气得要疯掉的时候,他终于打完收工,将话题引到了正途。 宫装女子哪里能罢休啊,她道:“不行,别猜谜了,我们赌蹴鞠,我们赌斗鸡,赌马球,你看看那边,你随便挑一样我们赌……” 岳峰面对激动洋溢的小娘子,他表现得很克制,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目光柔和,就那样看着对方。 双方四目对视,小娘子眼睛也不挪开,两人就那样盯着好久,小娘子终于挪开了目光叹口气道: “今天算你赢了!” “好!那还请小娘子遵守约定!” 宫装女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环顾四周轻轻抬手道:“都给我退下去!全退下去!” “小姐!”周围的护卫有人惶急的道。 “怎么了?敢违背我的意思么?郑二郎还躺在地上呢,你们谁想步他的后尘?”宫装女子冷冷的道,言语中尽是肃杀的意味。 所有人齐齐闭口,谁也不敢再说话,一时众人都退下,偌大的院子里变得空空荡荡了,仅仅只有岳峰、王启还有宫装女子。 岳峰道:“好,小娘子果然是个信人,您瞧瞧这天色如此之好,要不小娘子陪我们一起走走?有道说十里送郎,十里就不必了,您送到门口便可,好不好?” 宫装女子站起身来,嘿嘿一笑道:“你还是惧死,可偏偏嘴上硬得很,走吧,这院落可不小,带你好好转转……” 宫装女子没有自称,让人觉得有些怪异,不过岳峰也没有多想,跟着她后面,三人闲庭信步,真如同游玩的才子一般,在院子的修竹停榭之间穿梭,一直走出这幢庭院深深的大宅子。 走出了宅子,岳峰才看到这宅子竟然也是沿着洛水河而建的,前面不远处便是落水河。这宅子的位置已经不在洛阳城中了,远远可以看到远处洛阳的城墙和城门,这里离岳峰的职田和家竟然也并不远。 宫装女子站在门口,看着岳峰道:“小郎君就这么走了么?你这么一走,我岂不是又无趣无聊了?” 岳峰哈哈一笑道:“小娘子盛情挽留我心中感动得很,奈何鄙人身负大案,日日不敢入眠,更怕因此让小娘子也跟着受了牵连,倘若那般,我这心中岂能好受哦!” 岳峰说罢,哈哈一笑,冲着宫装女子拱手道:“贵人有礼了,今日多有叨扰,谢贵人不杀之恩,他日如若有缘,鄙人再报今日之恩德!” 岳峰冲着王启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迅速飞奔,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前面的小山坳中,无影无踪。 宫装女子一直盯着前方,直到两人的身形完全消失她才“嗤”一下笑出声来,喃喃的道:“没想到今日来这院里,竟然能碰到这么一个趣人,总算没有枉费此行……” 宫装女子说完,眉头又蹙起来,整个人变得无比的萎靡,眼神之中也失去了之前的欢快的神采,这时候宅里的各色人等齐齐涌出来,将她簇拥在中间,可是任这些人如何殷勤,宫装女子却再也没有了心情和兴致,整个人像是陷入到了巨大的哀怨之中…… “小姐,天后的旨意到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不能再压了,得进宫了!” “进宫吧!”宫装女子淡淡的说出三个字,神情说不出的萧瑟…… …… 一场死里逃生,岳峰和王启两人躺在洛水边上的草甸子上,四仰八叉的看着蓝天。 王启道:“我谁都不服,可是四郎我真是服了你了!你知道我多紧张么?当你将那女子抓住的时候,我差点尿裤子了! 这要是有丁点差错,咱们俩绝对会被剁成肉泥,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这等事情倘若不是亲身经历,我绝对难以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岳峰道:“王将军过奖了,当时的情况也唯有如此你我才有一线生机,这宫装女子绝对不是一般的权贵,我们与其一味用强还不如刚柔相济,关键时候甚至投其所好。 说起来今天也是侥幸得很,这种事儿纯粹只能是机缘巧合,说一千,道一万只能感谢苍天有眼,我们俩命不该绝,要不然你我还能这样舒坦着躺在这里看天?” 岳峰和王启两人一阵唏嘘感叹,均对今天发生的事情感到后怕,王启忽然道:“对了,咱们的蹴鞠大赛哦,强子他们和弘十八大师们该不是要急疯了吧?” 岳峰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我们在这里耽搁了几日了?” 王启掐指算了算,道:“坏了,坏了,完蛋了,时间来不及了,这一战的日子应该就在今朝!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岳峰道:“什么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强子他们这个时候肯定已经开打了,我们立刻跑,跑死也要跑到羽林军衙门,绝对不能让咱们这么久的努力付出付之一炬……” 岳峰说罢,当即拔腿就跑,王启跟在后面两人冲到了洛阳城找了两匹马,骑着马直奔洛阳北衙羽林军衙门而去。 此时的羽林军衙门内外,旌旗飞扬,那如临大敌的气氛让人觉得肃杀凛然,偌大的演武场上竟然没有虚席,来自白马寺的蹴鞠军和来自羽林军的蹴鞠军双方已经在蹴鞠场上斗成了一团。 白马寺一方,首领乃强子,法名云痴,另外有十多个和尚皆是蹴鞠好手。而羽林军一方,王孝杰亲自担任首领,在他以下包括羽林军中郎将在内的羽林军蹴鞠高手尽出,显然,他们对这一场斗鞠志在必得! 这一战关乎羽林军的威严,不容有失,如果王孝杰率领的羽林军连白马寺的几个和尚都斗不过,这传出去他王孝杰这个大将军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王孝杰野心勃勃,还想着能更进一步,进入鸾台凤阁或者文昌台之中宰执天下呢!他绝对不允许自己被小小的白马寺给绊倒…… 王孝杰如临大敌,白马寺这一方大家也是无比的紧张,对这一战也看得极重,甚至作为中人的鸾台给事中傅游艺内心都无比紧张,他心中对这一战也看得很重呢! 这一战的胜负关乎到他大事的决断,他岂能不紧张? 第九十二章 怀义的封赏! 紫微宫观风殿议事,文昌左相武承嗣提《明堂赋》(历史上影响最大的明堂赋乃北宋范仲淹所作,这是小说,诸君别完全当真),此赋乃大家所作,赋赞明堂之宏伟磅礴,倡大唐之繁荣昌盛,此赋一出,满堂喝彩。 赋的开篇便是:“明堂者,天子布政之宫也。在国之阳,於巳之方。广大乎天地 ?之象,高明乎日月之章。” 此一句便扣中“天子”二字,武氏大修明堂,不就是为布政天下么?今明堂竣工,这施政天子该是谁呢?武则天的用心可谓是昭然若揭,今天武承嗣提出《明堂赋》便是投其所好,当然也是一次试探。 武则天文采不俗,鉴赏水平,当即道:“此赋大好,这一次阿师修明堂更是劳苦功劳!” 花和尚薛怀义躲在人群的最后面,别看他平日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可自从被宰相苏良嗣给痛殴了一顿之后,他现在在这种场合已经收敛很多了。 说起来他和苏良嗣的那事儿也有意思,薛怀义仗着武则天的宠信,平日出入禁宫毫无规矩,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甚至遇到了和别人相冲撞的时候,他还跋扈嚣张的把人家给揍一顿。 他的身份大家都知道,所以挨了揍,吃了亏的人是敢怒不敢言,一个个只忍气吞声。 可是武氏养面首的事情,毕竟也有人看不过眼,其中宰相苏良嗣便是其中之一,一日薛怀义又进出观风殿,迎头撞到了苏良嗣,苏良嗣不由分说让人揪住他治他行为不端之罪,硬是给打了一顿板子。 薛怀义平常何等跋扈嚣张之人?挨了一顿板子那还得了?他当即带着伤,找到武则天哭哭滴滴诉苦告状,让武则天治罪苏良嗣。 武则天一听这事儿,哪里还不明白是苏良嗣故意为之?人家苏良嗣办事有根有据,武则天还能治人家罪? 武氏行事虽然我行我素,但绝对不是荒唐之辈,因此她只能暗中认栽,对薛怀义道:“以后阿师要牢记,千万别走宰相的道,要不然挨了宰相的打,朕也保不住!” 薛怀义这才知道敢情朝中还有宰相不好惹,而在观风殿议事的大多数人都是宰相,因此他在这种场合低调收敛了很多。 “天后明鉴,怀义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而已!不敢有丝毫居功!”薛怀义道,总算回应得体。 武氏心情大好,冲着众臣道:“朕向来赏罚分明,薛师既然有功那就要赏,诸卿以为朕该给阿师怎样的赏赐啊?” 武承嗣道:“天后,薛师文武双全,明堂之功,其调兵遣将,各方调配皆有大将之风,微臣以为,可以封薛师为左卫大将军!” “哄!”武承嗣这一说,全场哗然,给薛怀义封个大将军?就这么一个小白脸,指望他领兵打仗?还有,无功无德,凭什么封将军?难不成就凭他床第间扬鞭策马的本事么? 武承嗣的这个提议太过荒唐,这一帮宰相哪里能忍?武承嗣的死对头李昭德第一站出来道:“陛下,我大唐军功自太祖以来就有严格的律令,无军功者不能封大将军,薛师建明堂功劳虽大,可是明堂和大将军毫无关联,左右卫两军职责重大,大将军人选万万不能轻授啊!” 李昭德一发言,苏良嗣等人齐齐跳出来反对,凤阁鸾台文昌台三省皆有宰相级大员跳出来坚决反对,矛盾瞬间激化,殿里的气氛也一下紧张起来。 武则天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脸色变得阴沉,上官婉儿站在她的身后,心中暗叫不妙。 武则天下定决心除掉了刘袆之,目的就是要凭此震慑众人,确定她的权威,现在看来,她的目的并没有完全达成。 封薛怀义为大将军的事情表面看很荒唐,似乎是武则天给近宠一份赏赐而已,可实际上那么简单么? 这件事是武则天拿来测试自身影响力和权威的砝码,看看这一屋子的反对,武则天心中会怎么认为?这些宰相是要进一步逼她动手么? 薛怀义看这场面,心中一时也拔凉拔凉,他的城府浅,当即道:“陛下,既然诸位宰相如此说,陛下也就不必为难了!我薛怀义也不过就建了一座明堂而已,算不得什么大功劳,比不得诸位宰相劳苦功高!” 薛怀义这话说出来,语气就颇为不善了,李昭德等几人脸色一变,奈何这等场合他们也不能完全不顾武则天的面子,一时也不好恶语相向,但心中的怒意已经攀升,几乎一触即发! 武则天用手轻轻的拍了拍床榻,道:“狄国老,你欲要熟睡耶?” 武则天这一说,所有人都回头,大家才恍然今日狄仁杰竟然在场。昨天武则天招狄仁杰入宫,算是君臣之间打破了某种僵局,今日狄仁杰来观风殿议事,也算是某种信号的释放。 但是狄仁杰还真有本事,硬是让大家都忽略了他,倘若不是武则天忽然点他的名,他完全可以被一笔带过。 狄仁杰被点了名,他呵呵笑道:“陛下告罪,微臣年迈偏偏贪书,今日这《明堂赋》精彩华丽,我心中默念耗费精神,竟然沉浸其中不能自拔,绝非要熟睡如梦!” 狄仁杰轻飘飘一句话,武则天“嗤”一下笑出来,君臣剑拔弩张的气氛得以缓解,狄仁杰顿了顿,又道:“对了,刚才关于薛师之赏赐,微臣以为我大唐向来拔擢人才不拘一格,薛师倘若真是将才,即使无功,破格拔擢也未有不可!只是……” “狄国老说得好!” 狄仁杰话说一半,便被人抢了过去,众人一看原来是御史中丞来俊臣,来俊臣上前一步,道:“薛师之才,尔等倘若有异议,可以即刻就去羽林军去,今日白马寺和羽林军大斗蹴鞠,卫国景武公(李靖)都曾称蹴鞠虽游戏,却形如排兵布阵,善蹴鞠者必善战! 薛师在白马寺,饱读兵书,白马寺的大师们要说本领自然比不上羽林军,可是白马寺的蹴鞠军却敢挑战羽林军,其胜负未定之时,诸公岂能信口断薛师不知兵?” 来俊臣这话出口,更是一片哗然,什么情况?白马寺竟然和羽林军斗鞠?而且就在今天?这事情还真是凑巧抑或是薛怀义早有谋划? 不得不说,来俊臣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李昭德等固然神色惊讶,武则天也是一脸茫然,就连当事人薛怀义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薛怀义因为督造明堂长期住在洛阳,白马寺那边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他也不知道怎么白马寺的蹴鞠军和羽林军竟然斗到了一起了。 第九十三章 母女斗气! 有道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今日观风殿议事形势本来很紧张,最后结果却峰回路转,至少君臣双方没有撕破脸,反而有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最高兴者无疑是武则天,武则天在高宗时候便主政,他对一个女人主政的艰难太有体会了,而李唐的这帮臣子她也太了解了。 高宗崩至今已经有五年了,这五年的时间武则天杀的人还少么?李唐宗室不用说了,自高祖太宗高宗三代诸王,武则天杀了几百人了。 李唐宗室以下,单单宰相她杀了接近有二十人之多,他重用酷吏,给异己罗织罪名,她设立铜匦鼓励捕风捉影告密,所有种种,都构成了她推行的恐怖政治。 结果证明,倘若通过杀人能解决的问题那都是太简单的问题,今日的武则天在朝堂之上,只要她任性妄为依旧会遭到强烈的反弹。 她杀死一个刘袆之冒出无数个刘袆之来,她能杀得绝么?聪明如武则天,她已经在用张弛之道了,就像今日这种柳暗花明,对她来说便如同是雪中送炭。 好哇,蹴鞠我辈皆喜欢,太宗之时,满朝文武甚至连后宫嫔妃都以善蹴鞠为荣,来中丞,你去安排一下,我们去羽林军那边转转,不用惊动他们,我们只远远观战即可!武则天道。 来俊臣一听武氏对此如此关注,兴奋得像打了鸡血一般,今日他的时机把握对了,狄仁杰这个老狐狸想耍花枪,来俊臣就硬是让他耍不成! 来俊臣领旨安排去了,狄仁杰唯有苦笑,他心中也对薛怀义持否定态度,但是他同时也意识到,眼下武氏已经掌握了大局,在大局之下一味的硬碰硬,刚则易折,不仅于事无补,反而折损李唐一方的实力,是不智之举。 今天这局面,他心中想的是要给武则天一个台阶下,这样君臣之间的关系才能过得去,他万万没想到来俊臣竟然突施冷箭,来了这一手! 狄仁杰苦笑,其他如李昭德,苏良嗣,骞味道等则是恼火得很,可是现在他们能怎么办?白马寺和羽林军斗鞠,白马寺倘若真赢了,他们还能说薛怀义不通军务么? 一众人怀着不同的心思出了观风殿,准备直奔上阳西宫,那是皇帝李旦的居所,从那里的城墙上可以直接看到羽林军的校场,众臣齐齐随行,虽然是轻车简从,但是气势已经不小了。 武则天道:婉儿,太平不是入宫了么?传我的旨意,让太平立刻过来陪朕观斗鞠! 上官婉儿领旨办差,少顷回来道:禀天后,公主殿下称偶感风寒,不便随行! 武则天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豁然站起身来道:去,就说朕要见她,着她觐见! 大唐太平公主,武则天最宠之女,人比花娇,有洛阳之花的美誉,武则天强势发怒了,上官婉儿紧张得脸都绿了,她出了观风殿便是一路狂奔。 就在离观风殿不远的芬芳院,院里端坐着一宫装女子,瞧这女子,肤白貌美,端庄贵气,举手投足之间,和武氏有五六分相似。可是其样貌比武氏更要婉约,那纤腰盈盈一握,束胸处则又挺拔如峰,面容精致则如画,她端坐的后面便是一株怒放的牡丹花,牡丹竟也为之失色,洛阳之花果然名不虚传 上官婉儿却是无心寒暄了,她急匆匆的奔过来道:殿下,我的祖宗哎!陛下今日遇到的事情着实太多,心情烦闷,您还这般顶着她,您这是逼她么? 宫装女子面色冷肃,眼神迷离,幽幽的道:婉儿,难不成我现在连染风寒也是罪过了么? 上官婉儿顿足道:殿下,自您有心事以来,陛下对您处处关心,事无巨细皆让人过问。您和天后是骨肉至亲,难不成还有什么化不开的疙瘩么? 宫装女子吐了一口气,不说话。 上官婉儿又道:今日蹴鞠可有趣呢!白马寺薛师的弟子和羽林军之间斗鞠,别的不说,单单这个噱头便能吸引人! 据说此时羽林军校场之上已经围满了人了,不仅是羽林军,整个北衙六军都去观战了!白马寺对这一场斗鞠志在必得,他们放出话来要将羽林军彻底打垮 宫装女子冷笑一声道:斗鞠,游戏尔!真要是斗鞠也能定大事儿,天下不管什么军,能斗过我公主府么? 那斗鞠也罢,还是马球,相扑等等诸般游戏,于别人兴致勃勃,于本宫只是索然无味!你去禀告阿娘,就说本宫病势沉重,阿娘真要治罪于我,便让她治罪吧! 上官婉儿心中一阵无奈,武则天强势霸道,太平的脾气则是固执倔强,这一对母女关系一旦僵持了,真是谁也调和不了。 上官婉儿以能揣摩上意,长袖善舞闻名,今日也有些黔驴技穷,束手无策了,正在她为难的时候,却听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公主殿下,您可别瞧不起咱们的蹴鞠哦!天后降旨了,让我们女卫也要苦练蹴鞠,上官待诏的蹴鞠技艺便是进步迅速,一日千里呢! 待诏今日去观战,不管是那羽林军也罢还是白马寺也罢,估摸着都入不了待诏之眼,这不,非得请公主殿下过去,你们之间切磋交流一番,这才是棋逢对手,公主殿下,您就依了待诏吧! 上官婉儿回头,只见一俏生生的紫袍女卫立在身后,这丫头年龄只过二八,少女初成,青春活力,那种魅力让同为女人的婉儿也觉得艳慕。 不用说,这女孩便是女卫中年龄最小,却是最能惹人开心的岳娉婷了,太平公主的脸色也略微柔和了一些,盯着上官婉儿道:上官,娉婷说得可真? 上官婉儿神色尴尬,道:殿下,您就饶了我吧,我这小胳膊小腿儿玩蹴鞠也不过是逗乐一下天后她老人家,怎么敢和公主殿下您比? 娉婷咯咯一笑道:公主殿下,上官待诏谦虚着呢!为了练好蹴鞠,待诏可是专门请了兵部的姚大人为老师,日日为我们指点,姚大人的本事可真高,我们都很敬佩他呢! 宫装女子微微愣了一下,挑了挑眉毛道:姚大人?是姚崇么?这小儿也能教人蹴鞠么? 第九十四章 大斗鞠! 三个女人一台戏,岳娉婷过来打破了僵局,让本来无解的局面出现了转机。 只是上官婉儿的老底被揭穿了,一时尴尬得很,她是个极度要强之人,平日办差就不用说了,她能够在武则天身边的众多女官之中脱颖而出,成为武则天跟前第一红人,这都是靠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奋斗,艰苦打拼才得到的地位。 而像蹴鞠虽然是游戏,但上官婉儿也不愿弱于人,她知道太平公主精于此道,因而她暗暗练习,再自忖没有把握和太平相抗衡之时,她是绝对不会吐露丝毫的,只是她千算万算,哪里算到了岳娉婷这口无遮拦的丫头? 岳娉婷冰雪聪明,眼见局面缓和了,她便凑到了太平的身边,道:“公主殿下,您就去一趟吧!我们天天逼着练蹴鞠,苦不堪言,这都是天后老人家担心您太寂寞,缺少玩伴,想让咱们练好了好去多陪您呢! 今天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您就带着我和待诏,给我指点一下,让我看看眼界也好!” 宫装女子性格倔强好强,典型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上官婉儿虽然长袖善舞,但是两人年龄相差无几,上官婉儿终究不能像岳娉婷这般没有顾忌,岳娉婷这样一闹,太平也有了松动,她哼了一声道: “羽林军王孝杰也是蹴鞠的好手,就凭白马寺的那几号和尚,他们挑战羽林军恐怕只能自取其辱呢!”太平冷哼一声道。 岳娉婷道:“公主,您这一说我更迫不及待的想去观战了!公主,您有所不知,今天朝会之上……” 岳娉婷凑到宫装女子的耳边把今天朝会的事情说了一遍,宫装女子脸色一变,道:“阿娘要封了薛怀义为右卫大将军?” 宫装女子被这个消息给惊呆了,那薛怀义最早就是个小货郎,肚子里没有什么墨水,下笔不能成文,上马不能开弓,这等人也能成为大唐的大将军? 岳娉婷眼见宫装女子有动摇,立刻趁热打铁的道:“所以说公主,今日这一战很关键!咱们去看看多好?殿下您不用挂心了,天后老人家也高兴了,咱们这些亲卫们也能跟您学到本事,这是一举三得呢!” 上官婉儿见事情成了,当即直接拽着宫装女子的手臂,道:“好了,我和娉婷费了这些口舌了,快快走,要不然我们得迟了!” 三女急匆匆的奔观风殿,大殿里面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所有的大臣都列队而立,武则天的凤撵仪仗皆就绪,敢情她就是在等太平和上官婉儿呢! 三女见这等场景,婉儿一扯岳娉婷的袖子两人退到了一旁,太平脸色苍白难看,规规矩矩的跪下,头却昂起来,道:“儿臣见过母后!” 武则天盯着太平,本来脸色很难看,但是渐渐的她又变得柔和了,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听说你又去洛水畔了,是憋坏了么?朕让你进宫没有别的事儿,就是怕你把心里的事儿憋住难受,今日恰逢其会,有一场有意思的斗鞠,随朕一起去看看,你是行家,关键时候可以给朕讲解指点一番,让朕也不至于贻笑大方!” 太平木然站起身来,武则天也不理会她的小情绪,抬抬手道:“走吧!” …… 羽林军校场,斗鞠场上喧嚣声,呐喊声,喝彩声,声浪一浪高过一浪,这一场斗鞠从一开战便极度的精彩,这样的场面对每个洛阳贵人来说都不陌生。 贵人斗鞠盛行,洛阳的稍微有头有脸的大家族中都养有专门的蹴鞠军,每到上元节,中秋节,重阳节这些大节日,洛阳城的斗鞠赛便接憧而至,很多家族把斗鞠当成了为家族增添荣誉和光彩的手段,因此家族之争在斗鞠场上分高很常见,因此精彩的斗鞠层出不穷。 但是像今天这个场面,白马寺和禁军羽林军之间斗起来,以前则从未有过,白马寺的方丈薛怀义是个什么角色神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的手底下敢挑战禁军?这无疑让人很恼火,神都很多人极为不爽,都想着过来瞧瞧白马寺是如何自取其辱的呢! 可是,这一开打白马寺可不弱哦,羽林军的首领王孝杰是蹴鞠高手不用说,白马寺那边的那个身高体健的光头和尚却也不是弱手,双方一交手便是高手过招,竟然大斗了十几个回合还分不出胜负来! 这一下场面立刻变得激烈精彩了,羽林军内部首先炸开了,大家拼命的嘶吼呐喊给自己的蹴鞠军打气,场面的热情顷刻被点燃,热浪一浪高过一浪。 “顶不住了,白马寺顶不住了!你们看,那个和尚被斗垮了!” “是啊,白马寺都是花和尚,平日里好勇斗狠,鱼肉百姓还行,真上了斗鞠场,开始三板斧过去了,立刻便腿软了,要垮咯!” 羽林军为了取胜也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各种手段全上来了,白马寺这一边,虽然他们做了充分的准备,可是临阵之时岳峰和王启突然失踪,这让他们备受打击! 如果不是强子硬扛住,说不定今天这一战从一开场就要崩溃呢! 可是,强子也只有一个人,失去了岳峰这个主心骨,他们打顺风仗没有问题,可是一旦遭遇了硬茬子,遭遇到了困难,大家的信心最难抗住! 再加上这里是羽林军的主场,白马寺的和尚不讨喜,面对震天的呐喊和嘲讽声,一帮和尚渐渐抵挡不住了,阵势成溃散状态! 王孝杰见此战机岂能放过,当即又给与了他们两记重击,将比分超了五分,差距一下拉开了,周围羽林军的嘶吼声更加的激烈疯狂,胜负的天平已经完全倾斜了! 蹴鞠场面上,弘十八和尚(陈逍遥)急得脑门子冒汗,却又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你个弘十八,原来是你老小子搞的这一出!好哇,你老小子翅膀硬了,竟然敢背着我搞这些花花肠子了?”忽然冷喝从后面响起,陈逍遥骇人回头,看到身后站立的赫然是方丈薛怀义。 他吓得灵魂都要出窍了,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道:“薛师,饶命啊!” :。: 第九十五章 雪中送炭! 陈逍遥在此情此景碰到了薛怀义,其岂能不吓得灵魂出窍? 这一次斗鞠起因是岳峰和陈启两人鼓动起来的,陈逍遥之所以答应,就是希望把握这一次机会在白马寺众弟子中露脸,从而引起薛怀义的注意。 白马寺就是一个江湖,里面的和尚分三六九等,要想在白马寺出人头地,就得进入薛怀义的视线,陈逍遥游方道士出身,被薛怀义抓住了强行剃度出家,他哪里是个能安心吃斋念佛的主儿?他一肚子都是功名利禄心呢! 可是今天这局势,白马寺的局面岌岌可危啊,陈逍遥觉得计划要失败了,偏偏在这个时候遇到了薛怀义,以薛怀义争强好胜的脾气,陈逍遥哪里有好果子吃? 陈逍遥这一跪,薛怀义脸色更难看了,当即忍不住怒声道:你老小子这是干什么?既然拉开了场子要斗鞠,那就放开架势去斗,别给老子丢脸!我告诉你老小子,今天如果赢了,我重重有赏! 可是如果你给老子输了出去,嘿嘿,老子的脾性你是知道的,回头我定然饶不了你老小子。 薛怀义人生得白白净净,可是一说话则是满口市井之语,陈逍遥鬼精一样的人,一听薛怀义这口气似乎事儿并没有糟糕,当即他立刻戏精附体,哭丧着脸道: 薛师啊,您可要给兄弟们做主啊!王孝杰这个王八蛋辱我白马寺在前,我们兄弟是义愤填膺,不堪受辱才答应以斗鞠决高下的! 可是这个王八蛋竟然使诈,在斗鞠之前把咱们最厉害的两名高手给抓走了,我们没有办法,唯有临时抱佛脚,用残军和他们对垒,我们吃了大亏啊! 您再看看这帮羽林军,为了争胜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对我们白马寺,对薛师您是百般辱骂啊,薛师,您看看,不是弟子们不争气,是他们太无耻啊! 陈逍遥这一闹,薛怀义眉头一挑,脸色瞬间变得不善,他捋了捋袖子道:他娘的羽林军真的抓了我们的人? 这能有假?如果他们不是抓了我们两个高手,今天他们早就一败涂地了,哪里还会这般耍横?薛师,要不咱们从白马寺拉一彪人过来把他娘羽林军给平了,王孝杰那个王八蛋敢跟您老斗,老子活劈了他!陈逍遥道。 薛怀义嘿嘿一笑,用手摸了摸光头,今天如果不是有贵人在场,他说不定还真能干出陈逍遥所说的荒唐事儿来,不过有武则天在一旁环伺,他却不敢乱来,当即道:他娘的,这事儿以后再说,今天的斗鞠你想办法赢,他娘的能赢我重赏你!你如果给老子搞输了,我活剐了你,明白么? 薛怀义瞪大眼睛,他太需要这场胜利了,今天不仅武则天在观战,文昌阁鸾台凤阁众多大员也都在观战呢!如果白马寺能赢,谁还敢小瞧他薛怀义?李昭德,苏良嗣再要信口雌黄,贬低他的本事,天后也不会答应呢! 陈逍遥见薛怀义如此热情,他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而恰在这时候,斗鞠暂时休场了,双方的蹴鞠军回到了各自大营中休整,陈逍遥连忙道:薛师,我我去给他们传达薛师的意思,嘿嘿,这帮兔崽子听了薛师的话,必然能有所改观! 陈逍遥说完,一溜小跑直奔白马寺蹴鞠军军帐,他进了军帐,便看到外面院子里来了两匹快马,快马之上两个汉子满头大汗,看到这两人,陈逍遥不由得双手合十喊了一声:阿弥陀佛! 哎呦,两位祖宗,你们可来了!你们再不来,今天这场子就砸了!陈逍遥不顾自己老胳膊老腿,亲自去牵马,马上之人自然就是匆匆赶过来的岳峰和王启。 岳峰和王启跃马下来,直奔军帐,蹴鞠军正垂头丧气的生闷气呢,众人一抬头看到了岳峰和王启,都齐齐站起身来。 岳峰嘿嘿一笑道:他娘了,我和王将军中途遭了人暗算,来迟了!怎么了?看你们的脸色好像不对劲啊! 强子道:他妈的,缺了你的临场指挥,王孝杰撒欢得很!我们刚开始还能顶住,到了后面越来越顶不住了!下场的时候已经输了五分了,嘿嘿,妈的,大家都受到了打击! 岳峰哈哈一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儿,不就输五分么?算个什么事儿?我告诉你们,羽林军其实早就怂了,他们倘若不怂,干嘛使出这么多盘外招? 今天如果不是我缺席,这个时候被打趴下的就是他们,知道么?兄弟们! 岳峰一开口,便口若悬河停顿不住,他最擅长干政委的活儿,一番洋洋洒洒的打气,很快将蹴鞠军的士气全都鼓动起来了。 最后岳峰大声道:兄弟们,咱们扬名立万,出人头地的时候到了!羽林军乃大唐第一禁军,他们不可一世,跋扈嚣张,可我们打的就是他们。事实证明,羽林军不过如此,人家都说咱们白马寺是花和尚,今天我们这群花和尚就好好的干一干羽林军,把他们一个个都干趴下去,嘿嘿,从此以后,神都我们要横着走,羽林军都不是我们的对手,谁还能和我们为敌? 岳峰这一番蛊惑,杀伤力巨大,要知道白马寺的这帮和尚可没有一个是吃斋念佛的主儿,他们大部分都是泼皮出身,一方面行事不讲规则,我行我素,胆大妄为,但是另一方面他们因为出身卑微又非常的自卑。 这种两面性岳峰吃得很透,所以岳峰说的话字字句句都说到了他们心坎上了。白马寺当和尚怎么才能出头?唯一的路子就是得到薛怀义的赏识,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大家一起努力豁出去拼一把,给自己挣一个富贵前程又何妨? 陈逍遥在旁边看着岳峰的表现,心神大定,他觉得自己都要飘起来了,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白马寺今天翻盘就在眼前,他已经不能想象今天白马寺如果赢了羽林军,他陈逍遥能得到的好处和赏赐了! 荣华富贵,锦绣前程就在眼前,陈逍遥都觉得有一股子热血往脑门子上冲,更何况那帮血气方刚的斗鞠和尚?最后岳峰又拽住了强子,道: 强子,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你我兄弟皆负血海深仇,王孝杰这一关都过不了,怎么去斗丘神绩,怎么去斗那十恶不赦的仇人? 强子抿了抿嘴唇,脸色铁青,双目之中慑出可怖的光芒,他身上的血已经开始燃烧了 第九十六章 赌局!! 武则天忽然驾临西宫,可吓傻了西宫的主人岌岌可危的唐睿宗李旦,他率领太子成器,以及后宫众妃跪地接驾,那场景真是让人感到心中凄凉。 李旦性弱,已经三次上书武则天表示愿意让出皇位,武则天对他的观感还不错,她轻轻的摆摆手,示意让他们平身,自己便率领众人登上了西宫宫墙。 来俊臣早就将这里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武则天坐上了凤榻,李昭德,武承嗣等大臣环伺周围,太平公主上官婉儿立在她的身侧,从这里可以遥遥的将羽林军校场尽收眼底。 诸卿,场上的局势如何啊?武则天环顾左右,问道。 李昭德道:天后,羽林军占据大优势,白马寺的和尚恐怕不太妙啊!薛师造明堂可以,斗鞠未必能行哦! 武则天微微蹙眉,心中不爽,道:阿师何在? 苏良嗣呵呵一笑道:回禀天后,薛师已经下场去蹴鞠军营了,估摸着是去临场指挥,想来是准备反败为胜呢! 苏良嗣言语中带有揶揄的味道,他和薛怀义之间的故事人尽皆知,他能希望薛怀义好?他摆明就是过来看薛怀义出洋相的呢! 而薛怀义人缘也的确不好,别人看在武则天的面子上不与他计较,可是一旁的太平公主却没那么多顾忌,她咯咯一笑道:苏相,您就积点口德吧!薛师不去指点恐怕接下来的斗鞠还能看,他一指点,只怕更要兵败如山倒,扫母后的兴致了! 上官婉儿在后面拽了拽天平公主的宫装,武则天冷哼一声,盯着太平公主道:太平,你不是擅长蹴鞠么?薛师不擅指点,要不你去指点一番? 太平抿了抿嘴唇,连忙住口不语,头却昂得很高,最近她都在和武则天置气,武则天性子强势,她不敢正面和其顶撞,可是暗中却一直在较劲,处处都让武则天感到别扭难受。 就像现在这般,武则天发怒了她便住口,可是心中却一点也不服。武则天看到这一幕,也只能轻轻的叹气。 谁让她亲自下令杀死了驸马薛绍呢?太平公主自和薛绍成婚之后,夫妻和睦,相敬如宾,现在薛绍死了,太平心中哪里接受得了?武则天度己及女,她也能理解太平,这孩子啊,苦了她了! 武则天没有继续责怪太平公主,可是心情却蒙上了阴霾,今天朝堂议事结果终究是她输了,对争强好胜的她来说,这有些难以接受。 她扭头看向了婉儿,道:婉儿,你瞧白马寺真没有机会了么? 上官婉儿心中当然不看好白马寺,高傲如她哪里瞧得上白马寺的那些花和尚?可是面上她却不能表露,当即道:天后,胜负得斗过才能知道,白马寺的表现也很惊艳呢!说不定接下来会有表现! 上官婉儿这一说,太平公主冷哼了一声,恰在这时候薛怀义去而复返了,一帮大臣不敢在武则天面前放肆,大家都找薛怀义揶揄,自然都是一些冷嘲热讽的话。除了武承嗣,来俊臣这些巴结薛怀义之徒,其他稍有正义之臣子,都只希望薛怀义能出大洋相呢! 薛怀义心中那个气啊,可是他心中真的没有底气,怼不回去,只能忍住,而这时候场上的休息终止了,最后的斗鞠决战到了! 双方斗鞠军入场,先入场的羽林军蹴鞠军个个斗志昂扬,他们一出现,立刻呼声震天,那场面几乎要把校场给点燃一般! 羽林军之后,白马寺蹴鞠军上场,周围则是一片嘘声,双方的待遇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白马寺的和尚一个个都像是过街的老鼠一般,人人都喊打。 薛怀义见此情景,更是沮丧,武则天脸色则也愈发难看,而李昭德等众臣,神色剑皆是轻松,讥讽之意表露无遗。 今日这一场斗鞠,我觉得白马寺能赢!冷不丁一个声音响起,全场皆惊,大家齐齐看向说话之人,此人不是别人,赫然正是狄仁杰。 狄仁杰用手捋着颔下的胡须,呵呵一笑,道:你们瞧着我干什么?莫非是要和老朽小赌一番? 武则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深深的看了一眼狄仁杰一眼,暗暗感激他解围,要不然今天真就太尴尬了。 小赌怡情,狄国老要赌,李昭德,苏良嗣,你们难道无胆么?武则天微笑道,言语中也是揶揄,可谓是以牙还牙。 今天在场的人可不少,除了李昭德和苏良嗣,还有韦方质,裴居道,范履冰,欧阳通,他们这帮人人多势众哪里受得这等言语之激,李昭德道:狄国老要赌恐怕不妥,我们都压,国老不怕把三间瓦房给输出去么? 李昭德这一说,大家都哄笑起来,狄仁杰清廉,平常又乐善好施,家里贫困人人皆知,李昭德揶揄此自然是不满关键时刻狄仁杰的反水。 一旁的来俊臣道:狄国老手头不宽裕,来某愿意借钱给国老! 韦方质双眼一翻,冷冷的道:此乃宰相戏儿,汝乃何物,也敢在此出声?还不速速滚下去! 来俊臣脸色大变,气得脸红脖子粗,韦方质这是当众羞辱他,可是此情此景他能怎么办?只能低着头讪讪退下,心中却尽是怨毒之恨。 韦方质骂人也是借题发挥,他也是个耿直的性子,对武则天的诸多做法颇为不满,可是直接骂武则天他不敢,来俊臣是武则天的走狗,死在他手中的忠良不知几何,平常韦方质想骂不能骂之,今天逮着了机会,他还不往死里出气? 武则天一笑,竟然也不恼,道:来人啊,取二十匹绢给狄国老,国老,你尽快放手去赌,朕给你做后台,赌赢了朕分文不取! 狄仁杰呵呵一笑道:老朽有天后为后台还有何惧?李相,诸相有不服者尽管放马过来,我狄某都接着了,哈哈 李昭德等连忙纷纷下注,一场赌局就这般开启了。 武则天身边,太平公主本来冷若冰霜,脸色阴沉,武则天回头的时候,她却看到太平公主忽然笑了起来 她心中一喜,道:令月,你何故发笑啊?可有什么乐事? 啊太平公主连忙用手捂着嘴,神色分外的尴尬,可她的一双眼睛却依旧掩盖不住有了跳脱愉悦的味道,这让武则天觉得一阵恍惚,在她的记忆中,好久没有看到太平这般模样了呢 第九十七章 剧情反转! 太平公主自驸马薛绍被斩之后,便日日深居简出,情绪一直都处在极其萎靡低落的状态,身子骨儿也垮了,武则天为了宽她的心,可谓是绞尽脑汁,想尽了办法。 现在宫中的女卫包括上官婉儿在内大家都练习蹴鞠,修习相扑,马球等技,全都是为投太平公主所好。奈何,诸般努力收效甚微,武则天也觉得黔驴技穷。 可是今日太平竟然忽地心情开朗,武则天不由得大为惊奇,她高兴之余忍不住俯瞰羽林军校场。 校场之上双方蹴鞠军已经开始交手了,羽林军这一边呐喊震天,声势宏大。而白马寺那边……气势似乎也还不错。 白马寺的的一众和尚,个个拉开了架势,在蹴鞠场边上还站着两个青年,两人在旁边指指点点,时而歇斯底里的大吼,时而坐着各种奇怪的手势,模样怪异得很! 瞧太平的模样,似是看到了这两人而发笑,武则天不由得暗暗皱眉,心想这两人虽然动作怪异滑稽,似乎也并没有可笑之处啊…… 武则天心思疑惑,他转念一想,对了,太平极擅蹴鞠,京中但凡蹴鞠高手,十有八九她都熟悉,而且很多蹴鞠好手都是出自公主府,也许这两人的怪异动作他武则天看起来不明所以,但是在太平这种行家眼中则又有不同呢! 武则天这么一想,她便道:“太平,婉儿,既然诸位大臣们、宰相们小赌怡情了,你们何不来点彩头?” 上官婉儿善解人意,忙道:“公主殿下,您看好哪一方?是不是觉得羽林军一定胜定了?” 太平公主瞟了一眼上官婉儿,道:“婉儿,真要小赌我绝不欺你!你如此冰雪聪明,心中定然能看出这两支蹴鞠军谁高谁低!你无需投母后所好,说出你真实的想法,你觉得哪一军胜机更大?你跟我可要说话实说,不准耍滑头撒谎哦?” 上官婉儿愣了一下,秀美微蹙,颇为迟疑的道:“呃……那个……实话实说,羽林军毕竟是我大唐第一军,白马寺的大师们虽然厉害,但是要挑战大唐第一军估摸着还是有些困难,羽林军的胜机可能终究大一些!” 太平公主道:“好!婉儿你就压羽林军,我便压白马寺。婉儿你要赌何物啊?” 上官婉儿道:“公主殿下,我……我可占了您的便宜了!” 武则天道:“婉儿,你别顾左右而言它,令月问你要压何物!”上官婉儿道:“公主殿下倘若真赌,婉儿想讨公主殿下的那柄象牙镶金的折扇!” 太平公主又是一笑,道:“婉儿啊,婉儿,我就知道你挂着我的宝贝了!你想要这柄折扇可以,那你得压上你临摹的那一幅《洛神赋图》”。 上官婉儿道:“一言为定,天后您给我们作证,好不好?” 武则天见太平公主这么长时间郁郁寡欢,今日忽然之间有了往日的活泼生机,心情大好,当即道:“太平如果真能赢,不仅婉儿临摹的《洛神赋图》可以拿去,朕宫里的《洛神赋图》真迹也一并赏赐给你了!” 太平公主微微愣了一下,上官婉儿道:“天后这赏赐真是大家手笔,《洛神赋图》名扬天下,天后您日日观赏,这赏赐出去……” 武则天打断上官婉儿的话道:“只要令月能赢,区区一幅画算什么?今日朕高兴呢!” 上官婉儿连忙闭嘴,太平公主一字一句的道:“母后,你可以去遣一内人把图包好了!半个时辰之内,羽林蹴鞠军一败涂地!” 太平公主这话一说,全场皆惊,所有人都看向了她,众多宰相刚刚押注完毕,大家心中正得意呢,太平公主这话不啻于是往他们头顶上泼了一瓢冷水。 李昭德道:“公主殿下,微臣知道您是蹴鞠行家,可是您这话未免过于武断了吧?羽林军乃我大唐第一军,白马寺的几个和尚平常只知道吃斋念佛,能和我大唐第一军相抗衡?” 太平公主道:“李相,此时不宜多言,诸位还请耐心观战,胜负定数皆要看双方交手之结果。我们在此地费唇舌有何益?” 太平公主这么一说,大家都不好说话了,一时齐齐看向蹴鞠场,韦方质第一发出了惊呼,原来是白马寺这边的首领一记劲射,将蹴鞠球踢进了“风流眼”中。 这一球精彩之极,白马寺的和尚们配合默契,打得如行云流水,相比起来,羽林军反而像是乱了阵脚一般。 接下来的过程更是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白马寺蹴鞠军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这个球建功之后,立刻便是攻势如潮,高潮一波接一波,众和尚一扫上半场的颓势,竟然把羽林军的气焰完全给压下去了。 这一压下去,周围观战的羽林军和其他各军的兵士们都懵掉了,一个个面面相觑,脸若死灰,竟然作声不得。 本来喧嚣热闹的场面一下就安静下来了,变得死寂死寂,这种场景让人觉得很怪异,再看宫城之上的一帮大臣,一个个也是作声不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昭德喃喃的道:“这……这怎么会这样?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良嗣的脸色变得非常的阴沉,眼睛瞟向狄仁杰,恨不得把狄仁杰揪过来问个究竟,为什么短短的两盏茶的功夫,场面就会出现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武则天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很熨帖舒坦可是面上却不动声色,她不懂蹴鞠,她只当眼前的场面突变是暗中有人在使劲,毕竟这一场斗鞠对武则天来说很重要。 究竟是谁能准确的揣摩到她的意思,硬是把一场必败的斗鞠给打赢了?她的目光落在了场上正在斗鞠的王孝杰身上。 王孝杰是她的心腹,自高宗年代此人就值得信任,武则天敢让他掌握羽林军,便是对他的高度信任! 但是看王孝杰脸红脖子粗,丢了球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可不像是作伪的呢,再说王孝杰人品风骨不俗,不是那种只知道溜须拍马之辈,他身为羽林军大将军,羽林军的荣耀系于他一身,以其性格断然不至于会为了讨好武则天而置羽林军的荣耀于不顾…… 武则天一念及此,心头不由得有些迷茫…… 第九十八章 矛盾激发!! 蹴鞠场上,胜负完全逆转了,白马寺上半场被压得有多凄惨,现在他们就有多风光,而羽林军则是被彻底打垮了。 王孝杰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他每一次触球,周围立刻会围过来两个和尚将他死死的卡主,他空有一身本领,却独木难支,完全发挥不出来。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马寺一城又一城的建功,他真是恨这不是沙场血战,如果是沙场之上,他豁出命去也要拔刀把这一群和尚给杀光。 更可恨的是场边上站的那两个小杂种,这两个人化成灰王孝杰都认得,今日的事情就是因为这两个家伙引起来的。 上一次这两小子在羽林军受了委屈,回头便找白马寺求救,白马寺的弘十八老和尚气势汹汹的上门挑战,王孝杰逼不得已接受了这一战,现在看来这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啊! 羽林军输不起这一战,可是王孝杰越这样想,局面越失控,很快他就心浮气躁心乱了,他一乱,下面的人更乱,羽林蹴鞠军便是兵败如山倒,局面已经不可挽回了! 作为中人的傅游艺自始至终见证了今天这一战的起伏,他心中非常清楚这一战胜负的关键在哪里。 不错,这一战胜负的关键就在岳峰身上,岳峰简直是神了,真是有法力一般,他不来,白马寺被打得很惨,他一出现,白马寺立刻反败为胜,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这一战足能证明岳峰的实力,这一战胜了,白马寺薛怀义必然高兴,而傅游艺不仅可以趁机巴结薛怀义,而且他还能借此为契机再一次实施他的宏大计划,一时,他心念乍起,越想越激动,想到兴奋处,高兴得只差手舞足蹈。 而此时白马寺的和尚们一个个也是打了鸡血似的兴奋,陈逍遥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就这么赢了羽林军么?我的天,这个时候薛师可在远远的看着这边呢!有了这一胜,他陈逍遥还愁不能翻身?不仅他要翻身,强子也必然受到赏识。 强子本领大,为人踏实,行事磊落,和陈逍遥配合起来相得益彰天衣无缝,他们私下里早就结为兄弟了,陈逍遥现在开始慢慢盘算以后他们兄弟在白马寺的发展大计呢! 朱恩也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他替强子高兴也替岳峰高兴,经过了这件事,强子和岳峰在洛阳的位置肯定会更加稳固,他们越稳固,将来报仇的机会便更大。朱恩现在内心迫切的希望自己也能找到一个契机…… “蹴鞠我不行,变通手段我更比不上岳峰,但是这一场蹴鞠我却赢了不少的钱财,手中了有了钱,办事不用慌,我积攒多一些钱,回头也能帮上两位兄弟!”朱恩这么一想,整个人立马振奋起来。 “好了,好了啊,压了钱的人现在兑现了啊!我这局子支起来了信誉第一,今日这场蹴鞠赛到此结束,开始结算了啊!”朱恩站在一旁吆喝起来。 他身边立刻围拢了人,那些压了白马寺赢的人咧开了嘴数钱,而更多的则是亏得血本无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贯又一贯的钱被朱恩赢走。 一贯钱不是小数目,朱恩专门雇了两辆牛车装钱,把所有的帐全部算完,他足足赢了两牛车钱,兑换成金子那可是数百金呢! …… 宫城之上,气氛怪异到了极点,李昭德、苏良嗣等宰相集体哑口了。 来俊臣笑吟吟的围在薛怀义身边拍马屁:“薛师胸中有韬略啊,您瞧瞧刚开始白马寺蹴鞠军落了下风,眼看着就要一败涂地了,薛师您下场指点一番,哎呦,局面马上便扭转乾坤了! 您瞧瞧刚才这下半场斗鞠,白马寺的大师们个个跟老虎似的,真如猛虎下山啊!这一番狠斗,羽林军纵然威武,可是还是抵挡不住薛师调教出的弟子!” 来俊臣一脸谄笑,说出的一番话简直让人作呕,薛怀义却十分受用,他哈哈一笑,道: “我这帮徒子徒孙,三天不打他们就上房揭瓦,我也没多指点什么,只是告诉他们,今日这一战背后可有天后亲临在观战,让他们万万要全力以赴,不要辜负天后老人家的期待! 嘿,这帮家伙平日里不长进,可是对天后都忠心耿耿,这不,总算没有辜负天后的期待……”薛怀义大为得意,他穿着大红袈裟,咧开了嘴左顾右盼,真像是个得胜的将军一般。 他眼睛看向李昭德,又看向苏良嗣,又看向韦方质,这帮宰相不是瞧不起他么?不是断言他白马寺不堪一击,斗不过禁军么? 现在怎么样?白马寺将羽林军打垮了,大获全胜了呢!薛怀义真觉得自己浑身每一节骨头都熨帖舒服,真是扬眉吐气啊! “阿师,你快快过来!”武则天冲着薛怀义招手,薛怀义忙屁颠屁颠的凑过去,武则天含笑环顾左右,眼睛看向李昭德道: “诸卿之前在观风殿议事,称薛师不通军务,不能领兵,不能被授予大将军。现在诸位怎么说啊?” 李昭德和苏良嗣等都低着头,脸上火辣辣的发烫,唯独韦方质脾气耿直,忍不住道: “回禀天后,微臣以为蹴鞠乃游戏尔,和真正领兵是两回事!薛师的白马寺善蹴鞠,但说薛师善领兵微臣尤为不信! 再说了,今日斗鞠微臣觉得胜负蹊跷,为何刚开始白马寺落入了下风,形势岌岌可危,等天后和臣等以来,局势立刻就逆转了呢?这背后是不是有人别有用心,故意搞鬼,以此来蒙蔽天后和臣等?” 韦方质这一说全场一片哗然,薛怀义气得脸都绿了,韦老贼这是说白马寺搞了鬼才赢得这一场斗鞠赛,胜之不武么?真是岂有此理! 薛怀义受气了,武则天的火爆脾气更不堪忍受,她勃然道:“韦方质,汝此等气量也安能称宰相耶?居鸾台凤阁之臣,格局气量乃第一,似汝这等,不配居于鸾台凤阁之中!” 武则天这话说出来,杀意凛然,韦方质也是横了心了,丝毫不管武则天的脸面,当即继续道:“天后您批方质无格局,方质无言以对,可是古往今来,有让和尚领皇家右卫军之君王耶?如此例一开,我大唐的格局何在?” 韦方质忽然直接发难,武则天再难遏制内心的杀意了,她脸色一阴,来俊臣便会意上前,道:“韦方质老贼,尔等在此妖言惑众,莫非要造反耶?” 第九十九章 有刺客!? 来俊臣就是个标准狗腿子般的人物,像这个场合,武则天不方便说的话,不方便办的事儿,来俊臣便会揣摩武则天的意思行事。 来俊臣突然对韦方质发难,直接往其头上扣造反的帽子,场面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了,这意味着武则天和众宰相君臣之间再一次撕破脸了,来俊臣跳出来这是放狗咬人的做法呢! 韦方质气得脸都绿了,呼哧呼哧喘气,一旁的狄仁杰眼看形势不妙,当即跳出来道:“薛师,你老实说今日这蹴鞠真没有诈?” 薛怀义也正在气头上,他市井出身,城府最浅,大唐的什么君臣对立博弈云云,他完全不懂,他只觉得韦方质说他在蹴鞠上动手脚真是岂有此理,真是太冤枉他了。 狄仁杰这一问,他“噗通”一下跪在武则天面前,大声道:“狄国老,我对天后对上苍发誓,如果我薛怀义有在今日斗鞠上动手脚,我遭天打五雷轰,遭万箭穿心而亡!” 薛怀义这两句话说得很大声,可谓掷地有声,可是终究还是那股市井气让人忍不住皱眉。在场的可都是大唐的精英,那些市井的所谓发誓云云,在这个场合显得十分的怪异。 可是狄仁杰却毫不在意,他哈哈一笑道:“好,薛师敢发誓,那说明今日白马寺蹴鞠军胜得光明磊落,那没有什么好说的,薛师能率白马寺蹴鞠军大获全胜,率领右卫军绰绰有余。 天后也说了,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薛师筑明堂大功在前,其本又有国公之尊,天后以右卫大将军授之合情合理,我狄仁杰表示无异议!” 狄仁杰这一表态,现场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李昭德等都是在官场上纵横了一生的老狐狸,哪里能不明白狄仁杰的意图? 今日这局面任由韦方质这么硬下去,韦方质就是第二个刘袆之,武氏的狠辣手段在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狄仁杰把大事化小,只是就今天的斗鞠说事儿就是要保韦方质呢!李昭德上前一步,道:“狄国老之言乃老臣谋国之言,臣附议!” 苏良嗣也上前一步道:“臣附议!” 他们两人附议了,裴居道,范履冰,欧阳通等皆附议!薛怀义被封大将军的事情就这样峰回路转,武氏的坚持得到了结果。 武氏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韦方质也趁此机会冷静了一下,君臣之间这才没有完全撕破脸。 薛怀义心情则舒坦得很,他好大喜功,虽然早就被武则天封为了国公,但是手中并没有多少权力,身边追随的也大都只是白马寺的和尚弟子而已。 修明堂管的人也大都是一些民夫商贾,这些远远不能满足他的虚荣心。现在好了,他被封为了右卫大将军,这一支军队可是南衙十二卫之一,是拱卫京城的一支劲旅。 甚至薛怀义还想自己成为大将军之后,将来还可以领兵出征,在沙场上建功立业,到那个时候,谁还敢小瞧他? 薛怀义出身卑微,他能够有今日之地位是他将武则天伺候得妥妥帖帖,全是靠床第功夫,他表面上风光,但是骨子里面其实非常自卑。 他现在有了地位,有了权势,他追求的便是功绩,他想证明自己的欲望非常的强烈,这是他如此看重大将军这个位子的原因。 “诸卿,今日斗鞠着实精彩,诸卿小赌可输给了国老不少银子吧?”武则天转移了话题,说到了赌局上。 她呵呵一笑,看到众臣的尴尬她心中非常的熨帖舒服,她回头看了一眼婉儿,上官婉儿正郁闷着呢,迎上武则天的目光,她道: “天后,我的《洛神赋图》输给公主殿下了,连累您也把真迹输了出去!” 武则天哈哈大笑,道:“愿赌服输,你要愿赌服输,朕更要愿赌服输!令月啊,都说你善蹴鞠,阿娘一直半信半疑,今日方知你真是个中的顶尖高手,阿娘也佩服得紧呢!” 太平公主罕见没有顶撞武氏,她轻轻笑了笑,道:“阿娘别往儿脸上贴金了,我其实也只是有一点预感而已,能赢是运气好!” 武则天一听天平公主语气这般柔和,胸中的那口气似乎已经完全顺过去了,她心情更是愉快。 然而恰在这时候,突变乍生,忽然一声断喝响起:“天后,小心!” 这一声喝,全场大惊失色,所有人齐齐看向异动之处,只见宫墙上门楼上的斗拱后面,一条黑影如流光一般激射而出,黑影手中执着一柄剑,剑光如虹,径直指向武则天…… “刺客,有刺客!” 刺客出现,全场大乱,武则天身边并未有亲卫护卫,千钧一发的时刻,天空之中划过一道流光直射那黑影。 那黑影人在空中,人形宛若从中间折断了一般,无巧不巧极其惊险了躲过了这一击,就这一瞬间的功夫,两名女卫已经从外围杀了过来,挡在了武则天面前。 空中的黑影眼看扑杀已经来不及了,他冷哼一声,手中的长剑竟然脱手掷了出来,长剑脱手,明器变暗器,这个变化让两位女卫猝不及防,两人还没来得及将门完全关死,那柄剑竟然堪堪从两人的头中间射了过去。 两人身后便是武氏,武氏虽然年迈,奈何为人极其冷静,眼看刺客杀过来,她下意识的往女卫身后躲了一下,就这一低头的功夫,长剑从她头顶飞过去,狠狠的钉在了她凤榻后面的屏风之上,屏风顷刻间四分五裂,木屑四处飞溅一片狼藉。 黑影一击失手,此时女卫们已经从四面赶过来,周围的禁军也接到了示警,下面便是羽林军校场,号角声一响,羽林军也都齐齐往这边围拢过来。 黑影一击失手,竟然没有丝毫停留,人如一只燕子一般纵身便跳下了宫城,借着宫城下面,校场边上的灌木丛和复杂的地形,瞬间消失得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快追,刺客跑不远,她身上负了伤!”一名女卫娇声喝道,黑影为了快速脱身,可谓豁出了命,两道剑光她都没有完全躲避开,身上受了两道剑伤,绝对跑不远…… 第一百章 奔前途! 西宫一片大乱,女卫们护卫着武氏,在重重禁军的护卫下迅速的撤离。 这里不比紫微宫观风殿那一带,那一带武则天安插了密集的防御,而西宫这边住的是李旦这个傀儡,平常的防卫非常的松垮,武则天在这里遇刺,岂能不惊险? 武氏离开了西宫,西宫内外却是完全被封锁,禁军千牛卫,鹰扬卫将宫殿团团围住,偌大的西宫,刺客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逃遁。下一步禁军要做的便是关门打狗! 白马寺的众和尚被单独安置在了羽林军的一处营地中,因为薛怀义的关系,白马寺的和尚到哪里都是爷,因而安顿之地也很是不俗,每个人都有一间单独的小卧室。 陈逍遥和朱恩还有强子三人住一个小院落,旁边便是岳峰和王启的一个小院落,再外面密密麻麻全是羽林军。 “我的天,哥儿几个,你们可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儿么?今天就在宫墙之上,天后他老人家一直在观看咱们的斗鞠呢!知道么?”朱恩得意洋洋的道。 一群人被关在了这里闲暇无事,聚在一起小酌几杯,酒喝半酣,话题便多了起来。 朱恩话最多,他顿了顿,又道:“今日这事儿,倘若不是这刺客,咱们都还蒙在鼓里!哎呀呀,发达了,这一次真发达了!在天后面前露了脸,还能不发达?” 王启道:“朱恩兄弟,貌似今日你未有蹴鞠之事儿吧?就算要发达也是强子兄弟和弘十八大师发达,干你什么事儿?” 朱恩脸一红,立刻道:“我们都是兄弟啊,苟富贵,能相忘么?”他边说话,眼睛边看向强子,气势有些弱。 陈逍遥道:“放心吧,每个人的功劳都少不了,这一次薛师定然有重赏,咱们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准备发财吧!” 朱恩道:“你看,你看,陈大师说话了,王将军还有什么担心?” 王启瞪了他一眼,道:“谁担心来着?我看是你小子担心才对吧,我担心什么?” 岳峰轻轻咳嗽了一声,大家都齐齐住口,目光投向了岳峰。在这一彪人中,岳峰很自然成为了大家的首脑和主心骨,今日蹴鞠大获全胜,他的功劳也是第一,接下来面上面临巨大的机会,大家该怎么去把握,也得听岳峰的安排。 岳峰将酒杯放下道:“这一次的功劳咱们这么算,强子不用说,作为蹴鞠队首领居功第一!陈大师的功劳和强子并列,你们二人可以直接向薛怀义领功! 剩下的我们几个,王将军得保上去,这一次蹴鞠,王将军是总管,凭这份功劳,到薛怀义的右卫军中谋一个位置完全没有问题……” 王启愣了愣,脱口道:“岳兄,这总管怎么是我?应该是兄弟你吧?” 岳峰摇头,道:“王兄,我和朱恩暂时不宜太出风头。白马寺薛师这边,我和他不能沾边!所以,王兄不领总管之功,也没有人领这份功,你明白么?” 岳峰这一说,本来准备说话的强子和朱恩心中一下就明白了! 岳峰、强子、朱恩三个人身上都有深仇大恨,这是属于三个人的秘密,纵然王启和陈逍遥关系再亲密,这个秘密也不能说出去。 岳峰这么安排是为了谨慎考虑,以后强子在白马寺,他追随薛怀义是一条路,能走多远得靠强子自己的努力和造化。 而岳峰和朱恩则各自另外走路子,避免三个人走同一条路,那样一旦翻船,三个人齐齐完蛋。 岳峰的担心绝非多余,在武唐年间,没有什么靠山是能靠得住的!就像薛怀义这座靠山,历史记载武则天有了新宠之后,很快就厌倦薛怀义了,这花和尚死得很凄惨。 还有那些朝中的宰相什么就更不用说了,李唐王爷,甚至连武氏武承嗣,武三思,他们的结局也都相当凄惨。 至于那些酷吏像周兴,来俊臣等等,杀人者人恒杀之,武则天只把他们当狗来用,一旦不需要他们了,毫不犹豫将他们彻底清除。 在后世的历史上,把这段历史归于贞观之治之中,但是岳峰却很清楚,这段历史有多残酷,有多么动荡,所以岳峰不得不谨慎小心。 岳峰一锤定音,路子就这么敲定了,陈逍遥大喜过望,少两个人分功劳,他便可以把功劳往自己身上多揽一些,当即他道: “不瞒兄弟们,稍后薛师肯定会过来,咱们哥儿几个现在就去候着,回头等薛师一到,我们立刻去见,哈哈,赏赐必然丰厚得很呢!” 岳峰道:“那还喝什么酒?现在立刻收拾准备,严阵以待!强子,你想好了路怎么走没有?” 强子抿了抿嘴唇,郑重点头,岳峰没有再问,也只是点了点头,兄弟之间有默契,强子有强子自己的想法,岳峰无需过多干预。 去见薛怀义是大事,强子等人离开了,屋子里就朱恩和岳峰两个,朱恩的情绪未免有些低落,他道:“咱们三兄弟,就数我没用处,强子和你都有本事,我处处拖你们的后腿啊!” 岳峰嘿一笑道:“你小子本事大着呢,一场斗鞠硬是让你赚得盆满钵满,以后倘若这样的事儿经常有,你小子还不发大财?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咱们几兄弟最风光的是你了吧?” 朱恩讪讪笑了笑,道:“你知道了么?嘿,我吓死了,如果你和王将军不及时赶到,恐怕我得输到当外褂子去。还好谢天谢地,有惊无险的赢下来了!有了这笔钱,你我兄弟暂时就算是赋闲也不用愁了!” “这种事儿倘若天天有,那想不发财都难!” 岳峰道:“谁说不能天天有?洛阳这么大,又不止禁军和白马寺,回头我们只要安排得好,来个洛阳大蹴鞠联盟,到那个时候,你一个人数钱都数不过来!” “啥?你说啥东西?联盟是啥东西?”朱恩跳起来,像打了鸡血似的双眼都发光了,他的直觉敏锐,觉得岳峰肯定又憋了什么大招了。 岳峰哈哈大笑,道:“不懂暂时别问,你最近安安心心给我养精蓄锐,到了需要用你的时候你千万别给我丢脸拖后腿!” 第一百零一章 女刺客? 岳峰和朱恩两兄弟喝酒畅谈,一直喝到三更王启他们还未归,白马寺一个小沙弥过来传话,说薛师今日大宴宾客给蹴鞠军庆功,王逍遥他们回不了了,岳峰便道:“好了,既然这样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也各自歇息去吧!” 西宫被封锁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既然是关门打狗,这个时候禁军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倘若那刺客真藏在西宫范围之内,明日天色大亮,其人便再也难藏身。所以,明日应该可以出去,这一点可以笃定。 岳峰的酒喝得不少,他今天脑子里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刺杀武则天?那个刺客无疑是准备豁出命去杀人,瞧瞧今日西宫这场面,西宫宫墙的下面便是羽林军的校场。 周围还有千牛卫等禁军,武则天身边的护卫更是层层防御非常严密,在这种戒备森严的情况下刺杀就是送死,这一击未成自己送命也就罢了,因为这件事肯定又不知要引出多少杀戮来。 从大局上来说,岳峰对这样自杀式刺杀并不赞同,但是,岳峰想想自己的经历,他又焉能知道那刺客不是和武则天是否有化解不开的血海深仇? 以旁观者的身份指点江山很容易,因为事不关己,怎么说都能说出道理来,可是只有自己身在局中方能知道身为弱者的无奈。强子面对武攸敏的无奈,岳峰自己面对丘神绩的无奈都是让人极其痛苦和绝望的。 岳峰向丘神绩复仇除了暗中刺杀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所以,岳峰下意识的对今天的那个素未谋面的刺客抱有同情,只是也仅此而已,他的微薄力量不可能能帮到别人。 带着几分酒意,岳峰进入到了自己的厢房,他一进门身子便一僵,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浑身一个激灵,酒意顷刻之间散去。 他嗅到一股味道,血腥的味道! 岳峰浑身汗毛炸开,他将身子紧紧的贴紧身后的墙壁,将呼吸放得非常的轻柔,然后放开六识,静静的听着…… 屋子里有人!虽然对方的呼吸非常的轻,但是岳峰还是听到了,怎么办?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虽然很淡,但是瞒不过岳峰的鼻子,这说明这个人一定带伤。 此情此景一个带伤的人冒昧进到自己的房间,他是什么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刺客! 岳峰用目光扫了一眼外面,通过窗户岳峰能够清晰的看到外面的羽林军巡逻队,他们执着火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整个西宫范围包括羽林军衙门在内的所有地方防御得严严实实。 岳峰在考虑,如果这个时候脱身,只要一声喊,屋子里的刺客定然无所遁形,只是那样做会不会伤及自身呢? 岳峰脑子里这么想着,黑夜中忽然亮起一道火折子,屋子里的油灯慢慢被点亮。油灯的光线不强,可是在黑夜中却足以让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这是一间很简陋的屋子,屋子里只有一榻,一案,一盏油灯和一个陶制的水壶, 此时,榻上斜倚着一个黑衣人,黑衣人的面朝着岳峰,手中握着一柄剑,剑指着岳峰的面门。 “不要动,动便死!”黑衣人的声音压低,语气中带有一股肃然的味道。 岳峰却“啊……”一声惊呼…… 黑衣人看清岳峰的面容,也是愣了一下,两人四目相对,竟然相顾无言,齐齐懵住了…… “你……”黑衣人说了一个你,却不知从何说起,岳峰也是惊呆了,因为眼前这人他竟然认识,不是那一天在兵部碰到了杨炯兄妹中的那个小少年么? 眼前的人没有当日那般邋遢了,也没有刻意男性装束了,像脱胎换骨完全换了一个人一般,但是岳峰还是一眼能分辨出她的模样。 看她现在的面容虽然有些苍白,但是姿容竟然极其不俗。她穿着一袭黑衣,干练利落,眉宇秀丽又不失英气,最引入注目的是她的一双眼睛,在黑夜中像是黑曜石一般熠熠生辉,她手中的剑很稳,那股子气势渊渟岳峙,让人不敢轻视。 “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又遇着了你!”岳峰嘿嘿一笑道,黑衣女子很紧张,她咽了一口唾沫道:“岳……姓岳的,你……你别妄图乱动,刀剑无眼……” 岳峰盯着她,道:“你的伤势不轻,这里不可能疗伤你杀了我自己也活不了!” “我……”黑衣女子明显没有了主意,意志有些动摇。瞧她的年龄,约莫还不到十八岁,这么小的年龄,就甘心搏命行刺客之事么? 岳峰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死士”。死士一般由大势力暗中培养,这样的人专门用来行危险任务,有死无生,眼前这个女人应当便是这类人。 “杨小兄弟,你不要激动,现在你有唯一一条生路。就在外面,羽林军校场的西角,靠近宫墙的那一株青松下面有一块青石碑。 我过去将那块青石挪开,你一盏茶功夫赶到那里,青石下面是暗水道,你顺着暗水道一直钻,出口在平安坊。 记住了,暗道里面很难走,而且喘气困难,你要一鼓作气钻出去,要不然你死定了……”岳峰声音很低,将这席话说完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心中下意识有些后悔: “鬼迷心窍了!这简直是刀尖上跳舞……” 黑衣女子眼睛盯着岳峰,本来黯然的神情瞬间振奋:“你……你说得当真,你……为什么……要救我?” “别那么多废话,把灯吹灭立刻动,我先走!记住一盏茶的功夫……”岳峰打断黑衣女子的话。 黑衣女子盯着岳峰欲言又止,她一咬牙将油灯吹灭,黑暗再一次笼罩,岳峰看了看外面的夜色,身形一闪出了门。 黑夜中岳峰像狸猫一般顺着灌木丛迅速靠近校场,岳峰专门研究过洛阳的暗道,所以,他每到一个地方对暗道口的位置都刻意留心,他注意到羽林军校场上有暗道入口的时候,当时他根本没想到自己能用上,没想到…… 岳峰摸到了目的地,用他已经练习过无数次的办法将青石板挪开一支筷子宽左右的缝隙,黑衣女子恰恰在这个时候赶到了。 “岳将军,你……” “快下去!如果能活的话以后再说!”岳峰打断了对方的话,看看天边,天色已经马上就要亮了,这是最后的时机了。 岳峰让黑衣女子脚先放下去,一寸寸的往下挪,挪到了臀部的位置却有些困难了,岳峰连忙用手按过去,黑衣女子“啊……”一声惊呼,脸“唰”变得通红…… 岳峰此时此刻哪里还顾得了这些细节?硬生生的给连捏带摁,将黑衣女子硬生生的塞了进去,塞到前胸的位置,又有些困难了。 黑衣女子已经要哭了,岳峰不由分说,继续连捏带摁,总算将她的全身都摁了下去,忙完一切岳峰累得手脚一阵酸麻。 他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将石板归位,整个人瘫软到了地上,背靠宫墙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还没来得及放松,忽然之间只听“呜……”一声,军营中的号角声响起,这一声响,周围瞬间炸开,只听有人大喊: “暗道中有人,刺客进了暗道了……” 第一百零二章 相遇!! 岳峰浑身的汗毛一下立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露馅儿?” 岳峰来不及思忖其中的原委,他只知道一点,他现在的立身之地立刻要沦陷了,慌乱之间,他顺势一滚,人顺着宫墙很快滚到了校场另外一侧的位置,这一侧有低矮的灌木丛,岳峰将身子贴在灌木丛的里面。 他刚刚藏身,校场上已经灯火大亮,四面八方赶来的人已经将岳峰刚才立足的位置给占据,只听有人喊:“这里的石碑被挪开过,刺客就是从这里下的暗道!” “呼!”岳峰额头上冷汗直冒,他忽然觉得自己太愚蠢了,这里既然有暗道,羽林军怎么可能没有防备? 在古代的战争之中,暗道掘进其实是很常用的战法,尤其是攻城战特别适用,明清的皇宫也就是后来的故宫为了防备这一点,太和门外面的广场上铺着深达数米的地砖。 而像羽林军中肯定也有专门监听暗道的设施,一般的做法是在埋一口大瓦缸在地下面,大瓦缸里面坐一个人进去,只要地下面有什么动静,声音都能传递到瓦缸中,黑衣女子从暗道中逃遁,暗道中说不定还有特殊的机关…… 一念及此,岳峰暗暗叫苦,只骂自己傻,现在想明白这一些已经迟了,岳峰这次行动不仅送了黑衣女子一条命,他自己也陷入了绝境之中。 校场上的人越集越多了,岳峰随时都能被发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有机会逃离,更要命的是这个时候天色渐渐变亮了。 一旦天色大亮,陆铮怎么能藏身得住?到时候他一旦被发现,只怕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楚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暗道中究竟发生了事情岳峰已经无能为力了,他现在只能思忖自己怎么在众人眼皮底下溜走。 天色已经黎明,谢天谢地校场上的人渐渐的终于变得稀落,岳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正要有所动作,却听到身后竟然叽叽喳喳,似乎来了一拨人。 岳峰用眼睛的余光瞟过去,心中遽然一跳,他看清来人赫然是清一色的女卫,这些姑娘们个个穿着青色窄袖胡服,腰上束着腰带,英姿飒爽,器宇不凡。 这一群人显然是从外面赶过来的,莺莺燕燕,叽叽喳喳气氛很热烈呢! “刚刚收到消息,刺客走了暗道,暗道下面已经下去了几波人,目前都还没有反馈!既然这样,我们待会儿问询也就走个过场呗!”一名女卫道。 “不要掉以轻心,说不定刺客还有帮手藏身在西宫和羽林军驻地范围之内!我们得认真谨慎!” “好啦,好啦,别老是刺客刺客的啦,今天说好了,待会儿还蹴鞠的呢!人家蹴鞠球都带过来了!” “哈,赵莹,你还真带了蹴鞠球啊!来,给我传一个试试?” 蹴鞠球一出现,一帮女卫一个个都来了劲儿,竟然现场斗起鞠在,竟然都不走了。 岳峰哪里还扛得住?他藏身灌木丛,灌木丛前面需要挡住来自校场的视线,他只能将身子藏在后面,可是现在这帮女子又从后面包抄过来,倘若他们只是路过,岳峰还能侥幸一下,现在她们在现场斗鞠,岳峰多犹豫有一刻都不行。 他一咬牙,当机立断,身形乍然而起,一个跳跃纵身跃过了灌木丛上了校场边上的红墙,他人刚刚上红墙,忽然听一声叱喝: “刺客!” 几个蹴鞠的女子可不是一般人,她们都是武则天身边的内卫,岳峰人在墙头,便被他们看到了背影,岳峰瞬间没入到了营房区…… “他跑不远,就围着这一处营房,我负责守住高处,居高环顾监视,娉婷,赵莹,你们一人带一队人,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快顺着搜……” 女卫们速度极快,她们很快跃上了城头,为首的首领迅速部署,数名女卫旋即将这一处营房完全锁定。 她们行事非常的干练,岳峰此时就藏在一处营房的廊道上面,他刚刚藏好,两边的出路便被封死,然后两拨人从两个方向迅速的向他所在的位置靠拢。 “都分散看每一处廊道……” 岳峰咬了咬嘴唇,心中哀叹一声,此时此刻,他真是走到绝路上了。他脑子里拼命运转,却毫无对策可想。 额头上一滴汗滴下,汗滴自由落体落在地面上,岳峰能清晰的看到青石地板上溅起的那几粒尘埃。 下一刻,岳峰看到的便是一张脸,脸是一张鹅蛋脸,高鼻梁,眼睛很大,若星辰。这张脸如此突兀的出现在岳峰的眼前,然后一瞬间就印到了岳峰的心脏上,他的一颗心遽然的跳动,像是有一股血瞬间封住了喉咙,让他刹那无法呼吸。 岳峰看到对方的时候,对方也看到了他,两人面孔的距离最多相隔三尺,女孩大眼睛中的瞳孔如麦芒一般遽然收缩,表情中的惊骇之色像是泼墨一般瞬间浮现,却又乍然隐去。 双方对视足足两三个呼吸,女孩瞬间挪开目光,远处有人喊:“娉婷,是否有什么发现?” “没有……隐隐约约像是看到有一道黑影从前面梁上晃了过去,仔细一看又鬼影没有一个……” “我们这边也没看到人!肯定是溜了,这刺客真是好身手啊!溜得这么快!” “走,换周围的营房继续搜,一定要抓到他!”红墙上的首领从上面跳下来,率领众女卫渐渐的离去,待他们走远,岳峰从廊道上下来浑身已然完全湿透,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他人疲惫到了极点,可是精神却又亢奋到了极点,他刚才看到的那一张脸,像是烙印一样烙到了他的心上,他满脑子都是这个影子,怎么抹也抹不掉了…… “妹妹……”岳峰忽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和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亲人碰到了面。 岳峰是个穿越者,他此前甚至都没有见过妹妹,可是当他第一眼和其对视,那张脸就奇迹般的烙在了他的心上,那种血脉瞬间融汇的玄妙如此的不可思议,却又如此的让人感动而美妙,很显然,妹妹也认出了他…… 第一百零三章 见薛怀义! 白马寺蹴鞠军大胜,薛怀义赚得盆满钵满,心情大好,他借败军之将羽林军的地盘大宴宾客,前来赴宴者竟然多如过江之鲫。 一晚大醉,第二天清晨,强子,陈逍遥,王启等被薛怀义叫到议事厅,薛怀义对三人进行了大犒赏。 其中强子和王启都被他带到了右卫军中,强子被赐校尉官衔,王启则担任右卫郎将,而陈逍遥则被薛怀义安排为白马寺戒律堂首座,手握白马寺的实权,从此以后也成为了薛怀义的心腹。 三人对犒赏皆非常满意,齐齐谢恩,谁知薛怀义忽然道: “弘十八,你老小子是不是有暗中使坏啊?” 陈逍遥心一沉,忙道:“薛师冤枉啊,十八一直对薛师忠心耿耿,绝无有任何欺瞒薛师之处!” 薛怀义冷笑一声,道:“昨日我观斗鞠,见斗鞠场上有一少年郎,此少年郎英武不凡,对蹴鞠军的指挥如臂使指,正是由于他的调度指挥,我们白马寺蹴鞠军才大获全胜。 怎么,我今日只见尔等三人,却不见那少年郎,弘十八,你是不是欲要私吞他人功劳啊?” 陈逍遥脸色大变,连忙跪下,薛怀义这一发飙他哪里承受得住啊!薛怀义口中的少年郎自然是岳峰,岳峰昨日在斗鞠场边的临场指挥实在太精彩,薛怀义对他的印象很深刻。 关键是薛怀义昨日在宫墙之上出了风头,将岳峰的临场指挥之妙算在了自己的身上,凭此狠狠的打了李昭德等人的脸,他私下里决定回头要好好给人家赏赐呢! 可是今日陈逍遥带来的两个人中却没有岳峰,因而他心中生疑,才有这一问。 陈逍遥道:“薛师明鉴啊!您说的少年郎乃岳四郎,某本欲带四郎来薛师处领功,是四郎自己不愿意过来,称有苦衷不便来见薛师,非十八私吞功劳啊!” 薛怀义勃然色变,“哈”一下,站起身来道:“苦衷?何来苦衷?莫非这小儿和昨日刺杀之案有关联才不敢来见本公么?” 薛怀义瞬间大怒,他是个很敏感的人,岳峰躲着不见他让他很不爽,他只当岳峰是嫌弃他呢!他就是个靠床第功夫上位的小货郎,对自己的来历出身特别没有自信。他之所以痛恨那帮宰相,就是因为那帮宰相像李昭德,苏良嗣之流从骨子里不把他当个东西。 薛怀义昨日为什么高兴?因为白马寺蹴鞠军打垮了羽林军蹴鞠军让他涨了脸,让他扬眉吐气了!而且他还凭此得到了右卫大将军的位子,将来他还想以大将军的身份为国征战呢! 薛怀义一怒,王启,强子都觉得不妙了,陈逍遥忙道:“云痴,还不去请四郎过来!” 强子道:“薛师,您真冤枉四郎了,四郎……四郎他……他……” 薛怀义双眼一翻,一脚将面前的几案踢开,吼道:“少废话,将人给我叫过来,我倒要瞧瞧他是什么货色,竟然不给本公面子,嘿嘿,惹了老子不快,老子活劈了他!” 强子忙退后,一溜烟的去寻岳峰…… 岳峰经历了一夜的折腾,正在温习“八字法”秘术,自从从王启处得了传承之后,他对“八字法”的传承就非常的珍惜,他非常清楚这都是保命的本领,按照王启的说法岳峰过了十八岁修炼已经有些迟了,岳峰自然需要更勤奋才能有成就。 “岳哥,快,快,快跟我走,薛师今日没见到你大发雷霆,您再不去我们可都要完蛋了,好事要变坏事了!”强子急匆匆的过来喊道。 岳峰愣了一下,强子不由他分说,拽住他就走,一路上把原委简单的给岳峰说了一遍。岳峰一下就懵逼了! 这个薛怀义,竟然注意到了自己,自己昨天有那么引人注目么?还有这家伙言辞之间似有把自己算成刺客的苗头,倘若他真如此干,岳峰哪里经得起查?必然要露出马脚来。 岳峰昨晚一夜未睡,真是死里逃生,紧绷的神经还没松弛下来,现在又遇到了这件事儿,一时他还真想不到该用说辞过关。 他正在为难见,眼睛的余光忽然看到了一个人,在院子里面,傅游艺正来回踱步,摇头晃脑,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事儿。 岳峰心中一动,挣脱强子的拉拽直奔到傅游艺身前道:“傅大人,您何故在此徘徊啊?” 傅游艺一见岳峰,他微微愣了一下,道:“昨日壮士立了大功,为何不见你赴宴啊?嘿,你们老朽么?老朽今日过来是欲登门拜见薛师的,可是门子传话,说薛师正和人置气不便通传,我这不就只能候着了!” 岳峰呵呵一笑,道:“什么置气?没有的事儿,傅大人跟我走,我带你去见薛师,保管你如愿以偿,走咧!” 傅游艺一听岳峰能帮忙,他根本不怀疑,反而还大喜过望,道:“当真么?” 他屁颠屁颠的跟着岳峰和强子,三人一起去见薛怀义。 到了地头,岳峰先上前一步行礼道:“归德执戟长岳峰见过薛师!” 傅游艺也有样学样,行礼道:“鸾台给事中傅游艺见过薛师!” 薛怀义刚刚发了一通火,本来气顺了一些,可是一听傅游艺的身份是鸾台给事中,再看傅游艺穿着绯色官衣,他心想又他妈是鸾台凤阁的人,这小子所谓的苦衷分明是假的,原来这家伙仗着自己有靠山呢! 薛怀义听到鸾台凤阁还有文昌阁他就有心理阴影,苏良嗣打他板子的事情现在还记忆犹新,那帮宰相啊,真他娘的个个都不把他当人看。 还有一个补阕叫王求礼的,竟然给天后上书,称薛怀义出入宫廷应该先割了下身,那般才不虞有秽乱宫廷之忧。 这折子简直就是对薛怀义赤裸裸的羞辱,他薛怀义就是靠床第伺候武则天上位的人,洛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王求礼偏偏装作不知道,故意上这种折子给武则天,而且经过凤阁鸾台传阅一番,闹得洛阳人人皆知,一天之内折子成为洛阳的笑柄和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薛怀义听闻此事,简直像吃屎一般难受。 第一百零四章 狼狈为奸?【求订阅】 “他娘的,鸾台凤阁有什么了不起的么?老子偏不信这个邪!”薛怀义发飙了,他用手指着岳峰道:“汝乃岳四郎是不是?你仗着有鸾台凤阁的后台便不把本公瞧在眼里,竟敢对本公避而不见,嘿嘿,今天老子就让你后悔莫及!” 薛怀义发飙,张口闭口便是市井之言,市井之语中又夹杂“本公”这等称谓,真是不伦不类,让人啼笑皆非。 岳峰哪里有辩驳机会?傅游艺更是肝胆俱裂,他来见薛怀义是来跪舔来的,哪里有其他的意思?看到薛怀义这模样,他就知道自己被带沟里了,岳峰坑人呢! 不过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得其他了,现在他和岳峰拴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绝对没有可能把岳峰一脚踢开自保,一念及此,他忙跪在地上,匍匐在地道: “薛师,您这是何故发怒哇!岳四郎并非避而不见您啊,您有所不知,昨日斗鞠下官乃蹴鞠中人! 四郎昨日指挥白马寺蹴鞠军将羽林军打得丢盔弃甲,这是白马寺大师们的功劳。如果四郎掺杂其中,因为四郎的身份乃下官的门生,薛师您想想,李昭德,苏良嗣他们那帮家伙是什么人啊! 他们昨日无凭无据就敢信口开河冤枉薛师您,倘若您再重赏四郎,他们回头借四郎把我这个中人一起诓进去胡言乱语,于薛师的英明那是大大的有损,薛师,下官不能不顾这一点啊!” 傅游艺匍匐在地上,声泪俱下,言辞恳切之极,那一等一的演技别说是薛怀义了,连旁边的岳峰也感到有几分动容。 果然,薛怀义一听傅游艺这般说,他的怒气顷刻间便消融了,他抚掌道:“傅给事,原来如此啊,是本公错怪汝了,快请起,请起来……” 薛怀义倒是勇于承认错误,变脸如同翻书,刚刚还怒不可遏,转眼便是雨过天晴了,他本就是市井中人,城府远远比不上官场上的老狐狸,喜便是喜,怒便是怒,绝对不遮遮掩掩。 可是他是个直肠子,傅游艺却是人老成精啊,傅游艺处心积虑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接近薛怀义,和薛怀义攀上关系,现在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他岂能错过? 当即傅游艺道:“薛师,下官不敢起来啊!薛师有所不知,下官委屈啊!下官原本只是合宫县的一名小主薄,位卑权低,又非出自名门,是受天后之恩德方能入神都为官,于鸾台之中居一给事中之位……” 傅游艺跪在地上,一番哭诉,竟然和薛怀义哭诉起来,他这些话句句直戳薛怀义的软肋。傅游艺说自己身份低微,薛怀义不也身份低微么? 傅游艺说自己饱受委屈,明明在合宫县因为劝进立功,到了京城之后却反而受人白眼瞧不起。薛怀义同样是付出巨大的心血修明堂,为了武则天登基做铺垫,可他也没落个好名声,傅游艺这一番话说出,真是事事都可和薛怀义同病相怜。 薛怀义盯着傅游艺,心中大有知己之感,上前一步将傅游艺扶起来,他瞧傅游艺的面貌,忍不住动情的道:“傅给事今年春秋几何?” 傅游艺道:“回禀薛师,傅某今年六十有一了,下官虽然过花甲之年,胸中却亦有少年之气。天后圣德圣明,乃苍天为我大唐所择之民主,我傅游艺别无所求,愿意以这残躯柬天后,欲要让天后早登九五,君临天下,为我大唐子孙谋千秋万代之福祉……” 好个傅游艺,他这番说辞早就烂熟于心,不知反复演练了多少遍,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这番话说出来,真是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气势逼人。 薛怀义修明堂如此费心费力,另外他组织僧侣在浩如烟海的佛经之中得《大云经》,《大云经》有载女主统国后成佛,这都是费尽心机为武则天称帝铺平道路。 傅游艺这番话说出来,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让薛怀义大有知音之感。再看傅游艺已经年过六旬,还有此等效忠之心,薛怀义更觉得他难能可贵。 “傅给事屈才了,汝当为中书令!”薛怀义大声道,傅游艺听薛怀义这话真是心花怒放,哈哈大笑道: “薛师,汝可愿意和下官一起同心协力,干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薛怀义对傅游艺已然十分信任,当即道:“傅老尽管说,本公能帮一定帮,如果真是大事,怀义愿意和傅老共进退……” 薛怀义和傅游艺这一番对话不过盏茶功夫,两人的关系却急遽升温,周围的众人简直看傻了,岳峰对傅游艺这个老东西真服了! 这个老家伙真是不能给他留丝毫的机会,只要有丁点的机会这老家伙必然就能逮着机会往里面钻,薛怀义这张牌现在俨然被老家伙抓在了手中,下一步就要大家都要看老家伙的表演了。 傅游艺和薛怀义一拍即合心情大好,其实羽林军的封锁已经放开,白马寺众僧皆返回,薛怀义则要进宫,岳峰本来准备和强子,陈逍遥还有王启等人去庆功,却被傅游艺一手拽住,这老东西非得让岳峰跟着他走。 傅游艺现在虽然进了朝廷中枢,可是衣食住行却依旧相当的简朴低调,其仅坐一辆牛车而已,牛车颠簸缓慢,傅游艺一把老骨头却毫不在意,瞧他眼睛里面热情洋溢,岳峰便知道其收获不浅。 傅游艺也在审视岳峰,他越看岳峰越顺眼,越喜欢,越舒坦,道:“岳壮士,这一次白马寺和羽林军之斗鞠可谓精彩之极,老朽观后觉得大受鼓舞。 老朽今日和薛师谈及此事,薛师竟然也和老朽有同样观感。因而我心中便有一大胆设想,岳壮士您瞧瞧神都之内,除了羽林军和白马寺之外,至少还有太平公主府,武府,国子监,内卫府,另外还有南衙禁军,这几方力量每一方皆可以组建一支蹴鞠军。 老朽初略算一算,至少有六支蹴鞠军,这六支蹴鞠军大可来一次大混战,以蹴鞠为契机,归拢神都官员士子之心,归拢天下百姓之心,岳壮士,这宏伟蓝图汝以为如何啊?” 岳峰倒吸一口凉气,直愣愣的盯着傅游艺,满脸都是惊愕之色,怔怔说不出话来了! 第一百零五章 欲入宫? 傅游艺真是个天才,这是岳峰脑子里现在唯一的念头。 傅游艺搞的这个蹴鞠混战,这不就是足球杯赛的雏形么?而在一千多年以后,每逢国家盛事,文娱体育界都会搞各种比赛搞各种大汇演,对这些套路岳峰作为一个穿越者自然是熟悉得很。 可是今天,他在大唐朝竟然也见到了这种套路,傅游艺搞的这个套路不就和一千多年之后文娱体育界大汇演的套路? 傅游艺想到用这个套路来劝进,要将神都劝进的氛围掀到顶峰高潮,仅此一点,就可以看出这个老东西的脑回路着实非同寻常。 他选择这几支蹴鞠队,有太平公主府代表武唐,武家自然代表武则天的外戚势力,而南衙和北衙军,代表天下军队,还有国子监代表年轻士子,一支蹴鞠队背后有这么多的势力背书,有这么大的象征意义。 以蹴鞠劝进,相当于是将这么多势力捆在一起,大家一起向武则天上书劝进,这等声势规模有多大可想而知。 武则天对当皇上的那事儿早就心急火燎到了极点了,她很心急,满朝文武对此也都心知肚明,甚至天下百姓也大都知道此事,只是这件事终究还需要一个契机,这最后的一块遮羞布还需要巧妙的掀开。 现在傅游艺就看准了这个机会,他天才般的想出了这个办法来,势必能助力武则天将最后的那一块遮羞布给摘掉,他有如此功劳,还能不升官发财? 这个世界上溜须拍马,卑躬屈膝的多了,可是能够靠这些手段一步步上位当到宰相的却是罕见,就以现在的朝廷来论,各地方州府几乎每一天都会有那么几个官员进京劝进,可是这么多人谁能比得上傅游艺呢? “岳壮士,汝为何不发声啊?”傅游艺道,岳峰道:“大人啊,您说的这些我都不懂啊! 我初来洛阳,并不知神都风土人情,更识不得神通的各方权贵,大人于我说这一些岂不是对牛弹琴?” 傅游艺盯着岳峰,心中暗暗斟酌思忖,对岳峰他不敢小瞧,可是仔细想想,岳峰毕竟只是弱冠少年,而且其出身田舍儿,纵然有些见识也不过比普通田舍儿要高一些而已。 神都是何等地方?傅游艺年过六旬了在神都也还没融入到上流呢,岳峰又如何能识得神都的风流人物? 一念及此,傅游艺心中立刻有了主意,当即他道:“岳壮士莫慌,既然傅某和壮士如此有缘,傅某定然也要赐壮士一场富贵。 壮士汝身怀蹴鞠绝艺,而傅某接下来要办的恰恰是大斗鞠,岳壮士还怕自己一身本事没地方施展?” 岳峰愣了一下,连忙摇头道:“傅大人,这万万不可!岳某一介草民,岂敢掺杂进贵人的斗鞠之中?这万万不可! 不瞒大人,岳某虽然自小家境贫寒,可是家母却还是从小便教岳某读书做人之道,眼下某既然已经到了神都,恰好又有强子等几个兄弟在这边帮衬,正好我可以多读一些书,他日努力能考得进士科,谋个正经出身方是正途……” 岳峰这话说得一本正经,连他自己都有些相信了,其实这就是瞎扯淡,他是不愿意掺和到什么劳子的大斗鞠之中才说这般托词呢! 首先岳峰的来历身份经不住查,这个时候出风头是找死,另外,岳峰也不愿意掺和到劝进的大军之中,这倒不是岳峰对女皇登基有反感,而是,武氏为了登基,为了自己的权欲着实太心狠手辣了。 