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人鱼（GL）》 第一章 秘鲁海域，建于海中的私密实验室内。 一个女子被绑于实验台上，明亮的灯光照耀着她惨白的脸，她紧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否昏厥过去，嘴角流出的鲜血滴落在冰冷的实验台。她上半身裹着白布，下半身却是一条一米多长的红色鱼尾，鱼尾上伤痕累累，冰蓝色的鲜血从鳞片中溢出。 三个身穿白色实验服的男人不断在人鱼身上增加新伤，闪烁着银光的刀片进入人鱼身体，带出冰蓝色的血，这样一刀又一刀，残忍无比——传说人鱼的伤口会自动愈合，他们在检测人鱼愈合伤口的速度。 实验室外，隔着透明的玻璃，薛子瑶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子瑶，如果你不喜欢可以先去休息。”站在她身旁的是这次捉捕行动的负责人，是个俄罗斯白人，男性，对人鱼非常感兴趣，为了追捕这条热带红尾人鱼，特意从中国来到属于热带的秘鲁。 尽管薛子瑶心理承受能力不错，看到这么血腥的一幕还是觉得有些恶心，便用英文回道：“好的，那接下来麻烦你了。” 薛子瑶沿着长长的走廊出去，再乘坐电梯到海面上的观光台，这个观光台是为了掩饰实验室而建。此时正值夏末，火辣的太阳直照海面，仿佛烘烤着一切事物。 观光台上的游客寥寥无几，薛子瑶走到小卖部前买了瓶水，一口气喝了大半，顿时觉得压抑在心头的烦闷消了不少，也不再感觉刚才那么头皮发麻了。 “嗨，子瑶。”穿着夏威夷短裤的凌轩端着杯啤酒走过来，他也是人鱼捉捕小队的一员，薛子瑶的大学同学，和她一样是中国人。 薛子瑶转身靠在围栏上，刺眼的阳光让她睁不开眼睛，温热的海风吹来，她身后是深蓝的大海，几只海鸥跃过海面，发出悠长的鸣叫。 “原来你在这里，为什么刚才不一起下去看看？”薛子瑶笑道，“说到底那条人鱼也是你捉到的，如果不是你及时赶来，恐怕今天就是我的葬礼了。” 凌轩喝了口啤酒，眺望着海面，半晌发出声叹息：“我一直以为政府下令绞杀人鱼是为了人民百姓着想，才义无反顾加入这场战斗，没想到竟然是……进行这么惨无人道的实验。” “你很讨厌人鱼吗？”薛子瑶问。 “算不上讨厌，从小我就被人鱼吃人的故事耳濡目染，长大后只想为这个社会做点什么，不过我真没想到我会为了追一条人鱼，从中国追到秘鲁。”凌轩自嘲地笑，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转头看向沉思中的薛子瑶，“你呢？听说你非常憎恨人鱼。” 薛子瑶诚实回答：“是，我的人生目标就是让世界上所有人鱼消失。” “真是伟大的目标。”凌轩大笑，“可能老天爷就是被你的执着感动了，才给你这么神奇的技能。说真的，在遇到你之前，我都想不到世界上竟然有人会感觉得到人鱼的靠近，像个雷达！” “感觉到人鱼的存在容易，但是捉捕它们很难。”薛子瑶咬着牙说，“那些兽类太过狡猾，又不通人性，野蛮残忍，像只到处钻洞的老鼠。” “也只你才会把它们比喻成老鼠，许多人都说它们是艳丽的妖精。”凌轩说着突然正色起来，“对了，你一个人的时候千万要小心，我想那些人鱼可能知道捉捕小队有你的存在，所以才让那条红尾人鱼来杀你。” 薛子瑶郑重点头，当初是她在中国发现了红尾人鱼的存在，便和其他人一起捉捕这条人鱼。在追捕过程中，薛子瑶逐渐发现人鱼其实是群居动物，这条红尾人鱼在它的团队中可能是情报员的身份。发现这些秘密后的第二天，薛子瑶就在她暂住的海上酒店遭到了红尾人鱼的袭击。 红尾人鱼的消失可能会引来其他人鱼，不过没关系，如果这样能让它们露面，那么即使她的性命受到威胁也值了。 - 晚上，捉捕小队在海上酒店开了迟来的庆祝晚会，主要功臣薛子瑶和凌轩自然是负责人拉维主要夸赞的对象。 苦苦追寻了半年终于捕捉到第一条人鱼，大家都兴奋得连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喝着啤酒欢声笑语，还有个白人小青年在台上跳起了脱衣舞，现场一片祥和。 薛子瑶默默坐在角落用餐，她不敢喝酒，也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和清醒，红尾人鱼的袭击说明她的身份已经败露，她现在处于众矢之的，稍有不慎就可能落于人鱼腹中餐。 与此同时，薛子瑶居然有隐隐的期待，她盼了二十年，日思夜想希望亲手将人鱼绞杀。 现在，她终于离目标近了一步。 - 整个捉捕小队除了负责人拉维外，其他成员全部住在海上酒店，能感应到人鱼位置的薛子瑶自然住在中间，隔壁便是凌轩的房间。 这个酒店是海边唯一建在海面上的酒店，主要宣传语就是让客人们与大海零距离，这样的零距离之下也让薛子瑶更加容易遭到人鱼的袭击，她住在二楼，落地窗外便是波涛汹涌的海水。 为了安全起见，拉维在薛子瑶房间里装了摄像头和警报器，如果有人鱼侵袭，其他成员房间内的警报器会拉响，同时也会惊动酒店的保安。 凌晨一点，喝得醉醺醺的成员们各自回房间休息，薛子瑶搀扶着凌轩把他放到床上。在薛子瑶走前，凌轩还眯缝着眼睛，口齿不清道：“子瑶，人鱼来了记得大叫……我立马冲过去……” “我会注意的，你好好休息吧。”薛子瑶微微一笑，说完转身离开。 薛子瑶回到房间换了睡衣，闻了下身上全是酒味，她很讨厌这样的味道，立即拿起换洗内衣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出来已是凌晨两点，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到时钟滴答滴答走动的声音，海浪声全被隔绝在落地窗外。 薛子瑶检查了门窗和警报设施后，才躺到床上渐渐入眠。她侧躺在床上，身体缩成虾仁形状，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套了壳的军刀。 红尾人鱼的袭击让薛子瑶留下了后遗症，对于那种残忍而又可怕的兽类，薛子瑶心里终究存在着恐惧。事发一周以来她从来不敢轻易入睡，失眠得很严重。 在时钟的嘀嗒声中，薛子瑶意识渐渐变得沉重，她紧抿着唇，身体非常冰冷，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无限窒息感向薛子瑶蔓延而来，她想动，却如鬼上身般，身体像铅石一样无比沉重。 这种难受的感觉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薛子瑶紧紧闭着眼睛，像筛子似的猛然颤抖。 她实在太冷了，宛如沉浸在冰冷的海水里，耳边全是波涛汹涌的海浪声，似乎连呼出的雾气都渗着冰。 在摇摇晃晃的海水中，那种冰冷刺入了骨髓，薛子瑶身体没有重心，只能依靠着她身后唯一的东西。那只陌生而又湿滑的手搂着她的腰部，她背后那个紧贴着她的那具身躯和她一样冰冷。 她到底在哪里？！这绝对不是酒店房间！ 薛子瑶猛然睁开双眼，胸口的压抑让她大口大口喘气，咸涩的海水瞬间涌入口中，薛子瑶狼狈地吐出海水，咳嗽得满脸通红。太冷了，像是到了南极，薛子瑶感觉自己嘴唇冻得没了知觉。 然而更让她绝望的是，她竟然漂浮在海面，清冷的月光下，触目所及全是翻滚的海水，没有海滩，更没有亮着灯光的海上酒店。 周围全是海水，冰冷刺骨的海水。 薛子瑶冷得大脑都无法思考了，从心底生出的绝望逐渐将她包裹，她不知道自己如何从酒店房间漂浮到了海上，但她能清楚感觉到她身后那个正在游动的东西，还有时不时碰触到她腿上的晃动的鱼尾。 它们来了…… 似乎察觉到薛子瑶醒来，那只手更紧的搂住了她，朦胧的月光中，人鱼将脸凑到她耳畔，湿润的长发黏在她的手臂上。 “安……妮……”是一道低沉悦耳的女声，语音缠绵。 第二章 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冷的，薛子瑶昏了过去，当她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海滩边的一块礁石上。阳光直射而下，整个海滩被烤得火辣辣的。 薛子瑶身上的睡衣已被阳光拷干，她坐起身，目光怔怔望着蔚蓝的大海，过了好久昨晚的记忆才慢慢回来。 她止不住打颤，环顾四周，已经没有那条人鱼的影子了。 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薛子瑶跳下礁石，踉踉跄跄朝着有房屋的方向走去，赤/裸的脚被小碎石割破了，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走了好久才终于找到一户独立的小洋楼，薛子瑶借了电话让凌轩来接她。 还没到半个小时，凌轩就骑着一辆摩托车过来了，原来这里距离海上酒店并不远。 而薛子瑶所住的房间里已经炸开了锅，里面挤满了人，薛子瑶进去时他们自动分散开，给她让了一条路。然后薛子瑶发现她的房间乱得像是才被打劫过一样，花瓶和小鱼缸都被打碎在地，两只红色小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早已死了。棉被和枕头被划开，里面的棉絮散落一地。 并且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海腥味。 拉维脸色沉重坐在床上，看到薛子瑶进来后，简直又惊又喜，立马站起身给她一个用力的拥抱：“噢，天啊，太好了，你居然平安回来了，你知道吗？我吓得心脏都快停止了！” 薛子瑶整张脸苍白无比，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但还是勉强笑着拍了拍拉维的背：“我没事，这是怎么了？” “昨晚有人鱼闯进来。”拉维表情突然变得起来严肃，“我们先去检查下你的身体，然后好好谈一谈。” 闻言凌轩忽然插口：“子瑶，我看你挺累的，需要先休息一下吗？” 薛子瑶摇了摇头，现在先把昨晚上的事情弄清楚最重要，她一向对人鱼的靠近非常敏感，为什么昨晚竟会不知不觉被人鱼带出去。而且……薛子瑶看向大大敞开的完好无缺的落地窗，她睡觉前把落地窗锁得死死的，它是如何在不破坏落地窗的前提下进来的？ 这个疑问卡在薛子瑶心头，憋得她很难受。薛子瑶随便吃了点面包，然后和拉维一同去附近的医院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除了有些感冒外并没有其他问题。 回酒店的路上，薛子瑶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拉维。拉维也很震惊，他研究人鱼十来年，几乎没有看到过被人鱼带走还能活着回来的人，并且那些人被找到的尸体也是残缺不齐的。 目前的最新数据显示，人鱼智商和人类一样，并且学习能力特别强，曾有一个美国人做过实验，让一条小人鱼在十分钟内把魔方还原到六个面都是一样的颜色。只可惜人鱼好像不会说话，传闻人鱼的歌声如天籁之音，却从来没有人听到过人鱼的声音，就连实验家用人鱼的细胞繁衍出来的克/隆种都是个哑巴。 薛子瑶不禁想到昨晚那条人鱼口中的“安妮”，那是它的名字吗？或者那是人鱼特有的语言？ 回到酒店，拉维领着薛子瑶径直去往监控室，让监控员把昨晚薛子瑶房间的监控记录回放一遍。 摄像头在夜间也能拍摄得非常清晰，凌晨三点十六分，熟睡中的薛子瑶突然坐起身，几秒钟后下床，身体僵硬地走到落地窗前。她的眼睛是闭着的，却能很清楚地辨别方向，像是别人施了魔咒。 拉维早已看了几遍录像，此时正在观察薛子瑶的反应。 薛子瑶一脸诧异，连忙摇头：“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没有这段记忆，我也没有梦游的习惯。” 拉维比了个手势，让薛子瑶稍安勿躁。 薛子瑶表情僵硬，浑身发冷，她将目光转回到电脑屏幕上，只见监控记录里的她在落地窗前站了十来分钟，然后打开落地窗，毫不犹豫跳了出去。 监控员调了快进，直到凌晨四点十分，两个人影突然从大打开的落地窗外跃了进来，浑身淌着海水。它们都有着一米多长的鱼尾，上半身长满了鳞片，海藻般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它们整个身形立起来时，头都能碰触到天花板。 薛子瑶眼睁睁看着那两条人鱼凶神恶煞地寻找她，把整个房间翻了个底朝天，最终一无所获，跳出落地窗外离开。 或许是经历了上次被红尾人鱼袭击的恐怖画面，这次薛子瑶竟然超乎她想象的淡定，她都忘记是怎么走出监控室，又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她的房间已经被清洁阿姨打扫干净，重新换了个小鱼缸，里面两只小鱼欢快地游来游去。落地窗打开，海风吹进，浅蓝色的窗帘随风荡漾，那股难闻的海腥味已经散了很多。 闷热的天气里，薛子瑶两手依然冰冷，她站在落地窗前眺望大海，美丽的蔚蓝色像是上帝不小心打翻的墨水，热情而又温柔，奔放但也内敛。 只是这么美丽的大海里，为什么会藏着那么可怕的生物？ - 晚上拉维安排薛子瑶暂时住进凌轩的房间，毕竟成员中没有女队员，凌轩又和薛子瑶的关系最好。幸好凌轩的房间有两张床，薛子瑶使用距离门较近的那张床。 睡觉的时候薛子瑶和凌轩连鞋子都不敢拖，他们各怀心事躺在床上，直到很晚都不敢入睡。 这样一周下来相安无事，薛子瑶开始思考换个房间了，一直和凌轩共处一室非常不方便。同时薛子瑶发现拉维变得有些奇怪，时常单独问她些奇怪的问题，甚至还问她是否和人鱼有特殊的关系。 薛子瑶头皮发麻，她知道多疑的拉维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然而她最害怕的就是拉维调查她的过去。 不止是拉维，捉捕小队的其他成员都感到非常好奇，人鱼是非常残暴并且喜欢吃人肉的，竟然把薛子瑶带走后还原封不动送了回来，简直是奇迹！实验家说人鱼和普通生物一样是有感情的，它们虽然会同类相残，但是对待伴侣忠贞不二，也就是说那条人鱼可能把薛子瑶当成……配偶了。 薛子瑶立刻否认这个说法，人鱼只是兽类，怎么可能和人类产生感情？况且她根本不认识那条人鱼，然而薛子瑶的恼羞成怒只引来大家起哄般的嘲笑。 “子瑶，你别听他们胡说，他们喝醉了开玩笑而已。”凌轩见薛子瑶脸色很难看，便安慰道。 “我知道。”薛子瑶狠狠割了块牛肉放进嘴里，耳边还是那几个青年肆意的笑声，她气急了，猛地把叉子摔到桌上，愤怒地从餐桌前站起来，“停止你们愚蠢的笑声！如果是你们被人鱼带走恐怕吓得早就尿裤子了吧？那件事情对我而言是一次凶险的经历，在你们眼里竟然变成性笑话！” 一个笑得最夸张的青年连忙摆了摆手，却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嘿，姑娘，冷静点，我们说笑罢了——不过我真的很好奇，如果人鱼和人类成为配偶，到底要怎样发生性关系？” 另一青年哈哈大笑：“用鱼尾！虽然粗了点。” 现场又是一顿哄笑。 薛子瑶气得满脸涨红，却无法反驳这群流氓一个字，她越反驳他们只会越发气焰高涨，一群猥/琐的男性喝高了总喜欢开薛子瑶的玩笑。 凌轩也没有办法，只能拉薛子瑶坐下，薛子瑶甩开凌轩的手，愤然离席。 但薛子瑶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餐厅后没多久，笑得最为大声的青年猛然止住了笑声，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他呆滞半晌，突然转身打开窗户跳入大海。夜晚的海水异常冰冷，青年刚落入水中就蓦然清醒过来，他不断挣扎并且呼救，但等来的却是一个接一个魔怔般相继跳入大海的青年们。 夜晚十二点的餐厅只剩下两个服务生，还有满脸震惊大脑一片空白的凌轩，这是海上酒店一楼，除了他们这桌外没有其他客人了。 等到两个服务生惊叫着逃跑后，唯一剩下的凌轩才猛然惊醒——那晚的薛子瑶不也是这样吗？！ 第三章 薛子瑶通过各种渠道查询了“安妮”这个词，除了人名外确实没有其他意思了，难道“安妮”真的是那条人鱼的名字？还是它说的只是与“安妮”二字读音相似的人鱼语言？薛子瑶百思不得其解。 人鱼不可能凭空说出这两个字来，也不可能带她走后还把她平安放在海滩上，并且她前脚刚被带走，后脚便有两条凶猛的人鱼来袭击她，这也太巧合了！ 不知道为什么，薛子瑶隐约有种感觉，或许那条人鱼是为了让她避免其他人鱼的袭击？ 可是那条人鱼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明显不止是薛子瑶想到了这点，某天下午，拉维把薛子瑶从实验室叫了出来。在观景台的小卖部后面，拉维脸上带着一丝怒气，用沉闷的声音说：“瑶，我很相信你，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薛子瑶淡定道：“既然你已经调查了我，还需要我来补充什么吗？” 拉维扬起眉，被拆穿后的他并没有丝毫尴尬，反而理所应当道：“我调查你只是为了我们的团队着想，我可不能接受身份来历不明的人，那么——你五岁失踪后到底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拉维一针见血的问题让薛子瑶脸色苍白，握着水杯的手指扣紧，她显得很紧张。 “瑶，你是个聪明人，我很不想看到你因为这件小事被移除我们团队。”拉维凑近薛子瑶，淡蓝色的眼睛里充斥着狡猾，他半带威胁说，“而且你要明白，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只有我才能护你周全。” 薛子瑶不由得冷笑：“如果你能保护我的安全，那我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鱼袭击了。你想知道的我无可奉告，但你要开除我的话，那请便吧。” 说完薛子瑶把手里的水杯扔进垃圾桶里，转身进了去往海中实验室的电梯。穿着实验服的凌轩正在机器上做雷达记录，他已经探索到好几个人鱼活动的痕迹，只是那些人鱼太过狡猾，来无影去无踪，像是淘气的孩子逗弄人类。 “拉维跟你说什么了？你脸色这么难看。”凌轩停止手中的操作，转头看向进入实验室后就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的薛子瑶。 薛子瑶像尊雕塑似的坐在那儿，良久才缓缓摇了摇头：“不值一提的小事。”说完又沉默了很久，薛子瑶突然开口补充道，“凌轩，我可能要退出队伍了。” “啊？为什么？”凌轩诧异，站起身走到薛子瑶旁边坐下。 “当初我为了红尾人鱼才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现在红尾人鱼已经被捉捕，我的使命也完成了。”更重要的是薛子瑶发现由红尾人鱼牵扯出来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管是接二连三袭击她的人鱼和未知的人鱼社会体系，还是开始怀疑她过去的拉维，这些都远远超出她的控制。 小时候断断续续的恐怖记忆碎片逐渐涌现出来，它们时时刻刻影响着薛子瑶，薛子瑶突然胆怯起来，或许是该在事态严重之前结束这些荒唐的举动了。 “那你的目标呢？你要放弃捉捕人鱼了吗？”凌轩问，他尊重薛子瑶的决定，只是很可惜她神奇的能力。 “不，我不会放弃，但是事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我怕这样下去我连命都会丢掉，虽然我没有父母，可我还有姑姑呢，我不想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世界上。” “只是拉维不会这么轻易放你走吧。” 薛子瑶叹了口气，以拉维的性格的确不可能放过她这个人鱼探测器，这也是她烦恼的一点。 这间实验室的隔壁便是红尾人鱼所在的实验室，薛子瑶过去看的时候，红尾人鱼已经不在实验台上了。实验台上和地上都淌满了深蓝色的新鲜血液，整间实验室弥漫着潮湿的海腥味和浓稠的血腥味。那三个人做实验的男人正在清洗道具，雪白的实验服上也占满了鲜血，可见实验的残忍。 薛子瑶无动于衷，由于曾经的恐怖经历，她从来不会对人鱼产生任何怜悯的心思。 “薛小姐？”一个同样是中国人的实验员摘下面具，对她说，“红尾已经被带到培育室了，如果你想看的可以直接去那里，但是要注意安全，培育室里没有工作人员看管。” 薛子瑶道了谢便出去了，她走到培育室门口，培育室的大门紧闭着，却没有锁死。 薛子瑶在门前站了很久，最终转身离去，她回到房间开始查看机票，拉维没有扣押她的签证和护照，也就意味着她其实可以随时回去。当初一门心思放在人鱼身上的薛子瑶只和拉维签了个合同，合同只是走个形式罢了，上面写有每月固定支付薛子瑶多少薪酬，以及出了意外如何赔付，却没有提及合同的期限，说到底还是最初拉维并不是多看中薛子瑶这个才成年的大学生。 薛子瑶给姑姑打电话报了平安，她打算瞒着拉维离开，如果被拉维知道了她的打算，恐怕会百般阻挠。 机票定在第二天上午十一点，薛子瑶是个说走就走的行动派，当天晚上便把所有东西收拾齐全。 可是到了半夜，薛子瑶突然很想去看看那条红尾人鱼，那股强烈的冲动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从知道红尾人鱼的存在到现在用她作为试验品，薛子瑶都没有好好观察过这条她追捕那么久的人鱼。 鬼使神差的，薛子瑶来到培育室，用力推开大门。培育室里光线昏暗，天花板上只有一盏并不明亮的灯，薛子瑶不敢开其他灯，只能拿着手电筒小心翼翼走进去。 培育室面积很大，里面安放着很多用来装人鱼的巨大透明水缸，可惜只有正中央的水缸才有一条真正的人鱼，其余水缸全是空着的。薛子瑶走近水缸，水缸体积很大，高度大约有五米，里面飘荡着浓密的水草。她用手电筒在水缸里找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人鱼的身影，手电筒的光力有限，看到的几乎都是黑乎乎的水草 水缸旁边有围绕着水缸旋转而上的楼梯，工作人员可能就是抬着人鱼，从这楼梯上去，然后从顶端将人鱼放入水中。 薛子瑶顺着楼梯蜿蜒而上，凑近水缸表面仔细寻找人鱼的痕迹，这时突然一道黑影在水中闪过，迅速向上游去。薛子瑶立刻加快脚步，拿着手电筒往楼梯上方跑去，同时睁大眼睛努力追寻人鱼的身影。 就在此时，忽然一只惨白的手掌隔着透明的玻璃出现在薛子瑶眼前，薛子瑶吓得立刻后退，手电筒差点没拿稳掉下去。 缓过神来后，薛子瑶微微喘着气，小心靠近水缸。手电筒光扫过去，她就看到那只雪白的手掌后面，是一张精美绝伦的脸，她正扶着水缸目光冰冷地观察着她，酒红色的长发随着水波荡漾，那张五官精致的脸没有一点表情，一米多长的鱼尾轻轻摆晃。 “嘿，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薛子瑶居然说了句。 红尾人鱼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视线都渗着冰，她上半身长着肉色的鳞片，还有些许冰蓝色的血液从中流出。她冷漠地看了薛子瑶半晌，倏然鱼尾一摆，继续向上游去。 薛子瑶压根没有经过思考，便毫不犹豫跟上去。 这次人鱼游得非常缓慢，像是在等待薛子瑶跟上她的节奏，直到薛子瑶走到楼梯顶端，人鱼才停了下来。水缸最上方并没有任何遮挡物，人鱼却一直游在水中不敢跃线，薛子瑶环视一圈，发现这上面装有隐形的电网，如果碰触到它，可能会被电得连自己妈都不认识了，而电网的开关就在旁边。 “姑娘，你能说话吗？”薛子瑶先是用英文问了一遍，见她没反应又用中文问了一遍。 人鱼面无表情地盯着薛子瑶，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她说的话，浅红色的眸子静静注视着她。 “人鱼可以说话的对不对？”薛子瑶不死心道，还违心地说了个谎话，“嘿，姑娘你听好，如果你说下话，我说不定可以放你出去。” 等待片刻，人鱼突然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笑容中透着无限冰冷。薛子瑶的意识顿时变得模糊起来，竟然控制不住伸手关闭了电网开关，朦胧中薛子瑶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大意——人鱼的眼睛有催眠的效果，千万不能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和人鱼对视。 第四章 薛子瑶表情惊恐，手和脚仿佛被施了魔法，不能移动分毫，她眼睁睁看着红尾人鱼的上半身从水中立起，湿漉漉的酒红色长发黏在白皙的皮肤上。 红尾人鱼脸上冰冷的笑意加深，浅红色的美丽双眸中有些嗜血的残忍，她缓缓伸出手抚摸在薛子瑶脸上。人鱼的手和人类的手不一样，它们的手指更加纤长，指骨明显，并且每根手指之间有着透明的薄膜。 “别这样……求你了……”薛子瑶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头皮发麻，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那只冰冷的手在自己脸上游弋。听说被人鱼催眠的人没有任何知觉，像个□□纵的傀儡，并且事后会出现记忆断片。 但是此时此刻薛子瑶的大脑能够运转，她也能说话，能感触到任何事物，只是不能动而已。 难道她并没有被人鱼催眠，只是被人鱼用了其他诡计定住了身体？ 薛子瑶来不及思考这些，红尾人鱼那张艳丽惨白的脸已经凑到她面前，她感觉不到人鱼的呼吸，可是她知道——她的死期到了。 不！她不想死！ “放过我好吗？我可以放你出去，你就算杀了我也不可能逃离这里的。”薛子瑶哀求道，希望能借此让人鱼动心，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丝生存的机会。 “不，愚蠢的人类。”红尾人鱼声音低沉沙哑，她竟然用字正腔圆的中国话回答。随即在薛子瑶的震惊中，人鱼嘴角疯狂的笑容瞬间扩大，尖长的手猛地探向薛子瑶心脏的位置。 完了！ 薛子瑶绝望地闭上眼睛，却久久没有等来想象中的剧痛，她睁开眼睛，只见红尾人鱼那张原本冷漠的脸被诧异不已的神情代替。红尾人鱼的视线缓缓往下，目光移至她被鳞片覆盖的胸前。骇人的安静中，突然一只沾满冰蓝色鲜血的手猛然穿透她的身体，从她胸口伸出，鲜血随水散开，透明的水渐渐染上一层朦胧的蓝色。 “啊——”薛子瑶吓得往后退，手里的电筒掉到了楼梯下面。她的身体能动了，但是更让她惊恐的是，红尾人鱼背后那个东西，以及那只恐怖的手。 那只手很快抽了回去，红尾人鱼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凝固在诧异中，她像是失去了力气，身体逐渐往下落。 失去了红尾人鱼的遮挡，在昏暗的灯光中，薛子瑶却看清楚了那张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没错，是那天晚上把她带走的人鱼，银白色的长发，足足有两米长的鱼尾，以及那张似笑非笑的精致脸庞。 薛子瑶不敢多停留一秒，双脚打颤扶着栏杆连忙往楼梯下面冲去，被吓得无力的身体几次差点摔倒。薛子瑶被铺天盖地的恐惧淹没，她感觉自己快被吓得失禁了，尽管知道人鱼同类相残，但她没想到亲眼看到的场面竟是这么血腥。 而且，它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 安静的培育室内只有薛子瑶跑下楼梯时凌乱的脚步声，突然，培育室的门被打开，下一秒整个培育室便被明亮的灯光充斥。 “薛小姐！”中国实验员跑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工作人员，他们是留下来加班的，结果路过培育室时听到了薛子瑶的惨叫声。 薛子瑶发疯似的跑到实验员面前，脸色惨白，浑身异常冰冷，她抓着实验员的手终于缓和了些，然后发现自己脸上已经布满密密麻麻的冷汗。 工作人员注意到了水缸里已经变成淡蓝色的水，小心翼翼走过去，发现水缸底下竟然有个大洞。由于这个实验室处于海水中，水缸里的水都是抽取的海水，缸底有数个吸水的机器和小孔，水缸也经过改造设置了固定的水容量，没想到那些小孔被破坏到成年人可以钻过的洞口，洞口外便是深不可测的大海。 “薛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实验员问。 薛子瑶只能把所有事情全部告诉实验员，实验员和工作人员听说突然冒出条银尾人鱼，都一脸惊喜，连忙操作机器，寻找隐藏在草丛中的银尾人鱼。 薛子瑶脑海中还回荡着红尾人鱼被刺穿胸口的画面，顿时忍不住跑到卫生间吐了起来。她真的是被吓惨了，缸口没有电网的庇护，只要银尾人鱼想要杀她，她随时可能被分尸。这次和在实验室外眼睁睁看着红尾人鱼被虐待不一样，她那么近距离的面对危险，她第一次这么真实的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薛子瑶浑浑噩噩回到房间，另一张床上的凌轩睡得很沉，她身上全是汗水，倒在床上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到了半夜，薛子瑶就发烧了，烧得很严重，嘴里直说胡话，吓得凌轩半夜三更跑去找医生给她看病。 薛子瑶这么一躺就是三天，这三天她昏昏沉沉的几乎是睡过去的，全身不停冒出冷汗。混沌的梦中，她看到了那条杀了红尾人鱼的银尾人鱼，它有着一双美丽的凤眼，眼角微微向上挑起，还有挺拔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轮廓如欧美人那样深刻，也有着东方人古典的美。 在梦中，银尾人鱼那双如墨般的黑色眼眸静静注视着她，然后，人鱼突然向薛子瑶伸出手…… 薛子瑶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汗水在脸上汇成一滴顺着脸颊落下，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个梦境太真实了，让薛子瑶从心底感到恐惧。 凌轩正好端着午餐进门，看到薛子瑶醒来后，惊喜道：“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刚把午餐端来你就行了，快吃吧。”说完凌轩把餐盘放在床头。 薛子瑶还有些怔愣，用发颤的双手捧起餐盘，连叉子都拿不稳。 休息了一下午，薛子瑶的精神状况终于好了一些，拉维听说她醒后来看过她，问候不到三两句就把话题往人鱼方向扯了。薛子瑶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既然拉维还能这么和和气气地跟她说话，就证明他并没有对她那晚私自闯入培育室的行为生气，或者是气已经消了。 因为生病，薛子瑶被批了一周的假期，也就是说剩下四天她都可以不用工作了。凌轩表示非常羡慕嫉妒恨，并悄悄告诉她，她发现银尾人鱼可以说是立了大功，虽然这个功劳被拉维抢走了，其他国家的研究员全争先恐后跑来看那条银尾人鱼，这两天实验室都快被挤爆了，当初逮到红尾人鱼时都没有那么轰动。 “为什么？”薛子瑶边问边按下去往海中实验室的电梯。 “从来没有人看到过银尾人鱼，连书上都没有记载过，这是多么稀奇的物种啊，大家当然挤破头都想来看了。”凌轩两只手插在白色实验服的衣兜里，跟着薛子瑶走近电梯，靠在电梯壁上说，“不过这条人鱼挺奇怪的。” “哪里奇怪了？” “你看看以前捉住的那些人鱼送到这个实验室后，被虐得多惨啊，都拿来做实验了，但是这次没有一个人敢动那条银尾人鱼。” 薛子瑶沉默，当初被红尾人鱼袭击时，她都没有被吓到这么狼狈的地步，而且银尾人鱼的攻击力远比红尾人鱼高得多，光从它长于平常人鱼的鱼尾长度就可以看出来。 两人很快来到培育室，银尾人鱼被装在之前放有红尾人鱼的水缸里，并且水缸经过改造变得更加牢固。但可惜的是，红尾人鱼好像通过缸底的大洞逃跑了，只有银尾人鱼被水草缠住没来得及脱身。薛子瑶根本不相信这些人的说辞，能轻松杀害红尾人鱼的它会被没有攻击力的水草缠住吗？ 薛子瑶有种感觉，银尾人鱼是故意留在这里的，它计划着某些阴谋。 培育室里挤满了人，工作人员起初是不让薛子瑶和凌轩进去的，拉维看到后才领着薛子瑶一个人走到水缸前。那些人都围在水缸前叽叽喳喳的各抒己见，薛子瑶站在拉维身后，与水缸保持着一定距离。 不多时薛子瑶就看到一个雪白的身影缓缓靠了过来，将近两米长的鱼尾轻轻一用力，它已经靠在了玻璃前，诡异的深色眸子定定望着她。 “啊？你们看，它出来了！”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不过是什么引起它注意的？它之前可是一直躲在水草里不肯出来。” 第五章 众人的目光很快集中到薛子瑶身上，薛子瑶本来只是想来看看这条可怕的银尾人鱼，压根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人群的焦点。她往拉维身后退了几步，打算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赶紧离开。 “它好像认识你。”拉维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把薛子瑶从他身后扯了出来。 由于拉维用力过大，薛子瑶猝不及防向前摔去，下一刻就撞到了水缸上，正好与银尾人鱼面对面的对视。银尾人鱼的尾部轻轻摆动，它将脸凑到玻璃前细细打量着薛子瑶，深黑色的双眸仿佛吸人的黑洞，它像个好奇宝宝似的，连表情都不似其他人鱼那么冷漠。 那天晚上恐怖的回忆瞬间涌了上来，薛子瑶扶在玻璃上的手微微颤抖，只见银尾人鱼也伸出手放在玻璃上，刚好与薛子瑶的手重叠，只是它的手指比薛子瑶的更加纤细修长。 “看来它很喜欢你。”突然一个人说，“我想我们可以让这位女士把它引出来。” 闻言薛子瑶连忙摇头，拒绝道：“我只是寻找人鱼的队员，不会参与你们的实验。” “既然我们相聚在这里，那么大家的目的都是相同的，只要能推进人鱼的研究，为何要把工作分得那么详细呢？”那个男人坚持不懈道，他对身后两个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立马上前，一左一右抓住薛子瑶的手臂。 “放开我！快点放开我！”薛子瑶根本来不及逃跑，她拼命挣扎都挣脱不开那两个工作人员的束缚，便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一旁事不关己的拉维，“拉维，我们之前说好的，我不会参与你们这些事情，请你让他们放开我！” 拉维耸了耸肩膀：“其实我很支持杰克先生的决定，在科学的道路上总得有人牺牲点什么才行。” 薛子瑶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些人竟然冷血无情到为了实验让她去做人鱼的诱饵！ 在场其他人也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薛子瑶，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他们脸上有着贪婪的神色，只想快点把那条危险的银尾人鱼引出来，探索它身上一切超乎大自然的能力。 “拉维，你这么做会后悔的！你们这些人模狗样的东西不配做实验家，没有哪个实验家会拿活人的性命开玩笑！”薛子瑶真的害怕极了，她开始后悔因为一时好奇心来到这里，更加后悔跟着拉维这个自私无情的家伙研究人鱼。 只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无论薛子瑶再怎么挣扎，也免不了被工作人员抬上水缸旁边的旋转楼梯的命运。 很快薛子瑶就被拉到楼梯顶端的小平台上，一个工作人员关闭了电网，只要银尾人鱼游出水面，就会立刻被上方的铁链死死套住，进而用铁链把她放到地上。 在薛子瑶等人往上走的时候，人鱼也在缓缓跟着他们，大家都露出兴奋的表情——真的太幸运了，这三天内他们想方设法都无法引起人鱼的注意，没想到这个小女孩一来就成功了。 薛子瑶被迫站在水缸边，双手都被压制住，她低着头，脸色惨白地看着银尾人鱼浮出水面，双手扶在边缘，那张精致美艳的脸慢慢向她靠近。 就在此时，准备在上面的铁链从天而降，瞬间套牢银尾人鱼，现场顿时发出一阵欢呼声。 薛子瑶瞪大了双眼，仍然不敢松一口气，视线死死盯着人鱼，于是她看到人鱼手臂一动，原本套在它身上手腕粗的铁链顿时碎成一截截的，沉入水缸底下。 人鱼似乎被激怒了，漂亮的脸突然变得狰狞起来，黑色双眸翻滚着嗜血的火焰，它眼神一冽，禁锢着薛子瑶的一个工作人员突然翻身从楼梯跳了下去。这个人是头朝地跳的，脑袋成两半当场死亡，白色脑浆混着鲜血溅得近处一个人满身都是。 现场又爆发出骇人的尖叫声，之前他们不敢动这条银尾人鱼，是因为它的催眠能力太强了，哪怕不直视它的眼睛也会被它控制。但这次第一次，大家亲眼目睹人鱼杀人。 