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货女皇:厨砸,来侍寝》 1.第1章 惊梦 顾宝儿,性别女,性取向男,习惯宅腐,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员。 顾宝儿,性别女,性取向男女不忌,美人更佳,习惯调戏美人,是个身份极其高贵的文盲。 那么问题来了,当两个顾宝儿合体后,谁才会是主宰者呢? 当顾宝儿被摇晃着醒来之后,看到美男的第一眼觉得这货真是个极品小受的时候,答案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你别摇了,没死都要被你摇死了!”顾宝儿已经被摇出火气了。 美男煞是委屈地说:“殿下,怜儿也没有想到你做个八宝鸭也会体力不支晕过去嘛!” 后知后觉的顾宝儿这才发现,她并没有躺在自己粉色毛绒绒的被褥上,而是躺在青石地砖的上面,甚至还觉得屁股有点凉。她叹了口气,这特么绝对是穿越的节奏啊!看眼前这小受一身广袖长袍就知道啊! 一向秉承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的顾宝儿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弄清楚自己到底在哪儿吧…… “怜儿,我问你,这是哪儿?” “殿下,你忘了吗?这是专门售卖姜母鸭的黑心客栈啊!我们被关在柴房里了啊!就在三天前,殿下你因为觉得姜母鸭比不上八宝鸭好吃,和店主打起来了……”怜儿一脸无奈。 顾宝儿抚额,怜儿不说下去她也能猜到了,原主,绝对是打输了。摔!特么好歹是个殿下啊喂,怎么连打个架都这么丢脸,干脆去做宅女不行吗? 怜儿看顾宝儿摸着自己的肚子,叹气:“殿下你再不来帮忙的话,怜儿一个人可做不出八宝鸭来。” 摔!眼下哪有时间去想怎么练武啊,乖乖地把肚子填饱才是正经事儿吧!顾宝儿点点头,咬牙道:“战斗吧!为了八宝鸭!”虽然自己是个厨艺白痴来着呀……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顾宝儿在怜儿的指挥下终于把八宝鸭给整出来了,这时候她已经饿得头昏眼花,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闻着从锅里传出来的香气就吸口水。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肚饿腿发抖! 顾宝儿觉得,别说是八宝鸭了,就算是给自己一根最讨厌的苦瓜,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立马吃进肚子里。她瘪了几下嘴,用颤抖的声音说:“怜儿,什么时候才能吃鸭子啊?” 怜儿终于点头说:“殿下别急,八宝鸭马上就能起锅了。” 听到这话,顾宝儿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下来了,终于能吃上一口热饭,哦不,是热鸭子了! 看着怜儿手脚麻利地给鸭子起锅,撕成两半,并把大份的给了她,顾宝儿感动了,怜儿真是个好人!她吸溜了一下口水,正打算开口啃鸭子的时候,柴房的门,被踹开了…… 踹门的是个红衣美人儿,她身后跟了一大堆看起来就很威武帅气的银甲侍卫,而门内的顾宝儿,手里捧着大半只油汪汪的鸭子,身后跟着个衣衫凌乱的怜儿。 红衣美人儿温柔一笑:“殿下,念念救驾来迟,请殿下责罚。” 就算是圣母玛丽亚此刻在顾宝儿的心中也没有红衣美人儿念念来得形象光辉,毫无疑问,这是来救她脱离苦海的救星啊!不过,似乎原主的身份,有点儿小高贵呀……所以,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抱好这个叫念念的美人儿的大腿,这样被识破的几率就会变小很多,从而达到自己混吃混喝的终极目的! 想到这儿,顾宝儿把捧在手里的八宝鸭递给了红衣美人儿:“念念啊,你可算是来了!我都快想死你了!来,吃只鸭腿儿,别嫌弃我的手艺不好啊。” 红衣美人儿仿佛受宠若惊,脸上挂了一抹羞涩的笑道:“念念还没有尝过殿下的手艺呢,荣幸之至。” 顾宝儿咧嘴笑:“可千万别嫌弃啊,这可是我第一次下厨!还是在怜儿的指导下才能做出这只八宝鸭呢,虽然看着油汪汪了点儿吧,可好歹是熟了,吃了肯定是不会腹泻的。” 念念听顾宝儿这么说了,也就没再推辞,白皙的玉手轻挥道:“王侍卫长,这边你留两个人盯着就是,其余的人都派去把这店铺给封了。一定要记着,替殿下好好感谢他们的招待。” 一堆银甲侍卫中立马迈出了一个彪形大汉,他双手抱拳,微微一躬道:“诺。”顾宝儿便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群银甲侍卫哗啦啦像流水一般散去了,动作整齐划一地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经常干这样的事儿。 红衣美人儿也不怕油汪汪的鸭子弄脏了她的手,接过来就是一嗅,然后她的脸色就变了。 顾宝儿那个紧张啊,她的小手指绞在了一块儿:“念念怎么了?是闻着不好吃么?” 红衣美人儿摇了摇头道:“鸭子的火候没有问题,就连调料也放的恰到好处,的确是一道佳肴。” “那念念你为什么不吃呀?” 红衣美人儿轻叹了一句:“因为里面放了不该放的东西。” 顾宝儿顿时猛地一哆嗦:“念念我冤枉啊!这真不是我干的,要知道你手上的鸭子我本来是要自己吃的。” 念念那圆溜溜的杏眼儿顿时就眯起来了:“所以念念才生气。” 顾宝儿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从红衣美人儿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杀气,那是她经常玩游戏打boss的时候会散发出来的气息。所以顾宝儿的直觉告诉她,出事儿了。 而且出事儿的就是念念手里那只油汪汪看起来很无辜的八宝鸭。 红衣美人儿接下来的举动让顾宝儿觉得自己的直觉真的不是一般的敏锐,只见念念把鸭子往地上一搁,圆溜溜的大眼睛就朝美男小受怜儿瞪过去了:“你招还是不招?” 怜儿水汪汪的眼睛顿时就冰冷了起来:“既然被你看出来了,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辩解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像有什么事情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啊…… 顾宝儿开始觉得事情有点不妙了,难道怜儿在鸭子里面做了什么手脚?还是他才是这家黑心客栈的幕后老板…… 不过,不管是哪种,似乎张无忌他妈说的没错啊,越是好看的人,就越会骗人。只是可惜了,他会做那么好吃的八宝鸭。 2.第2章 念念 红衣美人儿一双圆溜溜的杏眼里头,那满满的都是杀气,连只会打boss的宅女顾宝儿都看出来了,更何况那做侍卫出身的美男小受怜儿呢?所以他才会很硬气的说出那种很有骨气的话。 顾宝儿觉得,凭借她纵横网文界多年的经验,她大致可以把怜儿的心理活动猜个八九不离十。 第一,怜儿对身份高贵的原主蓄谋已久,不过劫色还是劫财却还没有定论,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怜儿就算在八宝鸭里头做了手脚,也肯定不会要了原主的命,这一点从他们被一起绑架了三天,原主都没有出事就可以看出来。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知道原主那小身板儿这么脆呢…… 居然做个八宝鸭都能魂飞九霄!这体质得有多差啊!就算是顾宝儿这个宅女都妥妥的比原主要强吧! 第二,念念和怜儿不对盘,并且地位果断比怜儿高,这一点从那么一大堆银甲侍卫都乖乖听话就可以看得出来。所以,怜儿就算是死不认账也是没有用的,因为官高一级压死人。所以怜儿要是干干脆脆的认了,这样还能加个敢作敢当的印象分。 不过,谁能告诉她……原主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啊!被怜儿叫殿下,而且念念还把一堆银甲侍卫都整出来了,感觉这果断是什么郡主王妃的节奏啊!顾宝儿觉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如果穿越到什么已婚人氏的身上,让她这个十九年的黄花大闺女儿情何以堪!她要怎么处理婆媳关系以及一大院子的小三儿小四儿小五儿!尤其是要怎么面对便宜夫君! 所以,当务之急不是弄清楚怜儿到底对自己抱有怎么样的心思,因为这一点念念就可以审问出来,而是弄清楚原主她……有没有嫁人啊喂! 至于到底是不是郡主,顾宝儿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因为郡主这个职位啊,只要嫁对了汉子,别说婆婆因为自己的皇室身份不敢拿捏自个儿,院子里的小三儿肯定是不会多到哪里去的。 只要避开什么争夺储位的权利漩涡,顾宝儿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在郡主这个职位上混吃混喝,直到寿终正寝那一天……而且天天吃的都不会差到哪里去。这对于宅女来说,简直是再美好不过的生活了! 她只想着,要是没嫁人的话,自己可得小心的挑夫君了。 想到这儿,顾宝儿捂着肚子对念念说:“念念啊!我好饿啊!我三天都没吃过饱饭了!” 看着顾宝儿眼泪汪汪的大眼睛,念念只觉得怜儿罪孽深重。他要是不动歪心思的话,殿下可不就能吃上一口热鸭子了?看看殿下的下巴,才三天没见就尖了不少呢,看来殿下可没有少吃苦头。 于是红衣美人儿挽起袖子,对留下来待命的那两个银甲侍卫说:“把柴房给清一清,去厨房拿点儿鸡子儿,青菜还有面粉来,有肉汤的话更好,都一并拿来,没有的话,生骨头也能凑合,不过要拿块姜还有碗猪油来。” 两个银甲侍卫应了声“诺”便分头做事儿去了。 怜儿看着念念还有顾宝儿,眼底漩涡在翻涌:“亓念念,你就不怕我溜了?” 念念微微低下了头,看着自己大红纱袖子挽起后露出的那一截玉白色的手腕儿:“怜儿,你觉得我们谁更快?” 美男小受闻言脸上一僵,顾宝儿便断定了别说职位高低了,就算是战力指数,红衣美人儿亓念念也是可以完虐美男小受怜儿的。于是她决定,在想办法套出原主身份之后,要抱好念念的大腿! 不得不说,银甲侍卫的效率那可是杠杠的,没多大会儿,柴房就被整的可以见人了。而另一个银甲侍卫直接挎了一个竹篮子回来,里面的东西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几个鸡蛋,一盆面粉,几个干干净净的白瓷碗,还有两三个滴着血的大骨头外加一把青翠欲滴的小青菜。 银甲侍卫憨厚的笑了笑道:“大人,小的见那菜地里头的小青菜长得好,就自作主张给择了一把。” 念念借过他手里的竹篮道:“是个机灵的,回去叫王侍卫长给你排个好点儿的位子,就说是本席说的。还有,给这灶添点儿柴火。” 银甲侍卫应道:“小的王六领命,谢殿下厚赏,谢亓大人。” 而顾宝儿看着亓念念动作麻利的开始择菜还有洗骨头,觉得自己有点懵逼。这节奏,念念是要下厨么? 亓念念抽空回眸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的顾宝儿道:“殿下别急,再有一会儿就可以用膳了。” 顾宝儿确定念念美人儿是真心对自己的了,毕竟她都下厨了!这在封建时代,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说的好听了是巧手娘子善做羹汤,难听了就是上不得台面,只能做下人干的伙计儿。 念念让银甲侍卫把锅给洗了,搁了点儿水,等水开了就把等开水时切得细碎的姜末儿一撒,再把洗的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儿血水的骨头放下去焯。这一焯水就把大肉骨头里的血沫给逼出来了,念念就拿大勺子把锅边儿的浮沫给捞起来撇到一边的破木桶里头去。 等肉里头没有血沫了,而且开始发白的时候,念念就把锅里头的骨头捞出来了,搁在王六带来的白瓷碗里头:“王六,把锅里头的汤倒了,再把锅洗了。” 王六点点头就动作麻利的干活儿去了。另一个银甲侍卫也没闲着,他代替王六去给土灶添柴火去了。 念念等锅洗干净就直接单手往灶上一搁,另一只手拿着大勺子从猪油碗里头捞了三分之一勺的猪油,往铁锅就是一磕。只听得泚啦一声响,念念把锅子一颠,锅里头的猪油就化开了。 大勺子把白瓷盘里头的大骨头捞起来往锅里头一抛,就开始翻炒起来。大火快炒后,又加了醋还有酱油还有姜末,旺火收汁儿,色香味俱全的酱骨头就出锅了。 亓念念看着都要眼泪汪汪的顾宝儿道:“殿下,先吃根骨头垫吧垫吧肚子。” 顾宝儿伸出油汪汪的魔爪抄起一根酱骨头就往嘴里塞,以此掩饰她的感动的泪花。当她知道了自己穿越之后,不是没有彷徨迷茫还有哀伤,只是身为孤儿的她最为明了的四个字就是“随遇而安”。 唯有随遇而安方能知足常乐。 开心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而亓念念的这碗酱骨头,带给顾宝儿的就是一份真心,一份希望顾宝儿可以好好儿的真心。所以顾宝儿感动了,甚至快哭了,如果她过去没有家的概念,那么现在有了。 她的亲人就是亓念念。 3.第3章 鸡蛋面 顾宝儿狠狠地撕咬骨边肉,这酱骨头的味道别说有多赞了,想不到念念美人儿不止可以上得厅堂,还能入得厨房呢。 亓念念看着只会啃骨头的顾宝儿直叹气,殿下这是饿得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了,都是怜儿那个不省心的东西闹腾的!想到这儿,她瞥了怜儿一眼,是时候把这小子给料理了。 “殿下,这酱骨头的滋味儿如何?可还能下口?” 顾宝儿努力把嘴里头的肉给咽下去后,才有功夫回话:“好吃!” 念念听到这儿,笑眯了眼:“念念只怕不合殿下的口味呢,殿下喜欢就好。王六,还不快把锅子给洗了?“ 王六应了句”诺“便手脚麻利的把锅子给洗了,顺带着咽了口唾沫,因为那酱骨头,实在是太香了。结果顾宝儿听到了他咽唾沫的声音,想也没想就从白瓷大碗里头抄起一个大肉骨头,递给王六。 ”那个……你要是不嫌弃我的手脏的话,就吃一个吧。“ 王六僵住了,手里的锅子搁在灶上后发出了好大的一声响儿,他才回过神来。怨不得亓大人这般着急殿下的安危,原来是因为殿下,是个平易近人的好主子呢。 大墨有这般实诚的太女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儿,横竖她也不需要固宠还有争储。想到这儿,王六单膝跪地,双手接过大肉骨头:”王六,谢过殿下恩赐。“ 不得不说,念念的手就是巧,才一会儿锅里头的水烧开的功夫,面条就成型了。她玉白色的手轻轻一甩,面条就进锅里头去了。趁着煮面的功夫,念念一脸正色的看向顾宝儿,果然,殿下已经把两根骨头给啃干净了呢,碗里头只剩下来了一根酱骨头。 不,还有一根骨头,被赐给了王六。她的殿下,还是很善良的呢。 ”殿下,你出宫的这些日子,皇后娘娘和陛下都急坏了,你知道吗?“ 她的话成功的把被王六下跪震惊到失魂落魄的顾宝儿惊醒了,事情好像大条了……和皇帝都扯上关系了,原主该不会是公主吧!那找夫君的事情就更加得慎重了。 毕竟,公主什么的,总是和宫斗宅斗有着解不开的纠葛。 ”念念,我错了。“ 亓念念又是生气又是心软地瞥了她一眼,把煮开了的面条捞起来放到一边的白瓷碗里头晾着,叫王六把锅子给拿出去洗了。 ”殿下向来认错认得快,可从来不改。“ ”……“那是原主的锅,本宝宝不背!顾宝儿煞是委屈的想,宝宝心里苦,可是宝宝不说。 ”殿下这次真的是闹过了。殿下身为大墨的太女,居然为了一只姜母鸭,和一个小侍卫偷偷溜出宫去,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叫念念如何和陛下交代!“ 顾宝儿觉得,这下事情真的大条了。她要是穿越成了什么郡主公主乃至王妃侧妃的,凭借自己在x湘,q点,乃至于h袖混迹多年的网文阅读史,自己还是可以勉强hold住的。 可是太女这种高难度的职业,顾宝儿想说,打死臣妾这个宅女也做不到啊!特么中华上下泱泱五千年,哪有什么国家叫大墨啊!自己就是历史系的在读生也不顶用啊! ”念念,我真的知错了,我改,我一定改!“ 亓念念的眼神满是怀疑:”殿下,此言当真?“ ”当真,自然当真。“要是我不好好抱牢念念你的大腿,就算身为太女,恐怕也不是其他皇子龙孙的对手吧……甚至根本撑不过三个回合吧。 顾宝儿很是悲观的这么想。 ”那么念念希望殿下能够记住自己的今日所言。“ 顾宝儿很是麻溜的点头:”我肯定会记住的!“ 亓念念在顾宝儿点头的功夫已经煎了一个荷包蛋,搁在一边的白瓷碗里头。 王六这回很是机灵的断着锅子就出去洗了。 顾宝儿见念念对自己的保证似乎不发表看法,大着胆子向她套话:”那个……“ ”殿下要是有什么想问念念的,就直接问吧。“ ”父皇和母后是不是很生气?“ 红衣美人儿很是无语:“生气是肯定有的。可是,自从殿下你失踪到了第二天,他们就只会着急了。” 很好,上头的两位大大对原主还是非常厚爱的。看来保住小命的几率,变大了很多呢。 锅里头的热水又开了,咕嘟咕嘟的冒着水汽。 念念把那把小青菜抛进了锅里头,外带着剩下的那根酱骨头还有晾着的面条儿以及金黄色的荷包蛋也都一并进了锅子。红衣美人儿看着青菜也烫熟了,便往面汤里头撒了些盐末儿,现切的姜丝儿还有调味用的酱油和醋。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就连化身成背景板的王六,银甲侍卫还有美男小受怜儿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念念就把这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条给起锅了,递给一边眼巴巴看着的顾宝儿。 “快吃吧,等殿下吃饱了,念念带殿下回家。” 回……家吗? 没想到在二十一世纪只是个孤儿的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呢……穿越成身份高贵的太女……这样的自己,也会有一个家吗?哪怕只是鸠占鹊巢也好……因为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就是一个家。 家里有爸爸,有妈妈,还有一个她。 念念说,吃完这碗鸡蛋面,她就带我回家呢。那我一定要把这碗面都吃光才行。 顾宝儿接过王六去隔壁厨房拿来的筷子,就着鸡蛋面一口一口慢慢地吃了起来。如果说,她刚才啃骨头的吃相是狼吞虎咽,那么现在的顾宝儿当真是有几分太女的姿态了,每一举手都带着优雅的味儿。 面条很劲道,汤也很醇香,鸡蛋被煎成了糖心的,嫩滑香甜,还有那可口的小青菜,这碗面,是一碗很好吃的面,堪称美味佳肴也不为过。 更重要的是,这碗面里头,有一种很暖的味道,从口腔暖到胸腔。 顾宝儿吃得很克制,现在身为大墨太女的自己,不该有眼泪这种软弱的东西,所以不能哽咽,更加不能在臣下面前哭泣。但是,自己的眼眶肯定会泛红吧。 顾宝儿很不争气的想。 “殿下,你的眼睛……” 顾宝儿努力用平缓的声音回答道:“和念念没有关系呢,刚刚我不小心吃到了一口姜末儿,给辣到了。” 亓念念看了王六和银甲侍卫一眼,微微叹气,拍了拍顾宝儿的肩:“殿下要小心呢。” “会的。” 念念,我答应你,顾宝儿一定会好好的,小心翼翼地在这诡谲的宫闱中生存下来,努力挣得一席之地,守住太女的权势,也守住自己的这条性命,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守住你,我的家人。 顾宝儿喝完了面条的时候,亓念念笑着看向她:“殿下,念念带你回家。” 