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所钟》 第1章 chapter1 宋词低着头,双腿微微发麻,大理石质地的地砖生硬而冰凉,硬生生被捂出了暖意。痛感一阵阵从膝盖处传来,又麻又酸,她不敢动,生怕一动便会前功尽弃。 周围又吵又闹,偶尔有人从包间进来,拥着两个姿色姣好的高级“公主”,嘴里嚷着醉醺醺的脏话。月橘色的灯光暧昧地洒满整个包厢,空气里百年葡萄酒的香气与女人们身上的脂粉味交相混杂,富少爷们扎在软香红玉里,笑得张狂且放肆。 偶有好奇的努嘴小声问道:“那是谁的女人?” 旁边人摇头,“不知道。一进门就跪在那,不声不响,一跪就是两个小时。你别管,玩自己的。”说完便搂过身边的女人,啵地一声亲过去。 宋词抿了抿嘴,脑袋垂得更低,跪姿端正地朝着一个方向,屏息而待。 只要那个人肯见她,肯帮她,让她跪多久都愿意。 灯光昏暗之处,单玺斜靠着,坐姿优雅,其他人身边都有两三个女人环绕,唯独他是一个人。 手机屏微微亮着,显示今天的财经新闻,他微低着头,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过屏幕,仿佛包厢里的一切玩乐都与他无关,他所关心的,只有今日各国的汇率变化。 今天的场子,是娱乐业大佬的小儿子夏周开的,单玺是他的好友,看在他的面子上,才过来一趟捧个场子。周围人素闻单玺的脾气古怪,不敢冒昧上前交谈,自觉离他的位子空出一圈。 包厢门被推开,进来一个面容狠戾的男人,气急败坏地指着沙发上的男人们道:“爷爷的,难怪老子捞不到美妞,原来全被你们这群混小子给抢去了。” 大家只笑,有人上前打招呼,勾肩搭背地安慰:“别急嘛,这一轮是哥们儿不对,下一轮全让给你。” 进门的人明显喝醉了酒,摇摇晃晃朝着宋词去,“你跪这干嘛?” 扑面而来是腥臭的酒气,宋词轻微皱了皱眉,压着脖子没说话,灯光黯淡,正好遮住了她脸上掩不住的厌恶神色。 “喂!老子跟你说话呢!” 周围人愣了半秒,谁也没想到他会上去惹这茬,大家都是生意场上插科打诨的能手,立马反应过来,继续手上调欢的活儿。气氛一如既往地奢靡热闹,赵弋压根什么都没察觉,一把攫起宋词的下巴,加大手上的劲,哼唧地瞪着面前的人。 他的力道大,宋词觉得自己的下巴几乎快要被他捏碎,痛得眼泪从眶里滚出来,偏生心里憋着一串气,背脊越发挺直,头越发下垂,硬是扛着不抬头。 喝醉酒的人最忌被人冲撞,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富家子,一见宋词敢忤逆,心里当即撩起一把火,转而抬脚就要踢。 宋词见他抬脚,瞬间反应过来,出于生存本能,一把抱住他的腿,狠狠地往脚肘咬下去。 赵弋疼得哇哇叫,拎起宋词的衣领便往上拖,抬起手就要往死里打。 下掌的那瞬间,单玺关了手机,抬头道:“别动她。” 所有人屏住呼吸,四周瞬间安静下来,气氛忽然变得诡异无比。 光线触及不到的地方,黑暗中有人影踏出,西装革履,身姿挺拔,一步一步,每一步看似慵懒,却又气势逼人。 赵弋不敢胡闹,完全没想到他会在这里,手一颤,连话都说不流利了。“单......少?” 宋词趁势逃开,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许是为了报刚才的仇,她一脚往裤裆踢过去,啐道:“欺负女人的种猪!”说罢便鹿一般往单玺身后钻。 赵弋捂着裤裆嗷嗷叫,恶狠狠地瞪向宋词,一双凶狠的目光恨不得将她活剥生吞。这种事情要是放平常,他早就喊人干了这小娘们,偏生今天不走运,遇到了单玺。 宋词躲在单玺身后,心里又怕又喜。怕的是怕他一个不高兴就将自己交出去,喜的是他终于肯注意到她的存在。她跟了他这么多天,日日起早贪黑地在门口路口当着拦着,却从未得到过他哪怕一个眼神的注视。 她有事求他,她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他的身上了,她需要他。 就算她与他从未谋面。 单玺拿起高脚杯,轻晃杯中的酒,感受着身后人的紧张与微颤。 他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她有事求他。她的父亲前不久因贿赂及杀人双重罪获刑,母亲因病发作住进重症病房区,弟弟刚上大学面临辍学。她需要钱,需要势,前地产大亨的千金而今沦落为受人歧视的罪犯之女,二十多年的荣华富贵一夕间坍塌,当真让人唏嘘。 鹅黄色的柔光打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嘴角淡淡的一抹笑。宋词缩在他的右后方,抬头望他的侧脸。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看清他的容貌。干净,白皙,从脖颈到耳垂,每一寸都精致至极。 他转过身,正好与她对上目光。 冷若冰霜。 宋词不由地打了个哆嗦,赶紧将头低下。 明明长得这么好看,脸上的神情却透着一股“你欠我千亿万”的讨债感。 宋词不由地想起以前听过的关于他的事。 传说中的a市投资界一哥,从不见报从不接受采访,神秘至极。她以前听过他的名号,知道这个男人以冷情淡漠闻名,虽然很少与圈子里的人来往,圈子里却总是充斥与他相关的话题。 他就像是坐于王座之上的人,寡言少语,高傲且毫不费力地掌控着整个a市的权势大局。 要拿下这样一个男人,简直比登天还难。 宋词鼓起勇气,重新迎上他的目光。仿佛只要她用尽力气看着他,他便会答应她的请求似的。 所有人都注视着前方这幕,赵弋站在房间中央,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狼狈至极地杵在原地,眼神闪躲。 真他妈倒霉! 单玺宛若无人般低头抿完最后一口酒,手往后一拽,抓着宋词推了出去。 宋词一颗心哽在嗓子眼,以为他是要将自己交出去任人处置,慌得脸色刷白。 赵弋一喜,黯淡的目光立马流光溢彩,倍感荣幸地腆着肚子伸手上前准备接过单玺的杯子,心中想了一大堆奉承的话感激单玺的赏脸。 单玺手指一松,放开高脚杯,琉璃质地的杯子触地即碎,稀巴烂的碎片溅到宋词的脚边,她弯着头,嗡嗡作响的耳朵里传进一句话。 “你不走么?我可是要走了。” 宋词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有一双大手落下来,轻揽住她的肩膀,温暖而有力地将她搂在怀里。 宋词抬起头,正好跌入他深沉仿若星海的眼眸视线中。他看着她,不带一丝感情,就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路边人。 宋词心中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浇灭。是了,她跟了他这么多天,任是谁都不会觉得高兴。 单玺懒懒地斜着嘴角,完全没有在意怀里人的反应,抬起头对着呆若木鸡的醉汉说道:“麻烦让让。” 众人立马挪开,拉开门让单玺过道,呆呆地望着单玺携宋词离开的背影,个个都怔住了。 本以为单少不会出手干涉,哪想他不但出面阻拦,而且还将那女人带走了。起先还让人跪了好几个小时,转眼又活络起来,单少的心思真是多变呐。 大伙出神了好一会,有人取笑赵弋,笑道:“啧啧啧,赵少,你今日可真是勇猛,直接就往他的枪口上撞了!” 包厢里恢复之前的*欢笑,赵弋摸了摸脑袋,不想被人看轻,大喇喇地甩出一句:“谁怕他了!”故作淡定了几秒,实在装不下去,骂咧道:“妈的你小子也不提醒我!” 说话的那人笑了几声,揽手将自己手边的女人送入赵弋怀里,转移话题道:“给你了,鲜着呢!” 大楼的前厅,红红的长地毯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宋词跟在单玺后面,不敢太近也不敢太远,压着头亦步亦趋地踱着步。 转个弯,便直接入了地下的停车场。a市的富家子弟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没主的人,出入各大娱乐场所时,便会带着司机一起出来,车便停在路边。有主的人,便不带司机,车也不停外面,而是停到专门的地下停车场。 空荡荡的停车场,三三两两停着几辆车,两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咯咯作响。 宋词瞄一眼,见他径直走向停在最边角的白色雪佛兰,心想他看着也不像有主的,兴许是因为不想让人知道行踪。 单玺拉开车门坐到驾驶位,宋词连忙跟上去,厚着脸皮拉开后座的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下去。”毋容置疑的语气。 宋词咬着下唇,脑海中忽地想起自己还未跟他打过招呼,嘴上脱口而出:“你好,我叫宋词,我想与你做笔交易。” 气氛蓦地冷下来,宋词慌张,生怕失去最后的机会,急着将自己求情的话语倾泻而出,一紧张便语无伦次:“我......请你......我想救我的父母......做什么都可以......” 她太害怕再被拒绝,手心里生生沁出冷汗。从父亲入狱那天起,她求过无数的人,磕过无数的头,得到的却全是无情的拒绝、往日那些光鲜亮丽的笑脸被撕扯开来,没有一个人愿意淌这趟浑水。 她怨过,恨过,可又有什么用,眼泪换不来同情,全家人的命都系在她的手里,她不能坐以待毙。 阀门忽地被熄灭,许久传来他富有磁性的声音,低沉的语调中夹带着一丝狡黠,明知故问道:“哦?你想交易什么?” 宋词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我父亲的清白,我母亲的命!” 单玺轻声一笑,扶了扶眼镜,提醒她:“你父亲犯的,是杀人罪。” 宋词吞口而出:“不!他没有杀人,他是被冤枉的!” 他停顿几秒,语调一如既往淡漠:“那你想用什么换?”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喊道:“我!我自己!” 第2章 chapter2 这样一句羞耻的话,她却说得毫不在乎。 宋词低着头,嘴唇几乎快要被咬破,“求你了。” 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她的自尊,她的身体,只要能救父母,任君践踏。 单玺没说话,仿佛在权衡利弊。他坐在那一动不动,短短不足一分钟的间断,宋词却等得心如刀割。 “你,”他吐出一个字,声音低低的,如落在玉盘上的珠子,打在宋词的心里。“凭什么?” 宋词一张脸憋得通红。是啊,凭什么呢,像他这种身份的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巴巴看上她? 但是心里再无底气,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话接下去。她对于他可能只是万千世界的一根草,但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他却是最后的那根救命稻草。 “我、我身材好!” 说罢,她的脸愈发酡红,结结巴巴地数出自己的理由:“而且我性子好、乖顺、会做饭、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不亏的。” 单玺哼笑一声,笑声如稠墨,忽地堵住宋词的呼吸。 她下意识攥紧袖角,既羞又愧,心中自责:兴许自己方才不该那样说,措辞好一点或许就将自己推销出去了。 反视镜中,他微微弯起的眼睛如夜间星辰,搀着月亮的冰冷和繁星的璀璨。他转了转眼眸,从后视镜中往后瞅,一眼望见她扑红的脸颊。 忽地起了玩心,他赏赐般地开口道:“那好,给你个机会证明,十天之内,能勾引到我,便与你做交易。” 直至到了家门口,宋词的耳边仍响着他的话语,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他的车上下去,又是如何看着他驰车而去,这一路晃荡回来,她脑中一片空白,反复念着他说的那句话,一字一字,一遍一遍。 这般荒唐的交易手段,若换做他人,定会不耻。但她不同,她欢喜得很,他肯给她希望,她便有机会去救父母。 反正她什么都不剩了,只有这副身子还值几个钱,她的容貌不算差,败落之后也曾经有几个富家子提出包养的要求,但她明白自己的优势,她必须物尽其用。 既然注定依附于人,那她就得选最好的买家。整个a市,只有单玺才能救她的父母,只有单玺才能与那个人对抗。 她要将自己卖个好价钱。 楼道间有人开门出来,生锈的铁门发出吱嘎的响声,隔壁的老大妈提着垃圾袋出门,抬头看见宋词,寒暄道:“小宋啊,下班了?” 宋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笑着打了声招呼,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这里的租金便宜,地段僻静,虽然楼房略有老旧,但好在离a大不远,正好方便弟弟上学。 老大妈提着垃圾袋准备下楼,忽地想起一事,回头道:“小宋,你们家是不是有个姓文的亲戚?” 宋词心中蓦地一紧,稳住情绪否认:“阿姨,我不认识什么姓文的。” 老大妈皱眉,晃着头疑惑道:“这可就奇怪了,今天有人敲你们家的门,在门外等了好久,后来我出门时偶然碰见,那人拦着我,问了好多话,我还以为他是你们家亲戚呢!” 宋词掐住手指,问道:“阿姨,那你有没有说什么?” 老大妈笑道:“我瞧他不像坏人,而且挺了解你们家的,就全说了,呃,小宋,小宋!” 门嘭地关上,宋词背抵着门,脸色刷白,呼吸急促。 黑暗中,她呆滞的眼神空洞无力,心中难受得紧,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过往那些不堪的回忆张牙舞爪般扑来,扼紧她的喉咙,硬生生逼得她将所有的苦痛心酸咽回肚里,一遍遍消化,涔进血液,流遍全身。 文唐。这个名字似刀般一点点扎进她的心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与她的过往。 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她都成这个样子了,他却还是追着她不放! 宋词捂住脸,呜咽痛哭,泪水流到唇间,又酸又涩,滚烫十分。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她恨啊,她好恨! 她与他七年的感情,到头来却不过是骗局一场,她一心一意念着的初恋男友,却是差点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他说过的那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全都是用来麻痹她的毒药!她曾经迷恋的那张俊美面容之下,埋藏的都是蠢蠢欲动的祸心! 是她的错!全是她的错!她谈了一段爱,到头来却葬送了整个宋家的前途! 他与他的母亲,用七年的时间,一点点摧毁宋家的势力,可笑的是她竟然什么都没察觉,傻傻地以为他爱她爱得无法自拔,等到父亲入狱的消息传来时,他迫不及待掀开伪装的面具,与他的母亲居高临下地看着宋家人,冷冷地说了两个字。 “报应!” 报应?什么是报应?宋家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才会得到他们冷漠的一句“报应”? 可她没有时间再去想其他的,父亲入狱后,母亲心脏病发,送进重症病房,家中的两大支柱一下子坍塌,家里的资金又被文家人使计冻结,所有的压力都落到她的肩上,她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去想报仇的事? 泪水干了,嗓子也嘶哑了,倾泻而出的眼泪将隐忍许久的情绪带出体外,她扶着门一点点站起来,摁下墙上的开关。 日光灯倏地亮起,灯光放肆地涌满整个房间。宋词下意识用手挡着,闭了闭眼,红肿的双眼不太习光亮的照耀。手指缝隙间,少年挺立的身影杵在房间中央,灯光之下,拖出长长的黑影。 宋词僵住,宋暮的出现打得她措手不及。 “你、你回来了。”他到底在那站了多久? 少年“嗯”了一声,冷然转身。 晚饭时,姐弟两人围在桌边,桌上一荤一素一汤,荤的是油爆椒焖肉,素的是西红柿炒蛋,加上姜煲板栗汤,皆是宋暮平时爱吃的小菜。 宋词小心翼翼瞄了他一眼,见他埋头吃饭,吃得极快。 她出声:“慢点吃,别呛着。” 宋暮三下五除二扒掉碗里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筷,看也不看,便往房间里去。 宋词心里一沉,他不会原谅她的,他也不该原谅她。全家人都该恨死她才对。 “后天我们搬家,这里不能住了。” 宋暮脚步一顿,继而踏进房间啪地一声甩上门。 第二天晨光透过窗照进来时,宋词躺在床上翻了个身。今天她不用去上班,十几个人的金融小公司,同事相互挤兑,老板成天准备着逮错扣工资,加之昨天单玺的那句话,她索性将工作辞了。 她必须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到单玺身上,十天之内,她必须挑起他的兴趣。 身上总共还有三千块,除去宋暮这个月的生活费和租房的费用,只剩三百块。宋词捏着三张钞票,反复点数,手心捏出了汗,仍不厌其烦地数着。 三百块能做什么? 宋词叹了一声气,穿好鞋子关上门揣着钱往街上去。路过一家小书店时,宋词瞥了瞥,视线所对的角落里放着几本封面暴露至极的书,一看就知道是男人喜欢的艳俗书。 宋词犹豫了几秒,踏进书店。 店主缩在角落里玩电脑,柜台上零散摆着几本书,柜角上竖着两个牌子,一边一个,分别写着租借和购买。店里没什么人,宋词放心地绕到摆着艳俗书的架子旁,往旁边瞥了好几眼,装作不经意,迅速拿起一本封面最艳最暴露的书,飞一般将书搁到购买的牌子前。 店主从电脑屏幕后面伸出脑袋,是个年轻人,五官柔和,白白净净的,拿着扫描仪的手指骨节分明。“这本?” 他望了眼这本叫《如何让男人欲/仙欲死》的书,好奇地抬头瞥宋词一眼。 宋词憋红了脸,没好气地小声喊道:“就这本,结账!” 她经不住往周围探,柜台离门边近,街道上过路的人往里面瞅,一眼就能瞅见她手里拿的是什么书。说不害羞那是假的,她心里有些着急,恨不得直接抢过扫描仪直接付账。 偏生那人动作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宋词抿紧下唇,嗓子有些哑,“你、你快些!” 对方一声轻笑。“急什么,条形码扫不出,你另外去拿本。” 宋词一僵,夺过书往后面书架走,转身的时候不小心勾到了音响线,叮的一声电脑里的声音外扩:“琼子,给你传个刺激的!” 紧接着传来女人近乎尖叫的呻/吟以及男人的粗喘,暧昧的声音瞬间充斥空气,店里对站着的两人僵到极点。 元琼立马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将男女交缠的页面关了,原本有恃无恐的脸上泛起红晕,支支吾吾地想要掩盖过去:“还买不买了?要买就快点去拿书。” 对面没有回应。几秒后,元琼抬起头,听得面前身形娇小的女人细声细语道:“我还要刚刚那个。” 话罢,她自己拿着新换的书扫过条形码,拿起柜上的圆珠笔刷刷地写了一行字,快速付完帐,裹着怀里的书冲出书店。 元琼拿起留着字迹的纸,上面写着:-p,谢谢。 临近中午的时候,宋暮打电话来说不回来吃饭,宋词胡乱吃了点,继续窝到房里看书。书不厚,目录条条分明,内容似是而非,根本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 手机叮地响起,是个陌生号码,宋词犹豫半秒,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很安静,间断了三秒之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是我。” 宋词顿了顿,随即认出电话那头的人,是单玺。她刚换几天的新号码,只给了少数几个人,其中就有单玺。 “我、我在,”她略有些紧张,电话犹如烫手山芋,烧得她心底又慌又惊,不知该如何搭话,笨笨一句:“吃饭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轻笑,“吃了,你呢?” 宋词结巴道:“刚、刚吃完。” “嗯。”他的语气轻描淡写,继续道:“我改主意了。” 宋词轰地一下从床上坐起,万千情绪梗在喉咙里,一时接受不了他的多变:“为什么?” 她颇带质问的语气并未惹起他的不快,他一字一字挑着字眼,说得轻巧:“我不碰别人的女人。” “我不是!”她脱口而出,几乎是瞬间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和文唐已经一刀两断了!” “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感情这事,谁说得准?” 宋词还欲再说,电话那头却已挂断,不留一丝余地。 她握着电话,手指因为太过用力掐得泛白。 第3章 chapter3 单玺随手将手机扔到沙发上,松开领带,往后一躺。 好友夏周抱着贵宾犬乖乖在旁坐下,揪着狗狗的耳朵玩,逗得乖乖嗷嗷呜叫。单玺瞄他一眼,一巴掌拍过去,接过乖乖,抱在怀里捋毛,“你一大老爷们,欺负一只狗,好意思吗?” 夏周从小跟单玺一块长大,不像外人那般拘谨,说起话来嘴巴涂油一般:“那你一大男人,欺负小姑娘算什么?” 单玺瞪过去,夏周翻了翻眼皮子,也不怕他瞪,嘴里嘀咕道:“反正文家迟早得处理,何必为难她,人家小姑娘求了你那么多天,跪也跪了,头也磕了,还想怎样?难不成你真想接手她?” 单玺不说话,一只手抚上狗背,一下下顺毛,眼睛悠悠地闭上,脑海中忽地浮现后视镜里宋词酡红的脸颊。 有些事情,得先晾晾。来得太过快,就易夭折。 宋词将自己关在房里,一动不动地缩在床上,仍旧保持着接完电话后的姿势,神情僵硬空泛。 电话叮叮作响,她倏地一下直起身子,仿佛受惊的猫般,迫不及待地拿起电话,“......喂?” “您好,这里是a市南保监狱,请问是宋词小姐吗?” 宋词抹去眼角残留的泪花,哽着声答道:“是的。” “麻烦您明天上午九点来一趟。” “好的。” 她深呼吸一口,知道是父亲有事要与她说,千斤重的负担瞬间将她拉回现实。她强撑着从床上起身,拉开房门,洗好碗筷,拾捡碗筷,握锅煎炒,滚烫的油滋滋地溅上眼皮,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痛感。 她神魂俱失般地翻炒着锅里的菜,嘴唇苍白,喃喃念叨。 会有办法的,会有希望的。 锅里的茄子被炒干的油焦味充斥在空气中,泪水滴落锅底瞬间蒸发发出轻微的响声,滋滋地叫嚣着绝望与痛楚。 a市南保监狱特别隔离区。 冰凉的手铐压在手上,宋子文拖着不合脚的狱鞋,任由旁边两个狱警压着自己往前。 到了探望室,阳光忽地充裕起来,白花花地打在脸上,照得晃眼。玻璃反光发亮,隐约倒出人的模样,宋子文安安静静地坐下,盯着反光的玻璃中略显狼狈的倒影发呆,忽然扭头对看守的狱警道:“警察先生,方便借把梳子吗?” 狱警是个年轻小伙,经验不足,不敢惹麻烦,装作没听见,撇开视线看其他的地方。 宋子文自嘲地笑了笑,转回头盯着玻璃,以手做梳,将鬓边的白发整理好,理了理身上的狱服,将褶皱拍顺,理整齐后,门正好打开,宋词走了进来。 宋子文挺直腰杆,端正姿态,拿起对话筒,笑得自然。 宋词看着他手上的手铐,反光的阳光射进眼底,刺眼得很。 她浅呼吸一口,拿着话筒,忽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头。 宋子文开口:“小词,爸很好。” 宋词点头:“嗯。” “今天天气不错,外面太阳晒人吧?” “嗯。” “新找的工作好吗?同事们好相处吗?” “嗯,挺好的。” 宋子文笑了笑,语气极其轻松:“小词,爸下个月就要走了,别跟你妈和你弟说。” 宋词僵住。 “你妈身体不好,又爱较真,你平时多让着点,宋暮正是青春期,难免叛逆了点,你也多忍忍。”宋子文顿了顿,思忖几秒后道:“小词,要是可以,你带着你妈和你弟,到国外去,爸在国外有个好朋友,他会帮衬你们......” 宋词两耳发鸣,全身发颤,轰地一下站起来,“够了!别说了!” 他是在交待后事!他喊自己来,是要向她交待后事! 宋子文恍若未闻,轻描淡写继续道:“小词,最好你和你弟,能改了你妈的姓,爸不希望你们背着爸的阴影过一辈子。” 宋词死咬着嘴唇,死刑执行期这五个字犹如洪浪,摧毁她心中最后一道故作镇定的堤坝。 “我不会让你死!要死也是我死!”她近乎发疯地贴近玻璃,握着话筒一字一字道:“爸,你再等等,我会救你,你是清白的,我会救你!” 旁边的狱警见状不对,上前准备将宋词拉开,提前结束探望。 两个狱警抓着宋子文,宋子文挣了挣手,客气道:“我自己走。” 他转身,脸上的笑容始终未变,抬起手,像小时候送宋词去学校上学时一样招手告别。隔着玻璃,宋词清晰地看见他说话的口型,他说了两个字—— 再见。 宋词是被搀扶着出了监狱的,她眼里没有一滴泪,她没有再大喊大闹,强烈的阳光打在身上,白花花的一片似乎要将人晒融化。街边偶尔有车奔驰而过,掀起的尘灰,往宋词身上脸上扑。 她失魂落魄地穿过马路,没有目的性地一直晃荡。 完了,全完了。 市中心拥挤的车辆,有条不紊变换颜色的交通灯,喧闹的人群来来往往,可她什么都听不到感受不到,整个世界一点点消失,只剩下她一个。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家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是半年前父亲身边交好的领导班子一个个倒台入狱开始? 是那天他们在家吃团圆饭忽地特警闯门而入开始? 还是有人拉着横幅哭喊着往她身上扔鸡蛋高喊“杀人犯的女儿”开始? 不,不,都不是。是七年前她将文唐带回家开始的!说到底,都是她造成的!如果自己没有引狼入室,如果自己没有谈这场恋爱,父亲就不会被拉下台,更不会以莫须有的杀人罪名入狱! 文唐,他是要她全家的命啊! 人潮汹涌的中心,她慢慢弯下腰,因为太过难受而无法呼吸。过路的人匆匆忙忙,偶尔有好奇的,鄙之以眼神,却无一人上前寻问。宋词强忍着心里的痛楚,摇摇晃晃地朝前走去。 眼尖刹车的司机摇下车窗,大骂:“我草你妈,走路不长眼,迟早被撞死!” 宋词想,要是被撞死就能解决一切事情,多好。 市中心的大屏幕,新晋主持人甜美的声音飘在半空,“......文先生真有爱心......” 宋词恍惚地抬起头,隐约看见大屏幕上文唐勾着嘴角,笑得好看,一身黑色定制西服,正好是去年她特意跑去意大利为他定做的。 她眯了眯眼,看见屏幕下方的小字幕标题写着:云皓集团接班人资助受害者女儿,自嘲童年凄惨不愿他人重蹈覆辙。 呵。她冷笑一声,死死盯住屏幕中昔日情人的面庞,踩着她们家上位,这么快就成了集团接班人?做得好啊,滴水不漏,连资助所谓受害者女儿这招都迫不及待地使出来了。 宋词低下头,忽然掏出手机,按下那个早已熟烂于心的号码。 云皓大厦。 秘书放下年度计划表,恭敬地接过喝了一半的咖啡,小声问道:“上次的采访还满意吗?播出效果不错呢,其他有几家报刊也想采访,要接吗?” 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转过身来,一身白色衬衫加灰蓝色领带,薄唇紧抿,面容虽俊美,却冰冷得很,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阴鸷感。 “全推掉。” 秘书笑着应承:“是。” 这个新来的接班人来头不小,堪称空降,年纪虽不及三十,说起话来却总是让人不寒而栗。细想一下,上任这么久,似乎从未见过他袒露笑颜。 虽然年纪轻,但是手段可不少。原定的接班人选,全被打发到外地变相降职。听行内人说,他是因为帮助上头去掉了强敌,且促成了了另一家行内巨头的兼并,所以才能有接任集团的资格。 秘书将今日的行程一一说明,见他并未有异议,遂放下一颗心。正准备出门时,忽地听见手机铃声,女孩子清脆调皮的声音响起:“接电话啦,你家公主驾到啦!混蛋文唐,快接电话~” 秘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原来文总也有小情人呐。 文唐心一紧,拿起手机,并未急着接,而是瞪了秘书一眼,秘书立马知趣地退出去。 门被带上后,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人,铃声叮叮地响个不停,就仿佛那人在他耳边撒娇一般。 是多久没听到这个铃声了? 当初她为他录了这个专属铃声,每次在外响起时,他都会被朋友们打趣说惧内,他不是没烦过,只是拗不过她。后来等他不烦了,听惯了,铃声却再也不曾响起。 她肯定很恨他。 可又有什么办法? 他爱她就是。 “......小词。” “是我。方便见个面吗?” 她直入主题的利落,倒让他略微惊讶。她终于肯见他了么? “你选个地点,我、我现在就过去。” 电话里传来她轻微的笑声,“不必,我已经来了,你到顶楼天台来。” 第4章 chapter4 文唐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天台,他生怕哪怕慢了半秒,她便改变主意不再见他。 宋词站在护栏边,冷冰冰地看他喘着气一步步朝她走来。 他眼里的渴望以及欢喜,是她曾经视为生命般珍惜的爱意。 而现在这份爱意,她只想亲手碾碎。 “你好啊,文总。” 文唐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这样灿烂的笑容仿佛让他回到初次见面时,十八岁的她对他说着那句“你好啊,学长!”。 “小词,回到我身边,好吗?” 他盯着她,不放过任何神情变化。只要她脸上出现哪怕一点点迟疑的迹象,他便有机会,重新拥有她。 宋词掐得自己手指泛白,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未减。 “好啊,你放了我父亲,我立马跟你好。” 这句求饶的话,她已说过千千万万遍,从未得到想要的回应。 文唐沉默。 只要她要,他就给,除了这个。 “呵。”她嘲讽地笑着,慢慢跪下,动作娴熟,心酸至极。“文总,我再给你跪一次,我求你,有什么事冲我来,放过我父亲,行吗?” 死一样的寂静。 宋词脸上笑意僵硬,她真傻,当着他与他养母的面求了那么多次,跪了那么多次,若是心软,他早就收手。 “文唐,我最后再问你一次......” “不行。” 斩钉截铁,残酷冷血。 “文唐。”她抬起头,“我恨你。” “因为你爱我,你恨得越深,爱得越多,我不在乎。” 宋词颤抖着慢慢站起身,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铺天而来的恨意在身体各处叫嚣。 这股强烈的恨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爱的男人,亲手将她的父亲送进监狱。 她几乎间接害死她自己的父亲。 她才是罪魁祸首。 “文唐,这世上,你最重视什么?” “事业,养母,你。” 完全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宋词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攀上护栏,毫不费力地站在天台之上。 “小词,你下来!” 文唐试图奔过去,被宋词阻止:“嘘——不要吵,我在听风声呢。” 天气真好。 她踮着脚,一点点回过身,问他:“文唐,你爱我吗?” 文唐点头。“我爱你。” “有多爱?” “恨不得把命都给你。” “那就好。”宋词笑了笑,伸出脚悬在半空,“那你放过我父亲,好吗?” 她的目光坚定而绝望,文唐看着她,忽然明白过来——她是要以死相逼。 “你先下来!” “你先答应我!” 文唐久久没有回应。 宋词往前一倾,似玩耍般摇摆。 活着不能让他愧疚,死了也许就能让他心软。 她闭眼,咬咬牙纵身一跃。 下沉的感觉并未出现,她被人捞住,文唐扑在边缘,死死地抓住她的手。 “活着恨我,不好吗?” “放开我!” 她一味的挣扎,文唐半个身子悬空,因为抓得太过用力,额头青筋凸起。“以为你死了,我就会罢休吗?”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诡异,“宋词,你真蠢。