从高宗朝开始,武氏手底下死的人就多如过江之鲫,从最早的长孙无忌到褚遂良,韩瑗,到后面的裴炎,刘景先,魏玄同,程务挺等等,这些都是史书有名的大臣,都是李唐的肱骨栋梁,武氏毫不犹豫将这些人都除之。 如此也就罢了,武氏连自己的儿女也不放过,他四个儿子自己杀了两个,最早的大女儿也是她亲手掐死的,目的就是陷害王皇后,为了后宫争宠。 所以,不管历史如何记载,如何称颂天下第一女皇帝的伟大和了不起,岳峰对武氏这个人是没有好感的,所以岳峰怎么会愿意和傅游艺一同厮混? 傅游艺听岳峰这么说心中不由得十分失望,他嘿了一声道:“岳峰啊,汝真是少年郎不知道世事艰难啊,你瞧瞧老朽,老朽年轻之时也和你是一样的心思。 结果蹉跎半生,一事无成,年过六旬还只是屈从于偏远小县干一主薄微官,老朽的前车之鉴,汝真视而不见么?” 岳峰依旧摇头,傅游艺道:“罢了,罢了,老朽也不劝你,本来老朽这一次是欲要带汝入宫去见贵人,既然你志不在此,那便就此作罢吧!” “嗯?入宫?”岳峰倏然扭头看向傅游艺,一颗心忍不住“噗通、噗通”的跳起来,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副面容来…… “妹妹!” 岳峰一想到妹妹,内心便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当即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傅大人,您说的可当真?” 傅游艺心中暗暗好笑,只当岳峰是受不得名利之诱惑,一时未免颇得意,他点头道:“傅某什么时候用言语诓过壮士么?自然是要带壮士您入宫了!” 岳峰道:“那好,某愿意跟随大人入宫,求这场富贵!” 傅游艺哈哈大笑,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就对了,少年郎就该有这般心思。傅某年过六旬依旧初心不改,汝当更上一层楼,哈哈……” 傅游艺哈哈大笑,心情说不出的愉快,他现在已经将所有的念头都梳理清楚了,对接下来的部署安排他也非常的自信,他确定一场富贵正向他在招手。 岳峰掀开了车帘,远远的他看到了洛阳东都的紫微宫,此时正是艳阳高照之时,华丽的宫殿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金碧辉煌。 岳峰很清楚自己牵挂的人儿就在那华丽的宫殿之中,只是自己倘若也一步踏进去,究竟是福还是祸? “人算不如天算,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皆逃不过命运二字,此去紫微宫,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岳峰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去搏一搏。 现在强子已经找到了一条路,岳峰也需要给自己找一条路,还有,岳峰还需要帮朱恩找一条路,神都洛阳大不易,瞧瞧王启处处碰壁的遭遇,岳峰便不敢不去抓住每一次可能的契机…… 第一百零六章 弘文馆 清晨,薄雾蔼蔼,庭前的紫薇盛开,弘文馆今日气氛大异寻常。 今日是弘文馆的开馆日,大唐所藏各类名家巨著,传统经典共计二十余万卷珍藏皆可供各路才俊参观鉴赏,因而国子监学子,京城青年才俊,各路才子齐聚,弘文馆热闹非凡。 傅游艺今日穿着崭新官袍,精神焕发,坐镇馆中,弘文馆在门下省之下,宰相苏味道兼任弘文馆馆主,上官婉儿领弘文馆判馆事,抛头露面的事儿则是傅游艺这个给事中来干。 上官婉儿一清早便领了女卫数人入馆,此时已经居于馆中的听香阁,听香阁居高临下,可将全馆尽收眼底,而且此处环境清幽,读书品茶极佳,着实是弘文馆中一等一的清净之地。 眼下的弘文馆置大学士四人,学士八人,直学士12人,另有校书郎、令史、楷书、供进笔、典书等等各种官吏若干。 这些所有人都是当今大唐诗词文章、经典才学的典范代表,因而在听香阁中品茗,那自是和别处不同,毫不夸张的说,这是天下才俊汇聚一堂的所在。 弘文馆最早乃太宗所立,置于长安宫城以西,广纳天下名士,当时号称“十八学士”,有杜如晦、房玄龄、于志宁、陆德明、孔颖达、虞世南等等,个个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武则天长居东都,东都也置弘文馆,一应比照长安,当今神都弘文馆也是名士荟萃,除了馆主苏味道之外,还有大学士李峤,吉顼,学士员半千,直学士陈子昂,宋之问,沈佺期,新晋直学士杨炯,这些皆是名动一方的大才。 上官婉儿的才学本就极高,他以待诏的身份领判馆事代表的其实是武则天的意志,因而她在崇文馆中的地位超然。 崇文馆中的大学士,学士对其固然是尊敬有加,年轻的才俊直学士,校书郎等才俊也皆以能和上官待诏品茶为荣。 大唐风气开化,上官婉儿每来馆中,必领宫中女卫若干人,弘文馆中,才子汇聚之地平添佳人,那必引人遐想。 内宫女卫皆是武则天千挑万选的佳人,女卫平日身居内宫难和外界接触,而弘文馆中才俊众多,女卫也正处豆蔻之年,因而弘文馆中亦颇有才子佳人的美谈。 “上官待诏,这个杨炯真让人颇失望,此人名头久仰,才学也高,只是……只是万万没想到其竟然年岁如此之大,嘿嘿,丝毫没有吾心中大才子的风采……” 听香阁,众位才子学士都散去了,女卫赵莹面对微笑冲着上官婉儿笑道,私下里女卫们和上官婉儿的私交都不错,这皆得益于最近大家一起蹴鞠,因为蹴鞠的缘故大家关系日渐走近,随便得像姐妹一般了。 其实在紫微宫女卫和女侍还有女官之间的经纬是很分明的,比如武则天身边的贴身侍婢韦团儿,女卫们和她的关系便不似上官婉儿这般亲近。 上官婉儿今日穿着官服,威仪端庄,英气逼人,她一笑,道:“你吵吵嚷嚷要来弘文馆,难道便是为这杨炯而来么?杨炯本是习艺馆的教习,是我听闻其才华,天后才特别恩赐让他来弘文馆。 你瞧瞧刚才的这些才俊,个个都是大才,汝又何必只注意一人?” 赵莹咯咯一笑,道:“陈子昂倒是器宇轩昂,只是年龄终究大了一些,哎……”她顿了顿,盯着上官婉儿道: “上官待诏,那陈子昂和待诏倒是十分般配,郎才女貌,待诏以为如何?” 上官婉儿愣了一下,脸色一变,其他的几名女卫都轰然笑起来,上官婉儿盯着赵莹道:“你再胡说八道,小心割了你的舌头!” 另一旁叫陈晓的女卫道:“真该割舌头,竟然拐弯抹角的说待诏年龄大了,不该割舌头么?” 上官婉儿双眼圆睁,赵莹忙吐了吐舌头,道:“对不住,待诏,您就饶了我吧,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是陈晓故意挑拨离间啊……” “嘻嘻!”陈晓嘻嘻一笑,众女卫都跟着笑了起来,上官婉儿欲要发怒也端不起来了! 上官婉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转移话题道:“对了,赵莹啊!我怎么感觉这两天娉婷有些不对劲?整天闷闷不乐,显得心事重重,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或者是你们有人欺负她呀?” 女卫们都收敛了笑声,赵莹道:“对啊,我们也都察觉到了,娉婷似乎真有心事哦!你瞧瞧我们都在这里品茶,她却一个人守在外面不见踪影。 如是平常,以她跳脱的性子,这里肯定热闹得多,这丫头啊,真不知道她这两天是怎么了!” 陈晓道:“我知道呀,小娘子二八年华,是怀春了呢!” “啐!”大家都向陈晓翻白眼,气氛又变得活泼跳脱,赵莹道:“都收声,收声,有人过来了!” 女卫们忙收声,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各自占据位置,刚刚嬉笑的场面无缝切换成端庄严肃的现场。 “上官待诏,下官傅游艺有礼了!”进来的是个糟老头子,瞧这老头,一袭绯色官袍,模样尖嘴猴腮,一脸的谄笑,让人见之便觉得生厌。 鸾台给事中傅游艺,兼任弘文馆判馆事,和上官婉儿平起平坐,可是这个人的风评实在太差,其在合宫县大肆搞劝进的事儿四处流传,谁都知道其是个溜须拍马之徒。 上官婉儿骨子里极其高傲,像傅游艺这等人她从骨子里便瞧不起,傅游艺倘若只是溜须拍马,向武则天示好那情有可原,因为武则天的风格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傅游艺顺应武则天那是迫不得己。 可是傅游艺呢,他典型是趋炎附势毫无底线,在朝堂上挖空心思的想走武家的路子,又挖空心思的攀上了白马寺的薛怀义,这等人唯利是图,毫无风骨可言,以才女自居的上官婉儿岂能瞧得上他? 只是对方毕竟是给事中,而且在弘文馆他和上官婉儿同为判馆事,上官婉儿也不好太拒人以千里之外,只是淡淡的道: “傅给事,尔有何事么?” 傅游艺感受到了上官婉儿的冷淡,心中不由得一沉,他沉吟了一下,道:“上官待诏,下官今日前来不为他事,只为给待诏举荐一高才!” 第一百零七章 见上官婉儿! 傅游艺一开口便语不惊人死不休,他虽然感受到了上官婉儿的冷淡,但是其并不知道在上官婉儿心中,他竟然是如此不堪的存在,其自我感觉还不错呢。 他早就听说天后身边上官待诏为人冷傲,难以接近,其实想想也能理解,天后身边的女官,多少人挖空心思的欲要攀附接近?上官婉儿倘若不冷傲,只怕天后早就不会用她了吧? “傅给事要荐才,弘文馆便是个广纳天下人才的地方,不知道傅给事要荐何许人也?”上官婉儿道,她面上不动神色,心中却不由得冷笑,心想: “姓傅的满脑子都是溜须拍马,蝇营狗苟,所荐只怕品性也高不到哪里去,至于才学嘛,就凭姓傅的这点气量,估摸着也高不了!” 傅游艺一笑,走上前一步,又瞧了瞧周围的女卫,道:“上官待诏,下官所荐此人并非长于诗词文章,天下谁不知道我大唐的顶级高才都在弘文馆?而上官待诏又是众才俊之首,待诏的才学之高让人由衷折服,老朽岂敢在待诏面前荐一般之才?” 上官婉儿眉头一皱,心想果然这姓傅的耍花枪,她当即不咸不淡的道:“不知傅大人所荐的是什么人才?这里没有外人,傅给事可以但说无妨!” 傅游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下官听闻待诏近日苦练蹴鞠,不仅待诏苦练,内卫众娘子也皆苦练! 关于蹴鞠,老朽凑巧识得一奇人,此人的蹴鞠技艺登峰造极,倘若待诏能用此人之技,内卫的蹴鞠将要飞跃一大台阶,甚至内卫蹴鞠军可以和公主府的蹴鞠军相抗衡也未为可知呢!” 上官婉儿眉头更拧成了一团,她对傅游艺的观感愈发厌恶,马屁精就是马屁精,今日在这弘文馆里面,这么多高才大才云集,傅游艺脑子里没有一点儿求学之心,竟然只想着蹴鞠之戏,而且还要借此为噱头来巴结自己,真是处心积虑的投机钻营。 什么蹴鞠奇人?上官婉儿何许人也?岂能被傅游艺三言两语给蒙骗?大唐谁不知道蹴鞠乃贵人之技,大唐的蹴鞠高人大都出身不凡,傅游艺这等出身卑微之徒能认识什么奇人?多半是哗众取宠,凭此来溜须拍马罢了。 上官婉儿一念及此,毫不犹豫的便有待拒绝,谁知一旁的赵莹却道:“傅给事你说的当真?真有蹴鞠奇人么?快,快让此人过来我们见一见,倘若真是奇人,我们一定重用,而且还让待诏给予重赏……” 傅游艺心花怒放,道:“小娘子且稍等,老朽这就去请他过来……” “慢着!”上官婉儿冷哼一声,勃然道:“赵莹,这里是何等地方?尔等是何身份?这里有你插言之地么?似汝等毫无规矩,莫非当我不能治你?” 上官婉儿勃然大怒,赵莹整个人都愣住了,吓得连忙缩了回去,众女卫也都神色肃然。上官婉儿平常虽然和她们关系亲密,但是身为武则天的贴身女官,其威严却是极高的,她一发火,谁都怕。 傅游艺有些尴尬了,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上官婉儿定了定神,不咸不淡的道:“傅给事,去把你说的奇人给我请过来,我开开眼界!” 傅游艺立刻低头出去,心中暗道:“这女子年纪轻轻,威严竟然如此厉害,不愧是天后身边贴身女官啊!” 傅游艺从听香阁出来,他一下懵了,因为岳峰竟然不见了踪影,我的天……傅游艺简直要疯了! 在这个时候,此情此景,岳峰不见了,那不是要了他的老命了么?他急得团团转,把身边所有能安排的人全安排出去找人,谢天谢地,一会儿功夫人总算给找到了。 傅游艺已经顾不得发飙骂人了,他拽住岳峰道:“快走,快走,跟我去见贵人去!” 岳峰跟着傅游艺进紫微宫他是别有用心呢!自然不会老老实实的待在傅游艺给他安排的那小屋子里面,被傅游艺一番拉拽,岳峰一头扎进了弘文馆,沿着石径往前走,他依旧还在环顾左右。 “女卫?”他看到了白袍女卫,女卫穿着劲装,胸前有梅花的刺绣,这不是妹妹的装束么? 岳峰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而此时听香阁已经近在眼前了,听香阁里面女卫最多,足有五六人之数。 岳峰的目光挨个的从女卫面上扫过,其中并没有看到妹妹,他心中不觉得有些失望,可是兴奋之意并没有稍减,因为既然看到了女卫,妹妹已经有了线索,说不定就在这附近…… 岳峰心思转动,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忽然只听一声冷喝:“哪里来的田舍儿如此无礼?不知道眼前乃上官待诏高坐么?” 岳峰“轰”一下如梦初醒,才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在了一楼阁之内,看这楼阁装饰淡雅清幽,檀香袅袅,从这亭阁环顾四周,周围的弘文馆都尽收眼底。 阁的最中间摆着一榻,塌上端坐着一名绯衣女官,岳峰立的位置略略有点远,但是他还是能看出这女官五官精致,英姿不凡,一看便非等闲之辈。 而刚刚叱喝之人则是一名女卫,女卫就在他身前站立,虽然是女子,个头竟然和他相差无几,女卫对他横眉冷目,那女官的脸色也非常不善。 岳峰忽然念头一动,听刚才这女卫说眼前之人是谁?上官待诏?上官婉儿么? 一念及此,岳峰简直是惊呆了,傅游艺带自己进宫要见的贵人竟然是上官婉儿?这个老东西怎么能和上官婉儿搭上关系有交集呢? 上官婉儿之名如雷贯耳,岳峰之前想过自己到了洛阳会见到很多历史名人,可是他真没想过自己能有机会见到上官婉儿。 岳峰对上官婉儿的印象除了读史的时候,从《唐史演戏》、《唐书》中的记载中有了解之外,岳峰更多是读各种通俗小说知道的此女,好像只要是写唐朝历史的小说,尤其是武朝历史,这个女人就怎么也绕不过去。 而这个绕不过去的女人,现在就活生生的坐在岳峰的面前,如此真实,岳峰真是觉得一阵恍惚…… 四更爆发,感言求订阅,求月票! 四更连爆,掐指算算《唐枭》从发书到今天也快两个月了,终于上架了! 作为一个从业网文十年的老鸟,这一刻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煽情了!煽情求月票、求订阅这种戏码南华已经无法得心应手了。 是啊,十年的岁月让南华从青春年少蜕变成了两个孩子的父亲,南华的心态历经了懵懂,青涩,得意,浮躁,迷茫…… 而决定写《唐枭》的时候,南华的心态已经变得很平静而从容了!这是南华最满意,最欣慰的一点,南华有过浮躁,有过迷失,有过年少轻狂,有过勃勃野心。 “如果走得太快,请等一等让灵魂跟上来”,熟悉南华的兄弟都知道,南华两年多没在起点发书了,南华等了两年,等到今年年初,南华心中忽然生出了多年以前的那种萌动…… 那个年代我们写文是很单纯,纯粹的,那个时候网文作家不是一个光鲜上得台面的工作,我们的收入不高,住在廉价的出租屋里面,炎炎夏日光着膀子舍不得开空调…… 但是饶是如此,南华犹记得当年的热血和兴奋,为什么呢?只因为有一帮兄弟因为南华的作品相聚,我们共同经历,相互鞭策,一起成长,喜怒哀乐,酸甜苦辣,我们一起在扛着,那是怎样一种年少轻狂? 十年匆匆,南华觉得自己老了,可是直到写了《唐枭》,尤其是今天,我才发现,十年饮冰,血亦未冷,南华尤还能战! 兄弟们,尔等还能战否?今天是五月的第一天,在此时此刻,因为内心实在忐忑,兴奋各种情绪交织,想要诉说一点情怀,竟然也是语无伦次…… 好了,这就是感言了,也是南华向各位兄弟求月票、求订阅的宣言!希望兄弟们不吝支持!《唐枭》会精彩,有您的支持就会更加精彩…… 第一百零八章 女人缘(第一更求订阅!) 面对上官婉儿,岳峰脑海里面思绪纷飞,泛起很多念头,这些念头大都和其对上官婉儿的历史印象有关系…… 他隐隐记得自己前世似乎读过一本书,大抵也是讲主角穿越到武周年代,在武周年代大杀四方,将什么上官婉儿,太平公主,甚至连韦后等等统统收入后宫。在那本书中,上官婉儿被描绘成一个简单单纯,痴情善良,干练率真的大才女,芳心只系在男主一人身上,和男主的爱情那真是轰轰烈烈,海枯石烂。 而太平公主则被描绘成一个性格泼辣刁蛮,其形象和《鹿鼎记》中的建宁公主高度吻合的女子,其对男主也是各种追求倒贴,岳峰当时年少,还通过此书跟着作者着实意|淫了一番。 可是现在岳峰想起来,觉得那本书的yy着实太好笑,上官婉儿怎么可能简单单纯?她能够在武则天身边脱颖而出,必然是踩着无数人同龄人的尸体才走上位。 至于痴情善良,那更是个笑话,上官婉儿命运多舛,自幼失去父母之后便成长于掖幽庭之中,自小历经艰辛苦难的人,性格往往冷漠,心思往往深沉,个性往往极其独立,怎么会像小女生一般有所谓痴情?更不会有泛滥的善良同情心。 岳峰心思转动,傅游艺却在夸夸其谈,只听他道:“这一位岳四郎乃蹴鞠奇才!最近京城风传的白马寺蹴鞠军打败羽林军蹴鞠军想必上官待诏您也知道,白马寺一方的幕后功臣便是我这位兄弟! 老朽和岳四郎结识多年,曾亲眼见证他用一帮文吏临时拼凑的蹴鞠军打败了某贵人精心培养了多年的蹴鞠军,当时那一战堪称传奇,至今想起来依旧让人觉得无比神往……” 傅游艺嘴皮子功夫非常了得,只把岳峰吹得神乎其神,上官婉儿倒是沉着冷静,可周围的一帮女卫则是忍不住纷纷侧目打量岳峰,个个难以抑制内心的好奇和八卦。 最近关于白马寺蹴鞠军的事儿在宫里议论得可热闹了,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呢,一群和尚组建的蹴鞠军竟然打败了大唐禁军,白马寺背后的高人竟然就是眼前这少年郎君? 几名女卫刚开始还对岳峰横眉冷对,现在立刻改变了态度,开始认真打量岳峰,岳峰不过十八岁的年龄,正是翩翩少年时。不得不说,岳峰的卖相还不错,看上去阳光健康,不卑不亢,并不见那些小户人家郎君的拘谨和猥琐。 “啊……岳四郎?傅大人所说当真么?真是此人助力白马寺赢了禁军?”赵莹第一个忍不住,又跳出来说话了。 她一说话,陈晓也忍不住了,几个女卫都忍不住齐齐向岳峰围拢过来。 “咳!”上官婉儿用力的咳嗽了一声,脸色变得极其的阴沉,她案上放着一枚汉白玉镇纸,他用力将镇纸在在几案上磕了磕,赵莹等几女连忙缩了回来,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再说话了。 上官婉儿冷冷的盯着岳峰,此时她心中的厌恶已经攀升到了顶点,岳峰的这个人他想起来了,就是那一天斗鞠的时候,白马寺一方站在场面又喊又吼的那个小儿! 就这个小儿捣鬼,让白马寺赢了禁军,让大唐第一军的羽林军面子丢尽了成为了笑柄,这个家伙真是可恨可鄙。 上官婉儿也连带着输了一张自己珍藏了多年的画,虽然这画只是临摹版,可那是《洛神赋图》啊,这幅画就算是临摹版也是珍贵无比,让她爱不释手,现在她还觉得心中肉疼呢! “小小年纪,不懂江山社稷之荣耀,没有礼义廉耻之心,竟然甘心投奔薛怀义那样的人,而且自甘下流的去当假和尚,投机钻营到了这一步,这等人别说其不一定有高才,就算有管仲乐毅之才,那也可恨可鄙!”上官婉儿心中暗道。 这时候傅游艺连忙给岳峰使眼色,岳峰鞠躬行礼,道:“下官岳四郎见过上官待诏!” 上官婉儿盯着岳峰,岳峰的不卑不亢被她当成是神气活现了,一时心中更是厌恶的很,她轻轻的哼了一声,道: “好,既然来了弘文馆,那就定然是少年高才!赵莹,去把陈子昂大人,宋之问等诸位学士一并请过来,让众位学士也见识一下什么是少年高才!” 赵莹微微愣了一下,不敢违背上官婉儿的意思,立刻回头出了听香阁,一会儿功夫,他便将宋之问,杨炯,沈佺期,陈子昂等人都带了过来。 这几人,沈佺期走在最前面,这个和宋之问齐名大才子一袭儒服,儒雅潇洒,让人如沐春风。他的身后跟着宋之问,宋之问一袭锦衣,雍容贵气,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锦衣上面竟然绣着一朵怒放的牡丹花,虽然刺绣不是用大红色,但是这一眼看过去还是十分的夺目! 这两人身后是杨炯,杨炯没有那日在兵部时的那般落魄了,他穿着白色的学士便装,半头白发,略带沧桑的脸上像是写满了故事一般。 最后一个是陈子昂,陈子昂穿着最是朴素,看上去也最是其貌不扬,他走在最后面,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是个很容易让人忽略的存在。 岳峰听傅游艺将这几人介绍完毕,整个人彻底懵逼了,我的天,这几个人每个人可都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啊!这几个放在千年之后,个个都是大咖,甚至比当今皇上,比中宗皇帝都有名。 岳峰平日里碰到其中一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可今天却一下碰齐了,宫中的弘文馆果然名不虚传,广纳天下英才啊! 不过,岳峰很快就冷静下来,他敏锐的感觉到了上官婉儿对他的敌意,这让他很警惕。 正在他思忖疑惑间,只听杜佺期来了一句,道:“敢问少年郎便是岳四郎?” 岳峰愕然,忙行礼道:“下官岳四郎见过杜学士!” 杜全期哈哈一笑,道:“白马寺蹴鞠军能赢果然是汝之功劳?你可知因白马寺斗鞠之事,上官待诏白白输却了一幅《洛神赋图》?小子你还不快给上官待诏赔罪?” 第一百零九章 自取其辱【求订阅、求月票】 沈佺期这一说话,听香阁一片哗然,沈佺期这是哪里来的消息?沈佺期又是哪里知道岳四郎其人的?还有上官婉儿输《洛神赋图》又是什么意思? 沈佺期一句话,里面包含的意思极其的丰富,真能引起无数的想象来,别说是几名学士和几名女卫,连上官婉儿一时都直愣愣哑口无言了。 上官婉儿痛恨厌恶岳四郎是因为她输了一张《洛神赋图》的缘故么?她自己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他上官婉儿何许人也?岂会因为一场赌局输了而忏怒他人?他厌恶岳峰只是因为岳峰趋炎附势,投机钻营,为了功名利禄竟然卑躬屈膝于薛怀义之流,而且为虎作伥,帮助白马寺那帮无法无天的花和尚打羽林军,让大唐第一军羽林军蒙羞…… “都肃静,咱们弘文馆是个才子云集之地,此岳四郎乃傅游艺大人所荐之高才!尔等皆是弘文馆学士,请尔等来是来荐才来的,并非谈论那蹴鞠游戏之事!”上官婉儿冷冷的道,她居中而坐,居高临下,自有一股凛然的威仪。 沈佺期尴尬一笑,连忙退开,宋之问走上前来眯眼盯着岳峰,轻轻摇头,道:“蹴鞠不知深浅,才学定然不高!不看也罢!” 杨炯早就盯着岳峰了,看到岳峰他就恨得牙痒痒,那日在兵部受辱之事他一直耿耿于怀,做梦都想找一个机会报那一天的羞辱,他本来以为洛阳之大,他再也难以见到岳峰了,没有想到今天在弘文馆竟然冤家路窄,和陆铮遇到了,他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宋之问这一说,他立刻从后面窜上来,冷冷的道:“宋学士有所不知,此子学问岂止不高啊,此子根本就不是读书人呢!” 杨炯说罢,上前一步,斜睨着岳峰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冷冷的道:“岳四郎,别来无恙啊!你一个小小的归德执戟长不好好在军中当差,怎么来咱们弘文馆了?你真当这弘文馆全是酒囊饭袋之徒,你过来也能脱颖而出,和公等并肩么?” 岳峰微微蹙眉,看到杨炯,他脑子里想到了是那个小少年,他有一种冲动想问一问那丫头是生是死,可是一听杨炯这话,那股嘴臭的气还是那般让人感到恶心,当即便打消了念头。 杨炯这一说,周围又是一惊,只听赵莹道:“归德执戟长?嘻嘻,这是武官啊……” 宋之问长袖一甩,十分骚包的回头道:“嘿,一个小小武官,来弘文馆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不成体统,不成体统啊!” 傅游艺在一旁傻懵了,看到几名学士脸色都不善,他忙道:“几位学士误会了!这位岳四郎乃蹴鞠奇才,是傅某听闻上官待诏广纳蹴鞠高才,特意将其荐之,和弘文馆无关啊……” 杨炯冷冷哼一声,道:“傅给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不知道上官待诏的规矩么?上官待诏家里养的一条狗,那都得识字通格律,尔给上官待诏荐才,竟然能荐这等狗都不如之人么?” 岳峰眉头一挑,心中一股怒火再也遏制不住,瞬间直冲头顶,这个杨炯,简直欺人太甚! 宋之问在一旁哈哈大笑,沈佺期也大笑,两人显然被杨炯这话逗乐了,这也说明两人从骨子里压根儿就瞧不上岳峰,文人清高,岳峰区区一武夫尔,再说了,岳峰的蹴鞠之技用于白马寺的蹴鞠军,在他们看来那也是自甘堕落,属于那种投机钻营,追名逐利毫无底线无耻之徒。 上官婉儿冷眼旁观,心中暗暗冷笑,她倒想看看傅游艺该怎么应付这局面,还有这岳四郎,今天得让他涨涨记性,让他知道自甘堕落的追名逐利是什么下场! 傅游艺气疯了,可是他是个极其精明之人,瞧着杨炯这般张狂,上官婉儿竟然装作不见,这说明在上官婉儿是默许此事的! 他再联想沈佺期进门所说的话,说因为上一次白马寺斗鞠,上官婉儿输了一幅《洛神赋图》,定然是因为这个原因上官婉儿厌恶岳峰,一念及此,傅游艺心中不由得失望。 看眼下这架势,他自忖自己的目标肯定达不到了,再待下去只能自取其辱,他便道:“四郎,既然如此,您给杨大人赔个不是,给诸位薛师赔个不是,然后先行告退……” 傅游艺这话一说,上官婉儿眼中精芒不由得一闪,心想傅游艺真是无耻之极,遭遇这等羞辱,竟然还能忍气吞声,真不愧是一条老狗! 再看岳峰,竟然还真抱拳行礼赔礼,上官婉儿暗自摇头:“老狗带出来的也强不了多少,还能指望其有风骨么?” “杨炯讽其为狗,还真没有疯错,年轻人血性俱无,和猪狗何异?” 上官婉儿刚刚泛起这个念头,只听岳峰道:“杨学士,说到才学,岳某无论如何不敢和您比!您前有《老人星赋》这等传世名篇,因一文便不能居剑南道,因迁至洛阳紫微宫习艺馆! 《老人星赋》之后,又有一文《孟兰盆赋》,凭此一文,直接拜弘文馆直学士,这等文章,震古烁今,千古从未有过,岳某无论如何也比不了啊!” 岳峰这一说,全场瞬间雅雀无声,所有人都怔怔的看着岳峰,而杨炯整个人则是瞪大了眼睛,满脸通红,他用手指着岳峰,道:“你……你……你……” 他一连说了三个“你……”后面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岳峰哈哈一笑,道:“杨学士何故这般激动?学士之震古烁今之文,后学字字句句都牢记于心,不敢有稍忘……现在岳某试着记诵之,让各位学士雅正……” 岳峰说完,当即便诵读杨炯的新作《孟兰盆赋》,这是杨炯自《老人星赋》尝到甜头之后,最近又作的一文,这文更加直白夸张,自内行间跪舔武则天的姿态简直是跃然纸上。 岳峰这朗诵水平实在是高,通过岳峰读出来的文,让人听在耳中立刻就能起鸡皮疙瘩,而后便忍不住胃部开始蠕动,实在是有一股想吐的冲动。 杨炯则是完全崩溃了,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岳峰什么都知道?自己这赋一直藏着掖着,在场的也只有上官婉儿读过啊…… 第一百一十章 待诏是猪?狗?【为轩辕苍月盟主更】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便是杨炯的真实写照! 杨炯讽岳峰无才,岳峰便大赞杨炯高才,而且把杨炯的“大作”当着众人的面诵读出来,这一下把杨炯的老底都掀开了。 读书人最看重的是风骨,杨炯这两篇文章可以说将风骨丧尽,其趋炎附势,溜须拍马的丑态,在字里行间都能让人感觉得到,试想,杨炯岂能不尴尬,岂能不崩溃? 在场的沈佺期,宋之问都是宫廷诗人,他们也不知道杨炯近期还有这样的“佳作”。看看杨炯的这篇佳作,他们再扪心自问,自忖自己写的文章溜须拍马做不到杨炯那一步,一个两人彼此对望,表情十分的精彩。 陈子昂一直很低调,几乎让人忽略他的存在,听到了岳峰的诵读,他微微蹙眉,嘴角毫不掩饰的浮现出一丝讥诮之色,杨炯的做派让他感到恶心不适,相比较起来,眼前叫岳峰的人则更顺眼一些。 傅游艺没想到岳峰竟然悍然发飙对杨炯展开了反击,一时老脸有些尴尬,不过看到杨炯的丑态,他心中也觉得舒坦。 傅游艺为人圆滑,不喜欢争一些无谓的是非,能忍别人所不能忍的事儿,就像今天这事儿,岳峰不能忍,傅游艺却觉得不过如此,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但是傅游艺能忍,不代表他没有脾气,倘若涉及到利益上的事情,他傅游艺敢和别人拼老命,倘若今天杨炯敢和他争官位,他可以立马将杨炯撕得连渣都不剩。 关键是像杨炯这样所谓的学士,在傅游艺眼中一文不值,不就是能吊几句书袋子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无权无势,算个什么东西? 所以,岳峰真和杨炯真怼起来,他也不认为这算个事儿,撕就撕呗,让这帮自以为是的所谓学士涨涨记性也好。 上官婉儿也一下被动了,她脸色变得很难看,可是此情此景她能说什么?岳峰字字句句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一句话是诳语,她想帮杨炯撑腰也没有法子,找不到发飙的由头呢! 但是,今天的事儿能这么了结么?上官婉儿心念转动,清了清嗓子道“今日这里是弘文馆,弘文馆考校的是才学!真要是有才学之人,何需要靠冷嘲热讽取胜?傅给事,你今日既然荐才就应该知道我们弘文馆的规矩,是也不是?” 傅游艺愣了愣,他抬眼瞟了一眼上官婉儿,见此女面色不善,他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岳峰心中却是暗暗冷笑,上官婉儿这是拉偏架呢,看她的意思今天就是要让岳峰出丑?岳峰能很清晰感受到这个女人对他的敌意! 从理性上来说岳峰现在惹不起这个女人,此时此刻他应该敬而远之,立刻撤退是上策。可是对方不遂他的心意啊!杨炯偷鸡不成蚀把米之后,她还想不依不饶,瞧瞧现场还有宋之问,沈佺期,陈子昂,估摸着这几个人都得轮番上阵找茬。 岳峰应付杨炯可以,因为他对杨炯了解,但是对宋之问,沈佺期他却不怎么之情,虽然这两人的诗词文章他也看过,但是这两人长期居于深宫之中,是典型的宫廷文人,后世的人除了记录他们的诗词之外,对两人的生平经历都知之不详,陆铮也不知道两人的软肋在何处。 至于陈子昂,根据历史记载此人是个正直耿直之人,是个敢于向武则天上书之人,其行为风格和杨炯完全不同,根本没有把柄让岳峰去抓,岳峰怎么能与之抗衡? 一念及此,岳峰当机立断,决定主动出击,当即他淡淡一笑,上前一步向上官婉儿行礼,低头道 “上官待诏,刚才杨学士说到了猪和狗之事,窃以为上官待诏一定喜欢养狗或者养猪,下官这里有一关于猪狗的题,敢问可否能请教上官待诏?” 上官婉儿一下愣住,全场包括几名女卫在内所有人都怔住了,岳峰这是干什么?直接向上官婉儿挑战么? 瞧岳峰那模样,看上去不卑不亢,可越是如此挑战的意思不越明显么?他自诩有才可以胜上官待诏? 宋之问不失时机的拍马屁道“真是笑话,一个黄口小儿竟然敢对上官待诏发问,大唐谁不知道待诏学富五车,才华高绝?汝不知天高地厚也配和待诏论才学?” 岳峰淡淡一笑,道“宋学士何须紧张?岳某所出之题和才学无关呢,只是一个关于猪和狗的戏谑游戏尔,倘若待诏不能岳某也绝对没有勉强的意思!” 上官婉儿一听岳峰这话,心中的怒气“噌”一下直冲头顶,什么叫紧张?什么叫不能?她上官婉儿三岁能诗,五岁能文,年方十六便通读了诸子百家,经史子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她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她年纪轻轻便能身居高位,便能成为武氏身边的第一红人,不是靠才学还能靠什么? “岳四郎,你既然有题想问,那请你问吧!” 岳峰轻轻一笑,道“待诏您请听好了,假如待诏家饲养了一狗和一猪,恰逢上元佳节,需屠二畜食之,敢问待诏您是先屠猪还是先屠狗呢?” 上官婉儿一下愣住了,完全懵圈了,这……这是什么题?上官婉儿以为岳峰可能会出什么算数题,比如什么“垣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又或者是“一百馒头一百僧,大僧三个更无争,小僧三人分一个,大小和尚各几丁?” 这些数题都不简单,也是寻常人最喜欢发问的类型,这些东西对上官婉儿来说却是易如反掌,根本不算个事儿,可是岳峰这问题是什么? 上官婉儿思忖半晌,着实不明白岳峰此问的意图,可是偏偏这问题听上去又还不是无稽,一时她真有些犯难了。 宋之问等人也发懵了,陈子昂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几名女卫都歪着了脑袋在思忖,一猪一狗先杀谁?这算什么题?这根本不是题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婉儿杀狗?? 上官婉儿思忖半晌答不上,一时她未免觉得难堪。 她可是才女,岂能被岳峰一个问题给难住不能解答?她盯着岳峰,想从岳峰脸上看出某种端倪来,可是岳峰的神色非常的平静,没有给她任何讯息。 她再看看宋之问等几个学士,几个学士也皆眉头深皱,彼此面面相觑似也被难住了! 女卫赵莹嘀咕道:“究竟是先杀狗还是先杀猪?” 一旁的傅游艺道:“小娘子不要思忖了,就算答不上来也无妨!” 上官婉儿一听傅游艺这话,只当这老东西在说她呢,一时她脸上火辣辣的发烫,一咬牙道:“我先杀狗!我杀的就是狗!” 上官婉儿这话明显带有情绪了,她心知这个问题答不出来便破罐子破摔,至少她要先出一口气再说。她说那个“狗”字的时候,牙齿紧紧的咬住,真可谓是咬牙切齿呢! 岳峰哈哈大笑,道:“上官待诏果然高才,答对了!待诏之才岳某甘拜下风,以岳某这点水准,根本不配入弘文馆,今日自取其辱,丢人现眼了,各位学士,上官待诏恳请见谅,某这就告辞!” “呃……” 上官婉儿和几名学士皆一脸茫然,宋之问是个较真的住,他道:“岳四郎,为什么先杀狗是对的?我倘若一定要先杀猪呢!” 岳峰盯着宋之问,用力的一拍手道:“宋学士也是高才!也答对了!” “哄!” 现场一片哗然,这时候众人才从发懵中回过神来,敢情岳峰这是什么问题?这是和大家闹着玩儿么? 不过岳峰已经认怂了,又是赔罪,又是道歉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大家还能把他怎么样?除了心中鄙夷还能怎么样?于是乎岳峰终于全身而退,当他退出了弘文馆,还没走到完全僻静安静的地方,就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弯腰捧腹大笑起来,笑得他只差在地上打滚。 岳峰用的是本山大叔的招儿啊,贼好使,大唐第一才女又如何?还不是被引入圈套而不自知,还有大名鼎鼎的宋之问,陈子昂,沈佺期等等也都上当了。 此时的岳峰就像是个刚刚搞了一个恶作剧的顽童一般,那种恶趣味使坏给他带来的心情愉悦真是难以用言语描述。 上官婉儿他惹不起,宋之问,陈子昂等这些才子他也惹不起,岳峰虽然身为穿越者,可是现在他实在是混得有点次,是个人物他都惹不起。 没有办法,惹不起人家又不愿忍气吞声,就只能用这等恶趣味捉弄一下别人,当是阿q式的出一口恶气,也算是内心委屈压抑的一种释放吧! 岳峰大笑一场,心情也随之变得愉快了,他心中暗想,关于“猪和狗”的问题,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揭晓答案,岳峰不敢想象倘若上官婉儿知道了真正的答案,她该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自己?那岳峰绝对会面临狂风骤雨一般的报复…… “这个秘密无论如何不能说,打死也不说!”岳峰长长了吐了一口气,蓦然一回头,才发现身后什么时候直挺挺的站了一人。 看这人…… “哎呦,果然是岳四郎,四郎,某找得你好苦啊!真的好苦!自上一次在兵部一别之后,我数次想找老弟一吾,奈何当时咱们见面仓促,未能留下岳居老弟居所之处,我私下里去了金吾卫几次,也未能找着人……” 说话的人是姚崇,这个未来的蹴鞠宰相热情得很,竟然称岳峰为岳老弟,像是两人真是失散了多年的兄弟似的! “姚郎中呀,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今日竟然在这弘文馆的门口咱碰上了!”岳峰忙行礼道。 姚崇哈哈一笑,道:“这就是缘法到了,上次和四郎一别,回头越品收获越多,今日你我再重逢,无论如何得好好再切磋一番!” “对了,姚某刚才看老弟在此哈哈大笑,是不是有何喜事啊?” “呃……”岳峰一下怔住了,这下尴尬了,这怎么解释呢?沉吟之间,岳峰道:“没……没有喜事,只是今日偶得一佳句,兴奋尔……” “什么?哎呦,岳老弟,没想到你竟然还善长诗文,真是知己也,快,快,说说是什么佳句,让姚某也见识见识……” 岳峰彻底被打败了,暗怪自己最贱,他哪里有什么佳句?没有佳句啊,仓促之间他能想出什么?初唐之后的诗词佳句倒很多,可是他该说哪一句? 姚崇逼得紧,岳峰道:“姚郎中,今日我是看到别人的一篇妙文,深感启发,并非我自己所做啊!” 姚崇道:“他人妙句也可,只要是妙句,皆不分贵贱,不分地位高低,皆是妙之又妙的!” 岳峰沉吟了一下,道:“可是此妙句是那杨炯大才子所做,姚郎中您真确认要听么?” “啊……”姚崇惊呼一声,脸色瞬间大变,他立刻站起身来一手按住岳峰的手道:“打住,打住,这话就当我没提!什么妙句你也别说了!我听到这个人名便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忍不住要倾泻而出了,什么都别说了,就当我之前的话全是放屁!” 岳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心想这一关总算过去了,看着姚崇有些夸张的样子,岳峰道:“姚郎中您不听可别后悔了,所谓‘文章乃天成,妙手偶得之’,杨炯学士的诗才可非同一般哦!” 姚崇倏然定住,他盯着岳峰,看得岳峰浑身不自在,半晌,姚崇忽然一顿足,拍手笑道:“足矣足矣,好一句‘文章乃天成,妙手偶得之’,妙啊,妙哉,此一语真是妙哉呀! 今日我姚某得这一语便足矣,足矣了!” 岳峰愕然无语,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突然想到“文章乃天成,妙手偶得之”这话在大唐可没有,这话是几百年之后陆游说出来的,岳峰无意提前几百年把这话说出来,硬是把姚崇给唬住了。 一念及此,岳峰不由得哑然失笑,姚崇道:“走,走,这里不是说话之所,我们换个清净的地方好好切磋交流一番,今日能在此得遇岳老弟,真是心头爽快,舒服舒坦得紧呢!” :。: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还要举荐?【求订阅,求月票】 姚崇非常的热情,岳峰被他拉到了弘文馆后面的一处僻静停榭之中,姚崇开门见山谈论起蹴鞠来: “四郎,上一次一别之后,对你所说的蹴鞠布阵之前、中、后的布局我仔细思忖,深觉得汝言之有理,我屡次通过实战试之,效用皆是不凡! 四郎可知道前些日京城有一场大的斗鞠,斗鞠的双方乃羽林军和白马寺,这场斗鞠姚某因为公务在身,未能亲眼目睹,但是据当时在场的高手回顾,白马寺的排兵布阵赫然也是如四郎您说的一般乃三段列阵,就凭此你猜怎么着?白马寺的那群花和尚竟然把羽林军给打败了! 这一战真是让我感到很震动啊,这说明四郎所说的三段列阵真的玄妙无比……” 姚崇一说到蹴鞠,整个人就兴奋得很,根本停不下来,岳峰一阵头大却又不能拒绝,他今日入宫的目的是寻妹妹而来呢! 他先是被傅游艺引荐到弘文馆内见上官婉儿,自取其辱碰了一鼻子灰刚刚解脱出来,又遇到了姚崇这个蹴鞠痴子,岳峰环顾左右,看看天色,估摸着今日要寻人应该是难了,当即决定干脆和姚崇忽悠一番算了。 他沉吟了一下,道:“姚郎中,不敢瞒您,白马寺一战蹴鞠军的总管便是岳某!” “啥?”姚崇勃然色变,盯着岳峰眼珠子都要从眼眶中滚出来了, “不是,你……你为什么……为什么和白马寺搭上了关系?薛怀义其人……嘿哟!”姚崇一脸便秘的样子,似是恍然又似是惋惜,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 岳峰道:“姚郎中,你听我说,这件事儿一言难尽!”岳峰当即便把自己和王启两人去羽林军见王孝杰遭其羞辱欺负,险些送命的事情给姚崇说了一遍。 然后他道:“姚郎中,我岳四郎出身卑微受点委屈也就罢了,可是王启于我有知遇之恩,而且其出身尊贵,岂能受这等羞辱?通过此事便可看出那王孝杰表面上是谦谦君子,骨子里却卑鄙之极,既然这样,我们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恰好,岳某有一个兄弟因为落难被白马寺弘十八和尚收留,当即我们便合计了一番,王启将军和岳某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咱们武斗斗不过羽林军,那干脆斗鞠如何? 就这样,我们几兄弟一拍即合,我便成为了白马寺蹴鞠军总管,这才有了这一场精彩斗鞠……” 姚崇仔细听完岳峰这一番叙述,忍不住狠狠的一巴掌拍在停榭的护栏之上,道:“没想到王孝杰赫然是这等卑鄙之徒,四郎所行无过错,只恨王孝杰平白让羽林军的赫赫威名被污!” 他顿了顿,又正色道:“四郎,你我虽然相交不深,但听四郎所言,汝乃性情中人。四郎倘若听我一句劝,我便让四郎以后莫要再和白马寺有太深的瓜葛!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四郎能懂否?” 岳峰暗赞姚崇厉害,眼下的白马寺如日中天,在洛阳可谓是一等一的风头,可是姚崇却把白马寺称为一座危墙,这一份洞察力着实让人叹服。 根据历史的记载,薛怀义的确扑腾不了太久了,武则天登基之后,很快便厌倦了他,暗地里又有了新欢,后来张昌宗和张易之兄弟的出现,则是彻底的让薛怀义失宠。 失宠之后的薛怀义心理失衡,大肆为恶,竟然一怒之下把明堂给烧掉了,这一下彻底的触怒了武则天。 武则天是什么性子?岂能容忍一个男人在她面前那么放肆?她当机立断,便将薛怀义送上了黄泉路,薛怀义一死,白马寺树倒猢狲散,很快就崩溃完蛋,那些花和尚也免不了被清理的命运…… 岳峰向姚崇抱拳,道:“姚郎中的忠言我铭记于心,只是你我今日无需谈这些,仅就谈蹴鞠如何?” 姚崇愣了一下,一拍手道:“四郎说得好,是我着相了!来,咱们就说一说你白马寺蹴鞠军的排兵布阵……” 岳峰和姚崇扯到了蹴鞠上,彼此就有了说不完的话题,岳峰自不用说,他的理念之前卫先进那可是经过了千年的沉淀和职业化淬炼的! 而姚崇又是蹴鞠痴子,对蹴鞠的研究到了痴迷的程度,两人这一番交流,彼此棋逢对手,尤其是姚崇来说,能遇到岳峰这等高手,他真如同是久旱逢甘霖,只觉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舒坦通透,两人聊到最后,岳峰忽然道:“姚郎中,坏了!出宫的时辰快要误了!” 姚崇“啊……”一声惊呼,两人才发现日头已经西坠了,姚崇道:“莫慌,我们快走!快快出宫去!” 姚崇领着岳峰两人急匆匆的出紫微宫,走出了宫门,姚崇道:“四郎,以汝之才我可以举荐你去一处地方,保管四郎能尽展汝才!” 岳峰一笑,道:”姚郎中倘若举荐我去率领蹴鞠军的话就可以作罢了,我岳某以后不理会这等事儿!” 姚崇道:“四郎何故这般顽固?我举荐汝去的非一般地方,而是宫中和太后身边的内卫有关联,这可是一个绝好的差事……” 岳峰愣了一下,太后宫里的内卫,他的妹妹就是其中之一呢,他做梦都希望办这个差事,可是…… 岳峰苦笑道:“姚郎中,您这个念头真可以作罢了!今日我去弘文馆便在那上官婉儿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姚郎中以为我还能入宫么?” 姚崇愕然无语,睁大眼睛道:“这……这怎么会如此呢?上官待诏不是求贤若渴么?嘿,四郎,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是不是有小人行了谗言?” 岳峰道:“姚郎中,不管怎么说,咱这个话题以后休提了!不过有件事我可以告诉您,近期洛阳的斗鞠必然会掀起一波高潮,白马寺和羽林军之斗不过是抛砖引玉而已,接下来,洛阳各方势力都会出战,到时候场面会极其的精彩,姚郎中,这对你我这样的人来说,这便是一场盛会,主事万万不要错过!” “真有这样的事儿么?四郎是如何知道的?” 姚崇又和岳峰两人相聚良久,一直到洛阳的宵禁将至,两人才挥手作别…… 第一百一十三章 婉儿的拒绝!【求订阅】 紫微宫观风殿,上官婉儿从殿中走出来神色凝重,她的模样看上去非常憔悴,昨夜一夜她竟然失眠了。 她脑子里总忍不住琢磨那个无聊的“猪和狗”的提问,她总觉得那个问题似乎不是那么简单,却又一时想不出其中的端倪,心中就留了这么一个念想,睡觉便遭了大罪了。 今日的紫微宫,气氛紧张压抑,因为武则天西宫遇刺案现在持续在生事,来俊臣和周兴两人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今日一大清早,观风殿就笼罩在恐怖的氛围之中。 来俊臣参同平章事韦方质意图谋逆造反,当日在西宫宫墙之上,韦方质公然向武氏发难,紧随其后刺客便至,来俊臣用他擅长的那一套《罗织经》手段,将各种罪名安在韦方质的头上,硬是编制出一套所谓的罪证出来,韦方质遭下狱,韦家被抄家,全家大小男女老少,无一人能脱罪,又一名宰相被武则天除掉了。 而周兴这边则是直接参西宫太子成器意欲对天后不利,周兴的这个折子送上来,神都大哗,李旦吓得丢了魂,立刻率领自己的嫔妃和皇子们齐齐来观风殿请罪。 西宫宫墙上的刺杀案他脱不了干系了,现在周兴用了各种办法来诬陷太子成器,其实矛头是指向李旦的! 李旦拥有杀武则天的动机和理由,这是最重要的,因为武则天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登基,李旦感受到了威胁因而铤而走险,这个逻辑说得通! 周兴大肆搜罗编织所谓的证据,让武则天心中疑惑丛生,她是个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走一个的性子,而且在谋反这件事情上,她绝对的六亲不认,李旦的命运瞬间变得极其危险,武则天已经动了杀心了。 上官婉儿在观风殿看到跪在殿前瑟瑟发抖的李旦,着实不忍再看,便借由弘文馆有事,告罪退了出来,将伺候武氏的事情交给了团儿。 一路走到弘文馆,刚刚进入听香阁,立刻便有人来报:“上官待诏,姚崇姚郎中求见!” 上官婉儿微微愣了一下,忙道:“快请!” “下官姚崇见过上官待诏!”姚崇昂让走进来,不卑不亢的走到上官婉儿面前行礼。 上官婉儿皱眉道:“姚郎中,昨日我便让汝前来见我,为何你一直未来啊?害得我一通好等!” 姚崇道:“上官待诏,昨日下官恰好临时遇到了事情,未能及时赶到!不瞒上官待诏,姚某虽然对蹴鞠略有心得,但是待诏要想通过姚某的指点而后和太平公主府相抗衡,恕姚某直言,此事应当绝无可能!” 上官婉儿眉头皱得更深,忍不住道:“姚郎中,听你这话我们内卫蹴鞠军无论如何也无法比得上太平公主府了?连你姚郎中都没有办法,我这个雄心便无论如何也无法实现了?” “呃……”姚崇沉吟了一下,道:“那倒未必!除非……” 上官婉儿道:“除非什么?” 姚崇深深的冲着上官婉儿行了一礼,而后都:“上官待诏,下官向您举荐一人,此人蹴鞠才华胜下官十倍,下官每每和此人交流,便夜不能寐,总是被其折服!上官待诏倘若能得此人为助力,您的宏伟目标应该有望能实现!” 上官婉儿眉头一挑,讶然道:“哦?此人是何许人也?竟然能得到姚郎中的这般推崇?我倒想见一见这位高人!” 姚崇哈哈一笑,道:“高人算不上,倒是个年轻人!此人年龄不过弱冠,出身并不富贵,但是蹴鞠之术着实高明!此人姓岳,人称岳四郎,其名似乎是单名一个‘峰’字,上官待诏倘若有意,我可以替待诏去当说客!” “啊……”上官婉儿惊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他万万没料到姚崇举荐的人竟然是岳峰。 昨天她才和岳峰见过面呢,她对岳峰的印象着实差到了极点,而且她骨子里也不认为岳峰真有多了不起,因为傅游艺其人也不是一个可靠之人,其所荐的所谓高人能可靠? 可是姚崇不同,姚崇在年轻的官员中口碑极佳,上官婉儿和姚崇也有接触,知道此人刚正不阿同时又绝不迂腐的古板,他竟然也推荐岳峰? 上官婉儿“嘿”一笑,摇头道:“姚郎中,汝所说这姓岳的小儿我知道,此人可能的确小有几分才华,不过其人人品低劣,着实不堪得很! 这一次的蹴鞠总管并非为我上官婉儿一人所需,而是为整个内卫蹴鞠军所请,才华固然重要,但是人品太不堪那绝对万万不行……” 姚崇道:“上官待诏何出此言?据我所知岳四郎性情淑君,并非不良之徒啊?” 上官婉儿道:“姚郎中有所不知,就是此人助力白马寺蹴鞠军击败了羽林军蹴鞠军,让我大唐第一军羽林军蒙羞,此人为追名逐利无所不用其极,这等人还是善类不成?” 姚崇一笑,摇头道:“上官待诏错怪四郎了,四郎和羽林军之间的事情大有隐情,此事是如此这般……” 姚崇当即原原本本把岳峰和羽林军之间的恩怨说了一遍,他把王孝杰羞辱王启和岳峰的环节,说得更夸张,而后又把三皇子亲眼所见的事情描绘得绘声绘色。听姚崇所说,真就像听一个让人义愤填膺的故事一般,上官婉儿一时听得都有些投入了…… 姚崇说完,上官婉儿眉头皱成一团,心中思忖道:“莫非这姓岳的小儿真……” 上官婉儿心中刚动这个念头,他蓦然想到了傅游艺,傅游艺说此人是他的门生,傅游艺是个什么东西?那老东西就是个卖嘴皮子的主儿呢,那姚崇所说的事情十有八九恐怕也是那姓岳的所杜撰。 甚至姚崇也被其蒙蔽而不自知,一念及此,上官婉儿断然道:“姚郎中,此人休提了,让我请此人来内卫担任蹴鞠军总管万万没有可能!” 姚崇今日前来本来是怀有目的而来,那就是希望能成功举荐岳峰,本来他以为通过自己的一番安排应该无虞,可是上官婉儿为何并没有被她说动? 当即他也有些急了,道:“上官待诏,汝何故对四郎如此有成见?” 上官婉儿道:“没有何故,反正我上官婉儿绝对不能让此人入我内宫……”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巨大危机!! 姚崇举荐岳峰入内宫,他也有一点私心的。 他是兵部郎中,每日事务繁多,内宫里的人他又一个都得罪不起,上官婉儿动辄传召他,他不能推辞。 现在大唐正处在风云激变之时,满朝官吏人人自危,姚崇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内宫有太多的瓜葛,他更不想被人认为是一个靠蹴鞠巴结天后近臣从而寻求上位的官员,所以他打心底里希望能找一个替代者,而岳峰刚好合适。 然而,他没料到上官婉儿对岳峰的态度竟然如此抵触,这个女人毫不讲理让他觉得颇为恼火,却又无可奈何,一时心情郁闷得很。 他沉吟了一下,正准备再迂回尝试一番,一名侍女急匆匆的直奔听香阁,上官婉儿眉头一挑,娇声道:“小蝶,什么事情慌慌张张?” “不好了,公主殿下去了观风殿和天后大吵起来了,团儿姐害怕得紧,让待诏赶快过去……” “什么?”上官婉儿脸色大变,忙冲着姚崇摆手道:“姚郎中,今日就到此为止了,我得立刻走……” 上官婉儿一路小跑直奔观风殿,观风殿外面团儿和众多女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上官婉儿直奔殿内,只见殿内太平公主昂着头,挺着脖子跪在蒲团上,陛下李旦和成器太子匍匐在地,两人已经魂飞魄散了,再看武则天,脸色极其的阴沉,嘴唇乌青,样子非常的可怖。 武则天长袖一甩,将几案上的一方石砚掀翻到了地上,她道:“好啊,都反了!连你也反了!朕待你们很苛刻刻薄么?尔等为何皆要反?” 太平公主道:“不是我们反了,而是母后您说我们反了!四哥是什么性子母后不知道么?说四哥反了您,还不如说我反了您!四哥是个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能念几句经的人,他敢反您?” “母后您真要动怒,要杀了四哥,您干脆连我们一并都杀了干净,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反您了……” 太平公主语气极其强硬,竟然和武则天硬怼了起来,上官婉儿一见此情形,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 武则天气急反笑,她用手指着太平公主道:“好哇,涨本事了哇!汝这般气朕,真当朕就不能拿你们怎么样么?你们啊……” 武则天实在是太生气了,她用手指着太平公主,脸上的青气浮现,上官婉儿连忙站起身来凑过去,恰好武则天急怒攻心,仰头欲倒,上官婉儿连忙将其扶住,全场一片大乱。 上官婉儿道:“快,快传太医!” 观风殿暖阁,太医沈南璆轻轻的将武则天扶坐在榻上,道:“天后您要珍惜凤体啊,万万不要轻易动怒!” 武则天抿嘴不语,她目光环顾四周,一眼看到了婉儿,婉儿忙道:“天后您消消气,公主也并非故意气您!刚才您身子骨儿染恙,她心中其实紧张得很,一直都和陛下在外面跪着不敢起身呢!” “哼!”武则天哼了一声,脸色没有丝毫的缓和,婉儿又道:“公主殿下的性情向来温和,今日冒犯天后也是因为兄妹之情!刚刚鸾台凤阁众臣也都在观风殿外面候着,他们也认为西宫的刺杀十分蹊跷,不能遽然断定此是陛下所为……” 武则天摆摆手,道:“好了,朕知道了!朕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本事,太平说得并非没有道理,嘿!” “你出去让太平进来见我!” 上官婉儿出了暖阁,太平公主旋即进来,她低着头,不敢和武则天对视。瞧她的模样,形容颇为憔悴,尤其是眼眶周围的眼影十分的明显,双眼布满了血丝,通红通红。 武则天盯着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西宫的事情,当时你亦在场,朕遇刺,命悬在一线之间。朕要彻查此事,难不成有过错么?” 太平低着头,道:“母后,此事一定要彻查,但是周兴只知道上酷刑,罗织罪名,他上的折子泛泛其谈,根本不能服众,连我都服不了,如何能服天下的臣民百姓? 母后要查此事,便要让一位精通查案,德高望重,有足够威望之人去查,周兴有能力查得出此案么?” 武则天道:“好,朕就依你,那你说说谁能查此案?” 太平公主沉吟了一下,道:“母后,倘若您真恩准此案重查,儿臣举荐狄仁杰,狄仁杰挂帅,儿臣愿意协助,一月之内,我们一定将此案彻查……” 武则天微微皱眉,陷入了犹豫之中,过了好大一会儿,她轻轻抬手,道:“传狄仁杰!” 狄仁杰就在观风殿外面候着,今日各种消息满天飞,紫微宫的气氛极度的紧张,文昌阁以及凤阁鸾台的几乎所有官员都云集在此,狄仁杰虽然现在还没有任职,但是一听说李旦牵扯到了西宫的刺杀案,他顾不得闭门谢客了,从床上爬起来就进宫,他没有想到竟然得到了武则天的传召。 “臣狄仁杰参见天后!”狄仁杰道,他虽然年迈,可是中气十足,精神也不错。 武则天道:“狄国老,请动你可不容易啊!前些日子听说你卧病在床,朕心中还是分挂念呢!今天看你精神十足,怎么着?病情好转了么?” “天后,臣惭愧啊!臣进京这么久,一直没能替天后分忧!”狄仁杰道。 武则天一笑,道:“好哇,狄国老既然这么说,朕就给你派个差事!令月,你来说吧!我们请国老出山,看能不能把这个案子给朕查清楚,弄明白?” 太平公主当即便把事情的原委向狄仁杰叙述了一遍,狄仁杰一听,脸色不由得大变,随即,他径直跪在了地上,道:“天后信任,殿下委托,臣不敢不用命! 天后放心,臣一定在一月之内把案情捋顺查清,给天后一个交待,给满朝文武一个交待……” 狄仁杰跪在地上,因为激动他浑身都发抖,李旦的案子很明显是有人在使坏,狄仁杰想给李旦洗清冤屈却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武则天把办案的权利交给了他,他有了权柄在手上,那还有什么可愁的?这事儿八成有把握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武则天首肯!【求订阅,月票】 观风殿的紧张和危机终于暂时解除了,天后有旨,西宫遇刺案事关重大,宜慎宜严肃,命狄仁杰重新彻查此案,太平公主李令月协助彻查此案! 武则天的旨意一下,鸾台凤阁皆松了一口气,笼罩在紫微宫上空的阴云似乎顷刻也散去了,连神都洛阳似乎都重新恢复了生机。 观风殿,众臣退下了,宏大的大殿之中只有武则天一人端坐,夕阳斜照,将她的人影拉得很长很长,武则天盯着自己的影子发愣,半晌一句话也不说。 上官婉儿乖巧的站在暖阁和大殿中间的门廊下面,低眉顺眼,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武则天忽然道:“婉儿,看到没有,今天我倘若不答应令月,恐怕这观风殿就太平不了!一个韦方质完了,一个韦家灭了根本掀不起任何波澜来,在他们心中,朕要杀他们,他们就洗干净了脖子等朕去杀。 神都这么多人,鸾台凤阁包括文昌台这么多人,朕把所有人都杀光了,国家还是国家么?社稷还是社稷么?” 武则天长叹一声,言语无比的萧瑟,上官婉儿根本不敢答话。她非常清楚今天这场危机的背后,事情远远不是表现出的那么简单。 武则天又是一种试探,这一次他是拿李旦来试探,结果显然不理想,杀了一个韦方质根本无法震慑其他人,鸾台凤阁和文昌台的大臣们今日都齐聚观风殿外面,连一直称病在家的狄仁杰也都进宫侯在了外面。 倘若武则天今天真铁了心要拿下李旦,事情固然能成,但必然会引起激烈的反应,一旦那样,紫微宫必然血流成河。 很显然,武则天对这样的现状很不满,她尤其不满太平公主,这个丫头今天没有站在她那一边,这让她很失望,同时她又意识到,她要继续往前走遇到的困难和阻力比她想象的可能更大。 “婉儿,你就没有什么话跟朕说么?朕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武则天道。 上官婉儿道:“天后,最近我听到了一个传闻,说薛师和鸾台给事中傅游艺一起筹划了一件大事,欲要将上次白马寺和羽林军之斗鞠推而广之,遍及整个神都。 神都之中,我们内卫蹴鞠军,北衙蹴鞠军,南衙蹴鞠军,白马寺蹴鞠军还有公主府蹴鞠军,国子监蹴鞠军,武相府蹴鞠军,众多蹴鞠军融为一炉,在神都来一场大斗鞠。 傅给事为此专门上了一封折子,我将折子看了一遍,觉得着实有趣,天后,您可以过目一下……” 武则天“哦?”了一声,眉头轻轻一挑,道:“有这样的事儿么?来,把折子拿过来给我看看?” 上官婉儿立刻将折子送了过去,武则天将折子翻开眯眼细读,渐渐的她脸上浮现出笑容来,到最后她竟然哈哈大笑起来,道: “哎呀,这个傅游艺呀,他这心长得和别人就不同,他这些鬼主意都是怎么想出来的?还有阿师也跟着瞎掺和,这一来神都不就热闹了么?” 武则天的心情忽然转好了,上官婉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心情总算放松了一些,她道:“傅大人和薛师的这个想法很好,可以让咱们东都的禁军、年轻才俊、内卫、公主府等汇于一炉!大家斗鞠为乐,同时为明堂而贺,想来神都百姓也会因此趋之若鹜,这一来就成了普天同庆了!” 武则天心情更愉快,道:“好,好个普天同庆!你传我旨意,告诉傅游艺朕准了!让他去操办,放开手脚去操办!” 武则天心情着实很好,因为傅游艺的这个提议玄妙之处她已经完全领悟了,武则天现在就是为了自己登基造势的事情很苦恼呢! 薛怀义的明堂已经竣工了,下一步武则天需要一个契机去造势,她一直没有想到妥善的办法,也没有找到可信可靠之人去办这件事,最近,又恰好碰到了刺客这个案子,武则天更感觉到了她要往前走的巨大阻力和困难,这让她很沮丧。 可是恰在这个时候傅游艺和薛怀义两人开窍了,他们想出的这个主意简直绝了,借斗鞠为幌子,将京城支持武则天的所有势力全部归拢,大家一起造势,表面上是斗鞠,实际上是劝进。 这劝进的规模有多大?包含有京城年轻才俊的国子监,京城数万禁军的南衙和北衙,还有白马寺,还有公主府,以及武则天的武氏本族。 这些人表态了,而后以此为契机逼着京城其他的势力也表态,武则天凭此一手就可以兵不刃血的达到自己的战略意图,这便是她兴奋的根源。 武则天心情好了,再看今日的事情她的心态就有了微妙的变化,她对婉儿道:“婉儿,答应我一件事情,倘若真有斗鞠,内卫别给我丢脸,记住了,我这个女儿性子极其要强,让她受一受挫折很必要……” 上官婉儿抿了抿嘴唇,道:“天后放心,婉儿定然全力以赴!” 武则天点头道:“你能答应朕相信你一定就能做到,其实有很多地方你和太平很像,太平很聪慧,其智谋算计比之她的几个哥哥都要强很多。只可惜啊,嫁错人了,是朕对不住她呀!” 上官婉儿低头不语,心中则想自己岂能和太平公主比?首先出身就比不了,上官婉儿出身掖幽庭,身份卑微,现在虽然是待诏,但是这一辈子恐怕也摆脱不了这个身份的束缚了。 寻常女子能够得到的快乐注定和她无缘,她伺候在武则天身边,在别人眼中看来无比的羡慕,满朝文武对她也是格外恭敬尊重,可是她过得究竟如何,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伴君如伴虎,上官婉儿每一天都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中度过,有时候可能只需要稍微的差池,就能堕入万劫不复之境。 就好比现在,她怎么来应对接下来的这场大斗鞠?她如何能斗过太平公主?一时她觉得倍感压力……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小娘子来了!【求订阅】 五月的神都暑热渐渐难耐,岳峰的居所近洛水,洛水河畔,杨柳依依,河风清凉,倒是一处不错的避暑之地。 岳峰仰躺着,他的身下是他刚刚用木藤条尝试编织成功的一把躺椅,说是椅子,其实像榻,卖相不佳,但胜在实用,人躺在上面很舒服,迎面河风吹过来,尤其让人感觉惬意舒坦…… “朱恩,你真想好了么?决定追随傅游艺?”岳峰幽幽的道。 他的身侧朱恩眼巴巴的盯着他,道:“岳峰,你是我们的头儿,一切都听你的!但是傅大人难得主动答应给我一个差事,我倘若不去办差,在家里也只能白吃白喝,你的事儿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岳峰轻轻点头,道:“傅游艺在下一盘大棋,你要去跟随他我也不会拦你!但是有一点你要明白,今日傅游艺让你去,只是因为有些事情他用得上我们兄弟。 待到有一天我们没有什么用处了,只怕你的差也办到头了,到那个时候,你可能会很失落呢!” 朱恩一笑,道:“我省得呢!不过那又如何?这一次傅大人举办斗鞠大会,将洛阳的斗鞠好手全都囊括在其中,这正是大干一票的机会! 白马寺和羽林军一场斗鞠,咱们兄弟挣得盆满钵满,接下来这一场盛会,我们能不捞点好处么?” 岳峰一笑,道:“你小子是想把我也拉下水?” 朱恩嘿嘿一笑,道:“你是我们的首领,只需要暗中设谋便可,抛头露面的事情尽可以让我们去干! 强子那边暂时稳着,我这一边则是需要你坐镇,我去投奔傅大人既是给自己谋个差事,更重要的也是给咱们谋个机会。 傅大人精明得很,知道抓住了我,您的智计谋略便能为他所用,要不然这差事会落在我头上?这人间哪里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哦!” 岳峰愣了愣,他没有料到朱恩竟然还有这般领悟,一时心中颇觉得欣慰。他点头道: “行吧,你去办差吧!以后我就安然在这里做一个富家翁,哈哈……” 朱恩道:“岳峰,你的才华太高,傅游艺的那座小庙根本容不下你!回头我给你做一根钓竿,你天天就在洛水河畔钓鱼,早晚有贵人会登门,到时候兄弟,苟富贵,勿相忘啊!” 岳峰道:“你这小子,真当我是姜太公了么?你让我也耗到七十岁再出山?” 朱恩笑道:“少年姜太公嘛!也不用等七十岁了,只需要等到我和强子两人都出人头地了,天下人都知道我们兄弟背后的高人是你的时候,保管你名声大噪,到那个时候害怕贵人登门求贤若渴?” 岳峰豁然从藤椅上站起身来道:“滚,滚!跟着傅游艺一起溜须拍马去!老子这里不欢迎你,我一个人乐得清静!” 朱恩闪身后退,哈哈大笑,道:“走喽!办差去了,狗|日的强子,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混得比他次,他傍着大树,我傍着小树,回头也要和他拼一拼!” 朱恩走得很快,一路都是欢声笑语,岳峰盯着他的背影,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年轻人啊,谁能挡得住功名利禄的诱惑?朱恩这小子将来就算是个小人,他也是个真小人,至少要好过很多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阴险虚伪的伪君子。 朱恩和强子都选择了自己的路,岳峰却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他心中颇有些迷茫,脑海中挂念的却是深宫中的妹妹…… 丘神绩这个老小子已经偷偷溜出神都了,岳峰断定此人是以退为进,对岳峰来说,报仇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生活忽然失去了目标,岳峰该干什么呢?难道真要去尝试一下考一考进士? 岳峰脑子里天马行空,思忖了一会儿,他觉得其他的事情都可以缓一缓,现在他想先搞一搞自己的发明创造。 岳峰的所谓发明创造可不是像有些穿越写的主角回古代发明火药枪支,他没那个本事。发明玻璃水泥香皂香水他也不行,谁让他当兵早,早把那些自然科学知识还给老师了呢? 岳峰的发明很简单,他想整两把椅子出来,平日里舒坦坐一坐,另外他还想整个平底锅,提炼一点植物油,因为他吃煮和蒸的东西吃得想吐了,想吃点炒菜。 香料可以多一些,他在医者那里竟然发现了孜然,豆蔻,桂皮,他又从南方蛮夷开的杂货铺里面找到了蔗糖,虽然糖很粗糙,但是他自己买了回来提纯,冰糖颗粒做得不少,炖牛肉至少不愁没调料了。 岳峰自然科学知识欠缺,但是他实践动手能力很强,特种兵的野外生存让他干这些发明得心应手,现在他屋子里内外的陈设家居比之洛阳寻常人家已经大为不同了。 岳峰一个人守着这三间小院儿,每天忙忙碌碌,竟然也乐此不疲呢! 这一日,岳峰按照惯例早起,早起锻炼而后开始收拾院子内外,而后开始整理菜畦,一番忙活完毕,他刚刚准备继续自己的发明创造,忽然之间,他心中泛起一丝危机感。 这些天的闭关,他穿着普通农人的衣服,其貌不扬,风采尽敛,但是多年养成的对危机的敏锐感并没有稍逊。 瞧瞧他住的院子,院子简单普通,可是内内外外被打理得纤尘不染,便可以看出他丝毫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要求…… 周围有人,而且很多人,这些人从前后左右都有,竟然是从四面包抄过来的! 岳峰没有动,他坐在躺椅上面表面上愈发的放松了,他让自己进入一种空灵安静状态,唯有这样,他才能做出冷静准确的判断。 有弓箭手? 岳峰瞳孔一收,浑身的毛孔炸开,他的屋子前面很空旷,但是屋子左右都有青纱帐,两边隐蔽处都藏着人,从他们藏身的位置来看,必然是弓箭手无疑…… 怎么办?来者不善啊! 岳峰决定往后退,退回屋子里面,唯有如此,他才能有掌握主动的机会。 谁知,他刚刚站起身来,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哎,小郎君,你住在这里么?哎呀呀,真是让我一通好找啊!” 岳峰浑身一僵,倏然回头,他的身后亭亭站着一个女子,瞧这女子,白纱覆面,一袭宫装,声音如此熟悉,不就是那日岳峰从暗道爬出来和王启一起遭遇到了那女子么? “我次草……”岳峰暗道不妙,可是面上却已经完全化开了,他笑了起来,笑容灿烂…… 。m.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三皇子李三郎! 岳峰心知不妙,他环顾四周,周围的人密密麻麻,显然对方有备而来! 但此时此刻,岳峰又不能怂,更不能慌,所以他只能笑,他笑得很天真灿烂,展露的是影帝级的演技。 “小娘子别来无恙啊,今日又是来赌棋还是来覆射来的?” 宫装女子脸被遮住,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她的一双眼睛很灵动,神色不似是决然要下手的样子,岳峰心中不由得略微松弛了一点。 “今日我们不下棋,也不覆射,蹴鞠如何?”宫装女子道。 岳峰一笑,道:“好呀!哎呦,快坐,快坐!我这里条件简陋,山野之人,礼数不到,招待不周,贵人别在意!” 宫装女子有些奇怪的看着岳峰这里的陈设,岳峰请落座,不见有榻,坐在哪里?就这藤蔓编织的物事上么? 她奇怪的时候,岳峰已经给她示范了,坐在了一把藤椅上面,姿势有些古怪,似坐胡凳一般,可是看上去比胡床要舒服舒坦太多了。 宫装女子不由得大为好奇,竟然试探中去坐了一下,屁股下面藤蔓柔软,背后的靠背熨帖舒服,整个人窝在其中,那种感觉难以描绘。 岳峰道:“我这里可以煮茶,还有各种简单的吃食,贵人都可以尝一尝,保管都是神都第一号!” 岳峰的院子里陈设很丰富,不仅有椅子还有简单的灶台,烧烤的架子,浇筑的生铁锅,这都是岳峰的实验设备。 客人来人,斟茶上点心,茶便是岳峰刚刚煮的没有掺生姜动物油的发酵茶,味道浑厚隽永,而点心则是面粉做成了中空,里面裹了羊肉之后,再通过植物油炸出来的油饼。 这是岳峰昨日实验之后剩下来的一点残羹,稍稍用开火一热,摇身一变就成了待客的点心了…… 上茶上点心,宫装女子的眼睛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这里所有的东西宫装女子竟然从未见过,一股新奇感油然而生…… 只是今天她过来,却是别有目的! 岳峰是个刺客,西宫武则天遇刺的那一天岳峰又恰好在现场,这一场刺杀是不是他干的?岳峰的嫌疑实在是太大了,宫装女子几乎有一种笃定感…… 宫装女子念头转动,她看不出岳峰后背有伤,从身形上来看也不像那天的刺客。但是,不排除岳峰是幕后的指使,因为她不认为天下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那一天岳峰刚刚脱困,便立刻进了宫,摇身一变成为了白马寺蹴鞠军的总管,接着就是武则天遇刺,岳峰怎么可能无辜呢? 宫装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看向岳峰的眼神有些复杂,本来她真不想对其出手,可是现在……她不能不动手啊。 她脑海中想到了很多人和事,想到了四哥,想到了惶惶不可终日的几个侄子,如果案子不查清楚,如果真正的凶手找不到,他们都得死…… 她太了解自己母亲了,别说是四哥有嫌疑了,就算是她有嫌疑,母后也绝对不会饶过她…… 一念及此,她缓缓站起身来,慢慢的后退道:“小郎君,你的好茶和点心我今日就不品尝了!还是请小郎君跟我走一趟吧,有一件事情一定要你去确定,小郎君听话好不好?跟我走……” 岳峰一颗心如坠冰窖,拔凉拔凉,她从这个女人的举动中感受到了对方的决断,完蛋了!这个女人刚刚态度还有缓和,为什么遽然又翻脸了呢? 怎么办?逃吗? 岳峰心念转动,他觉得逃的可能性很小,因为对方的身份非富即贵,而且有备而来,岳峰一个人单枪匹马怎么能冲出去? 就算冲出去了,洛阳尽是人家的势力,岳峰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可是不逃怎么办?就这样坐以待毙,束手就缚?那绝对不可能,岳峰忽然有些后悔,他刚才似乎错过了最好的良机,他如果能把这女子再控制住…… 他念头刚一动,宫装女子“咯咯”笑道:“小郎君,动什么歪脑筋呢?是不是后悔刚才被一下把我抓住呀?嘻嘻,后悔莫及了,机会错失了就不会再有了哦!” 宫装女子笑得无比的得意,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猫捉老鼠的得意。 岳峰心中苦笑,无言以对,他想起了千年之后某电视剧中的一句经典台词:“女人很危险,越是漂亮的女人越危险!” 现在岳峰已经无路可走了,他只能试一试王家的“八字法”的威力了。 宫装女子盯着岳峰,嘿嘿笑道:“小郎君还笑么?为何要发笑啊?” 岳峰哈哈大笑,道:“小娘子你有所不知,近些日子我练了一门很厉害的武功,一直在琢磨这武功究竟有多厉害呢!小娘子无巧不巧今天来了,而且还带了不少人过来,我真是想睡觉便有人送枕头,小娘子最善解人意!我感到很欣慰高兴……” “呃……”轮到宫装女子无言以对了,她瞪大眼睛看着岳峰,心中浮现出一股极其怪异之色。 她以为自己是个擅长苦中作乐的人,可是看看岳峰,都这步光景了,竟然还能乐起来,这份心性着实让人油然生出亲近之意…… 宫装女子越来越不想动手了,可是理智却告诉她非动手不可,她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所以当机立断,突然加速后退,而这个时候,周围的人开始动了。 隐藏在各处的弓箭手拉开了弓,众多刀斧手从隐蔽的地方现身像岳峰靠近,岳峰四周全是人,他面临的是四面楚哥之境地。 绝境啊…… 岳峰一咬牙,决定先下手为强,动手! “岳壮士,岳壮士!”一个声音很清脆,颇有些熟悉,一个约莫垂髫小孩像飞也似的从青纱帐中钻出来,迈开了小步子,如风一般飞奔向了岳峰。 岳峰倏然一惊,他看向这小孩儿,刚开始没看清面容,待到了近前,他倏然看清对方赫然是那一日在禁军中挺身而出救了自己的三皇子。 “三皇子?” 岳峰脱口道,宫装女子勃然道:“三郎,你别……” 她想阻止,一切都迟了,小孩儿已经跑到了岳峰的身前,他的脸上尽是欣喜之色,那小脸上洋溢得是如同天使一般灿烂的笑容……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公主殿下? 在此情此景岳峰见到李三郎,心情真是复杂之极,同时他也瞬间意识到今天的来客非等闲,这宫装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历?她摆出的架势是要对自己下杀手,这又是什么原委? “三皇子,您怎么来这里了?”岳峰道。 小皇子今日并没有穿正装,而是穿着白袍,他小小的年纪,一袭白袍,满脸都是喜色,因为刚才跑得急,他的小脸发红,气喘吁吁,可是他却有意无意的用自己的小身体挡着岳峰,这一个小小的举动,让人内心感动。 “三郎……”宫装女子语气变得森然,李三郎却恍若未闻,他看着岳峰,道:“他们来抓你,说你是刺杀皇奶奶的凶手!” 岳峰遽然一惊,倏然盯着宫装女子,道:“让人都退下吧!我们谈一谈如何?” 宫装女子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声音变得很冷,森然道:“你用三郎要挟我么?三郎是要想救你,你却反而用他来要挟人,你和禽兽豺狼何异?” 女人的杀意攀升,岳峰和她相隔十丈开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一股杀意。 岳峰蹙眉,又是一笑,一字一句的道:“三皇子是我的恩人,我不屑那般卑鄙!”岳峰这句话说完,他的身形忽然动了,一道非常淡的人影在众人的眼前快速闪动,宫装女子微微一愣,当她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已经迟了,陆铮已经贴在了她的身后,两人以一个非常暧昧的姿势站在一起,就在这电石火花之间,岳峰竟然抓住了她? 岳峰按住了宫装女子的肩头,声音放得很低:“小娘子,现在能谈一谈了吗?” 岳峰这个按的动作很暧昧,可是此时他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刚才的举动着实酷炫,可是其中的苦唯有他自己知道。 王家的“八字法”传承为“天、养、虚、破,地、生、刚、柔”,这八字法既是呼吸吐纳的法门,也是拳法,身法的玄妙法门。 岳峰刚才用的一道法门为“破”,就这一瞬间的“破”字法门,他将苦修了这么久的功夫全部耗尽,那刹那的酷炫背后牺牲的是无数个日夜苦修的结晶。 现在岳峰浑身酸软,宫装女子倘若真要动手,他还不一定能敌呢,所以他用手按着对方的肩头,让自己的破绽不外露,这是攻心之术! 宫装女子眼神之中浮现出惊骇之色,周围欲要围攻的刀斧手弓箭手们一个个也是目瞪口呆,一片嘈杂。 岳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胸中的气血浮动强行压制住,而后双目之中浮现出骇然的杀机,环顾四周,睥睨道:“都没有听到么?我要和你们的主子单独聊聊,都给我滚,滚!” 岳峰一个“滚”字说出口,如春雷绽放,强大的气势挥洒开去,让周围的众多刀斧手们感到胆寒,投鼠忌器,他们不敢对岳峰出手,剩下的一条路唯有退缩了。 剑拔弩张的局面舒缓了,周围的人如潮水般的退去了,岳峰和宫装女子并肩而行,又回到了原地。 岳峰松开了手,两手轻轻的拍了拍,嘻嘻笑道:“小娘子,别动怒了,怒易伤肝,坐吧,喝一杯粗茶,品一点点心,咱们又不是第一次才认识,何必这么生分呢?有什么事儿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的么?” 宫装女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坐在了藤椅上,道:“你是刺客!” 岳峰哼了一声,一旁的李三郎道:“不是,岳将军绝对不会刺杀皇祖母,他是光明磊落之人,他是大英雄……” 宫装女子微微皱眉,岳峰哈一笑,道:“三皇子比您明白多了!我无缘无故,怎么会去刺杀天后?亏你想得出来……” 宫装女子道:“那一日你从我的居所走了,旋即就去了斗鞠场,就在那一天,天后遇刺,我实在不能想象这个世界上会有如此凑巧之事!” 岳峰道:“我的天,你就只凭这一点就认定是我干的?就这般肆无忌惮的要来抓我?” “那还要凭什么呢?因为那一天的刺杀案,天后就凭那一点杀了韦方质,连陛下和太子以及众位皇子都岌岌可危,朝不保夕,你还要我凭什么?”宫装女子反唇相讥的道,毫不示弱。 岳峰皱了皱眉头,良久轻叹了一口气道:“你做得原本没错,不过真的和我没有关系……” “那是谁干的?” “我怎么知道是谁干的?现在神都的局面如此之乱,我区区一介草民,能知道这么多事儿么?” “……” 李三郎道:“你们别吵了好不好?岳壮士,这是什么点心,真的好吃呢!还有没有?” 李三郎忽然打断了两人的争吵,岳峰和宫装女子齐齐扭头,看到李三郎手中抓着一张油饼,塞得满嘴都是,一点也没有了皇子的端庄和威严了。 岳峰不由得一笑,宫装女子的神色也略微缓和了一些,岳峰站起身来,从箱子里拿出一串又一串的牛肉,羊肉,青菜,蘑菇,然后在烧烤架上生火,用鹿皮袋子鼓风,生了炭火,将肉串放上去,用小棕刷在上面刷上一层植物油,烤肉滋滋的响,发出那诱人的香味, 李三郎眼巴巴的站在旁边,睁大了眼睛,哈喇子忍不住往下流,宫装女子也被吸引,不由自主的往这边靠拢过来,看到烤肉冒油的样子,她的喉管下意识的蠕动了一下,她嘴唇掀动想发问,可是却终究没好意思问出口。 李三郎已经忍不住要伸手去抓了,岳峰轻轻的敲了一下他柔嫩的小爪子,道:“盐巴都还没撒呢!猴急!” 李三郎将手缩了未来,呵呵傻笑,岳峰拿出碾碎的哑巴,辣子面儿,孜然粉,慢慢的撒上去,香味瞬间浓郁了数倍。 终于,当一串羊肉烤得黄金亮色之时,岳峰将烤串拿起来递给了李三郎,李三郎抓在手中,一口咬下去惨叫一声:“哎呦啊!” 他将咬在嘴里的肉吐了出来,敢情是烫着了,肉掉在了地上,他又一脸的怅然若失,他嘴巴“嗒吧”了一下,弯腰从地上将肉块捡了起来,不由分说的塞到了嘴里,然后脸上浮现出极其陶醉之色……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娘子再来! “哇呀呀!我还来一个!这是什么肉啊,实在是太好吃了呀!”李三郎完全兴奋了起来,眼睛冒绿光,盯着烤架上的肉边吃得嘴里冒油边还流着哈喇子,真是把皇子的脸丢尽了。 一旁的宫装女子看得只皱眉,岳峰忽然拿了一支烤串递过去:“小娘子,要不也尝尝” “啊……”宫装女子无比的尴尬,她想推辞却下意识的伸出了手,可是她带着面纱怎么吃东西呢 将这一串肉拿在手中,这下看得仔细了,这是羊肉,用竹签串着的,肉的香味浓郁让人无法抵挡,她扭过头去,双手并用咬了一口肉,那酥脆肉润的羊肉入口,强烈的鲜香瞬间在嘴里炸开,然后她……沦陷! 烤肉声滋滋,李三郎大快朵颐,宫装女子来者不拒,岳峰则是浅尝辄止,取了一点绿蚁酒过来,小酌一杯,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便完全缓和了。 岳峰道:“小娘子,刺杀天后的事情我真不知情!我动金吾卫,因为我和丘有仇,我刺杀天后没有理由啊,再说了,其实我挺怕死的!这年头进宫当刺客,那和寻思何异” 宫装女子眉头挑了挑,没有说话,李三郎道:“姑姑,岳壮士说得对,你怎么不说话呢” 岳峰豁然一惊,下意识的手抖了一下,刚才李三郎叫这宫装女子“姑姑”这女子…… 皇子的姑姑……只能是公主,大唐的公主很多,洛阳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是能够如此大张旗鼓的调动这么多刀斧手拿人的恐怕除了武则天宠信的太平公主之外再无第二人了。 一念及此,岳峰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有一股强大的冲动,那就是立刻扭头一伸手掐着这女人的脖子轻轻一扭,那关于岳峰的所有秘密都会被隐藏,如若不然…… 岳峰脑子里一下乱了,思绪天马行空,他实在是有些发怵,情绪波动很大。然而李三郎的下一句却让岳峰的情绪一下转变了。 李三郎道:“姑姑,您放心吧,这个案子既然狄国老接手在办,他老人家一定能办妥,办好。父皇定然能安然无虞……” “狄仁杰”岳峰将手中的烤串全部扔在了架子上,豁然转身看向宫装女子道:“是狄仁杰让你干的” “这个老不死,别人不知情他也不知情么他竟然还有脸让人来拿我想要诬陷我是刺客么” 宫装女子一下愣住,盯着岳峰道:“你……你认识狄国老” 岳峰道:“他妈|的怎么不认识那日白马寺和羽林军斗鞠,那老东西肯定就在现场。我听说他还出了大风头,赢了很多钱。 哼,这老东西奸诈狡猾,如果那天不是我,他能赢那么多钱赢了钱了,转过头来就翻脸不认人,要把我往死了整” 岳峰这一说,宫装女子一下想起来了,他想起了那一天的情形,斗鞠的上半回合,羽林军占据了上风,可是下半回合,白马寺忽然雄起,当时的情形正是岳峰的忽然出现从而扭转了乾坤。 狄仁杰就是在岳峰出现的回首忽然提出了白马寺必胜的说法,而且通过这个说法引发了一场赌局。 宫装女子恰便是太平公主,那一天她也是因为看到了岳峰之后,脑子里忽然想到了岳峰的种种机变,灵机一动觉得白马寺可能有扭转乾坤,因而她和上官婉儿也赌了一局…… 宫装女子将这些细节仔细思忖了一遍,大抵可以确信狄仁杰和眼前的少年一定认识,而且不是泛泛之交,岳峰没有打诳语。 以狄仁杰的性格,岳峰倘若真是凶手,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动手抓人,狄仁杰没有动手,这说明岳峰应该是清白的…… 一念及此,宫装女子心情忽然没来由的轻松,不知为什么,她的心情忽然之间开朗了,在她眼中岳四郎无疑是个不同寻常的人,也是个以她的眼界和智慧都有些看不透的人。 看看这里的院子,一个仆从丫鬟都没有,却纤尘不染,井井有条,再看这院子里的陈设布置,大多数的东西她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尤其是这个架子,还有那用竹串串起来的肉…… 她一想到肉,才发现烤架上的肉已经落入了李三郎的手中了,这小子馋劲儿着实厉害,不知道君子远庖厨么岳峰撂挑子不干了,他竟然自己动手起来,个头才堪堪架子高呢,不怕烫着么 一顿丰盛烧烤接近尾声了,岳峰又道:“三皇子,您无需要忧心,陛下和你都会平安无忧,断然不会有任何危险……” 宫装女子挑眉道:“你就这么笃定么为什么” “呃……”岳峰心中很笃定,可是为什么呢他能告诉对方是因为他熟读了史书么唐史上记载李旦以后还有皇帝可当么 岳峰嘿一笑,显然他不能那般回答,他沉吟了一下道:“天后行事,并非真要不利于陛下!这是她的试探,是她的手腕,陛下和太子甚至皇子们只是她的一个由头罢了,又岂是他真正的目标” 宫装女子双目之中精芒瞬间浮现,旋即又隐去,岳峰的这几句话将她震得不轻,瞧岳峰的年龄还未及冠,还只是个少年而已。 再看岳峰的出身,不分明是个田舍儿么可是这一番见识……宫装女子自忖自己也不如啊,这家伙是怎么就能如此信口道来呢 岳峰没有想过自己随便的几句话,竟然把人家吓成了那样,他顾着酒足饭饱,低头泡茶呢! “小娘子,今天这个事儿和那天一样,终究需要一个了结,你说说吧,今日怎能了结”岳峰道。 