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海贼]岳母在上》 第一章 第一章月见草 这世上最糟心的存在,除了旧情人和前男友,还有一种称作‘未来女婿’。 嗯~未来.对女儿不怎么在意.女婿。 在海军本部医院特级病房看护伤者的时候,我一直犹豫是不是要找机会往点滴里加点耗子药什么的以绝后患。 想想吧~任谁家娇生惯养如花似玉的女儿喜欢个目测四十出头老(重音)男人,并且女儿情深意重对方漫不经心,谁家家长不觉得糟心? 刚发现女儿不对劲那会,我简直象被一道惊雷当头劈下,炸得外焦里嫩风中凌乱。 说起来真是一把辛酸泪,女儿谈恋爱啦~按照我的观念来说是早恋还在其次,对象年纪不对也可以先搁下,关键是! 老.男.人!居然一副标准渣男行径,谁家家长不愤怒? 当然,我暂时还没下手,一来这年头找份工作不容易,二来躺床上这位人物引发了海军医院近年来最狂热一波探病潮,众目睽睽想干掉他难度不小。 ………… 临下班前半个小时,送走几位叫不上名字从披风肩章判断军衔却绝对高不可攀的探病者,关上门,我迅速小跑进病房附带洗漱间,拯救笑得快要裂掉的脸。 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潜规则到哪里都通用。 不想莫名其妙得罪人丢掉工作,这些天我见谁都笑脸迎人,护士工作每班八个小时笑得脸部肌肉发僵,顺便笑得我严重怀疑病人康复出院自己会患上非/典型性面瘫。 盯着镜子左看右看,顺便揉了把嘴角,我顶着一脑袋黑线外加额角微微爆起的青筋,第n次默默腹诽。 身为马林弗德海军本部医院一名普通护士,能在一众挤破头的丰满娇丽美人儿们当中脱颖而出,获得千载难逢机遇看顾英勇负伤本部中将的工作,理由是医疗部看在我…已婚,育有一孩的份上。 要知道,听闻入院将领军衔是中将,护士班可谓群情汹涌,目标一致都是希望能‘温柔体贴的照顾’那位大人。 海军本部中将什么概念?马林弗德镇守数万驻军,一名元帅,三位大将,十二位中将,权力顶端也就那点人,标准金龟婿。 伤者还没从手术室里出来,医院内部已经暗流涌动,一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院方经过多方考虑,最后在一票美女护士殷殷期盼的注视下,迅速点了事不关己看热闹的我作为胜利者。 如此结果,对于你争我夺的护士们来说还算…满意,这点,从私下里同事们态度一如既往可以看出来,我知道,因为没有威胁感嚒~ 年轻姑娘们总是有奇怪的竞争意识,一个高质量男人出现在生活圈子里,就算不喜欢,也不怎么愿意看到他被谁谁谁捕获,尤其那谁谁谁还是平日里彼此不服气的存在。 结(过)婚有孩子的妇女,在大家的理解当中,这样的人是极安全哒~既不会对本部中将起念头,对方也不会对已婚妇女出手,闹绯闻没什么,可要是绯闻对象是个相貌在平均线徘徊的妇女就…不太值得。 于是皆大欢喜,医院平息浮动的人心,顺便消除潜在的得罪海军高层的隐患,护士们谁都没得手,于是心平气和。 然后,所有人有志一同忽略伤者和我的意愿。 ………… 伤者的意愿,我是管不着滴~ 那和我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倒霉,蹲边上看热闹都能叫浪头拍进一潭浑水,简直祸从天降,更别提需要精心看护的伤者还是仇人,分外眼红那种。 ps:怨怼也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对方压根不知道。 呃就算知道相信大概也不会放在眼里,我一个平头百姓小护士,哪里会叫本部精英中将觉得为难,也就随手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的存在。 ………… 磨蹭了好一会儿,收拾好心情,我慢吞吞从洗漱室里出来,打算临下班前给对方做个简单检查,顺便换个绷带。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看似睡着,面色苍白的闭目养神,没等我轻手轻脚走近,他就象预知一样‘醒过来’,许是之前应付访客耗了精力,神色里带着点疲惫。 两人对视几秒钟,男人又闭起眼睛。 看对方那副巍然不动的死样子,我默默在心里翻出三白眼,男人就算没皱眉板脸,也一副会吓坏良家妇女的凶恶气势,说到底还是长相不对。 一脑袋张牙舞爪卷发因为躺得久了更显凌乱,拧紧的眉心,无时无刻下沉的嘴角,就算安安静静也给人锐利刀锋一样的森冷感觉。 五官线条如刀凿斧刻冷硬,周身气息外放时那种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直叫靠近的普通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话说回来,我实在没搞懂医院那帮子护士们垂涎将领们什么,权势地位?男人有权就变坏和女人变坏就有钱,都是千古名言。 高级将领们也就是男人,在生物学角度上和海贼没区别。 ………… 然后腹诽归腹诽,手下动作也半点不拉,迅速量过体温,麻利端起药品绷带,一伸手无视病人睁开眼睛的恐怖长相,行云流水地解掉他条纹上衣的扣子。 宽阔厚实肩膀,紧实的肌肉,深小麦色皮肤,零零碎碎陈年旧伤… 一侧腰腹缝成蜈蚣状新疤,伤口还没完全结痂,随着最后一层纱布解开,浅浅血腥气合着药味弥散在空气里。 察看过伤口复原情况,消毒敷药,最后用全新绷带重新裹上。 因为伤在腰腹一侧,这过程里两人不可避免的靠近,我目不斜视一圈一圈缠绷带,极力忽略呛进鼻子的气息,血腥与药物,硝烟与海潮,男人身上带着非常复杂的味道。 或许还有若有似无的荷尔蒙… 咫尺间的呼吸喷在耳廓,滚烫,富有侵略性。 漂亮地打个结完成最后步骤,起身往后撤到一米开外,然后才抬头,扫了眼已然面无表情的男人,又飞快垂下眼帘,收拾好染血绷带,静悄悄转身离开。 ………… 打卡下班,一路往家走,一路我都皱着脸。 仇敌天天见面还必须精心照料是怎样一种蛋疼滋味? 我浑身骨头疼就是极好的说明,工作累是一回事陪尽笑脸是一回事,看着不能打不能杀,心里堵得慌才是真.苦.逼。 内心流着宽海带泪,我抬头望天远目。 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死心眼为个老男人患得患失,那老男人哪里好?海军将领们除了打击海贼时候正义凛然,闲暇不都是各种坏习惯不重样吗? 抽烟喝酒赌博玩女人,坏男人毛病没一样拉下,绝对绝对是每个丈母娘心目中的拒绝往来人选啊啊啊! 在天国的孩子她爹啊~保佑明天病床上那只男人长眠不醒吧~喝水呛死吧~吃饭噎死吧~没收作案工具吧~ 咦?有什么奇怪东西混进来了? 迎着晚风默默掐拳的我嘴角抽了抽,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重新捡起往病人点滴里加耗子药的计划。 寄希望老天开眼让病人出意外,不如自己动手,要知道,那位中将是原著里边有蛮多出场镜头的存在啊~ 如今离那场青史留名战争发生的时间还有一年多,原著里有真实姓名存在的人物…想来命大得很,果然还是自己嗯哼~ 作为一只不巧看过海贼王动漫的穿越者,我表示多出来的这次人生就是张茶几,如今更有朝着碗柜发展的趋势。 当年眼一闭睁开发现自己跑进一个奇怪地方,顺便还顶了别人的身体外壳,也就是小说写烂的魂穿梗。 没等完全接受事实,另一道惊雷劈下,新的身体怀着孕。 女孩子结婚怀孕很正常,只要不是十六岁,ps:新寡。 ………… 新世界,新人生,新生命。 我手忙脚乱,晕头晕脑完全清醒过来一朝分娩,挣扎了一天一夜生下的婴儿抱进怀里,肉呼呼红通通小包子哭得象只猫。 那一刻,原本的不甘心与惶恐忿怒忽然全部消失,心里那道来自异世现代社会的冷漠通病界限,被小婴儿弱弱的哭声冲垮。 我的孩子。 我生下的孩子。 娜娜。 ………… 在故乡带着孩子生活一段时间,精神上消除语言文字隔阂,彻底了解这世界莫名熟悉的情况究竟怎么回事,我二话不说收拾行李,火烧房一样报名登上驶往海军本部的船队。 尼玛!海贼王!日子简直不能过了摔! 哥尔.d.罗杰处刑也不过几年,整个世界陷在动荡与战火当中。 报纸上满篇满幅都是暴/动骚/乱革/命,硝烟四起,扬帆出航的海贼烧杀掳掠,平民一条命甚至比不上几样补给。 我所在的岛屿不巧位于伟大航道七条航线之一的前端,灾情尤其深重。 想护着嗷嗷待哺的孩子,伟大航道内,只有海军本部所在地,有二十年时间,马林弗德对于平民来说是最安全的岛屿,没有之一。 比起怀里哭得猫似的小肉团,穿越前看小说总喜欢yy的什么红发鹰眼海流氓,什么火拳草帽特拉男,都tm是浮云! 象俺们这样半点本事没有的小百姓,要的是粗茶淡饭平平安安。 让大海贼时代见鬼去吧!个人表示,固若金汤的海军本部所在地才是真绝色。 原主家庭背景清白,死去的丈夫又是一员海兵,作为军属,我顺利申请到居住权和工作,海军本部医院护士,然后一呆就到今年。 ………… 时间象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女儿娜娜转眼长成十六岁如花似玉年纪的姑娘,要是不巧家学渊源,我觉得自己大概有希望成为最年轻的外祖母。 穿越前咱是个宅属性姑娘,有份正经工作,交个不讨厌的男朋友,到时间顺其自然结婚生孩子,后来魂穿,晚婚和搭伙过日子的观念就打破啦~ 大概是这里危险系数过高,人均寿命实在有点惨不忍睹,身边小圈子里的姑娘除了别有目的都基本早婚。 俗话说得好,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加上自己呃~活生生前例摆着,到如今我也不纠结女儿十六岁就恋爱,而且很有点要结婚的意思。 三十二岁一跃进阶外祖母…惊悚过后,也还是可以愉快接受哒~ 当然,未来女婿绝对绝对不能是那只病人,海军本部中将鬼蜘蛛。 ………… 为了防患于未然,明天果断的给他加耗子药,我默默掐拳。 第二章 第二章月见草 准时到家,回房换下医院护士服就去煮饭。 娜娜还没回来,不过我在厨房里看见新鲜食材,想是中午她抽空带回家,看见食材于是我省了按照存货想菜式的心,转身去拿围裙时又在储物柜那里看见留言。 置物柜显眼的地方贴了张小纸条,上边两句话,字迹显得匆忙: ‘堵塞的下水管等晚上回来修理’和‘香酥小鱼干’,最后画了个可爱的颜文字符号作为结尾。 (≧w≦) 是我以前教她的,属于我那边世界的颜文字,这里大概没有别的谁会用,娜娜很高兴,她觉得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我边摇头边笑,小鱼干是她心爱的零嘴,上回弄了整整一罐被她不到两天消灭干净,我怕她吃上火就给断了,她不敢明说就写纸条。 长到十六岁还是这样的傻孩子,怕羞不敢当面说的话就用纸条,每回也总是用上颜文字表示她当时的心情。 很可爱,可爱得每次我都会让她得逞。 随手收起母女专用通讯,返身折回翻检洗水池边堆得满当当的材料,然后我不出所料的拎出一包… 掂了掂手里的袋子,我嘴角默默一抽,这重量做成鱼干怎么也得两大罐,这孩子上辈子是猫不成? 抽完嘴角,我开始干活。 担心孩子吃上火归担心,她的愿望基本上我都会满足,只要在能力范围内,所以小鱼干什么的呃~等下顺便煮一壶凉茶? 因为娜娜是很乖很乖,乖得叫我心疼的孩子。 ………… 大概是单亲家庭的缘故,娜娜乖巧懂事,小小一粒就已经没怎么叫我操心,成长过程里更是贴心到极点,邻里间都夸赞她是个好姑娘。 当然,我知道那是表相,实际上这孩子早熟又敏感,当初还是只小萝莉的时候,她会偷偷躲在被子里哭,总害怕我不耐烦起来把她寄养到别人家或者海军孤儿院然后自己改嫁,闹得我不知怎么安慰才好。 穿越前我没生养过孩子,当然也就不知道怎么教孩子,这里的世界又乱得厉害,到处都是动荡纷争,低层平民最先需要保障的是生存,幼儿教育…那是啥? 说起来真真夸张,娜娜到年纪我想给她找个幼儿园都找不到,囧。 幸亏马林弗德海军本部这里对军属还算关注,七八岁的孩子集中起来统一读书认字,再大一些也可以透过筛选,天资好的能进入军校。 而那些孩子将来会是海军新生力量。 娜娜如今在军校念书,平日里我不怎么管她在外边的事,不是冷漠更不是放任,而是…大概是穿越前那段人生带给我的一种反向认知。 当年被自己家长管得多了,到如今对自己的孩子,每回想管一管的时候,对比自己年轻那会的心态,又觉得孩子蛮可怜的。 我不是对自己家长抱有怨怼,是代沟问题。 ‘为你好’有时候是一种偏执的专横,偏偏作为孩子无力反抗的时候,那种心灰意冷怨恨横生的感觉相当糟糕。 因为年轻没出人头地而逼着孩子飞黄腾达,因为介意别人看法而逼着孩子这样那样。 因为‘要争气’,所以你要‘找个体面工作’,要‘找个能干丈夫’,要‘生个聪明外孙’,为的就是‘让我出门有面子’,这些真是够了! 人活着为的就是‘结婚生孩子看着孩子生孩子’,我真不明白老一辈想法。 当年为着被管得多了,我总是幻想自己有孩子一定不会拿‘为你好’的借口对孩子横加干涉什么,我可以教孩子做人道理,可以教孩子为人处世,却一定不会用自己的想法强行规划孩子的人生。 所以,我不会太管束娜娜,她喜欢做什么就依着她,好比她似乎喜欢上一只年过四十的糟糕男人,她不说我也不会过问,最多想想怎么剑走偏锋消灭潜在渣男,(==)。 没关系,娜娜还小,偶尔遇到挫折摔摔跟斗也不是坏事。 人生是她自己的,现在痛一痛接受教训还有我在后边看着,总好过我管得紧了她什么都不敢去做,将来我死掉她再犯错,到那时可没有谁会不问是非对错护着她。 ………… 起油锅炒几道菜,接着把汤锅重新热上,我转身去洗手外边恰好传来开门的声音,等擦干手一回头就见娜娜在厨房门外探头探脑。 上下打量她一眼,我不禁有些纳闷,这孩子一脑袋汗,看着象是跑过马拉松回来是怎么回事?不过笑眯眯的样子…看着又没什么大碍。 娜娜蹭一下蹭到身边,先探头看看菜式,又看看汤锅,然后嘴角就翘起来,两眼亮晶晶,“安娜~~~” “外边那客人是你同学?”视而不见这孩子一脸垂涎,我朝着厨房门外抬抬下巴,方才进门是两道脚步声,其中一道留在客厅,这时候带人来做客… 想了想,我决定重新下锅再煮个饭。 “只是出于礼貌登门拜访而已。”娜娜摇头晃脑,笑得脸上都开朵花来,“我们家的普通菜式不好拿来招待客人。” 哦~我点点头,然后跟着这孩子一块出去和客人打招呼。 娜娜的喜好打小就掩饰得好,可我是她老娘,对自己孩子哪里不了解?别看她笑眯眯的说话,却绝对是对来访者有点不乐意。 我知道娜娜早熟敏感闷骚别扭,可不管怎样都是自己孩子,她有意见的人,嗯~大概也不会招我待见,癞痢头孩子都是自家好,何况我的娜娜这么可爱。 当然,面上还是要表现好些哒~我是大人嚒~虚伪一点没关系。 出了厨房一抬眼,然后我就愣住,客厅沙发上坐着个人,年轻男孩子,齐耳黑发,圆滚滚身材堵得家里空间更显逼阙,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这小相扑选手不是那谁么?! ………… 听到动静年轻男孩子猛一下起身,张了张嘴似乎想打招呼不知怎么又愣住,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把目光转向娜娜,眼神里带着点询问。 “安娜,这位是战桃丸队长。”娜娜走上前几步,站在中间为两人作介绍,彬彬有礼到古怪的程度,“战桃丸队长,这是我母亲安娜。” “啊~晚上好。”我哽了半天才噎出一句,原因无它,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别人相处。 打过招呼看对方微红了脸一副同样不知怎么是好的样子,想了想就拿出一句万金油一样的客套话来打圆场,“等下一起吃个饭吧?” “那就打扰了。”男孩子速答,顺便微微鞠个躬,顺水推舟得叫人反应不及。 “妈妈~”娜娜在边上喊了声,语调里有点儿埋怨,接着她扭过脸,说道,“战桃丸队长——” “诶诶~娜娜你一头汗会感冒,去整理一下,多失礼啊~”我忙不迭开口,免得这孩子不乐意起来得罪人,“等下要开饭了,赶紧弄好来帮忙。” 打发了她回房间,我又对着年轻男孩子微笑,“请坐吧战桃丸队长,很抱歉,我家娜娜她被我宠坏了。” “请叫我战桃丸就好。”年轻人一脸正色,态度非常拘谨,“伯母…呃安娜夫人。” 一边说一边不安地坐下,许是习惯他一双手搁在膝盖上,背脊挺直,一副受过军队正规训练的精悍姿态。 隔了一会儿,沙发上那年轻人开始不时拿眼角偷瞄娜娜的房间,看样子分明是很在意,偷瞄之后发现我盯着看,他又立刻正襟而坐接着脸红。 然后两人就这样面面相觑。 见状,我随便扯个借口遁回厨房,躲着等娜娜自己去处理她的人际关系。 以前我就有点社交障碍症,到如今更是没什么长进,要不是为着这点毛病也不会选择护士职业,戴着口罩遮住脸,总让我觉得安全。 娜娜的同学…呃~大概不是同学,她如今军校二年生,那位战桃丸看年纪十八/九岁左右,应该不是学生,听刚才娜娜称呼他‘队长’,我记得… 依稀仿佛战桃丸是谁的保镖来着?时间久了当年看过的剧情忘得七七八八,印象深刻的也就几段,其中还大部分是海贼相关,跟马林弗德海军本部扯不上关系。 能记得的不多,不巧这当中恰恰有关于‘战桃丸’的部分,原因,除了他出现的那段情节实在峰回路转,他本人也叫人印象深刻。 那么圆滚滚特立独行的形象,在满屏幕花样百出的人物当中也算是独树一帜。 说起来,到这里十六年,近距离接触的原著人物一只手都算得过,毕竟那些都是位于世界顶端的大人物嚒~平头小百姓哪里有机会看到。 我原以为安安静静呆到顶上战争打响,届时随着岛屿住民转移到大后方,往后日子也一样平淡如水,却不想最后这一年还真是‘惊喜’不断。 医院里躺着一位,加上如今客厅里坐着一位。 娜娜这熊孩子!看样子我非得找时间和她聊一聊,也好叫她明白,四十岁的糟糕大叔不可靠,客厅里那位队长同样不是好女婿人选啊! ………… 今天的晚餐吃得实在叫我胃疼。 可能是回家了整个人松懈下来,娜娜这孩子难得一见的在有外人的时候犯熊,餐桌上先对着客人横眉竖眼,后来更是在我客气给他夹菜的时候一直冷哼,等到最后我拿眼神都已经没办法制止她。 呃~亏得这年轻男孩子脾气好,整顿饭吃下来居然面不改色。 最后,我只好打发娜娜去洗碗,自己泡茶,才没让她往客人的茶里加耗子药,我看娜娜凶神恶煞的脸色,实在很可能干出那种事。 真头疼,不过到现在我倒是明白,这位‘战桃丸队长’真不叫娜娜喜欢,或许还有点仇怨,并且是对方的错。 因为年轻男孩子态度放得很低,低到忍耐的程度。 娜娜在外边一直懂事听话,虽然是表相,可她做得很好,能叫她不管不顾,我想两个人之间或许真有点解不开的结。 不过…无论是怨怼误解,娜娜毕竟年轻,有些事…嘛~算了算了,正因为年轻,才没必要在意成/人世界带着阶级的人际关系。 端了茶给这年轻孩子,我冲他笑了笑,最后还是把一肚子缓和气氛的话吞回去。 就算他是海军大将家里的后辈,大人世界带着目的讨好的阿谀奉承也还是免了吧~顶多我私下里再教教孩子,现在算了,我不忍心自己孩子太早过于世故。 虽然那免不了,但是如今正风华正茂的娜娜,任性点也没关系。 ………… 接过茶,年轻男孩子低声道谢,顺便拿出一小盆盆栽作为到访手信,按照他的话是‘上个季度海军科研船队带回来的植物,栽植成功现阶段准备向外推广。’ 然后,以还没问世的植物当礼物,理由是‘发现它的是娜娜,我想实验室之外它首先也应该先让娜娜养着。’,真是妥妥官二代口吻。 把盆栽轻轻搁在茶几上,男孩子飞快瞄了眼厨房,抿了抿嘴角,眼神里带出些愧疚,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愣了下,细细看了看面前的小盆栽,然后想起航行结束回来有段时间里,娜娜情绪似乎不对劲。 上个季度恰是娜娜首次随船航行的实习期,原本高高兴兴出门,回来却低落得厉害,有好几晚我被她噩梦里哭着吵醒,问了怎么都不肯说…原因莫非出在这位队长身上?! 自家孩子这是被欺负了对吧对吧?! 想来想去,终于还是抽着嘴角干笑,我同样没办法追问,不是为着年轻男孩子一脸的难言之隐,为的是我家娜娜。 她不肯说,我当然得装糊涂,心结这种东西不是当事人自己想明白谁劝也没用。 好吧~如今总算找到一点点症结,我默默看了眼对面的年轻男孩子,脑补了下实习期间或许会发生的各种状况外情节,默默深呼吸才压住险些生出来的黑暗思想。 家长么~总是胳膊肘往里拐,不管错的是谁,肯定别人不对。 所以啊~如果是感情问题,等晚上我会找时间和娜娜好好说说,别的没有两条腿男人满大街都是,女孩子总会爱过一两个渣,没事,将来会找到待自己如珠如宝的男人。 如果是公事…呃~我也会旁敲侧击告诉她,海军本部就和以前街坊邻居相处时没区别,她以前做得很好,相信往后同样能驾驭自如。 ………… 我知道,娜娜是个聪明孩子,资质比我好上不知多少,虽然我不管她在外边的事,可身为家长哪里会不去了解自己孩子的处境? 海军军校正式课程也就两年,毕业后部分学员分配进入驻地服役,余下的海军本部会针对个人特长专门训练。 娜娜在生物学方面极有天分,一年级期末就破格进入海军科学部,一边念书一边参与某些研究。 海军机密平民无法得悉,可是作为家属,我收到过军方通知,并且受过调查,为着各种出于安全出于机密方面的考量,家属被提前告知,许多事已经没有权力知道。 我只能看着自己孩子却什么都做不到,她的世界被从我身边分割出去绝大部分,受了伤也只能在梦里哭,我援手不及,连过问都碍于军事机密而不能。 小人物养天之骄子的悲哀莫过于此。 天知道我多后悔同意她进入军校,其实我宁可她笨一点,可惜…这世上的事真真不如意十之八/九。 第三章 第三章月见草 往点滴里加耗子药的计划没用上,因为昨晚那小相扑选手战桃丸队长的出现,导致我对鬼蜘蛛中将的仇恨值降到水平线之下。 送走客人,晚上娜娜难得撒娇要和我睡,两人钻被窝的时候她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说的都是学校里和科学部可以透露的东西。 等说得累了她安安稳稳睡着,我却睁着眼睛到天亮,一晚上都心疼。 娜娜在学校里没朋友,因为是女孩子,她在几乎清一色/男人的海军精英当中受到侧目和区别对待。 女孩子体质本来就比男孩子差些,更不用说娜娜擅长的原本就不是体能,而这些可以忽略的小缺憾,在那票只喜欢拿拳头说话的人眼里就成了没用和拖后腿。 学校里被一票混蛋歧视,在科学部刚开始也不是很顺利,生物学方面出类拔萃的天分叫前辈们有意无意排挤,动不动刁难她… 比起肌肉型无脑男,搞研究的宅男们更乐意使用冷暴力。 而那位战桃丸队长开始总拿眼角斜视娜娜,后来实习过程中发生了点意外,他的态度才开始转变,至于发生什么,娜娜闭口不言,我也没追问。 总之,反正真是小相扑选手欺负我家孩子。 冲着这点我就决定不待见他,即使他吃过饭留下来修好我家堵塞的下水管,也不足以泯灭我心里萌生的偏见。 ………… 清早起来,两人吃过饭,娜娜和往日一样出门,迟点我收拾好家里跟着锁门上班。 进到医院还没歇气又听得护士长给了个好消息,鬼蜘蛛中将出院啦~一早天没亮就离开,他的副官刚办理手续整理行李前脚才走。 简直…令人心情愉快到极点。 我顶着昨晚没睡生出来的黑眼圈,面无表情听着护士姑娘们不无惋惜的窃窃私语,顺便还让护士长拍拍肩膀,肯定了我工作上的出色表现。 据闻是鬼蜘蛛中将的评价,‘是个懂事的女人’。 个人表示tm就是废话,我一结(过)婚有孩子的护士,本职工作不是照顾病人,难道还得是想爬床不成? 这些天来探访的客人们别有深意若有所指的眼神打量真是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鬼蜘蛛中将心里想的什么,他是觉得我肯定要找机会勾引他对吧? 现在康复出院,我没有任何行动,于是很欣慰? 话说回来,在那帮子高级将领眼里,海军本部任职的女人都是怎样的存在啊喂?! 没找到机会加耗子药真遗憾。 ………… 引发医院震动的病人离开,接下来工作也没什么变化,这些年下来我干得轻车熟路,就算昨晚熬夜精神不济同样不出岔子。 时间很快到临下班,护士长忽然把我逮去,递来一张写着店名的纸条,神色和蔼的旧事重提,她劝我去相亲,上个月就提过,是她丈夫一同事,如今恰好驻守归来正休整。 相亲这种事实际上我遇到几回,马林弗德这边男女比例失调得严重,身边街坊同事都热心牵过线,只是每回都不了了之。 娜娜害怕我改嫁了丢下她,所以我没想过再找,有时候实在碍于介绍人的面子而不得不过去,几次也都因为我不热络让男方改了主意。 之前说过这世界乱得厉害,人均寿命实在不长,这也导致做什么都讲究效率。 一见面只要没太过讨厌,往往就奔着旅馆去,如此跳跃性进展,对于我这样天/朝出身的人来说太刺激。 而拒绝过后,男人就会换目标,大概是不愿意浪费时间?沙场征战生死一线,他们也没有太多心思会放在女人身上。 不巧,我极其讨厌沙文主义和物化女人的思想。 所以啊~十几年下来,我荣获医院里‘相亲失败’排行榜前列位次。 近些年随着年纪大了牵线的人也少了,我耳根子不知清净多少,街坊邻居同事总喜欢脑补我是因着娜娜和孩子她爹才单身,天晓得我其实是自己不喜欢。 当然不是性取向问题,是三观不合。 我一直觉得,女人的底气如果要靠男人维持是件悲剧,偏偏这边许多男人认为女人除了生孩子,大概就剩下床上能纾解身心的作用。 三观不合怎么恋爱?我宁可单身倒还自在些。 不过…拒绝了一个月,到今天我实在词穷,护士长语重心长劝我就去看看,她说聊一聊当是交个普通朋友也好。 护士长是个热心人,在医院里有红娘别称,据闻她牵线的没有一对不成功,没有一对不美满呃~她是我顶头上司,不管怎么样,拒绝得太彻底就得罪人了不是? 不好得罪上司,我只能接过她的好意,加上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了解,反正一定不会成功,看看就看看吧~ 磨磨蹭蹭下班,换掉一身工作服,我按着纸条上的地址出发,今天早上娜娜说过她最近有个大实验在跟进,每晚都不会回来,为着安全她会睡在科学部宿舍。 于是,一个人偶尔懒得下厨外面吃饭也好。 ………… 按着地址摸索过去,护士长给的纸条写明了见面地点位于城镇商业区一家食庄,我有点儿诧异,说起来,相亲地点的选择某些程度也是一种表现。 男方对待此次相亲的重视与否,和他生活质量的高低。 不过,如此高级还真是少有。 约定的食庄在马林弗德整个岛屿内的消费水平里名列前茅,当然,这不能算上声色犬马夜店街,而是单指普通的消闲场地。 护士长说对方见过我的照片,嗯~至于为什么我的照片能无缘无故被别人看去,这是小细节不用追究,就当做自己上司太热心好了。 抵达地点之后,进门还没来得及向店内服务生问路,我就叫两位海军装束的男人客客气气领着往里走。 一位身着披风,肩章军衔绣的是中尉,另一个年轻些的士兵装束,两人态度严谨又不失和气,简直堪称礼貌周全。 没多久,三个人走进食庄内部。 转过一处垂花拱门,入眼所见是与大堂装饰截然不同的风格,回字形木质走廊围起院落,朱红栏杆外是小巧精致园林,流泉惊鹿,暗香浮动。 一映浅水延伸至廊下,几尾漂亮锦鲤轻摆摇晃惬意地游曳。 此时夜幕将至,院内和室灯火通明,显然高堂满座。 走在木质走廊上,隔着纸质门扉,室内三味线清幽纯净乐声,混合在男人女人的笑闹里,为尚未降临的夜蕴出浅浅的暧昧氛围。 抬眼瞥了下领先一步那人披风袍角荡起的曲折,我默默的无声的开始牙疼。 ………… 目不斜视朝前走,期间一侧屋内有明丽侍女开启门扉,我们一行人恰好经过时,目光一瞥间我窥见里边几位西装革履男人。 呃~依稀仿佛…不过转瞬就经过那间屋子,我就立刻把方才看见有些儿熟悉的身影抛在脑后,大概是错觉…吧? ………… 绘着四季花卉的纸门被轻轻推开,领路的这位收起手直直立在门侧,我小步走上前,看了眼室内,心顿时就定下来。 不为别的,为的是我明白今晚相亲成功率更是比预计降低许多。 一脚踏入室内,身后宣纸门静静合上,我礼貌的笑笑,轻轻地按照对方示意坐到位置里,幸亏今天穿了长裙,不然这情况还真是不得不失礼。 屋子里倒是没有什么古怪东西,浅青色榻榻米,朱红案几,和之国风格装潢导致客人们需要跪坐,我穿着长裙总比短裙好,至少大腿不会露在外边。 男人端坐在一侧,雪白将领披风蜿蜒垂在身后地上,西装革履,看起来非常正式。 两人一时面面相觑,对方神色有点儿僵硬,不知为什么或许有点失望?我看了他一眼之后就把视线放平,打定主意绝对不要比他更早开口。 我倒是给忘记了,护士长家那口子如今已经坐到准将位置,她口中‘丈夫的同事’也是准将,看男人肩章绣的军衔我才想起,顺便惊悚。 护士长还真是给了个天大‘惊喜’。 ………… 隔了好一会儿,男人嘘咳一声打破平静,见我抬眼看过去,他又提了提嘴角,扯出一个看起来很艰难的柔和笑意。 我同样很困难的回以微笑。 见状,他又咳嗽一声,哽住似的涩声开口道,“弗里茨.赛尔尼尔,卡洛琳和你说过吧?” 呃~这倒是没有,我不着痕迹的黑线一把,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护士长真没提过男方的姓名,她什么也没说,不知道是我忘记问,还是她忙起来给漏掉。 不过…我微笑,“安娜,是个护士,家里…” “诶~我知道我知道。”男人轻声打断,收了收神色,似乎想了想就笑起来,“安娜小姐可能忘记了,我们之前见过。” “是我拜托卡洛琳约的这次见面。”说话时他把手伸过来,轻轻握了握我搁在桌子上的手随即又飞快收回,语气倒是诚恳,“我相信安娜小姐会了解我的诚意。” “先吃饭吧?安娜小姐一定饿了,真是失礼。” ………… 说起来,这位海军准将先生颇有风度。 嗯~不算上他周身萦绕的杀伐气势的话,不过我相信有的是年轻姑娘不介意,男人可以不靠长相就在女人堆里很吃香,所以我很困惑。 究竟看上我什么?听他一番话,居然不是我以为的护士长做媒兴趣爆发,而是男方主动要求的见面? 我不记得自己见过这海军准将,更别提记得做过什么会叫人神魂颠倒的事。 实在百思不解。 ………… 困惑归困惑,今天这餐饭吃得倒是气氛颇轻松。 弗里茨准将先生自己说他不擅言辞,所以进餐时候他的话很少,盯着人看的眼神也不叫我讨厌,至少…没什么露/骨欲/望。 出于礼貌我甚至喝了两小杯清酒。 等到主餐结束,侍女轻手轻脚收拾餐具,重新奉上清茶,屋子里又一次两人独处时,神色显得放松的弗里茨准将先生低声开口,“都说一方喋喋不休另一方笑而不语,是没机会的表示。” “安娜小姐…” 他尚未说完,纸门外有人低声打扰,“准将大人。” 随后闭阖的门扉开启,一直守在外边的中尉举了举手中拎着的东西,“下边送来酸浆果,准将大人。” 语毕,获得同意进入室内的中尉把一只篮子轻轻搁在案几上,完成后又飞快退出去。 许是因为这次打扰,弗里茨准将收起有些失礼的举动,面色几番变化,最后掩饰尴尬似的把视线放到篮子上,“新世界出产的果子,很美味。” 他拿手翻检几下从里边拿出一颗递给我,接着又说道,“打成果汁也不错,要试试吗?” 垂下眼帘看了看咫尺间的这颗果子,我愣了下,许是见我没反应,他的手僵硬地收回去,涩涩的说道,“很抱歉安娜小姐,刚刚我…” 他磕磕巴巴道歉,为着方才行为不是很检点,不过此刻我的注意力倒是没放在那方面,我直直盯着案几上的那篮子浆果,心里一时很是惊悚。 ………… 抬手拖过篮子在里边迅速翻检几下,确定当中隐藏的可怕之处,我猛地抬头,大声喝止道,“别放进嘴里,这东西有毒!” 男人动作一顿,神色显得诧异。 顷刻间,纸门被猛地拉开,“准将大人?”是中尉。 ………… 接下来一团混乱。 第四章 第四章月见草 头疼死了。 安安静静坐在室内一角,我面无表情地揉搓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弗里茨.赛尔尼尔准将惊讶过后一脸阴郁,首先下令追捕先前送浆果来的人,接着他随身的中尉召集一票人马将食庄围得水泄不通。 过不了多久,原本惬意祥和气氛被空气里绷紧的肃杀取而代之。 许是‘毒杀’这种事触动某根敏感神经,即使未遂,食庄内同样在此消费的海军将领们也逐一派人前来,房间里来来回回经过几次询问与慰问显得纷乱。 二十分钟后,追铺行动得到一个坏结果,送来那篮子酸浆果的人被找到,在离食庄不远处某个僻静巷子里,一刀毙命。 灭口。 收到消息,原本只是让下属副官来问个究竟的海军高级将领们亲自登场,之前按兵不动,想是‘毒杀’一事不确定真伪吧? 包围食庄,追捕送礼之人,是习惯性防范行为,如今那人被灭口,‘毒杀’也就确定真有其事,所以才惊动不巧同样在这边的高级将领。 准将先生忙于应付他的同僚上司,我抽空躲在角落,一边头疼一边惊悚。 这家店今晚…不算意外的话真是蓬荜生辉。 从他们乱纷纷的交谈里,我知道了今晚这边海军高级将官聚会的理由,为着庆祝鬼蜘蛛中将康复出院,和他一系的将官们基本到场。 刚来时我说看着凑巧打开那扇门里边的人影熟悉,原来真是照顾了大半个月的那只中将。 然后说回来…弗里茨.赛尔尼尔准将想必和鬼蜘蛛中将不是很亲近,要不然我想他也不会选这么个地方相亲,如今出了意外,来的人表情那叫一个精彩,或者明天海军本部里边的流言会喧嚣尘上吧? 从弗里茨.赛尔尼尔准将的神色可以看出来,他被关心的同时顺便遭到调侃,并且这票高级将领们无一不是带着点诡异神色。 ………… 我很头疼,不是为了自己被人当猴子看,为的是卷进麻烦事。 可是没办法,如果毒杀成功,弗里茨准将死亡,接踵而至的麻烦那才叫人无法应付,我可以放任他死去,却不得不考虑后续。 调查结果肯定是与我无关,但是影响不可避免,甚至会波及娜娜,我不为着自己想也必须想想女儿。 大人的世界就是这么纠结又蛋疼,马林弗德海军本部的正义深处,要说没有藏着黑暗,那是骗小孩的鬼话。 ………… 屋子里乱纷纷的嘈杂声经过几个高低起伏终于归入平缓,最后登场的来人身份似乎颇高,因为纸门开启后男人们都变得安静。 隔了会一记听上去不知怎么形容的音色慢慢悠悠响起,“耶~弗里茨你真是警觉,别拉多娜草果实和酸浆果几乎没区别,你能发现,看来美人在侧也没叫你降低戒心啊~” “啊不,其实…” 弗里茨.赛尔尼尔准将的回答显得犹豫,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继续,方才那道声音又重新笑道,“耶~你夜会的美人肯定吓坏了吧?今晚可要好好安慰她。” 别有深意的笑完,那人顿了顿,接着说道,“耶~怎么不见你的美人?” 随着那人话音落下,屋内注意力陆陆续续集中过来,顿时叫躲在角落的我成为现场焦点。 我赶忙埋下脑袋作无比惊怯状,眼角狠狠一抽。 先前一屋子乱糟糟,大伙儿关注的都是幸运的准将先生和那篮子浆果,没几个人留心我这可有可无的相亲对象,有也是瞟一眼过来随后就不继续注意。 然后现在好了…新登场这位兴致勃勃一开口…一屋子男人都盯着缩在角落的我。 妈蛋!我有社交障碍症啊! “耶~真是…”古怪的停顿几秒钟,那人言不由衷的往下说,“害羞的美人呢~” 啊啊~我知道自己长相也就没有拉低平均美貌值,所以您不必夸赞得如此不情不愿好么?另外,没事赶紧去调查真相不要继续盯着我看啊啊啊—— 我僵直的坐在原地,内心吐槽波澜壮阔,半晌,竖起的寒毛敏锐接收到无声无息逼近的气场,混合烟草与酒精的味道,不疾不徐笼罩在这块角落。 “耶~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带着古怪卷音的声线,说话时音调显得困惑,“总不至于是在游女町吧?” “黄猿大将先生。”弗里茨.