想死?我陪你。” 话毕,他索性往下扑着去抱她,两人双双往下落,风声在耳边呼啸,远处传来大教堂报时的钟声。 一下,两下,三下...... 宋词大脑一片空白,她什么也想不了,楼下人们惊呼的叫声以及警车的鸣笛声一阵阵传进耳朵。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意识完全模糊之前,她听见文唐清晰而自信的声音。 “就是死,你也要死在我身边。” 病房昏暗一片。 宋词睁眼,什么都看不见。她下意识喊了声:“有人吗?”顿了顿,改口道:“有鬼吗?” 房间蓦地亮起来。 “没有鬼,但有人。” 文唐坐在轮椅上,脚上打着石膏,眼含笑意守在她床边。 宋词吓了一跳,连带着身体一动,脖子忽地钻心地疼。她去摸脖子,触手便是厚厚的纱布。 “你跌下来的时候伤到了颈部脊椎骨,带有轻微的脑震荡,休养几天就好了。” 宋词直挺挺地躺着,不敢再动,睁大了眼睛,因行动不方便,只能斜着眼看文唐。 “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打电话让我上天台的时候,我就报了警,提早让人在楼下铺了厚厚的安全气垫。” 宋词心里松了口气,转瞬间却又恼起来。 文唐笑道:“你别气,小词,我太了解你了。你心里想的,下一句要说的,我都知道。比如现在,你要骂我混蛋,对不对?” 宋词几乎恼怒至极,吞口而出:“混......”硬生生咽下去。 文唐慢慢探过身,握起她的手,得意而满足:“小词,我唯一没想到的,你竟然真的肯为我而死。” “恬不知耻!” 两人异口同声,文唐轻笑一声,“你看,我说了,我对你了如指掌。” 宋词恨恨地看他。 他俯下身,动作艰难地凑到她耳边,“小词,嫁给我,等有了孩子,你也就不恨我了。” 潮热的气息沾到耳垂,宋词心中只有厌恶。 门口传来打架挣扎的声音,忽然“嘭”的一声,门被打开,闯进一群人。 文唐皱眉,这是他找的特别病房,门口有保镖守着,为的就是防止宋词跑掉,一般人轻易进来不得。 “这就是你所谓的勾引吗?” 宋词心一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文唐有些慌张,对着为首的男人吼道:“你是谁?出去!” 单玺直接忽略他,一步步走向病床上的宋词,步伐果决,目光坚定。他站到她面前,昂着下巴,气势凛然。 “我对死人没有兴趣,所以你还是活着比较好。” 他说着,一把将宋词抱起,径直朝外走。 文唐回过神,推着轮椅去拦,被人迅速阻止,狼狈至极。 宋词反应过来时,已经置身于车中。加长的林肯里,红酒与高脚杯还未来得及收拾,车里有些凌乱,一看便知刚从宴会上赶来。 单玺坐在她身边,身着三扣礼服套装,身上泛着淡淡的白葡萄酒味,一言不发。 沉默许久后,尴尬的气氛膨胀到了极点,宋词开口:“单......单先生?” “嗯?” “你要带我去哪?” “你想去哪?” 宋词噎住,还想再说什么,单玺瞥了她一眼,她立马噤声。 他拿起酒杯,倒了两杯soave,一杯递给宋词,一杯自己饮,随手打开车上的音乐。 随即响起巴赫的《ariasulg》。 单玺闭上眼,平复自己的心情。 不可否认,当听到她跳楼的消息时,他确实有点慌张。他以为是因为自己打了那个电话,断了她的后路,她想不开所以跑去跳楼。 换做其他人,他根本不会在意。他们本就不太相熟,若是人人都跑来求他,他早就改行当慈善家了。 但是这一次,他竟有些犹豫。 单玺想,或许是近日股市的大跌,才导致他心神不宁。 嗯,一定是这样。 车开了半个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 宋词从车里出来,单玺伸手,她以为他又要公主抱,下意识往后一退。 司机将钥匙递过去,单玺接过钥匙,在她面前晃了晃,示意自己伸手是要拿钥匙,指着她的脖子道:“你脖子受伤而已,自己走。” 宋词不好意思吐了吐舌,跟在他身后。 别墅里面空无一人,每个角落整洁干净,看得出是每天有人定时打扫。宋词不方便动脖子,只好缓缓转了个圈大致将房子看了一遍。 单玺“啪”的轻轻拍了她脑门一下,定住了她。 “为什么跳楼?” 单玺一米八的身材对着她一米六的小身板,两人之间有一段距离,宋词只能翻着眼睛看他。 “脑子一抽,就跳了。” 单玺皱了皱眉,做沉思状,几秒后点了点头,算是对她的回应。 宋词眨着眼睛看他,也跟着点了点头。 单玺忽地死死盯住她,宋词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这眼神....好有杀气.... 许久,他开口:“你一直对我翻白眼是几个意思?” 宋词和着他的腔调,脱口道:“您内太高,我脖儿动不了,只能翻着眼看。” 单玺瞥她一眼,眼神跟看神经病似的,“你自己找地方坐着,我先去换衣服。” 宋词摸着到沙发上坐下,不敢动屋里的东西,坐得笔直等单玺。 十分钟后,单玺从二楼下来,打开电视,与宋词隔着一米的距离坐下。 电视上放着某台的歌唱真人秀,正好放到第五位歌手唱着《心动》。因为有些紧张,宋词坐姿端正,犹如小学生般将手放到腿上,看似在注意电视内容,实则耳朵竖起的方向恨不得直对单玺。 单玺忽然起身靠近,两手环住宋词,宋词惊慌失措,不知该躲还是该迎上去。 太重口了,她上半身包得跟个木乃伊似的,他竟然意外的起了....性趣? 单玺从她背后抽出一个靠枕,一眼望见她的脸,脸上神情当即阴沉:“你现在的表情,就跟见了鬼似的,我长得有这么丑?” 不等宋词回答,他将靠枕搁在沙发顶部,“你靠着这个,肩膀会舒服很多。” 他坐回原先的位置,两人又沉于寂静。 宋词不敢动,因为看不清单玺脸上的神情,她死命地斜视,眼珠子转得酸疼。 单玺拿抱枕挡住,“别看我,你现在的面部表情简直惨不忍睹。” 宋词懊恼自己频频出错,手忙脚乱地解释:“那个....其实....你长得一点都不丑......老帅了。” 抱枕那头没有回应。 宋词憋不住,小心翼翼问:“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了?” “没有。” 宋词莫名有些挫败,她弄不清楚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心里悬空着,没底。 电视上的节目接近尾声,综艺导演开始宣布名次,说得不紧不慢,偶尔还来几句吊人胃口的话,实在令人又期待又担心。 眼见着最后两名的名次就要宣布,单玺却突然关了电视,起身准备上楼。 宋词一怔,这就完了? 单玺停下脚步,背对着她,“估计你也不想回医院,今天你就在这睡一晚,冷静一下情绪。” 宋词应下,对于单玺愿意让她过夜很是高兴,脱口问道:“单先生,你明早想吃什么?”话毕,她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激动,遮掩道:“我会做燕麦粥、蘑菇蛋饼、相煎鸡柳、葱香.....” 单玺出言打断:“家里只有吐司片和白葡萄酒。” 宋词乖乖“哦”了一声。 快走到房间门口时,单玺忽然想起什么,转头严肃道:“我这个人规矩很多,你最好不要乱碰屋子的任何东西,如果你做不到,至少上床睡觉前请把袜子脱掉。” 第5章 chapter5 宋词一整晚都没睡着,翻来覆去地想单玺说过的每一句话,预估他会帮她的可能性。清晨六点醒来,打了个电话给宋暮,到厨房准备早餐。 翻遍冰箱,果然如单玺所言,只有葡萄酒与吐司片。还好,找到几个鸡蛋。宋词绞尽脑汁开始做早餐,等单玺起床下楼时,正好完成。 宋词殷勤地拉开红木椅,将早餐摆好,“单先生,你尝尝。” 她做了鸡蛋吐司卷,浇了葡萄酒,香醇可口。单玺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送入嘴中。宋词小心翼翼看着他,有些忧虑:“好吃吗?” 单玺点头,“还不错。” 宋词松气,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 单玺吃得很慢,打开餐桌墙上的大屏电视,准确无误地调到国台财经频道07:00的《第一时间》。 宋词心中忐忑,想要问他前日说过的十日之约是否还算数,几次吞吞吐吐话到嘴边,不敢出口。 十五分钟后终于结束早餐,单玺开口:“我说过的十日之约,是玩笑话,你不要当真。至于你的父亲,不管他是杀人还贿赂,总之犯了罪,就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宋词几乎跳起来:“我父亲是无罪的!他既没有杀人也没有贿赂,这些我都知道的!” “证据呢?” 宋词哽住,她没有证据,但她就是知道。“他是我父亲,我相信他。” 单玺不想与她争论,一句话没说准备起身收拾。 宋词见他要走,有些慌乱,生怕他生气,急忙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单先生,我刚刚激动了些,你不要放在心上。” 单玺看了她一眼,眼中的冷漠几乎将她打入冰窟。“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你父亲,我都没有兴趣,懂了吗?” 宋词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行,单玺是她的最后一次机会,她一定不能放弃。 楼也跳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她厚着脸皮问:“单先生,你缺....”情人两字溜到唇边。 单玺面无表情,瞪她一眼,反问:“缺什么?” 宋词被他的眼神吓到,吞口道:“情人、不、是保姆,你家缺保姆吗?” 单玺没理她,起身关了电视,屋子静下来。 “市面价,一月七千,包吃住,住一楼佣人房,试用期半个月。” 宋词愣住,几秒后反应过来,欢喜雀跃:“好的!” 是人就会有弱点,只要能留在他身边,说不定就有办法说服他帮助自己。 单玺将房门钥匙给她,准备出门,宋词立马投入工作,为他拿外套,蹲下来为他递鞋。 她乖顺臣服的模样,完全将自己代入仆人的角色之中。单玺看着她这副样子,忽然想起什么,弯下腰与她视线相对:“过会我会给你发张清单,屋子里不能碰的东西都会列出来,你记得查收短信。” 宋词小鸡啄米般地跳着表示同意。 按照单玺的清单,宋词忙手忙脚将屋子打扫一遍,五层高的屋子,底层是藏酒窖,一层是客厅,二层是睡房,三层是电影院等娱乐设备,四层每个房间都上了锁。 除第四层外,大致格局与她家以前的房子差不多,根据装修的新旧,宋词猜想,单玺应该搬进来没多久。 看着一个个上了锁的房间,宋词莫名有些好奇,猜想房间里的场景,刚想试着打开房间门,手机叮地一下响起。 是单玺的短信——“禁止窥视四层任何房间。” 宋词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周围转了一圈,难道房子里安装了监控? 叮地一声又响起——“我就在看着你。整个房子都安了监控,系统与我的手机直接相连。” 宋词咽了咽口水,乖乖地离开四楼。 下午,之前的律师给宋词打电话,正式辞去宋子文一案的工作。宋词早有预料,心中却仍不免失望。问了些案子相关的事情,以及手上卷案的详细情况,宋词挂了电话,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盲目地翻录记录案件详情的卷案。 她毫无任何专业的法律知识,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不断翻看卷案,试图找出攻破点。可是就连攻破点在哪,她都不知道。 电话蓦地响起,显示的是个陌生电话,宋词按下接听键。 ——“王若梅家属吗?这里是a市第一医院,病人坚持要出院,麻烦你过来办出院手续。” 哔、哔、哔... 回音在脑中徘徊,宋词握着被挂断的电话,许久未能回过神。 妈醒了么? a市第一医院。 重症病房里,几个护士拼命拉着面目狰狞的王若梅。她大喊着,手使劲往前拽,似要将身体里所有情绪都发泄出来。 “都是你害的,我不要看到你,你滚!” 她随手抄起身边的杯子砸出去,宋词站着,不躲不闪,杯子砸到额角,水全泼在她身上,顺着头发一滴滴淌下,混杂着额头上的血,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走廊里急忙赶来的医生将王若梅压制在床上,打了一针镇定剂,检查各项指数后,对着宋词吼道:“病人不能够受刺激,你这是做什么,要她命吗?快出去!” 旁边护士上前,轻声解释了一句:“她是王若梅的女儿。” 医生瞥了宋词一眼,声音稍微放低:“多照顾照顾你妈的情绪。”说罢摇头离开。 等房间里的人都离开,宋暮从门边进来,不知是恨是讽,经过宋词身边时,低声说了句:“妈竟然也会讨厌你呢。” 宋词僵住,看着病床上躺着的王若梅,像是被人在心脏上插了一刀,难受得几乎快要窒息。 从小到大,她都是王若梅的骄傲,即使不善言辞,从未表扬过她,却也从未像今天这般打过她。 她刚才的目光,是恨不得扑过来掐死仇人的眼神。 宋词发抖,连多呼一口气都费力。颤抖着一步步挪到母亲病床前,望着她苍白的面容以及紧闭的双眼,胸口一阵剧痛。 宋暮盯着宋词,似乎觉得此时她脸上的悲怆都是虚伪可笑,缓缓开口:“你还有钱吗?” 宋词怔住,宋暮一见她的神情,讥笑道:“怪我天真,竟然问这种问题。你哪还有钱,你的钱,都被你最爱的人刮走了。”他停顿半秒,似是下定决心,继续开口道:“妈住院需要用钱,我不读书了,你在辍学书上签个字吧。” 宋词吞口而出,态度坚决:“不行!” 宋暮反问:“怎么不行?难道我天天在教室待着钱就会从天上掉下来吗?你别说靠你,你有什么本事,你被男人玩了七年到头来输得精光,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宋词气得浑身发颤,甩手就是一掌,“宋暮,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你就有资格管你,轮不到你来说教。我捅的篓子,我自己会收拾干净!” 话毕,宋词转身离开,奔离房间的那瞬间,她听到宋暮在身后喊:“那你怎么不去死!” 医院长廊尽头,宋词撑着墙壁,慢慢蹲下,心中万般苦涩,偏生她强撑着,缩成一团,不停地发抖。 医院的人来来往往,随着时间的流逝,脚步声由多变少,等到走廊上只有护士推车的声音时,外面已天黑。 “擅离职守,今天的工资扣掉一半。” 这声音从背后响起,宋词动了动,由于蜷了太久,身子僵硬反应有点迟钝。 单玺看着她,见她缩成团状,半干的头发上挂着几根茶叶梗,以及额头上的血痂,当即猜到她下午经历了什么。 他对她的家庭情况有所了解,动手的,大概是她的母亲。家里发生这么大的变动,兴许她的家人都恨极了她。 荣华富贵一失足成家破人亡,众叛亲离,想来说的就是她现在这样。 宋词不想动,她闭着眼,假装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几秒后,她的头发被人轻轻撩起,身后单玺半蹲着身,用手帕为她擦拭头上的茶叶渣。 他的动作温柔而缓慢,宋词一动不动,任由他摆布。 末了,他伸出臂膀,声音难得的温暖:“借给你靠。” 眼泪倾眶而出,她再也忍不住,呜咽着放声大哭。单玺两手捞过她,用身体承受她所有的重量,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 第6章 chapter6 外科室里,单玺找来医生,为宋词处理额头上的伤口,将脖子上的纱布重新换了干净的。 宋词哭过一场,沉重的情绪稍稍有所缓解,脑子清醒了,想起王若梅的医药费,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单先生....下午的工资能不能别扣?”语气哀求,仿佛多出的半天工资就能解救她于困境之中。 单玺轻声应下,“嗯。” 病房的护士找过来,冲宋词招手:“你过来一下。” 单玺坐下,对她说:“去吧,我在这等你。” 宋词跟着她到了医院大厅,收费窗前的队伍人满为患,护士将她带到队伍的最前列,朝收费窗的人说了些话,拿出一张收据让宋词签字。 “96号病房,病人名字王若梅,你仔细看看,没有问题就签个字。刚才也不知道是谁,交了钱就走,我们医院是按流程办事,没签字怎么行......” 她的话一长串,宋词没有心思去听,一眼看向收费项那栏的数字,以为自己看错了,定晴再看,未来六个月的住院费和常规医药费已全部缴清。 宋词有些激动,问护士:“你好,请问你知不知道这是谁交的?” 护士瞥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你快签字,后面一堆人等着。” 宋词恍恍惚惚签了字,捧着收据回到二楼,单玺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低着头在看今日的财经新闻,见她来了,便将手机收起。 “还有事吗,没事就回去了。” 宋词拿出收据单,有些犹豫:“那个...单先生...这个是你交的吗?” 单玺瞥她一眼,“准备好给我白干一年了吗?” 他的用词有点黄暴,宋词抿了抿嘴,“....床下还是床上?” 单玺黑脸,“床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放低音调,喊道:“快回去做饭,我还没吃晚饭。” 宋词开心地跟在他身后,中途停车去买了菜,两人回到别墅时,已近八点。 “单先生,你想吃什么,我买了三天的菜,只要这里有的,我都能做出来。” “随便。” 宋词喜滋滋地洗菜切肉,不到半小时,菜已摆上了桌。 “东安子鸡、金钱蛋、湘味扣肉还有茄子煲,单先生你先尝尝,不够我再去炒。” 单玺看了眼,皱眉:“没有清汤蔬菜?” 宋词微张着嘴,解释道:“你说随便,我就按自己的口味来了。我口味比较重,不喜欢吃蔬菜,我再去煮一个?” 单玺摆手,拿筷夹菜:“不用了,就这么吃吧。” 宋词很快吃碗,放下碗筷,瞥见单玺面色憋得通红,好奇问道:“单先生,你身体不舒服?” 单玺极为痛苦地转头,似乎已经憋到极限,“快...去给我拿水。”话罢,张开嘴急促呼吸,辣得不行。 喝了水见他好不容易缓解了一些,宋词胆怯怯出声:“单先生,不能吃辣你可以跟我说,下次我会根据你的口味烧菜。” 缓过劲来的单玺立马恢复之前的淡漠,处变不惊将剩下的半碗饭扒光,吃完后又是一阵疯狂灌水。 宋词汗颜——何必呢..... 单玺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昂首离开饭桌,扔下一句话:“不能浪费粮食。” 宋词:o(╯□╰)o 晚上十一点,单玺下楼拿东西,客厅还亮着灯,宋词盘腿坐在沙发上,似乎已经睡过去。 单玺走过去一看,见她腿上放着厚厚的文件夹,手边有几本厚厚的法律书。宋词清醒过来,蓦地睁开眼,看见单玺正在翻卷案。 宋词坐起,轻声问他:“单先生,你看得懂这些?” 单玺看了她一眼,点头:“大学时闲来无聊,考了律师证,后来接手家中事业,看金融类的比较多。司法这块,几乎不怎么接触了。” 宋词像是看见救星般,扑地站起来将手边的两本书翻开,“那你教教我,怎么才能找到依据翻案?用哪条律法,怎么用?” 单玺接过书,啪的一声连同手里的卷案,按在宋词脑瓜上,头也不回往楼上走:“我有说过要帮你?” 宋词不甘心,朝他喊道:“求你了,只有你能帮我了!我献身给你你不要,跪着求你你不要,你究竟要怎样才肯帮我?只要你说出口,我一定能办到!” 真是死缠烂打。单玺回身,“喏,你头顶着那三本书,如果明早我起床,书一直没有掉落,我就会考虑。” 宋词信誓旦旦,“这可是你说的。” 清晨,单玺六点三十准时醒过来,刚起床有些烦躁,在被子里闷了十分钟才缓缓起身穿衣。 刷牙洗脸冲澡,正好七点整,准备下楼看《第一时间》,完全忘记昨天晚上对宋词说过的话,哐当拉开门—— 宋词顶着浓浓的黑眼圈,头发蓬乱,身体僵硬对着门口,由于她几乎是顶着门站立,没有了门的阻挡,单玺现在几乎与她是只离毫米。 这样近的距离使得突入单玺眼前的这一幕显得格外瘆人。他几乎是想都没想,臂膀不受控制地抓住宋词的肩,提小鸡仔般将她拎起来。 宋词睡意全无,开始挣扎,脑袋上顶着的书哗啦啦掉下来。 三秒后,单玺回过神,仍旧沉浸在被宋词吓回来的起床气中,倏地松手,“下次不要在我刚起床时站门口。” 宋词喘气,叫住他:“单先生,我顶了一整夜的书,你要说话算话。” 单玺板着脸“哦”了一声,径直往楼下走:“刚才不是掉下来了吗?不帮。” 宋词气愤,跺脚嘟嚷:“骗子!” 单玺猛地回头,“你刚才说什么?” 宋词咽了咽口水,小声重复:“骗子。” 单玺轻哼一声,一字一句,语气严厉:“快去给我做早餐。”直接忽视宋词的不满情绪,打开电视机看财经。 用完早餐,宋词目送单玺出门,额外申请了半天假,单玺吩咐让她将屋子打扫完再出门,没有问别的。 下午两点,宋词先去找了之前的律师所,刚报出名字就直接让人哄了出来,不甘心又跑了几家,别人一听到是宋家的案子,纷纷摇头不接。 大冬天寒风凛冽,宋词握紧了手里的案卷复印件,冻得满脸通红。 不能就这么放弃。宋词瞄准了最后一家事务所,由有着二十年老字招牌的李律师所开,他一向出了名的唯利是图,宋词担心连面都没见着就又被赶出来,索性换了名字做登记。 “要哪位律师?” 前台客气地问,递了杯龙井。宋词顾不上接茶,直接点名要李律师。 前台笑了笑,“不好意思,李律师今日没空,需要预约。” 宋词知道他们这行的规矩,“你去跟他讲,把我的案子排前面,多给他十万的辛苦费。” 前台不敢怠慢,不到一分钟,李律师亲自出门将宋词迎进办公室。宋词有些忐忑,顾不上说客套话,将案情大致说了一遍,刚说完,李律师的脸色就慢慢变了。 “小姐,你叫什么名字?方便把身份证给我看看吗?” 宋词怔住,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察觉,索性摊开了话:“你别管我叫什么名字,你要多少钱才肯接这个案子?胜算率有多大?” 李律师顿了顿,起身往门外,“你稍等一会。” 几分钟后,他回来,什么都没说,径直将手机递给宋词。电话已经接通,宋词踟蹰几秒,对着电话那头轻轻喊了声:“喂?” 沉默了两三秒,手机那头传来男人低沉而戏谑的声音:“小词,真的是你。怎么,傍上金主了还要亲自出来找律师?” 是文唐。宋词心中一把火倏地烧起,当即将手机推开,李律师又将电话推回来。 “小词,我打了那么多遍电话给你你都不接,想跟你说话还得通过别人,你别闹了,乖,回我这边来。” 宋词无法忍住怒火,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朝他吼道:“文唐你够了!从你动我爸爸那一刻起,我就与你一刀两断了,别出来恶心我了,行吗?” 文唐轻笑:“哟,又发脾气,你以为你找着单玺这个金主,事情就迎刃而解了?宋词,你傍谁不好偏要傍他,从他带你出医院时,我就查了他,他从不碰女人,你以为你可以?小词,你死心吧,这个世上,往后也就我会爱你。” 宋词气得想砸手机,李律师手快,及时收回手机,恭维了文唐几句,挂了电话后态度立马转变,没好气地让宋词赶紧出去。 宋词拿着卷案恳求他再多看一眼,全城有名气的律师她都找过了,这是最后一家,要是被赶出去,她真不知道再去找谁。 李律师喊人拉她,宋词使出吃奶的劲赖着不走,折腾了几下,律师所的人没了耐心,粗暴地往外拖宋词。 宋词被拖到门口,不知是谁猛地一推,宋词摔在地上,狼狈至极。街上人来人往,律师所处在市中心,路人时不时瞥一眼看热闹。见有人围观,律师所的人怕坏了名声,只想尽快赶跑宋词,威胁要报警。 正向对着的街道,一辆宾利停了下来。 单玺降下窗,窗口开得不大,正好一眼看到宋词趴在地上,疯狂地捡拾散落一地的文件纸张。 她脖子上的纱布早已被扯开,头发蓬乱不堪,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将她视作一心找茬的疯子。 司机小心出声:“单先生,要找个地方停车吗?” 单玺怔怔地看着宋词,回过神停顿了几秒,吩咐司机:“不用,继续开。” 第7章 chapter7 晚上回到家,宋词在门口递拖鞋,她的手红红的,明显留有蹭破皮的痕迹,脖子上的纱布也重新绕过了。 “单先生,欢迎回来。” 单玺瞥了眼,没说话,径直往楼上去。过了几分钟,他提着一个医药箱下楼。 “你过来。”单玺向她招手,翻出医药箱的东西,“手给我。” 宋词微微蜷了手指,以为单玺注意到了她手上的伤,有些意外。单玺夹起消毒棉花,轻轻扳开她的手,手心皮肉尽破,往外涔着血。 单玺眯了眯眼,神情难以捉摸。 “会有点痛,你忍着点。” 他细心清理包扎伤口,又将她脖子上的纱布拆开,见没有大碍才换上新的纱布,动作娴熟,一气呵成。 “单先生,你还会这些啊。”宋词心中泛起暖意,对于这个男人,她是愧疚而感激的。他与她素不相识,她的死缠烂打对于任何人来讲,都是不可理喻的。虽然他平时冷了点,但却默默帮了她很多。 宋词想,碰到单玺,或许是她这阵子遇到的最好事情。 单玺略低着头,扇形的睫毛又长又浓,光线照在他身上,仿佛这一刻所有的温柔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嗯,以前身边有人经常受伤,久而久之,也就会了。” 宋词回应地点点头,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没话找话冲他笑道:“单先生,你饿吗,我去给你做夜宵?” 单玺摇头,“不用,这几天我都在外面吃,你自己叫外卖,手上的伤好了再做饭。” 话罢,他收拾好医药箱,转身上楼。 宋词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忽地涌起好奇,忍不住想要了解他。 早上起床时,宋词已将昨晚的想法忘得一干二净,她睡得沉,急急忙忙准备做早餐,却发现单玺早已离开。 客厅的茶几上整整齐齐放着关于宋子文案情的文件夹,旁边有单玺留下的纸条,上面写着四个字——已划重点。 宋词翻开文件夹,上面画满了红圈,旁边还有他写的备注,一手的仿宋字体,俊秀而有力。 她一个个看着他的字,那字仿佛活了一般,从她的眼睛到她的心里,暖流注入,多日来的阴霾仿佛在此刻暂时散去。 她略微有些激动,拿着手机将他的号码按了无数遍,最终颤抖着按下了通话键。 只响了一秒,他便接起了电话:“嗯?” “单先生,是我,宋词。那个....谢.....” 谢谢两个字还未说全,他出言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谢我,我只是无聊,所以才帮你看了卷案。” “那....” 单玺未曾给她说话的机会:“好了就这样,中午我会回来。” 宋词还来不及张嘴,那头已经挂断电话。放下手机,宋词有些郁闷,心想他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 中午单玺回来时,身后跟了个男人。年纪轻轻,穿着整齐的西装,提了个牛皮公文包。 单玺向宋词介绍:“这是b市过来的孙律师,愿意接手你爸的案子。” “是真的吗!”宋词受宠若惊,呆了三秒立马上前替孙律师提包,孙律师哪敢让她提,看了看单玺的脸色,尴尬地笑了笑:“宋小姐不必这么客气。” “没关系,我来。”宋词殷勤地提过包,跑到厨房沏了两壶好茶,笑容满满。 盼了这么多天,她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你笑得嘴都快裂了。”单玺冷冷的一句,宋词沉醉在巨大的欢喜中,完全没反应过来。 孙律师简短说明了下自己对这个案子的看法,留了联系方式,他今日上门本就是看着单玺的面子,过来拜访下当事人,没待多长的时间就离开了。 单玺有事要走,交待宋词一句:“你去网上查查,将相似案例的情况文档下载一份,晚上我会和你一起看。” 他不但找了律师上诉,还要亲自和她分析讨论。宋词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一开始单玺的漠然不动到现在的殷切相助,他的态度简直可以用三百六十度大转弯来形容。 “单先生,你为什么又愿意帮我了?” 单玺一边换鞋,一边推开门,“以后告诉你。” 宋词没再追问,她现在对单玺除了感激还是感激,就算听着他冷漠的语气,都觉得如沐春风。 她激动地走过去,想要做些什么,一下子抱住单玺,像感谢恩人那般,“单先生,你真是个好人,谢谢。” 她抱得紧,单玺猛地一怔,感受到她胸前两团的柔软,瞬间触电般将宋词甩开,逃一般关上了门。 宋词想起文唐电话里说的那句“他从不碰女人”,心中飘过奇怪的念想,随即又否定掉。 连续两三天,单玺不厌其烦地与宋词一起翻阅相似案例的文件,他陪她看到晚上十二点,凌晨三点又起床开跨国远程会议,宋词也不去睡,熬了咖啡陪他一起。 白天单玺照常去公司视察,出门前递了张卡给宋词,“这是你一个月的工资,这一年的已经抵掉医药费,给你发的是明年的。以后家里的生活费我也会打到这张卡里,你不要弄丢了。” 宋词接下,行了个标准四十五度弯腰礼,“是,主人你慢走。” 单玺咳了两声,“你还是叫我单先生。” 宋词继续鞠礼:“是,主人大人。” 单玺又咳了声,头也没回就走了。宋词准备拖地,蓦地手机响起,显示的是个陌生电话。 “喂?” “小词是我,文唐。” 宋词反射性就要挂电话,文唐的声音变得急促:“不准挂!别忘了,你父亲还在监狱关着,你母亲还在医院躺着!我的忍耐是有限的,你别逼我。” 宋词直接爆了粗口:“你他妈烦不烦!” “我就是烦,我就是贱,我想你想得都快疯了!你跟我说清楚,你是不是被单玺看上了?他为什么会给你请律师!你跟他睡了?” 宋词砍死他的心都有。“你傻逼啊,我被谁看上和你有半毛钱关系?” “小词,你别这样对我,要知道,你还有个弟弟....”宋词啪地一下挂断,快速将号码拖入黑名单,光是看着黑名单里满满的一排,全是文唐用来骚扰她的号码,心都累了。 才松气了几秒,电话叮叮又响起,宋词按下接听键劈头就是一句:“你他妈再敢打一次,我就去炸了你家楼!” “....喂,请问....是宋暮的家长吗....” 宋词立马意识到自己骂错了人,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我以为是骚扰电话。我是他姐,有事吗?” “宋暮已经连续四天没来上课,也没回过寝室。如果他再不回校上课,学校将对他进行处分记过。” 宋词脑海哄地一下炸开,连忙打电话给宋暮,却显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之前宋暮在医院说过关于辍学的话,犹在耳边,宋词生气至极,没想到他真的敢先斩后奏。 跑到宋暮学校往他的宿舍走了趟,他的东西全部都在,包括他平时不离身的psp也搁在桌上,舍友说他四天前和吃完晚饭后就没回来了,宋词有些着急,又跑到原来租的房子里,发现屋子照常,一切东西都在,宋暮没在屋子里。 宋词满腔的怒火瞬间转为担忧,联想起刚才文唐那个混蛋打的威胁电话,等等....他好像有提到过宋暮? ——“要知道,你还有个弟弟。” 所有不好的猜想涌上心头,宋词尽力忍住,她不能自乱阵脚,她得先去找宋暮。若是现在去报警,公安局不一定会立案。 将宋暮喜欢去的地方一一列出,宋词奔跑在每一条他会出现的街道,恨不得与每个他以前常去店铺的人交谈打听,黑夜渐渐降临,乌云沉沉地压在头上,电闪雷鸣的前奏让人心头发颤。 便利店里。 店员扫码报价:“二十三块八毛,要购物袋吗?两毛钱一个。” 宋暮将口袋掏了个遍,只找到二十块,将方便面挑了出来,“就要这个,其余的不要了。” 撕开口子盛了热水泡面,站在便利店角落的小桌子前等面泡开,宋暮握着找零的十一块钱发呆。外面的天黑压压一片,由于快下雨的原因,路上行人神色匆匆。 这四天他跑了几家公司面试,没有大学文凭,他几乎一无是处。后来跑了工地想干苦力活,包工头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长得倒是蛮高,脸蛋也不错,但就是太瘦了。你这身板,去店子里伺候富婆还差不多,她们就喜欢你这种小白脸,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 宋暮吓得撒腿就跑。在旅店住了三天,身上的钱所剩无几,吃完这一顿,估计就没下顿了。 一不小心,面泡糊了。宋暮一边搅拌调料酱,一边转过头问店员:“你们招人吗?” 店员是个年轻小姑娘,刚刚一直注意着宋暮,他个高腿长,长得细皮嫩肉,一张嘴说话便露出皓皓白齿,很有校园偶像的范。小姑娘立马来了精神,“招,正缺一个上夜班的。” 宋暮微笑着说谢谢,一边记下招聘人的信息,一边慢条斯理地吃面。他已经出走了四天,估计这会子宋词该急疯了。一想到宋词气恼的样子,宋暮心中便爽快起来。 