所有人争先恐后往培育室外逃，甚至有个中途摔倒的人在大家的踩踏下再也没能站起来。另一个压制着薛子瑶的工作人员见状拔腿就跑，但还没跑出两步，猛然被银尾人鱼用手从胸口处穿透了身体，他眼睛瞪得像灯笼，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脑袋一歪，死了。 薛子瑶连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双腿一软瘫在楼梯上，惊恐的眼睛中倒映出人鱼逐渐靠近她的白色身影。 “安妮……”又是那个声音，一样的低沉婉转，像是长久等待在家的妻子期盼着外出不归的丈夫。然而这个词从那条人鱼口中说出，却是无比恐怖。 人鱼用另一只没有染上血的手抚摸着薛子瑶的脸，薛子瑶满心绝望地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她想到那天晚上红尾人鱼也是在抚摸她的脸过后，对她发起了攻击。 但是银尾人鱼没有其他举动，只是抚摸着她，仿佛在观察一件易碎的瓷器，薛子瑶抖得像个筛子，却不敢动。 “安妮……”它一直这样喊着。 薛子瑶不知道它想表达什么，用尽全身力气压抑住内心的恐惧，用颤抖的声音说：“你叫安妮吗？” “安妮……” 薛子瑶不再说话，这一刻她是无比确定人鱼是可以说话的了，只可惜她还能不能活着将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还是个未知数。 鼻尖萦绕着浓稠的血腥味，薛子瑶感觉无比恶心，她又想吐了，身边还躺着一具尸体，这是薛子瑶从未经历过的画面，已经快要超过她心理承受能力的极限了。生命进入倒计时，薛子瑶恍惚中看到了死神降临的影子，生前的一切走马观花在脑海中回放了一遍，死在异国他乡该是多么可怜。 就在薛子瑶以为她将被杀死的时候，银尾人鱼突然转身跳入水缸，摆动漂亮的银色鱼尾，雪白的身影很快隐藏在黑乎乎的水草中。 在原地愣了好久，薛子瑶才站起身跌跌撞撞走下楼梯，这已经是她第二次从这个楼梯走下去，同样经历了无比恐怖的事情，只是杀戮的人鱼换了，杀戮的对象也换了。 薛子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培育室的，实验室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寂静的走廊里只有薛子瑶错乱的脚步声。 其他人全部集中在观光台上，不远处已有多辆警车驶来。 看到薛子瑶从电梯出来后，那些人全是震惊至极的样子，甚至不敢靠近她，他们根本想不到她竟然还能活着出来。 薛子瑶雪白的衬衫上被溅满了那个工作人员的血，脚步恍惚。焦急等在外面的凌轩连忙跑过来扶住薛子瑶，把她往酒店带去。 当全副武装的警察进入培育室时，发现银尾人鱼悠闲地游在水中，玩弄着水草。见警察靠近后，它还扶在玻璃上神色好奇地打量着警察们。 和鱼尾一样为银白色的长发在水中散开，它眼睛弯成了月亮状，嘴角也有一丝上翘的弧度。它好像是在笑，精致的脸上洋溢着柔和的光芒。 多么美丽的天使，只可惜撕开表面后，其实是杀人嗜血的魔鬼。 这次的人鱼杀人事件一共死了三个人，立即引起各国政府的警觉，虽然新闻被压下来了，但依然有许多闻风而来的记者堵在观光台上——通过实验室的电梯入口位置隐秘，他们不知道如何进入实验室。 传闻人鱼吃人，并且生性残暴，但是几乎没有人亲眼目睹人鱼杀人。实验室里的人鱼被控制得很好，只要不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单独见人鱼，基本上不会出现意外。 所以银尾人鱼勾起了大家对人鱼的恐惧，当即就有几个人辞职不干了，早就想离开的薛子瑶也跟随大流提出自己的想法。 拉维果断拒绝：“现在正是困难时期，你怎么可以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呢？” “拉维，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也看到那条人鱼的杀伤力，我可不想死在异国他乡。如果你想继续研究人鱼，那么随你，但是请你不要干涉我回家的自由。” 薛子瑶说完转身准备离开拉维的办公室，这里她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她简直后悔死了，早知道应该先斩后奏，回到中国再告诉他这个消息。 “瑶！”拉维突然在身后喊。 薛子瑶停住脚步，但是并没有回头。 拉维的声音顿时变得沉重起来，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银尾人鱼对你的态度截然不同，光凭这点，你以为你能轻易离开吗？” 话音由远及近，当薛子瑶反应过来时，突然走到她身后的拉维已经将针刺入她的后颈。 薛子瑶登时感受到一阵刺痛，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六章 薛子瑶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但这并不是她平时睡的床。 环视了四周，这里是个陌生的房间，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四方都是透明玻璃的房间，玻璃外就是深不可测海水——她在位于海水中的透明实验室内！ 这个实验室薛子瑶曾经来过一次，实验家们专门重金打造用来观察海洋生物的，四面八方的玻璃全是用特殊金刚石制作，连脚下踩着的地板都是透明的。唯一一扇通往外界的门连着长长的走廊，要走二十分钟才能到达实验室。 这里仿佛是被孤立在浩瀚海洋中央的小岛。 只是现在实验室内的机械已经被全部清空，取而代之的是浴室、书桌和床等家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俨然像是一个温馨的小屋。 薛子瑶隐约猜出了拉维的意图，顿时感到头皮发麻，赤着脚下了床，下一刻便发现这个房间内到处都装有摄像头。 薛子瑶跑门前，用力拧门把手，门从外面锁得死死的，薛子瑶根本打不开门——她被困在这里了。 “拉维！”薛子瑶大声喊。 喊了几次，拉维的声音从天花板角落的小喇叭里传出：“嗨，瑶，睡得好吗？” “拉维，放我出去！”薛子瑶态度不再像以往那么强硬，而是带着一丝哀求，她企图装可怜博取拉维的同情，“拉维，当初是你把我从中国带过来的，你必须保证我的安全，七个月前你是怎么向我导师说的，你忘记了吗？” 拉维嗤笑一声：“瑶，我已经联络过你的导师的，我说你在这里过得非常好，让她不必担心，她还让你好好学习知识。” “拉维你怎么能这样做……”薛子瑶气得满脸涨红，咬着牙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慌了手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拉维的冷血无情她又不是不知道，即使银尾人鱼杀了人，他还依然瞒着群众继续进行试验。 这些人太可怕了。 “我求你了好吗？你放我出去吧，我那么信任你，把你当成我的哥哥来对待，就看在这点上你就让我回去吧！” “你真的相信我？”拉维蓦然拔高声量说，“既然这样，那你告诉我，你五岁到十五岁失踪的这十年间到底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薛子瑶握着拳，指尖掐进肉里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她语音颤抖，惊恐的眼神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我真的忘记了，后来我出了车祸，把那段记忆忘得差不多了，我只记得我被绑架……” “那你好好想想吧，我相信你，瑶，你一定能回忆起来的。”拉维突然笑了起来，鸭子般的嗓子像是魔鬼的嘶吼声，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对了，我给你提个醒吧，听说你是被人鱼带走了。” 话音落下，喇叭里发出“嘀”的长音，他切断了联络。 - 薛子瑶在实验室里生活了五天，一日三餐是由工作人员通过门上的小窗口送进来的。 这五天内拉维每天都会和薛子瑶联络，但都是说些关于人鱼的事情，他也根本不会关心薛子瑶的身体状况。 连续几天生活在密闭的深海实验室内，薛子瑶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神经已经紧绷成一根弦，似乎随时都会崩裂。 实验室内供氧不足，薛子瑶每天都在缺氧的环境中活动，经常产生幻觉。好几次她都仿佛看到那条可怕的银尾人鱼游在玻璃外面，诡异的深色眼眸目不转睛盯着她。 四周深蓝色的海水像是巨大的嘴巴，将薛子瑶吞在肚中，除了每天固定和拉维的对话外，她没有可以说话的对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个鬼地方，就像被困在监狱里的囚犯——不，这里比监狱更加可怕，周围是看不到尽头的深海，薛子瑶随时随地都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她第一次对海产生这么强烈的恐惧。 下午和拉维对话时，薛子瑶忍不住痛哭起来，她态度低微到尘埃里了，不停哀求拉维让她出去。 恐怕以前薛子瑶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千里迢迢从中国来到秘鲁后，竟会遭到这样的待遇。他们没有把她当成队员，此时此刻的她就是一个物品，能吸引人鱼兴趣有利用价值的物品。 然而面对薛子瑶的苦苦哀求，拉维仍然态度坚决，他完全对人鱼的研究着了魔，此时此刻压根不会顾及他人的性命安全。 在与拉维的谈话中，薛子瑶终于知道了他们把她关进这里的原因——他们是为了看看她是否真的吸引人鱼。 - 银尾人鱼远比大家想象中更具有杀伤力，它甚至能隔着玻璃控制水缸外的警察，使他们互相残杀。 直到最后，没有人敢接近培育室，包括前来救助的警察。在培育室外守了五个小时后，武装好一切装备的警察才敢小心翼翼再次进入培育室，然后他们发现水缸底下有一个大洞，银尾人鱼逃走了。 这次拉维等人终于醒悟过来，银尾人鱼没有离开并不是因为被水草缠住，而是可能被某样东西吸引了注意，才故意留下来的。 经过商讨，拉维等人决定把薛子瑶关进透明的实验室里，看银尾人鱼是否会出现在附近。 - 薛子瑶每天的活动内容就是坐在床上发呆，时间从来没有这么漫长过，今天已经是她在海中实验室度过的第十天，她都快忘记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了。 在多达十个摄像头全天不休的观察下，薛子瑶已经十天没有洗过澡，也没有换过衣服。她仅仅靠着氧气机传来的微弱氧气和每天摄入的少量食物存活，玻璃的倒影中，薛子瑶看到自己消瘦了一大圈，衣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头发凌乱，狼狈至极。 深海中的薛子瑶分不清楚白天和黑夜，只能依靠时钟来安排睡觉和清醒的时间。 此时是晚上十点四十分，薛子瑶躺在床上，望着上方近似于黑色的海水的发呆，床头柜上的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时间缓缓流逝，久久不能入眠的薛子瑶干脆起床，翻看了一下拉维放在书柜里的书籍，全都是厚重的小说，密密麻麻的英文看得薛子瑶头疼。她把书籍放回原位，走进她从来没有踏入过的浴室，浴室面积比较大，还安放着一个浴缸。薛子瑶到处寻找了一遍，发现浴室里没有摄像头。 薛子瑶从来没有这么邋遢过，以前她超过两天不洗澡就觉得浑身发痒，现在的她居然有十天没有洗漱也没有洗澡。尽管拉维把东西都准备得非常齐全，但是处在这个封闭空间的薛子瑶随时都要崩溃，根本无暇去清洁打理自己。 看着镜中颓废的自己，薛子瑶转身回到衣柜前翻找出几件合适的衣物，然后进了浴室。 浴室也是透明的，没有任何遮挡物，不过她处于深海里，根本不用担心有人偷看。 薛子瑶脱光衣服，站在花洒下，任温热的水将她全身打湿，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像尊雕塑一样站在原地。忽然之间，薛子瑶感觉眼眶发热，泪水跟决了堤似的混着花洒的水往下流。 这一刻，薛子瑶回想了很多事情，她害怕自己会死在这里，她也很后悔为什么自己不偷偷摸摸就走了呢？而是傻乎乎地跑去和拉维提出辞职，拉维明明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薛子瑶又想到年幼时那些恐怖而又零碎的片段，她对拉维说的的确是实话——她已经不记得她被人鱼绑架后发生的事情了，当特警救出十五岁的她时，她已经精神错乱，在医院治疗了两年才逐渐好转。 而让薛子瑶如此憎恨人鱼的原因，更多是因为她亲眼看到人鱼杀死了她的父母。 想到这里，薛子瑶不禁浑身发颤，那些骇人的回忆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她靠在玻璃上大口喘气。就在此时，薛子瑶忽然余光中看到身后一个黑影闪过。 “谁？”薛子瑶吓得差点摔倒，她连忙稳住脚步，慌慌张张四处查看。 但是周围什么都没有，气氛安静得有些可怕，薛子瑶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半晌之后，她想可能是海里的鱼游过吧，现在的她太过于一惊一乍了。 薛子瑶重新站到花洒下，深吸口气，拿起沐浴露时动作顿了顿，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薛子瑶缓缓抬头，随即便看到那条银尾人鱼双手扶在玻璃上，银白色的鱼尾轻轻摆动，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她。 见薛子瑶抬起头来，银尾人鱼嘴角勾起一抹弯弯的弧度，眼角微挑的凤眼中满是意味不明的色彩。片刻后，它居然伸出舌头，极其色/情地在玻璃上舔了一下，那样子像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薛子瑶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就像被它舔在身上似的。 第七章 薛子瑶连忙扯了浴巾围在自己身上，关上花洒，再抬头时，银尾人鱼已经不在了。 仿佛刚才看到的只是幻觉，但是薛子瑶很清楚，那条人鱼此时此刻一定隐藏在某处窥视着她。 一想到银尾人鱼那诡异而热烈的视线，薛子瑶便感觉头皮发麻。她到处找了一圈，仍然没有看到那个雪白的身影。 趁着这时，薛子瑶连身上的水都顾不上擦了，慌慌张张拿起衣服就胡乱往身上套。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身后，把身后的衣服打湿了一大片。 薛子瑶赤脚走出浴室，房间里安静得似乎能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她淡定地在实验室内逛了几圈，然后坐在书桌前。 薛子瑶以为自己再看到银尾人鱼时，依旧会吓得双腿都站不直，可是这次她居然出奇的平静，可能是这几天的封闭生活折磨得她连恐惧是什么都忘记了。 不知不觉中时针指向凌晨十二点，薛子瑶一动不动靠在椅子上，等了很久都没有再看到银尾人鱼有其他动静，她打了个哈欠，有些犯困，躺到床上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这次薛子瑶睡得很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了，她甚至中途都没有醒过来。自从被关进这个实验室后，薛子瑶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惊醒，睡眠断断续续的，她太没有安全感了。 薛子瑶还做了个梦，梦见她在广阔无垠的蔚蓝色大海里，身边没有任何东西。她随着海水荡漾，她想呼救，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巨大的恐惧伴随着海水淹没了她，她的身体在深海中缓缓下沉。 薛子瑶挥舞着双手拼命挣扎，她快要窒息了，仿佛胸腔里仅剩的一点空气都被抽干——这种感觉太痛苦了。 突然间，一条湿滑的鱼尾缠住薛子瑶的双腿，冰冷的手臂在她身体上抚摸，与此同时还有一个软软的东西在她脸上碰触，最后移到薛子瑶的嘴唇上。 气体呼入薛子瑶口中，她终于缓过一口起来，只是那双手仍然在她身上抚摸，甚至还悄无声息滑进她双腿间。 羞耻感让薛子瑶涨红了脸，她猛然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白皙精致的面孔，以及它闭着眼睛时那微微颤动的浓密睫毛。 这么近距离观看下，它的皮肤实在太好了，像是刚剥了壳的鸡蛋，没有一点多余的杂质。 薛子瑶怔愣地想，几秒后才蓦然反应过来——*！现在根本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好不好！ 薛子瑶用尽全力去推开银尾人鱼，但它的力气出奇大，薛子瑶根本挣不开她的怀抱。 见薛子瑶醒来，银尾人鱼一只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脸，贴着她的耳畔说：“安妮……” “滚开，我不是安妮，我也不在乎你是不是安妮，你给我滚！”薛子瑶快疯了，她不过就是睡个觉而已，怎么就发生这种事情了？！ 而且，这条人鱼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后知后觉的薛子瑶慌乱环视四周，才发现一切已经变了。连接这个透明实验室和主体实验室之间的走廊不知何时已经断裂，门口破了一个大洞，所幸安装在门口的机器防止了海水大量涌进，但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海水漫进来。 床上全是海水，拖鞋在水面上飘来飘去。 为什么会这样？！ 薛子瑶也顾不上银尾人鱼的双手还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抚摸，颤抖着双手去拿放在床头的通讯器。 床被逐渐被海水浸湿，薛子瑶已经感觉到死神的到来，通讯器好几次掉在床上，她的手抖得太厉害了。 为了不受拉维的打扰，薛子瑶故意关闭了通讯器，此时她无比后悔当时的决定。 “瑶……喂喂……你能听到吗……”刚打开通讯器，里面立马传来拉维断断续续的声音。 “拉维！”薛子瑶紧握着通讯器，声线抖得都听不出她原来的声音了，“这是怎么回事？你快点让我出去啊！我不想死！” “瑶……你听我说……实验室被摧毁了……等在原地……派人……救你……”拉维的话被扩大的杂音覆盖，没等多久就没声儿了。 薛子瑶脸色惨白，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搞不懂，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死神这么眷顾她？ 难道她命中注定要死在大海里吗？十五岁那年有幸逃过了，现在的她终究是无法避免命运的捉弄。 “别怕……”银尾人鱼忽然说出两个中国字。 薛子瑶顿时一愣，溢满了泪水的眼睛看向银尾人鱼。 银尾人鱼去拭薛子瑶脸颊上的泪水，声音中多了一丝柔和，她用略微模糊的中国话对薛子瑶说：“我带你走。” “你……你能说话？！”薛子瑶仰着满是泪水的脸，目光震惊地望着银尾人鱼，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它竟然会说话，而且还是中国话。 银尾人鱼深深看了一眼薛子瑶，转身跳入已经淌满海水的房间里，摆动鱼尾，身姿轻盈地从洞口钻了出去，银白色的长发在水中飘舞。 这个洞并不是银尾人鱼造成的，而是实验室被摧毁时，长廊上的建筑倒下砸出的大洞。而且那个阻止海水涌进的机器也维持不了多久，这个透明实验室迟早要沉入大海。 求生的*让薛子瑶不得不相信银尾人鱼的话，见它游远，薛子瑶连忙大喊：“人鱼！安妮！你去哪里？” 但是银尾人鱼很快消失在黑蓝色的海中。 薛子瑶感到绝望，拿起通讯器调试了很久都没有再听到拉维的声音。她在水中胡乱走来走去，希望能找到什么东西，或者想到救命的办法。 时间在这一刻流逝得无比缓慢，绝望无比的薛子瑶似乎是案板上的鱼肉，只能等到别人的救援。 此时此刻，薛子瑶多么期望有人救她——不管是拉维派来的人还是那条名叫“安妮”的人鱼。 海水已经漫过薛子瑶的腰部，她只穿着十分简单的短袖衬衫和牛仔短裤，冰冷刺骨的海水把她冻得双腿发颤，只能爬到桌子上面。 然而没有一个人前来救援，安妮也没有回来过。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海水涨到了与书桌相平的位置。薛子瑶抱着双腿蜷缩成一团，嘴唇已经冻得发紫，床头的灯光忽明忽暗起来，这一刻一切显得更为恐怖。 这时，玻璃外突然快速游过一个黑影，薛子瑶心中一喜，抑制不住满心的激动喊道：“安妮？你来了吗？” 那个身影缓缓靠近玻璃，然而它并不是刚才离去的安妮，而是许久不见的红尾人鱼。薛子瑶还以为它已经死了，没想到居然还活着——被安妮穿透了胸口还能活着？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红尾人鱼眼中那双原本是淡红色的眼眸此时颜色更加深沉，几乎变成了血红色。她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摆动着鱼尾迅速游到洞口，看样子它是打算进入实验室。 等红尾人鱼游近后，薛子瑶才看清楚原来游过来的人鱼不止它一条，它后面还跟着几条同样是红色鱼尾的女性人鱼。 薛子瑶心头顿时蔓延上一股危机感，当初在培育室时红尾人鱼便想要杀她，现在碰到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它怎么可能留她一条活路？薛子瑶不敢想象红尾人鱼那双锋利的手指进入自己身体时，那该是怎样疼痛的感觉，太恐怖了！ 想到这里薛子瑶害怕的泪水又夺眶而出，她太害怕了，当初的她只想着把人鱼找出来杀绝，从未思考过她可能会落到这个地步。薛子瑶甚至还以为有拉维在，有高科技的护卫，人鱼就算憎恨她也拿她无可奈何。 可惜事实永远没有想象中的美好。 第八章 红尾人鱼带着其他人鱼气势汹汹而来，薛子瑶站在书桌上，背贴着玻璃墙壁一动也不敢动。虽然整个实验室里冰冷异常，薛子瑶却起了一身汗。 如果是拉维等人看到这些画面，恐怕兴奋得要尖叫，而面临死亡威胁的薛子瑶一丝声音都发不出，喉咙干涩沙哑。 披着黑袍的死神似乎就在它们上方，挥舞着可怖的大型镰刀，黑帽下是一张吓人的白色骷髅脸。 死神已经靠近，薛子瑶毫无反抗的余地。 “安妮……”薛子瑶突然想起那条说要带她走的银尾人鱼，如果它说的是认真的，那么它应该会来救她。 此时此刻，薛子瑶也不管自己想法是多么荒谬，扯开嗓子大喊：“安妮，安妮，你在哪里？安妮！” 闻言红尾人鱼眼中闪过嘲弄，加快速度靠近薛子瑶，身后的人鱼立刻散开把薛子瑶所在的书桌团团围住。 薛子瑶惊恐地瞪大眼睛，她知道自己可能要死在红尾人鱼手里了，可是她不想死，她姑姑还在中国等着她回去，她才二十一岁啊！她还没有大学毕业。 “安妮！安妮！”薛子瑶满脸都是害怕的泪水，只能无助地喊着这个唯一给予她希望的名字。 就在薛子瑶绝望的声音越来越弱时，一个雪白的身影突然在玻璃地面上闪过去，随即银尾人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游了进来。 红尾人鱼见状猛地扑向薛子瑶，本已经虚脱的薛子瑶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忽然站起身跳入水中。手臂不小心碰到桌角，立即划出一条伤口，鲜红的血从中溢出。 那些红尾人鱼闻到血腥味，眸中瞬间覆上一层痴狂，表情变得狰狞起来。 薛子瑶刚跳入水中，银尾人鱼便快速游过来把她揽到身后，眼神冷漠地看着其他红尾人鱼。没等多久，它用薛子瑶听不懂的语言说了一句话。 难道是人鱼的语言？听起来有些像法语，有很多卷舌音，但并不是法语。 为首的红尾人鱼勾起唇角，笑容冰冷，它用字正腔圆的中国话开口道：“这个人类害死了玛斯，你还要这么维护她吗？” “玛斯的死只是个意外。”银尾人鱼声音低沉。 玛斯是谁？它们究竟在说什么？ 薛子瑶浮在冰冷的水中，双手紧紧搂着银尾人鱼的腰部，她没有退路，如果游出这个实验室，那等待她的就真的只是死路一条了。但更让她错愕的是，她根本不认识一个名叫玛斯的人或者人鱼！ “是吗？”红尾人鱼挑眉，眼神一凛，下一刻便向薛子瑶和银尾人鱼冲了过来，“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只能连你一起解决了。” 红尾人鱼冲过来的同时，其他人鱼也气势汹汹围了过来。 “你躲到角落去。”银尾人鱼低声对薛子瑶说完，一只手猛然刺进一条人鱼腹部，随即右手向上扬起。那条人鱼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顺着银尾人鱼手上的动作撞到玻璃墙壁上，冰蓝色的血液溅得到处都是。 薛子瑶脸上和身上都溅满了人鱼的血，她猛地一颤，压制住已经涌上喉咙的尖叫声，拼命挥动手脚游到实验室的角落，尽量把自己隐藏在衣柜后面。 人鱼之间的打斗远比人类想象中更血腥残忍，不多时实验室中的水逐渐变为浅蓝色，鼻尖全是难闻的血腥气味。 太恶心了！ 薛子瑶瑟缩在衣柜后面，冷得仿佛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水已经蔓延到她脖子的位置，再这样下去，她会被淹死的。 怎么办？可恶！ 薛子瑶手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那些人鱼的打斗使整个实验室剧烈摇晃，薛子瑶扶着玻璃墙壁走到门口。阻止海水涌进的机器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外面则是幽深恐怖的海水。这样冒然出去，也不知道能否游到海面上。 此时的薛子瑶并没有注意到浑身带血向她游去的几条红尾人鱼，直到银尾人鱼忽然搂住她的腰，把她往旁边扯去时，她才被面前飞速往外游去的红尾人鱼吓得满脸冷汗。 “安妮？”薛子瑶惊恐地望着银尾人鱼，水面上升到她下巴处，她难受地仰着头才能呼吸到仅有的一些空气。 负伤的红尾人鱼逃走后，实验室又安静下来。 安妮显得有些紧张，它没说一句话直接游到实验室的底部，推着实验室往上游。 薛子瑶蹲在衣柜上面，浮在水面上的台灯发出微弱的灯光，她努力寻找实验室下面那个雪白的身影，从它缓慢的动作看得出来它很吃力。 原来刚才它就一直在下面推着这个实验室，难怪没有察觉到那几条红尾人鱼的靠近。 不知道过了多久，海水完全淹没了实验室，薛子瑶憋着气双手抓住衣柜的把手，失去重力的身体在水中晃荡。 时间在这一刻无限延长，薛子瑶闭着眼睛，很快就感觉胸腔的气已经用尽，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当薛子瑶再睁开双眼时，首先感受到的便是刺目的阳光，强烈到眼睛生疼，她抬起手遮住眼睛，等了好久才缓过来。 不远处是蔚蓝的大海，几只海鸥发出悠长的鸣叫。 薛子瑶动了动手指，指间是有些磨手的沙粒，她躺在一片沙滩上。 “醒了？”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略带低沉的悦耳女声。 薛子瑶猛地一愣，转过头，安妮坐在她旁边的一块黑色礁石上，将近两米长的银色鱼尾轻轻晃来晃去，尾部沾满了沙粒。 安妮上半身长满肉色的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波光粼粼。 “你……可以离开水？”薛子瑶一直以为人鱼离开水会产生严重不适，而不是像安妮这么悠然自得的样子。 安妮歪了歪脑袋，漂亮的银色长发全部散在身后，深黑色的眸子定定注视着薛子瑶：“可以，但时间不能太长。” 薛子瑶哦了一声，接下来就没话了，两人沉默片刻，薛子瑶觉得安妮那热烈的目光看得她有些尴尬，便站起身，环视四周。 “这里是哪里？” “往右直走就是你们的实验室，不过实验室已经被麦破坏了，我想他们应该正在重建新的实验室。” 麦又是谁？是那条红尾人鱼？薛子瑶心下疑问，却没有问出口，这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 安妮见薛子瑶一脸沉思没有说话，又开口说：“我建议你不要回去，拉维到处找你，他可能以为你已经死了。如果你这样回去，他不会让你回中国。” 薛子瑶第一次听安妮一本正经说这么长一串中国话，怔愣半晌，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只是—— “你怎么知道我是中国人？而且你居然还会说中国话？你是中国人鱼？”薛子瑶一连抛出三个问题。 “我认识你。”安妮说。 “你怎么认识我的？” 这下安妮不说话了，而是静静看着薛子瑶，勾了勾唇角没有再说话。 薛子瑶又坚持不懈问了很多问题，但是安妮几乎没有理会，它似乎很不愿意回答薛子瑶的问题。 问了半天无果，薛子瑶只能放弃，拍了拍身上的沙粒准备找人借个电话。她不打算出现在拉维面前，不管拉维是否知道她还活着，只要让凌轩把她的东西带出来，她直接回国就行了。 这么打算着薛子瑶便往最近的住宅区走，走了几步她忽然想起身后的安妮，转过身。 “安妮，谢谢你。”薛子瑶无比真诚道，“真的非常感谢你救了我。” 安妮眨了眨眼睛，然后抬起手向薛子瑶挥了挥，示意薛子瑶过去。 薛子瑶还以为安妮有重要的话要和她说，几步走过去，凑近安妮。 “怎么了……” 话还没有说完，安妮突然低头吻住薛子瑶的唇，趁着她不注意时，灵活的舌钻入她口中。 第九章 薛子瑶顿时就震惊了，呆愣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刚抬起双手想推开这条人鱼，下一刻便发现她的身体居然不能动了，像是灌了沉重的铅石。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安妮搞的鬼，薛子瑶气得满色涨红，却无可奈何。安妮的舌头在她嘴里肆意横冲直撞，她抗议地支支吾吾半天，这条人鱼却没有一点要停止的意思。 薛子瑶从来没有和任何人亲吻过，这是她第一次和另外一种生物做出这样亲密的事情，简直别扭得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大约五分钟后，安妮才依依不舍放开薛子瑶，它的手一离开薛子瑶的腰部，薛子瑶便感觉自己身体恢复了自由。她狠狠抹了一把嘴唇，没有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变态，太变态了！ 这条人鱼把她当成什么了？薛子瑶倏然想到那天晚上队员们开的玩笑，难道安妮真的把她当成配偶了吗？太恶心了，她可是人，怎么能被一个低级的生物当成配偶？ 薛子瑶加快脚步向前走去，同时不停用手背擦着嘴唇，不多时就觉得鼻子一酸，眼眶有泪水冒了出来。 火辣的阳光毫不留情晒着沙滩，薛子瑶赤脚走在发热的沙滩上，阳光晒在皮肤上有些生疼。耳边全是海浪的声音，仰头便能看到久违的蓝天白云。尽管周围如此祥和，却不能阻止漫上她心头的恐惧。 来到挪威后发生的恐怖事情像走马灯一样，依次在薛子瑶眼前浮现。 所有委屈和后怕如海水般将她淹没，薛子瑶哽咽着，很快就哭了出来，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掉。 如果当初没有跟着拉维出国就好了，她依然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过着平凡的日子，永远不会再和人鱼沾上丝毫关系，也不会暴露她能感知到人鱼位置的能力。 并且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她为什么还要这么执着的找人鱼报仇？当初杀害她父母的人鱼也遭受了报应，如果现在就适可而止，是否还能回归正常生活？ 薛子瑶擦干眼泪，向路人借了电话打给凌轩，然后坐在树荫下等他。 大概一个小时后，凌轩才背着薛子瑶的行李急急忙忙赶过来，满脸都是汗水，他把背包递给薛子瑶，喘着气说：“你赶紧走吧，我们都看到了那条银尾人鱼救了你，现在拉维在到处找你，只要你回国后他就没有办法了。” “谢谢你，凌轩。”薛子瑶从背包里翻出一双鞋子穿上，抬头问，“你们怎么看到的？” “实验室的监控拍到的，几条人鱼白白溜走，拉维都快气疯了。”凌轩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说。 薛子瑶脸色有些难看，叹了口气，犹豫片刻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已经感受不到人鱼的存在了，哪怕它们就在我旁边。当时红尾人鱼靠近我时，我根本没有发现。” 凌轩明抿了抿唇，也跟着叹气：“这样也好，对你来说，那种能力是个灾难。”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薛子瑶感到一些担心，拉维迟早会知道凌轩帮助她逃走的事情，恐怕他会对凌轩不利。 凌轩似乎猜到了薛子瑶的心思，笑着摸了摸薛子瑶的头发，白皙的脸蛋上旋起一个浅浅的梨涡：“我再等一阵子吧，你不用担心我，拉维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话音刚落，凌轩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凌轩拿起手机一看，霎时惊慌起来。 “拉维打来的，你赶快走吧，我要回去了。” 于是不等薛子瑶回应，拉维接起电话便往回跑，风中传来他惊慌失措的声音：“不是的，拉维先生，你听我解释，我只是出来见一个朋友的……” 薛子瑶不敢多做片刻停留，立即拦了辆出租车直接赶往机场，买了当天晚上七点十分飞往中国的航班。 凌轩贴心地在背包里塞了很多现金，薛子瑶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饿得前胸贴后背。她去便利店买了三桶方便面，坐在吧台前泡好方便面，顺便吃面包充饥。 饿了这么久，薛子瑶第一次发现食物的可贵，她甚至觉得她现在吃的食物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味的，很快她就把所有东西都吃完了。此时距离登机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薛子瑶只能买好一堆零食在候机室等着。 中国时间比挪威快七个小时，现在的中国应该是凌晨十二点多，姑姑工作那么忙，可能已经睡了吧。 那么——亚玲姐呢？ 薛子瑶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没忍住内心的渴望打开通讯录，找到了“裴亚玲”的名字，然后鬼使神差拨了出去。 嘟声响起，薛子瑶咬着唇，手指紧紧捏着手机，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挂断电话，刚要按下挂断的按钮，就忽然听到那道温柔得仿佛能滴水的声音：“喂，小瑶。” 薛子瑶心中一阵悸动，一时间手机都没拿稳，掉在地上。 “小瑶？怎么了？”慌乱之中薛子瑶不小心按到了免提键，手机静静躺在地上，裴亚玲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裴亚玲唤了几声后，薛子瑶才像是被解了穴似的，连忙捡起手机，结巴道：“亚……亚玲姐……” 裴亚玲轻笑，声音柔和地说：“你那里还是下午吧？还在做实验吗？” “哦，没有了，我准备回去了。”薛子瑶话语间的匆忙显示了她的紧张，她已经很久没有联络过裴亚玲了，没想到对方居然能清楚记得两国的时差。薛子瑶其他朋友从来不会刻意关注挪威是什么时间的，这让薛子瑶不由得多想，登时更加紧张。 心脏“砰咚砰咚”跳个不停。 明明刻意压抑了那么久，一听到裴亚玲的声音还是会忍不住小鹿乱撞，这么多天忍住冲动不联系她，此时完全前功尽弃了。 “你要回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裴亚玲说。 “不用了不用了。”薛子瑶连忙说，“亚玲姐，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都半夜了你让我忙什么？”