赛尔尼尔准将及时开口救场,边说边走上前来,半蹲在我身边,握了握我放在膝盖上的手,“安娜是护士,在海军医院任职。” “哦~安娜~”尾音微妙的挑高少许,被称作黄猿大将的男人以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近半个月是你照顾鬼蜘蛛,怪不得眼熟。” “他说是个懂事的女人。” ………… 需不需要我回答‘不胜荣幸’啊?游女町你妹夫! 在弗里茨准将仿佛带着点安抚味道的注视下,我抬起脸,目光平视,温柔微笑,“照顾患者是我的职责所在,您的称赞实在不敢当。” 然后,没有然后了,因为现场气氛不知怎么忽然变得非常古怪。 我一眼看见照顾半个月的病人,鬼蜘蛛中将一张脸黑得莫名其妙,接着错开的视线瞄见更远些门扉外,一堵相当有面积的存在感。 昨夜帮我家修过下水管的小相扑选手恰恰接过那篮子浆果,他正要走忽的若有所察偏过脸,一瞥之间两人目光一碰,他瞪大眼睛,脚下微不可察顿了顿,接着才迈开步伐。 飞快收起视线,我重新作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无辜样子,原本就和我没关系不是吗?就是相亲吃饭,在场一票男人们…莫非没和女人吃过饭? 转回的注意力因着目光放平了,我看见一双裹在黄白条纹西裤里边的笔直长腿,另外就是对方垂落身侧一手指尖拈着的…一颗深紫色果实。 乍一眼和市面上贩卖的那种高档水果,产自新世界的美味酸浆果没区别,外观气味一样,同样是五星状果蒂,辨别方法就是它带有网纹路。 别拉多娜草果实,我那边世界学名‘颠茄’,这个世界它同样称作别拉多娜草,只是因为气候等各方面原因,它非常罕见。 新登场这位指尖拈着一颗,开口就精确说出它的名称…倒是省却许多事。 那篮子浆果,刚刚我随便翻检下就发现有大半篮是颠茄,屋内灯光柔和,果实外表纹路不是特别注意根本不会发现,若不幸打成果汁喝下去,别说弗里茨准将没命,我这相亲对象肯定也莫名其妙陪葬。 要知道颠茄这玩意带着多种生物碱致/命毒/素,两颗浆果摄入量能使一个孩童丧命,十到二十颗可以杀死一名成年人。 半篮子…能够放倒一群大象。 简直祸从天降! ………… 接下来真没我什么事,一段漫长又诡异的沉默过后,有个将领率先开口打圆场,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笑,接着有人相当有眼色的应和,趁着气氛缓下来些,屋子里堵得满当当的人开始清场。 先撤走的是副官们,接着是走廊外荷枪实弹的卫兵,几位主要高级将领倒是留下来,原因不明,大概是为着他们海军大将不肯走? 大将黄猿,那黄白条纹西装的男人不知出于何种想法居然就反客为主坐下,笑着说什么加班来迟了要喝酒庆祝鬼蜘蛛出院在这里也可以,之类的听上去实在叫人无语的决定。 无语归无语,大将的决定想是没几人会反对,于是…没隔多久这屋里就摆满美酒佳肴。 一票子大将中将少将拉着弗里茨准将入席,顺带一个我。 原本我要告辞,没等开口就叫堵回去,理由冠冕堂皇得很,黄猿大将说,“耶~安娜小姐辛苦半个月,鬼蜘蛛还没答谢,匆匆忙忙离开是我们有什么失礼之处吗?” 带着奇怪口癖的男人,一开口却是…实在令人不好琢磨含意。 我能说什么?海军高级将领的提议我能反驳不成?反驳了就真是他们‘失礼’。 ………… 重新开始的庆祝会推杯换盏,酒酥耳热,幸好这票海军将领们没有再让陪侍的姑娘进来,不然我会很尴尬,也或许是没有莺声燕语充作缓和,酒宴略显枯燥。 大概因着和他们不是一系,弗里茨准将越发严谨,他一声不吭喝酒,连带替我挡掉别人敬过来的酒,一杯一杯,轮番上阵这些人看得我眼角直跳。 总觉得鬼蜘蛛中将这边的人很有点要把弗里茨准将直接灌趴下的意味。 在场有两个人置身事外,一位是坐在最上首的黄猿大将,一位是次席的鬼蜘蛛中将。 那两位,黄猿大将自斟自饮,嘴角噙着古怪笑意,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而鬼蜘蛛中将,作为今早刚出院的病人,他板着绝对吓哭孩子的凶恶脸,不说话也不喝酒就这样静静坐着。 片刻过后,许是我盯得久了,鬼蜘蛛中将忽的把视线投过来,两人目光一碰,我还没来得转开脸就见他微眯了眼睛,眉宇间带着冷冷的,野兽一般危险的神色。 我被他盯得心头突地一跳,一瞬间象大夏天猛然拉开冰柜门似的寒毛直竖。 之后,鬼蜘蛛中将目光错也不错,探手拿起面前酒盏,远远地举高复又仰头喝干它,放下手,指尖慢吞吞滑过杯沿,眼底流转锋芒随即敛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垂下眼帘,我默默的开始牙疼。 方才一瞬的眉眼官司直叫人嗤笑出声,是坐在最上边的黄猿大将,笑过之后他曼声开口,唯恐天下不乱似的,“耶~弗里茨,你怎么能冷落你的美人呢?” ………… 男人们的谈笑声徒然一静,下一刻,弗里茨准将低声回答道,“我很认真对待这件事,黄猿先生。” “虽然安娜小姐还没接受。”可能一下子喝太多酒上头,说着他试图握向我捏着酒杯的手,微红的脸,开口瞬间酒气袭人,“安娜小姐————” 没等我眼角剧烈抽搐,这男人打算当众说出的话就叫一阵急促奔跑声给打断。 脚步声很急,一下子就来到近前,下一秒纸质门扉豁然开启,“老爷子。”小相扑选手魁梧的身躯把空间堵得严严实实。 目光环顾室内一圈,战桃丸的眼神似乎松了松,随后他立刻被猛一下推到边上,娜娜带着泫然欲泣的神色直直扑进来,“妈妈!” 诶?! 猝不及防一阵兵荒马乱,犯熊的孩子掀掉我面前案几,也不管杯盏碗碟飞了一地,闷头埋进我怀里,一双手死死箍住我的腰,哇一声嚎啕大哭。 诶?! 下意识抱住自家孩子,我摸摸她的脑袋,然后抬眼隐晦的瞪了下小相扑选手,一定是他多此一举才让娜娜跑来,这没脑子的…究竟怎么危言耸听了喂?! 不巧,小相扑选手同样盯着娜娜这里看,我悄没声的埋怨就叫他碰个正着,被瞪的年轻男孩子不知怎么就脸红了,囧。 ………… 这番混乱形成一种无言以对场面,屋子里再没谁说话或者喝酒,一众各式意味不明眼神沐浴下,娜娜哭得实在伤心。 叹了口气,我象小时候那样给她挠背,一边轻声安抚,这孩子也不知道听到什么奇怪东西缩在怀里整个人发抖,哭得我衣服湿漉漉的…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娜娜的哭声低下来,可是她和小时候那样哭完开始打嗝。 然后啊~我只好腾出点注意力分给边上,“抱歉,请给我一杯温水好吗?” “我这孩子实在叫我宠坏了呢~” 弗里茨准将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他从被娜娜推到边上就一言不发,整个人僵住似的,听到我说话也没反应。 片刻过后,是小相扑选手递来一杯温水,年轻男孩子红着脸磨磨蹭蹭不肯走,一双眼睛时不时偷觑娜娜。 犯熊的孩子痛痛快快哭完了才记得不好意思,窝在我怀里不露脸,直让我哄了好一会儿才肯一小口一小口抿喂到她嘴边的水。 等一整杯水喝完,娜娜没有再打嗝,她仰高脸盯了堵在面前的年轻男孩子一眼,接着立刻扭回来,哑着声说道,“妈妈,别丢下我。” 我重新抬眼瞟了小相扑选手一下,收起视线,问道,“娜娜你听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打小这孩子就喜欢多心,敏感又别扭,肯定是被吓着了才没头没脑的,要知道她已经好些年不会生气我出门相亲,今晚这是… 娜娜的眼神惊魂未定,倒是带她来的战桃丸小声开口,“伯母,呃安娜夫人,娜娜她是被吓着了,刚刚的毒杀…” 哽了下,我没好意思跟两个孩子说‘被毒杀’的是边上这准将先生,毕竟他人还在,当面这么说实在有点不好。 ………… 想了想,于是我决定暂时保持缄默,反正娜娜之后会得到真相,所以还是不急着说明。 静默中,弗里茨准将终于回过神似的开口,“安娜,她是…”卡住一样停顿几秒钟,他在我看过去的时候一脸惊悚,“你的女儿?” 废话,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我保持微笑的回道,“准将大人不是知道吗?我的情况。” 之前他说都知道,呃~莫非是有误解? 考虑了下意料外状况,我拍了拍娜娜,让孩子坐起身,接着给两人作介绍,“娜娜,我的女儿。” “娜娜。”我不着痕迹的提醒,面色有点不好的自家孩子,“弗里茨准将。” “呃我知道安娜小姐结过婚有孩子,可是…”弗里茨准将许是惊得不轻,话都说得磕磕绊绊,“才三四岁大吧?我见过安娜小姐带着孩子在公园里玩。” 他边说边抬手比个小小高度,眼睛里带着点询问,“和安娜小姐一样黑发,男孩子。” “啊~前年的事了呀~”我顺着他的话想了想随后恍然,“是邻居家的孩子,因为家长有点事拜托我照顾了几个月。” 邻居太太急事回娘家,她丈夫又是个海军,碰巧驻守在外,临时找不到可靠的人只好求到我这边,不过… 他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点… 弗里茨准将是那时候经常在公园碰见的人吧?似乎很喜欢孩子,一次偶然搭话,接下来每次去公园都能看见,后来… 后来孩子父亲阵亡在航行任务中,孩子妈妈回来带着孩子离开马林弗德这伤心地,我也就没有再往公园去。 是这样弄岔了吧? 不过关键是…弗里茨准将相亲相错人了?呃似乎也不对。 ………… “我,我去公园没见到安娜小姐就…有人说孩子的父亲没了,后来…”这男人脸都红了,眼睛不住瞄着娜娜,一副非常惊讶的样子,“卡洛琳也说安娜小姐单身带着孩子。” “居然这么大了…” 弗里茨准将的纠结和惊悚,我实在找不出什么表情来面对,嗯~这情况其实蛮常见,除了十几年邻居,每个第一次看见娜娜的人都非常惊讶,顺便带着点怀疑… 好吧好吧~我想了想就拿出万年不动的说辞,“因为初恋就结婚,娜娜是我十六岁生下的孩子,不是收养的。” 我不在乎别人是不是误解,可如果不说清楚,娜娜会伤心,她小时候除了害怕我改嫁丢掉她,剩下就是担心外边孩子多嘴说的家里大人的胡乱猜测,比如娜娜是我收养的… 她早熟又敏感,每次总躲起来哭,闹得我差点要带她去做亲子检测好安她的心。 这会听弗里茨准将旧事重提,我明显感觉到怀里的熊孩子整个人都僵住,没奈何只好再次解释给外人听。 ………… “不不不,我只是…”弗里茨准将摇了摇手,神色有点慌乱,“安娜小姐的孩子多大了都没关系,是我之前太粗心了…” 话还没说完,大将黄猿斜地里猛一下插/进话来,“耶~相当深情呢~” 此刻屋里身份最高的男人一开口,其他人的注意力就不约而同投过去,连娜娜都不自觉坐直了,抿紧嘴角,一副有点敬畏的样子。 短暂静默过后,黄猿大将慢条斯理笑了笑,低声说道,“我记得档案资料里有,娜娜的父亲在她没出生时就过世了,对吧?” 尾音疑问口气仿佛别有深意,说话时男人古怪的把目光放到一旁的鬼蜘蛛中将那边,“十六年,真是情深不渝。” 第五章 第五章月见草 相亲不了了之。 怎么说呢?按照我的看法,大概真是弗里茨准将先生没选对地点。 那食庄或许风水它就不适合相亲,先毒杀未遂,接着包间又叫一众在那庆祝的海军将领们鸠占鹊巢,见面的男女双方能有结果才奇怪好么? 重新开始的酒宴闹到很迟,怎么结束我有些糊涂,因为十几年已经养成规律的生物钟让我到点直想打瞌睡,对后边发生什么基本没印象,宴席散场还是娜娜悄没声提醒我,囧。 弗里茨准将喝醉了,他的同僚们非常热情,虽然大家可能不是一系,但劝酒的劲头相当高昂,囧。 然后,没有然后了。 相亲转变的宴席散场,大家各自回去洗洗睡觉,嗯~海军将领们晚上大概还有别的节目吧?不过那是男人们的事,跟我没关系。 娜娜熊孩子坚持要跟我回家睡,可能是真被吓着,她一晚上眼珠子眨也不眨盯着我,连我上洗手间都要黏着一起去。 小相扑选手扭扭捏捏送了一路,我们进门他还在外边转圈转了好一会儿,后来我担心自家院子铺的地砖叫他磨平了让娜娜出去道别,小相扑选手才恋恋不舍离开。 嗯~当时偷偷躲在窗帘后边看的我表示颇欣慰,不管怎么说,有比较才有优劣嚒~比起老男人海军中将鬼蜘蛛,战桃丸队长简直就是小鲜肉。虽然体积不对。 当然,这是我的想法,我不会用它去影响娜娜,关于女婿的问题,只要娜娜喜欢而对方能让她幸福,就算是战国元帅也…呃好吧~我承认自己想太多。 最后,宴席上黄猿大将的奇怪表现,我表示当他嘴里跑火车,情深不渝什么的,要是按照我个人观念,文艺些说法就是————吹皱一池春水,关你p事。 他一海军大将管天管地,管人家平头百姓情深情浅?我又不是他姘头,关键是… 说话的时候盯着鬼蜘蛛做什么?那位高官也就我照顾半个月的病人啊亲!别故意弄得我和他有点什么事似的好么? 原本真的没什么的我,让黄猿大将这么一说…倒像我对鬼蜘蛛中将有点不良企图似的。 不想起来还好,一想起来我的内心就充满吐槽感。 ………… 相亲后第二天护士长提了下,我们院著名红娘隐晦的表示近几天准将先生要务缠身,她让我别担心,那言下之意就是过些天准将先生忙完了… 弗里茨准将忙什么,我大概了解,毕竟刚被毒杀未遂嚒~线索人物又被灭口,想当然准将先生会忙,我也很愿意祝福准将先生顺利揪出幕后主使者,但是忙完就不必回来找我,真的。 当时听过之后我立刻很委婉的想请护士长推却准将先生的美意,只是话才出口就叫护士长堵回来。 我刚说双方不太适合。 我们院红娘,护士长笑得格外贤良淑德,只是额角爆出一个小青筋的问我哪里不适合?接着没等我回答她又笑眯眯的说,‘性别不适合,这个借口前年你用过了哦~安娜。’ 不懂得欣赏现代宅女幽默的护士长真是叫我无比悲伤,= ̄w ̄=。 让护士长捏了两次脸,最后她勒令我乖乖等着不许出幺蛾子,然后,迫于顶头上司多年威压,我捣头如蒜表示一定会安分守己。 嗯~我琢磨着弗里茨准将或者忙完了就不记得?好吧~就算记得也到时候再说嚒~穿越前已经患有各种拖延症的我表示总能解决哒~ 然后,回头日子照旧过下去。 ………… 接下来小半个月和以往没什么两样,上班下班,买菜做饭。 娜娜好些天没回家,她之前说过在跟进实验,除了那晚,不过她每夜都要和我用电话蜗牛通通话,象是没听到我的声音她睡不着似的,这忽然出现的习惯我一开始很奇怪,后来想想又觉得她可能是还没平复恐惧,所以也由着她。 想来每个父母都是我这样心态吧?不管多大了,在父母眼里自家孩子永远都是小孩子,她黏着我,我很高兴啊~ 由于熊孩子每夜撒娇,虽然隔着电话线也彻底治愈了我一颗(因为女儿长大了导致各种担忧的)老心,听着娜娜小小声哼哼唧唧,再多烦恼也抛诸脑后。 于是,我很爽快的忘记各种忧郁。 相亲对象什么的,鬼蜘蛛中将什么的,那都是浮云啊浮云。 ………… 星期五,本月十三号,早上出门前我眼皮直跳,等上班没多久让护士长喊进办公室,我这才深刻领悟一把西方基督教所谓的不吉利日子。 事情总结起来是这样滴~ 话说,小半个月前鬼蜘蛛中将无视医嘱出院,到现在没听说回来复检,也不晓得是怎样,总之应该还好,因为最近也没有哪位高级将领不幸捐躯…嗯~偏题了转回来。 昨天,鬼蜘蛛的主治医生掐指一算表示要给伤口拆线啦~ 医院本着为患者负责的态度致电鬼蜘蛛中将办公室,那位海军高官事务繁忙得厉害,他贴身副官接到电话当即表示非常重视,不过他的长官日理万机抽不出时间来海军医院。 怎么办呢?所谓‘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鬼蜘蛛中将不来,就医院派医务人员去,让主治医生登门服务也是一种对海军高级将领的敬重之情嚒~ 然后就这样。 鬼蜘蛛中将的副官事先言明啦~不用另派护士就原先那个,因为他长官已经习惯那护士,常年累月打仗的男人警惕性都很高,陌生人近身会导致紧张,到时候指不定出点什么岔子。 我…我又一次让护士长拍着肩膀委以重任,和主治医生去海军本部里边给鬼蜘蛛中将复查,如果没问题就拆线。 我…大概是看出我不太乐意,护士长交代了工作内容立刻说下午省出来的时间是弹性休假,接着从抽屉里取出一本足有十公分厚的医学典籍让我完成工作顺路帮她把书还给别人。 那‘别人’是海军军校校医来着,据护士长说那是她以前同学…当然,还书是借口,护士长暗示我可以去看看娜娜,她知道我家孩子在军校念书。 嗯~护士长这样安排,我表示欣然接受。 要知道虽然同样在马林弗德,海军本部内部却不是我们这样平头百姓随便能进去,呃~海军医院也是同一体系,但毕竟不是直系我们医院算辅助单位,海军本部有医疗部队,不过那群精英主攻战地急救。 又一次偏题,言归正传。 接过护士长递到手上的好意,我就跟着主治医生出发,前往蒙上各种神秘面纱的海军本部心脏地带去探望娜娜呃不对,是去确定鬼蜘蛛中将的康复情况。 ………… 医院到目的地中间一段情况省略,反正各种盘查检查调查确定身份,军事重地,严格些可以理解,午饭前半个小时,主治医生和我让鬼蜘蛛中将副官派来接待的人领着安全抵达。 抵达鬼蜘蛛中将驻区办公楼,主治医生和我又被转手给久候的副官先生,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路往鬼蜘蛛中将办公室走,一路我都觉得这副官隐晦的拿目光打量。 眼神不带恶意就是有点诡谲,象是看一件家具摆设,顺便带着点嫌弃不够华丽? 我形容词比较匮乏,总之就是有这么点意思,顺便同行的主治医生似乎也察觉,他随即加大前行时迈出步伐的跨度,不着痕迹把我挡在后边。 我们院外科骨干斯托克斯医生是位矍铄的五十岁老人,干干廋廋身形也起不了多少掩饰作用,不过他的行动倒是让我没觉得再有古怪视线。 走上三楼,副官先生在一扇关着的门前停下脚步,他示意我们稍等,接着轻轻拉开那扇纸门。 这里要说明下,进到海军本部我发现里边属于一种不知怎么形容的风格。 一路上晃眼除了露天的宽阔训练场,还有一排排隐在绿荫里边象是仓库的建筑,这些简洁又利落有类似现代军营气势,可另外一些作用不明,或者是办公地的楼宇就飞檐朱栏,说是日式也不是,说古典中式也不是,总之大杂烩一样。 鬼蜘蛛中将驻地这幢办公楼也是,木质长廊,里侧是一扇扇绵绵不绝纸质门扉,日式,烟灰底色绘着深蓝海浪纹。 呃~看到海军本部里边,我才知道马林弗德各家酒楼装潢少有西洋风的原因,是为了叫去消费的海军将领们放松吧?一大群只晓得打仗的男人,在熟悉环境里是比较不容易精神紧绷。 发呆这点间隙里,副官先生从屋子里出来。 他站在门边示意我们可以进去,几位戴着军衔的将官鱼贯而出,一色军装男人,气势精悍,擦肩而过时我被这些人周身携带隐约的火药和血腥味激得寒毛直竖。 ………… 鬼蜘蛛中将坐在办公桌后边,听到动静目光就转过来,我拎着医药箱亦步亦趋跟着斯托克斯医生,安安静静扮演一只背景。 小半个月过去,鬼蜘蛛中将看上去没有半点不适,显然恢复得很好,他皱着眉打量斯托克斯医生和我一会儿却也没说话,只静静起身从办公桌后边出来,随即转个方向走进办公室内一扇敞开的门。 接着他的副官上前低声解释,说那门里边是间休息室,供平日里鬼蜘蛛中将偶尔小憩,最后要求斯托克斯医生和我进去完成复检拆线工作。 鬼蜘蛛中将是个寡言少语的男人。 嗯~这点我从照顾他半个月基本两人没怎么搭腔就能体会,并且复检嚒~宽衣解带也不好在办公室里,人来人往的。 于是照办。 休息室内,替鬼蜘蛛中将检查一番后,我们院外科骨干医生非常愤怒,当然他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不过从下手力道可以看出来,拆线象拆包装带的斯托克斯医生心情相当不悦。 斯托克斯医生在海军医院服务超过三十年,医院里都知道他最讨厌不爱惜身体的人,尤其鬼蜘蛛中将还有不遵医嘱擅自出院的前科。 大概是担心鬼蜘蛛中将叫斯托克斯医生给虐待,他副官很忠心的上前制止主治医生,隐晦表示希望我这充当背景的护士接手。 闻言,斯托克斯医生冷哼一声把手上镊子塞给我,然后自顾自掉头走出休息室,紧接着副官迅速离开随手还关上门,整个过程两分钟不到。 拿着硬塞到手里的镊子,我眼角一抽,半晌才反应过来。 阖上门隔绝外界声音,休息室里一时显得静谧,光线也黯淡,鬼蜘蛛中将坐在床边,褪了衣裳,板着张脸,一对冷然眼瞳毫无温度。 两人对视一会儿,我小步靠上去,试图和之前一样给他换药上绷带。 ………… 临阵换人,又是一番忙乱。 用镊子夹酒精棉球给伤口消过毒,消耗药箱里大半酒精棉球,最后我盯着渗出血渍的伤口皱眉,想了想终于还是直起身打算出去喊医生进来看看。 这男人伤口愈合情况非常不理想,斯托克斯医生的愤怒很有道理,侧腰一条缝线拆掉几个地方呈现的颜色,似乎是反复绽裂造成发炎… 还没转身手就被扣住,下一秒脸上戴的口罩被攥下。 愣了下,我满头黑线,忽然把人戴的口罩扯掉,鬼蜘蛛中将还是那副凶恶面孔,坐在床边打量的眼神却叫人从头皮到脚后跟一阵寒颤。 因为检查这男人没有穿上衣,魁梧身躯,精壮而又结实肌肉…加上距离靠得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辐射的热度。 扣在手腕上指间微不可察收紧,也叫我瞳孔微微缩紧。 他的手虎口覆着厚茧,力道不轻不重却无法挣脱,呼吸温度很烫…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短暂的静默过后,男人哑着声开口说道,“我说过,别戴着口罩接近我。” 呃~我呆滞几秒钟,眼角一抽,他是这样告诫过但那时在医院。 手术后第一个晚上,我通宵看护避免病患术后情况反复,第二天这人醒来,躺病床上就命令我不许戴口罩,说不然夜里他条件反射我会性命堪忧。 结果,我听话拿掉脸部挂件,这人又挑高眉梢问成年没有,还说医院雇佣童工简直不负责任。 呃~我有点障碍症所以习惯戴口罩,而且…这人已经出院了,我戴不戴口罩…到现在还有关系吗? 嘶!手腕铁箍一样的钝痛透过神经末梢传到意识海,我倒吸一口气回过神,视网膜里映出海军将领显得不悦的脸。 “还是这样啊~你是第一个敢当着我的面发呆的女人。”暗哑音色喜怒不辨,错也不错盯着人看的目光带出一种肉食生物的侵略性,上下反复打量许久,他又开口道,“你今年多大?” 呃?抽完眼角我顺便把嘴角也抽了抽,手腕覆着的力道松开几分,不过他又拿手指慢吞吞摩挲,象是揉搓试手感… 许是见我没有回答,男人缓缓眯起眼睛,重新问了一次,“你今年多大?”这次语调里添进一点不悦,外加一点危险感觉。 浑身一抖,我速答,“三十二岁。” ………… “三十二岁?”可能是我的配合叫他满意,男人眼神缓了缓,目光里还是侵略意味十足,却没了那种狠戾,“你的样子和年龄一点也不相配。” “中将大人您过奖。”我艰难的扯高嘴角,一边干巴巴的笑一边试图把手解救出来,“我已经老了,孩子都可以嫁人呃~” 大概是娃娃脸比较占便宜吧?这些年总被误会我已经习惯…另外说到孩子嫁人,这男人不是娜娜喜欢的吗!他现在这样说什么意思几个意思?! 魂淡!不小心想起自家孩子,我只觉得一股邪火就冒起来,娜娜喜欢这只海军将领,虽然我不太看好可总算没往点滴里加耗子药,可现在瞧瞧他干什么?! 居然调/戏(可能的)未来岳母嚒?这果断是必须给他死的渣男! 胸口堵着一股庞大怒气,我扭曲了脸,正打算做点什么替天行道下,这人忽然松开桎梏,神色居然很正常的说,“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后天上午我要你的回答。” 关键是考虑什么?!我惊魂未定的睁大眼睛,“什么回答?” 我满头雾水,结果这男人也愣住似的,半晌嘴角往下一沉,“我以为自己的企图很明显。” 关键是我根本没感觉到什么企图好么摔!在心里连续掀翻一百张桌子,我后退两步拉开和这男人的距离,接着反复深呼吸,先压惊然后熄灭一肚子快炸掉的怒气。 最后,捋顺一脸横肉,我努力的和和气气的讲道理,“中将大人,辜负您的好意实在遗憾,但我没有任何想成为别人情妇或者知己的意愿。” 顿了顿,在他隐约露出点嘲讽味道的眼神里我接着柔声说道,“请放心,中将大人您妻子的宝座,我也没有野心,这点我可以发誓。” 到此时此刻,这位海军将领的意思我倒是明白了,他要我考虑的是做他情妇吧?!嗯~马林弗德这边也会把将领们身边的女性朋友称作‘某某的知己’,说白了就是没名没分的女人。 简直不可理喻!我规规矩矩照顾他,连多看一眼都没有,更别说勾引,结果给我闹这么一出,这男人果断的是渣男吧? 我决定回家一定要和娜娜说清楚,勒令她离鬼蜘蛛中将远一点,就算她哭着说喜欢我也一定以及肯定要拆散,这目测四十的男人想做我女婿下辈子都没可能啊摔! ………… 我的脸色黑到不能再黑,对面这男人大概是从没被女人拒绝过表情也显得不太好,隔了一会儿,他起身似乎想来攥,于是我眼疾手快掀翻药箱。 药剂器皿噼里啪啦摔了一地,他的手悬在半空,我瞪大眼睛,咬牙切齿,“你敢上前一步信不信我到军事法庭告你?娜娜是眼睛瞎了才会喜欢你这色/鬼!” 休息室的门猛一下拉开,斯托克斯医生才刚露面马上叫刚才那位副官拦住,之后,鬼蜘蛛中将忽然自言自语似的开口,“娜娜?是科学部那个?那晚你的女儿?” 接着他眼角重重一颤,冷不丁拔高声线吼道,“谁说我和那小鬼有关系?你误会到哪里去了?” 原本就凶恶的脸更显扭曲,往前迈出两步不知怎么又停下来,这男人气得头发都飘起来,张牙舞爪恶鬼一样,“我让人问过你,当时你的回复是愿意!” 放p!面对这人的推脱,我当然不可能任他狡辩,于是更大声吼回去,“不是我女儿男朋友你抱着她做什么?变/态吗?” 还有! “你什么时候叫人问我愿不愿意当情妇?就算问了我也肯定一巴掌还回去的好么?” 到如今我也索性豁出去,鬼气森森磨牙,把从接手照顾他开始收到的各种歧视眼神,一股脑化作波澜壮阔的吐槽: “要情妇去花街找,别总认为每个女人都恨不得扑到你们床上,你养得起我吗当得了好父亲吗做得到专一吗能活到和我一起埋进土里吗?” “敢发誓从此不吸烟不喝酒不赌博不玩女人吗?” “就算结婚也不会选你啊!” 简直不能忍,情妇你妹夫啊混账东西! 第六章 第六章月见草 现场一阵诡异的沉默。 可能真是被噎到,鬼蜘蛛中将瞪大眼睛,脸色一阵接一阵发青,顺便垂在身侧那双手还慢慢握紧、松开,握紧,又松开。 他现在的模样,衬着额头突突直跳的青筋,实在狰狞似鬼了都。 吐完槽神清气爽的我眼瞅这男人气势实在不善,于是悄悄的拿眼角余光察看地形,时刻准备等下情况不妙立即逃之夭夭。 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嚒~我就是海军医院一小护士,标准平头百姓,要不是实在气得狠了,哪里会和海军本部中将叫板? 都是这男人不好,要是搁平常,我会先避其锋芒,然后再想别的法子过关。 情妇什么的被包养什么的,按马林弗德这边不成文的规矩,女方不愿意,男人也不会太过强迫,毕竟要面子嚒~海军高级将领又不愁找不到女人。 现在这样闹得不好收场是我太冲动,可是!这次和娜娜有关。 那是我的孩子!是我女儿!这不要脸的男人竟敢招惹她还不承认! 虽然不敢说自己是个标准好妈妈,但是!我也和每个家长一样,凡是和孩子有关的事,就算再怎么不讲道理,都会豁出去。 ………… 过了会,站在一地狼藉里的鬼蜘蛛中将仿佛终于回过神,眯紧眼睛,慢腾腾地迈出一步。 夺门而逃的机会顿时被男人高大又魁梧的身躯挡掉,我不得不承认,久经沙场的人战斗素养非常好,即使他或许只是下意识行为,却也在瞬间堵住唯一的逃脱途径。 海军中将办公室附带的休息室只有一扇门,另外一扇窗户靠在床头,目测…就算我的小短腿能爆发,跑过去跳楼这种事也还是端谢不敏。 散了一地的药瓶器皿叫皮鞋鞋底碾出咯吱细响,衬着此时寂静显得分外惊悚,他伸手过来的这一刻,我已经深呼吸,作好直接放声尖叫,惊动人来围观的准备。 虽说这片区域是鬼蜘蛛中将的驻区,可大白天里怎么都要有很多很多人吧?然后…人多嘴杂… “耶~我是不是错过什么好戏?”斜地里横插/进来的声音制止鬼蜘蛛中将的动作,顺便阻止我和他两人一起声名扫地的可能性。 诡声诡气腔调,疑似问句的尾音依稀带出点笑意? 我猛地转过脸,简直要热泪盈眶。 黄白条纹西装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休息室门口,高瘦身躯后边影影绰绰还有两个人,应该是我们院外科骨干斯托克斯医生,和那位副官。 是相亲那晚有过一面之缘的黄猿大将,休息室内因鬼蜘蛛中将怒意磅礴而导致的可怕气场,也叫突如其来这人冲散几分。 海军大将双手抱臂站着,神色莫测,似笑非笑,“耶~看来似乎打扰了。”说话时打量休息室内一圈,挑高的嘴角带着点调侃味道,“吵架了?鬼蜘蛛你真是坏脾气。” 拧眉板着脸的鬼蜘蛛中将,“………” 被打圆场的我,“………” ………… 室内室外面面相觑,良久,黄猿大将松开抱臂的手,人退开些,下巴抬了抬,说道,“如果是误会,就开诚公布谈一谈如何?” 他伸手做邀请状,态度倒是和蔼,“安娜夫人请放心,我们不是只会打仗的野蛮男人。” ………… 有海军大将压阵,于是我果断地小跑,一溜烟窜出休息室,至于鬼蜘蛛中将,他…呃~大概留在里边继续生闷气? 离开里边那间叫人气短的休息室,我迅速与斯托克斯医生汇合,不过可惜,想溜之大吉的企图被黄猿大将识破。 海军大将先生率先走到办公室一角沙发那坐下,接着笑眯眯的邀请我们过去小坐,顺便打发鬼蜘蛛的副官去泡茶。 等斯托克斯医生和我落座,黄猿大将又想起什么似的喊了卫兵进来,并且神色严肃的表示他手上有一件医学方面的难题需要我们院外科精英鼎力相助。 海军大将用听起来就是鬼扯的借口,诚恳邀请斯托克斯医生由卫兵带领前往解决难题。 于是…斯托克斯医生丢给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慢慢吞吞跟着卫兵离开鬼蜘蛛中将的办公室。 三两下清场完毕,黄猿大将沉沉地往沙发背上一靠,摆成最舒适的造型,藏在深茶镜片后边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是审视。 我挺直背脊,眼观鼻鼻观心,任凭对方上上下下打量。 又过了好一会儿,黄猿大将轻笑一声,用他那种很古怪的语调说道,“耶~安娜夫人的择偶条件真是叫人惊叹,那样苛刻根本就是拒绝吧?” “别说海军本部的将领们,就是外边相信也很少男人可以全部做到啊~” 他的目光从深茶镜片后边漏出一线,漫不经心又肆无忌惮,“你拒绝的是鬼蜘蛛,还是所有男人?” 你管得太宽了吧?我扯高嘴角,温柔微笑,“女人都贪心。” 丢出一个让别人随便领会的答案,我保持着万金油一样的表情,内心又一次腹诽: 这海军大将确确实实管得宽,那晚也是…也不知是性格就这样,还是他和鬼蜘蛛中将一对好基友,所以替盆友抱不平? “耶~这样看来确实有误会。”黄猿大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接着他转开视线,目光投向休息室的门那里。 几秒钟后,鬼蜘蛛中将挟了一身怒气,大步从里边走出来,“是你说愿意。” “或许是转答的人有所误解。”我抬起头,冲着站在面前黑着脸的这男人微笑,努力试图和他讲道理,“中将大人,我除了照顾您,难道行为上有什么不妥当,导致您觉得我勾引了您?” 如果看护工作也会叫人误会勾搭,我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真的。 ………… “耶~既然确定是误会,那就没什么好追究的不是吗?”黄猿大将摆出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顿了顿,接着又笑起来,说道,“安娜夫人或许也可以将错就错。” 我把视线偏移几分,回以百分百的温柔微笑,“鬼蜘蛛中将喜欢我什么,我一定改。” 个人表示非常无语,真的,我规规矩矩老老实实都能叫鬼蜘蛛中将误解是勾引他?这男人眼睛长在脚底板对吧? 而且,到现在我算是明白过来,那晚聚众一票海军将领们为什么眼神古怪,外带海军大将一张口明里暗里又讥又讽。 敢情在那些男人眼里我已经打上标记了是吧?鬼蜘蛛的女人,然后和别的派系男人单独吃饭,他们是觉得我红杏出墙? 简直不可理喻! ………… 接下来没什么好谈的了,按照黄猿大将的说法,他们不是什么野蛮男人,海军阵营正义之师,怎么可能为难我这样的小百姓? 于是,没等多久,去‘泡茶’的那位副官回来,顺便后边跟着去‘攻克难题’的斯托克斯医生;副官先生手上没有拿待客的茶水,倒是斯托克斯医生带着一个新的药箱,不知哪里临时找来,许是和驻区这边的医务室暂借? 斯托克斯医生表示告辞之前今天的工作内容必须完成,也就是替鬼蜘蛛中将复检,外带重新包扎。 方才那段小插曲貌似消失得无影无踪,我默默的继续扮演一片背景,我们院外科骨干态度严谨,动作温和地把鬼蜘蛛中将包成半只木乃伊。 接着在病人的瞪视下,斯托克斯医生写出一张长达二十公分的便笺,递给边上那位副官。 从饮食的注意事项,直到生活中的禁忌,林林总总,包办了病人彻底痊愈之前的日常细节,顺便要求鬼蜘蛛中将的贴身副官仔细阅读医嘱,并严格执行。 临道别之前,斯托克斯医生一拍额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身,别有深意叮嘱送我们出来的这位副官,请他切记切记,近期内他长官必须戒女色。 “太过激烈的运动会阻碍伤口愈合。”斯托克斯医生以年长者的和蔼口吻如是说道,外带一脸救死扶伤的悲悯,“别总认为自己是不死之身,男人的腰其实很脆弱。” 表情已经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副官,和一本正经的斯托克斯医生,两人面色相映成趣。 “………”我,(﹁﹁)。 ………… 虽然当中发生了点意外,不过今天的工作总算顺利完成。 另外就是因为先前表明了,完成复检我们有其它地方要去,原本候在这里等着领我们出去的士兵检验过临时通行证,立刻就表示接下来让我们自便。 在鬼蜘蛛中将驻区前沿的某个岗哨那里,士兵还回我寄存的布包,安静了一路的斯托克斯医生这才笑着开口问我是不是要去军校。 “卡洛琳说了,下午你休假。”年长的医生含笑看着我手里的布包,“给娜娜带的零食?那孩子还是喜欢吃小鱼干啊~” 许是见我有点惊讶,我们院外科骨干眨了眨眼睛,神色显得狡黠,“以前安娜的办公桌抽屉总是放着小鱼干,娜娜偶尔会分给我吃,不过小姑娘也有好些年没来医院了啊~” “是啊~打从她上学。”我默默的跟着忧伤了会。 娜娜小小粒的时候找不到人照顾,我值夜班会带着她,医院里大家都喜欢逗她,娜娜的启蒙也是由医院的大家教导,然后一转眼,小萝莉变成熊孩子属性的少女,岁月真是杀猪刀。 再然后…“说到小鱼干。” 伸手从布包里拿出一罐子,我把它递给医生,“如果不嫌弃就请收下吧~” “您知道我那孩子就是属猫的,给多少吃多少。”想起自家熊孩子我就满心烦恼,“我正苦恼她买的太多,可是全部做出来不给又不行。” “呆会跟她说分了一半给医生您,那孩子就不会怪我了吧~” “是分给教她辨认药用植物的斯托克斯医生啊~”我眯着眼睛笑,“您还记得她喜欢的东西,娜娜一定很高兴。”再怎么熊,娜娜也还是非常尊师重道哒~ “安娜你真是…”斯托克斯医生似乎想了想就边摇头边接过我手里的铁罐,把它拎在手里晃了晃,开口笑道,“收了你的礼,现在跟我先去拜访下老朋友好了。” “诶?”我愣了下,“朋友?” “嗯~”斯托克斯医生点点头,随即回过脸飞快瞥了眼被我们抛在身后的那驻区,抿了抿嘴角,“不管怎么说,那家伙的面子还是有点用的。” 诶?细细想了想斯托克斯医生话里话外的意思,接着我明白过来,随即小跑步跟上我们院外科骨干,低低的道谢,“实在是很抱歉。” “已经收过谢礼了。”他哧哼一声,顺便一脸呃~嫌弃,“安娜你也别在意,男人有时候确实自以为是得厉害。” “不过你太直了,对方毕竟是高级将领。” 点到为止的说完,斯托克斯医生拎着铁罐子,晃晃悠悠朝前走。 我摸着鼻子回以傻笑,老老实实跟上。 医生说要拜访老朋友,实际上…是因为我才去的吧? 因为就刚才我得罪了海军高级将领,还一次得罪两个,一个中将一个大将,简直是作死。 