一直以来他都比宋词差一截,她学习好相貌好,从小到大都是长辈嘴中的学习榜样,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他们家不同,宋词一直都是家里人的心尖肉掌中宝,宋子文甚至打算直接将公司交给宋词。 小时候宋暮想不通,凭什么他每次与宋词吵嘴父母都站在她那边,她不就是会撒娇会说好听的话哄人吗,碍于男子汉的脸面,宋暮不打算直接学她,他在学业上努力,在长辈面前装得乖巧,等到他十四岁那年宋词要出国留学,他就知道,自己翻身的机会来了。 宋词不在的一年里,他成功提高了自己在家中的地位,王若梅开始喊他“小暮”而不是“宋暮”时,宋词却回来了,身边带了个男人。 她几乎变了个人,不再争强好胜,不再咄咄逼人,她说话的语调温柔地几乎可以滴出水,她看人的眼神几乎暖得可以融化寒雪。 宋暮是在那一刻感受到什么叫做“怅然若失”。所以七年后的今天,他对宋词的恨意才会如此强烈。他恨她为了个男人改变自己,恨她被骗了七年毫无察觉,恨她扛下所有事情不肯示弱。 但说到底,他最恨的还是他自己。如果他足够强大,或许就能保护宋词保护爸爸妈妈。 店员小姑娘跑过来,递了堆报纸,“我下班了,等会要下雨,估计你得在这多等等。我只有一把伞,就不借你了。这些报纸你拿去看,就当解闷。” 宋暮说了声谢谢,打开报纸翻阅,都是前几日的旧新闻。 “前恒齐集团千金跳楼自杀未遂”——一行标题突入眼帘,宋暮愣住,新闻配稿的照片里,宋词躺在救护推床上被抬着送进急救车中,面容苍白,毫无生气。 七天前的新闻,正好是宋词在医院被王若梅厮打被他讥讽的前三天。 宋暮猛地一颤,打翻了泡面盒,汤水滴答滴答流到地上。 “宋暮!” 便利店外,宋词跑得气喘吁吁,隔着一里之外的街道她模糊看到宋暮的身影,以为是自己看错,直到看到他的西瓜头,她才松口气。 终于、找到了。 “宋暮!你这个臭小子....”宋词大咧咧走过去,恨不得一口气告诉他她是跑了多少条街跑得腿都快断了心里火气有多大,抡起袖子准备上前教训他,却看到宋暮双手撑着,手上全是汤渣,全身不停地抖。 “宋暮?” 她上前拍了拍宋暮的肩,宋暮忽地一把回过头,看了宋词许久,一步步走上前抱住她,眼泪哇地一声往外冒:“姐,我错了。” 差一点,差一点宋词就要离他而去,离这个家而去,而他竟然什么都没发现,傻乎乎地咒她去死! 宋词怔住,她已经想不起上次宋暮喊她姐是什么时候了。肩上,宋词几乎能感受到宋暮哽咽的气息,是因为离家出走的事吗? “宋暮,你跟我回去,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宋暮一动不动,紧紧抱着,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他一向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宋词奇怪,却又不好问他。 过了约有几十秒,整个宇宙的喧闹仿佛都在这刻静止。“姐,我以后都乖乖听你的话,你不要再去寻死了,好吗?” 宋词一眼瞥见被汤汁浸染的报纸,上面的标题触目惊心,她突然明白宋暮此刻的行为。 “嗯,我答应你。” 将宋暮带回学校,吩咐了几句生活上的事,抽出从单玺给的卡里取出的七千,给了宋暮四千做生活费,宋暮只留了一千,说自己准备兼职挣生活费。 宋词没阻止,宋暮缠着她说了很多话,围绕着她的身心健康叮嘱了不下十遍。 “我会每天给你发微信,你记得一定要回复。”“好,每条必回。你在学校好好上课,不许再逃课。”姐弟两人算是和好,宋暮又问了些宋词的近况,宋词没多说,只说自己找了份新工作,顺便将律师的事情告诉宋暮。 搭上地铁准备回去,出来了这么久,想着该给单玺打给电话解释,掏出手机拨号,那头却迟迟没接。 等到了最后一秒,她打算放弃挂断,电话那头通了:“喂....宋词吗....” 他的声音有点弱,宋词以为是信号问题,接话:“单先生,是我,我下午出去了一趟,现在马上回来,你吃过晚饭了吗?” “别回来!”他的声音猛地变大,宋词被吓住,喂了好几声,听到电话那头有很大的杂音,心头倏地快跳一拍,还想说什么,电话已经挂断。 第8章 chapter8 单玺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就像当初单父将单母反锁在家,不许人靠近,不许人探视,任由她发疯抽搐,叫得撕心裂肺。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母亲病情严重时被绑在椅子上时的模样。四目突出,披头散发,时哭时笑,她认不得任何人,包括她最爱的儿子。 单玺捂住心脏,耳旁的幻听愈来愈清晰—— “阿玺你在哪,妈妈好想你。” “单玺从现在开始,你的母亲叫沈玉,不是那个疯子,听到了吗?” “单玺、单玺、单玺......” 越来越多的声音在空气中叫嚣,尖叫声混杂着很多人说话的声音,似虫子般钻进他的耳廓,侵占他的大脑,噪音迅速填充整个身体。 “闭嘴啊!”他对着空气吼,痛苦得几乎快要停住呼吸。 耳旁的声音愈演愈烈,仿佛要将他撕碎。单玺闭上眼,背对着墙,一遍遍地用身体去撞,企图将那些尖叫声撞出体外。 终究是徒劳无功。 他此刻就像是被扔在水里的一艘破船,渴望在这汪洋大海找到停靠的港湾,越是用力挣扎,越是迷茫绝望。 宋词便是在这个时候回到了家中。 客厅灯火通明,单玺的鞋搁在玄关,沙发上放着他的外套。宋词喊着“单先生”,没有人回应,打他电话也没有人接。 明明已经回来了。宋词有些好奇,去敲他房间的门,听到楼上传来奇怪的动静。她下意识紧张,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加大嗓门又喊了声“单先生。” 回应她的只有越来越猛烈的撞击声。 宋词一颗心悬在嗓子眼,难道家里来小偷了?她大着胆子从三楼顺了根高尔夫球杆,一步步走到房间外,手握上了门把。 “哐当——” 门被打开的那瞬间,外屋的灯光蓦地照进黑漆漆的房间,墙角站着人影,身体弯成弓形一遍遍地朝墙上撞。 光线漏出,正好打在单玺的脸上,宋词僵住,手里的杆子啪地一声掉落。 “单先生?” 单玺听不见她在喊自己,他的眼前甚至模糊一片,察觉不到周围除噪音外任何的动静,就像是被缚在茧中,找不到任何出处。 宋词惊呆了,三步两下跑过去,“单先生你怎么了,单先生?” 他没有停下动作,视若无睹。 宋词急了,她从未见过单玺这般模样,他眼里的那份冷漠依然还在,却变得更加寒冷,以前他是拒别人千里之外,现在他连带着自己那份也加了进去。 她不知从何入手才能让一切恢复如初,整个房间的空白张牙舞爪扑过来,她像是窥探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般手足无措。 她站在他正前方,一点点伸出手,一点点将他拥在怀中。 单玺仍旧一遍遍地撞着,她双手环绕着他的背部,被他拉扯着整个往墙上撞。 “单玺。”她轻喊,手上的力道渐渐加大,任他如何挣扎,咬牙不放手。 他半弯着的身体正好与她齐平,她浅微的呼吸声在耳边回荡,那么轻那么柔,张嘴的每一句话都准确无误地送入他的耳中。 她说着那句从前对自己说了无数遍的话语:“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仿佛千万里之外传来的呼唤声,单玺蓦地一怔,被杂音钳制的身体仿佛有了知觉。 她抬手,轻拍着单玺的背,就像之前单玺在医院那样,温柔而耐心地抚慰,一遍遍说着刚才那句令他有反应的话语。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他从汪洋大海中奋力漂游,终是看到了他的港湾。 “小词。” 面前宋词的脸庞近在咫尺,他轻轻一唤,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从噩梦中惊醒的迷茫和恐惧。 宋词顿住,停下重复拍背的动作,略带惊讶地看着单玺,“单先生?” 他的眸子恢复了之前的光彩,似星空般熠熠生辉。自进屋时悬在心上的担忧与害怕,在此刻得以卸下,宋词激动地快要哭出来:“太好了,你没事了!” 单玺直起身,低头看她,她皱成一团的脸显得格外滑稽,双颊由于紧张缺氧泛起了红色,在这半黑不亮的屋子里,她仿佛发光体般,占据他的所有目光。 他自然而然吻了下去。 宋词睁大了眼,他蜻蜓点水般的吻印在唇上,温温热热,未带任何情|欲,她甚至忘记将他推开。 等她脑子一轰反应过来,想推开他时,他却蓦地一倒,直接压在她的身上,重如耗牛。宋词毫无防备,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刚才被吻地莫名其妙,情绪一下子上来,宋词推了推单玺,有些生气:“喂,你起来。” 什么事嘛,亲了还装倒赖账。宋词红着脸,摇了他好几下,他仍旧没有反应,这下她又急了,将刚才的事抛之脑后,火烧火燎地跑去打急救电话。 犹豫了几下终究翻了单玺的手机,找到了名为“家庭医生”的号码拨过去。 像他这种身份的人,应该不想被人知道刚才发狂时的模样,否则这偌大的房子,也不会连最基本的佣人都没有。 不到十分钟,有人敲门,是夏周。宋词没见过他,对了电话号码后让他进门,他一句话没问,仿佛对这种情况习以为然,直接奔向四楼。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单玺拖出房间。 夏周直接掏出钥匙打开隔壁房间,里面几乎是按照医院vip病房的标准布置的,医疗设备一应俱全。 宋词有些惊讶,原来上锁的四楼藏着现成的病房。 夏周熟练地将单玺搬上床,为他扎针,吊了点滴。总算是忙完了,回过头问宋词:“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语气仿佛认识她一般,宋词回道:“我住在这里。” “啊哈?”夏周像是听见什么好玩的事,指了指病床上的单玺,“你和他,住一块?” 宋词点头:“单先生是我的雇主,我是他的保姆。” 刚才因为担心单玺的紧张感瞬间烟消云散,夏周笑出声,好啊这小子,说不在乎人家小姑娘,转头就把人拐了来,真不厚道! “他既然让你住下,看来什么都告诉你了。他这个病从小遗传,平时看不出来,想必你也吓坏了,没事,多看两次就习惯了。” 宋词有些糊涂,顺着他问:“病,什么病?” 夏周脱口而出:“精神病啊!他有精神分裂症,幻听!怎么,你还不知道” 宋词明白过来,尽管刚才已经亲眼看到,但内心还是下意识不敢相信。竟然是精神分裂症。 “这个病能好吗?” 夏周一见她的反应,当即暗想不好,拍了自己一巴掌:“瞧我这大嘴巴!敢情你还真不知道!得,等会他醒了别告是我说的,他这个病,无法根治,哪天要是恨我告诉你这事,跑过来直接杀了我都不用负责的,所以,为了我的小命,你就行行好,千万别告状!” 宋词点头答应他,夏周转了转眼珠子,心里痒痒的,问:“你和他,到哪步了?” 宋词立即想起刚才那个意味不明的吻,羞了脸摆手,“你别误会,我和单先生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 夏周嘿嘿一笑,“瞧你这娇羞样,别怕,跟你夏周哥说说,要知道,这小子自从来a市起,就盯上了你,你们怎么可能是单纯的雇佣关系!要知道,从单家搬出来的这十多年来,他从来没有跟人合住过,你是第一个。” 宋词听着,起了疑心:“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他。” “谁说的,你们早就认识的!”夏周越说越嗨,想着既然单玺都将人带回来住了,他若是再推一把,说不定两人就成了!“你不记得他了,他可是一直记着你,我给你翻翻,这小子的手机里还存了你当年的照片!” 夏周打开单玺手机,点了相册,只有一张照片。点开放大,照片像素太低,虽然模糊,但依然能看出照片里的人,正是宋词。 宋词定睛一看,照片里的她未脱稚气,穿着学生服背着双肩包,应该是她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床上单玺醒来,轻轻咳了几声。夏周走过去,跟没事人似的:“小子,你怎么又发病了,我给你开的药,按时吃了吗?” 单玺听他提及病这个字,立即神色大变,夏周指了指宋词笑道:“兄弟,你刚才发狂时那个样子,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有病?” 一个枕头砸过来,夏周躲避,做了个鬼脸,“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去楼下候命,有事随时call我。”说完,他做了个加油的姿势,嘻嘻笑着关上了门。 屋子里沉默下来。单玺想着自己发狂时的样子不知被她看到了多少,一瞥眼望见她手里拿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放大着照片。 心事被拆穿的羞耻感涌上来,单玺起身伸手就要夺手机。宋词站得近,不等他来抢,直接将手机递了过去,“给你。” 单玺抬头,她撇嘴看过来,“单先生,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9章 chapter9 单玺转头看向窗外,试图躲开她的目光。宋词不依不饶,绕到病床另一边,大有不给解释就不罢休的阵势。 单玺只得开口:“我以前确实见过你,但仅仅只是见过,没有其他的。” 宋词心里想,鬼才信咧。“你每天见过那么多人,难道每个人的照片都会出现在你的手机里吗?” 单玺垂下目光,床边手机屏幕闪闪亮着,他盯着照片出神了几秒,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缓缓说道:“你还记得绿都百货吗?” 宋词点头:“十多年前a市的老牌百货楼,后来被人收购,地处市中心,收购者却将它废弃在那里,我们都叫它死楼。” 单玺嘴角噙笑:“是我收购的。” 宋词“啊”了一声,原来传说中那个有钱就是任性的收购者就是他。多好的一块地皮,竟被他这么白白浪费。 单玺半支起腿,直起上半身朝着宋词那边,与她四目相对。他的眸子又黑又亮,直直盯着她,几乎快要看到心底去。“那个时候我十九岁,从家里搬出到a市,在绿都百货的楼道间打电话时,第一次发病。” 宋词指着自己:“然后你就遇到了我?” “对。” 宋词想象自己的英勇行为,含羞问道:“我....救了你吗?” “不,你直接掴了我一巴掌。” “......”宋词羞愤地想往地里钻,“那你干嘛一直留着我的照片,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啊!” 单玺轻笑,“怎么不说我留着照片是为了日后报仇?难不成你以为我暗恋你?” 宋词无言以对,之前脑补的冷酷总裁报恩少女的画面瞬间烟消云散,跺了跺脚往门外去,一拉门,一个人影来不及闪躲,半摔在地,夏周装作望天的姿势掩盖自己的偷听行为:“你们说完啦?” 宋词径直下楼:“说完了,你们慢慢聊!” “哟,生气啦——”夏周拖长音调,走进房里,“单玺不是我说你,你干嘛逗人家小姑娘,人家当年明明是救了你,你非说人家打了你,你看,一逗就生气了吧。” 单玺看了他一眼,眼神写满算账这两个字。 夏周捡拾地上的枕头抱在怀里挨着他坐下,“你别这样看我,我可是一片好意劝你。这女人呐,你要是喜欢,你就得告诉她,表达得越猛烈越好,像你这样的,啧啧,难咯。” 单玺莫名有些烦躁,“你不要胡乱猜,只是因为当年和她有一面之缘,我才出手相助。” 夏周摆手:“好好好,随你怎么说,反正又不是我要追女人。对了,文家那边怎么样了?” 单玺眯了眯眼,眼角拉出好看的弧度:“文家背后有人,势力不可小觑。要想收购云皓集团,还得一步步来。” 夏周笑道:“是啊,为了给我将来的嫂子报仇,你也得咬牙吞下云皓啊。” “啪”的一下,单玺将枕头摔在夏周脸上,狠狠揉了几下。 客厅,夏周临走前将医护方面的注意事项叮嘱宋词,不忘调侃:“嫂子,下次他要再发病,只管用绳子绑,用鞭子抽,他就喜欢被虐。” 四楼传来单玺的声音:“滚——” 单玺在床上躺了不到一天,第二天下午就喊了孙律师往家里跑,计划翻案的下一步。 宋词有些担心他的身体,随身带着医药箱,生怕他一不小心就倒下。 孙律师提出在法律允许的时间内尽快提出上诉是重中之重,而自从一判之后宋子文本人不愿上诉,导致辩证律师这边无法进行。 单玺用手抵着眉头,“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没跟我说?” 宋词有些措手不及,“现在我已经找到律师,我爸一定愿意上诉的。之前他肯定是怕连累我,所以才说愿意认罪。” 单玺不太相信:“你确定?” “我确定,明天我就去找我爸。” 孙律师皱着眉看了单玺一眼没说话,似是对这个案子没有把握。 清晨,宋词准备出门去监狱,发现单玺早已在客厅等着。 “我陪你一起去。” 宋词惊愕,摆手:“我自己去就行了。”单玺容不得她拒绝,“等上诉成功二判开始时,整个a市的人就会知道我帮了你,如果打不赢这场官司,我的脸往哪搁?别废话,快拿鞋给我。” 宋词乖乖将鞋递过去。 去的路上,单玺亲自开车,宋词坐在副驾驶位上,小心翼翼问他:“单先生,我打了你,你还对我这么好,你不会...真有被虐症吧?” 车猛地刹住,宋词差点撞上前车挡板,呼着气见单玺回头看她,一字一字说道:“要不你试试?” 宋词赶紧摆手,捂住小心脏再也不敢乱说话。他们现在可是在高速公路上,要是单玺一个心情不好,她的小命就丢得惨惨的。 到了监狱,由于宋词出来得急,没有带齐证件,耗了一段时间。后来还是单玺打了个电话,狱警长亲自出来迎接,恭恭敬敬地将他们放了进去。 隔着玻璃,宋词看见宋子文的两鬓又多了几缕白发,她伸出手,声音有些哽咽:“爸,我来了。” 宋子文坐得端正,腰杆挺得笔直,笑得苦涩:“小词,不是让你别来了吗,你这个孩子,就是不听话。” 他怔怔看了女儿好几眼,仿佛每一眼都是诀别。而后才注意到宋词身边的男人,面容冷峻,气质沉稳,察觉到他的目光,并未转开视线,而是坦荡地相迎。 几秒后,宋子文主动移开目光,问:“小词,这位先生是谁?” 宋词向宋子文介绍,“爸,这是单玺单先生,是我的....”她不知该如何说明他们的关系,怕宋子文多想,话语哽在嘴边。 单玺站起身,弯腰向宋子文行标准的绅士礼,“宋先生您好,我是宋词的男朋友。” 宋词张大了眼睛,刚想说什么,单玺握住她的手,笑容完美:“我已经交待了我的律师,您的案子胜算很大,我和小词已经约定,等您无罪释放那天,我们便订婚。” 他牢牢牵着宋词的手,对她使了使眼色,宋词只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爸,我们什么都准备好了,只要你愿意上诉,我们一家人就能团聚,这样不好吗?” 宋子文犹豫。 当日凶杀现场的画面历历在目,那把刺死受害人的刀明明被他握在手上。纵使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那几秒发生的事情,但所有证据都表明,人是他杀的,他自己都几乎快要相信。 但是.....宋子文抬头看宋词,她望向他的眼神坚定而决绝,他的心一下子软下来。 这个世上即使所有人都不相信他,即使这个“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但至少还有宋词站在他这边。 “好,我愿意。”下决定的那瞬间他莫名有些害怕,怕真相查出的那一天,宋词会被伤害得粉身碎骨。 探视时间到,单玺拉着宋词告别宋子文。 宋子文忽地问道:“那个....单先生,你是真的要和小词订婚吗?” 单玺回头一笑:“何止订婚,她现在都已经怀了我的孩子。” 第10章 chapter10 从监狱出来,宋词迫不及待地追问,“单先生,你干嘛撒谎,我们没有准备订婚我也没有怀你的孩子,你这样说,不太妥当吧?” 单玺拉着她往前走,“我要不那么说,你爸怎么会相信?你刚结束一段七年的恋情,除了不小心怀上孩子,有什么理由和人快速订婚?” 宋词被他绕晕,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啊。 “唔,不说是男朋友不就行了吗?” “不说男朋友说什么?” 宋词停下脚步,看着他的肩膀,犹豫问道:“单先生....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冬日暖阳难得灿烂,阳光洒在单玺身上,柔柔的金光修饰着他颀长的身形,他眼角一勾,视线探在她被冻得通红的小脸上,白雪的肌肤透着樱桃红,引得人想要亲一口:“我要是说喜欢呢?” 他的目光灼热而专注,宋词下意识一缩,脸上烫烫的,不知道是因为这温暖的阳光还是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眸子。 宋词有些畏缩,声音细得跟蚊子叫一样:“你要是真喜欢,我可以升级功能的,反正当初就是想着卖身卖灵魂,你现在要我也接受的。就是我那方面没经验,可能无法满足你......” 她还没说完,单玺倏地一抽手,甩掉了一直牵着她的手,脸色刷地变得阴沉,掏出车钥匙径直往停车场去。 “我还没饥渴到那份上,喜欢你?做梦吧!” 他转变得太快,宋词来不及反应,小跑着跟上去,生怕他直接把她丢下。 回去的路上,宋词反复回忆刚才哪句说错了,朝他瞥了眼,他紧抿薄唇,金色细框眼镜架在鼻子上,侧脸俊美冷漠,明明一言不发,气场却让人不寒而栗。 宋词懊恼,想要直接问哪句话得罪了他,却没有这个勇气。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依她说,单先生的心,比海底一万里还深。 回到家,单玺直接回房,宋词怕做错事又触霉头,回去也不说话,拿了便利贴写下自己要说的话——“中午十二点半开餐,准备做水煮鱼、姜汁豇豆、肉片汤、咖喱烩包菜,临时换菜加菜发短信哦o(n_n)o。” 她敲了敲门,将纸条贴在门把上,迅速下楼。 单玺打开门撕下纸条,看见她娟秀的字体和故意卖萌的颜表情,心里没有来地更加烦躁。 纸条被他揉成一团,又被弄齐整,反复好几次,单玺捏着再次被揉成团的纸条,索性一丢扔进垃圾桶。 他掏出手机,拨下夏周的号码,有事没事扯了两句,假装不经意问道:“对了,我问你个事,宋词记着我对她有恩,那如果现在帮她的是别人不是我,她选择报恩的对象就是别人了吧?” 夏周宿醉未醒,嚷着:“你说的这都啥跟啥,谁帮她她肯定就记谁恩,单玺不是我说你,你一直别扭个啥劲,自从宋词搬进你家后,你每天都在跟自己撕逼,喂,喂,你别挂啊......” 单玺随手一扔手机,整个人往后一倒,瞬间被轻柔的高级羽绒被包裹。一闭上眼,宋词那双水亮的眸子便在脑海中浮现。 要是她早一点认识他,该有多好。 下午,宋词百无聊赖打开电视机,孙律师接手案子之后,她每天除了等着律师传最新的案件分析文件,也帮不上什么忙。 手机叮的一响,名为“裴菲菲”的微信标志跳出来——“宋词,千万别忘记,明天晚上八点我的二十五岁生日宴,丽星大酒店一楼宴会厅。不用带礼物,你人来就好,等你。ps,这次我有可能说服我爸帮你哦。” 一看到这条消息,宋词就头痛。 裴菲菲是她的高中同学,家里靠在边西开采煤矿发家,后来进军酒店业,这几年与政界联系紧密,大有拓展产业的趋势。高中时裴菲菲一直喜欢跟宋词较劲,处处都要跟她比,每年的校花评比都要疯狂找人刷票,无奈拼爹拼貌拼成绩都拼不过当时的宋词,只是后来宋词出了国,她才终于可以称霸校园。 这些年来,裴菲菲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拼赢的机会,宋词家道中落时,裴菲菲假惺惺地给她发了信息,问是否要帮助,宋词当时处于疯狂求人的状态中,二话不说请她伸出援手,裴菲菲却以自己无能无力为理由拒绝了。 这次的生日宴,裴菲菲明摆着是要当着旧同学狠狠找回当年输在宋词身上的不甘心。说什么帮,还不就是想着狠狠踩她一把。 宋词唉声叹气,她现在不复从前,懒得去争什么面子,裴菲菲当她蠢吗,她才不去。反正去了也是像之前那样被奚落,还不如在家看电视伺候单先生这个神经病! 她回了微信,写着:“不去了。” 那头显示正在输入,新消息很快跳出来:“宋词你别这样,虽然你比不上从前,但我绝对不会看不起你。杀人犯的女儿怎么了,你是无辜的,更应该站出来让大家用正确的心态看待你。这次宴会各界名流都会到场,说不定捞着个金龟婿,你又能过上从前那样富裕奢华的生活了。”字字刻薄,句句讽刺,配着句子最后打的笑脸符号,显得格外刺眼。 有一种人,你不去惹她,她偏偏要来惹你,时不时地刺一下捅一刀,重伤要害了,她心里也就舒坦了。 宋词看着手机发了一会呆,苦笑地扯了扯嘴角,转开视线不去理睬。 单玺下楼时,宋词肚子痛蹲在厕所。他看了看桌上摊开的手机,屏幕发着光,清晰可见她的微信聊天列表。 单玺想起自己还没有加过她的微信,掏出手机准备扫一扫,刚滑动到她的二维码,叮的一声有消息跳出来。 单玺下意识往周围看了几下,犹豫着点开回到她的聊天列表,裴菲菲的消息跳出来——“宋词你回个话,到底来不来?”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越往上翻,神情越发冰冷,刚才那股子偷看信息的新鲜劲烟消云散,他打了个“来”,点下发送键。将刚才裴菲菲问的那句和自己发过去的那句全部删除,将手机放回原位,他拨了个电话过去:“李秘书,帮我把明天的事情全部推掉,打个电话给裴氏,就说明晚他女儿的生日宴我会出席。” 宋词正好从厕所出来,转身看见单玺站在客厅,面容冷漠,眸子含冰。她打了个寒颤,迟疑要不要问个好,蓦地听得单玺说:“明天我要出席宴会,你做我的女伴。” 近乎命令似的口吻,容不得人拒绝。宋词有些怕怕的,咽了咽口水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甘之如饴:“好啊。” 第11章 chapter11 文家别墅。 文艺芳唤来佣人,拿着个平板准备喊文唐,文唐指了指手里的手机,绕到客厅另一头。 “还没查出来姓单的把她藏哪吗?” “文先生不好意思,单玺在a市势力太大,要想查出宋小姐在哪,还得费一番心思。” 文唐啪地一声挂掉电话,面色有些愠怒,抬头对上文艺芳的目光,她笑着看他,眼睛里满是嘲讽之意。 文唐迅速恢复如常面色,装作没事人一样走到文艺芳身后,双手扳着沙发后背,看向文艺芳手里的平板,笑道:“妈,你在看什么?” 文艺芳拍了拍他的手,点击屏幕,跳出来一张照片:“我在相未来儿媳妇,你来瞧瞧,哪个看得顺眼?” 文唐下意识皱眉,“妈,我们之前说好,除掉宋子文之后,我仍然可以娶小词。” 文艺芳刷地变脸:“她是你杀父仇人的女儿,我怎么可能让她做我的儿媳妇?文唐,我含辛茹苦养你这么多年,难道就因为我只是你的养母,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就要忤逆我吗?” “妈!” “刚刚你打电话是在找她吧?你最好别再去找她,就算她不知廉耻继续和你好,我也永远不可能让她进文家的门!” 说罢,她将平板摔在沙发上,抓住文唐的手因太过用力而青筋爆出:“阿唐,就算妈求你了,别去找那个女人了,好吗?” 她说着说着哭起来,将当年如何一把屎一把尿地将他养大,又是如何在文父过世之后熬过那段艰辛岁月,这样一贯的说辞,文唐几乎都能背出来。 但无论他如何心硬,终究是狠不下心拒绝文艺芳。 她养他二十八年,若没有她,他可能早就冻死在乡下的小河边。 文唐闭眼,眉头似有千斤重相压,“妈,我明白了。”等他等到小词回心转意,到时候再劝服妈也不迟。 心情暂时安抚,文艺芳擦干泪,问道:“晚上宴会去吗?那个裴菲菲,就是我上次说过的裴氏千金,你要去的话,妈跟你一块。” 她的话语虽然征求,语气却是逼压,文唐点头:“去的。” 文艺芳破泣为笑,爱怜地拍拍文唐的脸,“我的乖儿子。” 出门的时候,单玺不耐烦地在门口等,“好了没,你快点。” 宋词急急忙忙从洗手间出来,脸上画了个妆,她以前素面朝天的,碰上重要场合会有专门的造型师为她化妆,今天自己画得这妆,浓不浓,淡不淡的,连两边眉毛都是一边粗些一边细些,一看就是瞎折腾。 单玺眯着眼睛,眸子里尽是讥笑,“等了这么久,你就让我看这个?” 他嘲弄的语气让她无地自容,她不自信地转着眼珠声音细小:“我底子好。” 单玺“呵呵”笑了两声,脱了已经穿好的鞋,到洗手间拧了一把湿毛巾,毫不留情地一把摔她脸上使劲擦拭。 擦完了还不太满意,强迫着宋词换了身衣服,这才心满意足地出门。 宋词很是郁闷,坐在车上扯了扯自己身上被迫换上的抹茶绿家居服,叹了口气看向窗外。 单先生的审美还真是奇特呐。 等到了a市大厦,在这栋以拥有a市最多奢侈名牌店铺的大楼面前,宋词耻于穿着这套家居服逛楼,死攀着椅背不想下车。 单玺哼了一声,径直打开车门,绕到宋词那边,拉开门,冷冷扫了她一眼,“下来。” 宋词瞥了瞥外面,大楼的进出者个个都光鲜亮丽,她大着胆子吐出两个字:“不要。” 单玺丢下一句:“不下车就扣工资。” 宋词立马从车上蹦下来,屁颠屁颠地跟在单玺后面。 进了大厦,宋词的家居服很快引来旁人的注视,单玺却未察觉丝毫不妥。他带着她逛了一圈,更像是带着小丑巡场演出了一场,宋词的眼光飘忽不定,心里呐喊了千百遍——丢死人了啊啊啊啊啊...... 末了,单玺带她沿着逛店的顺序原路返回,站在每一家他们看过却没有买的店铺前台,手指轻轻一扫就是一片:“刚才我指过的,全部包起来,送到沙龙。” 半个小时过去,宋词脑海里循环的只剩三个字——买买买。 末了,单玺刷完最后一单,神清气爽地对她说:“时间太短来不及重新给你定制礼服,看你喜欢,就先买这些。刚才那些衣服里面有几件礼服,你挑件最喜欢的。” 宋词惊讶,“喜欢?”难不成那些样子奇特的衣服是依着她的喜好来挑的? 单玺斜眼一睨,“逛第一圈时,你瞄过一眼的我都买下来了。”他眸子一沉,气压瞬间降低:“怎么,你不喜欢?” 宋词赶紧摆手,哪敢告诉他刚才她光顾着别人的眼光眼神完全是漂浮着的,瞄东西的时候完全没上心。 她扯了扯嘴角,笑得谄媚,“喜欢,可喜欢了。” 单玺收回视线,径自往前走,语气恢复正常:“那就好。” 宋词松一口气。 化妆挑礼服做造型又是一下午,总算是熬到最后一步。宋词以前做造型顶多两个小时,偏偏单玺挑剔,pass了好几个,硬生生耗了四个小时。 等宋词坐得硌着屁股疼的时候,单玺接了个电话,回来时神色有点恍惚。 在宋词的印象里,单玺一直都像个身着高级西装的角斗士,优雅安静却又时刻散发着令人战栗的气质,即使是发病的时候,他也从未像现在这样眉头紧锁满是愁云。 宋词很想问问他怎么了,但又觉得她的关心太过微小,在强大的他面前,她的干涉显然是个笑话。 宋词抿嘴,最终没有问出来。单玺交待了几句,匆匆离开。 乘坐lemo独自到达酒店时,宋词有些慌张,看了看单玺给她发的短信,再三确认,最终不情不愿地站在了丽星酒店一楼宴会厅大门前。 门口一字排开两行服务员,每个人穿着刚订做的崭新西装背心,胸口别着l定制工牌胸针,笑容完美地查看请柬并为客人提包拿衣。 站在大门外,隐约可见正门口流光幻彩闪瞎眼球的施华洛世奇水晶吊灯,铺满玫瑰刺绣的红毯两旁,巴洛克式手工雕刻的柱子撑起整个房梁,说是一楼,但其实差不多占据了酒店半边的容积,大厅中间还有金色楼梯延伸开来,将整个空间一分为二。 据说酒店建立之初,裴菲菲就预留了这么一块地方专门给自己办party,反正是她自己家的酒店,爱怎么弄就怎么弄。总而言之,特意翻修后的整个场子都就着四个字——财大气粗。 宋词站在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服务员上前,语气礼貌:“小姐您好,请问您有请柬吗?” 身后陆陆续续有人进场,宋词不好意思挡在门口,支支吾吾说:“我......是别人的女伴......请柬在他那......” 以前像这种场合,宋词只要刷脸就能进场,现在她就算报上姓名,估计也行不通。 要不是单玺,就算打死她也不会来裴菲菲的场子自取其辱。 门口有人眼尖,喊了声“宋词”,听到的人都纷纷侧目去看,宋词恨不得立马钻到地底去。 她握着手机,看了眼单玺让她在厅内先等着的消息,心一横,将手机装进晚宴包,冲着门口的服务员说道:“我虽然没有请柬,但里面的人大多数都认识我,刚才你也听到有人喊我,我的男伴有事要晚点来,我可以先进去等吗?” 服务员有点犹豫,挨着他旁边的另一个服务员不动声色推了推他,“裴小姐吩咐过,只要有叫宋词的来,直接放进去。” 服务员点点头,宋词掐了自己一把,踩着高跟鞋踏进会场。 忽地又有人大声喊她的名字,这次是裴菲菲。 不知是由于裴菲菲站在楼梯上喊的这句“宋词”还是突如其来降临在她身上的聚光灯,又或者是今天她今天这身价值斐然的纯白人鱼拖地裙,整个会场的人都齐刷刷看向她,宋词几乎都能听到空气中步调一致的扭头声。 