宫装女子眨巴眨巴眼睛,因为没有了之前的心理负担,她整个人完全放松了,也完全进入了状态:“我们再玩一玩猜谜” 岳峰眉头轻轻一挑,道:“好呀!给你一盏茶功夫准备,准备好了请听题……” “我已经准备好了!你说吧,这一次我绝对不会上当了!” 岳峰点头道:“好啊!你听好了,夏天来了,蚊虫很多,蚊虫叮咬在什么地方你不怕” 宫装女子皱眉沉吟了好大一会儿道:“蚊虫叮咬在手上我不怕,我能打到它……” “错了!” “为什么为什么错了” “正确的答案应该是蚊虫叮咬在别人的身上你不怕,怎么了这个答案是不是厉害一些” “呃……”龙灵秀哑口无言,咬了咬牙道:“再来,再来!!!” 第一百二十章 娘子饶命! 岳峰和宫装女子的脑筋急转弯大战激烈而精彩,结果嘛,宫装女子虽然智计超群,可是奈何她和岳峰之间存在千余年的差距非智商能弥补,所以,号称蹴鞠、覆射、相扑打遍神都无敌手的女子,输得是惨不忍睹。 以前只有她蹂躏别人,那个时候她内心是多么的惬意舒坦啊,可是今天轮到了自己被别人蹂躏,那滋味实在是受不了,她刚开始还能端着,处处考虑注意自己的形象,可是很快他就端不住了,开始崩溃,开始恼羞成怒。 可恶的岳四郎才不管她能否扛得住呢,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结果宫装女子实在是忍无可忍,当即崩溃了,道: “我不管了,不管了!你现在必须给我出一题,这一题我必须要一定要能答得上,如若不然,我和你没完!我……我……我把你抓回去诬陷你是刺客!” 宫装女子完全不讲道理了,她脸上的面纱浮动,双眼睁大,怒气似乎能从眉心的中间给迸发出来,这一幕连李三郎都看不下去了,他道: “姑姑,你耍赖,哪有这样的?这不是强人所难输不起么?” “我就是耍赖又怎么了?我就输不起呢!岳四郎,你答不答应?如果你不答应我就算你怂了,今天这事儿了不了!” 李三郎眨巴眨巴眼睛道:“姑姑,好像你是被岳壮士给抓过来的呢!今天的事儿倘若真不能了结,吃亏的可是姑姑哦!” 宫装女子一下愣住,李三郎一语惊醒梦中人,今天这个局面貌似还真不是宫装女子要放岳峰一马,而是岳峰抓住了她,逼得她身边的那帮刀斧手狗腿子投鼠忌器,不得不退下去。 这样的情形,占据主动的是岳峰,宫装女子怎么能放出这样的狠话?不过,此时此刻,宫装女子什么都顾不得了,她双眼一翻倏然瞪大,盯着李三郎道: “小屁孩子,这里没你的事儿!好小子,吃里扒外,竟然不帮亲姑姑说话,回头你等着吧,我非得狠狠的整治整治你!” 李三郎吐了吐舌头,吓得只往岳峰身后躲,他可是领教过这个姑姑的手段呢!这女人说到做到,决不虚言,他真是被这女人给打怕了,心中犯怵呢! 李三郎退缩了,岳峰被顶在了前面,面对咄咄逼人,气势汹汹的女人,岳峰笑得分外的灿烂,宫装女子怒道:“还笑!不准笑了!再笑我……我……我翻脸……” 岳峰摆摆手道:“小娘子,别啊!翻脸就没意思了,你不是就让我给你提一个你必然能答对的问题么?这简单得很,我现在就提给问题给您,好不好? 不过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确信要我向你提问?” 宫装女子道:“少废话!你提问呗!我告诉你,如果这个问题我再答错了,我翻脸了啊!” 岳峰道:“没问题,这个问题保管你能答对!请听题,你倘若养了一头猪和一只狗,上元节来了,你要把猪和狗都杀了过节,请问你是先杀猪呢,还是先杀狗呢?” 宫装女子愣了一下,盯着岳峰,竟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李三郎从岳峰身后伸出一个小脑袋来道:“姑姑,答啊!” 宫装女子沉吟了一下,弱弱的道:“我……我先杀狗!” 岳峰哈哈大笑,站起身来道:“小娘子,恭喜你答对了!厉害啊,这问题一答就对了,恭喜,恭喜!” 李三郎从岳峰身后窜出来,双手拍掌道:“恭喜,恭喜,姑姑,您终于答对了!” 宫装女子盯着岳峰,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她总觉得这问题背后似乎没那么简单,这哪里有这么简单的问题?是不是岳四郎这小子又在使诈? 但是宫装女子一时也想不出问题在哪里,她想了想,正准备揭过这个话题,谁知一旁的李三郎却道:“姑姑倘若先杀狗的话,猪也很高兴呢!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一头大猪呢?姑姑你说是不是?” 宫装女子一下怔住,他盯着李三郎,童言无忌,可是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她脑子瞬间转过一个念头来,旋即她脸色大变,豁然抬头盯着岳峰,岳峰暗叫不妙。 这女人智商太高,而且又经过了这么多脑筋急转弯的训练,思维已经不比从前了,这个问题的关窍被她搞明白了。 先杀狗,恭喜答对了,因为猪也是那么想的…… 宫装女子瞬间想明白这个原委,整个直接炸开了,站起身来就向岳峰扑了过来,喝道:“你这奸诈小儿,我和你拼了!” “哎呀呀!”岳峰一个倒翻滚,道:“小娘子,你这是干什么啊?我都是按照你的想法出的题啊,你这是怎么回事呢?” “好小子,你还说!你骂我是猪当我不知道么?嘿,奸诈小子,今天我要和你拼命!” 宫装女子追,岳峰逃,两人在小院子里躲猫猫了,宫装女子身着华服,这哪里能跑得动?几个回合下来,便气喘吁吁。 她的面纱随风飘荡,一阵清风徐来,将面纱倏然给掀开了,岳峰一下愣住,就那么一刹那,岳峰看到了一张如粉雕玉琢般的脸…… 岳峰的人生经历中见过无数女人,其中有很多皆是美女,然而,在岳峰的记忆中,却似乎无一女子有这等惊艳的容颜。 这就是太平公主么? 岳峰脑海中想起了很多关于太平公主的记载,历史记载太平公主便是极美的女子,号称是神都第一美女,又有“洛阳之花”的美誉,今日岳峰见到的这女子,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已经足够了。 岳峰深感古人没有欺他,这女子不仅身份高贵,姿容也无愧“洛阳第一”,只可惜好好的一朵花,早被人采颉了,岳峰真是恨自己迟穿越了十年啊…… 岳峰愣神间,女子已经扑了过来,待扑倒了近前,两人四目相对,宫装女子却是一下怔住了,虽然大唐风气开放,可是毕竟比不上魏晋那般无忌,男女之间终究还有些规矩和禁忌呢! 再说了,旁边还有个小屁孩李三郎呢!宫装女子又岂能真不管不顾了? “你这小儿,哼!我和你没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幕后之人! 庭院深深,夜幕低垂,习艺馆教习、弘文馆直学士杨炯趁着夜色而来,进入了庭院之中,低着头一直往里走,走到最后一进,前面是一座假山。 他站在假山前面,左顾右盼,待到确定周围无人他抬起手来,在假山的一处罅隙处摁下去,一扇门在假山上开启,杨炯一闪身钻了进去。 进门之后,里面竟然别有洞天,这里是一处很大的静室,静室的中间规规整整的安放这一张榻,榻上躺着一个人儿,听到了脚步声,床上的人慢慢的坐起来。 “容华!别,别乱动!躺着便好,让哥哥过来弄。哥哥今日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吃的江宁盐水鸭,保管你吃得舒坦!”杨炯道,他手中拎着一个食篮,快步走上去扶着床上的人儿,将食篮放在了一旁。 仔细看床上的人儿,女孩儿脸上很白,不见血色,眉宇间那股少年人的稚气似乎已经完全褪去了,看上去显得颇为成熟了。 “大兄,您别把我当孩子了,我的身子骨儿已经好了呢!您不是说过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容华还想着后福呢!”女孩儿道,她的语气软糯,带着一股娇憨的撒娇的味道,逗得杨炯哈哈笑了起来。 杨炯取过了食篮,篮子里面有馎饦,有一只盐水鸭子,有两块抓羊肉,都佐了胡椒和辣子,杨炯将食物取出来却不让女孩儿动手,而是精心的将食物分好,用箸小心翼翼的喂女孩儿吃。 女孩儿草草吃了一点儿,秀眉便蹙了起来,道:“大兄,我吃够了!” 杨炯叹了一口气,道:“再吃一小口好不好?吃下这一口大兄便不再逼你了!” 女孩儿张开了嘴,杨炯却撕了一大块鸭腿肉给她塞进了嘴里面,待到女孩儿艰难的将肉吃下去,他才欣慰的笑了笑。 女孩儿道:“大兄,我的身子骨儿日渐好了,什么时候能让我出去啊!” 杨炯皱了皱眉头,道:“容华,这一次你的伤很重,先别急,一定要把伤给养好了再出去,好不好?” 杨炯哄着女孩儿,这女孩儿不是别人,赫然就是那天在西宫行刺武则天的女子,杨炯的妹妹杨荣华。 兄妹两人说着话,忽然静室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杨学士,我跟你说过了,让你不要来这里,你为什么屡屡不听我的号令?” 杨炯眉头一挑,倏然看向静室后面,昏暗的烛光后面,一个富态肥胖的人影浮现,看此人,五短身材,其貌不扬,穿着深红色的锦袍,如同富家翁一般。 看到此人,杨炯豁然站起身来道:“王丘山,都是你干的好事儿,你当武氏那么好杀?你知不知道,只差一丁点我的妹妹便死了,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杨炯就算豁出命去也不会饶过你!” 这五短身材的胖子赫然是太原王家王丘山,此时的王丘山已经不见了丝毫的懦弱和猥琐,他背负着双手,虽然个子不高,可是却是渊渟岳峙,大有气度。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作为暗宗的刺客,就应该要有牺牲的觉悟。武氏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恨他,杨学士不恨他么? 再说了,这个刺杀计划我告知了你,你也点头首肯了,现在又怎么要翻脸呢?” 杨炯道:“可是你没有说这个计划是让容华去执行……” “住口!杨炯啊,杨炯,也难怪老宗主一直不点头让你进京,你这么多年去剑南道真是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容华的性命金贵,我暗宗其他的刺客性命就不金贵么?但凡我暗宗的兄弟,都是生死兄弟姐妹。容华陷落西宫,如果不是我们拼死相救,荣华能冲得出暗道么?她定然会死在西宫地下那重重的暗道陷阱中……” 杨炯脸色变了变,欲言又止,杨荣华道:“大兄,王长老说得有理,刺杀武氏是我自己点头答应的!当时的情形唯有我最合适,也最有把握,只是没想到……” 杨炯抬手道:“别说了!王丘山,你是长老,我杨炯也是长老!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干了! 神都眼下的局面,姓武的几乎完全掌握了,我们就算再前仆后继的派刺客行刺,结果只能白白牺牲兄弟,可能反而还给我们引来杀身之祸!老宗主说得好,我这一次进京就是隐和忍,一切就听老宗主的吧?” 王丘山哈哈大笑,道:“是吗?你现在知道老宗主的苦衷了么?隐和忍说得容易,可是你能不能做得到?倘若你真做得到,何故会有容华的这场命悬一线的刺杀,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杨炯叹了一口气,终于低下了头。 隐忍谈何容易啊,杨炯双拳慢慢的握紧,我想到了在兵部自己的遭遇,姚崇这个多年的好友对他的鄙夷和羞辱,还有那个小杂种,一个归德执戟长竟然也那般侮辱他,让他受尽了屈辱…… 还有在弘文馆里面,岳峰的那些话字字句句杨炯都记得清清楚楚,杨炯自己写过的文章,他现在想起来那其中的每一个字,他都恨不得用刀将自己捅死算了,隐忍啊,实在太难了。 杨炯就是觉得自己忍无可忍了,想动手了,王丘山便真动手了,只是王丘山竟然让杨荣华去刺杀武则天,这一次刺杀杨荣华差点殒命,现在想来这能怪谁? 杨炯沉默良久,他抱拳对王丘山道:“王长老,在京城杨某一切听您的,以后再不违背您的意思!” 王丘山笑了笑,道:“嗯,我信任你!放心吧,这天下的事情从来都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太原王氏已经存在了数百年之久,比大唐还要久远很多,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何曾什么时候变过? 只是眼下有一件事你们兄妹得跟我交底,容华啊,那一日在西宫之中,你凭自己的能力无论如何是无法遁入暗道的!那一天究竟是谁帮了你,这个时候你不能隐瞒!” 杨荣华斜依在榻上,听到王丘山这一问,她忍不住“啊……”一声惊呼出声,脸色瞬间变得怪异……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少女怀|春! 杨容华脸色变了,她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那一日的情形。 刺杀武则天之后,她已经无处藏身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在那种情况下,她竟然能遇到岳四郎。 她尤还清楚的记得那一次在兵部,岳四郎伶牙俐齿,言辞犀利,对大兄是百般的挖苦和羞辱,说起来,那一次先挑事的正是杨容华呢! 而那一天她能够顺利的逃遁,却幸亏岳四郎的鼎力相助,如若不然,她根本没有逃遁的可能,说不定她死了还会牵连到大兄,甚至给整个暗宗都带来危险…… 杨容华脑海里面天马行空,心中不由得犯难,岳四郎的事儿她能说么?按照暗宗的规矩,杨容华一旦暴露,可能她再也不能在洛阳出现了,或者是岳四郎一旦为暗宗所知,他肯定也会面临很危险的境地。 还有,大兄和岳四郎之间的芥蒂那么深,一旦大兄获知此事究竟是福还是祸?杨容华心念转动,当即道: “王长老,的确是有一位少年将军出手相助!当时天色很暗,我一直藏身在羽林军校场边上的灌木丛中,一位少年将军发现了我,当时我都以为……以为自己暴露了……” 杨容华边说话眼睛边瞟向王丘山和杨炯,见两人的神色没有异常,她继续道: “没……没有想到这位少年将军竟然将校场旁边的石碑给挪移开了,那里恰就是暗道的入口,我跳入了暗道,没过多久却被人发现了,幸亏王长老和大兄派遣的高手也已经潜入到了暗道中,因而我才侥幸得救!” 杨容华这一说,杨炯“嘿”了一声,道:“真是吉人天相,命不该绝,这位少年将军也的确是我辈中人,少年英雄,可惜当时你并未有看清其模样!” 王丘山则皱着眉头开始在屋子里踱步,似乎陷入了沉思,杨容华道:“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位少年将军似乎不是穿的羽林军甲胄!” “啊……”王丘山和杨炯两人齐齐惊呼出声,王丘山双眼倏然睁大,道:“不是羽林军甲胄?那……那是怎样的甲胄?莫非是北衙其他军的甲胄?” 杨容华摇头道:“不像是北衙军的甲胄,北衙军都穿金甲,这少年将军却是穿着黑甲!” “南衙十二卫?”杨炯脱口道,王丘山怔怔呆立当场,他的手下意识的抖动了一下,那一天是白马寺和羽林军的斗鞠日,王启那一天就在羽林军的校场,事发之后,他们被控制在了羽林军营地待了整整一夜。 杨容华说少年将军的时候,王丘山脑子里就想到了王启,知子莫若父,王丘山太了解王启的性子了,这小子胆大包天,而且古道热肠,遇到了这等事儿他指不定就会掺和一场。 而当杨容华说到对方穿黑甲的时候,他更笃定救杨容华的人定然是王启无疑,一时,他一颗心“噗通,噗通”跳,生怕杨容华再继续说,把王启的身份给揭开。 如果是那样,王启就不得不提前进入暗宗,这可不是王丘山所预想的!在王丘山看来,王启太年轻,城府太浅,根本不能担得起大任,如果此时将王家的事情向王启全盘托出,对他来说有害无益。 “容华,这少年将军倘若你现在再遇见,能不能一眼便认出来?”王丘山道。 杨容华沉吟了一下,轻轻摇头道:“不能确定能认识,但也有可能会认识,放心吧,王长老,倘若我遇见了他说不定就认识了呢!回头我再向您禀报可不可以?” 王丘山点点头,看向杨容华道:“容华啊,真是吉人天相,在那种绝境你竟然也能遇到贵人相救!好啊,有道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这一次伤愈之后,便切记不要再冒险了,一切都听从你大兄安排,可好?” 王丘山这般说,心中却在想王启已经不能再留在京城了,是时候让这小子出去历练一番了!只是究竟把王启安排到哪里,王丘山心中着实犹豫啊! 杨容华心中暗暗好笑,她知道王丘山心中在想什么,其实王启的存在她早就知晓,故意误导让王丘山判断出现误差呢! 用王启来保护岳峰的存在这是杨容华的想法,在她心中岳峰在那种情况下能冒死救她一命,她发自内心的感恩戴德,所以,她不希望岳峰和暗宗有任何的瓜葛和接触…… “容华啊,你先别急!先把伤养好之后,回头大兄安排你入习艺馆,习艺馆乃皇家贵地,你定然会很喜欢! 以你之才,说不定还能成为一女先生呢!到那个时候,你就再也不用行这等凶险之事了!”杨炯道。 杨容华当刺客的经历让杨炯后怕不已,可是暗宗的规矩就是这样,组织的需要便不容拒绝。 杨容华倘若能在其他的领域有作为,或者能成为习艺馆的教习,能够轻易的接触到紫微宫的女人,其在组织中的作用和地位便大为不同了,那个时候暗宗就不会轻易的选择她做为死士白白牺牲掉了…… “谢谢大兄,容华一定努力不辜负大兄的期待!”杨容华道,她心中忽然有些迷茫了!她追随大兄从剑南道到京城,经历了一番生死之后,她忽然发现自己前面的路像是走到了尽头。 她下一步成为习艺馆的女先生?或者是周游于洛阳各路大才子的中间,那不和洛水河畔画舫上的妓家无异了么?难道这就是她不远数千里追随到神都的所求? 暗宗太大,不仅势力大,而且野心更大!对男人来说,野心勃勃不过是想占有更多的权势和女人,可对女人来说至少在杨容华心中,她最憧憬的却和这些完全无关。 她经常想的是自己未来的郎君究竟是何等模样,未来的夫家又是何等人家……她恰是二八年华,少女情窦初开,神都如此美,看到那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君,她心中便不由得生出淡淡的期许和惆怅来…… 而此时此刻,她心中想到的却是那个浓眉大眼,伶牙俐齿,尖酸刻薄的少年郎,此乃岳四郎也,归得执戟长呢…… 。m. 第一百二十三章 母女和好?? 紫微宫,前几天的阴云似乎忽然之间就散去了,观风殿这几日气氛很轻松,武则天的心情也一扫遇刺后的阴霾,心情无比的愉悦。 “天后,您尝尝这汤,这可是公主殿下托人给送进宫来的,野菇和乌鸡皆是去风安神的良品,公主殿下听闻您的头疾患了,特意给您熬制的呢!”侍女团儿小意的对武则天道。 武则天心情大好,道:“朕正想着口渴的事情便有汤羹,来,我来尝尝!” 武则天尝了几口汤,抬头道:“婉儿他们蹴鞠还没完么?让她们过来给朕说道说道啊!” 韦团儿眼见武则天心情大好,忙道:“奴婢这就出去把她们给叫进来!” 团儿出门,一会儿功夫上官婉儿,赵莹,陈晓等一众女卫鱼贯进了观风殿,她们皆是刚刚蹴鞠归来,蹴鞠过后大汗淋漓,她们沐浴之后才敢觐见,沐浴之后的众女看上去个个宛若出水芙蓉一般,平添几分俏色。 尤其是上官婉儿,她的皮肤本就白皙,沐浴之后,脸上染上淡淡的红霞,偏偏她又穿着女官的服饰,头戴着软脚幞头,那模样别具一番韵味,让人望之便生亲近之心。 众女上来参见武则天,武则天抬抬手道:“嗯?令月不是和尔等一起么?” 赵莹道:“公主偏心呢!她暗中教娉婷蹴鞠技艺,却不让我等观摩!就好似娉婷真比我等更让殿下亲近一些……” 武则天哈哈大笑,道:“你这丫头,娉婷就是比你讨喜!你该反思反思自己咯!” 赵莹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言,武则天抬抬手道:“你们下去吧,婉儿留下!” 众女退下,婉儿一人留在殿中,武则天道:“婉儿,这几日太平心思似乎一下便豁然开朗了,她为何不再为陛下的事情要死要活了?” 上官婉儿道:“西宫的刺杀案既然由狄国老接手了,案子必然能真相大白,公主坚信陛下无辜,因而自然心中不再牵挂!” 武则天轻轻颔,道:“你这般说也有理,这孩子啊,好不容易看到她开心了,朕也跟着开心,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对了,蹴鞠练得如何啊?你们可有把握胜令月?” “呃……”上官婉儿有些迟疑,道:“我们都进步迅,可是短些时日要追上公主恐怕……恐怕不易……” 武则天一笑道:“这世界上还有事儿能难得到婉儿么?看来能难道你的也就令月了!我跟你说过了,你要赢令月便不能只请那姓姚的来当总管。姓姚的都是徒子徒孙,怎么能赢得了?你得另请高人呢!” 上官婉儿面颊更红,恰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母后,您可太偏心了啊,撺掇婉儿来对付我,女儿可不乐意了呢!” 说话间,太平公主亭亭的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一名俏丽的女卫,正是岳娉婷,岳娉婷踟躇不敢进来,太平公主拽住她的袖子道: “你且跟我进去,母后不会责怪你呢!” 岳娉婷这才跟着公主身后,两人一同进到大殿中来,太平公主心情极佳,道:“母后,京城最近风靡的斗鞠大会又有了新花样了! 我听人说了,这个‘斗’字不好,斗鞠大会改为神都蹴鞠大赛,一个‘赛’字,倒是贴切妥当。那办差的人又在神都各地张贴了告示,告示上云:‘圣母临世,蹴鞠大赛’。又有,‘祥瑞天降,蹴鞠同庆’。 而且还印了画报,画报不仅将母后的相貌印了上去,而且还有祥瑞之语,画报里面则是记录刊载各蹴鞠军中的好手人物志,那画报的刊印我看了,嘿哟,这个给事中啊,真是个能人,这画报一出去,必然震动神都!找个机会儿臣也想认识一下此人!” 武则天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傅游艺此人何德何能,办了这个差事竟然能得到咱们令月的大赞,着实难得啊!” 武则天自然知道傅游艺干的这一切,实际上傅游艺干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都有请旨。武则天这几天之所以这么高兴,一是因为太平公主和她母女关系得到了缓和,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傅游艺的差事办得漂亮。 好个傅游艺,搞得这个“圣母临人,蹴鞠大赛”一出,洛阳便掀起了一股狂潮,蹴鞠大赛受到了空前的关注,不仅是贵族权阀,士族权贵们关注,而且普通贫民百姓也十分关注此事。 这件事情一出,武则天感觉横亘在自己面前最难走的那一步,竟然一下就迈出去了,可以想象,这一次借蹴鞠之风的劝进将会掀起巨大的高潮,到那个时候,洛阳但凡是效忠武则天的臣子,必然都会融入其中,到时候掀起的将是滚滚的洪流。 武则天可以乘势而上,一举登上九五之尊之位,她多年的夙愿终于可以实现了…… 上官婉儿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忽然道:“天后,不过有一点,傅游艺搞蹴鞠大赛,暗中却又运作了极大的赌局,现在神都上下大家都嗜赌成风,茶楼酒肆,十之八九都是论赌局之事,鸾台凤阁已经有大臣开始担心此时会影响神都的风气……” “胡说八道!”武则天忽然勃然怒道:“鸾台凤阁有些大臣,我看他们就是吃多了给撑着了。蹴鞠大赛既然要普天同乐,能蹴鞠的人自然蹴鞠,不能蹴鞠的人如何办?能小赌怡情,三五好友聚集在一起,弄一点彩头,那不便有了乐子了么? 傅游艺这个主意朕不仅不觉得坏,反而觉得最为妥当!有些人是看不得别人的好,还有些人则是见钱眼开,哼……” 武则天一怒,上官婉儿立刻低下了头,她将目光投向了太平公主,希望太平公主能够救场,可是太平公主忽然有些心不在焉了,她的眼神不断的往殿外面瞅。 上官婉儿眯眼看向殿外面,隐隐看到一个人影,这人影是个华服童子,不是住在西宫的三皇子么? “母后,女儿忽然有点事儿要去办,先行告退了!明日女儿再来给母后请安!”太平公主道。 武则天的怒容敛去了一些,点头道:“好,你先下去吧!回头出了画报,我立刻给你送一份过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娘子又来吃肉了! 太平公主从观风殿出来,李三郎笑嘻嘻的站在外面候着了,太平公主嗔怒道:“你这小儿,鬼鬼祟祟干什么?你父皇都禁足在西宫,你不在西宫待着跑到这里来了?” 李三郎却不怕太平公主,反而凑到了她的身边,抓住了她的衣袖道:“姑姑,三郎嘴馋了,想去洛水畔找岳四郎去了!” “呃……”太平公主一下愣住,笑骂道:“你这个小馋鬼,要去找岳四郎自己去,为何要扯着姑姑?” “姑姑,去嘛!那天姑姑不也吃了好多么?我听说岳四郎又在家里鼓捣琢磨出了一些有趣的玩意儿呢!姑姑不是嫌府上和宫里都烦闷无趣么?出去就当是散散心……”李三郎道,他语气中带有撒娇的味道。 太平公主皱了皱眉头,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岳峰的模样,她最近的好心情都拜这家伙所赐,太平公主身份尊贵,平常什么人没有见过? 他在神都拥有十多座府邸,每一座府邸中都有各种仆从,护卫,各种少年公子,还有当红才子,她想要找什么样的人说话,念头一动,都是举手之劳。 然而,这些所有人都似乎无趣,独岳峰这小儿最是有趣,让太平公主看不明,猜不透,而且这家伙总能鼓捣出一些有趣的玩意儿出来,太平公主这几日一直都在琢磨关于岳峰的事儿呢! 今日李三郎相邀,她略略沉吟便答应了下来,只是她谢绝和李三郎同车,而是自己独坐一辆车,车中公主府心腹谋士姚均随行。 马车在神都的大街上慢悠悠的前行,太平重新覆上了面纱,微闭双目,闭目养神,过了好大一会儿,她忽然道:“姚老,事情都能弄清楚么?” 姚均道:“此子……来历不好查,可能来自洛州合宫县,又可能是出自宫廷掖幽庭,兴许其背后有人帮他隐藏身份!” 太平皱了皱眉头,姚均忙道:“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便是金吾卫的众多刺杀案肯定是出自此子之手,此子的功夫修为公主殿下您亲自领教过,老奴也见过。是个厉害的角色,他让丘神绩都被迫逃离的神都,嘿嘿……” “说说其他的吧!这些事儿我兴趣寥寥!” 姚均暗暗叫苦,他可是豁出了老命才查出这些东西,公主一句兴趣寥寥就打了么?姓岳的小儿干了那么多骇人听闻的事情,随便一件事捅出去都能震动洛阳,这些事情太平公主竟然全兴致寥寥? 姚均咽了一口唾沫,沉吟了一下道:“此子和太原王家王丘山之子王启过从甚密,和傅游艺身边的典仪郎朱恩相交莫逆,和薛怀义座下的弟子云痴和尚和弘十八和尚关系匪浅。这些人皆频繁出入他的住处,常常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太平公主嗯了一声,道:”这些人都是最近在神都十分活跃之人,尤其那个典仪郎朱恩,其开了一家‘复盛号’的博彩行,专门经营斗鞠比赛的投注博彩,最近风靡了整个神都。 而这个云痴的和尚则是还俗在右卫军中担任了一名折冲校尉,据说武功了得,还颇善兵法,嘿嘿,岳四郎竟然和他们关系匪浅哦!” 姚均道:“公主殿下,您看有没有这种可能性,朱恩和傅游艺他们的所行所为,还有那云痴和尚的所行所为,暗中都是岳四郎在筹谋计划?” “啊?”太平公主豁然睁开眼睛,盯着姚均道:“姚老,您这是……” 姚均讪讪的道:“老奴只是猜测而已,老奴感觉甚为蹊跷的一点是傅游艺此人年逾六旬,日理万机,可是他几乎每一天都去岳四郎的居所,而且一去皆是数个时辰。老奴想着必然有蹊跷啊……” 太平公主用手一拍车前面的扶手,道:“这就对了!姚老你猜对了!这岳四郎的阴险狡诈你我还能不知道?好哇,这小儿,表面上看起来是个闲散之人,实际上暗中厉害得很呢!神都最近风起云涌,原来背后赫然都是这小儿再翻云覆雨!” 她嘿嘿笑了笑,道:“我之前没揪着你,这一次我揪着你了,嘿嘿,我们得好好的斗一斗,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姚均道:“殿下,此事非同小可,公主殿下千万别亲身犯险,殿下,您只需要将岳四郎此人行迹禀报给天后……” “扯淡!”太平公主脸色一变,冷冷的喝道:“姚老,你给我提了个醒,你立刻去处理一件事,那就是但凡是知道岳四郎的人,全给我遣散出去,统统的给我配出去! 至于那几个对岳四郎来龙去脉掌握详细的探子,就……杀了吧!总之无论如何,这个秘密得保住,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姚均脸色一变,道:“殿下,您这是何故啊?您……” “这还需要问原委么?如此有趣的人,如此有趣的事儿,这样的乐子打着灯笼火把都找不到,我怎么能让母后和其他人知道呢? 姚老,我可警告你,你千万别自作主张,我的脾性你知道的!倘若这件事办不好,哼……” 太公公主轻轻哼了一声,姚均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而这个时候马车已经到了目的地了,这里临近洛水,曲径通幽,岳峰所住的地方虽然只是区区几间抱厦,可是依山傍水,环境着实雅致得很。 太平公主掀开了车帘,前面李三郎早就蹦跶下来了,只见这小屁孩一溜小跑,边跑边喊:“岳壮士,李三郎又来吃肉了,三郎要吃烤得香喷喷的羊肉呢!” 李三郎跑到小院里面,见小院里面架子已经搭起来了,香喷喷的羊肉已经上架了,几个汉子正在周围逡巡,岳峰则是一袭庖厨打扮,用心的将架子上的肉放在火上烤,烤肉的香味盘旋升腾,弥漫在整座院子…… “反正蹴鞠比赛的核心要点在于动群众,要让整个神都的百姓都参与其中,唯有如此才算造势成功,而要做到这一点,不仅要推广博彩,更重要的是要宣传推广画报、人物志、故事一个都不能少……”岳峰侃侃而谈,兴致十分的高昂,他话说一半,一眼看到了李三郎,一下愣住,脱口道: “三皇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朋友来了有好酒? 岳峰的小院里面,傅游艺和朱恩两人已然是常客了,随着他们下的一盘大棋渐渐的进入高潮,傅游艺已经完全被岳峰宏大的设想所征服了,他每天来岳峰这里一趟,而后立刻进宫面圣一次,必然能得到武则天的大加赞赏。 傅游艺一个小小的给事中,现在不仅能随时面圣,而且俨然成为了紫微宫的红人,连那些凤阁鸾台的宰相也相形见绌。 傅游艺捞到了好处便愈不可收拾,几乎对岳峰的安排言听计从。岳峰的这个蹴鞠比赛的计划,参与的队伍虽然只有七支,可是涵盖的却是整个神都。 最让武则天赞赏的是岳峰通过动平民百姓参与其中,从而造大声势,这尤其厉害。武则天从高宗年间主政,她最拿手的戏码便是打破权阀豪门的垄断,她早期打压长孙家,对付褚遂良。她后来打压五姓七望,提拔很多身份卑微的上显贵之位,这一下就让她得到了空前的拥护。 在高宗年间她和高宗二人并称双圣,她依仗的便是这一招,现在岳峰策划的这个蹴鞠大赛,动比她更彻底,甚至要在蹴鞠军之中择所谓的“明星”,树榜样,讲故事,利用大众崇拜个人英雄的情结,来让洛阳的平民百姓也参与到比赛中来。 傅游艺是极其精明的人,武则天喜好什么,他立刻便打蛇随杆儿上,这不,现在傅游艺对岳峰是出奇的好,朱恩跟随他也有了一个从九品的官职,名为典仪郎,这个官职虽然小,可是天后钦赐呢! 今日他们二人又来岳峰这里请教,顺带着打秋风,傅游艺甚至还带了一只羊过来,朱恩当场宰杀之后架在了炉子上,岳峰则是大展身手,施展烤全羊的绝技呢! 待会儿王启,强子他们也会来,白马寺是蹴鞠比赛的积极参与者,薛怀义对这一次的比赛无比的热心,命王启担任蹴鞠军大总管,其实这个大总管的实际权力却落到了岳峰手中。 岳峰这里虽然僻静,可是前面的洛水河畔恰有开阔地,王启安排让人改造了一番,硬是在洛水河弄了一个临时的蹴鞠场,白马寺蹴鞠军隔三差五过来训练,岳峰也趁机给予他们各种指导。 不夸张的说,现在岳峰是个大忙人。这不,李三郎也在这个时候来凑热闹来了。 岳峰一句“三皇子”叫出口,傅游艺屁股上像被马蜂蛰了一般,“唰”一下弹身而起,朱恩也吓得只往旁边躲。 李三郎大大咧咧的走过来,背负双手,看了看傅游艺和朱恩,淡淡的道:“岳壮士,姑姑也来了呢!她可不喜欢陌生人!” 傅游艺一听李三郎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还没回过神来,便一眼看到了院子门口亭亭站着一个宫装女子,女子虽然覆着面纱,可是那一股逼人的贵气还是让最近见过大世面的傅游艺内心大为震动。 “这……这是公主?太平……公主?”一想到这个人,傅游艺连忙鞠躬跪倒:“下官傅游艺见过皇子,参见公主殿下!” 三皇子皱眉,门口的太平公主更是脸色难看,傅游艺一拽朱恩,立刻跪拜告辞,逃之夭夭,狼狈不堪。 离开了岳峰的府邸,傅游艺尤自心惊肉跳,道:“朱恩,岳……竟然和公主关系如此亲近?” 朱恩的情绪却比他平静得多,他莫测高深的道:“傅大人,您别大惊小官,我这个岳兄弟啊,不能以常人揣度。傅大人您对他言听计从,狄国老也对他十分青睐,公主和他交情非凡,白马寺薛师又对他器重有嘉! 傅大人,这就是真本事呢!所以,以后我们得要和岳兄弟越来越亲近,倘若因为一时的利益而疏远了,恐怕将来会后悔莫及哦!” 傅游艺点头道:“朱恩说得对,的确如此!这个岳峰啊,真是……嘿……”傅游艺想想自己的仕途,从合宫县的一个小主薄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岳峰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人。 现在好了,傅游艺琢磨自己当宰相已经十拿九稳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岳峰竟然还能给他惊喜,他岂能不震惊? …… 岳峰小院儿,羊肉烤得正香,李三郎站在一旁眼睛直冒星星,岳峰用刀子割了一小块儿递过去,李三郎将肉塞在嘴里,差点把舌头都咽下去了: “好吃,太好吃了!三郎从来没有吃过这般好吃的肉哇!” 太平公主站在一旁,岳峰道:“这羊啊,你们倘若再晚小半个时辰过来骨头都剩不了了,你们的腿长短刚好,活该你们大快朵颐!” 岳峰削了一块肉递给了太平,太平似乎嫌弃油腻微微皱眉,可终究还是用手接住了。 她扭头过去浅浅的尝了一口,烤羊肉的油脂和香味在她嘴里直接爆开了,她彻底失去了抵抗力,一块不小的肉很快便入到了肚子里面。 岳峰道:“喝酒吗?酒是绿蚁酒,我稍稍改良了一点点,味道不同哦!” “姑姑喝酒呢!”三郎在旁边已经抢答了。 岳峰扔了一个葫芦过去,旁边边有酒碗,岳峰自己取了葫芦倒了一碗酒,太平公主将葫芦拧开也倒了一碗酒。 岳峰又给太平削了一块肉,然后道:“来啊,喝酒!” 太平吃了肉,喝了一口酒,忽然道:“岳四郎,你可真厉害啊!表面上看你闲人一个,实际上你把洛阳都搅得天翻地覆,嘿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岳峰一笑,道:“我的胆子大小娘子您还不知道么?我们可不是第一次才认识呢!” “呃……”太平被他呛住说不出话来,她想起前两次两人的接触可不像今天这般和平,两次都是岳峰抓了她呢! 对公主都敢动手,岳峰的胆子大还用说么? “岳四郎,今天你我的事儿又怎么结束呢?”太平碰了一个钉子,心中有气,当即道。 岳峰哈哈大笑:“来我这里喝酒吃肉可不容易呢!别吃了喝了还觉得是理所当然,我这里是朋友来了有好酒……”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起找个乐子?【求订阅】 太平公主不仅美艳绝伦,而且智商也极高,并且其出身高贵,所以其性子孤傲十分要强,她三番五次挫于岳峰之手,心中一直耿耿呢。 现在听岳峰如此出言不逊,她更是恼火,当即眉头一挑道:“朋友来了有好酒,那倘若是我这样的敌人来了呢?” 这女人说变脸就变脸,谁让她是公主呢?岳峰明知她公主的身份了,还如此出言不逊,就不许她公主耍耍性子? 李三郎在一旁眼看两人又要掐起来,心中暗暗叫苦,岳峰却哈哈一笑,道:“倘若是你这样的敌人来了,我有好肉啊!哈哈!” 岳峰大笑,太平公主愕然,她本来想倘若岳峰再出言不逊,她真就要飙耍脾气呢,谁想到岳峰却圆滑得很,轻描淡写便化解了这场尴尬,让她的脾气耍不起来。 “死滑头!”太平公主嘀咕了一句,岳峰又给她割了一块肉,瞧她那如嫩葱一般的双手已经沾满了油脂,变得污秽不堪,这倘若是平日,绝对是不能想象的! 不过,岳峰烹制的这羊肉着实太美味,太平公主是情不自禁的沦陷啊。 “你这庖厨之技师从何处呢?”太平公主道。 岳峰一笑道:“我这庖厨之技来自一千年以后,哈哈……你瞧瞧这大唐,任谁见识多广,只怕也未曾吃过我这里的美食!” 李三郎点头道:“不错,不错,岳壮士说得太对了,您不仅是大英雄,而且还是大庖厨,三郎真是拜服了!” 太平公主“嗤”一笑,面纱上不小心又沾上了一抹油脂,她忙收敛了笑容,道:“俗话说君子远庖厨,你年纪轻轻不思进取,一心只琢磨这庖丁之技,还洋洋自得,说出去不怕人笑话么?” 岳峰嘻嘻一笑道:“谁笑话我呢?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每个人都很忙,谁有功夫在意我?” “呃……”太平公主哑然,内心却是剧震,岳峰这话无巧不巧堪堪说到了她的心坎儿上了,她想想自己,虽然贵为公主,可是谁又能懂得她的苦楚和寂寞? 她和薛绍结婚五六年,夫妻恩爱,武氏却因为一个莫须有的造反之罪名便将薛绍置于死地,在太平公主内心,这件事着实太残忍了。 可是整个大唐有谁在意过她的感受?连武则天都不在意她的感受,更遑论其他人了! 太平公主地位尊崇,在神都各处她都有别院,她走到哪里都像是众星捧月,其实,这些人都只是被她的身份所威慑而已,在他们的内心,才没有人在意太平公主真正的关切呢! “岳四郎,你倒还会说一些有趣的话!好了,喝了这杯酒我们找个乐子玩一玩呗!”太平公主道。 岳峰笑道:“找什么乐子呢?莫非小娘子还要和我猜谜?” 太平公主皱眉道:“天天猜谜,腻歪得紧,我们换个玩法!” 岳峰道:“那莫非是飞行棋?” 太平公主眉头挑了挑,飞行棋她是高手,可是她反复思忖,觉得自己恐怕很难赢岳峰,于是又摇了摇头! 岳峰道:“小娘子善相扑?” 太平公主脸一红,瞪了岳峰一眼,大唐风气虽然开放,可是还未见有男人和女人相扑的,那场面想想都不雅,着实让人脸红。她一拍手道: “听说你擅蹴鞠,要不我们蹴鞠?” 岳峰“哈”一下笑道:“这倒是可以考虑,不过我仔细琢磨一下还是算了!小娘子,你我蹴鞠,以男对女难言公平,这就是好比白马寺和羽林军的斗鞠一般,白马寺赢了那自然风光无限,即使是输了,别人也会认为在情理之中,所以这斗鞠从一开始羽林军就落入了必败的局面,嘿嘿,这等斗鞠有什么趣味?” 太平公主道:“这也不妥,那也不妥,那你说说想找什么乐子?” 岳峰摇摇头道:“小娘子,以后来我这里,咱们尽量就喝酒吃肉算了!其他的咱们别来了,行不行?” “不行!”太平公主用手帕将手擦拭干净,道:“我们就比斗鞠!这样吧,你我二人比的确不算公平,但是你我二人可以各率一军,这不就公平了么?” 岳峰哈哈大笑,道:“这倒是公平,只是小娘子你有蹴鞠军,我姓岳的穷光蛋一个,手头可没有钱去置办蹴鞠军咯!” 太平公主皱皱眉头,心想还真是如此,一时不由得有些郁闷。她想挑战一下岳峰,两人较量一番,却竟然没地方力? “还是提问吧!你今日提问给我,问题的要求是这个问题我必须会回答,但是我却绝对不能答!你不是本领高么?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么?敢不敢来?” 太平公主道。 岳峰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笑得捂着肚子,笑弯了腰,太平公主怒道:“你何故笑?”一旁的李三郎见岳峰笑,他竟然也笑了起来,笑得也着实是肆无忌惮。 太平公主更是大怒,道:“尔等大笑什么?你们再笑可别怪我生气了!” 李三郎道:“姑姑,我是想到了那天那个猪和狗的问题,岳壮士可是问过您的,是您非得让他问,结果……结果自投罗网,我因而笑之……” 太平公主满脸通红,提起那天的事情她就觉得恼火,想她太平公主长这么大何尝吃过这么大的亏?好个岳峰,真是刁毒难缠,竟然让她掉沟里去了。 “不准笑了!”太平抬手敲了李三郎一下,一双眼睛却是怒目圆瞪,却是盯住了岳峰,李三郎脑壳吃疼,不敢笑了,岳峰也收敛了笑容。 “小娘子,您还是别介了,我这倘若真问出来了,我怕您又要生气了呢!”岳峰道。 “哎呦,岳四郎你口气越来越大,我刚才的问题你听清楚了吗?你要问我能回答的问题,可是我偏偏不回答。哼,你真能问出这等问题?我看你是说大话吧!” 岳峰道:“问题不重要,小娘子是否生气火比较重要!到时候小娘子真一翻脸,哎,我这升斗小民该怎么办?那可真连小命也保不住了!” “我说过了,绝对不会生气,只要你按了我的要求提问,本……宫我……绝对不生气……” 岳峰笑容瞬间敛去,道:“好,那小娘子请听题,我的问题是按照大唐的规矩,女人倘若死了男人,是不是从此以后就要用面纱遮脸,没脸见人了?此问,小娘子能答否?” 第一百二十七章 马蜂窝炸了? 岳峰的小院,空气瞬间凝固,连那烤全羊炉子里的火似乎都被定格不动了。 再看太平公主,她眼睛瞪大,死死的盯着岳峰,整个人都痴傻掉了。 李三郎油爪子抓了一大块羊肉,低着头,猫着腰,直往岳峰屋里窜,接下来的一幕他已经不忍目睹了。 我的天!岳四郎这问题…… 这简直是要命,普天之下倘若要说谁胆子大,李三郎觉得岳峰绝对能算第一! 大唐死了男人的女人都需要用面纱覆脸,因为没脸见人?这不是在说姑姑么?岳峰这是一刀捅在了姑姑的胸口呢! “姑姑的暴脾气,岳壮士今日要倒大霉了!”李三郎脑子里刚刚转过这个念头,便听到后面传来岳峰的大叫: “说好了不生气的!哎呦喂!” 岳峰绕着院子狂奔,身后太平公主手中拿着火钳子在后面狂追,什么叫不生气?女人的话也能信么?现在太平公主就很生气,生气她就要找回场子,唯有如此才能消心头之恨。 只是她怎么也追不上岳峰啊,好在岳峰也不是不识趣之人,人家在后面追得累,也得让人家略略撒撒气。 太平公主在后面教训了岳峰几下,火气略略稍减了,可是她想想今天这局面,她终究还是输了! 她给岳峰设定的条件堪称苛刻,岳峰必须问她能回答的问题,而偏偏她又不回答的问题,这样的苛刻条件太平公主就是要稳赢岳峰一次,那样她心理上也能得到一些慰藉,可她做梦都没想到,岳峰问的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她能如何回答?她根本不能答啊……她撕不开自己的这块伤疤啊! 实在是追不动了,太平公主一屁股坐在了岳峰的新明“交椅”上,手中的火钳扔在了地上,她气喘吁吁的生气。 李三郎肉吃完了,偷偷的在屋子里往外张望,太平公主道:“三郎,快出来!” 李三郎猫着腰,怯生生的跑出来,眼睛还在瞟向烤肉的方向,舌头不争气的舔着嘴唇。 “姑姑……您……您别生气了,岳壮士……岳壮士也只是和您戏谑玩笑尔……” “不要说了,再多嘴撕了你的嘴!” 李三郎吐了吐舌头,闭嘴不敢再言语,太平公主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忽然盯着岳峰道:“姓岳的,你瞧好了!” 她嘴上这般说,一抬手便将自己脸上的面纱给扯了下来,面纱除去,呈现在岳峰面前的是一张粉光致致,如同白玉雕琢而成的脸。 这个女人五官的精致堪称夺造化之功,那一瞬间,岳峰宛若被什么东西蛰了一般,身子狠狠的哆嗦了一下,他竟然失态了。 他两世为人,看过了多少女人了?竟然还失态?他前世有个习惯,那就是遇到了美女,便下意识的将美女和那些明星去比较。 眼前的这个女人……像谁呢?岳峰倒是想到了一个女人,“惊鸿仙子”俞飞|鸿?眼前这女人和其气质相似,但是从容貌和气场来说,则要高过俞飞|鸿多矣…… 岳峰其实上一次在惊鸿一瞥之间已经见过了太平的容貌,可是那惊鸿一瞥的美却不像现在这般有冲击力。 “哼!”太平轻轻哼了一声,目光傲然的瞟了一眼岳峰。 岳峰尴尬的一笑,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太平公主道:“怎么了?你何故叹气?赢了不是该得意么?” 岳峰道:“我是叹自己太年轻了,实在是太年轻!可叹,可惜啊!” 太平公主愕然,李三郎在旁边嘻嘻笑道:“岳壮士这又何叹息呢?年轻不好么?别人都怕老呢,你却叹太年轻……” 岳峰道:“小孩子懂什么?等你长大了你就懂了!” 太平公主眉头一挑,心中忽然有些明白岳峰的意思了,这小子的意思……是说恨他年轻,不得和自己同龄么? 一念及此,太平忍不住暗中“啐”了一口,心中却颇为高兴,心想岳四郎这小儿虽然狡诈阴险,可是眼光还算过得去,至少能分得清好赖。 太平摘掉了面纱,气氛又不似以前了,岳峰不能再装死叫“小娘子”了,人家堂堂的公主呢!岳峰还能随便叫小娘子? “殿下,这猜谜的游戏无趣得紧!我们还是说一说这蹴鞠之戏吧!”岳峰忽然把话题扯开,“公主可听闻近日神都有一次蹴鞠大赛?” 太平哼了一声道:“嘿嘿,好个岳四郎,我还没问你呢!你躲在暗处,暗中谋划这蹴鞠大赛究竟是何居心?” 岳峰抚掌而笑,道:“殿下,蹴鞠者,游戏尔,此游戏之妙可不同殿下您之前哦,殿下如果感兴趣,四郎可以慢慢和您道来!” 太平道:“好,我正琢磨这件事儿呢,你既然主动招来,那好,我就听你说一说,看看你有一些什么门道!” 岳峰嘿嘿一笑,道:“殿下,您看看这蹴鞠大赛啊!咱们最早是七支蹴鞠军,咱们蹴鞠是为了什么?圣母临世,蹴鞠大赛啊!比赛是为天后所备! 这一次大赛之后,我们这七支蹴鞠军能散否?咱们神都的百姓能归否?这其中便又有大说道了……” 岳峰一开口,便把自己的宏伟蓝图给太平公主描绘出来,其实这蓝图说穿也很简单,那就是蹴鞠职业化的思路,将大唐的蹴鞠军变成职业蹴鞠军,用蹴鞠军来吸纳铁杆粉丝,从而扩其在百姓中的影响。 岳峰接下来把赛事固定化,七支蹴鞠军轮流交手,打成类似联赛的固定模式。这一场比赛之后,借着这个契机,重新再组建次一级的联赛模式,从而把蹴鞠一层一层的推而广之,搞成职业联盟的模式。 岳峰的这套计划跟谁都没说过,因为他担心别人难以听懂,又担心像朱恩之流城府太浅,过于心急去草率行事,结果必然要惹出祸事来! 岳峰下出这么大一盘棋,无非第一是敛财,第二是以此在神都建立自己的根基,独辟蹊径,走一条与众不同的路子。 他仔细想过,这么大一块蛋糕,凭他一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吃下,而恰好,倘若能有太平公主的支持,他便找到了一座大靠山了,他何愁大事儿不成? 第一百二十八章 狄仁杰出招! 话说傅游艺从岳峰的住所离开之后,整个人还是处在兴奋之中,他和朱恩一同离开,路途遇到了强子等人,皆被他一一拦下。 岳峰和太平公主交情非凡的事情让他嗅到了巨大的机会,傅游艺心中琢磨,倘若能把这个关系好好的利用把握,他傅游艺何愁在朝中孤立无援? 他心中正这般思忖,朱恩却急匆匆的将前面的车驾停住,他走到傅游艺身边,道:“傅大人,前面有人自称是奉了钦差狄大人之命要请您说话!” “嗯?”傅游艺没有一挑,脱口道:“狄仁杰么?我和他有什么交往?”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狄仁杰的名头着实太大,他也不敢太托大。另外,他和狄仁杰也并非完全没有交集,在合宫县的时候,武攸敏被杀案,傅游艺让岳峰把凶手的帽子扣在了狄仁杰头上,这倒是不地道在先了。 从牛车上下来,傅游艺斯条慢理的整理自己的衣冠,便看到一名精干壮硕的汉子抱拳向他行礼,道:“鄙人李元芳奉狄钦差之命请傅给事前去问话!” 傅游艺眉头一皱,道:“问话?傅某人奉公守法,狄钦差莫非是要把傅某当犯人耶?” 李元芳不卑不亢的道:“狄钦差奉圣明彻查天后西宫遇刺案,手中拥有天后赐予的灵机专断之权,三品以下的官员狄钦差可以随便传讯,傅给事,您还是请吧,别让狄钦差久等了!” 李元芳跟随狄仁杰多年,脾气也是刚硬得很,他别说是面对傅游艺这糟老头子了,就算是面对武三思,武承嗣这样的正当红跋扈的权贵,李元芳也绝对是不怵半点的! 傅游艺心中极其不爽,可是奈何他没有和李元芳叫板的资本,当即他只能冷哼了一声,道:“那李壮士请吧!我去拜会一下狄国老!” 狄仁杰就在附近,他的牛车比傅游艺更破旧,牛车边上支了个茅草棚子,狄仁杰端坐在茅草棚子里喝茶,傅游艺见到狄仁杰,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快步走上前道: “下官傅游艺参见狄钦差!不知钦差传我所为何事?” 狄仁杰眯眼盯着傅游艺,面上似笑非笑,不像其他官员见面彼此互相寒暄,瞧他的模样端坐不动,表情虽然不严肃,可是自有一股威仪。 傅游艺阅人无数,一见狄仁杰他心中便“咯噔”了一下,感到了此人的不简单,他站在一旁,决定等狄仁杰先问话。 狄仁杰竟然也不说话,两人尴尬的相对,彼此似乎都在消耗着对方的耐心,不知过了多久,狄仁杰道:“有个岳四郎,傅给事和其过从甚密?” “呃……”傅游艺被狄仁杰忽然的发问给镇住了,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和岳四郎是不是过从甚密?狄仁杰为什么会忽然问到岳峰?一瞬间,傅游艺脑子里转过很多念头,而后才道:“四郎和我的确颇有交情,狄钦差为何问到此人了?” 狄仁杰淡淡的道:“岳四郎有极大的刺客嫌疑!” “啊……”傅游艺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手抖了一下,他脸色一变数变,简直惊呆了。他可不知道狄仁杰和岳峰之间早就认识,而且彼此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他只当狄仁杰查出了什么蛛丝马迹,矛头已经指向了岳峰。 怎么办? 岳峰的事情傅游艺可知道得不少,别的不提,单单岳峰混进金吾卫,在金吾卫大杀四方的事情,这事儿一旦暴露出去,其都要死无葬生之地了。 如果狄仁杰手中真有东西,把这些事情全都翻了出来…… 一念及此,傅游艺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下意识他想立刻和岳峰将关系斩断,可是他这个念头刚动,却发现要做到这一点难度似乎太高了。 从合宫县开始,一直到京城,尤其是最近的蹴鞠大赛的种种计划安排,包括他和岳峰之间的利益纠葛已经不能分割了,换句话说,他和岳峰捆绑到了一起,两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岳峰如果过不了狄仁杰这一关,阴沟里翻了船,他傅游艺也绝对逃不了,肯定也得完蛋! 傅游艺将这些想通透了,暗自一咬牙,哈哈大笑起来,道:“狄国老您真会开玩笑!这年头话可不能随便说,国老说话可得有证据才行,否则,胡乱攀咬恐怕非天后请动国老办案的初衷!” 狄仁杰盯着傅游艺,哈哈大笑,道:“岳四郎就是岳峰,此人本来是合宫县的衙役,后面又怎么成为了金吾卫的执戟长的呢? 岳峰本来在家里排行第二,人称岳二郎,可到了京城怎么又成了岳四郎了?傅给事,本官奉劝你一句,回头是岸啊!现在你倘若能把岳四郎给说清楚,本官可以保你无虞!如若不然,倘若让狄某人再查出了什么,嘿嘿……” 傅游艺双手紧紧握着拳头,紧张得差点崩溃了,狄仁杰是真的有东西啊,这怎么办?再让他查下去纸包不住火啊…… 不过,此时对傅游艺来说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他怎么会相信狄仁杰的那个所谓承诺?对他来说,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当即,他道:“狄国老,差事是您的差事,您想怎么查都是自由的!傅某可不敢扰乱您的差事! 但是有一句话我奉劝国老,西宫的案子可不是靠胡乱攀咬就能办成的!大人可不要走上了歧途!” 傅游艺说罢立刻抱拳道:“傅某言尽于此,如果狄国老没有其他的事儿,傅某不奉陪了!” 狄仁杰哈哈大笑,道:“傅给事放心,我狄某办差不办则罢,只要我接手了此事,就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来! 白的黑不了,黑的也白不了!傅给事既然无话可说了,那就请便吧!狄某希望下一次咱们能够不要以这种方式见面,因为那样的话,傅给事恐怕比今日还狼狈被动,到时候于您的仕途和前途都百害而无一利!” 傅游艺哼了一声,将长袖一甩转身就走,狄仁杰一直眯眼盯着他的背影,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岳峰小儿想躲在暗处,想得倒美,老夫不乐意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傅游艺荐才!! 傅游艺和狄仁杰告辞之后,一颗心简直拔凉拔凉,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怎么才能渡过这一次危机。 狄仁杰是个什么角色他太清楚了,不仅他清楚,整个大唐都知道这老东西是个奸诈狡猾的狐狸,办案的嗅觉如猎狗一般敏锐,这老小子在知县位上就是靠办案扬名,是个极其难缠的人物。 无疑,通过狄仁杰的话傅游艺很容易判断岳峰已经处在了极度危险的境地,现在怎么办?是保岳峰还是弃岳峰? 如果是在今天之前,傅游艺肯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当机立断和岳峰切割,把岳峰当成弃子算了!岳峰既然被狄仁杰盯上了,实在是太危险了,壮士断腕,舍弃是明智之举。 可是今天傅游艺亲眼见了岳峰和太平公主之间的紧密关系,再让他舍弃岳峰就难了,狄仁杰是厉害,可是他能比得过太平公主么?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那天西宫刺杀案绝对不是岳峰干的,傅游艺很清楚岳峰这个人,岳峰在金吾卫中大开杀戒是因为丘神绩暴掠在前,他不过是复仇而已。岳峰刺杀武则天没有理由啊!再说了,岳峰对武则天也并没有太多的抵触,还有那一天正是斗鞠的日子,岳峰一直都和白马寺蹴鞠军在一起,可以说没有离开过傅游艺的视线,狄仁杰怎么能莫须有,把岳峰说成是刺客? 傅游艺反复权衡利弊之后,当机立断决定保,于是他辗转反侧一夜之后,第二天清早立刻马不停蹄的进宫,直奔观风殿。 观风殿,武则天心情不错,正和上官婉儿以及几名女卫们说笑,只听武则天道:“婉儿啊,今日怎么没有看到太平啊?她没进宫来么?” 上官婉儿道:“回禀天后,公主今日没有进宫,我让人去府上打听了,说是昨天从府上出来之后一直就没有回去,府上的人也不知道公主的去向呢!” 武则天嘿一笑,道:“这个野丫头,真是不像话,玩疯了竟然不回府了?”武则天虽然说太平是野丫头,语气却是很轻松,一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 自从薛绍被赐死之后,太平几乎都闷在公主府里面,武则天为了不让她憋着,变着法儿哄她开心,甚至还专门让人给其物色了各种蹴鞠、相扑等好手,另外还广选才子,置别院等等,却一直都收效甚微。 最近这些日子,太平公主似乎忽然开窍了,不仅性情开朗了很多,昨日竟然还没有回府,肯定是在流连去了其他的别院了呢! 武则天和上官婉儿君臣二人说话,他们说者无意,傅游艺这个听者却有心了,他一听太平公主昨夜竟然没有回府,他脑子里立刻就想到了昨天的事情。 昨天太平公主可是去了岳峰的居所啊,竟然一夜未归? 傅游艺脑海中立刻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他再想想岳峰,生得高大威猛,其人不仅英俊潇洒,而且还健谈谑趣,这不正是女人最喜欢的一类么? 傅游艺这么一想,更觉得自己的决策着实太英明了,当即再无疑虑,跪地道:“回禀天后,关于神都蹴鞠大赛第一次的画报已经出来了,请天后过目!” 武则天眉头一挑,道:“哦?出来了?快,快呈上来让朕看看!” 傅游艺早就准备妥当了,当即把东西呈上去,武则天看这画报,乍一看就是一张大大的纸,可是仔细一看,在最醒目的地方先便是她的图像。 看画中的武则天,雍容华贵,年轻漂亮,那股高贵威严的气势,让武则天看一眼便深深的喜爱上了。 再看画报上面的几个大字:“圣母临世,蹴鞠大赛”,这八个字映入眼帘,真让他熨帖舒服得很。 这样的画报她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一时大感有趣,在画报的正反面都是关于蹴鞠比赛的各种介绍,其中还有一个人物志的专栏。 今日人物志的专栏主要介绍白马寺蹴鞠军,先介绍的人物是右卫大将军薛怀义,画报制作者妙笔生花,把薛怀义描绘成了一个蹴鞠高手,似乎白马寺蹴鞠军能有今日水准,全是薛怀义指挥有方一般,旁边还配了薛怀义的一副手绘相。 手绘中的薛怀义虽然穿着僧衣,可是英俊飘逸,竟然有一种凡脱俗的清雅之气,这气质真是武则天最中意的气质。 薛怀义之下,才介绍白马司蹴鞠军的领强子,把强子也描绘成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雄,反正但凡是读了这画报,心中便对其中的人物油然生出敬意来,武则天甚至觉得自己以前竟然从来没有了解过白马寺蹴鞠军。 “白马寺蹴鞠军中竟然有这样的好手?”武则天问道,她轻轻拍拍手,道:“好,好,这画报果然办得好哇,没有辜负朕的期望!傅给事,你的差事办得好哇!” 武则天顿了顿,道:“这样吧,傅给事办事可靠,恰好鸾台凤阁之中还缺栋梁之才,朕便拜你为鸾台凤阁同平章事如何?” 傅游艺一听武则天这话,不啻于是被天上的馅饼给砸中了一般,鸾台凤阁同平章事,这可是宰相啊!正儿八经的三品宰相啊! 我傅游艺终于当上了宰相了么?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勉强平定心绪,当即跪在地上道:“微臣谢过天后隆恩!天后,微臣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求天后能给予破格恩准!” 关键时刻,傅游艺的脑子并没有犯晕,他绝对不敢忘记今天来此的目的,武则天正是心情好的时候,面对他的请求很自然的道:“傅卿有话尽管讲,你的事情朕一定上心!” 傅游艺跪地道:“陛下您手中的画报是由微臣的一晚辈亲手编纂,此子颇有才,能办差,只是这么多年跟傅某一样没有得遇贵人,奈何又出身卑微,这不,现在还赋闲在家! 微臣只恳请陛下能给此子一个着落,让此子以后更能安心编纂画报,将蹴鞠大赛的影响更加的扬光大……” 第一百三十章 统统升官! 傅游艺开口给别人求官,武则天不由得眉头轻轻一挑,道:“哦?这画报竟然不是出自爱卿之手?而是另有他人制作?” 傅游艺心中在滴血,这是多大的功劳啊,倘若能揽在自己身上那是既能得赏赐,又能露脸的事情,可惜今天他不得不人疼割爱了。 他必须把岳峰给推到武则天的面前,回头狄仁杰再攀咬岳峰,岳峰有官位在身才好辩驳应对,否则以岳峰一个小小的闲散执戟长的身份根本就不经事,如何能扛得住狄仁杰的威压? “不错!天后,此子姓岳,人称岳四郎,年纪未及弱冠,可是是一等一的蹴鞠天才,蹴鞠之外才华也十分卓绝,正是因为有此子,才有了这一次精彩的蹴鞠大赛……”傅游艺下定了决心捧岳峰,当即便舌头莲花,把岳峰狠狠的夸了一通。 一旁的上官婉儿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她心想:“这岳四郎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为了谋官简直是费尽了心机,傅游艺在鸾台凤阁的口碑就极差,岳四郎和傅游艺沆瀣一气,能是个什么品性?” 上官婉儿心中这么想,武则天的心情却极好,道:“好,好!这等高才一定要人尽其用,这样吧,就让岳四郎去弘文馆任校书郎,爱卿也是弘文馆的判管事,正好你们可以一起共事,办好差事!” “啊……”上官婉儿惊呼一声,脸色瞬间变了。 傅游艺正要谢恩,武则天扭头看向上官婉儿道:“婉儿,何故失态啊?” 上官婉儿心中实在是很不愉快,弘文馆可是上官婉儿最看重的地方,这里是大唐文汇之地,能有资格出入弘文馆的谁是易于之辈?岳四郎何德何能,有什么资格出入弘文馆? 傅游艺成为弘文馆的判管事本来就很刺眼了,现在岳四郎倘若成了弘文馆的校书郎,那岂不是要让那些学士们人人恶心么? 一念及此,上官婉儿道:“天后,弘文馆乃非常之地,必须要有才学之人方可入,岳四郎此人长于蹴鞠,并非有其他的才干,婉儿觉得此人不宜入弘文馆!” 武则天哈哈大笑,道:“哎呦,朕差点忘记咱们婉儿也是弘文馆的判馆事了!嗯,婉儿你这么说的确有道理,这样吧,回头你去考一考岳四郎,倘若其才学堪用,便着其赴任,倘若其才学不够,再另任用吧!” 武则天看向傅游艺道:“傅卿,汝以为如何啊?” 上官婉儿暗松了一口气,她瞟了傅游艺一眼,冷哼了一声,倘若是平日,傅游艺肯定立马打了退堂鼓,绝对不敢轻易开罪上官婉儿。 可是今天不同,他既然决定要保岳峰,那就绝对不能含糊,一定要死磕到底,面对上官婉儿的示威他恍若未闻,而是一笑道: “天后您放心,我傅游艺岂是没有分寸之人?不瞒陛下,微臣在来面圣之前便将岳四郎带给了苏相过目,苏相之才我大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而且苏相也是弘文馆的馆主,他和四郎攀谈之后,对四郎之才是大加赞赏,所以,四郎任弘文馆校书郎绝无问题!” 武则天愣了一下,道:“苏味道么?那敢情好,既然是他点了头,那此子定然有才,那好,没有异议了,就让此子入弘文馆吧!” 上官婉儿怔怔说不出话来,傅游艺是个老狐狸啊,来之前准备充分得很。关键时刻他把苏味道给捧了出来,朝中谁不知道苏味道人称“苏模棱”,是个和稀泥的角色? 苏味道是万万不会得罪人,傅游艺让他去考较岳峰的才华,苏味道倘若能说半句坏话他还能是苏模棱? 傅游艺无疑是耍了一个花枪,武则天对此心知肚明,奈何她心中倾向傅游艺,上官婉儿能怎么办? 似乎看出了上官婉儿有点小情绪,武则天道:“婉儿,这位岳四郎既然是一位蹴鞠的高手,恰好你们内卫蹴鞠军可以多向其请教嘛!” 上官婉儿暗暗咬了咬牙,正要说话,傅游艺道:“不瞒天后,其实微臣早就给上官待诏推荐过此子!都怪微臣管教后辈不严,四郎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有些傲气。 其和上官待诏第一次见面就惹了待诏生气,年轻人一言不合竟然分道扬镳,闹得很不愉快,微臣心中对此一直颇为惶恐呢……” 上官婉儿脸都气绿了,她见过无耻的人,却没有见过像傅游艺这般无耻之人。傅游艺这话一说,似乎是上官婉儿和岳四郎有私仇,故而不让岳四郎入弘文馆似的,真是岂有此理! 果然,武则天道:“哈哈,年轻人有才华有傲骨是好事,无才之人才是好好先生呢!婉儿,你的性子不也很冷么?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有机会我也去瞧瞧这个蹴鞠高手!” 武则天一锤定音,傅游艺大喜过望,今天他算是满载而归,不仅自己成为了鸾台凤阁同平章事,进入了宰相之列,而且还把岳峰给成功推到了前台来。 他想好了,凭岳峰和太平公主之间的紧密关系,他还有天大的好处可以挖掘,到时候在鸾台凤阁之中,他凭这些资源便能一步步掌握主动,未来他的目标就是现在的李昭德呢! 鸾台凤阁中的官员变动非常的频繁,傅游艺入京仅仅几个月,宰相就有两人被杀,前几日宗秦客被擢升为鸾台侍郎同平章事,补了韦方质的位置。而今天傅游艺又进一步,则是补了刘袆之留下的位置。 在傅游艺看来,眼下鸾台凤阁包括文昌阁中重量级的人物,像李昭德,苏良嗣,裴居道,范履冰等都是十分危险的人物。 马上神都就有一场大变,这场大变过后,朝堂中枢必然又会有一波大洗礼,到那个时候,傅游艺能不能在宰相位子上有所作为,岳峰绝对是关键的人物呢! 只是岳峰对傅游艺的这番安排却是毫不知情,等傅游艺在宫中把一切都办妥了,他立刻出宫直奔岳峰的居所去给他报喜,岳峰才倏然知道自己竟然稀里糊涂成了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弘文馆九品校书郎。 第一百三十一章 狄仁杰老匹夫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我就这般轻轻巧巧的入了弘文馆,而且成了校书郎了?”岳峰盯着傅游艺,大声道。 傅游艺道:“这是天大的好事,你这官儿可是天后钦赐的呢!入了弘文馆之后,你以后前途一片光明,他日甚至封侯拜相都不在话下……” 傅游艺口若悬河,自然是把这件事的功劳全往自己身上揽,岳峰一看这画风不对劲啊,傅游艺是个什么人岳峰能不清楚? 按照正常的逻辑,这老小子巴不得岳峰一直躲在暗处呢,那样他可以把所有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怎么这老小子忽然之间转性了?对岳峰的仕途变得这么关心了? 事情反常必有妖,岳峰心中大为疑惑,当即他盯着傅游艺道: “傅大人,您还是给我说说实情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傅游艺迎着岳峰的目光,两人四目对视,他心中有些发虚,良久,他叹了一口气道:“岳峰啊,事情不妙啊,你被狄仁杰给盯上了,这个老东西要诬你是刺杀天后的凶手哇! 那一天他把我传过去问话,言辞强硬得很,而且他手上的确有东西啊!姓狄的难缠是出了名的,老弟啊,倘若你一个处理不好,很有可能陷入极度被动的局面呢!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什么?”岳峰下意识的站起身来,一颗心瞬间往下沉:“狄仁杰?他诬陷我刺杀武则天?他……他……” 岳峰本想说狄仁杰他猪脑子,可是转念一想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狄仁杰这个老狐狸行事处处有深意,岂能简单揣度? 首先,狄仁杰肯定清楚岳峰不可能刺杀武则天,既然他心中清楚,为什么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去找傅游艺掀岳峰的老底,这不是碰瓷是什么? 一念及此,岳峰立刻警惕起来,他倏然想到狄仁杰的目的应该是要借傅游艺之手将自己推出来,不让自己躲在暗处,这老家伙,其手段不可谓不高,其用心不可谓不良苦,他如此这般干,其意图是什么? 现在这个时间段,武则天登基在即,朝廷动荡不安,为官绝对是极其高风险的职业,别说是普通的小官儿了,就算是文昌阁、凤阁鸾台中的宰相,很多人都是朝不保夕。 正因为这般考虑,岳峰才想着让自己躲在暗处,一方面他协助傅游艺,助力朱恩傍紧傅游艺这棵大树,另一方面他助力白马寺,让强子紧靠薛怀义那棵大树。 昨天,岳峰又和太平公主之间有了默契,岳峰接下来又可以给朱恩拉拢太平公主这个大靠山。 一切都按照岳峰的计划和算计往前推进,可恰恰在这个时候,岳峰竟然藏不住了,被逼了出来,狄仁杰安了好心才怪呢! 一念及此,岳峰勃然道:“狄仁杰这个老匹夫,嘿!”他使劲跺了跺脚,冲着傅游艺道:“傅大人啊,这么大的事儿你为什么不跟我提起?哼,你倘若事先告诉我,我倒要看看狄仁杰有多少本事,我他娘的还怕他?” 岳峰一发怒,傅游艺在一旁直接懵逼了,瞧岳峰这彪悍劲儿,似乎是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儿啊,他竟然敢直接向狄仁杰叫板,我的乖乖…… 傅游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岳峰的底气和实力了!要知道放眼整个大康朝堂,敢和狄仁杰叫板的人也是寥寥。 傅游艺掐指算一算,也只能算到左相武承嗣,礼部尚书武三思,另外还有太平公主,薛怀义等几个人,岳峰竟然也敢和狄仁杰叫板? 傅游艺越来越觉得岳峰和太平公主之间的密切关系可能超乎他的想象,一时他浮想联翩,他想到了岳峰分明是出自田舍儿,可为什么其拥有那么厉害的蹴鞠技艺? 神都都知道太平公主擅蹴鞠,岳峰的蹴鞠技艺从哪里来这似乎…… 傅游艺这么一想,心中愈发觉得自己发现了新宝藏了,一时激动莫名,当即道:“都是我的错,岳老弟啊!我上了狄仁杰的当了,哎,后悔莫及了!不过,这一次你去弘文馆也好,弘文馆里的那些所谓的学士一个个眼高于顶,我瞅着他们也未必有多少真本事,老弟过去让他们长长见识,也算是教他们做人呢!” 傅游艺的一番吹捧并没有让岳峰心情变好,他的心情很糟糕,心中很不安,因为狄仁杰这老东西肯定还会有后手。他将自己推出来了,必然有下一步,岳峰现在还想不到对方会怎么干,这真是郁闷啊! 弘文馆岳峰不陌生,里面的那几个直学士杨炯,陈子昂,宋之问,沈佺期大家都碰过面,还有那个傲气到骨子里的上官婉儿,岳峰和其也有过交锋。 只是岳峰现在提起这帮人,就觉得头疼反感,武则天偏偏让他去弘文馆,天天和这帮人待在一起,那不是要命么? 岳峰心情糟糕,傅游艺在一旁百般宽慰,他道:“岳老弟,事已至此,我们得往前看,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老弟入了紫微宫,以后就在天后脚下办差了,你想想这该是走了怎样的捷径哦! 你瞧瞧外面的那些进士,很多人可是奋斗努力了大半辈子也不得入弘文馆,岳老弟你却不费吹灰之力便获得此殊荣,嘿嘿,老弟啊,只要你好好把握,将来必然前途无量!” 岳峰心中暗暗叫苦,可是傅游艺这话一说,他忽然想到入了弘文馆不是可以经常出入紫微宫了么?妹妹不恰就在紫薇宫么? 一念及此岳峰糟糕的心情瞬间缓解了很多,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脑海里想着狄仁杰,也觉得这老东西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狄仁杰施展了这么多手段,无非就是要把岳峰推到风口浪尖而已,这个老家伙名头的确很大,可是其在朝中其实也孤立无援,肯定是办案遇到了麻烦了,如若不然,他怎么会想到利用岳峰? 岳峰渐渐的变得冷静,思绪也开始变得清晰,心态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可是真正的大唐风云人物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再见婉儿! 蹴鞠场,女卫蹴鞠军莺莺燕燕,紫微宫女卫皆是百里挑一的人儿,不仅个个武艺高强,而且形容也皆是上上之选,另外女卫皆是着白色劲装,外罩刺绣牡丹的比甲,人美衣华,她们所在之处,必然风景靓丽。 在众女卫中,上官婉儿一人着绯服,如同璀璨美玉中的一颗红宝石一般,极其的惹眼。 蹴鞠激烈而紧张,可旁观者则更多只顾看众女的潇洒的风姿,一时场外喝彩声阵阵,直到上官婉儿一脚将蹴鞠球踢飞,场上的众女卫收住身形失去了目标,围观的众人才一个个呆立当场,不知道该如何喝彩了。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不练了!”上官婉儿道,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肃,女卫们皆称“喏”,围观众人眼见形势不对劲,皆纷纷脚底抹油,溜了。 姚崇苦着脸从场外走进来,道:“上官待诏,下官实在是尽力了,我的这点蹴鞠之技已然毫无保留的传给了待诏!只是蹴鞠非速成之技,公主殿下又天赋异禀,待诏要和公主殿下比肩绝非一朝一夕……” 姚崇察言观色,见上官婉儿在蹙眉她便聪明的住嘴,关于蹴鞠,就在昨日,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有过一场小切磋,结果自然是上官婉儿大败。 今日上官婉儿便发了狠,在蹴鞠场上处处发力,只是她越急躁,反而不能发挥出自己的技艺来,这一来二去,她越打越心浮气躁,因而才有了刚才的精神崩溃。 “姚郎中,你去忙吧!回头我再向你请教!”上官婉儿道,她目光扫向众女卫,嘴唇掀动欲言又止。 赵莹道:“上官待诏,都是我们不好,是我们没能给您好的辅佐,才致使昨日我们大败而归,徒惹了公主耻笑!” 上官婉儿忽然一笑,如同冰雪消融一般,似乎春天一下就降临到了人间,她抬抬手道:“好了,不干你们的事儿呢!是我自己心情不好,你们都散了吧!对了,娉婷留一下!” 众女卫散去,只留下一个娇俏的小丫头,此女不是别人,正是岳娉婷。独自面对上官婉儿,岳娉婷平日里从来不犯怵,总能谈笑风生,应对自如。可是今天她的目光却有些闪烁。 上官婉儿眯眼盯着她,道:“娉婷,最近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总是浑浑噩噩,无精打采的?” “啊……没……没有!”岳娉婷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显得十分慌乱。 “撒谎!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根本毫无城府,丁点儿大的事儿都在脸上挂着呢!我知道你们女卫中肯定有首领询问过你,我今天再问显得多此一举。不过娉婷啊,你有什么事儿跟我说一说,我可以给你守秘,你不用担心我像首领一样会真逼你!”上官婉儿道。 “我……我……我……”岳娉婷一连说了三个我,她下意识的想撒谎,可是上官婉儿平常待她可是极好的,她话到嘴边都说不出来。 因为紧张激动,她“哇”一下竟然哭了出来,她眼泪哗啦啦的流,边哭边道:“待诏,我……我想我家还有想我哥了……” “呃……”上官婉儿一下愣住,他盯着岳娉婷,凭她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这丫头还真没撒谎,一时她忍不住道:“你想家?怎么离家这么久了忽然就想家了?哎,这可不行啊,娉婷,我们入了宫就是宫里的人了,家的事儿便于我们而言极其遥远呢!” 上官婉儿轻轻的用手捋了捋耳际的秀发,眼神中颇有萧瑟之意,提到家的话题,她便不自然的会想到自己幼年的时光。 那个时候他的父亲备受高宗宠信,在长安城中皆是一等一的人家,可是,结果父亲被杀,上官家的男人几乎被一扫而光,女人被没入掖幽庭之后能够苟活的也极少。上官婉儿每一次回想自己在掖幽庭的那段岁月几乎都会做噩梦。 岳娉婷想家,上官婉儿能懂,只是她奇怪为什么岳娉婷会忽然之间会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岳娉婷有苦难言,她总不能说自己见过仲兄了吧?不能说,绝对不能说呀,岳娉婷还记得那一天,就在羽林军的营地,当时她们是追杀西宫的刺客,岳娉婷竟然在那种情况下…… 岳娉婷现在想想都觉得那简直是一场梦,然而她虽然十三岁便入宫了,可是自己的哥哥她能不认识么? 而且,她很清楚对方也认出了她,兄妹两人虽然相顾无言,可是彼此的那种默契和熟悉是绝对假不了的! 只是岳娉婷怎么也不能明白,为什么仲兄会忽然出现在神都,而且偏偏出现在刺杀的现场,她的心一下乱了。 在她的记忆中,仲兄在家里就是个憨实淳朴的小伙儿,每天的干的活儿也都是在田间地头,从这个角度说那一天的岳峰让她觉得很陌生,也让她感到很不安。 就是因为这件事一直放在她心里磨,这些天她不仅形容消瘦,而且也没有了往日的跳脱活泼了,心思非常的沉重…… 上官婉儿盯着岳娉婷,瞧着岳娉婷那期期艾艾的样子,她心中忽地生出怜惜之意,她冲着岳娉婷招招手道:“娉婷,过来这边!” 岳娉婷慢慢的靠拢过去,上官婉儿伸手将她揽住,用手轻轻的拍她的后背,道:“丫头啊,心思别那么重!你的家人都会好的,待到有一日你能出宫了,再风风光光的回去,让他们都脸上有光……” 岳娉婷点点头,眼泪都流出来了,她伏在了上官婉儿的肩头,忽然“啊……”一声惊呼,整个人如遭电击一般,她瞪大了眼睛盯着前面。 她看到了一个人,此人一袭玄色官袍,头戴软脚幞头,脚踩皂底官靴,身高臂长,唇红齿白,举手投足之间,皆有一股跳脱气质。 这人……仲兄? 岳娉婷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中滚出来了,她张口就欲要喊,玄衣人将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的喉咙瞬间被堵住,可是内心的激荡澎湃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话不投机! 上官婉儿和岳娉婷是相拥的姿态,因而两人的视线并不在同一方向,岳娉婷看到了来人,上官婉儿却还不知道。 但是岳娉婷的异常她却感觉到了,她推开岳娉婷,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到身后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 “下官弘文馆校书郎岳四郎岳峰见过上官待诏!” 上官婉儿“啊……”一声惊呼,吓得跳脚后退一步,这才回头看到身后的人,一时神色尴尬之极。 “你……你……”上官婉儿想骂人却又担心毁了自己的形象,她终究只是“哼”了一声。 这里是蹴鞠场,可没有坐席,这样的场面上官婉儿很难端起架子来,她抿了抿嘴唇,道:“小蝶呢?” 岳峰低头道:“下官不知其下落,敢问待诏召岳峰前来所为何事?” 上官婉儿心中暗骂了一句丫头不会办事,她传召岳峰没有错,可是没让这家伙来蹴鞠场啊! 今日是岳峰第一次入弘文馆的日子,上官婉儿是弘文馆判馆事,她要用这个身份好好的把岳峰给敲打一番呢! 当然,敲打岳峰一方面是她想撒一撒气,另一方面则是她还是想试探一下岳峰是不是真的拥有高超的蹴鞠本领。 已经不止一个人给上官婉儿推荐岳峰了,傅游艺先不论,这个老东西唯利是图,毫无底线,不值一提。 可是让上官婉儿惊讶的是姚崇竟然也力推岳四郎,称岳四郎比他强十倍。还有更让她震惊的是昨日太平公主竟然也推荐岳四郎。 昨日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切磋,结果大败而归,太平公主笑嘻嘻的对她说,内卫蹴鞠军真要想挑战公主府,那得要换一个蹴鞠军总管,她可以推荐一人。 上官婉儿当即便问太平公主有何人推举,太平公主几乎没有犹豫,说出三个字:“岳四郎!” 正是因为这三个字,让上官婉儿思忖了一晚,下定决定再见一见岳峰,只是这见面的场合和地点着实不妥当。 “岳四郎,弘文馆是我大唐最顶尖才子汇聚之地,你入弘文馆之后可要谨慎谦逊,万不可贸然惹事,如若不然,作为弘文馆的判馆事,我定然要严肃查办!”上官婉儿道,她昂着头,骄傲得像一只孔雀一般。 岳峰淡淡一笑,道:“上官待诏放心,我这个校书郎得来便宜,岂敢和弘文馆中的大才们叫板过不去?我保证在弘文馆夹着尾巴做人,绝对不给待诏惹麻烦,也不给众多大才子们添堵!” “呃……”上官婉儿本来想先给岳峰一个下马威,而后再说蹴鞠的事儿,可是岳峰这么一说她还怎么说?瞧人家心里明白着呢,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毫不忌讳的说自己的官位是便宜得来的,上官婉儿该怎么继续?她倒是想把话题引到蹴鞠上来,可是…… 她沉吟良久,最终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岳四郎,我听说你擅长蹴鞠?白马寺蹴鞠军便是你的蹴鞠军总管,是不是有此事?” 岳峰道:“上官待诏,那是谣传!岳某不过是喜欢蹴鞠而已,对蹴鞠技艺并不擅长,蹴鞠是贵人之技,下官出身卑微,恨不能学到高超技艺,一直引以为憾!” 上官婉儿脸色渐渐的变得阴沉起来,她是看明白了,这个姓岳的是不接招啊!嘿,这是耍性子了么? 那一日傅游艺可是当面向上官婉儿推荐了岳峰,当时上官婉儿瞧不上岳峰的人品,不仅没有接受,反而叫来杨炯,宋之问等人欲要让岳峰不能下台,那一日两人可是结了梁子呢! 岳峰显然没有忘记这个“梁子”,今天上官婉儿拉下了脸面准备服一下软,岳峰更是没给她机会,这着实出乎她的意料,也让她很恼火。 一旁的岳娉婷见此情形,跃跃欲试,非得要插话了! 岳峰是她的仲兄啊,她真是有一肚子话想跟岳峰说,可是碍于上官婉儿在这里,她没有机会说。 而回到内卫蹴鞠军上来,倘若岳峰真有蹴鞠的优长,那是天大的好事,为什么偏偏要拒绝上官待诏的好意呢? 可是,她每每想说话,都会抬头看到岳峰的眼睛,岳峰给她打眼色,让她闭嘴!这可把她憋坏了! 场面有些尴尬,聊得很不投机,岳峰郑重的行礼道:“上官待诏今日的告诫下官谨记,请待诏放心,岳某此行主要是办蹴鞠画报的差事,绝对不会干这个差事无关之事。 待诏,倘若没有其他的事儿,下官的公务实在是繁忙,便不叨扰待诏了,这便告辞!” “呼……”上官婉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此时此刻她才知晓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了,当即她也断了请动岳峰的念想,神情重新变得冷淡,摆摆手道:“下去吧!” 岳峰慢慢后退,迅速走了下去,岳娉婷眼睛看着岳峰消失的方向,道:“上官待诏,我……我也先下去了!我……” “娉婷,你干什么去?你等一下,我还有事儿跟你说!”上官婉儿道。 “待诏,改日再说吧,我……我的确有事,我……我得立刻走了!”岳娉婷说完,甚至都不等上官婉儿的回复了,她追着岳峰消失的方向便快速跟了过去。 偌大的蹴鞠场,空空荡荡,就只剩下上官婉儿一个人了,她直愣愣的看着岳娉婷消失的方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平日里最乖巧伶俐的岳娉婷今天也不听话了么?今日真是处处都不顺心啊!上官婉儿做了一个极具女性化的动作,她狠狠的原地跺脚,心中那个气啊,那团火啊,她实在是没地方撒…… “岳四郎是不是?在弘文馆真要和我叫板么?我稍微动动只怕就要让你吃不消了!”上官婉儿心中转过这个念头,她狠狠的咬了咬牙,背负双手,大踏步离去,直奔观风殿方向。 到了观风殿,他一眼便看到了秋官侍郎周兴正在觐见武则天,她连忙退了出来,心情更是糟糕。 在整个朝廷中他最讨厌之人便是周兴,本来心情就糟糕,又碰到了一个让她心情糟糕的人,她心中不由得暗叹一口气,她不由得感叹眼下的朝廷越来越乌烟瘴气了,何曾还有昔日的气象? 第一百三十四章 被抓包了? 岳娉婷一袭白袍,弯着腰,低着头,脚踩在地上像猫一般,她左顾右盼四面逡巡寻找着岳峰的踪迹。 她隐隐记得岳峰似乎往这边走了,这是弘文馆后院的方向,平常最是隐蔽,人迹罕至,怎么就没见人了呢? “哎呦!”冷不丁一声喊,岳娉婷吓得“啊……”一声惊呼,待她定睛再看前面,眼前的人不是仲兄又是谁? “仲兄!”岳娉婷眼眶一下就泛红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岳峰笑吟吟的看着她,心中没来由的泛起一丝酸楚,旋即却又压了下去,嘻嘻一笑道: “我们的小丫丫又哭鼻子了么?可不乖了哦!” 岳娉婷“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眼泪却没忍住,哗啦啦的往外流,她的小名丫丫,小时候便爱哭鼻子,仲兄经常也是如此这般笑话她的呢! “还不快用手帕擦擦眼睛,妆都花了!” “人家才没妆呢,仲兄尽骗人!”岳娉婷嗔道,却还是从荷包里取出了一条手帕将脸上的泪痕擦干了。 她盯着岳峰,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岳峰道:“娉婷,以后仲兄就在神都好不好?你一个人待在神都,住在这深深的宫廷之中仲兄实在不放心,仲兄想在神都陪着你,一直陪到把你给嫁出去为止,好不好?” “好!啊……“岳娉婷下意识说好,听到了最后一句却又脸通红,她沉吟了一下,岔开话题道: “仲兄,你是如何进神都的?阿娘呢,大兄和大嫂呢?他们可都还好么?” 岳峰神色微微凝固了一下,他觉得心脏的位置像是有人用针刺了一下一般,刺痛难受,不过他旋即便隐去,笑容变得很自然,道: “都好着呢!全念着咱家娉婷现在成了贵人了,都盼着哪一天能够跟着咱家娉婷享福呢!” 岳娉婷微微愣了一下,颇为不好意思的扭了扭身子,而后睁大眼睛盯着岳峰道: “仲兄,你真厉害,你是如何进神都的?而且还进了弘文馆,成了朝廷命官,仲兄才真正成了贵人哦!” 岳娉婷叽叽喳喳,彻底放开了,她凑上来挽着了岳峰的一条胳膊,开始毫不忌讳的刨根问题起来。 岳峰哪里坳得过她,当即便把自己服力役而后被县令赏识等等事情给岳娉婷说了一遍,其中自然是虚构居多,他特意提到了蹴鞠,称自己蹴鞠天赋惊人,被贵人看上了得以入神都。 岳娉婷睁大眼睛听得非常的仔细认真,中途偶尔插一言,听得是两眼冒星星,真如同听那传奇演义一般。 “为什么别人叫你四郎?仲兄汝分明是二郎嘛!”岳娉婷道。 “仲兄从合宫县一路闯荡到神都,结识了四个兄弟,我们结义之后,我便被他们称四郎了!”岳峰脸不红心不跳的道,撒谎不眨眼。 “可是仲兄,那一日你如何去了西宫羽林军校场……还有那天……” “嘘,娉婷,你快别说了!那一天可吓死我了,我恰好给白马寺干蹴鞠军总管,碰巧赶上了刺客的事情? 