就算黄猿大将说他们不是野蛮男人,我也相信他们不计较,因为不管怎么样,能够坐到今天这个位置,那些人除了心计能力,做事也一定有分寸。 可惜的是他们不计较,不代表没人替他们计较,万一没挡住想讨好他们的哪个什么人,回头接踵而至的麻烦和小鞋真是很够我喝一壶。 斯托克斯医生是个好人嗯~ …………分割线………… 会面地点订在海军本部里边一处综合食堂,因为现在恰好是午饭时间嚒~斯托克斯医生用他私人电话蜗牛联系了朋友,没说两句话他那朋友就爽快表示等下边吃饭边联络感情。 这里要说下,斯托克斯医生那朋友性情相当奔放,一把粗豪嗓子笑得电话蜗牛龇牙咧嘴,呃~两人交情似乎也很深,别看话没两句就结束,电话蜗牛那边的人态度确实非常熟稔。 只有彼此交情深到一定程度才会这样吧?那什么‘等老夫把这场架打完立刻过去!’,不是好基友想来不会这样口没遮拦。 收起电话蜗牛,斯托克斯医生抖了抖手上的铁罐子,哧哼,“等下小鱼干就不给他吃,那混蛋居然敢挂我电话!” 哼完了我们院医生露出难得一见的腹黑笑容,“安娜的包也记得收好,那家伙除了仙贝和肉,偶尔也会属猫,等下他想吃就让他帮忙。” “………”我,(﹁﹁)。 跟在一步三晃背影都透出得意洋洋味道的斯托克斯医生后边,我默默抬手扶额,这是传说中的‘学好蒸煮炸走遍天下都不怕’吗? 还有!为什么我家娜娜最喜欢的零嘴,看医生这样居然已经闻名遐迩了吗?当年你肯定没少抢我女儿的东西分给基友吃,对吧对吧? ………… 离开鬼蜘蛛中将驻区,斯托克斯医生熟门熟路领着我走在一条和来时完全不同的线路上,方向依稀是朝着海军本部中心区域。 原本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知不觉减少,空气里的森严氛围也缓和。 我觉得原因大概出在鬼蜘蛛中将驻区的地理位置上,那里应该是马林弗德岛屿防卫线前沿,近海分布的灯塔瞭望哨之后就是中将们把守的阵地。 一旦外敌入侵突破近海,正面交锋的正是那片火力网,所以戒备森严,为防止兵力部署机密外泄,前沿阵线内寸步难行,而更往里,海军本部中心区域就显得松弛。 ………… 花了点时间,越过几片看似军营的地区,再穿过一处广阔训练场,斯托克斯医生脚下略略一缓,随即抬手点着不远处,低声说道,“第五综合食堂。” 长时间行走在正午日光下的我喘了口气,眯着眼睛打量百米外半隐在郁郁葱葱绿树里的那块屋宇,然后默默加快步伐。 总算看到目的地,赶紧过去,话说我肚子饿了,(╯﹏╰)b。 ………… 第五综合食堂嚒~不管外观还是内部和我们医院职工食堂没区别,就是面积大许多,嗯~而且人也很多,这个时间点恰是午餐高峰期,站在门口一眼看进去人头攒动。 密密麻麻一色海军士兵装束的年轻男人围坐在长长的桌子两边,而且还很吵。 好吧~年轻人吃饭时间笑闹是难免,可是…为什么现在听着声音不太对?离门口最远那处角落似乎发生什么骚乱的样子? 桌椅翻倒,男人的惊呼,接着附近许多人闻声而起围拢过去,很快把场面弄得更乱,骚动更是带得整个食堂陷入不安,进食中的士兵们停下来,纷纷四下环顾,低声窃窃私语。 “医生!快点通知医疗部!” 影影绰绰那块位置有人大声的吼叫,随后人群分出几个迅速往食堂出口跑。 “医生!这里有医生!”听得角落里这样说,靠近门口长桌边,立刻有士兵大声回答,顺便导致许多目光聚集而来。 我和斯托克斯医生彼此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睛里看到惊讶,医生和我都是白褂子,我们院外科骨干还习惯性挂着听诊器,标准装束,可…是巧合还是… 很快,冲过来的士兵一把攥住斯托克斯医生往回走,见状,我也只好跟上去,没时间继续考虑究竟是巧合还是有别的什么内情。 ………… 角落的人群分出一条通道,没有谁开口,比起刚刚喊医生施救的焦急,此时围拢在附近的海兵们神色里都透出些悲伤。 中央地上躺着个人,口鼻溢出白沫与不知名物混合的液体,胸口已经没有起伏…除了地上那位,另外有几位神色呆然地慢慢站起身,似乎是先前帮忙试图救治的人。 一个男人坐在地上,理着平头,二十多岁,眉宇间带着悲伤与茫然,直愣愣看着失去呼吸那人,双手保持着某种微妙姿势,嘴唇剧烈颤抖。 斯托克斯医生啧了声,迅速上前,蹲下去查看。 我跟着蹲到另一侧,看几眼明显失去呼吸的人,皱了皱眉,随后把焦点转开少许。 附近显得狼藉,桌椅翻倒,餐盘饭菜洒落一地,当中有个倒扣的饭盒,它和食堂里别的士兵用的餐盘不一样。 走过去把饭盒翻一面,看看里边剩下的菜肴,我又回来重新检视那些呕吐物,低声开口,“牛肉和栗子混合引发食物中毒,造成剧烈呕吐。” “施救不当,喉骨断裂。”斯托克斯医生言简意赅,顺便头也不抬地继续忙碌。 喉骨断裂导致呕吐物逆流至气管,窒息吗?我看向最近这个人,方才应该是他施救。 男人呆愣愣的抬高视线,象是这才醒悟过来,“牛肉和栗子?他说是情人的爱心餐…”喃喃自语似的说着说着,神色变得愤怒,声线也拔高,“是她!一定是她!” 猛一下从地上跳起来,男人掐着拳头,咬牙切齿,“一定是她!勾引到更有地位的男人…” “谁?”我挑高眉梢,总觉得如此狗血天雷场面实在… “科学部那个实习生娜娜!”对方非常愤怒的吼道,“上季度随船出航,他说告白成功,那女人接受了他,没想到…” 我一听眉毛都竖起来,想也没想就起身,反手从布包里捞出不知什么,直直朝着拨开人群往外冲那人的后脑勺就砸过去。 放p!敢诬陷我家孩子你给我去死! ………… 碰一声,男人被砸中,接着一脸愤怒回过头。 我阴森森的眯起眼睛,“如果你都能知道牛肉和栗子,那么证明知道的人有很多。” “爱心午餐男人也会做。” 上下打量对方几眼,我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疾声往下说,“我很早就教过她不要看上双性恋,因为和男人抢男人就算赢了也没面子。” 男人的表情卡在愤怒和惊讶之间,连同他附近其他海兵。 “你说什么!”男人很快回过神,掐着拳头,眼神变得阴狠,“你什么意思?” “我说那午餐是你做的,你和他才是情人。”我抿了抿嘴角,抬高下巴,“就象你刚才随便把罪名加到别人身上一样,我当然可以这么说。” 听得这番话,男人附近的海军士兵一时纷纷调转视线,沦为焦点那人面色一阵扭曲,短暂的沉默过后忽然指着我恨声责问,“你是那女人什么人,你在包庇她吧?” 士兵们注意力又一次集中过来的时候,我慢慢悠悠笑了笑,柔声说道,“不…”又故意停顿一会儿,才接着给出答案,“我是在拖延时间。”拖延时间,让斯托克斯医生实施急救。 紧接着,我听到身后传来一记极细微的气声,象是气球慢慢漏气发出的声响,随后才是有人如释重负的低声欢呼。 我抬手比了比身后示意男人自己看,“你和地上躺着那位有任何爱恨纠葛,等他养好伤慢慢算,现在给我静静呆在原地。” 目光定在男人微微泛白的脸上,我挑高眉梢,回以颜色,“再有异动就是畏罪潜逃。” 第七章 第七章月见草 现场气氛说不出的古怪,片刻过后,斯托克斯医生极度愤怒的吼道,“愣着做什么?通知海军医疗部队来了吗!一群蠢材!” 闻声我微微偏过脸,眼角余光里,我们院外科骨干,斯托克斯医生正眉毛倒竖呵斥,似乎想上前帮忙的几位士兵,鲨鱼牙都龇出来,“现在搬动这可怜人,是打算直接把尸体送进焚化炉吗!” 被骂的年轻士兵讪讪地收回手,一副不知怎么是好的样子,接着,其中一个年轻人又在医生的怒视下捣头如蒜,“已经通知医疗部队…呃~” 停顿几秒钟,开口回答的士兵先看了看他边上的同伴,接着又重新看向斯托克斯医生,表情有些茫然,“呃~不就是医生您吗?” 斯托克斯医生果断翻出一个白眼,扭曲的神色依稀仿佛是在说,‘你们这些家伙智商是硬伤我懒得跟你们计较真是烦死了!’… 嗯~从我们院外科骨干脸上揣摩出好大一串吐槽的我,默默调开目光,又一次把眼神落到诬陷我家娜娜的混账男人身上。 死瞪着对方,我准备继续讨伐。 男人原本面色发白站着不动,此时对上我的视线,也不知是看出什么,或者想起什么,他忽然拔高音量,大声说道,“你们不是医疗部队,是混进来的探子吗?!” 现场蓦地一静,集中过来的无数道目光里很快带起些狐疑,男人飞快环顾周遭一圈,许是觉得计策奏效,眼睛里藏着一点微不可察的得意,“果然吗?” 我慢吞吞地摇了摇头,摆出一副非常失望的表情,“第二次混淆视听企图转移焦点,现在倒是能够确定一点事实。” 抬手,指尖直直点向男人,我阴森森的微笑,“刚才,你确实是想逃跑。” ………… 我承认,刚开始我只是气不过他栽赃陷害,所以信口胡说,可是到现在,这男人的表现…却实在是侧面验证那个至理名言————做贼心虚。 飞快的整理了下脑子里的思路,也不给男人又一次狡辩推卸的机会,我疾声开口,一点一点的数落给在场所有人听: “发生剧烈呕吐时小孩子都知道不能横躺,因为错误姿势会造成意外窒息。” 直直点出去的手指收了收,摇了摇,我盯着站在几米外的这个男人,冷笑,“而你,你按住你的朋友,让他仰面躺倒,你是军人久经沙场,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男人面无表情,眼神凶恶,只是也不回答。 停顿片刻,我耸耸肩,语调缓和些,减轻质问感,“或许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让你惊慌之下犯了常识性错误,那么…” “医生推断‘施救不当,喉骨断裂’之后,为什么陷入悲痛与茫然的你,能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想起造成这次意外的是谁?” “一般情况下,面对死亡,身为朋友你不是应该脑海一片空白吗?” “你是因为医生判断的‘喉骨断裂’而觉得害怕吗?” 眯了眯眼睛,我没忍住心头越升越高的怒气,声音里也带出忿恨,“你听到施救不当,所以立刻想推卸责任。” 这才是我发怒的原因。 做错事不要紧,想逃避更是人之常情,如果是我错手让人失去生命,我也会害怕得想逃走,可是!这个男人首先想到的,是把责任栽赃到其他人身上,简直岂有此理! 常理而言,亲近的朋友在眼前死去,没有哪个人会首先想到凶手的问题吧?更何况,当时我说的是‘食物中毒引发呕吐’,而不是‘食物中毒致死’。 在场听到的人会认为真正致死的原因,是斯托克斯医生说的‘施救不当,喉骨断裂’,这个男人的反应太迅速,并且奇怪。 而就算他被愤怒冲昏头,口中的话却条理清晰,并且一再试图误导他人。 ………… 隔了好一会儿,男人哑着声开口道,“你和科学部那女人有关系吧?” “我说了不要混淆焦点。”我一脸鄙视的哧哼,接着才继续往下说,说话的时候拿眼睛慢慢的把现场附近聚集的海军士兵们逐一看过去,微笑,“让我们在场所有人回忆一下事情经过。” 首先,目光停在人群最外围,我冲着方才把斯托克斯医生拖过来的那个年轻士兵点点头,“我和医生在食堂入口处,这角落意外已经发生,当中有人跑出去求救。” “留在角落的诸位,几个人上前帮忙施救,剩下的人等在边上,看是不是还有需要的地方。” “对吗?” 听得我这样问,附近的人也没说话却纷纷点头。 于是,接下来。 “你————”我重新盯住那男人,这次开始要说的可就一点也不客气。 “伤者因食物引发呕吐,事出突然,其他人反应不及,你却早有预料,所以你装作关心上前故意扶着他让他失足摔倒。” “他倒下后,你又装作施救,让他改变姿势仰天躺下。” “因为剧烈呕吐时姿势不当,他很快被逆流的异物堵塞气管。” “你盘算得很好,医疗部队赶赴此地需要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伤者因无法得到正确急救措施而窒息死亡。” “可惜,你没料到食堂出口那边恰好有医生。” “听到去求救的士兵赶回来,你的施救因此出现‘不当’。” “从食堂入口抵达这角落,当中不过数分钟,却足够你‘失手’压断伤者喉骨,并且按紧他,不给他挣扎自救的机会,让赶到的医生面对一具心跳停止的尸体。” “表面看起来你是在尽力挽救朋友的性命,实际上,当着现场数百双眼睛,你施行了冷血谋杀,真是胆大妄为。” ………… 一口气把话全部说完,我这才停下来,慢慢匀回呼吸,嘴角掀了掀,撩高眼皮,对着面色铁青的那个男人冷声说道,“我的推测,你有任何辩白都向你的长官去说。” “我相信,海军正义之师不会放过任何一名罪犯,同样不会诬陷任何一位无辜者。” “这是当然。”斜地里蓦然出现的声音冷静回答道,陌生男人语调稳重,不偏不倚,“即使是海军,犯了罪也同样不容姑息。” 围在附近的士兵们随着陌生的说话声而缓缓分开,一位身着将领披风的男人走进现场,浅紫条纹西装,赭红发色,盯着人看的眼神冷峻锐利。 “鼯鼠中将大人。”士兵们立即挺直背脊,神情语调俱是无比敬畏。 新登场的海军将领不急不缓走到中央,随即站定,抬起手轻轻挥了挥,紧接着,悄悄跟在海军将领身后出现的医疗部门人员飞速上前,为地上那位伤者实施进一步救治。 顷刻间又有医务兵抬来担架,轻轻放在地上。 斯托克斯医生板着脸从一群白大褂里边脱身而出,走到我身边停下来,抬手拍拍我的肩膀,年长的医生笑得有些欣慰,“你生气起来逻辑会变得格外神奇,到现在还是这样啊~” 我抬手挠挠脸颊,干巴巴的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正当我和斯托克斯医生面面相觑,有一阵洪亮笑声从人群之外传来,听音色…是成年男人,笑完了又非常非常大声的说道,“小丫头信口胡说,偏偏叫人没办法反驳。” 现场原本因一位海军中将现身而徒然压抑的气氛,因着这阵笑声而缓和,也不知为什么,海军士兵们神情明显松弛,甚至流露出发自内心的信任感。 看了看象是下意识朝着某个方向围拢的注意力,与不自觉站开让出位置给那位尚未露面之人的海军士兵们,我眼角抽了抽。 “卡普中将~”士兵们大合唱似的开口,尾音颤抖,顺便热泪盈眶。 这种…简直象迷路小孩看到家长于是迅速围过去求安慰的即视感…实在是太那什么了喂!我站在原地,默默风中凌乱。 还有!那个诬陷我家娜娜最后被我倒打一耙的男人… 猛一扭头,我阴森森盯了眼那个安静了很久的男人,随后却见他… 鼯鼠中将一露面,先前还脸色铁青目光狞恶的那男人直接就怂了,这时候再又听见洪亮笑声,他更是面无人色,简直象看到催命厉鬼一样,只差没双腿一软五体投地。 这么两厢一比较,明显是卡普中将可怕吗? ………… 不多时,实施急救的医疗人员把那倒霉伤患放到担架上,由医务兵一前一后抬着担架缓缓撤离,经过斯托克斯医生身边时,可能是错觉吧?我总觉得医疗人员斜觑我们院外科骨干的眼神… 依稀仿佛看到大魔王降世的目光是怎么回事? 斯托克斯医生也就是有点里人格而已啊?外表看起来很慈祥啊?为什么海军本部医疗部队这群精英们眼神这样古怪?真是奇了怪了。 目送担架消失在人群外,那位‘施救不当’的男人也很快被几位士兵簇拥着蹒跚离去。 时隔不久,附近水泄不通的海军士兵象是得到无声讯号一般,如退潮般安静有序撤退。 现场清理结束,我也很快把心里那点狐疑抛诸脑后,把目光转到一侧,定睛一看,然后愣了下。 男人大马金刀坐在最近一张长桌边,鬓边花白看似有些年纪,黑亮眼睛精光内敛,同样身着将领披风,周身气势比起淡紫条纹西装的中将多出些不羁。 打量我一会儿,花白头发的男人咧开嘴角,笑意蔓延到眼睛里,说话却很是不着调,“斯托克斯,你的女儿很漂亮啊~” 一边笑出八颗大白牙,他一边手下不停往嘴里丢东西,说话声含含糊糊,“还有啊~你的手艺真是半点没退步嘛~下刀又准又狠。” 呃~我想了想,瞥了我们院外科骨干斯托克斯医生一眼,眼角隐晦抖了抖,确实…又准又狠。 刚刚抬走那倒霉蛋也不知道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 先食物中毒胃都要吐出来,接着喉骨断裂异物逆流窒息,心跳呼吸停止,斯托克斯医生急救的方案却很是凶残: 避过断裂喉骨切开气管,插/入一截听诊器橡皮管保证氧气供应,接着心肺按摩各项急救。 斯托克斯医生…呃~做到了一般人不敢干的事,不愧是我们院外科第一把交椅啊喂! ………… 然后,惊悚完,我的注意力立刻就被不断消失在花白头发男人嘴里的东西给吸引了去,那是…呃?看了看对方手边桌上很眼熟的铁罐子,我迟钝的把目光平移几度: 分给斯托克斯医生那罐小鱼干完好无损的放在原位,被拖去急救时,医生顺手把铁罐子搁在那倒霉蛋附近地上。 也就是说————猛地反应过来,我反手摸进自己带的布包。 然后,我摸出一本书,∑=△=。 不久前,盛怒之下我随手砸向那混账男人的,居然是!装着满满一罐子小鱼干的!娜娜最喜欢的零嘴啊啊啊!(tot)/。 盯着手里握的足足十公分厚的护士长给的书,我在心里失意体前屈。 反应过来自家孩子零嘴让自己扔出去,我一脸阴郁。 许是从我的眼神里看出什么,头发花白的男人也就是卡普中将手下动作微不可察顿了顿,接着,在我以为他会收手把罐子还回来的时候,他…他居然猛地仰高脑袋,张大嘴,一下子把铁罐里的小鱼干全部倒进嘴里去了啊啊啊! 倒空罐子,脸颊都鼓起来的卡普中将象仓鼠一样飞快咀嚼,然后很神奇的顺利吞掉满嘴小鱼干。 最后,抹了把嘴,这老混蛋笑得很爽朗,“手艺很好!小丫头你可以出嫁了啊!” 呆滞几秒钟,我的表情迅速从〒_〒变成(#‵′)凸。 ………… 我一脸愤怒,坐在长桌边的那人也不知道是神经粗还是怎样,居然哈哈大笑,笑完了紧接着又说道,“我们海军可是有很多好男人哦~” “小丫头要是没有心上人,老夫可以帮你介绍很可靠的男人。” 他非常不要脸的挤眉弄眼,手一挥,气势十足的示意我看他附近一票海军士兵,“结婚的时候记得给我一年份鱼干做谢礼就好,选一个吧!” 磨了磨后槽牙,我抬手狠狠按住额角突突直跳的青筋,沉默半天,阴森森的开口,“斯托克斯医生,这位卡普中将就是你的朋友?” “啊~”斯托克斯医生面不改色的回答,顺便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我,“虽然是个非常糟心的家伙,不过也还是很可靠。” “喂!”糟心朋友卡普中将眨眼间闪现在我和医生跟前,拧着眉,吼得口沫横飞,“老夫怎么糟心了你个魂淡!” 斯托克斯医生视而不见弯下腰把老脸凑到他鼻子前的‘朋友’,慢条斯理的向我作介绍,“卡普,海军中将,当年被一只棘刺鱼卡喉咙,让我练出急救手段的老朋友。” 为我介绍过后,斯托克斯医生拿眼角斜视咫尺间的卡普先生,笑得风度翩翩,“卡普,介绍好男人就免了吧?你麾下这些小伙子们,看年纪只能做安娜的女婿。” 短暂静默过后,斯托克斯医生往后退开两步,冲着表情卡壳的‘糟心’朋友,掀了掀嘴角,“安娜的女儿已经十六岁,如果你实在喜欢小鱼干,不然你和她结婚。” “虽然你的外表实在糟心,但至少你们年纪还算合适。” ………… “………”卡普中将,∑(o_o;)。 “………”边上杂七杂八甲乙丙丁,( ̄△ ̄;)。 “………”我,(﹁﹁)。 斯托克斯医生你…冷笑话功力倒是精进了嘛~信不信下次我往小鱼干里边放耗子药,送你和你基友做一对同命鸳鸳啊啊啊! 第八章 第八章月见草 或许是我们院外科骨干的笑话儿说得太有水准,现场安安静静,安安静静,安安静静… 过了好一会儿,卡普中将才回过神似的哈哈大笑,嗯~在我看来,虽然斯托克斯医生这糟心朋友笑得嘴角都咧到腮边,可还是掩不住他一脸扭曲。 呃~至于原因…那不重要!我果断按死脑子里呼啸奔跑的神兽草泥马。 笑完之后,卡普中将大手一挥,爽朗的表示他肚子饿了,然后,因为第五综合食堂刚刚发生意外事件,为着他个人的食欲着想,还是换个吃饭地点。 马林弗德海军本部镇山神兽…之一的决定迅速得到拥护。 于是,卡普中将领着上门找朋友叙旧的斯托克斯医生,送礼试图走关系的我,加上几位不知做什么的闲杂人等一起去觅食。 ………… 于是,场景转换。 二十分钟后,海军本部内某处(将领专用)小食堂的单独小间,隐蔽性不错,一桌子四个人,我们院医生护士俩,海军本部将领俩。 落座之后没多久,热腾腾香喷喷饭菜就送上桌,每人面前一份,米饭味增汤盐烧秋刀鱼,还有肉,很多很多肉。 卡普中将一直招呼坐他边上的斯托克斯医生,态度热情到诡异,心情很明显的愉快。 我埋头对付自己的餐盘,小单间充斥着卡普中将大嗓门笑声,从灌了满耳朵的谈话里,我听到斯托克斯医生和卡普中将多年孽缘的始末。 之前我们院骨干介绍的时候说啦~一只棘刺鱼卡喉咙让他练就急救手段,叫他练手的对象就是卡普中将,嗯~当年还不是中将只是个小军官。 斯托克斯医生没从第一线退下来的时候是有名的战地急救医师,常年随着海军舰队东征西讨,和卡普中将的孽缘就是那时候开始哒~ 医生吐槽说,战斗中鲜少受重伤的卡普,每次都很神奇的因诡异事件发生意外,比如…棘刺鱼卡喉咙,而且不止一次,典型记吃不记打。 再比如,好奇探身去看洋流,结果倒栽葱掉进环蛇漩涡雷暴等等,正常人绝对会死的险恶海境,救起来以后居然只是吐点水就活蹦乱跳。 林林总总,反正各种各样在我看来绝对匪夷所思的意外。 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斯托克斯医生拿行云流水的吐槽给我们一桌吃饭的人加菜,顺便叫卡普中将感慨的回忆当年。 最后,斯托克斯医生吐完槽又表示,卡普中将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生命力最顽强的牛人,怎么折腾都不会死简直象九命怪猫。 ………… 听着细说当年,我唯一的困惑就是…医生你今年贵庚? 填饱肚子,我放下手中餐具,默默拿眼睛打量坐在对面的斯托克斯医生,从他刚刚和卡普中将你来我往相互揭短的内容当中,我拣出一件令人好奇的事。 话说,我们医院外科骨干不是五十出头咩?当年我上班开始他已经在医院里,十几年…呃~样貌确实没怎么变化,不过那什么… 男人过了四十岁都是难以判断实际年龄吧?这么说是我弄错了?按照我的记忆来算,卡普中将,海军英雄成名很久了啊~ 也就是说,医生至少也六十快七十岁了喂! 静悄悄盯着医生看了好几眼,我默默在心里掐拳,驻颜有术嗯!回头要旁敲侧击下医生的养生秘方,女人嚒~总是比较介意这方面哒~ ………… 一桌人吃饱喝足,将领食堂这边很快来人收拾,接着奉上茶水,单间里的松快气氛就沉淀下来。 我看了看始终保持微笑可惜笑意未达眼底的斯托克斯医生,又看了看表面毫无城府的卡普中将,不知怎么心里浮现出一点点不安。 原本我以为医生拜访老朋友是临时起意,因着先前我得罪两位海军高级将领,同事多年,医生随手想帮个忙而已,可是现在看情形,似乎又哪里不对。 海军英雄铁拳卡普在马林弗德口碑非常好,这样一个连平民都知道根本没架子的将领,想来是不会觉得和士兵一起吃饭会影响胃口,忽然改主意来将领食堂,除了和医生叙旧,还能有什么事?! 而且斯托克斯医生… 想了想,我下意识睁大眼睛,如果一开始就是斯托克斯医生打算好,以复检为借口进入海军本部… ………… 分散心思被一记闷响打断,我抬高眼睛悄悄看过去就见斯托克斯医生正收回手,他把我送的装小鱼干的铁罐子搁在桌面上,接着掀了掀嘴角,说道,“前天海军本部来人向我调查确认。” “关于海军科学部实习生娜娜对药用草药的认知一事。” “她是我的学生,我给出回答。” 说话时医生的语调显得有些忧郁,“海军本部制度我很清楚,只是…安娜作为母亲,她有权力得知那孩子此刻究竟处于何种境地。” 娜娜?!我一惊非同小可,“娜娜不是在科学部跟进实验吗?” “她每晚都和我通话…” 等等!我猛地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对面的卡普中将,一时愤怒到想杀人,“你们海军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 我的孩子,我的娜娜…我说奇怪近段时间那孩子每晚都撒娇,没听到我的声音睡不着似的,原来…原来她是遇到危险了吗? “我的孩子…海军对她做了什么!” ………… “安娜。”斯托克斯医生声线压得很低,音调里带着安抚人心的沉稳,“所以我们来确认情况,你先冷静点。” “我带你来是想向卡普寻求帮助。” 放在桌上的手慢慢掐成拳头,我努力深呼吸,试图压下快要接近崩溃的情绪,良久,闭了闭眼睛,“抱歉是我失态,焦躁于事无补。” 长吁一口气,我松开手,将目光对上卡普中将,艰难的扯高嘴角,“能…您能告诉我娜娜发生什么事吗?请…” 又等了会,卡普中将终于开口,“科学部实习生,调查的是别拉多娜草失窃一事吧?” 说到这停顿几秒钟,眉心皱了皱,他象是考虑一下才继续说道,“海军内部事务调查,考虑到避嫌,涉及人员交由不相干的驻区宪兵队调查。” 随即,卡普中将视线平移几度,落在我隔壁座位的海军将领身上。 这位在场第四人,是当时在综合食堂处理意外事件的鼯鼠中将,先前,来这里的路上卡普中将貌似无意的说他们两个碰巧遇见… 原本我相信,可惜现在却不会如此愚蠢。 心里这般想着,我也还是满怀希望偏过脸,哀求的看向身侧这位始终保持沉默的男人。 对方同样看着我,眼睛里倒是不带任何异样,甚至可以说平和,“调查尚未结束,我无可奉告。” 许是见我可怜吧?男人笑了笑,缓声说道,“不过,如果只是那位实习生,请放心,她并没有涉及任何不好的事。” “是例行询问期间相关人员不得离开本部。” 他的回答叫我…太高兴了反而不敢相信,涉及孩子,我和每个家长一样方寸大乱,情急当中我探手抓住这男人搁在桌面上的袖子,疾声确认,“真…真的吗?” “请放心,千真万确。”男人相当好脾气,连叫我攥紧袖子摇晃都面不改色,仍是笑得温和,“夫人的孩子很快可以回家。” ………… 太好了… 一时大起大落的心情,令得我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平静,只能呆愣愣的盯着身边这位海军中将。 过了好一会儿,外表看起来精悍实际上脾气似乎很好的鼯鼠中将,用他空着的手拿过一杯热茶,轻轻搁在我面前,顺便…往我这推了推,“请别哭,夫人。” 他看着我,眉宇间透着点无奈,还有浅浅的尴尬,“实在很抱歉。” 听他这样说,我抬手抹了把脸才知道自己居然…一脸的眼泪,“应该说抱歉的是我。” “多谢中将大人您的告知。” 词不达意的表达谢意与歉意之后,赶忙放开让自己攥得起皱的袖子,垂下眼帘,我盯着这位海军中将的手,“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抱歉。” “夫人不必道歉,我可以理解。”他这样回答,停了停,重新开口的语调显得非常正式,“正如夫人所说,海军不会放任罪犯,同样不会诬陷无辜者。” “这样我也放心了。”斯托克斯医生的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娜娜是好孩子。” “诶~叫娜娜的小姑娘原来就是你提过的学生啊~”卡普中将打圆场似的开口,“科学部新近的天才,听说很受重视。” 头一次从海军嘴里听见对我家娜娜的评价,这叫我一下子竖起耳朵,也没心思管自己现在哭得可能非常难看,眼睛也转过去。 许是同样因为鼯鼠中将的好消息而不必担心各种徇私舞弊,卡普中将的神情又恢复到不着调的波段,咧着嘴,边说边拿手重重拍医生的肩膀,“斯托克斯,你的清高坏脾气也改改啊~” “既然是你的学生,这些年怎么都不见你带来让我看看?” “如果…” “如果你知道,你会把娇滴滴的小姑娘养成只野猴子。”斯托克斯医生斜眼,一副非常嫌弃的样子,哧哼道,“娜娜又乖又聪明,你教坏了怎么办?” “而且小时候娜娜身体不好,你的训练方法小姑娘可受不了。” 卡普中将被噎住一样,睁着眼睛呆滞几秒钟,神色显得泱泱然,“在军校读书身体不够强悍怎么行?老夫的方法哪里不可行?” “用拳头说话的粗鲁方式哪里可行?”斯托克斯医生冷冷的反问,顿了顿又恨声道,“单靠拳头可行,科学部为什么存在?” ………… 见两位加起来年纪绝对超过一百的男人又一次陷入争辩,我垂下眼帘,斯托克斯医生的决定很正确,虽然将娜娜推到海军高层视线的做法,听上去是给孩子铺就一条平坦大道。 然而实际上…按照家长的想法,那是另一种意义上令孩子陷入危险。 这世界太过混乱,守护者阵营危机重重,正义凛然说法谁都会说,真正身体力行去做…作为家长我一定拼死拦着孩子。 大人遭遇磨难痛苦没关系,孩子却不行,我恨不得把娜娜变成小小一粒藏进保险箱,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风吹雨打。 相信每个母亲都和我一样想法。 能力越大,责任越重。 这个纷乱不堪的世界,又有哪一位强者的人生不是颠沛曲折? 我的娜娜只要有能保护自己的力量就足够,即使我没办法干涉她的人生,却始终希望,并且时刻祈求她幸福安稳。 ………… “夫人,安娜夫人?”鼯鼠中将轻声开口,打断了我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 “是?”我集中精神,下意识微笑,“中将大人?” 鼯鼠中将没有再开口而是示意我看向对面那两位。 医生和卡普中将已经停止争辩,两道视线,目光炯炯看着我。 短暂静默过后,卡普中将咳嗽一声,收敛轻松神色变得谨慎,“这么说,药用草药是斯托克斯教的,相反的那部分…” “嗯?”我被不着边际的疑问弄得怔住,“什么相反?” “牛肉和栗子。”鼯鼠中将淡淡的开口提醒,“两种食物混合能产生毒/素?” 见我偏过脸,男人的眼神很温和,“第五综合食堂发生意外那位,与夫人指认那位,同样是此番接受调查的人员。” 或许应该是考虑到内部机密,他边说边神情不豫,象是在选择能够透露的程度,“那两人并非科学部成员,而是上季度科研船出航时护卫舰上的驻兵。” “呃~毒/素?”我轻声打断鼯鼠中将,不让他继续犹豫外加吞吞吐吐,“牛肉和栗子吗?”我不愿意深究食堂那两位,因为…已经不是我该管的事。 结果如何,也与我无关,海军会调查清楚,不是吗? ………… 他点点头,我想了想,有些惊讶的回答,“那是每个家庭主妇都会知道的常识啊?” 闻言,鼯鼠中将呆了呆,挑高眉梢,“常识?” “是啊~”我觉得很惊讶,“每位主妇多少都会懂得几个这方面的小常识。”食物的相生相克,每个围着锅台转打理一家吃食的人,多多少少都会知道。 看了看象是还没缓过神的鼯鼠中将,随后我转头看看一脸惊奇的卡普中将,最后又看看斯托克斯医生,在心里组织了下语言,缓声说道: “食材有时候象人的相处。” “有些食材天生投缘,烹调时相互融合成为无上美味;有些则恰恰相反,搭配不当会产生不良效果,或者干脆化为毒/药。” “比如萝卜减低绝大部分药用草药功效。” “牛肉和栗子会令人剧烈呕吐。” “土豆与香蕉一起导致皮肤色素沉着,也就是雀斑。” “维生素c还原虾类软壳食物携带某种物质,进而生成毒/素。” ………… 扳着手指一样样点数,我的视野里,两位海军将领同时露出非常…不可思议的表情。 对此,我表示有点无辜,因为真的是‘常识’,美容小常识,食物小常识,甚至包括药用草药小常识,来自信息大爆炸时代,我当然知道。 每个掌勺的一家之煮多少都听过,不然随便混一锅煮吃坏家里人肚子怎么办啊?至于这个世界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 “耶~安娜夫人真是博学。” 诡声诡气的声音斜地里横插/进来。 这说话声是…我停下来猛地扭过头,却见单间门不知什么时候叫人悄悄推开一线,黄猿大将又一次神出鬼没站在门外。 室内众人注意力集中过去,立在门边的男人掸掸衣袖,神色漫不经心,“原本想来问问,科学部成员的调查进入尾声,我手下几个可以回去了吧?” “没想到听见很不可思议的东西呢~”黄猿大将语调莫名拉得很长,藏在深茶镜片下方的眼神若有似无从我脸上移开,“安娜夫人温柔博学,鬼蜘蛛眼光不错。” 嘴角微微一抽,我抬手扶额。 因为黄猿大将挪动他那双尊贵的脚往里走,身形一动就露出后边另外一个人来,单间入口不大,门也只开一半,鬼蜘蛛中将被他高瘦身躯挡住。 后登场两位将领象是带着某种…不受欢迎的气场,黄猿大将的出现让室内压抑几分,鬼蜘蛛中将则是导致我隔壁座位的海军将领整个人炸毛一样气势徒然绷紧。 不过他们象是没发现,自顾自闯进来。 黄猿大将慢慢悠悠晃到桌子一处斜角位置,站定后曼声笑道,“耶~鬼蜘蛛你难得开口想替喜欢的女人做点事,结果慢了一步啊~” “安娜夫人有强大的追求者,我麾下那小天才,行情也不错。” 对上我惊悚的视线,一脸诡谲笑意的黄猿大将和黑着脸的鬼蜘蛛中将,两人表情对比起来实在不知如何形容。 “原本也没什么干系,调查才开始,我的耳朵就不得清净。”黄猿大将象是确有其事一样抬手拿尾指掏耳朵。 半晌,掏完耳朵,又吹了吹指尖,最后他撩高眼皮,“鬼蜘蛛和弗里茨,一位中将一位准将,安娜夫人魅力非凡。” “现在看情形似乎还不止?” 隔了会,这位不说人话的海军大将眼神绕过室内一圈,也不知误会到哪里去,浅浅勾起的唇稍,笑意半嘲半讽,“不过也难怪,连我都快动心呢~” ………… 眼角重重一颤,我保持着‘你说啥风太大我听不清’的表情,默默僵硬。 第九章 第九章月见草 下午三点钟过一刻,第五综合食堂发生那起‘意外事件’水落石出,‘救援不当导致同伴喉骨断裂’的那位海军老实交代了他的行径。 包括蓄意制造意外试图杀害同伴,以及窃取科学部种植园内别拉多娜草,这两件事。 嗯~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因为水落石出,科学部失窃一事调查就可以结束,娜娜和她几位倒霉同事洗清嫌疑。 至于为什么能第一时间知道海军内部事务,因为我死皮赖脸蹲守在鼯鼠中将办公室里不肯走。 ………… 说起来,鼯鼠中将真是…外表看不太出来的,温和到几乎没脾气的男人。 午餐结束,许是碍于卡普中将这位镇山神兽,原本兴师问罪一样出现的黄猿大将和鬼蜘蛛中将,两人也没有多作停留就离开。 毕竟海军将领们都是日理万机嚒~我想。 接着,斯托克斯医生和卡普中将双双决定去叙旧喝茶,临行前,我以为神经粗得象水管的卡普中将很意外的看懂了我眼巴巴的表情,于是开口徇了个私。 卡普中将表示,作为老朋友,斯托克斯的学生他照顾些也是理所当然的嘛~既然小姑娘没有什么事,见见家属也不算什么违纪的事啊~ 我趁着鼯鼠中将面色有点为难的时候赶紧(装模作样)拒绝,接着眼含泪花厚着脸皮提出,让我躲起来看看就好,或者留下来等等消息,不管怎样总得叫作为家长的我放心。 大概是两相权衡之后,鼯鼠中将就答应啦~他领着我回驻区办公室,招待客人一样让我坐在一角沙发那里等着。 之前说了,海军将领们大概是日理万机,鼯鼠中将回办公室就开始处理文件,顺便回复好几批前来报告事务的海军人员,然后隔一时间,他还记得拨冗关注下我的动静。 嗯~对此我表示很不好意思,人家百忙中还抽空,显然是被我的存在妨碍了,只不过…不管怎样,就算被每个进办公室的人古怪斜觑,我还是赖了下来。 直到好消息传出。 ………… 看完卫兵拿来的口供记述,鼯鼠中将立刻告诉我这个好消息,顺便神色也微微放松,许是一下午被我这陌生人的存在干扰得不轻?现在总算能打发走不速之客,鼯鼠中将心情很愉快? 望着走到沙发这边的鼯鼠中将,我第一时间站起来,磕磕巴巴开口,这次真的非常非常诚心的道谢,顺便就给对方造成困扰一事表示深刻歉意。 耐心听完我花了半分钟语无伦次的各种表达,这位海军将领还是一脸温和,接着等我词穷他才缓声开口,“要见见您的孩子吗?夫人。” “几分钟前科学部成员离开暂居地,从窗户这里能看见。”他边说边转过身,示意我跟上,“很抱歉夫人,您不能和孩子在海军本部之内会面。” 走到办公室靠外墙那扇窗户边,随即往边上让开少许距离,鼯鼠中将低声说道,“他们几位需要先向黄猿大将报告经过。” “我知道,实在给您添麻烦了。”我站到窗户前,紧张的朝他示意的方向看,心里感激得厉害。 这位海军将领说的,我都知道,也很明白。 