紧接着会场的窃窃私语爆发开来。 ——“就她,上次跑去给单先生磕头,被拒绝了还去跳楼。” ——“啧,杀人犯的女儿啊。” ——“之前她还跑我们家跪呢,她怎么会来,不会又想赖谁吧?” 层出不穷的议论从四面八方汹涌扑来,几乎快要将宋词淹没。她暗暗掐着自己的指甲试图让自己保持脸上的笑容,内心一点点逼近溃堤。 冷嘲热讽的话,无论听多少次,都无法免疫。 裴菲菲步伐优雅走下楼梯,隔着大老远就对宋词喊道:“宋词,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看在我今天生日的份上,你可别弄出什么跳楼的戏码,我不爱看这个。” 她低声笑,周围的人也跟着笑,宋词绷着脚跟站在原地,第一次发现摆pose是如此艰难的事情。 宋词刚想开口,目光触及裴菲菲旁边挽着的男人,硬生生将嘴边那句“嗓门太大小心闪着舌头”咽回去。 文唐一身宝蓝色燕尾服,头上戴一顶纪梵希标志的西装帽,嘴角微勾,目光黏着宋词,眼神危险,像一只许久未进食的猫。 他太久没看到她了,准确算算,已经整整十五天零八个小时。 她今天盘了半头的发,柔顺有光泽的黑发披至腰间,蕾丝镂空的礼服紧贴着她的上半身,细腰美臀,线条极美,及地的裙摆懒懒地散在身后。在灯光的照耀下,她就像是月光下舒展歌喉的美人鱼一般,美丽不可方物。 文唐几乎是不可控制地动了动喉结,他的小词,出落得越发动人了。 纵是他的目光再怎么渴望,也不敢上前半步——文艺芳就在楼梯下,眼神逼人地盯着文唐,仿佛只要他有半点不妥,她就不再将他当做儿子。 现场响起第一支舞曲音乐,裴菲菲故意为文唐整理领结,转眸看着宋词,装作惊讶状:“宋词你的男伴呢?呀,都怪我忘记告诉你带男伴!要不这样,你在现场随便选一个,要知道,以前抢着做你男伴的人可是络绎不绝呢。” 现场谁敢做宋词男伴,她现在就像个烫手山芋,谁碰谁就怕。 忽地门口走进一个男人,一身黑色燕尾服,身材高挑修长,走路的姿势满是贵族般的气势。他微抬着下巴,眼神里的冰冷与不屑,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众人见是他,纷纷让出道来。 玫瑰刺绣的红毯上,面容俊美的男人掠过所有人,径直走到宋词面前,仿佛只有她才配被他放在眼里。 单玺单膝跪地,亲吻她的手背,语气郑重而严肃:“这位小姐,可以和我跳支舞吗?” 第12章 chapter12 全场鸦雀无声,整个大厅只有协奏团不受影响演奏着小步舞曲。轻快的三步调已入佳境,却无人起舞。 强烈而炙热的视线从四面八方传来,惊讶嫉妒愤恨掺杂其中,像一杯色彩缤纷的鸡尾酒,将宋词周围的空气浇得又烈又呛。 这是自宋子文入狱后,她再次感受到别人艳羡的目光。那种“撕了这个小婊砸”的眼神,她竟然已感到有些陌生。 宋词缓缓抬起下巴,伸出手搭在他的手背,她轻启红唇,优雅含笑:“当然可以,我的绅士。” 她昂首说话的样子,就像一只细长白皙的天鹅,傲然独立。以前那个从不甘心示弱的宋词仿佛在这瞬间又回来了。 单玺握住她的手心,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剪裁完美的燕尾服勾勒出他□□的胸脯,起舞的姿势干净利落,带着八十年代英国贵族特有的腔调。 “ariasulg,please.” 简短四个字,协奏团立马换了曲子,悠扬缓和的曲调缓缓流入空气。所有的人似乎瞬间消失,透过他深邃发亮的眸子,她仿佛看到了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这颗星星,是她自己。 裴菲菲气得发抖,却半句都不敢言语。她看着翩然起舞的宋词,几乎快要咬破自己的嘴唇。 怎么会,偏偏是单玺,为什么! 不仅她一个,在场所有人都想着这个问题。向来深居简出的单玺,竟然会为了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女人如此招摇,难道死缠烂打这招如此有效?是他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文唐面色阴沉,抓着裴菲菲的手几乎要捏断她的手指,裴菲菲小声抱怨:“你弄疼我了!” 文唐没有功夫哄她,径直将她带入舞池。 一个厅池,两对舞伴,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单玺的步子优雅自如,每一步都收得恰到好处,不疾不徐,却带出一股高傲的气势。文唐反之,步步紧逼,每踏出一步都似锋利刀尖,恨不得在地上刻出刀痕。 两个男人的暗斗,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宋词身在争斗漩涡中心,依然不动声色,她握着单玺的手,跟着他的步调,坚定决然,一眼未看文唐。 她从未试过,原来华尔兹也能跳得这般爽快洒脱。缓慢的步伐,每一步都是淋漓尽致的痛快。 单玺轻抚上她的背,丝毫未在意对面那对咬牙切齿的舞伴,他凑近她的耳边,“抱歉,我来晚了。” 他的语气真挚诚然,与他现在傲然逼人的气势截然不同,宋词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反握住他的手:“没关系,你来了就好。” 他勾起嘴角,笑得宠溺,反手将她甩出去,漂亮的踮脚转,她裙摆飞扬,在他手心绽放。 有些人,纵使浑身上下都透着危险的气息,但只要一接近,即使是飞蛾扑火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 宋词感受着腰间那双温暖有力的大手,耳边似有烟花砰砰燃烧。满脑海只剩下两个字,单玺的单、单玺的玺——单玺。 舞曲接近尾声,最后一调时,旁边的那对舞伴忽然靠近,裴菲菲利用舞姿,手伸向宋词的裙摆,似乎想趁着她失神的空隙让她出丑。 电光火石间,单玺带着宋词往右边一进,宋词回过神时已经正好撞上裴菲菲的手,踩住了她的裙摆。 裴菲菲一个收腰来不及停下,噗通一声当即正面摔下,跌得皮青脸肿。 单玺一整青色的天鹅绒领结,整个人挺拔如松,似乎根本没有发现周围那场“灾祸”。他抬起右臂,犹如迎接灰姑娘的王子殿下,示意宋词与他一起谢场。 宋词迈着小步从裴菲菲身边跨过去,并未直接挽住单玺的手臂。她返过头,看了眼文唐,目光磊落,坦坦大方:“文先生,麻烦扶扶你的舞伴,她摔得已经站不起身了。” 话罢,她伸手落入单玺的臂中,笑得恬然,将身后那对男女的狼狈与愤恨抛之脑后。 在场响起热烈掌声。当然,不是因为刚刚那出精彩的斗舞,而是因为单玺的面子。 a市第一的投资者,纵使在场的人个个都身价上亿,仍然为争他的投资斗得死去活来。这样的人,即使是放了屁,众人也得说香,根本没有人在乎今天裴家的场子被他砸的七零八落。 一下场,便有人走上前试图与单玺搭话,他只是礼貌笑着点头回应,护着宋词到了角落。 宋词才发现自己手心涔出汗水,一抬眼,单玺的目光专注而炙热,只与她接眼的瞬间,立即转换视线,动作快得让她怀疑刚才的眼神只是她自作多情。 她拉了拉单玺的衣服,脑子一热,吞口而出:“单先生,你图我什么?” 单玺脱下自己的外套揽住她,她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与他的余温相触,刚才的紧张瞬间止住。他扬起细长的丹凤眼,语气恢复一贯的冷漠反问:“我能图你什么?” 宋词联想起下午的种种,还想再辩,似乎迫不及待想要让他承认什么。 单玺开口:“我想怎样,我要怎样,都由我来决定,你不要妄图揣测。就算以后我对你产生那种所谓喜欢的无聊感情,那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宋词不死心,“那就说你承认你喜欢我?” 单玺睨她一眼,“神经病。” 第二波坚持不懈涌上来的人很快将单玺包围,这一次,他没有拒绝,宋词站在人群外面,隐约连他的背影都快看不见。 她有些气馁,转身准备去拿杯酒,围成圈的人群忽然留出空白,他伸出手,朝她招手:“你过来。” 宋词愣了一秒,紧接着迈上前,牢牢跟在他身边。 周围都是聪明人,没有再盯着宋词看,一个个推翻刚才臆想的“被包养的二奶”,瞬间升级成为“原来是正室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宋词的启发,今天缠着单玺的人格外锲而不舍,好像只要他们喋喋不休,单膝就会被感化从而投资他们的项目。 文唐安置好裴菲菲后,文艺芳走到他身边,看着不远处被人簇拥着的单玺和宋词,开口道:“攀上高枝了啊,宋词这个女人还真是好命。”她转头盯着文唐,想到什么忧心道:“阿唐,单玺不会替宋子文翻案吧?” 文唐一改之前的阴沉面色,像是极有把握似的,扯嘴角轻笑:“不会,他不敢。” 脑海中忽地冒出有趣的事,有趣到足以让他忘记刚才的不快,他转身和文艺芳说句:“妈我有事离开一会。”迅速绕到场外,捡了块没人的空地,掏出手机。 “喂,是我,放出消息,就说宋子文一案的隐藏证据在我手上,顺便帮我安排下星期的航班,我要去b市一趟。” 挂完电话,他脸上浮现诡异笑容,沿原路走回场厅,十米开外,他痴痴地望着那个默默跟在单玺身后的人影,手指滑过唇,轻轻朝她所在的方向一吻。 乘车回家时,宋词累得快要趴下,高度集中的紧张感与一直待在单玺身后的惴惴不安感,显然比她穿高跟站了一晚上更加消耗体力。 单玺手持酒杯,悠闲地看着窗外飞快闪过的夜景,不急不慢喝着frascati。燕尾服仍套在宋词身上,他穿了件丝光棉的纯白衬衫背心,胸前的硬衬显出他瘦削颀长的身形,宋词坐在他的对面,眼睛一动不动看着他。 他抿一口酒,没有看她,轻声问道:“饿了?” 刚刚在宴会上她并未进食,现已饿得饥肠辘辘,迟疑了半会,她“嗯”一声。单玺没有动,嘴上问道:“想吃什么?” 宋词认真想了想,冒出两个字:“烤串。” 单玺没有反对,吩咐司机:“去滨江街。” 滨江街是a市最热闹的夜市地,宋词有些诧异他竟会知道这个地方。在她的想象中,单玺的形象接近与古堡里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族,唔,不对,吸血鬼才是。 对,像他这样冷到骨子里的吸血鬼,怎么会可能到夜市凑热闹? 熙熙攘攘的滨江街,放眼望去,满街摊铺与过往的行人,空气中混杂着香煎鱿鱼与烤肉串的香味,“袜子十块钱六双”与“原单围巾二十块一条”的叫声此起彼伏。 街头,一辆劳斯莱斯慢慢驶入,与街旁的拥挤混乱格格不入。偶尔有人回头看车型,小姑娘挽着男友的手羡慕说道:“你看,豪车咧!” 宋词准备下车,单玺轻声吩咐:“你脖子上的伤刚好,少吃点。” 宋词点点头,推开车门,在路人的注视下,走到最近的一家烧烤摊,手一挥,正准备开点。忽然想起什么,返回去敲了敲车窗。车窗降下,她眨巴着大眼睛,有些难于启齿:“我身上没有钱......” 她刚想说“只要一百就行”,话还没出口,听到单玺“哦”了一声,从西装裤里掏出一个有些陈旧的棕皮钱包,直接啪地一下放她手心,“想吃什么,自己点。” 宋词握着沉甸甸的钱包,脑海里飞速转过“钱包里肯定有很多卡很多钱”的想法,迅速过渡到“他怎么可以直接把钱包给她?她只要一百啊” 等反应过来时,单玺已经关了车窗,宋词拿着钱包晕乎乎地走向烧烤摊,像是捧着一大块金条,全程捏着钱包生怕被人抢。 旁边的人都以异样的眼光看着她,毕竟这年头穿着及地晚礼服出来买烤串的女人不太多。 点好之后,宋词问了句“总共多少钱”,就准备掏钱。 不得不说,打开钱包的那瞬间,有种异样的激动。女人拿到男人钱包的时候,总是容易觉得有种“这男人把钱交给我管了”的错觉。 宋词瞄了眼他钱包里黑卡的数量,心头颤了颤,小心翼翼地从一沓整齐的毛爷爷中捡出一张,付好了烤串费。 烧烤摊正好与车窗相对,隔着窗,单玺看着宋词弯腰一边拿烤串一边提着裙摆的样子,忽地扯了扯嘴角,“真是又蠢又笨。” 第13章 chapter13 24小时营业便利店中,围裙口袋里的手机“叮”地一声,宋暮滑开屏幕,宋词发来微信语音,下面还配了好几张烧烤图片——“深夜发图报复社会,嫉妒羡慕恨吗?” 宋暮一笑,将图片放大,快速截图返回去——“左上角那双手是谁的?资深手控表示这肯定是男人的手。” 等了几分钟,宋词的微信信息跳出来——“那是我刚买的充气娃娃,乖,快去睡觉。” 宋暮抿嘴,笑着将手机收回口袋。他瞒着宋词在便利店兼职夜班,他一周轮两次夜班,交待好了宿舍的人帮忙代签。 墙壁上的钟表滴答动了一格,正好指向十二点。便利店所在的街道离市中心不远,偶尔会有熬夜加班的小白领光顾。宋暮百无聊赖地坐在收银台,一手撑着下巴,眼睛对着墙上挂着的小电视,打了个哈欠。 玻璃门被推开,宋暮立马站起来,“欢迎光临——”话说到一半,看见对面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穿着校服,表情冷漠,朝店里瞅了几眼。 依她的身高来看,应该是个初中生? 半夜十二点还在外面乱逛,估计又是个离家出走的叛逆孩子。宋暮又坐回去,斜眼瞥了瞥她。 她在最外面的货架徘徊几秒,而后慢慢走向收银台,宋暮下意识准备扫码收钱,伸手就要去接她拿的东西。 手悬空了半分钟,宋暮奇怪,抬起头,对面的小不点拿着一把刀,刀尖向外,脸上的神情是与她年纪不相符的淡漠。 “喂,抢劫。” 五分钟后。 宋暮耸耸筋骨,单手拿着泡好的杯面走向角落的桌子。“想我黑带九段,你今天手没断算是幸运了,呐,刚泡好的,吃吧。” 他说着,一边将杯面递过去,对面的人没领情,宋暮啪地一拍桌子,神情略显凶狠:“让你吃就吃!” 小不点抖了下肩膀,缓缓伸出手,接过杯面快速垂下头。 宋暮背靠在墙上,双臂抱胸,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吃面。 “喂,小不点,你叫什么名字?” 泡面杯口腾腾冒着白蒸汽,一点点打湿了女孩的睫毛,她狼吞虎咽最后一口面,抬起头认真回答:“方宛宛。” 宋暮正好与她视线相对,一瞬间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这么晚不回家,你家在哪里,我打电话通知警察叔叔送你回去。” “那你会告诉警察我刚刚想要抢劫吗?” “当然不会。”宋暮朝她走去,拿起只剩汤汁的杯面扔进不远处的垃圾箱,身后方宛宛声音有些急促:“为什么,我抢劫了你,你应该告诉他们,把我关起来才对。” 宋暮转身,伸出食指晃了晃:“,你只是个初中生,大哥哥我宽宏大量已经原谅你了,怎么,你喜欢被关?” 方宛宛更着急,“我已经是高一的学生了!”她的声音几乎带出了哭腔:“求你了,把我关警察局,我不要回去。” 宋暮一听,看了看缓慢的时钟走针,不急不慢地坐下来,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你先说说理由,我听完再决定。” 方宛宛咬唇,双手不自觉地抓上书包肩带,沉默许久,徐徐开口。 她断断续续说了很久,一句话要绕着十个圈子,似乎有意隐瞒什么。宋暮懒得去猜,懂了个大致意思也就觉得乏然无味了。 一个寄养在亲戚家的少女因受不了家里亲戚的恶言相对所以大半夜跑出来抢劫便利店的事情,这年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在这个奇葩横行的时代,连上新闻的资格都没有。 宋暮并不想惹麻烦上身,准备直接赶她出门,方宛宛背起书包,一言不发朝门口走。 电视上开始回放之前的老新闻,宋暮伸了个懒腰,正好望见电视上记者堵着采访一个女学生,下面配的新闻标题是——a市地产大亨杀人奇案,为情为财还是另有隐情? 旁边竖着一行写着“嫌疑犯宋子文”,而电视里的被堵住去路脸上打了马赛克却仍能辨出模样的人,长得和方宛宛差不多。 宋暮僵住,转头看着少女推门而出的身影,鲁莽而直接抛出问题:“电视上的是你吗?” 方宛宛回头,看着电视呆了几秒,而后自嘲地指了指电视:“是啊,真人比电视上好看多了吧?” 她扭头就走,一只脚迈刚出门,身后忽然有人按住她的肩膀:“我们谈谈。” 上诉判决结果书出来那天,宋词捧着决定二判的法律文书欣喜若狂,虽然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真的得到通知时,还是无法控制地激动。 只要能在二判期间找到关键证据,就极有可能翻案。 宋词拿着文书想与单玺分享,但是他不在家,她憋了好久鼓足勇气给他电话,问清楚他回来的时间后,心中全是满满的兴奋情绪。 要做点什么才好。宋词挂肠搜肚,仍然想不到做什么才能让单玺惊喜。视线不经意桌面上跳出的大尺度广告,她想到什么,关了广告,点进邮箱。 刚登陆上去,提示有新邮件的信息跳出,一个陌生的邮件地址附带着迅雷种子,正文留言:“无毒打码,元琼留”。 是上次那个书店老板。宋词想,这个人倒满守信用。她点开链接,直接将视频下到电脑里。 宋词有些紧张,再三确认关好了自己房间里的门后,坐回到电脑前,按下播放键。 这是宋词第一次看a、v,可能由于打码原因,她并有任何不适感。一部看下来,宋词觉得不太满意,敲着键盘给元琼发了邮件。 “这部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有没有那种女人推倒男人,男人开始死活不从后来反客为主的片子?“ 很快来了回信。 “我给你找找,怎么,要勾引男人?” 宋词没有回,五分钟后那边发来新种子,“听哥的话,一边放a、v,一边在床上躺好,保管勾到手。” 宋词犹豫了几秒,回道:“男人喜欢这样?” 那边邮件回得很快:“是个男人就喜欢,除非他是gay。” 宋词了然,这样也好,要是他是个gay,她还能提早通知宋暮补位。脑洞大开,一开就停不下来,她动作迅速下好新视频,赶在单玺回来之前,大着胆子进了他的房间。 这是她第一次进单玺的房间。井井有条的房间摆置,配合极简的装修风格,墙上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整个房间以冷色为基调,有种扑面而来的冰冷感。 死就死吧。宋词心一横,找到他房里的放映幕布,将电脑与放映设备连起来,深呼吸好几下,小心翼翼卧倒在他的床上,不停变换了好几个撩人姿势。 单玺到家时,出于习惯径直回卧室换衣服。推开门,房间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声,他皱眉,走进房间看见幕布上男女交缠的裸/体,面色瞬间阴沉。 转眸再看,宋词趴在床上,身上穿着半透明的吊带睡衣,小嘴微张双眼紧闭,显然已经睡过去。 单玺愣了愣,回过神耳边瞬间又充斥着□□接近高、潮的尖叫声,以及宋词含糊不清的梦话:“单先生,我们一起睡吧。” 他迟疑半秒,走过去一把扯住纯白的被单被套往外抽,宋词连人带被从床上滚下来。 宋词一惊一乍跳起来,摸了摸嘴边的口水痕迹,下意识做着梦里做了百遍的抬肩动作,细细的肩带滑落,半掩半遮勾人心魂。 房间没开灯,幕布透出微弱的光照在房间角落,他垂肩站立,黑色的西装显得格外修身,他开口,只说了一个字:“滚。” 第14章 chapter14 宋词想了很久,始终没有想通单玺为何会如此生气。从房间里出来时,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为什么,她都把自己脱光了摆他床上,他要是真的不喜欢,又为什么要做出那些令人暧昧的举动。 她这样想着,手指绞在一块,越发心烦意乱。脑海里闪过什么,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愈发贪心的举动,似乎在期望着什么事。 深夜,宋词从噩梦中惊醒,睁眼看见单玺坐在她的床边。 她揉了揉眼睛,确认这不是自己的幻觉。房间没开灯,他身上仍穿着那套黑西装,一言不发,默默盯着她。 在黑暗中,她望见他的喉头轻轻耸动,似乎在望着一件美味的猎物。而他的眼神,克制而冰冷,复杂的情绪交织其中。 “......单先生?” 他没回应,缓缓向她凑近,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宋词慌张失措,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薄唇。她以为他快要吻上来,他却忽然停下。 他的鼻尖挨着她的,微微喘着气,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你为什么不珍惜自己?随便把自己交出去的苦果还没尝够吗?” 宋词看着他的眼睛,忽地明白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她光顾着他对她少得可怜的那丝□□,完全忽略了他眼神里满满的嘲讽。 “那你想要怎样。” “不知道。” 宋词顿住,突然觉得有些可悲。她几乎快忘了自己当初是以怎样的姿态和目的来到他身边,而他一直都是那个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施恩者,她想什么做什么根本不重要。 她费尽心思想要讨好他,却从来都没想过,或许在他眼里,她的报恩根本就配不上他。 因为配不上,所以从来不索求。 “自爱这种东西是什么,能吃吗?”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笑得洒脱,心里难受得几乎快要哭出声。“本来就是出来卖给你的,你希望我能有多纯洁?” 死一般的寂静。她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的神情从冷淡到暴怒,平日里那个冷静慢热的单先生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留下的只有快要发狂的单玺。 他一双大手将她桎梏,铺天盖地的啃咬汹涌而来。隔着羽绒被,他的腿夹着她的身体,丝毫容不得她有半分挣扎。宋词也懒得挣扎,感受着唇上被咬破吮吸的痛感,拼命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卖他买,这样钱债两清的事情,才是顺理成章的结果。装什么纯情真爱,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味相信爱情的女孩。 纵使她配不上他,尽到了自己作为卖家的责任,也就够了。 有些事一旦想通,就不会再纠结,精神上的疏通,身体自然也就放得开了。 她回吻,不再一味地承受他的肆虐,转而温柔地回应他所有的渴望。 “单先生,你要了我吧。” 狂风暴雨在这刻停下,身上的重量倏地减轻,单玺放开对她的钳制,站起来看着她。 “明天你搬出去。” 简单一句话,绞得宋词心头一痛,她掀了被子追过去,“单玺!” 单玺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看她。“你父亲的案子,我会让孙律师继续跟进。以后没有什么事,不要联系我。” 绝情又冰冷,他就像是丢弃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玩具,连转身离开的姿态都是那么高高在上。 游戏玩到这,估计他也腻了。她真是蠢,竟以为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宋词光着脚站在木质地板上,从脚心钻进的寒冷迅速侵入身体,随着血液,一点点流进心室。 她看着他走开,哽在心头的话念了千百遍,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夏周接到呼救信号时,正在酒吧里玩得不亦乐乎。身边刚钓上的妹子年轻娇媚,嫩得跟刚开的花苞一样。 只是花朵再好看,也抵不过好朋友夺命call。 到了单家,单玺亲自开的门。屋子里被砸得稀巴烂,看上去像抢劫现场。 夏周从他手里夺下专门定制的警报系统按钮板,当初为了及时发现他发病,专门做了个这样的小玩意。 “说了多少次,按一遍就行,刚才在酒吧里别人还以为我身上装了个炸弹!” 单玺面无表情转身,夏周跟上去,往屋子了瞅了瞅,“你的小媳妇呢?” 单玺往沙发上一窝,“走了。” 夏周了然,宋词那么小白兔的性格,估计是被赶走的。他调侃地揽住单玺的肩:“兄弟,就算你和媳妇吵架,也不能砸了屋子啊,这要被你媳妇看见,八成以为你有狂躁症。” 单玺将一张便利贴甩他脸上,闷着声不说话。夏周看清楚上面的字迹,清秀娟丽,肯定是宋词写的。 ——谢谢。 夏周推了推单玺,单玺阴沉着脸,从他手中夺过纸条,撕得粉碎。 夏周摊开手,“你看人家多有礼貌,走前还知道说声谢谢。” 单玺炸毛,“我用得着她谢?” 夏周抿了抿嘴,打开带来的白葡萄酒,语气忽然变得深沉:“单玺你要想清楚,你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要爱情你就直说,不要充当着金主的身份还妄想别人把你当成初恋对待。” 单玺顿住,自嘲地笑了笑:“我就是要当着金主做着初恋的事,我别扭我知道,反正我有精神病,多点毛病也无所谓,反正她也不在乎。” 夏周缓缓倒酒,并不想就此争论下去:“当初我就提醒过你,不要陷得太深,就算你记挂她这么多年,你也必须时刻谨记,你和她,根本不可能走到最后。得到想要的,就够了。” 不要太贪心。他未说出的潜台词,单玺心领神会。他闷头一口喝掉杯中酒,不知道是回应夏周还是安慰自己:“我自有分寸。” 第15章 chapter15 公寓楼下,宋词拖着箱子给宋暮打了个电话,准备上楼。今天正好周六,一般来说宋暮应该回到他们租的房子里。 打了两遍才有人接。“在吗?我到公寓了。” 宋暮的声音有点惊慌,“你等等,我下来接你。” “不用了,我已经到四楼了,你给开个门。” 她挂掉电话敲门,里面没有回应。一直过了很久,宋暮才跑来开门。 宋词拖着箱子往房里走,“你干嘛呢,慌慌张张的,这么久才开门!” 宋暮刻意掩饰自己的神情,“我刚刚在洗澡。” “真的?”宋词盯着他看,宋暮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眼神,跑去倒了杯茶。“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住公司的宿舍吗?” 宋词没有跟宋暮说过单玺,试图敷衍过去:“辞职了。” 宋暮哦了声,难得地没有多问。宋词准备整理行李,旁边宋暮忧心忡忡地探话:“姐,你以后是要回来住吗?” 宋词头没抬,“对啊。”她看了看周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手机叮地响起,是孙律师打来的电话。 案情有了新的突破点,之前摆脱嫌疑的文家似乎又被牵扯进来,孙律师一五一十将这些天取得的进展告诉宋词。 “只要沿着文家这条线查下去,我相信会查到有力证据。宋小姐你放心,一有消息我就会告知你。” 挂完电话,微信圈里以前的好友发来信息,自从上次她与单玺舞会亮相之后,很多人以为她会东山再起,又纷纷跑来巴结。 “小词,我看到你的前男友了,要不要我帮你揍他一顿?”发消息的人是宋词以前在b市认识的人,自从她家出事之后再也没有联系过。 那头随即发来图片,远处灯光发黄的咖啡厅,文唐坐在窗边刻意压低帽檐,身上穿的是与他平日风格不符的休闲服,似乎正在等人。 若不是放大图片,根本看不出那是文唐。 宋词心一悬,云皓集团在b市并无分公司也无合作伙伴,像文唐这样唯利是从的人,轻易不会花时间花精力跑到另一个城市。 宋词当即打电话问孙律师,“孙律师,你之前是不是说过,文家可能会留着栽赃陷害的证据?” 孙律师迟疑,“是,如果要陷害你爸杀人,并且让他潜意识认罪,肯定需要高超的犯罪技巧,这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事情。” 宋词说了谢谢快速挂掉电话,之前文唐在她面前毫不忌讳地挑明是他对付了宋家,他要布局,肯定雇了人做帮手。直觉告诉她,这次文唐去b市,很有可能是去见与案子相关的人。 一想到也许能马上找到证据,宋词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她马上订了三小时后前往b市的航班,这一次,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与其找人跟踪文唐,不如她自己来。 “小暮,我先把行李放这里。有事先闪了。” 风风火火出门,宋暮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确认她走到公寓楼外,这才放心地返回房间。 关好门,上好暗锁,他松了一口气,转身喊了句:“出来吧。” 方宛宛从床底爬出来,拍了拍沾了灰的衣服,笑得天真灿烂:“我们继续?” b市。 宋词下了飞机,立马打开手机,她还留着文唐的app账号和密码,登录之后利用自带追踪功能成功地位文唐的所在——金洲大酒店。 宋词打了个的到金洲大酒店,订了个房准备随时随地跟踪他。由于不知道他在几楼,宋词到房间里伪装之后,跑到酒店前台大厅的咖啡角等着。 凡是出入酒店的人都会经过这里,宋词不敢懈怠,时刻盯着来往的人。 手机屏幕上的红点开始移动,看样子是准备下楼。宋词戴好墨镜整理好帽子,拿着杂志装模作样。 一分钟后,文唐出现在大厅,带着行李箱,办理了离店手续。宋词措手不及,顾不上整理房间里刚买的衣服,径直打的跟在他后头。 他走的是机场方向,宋词有些沮丧,以为他要回a市。好不容易跟来,却要空手而归,想想就觉得不甘心。 路上,文唐的车却突然转了方向,往郊区一个五星级度假酒店的方向开。宋词又燃起希望,他前脚刚办完住店手续,后脚宋词便订下了他旁边的房间。 早知道她就应该事先备好监控工具,宋词待在房里,犹豫了几秒在网上同城下了个单子。如果快递动作快的话,第二天应该能收到。 宋词趴在墙上,耳朵贴着墙壁,恨不得穿墙而入看看文唐在做什么。 李秘书打电话问单玺工作事宜时,第一次感受到老板的不耐烦。在他的印象里,无论什么时候,单总对待工作都是沉着冷静,从来不会敷衍了事。 但这一次,单总竟然有些心不在焉,连约好的远程会议都忘记了。 单玺疲惫地挂掉电话,两天没有阖眼,连黑眼圈都跑出来了。明明没有做什么,却总是心烦意乱不得安生。 习惯性地打开相册,除了那张看了十多年的照片,手一滑,又翻到一张。 是上次她穿着晚礼服买烤串时他偷拍的。 单玺盯着照片看了许久,脑海里冒出那晚将她压在身下强吻时的情景。她的唇那么软那么甜,她几乎没有任何反抗。 他的心忽地软下来。 神经病。在心里咒骂自己一句,单玺缓缓合上眼,刚刚赶走她现在又想让她回来,是个正常人都会受不了。 他想要的,可能只有时间倒流他回到宋词与别人相遇之前。也许那个时候,她才不会把他当金主供着,他不是她的单先生,而是她的单玺。 迷恋和爱他分不清,但至少他知道此刻想的人,是她。他发呆片刻,随即掏出手机,按下拨号键。 接到单玺电话时,宋词正在捣鼓简易的监控设备,由于太过专注,差点错过他的电话。 卖家图片和到手的东西差距太大,宋词使劲地拨拉花花绿绿的线,看也没看,接了电话就喊;“谁啊?” “是我。” 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宋词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 “单先生?”她有些慌张,紧张得舌头都快打结。 “在哪?” 宋词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自己身在b市。“你......你先说,怎么了?” 那头沉默几秒,“......没什么,就是打个电话问问。” 她握着手机,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门铃声忽然响起,她起身,因为接到他的电话太过惊慌,完全忘了根本不会有人敲她房间的门。 “单先生,你等等,我先去开个门。” 第16章 chapter16 门打开的瞬间,她看清来人的模样,手机滑落,惊讶得说不出话。 门口文唐摘掉墨镜,摆出嗨的手势,“又见面了,我亲爱的小词。” 他的笑容肆意而危险,眼角微微勾起,像是蓄谋已久。宋词心一悬,脑中浮现不详的预感。 她下意识想要关门,却被他伸腿挡住,轻巧地滑到门里,一把捞住想要逃跑的宋词,顺便将门牢牢锁住。 他抬头,面上神情忽然变得狠戾,没有丝毫预兆,反手抓住宋词的手将她推向墙上。 “现在开始,我们玩个游戏。” 电话那头,单玺抓着电话,听着耳边传来的嘀嘀挂断声,心情变得抑郁焦躁。 他按下拨号键,接通的声音不到一秒就被人掐断。 