我黎明出来去方便,谁曾想迎头就撞上了你们,我怕被你们盘查,便想脚底抹油溜走,谁曾想……嘿,那一天真是差一点啊,倘若被你们抓住了我掉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幸亏娉婷你……” 岳峰压低了声音:“娉婷,记住了,这件事以后你要烂在肚子里,绝对不能吐露丝毫,如若不然,你我兄妹都得……” 岳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岳娉婷忙点头,岳峰又道: “丫丫,还有一点你要记住,千万不能暴露你我是亲兄妹这个秘密,你知道么?” “我知道,仲兄!宫里的事情很复杂的,我……我绝对不会让别人知道咱们之间的真实关系……” 岳峰欣慰的点头,看来这丫头入宫几年阅历和见识已然不同凡响,不是普通人家同龄人能比的了!岳峰费了很大的口舌把该说的都和妹妹说了,可是他心中的痛苦却没法言表。他不想把真相告诉妹妹,他希望妹妹能每天都快乐简单的活着…… 可是看到了妹妹,他又忍不住要想到自己的母亲,大兄,大嫂,想着这些亲人他心中便如刀绞一般难受,因为痛苦,内心那股本来已经被压抑的复仇的火焰重新快升腾,让他拥有一种极其强烈的复仇的欲望……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到了妹妹的身上,看着岳娉婷那娇美脱俗、天真烂漫的俏脸,渐渐的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怜爱珍惜。 “丫丫,你放心吧!有仲兄在,以后你在神都就不会再孤单了,也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你一定会幸福美满一辈子!”岳峰道。 岳娉婷轻轻拍手,道:“仲兄,我知道您最疼爱丫丫了呀!对了,仲兄已经快弱冠之年了,也应该到了婚配的年龄,阿娘估摸着急坏了呢! 凭仲兄现在的身份,咱们乡下的女子可配不上您了,要不丫丫帮你物色一个媳妇儿?保管让仲兄满意哦……” 岳峰哭笑不得,瞪了岳娉婷一眼道:“小丫丫片子简直是胡闹,哪里又妹妹帮哥哥说亲的?” “嘻嘻,仲兄脸红了呢!哈哈,阿娘不在神都,妹妹为什么不能代劳呢?就这么说定了哟!”岳娉婷丝毫不理会岳峰的尴尬: “对了,仲兄蹴鞠技艺了得,那更能赢得女子的芳心,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哈哈……” 岳峰眉头一挑,抬手就要做一个要打人的动作,岳娉婷“哈”一下跳开,像精灵似的往后躲闪,银铃般的笑声满院皆闻。 兄妹两人嬉闹正欢,忽然听到一声冷喝:“什么人在此喧嚣吵闹?” 本来嬉闹的两人瞬间愣住,从院子的门口转过一个人影来,赫然是穿着一袭绯色官衣的上官婉儿。 一看到上官婉儿,岳娉婷立刻觉得不妙,忙行礼道:“上官待诏……” 岳峰则是拱手为礼,站在一旁一语不。 上官婉儿直愣愣的盯着岳峰和岳娉婷两人,脸色极其的难看,眼睛中直冒绿光,她目光从岳娉婷面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岳峰的脸上,如果眼神能杀人,岳峰必然已经千疮百孔了! “娉婷,你先回去自己先思过!还不快走?哼!”上官婉儿冷哼一声,威仪极盛,吓得岳娉婷浑身一抖,立刻逃遁,不敢有丝毫停留。 第一百三十五章 真无奸!情? 面对上官婉儿,岳峰真是暗暗叫苦,很显然,今天的事儿被这女人误会了!这女人肯定当自己是在勾搭内卫呢! 偏偏岳峰还不能把自己和岳娉婷之间的关系说破,如若说破,岳峰立刻完蛋,因为他现在还是借岳四郎的身份在厮混呢! 官员私自和内宫女卫勾连,上官婉儿倘若把此事捅到了周兴、来俊臣之流的酷吏那边,岳峰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上官婉儿心情真是糟糕到了极点,她去观风殿碰到了周兴,立刻便想来弘文馆调整一下心情,没有想到竟然……竟然……碰到了这一幕…… 好个岳四郎,竟然敢调戏内宫内卫,真是岂有此理! 此时的上官婉儿对岳峰的厌恶已经攀升到了极点了,她极其阴冷的看了岳峰一眼,背负双手,转身就要走,竟然连质问岳峰的举动都免了! 岳峰一瞧这架势不妙,她这是要动真格啊,这个女人可是武则天身边的第一红人,她真动真格,那弄死岳峰真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瞧这女人的气势,这是懒得跟自己废话,要直接去找人啊,一念及此,岳峰哪里能让她得逞,当即道: “上官待诏请留步!” 上官婉儿眉头一挑,语气冰冷的道:“汝欲何为耶?” 岳峰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他把这女人叫住了,下一步该怎么办?这个女人不好对付啊,像太平公主那种个性张扬,我行我素,胆大妄为的女人岳峰不怕。 可是上官婉儿这种则是冷静睿智,心思缜密,而且行事也绝对果断狠辣之人,可不好随便糊弄…… 仓促之间,岳峰脑子里瞬间转过无数念头,脑子里忽然闪过那么一丢丢的灵光,当即也顾不得细细推敲思忖,道: “上官待诏,上次弘文馆下官问的那个猪和狗的问题,那是下官猪油蒙了心,真没想开罪待诏,只是……只是……只是临场无计,黔驴技穷,说一题戏谑而已,请待诏无论如何别……别太在意,千万别往心里去……” 上官婉儿微微愣了一下,她脑子里想起那天弘文馆的事情,她一直都觉得岳峰问的那个先杀猪还是先杀狗的问题有诈,果然有诈? 她心中这么想,面上却不露丝毫,冷冷的道:“这个问题和你刚刚的所为有何干系?” 岳峰狠狠的顿足,道:“为何没干系?这岳娘子便是用此事要挟于下官,让下官去教内卫蹴鞠,给内卫担任蹴鞠军总管。 上官待诏啊,下官一介田舍儿出身,不过初通蹴鞠而已,哪里敢指导内卫蹴鞠军?可这小娘子厉害得紧,步步紧逼,让下官不能招架……” 上官婉儿眉头瞬间皱起来,她心想刚才似乎还真是岳娉婷在发笑,莫非两人并非嬉戏打闹,而是还有这般隐情? 还有,那狗和猪的问题究竟有什么蹊跷古怪的地方?娉婷如何知道呢?这丫头虽然聪慧,但是断然不会强过自己啊! 一念及此,她愈发想知道杀猪杀狗问题的玄妙,可是她又不好开口直接问岳峰,当即道:“你简直是胡说八道,娉婷这丫头最是单纯简单,怎么会干出这等事情来?” 岳峰道:“上官待诏您有所不知啊,这小娘子自称是受了公主所托啊,她单纯简单,可是公主殿下岂能是简单之人? 也怪我之前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公主殿下的身份,一场纸上谈兵的斗鞠,将殿下杀得铩羽而归,殿下心中恼我,这不就变着法儿的整治我。 我本来想故技重施,用这杀猪狗的问题再蒙混过关,谁料到公主殿下竟然……竟然识破了其中的蹊跷,嘿……下官的下场真是惨不忍睹啊……” 岳峰明显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是他编的这套话却别有用心,那就是必须要转移上官婉儿的注意力,绝对不能让这女人把岳峰当成是勾连内卫的登徒子,如果那样,岳峰要完蛋。 而且,岳峰判断,岳娉婷必然会遭到波及,武则天身边的桃花内卫,纪律森严,私自和外臣勾连,那可是非常严重的罪过呢! 岳峰慌乱之间施展出的这一招,就是考虑上官婉儿非常人,其睿智多谋,心思机敏,但凡是这种女人,争强好胜之心皆非常强。 岳峰就用杀狗和杀猪的那个老问题来说事儿,让她明知其中有蹊跷却就是得不到解答,想要直接问岳峰又拉不下面子,这种煎熬别扭让还能不转移她的关注点? 下一步岳峰断定,这女人肯定是要去百般求解,岳峰已经给他指了一条明路,那便是去找太平公主,此事一旦求证,凭太平公主的性子必然会大笑宣扬,这一下上官婉儿必然会落下一个大笑柄。 到那个时候,这女人必然恼怒之极,岳峰需要面临更加凶险的局面。可是那种情况下她倘若再要直接对岳峰动手却又不妥了,因为那样会落下她报私仇的口实,以上官婉儿那么高傲的人会干这种事儿? 岳峰仓促之间做出这般设想,也是无奈之举,形势紧迫只能如此了,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事儿能不能掰过来,就看接下来事情的进展了。 上官婉儿纠结了一阵,终究没厚颜直接询问岳峰,只是冷哼了一声,昂然离去,昂首挺胸的模样,骄傲得就像是一只天鹅…… 离开了弘文馆,上官婉儿找了一处僻静之地苦思这问题,却依旧不能得奥妙关窍,而恰在这时候团儿来传话,称天后让她过去。 观风殿,上官婉儿进殿便感觉到气氛不对,观风殿上,太平公主脸色难看,武则天的脸色也非常难看,看这情形母女两人又闹别扭了! 只听武则天大声道:“我儿欲要害我,欲要杀我,还是我儿耶?” 太平公主道:“就凭那太监的一面之词,便说四哥是刺客幕后主使,如何能服众?” “如何是一面之词?刚刚周兴呈上来的供词证据确凿,如何是一面之词了?”武则天冷声道,脸上尽是阴霾。 太平公主道:“那周兴跳梁小丑尔,此案狄国老在查,这是母后您的旨意,那周兴凭什么敢抗旨?他这难道不是藐视母后您的懿旨么?”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上官婉儿和你没完! 武则天和太平公主生了争执,上官婉儿在只言片语间便断定母女二人又是因为李旦生了龃龉。这其中的变故牵扯到了秋官侍郎周兴。 西宫刺杀案武则天已经下旨让狄仁杰来彻查,很显然周兴并不甘心,他在其中横插了一杠子,而且其手中肯定有了一些证据,要不然武则天也不会忽然心生变故,一念及此,上官婉儿忍不住替李旦捏一把冷汗。 婉儿,你来了正好!你看看周兴刚才呈上来的这些证据,令月是看不懂了,她糊涂啊!武则天冲着上官婉儿招手。 上官婉儿拿过周兴启奏的奏本来,里面果然有详细的呈堂供词,却是周兴暗中抓了西宫太监代善,根据代善的招供,陛下和后妃在西宫中所行的种种反常之事,这些事情的背后必然就是刺杀案,如若不然,为何刺杀案无巧不巧,硬是出现在西宫呢? 看到这个奏本,婉儿心中便一寒,她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陛下,狄国老素来公正严明,他既然说能办妥此案便一定能办妥,陛下倘若因为周兴所奏便认定此案尘埃落定,恐难服人心 武则天微微蹙眉,上官婉儿这话的确如此,她无可辩驳,当即她瞟了一眼太平公主,心中不由得一软。 她心想太平公主和李旦是亲兄妹,关系近一些也情有可原,再说狄仁杰办案也的确能让人放心,这么看起来周兴在此事上反而似乎有些急躁。 再看这奏本中的证据,乍一看的确让人大为光火,可是仔细想想,如此确凿之证据,周兴就算和狄仁杰当面问诘,这案子也是个铁案了,为何他却不光明正大,却是暗中上密折呈奏? 武则天心念转动,其实她早就发现了此案的疑点,只是于她来说现在正处在敏感时期,她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现在上官婉儿提到了狄仁杰,她冷静一想,太平公主今日其实也并未有大过错,一时怒气也就消了。 然而她心中虽然这样想,但是以她强势的性格无论如何也不会当面认错的,太平公主心忧李旦,更是毫无心情,一时场面便颇为尴尬了。 上官婉儿见此情形,灵机一动,道:天后,公主,你们都宽宽心,这两天宫里传一道有趣的谜题,我给天后和公主说一说,你们看看是不是也颇为有趣? 上官婉儿沉吟了一下,眼睛看向太平而后又投向了武则天,清了清嗓子才道:这谜题是问一户人家家里养了一只狗还有一头猪,上元节到了,要杀狗屠猪过节,问是先杀猪呢还是先杀 哈哈上官婉儿话说一半,一旁本来神色凝重严肃的太平公主便哈一下笑了起来,这一笑立刻失控了,她哈哈大笑,毫不顾及自己公主端庄形象,笑得弯了腰,笑得蹲在了地上,实在难想象刚刚一刻之前,她还心思如此沉重呢! 上官婉儿愣住了,武则天心中也是好奇不已,问道:令月,你何故这般发笑? 太平公主边笑边道:这问题是那岳四郎奸诈鬼问的吧?这个小奸诈家伙,一肚子都是坏水儿,你倘若回答了,那就被他坑死了,说不定自己还蒙在鼓里不知呢! 上官婉儿一颗心渐渐的往下沉,她心想这问题果然有诈啊,这个该死的岳四郎,竟然给我设套? 武则天一头雾水,道:太平,此问有什么蹊跷啊?朕怎么看不出来呢?还有那岳四郎是什么人物?朕听着似乎有些耳熟 太平公主捂着肚子,道:母后,您有所不知,这问题你倘若回答先杀狗,那你想得岂不是和猪一样?因为猪也是那么想的呢! 而您倘若选择先杀猪,那就和狗一样了,因为狗也想先杀猪呀 武则天愣了一下,噗一下笑了出来,而后哈哈大笑,她用手拍了拍前面的几案道:好啊,好个奸诈之人,出这等题之人真该千刀万剐! 武则天显然也明白了此题的玄妙,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她刚刚和太平之间的尴尬便自然消除了。 反倒是上官婉儿自己陷入了极度尴尬之境,她仔细思忖太平公主的话,脸色变得异常的苍白!无疑她上当吃亏了,当时她还以为岳峰是刻意讨好她呢,现在看来那小子就是要骂她的,而且毫不留情面! 她心中那个气啊,气得浑身发抖,试想她上官婉儿何等身份?平常连那些鸾台凤阁的宰相还有像来俊臣周兴这等酷吏见她也都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 岳峰一个小小的校书郎竟然竟然敢 上官婉儿越想越气,一时城府便有些兜不住了,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可有些难看呢!本来已经笑罢的太平公主一眼看到上官婉儿的样子,以她的冰雪聪明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不用说,上官婉儿也上了岳峰的当了 一念及此,她又忍不住笑起来,边笑边道:紫微宫人人皆知婉儿乃一等一的才女,没想到咱们的才女也阴沟翻船被别人算计了,那个岳四郎么?母后亲自钦点的校书郎真该千刀万剐啊! 太平公主这话一说,上官婉儿满脸通红,一时真是无地自容。她又想起那一日的情形,那一日可不止她和岳峰单独面对,而是有众多女卫另外还有陈子昂宋之问等众才子都在呢。 可以想象这事儿很快就会传开去,紫微宫中必然会人尽皆知,上官婉儿一念及此,只觉得肚子里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难受却又无可奈何。 岳四郎啊,岳四郎,我上官婉儿和你没完!上官婉儿咬紧银牙,心中暗暗发誓,她心念转动,便想如何对付岳峰之策。 太平公主见上官婉儿尴尬,当即道:婉儿,这岳四郎啊,奸诈是奸诈,可是本事却真不弱!你不是一直对蹴鞠军大总管没有人选么?我推荐让此人给你做大总管,保管你们女卫蹴鞠军战力能上一大台阶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太平的烦恼! 太平公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上官婉儿现在恨不得扒岳峰的皮,她还会请岳峰办蹴鞠军大总管的差事? 武则天却道:“婉儿啊,能人嘛,总是有些脾气的!那岳四郎的事儿朕知道,你们在弘文馆生了一些龃龉,说起来那事儿是你不对在先。 傅游艺给你荐岳四郎是一番好心,你却要故意刁难他,倘若遇上一般的郎君,恐怕也就只敢忍气吞声罢了,这岳四郎倒是有血性,竟然敢和你叫板,也说明其人可能真有本事。 现在内卫蹴鞠军正求贤若渴,婉儿倒是可以考虑用一下此人呢!” 上官婉儿一听武则天这话,心中暗暗心惊,心想敢情自己的一举一动却瞒不过天后的耳目啊,连弘文馆发生的这点事情天后都知道呢! 一念及此,她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小心,万万不能有出格之举,对武则天的话她更不能直接回绝,一时只好唯唯诺诺,胡乱应付了,却终究没有答应。 此间事了,上官婉儿告退出了观风殿,太平公主跟在后面出来,道:“好婉儿,你生气了么?” 上官婉儿回头道:“殿下言重了,不过此时此刻殿下还是好好想一想陛下的事情最为要紧,蹴鞠只是游戏尔,终究无关生死大局呢!” 太平公主微微蹙眉,脸上浮现出阴霾,她太清楚母后的脾气了,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四哥有罪与否其实非关键,而是母后现在存在那一块心结…… 太平怏怏离去回府之后立刻着人请了狄仁杰过来,另外姚崇也一并被请了过来,太平虽然受宠,可是手中并无可用之人,她请狄仁杰是因为武则天有话,让她助力狄仁杰办案。 至于姚崇,太平自幼被姚氏夫人给带大,姚氏是她的养母,所以姚家的子弟几乎都和她感情甚笃。姚家子弟中多纨绔之辈,也就姚崇比较有才干,偏偏也好蹴鞠,是个蹴鞠痴子,因而太平公主在关键大事上面比较倚仗他。 狄仁杰前来,行礼完毕,道:“公主殿下,先前在观风殿的事情下官已然知晓了,微臣惭愧啊,让周兴占了先机,眼下的局面的确棘手,微臣也在想对策!” 太平修眉微蹙,道:“狄国老,眼下的局面大家都看着您呢!如果您不能力挽狂澜,我四哥恐怕过不了这一关……” 狄仁杰背负双手,慢慢踱步,道:“殿下,这个案子其实很清楚,周兴所用的手段无非就是严刑屈打成招,凭此将西宫的代善太监给策反了。 有了代善的所谓口供,他更是肆无忌惮,西宫内廷他抓了好几个人,内廷人人自危,嘿,这个局面啊……” 狄仁杰摇摇头,一旁的姚崇实在是忍不住了,不顾自己的官衔低微,上前一步道:“狄大人,那周兴不过跳梁小丑而已,在秋官他也并非能只手遮天,狄大人以计谋见长,难道就没有办法制住他么?” 狄仁杰眯眼看向姚崇,并不在意姚崇的冒失,他微微一笑,道:“案子并不简单,因为案子的关键不在案情,而在天心! 无疑,狄某倘若和周兴直接打擂台是下下之策,这样就算我打赢了擂台,也会失去天心,如此这般,陛下恐怕也岌岌可危,嘿……” 狄仁杰摇摇头,他用手摸着颔下的胡子,抬眼瞟了一眼姚崇:“姚郎中懂否?” 姚崇受宠若惊,他没有想到堂堂的狄国老竟然还能认识他,他忙点头道:“国老如此说,下官能懂一些的!” 狄仁杰话说得够直白,所谓天心就是武则天的意思,案子的关键不在于周兴是不是拿了铁证,是不是屈打成招,而是武则天心中究竟怎么安排李旦。 如果在武则天心中李旦必须死,那不管狄仁杰怎么办案,他也不可能救李旦,当然,这是极端的情况,武则天还在摇摆在事情真相和她个人意志之间,不能遽然下决断。 狄仁杰沉吟了一下又道:“朝中的局势纷繁复杂,鸾台凤阁的臣子们,御史台以及其他各寺的臣子们又是一股难以捋顺的力量。西宫的事情倘若不能妥善处理好,有可能引发激变。 尤其是倘若狄某和周兴直接冲突,更有可能出现乱局,一旦那样,杀敌一千自伤八百,那也很不值得啊……” 狄仁杰这话牵扯到现在朝中的局面,说穿了还是武则天和李唐臣子之间的微妙局面,武则天倘若真要杀李旦,朝中势必会有一波大反弹,回头一场腥风血雨又免不了。 武则天嗜杀,可是她并非完全无谋之人,刚柔并济,恩威并用的手段是她的拿手好戏,她不能将李唐的臣子都杀光,她也杀不光。 所以如果李旦的存在不威胁她登基,不威胁她的生命,这两个顾虑没有了,武则天根本就不必要动手了……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狄仁杰略略的点拨大家便能明白,太平公主见此情形,也是颓然叹气道:“狄国老您定然有了计策,能否和本宫说说,倘若本宫能帮上忙,本宫一定尽力!” 狄仁杰用手摸了摸颔下,道:“不瞒殿下,老臣所用的计谋是想从周兴等内部破局,让这个案子在他们内部生分歧,如此一来,陛下便能看得很清楚,而且还可以疑虑尽消……” “哦?”姚崇双目一闪,眼神之中浮现出一抹热切之色。 他骨子里面是个正直多谋的年轻人,平日蹴鞠只不过是他的私底下的爱好而已,相比蹴鞠,为国为民,忧国忧民则是他心中的大事要事。 狄仁杰提出从周兴一帮酷吏内部攻破,一下让他有茅塞顿开之感,他道:“这帮出身卑微的酷吏并非铁板一块,狄国老果然目光如炬! 那周兴和来俊臣之间其实便有颇多分歧,周兴之流虽然倒行逆施,却自命不凡,平常以君子自居。而那来俊臣之流,则是卑微下贱,无耻之尤,他们彼此表面一团和气,暗中却是较劲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公主当说客!! 姚崇侃侃而谈,面对狄仁杰他丝毫不犯怵,狄仁杰听得暗暗点头,赞道:“姚郎中不仅通兵事,而且对朝中之事也了若指掌,老夫很欣慰啊!” 姚崇道:“狄国老您谬赞了,可是国老所谋之事甚为棘手,下官虽然也能想到,却不知道该如何谋啊!” 狄仁杰哈哈一笑道:“狄某对此的确有个设想,要谋成此事需要找一关键人,此人不能太惹眼,此人需要和朝中各方都有些关联,但是最好又和狄某身边的臣子无关,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此人要心有沟壑,心存善念,心存江山社稷!” 姚崇皱眉道:“国老要找这等人恐怕不容易吧!以国老的描述来看,此人最好要出身于酷吏之中,嘿,恕姚某直言,下官纵观整个朝堂,酷吏之中皆是凶狠嗜杀,为凶作恶之徒,谁能担此任?” “哈哈!”狄仁杰呵呵一笑,颇为自得的道:“这一点姚郎中无需担心,不瞒殿下和姚郎中,狄某已经物色到了合适的人选!” “哦?”太平和姚崇齐齐惊讶,太平道:“狄国老说说此人究竟是谁?” 狄仁杰淡淡的道:“公主殿下冰雪聪明,您看看这满朝之中有谁能担此任?” 太平微微蹙眉仔细思忖却实在想不到谁有这等能力,一时摇头道:“狄国老,您就别卖关子了,您快告诉本宫是谁吧?否则本宫真要夜不能寐了!” 狄仁杰道:“不瞒二位,此人名叫岳四郎,现在正在弘文馆任校书郎!” “啊……”太平和姚崇几乎同时惊呼,而后又同时脱口道:“竟然是他?” 姚崇迅速否定道:“狄国老,下官觉得此人恐怕不妥,此人虽然……虽然擅长蹴鞠,可是细细思忖起来其人只怕胸中没有沟壑,他先是攀附于白马寺薛怀义,虽然其中有原委,但是他暗中和傅游艺的关系又非常之深,纵然是性情中人,只怕也未必能担大义啊!” 狄仁杰淡淡的道:“姚郎中,我可听说你和他的交情不浅啊?” 姚崇尴尬的道:“嘿,单从蹴鞠而言,此人的确厉害,其……其胸中有各种奇思妙想,真是闻所未闻,姚某着实不如也,故而……故而……嘿嘿……” 姚崇尴尬一笑,接着道:“岳四郎此人怎么说呢!的确颇有真性情,他和太原王家的王启交情深,王启受辱他便能挺身而出,但是义气和大义却不能等而视之,我和岳四郎之间纯粹蹴鞠之交,不涉其他,对其作为举止,人品才华,姚某着实……着实不敢过于高看……” 狄仁杰轻轻一笑,道:“此人正是有这等关联,才是合适人选。至于姚郎中所疑其人品才华,这一点狄某倒是能保证,此人非凡,胸中大有天才,其好蹴鞠如同姚郎中好蹴鞠一般,一半是发自肺腑,一半则是寄情其中,暗中另有他图!” 姚崇愣了愣,满脸通红,一旁的太平公主却抚掌而笑,道:“嘻嘻,有点意思,看来这姓岳的还真不骗人,狄大人您果然和他是旧识,不过国老可知此人还是一名刺客呢!” 狄仁杰哈哈大笑,道:“公主聪慧,神都的人物果然没有公主不知晓的!不过此人纵然是刺客,却也绝无可能去刺杀天后,这一点公主定然可以放心!” 太平公主会心一笑,脑子里又想起那一天她率人捉拿岳峰的情形,那些种种的事情现在想来竟然别有乐趣,于是她道:“既然国老如此说,此人便定了!” 狄仁杰道:“殿下别高兴得太早了,不瞒殿下此人虽然选定了,可是此子不凡,胸中自有沟壑,我等并不一定能说动他。 现在老朽不方便出来,需要有一人去当说客方能行呢!” 姚崇道:“狄国老放心,既然此人可靠姚某愿意去当说客!我相信对其晓之大义,动之以情必然能说动他。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一切应当都好说!” 狄仁杰哈哈大笑,道:“姚郎中,你去恐怕不行啊,如果岳四郎靠区区几句大义就能说动,此人又如何能和薛怀义、傅游艺等混迹于一起? 狄某说过,此子非凡,首先在其行事不拘常规,不被世俗规矩束缚,姚郎中真以为此人能被汝之大义所动?如果是此等人,只怕未必能胜任呢! 姚崇愣了愣,他嘴唇掀动欲言又止,他盯着狄仁杰,根本没想到狄仁杰对岳峰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他和岳峰可接触过好几次呢,并未有看出其人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啊? 他呆立了好大一会儿道:“那……那该如何是好?” 狄仁杰看向太平,道:“此时只怕还需要劳烦公主亲自出马,公主无需多言,只需带上三皇子便可。” 太平大笑道:“世人都说国老神机妙算,现在看来所言不虚!果老行事总能窥得别人不能发现的细微之处。看来这一次岳四郎又要入国老的手掌心了!” 狄仁杰嘿嘿一笑道:“公主殿下言重了,老臣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和众位皇子,同时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哈哈……” 狄仁杰哈哈一笑,言语之间却有些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他施展手段让傅游艺把岳峰推出来这一招着实是神来之笔。 如若不然,现在到了用人之时,狄仁杰还真不方便施展,他一直在思忖如何让岳峰走上正途,行正路。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这种可能性,这一次只要岳峰能入局,狄仁杰就能保证其以后绝对再难反悔,将来李唐又能多一后起之秀。 太平公主心情极好,先前的阴霾竟然一扫而空了,她叫来公主府管事姚均,道:“姚叔,您亲自跑一趟西宫,去叫李三郎快快过来!嘿嘿这小儿口福好,今日又能大快朵颐了!” 太平公主说罢,神情那是个眉飞色舞啊,看得一旁的姚崇和狄仁杰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知道此事和口福有什么关系。 太平瞧两人傻懵的样子,心中更是高兴,她才不会轻易的把岳峰擅庖的秘密给泄露出去呢!这等事情岂能让所有人都知道? “岳四郎啊不声不响就入弘文馆成了校书郎,本宫心中还纳闷呢,怎么其就无声无息的突然入朝为官了,敢情是狄国老设谋啊!这是喜事儿,本宫今日要宴请宾客为其贺啊,不大快朵颐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堕入圈套!!【求订阅】 第一天以校书郎的身份入弘文馆对岳峰来说喜忧参半,喜是他终于见到了娉婷,兄妹得以相认,从此以后兄妹两人皆可把对方当成依托,在心灵之上也多了幸福的牵挂。 忧则是他把上官婉儿得罪狠了,以后在弘文馆日子恐怕要难过了,弘文馆是个清贵之地,名义上的馆主是宰相苏味道,实际上弘文馆大小事务都是上官婉儿在过问。 上官婉儿有才,好读书,好学问,也喜欢结交大才子,因为馆中的大学士,学士,直学士皆是大唐才学极高的人物。 平常这些人各自都有司职,比如大学士李峤其又是国子监祭酒,大学士苏味道更是宰相,像直学士陈子昂又兼任麟台正字,宋之问,沈佺期包括杨炯也是习艺馆的教习。 所以,日常弘文馆办差干活的,被上官婉儿直接传唤指使的便是弘文馆校书郎,岳峰现在就是这样一个九品官,就这么一个官儿,可是让很多进士都羡慕不已呢! 只是岳峰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他必须要找一条求生之路才行,如若不然,凭上官婉儿的手腕权势,要玩死他乃分分钟的事情。 无官无职一身轻,一入官场是非多,岳峰本想做一个旁观者,一个藏在暗处的掌局者,终究只是一厢情愿,不能遂他所愿。 从弘文馆回到居所,岳峰悠然的躺在躺椅上面,远眺着洛水思绪纷飞,冷不丁一个声音响起: 岳四郎,你这院子着实太冷清了,得去请几个婆子丫鬟来,哪怕你就按朝廷的规制请两个力役也好啊! 岳峰倏然回头,院子门口,柴扉边亭亭立着一个女子,女子姿容绝丽,贵气逼人,就那样站着,便如同那月中的仙子落凡尘一般,倘若是一般人瞅一眼估摸着都得浑身发抖。 洛阳之花李令月,不着面纱姿容让人见之忘俗,岳峰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下次再过来吃肉,可得让手底下的仆从们自备食材了,我这么小小的九品官活脱脱就要被吃穷了呢! 岳峰嘴上虽然这么说,行动上却站起来开门迎客,准备生炉子开锅火,吃点美食祭一祭五脏庙。 太平竟然也不客气,走进来之后环顾四周,她的身后跟着李三郎,瞧这小子似乎心事重重,少了平日了活泼好动。 哎,这胡床不错,这又是你近日的佳作?回头给我府上送几件过去,倘若用得爽利,本宫赏你!李令月轻松的坐在了一把交椅上,后背微微往后仰,姿态惬意。 这是交椅,胡床的腿是这般生的么?岳峰道,他一眼看到了李三郎,惊呼一声道:哎呦喂,三皇子,我的小祖宗!那玩意儿可别动,那是我新提的绿蚁酒,还需要用棕丝再滤过,你倘若把它给打翻了,某这些日的努力便白费了! 李三郎像受惊的小鹿一般跳开,道:果然是酒,好烈的酒哦! 太平一跃坐起来,道:本宫要尝一尝! 岳峰拗不过,只好将珍藏佳酿拿了出来,从炉子下面取了食材,烤了一只羊腿,另外又做了一些肉串,太平又着人抓了几只鸡过来一并上炉子烤了,就在院子里面,支起了一方桌子,三人大快朵颐吃起了美食来。 绿蚁酒滋味还是一般,岳峰发现单纯的提纯只能将酒的纯度略微提高一些,滋味并不能改善,不过在此情此景,在院子里支个桌子,备几个硬菜,喝着小酒,大抵有了一千余年之后夏日喝啤酒吃烧烤的意境。 瞧瞧面前这女子,还是一等一绝色的美女,岳峰前世可还未有这等福气呢! 岳峰的心情很放松惬意,唐朝有一点最是不错,那便是没有明清那么多繁文缛节的规矩,纵然是见天子天后也无需跪拜,更无需匍匐在地口称奴才。 大唐虽然也是世族社会,可是贵族相对还是挺亲民的,尤其是武则天当政之后,对大唐固有的世家豪门进行了无情的打压,到了太平公主身上,体现出的便是眼下毫不忌讳的和岳峰平起平坐,饮酒吃肉。 太平的酒量极佳,喝了一盅酒便大赞好酒,竟一连饮了好几杯也未见她有醉意,她眯眼盯着岳峰道: 岳四郎,看不出来啊!不声不响便进了弘文馆了,真是一鸣惊人呢! 岳峰尴尬一笑,道:让贵人见笑了,一个小小的九品校书郎,着实不值一提 太平道:入朝为官,而且进入的乃弘文馆,那可就不同寻常呢!这不,你刚刚到任,便有人要求你办差了!这叫什么?这叫名扬四方么? 贵人啊,汝这么说岳某实在惭愧,岳某这个校书郎只是在弘文馆干干杂事,理一理馆中的藏书,这等身份,哪有人求上门办差?岳峰道。 他话刚落音,一旁的李三郎忽然把嘴里啃的肉串扔到了地上,径直走过来噗通就往地上跪,道:岳壮士,三郎求你救一救父皇吧? 啊? 岳峰脸色巨变,吓得从椅子上弹身而起,他走到李三郎跟前欲要伸手相扶,可是尤为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李三郎求自己救李旦? 我的天,大唐满朝文武,那么多能人高人都干不成的事儿,岳峰算个什么事儿?他能救李旦?真是无所不能特种兵么? 三郎,你是在玩笑么?岳某有心杀贼,奈何无能为力啊!岳峰道,一旁的太平公主拍手道: 好,好个有心杀贼,既然有心杀贼便好!三郎,还不快跪谢? 慢着,慢着,这是什么情况?岳峰的神色瞬间变得古怪,此时此刻他终于有了一种被人带坑里的感觉了,李三郎顿首叩头,跪谢了! 岳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重新坐下盯着太平公主道:公主殿下,您是要坑我么? 太平公主莞尔一笑,那一笑的倾城真是让人一阵恍惚,岳峰真是不敢直视,脑海中泛起四个字来:红颜祸水! 第一百四十章 命悬一案! 太平公主显然有些得意,瞧着眼前英俊的小男人岳峰面红耳赤,抓腮挠耳的样子,她心中就觉得熨帖舒坦。 她之前在岳峰面前处处落下风,敢情是没有找到对付这家伙的正确方式,瞧瞧人家狄国老的手段,干净利落,漂亮之极,这不就轻松将其拿下了么?反抗的机会都不给他呢! 岳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殿下今天是有备而来啊!说吧,我能在哪一方面替陛下尽力?” 太平公主轻轻一笑,道:“本宫哪里知道哦!朝中的局面如此复杂,本宫倘若有能力为四哥脱罪,还会等到今天?我也只是个说客而已,你既然已经应了三郎,男儿重诺,此事便这般定了!需要你出力之时切勿推辞便好!” 太平公主顿了顿,又道:“你倘若能出力救四哥,也算是给自己洗清了嫌疑,别忘记你可是个刺客呢!本宫亲自抓住了你,你想抵赖也不行!” 岳峰当即就炸了,道:“我是看明白了!这是狄仁杰那个老家伙设的套儿,我就说怎么这般凑巧,我在这洛水河畔每日逍遥好不快活,怎么偏偏就有人非得让我入弘文馆。 我在弘文馆屁股都没坐热呢,你们就找上们来了,狄仁杰他要干什么?难不成他真要让我再去当刺客?” 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应该不会吧,狄国老行事光明正大,不屑于行那些阴谋诡计之事!” “狗屁!”岳峰暴了一句粗口,他想到了那一天在洛水边金吾卫的刺杀案,岳峰断定那一天行刺的人必然就是李元芳无疑。 狄仁杰深陷刑部监狱,李元芳杀人围魏救赵,这背后没有狄仁杰的推动么?所谓光明正大,对一个权谋者来说本就是一个伪命题。 所谓正人用邪法,邪法亦正,狄仁杰倘若什么都光明正大的来,他也不可能在武唐一朝历经那么多风雨最后始终还能屹立不倒。 岳峰终究没有把李元芳行刺的事情掀开,狄仁杰这老狐狸技高一筹,把握住了岳峰的软肋,他让李三郎来求,岳峰如何能拒绝? 心中有了事儿,吃喝便没有了兴致了,太平和李三郎显然也有事儿,两人吃得酒足饭饱也皆告辞,李三郎离开的时候,他的目光投向岳峰道: “岳壮士,父皇之事关乎极大,我等的性命皆悬于这一案之上,此案能过去,李三郎此生对您感恩戴德!” 岳峰看着李三郎,倘若说这番话是太平亦或者其他任何一个成年人所说,他都只会冷然一笑,完全不会当回事儿,因为这是一件需要卖命的事情,而所谓感恩戴德一类的话和大哥的开场白“兄弟,这些年我待你如何”一样,如果当真了,那就真会输得一败涂地。 可是这话是从一不足十龄的童子口中说出来,岳峰却很动容,童子何知啊,岳峰对李三郎内心的那种恐惧和绝望感同身受,现在的李三郎可还不是未来那个风光无限的唐明皇呢,他不过一童子而已,每天生活在压抑和恐惧的梦魇之中…… 岳峰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未说“微臣鞠躬尽瘁”一类的话,此时无声胜有声,彼此相顾无言,而后默默的告辞…… “历史上的记载,武则天并没有杀李旦,可是谁能保证历史不能改变呢?”岳峰心中很没有底气,他尝试去领悟武则天的心思,这个女人无疑是怕李旦的存在威胁到他的登基,威胁到她的皇位,最担心是威胁她的生命。 如果能够让其打消这些念头呢?用母子之情动之么?岳峰忽然被自己冒出的这个天真念头给逗乐了。 武氏为了扳倒王皇后,亲手掐死过自己的女儿,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势,又先后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对这样一个强势狠辣的女人动之以母子之情? 不能动之以情,便只能另图他路,岳峰想到了如此朝堂之中,李唐诸臣为一派,武氏子弟为一派,酷吏走狗为一派,将来还有男宠面首又算一派。 这么多派之间的角力,无疑李唐老臣落在了绝对的下风了,而李旦涉刺案,铁了心要保李旦的又恰是李唐老臣,武则天可能用这个案子在进行试探,也可能拿这个案子对李唐老臣进行最后的清洗…… 岳峰笃定一点,那就是眼下的局势,武氏登基已经不可阻挡,这已经是大势所趋。任何人想要阻挡这大势,结果都只能是螳臂当车,下场只能是灰飞烟灭。 狄仁杰显然能看懂这一点,所以这个老狐狸一直没有动用李唐臣子的力量妄图和武则天角力,李旦的案子真相很难查清么?凭狄仁杰的手段和能力,他三天之内一定能查清,证明李旦的清白。 只是,狄仁杰所查清的所谓案情真相根本无法安武则天之心,这可能才是狄仁杰一直按兵不动的原因…… 岳峰脑子里天马行空,思绪纷飞,他思考的问题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现在的身份,他一个小小的校书郎在整个大局之中最多也就能充当一枚小棋子罢了,可是他这枚小棋子却像角力的掌局者一般思考问题,这恐怕连狄仁杰也没有预料到的! “狄仁杰想从酷吏之中动手,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动手哇!”岳峰深皱眉头,以他的智计似乎一时实难找到突破口呢! “嗯?”岳峰正思忖之时,他忽然感觉有一丝异样,他豁然从躺椅上弹身而起,蓦然回头道:“谁?” 黑暗中一个人影倏然奔袭而来,岳峰一错身便是一拳打了出去,此时天色已经暗了,岳峰没有掌灯,所以他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样子。 但是双方一交手,两人的拳头在空中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岳峰感受到对方拳头传来了一个可怕的暗劲他便知道对方是顶尖高手。 “咦?”对方似乎有些意外,岳峰冷笑一声,却已经听出了对方的声音,他不退反进,一个跨步揉身而上,两人瞬间再战成一团。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公主送来姐妹花? 黑暗中两人交手的速度非常的快,岳峰很快就落入了下风,不过他却毫不气馁,反而竭尽全力和对方死磕。 岳峰修炼王家的“八字法”传承已经有了一些时日了,自感进步迅速,苦于一直没有对手,今日好不容易遇到了这等高手,他岂能轻易收手? 对方显然被他打得有些恼火,忍不住压低道:“岳四郎,你还要再打么?” “打,怎么不打?我打的就是你!”岳峰又是一拳打上去,双方又交手了几个回合,岳峰“啊……”一声大叫,骂道:“不准打脸!” 岳峰退后一步,脸上火辣辣的发烫,他尤为不甘,略微顿了顿,又揉身而上冲了上去。 “啊……不准打肩膀!” “妈的,你能不这么狠么?用脚踢我肚子……” 岳峰破口大骂,打到后来是越打越狼狈,他的“八字法”也终于被打破功了,真正面对高手,他的修为还太稚嫩了,刚开始三板斧还能抗一下,打到后面则完全是渣了。 “李元芳,都说了……别打了,别打了!老子怂了还不行么?”岳峰怒吼道。 黑影住手嘿嘿一笑,黑暗中李元芳的视线似乎并没有受太多的影响,他很熟练的找到了交椅,通过鼻子的嗅觉找到了岳峰刚刚提纯出来的那一坛绿蚁酒,开坛便喝了一大口,好不惬意。 岳峰则是哼哼唧唧难受得很,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足足缓了小半个时辰岳峰才缓过劲儿来,一番调息完毕,岳峰吐出了胸口最后一口浊气,倏然睁开眼睛盯着李元芳。 “原来是有了传承在身,难怪厉害了不少!”李元芳淡淡的道:“酒不错,够烈!看来在洛水畔你果然折腾出了一些新鲜玩意儿出来……” 岳峰冷冷哼了一声,道:“说吧,狄仁杰说什么了?他想让我怎么干?” 李元芳嘿嘿一笑道:“你刚入弘文馆便闯了大祸,惹了上官待诏不快,自保都难,还想给狄大人办差么?” 李元芳顿了顿,道:“狄大人说了,让你先想办法自保,如果能守得住校书郎的位置,而后再想办差的事儿吧!” 李元芳说完站起身来,转身就走,岳峰一下愣住道:“你……你就走了?” 李元芳嘿嘿一笑道:“那你还想干什么?” “不是……狄国老难道就没有一个策略出来么?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形势最紧迫的时候,总得……总得要有所布置吧?” 李元芳冷笑道:“洛水河畔逍遥自在的执戟长,摆出的是世外高人的姿态,难不成刚刚入官场,便踌躇满志欲要大干一场耶?看来所谓世外高人,隐者风范也不过是待价而沽罢了,哼……” 李元芳说罢,长袖一甩,很骚包的昂然而去,岳峰恨得只咬牙,真想爆句粗口骂人。可惜李元芳没个他机会,早跑得不见踪影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岳峰刚刚起床,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推开中门,赫然看到院子里规规矩矩的站了两排人,第一排两个人,瞧这两个人儿,穿着红绫子袄儿,身段婀娜窈窕,面如桃花,眸如秋水,年龄约莫二八年华,最奇之处在于两女神态竟然有九分相似。 两人之后则是两个婆子,四五个仆从,其皆着玄衣,举止大方得体,举手投足之间不似凡俗市井。 岳峰一看到他们,他们便齐齐行礼,道:“奴婢(奴才)见过老爷!我等奉公主之命前来伺候老爷!” 两女最是大方,左侧的丫头道:“奴婢秋花和妹妹棉雾一起奉公主之命前来来侍奉老爷起居!” 瞧这丫头,人固然已然美极,一开口则更让人觉得气质温婉不俗,这等女子放在一千年之后那可活脱脱得是……那个词得被屏蔽啊…… 面对太平的这个大礼,是天下掉馅饼么?岳峰可不敢这么想,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便宜好占? 岳峰和太平又不是今天才认识,这女人最近经常来蹭吃蹭喝,怎么之前就没这么来?偏偏今天就有了这般安排? 不仅是送了仆从,贴身美婢也一并捎上了,啧啧,口味还真是不一般,竟然还是一对姐妹呢! 只是这秋花如论如何也不似只是丫头的身份,大唐虽然风气开化,女子不如宋明之后那么受禁锢,可是一般的婢女终究还是低人一等,纵然出自公主府,那也能看出端倪来。 倘若整个大唐的婢女都有秋花两人这般质量,那岳峰这辈子真是入了天堂了,大唐的男人也真都生活在天堂。 岳峰所谓的质量不止是美貌,世间美貌女子何止千万?“气质”二字却是最难得,就如同世间文士读书人千千万,“风骨”二字最难得一般,可遇不可求啊! 很显然,太平出手很大方,动机便不会太单纯,岳峰眯眼盯着眼前的两女,心中甚是喜欢,可是脑子里冒出的念头却是这两女能退回去么? 很显然,公主赐退不了呢!岳峰终究只是小蚂蚁,他还真可以阻挡大唐最受宠公主的意志么? “这样吧,来了我这里,便得遵从我的规矩!你们两个人名字不太好!”岳峰用手指着秋花,道:“你这等美貌女子,一个‘秋’字太萧瑟了,以后改名‘如花’吧!” 她看向妹妹,道:“棉雾是什么东西?那更是不妥,以后叫‘阿珍’吧!” 两人愣住,面面相觑,显然她们没想到岳峰见面就要给她俩改名,这认还是不认呢?显然她们得认啊! 岳峰可不管她们认不认,一拍手道:“我们来一次,我喊你们的名字,你们答啊!” “如花!” “奴婢在!” “阿珍!” “奴婢在!” “好,好,哇哈哈!”岳峰连说了两句好,而后仰天长笑,俨然就是周星星的风范,从今天起,大唐从此有了如花,也有了龅牙珍了…… 岳峰这般恶趣味,不止是要给新人下马威,他还得凭此抵御美色之患呢!要不然被这么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天天伺候着,岳峰又不是柳下惠,他岂能抵挡得住? 太平的红粉陷阱绝对不好踩,进去了恐怕就要沉沦…… 第一百四十二章 暗斗婉儿! 岳峰一直在想自己在弘文馆如何求生的事儿,晚上琢磨了半夜也没想到妥善的应对之策! 上官婉儿那可是紫微宫的第一红人,岳峰得罪了她这事儿怎么才能了?无疑难度极大! 然而太平公主送了美婢丫鬟仆从过来,却让岳峰心中忽然生出一个灵感来!家有如此美婢,当乐不思蜀才好,天天跑弘文馆干什么去?就为了那点俸禄钱么?还是闲着没事儿,非得要凑过去遭上官婉儿虐去? 岳峰觉得自己可以用前世企事业单位老油条的手段来对付领导,岳峰在弘文馆虽然被上官婉儿领导,可上官婉儿只能对岳峰办的差事挑三拣四,或者在岳峰的差事上动手脚,她不能决定岳峰的去留。 岳峰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弘文馆校书郎,可是他乃天后钦赐的官儿,世人都知道他这个官儿是怎么来的,武则天都没指望岳峰能在弘文馆治学著书呢,所以岳峰有必要天天去点卯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平常怎么逍遥依旧怎么逍遥,谁还能把他怎么地? 眼下的这个世道,岳峰只要不zàofǎn以及不和zàofǎn的人有牵连,相对来说还是挺安全的!武则天现在天天盯的就是那些可能zàofǎn的呢,像岳峰这种平平庸庸,碌碌无为,不思上进之人可能恰恰是她乐见的! 于是,岳峰便撂挑子不进宫了,可以预见上官婉儿肯定已经铆足劲儿了,甚至做好了安排等着给岳峰下马威呢,明知山有虎,岳峰偏往里面钻什么?他又不是能打死老虎的武松。 岳峰刚刚收了一分厚礼,家里有两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需要调教,忙着呢…… 就这般,岳峰在家里一待便是三日,宫里的上官婉儿这几日天天去弘文馆,不仅她去,而且每日都将宋之问,陈子昂等诸位才子一并给请去,听香阁每日都是热闹非凡。 她这般安排目的自然是候着岳峰,等着他自投罗网,而后她趁机再给岳峰穿小鞋。 对付岳峰的事儿,她上官婉儿是什么身份?岂能亲自动手?弘文馆这么多学士、直学士,随便让几人给岳峰找找茬儿,就保管他吃不消。 可是,她费了这么些心机,岳峰却撂挑子没来…… 上官婉儿心中那个气啊,现在内宫上下谁都知道那狗和猪的问题了,大家当面不敢取笑上官婉儿,可是暗地里却议论得很,要怪自然只能怪公主大嘴巴四处说。 因为这个原因,弘文馆现在也颇受关注,大家都想看看上官婉儿怎么整治人呢!所以近日来弘文馆的女卫还真多呢!有赵莹,陈晓这帮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也有岳娉婷这种替哥哥心急心忧的! 女卫之外,太平也天天进宫,等了三天岳峰没来,上官婉儿托人去登门问询原委,内廷太监禀报:“岳四郎新收了公主赐予的美婢二人,乐不思蜀,忘了还有弘文馆的差事一事! 岳四郎还说再在家里盘桓几日,而后定然来弘文馆办差请罪……” 上官婉儿收到这个消息,气得简直浑身发抖,而消息传了出去,又引起了一片哗然,太平公主正在观风殿观摩武则天临摹王羲之碑帖呢,贴身的丫头姚纨悄悄凑到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啊……”她惊呼一声,武则天一口气没有收住,手中的笔一下滑开,一个“之”字便写走了样。 “丫头,什么事儿一惊一乍啊?”武则天眉头一挑道。 太平公主尴尬一笑,表情哭笑不得,道:“这个岳四郎,还真能扯了虎皮当大旗。三日没去弘文馆点卯,婉儿着人去问询原委,这小儿竟然把我抬出来当挡箭牌……” 武则天一听岳四郎,本来有些郁闷的心思也舒缓了,笑道:“就是那个杀猪杀狗的岳四郎?他坑惨了婉儿,婉儿能轻饶他?” “不过听你这一说,这小儿却还有几分聪慧,知道避其锋芒。他三日不点卯最多扣俸禄而已,可倘若迎头撞入了婉儿的局中,怕是要蜕一层皮呢!”武则天淡淡道。 太平道:“阿娘,您还说,婉儿这摆明是欺负人呢,您也不管一管!” “管?要朕说那小儿是活该!如此奸诈狡猾的小儿亏是碰到了婉儿,倘若碰到了朕,朕非得千刀万剐了他!” 太平公主吐了吐舌头,武则天道:“这岳四郎本事可不小啊,令月你是又赠美婢又赠仆从的,此子有什么奇异之处么?” 太平愣了愣,瞟了一眼武则天,武氏的神情依旧古井不波,眼睛也不投向太平,只是盯着面前的宣纸,仿佛只是轻描淡写的一问。 可是太平心中却清楚,母后看似寻常一问背后却是在表达太平的一举一动从来就瞒不过她的耳目,甚至包括领李三郎去洛水畔的事儿。 太平心念电转,当即洒然道:“母后有所不知,岳四郎还有一优长,此人极擅庖,其烹饪手段闻所未闻,却又玄妙美味之极,女儿馋其美食,偶有去食之,时日久了便思答谢……” 武则天一笑,道:“你还是个馋丫头呀!不过婉儿这事儿你却不要管,我瞧此小儿颇有急智,恰好可以借婉儿来考一考他,看其是不是真能堪用。” 太平嘻嘻一笑道:“阿娘,女儿才不管这事儿呢!不过这姓岳的小儿总窝在家里却也不成啊!内廷之中如此多人都在瞧着这场好戏呢!角儿不登场如何能成? 这小儿既然牵扯到了女儿,女儿却也不能任由其耍赖,得去好好的教训一下他,就算是拎着也要将他拎到弘文馆去,阿娘你说是不是?” “哈哈!”武则天哈哈大笑,将手中的笔一扔,抬抬手,道:“有趣,此事着实有趣得紧,好个内廷都在等待的好戏,你这一说似乎还真是如此。 那你抓紧去办,好好的把角儿给请过来,让咱们都跟着看看热闹,而后乐呵乐呵,哈哈……” 武则天哈哈大笑,心情非常的愉悦……13 第一百四十三章 岳四郎来了!!! 洛水畔,杨柳依依,岳峰仰躺在椅子上,神情惬意舒坦,两位美婢如花阿珍一左一右伺候着他。 院子里仆从们正在干活儿,太平给的仆从可都是聪明伶俐之人,岳峰稍微给他们讲解,他们的活儿便干得很漂亮,岳峰的发明创造便这般走上了快车道了。 这样的日子如果没有人打搅那真是赛神仙了,不过这才三天呢,太平小娘子似乎就按耐不住了。 别看如花阿珍两个丫头气质不凡,颇有主意,太平一来,那浓浓的御姐范儿便直接将两人镇压了,两娇滴滴的美人儿变成了瑟瑟发抖,无法安放的小鹌鹑了。 岳峰瘪瘪嘴,抬抬手:下去吧!备酒备菜,准备要大吃一番了! 岳四郎,你这日子过得惬意舒坦得紧啊!还真是乐不思蜀了么?太平款款的走过来,坐在了岳峰旁边的交椅上,她依旧没有带面纱,姿容气质还是那般赏心悦目。 岳峰很得意那天自己问的那个问题,自此以后这个大唐公主来这里再也没有面纱遮脸了。 这不都托公主殿下您的福么?赐我这般家仆美婢,我不在家里惬意几天,哪里有心思去入弘文馆办差啊!岳峰淡淡的道。 太平的双眸渐渐的眯起来,她嘴角挂着一抹奇怪的笑容,道:这两美婢如何?可还满意? 勉勉强强吧!活儿差了一些!岳峰哈哈一笑,坐直身子,伸了一个懒腰,道:不能要求太高,毕竟小小年纪呢,生黄瓜也扎人呢! 岳峰说罢,眯眼看向太平,道:其实我比较喜欢年长一点的!哈哈 太平瞳孔遽然一收,罕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霞来,她冰雪聪明,岂能听不出岳峰的调笑? 这小子心中不爽呢,这是他反击抗争的方式!太平嘿嘿一笑,道:你躲得了弘文馆这一关么?你窝在洛水畔,天天和美婢把酒嬉闹便能让问题迎刃而解? 岳峰嘻嘻一笑,道:谁要躲弘文馆了?来人啊,如花,阿珍,给老爷我更衣,老爷要入宫办差去了! 岳峰转身入室,一队璧人伺候他穿上了官袍,他也不顾已经过了午时了,上了自己的牛车便直奔紫微宫而去,一旁的太平看得有些傻眼,忍不住道: 你不是让准备酒菜,大吃一番么? 那都是给殿下您准备的!这里现在您是主人,仆从丫鬟一应都是您府上过来的,何许我来相陪?岳峰远远的喊道。 太平愕然,如花凑过来道:殿下,您是否用膳? 太平盯着两女,道:如花?阿珍?四郎给你们俩更了名么?你俩知道此有何典故? 奴婢愚笨,着实不知道此名有什么典故!如花和阿珍道,太平哼了哼,道:一定有典故,哼,这姓岳的小儿坏得很,你们 太平公主欲言又止,她怎么可能用膳?心里哪怕馋得要死她也不能用膳了,宫里的那场戏她不能错过!她过来是请角儿的呢! 只是这个角儿不按常规行事,本来太平是让他明日无论如何得进宫,没想到岳峰立刻进宫入弘文馆,此时的弘文馆是何等模样呢? 弘文馆,听香阁,又是众才云集之日。 今日不同以往,上官婉儿天天将众才子邀约在弘文馆,没有乐子,没有趣味如何能留住这些整天应酬,花天酒地的高才? 这其实好理解,放在千年之后要留客主人也得备一桌麻将或者一副扑克呢!弘文馆是雅致之地,大唐的娱乐似马吊,相扑,蹴鞠皆不适合听香阁。 弘文馆听香阁那是才子云集,出名篇佳句的地方,因而众才云集便得办诗会,诗会上大家以文会友,其实根本目的便是文人之间互不服气,大家比一比,决一高下,同时也是趁此机会扬名立万,从而赢得天下的才名。 有诗会便得有彩头,虽然说弘文馆前来的各大才子皆是富贵之极,可是彩头也并非一定是钱财。其实,这等文会才子们以文会友,得了一些彩头,更重要的是云集在弘文馆的还有众多娇俏飒爽的宫廷女卫,能在美女面前出一下风头,露一下脸,这着实能让人面有荣光。 可是文会连续办三日,倘若没有花样的翻新,便有些索然无味了,不过,上官婉儿自有手段,像今日,上官婉儿便请来习艺馆一绝妙芳龄女子前来赴会。 规定但凡是今日文会能拔头筹者,便可以让此女侍奉执酒! 这一下便让文会的气氛火爆了,这等噱头于众文士来说是正中下怀,习艺馆的女子那能是一般女子?那可都是宫廷身份尊贵之女呢,有些女子还可能是后宫宫娥嫔妃,能让这等女子执酒侍奉,哪个男人能不心动? 男人的心思啊,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到不如偷不到,在场的才子个个都是花丛中老手,平日里大家娱乐嬉戏去那妓馆之中是习以为常之乐,偶尔兴头来了,还可以去那胡姬酒肆,领略一番异域风情,可是那些妓馆也好,酒肆也罢,那里面的女子岂能和宫中习艺馆中的女子能比?习艺馆中的女子于才子们而言,便个个都是高山仰止,几乎可以满足他们对女人的一切美好的想象 而今天这女子,则更是不凡,虽然此女以白纱遮脸,可是举手投足的那般气质,还有那身段腰肢,让人见之便能忘俗。 这等女子出现在弘文馆中,这些风流才子们哪里能按捺得住?一时人人争先,个个热切,因而听香阁的气氛极其的热烈。 听香阁外面,丫鬟小蝶步履匆匆的进来,她并没有干扰才子们的雅兴,而是靠着廊边一溜小跑,径直走到了上官婉儿的身侧,附耳在低语了几句,上官婉儿眉头轻轻挑起,脸色却是瞬间大变。 众才子还没回过神来,只听到门口女卫赵莹倏然大喊一声:来了,来了!真的来了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遭遇围攻了? 赵莹这一喊,将听香阁的气氛瞬间破坏了,众才子一个个还在竭力的表现呢,现在忽然被打断,大家都齐齐看向外面。 赵莹被大家注目,神色颇有些尴尬,忙摆手道“不……不是我……是岳四郎来了!” “哄!”这话一说出口,现场掀起了一股躁动,这几天内廷都在议论猪和狗的事情,上官婉儿吃亏的事儿人尽皆知,弘文馆的众才子也有耳闻。很多人都等着看接下来的热闹呢,凭上官待诏的手段,她该如何出手整治不知死活的岳四郎,现在让大家恭候了这么久的一场戏竟然就要上演了么? 上官婉儿脸色很阴沉,按照她的想法,她将众才子笼络在弘文馆是想着早上岳峰前来当差,这些才子贵人们一拥而上,对其进行各种挑衅,而后推动矛盾激化,随即引爆岳峰的情绪,而后让岳峰滑落深不见底的深渊。 现在岳峰偏偏这个时候忽然到了,眼下这局面众才子正在斗文,一个个斗得跟乌眼鸡似的,谁都不服谁,尤其今日有美人为噱头,更是让大家受到了极大的鼓励,现场气氛热烈,火药味也十足呢!这个时候他们哪里有心思去找岳峰的麻烦呢? 不得不说,上官婉儿现在陷入了一个很尴尬的境地,她费了这么多心思,天天想办法将众学士、直学士归拢在弘文馆中,可是现在出现的局面却并不能让她完全如意。 就在上官婉儿心念转动间,岳四郎那熟悉的身姿呈现在大家的面前,瞧这小伙儿,一袭青色官袍,头戴软脚官帽,腰缠玉带,脚踩皂靴,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现场可还有人不认得岳四郎,此时一见到岳峰的面貌,都忍不住从心底赞一声好小伙!岳峰昂然进了听香阁,而后径直走向上官婉儿,鞠躬行礼,不卑不亢的道“下官岳四郎见过上官待诏!” 他拱手看向四方,道“岳四郎见过各位弘文馆上官!” 学士员半千道“汝便是弘文馆新任校书郎岳四郎么?汝何故三日不来点卯啊?” 岳峰不慌不忙的道“上官待诏已经着人问过,下官这几日在家里清点公主府的赏赐,一晃三日已过,才恍然发现耽误了差事,这才匆匆赶过来。” 员半千又道“公主府的赏赐需要清点三日么?是何等赏赐需你这般清点?” 岳峰淡淡一笑,道“公主府的赏赐非金非玉,非钱粮油米,几个仆从倒也简单,偏偏有两名美婢最是麻烦,这三日我便被这两美婢所缠,故而误了差事,岳四郎甘愿罚俸!” “哄!”全场一片哄笑,陈子昂最先忍不住直接笑喷了,宋之问,沈佺期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员半千的脸色古怪,瞪眼盯着岳峰道 “兀那小儿,汝是消遣老夫么?” “哄!”员半千这一说,又是惹得一通哄笑,而周围围观的众女卫则是满脸通红,很多人齐齐瞪向岳峰,真忍不住要骂一句“登徒子”。 大唐的风气虽然开放,士子之间甚至还有交换妾室和美婢的,但毕竟这里是宫廷,宫廷女卫的律令是非常严明的,岳峰这般戏谑消遣员半千,这分明就是冲着上官婉儿去了。 嚣张,这小子太嚣张了,这是要向上官待诏叫板,不认怂么? 上官婉儿冰雪聪明,岂能不明白岳峰的意思?岳峰这番话如此戏谑,分明就是故作惊人之言博人眼球,从而挑战她的权威呢!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上官婉儿心念电转,目光环伺左右,此时弘文馆热闹得厉害了,瞧瞧这女卫一下涌进来数十人,更引人注目的是在听香阁的门口,上官婉儿赫然看到了太平的影子,很显然太平已经来了,只是不想轻易现身而已。 另外还有人称苏模棱的苏味道,还有刚刚升任同平章事,成为宰相的傅游艺赫然也到了。 看到这一幕,上官婉儿心惊之余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她和岳峰之间本来只是私人恩怨,却因为她在弘文馆的举动让此事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变得好像整个紫微宫大家都十分关注此事一般。 此情此情,上官婉儿纵然盯着岳峰恨得只痒痒,她也不能按照原计划行事了,当即她清了清嗓子,神色变得十分平静,道 “岳四郎,既然来了就坐下吧!来人,给岳校书郎看座!杨学士,你给岳四郎讲一讲今日文会要点规矩!” 岳峰忙道“上官待诏,今日弘文馆才子云集,大家以文会友,岳某才疏学浅,恐贻笑方家了……” 刚刚被消遣的员半千冷笑一声道“岳校书郎,汝既然是我弘文馆校书郎,那就得遵从馆中的规矩,今日众校书郎,直学士,学士都在,大家皆以文会友,何故尔便要推三阻四?还不快快坐下?” 其时有人给岳峰准备的坐席,面前却没有几案,仅仅就一条胡凳而已,显然弘文馆上下,大家都同仇敌忾,就是要整治岳峰呢! 杨炯神色冷漠,看向岳峰的神情充满了傲然的讥笑,道“今日文会,眼下我们正在做命题诗,命题很宽泛简单,便是诗中需要以“山水”为题,要寄情于山水之中,眼下众才子正争相咏诗,岳校书郎是后来者,暂且可以先酝酿一番,稍后我等皆欲要见识岳校书郎之高才呢!” 岳峰盯着杨炯,看这老小子一副死样,他真想骂一句p,岳峰再看这周围其他人,宋之问,沈佺期,还有几个校书郎,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的所谓才子,一个个皆是一副幸灾落祸的样子。 岳峰就想问一句,他倒霉了这帮小儿是不是就一定能占到便宜? 他再偷偷的瞅了一眼上官婉儿,瞧上官婉儿的神色,一副超然的姿态,似乎眼前的场景和她完全没有关系一般,尤其是那傲人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漠,让岳峰恨不得冲过去给她一嘴巴子,而后来一句“你大爷的!皮鞭伺候!”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岳峰作诗?【求订阅】 所谓众矢之的便是岳峰现在的处境了。 岳峰就是一只小蚂蚁,上官婉儿则是众星捧月的一尊神,此情此景,岳峰能有反击么?现在他不能够,规则定了,岳峰只需要顺从执行便可,这便是岳峰的无奈。 远处有两双眼睛在关注着他,躲在女卫中的岳娉婷紧张得呼吸都有些不畅了,而太平的目光之中则颇有些玩味和揶揄。 岳娉婷在苦思哥哥该怎样才能度过难关,太平却在想母后欲要用婉儿来考一考岳峰,岳峰能不能过这一考?岳峰该怎么应付这个局面呢? 不得不说,岳峰拖了三天避敌锋芒的策略很对,可是有句话说得好,该来的总会来,想躲也躲不掉呢!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就在这般的关注下,文会重新进行,眼下这个环节是命题诗的环节,杨炯规则说得很明白,诗需要以“山水”为题,寄情山水。 这样的题材可谓宽泛得很,实际上就是写山水诗,所谓寄情便是要表达作者自己的抱负啊,理想啊等等。 可是题材简单的诗要做好却不容易,当然对岳峰来说,这些全是未知领域,无字天书。他一特种兵出身,书读得倒不少,但是他读的书中绝对不包括有多少唐诗。 他能背诵的唐诗不超过二十首,其中几首还是宋词,所以他想走剽窃抄袭的套路装逼打脸也绝无可能,因而这个场合他只能认怂吃亏…… 不过现场可都是才子高人,别人入弘文馆靠的可都是实实在在的本事,文会继续,立刻便有两名才子站起身来脱口而出,几首诗立刻引爆全场。 看着周围的喝彩声,看着几名才子踌躇满志的神情,岳峰恰才注意到上官婉儿身边赫然还端坐着一名女子。 看这女子,一袭红绫子的襦裙,上身穿着大唐女子最时髦的圆领衫配着浅色披肩,脸上罩着面纱,身形窈窕风流,眼眸灵动若水,不看面容,单看气质此女便是绝色佳丽无疑。 “今日的彩头谁能拔头筹,便可得此女侍奉执酒呢!”岳峰的耳边,听到有两个女卫在窃窃私语。 岳峰不由得哑然失笑,心想难怪这众才子如此积极表现,敢情是为赢得一亲美人的芳泽呢! 一首首的诗作出来,反正以岳峰门外汉的鉴赏水平这些诗都高得不得了,而现场自有品鉴,像员半千甚至是苏味道偶尔都会品鉴几句,遇到颇为惊艳之作,上官婉儿竟然也会出一二言,现场的氛围渐渐的变得热烈,尤其是有佳作出来,立刻会被誊抄传阅,而后将誊抄之作放在上官婉儿面前的几案上。 但凡是能放在那上面的诗作,皆是今日公认的佳作,而今日文会的魁首,便需要从这些佳作中挑出来! 渐渐的,佳作越来越多,尤其到了后面,大咖纷纷出场了,轮到宋之问出场之时,这骚包的宫廷诗人一个甩头发的动作真让人想吐。 瞧他昂然而立,摇头晃脑念的诗:“归来物外情,负杖阅岩耕。 源水看花入,幽林采药行。 野人相问姓,山鸟自呼名。 去去独吾乐,无然愧此生。” 此诗一念完,全场立刻响起雷鸣般的喝彩声,坐为首座的上官婉儿赫然也站起身来,赞道:“宋学士此诗妙!” 山水诗寄情山水,立意也很高,有一种超然世俗的气质心态,着实是佳作! 宋之问很骚包的向四面拱手,道:“献丑,献丑,让方家见笑,见笑了!”他嘴上很客气,可喜上眉梢的那股得意劲儿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岳峰瞧着这一幕,只觉得滑稽可笑。 宋之问的诗作无疑掀起了一大高潮,气氛再上一个台阶,此时负责抄诗的童子将诗作抄出来,立刻引来了众多人疯抢。 而周围的众多女卫,大家也都把目光投向了宋之问,女人爱英雄也爱才子啊,宋之问真是高才。 然而很快便有人不服了,杨炯站起身来了,全场瞬间安静,杨炯的声名比之宋之问更高呢! 只见他念道:“三峡七百里,唯言巫峡长。 重岩窅不极,叠嶂凌苍苍。 绝壁横天险,莓苔烂锦章。 入夜分明见,无风波浪狂。 忠信吾所蹈,泛舟亦何伤。 可以涉砥柱,可以浮吕梁。 美人今何在,灵芝徒有芳。 山空夜猿啸,征客泪沾裳。” 他这诗一出,全场又是一番震动,杨炯所擅长的并非山水诗,可是此诗却做得极好,三峡险峻峥嵘的风光跃然纸上,而且用美人来暗喻自己,将自己怀才不遇的窘迫和困境隐晦得表达得让人极其的动容。 刚才宋之问的那一首诗高来高去,超然世俗,杨炯这诗则是深入人心,接着又是同样的戏码,抄诗传诗,而后上官婉儿大赞。 接着陈子昂又站出来了,陈子昂有一首诗岳峰都能背诵,仅此一点就可以看出此人是个牛人,一个只能背十首左右唐诗的人,能背诵《登幽州台歌》,陈子昂这首诗在唐诗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因此,陈子昂出马,诗作定然不会差,接下来又是同样的戏码上演!此时此刻,大咖纷纷出马,现场的气氛掀到了最高潮。 而就在所有大咖将各自的诗作完成之后,那该死的员半千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岳四郎,校书郎,今日文会命题诗最后一首便留给你了!你这一首一出,今日文会便可以算完整了,岳校书郎,您请吧!” 本来热闹喧嚣的听香阁瞬间安静下来,一下变得雅雀无声了,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岳峰,好个员半千,真是会择时机,此时此刻让岳峰压轴作诗,与其说是抬举岳峰,还不如说他是故意为之,其目的自然是要跪舔上官婉儿! 全场才子显然和员半千也是同样的心思,大家都开始起哄,而后一脸讥讽嘲笑的盯着岳峰,等着看岳峰出洋相呢! 还有那帮女卫,也是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都冲着岳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真把岳峰当成是一只猴子一般。 第一百四十六章 岳峰的神作! 岳峰成为了一只被众人围观的猴子,这一幕场景各方人物都在盯着,到了这个关键点,岳峰已经被顶到了墙上,他堂堂的弘文馆校书郎不能作诗?不能作也得作,要不然今日众人便不让他全身而退。 这就是上官婉儿,一个在紫微宫集万千荣宠于一身的女人的实力,岳峰得罪了她,便是得罪了大唐的所有才子,岳峰今日如何全身而退? 众目睽睽之下,岳峰从胡凳上站起身来,他环顾四周,道:“岳某才疏学浅,作诗真是不擅长,诸位又何苦要逼我?” 员半千道:“今日文会,大家以文会友,各自水平自然也有高有低,岳校书郎乃弘文馆中人,不过作一首诗而已,何故要这般推三阻四?纵然汝之诗作差一些,我等也不会取笑,校书郎还有何疑耶?莫非是要让我等久候?” 岳峰一笑,道:“员学士既然这般说,岳某便献丑了!诸位大才子,诸位娘子,可都说好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鄙人才疏学浅,尤其是诗才不佳,诸位可不能取笑啊!” 岳峰说完,胸膛挺了挺,摆出一副要吟诗的架势,这一下所有人都凝神了,大家齐齐盯着他,想看看他究竟作什么诗。 岳峰环顾四周,清了一下嗓子,脱口道:“山下一群鹅!” “呃……” 全场众人表情瞬间定格,岳峰这诗……这是什么诗?就在众人疑惑间,岳峰后面的三句诗也说出来了:“……嘘声赶落河、落河捉鹅医肚饿、吃完回家玩娘子……” “好了,我的诗完毕了!” 全场安静了足足三四个呼吸,而后现场便如同是热浪一样炸开,“哄!”,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是岳峰作的诗么? 我的天……这……这…… “哈哈……”第一个没忍住的是陈子昂,陈子昂直接从坐席上滚到了地上,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立刻带动一片,周围早就忍不住的人也随即放荡形骸,哈哈大笑起来。 女卫们有些还没听明白,可是誊抄的人却已经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岳峰大步上前,取笔直接将诗写下,女卫们有人冲上来把诗抢过去,只瞅一眼便扔了宣纸捧腹大笑起来。 “山水诗,好一首山水诗!”太平躲得老远一直没肯现身,担心惊着了众人呢,她看到誊抄过来的诗作,捂着肚子笑得生疼:“岳四郎这是要害死本宫,笑死本宫么?” 至此,全场再无一人能正常保持平静的姿态了,包括上官婉儿旁边的妙曼女子,女子低着头,想拼命的把笑给忍住,可是哪里忍得住啊! 她这一辈子见过无数诗作,其中自是良莠不齐,可是像岳峰这……这不是诗,这简直就是……就是谑笑之王作,瞧瞧那些平日里端庄高贵的女卫们,现在一个个谁还顾得着形象,都捂着肚子笑岔了气了。 “娉婷,别憋着了,想笑就笑出来,憋着会把身子憋坏的呢!”赵莹在岳娉婷后面压低声音告诫道。 岳娉婷已经憋得眼泪都出来了,作诗的可是她仲兄啊,她怎么能发笑呢?可是仲兄这诗作着实……着实让人忍不住笑啊,怎么办呢?那就只能大笑一场先…… 最尴尬的要数上官婉儿了,作为这个局的做局者和掌控者,她做梦都没想到岳峰竟然作出这样一首诗出来,这首诗一出,她高冷的面孔真绷不住啊! 可是此情此景,这个场合,她绷不住也得绷,那真是辛苦啊!瞧瞧整个听香阁所有人都在笑,独她一人强自憋着实在太另类,这场面,大家都是在笑岳峰么?怎么看上去也像是在笑她呢! 听香阁已经是一片大乱了,现场的气氛已经完全崩坏了,笑到地上打滚的抄书童子已经可以正常抄诗了,这童子一口气将岳峰的“诗作”抄了五遍,每一次他抄完都会被人秒顺走,而后又是一波大笑。 “肃静,肃静,诸位皆是我大唐高才,何故这般喧哗?肃静,肃静!”员半千开始维持秩序了,作为老年人,他的城府深一些。 只是同样作为老年人的傅游艺和苏味道却还是满脸通红,尤其是傅游艺,笑得弯腰岔气,咳嗽不止…… 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现场才勉强了恢复了正常,员半千红着脸清了清嗓子道:“好了,今日命题诗已然终了了,下面请待诏和姑娘钦定今日魁首!” “魁首不魁首已然无妨了,今日能得‘山下一群鹅’的妙作,不虚此行了!”底下有才子窃窃私语。 “的确不虚此行,啧,啧,神作,绝对神作……有山有水,直抒胸臆……” 上官婉儿微微蹙眉,她目光投向岳峰,眼神复杂之极,她忽然觉得自己为何要跟这么一家伙置气呢? 这家伙根本就是弥勒佛投胎下凡谑笑的呢,还有其才学不堪,粗鄙下流,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自己和这等人置气岂不是也自堕身份了? 一念及此上官婉儿心中霎时觉得索然无味,眼睛投向身旁的人儿,道:“容华,你来定吧!” 身边的妙曼女子恭敬的行礼,款款的站起身来,她用面纱遮着脸,可是那一双灵动的双眸却似会说话一般,顾盼之间,便有一股别样的动人气质。 此时她成为了全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众才子都屏住了呼吸,所有人心中都会想今日文会谁是魁首呢? 文会魁首能得这般女子侍奉执酒,着实太让人羡慕了,兴许经过了此次接触之后,双方互有好感,接下来还能有更进一步的亲近发展呢! 才子风流,人之常情,尤其是面对绝色佳丽,那更是关乎面子和荣誉,最是要紧。 “奴家甘愿替岳校书郎执酒,还请校书郎勿要推辞嫌弃……”女子忽然开口道。 “哄!”女子这话说出来,本来平静的全场再一次炸开,所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旁的上官婉儿也惊呆了,她张大了嘴想说话,一时竟然也完全无语…… 第一百四十七章 武则天的点评! 岳峰作的那是诗么?那真是惨不忍睹,不忍直视啊,全场大笑不就已经说明一切了么? 大家笑便是最好的评判了,这女子竟然愿意给岳峰执酒?这么说来他岳峰还成了今日文会魁首了? 这个事情现场的才子会接受么?宋之问不答应啊,杨炯不答应啊,沈佺期不答应啊…… 可是……再看其他的才子们,他们默然啊,究其原因其实不难理解,反正今日魁首和他们没干系,这女子再妙曼美丽,他们都没机会一亲芳泽,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岳峰占个便宜呢! 文人相轻啊,平日里京城的大才宋之问、沈佺期等走到哪里都是高才,其他的才子们都只能仰其鼻息,这些才子们表面上客客气气,心中其实不爽,各种羡慕嫉妒恨,却还不能表现出来,人性不自古便是如此呢? 至于岳峰,在众才子眼中他压根儿就不算是同类,恰好,宁愿便宜岳峰也最好不让宋之问他们其中一人嘚瑟,回头大家茶余饭后还能多一些谈资,偶尔还能借这件事好好的将宋之问等奚落嘲笑一番呢! 就这般,妙曼女子跪坐在了岳峰的旁边,她小意的给岳峰执酒,殷勤的在旁侍奉,那情形真是羡煞旁人。 岳峰端着酒杯微微皱眉,听香阁其他的才子们则都眼巴巴瞧着一幕,那些个心中不平的才子像宋之问,陈子昂等都已经拂袖而去了,唯留杨炯一人对岳峰是横眉冷对。 岳峰亲亲的品了一口酒,旁边的人儿娇声道:“岳郎君,此酒可还能入口?” “呃……”岳峰一下愣住,旋即他脸色大变,一杯酒喝一半,洒落了一半,他回头看向这女子,脑海中便浮现出那日在兵部的那邋遢小少年来…… 这女子赫然…… 女子目光流转,岳峰和其四目对视,而后他竟瞬间将目光挪移到了一旁,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女子那一日竟然没死?竟然从暗道中逃了出去?岳峰心中生出这个念头,心中觉得颇为欣慰。 可是转念他又想这女人原来是宫中的女子,就在习艺馆中么? 眼下的岳峰可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愿意和这等女子有太多纠葛,无疑,女子背后有人,杨氏兄妹绝非其表现出的这般,两人肯定是有大谋算的。 岳峰思忖自己和他们并非一路人,对方是一言不合就刺杀武则天的主儿,借助千年以后一句时髦的话他们就是一帮政治极端分子,岳峰和他们纠葛百害无利,一念及此,他的神色便渐渐变冷了。 他豁然站起身来,将酒杯置于几案之上,冷冷的道:“这酒着实寡淡如水,还不如汝家中自酿的绿蚁,酒不合味,人不投机,本人去矣!” 岳峰说完,竟然也拂袖而去,头都不回的就跑了,惹得全场又是大哗一片。瞧瞧这妙曼女子,众多才子皆对其趋之如骛,在岳峰眼中竟然被视为草芥,他凭什么这么嚣张?难道就凭他的那一首“山下一群鹅”的破诗么? 瞧瞧这妙曼女子,怔怔当场,如水的双眸瞬间变红,眼泪都出来了,哗啦哗啦止不住,她心中委屈呢…… 听香阁的人一走而光,妙曼女子依旧跪坐在地上神情恍惚,很是忧伤。 上官婉儿皱眉走过来道:“容华,那岳四郎就是一个不学无术,行为粗鄙的无赖小儿,你这是何故呢?你瞧瞧他那山下一群鹅……” “噗嗤!”上官婉儿一提到“山下一群鹅”女孩又忍不住笑出声来,然而旋即眉宇间又变得深沉了。 她心中可清楚岳峰可不是不学无术的草包,岳峰城府深得很,不仅武功深不可测,其才华见识也非同凡响。 那一次在兵部,岳峰对大兄的诗作文章了若指掌,背诵起来熟练无比,岂能是简单之辈? 那一日在西宫之中如果不是岳峰仗义出手,女孩儿哪里还有生路?可是她这些话哪里能说出来?她连最亲密的人也不能说呢,她只能将这事装在心里…… “他不理我肯定是认出我了!是担心我给他惹来麻烦么?还是担心我和他倘若有来往会惹来其他人怀疑?”女孩儿心中转过无数念头,心中还是很失落忧伤。 上官婉儿却也不再多说话,只是轻轻摇头,哂笑道:“今日诗会真出了一篇名诗,这山下一群鹅恐怕不日就要传遍整个神都了……” …… “哈哈!”观风殿,正在埋头批奏折的武则天被太平公主一席话惹得哈哈大笑。 “好诗,哈哈,山下一群鹅,嘘声赶落河,下面两句还是什么啊?” 太平公主道:“落河捉鹅医肚饿、吃完回家玩娘子……” 武则天抚掌再笑:“精彩,真是精彩得让人笑破肚皮,哎呀呀,我这折子批不了了!这岳四郎我没见过,可活脱脱是个宝贝啊!此诗一出,弘文馆那还不精彩得很么?” “可不是么?弘文馆完全乱了套,很多人笑得在地上打滚,恐怕他们作诗一辈子,却也没有见过这等神作呢!母后,您也觉得岳四郎这是神作么?”太平道。 “神作,神作!”武则天忍俊不禁,他顿了顿,道:“婉儿这一关他算是混过去了,经此一闹,婉儿也不会找他麻烦了!” 武则天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道:“是个聪明的人儿,智谋心计都很高,年纪轻轻行事沉稳知进退很了不起。难得那么多才子在场,他能把这等诗念出来,凭此一点就说明其心性超过常人极多……” “女儿可不懂那些,女儿只觉得此人滑稽有趣之极,又还能擅长庖厨之技!母后说其智谋心计很高,想来也不会错,如若不然傅游艺也不会如此力推他!”太平道。 武则天点点头,道:“年轻人能办差会办差是好事,她既然能办差便没有枉费我让他当这个校书郎,你以后可以提点一下他,让他好生办差,朝廷之中需要能办差之人。 像狄国老这样的肱骨大臣多多益善,倘若鸾台凤阁有十个狄仁杰,何愁江山社稷不兴旺,何愁天下百姓不归心?” 太平笑道:“天下百姓江山社稷女儿不懂,只知道马上便是蹴鞠赛了,母后的内卫蹴鞠军回头可要挑战我府上的蹴鞠军呢,回头就不知道能赢否?” 第一百四十八章 背靠大靠山!! 弘文馆的事情因为岳峰的一首《山下一群鹅》暂时揭过了,上官婉儿是个极其高傲的人,而岳峰通过这首诗所表现出来的才华水平着实让人不能直视,以上官婉儿的高傲个性她再继续找岳峰的茬子有何乐趣? 岳峰没有一味的用强,而是选择了示弱,自污声名,果然收到了效果。只是他不学无术的名声传出去了,满朝文武还有包括国子监的学子们茶余饭后都谈论此事,甚至有人把他和一字不识的监察御史侯思止相提并论呢! 好在岳峰对这些所谓的虚名并不在意,弘文馆的事情摆平之后,他一方面耐心等待狄仁杰那边的消息,另一方面则是紧锣密鼓的布置规划蹴鞠比赛的事情。 关于蹴鞠的画报岳峰是总编,他在弘文馆中设了一处别院,傅游艺又专门给他找了几个帮手,岳峰把画报社的架子搭起来之后,报社有专门的采风,采风人负责去联络各蹴鞠队,挖掘蹴鞠队中的人物,事件尤其是故事。 采风之外还有专门的画师,画师负责描摹蹴鞠队关键人物的画相,另外还有主笔,校勘等等。 内容出来之后,岳峰又需要去外面让人刻板,刻板之后还要雕版,而后再印刷成画报,这个过程十分不简单。 大唐的刻板印刷实在费钱费工夫,也正因为印刷术的限制,导致岳峰的画报不能真像办报纸一般随意,因而岳峰只能做精品,每一册画报皆做成精益求精的特刊,印刷之后京城的顶级贵人免费赠送,可是一般的富贵人家,甚至包括太原王氏这样的要得画报便得用银钱买了。 大唐印刷品价格不低,一份画报得买一贯钱,可饶是如此,岳峰印刷的第一期画报竟然卖了一千贯之多,刨除了各种高昂的成本之后,还有五百贯钱的盈余,这一笔巨款自然都在复盛号的账上。 复盛号掌柜是朱恩,太平是背后的大靠山,占股三成,朱恩占股三成,岳峰占股三成,另外傅游艺占股一成。 有了太平公主做靠山,朱恩的复盛号便毫无顾忌了,核心业务赌局也开展得如火如荼,关于蹴鞠的盘口现在已经成了神都贵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呢! 岳峰也留了心眼,在画报最珍贵的版面他专门给复盛号的赌局盘口做了推荐,这样的广告无疑收到了奇效。 随着几期画报的推出,神都贵人圈中蹴鞠立刻成为了极大的热门,画报这种新鲜事物对大唐社会各个阶层的人冲击都太大了。 尤其是画报中介绍的那些蹴鞠军中的英雄,他们的故事,还有他们栩栩如生英俊潇洒的画像,这活脱脱就是一千余年之后娱乐报的翻版,有了这份画报,再去看蹴鞠便拥有了更多的目的性,大唐追星的故事在酝酿发酵…… 在这样的氛围下,复盛号的生意是越来越兴旺,岳峰的差事也越来越忙,傅游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京城的氛围越来越热烈。 在最热烈火爆的行形势下,第一场蹴鞠大赛终于在明堂外面盛大的广场之上拉开了帷幕,这一战是公主府对北衙禁军! 经过了一个月的策划,现在终于到了见真章的时刻了,这个“圣母临世,蹴鞠大赛”的效用究竟如何,第一战揭幕战便能见分晓了。 大清早,明堂外面便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了,按照岳峰的设计,临时将明堂广场改造成蹴鞠场的广场可以容纳上万人,今日竟然座无虚席,不夸张的说,今日的神都差不多是万人空巷。 在喧嚣中,在呐喊中,在热烈的气氛中,第一战便拉开了序幕,在贵宾区专门设有包房区,朝中需要三品以上的高官才有资格进入,这样的贵宾棚足有一百余个,可是今日竟然也全部坐满了,由此可见这一战受关注的程度。 而就在这蹴鞠场面,明堂之下,巨大的用灌木搭建拼图组成的四个字让人无法躲避,这四个字便是“圣母临世”。 这四个字最早是武承嗣给武则天献瑞的时候第一次写出来的,现在傅游艺借用这四个字,却也趁机攀上了武承嗣的关系,今日武承嗣便被其邀请过来,两人一起主持了蹴鞠的开始,而且武承嗣被邀请成为了今日蹴鞠赛的中人。 所谓中人便是裁判的角色,武承嗣身为堂堂的大唐左相,竟也如此投入到此事之中,由此可见这件事情背后存在的巨大的政治意义,不错,这是一场造势,为武则天登基进行的大造势…… 这样的造势背后真正的推动者是岳峰,此时始作俑者却并不在此,岳峰一个人在弘文馆中,弘文馆的藏书浩如烟海,岳峰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里面,外面的喧嚣和繁华他都知道,却被他完全拒之门外了。 此时的他有些能体会狄仁杰的痛苦了,历史上狄仁杰是成功避开了武则天的登基造势,因为他是李唐的臣子,纵然他知道大势不可逆,他也不愿意干劝进、干溜须拍马跪舔的戏码,武氏登基上位作为李唐臣子内心是痛苦的,狄仁杰亦是…… 岳峰现在谈不上痛苦,因为他知道历史的走向便是如此,凭岳峰个人的力量根本解决不了,但是他很不开心。他亲手炮制出了这么大一场戏,他内心却是无比的空虚,无比的失落…… 今年是大唐的最后的一年了,明年的天下便是武周了,岳峰站在弘文阁的高处眺望远处的西宫,巍峨的西宫戒备森严,里面住着大唐的睿宗皇帝如同犯人一样被人看得死死的,不仅是他个人失去了人生自由,他的妃子,他的子女每个人都生活在惶恐和不安之中。 岳峰脑子里浮现出李三郎的模样,他犹记得李三郎看向自己那殷切盼望还有期待的眼神,一个不足十龄的童子,他眼中的世界是多么的单纯简单?可是在李三郎的世界里,岳峰却是已经壮士,一名大英雄呢…… 一念及此,岳峰心中忽然热血激荡,他忽然想自己为何不去做一个壮士,做一个英雄呢?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唐,甚至只是为了一个不足十龄童的期待?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有人偷|情? 岳峰从合宫县混进洛阳,他最初的动机便是希望能报仇,只要能报仇他就算是为此付出生命也无妨。 可是渐渐的,随着他和这个世界融入得越来越深,他的思想也在慢慢的改变,大唐是华夏历史上最富强,最具有代表性的一个朝代,中华民族在大唐一朝名扬天下,万国来朝。 岳峰知道千年之后那段中华民族的屈辱史,甚至到了岳峰出生之后一直到他长大成人,在很多国人的心中国外的月亮依旧比华夏圆,所以在岳峰的心中他是很能体会大唐荣耀来之不易的! 无疑,现在大唐走到一个岔路口,武氏的存在,让大唐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很多人为大唐担忧,很多人为大唐付出,很多人为大唐牺牲。 岳峰脑子里天马行空,心中愈发的激荡澎湃,他忽然想清楚了自己应该要走的一条路,他要做一个大唐的英雄,他要像狄仁杰一样立志救大唐于危机之中。大唐现在的危机不止是内政方面,自太宗之后,中宗一朝大唐的国土达到了巅峰。 大唐的关内道所辖的疆域最北达到了结骨,骨利干的安加拉河附近,用千年以后的地图来看,便是包含了整个外蒙,而后自外蒙再往北数千公里,现在俄罗斯安加拉河以南,叶尼赛河以东全都是大唐的国土。大唐的为了守护这一块疆土,专门成立了安北都护府,安北都护府就建在千年以后外蒙以北俄罗斯的国土之上。 可是自中宗崩以后,北方的突厥便忽然变得不安分了,因为大唐内斗,突厥开始反击,不过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大唐北方国土已经缩水了三分之二还多,突厥兵锋已经直抵阴山了。 因而大唐的危机不止是内忧,还有外患,连薛怀义那样的人胸中都怀着志向,希望有朝一日能率兵北伐,去做那马上英雄,岳峰堂堂大唐男儿,为什么就不能做一个轰轰烈烈的英雄呢? 岳峰想到这里,整个人思虑瞬间变得通达通透,觉得自己宛若脱胎换骨了一般。他的心胸和视野瞬间变得无比开阔了,内心的迷茫和彷徨更是烟消云散…… 一个人独处其实是一种修行,很多时候人的思想通达都需要独处而得来,岳峰接着又想到了武则天,想到了这个注定要名垂青史的女人。 武则天从一个感业寺的尼姑,一步步成长到今天,成为了执天下权柄的天后,甚至要马上要登基成为女皇,其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 岳峰读史,对武则天最大的赞赏在于这个女人极其聪明,她发动了无数次行动来打击唐朝固有的世族,尤其是天下闻名的五姓七望,武则天皆打压之,打压世族的同时不拘一格的提拔人才,让那些非大家世族的子弟有机会能出人头地。甚至连平民子弟也有上升通道,比如眼下朝中如日中天的秋官侍郎周兴,御史中丞来俊臣,他们的出身都很卑贱。 武则天就凭这一招,迅速的积累了政治资本,几乎让她屡战屡胜,不夸张的说武则天就是一个善于发动群众的高手,历史在这方面对她的评价也极高,岳峰对此也不得不佩服。 华夏民族有详细历史记载三千年,武则天是唯一的女皇帝,这个女人是易于之辈?是简单之人么? 所以,尽管岳峰表面上痛恨狄仁杰的明哲保身,奸诈狡猾,可是内心深处他还是很赞同狄仁杰的,狄仁杰所行之策是迂回婉转,徐徐图之。