毒杀与失窃,科学部失窃的是别拉多娜草,卡普中将说过;加上很不幸,弗里茨准将遇上的毒杀未遂事件,那玩意就是颠茄。 两件事联系起来…当中的内情肯定非常复杂,或许还涉及政治倾轧,鼯鼠中将此刻已经算是网开一面,看在卡普中将的面上对我特殊照顾。 我很感激他。 因为就算他不肯给方便,也没有谁会说他做得不对,毕竟涉及海军内部事务,外边的平民百姓哪里有资格能知道呢? 要不是斯托克斯医生好心帮忙,我恐怕会从头到尾都一无所知,直到调查结束娜娜回家,我的孩子也会闭口不言。 所以真的很感激,无论是斯托克斯医生,亦或者其他人,肯在别人束手无策之时施以援手又不曾违背原则,都是善心人呢~ ………… 下午三点钟日光正好,和煦却不再猛烈。 办公室位于顶楼,从高处看下去,附近景致一览无遗,我没敢多看别的地方,一心一意盯着鼯鼠中将指的那个地方。 隔着一处广阔训练场的建筑,浓密树荫半遮半掩的楼道出口,几道身影正缓缓走出来。 走在前端的是白衬衣藏蓝军裤士兵,接着是几位与士兵略有区别的男人,远远的我看不太清楚,大概是气质有区别吧?和彪悍士兵比起来,后边出现的男人们举手投足显得文弱些。 娜娜落在最后,她和前边几个男人隔着点距离,不知为什么,或者是…就象她那晚说的,科学部前辈们对她有点儿排斥。 出了那幢建筑,那些人沿着楼下林荫道前行,身形时隐时现。 我盯着看啊看,等娜娜快要走出树影进入她前行方向那处拐角时才叹了口气,“瘦了呢~”看起来精神还算不错,可是…瘦了呢~ 接受调查期间,就算没有涉及能理直气壮,精神也一定会有压力吧?娜娜还是个孩子,她才满十六岁,就算是天才也只是孩子。 抿了抿嘴角,我只觉得喉咙口堵着块硬物似的难受。 建筑物拐角与训练场有部分交集,小小一段距离也没有种植树木,视野显得空旷,前行那队人很快摆脱树影遮挡。 我正想离开窗户,免得有谁回头看见进而发现远处的窥视,脚下未动却不想建筑物另一侧拐角急匆匆转出个人来。 颇大一块面积,身手却敏捷,精准闪过险些迎面撞上的人,眨眼间出现在娜娜面前。 是小相扑选手,娜娜口中的战桃丸队长。 两个年轻人照面之后,娜娜停下来,仰着脸似乎在说什么,战桃丸低头跟着回复了什么,接着小相扑选手转个方向,和娜娜并肩继续迈开步伐。 娜娜落后她前边那群人一小段距离,战桃丸队长走了几步又转个方向,改成走在道路靠外的位置,居然有点儿保护的味道。 远远那一幕,看得我嘴角都忍不住往上翘,很…很叫人安心啊~不是吗?小相扑选手,就算娜娜对他态度不怎么样,作为家长,我看着也还是很欣慰哒~ ………… 正当我感动得一塌糊涂,顺便一脸慈祥,远远的正一脚迈过建筑拐角的小相扑选手脚下一停,他猛地回过头… “………”回过神我已经屏息瞪着眼前一片雪白墙灰,大气都不敢喘。 片刻过后,鼯鼠中将低声开口,“他们已经离开了,安娜夫人。”顿了顿,他的语调里带着点象是忍俊不住的味道,“其实看见也没什么。” “………”我蹲在地上面壁,顺便捂着因为动作太快磕到的额头,默默龇牙咧嘴。 有点疼…小相扑选手的五感之敏锐简直不是人啊不是人,隔得老远都能发现,神经之纤细跟他庞大面积简直成反比了吧? 又过了好一会儿,肩膀让鼯鼠中将轻轻拍了拍,等我放开钝痛的额头,慢慢扶墙起身,对上他的眼神就发现他有点错愕。 “安娜夫人…”说话间他探手从口袋里取出一方手帕,然后象是忍着笑一样说,“手帕是干净的,额头…疼吗?” 疼…接过人家好心递来的手帕用它按在磕到的位置,我轻轻嘶了声,坚强微笑,“没事,多谢您。”刚刚蹲地动作太猛,脑门撞在窗框上又蹭过墙壁,现在那位置一抽一抽的疼。 也不知道蹭破油皮还是肿起来?大概两者兼具? 又嘶了声,我拿掉捂着伤口的手帕,看了看,然后有点不好意思,“我洗干净了还给您,实在给您添麻烦了中将大人。” 鼯鼠中将借的一方浅色手帕沾了白灰和血丝,还给他明显不现实,呃~我这样乱七八糟一路添麻烦…真是太糟糕了。 “我该告辞了,耽误您的时间很抱歉。”放心下来,我就没了厚着脸皮打扰的勇气,于是告辞,至于为什么三句话不离歉意? 礼多人不怪嚒~我承认自己虚伪了点。 当然,感激也是真的,我也想着找机会表达表达,可现在还不晓得送什么礼物才好。 对待别人的善意要心怀感激,无动于衷,或者认为得到帮助是理所当然,那样的人自私又冷漠。 这世上没有哪个人有义务对另外一个人好,遇到好人施以援手,我的心怀感激才是理所当然。 ………… 短暂的静默过后,鼯鼠中将以一种更加温和,甚至带着点无奈的口吻,“安娜夫人实在礼貌得令人不知所措。” “事实上我并没有做什么。” 抬手制止我开口,他笑了笑,又停顿几秒钟象是想了想才继续说道,“夫人的伤口需要处理,让一位女士带着伤从我办公室出去…” “我会受到责备的。” 他的眼神似乎有些苦恼,抬手比了比我的额头,“作为赔礼,安娜夫人可以在这里等一等,如无意外,夫人的孩子傍晚就能回家。” “夫人可以第一时间内见到孩子。” 许是看出我装模作样的犹豫,鼯鼠中将的声音里加进些保证,“黄猿大将一直很爱护他的部下。” ………… 十几分钟后,我顶着额头贴的大号创口贴,沉沉歪在沙发上,放松下来之后,除了伤口还有点疼,脑袋也有些晕,可能是撞的力道大了点?也可能是一下子太多事让情绪大起大落得厉害? 总之,安静下来我就觉得昏昏沉沉,强自撑起粘了胶水一样直想阖上的眼睛,慢慢眨了眨,然后低低的叹了口气。 终于还是没能扛过脑子里的诱/惑,鼯鼠中将说,如无意外,娜娜傍晚就能回家,而我,我留下来到时间就守在海军本部出口那,第一时间内可以看见自家孩子。 我明知道留下来是死皮赖脸,终于还是没有坚持要告辞,因为诱/惑实在太大了啊~虽然到晚上娜娜回家还是能见面,可是… 可是…其实我现在就恨不得跑去科学部把娜娜抱进怀里,象小时候一样,好好安慰她,她一定很害怕的吧?每晚每晚和我通话,娜娜心里一定很害怕吧? 是我不好,没本事护着她。 宝贝对不起,是我太没用。 ………… ………… …………分割线………… 脑子晕乎乎糊成一团,许是磕到头加上放心下来,我想着想着就想起从前。 娜娜刚出生象只小猴子,红通通皱巴巴的小婴儿眼睛都睁不开,只懂得小小声哭。 那时候世界乱得厉害,每天的报纸都是战乱,数也数不清的人扬帆出航成为海贼,除了四海,更有伟大航道内各岛屿的年轻人。 那些人怀着无处宣泄的焦躁,向往着根本看不到尽头的梦想,而后,让世界堕入动荡。 我知道动荡不安的过错不能强制安放在任何一个人或者一个阵营的头上,只是那部分人在疏泄心中的愤懑情绪,是对现实强权的反抗。 天龙人,贵族国王,世界政府,拥有武力的阶级。 没有压迫就没有抗争。 倘若人生安稳幸福,没有谁肯颠沛流离。 我能理解,却无法谅解。 往日里隔着屏幕看海贼王,我会随着剧情热血沸腾,会为人物的悲惨遭遇流泪。 可惜现在作为手无寸铁的平民,面对大肆破坏的海贼,我也和这世界每个原住民一样,都畏惧并且深恶痛绝。 我没有什么本事,也没有那种‘为正义流尽最后一滴血’的高尚觉悟,能做的就是惶惶不安逃进马林弗德,抱着我的孩子,平平安安活下来。 没出息,又自私,软骨头。 我承认。 矫情,小气,多疑。 我也承认。 世故,怯懦,消极,我养成以往不屑的品质,可是看着小小的婴儿从一只猴子长成漂漂亮亮花朵一样的姑娘,我又觉得自己圆满了。 就这样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瞪着陌生天花板有些发懵,还沉浸在回忆里的脑子一时半刻没能闹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前一刻,我还在目送娜娜兴高采烈出门,那天是她第一次进入科学部,前夜她回来跟我说,一直笑得非常高兴,我也替她高兴… 然后怎么一睁眼就发现天花板从来没见过? 光线有点暗,天花板上灯没亮,室内光源来自…呆滞一会儿,我这才回想起身在何处。 鼯鼠中将办公室,于是,这是睡着了吧? 撑着手臂起来,感觉到身上滑下东西,低头一看,之后我攥着滑下去的毯子,慢慢地偏过脸。 光源来自房间中央那张巨大办公桌摆的台灯,男人闻声抬起头,昏黄光线映得他眉眼柔和,“你醒了,医生说你太疲倦,需要好好休息。” “很抱歉,自作主张了。” “啊~不,谢谢。”眨了眨眼睛,我慢慢的转过头看向窗户,盯着外边高空已经墨蓝的天色,半晌,浑浑噩噩的脑子才稍稍清醒些。 “娜娜。” “她还没离开,别着急。”一只手臂横过来拦住我的毛手毛脚,原本在办公桌那里处理文件的人出现速度很快,“我询问过科学部。” 借着他的手稳了稳,我眨了眨眼睛,试图甩掉脑子里残余的睡意,“现在几点?” “六点一刻。”停顿几秒钟,他有些…担心似的试图让我重新坐回去,“夫人头晕吗?” “呃~不,我只是没睡醒。” 听得我这般回答,鼯鼠中将随即放开手,沉默几秒钟,他缓声问道,“我能有荣幸与安娜夫人共进晚餐吗?” “诶?”抬起眼睛,想了想,我微笑点头,“是我的荣幸才对。” ………… 我知道,晚餐是借口,这位海军将领应该有别的事要问。 实际上我已经有心理准备,只是不想对方风度实在好,居然没有正式询问,而是打算旁敲侧击。 共进晚餐,是绵软托词,令人无法心生抗拒。 ………… 夜幕里的海军本部显得安静,每幢建筑窗户里都亮着灯,道路两侧更有照明线路,可还是安静到冷清,除却偶尔撞见的巡逻队,整片区域人迹罕至,和白日里的生机勃勃简直天差地别。 荷枪实弹的士兵,在夜里更是给人一种紧张感。 开口邀请之后,鼯鼠中将花了些时间处理事务,而我,我‘恰好’接到娜娜的通话,时机把握得很巧妙,更是让我心里的认知加深。 随身携带的电话蜗牛精准拟化出熊孩子的脸,她看起来蛮高兴,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娜娜说实验告一段落她晚上回家,只是…又因为实验结束,她和同事们打算去庆祝庆祝。 所以啊~娜娜晚上会回家,只是不回家吃饭,另外时间会晚些。 通话结束前,电话蜗牛拟化出另外一个人的脸,看起来有些紧张并且拘谨。 是战桃丸,他在背景音是娜娜不高兴的嘟囔里非常正式表示,他会安全的把人送回家。 小相扑选手的保证让我安心,因为黄猿大将家里的后辈嚒~会这样说,一定有一部分是实情了嘛~总之,过程不重要。 当然,如果是约会就更好啦~ ………… 一路慢悠悠的走,一路上我也感觉到身边这位海军将领几次隐晦的注视,他象是有话说,可又象是不知该怎么说起,总之很纠结。 一直到离开那片安静里藏着森严戒备的驻区,进入略显缓和区域,安静了很久的鼯鼠中将才开口,随意闲聊似的,“怎么判断双性恋?” 我差点被口水哽到,等了这么久作好各种准备,居然…听到如此惊悚的问题。 默默囧了一把,放平视线,我干笑两声,“直觉。”我哪里能告诉这海军将领,我是胡说八道啊?比如那什么男人穿黑色高领看起来就象基佬,这样坑爹理由,别说他不信,我自己都不信好么。 又安静一会儿,鼯鼠中将淡淡的说道,“安娜夫人直觉很好。” 偏过脸,视线抬高,我看着夜幕里神情略有些模糊的这个男人,想了想,最后还是笑着不应声。 ‘双性恋’和他后边说的‘直觉很好’,指的是第五综合食堂的事,我原以为… “下午时那名士兵招供,他坦白的有一半以上与夫人指认时所说符合。”鼯鼠中将脚下速度不变,语气也还是温和,“当然,我们调查显示,安娜夫人与所有事都无关。” 隔着夜色,男人投来的眼神有些异样,“但确实直觉很好。” 呵呵呵~我保持着微笑,实际上嘴角一直隐晦抽搐,因为不知道该做什么感想。 说起来,确实是我倒霉,从相亲那晚开始运气似乎就没好过,弗里茨准将险些被毒杀,那些颠茄出自科学部,第五综合食堂碰见意外,当事人居然也涉入其中。 象连锁反应。 海军因此调查很正常,鼯鼠中将的询问更在情理当中,连我自己都想不到,随口反驳诬陷娜娜那个男人,居然是真的。 乌鸦嘴了有没有? ………… 思来想去,最后我还是闷声重新开口,“当时,第五综合食堂现场不象是意外。” 因为斯托克斯医生的反应,如果是意外,我们院外科骨干一定边破口大骂边说明他接下来的急救过程,毕竟那会吓着旁人,切开气管什么的。 同事十几年,我们医院这些老人,谁不了解谁的习惯呢? 施救不当,喉骨断裂,按照斯托克斯医生用词习惯,他说的应该是‘施救出现意外’,既不会说‘不当’更不会说出后果。 作为医生,一定程度上会保持沉默,如果不是发现什么,斯托克斯医生不会当众那样指责。 “翻倒在地的饭盒不是女孩子惯用的,地上有踩踏和挣扎痕迹。” 饭菜踩得稀烂,连带发生意外那人身上也沾了些,呕吐失去意识倒地,应该不至于有力气翻滚,而且施救的那个人,手上有抓挠痕迹。 说完我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我气昏头了,娜娜才不是坏孩子。” “我能理解。”鼯鼠中将回答道,接着他轻笑一声,“说起来确实不像,安娜夫人和那个孩子。” “娜娜像她父亲。”总被人说孩子不像自己,我已经习以为常,娜娜的长相比较偏只在照片上出现而我根本没印象的孩子她爹。 说实话,我自己都不太记得对方的样子,倒是偶尔看娜娜的金发蓝眼,才会连带想起。 嗯~家里保存寥寥几张照片,也是为着不想娜娜多心才留下,她父亲很年轻就阵亡,我想大概是安娜听到噩耗伤心过度才跟着逝去。 这么多年,那些记忆早已经被我刻意遗忘,那些感情不属于我。 又沉默一会儿,我弯了弯嘴角,“像她父亲才好。” 安娜黑发黑眼,我每天对着镜子看这张惨白少女一样营养不良的脸,再对比娜娜高挑艳丽的样子…果断像孩子她爹好。 ………… 也不知怎么,鼯鼠中将就这样安静下来。 气氛似乎也随着他的沉默而显得有些奇怪。 接下来又是一段路程,等到拐过一处看不出用途的建筑,前方十几米外,几个人恰恰从路边那幢楼里走出来。 鼯鼠中将脚下微微一停,却也不说话。 那些人走出挨着建筑的树荫,为首那位身形顿了顿,偏过脸,雪白将领披风在灯下卷出小小弧度。 深红西装,夜里也戴着帽子,帽檐遮去眼睛。 我被凌空投来的视线盯得毛骨悚然。 大晚上的其实根本看不清什么,可是那人的眼神如有实质,被他扫一眼,迎面扑来的可怕压迫感让人心脏抽搐,头皮发麻。 ………… “萨卡斯基大将。”鼯鼠中将沉声道出对方身份。 第十章 第十章月见草 “鼯鼠中将。”深红西装的大将低低的应了声,略带暗哑音色,却显得格外清晰。 双方开口之后复又沉默下来,鼯鼠中将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言语,一副非常惜言如金的样子,给原本就显得微妙的气氛添加几丝… 按照我的形容,大概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或者‘井水不犯河水’的疏离意味。 片刻过后,深红西装的大将抬手理了理帽檐,接着点点头,似乎是告辞,随后蓦地转身,朝他原本前行的方向继续迈开步伐。 他走出几步,原本站在树荫里几位随行将领陆续跟上去,临行前同样无声的向鼯鼠中将颔首示意,顺便不着痕迹的打量我几眼。 ………… 一段儿小插曲水过无痕,等到那群人消失在影影绰绰道路尽头,我才敢狠狠抖了抖。 不为别的,实在是那位‘萨卡斯基大将’的气场太…太恐怖了,被他无声的扫视,我简直脑门心到后脚跟一阵寒颤。 虽然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是!那男人压迫力十足的目光,简直让人无端端觉得自己是做坏事然后被逮个正着,_(:3ゝ∠)_。 怪不得能当大将呢~眼神都可以杀人了好么? “安娜夫人。”鼯鼠中将再次用他温暖的声音拯救了我吓得半死的心脏,“头晕吗?” 很是关心的问着,他一边抬手轻轻扶了我一把,又沉默几秒钟,似乎是从我的眼神里看出点什么,开口时语气带进点安慰的口吻,“那位是赤犬大将,呃~” 撑着鼯鼠中将的手,借力稳住自己,我抬高脸,坚强微笑,“我只是觉得…”看着这位将领颇有些同情的眼神,我大概想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表现。 估计是看出我被吓到了,然而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吧? 他们海军将领身上都带着浓郁杀伐气息,火药混合血腥,即使有所收敛,也还是经常吓坏老百姓。 呃~路遇知名将领,顺便被吓得两腿发软,这种事在马林弗德很常见,真的。 飞快收起内心各种杂念,我接着缓声说道,“如果等下再遇见一个人,我的人生就圆满了,真的。” “诶?”鼯鼠中将愣了愣,“遇见谁?” “青雉大将啊~”我顺势把玩笑开完,“今天已经见过两位海军大将了嘛~”黄猿和赤犬,再加上青雉,海军最高战力我就认全了啊~ 一天之内在海军三大将跟前出境,这简直是操蛋又坑爹的神逻辑人生啊! 作者你出来我们谈谈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之外的那些东西! 习惯性在心里默默咆哮,我面上还保持着(十几年锻炼出来的表里不一)和煦微笑,“真是不可思议,医院里的姑娘们会很羡慕啊~” 鼯鼠中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跟着笑起来,“说不定也会遇见库赞大将呢~” “真的吗?那可真是荣幸。”我眯了眯眼睛,慢慢吞吞踩出(吓到没力气的)软绵绵的第一步,一边走一边说话,试图转移注意力,“对了,中将大人…” “嗯?”他没有放开扶着的手,非常细心,并且体贴,“安娜夫人想问什么?” “那个………”我小心的偷觑边上这位就算是身高也很给人压力的海军将领,小小声的开始说漫无边际话题,试图不着痕迹打听他的喜好。 那什么,人情债不好欠啊~ 而且,送礼它还是一项非常高深的学问。 要投其所好,要拿捏得当,就算做不到雪中送炭,也必须锦上添花。 最后,送礼这门学问,理论上我能得个满分,实际执行起来…呵呵呵~患有轻微社交障碍症的我,本质就是个‘敏于言讷于行’的人。 ………… 接下来一路颇多话,呃~大部分是我聒噪,鼯鼠中将非常有耐心。 花了些时间,我们总算抵达目的地,中将先生邀请‘共进晚餐’的地方。 来的路上我没怎么留意周围,反正它就是一处位于某片区域之内的…从外边看显得很漂亮的地方。 外型如同倒扣的锅子,全部由透明玻璃建成,里边灯火辉煌,并且花团锦簇,象一个大型暖房植物园,怎么也和海军本部这种铁血彪悍地方不合衬。 可能是被我吵得耳朵疼,鼯鼠中将没有主动解释什么,他用某个识别卡一样的东西刷开玻璃房入口,然后熟门熟路的在迷宫一样的植物间穿梭。 一眼晃过去,我看到很多…不认识的,奇形怪状的玩意,同样也看到很多熟悉的植物。 拐过无数丛郁郁葱葱,眼前豁然开朗,顺便叫我后脑勺悄悄爬满黑线。 迷宫背后是一处修葺精致的开放式庭园,纯白细砂铺地,苍绿奇松,朱红檐角亭子,顺便有人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 “科学部的种植园。”鼯鼠中将这才低声解释,停了停,又仿佛有些抱歉,不过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领着我慢慢走过去。 ………… 亭子中央摆着一席尚未开动的酒宴,边上略小些的石桌放置一副残棋,黄猿大将正聚精会神研究它们,姿态很是高深莫测。 酒宴一角,鬼蜘蛛中将板着脸,呃~眼神略显恐怖。 我被眼前这幕很有点鸿门宴味道的架势弄得脚下一停,结果没等嘴角开始抽搐,先行一步的鼯鼠中将非常温和的偏过头,“安娜夫人头还晕吗?” 你一路问了无数次,是把它当万金油用了吧?我仰高脸,温柔微笑,“是有点呢~” 然后…你该怎么回答呢先生?是风度翩翩的送我回家,还是送我去医疗部队看看啊亲!居然装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把我骗到两只煞星面前,混账! 内心作失意体前屈状,我在黄猿大将扔开棋子笑吟吟说‘耶~既然不舒服就请尽快入座呀~让夫人站在那真是失礼至极啊~’这种明嘲暗讽的说话声里,慢吞吞地走进亭子。 ………… 说是共进晚餐的鼯鼠中将,邀请我入座之后他自己脚跟一转,跑去和黄猿大将装模作样的下棋,一张摆满菜肴的桌子,就剩下我和鬼蜘蛛中将面对面坐着,四目相对,我单方面的哑口无言。 这场面…有点蛋疼。 过了好一会儿,鬼蜘蛛中将拈起手边瓷瓶,手臂横过来,往我面前的酒盏里倒满酒,接着收回去给自己添满,一仰头咕噜干掉。 然后连续喝了三杯。 他把酒盏亮给我看,还是一副非常凶恶的样子,也不说话。 我一脑袋雾水,实在没弄懂鬼蜘蛛中将是做什么。 “耶~为什么不说话呢?鬼蜘蛛。”黄猿大将诡声诡气的笑,“明明要谢谢人家半个多月不辞辛劳照顾,你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会把安娜夫人吓着的呀~” “柔柔弱弱的夫人,可不是你麾下那些粗糙士兵。” 见我视线投过去,黄猿大将的眼角余光就飞快瞥开,手里把玩着一只白棋子,笑得很是不怀好意的样子,“有误会也该趁现在解释下吧~免得你魂不守舍。” 黄猿大将一番话,表面上是对鬼蜘蛛中将说,不过我想,估计这位科学部头子…也有顺便警告我的意思在里边吧? ………… 保持着习惯性微笑,我收回斜乜边上那两位的视线,想了想,跟着端起酒盏,咕噜一声灌下去,最后放下杯子,继续微笑。 反正打死我,我也不会先开口。 因为不管是什么误会,总之我真的半点印象也没有。 我规规矩矩都要叫人误会,真是比窦娥还冤,顺便,被冤枉了,我也不是没脾气的喂! 虽然海军将领们个个压迫感十足,但是,我又不是作奸犯科的罪犯或者海贼,心虚是肯定没有,大不了滚出马林弗德,另找地方过日子嘛~ 反正娜娜也长大了不是?要是这边呆不下去… 还顺便能断了娜娜对这渣男的心思。 ………… “我和科学部那小鬼一点关系也没有!”鬼蜘蛛中将阴沉沉的开口,咬牙声清晰可闻,“你这女人又乱想什么?究竟懂不懂听别人说话?” “是我误会了很抱歉鬼蜘蛛中将。”我果断的在心里翻出白眼,也不想他究竟从哪里看出来,面上还是很平和,“要知道每个家长看见自己孩子被一把年纪的老男人抱着都免不了误会。” 反正不是见闻色,我知道,更找懂得霸气见闻色的人诚心请教过。 霸气见闻色修炼纯熟能预测某些东西,但是绝对到不了听见吐槽内容这种逆天程度,恶魔果实当中是有超人系类似见闻色,但也不是精确的‘读心’异能。 就算是幻影旅团里边的派克,特质系读取的能力,有写同人姑娘专门分析过,说是通过提问刺激脑部下意识反应得到答案,说得很有道理。 另外就是,猎人那种高危险高能坑爹神逻辑世界才会能力花样百出。 可这里是海贼,不是猎人。 这些预知和听见,是一种第六感感应。 估计这男人是察觉我波澜壮阔的吐槽了吧? “说那么一大串你都不喘气吗?”凶神恶煞瞪过来,鬼蜘蛛中将的表情更难看,眉骨跳了跳,象是想了想然后微微偏过头,“我什么时候象她说的那样?” “耶~”被问到的黄猿大将也似乎陷入回忆,短暂的静默过后,才轻笑一声回道,“半年前吧?有回科学部实战演习,那小姑娘受伤,你不记得了?” “所以,连我都没印象的事,为什么你能误会到现在?”鬼蜘蛛中将愤怒的作出结束语。 “现在误会解开我很抱歉啊~”我低下头,作深刻检讨状,顺便在心里重新翻白眼,看现在这样,我都懒得反驳。 我家孩子受伤,你抱着她一路晃还叫家长亲眼目睹… 我看到你抱着我孩子,没几天我家孩子一副羞答答恋爱的样子,能怪我误会么? 还有!我误会了紧接着看见你搂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挥霍无度,不愤怒才奇怪吧?家长胳膊肘往里拐不是很正常吗! ………… 估计是被我这样油盐不进的死样子气得不轻,鬼蜘蛛中将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搁在桌面上的手无声捏碎一块木质桌子边缘,然后握成拳头。 视线在他指缝漏出的几缕木屑转过一圈,我浑身一毛,下意识就觉得关节有点疼…好暴力! 这要是捏在人身上… 骨头果断的要碎掉吧? ………… “鬼蜘蛛。”一直没有开口的鼯鼠中将忽然出声,我听见那海军将领温和的声音,同时眼角余光里闪过微微的残影晃动。 “安娜夫人请别害怕,这里没有谁会伤害您。” 温热掌心扶在我的背上,雪白将领披风半遮住我的视线,再次开口时,音色里透出些不赞同,“安娜夫人是普通民众,鬼蜘蛛。” 又隔了会,这人侧身俯低些,掰开我握紧的手,缓声说道,“需要叫医生来吗?” “啊~不…”慢慢的眨了眨眼睛,我艰难的挤出一个微笑,“我还好,只是…”确实被吓着了。 “您的脸色很不好,请深呼吸安娜夫人,这里没有危险,请不要害怕。”鼯鼠中将显然是试图安抚或者帮助,“即使有危险,我也会保护你。” 我顺着缓和的声音指示去做,心脏急速跳动的频率却盖过听觉…视线有一点点恍惚,象是蹲久了猛一下站起来,脑子晕乎乎的发眩。 大概是鬼蜘蛛中将一瞬间的气势太过狞恶,也或许是他那一刻的眼神…那种愤怒欲/望交错糅杂的注视,让我克服了很久的毛病有些儿复发的迹象。 确切来说,这是安娜的一种病症…我不知道她曾经遭遇过什么事,她的人生,十三岁到十四岁之间记忆里有一部分空白,而那部分缺失,导致我…会被某种特定场面引发伤害后遗症。 这次是我自作自受,我想。 之前冷不丁碰到海军大将赤犬,那人身上携带的恐怖气息,已经叫我的潜意识不安,接着又…我承认自己故意挑衅。 因为,鬼蜘蛛中将的行径实在令人无比烦躁。 ………… 无数次深呼吸,反复替换肺部氧气。 抬手轻轻按压额角,好半天才压住身体的不适感,“很抱歉。”放下手,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诚恳的说道,“如果允许,我希望单独与鬼蜘蛛中将谈一谈。” 对上我投过去的视线,鼯鼠中将皱了皱眉,“您确定没问题吗?” “几分钟。”点点头,我扯着嘴角,试图微笑结果似乎不尽人意。 “耶~那我们就稍微离开一会。”黄猿大将这般回答,语气倒是缓和,顿了顿又说道,“别担心,我们会在你视线之内。” ………… 等到两位海军将领走到看得见的最远距离,我就看着留下来的这位,“所有误会暂时抛开,我现在回答您提出的那件事。” “我拒绝。” “并不是您不好,也不是别的什么男人的缘故,是我自己的问题。” “希望您能为我保密,鬼蜘蛛中将,当然,要宣扬出去也可以。” 又一次深呼吸,我非常非常诚恳的往自己身上扣了顶黑锅,“我喜欢女人。” ………… 拒绝男人的一百种方法。 你可以找他借钱。 你可以表现得比他还急切。 你可以…坦白自己的性向。 鬼蜘蛛中将的呃~喜爱,因为已经拒绝,我现在也装不出比他热切,那样既象欲擒故纵又象坐地起价,他厌倦之前我势必付出高昂代价。 所以啊~我只好‘坦白’告诉他,我喜欢女人。 ………… 趁着鬼蜘蛛中将瞪大眼睛看怪物一样暂时没回神,我从位置里站起来,鞠躬,然后一言不发转身… 转身,愣住。 远远的,两位海军将领…变成四个。 盯着其中高高瘦瘦那一位,我嘴角狠狠一抽。 来的时候还开玩笑说,如果再遇见一位大将,我的人生可以圆满了。 现在…一语成谶。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晴时雨 黄猿和鼯鼠走出亭子,两人到有些距离的位置站定了等谈话结束,就象先前保证的那样,他们会在视线之内,黄猿之所以这样说,为的是让那位夫人安心。 因为她太不让人放心。 整张脸白得象鬼一样,嘴唇都泛起青色。 虽然原本该风度翩翩的退场,不过,为避免他们不在的时候,那位安娜夫人真的被吓晕过去,顺便让鬼蜘蛛的名誉蒙上点不好传言,黄猿和鼯鼠只能站到远一点的地方,不得已充当两只闪亮电灯泡。 黄猿也能理解鬼蜘蛛忽然飚杀气的原因,那位安娜夫人…说实话,估计海军本部将领们遇见过的女人加起来,都没她这么棘手。 当然,所谓‘棘手’指的不是她力量强大,安娜夫人真是柔柔弱弱,象鬼蜘蛛自己形容的,就算生气瞪眼也象只小兔子。 半点武力值也没有的女人,娇娇怯怯温温柔柔,偏生每句话都能堵得你胸闷。 鬼蜘蛛那种暴戾脾气,碰上安娜夫人这种看似乖顺,猝不及防却象针尖能狠狠扎你一下的女人,真真是他自讨苦吃。 想了想,黄猿看了眼身边的鼯鼠,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耶~原来兔子急了还真是会咬人啊~”就是不知道等下鬼蜘蛛心目中柔弱的小兔子…又会闹出什么花样来? 听得他这般说,原本沉稳又严谨的鼯鼠,竟也难得露出一种象是忍不住笑的表情,手抬到嘴边,握成拳头掩着咳嗽几声。 见状,黄猿饶有兴致挑了挑眉梢,“耶~该不会你被兔子踹着过?” “波鲁萨利诺先生,那位夫人…”鼯鼠的声音里掩不住笑意,话说到一半却停下来,与黄猿两人眼神一碰,复又双双偏过脸。 科学部种植园浓密的植株间,有微不可察蛰音由远而近。 ………… 也不过转瞬间,来人自浓绿枝桠深处现出身影,与黄猿和鼯鼠打了个照面。 “耶~真是稀客。”黄猿叹了声,“今晚怎么到我这儿来,还是你们结伴?” 看着此时出现在他面前,已经许多年不曾在私下场合同行的两位同僚,黄猿多少有些儿诧异。 赤犬和青雉,升任海军大将之后,他们三个不知不觉渐渐就疏远,虽说黄猿自己和他们俩各自都算过得去,两位同僚却绝对有些水火不容。 萨卡斯基和库赞,无论是政见亦或者行事,都带着他们自己鲜明的风格,连带这两位大将麾下的追随者之间平时也有些壁垒分明。 并肩走出来的两人也不答话,只是点点头,随后视线环顾周遭一圈,目光停在某个点上,两个人的眼神里带出点讶异之色。 紧接着,这边四位将领的注意焦点,不远处的谈话,鬼蜘蛛的那只小兔子非常非常诚挚的说道,‘我喜欢女人。’ 这边距离亭子是有些远,黄猿开始也猜到,那女人要求单独谈话是为什么,多半是要拒绝,不过她同样很知趣,想是知道有些话不能在有旁人的时候说,免得当事人面子下不来。 不过,到底是普通人,低估了海军本部将领们的听力…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黄猿抬手掩着抽搐的嘴角,好不容易才把笑意压回肚子,这时候他要是笑出声,估计那女人就没办法全身而退。 远远的亭子里,趁着那女人转过身忽然呆住,黄猿和鼯鼠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摇头苦笑。 这下可好,鬼蜘蛛很清楚他们的耳力,要装若无其事都不行…男人的自尊心都没了啊~他早知道鬼蜘蛛镇不住那女人,真是… ………… 气氛就这样僵住,又过了好一会儿,鼯鼠一言不发朝着亭子那边走,步伐迈得很快,象是有点担心等鬼蜘蛛回过神会出什么事。 黄猿叹了口气,偏过头邀请他两位同僚,“不着急下班就一起坐坐吧?” 鼯鼠多半是想去把彻底得罪鬼蜘蛛的人带离此地,黄猿猜也猜得到,开口邀请库赞和萨卡斯基过去坐坐,为的是拦住鬼蜘蛛,免得多生事端。 无论如何,要发生什么都不能在海军本部里边。 初登场就听见惊人宣言的库赞和萨卡斯基,两人都有些古怪,性子一贯疏懒的库赞眼睛里都是笑意,不过也因为性子好,想笑又忍下来。 萨卡斯基也还是平时那种严厉肃穆神情,不过在黄猿看来,情绪鲜少外露的赤犬大将,居然也明显被娱乐到的样子有些稀奇。 黄猿邀请之后就慢悠悠的走,与两位同僚并肩而行。 走出一段距离,三个人迎面撞上又折回的鼯鼠,他扶着的人脸色有些发白,看上去情况不太妙,黄猿脚下微微一停,视线扫过那人柔弱的脸,微不可察皱了皱眉,到底也没阻拦,放任她让鼯鼠掺扶着急匆匆离去。 侧过身,静静看着那位夫人消失在密密叠叠绿色深处,黄猿啧了声,随即又听见青雉闷笑一声,终于开了口,“这样我算是能向卡普先生交代了啊~” “耶?”黄猿挑高眉梢,眼神一转就看见青雉恰好收回视线,对上他的视线,同僚摸了摸鼻子,又闷笑一声才接着说道,“下午卡普先生请我喝茶,在战国元帅办公室。” “啊啦啦~因为有客人在我难得没有被骂啊~所以…” “帮点小忙?”接过青雉的话,黄猿掀了掀嘴角,语调半嘲半讽,“安娜夫人面子真大啊~怪不得你忽然跑到科学部,原来是救火来了啊~” 算上青雉,已经搅进去几个海军将领了? 黄猿替她算了算,眼神更是讥诮,“马林弗德什么时候开始流行那种干扁扁营养不良的女人?” 青雉脚下一停,摸着下巴望天想了想,语气非常无辜,“斯托克斯医生拜托了啊~” 谁?黄猿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同僚口中的那位是何方神圣,“当年医疗部队的首席外科医生?号称学医是为了将来能在手术台上名正言顺捅仇人的那位?” “不就是他嚒~”青雉耸耸肩,很无奈的样子,“要不是退下来,那位‘鬼刀’医生如今应该是医疗部队的负责人。” “老朋友难得开口求人,卡普先生和战国元帅被吓了一跳呢~”青雉偏头看了黄猿一眼,语气里有些…劝慰,“幸亏不是什么大事,只让人别为难那位太太。” ………… 听听这话说得,好似他们对那女人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黄猿哼笑一声,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示意库赞自己看向鬼蜘蛛那边,无声表示:正主在那边,要求也该求鬼蜘蛛,而不是他这个旁人。 应付完充当说客的库赞,黄猿就把目光放给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位,心想,要是…萨卡斯基也为这件事来,那他才真是佩服那位安娜夫人呢~ “路过。”从来寡言少语的赤犬大将,这次也惜言如金。 “…………”黄猿。 …………分割线………… 等到真正落座,打量好一会儿开始喝闷酒的鬼蜘蛛,黄猿觉得…他对面被彻底拒绝的鬼蜘蛛,看起来也不是他原以为的怒不可遏。 倒是很奇怪啊~ 不过…鬼蜘蛛近段时间确实和往日里大相庭径,心念一转,黄猿随即放开那点诧异,捏起酒瓶给自己倾倒了酒,顺便和两个同僚碰碰杯。 接下来半晌无话,一桌子四个人静静喝酒,也没谁开口。 夜里科学部种植园里很安静,景致也好。 黄猿一边赏风景一边享受难得的惬意,近日里桩桩件件的事都叫他头疼,直到今天下午才算告一段落,虽然鬼蜘蛛在女人身上碰壁,不过…最大的麻烦事尘埃落定,余下的从长计议也可以啊~ 看着手中酒盅荡漾的微澜,顿了顿,黄猿随即杯盏的残酒一饮而尽,垂下眼帘,遮去眼中若有似无的冷意,眉宇始终波澜不惊。 鬼蜘蛛中将,实际上并不是黄猿派系的人,近些时日两人交情突飞猛进,算起来倒是要拜那位安娜夫人所赐,黄猿会‘热心’,也不是为什么同僚情谊,他是怀疑那女人。 因为太巧合,也太古怪。 当然,鬼蜘蛛也知道黄猿的怀疑,他们海军将领沙场征战,没有警惕性早就死得骨头也不剩。 即使安娜只是海军医院的护士,表面上是普普通通民众,可奇怪的是,海军内部近日发生的事,多多少少都能和她扯上联系。 偏偏调查后她又清白得很。 到最后,连黄猿都不得不承认,大概就象中午时她说的食材相关的话题,食材搭配能比喻人,反之也可以,有些人天生就气场不合。 安娜和鬼蜘蛛,估计就是不合衬的典型。 如若不然,那位夫人安安分分在海军医院呆了十六年,什么状况也没有,怎么一碰到鬼蜘蛛,事情就象脱缰野狗直往各种诡异方向发展呢? ………… 鬼蜘蛛看上个女人,近段时间也算是一件很叫人稀奇的消息,住个院都有艳遇,这叫每个去探望的将领们颇调侃了几回。 第一次看见那个‘安娜’,黄猿的反应是————鬼蜘蛛你改吃素了?该不会是住院住久了眼神也不好了吧?这么个瘦巴巴看起来没成年的小东西…亏你下得了嘴! 吐槽归吐槽,碍于两人交情普通,黄猿倒是没有说什么。 不能怪他这么惊讶,因为他看到之前已经听过好几耳朵,原本以为是高挑丰满又艳丽的类型,按照鬼蜘蛛往日的喜好,他找的女人不都是那样非常合男人胃口的? 结果,一见面简直叫人下巴堕地。 