裴亚玲的笑声像银铃一样好听，仿佛她那张美丽柔和的笑脸就在薛子瑶面前，“你是现在就在机场吗？我这过去接你。” 薛子瑶感到愧疚，都这么晚了她还打扰裴亚玲，便说：“不是的，亚玲姐，我还在挪威，两个小时后才登机，我姑姑会来接我，不用麻烦亚玲姐了。” “哦，这样啊……”裴亚玲声线变得低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薛子瑶竟然从她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失望。但很快薛子瑶就否认了这个自作多情的想法，她在裴亚玲眼中只是个喜欢添麻烦的邻居妹妹，裴亚玲不可能对她有过多感情。 想到这里，薛子瑶感觉心脏隐隐抽搐，有些疼，没说几句她就慌忙挂了电话。 点开手机日历，数了下天数，十八天，她坚持了十八天没有联系裴亚玲，最后终究是没有战胜自己。 飞机延误到晚上十点多才到达机场，薛子瑶等得很着急，她收到了凌轩的短信，说是拉维已经带人赶往机场。如果被拉维抓住，未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所幸在被拉维发现之前，薛子瑶已经顺利登机。 十八个小时的机程，薛子瑶几乎是睡过去的，她实在太疲惫了，这几天心惊胆战的生活几乎耗光了她所有精力。这次的离别对于薛子瑶而言，没有一丝一毫的留念，她迫不及待想要离开。 机窗外便是浩瀚的挪威海洋，夜里看不到它平时的美丽，但薛子瑶似乎能听到那波涛汹涌的海浪声，顿时一阵战栗。 就让这一切全部埋葬在海洋中吧，忘记拉维，忘记安妮，忘记经历的所有恐怖事情。 她发誓，今后她会远离有关人鱼的一切事情，就让这些可怕的回忆去死吧，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把被人鱼绑架的零碎记忆全部忘掉。 从现在开始，好好生活。 第十章 薛子瑶到达中国机场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没有一丝星光的夜空，薛子瑶取了行李，跟着人流一起走出机场。 刚打开手机，就收到十多条短信，全是裴亚玲发来的。薛子瑶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还没来得及点开短信，一个来电便进来了，屏幕上闪烁着“裴亚玲”三个字。 薛子瑶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四周环视了一圈，然后小心翼翼接起电话：“亚玲姐……” “你在机场吗？”裴亚玲直接问道。 “啊？”薛子瑶又下意识看了四周一圈，依然没有看到裴亚玲的身影，便放下心来，说道，“对啊，我刚下飞机。” “我在t3c出口，你现在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亚玲姐，你在机场？”薛子瑶蓦然拔高音量。 “对啊，我过来接你。”裴亚玲柔和的声音中带有一丝宠溺。 “天啊——”薛子瑶惊喜地捂住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尽管刚才已经隐约猜到裴亚玲要说的话，但是亲耳从她口中听到又是另外一种感受，她根本不敢奢望裴亚玲会这么晚的跑来接她，而且她也没有告诉过裴亚玲她到达机场的时间。 “你现在在哪里呢？”裴亚玲又问。 薛子瑶激动得口齿不清：“亚玲姐，你站在原地别动，我过去找你。” 挂断电话后，薛子瑶拔腿便往裴亚玲的位置跑去，心情像小鸟一样雀跃，压根忘记了上个月她是如何发誓要远离裴亚玲了——只要是和裴亚玲沾边的事情，薛子瑶所有自制力就会变得一文不值。 远远的就看到站在门边那个高挑的身影，裴亚玲穿着一条亚麻色长裙，又长又直的黑色随意披在肩后，素颜的她依然美丽得不可方物。看到薛子瑶后，裴亚玲连忙招手，眼睛眯得弯弯的，像是一道漂亮的彩虹，又仿佛是夜空中散发着淡淡光辉的月亮。 哪怕裴亚玲穿着褴褛的乞丐装，在薛子瑶眼中都是非常美的。 “亚玲姐！”薛子瑶有了哭腔，很多时候她坚强得像一只刺猬，但在姑姑和裴亚玲面前，总是柔弱得像只小白兔。 裴亚玲给了薛子瑶一个熊抱，然后揉了揉她本就凌乱的头发，扬起一抹好看的笑容，脸颊上有着两个浅浅的酒窝：“你真是的，回来了也不事先通知我一声，要不然我特意去网上查了，还不知道你回来的时间。” “我只是不想麻烦你了……”薛子瑶低着头，笑容羞涩。 “饿了吗？我们先去吃饭。”裴亚玲搂住薛子瑶的肩膀，“对了，你也没有告诉薛阿姨吧？我们打你电话都打不通，薛阿姨还在出差，明天就回来了，你现在给她打个电话吧。” 裴亚玲开车带薛子瑶去餐厅的路上，薛子瑶便给姑姑打了电话，免不了被骂了一顿，薛子瑶撒着娇道歉，但对她在挪威经历的事情只字不提。在事情真正过去之前，薛子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的经历，也不想让姑姑担心。 最后裴亚玲把车停在一个中餐馆前，这是薛子瑶出国前经常和裴亚玲来的餐厅。许久不见，薛子瑶感觉生疏了很多，尤其是意识到自己对裴亚玲有不正常的想法后，她更加没有脸面对裴亚玲，一顿饭吃得有些尴尬。 倒是裴亚玲一如既往地给薛子瑶夹菜，说话温柔，依然是以前的老样子。 吃完饭已是凌晨十二点多了，裴亚玲就住在薛子瑶楼下，电梯停在裴亚玲所住的楼层。薛子瑶眼睁睁看着裴亚玲走出电梯，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走回来。 “怎么了？”薛子瑶一脸疑惑，只见裴亚玲的双手伸了过来，然后紧紧将她拥住。 电梯门关上，继续上升。 鼻尖萦绕着裴亚玲身上淡淡的香味，薛子瑶眼睛瞪得很圆，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不敢动，直到裴亚玲主动放开她。 “你回来了，我真的很高兴。”裴亚玲轻声说。 薛子瑶张了张嘴，像是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她发不出任何声调。 她们两人的距离如此近，薛子瑶都能感受到裴亚玲呼吸的频率，安静的空气中仿佛有着异样的情绪在静静流淌。薛子瑶目不转睛注视着裴亚玲的脸，心里细细描绘着她的五官，裴亚玲眼角微微下垂，看起来非常温柔。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回去吧。”裴亚玲轻轻推了一下还在怔愣中的薛子瑶，薛子瑶顿时才反应过来，愣愣说了声再见便走出电梯。 当薛子瑶再转过头去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关上，电梯缓缓向下降。 薛子瑶还沉浸在刚才那个拥抱中，连怎么进门的都忘记了，当她有意识时已经呈大字型躺在床上了。满脑海全是裴亚玲的一颦一笑，以及她轻声叫着自己名字的样子，薛子瑶简直快要疯魔了，她尖叫着在床上滚来滚去，把枕头被子全部踢到地上。 翻滚一阵后，薛子瑶突然趴在床上没动了，连衣服都没脱，没多久就睡着了。 - 姑姑出差回来时，家里已经乱得不成样子，客厅茶几上堆满了速食盒和各种零食袋子。薛子瑶穿着睡衣，两只脚朝上搭在沙发靠背上，仰躺着用遥控器艰难地换台。 “薛子瑶！”姑姑把行李箱放到角落，走过去就揪住薛子瑶的头发，“你在干什么？看你把家里弄成什么样子了！” “哎哟哟，疼疼疼。”薛子瑶抓着姑姑的手，立即恢复正常姿势，张牙舞爪地吼得比她姑姑还厉害，“我在倒立减肥啊，姑姑你怎么一回来就凶我？” “你还好意思说我凶你，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我走之前才让清洁工来打扫过。”姑姑指着一桌子狼藉，瞪大眼睛教训道，虽然已年到四十却仍然风韵犹存，长相和薛子瑶有七分相似。 薛子瑶委屈地扁着嘴巴：“你不回来都没有人做饭，我只能点些外卖呀，而且我都瘦成纸片了！” 姑姑仔细瞧了一圈，发现薛子瑶真的比她出国时消瘦了一大圈，眼睛下面挂着两个黑眼圈，看起来非常憔悴。姑姑瞬间又有些心疼，到电视柜下面拿了垃圾袋把茶几上的垃圾清空，说道：“你把我的行李箱放进卧室去，等下我们出去吃饭。” “我要吃牛排！”薛子瑶立即来了精神。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我说吃什么就吃什么。”姑姑霸道地说。 大半年没见，姑姑发现薛子瑶比以前更加黏人了，连走路都要贴在她身旁挽着她的手，看起来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这让她不免感到疑心——半年时间居然让薛子瑶有这么大的改变。 “子瑶，你实话告诉我，你在国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姑姑一本正经说。 薛子瑶大口大口嚼着牛排，口齿不清道：“没有啊，能有什么事！” “你不要瞒着我。” “我没有瞒你，真的没事。”薛子瑶表面上很淡定，其实心里很心虚。 “那就好，我希望我们之间不要有秘密，你毕竟还小，很多事情我比你经历得多，知道得也多。”虽然话是这么说，姑姑已经打定主意暗地查一下薛子瑶出国后发生的事。 姑姑开了家化妆品小公司，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样，刚走出餐厅就接到公司的电话。薛子瑶让姑姑去忙，自己则在商场里乱晃悠，买了很多衣物，晚上一个人去吃了火锅便回家了。 仿佛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薛子瑶每天宅在家里吹着空调看剧上网，等着把炎热的暑假过完后就去学校。 时间久了，薛子瑶甚至感觉挪威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了就没了，拉维只是梦中的一个小小角色而已。 但凌轩打来的电话，让薛子瑶终究无法逃避，那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而不是自欺欺人就能隐藏过去的。 第十一章 薛子瑶在机场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看到凌轩拖着行李箱走出来的身影。凌轩穿着破洞牛仔裤，还有一件款式十分简单的白t恤，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背着一个很大的包。 “凌轩！”薛子瑶跑过去。 凌轩比之前憔悴很多，看到薛子瑶后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谢你来接我。” “你太客气了。”薛子瑶说，“你是回来休假还是以后都不回去了。” “我被拉维除名了。”凌轩不自觉叹了口气，随后又像是卸下重负般，摇了摇头说，“算了，这样也好，虽然没在第一线有些可惜，但那种水深火热的地方早点离开才不至于受到伤害。” 薛子瑶犹豫片刻，问道：“拉维对你做过什么吗？我想他应该知道你帮助我的事情……” 回国后薛子瑶接到过几次挪威打来的国际电话，但是电话接通后对方都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挂断了。薛子瑶就猜想可能是拉维打来的，但是拉维并没有出现在她生活中，可能是已经放弃了，毕竟在中国的话，拉维这个外国人不敢恣意妄为。 “没有，他没有证据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倒是你，拉维找过你吗？” “也没有。”薛子瑶耸了耸肩，露出一抹放松的笑容，“我总算是摆脱了，拉维这个人心机很深，做事又狠辣，我们只会是他手里的棋子——哦，前面就是我的车。” 薛子瑶开着她姑姑的车带凌轩去了一家比较高档的餐厅，曾经两人都对生物学非常痴迷，尤其迷恋世界上各种神秘未知的生物，三句话离不开他们最新的发现和对一些生物的研究看法。但经过挪威一事后，两人的相处更多是沉默，人性的恶劣和尔虞我诈耗尽了他们对生物学的喜爱。 薛子瑶对凌轩说了她对未来的计划，她的外语能力很好，于是想放弃本专业选择外语专业。正好他们即将大四毕业，薛子瑶会继续考研，攻读外语专业。 闻言凌轩沉默了很久，然后喝了口水，抬眸看向薛子瑶，淡道：“以前的事情，你都放下了吗？” 薛子瑶顿时一愣，搭耸着肩膀，脸上写满了无奈：“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姑姑说得对，我又不是妖精神仙，拿什么去找人鱼报仇。” “也对……”凌轩点了点头，抿着唇，想了很久才说，“我再仔细考虑下吧，说实话，我不想放弃，这是我的梦想。” 结账的时候，从二楼旋转楼梯走下来三个人，走在前面的身影有些眼熟，但是灯光昏暗，让薛子瑶看不清楚。 等到那三个人走近后，薛子瑶才看清楚来人，顿时一喜：“亚玲姐，你也在这里吃饭吗？” 裴亚玲穿着一条漂亮的白色连衣裙，脚下踩着一双银色高跟鞋，如墨般黑色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化着淡妆的脸上溢满了盈盈笑容。看到柜台前的薛子瑶后，裴亚玲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目光又移到薛子瑶旁边的凌轩身上，表情有几秒的僵硬，然后笑道：“好巧，小瑶，你这是要走了吗？” 薛子瑶仰着头目不转睛盯着裴亚玲从楼梯处走到她面前，那张美丽柔和的脸倒映在她瞳孔中，薛子瑶感觉浑身轻飘飘的，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到了：“是啊，我朋友今天刚回国，准备早点送他回去休息。” 随后薛子瑶又赶紧互相介绍了一下裴亚玲和凌轩，凌轩是个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宅男，看到裴亚玲这么漂亮温柔的女生立刻羞红了脸。但是裴亚玲却连看都没有看凌轩一眼，视线一直停留在薛子瑶身上，仿佛凌轩根本不存在似的。 凌轩表情逐渐变得难堪，顿时不自在起来，薛子瑶也觉得尴尬，她记忆中裴亚玲一直是个知书达理很有礼貌的女生，从来没有生气甩过脸色——难道是她哪里惹亚玲姐不高兴了？可是裴亚玲的表情很正常，一点也不像生她气的样子。 回去的路上，薛子瑶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自从她回国那天晚上一别后，她没有再联系裴亚玲，而裴亚玲工作忙也没有主动联系她。两个人没有任何交集，完全不会存在她得罪裴亚玲的可能性，可是再怎么说凌轩都是她的朋友，裴亚玲对凌轩使脸色也就相当于对她不满。 啊！好纠结啊！ 薛子瑶真的很想直接打电话向裴亚玲问个清楚，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可是薛子瑶又不敢联系裴亚玲，她很怕从裴亚玲口中听到不好的话。自从裴亚玲工作以后，两人的关系本来就生疏了很多，她很怕做错什么事而让她们直接变成陌生人。 单相思真是可怜，恐怕也只有她才会这么煎熬的想东想西吧，说不定亚玲姐早就把这件事情忘记了——她那么优秀，身边围绕了各色各样的人，怎么会把她薛子瑶放在心里呢？ 想到这里，薛子瑶又忍不住叹气，和凌轩告别时都无精打采的。 回到家里直接扑到床上挺尸，突然手机响起一阵铃音，有短信来了。薛子瑶还怀着期望的以为是裴亚玲发来的讯息，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急急忙忙跑到书桌前拿起手机一看，结果是凌轩发来的——睡了吗？ 薛子瑶心里一阵失望，瘫在床上，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跳跃，很快回复了短信——还没有，有事吗？ 等得薛子瑶几乎要睡着了，凌轩的短信才过来——那个……虽然我知道这件事我不该多嘴，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今晚在餐厅遇到的那个姐姐好像对你不一样。你应该懂的，可能是喜欢你，那种喜欢。 看到短信的薛子瑶只感觉脑袋里爆炸了一般，顿时一片空白。 裴亚玲喜欢她？ 怎么会…… 尽管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薛子瑶还是感觉心脏“砰咚砰咚”急速跳动，心里七上八下，仿佛一根棍子不停搅来搅去，让她一刻也安静不了。 连打字的手指都在颤抖，薛子瑶战战兢兢半天才打出一串话——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一点。 忐忑不安等待很久，却没有再等到凌轩的回复，薛子瑶看了眼时间，快十二点了，难道凌轩已经睡着了？可恶，怎么在这种关键时刻睡觉！ 自从意识到自己对裴亚玲的异样感情以来，薛子瑶一直在有意无意疏远裴亚玲，她多少次想纠正自己错误的感情，但是每当一看到裴亚玲的笑脸，所以自制力都会崩塌得一干二净。薛子瑶从来没有奢望过裴亚玲同样喜欢她，只要保持着好朋友的关系，能和她说说话，薛子瑶就很满足了。 凌轩的话无疑在薛子瑶原本平静的心湖投下一颗巨石，荡起了层层波澜。 薛子瑶裹在被子里，空调吹得她有些发冷，窗外漆黑的夜空中只有一轮浅淡的月亮悬挂，显得孤单而又寂寥，就像薛子瑶此时的心情，她从未觉得如此无助过。 曾经小心翼翼讨好裴亚玲的记忆全部涌上心头，像放映机在薛子瑶眼前循环播放，她脑袋混沌不堪。 第二天薛子瑶睡到中午才起来，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打电话给凌轩，嘟声响了凌轩才声音朦胧地接起电话，看起来是被吵醒的。 “凌轩，你昨天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薛子瑶一心想从凌轩那里知道确切答案，也不管凌轩在干什么，一针见血直接问道。 对面沉默了很久，才传来凌轩气急败坏的声音：“大姐，我还在睡觉呢！” “你先告诉我，昨天晚上你发的短信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亚玲姐喜欢我？” “重要的事情只说一遍，我这个外人也不好多嘴，其他的你自己体会去吧！”凌轩直接挂断电话。 可恶的凌轩，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第十二章 由于薛子瑶休学了大半年，和很多同学的联系都逐渐淡了下来，这个暑假只有和凌轩出去吃个饭聊个天，其他时候基本上宅在家里。 凌轩却是个交际花，几乎遍地都是他认识的朋友，一周后他神秘兮兮地邀请薛子瑶一起去一个生日宴会，寿星是他的好朋友，二十岁生日，邀请了很多人。 “我不去！”薛子瑶想也没想就拒绝道，她本身就是个不爱凑热闹的人，况且还是不认识的人的生日，她更加不可能去。 “去吧去吧，听说有很多帅哥在哟，顺便帮你物色一个男朋友。”凌轩一个劲儿怂恿，“你瞧瞧上次出来你都成什么样子了，活脱脱一女*丝，你这种不爱打扮整天油头垢面的女生就是缺乏爱情的滋润。” “你管好你自己吧，单身狗。”薛子瑶毫不留情回击，“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你不用替我瞎操心了。”说到这里薛子瑶眼前忽然浮现出裴亚玲的笑脸，顿时有些丧气，看来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再喜欢异性了。 凌轩见薛子瑶态度这么坚决，也不好继续勉强，便说：“那好吧，总是看一个人孤零零的，我还想多给你介绍几个朋友认识的。”说着凌轩像是蓦然想起了什么，惊叫一声，拔高声量说，“诶对了，你来机场接我那晚上遇到的女生是不是叫裴亚玲？是我们的学姐对不对？她好像也要去。” “什么？”薛子瑶霎时来了精神。 “我看到我朋友的朋友圈照片里有她，就打听了一下，这样的话你还是别去了好，勉强尴尬。”于是凌轩准备挂电话，“那就这样了，改天约你出来玩。” 薛子瑶急忙道：“等等，我要去！” - 俱乐部门口，薛子瑶从出租车出来时，凌轩已经等了有几分钟了。看到薛子瑶后，凌轩惊讶得嘴巴都张成了鸡蛋状，不可思议地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一圈薛子瑶，啧啧几声：“你是来走秀的吗？” 薛子瑶穿着一条银色连衣短裙，脚上是一双白色低跟鞋，微卷的头发披散在身后，亮晶晶的大眼睛在霓虹灯下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光。这样的她漂亮极了，尤其是以前的薛子瑶几乎是一板一眼的服装，突如其来的巨大改变让凌轩眼前一亮，只是她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为情。 “这种场合应该这样穿吧？”薛子瑶抱着双臂，消瘦的身体瑟缩成一团，她迟疑地说。 “对对对，就应该这样穿，今晚的你特别美！”凌轩毫不吝啬他的夸奖，搂住薛子瑶的肩膀领着她往俱乐部走，“不过你为什么突然要来了？” 薛子瑶心虚道：“我想了下，觉得你说得挺对的，一个人太孤独了，多认识些朋友比较好。” “真的吗？”凌轩质疑地看向薛子瑶。 “真的啦。”薛子瑶根本不会隐藏内心的想法，笑容非常勉强，她低下头回避凌轩的视线。她想凌轩那么敏感的人应该能察觉到她对裴亚玲的喜欢吧，只是他没有说出口而已。 虽然薛子瑶嘴上说是要来扩展交际，但她其实只想悄悄看一下裴亚玲，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裴亚玲了，裴亚玲工作繁忙她也不敢冒然打扰对方。而让薛子瑶更烦恼的是，只要她不主动联系裴亚玲，裴亚玲就不会找她，仿佛忘记了她这个人的存在。 她们之间的互动总是以薛子瑶一厢情愿的主动开始，时间久了，薛子瑶也会产生疑问，裴亚玲会不会觉得她太烦了却不好意思说出口？要不然为什么她都不找自己说话呢？ 以前的裴亚玲经常给薛子瑶打电话发短信，两人的关系像是亲生姐妹一样，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的距离已经拉远了，虽然每次见面，裴亚玲对她依旧是那么温柔。 很多次，明明裴亚玲就站在薛子瑶面前，却仿佛距离她几个光年那么远。 在薛子瑶记忆里，裴亚玲一直走在她前面，温柔地牵着她的手，为她挡去前方的障碍物。而现在，裴亚玲依然走在薛子瑶前面，但是无论薛子瑶再怎么拼尽全力去追赶，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裴亚玲的身影越走越远。 从思绪中缓过神来的薛子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所幸厅内灯光昏暗，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薛子瑶搜寻了很久都没有看到裴亚玲的身影，她就站在距离大门不远的吧台前，两只眼睛巴巴望着门口，恨不得盯出个洞来。凌轩明明说过今晚她会来的，可都过去一个小时了，她还是没有出现，该不会是有事吧？ 薛子瑶忽然感到一阵失落。 “薛子瑶？”一道清澈的女声响起，薛子瑶疑惑地顺着声音望去，便看到一个长相有些面熟的女生已经走到她身旁，见薛子瑶一脸迷茫，女生“噗嗤”一声笑出来，调侃道，“才半年不见，就不认识我？我是兰佩。” “哦哦，记得记得，怎么会忘记！”经过对方的提醒，薛子瑶才猛地想起这个兰佩是她的大学同学，不由得觉得尴尬，她在学校一心扑在实验上，几乎没认真去记过班上同学的名字，直到现在她知道名字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兰佩知道薛子瑶在说谎，但也不戳穿，笑眯眯道：“原来你也认识何元，我还以为你在学校里就只认识凌轩和裴学姐呢！” 薛子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凌轩带我来的。” “这样啊——”兰佩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挤眉弄眼说，“那边还有几个同学，去认识一下怎么样？大家都不知道你回来了呢！顺便给我们讲讲国外的事情，对了，你有人鱼的照片吗？我们都想看看，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人鱼诶！” 当初薛子瑶和凌轩加入人鱼捕捉小队的事情在学校传了遍，虽然很多人对他们的行为嗤之以鼻，认为世界上根本没有人鱼存在，但更多的是抱着猎奇的心理等待他们的结果，如果有照片的话，那一切都说得开了。 薛子瑶感到有些抗拒，但是兰佩这么热情她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好不情不愿地被她拉到沙发前。 几个沙发上都坐满了人，全是和薛子瑶差不大的男生女生，嬉戏打闹着非常热闹，见兰佩把薛子瑶拉来，都发出惊奇的声音。 “天啦撸！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学霸薛子瑶吗？” “没想到这么漂亮啊。”还有一个男生色眯眯地吹口哨。 “安静安静，你们这么吵让子瑶怎么说话？”自来熟的兰佩连对薛子瑶的称呼都变了，她亲密地挽着薛子瑶的胳膊，优越感爆棚，“子瑶说要给我们看人鱼的照片哦，这可是你们期盼了好久的，瞧我一出马就实现你们的愿望了吧！” 闻言薛子瑶立刻明白兰佩是故意勾搭她的，为了在这些同学们面前炫耀，她脸色顿时变得很不好看，不动声色拿开被兰佩挽着的胳膊，淡漠道：“我没有说过要给大家看人鱼的照片，我也没有人鱼的照片。” 薛子瑶不给面子的动作让兰佩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很快又恢复了盈盈笑容：“不就是个照片而已，子瑶你看大家都这么想看，你可不能扫兴啊。” “就是啊，薛学霸，薛美女，你就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吧。”其他人都开始起哄。 “我没有骗你们，真的没有照片，我和他们签过保密合同的，不能留下任何与人鱼有关的照片或者影像。”薛子瑶认真道。 其他人顿时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明显不相信薛子瑶的话，还有个女生故意质问薛子瑶是不是世界上并没有人鱼，她只是用这么低级的借口敷衍他们而已。 对于其他人找茬的话，薛子瑶都保持沉默，她不想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他们都不是她在乎的人，所以她也不会在乎他们的看法。 第十三章 见薛子瑶不反驳，其他人也没了找茬的兴致，之前向薛子瑶吹口哨的男生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嬉皮笑脸道：“站那么久怪累的，过来坐吧，我们正好沟通一下感情。” “不用了，谢谢。”薛子瑶表情像一片平静的湖水，连声音都没有任何起伏，“你们玩吧，我先回去了。” “诶，子瑶，这才来呢你怎么就急着走了！”兰佩赶紧拉住薛子瑶的手，手上的力道捏得薛子瑶的手臂生疼，尽管她依然保持着笑容，但语气已经有了冷意，“我们好久没有见了，一起玩玩吧，再怎么说我们可是同学呀！” 薛子瑶蹙眉，想抽开手，无奈兰佩死死抓住她的手臂。 “放开，我要走了，你们少我一个人也不会损失什么，不是吗？”薛子瑶很厌恶这些人的言行举止，让她想起了曾经在巷子里遇到过的流氓，于是说话也没有刚才那么客气了。 兰佩像是没有看到薛子瑶的抗拒似的，推着她往那些人面前走，嘴里还嚷嚷着：“就多留半个小时还不行吗？这么早急着回去做什么？难怪你男朋友在外面等你？” “薛子瑶没有男朋友吧？听说她是异性绝缘体。”一个打扮妖艳的女生突然插口，现场霎时哄笑起来，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一一列举薛子瑶在学校时各种不靠近男生的表现，甚至还有人问薛子瑶是不是个同性恋。 “你可别乱说，虽然子瑶对异性绝缘，但她也不和同性走一起呀。”兰佩丝毫不在意薛子瑶阴沉的脸色，笑嘻嘻地接话，接着仿佛自己说了个多好笑的笑话一样，捂着嘴巴笑得花枝乱颤。 “那就是无性恋者咯？”另一个女生说。 薛子瑶捏紧了拳头，咬着唇脸上全是隐忍的表情，这是别人的生日宴会，如果闹大了只会让带她来的凌轩难堪，可是这些人却一次次挑战她的忍耐极限。薛子瑶不习惯穿有跟的鞋子，在那些人的推搡下一个趔趄摔到刚才向她吹口哨的男生身上，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的，现场全是起哄的叫声。 那个男生没有一点受惊的样子，还欢天喜地搂住薛子瑶的腰，另一只手在她背后胡乱抚摸。 背后那只到处游弋的手让薛子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此时此刻她感觉无比恶心，脑海中一直紧绷着的弦倏然断裂，翻滚着的怒火铺天盖地淹没了她。在薛子瑶恢复意识时，她的拳头已经砸向男生的下巴，男生被打得脑袋猛然往上一扬，吃痛的呻/吟。 薛子瑶立马站起身，表情有些惊慌，转身就要走，去却一个男拉住手。 “你怎么回事啊？出了趟国就了不起了？狗眼看人低，居然敢打我兄弟！”他凶神恶煞地扬起拳头，一副随时要打向薛子瑶的样子。 薛子瑶脸上布满了冷汗，瞪大了双眼，被她揍的男生不知怎么的鼻血流个不停，其他人慌手慌脚地给她止血。 怎么办？凭她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打得过这些人，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吸引周围人的注意，说不定他们会碍于现在的场合不敢对她动手。薛子瑶这么想着的同时，其他男男女女已经把她围成一圈，兰佩双手环胸站在人群最外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薛子瑶，你平时傲就算了，现在还这样对小周，你想怎么解决？” 紧张的气氛让薛子瑶不住吞口水，垂下的手在轻微颤抖，她尽量用平缓的语调说：“现在就带他去医院，我出全部医药费。” 那个男生闻言哈哈笑了起来，嘲讽地转过头对周围的人说：“你们听到没有？她说要出医药费哦，人家是有钱人，姑姑可是开大公司的，所以随便打人都行，只要赔个医药费就万事ok了。” 薛子瑶冷声说：“那你想怎么解决？” “我看小周挺喜欢你的，这样吧，你陪他一晚上，所以恩怨就自动消失了，一炮泯恩仇嘛！”说完男生发出猥琐的笑声。 笑音还未落下，便被另一道声音打破：“你们在做什么？还这么高兴。” 这个男生听到声音后立马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紧接着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周围的同学们也都自动让出一条道路，纷纷向走过来的那个女生问好。 “安学姐。”找茬的男生瞬间变得有些紧张，转头看向那个女生，干巴巴地笑道“我们闹着玩呢，嗨过头了，原来安学姐也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不会来。” 薛子瑶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警惕地盯着那道渐渐走近的高挑身影。直到完全看清楚那个女生的面容时，薛子瑶顿时感觉大脑内像是劈了一道雷似的一片空白，这一时刻全身血液都在倒流。 此时此刻，薛子瑶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震惊的视线紧紧盯着来人，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为什么是它？！ 是的，来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在挪威海洋中遇到的银尾人鱼。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眼前这个女生和银尾人鱼长有一模一样的脸，可是它明明是人鱼啊？怎么可能来到陆地上，又怎么可能长有一双人类的腿，难道是人鱼模仿了人类的外貌？ 被震惊到的薛子瑶甚至站不稳了，脚下一个踉跄跌到地上，撞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头部传来清晰的痛感，这让薛子瑶更加肯定她看到的不是幻觉，是真真实实的画面。 周围没有一个人要扶起薛子瑶，都以看热闹的心态静静望着她，薛子瑶狼狈地坐在地上，抬起头，难以置信的视线望向那个女生。 没错，就是这张脸，一定是它！ 只见那个女生缓缓蹲下身体，眼角微微上挑的漂亮凤眼意味不明地注视着薛子瑶，随后她伸出手，淡淡说：“起来吧。” 薛子瑶愣了半晌，目光移到她面前这只白皙的手上，这只手纤长好看，手指间没有人鱼特有的蹼，只是每根手指都比正常女生要长出很多，仔细看会觉得有些怪异。 鬼使神差的，薛子瑶把手放在那只手上，顺着女生的力道站起身。 “安……安学姐，你认识她吗？”之前的男生结结巴巴道，他们就是看在薛子瑶比较好说话的份上才敢这么放肆，但完全没想到安姝学姐会给她台阶下，如果她们两个关系匪浅，恐怕安姝不会放过他们。 安姝抬眸看向男生，云淡风轻道：“一群人欺负一个小女生可不好哦。” “误会，这都是误会。”男生急忙解释，站在最外面的兰佩见状早就溜之大吉了，生怕惹祸上身。 安姝没有给男生继续解释的机会，拉起薛子瑶的手往门口走。 “这下惨了，要是得罪了安姝，她有一百种方法让我们死得很惨。”这些人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忍不住哀嚎，早知道就不找薛子瑶的茬了，谁知道她那么孤僻的一个人居然还会认识安姝！ 直到微凉的夜风拂过脸颊，薛子瑶才稍稍好转一些，她身上全是冷汗，原本打理得整齐的头发也在争吵中凌乱不堪。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薛子瑶第一次有种格外不真实的感觉，像是灵魂出窍一般，车水马龙的繁华场景在她眼中变成了模糊的星点。 也是第一次，薛子瑶开始质疑她的人生，她怀疑她曾经看到过的和经历过的都是假象。如果人鱼能变成人，那么是不是很多她熟知的人其实是隐藏在人类世界的人鱼？ “好点了吗？”安姝抬起手，冰冷的手指为薛子瑶拂开遮在眼前的头发。 薛子瑶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猛烈一抖，条件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一步。 安姝微微一笑，眉眼中全是妩媚的味道，她丝毫不介意薛子瑶的躲避，还缓缓收回手，将食指放进嘴里轻轻吮吸了一下——那是刚刚触碰过薛子瑶脸颊的指尖。 第十四章 薛子瑶只感觉一阵恶寒，如果这条人鱼比较正经的话，她还是能和它好好沟通的，但是它所有挑逗的言行举止都让薛子瑶下意识地想要远离。 而最让薛子瑶惊恐的，是它居然能够变成人！ 为什么人鱼的鱼尾能变成人类的双腿？薛子瑶震惊的目光在安姝腿间徘徊良久，那笔直白皙的长腿很明显是人类的腿，没有鳞片也没有畸形。既然它都能长出人类的腿，那么是否那条记恨着她的红尾人鱼也可以变成人类，对她进行报复。 想到这里，薛子瑶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了，她好不容易从那个恐怖的地方逃脱，为什么都回家了还是摆脱不了它们？ 太可怕了！ 抱着双臂颤栗了良久，薛子瑶才瑟缩着说：“为什么你能变成人？” 安姝歪着头状似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回答：“这个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我们生来就是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可以在人鱼和人类之间自由切换？”薛子瑶说，“那你们还真是厉害了，恐怕世界上那些著名的生物学家都猜不到你们这些神奇的本领，你们都可以去统治地球了！” 安姝认真注视了薛子瑶几秒，说：“你在害怕？” “对，我就是害怕。”薛子瑶大方承认，她是真的不想再经历那么恐怖的事情了，“你和那条红尾人鱼是朋友吧？