历史上也证明狄仁杰所采取办法十分的正确,效果极佳。 只是让人遗憾的是狄仁杰的继承者们犯了很多错误,导致武则天一朝之后,大唐又经历了很多动荡和内耗,一直到唐明皇李隆基登基,大唐才又开启了开元盛世…… 岳峰心念转动,思绪纷飞,他想一会儿又站起身来在弘文馆的书海之中踱步,偶尔取出一两册珍藏来认真仔细的读一番,他的心情越来越平静,内心越来越平和。 “嗯?” 忽然,岳峰恰在读书真投入之时,他隐隐听到前面似乎有人说话喧哗的声音。他不由得一惊,心想这功夫弘文馆中如何能有人? 今日可是明堂蹴鞠大赛之日,不仅弘文馆,甚至连朝廷六部,内宫宫娥太监们都齐齐去了明堂,岳峰正是趁着这个机会才来到这藏书之地呢! 他心中好奇心起,蹑手蹑脚的慢慢往前靠过去,渐渐的他听到似乎是一男一女,只听那男的道:“婉儿,我的心难道您还不知道么?我可是一心喜欢你啊!你瞧瞧,这是我专门给你买的胭脂珍珠,可都是胡人和南洋行商手中的顶级货色呢……” “不,不……武郎君,婉儿乃天后近侍,此一生只为侍奉天后,切不能破了规矩,更不可和男子……”岳峰倏然一惊,他竟然听到了上官婉儿的声音? 他不由得暗暗冷笑,心想这平日里瞧上去高傲无匹的上官待诏,敢情私底下也在这弘文馆中私会情郎呢! 岳峰前几日诗会被逼暴露了诗才天赋,岳峰心中对这女人一直不爽呢,恨大唐没有照相机,今日抓包倘若能拍几张照片,嘿嘿,手中有了这女人的把柄,以后看这小娘皮还敢跟他嚣张? 岳峰心中这样想,便存了看热闹的心思,那男的是什么身份?竟然敢泡上官婉儿,这口味着实不一般,牙口也好啊…… 一念及此,岳峰偷偷的露头过来,他看到了一身形颀长的郎君,看这郎君,身形高大挺拔,长相着实不俗,而且赫然穿着紫袍,腰上缠着玉带,位尊人秀,这人…… 上官婉儿刚才叫其武郎君,岳峰立刻想起来,此人不是武三思么?对了,一定是武三思,这家伙在历史上可算个种马级的风流人物,从今日这卖相看还真不错。此人现在是礼部尚书,位高权重呢! 这时候,武三思打断了上官婉儿的话,一脸的坏笑道:“婉儿,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天后那是我的姑姑呢,我们两人好了,那规矩还算什么?我去求姑姑,以后你我不就能双宿双飞了么?” 。m. 第一百五十章 武三思被打! 武三思一脸的坏笑,瞧那模样就是个花丛中老手,对付女人的手段那真不是一般的高。 岳峰见识不凡,对武三思泡女的手段也佩服得紧,女人好胭脂好首饰珠宝,这厮早就准备妥当了,更重要的一点,泡女人需要脸皮厚,死缠烂打,瞧武三思这架势,那也轻车熟呢! 瞧着他封死了上官婉儿逃走的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坏了,平日里高傲冷静的上官婉儿此时变得无比的惶恐和慌张了,她拼命的想逃,可是却没有地方可以逃。 “婉儿,你就依了我吧,你放心,我以后会心疼你的,以后到了我府上,我尊你为夫人好不好?”武三思那个得意啊,瞧着眼前这女人,他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心动。 武三思是什么身份?他可是位高权重,而且背靠天后这棵大树,更重要的是他卖相极佳,一表人才,平常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可是在武三思心中上官婉儿这类女人滋味就是不同,他早就对上官婉儿垂涎三尺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正好,武三思准备去明堂看热闹,远远看到了上官婉儿往弘文馆这边过来了,他心中一动便跟了过来,没想到还真能成好事呢! 上官婉儿很惊慌,武三思却愈发觉得这是情趣,像这等机会千载难逢,他岂能放过?婉儿要躲正好,他立刻动手动脚,越是高傲难接近的女人,越是需要更用强一些。 对付这样的女人就如同驯烈马,得强势霸王硬上弓,一旦生米煮成熟饭了,那事儿就办成了,以后保证这女人乖觉温顺得很! 武三思竟然动手了,上官婉儿终于吓得大叫了起来,可是她越叫武三思反而越兴奋,他哈哈大笑道“婉儿,今天这里就算你叫破喉咙也不敢用哦!这里就是你和我,天赐良机让你我成就好事,哈哈…… 你放心,我会疼惜你的,你现在叫得凶,待会儿我让你叫得更凶,哈哈……” 武三思的兴致上来了,动作更大了,上官婉儿拼命的抵抗,她的内心极度恐惧,她拼命的甩头,想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只可惜她失望了,周围没有人啊! 她使劲的挣扎,可是她毕竟只是个柔弱女子,虽然性格很强,但是身体哪里能比得上武三思这样的牛高马大的男人?一时形势岌岌可危。 她心中开始绝望了,内心的恐惧驱使着她疯狂的喊叫,恰在这时候,她瞳孔忽然像是聚焦到了一个人影。 看这人……似乎熟悉啊,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得其他了,看清像是岳峰,当即便尖声喊道“快救我,快救我啊……” 武三思嘿嘿的笑,上官婉儿越挣扎,越喊得凶,他越兴奋,他“哗啦”一下把自己身上罩的官袍都撕开了呢! “别喊了,谁会来这里?就算有人来,谁敢坏我的好事?嘿嘿,我武三思想要得到的女人就一定能得到,谁也阻止不了这一点!” 武三思得意的道,他的语气极其的傲然嚣张,是啊,当今的天下谁敢得罪他武三思? 可是就在武三思最得意之时,他忽然感到眼前一花,而后他便觉得眼睛看不见东西了,敢情似有一披风从天而降将他的脑袋罩住了。 他心中一惊,双手并用便要将披风给掀开,然而他还没怎么动作呢,便觉得小腹传来一阵剧痛,他惨叫一声,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啪嗒!”他摔在了地上,只觉得肚子巨疼,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他的手想去掀开脑袋上罩住的披风,下意识的却捂住了肚子。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只听到一通“噼噼啪啪”他的脸上身上被雨点一般的拳头砸中,拳头并没有太大的力量,可是打的部位都是要命的部位啊,疼得很啊! 武三思疼得是满地打滚,可是肚子被击中,一口气没有转过来,他嗓子里什么都喊不出来。 上官婉儿此时已经吓傻了,她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此时她再一次确认了动手的不是别人,赫然就是那个“山下一群鹅”的岳峰。他今日怎么会在弘文馆呢? 岳峰这一通雨点般的拳头砸下去着实吓人,上官婉儿心中觉得痛快,又有些害怕,岳峰打的人可是武家的公子武三思了,倘若这事儿被人知道了,岳峰是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呢! 岳峰把武三思暴打一顿,扭头就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上官婉儿一看岳峰跑了,她哪里还敢留,也顾不得衣衫不整,一溜烟跑了,可怜英俊潇洒的武三思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胸口的那口气理顺之后开始呼天喊地的叫人,这周围哪里有人啊! 再说了,他自己说得好,就算周围有人谁敢坏他的好事?他哀嚎了一番无人理会,只好自己扒开了罩在头上的披风,一瘸一拐的出了弘文馆。 看着弘文馆那高耸的牌匾,他恨得是咬牙切齿“这事儿没完,等我知道是谁干的了,我非得要千刀万剐了他……” 此时的明堂外面,蹴鞠大赛打得如火如荼,太平公主这一方,今日太平公主心情大好,亲自披挂上阵,她的左右前后皆是府上豢养的一等一的蹴鞠高手。 在岳峰发行的最新一期的蹴鞠画报之中,太平公主府的几位蹴鞠高手被岳峰说成是太平四杰,这四个人个个身材魁梧高大,蹴鞠技艺一流。 太平对这“四杰”的名号非常喜欢,干脆下令给四人改了名字,姓李的改名“李杰”,姓赵的改名“赵杰”还有周杰和王杰,就靠这四个人,太平公主在蹴鞠场上把北衙蹴鞠军打得是落花流水。 但是北衙蹴鞠军中也有明星,他们的明星并非王孝杰,而是北衙卫中另有一高手名叫贺五郎,这个贺五郎不仅蹴鞠技艺高超,而且人也魁梧潇洒,得外号叫“玉面飞龙”,自然这个外号也是蹴鞠画报上刊登出来的! 周围的人彩声雷动,无数人疯狂的喊着场上的偶像和明星的名字,蹴鞠画报的出现让人们和蹴鞠场上的高手一下有了联系的纽带,这种观众知情互动所带来的轰动效果是惊人的! 今日的明堂是欢乐的海洋,而明堂上空的“圣母临世”这几个字更加的熠熠生辉……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婉儿撂挑子! 武则天今日并没有去明堂,但是对明堂极其的关注,薛怀义奔走在明堂和观风殿之间,把明堂外面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讲给她听。 尤其是那“圣母临世”四个字,那更是让这一次的蹴鞠大赛得到了无比的升华,武则天听在耳中,心情真是无比的愉悦,她感觉这一次蹴鞠大赛之后,她便可以进行下一项计划了,那就是出宫祭天。 大唐天子出宫祭天是惯例,一般而言祭天分为主祭,亚祭,终祭,天子乃主祭,太子或者皇后亚祭,最后太子或者皇后终祭。 武则天的地位一步步攀升,很多时候祭天这个仪式就是一个标志,这一次,她再一次祭天,准备将自己变成主祭,让李旦压祭,而后让太子成器终祭,这件事办成了,天下人人都会知道大唐的江山要改变颜色了,武则天登基最后的铺垫便做完了。 一想到这些,武则天心中便觉得舒坦惬意,一时对薛怀义更是欢心,恰好,今日观风殿无人,武则天就在观风殿暖阁里面和薛怀义狠狠的亲热了一番。 做那事儿环境不同,味道也不同,武则天以前都在寝宫见薛怀义,今日在观风殿暖阁一番,滋味别有不同,两人都觉得刺激愉悦,事后两人是郎情妾意,如胶似漆。可正在情浓时,外面忽然传来哀嚎声: “哎呦,哎呦……” 武则天眉头一挑,叱喝道:“何人在外面喧哗?” 此时外面的女卫都只是远远的拱卫着这边,半晌才有一名女卫进来,道:“天后,是武尚书……” “三思么?何故喧哗嚎叫?让他进来我瞧瞧?” 武三思从外面走进来,进门便嚎头大哭,武则天一看自己侄儿的模样,我的乖乖,挺漂亮标致的一郎君赫然鼻青脸肿了,那模样完全变了一个人呢! “这是怎么回事?”武则天道。 “姑姑,我被人打了,姑姑要替我做主啊!”武三思道。 武则天讶然道:“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打你啊?你说说是谁干的,姑姑一定替你粗这口恶气!” “我……我……”武三思思忖半天,哪里知道是谁干的?事情的原委他也不好说,因为那事儿实在是难以启齿。 武则天的脾气他知道,上官婉儿是武则天最宠信的女官,武三思真要动上官婉儿那必须得武则天首肯,否则武则天一怒,任谁也得遭殃了。 听武三思支支吾吾武则天便知道此事定然有隐情,一旁的薛怀义恰好过去安抚,武则天便道:“阿师,这件事你去查一查,查到了人再禀告给我,回头我再下旨严惩!” 薛怀义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武三思哼哼呀呀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一瘸一拐的出了观风殿回去闭门养伤去了。 今天这事儿发生在内宫,又恰好是内宫防卫最松弛的时候,薛怀义本身又不是擅长查案之人,再说了这和尚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这事儿怎么能查得出结果来? 所以可以想见这事儿最后的结果极有可能就是不了了之了。 可是以武三思的秉性,他岂能把这事儿放下?这事儿他记恨在心里了,而且暗中不断的托人去暗查,这是后话了…… …… 明堂精彩的蹴鞠大赛散场了,被抽空的紫微宫人流立刻变得充盈起来,因为这场蹴鞠赛,宫里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的几乎全是和蹴鞠赛有关的事情。 为了观摩这场比赛,今日武则天身边的梅花内卫蹴鞠军都去现场进行了观摩,回来之后每个人都显得兴奋,议论纷纷,叽叽喳喳,热闹非凡。 “走,我们去找上官待诏去!今日这蹴鞠赛太精彩了,尤其是公主府的‘太平四杰’真的了不起啊,他们的技艺和配合皆妙到毫巅,和他们比起来,我们着实还要差一筹啊!”赵莹道。 “是啊,我也感觉差了一筹!此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必须要尽快商议对策啊!”陈晓道。 她们这一商议,立刻嚷嚷着去找上官婉儿,一群人到了上官婉儿的居所,此时的上官婉儿已经重新了更了衣,她又一如既往的高傲冷漠,让人望之便觉得高山仰止。 可是此时此刻她内心真如她表现的那般从容么?实际上她现在怕得要死,今天的经历于她来说简直就是梦魇,她现在想想都觉得瑟瑟发抖,她的小心肝一直到现在都还在剧烈的跳动。 在她的人生中这样可怕的经历是第一次,她的心情岂能真的平静得了? 众女卫过来叽叽喳喳的议论蹴鞠,此时的她哪里有这等心事?当即她道:“赵莹,陈晓,还有娉婷你们都听着,近些日子我的事务繁忙,同时身体又似有些不适,因而蹴鞠军我暂时便不参与了! 我不为蹴鞠军首领,陈晓以后便是首领!尔等想要力争上游,便需要寻找名师高手,可惜此事我也帮不了尔等,一切便看尔等自己的造化了!” “呃……” 一众女卫兴致勃勃而来,一听上官婉儿这话,全都懵掉了,上官待诏这是什么话?都这个光景了,上官待诏竟然撂挑子不干了?那内卫蹴鞠军还怎么比赛呢? 一时大家都面面相觑,几个人跃跃欲试想要问上官婉儿的原委,可是大家一看上官婉儿那严肃傲然的表情,话到嘴边也说不出来了。 就这般,上官婉儿也不在住所久留,转身直接走了,剩下一帮女卫们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跟乌眼鸡似的傻了眼。 “上官待诏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就撂挑子不干了呢?昨日她似乎还兴致勃勃,一个人训练蹴鞠练到很晚呢!”岳娉婷一脸迷茫的道,她年龄小,人最是简单单纯,平日里在女卫中人缘也极佳,大家都挺照顾她呢。 她这一句话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大家都苦思冥想此事的原委,就在这个时候,赵莹忽然“啊……”一声惊呼,道: “我明白了!原来如此,上官待诏一定是存了一个心思,她让我们好去请新的蹴鞠总管呢!” 第一百五十二章 婉儿心事? 赵莹这一惊呼立刻引起了大家注意,陈晓道:“赵莹,你说说上官待诏这究竟是怎么了?” 赵莹咂咂嘴道:“上官待诏今日一定去了明堂,见公主府蹴鞠军如此厉害心知不敌,故而才欲要退出内卫蹴鞠军……” “赵莹,这不对吧,上官待诏性格坚定要强,岂能是轻易认输之辈?” 赵莹嘿嘿一笑道:“问题就在这里,上官待诏性子要强,本来我们内卫蹴鞠军有一个合适的蹴鞠大总管,此人傅游艺和姚崇都向她推荐过,你们知道此人是谁么?” 陈晓抚掌笑道:“此人我知道,那一日傅游艺在弘文馆荐人的时候我亦在呢!此人就是那‘山下一群鹅’的校书郎岳四郎。” “哄!”一众女卫们都轰然笑起来,有人问道:“那岳四郎真擅蹴鞠么?恐怕未必比姚郎中厉害吧?” 赵莹呵呵一笑,她的目光四处逡巡一眼看到了岳娉婷,道:“哎呦,娉婷,你怎么小脸红扑扑的?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啊? 对了,岳四郎姓岳,你也姓岳,你们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呃……”岳娉婷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据她所知仲兄以前可不懂什么蹴鞠,莫非这几年仲兄有什么奇遇不成? 她看到自己的同伴把岳峰当成了笑柄她心中十分的不快却又无可奈何,一时她便道:“据那姚郎中说,岳四郎的蹴鞠之技比他强十倍呢!” “对了,对了,还有公主殿下!”赵莹道:“据说公主殿下也给上官待诏推荐了此人!你们想想公主殿下是何等厉害的蹴鞠高手?连殿下都如此推崇此人,此人的蹴鞠之技可想而知了!” 陈晓道:“对了,此事我亦有所耳闻呢,这么说来我等要战胜公主府就一定要请岳四郎,对不对?” 赵莹道:“这就对了,显然上官待诏也是这般认为,可是她性子要强,因为其和岳四郎之间有龃龉,因而便宁愿退出蹴鞠军,也不愿意去请那岳四郎给咱们做总管呢!” 赵莹这一分析合情合理,大家都以为然,可是接下来大家怎么办呢?上官婉儿一直都是众人的首领呢!她撂挑子了,大家真就去请岳峰来担任蹴鞠大总管?这似乎又颇为不妥,毕竟谁也不知道上官婉儿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万一请了岳四郎之后,她又不高兴那该如何是好? 一时众女卫商议了一番皆没有结果,只要先怏怏的退了下去。 …… 再说岳峰,他从弘文馆回到了洛水河畔的宅子里面丝毫没有刚刚殴打过武家子弟的紧张和忐忑,能够在那种情况下暴打武三思,他只觉得心中爽快之极。 提到武家人岳峰心中那个恨啊,合宫县的事情就是因为武攸敏惹事才导致的,在岳峰心中早把武家当成了是自己的仇家。 面对仇家岳峰有机会报复他还会手软?今日这一顿暴打上官婉儿指定是不会乱说,这一来便只有天知地知了,就算武三思去查谅他也查不出多少线索来,再说了,武三思今日干的事儿着实龌龊,真要查起来,他恐怕也难以放开手脚。 回到了洛水河畔,岳峰开始准备食材,一会儿功夫,朱恩和强子还有陈逍遥以及王启等便兴致勃勃过来了! 今日蹴鞠比赛大获成功,他们都去观摩了现场,一个个皆觉得过瘾之极,强子和王启自己便是蹴鞠军中的一员,他们看这样的比赛有强烈的参与感。 而陈逍遥现在是白马寺的管事人,这一次白马寺也有蹴鞠军,他挂着蹴鞠军总管的名头,这等比赛看起来也兴趣极浓。 至于朱恩就更不用说了,他的“复盛号”就是依托比赛才能挣钱,今日这一场蹴鞠赛,他就赚了差不多三千贯钱之多,这样一笔巨款只差把他直接要砸晕了。瞧他那咧嘴大笑的情形,已然是乐开了花。 大家一起往岳峰这边凑,全都不客气,看到满桌子的好酒好菜,立刻凑过来便大快朵颐。岳峰这里现在不一样了,以前他茕茕孑立,一个人形影相吊,可现在小院里不仅有十几个仆从,而且还有两个娇滴滴的女婢,真是羡煞旁人。 更加让人羡慕的是岳峰这里的仆从女婢皆是来自太平公主府,仅此一点,即使放在整个洛阳也能震慑很多权贵,所以,这一屋子兄弟,岳峰终究还是混得最有面儿的! 大家酒喝半酣,岳峰冲着朱恩招招手,两人一起凑到了僻静处,岳峰道:“怎么样?这些天是不是有些什么收获?” 朱恩点头道:“收获不少,所谓财帛动人心,复盛号的架子搭起来了,来我这里想要发财的达官贵人,各路权贵真不少。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对这些人一一做了记录安排,择需要的去结交熟络,眼下很多人都知道咱们复盛号背后是公主的靠山,公主府的姚老还专门去了两次撑场面,因而一应事务皆顺利得很,甚至有些权贵还主动登门欲要攀关系呢!” 岳峰点头道:“好,很好!这方面你小子最是擅长,记住要多长心眼,和气生财!要尽量的去拓宽自己的人脉和关系,这样混迹那么一两年,争取能做到在洛阳手眼通天,到了那一步你这个生意便算是做成了!” 朱恩一听岳峰这么说,心中真是激荡澎湃,他刚开始干这活儿一门心思的只是想去怎么发财挣钱。可是岳峰却告诉他做这门生意,攀上了公主府之后,他不仅可以挣钱,而且可以结交洛阳各路权贵,达官贵人,假以时日,他自己甚至能成为一方勋贵,成为洛阳城人人都不能小觑的一号人物。 朱恩按照岳峰的指点教导他略微尝试了一下,果然收效极大,这让他大喜过望同时又兴趣十足,办差事的劲头那是前所未有呢! “对了,有没有什么人你觉得我得亲自去接触一下的?”岳峰道。 朱恩压低声音道:“你让我特别注意的那一拨人,其中有一人今日亏了钱!” “谁?” “此人姓候,似乎叫……” “侯思止么?” “对,对,就是此人!就是此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 周兴的龌龊! 监察御史候思止在洛阳也是个名人,此人不识字却能做监察御史,其所依靠的自然是他那无底线的溜须拍马、见风使舵的手段。 这可是个能载入史册的人物,也是武唐最无耻,最让人恶心的小人,这样一个人的弱点赫然是好赌么? 岳峰脑子转过很多念头,他决定自己亲自会一会这个人,可是从哪里突破,以什么方式来见此人,岳峰一时却还无法思忖清楚。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岳峰像往常一样去弘文馆,今日馆中的气氛果然和昨日并未有多少不同。 弘文馆在紫微宫之中其实就相当于是图书馆一样的地方,平日里那些学士,直学士们大抵都不会光顾此地,真正需要在此当差也就是几个校书郎。所以,岳峰的差事其实很清闲惬意。 他像昨日一样去了藏书楼,远远地,他看到赫然有一白袍少女正在藏书阁中往外面频繁张望,岳峰微微愣了一下,冲着女子一笑。少女立刻不动声色的凑了过来。 “仲……兄……” “不是跟你说了么?无事不要来找我,怎么回事?” 白袍少女正是妹妹岳娉婷,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仲兄,不怕呢,我都看好了,今日这里没人!” 岳峰瞧着妹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心头不由得一软,道:“我们往里面走吧!我看你左顾右盼,心急火燎的样子一定是有什么事儿吧?” 岳娉婷道:“仲兄,汝真的极擅蹴鞠么?” “呃……”岳峰愣了一下,心念电转,沉吟了一下道:“我自己的蹴鞠技艺不算太高,但是仲兄曾经拜了一蹴鞠高人为师,学了一套蹴鞠的秘术,此秘术效果极佳却是真的!” 岳娉婷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仲兄,我们内卫蹴鞠军现在遇到了莫大的困难,昨天上官待诏忽然要退出蹴鞠军,赵莹和陈晓她们说是因为上官待诏担心赢不了公主府故而退出!” 岳娉婷边说话边打量岳峰,瞧着岳峰表情没什么变化,她便凑近了一些,道:“我听说有好多人都向上官待诏举荐了仲兄你,上官待诏因为和你生了龃龉因而拒绝了! 可是现在她一瞧咱们内卫蹴鞠军的技艺不行,这不,心中已然后悔了!她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能落得下面子来?于是她索性便退出了内卫蹴鞠军,仲兄,您说是不是?” 岳峰愣了一下,“哈”一下笑出声来,道:“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你这都是哪里听的这些小道消息啊?” “才不是小道消息呢!赵莹和陈晓姐他们都那样说,他们能撒谎么?”岳娉婷道。 岳峰哑然失笑,他大抵知道上官婉儿为何忽然退出蹴鞠军,应该是那天弘文馆遭遇武三思的事情让她受到了惊吓,心情估摸受到了影响故而暂时退出。 至于妹妹所说的那个原因,岳峰几乎可以完全否定,上官婉儿性子要强,宁愿死撑也是绝对不会服软的,内卫蹴鞠的事儿终究只是小事儿,无关乎大局,她会因为碍于和岳峰生龃龉便退出? “娉婷,这么说来你今天来找我所为何事?难不成是要请我去给你们当蹴鞠大总管?”岳峰眉头一挑道。 岳娉婷摇摇头道:“才不敢呢!上官待诏退出了蹴鞠军,我们现在都没了主意!我就是想过来问问仲兄,你究竟是不是蹴鞠好手,呵呵!” 岳娉婷嫣然一笑,模样天真无邪,岳峰心中一动,道:“你们的上官待诏最痛恨的恐怕便是我了,她才不会请我呢!” 岳峰顿了顿,继续道:“所以啊,我是不是蹴鞠好手并不重要,因为咱们不会有交集,回头你们就等着被公主府欺负吧,哈哈……” 岳峰哈哈一笑,岳娉婷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旋即又幽幽的道:“其实仲兄也并非是上官待诏最痛恨之人!待诏的性子高傲,她对谁都显得冷淡,她倘若真是痛恨仲兄,仲兄您现在只怕也不会过得这么轻松。” 岳峰微微沉吟了一下,道:“娉婷,那你说说上官待诏最痛恨之人是谁?” 岳娉婷像一只警觉的猫一般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没有人她才凑到岳峰的耳边,压低声音道:“刑部侍郎周兴,那个人恶心得很,上官待诏最痛恨之呢!” 岳峰脸色瞬间一变,一提到周兴,岳峰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就是这个家伙欲要对陛下不利,李旦现在陷入极度危险境地,周兴便是罗织罪名之人。而狄仁杰这一次要对付的人也是此人。上官婉儿为何讨厌此人呢? 岳峰正疑惑间,岳娉婷道:“这个周兴偷偷的喜欢着上官待诏,哼,此人不学无术,靠歪门邪道身居高位,上官待诏何许人也?如何会对这等人假以辞色?” 岳峰倒吸了一口气,他简直是被岳娉婷这几句话给惊呆了,周兴竟然暗中喜欢上官婉儿?这也太八卦了吧? 岳峰忽然觉得自己所读的唐史终究还是太单薄了,薄薄的一册史书实在是无法详录到整个唐朝的方方面面,唯有岳峰现在生活在这里,才能真切的感受到这个世界的人和事,而这些人和事却是任何史料之上都不存在的。 岳峰脑子里转过这些念头,忽然一个灵感从他脑海之中一闪而过,这个灵感一生,他的内心瞬间掀起波澜来,情绪再难遏制,当即便只想立刻把此事给办妥。 “娉婷,好了,弘文馆你也不要久留,仲兄也得去办差去了!记住了,以后咱们兄妹遥想照应,不到万不得已轻易别会面,要不然引起一些误会事情便很麻烦了,知道么?”岳峰道。 岳娉婷乖巧的点点头,道:“知道了!仲兄,你放心吧,我们蹴鞠军一定会努力呢!娉婷也一定会努力!” 岳峰一笑,道:“好,很好,咱们家的娉婷努力了,公主都得瑟瑟发抖,加油努力,打败公主殿下,回头仲兄便给你庆功好不好?” 第一百五十四章 煽风点火! 复盛号落座在神都洛阳最繁华的东市大街,这是一间赌坊却有三层大楼,门楼子外面雕梁画栋,两尊大石狮子比洛州刺史府门口的更威武高大。 几个月前这里还是一处酒肆,那个时候神都还没有“复盛号”,短短的几个月,这家赌坊变成了京城贵戚云集,百姓趋之若鹜的一等一的人气之地,不得不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最近火爆神都的蹴鞠大赛。 复盛号的大东家朱恩现在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他端着驾子,斜眼看向眼前这位丑态百出的监察御史候思止,嘴角浮现出怪笑,道: “候御史,我这里开门做生意那是童叟无欺,候御史啊,没有钱生意就没法做啊!这年头,别说是你这个御史了,就算是三品同平章事宰相登门,在我老朱这里,那也只认钱不能认人啊!” 侯思止连连点头,道:“朱掌柜说得对,我那点钱只是让您宽限几天,只宽限几天我定然就能给补上,求朱掌柜抬抬手。” 朱恩冷哼一声正要说话,恰在这时候门口大踏步走进来一人,朱恩豁然站起身来道:“哎呦,四郎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朱恩口中的四郎便是岳峰,岳峰一袭黑色官袍大踏步走进来,瞅了一眼侯思止,他微微皱眉,候思止也在打量他呢! 朱恩哈哈一笑,道:“候御史,这一位是岳四郎,咱们复盛号的大东家!” “四郎,这位是御史候大人!” 朱恩给两人介绍,岳峰盯着候思止只是拱拱手道:“下官岳四郎见过候御史!”他口称下官,但是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恭敬的意思,骨子里那是傲气逼人。 候思止却是很吃他这一套,脸上浮现出一抹讨好的笑容,道:“岳……”他只说一个岳字,立刻就想起来岳四郎这个名字很熟悉啊,上一次丘神绩要抓的不就是岳四郎么? 结果岳四郎没抓到,反而抓到了白马寺的一和尚,就因为那件事,丘神绩甚至在京城都不敢混了,灰溜溜的跑博州去当刺史去了。 京城关于“复盛号”的传说可多了,朱恩平日和宰相傅游艺关系极近,而公主府的姚老多次出现在这里,现在这个和白马寺关系紧密的岳四郎赫然也是东家之一,侯思止心中念头转动,哪里还敢摆御史的架子,立刻对岳峰更加的殷勤了。 岳峰则是不怎么理他,一屁股坐下去端起茶杯便喝水:“呸,呸,呸,这是什么玩意儿,要烫死老子么?” 岳峰将茶杯放下,脸色愈发的阴沉,朱恩忙道:“四郎,咋回事了?不是说去弘文馆当差了么?又遇到不顺心的事儿了?” 岳峰没好气道:“可不是么?昨日弘文馆出大事儿了,你道是什么事儿?那武公子武尚书被人在弘文馆打了!嘿,据说打得狠啊,鼻青脸肿的,事情都捅到天后那里去了呢!” “啊……有这样的事儿?”朱恩吃惊的道:“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打武公子?” 岳峰道:“就是不知道是谁打的,武尚书自己也没看清人!所以今日弘文馆那个不太平啊,人人自危!” 朱恩道:“难怪四郎你看上去心情不佳,敢情是摊上了这事儿了!对了,武公子去弘文馆去干什么呢?这……这似有些……” 岳峰嘿嘿一笑,道:“还能去干什么?自然是去找上官待诏了!宫里头谁都知道武尚书喜欢上官待诏,可有些风言风语呢!” 朱恩脸色一变,看了一眼侯思止,清了清嗓子道:“四郎,这些话咱不说,咱不说啊……” 岳峰一拍桌子道:“什么他娘的不说?要我说谁敢打武尚书?能打他之人,那定然都是色迷心窍之人!宫里头谁不知道谁啊,那秋官尚书三天两头借口进宫,见到上官待诏便两眼发直。 昨日有恰是明堂斗鞠的日子,嘿,宫里的人十之七八都去看热闹去了,这中间发生的事情,哎……别说了,说多了能烦死人!” 岳峰一摆手结束了话题,他瞟了一眼侯思止,道:“这位候大人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侯思止忙站起身来,朱恩当即把侯思止欠赌债的事情说了一番,侯思止忙道:“岳大人,看着你我同朝为官的份儿上,您给我宽限几日,宽限几日好不好?” 岳峰叹了一口气,道:“我是看出来了,候大人你这个御史也干得不怎么如意!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既然有这个缘分,这点钱就算了!当咱们复盛号给你当见面礼了!以后有钱了再来翻本,我岳四郎再给你发财的机会,好不好?” 侯思止一听,大喜过望,当即对着岳峰便是一番肉麻的吹捧,说到最后面,两人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一些,他才道: “岳大人,你刚才说那周兴打武尚书的事情可当真?” 岳峰一挑眉道:“如果是我亲眼所见,那肯定是真的!现在不是没证据么,周兴那是秋官侍郎,那是能轻易动得了的人? 如果有证据,我早他妈告发了,现在好了,我们这帮弘文馆的小字辈跟着倒霉了,武尚书一怒,我们谁能抵挡得了啊!” 侯思止转动一双金鱼眼,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他清了清嗓子,道:“岳大人,今日侯某能认识岳大人真是天大的缘分,眼前时辰不早了,侯某也就不久留了!这边向大人和朱掌柜的告辞……” 岳峰大大咧咧的冲他拱了拱手,道:“行呢,去吧,去吧,改日再聚!” 侯思止退出了复盛号,脚下像生了风一般便跑,而岳峰和朱恩两人也偷偷的躲在格栅窗户后面瞅着他。 “找人跟上这老小子!” 侯思止离开没多久,便有伙计过来禀报:“这姓候的果然去了武府!” 岳峰一拍手,道:“果然,似他这等人如何能放过这个机会?朱恩,今日活儿干得漂亮,赶明儿我再教你几招,现在我得先撤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狭路相逢! “元芳,你说的可是当真?”狄仁杰豁然而起,盯着眼前的李元芳,他的神色严肃,隐隐浮现出激动之色。 李元芳道:“千真万确,岳峰专门找到我郑重说了此事!岳峰这小儿可不是易于之辈,他既然已经在布局了,那肯定是想到了破局点。 此时此刻,我们就算去阻止他恐怕也不行,唯一能做的便是看能不能在其中窥得机会,从而一举扭转乾坤!” 狄仁杰用手捋了捋自己的络腮胡子,道:“最近的局面于我而言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现在神都的局面极其的微妙凶险,只要稍微有疏漏,就可能引起激变!” “此时此刻,真不知道岳峰这一闹是福还是祸,这小儿,正如你所说,自己主见极强,现在就看他会如何动作了!” 李元芳道:“国老,要不要在下去警告他,让他别轻举妄动,避免坏了大事!” 狄仁杰摇摇头道:“此事走到这一步,于我们一方而言已经非常被动了!我狄仁杰办了一辈子案,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般被动窝囊过,我给天后承诺的期限快到了,案子却没有进展,既然如此,索性便让岳峰去闹一闹吧!” 狄仁杰这般说,心中却是纠结之极,他越来越能体会到武氏的真实意图了,李旦这个案子,周兴之所以如此热心,这背后恐怕也不简单。 陛下周围的都是李唐臣子,要保陛下平安这些李唐臣子会是什么态度?他们是要继续激烈对抗?还是愿意完全臣服于武则天,从而让江山社稷顺利的改变颜色?这可能是武则天真实的用心。 狄仁杰来办案,除了要查找案子的真相之外,关键是要平衡好各方关系,现在看来,案子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即使是他也是踟蹰不前,感觉异常的棘手。 “静观其变吧!元芳,密切关注西宫那边的动静,我们看看岳峰怎么破局!”狄仁杰道,他思忖再三,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岳峰怎么破局呢?以他的行事风格,自然不会按照常规出牌,所以接下来的局势必然会变得十分的精彩…… …… 刑部侍郎周兴名气很臭,行事很毒辣,口碑也十分的差,可是人却生得很秀气,瞧其细皮白净,一表人才,乍一看活脱脱便是一名风流才子。 周兴出身寒门,大唐乃世族制社会,寒门士子要想出人头地难于登天,周兴的发迹完全是得益于武氏,武氏为争权坚定的从寒门和小姓家族之中拔擢人才,严厉的打压世族豪门,周兴便是武则天提拔的杰出人才之一。 周兴厉害的地方在于心狠手辣,无中生有,武则天想对付谁,周兴立刻便能领悟意图,很快便能给武则天的政敌罗织罪名,而后迅速果断的出手,其出手狠辣,干净利落,武则天用之十分的顺手,因而眼下的周兴乃朝中的红人。 和周兴相似之人则是御史中丞来俊臣,两人的共性皆是酷吏,可是却也有差别,来俊臣其人是一条疯狗, 行事不分青红皂白,毫无底线,一切以达到目的为目标。 周兴相比来俊臣来说行事要虚伪一些,其人生得文静,其办案往往看上去滴水不漏,每每在他手中的惨案都有各种粉饰,看上去合情合理。关键是其言谈举止不似来俊臣那般庸俗恶心,每每在武则天面前也敢仗义执言,处处把自己当成是铮臣,忠臣呢! 武则天很宠他,他也几乎每隔几人就会觐见一次武则天,君臣相处十分融洽!今日周兴在观风殿待了小半个时辰,从殿中出来,他左顾右盼,似有些失魂落魄。 “嘻嘻!”一声轻笑响起,却是门口的一名女卫,这女卫周兴认识,不就是武则天十分信任和宠爱的梅花内卫岳娉婷么? “娉婷姑娘有理了!”周兴彬彬有礼的道。 岳娉婷嘻嘻一笑道:“周侍郎要找上官待诏这里可没有哦,得去弘文馆呢!”周兴愣了一下,脸皮不由得微微一红,嘴上却道:“谢谢娉婷姑娘指点,周某感激不尽!” 周兴说完,立刻离开了观风殿,一颗心变得滚烫火热起来。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上官婉儿了,自出生以来,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让他如此着迷过。上官婉儿这个名字,周兴每天哪怕只是想一想,心中就按耐不住会变激动。 在他的眼中,上官婉儿便是天上仙子下了凡尘,他每一次来见武则天,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上官婉儿一眼,他都觉得浑身舒坦,不得不说,他有些走火入魔了。 所以岳娉婷一说上官婉儿在弘文馆,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奔弘文馆而去。弘文馆对周兴来说并不陌生,他可是这里的常客呢,弘文馆藏书极多,周兴喜欢研究刑案司狱方面的古书,所以隔三差五会来此借阅典籍。 当然也不排除他来这里是想有机会能偶遇到上官婉儿,因为弘文馆实际的馆主便是上官婉儿,弘文馆的大学士,学士,直学士等都以上官婉儿为首,弘文馆的各种典籍编纂,诗会文会,上官婉儿也是主持者。 周兴在刑部的差事着实繁忙,最关键的是他本身的才学很平平,在才学方面出不了风头,这其实是他最引以为憾的一件事! 今日的弘文馆和平日似无差别,周兴进了弘文馆直奔藏书阁,而恰在藏书阁外面,他被一名办差的校书郎给拦住了:“来人通名!” 瞧这九品校书郎脸色似有些难看,其年龄似不大,可是脾气似乎大得很,周兴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淡淡的道:“鄙人刑部侍郎周兴,怎么?今日弘文馆不准进么?” 周兴微微仰着头,神色浮现出傲然之色,他抖了抖自己的官袍,那可是四品绯色长袍,大唐宰相才是三品官,所以四品官是很了不起的大官了呢! 因此周兴在对方面前有极强的优越感,他对面前的这个黑袍小官简直是一副藐视的姿态…… 这黑袍校书郎是谁?自然就是守株待兔了好几天的岳峰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周兴今天还真主动找上门来了呢! 第一百五十六章 暴打一顿!【求订阅】 岳峰打量着周兴,眼前这文质彬彬的帅气男子,一身的书生气,瞧上去比杨炯,宋之问更有卖相,此人赫然是臭名昭著的酷吏周兴? “人不可貌相啊!周兴原来是这般模样,单从相貌来看其和来俊臣之流完全不同……”岳峰心中暗道,他面上不动神色,冷漠的道: “周侍郎,你说对了,今日弘文馆不能进!” “哦?”周兴眉头一挑,脸上浮现出怒容,道:“怎么?弘文馆为何不让进?你一个小小的九品校书郎能代表弘文馆么?我是奉上官待诏之命前来的,你快快让开,本官要进去!” 岳峰冷冷的道:“说不让进就不让进,你奉谁之命也进不去!别说你乃侍郎了,就算宰相来也不让进!” “嗬!”周兴一听岳峰这语气,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出身卑微,自从当权之后最忌讳别人不给他的面子,他认为那便是瞧不起他。 正因为他内心的脆弱敏感,所以这些年他是不断的炮制各种冤案,惨案,看到那些世族豪门的权贵一个个在他手下被整得像狗一样失去了尊严,他心中便觉得无比的快慰,便觉得十分的自豪有成就感。 正因为如此,周兴名头很大,在神都洛阳提到他的名字几乎能止小儿夜啼。今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弘文馆的一校书郎给藐视了。 “是吗?我今天非得进去不可呢?我告诉你,弘文馆我向来来去自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没有人拦过我,连苏馆主和上官待诏都没敢拦我呢!”周兴冷冷的道,脸色已经十分不善了。 岳峰盯着他,道:“周侍郎,这么说来你天天都来弘文馆?这几天你都来了弘文馆了?” 周兴冷冷的道:“是又如何?我周某的行止还需要向你禀报么?” 岳峰干笑一声,道:“那好,周侍郎既然如此说,那对不住了,侍郎,你还是跟我走一趟吧!” 岳峰说完,一把拽住了周兴的袖子,不由分说拽着就要走,周兴大惊失色,勃然道:“大胆,你何故这般拽我?没有尊卑的东西,真是岂有此理,你信不信我一声号令,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岳峰冷冷的道:“周侍郎,是不是我大胆咱们到了地头你自然就知道了,还是跟我走吧!” 岳峰说完又用力,周兴也用力,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另外一只手挥手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给盖过去。 这一巴掌直接打到了岳峰脸上,岳峰勃然道:“哎呦,你还敢打人?” 周兴冷笑道:“我打的就是你,看你还知不知道尊卑,快快松手,否则我不客气!” 周兴一句“不客气”说罢,正要再抖威风,忽然之间,他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脸颊一阵巨疼,岳峰一个巴掌给抽到了他的脸上。 这一巴掌打过来,直接把他给打懵了,他瞪大眼睛盯着岳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天,在大唐还有谁敢打他的耳光,而且此人只是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 周兴内心的怒火瞬间升腾翻滚,抬手就要反击,岳峰等的就是他还手,当即两人便直接开撕,陆铮也不用真功夫,两人拳来脚往,结果便是陆铮将周兴暴打了一顿。 弘文馆平日人很少,可是岳峰和周兴两人一打架,这阵仗有多大?他们的大声喧哗立刻引来了人过来看情况,大家一看岳峰竟然和刑部侍郎周兴开打了,这还了得?当即飞也似的去禀报上官婉儿去了。 话说上官婉儿自从经历了前几天弘文馆的那一件事之后,这一连几天她都没缓过劲来,晚上一睡觉便做噩梦,白天也是浑浑噩噩,那一天的事情她想想就觉得后怕。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不敢在观风殿多逗留,所以白天大都来弘文馆了,在弘文馆里面,她静心读书调养,几天下来,心神渐渐的在恢复。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侍女小蝶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脸的惶急。 “什么事儿?”上官婉儿一颗心一下悬了起来,下意识站起身来道:“慢慢说,不要急!” “打……打……打起来了!外面打起来了!”小蝶道。 “什么?怎么打了?谁打起来了?”上官婉儿脱口道,小蝶道:“是……是岳四郎,岳四郎和周侍郎打起来了!” 上官婉儿愣了愣,眉头不由得一挑,她对这两人都有些讨厌,这其中尤其是周兴,她最是厌恶,可是这两人怎么会打起来呢? 上官婉儿思忖了片刻,道:“走,你在前面领路,我们去看看!” 上官婉儿赶到事发地点之时,这一场暴揍已经接近尾声了,瞧这场景哪里是打架?分明就是岳峰揍人嘛,瞧瞧周兴,被打得在地下翻滚,哭爹喊娘,那场景让瞧见了真是心神极度的愉悦。 再瞧岳峰呢,虽然发髻凌乱,可是其实没有受什么伤,很显然,这不是打架,而是岳峰在揍人,不知为什么,上官婉儿忽然觉得心情竟然不错。 “你们干什么?这弘文馆是清净之地,尔等身为朝廷命官,何故在此斗殴打架?”上官婉儿道。 被打得哭爹喊娘的周兴见到了上官婉儿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不顾一切的喊道:“待诏救我,待诏救命啊!” 岳峰则喊道:“别,待诏千万别过来,此人便是那欲要对待诏不利的登徒子!而且此人十分跋扈嚣张,我奉待诏之命拦住他,他不仅不听,反而还出手打人,我被逼无奈,只好还手,此事待诏您亲眼所见,是非曲直待诏心中也清楚。这事儿就算闹到天后和陛下那边,我岳峰也不怕,我岳峰也有理!” 岳峰扯着脖子嚷嚷道,瞧他那模样还真是一副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的样子,而上官婉儿则是怔怔说不出话来。 她听岳峰的口气,这小子是扯了虎皮当大旗啊,她什么时候让岳峰守住弘文馆不让人进了?可是事已至此,她是弘文馆的主事人,岳峰是她的下属,从这个角度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得去遮掩,因而她是无论如何不方便揭破岳峰谎言的…… 。m. 第一百五十七章 周兴百口莫辩! 弘文馆斗殴,两名官员一人乃刑部尚书,大名鼎鼎的玉面阎罗,酷吏周兴,另一方则是弘文馆九品校书郎,最近在宫中被取笑得最厉害的,外号“山下一群鹅”的岳峰。 这两人怎么会有交集?而且偏偏还在弘文馆起了冲突,直接打起来了,这真是能引起人无数的遐想啊,宫里直接炸了锅了。 这事儿自然没那么容易结束,周兴吃了这么大的亏,他能善罢甘休?当即他不顾自己遍体鳞伤,直接到观风殿武则天面前告状请旨了。 武则天也是大吃一惊,盯着周兴,瞧着周兴好好一个人忽然变了样儿,她一下没忍住竟然“噗”一下笑了出来,道 “周侍郎,汝这是何故啊?怎么鼻青脸肿,如此不顾体面啊?” 周兴道“恳求天后给微臣做主,弘文馆校书郎岳四郎以下犯上,微臣去弘文馆借阅典籍,此獠不分青红皂白便拽住微臣,狠下毒手,可怜微臣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是此獠之敌?因而……因而……” 周兴实在是太委屈了,说到后面竟然泪流满面,大哭了起来。 武则天微微皱眉道 “这个岳四郎虽然不擅长作诗,行事也有些鲁莽,可是并非喜欢好勇斗狠之人啊,今日这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为何无缘无故的打你?” 周兴真是欲哭无泪了,今天这事儿他也想不通怎么就搞成这样了呢?他可是斯文人啊,君子动口不动手呢! 岳峰算个什么东西?周兴真要对付他还用得着亲自动手么?他只需要随便给这家伙罗织一个罪名,回头抓起来往刑部大牢一关,十个岳峰也能被活活整死! 现在好了,两人这一架打完,周兴吃了大亏,武则天还不信岳峰会无故打人,周兴还能怎么说? “来人啊,把岳四郎给朕带过来!”武则天道。 武则天这一说,立刻有人下去带人,因为此事影响太大,因而岳峰也不敢托大,早就在外面候着了,随时准备接受传召呢! 岳娉婷在前面领着路,她一脸的担忧,压低声音道“仲兄,你……你这是为何?天后……天后都震怒了……” 岳峰轻轻的咳了咳,装作没听见一般,就这样他直接进了观风殿。 武则天的观风殿在紫微宫中不算最宏伟,可是自有一股宏大的气势,武则天端坐在榻上,居高临下,俯瞰下方,那股凛然的威严让人心中瞬间肃然。 岳峰还是第一次见武则天,远远的瞧着武氏便是一富态雍容的贵妇人,其一双眼睛很锐利,她的目光落在岳峰身上,充满了审视之意。 岳峰神色很从容,规规矩矩的给其行礼,心中却忍不住激荡澎湃,眼前的这个女人可就是历史上千古留名的武氏武则天啊! “则天”二字是后人给其的称呼,来源于其尊号“则天圣皇帝”,关于武则天的人生着实有太多的传奇和争议了,这些传奇和争议会延续千年,千年之后武则天依旧是炙手可热的话题人物。 武则天盯着岳峰,双目如刀,语气冷冷的道“汝便是岳四郎?” “微臣正是岳四郎!” “汝可知罪?” 岳峰道“请天后明示,四郎何罪之有?” 一旁的周兴见岳峰如此硬气,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当即脱口道“岳四郎,你藐视上官,羞辱上官,殴打上官,竟然还妄言无罪?你……你之罪过,罪该万死!“ 岳峰瞟了一眼周兴,神情异常的平静,他重新给武则天行礼,道“天后,周侍郎所言不实,真实情况是周侍郎殴打微臣在先,下官迫不得已自卫在后!另外,微臣和周侍郎之争议另有隐情,就在前几日,礼部尚书武三思大人于我弘文馆遭袭,被人殴打致伤。 武尚书专程到弘文馆严肃查证,让我等密切注意近日前去弘文馆之人,微臣以为周侍郎行踪十分可疑,故而想请周侍郎前去跟我见一见武尚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谁曾想周侍郎却恼羞成怒,劈头盖脸便给微臣一个耳光。 微臣挨一耳光无妨,可是微臣却愈发觉得周侍郎可疑,因而拽住不让其离开,争执便发生了……” 岳峰侃侃而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十分的清楚,周兴瞪大了眼睛盯着岳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岳峰这是干什么?竟然把这件事扯到了武三思的身上去了?武三思前几日也在弘文馆被打了么?可是那和他周兴有什么关系呢? 一念及此,周兴勃然道“岳四郎,你……你简直是血口喷人!我周兴是何等身份,何等有教养之人,岂会对武尚书动手?” 岳峰冷笑一声,道“周侍郎,你究竟是不是无辜之人,那得让武尚书问话之后才能确定,汝如此激动,心浮气躁,暴跳如雷,反而让人觉得汝做贼心虚……” 周兴气急反笑,道“岳四郎,你何故断定我是可疑之人?汝……汝如何能这般血口喷人?” 岳峰道“因为你昨日欲要找上官待诏!武尚书上一次遭袭击就是和上官待诏在一起,当日我等皆去了明堂观蹴鞠,弘文馆内外没有人,武尚书忽然遭袭击,因为事发突然,尚书并没有看见袭击之人。 周侍郎今日为何要见上官待诏?据我所知汝和上官待诏并无交情,也无来往,为何在这个时候非得要见上官待诏?仅此一点,吾便认为汝乃最大嫌疑之人……” 岳峰出言犀利,字字如刀,周兴睁大了眼睛被岳峰说得哑口无言了,而他的心中掀起了极大的波澜…… 武三思和上官婉儿在一起?他们两人为何会在一起呢?明堂蹴鞠那一天,宫中的确是没有人了,为何上官婉儿和武三思两人会齐齐出现在弘文馆,莫非两人有私情不成? 一念及此,周兴神色大变,内心瞬间紊乱了!他想通过言语回击岳峰,一时脑子里却乱成了一锅粥,竟然语无伦次…… 此时武则天也神色动容,她是何等聪明之人,岂能看不出其中的微妙?一时她也陷入了沉思…… 。 第一百五十八章 陷入死局! 周兴和岳峰在观风殿对垒,周兴竟然落入了绝对的下风,这一幕倘若有旁人在场,定然能震惊众人。 不得不说周兴被岳峰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当他意识到事情可能不简单的时候,他的心思又被上官婉儿和武三思之间的关系所影响,一时心神大乱,很难对岳峰形成有效的反击。 周兴是个极其冷酷的人,冷酷寡恩,心狠手辣,阴险狡诈是他的特点,可是再强的人也有弱点,无疑,周兴的弱点便是上官婉儿。 岳峰抓住了他这个弱点出击,周兴猝不及防,他焉能不落入下风?至此,岳峰的布局真正的拉开了帷幕,很快,监察御史侯思止便上书武则天,侯思止的上书之中,直接揭露周兴殴打武尚书,其意图是要谋反,请武氏一定要严查此事。 根据侯思止的上书,周兴之所以欲要对武三思动手,是因为武三思窥破了他的秘密,致使周兴恼羞成怒悍然动手,这一来,周兴想要抵赖都困难了,因为武三思指认了他是打人凶手了,堂堂的当朝尚书还会撒谎不成? 周兴从观风殿铩羽而归,刚刚回到刑部,便立刻收到了这个消息,一时他的心真是拔凉拔凉,至此他才明白,整件事原来是个圈套,而他已经完全堕入了这个圈套中。 现在周兴想要脱离圈套,他需要证明自己没有打过武三思,可是武三思一方认定了此事是他干的,他怎么可能轻易脱罪? 平日里周兴诬陷别人,采用的手段都是各种罗织罪名,而后屈打成招,或者是寻找挖掘所谓的“证人”,让“证人”来指认目标,从而将罗织的罪名坐实,让别人没有反击的机会。 现在,他自己也遭遇了这一套手段,而对他施展手段的乃侯思止也就是来俊臣一派酷吏,此情此景,他的心情真可想而知了。 周兴在刑部来回踱步,行坐不安,他脑子里就是想这件事幕后主使究竟是谁?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件事是岳峰在作怪,因为岳峰一个小小的九品官,看上去不足弱冠之年,明显乳臭未干的模样,他怎么能策划得出这么大一个阴谋? 所以周兴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儿应该是武三思的主使,武三思为什么要干这件事?周兴很快就找到了动机,那就是武三思也喜欢上官婉儿,而且已经对上官婉儿展开了很疯狂的追求了。 周兴想到这里,肠子像沾了灰一般难受,这时候,他的心腹刑部郎中叶寻青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周侍郎,事情很不妙啊!御史台针对您的折子据说很多啊,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您真是清白的,必须立刻上折子自辩啊,否则随着时间的推移,您会越来越被动呢!” 周兴微微皱眉,盯着叶寻青道:“此事明显是武三思在针对我,我能怎么自辩?难不成我能证明打人的不是我么?” 叶寻青跺脚道:“如何不能证明?这件事白的黑不了,黑的也白不了,所谓清者自清呢!” 周兴摇头苦笑,叶寻青不懂其中的关窍,武三思既然忽然要对周兴出手,所谓打人就是个借口,两人是情敌,对付情敌武三思会手软?周兴纵然证明打人之事非他所谓,恐怕武三思还会想其他的办法呢! …… 观风殿,武则天的心情不错,薛怀义刚刚前来拜见她,两人谈了好一会关于蹴鞠的事情。 薛怀义道:“天后,马上的第二场蹴鞠赛乃是我们白马寺对垒内卫蹴鞠军呢!洒家瞧着内卫蹴鞠军近日似乎斗志受挫,只怕要前景不妙啊!” 武则天呵呵一笑,道:“薛师就这么有信心么?我瞧着情形应当不至于吧,白马寺强则强矣,可是我内卫蹴鞠军却也不是吃素的。咱们两强交手,谁胜谁负,鹿死谁手恐怕得交手之后才能见分晓吧!” 薛怀义道:“洒家的确信心十足,天后,洒家今日过来就是想请天后一起过去观战!” “朕过去……合适么?”武则天环顾四周,看了看韦团儿,嘴上说不合适,其实却是跃跃欲试! 薛怀义和武则天结交很久,他还能不明白武则天的性格?眼见武则天心动,他忙道:“天后放心,一切洒家都安排妥当了,我让傅游艺专门安排了一个极其隐蔽之地,此地从明堂广场外面隔开,独立成一室,天后端坐此处,可以将蹴鞠场尽收眼底。 侍奉方面天后更可以放心,能入明堂广场之人都是经过缜密筛选的,而且我和陈晓也说过,内卫可以在周围环伺保护,绝对不会有人敢伤天后龙体!” 武则天畅快一笑,道:“阿师既然这样说,那好,朕也就去凑凑热闹去!” 武则天要出行,立刻便是一通忙碌,而明堂那边,今天又是人声鼎沸了!后宫内卫,在大唐人心中皆神秘无比,尤其是武则天当政以后,后宫内卫女子占据了绝大多数。 这帮女子内卫还有一个称号,人称“梅花内卫”,据说个个武艺高强,神出鬼没,就是因为有梅花内卫的存在,这些年武则天才能一直平安无虞呢! 今日那些无比神秘的梅花内卫组成了一支蹴鞠军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这帮女子一上场,立马便引来了超高的关注,她们的拥趸也瞬间爆增,一时人声鼎沸,彩声如潮。 相比起来白马寺的和尚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神都人对白马寺的印象皆不好,在朝堂之中稍有气节一点的官员对白马寺也是深恶痛绝,白马寺蹴鞠军和内卫蹴鞠军之间的比赛,大家自然全站在了内卫蹴鞠军这一边。 武则天到现场的时候,恰是喝彩最热烈的时候,广场之上云集上万人,如此多人一起呐喊喝彩,真是人声鼎沸,武则天本就是好出风头,好热闹之人,他看到明堂的场景如此热闹,一时胸怀打开,哈哈大笑道: “好,很好!今日真是不虚此行啊!咦,内卫蹴鞠军如何没有看到婉儿啊?这丫头去哪里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见武则天! 武则天忽然问到上官婉儿,屋子里一下安静了,韦团儿沉吟了一下道:“回禀天后,婉儿这两天身子染恙,故而没有登场……” 武则天皱皱眉头,道:“去,把她叫过来见朕!” 上官婉儿今日也到了明堂广场,这两天她的心情着实很不平静,自从周兴被打之事发酵之后,她甚至都不敢面对武则天,因为很显然,岳峰在拿这件事做文章,这让她又恼火,又无奈! 上官婉儿不敢想象如果那一日弘文馆的事儿被武则天知道了会是什么后果,内卫女官竟然和武氏子弟勾连,武则天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另外,周兴乃刑部侍郎,是外臣的身份,内卫女官勾结外臣,那更是莫大的罪过,武则天一怒,上官婉儿甚至可能大祸临头! 上官婉儿现在恨死岳峰了,本来那一日岳峰殴打武三思,将她从虎口中救出来,她心中还存了一点感激之心,可是现在,她不仅那点感激之心荡然无存了,而对岳峰的厌恶和恨意甚至攀上了新的高峰。 在她看来,岳峰纯粹是在利用她哗众取众,引人注意,以此抬高自己的身份,从而达到取得荣华富贵的目的,这种人真是可鄙可恨之极。 正因为岳峰的举动,让她陷入了非常被动的境地,她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渡过难关。 “婉儿,快,跟我走,天后要你去见她呢!”韦团儿忽然出现了婉儿面前,上官婉儿大惊失色,当即她不敢怠慢,立刻跟着韦团儿身后直奔武则天所在的雅室之中。 武则天正和薛怀义说话,心情似是不错,上官婉儿规规矩矩的行礼,低眉顺眼的道:“婉儿见过天后!” 武则天瞟了一眼上官婉儿,微微蹙眉,她并没有说话,只是从鼻中发出一个声音:“嗯!” 上官婉儿一颗心更是悬了起来,不敢落座,也不敢后退,只是低眉顺眼的站着,抿嘴不语,过了好大一会儿,武则天道:“三思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没有伤到你吧?” “啊……”上官婉儿惊呼一声,慌忙摇头道:“没,没有!天后,我……我……我……”她一连说了三个我字,却不知道怎么说话,武则天这一句话太犀利了,内涵太丰富了,似乎当日的情形其亲眼目睹了一般,上官婉儿忽然想到了岳峰,心想岳峰真的把那日的事情都告诉武则天了? 可是旋即她又否定了这种可能,因为当日岳峰打了武三思,这事儿如果捅出去,他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一念及此,上官婉儿心神一下乱了,武则天轻轻颔首道:“婉儿,我了解你,知道你不会干出格的事儿!我也了解我那个混蛋侄子,他尽干一些出格的事儿!那一日他没有伤你便好,倘若伤了你,我定然不会饶他!” 上官婉儿愣了一下,眼眶瞬间泛红,低头便垂泪,她道:“天后,婉儿何德何能,让您老如此关爱,婉儿……婉儿无以为报,下半辈子婉儿一定好生伺候您,绝对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和疏漏……” 武则天一笑,用手摸了摸上官婉儿的手背,道:“傻孩子,坐吧,一起随朕观蹴鞠!我们内卫蹴鞠军失了你这员大将,真是损失惨重,我怕陈晓肩负不起这份重担啊!” 上官婉儿抹掉了眼泪,认真的道:“陈晓的蹴鞠之技并不在婉儿之下……” 武则天抬手,道:“婉儿,你先别说,蹴鞠朕不擅长,所以朕便请一位高人前来指点,团儿,去,把岳四郎给朕叫过来,朕要让她来给朕讲一讲今日之蹴鞠大赛!” 上官婉儿一下怔住,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韦团儿立刻又出去找人,一会儿功夫,岳峰被叫了过来,岳峰正要行礼,武则天道:“这里并非朝堂,无需虚礼!今日这一场蹴鞠赛,以你的眼光来看,胜负如何?” 岳峰沉吟了一下,从眼下的气氛来看他觉得有些怪异,尤其是上官婉儿的脸色让他觉得有些不妙,一时他心中便有些打鼓,不知道该怎样应对才妥当。 一旁的薛怀义大笑一声,道:“四郎,别那么紧张,你就实话实说!我保证天后不会怪罪于你!” 岳峰这才道:“回禀天后,今日这一战,双方各有优长,然而白马寺的胜算可能更大一些?” 武则天眉头一挑,道:“这是为何啊?难不成白马寺的大师们蹴鞠技艺一定比我内卫蹴鞠军高?” 岳峰微微皱眉,心中真是一万头草泥马掠过,倘若按照千年以后的理念来看,内卫蹴鞠军全是一帮女人,女子和男子打,那不是找虐么?胜负还有什么悬念? 大唐女内卫都非寻常之辈,人人怀有武功在身,岳峰满打满算也只能将双方的身体素质放平,在同等身体素质的情况下,白马寺的战术素养更高,内卫蹴鞠军能不危险? 不过这些话他不能说,当即他沉吟了一下,瞟了一眼上官婉儿,便道:“内卫蹴鞠军上官待诏缺席,失了首领,此乃最大之不利,因而微臣认为内卫蹴鞠军胜算要小一些!” “上官待诏刚才说了,说陈晓的蹴鞠技艺不在她之下,你这个说法能站着脚?”武则天好奇的道。 岳峰毫不犹豫道:“首领不止是要求蹴鞠技艺的高低,更重要的是关乎人心的归拢,关乎蹴鞠军的士气,首领失,人心散,士气堕,内卫蹴鞠军伤的是根本,又岂能只是小损失?” 武则天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扭头看向上官婉儿,道:“岳四郎此言,婉儿如何说啊!” 上官婉儿恨得牙痒痒,岳峰这话什么意思?这是在指责她么?回头内卫蹴鞠军如果真的败了,她上官婉儿岂不是头等罪人了? 上官婉儿心中这么想,嘴上却不敢那么说,只是道:“婉儿无话可说!岳……岳校书郎此言有理!” 武则天点头道:“难得啊,婉儿你能说出这句话,没枉费我疼你一场!内卫蹴鞠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你一个人撂挑子这算什么事儿?” 第一百六十章 突然发难!!! 武则天忽然对上官婉儿展开说教,说得上官婉儿满脸通红,简直是无地自容。 当日上官婉儿退出蹴鞠军只是因为她受到了武三思的侵犯,内心恐惧害怕,实在是难以去思忖其他的事情,因而便出言退出蹴鞠军,那个时候她根本没有多想。 等她冷静下来思忖此事,隐隐有些后悔的时候,此事却又木已成舟了,她上官婉儿何许人也?如此高傲的她又岂能出尔反尔呢?因而这事就如此敲定了,她也不再想蹴鞠军的事儿了。 今日武则天这一番火辣辣的狠批,没有给她留任何情面,上官婉儿真是羞愧无比,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而此时,蹴鞠大赛已经开场了,果然,一开场内卫蹴鞠军局势便落了下风,白马寺一方,和尚们士气如虹,白马寺蹴鞠军总管王启在旁边大声吆喝指挥,十几人构成的蹴鞠军大开大合,配合默契,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再看内卫蹴鞠军这一边,整军显得支离破碎,尤其是被对手先声夺人之后,阵脚竟然大乱,不过数盏茶的功夫,内卫蹴鞠军便呈现出败势。 房间里面异常的安静,落针都可以听见,刚刚还洋洋得意的薛怀义,此时也收声了。他本以为白马寺蹴鞠军虽然强一些,但双方的交手应该会非常的焦灼,白马寺要赢也会是险胜,没料到双方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这就有些尴尬了,内卫蹴鞠军某种意义上说代表的是武则天的颜面,现在她们被白马寺如此压制,这不是让天后脸上难看么? 上官婉儿脸色尤其难看,此情此景,她真是心如刀绞,她恨不得自己立刻能冲上去扭转颓势,可是武则天没说话,她又不敢妄动。 武氏的脸色倒是最平静,她静静的看着蹴鞠场,似乎对场上的角逐漠不关心,忽然,她扭头看向上官婉儿,道:“婉儿,那一日究竟是谁打了我那不成器的侄子?可是周兴么?” “啊……”上官婉儿一下懵掉了,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蹴鞠呢,她的全副心神都被场上的蹴鞠所吸引,哪里会预料到在这个时候武则天会忽然发问? 武则天这一问可不同寻常,因为这意味着武则天在过问整个案情,甚至涉及到岳峰打周兴的事情。 这个时候上官婉儿才回过神来,敢情武则天把她叫过来,而后把岳峰也叫过来并非只是观蹴鞠,而是另有目的,一念及此,她的神经瞬间绷劲,立刻变得紧张起来,当即她道: “当……当日,我……我挣脱离开弘文馆,便听到武尚书在里面破口大骂,我……我心中着实害怕,不敢再去看事情的原委,径直便逃了回来。当时……当时我也不知道打人的是不是周兴……”上官婉儿道。 他沉吟了一下,又道:“我听闻武尚书已经指认周兴为凶手,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应无差错!” 武则天轻轻的哼了一声,目光投向岳峰,道:“岳四郎,你说 说这个案子,你也觉得是周兴打了武尚书么?” 岳峰面色平静如水,心中却掀起了强烈的不安,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被武则天一眼看透的错觉,岳峰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其似乎拥有洞察人心的本事,岳峰所作的那些所谓布局,似乎被这女人一眼看透了。 一念及此,岳峰道:“回禀天后,微臣不能断定是周侍郎所为,从眼下的形势来看,非周侍郎所为的可能性更大!” “哦?”武则天眉头轻轻一挑,眼睛盯着岳峰,道:“汝如何遽出此言?” 岳峰道:“天后,武尚书前几日遭打,当时自称并没有见到凶手,近日微臣和周侍郎生了龃龉,立刻就有御史问罪,而后还有武尚书的亲自指认,武尚书既然早就知道凶手乃周侍郎,为何今日才指认?因而微臣觉得周侍郎是凶手的可能性反而不大!” “哈!”武则天一下来了兴趣,脸上严肃的神色也缓和了一些,她沉吟了一下,道:“那你何故要和周侍郎生龃龉?朕看得出来,这件事是你生事……” 岳峰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惊愕之色,立刻后退一步,而后跪在地上,道:“天后圣明,微臣该死!微臣……微臣生事周侍郎,是因为微臣……微臣……痛恨此人,恨此人害陛下和三皇子……” 岳峰这话一说,全场皆惊,薛怀义也倒吸一口凉气,至于上官婉儿和韦团儿等则是张大了嘴巴,吓得脸色苍白。 我的天,岳峰这是要寻死么?竟然把这件事扯到了陛下和三皇子身上,公然承认自己和周兴生龃龉是因为三皇子,这胆子也太大了。 武则天却是一笑,而后又哈哈大笑,良久她笑容敛去,道:“给你一个机会说一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吧!朕听着……” 岳峰跪在地上,立刻把自己和王启在羽林军的遭遇详细的说了一遍,其中把王孝杰的卑鄙无耻,以及当时他和王启两人命悬一线的处境说得是扣人心弦。 岳峰说的是以事实为基础的,经过他稍微的夸大,这样听起来不容人怀疑,显得特别真实,同时又把三皇子李三郎伸援手的事情,塑造得特别的高大。 岳峰说完这席话,道:“三皇子之恩乃救命之恩,当日在西宫,陛下牵连到了刺杀大案之中,陛下、太子以及众皇子皆陷入了惶惶之中,三皇子喜美食,常常光顾微臣的居所,其每每说及此案,皆以泪洗面。 微臣所见,皇子不过九龄童子而已,满腹的冤屈无处可言,竟然只能和微臣这等鄙薄之人言及。微臣心中着实感到恻然! 又念及这刺杀之案,虽然是大案要案,可是陛下和皇子以及天后却乃是嫡亲母子,祖孙,那周兴为一己之私,买通西宫太监,以西宫太监之言当成证词,用此行罗职诬告之事,蒙蔽天后,离间天后母子,祖孙之情。微臣心中着实恶之,当日见到周兴,便情不自禁,故而才有了龃龉,这便是事情的来龙去脉……” 第一百六十一章 和武则天一赌! 岳峰侃侃而谈,竟然将自己和李三郎之间的交情和盘托出,而且毫不遮掩自己故意和周兴生龃龉的动机,真可谓是坦陈心迹,给人的感觉没有半分的遮掩。 武则天脸色阴晴不定,冷冷的道:“岳四郎,你可知道故意殴打朝廷四品高官该当何罪?周兴倘若依律治罪于你,你已经无可辩驳?” 岳峰道:“天后所言甚是,但是在天后面前微臣不敢撒谎,微臣对三皇子是忠,对天后也需要忠,周侍郎的事情微臣干了,情愿遭受惩罚,纵然死也无憾矣!” 武则天久久不语,过了很久,他叹了一口气道:“汝之言有理,旦儿于朕乃母子也,旦儿自幼便温孝谦恭,朕知道他不会害我!” 武则天说到此处,神色很是动容,似乎是在后悔自己听了谗言,岳峰却丝毫不敢放松,依旧低着头,他心中很清楚,武则天的所谓“动情”更多的是准备下台阶。 因为周兴和岳峰之间生了事儿之后,武三思那一方已经出手了,周兴俨然遇到了极大的麻烦!周兴和来俊臣一脉的酷吏开始狗咬狗了,内部生了芥蒂,狄仁杰必然会利用这一点,迅速出手。 这一来,李旦的案子很快就能被狄仁杰证明为清白,没有了周兴的阻拦和干扰,狄仁杰甚至还能更进一步,要求武则天治罪于周兴,那样一来局面逆转,那并非武则天所希望的! 所以此时的武则天当机立断,准备了结了此案,这才有了这一番母子之情的流露…… 岳峰知道这一点,因而不敢有丝毫得意,因为他之所以“坦陈”,就是给武则天一种错觉,那就是岳峰是个简单单纯之人,岳峰的这一次行动是偶然的,是孤立的,绝非是有狄仁杰在暗中作为推手。 还有一点,岳峰用“坦陈”来掩盖自己的身份,因为如果武则天真要让自己身边的人去查周兴的案子,必然可以查出弘文馆打武三思的人绝非周兴,一旦那样,武则天很容易想到这件事可能是针对周兴一个圈套,如果是那样,周兴毫发无损,岳峰反而可能藏不住,那个时候,可就真要大祸临头了。 所以,岳峰“毫无保留”的坦陈,乍看不可思议,却是此时此刻最明智的选择。 但凡是强者都极其自负,武则天不仅是强者,而且性格最是容不得沙子,她最厌恶别人在她面前耍心机,因为她自己就是心机极其深沉之人。 所以岳峰这样的做法也恰好投其所好,让她有一种自己极具威严,任何阴谋诡计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的成就感。 房间变得极度的安静,谁都不敢说话,连薛怀义也只用手不断的摸自己的光头,他想说几句缓和气氛的话,却也是迟迟开不了口。 而此时,蹴鞠场上形势告了一个段落,原来内卫蹴鞠军被打懵之后,他们申请暂时休整,蹴鞠比赛停下来了。 武则天微微蹙眉,瞟了一眼薛怀义道:“阿师,还真让你给料中了!内卫蹴鞠军还真不是白马寺蹴鞠军之敌啊,这一场比赛输得惨不忍睹啊!” 薛怀义干笑一声道:“天后,这……这只是内卫们大意了,其实双方真实实力在伯仲之间,白马寺能暂时领先也是侥幸!” 武则天轻轻的哼了一声,盯着岳峰道:“岳四郎,你起来吧!听说你擅蹴鞠,尤其是擅统领蹴鞠军,是耶非耶?” 岳峰道:“天后,岳四郎其他的才学的确普通平庸,唯独好蹴鞠,自问在蹴鞠上有几分心得!天后问微臣,微臣不敢藏拙!” “哦?”武则天眉头一挑,饶有兴致的道:“你还真不谦虚啊!刚刚你说的这番话,朕都听完了,思忖下来你的忠心值得肯定,可是你殴打四品要员,此时朕毕竟不能太过徇私,所以此事……” 岳峰微微一笑,道:“天后,微臣斗胆和天后赌一局,就眼下这个局面,微臣临时调教内卫蹴鞠军,只需一盏茶功夫,便能让局势扭转乾坤,让内卫蹴鞠军拿下这一战,不知道天后能不能和微臣赌?” 武则天讶然,扭头看向薛怀义,薛怀义哈一笑,道:“哈,岳四郎,你真是风大了不怕闪舌头啊,就眼下这个局面,你出马能扭转乾坤?真是好大的口气啊!” 武则天笑吟吟的道:“阿师别急躁,所谓艺高人胆大,四郎既然敢夸下这样的海口,必然有自己的手段!好啊,四郎,朕准你了!你说让朕和你怎么赌?” 岳峰不卑不亢的道:“天后,如果微臣做到了此事,还请天后保我,周侍郎人称‘玉面阎罗’,心狠手辣,微臣官小位卑,落入他的手中,绝无生还之可能……” 武则天盯着岳峰,道:“那倘若你做不到呢?” 岳峰轻轻一笑,道:“一定能做到!倘若做不到,天后便可以治微臣的罪,周兴一定希望我能被治罪!” 武则天抚掌而笑,道:“好,你是个坦率果断之人!那你就试一试?婉儿,你领着岳四郎下去,把陈晓她们都召集起来,让她们统一听从岳四郎的号令!” 上官婉儿低头道:“是,天后!但是婉儿觉得此事可能……” “怎么了?婉儿……你有什么话想说啊?” 上官婉儿清了清嗓子,道:“婉儿蹴鞠时日不短,自认为对蹴鞠颇有认知,蹴鞠之技绝非一朝一夕能遽然进益的,内卫蹴鞠军今日和白马寺蹴鞠军交手,双方实力颇为悬殊,以婉儿来看,恐怕天上的神仙也做不到在一盏茶功夫便扭转乾坤……” 武则天瞥了一眼岳峰,道:“岳四郎,上官待诏不看好你,你该如何说?” 岳峰道:“蹴鞠如同用兵,两军交战,并非一定是强者必胜,弱者必败。用兵讲奇正,讲天时地利人和,蹴鞠之玄妙,更是讲团结,讲战术,讲人心,讲天时,讲地利! 上官待诏只讲‘技’尔,微臣仅此便可看出其蹴鞠造诣堪堪入门,不足与高士语也……” 第一百六十二章 扭转乾坤!【求订阅】 “哈哈……”武则天哈哈大笑起来,她的心情似乎忽然之间变得非常的愉快舒心了!她道:“好一句不足与高士语,好,很好!朕喜欢四郎这般耿直之人!” 武则天高兴,上官婉儿脸色就难看了,本来上官婉儿刚刚听了岳峰一番侃侃而谈,对岳峰的印象有了不小的改观。 岳峰和周兴生龃龉,不得不说,岳峰的勇气惊人,纵然是上官婉儿也觉得颇为佩服。 要知道周兴的名头实在太臭了,满朝文武连那些三品的宰相也不敢轻易开罪他,周兴竟然敢一言不合,直接狠揍他一顿,着实胆大。 更重要的是岳峰揍周兴赫然是为了三皇子和陛下,这更是让上官婉儿刮目相看,她本来痛恨岳峰,以为岳峰如此做派是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同时趁机哗众取宠,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从而让自己能升官发财呢! 然而,岳峰刚刚这一句“不足和高士语”让上官婉儿对他刚刚生出的一丝好感瞬间崩散,她心中那么气啊,她上官婉儿多高傲之人?向来只有她瞧不起别人,哪里还有别人看不起她的? 岳峰这话无疑是刺伤了她,武则天一笑更让她觉得自己成了笑柄,因而领着岳峰前去找内卫蹴鞠军的时候,她是带有很强烈的情绪的! 到了地头,她将内卫们召集到了一起,因为刚刚遭遇了挫败,大家的情绪都非常低落,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上官婉儿道: “你们不要低着头了!从现在开始,你们将统统听岳四郎的号令!如果接下来你们还没有起色,哼!回头后果会十分严重!” 众女齐齐抬头,她们才发现上官婉儿身后赫然还有一个人,岳四郎么?就是那个号称极厉害的蹴鞠高手?他这个时候来任蹴鞠军总管? 众女面面相觑,岳娉婷更是一脸的震惊,她盯着哥哥,几次掀动嘴唇却是欲言又止。今日这一场蹴鞠赛,真是把她都给打哭了,她……她真的渴望能扭转乾坤啊,可是哥哥能做到么? 岳峰迎着众女的目光,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他用手指着武则天所在的方位,一字一句的道:“天后就在那边看着你们!你们刚刚的表现让天后大失所望,让她暴跳如雷,让她颜面丢尽!” 岳峰此言一出,所有人脸色大变,岳峰而后开始一个个狠批,他第一个骂的便是首领陈晓:“汝乃首领么?就汝那般浑浑噩噩也配成为首领?‘梅花内卫’如雷贯耳,可你这等首领,却是羞辱了这天大的名头!“ 陈晓脸色通红,双目怒睁,盯着岳峰就要发飙,岳峰哈哈大笑,道:“怎么了?你不服么?不服待会儿上场的时候就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别畏畏缩缩,别瞻前顾后,给我打出你们‘梅花内卫’的威风来……” 岳峰立刻看向赵莹,道:“还有你,我看你简直就是梦游,似你这等水准,也敢上蹴鞠场?” 岳峰一翻大骂,夹枪带棒,这一套手段自然是他当年训练新兵所采用的激将法,激将法的要点是处处说中别人的痛点,让其无地自容,同时又怒火中烧,心中不服气,有强烈的证明自己的欲望,这便是讲话的要点。 岳峰临时抱佛脚,不可能从根本上改变一支蹴鞠军,他只能从士气上让内卫蹴鞠军先扭转颓势,而后,岳峰再布置一套全新的战术。 这套战术便是岳峰和姚崇交流,连姚崇都惊叹赞赏的所谓蹴鞠新阵法,这阵法有用吗?在目前的情况下根本没用,可是岳峰为什么要用呢?因为岳峰要让接下来的蹴鞠比赛开上去和之前不同,让内卫蹴鞠军看上去脱胎换骨。 至于胜负的事情!白马寺一方的蹴鞠总管是王启,白马寺一方的首领是强子,只要岳峰一出现,双方按照约定的手势对上了号,立刻上演的便不是比赛了,而是一场演技一流的好戏了,岳峰焉能不胜? 岳峰又是骂人,又是传授战术的,上官婉儿也是个死脑筋,她就想看看岳峰怎么扭转乾坤,她听岳峰骂人,觉得岳峰出言着实恶毒刁毒,不留情面,很多内卫都被骂哭了。 可是当岳峰介绍所谓战术的时候,她却实在看不出其有什么高妙的地方,可能有些玄妙,可是这点玄妙能弥补这么大的差距么? 当岳峰把一套战术讲完,众女皆点头表示明白了,岳峰立刻挥手道:“好了,好了!你们立刻上场,记住了,都给我拼起来,豁出命来拼!” 众女哪里敢怠慢,立刻打起精神,一个个都憋着一口气就往蹴鞠场上冲,看到这一幕,上官婉儿实在忍不住,道:“岳四郎,要不……要不……我也上场,给她们当首领去,那样……那样可能还有一点机会……” 岳峰冲她翻了一个白眼,道:“这个时候你添什么乱?你就在一旁好好看着就行,看着我是怎么指挥内卫蹴鞠军打垮白马寺的!” “我……我……”上官婉儿真是一头碰得头破血流啊,岳峰说什么?说她上去是添乱?这简直是不可忍啊! 可是岳峰却不管她能否忍,岳峰已经跟在内卫蹴鞠军身后上场了,只见他站在场面,冲着场上的女卫们大喊大叫,同时手脚并用,情绪异常的亢奋激动,真像是指挥一支冲锋陷阵的军队作战一般。 就在这样的情形下,接下来的蹴鞠比赛开始了,一开场,内卫蹴鞠军的气势果然不一样了,内卫蹴鞠军经过一连串流畅的配合,很快由首领陈晓将蹴鞠球踢进了“风流眼”得了一分。 而后,白马寺一方流畅的反击,可是他们的首领却意外出现了失误,蹴鞠球被内卫蹴鞠军给抢夺了,内卫蹴鞠军凭借这一次机会打反击,竟然又有了一次流畅的配合,再得一分。 这一下,场面瞬间变得起来,场上的局面也因此风云突变,再看场边的岳峰,他依旧满脸通红的大喊大吼,可是那形象却似乎一下就高大起来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成为总管!! 一千余年以后有一句名言:“足球是圆的,球场上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足球的魅力就在于其偶然性。这个道理连普通的球迷都能明白。 可是现在大唐的蹴鞠场,这些围观蹴鞠的百姓,贵人却不能懂这个道理,他们不知道蹴鞠双方的交锋不仅只是斗技,更重要的是要斗气势,斗配合,斗天时,斗地利,斗人和。因此,当他们看到内卫蹴鞠军忽然之间能扭转乾坤,他们内心的震惊和兴奋是莫可名状的! 今日在场观蹴鞠的贵人百姓,超过九成都是支持内卫蹴鞠军的,因而当内卫蹴鞠军打了一个漂亮球,喝彩声便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响起,本来缺乏自信的内卫蹴鞠军一下便找到了感觉,士气迅速的逆转。 当一支蹴鞠军士气上来了,打了顺风仗,便一顺百顺,更何况还有岳峰在场边手舞足蹈的呐喊指挥? 不得不说,岳峰的举动让人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内卫蹴鞠军的脱胎换骨完全是因为他的超强指挥,因为就在之前,场上少岳峰这个人,内卫蹴鞠军就被打得惨不忍睹。 而现在场上多了岳峰,局面便迅速扭转,内卫蹴鞠军便打得风生水起了?这不是岳峰的功劳是谁的功劳? 此时武则天恰好看到这一幕,她整个人都乐了,忍不住抚掌笑道:“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啊!岳四郎不是自吹自擂,其是真的擅长蹴鞠呢!内卫蹴鞠军技艺没变,可是心气变了,战术变了,阵法变了,立刻就收到了奇效,岳四郎有一手,哈哈……” 武则天哈哈大笑,老怀大开,她骨子里就是个要强的人,内卫蹴鞠军是她的人,那一定要赢,如果输了,她心情便不能抒怀,这就是武则天的个性。 今天岳峰让内卫蹴鞠军扭转了乾坤,反败为胜了,武则天心情能不高兴?至于岳峰和她的那个赌局,那算什么事儿?周兴身为刑部侍郎,竟然觊觎内宫女官,她还没找其算账呢!要保岳峰那只是一句话的事儿,保管周兴以后看到岳峰都得躲,他还敢找岳峰的麻烦? 此时上官婉儿就站在场边,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是真的!我的天,这怎么可能,他感觉现在的内卫蹴鞠军和之前的那支队伍相比简直是脱胎换骨了,完全不像是一支蹴鞠军啊!岳峰这是怎么做到的?就靠他将大家破口大骂了一顿,然后再说的那所谓的战术阵法么? 上官婉儿忍不住摇头,她根本就不相信那所谓的阵法有这样的威力,可是现实就在眼前,瞧岳峰在场地旁边疯狂的指挥,随着他的指挥,内卫蹴鞠军指哪里打哪里,简直是例不虚发呢! 这样的蹴鞠赛打得真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让观者都觉得有一种极其美妙的畅快感。再看内卫蹴鞠军的对手,白马寺蹴鞠军一方,之前的神气活现不见了,现在他们一个个被打得懵了头,可以说是阵法大乱了呢! 明堂外面,今日的气氛达到了巅峰高潮,内卫们展神威,让围观者大呼过瘾。甚至包括女卫们自己,之前的颓然沮丧也一扫而光了,瞧她们一个个笑靥如花的样子,完全改头换面了。 而最沮丧的则是场外某处贵宾包房里的朱恩了,看到这一幕他真是哀嚎了,我的天,这都是大把大把的钱啊!本来今天内卫蹴鞠军败了,他要赚得盆满钵满的,但是……但是…… “岳峰,你是跟钱有仇么?你这样做真是要害死人么?”朱恩忍不住哀嚎。 强子和王启两人则是淡定得很,尤其是强子,他知道岳峰既然抛头露面了,那必然是有原委的,他只需要好好配合就行了! 所以,今天这一场蹴鞠赛,固然是岳峰指挥有方,其核心原因还是得益于强子超高水平的“配合”,当然,这个秘密永远不能说出去,所以,岳峰头顶上的光环一下就不同寻常了。 “岳四郎,好啊!没想到内卫蹴鞠军还藏了这一手!”太平用手指着蹴鞠场,大声道:“岳四郎,回头咱们较量一番,本宫就不相信蹴鞠也不如你!” “小蝶,你去问一问,是不是岳四郎成了内卫蹴鞠军的大总管了?如果是的话,你立刻来报,本宫要和他约战!” 小蝶很快便打探到了消息,太平的兴致一下就飙起来了,而此时场上的蹴鞠赛已经结束了,结果没有悬念,内卫蹴鞠军扭转乾坤,获得了漂亮的胜利。 岳峰和上官婉儿再一次回到了武则天的面前,此时的武则天自然心情极好,她用手指着岳峰道:“好你个岳四郎,果然擅蹴鞠,这个赌局朕输了,你放心吧,今日的事情我已经跟阿师和团儿都统一了口径,谁也不能说出去,周兴也绝不敢找你的麻烦,此事就算朕保你了!” 岳峰立刻道:“微臣谢天后做保!” 武则天眯眼看向上官婉儿,哈哈一笑,道:“婉儿,如何啊?术业有专攻啊,今日这一战汝服不服?” 上官婉儿脸“唰”一下通红,此情此景她真的很尴尬,她本来是想看岳峰出洋相的,没想到岳峰还真是神了,竟然奇迹般的让内卫蹴鞠军将局面扭转了过来,上官婉儿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武则天问她服不服?她能说不服么? “岳四郎!” 就在上官婉儿最尴尬的时候,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却是太平从外面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太平用手指着岳峰道: “哈,岳四郎,这一下你应该成了内卫蹴鞠军的大总管了吧?那正好,你我正好可以斗一斗,内卫蹴鞠军和我府上的蹴鞠军斗一斗,你我好好较量一番,你敢不敢啊?” 武则天一看到太平,笑容更盛,还没等岳峰答话,她便道:“有何不敢啊?婉儿的目标便是要打败你呢!现在好了,有了四郎为助力,这一战必然精彩,朕很期待这一战……”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万人劝进! 太平公主忽然横插一手,岳峰心头真是一万头草泥马掠过,他和太平斗鞠,双方各领一军,这本身就不对等公平。 岳峰所领的梅花内卫,这帮女子护卫功夫了得,可是蹴鞠水准着实显稚嫩,反观太平公主府的蹴鞠手,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双方的蹴鞠军怎么能比? 可是此时此刻,武则天和太平公主母子之间已经掐起来了,双方都是要强的人,彼此不服,岳峰还能怎么办?这个时候还能怂么? 一时,太平兴奋得很,武则天今日也老怀大开,唯独岳峰感到压力巨大,另外还有一个失落者便是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苦练蹴鞠,一直都想着能率领内卫蹴鞠军在蹴鞠比赛之中力挫对手,可是今天她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好似内卫蹴鞠军只需要一个岳峰便可以所向披靡,她上官婉儿根本无足轻重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感觉让她很失落,很不自在,因为她觉得自己成了配角,在这一场热闹喧嚣的蹴鞠大赛之中,不需要她了…… “上官待诏,可否借一步说话?”