在医院病房碰见时,那女人正给鬼蜘蛛换绷带,黄猿站在门口没进去,一眼看见时印象实在说不好,那女人柔柔弱弱,鬼蜘蛛魁梧又强悍,单从体格看…那种反差很叫人担心。 不过气氛很不错,称得上温馨。 鬼蜘蛛板着脸,面无表情,那女人也没说话,只是不知为什么…两人无声的互动似乎默契十足,鬼蜘蛛盯着她看的眼神里藏着温和。 当时黄猿没有进去,后来选了个时间重新去医院,远远的看过那女人几次,她很怕生,病房里人多了就藏在叫人不注意会忽略的角落,或者干脆躲出去。 鬼蜘蛛也放任她,而且每次总悄悄留意她的动静。 到得出院,黄猿又听说,鬼蜘蛛正式断了和他那几个女人的关系,也没瞒着好奇的同僚,居然是真的要和医院那护士定下来。 黄猿也收到庆祝鬼蜘蛛出院的邀请,他原本和那一系关系不远不近,那晚鬼使神差的去了,顺便看到原本应该乖乖让鬼蜘蛛收进居所的小护士,那个已经在他们知情人眼里打上标记的女人,正在相亲,顺便阻止一场毒/杀。 ………… 弗里茨准将对待安娜的态度很正式,公开了说那是他希望娶回家的人,把鬼蜘蛛气得不轻,更混乱的是那小护士出了医院,对待鬼蜘蛛就象对待路人。 或者该说,她对任何一个人都温和有礼,同样也冷淡。 相亲最后不了了之,中途介入的一幕就让黄猿很头疼。 战桃丸,他家后辈喜欢的姑娘是科学部新进的人,黄猿对那小姑娘印象不错,年轻又漂亮,能力也好,可是…为什么会是安娜的孩子? 怎么也不像好么? 如果要形容,黄猿觉得小护士和他科学部实习生,根本是浮世绘和简笔画的区别。 一个高挑明媚,一个柔弱秀气。 娜娜金发蓝眼,年纪虽然还小,眉眼的艳丽却已经遮不住,海军将领里边留意那姑娘的很有些人,也叫战桃丸紧张得很。 比起令人惊艳的娜娜,安娜真是另外一种气质的样貌,苍白肤色,黑发,看起来营养不良,唯一会叫男人注意的是眼睛。 象最上等的祖母绿,衬着疏淡五官,看得久了倒是别有几分…娇弱的秀丽。 说实话,要不是她亲口承认,到底没谁能料到,看起来很年轻的护士,孩子都能嫁人了啊! ………… 一团乱麻的开端,过程也同样非常…象一出年度大戏。 回头黄猿就调出那实习生的档案,他原本只看过人事简历,海军内部人员出于安全考虑,生平经历及其家人都有详细记载,只是,没事到底不会去了解。 然后,黄猿看到小小的黑白大头照,她确实三十二岁,看起来比女儿还稚嫩的小护士,这些年样貌没有多大变化,被时间优待一样。 两个男人争夺一个女人的戏,明争暗斗还没开始,就叫毒/杀一事搅得暂时按捺。 弗里茨险些被谋/害,当时阻止他误食别拉多娜草的人,是安娜。 科学部丢失的别拉多娜草…这段时间实验研究组,娜娜是成员之一。 联系起来,怪不得人怀疑,不是吗? 不过调查下去,却真的和两母女都没关系。 实在奇怪。 弗里茨准将遭遇暗杀的来龙去脉还在追查中,暂时没有头绪;盗窃别拉多娜草的人却已经落网,黄猿看过笔录,也询问过,他和其他人一样觉得神奇。 居然能凭借蛛丝马迹推测得八/九不离十,那小护士倒是有几分厉害。 并且,更厉害的是,搅进海军内部浑水她居然全身而退,还顺带保护她的女儿。 安娜拒绝了鬼蜘蛛,先不管鬼蜘蛛会不会恼羞成怒,暂时看样子也没有谁能动她,因为卡普和战国元帅都表示不要为难她。 即便只是看在别人面子上,请得出当年最狷介的首席医生为她说话,那女人本事不小。 ………… 花了些时间盘点近日种种,黄猿挑了挑眉梢,不着痕迹瞥了鬼蜘蛛一眼。 然后…不知怎么思绪拐到一个古怪地方: 对比想想安娜误会鬼蜘蛛的事,想来想去,他忽然觉得… 医院里安娜对鬼蜘蛛的温柔,该不会是…岳母看待女婿吧?虽然怎么都不顺眼,到底还是心疼女儿,所以无微不至照顾? 要真是这样… 手腕抬高几分,黄猿拿酒盏掩住又一次开始抽搐的嘴角,一时间真的有点同情鬼蜘蛛。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晴时雨 喝酒这种事,心情好的时候叫‘品酒’,心情不好的时候基本上就是‘灌酒’。 不巧,今天晚上鬼蜘蛛心情简直糟透了,于是…从摸起酒杯那一刻开始,也不过一小会功夫,预备的酒绝大部分都被他灌进肚子里。 酒是好酒,仙桃酿,每份酒匣两层十二瓶,马林弗德城镇后巷私人酒坊的镇店招牌,装在白瓷瓮里,小小儿一墫,倾倒出来的酒液象花瓣露水,清澈明净,第一层香气也浅淡。 不过别小看它,仙桃酿后劲极大,含进嘴里,舌尖首先品尝到汁水丰盈的甜甜果香,等滑入喉咙,甘醇浓郁才后知后觉丝丝缕缕散发,量小的人很快会醉过去。 预备宴席的时候,黄猿大将和鬼蜘蛛开玩笑,说他心怀不轨,用仙桃酿这种极具欺骗性的酒,怕是打算把请的客人直接灌醉了,他好为所欲为。 黄猿的调侃,鬼蜘蛛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虽说他们两人一个大将一个中将彼此关系不远不近,但毕竟共事多年,没有私交也有情谊,他那点心思没什么好隐瞒。 鬼蜘蛛确实想让宴请那人喝醉,不过他暂时也没想对她怎么样,只是觉得喝得微醺,大概能缓和点僵硬的气氛。 白天的时候,那人象只炸毛的猫,差点没上爪子挠。 到得今天,鬼蜘蛛才知道原来真是有误会,可他懒得管什么阴差阳错,正如黄猿建议的那样,或者也能将错就错。 如果她不讨厌…那就按照他提出的跟了他,鬼蜘蛛不觉得那人对他有多厌恶,他和原本几个女人都断了关系,为的也是她答应了,他准备好好待她。 只可惜,事情的发展没能如他意。 原本定在科学部种植园角落的酒宴,是安排的一次…和解。 当时出院后,鬼蜘蛛就打算过些日子再去找那人,毕竟他身边还有几个固定的女人,他想好好待她,势必先断了和欢场女郎的往来。 原本花钱消遣你情我愿,鬼蜘蛛当然不会考虑女人的数量问题,可那人是良家,她跟了他,他要是还在外边三心二意,那就真是他的不是。 不想出院那晚却撞见她…在相亲。 鬼蜘蛛一开始是不高兴,任哪个男人都会不悦,他以为和她是心知肚明,谁料想居然不是那回事?接下来没找她问个究竟,为的是那晚的毒杀事件。 弗里茨准将遭遇毒杀,送去毒物的人随后被灭口,紧接着彻查别拉多娜草果实来源,却发现那批浆果出自海军科学部种植园。 ………… 针对弗里茨的毒杀事件,交给毫不相干的驻区部队处理,涉及人员全部被秘密羁押,很巧,这当中有她的女儿,海军科学部实习生娜娜。 更巧的是,弗里茨准将在事后说明,他逃过一劫是安娜制止他误食别拉多娜草浆果。 很巧,确实非常巧,不过可惜,世间有太多巧合,当水落石出时却是阴谋。 将毒杀与失窃两件事联系起来…显而易见的微妙,以至于调查过程中,有段时间,科学部实习生娜娜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到了今天,两起事件虽然暂时没有彻底查明,结果却显示安娜和娜娜与两起事件都毫无关系,她们涉及确实是巧合。 两起事件鬼蜘蛛都置身事外,他也无权干涉其他驻区的行动,不过,他在之前已经打过招呼,让鼯鼠看着点麾下,不要针对她的女儿。 他一开始真不知道那是她女儿,看中那人的时候鬼蜘蛛着人稍稍问了她的背景,知道她没了丈夫有个孩子,不过没查得太详细,他是中意她,又不是中意她的家世,更不是在对付间谍探子。 也就是那点疏忽,让鬼蜘蛛头一次看到她的孩子时非常惊讶,原以为最多七八岁的孩子居然…完全可以嫁人了啊~ 惊讶归惊讶,知道科学部实习生是那人的女儿之后,听闻她的孩子涉及别拉多娜草失窃,鬼蜘蛛私下里就发话,算是给她女儿一点依仗。 海军内部错综复杂得厉害,很多时候,涉及敏感事件,即使无辜,最后那些人员下场也都不妙,好一些能逃过无妄之灾从此调离本部到偏远基地驻守,前途尽毁,倒霉些的甚至可能无声无息人间蒸发,死得不明不白。 也是去拜托鼯鼠的时候,鬼蜘蛛听闻弗里茨准将做了相同的事,那个和安娜相亲的男人,想了办法在护着她和她女儿。 最后加上黄猿,统御科学部的海军大将态度很明显,说是他手底下几个被带走调查的人,只要确定无辜,就必须完好无损回科学部。 一贯护短的黄猿,这次的说辞同样冠冕堂皇:他们科学部那些研究员个个都是花费精力培养出来,还没替海军科研事业鞠躬尽瘁之前,少了一个就是一笔不菲的损失。 海军本部内有三个不同派系态度一致,倒是令得调查行动非常顺利,没了各方掣肘,鼯鼠很快查明科学部涉及人员与失窃案毫无牵连,转而锁定另外的嫌疑目标。 ………… 接下来的调查行动,水落石出前,具体进展如何,鬼蜘蛛知道得不太详细,而既然洗清嫌疑,她和她的女儿没事,他也不会再管别的驻区事务。 没了各种顾虑,鬼蜘蛛就开始准备要找那人,让她履行先前他和她心照不宣的事,契机嚒~正是海军医院打到他办公室的电话。 让副官示意医院派那人过来,第二天,鬼蜘蛛果然看见她跟在医生后边出现。 接着…不提也罢,总之各种闹心纠结。 最后,她没有按照离开他驻区时说的去海军军校,而是和那医生转道拜访卡普中将…顺便,在海军第五综合食堂再次阻止一场谋杀。 听到消息,鬼蜘蛛只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就这么巧?巧得叫人不得不怀疑,偏生…事后调查结果依然和她没有关系,确确实实是巧合。 就象黄猿调侃鬼蜘蛛说的那样,黄猿说会发生这么多事,大概就是安娜自己说的,她比喻食材那样,有些人天生就气场不合,搭配在一起会产生化学反应,让美味变成剧/毒。 鬼蜘蛛对此嗤之以鼻,不过他还是安排了今晚宴席,他和她误会重重,放任下去,双方心里都要留点不愉快,只是,他设想得好,她却不留情面。 ‘喜欢女人’,话说得那样狠,无论是不是借口,她都让他颜面大失,和男人抢女人,或者和女人抢女人,不管输赢都没面子,也会徒增笑料。 身为海军本部中将,手握权柄,无论去到哪里,遇到的人哪个不是对他奉承谄媚…他以往那些女人都是自己黏上来,为了钱财也好为了权势也罢,每个都花样百出的讨他欢心。 他从没有象对她这样,为哪个女人费过心思,结果倒好,先误会他和科学部小丫头有一腿,就算他解释还是一副表面听从实际固执己见的样子,接着又… 她扔下颗‘炸弹’痛痛快快走人,他面子里子都丢光了,气是气得半死,要不是看在她脸色白得见鬼似的,他当场就会发作。 等她走了,他火气过去些,想了想,鬼蜘蛛又觉得没意思,他不是那种会依仗权位欺压人的混蛋,看中的女人不愿意,也就罢了,他虽然着恼但不会强迫。 那人千般不是,他受伤住院这段时间里也曾尽心尽力照顾他,凭着这点…鬼蜘蛛只是心里憋闷,也不会计较她的恶劣。 他一个男人,怎么会连容忍女人的器量都没有。 …………分割线………… 再好的佳酿没心情品尝,也就是一次酗酒而已。 鬼蜘蛛喝酒喝得急又是空腹,忙碌一下午根本来不及进食,铁打的胃都禁不起鲸吞海饮,更别说是后劲极大的私酿,很快,酒液在血管里蒸腾开,一时间让脑子发晕。 又一次喝干酒盏里的酒,鬼蜘蛛随手拿起边上的酒瓮,倒了倒才发现它已经没有存货,偏过头就见桌脚边的朱红酒匣不知什么时候也空了,地上横七竖八倒了几只空瓶。 怔了怔,鬼蜘蛛啧一声,接着听见黄猿轻笑出声,“耶~稍后送客人出去的鼯鼠回来,换地方继续好了,我们也难得聚在一起。” 对上鬼蜘蛛的视线,黄猿晃了晃指尖吊着的白瓷瓮,眉梢挑了挑,“喝完就喝完,可惜什么?美酒也不止这一种啊~” “你说是不是?”尾音略略提高少许,黄猿语调别有所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嚒~” 听出黄猿话里话外的深意,鬼蜘蛛掀了掀嘴角,哼了声,倒也没反对,只是随后把目光转到另外两个大将身上。 赤犬和青雉,从头到尾没说话的两个人,一个正把注意力放在亭子外边的奇松上,一个貌似在发呆。 让黄猿用手肘轻轻拐了下,青雉啊了声,一脸不景气的撩高眼皮,“啊啦啦~听说最近新开了家店,里边的酒很不错,服务生也很有水准。” 说着抬手筢筢头发,懒散的大将露出点向往神色,“女人还是年轻漂亮才是正道啊~最好是那种温柔淑静的良家…” 顿了顿,不知想起什么一样,青雉又有些困惑的眨眨眼睛,语气显得迟疑,“说起来,是我最近太赶不上潮流了?现在的家庭主妇们,居然都是深藏不露的危险人物吗?” 哈?鬼蜘蛛愣了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然后嘴角就开始抽搐,“看来中午发生的事传得很快。”他知道青雉没头没脑说的是什么了,指的是安娜…她关于食材的‘常识’。 要是真按照她说的都是常识,普普通通食材能搭配成毒/药,这种事如果是每个家庭主妇多少都知道的小常识…那每个男人,特别是心怀鬼胎的男人,在家里该多么胆战心惊啊! 不小心惹恼了枕边人,指不定哪天吃进肚子里的家常饭菜就是穿肠毒/药。 听得青雉这样说,鬼蜘蛛一脸黑线,黄猿就开始抖肩膀,一副忍俊不住的样子。 笑了好几声才终于止住,黄猿露出勉强摆起来的正经表情,曼声说道,“那位安娜夫人所说的配方,我问了几个草药学专家,似乎确有其事呢~” “有些单独摄入对人体无害的物质,它们在某种特定条件下,比如搭配产生化学反应,是能够转化衍生出毒素,安娜夫人知识渊博,连别拉多娜草都认得。” “如果她确实只是普通主妇…”黄猿微眯了眼睛,笑得饶有兴致,“我们倒是真的跟不上潮流,现在的良家女人…可真危险。” ………… 危险个p!鬼蜘蛛后脑勺上才刚摘掉的黑线又一次顽强的挂回去,那人跟只兔子似的,生气也就敢动动嘴皮子… 没好气的哼了声,鬼蜘蛛半是不快半是警告的开口,“我没打算为难她。”即使她的拒绝让他不快,可也构不成他实施报复的心思。 “耶~”黄猿的眼神微微一闪,张了张嘴正打算说点什么,顷刻间神色又是一凝,而下一秒,在场四个人不约而同转过头,视线看向同一个方向。 科学部种植园透明穹顶投落月光,郁郁葱葱植物笼着银纱似的薄辉,把一切衬得静谧,迷离夜色里有异兆转瞬即逝。 他们四个都久经沙场,烽火硝烟里淬炼的反射神经,对危机与血腥有着近乎变/态的敏感,方才的刹那间空气划过动荡,几丝极细微犹如幻觉的血气沿着某种看不见的轨迹导入他们的感应。 某个视线以外的地点,此刻正出现伤亡,而那个位置在海军本部之内。 彼此对视一眼,凉亭内安坐的四个人瞬间消失,空气晃过几线残影,科学部种植园今夜的月下酒宴就此终结。 ………… 夜里的海军本部内,除了沿海重兵防御线,办公区几乎没什么人,科学部因为本身的特殊需要独自占了大片区域,也因为科研实验的机密性,区域内地表建筑的办公楼大多数只是掩体,重要实验室在地下。 种植园位于科学部与办公区的分界线地带,除了巡逻兵,鲜少不相干的人会涉足。 三位大将一员中将朝着异动中心疾掠,几息间就逼近,随着鬼蜘蛛他们急速靠近,空气里的血腥味也变得浓厚。 那地方正在办公区靠近种植区某处,浓密树荫深处,十几道敏捷黑影正在围攻中央几人…暗处刀锋划破蒙昧黑色,气势凌厉,银亮刃锋一闪而过,斩落半空扑下的人影。 “小心!”沉稳音色正是四个人久候不至的鼯鼠。 鬼蜘蛛眯了眯眼睛,一言不发朝着战团疾掠,几个起纵便插/入战局,抽刀,横劈,干净利落地把最靠近之人的手臂斩断。 偏头飞速扫了身侧的人一眼,鬼蜘蛛又转开视线,手中兵刃抬高少许,冷冷的眯起眼睛,腾挪回合之间附近几个攻击者纷纷倒地。 明黄刺目光束自林外扑至,霎时间再洞穿几名围攻者,鬼蜘蛛和黄猿的出手,很快让情势翻转,也解了鼯鼠的困境。 鬼蜘蛛收起攻势,这才有心思沉声开口,“怎么回事?” 包围圈内四个人,鼯鼠和安娜,另外两个却是年轻人,科学部的战桃丸和娜娜,袭击他们的人大概是看出两个女人没有战斗力,就集中全力攻击她们,让鼯鼠和战桃丸防卫得手忙脚乱。 虽然情有可原,鬼蜘蛛看来却奇怪,因为海军本部中将,鼯鼠的水平不至于这样左支右绌,即便是护着两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这点时间也早该解决敌人。 更何况,娜娜是军校学生,也不是半点武力也没有。 战桃丸手执兵器护着娜娜,两人又以保护的姿态围着安娜,看情形,两个年轻人一直在保护现场唯一没有力量的安娜。 盯了身边的三个人一眼,鬼蜘蛛皱了皱眉,娜娜死死挡在她母亲身前,象是根本没听见他的问话,手里握着制/式/手/枪,年轻的女孩子脸色苍白眼神惊惶。 ………… 短暂的静默过后,附近出现的诡异现象,让鬼蜘蛛瞬间明白,为什么这点人数的袭击会让遇袭四个人打得艰难。 先前斩落的袭击者站起身,发出轻微而奇怪的声音,而血流如注的伤口却在他们捡起残肢按上去时断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 超速再生? 心念飞转间鬼蜘蛛来不及继续考虑,眯紧眼睛,手中兵刃抬高重新劈向扑来的狞恶身影。 金属刀刃砍断躯体,血肉崩裂发出钝响,随即鬼蜘蛛发现再生之后,对方速度比方才快,似乎力量得到提升。 血的味道变得格外浓烈,树影林荫间腥风骤起。 出刀,十六回斩。 劈落数名敌人,刀刃回转,刺入突破防御线险些扑到要保护那人面前的最后一名袭击者。 缓缓抽/出。 拨冗看了眼那人,鬼蜘蛛啧了声,她浑身都在发抖,却在袭击者闯到近前时猛一下将女儿拉到自己身后,脸色白得很难看,一双眼睛却淬了油一样,亮得惊人,充满愤怒与孤注一掷的勇气。 “妈妈!”年轻女孩子终于叫出声,颤抖的声线沾染几丝泣音,显然是无比惊惧,“妈妈!快退后!” 许是女儿的哭声惊醒了她,她抿紧嘴角,返身拿下她女儿手中的制式手/枪,不顾孩子的哭叫与阻止,上前两步,单膝蹲下,枪/口死死顶在被鬼蜘蛛斩成两截那人的头部。 那人半低着头,鬼蜘蛛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她的手在发颤,动作却没有迟疑。 一下一下,连续扣动扳机。 打光制式手/枪弹/匣内全部子/弹,分作两截却在蠕动不断融合的身躯忽然静止。 ………… 鬼蜘蛛转开视线,挥刀,这次好不容情劈向扑来之人的头颅,刀锋划过,让敌人身首异处。 战斗很快结束,残肢断骸散落一地,浓腻血腥泼洒开来。 缓缓收刀入鞘,鬼蜘蛛侧首看了眼同样解决敌人的鼯鼠,不出所料发现他的视线停在那人身上,鼯鼠拧紧眉心,眼睛里飘过一丝复杂神色,但一闪即隐。 抿了抿嘴角,鬼蜘蛛又慢慢转过头。 她正摇摇晃晃起身,她的女儿扑上来抱住她的时候,微微抬了抬眼睛,似乎想笑,却又在下一秒整个人软软倒下。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晴时雨 有那么一瞬间,鬼蜘蛛觉得心脏尖微微缩了下,不疼,只是刺刺的麻,那人倒下去,他本能地迈出一步,伸出手想去扶却让她的女儿抢先一步。 “妈妈?”许是猝不及防,年轻女孩子小声问了句,没有得到回答就低下头查看,接着顿了顿整个人跟着软下来,明显是吓坏了。 抱着昏迷的那人,她的女儿摔坐在地,呆滞几秒钟又蓦地尖叫出声。 年轻孩子坐在地上,一双手死死抱着她,刺耳哭叫充满失控的狂乱,象是从灵魂深处迸发,尖厉又哀恸,直透云霄,给这片寂静的夜染上几丝凄凄惶惶。 片刻过后,战桃丸先一步回过神来,疾步上前,探手想帮忙,一边压低声线试图安抚,“娜娜…娜娜你冷静点。” “别碰我妈妈!”年轻女孩子厉声喝止递到面前的手,护着怀里的人死活不让碰,抬高的眼睛,目光夹杂着怨怼与恨怒,“走开!你们都不是好人!走开!” 鬼蜘蛛收回悬在半空的手,目光滑过坐在一地血肉狼藉里的两个人,撇了撇嘴角,倒是没有跟一个小鬼计较的心思。 那人单薄瘦弱的身子瘫软在她女儿怀里,双眼紧闭,原本盘起的发髻因为先前的动荡散开,衬着几缕凌乱发丝,更显得脸色墙灰一样惨白黯淡。 应该只是昏过去,鬼蜘蛛心想,她胆子小得很,他知道,原本就怕生怕得厉害,先前在酒宴那里,她看着他的眼神浸满从未有过的惊惧。 当时也是为着不吓坏她,他才强自按捺脾气,谁知道… 早知道不该放她就那样走,至少等宴席结束,他们几个同行才对,谁能料到呢?安全系数极高的海军本部之内居然发生袭击事件。 ………… “娜娜,娜娜别这样。”战桃丸还在试图安慰陷进疯狂的年轻女孩子,语气柔和又带着点歉疚,“这里没有谁会伤害你们。” 两个年轻人,战桃丸手足无措,娜娜哭得无助眼神却异常凶狠,看得鬼蜘蛛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理智上他知道,她的孩子毕竟还小,没经历过什么事的年轻姑娘是一时情绪失控。 也才十六岁的孩子,刚刚结束一场诡谲惨烈杀戮,紧接着亲人就在眼前昏迷,惊慌失措下无论有什么反应都很正常。 可是! 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哭吧?现在重要的是把那人送去医疗部救治吧! 瞄了眼那人苍白如纸的脸,鬼蜘蛛握紧拳头,猛地迈出一步————挟着怒意的呵斥已经到了嘴边,却不想下一秒,尖叫声骤然消失。 极度愤怒和绝望的神情凝固在脸上,年轻女孩子慢慢闭起眼睛,失去意识整个人软软歪倒。 “诶?诶诶?娜娜?”战桃丸更是手忙脚乱,扶住昏过去的娜娜,神色变得越发失措。 瞬间出现又果断出手的深红西装男人慢条斯理地将手背到身后,却也没说话,仅仅是往侧边退开一步,随后,整齐奔跑声纷沓而至。 浓密树荫下,荷枪实弹的海军士兵,与带着救护工具的医疗兵,无声又迅速出现。 一切井然有序进行着,很快,那人和她女儿都被抬上担架,让医疗部队火速带离现场,战桃丸迟疑片刻跟在躺在担架上的娜娜边上,急匆匆离开。 目送消失在树影深处的医疗队,鬼蜘蛛抿了抿嘴角,收起视线这才看了眼结束这场混乱的始作俑者。 ………… 海军大将,赤犬萨卡斯基静静站在原地,气势严肃而沉稳。 大将赤犬一副巍然不动的样子,只不过低垂的眼帘,唇角抿成直线,很有几分不悦,连带让不巧在他附近收拾残局的士兵噤若寒蝉,行动间越来越小心。 不多时,黄猿波鲁萨利诺和青雉库赞并肩走进现场,环顾周遭一眼,统御科学部的黄猿皱起眉心,啧了声,哼道,“耶~看来我们有麻烦了。” 海军士兵们正在打扫的现场堪称血肉狼藉,残肢断骸四下散落,浓腻腥膻直冲鼻端,可是…站在这里的几位海军将领,皱紧的眉心却别有缘故。 一场截杀与反击,赤犬和青雉都没有出手,但这不代表他们两位海军大将没有发现异常。 被斩断的残肢能够接驳自动愈合,再生后速度力量都提升到一定程度,这样诡谲情况…是今晚亲眼目睹的几位海军将领生平首见。 而…攻击者无论目的是什么,显然,这些以往不曾出现过的诡异人物,他们位于海军的敌对面,哪怕仅仅是暂时,对海军来说,也是麻烦。 一段时间过去,现场散落残躯被收入厚实黑塑胶袋,由士兵们运往海军科学部实验室,片刻后,身着防护服的科学部人员进入,开始使用器具对此地进行彻底消毒。 第一时间内抵达现场的士兵,隶属办公区防卫部队,最高长官中将斯托洛贝里,鼯鼠一行遇袭开始,附近巡逻队已经察觉异动,并在最快时间内赶赴查看。 不过士兵们的行动再快,仍是慢了鬼蜘蛛他们一会儿,树荫介于科学部和办公区之间夹角,恰是两块驻地交汇区,科学部保密机制一贯严厉,导致其他驻区巡逻队除却例行巡视鲜少逗留。 今晚,鼯鼠一行遇袭的时间,恰恰卡在巡逻队与科学部防卫替换的短短几分钟。 能够再生的攻击者,选定时间是海军驻地防卫百密一疏的盲点;时机把握如此微妙,令得恰逢其会的三位大将两员中将眉头深锁。 ………… 低头看了看脚下踩的泥泞血污,黄猿曼声笑道,“耶~看来今晚没办法不醉不归了呀~” 办公区防卫队与海军科学部机动部队赶到,树林里战斗几乎同时结束,黄猿下令收拾战场的士兵将所有残块全数运往科学部,而那之前,他已经命令几个研究组待命。 东西一到立刻进行解剖分析,无论要花多少时间精力,至少必须找出导致诡异再生的异物质。 “啊啦啦~喝酒随时可以喝啊~我是无所谓。”青雉懒洋洋的笑,同样低头看了眼地上,停了停,接着才说道,“头部是关键吗?” 黄猿哼笑一声,节奏轻缓,意味不明,“耶~那就需要问一问安娜夫人。” 话音落下又沉默片刻,黄猿转头看向树荫外,抬了抬下颌,漫不经心挑了挑唇稍,“择日不如撞日,一起去探望那位柔弱的夫人吧?” “探望了安娜夫人,我今晚可就要失陪了呀~”仰头看看天幕,黄猿自嘲的笑道,“接下来有好些天要忙碌,还以为近段时间能偷闲。” 拿着非常冠冕堂皇的借口,大将黄猿慢慢悠悠转过身,朝着医疗部队所在区域迈开步伐,留在原地的另外四人看看彼此,随后静静地选了和黄猿相同的方向。 ………… 海军本部内,医疗部队选在紧邻科学部区域,虽然是独立单位,它和科学部,两个部门彼此间有千丝万缕联系,海军所使用的药物,各种相关临床试验,都是科学部提供支援,因此两个部门办公地点非常接近,不过十几分钟路程。 黄猿一行五个人,三位大将两个中将,同时现身的海军高层们让医疗部里气氛有些紧张,听过来意,值夜人员战战兢兢告诉几位将领,他们要探望的人正在接受检查。 “耶~不是昏迷而已吗?”黄猿有些惊讶的挑高眉梢,“怎么劳动你们最高长官?” 听医护人员说,送来的两位,科学部的娜娜已经安置好,人只是昏迷,自然苏醒就没事,而另外那位安娜夫人…恰好没下班的医疗部队负责人正在替她做精密检查。 格雷戈.豪斯,海军本部医疗部队最高指挥官,恶魔果实能力者,居然出动到他… 心念飞转间,黄猿不着痕迹看了眼鬼蜘蛛,眉梢微微抖了抖,“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吧?” 那位夫人虽然非常柔弱,但是没有在袭击中受伤,这点黄猿很清楚,会昏倒是被吓着…也可能是开/枪之后精神刺激太大。 负责接待来访将领的医疗部人员一问三不知,当然,几个探访的将领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彼此看了看,随即就让人引着往检查室走。 ………… 穿过医疗部接待厅进入建筑内部,拐过一条走廊,领路的医疗部成员指着尽头处那扇门,示意那便是目的地。 不多时,一行人站在闭紧的检查室门前,领路的人抬手敲敲门,得到回应后轻轻开启它,随后悄悄退到一边让开位置。 黄猿呼出一口气,率先走进去。 室内之人听得动静抬起头,看清他们,皱了皱眉,随即绕过摆满仪器的病床,拉起垂地幔帘遮住,自己这才迎上来,“什么事?” 格雷戈.豪斯一番莫名举动,使得黄猿大将眼神微微一闪,嘴上却笑得漫不经心,“耶~来探望昏迷的安娜夫人啊~” 科学部和医疗部平日往来很多,也因此统御科学部的大将黄猿,与医疗部队负责人非常熟稔,格雷戈.豪斯神色间的不豫…黄猿也看得明白,多半是布帘后方那人情况不对。 “有些事或许她能给出解释,方便吗?”黄猿直言不讳,虽然能猜到医生对病人的心理,但是今晚却需要争分夺秒… 格雷戈.豪斯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回答就把目光投到门那里,随即怒道,“不是说过,没问题我会通知你探视吗?” 室内众人注视下的战桃丸,整张脸憋得通红,弱弱的喊了声,“老爷子。”脚下生根似的不肯走,盯着里边的眼神很是焦急。 黄猿看了眼自家后辈,心里直叹气,战桃丸这孩子显然是之前被赶走过,发现他们几个将领到来,也跟着想知道情况,为了…那个丫头。 为着自家后辈的不争气生了会闷气,黄猿大将终究还是心疼一直看着长大的孩子,于是问道,“耶~那位夫人情况真的不对?” 对于疑问,格雷戈.豪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诸位亲自看一看吧~”抬手做邀请状,随即回过头淡声说道,“年轻人最好不要知道这些,出去,把门关上。” 战桃丸一脸犹豫最后还是磨磨蹭蹭地关上门,这时海军医疗部队负责人转身拉开布帘,室内几位将领朝着布帘后方走去,神色均是微微一沉,因为都知道,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格雷戈.豪斯不会说这样意喻不好的话。 ………… 布帘后方是一架简易床,放置在边上的精密仪器无声运行,格雷戈.豪斯绕到另一侧,面对着几个将领,伸手轻轻撩高昏迷那人的一侧衣袖。 嘶—— 安静室内响起倒抽气的细音。 包括黄猿在内,几个人一时被眼前所见惊到下意识吸了口气,而看清楚之后,在场几个将领都瞬间放出杀气,一时怒不可遏。 她的手臂搁在床单上,雪白衬得手腕上淤痕更加明显,边缘带着青黑,中央是红到发暗,蛇虫般蜿蜒盘在腕骨,以及前臂。 那是长时间捆/绑造成的瘀伤…显然是束缚太久,皮肤已经因为血液无法循环而微微坏死。 片刻过后,掀高的衣袖重新盖回去,格雷戈.豪斯转而解开她领口第一颗和第二颗扣子,她松开的衣领,能看见的皮肤刻满狞恶痕迹。 星星点点淤痕印在锁骨…甚至衣料遮挡的深处。 最后,医疗部队负责人的手悬在那人上方,指尖泛起微芒,一抹浅绿光弧缓缓成型,慢慢的将病床上她从头到脚笼罩进去。 “她身上有很多类似痕迹。”格雷戈.豪斯低声开口道,“检查的医生发现她的情况就通知我。” 黄猿狠狠皱起眉心,冷声说道,“她今天一直没有单独一个人。” 说话间偏头看看围着病床的余下四人,黄猿不出所料从四个人眼睛里都看到震惊与怒意,他们都是男人,哪里不清楚这种痕迹代表着什么。 但是非常奇怪,至少今天,安娜根本没有独自一个人的机会,白日里见她时也没有看出异常,除了她对鬼蜘蛛的先是指责后是惊惧。 更何况,昏迷被送到医疗部之前,她开/枪手腕露出一截,皮肤根本没有淤痕。 ………… 格雷戈.豪斯撩高眼皮,哼了声,“我知道,精密检查没有发现异常。”说完,似笑非笑眼神扫过五个最高级别到大将的男人,“要是你们…她这么瘦弱早没命了。” 虽然场合不对,三个大将两员中将还是不约而同抽了抽嘴角,想了想又纷纷咳嗽,在医疗部负责人的冷笑里尴尬转开视线。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好一会儿才停止。 恢复安静的室内,格雷戈.豪斯沉声给出解释,“这些是陈年旧伤。”顿了顿,接着问道,“你们认识她?谁和她比较熟悉?” “平时她对异性的接近有没有激烈反应?” 接着,黄猿和赤犬、青雉,连同鼯鼠,几道视线顿时转到鬼蜘蛛身上。 鬼蜘蛛的眼睛错也不错落在那人身上,声线低沉沙哑,带着说不出的恨怒,“除了比较怕生,她…她总是喜欢戴口罩。” “那是心理创伤的下意识反应。”格雷戈.豪斯盯了眼附近几人,神色意味不明,“她的记忆或许有部分遗忘,你们看到了,她曾经遭遇严重侵害。” “从她身上几处骨骼断裂后愈合情况判断,时间在距今十五到二十年之间。” 年纪已经步入老年的医疗部负责人叹息声若有似无,眉宇间浮出怜悯,“人类大脑会在伤害超出限度时启动自我防御机制,她平时如果状态正常,那可能是忘记那段遭遇。” “记忆能屏蔽,伤害却始终存在,它们被身体记录,并且某种特殊条件下…” “会出现回溯。” “如果确实需要她回答什么,我希望不要太刺激她。” ………… 随着格雷戈.豪斯沉默下来,室内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良久,黄猿哑声说道,“也不是什么非要她回答的事,让她休息。” 闭了闭眼睛,随即重新睁开,视线落到昏迷那人身上,黄猿皱了皱眉,叹了声,终究还是放下追问的意图,关于袭击者… 超速再生,那些身份不明的诡异人物,科学部实验能够解决,也不是必须她给解释。 她现在这样…也没有谁忍心。 躺在病床上的那人…实在是…饶是他们久经沙场,看着她这样也不得不怜惜。 格雷戈.豪斯是超人系恶魔果实能力者,其能力可以做精密检测,如果不是肯定,医疗部负责人不会做出判断并且告诫他们。 想来是安娜昏迷后送至医疗部,医务人员检查时发现异状通知格雷戈.豪斯,开始多半误会伤害她的人是海军内部什么渣滓…所以才有医疗部负责人亲自出动一事。 黄猿本该愤怒被首先当做‘怀疑对象’,可是听格雷戈.豪斯一番话,不悦情绪尚未升起就烟消云散。 陈年旧伤?那么多年过去,她的身体顽固记得伤害,可见当时那场灾难多么可怕。 格雷戈.豪斯说的特殊条件,黄猿认为,指的多半是今日连续意外,最后,又叠加不久前现场的血肉狼藉,刺激她太深,才会让陈年旧伤复发。 距今十五到二十年之间,安娜今年三十二岁,她的女儿十六岁,反向推算…遭遇如此可怕的事,她当时多大年纪? 十五岁?十四岁?或者更小? 还是个孩子。 对个孩子做出那种事的人,真该下地狱!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晴时雨 午夜时分已是万籁寂静,海军本部大会议室内却灯火通明,自最高统帅战国元帅起,三位大将,十二位中将,参谋部数位参谋,高级将领们全数到齐。 半小时前,海军大将黄猿向战国元帅通报后,元帅办公室即启用高级警讯,收到讯息的海军高层们无论当前正在做什么都立刻暂停赶回本部参加会议。 人到齐之后,战国元帅略略抬手示意了一下,便有文秘室人员将资料分发到每个参会者面前,随后,会议桌最上首的海军统帅也没说什么,只是拿起自己手边那份,低头开始翻阅。 冗长会议桌两侧,临时抽身赶回来参加紧急会议的海军将领们神色肃穆,眼神里却也带着几丝狐疑,毕竟实在…太奇怪了嘛~傍晚下班的时候还一点征兆也没有,最近海贼阵营也难得消停,怎么到快天亮忽然收到高级警讯。 而回到本部,进入会议室又见战国元帅,三位海军大将,连同鼯鼠和鬼蜘蛛两员中将已经就坐,并且除了战国元帅,余下的五位多多少少神色都略显阴郁,简直象有一场棘手战役正待开始似的。 不过奇怪归奇怪,一头雾水的将领们也还是收敛心神开始专注资料记载的内容。 会议室内更显寂静,一时只剩下纸页翻动的簌簌细响。 大将黄猿手肘支在会议桌桌面上,双手达成塔尖状,挡住脸的下半部,眼睛微微眯缝着,面前那叠资料动也没动。 因为他不需要看,会议室内翻阅的资料全部出自科学部,并且也是全部整理完成推测出最坏结果,黄猿大将才通报战国元帅,要求启动高级警讯,以防止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衍化成为灾难。 ………… 几小时前,科学部与办公区交汇地带发生一起恶性/事件,那些能够再生的诡异袭击者全数死亡,残骸被带回科学部实验室进行解剖研究。 原本去探视安娜的黄猿他们铩羽而归,昏迷的那人情况实在不好,即便是黄猿也不忍心逼迫,只能转而先关注对残肢的检测结果。 自医疗部队所在办公楼回到科学部,黄猿大将立刻收到坏消息。 他的期待全部落空。 收集的残骸断肢搁置在密封容器,操作台边的研究员尚未启动机械手臂取下细胞,肌肉组织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败坏腐烂,转眼间变成一堆堆污秽脓水,留下泛着青黄的骨骼。 随着研究员急匆匆赶到实验室,随后,黄猿看到那一堆堆简直象从墓地里挖出来的…已经埋葬许多年的残骨。 容器内全封闭式操作,检测显示,骨骼内仅仅余下无用的坚硬的蜂巢钙化物质,一星半点可用细胞也没有,骨髓、软组织、蛋白质,甚至腐化的积液,它们就在几分钟不到时间里挥发得一干二净。 情况诡异并且糟糕,而更坏的还在后边。 袭击者身份确认,这些堆在科学部实验室内的骨骸,是海军… 大将赤犬与青雉,连同鼯鼠鬼蜘蛛,四人与黄猿分开后即刻着手调查,结果没等大动干戈,某处驻地便有异常情况上报,那个驻地军营内十几名海军下落不明。 失踪人数恰好与袭击者符合。 看过那驻区递交的人员资料,鼯鼠和鬼蜘蛛确认正是被斩杀的袭击者。 这些人员都是低级将官,经过调查确认,他们是上季度科学部出航时,护送科研船的护卫舰舰队防卫部队人员。 事情兜兜转转居然绕在一起。 毒杀、失窃、夜袭,联系所有,大将黄猿不得不认为,海军本部已经埋进不知名的危机,并且,极糟糕的是海军根本毫无头绪,几件事调查起来不存在联系,至少表面上。 ………… 会议室里安静得厉害,每个参加会议的将领都皱着眉,专注的看手上资料,并且越看神色越是凝重,众人都明白这些记载意味了什么。 诡异再生,力量得到飞跃,彻底解开谜题前倒是可以暂时搁置,关键是袭击者们。 夜袭的目的意欲何为也可以抛开,然而这些海军将官究竟是怎么变成危险因素?