当初要不是她主动跑到我房间来抓我，也不会被捉捕小队抓到实验室去，但她却把一切责任怪到我身上来了，要置我于死地，我能不害怕吗？” 说着说着薛子瑶带了哭腔，一回想到海中实验室死里逃生的经历，她就觉得后怕，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经历那么可怖的事情了。 一个人说不怕死那是假的，尤其是薛子瑶这种对世界还有很多留念的人，她虽然憎恨人鱼，却不想死在人鱼手上。曾经薛子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自大的以为高科技能够将人鱼制得服服帖帖，不顾薛姑姑的劝阻一心加入人鱼捉捕小队。 只有直面生死后，薛子瑶才发现她是多么的想活下去。 “你能让它放过我吗？它曾多次谋害我的性命，我也让它被捉去实验室，我们抵平了，你能不能让它不要来找我了？”薛子瑶瘦弱的双肩不住抖动，害怕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直往下掉。 安姝沉默地看着情绪激动的薛子瑶，忽然伸出双手轻轻搂住她，右手像哄小婴儿睡觉似的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 安姝的身高很高，将近一米八，薛子瑶才高出她肩膀一点，这样被安姝搂着简直安全感爆棚。 “别怕，我不会让她伤害你的。”安姝说。 抽泣了一会儿薛子瑶终于平静了一些，她靠在安姝怀里，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你和红尾人鱼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一个家族的。”安姝说，“不是敌人，但也不是朋友。” “人鱼还有家族之分？”薛子瑶觉得不可思议，她一直认为人鱼是没有社会体系观念的，就和原始人类一样，只会为了生存和食物而结伴。 “是的，人鱼群中有大大小小的家族，而且也会有很多斗争。”安姝用平静的声调说道，“每年都会有不少人鱼死于非命，都是同类害死的，人鱼和人类一样，也有好坏之分。” 你想说你就是那个好的对吧？薛子瑶黑线的想。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安姝极其正经地说：“我就是一条好的人鱼。” 臭不要脸！薛子瑶暗骂。 最后是薛子瑶打电话给她姑姑，让薛姑姑接她回家的，安姝死皮赖脸要陪她等到薛姑姑来接她为止，还一副乖乖学生的样子和姑姑问好。回去的路上，薛姑姑一个劲儿夸奖安姝长得漂亮又懂事有礼貌，还说将她介绍给一个朋友的儿子。 “别别别，姑姑你可不要乱点鸳鸯谱，不然有你后悔的。”薛子瑶连忙阻止，要是那个倒霉蛋知道了安姝的真面目，怕是要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吧。 听说人鱼是要吃人的，虽然这个说法目前还没有被证实，但是早点远离人鱼总是好的。 - 薛子瑶一直在纠结要不要把安姝的事情告诉凌轩，凌轩对人鱼的研究那么热爱，应该会很想知道这件事情吧？但是薛子瑶就怕他知道得越多，今后也会越危险。 至今还没有人对外公布过人鱼还能长出人类的双腿，这个秘密牵扯的范围太广了，就怕人鱼会将知道这些秘密的人灭口。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开学的时候，薛子瑶和凌轩相约着一起去学校报名。 望着人头攒动的报名缴费点，薛子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头顶的太阳散发出阵阵金黄色的光晕，已经立了秋的天气仍然燥热难当。 “薛子瑶，要水吗？”凌轩在饮料贩卖机前喊到。 “我要可乐。”薛子瑶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 凌轩蹲在贩卖机下方，取出两瓶可乐易拉罐，把一瓶递给薛子瑶，热得龇牙咧嘴地说：“你的资料都交齐了吗？” “交齐了。”薛子瑶点了点头，打开易拉罐喝了一大口，顿时感觉整个人又活了过来，“怎么都秋天还是这么热……” 薛子瑶说话的同时，她身后有一个身形高挑的女生走了过来，不规矩的手在薛子瑶腰间轻轻捏了一下。 薛子瑶本来还在说话，声音立刻变了调：“你是谁啊？干什么呢？” “怎么了？”凌轩也看了过来。 那个女生闻声转过头，薛子瑶的脸瞬间僵硬起来，半晌才脸色铁青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怎么是你？” 安姝微微一笑，阳光似乎都在她嘴角炫开了花：“我是来报名的。”一副纯良无辜的表情，似乎刚才借机吃薛子瑶豆腐的人不是她一样。 凌轩见了美女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磨蹭到薛子瑶身旁，挤眉弄眼地用胳膊肘撞了撞她：“这是你认识的人吗？介绍一下来认识呗。” 薛子瑶低头：“我不认识她。” “你好，我叫安姝，□□的安，女朱的姝，目前读大四。”安姝率先打招呼。 “啊？你好你好，我是子瑶的朋友，我叫凌轩。”凌轩满脸通红，受宠若惊的说。 两人寒暄了一阵后，安姝便以有事为由离开了，凌轩还兴奋得不能自拔。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生，用个特别恶俗的比喻，她就像是坠落人间的天使，善良又有亲和力。 从头到尾薛子瑶一直埋着脑袋没有说话一句话，在安姝走开后，她也连忙往校门口走。 凌轩奇怪地追上去：“薛子瑶，你怎么了？” “我没事。”虽然薛子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凌轩发现她的脸色异常苍白，握着易拉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仿佛才经历了极其可怕的事情。 “你到底怎么了啊？有事情你可以告诉我！”凌轩想不通薛子瑶怎么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有这么大的变化。 “我说了我没事！你不要问了好吗？”薛子瑶猛然大声喊道，连易拉罐都摔在地上，可乐溅到了她的白色板鞋上。 凌轩诧异地望着薛子瑶。 过了好久，薛子瑶才反应过来，连声音也低了很多：“凌轩，你不要和那个安姝靠得太近，她很危险，相信我，不要靠近她。” “为什么？”凌轩下意识问。 “你听我的就是了，我先回去了，明天联系你。”说完薛子瑶逃也似的离开了。 回到家里，把房门紧紧锁上，薛子瑶蜷缩在卧室角落，脸埋在双膝中，这个时候的她特别无助。 为什么无论在哪里都能遇到它？它就像个阴魂似的追着薛子瑶不放，每次看到它的脸，那些恐怖的回忆总会像海水一样涌来，折磨着她的内心。 第十五章 这一晚薛子瑶几乎是整夜没有合眼睛，第二天顶着一双熊猫眼走进教室。 “薛子瑶，这里！”坐在最后一排的凌轩兴高采烈向她挥手。 薛子瑶无精打采走过去，用纸巾擦了一遍桌椅，然后放下背包，趴在桌子上就睡了起来。昨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像是又回到了那恐怖的深海实验室里，这种状态直到天亮了才稍微好些，导致薛子瑶站在地铁上都差点睡着。 “吃早饭没？我给你买了一份。”凌轩把还热乎的包子放在薛子瑶鼻前晃了晃，故意扯着嗓子说，“很好吃的哦！” “我不吃。”薛子瑶声音闷闷道。 凌轩立马把包子拿回自己嘴前，咬了一大口，鼓着两边腮帮子口齿不清道：“你昨晚偷人去了吗？怎么今天困成这样？” 薛子瑶嫌烦，直接捂住耳朵，不想再听凌轩说话了。 开学第一天没有实质性的内容，辅导员讲一下这学期大概要学习的内容，再和班委一起发了教材，这学期的第一节课就算是结束了。 大三的课程比大一和大二都要轻松，接下来也没有任何课程安排，于是薛子瑶准备回家补眠了。 刚走出教室，就迎面碰上一个人，幸好薛子瑶反应迅速地止住了脚步，才避免撞上那个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派对一别后就没再遇到过的兰佩，兰佩的精神状态不比薛子瑶好多少，头发凌乱脸色苍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薛子瑶没有理会兰佩，绕过她准备继续往前走，却被兰佩拉住了手臂。 回过头，便看到兰佩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完全没有了那天晚上的嚣张跋扈：“薛子瑶，我们去天台聊聊吧，拜托了。” 薛子瑶冷静地注视着兰佩那张憔悴的脸，自从小时候亲眼看到父母被人鱼杀害后，很少再有事物能引起薛子瑶的怜悯之心。她不是圣人，更不会对那些曾经打过她坏主意的人好，尤其是兰佩，看到她这张脸时薛子瑶简直会生理性的厌恶。 “不好意思，我很忙。”薛子瑶冷漠地扔下一句话，甩开兰佩的手转身就走。 兰佩却固执地追了上来，一边紧跟薛子瑶的步伐，一边哀求道：“子瑶，算我拜托你行吗？你就让安学姐恢复我的作业吧！没了那些课题我都无法报名你知道吗？它们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安学姐？怎么又和它扯上关系了？ 薛子瑶下意识放慢脚步，冷漠的眼神投向兰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和田煦他们的暑假课题在前天晚上突然消失不见了，我们都放在电脑里的，肯定是安学姐动了手脚，她在报复我们那天晚上刁难你……对不起对不起，那是我们的错，求你让安学姐把课题还给我好吗？”兰佩说着都要哭出来了。 辅导员的严厉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在得知班上有八个同学没有完成课题后，直接拖延了他们的报名时间。 活该！薛子瑶心中冷笑，转念一想，那条表面纯情无辜实际上烂到骨子里的人鱼还是有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但她为什么要这样帮自己？ 难道真如那些捉捕队员开玩笑时所说……它把自己当成配偶了？ 天！饶了她吧！薛子瑶已经不想再和人鱼有任何接触了。 想到这里，薛子瑶便说：“就算你猜测是安姝做的，你要拜托的人也是安姝不是我，我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说完，薛子瑶目不斜视径直走了。 兰佩顿时在后面破口大骂：“薛子瑶，你他妈的就是个混蛋，你去死好了……” 话还没吼完，兰佩那些难听的话就被有事折回来的辅导员听见了，辅导员脸色阴郁直接把兰佩叫去了办公室。 最后辅导员还是让兰佩等人入学了，但是想必以后对他们的印象大打折扣，也不会再把奖学金等福利拿给他们。为了这件事，兰佩等人都要恨死薛子瑶了，但是碍于安姝也不敢做些什么。 薛子瑶倒无所谓，她本来朋友就不多，也不介意再增加几个敌人。 这些天最让她犯愁的还是怎么躲避安姝，安姝和她在一个学校读书，抬头不见低头见是肯定的，所以她要思考的就是怎么才能让她们见面的几率降到最低。 真是奇怪，它一条鱼还来上大学做什么？就算她学透了全世界的知识，也改变不了它是低等生物的事实，永远不可能和人类一样站在食物链顶端。 该死的人鱼！ 要不然她转学好了！可是转去哪里呢？就算申请做交换生去其他学校学习一年，最后还是要回来的，而且薛姑姑的所有根基都在这个城市，不可能为了她一些荒唐的理由就去其他地方重新开始。 “啊！烦死了！”薛子瑶猛地把书本摔到木桌上，仰起头闭上眼睛深吸口气。 秋天的阳光格外温暖，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下斑驳光点，像星光似的在草坪上跳跃。薛子瑶身后就是操场，许多男生挥汗如雨打着篮球，旁边女生们的尖叫声一阵接一阵，还有其他吵吵闹闹的声音。 这样久违的大学环境，才是薛子瑶应该生活的地方啊，而不是那阴森冰冷的海中实验室。 “真好，要是没有那条可恶的人鱼就更好了。”薛子瑶享受着阳光洒在脸上的暖气，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你在说我吗？”一道悦耳的女声突然接下了薛子瑶的话，声音还那么近，以至于能非常清晰的传入薛子瑶耳中。 薛子瑶猛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安姝那张放大的面孔，她们之间的距离如此近，薛子瑶甚至能感觉到安姝那浓密睫毛扫过她脸颊时的酥/痒感。薛子瑶被狠狠吓到了，下意识往旁边躲去，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幸好安姝眼疾手快扶住她。 薛子瑶快气炸了：“你是鬼吗？走路都不出声！” 面对薛子瑶的狂怒，安姝只是坐在她旁边安安静静地笑，白皙的皮肤像晶莹的白玉，她说：“我看你好像在想事情，就不想打扰你。” “如果你不想打扰我，那你就别说话啊，离我远点就行了！”薛子瑶板着脸开始收拾书本。 安姝轻声说：“我只是很高兴。” 薛子瑶的动作一顿，奇怪地看了一眼安姝：“你高兴什么？” “你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我啊。”安姝歪了歪头，眯缝着的眼睛弯弯的，黑色长发顺势垂落下来，中间还隐藏着几根银白色的发丝。 闻言薛子瑶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她那不叫想好吗？她是在吐槽！在咒骂！这条人鱼也太乐观了，把什么都往好处想，没心没肺跟个傻大姐似的。不过貌似在其他人面前，它好像又不是这个样子。 难道鱼也有双重人格？ 薛子瑶摇了摇头，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提起背包准备走人了。 “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安姝突然开口。 一向好奇心大于天的薛子瑶立即回道：“什么秘密？” “你想知道的秘密。”安姝笑眯眯的说。 我想知道的秘密多得去了，薛子瑶心想，不过还是耐下心，故意柔下声来像知心姐姐一样说道：“我知道你作为人鱼肯定融不进人类的圈子里，也憋屈很久了吧？你现在就尽情说出来吧，我会当你最忠实的听众。”最好把关于人鱼的秘密全部说出来！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安姝也站起来，她比薛子瑶高出十多厘米，薛子瑶只能抬头仰望她。 “什么条件？” 阳光模糊了安姝的半张脸，穿着白色休闲服的她像个天使一样，金黄的光晕中，薛子瑶眼睁睁看着安姝微微弯腰凑近自己：“你亲一下我的嘴巴就告诉你。” 第十六章 薛子瑶立即拉下脸来，毫不客气抬起手在安姝嘴上打了一巴掌。她幸灾乐祸极了，就算这条人鱼再怎么凶猛，也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对她做什么。 “我用手来亲吻你怎么样？”薛子瑶挑起眉冷笑。 安姝依然保持着她那柔和的笑容，仿佛刚才被打的根本不是她一样，她站直身体拉开和薛子瑶的距离，然后说：“你愿意和我进行身体接触，我真的很高兴。” “什么？”薛子瑶一脸诧异，完全不懂安姝的脑回路，这条鱼的脑袋有病吧？被打了还一副感恩的样子。 安姝那双乌黑的眸子静静注视了薛子瑶半晌，然后开口说：“下一节课要开始了，我送你去教室吧。” “不用。”薛子瑶条件反射性地拒绝，然后不给安姝反应的机会，提着背包就加快脚步走了。 刚走一段路，薛子瑶猛然想起什么，转过身瞪大眼睛看向安姝。 “你怎么知道我的课程？” “我在学校管理后台看到的。”安姝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天知道学校的管理后台只有校长才能进去，这条人鱼也太不知死活了！ “你是痴汉吗？这么关注我做什么？”薛子瑶一想到有一双眼睛随时偷窥着自己，登时不寒而栗，忍不住大吼，“你有病啊？有病就去治！” “是的，我已经生病了。”安姝居然一本正经地回答，她向薛子瑶靠近一步，薛子瑶立刻嫌恶地后退数步。 “我得了相思病，除了你以外没有人能够为我治疗。”安姝的黑眸中有一闪即逝的伤感，她继续说，“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我已经快要病入膏肓了。” 薛子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条死妖怪鱼又在抽什么风！难道它是琼瑶的忠实粉丝？说那么多恶心的话也不嫌牙疼。 “我看你就是个神经病！”薛子瑶说完转身不要命的跑了，她怕再听安姝说下去，她自己都要变成神经病了。 薛子瑶气喘吁吁跑到教室，找到凌轩的位置，坐到他旁边。 下一刻，老师就踏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先是挨着点了一下名，然后连开学的寒暄都略了，直接进入主题开始讲课。 作为学校里出名的学霸，薛子瑶很快就将负面情绪全部抛之脑后，专心致志投入老师的讲解中。 “喂，你看。”一直在玩手机的凌轩突然撞了一下薛子瑶的胳膊。 “怎么了？”薛子瑶狐疑道，凌轩正把手机递给她。 “你看看这个帖子。”凌轩小声说。 薛子瑶接过手机，首先看到的就是图片上安姝那张笑容灿烂的面容，在阳光下仿佛盛开的桃花。这是学校的论坛，一个匿名用户前几分钟才发的帖，照片上方是一行硕大醒目的标题——校花安姝被富豪包养，上演电视剧中的虐恋情节。 光是看到“安姝”两个字，薛子瑶就没有继续看下去的*了，一声不吭把手机还给凌轩。 “你就没有什么感想吗？”凌轩压低了声音问，“好歹你们也相识一场啊。” “我不认识她。”薛子瑶蹙起眉说。 “闹矛盾了吧？女生之间的友情果然是非常脆弱啊。”凌轩一副我懂你的表情，像是在自言自语说，“但是怎么看安学姐都像是被强迫带上车的，如果自愿上车根本不是这个表情。” 薛子瑶不屑地勾了勾唇，谁还能强迫那条蛮横无理的人鱼？连凶猛的红尾人鱼都拿它无可奈何。 下课后，薛子瑶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还没走近校门口，便远远看到安姝站在门外等待的身影。她穿着一件款式十分简单的白毛衣和牛仔裤，身形修长完美，双腿漂亮笔直。 路过的同学纷纷跟安姝打招呼，安姝也微笑着回应，她在学校的人气还挺高的。 “安学姐，你在等人吗？”一个女生问道。 “是啊，等一个朋友……哦，她来了，我先走了哟。”安姝说着向站在远处一动不动的薛子瑶跑去。 薛子瑶眼见那道身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暗叫糟糕，面无表情转身就走。但是没走几步，便被身后伸过来的手拉住了手臂。 “我们一起走吧。”安姝跑一段路，却一点喘息都没有，连头发都没有凌乱一丝一毫。 “不要，我喜欢自己走。”薛子瑶甩开安姝的手臂。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安姝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声音中倏然带着一丝悲伤。 薛子瑶转过身，仰起头正视安姝，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下认认真真打量它，它那深刻且毫无瑕疵的五官就像是上帝精挑细琢的艺术品，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漂亮桃花眼灿若星辰——真是一张让人沉迷的脸。 不对，这不是重点，关键在于不管它外表多么具有诱惑力，不可否认它就是一条残暴的人鱼，还可能会吃人肉的人鱼。 哪怕它们已经巧言善辩，伪装于人类之中，它们的本性始终无法改变。 “是的，我憎恨你也害怕你。”薛子瑶脸色有些苍白，盯着安姝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即使你们绞尽脑汁想混在人群中，还长出一双人类的腿，但你们依然是大家都不会接受的人鱼。当你们暴露身份时，就是被宰杀的时候了。” 与此同时，薛子瑶下定决心要搜集安姝是人鱼的证据，并放在网络上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看看它恶心的真面目！ 本以为安姝听到这席话会暴怒，没想到她却粲然一笑，抬手摸了摸薛子瑶的脸说：“你可以害怕所有人和人鱼，但你唯独不能害怕我。” 薛子瑶冷笑，任安姝的手在她脸上游走：“原因？” “因为……”安姝靠近她轻声说，“你很喜欢我，在海中的透明房间里，你还梦到过和我……” “混蛋，你给我闭嘴！”恼羞成怒的薛子瑶怒吼，整张脸涨得通红，一时间吸引了周围许多人的目光，安姝也收回了抚摸在薛子瑶脸上的手。 薛子瑶忿忿不平咬着唇，深深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安姝，转身便走。 走到校门外的时候，薛子瑶突然就觉得眼眶有些发酸，她用力揉了揉眼睛，放下手时，手背上已经沾满了泪水。她知道安姝想说的话，那件事情对她而言是终生的耻辱，她永远都不会想通，为什么那时的她会在那么恐怖的环境下……做梦和安姝发生亲密关系。 她一直记着，梦中那湿漉漉的鱼尾缠着她双腿时的触觉，即使是梦境，却那么真实。以至于薛子瑶现在回想起来，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失忆就好了，把那个恶心的梦忘得一干二净。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薛子瑶浑浑噩噩走在街上，当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了两个多小时了，距离她家还有一段路程。 也是在这时，薛子瑶才后知后觉发现一直有一个人默默跟在她身后。 夕阳西下，橘黄色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整个大地仿佛都笼罩在淡淡的金黄色光晕中。薛子瑶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她埋着头快速向前走了一段路，然后猛地停住，跟在她身后的人也立即停止脚步。 “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薛子瑶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有些夸奖地哀求道，“您老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好吗？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没什么值得你花费精力的。” 安姝立于血染般的夕阳中，一动不动静静看着薛子瑶。 “安姝，你开个条件吧，随便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只要你别再烦我了，好吗？”薛子瑶干脆和她谈判。 安姝略带冷漠的表情有一丝动容：“你说真的？” “真的，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就算做不到她也可以抵赖，反正只是个口头承诺而已，赶紧打发掉这条烦人的鱼才是关键。 安姝突然勾唇一笑：“这可是你说的。” 话音未落，安姝猛然走向前，在薛子瑶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冰冷的唇直接覆了上去。 第十七章 薛子瑶被安姝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呆了，大脑当机了好几秒，然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猛地推开安姝，并且下意识扬起手对准安姝的脸就是一巴掌。 气氛一时间凝固起来。 薛子瑶从来没有打过人，手掌心里也传来火辣辣的痛，想必安姝也很不好受，她一直偏着脸没有动静。 “那个……”薛子瑶有些结巴地开口，心里总有个声音说打人是不对的，可是安姝对她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就算打她一巴掌也没什么吧？受害者可是她薛子瑶啊！ “安姝，我不管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只求不要再纠缠我好吗？我身上没有你能图的，就算我曾经可以感受到你们人鱼的方位，那也是过去式了，我现在只是个普通人。”薛子瑶状似哀求地说。 安姝终于慢悠悠转回头，白皙的脸颊上的有一个淡淡的手掌印，可见薛子瑶使用的力气多么大。 “你不用在乎我的，就当做没有看到我就行了。”安姝乌黑的秀发突然间增添了很多银色的发丝，她如黑宝石般深色眼眸中泛着血红，这么近距离观察下还真的有些骇人，但是安姝说这句话时却没有一点狰狞的神色，甚至还绽放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仿佛刚才挨打只是幻觉而已。 薛子瑶简直要被逼疯了，她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和这条人鱼沟通，比划着说：“可是你这么大喇喇跟在我后面，你怎么让我视而不见？” “那我以后保持更远的距离吧？”安姝居然还一本正经地思考，用商量的口气说。 薛子瑶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理会安姝，直接往她家的方向走去。走了一段路后，薛子瑶趁着转弯的时候偷偷往后面望了一眼，远远看到安姝还一动不动站在刚才的位置，高挑完美的身形像一尊雕塑，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竟有一丝伤感。 似乎是注意到了薛子瑶的视线，安姝还笑着挥了挥手。 薛子瑶没有任何反应，烦躁地抿着唇继续往前走，又走出一段距离后，薛子瑶才确定安姝是真的没有跟上来了。薛子瑶松了口气，此时天色逐渐变暗，如果一直走着回家恐怕还要走半个小时，双腿发麻的薛子瑶准备打车回家。 走到街边，薛子瑶拿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很快就叫到了一辆车，那辆车正好就在附近，估计五分钟后便到。薛子瑶站在一个很明显的位置等待，没一会儿就看到一辆同样是黑色的奔驰车向她驶来，薛子瑶心想这司机师傅动作还挺快的，就向那辆车走去。 黑色奔驰准确无误停在薛子瑶面前，很快从轿车后座下来两个穿着黑色西装五大三粗的男人，薛子瑶顿时察觉出不对劲。与此同时，握在手中的手机也开始震动起来，前方也是一辆黑色轿车向她开过来，薛子瑶猛然明白自己认错车了，而且这车里的人明显就是冲着她来的。 这么想着的同时，薛子瑶撒腿就往那辆正开过来的轿车跑去，只是她还没跑出几步就被紧随而来的两个男人抓住了，强行压着她把她往轿车里拖。 “师傅，救命！他们绑架我——”薛子瑶的话喊了一半，就被其中一个男人捂住了嘴巴。 薛子瑶几乎是被他们像货物一样强行塞进去的，进去后她才发现副驾驶位上坐着一个美丽的中年妇女，她穿着耀眼，银灰色的头发束在脑后，从薛子瑶的角度只能看到她近似完美的侧脸。 “开车吧。”那个女人淡淡吩咐道。 下一秒，薛子瑶就被套上了黑色头套，手和脚都被捆绑起来，她被两个男人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不知道轿车行驶了多久，薛子瑶吓得浑身发抖，脸上已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仿佛连心脏都在剧烈抽搐着。薛子瑶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深海里，那种对未知的恐惧和迷茫把她全部吞没。 过了很久，薛子瑶才被那两个男人粗鲁地拖下车，紧接着又被架着往另外一个地方走去。薛子瑶双腿发软，走着走着差点跪下去，最后有些不耐烦的那两人直接抬起她继续走。尽管看不到，但薛子瑶能够清楚地听到耳边震耳欲聋的螺旋桨转动的声音，她敢肯定她被带上了一架直升飞机。 直升机很快起飞，失重的感觉让薛子瑶吐了出来，所幸她中午没吃多少东西，就吐了些酸水。只是那些酸水打湿了头套，气息钻进她鼻子里，顿时恶心得她又想吐了。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状态的薛子瑶终于冷静下来一些，混沌的大脑开始思考这些人的身份。不知道那个坐在副驾驶的美丽女人是绑架她的主导者，还是只是为幕后的老板工作，但是薛子瑶可以肯定的是，她不认识那个女人，她发誓她也从来没有见过那张脸。 在跟着捉捕小队出国之前，薛子瑶只是个平淡的学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并且她和薛姑姑也没有仇家，所以这些绑架她的人更大可能应该是与人鱼有关。 直觉告诉薛子瑶，绑架她的幕后主使就是人鱼，因为她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有绑架她的动机的人了——难道是…… 薛子瑶猛然瞪大了眼睛，眼前黑暗的视线中渐渐浮现出红尾人鱼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难道是它？！ 时间在这个时候开始混淆，薛子瑶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疲惫加上无边际的恐惧让她昏昏沉沉的，她睡了很多次，也醒了很多次，只是依然感觉自己还在直升机上。 他们的目的地在哪儿？薛子瑶觉得自己已经快被带到太平洋去了。 漫长的等待后，那剧烈的螺旋桨转动声终于缓缓停下来，还在沉睡中的薛子瑶被身边人的动作惊醒，当她为反应过来之时，就被一个男人粗鲁地扛下了直升机。 紧随而来的又是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下了车，薛子瑶猛然感受到久违的战栗，如果她没有被套着头套，她一定能看到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了。这是陌生而熟悉的感觉，尤其是开始跟着拉维捉捕人鱼后，薛子瑶时常产生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因为这是人鱼在附近时，她身体本能的反应。 方圆一公里绝对有人鱼的存在！薛子瑶更加坚定绑架她的主使者是人鱼了。 最终薛子瑶被带进一个小房间，开门她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海腥味，这难闻的气味让她忍不住蹙眉，她第一次闻到这么恶心又浓郁的味道。 不多时，耳边响起副驾驶上那女人的声音：“让她坐吧。” 薛子瑶被按到沙发上，她不知道眼前是什么景象，仅仅靠猜测和想象只会感到无比恐怖，仿佛一摘下头套，就会看到无数个对她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她好像很害怕。”是一道女声，听声音应该年龄较小。 那女人像是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呵呵笑了起来，没几秒薛子瑶便听到她向自己走来的脚步，紧接着下巴被一只冰冷的手用力捏住，被迫抬起。 “当初她带着那群白痴追杀你们的时候，可没见她表露出这么脆弱的样子，人类啊，就是恃强凌弱的东西，这种时候还不定怂成什么样子呢！” 女生也笑了笑，问道：“多德什么时候过来？” “恩……”女人思考了一会儿，“好像是明天，也有可能是后天，那家伙最近遇到了些麻烦。” 第十八章 薛子瑶听着两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她头昏脑涨，听了一些就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然后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似乎又过了很久，薛子瑶感觉那个女人远离了自己，然后在她的吩咐下，薛子瑶旁边的人动作极其粗鲁地摘下了她的头套。 薛子瑶呻/吟几声，长时间置于黑暗中的视线一时间模糊不清，她微眯着眼睛，等了很久模糊的视线才逐渐清晰起来。 这是一间装修豪华的卧室，仿欧式的装潢呈深蓝色的冷色调，之间那两个谈话的人就在她对面，一个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个双手环胸倚靠着墙壁。薛子瑶甩了甩头，从走进卧室开始，那浓烈的海腥味就围绕不散，现在更加浓郁，薛子瑶好几次想要呕吐。 现在薛子瑶的样子极其狼狈，凌乱的头发混着汗水贴在脸颊两侧，脸上的淡妆也晕染开来，尤其是睫毛膏在汗水的浸湿下，沾染得满脸都是。明亮的灯光照耀在薛子瑶身上，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被室内的气息憋得很严重。 只是更让薛子瑶恐惧的是，在摘下头套后，她明显看到那两女人身后的大床上覆盖了什么东西，那个东西绝对是活物，薛子瑶甚至能看到它呼吸急促时的身体起伏。与此同时，那熟悉的头皮发麻的感觉又回来了，这次薛子瑶的反应更刚才更甚，身体抖得像个筛子。 床上的是人鱼？ 对，绝对是人鱼，薛子瑶肯定地想。 坐在沙发上的女孩身形娇小，似乎才十四五岁的年纪，打扮特别萝莉，穿着白腿袜的细长双腿晃来晃去。而她旁边的女人则是薛子瑶之前轿车上见过一面的，她唇角微勾，从正面上看即使长着一副美丽的面容，却不能给人好感，狐媚子般的妖艳脸庞尽显阴险之意。 见薛子瑶目不转睛向她们望过去，女孩双手一撑起跳下沙发，走路姿势略带怪异的向她走过去，弯腰直视薛子瑶带着惊恐的眼睛：“嗨，我叫娜拉。” 近距离观察之下，薛子瑶发现娜拉有一双蓝宝石般的海洋色眼眸，皮肤很白，唇色很淡，眼窝很深，可能是个混血儿，但是外国人的特征更为明显。娜拉有着一张让人好感倍生的脸，然而此时此刻薛子瑶却无心欣赏，撇过脸没有理会娜拉。 “你为什么不说话？”娜拉又把脸凑到薛子瑶面前。 薛子瑶垂着眼睛继续保持沉默，她不知道她们把自己抓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她有感知人鱼的能力，那是否可以求情让她们放过她？薛子瑶就怕是更深层次的原因，如果真是因为她的异能，为什么不是像红尾人鱼那样当场杀了她，而是千里迢迢把她绑架过来？ 娜拉像是找到有趣的玩具一样，冰冷的双手捧着薛子瑶的脸，在她眼睛处呼了口气：“黑色眼睛真漂亮，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带你来吗？” 薛子瑶终于把目光放到娜拉那张近距离的脸上，使尽全力用最平稳的声音说：“为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娜拉绽放出一抹颇为神秘的笑容。 正好此时，床上发出一阵很大的动静，娜拉和那女人神色同时闪过一抹慌张。在薛子瑶还未来得及看清之时，她们一溜儿的冲到那张床前去了。 “桃瑞丝，感觉怎么样了？”首先是娜拉开口，但这次她说的是英文，她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仿佛里面放着一个她异常珍惜的宝贝。 “恩……”一道非常微弱的呻/吟声回答了她的话。 “你再忍忍，多德很快就来了。”女人安慰道。 她们低声劝慰了很久，床上的动静才逐渐安静下来，直到最后又仿若是睡着了，但时不时发出痛苦的低吟声，声调很是怪异的声音听得薛子瑶满身鸡皮疙瘩。 “我们能谈判一下吗？”薛子瑶只能尝试和她们通过。 娜拉的脸色比刚才黯淡了几分琉璃珠般淡蓝色的眼睛看过来：“你想谈什么？” “无论你们出于何原因抓我，但是我很诚实的说，我想活下去，如果你们愿意放过我，我可以答应你们任何条件。” 闻言女人嗤笑一声，像是很有趣似的，她挑了挑眉角，调侃道：“难道你以为我们抓你来只是为了钱吗？” “那是为了什么？”薛子瑶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女人沉默起来，明显是不让薛子瑶提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是早说晚说都一样，反正她迟早都是会知道的，薛子瑶腹诽。