岳峰冲着上官婉儿行礼,不卑不亢的道。 上官婉儿微微蹙眉,语气很冷的道“岳四郎,你有什么事儿?这里没有外人,你但说无妨!” 岳峰清了清嗓子,道“待诏既然如此说,那岳某也就不客气了!刚刚天后已经说了,让我全权负责内卫蹴鞠军的指挥演练。 不瞒待诏,我岳某是个很严肃的人,既然我当了这个总管,我便会严格用心,绝对不会因为蹴鞠军中有贵人便偏袒徇私,所以我丑话说在前面,倘若待诏觉得自己不能承受接下来严格的操练,不敢接受接下来面临的挑战,或者是放不下身段,担心在其他内卫面前丢脸丢丑,那待诏可得先斟酌好!预先可以考虑退出,此事便可作罢。 如若不然,待诏一旦入了蹴鞠军,回头又承受不住,再想用官威身份压人,那可休怪我岳四郎不吃您的那一套了,这件事就算闹到天后那里,我岳四郎也占道理,因为我是蹴鞠军大总管!” “呃……”上官婉儿一下愣住,她没料到岳峰竟然跟她说这番话,岳峰是什么意思?小瞧她么?认为她不行么? 看看这周围,这么多人都在,太平在旁边看着,武则天、薛怀义也在旁边听着,她上官婉儿能够认怂? 一念及此,她忙道“岳总管放心,我上官婉儿并非娇生惯养之辈,您有什么手段尽管上来,我一定配合!不仅我配合,我保证蹴鞠军都配合!” “哈哈!”岳峰哈哈大笑,心情似乎忽然变好了,他顿了顿,道“好,上官待诏快人快语我记下了!那这样吧,你继续是内卫蹴鞠军的首领,以后关于内卫蹴鞠军的人员管理,态度管理等等一应你来负责! 岳某作为总管,只管蹴鞠的各种演练,嘿嘿,记住了,只要你们按照岳某的方式训练,岳某可以保证在一个月之后的比赛之上,打垮任何一支蹴鞠军!” 岳峰夸下了海口,同时把最难的包袱甩给了上官婉儿。对岳峰来说,内卫蹴鞠军最难的一点恰不是蹴鞠,而是这帮娇滴滴,身份不一般的女卫,这帮女人个个皆是强人,她们能对岳峰心服口服么? 倘若岳峰当了这个总管,还需要天天对她们百般的呵护,那所谓的基本功训练,战术训练根本就没办法开展了,他的总管之位便形同虚设了。 所以,岳峰采用的策略是擒贼先擒王,他先把上官婉儿搞定,而后自然就搞定了整个内卫了,他对付上官婉儿的策略也很简单,用的也是很老一套的激将法!要强的女人其他的招儿都不好使,用激将法一用一个准。 上官婉儿冰雪聪明,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了,怎么回事?她都没答应回归蹴鞠军呢,现在怎么还成了岳峰的亲密助手了呢? 旋即,她幡然醒悟自己似乎中了岳峰的计了,岳峰这小儿真是狡诈无比,硬是在这个场合逼自己表态,现在木已成舟,后悔不及了! 武则天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嘴角挂着微笑,深深的看了看岳峰几眼,眼神之中浮现出一抹激赏之色,岳峰这个校书郎是她钦定的,下面因此有很多争议,甚至上官婉儿一度也对此有所不满。 可是现在看来,岳峰这个校书郎绝非等闲之辈,一个能在上官婉儿面前侃侃而谈,不卑不亢,并且能占据绝对上风的校书郎能是等闲? 岳峰搞定了上官婉儿,心情一阵愉悦,而就在此时,明堂广场之上的形势却又有了变化。 只见明堂之上刚刚观摩蹴鞠赛的众人并没有离去,这些人赫然齐齐列队,而后他们一起跪拜,在队伍之前,有人手捧劝进书,大声诵读。 瞧这手捧书之人,不是傅游艺又是谁? 傅游艺领头,身后跟着众多武则天的忠实追随者,而后面跟着参加今日蹴鞠的双方蹴鞠军,再后面便是神都的贵人百姓,这么一眼望过去,跪在地上劝进的足足有上万人之多。 上万人的规模一起跟着傅游艺念劝进表,这样的阵势之浩瀚,真让人叹为观止,岳峰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看呆了。 薛怀义见此情形,立刻跪拜下去,道“天后,神都百万百姓翘首以盼,希望天后能君临天下,顺应天意,为天下百姓,为天下臣民谋福祉……” 薛怀义这一番话明显是事先便背诵好了,一番话念出来真是顺畅激昂,岳峰看到这一幕,心情简直是无法形容。 我的天,傅游艺和薛怀义两人简直无耻之尤,很显然今天的事情两人早就策划好了,就等着武则天来明堂呢!这个场合,岳峰竟然迎头碰上了,这实在是太尴尬,此时所有人都跪下去了,岳峰跟在上官婉儿身后,借着上官婉儿的掩护将身子蹲下去滥竽充数,此时此刻,他如此做无疑不合时宜,可是岳峰在这个场合,他实在是跪不下去,心中的那一关过不去……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武则天的威慑! 一场声势浩大的劝进自然又是一次极大的试探,这样的劝进武则天自然拒绝,理由当然是天子圣德,无有过错,她武则天这一辈子能做天后足矣,君临天下那是万万不能! 武则天的这句话现在说出来恐怕连三岁小孩儿也不相信了,可是就是这一套戏码需要反复的上演,每上演一次,武则天登基的阻力便减小一分,一直到最后文武百官都上表,天下的百姓都归心,在那种时候,武则天才能宣布登天子之位,而后改朝换代。 不得不说这一套虚伪的戏码代表的是中华的文化,比如武则天明明拒绝了薛怀义和傅游艺的劝进,但是回去之后,却在观风殿对傅游艺和薛怀义进行了极大的封赏。 傅游艺已经是同三品平章事了,武则天再赏他绢一千匹,钱一千贯,另外赐其“武”姓,从此以后傅游艺改名“武游艺”了,这个赏赐一出来,天下都明白了,武则天登基已经势在必行了。&1t;i>&1t;/i> 因为一般来说只有天子赐臣随皇族姓,现在武则天以天后的身份给臣子赐姓“武”,这样的举动可以说是是赤裸裸的宣言了。 接下来,傅游艺肯定会把蹴鞠赛办得越来越红火,明堂广场上注定了还会有更加精彩的蹴鞠赛事…… …… 观风殿,武则天的好心情并没有因为狄仁杰的忽然出招而受影响,钦差狄仁杰觐见禀报关于西宫遇刺案的相关案情。 根据狄仁杰的查证,西宫遇刺案乃活跃在大唐各地的神秘的‘暗宗’所为,和陛下李旦以及太子成器没有任何关联,至于刑部侍郎周兴针对陛下和太子的指正,狄仁杰皆进行了缜密严肃的查证,确定周兴是指鹿为马,伪造证据,欲要行诬告之事,狄仁杰要求将周兴捉拿,严惩其罪,昭告天下!&1t;i>&1t;/i> 狄仁杰的忽然出招,让本来就有动荡迹象的朝堂变得更大动荡,狄仁杰的折子上去之后,朝中的诸多大臣皆附议,文昌阁宰相李昭德,鸾台侍中苏良嗣,刚刚病愈的凤阁内使岑长倩同时上书附议,同时附议的还有同三品平章事,范履冰,欧阳通,裴居道等,不夸的说,宰相的多数皆站在了狄仁杰这一边。 更不可思议的是武氏的臣子,御史言官们也皆上书要求严惩周兴,一夜之间周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个武则天最器重的刑部侍郎,陷入到了巨大的危机之中。 观风殿,周兴匍匐跪在地上,浑身瑟瑟抖,此时此刻,他才感觉到局面的可怕,毫不夸张的说,他现在面临的是四面楚歌的境地啊! 为什么会这样? 周兴思来想去,他觉得事情的根源还是那一天他去弘文馆和一个叫岳四郎的九品校书郎生了龃龉,他被暴揍一顿之后,糟糕的事情便接憧而至。&1t;i>&1t;/i> 很显然,这就是一个圈套,一个巨大的圈套,周兴一步错,便步步错,现在好了,满朝文武都针对他,西宫的案子他能办下去么?他想借助这个案子投武则天的好,明显变得不现实了。 “周兴,这么多折子都是弹劾你的,都是举报你的!你跟朕说实话,关于西宫的案子你究竟查到了什么?是不是真的证据确凿了?”武则天冷冷的道。 周兴抬起头来,他目光投在周围,低头道:“天后,微臣想和您私谈!” 武则天抬抬手,道:“你们都下去!”周围的女侍全部下去,大殿上只剩她和周兴两个人。 周兴哭丧着脸道:“天后,您要替我做主啊!这件事是个圈套,一个大圈套!弘文馆的岳四郎不是一般人,他就是这个圈套的谋划者,是他让周某遭了罪,而后……而后才……才给人可乘之机……”&1t;i>&1t;/i> 武则天冷哼一声,道:“周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如实告诉我,西宫的案子你究竟是不是证据确凿?” 周兴愣了愣,盯着武则天,很久之后将头低下,道:“天后,我周兴是天后提携起来的,在微臣心中只效忠天后,天后便是微臣心中的圣人……” 武则天皱皱眉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嗯,你总算说了实话,这么说来狄仁杰没有冤枉你,对不对?” 周兴道:“狄仁杰之流,他们是打着办案的幌子,欲要和天后为敌啊!微臣乃天后提携的臣子,就算明知不敌,明知要败,也绝对不能退缩,也绝对要和狄仁杰之流死斗到底!” 武则天冷笑一声,道:“是吗?可是你为什么败了呢?你为什么没有死斗到底?”&1t;i>&1t;/i> 周兴一下愣住,哑口无言,半晌他道:“微臣……微臣着实上了小人的当,被那岳四郎给害了,如若不然……” “你给我住口!周兴小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底下觊觎我内宫女子。哼,如果不是这一点被人抓住了把柄,被人利用了,你会陷入今日这等悲惨境地?”武则天勃然道。 周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整个人直挺挺的跪着,一颗心瞬间拔凉拔凉,他认为自己最隐私的秘密终于被武则天现了,他无可反驳,不能反驳…… 如果只是狄仁杰难,周兴还有能力抵抗,可是狄仁杰难的同时,武三思手底下的御史言官也难了,甚至连同为酷吏的侯思止之流也在向他动手了,这一来,他根本没法抵挡。 “岳四郎,倘若我能躲过这一劫,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周兴在心中暗暗誓,面上浮现出狰狞之色。 武则天哈一笑,道:“周兴,你脑子里还想着岳四郎是不是?朕告诉你,岳四郎打你是朕让他干的,他是朕的人!怎么?你不服么?你心中是不是还想着要去找他报仇啊! 好啊!朕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去找他,你们两角力一番,朕就在这里等着,看看你和他谁命硬,谁能活着来见朕,怎么样,你敢不敢赌?” 周兴再一次懵逼了,他瞪大的眼睛,满脸都是惊骇之色,整个人再一次匍匐下去,这一次,他不敢再有丝毫动弹,心中再也不敢有任何的分辨之心了…… —\>3/3小《说网m.彡\彡\x\/o—m手机端(sansanxiaoshuoang 第一百六十六章 跪地求饶? 周兴匍匐在地,一颗心拔凉拔凉!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最痛恨,最想要报复的岳四郎赫然是武则天的人,他仔细一想,岳四郎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竟然敢无中生有,硬把他给狠揍一顿,背后没有依仗似乎还真不可能。 瞧瞧这一次的事情,周兴倒霉就从那一场挨揍开始,他被打一顿之后,侯思止鼻子比狗还灵,立刻扑上来撕咬,紧随其后,御史言官对周兴展开了围攻。接着便是狄仁杰出招,这一番夹击下来,周兴四面受敌哪里扛得住? 不夸张的说,现在周兴已经是砧板上的一块肉了,如果武则天不死保他,他的事情全部翻出来,只配拉出去喂狗了,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 “天后救我!微臣对天后一直忠心耿耿,此次是我自己鬼迷心窍,辜负了天后的信任,恳求天后再给我一次机会!”周兴痛哭流涕,不敢再把事情往岳峰身上扯了。 武则天眯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周兴,嘴角微微的翘起来,显然对周兴这个态度颇为满意。 这就是武则天的御下之道,他把岳峰说成是自己人,一方面保了岳峰,更重要的是给周兴形成了巨大的威慑,让周兴感觉他干的事情,事无巨细,都逃不过武则天的耳目,现在的周兴除了跪地恳求武则天保他之外,再无他途。 “周兴,你是个聪明人!你要明白朕不能永远保你,这一次朕可以给你机会,可是下一次呢?”武则天冷冷的道。 周兴道:“微臣只求有一次机会!” “好!那这就是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了!记住好好办差,关于西宫的案子你可以收手了!”武则天道。 “是!微臣谨记天后的吩咐!”周兴道,武则天嘿嘿一笑道:“关于御史台的案子,解铃还需系铃人,你自己去找岳四郎吧,希望岳四郎能帮你度过这一次危机!你给我记住了,以后倘若敢觊觎我内宫女官,哼,我定然不能饶你!” 周兴吓得浑身一哆嗦,面如土色的抬起头来,求饶道:“天后,微臣再也不敢,再也不敢了!” “哈哈!”武则天哈哈大笑,轻轻挥手道:“下去吧!办差去,今日的事情引以为戒,下不为例!” 周兴弓着背慢慢的退下,出了观风殿,他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自己这两年真是太得意忘形了,这一次只差一点就堕入了万劫不复之境…… 武则天赶走了周兴,立刻召集众女官女卫入殿,又将太平公主也一并招入了殿中,道:“今日西宫的案子真相大白了,太平,你去请狄国老过来,而后让鸾台凤阁的几位大臣一并随着朕一起去西宫,旦儿这孩子受苦了,受委屈了,朕这个做母亲的也该过去瞧一瞧了……” 太平一听武则天这话,大喜过望,当即道:“女儿感谢母后隆恩,女儿这就去请狄国老!” 太平公主去请狄仁杰,鸾台凤阁那边,李昭德,岑文倩,苏良嗣等诸相也一并汇聚于观风殿,武则天乘着凤撵从观风殿出发直奔西宫,西宫这边李旦听闻母后前来,早就领着嫔妃以及皇子们齐齐在宫门口迎接。 武则天的撵车到了,李旦率领众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武则天从凤撵上下来,走到李旦身前,道:“身为天下之君,岂可轻易失态?” 李旦道:“母后啊,上一次您来西宫险些遇难,皇儿心中一直惶恐,今日能得狄国老证得清白,皇儿心中着实高兴……” 他顿了顿,又道:“皇儿经历此事之后,遂觉得天下重担于皇儿肩上,皇儿不堪重负!因而皇儿恳请母后代皇儿行皇帝之道,顺从天意,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李旦说到最后,匍匐在地道:“皇儿李旦恳请退位……” 李旦这一表现,引起全场哗然,在场的武则天众心腹也就罢了,还有这么多大臣和宰相,则一个个都傻了眼,李昭德盯着跪地不起的李旦,心中忍不住哀叹,这就是李唐的君主么?简直就是如同三岁孩童一般脆弱不堪…… 武则天面色不变,盯着李旦良久,忽然一笑道:“皇上,你是天下人的陛下,岂能说退位就不干!快快起来吧,此地有这么多大臣在,休得胡言乱语!” 李旦不敢再说话,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武则天一个个打量李旦身后的众人,忽然道:“李三郎呢?” 李旦愣了一下,扭头过去,李三郎从人群中站出来,规规矩矩的向武则天行跪礼,瞧他的年龄不大,但是虎头虎脑,举止不卑不亢,让人见之便有一种亲切感,武则天冲着他招招手,李三郎走到她身前,武则天用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道: “你曾经救过岳四郎的命?” 李三郎盯着武则天,点点头道:“岳壮士在羽林军中遭人围攻,孙儿见其勇武不凡,又恨羽林军卑鄙无耻,便赶到了羽林军校场质问王孝杰,王孝杰自知理亏,不敢和孙儿辩论,岳壮士因而得救!” 武则天轻轻一笑,道:“好!这一次西宫的案子能洗清冤屈,你救的这位壮士立了功!” 李三郎道:“西宫的冤屈能洗清,关键是皇奶奶您英明,皇奶奶生了火眼金睛,辨明了是非,父皇和我等才能洗去冤屈,孙儿最该谢的还是皇奶奶……” 武则天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他看向李旦,道:“这个三郎啊,小小年纪,人却很练达,比你要强呢!” 李旦低头道:“母后,三郎性子野,只要没有冒犯母后便好了!” 武则天道:“你呀,就是见外了,我看三郎这样便好,这才像一家人!三郎,今日皇奶奶赐宴,我们一起吃个团圆饭!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人和和睦睦,团团圆圆,好不好?” 李三郎拍手大叫好,身后的太平公主也是喜出望外,站出来冲着李旦道:“四哥,还不谢恩么?” 李旦连忙率领众嫔妃跪地谢恩,这一幕场景只看得周围的臣子们唏嘘不已。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卑躬屈膝! 西宫阖家团圆的戏码岳峰并不知晓,然而,这件事能成却得益于他的果断和果敢,如果不是他利用周兴和武三思之间“情敌”的微妙,巧妙安排,而且果断引爆矛盾,周兴还不知要兴风作浪多久。 对武则天来说,只要李旦不是真要杀她,她心中便能放心,实际上她的几个儿子中,李旦的性子最弱,也是最不可能对她的皇位造成威胁的存在。这一次冰释前嫌之后,武则天称帝的阻力反而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对武则天来说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岳峰啊,我看你是疯了么?你知不知道这一场蹴鞠赛,你让我损失了两千贯之巨啊,损失巨大啊!我是欲哭无泪啊!”朱恩拽住岳峰的手,这小子只差是痛哭流涕。 一旁的强子看不惯,皱眉道:“姓朱的,你信不信我揍你!烂赌棍一个,输了活该!我强子最看不惯的便是你这等好吃懒做的王八蛋!” 朱恩冲着强子翻白眼,道:“我没跟你说话,你滚一边去!我和岳峰说话,碍着你了吗?” 强子豁然起身,朱恩道:“怎么了?还想打架啊!真跟在薛怀义屁股后面混了几天就当自己也牛气了是不是?我告诉你……” 强子一把抓住朱恩的脑袋,将他摁在了几案上,道:“你告诉我什么?你告诉我呀!” “哎呀哇,哎呀啊,打死人了呀!救命哇,救命啊!”朱恩还是尖叫,岳峰冲着强子抬抬手,强子才将手松开。 朱恩恼羞成怒的盯着强子,却终究不敢放狠话了,岳峰道:“有时候输点钱,能得到的东西更多,这不值得吗? 你的赌场倘若只是敛财,哪里会摆出这么大阵仗?钱没赚可以再赚,明白么?” 朱恩道:“我明白着呢,故意闹着玩儿的!不像有些人,傻乎乎的,不分青红皂白……” 强子扭头道:“你说谁?” 朱恩连忙摆手道:“我……我没说你!” “谅你也不敢,岳兄是不稀得揍你,你偏偏又是个贱种,不挨揍不知道好好说话!揍你一顿什么事儿都能解决,哼!” 岳峰看到两人怼便觉得好笑,心情也愈发的舒坦了,他道:“今日这场蹴鞠赛,可以说是救了陛下和三皇子,你们说值不值?” 强子和朱恩齐齐愣住,朱恩道:“那……那把姓周的坑惨了对不对?” 岳峰点点头,朱恩道:“他妈的,这一千贯钱花得值啊!太值了!哈哈……舒坦,爽!” 岳峰道:“花钱在刀刃上不心疼,对了,不仅如此,这一次你赌场赚钱的那些人你都可以好好结交,放长线钓大鱼,这些事儿不需要我总来教你对不对?” “知道了!对了,侯思止那老小子这次赚了一笔!回头咱们好好的会一会他,哼!”朱恩道。 岳峰点点头,心中瞬间转过很多念头,候思止是个意外惊喜,这是个一等一的小人,而对付这种小人以朱恩这个身份切入太合适了。 对付小人要用小人的手段,侯思止此人以后还能有用,岳峰准备再和其接触一番,以备后用。 …… 话说侯思止这一次赚了足足一百贯钱,心中那个欢喜啊,将所有的欠债还掉了,还剩下了不小的一笔,本来拮据的日子一下就过得舒坦潇洒了。 “候御史,这一次你走了狗屎运,哼,如果不是我岳四郎兄弟后面出马助那内卫蹴鞠军,估摸着你要亏得血本无归吧?”朱恩冷冷的道。 侯思止眉开眼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道:“是啊,四郎兄弟真是我的福星,大福星啊!这一次多亏了他,对了,四郎兄弟今日在不在?我想做东请他好好的喝一顿,交他这个朋友!” 朱恩嘿嘿冷笑道:“候御史,你虽然名头大,只怕想要轻易结交我四郎兄弟却不容易,四郎兄弟现在是何等身份知道么?他乃内卫蹴鞠军大总管,上官待诏在他面前都俯首帖耳,哈哈,候御史,这顿饭不好请咯!” 侯思止愣了一下,脸色一变数变,他说岳峰是福星除了这一次赌球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上次岳峰说了周兴的事儿,侯思止把握住了机会,立刻把这事儿向武三思做了禀报,武三思对他刮目相看的同时,还赏了他十匹绢。 对侯思止来说,十匹绢现在不算什么,关键是他能凭此机会攀上武三思的高枝儿,这才是最宝贵呢! 现在朱恩把岳峰说得如此厉害,难不成这个小小的校书郎还真有自己不了解的神通? 就在侯思止懵逼的时候,朱恩脸一黑,道:“怎么了?你不信么?当我吹牛?” 侯思止忙摇头道:“不……不敢,不敢!我信,非常信!” “这还差不多!”朱恩转怒为喜,凑到侯思止耳边道:“我告诉你一件事儿,周兴你认识么?刑部的大官儿,报个名儿就能让京城关门闭户的人物,我岳兄弟把他打了!” “打了?”侯思止睁大眼睛,他其实是故作惊讶,因为这事儿已经传开了,满朝文武都在传,据说岳峰不仅把侯思止给打了,而且还打得不轻呢! 朱恩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鼓励,他哈哈一笑道:“不仅打了,而且还打得很惨!你道结果怎么着?” 侯思止道:“结果如何?岳兄弟是遇到麻烦了吧?” “哈哈!”朱恩哈哈大笑,道:“麻烦?岳兄弟才没有麻烦呢!那周兴现在正在找我兄弟赔罪,你不信是不是?来,来,你跟我来!” 朱恩领着侯思止,两人推开了楼上的格栅窗户,朱恩复盛号的对面就是一间酒肆,酒肆的二楼恰是很安静隐蔽的上房,此时对面的上房也开着一扇窗,透过窗户侯思止能清楚的看到周兴正满脸推笑的捧着酒杯说着话,而再看他对面端坐之人,不是岳峰又是谁? 看到这一幕,侯思止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了!周兴在他心中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呢,在朝廷酷吏中能和来俊臣掰腕子的也就只有周兴了,现在这么一个人物竟然如此小心翼翼的给岳峰敬酒?那岳峰是什么角色? 第一百六十八章 左右逢源! 侯思止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由不得他不震惊啊,岳峰能有本事让周兴低头,其绝非一般人啊!莫非其是天后的耳目心腹? 一念及此,候思止脸色瞬间变了,心中再也不敢把岳峰当成一个小小的九品官儿看了,朱恩将这一切都瞧在眼里,慢慢的将格栅窗户关上道: “候御史,如何啊?我说得可有半句虚言?” 侯思止鸡啄米似的点点头道:“朱掌柜仗义,仗义啊!回头掌柜的一定要给我再引荐一下,我对岳大人是非常的敬仰,希望能和岳大人结交结识!” 朱恩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回头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朱恩和侯思止在这边说得欢,酒楼里面,岳峰心中则是有些懵逼,他不知道武则天究竟和周兴说了一些什么,瞧周兴这神情,那种谨小慎微,客客气气,很显然摆出的是赔罪的架势。 岳峰心中不由得犯迷糊了,是他揍了别人,别人反过来向他赔罪?这算什么事儿呢? 周兴可不是一般人,此人心狠手辣,狡诈多谋,死在他手中的李唐忠良不知有多少,岳峰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被此人的外面所迷惑,对此人一定要谨慎小心,丝毫大意就有可能被其抓住,结果可能会非常的凄惨。 “周侍郎,你太客气了!赔罪不敢当,我岳某不过是按规矩行事,也是奉命行事,老板要我怎么干,我便怎么干,其他的我不闻不问,倘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侍郎不要见怪!”岳峰不咸不淡的道。 岳峰这一说,周兴更是心中凛然,对武则天的恐惧他简直是深入骨髓,现在岳峰是按照武则天意志办事的人,岂能是一般的九品校书郎? 而岳峰何尝不是一种试探?他说的这话模棱两可,本就想观察周兴的反应,他一看周兴的脸变得煞白,心中立刻有了底,他知道武则天没有食言,果然保了他。不仅保了他,可能还趁机敲打了周兴,如若不然周兴会如此这般客气的登门赔罪? 像周兴这样的人,性若豺狼,如果不是关系切肤之痛,他怎么可能会拉下面子登门赔罪? 岳峰心中有了底,便开始仔细思忖如何利用周兴慢慢的再布局,岳峰现在的根基毕竟太浅了,这一次他行事能成完全靠的电石火花的灵感,还有豁出一切的勇气。岳峰不可能永远都会有这样的运气,所以,他也需要巧妙的利用各种资源,将自己的根基夯牢固,慢慢的想办法构筑自己的人脉和关系。 今日这酒肆档次很高,周兴显然是诚心赔罪,也肯破费,岳峰和他干了几杯酒,房间里的气氛渐渐的热烈起来,岳峰道: “周侍郎,你的出身天后专门给我说过,寒门子弟,能够脱颖而出,能够有所作为,能够成为朝廷的肱骨之臣,在我大唐立国以来,周侍郎是代表人物。 周侍郎能有今日地位,能有今日成就,固然是因为侍郎勤勉好学,但是天后的圣明却才是根本!倘若不是天后破格提携,谅才而用,不是岳某说风凉话,恐怕周侍郎如今依旧居于寒门之中,恐怕食不果腹也未能料定呢!” 岳峰这段话说得十分平淡,可是听在周兴耳中却如惊雷声响,因为周兴平常最忌讳的便是自己的出身,他出身寒门,就是因为出身太低微,因此才那么多年郁郁不得志。 后来他侥幸遇到了武则天,武则天对其破格提拔,才有了他今日显赫的地位。关于这一点他平常都闭口不谈,岳峰今日却一语道破天机,说中他的心坎,他会相信这些话真是出自岳峰之口? 岳峰太年轻了,而且据说除了善长蹴鞠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才华,在弘文馆的文会之上,据说其作了一首歪诗,开头第一句便是“山下一群鹅”,就凭岳峰所表现出的那点才华,他能说出这番犀利的话? 周兴一念及此,对岳峰反而刮目相看,因为这意味着岳峰这话极有可能是出自天后之口,他立刻道:“岳老弟,汝之言真是字字珠玉,让周某觉得振聋发聩啊,今日真是受教了,太受教了!” 岳峰嘿嘿一笑,道:“周侍郎,您别客气!其实岳某和侍郎的情况也十分相似,不瞒侍郎,岳某出身也卑微无比,天后说这番话,恰也是鼓励岳某,让岳某以周侍郎为榜样,努力办差,为朝廷为天后鞠躬尽瘁……” 周兴双眼一亮,道:“好,很好,人生难遇知己,今日和岳老弟竟然一见如故,以后在朝堂之上,你我当共同提携,努力奋进,力争上游!” 岳峰听周兴说出这番话来,他忍不住哑然失笑,他今天说的这些话纯粹是吓忽悠,没想到周兴竟然信以为真了,竟然一口一个岳老弟,而且还口口声声共同提携,一起奋进,这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狡猾狠辣的周侍郎么? 岳峰心中这么想,表面上却打个哈哈道:“好说,好说,周侍郎!这次你的确遇到了一点麻烦,不过这个麻烦你怪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走错了路!” 岳峰慢慢凑到他面前,压低声音道:“你得罪了武三思武尚书,嘿嘿……” 周兴瞳孔遽然一收,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他心想果然如此,武三思早就觊觎上官待诏了。 一念及此,他心若刀绞,可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岳老弟,您这话说得我糊涂啊!我周某人只在刑部那一亩三分地谋差事,岂敢冒犯得罪武尚书?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岳峰哈哈大笑,道:“真有误会么?那就要看周侍郎自己怎么看了!我只能告诉周侍郎,上官婉儿这个女人瞧着挺水灵可爱,可那是带刺的玫瑰,碰是绝对不能碰的! 先别说这女人自己便不一般,就说武尚书对此也十分的敏锐!周侍郎啊,你当别人的眼睛都是瞎子么?你去弘文馆,便是一脚踏入了万劫不复之境,我拦住你我虽然生了龃龉,但是我至少救了你一命,这么说来,我对侍郎还真是没有恶意的呢!” 第一百六十九章 绝对震慑!! 岳峰侃侃而谈,周兴心中则是拔凉拔凉,他忽然意识到,他必须马上掐断心中对上官婉儿的所有幻想,因为这个女人……他配不上啊! 周兴现在虽然手握权柄,虽然身居高位,可是他拿什么和武三思抢女人?武三思的姑母是武则天,人家是文水武氏的子弟,在武则天新校订的《氏族志》中,文水武氏可是被列为第一等的士族。 他周兴算什么?寒门子弟一个,武则天现在用得着他,他便能手握权柄,等到有一天武则天用不着他了,他立马就会被放弃,所以,他其实就是武则天豢养的一条狗呢! 武则天养着他是因为需要他四处狂吠,武则天指哪里他就咬哪里,武则天想整哪个人,他便扑上去撕咬,一条狗如何能和主子争女人? 周兴内心被浓浓的自卑所占据,岳峰在一旁干了一壶酒,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周侍郎,你我今日倘若再往下说就是交浅言深了!行了,今日这酒菜不错,岳某也算是吃饱喝足,先行告辞了!” 岳峰说完转身就走,留周兴一个人还在痴痴发愣,等周兴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岳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周兴忍不住顿了顿足,后悔自己刚才失态,他估摸着岳峰对他的印象肯定不会太好,一时他愈发患得患失。 周兴扔了一贯钱踱步从酒肆出来,他刚迈出酒肆大门,迎面便看到对面的“复盛号”,岳峰此时正在复盛号的正堂里面端坐着,又一人儿正围着他满脸谄笑,团团转呢! 看着人儿不是侯思止又是谁?周兴虽然是酷吏,可是他从骨子里瞧不起侯思止那样的货色,瞧瞧侯思止的这副模样,真恨不得把头低到岳峰的腰际以下去,那副处处讨好,卑躬屈膝的奴才样儿,真是让人见之作呕。 可是周兴的注意力却在岳峰身上,瞧岳峰一脸的淡定,面对侯思止的恭维,微微仰着头,那副高傲的姿态,让周兴更是断定岳峰非常人,一时对岳峰更生了结交之心了。 岳峰的眼睛余光也看到了周兴,他佯做不知,踱步直接进了复盛号的内堂,侯思止跟着走进来,岳峰笑道:“候御史,听说你这一次发了一笔财啊!” “托岳大人的福啊,侯某能赢点钱全凭岳大人的运筹帷幄,让内卫蹴鞠军反败为胜,如若不然,只怕我裤子都得当在朱掌柜这里了!”侯思止谄笑道。 岳峰冷笑一声,道:“是么?候御史好本事啊!我在弘文馆刚刚和周侍郎生龃龉,御史的折子立马就送到了凤阁鸾台之中,说到嗅觉敏锐,恐怕满朝文武无人能比得上御史您了!” 侯思止脸上的笑容一僵,半晌挤出一丝笑容道:“那是巧合,纯粹巧合!哈哈,我是瞎猫碰了死耗子了!巧合,呵呵……” 岳峰眉头一挑道:“是吗?不过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我和周侍郎在弘文馆其实只是闹着玩儿呢!龃龉之事压根儿没有,哈哈……” 岳峰哈哈大笑,侯思止一脸的迷茫,岳峰慢慢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 “这不是我说的,是天后她老人家说的!你说我是真和他生龃龉,还是闹着玩儿呢?” 侯思止的表情瞬间僵住了,岳峰这话意思很明白啊,岳峰在弘文馆打了人了,周兴为什么刚开始气势汹汹,现在屁都不敢放一个?凭他的手段还治不了岳峰么? 显然事情没那么简单,周兴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岳峰是天后的心腹,说不定弘文馆的事儿是天后安排的呢!周兴焉能不屈服? 周兴屈服了,天后给了他这个机会就说明天后没想弄死周兴,候思止虽然没读过书,脑子却灵光得很,当即便道: “是闹着玩儿,侯某岂能不信?既然只是闹着玩儿,侯某回头就撤了折子,哈哈,闹着玩儿嘛,别伤和气啊!” “别啊,候御史您想干什么别跟着我啊,您有大志向,我却只是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儿,您跟着我有啥前途?”岳峰说完哈哈大笑,笑声中有一股说不出的狂放自信。 恰在这时候,朱恩溜了进来,他瞟了一眼侯思止,欲言又止。 岳峰道:“有什么事儿不能说么?但说无妨,天塌不下来!” 朱恩道:“宫里来了消息,让你尽快进宫,说是蹴鞠军那边的差事不能拖,上官待诏过来递的话呢!” 岳峰眉头一挑,道:“什么差事那么急啊?我是大总管还是上官婉儿是大总管?今日我喝多了,不想进宫,给我传话回去,就说我明日清早进宫,今日要歇息了!” 岳峰说完,冲着侯思止一拱手,道:“候御史,你也去忙吧!今日挣了大钱了,回去好好犒劳庆贺一番,下一次就不一定有这般好运了,哈哈!” 岳峰长笑而去,候思止盯着岳峰离开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来。今日他觉得自己发现了新贵了,岳峰不就是新贵么?此人绝对会成为新贵呀! 朝堂之上现在什么叫新贵?周兴是新贵,来俊臣是新贵,傅游艺也是新贵!武则天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从贫民或者小姓人家中破格拔擢人才,这些人才统统都是新贵。 这样的新贵可不能小觑,足可以和传统世家大族一较高低,甚至比世家大族更胜一筹呢!侯思止现在依附来俊臣,他十分后悔自己没有把握好最佳的时机,因为侯思止找到来俊臣为靠山之时,来俊臣已经是御史中丞,手握重权了。 现在侯思止思忖,岳峰如今刚刚起步,倘若这个时候他能和岳峰走近,巴结上岳峰的关系,将来岳峰一旦腾飞崛起,他还不水涨船高么? 一念及此,他的心思更加活分了起来,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巴结好岳峰,这是他侯思止能否打破现在瓶颈,更上一层楼的关键了呢! 而岳峰装了一通逼之后,潇潇洒洒的离开了复盛号,心情也是无比的愉悦,今天他巧妙借助侯思止和周兴,将两个人都暂时稳住了,这一来岳峰在朝中的敌人至少遽减了很多,关键时候,他能办更多更重要的差事了…… 第一百七十章 太平来了!! 天气晴朗,旭日当空,洛水河畔,碧空如洗,极目远眺,只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河畔的草甸子上,内卫蹴鞠军正在嬉戏玩耍,一枚蹴鞠球在草甸子上被传递跳跃,女卫们英姿飒爽,莺莺燕燕,好一派热闹的盛景。 草甸子旁边,岳峰指挥仆从和两个俏丽的丫头架起了烧烤的炉子,烤肉的香味袅袅,惹得很多女卫们都停下了脚下的动作,慢慢的往这边汇聚过来。 “哇,真香啊!羊肉竟然还有这般滋味哦,姐妹们,你们还等什么哦!”岳娉婷最先尝了一块肉,那美妙的滋味让她情不自禁的冲着场上正在蹴鞠的姐妹们大喊。 陈晓,赵莹等人早就禁不住诱惑了,齐齐舍了蹴鞠球往这般奔过来,岳峰嚷嚷道“人人都有份儿啊,别挤着了,别烫着了啊,来了我这里就要吃好喝好,千万别客气啊!” 众女卫被岳峰准备的美食彻底的俘虏,而此时,却有一人凸显而出,此人便是还在草甸子上挥汗如雨的上官婉儿。 所有的女卫都在场面大快朵颐了,唯有上官婉儿一人依旧在场上挥汗如雨,赵莹有些看不下去了,道“上官待诏还没入席呢!” 岳峰道“上官待诏是领,一应职责都和你们不同,赵莹等上官待诏入席,莫非是要取其领而代之么?” 赵莹愣了愣,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其他的女卫也都面面相觑,心想上官待诏作为领的待遇莫非便是这般受虐? 瞧瞧今日这场面,其余人都在胡吃海喝,大快朵颐,唯上官待诏一人在草甸子上挥汗如雨,这便是领的待遇么? 恐怕也就岳峰敢这般狠怼上官婉儿,一帮女卫们纵然看不下去,却也不敢在其中横插一杠子,要知道惹了上官婉儿那可是谁都承受不起啊。 众女大吃大喝不提,岳峰吃喝完毕,慢慢踱步走到草甸子中央,又是跺脚,又是拍手,喊道“快,快,频率更快一点!” “对,对!这就对了,保持,保持这个度!” 岳峰大喊大叫,手舞足蹈,上官婉儿按照她的指挥不断的奔跑,度时快时慢!终于,她实在是扛不住了,剧烈运动之后,她双腿一软,整个人似要委顿下去,她弯着腰,弓着背,前胸像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喘着气,岳峰冲着场外喊道 “来两个人啊,扶上官待诏下去歇息!” 立刻来了一群人,众人簇拥着上官婉儿到了草甸子旁边,真是好一番手忙脚乱,鸡飞狗跳啊! 岳峰看到这一幕轻轻的笑了笑,而后背负双手,径直往前走,一直走到了洛水岸边。 岳峰自从接手了内卫蹴鞠军总管的差事之后,他表面上轻松,其实暗地里却是绞尽了脑汁在提升内卫蹴鞠军的蹴鞠水平。 他很清楚这个差事不好干,蹴鞠虽是游戏,可是内卫蹴鞠军代表的是武则天的颜面,以武则天争强好胜,只能赢不能输的性子,岳峰倘若没把这差事办好,这女人立马翻脸也是大有可能的。 所以,岳峰的内心绝对没有他表现的那么轻松随意,他看似随意的背后,把自己浑身解数都施展出来了。 按照足球的逻辑,决定一支球队实力的核心在于体能、技术、战术素养、身体等等几个要素。以大唐的实际来看,体内和身体对内卫来说皆是强项,内卫人人都有传承,因此她们的体能和身体都非常的强。 所以,内卫蹴鞠军的短板在配合和战术方面,十几个人在场上,岳峰必须培养她们的团队意识,让她们都配合的默契,而后在这个基础上再进行战术训练,唯有如此,才有可能和太平一争高下。 太平公主府上的蹴鞠手个个都是高手,单兵技能群,岳峰要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让内卫蹴鞠军实现对其的越完全不可能,所以,岳峰需要另辟蹊径。 岳峰的另辟蹊径就是专门针对上官婉儿苦训,苦训上官婉儿一来是因为她和内卫们不同,她没有传承在身,平常文质彬彬,蹴鞠只练技术,体能很差,身体对抗更差,岳峰需要针对她专门苦练。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岳峰要通过这种方式,让其他的女卫人人都不自在,而后让她们在蹴鞠之时,每个人都能想到上官婉儿。 蹴鞠场上大家万众一心,齐齐都想着上官婉儿,那自然就能打出岳峰要求的战术配合,给上官婉儿领最好的支援。 毕竟蹴鞠不同于足球,其最大的不同是蹴鞠是领为,双方拼抢蹴鞠球,最后只能由领完成最后一击,所以,领的位置十分的关键。 所有的蹴鞠战术都需要以领为中心安排,岳峰因而故意将蹴鞠队员和上官婉儿区别对待,对蹴鞠队员似乎很松垮,而对上官婉儿则是使劲的压榨式的苦训,这种巨大的反差就是兵出奇招,从而让内卫蹴鞠军的战力在短时间内迅的攀升。 岳峰看着洛水,从水中捡起一枚石头使劲的扔出去,石头在水面上掀起一道道的波澜,阳光下,水波荡漾,掩映出七彩的光芒来。 “哎呦,岳四郎,你可真悠闲!怎么?对上了我就这么有自信么?啧,啧,竟然将内卫都带出了宫来了,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好大的雅兴哦!”冷不丁,岳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岳峰身子僵了一下,倏然扭头才现不知什么时候太平公主竟然亭亭站在了身后了。 岳峰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道“公主殿下微服驾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岳峰嘴上说罪过,脸上却笑嘻嘻的,哪里有赔罪的样子,太平轻轻哼了一声道“岳四郎,我给你的仆从丫鬟,你自己不好好用,却尽让她们去伺候别人,本宫生气了!” 岳峰呵呵一笑,道“后果很严重么?” “后果当然严重么?” “一头烤全羊能不能了结这个后果?” 太平公主本来板着脸,可是和岳峰说两句话她就端不住了,嫣然笑道“你当我是猪啊,一个人能吃得下一头羊?” 第一百七十一章 婉儿整哭了!! 太平公主忽然造访,让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尤其是大家瞧着天平公主和岳峰两人嘻嘻哈哈,宾主相谈甚欢,女卫们就觉得怪异,太平公主在享用着丰盛的烧烤宴席,上官婉儿却蜷缩在地上抽筋呢!这差别也太明显了吧? 话说上官婉儿在众女卫的帮助下,她终于缓过劲儿来了,她狠狠的咬着牙关,尽管身体痛苦,却硬是不发出一声呻吟,她绝对不能在岳峰面前露怯! 瞧着岳峰在一旁和太平推杯换盏,她一口银牙都要咬碎,岳峰却远远的冲着她一笑,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上官待诏,只要不练死,就往死里练!不是我小气啊,是上官待诏苦修之中,实在不宜进食。 待诏倘若歇息得差不多了,第二关已经准备好了,待诏继续啊! 上官婉儿倏然站起身来,就要往草甸子上跑,赵莹一把拽住她道:待诏,您千万别逞强啊 陈晓等众女也齐齐的规劝,他们一边苦劝上官婉儿,一边凑到岳峰这边求情。岳峰哈哈大笑,道: 蹴鞠赛虽然只是游戏尔,可是天后却十分关注呢!你们没瞧着今日咱们的敌人已经来了,就坐在本总管的对面!尔等这般是为何啊? 我苦训上官待诏并非要害她,而是为了我们内卫蹴鞠军能将敌人和对手战而胜之,能够让内卫名声大噪,能够让天后脸上有光,难道尔等不希望如此么? 众女齐齐无语,岳峰道:别拽住上官待诏了,让她继续苦练,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去吧! 众目睽睽之下,上官婉儿只经过短暂的休整立刻披挂上阵,重新开始苦练,这一下内卫们再也没有之前那么淡然了,连岳娉婷瞧着都有些不落忍了。 上官婉儿性子虽然要强,可其毕竟只是血肉之躯,哪里能承受这般苦虐?这倘若有个三长两短,回头大家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太平微微蹙眉,道:岳四郎,你是公报私仇么? 岳峰连连摇头道:公主殿下何出此言?岳某身为内卫蹴鞠军总管,自然要下苦工,如若不然,如何能赢公主呢? 太平公主抚掌而笑,道:岳四郎,莫非你这般就能赢我们公主府?哈哈,你也未免太小瞧公主府蹴鞠军了吧? 公主殿下,现在谈胜负都太早了!今日我这里既然备了好酒好肉,咱们先喝酒吃肉要紧,至于蹴鞠的事儿,咱们到了时候再见分晓,好不好? 岳峰说完哈哈大笑,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起来,看得众人纷纷侧目 太平公主冲着岳峰伸出一根大拇指,道:行,你够狠,敢如此整婉儿的神都怕也只有你了!好了,我也不久留了,借用你的话,咱们还是在蹴鞠场上见真章! 太平说完,站起身来转身就走,岳峰冲着她喊:喂,别走啊,还有很多没吃完呢!这么好吃的美食,岂能白白浪费? 夜,紫微宫,婉儿的居所。 一盏油灯亮着,丫鬟小蝶静静的端坐着垂着泪,上官婉儿白皙的双脚之上,那伤痕累累的血泡让她触目惊心。 她小心翼翼的给涂了药膏,上官婉儿却已经沉沉睡去了,小蝶再也忍不住,哇一下哭出声来: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遭这一份罪,那岳四郎真是个畜生,就该千刀万剐啊! 小蝶哭声越来越大,哭哭滴滴把岳峰咒骂了一番,才慢慢的收拾东西,吹灭了油灯,蹑手蹑脚的出门。 黑暗中,本来闭眼熟睡的上官婉儿倏然的睁开了双眼,她睁开眼睛,抬头看天,黑夜中,她依稀能看到斗拱雕梁的斑斓之色。 此时此刻,她真的连脚指头都是僵的,动不了了。不知不觉,她双眼已经布满了泪水,视线渐渐的模糊,最后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再坚强的女人毕竟还是女人,上官婉儿想想自己的委屈,她真是 她白天和岳峰斗了一天气,岳峰无论怎么苦虐她,她都咬紧牙关,因为他知道岳峰肯定是故意的,倘若她摆出了待诏的身份来压岳峰,必然要中岳峰的算计,岳峰这小子,学问没有多少,可是鬼点子着实多,上官婉儿才不上当呢! 就这样,上官婉儿咬紧牙关坚持了下来,可是上官婉儿今天的经历当年她在掖幽庭都没经历过呢!岳峰实在是太可恶了! 上官婉儿越想越气,忍不住眼泪哗啦啦的流,心中对岳峰的恨意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岳峰小儿,你以后除非不落在姑奶奶我的手中,要不然今日我受到的苦,必要十倍奉还!上官婉儿咬牙切齿的暗道。 上官婉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恰在此时,她隐隐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敢情是一众内卫过来看望她来了呢! 只听小蝶道:小姐已经入睡了,几位大人还是明日再来吧! 又听到赵莹她们不肯走,在外面叽叽喳喳的吵闹,又听陈晓道:姐妹们,现在这个局面你们都看着了!倘若我们不能很好的领悟岳总管的蹴鞠阵法,上官待诏便得遭这样的罪! 岳总管说了,蹴鞠军首领为第一,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首领皆必须肩负其责任!所以你们大家吵吵闹闹没有用,去找岳总管理论更没有用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好好的团结,认真的领悟,只要我们将岳总管传给我们的阵法演练熟练,能够做到心有灵犀,到了蹴鞠场上便能给予上官待诏最大的支持,一旦如此,待诏便不能再面临这么大的困难了 对,对,陈晓姐说得对!上官待诏的安危现在就系在我们身上,我们团结起来在蹴鞠场上抱团才是助上官待诏的最有力的手段,其他的手段皆无济于事呢! 一群内卫叽叽喳喳,似乎很快便有了共识,只听陈晓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回去,我们找一间大殿刻苦领悟,抓紧演练,无论如何也要领悟到岳总管的阵法精髓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进宫面圣!! 内卫们来了又走,一会儿功夫又有人过来,却是内卫的女官徐首领,徐首领和小蝶说话,大抵也是问婉儿的情形,小蝶同样的应对,徐首领到: 天后十分关心这一次蹴鞠赛,因而特意让我过来看看婉儿,婉儿如此辛劳,定然也能领悟天后的意思,我回头禀报天后,天后心中一定会觉得十分欣慰 徐首领走了,外面才终于安静下来,上官婉儿躺在床上,困意却彻底的消失了,她脑子里天马行空,想了很多事情。 徐首领说的这席话上官婉儿心中很清楚,她太了解武则天了,武则天的性子极端的要强,所以她绝对不会容许内卫蹴鞠军败给公主府的! 正因为上官婉儿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很早的时候就在蹴鞠上下功夫,而最近她咬紧牙关的坚持,心中想的也是她把差事办到极致,让人无可挑剔,回头倘若内卫蹴鞠军战败了,她上官婉儿仁至义尽了,罪责就让岳峰一人承担去吧。 然而,她刚才仔细思忖了一下,隐隐感觉岳峰似乎还真不是那么简单的! 内卫蹴鞠军这帮内卫平常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很是难管,岳峰每天带着她们好吃好喝,每日操练也是很轻松随意,乍一看岳峰似乎并没有用心,现在上官婉儿忽然明白,岳峰的用心是用到了她身上了呢! 岳峰只盯上官婉儿一人,反而激发了女卫们的斗志,让她们自发的抱团,而后自发的刻苦用功,岳峰的这一手段着实漂亮。 另外,岳峰死盯她上官婉儿,其实也是向武则天交代,武则天让徐首领前来打探情况,倘若听闻上官婉儿的状况,她肯定会对岳峰大家赞赏,因为岳峰敢把上官婉儿都折腾成这般模样,他的用心可想而知 上官婉儿是极其聪明之人,他这般仔细一思忖,立刻就明白了岳峰的用心,一时心情真是复杂之极,暗骂岳峰狡猾奸诈的同时,却又不得不去想岳峰所传的这些蹴鞠技艺阵法究竟能否派得上用场。 岳峰是什么蹴鞠高手?纯粹是堆垒的谎言!这些日子他天天让我干的这些事儿,哪一样和蹴鞠有关联的?这等人哪里能算是蹴鞠高手?就算他奸诈狡猾,就凭他的这般操练,内卫蹴鞠军能赢太平公主府么?上官婉儿对岳峰的蹴鞠技艺深深的怀疑。 然而,上官婉儿却又觉得岳峰这般行事,似乎也并非是一无是处,比如上官婉儿觉得自己现在观蹴鞠,目光比之前要犀利了很多,这似乎和学习了岳峰的战阵诀窍有一些关系 不管怎么样,姓岳的就是一个粗人,就是一个鲁莽之徒,就这种人最多也就只能一时猖狂,休想能一直得意!上官婉儿心中终究还是给了岳峰一个很低的定义。 她翻转自己的身子,只觉得浑身疼痛难受,尤其是双足生疼最难忍受,她挣扎着爬起来给自己涂药膏,感觉疼痛稍减再躺下去,困意才慢慢的袭来,一夜睡醒,第二天清晨小蝶便过来叫醒了她: 姑娘,今日您身子骨儿染恙,便别去那蹴鞠场了吧? 上官婉儿挣扎着爬起来,大声道:快,快给我洗嗽更衣,能不去么?倘若不去那姓岳的会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我身上,回头我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了 上官婉儿洗嗽完毕,换了一套崭新的蹴鞠服风风火火的去了蹴鞠场,前面她都咬牙坚持过来了,岂能半途而废?上官婉儿的倔脾气上来了,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岳峰死磕到底呢 观风殿,武则天刚刚批完折子在暖阁中小憩一会儿天色已然大亮了。 她醒来更衣洗嗽,重新上殿,老远薛怀义便笑哈哈的走了过来,武则天瞧着了情郎,心情大好,道:阿师,这么一清早过来所为何事啊? 薛怀义道:天后,您上一次让我寻的异人我寻到了呢!此人自幼便身怀异术,走遍大江南北颇有建树,天后需要异人,此人定能让天后满意! 武则天一笑,道:阿师有心了,既有异人,快快请上殿吧! 武则天好异人,据说在其年幼之时,李淳风便光顾了一次文水武家,李淳风第一眼见到武则天便惊呼武则天乃帝王之相,将来富贵要登峰造极,此话当时狠狠的震动了文水武家,当时很多人觉得李淳风是看错了人,看走了眼,只到今日大家才知道李淳风乃真异人也。 武则天入宫之后,笃信佛,又信道,还信巫术,曾经其用巫术的手段对付过后宫的嫔妃,而且其极其欣赏的一名一人明重俨据说便有很深的道法。 近日武则天筹谋登基,最是想得异人之吉言,因而最近出入紫微宫的异人不在少数,今日薛怀义又来献异人,正是投武则天所好呢! 薛怀义宣异人上殿,看此人,一袭袈裟,年岁不小,看上去其貌不扬,却有股子异人气势,他见到了武则天双手合十,一字一句的道:贫僧弘十八见过天后! 武则天愣了愣,错愕道:弘十八?弘字辈?武则天也知道白马寺和尚的辈分,弘字辈可是薛怀义弟子的辈分呢! 这弘十八自然就是陈逍遥了,自从上一次白马寺蹴鞠赛胜了禁军之后,他便收到了薛怀义的重用。这家伙本就是游方道士靠嘴皮子吃饭的主儿,薛怀义给了他机会,他还不好好抓住? 这几个月的功夫,他一方面把薛怀义给灌输成了痴迷蹴鞠的权贵,这给王启和强子铺了很好的路子,另一方面他自己把跑江湖的那一套游方道士的本事给薛怀义一一展示,把薛怀义常常唬得一愣一愣的,将其惊为天人。 这不,武则天最近心事重重,似乎在很多事情上踌躇难断,薛怀义便想到把陈逍遥请出来给武则天指点迷津,将其开导一番,陈逍遥这才有了机会进宫面圣!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召集群臣!!! 面对武则天的疑问陈逍遥早有准备,因而不慌不忙的道:“回禀天后,贫僧本是武当山道人,因机缘巧合习得《大云经》心中对薛师既感且佩,因而甘心入白马寺剃度为僧。 承蒙薛师不弃,赐贫僧‘弘’字辈分,得法号弘十八……” 陈逍遥侃侃而谈,大赞薛怀义和《大云经》,哄得武则天老怀大开。要知道《大云经》那可是薛怀义从浩瀚的佛经中寻找到的一部了不起的佛家经典,其中最让武则天称道之处便是这本经书中有关于女主天下的记载。 武则天大肆倡导《大云经》,其实就是让天下人都接受女主天下的事实,从而为她正式称帝做铺垫和准备呢! 陈逍遥投其所好,三言两语便说得武则天很高兴,当即便询问他一些关乎国运的事情,陈逍遥口若悬河,有问必答,处处都紧扣一句话,那便是“圣母临世”四个字,只说得武则天心情愈发愉快。 武则天又道:“朕听闻每逢大事必有大波折,因有波折才能成就大业,大师能不能算一算波折?所谓未雨绸缪,也能让人有所防备……” “呃……”陈逍遥微微有点懵,今日他来见武则天,准备的全是奉承讨好的那一套呢!现在好了,武则天非得让他说不好听的,他一时半会儿怎么去想? 不过他毕竟是跑江湖的人物,虽然有些发懵,可是脑子转得很快,他迅速想到了一点,那便是最近王启和强子他们天天都在说的蹴鞠比赛的事情!他们两人在打赌,两人均不看好岳峰率领的内卫蹴鞠军,认为岳峰纵然极擅蹴鞠,要率领内卫蹴鞠军赢公主府只怕都难。 陈逍遥脑子转到这里,当即脱口便道:“波折岂能没有?今日神都蹴鞠成风,内卫中也有蹴鞠高手!一场蹴鞠看似游戏,其中未尝没有气运之争! 内卫蹴鞠军倘若能一帆风顺,连战连捷,那诸事便顺。反之,倘若内卫蹴鞠军屡屡遭遇挫折,天后您恐怕得未雨绸缪,做一些准备,如此这般,贫僧想应该便是唯一的变数了!” 武则天微微蹙眉,一旁的薛怀义却抚掌而笑,道:“弘十八啊,弘十八,你真是三句话也离不开蹴鞠!蹴鞠不过游戏尔,乃天下百姓为天后贺而已,如何关乎到什么气运之争?” 陈逍遥道:“薛师啊,所谓成也蹴鞠,可能败也蹴鞠啊!一场蹴鞠可以贺,也可以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反其道而行之来蛊惑人心,这未必不是波折啊!” “呃……”薛怀义瞬间哑口无言,武则天则是眉头一挑道:“不错,弘十八师父果然是高人,今日朕受教了!来人啊,看赏!” 陈逍遥立刻跪地领赏,武则天出手大方,赏其黄金百两,另外又赐一枚入宫令牌,再赐散官将士郎,不夸张的说,陈逍遥这一次拍马屁之功,从此便享受朝廷命官待遇了,可以说一步登天了呢! 薛怀义领着陈逍遥出了大殿,武则天立刻召心腹亲信,则是内卫首领徐驰煌,武则天开口便问内卫蹴鞠军的事情。 果然徐驰煌便将上官婉儿的事情给武则天禀报,武则天抚掌笑道:“岳四郎果然办差用心,婉儿是朕的亲随,满朝文武皆惧她,岳四郎敢如此对她,还真是下了狠心了!倘若这一次内卫蹴鞠军真能赢,岳四郎当为头功!” 徐驰煌道:“启奏天后,最近神都蹴鞠愈演愈烈,微臣在暗中已经探听到了不少的消息,比如这一次内卫蹴鞠军和公主府的大战,背后便有人暗中使坏,有人笃定内卫蹴鞠军必败,待到内卫兵败之时,其必然会有所举动。 眼下的蹴鞠赛倡导‘圣母临世’,倘若内卫蹴鞠军败了,再有人暗中作祟,回头必然要生变故,这一点天后您不得不防啊!” 武则天嘿嘿冷笑道:“你也看到了么?刚才弘十八大师也恰说到了这一波折。朕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是朕也能感觉得到!总有人不死心,总有人见不得朕好,见不得江山社稷稳固安康,他们想闹事呢!” 徐驰煌低着头不敢说话了,因为眼下的光景,朝中的局势非常的敏感,武则天博弈交手的对象也没有易于之辈,在这种情况下,徐驰煌能做的是谨遵天后的旨意办事,其他多余的话是断然不能说的! 武则天站起身来,道:“传旨,着鸾台凤阁文昌台众相上殿,着狄仁杰上殿议事!” 武则天忽然将文昌台,鸾台凤阁诸官员全部请到了观风殿,将狄仁杰也一并请了过来,众臣向她见礼完毕,武则天道: “众位爱卿,朕今日叫你们过来不为别的事情,朕听说最近大家手头上的差事都比较多,朕挂念你们,关心你们,把你们请过来说说话,交交心! 最近神都什么最有趣,什么最火热?朕听说蹴鞠最火热,诸位爱卿,你们是否也好蹴鞠啊?” 武则天这一说,大殿之上的众臣面面相觑,文昌左相武承嗣一脸谄笑道:“回禀天后,臣好蹴鞠,近日蹴鞠赛臣皆有关注!” 他斜睨了一眼旁边的李昭德道:“右相也和臣一样,对此十分上心,每一期蹴鞠画报其皆认真读,一期不落!” 武承嗣挑了头,傅游艺立刻跳了出来,自然是恨不得将最近蹴鞠的火热给吹上天去,一连把凤阁苏良嗣以下的众多同三品一并都供了出来。 接着欧阳通又站出来,贾大隐又站出来,他们把岑长倩又招了出来,这样一串联,整个大殿竟然没有一个人能逃脱……” 武则天哈哈大笑,道:“好哇,今日朕也听徐首领说蹴鞠的火热,说是连宰相也关注蹴鞠,神都三龄童子皆谈蹴鞠,朕还不信。 刚刚我和其打赌,想探一探虚实,故而把大家都召集了过来,嘿呀,这一赌朕竟然输了,幸亏我们只是小赌怡情,倘若压了大注下去,朕恐怕要血本无归了!诸卿你们说是不是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试探宰相!! 观风殿,十多名三品以上大员面面相觑,武则天哈哈大笑,说是小赌怡情,可是现场大家却谁都笑不出来。 武则天的性子,她怎么可能把这么多大臣全部召集过来只是因为小赌怡情?她是个极其勤政的人,这一点她可以说是无可挑剔,其日理万机,时间何其宝贵,会因为一游戏就这么大张旗鼓么? 另外,在场这么多大臣,的确大家都关心蹴鞠,可是每个人都真是因为好蹴鞠而关注么?显然并非如此。神都的蹴鞠火热背后每个人都知道其原委,所谓蹴鞠是假,借蹴鞠之名造势是真,一轮又一轮的劝进,武则天一步又一步的逼近帝位,在这个时候,她和李唐老臣最后一战的时间到了! 武则天用小赌怡情来示警,告诫现场的某些人千万不要押注太大,否则可能会赔得血本无归,甚至连性命都葬送。现场都是老狐狸,大家岂能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 见大家都不说话,武则天道:既然大家都好蹴鞠!最近一场蹴鞠赛是何日啊? 一旁的徐首领道:最近一场蹴鞠赛就在今日,南衙禁军对垒内卫蹴鞠军,关注度很高呢! 武则天眉头一挑,道:哦?今日还有我们内卫蹴鞠军的一场赛事?那好哇,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朕要犒劳诸位臣工,让诸位臣工随朕一起,咱们一起去观赏一下这一场蹴鞠大赛! 武则天说完立刻命人准备凤撵,李昭德站出来道:天后,蹴鞠虽好可毕竟只是游戏尔,今日我们众大臣倘若全去观蹴鞠,恐会荒废政事,于国于民皆是不利啊! 武则天笑道:李相勤政朕知道,可是有道是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一场蹴鞠不过一个时辰而已,这一个时辰的耽误,却换来我们一起同乐,朕觉得值得!此事朕钦定了,尔等都好蹴鞠,为何不领朕的情啊? 武则天嘴上在笑,可是话语之中却带有毋庸置疑的意思,所有人不敢再反对,一时众人齐齐随着武则天去明堂广场。 今日的明堂广场果然又是座无虚席,武则天专门的观球别墅进一步扩建了,傅游艺提早就做好了准备,摆上了榻和几,众臣一一落座竟然还能绰绰有余! 蹴鞠赛还未开始,两军蹴鞠手还在蹴鞠场面戏耍,武则天环顾四周,道:既然都是好蹴鞠之人,今日蹴鞠那也得有彩头才好!这样吧,你们每个人都选一军,而后我们一起押注,胜者分得败者之财,如何啊? 武承嗣抚掌笑道:好,天后,微臣选择内卫蹴鞠军赢,愿意押注黄金十两! 好!承嗣压了十两黄金,可还有人愿意押注啊?李昭德,你押注! 李昭德道:既然武相压了内卫,微臣便压南衙禁军了,至少给咱们南衙禁军一点信心嘛!微臣也压黄金十两! 李昭德和武承嗣两人是死对头,他们两人卯上了,火药味一下就重了。他们两人一人是文昌左相,一人是右相,各自代表不同的利益。 武承嗣乃武后的侄儿,自然是紧抱武则天的大腿,事事都以武则天马首是瞻,他在朝中笼络的多是酷吏如周兴,来俊臣之流。 而在宰相群中,除了模棱两可的苏味道,另外还有贾大隐等极少数人之外,其他的人和武承嗣都不怎么对付。 大唐能入鸾台凤阁文昌台的人岂能是等闲之辈?这些人要么才华横溢,要么家世显赫,武承嗣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武则天这个姑母而已,真实本事着实让人瞧不起呢! 因此李昭德挺身而出和武承嗣对垒,立马响应者众,岑长倩和苏良嗣迅速响应,站在了南衙禁军一边,接着范履冰,欧阳通也都站在了李昭德一边,剩下只有傅游艺,宗秦客了。 他们两人倒是想表态,可是两人皆是新晋宰相,资历不够,他们纵然支持武承嗣,武承嗣一方也显得势单力薄。 苏味道两边不得罪,弃权不压,宗秦客也跟在后面居中而立,不偏不倚。 武则天冷眼旁观看着这一幕,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眼前的局面看似是蹴鞠押注,实际上却有政治站队的意思。 武承嗣自然是站在武则天一方,而李昭德显然是要站在对立面,宰相多半都站在了对立面,武则天的脸色哪里缓和得了? 狄国老,今日你怎么没表态啊?武则天看向了狄仁杰。老奸巨猾的狄仁杰一直也在冷眼旁观呢,武则天这一问,他呵呵一笑道: 天后,我是看哪一方押注多,我便选择少的一方,倘若能赢,那便能以小博大,赚得更多不是? 武则天哈哈大笑,对狄仁杰道:狄国老果然精明,这么说来你是要压内卫么? 狄仁杰搓了搓手道:我看好内卫,奈何财力单薄,压不了黄金十两,这样吧,我压十贯钱如何? 武则天道:好你个狄仁杰,偷奸耍滑,上次大家都让你赢了,今日你又来哭穷,你让众爱卿说说,你是不是偷奸耍滑? 武则天这一说,立刻大家都附和,狄仁杰苦着脸道:天后啊,狄某离乡背井来京城,可比不得诸位宰相都出身豪门,京城过日子大不易,狄某一家那么多口全指着我的俸禄过日子,倘若赌输了钱,家人要饿肚子,那岂不是要闹大笑话,天后脸上也不光彩是不是? 武则天哭笑不得,只好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不就十两黄金么?朕借你了!你大胆去押注吧! 狄仁杰眉开眼笑,道:谢谢天后,狄某压内卫蹴鞠军必胜!哈哈,今日又要赚得盆满钵满了! 狄仁杰笑吟吟,喜滋滋,李昭德心中很不愉悦,冷冷的道:狄国老别高兴得太早,胜负得看 狄仁杰话说一半,恰好场上的蹴鞠赛正式开始了,狄仁杰用手一指蹴鞠场道:看,看,比赛已然开始,胜负之数很快见分晓,李相又何必如此操之过急? 第一百七十五章 蹴鞠大战!! 南衙禁军相比北衙而言人数多不少,北衙禁军在太宗和中宗时代其实都要强于南衙禁军很多。
但是自从武则天执掌权力之后,她处处借助南衙禁军的力量,南衙禁军之中几乎全是武则天的亲信,因而南衙重新崛起,南衙的实力反而比北衙要强很多。 今日这一战南衙对内卫客观的说南衙应该能占上风,这是京城大部分人的判断,京城的七支蹴鞠军,最强自然是公主府蹴鞠军,南衙蹴鞠军应该能排在第二位。 至于内卫蹴鞠军的排名,应该在四五位中流,所以两支军的差距应该不小。 在这样的情况下,武则天让手底下的大臣们对赌,势必会让人联想到不久前白马寺对北衙蹴鞠军的那一场斗鞠,莫非今天还有奇迹么? 蹴鞠场上,内卫蹴鞠军首领上官婉儿神色严肃,她心中很清楚今日这一战的意义,这关乎的不止是一场游戏,更关乎到天后对她的信任! 天下人都可以当蹴鞠是游戏,可是对武则天来说这绝非游戏,这是武则天扫平障碍的强有力的手段,这种情况下,内卫蹴鞠军能轻易输么? “陈晓,赵莹,你们保持住位置!按照演练的队形保持,关键时候记住侧翼安全,现在可以压上去了!”场外急促的喊声响起。 上官婉儿看到岳峰,她精神不由得震了一下,才发现已经开场了,蹴鞠球控制在自己一方,上官婉儿连忙往前冲占据有利的地形,而她的左边则是陈晓,右边是赵莹。 两女一左一右拱卫着她,保证她的安全! “上官待诏,球来了!” 远处,岳娉婷飞起一脚,蹴鞠球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直奔上官婉儿,上官婉儿连忙跳起来,准备奔向球的落点。 而此时南衙的蹴鞠手从两边压过来,护卫她的两人一人缠住一个,另外还有两个人则是绕过防护压到了上官婉儿身后。 上官婉儿觉得自己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她的步子迈开,蹴鞠球落地的刹那她立刻将球控制在脚下。 与此同时,敌人也从前面将她包围住了,上官婉儿眉头一挑,脚轻轻一挑,身形迅速晃动,前面的敌人一个不小心被她晃倒,而后她毫不犹豫的起脚,蹴鞠球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稳稳的飞向了“风流眼”,第一球应声命中了。 “哄!”广场之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呼啸声,上官婉儿只觉得自己人似乎飘到了云端上去了。 刚才的这一次厮杀真堪称酣畅淋漓,敌人给了她很大的压力,她几乎就无法完成最后一击了,但是就在那毫厘之间,她惊险的找到了机会,果断出手,一击建功,着实太刺激了! 此时场面震耳欲聋的喝彩声更是让她觉得热血沸腾,这一次蹴鞠赛开赛以来,上官婉儿这是第一次参赛,此时此刻她才真正体会到作为一支蹴鞠军的首领,在这样的大场合出场需要面临的压力以及能带来的欢乐愉悦。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名纵横天下的将军一般,率领一支军队在敌营之中杀得兴起,最后的那一球便是直接取了敌将的首级…… 这样的感觉太美妙了,上官婉儿内心无比的兴奋,浑身的血液几乎要沸腾起来,其时军中其他的蹴鞠手齐齐围拢过来,将她团团围在中间。 赵莹喊道:“上官待诏,您的速度变得更快了,真如一道闪电,神了!” “上官待诏威武!”岳娉婷喊了一声,立刻其他的蹴鞠手们齐齐高喊:“上官待诏威武!” 上官婉儿嫣然一笑,道:“继续努力,再接再厉!我们一定要赢下这一战!” 众女还没来得及回馈,场边的岳峰已经在喊了:“快退,快退,对手要开球了!往回缩,防御好,各就各位!快,快!” 众女这才迅速的退开,按照岳峰给她们的战术训练列队盯人,上官婉儿一个人游走在前场,她远远的忍不住看了一眼场边的岳峰。 此时的岳峰正在大喊大吼,满脸通红,手舞足蹈,在他的指挥嘶吼下,内卫蹴鞠军的防御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密不透风,这一瞬间上官婉儿心中泛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感受来。 她回想自己刚才和对手的交手,正如赵莹所说,她的能力强了很多,无论力量还是速度和之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进步的程度让她自己都觉得吃惊。 刚才如果没有这样的提升,她绝对不能把握好那一次机会,因为南衙军的实力着实很强…… “姓岳的总算不是一无是处,还算是有几分本事!”上官婉儿心中暗道,她想着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吃了苦,受的委屈,她一度简直要崩溃,可是现在却隐隐又觉得值得了。 这就好比饮一杯茶,刚开始觉得苦涩想吐,真喝到了肚子里面却是唇齿留香,还有回甘。苦尽甘来,这种感觉很美妙,甚至能让人觉得上瘾呢…… “哼,不过此事过后,也休想我低头,此人纵然有些许本事,可是其人冷酷无情,行事粗鲁乖张,着实没有君子之风!”上官婉儿心中又道,从内心深处她还是没有扭转对岳峰的看法。 主要是岳峰在弘文馆所作的那一首《山下一群鹅》着实对她的冲击太大了,从那一刻起,岳峰在她的心中便是一个不学无术,狡猾奸诈,冷酷无情的投机者,现在岳峰虽然在蹴鞠上表现出了很厉害的天赋,可是蹴鞠终究只是游戏尔,太平公主府中豢养的蹴鞠手不知道有多少呢! 那些蹴鞠手个个也都是高手,可终究只是权贵豢养在家里博一笑的玩意儿罢了,这等货色,岂能入得了上官婉儿的法眼? 上官婉儿虽然也出身掖幽庭,可是目光向来极高,能入她眼的人凤毛麟角。像武三思这种样貌和家境皆顶尖的人物她尚且还觉得其平庸普通呢,更何况岳峰这种靠蹴鞠博宠的油滑奸诈之徒? 上官婉儿脑子里天马行空,而此时双方的交手也开始深入了,这一战注定了精彩异常…… 第一百七十六章 武则天的逼迫! 南衙蹴鞠军和内卫蹴鞠军一战,双方都表现出了极高的实力,南衙蹴鞠军在被人先声夺人的情况下并没有乱,他们的首领率领队员展开了犀利的反击,几次攻破了内卫蹴鞠军的营寨,攻下了“风流眼”得分。 而内卫蹴鞠军也毫不示弱,上官婉儿是彻底打出了感觉来了,有她在,内卫蹴鞠军宛若有了定海神针,上一场打白马寺的慌乱明显没有了,现在她们无比的自信,而且众志成城。 岳峰依旧在场面嘶喊,此时观众们都习惯了这一幕,很多人都饶有兴致的向岳峰投去了很多的目光,岳峰的名头也因此渐渐的为人所知,内卫蹴鞠军大总管岳四郎,凭此一点别人就不敢小瞧他这个青年呢! 岳峰对内卫蹴鞠军进行了严格的战术训练,而且充分的调动了内卫们自己的积极性,甚至这些女卫们晚上私下里都演练阵法。 然而,演练阵法和球场上高强度对抗之下的阵法运营终究还是两回事,所以,岳峰今日这一战面临的考验比想象的还要大。 好在岳峰努力指挥,场上的女卫们奋勇努力,阵法的运用刚开始生疏,渐渐的越来越熟练,威力自然也愈发凸显,在经过了一段时间拉锯战之后,内卫蹴鞠军的女卫们开始占据上风,这一幕让周围的观众一片哗然。 很多人以为内卫蹴鞠军可能会败,因为她们毕竟是女人,虽然她们都是高手,可是南衙军中的蹴鞠手又有几个是普通人? 现在结果让他们大吃一惊,内卫蹴鞠军竟然占了上风,一时场面呐喊嘶吼声更加的疯狂热烈了,内卫蹴鞠军皆是英姿飒爽的女选手,人气居高不下,他们能获胜,周围的拥趸们自然高兴得很。 然而此时在神秘包房中观战的众位大臣们一个个却如坐针毡,房间里面,武则天坐在凤撵之上满脸推笑,她环顾左右,笑吟吟的道: “诸位不要慌,蹴鞠最扣人心弦,最富有魅力之处便是变化无常,让人每时每刻都牵肠挂肚。眼下内卫虽然占了一点上风,但是胜负之数还难以预料,一切还需要等大战结束才能见分晓,所谓善败者不乱,诸位爱卿,尔等不能乱啊!” 武则天这话说出来,场面更是尴尬了,几个宰相已经开始用手帕抹汗了,李昭德面容复杂,嘴唇连连掀动似乎是在呓语,又似乎是在咒骂,今日这一赌八成他又要败了! 苍天无眼啊,为何如此不佑大唐?大唐的臣子连一次必胜的蹴鞠都无法等到胜利,莫非真是大唐的气数已尽,天意如此么? 好几个大臣心中如是想,心情固然是低落,另外十两黄金也着实不是小数目,他们纵然是宰相,输出去了也觉得十分的心疼啊! 他们郁闷沮丧,武承嗣则是另外一种心情了,眼看自己的老对手李昭德吃瘪,他心中别提多高兴了,他十分兴奋的凑到武则天身边,道: “天后,内卫蹴鞠军实在是太厉害了!我听说您钦点了内卫蹴鞠军的大总管。这位叫岳四郎的少年年纪轻轻,身怀绝技固然让人佩服,但是天后您用人惟才必然要被传为佳话。 以微臣来看,这一战内卫蹴鞠军之所以能战而胜之,岳四郎定然是关键人物,不知道微臣说的可否对?” 武则天哈哈大笑,道:“承嗣的悟性很高,不错,岳四郎很不错,朕心甚蔚啊!”她目光投向了李昭德道:“昭德,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内卫蹴鞠军上一战和白马寺交手,当时形势还岌岌可危,但是今天却是宛若脱胎换骨啊,你是文昌阁宰相,却也失算了哦!” 李昭德低头不语,心情真是糟糕到了极点,他不敢对武则天发火,目光却投向了一旁笑眯眯的狄仁杰,冷冷的道: “狄国老竟然如此善赌,李某这些年倒是看走眼了,哼!”李昭德冷哼一声,将自己的不满完全表现出来了,狄仁杰笑眯眯的道: “李相别生气,天后说了,未到最后一刻胜负还难断呢,所以此时您稍安勿躁,等见了分晓之后,说不定在下赔得血本无归呢!” 狄仁杰这一说,武则天又笑了起来,恰在此时,傅游艺道:“此时此刻,场上的局面已然没有变数了!内卫必胜无疑!” 傅游艺这一说,一锤定音,将李昭德一方的幻想彻底的打破了,瞧傅游艺那样子,神气活现,很显然,今日这样一切都在于他的策划,如果不是他推动,哪里有神都蹴鞠的热烈? 还有,今天建功者岳四郎也是他一手捧起来的,如果不是他向武则天推荐,岳峰根本成就不了今天的位置呢!所以,他心中非常的骄傲。 而此时场上的局面果然如傅游艺所说的那般,胜负失去了悬念,南衙蹴鞠军最后甚至完全放弃了抵抗,直接提前退场了。 接着明堂广场立刻成了一片喧嚣的海洋,内卫蹴鞠军的队员们个个如英雄凯旋一般被人追捧喝彩。 而此时的傅游艺却趁机溜了出去,他直奔外面的广场之上,而后手执笏板大声喊道:“圣母临世,臣傅游艺率领神都洛阳百万子民躬请天后荣登大宝,顺应天道,君临天下,为百姓谋福祉……” 傅游艺这一喊,他身后立马应者如潮,首先是双方的蹴鞠手们齐齐入场,而后跪在了地上重复傅游艺的话。 接着场面四周,所有的围观者也都齐齐跪下,上万人齐齐高呼劝进辞,那场面堪称是宏大…… 武承嗣“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脑袋叩在地上,道:“天后啊!您听一听啊,外面可是万民的呼声!我神都万民齐齐希望天后您能顺应天时,为江山计,为百姓计,荣登大宝!” 武承嗣这一表演,再配合外面万众一心的场景,此时此刻,但凡是明堂内外的所有人,除了这屋子里还站着几个人之外,其他的人都跪下在劝进。 现在对几名宰相来说,最严酷的考验到了,他们该怎么表态?是不是有勇气断然拒绝? 第一百七十七章 臣不服! (首发、域名(请记住_)文)字<更新速度>最駃) 武则天处心积虑将李昭德等宰相拉到明堂广场来,真的是为了蹴鞠么?显然并非如此,其用心其实就是对宰相们进行最后的摊牌,这个时候,就是双方摊牌的时候! 万民劝进的情形再一次上演,现在宰相们怎么表态呢? 所有人都跪着,唯有宰相们站着,外面万人在劝进,屋子里武承嗣匍匐在地在劝进,宰相们能够装聋作哑,继续将这件事拖下去么?很显然,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武则天面无表情,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武承嗣身上,她抬眼看向外面,外面黑压压的人群全部跪下,场面异常安静,落针可闻,很显然大家都等着武则天的表态呢! 可武则天就是不说话,她就那样端坐着,给人巨大的压力。就在双方对峙之时候,狄仁杰冷喝一声:“天后在上,还不跪下?” 狄仁杰说完,第一个跪在了地上,紧随其后李昭德将头扭在一边也跪了下去,接着苏良嗣,岑长倩等皆纷纷下跪,当所有人全部跪下去,屋子里的气氛才略微缓和一些。 关键时刻狄仁杰的一声喝化解了尴尬,双方这一次碰撞试探没有走到不能挽回的余地,众宰相下跪,虽然口中没有说武承嗣的那一套劝进辞,但是姿态却表现出来了。 对众宰相来说,他们虽然亮了一个态度,却并没有说出他们心中最不愿意说的话,因而也算能遮掩过去,双方的这一次试探,彼此总算擦身而过了。 武则天见好就收,脸色浮现出笑容,道:“承嗣,你怎么也和他们一样不懂事?大唐的天下是陛下的!陛下无过错,朕身为母后岂能将陛下的天下据为己有?此事断然没有可能,朕不会做这般出格的事情!” 武承嗣叩头在地,道:“天后啊,圣母临世此乃天意啊!最近天下各地皆有祥瑞,皆是为天后君临天下而生,天后倘若不顺应天意,恐……恐给我大唐兆亿子民带来莫大的灾祸啊!” 武则天摆摆手道:“好了,承嗣,此事休要再提了!朕断然不会君临天下!你们呀,头脑太简单,朕今年已经年过六旬,半截入土的人了,朕的决心是辅佐陛下将大唐的江山治理好,让百姓富足安康便好,其余的事情都不要提了!” 武则天这样说,立刻便有太监出去向傅游艺他们示意,傅游艺率领万人劝进的戏码又上演了一次,他兴致勃勃再来觐见,武则天道: “傅爱卿,今日的蹴鞠很好,真是精彩纷呈,朕很高兴,在场的众位大人也都看得十分的投入,好,非常好!” 傅游艺道:“天后,以后还有更精彩的蹴鞠赛会呈现,今日和内卫军交手的南衙禁军虽然强大,但是比之公主府的蹴鞠军还是差了不止一筹!以后倘若内卫军能和公主府蹴鞠军交手,那情形一定会更加的精彩!” 武则天哈哈大笑,道:“好,但愿如此!傅卿劳苦功高,来人啊,看赏!”立刻便有宫女太监将赏赐带了上来,却是绢一百匹,黄金百两,这等重赏让傅游艺激动得浑身只哆嗦。 他跪在地上道:“天后,武游艺何德何能,竟然得天后这等赏识和赏赐?武游艺叩谢天恩!” 武则天重赏傅游艺这又给出了一个大信号,她一方面表示自己对称帝毫无兴趣,另一方面却把组织万人劝进的傅游艺进行重赏,其用心纵然三岁孩童恐怕也能看明白呢! 傅游艺不过就在外面跪一下,便得如此大的赏赐,比刚才赌博所能赢的钱翻了十倍有余,武则天给予宰相的恩威并施也一并在此。 至此傅游艺可以说尽得荣宠了,上一次他已经被武则天赐姓“武”,所以他自称武游艺,似他这等一门心思只溜须拍马之徒也着实是宰相圈里的奇葩一朵了…… “李昭德,今日赌得服不服啊?”武则天道,目光投向李昭德! 李昭德沉吟了一下,道:“回禀天后,臣不敢不服!” 武则天看向苏良嗣,道:“良嗣,你服不服?” 苏良嗣道:“回禀天后,臣不能不服!” 武则天傲然一笑,目光投向了岑长倩,道:“长倩,你服不服?” 岑长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回禀天后,臣不服!” “哄!”岑长倩这话一说,引起一片哗然,众人齐齐看向他,只见岑长倩昂起头来,道:“天后,以臣观之,南衙军虽然强,可是他们在内卫面前未必能放开手脚!今日之败,非败在蹴鞠技艺之上,而是败在偶然之上!因而微臣不服!” 武则天盯着岑长倩,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连狄仁杰也将眉头皱了起来,此时此刻,大家都紧张到了极点。 武则天的性格在场谁不知道?岑长倩竟然敢公然站出来挑战她的权威,敢把“不服”两个字说出口,武则天会手软么? 这些年武氏手中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岑长倩纵然身为宰相,武则天还不敢杀他么? 岑长倩的叔父乃岑文本,岑文本是唐太宗的宰相,深受太宗器重。因此岑家也算是宰相门第,无论在长安还是在神都都有极大的影响力。 然而,岑家能比得过当年的长孙家么?岑长倩能比得过长孙无忌,褚遂良等太宗时期便立于朝廷的肱骨大臣么?这些人都一一死在了武氏之手,岑长倩这是自寻死路么? “哈哈!”武则天忽然哈哈大笑,道:“岑爱卿实诚,好,非常好!朕喜欢实诚的人!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再赌一局如何? 眼下京城中最受关注的一场蹴鞠赛乃公主府对内卫蹴鞠军之赛,我们就以这一场蹴鞠赛为标的,诸位爱卿,岑长倩,汝敢赌么?” 岑长倩喊出不服二字,心中便生了必死之心了,武则天现在没有发飙对付他,而是出言让他再来挑战,他哪里会犹豫,当即道:“好,微臣愿意再赌!微臣将身家性命都压在公主府之上!” —\>o—手机端(sansanang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天大的赌局! 岑长倩称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压在公主府蹴鞠军身上,又引起一片哗然。 在场众人大家不由得被他的勇气所折服,岑氏子弟,忠良之后,果然不同寻常啊 武则天淡淡的笑笑,眼神之中闪过一道狠辣之色旋即又隐去,道:朕说过了,小赌怡情,岑爱卿是不是押注太大了?倘若输了,那可是要让国失一栋梁啊! 李昭德道:岑相是一时激动故而戏言而已,微臣也想再赌一赌还是以十两黄金为赌注! 岑长倩开了黄腔,惹了武则天心生杀机,李昭德连忙上来将这股势头摁下去,如若不然,今天真让岑长倩将节奏带起来,后果不堪设想了。 李昭德在鸾台凤阁中的威信也极高,他说了话,其他的宰相也皆变得冷静,当即苏良嗣等又纷纷押注,自然是压了公主府。 而武承嗣等几人自然要和其对立,还是压内卫蹴鞠军,双方这一次押注,火药味明显比刚才攀升了很多,因为双方都知道,武则天今天克制了,但是她不会永远克制,而下一次蹴鞠赛便是武则天给现场众臣的最后摊牌时间! 所以,公主府和内卫蹴鞠军之战早已经超越了蹴鞠比赛的范畴,武则天把自己扫平最后障碍的时机放在了那一场蹴鞠赛,这是她果决果敢作出的决断! 等大家下注完毕,武则天睥睨四周,道:诸位爱卿,既然这样事情便定了!等到了蹴鞠之日,朕再请各位爱卿观战对了,对今日之赌,众爱卿谁还有异议没有? 狄仁杰挺身而出,道:天后,臣还想给天后一个建议!不知道可不可以说? 狄国老见外了,狄国老老臣谋国,您的建议我一定要洗耳恭听!武则天微笑道。 狄仁杰道:臣私下里听闻陛下正在给公主物色驸马人选,据臣对公主的了解,这驸马恐怕不好选,所以臣提议,公主和天后您也可以一赌! 就以这一场蹴鞠来赌,倘若公主府能战而胜之,陛下驸马人选得由公主自己选定,反之,倘若公主府败了,驸马人选则由陛下您来钦定,公主不能反对,臣这个提议陛下以为如何? 哄! 狄仁杰这话一说,全场哗然,狄仁杰竟然把这一场蹴鞠比赛还和公主选驸马挂钩了,这实在是太异想天开,简直就是突发奇想 然而很快大家就领悟到了狄仁杰的意图,狄仁杰意图很明白,那就是避免公主府私下里放水给内卫蹴鞠军。 太平公主和驸马薛绍的事情神都人人都知道,她们夫妻感情甚笃,是武则天棒打鸳鸯,把薛绍给处斩了,因为这件事情太平公主和武则天之前的矛盾甚至激化,母女之间很是斗了一段时间。 在这样的情况下,武则天倘若要给太平公主钦点驸马,太平公主必然反感,母女之间的矛盾必然会再一次激化。 正好,母女两人也可以开一个赌局,用蹴鞠来定胜负,太平公主倘若能赢,武则天不干涉此事,太平公主倘若输了,那驸马人选太平不得反对! 此时此刻,恰好太平公主堪堪进门,而狄仁杰刚才说的这番话她也恰好听到了,她的脸色变得极其的复杂。 她盯着自己的母亲,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母后一直在给自己物色驸马么?为什么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太平心中浮现,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一种恐惧所包裹,驸马二字现在是她最不想听到的两个字,因为这两个字伤她太深了,她根本就没有从薛绍的事情中走出来,她怎么可能接受武则天的乱点鸳鸯谱? 而此时此刻,武则天也被狄仁杰给将住了,她恰好也看向了太平,母女两人四目对视,彼此都从对方眼神之中看到了某种坚定。 过了好久,武则天长吐一口气,道:好!狄国老既然料定朕不敢赌,朕今日偏不信邪,这个赌局朕接受了!太平,你敢赌么? 太平公主脱口道:我赌,有什么不敢赌的!放眼整个大唐,还没有人能胜我公主府!我自然要赌! 武则天点头道:太平,你我一言为定,这一赌关乎到你自己的终生大事,却也不是小赌怡情了! 武则天睥睨四方,道:朕事先便说过,我们观蹴鞠当小赌怡情,可是诸位爱卿却总有人赌性大发,岑爱卿,朕希望你能好运! 太平,朕更希望你也能好运!朕是个公正的人,今日我们君臣之间约了此赌局,我希望在结局未分晓之前,尔等皆不要外传,此等事情应该不需要我多叮咛,个中的厉害爱卿们比我更清楚! 众大臣皆唯唯低头,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今天已经一败涂地了。可是武则天依旧没有准备放过他们,武则天的意思是要他们也要像武承嗣,傅游艺一样跪地劝进。 武则天要当皇帝,这个心思路人皆知,可是这个女人却不愿意失去体面,她不仅要让万民劝进,而且还要让自己的大臣们三叩九拜,而后她才会千呼万唤的站出来。 显然,今天这个局面她还不满意,所以她约定了最后摊牌的时间,到那个时候,恐怕再出一个岑长倩,结果就要人头落地了。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武则天一旦动杀机,那杀伐决断是绝对不会犹豫含糊的! 武则天给了大家的机会,如果大家一直不下台阶,嘿嘿,就休要怪她辣手无情了。 此时此刻,刚刚打完一场的岳峰根本就不知道在明堂广场的硕大的包房之中,一个天大的赌局已经押注了,这个赌局和他的关系千丝万缕。 内卫蹴鞠军和公主府蹴鞠军之战究竟谁胜谁败?这一场蹴鞠赛的意义早已经升华,而岳峰却是这一场比赛中最为关键的人物 不夸张的说,一场蹴鞠极有可能决定很多人的命运甚至是生命,而身在局中的岳峰现在却还一无所知,但是随着这件事的发酵,肯定会有巨大的压力向他席卷而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官升七品! 