他们是本部人员,每一个都是经历枪林弹雨后从各基地选拔上来的精英分子,除却资质,心智也得到认可。 如果说是叛变,先不论海军监察部始终注意部队内的不安定因素,这些袭击者从各方面调查,得出结论都是他们毫无相似之处。 袭击者们出身在不同岛屿,成长经历也不尽相同,在驻地内分属不同番队,平日里没有往来,除了上季度随舰队出航护送科研船任务,他们基本没有交集,几个人甚至护航任务里都在不同军舰上,勉强称得上共通点的就是登陆科研船的目的地。 他们踏上过那个岛屿,塞什尔,地处无风带的一处荒岛。 因为磁场特殊,又是无风带,塞什尔这座岛屿只在海军内部使用海图里存在,岛上没有居民,也没有临近岛屿,孤悬海上,海军科学部此番派遣科研船,为的是调查研究塞什尔岛屿环境,确定它是否有条件成为海军秘密基地。 如果袭击者们的异变出自塞什尔…上季度那次航行,所有人员… 而这正是今晚高级警讯启动的原因。 ………… 时隔许久,会议桌两侧参会将领们陆续放下手中资料,把注意力集中到最上首的战国元帅那里。 海军最高统帅同样皱紧眉心,半晌才哑声开口,“无法确定异变来源吗?”说话时视线略略偏到左手位置的大将黄猿身上,“科学部一筹莫展?” “耶~找不到可用的细胞分析。”黄猿大将低叹一声,神色显得不豫,顿了顿,探手拿起面前资料随意翻了翻,接着才说道,“护航塞什尔的舰队驻兵,每个都必须彻底检查。” “重点放在与这些异变者同时行动的士兵,根据出航任务记录,这批人都曾经接近过那个岛屿的某片特定区域。” “只是抽取一次血样。”抬眼看了看会议桌两侧的将领们,大将黄猿垂下眼帘,冷声开口,“至少必须确定他们的身体没有异常。” “倘若是登陆岛屿染上什么异物…在无法判断的情况下,我们不敢保证它会不会传染。” 说到这里又沉默片刻,黄猿大将叹了口气,“当然,情况也不是坏到无可挽回。” 手指比了比被扔在桌面上的资料,黄猿慢慢说道,“这些产生异变的人,有共通点,他们出于各种原因尚未学习海军六式。” 海军六式,超越人类体能极限的体术。 理论上每位得以晋升本部的将官都能够学习六式,而这些袭击者出于本身资质或其它理由,都暂时没能掌握到海军的秘术。 如果…这算是区别,那么,大将黄猿认为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 如果将力量的强弱以金字塔来区分海军个人实力,海军六式就是标志性分水岭,熟稔掌握它才能脱颖而出,踏上走向强者巅峰的道路。 因为海军六式淬炼体魄,让使用者进而开始掌握霸气。 世界上的力量体系大体分作两块,恶魔果实和霸气,恶魔果实属于外来因素,霸气却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力量,只是因为各人资质不同,有些人能成为强者,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激活。 激发霸气有各种方式,绝大多数危险程度不定,海军六式是目前已经完善的唯一一种,稳定的循序渐进激发霸气的方法。 当调查结果显示袭击者们尚未掌握六式,黄猿认为是不是能够这样推测:以海军六式为阶梯的晋级强者之线隔绝了异变的产生? 修习海军六式,无论是否将其全部掌握,每个修习者生来的潜能都被调动,激发只是时间问题。 也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霸气,当隐性转为显性,那些不知名异物质就无法腐蚀人体。 “如果存在病变,而阻隔传染的界线是霸气。”慢慢抬高视线,大将黄猿以冷静到接近残忍的口吻说道,“至少海军的损失能局限在某个范围。” 参加会议的海军将领们沉默良久,神色俱是难看到底也没有谁出言反驳,大将黄猿的结论冷酷无情,从大局看却无可厚非。 倘若是病变,海军整个阵营将为此付出代价,牺牲一部分人保全更多的人,即使…听起来非常冷血,却是非做不可的事。 因为变异者危险系数无法查明,海军本部高层们除了必须保证普通士兵性命,更有马林弗德城镇的平民,另外…病毒扩散开,世界付出的代价…谁都担当不起。 当然,一切都只是推测,还没有确切证据证实,大将黄猿的决定已然很温和,仅仅是抽取血样分析检测,而不是更粗暴的秘密羁押甚至处决。 士兵们毫无异样是最好结果,反之…怕是冷酷决策在所难免。 …………分割线………… 紧急会议到接近凌晨才结束,散会后,将领们面色凝重的离开会议室,随即分赴各自阵营开始部署,加强防卫,城镇是重中之重,接着是岛屿前沿防御线。 上季度出航塞什尔的舰队,其驻区秘密进入一级警戒状态,当时每位随船将官士兵,名单交由战国元帅办公室,科学部联系医疗部队,预备天亮后开始取样检测。 为保证军心稳定,将以身体检测为由。 ………… 离开会议室,大将黄猿在办公楼楼下遇到特意等在那里的鬼蜘蛛。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鬼蜘蛛面上的表情变幻不定,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眼神一点一点暗沉下去,也没说什么,蓦地转身疾步离去。 待得鬼蜘蛛消失下远处的晦色里,黄猿收起视线,无声叹息,摇了摇头。 他知道鬼蜘蛛等在这的原因,也知道为什么最后一言不发离去,为的是医疗部里昏迷不醒那人。 鬼蜘蛛为着安娜试图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安娜的女儿,科学部实习生,不巧上季度随船出航。 如果很不幸是以霸气区分异变与否,当时科研船上研究员们都…造成感染的原因如果和地域有关,袭击者们以先遣部队进入特定区域勘察地形,后来更保护研究员们在那里呆过一段时间。 几项因素叠加,如果很不幸,科学部此番也损失惨重。 大将黄猿一个人独自走在通往科学部的路上,在没人看见的此刻,面上才肯浮现出惋惜与微微痛意,他并非铁石心肠,却无法徇私。 即使是战桃丸也在此番接受检测之列,更别说那个实习生。 即使惋惜,情况到最坏程度,黄猿也不得不做出决定。 都是一条条鲜活人命啊~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小径上两侧路灯明亮,大将黄猿气势却是低落,两旁树木茂盛,白天郁郁葱葱,晚上就很有些狰狞,风吹过来的时候张牙舞爪,仿佛…隐在海军本部的怪兽。 抬手揉揉额角,黄猿低低叹出一口气。 科学部实习生娜娜,年轻孩子也不过十六岁,原本以她的身体资质此时应该还在军校念书,可惜了,黄猿心想,那孩子对生物学有极高天分,科学部破格提前收录她。 若是此番…那孩子真真是可惜。 真希望所有涉及人员毫无异样。 ………… 前往科学部中途,大将黄猿想了想又拐道向医疗部队所在地走。 资料收集确认后,会议开始前,黄猿就下令科学部机动部队为所有研究员抽取血样,并且交由医疗部队进驻分析室做检测。 为了确保检测结果的百分百准确性。 另外,战桃丸…大将黄猿调回他的后辈,将那孩子和所有人一样对待,而实习生娜娜,情绪失控昏迷不醒的小丫头,由麾下秘密人员监视,待得她苏醒,再以同样借口抽取血样检测。 之所以对那孩子特别对待,黄猿觉得大概是怜惜那孩子的母亲吧? 毕竟… 行进间脚下微微一停,黄猿静静看着不远处医疗部队办公楼,怔愣许久,终于还是迈开步伐。 ………… 建筑里很安静,大部分人员借调往科学部,黄猿一路往目的地走,一路抬手示意听到动静前来查看的士兵退下。 这些隐在暗处的人手是黄猿的直系部队,接管这里的原因,除了监视,也有警戒的含意。 路过安置实习生房间的时候,黄猿站在门外看了里边一眼,那小丫头还没醒,附近监视人员也回报没有异动,吩咐手下继续密切关注之后,他又往楼上走。 安娜和娜娜,两个人分别安置在一幢建筑的上下楼,一切尚未确定前,对于那个曾经遭到严重侵害的女人…即便心肠冷硬,能够照顾的地方,黄猿也不会吝惜那点恻隐。 要探望的人躺在特殊病房里,安安静静,格雷戈.豪斯前往科学部时交代留守的医疗人员回复大将黄猿,她生命体征正常,到时间或许能自然苏醒。 医疗部队最高指挥官曾就她的情况做出判断,特殊条件刺激导致身体出现回溯,细胞记忆仅仅是暂时,大脑超过限定时间会强制恢复,进而醒来。 也就是说,一段时间过后,她还是会懵懵懂懂睁开眼睛,继续遗忘下去。 ………… 特殊病房里光线柔和,她的长发铺散在枕上,闭着眼睛,似乎梦见什么不好的事,眉心微微皱着,看起来柔弱不堪。 静静站在病床边,听着留守的医疗人员小声报告,黄猿皱着眉,忽地抬手示意暂停,片刻过后,又转头对着门的方向抬抬下巴。 接到示意,医疗人员默默退了出去,并阖上门。 细碎声响消失后,大将黄猿偏过脸,看向病房另一侧靠外墙的那扇窗户,想了想,又走过去,推开那扇窗户,夜风随即灌入,卷起的窗帘摇曳晃过视野。 随手重新阖上窗户,转身往后靠在窗框上,嘴角勾了勾,“耶~还真是…” 打量瞬间沿着开启窗户进入室内,蓦地闪现在病床边的那道身影,黄猿微微眯起眼睛,“萨卡斯基。” 他说奇怪,平日里冷漠到不近人情的家伙会拿‘路过’这种听起来就胡诌的理由和青雉结伴去往科学部种植园。 原来… 立在病床边的男人没有开口,甚至象是不注意黄猿半嘲半讽的注视,静静站了一会儿才缓缓俯低一边探出手———— 黄猿挑了挑眉梢,眼神里藏进几丝惊诧。 大将赤犬今夜行径简直…称得上诡异。 男人小心掀开被子,随即侧坐将躺着的人半抱着倚在怀里,之后轻轻解开她的衣裳。 喂!呆滞几秒钟,黄猿嘴角一抽,还没来得及转开视线,却看见衣裳半褪那人的背脊…苍白不见血色的肌肤更衬得那些淤痕狞恶可怕。 纵横交错的痕迹布满那人的脊背,往下延伸到后腰…而做出堪称无礼举动的大将赤犬,手指在她背上小心游走,象是检查什么。 不多时,似乎确定了答案就停下,抽回手,飞快替她重新理好衣衫。 将人安置好,盖上被子,黄猿发现俯低看着那人的同僚嘴唇动了动,音量小得几乎无法辨别,言语却不着痕迹的莫名。 大将赤犬说,“原来,你在时间的这一边。” ………… 抬手微不可察抚过那人的眉眼,深红西装的男人慢慢转身,待得同僚走到近前,黄猿侧身让开位置,任凭对方开启窗户,和来时一样消失得毫无预兆。 良久,收回远眺窗外昏暗夜幕的视线,回过脸,黄猿看着病床上无知无觉那人,喉间溢出一记冷笑。 说来,他还真是…按着酒宴那时,他真是对这位安娜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赤犬萨卡斯基原来真是为着她才出现。 想了想,黄猿哼笑一声,双手插/进裤子口袋,慢慢吞吞朝着病床踱过去,这下就算他原本没兴趣都要饶有兴致。 真是令人无比好奇啊~这位夫人究竟有何种妖异魅力。 朝前迈出几步,又是一阵奔跑声急促靠近,停下脚步,目光调转看向这房间闭阖的门。 片刻过后,那扇门猛地推开,科学部实习生一脸惊惶往里冲,不过她很快让追来的卫兵拦下,黄猿抬手制止一团混乱,示意放了人进来。 等年轻孩子冲向病床又闪身拦截,“她还没醒,不过也没事。” “刚刚还有谁?”年轻的孩子抬起头,目光毫不畏惧直视,“刚刚离开的人是谁?!” 微微一愣,眉梢挑了挑,黄猿眯起眼睛,头一次认认真真打量起站在眼前的小姑娘,良久,沉声开口,“你是天生的见闻色?” 萨卡斯基的出现与离去,这幢建筑物内,除了同为大将的黄猿,本不该有第三个人知晓,他麾下这实习生来得古怪。 即便是再如何敏锐感官,做到如此程度一定是霸气见闻色修习熟稔的高手,而科学部破格提前收录的实习生连海军六式都尚未接触。 如果是霸气,能运转见闻色不被黄猿这种级别的强者察觉,只有一种情况: 天生的见闻色。 也只有与生俱来的见闻色,其拥有者才会避开其他强者的感应,因为对那极小一部分人来说,运转见闻色霸气象呼吸一样自然,无迹可寻。 海军科学部…凑巧得到一个名副其实的天才。 静静看着眼前这年轻孩子,黄猿又拨冗拿余光扫了眼后边闭紧眼睛的那人,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感想。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晴时雨 “你是天生的见闻色?”对面这个男人问完之后就沉默下来,象是等待她的回答,只是他慎密地用眼神细细打量她。 隔着深茶墨镜,目光象是一柄冷锐锋利的刀,带着如有实质的切割感,紧蹙眉头下高傲的眼眸,冷冷审视她,只是并不专注,他似乎分了一线注意力出去。 忍不住瑟缩了下,她全身上下每一颗细胞都疯狂呐喊要将自己藏到安全角落,可她不敢动也不敢不理会,只好咬咬牙回答道,“是的,长官。” 听到她的答案,男人重新专注起来,冷峻神色依稀柔和了些,暗哑低沉的嗓音再度响起,“耶~其实不必如此郑重。” “抱歉,长官。”她小心的松了口气,努力保持镇定,并且努力不让面前这男人分散注意力,“对长官必须保持最高尊敬,是制度。” 短暂的静默过后,男人微微倾身,“耶~我麾下终于出现一个乖孩子了啊~”说话时唇稍挑起一抹接近笑意的弧度,“我看起来很可怕吗?为什么你很害怕?” “很抱歉,长官。”她犹豫地仰高脸,目光接触到海军大将的眼睛后打个冷颤,这是毫无温度的一对冷然眼瞳,与表面轻松截然相反。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她牙关打颤,小小声回答道,“因为您太可怕了,黄猿大将先生。” 这算是一句非常失礼的话,她想,只不过…间隔几秒钟,她得到设想中的答案: 男人慢慢直起身,片刻之后移开视线,曼声道,“耶~是诚实的孩子,我不讨厌你这样的年轻人。” ………… 男人转开注意的时候,她一点点放松浑身绷紧的肌肉,压迫感带来的致命寒意,渐渐化作薄汗一丝丝沁出毛孔,是惊惧,同时也是安心。 其实很怕这个男人,她的最高长官,统御海军科学部的大将黄猿。 进入科学部之后偶尔远远撞见,她会刻意躲开,因为她知道,她彻底[听]不见的人,力量一定强大到不可估测,至少以她目前的水准,两者间犹如巍峨高山与不起眼的石子。 这座岛屿,马林弗德全岛,连同轮番航行在外部队,共计十数万驻军,她这些年遇见过的人,即便是成名已久的将领们,不经意间也能叫她[听]到一点点蛛丝马迹。 完完全全[听]不见丝毫的强者,人数不超过二十。 所以,她不能对面前这个人撒谎。 小心抬眼看了看男人,她又微微移开视线,目光越过男人高瘦身形,柔柔的落在病房里那张床上,扁了扁嘴,眼睛一下子湿润起来。 妈妈…她在心里委委屈屈的喊,只觉得很想哭。 妈妈曾经让她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向[听]不见的那部分人撒谎,她可以坦诚不知如何回答,也可以选择说出部分事实,但是绝对不可以说一个彻底的谎言。 妈妈借着那时候她撒的谎,教她明白:‘一个谎言’之后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构建虚妄事实,而填补过程中暴/露的疏忽,会带来危机。 大将黄猿,是她[听]不见那小部分人当中的佼佼者,所以她说出部分实情,并且得到设想中的反应,海军科学部最高长官收敛了刻意放出的气势,显然是对她的坦白表示满意。 她[听]不见,可是她能够借用经验做出判断,并且通过考量。 她表现得很棒对不对? 所以…醒过来好不好?妈妈。 ………… 眨了眨眼睛,她试图眨掉蒙蔽视野的雾气,只是效果不太好,那些雾气不知怎么居然凝结,温热水渍很快滑出眼眶。 她忍不住迈出一步,急切切的靠近,想和往日里一样,扑到安全又温暖的怀抱寻求慰藉。 男人又一次拦下她,“耶~你现在最好不要过去。” “为什么?”她终于愤怒,心头缭绕很久的忧虑与彷徨,全数化作焦躁,“她是我妈妈!你们对我妈妈做了什么?!” “耶~质问的说辞都一模一样呢~”男人低声发笑,不知怎么似乎带着点古怪意味,片刻过后,停下浅笑才继续说道,“因为你身上带着不确定的危险因素。” 室内光线柔和却也昏暗,男人偏过脸,视线看向她的妈妈,顷刻间又移开目光,深茶墨镜后方漏出一线难以言喻的神色,“今晚那些袭击者是塞什尔航行任务的舰队驻兵,那座岛上存在不知名异物,当时登陆岛屿的全员…” 黄猿大将说到这里停顿下来,她睁大眼睛,惊愕中又听得他说道,“天生见闻色,如果免疫条件是霸气你本该没问题,只是还无法确切肯定。” “说起来,近段时间你妈妈也不能离开海军本部。” 她只觉得脑海嗡一声,面前这男人慢慢的继续说着,声音不知怎么变得忽远忽近,吐露的可怕内容…在意识里炸裂开来: 上季度她随科研船那次远航,回到马林弗德的全员或许携带某种病变因子,危险程度不明,感染方式不明,以至于近期内所有接触过远航归来之人,都…需要做详细检查。 妈妈…她的妈妈…她将危险带给妈妈了,黄猿大将说的是这种…结果吗? ………… “请不要危言耸听恐吓我的孩子,可以吗?” 低弱的音量,柔和语调,是小时候每个深夜她安然入睡的守护神。 听到声音,她所有躁动瞬间被安抚,“妈妈~” “耶~安娜夫人醒了啊?”她的最高长官偏头看向和她一样的方向,有些惊讶,“什么时候?” “我的孩子在哭。”她的目光专注盯着的那个身影半坐在床上,气息很虚弱,嘴角噙着柔软笑意,伸出的手臂张开,“娜娜,到我这来。” 被海一样包容的眼神凝视着,她再也无法忍耐,哽咽一声,跌跌扑扑摔进那个怀抱,脸埋进去,痛痛快快哭出声。 温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她听见妈妈的责怪,“您欺负我的孩子对吗?黄猿大将先生。” “耶~”男人发出带着笑意的单音,随后问道,“什么时候醒的?” “您说我或许感染病毒的时候,我的孩子吓坏了,黄猿大将。”妈妈象往常对待任何一个人那样谦恭有礼,“我们会服从安排,并且————” 拍抚背脊的手微微顿了顿,她察觉到妈妈似乎叹了口气,“多谢您坦言相告。” “妈妈!”她急切地抬头,所有要说的话却在视线滑过咫尺间这块肌肤时卡死…妈妈换了衣裳,领口扣子松落,她被白腻肌肤上隐隐约约的狞恶痕迹刺得瞳孔下意识收缩。 “娜娜?”察觉她的僵硬,妈妈拍了拍她的背脊,“娜娜你怎么了?” 她慢慢地、慢慢地仰高脸,费力挤出一个毫无破绽的表情,“妈妈…”抽噎几声终究把所有异样粉饰在不谙世事的假相深处,“妈妈会和我在一起吗?” “这就要看安排…”妈妈移开看着她的柔软目光,视线抬高些,“可以吗?” “当然。”男人曼声回答,若有似无的轻笑,“我的小部下非常担忧,安娜夫人可以和她一起暂住科学部,直到一切结束,如何?” “那就麻烦您了,实在感激不尽。” 她顺着妈妈的拍抚示意起身,接着伸手去扶,妈妈掀开被子,双足落到地上之前,大将黄猿毫无预兆地出现,并且抢先完成她的意图。 讨厌的男人用手扶住妈妈的腰。 她咬了咬牙,垂下眼睫,完美的掩饰一瞬间想砍断那只手的念头,目光又一次滑过可恨的手却发现男人扶稳妈妈之后手移高几分,飞速扣上妈妈的扣子。 妈妈的衣襟遮去那片象栀子花花瓣一样细腻芬芳的瓷白肌肤,而…几秒钟前她窥见的那些狞恶痕迹竟然消失,如同幻觉。 ………… 吸了吸鼻子,她挨上前挤掉男人的手,故意小小声抽噎,等妈妈担心的搂着她,她把头埋进妈妈的颈窝,闭起眼睛。 妈妈说,无论遇到什么事,首先解决掉关乎安危的那一件,再来从容不迫考虑其它。 娜娜是听话的孩子,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黄猿大将说的,令她胆战心惊那件事,因为它威胁到妈妈的安全。 解决掉它,她才能有心思考虑别的问题。 妈妈身上的那些痕迹… 她不会放过伤害妈妈的人!无论是谁! …………分割线………… 海军科学部。 娜娜站在窗户边,抬手撩开被风吹起粘在脸颊上的头发,身后房间里飘浮着无声哀怨和惊惶,是和她一起等待结果的几个同组研究员。 黎明之前最黑暗那段时间,娜娜回到科学部所在地,和其他同事一起抽取血样接受检测,同时,她的最高长官告知,她妈妈安排在医疗部队队伍,将以借调人员的名义暂住此地。 对此,娜娜没有任何异议,因为她知道也容不得她有意见。 这个地方,海军本部内不允许个人主义太过盛行,除非她的力量强大到足以藐视一切陈规,如同海军本部位于顶端那少数人,娜娜很清楚自己现阶段的渺小,不过她还年轻… 就象妈妈说的,她还小,她有无数种可能的未来。 总有一天… 细细碎碎的抱怨不小心揉进她的接收范围,如同骤雨打碎湖面,娜娜收敛心思,撇了撇嘴角。 几个小时的枯坐与忐忑,现在坏情绪积淀到一定程度,让平日里骄傲冷静的精英分子们渐渐焦虑不安,没有谁敢明确吐露什么,可是从他们身上传出来的声音那样杂乱… 眯起眼睛,娜娜又一次全神贯注看着窗外。 马林弗德在苏醒。 娜娜所在这个房间离海岸有些远,窗外是高高矮矮林立的建筑群,隶属海军科学部,她的视野被楼宇遮挡,只是这些朱檐飞角高楼却无法阻止她[听]见。 太阳跃出海平面这一刻,是大海最美丽的时候,沉静的蓝色无边无垠,金红日光在遥远的海天一线处泼洒开来,柔软透明,象是要漫到人心里去。 天海之间一线狂潮正汹涌奔至,早起晨训士兵的军靴整齐踏过地面,阵地前沿重炮兵戈发出铮铮轻音,卷宗纸页翻动时窸窸窣窣。 城镇的喧嚣,军营的沉稳,悠远的大地脉动,终而汇聚成翻滚不息的生命之歌。 她侧耳聆听拂过的绵长温暖呼吸,当第一朵日光穿透障碍迤逦而下,娜娜看见倒映在玻璃上的自己,嘴角不自觉溢出笑意,悠悠荡荡不得着落的心脏终于归回原位。 ………… 打破这片祥和静谧的是由远及近的存在感,娜娜保持着面朝窗户的姿势,小心皱了皱眉。 军靴轻轻地撞击地板,节奏不疾不徐,隔了一会儿,门扉的开启令得室内陷进无声,同处一室的人周身辐射压抑,小心翼翼等待,如行走钢丝般绷紧。 没有谁发出声音,连同来人,只有分送到每个人手上的薄薄纸张,以及…片刻之后弥散开的狂喜。 是极高兴的,劫后余生的庆幸。 娜娜下意识松开绷紧的肩膀,扁了扁嘴,慢慢侧过脸,哑声招呼走到身边的人,“战桃丸队长。” “娜娜。”这年轻男生把手中拈的纸页轻轻递了递,表情还是一如往常,眼睛里却带了显而易见的喜悦,“伯母也没有事,真是太好了。” “嗯~谢谢战桃丸队长。”娜娜接过男生亲自拿来的报告,笑了笑随手收起,接着抬高眼睛,问道,“有事找我对吗?” 闻言,明明比她年长的男生奇怪的红了脸,吞吞吐吐半晌又左右看了看,最后才小小声说道,“老爷子要见你。” “黄猿大将先生吗?”想了想,她低头理了理衣角,沉声回答,“请带路。” 请战桃丸队长先行一步,跟在科学部机动部战斗队长身后,娜娜瞥见房间里其他几个同事古里古怪的注意,视线一扫而过,她随即垂下眼睫,静静前行。 即使不用[听],娜娜也知道这些眼神里所带的含意,并且早已经学会视而不见。 这样的遭遇习以为常,进入军校开始,甚至更早。 那些别有深意的打量,隐藏浑浊的心思,若有似无的讥讽,对于[听]得见的娜娜来说,象蛛丝一样,看不见却讨厌得厉害,不过她现在懂得把真实想法藏在表相之下,至少能装出一无所察。 ………… 离开枯等数个小时的房间,跟着战桃丸队长往目的地走。 出了建筑物,一行人走在通向科学部的心脏,最高指挥官大将黄猿所在的办公地点,一路上迎面撞见许多人,擦肩而过时,娜娜感觉到平日匆忙又活跃的科学部笼罩一层看不见的浮动。 象涨潮时的洋面,湍急汹涌。 战桃丸队长的脚步一点点慢下来,渐渐由领先一步变成两人并肩而行。 “什么都别在意,娜娜。”他低声说道,“也别紧张。” 娜娜抬了抬眼睛,对上这男生的视线,随后就见他的眼神亮了亮,“娜娜,老爷子其实很温和,你别紧张。”一边说一边手都没地方放似的,语调磕磕绊绊,“我…我其实…” “战桃丸队长。”轻声制止他未尽的话,她拿眼角瞥了下周遭,收到她无声的示意,他的脸更红了几分,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她知道战桃丸队长误会了黄猿大将召见她的目的,不过算了,她不想多说什么,至少…现在不必让身边这个人失望。 她很小就懂得区分善意和恶意,并且狡猾的趋吉避凶,身边这个男生,她[听]得很清楚,从第一次见面的轻视,直到慢慢改变… 每个人的表相和真实之间存在差别,对于娜娜来说,除了[听]不见的小部分强者,遇见之人鲜少能骗得过她…战桃丸队长的心思,至少现在很纯粹。 娜娜乜了眼肩侧比她年长的男生,他额前刘海在风里微微飘起几丝,气息变得愉快,她收起目光,低垂眼睫遮去眼底浮起的波澜。 ………… 过些时间想办法疏远吧…娜娜这样决定。 战桃丸队长很幸福,他在的场合,她经常能[听]见藏在和善背后的艳羡嫉妒和不以为然,人类是奇怪又多变的生物,总是只注意别人拥有的反而忽略自己握在手中的。 出身、家世、资质、天分,无论哪一种都会叫不相干的人侧目,战桃丸队长的家世注定他起/点比别人高些,或许成长也会比其他人顺利,所以很多人遗忘他自己的努力,无论他得到什么,背后的窃窃私语从没有停止过。 她知道,她也知道比她年长的男生被保护得太好,不过…这构不成她伤害他的借口。 她不会那样做,因为她被保护得更好,从她有记忆开始,妈妈一直一直保护她,抱着她柔软的笑,无所不能一样。 如果不是昨天夜里惊鸿一瞥,娜娜恐怕从不会去想,或者她的妈妈也有受伤的时候。 看到密布可怕的伤痕,娜娜忍不住害怕,忍不住责怪自己,是不是这些年很多时候妈妈受了伤却装作若无其事? 如果她更强大…如果她早点醒悟… 现在她长大,该轮到她保护妈妈。 昨天之前的她是天真的笨蛋,被现实狠狠打醒的现在,她要变强,要变得象妈妈说过那些故事里的人物一样,强大到无以伦比,强大到藐视法则。 强大到能保护她想保护的任何东西。 她可以象‘哭够了才不哭’的九尾人柱力,竭尽全力向着变强这个目标前进。 她可以象‘没有人从一开始就立于天上’的野心家,慢慢积攒力量,最终站在巅峰。 她还来得及,她才十六岁,有妈妈说的无法预测的未来。 总有一天…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晴时雨 真正到达目的地是时候,娜娜集中精神,准备应付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未可预料之事。 战桃丸队长轻轻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随即推开沉色实木门扉,浅淡的烟草气息缓缓流溢而出,伴随强大的存在感。 娜娜深吸一口气,与立在门侧的男生擦肩而过,迈入充满无形张力的办公室。 门扉在身后阖上,彻底将室内室外区隔开的一瞬,娜娜感觉到身后那个男生变得紧张,飞快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沮丧的垂下脸。 大将黄猿坐在室内一角沙发里,听得动静,另外一个陌生男人抬眼,目光一掠而过随即重新低头看手上的资料夹。 不曾见过面的陌生人,花白头发,气势沉稳…微不可察睐了一眼…娜娜小心移开视线,她没有在对方身上看到肩章,却[听]见…和斯托克斯老师一样的宽和慈爱。 “耶~站着做什么?”黄猿大将随意扬了扬手,指尖同样拈着一张纸页。 走到沙发一侧站定,娜娜象平日里面对任何一位拥有军阶的将领那样,恭敬而顺服,“科学部生物研究组实习研究员报道。” “耶耶~好奇怪啊~我真的很可怕吗?格雷戈。”大将黄猿撩高眼皮,忽的轻笑,“这姑娘每次见我都象看见穷凶极恶的罪犯啊~” “如果你没怎么这姑娘,那大概就是长相问题。”另外的人头也不抬,手里飞快翻阅资料,“再者说,你科学部哪个人看见你不怕?” “海军大将的威压,我看这姑娘表现已经很好。” 接着,娜娜看见科学部最高指挥官嘴角笑意加深些,却也没有说什么,随即将手上纸页递了递,“坐下看过资料,再告诉我你的想法。” “是,长官。”她恭敬的领命。 ………… 放置在沙发前茶几上的文件堆叠得有些高,娜娜探手取过一份,掀开它,一目十行浏览。 它们是一列列数据,每一张出自一个人的身体数据。 花了些时间翻阅完离她最近这一叠,接着取过另外一叠,如是反复…许是因为全神贯注的原因,周围变得安静。 娜娜不自觉眯起眼睛,意识沉浸到纸张排列的字符与数字当中去。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看完手上拿的资料,正想换一份新的,抬眼却发现已经没有文件,大将黄猿和另外那位都看着她,两个人的眼神里都带着点深思的味道。 收回手,娜娜微微挺直背脊。 “耶~”黄猿大将笑着移开视线,朝着在场第三人抬抬下巴,“格雷戈.豪斯,医疗部队最高长官。” “长官——” “不必起来。”想起身的意图被对方温声阻止,年老的长者面色平淡,气息却慈霭,“你看的是第一批人员的血液检测数据,医疗部能做到的只有这种程度。” 说到这里稍稍停顿,医疗部队负责人目光滑过大将黄猿,随即抬手拿起茶几上一只控制器,按下开关才继续开口,“接下来电影虫播放的是,显微镜下血液细胞在培养皿中的活动录像。” 对上老者鼓励的眼神,娜娜悄悄的回了一个笑,之后才把视线转向小小的投影仪…看出她一直紧张,医疗部队指挥官面无表情却努力释放善意。 这点也和斯托克斯老师一样。 妈妈一直是对的,娜娜心想,妈妈说好心人一直都有,所以她不能总是拿恶意揣测每个初次见面的人,那样会错过很多,负面情绪也会影响她。 ………… 良久,投影幕上活动影像停止,接着,黄猿大将沉声打破宁静,“告诉我你看出什么。”语调漫不经心,“或者你能看出什么?” “一场厮杀。”思绪还沉浸在惨烈战斗中,娜娜下意识回答,“它们在和看不见的敌人战斗,误杀许多不该是敌人的…”怔了怔,她回过神来。 “是免疫细胞。”医疗部队负责人这样回答,“白血球具有吞噬异物并产生抗体抵御病原入侵的能力,细胞数量变化是临床判断重要依据。” 抬手点了点停止运转的电影虫,年长老者皱起眉心,“正如你说的,血液中的白血球数量超过极限,奇怪的是不存在细菌性感染和任何异物,它们正在误杀健康的人体细胞。” “小姑娘你是恶魔果实能力者?” 医疗部负责人忽然的疑问让娜娜愣了下,随即否认,“不,长官。” “奇怪了。”年长老者眼神微讶,却也不再纠结重新转回原本话题,“这份血液影像是与异变者力量相差一个阶梯的低级军官,并且和他同阶级那部分人,血液中出现相同情况。” “而这部分人以下,力量每递减一层,白血球数量就减少一个阶梯,直到普通士兵,他们的白血球活跃程度仅仅介于类似一场感冒,平民的体内则不存在任何异常。” “平民、霸气与恶魔果实能力,不在感染范围。” “感染者局限在两个阶段之间,最终完全吞噬…将要跨过屏障进入下一个力量阶段的人。” “也就是说——”想了想,娜娜慢慢接下医疗部负责人眼神的鼓励,轻轻说道,“它们有意识筛选优秀的人体?” 头发花白的长者面色不动,气息却瞬间透出悲伤,“至少平民幸免于难。” ………… 随着医疗部负责人周身蔓延开的悲悯,室内气氛凝固了一样,娜娜的心情跟着降到谷底。 时隔许久,大将黄猿站起身,“跟我来。” 娜娜茫然的跟在统御科学部的长官后边,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办公室一角,转过屏风之前,年长老者的声音自后方响起,“波鲁萨利诺。”沉稳音调,带着浅浅不悦。 “耶~这孩子是天生见闻色。”大将黄猿脚下停了停,勾挑唇稍,若有深意,“我也不会拿自己麾下的性命开玩笑。” 屏风后方,黄猿大将伸手按开一处闭阖通道入口密码锁,金属门无声无息滑开,通道深处溢出森冷肃穆的荒芜寒意。 微不可察顿了顿,娜娜随即缀上前方那个男人的步伐,背在身后的双手悄悄握紧,十指的指节微微泛起青白。 通道冗长安静,大将黄猿的脚步声带着某种节奏感,如同闲庭信步,却深不可测。 良久,站在一处入口前,黄猿大将略略侧首,微微眯起的双眼中有一点古怪的情绪,“你比昨天看起来尖锐许多,是因为找到前行方向吗?” “不怕了?” 似笑非笑的疑问句,也不待回答,男人又一次率先迈进入口。 ………… 娜娜也不想回答,即使那是她目前最高长官的提问。 大将黄猿,科学部最高指挥官,娜娜[听]不见的男人,她读取不到对方,却不代表他看不懂她的变化,因为不想回答,妈妈说这种时候沉默就好。 抬了抬眼睛,她吸了口气,慢慢跨出一步。 小时候曾经种过一片植物,在离海岸很近的地方,她天天去浇水,看着绿茵茵破土而出,从小小幼苗到生长成熟。 海风总是折断看似最高最强壮那些植株,留下表面弱小实则坚韧的不起眼小苗。 和人一样,城镇里的孩子总喜欢孤立与众不同的几个,大人不注意的时候,或者毫无戒备的时候,伤害突如其来。 谁说孩子单纯无知,实际上孩子的喜恶比成年人鲜明,并且尖利。 象海风最先折断长得最高的树苗。 种的植物长大开花之后,她明白妈妈给她种子种在海岸高处的理由。 娜娜学会藏起自己,象那些草,单纯的嬉闹,小心避开恶意,学着装作自己和别的孩子没有区别,在她能保护自己之前。 原本不会象刚才那样轻浮焦躁表现,可是…她想变强,一再隐藏一再懦弱,如果换来妈妈付出代价,那么她宁可…自己受伤。 …………分割线………… 映入眼帘是一处钝弧型空间,墙壁泛着微微金属辉芒,看不出材质,呼吸间却有一种古怪的凝滞感,象是无拘无束意识被生硬套进某种束缚,局限感一丝一丝,缓慢的侵入毛孔,渗透在每根神经里。 激灵灵打个冷战,娜娜看看四周,有些惊疑不定。 “耶~很敏感,不过别担心,不是对付你。”黄猿大将在一处半人高金属台前停下步伐,偏过脸,笑意半嘲半讽,“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能力到了何种程度。” “天生见闻色,你察觉到了对吧?所以那时候失控。”男人嘴角掀了掀,微带低沉的声音,在半密闭空间显得格外清晰,“想变强吗?让我看看你的资格。” 很拙劣的激将法,也不在意会不会奏效,说完就专注盯着金属台。 娜娜立刻走上前,无论等着她的是什么…她不相信黄猿大将,天生的能力让她不相信妈妈之外的任何人,但她确实想变强。 变得强大,保护一直保护她的人。 ………… 金属台子平面无声无息往两侧分开,隔板下方是整片寒冰,半透明冰冻中央是一块血肉模糊残骸,深红肌肉青紫血管,森森断骨… 猝不及防间,娜娜脚下微微一退,不过顷刻间她生生忍住恐惧,瞪大眼睛。 “这是异变者唯一还残存的东西,青雉的冰冻时刻保留了它。”眼角余光里,大将黄猿密切观察她的反应,口中淡淡的说道,“它在说什么?” 数也数不清的尖利惨叫遮去黄猿大将的声音,娜娜听见瞬间在意识海炸开的纷乱场面,这是她十六岁以来从未听见过的残酷声音。 饥饿…对活人血肉的渴望。 饥饿…撕裂人类肢体手指残留浓腻温热… 饥饿…迫不及待吞咽…丰美脂肪…柔韧筋肉…肥腻骨髓…人类碎裂的声音…湿润而软绵的咀嚼…喷满的血红色液体… ………不………不要! 天旋地转中,视野开始扭曲,娜娜只觉得有巨大狰狞的无形无质之物剧烈冲撞,一根烧红利锥象是要把她的脑子剥开… 痛…妈妈…娜娜好痛… ………… 剧烈疼痛一点一点麻痹意识,发散在浑身血液里,刻骨的寒。 有什么东西层层撕开,吉光片羽般掠过无数影像碎片里,娜娜依稀看到…影影绰绰匍匐在巨石建造的祭台之下。 半明半灭殿堂,一抹人影穿梭在跪地黑影之间,举手穿透胸膛,从背后露出来,鲜血沿着尖锐指甲蜿蜒向下,一滴、一滴慢慢地砸落。 抽回的手捏住心脏,狠狠收紧…扔开…污黑邪恶虚无影球在殿堂内游曳流窜,它们很快找到出口,消无声息钻进石壁缝隙…不知去向。 空旷殿堂血污满地,泼洒龟裂血海仿佛某种古老图腾。 锐利视线穿过虚无准确抓到她的视线,俊美到邪恶的脸,野兽般的眼瞳看不见一星半点人类气息… 薄薄的唇翕动,陌生的声音,‘找到你了…’ 对血和肉的饥渴,对刻骨绝望的绝望… 意识海咆哮卷起巨浪,猛地扑灭视野。 ………… 灵魂发自本能的颤栗,潜意识蒙蔽所有恐惧,急迫想躲开危险,娜娜藏进不见天日的黑暗。 那是最开始的地方,母亲温暖的腹中。 