她只能把目标转移到看起来较为好说话的娜拉身上，希望娜拉能够留她一条活路。 但是薛子瑶说得口干舌燥，娜拉都无动于衷。 最后薛子瑶被两个男人带出房间，一开门就看到蔚蓝无际的大海，浅蓝色的天空和大海相互辉映，阳光洒在海面上，泛起波光粼粼。这栋木屋正好面对大海，如此明媚的阳光中，薛子瑶却浑身发冷，她对自己未知的未来感到忧伤和恐惧。 走了很长一段路，薛子瑶被带到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的住房里，两个男人给她松开一直绑着的手，临走前还落下狠话：“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你插翅也难逃。” 住房里一应俱全，连大床旁边镶嵌进墙壁里的小书柜上都放满了书籍，只是没有任何通讯设备而已。 薛子瑶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思前想后半天也没有任何逃脱的办法，她已经确定这是海中央的一个岛屿，并且用了那么久的时常才到达这里，恐怕距离中国已经很远了。如果想办法躲到岛屿的某个角落，等待过往船只的救援呢？ 很快薛子瑶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临走前那个男人说这里到处都是监控，说不定她上个卫生间那些人都知道。 房间各个角落明目张胆安装有四个监控，薛子瑶又在其他地方搜寻了一圈，果然看到书柜右上方和床帘旁边分别装有一个针孔摄像头。这恐怕是怕她把监控器遮挡住，才又安装了两个针孔摄像头，但对薛子瑶来说都一样，她暂时也没有需要遮挡它们的必要。 薛子瑶连鞋子也没脱直接躺在床上，脑袋混沌不堪，她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到她们为何抓她，而且这里环境这么闭塞，连求救的通讯都没有。 这是上帝对她的考验还是想直接置她死地？可是她除了能感受到人鱼存在外没有任何异能，又怎么去和她们抗衡？现在的薛子瑶就是一条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即使不想死又怎样？命运如此弄人，让她三番四次陷入危险之中。当然，薛子瑶也承认一切危险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如果放弃找人鱼报仇，是否就不会有如今的生命危险。 想着想着，薛子瑶便睡着了。 朦胧的记忆中，她父母被人鱼惨杀的片段又断断续续浮现在脑海中，薛子瑶猛地抓住被单，从床上惊坐起来，现在自己已经满身冷汗，沉寂了许久的恨意再次涌上心头。薛子瑶眼中翻腾起浓烈的戾气，如果她活不了，她一定会拉着那些人鱼同归于尽！ 哪怕是死！也要带上陪葬的！ 薛子瑶在无边的仇恨中起起伏伏，突然听到落地窗传来一道轻微的声音，薛子瑶立即回过神，下意识往落地窗的方向看去，便看到原本空无一物的透明玻璃面上不知何时贴着一个白皙的手掌。那只手很明显是女性的手，手指纤长有力，而且分外熟悉。 三个月前，当薛子瑶还被困于恐怖的深海实验室中，安姝可没少贴在玻璃外光明正大地“偷窥”她，因此薛子瑶对那只手格外熟悉。 安姝？ 薛子瑶又惊又喜地瞪大眼睛，可能是安姝在学校里的无害表现，再对比绑架她来的两个人，薛子瑶此时此刻觉得安姝简直像天使一样美好。也对，仔细想来她貌似从来没有做过伤害自己的事情，反而是她每天对安姝大吼大叫。 人在想当饥饿的时候，哪怕只有一碗白米粥都会觉得无比香甜。现在薛子瑶就是这种感觉，安姝的好在这一瞬间源源不断涌进她脑内。 百转千回的思绪中，薛子瑶已经走下床，假装要脱衣服，然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监控器的存在一样，打开书柜的玻璃门，拿出几本书踩着椅子搭在监控器上。随即薛子瑶又拉上窗帘，这样一来房间里的六个摄像头全被遮挡，书柜上方贴在玻璃窗上的针孔摄像头也因薛子瑶把玻璃窗打开，而直接面向墙壁了。 做好一切后，薛子瑶赶紧关上灯跑到落地窗前。在被树林遮掩了大半的微弱路灯光下，薛子瑶看到安姝像只壁虎似的贴在木屋外面，她穿着休闲装，长发利落地捆成马尾，掌心仿佛有着巨大的引力，整个人纹丝不动的。 薛子瑶探头看下去时，安姝还在闭目养神。 这是什么鬼？人鱼的新技能吗？薛子瑶黑线的想。 第十九章 在薛子瑶看过去时，感应到她视线的安姝也缓缓睁开眼睛，随后向薛子瑶靠近一些。 薛子瑶轻手轻脚推开窗户，丝毫不顾及形象地趴在地上，其实安姝这样子让她觉得有些心酸。她不知道安姝是如何得知自己在这里的，但是当她绝望无助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那感觉就像是悬挂在断崖边缘的旅人终于得到救援。 那是不能形容的感受，此时此刻薛子瑶几乎热泪盈眶。而事实是她激动的眼泪很快溢出眼眶，当薛子瑶意识到时，已经从划过脸颊从下巴处低落，最后落在安姝仰望着她的脸上。 安姝愣了半秒，突然伸出舌头，把嘴角的泪滴舔干净。 死变态！薛子瑶见状暗骂。 “别哭，我会救你出去的。”安姝欲意抬手抹去薛子瑶接连不断的泪水，但是她本身保持平衡就有些困难，手才抬起来，身形就立刻不稳她又连忙将手缩了回去。 薛子瑶胡乱抹了一把眼泪，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你是怎么来的？” “游过来的。”安姝轻描淡写地跳过了薛子瑶的提问，然后柔声说，“你现在听我说好吗？明天她们带你去哪里你都不要反抗，而且要想尽办法拖延时间，我一定会来救你的。” 薛子瑶有片刻的怔愣：“为什么不是现在走？” 安姝笑容苦涩：“现在不是很方面。” 闻言薛子瑶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说：“我会注意的，你也要小心……还有，谢谢你！真的非常感谢你来救我……” “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安姝说。 时间紧急，安姝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又匆忙吩咐薛子瑶几句话后，便转身往下跳去。 黑暗中只听到她“扑通”一声似乎是跳进了水中。在安姝转身时，薛子瑶才蓦然发现，她下半身居然是鱼尾！ 那漂亮的银白色鱼尾在黯淡的灯光中无比显眼，似乎连朦胧的夜色都遮不住那颜色美丽的鳞片。薛子瑶震惊得无以复加，突然想到安姝刚才那淡淡一句“游过来”的，瞬间明白过来她跟着直升机游了十多个小时？ 天！薛子瑶简直无法想象安姝是凭着多大的毅力才能跟随至此，人鱼和人类一样，精力和体能都是有限度的，无休无止的动作只会导致神经系统受到损害，甚至整个人都会出现异样。薛子瑶心中五味杂陈，像是被人甩了几十个巴掌一样难受痛苦。 她忽然闻到鼻尖萦绕的淡淡血腥味，低头，便看到安姝双手放过的地方抠出了很多印子，上面还有些许淡蓝色的鲜血。 这一晚上彻夜难眠，直到天色微凉，禁不住疲劳袭击的薛子瑶才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但没过多久就被粗鲁地从床上扯下来了。光从那蛮横的动作就能猜到是绑架她的两个男人，薛子瑶也不做反抗，连洗漱都没有便乖乖跟着他们走了。 又是走了很长一段路，只是这次没有去昨天那个房间，而是来到一个圆顶外表呈蓝□□的大型建筑。薛子瑶被他们一左一右压着走进去，然后她就发现这个建筑里面居然是发展科学研究的地方，许多穿着白大褂的人员在透明工作室里忙碌。 正中央的大型屏幕上放映着薛子瑶不久前才在电视上看到过的视频——新型声波武器的介绍，通过剧烈声波对动物造成短暂性的失明和聋哑。 这个发明从一开始就因为不人道而受到许多人的反对，在数次公开试验后，人们直接在政府门外□□要求废除该发明。 无奈之下，所有网站只得撤下有关这个新型武器的新闻，听说迫于群众压力，政府也停止了这个武器的继续研究。还以为声波武器从此在世界上消失，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岛屿上再次看到。 薛子瑶格外震惊，但容不得她多看，他们便已经把她压到一个看似实验室的地方。白炽灯明亮通透，室内有雪白的铁板床和座椅，旁边还有许许多多没有见到过的仪器。 薛子瑶在捉捕小队呆了半年多，虽然不知道这些仪器的具体用处，但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它们锋芒毕露的可怕性。 她们想拿她做实验？薛子瑶惊恐地猜测，转念一想，她根本没有用来做实验的价值。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类，顶多带点不一样的异能，但这根本不值得把她开膛破肚。 娜拉和那个女人就坐在沙发上，两人的脸上都有着兴奋，似乎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娜拉。”薛子瑶脸色苍白地笑，“你现在能告诉我，你们要做什么了吗？” 娜拉面色愉悦，笑容狡黠，她半开玩笑地说：“如果我说，我们要吃了你，你信吗？”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即使薛子瑶强装出镇定的样子，可她剧烈颤抖的身体出卖了她。 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尽管她们没有展露出人鱼凶神恶煞的真面目，不过光是对即将面对事物的恐惧就足够击倒薛子瑶。薛子瑶的心像是在油锅里被翻来覆去地炸，有恐惧，有忐忑，更多的是对安姝的期待。 如果安姝来了，那么她就安全了，只要熬到她来！薛子瑶不停告诫自己。 “嗨，宝贝们，准备好了吗？”一个身形高大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他一边整理手上的皮胶手套，一边向薛子瑶走来。 “多德，你真是太慢了。”女人慢条斯理地抱怨。 “这你就不懂了，南茜，好东西都是要慢慢享受的。”多德粲然一笑，和娜拉一样海蓝色的眼眸中写满了贪婪，他看薛子瑶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件十分满意的商品。 他们用英文对话，视英文为第二语言的薛子瑶自然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所以在多德靠近她时，本能性地说了句：“不管我是被你们谋杀还是作为食物吃掉，只要我失踪了，我家人一定会找到你们，引起的后果也是你们来承担。” 名叫南茜的女人冷笑：“你能掀起波浪来吗？” “我的确不是什么国家级的重要人物，但是你们也别忘了，我对你们的了解远比你们想象的更多。”薛子瑶把每个音节都咬得很重，她装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天知道她多么心虚，她只是想赌一把拖延时间而已。 果不其然，其他三人都楞了一下。 薛子瑶继续说：“我早就料到可能会有今天，所以很早之前我就把我所知道的全部写成邮件，并设置了时间定时发给拉维——拉维，你们应该很清楚他是谁吧？我想以他的能力应该很快就能查到人鱼一族的线索，顺藤摸瓜下去，距离你们还会远吗？” 南茜神色有了怒意，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到薛子瑶面前，掐着她的脖子，表情狰狞道：“要是我们那么容易被毁灭还会存活到今天？你说的那个垃圾不过仗着有些本事，就处处赶尽杀绝，总有一天我要把他扒皮放血！”南茜顿了顿，诡异的双眸凑近薛子瑶，“至于你说的邮件，如果你把内容告诉我，或许我能放了你？” “嘿，南茜，你说什么呢？”多德挤了进来，拿开南茜的手，比划着手势示意她放松，然后笑着对薛子瑶说，“亲爱的，我们暂时不会对你怎样，这样吧，我们先来检查个身体好吗？” 虽然多德说的是疑问句，却是以肯定的语调说出来了，他对一直站在后面待命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些跟听话的机器人似的立即上前压住薛子瑶的胳膊。薛子瑶被迫弯下腰，以一个很难受的姿势被他们带进实验室，然后被按在椅子上。 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恐惧顿时又蹭蹭冒了出来，薛子瑶观看过很多次红尾人鱼被做实验的画面，那残忍血腥的记忆至今还深刻印在她脑海了。 薛子瑶真的无法想象，如果多德拿着手术刀，像切猪肉般轻松划开她的腹部，而她在剧烈的痛处下眼睁睁望着多德的双手在自己身体里翻来覆去。 光是想想都快要晕厥。 第二十章 薛子瑶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像小鸡仔一样被高大粗壮的男人抓进实验室，苍白的灯光映照着薛子瑶惨白的脸，她双手被捆绑，然后被多德压在沙发单人椅上。 “嘿甜心，冷静点，现在只是做个小检查而已。”多德笑容无害地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随后他转身在桌上摊开一副画卷，上面赫然是人的解剖图。 薛子瑶把那图的内容看得清清楚楚，一时间恶心得喉咙里都快冒酸水了，所幸她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有再吃什么东西，此时也吐不出什么来。只是一直没吃东西，饿得肚子都在叫了。 “能给我点吃的吗？”实在饿得头昏眼花的薛子瑶虚弱道。 “这里可没有其他吃的。”多德摊手，“亲爱的，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的。” 薛子瑶低着头没再说话了，她想到昨晚上安姝让她尽量拖延时间，可是这些人一来就直接把她带进实验室，恐怕还没等她开始行动，就已经被切成两半了吧。 任谁也不想被当成小白鼠在实验台上做实验，薛子瑶也无力逃脱，只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安姝身上。趁着多德转过身捣鼓一个仪器的时间，薛子瑶站起身就往门外冲去，她只有双手被粗绳捆绑，双腿还能奔跑，跑出去的同时她还故意把大大小小的仪器碰到地上。 身后是乒呤哐啷仪器摔坏在地的声音，薛子瑶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往外冲去，人在经历生命危险时总能激发最大潜能。 然而无论薛子瑶跑得再迅速都无济于事，她刚踏出实验室，就被外面守着的高大男人拦住了，他们用粗壮的胳膊压制住薛子瑶，甚至一个人直接把手按到她的后脑勺上。 猝不及防中，被按着脑袋的薛子瑶“砰咚”一声撞到墙壁上，那清脆的声音听得像是脑袋都要炸裂成两半一样，薛子瑶感觉自己脑门迅速鼓起了一个包。 疼不要紧，最关键的是能多活一分钟就是一分钟，只要能拖延时间，再疼她都能忍受。 娜拉和南茜坐在沙发上，一致的翘着二郎腿眸光发冷望着她，两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想必她们很有自信薛子瑶逃不出去。不过这就是事实，即使薛子瑶跑出了这个建筑，面对都到处都是保安的岛屿和汪洋大海，她只有长着翅膀才能飞出去了。 再次被压进实验室后，多德踏过满屋子的狼藉疾步走到薛子瑶面前，淡蓝色的眼眸满是阴霾的神色，那张暴戾的五官几乎扭曲。多德没有一句话扬起手就是一个拳头砸向薛子瑶的脸部，薛子瑶脑袋猛地向右边偏去，脸上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多德不是用的巴掌，而是拳头，打得薛子瑶没站稳一下跪在地上，感觉自己脑袋都快要飞出去了。 嘴里立即蔓延出血腥味，薛子瑶耳边鸣声了很久，才摇了摇头缓了过来。 “亲爱的，你触犯了我的底线，你知道吗？”多德蹲下身，用他那满是茧子的双手捧住薛子瑶的脸。 肌肤相触让薛子瑶再次恶心得全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被逼直视多德那张轮廓深刻的脸，突然裂开嘴角一笑，一口血水吐到多德脸上：“拿开你恶心的脏手，死变态！” 多德眼神一凛，抚摸在薛子瑶脸上的手猛然下滑，勒住她的下巴：“你可知道惹怒了我是什么后果吗？” “我知道，我会死得很惨的。”脸已经疼得快要散架了，薛子瑶依然咧嘴大笑，并一字一顿说，“因为你只能欺负我这个女生，我没有你高也没有你壮，在你手里我就是任宰的鱼肉，而你——” 说到这里，薛子瑶语气一顿，抬眸看向多德的脸，被戳到痛点的他很明显呆滞了片刻。 薛子瑶自知她的激将法取得了效果，咬了咬牙继续说：“你永远只是个欺负女生的男人，别忘了你刚才还打了我，绅士可不会这么做。” 多德缓缓放开薛子瑶，绽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你说得对，绅士不会做出对女士不利的行为。”他挥了挥手，一群人鱼贯而入开始打扫满地破碎的仪器。 “其实我曾是你忠实的书迷，多德先生。”薛子瑶故意换了称呼，用诚恳且尊敬的语调说。 没错，在刚才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下，薛子瑶已经认出了多德在社会上的身份，全名多德·伊罗，英国著名的幻想小说家，曾经写有著名的人鱼连载小说，只可惜后期他小说里血腥的画面越来越多，于是开始逐渐被大家厌弃。 曾经薛子瑶被“人鱼”二字吸引而去拜读过多德的作品，只是没看完就放弃了，他的文风太过锋利，想法太过偏激，字里行间里能够看出他的自视清高。并且他无数次自称前世为十八世纪来自维多利亚时期的英国绅士，家底丰厚，受众人追捧——当然，他的这些话被无数人取笑过。 而现在薛子瑶总算明白他那些话的深层含义了，传闻人鱼是不死之身，哪怕是最短的寿命也超过了五百年，如果真如此言那么多德经历过维多利亚时期也是事实了——因为他真实面目就是人鱼！ 多德喜欢听追捧的话，薛子瑶胡编乱造了一堆夸奖的话，他就愉快得分不清楚方向了。 “多德！”南茜踩着高跟鞋火冒三丈走进来，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写满了怒火，“你还赶紧动手？要我监督你吗？” 此时实验室的垃圾已被清理干净，多德坐在沙发上，屈指轻敲扶手，极其认真地说：“南茜，我决定留下这个小美女几天。” 南茜诧异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疯了吗？桃瑞丝还等着救助！” “桃瑞丝？”多德扶额做出思考状，白皙的脸上还沾着薛子瑶吐的鲜血，随即他恍然大悟道，“噢？你指的就是那个去年差点废去我半条尾巴的桃瑞丝吗？” 南茜沉了沉眼，视线缓缓扫过瘫在地上一边脸肿得老高的薛子瑶，突然一脚踩在她撑在地上的脚背上。 高跟鞋的细跟猛然踩在自己手背上，薛子瑶痛得当场惨叫，那跟鞋几乎要把她的手戳出一个洞来，薛子瑶下意识张开嘴就向那条光/裸的小腿要去，她拼尽全力地咬，把这两天来所有的愤怒和怨恨都发泄到这上面。 很快薛子瑶就尝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当她被南茜一脚踢开时，看到南茜的小腿上全是淡蓝色的血液。 南茜气得杀了薛子瑶的心都有了，但是一想到她的用处，又硬生生把涌上心头的杀意给咽了回去。 “不愧是别种，吃了人鱼血都没事。”多德惊叹道。 “多德，你要什么时候才肯开始？”娜拉也走进来，神色阴郁地问。 多德似乎有些害怕生气时的娜拉，玩味的表情逐渐恢复一本正经，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刚要说话，就被突然推开的实验室门打断了，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年轻男子满脸冷汗匆忙道：“不好了，有人潜入进来，主机系统全被破坏。” “什么？！”南茜神色凛冽地看过去，杀意在她心底疯狂涌动，下一秒她就和娜拉冲了出去。 薛子瑶勉强贴着墙壁从地上踉踉跄跄爬起来，多德没有搭理她，而是径直走到一面墙前，拿起遥控器按下开关按钮，没等几秒覆盖了一整面墙壁的透明玻璃登时出现色彩，仅仅五秒钟就变成巨大的液晶显示屏。多德在蓝牙键盘上熟练的操作，很快显示屏上调出了一个房间的监控。 那个房间的装潢很眼熟，薛子瑶回想了好久才猛然想起，那不是她们最初压着她的去那个房间吗？ “这个是你的同伴吗？”多德手里捏着红外线小电筒，指着画面上那个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 尽管认不出那个身影是谁，但直觉告诉薛子瑶那是安姝，是特意来救她的安姝——只是，安姝为什么不是直接来这里，而是先去那个房间？ “我不认识她。”薛子瑶装出迷茫的样子摇头，那红肿的脸颊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 多德眼光深沉地看了眼薛子瑶，一副“你就装吧”的表情。 薛子瑶没有说话，此时说的话越多那么露馅的几率也就越大，她只是假装不甚在意地看着显示屏。只见那个身影走到床前，一把掀开笼罩在床上的被子，然后薛子瑶就清清楚楚地看到被子下其实是一张装满水的水池，水池里躺着一条看似已经腐烂了大半的人鱼。 第二十一章 此时此刻没有任何语言能形容薛子瑶心中的震惊，她秉着呼吸目不转睛盯着显示屏，似乎不把它盯出一个洞来不罢休。 是的，她没有看错，那的确是一条身体上下多处腐烂的人鱼，只是它还活着，看到有人闯入时漂亮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然而她身上那些溃烂的伤口简直让人不忍直视，有些伤口皮肉都翻开在外，深蓝色的血源源不断从里冒出，鱼尾多处有缺口。 “亲爱的，好看吗？”多德勾起嘴角欣赏薛子瑶不断变化的神色。 “为……为什么会这样？”薛子瑶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话都说不出清楚了。 “你身为人类自然不知道人鱼一族近百年的变化，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们变成人鱼的时间延长，并且随时随地都会产生变化，哪怕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都有可能冷不丁长出鱼尾，当然这不是最可怕的，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薛子瑶见多德向她靠近，连忙一边摇头一边贴着墙拉远和他之间的距离，犹豫片刻问道：“为什么？”现在她的主要任务就是拖延时间，一定要坚持到安姝来为止！ 多德停止向薛子瑶靠拢的脚步，似乎很满意她的提问，微微仰起头像是陷入了沉思：“很多变成人鱼的同伴都不能再长出双腿了，等待他们的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缓缓腐烂，直到死亡。” 薛子瑶很是震惊，她从来没有听说过人鱼这些状况，都说人鱼是顽强的不死的，却没有自身的思想，只是海洋生物中较为凶恶的一种哺乳动物而已，万万没想到真实的人鱼情况和她所了解的恰恰相反。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有与人类相同的喜怒哀乐，甚至很多方面都超越了人类。 为什么会这样！ “你看到她了吗？”多德问。 薛子瑶愣愣点头，目光移回到显示屏上，只见那条腐烂了一半的人鱼在闯入者的刺刀下渐渐失去了生命的象征。 “要是她们看到这个画面恐怕气得要跳起来吧，人鱼在这种时候最为脆弱，如果长不出双腿那就只能意味着死亡。”说完多德陷入悠长的沉默，看向薛子瑶的视线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有着渴望和贪婪。 薛子瑶瞪着多德没说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些吗？”多德说着已经拿起放于实验台上的一把手术刀，他将手术刀举到嘴前，伸出舌头轻轻舔舐了一遍。 薛子瑶跌跌撞撞迈开腿就要往外面跑，虽然她知道踏出了狼穴也是虎窝，南茜和娜拉都在外面，但是为了拖延时间她只能打游击战。 多德也不急着追她，像是猫逗老鼠般，慢悠悠跟在后面，声音中笑意盈盈：“我变出鱼尾的时间越来越长，亲爱的，我需要你，我很迫切的需要你的身体。” “滚开！”薛子瑶把长廊上的花瓶等装饰物全往多德身上扔，她声音极其沙哑地嘶吼，瞳仁急剧缩小，其中溢满了恐惧。 多德灵活地避开薛子瑶胡乱扔过去的东西，动作十分优雅绅士，微笑着向没有退路的薛子瑶走去：“是你同伴让你拖延时间的吗？” 薛子瑶动作一滞，浑身猛烈颤抖，他居然看出她的意图了！ “甜心，你太天真了。”多德说，“你同伴之所以让你拖住我们，为了有更多时间去了结桃瑞丝的生命，不过很明显，你的同伴成功了，但是会不会来救你却是一个未知数。” “你说什么？”薛子瑶不可置信瞪大眼睛，颤抖着声音说。 “我说你被利用了，我的小甜心，早在你同伴昨晚偷偷潜入桃瑞丝的房间时，我就知道ta的意图了，只是碍于南茜和娜拉就在不远处，ta没有合适的机会下手而已，所以才让你在这里拖住她们。”多德耐心地解释。 “那刚才入侵进来的是……” “那是我在主机上动了小手脚而已。”多德眨了眨眼睛，随后突然听到有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是她们回来了。 “我们该走了。”多德说完扬起手做成“斧”状坎向薛子瑶的脖子，猝不及防的薛子瑶只感觉脖间传来剧烈的疼痛，很快她眼前一黑，身体发软倒了下去。 多德眼疾手快接住已经昏倒的薛子瑶，直接把她抗在肩膀上，迅速走至窗前，足尖一点便以非常轻便的身姿从五楼的高度跳了下去，然后准确无误的落在草坪上。 而另一边，意识到上当的南茜和娜拉赶回实验室，迎接她们的是还在整面墙壁的显示屏上那残忍的一幕，和空无一人的实验室。 看到显示屏里桃瑞丝飘荡在水中那无力的身体，娜拉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淡蓝色的双眸上瞬间溢满了一层水雾，她发出撕心裂肺地吼声：“桃瑞丝——” “可恶！”南茜握成拳的指尖镶嵌进肉里，她脸上满是暴怒的神色，几乎燃烧起翻腾的火焰，她对身旁的人吩咐道，“快去追多德！把他给我活捉回来！” “是。”那几人异口同声，一眨眼已经消失不见了。 南茜和娜拉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桃瑞丝的房间后，看到的场景和显示屏中一模一样，桃瑞丝胸口已被利器戳穿，盛在水池里的海水全被染成了深蓝色。桃瑞丝美丽的脸似乎含着忧伤，瞪得又圆又大的眼睛却是几乎溢出来的恐惧和害怕，娜拉抱着桃瑞丝那正以肉眼可见之速腐烂的尸体哭得天崩地裂。 南茜沉默不语站在一旁，仇恨的眼眸几乎变成鲜红色，多德的背叛像一把刀插在她的心脏，并又□□反复捅向那道原本就血流不止的伤口。一心想救桃瑞丝的南茜和娜拉都忽略了多德的变化，他长出双腿的时间越发短暂，惜命如他怎么可能不独占可以救命的薛子瑶？ 多德狡猾地躲过了众人的捉捕，很快便赶到他一早就停放好的直升机前，之所以在临走前调出桃瑞丝房间的监控，只是为了给南茜和娜拉会心一击，让她们沉浸在悲痛中无心捉捕自己而已。娜拉个头虽小，能力却是惊人的强悍，如果由她出马，恐怕三两下就把自己捉捕归案了。 总而言之，还是要感想薛子瑶那个不肯露面又默默杀了桃瑞丝的同伴，也感谢ta对薛子瑶的视而不见，如果ta真的想救她，恐怕早就来了吧！ 所以真正的人生赢家是他多德，只要他用薛子瑶这个“解药”治好了人鱼一族的怪病，他仍然有大把的时间潇洒风流，不用惶惶度日等着身体逐渐腐烂。 多德面色愉快地把还在昏厥中薛子瑶扔到后座，自己则坐到驾驶舱。 巨大的螺旋桨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烈风吹得多德头发凌乱不堪，直升机缓缓起飞，多德的心也跟着飘飘然。只要带着他的“解药”逃出这里，便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了，他可以变成任何他想成为的人，过上他理想之中的生活。 直升机的动静引来了很多人，多德不停地对他们做着飞吻，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躲在后座的身影。直到一条粗绳勒住了自己的脖子，多德余光中才猛然看到一个雪白的面具。 “放开我……”多德剧烈咳嗽，他引以为豪的力量在身后这个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到底是谁…… 多德知道自己死不了，他是人鱼所以没有那么容易死，但是被勒住脖子的窒息感却非常难受，狭小的机舱里连打斗都不方便。失去控制的直升机摇摇晃晃起来，并开始往下俯冲，眼看着就要撞上一个矮建筑，“白面具”倾身猛地扣住拉杆，直升机在距离那个建筑仅有几米的距离下，笔直向上飞去。 第二十二章 粗绳越勒越紧，多德的整张脸已经涨成了青紫色，看样子是有气进没气出了，他表情狰狞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你到底……是谁……” “废话真多。”“白面具”突然开口，只是那声音像是只在电视上才听过的机械男声，即使隔着厚重的面具多德也能明显感觉到那个人轻蔑的目光，“亲爱的多德，要怪只能怪你废话太多了，真是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在实验室拖延了时间，我还没有办法短时间内找到这里。” 机械的男声在轰隆隆作响震耳欲聋的螺旋桨声音中，显得格外怪异，尤其是那张没有任何表情无比诡异的白面具，看得薛子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趁着“白面具”操纵着直升机往上的时候，多德猛然往后一靠，腾出双手想要去摘去那扇就在他脑袋上方的面具，却被那人灵活地避了过去。 当多德再次反应过来时，“白面具”已经趁着直升机在空中稳定飞行的时候，双手撑着座椅灵活地跳到副驾驶位上，紧接着一脚把多德从直升机上踹了下去。驾驶位那边的机舱门原本是关闭着的，在多德的猛烈撞击下直接整扇门都从直升机上脱落，可见那个人使出的力气之大。 此时直升机已经上升到一定的高度，多德随着机舱门一起摔到地上，惨叫声仿佛充斥了整个天空。 机舱内顿时安静下来，过了很久，“白面具”机械的男声才率先打破沉默：“什么时候醒来的？” “你们打斗的时候。”薛子瑶脸色苍白道，顿了良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是安姝吗？” “白面具”没有说话，安静地操作着直升机，很快ta伸手摘掉了把整个脑袋裹得严严实实的帽子，银白色的长发倾泻而出，垂满了ta的肩膀。这个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除了安姝，薛子瑶从来没有见过有其他人或者人鱼长着一头这么漂亮的银色头发。 一个人长时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中，一旦放松下来就会感到如潮水般蔓延而来的困意，薛子瑶蜷缩成虾状，在摇摇晃晃的直升机中很快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没过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薛子瑶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像是几天几夜没有合眼的人终于找到一张舒适的大床，连直升机降落的动静都没有察觉到。在薛子瑶终于有些许意识时，便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暖暖的痒痒的，同时又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己面前移动。 薛子瑶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逐渐清晰的视线里出现一张放大版的面孔，而这张脸很明显不是安姝的，而是来自另外一个陌生而漂亮的女生。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薛子瑶猛然推开趴在她身上观察着她的女生，挥舞着手下意识大叫：“啊——” “啊——”那个大眼睛的女生也跟着尖叫起来，还学着薛子瑶的动作挥动双手。 “好了，安绿，不要胡闹。”一只白皙而手指极其修长的手按在那个女生脑袋上，大眼睛女生顿时萎靡下来，焉答答地垂下手走开了。 原本站在安绿身后的安姝立刻走上前，表情关切地对薛子瑶说：“感觉怎么样？我让医生给你看看吧。” 虽然薛子瑶自己看不到，但是安姝和安绿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满脸都是被多德打时流出的血液，此时已经凝固在她的脸上和身上，深红的颜色看起来还是比较触目惊心的，当然已经疼得麻木的薛子瑶自身是一点也感觉不出来。 薛子瑶出于本能反应地摇头，环视了一圈四周发现她还坐在直升机里，便手脚并用从直升机上爬下来。 直升机停在一个面积不小的私人停机坪上，远处是红白相间的别墅，而另外一边放眼望去则是令人心旷神怡的鲜绿色草坪，静下来还能听到风吹过草坪哗啦啦的声响。 “姐姐，她好像伤得有些严重。”比薛子瑶还要矮上半个脑袋的安绿指着薛子瑶说。 安姝摸了摸安绿的脑袋，随即对薛子瑶说：“你还能走吗？我背你过去吧。” “去哪儿？”薛子瑶混沌的大脑还没有开始运作，完全跟不上安姝的思维，怔怔目光望着安姝像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去看医生，我刚才已经通知他等着了。”安姝说着蹲下身，“上来吧。” 薛子瑶蹙起眉看了一下自己身上，才发现她衣服上已经染了很多血，并且右腿一用力就有种直让她打哆嗦的钻心疼痛。在原地吹了会儿凉风，薛子瑶一片空白的大脑才慢慢开始运转起来，看到安姝已经在地上蹲了有一会儿，连忙摆了摆手有些难为情地说：“没事，我可以自己走的。” “你的脚都肿成这个样子了还能走？”安姝的视线停顿在薛子瑶红肿的脚裸上，然后声音柔和像是哄小孩子睡觉一样轻声劝到，“快上来吧，这样一直蹲着有些累。” 薛子瑶在安姝的催促下，咬着唇缓缓趴到她的背上，安姝扣住薛子瑶的大腿，轻轻松松站了起来。 “姐姐。”安绿很煞风景地出声，并且手指向不远处正在巡逻的白色轿车，“其实你呼叫一下，安叔叔就会过来的。” 安姝冷冷盯了一眼安绿，还打算说话的安绿立马识趣地闭上嘴巴，低着头默默跟在她们后面。 姐姐真是天生苦力命，明明有车不坐，非要背着这个姐姐走那么远的路，安绿对着手指暗自吐槽。 安姝走路的速度很快，安绿亦步亦趋迈着高频率的小碎步跟着，不到半个小时，她们就来到一栋粉刷着红色与白色的欧式建筑前，建筑前面是个白色瓷砖地板的小广场，广场正中央修建了一个小型喷水池，无数条透明的水柱从喷水池里腾空而起，洒向中央栩栩如生的雪白雕像。 而那雕像正是一条坐在礁石上的人鱼，鱼尾微微曲起，它右手抬在半空中，似乎举着什么东西，眼睛看着右手，表情略微悲伤。 看起来真像条有故事的人鱼。 安姝背着薛子瑶径直走进建筑里，里面构造富丽堂皇得像是十八世纪欧洲贵族居住的城堡，到处都有穿着黑白女仆装忙碌着打扫的年轻女子，她们看到安姝等人后，纷纷双手置于腹前，低下头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待她们走远后才开始继续打扫。 没有一个人把目光放在薛子瑶身上，似乎她就是个隐形人一样。 这些女子也是人鱼吗？可是看她们的样子又不太像人鱼，以人鱼那么傲慢的性格怎么可能老老实实成为仆人打扫卫生。想到这里薛子瑶不禁回忆起早上还在那座岛屿上的时候，那栋用于科学研究的建筑里也忙碌着许许多多穿着白色工作服的背影。 那么他们到底是人鱼还是人类呢？ 乘坐电梯直接到达二楼，在长廊中几个转弯后，安姝在一扇房门前站定：“安绿，开门。” 安绿连忙上前把门打开。 