4.第4章 银耳羹(1) 顾宝儿抬头看了看亓念念,伸出油汪汪的手抹了抹自己的嘴:“好啊,念念带我回家。” 红衣美人儿伸出玉白色的手,笑着牵起那只油汪汪的爪子,向门外的阳光走去,将柴房的阴暗抛在身后。而作男儿装扮的小女孩儿紧紧地跟着她的脚步,一直到走出柴房的那一刻都不曾回头。 宽袍大袖的美男小受怔怔地看着,他试图伸出手想要挽留什么,青色的袖子在风中轻轻舞动着,最终缓缓下落。 到底是没能留住她……少年苍白色的脸上扬起一抹苦涩笑来,随后攥紧了拳头,远远跟在女孩儿的身后离开了那个禁锢了他和顾宝儿三天的柴房。 王六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便拉上银甲侍卫跟着走了。 这一天,是太女顾宝儿回宫的日子,也是大墨宫闱鸡飞狗跳的开始。但是在很多人看来,太女其实没有以前那么会胡来了,因为她不再天天嚷嚷着要养三千男宠了。 事实上,我们的太女看到院子里头跪了一地的来迎接她回府的几十个男宠时,脸色都变了。万一自己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儿了该怎么办啊…… 女主很没有节操的在想些有的没的。 “殿下……殿下?” 听见亓念念的呼唤声,顾宝儿这才悠悠地看了她一眼。亓念念顿时觉得惆怅了,殿下那眼神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念念你在骗我对吧?这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脂粉香气扑人的绝对不是我后院里的人吧? 殿下还真的是自欺欺人啊。 收到亓念念的回复以后,顾宝儿叹气,内心奔腾过一大群的羊驼,原主你的审美是被犬科物种吃掉了吗?你说你,后院里关这么一大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儿有什么用啊喂! 如果你把什么将军王爷给收入后院了,宝宝还能捏着鼻子认了,可是原主你收进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咱在天朝电视剧里头看见的南风馆跟您老人家的府上已经完全没有什么差别了好嘛?原主! 不管那劳什子的如画江山,也先不论那胸有沟壑的文武百官,身为太女的顾宝儿觉得,当务之急是先让这群脸上满是脂粉的玩意儿回自个儿的院子去,日后再想法子打发了。 想到这儿,一身玄色长裙的女孩儿伸出右手上抬,示意众人起来:“别哭哭啼啼的了,像什么样子,都先起来。天色也不早了,你们都先回自个儿的院子里头去歇着。本宫日后若是有空,回去看你们的。” 这些哭哭啼啼的公子哥儿听了从薄纱袖子里头掏出手绢来,擦了擦脸上根本没几滴的泪水,妖妖娆娆地起身向顾宝儿行了个礼,道了声“诺”才在各自小厮的搀扶下回院子去了。 顾宝儿在左边的袖子里头攥地死紧的拳头这才松开。 亓念念笑了:“殿下出去一趟,似乎变得很不一样了呢。” 顾宝儿的手缓缓收紧:“念念这话是什么意思?” 红衣美人儿眼神莫测:“若是以前的殿下,恐怕早就去找你的心肝宝贝儿去寻欢作乐了罢。” 很好,警报解除,念念只是不习惯一本正经的太女。 “寻欢作乐?倒不如说是被这些公子哥儿使出全身解数来捧杀吧。” 亓念念拢了拢红袖:“难得,难得,殿下居然看破了。不过念念还是想知道,殿下何出此言?” 顾宝儿学着亓念念将唇角轻勾,一双凤眼绽出潋滟的光来:“念念可是觉得,我这三日所吃的苦头,还不够?” 红衣美人儿听了似笑非笑:“怎的?殿下这是终于知晓自己的斤两了?” “……”宝宝只是想说,太女已经痛改前非,原主的锅,在下坚决不背! “殿下,自念念认识你那日起,就没见你好好儿努力过。虽说殿下天资聪颖,但却向来不肯修文习武,就连那只有三两下子的花拳绣腿还是陛下和娘娘逼着才肯学会了的。” “……”这一点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原主是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要不然怎么会被一个黑心客栈的老板给撂倒了? “还有,殿下你打从十岁起,便日日沉溺在温柔乡中,这京都中长得好看的男儿家,除了那家里背景甚是强硬的,大都被殿下给掳回府中来了。” “念念……”这个锅我可真的不能背!就那些看着比妹子们都要软的玩意儿,也能算是美人儿?虽说有腰有臀,可那举止看着也忒妖媚了些。 “那些男儿家,被殿下掳回来的倒也罢了,顶多三天两头的去院子里头看他们抚琴起舞什么的。可是那些没能掳回来的,殿下总会寻了由头去人家府上坐一坐。” “念念,我……” “若不是殿下初葵未至,在这京都中的名声还不知要差成什么样子了呢。” 见亓念念那样子是还想着要继续数落下去的,顾宝儿狠狠一咬牙:“念念我错了,我改,我一定改。” 见那比自己矮了一个头左右的女孩儿眼里含了泪,亓念念才意识到自己说教得过了头。这从小就被娇生惯养的妮子能忍住没哭出来已经很好了,就到这儿吧…… 红衣美人儿伸手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发:“殿下可要记住今日所言。” 顾宝儿咬着唇儿点点头。她会记住的,哪怕是为了洗白也不能再一副花痴的样子追着美男到处跑了!虽然那是原主的锅。 “殿下记着,念念是你的太傅,总归是不会害你的。” 女孩儿勉力勾出一个笑来,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太傅啊,自己果然没看错,念念是一根大粗腿!如果自己想要在杀人不见血的宅斗中生存下去,在这诡谲的宫闱中活下去,恐怕不能没有念念呢。 亓念念挽起顾宝儿的手,走向院落深处,也走向她们两人执手并肩的未来。 后世记载,大墨史上第一位女太傅,教导出了史上第一位女皇,她在大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是现在的太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带殿下去找孔昭,绝对不能让她再见到怜儿那个心怀鬼胎的玩意儿。 5.第5章 银耳羹(2) 孔昭,性别男,年龄十九,身份——太女顾宝儿的贴身暗卫。他之所以三日前没有跟着顾宝儿出宫的原因是,他被自己的主子,尊贵的太女殿下下了份量十足的迷药。 虽说原主眼馋孔昭的美人脸孔已久,但她毕竟有贼心没贼胆,顶多有事儿没事儿摸摸孔昭的脸,所以身手高强的孔昭对原主可以说是毫不设防的。 所以,他狠狠地栽了,被原主下药迷倒,并且昏睡了两天两夜。 后遗症是很严重的:身手高强的孔昭,下不了床,据太医所说,他至少要卧床休息两天。 但是孔昭知道原主的目标是姜母鸭,也正是因为孔昭的醒转,亓念念得以带兵顺利找到顾宝儿。 而此时此刻,名为孔昭的少年侧卧在浅色的卧榻上,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冷笑。 他近乎粉紫色的唇角微微上扬:“哟,殿下还记得来看望卧病在床的孔昭?” 顾宝儿很是无辜的开口:“我这不是被那专门卖姜母鸭的黑心客栈给关在柴房里关了整整三天么?我一回来就来看你了啊。” 孔昭狐狸一般的眼瞳里波光流转:“你有本事给我下秘药,怎么没本事迷倒那个老板?” what?感情你卧病在床还是原主干的!宝宝能不能不背这个锅呀? 但是谁让自己顶替了那个不着调的家伙呢,也只能咬咬牙认了。顾宝儿只好卖萌地看着孔昭:“你哪是被我迷倒的呀,你那是对我根本就没有防备心才会中招的。可是那个黑心的客栈老板就不一样了嘛……” 孔昭哼了一声道:“算你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女孩儿连忙伸出右手三指指向天空:“我发誓,再也不会把孔昭给丢下了,不然我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苍白脸色的少年狠狠打断,他捂住了顾宝儿的嘴,眼底漩涡翻涌:“举头三尺有神明!又有哪个要你对天发誓了?” 孔昭心里满满都是恐惧,就差一点,这个冒失鬼就要说出无法挽回的话了,还好,他拦住了。 亓念念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孔昭,你也差不多得了。你身子强健,就算是中了十香软筋散,卧床休息几天也就是了。殿下娇生惯养惯了,这几日在那客栈里头可没有少吃苦头。” 孔昭闻言,一双狐眼儿轻轻眨了眨,倒叫人看出几分狠戾的意味来:“这事儿放着我来。” 红衣美人儿点了点头。孔昭身为殿下的贴身暗卫,没能保护好殿下,他的心里怕是比谁都要焦急难耐。若不是因为中了十香软筋散后必须卧床,恐怕他便是足足两天两夜水米未进也会亲自率兵去救殿下吧。 顾宝儿看着脸色苍白的孔昭,越看越是愧疚。要不是原主干得好事,孔昭至于这么卧病在床吗? 既然天意让自己取代原主,那自己就要好好地活下去,好好地守卫好在乎的人。 流落异世,顾宝儿本以为自己看重的人,只会有亓念念,可是现在多了一个孔昭。孔昭啊,和自己的性命休戚相关,叫顾宝儿又如何能不在意? 于是顾宝儿的神色在亓念念看来,便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也许,她的殿下,真的长大了。 “殿下,你这是看明白了?决定要争一争?” 孔昭闻言,开始仔细打量顾宝儿,那还带着稚气的脸上坚毅的神情是自己所久违了的。上一次见到殿下这副神情是在多久之前,连过目不忘的自己也快要记不清了呢。 那是一个午后,还是个小乞儿的孔昭还在和一群小乞儿抢一个发馊了的脏馒头。 以一敌多,孔昭饶是够狠够拼还是输了。足足三天没能吃上一口饱饭的他,在挨了一顿拳脚之后,失去了被他死死护在怀里的馒头。 他对着瓢泼大雨眯上了自己的眼睛,这一次大概是真的撑不下去了吧。 孔家的血海深仇也好,身上背负的洗白冤屈的重任也罢,如果自己也死去的话,再也不会有人背负了,想想还真的是不甘心呢。 那一刻孔昭想起了很多很多,妹妹奶香奶气的抱抱,父亲威严的面容,还有母亲的拿手甜点银耳莲子羹,还有老祖母慈祥的笑容,都在他的脑海里掠过。 最后的回忆定格在那场滔天的大火,数不尽的黑衣人涌入了自己的家,他被奶娘藏在一个酒坛子里,她对他说:“少爷,你是我们孔家最后的希望了,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活下去。” 他在酒坛子里听着奶娘被黑衣人发现后挥剑斩杀所发出的临死的惨叫,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流了满脸泪水尚且不敢大声喘气。 不能被发现,他必须活下去。 头上温热的,不是他的眼泪。那是奶娘颈边飞溅出来的一腔热血,打湿了隔绝酒香的红色布帘,缓缓下渗,直至滴落在他头顶。 他知道自己没有家了。 孔昭,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孔家人。 他的名字甚至没来得及被自己的父亲写入族谱,因为他的母亲,是父亲的外室。 孔昭常常会想,如果不是为了让自己认祖归宗,是不是至少母亲和妹妹还能活在这个世上? 可是现在,他也要去见妹妹还有父亲他们了。 然后,雨停了,孔昭突然想睁眼看看这个人世,他所留恋的人世。 他看见了一个体格雄伟的青年,怀里抱着一个牙牙学语的女童,给自己撑起了一把伞。 那个女童嘴里呢喃着:“救……救……” 青年人脸上便带了慈爱的笑容,无奈的点了点头。 自己这次能活下去了吧…… 孔昭带着执念昏死在雨天里。 他也带着希望苏醒在当今太女的车厢里。 孔昭撑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喉咙干涩的不行,嗫嚅着干裂的唇:“水……” 接着他尝到了这个世上最美味的甘露,那是银耳羹的味道。 还是那个怀抱女童的青年,他的眼神淡漠:“宝儿要我救你,我便救了。那丫头甚少有想要的东西,我这个做舅舅的必须为她办到。” 他怀中抱着的女童便是在此时此刻仍然拉着青年的衣袖,嘴里呢喃着:“救……救……” 像妹妹一般可爱的脸孔上是满满的执着。 也许那个女童说的是“舅……舅……” 孔昭好笑的想,但自己毕竟是活下来了。 再后来,他知道了那个青年人便是大墨第一战神的轩辕上将军,轩辕战宇。 而那个女童,便是大墨唯一的太女,当今圣上唯一的子嗣。 后来,他就成了太女的贴身暗卫,轩辕战宇唯一的徒儿。 遇见这丫头已然多年,却是自己第二次见到她的执着,孔昭叹了口气,他的命早就是她的了,便是中上十次八次的软禁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开心就好。 既然她决定了,那就拼了也要办到。 师父是这么教的,他也会这么做。 哪怕只为了那碗银耳羹。 6.第6章 怜儿(1) 顾宝儿开始觉得原主有可能是个韬光养晦的奇女子了,只不过由于身体太过脆弱才会被自己取而代之。要不然念念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孔昭也不会用这么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觉得,孔昭和原主肯定渊源不浅,他看自己的眼神十分复杂,就像是古装剧里面那种十分典型的兄长的眼神,宠溺的,担忧的,欣慰的,还有几分坚决的意味在。 那意思摆明了也就是一句话:呀,我养大的猪终于想着去拱白菜来吃了。 当然也不排除:我家的白菜可能要被猪拱了。 在这样复杂的目光焦灼之下,顾宝儿觉得自己的段数还是低了点,她无法保持沉默。 “那个……其实我只是想混吃等死。” 亓念念看天,孔昭看着顾宝儿,摆明了不信。 “不过这次,我真的是觉得,怜儿不是唯一一个有问题的人。” 很好,重头戏来了,看天的亓念念也开始看着顾宝儿了。 “首先,一个男子叫怜儿,怎么想我都觉得很奇怪啊……” 孔昭和亓念念顿时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儿。 孔昭没好气的说:“哟,现在觉得那家伙可疑了?那你怎么那天非要带他回来啊?” “放长线,钓大鱼。” 孔昭眼波流转,意思很明显: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这一招? 顾宝儿一双清贵至极的凤眼儿就投来了不屑的一瞥:哥们儿,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不过,原主也真的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吧!怜儿虽说是个美男小受,可是要让看过多部广播剧,古装剧以及电视剧的顾宝儿来断定的话,这就是朵巨大的白莲花。 然后果断地,原主果然被怜儿坑了,坑到这条小命儿都没了。 “孔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与殿下都有百毒不侵之体吧。”亓念念仿佛想到了什么,猛地开口道。 孔昭似笑非笑:“我算是百毒不侵,至于那丫头,只能说是个药人。她当初太怕疼,哭着嚷着求师傅,说是宁愿喝上十碗八碗的苦药汁子,也是决计不肯再和我一起泡药浴了。” “是以……” “是以虽然砒霜鹤顶红之类的毒拿她没辙,可她要是碰到了什么蛊虫之类的玩意儿,照样没跑。” “那便是了。” 孔昭的眼神开始狠戾,他知道亓念念定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怜儿的手上,涂了砒霜。而鸭子里,则有……” “鸭子里头有媚药,是不是?” 亓念念看着顾宝儿怔住了:“……是。” 顾宝儿便笑开了,她笑得清冷,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原主将怜儿带回府中,又是否有想过自己可能清白性命尽皆不保? 怜儿是在拿他的命做一场豪赌,赌赢了便是一身的富贵荣华。 原主的声名如斯狼藉,便是发生了那些肮脏事儿,这偌大的京都之中,又有几个人愿意相信,太女才是受害者? 若太女同一个小侍卫一同丢了命,那便是一对儿亡命鸳鸯。 若太女百毒不侵,却也是无法反抗媚药的,那便是太女再一次强掳良家男儿了,只是这一次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给一股脑儿的做完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怜儿用这以身相许的方式来报恩,还得问过自己肯还是不肯呢! “孔昭。” “属下在。”纵然平日里头他和顾宝儿是没大没小的,可是他还是谨记着自己身为贴身暗卫的本分的,每当这丫头一脸正色,那便是有要紧的事儿要吩咐了。 “他交给你了,若是他……身不由己……” 亓念念正色道:“殿下,无论怜儿是否身不由己,既然他已经存了那样的心思,你便不能手下留情。再者,死在你的手下,也许才是他真正所求的。” 怜儿终究还是对殿下不忍心了。无论是毒,亦或媚药用的都是最常见的货色。毒是砒霜,皇室众人大多会多次微量服用的,以此增强抗毒能力。 而媚药则是合欢散,一桶冷水泼身上便能完事儿的药。 他在一开始便给殿下留了余地,只是身为死士暗桩,他不能背主,亦不能违背自己的心之所向,也唯有如此出手。 所以他从未奢望过富贵荣华,所求的,不过一死。 顾宝儿闭上双眼:“那便给他一个痛快吧。” 孔昭唇角轻扬道:“孔昭领命。” 无论他是否身不由己,既然存了心思要害丫头,那便轻饶不得。 亓念念心知孔昭已然动怒,在这个时候自己要是还留着碍眼,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因为,于孔昭而言,自己是从他那里抢夺了殿下的敌人。 而孔昭,从来不是心胸宽广的大度之人。 顾宝儿看着亓念念步履缓缓走出这个古色古香的房间,突然觉得背后一寒,念念不在,这只叫孔昭的狐狸应该不会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吧…… 亓念念自然是去找怜儿了。 身穿宽袍大袖的少年很是安分地在自己的院子里头煮茶赏月,见了亓念念也只是微笑:“太傅,你来了。” 言语中颇有如释重负的意味。 见红衣美人儿眼中寒光一闪,少年再度开口:“你不用怕我服毒自尽或是如何,既然我决定跟你们回来,便不会有别的打算。” “你果然是打算一心求死。” 少年笑得爽朗:“是。虽说是棋子,但是也会有失控的时候。” 失控了的棋子,只能变成弃子。 “值得吗?” “怜儿……无路可走。” 他早已无路可走,但便是如此,也忍不住贪恋那唯一的一缕温暖,他唯一的光。 亓念念眼神悲悯:“她不是傻子。” “那就让她恨我吧。” 言尽于此。红衣美人儿走出院子的时候,看见少年举杯对月,眼角有泪。她知道,这是和怜儿的最后一次会面,在这波澜诡谲的宫闱中,他的消失亦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他所求的无非是不被遗忘。 被那人所厌恶所憎恨都好过被遗忘,她是他唯一的光。 她望着月儿轻叹:“殿下……”你可懂,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只希望孔昭能如殿下所言,给怜儿一个痛快吧…… 不过那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明儿个还要同殿下进宫去复命呢。 月光下。红衣美人儿笑靥如花。 7.第7章 怜儿(2) 孔昭觉得顾宝儿这丫头如今是越发不争气了,自从和那个叫怜儿的妖媚惑主的货色私自出宫侥幸归来后,离开了太傅的视线连句话都不敢说了。 “怎的?不敢说话了?殿下这是怕什么呢?孔昭又不敢吃了你。” 顾宝儿开始觉得背后散发的寒气越发浓烈了,而这屋子里头寒气的来源也无须赘言。