很小的时候开始娜娜就有记忆,非常非常小,小到她能蜷缩在妈妈肚子里,潮湿的脉动,她和她联系的最初。 一开始她听不清模模糊糊的声音,和她有联系的情绪却陆续传进意识。 最初是焦躁、茫然、愤怒、担忧、害怕…负面情绪让她不安。 渐渐的那些波动归于平静,她收到一点点喜悦,她伸手动脚,就会有温暖触感隔着什么轻轻摩挲,那种感觉很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她不由自主剥离潮湿甜蜜,掉进一个陌生的锐利的地方,她本能的恐惧,直到一片温暖将她裹起来。 她听到熟悉的脉动…在看不清的白蒙蒙背后。 九个月大的时候,娜娜很清晰的辨认出善意和恶意,她埋进水一样温柔的怀抱,试图忽略无处不在的剧烈躁动和无数细小恶意凝结的黑暗。 妈妈也察觉了,无论是那时候的环境,亦或者她的不安,很快,妈妈抱着她远离来到一处较为安稳的地方,后来娜娜知道,这里是马林弗德。 妈妈在她小的时候总会对着她自言自语,以为她听不懂她的歉意。 ‘对不起,宝贝,我没能让你出生在和平富足的公平世界。’ ‘对不起,宝贝,我没能给你无忧无虑一世安稳的人生。’ 一开始妈妈总是道歉,等她开始学习通过声音表达,妈妈就不再说那些忧心忡忡的话,妈妈一直软软的笑,然后竭尽全力保护她,给她安稳,给她全部的爱。 她总是哭,因为听到数也不数不清的声音,善意的恶意的,尖利的狂暴的,肮脏的浑浊的…她不知道如何拒绝,只能无助任凭巨大的声音一点点侵蚀她的意识。 是妈妈发现了异常,她被紧紧抱在怀里,整夜整夜听那些奇妙美丽的故事。 妈妈带着她游荡在岛屿,小心好奇观察世界,她看过旭日东升,看过月晴圆缺,看过万物生长,看过草木萧条。 她从繁华热闹欣欣向荣看到灯红酒绿众生百相。 浮艳至极的花街酒寮,市井嘈杂粗鲁的嬉笑怒骂。 肃穆凛然的舰队船舶,风中猎猎作响的杀伐正义。 最后,妈妈遮住她的眼睛,附在她耳边,低声说,‘娜娜你听,世界的声音。’ ‘黑与白,生与死,所有一切都是自然。’ ‘别抗拒,别害怕,记着,妈妈在的地方,没有人能伤害你。’ ………… 沉浸在无边黑暗里,她闭着眼睛,竭尽全力聆听… 她又一次感觉到无所不在的温软,来自岛屿不察痕迹浸润的保护。 潮汐的奔涌,大地的脉动,熟悉的心跳…渐渐的,夜色一样深的黑暗尽头亮起一点朦胧微亮,缓缓的掩去混沌。 深深浅浅翡翠绿,笼了层薄雾的森林。 象妈妈睁开眼睛的时候,墨黑水晶似的眼瞳深处春天枝叶绽发一样,有无尽的希望。 “妈妈——” 娜娜睁开眼睛,视野里满室凌乱。 金属台子四分五裂,冰屑碎得脚下到处都是,而…可怕的轰鸣来源不知去向,只有细微黑灰细块夹杂在透明冷锐碎冰之间。 黄猿大将站在很近的地方,目光带着要将血肉筋骨层层剖开的锋利,良久以后,面上才现出一丝若有所悟,“耶~科学部真是捡到宝了。” “天生见闻色?你是聆听万物之音吧?” 语调慢条斯理,说话间微微倾身,娜娜从深茶色镜片后方那双眼睛里,看见她自己戒备的眼神。 这个男人她一直害怕,她[听]不见,可是只消一眼就能知道,和另外那位曾经远远留下背影的深红西装男人,充满危险的感觉让她下意识退避。 大将黄猿,大将赤犬,两个气质截然不同的男人,本质象深渊。 ………… 良久,似乎很满意她惊恐的样子,黄猿大将重新直起身,抬手掸掸西装袖口,漫不经心的笑,“耶~何必不甘心,你才十六岁,在新生代里已经出类拔萃。” “要知道,即使是我在你这年纪…” 手上动作不易察觉顿了顿,大将黄猿又一次看向她,眼神渐渐若有深意,“安娜夫人真真了不起,一个普通女人能把天生懂得聆听万物之音的孩子教养得沉稳坚韧,并且能力收放自如。”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晴时雨 听见大将黄猿夸赞妈妈,娜娜扁了扁嘴,小心翼翼瞪了男人一眼,飞快垂下眼帘,直觉告诉她,这人现在一定在打什么坏主意… 只是可惜,她现在还弱小得很,就算猜得出也什么都做不到。(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无能为力的感觉非常糟糕,以至于叫她原本的不甘惊惧渐渐变成失落颓丧。 虽然娜娜一开始就很清楚,统御海军科学部的大将黄猿是站在巅峰的强者,即使有这样领悟,实际面对的时候也还是叫她心惊。 睥睨众生的绝对压制,漫不经心的游刃有余… 大将黄猿…气息象云一样疏淡,却有着逼人存在感,无法忽视,不可捉摸。 这就是海贼闻风丧胆的最高战力… 这就是…妈妈说的,立于巅峰却还称不上最强的力量…想了想,娜娜忍不住又看了男人一眼,结果下一秒她的小动作立刻被发现。 黄猿大将勾挑的嘴角边,笑意仿佛加深几分,“耶~你在想什么?” “有朝一日打败您。”娜娜速答。 “耶耶~”男人微微怔愣,目光一闪,笑得凉薄,“真是野心勃勃,不过…”沉默片刻,重新开口时的语调半是讥诮半是蛊惑,“我等着哟~” ………… 时隔许久,重新回到大将黄猿办公室,娜娜还有些晃神,那处半封闭式空间满地狼藉,那些狂暴哭嚎血肉模糊,象噩梦,即便是醒来,也心有余悸。 娜娜一直知道自己的不足,并且现在开始准备正视它。 如果说凌晨时瞥见妈妈衣襟里藏的诡异痕迹,让她发誓要迅速变强,那么刚才…娜娜清楚衡量出自己力量的水平,并且,对于和算是参照人物之间的差距,也让她有明确认知。 黄猿大将回到办公室就重新坐在沙发上,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面色如常与医疗部负责人交谈。 两厢一比较,娜娜又一次觉得自己太…少不经事。 不过没关系,掐了掐拳头,娜娜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她胜在时间… 野心勃勃又怎么样? 野心和抱负,很多时候可以划上等号,而目标,更会成为动力。 ………… “小姑娘?” 年长者的声音温和慈霭,娜娜收敛心神,抬眼对上医疗部指挥官的视线,看了她一会儿,目光稍稍移开些,格雷戈长官开口问道,“波鲁萨利诺你怎么这小姑娘了?她看起来不太好。” “诶?”呆滞了下,娜娜条件反射看向黄猿大将,眨了眨眼睛,有些懵,她看起来很不好吗? 翻阅文件的手微微一顿,大将黄猿眼角斜觑,顷刻间又转开,漫不经心笑了笑,“坐下先喝杯水,稍后把这些整理一遍。”对着放置成堆的资料抬抬下颌,接着继续说道,“明天上午交一份关于这次事件的报告…” “另外,别让我看见那些冠冕堂皇却毫无用处的说辞,我要看你个人的想法,不拘什么,天马行空也没所谓,只要和这些有关。” 来不及深想男人一番话中特别强调的有什么含意,娜娜点点头,“是,长官。”随即挨到沙发一角,坐下后探手给自己倒杯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呷。 温润的水滑过喉咙,慢慢流进胃部…味蕾辨别到浅浅的甜,恰到好处的糖分稍稍缓和神经,娜娜不着痕迹呼出一口气,坐姿跟着放软些。 之后那杯水捧在手中,目光悄悄抬高几分,袅袅上升的烟雾晕开在视野,隔着微薄水汽,娜娜静静看着沙发对面坐的这位医疗部指挥官。 面容清癯的年长者正专注翻阅文件,深锁了眉心,神色里带着忧虑与沉重… 隔了会,娜娜小心错开眼神,同时记起不久前这位长者说‘至少平民幸免于难’的半是庆幸半是悲凉,想了想就把手里的杯子放回原位,转而拿起一份资料,重新看起来。 平民幸免于难,霸气和恶魔果实能隔绝感染,那么剩下那部分人…格雷戈长官是在忧心那些人吧?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去做要好,妈妈教她‘事在人为’,没有路的地方走得多了就变成路,象马林弗德岛屿一些小小的无人踏足的角落,妈妈领着她游荡,天长日久,茂盛草木深处踩出浅显痕迹。 那些痕迹…变成道路。 所以啊~即使不知道能做什么,也想尽自己的努力。 比起深不可测的大将黄猿,娜娜心理上对这医疗部队负责人多出些亲近。 大概是斯托克斯老师的缘故,格雷戈长官和老师气质相仿,小时候让斯托克斯老师教导的娜娜,更喜欢这位努力散发善意的年长者。 她的成长过程缺失了本不该缺失的父爱,导致她有一点点…妈妈说很抱歉,娜娜却不觉得有什么。 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许多时候即便是完整家庭,孩子也不一定能得到双份的爱,娜娜也见过城镇里父母双全的孩子过得象孤儿,反而是只有妈妈的她更幸福。 妈妈说,一个人的幸福寄托在特定的人或者事上边,是很贫瘠的想法。 世界是个万花筒,美妙绚丽,错乱混沌,不经意转身间瞥见的风景,哪怕仅仅是一朵野花,也能叫人心生喜悦,岁月里的种种,都能变成幸福。 与人或者事无关,是心境。 娜娜还不太明白妈妈说的这些,她还小,不过,妈妈总是对的,她也很快乐。 ………… 时间很快流逝,大将黄猿办公室里笼的光,从晨起柔润渐渐转出日正当空的温热。 放下最后一份资料,娜娜收起注意力,揉揉眼睛,扭头看看窗户方向,小小声咕哝一记。 察觉她下意识的动作,格雷戈长官低声发问,“小姑娘怎么了?” “肚子饿。”娜娜小声回答道,脸红了红,又不察痕迹看了眼茶几一角没有动过的水壶,加重语气里的哀怨,“肚子饿。” 胃部发出无声抗议,身体需要补充卡路里,碳水化合物,蛋白质,水分…微微渴求的信号,出自医疗部负责人。 格雷戈长官怔了怔,看了眼天色,随后笑起来,“不知不觉已经午时了。”随手搁下文件,偏过头对着早已经离开沙发坐在办公桌后边的大将黄猿说道,“要和小姑娘一起吃午饭吗?波鲁萨利诺。” “耶~我们两个还是自己吧~”黄猿大将头也不抬,手中奋笔疾书,停了停又说道,“安娜夫人在宿舍,你可以去找她。” 娜娜眯起眼睛,立刻非常高兴,“谢谢长官!” 收到最高长官挥手示意可以离开的动作,娜娜笑眯眯的正想走,略略迟疑一下又探手从待客托盘那里倒出一杯水,小心放在年老长者附近。 最后眨了眨眼睛,怀着雀跃心情,疾疾往办公室出口小跑去。 …………分割线………… 办公室门扉开启,随后闭阖。 大将黄猿手中笔触一顿,抬眼瞥了门的方向一眼,之后收起视线,转向房间一角。 格雷戈.豪斯面色不变,目光停在面前那杯水上,神情里有浅浅的怔愣。 “耶~我这个小部下是好孩子,对吧?”黄猿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说,“发现从昨晚开始你滴水未进,刚刚她提醒的是你,还懂得给你倒水…” “我这个长官都没有这种待遇呢~” “天生见闻色,如此敏锐吗?”格雷戈.豪斯探手拿起水杯,诧异的语调,眼神微微一暖,“小姑娘有些怕你,不如调去我医疗部吧?” 语气开玩笑一样随意,医疗部指挥官轻轻呷了口水,低垂眼帘,沉默片刻又低声开口,“这样柔软心性,不适合你这边。” “耶~不行,我可是很看好她呢~”黄猿笑了笑,摇头拒绝,却没有说出实情,天生见闻色不可能如此敏感,他麾下那小姑娘是聆听万物之音。 年轻的孩子应该是[听]见格雷戈.豪斯身体本能的信号,而这份感应,饶是黄猿这样的强者也力不能及,霸气见闻色修习到炉火纯青,他们是能够辨认出其他人的状况,到底却差了些。 万物本身的存在,那些无声叙说,全世界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听见。 他科学部的实习生…如此资质,黄猿大将怎么可能放手让她埋没了? 格雷戈.豪斯是一番好意,黄猿也发现那小姑娘被保护得太好,柔软天真,严格来说不适合军队,更不适合许多时候必须冷静到残酷的科学部。 当初破格提拔,一方面因为她在生物学方面的天分,另一方面为的却也是她的心性。 ………… 说‘天才’其实不尽其然,海军科学部决定录取那孩子的将官,递交给大将黄猿的报告里提到,看中孩子另辟蹊径的想法。 那孩子很有意思,甚至有些异想天开,她说对生物研究的兴趣,源自于想寻找生存之道。 伟大航道内,因天候特殊,每个岛屿环境不尽相同,生物链各有区别,自然因素造就岛屿之间的天然区分,有些富足有些贫瘠。 科学部实习生希望借由研究,针对岛屿本身特点,为居民找到安稳和平生活,不是武力镇守,而是从经济角度考虑。 人类生存的条件,空气、水、食物,保证这些,再进一步提高物质生活,进而达到稳定。 稳定人心,稳定局势。 局势之所以混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人民生活颠沛流离,除却当局者不作为,也有岛屿环境本身太过严苛的因素。 人生幸福安稳,迫不得已的铤而走险自然会减少。 好的开始,一环扣一环发展,最后能改变一切。 小姑娘的决定听起来很…单纯。 到底是偏向知识分子的乌托邦式想法,不过也触动当时去海军军校的科学部将官。 大将黄猿批准提前录取的报告,让那个身体资质达不到海军精英标准,理论上应该被淘汰的年轻姑娘进入科学部生物组,成为实习生。 海军包容性很强,武力至上,也不会疏忽其它方面,如果单单因为身体素质不够而拒之门外,是可惜。 年轻小姑娘天真单纯,却有无尽可塑性,淘汰她对海军未来不会有影响,然而留下她,或许…她会成为海军的未来。 ………… 麾下多出一个实习生,对大将黄猿来说不是一件太值得关注的事,除了当初批阅报告时顺带瞥了眼人事简历,知道出身单亲家庭刚刚十五岁多,接下来小姑娘呆在科学部,象一滴水掉进海里。 要不是近些天意外频发,大将黄猿根本不会注意。 收敛心神,黄猿索性丢开尚未完成的事,起身,“接下来会更忙,现在去吃饭吧~可别辜负小姑娘一番好心啊格雷戈。” 拿不久前离开的孩子做借口,大将黄猿阻止医疗部指挥官继续劳心劳力,免得工作狂发作在难题解决前消耗过剩。 目前为止才只是第一批人员血液分析,结果算是不错,然而接下来还有更多事,最令人担心的‘平民感染’危机解决,该着手的是…找出异物质,研究对策。 桩桩件件,都无法一蹴而就。 格雷戈.豪斯叹了口气,跟着起身,复又低声问道,“安娜夫人?刚刚那孩子是…” “耶~”黄猿点点头,想了想又改主意,开口邀请,“不然一起去看看昨夜那位夫人?” 对于黄猿提的事,医疗部负责人点点头,“去探望也好,毕竟她的情况特殊。”说话时拿眼睛看着已经把手放在门把上的黄猿,语气不无劝诫,“别刺激她。” “耶~我看起来这么坏心肠吗?”黄猿一时失笑,想了想又说道,“放心吧~我没那么无聊,安娜夫人如今也不容闪失。” ………… 先一步走出办公室,步履不疾不徐,雪白将领披风荡起袍角,千回百折,午后阳光洒落在长长的回廊上,风里带出暖洋洋的静谧,大将黄猿偏首看看外边高空,深茶镜片下方,眼睛微微眯起。 安娜夫人安排在科学部宿舍,原本为着要确定她是否受到感染,血液检测报告显示,她和她女儿都毫无异样,如果是上午,黄猿会让人通知那夫人随意,要离开也可以,要留下也行。 不过现在… 现在,知道年轻孩子并非天生见闻色,而是聆听万物之音,那位夫人就必须留下。 留在科学部,或者留在本部,无论哪个部门,总归必须呆在海军视线之内,为了她的安全。 因为她的女儿非常非常在意她,如果出了什么事…万一…对于海军阵营来说,失去一位万物之音聆听者,损失将不可计量。 并且,能将天生聆听万物之音的孩子教得如此… 那位安娜夫人…也实在令得黄猿大将非常好奇。 要知道,多数天赋异禀之人童年遭遇非常不好,人类是极端排斥未知的生物,对力量的畏惧是本能,纵是母亲天性深爱孩子,许多时候也无能为力。 小实习生被保护得滴水不漏,心性更是沉稳又柔软,教养她的安娜夫人真真了不起。 之前在密室里,黄猿赞许年轻姑娘出类拔萃,那并非虚浮之词,若不是他怀疑进而试探,所谓‘天生见闻色’真的能作为答案敷衍。 黄猿不会计较小姑娘的狡猾,因为她是保护她自己,反过来想,她母亲就更显睿智,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柔软坚韧不失警醒,可想而知她成长过程中,她母亲所付出的心力。 那位柔弱不堪的妈妈…实在是神秘到让大将黄猿都不得不敬佩又好奇。 ………… 海军科学部宿舍。 敲开紧闭门扉,尚未开口,一阵饭菜香味就沿着门缝飘出来,小姑娘瞪着眼睛,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更让饥肠辘辘的黄猿大将升起恶劣心理。 明明离开的时候还蛮怕他,怎么转眼功夫就…找到靠山一样敢摆脸色给他看了啊? “耶耶~不欢迎你的长官吗?”觉得这孩子很有点当场甩手让他吃闭门羹的意思,大将黄猿顿时…略觉得复杂,“这样可不好哦~” “娜娜?”门扉后方,温温柔柔声线如是传来,“怎么不开门?” “妈妈,是黄猿大将先生。”小姑娘扁着嘴,不甘不愿开门,顿了顿看到另外一个人,眼睛里溢出点轻快的温软,“格雷戈长官。” 一脚踩进屋子,黄猿大将顺手递给立在门边的小姑娘一只食盒,笑了笑,视线抬高几分,就见到那夫人正从玄关内探出身来,浅浅勾起的唇稍,笑意蔓延在眼睛里,温柔得不可思议。 “妈妈~” 没等对视的两人开口,那夫人注意力就让小孩子的叫声引走,黄猿睨了眼急匆匆跑过身侧的小姑娘,原本打算看过就走的意图改成…留下来吃个饭。 因为太有意思了嘛~小姑娘躲蝗虫一样的态度。 “耶~打扰了,安娜夫人。”黄猿笑着边说边往里走,顺便不出所料发现提了食盒蹭到妈妈边上的孩子整张脸皱巴巴的像个包子。 反正他顺路拿来的食盒不解决也是浪费了嘛~黄猿大将毫不愧疚的想。 ………… 不多时,黄猿和格雷戈两人坐在房间一侧沙发,屋子的主人跟在她妈妈身后团团转,比起年轻姑娘,她的母亲从容温和。 接过食盒,她柔声让孩子取出食物摆放在桌上,随即走到开放式厨房继续忙碌。 不察痕迹上下打量那夫人片刻,视线滑过她半挽衣袖下露出的雪白肌肤,确认毫无异样,黄猿收起目光,和格雷戈彼此对视一眼,接着才环顾起四周。 屋子格局与海军将官宿舍相差无几,科学部格外关照研究员,配给方面比照将官,这小实习生因为是女孩子更得到特殊照看,独立的一室一厅居所,虽然比不上居民住宅,该有的设备却都有。 因着是私人空间,大体格局不变的情况下,屋内摆设多出很多个人风格的东西,而很多时候,每个人的性格会从生活细节体现。 不过…黄猿倒是很少看到如此… 知识分子多少有些清高脾性,年轻女孩子更应该娇俏柔软,大将黄猿本以为要看见一处精致香闺,或者书卷气浓厚的居所。 只是不料…卧室的门关着看不清究里,连着厨房的厅,摆设一眼过去叫人眼花缭乱,并非杂乱不堪,而是很多东西显得…这屋子主人兴趣非常广泛。 尚未完成的木制船舶,船模严格比照真船比例缩小而制作,一艘双层舱室楼船,从边上工作台的工具和几个小部件能看出,制作它是那孩子亲自动手。 挨着卧室那堵墙立着一人高木架,架子摆了各种…书籍,盆景,玩件…小小的阳台,透过敞开的落地窗,许多郁郁葱葱植物向着阳光生机勃勃。 格雷戈.豪斯的视线很快停在阳台一角矮几,显然喜欢石质花盆种成的微型风景,而大将黄猿的兴趣却叫沙发边木几上的摆件勾了起来。 黑釉瓷碗,一尾金鱼浮在里边,姿态柔软,飘忽而美丽。 只不过…抬手轻轻点了点,指尖触及一抹冰凉,大将黄猿勾了勾嘴角,“画出来的吗?真是巧夺天工的手法。” 画一尾金鱼不难,难的是它悬浮在透明胶质当中,一眼过去,不留神会认成活物。 完成它的人,这份心思极其精妙。 ………… 收回指尖,目光一转,黄猿大将随即发现年轻孩子偷偷注意他的举动,眼神象是看到心爱之物即将被夺走那样郁闷。 挑了挑眉梢,黄猿嗤笑一声,他没有夺人所爱的恶劣性格,只不过…看样子这孩子的心思太分散,也太柔软,如果想把她培养成未来海军阵营的王牌人物,她的磨砺还是少了些。 不快乐的孩子才容易长大,他麾下这小天才…波折太少。 小姑娘扁了扁嘴,目光里更是忧郁,片刻过后又转过头,坐在椅子上,生闷气似的。 黄猿大将随即起身,尚未迈开步伐,眼神却瞥见在厨房的那夫人偏过脸,水一样的目光首先看向她的女儿接着滑过他,眉心皱了皱,涟漪一般,那么轻轻一下。 转瞬间,柔弱的夫人重新回过头,象是什么也没发生,大将黄猿却调转脚步,朝着厨房走过去。 这位安娜夫人…他怎么给忘记了,很多时候,异常资质并非无中生有,大部分情况下,优越能力源于上一代的基因。 ………… 悄无声息站到这夫人边上,大将黄猿故作无意轻笑,“夫人手艺很好。” 柔亮乌黑的发,肢体线条纤弱,眉宇间带着点病气,低垂眼睫遮去透碧双眸,嘴角噙着不动声色的温柔笑意。 闻得他开口,手上搅动羹汤的动作顿了顿,她眼睛也不抬,低低回道,“只是寻常菜式,您太过奖了,黄猿大将先生。” “耶耶~”笑着摇摇头,想了想又曼声挑起话题,“夫人的女儿向我挑战呢~”黄猿一边说,一边拿目光斜乜留意她的反应,“有朝一日要打败我呢~” “妈妈~”小姑娘很快跟进厨房,站在她妈妈另一边,眼睛瞪圆了,一脸防备。 “娜娜,别对你的长官无礼。”仍是温温和和的声音,说话时略略抬起视线,黄猿大将得到一个很奇怪的目光,沉默片刻,他身边这夫人柔声问道,“变强的初衷是什么?” 黄猿怔了怔,随即听得年轻孩子嘟囔几声才磨磨蹭蹭回答,“保护自己,享受生命。” “可是妈妈…”小姑娘涨红了脸,急急切切象是要得到肯定。 “以打败某个人为目标的前进,会让你的路越走越窄。”抬手关上灶火,也不看她的女儿,她的眼神直视他,笑意温柔却冷淡,甚至带着点责怪,“站在空旷高处看风景,和关在高塔房间里看风景,娜娜喜欢哪一种?” “娜娜想做什么都没关系,以大将为目标变强,不必认定必须打败,路应该越走越远。” “您说对吗?黄猿大将。” “耶~似乎…”想了想,飞快扫了眼她不着痕迹护在身后的孩子,黄猿收起视线,目光专注看着仰高脸同样看着他的夫人,眯了眯眼睛,半晌才笑道,“安娜说得对。” ………… 静默片刻,她面色如常回过身,柔声让孩子把煮好的羹汤端去饭桌那里,等小姑娘一时不察被骗走,她回过脸,眉心皱了皱,“别欺负我的孩子,可以吗?” “耶~怎么是欺负呢?”他笑着偏过头看了看饭厅那里被格雷戈引走注意力的小姑娘,随即转回目光看她,压低声线,近乎耳语,“夫人的孩子会是海军的未来。” 怎么能是欺负呢?无论是挑起年轻孩子的好胜心,亦或者压制她让她发现与强者的差距,接下来会有种种磨砺,为的是…让她有朝一日登上巅峰,以海军的立场。 万物之音的聆听者,如此资质,他怎么可能任凭她埋没? 不过…保护自己,享受生命…方才那孩子下意识的回答毫不凝滞,想必是天长日久不着痕迹浸润形成的思想,出自她的妈妈。 听到答案,大将黄猿才恍悟,为什么小姑娘性格柔软沉稳又能不失警醒。 天生能听见无数声音的孩子平安长大,本来就是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养成如此接近普通人的平和性格,更是…神奇。 他原以为小姑娘的妈妈保护得滴水不漏,没料想…安娜夫人的教导…不是护着孩子让孩子不谙世事,而是引着她往更高更远的地方看。 真真了不起。 她敏锐得厉害,几句话甚至几个眼神就察觉他的意图,他的举动为的是引得那孩子走上设定的路,以海军最高战力为目标不断变强,渐渐去掉导致分心的各种无用兴趣,一点点磨砺长成海军王牌。 她真厉害,几乎本能察觉到,并且抢先带回尚未困入迷局的孩子。 这双祖母绿似的眼睛,看见的景物能够与世界强者比肩。 即使柔弱不堪,灵魂却强大。 ………… “太过执着容易陷入困境,大将先生不该束缚尚未张开的翅膀。” 她丢下一句堪比指责的话随即转身,他探出手,不着痕迹扶了把她的手肘,复又飞快松开,“夫人忍心她一事无成?如果站在高位…” 她回过脸,笑容温婉,“顺其自然就好,我只是不希望有谁刻意安排未来。”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晴时雨 伴随着第一声蝉鸣,马林弗德进入夏天。 伟大航道内岛屿气候独树一帜,更和我原有的常识简直称得上相互抵触,拿马林弗德来说,这里据闻是春岛气候,全年天候宜人,冬天也就一件毛衣加外套解决的问题。 然后,夏天也不是热得受不了,顶多日照时间延长。 我对自然气候学没研究,在这里生活多年,得出的结论约莫是…冬暖夏凉,降雨平均,所谓‘春岛’,类似于温带海洋性气候。 反正这些不重要,哪怕这个世界不是地球而是已经在火星…我还能飞回蓝星不成? 偏题了,我要说的是夏天… 大概天干物燥,于是某些荷尔蒙也躁动得厉害。 ………… 我换了工作。 确切的说是‘被’换了工作。 从海军本部医院换到海军军校医疗科室,仍然是个护士,只不过…一下子从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外围,调到很多人挤破脑袋想进来的本部,这待遇简直叫我激(毛)动(骨)万(悚)分(然)。 至于如此被厚待的原因,娜娜表示一问三不知,熊孩子嘴闭得象蚌壳一样紧,我只好打算旁敲侧击别人,结果成效不彰。 因为海军本部里边我人生地不熟嘛~熊孩子问到相关话题就扁着嘴要哭不哭,喜欢上门来蹭饭的小相扑选手又一直以娜娜马首是瞻,其他别人…我不认得啊~ 诚惶诚恐收下调任文件,叫人领着去海军军校医疗科认了个脸熟,下午回来,另一个惊喜砸到头上。 我…(被)搬家了,位于马林弗德居民城镇某处,辛辛苦苦申请到的军属居所,换成海军本部之内…高级将领毗邻的…套房。 眼瞅着自己经营十几年的家乾坤大挪移,各种器皿杂物家具摆设,完完整整放在原位,就是整个壳子换过…我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揪着领路的年轻士兵,要求他让他长官出来跟我说清楚。 既然所有人都一问三不知,那就出来个能说话的,好好解释解释。 就算我再怎么包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好么? 然后,年轻士兵一脸的我不识好歹,磨磨蹭蹭请来能说话的长官,科学部最高指挥官,大将黄猿。 黄猿大将表示,因为各种无法向我这个局外人透露的军事机密,工作调动和搬家,都是海军的保护制度,保护作为‘他科学部希望苗子的娜娜’的裙带关系人物,的我。 一番说辞绕得我头晕。 然后,黄猿大将在边上几位随行将官各种侧目斜视里,一脸亲和的耐心解释,林林总总说辞,概括起来是这样滴: 还是因为军事机密,我不能在娜娜的宿舍,因为那边住满科学部研究员们,进出人员需要各种繁琐检查审核等等等等。 另外,本着爱护部下的心理,大将黄猿先生非常无私的让出,他个人权限里允许申请的将领宿舍,也就是现在摆满我家各种杂物的套房。 黄猿大将先生表示,虽然在马林弗德有私宅,他殚精竭虑超时工作,累得不想走了就会睡在本部宿舍里边,如今为着部下让出来,他真心是个好上司,必须点赞。 我把一番说辞掐头去尾扔掉废话想了想,然后顿悟: 也就是说…我占用了海军大将的个人宿舍?! 坑爹呢!没等我吓得头发倒竖,黄猿大将又象是什么都知道一样,露出高(诡)风(异)亮(阴)节(险)的笑容。 他说,‘真正倾心一个女人的男人,不会在意任何空穴来风的流言蜚语,安娜不用担心。’ 统御海军科学部的大将黄猿,光明磊落正义凛然到,越发衬得我市井小民的猥/琐阴暗。 我还能说什么?除了感激涕零住下,简直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再有异议,就是我自作多情自我陶醉,那什么‘住进黄猿大将个人宿舍’,‘黄猿大将出面徇私调动工作’,这!些!都!是!海军的保护制度! ………… 科学部最高指挥官口才不怎么样,理由却非常具有说服力。 娜娜。 我家熊孩子… 我当然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不切实际脑补和能够无视的流言,固执己见以至于叫孩子担心,所以啊~也就厚着脸皮住下来,顺便开始上班。 我知道,那夜昏睡时肯定发生过什么事,娜娜不肯说,我也不会追问,可即使不问,自己孩子出现的变化,妈妈怎么可能不知道? 要不是吓着了,娜娜怎么会越来越熊,简直变着法的各种发愤图强。 估计这里边还有大将黄猿一份‘功劳’,那个男人将自己的图谋放在明面,姜太公钓鱼似的愿者上钩,即使不舒坦,我也拦不住。 …也没必要。 黄猿大将,虽然这边现实里我不了解,很久以前看过的二次元剧情里…呵呵呵~ 即使不记得久远那些模糊剧情,在马林弗德十几年,海军本部高层,我们这些小百姓高不可攀的将领们,流传在外的事迹,也是如雷贯耳。 虽然传言虚实难辨,按照我旧时印象,多少也能…呃~拣出点接近真实的东西来。 青雉,表面随性内里坚韧。 赤犬,偏执又严苛,严以待人,更严以律己。 唯一捉摸不定的是黄猿。 大海贼时代之初就声名鹊起,直到如今世界政府最高战力,海军三大将,局势天平上的重要砝码。 对世界局势平衡势力之一的海军来说,这部战争机器运转过程,赤犬为首的鹰派杀伤力最强,火山熔岩摧毁一切,有时候伤人伤己,青雉是较为温和的后继之力,冰河世纪冻结所有,却并非泯灭生机。 而黄猿…当初看剧情的时候,我对他印象最深刻,因为他…叫人无法揣摩,看似毫无原则某些行事莫名其妙,却总给人一种诡异感觉。 万事尽在掌握,居高临下睥睨众生。 ………… 叫人当蝼蚁看的感觉不好,但是…作为小百姓,我很需要自知之明。 大将黄猿那样的男人,跟他玩心机手段基本可以歇了,反正我是不会自讨没趣。 只要这位‘非常爱护部下’的黄猿大将,不是为着把熊孩子娜娜从我这个妈妈的‘小宝贝’,哄得变成他的‘小心肝’,那就怎么都无所谓。 呃~好吧~我承认自己过于散发,脑洞开成蜂窝煤。 大将黄猿应该…不至于…不知廉耻到…那种程度…吧? 反正,只要是没有奇怪目的鞭策我家娜娜奋发图强,我就能安心做一枚背景。 变强,终归不是坏事。 ………… 接受安排之后,生活略略动荡几下,很快恢复四平八稳。 新工作,新住所,新环境,然后带来新的麻烦。 本部海军军校,全称[世界海军院校本部学员院校],绕口得很。 世界海军院校是各级学院统称,自海军学员院校起,士官学员院校,专业技术学院,海军高等学府,是从优秀人才选拔,培养到将领的完整体系。 近二十年战火一直没停过,人命是昂贵又普通的消耗品,海军阵营目前知名的将领们,个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肩章上绣的军衔是拿命拼到手,正经科班出身非常少。 但这并不代表海军不注重新生代培养,事实上,海军阵营对接班人的关注和紧张,有时候甚至超过对某部分海贼的注意。 马林弗德这所军校,是海军学院初级学员院校,里边学生们算是优秀的苗子。 有些是各处基地新兵征召入伍受到推荐进入,有些则是马林弗德本岛城镇的孩子,另外一小部分…是将领们的亲属后辈。 马林弗德本岛城镇出身的孩子,近水楼台嚒~进入军校读书,资质不够也很快会淘汰。 然后大浪淘沙,剩下的精英预备役们…各自前程各自拼搏。 别人的事放一边,我要说的是自己,到军校医疗科室工作,明显受到特殊照顾,新同事间的相处,想当然微妙。 军校医疗室有校医一名,助手两名,隶属海军医疗部队编制,我的人事简历却挂在海军科学部(编外人员),正式上班到现在也有半个月,校医和助手,三个人加起来没和我说十句话。 从好的方面看省了我社交障碍症的尴尬,另一方面也导致我很有被孤立的意思。 当然,这种情况两天前出现变化,因为我原本的上司,海军本部医院的卡洛琳护士长跟校医通过话,两位据说以前是校友来着,第一次进海军本部,我还是拿帮卡洛琳归还书籍当借口想摸来看娜娜。 后来各种事故,那书叫斯托克斯医生还了。 校医和护士长通电话,顺便把我逮了去,算是透过第三方(校医)和原上司进行一次各种报平安,因为‘军事机密’导致音讯全无的我,护士长表示非常担心。 电话结束,校医以相当古怪的眼神打量好一会,结果没说什么,就是态度变得不那么诡异。 我琢磨着护士长可能…说了点关于我各种孤僻怕生死宅的特质吧? 总之,在海军本部医院十几年,一帮老同事都知道,我这么一只,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一星半点当别人情妇的资质都没有。 长得普通不懂交际嘴巴毒还喜欢呆家里,没一样拿得出手。 这些天私下里传的绝对是误会。 ………… 和新同事之间稍有缓和,让我忧郁的心情得到一点点舒缓,虽然能无视也能不解释,但是,打从搬进新家开始如有实质的诡异窥探,实在叫兔朝出身安分守己的我非常不自在。 …………分割线………… 进入海军军校医疗科室,实际上…扣掉各种外部因素,剩下的其实也就是普通日子。 每□□九晚五,上班下班,然后时间象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 今天…也是一天快过去。 窗户外树梢上躲着知了,一早开始叫得没完没了,过午临近傍晚更是声嘶力竭,越发衬得天气热。 我撑着直想粘上的眼皮,强忍住瞌睡感,海军军校医疗室里,比起忙得脚跟不着地的海军医院,人少得可以拍苍蝇消磨时间。 因为是精英预备役嚒~强化体能,文化课程,各种战术教导…这些基本上和意外受伤扯不上因果关系,教官们注意着呢~ 校医和助手们常常无所事事到申请回医疗部队找虐,半个月新工作,我有快十天成为留守防止意外的唯一人选。 闲得要长毛是没有,因为军校学员们…非常…具有探索精神。 这不,又有人活力充沛的敲门。 ………… 默默打起精神,一回头…敞开的医疗室门边三个年轻人,领头那位笑格外风骚,“护士小姐~”抬起的手小弧度挥了挥,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又来麻烦你了呢~” 面无表情起身,我盯着鱼贯而入的三只,眼角微微一抽。 果然是‘又’,昨天,大前天,加上今天,连续出现的三张脸。 正式上班起,军校学员们‘意外’发生率达到一个小高峰,总有拿‘头疼’、‘脚疼’、‘神经脆弱’,等等匪夷所思理由来医疗科室就诊的小年轻。 如同洄游的大马哈鱼群,前仆后继。 对于如此热络气氛,我个人表示理解,军中三年母猪赛貂蝉嚒~更别说马林弗德原本男女比例就失调到惨绝人寰。 但是! 半个月时间的缓冲已经足够荷尔蒙恢复平衡,我这么一只胸小腰粗没特色的已婚妇女,很快让失望人潮转移注意力。 但是! 此刻三只小年轻… 安静等着进门三位学员里边,中间哼哼唧唧的那人躺在治疗床上,我这才走过去,小声开口,“同学你怎么了?” 近些天,这三只登门非常勤快,理由五花八门,我觉得…来意颇显微妙。 “不知道呢~”三个人里边看似为首的年轻人‘愁眉苦脸’,一边大刺刺坐在床沿,“护士小姐检查一下啊~他看起来很不好啊~” “这是当然。”抬手从口袋里摸出口罩戴上,我往前挪几步,随即发现躺着的家伙拿手捂着腮帮…眼睛里带出点…不怀好意。 “‘又’牙疼吗?”想了想,我又晃回到办公桌边,打开抽屉,拎着备好的工具,转身。 ………… 三张年轻的脸表情有些卡壳,目光有志一同盯着我…的手。 沉默一会儿,为首的年轻人指着我手上的物件,嘴角依稀有点抽搐,“护士小姐…拿的是什么?” “拔牙工具。”一脸正色地逼近,我轻声细语解释,“别担心,不疼的。”以南丁格尔般的慈悲心怀,举了举手上的老虎钳,“一下就好。” 一钳子下去,给它永绝后患,免得你们三位总是拿满嘴的牙说事。 “等等!”坐在床沿的年轻人疾声开口。 闻声我停下脚步,口罩后边露出三十度角阴影笑。 看了看我手上的工具,又看看我,三个年轻人顿时非常诚恳,“啊~那什么…看到护士小姐,忽然就浑身充满活力了啊~” “对啊对啊~” “诶诶~我的牙忽然不疼了啊~” 躺床上的一跃而起也不哼哼唧唧了,坐床边翘腿的站起来也不倜傥了,双手抱臂看热闹的也不看热闹了,三个人连对视都不必迅速往外走,“护士小姐再见!” 我站在原地,慢吞吞摘掉口罩免得闷出汗长湿疹,顺便另一手掂着老虎钳,温柔微笑,呵呵呵~ 原本不会如此简单粗暴,就算这三小年轻总是只有我单独留守的时候登门,身为医务人员,我本应该象春天一样和煦温暖,任劳任怨对待为医疗室增加业绩的患者。 但是! 