推开门就看到一个粉红的身影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是个外貌极其妖艳的女人，身着粉色紧身连衣裙，酒红色的大波浪卷发披散在身后，眉中一颗淡淡的朱砂痣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下流光溢彩。 “来了？”女人把手中燃烧了一半的烟按熄在书面上，站起身踩着十公分的细高跟鞋向安姝等人走了过来，“把她放到床上吧，我看看她目前情况如何。” 第二十三章 安姝蹲在床前，方便薛子瑶直接坐到床上。 那女人挑起眉吹了声口哨，随即啧啧两声：“看不出来你很体贴呀。” 安姝没有回复她的话，而是眉头紧蹙，说话的声音是与薛子瑶说话时完全不一样的冷漠：“安卉，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了，不准在我房间里抽烟。” “这是你拜托我做事的态度吗？”对于安姝冷淡的态度，安卉也不恼怒，一边检查薛子瑶身上的伤一边说道，“把我千里迢迢从医院叫回来，结果甩这种脸色给我看，我欠你五百万还是怎么的？求人也要有个求人的态度。” 安姝皱着眉没有说话，安绿则缩到沙发上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薛子瑶身上有很多处伤口，大部分伤口都已经结了一层浅浅的痂，只有个别伤口中还在溢出血液，看得安卉整张脸都拧到了一起，用沾有酒精的棉签轻轻擦拭着伤口边缘：“会比较痛，你忍着。” “恩。”薛子瑶双手紧紧抓着床单，闭着眼睛痛得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怎么弄出这么多伤的？”安卉对安姝说，“他们也太心狠了吧，没见过吃肉之前还要把动物打得遍体鳞伤的说法……” 安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安姝瞬间凛冽起来的声音打断：“安卉！” “好了好了，我不多嘴行了吧，安大爷。”安卉没好气地说。 薛子瑶奇怪地看了一眼神色略显凝重的安姝，她不是傻子，不可能听不出来安姝有些事情不想让她知道。不仅是安卉这些话，在岛屿上多德也对薛子瑶说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话，薛子瑶在心里默默把他们的话整理了一下，然后震惊地发现了一点。 难道人鱼真的要吃人肉吗？ 人鱼吃人的说法只是许多人传出来的而已，没有得到过专家确切的证实。不过虽然这个传言可能是假，大部分做人鱼试验的人们都会保持着最高的警惕，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去赌人鱼是否吃人。 然而无论人鱼吃人的传言是否属实，安姝冒着危险救了薛子瑶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至少在所有人鱼之中，安姝是安全的且对她没有任何杀害之意的。 安卉忙活完后，薛子瑶身上已经缠满了纱布，连额头上裹着白花花的纱布，像极了要从白布中挣脱出来的木乃伊，但是那睁大了眼睛可怜巴巴望着安姝的模样又像是一只无害的小白兔。 “注意点，别碰水。”安卉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 “我会注意的。”安姝面无表情地点头道。 “嘿，好家伙，我又不是跟你说话，你这么着急回答什么？”安卉用力关上药箱，嘴角勾起一抹无比嘲讽的笑，“就这样迫不及待当她的家属？” 薛子瑶低着头没有说话，安姝直接把安卉和安绿一并赶了出去。 房门关闭之后，室内终于安静下来，薛子瑶呼出一口气，已经包扎了的伤口似乎在隐隐作疼，她都已经好久没有经历过这么疼痛的感觉了。本以为只要逃回中国，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上，她从此与人鱼无缘，一辈子都再也不会见到那种可怕的生物。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你在这里住几天行吗？”一道突然响起的悦耳女声打断了薛子瑶的思绪。 薛子瑶还以为她们全部都出去了，没想到安姝只是把另外两个人送了出去，自己又跟个主人似的大摇大摆走了回来，不过说到底从刚才安姝和安卉的对话中可以听出，这间卧室的确是安姝的。 “不然我还是先回去吧。”薛子瑶急忙从床上站起来，回过头看去时，原本洁白干净的被褥被她脏兮兮的衣物沾染上了灰尘和血液，薛子瑶又苦着脸歉意地说，“真是抱歉……” “没事的，换洗一下就行了。”安姝双手抓住薛子瑶的肩膀，板正她的身体面对自己。 从岛上回来后，薛子瑶对安姝的态度似乎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之前讨厌安姝是因为安姝是让人惧怕的人鱼，而现在安姝却成了她的救命恩人。并且如果被那三个人发现了安姝的真实身份，她恐怕会很麻烦吧。 “能借下手机吗？”薛子瑶突然说，她的手机在被绑架去岛屿的时候不知道掉在哪里了。 安姝从放在角落有些脏的背包里拿出手机递给薛子瑶，这个背包是安姝经常使用的，装有衣物和其他药品，以解决突然变出鱼尾的突发状态。 “我昨天给你姑姑打过电话了，说你要研究课题，在我这里暂住一周。”在薛子瑶接过手机的时候，安姝特意说了一句。 薛子瑶很疑惑，以她姑姑那警惕的个性怎么会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拨通电话后，薛姑姑很快就接起了电话，听她的声音似乎很忙，而且没有任何异常，还叮嘱薛子瑶在安姝家时要注意礼貌。 挂断电话后，安姝才轻笑着开口：“我家和你姑姑有生意上的往来，曾经见过几面。” “谢谢。”薛子瑶用无比诚恳的语气说，“学姐，谢谢你来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但是我现在为我以前对你的态度说声对不起。”说完薛子瑶还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感谢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你要不要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安姝脸上依旧保持着柔和的笑容，这如阳光拂过的微笑和她面对安卉或者安绿时的冷漠脸完全不一样，薛子瑶都怀疑她是否有两重人格了。 “麻烦你了，学姐。”虽然心里在吐槽安姝百变的性格，不过表面上薛子瑶还是做出软软糯糯的样子。 薛子瑶身上的确很脏，被多德打时在地上来来回回滚了好几圈，后来又被各种仪器刮伤，还被各种恶心的药剂淋到身上。脱光衣服站在浴室里的全身镜前，薛子瑶简直不敢相信镜子中那个看起来狼狈不堪，像个乞丐一样的女性是她自己。 浑身都是青肿的痕迹和雪白的纱布，稻草一样杂乱无章的黑发像鸟窝似的顶在头顶，形容枯槁、面容憔悴这两个词来形容她再适合不过了。 居然有一天她也会沦落到这个样子，薛子瑶深深叹了口气，连悲痛的力气都没有了，拿着安姝准备好的毛巾打湿浴缸里的温水，小心翼翼擦拭着自己的身体。 由于包有纱布的伤口不能碰水，而薛子瑶整只右臂几乎都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所以她只能用左手勉强拿着湿毛巾动作非常艰难地擦拭身体。才将将过了一分钟，浴室门外就响起一阵迫不及待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安姝敲门的声音。 “需要我帮忙吗？” 薛子瑶手里的湿毛巾差点落到地上，急忙道：“不用了，谢谢，我自己可以……” 然而没等薛子瑶把话说完，已经脱下外套撸起衬衫袖子的安姝便非常迅速地破门而入，像个刮进来的龙卷风一样，那干练快速的样子似乎早就在外面待命了。 没有穿衣服全身光溜溜的薛子瑶坐在小凳子上斯巴达了足足十秒，然后不动声色摊开左手的毛巾，遮住自己上面和下面两个关键部位。 不过最关键的是—— “学……学姐，你是怎么进来的？”她很清楚地记得为了防止安姝起花花肠子，她特意反复确认过数次浴室门是否上锁。 安姝瞬间就明白了薛子瑶的意思，脸不红心不跳用柔和得如春风一般的声音说：“外面的门锁上有钥匙，我开门的时候有一起拧钥匙的习惯。” 钥匙你妹啊！刚才她也确认过很多次，外面的门锁上明明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薛子瑶内心狂咆哮。 第二十四章 薛子瑶又尴尬又羞愤，但是却不好意思直接破口大骂，只得板下脸来用冰冷且强硬的声音说：“学姐，我在洗澡，有事情等一下再说好吗？” 安姝完全不在意薛子瑶不友好的表情，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只是看你不方便，想帮忙而已。” “谢谢你了。”薛子瑶咬牙切齿，“你在外面好好等着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你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薛子瑶脸部僵硬，她已经快要到达忍耐的极限了，以前三番两次被安姝当做配偶调戏也就算了，现在安姝居然还在她清理身体的时候光明正大闯进来，简直太不要脸了，好生气哦可是却要保持微笑。 终于在薛子瑶即将要发火的时候，安姝识趣地撤了出去，刚把浴室门关上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安绿坐在沙发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咧着嘴巴无情地嘲笑：“姐姐，被人拒绝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安姝原本保持着柔和弧度的脸顿时拉扯下来，极其淡漠地走到安绿面前，垂着眼睛居高临下注视着她，用略微阴森的口吻道：“谁让你进来的？” 安绿嘴巴一扁，颇有一种委屈的感觉：“你这态度也变化得太快了吧！” “出去！”安姝说着伸手非常轻松地就把安绿提了起来，安绿又瘦弱又矮小，像个没有发育的小女孩，轻而易举就被安姝扔到了走廊上，“没经过我的同意之前，不要轻易进我房间。” “你不是我姐姐！”安绿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两条细长的腿不停蹬着地板，格外可怜兮兮地控诉，“我要把你做的事情全部告诉阿姨，我还要给那个姐姐说你利用她……” 安姝立即蹲下身体捂住安绿的嘴巴，安绿没有说完的话在安姝的指缝间变成了支支吾吾的声音，她挣扎的动静太大，很快就吸引了不远处正在打扫的佣人的注意。一个佣人连忙扯着裙摆往安老太太的房间快速走去，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安绿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挂满了泪水，两只手拼命拉扯着安姝的衣服，在安姝稍微放松的时候，她又扯着嗓子用尖锐的声音说：“你根本就不是去救那个姐姐的，你是去杀……” 话还没说完，安姝的手再次捂住了她的嘴巴，只是这次格外用力，勒得安绿脸色泛白，漆黑的瞳仁瞬间凝结了一层冰，其中全是肃杀之意。 痛苦挣扎的安绿眼眶发红，大滴大滴的泪珠往下掉，黑色小短裙下的修长双腿突然变成一条金黄色的鱼尾，她像是搁浅在沙滩上的鱼，鱼尾用力拍打着地板，放置在走廊边上半人高的花瓶随着频率震动起来，很快一个不稳摔碎在地上。 眼看着矛盾就要往更激烈的方向发展，这种事情几乎每隔两天都要上演。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威严而苍老的女声突然传来。 安姝和安绿同时一愣，立即放开对方，安姝表情冷漠站起身，丝毫没有把目光放在还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安绿。佣人们见状，连忙过来小心翼翼把哭闹不已的安绿抱走，其他围观的人也做鸟兽散，顿时空荡荡的走廊里只剩下安姝和坐在轮椅上的安老太太。 “奶奶。”安姝用冷淡得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喊道。 “你能一天不折腾她吗？”安老太太拍了拍轮椅的扶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安姝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反而脸上闪过一丝嫌恶：“那你能让她一天不黏着我吗？这让我感到非常困扰。” 安老太太白皙的脸上满是饱经风霜的皱纹，银白色的头发全部盘于脑后，从她依显漂亮的五官轮廓可以看出她曾经也是个美人胚子，只可惜再美丽的人都赢不了和时间的赛跑。安老太太对安姝冷冰冰的态度也显得非常无奈，只能劝说道：“我们是你的亲人，你这种态度是不正确的。” “不。”安姝淡淡开口，“我的亲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说完安姝没有等安老太太有所回应，兀自转身走进了卧室，房门“砰咚”一声大力关上，只留下形单影只的安老太太愣在空无一人的长廊中。似乎过了很久，一直守在旋转楼梯口的女佣才缓缓踱步过去，在安静中轻声说：“我送你回房吧。” 安老太太沉默地点了点头，旋即她又像是想不明白似的，状似自言自语地说：“为什么她的脾气越来越极端化了……” “不然找个心理医生来看看？”女佣提议道，“好像大小姐有个人类朋友就是心理医生，对这方面比较专业，只怕是那件事情在二小姐心里留下了阴影，眼睁睁看着父母被……” 安老太太轻咳一声，女佣立即噤声。 半晌，又响起安老太太冷淡的声音：“那就叫来看看吧。” 专心致志擦澡的薛子瑶压根不知道长廊里上演了一出精彩的戏，这个卧室的隔音效果太好，以至于她一点声音都听不到。等到薛子瑶终于费尽千辛万苦把浑身擦拭干净后，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又艰难地把安姝准备好的衣服换上，打开浴室门便看到安姝坐在床边发呆。 “学姐。”薛子瑶走过去轻声喊道。 一向对声音极其敏感的安姝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非常出神，连薛子瑶站到她面前了都没有感觉到，直接薛子瑶弯下腰对着她耳朵又喊了一声，安姝才猛然回过神来。 转头就看到薛子瑶凑到她面前那张放大的脸，安姝愣了片刻，随即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白皙的脸颊上旋起一个浅浅的酒窝：“饿了吗？我让厨师准备了些吃的，是去餐厅还让他们送上来？” 今天的阳光格外灿烂，金灿灿的阳光透进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把整个室内都笼罩上一层浅淡的金色，也模糊了安姝看起来完美无暇的侧脸，连那个不是很明显的梨涡似乎都盛满了星星点点的阳光。 这张美丽的面孔让薛子瑶不禁怔愣半晌，然后才有些失态地站直身体，勉强笑了笑说：“去餐厅吧。”尽管薛子瑶不是很想见到这个家里的其他成员，但是在别人用来休息的卧室里用餐终究是不太好。 所幸用餐的整个过程中，除了一直处于忙绿状态的女仆外，薛子瑶没有再看到其他人的身影，包括一个小时前才见到过的安绿和安卉。安静的厅内似乎只剩下壁钟里的秒针“嘀嗒”行走的声音，沉闷的气氛一时间显得有些尴尬。 安姝把薛子瑶安排在她的卧室里，而她自己则去住客房，薛子瑶心中有愧想拒绝安姝的提议，但是安姝态度非常坚决，让薛子瑶根本拒绝不了，最后只有妥协了。 这个晚上薛子瑶一夜未眠，一闭上眼睛就是凶神恶煞向她扑来的凶猛人鱼，昏昏沉沉几次好不容易睡过去，又被接连不断的噩梦吓醒。落地窗前的厚重窗帘大大敞开，窗外墨蓝色的夜空中只有一轮清浅的弯月，没有一点星光的夜空像是一张巨大的网，随时可能倾斜而下将一切笼罩。 这一年来的所经历的事情像是走马灯一样迅速在脑海里回放了一遍，薛子瑶发现人类对人鱼的了解似乎只停留在皮毛上面，还没有探索和发现到的东西太多太多，并且人鱼真正的世界远远超过人类的想象。 没有人类可以做到在海面上占据一个岛屿进行科学研究，也没有人类能驾驶着直升机肆无忌惮在空中飞行。 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薛子瑶很早就起床了，她几乎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头昏脑涨，眼睛下面是浓重的黑眼圈。窗外的天空已经被初升的太阳点亮，一丝丝金光在空气中渲染开来。 薛子瑶已经决定在这里暂住几天，至少在搞清楚南茜和娜拉为何绑架她之前，还是不要贸贸然回去。既然她们都敢在距离她家不远的地方绑架她，那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说不定现在她们就已经让人蹲守在她家门外，等待她回家后破门而入。 而薛子瑶最担心的就是薛姑姑，她很怕南茜和娜拉没有抓到她后，把坏主意打到薛姑姑的头上，以此来威胁薛子瑶就范。 越是这么想，薛子瑶就越是担心，仿佛整颗心脏都悬挂在一根随时容易断裂的细线上，她这种做法是不是太自私了？因为害怕再经历那样恐怖的事情，而对她姑姑不管不顾。 薛子瑶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随即忽然看到书桌上放有一个座机电话，薛子瑶便拿起电话给薛姑姑打了过去。此时才是早上七点半，忙碌的薛姑姑已经在开车去往另一个城市出差的路上，她的行程被秘书安排得满满当当，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你什么时候回来？”恐惧感在薛子瑶脑内挥之不去，她害怕薛姑姑在另外一个城市遭受人鱼的毒手。 薛姑姑完全不知道薛子瑶的顾虑，还以为她是舍不得自己，便笑着用宠溺的口吻说：“可能只要一周时间就可以回来了，这次过去是要考察一个项目，应该不会花太长时间。” 薛子瑶脸上写满了担忧，欲言又止半晌，最后呐呐吐出一句话：“你要小心，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我能有什么事情？”薛姑姑笑道，“倒是你，我可是只给你的辅导员请了三天的假，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挂断电话后，薛子瑶站在书桌前久久没有动弹，良久后她那姿势僵硬举着电话的手才缓缓放下来，脸色苍白长长叹了一口气。如果今后真的摆脱不了人鱼，那么薛子瑶希望至少不要让薛姑姑受到伤害，她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她只是个无辜的路人。 八点钟的时候，房门被轻轻叩响。 薛子瑶走过去开门，就看到端着餐盘的安姝站在门外，安姝穿着一件款式十分简单的衬衣和紧身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粉色的拖鞋，衬衫衣领微微竖起，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露出性感的锁骨和白皙的皮肤，衬衫里面还穿着白色打底衫。 银白色的长发松松散散捆在脑后，她一只手放在牛仔裤兜里，另一只手将餐盘举于与下巴平行的位置，身材高挑倾长，双腿笔直，乍一看还以为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女郎。 这条人鱼还真是拥有了开挂一样的脸和身材，她原来不长这个样子的吧？是不是每条人鱼都带有改变自己身材外貌的能力，不然为什么那些人鱼都长得那么好看，尤其是眼前这个，薛子瑶如此羡慕嫉妒恨地想。 见薛子瑶半晌没有反应，安姝偏了偏头，伸出手在薛子瑶眼前打了一个响指说：“不请我进去吗？” 薛子瑶瞬间回过神来，侧过身让开道路：“这里是你的家，哪里还有让我请你进来的道理？” 安姝走进卧室，把餐盘放在矮桌上，顺势坐到沙发里，修长的双腿交叠，膝盖上特意破了几个洞口的牛仔裤彰显出十足的个性，只见她勾起唇角扬起一抹浅淡柔和的笑容：“我把早餐给你拿上来了，你快吃吧。” 薛子瑶走过去一看，餐盘上放着一个漂亮的白色盘子和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白色盘子里是煎蛋加上培根面包的组合，这是薛子瑶除了传统的豆浆肉包以外最喜欢的早餐搭配方式。 不过安姝是怎么知道薛子瑶这个喜好的？ 曾经薛姑姑无数次嘲笑过薛子瑶把喜欢把烤熟的培根放在面包上的吃法，很少人会把咸的培根和甜面包搭配在一起吃，也只有薛子瑶才做得出来这种举动，只是她一直觉得这样的搭配真的很好吃。 “怎么了？”安姝疑惑地看向很久没有挪动脚步的薛子瑶。 薛子瑶蹙起眉目光也变得怀疑起来，她可不认为安姝端来这样的早餐只是凑巧，说不定是早就认识她并且了解她的饮食习惯。薛子瑶又想到最初见到安姝时，她不停地称呼自己安妮，这个已经快要被薛子瑶遗忘的安妮又是谁？ 五岁到十五岁被人鱼绑架的那段记忆如今只剩下零零碎碎的片段，薛子瑶在那些片段中搜寻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安姝的身影。她怀疑在她被人鱼绑架的那段时间里，她与安姝相识，然而她却没有任何印象，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她们曾经认识。 思虑半晌，薛子瑶甩了甩脑袋抛开那些奇怪的想法，坐到安姝对面的沙发上，弯腰拿起刀叉去切培根。由于茶几较矮，而沙发相对而言又比较高，薛子瑶用餐的姿势很是难受，腰都快要弯到九十度了，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切了一小块煎蛋。 安静的卧室里只剩下刀叉碰撞瓷盘时的清脆声响，不多时一直默默旁观的安姝突然轻笑出声。 薛子瑶一眼瞪过去，没好气地说：“你笑什么？” “在这里用餐的确不是很方便。”安姝声音柔和得像是春天里轻拂而过的微风，弯弯的凤眼又像是天边的月亮。 薛子瑶突然很好奇这张明明表现得那么温柔的脸，又是怎么做出那种冷漠神情的？昨天安姝对待安卉和安绿的态度可是吓了她一跳。 “你脾气挺怪的。”薛子瑶下定结论，同时继续努力切着面包。 “恩？”安姝微微抬头，“怎么怪了？” 对待她的态度和其他人明显不一样，无论是安绿和安卉，还是学校里的同学，安姝都是一副高高在上浑身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除非有时候心情好时会回应大家的问好，但是大多时候都是面瘫着脸一言不发。然而就是这样对人冷淡的安姝，面对薛子瑶时却态度格外温柔。 这难道不奇怪吗？或者说安姝真的是把她当成另一半了？ 想到这里薛子瑶的内心就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本想问的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她该怎么问？你为什么对我那么特别？还是貌似你对我的态度比其他人更加温柔？ 无论这些话以什么形式说出口，都会显得无比怪异，甚至有一点自恋的感觉，如果是她表错情了呢？那个气氛真是光想一下就觉得很尴尬。 短短一分钟内，薛子瑶的思绪已经转了无数次弯道，各种挣扎犹豫之后，她状似不经意的转移了话题：“这个早餐的味道不错，是你特意吩咐厨师做的吗？” “是我自己做的。”安姝脸上的笑意加深，右脸颊有一个漂亮的浅浅酒窝，“厨师可做不出来这种味道。” 薛子瑶顺着问题问下去：“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这下安姝又不说话了，每次只要薛子瑶问到比较关键的问题时，她都会以沉默敷衍过去，只是那阳光灿烂的笑脸让薛子瑶有种想一拳揍过去的冲动。又不是什么国家大事或者关乎性命的机密事情，她把嘴巴守得那么严实做什么？ 况且如果她们曾经真的相识一场的话，那么薛子瑶对此事也应该有知情权才对，安姝这种直接以沉默拒绝回答她问题的态度真是讨人厌！ 第二十六章 看见安姝一直沉默着，薛子瑶也只好识趣闭上了嘴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突然感觉无比委屈，抿着唇一言不发继续切着培根。可惜她手上太过用力，白色盘子被刀叉划得直作响，培根也不小心直接飞了出去，落在地板上。 薛子瑶沮丧地垂着肩膀，眼眶有些发红，她只是想不通既然安姝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岛屿救她，就不能把她不知道的事情告诉她呢？她又不是普通的人，她也是参与者啊，如果安姝所隐瞒的事情真的和她消失的那段记忆有关，那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就算安姝想保密的是人鱼一族的秘密，她也可以直接说出来呀，这样闷声不吭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安姝开口。 薛子瑶撇过头，干脆把刀叉扔在盘子里，低下头不说话，她知道自己这个举动有些任性，可是她真的有些忍不住自己的脾气，或许一个人安静地呆一会儿就好了。 这么想着，薛子瑶干脆打算一个人去外面走走，说不定吹吹风就能缓解一下她突如其来的情绪。 “没什么，我出去走走。”薛子瑶快速吐出这么一句话，站起身就准备往门口走。 下一刻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按住了薛子瑶的肩膀，又让她坐回了原位，薛子瑶眼角还带着一滴晶莹的泪珠，鼻子发涩地抬起头，就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面前的安姝正目不转睛看着她。 安姝的手还放在薛子瑶的肩膀上，衬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白皙性感的手腕，她微弯着腰，松松散散捆在身后的银发顺势垂落在她手臂处。窗外阳光正好，大片金黄色的阳光从落地窗外透进来，洒在安姝身上，把她整个人都镀上一层金灿灿的轮廓。 阳光模糊了安姝的侧脸，薛子瑶只看到她嘴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先把早餐吃了，然后我陪去你吧。”安姝温柔地说，放在薛子瑶肩膀处的手向上抬起，眨眼就已经抚摸在了她的脸上，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珠。 薛子瑶目光怔怔望着安姝，这一瞬间她的大脑居然忘记了思考。 然后安姝将沾有薛子瑶眼泪的手指放进嘴里轻轻允吸，最后撇了撇唇：“咸的。” “……”薛子瑶顿时满脸黑线，这不是废话吗？眼泪当然是咸的啊。 “很多事情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我怕说出来了你会接受不了，所以与其知道了所有活得那么痛苦，还不如当个一无所知的快乐人。”安姝一边柔声说着一边半蹲在矮桌前，拿起薛子瑶扔在餐盘上的刀叉，手上动作极其优雅地把早餐都切割成许多个小块。 但是很快又见安姝的神色黯淡下来，像是自言自语说了句：“当然，有些话我真的说不出口……” 薛子瑶眨了眨眼，她觉得自己完全不能接受安姝的想法：“每个人都要面对现实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并不是去故意去忘记它就可以改变它已经发生的事实，一味的逃避不是解决的办法。”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安姝突然抬起头看着薛子瑶轻笑。 薛子瑶突然感到一阵无力，这句话也是曾经认识她的意思吗？还是在故意转移话题？既然无论怎么说都改变不了安姝严守嘴巴的决定，薛子瑶只能闭嘴不再浪费口水。 没多久，一份已经切成小块的早餐便被安姝端到薛子瑶面前，安姝笑得眼睛弯弯牙齿白白：“要我喂你吃吗？”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薛子瑶生怕安姝又要主动拿起叉子来喂她，于是赶紧接过盘子，“谢谢你，学姐。” 安姝坐回沙发上：“等你吃完，我们去外面走走。” 薛子瑶嘴巴包成鼓鼓的两团，一边咀嚼着一边有些口齿不清地说：“你不用去学校吗？” 才开学的时候安姝去学校的次数格外频繁，按理说大四学生都应该去外面实习了，安姝却还三天两头往学校跑。所以这个也是很多学生课后津津乐道的话题，甚至有人说安姝是不是喜欢学校里的某个人，才故意借此来看那个人，但是这个说法很快又被一些人给否定了，说是安姝不是被某个富豪包养了吗？会不会是那个富豪长得太丑，安姝才故意躲到学校里来的？ 这些话薛子瑶就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来听一听，然而现在想来突然觉得人心和小道消息真是可怕，到底是谁那样造谣来毁坏安姝的名声？而且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帖子后来却弄得全校皆知，不过貌似安姝本人对此还不知情。 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呢？ 于是薛子瑶又开始纠结了，同时也听到安姝说：“我在申请读研，有很多资料要办理，有空的话去学校就可以了。” “啊？”薛子瑶很诧异，看来这条鱼的专业成绩应该很不错，便问道，“你不用准备考试吗？” “我是保送读研的。”安姝笑着说。 好吧，看来这条鱼的成绩不是很不错，应该是非常好，据薛子瑶所知今年的保送读研名额貌似只有三个，没想到安姝就占据了一个位置。 后来薛子瑶才知道原来这片别墅区全是属于安家的，别墅区坐落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而旁边便是一个美丽的人工湖泊和小森林，以及面积广大的停机坪。 这一片地全被安家承包了下来，也就是说除了安家的人，周围不会再有其他陌生人出现，这让薛子瑶突然想起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的地主，也是拥有大块的土地。只是在现在这个年代，国家已经明文禁止私人拥有大量土地，这几年急剧增加的人口让土地的使用越来越紧张。 安家真是有钱人啊，这才是真正的土豪，薛子瑶一直以为她家在薛姑姑的努力下算是挺有钱的了，此时和安家一比较，立马被秒成渣渣。 绿油油的草原仿佛把天空都映照成了绿色，微风拂过，草地被吹得漱漱作响，站在草地上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薛子瑶从未见过大草原，也不知道原来在市郊有这么美丽的草原。 “这里距离市内有三个小时车程。”安姝背着手跟在薛子瑶身后，银色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微微眯着眼睛，美得好像直接融入在了她身后的草原中。 “那挺远的，这里都不算是市郊了，应该是另外一个地方。”薛子瑶说。 安姝点了点头，歪了歪脑袋思考着说：“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这片土地依然归a市管理而已。” “原来你每次从学校回来都要坐这么久的车。”薛子瑶转过身倒退着走路，脚踩在草地上软软糯糯的，鼻尖全是青草气息，她快要爱上这个地方了。 “可以坐直升机，就是太麻烦了。”安姝轻笑道，“市内也有房子，不方便回来的时候我都会住在市内，只是有些时候住在那么多人的地方怕会露陷，你可能不知道，我现在不太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薛子瑶停下脚步：“什么意思？” “你被困在岛屿上的那天晚上，应该看到了我的鱼尾吧？那不是我故意变出来的。”安姝想了一会儿，才继续解释道，“从很久以前开始，人鱼已经不能灵活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了，虽然大多时间都在掌控内，但是随时可能出现意外。” 闻言薛子瑶猛然想起岛屿上那个不知道被谁杀害了的桃瑞丝，她的下半身就是鱼尾的形态：“我在岛屿上看到一条人鱼，她有着鱼尾巴，而且浑身腐烂得很厉害。” “一旦变出的鱼尾不能再变回人类的腿，那么身体就会逐渐腐烂。”安姝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薛子瑶浑身一滞，脸上写满了震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腐烂？ “为什么？”良久，薛子瑶才问出这句话。 安姝苦笑地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确是人鱼们现在所面临的困境，所以一旦没在自己的故意之下变出鱼尾，大家都会产生无限的恐慌，很怕再也变不会人类的腿，那样等待着他们的就只有浑身缓缓腐烂那种痛苦的死亡方式。 “有没有解决方法？”薛子瑶问。 安姝怔愣片刻，随即很果断地说：“暂时没有。” 她又在骗人！薛子瑶心中暗道。 南茜和娜拉费劲千辛万苦不惜在大马路上将她拐走，再历经十几个小时的行程把她带到岛屿上，不就是为了让桃瑞丝活下来吗？为了独占她，多德甚至背叛南茜和娜拉。 这些事情让薛子瑶不得不怀疑她在拯救人鱼方面的重要性。 她能感受到人鱼位置的能力绝非偶然，如果真的要有个合理的解释，那么一定也能够解释为何这些人鱼如此疯狂地想要占有她，所有的矛盾都指向一个地方，那么就是薛子瑶在五岁后被人鱼绑走的期间，经历过什么事情从而改变了她的体质。 让她不仅有了这个特殊能力，还可以挽救人鱼腐烂的现状。 而这个挽救方法—— 突然从心底冒出来的猜测让薛子瑶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多德不可能无缘无故对她说出让她献出身体的话，献出身体该怎么献？如果以多德男人的身份来想可能是要把薛子瑶拖到床上去，然而他可是一条人鱼，一条随时可能变不回人类的腿等待着身体腐烂的人鱼。 那就是吃了她…… 无论这个猜测是否正确，薛子瑶都被惊起了一身冷汗，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脸色惨白无比。 可是现在是文明社会，“食人族”这个词早就不在大家口中出现了，为什么还要有“吃人”一说？简直是天方夜谭。薛子瑶快要被她的猜测吓得崩溃了，被吃的话那该是多么可怕，是把她的肉割成生鱼片那种小片蘸着酱料生吃？还是清蒸？亦或者像煮火锅那样用辣椒煮着吃？ 虽然早就猜到人鱼可能要吃人肉，但是如果要吃的对象是自己，那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卧室里安姝用刀叉切早餐的画面冷不丁跳进脑海里，瞬间那场景就充满血腥的红色，长有尖尖耳朵和獠牙的安姝脸上全是凶神恶煞的表情，用刀叉狠狠切割着在餐盘中不停挣扎的小小薛子瑶，薛子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切成两半，鲜血顿时洒了出来。 “啊——”薛子瑶发出一声短促而急促的尖叫。 涣散的视线顿时凝固成一点，最后目光聚集在安姝凑近她那张放大的面容上，安姝皱起眉头担心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被人鱼吃了的过程。”后怕的薛子瑶意有所指道。 果然看到安姝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随即扯起嘴角勉强笑了笑说：“这种事情你只会在新闻里才能看到。” “你说人鱼会吃人吗？”薛子瑶想起刚才的画面仍然有些心惊胆战。 “不会。”在薛子瑶怀疑的目光中，安姝倒是非常肯定地回答，似乎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安姝指了指不远处被小树林掩映的湖泊，“我们去那里走走？” 薛子瑶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 今天阳光格外灿烂，在蔚蓝的天空中炫出一圈圈金黄色的光晕，仿佛整片草原都被笼罩上一层淡薄的金色屏障。