单玺皱眉,显然不习惯被她这般随便对待。 再次拨过去,显示已经关机。他的心像是被什么揪起来,不满与生气瞬间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满满忧虑。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只怔了一秒,随即拿起电话:“李秘书,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狼狈不堪的房间,到处都是挣扎的痕迹,像是刚刚结束一场猎人追逐猎物的比赛。 文唐扯下领带,绑住宋词的双手。他起身,双手抱拳看着单人沙发上被缚住手脚动弹不得的宋词,笑容满足,眼神轻佻。 “小词,你真不乖。”他深情盯着她,像是看着一件求而不得的珍宝。 宋词“呸”一句,移开视线不看他。 文唐伸手攫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他的目光。“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一点记性都没长。不过没关系,反正我已经习惯了。这两天玩得开心吗,喜欢我为你准备的惊喜吗?” 宋词气得打颤。“你早就知道我在跟踪你?” 他的手指滑过她的耳垂,轻轻按捻,“不能这么说,毕竟你的跟踪本来就是我计划之中的事。” 宋词瞬间明白过来。早已预想的答案揭开,她不敢去想接下来发生的事,装作沉着冷静的模样问他:“为什么?” 他的手往下,爱怜地穿过她的秀发,挑起一缕轻轻嗅:“当然是为了和你单独相处。小词,我几乎都快要忘记这样和你相对而处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宋词冷笑两声,“那就忘记好了。” 她的笑声明明那么讽刺,听在他的耳里却是那么动听。他俯下身,任凭她挣扎,一口含住她的耳垂。 湿热的舌头轻轻挑逗,舔舐吮吸,他搅着她小巧的耳垂,呼出的气息中全是对她的渴望。 “混蛋,你放开我!” 宋词受到惊吓,一口咬住他抬起的手臂,咬得那般用力,恨不得扒他的皮喝他的血。突如其来的疼痛迫使他停下动作,他看着她发狂一般咬人的样子,心脏一下下兴奋地突突跳起。 他忘记抗拒,被她咬住的那只手连动都没动,另一只手轻抚住她鬓边掉落的发丝,温柔地挽到耳后。 他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不带一丝杂质,满满的全是对她的痴迷。 “小词,你这样真好看。” 血腥味充斥口腔,宋词没有停下,鲜血沿着她的嘴角一点点流下,而对面的人根本没有阻止她的意图。 “变态。”她缓缓抬起头,愤恨地看着他。 文唐半弯着腰,伸出舌头在她嘴边一舔,“谢谢褒奖。” 宋词瞪着他,试图用倔强的眼神来掩饰自己不堪一击的内心。当文唐的手摸到她的腰间,那一刻,宋词的脑海里闪过四个字—— 在劫难逃。 文唐欣赏着她的神情,手下的动作越发缓慢。他就是想要看看,她是如何因他而害怕、恐惧甚至绝望。 她的爱已经不在了,但至少她还能恨着他。这样一想,也不算太亏。 “小词,单玺碰过你哪里,你都给了他吗?”他微微喘息着,大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体各处游荡。 宋词几乎是出于求生本能地喊出“没有!” 他圈住她,将她狠狠地搂在怀里揉搓,几乎失去理智般念叨:“那就好,你是我的,是我的……” 他用力,与之前完全不同的迅速,将她的衣服脱掉,他的手触到她身上最后一件内衣时,她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奔溃,哭喊着“不要”。 她喊得越是凄惨,他内心的*就越是强烈。一把将她按下,反身骑上去。 他现在就要和她做。 人在走投无路时,才会知道内心的方向。宋词害怕到了极点,在绝望与恐惧中喊出了一句—— “单玺,救命!” 这是她清醒意识中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仿佛只要念着他的名字,她微弱的信念就能继续燃烧。 她像虔诚的信徒那般不停念着他的名字,以至于当她转头看向窗外的时候,忘记了身上准备发狂进攻的恶魔。 小时候她曾无数遍地幻想过,如果有一天她的王子骑着白马来找她,会以怎样浩大奢华的场面将她接走。 只是,当这一天终于来临时,她却发现,王子骑的不是白马,是直升飞机。 她看见她的王子站在舱门口,白衬衫黑西裤,旋风将他的头发吹乱,夕阳的余光罩在他的身后。 他单手拿枪,面无表情,对准玻璃窗,开了一枪。 落地窗哗啦啦碎了一地。 单玺迈出步子,踏过与窗口相延的舱门,仿佛脚下不是万丈高楼,而是坚实大道,一步步,朝她走去。 身上压着的人僵了几秒,而后彻底恼火,挥拳相向,被他用枪一把抵住胸口。 “信不信我一枪毙了你?” 文唐眯了眯,将自己的胸腔往胸口靠近一分,丝毫不惧怕他的威胁。“刚才那枪没打中,你再来。” 他要小词,越是有人抢,他越是想要。到了这一步,他连命都可以不要。 两人男人红眼相对,战火一点即燃。身后宋词回过神,语气激动:“不要上他的当!” 单玺收回枪,语气中不带任何感情,逐字逐句,冷漠嗜血:“这一枪,我替你养母记下。” 一击即中。文唐怔了半秒,他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但他不能不要养母的命,恶狠狠地在宋词与单玺之间瞪了一眼,宣誓般说道:“迟早有一天,宋词会真正成为我的人。” 单玺一拳打过去。 文唐从地上爬起,擦拭嘴角涔出的血,笑着说:“你打啊,打死最好。” 宋词朝文唐大喊:“你滚啊,滚啊!” 文唐笑着,尽量让自己站稳,整理褶皱的衬衫,转身朝门外离开,步伐沉重,心有不甘。 过了约有半分钟,整个房间只剩下沉默的空气。 单玺转过身,蹲下为她解开身上的束缚。他的动作柔和,将哭得泣不成声的宋词搂进怀中,声音几近可察般地颤抖着说了六个字。 “不要怕,我在这。” 第17章 chapter17 飞机回去的速度比来时的速度慢得多,驾驶员回头等单玺指示,他挥了挥手,小心翼翼护着怀里的人,示意飞行员多绕两圈。 单玺低下头,看了看被她抓皱的衬衫上满是眼泪和鼻涕,皱了皱眉,继续不动声色地拍着她的背。 她已经哭了整整一个小时,从一开始的嚎啕大哭到现在的抽泣,估计眼泪都流干了。他抱着她,像抱着一个易碎的瓷娃娃,生怕稍有不慎,她便摔得粉身碎骨。 “跟我回去。” 宋词搂着他的力道加大,点头又摇头。“回去又要被你赶跑的。” 单玺没说话,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外面。 窗外已是黑夜,机翼运行的声音在耳边哄哄作响。“这次不会了。”他压低了嗓音,像是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你是真的想待在我身边吗?” 他没有提刚才发生的事情,没有提任何与之相关的情况,只抛出这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太过突然,几乎让宋词措手不及。 她只慌了一秒,随即意识到这个答案对她的重要性。 “我要待在你身边。” 她没有说想,一个“要”字,突显她此刻的决心。就算现在的她配不上他,就算她还没有了解他的全部,但是她清楚地知道,她待在他身边的时候有多安心。 他回过头看她,她红肿泛着黑眼圈的眼睛在此刻发光发亮。她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着全世界。 单玺忽然觉得之前的自己太可笑,她明明就近在眼前,只要一伸手就能触到,又何必想那么多,纠结她的感情出发点? 不问未来,不想过去,他能得到的,本来也只有她的现在。 “宋词。”他变得深沉起来,仿佛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轻松又紧张,“如果待在我身边,没有任何名分,没有任何未来,只有当下,你介意吗?” 宋词点头,认真笃定:“不介意。” 她的答案太过肯定,决绝得让人心疼。单玺伸手抚上她的脸,“要是有天你因此受伤,一定要立刻离开,不要犹豫,不要回头,重新开始生活,好吗?” “好。” 风雨在黑夜里叫嚣,冬日的寒冷刺骨地寒,淋不湿浇不灭的是蠢蠢欲动的爱欲。 直升机落地时,宋词是被一路抱回家的。她缩在单玺怀里,问他:“单先生,重不重?”她指她的体重。 单玺刻意往上捞了捞,“不重,还得再喂肥点。” 宋词笑着,更加用力抱紧他的脖子。回了家,单玺将她轻轻放下,“你先去洗澡。”他转身朝厨房走去。 过了二十多分钟,宋词从浴室出来,看见他两手端面,身上挂着她平时下厨时穿的围裙。 清汤挂面加荷包蛋。简简单单一顿,他却弄得满头大汗。偏偏他面上神情毫无变化,仿佛额头上涔出的汗珠只是错觉。 “只会做这个,你尝尝,不合口味倒掉就行。”嘴上说的轻松,他的眼神飘过来,仿佛只要宋词真敢倒掉他就能立即变身杀人狂魔。 她一句话没说,埋头就吃。喝掉最后一口汤,她放下饭碗,神情满足,举起大拇指赞道:“好吃。” 单玺勾了勾眉,满心的欢喜得意几乎快要溢出来。 夜晚十一点半的时候,他们坐在客厅,没有看电视没有做其他的,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发呆。 “单先生,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为什么呀?” “不感兴趣。” “......”宋词俯身上前,“单先生,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单玺朝她抛了一眼,随即移开视线不做理会。 宋词想到什么,恍然大悟般捂嘴:“难道你是个还未确认性向的双?” 随即一个枕头砸到头上。宋词扯下枕头,摸了摸脑袋,装出委屈的模样。单玺盘腿而坐,腰板笔直。“那天不是亲了你么,说明我还是喜欢女人的。” 宋词眨巴着大眼睛,朝他凑近,“你指哪次?发病耍流氓那次还是半夜三更把我压在床上那次?” 单玺不做声,沉默三秒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要不你再试试?” 宋词舒展身体,半跪在沙发上,头往上一凑,贴上他的唇。 单玺没有闭眼,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唇缓缓贴着她的滑动,他说:“张开嘴,我要舌吻你。” 她乖乖顺从,任由他缠绵悱恻,耳鬓厮磨。 当时钟指向十二点整时,他才从她嘴中依依不舍离开,望着眼前被吻到喘不过气的人,笑容狡黠:“你看,我对你还是很感兴趣的。” 宋词一抹嘴巴,保持半跪的姿势,双手伏地喊道:“感谢皇帝陛下恩赐,臣妾深感荣幸。” 单玺转化画风,配合演道:“爱妃平身。” 两人笑做一团。 第二天孙律师到访时,单玺有事出门,宋词一个人接待。孙律师告知最新进展:“文家这条线暂且先搁一边,从三十年前的档案记录来看,你爸与被害者表面上是前同事,但貌似两人的关系没有这么简单。不知道为什么,辩方律师刻意隐去了这条线,我们现在正在调查,如果你有什么线索,随时告诉我。” 孙律师走后,宋词想了很久,最终决定去医院看王若梅。单玺让她在家里等,不到半个小时,亲自开车过来接她。 到了医院,宋词站在病房门口,有点犹豫。旁边单玺轻握住她的手,敲门而进。 王若梅半坐在床上,手上扎着针管,神情呆滞盯着墙上的背投液晶屏。 “妈。”她艰难地喊出这个字,与上次的激烈相比,王若梅今天的态度显然要柔和得多,她压根都没瞧一眼,直接将宋词当做空气。 宋词硬着头皮朝她走近,走到一半,王若梅忽然转过头,宋词顿住脚步,不敢再往前一步。 “又被谁勾搭上了?这次要祸害谁,我还是你弟?”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探了探,笑得讽刺。 宋词难受地低下头。单玺越过她,站到王若梅的病床前,伸出手,礼貌谦和却又气势逼人:“阿姨你好,我叫单玺。初次见面您可能对我有点误会,我在这澄清一下,我从来不需要勾搭谁,从我出生起,就只有别人勾搭我的份。” 第18章 chapter18 宋词上前一步挡住单玺,生怕王若梅精神受刺激。 “单玺?你是单家的?”王若梅看了看他,神情惊讶,没有因为他的无礼而生气。 单玺撇开头,没有回应。 王若梅从床上坐起,激动地伸出手去抓单玺的衣袖,“替老宋找律师的人是你对吗,你去和你父辈求求情,只要他肯出手,我们家老宋肯定就没事了。” 单玺皱眉,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一步。 王若梅转头一把抓住宋词的手,“小词,你帮妈求求他!” 宋词尴尬地坐下,试图安抚王若梅:“妈,单先生已经帮我们找了律师,他对爸的案子很上心。” 王若梅神情恍然,反复念着“那就好,那就好。” 单玺转身离开,神色有点不太自如:“我在车里等你。”他顿了顿,返过头叮嘱:“要是有事,立马打我电话。” 宋词不敢看他,刚才王若梅提到单家的时候,他脸上明显流露出不满的神情。他们这些与他同辈的人,只听说他的厉害,鲜有人关注他背后的家庭,只知道他来自于一个底蕴深厚的家族。 看他刚才的反应,估计是触到逆鳞了。 宋词为王若梅掩好被角,将室内温度调到28度,打开带来的盒子,泡好一杯大红袍,递到王若梅面前。 茶香扑鼻,温度和香味适宜,是王若梅平日最喜欢的味道。 她捧过茶杯,些微发愣,低头品了一小口。 “你哪来钱买这么贵的茶?” 王若梅的声音平淡缓和,就像以前早上送宋词出门嘱咐注意安全的语气,宋词稍稍松了口气,心情变得愉快起来。 “用单先生发的工资买的,这里的医药费还有宋暮的学费也都是他给的。” 王若梅转头看向她,宋词微低着头,眼神有些闪烁,纵使涂了粉底,也掩不住面上的疲惫。 “你做了他的情人?” 犀利简单,完全不像母亲与女儿的对话。宋词不知该如何作答,沉吟许久,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但至少他现在已经接受我。” “不是小三就行。老一辈的,都知道单家的名头,他们家家业庞大,涉及能源建筑教育,甚至连军事也有份参与。单家嫡系派的都在海都,单玺我知道,a市的投资业佼佼者,只是不知道他是旁系还是嫡系。” 宋词坐着不说话,静静听她说。 “我听你爸提过一两句,单玺年纪轻轻,不到三十名下资产已经无法估算,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靠家族力量得来的。就算是旁系,好好求一下,利用下单家的家族关系,你爸的事就迎刃而解了。” 宋词掐了掐手指,“妈,单先生已经帮了我们很多,而且据我观察,他似乎从来都没有与家里的人联系,平时也根本没有提到过家人。” 王若梅想了片刻,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在病床上待久了,身子骨变得不太利索,时常翻个身都觉得浑身上下要散架。 窗外的阳光正好,王若梅招了招手,示意宋词扶她。 王若梅的病房在一楼,推着轮椅出门就是草地。今天天气好,没有刮风,阳光透着几分暖意,人沐浴其中,心情都变得舒畅起来。 草地不远处有个穿着病服小孩在踢毽子,忽然摔倒嚎啕大哭。旁边看护的大人并未上前搀扶,而是等着小孩自己从地上爬起,小孩挣扎了几下,最终一跌一撞地站了起来。 王若梅想起小时候宋词学走路的情形,他们家施行的是放养政策,宋词学的每一步路,从来都不需要他们的帮助。刚开始摔倒她会哭,摔多了渐渐也就习惯了,到后来走得越来越顺,就连他们伸手来扶,也都是直接忽视。 或许这一路走来,她寄予这个女儿太多期望,总以为她能走得越来越顺越来越好,当期望越攒越多,渐渐膨胀,却忘了只要用针一扎,气球越大爆得惨烈。而文家就是这根针。 “小词。”她喊了声,宋词转身到她脚边蹲下,抬起头,额上的伤痕正好一览无遗。 王若梅伸手轻轻触碰,“对不起。” 宋词哽住,摇头说着“你是我妈,没关系。” 王若梅仰头看了看天空,发白的阳光刺进眼里,视野里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有些事我要告诉你,你别和小暮说。你爸案子里被捅死的那个女人,是你爸以前的恋人。谁都不知道,他们是秘密恋爱,你爸出事前一天,他才亲口告诉我,他们可能还有个私生女。” 王若梅一口气说完,声音有点打颤。背着光,宋词看不清她脸上表情,只能从她紧握的双拳辨识她此刻的心情。 宋词下意识握住她的手,内心震撼,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原来,竟还有这么一回事。“爸没有背叛你,对吗?” 王若梅迟疑半秒,笑道:“我相信他。”短短四个字,却倾注了她所有的力气。 或许是之前已经想了千百遍,对人说出秘密的那刻反倒没有想象中那么沉重,王若梅平复好心情,继续说:“我和你爸,之前出了点问题,在这个女人重新出现之前,一直在做婚姻咨询,知道那个女人存在的,除了我,可能就是那个心理医生了。” 宋词沉思,凶杀现场除了被害者之外就只有宋子文的指纹,再没有第三个人的痕迹,要么人是宋子文杀的要么真凶早就布好局杀人之后抹去了一切线索。 她要替宋子文翻案,就只能尽快找到真凶,又或者说,只要知道还有谁事先知晓宋子文和那个女人的会面,就可以缩小嫌疑犯范围。 “我让单先生查查那个医生。” 室外渐渐开始起风,宋词将王若梅推回病房,交待了两句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王若梅忽然喊住她,宋词回头,望见王若梅面上表情复杂,开口说了声:“小词,委屈你了。” 宋词一怔,随即咧开嘴笑了笑:“等我们一家团聚时,就不委屈了,更何况我遇见的是单先生。” 回去的路上,宋词想了想,将王若梅说的事悉数告诉单玺。单玺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毕竟有钱人家感情方面的奇葩事不少,宋子文与王若梅的事根本算不上什么。 宋词顺便替王若梅道了个歉,刚才在病房就看得出来,他很不喜欢别人提他的家庭。 他点了点头表示接受,方向盘上的手修长白皙,根节分明,一下下敲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改天有机会,我带你回去看看。” 宋词抬头看他一眼,轻快地“嗯”一声。 回家后,单玺匆匆处理工作上的事,宋词知道他最近忙着收购一家跨国集团,准备了点心泡好茶,顺便帮他带上房门。 “对了,你的英文名叫什么?”踏出房门的时候他忽然问了一句。 宋词:“.” 单玺继续埋头工作,房间没有开灯,有些昏暗,宋词看不清他的反应,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下到客厅,宋词给宋暮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那头却是个女声。 “找谁呀?” 宋词有些意外,“我找宋暮。” 电话那头应道:“你等等,他在洗澡,稍后我让他回给你。” 宋词挂了电话,心情有些复杂,想给宋暮发质问的微信,拿起手机顿了很久,又放回去了。 这小子已经十九,是时候该找女朋友了。她这个做姐姐的,不应该发表太多意见,他喜欢就行。 出租屋里,宋暮围着浴巾出来,头发湿漉漉的,一打开门,全是水雾汽。 方宛宛坐在电脑桌旁,头也不回说道:“刚刚你手机里叫‘蠢货’的人打电话给你。” 宋暮哦了一声,拿起电话给宋词回过去,姐弟两人没有说很久的话,就结束了通话。 方宛宛竖着耳朵听,没有问他对方是谁,关了电脑从书包里拿出《五年模拟三年高考》,“我才高一,老师就让我们天天做这个,上面好多题我都不会,忧伤的心情亦如滚滚长江,延绵不绝。” 宋暮从房间里出来,已经换好衬衫和牛仔裤,掏出笔坐她旁边,“这不还有我吗,哪道题不会,我教你。” 方宛宛摊开书随手指了道画红圈的题,宋暮拿过草稿本认真地解题。他沉思的侧脸俊秀斯文,被雾气沾湿的睫毛又长又翘,方宛宛看着看着,不自觉往他身上凑,嗅到他身上沐浴露与荷尔蒙混杂的味道,心思倏地一下荡到九霄云外。 用了不到两分钟,宋暮解完题,白色的草稿纸上写着工工整整的解题步骤,他用笔尖点了点,开始讲题。 讲到一半,身边人根本没有回应,扭头一看,正好对上方宛宛痴迷的目光。 她眨了眨眼睛,说:“你帮了我这么多,不仅提供住的地方给我,而且每天都帮我辅导功课。”她顿了顿,深呼吸一口气,脸上泛起红晕:“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19章 chapter19 宋暮停了一瞬,“想什么呢,快做题。”他声音里的笑意很是僵硬,但由于他的笑容太好看,方宛宛根本没有察觉到。 她将这理解为他的害羞。方宛宛垂下头看题,耳边他讲题的声音温柔又动听,听在心里,整个人幸福地快要融化。 宋暮没有抬头,余光快速瞥了她一眼,目光复杂,只一瞬,便立即恢复正常。 半夜两点,小屋静悄悄地,除了屋外呜呜的风声,就只有人深睡时的呼吸声。宋暮盯着窗外被风刮地摇曳乱摆的树,蓦地一下从床上坐起。 他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里面的铁制收纳盒,盒子里面有支录音笔。宋暮握着录音笔,垂下头在床边呆滞许久。 经历两天三夜的工作,跨国集团的收购成功进行,单玺从房里出来,面容显得有些疲倦,精神却很振奋。 “走,现在去办你的事。”他拿了件羊绒大衣披上,出门前将手里的围巾套到宋词脖子上。 司机等了很久,这次开的是新款劳斯莱斯,见两人出现连忙打开车门。 单玺用手挨车门板护着她上车,车里空间明明很宽裕,他却紧紧靠在她身边。 车缓缓地开动,稳健地在高架上匀速行驶。窗外,路两旁的水泥路杆快速闪过,昨晚刚下过雨,光秃秃的树上像是蒙了一层湿漉漉的雾气。他们住的地方接近郊区,脱离了城市的喧嚣,偶有几座山丘此起彼伏,多了一丝静谧安逸。 窗外的风景看久了,晃得眼睛有些累,宋词回过头,旁边单玺闭着眼小憩,声音有些低沉发闷:“我先睡会。” 他身体修长,窝在后座上不太自在,有意识地往下挪,让身体重心往下移。接着往左一倚,轻轻靠在了宋词的肩膀上。 宋词一愣,不自觉地伸长脖颈,轻轻“嗯”了声。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那个给宋子文和王若梅做婚姻咨询的私人心理诊所,车开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在一家外形类似别墅的房子前停了下来。 这栋建筑物是典型的欧式圆顶,总共有三层,推门进去,里面的布置和普通家庭的客厅一般。门口有人接待,单玺报上预约时用的名字,和宋词在沙发坐着等。 过了大概五分钟,有人从二楼下来,高跟鞋噔噔响起,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宋词转头看,来人穿着一身白色职业装,头发盘起,干练简洁,虽然面容年轻,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宋词以为她就是要找的那个心理医生,下意识站起来。女人没有看她,径自绕过她在单玺面前停下。 “好久不见。”她伸出手,仿佛与故人久别重逢般,笑得自然。 单玺瞥了眼她的手,没有要和她握手的意思,颔着下巴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我要找的人呢?” 沈洁收回手,脸上笑容依旧,“蒋医生在楼上等着。” “谢谢。”单玺面无表情,拉过宋词往二楼去。 身后,沈洁转过身,嘴里喃喃念了句:“难得见回面,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啊。”目光落在他们牵着的手上,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嘴边的笑容不减反增。 看来,是要有情敌了啊。 二楼走廊,宋词跟在单玺身后,好奇问了句:“刚才那个人好像跟你认识?” 单玺没回头:“认识。” 他说完,走到一间房前停下,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宋词还想再问些什么,就听到门口有人在吼:“出去,重新敲三遍再进来。” 正对门口摆着一张单人沙发,沙发里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他垂着头,膝上摊开本厚重的书,背着光无法看清模样,身形瘦弱,病怏怏地窝在沙发里。 宋词愣了半晌,转过头看单玺。用这样强硬的语气,估计单先生是不会服软的? 不出所料,单玺习惯性地皱了皱眉,但他并没有采取进一步行动,拉着宋词走出房间,带上房门。 “咚咚咚”,他抬手敲了三下,刚敲完,屋里传来声音:“请进——” 宋词一脸惊讶。 他们再次踏进房里时,沙发上的人一动不动根本没有起身的打算。反倒是单玺先开口说话:“蒋医生你好,之前我们有过预约,此次上门,有些事想拜托你。” 蒋秋明抬头,这回宋词总算是看清他的相貌。白嫩清秀的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瑕疵。他的眼窝有点凹,浓浓的黑眼圈配上鲜红的薄唇,活脱脱一个中世纪的吸血鬼。 他似乎注意到宋词的目光,朝她的方向瞥了眼。虽然他给人的感觉是个病秧子,但眼神却异常锋利,宋词赶紧转开视线。 蒋秋明收回视线,低头翻看手上的书,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哦,你就是沈洁说过的那个人吧,有什么话赶紧说,我的时间很宝贵。” 单玺依然面瘫:“你的患者中有一对宋子文夫妇,我希望你将他们的治疗资料转交给我,这是他们的签名同意书。” 蒋秋明啪地一声合起书,接过同意书扫了两眼,站起身走向上着锁的小房间。 再次出来时,他的手里多了份沉甸甸的资料袋。 “再见。”将资料袋转递到宋词手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语言,他转身走开,重新窝回沙发。 单玺也没有多留的打算,拉着宋词的手往外走。 走到门边,蒋秋明的声音响起:“你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吧,可惜我的强项是□□关系,不然还真想治治你这个神经病。” 宋词明显感受到旁边人的一僵,心想今天单先生真是出乎意料的脾气好呢。 走到楼下,沈洁上前说了些话,紧接着单玺跟着她进了间小房间,宋词一个人被留在休息室。 休息室很大,分为两个房间,一个在外一个在里。里面的是员工休息室,几个护理员开门坐着,一边喝茶吃着点心一边八卦。 “唉,也不知道新来的沈医生靠不靠谱,听说是为了个男人追到a市,估计也待不长久。” “你管人家长不长久,人家白富美有钱,动辄就是买诊所买房子,我们干好自己的活就得了,反正工资照发,换个老板而已。” “好吧。今天上午来的那个男人,你说是不是就沈医生追的人啊?她来这两个月,我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殷勤。” “哦,我记得,刚刚他们还去小房间里说话呢,咦,那帅哥身边不是还有个女人吗,难道三角恋?” 宋词没再听下去,起身走向大厅,心思有些混乱,正好看见单玺和沈洁一前一后从房里出来。 两人的模样比之刚才亲近不少,沈洁笑着比划着什么,单玺点头回以笑容,仿佛是相交多年的挚友,满满的默契感连宋词这个局外人都能感受到。 宋词傻傻站着,目光停留在他们身上,女人的第六感涌上心头——他们俩是不是有什么? 谈话结束后,沈洁将他们送到门口,像是想起什么,看了看宋词,说道:“你是单玺的小女友吧,你父亲的事我听说了,加油哦。对了,忘记介绍自己了,我叫沈洁,是单玺的......额,怎么说呢,应该算是他的青梅竹马吧,哈哈哈哈。” 她的语气非常友善,宋词礼貌地回应。 回家途中,单玺的话意外得多了起来,一句句说着刚才在诊所的事。 “资料袋不用看了,那个蒋秋明肯定是有问题的。” 宋词好奇:“为什么呀?” “对于蒋秋明这样的世界级□□专家,找上门的患者络绎不绝。他醉心钻研,看诊为由头,实则是以患者为研究对象,对于他而言,患者自然是越多越好。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刚才我说你父亲名字的时候,他眼都没眨,连最基础的回想反应都没有。对于拥有庞大患者基数的他而言,根本不可能记得每个人,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有特别留意你的父亲。而且看签名书的时候,他明显只看了你母亲一个人的属名,这说明他对你母亲签署同意书拿资料包的决定很意外。” 他一口气说完,思路清晰,条条有理。宋词云里雾里地听着,一点点消化,抛出问题:“所以说是他泄露了我爸与被害者见面的信息?” 单玺摇头,“不一定。”他想到什么,嘱咐宋词:“你不要试图接近他,我会找人跟踪他的。” 宋词点头,“听起来这个蒋医生是个很危险的人?” 单玺笑了笑,仿佛对她的问题表示默认:“知道刚才为什么我隐忍着没有发作吗?因为蒋秋明有两个祸人之处——一个是催眠,另一个是/性瘾。” 很有变态的潜质。 “嗯,我不会接近他的。”宋词乖巧应下,没有再去想蒋秋明的事。脑海中忽地浮现沈洁的脸,想起他方才离开时与沈洁的默契互动,心头一酸。酸完了又嫌自己作,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成天就爱胡思乱想。 “对了,后天我要去个地方待几天,跟我一起去?”单玺蓦地转移话题。 宋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问:“去哪?” 单玺掏出手机,打开地图,指着一个标红的地方,“精神病院。” 第20章 chapter20【周三不更,周四十点准时更新】 回家时,孙律师打来电话,发现新的线索。 被害人方玲生前与女儿方宛宛住在一起,一年前曾是环卫工人,由于患有严重的抑郁症,被辞退后多次接受过无偿心理咨询援助。 而她的主治医生,正好是蒋秋明。 宋词开着免提,余光瞥见单玺眉头一勾的神情,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辛苦了,查查蒋秋明是否与文家有关系。”他轻描淡写一句,电话那头孙律师应下。 挂了电话,宋词好奇问:“单先生,会不会是蒋医生在同时给我爸和方玲做心理咨询的时候,发现了他们以前的恋情?然后出于某种心态,给他们俩牵了线重新见面?” 单玺往头一躺,“有可能。但是依蒋秋明的性子,他完全没必要做这种无聊的事。除非......” “除非有人指使他!而幕后的人,是文家!” 宋词莫名兴奋,将自己的猜想悉数说出:“凶手早就在他们见面的地方蛰伏,杀了方玲之后嫁祸给我爸!” 单玺闭上眼,声音清清淡淡:“孙律师问过你爸,他并没有将见面地点透露给任何人,而且他们本来是约在咖啡馆,你爸怕被人看见,快要到达咖啡馆前又临时改了地点,在旁边废弃的大楼里见面。 而且,街道前的监控视频显示,在方玲被杀的前后四个小时,只有你爸进过那栋大楼。” 宋词低下头,脑海里一片混乱。依单玺刚才所言,所有的证据仍旧指向宋子文,地点是宋子文选的,不存在事先有人知晓的情况。蒋秋明这条线算是断了? 而且,宋子文始终都不记得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到现在为止,他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是否杀了方玲。 宋词攒紧拳头,内心情绪复杂交加。身旁单玺睁开眼,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伸出手捂住她的脸颊。 他的手有些冰冷,与肌肤相触,麻麻木木。他说:“我知道你很想帮忙,但这件事,确实不在你的能力范围内。” 宋词皱眉,他是在安慰她? 单玺下一句:“像这样需要高智商才能解决的问题,还是交给我比较好,你在旁边看着就行。” 宋词一时无言,他这是无意识地吐槽她智商低?挤了挤嘴角:“那......先谢过了。” —— 整理了目前为止得到的线索,接下的事情交给孙律师调查。