很不巧,这三个浑身散发军二代优越感的小鬼是二年级学生里边的精英,为首那位更是整个二年级的领军人物。 更不巧的是,我家熊孩子娜娜今年也军校二年级。 然后…呵呵呵~ 前段时间某夜一起钻被窝,娜娜说她让学校里一票动手能力强的同窗藐视,其中特别点出,二年级领袖非常非常…肯定了她拖后腿的‘成就’。 虽然军校这边没有人知道我是娜娜的妈妈,但是…作为家长偏心偏到咯吱窝里想方设法报复,不是很正常一件事么? 欺负我家娜娜的臭小子们…简直天堂有路你不走,(#‵′)。 ………… 二年级精英,军二代们一溜烟窜出去,速度快得象后边内有恶犬。 目送三个学员的背影消失,接着我把目光稍稍平移几度,默默对上静静立在门边,几分钟前刚站在那的校医先生。 显然是从医疗部回来的校医先生…表情很是微妙,眼睛直愣愣盯着我手上的老虎钳,半晌,张了张嘴,无力的说,“卡洛琳…果然教你们用老虎钳拔牙。” 一脸囧相的校医先生呆滞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身一手扶额,同手同脚走得背后卷过一阵秋风扫落叶。 等到连校医先生都离开,我把老虎钳收回抽屉,眼角微微一抽。 卡洛琳护士长…其实校医先生想岔了。 老虎钳拔牙真不是海军本部医院护士科一脉相承,而是个非常巧妙的误会。 最开始…源头在娜娜。 我家熊孩子打小听多了床头故事,因为记忆模糊了嘛~我说的故事多多少少夹带私货,忘记的剧情被我拿同人文里印象深刻的细节给填补上。 于是,被忽悠成功的娜娜,很长一段时间里认为: 医生护士的正确版本,要么是她的斯托克斯老师那种‘学医是为了将来在手术台上名正言顺捅仇人’,要么就是我说的‘老虎钳拔牙手锯开刀’的死神护庭十三番四番队队长卯之花那种。 后来有一年,娜娜太过迷恋糖果把牙给吃坏,我带她去儿科,结果… 娜娜捂着嘴羞羞的哭,死活不让当时还不是护士长的卡洛琳看她的牙。 再后来,当年海军本部医院一枝花的卡洛琳,凭着一柄拔牙老虎钳吓跑无数追求者,最后让她现在的老公胆大包天娶回家。 然后,刚才看校医先生的反应…我忍不住要揣测,当年,校医先生是不是也被吓得不轻? 这真是个误会连连的事故,= ̄w ̄=。 ………… 接下来直到下班都再没有谁打扰。 随着日薄西山,扰人清静的蝉鸣也低落,礼貌的与校医先生道过别,我和往常时间里一样,从海军军校出来,穿过办公区,回到…将领宿舍区。 换了衣裳就去厨房,打算随便先下点东西填肚子,然后…到时间得出门。 今天约好了,海军本部医院护士科一姑娘过些日子结婚,卡洛琳早早跟我说了,今晚一票女人要开个道别单身聚会。 我是不喜欢出门,不过…梅兰妮,就是准新娘子和我有几分交情,共事近六年,没有闺蜜友谊,也有点同事香火情。 况且,婚假后梅兰妮就要跟着新出炉丈夫调任别处,一去不知道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即使我死宅,晚上也要去见见,几个女人聚一块乐一乐嘛~ 另外就是,其实我闲得慌。 搬家以后,娜娜反而回来少了,她总是因着各种原因滞留在科学部。 大将黄猿是个…讨厌的男人。 我承认自己有偏见,虽然那个男人似乎很看好我家熊孩子,并且不着痕迹在培养她,可我还是讨厌。 他的行为目的毫不掩饰,即使没有明说,也还是让我清楚知道,他…正在一点一点的把我的孩子引向一个新的世界。 小孩子长大了总会离开父母身边,我知道那不可避免,真正面对的时候心情却还是无比失落。 娜娜长大了,小小一粒的孩子在我还没作好心理准备的时候张开翅膀,正跌跌撞撞飞向高空。 我只能静静看着,想伸手护着她,又担心太过溺爱会让她软弱。 没有谁能够永远陪在另一个人身边,特别是孩子,我现在护得密不透风,等将来我死了,谁会接手毫无怨言护着她? 我知道这种时候该稍微放开,可是… 还是讨厌! ………… 心不在焉填过肚子,又去冲澡。 最后,我裹着浴衣回卧室,开始换出门衣裳。 一室一厅的套房,格局和原来的家不一样,也和娜娜的宿舍不一样,是错层空间,楼下小厅和厨房,楼上卧室和浴室。 落地窗户外是露台,更外边视野开阔。 将近七点钟暮色略显昏暗,卧室里没开灯,我站在床边,抬手解浴衣系带,一边恍恍惚惚想着有的没有的琐碎。 比起海军本部其它区域,将领宿舍这边格外冷清。 将领们各自有私宅,这边联排建筑入住率少得可怜,大概也因为我规律的朝九晚五作息,和忙起来天昏地暗闲起来花天酒地的高层们,半点不重频? 住进来开始,基本上没碰见过别的什么谁,倒是每次通过岗哨,或者路遇巡逻队,检查通行证的时候,那些个士兵们的眼神啊~ 我估计他们脑补了不下十种跌宕起伏精彩纷呈的故事。 要不然军校那几位二代精英们怎么没事跑医疗室?想也知道,是他们听闻小范围流传的那什么什么。 几个小鬼眼神都不掩饰。 并非因着本能的兴趣,而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撩拨戏弄。 ………… 换好贴身小衣,抖开衬衫披好,正开始扣扣子,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空气… 手下动作一停,我偏头看向卧室一侧正对床的墙壁————无声无息的,粉白墙壁中央现出一朵金红颜色,接着一瞬间…温度灼然升高。 一堵墙中央融化出一个大洞,金红液体舔卷砖石,它们象蜡一样坍塌,接着融化成气态。 古里古怪的焦热,无法形容的味道。 扭曲蒸腾的气焰后方,一个魁梧身影站在一墙之隔外。 那后边是隔壁的卧室,亮着灯,背对光线的男人根本看不清样子,可是手臂微抬,皮质黑手套指尖元素化尚未恢复。 我浑身僵硬,只觉得心脏差点哽在嗓子眼。 连接两处的墙坍塌融化,速度快得叫人措手不及,顺便另一端的灯火蓦地倾泻而至。 烟气随着空间扩大很快散开,视野变得清晰,我睁大眼睛: 男人上身果着,一双手戴了没脱掉的黑色皮质手套,魁梧肌肉,半边胸膛纹着堕樱刺青,隐在暗处的一双眼睛…如有实质的眼神…有一种无端端令人恐惧的… ………… “诶~我忘记说,你外出这段时间,波鲁萨利诺大将的宿舍,如今住着————” 脚步声纷沓而至,来自那男人的背后,顿了顿,一个人转出来,“看来迟了。” 满脸刀疤的男人,目光炯炯,语气似笑非笑,“这位夫人是新邻居不是可疑分子,萨卡斯基大将。” 三个人,一地狼藉。 呆若木鸡好半晌,我迟钝的低头看看被岩浆溶解掉的整片墙壁剩余残渍,接着眼睛抬高几分,愣愣看着隔壁的两个陌生男人。 良久…沐浴在两道错也不错视线里,我听见脑子里绷紧的理智之线啪一声断开。 “滚!!!” 大将?大将了不起啊?! 大将就能仅着一条长裤把墙壁汽化了看隔壁只穿胸衣胖次的女人吗? 大将就能耍流氓吗!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晴时雨 伴随着我一记高八度的怒吼,海军大将圆润滚了。 ——————这是不可能的。 隔壁两个(不要脸的)男人没听到一样,目光仍旧炯炯有神,其中脸上带了刀疤那位眼神里更是透着点非常不太好明说的…兴味。 一阵卡壳似的沉默,过后,半果的海军大将微微偏了偏头,他没说什么,另外那位却心有灵犀似的耸耸肩笑笑,随后转身走出卧室。 隔壁的门开启闭阖。 接着,留在卧室里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迈开步伐,在我胆颤心惊的瞪视下,他脚下一拐走到房间另一端挨墙放的立柜,打开橱门开始翻检似乎要拿什么。 至于我…我抖着双腿,一手拢好只披着的衬衣,攥紧衣襟,一手飞速捞起床上的短裙,然后一溜烟窜进浴室。 ………… 用最短时间穿好衣衫,又把耳朵贴在浴室门上小心听了好一会儿外边动静,等觉得似乎没问题,轻轻地把门打开一线,我凑近了去看。 外边很安静也空无一人,这半卧室里还是遍地狼藉,空荡荡大洞另一边…海军大将不知所踪,估计是离开,因为卧室门敞开着。 深吸几口气,做足心理准备才小跑出浴室,抓过搁在柜子上的手包,急匆匆就往楼下跑;日子没法过了,我决定晚上去娜娜宿舍挤一挤,要实在不行,就报备下夜宿旅馆。 这特么叫我怎么住?!打通的卧室,是和海军这位赤犬大将共渡良宵么?摔! ………… 跌跌撞撞跑下楼梯,气都不换直接扑到大门口,猛一开门,下一秒整个人顿住。 听到动静,把大门堵得严实的刀疤男垂下半抬起似乎正要敲门的手,视线放低几分,一扫而过复又抬高目光,“夫人打算出门?能耽误您几分钟吗?” 呃~不同意能行吗?人都堵家门口了的说…我僵硬地后退,返身折回客厅,“请——” 重新走回客厅一角沙发边,我回头,却见刀疤脸男人慢慢吞吞踱进来,先环顾室内一圈,眉梢挑了挑,“波鲁萨利诺大将不在家?” “哈?”我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在我家?” “嗯?”男人沉默几秒钟,神色间仿佛有点恍悟,随即笑了笑,却也不说话,静静站在原地。 怔愣片刻,我嘴角一抽,慢半拍的神经这才反应过来,整个人顿时囧了,“那个——” 先是诚惶诚恐的请这位尚未自我介绍的海军将领坐下,然后自己站着,吸一口气,我硬生生挤出温柔微笑,张口,不给对方插话时间,一股脑开始长篇大论: 考虑到科学部下属积极性的最大限度发挥,潜能的最大程度释放,极其爱护部下的黄猿大将先生暂借本属于他个人的居所,确保科学部下属生活与精神方面毫无后顾之忧。 黄猿大将先生大公无私细致入微堪称好上司楷模,简直不能更赞。 用掉脑子里所能想到的全部赞美词,把大将黄猿往死里夸过好几遍,接着,我一脸感激涕零的告诉这位听得聚精会神的刀疤脸男人,我这么位普通平常到可以忽略的小人物,居然受到科学部最高指挥官拨冗关注,简直三生有幸。 最后,我非常诚恳的表示,要找黄猿大将先生请致电他私人电话蜗牛,科学部最高指挥官日理万机殚精竭虑孜孜不倦,和我这样吃饱等死的小百姓不存在任何交集。 ………… 以上,完毕。 说完我闭起嘴,一脸正色,解释这种行为需要耐心,虽然我烦但也非做不可,不是名誉尴尬不尴尬的问题,这是性命攸关。 汽化墙壁,卧室打通了不要紧,让人看到自己胸衣胖次…忍一忍也就算了,我没勇气要求道歉,那是海军大将赤犬萨卡斯基…我活得不耐烦了去惹他。 住进大将黄猿让出来的宿舍,我不知道那位科学部高官是懒得解释还是本质恶劣,总之…别人误会不要紧,隔壁那位却必须解释给他清楚啊! 要不然哪天又象刚才,外出回来什么也不知道的赤犬大将发现隔壁有陌生人,没得到解释认为是闯空门的小贼,顺手一记流星火山… 擦!融化一堵墙壁不要紧,我担心的是…岩浆潮泼过来,一个弄不好我会尸骨无存啊魂淡! 男人静静听着一直没有插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抬头看看四周,唇稍翘了翘,片刻过后才重新放平视线,眼神非常非常耐人寻味,“诶~夫人好口才。” “您过奖了,我是实话实说。”我继续保持正经表情。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男人站起身,语气四平八稳,“楼上的墙壁很快会有人来修好,夫人不必担心什么,说起来是我的疏忽。” “我应该早些说明,现在给夫人带来困扰,实在抱歉。” “请原谅我们的失礼。” “不不不,那是小事。”我拼命摇头,死活不敢接受这位即使身着便装,也透出上位者气势男人似真似假的歉意。 “既然没放在心上,夫人为什么急着出门?”男人嘴角弧度挑高少许,口气很微妙,怎么听都透着戏谑,“是担心发生什么事吧?” “不——”我狠狠摇了摇头,非常诚恳的说实话,“是外出赴约,和几个朋友前些天就约好。” “和朋友?”刀疤脸男人丝毫不肯放松的追问,很奇怪的追根究底,“夫人的朋友?” “啊~医院里的同事。”我努力摆出笑脸,拿出十万分耐心,“我原本是海军本部医院护士,如今调任海军军校医疗科,医院里一位朋友要结婚了,今晚约好…” 闻言,男人这才笑起来,象是松了口气,“也好,晚上夫人回来,相信楼上也修葺完毕。” “给您添麻烦了。”微微鞠躬,我又一次诚惶诚恐。 ………… 得到解释,刀疤脸男人终于不再滞留,他带着微微满意的笑容离开。 我在客厅里又等了半天,算算时间觉得人应该已经回隔壁,然后才拖着重若千钧的脚步,顶着稍稍刺痛的头,一挪一挪出门。 摆在沙发边矮几上的时钟显示,耽误这么段时间,我显然会迟到…下楼时我已经准备推掉聚会,现在转念想想又打算过去。 因为实在没地方消磨时间啊~ 而且…刚刚才说赴约,食言而肥…呃!万一海军将领较真起来。 一手扶在门把手上,我闭了闭眼睛,叹气。 个人表示,这果断的是和海军本部不合吧?先前误会鬼蜘蛛中将八字不好,是我的错。 在马林弗德生活十几年,加起来的意外都没近段时间多,原以为肇事的是鬼蜘蛛中将和我相克的生辰八字,现在看来…恶意揣测是我眼光狭隘。 这分明是整个海军本部跟我气场相冲啊喂! 叹完气,手下用力…闭阖门扉开启。 楼道里亮着灯,明黄光线映照下,倚着墙壁那人一言不发,目光略略抬高几分。 不着痕迹僵了僵,我默默的吞了口惊惧的唾沫,海军大将赤犬靠在对面门侧墙上,穿了衬衣却没扣扣子,半隐半露胸膛,深古铜色皮肤,一角繁丽堕樱刺青。 脸部肌肉线条紧绷,唇角抿成刻薄直线。 对上我的视线,海军大将把手指夹的烟支一点星火直接碾熄在指尖,漠然的眼瞳极深处,似乎有什么幽暗而危险的东西隐约可见。 也不过转瞬间,男人错开目光,支起身,一言不发掉头走回他身后那居所。 ………… 半晌,我抖了抖,反手阖上房门,轻手轻脚地往楼下跑。 太…太恐怖了! 我深刻觉得自己急需要别的活人的气息来安抚受惊过度的神经。 海军大将,赤犬萨卡斯基…面无表情的样子,比那晚第一次真正见面还可怕十万倍! 这以后他不会是真的一直住隔壁吧?! 不是说海军将领们大多数有私宅吗?为什么要睡宿舍啊啊啊! 隔壁睡着堪比自然灾祸的海军大将,我表示压力山大啊! 谁来救命啊啊啊! …………分割线………… 离开高级将领宿舍区,沿着打听好的外出路线,离开海军本部。 从最后一道盘查岗哨卫兵手中取回通行证,我对着年轻海兵笑了笑,然后在对方小声预祝夜晚愉快的招呼声里,将矗立暗/幕下的海军本部抛在身后。 夜里的城镇商业街灯火辉煌,象是褪尽枪林炮雨的烽火硝烟,笼在薄光里的街道建筑,有绵软旖旎的迷醉气相。 约定地点,卡洛琳告诉我的店名先前没听过,说是新开张不久,恰在我目前站的酒寮街内。 隔开商业区和游女町的中间地带,酒寮街如同一道暧昧模糊分水线,一侧是喧闹嘈杂,灯影晃动浮华艳萃,一侧林园屋宇,幽暗脂粉风尘气息的精致。 我挨着各色招牌一路慢慢找,花了些时间才总算找到…南十字星,名字古里古怪的俱乐部。 进了门就有服务生上前缓声询问,我报出包厢数字,随即有人领路,带进九拐十八弯迷宫一样华丽通道深处的聚会处。 推开门,燃烧的香料与烟草,夹杂醇酒气息扑了一脸,乐声里掺进玩得疯了的女人笑声。 海军本部医院护士科,十几个姑娘聚在里边,灯光半明半昧,一色享乐俱全,中央甚至摆着通道似的长桌,健硕英武男人…正随着乐声… 默默收回盯着半果壮男的视线,我小心穿过一众明显喝高玩得兴起的姑娘们,寻到今晚主角,准新娘子梅兰妮。 屋子深处装饰犹如波斯后宫,堆堆叠叠软缎垫子,梅兰妮和她亲近的姑娘咬着耳朵笑着说什么,两人的的眼神蒙昧,注意力放在她们面前半米外搂着钢管摆动肢体的男人身上。 护士长卡洛琳也歪在那,眼睛抬了抬,然后懒洋洋挪出点位置,我走过去,摔进护士长空的位置,接下她递来的酒,一饮而尽。 定了定神,一路惶惶不安的心归回原位。 ………… 人生在世,得意尽欢,失意狂欢。 虽说我现在既不得意,也没有失意,但是饱受惊吓的小心肝急需滋养。 ………… “蛇龙珠?真不错啊~”舔了舔齿间,回味舌根残余的丰满肥硕酒香,我挑了挑眉,“醇酒美男,不打算结婚了?” “就是打算结婚,才需要放松啊~”卡洛琳哧了声,随手抓起边上金质高脚盘里一把圆币,天女散花似的洒出去,“新娘子贬值快。” 接着,据说马上要贬值的准新娘扬了扬手,让我看她手指上戴的宝石戒指,百忙中扭过脸,哼笑,“今晚账单也会给那死鬼付,好叫他知道,不是只有男人才会玩。” 你家准新郎付完钱立刻会封了这家店吧?我斜眼盯了面带潮红的几个女人眼,嘴角微微一抖,这已经不是喝高,这明显是喝醉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我决定但笑不语,梅兰妮和她那位是海军本部医院传奇,两个人分分合合也有五年,如今不再折腾别人决定结婚相爱相杀,简直普天同庆! 要知道,有老虎钳拔牙护士长,手术台捅仇人外科骨干,加上两位肉麻当有趣的神经病情侣,海军本部医院…经不起折腾啊! 撒完圆币,卡洛琳探手过来,一把捏住我的脸,笑得有点危险,“听说住进男人家里?我们院相亲没成功过的安娜,总算也有能克制你的人了啊~” 能别提这件事吗?我朝天翻出白眼,一把拿起酒瓶,倒满一杯塞给看起来兴致盎然的护士长,“要是有那一天,你一定是媒人,不会找别人。” 一边劝哄,一边微笑,“我们都这么熟了————” “相亲一直没成功,是没找到想要的高质量男人吧~”低低柔柔音调斜地里插/进来,没听说过的女孩子的声音,“那些低军衔对象,怎么配得上。” 卡洛琳护士长手中的酒杯停在嘴角,我偏过脸看向来人,“姑娘你…是谁?” 不知什么时候走近的年轻又漂亮姑娘,丰满艳丽,墨黑的卷发,眼角挑高,面色鄙夷,她身边还有两个姑娘,不过三个人看起来都眼生。 “多洛莉丝。”卡洛琳护士长先一步开口,语气变得有点冷,“你之前的辞职报告,我批准了,半个多月没有理由翘班,护士这种职业,在你看来也是低等吧?” 哦~多洛莉丝…外科前年新进的护士。 想起为首这姑娘身份,接着我静静作壁上观,不准备插手护士长的调/教行为,卡洛琳护士长在海军本部医院呆了十多年,也就比我少两年,她做事一直有分寸。 话说得这样苛刻,想来是年轻姑娘触到她的底线。 不过…新来的姑娘们一贯跟我不搭界,怎么今晚…火药味这么重?我又不认识她们。 ………… 年轻姑娘面色一阵难看,发现我的注视后,眼神更显得尖锐。 不过她还没说什么就被梅兰妮的嗤笑声打断,“别以为没人知道你半个月不上班是等着什么,结果大失所望,今晚过来是打算闹事吧?” “我没邀请你,你不请自来。”准新娘子懒洋洋的起身,一步一晃走到来的三个姑娘身前,慢吞吞绕着她们走过一圈,又一次哼笑,“期待落空了灰溜溜上班,明明是自作多情,却非要把错怪到别人头上,真当医院里都是傻瓜?” “原本这些事没有谁要管,海军本部医院年年有新进护士,年年有辞职的姑娘。” “大家都是为了嫁个好男人,谁也笑不了谁。” “只是你手段太难看了。”我们院这么些年性情最泼辣的梅兰妮,抬手挽起鬓边一丝落发,话说得刻薄,“那位中将大人根本见都没见过你,有人问你就迫不及待答应。” “人家误会,你也犯蠢吗?” 诶?我愣了下,细细看看被梅兰妮数落的脸色扭曲的那姑娘,然后嘴角一抽,“哪里象?”鬼蜘蛛中将之前说找人问,结果我答应…岔子出在这里吗? “撒~眼睛和头发的颜色。”卡洛琳护士长低声回答,“前段时间那位中将让当时那位来医院解释,大家才知道原来是弄错人。” 囧了囧,我艰难地转过脸,眼角直抽搐,“然后?” “然后你的名声没了。”卡洛琳护士长耸耸肩,嘴角笑着,斜睇一侧的目光却冷意十足,“医院里闹得沸沸扬扬,新进几个姑娘说你毛遂自荐成为那位中将的情妇。” 我哽了下,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晴时雨 海军本部医院性情最火辣的梅兰妮骂起人来一鼓作气,行云流水,连给人辩驳的机会也不肯。 除了扬声机里飘出来的乐音,玩乐笑闹一时消失,连店里出场的壮男都停下舞姿,各式目光瞬间聚集到这个角落。 时隔半晌,趁着怒发冲冠的准新娘子稍有缓和,我举手作踊跃发言状,“其实…我可以请鬼蜘蛛中将出面来…” ‘澄清误会’还没说,卡洛琳护士长一掌拍在我后脑勺上,哼笑,“你心好,可惜没人领情。” 等我一脸茫然回视,卡洛琳唇稍勾了勾,眼神带出几丝冷厉,“你以为别人不知道误会?要不是一开始就很清楚,有人来解释的时候为什么不闹,非要私下里制造流言?” 说话间护士长转开脸,盯着站在一侧的那年轻姑娘,说道,“那位中将住院开始,直到康复,根本没机会见面的人,再蠢也知道,被喜欢是不可能的事。” “哪个男人会看上素未谋面的女人?” “只是不甘心而已。” “海军本部医院,历年人员来来去去,多笨多傻多精明多睿智的姑娘都有,梅兰妮说得对,我们没义务替别人家教育孩子…” “多洛莉丝,你自己犯蠢,不要牵连和你亲近的同事!” ………… 护士长卡洛琳和梅兰妮的反应,叫我有些莫名,看了面色不变眼神却显得非常…微妙的那姑娘一眼,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件事,并且是不太好的事。 如果是…那还真是…我偏过头,低声开口问原上司,“闹得很…麻烦?” “废话!”梅兰妮丢个白眼过来,咬牙切齿,“连你怎么勾引,对方怎么反应,都揣摩得绘声绘色!真是一群蠢货!” “好吧好吧~”抬手揉了揉额角,我了无生趣叹气,“至少想象力不错。” 叹完气,起身,慢慢吞吞往前走出几步,微笑,“你们三位确实都应该辞职,卡洛琳护士长真是,一直都太心软。” “你凭什么!” 抬手制止义愤填膺的喝问,我又一次叹气,眼睛看向面前三位年轻姑娘,“进入海军医院的时候,新人员都领过一份册子吧?” “每位海军机构工作人员享有的待遇,和必须严格遵守的行为规范。” “我猜你们根本没太注意,对吗?”拿手比划出所描绘物品大小,我对着神色茫然的姑娘们挑了挑眉,“白色封面,几公分厚,名为[义务与权利对等]。” “那本书开篇,第二页第三段有这么一句…” “宣扬散布与海军将官士兵相关之事,将强制处以劳役一年惩罚,刑期过后驱逐出岛,并且任何一座海军涉足岛屿都将拒绝其逗留。” “这当中没有指明是否诽谤…” “觉得我信口开河,你们回去翻一翻册子。” 眼前三个姑娘脸色瞬时剧变,我摇了摇头。 “我倒是不在意,名声那种东西一文不值,但是…如果你们传的东西涉及海军将领…这件事可大可小,听的人或许一笑置之,可是没有谁敢保证,有没有流言传入不该听到的人耳朵里。” “辞职之后不需要遵守制约,卡洛琳护士长和梅兰妮,其实是护着你们。” ………… 宣扬散布与海军将官士兵相关之事就必须受到惩罚,至于言传耳语的事件是否属实,海军内部自己有宪兵队会调查。 所谓‘行为规范’很不讲道理,可惜… 海军本部的游戏规则,它就是这么霸王条款。 要不然马林弗德城镇里哪会如此风平浪静?我在岛上住了十几年,看着大浪淘沙一样的海军,正义凛然卑鄙阴险,什么样的人都有,也不是没有平民受到过欺凌。 是强权武力死死扼住所有人的咽喉。 当然,海军本部阵营确实也做得不错,自高层将领起直到士兵,多数约束己身,努力做到与他们身后铭刻的正义相匹配。 然而万事无绝对,光明深处黑暗同样存在。 只是没有谁刻意计较,即使并非海军机构人员,城镇里的居民…也没有哪个肯犯傻,拿身家性命试探海军阵营是否绝对廉洁公正。 年轻姑娘到底冲动了点,只图一时痛快。 ………… “辩论是死循环,我一贯没耐心尝试,信与不信在你们自己,毕竟后果也不是别人替你们承担。” 摊了摊手,我随即转身,也懒得再说什么重新晃悠回原位,摔进层层叠叠软缎垫子,拿眼角含笑斜睇护士长卡洛琳。 和我目光一碰,护士长丢出个硕大白眼,哼了声,又塞过一只酒杯,和接下它的我碰碰杯,两人同时一饮而尽,笑了笑,彼此云淡风轻。 我瘫软在波斯后宫软垫里,仰头看高处水晶灯垂落的累累璎珞,嘴角掀了掀。 我说奇怪她们发这么大的脾气…是察觉到情势不对了吧? 空穴来风的谣传,这种事确实可大可小,不相干的人或许听过就算,但也架不住哪个谁多事,把它捅到不该听见的人耳朵里。 一个海军医院护士的名声,没谁在意,坏就坏在另外一个当事人,鬼蜘蛛中将是海军高层。 卡洛琳和梅兰妮,她们两个家里那口子都是将领,估计是…漏了点什么口风,卡洛琳和梅兰妮才态度强硬,为的是护着三个年轻姑娘,同时警告不巧涉入的人。 不管怎么样…劳役驱逐都太严厉了点。 我大概是顺带的,因为…我这么只针戳都不动的人,又不是没有各种流言缠身过。 同事这么多年,谁不了解谁,海军本部医院人员流动率一直是最频繁的部门,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尤其年轻姑娘们,通常工作不久就会结婚,进而辞职。 能留下来几年不动的没几个,而最后安心呆在医院里的彼此都熟悉,谣传笑笑也过了,我还曾经听说卡洛琳护士长在花街和陌生男人鬼混呢~ 传话的人言之凿凿,回头卡洛琳和我不一样笑过就忘? 梅兰妮更不用说,艳丽又泼辣,她和预备结婚那位,感情历程之峰回路转跌宕起伏能演一出狗血神剧,同样的,莫须有传言也精彩纷呈。 要是什么都计较,早气死了好么? 不是‘清者自清’,而是根本无需介意。 我们究竟是怎样的女人,和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关系?越不在意,传话那些恶意心思才会越不好过,我们在意了反而才正中某些下怀。 我该说的都说了,至于…有什么结果,跟我有关系吗?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 没多久,喧嚣又一次开始。 消停没多久的姑娘们继续开始玩乐,我都说了,没有谁真的会在意,今晚来参加聚会的…性子都是能和准新娘合得来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嚒~ 如果不是涉及海军蛮横的制度,我估计年轻姑娘的小把戏,医院里也没谁要管,哪一年海军本部医院不会出点乐子?当热闹看看,免得生活太枯燥了嘛~ 每次年度大戏,每个人也都有机会成为风口浪尖,龟笑不了鳖没尾巴。 ………… 小插曲水过无痕,我隔一会儿就翻身换位置,然后不时喝杯小酒,迷迷糊糊里把时间消磨掉。 渐渐的,传进耳朵的乐声一改之前悠扬变得低迷婉转,等我支起眼皮,发现灯光也变得比刚才昏聩,稍稍起身又一眼看见梅兰妮的手…搭在壮男胳膊上… 迟钝的眨巴眨巴眼睛,“喂喂喂!”开口制止很可能要横行的河蟹,接着,我对着梅兰妮瞪过来的一双美眸,嘴角微微一抽,“放过他吧~虽然看起来已经不是孩子,但是————” 告别单身聚会,一票女人玩疯了没个分寸,但是…店里出场的人也就赚赚钱,你们没必要让人家把命也搭上啊亲! 上下打量半果英武的壮男几眼,我一脸诚恳,“新郎的妒火能烧得他骨头都不剩。”作为海军本部有为的将领,准新郎要是打翻醋坛子,这帅哥绝对hold不住啊! 闻言,那壮男保持着微笑,不着痕迹退开少许。 “切!没意思。”准新娘哧哼一声,随即收起黏在肌肉上的手指,扬手撩了撩发梢,开口,“我要打牌,你们陪我。” 撩完头发,纤细指尖伸出来,一一点过去,“看把你们闲的,来打牌。” “嗨嗨~”我支起身,“今晚你最大,你说了算。” 于是,转移阵地。 …………分割线………… 聚会场所一角,稍稍偏僻点位置,一张桌子四个人…开始牌局。 打麻将。 我的左右手,上下家分别是卡洛琳和梅兰妮,对面是急诊的黛西,梅兰妮的闺蜜,一看似文静甜美实则有些腹黑的姑娘。 她坐下没多久三言两语把输赢筹码定成胡牌的人可以依次要求输家做一件事,无论什么… 于是,麻将牌局就变成另类版真心话大冒险… 卡洛琳和梅兰妮表示兴致勃勃,我耸耸肩也没意见。 砌好牌,丢下骰/子滴溜溜滚过几圈,翻出点数面…于是…开始。 ………… 象牙牌噼里啪啦撞在桌面上,四个人边如火如荼开战,边忍不住闲聊。 女人嚒~和男人一样,单纯只有同性的场合,话题一般说着说着就能扯到异性上边去,要么同仇敌忾讨伐,要么意味深长调侃。 当然也离不开烟和酒。 我不是酒鬼,也没烟瘾,不过也免不了俗。 烟雾缭绕,灯光晦暗,我盯着手里有的牌面,一边要留意桌上打出什么免得输掉,一边分神接话题,所以不喝酒,只在嘴角咬着烟支,哼笑着回答关于孩子的事。 卡洛琳护士长凑巧问到娜娜,我告诉她们,家里那孩子还是一样,看似乖巧实际别扭,然后她们就笑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医院里呆久了的同事们都算是看着娜娜长大,孩子嚒~女人,尤其是结婚的女人们,一说起来各种话题没完没了,顺带追问为什么今晚不把娜娜也带来。 我耸耸肩,扔出一张牌,把话题转开。 这种场合我很少带着娜娜,怕太早教坏熊孩子。 娜娜倒是喜欢看我打麻将,也很有跃跃欲试的企图,不过我发现之后立刻绝了她的希望,不再带她往类似场合走动。 虽说女人什么都该会点,免得太无聊,但是…赌性坚强可不行。 尚未定型前容易受到诱惑的熊孩子,还是乖乖听床头故事就好。 ………… 开局几分钟,卡洛琳成为赢家。 按熄指尖烟支,护士长眼角挑高,笑容温婉,“别担心,不会叫你们做什么奇怪的事,只要——” 听完要求,输掉的三个人同时低低哀嚎,我抬手捂脸,只觉得耳朵有点烫,这种问题还真是…叫人老脸一红啊魂淡! ………… 得意洋洋没多久,护士长很快受到报复,梅兰妮糊了牌扬眉吐气,“呵呵呵~” 我继续捂脸。 然后…玩着玩着,牌桌上的分寸就彻底不知去向。 赢家的要求,从[哔——哔——哔——]的真心话,一直闹到[哔——哔——哔——]的大冒险,各种匪夷所思。 几次三番没得胡牌,导致回答各种经验感受,甚至溜一圈拿钱逗弄壮男…之后,今晚手气非常糟糕的我表示很忧郁。 新一轮牌局前,我恨不得眼睛忽然变成透视,简直不能更心塞。 砌好牌,骰/子滚啊滚。 四个人不约而同开始聚精会神,顺便怀着点忐忑,嗯~外加小小的兴奋。 不多时,一张张四四方方象牙牌丢到桌子中央,撞击声清清脆脆。 随着摸到手的牌一次次打出去,我止不住犯愁,还是抓到一手烂牌,怎么算都赢的机会不大。 “安娜~”梅兰妮笑得妩媚又格外不怀好意,“我事先说明哦~等下要是我赢了,安娜你就…” 听完必须消音处理的大冒险,我故作淡定的龇牙,“我今晚穿的保守款式,要送估计都没人要。”面上说得虽然轻松,其实忍不住焦急。 说完伸手摸过桌角烟包,咬一支点燃了,用尼古丁稍稍缓和情绪。 对面的黛西又丢出一张我想要却不能吃的,然后她眉毛都不抬,笑道,“担心底裤之前,先把欠我的问题回答了,安娜。” “看把你紧张的,打个牌跟数豆腐似的。” “数豆腐怎么了,紧张不行么?”我眉梢一抖,拿掉嘴角的烟支,不甘心的掀了掀嘴角,“诶~又不是小姑娘,你的问题还要我说?” “男人硬的时候心软,软的时候心硬,你让他以后只对你心软就好了嘛~” 嗤笑一声,把烟支重新咬回嘴角,伸长手去摸该自己的牌,我含含糊糊哼唧,“我的底裤脱不脱,一局牌想决定,你们做梦啊~” 输了脱掉胖次送给第一眼看见的男人…这种事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要紧张好么? ………… 朝天翻个白眼给目光炯炯不怀好意看着我的三个女人,不料探出去的手失了目标,确切的说是有人快一步拈起那张牌。 身后有存在感毫无预兆贴在极近处,海潮与烟草气息糅杂了擦过耳边,手指拈起翠生生的牌,将它轻轻巧巧摊在我眼前。 眼睛微微缩了缩,我愣愣的盯着慢慢移开的手指,指甲剪得很短,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怔忡几秒钟,目光沿着手腕蛳螺骨滑上去。 衬衣袖子挽到手肘,一截前臂肌理线条紧实,深小麦色皮肤… “耶~安娜赢了呢~”音调暗哑深沉,说话时阴影笼过来,隐隐酒气喷进我的呼吸,慢慢悠悠的笑声带着微妙暗示,“当然不可以随便。” 黄…黄猿大将!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抖了下,猛地想跳起来,肩膀却叫来人抢先按住,他象是预测到我的反应,另一手从背后绕过来,以…相当蒙昧的姿势不轻不重制止。 肩膀附着温热感,隔着夏日里轻薄衣衫,粗糙掌心浮光掠影般摩挲,嘴角叼着的烟也叫他拿了去,我瞪大眼睛,保持着明显会扭到的偏过脸的姿势,脑子一片空白。 突如其来的男人把烟噙在嘴里,吸了口又拿下来,夹着烟支的手虚扶在牌桌边缘,人半俯身靠得近,细长眼瞳,眸光里透出若有似无的笑意。 ………… 原本悠闲的喧闹突然静得诡异,身后依稀荡出点鼓噪,不过又很快平息。 我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透过眼角余光,同桌打牌的三个女人瞪目结舌,目光偏移又不知看见什么,居然不约而同起身,快步离开。 喂!你们这群没义气的!我在心里哀嚎,随即察觉肩膀上的手指扣紧几分力道。 “耶~安娜果然很容易晃神。”黄猿大将又一次曼声说道,“真是奇妙啊~被咫尺间的女人忽视,这种遭遇还是第一次呢~”音调似是漫不经心,撩高些的尾音…依稀古怪。 “黄猿大将先生。”我迅速聚精会神,强迫自己挤出一抹诚恳微笑,“您…”哽了哽,艰难的吞下‘也来玩啊’这种不太好明示的话,把它硬生生扭成普通寒暄,“真是巧遇。” 他没说话只是眼神错也不错,直看到我浑身僵硬。 气氛越发叫人心惊肉跳,良久,搁在肩膀上的手松开,黄猿大将重新直起身,随即退开半步斜依在桌边,面上是那种懒洋洋的笑,若无其事重新咬着烟。 我眼角微微抽搐,实在是被他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加毛骨悚然。 这位海军科学部最高长官今晚穿得随意,衬衣长裤,袖子卷到手肘,领带也有点松,还满身烟酒气,看样子似乎…是从玩乐现场刚过来。 可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 无论是他咬着从我嘴上拿走的烟,还是别有深意调笑般的言行举止…都实在没有理由啊喂! 惊悚过后是狐疑,我不着痕迹一边打量一边心里默默揣度:是喝醉了老眼昏花呢?还是不知在哪里撞到脑袋神经短路? ………… 片刻过后,黄猿大将按熄烟蒂,开口结束略显卡壳的静默,“听人提起海军医院的人在这儿聚会,安娜也在…” 接着他反手捡起一张麻将牌,将它拈在指尖把玩,“和我来一局?” 见我拼命摇头,他又勾挑唇稍,笑得有点yd,“我也会对安娜心软,别怕输,嗯?”最后一个调用鼻子哼出来,很诡异的味道。 愣了愣,反应之后我整张脸都黑下来,“黄猿大将先生不知道什么是非礼勿听吗?” 实在忍无可忍,猛地站起来,我磨了磨牙,差点没一口啐到他脸上,女人在私下场合说的话再怎么浪荡,都该不入外人之耳。 我和卡洛琳她们多年交情————而黄猿大将你… 最近压力大,今晚放松下来闹得疯…喝酒了言行不检点是我的过错,可是你…听见也就算了…现在还这样…简直… 下/流! ………… 转身,怒极拂袖而去————脚下堪堪迈出,手臂蓦地叫他攥住。 “耶~现在不能放你出去呢~” 黄猿大将的声音变冷了些,他手上力道不轻不重,我却怎么都挣不开,“鬼蜘蛛在外面,你想看他在做什么?” 沉默几秒钟,他又嗤笑一声,“近段时间的流言可真精彩,安娜你说是不是?”听起来在笑的声线里竟有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挣扎动作骤然停滞,我回过头,视线对上海军大将笑意未达眼底的目光,只觉得心脏微不可察缩紧,忽然明白过来。 多洛莉丝…海军本部医院几个年轻姑娘? 真的有人吃撑了把谣言传进不该听的人耳朵里?卡洛琳和梅兰妮一番心思,居然白费了?! 我瞪大眼睛,他静静看着。 良久,“耶~”黄猿大将的语气仿佛有点惋惜,配合慢慢摩挲的手指,充满邪佞味道,“也不是没有挽回余地,只看安娜你的选择…” 哈?我顿时想笑,“黄猿大将先生看来,我是蠢货吗?” 平时我究竟表现得有多蠢,才会让你们认定我是个圣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