孔昭,还在生气。 “孔昭可是还在生气?” “孔昭不敢。” 他自然是不敢生气的,怕把这个胆子越发小了的丫头给吓坏了。只是一旦回想那一日,他的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后怕。 “孔昭……就算你再气,我还是有话要说。我并不是被怜儿所惑,而是托大所以中招而不自知。那人的手段,便是怜儿也是毫不知情的。” “……”孔昭一双狐儿眼眯起,狠戾之色四溢,便是傻子也知晓,这人是极不好惹且动了真怒的。 顾宝儿又何尝不知?只是她心里另有一番计较,自己的反常便是能瞒过太傅亓念念,也是决计瞒不过眼前这人的。 “前尘往事,我已然尽数忘却。那一日,若不是念念找来,我便是连这个太女的身份也是忘了的。若我流落宫外,了此一生也还罢了,可我既然回来了,还是不甘心。” 殿下终于长大了。 孔昭第一个念头不是震惊,而是欣慰,得过且过的丫头总算是想着找回场子了,他得拼尽全力才行。 不过回过神来的孔昭,还是惊愕得瞪大了一双狐儿眼。 前尘往事,尽数忘却? 他们怎么敢! 这是篡国!大逆之举! 孔昭知晓太女的顺利出宫必有蹊跷,也想着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可他还是没有料到,幕后那人的手段是如斯狠辣。 “殿下无需担忧,孔昭必然鼎力相助。” 就算丫头忘了一切,他也会帮助她重新想起来的,无论是兵法权谋,抑或是天子之策,抑或是那朝夕相处十二载的悠长岁月…… 顾宝儿见孔昭面色沉凝,心知自己赌对了。原主的死,肯定另有蹊跷,既然幕后有人,那么让那人背一个黑锅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吧…… 只要孔昭愿意相信自己,那么她就是大墨唯一的太女顾宝儿,天下无双。 因为,贴身暗卫永远是最了解自己主子的人。孔昭,是自己不能隐瞒也隐瞒不了的,那么只能拖他下水了…… 顾宝儿推开窗子,望见一轮明月,嘴角微微上翘。这月儿,无论古今,倒是一般的皎洁…… 她不求回归二十一世纪,只求在这个波澜渐起的异世,能保有一席之地。 孔昭看着望月都能睡着的少女,叹了口气,起身下了牙床,将顾宝儿拦腰环起,抱回她自个儿的绣榻。 “真是个迷糊的,连男女之防都能忘了……”孔昭神色无奈地将顾宝儿轻轻放下,口里轻声呢喃。 便是卧床三日,把顾宝儿抱回她自个儿的房间对于孔昭而言,还是一点都不吃力。他毕竟是百毒不侵之体,虽说迷药不算毒,但他还是有一定的抗性的。 至少,只需卧床一日便能解了那十香软经散的后遗症。 夜晚,是属于猎手的世界,而狡黠如狐的孔昭,在夜色中谁说又不能化身贪狼? 怜儿便是如此认为的,眼前这个只穿了一身白色中衣的男子,是一匹趁着月色来袭的银狼。 “你还是来了。”他语气笃定得孔昭都略为动容。 同样是身穿一身白衣,怜儿穿的是不胜风流之态,远不及孔昭如风般寒洌。但少年眉宇之间浓郁的死气,便是孔昭看了也忍不住色变。 “你已成弃子。” “是。”少年笑开了,“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孔大人可愿听卑职一言?” “有何不可?”孔昭的眼神有了些许柔和。 “他的棋子不止一颗,请大人小心,还有……一定要护殿下安好。” 身穿白衣的少年唇泛青紫,神色灰败,眼看着就要死去,但便是此刻,他眼神之中也没有一丝恐惧,只是低下了头,默默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唇角竟有一丝笑意。 时辰到了啊……他原来还想告诉孔昭更多的事,可终究还是…… 白衣少年很是姿势优雅地侧卧在小石桌上,唇角带笑,却是没了气息。 孔昭眼神莫测,棋子不止一颗么…… 那便走着瞧吧。 白衣男子想到这儿,眼神狠戾,偌大的太女府,这么多的守卫也没能拦住那些个贼子!要他们何用? 屋内红木书桌上一盏油灯如豆,花前美人侧卧含笑,孔昭突然觉得那笑似有深意。他进入屋子,看着那盏油灯眼神幽深,随后一拂衣袖,将油灯打落,燃起了那锦绣绫罗。 月愈圆那赤色的花瓣愈是飘散,燃彻一夜,如此,也算是与君共眠。 今儿的风甚是喧嚣呢…… 孔昭如是想着,含笑出了院子,然后去了小厨房。 太女府的小厨房彻夜是不熄火的,正是手痒肚子饿嘴巴淡的孔昭觅食的一个绝佳去处。 灶上一列锅子整整齐齐地排开,孔昭不用打开砂锅盖子都能知道,第一个锅子炖的是银耳莲子羹,是丫头吩咐了每天都要炖的,只是火候还欠了几分,冰糖未入锅,枸杞也还没洒,尚还不能入口。 第二个锅子则是熬着冰糖雪梨,是丫头吩咐了自己每日都要用的,是以也不急在一时。 第三个锅子里煲着的是乳鸽,放了补气的参片,那是给丫头留着的。 而他的目标是第四个锅,他轻轻揭开锅盖,里头空无一物。这也是他预料之中的,因为这个锅子,属于他。于是他往里头舀了些山泉水,等它咕嘟咕嘟地煮开。 孔昭是经常来厨房的,所以他对这儿的摆设是很熟悉的,他知道自己卧床了三日,暂时是还沾不得油腥的,所以根本没去开第四个锅子,尽管那是一锅香喷喷的焖牛肉。 他弯下腰,从一堆生鲜食材中,掏出了几个鸡子儿。然后放水里轻轻漂洗干净了,拿了白瓷碗来就是一磕,蛋白和蛋黄就进了白瓷碗。 孔昭取了筷子来,将蛋液搅拌均匀。说来也是奇怪,偌大个太女府此时此刻竟是非同寻常的沉默,竟衬得那搅拌蛋液的声响格外大。 搅拌完了蛋液,孔昭开了第六个锅子,那是一锅高汤,温度是控制好了的温热,拿来做水蒸蛋是最好的。 当高汤和蛋液融为一体,孔昭拿起白瓷碗搁在竹编的小网上,上锅蒸。 在蛋香味儿满溢在小厨房的时候,他抬头望了望窗外的月儿,开了锅子,然后把这盛满了水蒸蛋的白瓷碗里头舀出了一半的蛋羹来搁在另一个青瓷碗里头,接着将那白瓷碗用尽了臂力掷出去。 白衣男子听着白瓷碗在火中爆裂,发出巨大的声响,唇角挂了一抹笑。 这碗水蒸蛋,是怜儿告诉孔昭的,他最爱吃的东西。 夜还长,在丫头醒来之前,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8.第8章 进宫(1) 顾宝儿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个房间睡觉。她记着自己是在孔昭那儿看月亮的,想来是看着看着就睡过去了。 不过,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自己会换了个房间啊! 该不会睡了一觉又穿越了一次吧! 顾宝儿瘪着嘴儿,掀开被褥,想看看自己的衣服是不是换过了。却不料就在此时此刻,这屋子里头进来了个丫头。 那丫头看着约莫十四五岁,瓜子脸儿,一双柳眉纤长,面容白净,看眼神就是个性子温柔的。 不过这个看着很是温柔安分的丫头,现在很是情绪激动啊,她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顾宝儿:“殿下!你可算是回来了!想死熏衣了!” 顾宝儿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色中衣,表情复杂。这衣服到底是孔昭扒的还是这丫头给换了? 她觉着,自己是不可能短短一天内穿越两次的。 哪儿来这么大的时空缝隙让人穿越啊喂!真要那么多人睡一觉就穿越了,时空管理局那些干吃饭不干活的就可以回家种红薯了好不好! 她沉思了一会儿,到底是开了口:“熏衣,本宫的衣服可是你换的?” “是。殿下也真是的,出去玩了三日,不带熏衣出门也就算了,回来睡觉连衣服都不脱就上了床。熏衣半夜来殿下房间查看的时候,还被酣睡的殿下给吓到了呢。” 顾宝儿知晓,定是孔昭送自己回来的。 她到底是疏忽了,在这个男女之防大过天的时代,她要是在孔昭屋里头过了夜,怕是孔昭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最不济一个妖媚惑主的名头是跑不了的。 “好了,别再念叨那些有的没的了。叫人备些兰汤来,本宫要洗漱。” 熏衣很是憋屈地福了福身:“诺。” “熏衣,别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要是让母后见着了……” 熏衣神色一凛:“诺。”是她做错了,殿下不带她自然是事出有因,她心生怨怒,本就是不该。 事实上,顾宝儿根本没空生气,她紧张着呢…… 要是被皇帝皇后发现自己失忆了怎么破!古代的易容术跟整容相比也是差不到哪里去的!万一自己被认为是冒牌的可就好玩了! 熏衣很是恭谨地退出了里屋,到了外头的碧纱橱,轻声唤来了两个平日里伺候惯了的丫头,一个叫蝶语,一个叫茉灵的,在一边儿候着。 这两个丫头都是十三四岁左右的光景,正是机灵的时候,那眉眼都是灵动得很,可以说是顾盼生姿。 叫蝶语的穿了一身粉色的裙衫,此刻眉眼之间满含着笑:“熏衣姐姐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就是,婢子和茉灵一定会为姐姐办妥了的。” 穿着一身蓝裙的茉灵很是恭顺的点头。 熏衣见状,眉眼中倒是也含了几分的笑意:“殿下这会子刚起,还不曾梳洗,我正要叫你们两个去叫汤房的管事运点儿上好的兰汤来。” “殿下可曾用膳?” “用膳倒是不必了的,估摸着殿下今儿是要和太傅大人还有孔大人一同回宫。所以……” 蝶语和茉灵都是机灵惯了的,太女回宫第一件事儿可不就是去看望皇后娘娘么?想来这早膳确实是不用备了的。 想到这儿,这两个丫头道了一声“诺”,就一前一后地往汤房去了。 等走在后头的茉灵正想跨门槛儿的时候,她被熏衣叫住了。 “瞧我都糊涂了……殿下虽说用不着用膳,到底还是要吃几口汤水的。” 茉灵回眸一笑:“姐姐放心,茉灵省得了。” 估摸着小厨房里头煲着的银耳莲子羹火候正好呢,莲子和银耳正是软烂香棉的紧。 熏衣看着茉灵出了屋子往小厨房的方向去了,脸上便带了几分笑,心道:茉灵这妮子,确实是个机灵的。 接着熏衣便去了东边的耳房,那是顾宝儿私库里头用来存放贴身首饰的,太女朝服必戴的东珠链子还有游龙飞凤玲珑紫金冠都在里头,熏衣正是去取这两样东西的。 熏衣一边走一边轻叹,得亏了殿下今日回宫是要去见陛下的,得穿太女朝服,若是只去见娘娘,那穿什么服饰自个儿可得费脑子去搜罗安排了。 太女府这头紧锣密鼓地筹备着进宫要的物事儿,那头的养心殿里头却是有位主儿早已坐不住了。 “战宇,你说这都什么时辰了,怎的那丫头还不进宫?” 这表情稍显不耐之色的人,可不就是大墨帝尊顾迟么!此刻的他眼里满是赤红血丝,一看就知晓这几日根本没睡过一个好觉的。 而那候在一边的一身银甲,腰间配了黑金名刀的男子神色冷淡:“这时辰,宝儿定是还没起,就是起了也会先去见过娘娘的,陛下还是放宽了心吧。” 他言下之意无非就是,慢慢等吧,没得很呢! 于是大墨的帝尊脸色显得极不好看:“你这小子别忘了……若是我见不到丫头,你也别想。” 然后上将军的神色也危险起来了:“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和臣一个小将军计较这个有意思么?” “我才是她爹!” 帝尊使出了必杀技,于是上将军沉默了,事实上他只是想吐槽皇帝:有你这样的吃舅舅醋的爹么? 还是帝尊呢,也不嫌丢份儿! 这两个在这边争着闹着,边上的内侍却是淡然的很,究其原因,无他,见惯了罢了。 打从长乐宫的那位主儿诞下太女后,这两位只要是私下里碰上了,少有消停的时候。 当然,若是在早朝上,那就另当别论了。 毕竟,轩辕世家世代匡扶皇室,这一代的轩辕战宇也不可能因为看不惯顾迟就不尽职了。所以这两位闹归闹,便是御史大夫亦或太后乃至轩辕家的老祖宗都不曾念叨的。 沉默许久的上将军最后勾唇一笑,看向帝尊:“陛下可愿同臣一同去长乐宫用早膳?” “有何不可?” 帝尊大人觉着,这小子总算说了句人话,早点去长乐宫可不就是早点见到他的宝贝女儿么?听说那丫头可是三天没用过正经膳食了,可把他给心疼死了。 但他毕竟是帝尊,且身边伴着的是素日来看自个儿就颇不顺眼的大舅子,也不好把心里的担忧显摆到脸上来。当下就神色冷淡地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去了长乐宫。 而上将军看了帝尊这一脸冷淡的样子,心里不舒服极了,觉着还是先把宝贝外甥女儿接回自个儿府上才是正经。 9.第9章 进宫(2) 虽说东边的耳房离顾宝儿所在的里屋距离相比汤房是要近得多的,但是熏衣的脚程却是比不上平日跑腿做惯了的蝶语,是以熏衣回来的时候,蝶语已经传人带了兰汤来候着,屋子外头也按例站了一堆的粗使婆子。 但令熏衣颇感惊奇的是,殿下不愿让蝶语在一边儿伺候她入浴。 她也没有怎么仔细考虑便开口问了:“殿下怎的还不梳洗?” 蝶语知晓这是暗暗怪罪自个儿没有伺候好主子了,当下深吸了口气,欲开口回话,却不料顾宝儿神色不耐:“熏衣,你帮我宽了外袍便是,小衣亵裤什么的留着。” 熏衣一时错愕,楞楞地将手中托盘往黄花梨木的桌子上一搁,回过神来就应了。 蝶语很是委屈地想,自个是不是太多余了的时候,熏衣给她使了个颜色,她也便就退下了。 她慢慢地踱出了屋子,打算回碧纱橱做点儿针线的时候,熏衣也出来了。 见蝶语很是惊讶的看着自个儿,熏衣轻叹了声:“殿下有令,日后她入浴我们只管替她宽了外袍便是,别的放着她自己来。”这次别说是蝶语这个颇有点儿咋咋呼呼的丫头,就是她自个儿也是吃了一惊呢。 蝶语知道了后倒是脸上绽出了笑:“婢子还怕是被殿下恼了呢。” 熏衣嗔道:“哪会这么轻易被殿下恼了呢?别听外头瞎传的那些玩意儿,咱们殿下不是小肚鸡肠的。” “婢子晓得了,定会将姐姐的话记在心里。” 一时之间,两人便絮叨了约莫一刻钟,便是去小厨房端汤水的茉灵,也托着个搁着紫砂锅的红木托盘回来了。 她很是好奇地问道:“两位姐姐怎的还不进去?” 熏衣便回了她:“殿下还在沐浴呢,道洗完了就传我们进去伺候的。” 茉灵恭顺地点了点头,就听得屋内少女开口:“都进来吧。” 三人便都进了里屋伺候,熏衣心道虽说离进宫的时辰尚早,但手脚麻利些伺候主子也是应该的。只是殿下今儿个沐浴倒是比平日里要快了不少呢。 而在浴桶里泡着兰汤的顾宝儿正在庆幸,得亏她穿越来之前看了不少的宅斗小说,要不然露馅了可就丢份儿了。只是要自己在几个丫鬟的视线下宽衣解带,还是无论如何都受不了的。 再过几日,她对自己说。 熏衣得了太女的传唤,倒是步子迈得比蝶语都要轻快了些。 她穿过双面绣的屏风走到顾宝儿身前,唇角勾起了七分:“殿下?” “快些拾掇完了,本宫今日要和太傅进宫。” 熏衣便很是恭顺地从装门装衣物的箱笼里头拿来了小衣等贴身衣物,又退了出去。 蝶语茉灵两个见状也停了步子,茉灵将手上的托盘也搁在了那黄花梨的桌上,拉了蝶语便要去碧纱橱。 蝶语正欲问她为何拉扯,熏衣又递了个眼色来,蝶语就算是个蠢的,也该明白了。 茉灵拉了蝶语到碧纱橱后,带笑说道:“蝶语姐姐,咱们殿下原是不喜有人在一边伺候着的呢。” 蝶语恍然:“是了,咱们还是做些针线等着熏衣姐姐来传吧。” 茉灵看着碧纱橱外头的那株风中摇曳的红芍药,唇角挂了抹笑,今日怕是要做一整日的针线了。 顾宝儿穿小衣还有亵裤很是费了些时候,这古代女子的贴身衣物穿起来倒是比脱去要难了许多。但她到底是将贴身衣物穿完了,便传了熏衣进来。 “快些将头发绞干了。” “诺。” 顾宝儿便看着熏衣拿了块不知什么料子做的巾来,只觉质地很是松软,却不料才不过一会儿一头青丝就被那巾子绞得八成干了。 熏衣服侍着顾宝儿穿上了太女用金丝绣了飞凤的朝服,又帮着她净面还有洗簌,尽心地顾宝儿都觉得浑身不是滋味儿。 我怎么会觉得自己是地主阶级呢?顾宝儿觉得自己是在压榨童工。 但事实上,皇族,的确是天下最大的地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可是在熏衣眼中看来,殿下神色凝重,怕是有了心事。一时之间便缄默了,只一双眼儿含着潋滟的光。 她不说话,顾宝儿却是被那紫砂锅不慎开了一条小缝儿泄露出的味儿给勾了魂去。 “熏衣,那锅里头的……” 熏衣脸上挂了温婉的笑:“是的,殿下,那里头便是殿下足足三日未曾用过的银耳莲子羹。” 太女了然地点点头:“是呢,就是这味儿。” 等熏衣拿了青瓷小碗来,服侍着自己用膳的时候,顾宝儿觉得自己应该把人人平等的观念还给二十一世纪。 这里是大墨,一个近乎被完全架空了的国度,除去穿着衣物与魏晋时期的袍子极其相似,别的事儿那是和历史上曾学过的都完全不同。 自己若是推行什么人人平等的观念,怕是还不能护着底下人就要被那些掉书袋子给口诛笔伐了,这样反而不美。 咱们的太女殿下便这么一边用着膳,一边想着事儿。等她眉宇之间快形成一个川字的时候,孔昭来了。 他换了一身如夜一般深沉的墨色衣袍,脸上带了狐狸一般的笑,对她道:“殿下,太傅已经在外头的马车候着了。” 粉雕玉琢般的小丫头这便笑开了:“孔昭,你等等,本宫用完膳就同你和太傅进宫去。” 孔昭见了顾宝儿的笑颜,袖子里攥紧了的拳头倒是缓缓松开了,心里竟有几丝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点了点头。 太女府外头停着一辆上好乌木打造的马车,拉车的马尽皆是西戎部落那儿进贡来的佳驹,很是神骏,看着就不像是一般的人家可以驾驭的了的。 事实上,这马车的主人也确实不是常人,而是大墨帝都拥有顶尖权势的少数人之一,亓念念。 而此刻,这个美人儿又穿了一件如同红枫一般耀眼的纱裙,轻轻拉开马车窗边挂着的纱帘,望向太女府,眼里不时掠过一丝寒光。 她在等。 等那个小丫头来,她要陪着小丫头去皇宫。 10.第10章 进宫(3) 说到底,熏衣的手脚是极麻利的,所以亓念念在太女府外候着也没多少时候,就看见孔昭和顾宝儿一前一后地出来了。 顾宝儿毕竟有个太女的身份在,是以孔昭不曾和她并肩走着,而是落后了一个身位。在某些方面,孔昭是极守规矩的,这一点连皇后叶妩也是知晓的。 是以,太女的贴身暗卫是个男子,而不是什么懂得一点儿拳术腿法的姑娘家。 走在前头的太女穿了一身朝服,大红底色瞧着倒比自个儿身上这款纱裙还要艳上三分,越发衬得那小丫头的脸儿似粉团一般的玉雪可爱,甚至连那朝服上绣着的金凤也是生动了许多。 亓念念便在窗边冲着顾宝儿招了招手,脸上带着笑:“殿下,可算是出来了。” 顾宝儿很是羞赧地一笑:“是我起晚了,倒让念念在外头等了许久。” 后边的孔昭听了这话眸中掠过一道寒光,丫头起晚了还不是因了她昨晚在他房中看了约莫一个时辰的月亮? “倒也不是很久。”亓念念瞧了孔昭一眼,语气轻柔地回了顾宝儿。 孔昭看了看周边,没瞧见车夫,开口道:“车夫呢?” “本席让他家去了。” 孔昭便皱了眉:“亓大人到底是个姑娘家。”身边没人护卫着实不是件好事。 “本席从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孔昭仔细一想,倒也是这个理。亓念念是会武的,虽说比不上他。 再说哪有听闻大家闺秀能出任太傅,而且又颇得帝王宠幸而皇后亦是毫不猜忌的呢? 更别提这位太傅的年纪比自己还小了一岁,尚且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 但因了丫头是大墨史上第一个太女,这位太傅的出现倒也显得合情合理了。只是她要教导殿下的,不是帝王策,也不是御下之道,恐怕是那杀人不见血的权术。 以女子之身周旋朝堂,八面玲珑而不受污蔑谗言的权术。 倒也难为了皇后娘娘为了殿下专程去寻了这位太傅来。 只不过一念之间,孔昭的心思便打了这么多个转儿,谁能说男儿心不是海底针呢?甚至在某些时刻,比女儿心思还叫人难以琢磨。 可思虑了这般多的孔昭,只是在唇边勾了个笑,单膝跪地,开口道:“殿下,上车吧。马夫既然不在,自然该由孔昭驾车。” 看过那么多宫斗剧、宅斗剧、各种剧的顾宝儿顿时就明白了,自己得踩着孔昭的背上马车了。 她看了看那马车,门槛儿确实高,凭自己这副十三四岁的小身板儿,要上这辆马车,着实难了些。除非孔昭抱了她上去,或者…… 是以她只能对孔昭扬起笑脸:“诺。”随后,她便提着裙摆踏着孔昭的肩上了马车。 孔昭仔细去感觉踏在自个儿身上的小身板儿,觉着顾宝儿的身子比先前要轻了些,心头忧虑。 等她上了马车后,孔昭便也跃上了车,将马儿一驱,口里道:“殿下,早膳可还用得满意?” 