宋词整理好行李,跟着单玺踏上前往精神病院的旅途。 两人乘直升机出行,飞机飞了四五个小时,降落在一个空旷之处。 周围密林丛生,参天大树比比皆是。纵然是严寒之冬,林间仍旧郁郁葱葱,放眼望去,犹如墨绿锦缎。山顶上,坐落着一栋古堡,就像是宋词看过的英剧《唐顿庄园》里主人公们住的那栋。 只不过,眼前这一栋,没有那么华丽。四周的城墙上攀满了发黄的常青藤,显得有些落寞。 山间的空气清新畅爽,宋词搓搓冻僵的手,一开口呼出的全是白雾,“单先生,这里是精神病院?”貌似,有点不太像啊。 单玺没有理她,挥了挥手,指挥随行的人搬行李。 古堡的门打开,出来好几个穿着佣人服的女仆和管家,加入到搬行李的队伍中,最前头一个穿着随意的男人迈着长腿走来,看样子应该是城堡主人。 男人皮肤很好,眉清目秀,从外表来看,顶多三十岁? 他拍了拍单玺的肩膀,笑道:“等你好久了,怎么现在才来!”他歪了歪头,在宋词身上打量,心领神会:“还带了女伴,包养的?” 他的眼神颇为轻佻,宋词低下头假装没看到。 单玺往后退了一步,拍开男人的手,面容淡漠,“叔叔,你的玩笑开过头了。” —— 房间里暖气很足,加上壁炉熊熊燃起的火,闷得人发热。宋词拉下羽绒服拉链,试图稍微让脖子透点气。 单玺坐在她旁边,姿势随意地对着另一头坐单人沙发的单朝阳。 刚进房间,他们就褪下了大衣,单玺穿了件单薄的衬衫加马甲,下面是黑色西裤,与叔叔单朝阳polo配牛仔裤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注意到宋词的不适,单朝阳示意佣人来前,准备为宋词接过外套。 宋词有些尴尬,她穿的羽绒服外套下是套黑色贴身的保暖内衣,实在不好意思示人。 单玺看了看她,似乎意识到她的心情,轻声吩咐旁边的佣人:“你带宋小姐去换衣间,我们的行李在二楼。” 宋词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跟着佣人出了房间。 待宋词离开,单玺收回目光,瞥见对面单朝阳一脸坏笑。 “难得见你对女人有兴趣,这回动真格了?”单朝阳停顿数秒,摸着下巴:“不过叔叔说句实话,她真没有沈洁好看。” 单玺蹙起狭长的眼睛,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闭嘴。” 单朝阳一脸委屈,“好歹我是你叔叔,一点都不礼貌。” 单玺翘起长腿,双腿叠交,神情倨傲:“除了我以外,她比世上任何人都要好看。” 单朝阳“啧”一声,继续说:“不是叔叔说你,人家沈洁等你那么多年,你好歹看她一眼,你有小情人叔叔不反对,但是沈洁为了你,从小立志学医,整个二十七岁的人生都扑在你的身上,迟早得给人家一个交待。” 他的语速不紧不慢,单玺眉头越蹙越深,口气愈加冷淡:“沈洁是个好女孩,但她就是再好,我也不喜欢。她喜欢谁是她的权利,五年前我已经说清楚。” 他一口气说完,顿了顿,目光探在单朝阳身上,嘴角弯弯一笑,冰冷淡漠,格外渗人。 “叔叔,你有空关心我的私人生活,倒不如抓紧时间结婚生孩子,要知道,过了年,你就是奔四的大龄男青年了。” 单朝阳一僵,明显被戳中痛点,憋气怒了努嘴,转移话题:“你还要在a市待多久,你爸催了我好几次,让我劝你回去。” 单玺撇开头,“不回去。” 单朝阳叹口气,摊开手很是无奈:“每次都是这一句。小玺,趁你爸还有耐心,赶紧回去。你清楚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肯低下头求你一次,两次,却绝对不会有第三次。你任性十年,是时候收心了。” 屋子安静下来。 单玺沉吟半晌,眸子里的光渐渐黯淡,他抬头望着单朝阳,一字一句道:“当初他做出那种事时,就该料到,他的儿子,这辈子只有母亲没有父亲。” —— 宋词换好衣服后,没有立即回去。之前在医院时,她隐约感觉到单玺与家人之间肯定存在问题,当时他随口一提的“有空带你去回去看看”,竟然成真了。 虽然见的是他叔叔,但毕竟也算是见家长。 宋词双手搁在二楼的栏杆,抿着嘴笑,随意俯瞰下面的家具布置。 “宋小姐。”身后有人喊她,宋词回过头,三步之外,沈洁笑着朝她走来。 与上次的干练简洁不同,这次她穿着一身及膝蕾丝长裙,外面套件草绿色羊毛大衣,脚踩七厘米白色细跟,走起来路摇曳生姿,女人味十足。 宋词有些惊讶,她怎么会在这里? “好巧。”沈洁一笑,露出脸上浅浅的酒窝。“你也是来陪他治疗的吗?” 一个也字,搅得宋词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她不是讨厌沈洁,只是女人的直觉让她对沈洁喜欢不起来。 “他让我陪他到这里住几天,来的时候还说去的地方是精神病院,吓了我一大跳。”宋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敌意。 沈洁笑了笑,双手拢了拢大衣,站在宋词身旁,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 宋词下意识有些想躲开,站在沈洁身边,莫名让她觉得有压力。 “说是精神病院,倒也没错。刚刚你进门时,想必已经见过单叔叔,这个地方归他所有,当初就是为了找地方给单玺治病,才买了这里。” 宋词愣了愣,接着听沈洁说。 “单玺每年都要来这里待上几天,接受最新的治疗法,有时候一待就是半年。以前他每次治疗我都会赶过来陪他,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多了个你。” 她笑着看过来,宋词闪躲不及,只得顺着目光回看。沈洁盯了许久,脸上的笑意缓缓敛起,问:“宋小姐,我有点好奇,你和单玺,到哪一步了?” 宋词犹豫半晌,答道:“不好意思,这种私人问题,我不方便回答。” 对面没有声响。隔了十几秒,沈洁忽地笑起来,笑声爽朗,“我开玩笑的啦!” 宋词跟着笑起来。 末了,宋词找借口离开,转身的时候,沈洁以一种严肃低沉的口吻慢慢说道:“宋小姐,有件事我需要提醒你。” 宋词回头,“你说。” 这次,沈洁偏开头,没有看她,转而看向圆形栏杆对面的房间。“请你好好珍惜在他身边的时间,因为最后将与他站在神父面前宣誓的那个人,是我。” 第21章 【城连载】chapter21 单玺从待客间出来,径自回到专用的房间。 房间门虚掩着,门口佣人正好退出来,碰到单玺便轻轻说:“宋小姐在里面。” 单玺点了点头,推开了门。靠窗的绒布沙发上,宋词裹着毯子,正盯着窗外发呆。 泛白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身上,衬得她越发白皙动人,乌眉明眸,就仿佛是沐浴在圣光中的天使。 单玺放轻脚步走过去,手搭在她的肩上,问:“在想什么?” 宋词一愣,诧异:“你什么时候来的。” 单玺从后面揽住她,弯下腰在她耳边低吟:“我先问的,你先说。” 他的侧脸与她肌肤相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上,宋词怔了怔,看着他修长似白釉的手,忽地握上去。 她直接问:“单先生,你以后会和沈洁结婚吗?” 身后单玺的身体明显一僵,沉默几秒后,他如实回答:“如果按照长辈的意愿,我现在已经和她结婚。” 宋词:“那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呢?” 单玺松开手,绕到她跟前,挺拔如松的身体弯下腰凑近,挨着鼻尖,他认真严肃答道:“我会尽量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 宋词没再问他喜欢的人会是谁,垂下头轻轻“嗯”一声。 单玺微勾眉头,像是对她的小媳妇状很是满意,低头吻了上去。 —— 下午,宋词一个人在后花园闲逛。喝茶吃点心晒了会太阳,还是决定去找单玺。 佣人们都在一楼享受下午茶时间,宋词自由自在地在房子里晃荡。 房子实在太大,三条走廊互相交织,各处巴洛克式的装饰风格大相径庭,宋词走了很久,被一个上锁的雕花大门挡住去路。 她好奇查看,发现门上的锁只是挂在上面做摆设,并没有起到实际作用。门旁一个高脚几桌,冒着热气的茶杯搁在上面,想来看守的人刚走没多久。 宋词轻轻推开门,侧身滑进门内。 门里是条冗长的走廊,空空荡荡,两边墙上挂着浮士德系列的画像,鲜艳的颜色勾勒出魔鬼凶狠的模样。 廊内明明没有窗,却隐隐有风吹来,深不见底的尽头传来机器咯吱咯吱运行的声音。 宋词有些害怕,脚步却不自觉地往前挪。 要是单玺在就好了。她想起下午单玺吩咐的话,他说就算有事不要找他。她想了想,停下脚步,还是决定掏出手机打给他。 电话接通,嘀嗒一秒,悠扬的大提琴曲响起,是单玺的手机铃声。 这声音从走廊尽头的房间传出,宋词愣了半秒,还没来得及确认,通话已被掐断,随即消失的,还有似有似无的大提琴曲。 宋词握紧手机,之前单玺交待过他有事离开,要晚上才回古堡。落下手机忘带了? 一步步走到尽头,只有一间房。推拉门并未完全关上,留了一丝缝隙,足以让人窥探室内的情形。 宋词深呼一口气,俯身凑上前。 七八位穿白大褂的人走来走去,正对门的位置摆着一台巨大的医用仪器,精密仪器结构复杂,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的三分之二。 单朝阳与沈洁站在后方,背着光,宋词看不清他们的神情,只能从他们一动不动略显僵硬的身体感知到一丝紧张。 正对着门的两个医生相对一视,看向单朝阳,单朝阳点点头,示意同意。 医生喊了声:“开始。” 庞大的机器似巨人一般发出滋滋声响,蓝色的光茫几乎照亮整个房间。伴随其中的,还有男人痛苦至极的叫喊声。 挡住一部分视野的医生走开,门与机器相对的空间里,宋词一抬头,看到躺在仪器上的人是——单玺。 他的四肢被医用带牢牢绑住,身体各处贴满金属片,金属片的那头,长长的细管连着正方形的盒装仪器。 蓝光闪烁的每一秒,他的身体犹如鱼般跃起,苦苦挣扎,颤栗抖擞。 对视的一瞬间,宋词捂住嘴,瞳孔放大,几乎要喊出声。 她从来没有看过他这副模样,绝望窒息,仿佛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被痛苦包围,他看着她,却又没在看她,因为他的目光早已被疼痛填满。 宋词下意识倒退一步,痛楚飘荡在空气里,扑面而来,迅速感染全身。 好痛。 明明躺在上面的是他,她却差点站不稳,扶着门想要溃逃。 原来他说的精神病院,是这样。 宋词转身,晃荡朝着铁门走去。一直以来,在她心中强大冷峻无所不能的单先生,此刻正遭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他的样子狼狈不堪,仿佛身在最深的地狱。 “宋词。”身后有人叫住她。 —— 沈洁倒了杯热茶,推到宋词跟前。 冬日暖阳,洒到脸上,完全不同与密室尽头的阴冷,偶尔有风吹来,有地暖设备的花园上,花香四溢。 宋词稍稍缓过劲,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指尖触到陶瓷杯传来的热度,暖意渐渐遍布全身。 沈洁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全银老式烟盒,手指捏住一根长细的烟,瞥了眼宋词,“介意我抽根烟吗?” 宋词摇头,“不介意。” 她低头吸烟的样子优雅迷人,双眸微敛,眉头蹙起,这让宋词想起了画上中世纪女伯爵的样子。 隔着烟雾,沈洁轻启薄唇。“刚才为什么要逃走。”她的语气不似问话,而是在承述一个意料之中的事实。 宋词:“害怕。” 沈洁笑一声,并未对她的回答感到意外。她缓缓吐出一圈烟雾,语气轻快地像是在说一件欢乐的事。 “起初我也害怕。自我记事起,单玺就是我心中的神。当我看到我的神躺在病床上接受无休止的折磨时,我却无能为力,那个时候,我就像你现在这样,害怕又恐惧,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死去。” 她盯着宋词捧杯的手,宋词顺着她的目光,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抖,杯中的水,几乎快要洒来。 沈洁勾起嘴角,抽出手握住宋词的手,“别怕,他会好起来的。” 她的安慰让宋词诧异,宋词的心情稍微平稳一些,“谢谢。” 远处山景秀丽,夕阳染红云霞。 沈洁点击手机屏幕,倏地巴赫之曲响起,空气里花香飘荡,缓慢悠扬的音调将整个花园包围,所有的烦恼与躁动仿佛在这刻停止。 宋词愣住,这是单玺第一次带她回家,第一次与她共舞时的《ariasulg》。 沈洁弹了弹烟灰,动作优美高雅。 “我抽他喜欢的烟,穿他喜欢的衣,听他喜欢的歌,我爱慕他的所有,只为有一天被他爱慕。宋小姐,你到底有何动人之处,竟会被他喜欢。” 宋词微楞,“他没有对我说过喜欢。”停了数秒,小心翼翼问:“他有喜欢过你吗?” 沈洁摇头,“没有。” 她望着远处出神的神情哀伤无奈,宋词忽地起了同情之心。下意识想要出言安慰,话到嘴边意识到对面坐着的,是要和她抢男人的人。 脑海中过了千遍,出口竟是简单一句:“你找我来,还有事吗?” 沈洁回过神看她,嘴角上扬:“你这样冷冰冰说话的神情,倒跟他如出一辙。” 她捻掉烟头,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刚才在密室,是我故意放你进去的。你也看见他那副模样了,他的一切太过沉重,你背负不起。解决你父亲的事情后,尽早离开他吧。” 宋词放下茶杯,缓缓起身,“我要是不离开呢?” 沈洁笑着,从容不迫,气势逼人:“我守了二十多年的男人,绝对不会拱手让人。我沈洁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公平竞争这四个字,只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你做好心理准备。” 一番话呛的宋词又气又恼。她比沈洁矮,为了不输于人,索性一脚踩上木藤椅,瞬间高出一大截。 “我要不要离开,由他说了算。他是个神经病没错,我害怕他发病的样子没错,我配不上他也没错,无论有多少种理由,我和他之间的事,都由不得第三人评判。” 她一口气说完,呼出的白雾一团又一团。“辛苦你守他二十多年,从今往后,他的人生换我来守候......” 还没话完,沈洁已经一鼻子指过来,讥诮:“真泼辣。” 宋词紧皱眉头,双手叉腰,“他就喜欢我这样又泼又辣的!” 沈洁笑着眨了眨眼,仿佛并未将她的一番壮志宣言放在眼里,转身离开。 宋词鼓起腮帮子,从椅子上跳下。 —— 古堡二楼,正对花园的位置,房间窗帘处,刚刚接受完治疗的单玺扶着窗棂,身体虚弱,穿着灰蓝色纯棉睡衣,面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宋词的声音喊得太大,房间挨得也近,她站在椅子上说的那些话,悉数传到耳里。 单朝阳双手抱拳,放在胸前。“啊,春天要来了,猫也开始叫了。” 旁边人没有动静,难得没有反驳单朝阳的嘲讽。 单朝阳回头,看见单玺乌黑眉目,一双眸子望着楼下的身影,如痴如醉。 每一次的治疗都是死里逃生,他明明虚弱得随时都要倒下,偏偏此刻目光里的熠熠生辉却像是初生的婴儿。 “叔叔。”他转过头,“能帮我个忙吗?” —— 晚餐时,宋词并未看见单玺,吃完牛排回到房间,找佣人问单玺的行踪。 佣人:“小单先生独自一个人在房里用餐。他的房间就在你隔壁。” 宋词哦一声,窝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看电视。 她住的房间,装修古典,墙上挂着幅莫奈的画,也不知道是高仿还是真迹。地上铺着阿拉伯地毯,看起来柔软温暖。 窗外狂风大作,树丛婆娑作响,沙沙一片。因屋内窗户紧闭,所以也听不到什么声音,只隐隐望见树枝摇曳,黑影晃动,有些渗人。 金碧辉煌的水晶吊灯悬在天花顶上,忽地闪了一下。宋词下意识抬头,心想灯不会要出故障吧? 水晶灯闪了几下,屋子一明一暗,这样来回几下,啪地一下,灯熄掉就再没有亮起来。 整个屋子陷入黑暗,墙上的液晶电视也随之关掉,看来是停电了。 宋词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还未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凭直觉朝门的方向喊了句:“有人在门外吗?” 没有人应答。 宋词又大声喊了几句,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她从小就怕黑,更何况现在还是身在陌生环境。按理说,偌大的古堡应该会有佣人在走廊等候差遣,她刚刚进门时还看见有人在走廊巡夜。 才过了半个小时不到,人都到哪里去了? 宋词摸索着找到门,走出几步,看见隔壁门里发出微亮的光。 “单先生?” 她推开门,单玺正好转过身来,手里拿着烛台,正小心翼翼地护着微弱的烛光。 他举烛朝她走去,柔和的烛光下,他的面容清冷白皙,高挺的鼻梁上金色边框的眼镜倒映着光。黑色西装剪裁合体,衬得他越发挺拔修长。 看样子刚刚换过衣服,准备出门。 宋词盯着他的脸看,下午在密室里看到的痛苦神情消失殆尽,一点痕迹都没留。他仿佛又恢复到了那个强大冷峻的单玺。 宋词:“房子其他人似乎都不见了,我们要去找找吗?” 单玺扶着烛台递给她,示意她拿好。“不用,是我拜托叔叔带他们离开的,沈洁有事先走了,现在整个房子,只剩下我们两个。” 平日看过的古堡幽灵之类的故事瞬间冒上脑海,一想到空旷的古堡只有他们两人,宋词就觉得毛骨悚然。 她一害怕,下意识地往单玺身边靠。单玺拍口袋找手机,抬头往窗外望,神情有些不安。 “单先生,为什么要让其他人离开啊。” 刚问完,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突如其来的光亮照亮整个房间,只那么一瞬,便听得“嘭”一声,光亮碎成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烟花,在天空散开。 远处有人在放烟花。 “该死的。”单玺喃喃一句,掏出手机动作僵住,一脸“计划失败”的深恶痛绝。 手机屏幕闪了闪,宋词站在他后方,正好看见单朝阳的信息跳出来。 “一楼观景台已备好玫瑰和美食,为了制造浪漫气氛,房子将自动停电半小时。侄子,叔叔只能帮你到这了。” 单玺眼角一抽,修长的手指飞快在屏幕上打字。宋词站在他身后,连忙躲开,假装没看见。 余光却瞥见他发的信息是——“你这个蠢货,我们还没走到观景台,你想让我摸黑滚下楼梯吗!” 过了两秒,屋子嘭地一下亮起,那头的烟花也停下了——估计是想等他们走到观景台重新开始。 单玺吹了蜡烛,面色不善带着宋词往观景台快步走。 “想象你刚刚从房间里出来,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你的幻觉。” 他的语速很快,冷冷的,却意外地带着一丝羞愧。宋词点点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走到一半,房子忽地又黑了。宋词站在单玺旁边,几乎能感受到他的怒气满得快要溢出来。 单朝阳的短信很快来了——“侄子,叔叔要告诉你件悲伤的事。叔叔手贱,刚刚按坏了遥控器,今晚都不会来电了......” 手机屏幕几乎快要被单玺捏碎。 宋词打哈哈:“要不我们回房间?那里也能看烟花。”夜色太暗,蜡烛已经被吹熄,要是摸黑前行的话,说不定真会摔跤。 单玺愣了半晌,搀扶她,脚步缓慢,回了房间。 宋词将门锁好,生怕会有什么僵尸鬼怪突然出现,步子一跌一跌走到窗边。 单玺正好收起手机,将烛台放在窗边。 像是算好了宋词的步伐快慢,她到达窗边的那一秒,远处烟花升天开放,一朵朵硕大的花几乎照亮整个天空,转瞬化作千万繁星,流光溢彩,盛大绝伦。 宋词抬头看着烟花,旁边单玺看着她。 “好漂亮。”她笑着,“单先生,谢谢你。” 单玺一动不动,丝毫没有移开哪怕半寸目光。“不用谢,反正我也想看。” 陆陆续续有烟火升上天,持续了约有半个小时。宋词看得累了,揉了揉眼睛,单玺刻意挺了挺胸脯,示意让她依靠。 宋词想起下午他治疗时的模样,怕碰疼他,根本不敢往他身上凑。 “我回屋休息。” 单玺没有强留,转身窝进沙发。 烛光照耀下,他半隐在黑暗中的面容,清瘦俊朗,气质凛然,独自一人坐在角落,多了几分不可接近的落寞。 单先生冷得真快。宋词心里想了句,摸索着回房间。 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小时,被窝仍然冰冰冷冷,没有一丝暖意。宋词掀了被子坐起来,发了一会呆,打电话给单玺。 电话很快接通。 他的声音低沉清醇,没有任何困意。“怎么了?” 宋词握着手机,支吾:“单先生,我睡不着,能......?” 话还没有说完,单玺自顾自地说道:“你过来,我等你。” —— 宋词坐在床边,单玺举着烛台将门反锁,找了条毛毯盖在她身上,围得严严实实。 宋词抽出双手,“单先生,我今晚可以在这里睡吗,我有点怕.....”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可以。” 宋词微愣,平时与他再怎么亲热,他也从来没有和她分享过房间,更别提一起过夜了。 单玺挨着她坐下,重新裹了条厚实的毯子。 宋词没有半点困意,问他:“单先生,要不我们来讲些好玩的事吧?” 单玺看她一眼,“你想跟我讨论对称经济学?” 宋词:“......总有比经济学更好玩的事......” 单玺沉思半秒,点头道:“确实有,你转过来,我们接吻。” —— 这是单玺第一次感受到挫败的滋味。 宋词歪着头,“不要。” 现在她连呼口气都怕伤着他的五脏六腑,经过那么激烈的治疗,想必现在还有后遗症。 那样的疼痛她连看都不看,更何况是经历一切的他呢。 单玺有些郁闷,平时她都是贴着送过来,恨不得整个身子都趴他身上。今天真反常。 “亲我。” 他不甘心,命令似的口吻,以为她会服软,哪想宋词裹着毛毯,挪得更远。 他也挪着上前。两坨毛团一前一后,在两米大的床上挪来挪去。 宋词停下来,喘着气:“你身体虚弱,不能亲热。” 单玺面部一抽,“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宋词红了脸,“......不是......接个吻而已,要用到什么能力......” 话刚说完,旁边倏地闪过一阵风,回头看单玺已经抽掉身上的毛毯,准备朝她扑来。 宋词闪躲,及时避开了他的进攻。滚到床的另一边,她拢紧身上的毛毯,,语重心长:“你下午刚做过治疗,得静养,不宜运动。” 话出口,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单玺愣住,扬起细长的眸子,“你知道了?”他接着问:“怎么知道的,知道多少?” 宋词以为他问的是下午密室的事,老实答道:“我亲眼看见的,没看到多少,大概一分钟,就你躺上面接受治疗的样子,我也没有看得很清楚。” 最后半句说了谎话。像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想来是不愿被人知道那种痛苦不堪的模样。 单玺看着她眼神闪躲的样子,瞬间了然。如果没看见多少,她怎么会连碰都不敢碰他? 两人沉默片刻。 忽然,单玺起身从床上踩过去,走到窗边吹掉蜡烛。 整个房间在黑暗中沉沦。 宋词下意识拿起手机,准备打开自带的发光软件。 “不要动。” 宋词放下手机,靠着听觉,感受他从床边一步步靠近。 黑暗中,他的手温暖有力,握上了她的手腕。肌肤相触之处,冰暖交加,他的体温很快盖过她的。 衣料窸窣。他指引她的手,慢慢触上了什么,线条硬朗,触手和暖,“砰砰”跳着。 是他的胸膛。准确来说,是他裸着的上半身。 她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只能从混乱的温热气息中猜想他的面容。 她的手从下至上,一点点,跟随着他的引导,温柔而小心地感受他的身体。 他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没有受伤,他健康有力,足以胜任她的吻。 —— 她躺在他的左侧,被他抱在怀中。大床上,两人的姿势既暧昧又自然,她勾着单玺的脖子,像极了那天晚上他因气愤而压在她身上索吻时候的情景。 这是这一次,他没有将她推开。 “宋词,你再说一遍。” 他在她耳边喃喃低语,抚上她的鬓角,目光迷离,动作轻柔。 “说什么。”她温柔吻了吻他的额头,被他搂住腰:“说刚才说过的话。” 可她刚才一言未发。宋词低下头,吻他的下巴,他的脸颊,他的眼睛,她听见他嗡嗡的声音有些沙哑:“刚才,你明明说喜欢我啊。” 宋词没有停下动作,她的身体已被烧得火热。 忽然单玺一个翻挺,将她压在身下。 他微闭着眼,仿佛醉酒的人,嘴里迷迷糊糊喊着:“听不见......你再说一遍......” 宋词终于意识到他的不对劲,伸手捧住单玺的脸,轻轻唤:“单先生?” 这一刻,他又仿佛清醒过来,“不要叫单先生,叫我单玺。” 宋词微愣,张开嘴,喊他:“单玺。” “说。” 简洁一个字,宋词几乎当即了然。在缓缓升温的*中,在生生不息的渴望中,她对他说出那句反复练习了千百遍的告白。 “单玺,我喜欢你。” ——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幻听症是如此美好的事情。 没有嘈杂的机器声,没有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没有汹涌而来的吵闹声,他的耳边,只有她甜美清冽的声音。 ——“单玺你真好。” ——“单玺我想你。” ——“单玺我喜欢你。” 她说喜欢,不是爱。但没关系,他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将她的喜欢变成爱。 而现在,光是听着这份喜欢,他已经心动难耐。 单玺凭直觉在空气里摸索,所碰之处皆是温软细嫩的肌肤。想着她白嫩的*,满目全是她爱慕的眼神。 幻境与现实他辨不出,只能在滚烫的身体上,感觉到她的亲吻,眼泪以及喘息。 他张嘴,情/欲呼之而出,“你哭什么?” 惶惶有个声音传来,冲破他耳旁满满的幻听,细碎微小:“因为痛啊。” 他没有停下,软软糯糯的声音仿佛挑起他所有的热情,他加大力道,一遍又一遍索取更多的欢愉。 在*与快乐的顶端,他用尽全力,用全部的欢喜灌输她的身体。 —— 晨曦的阳光照进房间,屋子里响起一阵阵脚步声。正下方的花园里,随主人归来的佣人们忙着整理昨晚被风吹坏的植物。 单玺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床边站立的宋词。 “嗨,我的男人。” 单玺一动,有些酸疼,垂下目光,赤/裸的身体上密密麻麻布满抓痕和淤青。 他皱眉,疑惑地看向宋词,似乎在等着她给出解释。 宋词放下手里的两套佣人服,弯下腰,扯开衣领,上面道道吻痕,触目惊心。 “单先生,你记忆不会这样差吧,这可都是你的杰作。”她停了停,耸耸肩,指着单玺身体:“作为回应,我当然不会示弱。” 单玺直起上半身,晃了晃脑袋,昨晚的零散画面浮现脑海。 宋词迟疑,渐渐敛起脸上的笑意,试探性地问:“你不会什么都记不得吧?” 单玺没说话。 半晌,宋词气愤摔了手里的衣服,转身离开。才踏出一步,细腰被人搂住,倏地往床上绊倒。 他眯着眼,眸中笑意盎然,“我确实记不太清了。” 宋词捶他。 单玺捏住她的粉拳,“正好我有起床气,趁这个机会,你重新演示一遍昨晚的情况。” 宋词刚要反驳,转瞬被堵住嘴。 —— 长方形餐桌上。 单朝阳翻了翻白眼,看着餐桌旁刚刚入座的两人,对昨晚的情况一目了然,叹道:“不要刺激我这个老人家好吗,听没听过那句话——爱护单身狗,人人有责。” 经过一天的相处,宋词不再那么拘束,加上单朝阳为人和善,她很快就松下防备:“单叔叔,你喜欢什么样的,回头我给你介绍。” 单朝阳:“我喜欢你这样的。” “哐当”一声,高脚杯重重摔到桌上,单玺眼神锋利看了过去。单朝阳摊开手,“好啦,开个玩笑。” 说完,他双手撑下巴,竟然认真思考起来。 “我喜欢的人,头发要是微卷的棕发,笑起来有梨涡,眼睛乌黑透亮,睫毛又长又浓,皮肤要白,身形瘦高,但最好比我矮一个头,这样拥抱的时候才能全部揽进怀里。” 宋词认真记下,旁边单玺打断她:“像他这样挑剔的老男人,注定孤独终老。别费心了,免得自取其辱。” 单朝阳嘿嘿地笑,像是默认单玺的毒舌。 厅前佣人提着行李箱,“沈小姐办完事回来了。” 沈洁风风火火走进来,宋词抬头,看着沈洁,忽然想起什么,脱口而出:“单叔叔,你说的理想型,和沈小姐很像?” 众人愣住。 单朝阳尴尬笑了笑:“像她这种乳臭未干的丫头,怎能入得我的法眼?快吃早餐,不然都凉了。” 宋词自觉说错话,低头猛啃三明治。 沈洁赶回来,为的就是盯住宋词。这才刚进屋,莫名其妙就被带进话题中心,虽然单朝阳有心结束这个话题,但她仍旧问了句:“什么理想型,你们在说什么?” 单玺自然不会解说,递了杯牛奶到宋词手边,自顾自地吃早餐。 沈洁看着的目光是单玺,最后回应她的却是单朝阳。他一五一十地将刚才的话解释一遍。 听完后沈洁“哦”一声,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说:“要我真是单叔叔的理想型,倒也不错,毕竟叔侄亲戚,审美也不会相差很多。” 宋词瞥了眼单朝阳,见他脸色不善,虽然只一瞬的功夫,但也足够看得清清楚楚。 早餐后,单朝阳提议打纸牌,点名不许单玺参加。 宋词好奇:“单叔叔为什么不让你加入?” 单玺走到她旁边坐好,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摊开一本厚厚的经济论学,头也不回:“因为他每次输给我。” 他们用马卡龙饼干代替筹码。单朝阳和沈洁配合得好,每次都坑宋词,眼见宋词桌前的马卡龙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个嫩绿色的。 旁边单玺实在看不过去,合上书,指着桌上的牌说:“洗牌,再来。” 半个小时之后,宋词面前的马卡龙满满叠起,堆成一座小山。她心满意足地开吃,对面沈洁和单朝阳输得精光,连饼干渣都没留下。 单朝阳:“不算,你犯规,说好不许参加的!” 单玺站起身,“我没参加,我只是给出指导性意见。”他拉起宋词,往楼上带:“好了,我要准备去睡回笼觉,别打扰我。” 宋词啃着马卡龙,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悄悄问:“单叔叔是不是对沈洁有意思啊?” 单玺大手一捞,将她提进房间,“八卦。” —— 四天的治疗很快结束,除了第一天宋词偷偷摸摸之外,余下的三天,征得单玺的同意后,她大大方方地踏进密室,陪他一起治疗。 爱人之间,将彼此最脆弱扭曲的一面展示出来,才算是真正包容了彼此。 临走前,单朝阳与宋词互换联系方式,念叨:“你记得给我介绍对象啊。” 上飞机时,单玺接了个电话,又返回去叫住单朝阳。两人说了许久,最终单玺的神情明显一松。 宋词离得远,只略微听见单朝阳拍着单玺的肩说了些“放心”“不用慌张”之类的话。 她垂下头琢磨,想不出他究竟会为什么事慌张。 想了许久,索性抛开念头。机翼哄哄作响,亦如来时的旅途,沿途景色秀丽宏伟,风声呼呼追赶。 来时她是满心焦虑的少女,去时她是身披盔甲的战士,惟愿从今以后,与他并肩而行,不做软肋,不负初心,相亲相爱,长长久久。 第22章 【城连载】chapter22 回家第三天,孙律师打来电话。 蒋秋明与文家并无任何瓜葛,至少从表面上没有直接关联。“但是我们发现,文家旗下以文母名义开的一家小公司,曾经往一个海外账户上汇款过一大笔转账。转账日期正好是凶案发生之前的一个月。 另外,我们在调查被害者时,被害者女儿方宛宛坚决不肯透露半点她母亲平时的生活细节,不过.......” “不过什么?”单玺清冷一句,懒懒地靠在墙边。 宋词正在晾衣服,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手头上的事,将洗过的被单床褥铺好,按下遥控,晒衣杆缓缓地升至合适的高度。 “小女孩性子倔强,上次好不容易搭上两句话,非说要是想知道她母亲的事,就让凶手家人亲自登门赎罪。” 电话开了外扩音,单玺离得近,宋词一字不落地听清楚那头孙律师的话。头也不回地喊了句:“把她家地址发过来,我去看看。” 孙律师:“方宛宛原本是寄养在亲戚家,但貌似与亲戚家关系不好,多次离家出走,她亲戚也不管她,最近她都没有回去,总是跟着一个男的,过后我把那男孩子的照片传给你,还有她现在的住址。” 