秋天来了,洛水畔的草甸子依旧是一片深绿,天气很好,天空很高,极目眺望,视线无比的辽阔。 岳峰就坐在草甸子上面,旁边美婢在煮茶,仆从们在准备美食,平常喜欢光顾他这里的一帮死党全都不在,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看着远山,享受难得的秋意。 内卫蹴鞠军大胜南衙蹴鞠军,武则天大喜,重赏功臣,岳峰是头号功臣自然得到了丰厚的赏赐。 岳峰得到的第一个赏赐是升官,他本来是九品的校书郎,武则天直接将岳峰升为了七品承奉郎,承奉郎是七品上品衔,毫不夸张的说,岳峰一下升官了无数级。 大唐的官难当,宰相才是三品,假如是放在明朝或者清朝,七品官其实应该是五品官了,岳峰小小年纪,还没有年满二十,便有了这样的职级,着实让人震惊。 岳峰没有想到自己跟着傅游艺靠投机取巧升了官了,岳峰升了七品官之后,职田翻了几倍,相应的府邸宅子的规制也要大几倍,官袍也从青袍变成了绿色官袍,总之一应待遇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除升官之外,岳峰还被赏了黄金三十两,另外绢五十匹,这笔钱如果全买粮食,足足能将面前的整个草甸子全部堆满。 在别人眼中,岳峰现在是少年得意,但是岳峰心中却并没有想象的舒服,因为他知道自己升官可不是靠本事,纯粹是因为投机取巧。 不知不觉,傅游艺的劝进大戏中岳峰成为了其中关键角色了,要知道岳峰可是心向李唐啊,现在好了,在天下人眼中,他这个武氏座下红人的身份已经坐实了…… “喂,岳四郎,你一个人发呆发傻什么啊?”冷不丁一个清丽的声音响起,岳峰扭头过来便看到了太平。 太平今日并没有穿宫装,而是穿着浅绿色的襦裙,上身抹胸很低,露出一大块洁白如玉的皮肤,那样扫过一眼,便能引起人无限的遐思。 洛阳之花的美在骄阳之下真如一朵怒放的牡丹花一般,让人炫目迷醉,岳峰却倒还好,道:“我道今日我这里为何如此寂静呢,王启,强子他们都没有过来,原来是殿下要过来,他们替殿下让路了呢!” 太平款款走到岳峰面前,道:“知道本宫来了,你还不参见,小心我抽了你的懒筋儿!” 岳峰忙站起身来道:“下官岳四郎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光临洛水,真是让这里草木生辉……” 太平咯咯一笑,道:“好了,好了!你就别惺惺作态,这一次你风光十足,小小年纪便成了七品官儿,不知惹来多少人羡慕呢! 以后本宫来你这里都要小心了,省得别人说本宫是在高攀岳大人哦!” 岳峰道:“那最好了,我这里的羊肉,牛肉,各种瓜果菜蔬美食真得救了!它们全得感谢殿下,我提前念一声阿弥陀佛……” 太平被岳峰的话逗得更是大笑起来,她道:“不过你也不要得意!下一次内卫蹴鞠军遇上了我公主府,必然遭遇惨败!” 太平公主眯眼盯着岳峰,伸出手指点了点岳峰的脸上道:“你是斗不过我的!咯咯……” 岳峰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似乎不太适应这女人的亲昵,他敏锐的感觉到今天的太平似和之前有些不一样,可究竟哪里不一样他却又说不出来,这让他心中生出疑惑来。 其时如花,阿珍两女将美食奉了上来,太平公主立刻被美食吸引,丢下了岳峰大快朵颐去了。 岳峰慢慢踱步坐在了她的对面,道:“公主殿下您可有些日子没来这里了,想来殿下应该是苦练蹴鞠,岳某这一次恐怕还真得甘拜下风!” 太平摇摇头道:“我说过了,你我斗鞠你不出场,本宫也不出场,你我各率一军决一高低,呵呵,我一定能赢你!” 岳峰微微愣了一下,轻轻一笑,太平道:“你笑什么?我告诉你,今日我过来便是向你下战书的!这一次我一定要赢,而你一定要输!” 太平说完,目光灼灼的盯着岳峰,看得岳峰浑身不自在,一脸都是懵逼!一旁的如花见此情形,在旁边低声道: “老爷,这一次公主殿下和天后有一赌,就是以这一次蹴鞠胜负为赌,如果天后内卫军赢了,天后将会给公主殿下钦点驸马。 反之,如果公主殿下赢了,驸马的事情便由殿下自己来决定,天后再不理会此事!这一赌公主殿下必须……” “死丫头,谁让你多嘴的?真是毫无尊卑!”太平公主嗔道,目光中尽是怒意,脸颊却染上了一抹红霞。 大唐女子纵然再大方,论及这等事情也会觉得羞涩,公主面前毕竟是有岳峰这个大男人呢! 岳峰一下愣住,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完全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天呐!因为一场蹴鞠赛,竟然牵连到了太平公主的下半辈子幸福了么? 岳峰隐隐想起历史上的记载,貌似太平公主在薛绍死了没多久还真就改嫁了,好像是嫁给了武氏子弟中的某人,岳峰一时想不起这个人的名字。 史书记载的这一次下嫁貌似其乐融融,现在看来只怕未必如此,太平公主似乎对此颇有抵触。 一念及此,岳峰“哈”一下笑出来,道:“殿下,看来这一场蹴鞠关乎殿下的终身大事呀,那内卫蹴鞠军还真不能输了,我们倘若输了,岂不是咱们公主殿下要嫁不出去了?” 太平公主愕然无语,她直愣愣的盯着岳峰,睁大的眼睛道:“你……你……你……”她一脸说了三个“你”字,后面的话她却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了。 太平公主听闻武则天在给她选驸马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惊骇欲绝,她无论如何也绝不愿意让武则天去给她定终身……因为……到现在为止,她依旧没有走出抑郁的阴影,所以她一定要抗争,她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打赢这场比赛。 在此之前她来找岳峰,本想换一点同情呢,现在倒好,这家伙简直没有一点同情心…… 第一百八十章 吻了公主? 岳峰看着太平公主满脸涨红,横眉冷目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荡,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个女人实在太诱人,洛阳之花的魅力但凡是男人都很难抵挡。 然而岳峰很快又冷静了,心想这个女人可是不能碰的,岳峰可不想成为像薛怀义,张昌宗一类的玩物和面,岳峰心中这一条底线很明白,在岳峰的人生观中无论是男女,都需要活得有尊严,身为堂堂男儿,成为女人的面玩物,就算这个女人是仙女下凡,岳峰也断然不会答应。 所以太平公主虽然美,但是岳峰却对其没有歪心思,至于努力成为驸马的事情,那更是完全扯淡,因为在世族制如此森严的大唐,能成为公主驸马之人必然要出自最顶尖的世族,仅此一点,眼前这个女人就不是岳峰觊觎的。 岳峰念头通达,所以情绪很稳定,对所谓太平和武则天之间的赌局也仅仅只是惊讶了一下,旋即便恢复了正常。 可是太平公主却不一样,她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岳峰的没心没肺让她很恼火,当即横眉冷目的道:“岳四郎,你这人真要和本宫作对么?哼,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真让本宫失望透顶!” 岳峰哈哈大笑,道:“公主殿下何故如此说?有道是男大大婚,女大当嫁,此乃天经地义!陛下给公主钦点驸马,往小了说是为公主一生幸福思虑,往大了说更是关乎大唐的社稷和体面。这等大事,岳四郎能够出一份力,这是我的无上荣耀,公主何故会失望呢?” “呃……”太平公主竟然被岳峰说的哑口无言,她顿了顿,道:“反正我就不想让母后给我钦点驸马!” 岳峰道:“莫非公主还想一辈子不嫁人么?” 太平公主盯着岳峰,微微的扬起脖子,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幽幽的道:“本宫嫁娶之事劳你费心么?” 岳峰道:“殿下今日挑战上门了,你我蹴鞠定胜负,蹴鞠又关乎这么一个大赌局,殿下究竟是要向微臣表达什么呢?莫非殿下对自己府上的蹴鞠军没有信心?今日特来求岳某放水么?” 太平公主勃然道:“谁说本宫没有信心?神都人人皆知我公主府的蹴鞠队实力第一!本宫过来就是告诉你,这一战你必败,本宫必胜!哈哈……” 太平公主忽然大笑起来,幸灾乐祸的道:“母后昨日赏了你,因为你赢了!下一战你败在了我的手上,以母后的性格其必然要震怒,到时候你还有今日这般好运?回头只怕要吃不着兜着走了!” 太平公主说到此处,似乎已经认定岳峰必败,她骄傲的哼了一下,道:“本宫很想看看你吃瘪狼狈的模样,真高兴呀,我终于可以看到了!” 岳峰瘪瘪嘴,摇头道:“恐怕要让公主失望了,对这一战岳某也信心十足!” 太平公主盯着岳峰,忽然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动作,她倏然将身子靠近岳峰,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岳峰只觉得自己鼻端嗅到了一股沁人的香味,而后那如花一样的大美人儿就和他只在咫尺之间了。 大唐开放仅此一点便可见一斑,而对岳峰来说,他纵然是两世为人,这一世却还活脱脱处男一枚,对这样的阵仗还真有些犯怵。 他下意识想往后退一步,却被太平公主伸手抓住了肩头,而后女人嫣然一笑,如同鲜花怒放,那一抹雍容高贵的气质,几乎让岳峰不能把持: “如果本宫赢了,本宫选你为驸马如何啊?”太平公主轻声道,她的脸几乎贴到了岳峰的脸上,说话吐出的热气就哈在了岳峰的脸上,暖暖的,带着一丝丝酥麻,那滋味难以用言语表达。 岳峰内心狠狠的震了一下,此情此景,但凡是个男人恐怕很难抵御这样的诱惑,岳峰就算是个极度理性的人,可是他先是个男人啊,而且是个血气方刚的好男儿呢! 大唐女人开放,比岳峰所处的那个时代还开放么?岳峰可不是柳下惠,也没有柳下惠那本事,面对太平的极限挑战,岳峰狠狠的往前凑了一下,两人的嘴唇就这样吻在了一起。 “唔”岳峰感受到红唇的温润软糯,那种滋味真是无比的迷人,太平公主则是“呀”一声,整个人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开去,她瞪大眼睛盯着岳峰,满脸通红,那又羞又恼的模样,和刚才的含情脉脉已然判若两人。 很显然,太平的大胆是纸老虎,她是当岳峰是雏儿呢,想展露一下自己的御姐范儿,狠狠的欺负调戏一样岳峰,谁知岳峰可没那么好欺负,送上门来的便宜他能拒绝么?他没那个自制力啊! 此时的天平显然还没有史书记载的那般堕落,薛绍新丧,她还没有被武则天逼到那一步,她虽然在洛阳拥有十几个府邸,其中豢养了无数才子优伶,可实际上她还从未让薛绍以外的男子碰过她…… 岳峰实在是太大胆了,简直是胆大妄为,他竟敢…… 太平公主只觉得自己的嘴唇完全是酥麻的,刚才那一瞬间的接触,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天上的惊雷给击中了一般,身子完全僵硬,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了。 现在她再想想这个场景便忍不住脸红,可是隐隐却又有一丝回味,总之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那种心情真是复杂之极。 “哈哈!”岳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捂住了肚子,太平公主立刻感到脸上挂不住,怒声道:“岳四郎,你笑什么笑?你……你给我住口!” 岳峰道:“公主殿下,我笑你这般胆小,竟然还想‘老牛吃嫩草’,怎么着?被吓着了么?” “呃……”太平公主一下被岳峰给问住了,她心想自己胆小么?好像还真有些胆小。还有,什么……老牛吃嫩草?这话什么意思? 太平公主显然没听过“老牛吃嫩草”这话,可是她何等冰雪聪明,只把这话反复咀嚼几句,便迅领悟到了这话的意思了,一时脸色大变,这一次她真要疯了,岳峰这小儿欺人太甚…… 第一百八十一章 老牛吃嫩草? 太平公主被岳峰的一句“老牛吃嫩草”给激怒了,她不管不顾,像疯了一般向岳峰扑过来。 岳峰见这阵仗哪里敢正面相扛?连忙遁走逃跑,两人便在草甸子上追跑打闹起来,这草甸子上可还有如花两个侍女呢,还有一帮仆从呢!两个主子闹起来,他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去帮谁了。 岳峰便逃边喊“救命”,还不忘取笑太平公主要“老牛吃嫩草”,当然,他也没忘记故意让天平公主打到了无关痛痒的几下,慢慢的舒一舒她心中的怒气。 功夫不负有心人,太平总算是跑累了,“呼哧,呼哧”喘气,那模样却更显得娇艳性感,那股风情,极尽撩拨。 岳峰盯着她,完全是欣赏的眼神,太平却扛不住了,瞪眼道:“盯什么盯?哼,和你这等无赖儿没什么好说的,咱们还是蹴鞠场上决高下,分胜负!” 太平说完,拂袖便走,远处一直在密切关注这边草甸子情形的随从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家齐齐的拱卫着她上了马车,而后迅速的远去。 太平公主走了,好吃好喝的却还有很多,岳峰一个人坐下来,搬着一坛绿蚁酒喝起来。 她的心情并没有表现的那么轻松,尤其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下喝酒的时候,因为他想到了天平公主的人生可能真的是个悲剧人生。 以太平的性子,她和薛绍的感情极深,此时她是断然不能接受武则天给她择新驸马的,可是以武则天的强势,她会在意太平的感受么? 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很快就能判断,武则天强势给她选了驸马,太平逆反心理作祟…… 岳峰忽然又想到了一个史料,貌似武则天给太平公主选的武氏子弟,其本身家中已经有了妻子,武则天硬是将其妻子先杀了,而后再让其娶太平,不得不说,这个史料的记录恐怕不能排除,太平因为逆反心理,故意从武氏子弟中选了一个这么一个人…… 当一个人完全绝望的时候,任人宰割无法反击的时候,很容易性格变得扭曲,很显然,太平的悲剧就在于她的性格渐渐的变得扭曲。 当她体会到了身为一个弱女子的无奈,她于是开始变得崇尚权力,为了缓和和武则天关系,让武则天给予她更多的权力,她甚至还亲自替武则天物色面首。 张昌宗就是太平献给武则天的面首,武则天因此对天平公主更加的宠信,太平公主手中的权柄渐渐的愈来愈大,甚至她一度还想着要像武则天一样,也想要君临天下呢! 而太平的结局自然很凄惨,最终她是死在了玄宗的手中,死得让人拍手叫好,岳峰很难将史书上记载的那个太平和眼前他刚刚接触的这个因为岳峰出格举动便又恼又羞的太平联系到一起。 无疑,倘若太平公主真的按照历史的轨迹变成了历史记载的那般,这绝对是个悲剧…… 岳峰有能力改变这个悲剧么?岳峰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无能为力,除非……内卫蹴鞠军败给了太平公主府的蹴鞠军…… 岳峰心中生出了这个念头,便忽然觉得绿蚁酒有些索然无味了,他忽然似乎能够体会到今天太平前来的那种复杂的心情了。 这个女人性子也很要强,可是她又实在怕输,更无奈的是她的这种复杂的心境无人可以交流,岳峰轻轻摇头,他对太平的印象不错,这个女人就像一张白纸一般,也许未来白纸会蒙尘,可是现在却洁白如玉,让人心动和怜惜…… “嗤,喝酒了便毫无警觉心了!你这等练武真不怕丢了传承么?”冷冷的,一个声音从岳峰的背后响起。 岳峰浑身一僵,环顾四周他才发现天色不早了,如花和阿珍早都回避了,草甸子上也渐渐有了凉意,远处的太阳不再高悬,只剩下一抹如血的残阳了。 岳峰一拍桌子,豁然转身,他人在中途便感觉有一股力量向他压过来,他没有任何犹豫,身子迅速往后倒,一拳堪堪从他的面门打过去,倘若他慢一步便要被击中。 岳峰身子倒在草甸子上,一个翻滚,而后便是后旋连环腿,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草甸子上两个人迅速战成一团。 “咦!”对手显然有些吃惊岳峰的敏捷和速度,当然,岳峰拳脚的力量也第一次展露了出来,让人绝对不能小觑。 双方拳来脚往转眼打了十多个回合,“嘭”一声,岳峰一个疏忽被打中了一拳,他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了出去,狠狠的摔在了草甸子上。 岳峰吃了个狗啃食,一嘴都是草,他“呸”“呸”将嘴里的草吐出来,旋即再一跃而起,喝道:“再来!” “别了,岳峰,我可没工夫和你多纠缠!我这次来是有事儿找你,你要真想打,回头我抽夜晚的时间再来找你!”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元芳,李元芳穿着短衫,看上去像是个打短工的农夫一般,很显然他这般做是故意遮人耳目,而他一般都是晚上才来找岳峰,今天白天便来了,很显然他应该是有比较紧急的事情。 岳峰想到这一点便不再坚持,一屁股坐在了交椅上,来了一个慵懒的躺姿,道:“说罢,又是什么事情找我!” 李元芳盯着岳峰,道:“狄国老说了,接下来的蹴鞠比赛,内卫蹴鞠军对公主府蹴鞠军,你只能胜,不能败!一定不能败!绝对不能败!” 岳峰的身子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身上像装了弹簧一般,他扯着脖子道:“为什么?他狄仁杰凭什么这么要求我?他老小子当我是天神下凡么?我……我……我能保证内卫蹴鞠军一定能胜?要不你让他来干这个蹴鞠军总管,我看他怎么胜?” 岳峰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与其说他是生狄仁杰的气,还不如说他忽然发现,自己对太平公主的悲剧似乎真的失去了助力,在眼下这恢弘的大局之中,他岳峰其实也只是一枚小小的棋子啊……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太平的沧桑!! 岳峰发飙了,他破口大骂,李元芳并不气恼,而是端坐在岳峰亲手制作的交椅上,好整以暇,品起了岳峰的美酒来。 “李元芳,你要不要脸啊!我跟你说话呢,你是什么态度啊?”岳峰有些恼羞成怒。 李元芳轻轻一笑,道:“岳四郎,狄大人让你必胜,那自然是希望你能尽最大的努力做到!如果你输了,可能是无数人头落地,这些全是宰相的人头!” 岳峰愣了愣,道:“他吓唬谁呢?宰相人头关我什么事儿?我……我一个小小的蹴鞠总管,还能管得了那么多事儿么?” 李元芳道:“坐下吧,听我说其中的厉害,听完了你再骂吧!” 李元芳指了指另外一把椅子,岳峰一屁股坐下去,李元芳好整以暇的喝了一大口酒,才慢慢把赌局的事情给岳峰娓娓道出。 岳峰整个人都惊呆了,他没有料到在一场蹴鞠赛的背后,竟然牵扯到了武则天和朝廷中枢文昌阁,鸾台和凤阁之间的角逐和角力,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武则天用这种方式向李唐老臣摊牌,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着实太厉害,这样的手段高明之极,真让人由衷的折服啊。 岳峰微微皱眉,沉吟良久道:“既然是赌局,倘若我让内卫蹴鞠军输了,那岂不是还能助力李相他们赌赢?那一来,武氏还如何摊牌?” 李元芳摇摇头,道:“如果是这样,以天后的性子,她会断然下定决心,将敢于挑战她的所有人果断处决!这其中的微妙,你年轻看不懂,可是狄国老却很清楚! 天下大势,怏怏如大河奔腾,一场蹴鞠不过就是游戏尔,岳四郎,你真以为一场蹴鞠能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如果你那样想,只会害人害己……” 岳峰哑口无言,他浑身的汗毛却瞬间树立了起来,他感觉武则天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把蹴鞠当成摊牌的手段乍一看是赌,而且是她胜率很低的赌博,其实真是如此么? 所谓的蹴鞠就是她的一个幌子而已,如果内卫蹴鞠军能赢,宰相们认赌服输,她以德服人。 如果蹴鞠不能赢,宰相们想扭转乾坤,她便用杀戮告诉天下,敢三番五次忤逆她的人,将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这才是武则天的杀伐决断…… “我明白了,乍看蹴鞠胜负决定一切,其实,蹴鞠胜负什么都决定不了!对不对?”岳峰道。 李元芳点头道:“对,也不对!蹴鞠胜了,天后还能有最后的耐心。蹴鞠败了,太后最后的耐心都会失去,这将是天大的灾祸,所以,狄大人才说一定要胜!这是大人对您的期望,也是大人对您的请求!” 岳峰微微的闭上双目,内心忽然泛起莫名的痛苦来,他又情不自禁的想到了太平公主,他感觉自己刚才真的太荒谬了,竟然觉得自己能通过一场蹴鞠比赛的胜负来帮到这个女人。 武则天既然是立于了不败之地,她怎么会因为一场蹴鞠赛来让自己陷入被动?任由太平公主去自己主宰婚姻? 所以,蹴鞠赛的胜败和太平未来没有关系,毫无关系,认为这两者有关系的人唯有像岳峰这种幼稚的人,还有像太平这样简单单纯的人。狄仁杰这样的老狐狸早就透过现象看清了本质,所以,他给岳峰的要求是一定要胜! …… 马车在青石板上慢慢的前行,太平端坐在车中,她掀起了一点点车帘,眼睛看着外面,看着远方,脑子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都像是痴了一般。 “殿下,岳四郎这个人非一般人,他的出身太低,心气又太高,公主殿下,以后您还是得少来洛水畔啊!”姚钧忽然开口道。 “啊……”太平如梦初醒,脸色不由得一红,现出尴尬之色,道:“岳四郎么?他……他其实不错!” 太平公主嘴里说着不错,脑海中又浮现出这小子大胆的一幕,两人那一次亲密的触碰现在她想来还火辣辣的发烫。 她还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岳四郎的情形,这家伙从暗道中出来被抓住,是个胆大妄为却又绝对与众不同的家伙。就是那一次之后,太平公主似乎找到了能说话的人,渐渐的,她一步步从抑郁的阴影中走出来。 有时候,太平一个人待在公主府,心中便想着那些事儿,尤其是想着岳峰提的那些问题以及两人在一起经历的那些点滴,她自然的便会笑起来,心情会因此变好。 无疑,岳四郎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和太平以前认识的任何人都不同,他的样子有些像薛绍,不对,似乎他比薛绍长得更要有菱角一些。 而其行为做事,言谈举止则和薛绍又不同,他比薛绍更跳脱,更大胆,更聪明,更有趣,更能让太平感到快乐舒心…… 太平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着,姚钧又道:“岳四郎出身卑微,就算他再好,也绝对成不了太平公主府的驸马!” “啊……”太平惊呼一声,扭头看向姚钧道:“姚叔,您说什么呢?谁是驸马啊?岳四郎么?哈哈,你真是要让本宫笑死么?” 太平哈哈笑起来,姚钧的神色却丝毫不变,更没有笑,他顿了顿,继续道:“岳四郎的性子看似戏谑,可是绝对的刚烈,他永远不会成为薛怀义之流,因而公主您也别想和其有私!所以,我的建议是此人公主以后最好别见了,老奴这般说是替公主着想……” 太平公主的笑容戛然而止,直愣愣的盯着姚钧,她嘴唇掀动好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终究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渐渐的,她的情绪开始变化,变得低落,变得沉默,脸色越发的阴沉,神情开始抑郁…… 一声长叹,姚钧轻轻摇头,他抱紧沧桑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令月多情,少年郎绝好,倘若两人皆是民间男女,堪称珠帘合璧,奈何令月乃皇家公主,岂能委身于寻常人家?”姚钧心中念头转动,而后他抬手将车帘全部放了下来。 放下了车帘之后,外面的世界完全被隔绝开去,太平公主能看到的只有眼前的,巴掌大的一片小天地…… 第一百八十三章 动了杀心? 夜已深,王家后山的密室中却灯火通明,密室中有三个人,杨炯兄妹和王丘山。 王丘山是神都的名人,作为太原王氏在神都的当家人,王丘山本应风光无限,可实际上王丘山现在形如商贾,无论从其样貌还是仪态皆和五姓七望大家族的当家人的形象相差极大。因而其在神都的名望也很低,甚至连同为五姓七望的某些当家人也不愿意和其来往。 可是现在的王丘山脸色却非常严肃,他端坐在榻上,语气颇为强硬的道:“杨兄,几个月之前,同样在此处,你说过以后在京城的一应事务全部听我的安排。时间不过过去区区几个月,今天你就食言了么?” 杨炯脸一红,道:“王……王长老,不是……这……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武氏用蹴鞠为赌局,对赌的双方乃众多李唐宰相和她自己,倘若宰相能赢,武氏的面子必然大大的损伤,李唐士气必然大涨,所以,此时此刻,我们一定要保证公主府能赢!” 杨炯顿了顿,继续道:“据我所知,内卫蹴鞠军之所以屡战屡胜,并非那帮女卫们蹴鞠技艺多高,而是因为岳四郎那小儿擅长蹴鞠,此人被武氏网罗成为其爪牙,为虎作伥,因而才让内卫蹴鞠军屡战屡胜。” “啊……”一旁的杨荣华脸色一变,惊呼出声,她旋即意识到不妥又连忙捂住了嘴。 杨炯没理会妹妹的试探,继续道:“如今之计,我们只需要解决岳四郎便能让内卫蹴鞠军群龙无首,到时候嘿嘿,必然让武氏颜面丢尽,狠狠的挫掉这老妖婆的威风!” 杨荣华脸色瞬间大变,脱口道:“阿兄,不可……”杨荣华着实惊呆了,她没想到自己的兄长竟然要去杀死岳峰,岳峰……岳峰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啊! 杨荣华这一喊,杨炯眉头一挑道:“荣华,你何故也不依为兄啊?莫非为兄这么做不对么?为兄可是一心为了我李唐的江山,为了社稷不至于旁落啊!” “我……我……我……”杨荣华又急又无奈,这事儿她能怎么说?她能把岳峰是她救命恩人的事情说出来么?显然这个场合十分不妥当,可是……杨炯要杀岳峰,这可如何是好? 杨荣华一时失去了主意只好将目光投向了王丘山,王丘山嘿嘿冷笑道:“杨炯,你当武氏是三岁小儿么?她会把篡权夺位的事情寄托在一场蹴鞠比赛之上? 所谓蹴鞠比赛,那不过是她的一块遮羞布而已,倘若蹴鞠能蒙混过关,那自然皆大欢喜,可倘若生了变数,这老妖婆杀人的手段还少么? 以我的眼光来看,恐怕她将这所有的宰相全部杀光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杨炯道:“哼,武氏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们能做的便是不惜一切代价阻挠武氏成事。这一次倘若内卫蹴鞠军能再赢,武氏的气焰要更嚣张,回头我等还有再出手的机会么?” 王丘山叹了一口气,道:“杨兄啊,你的妹子容华比你都明白道理一些!我等暗宗行事,从来就不能光靠打打杀杀,如果打打杀杀能成事,我们暗宗早就反了武氏,举兵勤王了,还用得着这般遮遮掩掩,苟且行事么? 天下的事情,唯一忍字,这是宗主说的!杨兄何故这么快就忘记了?” 杨炯冷笑一声,道:“王丘山,这事儿你不干我杨炯自己干!岳四郎这小儿,我早就对其恨之入骨了,这次有这个机会,我不将其除掉更待何时?” 杨炯说罢豁然站起身来,冲着王丘山抱拳道:“王长老,回头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杨荣华道:“大兄,你……你为何一定要这般冲动?将私人恩怨凌驾于暗宗的大计之上?” 杨炯瞪了杨荣华一眼道:“你好好在习艺馆待着,大兄的事儿你休得要管,等大事成了之后你自然便能明白大兄的苦心!” 杨炯拂袖而去,杨荣华急得额头冒汗,不知道该怎么办。她道:“王长老,您何故不拦着大兄?他……他这是要闯祸啊!” 王丘山长叹一口气,道:“真不知道宗主看中了你大兄什么优长,竟然将他派遣到了神都,我暗宗弟子恐要全部葬送到他手中啊!” “容华,刚才的事儿你也瞧见了,以你大兄的性子我岂能拦得住?为今之计只能让他先吃一点亏,而后再徐徐劝说吧!” 杨荣华瞪大了眼睛,道:“可是……可是……”她狠狠跺了跺脚,只能甩头便走。 杨炯对岳峰生了杀心,岳峰却丝毫没有察觉,兴许是因为赌局的缘故,这几天宫中的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了。 众内卫甚至包括平日里活泼跳脱的岳娉婷近几天都变得严肃寡言了,首领上官婉儿则更是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以前她处处都和岳峰较着劲儿,现在她不仅对岳峰的安排言听计从,而且私下里该给自己继续加码,恨不得日夜都扑在蹴鞠上面。 在她的带动下,内卫蹴鞠军群策群力,训练的热情高涨,哪里还有岳峰什么事儿?她们自己便把一天应该完成的任务妥妥当当的完成,这一来岳峰反而悠闲无事了! 岳峰现在在宫里也是小有名气的人物了,他虽然成了七品官,可是承奉郎是散官并没有实职,岳峰的实职还是校书郎,还是在弘文馆办差。 作为内卫蹴鞠军的总管,内卫蹴鞠军的高涨热情已经让他完全无事可做了,整天在宫里晃荡也着实太惹眼,于是他只能到弘文馆中读书消磨时光,日子竟也过得自在。 这一日,岳峰又到了弘文馆,藏书楼里面寂静无人,其实大部分时间这里都是不对外开放的,因而除了岳峰这种自家人之外,外人也不能进来。 岳峰一人能独享这么大一座图书馆,也着实是一件幸事,他有时候会想,倘若能把家里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女给带过来,一个捏腰捶背,一个红袖添香,你才是真惬意啊! “咦,今天还真有美女么?”岳峰想着红袖添香的事情,转过一道书架,赫然便看到了一名女子亭亭玉立,就在他身前不远处……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又要打打杀杀?? 弘文馆中有女子,多数时候应是上官婉儿,因为这个女人着实太好读书,才学也极高,放在一千余年之后其便是顶级学霸一类的人物。 可是眼前这女子却不是上官婉儿,这女子一袭白袍,亭亭玉立,宛若出水的芙蓉一般,单容貌来看,女子绝不在婉儿和太平之下,却比二人要更年轻。 更难得的是气质竟然也不遑多让,就那样站着,宛若神妃仙子一般,任何男人见之,都会怦然心动。 可是这任何男人却不包括岳峰,岳峰第一眼看到这女人是惊艳,可是旋即他脸色便变了,他身子一闪,毫不留恋,转身就跑。 女子微微愣了一下,似乎很愕然岳峰的举动,她眉头一挑,终究没有忍住,喊道:“你跑什么?” 岳峰根本不管,脚下反而跑得更卖力了,女子一拍书架,身子腾空而起,但见她轻身如燕,两个起落便跳到了岳峰的前面,而后一把抓住岳峰的官袍…… 岳峰逃不了,挣不脱,环顾四周又怕有人来,他只好身子一软,慢慢往下委顿,道:“饶了我吧,我叫你女侠好不好?你饶我一遭好不好?我的生命很宝贵,还不想就那么白白的去送死,你高抬贵手行不行?” 女人盯着岳峰,忽然展颜笑起来,道:“岳四郎,你不是挺硬气的么?怎么现在这么贪生怕死,哀声求饶了?你抬起头来,你抬起头来看看我……你看我有那么可怕么?” 岳峰将头死死的埋着道:“不看,不看了!我们不认识,你这人打打杀杀你自己不要命也就罢了,拉着别人和你一起死那实在是太无良了……” 女人脸上浮现出一抹薄怒,叱喝道:“让你抬起头来!”岳峰惊诧于对方的突然飙,终于抬起头来了,女人又道:“看着我,别贼眉鼠眼倒处乱瞅!” 岳峰终于将目光落在了女人身上,看这女人,不是杨炯的妹妹又是谁?对于一个豁出命去刺杀武则天的危险人物,岳峰是真不敢太接近。 这个女人逃遁之后没有死,现在又入宫来了,其用心如何还用说?这样的女人比蛇蝎还危险,岳峰不敢和其有任何瓜葛。 岳峰有些不明白,瞧这女孩年纪轻轻,如此漂亮,真是如花一样的年华,这等美好的韶华,纵然心中有化不开的仇恨,何必如此走极端? 在岳峰看来,用这么一条年轻的生命去换武则天那样一个老妇人着实划不来,对这样的极端手段,岳峰是十分反感和抵触,所以对眼前的女子岳峰十分的警惕。 “你就这么怕我么?我长得很可怕么?你仔细看着我,告诉我,本姑娘哪里可怕了?”杨荣华双手插着小蛮腰,横眉冷目,说话想打机关枪。 岳峰抱拳行礼道:“不,不,小娘子生得是如花似玉,一等一的样貌气质,一点也不难看,美得很!” 杨荣华轻轻的哼了一声,道:“那你躲什么躲?怎么见着我就躲?” 岳峰道:“小娘子啊,你自己是个什么人物自己心里没底么?躲你当然是怕死啊,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呢!行了,你既然这般费心思找到我,肯定是有事儿,摊牌吧,什么事儿找我?我丑话说在前头,杀人放火的事儿我不干,你去找别人去!” 杨荣华盯着岳峰,捂着肚子咯咯笑起来,她终于想明白岳峰怕什么了。这家伙一定认为自己现在在习艺馆还是刺客的身份呢,岳峰当她是头号危险人物了。 不过想想岳峰的这种思维也没什么毛病,毕竟杨荣华干过那样的事儿,那件事她自己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后怕得很,这也让她觉得自己的大兄很多想法着实不靠谱,京城的事情还真得听王长老的筹划安排。 “行了,岳四郎,不杀人!以后都不杀人了!上次的事情是事出有因,一时半会儿给你解释不清楚。 不过上次也的确多亏了你,要不然……要不然我肯定死定了,不仅我死,我大兄也活不了,所以我们兄妹都得感谢你!”杨荣华真诚的道。 岳峰狐疑的看着她,显然不怎么相信她的话,岳峰道:“嗯,那一天的事情你我就当从未有生吧!好不好?所谓感谢的话我们以后也不要再提!” 杨荣华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懂,我省得呢!”杨荣华说完,轻轻一笑:“不过,你今天还能作一诗么?就‘山下一群鹅’的那种?” 岳峰一笑,杨荣华自己也哈哈大笑起来,两人这一笑气氛缓和多了。岳峰也终于感觉眼前这女孩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了,不似是没脑子的冷血杀手,对其的戒备心缓和了不少。 “今天不行,今天没灵感,另外,我现在身上重任在肩,精神绷得很紧,一时半会儿如何能得佳作?”岳峰笑眯眯的道。 杨荣华本来已经收敛了笑容,一听岳峰如此大言不惭,又忍不住笑起来,她笑的样子很是肆无忌惮,和那一天在弘文馆和上官婉儿坐一起那端庄优雅的模样判若两人。 而对岳峰来说,这女人不是个杀人狂便好,这般大笑一番,大抵能确定她是一个心智健康,热情洋溢的女人,应该不至于再一次去自寻死路,行那极端之事,岳峰心中悬起的一颗石头也慢慢落下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岳峰道:“小娘子,今日你在这里守株待兔肯定是有事儿吧?你我别光顾闲聊,还是谈正事要紧!” 杨荣华这才收敛了笑容,凑到岳峰身边道:“我跟你讲,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我大兄要想办法要杀死你!你可千万要小心……” “啥?杀……杀我么?你大兄?杨炯?“岳峰语气很是震惊,“为什么?” “弄了半天,刚以为没事儿呢,怎么又打打杀杀了?”岳峰一颗心又悬起来了,心想自己遭遇了这兄妹俩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这两人在历史记载中可都是才华横溢,才高八斗的才子才女呢,怎么真实的情况则是这两个家伙都是杀手了呢?岳峰第一次觉得史书不能尽信,有些内容很扯淡呢! —\>3/3小《说网m.彡\彡\x\/o—m手机端(sansanxiaoshuoang 第一百八十五章 刺杀! 杨荣华费了很大的劲终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岳峰讲清楚了,岳峰蹙眉有些狐疑的看着她,道: “你为什么通风报信?那样你的大兄会有危险呢,知道么?” “我……”杨荣华一下愣住,半晌怔怔说不出话来,道:“那……那你也会有危险啊!你救了我,我……我总不能让你被我大兄杀死!” 杨荣华顿了顿,又道:“其实大兄的思虑着实太简单,屡屡出错,这一次恐怕又要陷入难局了!” 岳峰盯着杨荣华道:“这么说来除了你们兄妹之外,还有其他人和你们是一伙儿的,你们是干什么的?” “啊……”杨荣华用手捂着自己的嘴,连连摇头道:“你不要问了,问了对你也没有好处!好了,我只能说这么多了,我得立刻离开了! 总之你自己要小心,还有,我以后不会再行那天那种蠢事了,我会在习艺馆一直待着,以后……以后……” 杨荣华想说以后岳峰有事儿可以找她,可是她终究是女子,虽然大唐风气开放,她却也很难说出这等露骨暧昧的话来。 看着杨荣华如谪仙一般的人影飘然走远,岳峰脑子里却很难将这么美丽的女子和那一日在兵部看到的那个小少年联想到一起。 杨家有女子,天性能百变,杨荣华着实就是个百变小娘子! 杨荣华给岳峰示警,其用心不坏,只是就凭杨炯的手段要杀岳峰,岳峰自己都觉得好笑。有道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杨炯比诗才着实可以,可是干刺客的勾当他太业余。 用他的业余对上岳峰的专业,结果会如何呢?答案不言而喻了,所以岳峰根本就没把这当成个事儿。 一日办差完毕,岳峰像往常一样出了紫微宫,直奔洛水河畔的府邸,他坐在牛车上,双腿盘膝打坐,没过多久便物我两忘…… “嗯?” 岳峰忽然心中一动,警兆乍生,他忽然感到不对劲,周围似乎有杀机。他没有任何犹豫,掀开车帘,身子一晃就躲到了牛车的下面。 与此同时,周围的十字巷上忽然冒出十几个人来,这些人弯弓搭箭,“嗖,嗖,嗖”飞矢齐齐射向牛车,弯弓劲弩,牛车的车壁根本不能挡,不过顷刻功夫,牛车便被强大的冲击力撕裂。 黑衣人尤不放手,齐齐从上面跳下来直奔牛车而来,他们抽出了明晃晃的弯刀,来的速度如风一样快捷,看这些人的身手,哪里是业余杀手?分明就是专业杀手! 岳峰暗暗叫苦,暗骂自己大意了,杨炯自己不能杀人,他可以指使别人干啊,一个敢在京城刺杀武则天的组织,岂能是普通的组织? 此时此刻,岳峰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为今之计,他只能放手一搏拼了! 岳峰心中刚刚动过这个念头,忽然只听到周围一声口哨响起,紧接着便听到十字街上传来了整齐有力的马蹄声,一队英姿飒爽的长袍女骑士如旋风一般从街头冲过来。 这些女骑士都穿着青袍,罩着披风,握着长剑,她们来的速度极快,比这帮黑衣杀手的速度要快无数倍。 一群黑衣杀手看到这一幕完全惊呆了,他们扭过头来,举起弯刀甚至来不及出手,女骑士便冲到了他们的面前,下一刻,女骑士手中的长剑便抹到了他们的脖子上。 “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十几个黑衣人根本没有一个人有反击的机会,旋即被屠杀殆尽,竟然一个活口也没留。 所有人杀光,街面上的行人早已经如鸟兽散,不见踪影,街道两边的店铺此时也吓得关门闭户,十字街上鬼影俱无了。 “梅花内卫丁字队拜见岳大人,我等奉天后之命保岳大人周全,没想到刺杀如此突然,我等差一点来迟,请岳大人治罪!”为首的黑衣女子行礼大声道。 岳峰有些狼狈的从牛车下面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真是觉得自己太没有警觉了,还亏得自称自己是专业的呢!武则天早就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他竟然懵然不知,不得不说,他能活着真是个奇迹。 杀手应该是杨炯安排的,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杨炯的杀手还没来得及和岳峰交上手,宫中的梅花内卫已经出手,看这一群女子的出手干净利落,每个人都是顶尖的高手,岳峰心中不由得凛然。 他忽然想到自己天天教的那些弟子,像赵莹,陈晓甚至还有自己的妹妹岳娉婷,其实和眼前的这些女子并无区别,他心中便觉得十分的别扭。 梅花内卫很神秘,也许外人能见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岳峰如是想。因为凭他的经验和能力,有人能一直跟踪他,此人必然是顶尖高手,而且此人定然是梅花内卫中人,在岳峰看来,像陈晓,赵莹之辈应该还做不到这一点。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梅花内卫中还有隐藏的高人,武则天亲自培养的这一帮暗卫果然名不虚传,岳峰今日算是对这个组织有了重新的认识。 “谢谢众位娘子相救!”岳峰抱拳回礼,“这些刺客啊,他们为什么要刺杀我?是不是我现在的府邸也不安全了?” “岳大人放心,您最近都由我们护卫,我们可以保证您绝对安全,不管是什么人想害您,我们都能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 岳峰轻轻点头,他的目光却在四周逡巡,就在四周,一定有酒肆,一定有制高点,一定有人…… 岳峰的目光锁定了一个位置,但是他很快就挪移开去了,因为那个位置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李元芳。 岳峰真有一种冲动,把李元芳的行藏给喊破,如此一来,这小子恐怕跳大河也洗不清嫌疑了,狄仁杰这老家伙也保证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过岳峰终究还是没干出那样的事儿,因为他知道,李元芳跟着他肯定也是狄仁杰的意思,这老小子也怕岳峰被人暗算杀死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罗织罪名!! 酒肆的格栅窗户是关着的,格栅窗户糊的草纸上有一个很小的孔,透过那个小孔可以看到外面十字街的情形。 可是此时端坐在椅子上的杨炯却已经没有勇气去看了,他脸色苍白,一只手忍不住发抖。 “谋算终究差了一步,那老妖婆竟然安插了梅花内卫在此獠身边,这……这如何是好?”杨炯如坐针毡,心惊胆颤。 他很庆幸自己躲在了这里没有露面,否则他现在也必然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了,他想想就觉得后怕。 现在怎么办?杨炯站起身来,却又坐了下去,因为他的双腿在发颤,真的走不动道啊!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杨炯内心的恐惧才慢慢的驱散,他装作平常人一样从酒肆出来,走上了十字大街,他的神情笃定,一如之前大才子风范尽显。 可是有心人却还是能看出,他的脸色终究还是太白,他的步子迈得比平常要大很多,他镇定的表面下,是无法掩盖的仓皇失措…… 神都十字街的刺杀案因为是桃花内卫参与的,因而很快就传到了紫微宫,也很快就传遍了神都的朝野。 武则天在观风殿听到了禀报,大为震怒,道:“岳四郎遇刺,是何故耶?无非是因为蹴鞠尔,有人认为杀死了岳四郎内卫蹴鞠军便会迅速瓦解崩溃,此等用心,昭然若揭,岂能瞒得过朕?” 武则天这话吼出来,来俊臣,周兴等立刻撺掇手底下的人开始行动了,他们的目标自然是把刺杀的事情搞大,把刺杀岳峰的性质升华,本来是一场蹴鞠赛的胜负,可是周兴却迅速上奏,称刺客背后的主使之人刺杀天后不成,便想着刺杀天后的近臣,以此来扰乱神都,从而蛊惑人心,行造反之事。 来俊臣手底下的一帮酷吏则是揪住薛绍以前的一脉人马,称这一次刺杀岳峰的刺客,是要凭此阻挠蹴鞠,从而阻挠公主大婚,扰乱宫中秩序。 来俊臣折子一上去,武则天立马下令扑杀薛家人。原来薛家人也是皇亲国戚,薛绍的母亲还是公主,处理薛绍的时候,因为武则天遇到了一些阻力,尤其是薛绍的父母其中有人是公主的身份,她没有做到赶尽杀绝,将薛家流放到剑南去了,这件事她一直耿耿于怀。 现在好了,有了来俊臣这个折子,她便可以打开杀戒了,武则天从京城遣人带着她的旨意直奔剑南道,将薛家上下流放之人,包括公主在内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来俊臣【更新快】一折凑效,他立刻又换了说法,称这一次遇刺案是有宰相主使,主使之人便是文昌右相李昭德,其意图自然是指李昭德有意蛊惑文昌阁,鸾台凤阁诸位肱骨大臣造反,欲要坏社稷江山。 来俊臣这样的折子启奏上去,朝野一片大哗,周兴一边也揪住造反这一条,把目标却锁定到了岑长倩身上,岑长倩是内使,这个位置相当于中书令,那也是正宰相的位子。 根据周兴的说法,岑长倩早有反意,其在上一场蹴鞠之时便和天后多有顶撞,处处不服。这一次他更是孤注一掷,押注公主府,所以他将岳峰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因而派人想将岳峰杀之,从而行造反之实。 周兴和来俊臣向疯狗一样扑向了宰相阵营,神都震动,宫中震动,神都真是风声鹤唳,形势遽然紧张了起来。 而此时的始作俑者岳峰呢?他什么事儿都没有,他被武则天安排在家休沐三天,三天不用去办差,而这三天他家里是什么情形呢? “老爷,这是御史候大人给您送过来的一枚老山参,说是送给您补身子用的呢!” “老爷,刑部周侍郎又派人给你送礼物来了,这一次是一品阁的点心,让老爷您多吃多补,千万要养好身子。 “老爷,鸿胪寺皮大人今日给您送来了……” 如花和阿珍两女叽叽喳喳,在岳峰耳边念着礼单,岳峰连连摆手才止住她们的话头。此时此刻,岳峰的内心真实复杂之极。 看看这送礼的一帮官员,全是酷吏之流,什么侯思止,周兴,另外还有索元礼,要不就是什么鸿胪寺,大理寺等等岳峰有过一面之缘,却没有深交之人。这些人全都当岳峰是武则天座下的大红人了呢! 瞧瞧现在的朝廷,李元芳已经来了三次了,这一次刺杀已经掀起的波澜简直就是惊涛骇浪,武则天之前一直找不到机会动手,这一次她显然是要借题发挥,更加紧锣密鼓的为自己登基做最后的斗争了。 此时此刻,蹴鞠的重要性甚至已经被削弱了,因为倘若来俊臣和周兴一彪人对宰相们的诬告能够罗织坐实,宰相全完蛋,李唐臣子又将遭遇血洗。到那个时候,武则天用杀戮鲜血告诉天下人,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只怕以她的威风,直接就登基称帝了。 岳峰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怕了。看看她的手段,分明是早就料到岳峰这一环节可能会有事儿,事先就布置好了护卫…… 岳峰更觉得可怕的是,当时梅花内卫来的时候,岳峰的牛车已经被射成了筛子,如果岳峰真是不会武功之人,当场他可能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岳峰忽然想到,也许自己的死无葬生之地其实也在武则天的安排中,因为倘若岳峰能死,这件事的性质会更严重,武则天的怒火可以倾泻得更彻底。 看看她动薛家的手段,毫不犹豫,一言便杀之,她所需要的不过是个由头而已。而岳峰倘若被刺客杀死了,武则天暴怒之下,至少可以先把李昭德宰相之位扒下来再说。 至于李昭德等人死不死那是后话,至少得来个贬谪流放,至于岑长倩,其影响力比李昭德略微弱一筹,武则天则可以直接斩杀…… 现在,岳峰忽然发现自己现在活着,似乎还真妨碍了武则天排除异己的步伐了!一念及此,岳峰只觉得毛骨悚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躺在床上也做噩梦睡不安稳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狄仁杰进宫! 狄府,李元芳跪在狄仁杰面前,道:“刺客的事情是卑职失职了,当时梅花内卫忽然出现,卑职根本不敢久留,只能迅速撤离,事后经过了这几天的探查,并没有找到蛛丝马迹,很显然,对手非等闲之辈!卑职办事不力,请大人治罪!” 狄仁杰用手捋了捋自己下颌下的胡须,道:“此事在意料之中,神都向来鱼龙混杂,一直就存在隐藏势力,嘿,这一下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们杀人不成反而让天后有了动手的由头,神都风雨欲来啊!” “元芳,你起来吧!此事突然,你一人单枪匹马难以和他们对抗,不能怪你!”狄仁杰道。 李元芳郁闷的站起身来道:“近几日前去岳四郎府上的全是侯思止,周兴等之流,岳四郎俨然成为了天后近臣了!” 狄仁杰嘿嘿一笑,道:“好,如此便好!岳四郎聪明伶俐,可堪大用,眼下这个局面虽然风雨飘摇,可是因为这件事让其进一步得到天后的信任,却也算是个不小的收获!” 李元芳道:“可是这件事该怎么收场?现在神都风声鹤唳,宰相们都陷入了麻烦之中,李相,岑相和大人您的交情不浅,大人可有良策来帮他们破局?” 狄仁杰轻轻摇头,道:“有句话说得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天后要治他们罪,纵然再好的良策也无用。不过,天后的意图其实也很明白,此事到了这一步,李昭德和岑长倩表态的时候到了! 大势怏怏,明堂已经立起来了,天后要迈出下一步已经不能阻挡!于狄某而言,天后登九五既然不能挡,何苦螳臂当车?李唐的江山不止是天后一人之争,纵然天后登了九五,等她百年之后,李唐的江山可能依旧存在,何苦执拗于一时得失?” 李元芳默然无语,狄仁杰的用心他自然明白,可是狄仁杰的这般用心能理解的人却很少,因而狄仁杰现在势孤。不过李元芳坚信,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狄仁杰不断的努力,支持他的人会越来越多。但是眼下这个难局却不能舒缓,这才是最大的难题。 狄仁杰的心情显然也很沉重,他叹了一口气,道:“为今之计,狄某只能进宫参见天后,而后再行定夺了!来人啊,备车,我要进宫!” 紫微宫,观风殿,这几日进出大殿的人比平日多了很多,武则天虽然年逾六旬,可是精力充沛,政务上的事情她从未有懈怠,今年江南道大旱,武则天这几日为赈灾的事情操心犯愁。 谋反的事情还在发酵,但是政务的事情武则天却依旧不放松,宰相们个个都提心吊胆,但是手头上的差事却又不能放下。 这恰恰体现了武则天斗争手段的高妙,武则天手段狠辣,杀人无数,可是她心中非常清楚,她纵然再强势,却也不能把所有人都杀光。所以,她处处勤政,为国为民施政十分的开明。 从高宗时代,武则天和宰相之间的斗争就从来没有停过,宰相阵营一直就是她强大的对手,最早她对付宰相的手段是启用“北门学士”。实际上就是在宰相群体之外,自己重新组建一套谋臣班子,从而将很多决策指令饶过宰相机构,达到自己的目的。 后来武则天对宰相班子又采用一套新的策略,那就是频繁走马换将,唐朝的宰相人数众多,一般文昌阁,鸾台凤阁三个部门中,至少有七八个都手握权柄,各司其职,皆是宰相之位。 武则天便频繁更换其中的某些人,增加宰相班子的流动性。而且她最擅长采用的策略是启用那些资历相对较低的人入相,这就是所谓破格提拔人才,不拘一格降人才。 武则天打破世家权阀的垄断,从小姓甚至寒门中拔擢人才,这些人才自然对其感恩戴德,因而武则天对朝局的掌控一步步加强,一直成为摄政太后,皇帝被他软禁在了西宫之内,形同坐牢一般,她已经是实际上的女帝了。 现在这一群宰相,包括李昭德,岑长倩,苏良嗣在内的人,其实都是武则天拔擢的,他们对武则天也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因而在施政方面,彼此配合和默契。 但是,武则天要废帝登基,行千古未有之事,要动摇李唐江山的根基,对现任大部分宰相来说,他们却是难以接受的,因而武则天才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在此之前,她已经处决处理了好几个人了。 现在,武则天更是划定了最后的摊牌时间,她手底下网罗的酷吏爪牙开始遵照她的意思在行动,强大的压力已经压了下去,因而宫里的气氛也必然很紧张。 这几日侍奉在武则天身边的是韦团儿,她小心翼翼的凑到武则天身后,压低声音道:“天后,狄国老前来求见!” 武则天本来在批折子,一听狄仁杰来求见,她微微挑眉,将折子放下,道:“快快有请!” 狄仁杰踏步上殿,规规矩矩行礼,道:“微臣狄仁杰参见天后!” 武则天站起身来,摆摆手道:“狄国老免礼,今日狄国老一直在家里养病,今日为何忽然进宫了?是不是向朕来讨差事了?” 狄仁杰道:“微臣听闻最近江南大旱,心中着实忧心,倘若天后真能让狄某去江南,狄某保证妥善解决江南的事情,不辜负天后的信任,不辜负百姓的拥戴!” 武则天哈哈一笑,道:“狄国老,你暂时就留在神都养病吧,江南的事情朕已经让苏味道担任钦差前去替朕赈灾了。说起来,江南的事儿也不算是大事儿,京城还有更大的事儿,神都最近刺客频现,百姓不安,朝野震惊,这些刺客他们都是冲着朕来的呀,他们都是想要朕的性命啊!” 武则天摆摆手,冷笑一声道:“狄国老,你是办案的高手,你说说现在京城哪些人想要朕的性命?朕就这么遭他们嫉恨,遭他们痛恨么?”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最后摊牌! 武则天向狄仁杰犀利发问,狄仁杰呵呵一笑,道:“天后息怒,但凡是能人必遭忌,天后摄政天下,为国为民,我大唐亿兆子民无不佩服,有一小撮人欲要对天后不利,这也并不奇怪,只有庸碌之辈才无人惦记! 还有,这一次刺客针对的乃岳四郎,岳四郎擅鞠招祸,这印了微臣之所说啊!” 武则天微微一笑,道:“狄国老善言,朕本来心情愤怒,听你这一席话心情舒坦多了! 不过,国老有一句话说得不对,刺客刺杀岳四郎,岳四郎固然是因为蹴鞠招祸,更重要的还是针对朕来的!朕器重他,提拔他,有些人便觉得朕是专权,便觉得心情不愉悦,嘿嘿,明面上他们不敢对朕怎么样,暗中他们可敢使坏呢!” 狄仁杰道:“天后,微臣以为天下的事情没有解决不了的!现在李相和岑相皆陷入危机之中,以微臣的眼光来看,凭李相和岑相的心机城府,他们是绝对不会行刺杀之事的!天后何故不放心他们?” 武则天微微皱眉,道:“国老为何说得这般笃定?莫非今日国老前来是要替两人作保么?” 狄仁杰摇头道:“天后误会了,微臣身份低微,岂能给宰相作保?微臣只是想说明一件事情,这样人心中也应该期盼着内卫蹴鞠军能赢下公主府蹴鞠军,原因无他,倘若内卫军赢了,李相和岑相两人还能有走下梯子的机会,倘若内卫军输了,嘿嘿,不是微臣小瞧他们,他们恐怕真要走上岔路,走错方向,那样可能真就万劫不复了!” 武则天眼中精芒一闪,盯着狄仁杰,狄仁杰这番话已经说得十分露骨直白了。很明显,狄仁杰看穿了武则天的用心,而且他这番表态也大抵表示了他的态度。 狄仁杰之前的态度一直不明朗,可是今天这番话狄仁杰所表现出的积极态度让武则天感到很振奋,狄国老是支持她称帝的呢! 一念及此,武则天十分欣喜,道:“我一直说啊,咱们大唐倘若有十个狄国老,大唐从此无忧矣,只可惜国老明理,偏偏是宰相糊涂,他们倘若能明理,何至于会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 狄仁杰道:“天后,微臣愿意去见一见李相和岑相,向他们剖陈心迹,可是微臣又担心天后您有所顾虑,因而今天特意来请旨,恳求天后恩准此事!” 武则天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她真是心花怒放!狄仁杰去见李昭德,岑长倩过来向她请旨,这意思不就是给她当说客去的么? 现在武则天和宰相集团之间的矛盾就集中在宰相们接受不了她称帝的事情,双方在这个问题上斗了已经七八年了,武则天废了李显之后,她就是摄政太后了。实际上从那个时候开始,武则天就有了称帝之心。 奈何一个女人想要称帝谈何容易?武则天面临巨大的困难,在这样的情况下,武则天不屈不挠,和宰相们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一直斗到现在,宰相阵营中这帮死脑筋李唐读书人还不表态。 武则天对此其实也很恼火,她不断的试探,反复的用计,宰相阵营他杀了一波又一波,贬了一波又一波,自他摄政以来,当国宰相的臣子就多达三十出头。这么多人大浪淘沙,让武则天意识到靠杀戮对付中下层的人能行得通。 可到了宰相这个位置上,这些读书人靠杀那一套不行,读书人有时候脾气犟起来,那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们不怕死起来,武则天越杀他们越来劲,武则天真是束手无策。 就比如这一次,武则天虽然上了手段,目的是要对宰相阵营动手,可是她心中还是有些担心,因为这些宰相除了不支持她称帝之外,其他的政务配合都极好,都是国之栋梁,都是能臣干将。 武则天逼不得已真要动手,她能够让来俊臣,让周兴这些人上到宰相的位置么?武承嗣现在是左相,这是武则天钦点的,可是武则天自己也清楚这个侄子根本不行,无法干大事啊!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武则天不能保证下一波宰相,这些读书人脑子就能转过弯儿来,能够全力以赴支持她,说不定回头她又要杀一波…… 说句心里话,武则天对这种杀戮已经很厌倦了!她爱权力,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但是她更希望自己能够把这个国家治理好,让百姓富足安康,让大唐强盛富饶,她自己将来也能名垂青史…… 有时候她会想,自己倘若不是一个女人的话,早就已经称帝登基了!所以,她常常觉得自己寂寞啊,天下之大,兆亿人口,却没有一个人能懂她的苦心。 所以,当狄仁杰说要请旨的时候,她的心思是无比高兴愉快的,她神采飞扬的道:“国老,朕准了!你去和李昭德他们说,告诉他们就算是他们真的是幕后主使,只要他们自己承认,只要他们光明磊落,朕赦免他们! 朕依旧拜他们为宰相,我们君臣之间依旧可以和睦相处,可以给万民造福!” 武则天心情大好,一扫之前的阴霾,狄仁杰眼看这个机会,他忙道:“天后,此时此刻微臣不建议刑部和御史台肆意传谣,闹得满城风雨,风声鹤唳。还请天后能理解微臣的用心!” 狄仁杰既然要去当说客,武则天倘若继续让来俊臣和周兴等人肆意乱咬,倒处抓人罗织罪名,这不是相当于用刀顶着宰相们的喉咙么?在这种情况下,狄仁杰的说客还有什么诚意呢?所以狄仁杰希望能缓和局面,希望武则天能够认识到双方和则两利,斗则两败的现实情况。 武则天大气的一挥手,道:“此事简单,朕立刻下旨让周兴和来俊臣他们暂时收兵,在内卫军蹴鞠军和公主府蹴鞠军交手之前,京城保持稳定安定! 说句心里话,朕真的有些累了,一天日理万机,政务堆积成山,真不希望和他们撕破君臣脸面啊!国老能懂我,他们也能懂我耶?” 第一百八十九章 岳峰暴露了? 狄仁杰离开了观风殿,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武则天最后的那一席话,意思表达得很露骨了,那就是她必然要登基称帝,这件事毋庸置疑,无论是谁敢在这件事上给她制造阻力,她绝对翻脸不认人,这就是武则天的底线。 其实,对此狄仁杰早就知道,心知肚明,可是今天从武则天口中说出来,他心中还是非常的难过。 李唐的江山啊,高祖太宗倘若在天有灵,他们会答应女主天下么?武则天女主天下之后,江山是不是会改变颜色?高祖,太宗的子孙还能得到传承么?狄仁杰自问自己是李唐的臣子,现在却不得不去支持武则天,这不止是虚与委蛇,而是眼下的大唐,要保持稳定,武则天称帝是唯一选择。 这是为江山计,为百姓计,为天下计,可是狄仁杰这样的心思,别人能懂么? 狄仁杰奉旨游说,自然大大方方,他第一站拜访李昭德。 李昭德乃文昌右相,在官员中影响极大,威信极高,其是明经进士入仕,最早从县尉开始做起,经历州府而后任夏官侍郎(兵部),所以其文武双全,狄仁杰和其是旧识,两人共事了多年。 李昭德的府邸可不比狄仁杰府邸那么寒碜,身为宰相,李昭德府邸大门直接建在坊墙之上,也就是当街开门,门口两尊大青石狮子,进了正门,有一射之地的广阔地域,此地设有茶水,是供觐见宰相候场的地方。 不过今日这里门庭冷落,谁也不会在这个当口来见李昭德,因而狄仁杰被守门的老阍人放进来之后,一路畅通无阻,径直奔向了李昭德的书房。 李昭德正在书房读书呢,他一听狄仁杰登门了,来不及更衣,直接穿上了木屐快步出了书房,冲着狄仁杰大喊:“狄国老今日匆匆前来,莫非是要当说客耶?” 李昭德轻飘飘一句话,一语道破当下的局面,狄仁杰走到他面前,捶胸顿足,道:“昭德兄只需一句话便将天下局势说透九分,狄某今日前来做何耶?只是狄某有一事不明,昭德兄心中既然如此明白,为何不彰显宰相之力,将此事遮掩过去?” 李昭德冷笑一声,道:“遮掩二字你用得妙,用得神,只是此事能掩耳盗铃么?你我皆是李唐的臣子,皆应当为李唐尽忠,李唐飞灰湮灭,你我有何脸面立于天地之间? 你我皆是半截入土之人了,一旦百年之后,你我有何脸面赴九泉之下见陛下和太宗?所以,昭德甘愿赴死,唯一死尔,李昭德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狄仁杰道:“死也有重于泰山之死,亦有轻于鸿毛之死,昭德兄倘若因为今日之事而死,死于周兴、来俊臣这等酷吏之手,着实污了名头,兄能甘心么?” 李昭德微微皱眉,轻轻摇头道:“此事我能抉择么?李某的命早就不在自己手中了!对了,国老既然来了我府上,看来岑相那边也应该去了吧,岑相难不成也被狄相说服了么?” 狄仁杰摇摇头,道:“狄某首先便是来昭德兄这里,原因无他,因为狄某倘若不能说服昭德兄,其他几位某也不用去了,此事败矣!” 狄仁杰顿了顿,道:“李唐的江山要传下去任重道远,眼下无疑是遇到了难以逾越的困难! 但是,狄某认为此也许是个机会,昭德兄,天后今年也是六旬之人了,比狄某年龄也小不了多少,其还有几度春秋? 狄某从未听闻皇位传承不传子孙,反倒传子侄外戚之辈的!昭德兄,你我二人如果能同心协力,为此事尽力才是天大的要事,如果不然,任由武氏竖子兴风作浪,翻云覆雨,我大唐才是真无翻身之日了!” 李昭德一下愣住,盯着狄仁杰半晌说不出话来。狄仁杰这番话可以说推心置腹,意思也说得很明白,那就是武则天称帝没关系,因为武则天之后天子未必就姓武,武则天百年之后传位很大可能性会传给自己的儿子或者孙子,这不还是李唐的江山么? 而这其中的关键则在于李唐的忠臣不能死绝,李唐江山的匡扶不能走寻常路,倘若李昭德现在白白送了性命,并且带着李唐的忠臣一同完蛋了,狄仁杰一人势单力薄,他能够完成这个伟业么? 李昭德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开始沉吟不语,狄仁杰见其心动,当即道:“狄某以为,眼下只要我们能保住庐陵王,未来便可期啊!狄某为此已经筹谋了数年,奈何一个人势单力薄,难以有成,倘若能有人助力,吾道不孤,天下的事情还大有可为呢!” “昭德兄,此时此刻,你还有何犹豫不决?你我同心协力,将此事办妥,纵然老死,却也能有颜面见陛下见太宗了!” 李昭德嘿一笑,道:“狄国老能说服我,也能说服岑相否?岑相性刚烈,恐怕不会听国老这番话,回头事恐不能成啊!” 狄仁杰哈哈一笑,道:“天下的事情讲志同道合四个字,昭德兄信得过狄某,你我同谋便是志同道合!昭德兄倘若不信狄某,狄某可以用一人来表明狄某之心迹!” 狄仁杰凑到李昭德身边,压低声音道:“当下内卫蹴鞠军蹴鞠总管岳四郎,此人其实是狄某的门生,狄某有此门生,昭德兄还怀疑狄某是在用言语诓你么?” 李昭德一下愣住,脸色一变数变,道:“就是此人遇刺,而后才引发这许多乌烟瘴气的么?” 狄仁杰点头道:“不错,就是此人,此人现在混迹在宫廷之中,交游之人多是侯思止,周兴等等之徒。此等人可以大用,将来可以为我李唐江山复立立汗马功劳!似这等门生,狄某也还有安排培养,狄某这般做,就是希望有朝一日等到时机成熟,我们振臂一呼,而后李唐复国能成啊!” 李昭德盯着狄仁杰,忽然哈哈大笑道:“狄国老,你说这岳四郎是汝之门生,可有何凭信?” 第一百九十章 蹴鞠定生死!! 狄仁杰为了展示自己的诚意,将岳峰这个名字告诉了李昭德,而李昭德则问他要凭信,狄仁杰一下犯难了。 实际上岳峰还真算不上狄仁杰的门生,两人的“合作”可以说是阴差阳错,现在岳峰能为狄仁杰所用是真的,但是狄仁杰也不知道这家伙将来会不会生变故。 至于凭信那就更没有了,狄仁杰和岳峰两人甚至都没有彼此照过面,更没有说过话,他哪里能有东西证明岳峰是他的门生? 狄仁杰沉吟了一下,道:“昭德兄,你难道不信我?” 李昭德嘿嘿一笑,道:“当今世道,谁可信耶?既然岳四郎是汝之门生,那好,咱们不是有蹴鞠赌局么?如果内卫蹴鞠军能赢,我李昭德便信你,你我以后便是一路人。 如若不然,此事恕李昭德难以答应,回头我慷慨赴死!” 狄仁杰大惊失色,道:“这如何使得?蹴鞠只是游戏尔,昭德兄岂能如此儿戏?” 李昭德冷笑道:“狄国老莫非对自己的门生如此没有信心?还是汝这门生攀上了高枝后,已经不听狄国老之命了?” 狄仁杰跺脚道:“蹴鞠那是双方之争,非一人之力能左右!公主府的蹴鞠技艺神都第一,人尽皆知,岳四郎一人之力如何能扭转乾坤?” 李昭德摇头道:“蹴鞠之术如同用兵,虽然大多数情况是强必胜弱,然而也不乏有以弱胜强的例子!” 狄仁杰道:“纵然有胜算,可是昭德兄又怎么能把自己的决策压在一次蹴鞠比赛之上?这等安排,岂不是如儿戏一般?” 李昭德摇头道:“狄国老您无需再说,此事我已经决断!所谓儿戏,其实也非儿戏,纵然是儿戏,人生一世又何尝不是一场戏耶? 李昭德的选择就交给上天吧,此事全凭天意!” 李昭德如此说狄仁杰无言以对了,当即他道:“岑相那边狄某也想去,昭德兄可有高见?” 李昭德笑道:“我遣一童子去请岑相来府上,你我同心协力将其说服,还是按照我的规矩,一切交给天意,交给这该死的蹴鞠比赛吧!” 李昭德如此说,狄仁杰竟然无法反驳,他心中知道,岑长倩比李昭德要固执一百倍,灵活开明的李昭德都如此难对付,他单枪匹马去说服岑长倩基本没有可能性。 于是他只能按照李昭德的安排将岑长倩请过来,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让岑长倩勉强接受了这个天意抉择。 至于后面的苏良嗣等,狄仁杰已经不敢去见了,因为他担心李昭德还故技重施。如果所有人都把蹴鞠当天意,后果不堪设想。 实际上包括狄仁杰在内,他都觉得这一次内卫蹴鞠军的胜机渺茫,因为内卫蹴鞠军的实力和公主府不在一个层面上,更重要的是这一次太平公主一定会全力以赴,因为这件事也关乎到她自己的利益。而偏偏把驸马的事情和蹴鞠挂钩,恰是狄仁杰向武则天提出来的,现在想来,狄仁杰觉得这个提议实在是太不应当了,有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狄仁杰一直觉得蹴鞠只是游戏,武则天利用这个游戏来遮掩,从而实现自己的目标。可是在这遮掩的表象之下,武则天可以随时翻脸,撕掉这一层遮羞布,从而让一切回归原点。 所以在狄仁杰的心中,他从来就没有觉得一场蹴鞠比赛的胜负有多重要,因为在他看来,大势怏怏,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在大势面前,任何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是没有意义的。 但是,狄仁杰今天不得不修正自己的看法了,因为接下来要进行的一场蹴鞠比赛就事关重大,这一场比赛的胜负,将要决定两位宰相的命运,甚至是两个世家数百口人的命运…… 李昭德说得好,人生如戏,天大的事情李昭德难以决断,他交给天意,交给蹴鞠游戏来定。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悲哀,倘若李昭德不是陷入到了极端无助之中,陷入到了完全束手无策之下,他又如何会如此儿戏? 狄仁杰的心情非常的沉重,他现在最想去见的人就是岳峰,他想把这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岳峰,让岳峰知道他的一场蹴鞠赛会关系到怎么样的大事。 可是偏偏他又不能去见岳峰,因为岳峰这一枚隐藏的棋子他绝对不能轻易让其暴露的,他之所以把岳峰的名字告诉李昭德,除了他向李昭德展示自己的诚意之外,他还知道李昭德是无论如何不会将此事外泄的! 狄仁杰反复思忖,反复斟酌考虑,最后他确定将这一切告诉武则天,他是奉旨办差,差事办成怎样了,他回头禀报也是天经地义的! 狄仁杰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他自己不能见岳峰,不能给岳峰压力,那就让武则天去干这事儿。以武则天的手段和能力,她还不能让岳峰全力以赴么? 狄仁杰怀着这样的心思将此事向武则天一一禀报,武则天拍案而起,道:“好,很好!李昭德和岑长倩既然这样选择,朕就支持他! 天意,一切都是天意,朕也相信天意,那就交给天意来裁决吧!” “呃……”狄仁杰哑口无言,他敏锐的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他想说点什么,武则天却道:“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将此事外传。既然是天意,那就得保住秘密,尤其是不能让蹴鞠双方知道此事,否则天意便不再是天意了!” 武则天道:“狄国老,朕笃信佛教,佛家讲缘法,朕也信缘法!其实天意何尝不是一种缘法?李昭德和岑长倩皆是能臣,皆是干吏,可他们却都有反心。 行,只要他们浪子回头,朕既往不咎,我们还是君臣,朕和他们的君臣之缘法还未断绝! 可是,倘若他们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要和朕为敌,要和江山社稷为敌,朕也就只能顺从天意了!君臣缘分已尽,一切都是多余,我相信狄国老能懂!” 狄仁杰听得嘴巴都张大了,心中一万头草泥马掠过,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犯的错太大了,武则天虽然雄才大略,但终究还是个女人啊……女人是最信天命…… 第一百九十一章 婉儿露破绽 夜幕下的紫微宫幽深神秘,婉儿的居所仅仅只是靠近西宫的一个小小的院落,暖阁中仅仅能放一张小床,还有一张几上一直点燃的宫灯。 婉儿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宫灯,黑夜中,万籁俱寂,小蝶在外面和徐首领说着话,徐首领慢慢进到暖阁中,婉儿欲要从床上坐起来却被其用手制止。 “待诏,您千万别动!这些日子苦了您了!早知蹴鞠得这么遭罪,当初就该让天后别让你参与,现在好了,这些天你吃的苦啊,内卫们瞧着都觉得心疼哦!”徐首领道,她年岁颇长,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让人觉得分外感动。 上官婉儿轻轻笑笑,摇摇头道:“其实蹴鞠挺好,岳四郎那等人都知道‘梅花香从寒处来’的道理,我苦一点,大家都苦一点又算什么事儿?” 徐首领一笑,道:“就知道上官待诏是要强的人,这一次蹴鞠比赛我一定压你们赢!” 上官婉儿又是一笑道:“首领,您晚上来我这里定然是有事儿吧?您有什么事儿但说无妨,婉儿能办一定办,不能办想办法也给您办妥,好不好?” 徐首领微微愣了一下,尴尬一笑,道:“待诏,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儿!只是今日在观风殿,我亲眼目睹了狄国老和天后的会面,心情便久久无法平静,夜晚难以入眠,便想着和待诏说几句话!” “哦?狄国老养兵在家,今日竟然来见天后了么?”上官婉儿道。 徐首领轻叹一口气,道:“待诏啊,最近的京城风起云涌,宫中更是风声鹤唳,这种情况下,满朝文武人人自危,狄国老就算真有病恐怕也难以安心养病了!” 上官婉儿微微蹙眉没有说话,她和徐驰煌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密切,徐驰煌是武则天的心腹,两人言及这些敏感问题她不能不警惕小心。 徐首领叹了一会儿气,道:“咱们几个宰相都把自己的命压在了这场蹴鞠之上,待诏可知道么?” “啊……”上官婉儿惊呼一声,眼中闪过一道精芒:“徐首领为何如此说?婉儿对此着实不知,还望首领能直言……” 徐驰煌当即便把狄仁杰见武则天请旨当说客,而后狄仁杰游说李昭德等得到的反馈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说给了上官婉儿,上官婉儿惊得脸都白了,倏然从床上坐了起来,道:“这……这……这是为何?这是为何啊……” 李昭德,岑长倩等几个宰相上官婉儿最是熟悉,平日里他们和上官婉儿接触打交道的次数也很多,上官婉儿从他们身上所学不少,平常都以师礼来敬之。 现在他们竟然把自己的性命压在了接下来内卫蹴鞠军和公主府蹴鞠军的一场蹴鞠比赛之上,这……这太难以置信了。 徐驰煌道:“待诏,你不要激动,听我细细跟您说!李相和岑相都讲天意,蹴鞠胜败不正是天意么?天后又笃信佛法,佛法中讲缘分,蹴鞠胜败不也是缘法么?因而,内卫蹴鞠军和公主府的蹴鞠战便成了一场关乎命运之战,嘿,这着实让人想不到啊!” 上官婉儿直愣愣的盯着宫灯,良久她道:“首领,婉儿明白您的意思了!首领放心,李相,岑相皆是大家君子,皆是国之栋梁,婉儿待他们当吾师,这一次蹴鞠比赛婉儿一定会全力以赴,竭尽所能,希望能将公主府蹴鞠军战而胜之!” 上官婉儿这番话说出来,脸上的愁容却再也化不开了。她一直当蹴鞠只是游戏,纵然参加蹴鞠也是因为性子要强使然。 另外她还知道一点,那就是武则天的性子一样的要强,只要是斗鞠,内卫蹴鞠军一定不能丢脸,如若不然天后必然不会高兴,因而婉儿苦练蹴鞠,亲自上阵,凭此她欲要进一步稳固自己在武则天心中的地位。 可是现在上官婉儿却觉得内心无比的沉重,因为她想到一场蹴鞠赛要关乎几名宰相的性命,还有,她之前还听过武则天早就把这场蹴鞠当成是最后摊牌的时机,回头肯定还有更多的意想不到的变故,倘若内卫蹴鞠军败了…… 徐驰煌道:“上官待诏,您早点休息,我此行便是想和你说说话,聊聊天,此事告诉了你,我心中便觉得舒坦了很多,我先行告退了!” 徐驰煌说完,慢慢退下,上官婉儿盯着宫灯,整个人都痴了,她甚至都忘记了招呼小蝶送客了。 徐驰煌走了,上官婉儿哪里还能睡得着?躺在床上眼睛睁大像铜铃一般,她脑海中思绪纷飞想到了很多人和事。 她尤其想到了自己上官家的事情,上官家当年也是宰相之家啊,婉儿的祖父上官仪乃高宗座下的红人,当时就是因为得罪了天后获罪,从而全家被杀,婉儿也因此被没入了掖幽庭。 在掖幽庭中,上官婉儿从小便不服输,一直忍辱负重兢兢业业,直到她被武则天发掘培养,这个过程无疑是痛苦的,她能走到今天,有今日的地位她的付出也是巨大的! 这其中有她自己努力的因素,也有气运使然,还有她幸能的遇到了师长对她点拨提携。如果不然,她还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成为什么样子呢! 掖幽庭那样的地方,上官婉儿现在再去看自己当年的同龄人,很多人已经在屈辱中死去了,没有死的大部分也变成行尸走肉了,她看到这些人就会想到自己,常常因此不寒而栗。 所以,她睡觉的时候多数时候都点一盏宫灯,因为她经常半夜会在噩梦中惊醒,惊醒之后倘若是一片漆黑她便会恐惧害怕,而后再也不能入眠了! 就像今天这样,她现在思绪完全乱了,她发现自己对眼前的一切完全无能为力,她很恐惧,很无助,因为她不敢想象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将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而此时此刻,她至少还有一盏宫灯相伴,昏黄的灯光在黑暗中闪烁,照亮的也只有巴掌大一块天地。 第一百九十二章 受到追捧!!! 清晨,岳峰又进宫办差了,弘文馆的藏书楼已经成了岳峰每天必定光顾之地,没办法,身为蹴鞠军的总管,手底下的人着实太拼太卖力了,岳峰临场指挥只能增加她们的心理压力,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作用,所以岳峰索性天天在弘文馆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宫中紧张的气氛弥漫,虽然武则天下了封口令,但是在小范围内关于内卫蹴鞠军和公主府蹴鞠军的这一场比赛胜负意义早已经传开,内卫现在紧张到了极点,上官婉儿天天刻苦钻研蹴鞠,完全没在武则天身边办差了。 岳峰身为内卫蹴鞠军的总管,他倘若在宫里四处游荡必然会遭人非议,这种情况下,岳峰躲在藏书楼是最好的选择了。 可是今天岳峰感觉弘文馆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弘文馆的人似乎不少啊!一众学士,直学士似乎都到听香阁去了,岳峰也被小蝶请到了听香阁,说是上官待诏今日要办文会呢! 岳峰被这个消息震得不轻,这个当口了,上官婉儿是唱的哪一出,为何忽然要办文会呢? 听香阁,员半千,陈子昂,沈佺期,宋之问等人早就来了,陈峤也来了!而岳峰的目光却落在了杨炯的身上。 杨炯看上去形容颇为颓废,目光闪烁,不敢和岳峰对视,一看就是心虚的样子。岳峰暗暗冷笑,最近这几天,岳峰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每天盯死这家伙,他坚信自己一定能发现他的秘密。 杨炯兄妹后面还有高人,他们在京城隐藏着一股不小的力量,岳峰的计划是找到这股力量,而后再想办法如何运用这股力量。 眼下刺杀案还在发酵,杨炯一定还处在紧张中,他背后的势力肯定也还在紧张的状态,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很难露出马脚。但是岳峰坚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会一点点的失去耐心,只要岳峰一直盯着,这家伙迟早会露底,而在此之前,两人必然是敌对的关系,岳峰要想尽办法来恶心他。 “岳大人来了,快看座!”弘文馆校书郎,也是岳峰的同僚沈观十分小意的招呼岳峰,几名才子皆纷纷起立迎接他。 岳峰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籍籍无名之辈了,他擅蹴鞠之名已经传遍了神都,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便是岳峰现在乃天后面前的红人,侯思止,周兴等等当红之人皆和其过从甚密。 宫中终究是个名利场,现在谁还敢轻易小觑他?纵然心中看不起他,面上也绝对不能有丝毫的流露。 再说了,岳峰现在已经是七品官了,而且是七品上的官阶,比在座的几名直学士官级还高呢,大家岂能不客气? 宋之问和沈佺期两人也很热情的笑脸相迎,两人都是宫廷诗人,除了卖弄文墨之外,剩下的事儿就是溜须拍马,所以相对来说他们世故很多。 陈子昂就骄傲多了,他端坐在塌上根本不起身,高昂着头像骄傲的大白鹅一般。再看杨炯呢,他则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似乎是想躲着岳峰呢! 岳峰嘿嘿一笑就不放过他,凑上去道:“哎呦,杨炯大人,最近可又有什么新作啊?昨日面圣,圣上问及蹴鞠之妙,想着能找几位高才以‘蹴鞠’为题作文作诗,当时岳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杨学士!杨学士,回头你可一定要好好的作几篇大作出来,好不好?” 岳峰说到此处哈哈大笑,杨炯却是满脸通红,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岳峰是在挖苦他,他杨炯作的几篇跪舔武则天的文章现在在神都已经流传开来了,以前和杨炯关系不错的很多清流才子,现在都不和他来往了。 其中最极端的典型便是姚崇,姚崇提到杨炯就咬牙切齿,这个当年被认为极具风骨,令人佩服的大才子,现在已经声名扫地了。 杨炯尴尬,肠子像沾了灰一般难过,他对岳峰真是恨到了极点,真恨不得把岳峰一口咬死。可是此情此景,他却什么也不敢做。 一场刺杀的失败,暗宗不仅没捞到好处,反而让武则天身边的那些酷吏抓住了机会,差点把一帮宰相的命都给葬送了!另外,暗宗在京城的杀手损失了十名精英,这十个人可都是暗宗培养了多年的好手,可以说损失惨重。 杨炯是这一次行动失败的直接责任人,宗主已经命令将他的长老之位褫夺,倘若他再有不尊号令之行为,将要被扫出宗门。很显然,宗中的大佬动怒了,杨炯此时才明白王丘山那个老家伙,看上去笑眯眯的样子,可是真是杀人不见血! 本来杨炯初来乍到,两人应该配合行事,杨炯有很多过激或者不恰当的地方,王丘山应该利用自己的权利坚决制止,可是这老小子表面上制止,其实言辞中反而有很多刺激挑拨之言,杨炯连续犯错两次,长老之位被褫夺,从此以后王丘山在神都又可以为所欲为,因为他失去了制衡了。 杨炯在官场上是个彻底的失败者,因而才被贬斥到了江南道,现在他在暗宗的明争暗斗之中,再一次坠落到低谷,所以这些天他真有自杀的冲动。 他失意,岳峰则得意,此情此景和当初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岳峰刚刚来弘文馆的时候,他在听香阁就是笑柄,所有人都想着看他出丑呢! 可是今天呢,杨炯却成为了笑柄,这里是以文会友之地,可是杨炯的“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硬是被岳峰的“山下一群鹅,嘘声赶落河”给比下去了,人情冷暖,趋炎附势仅此就可窥得清清楚楚。 好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小蝶姑娘的声音:“上官待诏到了!” 这一句话救了杨炯,当即所有人都将注意力转移,齐齐的看向了外面,大家都站起身来,岳峰也站起身来,远远的,他看到了上官婉儿。 看到这女人第一眼,岳峰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瞧着女人不对劲啊,眼眶周围黑黑的一圈,这是晚上没睡觉么? 唐枭 第一百九十三章 文会交锋!! 弘文馆的文会诗会都定期举行,上官婉儿从来没有缺席或者懈怠过,大唐重文,武则天尤其重文,弘文馆乃纳天下大才之处,因而对此更是重视。 不过今日的文会却不是上官婉儿原计划要办的,清晨她临时接到武则天的旨意,让她到弘文馆,很显然,武则天是在用另外的方式支援内卫蹴鞠军,所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最近大家的弦绷得太紧了,需要放松了,武则天似乎窥到了这一点,才有了这一道旨意。 只是此时此刻,上官婉儿的心思哪里在文会上?坐在听香阁,瞧着面前这些熟悉的面孔,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任由员半千等几名学士主导,她宛若行尸走肉。 上官婉儿心不在焉,文会气氛便不会太好,还有,平日里喜欢参加文会的那些女卫们,竟然一人都没来,这也让众才子们颇为失望,一时更无斗志。 反倒是因为岳峰在场,几名才子围绕着他请教蹴鞠,却显得被诗会更让人关注一些。毕竟最近神都最热烈,最受吹捧的便是蹴鞠。 蹴鞠的七支军,背后都有顶级势力的支持,不仅如此,针对这七支军还有专门的画报介绍,吹捧!而对成年人来说最有吸引力的还是赌局,围绕着蹴鞠比赛各种赌局层出不穷,不夸张的说现在神都赌鞠之人节节攀升,在场的这帮才子平日里本就无所事事,整日里就是喝酒行乐,有了赌鞠这种刺激有趣的事情,他们岂能不参与。 要赌鞠需要专业的技能,需要研究斗鞠的精巧,更重要的是还要有内幕的消息。而像岳峰现在的身份乃内卫蹴鞠军的大总管,这样的人哪怕只说片言只语,都极有可能是价值千金呢,这不,有心人谁不想多和岳峰说几句话? 上官婉儿在文会上乃行尸走肉,可是她对岳峰的关心却是打起了精神,真是十二分的关心,昨天一宿失眠,她辗转反侧一晚也想不到如何才能赢公主府。 太平公主天性便好玩,神都人人皆知,在神都蹴鞠还只是少数贵族热衷于此的时候,太平公主便已经是一等一的高手,她有公主的身份,有花不完的钱财,但凡神都有蹴鞠高手,必然第一时间被其网罗,所以公主府蹴鞠军的强大绝非其他任何一支蹴鞠军能比。 