顾宝儿回味起那一砂锅的银耳莲子羹来,脸上的笑倒比之前要真切了几分:“甜软香绵的,倒是颇合我的胃口。” 孔昭听了便也笑了:“做了这么多年的银耳莲子羹,那厨子的手艺可算是到家了。殿下可以回头让熏衣给他加点儿月例,也算是有赏。” 换了之前,丫头定是要同他抱怨那厨子不够尽心的,这甜羹一点儿滋味也没有。可是今日,她总算是满意了。 这还得亏了自个儿昨晚临走前给那锅银耳羹加了几粒冰糖。 顾宝儿点了点头道:“说的是。” 她心里也清楚,孔昭这是不着痕迹地在提点她。熏衣,是自己身边管了下人月例的一等大丫鬟,地位虽说比不上孔昭,但也是颇为重要的。 接着孔昭便闭了口,专心驾车,留了车内的顾宝儿同亓念念讨论些胭脂香粉并钗环配饰那些女儿家的物事。 亓念念给这辆马车配的是上好的宝驹,脚程颇快,是以没多久就到了皇城口。 负责守门的卫士是认得孔昭的,当下也不敢拦着,立时便让出了一条道儿来。 这辆马车便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宫,直至它停在了长乐宫门前。 看门的两个小黄门儿见了这辆车,霎时间便飞跑走了一个。 孔昭见了一抿唇:“还不上来伺候着?” 留下的小黄门便战战兢兢地走上前跪在了马车前。 孔昭也不去踩他,当即跃下了马车,冲车内的两个姑娘家朗声道:“殿下,亓大人,可以下车了。” 车内便传出了话来:“知道了。” 小黄门额上冒汗,殿下可算是回来了…… 他低着头,不敢看那车厢,是以也不曾见到那白玉一般的纤纤素手掀开车帘,更不曾见到那一身红衣明艳如火的美人儿提了裙摆,缓缓走出来。 但小黄门可以感觉得到,此时此刻,踩在自个儿脊背上的,那是亓大人。 亓念念下了小黄门的背,也不曾让开身位,而是转过身去,向着车厢微微笑着:“殿下,来。” 孔昭便看着那一身风华的少女提了裙摆,伸出手搭在亓念念的手上,随后下了马车。 小黄门等了孔昭开口:“行了,起身吧。” 他才敢站起身子,却不曾挺直身板儿,而是又屈膝打了个千儿:“奴才恭迎殿下回宫!见过亓大人,孔大人。” “免礼。” 小黄门儿这才直起身子,却不曾见着那三位主儿。他抹了一把额上的虚汗,吁了一口气,心道:但愿那报信的要比这三位的脚程快才好。不然自己和他都得挨板子。 太女进长乐宫,向来是不用通传的。那先前跑走了的小黄门儿,只是同里头的人儿去报信的。 既然是殿下进宫,做奴才的不给娘娘传个信儿,就是伺候得不尽心。 不尽心的小黄门儿,在长乐宫是呆不久的。 能在长乐宫谋得门房位置的小黄门儿,自然不会是个蠢物。 是以,当孔昭还有顾宝儿、亓念念见到皇后娘娘的时刻,那黄花梨雕成的桌子上,已摆开了一溜儿的早膳,什么糕点饺子,什么面条汤羹,什么包子花卷儿,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而皇后娘娘一向清冷的脸上,含了满是温柔的笑,她看向顾宝儿,开口道:“你这个调皮的丫头,可算是回宫了。” 11.第11章 皇后 顾宝儿看着那个约莫二十许的美人儿,她的发髻上并无凤钗流苏等物,只插了根碧玉簪子,一头青丝半挽,唇不点自朱,肤色赛雪,只穿了件浅碧色的衫裙,但一身的风华气派足以让人知晓,她便是大墨的皇后,后宫手掌凤印的第一人。 亓念念和孔昭都微微福了个身,还未开口,那美人儿便抬了抬手,意思是免礼。 他们便应了声“诺”。 顾宝儿怔怔地看着她,胸中涌起一股陌生的悸动。 仿佛自己通体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强烈叫嚣着,那是世界上和她关系最亲密的人!这份亲密源自这具躯壳内涌动的血脉,也源于原主灵魂最后残留的眷恋。 皇后见自个儿的女儿怔住了,只当她是劫后余生吓的,心疼不已。只见她快步走上来,将顾宝儿搂在怀里,伸出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的头。 顾宝儿的身体一僵,眼里竟不住地落下泪来。 她的心里慌乱无比,自从穿越以来,这具躯壳从未脱离过自己的掌控,仿佛她生来便该是大墨的太女一般,举手投足都和自己的灵魂契合无比。 而此时此刻,顾宝儿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具躯体失控了。 皇后的手指无意间拂过顾宝儿的脸,只觉一片温湿,当即从腰封那儿掏出丝帕来,轻轻给她拭去眼泪,口里轻声道:“瞧你这丫头,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鼻子呢?快些止住了,再过一年你就要及笄了,见天抹泪的像什么样子呢?” 顾宝儿却嗫嚅着唇儿,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把头深深地埋在皇后的怀里,满怀悲哀。 回忆起以往曾看过的小说来,她知晓这是原主残留的灵魂在作祟。顾宝儿只好在心里默默许诺:太女,我知晓你心有不甘,眷恋人世,但你该离去了,我顾宝儿既然取代了你生存在这个人世,必当守护好你所在意的一切! 那股悸动这才散去,顾宝儿渐渐地感觉到,这具躯壳的掌控权回来了,便轻叹了口气。 她心中早已奔腾过了一万匹****举头三尺有神明啊!自己已经许下了对原主的承诺,要是没能守护好皇后的话,鬼知道会有什么好下场呢! 顾宝儿原本是个无神论者,不信满天神佛,只愿相信人的命运是掌控在自己手里的人。但自从她一梦千古,魂穿异世之后,她便不得不信。 很多事情,自己不知晓,并不代表不存在、不真实。 皇后听到了顾宝儿的叹气声,轻抚她的头,问道:“你这丫头又有什么可愁的呢?” 顾宝儿勉力勾了唇儿,脸上绽出一个笑来:“我怕爹爹等会儿要骂我呢。” 皇后无奈地看着她:“他骂你做什么呢?你是他的宝,宠着都还来不及,又怎会打骂你,顶多罚你半个月不许吃八宝鸭也就是了。” 顾宝儿羞赧了:“孩儿无肉不欢。” 皇后听了笑出声来:“你个丫头也不知像了谁,整天就记挂着什么汤包饺子,什么羹煲焖肉的,真是个贪吃鬼。” “谁让孩儿一顿不吃便饿得慌嘛!” 话音刚落,顾宝儿的肚子便很应景地发出了“咕噜”声,皇后便向那满满一桌的早膳望去:“这可不是饿慌了?念念,孔昭你们也一同用膳吧。” 红衣美人儿笑道:“还是娘娘想得周到,摆了一桌的吃食。” 皇后微微挑了眉:“不备齐全了,怕是宝丫头要闹,说这么点吃的怎么够了。” 孔昭笑得狡黠:“也是,殿下向来不忌口,只拘了那刚出锅的膳食就能下肚。” 顾宝儿仔细看了那一桌子的吃的,总算是明了皇后他们为何要打趣自己了。这些吃食虽然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但那些盘儿碗儿碟儿并了蒸笼里头摆着的吃的份量并不是很多,也只有三四口叫人尝个味儿的。 当下她便又羞又恼地道:“这碟子里头确实没什么吃的嘛!不摆了一桌子又怎么够?” 孔昭:“是是是,殿下说的是。” 他口上虽如此说来,但眼里那促狭的笑意叫顾宝儿见了着实气恼。 身为一个太女还不能吃上一口饱饭了?自己看了那么多的小说也没听过哪个架空的朝代有这个道理的! 皇后见顾宝儿又羞又恼的神色,到底是心头一软,微微正色道:“你们两个差不多也够了啊,明知道宝丫头是个脸皮薄的,还这般打趣她。” 顾宝儿心中万匹羊驼奔腾,我的亲娘啊,带头打趣我的人可不就是你吗?你这是明摆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啊! 亓念念和孔昭相互对视了一眼,回道:“诺。” 皇后用膳向来是不喜有人在一旁布菜伺候的,便屏退了左右,只留了顾宝儿他们三人在屋内一同用膳。 顾宝儿拿了银汤匙往粉瓷碗里头舀了一个蟹黄包,轻轻咬破,然后往口里一吸,只觉鲜美的汤汁流了满口,那包子皮儿甚是剔透,在口中嚼动的滋味儿也是不咸不淡,正是好处。她将这满嘴的汤包给咽下肚去后,甚至还觉得口中留有余香。 更别提那蟹黄了,叫顾宝儿觉着,自己在二十一世纪吃过的蟹黄汤包和这个包子比起来,那真真的是天壤之别!感情自个儿以前在现代吃过的美食都是糊弄人的! 顾宝儿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好好保住太女之位的决心了,哪怕只是为了能吃上一口蟹黄汤包! 殊不知这真的怪不得现代的那些厨子。一来,古代毕竟是山清水秀,原食材就比现代的那些食材不知胜出了多少筹去;再说顾宝儿以前吃的包子都是些街头小贩做的,在烹饪手法上就被御厨房的厨子给甩出了好几条街! 顾宝儿吃得开心,双眼都散发出喜悦的光泽来,叫皇后看了也是心中喜悦。 顾宝儿打小便是她和帝尊还有上将军手把手带大的,从不假手他人,便是皇后奶水不够了,也是上将军偷偷地去西戎逮了匹银狼回来,是以人人都知,大墨太女没有乳娘,却有个狼兄弟,还有个狼母。 而这两匹银狼毛色洁白如雪,威风凛凛,但凡见了人都是警惕地不行,唯有见了顾宝儿会格外温顺。 母狼自是拿她当自个儿的孩子看待,那匹公狼也是拿顾宝儿当了自个儿的胞妹的。 托了母狼喂养的福,大墨太女从小吃饭就是狼吞虎咽的,所以小丫头时期的顾宝儿就长得极为讨喜,活像个小雪球似的。 所以皇后见了顾宝儿的吃相,心中甚是欢喜,她只觉得宝丫头能吃多点儿,是好事。 12.第12章 帝尊 顾宝儿在长乐宫用膳不久,大墨帝尊顾迟就带着轩辕战宇走到了长乐宫的大门口。 看门的小黄门儿看到了顾迟很是恭敬地打了个千儿,正想开口大声通传给里头的人报信儿,就见帝尊甩袖,他便闭了口。 要是主子不想听,那就得把话给咽回肚子里头去,长乐宫的小黄门儿深谙此道。 所以,当顾宝儿嘴里正叼着个桂圆红糖金丝花卷儿刚想咽下去的时候,她看见了大墨帝尊。换句话说,她看见了她的便宜爹爹。 老实说,顾宝儿觉着自己的便宜爹爹长得极好,剑眉星目,龙行虎步,他就像是以前她看过的小说中描绘的一样霸气侧漏,堪称男神。 这倒也罢了,他头上戴了个墨玉发冠,身上穿了件墨色打底的龙袍,那龙是银丝绣成的,在阳光下很是耀眼。 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本来就很是俊美的大墨帝尊这么一打扮,倒叫顾宝儿咽了口口水。 于是乎,太女嘴里叼着的桂圆红糖金丝花卷儿,就这么伴随着“咕嘟”的吞咽声落了地。 顾迟看着自己连个花卷儿都吃不好的宝贝女儿,惆怅地拧了眉:“你说你这丫头,怎的连个花卷都不会吃了?” 跟在他边儿上的上将军便很是悠哉地回话:“那也是陛下把宝丫头给吓着了。” 顾宝儿觉得自己有点方,万一被便宜爹爹给发现了自己是冒牌货可怎么整? 她只好眼巴巴地盯着孔昭。 孔昭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很是淡定地开口:“殿下方才打了个嗝儿。” 于是,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一半儿。 堂堂大墨太女不会吃花卷儿是要叫人纳闷的,但若是打个嗝儿这种小事儿,多半没有人会觉得太女有失仪态。 毕竟人活在这个世上,总要吃五谷杂粮,自然也免不了要排气。 因此,听了孔昭这般解释,顾宝儿很是羞恼地跺脚,而帝尊和上将军脸上却带了了然于心的笑。 “娘亲!你怎么就看着爹爹他们欺负孩儿啊?” 顾宝儿决定不要节操了,脸皮都要被臊 没了,还要节操干啥?果断抱紧皇后娘娘的大腿才是正经事儿! 皇后娘娘这是躺着也中箭,她突然觉得膝盖疼,虽然她并没有磕着碰着。 于是她轻咳了两声:“阿迟,哥哥,你们再笑下去,今儿的午膳可就没了。” 帝尊大人听了也不回话,用手勾了顾宝儿的脸,唇角上扬七分:“既然吃饱了就喝几口汤水顺顺气,过会儿爹爹带你去御花园。嗯?” 顾宝儿傻了,喵的,男神爹爹不走寻常路啊!像你这么撩自己的女儿真的大丈夫? 但是孔昭之前开过口了,现在要是再插话也突兀了些,而念念……她笑得这么促狭会帮自己才怪吧! 最后,我们的太女殿下,只是又吞了一回口水,然后努力眨巴着眼睛对大墨帝尊卖萌:“诺。” 帝尊觉得太女自从出宫归来以后就格外乖巧,脸上笑意更足,竟亲自动手从紫砂锅里头舀出了一粉瓷碗的牛奶醪糟鸡蛋甜汤来,递给顾宝儿。 顾宝儿受宠若惊,一双凤眼格外水润地看着帝尊:“爹爹真好。” 帝尊冷不禁被自个儿的宝贝女儿夸了一句,心花怒放:“那是自然。” 顾宝儿无语凝噎,她其实很想吐槽便宜爹爹,您老的霸气男神形象破功了! 君不见,堂堂大墨帝尊,就因为女儿卖萌的一句话,笑得像一朵花。 轩辕战宇在顾宝儿面前和顾迟从来就没有对头过,这次也毫不例外,当下勾了唇似笑非笑:“丫头,你爹爹是个好的,那舅舅呢?” 亓念念看天,孔昭望地,皇后娘娘对着一桌子的吃食叹气,三人尽皆心道:又来了。 是的,又来了。新一轮的将军帝尊辩论赛已然拉开帷幕,裁判是太女顾宝儿,评委三人:羽林卫指挥使孔昭,太傅亓念念,以及大墨皇后。 这一轮辩论赛的主题依然如故:爹爹好,还是舅舅好? 第一回合进攻方为上将军轩辕战宇,防守方为帝尊。 而裁判由于受到了惊吓,下意识地回了句:“舅舅自然也好。” 于是乎,进攻方旗开得胜,顺利记一分。 轩辕战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唇角扬起的笑意也显得真切了许多,而帝尊大人笑意不减,眼里掠过一丝寒光。 防守方发言:“那你倒是说说你舅舅哪里好了?” 裁判一脸懵逼,将视线投向孔昭。我的孔昭啊!宝宝都说了前尘往事我已然尽数忘却,和这个便宜舅舅这才第一次见面呢,我能说个啥? 孔昭若有所感,回望顾宝儿,然后给轩辕战宇使了个眼色,继续低头数蚂蚁。 太女殿下要急哭了,哪本书里头都没有这么不靠谱的贴身暗卫好不好! 她不禁怀疑,告诉孔昭自己失忆的事情,究竟是对是错。 轩辕战宇收到了孔昭的暗示,一本正经地开始第二回合:“我把我唯一的徒弟调教好了,送给丫头做暗卫。” 帝尊负在身后的双手缓缓收紧:“我允了丫头一旬一只八宝鸭。” 亓念念轻咳一声,看着孔昭欲言又止:孔大人,原来你已经可以和八宝鸭相提并论了。 孔昭本来已经数到了第十五只蚂蚁,又重头数起。他恍惚了一会儿,觉着也许自己在殿下的心里头还不如一盘子油光水润的八宝鸭! 不然太女殿下也干不出拿了十香软筋散把自己药倒了,然后和怜儿偷溜出宫的事儿!虽然他们两个出太女府的路上,没有撞到任何一个丫鬟婆子的事儿,十分可疑。 上将军敛了笑,正色道:“我去西戎捉了大白回来。” 帝尊的手已然无法握得更紧:“我派了御医给大白接生才有了二白。” 是的,那匹母狼刚刚怀上孩子不久,就叫上将军给撞见了,然后使出浑身解数把它带回了皇城,打的就是让母狼给太女喂奶的主意。 天公作美,那匹母狼到京不久就要分娩,皇后的奶水也要尽了,帝尊便派了御医去给母狼接生,就这么着,太女的狼兄弟降世了。 13.第13章 “白王殿下”(1) 御医得了帝尊的命令,为母狼接生后偷偷拿了那母狼分娩的胎盘血来在太女身上抹了几滴。 所以当母狼缓过劲儿后,它觉着自己是一胎产下了两匹小银狼,只不过一只小狼的皮毛太短,显得弱不禁风。 不过两只小狼吃乳的劲儿却是不相上下的,这一点让母狼很是欣慰。也许,多吃些乳,那只没毛的小银狼在兄弟还有自己的帮衬下也能活下来。 然后,它伸出带着一点儿软刺的舌头,在两匹小狼身上舔了好几下,并且口中发出了低声的呜咽。 在一边屏息候着的轩辕战宇还有帝尊顾迟相互对视一眼,心中明了,这事儿算是成了。 无论是帝尊还是轩辕战宇,都信不过乳娘。 所以一开始,皇后便是亲自喂养太女的。但是,这就怕皇后的奶水不够了,于是,轩辕战宇见过太女第一面后,就匆匆策马离京,他要去那猛兽遍地的西戎,给太女找只灵物来做乳娘。 因为,只要得到了灵物的认可,它就永生永世不会背叛丫头。 而且,它会拼尽全力地用生命去捍卫那个小女婴。 当太女被母狼喂养得白白胖胖后,她开始牙牙学语,会说的第一个字儿,不是“爹”,也不是“娘”,而是“白”。 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又有哪一处是洁白如雪的呢?想来也只有那两匹银狼了。 于是,母狼和小银狼的名字就这么戏剧性的定了下来:大白,二白。 所以,当帝尊和上将军下意识地将这件他们最引以为傲的事情脱口而出时,皇后便知晓:这一局,又是平局。 于是皇后娘娘一本正色开口:“大白二白都是我喂的。” 她的言下之意便是,你们两个都给我消停会儿,我这个做娘的才是对宝丫头最好的人。 顾宝儿虽然不知大白还有二白指的是何物,但她知道,大腿这是来搅局来了!因为眼下也只有身份高贵的皇后娘娘才是最适合打破僵局的人,无论是自个儿或是孔昭要终止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都还差了点分量。 得了,还是赶紧抱大腿吧! 一时之间,顾宝儿也没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直接笑着道:“是,娘亲才是对宝儿最好的。如果娘亲不总是带着爹爹他们打趣宝儿就更好了。” 这话说得,叫皇后娘娘都觉得有点尴尬。当母亲的,总是打趣自个儿孩子虽说是个通病,但总归是要叫人听了心中发笑的。 亓念念看天看得脖子都酸了,低下头来左右挪动了会儿:“殿下又岂是那么容易便能打趣的呢?” 躺着也中枪的亓念念不开心,她今儿个可是安分守己得很,并没有如何打趣顾宝儿。 孔昭听了这话,抬起头来望着顾宝儿,他也不数蚂蚁了,一本正经地开口道:“要说打趣殿下的话,臣等拍马也是及不上白王殿下的。” 白王殿下指的又是谁啊!顾宝儿觉得,进宫真的是场艰难的战役,要被便宜爹爹撩下巴,要被女神娘亲打趣儿,还要被酷哥舅舅威胁!更甭提边上还有两个看热闹的大大! 这样还没完,估计自己一会儿还要去和孔昭口中的”白王殿下“打交道。这一点,从女神娘亲还有酷哥舅舅他们脸上促狭的笑意就能看出来。 皇后一边笑一边觉得孔昭说的不错,自己还有帝尊他们顶多只是口头上打趣宝丫头,换了大白二白,那不扑到丫头身上把她一张小脸儿给舔个湿漉漉的,是绝对不肯罢休的。 于是皇后娘娘开了金口:“正是这个理儿。再说丫头回宫见过了我们,可还没有去见过白王呢。” 言下之意就是,该去见见了。 顾宝儿被一口热牛奶给呛着了,我的亲娘喂!不带你这样卖女儿的!虽然说你不知道你的宝贝女儿已经换了芯子。 但是孔昭知情啊,他怎么不阻止呢? 太女殿下便狐疑地看向她的贴身暗卫。 孔昭笑得狡黠,给顾宝儿使了个眼色:认命吧,这回属下也救不了你了 战宇被顾宝儿给惊着了,他万万没有想到顾宝儿连喝口牛奶都能呛到。所以,上将军面色僵硬地从自个儿的袖子里头掏出块丝帕来,给太女拭去了唇角的奶渍。 “别急,横竖你是要去见白王的,也不急在一时,慢慢喝。” 轩辕战宇的话,对此时此刻的顾宝儿而言犹如雪上加霜…… 横竖都是要见的,不急在一时,那岂不是避无可避? 算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就算穿帮了,顶多也就是回到现代!可能自己回去以后发现发生在大墨的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黄粱美梦呢?只可惜回去了就吃不到那鲜美无比的蟹黄汤包了…… 当然,她更加舍不得的人,是这些和她有着斩不断的牵绊的亲人。 是的,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孔昭、念念、便宜爹爹、美人儿娘亲、酷哥舅舅都是她顾宝儿的亲人,因为他们望着自己的眼神中的在意,是做不了假的。 于是大墨太女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去和“白王殿下”进行了大墨史上又一次举足轻重的会面。 所以,当顾宝儿被两匹巨大威猛的银狼扑倒在御花园里头的绿草地上一阵狂舔时,她心中想的是:吾命休矣…… 她很是不甘心地闭上了双眼,等待剧痛的来临。 但,她等到的不是剧痛,而是两匹银狼欣喜的嗥叫声。 当太女殿下睁开双眼的时候,她看见了两双如同天空一般碧蓝的宝石色的眸子,里头盛满了善意。 她发现银狼不住磨蹭自己的身子,一边蹭,一边发出喜悦的嗥叫。 