单玺替宋词说了声“谢谢”,挂掉电话,走到阳台。 “一般情况下,像方宛宛这样失母的孩子,情绪都很不稳定,尤其是在见到凶手家人时候,很容易因为悲愤而做出冲动的事情,你确定要去见她吗?” 宋词拖干地上的水渍,态度坚决:“案子发生之后,我从来没有见过对方的家人,而且据我妈的陈述......”她顿了顿,转过身说:“我父亲和那个女人的私生女,很有可能就是方宛宛。” 单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说法:“方玲的背景调查中显示,她离开你爸之后,十几年来并未与任何男人有过感情纠葛。一心一意照顾方宛宛,可以说是倾家荡产地培养这个女儿。我们去见见方宛宛的时候,可以顺便拔根头发,送去验验dna。” 宋词抬头:“你要陪我去?” 单玺:“当然。” 宋词打开阳台的水龙头洗手,“我发现你这几天格外闲,以前都是每日每夜地工作,难得见你一回,现在我一睁眼面前就是你。” 单玺舒展腰身,背着光走过来,个高腿长,短发边闪烁着细碎的阳光。他并没有直接回应宋词,而是抬头看着晒衣杆,眸子里的笑意逐渐变浓。 宋词注意到他的样子,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忽然咽了咽唾沫,语气有些心虚,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对了,晚上你想吃什么?” 单玺一动不动,盯着上方,故意忽视宋词的问题,修长的手指一挑,问:“那是什么?” 宋词下意识打哈哈:“没什么,就是刚洗过的床单呀。我们去屋里坐吧,这里风大,有点冷。” 单玺:“这条床单有点眼熟。” 宋词往屋里走,“床单嘛,花式颜色都差不多。别纠结这种问题,我们还是快进屋吧。” 她走得很快,步伐间有些慌乱。路过单玺身边时,他忽然出手,一把将她捞在怀里,笑得倨傲:“可是我瞧着这条床单怎么就那么像我在古堡里用过的那条呢?准确来讲,应该是我们俩一起滚过的那条。”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宋词也不好隐瞒,索性诚实回答:“临走前我偷偷塞到行李袋,就是你房里的那条。” 说出这话的时候她的脸几乎红得快要滴出血,单玺抚上她的小脸蛋,笑道:“难不成你有恋物癖,或者说,其他我不知道的嗜好?” 宋词从他怀里挣开,“没有,我就是......纯粹想做个纪念......本来我想贴块白布垫着的......但一切发生的太快,而且......” 单玺笑问,眼里满满的调戏:“而且什么?” 宋词犹豫几秒,支支吾吾答:“而且我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流血......” 单玺几乎是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他想了想,低头凑近她小巧而白皙的耳垂,轻轻地张开嘴,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酥酥麻麻,连骨头都要被吹软了。 “第一次没出血很正常,甚至有些人第二次第三次才会出血,我们可以多做几次试试。” 宋词羞得心脏都要漏跳半拍。因为初夜没有出血,她心里悬了好几天,既担心又慌张,害怕他不相信她。 毕竟她和文唐谈了七年,说没做过,几乎不会有人相信。 宋词下意识地强调:“我真的是第一次。” 单玺低下头,下巴正好挨着她的额头,他温柔地蹭了蹭,说了三个字:“我知道。” 然后他们进了房间。 (以下和谐n字) —— 激动运动之后,宋词精疲力尽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外面已黑漆漆陷入夜幕。 “醒了?” 单玺站在床边,贴心地端着一杯温开水递过去。房里开了暖气,宋词坐起来,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接过杯子。 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光,在黑暗一片的屋子里,显得格外亮眼。单玺晃了晃手机,“刚才孙律师发了照片和地址过来。” 他举起手机给她看,屏幕上方宛宛挽着一个高个男孩的手,态度亲昵。 男孩的脸被放大,对面,宋词的瞳孔渐渐放大。 单玺问:“你认识他?” 宋词手一颤,杯子险些摔地。许久她回过神,迎上单玺疑惑的目光,答:“他是我弟。” —— 游乐园。 宋暮扶着树,面色苍白,胃里阵阵翻滚。旁边方宛宛拿着瓶水,神情慌张:“你没事吧?” 宋暮摆摆手,显然不想让自己的男子汉形象受到半点损害,强忍着直起身:“没事。” 方宛宛喃喃道:“早知道你受不了过山车,我就不玩了。”她拧开瓶盖递过去,眼神愧疚地看着宋暮。 宋暮接过水喝了两口,胃里难受的感觉暂时舒缓一点。 他答应过方宛宛,要是这次期中考试她拿全班第一,就陪她逛一天的游乐园,虽然游乐园是他最厌恶的地方。 但没想到这丫头竟然真的考了全班第一。宋暮暗暗地想,下次条件一定要设高点,比如说全校第一什么的。 方宛宛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开口道:“宋暮,下次我要是能考到全校第一,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宋暮敛了敛惊讶的神色,“你说。” 方宛宛低下头,“比如说,求我做你女朋友。” 宋暮没回应,刚想开口说什么,眼睛余光瞄到对面迎面而来的一对男女,脑子轰地一片空白。 方宛宛继续说:“我都想好了,我成绩不错,完全有可能考进a大,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你是除了我妈之外,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就算现在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会努力让你喜欢的。只要......” 只要你愿意让我待在身边。还没有说完的话,蓦地被堵回口腔。 宋暮一心想着躲避,不愿被宋词看见自己和方宛宛待在一起。下意识,俯下身凑近—— 男孩身上清冷的气息如此之近,被他吻着的左边脸颊,又烫又红,胸腔里回荡的噗通心跳,方宛宛几乎觉得自己兴奋地快要爆炸。 好像有点不太真实。 宋暮摸着方宛宛的头,将她半边脸颊按向自己,装作是游乐园里随处可见的秀恩爱小情侣。 她的半边身子正好挡住他的脸,宋暮小心翼翼用余光往外瞥,试图探视对面的情况。 人不见了。 宋暮倏地松一口气,脑海里还在回想刚才宋词身边站的男人是谁,身后忽然被人一拍。 宋暮动作机械地回头一看,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僵硬,明知故问:“姐,你怎么在这?” 第23章 【城连载】chapter23 宋词忍住心中复杂交加的情绪,将宋暮单独拉到一边。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尽量控制自己的音量,由于太过激动,声音有些发颤。“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方玲的女儿!你疯了吗!” 她掏出孙律师这些天派人跟踪拍下的照片,狠狠地摔到宋暮怀里。 宋暮低着头,苍白的面容下,目光闪烁,显得狼狈不堪。 冬天的风一阵阵地吹,扑面而来就像利剑一般,一刀刀,割肉削骨,呼入的空气,也像是刀片一般,卡在喉咙。 许是经过了半个世纪那般漫长的沉默,宋暮缓缓抬起头,望着对面声嘶力竭面上写满不解和恐慌的宋词,说:“姐,你说完了吗?” 宋词一愣,紧接着面部表情更加痛心:“没完。” 宋暮:“哦,在你继续之前,我要问一下,那边那个男人是谁?” 宋词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长凳上单玺孤傲地坐在方宛宛旁边,长腿交叠望向他们。 宋词根本不想回答,现在她脑子里只有宋暮与方宛宛的事,照片里两人亲昵的态度以及那天出租屋里宋暮的怪异,一切的一切,她无法控制地把事情往坏的方面去想。 “他是谁我以后会告诉你,现在,宋暮你老实告诉我,你和她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 “够了!”少年突然的爆发,始料未及。 宋词想说什么,对面宋暮一改刚才的怯弱模样,眸子里的光狠绝利落。 “你每次都要求我相信你,但你哪次又相信了我?无论我做什么,怎么做,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小孩。你不告诉我他是谁,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和方宛宛的关系?她是方玲的女儿,那又怎么样?难道我连和人谈恋爱的权利都没有吗!” 宋词彻底震住。 宋暮转身朝长凳走去,气势汹汹,似乎想要证明什么。 “宛宛,你过来。”他说话的语气凶狠决绝,招手的动作却又那么温和轻柔。方宛宛愣了几秒,起身奔到他身边。 宋暮拽住方宛宛的手,指着迎面跑来的宋词,“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姐,宋词。有件事我一直忘记告诉你,我爸叫宋子文,对,就是那个被判杀了你妈的凶手。我收留你对你好,是因为我想替我爸恕罪,事到如今,我什么都向你坦白了,现在我问你,能答应跟我交往吗?” 宋词几乎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眼前张扬拨扈的宋暮像是一个陌生人,她根本无法承认这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 所有的目光投向方宛宛,澄白的光线落在树上,在她脸上形成阴影。少女及颈的短发被风微微撩起,细碎的发尾在阳光下闪着光。 “那个......”她开口说话,声音有些沙哑,“好啊。” —— 高架桥上,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单玺干脆熄了火,英国女歌手浑厚的嗓音充斥着整个车厢。 他回过头看宋词,见她一手撑下巴,盯着车窗眼神呆滞。 “不用太担心,我会找人看着他,你也别太担心。” 宋词回过头,望见单玺万年不变的面瘫脸,或许是他沉着的目光具有感染力,她渐渐地平静下来。 本来今天想质问宋暮,没想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简直比八点档电视剧还要狗血,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向爸妈交待。 “他到底怎么了,疯了吗?”她下意识地发问,试图得到抚慰。 单玺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可能跟我一样,今天出门忘了吃药。” 宋词怔了怔,“好冷的笑话。”接着又问:“你今天真的没吃药?” 单玺扯了扯嘴角,从方向盘下方的储物板掏出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大大小小的药瓶,以及一张宋词写的吃药时刻表。 他神情认真,语气戏谑:“我随身带着药,万一真忘记了,你可以强行喂灌。” 宋词一看,就知道他在开玩笑,安安稳稳地坐回副驾驶。 “单玺,我有点怕。” 她忽然的一句,单玺愣了愣,明白她的意思。嫌疑人的儿子与被害者的女儿,两人不但同居一个屋檐,而且还公开说要交往。这种荒唐的事,搁谁身上都会觉得不可思议,更何况是宋词。 她补充:“我怕他干出什么事来,更怕她也会干出什么事来。” 这样的事,简直要多糟心有多糟心。他捂上她的手背,明明车里开着暖气,她的手却冷得跟冰似的。 “他是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今天的事,估计是在气你。” 宋词迟疑半秒,点了点头。 回家的时候,门口站了个人,一看见他们,立马奔过来。 原来孙律师发现了个重要线索。 “在你爸每日服用的维生素中,掺有少量ttt,这类药物一般用于深度催眠,目的是突破人处于催眠过程中的盲点,也就是俗称的警戒心。你爸每日服用这些药物,加之专业的催眠,在特定的情况下,很容易引发异样的行为,比如......” 宋词抢词:“杀人吗?” 孙律师摇摇头,“纵使再厉害的催眠药物和催眠术,只要被催眠者不愿意做或者根本没想过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你觉得你爸动过杀方玲的心思吗?” 宋词脱口而出:“没有!” 孙律师:“虽然你是凭借父女之情盲目揣测,但是你爸确实没有动过杀她的心思,甚者,他根本没有杀任何人的念头。 今早我通过局里的一些私人关系,带你爸做了测谎。除非他是个天生的撒谎高手,又或者测谎仪出现程序错误,否则他不可能通过测试。 而那天他去见方玲,是想让她带方宛宛做dna亲子鉴定,如果方宛宛真是他的女儿,他打算认下。” 宋词不说话了。 孙律师继续:“你爸的维生素药是直接从那家心理咨询室拿的,而有机会拿到ttt的,只有蒋秋明一人。这样一来,你爸所出现的记忆空缺就能得到解释—— 大胆猜想,蒋秋明利用职务之便,催眠你爸,接着再特定的地方引发催眠效果,但你爸根本没有杀人的*,所以他的催眠行为不可能是去杀人。 在那段记忆空缺的时间内,他肯定是干了些什么,以至于醒来时发现自己捅死了方玲。” 单玺从客厅那头走过来,长手长脚的,端了杯白开水给孙律师。孙律师结果忙迭说谢谢,端水坐下。 宋词往旁边挪,单玺挨着她坐下,薄唇微抿,开口:“早些时候你不是找人重新对宋伯伯进行了催眠吗?” 宋词一脸惊讶,看向单玺,他摆了摆手,示意稍后再解释。 孙律师:“是,我们发现,进入催眠状态之后,宋子文内心最深刻的*是——睡觉。他的潜意识胜过清醒意识时,他的大脑自动进入休眠状态。所以说——你爸当时很有可能是已经进入睡眠状态,对,站立睡眠。” 宋词:“但是当天我爸出门的时候,他的状态很好很清醒,而且他也没有去见蒋秋明。那他是怎么在凶案现场,忽然进入催眠状态的?” 孙律师点头,兴奋地把水杯放下:“问到点子上了,催眠他的人一定是在现场,又或者,至少是在途中,接触了你爸。只要我们查出蒋秋明那天去过哪里,去的地方是否有与你爸出发的路线相重合,只要有任何吻合之处,凭借你爸药瓶中的ttt,我们就能对蒋秋明提出上诉,要求另立嫌疑人。” 虽然事情还有很多未解之处,但至少现在有了个明朗的轮廓。 接着讨论了十几分钟,孙律师有事要离开,宋词送他到门口,又说了声谢谢。 等她回到客厅,看见单玺歪在沙发里,从药瓶里拿出药,红红绿绿的药丸,占了一手掌。 “到八点了。”他面无表情,端起水一口闷,吞下药丸。 宋词有些恍惚,想到宋子文被人动了手脚,心里就一阵发慌。她看了看单玺手里的药,忽地有些害怕,问:“你的药都是从哪拿的。” 单玺低头又喝了口白开水:“梅奥医院专门的药房,叔叔那边的专家检测过的。不要担心,除了你,没人能在我的饮食上动手脚。” 宋词哦了声,精神仍旧恍惚。 单玺问:“对了想起件重要的事,你有没有跟你弟提过,方宛宛可能是私生女的事情?毕竟他们现在同住一个屋檐下......” 宋词机械地回过头,大脑似乎还没有转过来。“没有。” 过了三秒,她的反射弧终于正常,惊得一下直起身:“对哦,他们可能是兄妹,我竟然忘记告诉他了。”然后想起宋暮和方宛宛现在可能“不纯洁”的关系,大脑一下子炸开,悔恨惨叫声在屋子回荡。 —— 一整个晚上,宋词都在疯狂拨打宋暮的电话,无奈那边没人接听。在单玺信誓坦坦“他们绝对不会发生不正当关系”的保证下,宋词半信半疑地进了房间,伴随着单玺生硬的哄睡,她终是精疲力尽地睡着了。 确认宋词睡着后,单玺上楼回自己的房间,打了暗锁。 昏暗的壁灯下,手机屏幕一闪一闪,接通电话的嘟嘟声响了不到三秒。 少年疲倦的声音传来:“谁啊?” 泛黄的灯光笼着男人笔挺如刀裁的黑色西装,俊秀的侧脸,冰冷而冷漠。单玺勾起薄唇,金边眼眶泛着反光,“小子,戏演得不错。” 第24章 【城连载】chapter24 电话那头,宋暮听到单玺的声音,睡意全无。 “你等等。” 他起床,小心翼翼地将房门反锁,掀了被子窝进去,以此保证自己的声音有所减小,不至于被听到。 “好了。”他缩在被子里,呼出的气息又暖又热,问:“我姐睡了吗?” 单玺压低声音:“睡了。” 宋暮松一口气,“那就好。”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会,毕竟彼此都不是很熟悉。 宋暮是在探访宋子文时,碰到单玺。刚开始,宋暮不是很喜欢单玺,觉得他清冷高傲,脸上时时刻刻都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 但慢慢的,他发现,冰冷如单玺,提到感兴趣的话题时,也是火热热的,比如说——宋词。 当两个人有了共同话题时,关系自然而然就变得和谐起来。宋暮最满意单玺的一点,除了他满嘴都是宋词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这个男人从来不会批判他的计划。 当他提出要将方宛宛继续留在身边调查的时候,单玺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只淡淡的一句“你开心就好”,然后再也没有说什么。 这样的态度使得宋暮很是开心,从一开始的“这男人拽什么拽”到现在的“哥们够义气”,单玺在宋暮心中的地位迅速升高。 对于单玺而言,他丝毫不介意宋暮玩什么推理侦探的游戏,反正出租屋附件都是他安的监控,正对面还有专人监控,一切情况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很显然,宋暮是不知道这一点的。他忙着观察方宛宛,不亦乐乎地套她的话,虽然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但是宋暮坚信,他肯定是能找出点什么的。 或许是上天眷顾,用宋暮的话来讲,“他们老宋家还是有救的”,果然被他找到了突破点。 “本来今天我只是想试试她的态度,没想到演过头,一时难以自制,说出交往两个字的时候,我自己都惊呆了。” 电话那头单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我和小词也被你惊呆了。” 宋暮翻了个身,将头埋进枕头里,继续说:“之前我跟你说过,有一次我不小心把以前有我爸签名的家长同意书落下,明明被她看到了,她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哪有人心甘情愿被仇人的儿子施以恩惠,今天我挑明自己的身份之后,她和平时一样,压根没有受到影响......” 单玺打断他,“说不定人家小姑娘藏得深。” 宋暮趴在枕头上:“要是她藏得深,估计一点反应都没有。可她有反应,她表现得特别小心翼翼,生怕惹我不高兴。要知道,我刚认识她那会,她可凶猛了,哪像现在,温柔得腻人。换做正常人,怎么可能是这种反应?” 单玺沉吟半晌,没有接着问下去,而是换了话题:“有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方宛宛可能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你找机会拾根头发包起来,我找人做个dna鉴定。” 宋暮愣住,仿佛有点无法接受刚刚所听到的。 同父异母,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想问些什么,回过神时,电话那头已经挂断,只有嘟嘟的电波声充斥耳边。 宋暮掀了被子坐起来,大口呼吸室内的新鲜空气。 窗外冬风阵阵,老旧的街灯一闪一闪,树枝的影子在窗户晃荡,黑夜的寂静沉重得有点压抑。 —— 一大早醒来时,方宛宛买好早餐放在桌上,一边吃馒头一边背英语单词。 “你醒啦。” 她抬头看他一眼,满目的欢喜,到厨房从电饭煲里,端出热腾腾的包子。“你爱吃的豆沙包。” 宋暮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脑海里闪过昨天单玺说的事,神情有点怪异,只那么一瞬,便已恢复正常。 他接过包子一口咬,挨着方宛宛坐下,随手翻看她英语书上的笔记。 方宛宛把温热的豆浆递给他,察言观色道:“宋暮,你姐后来有打电话给你吗?” 宋暮怔了一秒,撒谎道“有,她说如果继续跟你一起,就再也不认我这个弟弟。她一直都不愿意相信我爸是杀人凶手。所以,你懂的。” 他苦涩地一笑,目光探到方宛宛的脸上,多了一丝沉思。 方宛宛垂下头,喃喃问了一句。 宋暮没有听清楚,“你刚刚说什么?” 方宛宛重复,声音越来越轻。“那你信吗?” 宋暮僵住。她是在问——你相信你爸杀了我妈吗? 方宛宛发出轻笑,耸了耸肩,装作很随意的样子:“我逗你玩呢,快点吃,你上午还有选修课,别迟到了。” 宋暮狼吞虎咽,背起书包就往外走,刚要锁门,却发现身后跟了个人。 方宛宛提着书包,眨眼:“我要和你待一块。” 宋暮没有办法,只能带她一起去上课。课前点名的时候,宋暮到教室前面的讲台签到,等签完到转身回座位的时候,发现方宛宛被几个同学围了起来。 “你妈是不是就前阵子被捅死的那个?” “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你妈一个环卫工人,跟地产大亨怎么扯上关系的?” “你恨不恨凶手啊?” 七嘴八舌的问句,犹如汹涌而来的潮水。任凭周围人讲得唾沫横飞,方宛宛垂着头,始终不发一言。 宋暮三五步跨上前,正准备将方宛宛解救出来,上课铃声响起,围着座位的人纷纷散去。 宋暮挨着她坐下,旁边方宛宛仍旧低着头,他瞥了眼,余光望见她放在腿上的手握成拳头,瘦骨嶙嶙的手背因太过激动,青色血管分明可见。 注意到宋暮的目光,方宛宛微微抬眼看他,巴掌大的瓜子脸,眉骨紧锁,却偏偏要挤出灿烂的笑容,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她轻声说:“我没关系的,已经习惯了。” 皱巴巴的小脸,因为笑容太过勉强,五官都快挤到一块。窗外的泛白阳光照在她脸上,显得诡异又扭曲。 她笑得这么难看,但一双眸子望着他时的眼神,却又温柔无比。 这一刻,宋暮的心忽然软下来。 之前在他眼里她一切怪异值得怀疑的行为,仿佛通通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或许,她是真的很喜欢他,就算他是她“杀母仇人”的儿子,她仍义无反顾地赖在他身边。 宋暮想,也许他不该骗她。 男孩子的心思总是来得快去得快,这样的想法只持续了一节课,当宋暮昏昏睡了一节课并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之后,他浑身又充满了干劲。 方宛宛依然坐在他身旁,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笑眯眯地看他。 “下午没有课,我们去看电影好吗?” 宋暮听着她温柔反常的声音,答应下来,顺便从她脑后快速扯了根头发,动作快得让人没有防备。 —— 客厅里,单玺叠腿,舒服窝在沙发,腿上放着今早的财经新闻报。他翻了一页,目光往往楼梯间瞥,宋词拿着吸尘器,正卖力地清扫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三遍清扫屋子,从早上睁眼起,她就一直处于抓狂状态。一抓狂她就想控制不住地想要做家务活。 单玺有些遗憾地想,要是她换种方式发泄,该多好。 最终他看不下去,起身阻止试图开始第四遍大扫除的宋词。“我觉得你这样不好,有害身心健康。” 宋词放下手里的清扫工具,抬头看,见他抱拳靠在楼梯栏杆边,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她犹豫了几秒,决定忽视单玺,继续干活发泄。 单玺一步跨上前,修长的身影将她的去路挡住。“不是让你忍着情绪,你这样卖力打扫,身体迟早吃不消。经我缜密计算,权衡过各项利益关系后,我发现,换种方式发泄更能起到安抚情绪的效果。” 宋词垂着下眼皮,问:“哦,是什么方式?” 单玺严肃认真:“和我疯狂地xx。” 鸡毛掸子直接插到单玺胸口,宋词大步咧咧地朝外暴走。 单玺面无表情回过身,继续劝说:“习惯都是养成的,我可以提供免费体验机会,你要不要试试?” “不要!”宋词一口拒绝,走到客厅,扯掉身上的围裙,接着朝衣帽间走去。像是自我解脱般,嘴上振振有词:“为什么碰到这种事我还得忍着?明明就是宋暮那个臭小子的错,什么狗屁发泄方式,只要我现在去把他揍一顿,揍到清醒为止,我心里的火就全消了!” 她随便换了身衣服,想要喊单玺,却发现他拿着笔记本正快速敲打键盘。 宋词问:“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单玺敲完最后一个字,合上名为“宋词非常态性观察”的文档,一改刚才打字时脸上闪过的兴奋表情,恢复波澜不惊的状态,点了点头将笔记本电脑夹在腋下。 —— 今天看的电影《xx游戏:xx鸟》几乎烂到无法言语,除了开头二十分钟的期待,后面基本都是睡过去的。 宋暮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着打鼾时,方宛宛枕着他的肩同样美美地睡了一觉。 走到公寓楼下时,方宛宛掏出手机,翻到拍他在电影院睡着时的照片,语气有些炫耀:“刚刚我把这个发朋友圈,同学都说好帅。” 宋暮哦了声,远远看见前方有人影冲了过来,来不及躲避,手里的奶茶洒了一地。 宋词扯着宋暮就要往车里拖,偏偏她力气小,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宋暮纹丝未动。 他皱眉,扫一眼旁边淡定自若的单玺,最终将目光集中到宋词脸上。 “你要干嘛?” 装出这样叛逆不屑的语气对于宋暮而言,简直小菜一碟。姐弟这么多年,他很清楚什么样的语气语调,会直接将宋词惹毛。 “我要干嘛?我来带你走!” 宋词拖不动他,转眸望向单玺,企图向他求助。偏偏单玺转开了视线,假装没看见,态度淡然地打开车门:“我在车里等你。” 宋词无奈,回过头狠狠地盯着宋暮,抓着他的手腕不放。 宋暮一用力,就直接甩开了她的手,“你别管我!” 宋词坚持不懈,反手又去抓,宋暮机灵闪躲,让她扑了个空。 身后方宛宛踟蹰许久,终是决定上前劝架。宋词看都不看她一眼,凶巴巴丢下一句:“我们家的事你别管。” 她的存在对于宋家而言,本身就是个潜在的定时炸弹,宋词根本无法用正确的心态看待她。 宋暮站出来,将方宛宛护在身后,“你别凶她,她是无辜的。”他顿了顿,失了一会神,补刀:“她的母亲已经死了,我们要对她好点。” 他这话一出,无疑是在宋词已经燃烧的内心浇上一桶油,宋词啪地一耳光抡过去:“你什么话都可以说,唯独这话不可以。什么叫对她好点,她母亲的死和我们有半点关系?你是间接承认爸是杀她妈的凶手,所以说要对她好点吗?宋暮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吧,我特么是怎么跟你这种智商情商双负数的人,待过同一个娘胎的?” 方宛宛吓住,连忙上前。宋暮捂着脸,刚才那一巴掌,用尽了宋词十成的力道,现在他的脸已经高高肿起。 单玺见情势控制不住,下车来拦。宋词无法原谅宋暮此刻的背叛,发疯一样往他身上扑,还好被单玺阻挡了。 无奈宋词一直挣扎,单玺只好横腰将她抱起。宋词一边踢着腿,一边扯着嗓子喊:“宋暮你个小王八蛋,你喜欢谁不好你喜欢她,你他妈是想*吗,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单玺将她塞进车里,快速发动引擎,后面几句模糊地飘在空气中,听不清楚。 方宛宛上前扶着宋暮,宋暮回过头,方宛宛惊慌失措满脸是泪的模样映入眼帘,他顿了顿,忽然笑了,唇红齿白:“傻瓜,你哭什么。” 他用袖子擦去她眼角的泪花,忽地被她抱住。 方宛宛用一种愧疚至极的语气,重复地说着“对不起”。 —— 上楼的时候,宋暮找出钥匙开门,楼道间昏暗寂静,只听得见金属转动插入门孔的声音。 他弯下腰找门孔,正好与方宛宛四目相对。 方宛宛踮起脚,在他红肿的左脸上温柔亲了一下,声音诚挚,就像是修道院的虔诚信徒:“宋暮,以后由我来照顾你。还有,我绝对跟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以后你可以放心跟我生宝宝。” 她很瘦小,在宋暮颀长的身形相比下,她简直就像个发育不全的十三岁小孩。她的面容是幼嫩的,她的声音是稚气的,她的话语听起来是滑稽的,但他却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少女最美好的憧憬。 宋暮恍神片刻,答:“好啊。” 两天后。 宋暮的银行卡被冻结,宋词几乎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关系——其实也就是单玺,切断宋暮的经济来源。 她这次是来真的。 宋暮打不了零工,手头上只剩下五百块,一个月的生活费都不够。左思右想之后,宋暮决定摆地摊,方宛宛主动提出要帮忙。 下了最后一节课,两人跑到夜市天桥摆地摊。 刚开始的时候没什么人,宋暮遍访夜市卖得最好的地摊,不断完善进货的种类和样式,渐渐地有了生意,一个星期结束时,竟也赚了八百块。 宋暮将钱交给方宛宛,两人同进同出,共蹭一碗面,倒有点小夫妻的样。 这天夜里结束时,比平常要晚,路上的行人已经没几个。由于第二天还有考试,方宛宛怕耽误时间,提议走小道回家。 路上两人有说有笑,方宛宛甚至提出了以后儿女的名字,一个劲地琢磨什么样的名字既有寓意又好听。 狭窄的小道坑坑洼洼,宋暮紧牵着她的手,时刻注意脚下的路。 忽地一瞬间,方宛宛叽叽喳喳的声音没了,宋暮抬起头,眼前冒出四个人,梳着杀马特的发型,流里流气,正好挡住了去道。 为首的染了红毛,鲜艳的红色绽放在黑夜里,看起来就像要爆炸的烟花。红毛招手,往地上吐了口痰,朝宋暮看去:“喂,看什么看,没看过抢劫啊,拿钱来!” 这样的场景何其相似,只是上次宋暮遇到的,是小心翼翼的少女,而这一次遇到的,是地地道道的流氓。 宋暮扫了扫眼前四个人的体格,很快接受眼前事实——他根本打不过这四个人。 “我把钱都给你,你放我们走,行吗?”宋暮示意方宛宛把钱给他,方宛宛战战兢兢掏出钱,旁边一个黄毛伸手去抢。 方宛宛吓得发抖,往宋暮身后躲。宋暮看了看前方空出来的道路,准备随时带着方宛宛跑,嘴上问道:“钱都在这里,你们数数。” 果不其然,剩下三个人准备往黄毛身边凑,看到底抢了多少钱。宋暮瞄准空挡,飞奔朝前跑。 红毛反应快,伸手一把抓住方宛宛,方宛宛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妈的,想跑?这点钱就想打发我们?” 宋暮已经跑了出去,如果接着往前跑不回头的话,是不会被人追上。但是,方宛宛不一样,她已经被人包围,红毛和黄毛弯下腰似乎想做什么。 宋暮一咬牙,转身回去,一头往里面扎,试图抢出方宛宛。虽然他只有一个人,但由于死命拼搏,双方不相上下。 挣扎间,忽然有人亮出了刀子,明晃晃的刀尖,在路旁昏暗的灯光照耀下,显得锋利无比。 “*,敢跟老子作对!”打红了眼的黄毛抄起刀子就往宋暮身上捅。 宋暮甚至来不及躲,耳边听到方宛宛一声尖叫,回过神时,眼前刀光一闪,疼痛在身体某处爆发开来。 第25章 chapter25 —— 电话响起时,宋词正在厨房做夜宵,头也不回地喊了句:“可以帮我接个电话吗?” 手机放在茶几上,单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顺手一接:“哪位?” 方宛宛啜泣的声音响起,语无伦次地说着宋暮住院抢救的事,因为她没有钱,所以请求宋词到医院来一趟。 单玺淡淡说了句:“知道了。”然后挂掉电话,顺便将通话记录删除。 宋词从厨房探头,“谁啊,是不是宋暮那个臭小子?” 单玺摆手,“广告推销。” 宋词继续做夜宵。 