在过去的这么多场蹴鞠比赛中,公主府每一次都把对手打得落花流水,相比起来,内卫蹴鞠军虽然也都击败了对手,但是一直都磕磕绊绊,双方的实力着实不能同日而语啊! 上官婉儿觉得自己像是走在了一条绝路之上,当初她下决心要挑战公主府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纯粹是好胜之心作祟,可现在……这个明知不可为的事情,她必须要成功,这实在是…… 上官婉儿心情糟糕,可是她瞧着岳峰却是谈笑风生,和周围的人交头接耳,红光满脸,她心中那个气啊! 什么叫小人得志,岳峰就是小人得志,本来无才无德之徒,因为蹴鞠拍马劝进而被天后赏识,竟然被赐了七品官了。 瞧他现在的模样,俨然当自己是朝中红人了呢,对接下来这场蹴鞠比赛的胜负,他还有什么在意的呢? 在上官婉儿看来,岳峰这种人无论如何也是理解不了宰相性命悬于这一场比赛是一种怎样的压力,就算他知道此事了,只怕也不会有太多的压力,说不定还幸灾乐祸呢! 瞧瞧岳峰平常交往的那些人,周兴之流,侯思止之流,还有索元礼之流,这些人全是豺狼之徒,上官婉儿心中越想越失望,越看岳峰她心情越糟糕。 本来岳峰对她苦训,她感到自己进步迅速,因此对岳峰的态度有了一点改观,可是今天这点改观全部灰飞烟灭了,岳峰在她心中的印象更差了。 “诸位,今日是文会,是诗会,不是蹴鞠之会!和文会诗会无关之人,无关之事一律先退下!”上官婉儿忽然大声道,她豁然站起身来,眼睛盯着岳峰,言下之意就是要岳峰退呢! 岳峰愕然,全场哗然,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的上官婉儿竟然突然发飙了,大家都慑于上官婉儿的威风不敢轻举妄动,岳峰却一笑道: “上官待诏差矣,蹴鞠怎会和文会无关?天后曾经说过,文会可以以‘蹴鞠’为题,今日恰逢其会,岳某正和大家交流此选题呢!” 上官婉儿一听岳峰这话,气得浑身发抖,她见过无耻之徒,可是像岳峰这等无耻之徒她以前真没见过。 在明堂溜须拍马,跪地劝进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在弘文馆来继续搞那一套,让弘文馆成为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地,这哪里还是文会呢? 上官婉儿心情实在是太糟糕,当即就要翻脸,岳峰哈哈一笑,抢在她前面道:“上官待诏,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内卫蹴鞠军的首领,我是内卫蹴鞠军的总管!你我二人任何时候都得同心协力,共同为我内卫蹴鞠军而战,共同捍卫内卫蹴鞠军的荣誉! 今日文会的事情,你我纵然有认知偏差,可是终究能契合,上官待诏,你说是不是?” 岳峰抢先发难,竟然气势十足,上官婉儿一下愣住,她的心性岂能被人如此质问?可是旋即,她仔细品一品岳峰的话,却是浑身一激灵,后背完全被冷汗浸透了。 岳峰这是警告了,警告她的言行出格了!上官婉儿的身份是天后最亲密之人,是上官待诏,她在任何时候都必须紧跟武则天,怎么能够对蹴鞠,对以蹴鞠为题的文会表现出这种态度来? 她的一个态度,便决定弘文馆所有才子的态度!这件事一旦被武则天知道,以武则天的敏锐和多疑的性格,她会怎么看待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一颗心拔凉拔凉,她忽然又想到了昨天的事情,徐驰煌见她,和她说那番话是不是一种试探?是不是来自天后的试探? 如果真是试探,上官婉儿昨晚的举动实在是太失态了,她怎么能表现出自己倾向于宰相的心思? 第一百九十四章 婉儿的绝望!! 上官婉儿是个谨慎的人,这么多年她之所以能屹立不倒,能够备受武则天信任,就是靠谨慎小心,处处用心。 徐驰煌昨天的那点事儿,倘若放在以前她断然不会犯错误,因为以她的聪明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其中的蹊跷? 可是最近上官婉儿着实太累了,她满腹心神都投到了蹴鞠之上,智商和平常不在一个层面上,以至于昨天应对失误,现在想来她…… 徐驰煌昨天来见她,今天武则天清晨便有旨意让她来弘文馆主持文会,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昨天徐驰煌连夜已经把上官婉儿的情形给武则天做了禀报了,武则天已经知道上官婉儿的心态了! 一念及此,上官婉儿心中真是凉透了,她太了解武则天这个人了,武则天的多疑和用心有时候让人叹为观止。武则天忽然让上官婉儿来弘文馆这是让她松弛么?可以理解让她放松,看也可以理解为放逐啊…… 上官婉儿还记得她刚刚在武则天身边办差的时候,那个时候太子还是李贤,而高宗还在,上官婉儿也才十三岁,那已经是十多年之前的事情了,李贤少年英武,颇为有为。 高宗对李贤甚为喜爱,常常让李贤监国,李贤和众宰相经常能打成一片,真可以说是少年得志,意气风华。 李贤有作为势必让武则天的权利被大大削弱,因而武则天心中对其很不满,母子两人的矛盾日益激化,当时武则天是怎么对李贤发动进攻的? 上官婉儿至今还记得武则天首先给李贤送了两本书,一本是《孝经》,另外一本叫《少阳正范》,这两本书一本是教如何做太子的,另外一本则是教人如何孝顺的! 武则天这是什么意思?她的意思就是告诉李贤,李贤是既没把太子做好,也没把儿子做好,得多读《孝经》和《少阳正范》呢! 当年的上官婉儿还是青涩的少女,哪里能懂武则天此用意背后的意思?她还只当武则天这是关心太子的学业,因而送太子书让其用心学习呢! 她当时很奇怪,自从这件事办了之后,武则天便开始对李贤疯狂的动手,朝中李贤的势力被他清洗一空,李贤也被贬谪到了江南道。 李贤被贬这还不算,武则天对其尤还不放心,她又派遣了丘神绩千里奔袭,将李贤鸩杀,彻底的绝了后患才把这件事完全了结。 当年的事情,上官婉儿还记得很清楚,而送书的事情,她一直到二十岁才领悟其中的深意和玄妙。 眼下正是斗鞠紧锣密鼓的时候,无论是公主府还是内卫蹴鞠军双方都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了蹴鞠上面,为什么武则天会忽然下一道旨意让上官婉儿主持弘文馆文会…… …… 文会结束了,上官婉儿却陷入到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她漫无目的的出了弘文馆直奔蹴鞠场,远远的,她看到了岳峰! 岳峰被众多女卫围在中间,只见岳峰口若悬河的道:“各位娘子,你们道咱们生活的这世界是怎样的世界?话说自盘古开辟,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世界之间,其实分了四大部洲:曰东胜神洲,曰西牛贺洲,曰南赡部洲,曰北俱芦洲…… 咱们今日我便说一个东胜胜州的故事……” “话说在东海之上有一国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唤为花果山。此山乃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自开清浊而立……” “……石产一卵,见风化一石猴,在那里拜四方,眼运金光,射冲斗府……” 岳峰这一开言,赫然是在说书,这说开篇便稀奇古怪,一众女卫们立刻被其吸引,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听得是瞠目结舌。 上官婉儿起初没怎么听,她的心思很乱,可是眼见众女卫皆鸦雀无声,听得那叫认真仔细,她微微凝神,立刻便听出了一点滋味来。 只见岳峰说那猴子:“弟子乃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人氏。”祖师喝令:“赶出去!他本是个撒诈捣虚之徒,那里修什么道果……” 却是天生石猴,拜师学艺,修得各种绝技,其中赫然有那七十二般变化……” 大唐之时,文娱多么匮乏啊,大唐子民多信鬼神。岳峰把故事编得如此精彩,神乎其神,一时听者能不沦陷? 别说是一帮女卫平日没听过这等精彩的故事,上官婉儿博览群书,她也没听过这种故事啊,不得不承认,这故事着实太有趣了,上官婉儿本来满腹心思,可是听着听着竟然也深陷其中,竟然不能自拔了。 就这般,众人一起听岳峰说故事,一听竟然是两个时辰,一直到岳峰说道孙猴子手持金箍棒打到了天庭之上,要和那四大天王决一高低,岳峰才倏然住口,道: “好了,今日我们便说这些,还有更精彩的在后面,改天我们再说好不好?接下来我们再把阵法演练一番,眼下毕竟还是斗鞠要紧,娘子们说是不是?” 众女卫听得如痴如醉,乍然没得听了,一个个都显得很沮丧。不过岳峰让大家训练蹴鞠却又无可厚非,一时大家都迅速打起精神来了。 岳峰道:“今日我们再训练二十次阵法,倘若全部没有疏漏,我便立刻讲下回故事,孙悟空大闹天宫啊!小娘子们说好不好?” 岳峰这话说出口,所有的女卫都大喜过望,赵莹高兴跳了起来,道:“好,我们一定打起精神来,绝对不要犯错!” 她这一喊,应着如云,岳娉婷则满脸都是红光,刚才的故事她听得可仔细了,相比的故事的精彩,她更有一种自豪感,因为这故事可是她仲兄讲的呢!谁说仲兄不学无术?仲兄不仅会蹴鞠,而且还读了很多书,要不然怎么能讲出这么精彩的故事来呢? “上官待诏,你不必和她们合练,我们单独小灶啊!”岳峰将目光投向上官婉儿, 他心中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女人是丢魂了么?怎么这副模样?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骂婉儿! 岳峰对上官婉儿开小灶,自然是看到了这个女人的不对劲。 这女人平常灵动精明,处处尽在掌握,可今天瞧上去是怎么回事呢?看上去木讷痴呆,脸色苍白,明显是六神无主之状,看来这女人是内心崩溃啊,岳峰着实有骂娘的冲动。 昨天晚上狄仁杰让李元芳来洛水畔,说是有几个宰相把自己的命都压在了这场蹴鞠比赛之上,说是一切凭天意来决断,岳峰对此完全无言以对。 李昭德,岑长倩,苏良嗣等等这帮人,他们其实都是被武则天一手提拔起来的!因为高宗死的时候,留给新皇李显的宰相班子早就被武则天全部清洗,一个不留了! 武则天把所有人都换了一遍,提拔的自然都是自己看好,而且双方政治理念和思路契合之人,所以李昭德等人可名副其实都是天后派的臣子。 然而,读书人就是矫情,武则天只要不称帝,他们对武则天个个忠心耿耿,行为做事也没有任何反叛的迹象,但是,他们就是反对武则天称帝。武则天要当皇帝,他们就不愿意了,哪怕武则天现在已经和皇帝没有区别了,他们也愿意自欺欺人,现在,双方闹得不可开交,武则天最后的通牒下来了,这几个大宰相竟然要把决断交给所谓的天意? 一场蹴鞠比赛的胜败便是天意么?岳峰对此嗤之以鼻,可是他却偏偏不能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一时真是郁闷之极。现在看来,上官婉儿六神无主,莫非也被此事影响了? 上官待诏,我瞧你双眼无神,目光呆滞,浑浑噩噩,这是怎么回事啊?莫非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儿了? 你是咱们蹴鞠军的首领,如果你崩溃了,咱们这场比赛还怎么打?恐怕没有战便要输了吧?岳峰道。 上官婉儿眉头一挑,她很想反唇相讥,可是此时此刻,她心中着实六神无主,真是各种思绪交织,让她濒临崩溃。 当即她道:岳四郎,蹴鞠的事儿请你放心,你管好自己的事情便好,我这边可以保证无虞! 岳峰豁然道:你能保证什么?我看你什么都保证不了!我看啊,你是被人给唬住了,是不是那几个宰相要死要活的事儿啊? 我说那几个宰相就是在扯淡,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了,他们心中早就跪地求饶了,面子上却偏还要来这套矫情的掩耳盗铃的把戏! 什么她娘的天意?那就是这帮老家伙自欺欺人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而已!竟然说什么天意就在蹴鞠比赛之上,老子就是把这场比赛打输了,我看这几个老家伙个个都去死么?只怕也未见得吧? 上官婉儿一下愣住,她被岳峰这席话给惊呆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岳峰竟然也知道了这件事,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上官婉儿知道此事是因为徐首领的传递消息,岳峰一个小小的七品官,靠溜须拍马上位的人,他的消息怎么也这么灵通? 还有,岳峰这是什么态度?大唐的宰相个个德高望重,皆是大家最为尊崇之人,在他口中竟然全被称为老东西?还有,字里行间对宰相皆是羞辱之词,这等人真是不能忍,绝对不能忍! 上官婉儿心中怒火升腾,当即道:岳四郎,我告诉你,你休得血口喷人对诸位宰相不敬,要不然我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岳峰冷笑道:什么叫我不敬他们?那你说说我说的这番话有没有道理?他们是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我说他们就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这话我敢当着他们的面来说! 你你你上官婉儿满脸涨得通红,显然是气得狠了,她用手指着岳峰,浑身都气得发抖了。 岳峰哈哈大笑,抚掌道:嗯,上官待诏还算有股子气势,不错,不错!能有这股气势,咱们蹴鞠比赛还能有一战!记住,保持住你现在的气势,对敌人咬牙切齿,敢于用一切手段来出手对敌,这一点非常重要! 呃上官婉儿被岳峰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一时内心怪异之极,她要再发火却又乱了心绪了,一时尴尬得很。 岳峰道:我希望待诏能记住,这个时候很多人可能都是别有用心的!所以千万不要胡乱听别人的话,更不好胡乱的向别人表露多少心迹! 我们蹴鞠比赛,其实就是一场游戏尔,什么是游戏,游戏便是胜故可喜,败亦欣然,别被其他的事情所左右,这年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都非人力能改变的! 就像眼下的所谓宰相之命运,所谓李唐之江山,还有所谓天后之登基,这些事情都能通过蹴鞠来定么?这简直就是笑话,荒唐的笑话,天下人信这些鬼话,我岳峰也不相信,哈哈 上官婉儿听着岳峰的大笑,听着岳峰这席话,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岳峰对这件事竟然能有这等认知,无疑,岳峰的话听起来和很奇怪,甚至有些粗鲁,什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两件事都是人力不可更改?真是粗俗得很呢! 可是,岳峰的话很粗,道理却是十分的明了犀利,上官婉儿仔细思忖,竟然心中有豁然开朗之感,这个感觉让她既震惊又感到羞愧。 想她上官婉儿是多么骄傲的人啊,她何曾把岳峰看在眼里过?可是瞧瞧人家岳峰的见识和气度,竟然硬生生的将她给比下去了,上官婉儿心中真是羞愧得狠呢! 上官婉儿心中转过这些念头,蓦然想到昨天的事情,很明显,徐首领表面上是想找人倾诉内心的事情,可实际上其恐怕还有更深的用心。 上官婉儿生在宫廷中,对宫廷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实在是太熟悉了,内宫的风云诡诈,常常让人防不胜防,上官婉儿一向谨慎小心,没想到这一次却着了道儿了,险些将自己给整崩溃了,如果是那样,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啊! 第一百九十六章 紧锣密鼓!! 岳峰狠怼了一番上官婉儿,心中舒坦得很,平常这个女人处处傲气,眼睛长在天上,面对这样的女人,岳峰有时候真有将其暴揍一顿的冲动。 可是现实的情况是上官婉儿一直高高在上,人家是集万千尊崇于一身的上官待诏,是手握重权,举手投足就能翻云覆雨的天后座下的第一红人。岳峰平常和人家就不是一个等级的存在,就算看人家不爽,他能怎么地? 可是今天不同,在蹴鞠上面岳峰可是内卫蹴鞠军的总管,他是首领呢!他有资格,有身份,有权力怼上官婉儿,而且还能怼得人家无言以对,怼得人家心服口服,这种感觉着实很爽。 至于上官婉儿呢,她虽然觉得心结被解开了,可是心中并没有高兴之感。因为岳峰得意的样子让她很不舒服,一个靠溜须拍马上位的家伙,得意什么呢?等这一次蹴鞠比赛之后,今天的丢的面子一定要找回来! 上官婉儿心中这么想,便压抑住内心的不愉,立刻融入到蹴鞠军的阵法演练之中!蹴鞠场上,上官婉儿一上场便觉得蹴鞠军的气势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岳峰之前说的那些关于阵法的变化很复杂,很不容易融会贯通,可是今天蹴鞠军的队友们竟然表现得非常的完美,蹴鞠球在大家相互之间的传递中精准流畅,水平提升似乎不止一个层级。 上官婉儿心中大奇,同时心中又大为高兴,因为内卫蹴鞠军水平提高,对她来说意味着战胜公主府蹴鞠军的几率便会大一分,她心中终究还是在意这一场胜负的!就算如岳峰所说,蹴鞠就是游戏,但是哪怕是一场游戏上官婉儿也希望自己能胜利! 经历了一个下午的高水平的演练,上官婉儿觉得通体舒坦,虽然演练很累,她已经汗流浃背了,可是心情的愉悦让她感觉非常的好,信心非常的足,她觉得如果总是保持这样的感觉,内卫蹴鞠军未必就一定会败在公主府蹴鞠军的手上。 兴许是心情太好了,上官婉儿看岳峰的眼神都柔和了一些,虽然心中依然对岳峰很不屑,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单从蹴鞠来论,岳峰着实手段太高,姚崇之前如此推崇他并非有夸大,这家伙蹴鞠手段太高了。 其他的蹴鞠队员演练结束之后,大家也很兴奋,不过谁也没有向上官婉儿打招呼,而是齐齐的围拢到了岳峰的身边,岳娉婷眼巴巴的道:“总管,那猴子上了天宫之中,又会有什么事儿呀?” 岳峰哈哈一笑,道:“好,很好,今天你们的表现都很好,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只要你们将全副心神投入到蹴鞠之中,对战阵的理解,尤其是对配合的理解立刻就蹿升了一个大台阶! 你们的表现好,下面我就给你们继续说一说这孙猴子的故事,话说这孙猴子上了天庭,大战四大天王……” 岳峰兴高采烈的又给大家讲起了石猴的故事,此时故事已经进入到了最精彩的阶段,孙悟空学艺归来之后,龙宫借宝而后大闹天宫,甚至最后自封齐天大圣…… 这是大唐年代,这个世界上的人哪里听过这等精彩的故事?一时众女听得是如痴如醉,听到了精彩的地方,大家都齐齐的发出赞叹声,上官婉儿本来欲要离开,以她骄傲的性子,纵然她觉得岳峰的故事精彩,多半也会矜持。 可是岳峰一说到大闹天宫,孙悟空一人独自大战四大天王的时候,那情节着实太吸引人,她想着把这段听完便走。 然而这个情节一结束,立刻又来了二郎神这等丰盛俊朗的神仙,上官婉儿想要挪开步子便更难了,二郎神之后又有南海观世音菩萨,反正高潮一波接着一波,故事时时刻刻都扣人心弦,有时候让人血脉喷张,有时候让人忍俊不禁,有时候让人义愤填膺,女人的情绪本来就复杂,岳峰的故事将大家的情绪完全调动了起来。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要暗下来了,上官婉儿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听了一个多时辰的故事,一时心中又惭愧又觉得面上搁不住,岳峰抚掌笑道: “好了,今日我们便讲到此处啊!我们离蹴鞠比赛不过数天而已了!接下来这几天我们放松心态为主,每天我都会给大家讲一段故事,当然,前提是大家的演练能够做到十全十美! 等到蹴鞠比赛的时候,倘若大家能够将对手战而胜之,岳某必然还有更精彩的故事奉上,好不好?” 众女听得意犹未尽,个个都入坑了,此时此刻人人都称好,大家都恨不得天色尽快到明天,他们好好演练之后又把接下来的精彩故事来听,这一来,内卫蹴鞠军中本来存在的畏难情绪,消极情绪顷刻之间就烟消云散了。 岳峰看到这一幕心情自然是很得意,调整心态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可是他也没有想到通过一个西游记的故事,竟然就能把这群内卫蹴鞠军的女高手们给整治得服服帖帖呢! 这只能说明大唐这个年代,人们的思想还是很简单单纯,想想放在一千多年之后那个年代,同龄的女孩们个个都是见过世面的人,那帮女孩才不好对付呢! 瞧瞧就算是上官婉儿,这女人难对付吧,岳峰之前对这女人是真有些头疼,可是现在看来,在伟大的《西游记》孙悟空的面前,她也只有沦陷的命运。岳峰第一次觉得穿越者原来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于是,这样的故事第二天又按照同样的模式在上演,岳峰调动每个队员的积极性,将大家的能动性都发挥到了极点,当所有人的力量都往一处使的时候,蹴鞠队的团队精神便慢慢的凝聚起来了。 而有了团队精神之后,岳峰的很多战术阵法便能迅速的融会贯通,因而,内卫蹴鞠队短短的几天,其实在发挥脱胎换骨的变化,每个队员的状态都慢慢的趋于最佳最好的状态…… :。: 第一百九十七章 鲜明对比! 姚崇已经好多日子没有去兵部点卯了,他这个兵部郎中现在被借到了公主府,成了太平公主身边的大总管。 不知为什么,最近他的心情一直不稳,蹴鞠似乎也没有往日那种快乐的感觉了!在姚崇对蹴鞠的认识中,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人竟然能因为擅蹴鞠而飞黄腾达的,可是最近岳峰却是刷新了他的三观。 岳峰有什么才学?可是人家现在乃弘文馆校书郎,在弘文馆的文会上,岳峰作诗一首,名为《山下一群鹅》,这诗早就在神都广为流传了,似岳峰这等不堪之才,本来应该要沦为众人的笑柄。 然而岳峰却很快又升官了,升为了七品官,姚崇少年天才,兢兢业业混到了三十出头,品级也不过比岳峰高一品而已。岳峰靠什么升官?人家别无本事,就是擅蹴鞠! 岳峰擅蹴鞠,京城的蹴鞠也大热,姚崇通过细致的了解,赫然发现神都的整个蹴鞠大局,竟然都是出自岳峰的计谋,这完全刷新了姚崇对蹴鞠的认识,一个小小的蹴鞠球,玩到了这样的境界,玩到了举国关注,玩到了让堂堂的太平公主都紧张得夜不能寐,甚至还能决定宰相的生死,决定公主的嫁娶呢! 兴许正是因为这场比赛承载了太多的东西,所以姚崇总是缺乏自信,尽管他确信眼下的公主府蹴鞠军已经臻至巅峰水平,可是他也不能确保这一战一定能赢了,所以,他现在也是压力极大,真是愁白了头了。 “小崇子,你说咱们能赢吗?你说此时此刻,内卫蹴鞠军在干啥?岳四郎那小儿在干啥?本宫想去打听一下!”太平忽然对姚崇道。 姚崇嘿嘿一笑,道:“殿下,我觉得岳四郎此时应该也十分惶惶吧?毕竟这场蹴鞠比赛事关重大,任何人面对这样的压力应该也难以做到从容……” 太平冷笑一声,道:“是吗?你这么笃定么?我找个人过来问问,姚叔,我让您打探的事情怎么样了?” 姚钧慢慢的踱步过来,行礼道:“殿下,老奴打探清楚了,岳四郎这几日每日逍遥自在,竟然在紫微宫里面给内卫们眉飞色舞的说书,而且一说有时候还一个多时辰! 每日差事了了之后,回到家里也是狐朋狗友一大堆,吃喝玩乐,酒色财气全沾了,真可谓是破罐子破摔啊……” 太平公主愕然,旋即她哈一下笑出声来,而后用手指着姚崇道:“小崇子,听到没?你听到没?人家比你我逍遥自在,胸有成竹呢!什么叫事关重大,天大的事儿在那小儿身上那都像不是事儿!嘿嘿,你也是自小痴迷蹴鞠之人,怎么你和人家的差别就这么大?人家逍遥自在,你却是心神不宁,六神无主呢?” 姚崇满脸通红,心中震惊又是惭愧,震惊是惊讶于岳峰的豁达和大心脏,都到了这个境地了,这小子竟然还天天说书?而且每天回去还召集一帮狐朋狗友胡吃海喝?亏他能吃得进去!惭愧则是他堂堂的兵部郎中竟然被岳峰这小子给比下去了! 太平公主似乎也很郁闷,她道:“好啊,这小子真行,我们天天累死累活的,他倒好,竟然每日逍遥自在,他就这么笃定能胜我么?” 姚崇忙道:“公主此言差矣,刚才叔说得好,岳四郎这哪里是内心笃定啊,分明就是自知不敌,决定破罐子破摔了呢!” 太平公主眉头轻轻一挑,道:“是吗?那我问你小崇子,你怎么看岳四郎这个人?你眼中这家伙就是个靠蹴鞠当官,一无是处,只知道溜须拍马之徒么?” “呃……”姚崇一时竟然无言以对,他怎么看岳峰?首先他肯定不会高看岳峰,因为姚崇本身是个非常高傲之人,放眼整个大唐,能入他法眼之人都如凤毛麟角。 他骨子里痛恨小人,因而朝中像周兴,来俊臣,侯思止,索元礼这些酷吏,他对其都深恶痛绝,无时无刻都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掌权,而后将这些家伙给连根拔除,一一除去。 还有像傅游艺之流,他从骨子里也觉得厌恶,可是很奇怪,他从来都没有厌恶过岳峰,他自己有时候都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岳峰在世人眼中和傅游艺有什么区别?甚至很多人觉得傅游艺人家至少还是个明经科的进士,岳峰是个什么?完全什么都不是啊! 但是姚崇就是对岳峰恨不起来,岳峰看似荒诞不羁,却似乎总有让人看不透的东西存在。姚崇有时候想自己是不是因为崇拜岳峰的蹴鞠之技,因而对人失去了客观的评判? “很难说啊殿下,岳四郎这个人有些看不透!是个难以把握之人!”姚崇道。 天平公主轻轻一笑,道:“你还有点眼光,这些年在兵部没有白厮混!不瞒你说,岳四郎这个人,就连本宫也有些看不透!本宫总觉得此人不寻常,你想想,此人之前籍籍无名,怎么忽然之间就拥有这么高的蹴鞠技艺? 神都的蹴鞠高手,你我二人不知道的绝无仅有,那岳四郎师从何人啊?这个人似乎真是从地缝里面蹦出来的一般,忽然之间就出现在了神都,忽然之间就扬名了,哈哈,世人眼光多浅薄,又岂能完全看得明白这其中的门道?” 姚崇愣了愣,他对太平公主这几句话太认同了,他沉吟了半晌,道:“殿下,您说此人是不是和那传说中的暗宗有关系?” 太平公主摇头道:“暗宗那就是一群只知道在地下挖洞的耗子,瞧瞧岳四郎,人家表面低调,其实行事高调得很!你瞧瞧人家不过十八岁,便被母后封了七品官,小崇子,你十八岁的时候再干什么?你还在国子监读书吧?一门心思的还在想中进士的事儿呢!” 姚崇愣了愣,心中更是唏嘘感叹,然而旋即,他将话锋一转,道:“殿下,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先将此子战而胜之!我们一定要让他沉沙折戟,到了那个时候,他究竟是龙是蛇,咱们定然能见分晓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选驸马! 蹴鞠场上,斗鞠的双方角逐激烈,姚崇在场边指挥,他似乎已经学到了岳峰干蹴鞠大总管的精髓,也是大喊大叫,手舞足蹈,一点也不符合他兵部郎中的儒将气质。 太平公主坐在场边观战,她的神情变幻不定,脑子里天马行空,很多念头交织在了一起。 刚刚和姚崇闲扯了一会儿关于岳四郎的事情,太平公主现在脑子里面便忍不住去思忖琢磨这个人。 岳四郎显然不是一般人,这家伙是个杀手,而且极有可能和金吾卫诸多将领被刺杀身亡有密切的关系。 然而这小子和傅游艺又是旧识,关键他还认识狄仁杰!狄仁杰似乎对这小子也有所掌握,两人像是有某种默契一般。 而太平公主想得最多的还是她和岳峰认识接触的这些事情,太平自诩聪明不凡,却处处在岳峰面前落于下风,岳峰脑子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这些问题能轻而易举的把他给绕进去。 还有,岳峰能够制作很多见所未见的新事物,能够将绿蚁酒酿制得很好喝,还有那诱人的美食,太平公主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流口水。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历?”太平公主脑海中被这个问题所困扰,一时想得有些痴了,她忽然又想到那一天的事情,太平对岳峰恶作剧反而被其反将了一军,那一刻这家伙根本就不像只有十八岁的青年,太平现在想起那一幕都会觉得脸红,忍不住暗骂岳峰一句呢! 无疑,岳峰外在所表现出来的并非真正的他,至少太平能感觉得出来,这小子别看出身低微,别看靠蹴鞠上位,可是其骨子里的那股骄傲甚至比姚崇更甚。 姚崇的出身也低,上官婉儿也出身于掖幽庭,可他们的高傲更多的会让人觉得其是过于在意自己的身份,但是岳峰的骄傲则完全不是,那种感觉让太平觉得太平和他在一起就是平等的存在,这种感觉太平之前在任何人面前都不曾有过。 大唐太平公主,武则天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谁在她面前有骄傲的资本?就连薛绍也是太平自己选定看中了,而后武则天才准了这门亲事,薛家也算是豪门大族,可是薛绍在太平面前还不是恭谨客气得很? 但是太平从岳峰身上竟然感受不到丝毫的恭敬客气,刚开始太平很恼,可是慢慢的她反而觉得很好,因此她和岳峰见一次面,她的心情便会好很久,她能从忧郁之中走出来,岳峰是真的功不可没呢! “本宫就不信赢不了你,这一次蹴鞠比赛,本宫一定要赢你!”太平公主内心暗暗的发誓,她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赢下这一战。 一想到蹴鞠比赛,太平又想到了母亲,想到了武则天!她觉得自从父皇死后,母后是越来越强势,越来越霸道了! 薛绍死了,如果父皇还活着,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生。而现在,母后又要将她重新嫁出去,如果父皇在,太平觉得自己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惊慌失措。 最近宫里各种小道消息在满天飞,这让太平心中非常的恐慌,她不敢想象,倘若母后真要强势的给她钦点新驸马,她会出现怎样激烈的抗争,结果又会是怎样的下场? “无论如何,这一战不能败!”太平公主将拳头握紧,使劲的给自己鼓劲!这一战她不会亲自上场,她要和岳峰公平为战,两人都以总管的身份出场,彼此角力,决一高下! …… 观风殿,武则天染了风寒,大殿内外,众多侍女太监,人人噤若寒蝉,大家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心伺候着。 太医沈南璆从暖阁出来,神色古井不波,韦团儿凑上去道:“沈太医,天后的身子骨儿……” 沈南璆淡然的摆摆手,惜字如金的吐出两个字:“无妨!” 韦团儿还待再问话,沈南璆已经走得不见踪影了,恰在这时候,武则天从暖阁中传话,要见凤阁侍郎宗秦客。 宗秦客匆匆入殿直接去了暖阁之中,暖阁里面,武则天似乎是刚刚睡醒,睡眼朦胧,精神却还不错,满脸现潮红之色。 韦团儿跟在宗秦客后面给武则天奉茶,隐隐听到武则天道:“秦客,你果然才学不俗,这几个字朕很满意也很喜欢,好,很好!” 宗秦客道:“天后过奖了,秦客也是根据天后的指示而生出了启发,从而才得以灵光乍现,能得这几个字,这全是天后之功!” “哈哈!”武则天爽朗一笑,道:“好了,秦客,没有外人在的时候,朕就是你的姨母,朕和你之间何故这么生分?朕提拔你,一是你的才干,二是你的身份。不瞒你说,朕常常觉得孤单啊,天后这个位子不好坐,大唐的江山不好治理,朕为此绞尽脑汁却常常不能尽如人意,哎,有时候想想真有些心灰意冷啊!” 宗秦客忙跪地行礼,口称如此万万不行,君臣之间万不能失去礼仪。武则天对他的表现倒是颇为满意,宗秦客不恃宠生骄,这一点尤为让她满意,她于是不再绕圈子了,直接道: “好了,秦客,别那么紧张!今日朕叫你过来不为其他的事情,就为朕的家事!朕这些年最疼爱的女儿便是太平了,关于太平的事情,朕反复思忖,觉得一定要尽早再给她重新物色一户人家,朕对不起她,不能永远让别人看笑话不是?公主得有驸马啊! 秦客,你说一说,放眼我大唐朝,可被朕选为驸马之人能是谁?谁有这个福分能得我之太平?” 宗秦客刚刚从地上爬起来,一听武则天这话,心神巨震,忍不住“啊”一下惊呼出声。而此时刚刚给武则天送完茶水,准备躬身后退的韦团儿心中则掀起了惊涛骇浪,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啊。 武则天准备给太平选驸马,这个消息如果放出去,明天洛阳便会立刻沸腾,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世家大族的子弟会蠢蠢欲动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 敲定驸马? 武则天约了宗秦客商议选驸马的事情,这是个重要的信号,这说明武则天已经下定决心要解决太平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在京城极受关注,几乎所有的世家大族对此都十分的上心。 太平公主是武则天最宠爱的女儿,仅仅这一个身份就让无数人趋之若鹜,更何况太平公主美艳绝伦,有洛阳之花的美誉,世家子弟能娶得这位公主,必然能集万千荣宠于一身,因而谁不希望这样的好事砸到自己的头上? 韦团儿心中再也难以平静了,因为这个消息实在太重要了,她真想再继续听下去,奈何武则天已经下令让无关人等统统退下,暖阁之中只剩武则天和宗秦客两人。 宗秦客为人沉稳,面对这个问题他第一感觉很棘手,沉吟了一下道:“驸马人选外臣不好妄言!但是薛绍的教训很深刻,薛绍之罪在于薛家,公主的新任驸马断然不能出现这等事情,如若不然,对公主是巨大的伤害,对皇家的威信亦是巨大的损害!” 武则天暗暗点头,道:“秦客说得很对,说到了朕的心坎上了!令月是朕对不起她,因而这个驸马人选朕一定要仔细斟酌,一定要在诸多豪门子弟之中择优选一人。秦客啊,你是朕的亲人,朕也当你为心腹肱骨,你说说,在神都的诸多子弟中,你最看重谁?” 宗秦客眉头皱了起来,这个问题他怎么回答?根本没办法回答啊,公主选驸马的事情,天后和公主之间据说分歧极大,宗秦客思忖自己倘若乱点鸳鸯谱,此事一旦传入公主的耳中,以公主的脾气必然要忏怒于他,到时候他宗秦客岂不是内外不是人? 一念及此,宗秦客道:“天后,微臣十分惭愧啊!这些年我们家是小姓,难以融入神都豪门贵族之中。秦客兄弟为人又孤僻,神都才俊秦客竟然无人熟悉。关于驸马人选,非同小可,秦客非不敢说也,而是着实对此一无所知,因而不能说也!” 武则天微微蹙眉,沉吟良久,道:“在宰相中,大隐是个交游广阔之人,来人啊,传贾大隐!” 宰相贾大隐从凤阁急匆匆的来观风殿,走到殿外他瞅见了韦团儿便凑过来道:“天后急招,小娘子可知所为何事么?” 韦团儿此时心中正痒痒,因为她着实想知道暖阁中武则天和宗秦客商议之事的情形呢,当即她道:“应是大事!贾相可千万别忘记了武相的叮咛嘱托!” 贾大隐一愣,深深的看了一眼韦团儿,心中不由得一凛。他和武家武承嗣之间的亲密接触也不过是近几天的事情,韦团儿竟然这么快便知晓了此事? 贾大隐瞬间明白,韦团儿这个天后的近臣,恐怕早就和武家有了关联了,一念及此,他当即不再说话,径直低头上殿。 被太监带到了暖阁,见宗秦客正在陪武则天说话,他连忙行礼,武则天抬手道:“好了,大隐,今日请你来便是借你的交游广阔!我和秦客正在议论公主择婿的事情,秦客说公主择婿需谨慎小心,万不能重蹈薛家的覆辙,朕深以为然,大隐啊,你说说在神都之中,有何家子弟能入得了眼耶?” 贾大隐愕然,旋即他心中一动,涌现出一股狂喜来!他刚刚倒向武家,一直还没有立功表现的机会呢!现在……这么快就有了如此机会么? 当即他轻轻一笑,道:“天后,宗侍郎老臣谋国,所言极是,微臣亦十分认同。要不重蹈薛家覆辙,乍一看很难,因为知人知面不知心,纵然是五姓七望却也未必能靠得住! 不过,天后您如此为难,主要是因为您是骑马找马!以微臣来看,公主府驸马应该在武家子弟中挑选,如此这般,不仅可以万无一失,而且必能保证薛绍之事绝对不会再有,天后以为如何?” 武则天一下愣住,宗秦客也直接懵了,太平公主的夫婿从武家子弟中挑选?贾大隐这个思路着实不容易让人想到,可是这话一说出来,便让人茅塞顿开,豁然开朗。 武则天心疼太平,担心太平出嫁后受委屈,又担心女儿所托非人,更害怕又遇上薛家的事情,对此她真是左右为难,最近绞尽脑汁却一直都没有想到最为妥当的办法。 贾大隐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倘若武则天从自己武家子弟中择一佳婿,诸多顾虑不都迎刃而解了么? 而且武家和李家结成了亲家,从此亲上加亲,凭此也可以堵住那帮李唐老臣之口。武则天姓武,在她的心中对武家的子侄也的确是颇为偏爱,她一方面对自己的女儿喜爱,一方面偏爱武家子侄,倘若这两者能结为夫妻,那岂不是最好? 一念及此,武则天抚掌大笑,道:“好,很好!大隐不愧有宰相之才,你这一句话说到了关键点!朕怎么就没有想到我武家也有好儿郎呢! 大隐,我武家儿郎中才俊极多,眼下最为突出的便是承嗣和三思,这两人配太平皆可!秦客,你也不是外人,身上也流着咱们自家人的血,你说说,你最看重哪一人?” 宗秦客呵呵一笑,老奸巨猾的道:“天后,武家子弟皆是一等一的好儿郎,既然如此,对天后您来说也必然是手心手背皆是肉,索性可以让公主殿下自己挑选,亦可以让武家诸多才俊们多多表现,瞧一瞧谁最能博得殿下的欢心,这将来说不定还能传为佳话呢!” 宗秦客自然不会得罪人,他提出的这个策略却堪堪说中了武则天的心思,当即武则天道:“很好,秦客也是宰相之才!既然是这样,这件事就定了!尔等先行退下,记住了,此事在近几日千万不要外传,等内卫蹴鞠军和公主府蹴鞠军的蹴鞠比赛之后,朕再下旨,到时候再让神都传出一佳话来!” 武则天心情大好,似乎风寒之疾也痊愈了,可是武则天欲要择婿的消息却如同长了翅膀一般,此时早已经飞出了紫微宫了!! 第二百章 轩然大波! 神都,武三思府邸,武三思在堂上来回踱步,不断的搓手,客位之上端坐着一人,此人赫然是内卫首领徐驰煌。 此时的徐驰煌已经没有了平常的古道热肠了,她神色冷漠,语气冷漠,道:“武尚书,上官婉儿这个女人的确是有把柄在我的手上,倘若你欲要动手,你我联手便能将此女扳倒!只要她失宠了,武尚书欲要得一女子那还不手到擒来?现在一切在于武尚书的决断!” 武三思皱眉道:“徐首领,婉儿此人心思缜密,非常的小心谨慎,没有想到这一次她却在你面前露了底,徐首领就这么确信就凭此事,婉儿便能倒台?” 徐驰煌冷笑一声道:“上官婉儿等否倒台,一是因为有这件事,另外,关键还是这一次蹴鞠比赛,内卫蹴鞠军必要败于公主府蹴鞠军之手,到了那个时候,天后必然震怒。 上官婉儿心中挂念着那帮老臣,绝对要犯天后的忌讳,到那个时候,天后一怒,恐怕谁也保不住她!” 徐驰煌顿了顿,又道:“再说了,有武尚书在暗中使劲儿,天后最是喜欢你!这事儿一定能办妥,回头武尚书就等着抱得美人归吧!” 徐驰煌侃侃而谈,说得武三思双眼之中闪精芒,他自从在弘文馆遭挫败之后,心中对上官婉儿是又爱又恨,爱则是这女人着实合他的胃口,他是真的喜欢。而恨则是,弘文馆那一次让他丢了面子,而且还挨了揍,他和上官婉儿的关系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让他咬牙切齿。 他仔细思忖,觉得靠光明正大的手段恐怕很难赢得上官婉儿的芳心了,于是他便想到利用内宫的争斗,先把上官婉儿给扳倒,让这个女人丢了权力,回头再瞧这女人是不是还是那般骄傲霸道? 他和徐驰煌可谓是一拍即合,两人各取所需,徐驰煌现在虽然是内卫首领,可是武则天只把她当狗使唤,平常不怎么搭理她,遇到了脏活累活,需要卖命的时候,徐驰煌才有机会出马露脸。 相比起来,徐驰煌隐藏在幕后,远远比不得上官婉儿那般风光,瞧瞧上官婉儿,在内宫之中简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别说是内宫的宫女太监,就算是内卫们瞧着她也个个噤若寒蝉。 不止于内宫,外廷的臣子也十分追捧上官婉儿,平常上官婉儿出入于鸾台凤阁,机会和宰相们平起平坐,这等尊崇,谁不渴望? 徐驰煌自问自己才华不比上官婉儿有稍差,而且她在内宫生存了这么多年,功劳比上官婉儿不知高多少。 当年武则天还在争皇后的时候,徐驰煌就是武则天身边的丫头了,武则天能扳倒王皇后,能够战胜萧淑妃,徐驰煌是功不可没的!她有这样的底子,怎么会安心被上官婉儿比下去? “尚书大人,德子回来了,似乎有重要的消息禀报!”外堂忽然传来了管家梁实的声音,武三思微微愣了一下,摆手道:“让他进来!” 从门口进来一中年男子,看此人形容猥琐,五短身材,瞧上去就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这家伙凑到武三思的面前,武三思凑耳过去,他嘀嘀咕咕给武三思说了几句话。 武三思脸色大变,忍不住“啊……”一下惊呼出声,他双眼瞬间绽出慑人的精芒来:“这……这事儿当真么?” 德子压低声音道:“此事千真万确,消息不止是我们知道,恐怕京城一等一的世家豪门都应该知晓了!” 武三思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让管家给你十两黄金,记住好好干,只要立功了,本公绝对不会亏待于你!” 德子灰兴冲冲的下去领赏了,武三思冲着徐驰煌道:“徐首领,稍微晚些时候,我安排人给您送绢二百匹,黄金一百两到府中,你可万万莫要推辞!” 徐驰煌愕然,道:“武尚书,莫非汝已经有了决断?” 武三思摇摇头道:“此事要从长计议啊!刚刚我收到了消息,汝知道天后欲要行何事儿么?” 徐驰煌道:“莫非天后已经决定要行登基大典么?” 武三思哈一笑,道:“才不是呢!天后登基的事情现在已经天下皆知,这算是什么消息?本公刚刚收到了消息,天后是要给太平公主择婿了,徐首领,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大事?” 武三思显然有些兴奋,他用力的搓了搓手,昂然抬头道:“而且天后的意思是希望在我们武氏子弟中择贤良子弟迎娶公主,哈……这件事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啊!” “啊……”徐驰煌也忍不住惊呼一声,旋即她明白了武三思为什么给她重赏了,此时此刻,情况发生变化了,武三思不愿意在上官婉儿这边再花心思了,他一门心思准备去争驸马呢! 一念及此,徐驰煌心中既失落又恼火,为了对付上官婉儿,她处心积虑准备了好长的时间,终于逮住了上官婉儿的一个把柄,她本来想着利用这个把柄,而后借助武三思的力量对上官婉儿忽然发难,而后一击成功呢! 现在事情已经万事俱备了,武三思这边忽然变卦了,她心情哪里能好得了?武三思赏她,她是缺那点钱儿的主么? 武三思赏了徐驰煌,当即便端茶送客了,他才没心思去管这女人心中如何想呢,对武三思来说,现在他遇到了天大的机会,倘若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对他来说意味着人生将迈上新的巅峰…… 而此时武承嗣的府邸,情形和这边也相差无几,武三思想争取的机会,武承嗣又如何不想争取?武承嗣现在已经是文昌左相了,一旦武则天称帝,武承嗣便是宰相的首领,而如果他能再进一步娶了太平公主,放眼整个天下,还有什么人有资格和他争宠? 武承嗣是个野心勃勃之人,他费尽心机,绞尽脑汁的给武则天登基铺平道路,这完全都是野心作祟,而现在,新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岂能放过? :。: 第二百零一章 宫闱秘闻! 武家武三思和武承嗣是堂兄弟,两人眼下都身居高位,都备受武则天宠信,其实彼此的关系并不完全融洽,都只是表面上和气,暗地里微妙得很呢! 武家本是小姓,最早崛起是因为武则天之父武士?Π?狭颂聘咦胬钤a?佣?梦浼裔绕鹞?18荽蠹摇 而武家真正成为顶尖的权阀豪门,还得益于武则天登了天后之位,武则天重修《氏族志》,硬是将武家排到了天下豪族五姓七望前面,武家凭此声名大涨,俨然成为了天下第一大族。 然而,武家虽然权势显赫,可是毕竟底蕴不足,而且武氏家族内斗早就有传统,武则天的两个堂兄还有两个亲兄弟都死得很惨,而且他们全是被武则天弄死的! 从这个角度说,武承嗣和武三思和武则天是有杀父之仇的,然而这两个家伙却对武则天毫无芥蒂,不仅不找武则天报仇,反而对其是百般的阿谀奉承,讨得了武则天的欢心,他们也终于受到了重用。 相比武三思来说,武承嗣现在无疑走到了前面,武承嗣有左相的身份,他利用这个身份网罗了朝中很多酷吏,在御史台,在地方个州府他皆有布局,其中让武则天最为喜爱的那一块刻有“圣母临世”字样的天授神石就是武承嗣的杰作。 而现在武承嗣又将傅游艺收到了麾下,这一来,最近神都最为火爆,火热的蹴鞠比赛也和他的关系密切了,因此武承嗣现在可以说是如日中天。 武承嗣的府邸,谋士云集,谋士张横道:“武相,这个驸马的人选倘若真要在武氏子弟中遴选,相比起来,武相和武尚书二人几率最大,你们互相都有优势,也各有劣势,可能有一争啊!” 武承嗣淡淡一笑,道:“武氏子弟皆是天后的子侄辈,我们大家同气连枝,彼此团结为第一要!三思一表人才,仪表堂堂,吾不如也,如果公主殿下能选定三思,本相也很高兴!” “不可,万万不可啊!”另一名谋士徐守一大声道:“武相,这件事看似是选驸马,事情背后绝对不止那么简单! 武相您想,天后马上登基在即,天后登基必然改元改国号,大唐不复存在,那天后百年之后,天下该怎么传位呢? 武相啊,天后乃武氏之陛下,传位自当给姓武的子孙,此时此刻,天后以武氏子弟嫁女,这背后难保没有这般考量,武相啊,别的事情可以让,可是这天下的大事绝对不能让啊!” 武承嗣一下愣住,众谋士也是一片哗然,徐守一这话真是让人豁然开朗,武则天登基之后,太子之争必然激烈,而武氏诸子弟都极有可能角逐太子,在这种情况下,太平公主的驸马当然能在太子之争中占据先机,这个道理在场的谁能不明白?” 武承嗣的神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对他来说,他早就预谋此事了。现在既然驸马之位还关乎到太子,那没得说的,这个驸马他一定要全力去争。 一时众谋士纷纷的开始思忖对策,现在武承嗣最大的对手不是别人,就是堂兄弟武三思。武三思生得风流俊朗,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公子哥儿,太平公主好美男,太平的第一任驸马薛绍便是京城一等一的公子,武三思绝对最中合太平公主的意思。 武承嗣的长相很普通了,而且他的年龄也偏大了,就这一个劣势便让他很吃亏,一时众谋士反复思忖,竟然也想不到对策来。 武承嗣心中烦闷,抬抬手道:“各位先生,尔等议论了半天也皆乏了,要不大家先退下吧,我自己再斟酌一番,回头再找各位先生商议!” 众人谋士退下之后,张横却转头又来求见他,武承嗣让张横过来,劈头道:“张先生,何故去而复还?” 张横一笑,道:“张横有一计,可以保管武尚书不能和相爷争,不知道相爷想不想听我此计?” 武承嗣正在为这事儿烦恼,一听张横有妙计,精神一下就兴奋起来了,当即连忙道:“张兄有计,计将安出?” 张横嘿嘿一笑,道:“武相,此计我可以出,只是某这些年一心所求者乃出人头地也!横希望武相能成全!” 武承嗣哈哈大笑,道:“张兄说这话就见外了,张兄现在已经有了八品官衔,本相让你随在身边,不过是想用兄之智而已!兄既然想要为官,那还不简单?回头我便给兄办妥此事,一定让兄能补到实缺! 对了,洛阳县恰就有出缺,就让兄暂居洛阳县丞如何?” 张横大喜过望,洛阳县就在神都之中,这是一等一的好地方,张横能去这里办差,那真是天大的好事,他岂能不允许?当即他再不藏私,道: “武相,武尚书其人早就心有所属,他一直对上官待诏十分动心。上一次其在弘文馆中,甚至还欲要对上官待诏行不轨之事,此事知之者极众,我们只需要将这件事宣扬出去,武相您想想,天后岂能不震怒? 天后震怒,武尚书在事实面前也绝对不敢妄言,这一来,天后还能看中武尚书么?武尚书被天后所恶,相爷您便是不二之选了,您说是不是如此?” 武承嗣微微沉吟了一下,立刻拍掌称赞道:“张兄真乃大才也,此计真是妙,好,既然张兄能出这计谋,也必然能让这计谋兑现,本相便将此事托付于你好不好?” 张横哈哈大笑,道:“放心吧相爷,明日我便让神都人人皆知此事!” 张横告别的武承嗣,立刻组织手底下的人四处开始造谣,洛阳神都,消息灵通之处某过于御史台,御史台得到了消息,立刻就能传遍六部九寺,而后鸾台凤阁门下省,最后内宫皆都能知道谣言。 关于武三思和上官婉儿之间情事的谣言,这该是多么劲爆?真是一夜之间,便满城风雨,神都连三岁的孩童,皆知道内宫之中出了宫闱秘闻了。 第二百零二章 武则天召见! 话说武三思昨晚也一直在筹谋驸马的事情,然而大清早他便收到了手底下人的报信,称京城有人已经把他和上官婉儿之间的事情给捅出去了。 尤其是上次弘文馆的事情,大家已经认定武三思就是欲要对上官婉儿霸王硬上弓,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没能得逞反而被打了,而且还被打得很惨呢! 另外,谣言中还有很多关于武三思如何结交内卫的事情,这些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他欲要得上官婉儿芳心的这一事实。 “这是污蔑,这是有人在暗中使坏,真是人心可诛!”武三思暴跳如雷,气得真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此时此刻,出现这等谣言对他来说太不利了,本来他和身边的谋士们商议了一个晚上,自我感觉良好,觉得凭自己的手段一定能赢得太平公主的芳心,从而得以抱得美人归,可是现在忽然出了这种事儿,他真是措手不及啊!现在怎么办?怎么才能补救? 武三思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成为驸马的机会,他现在必须想应对之策,管家梁实平常是他最倚重之人,关键时候充当他的狗头军师。 梁实道:“尚书您不要惊慌,这个谣言虽然厉害,但是还不至于让尚书您完全失去机会,此时此刻,我们应该两步走,第一步是暗中打探这谣言的来源,然后再想办法将对手处置。 第二步,则是尚书您一定要得到天后的信任,像上官婉儿这种事儿,放在别人的眼中甚至放在公主的眼中,恐怕都觉得这是大事儿,可是在天后那儿,这算什么事儿? 天后择婿,选的是忠诚,选的是才干,选的是能否为天后排忧解难!尚书如果能把这些做好,天后欢心,此事还能不成么?” 武三思阴沉着脸点点头道:“梁管家说得对,把握到了问题的关键和要害,不过第一步不用走了,嘿嘿,此时此刻,能做到这一点同时需要做到这一点的除了我那位堂兄之外,还能有谁? 武承嗣啊,武承嗣,你已经贵为宰相了,竟然还要这般跟我争。是可忍,孰不可忍啊,这些年我武三思也没有干吃白饭呢!” 梁实道:“武尚书,您和武相的路子完全不同,武相处处勤政,把自己当成了宰相之才,他虽然被天后赏识,可难免失去了亲切! 可是您不同,您对天后处处以子侄之心待之,经常示之的乃赤子之心,于天后而言,她老人家心中其实更是喜欢你呢! 这一次驸马之争,公主一定不会占据主导,关键还是看天后的意思。相比起来您在天后心中一定比武相更合适,这一点毋庸置疑!” 梁实侃侃而谈,将本来有些心灰意懒的武三思又说得有有些心动了,忽然,武三思顿了一下,道:“不好,本尚书差点忘记了一件事!眼下我们还有一个关键点需要抓住,这个关键点便是立刻要进行的这一场蹴鞠比赛! 内卫蹴鞠军对公主府蹴鞠军,这一战倘若公主府赢了,那便是大不妙!按照公主和天后的赌局,天后岂不是……” 武三思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他道:“梁实啊,你刚才说的这些道理的确对,可是此事需要天后掌握局面才行,如果是公主亲自挑选驸马,我和公主之间之前并无接触,恐怕……恐怕本尚书不利啊……” 梁实道:“关于这一战,京城早已经传开了,各种消息满天飞,但是有一点,此战关键人物乃内卫蹴鞠军总管岳四郎,此人相传蹴鞠技艺出神入化,号称是姚崇唯一自认为不如的蹴鞠高手。 武尚书,如果你想知道此战的胜负,何不找此人?” 梁实顿了顿,又道:“按照我们的计策,像岳四郎这等人正是尚书您应该拉拢的对象,我观这个岳四郎非同一般,绝对不是简单的靠蹴鞠上位的不学无术之徒,此人能得天后如此信任,而且小小年纪便能驾驭内卫蹴鞠军这样一帮极其难以对付的女卫,岂能是普通人?” 武三思轻轻点头,道:“不错,胜败既然就看这一战,这个岳四郎便是个关键人物,本尚书一定要见,而且也一定要用!” 武三思当机立断,决定亲自见一见岳峰,趁机将其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不仅这一次有用,而且将来说不定还能派上大用场。 此时的岳峰正在紧锣密鼓的备战中,他很清楚,像这样的比赛之前,一般都会有谣言,这样的事情在一千多年之后的足球比赛之上,经常都会发生。 所以,岳峰在开赛前三天便找武则天请旨,将众女卫关在了弘文馆后面的蹴鞠场上,完全与外界隔绝,不得不说,岳峰的这个策略实在是太明智了。 因为就在这两天,神都忽然之间便生出了无数的谣言来,这些谣言中最炙手可热的两件事,第一件事便是太平公主择婿将在武氏子弟之中遴选,第二件事便是礼部尚书武三思和上官婉儿有私情,两人还曾经在弘文馆幽会,武三思还因此遭到了伤害。 就这两件事在神都发酵,几乎将神都掀了一个底儿朝天,而这些所有的谣言,对内卫蹴鞠军都是绝缘的,这其中关键当事人上官婉儿现在完全都被蒙在鼓里。天大的事情,皆要等蹴鞠大赛之后再谈,眼下对内卫蹴鞠军所有的队员来说,第一要务便是这一场万众瞩目,引发了无数议论和关乎很多人生死存亡的蹴鞠比赛。 内卫蹴鞠军对公主府蹴鞠军,双方究竟谁胜谁负?这是一场比赛,更是一场摊牌,因为这场比赛之后,这一次“圣母临世”的蹴鞠比赛便落下了帷幕了。 而这场比赛之后,武则天称帝的一切铺垫也将完成,大唐改朝换代的时候就要到了,到时候这天下必然翻天覆地,一个新的时代立刻就要到来…… 就在这个时候,岳峰得到了来自武则天的传召,韦团儿亲自来找岳峰,郑重其事的告诉他,天后召见,不得拖延……13 第二百零三章 挡箭牌! 观风殿,气氛很诡异,武则天端坐在凤榻之上,脸色十分的阴沉。神都谣言四起,让她心中十分的不愉快,因为这些谣言背后不知有多少别具用心之人在蹦跶,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武则天不能容忍有人破坏她的大计呢! 岳峰跟在韦团儿身后走进殿中,他向武则天行礼道:“岳四郎参见天后!” 武则天的神色略微缓和了一些,他道:“岳四郎,朕曾听人说过,蹴鞠如同打仗,擅蹴鞠者必然能知兵。以前朕对这个说法颇为怀疑,可是今日朕却以为此言中肯,蹴鞠非简单游戏尔!” 武则天顿了顿,道:“两支蹴鞠军对垒,便如同是两军交战,双方斗智斗勇不止是在蹴鞠场上,汝三天之前请旨让内卫蹴鞠军全部封闭,不与外界接触,现在看来果然是极高的谋略!岳四郎,你的表现让朕很高兴,很欣慰!” 岳峰愣了愣,他被武则天这番话夸得有些发懵,武则天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忽然之间夸人了呢? 面对武则天突然起来的夸奖,岳峰心中没有一点儿兴奋,相反,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就在岳峰念头转动的时候,便听到殿外传来一片喧哗,紧接着他便听到了惊呼声,随即便看到了太平公主气势汹汹的冲进了殿中。 看到了太平公主,岳峰便觉得不妙了,再看太平公主的模样,那是怒发冲冠,横眉冷目啊! 武则天神色却不变,反而笑道:“令月,瞧你这气色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人冒犯你了?倘若真有人冒犯你,你跟朕说,朕一定帮你出气!” 太平公主盯着武则天,忽然“哇”一下哭出声来,大声道:“母后,您纵然有千般要求,儿臣都支持你,可是儿臣绝不嫁于武氏,绝不嫁!” “呃……”武则天显然没料到太平公主会如此直白的说话,太平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绝不嫁给武氏?难不成武家入不了她的法眼么? 毫不忌讳的说,太平公主这话对武氏的轻蔑极其明显,要知道武则天也是武家人啊,而且她最在意别人对武家说三道四,因为文水武氏以前的确就是个小姓,如果不是武则天的父亲政治投机傍上了唐高祖李渊,后来武则天崛起成为了大唐的天后,武家怎么可能能成为一等世家? 现在太平公主看不起武家,无疑是触到了武则天的逆鳞,当即她脸色便立刻阴沉了,叱喝道:“疯丫头,胡言乱语!嫁不嫁的事情,这得谨遵父母之命!还有,我武家乃氏族志第一世家,怎么?武家儿郎还配不上你么?” 李令月哪里是武则天的对手?她虽然绝顶聪明,但是聪明是智商。放在一千年以后的说法,便是这女人智商决定,可是情商实在太低,这才一句话呢便让武则天暴怒! 岳峰一看情形不对劲啊,这娘俩吵架他在这里掺和什么?他当即想要告退却逮不住机会呢,再看太平公主。来的时候气势汹汹,可是被武则天一通发飙,她的气焰立马便委顿了,武则天将其破口大骂了一顿,骂得其嚎头大哭。 恰在这时候,武则天话锋一转,看向岳峰道:“岳四郎今天也在这里,马上便是蹴鞠比赛了!朕说出的话没有戏言,说到必然做到!你看看人家岳四郎,多么的胸有成竹啊? 再看看你自己,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你真以为自己能赢定么?” 太平公主止住哭声才发现岳峰竟然在殿上,她豁然扭头看向岳峰,目光犀利如刀。岳峰一看这事儿不妙,这女人在武则天面上吃了憋,受了委屈,正是一肚子火气没地方撒的时候,瞧她那眼神是要拿自己当出气筒么? 一念及此,岳峰忙道:“殿下您别动怒,咱们这一战天下关注,普普通通的一场蹴鞠比赛,背后竟然牵扯到了数不清的利益。因为事关重大,在我们交手之前,必然会有谣言滋生! 其实就算谣言,对我们双方都是均等的,眼下我们内卫蹴鞠军也被谣言困扰!” 太平公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武则天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道:“令月,你看看咱们内卫蹴鞠军的气象,再看看你,朕没有理由相信你能赢这一战啊! 武则天顿了顿,道:“朕说过的话,一定言出必践,所以,在蹴鞠比赛见分晓之前,你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令月,你说是不是?” 太平公主哑口无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和武则天之间是有赌约的,按照赌约她的婚事需要通过这一场蹴鞠来定,倘若她蹴鞠败了,那就要认赌服输,一切听从武则天的安排,反之,她倘若能战而胜之,那她的婚事便可以自己做主,不用遵照武则天的意思。 太平公主本来谨记这个赌约,可是这两天外面的传言实在是太疯狂了,疯狂到她无法忍受,她以为武则天已经变卦了,欲要强行给她找武氏子弟为驸马呢!所以她才一时冲动冲上了观风殿来论理,现在…… “岳四郎,本宫绝对不会输给你的!”太平公主大声道,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十分的不善,盯着岳峰,让岳峰觉得浑身发毛: “对了,此时此刻,你不备战,为何在这观风殿?” 岳峰道:“回禀公主,蒙天后传召,四郎不能不来,不敢不来。想来天后也十分关心我们内卫蹴鞠军的战备,也想探个究竟!” 武则天哈哈大笑,道:“令月啊,不是我说你啊,你看看人家岳四郎的备战,三天之前他就把内卫蹴鞠军的所有蹴鞠手全部封闭到了西宫旁边的宅院中,外面的各种传言完全被隔绝,相比起来,你们的差事就办得太粗糙了,用心不够,败亡之兆! 好在蹴鞠只是游戏尔,并非真的你死我活之战,这一次就算败了也无伤大雅,但是教训一定要吸取,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令月啊,朕这番话说得十分的诚恳了,你可一定要听进去啊!”7 第二百零四章 斗志昂扬! 岳峰终于明白今天武则天传召他所为何事了,他本来以为马上蹴鞠比赛在即,武则天是要给他加油打气呢,毕竟这一战万众瞩目,事关重大。 可是现在看来岳峰想得有些多了,武则天传召他不过是要拿他当挡箭牌,对付气势汹汹,心态崩溃的太平公主。 当然,武则天再一次强调蹴鞠定胜负这一点,一方面是要暂时缓解太平公主的情绪,另一方面也是要为将来埋下伏笔。 果然,经过了她这番操作,太平公主来势汹汹,可是攻势很快被化解,结果是这个女人一点脾气都没有,冲着岳峰放了几句狠话,而后甩头便走,武则天这边则是如释重负,看得出来,作为母亲她对太平公主的关心绝对是发自内心的,而母女两人斗智斗勇,武则天则占据绝对的上风。 只是,岳峰忽然想武则天如此笃定强调蹴鞠定胜负,她就一定笃定内卫蹴鞠军能赢?还是武则天在用这种方式在向岳峰施压,让岳峰一定要赢这场比赛? 站在武则天的角度,内卫蹴鞠军赢很重要,因为武则天凭此一赢,可以顺利成章的主持太平公主的婚事,另外,岳峰这一赢,让李昭德和岑长倩的那个所谓尊崇天意的选择变成现实,可以缓解武则天最后摊牌可能遇到的阻力。 最后一点,内卫是武则天的嫡系,梅花内卫的每个人都是武则天亲自挑选的,所以内卫蹴鞠军其实代表天后之军,天后之军赢公主府天经地义,要不然太平公主比内卫还厉害,岂不是喧宾夺主么? 只是,蹴鞠的事情变数很多,岳峰纵然心中有信心,可是哪里能有绝对的把握?球是圆的,什么都可能发生,胜负的事情中充满了太多的偶然因素。 岳峰心中如此想,便愈发很纳闷,凭她对武则天的了解,这个老女人行事绝对不会那么草率,她一定有自己的安排计划,她一定会用缜密的手段把控局面。 一念及此,岳峰心中忽然一寒,他蓦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场比赛的胜负从一开始,武则天就已经定了,她怎么能定? 这事看似不可能,实际上对一个掌权者来说,做到这一点太简单了,就以公主府来论,公主府上的那些奴仆丫鬟,恐怕有很多都是武则天的眼线,同理,太平公主所招揽的那些所谓蹴鞠高手,只怕其中大部分也都是武则天的安排。 即使没有武则天的安排,武则天随便摆布,便能将他们收服,让他们俯首帖耳。这就是权力的力量,这也是武则天能如此有底气的原因。 岳峰想到这一点,心情倏然间变得糟糕透了,那种感觉真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真是日了狗了,原来所谓的蹴鞠比赛,所谓的两军对垒,从一开始就是个伪命题,就是假的!蹴鞠是游戏,武则天运用这个游戏来实现自己的政治目的,蹴鞠就变成了工具。 岳峰也好,还是上官婉儿等等这些人,全都是武则天手中的棋子,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一切尽在掌握中,而像太平公主,这个女人终究还是太单纯,也许此时她心中还对蹴鞠比赛抱有很高的期望吧。 她期望着能堂堂正正的战胜岳峰,而后向天下人证明自己的能力,更重要的是她要凭此获得自由,让自己完全摆脱武则天的束缚和掌控。 岳峰忽然之间有些同情这个女人,因为岳峰现在已经看透了,太平所有的期望都是泡沫,看似可以实现,其实却是咫尺天涯…… 岳峰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权力运作的可怕,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亲眼看到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的手段和心机,他除了震撼之外,更多的是失落和沮丧,他堂堂的七尺男儿,现在算个什么东西呢? 薛怀义,以及以后的张昌宗等大好的男儿,是这个女人手中的玩物。岳峰对这样的人生想一想就觉得毛骨悚然,可是现在他看自己,自己现在处的角色比薛怀义又光鲜多少?还不一样被武则天掌握,玩弄于鼓掌之间? 岳峰离开了观风殿,脑子里面思绪纷飞,他的心情固然糟糕到了极点,可是渐渐的,他内心却又有一股在慢慢的升腾。 他之前脑子里想得最多的事情只是在这个世界上站稳脚跟,慢慢一步步的去夯实自己的基础,而后兄弟们同心协力,让大仇得报。岳峰的仇人是哪些人?首先丘神绩肯定是头号仇人,丘神绩背后还有诸武,诱发合宫县大变的根本祸害是武氏子弟,强子的仇人也是武氏子弟,所以,武氏子弟也是岳峰兄弟们报仇的对象。 他一直想着报仇,感觉压力很大,并没有想其他的事情。 可是现在,今天,岳峰忽然想到自己既然来了这个世界一趟,为什么只能那么卑微的活着,为什么只能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把时间往回拨弄四十年,那个时候武则天还不只是一个卑微的跪在唐太宗面前瑟瑟发抖的可怜女人? 可就是这个女人,经过了四十年的拼搏和奋斗,她一步步的走向了大唐的权利巅峰,现在成为了大唐最有权势之人,而且马上要改朝换代,登基称帝,成为中华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 岳峰读过历史,知道武则天之后再也没有哪个女人能做到这一点。岳峰心想这样一个女人,在绝境中都能攀爬挣扎一路走来,变得越来越强大,自己还不如一个女人么? 岳峰心中的傲气瞬间被激发了起来,他忽然之间感受到内心生出了强大的斗志出来。所谓报仇的事情以前看起来是天大的事情,现在看起来却也变得小了! 岳峰想,自己现在应该把握这个契机,摆脱现在的身份,逐步的融入到大唐的权利架构中去,慢慢的,一点点的积累自己的政治资源,而后尽展自己的才华和抱负。 第二百零五章 蹴鞠必胜? 神都万众瞩目的蹴鞠比赛终于临近了,神都欢腾,明堂之外早已经挤得水泄不通了。 为了建造明堂,武则天顷了举国之力,今天,又有这样一场盛会,一时间整个神都的百姓都被允许前来奔赴这场盛会。 百姓太多,明堂广场不能容纳,大家就围着明堂广场聚集,所以,围绕着明堂为中心,人潮似海,水泄不通。 广场之上,京城七品以上的官员,各路王公贵族,世家豪门皆在场。连被禁锢在西宫,不得肆意乱跑的儿皇帝李旦今日都率领皇后还有众子嗣来观战来了。不夸张的说,这一场蹴鞠比赛,惊动了神都所有的人。 关于这场蹴鞠比赛牵扯到的背后故事,早已经充分的发酵了,民间都在议论诸如公主赌约的事情,对岳峰来说,他的名头自然也因此水涨船高,他本来只是籍籍无名之徒,现在他成了神都一等一的名人。 狄仁杰今日早就到了现场,他虽然有国老之称,可是一直没有授予实职,因此他并没有三品宰相才能拥有的包房待遇,而是和其他的官僚的一起,聚集在了蹴鞠场的东边席位。 李元芳依旧坚守岗位,忠心耿耿的护卫着他,这样的场面有些乱,好在现在的时辰还早,来的人并不多,李元芳还能和狄仁杰多交流。 “你又去见他了么?都跟你说了,这个时候勿要去惊扰他,胜负之数在于天定,宰相都讲天意,天后也讲缘法,我们怎么能对其过于苛求?”狄仁杰淡淡的道,看他的神色古井不波,无比的镇定,李元芳在一旁看着,心中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道:“大人,您就不问一下这一次我有什么收获吗?” 狄仁杰一笑,道:“你想说的不用我问,你不说的,纵然我问也显得多此一举了让你为难,我听了也未必舒心,索性便不问了!” 李元芳凑到狄仁杰耳边,压低声音道:“这一次【更新快】四郎竟然说内卫蹴鞠军胜定,此胜不会有任何变数,大人,你说这小子是不是太狂妄自大了?真当自己是蹴鞠之神么?他说赢就赢? 他也不看看双方的实力悬殊,从实力而言,内卫蹴鞠军和公主府蹴鞠军相差不止一筹,这一点神都人人皆知,连三岁孩童都能看出这一点呢!岳四郎竟然……竟然口出狂言,他……真是丧心病狂了!” “哦?”狄仁杰眉头一挑,豁然扭头看向李元芳,而后,他轻轻一笑,说出三个字:“知道了!” “呃……”李元芳懵住了,他本以为狄仁杰一定会问很多话,问岳四郎为什么如此笃定,问内卫蹴鞠军是如何演练战阵等等云云。 可是狄仁杰竟然一句话都没问,就说三个字便罢了么?他嘴唇掀动,欲言又止,他仔细看狄仁杰,只见狄仁杰神情真是无比的淡定,仿佛刚才两人就没有谈话一般。 过了好久,狄仁杰道:“你信不信岳四郎的话?” 李元芳道:“不信,我完全不信,我觉得这小儿越来越不靠谱,完全不靠谱……” “你和岳四郎接触的时日不短了,他说过谎话?他哪一次不靠谱了?”狄仁杰淡淡的道。 “呃……”李元芳又懵逼了,他想想岳峰这个人,似乎还真没打过诳语,很多事情岳峰能办到就能,不能办到就不能,绝对没有拖泥带水过。只是李元芳着实不相信岳峰能笃定内卫蹴鞠胜定的话,因此他先入为主,对岳峰持否定态度了。现在被狄仁杰一语问住,他竟然无言以对。 狄仁杰又道:“身上带了金子没有?趁现在还有时间,把手中的钱都押了。最近你家里不是又添了一大胖小子么?你的俸禄虽然不少,但是养一大家子还是稍显紧张,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从赌坊里面能挣点钱养家糊口,却也是应该去做呢!” “啊……”李元芳这一下是真的震惊了,因为狄仁杰这话的意思是他完全相信岳峰,而且是无条件的相信,这一老一少两个家伙是打的什么隔空哑谜呢? 李元芳可以不信任岳峰,可是他对狄仁杰的佩服可是五体投地,狄仁杰说的话他能不信么?一时他心中还真的活动了起来,现在的赌场押注很简单,赌局正在火热开盘呢,李元芳转身过去到前面便可以立刻押注了,只要他压中了,蹴鞠比赛之后他便能兑现赌注。 如果真有一局必赢不输的赌注在眼前,这样的诱惑的确很难抵挡,狄仁杰摆摆手道:“去吧,去吧!知道你身上还有俩钱,全压了,真要赔了,回头我补给你好不好?” 李元芳道:“那……那大人您稍等,我……我真的去押了啊!”李元芳说完,转身就跑,去押注去了。 狄仁杰眯眼看着李元芳的背影,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这一笑表面上是在笑李元芳的迫不及待,可是他内心深处却是在笑岳峰此子的悟性,很显然,岳峰已经看穿了这场蹴鞠比赛的本质了,能做到这一点太难能可贵。 实际上狄仁杰最早也被迷惑了,他听闻李昭德要把自己的命运压在蹴鞠比赛之上的时候,他完全是懵的,可是他后来回去之后仔细斟酌,他想明白了,武则天和李昭德两人是打哑谜呢! 李昭德是绝对支持武则天的,只是他面子上实在是挂不住,那一层遮羞布扯不下来,这不才先让狄仁杰登门游说,游说不成还来了一个天意来定生死,并且用这个把岑长倩也拉到了一起。 狄仁杰当时还很紧张,去找武则天,可武则天却说佛家随缘,表现淡定得很。狄仁杰现在想来,那真是太好笑了,狄仁杰悟透看穿都不易,岳峰竟然也能看穿,这一份悟性和能力让狄仁杰太兴奋太高兴了,狄仁杰现在笃定岳峰真是可造之才,现在他还处在最有利的位置,如果能够好生培养,将来一定能成为李唐的一大助力! 第二百零六章 见武三思!!! 狄仁杰能看清今日这场比赛的本质,岳峰也能领悟到,但是不代表其他的人能看明白。 倘若所有人都能看明白这个局,武则天就不能算有多厉害了,她也未必能走到今日的位置。 所以,官场之上的博弈,其实是高智商的游戏,像狄仁杰这样狡猾如狐的老家伙,天生就是阴谋诡计的高手,当然,李昭德也绝对不是省油灯,相比起来岳峰则嫩了很多,岳峰能领悟,完全是因为武则天画蛇添足,让他当了一次挡箭牌,他近距离的看了一次武则天母女角力,而后忽然悟到,并非像狄仁杰那般,早就看明白了一切。 傅游艺现在就很紧张,马上要开场了,他心急火燎的找到岳峰,道:“四郎,今日这一战你可一定要顶住,知道么?无论如何一定要赢!咱们的胜败便在此一举了!” 岳峰看到傅游艺满头大汗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笑,他笑嘻嘻的道:“傅相您何必这么紧张呢?天后不是说了么?一切讲缘法,蹴鞠的胜败之数在天意啊!” 傅游艺一听岳峰这话,脑门上的汗更细密了,他简直是捶胸顿足的道:“岳四郎啊,都这个时候了,你……嘿!” 傅游艺真是犹豫纠结得很,因为他一直以为岳峰和太平公主之间的关系匪浅呢!对此他深信不疑,因为他亲眼所见。 所以,他真的担心岳峰会犯错,岳峰这小子自寻死路也就罢了,倘若牵连到他便不好了! “四郎,现在有个机会,武三思武尚书想要见你,这可是天后一族一等一的贵人,不知有多少人想得这个机会而不能,你看……”傅游艺道。 岳峰愣了一下,眉头一挑,心想武三思么?他脑子里第一反应是那天在弘文馆的事情,岳峰当时蒙着他脑袋一通暴揍,真是酣畅淋漓得很啊! 如果是以前,傅游艺抛出这个问题,岳峰必然会反感,因为对武三思他是真的反感。可是这两天他受到了刺激,找到了人生新的目标之后,他的思想已经完全改变了。 官场之上的事情,情商为第一,武三思这等身份的人,能有机会见面一定要见,两人面上笑嘻嘻,可以背后捅刀子嘛,何必表现得愤世嫉俗,让人一眼就看穿?那种毫无城府之人,注定只能是官场上的失败者…… “傅相啊,您真是我的大恩人!这么大的好事儿竟然都不忘记我,四郎谢谢您了,真的谢谢您了!”岳峰忙道,对傅游艺是分外的客气。 傅游艺一听岳峰这话,心花怒放,他就怕岳峰不愿意去见武三思让他丢面子呢,没想到岳峰脑子还真灵光,有了机会他一点也不放过。 当即傅游艺拽住岳峰便直奔场边的一处“包房”,走在路上他道:“四郎,你我的关系满朝皆知,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对你有利的事儿我一定会努力帮你争取,可是能不能成事儿则要看你自己,明白么?” 岳峰连连点头,心中却像傅游艺这老小子,靠着投机上位,可是终究水准差了一点,武则天登基之后,在宰相阵营之中傅游艺的心机智谋哪里是李昭德等一帮老狐狸的对手? 另外,想要对付傅游艺的可不止是李昭德等人,像来俊臣之流也对其虎视眈眈,结果傅游艺便是被算计,落入到来俊臣的手中,死得很惨。 岳峰现在和傅游艺走得近,至少在别人眼中两人走得近,岳峰觉得现在是时候扭转这个局面了,在这个时候能遇到武三思,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武三思端坐在塌上,但从人才长相来说,这位武家的公子着实不俗,身高体健,一表人才,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但是岳峰看到他那张脸,就有一股想笑的冲动,因为他曾经狠狠的揍过这张脸,他强忍着笑容道:“下官岳四郎见过武尚书!” 武三思竟然没有矜持,笑哈哈的站起身来道:“岳四郎,你真是好大的名头啊!本公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今日你我能见上面,本尚书心中欢心得很!” 武三思从塌上站起身来,走到岳峰身边拽住他的胳膊,十分亲热的领着他落座,岳峰被这一幕震得有些懵,武三思道:“今日蹴鞠赛,内卫蹴鞠军能赢?” 岳峰道:“武尚书放心,内卫蹴鞠是未来的天子之军,岂能败?” 武三思愣了一下,抚掌大笑,道:“妙,真妙,四郎,你真是很合本尚书的脾胃啊!有你这句话,本尚书心中舒坦得很,希望真如你所言,内卫蹴鞠军能大胜这一局!” 岳峰连连点头,他有一个特长,那就是演技很高,他刻意对付武三思,自然要在演技上下功夫,一方面,岳峰让武三思感觉诚恳热情,另外又让武三思不觉得其是在谄媚巴结,这个尺度十分的关键。 岳峰能感觉出来,武三思对其有拉拢的意思,岳峰暂时还不能明白自己有多少拉拢的意义,但是对武三思的好意,岳峰压根没想拒绝。 岳峰心中已经清楚,他要想实现自己的抱负,便不能迂腐拘泥,而应该要敢于与魔共舞,岳峰现在能攀上武三思的关系,便能淡化掉傅游艺那边的牵连。 而且一旦武则天称帝之后,武家马上便会迎来一次大的跃进,武三思会被封王,此时此刻,岳峰又有什么必要将此人拒之千里之外? 岳峰两世为人,见识和谈吐皆不同于大唐一般才子,他又刻意用心为之,所以和武三思又一番交谈下来,更是让武三思觉得其很对脾胃,一时心中更喜欢了。 其实武三思能登上尚书的高位,并不是因为他本事有多高,只是占了”武“字的便宜,相比狄仁杰那样的老狐狸,武三思实在太嫩了一些。也正因为如此,岳峰才有可乘之机,只是眼看着岳峰不过除此和武三思接触,双方便相谈甚欢,一旁的傅游艺心中太不是滋味。 他傅游艺已经是同三品的宰相了,武三思对他还是不理不睬呢!怎么岳峰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反而能让武三思如此折节相交? 第二百零七章 调侃元芳! 岳峰和武三思第一次见面,两人那真是相谈甚欢啊!看得一旁的傅游艺又是发懵,又是妒忌。77dus 其实,岳峰脑子里也是懵的!他敏锐的感觉到武三思这小子有些不对劲儿,在他的认知中,武家子弟个个傲气冲天,武承嗣和武三思皆是武家子弟中被顶在最前面的两个人,他们竟然这般平易近人了? 当然,岳峰心中有疑惑,面上是绝对不露声色的,他和武三思虚与委蛇,相谈甚欢,那架势真是一见如故。 武三思如此热情原因其实不复杂,因为眼下对他来说面临武承嗣的威胁太大了,他急需拉拢人才,岳峰是天后面前的红人,又是内卫蹴鞠军的总管,他能够用得上。 另外,武三思是个头脑简单的人,他看人特别在意外表,像傅游艺这种年过六旬的糟老头子,看上去就一脸猥琐样,他自然看不上。可是岳峰则不同,岳峰身高体健,一表人才,一看就不是凡俗之辈,所以武三思对岳峰的第一观感很好。 另外,岳峰的谈吐又合他的脾胃,武三思十分关心今日蹴鞠比赛的胜负,他很希望内卫蹴鞠军能赢,而岳峰又给了他肯定的答复,让他信心大增,心情愉悦,自然便越发热情了。 如果是平常,双方一定还会进一步沟通,可是今日不同寻常,岳峰有重任在肩,两人聊了一会儿他便提出告辞,武三思道:“四郎,这一场大戏落幕了,回头本尚书要找你好好聚一聚,也向你学一学蹴鞠,我们国子监的蹴鞠军这一次表现不佳,回头还要请你帮忙指点一番,到时候你千万别推辞!” 岳峰笑道:“尚书放心,能替尚书办差岳某很荣幸,此间事了,我定然登门拜访尚书!” “好,那就一言为定了!你去忙吧,今天本尚书一定会从头到尾观摩这一场大战!”武三思呵呵笑道。 岳峰从武三思那里出来,瞅着傅游艺的脸色有些阴沉,他道:“傅相,武尚书乃性情中人,倘若能迎合他的脾气,咱们能搭上这条线便是绝好的事情,以后我们至少多一条路不是?” 岳峰这话一说,傅游艺的脸色稍缓和,听岳峰这话把两人绑在了一起,他转念一想岳峰能和武三思相交,对他来说也大有好处,一时心头的不爽也就淡了。 岳峰不愿意和傅游艺多废话,当即便道:“傅相,蹴鞠赛近在咫尺,我得先去办差了,回头再来向相爷请教!” 傅游艺忙摆手道:“快去,快去,这乃天大的事情,片刻也耽误不得,忙着把差办好才是头等大事!” 岳峰转头回到了自己的休息间,时辰还早,内卫队员们现在已经去场上放松热身去了,岳峰就一个人呆着,此时外面人声鼎沸,可是他的内心却心如止水,安静得很。 他甚至都不想这么快出去了,因为对一场没有开赛便能知道结局的蹴鞠比赛,他的存在其实并没有意义。 “喂,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怎么还不出去啊?”冷不丁一个声音响起,岳峰一下愣住,扭头看到面前冒出了一张脸,不是李元芳又是谁? “啊?”岳峰一个起身,惊得后退一步,道:“你……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简直是胡闹吧!你……” 岳峰不得不惊讶李元芳的出现,因为岳峰和狄仁杰之间的隐秘联络那是绝对要守口如瓶不能暴露的,而李元芳是两人之间的联络者,这个时候他来找岳峰倘若被人看见了,那势必会造成很多不好的影响。 李元芳神色也很囧,显然他亦知道自己冒失了,他清了清嗓子道:“你放心,放心,刚才我潜进来绝对隐蔽,神不知鬼不觉,绝对没人看见。” “你有什么事儿?”岳峰打断他的胸有成竹,李元芳讪讪笑笑道:“那个……四郎,你是不是真的有把握定然能赢啊?” 岳峰盯着他,感觉李元芳今天不对劲,平常一个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汉子,今日怎么变得像娘们一样磨磨唧唧了?看这幅模样,畏畏缩缩的,着实让人皱眉。 “没有啊,有什么信心,不是全凭天意么?我一直都说蹴鞠球是圆的,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胜败得看天意……”岳峰道。 “啊?”李元芳脸色剧变,捶胸顿足道:“你……你怎么能言而无信呢?你前天还不是说一定能赢,没有变数么?” 岳峰嘿嘿一笑,生出恶作剧心思来,道:“前天是前天,眼下局面又有了新变故,公主府又有新高手,因此现在的情况又难以确定了。” 李元芳盯着岳峰,咽了一口唾沫,喃喃的道:“完了,完了,我把四两金子全压了,完了……” “呃……”这下轮到岳峰懵了,闹了半天,李元芳这家伙冒天大的险摸到这个地方来,竟然就是问这么一句话?他在赌坊压了钱,心中没有底,来找信心来了呢! “哈哈!”岳峰真忍不住哈哈大笑,堂堂的狄国老身边的第一红人,放眼神都也算是一号人物的李元芳,竟然……竟然被四两黄金的赌局所困,这要不是亲眼所见,恐怕很难相信。 看李元芳一脸痛苦的样子,岳峰心中又生了主意,道:“李元芳,话虽然那么说,但是倘若我全力以赴,我们的胜机还是很大的!” “那还犹豫什么?马上全力以赴啊!快快全力以赴!”李元芳道,那一副惶急的样子,恨不得把岳峰推到外面去。 岳峰摇摇头道:“不行啊,我现在被一难题所困住了!心神很乱,这样吧李元芳,我把这事儿告诉你,你回去找狄仁杰问一问,让他帮我解一解,如果这个难题解了,我才能全力以赴!” “呃……”李元芳真急得嘴里要冒烟了,他顿足道:“你……你都这个时候了,你简直是……简直是岂有此理!” 岳峰冷笑一声,道:“你帮不帮忙?你如果不干,我们今天必败,真的必败。这一败,至少你的几两黄金是没了喽!” 第二百零八章 正式开打! 岳峰显然是故意捉弄李元芳,可是李元芳没看出来啊,他信以为真呢! 现在火烧眉毛了,岳峰竟然要撂挑子,那岂不是…… “岳四郎,你说说是什么事儿乱了你的心思,快快跟我说,我立刻去找狄国老!”李元芳道。 岳峰心中暗暗好笑,当即沉吟了一下便把武三思的事儿给李元芳说了一遍,他道:“眼下武三思为什么忽然向我如此示好?说句心里话我心中着实没有底,七上八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战究竟要不要赢?怎么打赢?反正就是压力极大!” 李元芳点点头道:“我记住了,你等着啊,我去去马上就来!” 李元芳说完,身形一闪就走了,此时外面人越来越多,人声鼎沸,李元芳却如幽灵一般潜到了狄仁杰身边,他压低声音道:“狄国老,不好了,岳峰……岳峰那边生变了!” 狄仁杰愕然,李元芳当即咽了一口唾沫把自己和岳峰见面的事情说了一遍,而后又把岳峰和武三思的事情说了出来,狄仁杰皱眉骂道: “你呀,这是什么时候了呀?竟然敢私自去见四郎?你真是天大的胆子,倘若被人见到了,还不知要惹出多少是非来!” “呃……”李元芳被狄仁杰劈头盖脸骂得满脸通红,却不敢有丝毫辩解,的确他的行为太冒失了,说一千道一万,他还是担心自己押注的那几两黄金,对一个从来没有赌博的人来说,几两黄金的赌注着实太疯狂,太让人牵肠挂肚了。再说了,李元芳艺高胆大,有绝对的把握行踪不会暴露,故而才去和岳峰见面。 但是,他的行为无疑是不恰当的,被狄仁杰臭骂是他自找的,完全是活该被骂呢! 遭了一通大骂之后,李元芳捏捏诺诺的道:“大人,元芳知道错了,可是此事还需要大人给我一个答复啊,岳四郎还等着大人给回复呢!事已至此,大人,您看……” 狄仁杰恨不得站起身来给李元芳一个嘴巴子,李元芳平常是个伶俐的人儿,怎么今天他就看不出这是岳四郎小子在使坏呢! 岳四郎这是要让李元芳主动在狄仁杰面前招认自己犯错呢,李元芳还傻乎乎的被蒙在鼓里,这人与人之间的智商有时候怎么就能有那么大的差距哦! 瞧着李元芳那模样,今天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狄仁杰哼了哼道:“你告诉他,就说武家并非铁板一块,武氏堂兄弟之前争得厉害呢!让他好好在这上面动脑筋!” 李元芳点头道:“好,我这就立马去告诉他!” 李元芳来去如风,又到了岳峰的休息室将狄仁杰的话转达,岳峰一下愣住,他本来真只是想捉弄一下李元芳,没想到这个问题经过狄仁杰一点拨,还真让岳峰有豁然开朗之感。 对了,武家兄弟有武承嗣和武三思,他们两人虽然都姓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