顾宝儿从未和狼这种生物有过近距离接触,然而在此刻,她似乎能懂得这两匹神骏的银狼所要表达的意思。 它们很开心能见到自己,想和自己进行亲密的身体接触。 于是,她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堪称荒诞的念头:也许,这两匹银狼,就是孔昭口中所称的“白王殿下”?那么也许,就像郭襄是吃豹子奶长大的一般,原主是吃银狼奶长大的。 14.第14章 “白王殿下”(2) 如果自己的设想是真的,那么原主魂飞魄散的背后,就是一个巨大的黑幕!想想豹子奶大的郭襄气运何等逆天,没道理被银狼奶大的原主会因为身体脆弱这样可笑的原因死去! 因为女主的身子,不可能像她本以为的那般脆弱。 顾宝儿用力地抱紧了银狼,她不敢继续想下去了,不然她会怀疑,在太女府中究竟还有什么人值得相信! 无论是观之可亲的熏衣,还是咋咋呼呼的蝶语,亦或是寡言的茉灵,都有可能会是那个支使开府内粗使婆子的内应…… 这样草木皆兵的境况,可不是自己想要的啊。 银狼不懂顾宝儿的忧虑,它们只是用油光水滑的皮毛将她的身子给笼罩得严严实实,为她遮挡烈日散发的灼烫。 她察觉到了,银狼的身下,倒比长乐宫内还要阴凉。 太女和银狼晶莹剔透的眸子对视了一会儿,唇角上扬,就算太女府上无人可信,在这个世界还是有自己的亲人的,不是吗?在她过去的那个世界,自己可是从始至终都是孤身一人呢。 那么就算原主的离去背后有滔天的阴谋,她也无所畏惧! 她早已尝够了一个人的孤寂滋味儿,那滋味儿早已刻入她的骨髓,叫她委实难忘。 另一匹银狼仿佛是吃醋自己的伙伴被顾宝儿抱了一会儿,将毛绒绒的大脑袋在顾宝儿肚子上蹭了又蹭,嘴里低声呜咽。 太女殿下理解了它的不满,颇感无奈。这银狼居然还会委屈,果真是个灵物,不过……它蹭哪里不好,偏偏蹭肚子!她满腹的早膳都要被这银狼给蹭出来了。 顾宝儿只能哭唧唧:“孔昭救我啊!早膳要被压出来了!” 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孔昭这才出手相助,只见他学了银狼的姿势半蹲下,随后仰脖对着烈日发出一声长嗥。 还真别说,学好外语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很重要的!顾宝儿目瞪口呆地看着两匹银狼从她身上下来了! 太女殿下表示她有点承受不来,孔昭的外语技能天赋太强大,甚至可以跨越物种了!叫她这个还在考大学英语四级的宅女要情何以堪? 但顾宝儿很快就发现,让她更加震惊的还在后头呢。 酷哥舅舅伸手将自己扶起来以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不是安慰,而是对着孔昭勾唇轻笑:“不错,你的狼语可算是入门了。” 啥?我的酷哥舅舅啊!这么强悍的程度才算入门? 那我这种连英语四级都过不了的人是不是连战五渣都算不上! 这种意外发现古代人士都是学霸的感觉,真特么是太讨厌了!这样让穿越异世的学渣怎么和他们愉快相处啊喂! 当下,顾宝儿便泪眼朦胧地看着轩辕战宇:“舅舅……你不要宝儿了!” 轩辕战宇面色一僵:“宝儿啊……你这话从何而出?” 你个小丫头乳娘都是我去西戎找来的,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天大的冤枉! 以上,便是上将军此刻的心理活动。 而帝尊大人的怒气值已然达到了最大值!轩辕战宇,你丫的没看见宝儿身上的朝服都被大白二白的口水给弄湿了吗?居然不带宝儿回长乐宫更衣,还在这儿教徒弟?你好像很闲是不是? 很好,听说延陵知府贪污了约万两的银子,就让你带几个人出去查案吧。这样也免得将军说朕不给你机会表现自己的有勇有谋! 以上,是帝尊大人的如意算盘。 一时这御花园的气氛便显得格外古怪起来,以至于太傅都看不下去了,她再作壁上观的话,怕是皇后娘娘回头就要请自己喝那最是没滋没味儿的茶水了。 亓念念一声轻咳:“殿下,可是想回长乐宫换身衫裙来?” 上将军恍然,感情是因为自个儿没有先安慰小丫头,她吃醋了。 有台阶不下的是傻子,轩辕战宇自然不是傻子,他就着台阶下了:“宝儿,你可是生气舅舅这次进宫,没给你带锦绣坊的广袖流仙裙来?” 太女殿下摇头如捣蒜:“宝儿的衫裙够装一个红木大柜子了。” “那……”大墨上将军此时此刻只觉自己一头雾水,他宁愿带着几个羽林卫去帮自己最看不顺眼的顾迟查案子也不想猜这小丫头的心思了! 他恍惚间想起自个儿父亲早年曾说过的一句话来:女儿心,海底针,最是难猜。 当时他一笑置之,但此刻,他倒是明了了这话的三分滋味儿。 宝儿是个尚未及笄的丫头片子,她的心思都是如此难猜,等她及笄后岂不是更难了? 顾宝儿见酷哥舅舅一脸懵逼,倒对他生出了几分亲近感来。其实舅舅披着高冷皮子只是为了掩饰自己呆萌的本质吧! 她本就无意为难轩辕战宇,当下就回道:“舅舅明知道宝儿是要来看大白他们的,却连一盘子肉骨头都不带来!” 就为了这个? 上将军为之倾倒…… 殊不知,这两匹狼的名儿只是顾宝儿胡诌的。 因为根据看过的小说的尿性,灵物多半有个俗气的名儿,而这两匹狼毛色如雪,那多半是叫大白之类的名儿! 太女殿下看酷哥舅舅一脸无语就知晓,自己给这两匹银狼胡诌的名儿倒是歪打正着了。 轩辕战宇回过神来后,似笑非笑道:“原来在宝儿看来,舅舅为了你买回府中的那件广袖流仙裙还不如这小小一盘子的肉骨头?” 顾宝儿义正言辞:“是极!宝儿有的是衫裙,够穿许久了。但是大白它们没有肉骨头可是会饿肚子的!” 帝尊原本是在一边儿幸灾乐祸的,可是听了这话却忍不住插嘴了:“宝儿啊……爹爹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大白还有二白它们是不吃肉的,只吃新鲜的果子。” 喵了个咪……还有这回事儿? 太女殿下瞥了一眼大白还有二白,心里头的草原上奔腾过了一群羊驼。 就算狼是杂食动物能吃素食,自个儿也没听过一点儿肉腥都不沾的大尾巴狼啊!看来这两匹银狼,真的不是一般的灵物,难怪便是孔昭,也得称呼它们一声“白王殿下”。 15.第15章 慕白(1) 皇城内,就因为一盘子根本就不存在的肉骨头,上将军感觉自己在太女殿下心中的地位还比不上两只大尾巴狼。 他辛辛苦苦带大的小丫头,为了两匹狼居然险些掉眼泪!这叫什么破事儿啊? 虽然这两匹狼不是一般的银狼。但这件事儿还是让轩辕战宇觉得,他该去皇城外头不远处的太白楼喝闷酒了。 但让他陷入这般哀怨境地的始作俑者,大墨太女毫无所觉,她正和两匹大尾巴狼相互对视,含情脉脉。 所以,上将军更加哀怨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不说皇城内的上将军如何哀怨,那京都内有间暗室正有位主子爷在大发雷霆。 那一袭青衫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唇角正擒着抹狠戾的笑:“赵四,是谁给你的胆子?” 那跪在地上的男子额角已布满了冷汗,却不敢抬手拭去,只是貌似恭顺地低着头,压抑眼中着翻涌着的怨念。 青衣少年郎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清越的声线也染上了几许低沉。 “怎的?有胆子阳奉阴违,没胆子回话了?” 赵四不语。 两人相对沉默许久,公子哥儿知晓赵四是不会开口了,敛了笑,转身离去。 “既然你想跪,那你就跪着吧。” 那人走到暗道口回头又说了句话,叫正欲起身的赵四背后发寒。 跪着…… 这位主儿又想叫自己跪到什么时候! 赵四只觉满腹牢骚不能宣诸于口,心里头对眼前这人的怨念又加深了几许。 可是,平日里也算是锦衣玉食的赵四,却连抬头正视那人的胆子都没有。 他只是更加“恭顺”地朝着那人所在的方向叩首:“诺,小的谢过主子爷。” 青衣少年自喉间发出一声极低沉的冷笑,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然后目视前方,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离去。 赵四保持叩首的姿势许久,久到他的脖颈开始发僵,开始酸麻。 但他依旧不敢抬头,而是自唇齿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呢喃声来:“主子爷?” 久久无人应答。 赵四这才抬起头来,长吁了一口气。他知晓,这次的事儿,算是过去了。 但他没有起身,而是保持着大腿之上挺直的标准跪姿。 因为这是赵四不得不领受的惩罚。他知晓那人做事一向谨慎,就算自己离去了,也极有可能留下暗手。 他赌不起,也不敢赌。 赵四只能跪在这冰冰凉凉的青石砖上,偶尔抬手去抹一把额角冷汗。 在这暗室之外,空气是灼烫如火的燥热,可暗室内的赵四,只觉得此时此刻呼吸时吸入的凉气竟叫人身上发寒。 他还是止不住的后怕。 好在,这事儿那位主儿也算是高高提起,轻轻放下,已然揭过了这一笔。 他这般想着,唇角竟勾了一丝笑意,接着,那一丝笑意变成了朗声长笑。 于是乎,在这阴暗的小室内,一个穿了一身锦袍的中年汉子跪在地上发笑,叫那刚刚按下机关进来报信儿的小厮也觉得无比诡异。 赵四敛了笑看向那个小厮,神色渐渐阴沉:“不长眼的东西,谁准你进来的?” 小厮“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结结巴巴地开口:“爷……外头有贵客候着……我才进来的……” 他觉得赵四那双三角眼仿佛散发着寒气,背后便不知不觉冒了一层冷汗。 赵四沉吟道:“是哪家的贵客?倒叫你眼巴巴地进来报信儿!” “爷……是丞相府的大公子!” 丞相府么?赵四冷笑一声,缓缓站起身子,然后活动了一下因为久跪而发麻的腿,接着伸手掸了掸锦袍下摆,这才看向小厮:“行了,走吧。” 小厮神色恍惚地应了声“诺”,便麻溜地站起了身子,跑到赵四的后头。 他身后的冷汗,几乎要将内衫湿透。 因为小厮想到了,他十多年前还是个总角娃儿时,在山上砍柴遇着的那条毒蛇。 那条蛇也是如同掌柜的一般,长了颗三角脑袋,眼睛里有幽幽寒光,穿了身色彩斑斓的花衣裳。 赵四离开了暗室的同时,他也收起了一脸的阴沉冷漠,并且在脸上绽出一个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慈祥和蔼的笑来,然后,他掀开那一帘南珠,迎接满目绮罗。 在那布匹中间站着的,是个白衣公子哥儿,年约弱冠,眉目之间带了一股风流之态,可不正是当今大墨丞相沈弑府上的大公子? 他白净如玉的脸庞上此刻正含着一抹暖阳般的笑,看向赵四:“赵大掌柜,多日未见,别来无恙否?” 赵四强忍着膝盖酸痛,笑脸灿烂地回道:“小老儿谢过大公子挂念,托大公子的福,胳膊腿儿都麻利了不少。” 大公子点头道:“那便是了,掌柜的病合须是该将养些日子的,用不得虎狼之药,只得慢慢调理。眼下既已好转了大半儿,白也算是不负友人所托。” 当今丞相沈弑,尚未婚娶,又何来子嗣? 只因了这白衣公子哥儿,是丞相唯一的弟子,又官拜太医署从三品院判,是以京都之人大多称他一声大公子。 但赵四为什么会和这公子哥儿扯上关系还得说说那太白楼的老板——苏易之。 苏易之是个女子,还是京都公认的四大美人儿之一,年约二九,正是一个女子风华最盛的年纪,且曾放下豪言壮语,若有朝一日自己出嫁,别的嫁妆没有,只带入夫家一座日进千金的太白楼。 太白楼,对许多人而言,那是攀登权势巅峰的最佳捷径。 那当真是个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妙处,京都的达官贵族,半月之内,少有不去太白楼小酌两盏三杯的。 但太白楼,并不是什么客人都接的。 名厨世家苏氏这一代唯一传人苏易之,是它的活招牌。苏易之不缺钱,所以太白楼接客只按苏易之的心情来。 苏易之若是心情好,一桌百金的席面也做得,她若心情不好,一桌万金的席面也做得。 横竖太白楼只接待有才或是有财的客人。 有才者,对上三句千古绝对,便能一世白白吃喝;有财者,出示万两黄金便能尝遍山珍海味。 是以苏易之的追求者有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但在这有如过江之鲫的追求者中得到苏易之青眼的唯有这位丞相府的大公子,慕白。 半月前,慕白受苏易之所托,前来为赵四治伤,他们这才扯上了关系。 16.第16章 慕白(2) 但赵四为什么会和京都四大美人儿之一的苏易之扯上关系?全因了赵四是京都第一成衣坊“锦绣坊”的大掌柜。 日前,苏易之得了一件锦绣坊半卖半送的碧色的广袖流仙裙,心中甚是欢喜,便道:“这次,算易之欠大掌柜一个人情,日后定会想方设法还上。” 太白楼消息流通之快远甚于青楼花坊,苏易之手下人听闻锦绣坊大掌柜身患风湿已久,不堪其苦,便报给了苏易之。 苏易之得知此事,便传信给了太医署院判慕白,于是,慕白特此前来为赵四看诊。 而今儿个,正是复诊的日子。 慕白看赵四额角似有虚汗几滴,心中疑惑,开口道:“掌柜的,伸手罢,白且看看,掌柜的脉象有无变化。” 赵四应了声“诺”,将锦袍袖摆向上捋起,露出手腕,伸在慕白身前。 慕白伸手搭脉,眼尖的他瞧见了赵四掌中似有几枚月牙儿搬的细痕,痕迹极深,几欲破皮,他却只做不知。 只是他心里难免有些想法,看来这锦绣坊的大掌柜,心思深沉得很…… 赵四见慕白面色与之前无异,便知晓自己的病情没有什么起复,脸上笑意更甚。 “如何?大公子,小老儿这腿……” 慕白收回手,垂在身侧,眼神瞥了一眼赵四的腿,又极快收回,开口道:“无事,掌柜的照着之前的方子抓药便是。白还有事儿,就不多留了。” 话音刚落,慕白就欲转身离去。 赵四见慕白转身转得干脆利落,忙开口挽留:“大公子且慢!小老儿这里还有匹兰紫色的布料,还请公子收下。” 慕白脚步微顿:“掌柜的,不用这般客套。白既答允易之为掌柜的诊治,自当尽心尽力。” 赵四满脸错愕,欲言又止,竟是恍惚了。慕白却是在他恍惚之时,大步离去了。 小厮见自家掌柜双眼无神,心中只当他是丢了魂儿,忙在赵四耳畔惊呼:“掌柜的,回魂了!” 赵四猛地打了个激灵,笑着看向小厮道:“你倒是个机灵的。” 小厮被袖摆笼罩着的手指缓缓握成了拳,低头哈腰地回道:“小的知道自己上不得台面,当不得掌柜夸奖。” 赵四摆了摆手道:“别叨叨些有的没的了,爷心里清楚得很。爷这里有件要紧事儿……” “掌柜的尽管吩咐!” “爷要你,去库房里头挑一批紫罗兰的绸子,亲自送到丞相府上去。” 小厮应了声“诺”,一溜烟儿地跑着下去了。 再说慕白,他离开锦绣坊不是为了去别处,正赶着去太医署点卯呢。 锦绣坊边上的巷子里头早已备下了车马,那拉车的见慕白走到了巷子口,恭顺地开口道:“公子,请上车。” 慕白一贯沉稳的脸上这才显出几分错愕来:“齐大,是谁派你来的?” 这马车夫不是旁人,正是丞相府的齐大,和慕白平日里头也算熟稔。 齐大看了一眼锦绣坊的金字招牌回道:“丞相大人知道公子今儿个要去给锦绣坊的大掌柜复诊,特地吩咐了小的驾车来送公子进宫应卯。” 慕白这才迈步上了车,他人高腿长,倒也无须齐大跪地。 齐大等他上了车,把缰绳一甩,赶着马儿就往皇城去。 一时之间,两人无话,但闻车轮滚动,马匹长嘶。 此时慕白还在进宫的途中,轩辕家的老爷子却是已经亮了牌子,被宫城口的羽林卫放行。 他进宫只为一件事儿,将自个儿的宝贝外孙女儿给接回府上去,好好地让厨子给她做点儿药膳,好进补身子。 老爷子性急,一路催着马夫,赶紧去长乐宫。 马夫却是个拎不清的,口上应诺,手上的活儿却不见如何利索。 老爷子急了,竟一脚将车夫踹下马车去,口中嚷嚷道:“直娘贼!范二你个混东西,早上是没吃过饭么?连个车都赶不好!老子留你何用!还不家去!” 好在马车原本行进速度并不快,范二又是个有几分身手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什么事都没有。 只是他胳膊腿儿少不得有几处磕磕碰碰,回头回了府里头自个儿的屋子,还得搓上半天的红花油。 范二被踹了这一脚,浑身一激灵,看着驭马远去的老爷子,口中便是一声长叹。 “这下子可完了!要我回府里头了,还指不定要被少爷怎么训呢!” 范二这会儿可没功夫犯二,他总算是想起来了,今儿个到底是什么日子。 大墨太女,正是今儿个进宫。 范二粗粗一算,老爷子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殿下,也难怪他老人家会将自己给踹下车来。 想到这儿,他皱眉道:“糟了!老爷子也太性急了……堂堂国公爷宫内驾车狂奔,没的又要叫那多事的御史参上几本。” 没错,这位轩辕家的老爷子,正是被封为定国公的那位轩辕永,也正是当今太女的外祖。 他一生戎马,枪下斩过无数贼子宵小,若说有遗憾,便是族内直系子嗣单薄,只余了轩辕战宇和轩辕青衫两人,其余的,早已葬身沙场。 那旁系的倒是人口繁多,成器的也不少,只是轩辕家不知冲撞了哪位送子观音,打从定国公那代算起,已然三代没有一个姑娘了。 便是皇后娘娘,她和老爷子的那点儿血脉算起来也还是几近于无,但到底也算是和上将军有兄妹之谊。 是已,轩辕家上上下下,都将太女殿下宠上了天,竟待她比轩辕青衫都要好上几分。 若顾宝儿投胎到了轩辕家随便一个媳妇儿的肚子里,怕是那日子过得,也不会比堂堂太女差上几分。 只是,到底是穿不得朝服了。 以女子之身得以参与朝政的,满打满算也只有太傅与太女两人尔。 御花园内的顾宝儿尚且还在冲帝尊皇后一行卖萌,觉着她的脸皮算是丢得一点儿也不剩了。 她浑然不知,她即将迎接更艰辛的考验,一个搞不好,大墨太女就有可能被整成一个大肉球儿。 17.第17章 定国公(1) 顾宝儿说了些好话,把个呆萌呆萌的轩辕战宇给哄得一愣一愣的,竟叫他觉得,自己明知宝丫头要来看大白二白却不带上一盘子肉骨头那简直是天大的罪过。 于是,他摸着顾宝儿的头笑得别提多欢了:“是是是,都是舅舅的错。我原该带一盘子骨头来的,而且一定要用浓油赤酱把骨头给煨熟了,在用大料花椒等物去了那肉腥味儿,这才像话。” 顾宝儿这才嘟着个嘴儿,点了点头。 其实她心里早就笑翻了!天知道为什么这个酷哥舅舅会如此呆萌? 她顾宝儿只不过将以往同菜贩子杀价的本事拿出来了三分,酷哥舅舅就被说服了。 而且他一点都不端架子,认错认得忒快了些,这简直是萌哒哒的没天理了! 但事实上轩辕战宇毫不觉得自个儿错在没带肉骨头,他觉得自己错在没带太白楼的八宝鸭! 要是他把八宝鸭给带来了,这小丫头早就把要给大白二白喂肉骨头都事儿给忘到哪儿去都不知道了。 吃一堑长一智,看来他下次进宫不去太白楼捎上一只八宝鸭是不行了。 帝尊总算是绷不住了,压低嗓子咳嗽了声儿,也算是帮顾宝儿和轩辕战宇回了个魂儿。 只见他一本正色道:“行了,别闹你舅舅了,他是个憨货,禁不住你这么闹腾。” 帝尊这话显然是对顾宝儿说的,但他这么说的原因是:丫的,朕的女儿可还没跟朕说上几句话呢!哪能叫你个憨货把她给哄走了?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顾宝儿只当是自己闹过头了,很是羞愧地捂脸:啊!宝宝怎么逗舅舅玩还逗上瘾了!这样不好,不好。 轩辕战宇回过神来后则是咬了咬牙:顾迟你个不要脸的!抢了我妹子也就算了,连我带大的小丫头也要抢!早知道当初就不劝着老爷子扶你上位了…… 上将军很是怨念呐,为什么顾迟成了帝尊呢?要是顾迟只是寻常的王侯,凭了轩辕家的权势大可以让妹子直接和顾迟和离,大摇大摆地带了宝丫头回家去。 此刻的上将军已然忘了,当初皇后和帝尊的姻缘他是出了一把大力气的。 他选择义正言辞地面向帝尊开始反击:“妹夫啊,哥哥有事儿要跟你说。” 帝尊挑眉道:“就在这儿说吧,横竖没外人。” 平日里在御花园伺候着的粗使婆子丫鬟还有小黄门儿,早就让大白二白给吓到哪儿去都不知了。现在御花园里头只余了顾宝儿,孔昭外加皇后,帝尊和轩辕战宇三人。 至于太傅大人么,她不乐意老是躺枪,早在半炷香前找了个由头告退回太傅府上去了。 她是这么说的:“陛下,娘娘,臣有事儿要说。” 帝尊和皇后自然是让她有话只管说。 “臣突觉饥肠辘辘,想来是馋了那太白楼的八宝鸭,请陛下容臣先行告退。” 顾宝儿顿时就懵逼了:“念念,你才刚刚陪我一起用过膳呢!” 