舀完骨头汤,搅拌酱料,宋词端着香喷喷的炸酱面,喊道:“做好了,快来吃。” 喊了几声没反应,走到客厅,发现单玺在玄关,换了身羊毛大衣,正准备换鞋。 宋词吃惊:“你要出门?” 单玺点了点头:“有点事要出去一趟,等会就回来。” 一般宋词不会过问他的事,但这次她有点不太高兴:“可我刚做好夜宵,等你回来时......” 面都糊了。还没来及说完的话,被关门声堵了回去。宋词站在玄关,略带失望地盯着紧闭的门。 医院。 急救室外,单玺办完手续,拢了拢大衣领口,一眼没瞧旁边椅子上捂脸哭泣的方宛宛,语气冰冷:“我只垫付了手术费和未来三天的住院费,他既然选择了你,就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 方宛宛惊讶抬起脸,显然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单玺竟然冷漠至此。 她还没有开口讲话,单玺又说:“你不要再打电话给宋词,她不会再管宋暮,用她的原话来讲,‘宋暮就是死了和她也没有半点关系’。” 出门前,他顺手将方宛宛的号码和宋暮的号码拉入宋词手机的黑名单,就算她打了电话发了短信,短时间内宋词也是看不到的。 方宛宛站起来,声音因激动而略微发抖:“怎么会?那可是她亲弟弟!” 单玺冷眼瞄她一眼,目光透着寒气,仿佛急救室里躺着的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从他选你那刻起,他就不再是她的亲人。” 说完,他转身离开,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的犹豫。 方宛宛傻愣着,直到单玺的身影消失在医院长廊尽头,她才回过神,彻底弄清刚才发生了什么—— 因为她,宋暮被抛弃了。 匀速前行的新款卡宴后座上,单玺按下拨号键,语速恰到好处地快,让人感受到他刻意压制的怒气同时,听清他的每一个字。 短短十秒内,他解雇了两个安保队一个情报处组长,这些人都曾是派去保护并监察宋暮。宋暮被刺这种事,无论如何都不是他能容忍的。 他几乎不能想象,宋词听到这件事时的心情与表情。 间隔了几秒,他从发愣的功夫中清醒,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拨下另一个号:“孙律师,还记得之前查出的那个文家海外银行账号吗,我需要你从现在开始,盯紧它。” 手术室外,方宛宛一直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双手揪着头发,两眼无神盯着地面,两个小时纹丝未动。 手机叮铃铃响起,足足四五十秒,直到对方快要挂掉,她才伸手去接电话:“哪位?” “喂,那个小子没事吧......” 一听声音,方宛宛有点慌神,站起来捂住电话,往周围看了看,小心翼翼冲电话那头低吼:“我说过,绝对不要联系我,有事我会打给你!” 电话那头自顾自地说:“你别让他报警啊,我兄弟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他会突然来那么一下。不过话说回来了,你请我们兄弟干这事,不就是想试试那小子的真心吗,现在事情办完了,剩下的钱也该结了!” 方宛宛拿着电话愣了几秒,迅速恢复冷静:“我会把钱打给你,以后再也不要联系我。” 她手握挂断的电话,心里已乱成一锅粥。 之前宋暮挑明身份站在她这边时,她是有过怀疑。世界上哪里会有人宁愿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也要选择毫不相干的人。他对她那么好,好到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需要确认他的真心,所以她制造了一个机会。 只是在这个机会里,她没有料想到宋暮会被刺伤,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要他的真心喜欢而已。 手术室的灯亮起,打断了她所有的自责与愧疚。 首先出来的是戴着口罩还没有脱去消毒服的医生,紧接着就是被推出来的宋暮。他紧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地躺在那,看上去像是会随时离开这个世界的人。 方宛宛的心脏漏跳一拍,满脑子嗡嗡的声音,直到旁边的护士招了招手,说了句:“病人已脱离危险,仍处于麻醉状态,请家属到这边来。” 心中所有不安的声音瞬间停止,她跑一般奔过去,不敢握他扎了针头吊输血的手,隔着半米远的距离,他的脸在这瞬间越发清晰,仿佛深深地刻进她的眼睛中。 没事就好。她在心里轻轻默念了句,看着他英俊秀气的面孔,似乎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你家人不要你了,”她顿了顿,轻轻说道:“但最好所有人都不要你,这样我就可以成为你的全世界了。” 将宋暮送入病房,方宛宛从通讯录翻出一个电话,上面写着“账户经理人”—— “你好,我想激活那个海外账户。” —— 宋暮醒来时,腹部隐隐作疼,方宛宛昏睡在床边,他尝试着挪一挪发麻的手臂,方宛宛忽地醒来。 “你醒啦!”她笑,言语中有些不自在,仿佛是为昨晚的事情自责,从她哭红的双眼就能看出这一点。 宋暮咧嘴笑了笑,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只是一动就痛,只能作罢。“嗯,昨晚吓着你了吧?” 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不是责怪,不是抱怨,而是担心她是否受惊。 方宛宛此刻的自责心迅速膨胀,她甚至为有过企图测试宋暮的想法而羞耻。 “昨晚谢谢你。” 宋暮含笑没说话,目光往周围扫了一圈,问:“我姐呢?”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成年人的签字是无法进行手术的,更何况他们身上没有钱,不可能凭方宛宛一人就搞定了手术以及住院的事。 方宛宛实话实说:“昨晚我打给她,是她男朋友过来的,垫付了手术费和三天的住院费。” 宋暮仿佛没听到一般,接着问:“我姐呢?” 方宛宛有些支吾,“她男朋友传话说,她和你再没有任何关系,让你以后不要再联系她。” 宋暮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很快便恢复正常,他顿了几秒,将方宛宛刚才的话消化一遍。 ——单玺过来传话,也就是说单玺不希望宋词知道他受伤了,并且制造出他真正被家人抛弃的表象。 “宋暮?” 宋暮回过神,仿佛迅速接受了方宛宛说的事情,以一种略带绝望的口气说:“知道了。”单玺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只要维持他想要的表象就好。 方宛宛想要安慰他,想了半天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忽地听见宋暮问:“只要三天,就能出院了吗?” 方宛宛连忙将医生的话说给他听,他的伤口比较深,加上失血过多,至少得住院观察半个月。“你安心住院,学校那边我会帮你请假,至于住院费,我用卡里的钱支付。” 宋暮以为她说的卡是自己用来存学费的卡,之前为了取信方宛宛,他把卡给了她。当即拒绝:“不行,那钱是用来交我下学期的学费,你不能擅自挪用!这个院,我不住了,我要出院!” 方宛宛连忙按住他,语气温和解释:“我没有用你卡里的钱,我用的是自己的卡。” 宋暮皱眉:“你哪来的钱?” 方宛宛撇开视线,没有看他的眼睛,淡淡一句:“之前别人捐给我的。” 宋暮好奇:“社会公益?” 方宛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像是想到什么,语气变得轻快起来:“宋暮,我不想待在这里,我们出国好不好?别人捐给我很多很多钱,我们想去哪个国家留学都行。走之前我会拿出一部分钱,存入你妈的医保卡中,她以后在医院治疗根本不用再担心费用问题。至于你姐,她有单先生照顾,以后肯定过得很好。等你出院后,我们立即就走。” 她神情渴望地看着宋暮,一下子涌入太多信息,宋暮根本来不及梳理清楚。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我考虑一下。” —— 单家别墅。 宋词被打发出去买东西,刚到的孙律师捧着笔记本激动地向单玺做报告:“之前追查的那个账户,于昨晚凌晨激活,里面的一小部分钱迅速转入另一个账户,而那个账户的开户行,正好在a市。根据取款记录,几乎可以确认,账户的拥有人是受害人方玲的女儿方宛宛。” 单玺慎重地问:“之前文家公开资助过方家,可能是这个海外账户吗?” 孙律师摇头:“不可能,文家资助的那笔钱,是以公司的名义进行转账,而且金额远远小于这个账户的数。” 单玺:“在已经资助过方家的情况下,文家另外给方家一笔巨额,而且用的还是方宛宛的名字,除了收买补偿,我想不出第二种理由了。” 孙律师疑惑:“为什么文家要收买一个未成年人?方玲找上宋子文,是想要让他认回女儿,如果是想要收买方玲和方宛宛,好让她们动摇宋子文的心思,根本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毕竟文唐当时已经有宋词这个筹码。” 单玺拿出一个文件袋:“因为方宛宛根本就不是宋子文的女儿,亲子鉴定已说明一切。在明知道宋子文肯定会做鉴定的情况下,方玲依然义无反顾找上宋子文,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想过骗宋子文。”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再查查方玲之前的病历,我觉得她可能是自杀。” 这个结论太令人惊讶,孙律师毕竟是身经百战之人,神情并没有太多变化,应下单玺的要求后,想起一事,说:“之前我去查案发现场周围的情况,发现除了正对大楼的监控之外,还有马路对面的红绿灯监控,这个监控一直没有人查看过,今天我去警局要求调取资料,却出乎意料地被拒绝了。” 单玺挑眉:“以什么理由?” 孙律师:“说是上头下的命令,没有理由。” 单玺陷入沉思,越是不被人注意的事物,往往才是关键的证据。而且调取监控视频这类事,基本都会被允许。这其中必有猫腻。 能够插手a市警局,文家还没有那个本事,结合上次他拜托单朝阳查的事情,能做出这件事的人,只有一个——一个永远站在他对立面的人,他厌恶至极却又无法脱离血缘关系的人。 第26章 有那么一瞬间,单玺想过给单晨阳打电话,但也就仅限于想想而已。如果不是孙律师反复强调那份监控可能的重要性,他压根连想想都不会。 单晨阳是谁?是他这辈子连面都不想见就算听到声音也会觉得恶心的人,如果可以,单玺恨不得将全身血液中属于单晨阳的那一半抽干放尽,也不要跟他沾上半点关系。 全单家的人都知道他们父子关系不好,说他冷血,连亲爹都不认。呵,他冷血又怎样,这可是他身上唯一与单晨阳相似的地方了。 犹豫的功夫,宋词回来了,提着两大袋,上气不接下气,一见孙律师,喘着气打招呼:“孙律师,你来了啊,要留下来吃晚饭吗?” 孙律师下意识快速看了眼单玺,他绷着脸,双腿叠在一起,坐姿优雅,没有半点变化,全身的气场却与刚刚和他谈话时大不相同。 显然不欢迎他留下来吃饭。以前单玺与他共事时,虽然冷淡,但也算是细心周到,并不像现在这样,只要有宋词在,除却案子的事,他多待一刻仿佛都是罪。 估计不情愿被人打扰二人世界。孙律师转念又想,认识单玺这些年,也没看他有过女伴,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确实是该多甜蜜甜蜜。 孙律师知趣地拒绝宋词,因案子有了明确思路,心情大好,难得调侃一句:““等案子结束,宋小姐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 宋词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捧着杯子,冻着的手好歹有点暖意了,笑嘻嘻扯着嘴角:“那是自然,到时候我们全家都给您敬酒!” 孙律师摆手:“敬一次不够,得两次!”他顿了顿,笑着继续说:“一杯是庆祝出狱之喜,还有一杯当然是你和单先生的喜事!这两杯酒,说什么也不能少!” 一旁单玺出声咳了咳,换了个坐姿,态度也没有那么高冷,仿佛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调转话题,扭头吩咐宋词:“帮我把房间床头柜上的蓝色盒子拿下来。” 宋词红着脸,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提及她和单玺的恋爱关系。从古堡回来后,他们一直没有讨论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微微侧着头,正好望见单玺白皙秀气的侧脸。他习惯性微抿着薄唇,身上一件纯棉白衬衫,领口没扣,整个人慵懒地靠在沙发上。 如果当初她没有死皮赖脸地缠上他,可能他们连所谓的“关系”都不会有。所以现在这样就足够了——她待在他身边,彼此享受对方的存在,哪怕没有未来。 上了楼,房间现代几何风格的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盒子,包装精致,镶蓝纸质,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宋词拿着盒子下楼,孙律师正要离开,挥手跟宋词告别:“宋小姐,别忘记我那两杯喜酒哈。” 宋词站在楼梯上点头回应:“好的好的。” 单玺站在楼梯口等她,宋词将盒子给他。单玺摆摆手,示意她自己打开盒子。 宋词看了看手里的盒子,不会是礼物吧? 这么一想,手下的动作不自觉放慢,期待又喜悦。 ——呃,这是什么? 一个类似于铁环的东西赫然入眼,椭圆形,边缘有类似于钢刺的造型。宋词看了一眼,移开视线。 单玺盯着她的脸,“给你的。” 宋词假装意外,“这是给我的?” 单玺一边伸手去拿,一边以不容拒绝的口吻命令:“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戴上。” 宋词黑线,不好直接拒绝,伸手的动作有点迟钝。“那个......这是手镯?” 单玺抬头,手下的动作毫不含糊,按下手镯上的某个触点,而后迅速“拷”在宋词手上。紧接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电子显示器,神情倨傲,嘴角微翘:“这是我专门托人定制的电子追踪手镯,兼顾报警和定位功能。考虑你的喜好,我特意要求加入时尚元素。”他顿了顿,眼神有几分探视意味,“怎么,不喜欢?” 宋词连忙摆手,奇异造型的手镯连带着在眼前晃荡,明明外表是坚硬的材质,手腕皮肤却未感觉到任何不适。 单玺满意,转身的瞬间听到宋词一声嘀咕:“明明有很多时尚元素,偏偏选这种,亮出来就能杀人的节奏啊......”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单玺回过身,声音清落,“忘记说了,以后遇到危险,按下手腕内里的那个按钮,钢刺伸长的尺度很有杀伤力。” 宋词尴尬咳了两声,看见他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好吧......好歹也算是份“用心良苦”的礼物,宋词说了“谢谢”,单玺头也不回,摆手示意:“我应该的。” 宋词低头看了看手镯,欲哭无泪。应该......应该什么?随时监控她么? —— 用了不到一天时间,律师团将论证论据论点全部重新梳理,提出新的辩论观点为宋子文脱罪:被害人方玲是自杀,故意以自己的死陷害宋子文。动机:被人指使,收受钱财。证据:被害人方玲女儿方宛宛的大额现金账户。 只有一处疑点尚未明朗:方玲在宋子文面前自杀,为何宋子文不阻止? 偏偏宋子文记不清案发时的状况,无论问多少遍,他压根一点印象都没有。 根据宋词之前的猜想,孙律师拜访蒋秋阳,试图找出一点蛛丝马迹,蒋秋阳全程面无表情听完他的试探,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在孙律师离开的时候说了句:“真没意思。” 孙律师翻来覆去,将蒋秋阳的这句话思索了上千遍,最终还是没能揣度出其中的深意。将拜访场景告知单玺时,单玺难得地笑了笑。 “宋先生的药物中查出有违禁成分,作为他的心理医生,蒋秋阳脱不了干系,何况这药还是从他所在诊所开出的。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如果宋先生当日被催眠,像那种程度的催眠,需要近距离才能做到。只要找到证据证明当日蒋秋阳与宋先生试图接触,就能解除整个案子的疑点。” 孙律师想起什么,问:“之前提交被拒的监视视频中,会不会恰好拍到了蒋秋阳?从监视摄像头的放置角度来讲,虽然没有直接拍到案发现场的大楼,但它的位置正好在大楼外,有没有可能蒋秋阳在宋先生进楼之前拦下了他,然后实施了催眠?” 单玺一手抵着下巴,“好想法,有可能。” 孙律师有点犹豫,想了半分钟,试探性地问::单先生,目前我们所有能用上的线索都找完了,你能不能想个法子,把那份监控录像拿到手?” 那份监控录像不在涉案物件之中,通过正常路径,他们是无法拿到的。虽说不知道那份录像中是否一定有线索或者证据,但好歹得试试。 单玺愣了三秒,而后轻声说了句:“好。” —— 这两天宋词各种坐立不安,但显然有个人比她更加焦虑。宋词停下手里的吸尘器,有些好奇地看着窗边的单玺。 光是今天,他就已经从楼上都楼下不停晃荡了五六圈,昨天还去了四楼的病房,躺了整整一天。 她是因为担心五天没有来电的宋暮,但他是因为什么,生意上的事? 看着不像。宋词蹑手蹑脚走过去,踮脚从后面遮住单玺的眼,“猜猜我是谁?” 单玺没有挡开她的手,冷酷无情地吐出两个字:“幼稚。” 宋词歪了歪头,确实挺幼稚,屋里就他们两人,除了她还会有谁。“重来,唔,换成‘你在想什么?’” 今天的阳光很充足,不同与平日的冬日寒冷,阳光透过丝绸般柔软的窗帘照进来,在他的脸上形成一层淡淡的光晕。天气这般好,却融化不了他眉间的忧愁。 他没有回答,转过身凝视她。 宋词比他矮一截,刚好到他的胸口,仰着脖子,踮起脚尖,露出细细白白的脚腕。 她笑嘻嘻的,“劳动的女人最美丽,是不是觉得我今天特别漂亮?” “你想多了。” 宋词嘟嘴,“那你干嘛这么看我,不漂亮别看呀。” 单玺盯着她,“我是在想,我这么帅气的一张脸,以后和你有了夫妻相,得丑成什么样。” 宋词:愤怒值积攒中。 到了下午,宋词到房间午睡,单玺难得没有跟她进房,而是推开隔壁书房的门,在书架前站了好一会。 他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手骨勾在一本红皮书上,犹豫了片刻,将书抽了出来。 崭新的书皮,隔缝却布满灰尘,许久未曾被翻阅。 他随意地翻开,书跳到夹有便签的那一页,赫然标注着红色的数字。 左手拿手机,右手按下数字键,连串成一个号码,嘟嘟的通话声响过之后,传来厚重沉稳的声音。 “哪位?” 单玺深呼一口气,“爸,是我。” 第27章 单晨阳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独断专行,周围人的心里会立马浮现这四个字。但是他有这个资本,身为单家长子,顶起一片天的人,他就算嚣张到朝人身上吐口水都不会有人敢吱声。 当然,一向崇拜中世纪优雅绅士风格的单晨阳不会无聊到往人身上吐口水,他只会找人做这件事。 当单玺一通电话打来时,单晨阳正在开董事会议,他沉默了两秒,而后一个手势,示意讨论得热火朝天的股东们闭嘴。 会议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大家面面相觑,所有的视线集中到单晨阳身上。 单晨阳翘起二郎腿,瞄了眼众人,转过椅子,语气中闪过一丝戏谑:“什么事?” 单玺握着电话的手有些发抖,窗外两只青白的小鸟正好落在栏杆上,叽叽喳喳,不停地下啄,他一字一句地将自己的请求说出,轻描淡写中饱含情绪——那是他许久未曾回想的羞耻感。 “好的。” 单晨阳的语气非常轻松,仿佛电话那头的请求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善举,尽管这个所谓的善举,是他等了十年的期盼。 挂完电话,单玺的心揪得更紧。他清楚地知道,单晨阳从不做没有回报的事情,就算是对他的亲生儿子,也不例外。 单朝阳背靠转椅,慢悠悠地转过去,脸上多了抹忌讳莫深的笑,面对一众好奇的人,食指与大拇指合并,打了个响指,“我们继续。” —— 宋暮的病房从普通间升级成vip套房,方宛宛甚至请了个看护,凡是给宋暮的,无论是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方宛宛第一次感受刷卡的乐趣,只要能用钱买到的,她现在都能给宋暮。 可是宋暮这些天的闷闷不乐,让她惶恐不安。她越慌张,就越想给他买好的,这是她唯一能补偿的。 讲解完单元考的试卷,方宛宛准备收拾东西。宋暮叫住她,“昨天买的那些奢侈品,都退了,我不需要。” 方宛宛脚步一愣,“你不喜欢?” 宋暮皱了皱眉,“不是,只是不需要。” 方宛宛哦了声,有些沮丧。 宋暮抬头看她一眼,安抚一般说道:“下午放学时,帮我带几个义高门口的肉包子,好久没吃过了,嘴馋。” 方宛宛点头,笑道:“包在我身上!” 方宛宛走后,宋暮从柜子隔层翻出手机,电话迅速拨通,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宋暮简洁快速地说道:“任务已完成,可以查账户了。” 门口“咚”地一声,宋暮转头看去,方宛宛手里的饭盒摔在地上,她怔怔地看着宋暮,眼神空洞无力。 她很快回过神,动作机械地收拾地上的残渣,嘴角挤出自欺欺人的笑容,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听到:“我忘跟你说,晚上老师要加课,会晚点回来,你继续打电话,不用管我。” 她快速收拾好,整个人游离,活脱脱像只受惊的兔子,逃一般准备往外跑。宋暮喊住她:“宛宛,有些事我想告诉你........” 都到这个份上,他再瞒着她,已毫无意义。 方宛宛捂住耳朵,“我不要听!” 有些事情,不用挑明,已能猜个*分,但只要不去想,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宋暮反应过来时,方宛宛已经不见。他下意识抓紧床单,心头浮现的不知道是愧疚还是心痛。 与单晨阳通完电话的第二天,单玺就收到了警局查封的街头监控视频,监控视频里果然有出现可疑人物,将镜头拉近,街对面的车,经查实是蒋秋明的车。 孙律师表明,根据手头上已经掌握的证据,完全有希望在二审的时候,推翻一审的结果。 一接完孙律师的电话,宋词兴奋地跳到单玺的身上。单玺摸了摸她的脑袋,“是不是还要我抱你转几圈?” 宋词高兴地点点头,“来噻。” 一圈,两圈,三圈,宋词绕得头晕,因为太过开心,脸上仍挂着浅笑。 单玺低头轻吻她,“趁你高兴,有件事要告诉你,别生气,也别问为什么,可以吗?” 宋词拍拍他的胸脯,“好。” “宋暮在医院,晚上我们去接他。” 宋词懵住,刚想说话,嘴巴被单玺以一个极有技巧的吻堵住。 他睁开眼,笑得温柔:“说好不问的。” 晚上去接宋暮时,宋词的脸几乎鼓得跟个包子似的。宋暮躺在床上,一脸无辜地向单玺求助,单玺耸了耸肩,示意他自求多福。 宋暮喊了句:“姐?” 宋词没理他,自顾自地帮他收拾行李。 直到收拾好东西,宋词过去扶他,宋暮像小时候一惹事就撒娇般扯了扯她的袖子。 宋词抬起头,忽地哭出声。 “下次再也不准干这种危险的事了。” 宋暮伸手抱住她,轻轻点头:“嗯。” 三人走到医院门口,宋暮忽地停下轮椅,“姐,我等会再走,你和单先生先上车。” 宋词皱了皱眉,旁边单玺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这才跟着单玺上了车。 雨后的天空一晴如洗,黑夜渐渐降临,蓝色和黑色交融,就像是电影里悲怆情节的背景布。 方宛宛刚从学校回来,手里拎着早上宋暮交待要吃的肉包子,脚步沉重,面容却佯装兴奋。 宋暮朝她挥手:“宛宛!” 方宛宛脚步一滞,紧接着连忙跑过去,笑得天真灿烂,仿佛早上什么都没发生。 “你怎么在门口啊,看护呢,一点都没有职业操守,万一你出了事可怎么办!”方宛宛嘟嘴,将包子递给宋暮,绕到他身后,准备推他回病房。 “宛宛。”宋暮卡住轮椅,示意她停下,沿着斜坡一直滑下去,转过轮椅面对她。 “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方宛宛追过去,面容笑得有些扭曲:“你说什么,什么结束?我们好好的,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改!” 宋暮挣开她的手,少年清秀的脸庞此刻面如寒霜,他的每一个眼神都像隔着千尺冰川般寒冷,“够了!” 方宛宛怔住,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回过神。 宋暮坐在轮椅上,示意宋词接他上车,宋词跳一般将他推过去,生怕身后方宛宛追上来捅一刀。 直到车从方宛宛身边驰骋而过,隔着玻璃车窗,短短的一瞬,她抬起头,望见他快速闪过而又消失不见的冷漠侧脸,这才意识到——世界已经轰然崩塌。 第28章 宋子文开庭那日,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所有的证据都有了,律师提出了翻案的新观点,听审的人觉得匪夷所思,结合证据一看,却又不得不信。 被害人收钱自杀,宋子文来到约定地点被人催眠,醒来后被栽赃了这一桩谋杀案。 总而言之,压在宋子文身上的铁证,总算有了松动。原审被驳回,提交更高一级的法院重新进行一审。 在此期间,单玺动用单朝阳的关系,以高额保证金,将宋子文从监狱保了出来。 接狱的时候,宋家三口全来了,单玺换了辆更为宽阔的林肯,恭恭敬敬地亲自为宋子文开车门。 宋子文是个优雅的人,即使在这种被妻儿环绕抱在一团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也不忘维持自己的风度。 他朝单玺笑了笑,拖着身后勒紧他腰的宋暮进了车。 宋词与宋子文面对面坐着,旁边单玺紧握着她的手,同宋子文讲:“爸,我在望星买了套房子,妈要住院,你可以和小暮一起住进去。” 他这直接就喊爸认妈的阵仗,宋词懵了懵,刚想开口,一旁宋暮就抢先道:“喊谁爸妈呢,我可还没认你这个姐夫?” 单玺一脸淡然,另一只手理了理西装领带,“姐夫这两个字都说出口了,还有什么认不认的?” 宋暮哼一声,“我什么时候喊你姐夫了?”由于文唐的先例,他觉得还是谨慎点好,单先生现在看着是好,但以后呢?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宋子文看了看宋词的肚子,同单玺说:“小暮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小词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我好让她妈早作准备。” “宋词你怀孕了?!”王若梅和宋暮几乎同时跳起来,忘了这是在车里,碰着脑袋,磕得疼。 宋词这才想起,之前同单玺一起探监时,单玺说的那通胡言乱语。下意识要解释,被单玺按下。 他勾起嘴角,朝宋家人致以淡淡一笑,“八个月之后。”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宋词急了,她根本没有怀孕啊,肚子什么都没有。 王若梅凭着做妈的本能,想要批判两句不良少女误入迷途意外怀孕从此毁掉人生的废话,可她女儿不是未成年少女,且让她怀孕的男人是个高富帅,这样的买卖,怎么看怎么划算。 嘴瘾不过了,含了笑唱祝福。 宋暮沉浸在自己立马要升级做舅舅的情境中,看了看单玺,自动给他加了三分安全稳妥的印象。 怀都怀上了,还能说啥? 单玺凑到宋词跟前咬耳朵:“你看你家里人多好骗。” 宋词大着胆子往他腿上一拧。 为宋子文接风洗尘的第一夜,自然是在单玺的别墅里度过的。他不放心宋词到新买的房子里住,索性将人都留了下来,反正这里房间多,只要不到上锁的那层楼去,一切都没什么大碍。 一家人吃饭聊天,折腾到很晚。 宋暮甚至弄了个k歌软件,凭借他二流子的电子技术,将客厅的巨屏电视搞成了ktv的mv形式。 宋暮是个麦霸,同宋词抢话筒抢了很久。幸好别墅隔音效果好,不然这大半夜的,肯定会被人投诉到死。 王若梅点了首让往事随风,唱着唱着就哭了。 她今天刚从医院出来,腿脚不太灵活,倒在宋子文怀里,一声声嚷着“老宋”。 宋词偷偷抹了把泪,正好被单玺瞧见。他走过去将她抱住,一手揽着她的肩,翘着二郎腿,语气自信:“我说过一切都会好起来,以后还会变得更好,宋词你要相信我。” 亲爸妈就在一旁,幸好他们缠缠绵绵的,已经无暇顾及。宋暮忘我地唱着歌,根本没有空去看旁的。宋词羞羞地往他脸上一印,说着她对他说过无数遍的话:“单先生,谢谢。” 单玺顿了顿,想说你要是喊老公就更好了。迟疑了会,为了维护自己素日高冷的形象,终是没能说出口。 第29章 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宋词好几天都没回过神。 这感觉不太真实,就好像睡一觉起来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太美好了,美好得让人害怕会再次失去。 单玺察觉到她最近的不安,这天从公司回来,开车带宋词去海边。 黄昏日落,碧波荡漾。 单玺抱着她,“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想,以后都是我们的好日子。” 宋词隐隐有些不安,问:“真的吗?” 单玺:“真的。”顿了半秒,他问:“以后你永远陪着我吗?” 宋词语气坚定:“会。” 单玺苦笑;“哪怕我是个疯子?” 他的语气有些悲悯,宋词踮脚,用嘴堵住他的嘴,含糊间说道:“哪怕你是个疯子,我也要陪你一起疯。” 两人相拥深吻,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身体,温柔至极却又粗暴至极。温柔的是爱意,粗暴的是*。 宋家的人很快从单家搬出去,宋子文出狱后虽然不能出城,重获自由身的他,带着王若梅在城里各种地方逛,两人如胶似膝,倒跟刚认识时那阵的热恋劲头有得一比。 案子已经基本稳妥,就等着两个月之后再次开庭。 宋词和单玺说想要出去找工作,天天待在家里,她闷得慌。 刚开始单玺没同意,后来经不住宋词软磨硬泡,松了口,但有条件——宋词必须在他名下公司上班。 宋词当即反应迅速:“反正我不当你助理。” 单玺笑了笑没回应。 第二天宋词收到面试电话,当天宋词穿好职业装就自信满满地出发了。 等到场了,才发现,她要面试的——果然还是助理。 本来宋词是想直接走人的,虽然她现在靠单玺养,但是这不代表她没有原则。作为一枚米虫,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稍稍反抗一下。 但是等推门进去发现里面坐了一排竞争者,个个都是高学历,其中不乏常青藤之流,面对如此高逼格的竞争者们,宋词决定还是尊重一下对手。 一轮轮面试,宋词发现,嘿,还挺正式的,完全不像她想象中要直接开后门那样,什么都不问,然后就直接让她入岗了。 这次助理总共招五人,据说本来只招四人的,后来上面亲自发话,说要再增加一个名额,便改成五个了。等面试完毕后,面试官让她留下来,说在房间里等一下。 几分钟后,单玺推门而入,宋词一见他,嫌弃道:“啧啧,假公济私。” 单玺走过来,笔挺的西装剪裁恰当,冷峻的面庞在见到她的一瞬间,绽放笑意,轻轻抱住她,在额头上亲吻,“像你这么好的人才,我当然要留在自己身边了。有句话说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宋词捶他一拳。 过了几天,宋词正式上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