那片小树林和湖泊看起来很近，其实走过去需要一个多小时，刚走了一小段距离后，安姝就以担心薛子瑶身上的伤势为由，直接打电话让男佣开车来把她们送过去了。 车窗半开，清凉的风徐徐吹进，撩起薛子瑶的刘海，她单手托腮撑在车窗上，一时间居然有种骑着骏马在草原上飞驰的感觉。 “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坐在旁边的安姝问道。 “我都可以。”薛子瑶闭着眼睛一边吹着风一边回答。 “鱼呢？”安姝用征求意见的语气问道。 薛子瑶立即撇过头，回以一个惊恐的眼神，故意扯着嗓子尖声说道：“你自己都是鱼了，竟然还要吃鱼？这可是同类相残了！” 安姝有些无奈地解释：“海洋里的大型鱼类都是靠吃小鱼为生的，而且经过几百年的进化后，人鱼都认为自己是人，只不过有时候会变出一条鱼尾而已。” “对对对，你们是长着鱼尾的人类。”薛子瑶嬉皮笑脸地说，“我就是长着人腿的鱼。” 其实这句话只是薛子瑶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安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然后拉下脸来把脸偏向一边不说话了。 薛子瑶呆愣几秒，凑过去说：“学姐，你生气了吗？” “没有。”安姝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面说。 “可是你整张脸上都写着你生气了啊。”薛子瑶突然感到有些愧疚，她的确有些排斥安姝的人鱼身份，可是那也不是安姝自己能决定的，自我反应了一会儿，薛子瑶郑重道歉，“不好意思，刚才的确是我说话不分轻重了，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只是开个玩笑。” “我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不舒服而已。”安姝神色中带有一丝痛苦。 “你哪里不舒服了？”薛子瑶的声音不自觉有了焦急。 “天生的疾病，时不时会发作。”安姝看起来很虚弱，本来就白皙的脸此时看起来更是惨白无比，她很勉强地笑着说，“你用担心我，过一会儿就会好了。” “你到底怎么了啊？刚才还好好的呢！”薛子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还下意识的认为是她刚才说了那些话让安姝气成这个样子的。而且明明刚才还生龙活虎的，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副病怏怏的样子了？ 反倒是安姝安慰起薛子瑶来：“你别急，这是人鱼都有毛病。” “那我们回去吧，安卉不是医生吗？她应该有解决办法吧？”要是放在以前，薛子瑶决定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关心一条人鱼，但是现在她确确实实感到非常担心，尤其是安姝这个状况看起来非常糟糕，漆黑的瞳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展，最后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睛。 “我真的没事。”脸上已经冒出密密层层冷汗的安姝拉住薛子瑶的手，犹豫片刻说，“其实还是有办法的……” 薛子瑶连忙问：“什么办法？” “人类的唾液对人鱼来说有治愈的功效，但是只针对个别人鱼而言，我不知道在我身上有没有用……” 安姝的话还没有说完，薛子瑶已经眼睛一闭狠心吻了下去，她刚才看到安姝苍白的脸上逐渐浮现出黑色的斑块，她不知道那个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她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甚至有可能与死亡有关。如果安姝像桃瑞丝那样在痛苦中煎熬着等待死神的降临，那绝对是薛子瑶很不愿意看到的。 至少安姝曾如此拼尽全力保护她，不是吗？ 如果可以，就让她来挽救安姝的生命好了，这是她欠安姝的。 薛子瑶不知道的是，她拉着安姝的手都在颤抖，很快安姝便变被动为主动，倾身把薛子瑶压在窗前，灵活的舌头撬开她的牙齿如龙卷风一样在她口中横扫，薛子瑶在如此强势的攻击下溃不成军，浑身软成一团。 安姝的吻太过霸道，让薛子瑶一点回击的力气都没有，安静的车厢内除了呼呼吹进的风声外，就是她们唇舌搅动的暧昧声音了。薛子瑶被安姝突如其来的动作震惊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她双手在安姝身前推了很久也没有把身上的人推开。 虽然没有第一次被安姝亲吻时那么难受，但是薛子瑶真的快要呼吸不了了，安姝完全不给她留一点空间，恨不得要把她吃到嘴里似的。 刚才还要死不活的人怎么突然就这么充满活力了？ 人类的口水真的有治愈功能？ 薛子瑶突然产生了怀疑，又看到安姝那张带着得逞笑意的脸，顿时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刚想一把用力推开安姝，对方就已经放开了她。 “你骗我的对不对？”薛子瑶嘴巴被亲得红肿，用质问的口吻说。 安姝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样子，那双带笑的漆黑瞳仁一瞬不瞬注视着薛子瑶，仿佛漆黑的夜空盛满了星光点点，而她脸侧的黑色斑点也已经消失。只是安姝那微笑着而不否认的态度激怒了薛子瑶，她的沉默就代表薛子瑶猜对了，她只是想趁机占薛子瑶便宜而言。 “你刚才说的话是真是假？”薛子瑶再次问道。 这次安姝耸了耸肩，撇了下唇。 薛子瑶彻底火了，恰好这时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了目的地，薛子瑶脸色冰冷打开车门直接下车，然后“砰咚”一声把车门大力关上。 待车门关上后，安姝那张原本扬起的笑容逐渐僵硬起来，她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蹙着眉头良久没有动作。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了安姝痛苦的样子，转过身担忧道：“二小姐，我把你们送回去吧。” “我很快就好。”安姝没有睁开眼语气极其冷漠地说，仔细还能听出她的声线因为疼痛有些颤抖。 “可是二小姐……”司机还是有些犹豫，刚才他以为安姝没事了吧才继续把车开到湖边的，没想到她都是装出来的。 “我说不用。”安姝蓦然拔高声音，听得出来她已经不耐烦了。 司机张了张嘴吧，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终究是其他劝说的话都没有再说出口。安姝在安家是出了名的冷漠无情和固执，并且她非常记仇，虽然不会明面上使绊子，却会在背地里把那些她记在心上的人整得很惨，所以安家上下没有人敢得罪她。 安姝右边脸颊逐渐浮现出几块薛子瑶刚才见过的黑色斑点，后来越来越多，直到占据了她的半张脸。她仰着头大口大口呼吸，胸口剧烈起伏，看起来非常痛苦，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姝脸上的黑色斑点才又缓缓开始消失。 大概五分钟后，安姝才若无其事下车，薛子瑶一动不动站在湖边背对着她。其实这短短几分钟内，薛子瑶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安姝是个怎样的人她又不是不知道，何必为了这些以前就发生过的事情怄气呢？更何况她当时看起来真的像是快要死去的样子。 听到脚步声后，薛子瑶转过头，便见安姝脚步有些摇晃地向她走来。 虽然心里已经原谅了安姝，但是薛子瑶还是没有主动示好的打算，她想到等到安姝先跟她说话，再顺其自然把那一篇翻过去吧。结果还没有等到安姝就开口，薛子瑶就看到她走着走着突然一个趔趄，摔到了地上，然后就没有动静了。 一个小时后，轿车停在一栋别墅前面，薛子瑶背着昏迷中的安姝急急忙忙往别墅里跑去，女佣看到后也吓住了，一个人赶紧去通知安老太太，其他人则拥簇着薛子瑶和安姝疾步往卧室走去。 很快，安老太太和安卉都赶了过来，一个女佣把其他人都请出了卧室，里面只剩下安老太太和安卉，以及三个帮忙的女佣。 薛子瑶毫无例外的和一众女佣团队被请了出去，女佣们愁眉苦脸地纷纷去工作了，没多久安静的长廊里只有薛子瑶形单影只的身影。没过几分钟，又有两个女佣推着放有各种仪器和药剂的便捷桌子急急忙忙走进卧室，薛子瑶在门外张望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看到安姝，面前的门就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薛子瑶在卧室门外一直从中午等到日落，那扇门都没有再打开，倒是有送餐的女佣进进出出，只可惜薛子瑶没有机会打探安姝的情况。 饿了一整天的薛子瑶无精打采靠在墙壁上，她没有去餐厅用餐，当然也没有人情她去。不过一想到还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安姝，薛子瑶真的什么都吃不进去。 时间在这个时候过得特别缓慢，薛子瑶一想到白天时安姝的样子就感到心惊胆战，可是明明后来她已经好起来了，为什么突然又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所谓的好起来只是她故意装出来的？ 薛子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安姝平时生龙活虎的可真不像是身体有疾病的样子，而且她们这一进去就是七八个小时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越是担心就越发觉得煎熬，薛子瑶真恨不得直接冲进卧室看看安姝到底醒来没有，可是她没有这个胆量。况且就算她真的敢横冲直撞闯进去，然而她作为一个外人也没有这样做的资格。 “姐姐。”一道清脆的声音倏然在旁边响起，薛子瑶闻声望去，不知不觉中安绿已经站在她的身旁，黑色瞳仁定定望着她。 薛子瑶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她现在实在没有说话的心情。 但是安绿不罢休，继续说道：“姐姐，你能不能自己离开这里呢？” 听到这句话的薛子瑶怔愣，用复杂疑虑的目光看着安绿，她在琢磨安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想赶她走？可是按理说哪有才见几次面就下逐客令的道理啊？更何况她留在这里没有任何妨碍到安绿的地方，最关键的还是安姝主动提出让她留下来的。 思虑半晌，薛子瑶还是认为安绿可能是让她去吃饭吧，毕竟她和安绿没有过节，这还是她第二次见到安绿。 于是薛子瑶一边伸手想去摸安绿的头发，一边笑着说：“我还不饿，等到她们出来后再去用餐吧。” 安绿满脸嫌恶，侧过身体灵活地避开了薛子瑶向她伸过去的手，然后拔高音量强调说：“我是让你自己离开，离开这里，离开我二姐，去你该去的地方。懂吗？姐姐，你的智商该去充值一下了。” 得，自作多情了。 霎时薛子瑶又是一愣，但两秒后她便反应过来，落了空的手顺势在半空中绕了一圈，最后落到自己脑袋上理了理头发。与此同时，薛子瑶脸上的笑容也迅速消失，用平静的声音说：“小妹妹，我去或留也不是你说了算，乖乖去写作业吧。” 安绿似乎没有想到看起来畏畏缩缩的薛子瑶居然敢反驳她，顿时气得直蹬脚，咬牙切齿说：“这里是我的家，为什么不是我说的算？” “这里也是安姝的家。”薛子瑶淡淡补充。 “你走，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安绿开始耍起无赖，嚷嚷着非要把薛子瑶往楼梯口推搡，“都怪你，因为你二姐才用那种态度对我，你就是个扫把星！” “你干什么呀？”安绿的力气大得惊人，薛子瑶用尽全力也无法反抗，只能大喊道，“你放开我，小孩子要听话，我还要等安姝醒来。” 安绿什么也听不进去，一个摇头：“你走你走！” 刚好这时，她们身后的房门被打开，紧接着传来安老太太的呵斥声：“安绿，在你二姐门前吵吵闹闹的像什么话！” 安绿可能是很怕安老太太，几乎是在那道声音响起来的同时，就立刻放开了推搡着薛子瑶的双手。解脱了的薛子瑶立即冲过去，但是她不敢直接进去卧室，就只能用满怀希望的眼睛注视着安老太太：“安姝现在怎么样了？” 安老太太微微摇了摇头，表情凝重，状似叹息道：“看她的造化了吧。” “这是什么意思？”薛子瑶表情怔愣。 安绿在后面用哭腔喊了一句：“就是让你走的意思！” 安老太太又是一记眼刀瞪过去，这下安绿缩着脖子是彻底不敢说话了，但是那愤恨不甘的目光还停留在薛子瑶的身影上。 这个时候满脸疲惫的安卉走了出来，还特意拍了拍薛子瑶的肩膀，安慰道：“她的情况也不算特别糟糕，如果运气的话，以她的能力应该过两天就可以完全恢复。” 要是运气不好呢？薛子瑶心里默道，但是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而是轻声说了句：“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这个恐怕不行。”安卉抱歉地笑了笑，“等等吧，方便的话我会主动通知你的。” 最后薛子瑶被安排到另一间客房休息，安卉特意让女佣把晚餐送到房间，只是薛子瑶没有一点胃口，她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发呆，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今天安姝脸色惨白的样子。还有她脸上突然浮现出来的黑色斑点，那个又是什么？ 这一晚上薛子瑶又失眠了，直到早上天边露出微微鱼肚白才渐渐睡着，但是这一睡就直接一觉睡到了中午日上三竿的时候。 薛子瑶将就着把昨晚女佣送来已经凉透了的晚餐吃了，然后继续去安姝的卧室门外守着，然而一天过去了，她还是没能见着安姝。 薛子瑶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不知道安姝的病状到底严重成了什么样子，安卉她们才会如此阻止她去看看安姝。当然薛子瑶最担心的还是安姝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在被绑架去的岛屿上，薛子瑶通过监控器清晰明了地看到了桃瑞丝是如何痛苦艰难的等待死亡。 那个场面对于薛子瑶来说太过震撼，以至于她现在一想到安姝可能会那样死去，就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不管安姝曾经对薛子瑶做过什么，薛子瑶都不想安姝有一点事情。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安卉亲自到客房找到薛子瑶。 “她醒了，你跟我去看看吧。”安卉如是说道。 薛子瑶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着安卉来到安姝的卧室，一眼就看到虚弱地躺在床上的安姝，她苍白的脸几近一张半透明的纸，连嘴唇都是发白的，银白色的长发如绽放的花蕾一样散在淡蓝色的枕头上。 安姝是醒着的，看到跟着安卉身后的薛子瑶时，原本面无表情的脸顿时浮现出笑容。 安卉明显看到了安姝的表情变化，翻了个白眼，干脆停止脚步把她身后的薛子瑶推到前面去：“你们慢慢聊，我有事走了。” 走出去后，安卉还非常识趣地把门带上了。 薛子瑶仔细观察了一下安姝，发现她除了看起来非常脆弱以外，倒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皮肤上也没有那些骇人的黑斑。 “感觉怎么样？你真是吓死我了。”薛子瑶坐到床边说。 即使是在面容憔悴不沾染任何胭脂水粉的情况下，安姝依然美丽动人，相比较平时的妖艳抚媚，此时看来居然有种病态的美感，果然颜值高的人哪怕挖鼻孔或者抠脚趾依然没有任何影响，真是服了这个看脸的世界。 “对不起。”安姝冷不丁说道。 “你跟我说对不起做什么？这是你自己的身体又不是我的。”虽然表面上装作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但是言语之中薛子瑶还是忍不住关切道，“你到底得了什么病？这几天安卉她们都不准我来看你，要不是看在你生病的份上，不然我早就离开去学校报道了。” 昨天薛子瑶便打电话给辅导员，随便找了个借口向辅导员继续请假一周，辅导员早就习惯薛子瑶三天两头不去上课了，敷衍性的教导了她一下后便同意了。 “我认为你暂时不要回学校比较好，那里很危险。”安姝蹙起眉说，当然她也选择性无视了薛子瑶刚才的问题。 薛子瑶自然感觉到了安姝明显转移的话题，但也没有去计较，便说：“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我打算去报警，我不可能躲她们躲一辈子。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们安家人的身份说出去的。” “警察不会受理的。”安姝说。 “为什么？”薛子瑶不相信，“她们绑架了我，并且还试图杀了我，无论她们是人类或者人鱼，这种行为就已经构成犯罪了，难道警察还会让她们继续逍遥自在下去？” “人鱼一族从一千多年前开始，就已经以人类的形态在陆地上生存了，这么长的时间内，你想有没有人发现过他们的身份？”说到这里安姝顿了顿，她仔细观察着薛子瑶的表情，随后才面色凝重地继续说，“你能发现我们的真实身份，那其他人也一定能够发现，可是为什么新闻根本没有这方面事情的报导？” 薛子瑶沉默着没有说话，其实她也在奇怪，既然安姝说过现在人鱼不能自由控制自己的身体，很多时候在不方便的场合突然长出鱼尾，那么这个不方便的场合一定是指的有人类在场的地方吧？ 可是如果一个人类冷不丁长出一条鱼尾巴出来，看到的人就不会觉得奇怪吗？不会报警吗？不会把照片拍了上传到网络上吗？ 然而薛子瑶从来没有看到过类似的新闻，她曾经如此关注人鱼的动向，几乎把网络上所有关于人鱼的报导都浏览过，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看到人类变成人鱼的事情。 安姝见薛子瑶陷入沉思中，便继续说：“虽然社会上已经接受了人鱼的存在，但是不会有人能轻而易举接受人鱼可以长出人类的腿的事实，一旦这个真相暴露出去，很容易引起社会上的恐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政府铁定不会让报警的人把这些事情宣传出去。” 薛子瑶蓦然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警察早就知道了这些？” “或许是吧，不然大街小巷中那么多监控摄像头，难道还拍不到人鱼的影子？南茜和娜拉她们高调得很，可从来不会故意隐瞒人鱼的身份。” “你们不是会催眠术吗？” “那也不可能对全世界的人催眠。”安姝无奈地说。 回到客房后，薛子瑶就迫不及待用电脑上网查了一下，于是她很快发现许多大网站对人鱼的报导少之又少，被置顶的那篇新闻稿内容都还是拉维团队捕捉到红尾人鱼的消息，而最下方的图片和视频全是以红尾人鱼为主要卖点。 一年前，这个独家新闻在全世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让更多人相信了人鱼的存在。可惜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新鲜事件，没多久这个轰动世界的新闻就被其他大大小小新出炉的新闻覆盖了。大家的确相信了人鱼的存在，可久而久之就没有新鲜感了，并且又没什么最新消息，所以这个新闻也就逐渐被大家遗忘。 以这个新闻为中心，网络上其他关于人鱼的消息几乎都是围绕这个展开，薛子瑶翻找了很久都没有看到有用的消息。 直到最后薛子瑶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一个已经停止运营的小论坛里的帖子——天啊啊啊！人鱼竟然是人变的？太丧心病了！ 发帖人是个没有头像的新用户，用户名就是一串数字组成的，这个人没有多说废话，上来就是简单粗暴地上传了一个视频。 薛子瑶怀着略微激动忐忑的心情点开视频，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街边建筑偏欧美风格，来往的行人也都是白人，看样子应该是在欧美国家拍摄的。 拍摄人本意是想偷拍一个高挑的美女，然而才拍了半分钟不到，就突然注意到了镜头最右方坐在长椅上的一个女生。那个女生也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和朋友坐在街边的椅子上休息，她手里还拿着一个甜筒，只是她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且怪异。 仅仅是几秒钟的时候，那个女生的双腿蓦然变成一条巨型鱼尾，小黑皮鞋直接被崩烂，鱼尾被遮挡在粉色长裙之下，起初还没有多少人发现。在拍摄人和女生朋友惊恐的尖叫声中，越来越多的人把目光聚集到她身上，最后女生纵身跳入她身后的河水中，视频到此结束。 第二十七章 薛子瑶继续往下翻动，浏览下面的留言，却发现除了一小部分人发表震惊的言语之外，很大一部分网友都在质疑这个视频，甚至说是有人故意合成的。直到后面上传视频的楼主还特意出来澄清，称视频是他一个去澳洲旅游的朋友亲自拍摄的，绝对没有任何虚假成分。 不过无论该楼主如何解释，没有一个人相信他，还有人说这个视频是旅游景点的炒作而已，最后这个帖子不了了之。 帖子是三年前发表的，最后一条回帖信息也是两年前了，薛子瑶在论坛上注册了一个号，紧接着私信了那个楼主，但是等了一个小时都没有等到回复，而且这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论坛，一个月内发表的新帖子少之又少，也不知道这个楼主是不是已经不混这个论坛了。 薛子瑶又在楼主的个人资料里翻找了一边，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联系到这个楼主的方式。 薛子瑶干脆关了电脑，呈大字型躺到床上，目光怔怔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到底要不要去报警呢？如果真像安姝说的那样，政府和警方早就知道了人鱼能长出人腿的事情，为了不引起恐慌才没有把这件事情曝光出来而已，那么她就这样贸贸然的去，会不会有危险？ 其实薛子瑶很害怕政府和警方为了镇压恐慌而对她动手脚，比如强行把她关进精神病直到她忘记所有了才放她出来。 倒不是薛子瑶不相信政府，只是从去年跟随着拉维出国追寻人鱼，到现在也快要一年了，薛子瑶唯一收获到的就是对人心的恐惧。 丧心病狂的拉维和那些所谓的实验家为了做人鱼的实验，居然把她一个活生生的人关进深海实验室里，这种行为简直残忍到令人发指的地步，然而在这之前，他们一直都是以一副平易近人的形象示人，若不是发生那样的事情，恐怕薛子瑶这辈子都不会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 纠结了半天，薛子瑶最终决定再等等好了，看下那个楼主会不会回复她。直觉告诉薛子瑶，那个视频是真实拍摄的而不是故意合成的，如果那个楼主和他朋友也知道人鱼可以长出人腿的事情，那么或许他们可以一起去报警，把人鱼的危险性全部告诉警察。 至少这样，薛子瑶还有个盟友，她不算是孤军奋战。 可惜等了一天，薛子瑶都没有等到那个楼主的回复，燃烧起的希望逐渐熄灭，毕竟这个帖子已经发出来三年了，这个论坛也在逐渐失去人气，那个楼主不再回来也很正常。 虽说心里是这么安慰着自己，但是丧气的感觉还是无时无刻不冲击着薛子瑶的内心，她才看到帖子时抱了如此大的希望去联系楼主，结果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准备睡觉之前，薛子瑶还去看了一眼安姝，安姝正倚靠在床头看书，漂亮的银色长发几乎接近白色，像垂落而下的瀑布一样全部披散在肩头。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薛子瑶一边走进去一边说。 安姝微微抬起头。一缕银色的发丝垂于眼前，发尾直接落在书页上面，她抬手将发丝捋到耳后，随即笑着说：“吃饭了吗？” “都已经这么晚了，当然吃了呀。”薛子瑶理所应当道，其实她在餐厅匆忙吃了口就吃不下去。 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没有了安姝的陪伴后，薛子瑶感觉做什么事情都非常别扭，这里本来就是不属于她的地方，一旦没有安姝在身旁，佣人看到她都是直接装作没有看到。 是时候回去了，即使再危险，也不可能一直赖在别人家里。 而且安姝的妹妹看起来还那么讨厌她。想到只见了两面的安绿，薛子瑶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她到底哪里招惹安绿了？为什么安绿对她表现出那么明显的厌恶？ “每当夏天的夜晚，这里的蚊子就会变得特别多，你感觉到了吗？”安姝突然开口打断了薛子瑶的思绪，回过神来的薛子瑶转头，下一秒就看到安姝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薛子瑶点了点头，这的确是很讨厌的问题，她明明把窗户都关得密不透风了，一关灯仍然有许多蚊子在她耳旁“嗡嗡嗡”地叫个不停。 安姝颇为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一个特别有效的驱蚊子方法，你想知道吗？” 薛子瑶顿时涌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但是一想到晚上那些烦人的蚊子，又咬着牙继续点头：“你说说，什么办法？” “这个办法不能轻易告诉别人的。”安姝把书本合起来放到床头柜上，倾身靠近薛子瑶，白皙的皮肤在床边落地灯的昏黄灯光下似乎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这样吧，只要你答应我你一定会使用这个方法，我就告诉你。” 薛子瑶一脸怀疑，既然安姝都这么说了，那么直觉告诉薛子瑶绝对不会是比较正常的驱蚊子方法，万一是让她去踩坨狗屎呢？那她是不是就该直接去了？ 可是转念一想，以安姝的为人貌似不会说出这么恶心的方法的，按照她平时的性格来说…… 薛子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安姝不会是说亲她一下就可以驱蚊子了吧？ 思及曾经的经验，薛子瑶很淡定地回绝了：“那还是算了吧，晚上我睡觉的时候把被子捂严实一点，就不会有蚊子了。” “你确定不听吗？”安姝问。 薛子瑶坚决摇头：“不用了谢谢，那你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说完薛子瑶站起身便朝门口走去，快速回到她住的房间，粗略洗了个澡后就躺在床上了。 在床上躺了大概一个小时，实在睡不着的薛子瑶又爬起来，坐到电脑前登陆了一下那个论坛，本来抱着一丝希望的，然而看到私信箱里依然安安静静躺着她给那个楼主发的消息。安静了片刻，薛子瑶又发了很多话给那个楼主，大概意思就是如果楼主看到了她的消息，希望能给一个联系方式。 直到凌晨一点，薛子瑶才裹在被子里昏昏沉沉要进入睡眠，但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些该死的蚊子又来了，即使薛子瑶用被子把她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蚊子仍然坚持不懈在她脑袋上方盘旋，逮着薛子瑶露在外面的脸就叮一口。 最后薛子瑶忍无可忍，打开灯去书柜随手拿了一本书开始打蚊子，她明明把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道这些蚊子都是从哪里飞进来的。 这场无厘头的闹剧一直持续到凌晨三点钟，薛子瑶记得明明昨天都还没有这么多蚊子的，安姝真是个乌鸦嘴。 于是被咬得实在忍受不了的薛子瑶只能去找安姝，刚站定在房门前举起手还没有来得及敲门，房门就忽然被打开了，穿着白色睡衣的安姝双手环胸靠在门前，相比较薛子瑶的烦躁不已，她倒显得一派轻松自如：“嗨，这么晚才过来。” “我找你有事。”薛子瑶准备直接切入主题。 安姝似乎早就料到薛子瑶会来找她，侧过身勾起唇角笑着说：“进来说吧。” “不用了，就在这里说吧，反正我也呆不了多久。”薛子瑶可不敢进去安姝的房间，就怕这大半晚上进去后就出不来了，“你不是说你有驱蚊子的方法吗？请你告诉我一下吧。” “你进来我就告诉你。”安姝的笑容中带着调侃，眼角微微向上挑起的凤眼眯成弯弯月亮状，浓密的睫毛在她那白皙的皮肤上投下淡淡剪影，她俯视着比她矮了大半个头的薛子瑶，又补充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这里的蚊子攻击力特别强，而且带有细菌，只怕被叮到的话会生病。” 薛子瑶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走进了卧室。 安姝嘴角的笑意加深，转身顺手带上了房门，修长的手指迅速从里面的锁上设置了几个数字密码，也就是说只有在房门锁上输入这几个数字，不然不管是外面的人还是里面的人，都无法打开这扇门。 第二十八章 看到安姝的小动作之后，薛子瑶立即意识到自己似乎上当了，连忙转身回到房门边上试着扭了一下门把手。 没用，根本打不开门。 “你耍我？”薛子瑶瞪向安姝，故意龇牙咧嘴凶神恶煞道。 “我没有耍你，我可是在真心给你提供方法。”安姝耸了耸肩膀，倒颇有一种很无辜的感觉，暖黄色的灯光模糊了她的侧脸，却从薛子瑶的角度能够很明显感受到那带钩似的眼神，仿佛要把她的魂魄都勾出去一样。 薛子瑶吸了口气：“那你说吧，有什么方法？” “和我在一起就行了，蚊子那种生物是不喜欢靠近我的，我觉得它们不喜欢闻到人鱼身上的味道。”安姝唇角荡漾开一抹调侃的笑意，倾身凑近薛子瑶。 薛子瑶瞪着眼睛在如此近距离之下打量了安姝半晌，才从牙缝中憋出一个字来：“哦。” 她们之间的距离太近，薛子瑶甚至能够感受到安姝呼吸时喷洒在她脸上的气息，狭长的眼角微微向上挑起，那精致的五官和完美的脸部轮廓宛若出自上帝鬼斧神工之后，就连薛子瑶都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神奇，这个世界上居然能够出现安姝这么外貌完美的生物。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安姝似乎觉得无趣，撇了撇嘴巴，站直身体拉远了和薛子瑶之间的距离，旋即走到床边坐下，偏过头见薛子瑶还一脸呆滞一动不动愣在原地，便奇怪道：“不过来睡觉吗？” 薛子瑶以龟速挪了过去，和安姝一起躺在床上，两人之间隔有一定的距离。 薛子瑶还以为安姝会不甘寂寞各种搭话，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安姝的声音，感到有些奇怪的薛子瑶偏过头，却在黯淡的睡眠灯光中，看到安姝侧身面向她躺着已经睡着了。像小扇子似的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削薄的嘴唇轻抿，眉头紧蹙着，似乎梦到了不好的事情。 见状薛子瑶不由得松了口气，可是下一秒又没来由的觉得落寞，不过这种情绪很快就被她给忽略过去了。 这一夜竟睡得异常香甜。 第二天薛子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落地窗前的窗帘掀开了一般，灿烂的阳光从透明的窗外照耀进来，在空气中渲染出一圈圈金黄色的光晕，也将室内都笼罩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薛子瑶几乎没有这么晚才醒来过的时候，目光怔怔望着雕刻着美丽图像的天花板，半晌之后所有思绪才后知后觉涌入脑海之中，她偏过头看到身旁已经是空荡荡的了，手摸上去被面上没有一点温度，看来安姝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又是新的一天，这个时候的薛子瑶居然感到几分迷茫，她不知道要在安家躲到多久才是个头。 正在发愣之后，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薛子瑶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脑海中霎时就浮现出安绿那张狡黠的笑容，如果门外是安姝的话恐怕就不会这么礼貌地敲门，不过该来的躲不了，薛子瑶也不想在这个房间里躲一辈子。 试着去转动了一下门把手，很快就把房间门打开了。 一个穿着女佣服装的年轻菲佣端着餐盘站在门外，笑容标准声音柔和：“小姐，我是来给你送餐的。” “谢谢，我自己端进去就好了。”薛子瑶说着便去接过餐盘。 “我就在外面，如果有需要或者要收拾餐具的话请随时吩咐。”菲佣礼貌地颔首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薛子瑶笑着说道，眼睁睁看着菲佣转身离开，露出原本站在菲佣身后的那个小小粉色身影，安绿穿着一条粉白色相交的条纹连体裤，眯缝着桃花眼，扬起手笑眯眯地对薛子瑶打招呼。 薛子瑶此时此刻对安绿可谓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于是洋溢着笑容的脸在见到安绿之后，就立刻拉扯下来了。 “姐姐不高兴见到我吗？”安绿往前迈进一步，背着手很是无辜地说道。 “对，所以我们能不见面就不要见面吧。”薛子瑶毫不客气道。 “怎么办？可是我好像办不到不来见姐姐你哦，姐姐的这个说法让我觉得有点为难。”安绿托着下巴做思考状，那天真无邪的模样和上一次薛子瑶见到的疯狂样子简直有着天壤之别，不过很快她就“思考”完了，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而且我这次来找姐姐，还是有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薛子瑶蹙眉，“你说吧。” “你端着这个不累吗？”安绿的目光在薛子瑶手中的餐盘上扫了一眼，随即又道，“我们进去说吧。” 薛子瑶犹豫了片刻，最终点头：“进来吧。” 安绿一点都不客气，背着手大大咧咧走进安姝的房间，那摇头晃脑的模样颇有一股小大人的风范，其实安绿终究是个小孩子罢了，只是她再小都是人鱼，是有危险性的，因此薛子瑶打心底里也有些惧怕安绿。 “真羡慕你，我姐姐对你这么好，除了佣人以外她从来不让人踏进她的卧室。”安绿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摇晃着两条纤细的腿，漂亮的小脸上浮现出一丝委屈的神情。 薛子瑶觉得好笑：“你是她的妹妹，她对你也很好。” 闻言安绿撇了撇嘴巴，没有说话。 “你找我要说什么事情？”将餐盘放到茶几上后，薛子瑶抬头看向安绿说道。 安绿偏过头，那道锐利的视线在薛子瑶的脸上徘徊了半晌，随后裂开唇角笑了起来，有些奇怪地说道：“姐姐你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冷血，来了这么就不也关心一下你家里的情况？” 不知为何，听到安绿的话后，察觉到其中不对劲的薛子瑶感到心脏似乎漏了一拍，她猛然握紧拳头，目光紧锁住云淡风轻的安绿：“安绿，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打个电话给你家人就知道了。”安绿突然眯缝着眼睛笑道，明明是非常可爱的样子却显得十分诡异。 这下薛子瑶是一刻都等不了了，连忙拿起安装在卧室里面的座机给薛姑姑拨了个电话过去，可是嘟声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随着时间的推移，薛子瑶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似乎有一块沉重的铅石压在心头，让薛子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接连拨了十多个电话都没有回应。 “别白费功夫了，说不定手机早就不在你姑姑身上了。”安绿倚靠在沙发上，双手撑在脑袋后面，相比较薛子瑶的惊慌失措，她倒显得非常淡定。 薛子瑶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都被吓出来了，她脑海内已经浮现出来各种关于薛姑姑的不测景象，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浸满了冷汗。 “你怎么知道的？”薛子瑶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 “姐姐在你家附近安装了监控，并且派人二十四小时蹲守在监控前，只是案发后监控人员联系不上姐姐，才找到了我。”安绿坐直身体，放空的眼神透过薛子瑶不知道定格在哪一点上，只是那逐渐乌云密布的脸上愈发阴霾起来，半晌她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是娜拉他们找来了。” “你的意思是……”薛子瑶浑身颤抖，瞪大的眼睛中瞳孔紧缩，“我姑姑被人鱼绑走了？” 随后不等安绿回应，薛子瑶夺门而出。 姑姑…… 此时的薛子瑶已经无法思考了，脑海中全是薛姑姑的音容笑貌，薛姑姑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如果她出了什么事的话…… 薛子瑶不敢想象这个结果，她也绝对不要见到这个结果！ 第二十九章 可是跑出别墅之后，薛子瑶才猛然想起她根本不知道离开这里的方法，于是又只能转而回去求助安绿。 回到安姝卧室的时候，安绿还悠闲自在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放在茶几上一本书，听到薛子瑶匆匆忙忙跑回来的脚步声之后，她头也不抬云淡风轻地说道：“现在知道回来了？你单枪匹马的就算去了也是送死。” “安姝去哪里了？”薛子瑶直接问道。 “我不知道。”安绿耸了耸肩膀。 “安绿，拜托你告诉我一下可以吗？”薛子瑶连忙跑到安绿面前，抓住她的手臂用哀求的语气说道，“我知道我之前对你的态度不好，我也为此向你道歉，可是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与我姑姑无关，我姑姑是无辜的，她不应该被牵扯进这件事情里面。” “那你想怎么做？找个山洞把你姑姑藏起来，让她与世隔绝永远不接触这个世界？”安绿随意将书本扔到茶几上，偏过头看向一脸慌乱的薛子瑶，那张漂亮的小脸上写满了嘲讽，“薛姐姐，当你决定和人鱼抗争到底的时候，你就应该想过你所做的事情最终会牵扯到你的家人。” 薛子瑶喘着粗气，她恨不得立刻飞到薛姑姑的身边，可是现在的她就像是安绿说的那样，手无缚鸡之力就算去了也只是一个炮灰，更别提救出薛姑姑了。 可是薛子瑶没有办法，现在她又找不到安姝。 “对不起……”薛子瑶连自己在说些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不用道歉，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只是为什么每次你的事情都要扯上我姐姐呢？你知道我姐姐为了你……”说到这里安绿突然噤声，她似乎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什么，挥了挥手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没有再说话了，随即又站起身冷淡地注视着薛子瑶，“我们走吧。” 薛子瑶神情悲伤，动了动嘴唇：“谢谢你。” “你要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姐姐。”安绿一边往卧室外面走去，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 从表面上看去安绿也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罢了，可是她表情中暗含的阴霾却不是这个年龄的小女孩能够拥有的，就算是薛子瑶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表现出来的天真可爱，可能也只是装出来的。 “你有手机吗？我想给安姝打个电话。”薛子瑶冷不丁说道。 安绿看也不看薛子瑶便说：“不用白费功夫了，我也联系不上她。” “她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薛子瑶感觉自己的心脏明显漏了一拍，她用不可置信的声音说道。 “你以为姐姐向你这么脆弱吗？”安绿嘲讽地剜了一眼薛子瑶，那带钩的眼神让薛子瑶忍不住闭上嘴巴。 很快她们就来到停车场，放眼望去就是电视剧里面才会出现的画面，那一排停着的都是普通人根本见不到的名车，不多时安绿便挑选了一辆暗黑色比较低调的车，打电话吩咐佣人将钥匙来了过来，随即扔给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出声的薛子瑶。 “你来开车。” 薛子瑶慌慌张张接住钥匙：“我不知道去哪里。” 安绿用看笨蛋的眼神看了一眼薛子瑶：“我会给你指路。” 从郊区到城内需要三个小时的车程，即使薛子瑶已经尽量将车速开到了最大，可是漫长的道路还是让她有种绵绵无尽头的感觉。时间在这种紧急的时刻被无限拉长，薛子瑶的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觉得时间这么漫长过了，恨不得一眨眼就过去三个小时。 最后根据安绿的指示，薛子瑶将车子驶进一个看起来较为高档的小区，并且停在一栋公寓楼前面的小花园里。 “上去吧。”安绿率先下车道。 “我们这是去哪里？”薛子瑶有些迟疑，尽管她没有将内心的情绪表现出来，不过聪明的安绿还是一眼就看出薛子瑶在怀疑她。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我们可以不去，那样你也会失去救你姑姑的机会。”安绿双手环胸耸了耸肩膀说道，反正在这件事情上面着急的人又不是她，此时她有大把的时间让薛子瑶考虑和纠结。 薛子瑶紧握拳头，咬了咬牙：“那我们走吧。” 随着电梯缓缓上升，薛子瑶的心情也愈发沉重起来，她在余光中小心翼翼观察着安绿的反应，却发现安绿悠闲地玩起了手机游戏，那自然的样子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可能是之前安绿反常的模样在薛子瑶心中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以至于现在薛子瑶都不敢彻底相信安绿。 半晌之后电梯停在三十六楼，安绿迈开步伐走出电梯，按响了一家住户的门铃。 很快防盗门就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小男生凑在门里面谨慎地打量着门外的人：“找谁？” “韩子阡，少给我装模作样了，快点把门打开，找你有正事。”安绿不耐烦地说道。 “小绿，是你啊。”韩子阡那张英俊的小脸上写满了惊喜，连忙将门打开，刚才安绿站在门外的死角处，因此他才没有注意到安绿，“快进来吧，对了，这位是？” “我姐姐的朋友，薛子瑶。”安绿言简意赅地介绍。 “你好。”薛子瑶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此时此刻她整颗心都记挂在薛姑姑的安危上面，根本没有心情来应付这个陌生的小男生，只是现在能够帮助她的人也只有安绿了，尽管薛子瑶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还是不能表露出一点着急。 “薛子瑶？我好像听说过你，长得挺漂亮的。”韩子阡眯缝着那双桃花眼又仔细打量了一圈薛子瑶，摸着下巴很是不正经地调侃道。 安绿一拳头打在韩子阡脑袋上：“别不正经，赶紧滚进去！” 韩子阡哀嚎一声，捂着脑袋像踩着风火轮一样进了屋。 走进来之后，薛子瑶才发现这套公寓的装修画风和正常人远远不一样，里面根本没有客厅和卧室之分，除了承重墙还保留着之外，其他的墙全部被打通了，整套公寓的格局全部呈现在薛子瑶的视线中。 而且公寓里面几乎没有家具，一面墙上安装了十多台电脑，还有各种各样薛子瑶不知道名字的仪器。 太神奇了…… 一时间薛子瑶甚至感觉自己进入了未来的世界，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人在普通公寓里面创造出一个神奇的科研室，除了电脑和仪器外，最右边还有一个巨大的水池，于是薛子瑶霎时猜出了韩子阡的真实身份。 看来他也是混在人类中的人鱼。 安绿没有多和韩子阡废话，直接将薛姑姑被绑架走的录像内容交给韩子阡，并大概说了一些缘由，这次她带着薛子瑶来找韩子阡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要韩子阡帮忙找出薛姑姑的下落。 “你手上不是有几个厉害的人物吗？让他们把这个老女人救出来吧。”安绿冷淡的目光瞟了一眼录像中正在下车准备回家的薛姑姑，不多时就有几个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从后面将薛姑姑击倒并且拖走，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 这已经是他们第十次回放这个录像了，可是仍然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薛子瑶埋着头一声不吭坐在旁边，愤恨的目光死死瞪着录像，然而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们的这个请求我可以答应，不过有句话说在前面，找出娜拉的藏身地点需要一定的时间，只是不知道这个薛小姐能不能等了。”韩子阡说道。 薛子瑶身体颤抖，良久才启唇：“谢谢你了，我可以等。” 经过思考之后，薛子瑶还是能够保证现在薛姑姑是安全的，至少还保留着一条性命的存在，以前薛子瑶一直以为所有的事端都是由安姝引起的，直到她被绑架到那个岛屿上后，她才后知后觉地知道原来那些人鱼都是冲着她去的。 虽然薛子瑶不知道她究竟在哪一点上吸引了那些人鱼，不过她敢肯定的是那些人绑架薛姑姑，很大可能就是为了威胁她。这样一来的话，那么短时间内薛姑姑应该不会有危险，在那些人联系到薛子瑶之前，他们应该不会把薛姑姑怎么样。 接下来就是等消息，薛子瑶完全处于一个被动的状态，这让她整个人都显得非常颓靡。 胸前里是翻滚呐喊着的怒火，可是没有地方发泄出来，她也没有能力亲手救出薛姑姑。 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薛子瑶和安绿离开韩子阡的公寓时，正好看到对面住宅的门也打开了，一直害怕暴露身份的韩子阡连忙“砰咚”一声将门关上，连招呼都没有跟安绿打一个。 “胆小鬼。”安绿脸色铁青道。 薛子瑶根本没有注意到韩子阡的动静，她目光怔怔看着从对面公寓里走出来的一男一女，霎时感觉整个人就像是被定在原地了一样，双脚沉重得已经不能移动一步。 薛子瑶不认识那个男人，然而那个挽着男人手臂的女人却非常熟悉——裴亚玲。 他们有说有笑地往电梯走去，似乎没有注意到薛子瑶的存在，而这个时候的薛子瑶也宛若被雷劈中一样，空白的大脑已经被机关枪扫射而过，什么事情都不能思考了。 第三十章 当薛子瑶有所意识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从嘴巴里面滑出来了，带着几分诧异：“亚玲姐？” 听到声音的裴亚玲先是一愣，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任何异常，依然洋溢着柔和的笑容，只是那抹笑容在薛子瑶眼中却是无比刺眼。 “你来见朋友的吗？”裴亚玲温柔的目光从安绿和韩子阡脸上扫过，很快又转回到了薛子瑶青一阵白一阵的脸上。 “是啊……”薛子瑶的目光始终定格在裴亚玲身后的男人身上，高大英俊，绅士儒雅，和裴亚玲站在一起就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但是那画面就像是无数根细针扎进薛子瑶的眼睛里面，她好半天才动了动唇，声音沙哑，“这位先生是你男朋友？” 裴亚玲捂着嘴巴轻笑：“不算是。” 这是什么答案…… 薛子瑶想不通，不过她人生中第一次出现“不算是”这个不是词的词，让她印象深刻，也暗自琢磨着裴亚玲话中的意思。 说罢，在薛子瑶意味不明的视线中，裴亚玲转过身对那个男人笑着说道：“你先走吧，我遇到一个邻居小妹妹，我和她聊一会儿。” 那个男人点了点头，又对薛子瑶和她身后的两个人微笑，随后转身走到电梯口，很快就离开了。 “你这是准备回去吗？”裴亚玲又问。 今天的裴亚玲穿着打扮都别有一番讲究，浅红色长裙搭配银色高跟鞋，漂亮的波浪卷发散在肩后，露出白皙性感的脖颈，上面挂着一条银质细项链有些显眼，是薛子瑶高中暑假用打工挣来的钱买给裴亚玲的。 没想到裴亚玲现在都还戴着那条有些简陋的项链，薛子瑶自己都有些质疑她当年的眼光。 敛去眼中的闷闷不乐，薛子瑶点了点头：“是准备走了。” “那我送你吧。”裴亚玲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随后又看向安绿，“你也一去吗？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 安绿刚张开嘴巴，薛子瑶就已经拦在安绿面前，抢先一步回答：“她要回家的，不然她妈会担心。” “你找死是不是？”安绿阴沉的声音在薛子瑶耳畔响起。 薛子瑶傻呵呵地笑着，偏过头在裴亚玲看不到的地方用恳求的眼光看着安绿，然后比口型：“当电灯泡不好玩啊。” 瞬间体会到那意思的安绿顿时一脸吃了只苍蝇的表情，半晌才压低声音说：“你居然移情别恋背叛我姐？” 幸好安绿还是比较给薛子瑶面子的，没有故意把这些话说给裴亚玲听。 “拜托拜托，我好不容易和亚玲姐碰面的。”薛子瑶继续恳求。 “我说你们还走不走啊？”双手抱臂靠在门口的韩子阡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蹙起眉头催促道，“你们要商量就慢慢商量，我先关门了啊。” 说完，韩子阡就非常不客气地把门关上了。 薛子瑶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安绿，又转过头看了一眼等待着她们的裴亚玲。 “你们商量好了吗？”裴亚玲微笑着说道，漂亮的眼睛眯成弯弯的月亮状。 “商量好了，安绿要回家，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就好了。”薛子瑶连忙说，但是刚往前迈出一步就感觉到安绿阴霾的视线，转过头就看到安绿的脸上已经氤氲起狂风暴雨。 无奈之下薛子瑶还是让安绿跟着一起了，不过这个电灯泡真的很碍眼。 裴亚玲选择了一家日料店，三个人坐在和式风格的包厢里面，穿着和服的服务生迈着小碎步上菜。 三个人各怀心思，薛子瑶从旁推测裴亚玲和那个男人的关系，安绿又卯足了劲儿想打听薛子瑶和裴亚玲的关系。 “亚玲姐，那位先生是你男朋友？”薛子瑶假装戏谑地抛出刚才已经问过的问题，状似不经意的目光一直在观察裴亚玲的表情变化。 裴亚玲轻笑，夹起寿司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看向薛子瑶说：“家里介绍的人罢了，好像他对我挺感兴趣的。” “那你呢？”薛子瑶连忙问。 “你这么关心这个干什么？”安绿眯缝着眼睛，不怀好意的声音恰当响起，“作为旁观者的我还以为你对这位漂亮姐姐感兴趣呢。” 薛子瑶脸上一红：“你别胡说，吃你的东西吧。” 说完薛子瑶夹起两块三文鱼沾上一大坨芥末，直接塞到安绿的嘴巴里面，薛子瑶还是第一次看到喜欢吃鱼的人鱼，真是刷新她的世界观，貌似安姝都不怎么喜欢吃人类的食物。 食物递到嘴边的时候，安绿下意识张大嘴巴，但是品尝到口中的芥末时，她整个人直接从位置上蹦了起来，嘴里都快喷火了。 “该死的薛子瑶，你竟然喂我吃芥末！”安绿几乎要火山喷发。 “我以为你很喜欢吃芥末。”薛子瑶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吃芥末了？我一点都不喜欢吃芥末。”安绿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她开始在地上打滚，甚至连呼吸都变得非常急促。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薛子瑶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她开始后悔刚才那个恶作剧的动作。 很快薛子瑶就看到安绿□□的腿上逐渐长出鳞片，可能是要变成鱼尾了，现在的安绿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能量，每当她情绪激动的时候，就容易变回人鱼，可是薛子瑶大意的忘记了这一点。 “她没事吧？”裴亚玲也被安绿疯狂的模样吓到了，起身连忙要走过去。 “亚玲姐，你别过来！”薛子瑶连忙伸手拦住裴亚玲的去路，慌慌张张地脱下外套裹在安绿腿上，随后一把抱起安绿，“我去一趟洗手间，很快就回来，你先在这里等我。” 说完也不等裴亚玲回应，薛子瑶就已经抱着安绿匆忙离开了包厢。 一路上安绿像是疯了一样地大喊大叫，双腿胡乱瞪着。 薛子瑶快要保不住安绿了，虽然她身体小小的，但是力量却是无比巨大，薛子瑶都不知道她究竟从哪里来的力气，居然能够一路抱着安绿不顾周围人震惊的目光，飞奔到了洗手间里。 马不停蹄把自己和安绿关到洗手间的隔间里面，薛子瑶才终于松了口气，她把不断挣扎的安绿放到马桶上面。 拿开包裹着安绿双腿的衣服，果然已经逐渐变成鱼尾了。 “安绿，你清醒一点，有没有办法变回去啊……”薛子瑶手足无措，除了不让旁人看到安绿的状况之外，她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帮助安绿，“对不起，安绿，我真的不知道你吃了芥末会变成这样……” “滚开！”安绿一巴掌拍到薛子瑶的肩上，抬起头来时已经是满脸的泪痕。 猝不及防的薛子瑶被打得直接撞到隔间的门板上，只听见“砰咚”一声，肩膀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就好像骨头都被震碎了一样。 “都怪你都怪你……”安绿还在愤怒的碎碎念着，那骇人的眼神恨不得将薛子瑶生吞活剥，她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薛子瑶也被此时的安绿吓到了，下意识想要逃跑，可是心里又有一道声音命令着她不准跑，因为是她让安绿变成这个样子的。 薛子瑶身体猛烈地颤抖着，只能背部紧紧靠在门板上，自欺欺人的以为这样就可以和安绿拉出一道安全的距离，她下意识的感到害怕。 仿佛安绿就是吃人的妖魔。 不过这个时候的安绿确实像是要吃人一样，甚至在薛子瑶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神色狰狞向薛子瑶扑了过去。 第三十一章 安绿可怖的样子把薛子瑶吓到了，她睁大眼睛，苍白的脸上溢满了恐慌，此时此刻她除了背部紧紧贴在门板上尽量和安绿保持一段安全距离，也没有其他办法可以阻止安绿的暴躁化。 “都是你，你毁了我的家，你让我姐姐变成那个样子！”安绿的双眸黑得更加深沉，甚至有覆盖旁边眼白的趋势，身体不停颤抖着，已经变成鱼尾的双腿狠狠拍打着地板，剧烈的动静让薛子瑶以为发生了地震。 “安绿……你冷静一点……”薛子瑶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连她自己都已经听不见。 闻言暴躁中的安绿突然冷静下来，微低着头恐怖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薛子瑶，她突然勾起唇角快速地吐出一句话：“你去死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安绿猛然湘薛子瑶扑了过去。 完了！ 薛子瑶心想，这下她是真的完了，即便她的力气再大，怎么可能敌得过安绿一条力大无穷极富攻击性的人鱼？ 薛子瑶身体都在剧烈颤抖着，她哆哆嗦嗦着双手去打开隔间的锁，惊慌失措转过头，漆黑的双眸中倒映出安绿神色狰狞的面孔。 狭窄隔间在安绿的动作下仿佛地震山摇一番，薛子瑶认命地闭上眼睛。 这一刻，薛子瑶甚至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个隔间里面，死在安绿的獠牙下，但是她等待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安绿的动静。 缓缓睁开眼睛，率先发现的就是狭窄的隔间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出了一个人影，还是薛子瑶非常熟悉的人影。 “安姝？”薛子瑶颤抖着嘴唇说道，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砰咚砰咚的。 安姝穿着款式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衬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白皙到可怕的手臂，她的打扮如此朴素，却衬托出身材的纤细倾长。 原本安姝是背对着薛子瑶并且横在她和安绿的中间，听到声音后转过头来看向薛子瑶，苍白精致的脸上挂着安慰的笑容，她的声音沙哑却像是一股暖流从薛子瑶的心口流过：“没事了。” 当安姝转过头来后，薛子瑶才看清楚安绿靠在安姝的怀里，而且闭着眼睛看样子似乎已经昏迷过去。 “安绿没事吧？” “没事。”说着安姝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外套把安绿的鱼尾包裹好，随后打横抱起她，“我先带她回去，你去见你那个姐姐吧，她应该等急了。” 原来安姝知道裴亚玲的存在。 此时此刻注视着安姝云淡风轻的笑容，薛子瑶心中却有一股复杂的滋味，久久徘徊在心头甚至让她无法移开脚步。 薛子瑶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也阻拦了安姝出去的路。 察觉到薛子瑶的异常后，安姝漂亮的脸蛋上浮现出几抹疑惑：“怎么了？” “没事。”薛子瑶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走出隔间让出道路，而后又跟在安姝后面，“我和你一起吧，你准备怎么回去？” 闻言安姝的脚步霎时一顿，转过身体看向神色担忧的薛子瑶，挑起一边眉头竟然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说起话来也有些阴阳怪气了：“你不去陪你那个温柔的小姐姐了？” 这句话听得薛子瑶怪不舒服的，不过她还是尽量保持平静说：“先把安绿送回去比较重要，安绿这个样子要是不小心曝光的话会惹来麻烦。” “我自己可以送她回去。”安姝坚持道。 “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说话间薛子瑶已经走到洗手间门口，催促着安姝说，“你打算怎么送她回去？打车还是坐公交？或者说你们家里有人来接你？” “我都说了我自有办法。”安姝撇了撇嘴，“你还是去陪那个女人吧。” 得，对裴亚玲的称呼又换了。 这下薛子瑶要是还听不出来安姝话里面的那些醋意，那她就是真的傻了。 薛子瑶想跟安姝解释一下，却又不想欺骗安姝，于是诚实地说道：“我和亚玲姐没有结果的，只是我在单相思而已，她根本不知道我喜欢她。” 还以为说出这句话后，安姝心里会稍微好受一些，可是当薛子瑶再看向安姝的时候，却发现安姝整张脸都阴霾得可怕，仿佛一瞬间就刮起了狂风暴雨似的，黑得都能滴出一些墨水来。 “你……怎么了？”薛子瑶都被安姝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 安姝没有说话，像棵挺拔的白杨树一样在原地伫立了半晌，随后绕过站在洗手间门口的薛子瑶，便往外面走。 薛子瑶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不应该说她喜欢裴亚玲的事情，安姝本来就是条小心眼的语，这么一来无疑戳到了安姝内心的敏感点。 “安姝，你等我一下。”薛子瑶连忙追上去，然而转了个弯就发现抱着安绿的安姝已经消失在走廊上了。 薛子瑶在餐厅里迷宫般的走廊中绕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到安姝的身影。 最后薛子瑶又跑去问门口的服务生。 “请问你看到了一个抱着小孩的女生吗？身高将近一米八，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 服务生思考了几秒，摇了摇头：“半个小时内都没有人出去。” 最后薛子瑶只好无精打采回到包厢，裴亚玲就坐在桌前安安静静等着，餐桌上的菜肴已经凉透，自从薛子瑶和安绿走后，裴亚玲也没有动过筷子。 “小瑶，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裴亚玲担忧道。 “没事。”薛子瑶说服自己忘记刚才的事情，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坐到裴亚玲的对面，拿起筷子说，“我们继续吃吧，我有点饿了。” “菜都凉透了，我们重新点餐吧。”裴亚玲唤来站在包厢门口的服务生，点完餐后才突然想起刚才都顾着担心薛子瑶去了，完全忘记那个小女孩的存在，“对了，那个小妹妹去哪里了？” “哦……”薛子瑶的表情僵硬了片刻，然后略显结巴道，“刚才她的姐姐过来把她接走了。” “她没事吧？” “没事，小孩子闹点小脾气而已。”薛子瑶笑了笑。 尽管薛子瑶已经在有意隐藏了，但是裴亚玲还是看出来了薛子瑶的心不在焉，一顿薛子瑶期待了很久的饭局在她毫无意识的时候很快就结束了。 裴亚玲开车送薛子瑶回家的路上，两个人都保持沉默，车内的气氛一度显得非常压抑。 好几次裴亚玲都想跟薛子瑶搭下话，余光中看到薛子瑶靠在车窗前满脸心事的模样，裴亚玲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薛子瑶所住的公寓楼下。 “晚安。”裴亚玲的笑容在昏暗的路灯光下有些模糊，栗色卷发披散在肩头衬托出一张玲珑小脸，无论何时裴亚玲都是非常美艳的，“温柔似水”这个词语仿佛就是为了裴亚玲量身定做。 看到裴亚玲美丽的笑容，薛子瑶突然觉得有些内疚，因为其他事情也影响到了裴亚玲的心情。 “谢谢你，亚玲姐。” “一顿饭而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薛子瑶顿了顿：“我是说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也没有想到会突然发生那种事，让你心情受到影响了……” 话还没有说完，裴亚玲突然伸过手来握住薛子瑶放在腿上的手，冰凉的触感让薛子瑶霎时充满了精神，她顿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点住了穴道，一时间竟然动弹不得。 与裴亚玲肌肤相触的感觉通过神经传到四肢百骸，薛子瑶似乎听到自己全身的细胞都在尖叫。 她好留恋这种感觉，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只要你开心，比什么都好。”裴亚玲缓缓吐出一句话，“所以不要板着脸了，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说完，裴亚玲又收回了手。 薛子瑶顿时觉得心中一阵落空的感觉，她想伸手去抓住裴亚玲的手，又在半途中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动作有些僵硬地收回手。 “那我走了，亚玲姐再见。”薛子瑶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车。 直到快步走进电梯的时候，薛子瑶按下楼梯的按钮，才松了口气，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已经烫得吓人。 冷静下来之后，薛子瑶叹了口气，心中不禁感到苦涩。 这场暗恋恐怕一辈子也只能暗恋了。 不多时，电梯“叮”的一声打开。 薛子瑶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这个家了，她想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顺便报警向警察寻找帮助，仅凭着她和安姝等人要找到被刻意藏起来的薛姑姑，还是有一定难度的，薛子瑶最担心的还是那些可恨的人鱼对薛姑姑不利。 或者向曾经对待她那样对薛姑姑，把无辜的薛姑姑端上它们人鱼的餐桌。 薛子瑶已经不敢想象下去，她迈开步子往电梯外面走，刚走出电梯就听到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尖锐又有些刺耳。 “你终于肯来了。” 32.第三十二章 娜拉。& {} 恐怕薛子瑶直接死亡都不会忘记这道给她带来无限阴影的声音，在听到声音的同时, 她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下意识的颤抖，那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顿时又来了。 头皮发麻，好像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了。 以前只有当人鱼靠近的时候, 薛子瑶才会莫名其妙产生这种紧张感，后来就有些失灵了，没想到此时这种感觉再次蔓延到了全身的神经。 “娜拉，南茜, 好久不见。”薛子瑶想让自己看起来很淡定，可是她知道此时的她一定脸色苍白姿态狼狈。 转过头, 只看到南茜双手抱臂靠在安全通道的铁门上, 冰冷的蓝色双眸安静注视着薛子瑶, 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她看向薛子瑶的目光更像是在看已经到手的猎物， “没想到你还敢来, 我以为会等很久。”这句话是娜拉说的。 顺着声音看过去，薛子瑶这才发现娜拉站在灯光的阴影之下, 小小的身躯都隐藏在黑暗中, 只有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猎物”, 灼热的视线让薛子瑶无法忽视。 “我姑姑呢？”薛子瑶问。 “你猜。”娜拉露齿一笑，有尖尖的獠牙露出来，她狡黠地对薛子瑶眨了眨眼睛，“猜对了可能有奖励哦。” “娜拉。”南茜有些无奈地开口。 “好吧。”娜拉咳嗽两声，这才恢复了低沉的声音，用视线示意了一下薛子瑶家里，“你姑姑就在里面，如果你想让她继续活下去的话，那就必须跟我们走。” 薛子瑶神色一凛，双手紧握成拳，睁大眼睛瞪着娜拉和南茜：“你们是什么意思？” “ok，先让你进去看看好了。”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娜拉很快又改变了主意，她打了一个响指，“我可以给你三分钟的时间。” 尽管薛子瑶知道娜拉这么做是在挖坑等着她跳下去，可是她没有办法对薛姑姑置之不理，如今薛姑姑是她唯一的亲人，就算豁出了这条性命，她也一定要保全薛姑姑。 用钥匙把门打开，刚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薛子瑶条件反射地皱起眉头，心中已经隐约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客厅和餐厅里都没有人，已经积上一层灰尘的哑光地板上有凝固的血液。 薛子瑶的心脏一直在狂跳，好像要从嗓子眼里面跳出来了一样。 于是她加快步伐推开卧室的门，紧接着就看到了她这辈子都不能忘怀的画面——浑身鲜血的薛姑姑被绑在椅子上，双手和双脚都被束缚住，薛姑姑似乎已经没有了知觉，就连薛子瑶推开门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姑姑！”薛子瑶的声线都在颤抖着，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扑向薛姑姑的。 在如此近距离下，薛子瑶又绝望的发现薛姑姑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新伤和旧伤重叠在一起，看起来更为骇人。 伤口上的血液已经凝结，白衬衫的大多部分都被染上了红色，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湿漉漉的粘在额头上，薛姑姑垂着脑袋，看起来已经是昏迷不醒的状态了。 “姑姑！”悲伤混合着绝望瞬间袭击了薛子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发抖的双手不停摇着薛姑姑，“姑姑，你醒醒，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刚要解开薛姑姑身上的绳子，原本还站在卧室门口幸灾乐祸看着这一切的娜拉脸色一沉，只用了两秒钟的时间就冲到了薛子瑶旁边，速度快到连肉眼都无法看清。 娜拉一把抓住薛子瑶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把薛子瑶的手腕都给捏碎，她冰冷的笑着说：“不好意思，三分钟时间已经到了。” 薛子瑶眼眶通红，看向娜拉的目光里有翻滚着的愤怒，宛若一条正在吐着信子的毒蛇，这一刻她恨不得直接将娜拉和南茜撕得粉碎。 “你们对我姑姑做了什么？”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薛子瑶才终于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仿佛有一只手正在□□着她的心脏，剧烈的疼痛感一波接着一波涌过来，薛子瑶甚至不敢回头去看薛姑姑的惨状。 “我说过，你的所作所为全部都会报复在你亲爱的姑姑身上，前段时间既然你躲在安姝那里，我们只能拿你的亲人开刀了。”娜拉说得理所应当，仿佛她就是一个万能的主，她可以安排所有人的命运。 薛子瑶用血红的眼睛盯着娜拉，抓着椅子的手指不断收拢，指尖泛白，薛姑姑消瘦的模样倒映在她眼中，犹如一根尖锐的刺针狠狠扎了进去，她甚至不敢大力呼吸，似乎这样做就会让薛姑姑突然消失。 “我要把我姑姑送到医院，她快不行了！”薛子瑶压低声音又急切地说，“只要你们救了我姑姑，你们让我做什么我绝对不会反抗。” 娜拉目不转睛盯了薛子瑶半晌，像是想从她脸上的表情里猜出薛子瑶是否在说谎，随后娜拉转头看向站在后面的南茜：“把这个老女人送去傅生那里，他知道该怎么做。” 南茜点头：“好。” 说着南茜便上前要解开薛姑姑手脚上的绳索，她的动作非常粗暴，一只胳膊就把毫无意识的薛姑姑抗在了肩膀上。 “放开，你这样会伤到她的！”薛子瑶跌跌撞撞站起来，想要追上已经走出卧室的南茜，下一秒又被娜拉拽了回去。 娜拉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轻轻动一动手指头就把薛子瑶像扔垃圾一样丢了出去，猝不及防的薛子瑶一头撞到刚才薛姑姑坐的椅子上，很快就有温热的液体从额头上滑过，也有疼痛开始侵蚀神经。 “那个女人要带我姑姑去哪里？”薛子瑶猛地转过头，瞪着娜拉说。 “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傅生可以保住那个老女人的性命，但是能保多久，还是要看你的了。”娜拉上前用双手捧住薛子瑶的脸，在薛子瑶拼命挣扎后，干脆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海蓝色的眸中有癫狂的因子在跳跃，“我们可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