亓念念回话回得淡定无比:“方才臣和孔大人都是可着殿下先吃的。” 太女殿下泪流满面:念念呐……我知道你不想在这儿受池鱼之殃,可是你要走人好歹想个靠谱点儿的理由啊!你这话说的,像是我故意抢了你饭似的,我胃口还没有大到这种一吃吃一桌的程度好不好…… 况且,刚才你吃的牛奶可还比我多了一瓷碗儿! 不过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顾迟知道亓念念无心多留,倒也爽快放行。 “准。” 亓念念便施了个礼,优哉游哉地踱着步子出宫去了。 至于她出了宫失去太白楼还是去别处,那又是另一回事儿了,暂且略过不提。 因了亓念念出宫这一茬,帝尊对于轩辕战宇要说的话也算是提前做好了准备。什么准备呢?那当然是绝对不能和轩辕战宇当着自家宝贝疙瘩的面儿就大打出手的准备。 而轩辕战宇和帝尊斗嘴斗了这么多年,对他的这点了解还是有的,当下那脸色正经得都可以说是禁欲了。 他开口道:“哥哥仔细算算,老爷子也有十天半个月没见着宝丫头了,你看……” 潜台词无非是:妹夫啊,你岳丈想外孙女儿了!你还不麻溜地赶紧把宝丫头用凤辇送到咱定国公府? 是的,轩辕战宇虽说早已成家立业,但因了轩辕家直系血脉凋零,他和老爷子还是住在一块儿的,并没有开府别居。 帝尊就觉着这话听着咋那么不对味儿呢! 轩辕战宇把这大舅哥的身份拿出来了是想压人还是咋滴? 顾迟憋屈。 他也只能憋屈,人家是用大舅哥的身份和自个儿这个做妹夫的叨叨家里事儿,他说做外祖的想见自己的心肝宝贝儿,这根本没由子去拦么! 要是他在这个时候拿了帝尊的身份以势压人,不说和那小子情谊深厚的皇后了,便是由轩辕战宇教养大的孔昭闹将起来,自个儿也还得伤一番脑筋呢。 要知道,孔昭名为暗卫,实则轩辕战宇视之如子,定国公视之如孙,宝丫头也是拿他当自个儿哥哥真心看待的。 顾迟甚至想过,要是这世间找不到一个男儿可以让他放心的把宝丫头托付出去,就让孔昭来照顾她。 就算孤儿这个身份在身世上欠缺了些,凭他伴驾这么多年的功劳也能弥补不少,当个皇夫又不是使不得。 所以,帝尊只能憋屈地以情动人:“可是我和宝丫头她娘也为这丫头挂心了三四天,到现在还没睡一个囫囵觉呢。” 大舅哥呀!你看看朕这眼里头的红血丝,你就说你忍心派人带走朕的宝贝女儿么?无论是论情论理你都说不过去呀! 皇后这个时候倒是不能作壁上观了,她已经被打感情牌的帝尊拉下水了。 “哥哥,我倒是觉得阿迟这话没错,你看看他的眼睛……” 堂堂大墨帝尊都快变成个兔子了!你还好意思带宝丫头走吗? 顾宝儿这会儿已经彻底懵逼了,她那点看小说的经验拿来蒙蒙人还成,要是实战还真不是嫩了一些些! 孔昭打从出了未央宫那一刻,他已经坚定了一个信念:咱就是个壁画美少年!啊,请正在为太女何去何从而争论的大人们忽略小的吧!横竖我是要跟着她去的! 至于大白二白,请原谅,它们只要有顾宝儿可以抱抱摸摸,才懒得去在意别的事儿呢。 就在皇后、帝尊带个上将军你来我往三个人比可怜比的正是火热的时候,一个老豪迈的汉子隔老远就吼开了:“你们仨都吵吵啥呢?让老子先带了宝丫头去太白楼吃八宝鸭,你们仨再吵吵成不成!”(吵,此时读超) 那哒哒的马蹄,带来的不是归人,也不是过客…… 18.第18章 定国公(2) 没错,来者正是那位一生戎马,性格豪迈直爽的定国公。 他见御花园眼看是不能驾驭马车了,便勒住了缰绳,自个儿倒是用了那压箱底的挪移功夫,一溜烟儿地往顾宝儿这来了。 顾宝儿哪儿见过这样的真人秀啊!她竟脱口而出大声喊了句:“好俊的身手!” 这轻功,半点不带吊威亚的!那可是实打实的真功夫啊! 听了这话,孔昭、帝尊并个轩辕战宇一众汉子尽皆沉默:俊个屁!就这点儿马上功夫也能算俊?爷也能办到,好不好! 这时候,这仨汉子倒把一件事儿给忘了。 他们的马上功夫,可都是定国公亲自调教的。 但是定国公老爷子听了这话那可别提多高兴了,笑得可欢。 老爷子,其实并不老,只是辈分高了些。 他这人看着长了一张白净面孔,儒雅风流得跟个青衣书生似的,但好歹身上穿了件银色锁子甲,倒显得格外有威严的气场。 用顾宝儿的话来说,那就是中年男神,不笑则已,一笑倾城呐! 这老爷子一高兴吧,就从怀里头掏出个油纸包着的物件儿了。 他对顾宝儿笑道:“来,宝丫头,祖父给你带了太白楼刚出炉的红糖桂圆馒头!” what?你确定不是在逗我吗? 顾宝儿已经无力吐槽了,这位中年男神,你怎么看都不像是我的爷爷好不好啊喂!瞧你那满头青丝,半根白头发都不带! 但下一秒,帝尊的举动让顾宝儿觉得自己的三观算是重建了。 只见顾迟快步走上前对那中年汉子笑道:“岳丈今儿个怎的入宫来了?” 定国公对着顾迟却是一个笑脸也没有:“格老子的!爷再不入宫,还指不定你们仨要怎么蒙我呢!宫外都传遍了,宝丫头被你们给饿着了,逮了个机会就溜出宫去找了家客栈吃了三天三夜的姜母鸭!” 谁传的消息啊?真特么有才! 一时之间,除了定国公外的人都无言了。 帝尊、轩辕战宇还有皇后想的是:我的老爷子啊,饿谁都饿不着宝丫头好不好? 顾宝儿却想的是:好险!不是传宝宝出去睡了三天三夜的美人儿! 但是,他们都乐意定国公这么误会,他可是大墨辈分最高的国戚了。 毕竟,顾家血脉凋零得就剩顾迟这么根独苗儿了,连个旁系都不带有的,更甭提已经在沙场上殉国的皇室长辈们了,不然,顾宝儿也不会被立为储君。 所以皇后表现的格外娇羞:“爹,宝儿毕竟是个姑娘家,哪能像你一样的无肉不欢啊?” 青衣已经唱上了,这戏怎么着都得往下演是不是? 书生甩甩袖子接着唱:“岳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哪有姑娘家一饭能吃大半只鸭子还嫌不够的!” 武生呆萌了些:“好像是没错啊,爹你是不是错怪……” 定国公板着脸道:“宝丫头想吃八宝鸭那就可着她吃!咱丫头多俊的人儿啊,吃点肉长个子咋滴了?直娘贼,整的你们长身子时一顿饭吃不了大半只鸭子似的。咱还买不起鸭子了?” 顾宝儿眼泪都快下来了,这就是宝宝的外祖啊?真是太赞了!就冲着你和念念,咱也得早点穿过来啊! 老实说,定国公这话说的有点寒碜人。 无论是皇后,亦或是帝尊还有上将军,就算是孔昭,那可都是俸禄能吃千八百只鸭子还有剩的主。 别说是鸭子了,就算顾宝儿想吃鸳鸯那也得想法设法逮过来炖一锅大补汤啊! 于是,这几位主儿都觉着好生憋屈:我的老爷子啊!这根本就不是咱们克扣宝丫头伙食引起的事儿好不好!天啦噜,宝宝好冤枉啊! 他们憋屈了,可禁不住顾宝儿被老爷子哄开心了。 只见堂堂大墨太女,那眼珠子盯着定国公手里的桂圆红糖馒头滴溜溜地转个不停,那小眼神哟,可水汪汪了…… 老爷子最见不得顾宝儿的馋样儿,麻溜地就把手里那馒头给了顾宝儿。 话说回来,早膳才刚用不久,顾宝儿她饿么? 答案是肯定的,她饿! 别问她为什么肚子饿,被大白二白给吓的!她这人吧,面对恐怖物事儿的时候虽然不怯场,但却会消耗大量的能量。 能量哪里来啊?必须是来自于血糖! 就这么点儿时间,脂肪还来不及燃烧呢。 顾宝儿体内的血糖,毫无疑问已经被消耗到了临界值,必须觅食去了。 就在这紧要的关头,定国公拿了个大馒头来雪中送炭,顾宝儿可别提多高兴了! 她双手接过大馒头,对着定国公甜甜一笑:“宝儿正觉得肚子饿呢,谢过祖父啦。” 憋屈的主子们眼珠子快掉下来了:我的宝丫头哟,如果我没记错,你才刚刚用过早膳吧!你真的吃得下吗? 太女殿下用行动回答:咱必须吃得下! 顾宝儿已经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因为这大馒头的味道太赞了。馒头的口感那叫一个松软香甜,更别说还有那香棉软烂的龙眼干儿来提味了,只能用一个词儿来形容:好吃! 好吃只是一个词儿,却有千百种的表达方式。而这喷香喷香的桂圆红糖馒头,毫无疑问正是表达方式之一。 定国公就爱看顾宝儿吃东西时的乐乎劲儿,因为帝尊而刻意冷漠的面孔也随着顾宝儿大口咬馒头而温和了不少。 他看着帝尊似笑非笑道:“迟哥儿,老子要把宝丫头带回去,如何?” 帝尊很憋屈,他根本没法子拒绝定国公。正主儿都自个儿上门来了,他还能说不行? 顾迟只能深吸一口气:“自然可以。” 老爷子给了轩辕战宇一个不屑的眼神:小子,学着点儿,姜可是老的辣! 轩辕战宇憋屈地低头。 正在这时候,御花园里头出现了一个摇着折扇的白衣公子哥儿,长了双风流不羁的桃花眼儿,那眉眼叫顾宝儿瞧见了定会用一句话来形容:哎哟喂,这不是大观园的那位宝玉哥哥么? 但顾宝儿忙着啃馒头,没空去瞧他。 这公子哥儿一登场就笑开了:“我的爹呀,你垂头丧气的干啥子哟!” 老爷子闻声打了个激灵:干!这小祖宗怎的回来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一物降一物! 来者,正是定国公府上的九公子,定国公的克星,轩辕战宇的嫡子——轩辕青衫。 19.第19章 节日特典!元旦的那些事儿~~ 这一日,阿宝穿上了酷哥舅舅送给她的广袖流仙裙,大清早的就卖起萌来了。 “爹爹元旦快乐呀!” 帝尊一脸懵逼:“阿宝你说啥?元旦是个什么蛋?好吃么?” 定国公掀桌:“管元旦是个什么蛋,煮了吃就是!” 皇后对镜贴花黄:“这蛋吃了可能美容美肤?” 亓念念勾唇一笑:“可是鸳鸯蛋?” 孔昭恍然大悟:“肯定就是鸳鸯蛋!” 轩辕青衫:“你们不是吧!鸳鸯都没几对儿了,你们还要吃蛋?” 慕白:“没事儿,咱能客串兽医,肯定不会让鸳鸯绝种就是了。” 赵四懵逼:“谁见过鸳鸯?” 怜儿在空中飞过:“我见过哦。” 顾宝儿拍飞一堆:“元旦是公历新年第一天啦!大家元旦快乐,我们继续干正事儿啦!” 20.第20章 渊源(1) 如果说,定国公是最不想见到轩辕青衫的人,那么,帝尊就是最想见到他的人。 他一见轩辕青衫摇着个折扇,风度翩翩一副风流书生样就笑开了:“青衫这是去北狄游学回来了?” 轩辕青衫很是干脆地点头:“是极。先生说,他已经没什么好教我的了,便赶我出了天机阁。昨儿个我刚刚到的家,今儿个就来找姑母还有姑父啦。” 孔昭咬牙:“你小子居然去了天机阁!难怪我找不着你!” 顾宝儿见孔昭不当壁画美少年了,心中好奇,便抬头一望,正好望见一脸气急败坏的孔昭。 她懵逼了,嘴里还嚼着馒头就嘟囔道:“孔昭,你怎么啦?” 皇后轻笑道:“无事,孔昭许久未见青衫了,他太开心了罢了。” 我的娘诶!你这不是蒙人吗?顾宝儿看着孔昭握紧的拳头,无语了。这叫开心,那啥叫咬牙切齿,恨之入骨啊? 但孔昭还真就配合她一起蒙人:“是,孔昭开心极了。” 他一双狐儿眼半咪,笑容神秘莫测:轩辕青衫,你可算是回来了……小爷开心极了,开心到恨不得把你给拆了! 轩辕青衫把扇子一合:“小孔昭,原来你这么想念小爷啊,也不枉当年小爷请你吃了那一盘子的卤猪手!” 孔昭侧着头就“呸”了一声:“谁爱吃谁吃去!你这么舍不得那盘子猪手,爷请你去太白楼搓一顿咋样?” 顾宝儿看着这两个帅比,突然觉得他们都长出了一双狐狸耳朵。 两个狐妖少年含情脉脉的对视着,竟叫顾宝儿觉得鼻子发痒。 她体内的腐女因子正在蠢蠢欲动!两个美型帅比含情脉脉的对视啊!这是多么甜的福利呀!要是她手上有一个手机,绝对要把这两个妖艳货色给拍下来,再给他们p一双狐狸耳朵。 她连标题都想好了,就叫:攻受皆宜! 但事实上,这两位主儿的对视绝对说不上是含情脉脉,要说是横眉怒目那还差不多。 只不过,因为这两位主儿都生来一副美艳好皮囊,看着才像是有点儿眉目传情的样子。 两人正对视着呢,帝尊插话了:“去什么太白楼啊,还不如晚上一起在未央宫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呢。也当是为了青衫接风,如何?” 定国公不干了:“吃啥子御膳啊!就那点儿温水炖菜,没滋没味的,哪有太白楼的烤全羊好吃!” 啥?烤全羊! 大白二白嗷呜一声就把定国公扑在地上一阵乱蹭,如果它们会说话,那嘴里吐出来的一定是:走,咱去太白楼!跟着定国公,有肉吃! 顾宝儿已经被太白楼的桂圆红糖馒头给俘虏了,想也不想就道:“去太白楼!我还要八宝鸭!” 皇后瞅了瞅轩辕青衫还有孔昭,抿了唇儿:“去太白楼吧,那玫瑰豆沙包儿尝着还不错呢。” 帝尊无奈了,不带你们组团一起上的!太白楼哪里好了?不就是会做几只八宝鸭么! 他仰头看天:“既然你们都想去的话,那就一起去吧。” 顾迟心理活动如下:好久没尝尝那八宝鸭了,正好去解解馋。御膳房的那些个废物点心,咋就连只八宝鸭都不会整! 要说这一家子跟太白楼的渊源,那就得从顾宝儿还在皇后肚子里说起。 皇后怀顾宝儿的时候,顾宝儿还不叫顾宝儿,她就是个肉球儿,还在皇后肚子里头窝着呢。 怀胎十月,皇后因了身子骨强健,也没啥害喜的症状,除了吃得多了些。 但就在二月二龙抬头那一天,皇后茶饭不思了。 帝尊那个着急,他捧着皇后的脸道:“叶妩啊,咱好歹吃点儿吧,就当是为了你肚子里头这个球儿!” 皇后泪眼朦胧地看着帝尊:“阿迟,我饿!可是我就吃不下嘛!” 帝尊就懵逼了,肚子饿怎么还会吃不下? 他大袖一挥就下旨传膳:“叫御膳房的那些厨子,把自己会做的菜全都呈上来!” 于是乎,什么汤羹粉面,温水炖菜并了点心盒子满满当当的排了几桌子,还冒着热气儿。 皇后每一样都尝了一小口,试着咽下肚去,却全都呕出来了,连那甜滋滋的汤水都不例外。 帝尊这才懂了,什么叫做:我饿!可是我就是吃不下! 可不是吃不下吗? 他看着皇后肚子里头的那个大肉球惆怅了:“你这是害喜?” 皇后哭唧唧道:“问这个球儿!我饿嘛!阿迟我要吃饭!” 帝尊无奈了,难怪都说一孕傻三年呢,机智得不行的叶妩怀了孕,也傻得跟只大狍子似的。 但是,皇后吃不下饭的确是件大事儿! 她肚子里头揣着的那可是皇嗣,未来的储君,谁让皇后饿肚子,那都得拉出去砍了! 然后,发愁的帝尊在二月二召开了史上第一次午朝:“爱卿们,你们谁家的厨子做的菜好吃的,都拉进宫来试一试!” 文武百官们看着画风突变的帝尊都蒙圈儿了:我的陛下,你怎么不高冷了啊? 伺候顾迟平日起居的印公苏晟就赶紧上前解释:“大人们呐,赶紧地回家找厨子吧!皇后娘娘吃不下饭了!” 定国公头一个懵逼了:“俺那大妮子,一顿饭不吃七八碗饭都饿得慌,咋就吃不下饭了?” “娘娘说味儿不对,进嘴里头也呕出来了!” 轩辕战宇懵逼了:“吃点儿酸梅子试试看?” 一众家里头有哥儿姐儿的大人们都仔细地回想,自个儿家的媳妇怀孩子的时候爱吃啥,想到就脱口而出! 但就是没辙!皇后什么都吃不下! 文武百官也跟着帝尊一块儿蒙圈儿了,我的娘娘喂!你咋害喜起来这么厉害呢? 定国公嗷的嚎了一嗓子:“陛下你们就蒙圈儿吧!俺先去看俺家的大妮子了!” 他是真着急啊,轩辕家就这么一个沾亲带故的姑娘家,出事儿了能不急么? 一众侍卫麻溜地放行,来不及走开的也被定国公一掌拍飞了。 可是没人计较。 要是皇后能吃口汤水的话,再拍飞几个侍卫也没人会觉得定国公这是大不敬。 21.第21章 渊源(2) 定国公穿越人山人海,哦不,还有美食之海后,总算见到了皇后娘娘。 他仔细看了看皇后的脸色,可没把自己给心疼坏了!就算是最好的胭脂水粉也掩饰不住皇后脸色的憔悴呐。 皇后虽然饿慌了,神智却还是清醒的。 她看见定国公来了,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老爷子,你来啦。” 定国公吸了口冷气:“还是吃不下?” 皇后歪在榻上摇了摇头。 老爷子这个愁啊,眼看皇后肚子里头的皇嗣足月了,咋在这个时候害喜了呢? 他走上前,想劝劝皇后好歹用几口汤水,结果…… 定国公还没开口呢,皇后就猛地吸了吸鼻子:“老爷子,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怎么就这么香!” 从太白楼刚啃了只八宝鸭回来的定国公懵逼了,难道今儿个皇后肚子里头的那肉球儿就想尝尝八宝鸭的味儿? 不管了,在这个时候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不就是只八宝鸭,那球儿要是想吃喂上一只也就是了。 想到这儿,定国公开口道:“俺刚从太白楼回来,啃了只八宝鸭。” 皇后的眼睛“噌”地一声就发亮了:“老爷子啊,你给我捎一只八宝鸭吧,也许……” 也许这球儿就肯吃了呢? 老爷子点了点头:“俺看可以一试。” 横竖这会儿厨子们也没啥法子给妮子整能吃下肚去的东西了,跑马去太白楼捎只八宝鸭,总比什么都不做看着自家妮儿饿肚子的要好。 于是乎,定国公就跑马去了太白楼,今儿个他头一次使用了簪缨世家的特权在太白楼加塞儿,只为了捎只八宝鸭进宫去。 当时,太白楼的大掌柜还不是苏易之,而是她的祖父苏漓,和定国公也是有二三十年的交情了。 他还是头一次见定国公用特权加塞儿,不由得问了一句:“永哥儿,你今儿是着急去哪呢?居然加塞儿。” 定国公,本名轩辕永,能叫他一声永哥儿的人,大多已经作古,苏漓正是还健在人世的其中之一。 老爷子叹了口气道:“漓哥儿,俺晓得今儿这事儿俺做得不合规矩,可是事急从权……你还是赶紧地让跑堂的给我去后厨捎只八宝鸭吧!” 苏漓沉吟了会儿道:“可是你家那妮儿没啥胃口吃饭了?” 顿时,定国公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儿:“漓哥儿,你咋知道的?” “我从没听说过你家妮儿会害喜,所以算一算今儿也是差不多了。你别急,刚巧后厨备了只八宝鸭,我这就让李四儿给你整上。” 轩辕永闻言,双手抱拳在胸前作了个揖:“谢谢的话俺就不说了,漓哥儿,这事儿算俺欠你一次。” 苏漓点了点头,吩咐一边儿的李四儿去后厨拿了竹编的食盒装上只八宝鸭,外带酱酿桃肉并玫瑰豆沙包等能开胃或是能垫吧肚子的物事儿。 李四儿干的是跑堂的活儿,要得就是一个机灵。 这不,苏漓的话音刚落,李四儿就一溜烟儿地去了后厨。 常言道熟能生巧,李四儿跑堂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是以,定国公才刚刚饮下一茶碗儿的瓜片,他就手里提着个食盒上来了。 定国公仔细看那食盒,外头的隔层和封盖儿还是红木的呢,看着极其精美。 李四儿见定国公瞅着食盒,便开口道:“爷就放心吧,那些吃食儿小的都已经拿油皮纸给包上了,个个都包得严严实实,保准不会叫那些汁汁水水给漏出来污了爷的衣裳。” 老爷子笑开了:“漓哥儿,你这跑堂的小厮倒是个机灵鬼。” 言罢,老爷子转身就走。 他还急着回宫去给皇后送吃的呢。 苏漓看着定国公离去的背影笑了:“四儿啊,今儿个永哥儿的账都叫账房的给免了。” “掌柜的?” “这人呐,要是得了便宜卖乖,总会叫人看不过眼的。” 李四儿听了,眼珠子咕噜噜地打了个转儿,点头道:“诺。” 定国公的坐骑是打从西戎来的宝马,那脚程甩了普通马儿也不知几里地,是以他第二次递牌子进宫的时候,各位大臣家的厨子才刚刚出门不久呢。 刚来的羽林卫见定国公打算在宫内策马狂奔,那脸色刷的一声就黑了,正欲开口,就被前辈扯了袖子。 “瞎了你的眼了?那是定国公,别说在宫内策马了,他可是能佩刀入养心殿的主儿!” 言下之意无外乎,陛下都不管他,你个小卒子这么火急火燎的作甚? 于是乎,老爷子一路顺风顺水地策马到了长乐宫门口。 这个时候也没人去讲究那劳什子的通传规矩了,老爷子连招呼都不用打,看门的小黄门儿就跑来牵马了。 然后,快饿晕过去的皇后等到了她的福音。 在食盒打开的那一刹那,皇后就知道:她要的就是这个味儿。 她不管什么仪态不仪态的了,拿了玫瑰豆沙包儿就往嘴里塞,完了就喝一口温在炖盅里头的汤羹,再咬一块儿桃肉,接着就夹了那香喷喷的八宝鸭往嘴里放。 如是循环往复,皇后竟是将一食盒的吃食儿都给吃尽了,她刚刚咽下最后一口八宝鸭,就笑道:“托老爷子的福,我可算是能够吃上一口饱饭……” 话音未落,皇后突觉肚子一抽,下身的裙摆就红了一块儿…… 她看向一脸懵逼的定国公道:“老爷子,我好像要生了……” 一时之间,整个皇宫都是兵荒马乱。 长乐宫早已布置好的产房外头站了一溜儿的文武百官,个个脸上都是懵逼的神情。皇后娘娘今儿个早上还害喜呢,这会儿咋的就进产房了呢? 轩辕战宇问他爹:“妹妹不会没力气……”生孩子吧? 上将军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老爷子打断了:“没事儿,俺看着妮儿吃了一食盒的饭呢。” 顾迟抹了一把汗:“她吃了东西我就放心了。” 接着家里有个哥儿的礼部尚书弱弱地道:“陛下,要不要先让几个医女给娘娘炖一盅参汤?” 定国公拍大腿:“是得炖一……” 他的话还没完呢,产房里头的稳婆就出来了,怀里还抱着个用黑色包袱皮包着的婴孩儿。 她大声道:“恭喜陛下,娘娘产下了一个小公主,七斤七两,母子平安!” 顾迟懵逼地看着定国公:“老爷子,她说什么?” 定国公“啪”的一掌就搁顾迟身上了:“俺妮儿生了个宝贝疙瘩!七斤七两呢!” 然后一众轩辕家的官员都跟着老爷子“嘿嘿嘿”的傻笑起来…… 原因么,皇后生的娃儿是个姑娘啊!轩辕家又有姑娘了! 正是因了二月二这一出,顾宝儿才得名宝儿:其一,她还是个肉球的时候就爱吃八宝鸭,但一个姑娘家叫八宝总是不怎么好听的;其二,她是整个大墨的宝贝疙瘩。 22.第22章 渊源(3) 以上,便是顾宝儿这一家子和太白楼的渊源了。 孙辈的顾宝儿是因了八宝鸭这样惊才绝艳的美食提前问世的,而老爷子更是和苏家有几十年的交情,所以啊,这一群皇亲国戚居然逛太白楼的次数比御膳房还多! 这事儿,要是叫御膳房的首席大厨知道了,他还不得哭晕在茅房里? 不过嘛,太白楼逛的多了,这定国公和苏家的交情也愈发深厚了,以至于苏漓都找上老爷子托孤了! 当时,苏漓已经瘫在雕花牙床上了,有气无力地对定国公说:“永哥儿,咱们这辈的大多……已经作古,我能信得过……的人也只有你了。 易之这孩子……是个命苦的,刚生下来不久……还没一年呢,他爹就为了进货被洪水……给冲走了。 我知道……把太白楼交给易之会碍了哪些人的眼,所以……才找上你。” 定国公看着苏漓的脸沉吟不语,良久才点了点头。 苏漓看着定国公点了头这才放心地阖上眼小憩一会儿,他是真的怕,自己万一一睡,就醒不过来了。 三个月后,苏漓病逝,太白楼易主,出任大掌柜的人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不是苏家旁系的壮年男子,而是苏易之。 苏漓嫡子留下来的唯一一根独苗——苏易之。 当时,苏易之九岁,顾宝儿五岁,定国公怀里抱着小妮子就来给苏易之撑场子了。 “直娘贼,你们几个没长眼的都给老子听好了,老子答应了漓哥儿会照料易之这娃子,就一定会做到!你们不该有的心思,都给老子收好了,否则……” 有的时候,话不用说尽,该明白的人都会明白了。 定国公是什么样的地位? 簪缨世家轩辕氏的家主,那可是开国帝尊墨元帝亲自颁发了丹书铁券的轩辕氏的家主啊,只要不是定国公率军谋反,天大的罪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更何况,老爷子有必要谋反么? 大墨帝尊顾迟是他的徒儿,一身身手全是老爷子调教出来的,名为师徒,这两人实则说是有父子之谊都不为过的。 且那未央宫里头住着的那位主儿,可是轩辕战宇的妹子,大墨的皇后娘娘。 最重要的是,大墨储君是顾宝儿,轩辕氏的宝贝疙瘩,那可是将来的女皇,老爷子只消好好地匡扶皇室,百年荣宠那是怎么都跑不了的! 所以苏家的旁系很是光棍儿地认栽了,他们不认都不行,要是有什么不服的,就算老爷子不出手,也会有上面的人发话给他们好果子吃的。 这就是权势的作用,轩辕氏毫无疑问正是立于大墨权势巅峰的世家,这样的荣宠他们已经享用了百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还能再享用个百年繁华。 定国公怀里抱着的小丫头就是那第二个百年繁华的保障,苏家旁系的眼不是瞎的,自然该认的还得认。 苏易之见旁系的搅屎棍都干脆地认了栽,白净的小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个笑:“易之谢过老爷子。” 都说女要俏,一身孝,苏易之当时虽说只是个九岁的小丫头,眉眼间却也有着几分清冷绝艳的风华,在这一身素衣的映衬下更是娇俏了。 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眼里含了泪对自己俯身就是一拜,就算定国公是铁打的心肠也得软了。 老爷子当下就扶住了苏易之:“快些将那没用的泪珠子收回去,你以后的路可不好走。咱大墨,除了墨元帝那开元盛世,可再没出过女家主。” 苏易之听了这话笑道:“这可未必,易之这日子再苦,熬个十年左右约莫也就够了,只要等殿下崭露头角,易之倒要看看还有哪个敢说三道四!” 她眼中闪过的寒光,定国公没有错过。 她口中的殿下指的正是宝丫头,等宝丫头及笄听政了,易之也不过十九,正是女儿家的大好风华,便是日子再苦也只要熬个十年就到头了,但凡有个没长眼的拿苏易之的女儿身说事儿,那便是影射当今储君! 就算有八九个脑袋也不够砍! 老爷子笑了,他知道,无论如何,苏易之都和顾宝儿是友非敌,这两个小丫头将会携手面对将来大墨权势更迭之时的滔天巨浪。掌握京都二分之一粮食命脉的苏家家主,将会在百年之内对顾宝儿忠心耿耿。 这便足够了。 正事儿完结后,定国公给苏漓上了三炷香,便也无意多留,抱着顾宝儿就要告辞。 谁知小丫头不干了!直接就从定国公的手上顺着腰滑了下去! 顾宝儿喜欢看美人儿,这一点从她投胎到大墨第一美人儿皇后的肚子里就能看出来。 苏易之是个顾宝儿没见过的美人儿,她自然是要去打个招呼的。 太女打招呼的方式很是特别。 这个雪团子一般粉嫩嫩的小人儿,把苏易之扑倒在地上,就往她的脸蛋上啃。 苏易之懵逼了。 定国公也懵逼了。 他的心已经崩溃了:直娘贼,谁让战宇那小子给丫头找个猛兽做奶娘的!老子揍不死他!把个太女养得跟个小狗狗似的,看到喜欢的人上去就是张嘴啃! 苏易之回过魂来以后,脸上抽了抽:她这是被一个小丫头给调戏了么?偏偏这个小丫头她还不能推开了! 苏家主显然是忘了,自个儿就是个小丫头的事实。 顾宝儿啃够了以后咧嘴一笑:“美人儿,跟爷回家!” 这情景怎么看怎么诡异好嘛! 灵堂之上啊,大墨太女就开始调戏美人儿了啊!而且这美人儿还是个没有及笄的未成年小萝莉啊!大墨太女还是个更小的小萝莉啊! 定国公如果是穿越的,他一定会这么吐槽。 但他是土生土长的大墨人,是以老爷子神情抽搐的抱起了小丫头:“易之,这事儿你可别说出去。” 苏易之点头如捣蒜。 虽然那小丫头毛绒绒的,挺暖和,而且还有股奶香味儿,跟她回家也不是很排斥,但自己可是苏家家主,被个奶丫头调戏了,还是极其丢脸的。 苏家主浑然忘了,她觉得跟小丫头回家也不差这事儿,本身就很反常。 小丫头哭唧唧地被定国公抱着走了,一路上还回头对苏易之说:“美人儿,你等着爷,等爷长大了,就来带你回家!” 那小模样,活脱脱一个女版的风流公子哥儿,嗯,还是未成年的那种。 苏易之摸了摸侧脸的牙印,追出去对定国公道:“老爷子,可别再让殿下看那劳什子的话本子了!” 定国公应道:“诺!” 奶丫头自然是看不了话本子的,顾宝儿这口腔调正是学自轩辕青衫,他那极爱看话本子的孙子。 23.第23章 渊源(4) 定国公带着顾宝儿回到国公府的时候,轩辕青衫正在调戏一个八九岁的清秀小丫头,他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美人儿,看你长得这般娇俏可爱,不如跟小爷回家吧!小爷给你吃香的,喝辣的!” 老爷子的怒气值顿时就满了!感情小丫头这股腔调就是这毛都没长齐的熊孩子教的! 他没有当场发怒,毕竟还是得给自己的孙子留点儿面子么。 老爷子立马就找轩辕战宇去书房议事了,接着,半个月后,轩辕青衫就被送往北狄天机阁。 以上,便是定国公还有顾宝儿与苏易之的纠葛。 是以,当苏易之听跑堂的李四儿上报,定国公老爷子带着一大家子的人上门吃饭来了,她就亲自迎出来了。 然后,咱们的太女殿下此生第一次对个妹子犯起了花痴。 苏易之的五官精致,就算是去高丽整形过的妹子也比不上,她迷倒顾宝儿的关键在于,她的气场。 苏易之这十八年人生,虽然有九年是在勾心斗角中度过的,但她身为苏家家主,可没有一日不是锦衣玉食,这便养出了一身风华。 用现代的话就是:一个狐仙妹妹下凡了!而且还是少族长那种风华绝代的!瞧着可女王了! 顾宝儿在大墨总共也没见过几个妹子,这下见了个风华绝代的苏易之,她是怎么看怎么欢喜。 瞧这玲珑有致的身段儿,瞧这眉眼之间的灵气,妥妥的绝代美人儿嘛! 于是,咱的太女殿下就出神了:这么个大美人儿要怎么套近乎呢?勾搭了她好像就勾搭了一堆好吃的! 顾宝儿在现代的座右铭是:人生在世,唯有美人与美食不可辜负。 在很多时候,这两者都是不能兼得的。在二十一世纪,少有会下厨的美人儿。 但,这是在大墨! 眼前这美人儿可是苏易之!太白楼的掌柜的!只要拿下了她,还怕没有美食么? 答案是肯定的,只要拿下了苏易之,什么山珍海味都能让顾宝儿尝个够。 所以顾宝儿怀着对男神告白的心情开了口:“美人儿,跟爷回家吧!”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就算换了个芯子,苏易之还是要被太女殿下调戏的。 定国公顿时就斯巴达了!你们两个妮子都九年没见了啊喂!宝儿你搭讪就不能想个新词儿吗? 苏易之懵逼了,如果她逛b站,心情定然如下:wtf?你这是在调戏宝宝?小丫头你还未成年呢,你粑粑你麻麻知道吗? 顾宝儿见美人儿双眼放空就知道,自己肯定给她留下了一个深刻印象,看来吃霸王餐有望了。 君不见,帝尊皇后将军目瞪口呆,更不见太女的贴身暗卫一脸懵逼,这场景无以言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咱还是跳过吧。 气氛开始尴尬的时候,轩辕青衫开始搅局了:“我说阿宝啊,你都十四岁了,调戏美人儿就不能自己想个词儿么?老是用哥哥教你的那几句可不行!” 原来,她是当年的那个小丫头啊。 回过神来后的苏易之笑了,那个奶香十足的小丫头都快及笄了呢,还是这么好玩! 顾宝儿很是尴尬。 宝宝还是第一次调戏妹子好嘛!轩辕青衫不带你这样搅局的!你还是不是我哥哥! 以上,是顾宝儿的内心吐槽。 以下,是顾宝儿的口头反击:“哥哥这话可就有趣了,这几句话哪个话本子里头没有?还是说,哥哥要和宝儿抢美人儿?” what?轩辕青衫居然给宝儿看话本子!难怪当年这小子没走的时候宝丫头总是一口一个“爷”,感情根子在这呢。 得知真相的帝尊觉得,轩辕青衫是时候去沙场上长长见识了。 轩辕青衫无语了:“你个丫头片子,我犯得着跟你抢美人儿么?” 顾宝儿很是认真的点头道:“人生在世,唯美人儿与美食不可辜负。更何况是易之这样会下厨做美食的美人儿呢?哥哥不跟宝儿抢最好,要是你敢抢的话……” 她还真不能把轩辕青衫怎么滴了!看体格也知道,她完全干架干不过轩辕青衫嘛! 不过,狠话都撂出来了,就算没词儿脸上还是要装装样子的。 但是,这一番话的效果好得出乎顾宝儿预料。 轩辕青衫闻言都哭笑不得了:“哥哥是真不敢跟你抢!从小到大,你看上的美人儿,我哪个不是想法子送到你手上?” 苏易之觉得,这话她听着怎么就这么不爽呢?感情自个儿要是个身世简单的,轩辕青衫还要把自己拿锦被裹好了送到小丫头的床榻上? “两位爷自便吧,易之告退。” 美人儿也是有脾气的,苏易之这会儿也是脾气上来了,她裣衽施礼,就要回包厢里头去。 顾宝儿听苏易之管自己叫爷就知道苏易之这是生气了,忙开口道:“易之别走,我是真心要跟你做手帕交的!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顾宝儿怕苏易之听不懂“闺蜜”这个词儿是什么意思,特地找出个古代版的“手帕交”来。 帝尊夫妻和定国公父子的脸色都很复杂,论身份,能够和顾宝儿做手帕交的女孩儿,还真没几个。 而苏易之,勉强算一个。是以他们保持沉默…… 至于孔昭沉默的原因么,他是个正直的美少年,除了顾宝儿就知道个熏衣还有亓念念,根本就不懂手帕交是个啥意思! 太白楼的大掌柜听了太女殿下这话,出神了。这丫头还是那么的较真呢…… 恍惚间,苏易之又想起了那个哭唧唧的粉团子,想起了那一句奶声奶气的“美人儿,你等着爷,等爷长大了,就来带你回家!”。 她唇角勾起个笑来,当年的粉团子,的确长大了,遇到事儿除了哭唧唧还会反击了。 “固所愿也,不敢请尓。” 顾宝儿知晓苏易之这算是答应了,当下就冲上来给了她一个熊抱:“易之美人儿,以后爷罩着你!谁要是敢来太白楼找茬,爷弄死他!” 请原谅咱的太女殿下,她cos纨绔公子哥儿上瘾了。 苏易之闻言笑得更欢:“成啊,易之让后厨把他们整成饺子拿去喂军犬。” 大墨因了大白二白,训练出了一只犬神卫队,专门负责追查凶杀案的那些个逃犯,鲜有失手。你们可以理解成:警犬要去追查嫌疑犯啦!因为从小啃死囚长大的,逃犯不来自首小心被军犬啃了啊!咱大墨犬神卫可不负责啊! 但是顾宝儿不知道这事儿,她听了脑海只有一个想法:原来易之美人儿是个芝麻馅儿的! 24.第24章 烤全羊(1) 不过芝麻馅儿的美人又怎么了?横竖易之不会把自己剁了做饺子! 顾宝儿的神经很粗,粗到她居然忽略了苏易之口中的军犬。 但是轩辕青衫可不会忽略,他开口问道:“姑娘不会觉得把那些人做成饺子太狠了么?他们,罪不至死。” 苏易之整了整身上浅碧色的广袖流仙裙,轻笑道:“公子爷以为易之这太白楼是什么地方?打从苏家老祖那一辈起就有家主撂下话来,咱太白楼要的就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氛围!这可是写进了苏家祖训的理儿! 要是那些个不长眼的东西进了太白楼闹事儿,还能完好无缺的活上十天半个月,易之还真是从未见过呢。” 苏易之叹了口气,本以为这公子哥儿是个机智的,却不想他是个蠢物。 顾宝儿扯了扯轩辕青衫的袖子,示意他住口。 孔昭就是见不得轩辕青衫开口,也插话道:“你小子是去北狄呆太久了吧!难不成忘了咱京都的规矩?” 当下轩辕青衫就冷笑道:“爷好歹还能出东墨去周游天下,你小子就算想出去还没这个福份呢!再说了,这京都的规矩还有爷不知道的?” 顾宝儿凭借小说知识的沉淀,倒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无非就是祸不及妻儿那几条罢了,做家主的在他人府上埋几个眼线都不是事儿,只消不被看破就成,看破了难堪的可不止一家人。 再来便是,打探府中人口的喜好无可厚非,但要是谁敢对子嗣后辈下手,一旦被苦主知晓了,苦主定会联合世交姻亲闹个天翻地覆! 京都的规矩,与国法无关,但是上流圈儿里头的公子小姐,却必须熟知。 这几年又新加了一条,那就是,敢在太白楼闹事的,不能等掌柜的开口,在场的主儿就得想法子给料理了。 因为太白楼的靠山是轩辕氏。 当下她就开口了:“哥哥可是痴了?若是那闹事的冲撞了哪家公子哥儿,怕是一家子都要被人想法子给料理了的。倒不如照易之所说的,整成饺子,好歹不会祸及家人。” 苏易之颔首。 没人比她更清楚,那些人会被料理得多惨。相比之下,太白楼只要了闹事的人一条性命,已经算是很心慈手软。 孔昭似笑非笑道:“九哥儿,你可清楚了?” 轩辕青衫咬牙:“昭哥儿,爷托你的福,算是清楚了!” 苏易之见这一家子已经聊了许久,包厢里头却除了盏茶水并一盘葵花籽儿什么也没有,当下就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了。 “易之无状,竟忘了叫后厨先上点糕点让各位垫吧垫吧肚子。” 她裣衽施礼,端的是一派落落大方。 定国公见了爽朗一笑:“易之这说的是什么话?俺也不瞒你,这几个主儿除了青衫,都是用过早膳的,你只消让李四儿送点糖霜桃条,酱酿桃肉这些酸甜可口开胃的蜜饯果子来,再来一碗豚骨浓汤面给青衫就成。等到午膳时候,你再让人给我们整一只烤全羊。” 苏易之含笑应诺。 接着,她便伸手推开雕花木门,往后厨去了。 顾宝儿看苏易之举手投足都一股子大家闺秀的大气,竟是叹了口气。 帝尊只当顾宝儿是舍不得苏易之,当下无奈道:“宝丫头,回回神儿吧!没得把眼珠子给粘那姑娘身上了!” 皇后心情很是复杂:“你说你这爱调戏美人儿的性子随了谁呢?”堂堂一个太女放着两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不看,盯着个大妹子瞅个不停算是怎么回事儿! 如果皇后的心思让顾宝儿知道了,她一定会这么吐槽:我的娘喂!轩辕青衫那是宝宝的哥哥!我们两个要是勾搭上了,那可是属于近亲那个啥!对子孙后代可是很不利的! 还有孔昭,他摆明了和哥哥cp感十足,宝宝怎么好意思朝他下手嘛! 但顾宝儿没有读心术,她不懂皇后在想什么。 她只能抱着皇后的手撒娇:“宝儿这不是觉得,易之走路比我好看嘛。还有易之比娘亲都高,这才让我看呆了。至于娘亲要问我的性子像了谁,那保准是像了哥哥!” 帝尊觉得这话有理,立马就向轩辕战宇开炮了:“战宇啊,你说青衫这性子……” 轩辕战宇瞅了瞅定国公:“爹……” 定国公大马金刀一坐:“这两宝贝疙瘩都像俺,咋地了?” 帝尊没辙了,他拿起茶壶倒了一碗茶给定国公:“没什么,就是好奇。” 定国公接过茶碗一饮而尽后舒了口气:“直娘贼,苏家的瓜片还是这么够味!” 完了,老爷子看看帝尊不敢置信的眼神,咧嘴一笑:“迟哥儿,你甭以为宝丫头这性子净随了我,你也有份!” 轩辕战宇毫不犹豫点头道:“爹,你说得对。” 顾迟表示宝宝很冤枉,宝宝拒绝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叶妩身,专一得不得了!宝宝要是喜欢调戏美人儿的话,宝儿的弟弟妹妹都可以组一个足球队了! 他憋屈,真心憋屈啊! 帝尊正想辩白几句,轩辕青衫就道:“小九听爹爹说过,姑母当年可是引得三国帝君……” 然后轩辕青衫眯了狐儿眼,不说了。 但顾宝儿从他的话里就能得出一个结论:皇后娘娘是绝代美人儿!还是倾国倾城的那种!很有可能让三国帝君争相求娶!只不过爹爹近水楼台先得月,抱得美人归! 皇后轻咳道:“前事不可追。” 言下之意就是咱都打住吧!这个话题没什么好说的了! 皇后娘娘发话了,大家都很给面子的住了口,纷纷拿起葵花籽儿一掰,吃起瓜子仁儿。 那可真是和谐得不得了,顾宝儿觉得这场景可以用一个天朝表情包概括了:宝宝不说话,宝宝嗑瓜子儿! 不过话说回来,苏易之有多高? 她和孔昭一般身高。 而孔昭的身高,少说一米八一打底!因为孔昭,他还在发育期间。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早上熏衣跟她说了句八卦:“孔大人昨儿个对熏衣说了,他的衣衫又小了。” 孔昭那身板儿,还真不像是大胖子!既然没长肉么,那可不就是在长个儿? 所以顾宝儿很是惆怅啊,姐们儿难嫁怎么破! 25.第25章 烤全羊(2) 孔昭见了顾宝儿一脸惆怅,好奇问道:“丫头,你怎的磕个瓜子儿都一脸惆怅?” 顾宝儿叹了口气,哥们儿,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人艰不拆呀。我惆怅一会儿你都不给啦! 但孔昭会问这句话,代表着他关心自己,顾宝儿还真不能无视他。 顾宝儿只能开口回话:“因为我在想,易之会娶个什么样的男子回来……” 孔昭一脸懵逼!娶?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苏易之是女子吧! 轩辕青衫的脑子倒是转得忒快:“丫头,你是在想苏易之会不会招赘吧?” 太女殿下点头如捣蒜。 皇后娘娘神情恍惚了会儿:“难说。招赘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毕竟没有几个好男儿愿意入赘。” 定国公也深有感触:“易之这丫头,的确不好招赘。” 皇后当年也是招赘过的,轩辕氏家大业大,养得起赘婿。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最后一个招赘大会竟然会引起三国帝尊竞相追逐…… 上将军似笑非笑道:“苏易之可是京都四大美人儿之一,苏家虽说没什么权势,却与我轩辕有旧。苏易之就算无心嫁人,也会有人逼她出嫁。” 顾宝儿怕的就是这一个。 孔昭昨晚在自个儿看月亮的时候就告诉过她,京都四大美人儿有她一席之地。虽然她还没有及笄,但离二月二也只有约莫半年时间了,一旦自己及笄,怕是就要在一两年内定下王夫的人选了。 至于热门候选人都有谁嘛…… 轩辕青衫算一个,慕白算一个,还有两个人嘛,请原谅她给忘了,反正那两个也是和他们两个同一级别的公子哥儿就是了。 至于京都四大美人儿都有谁,顾宝儿倒是记住了大部分,念念算一个,苏易之算一个,自己也算一个,还有一个嘛,反正是个大家闺秀就对了! 所以听了上将军这话,顾宝儿更加惆怅了。 这下帝尊也看不过去了:“宝丫头你有什么好惆怅的?横竖王夫又不是不能入仕,你还怕没有好男儿来尚主么?” 太女殿下瞥了一眼她爹:“爹呀,要不你和娘亲给我生个弟弟吧。” 帝尊的脸色很精彩,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攥紧:“随缘吧。这事儿是急不来的。爹爹这么多年废黜六宫,可不能给那些王侯开个缺口,不然这宫里怕是永无宁日了。” 说到这儿,顾宝儿着实佩服自己老爹。 顾迟身为大墨帝尊,本可以坐拥佳丽三千,儿女成群,可是自己从娘亲和大白二白口中旁敲侧击得出来的结论是:顾迟的女人只有一个,她的名字是叶妩。 至于二白为什么知道……只能说雄性的天赋啊。体味什么的,那可是宣誓雌性主权的必要手段,这一点,二白不清楚都难啊。 皇后则是羞红了脸,她嗔道:“你这丫头,说什么浑话呢?” 顾宝儿正经脸:“这哪是浑话!我是认真的,娘亲这么美丽动人,爹爹这么帅气,一看就知道弟弟一定会很可爱。” 这下老爷子都绷不住了:“与其着急你娘,丫头你还不如想想挑哪个男子做王夫。到时候生下个娃儿来,咱们大家都可以帮你带。你要真想不出挑哪个,就把青衫给带回去凑合过吧。” 顾宝儿不干了!轩辕青衫可是她哥哥!近亲勾搭可是违背生物法则哒!她要是把轩辕青衫给攻略了,还不如本着近水楼台的原则先把孔昭给吃了。 因为凭心而论,孔昭这娃儿一看就比哥哥靠得住!因为熏衣说过,孔昭路过妹砸向来是不拿正眼瞧的,孔大爷他龙行虎步,目不斜视。 当下顾宝儿就笑了:“祖父这话说得可真好玩,就哥哥这性子,要真把他带回皇宫了,没的叫我多出一堆侄子侄女儿来。” 顾宝儿的侄子侄女儿哪里来啊? 那肯定是轩辕青衫和别的女人生的呗。 孔昭听了顾宝儿这话笑得欢:“那倒不会,毕竟名义上还是要养在你名下的。” 这两人算是联手挤兑上轩辕青衫了,顿时轩辕青衫就不开心了:“爷才不会为了你这个小丫头,放弃我的天涯芳草呢。爷这么风流倜傥,何必在你这颗小树苗上吊死?” 他唇角扬起的弧度,似喜似悲,竟叫顾宝儿看出了几分自嘲的意味来。 不过轩辕青衫这么一自嘲,定国公他们这几个做长辈的也算是知晓了,这两兄妹虽说熟稔,却并无想更进一步的意思。当下就另起他话。 众人聊了约莫半炷香时刻,苏易之就带着李四儿进来了。 苏易之裣衽施礼:“易之让各位客官久等了,告罪则个。李四儿手上托着的竹篮子里头是时令鲜果,拿冰镇过了的,吃来最是爽口解暑。 白瓷碗碟儿里头装的是蜜饯果子,青瓷大碗里头的是豚骨浓汤面,易之怕寻常食材压不住豚骨汤的鲜味儿,加了几粒虾滑还有鱼羹进去,尝起来应该是别有一番滋味儿的。” 顾宝儿赶紧把瓜子仁儿往嘴里一塞就上来扶住苏易之:“易之这是行的哪门子礼?也忒见外了些。你就当是我带着一大家子人来串门儿就好。” 苏易之笑着顺着顾宝儿的力道起身:“这说来也是,是易之无状了。还请各位长辈还有哥儿姐儿先尝点东西吧,也好告诉易之菜品还有哪些不足之处。” 轩辕青衫笑着接过托盘放到桌上,道:“苏姑娘有心了。” 轩辕青衫这一声苏姑娘叫的那叫一个缠绵悱恻,苏易之听了都下意识地往顾宝儿身边靠。 顾宝儿觉得自己不能放任哥哥撩妹,就转移话题了:“易之,我们何时可以吃上烤全羊呀!” 苏易之沉吟道:“这会儿,厨子还在挑选羊羔呢,怕是还得有一个多时辰的功夫才能吃上烤羊肉呐。” 定国公闻言惆怅了:“俺清心寡欲了大半月了,可就惦记着今儿能开个荤尝一口羊肉,你可得让厨子给我用心整好了。” 李四儿很是机灵地告退:“小的这就去给爷传话。” 苏易之微微笑,看来这一个多时辰她怕是要陪着这个小丫头了。 26.第26章 烤全羊(3) 轩辕青衫也是给饿得狠了,接过托盘后就拿起了清透似玉的瓷筷子夹起一束拉面就往嘴里放,也不怕被烫到。 顾宝儿看的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这么长的拉面啊,轩辕青衫是怎么全都吸溜到嘴里还不带发出一点儿声音的? 他这贵族仪态也是绝了,就算是大口吃面看起来似乎也高雅得很。 轩辕青衫在北狄游学多年,风餐露宿也是常有的事儿,用膳的贵族姿态那是刻入他骨子里头的本能,就算想忘也是忘不了的,可是,这位少年郎,早就把东墨什么食不语的规矩给忘了。 他咽下了嘴里的面条就开口夸赞道:“苏姑娘,青衫除了在北狄珍馐殿,还从未尝过这么劲道十足的面条呢。” 苏易之含笑:“北狄珍馐殿,东墨太白楼,西戎郁金乡,南诏伊人醉在这天下算是齐名的一等食府,都各有所长。 珍馐殿擅长面食,不似我太白楼所长在于汤羹,今儿得了公子爷这句夸赞,我苏家列祖也该含笑九泉了。” 顾宝儿听了那叫一个激动!好家伙,感情和太白楼同个级别的美食天堂还有三处呢!她一定要找个机会把这三家食府的菜肴都给尝个遍! 在曦元帝统一大陆以后,史官曾经问她一个问题:“陛下,您是哪来的动力统一大陆呢?” 曦元帝微笑回答:“在朕豆蔻之时,易之曾对朕说,北狄珍馐殿,东墨太白楼,南诏伊人醉,西戎郁金乡是天下齐名的一等食府,朕便下定决心修文习武,励精图治。” 陛下,这和我问你的那个问题有什么关系吗?史官懵逼脸,最后将这事儿记入别传。 但这是后话,暂且略过不提。 现在,还是太女的顾宝儿心里的念头还是很单纯的:宝宝要赚很多钱,养很多兵,这样我出去吃吃吃的时候,就没有人敢把宝宝关在黑心客栈里头做苦力了! 然后顾宝儿微笑着拿起酱酿桃肉就往嘴里塞,被这酸甜可口的果酱给感动得泪眼汪汪。 良心果酱啊! 哪像咱二十一世纪的果酱,是不是果子酿出来的还真难说呢。 在等待李四儿带了两个小厮把烤得九成熟的烤全羊抬到包厢里头的这一个多时辰,这几位东墨最是尊贵的主儿吃光了一大盘子的时令鲜果,还有什么蜜饯果子并葵花籽儿,外加几壶香茶。 虽然出主力的人是定国公,但是其他几位主儿也没少动口就是了。 苏易之是看着他们吃吃喝喝还唠嗑的人儿,完了只想说一句:这就是东墨的领导班子么?咱觉得你们的形象都幻灭了。 李四儿在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眼神里赤裸裸的写着四个大字儿:不敢置信! 他立马低下了头回话来掩饰自己的震惊:“老爷子,烤全羊已经九成熟了,你们几位主儿要是想吃焦一点儿的,小的已经备下了果木炭,再烤一会儿也是使得。 要是你们现在就想吃的话,蜂蜜孜然并胡椒沫子小的都备齐全了,不论主子们想吃甜口咸口的羊肉,小的都能拾掇出来。” 定国公闻了闻烤羊肉的味儿,爽朗笑道:“这厨子是个机灵的,这羊羔整治得不错,膻味儿都压住了,给他赏几两银子,记在爷的账上。” 李四儿应了声诺。 可别以为定国公是个小气吧啦的人,事实上定国公出手已经算是大方了。 就算是在以富庶闻名的东墨皇都,几两银子也已经够中等收入的三口平民之家大半年嚼用,甚至还能时常开个小荤,下个馆子吃点儿小炒也能点几份肉菜了。 轩辕战宇心道,孔昭这几天都吃的是些汤汤水水,今儿还算是头一回开荤,还是吃熟透了的肉稳妥些。 他便开口道:“拿了烤肉支子把羊给架起来吧,用果木炭再烤一会儿,给爷上几把银匕首,就没你们的事儿了。” 帝尊摇头道:“只吃烤羊可不成,吃久了难免口里腻味,这羊杂汤可得上一份,再来只八宝鸭和一笼玫瑰豆沙包儿。” 皇后心道,这两个会吃的早已把东西点的差不多了,便含笑点了点头。 李四儿就给了身后两个小厮一个示意的眼神,让他们在边儿上呆一会儿,他要去后厨拿烤肉支子。 太白楼的办事效率还是蛮快的,之前整治羊羔那是没法子加速的事儿,这会儿李四儿拿了烤肉支子回来,那红泥小火炉上香茶都还没煮开呢。 见李四儿拿了烤肉支子并银匕首回来,两个小厮麻利地合力把羊羔儿给架到烤肉支子上了,末了还拿火折子把那炭火给点上,放在羊肚正下方以便熏烤羊肉。 而轩辕战宇则是接过银匕首,剔了一条子羊蝎子上的嫩肉,靠近炭火熏烤,见表面微微焦黄之时,拿了刷子蘸了蘸那白瓷碗儿里头的蜂蜜汁子,刷在羊肉上。 一时之间,满室之内只闻甜香四溢,甚至微微盖过了烤羊羔儿的烟熏之气。 顾宝儿闻了这味儿眼泪都快下来了,赶紧学了酷哥舅舅的样儿,自己拿了把匕首就打算去剔肉。 那啥,这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孔昭看得牙疼,这丫头就不会拜托一下自个儿么?有他动手,还能饿着这小妮子? 他轻咳道:“行了,你们几个都下去吧,爷几个就爱自己动手整点儿吃的。” 话说完了,孔昭也动起手烤肉了,连个眼神都不带分给那告退的几个小厮的。 苏易之能怎么办?她也很无奈啊,一堆人来自个儿的地盘上吃烤肉还得自己动手,这说出去算什么事儿啊! 得得得,大家都一起动手烤肉吧。 不过也亏了李四儿是个有眼力见儿的,银匕首给每个人都备下了一把,而蘸料碟子也备的够大,刷子也备足了。 一时之间,除了皇后,这包厢内的人全都围着炭火堆烤起肉来,那情景和围着锅子吃火锅也不遑多让,看着都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皇后不是不想自己动手,她是挤不进去啊! 不过帝尊出场一个顶俩!他可是左右开弓地在那烤羊肉,皇后也不用怕没得吃了。 轩辕战宇毕竟是头一个动手烤肉的,这会儿他烤的肉也算是火候到了,笑着就把烤肉递到了顾宝儿嘴边:“丫头,来,尝尝舅舅的手艺怎么样?” 顾宝儿感动了! 酷哥舅舅烤好的第一块羊肉啊,居然是给自己烤的肉! 当下就张大嘴巴连气都不吹就啃了一口,让那外焦里嫩的羊肉在舌尖跳起舞蹈,被烫到了也不带松口的。 这味儿别提多鲜了! 什么小肥羊火锅和这烤羊肉相比那都算是云泥之别! 她咽下了这一口羊肉就吸了口冷气道:“舅舅这手艺绝了!这烤肉好吃得宝儿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27.第27章 鱼羊之鲜 (1) 轩辕战宇听了这话自然是高兴的,当下便道:“喜欢便好,你也和你娘一样在边儿上坐着等吃吧,横竖这儿还有几个大男人在,饿不到你们娘儿俩。” 定国公投票赞成:“是这个理儿,宝丫头,你边儿上坐着去,要是发髻上沾了什么烟熏火燎的味儿,对姑娘家来说,可不太妙。易之,你也坐边儿上去。” 苏易之摇头道:“老爷子,这可不成。怎么说太白楼这一亩三分地也算是我苏家的铺子。要是让你们来了太白楼还得自个儿整东西吃,易之这个做掌柜的反倒在边儿上看着等吃的,这可说不过去。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事儿要是让祖父知道了,定会托梦训斥易之的。” “这有什么好争辩的?苏姑娘要是想尽地主之谊也便宜,只消给每个人都烤上一条子羊肉意思一下便是,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光听那一声缠绵悱恻的苏姑娘,大家就都知道了,这插话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轩辕青衫。 不过他这话倒也说的在理,是以孔昭也颔首道:“是这个理儿。苏家主也是个姑娘家,烟熏火燎的味儿身上带多了总归是不太妙的。” 这几个大老爷们儿都开口了,连帝尊都点头表示赞同,苏易之也只能含笑应诺。 至于大白二白么……它们嗷呜了几声叫来一盘子时令鲜果,就继续低头用膳。 而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顾宝儿已经坐在座位上靠着个软垫子喝起香茶来。 羊肉滋味虽然鲜美,可总归是肉食,又刷了层甜腻腻的蜂蜜汁子,回味起来还是有点儿齁嗓子的。 香茶虽好,在解腻这方面上却又及不上大麦茶来得好了。 顾宝儿不由发笑,这还是她在大墨用膳时,头一回觉得二十一世纪也是有许多妙物呢。 皇后只当这丫头刚从黑心客栈被搭救回来,还没缓过劲儿来,当下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暗怪。 她心疼自然是心疼自家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宝贝丫头吃了这般大的苦头,暗怪却是在怪罪那不省心的怜儿以及护卫太女府不力的护院还有负责巡视洒扫的丫鬟婆子了。 这会儿的顾宝儿还不知晓,当她回到太女府的时候,会迎接怎么样的晴天霹雳。 现在的她忙着品味香茗,企图伪装自个儿是个高雅的少女。 却不知一旁的皇后看了这样的顾宝儿眼圈都红了:“你这丫头,不就是杯茶么?有什么好嗅的,快些喝了解腻才是正经。”丫头在客栈的时候肯定是连口水都喝不上! 皇后娘娘觉得,是时候出动皇家暗卫去给那开客栈的黑心老板一点儿苦头尝尝了,但愿那老头儿这会儿还没被念念给玩得没气儿了。 是的,咱的太傅大人这会儿正在大理寺整治那黑心老板呢。 等帝尊手里的肉烤好的时候,李四儿带着两个端着红木托盘的小厮回来了。 那托盘上头摆着的青瓷大汤盆儿上还盖着个碟子,估计是怕这羊杂汤的味儿跑了。边儿上还搁着把青瓷大汤勺并几个青瓷小碗儿还有青瓷汤匙。 苏易之听了开门声便从炭火堆边儿上退出来了,她笑着接过托盘,往那桌上一搁道:“你们几个忙去吧,这儿有我看着,可别怠慢了旁的客人。但要是有人闹事儿,你们就放话给那几个不长眼的纨绔,说轩辕家的几位大爷都在咱太白楼呢,叫他们自个儿掂量着点儿。” 李四儿自然是含笑应了声诺。 这会儿帝尊也是知晓那羊杂汤已经上桌了,便从炭火堆边儿上走出来,把手里的两把银匕首都递给了皇后。 “快吃些羊肉垫吧垫吧肚子,我等会儿给你盛碗羊杂汤来暖暖胃。” 皇后听了帝尊这话一时之间也没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笑着接过匕首便咬了一口羊肉。 帝尊见皇后尝了羊肉脸上总算是有几分笑模样,便知道今儿的羊肉算是合了皇后的胃口了,看来那点儿孜然末儿还有胡椒粉算是撒的恰到好处。 他看这会儿大家都吃上烤肉了,便笑着揭开了那青瓷大汤盆儿上盖着的碟子,一时之间,那汤味儿在室内弥漫开来,竟叫人只觉饥肠辘辘。 这鲜香味儿不似之前的烤羊肉那般内敛只有淡淡的烟熏气息,反倒咄咄逼人的紧。 不过也只有这般的鲜香味儿,才能算是地道的太白楼出品的羊杂汤。 顾宝儿接过帝尊盛给她的那碗儿鲜汤,尝了一口才知道,这鲜味儿可不光是因为这鲜嫩十足的羊杂呢! 这汤里头,有鱼的鲜味儿。不过她仔细看了看这一碗儿羊杂汤,却又找不出鱼肉来,当下便疑惑地看向了苏易之。 苏易之笑道:“妹妹可别这般看着我,怪可人的。这羊杂汤也没什么妙处,无非是拿了秘制的料包除去膻味后大火烹煮,在煲汤之时加入鱼蓉罢了。 那鱼蓉要的就是细碎鲜香、入口即化,方为上品,是以不管怎么看这羊杂汤都是见不到鱼肉的。” 难怪宝宝一点鱼肉都看不到呢! 顾宝儿这会儿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易之美人儿说太白楼擅长烹煮汤羹了,这鲜香,一般人还真是整不出来。 定国公听了却是笑道:“你这丫头倒是个鬼灵精,我记得你祖父说过,这款汤羹,可还是你想出来的呢,说是不想让那上好的羊杂都给拿去喂狗了,白瞎了大好的汤料。” 苏易之羞赧低头:“就算苏家是名厨世家,也不能只靠祖宗传下来的菜式吃饭,总是得想点儿新鲜菜式的。” 顾宝儿笑了:“这话在理,天下食材之多,超乎我们所知,只消够新鲜,便是随心料理,也算是美味佳肴。” 孔昭没好气儿的把手中羊肉递给顾宝儿道:“吃肉!闺秀远庖厨,你要是想吃好吃的,今儿我们就从太白楼雇一个厨子回府上去。” 不知为何,孔昭看着这个和自已一般高的大美人儿,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28.第28章 鱼羊之鲜(2) 别问孔昭他感觉哪儿不对劲,如果一个妹子一米八一,谁看到了都会觉得很不对劲儿吧? 但是苏易之,她没有一处不像个女儿家,举手投足可比顾宝儿这个做太女的妹子都还要像个大家闺秀呢。 虽说身段高挑了点儿,却生来一副娉婷好皮囊,风华无双,叫人看了也只能叹口气倒是白璧微瑕,绝不会把她想成是个男子的。 再来苏易之她开口说话向来是柔声细语,那吴侬软语叫人听了只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服帖的,只觉得像喝了碗鲜汤似的,舒坦极了。 所以孔昭觉得,他一定是因为看惯了亓念念和顾宝儿这般个头的女子,才会觉得苏易之有点儿不对头,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但是顾宝儿可不这么想! 打从自个儿穿越以来,孔昭还没有对自己这么没好气儿的说过话呢。就算是之前孔昭记恨原主给他下了十香软筋散,那也只是微微勾唇似笑非笑地在榻上说些噎死个人的话,不带用这么恶狠狠的语气说话的! 她觉得孔昭这是吃醋了! 他一定是对苏易之一见钟情,所以看自己粘着易之美人儿才会这么不开心的。 如果孔昭知道顾宝儿在心里头这么琢磨他的终生大事,恐怕不止是恶狠狠地说话了,撕了她的心可能都有! 但孔昭不知道,他只能看着顾宝儿狡黠的笑容懵逼,这丫头都在想些啥?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背后一寒? “孔昭啊,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就算有君子远庖厨这么一说,不也还有句话叫做‘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么?” 孔昭怔住了,这丫头何时说话这般文绉绉的了? 他怔住了,可边儿上的轩辕青衫和苏易之却是觉得此言有理,开口道:“的确是这个理儿。” 顾宝儿赶紧再接再厉:“再来,虽说大家闺秀向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但若能偶尔洗手作羹汤,为家人祝寿什么的,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啊。” 这话算是说到了做爹娘的几位主儿心坎里去了。 试想一下若是自己做寿,平日里被人捧在手心上千娇万宠的哥儿姐儿亲自下厨去给你整一碗长寿面来,不说味道如何,只是想来心里便已是熨帖的紧。 他们纷纷颔首表示赞成,然后苏易之轻咳一声接过话头继续开火:“太白楼教人煮碗长寿面的功夫还是有的,但是要匀一个厨子给太女府上的话,还得孔大人您亲自去和他们谈,我太白楼的人,没有一个是卖身求荣的。” 她这言下之意便是,太白楼不兴死契那一套,在这做工的人全都去留随心。 苏易之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呢,孔昭要是还不懂她想直接拒绝的心思那才有鬼了。 当下他便勾了唇儿似笑非笑:“苏家主果然是个会料理人的。” 苏易之含笑颔首,全当孔昭这话时在夸人呢。 孔昭这相当于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白费力气,心中自然不悦,复又开口:“那往后还请苏家主多加指教了,殿下平日里头最爱念叨的便是太白楼里头的八宝鸭,孔昭要是不把这一道菜给学到手了,怕是要被殿下责怪。” 轩辕青衫也是个爱吃的,也插话道:“教孔昭一个人是教,带我一个也是教,往后还请苏姑娘多多指教了。” 这位九公子本就有双波光潋滟桃花眼,再配上他这缠绵悱恻的语调来,着实让顾宝儿很难不联想到男公关呐。 不过这两只狐狸男要是在一个厨房里头做菜,那画面一定是美得很呐美得很!她又怎么能错过这样近距离观赏狐妖美男cp的机会呢?必须果断插一脚! 就当是为了易之美人儿和那些好吃的也得去啊! 于是咱的太女殿下也打算掺合一脚:“哥哥这话说得不错,既然如此,那便带我一个。想来易之也不会介意才是。” 苏易之她能说介意吗? 还真不能。 士农工商,商为末流,虽说苏易之这太白楼和农、工都算沾点儿边,但苏家本质上还算是一户商户。 当今太女和定国公府上的九公子要学太白楼的菜式,那是看得起苏家,是苏家的荣幸,只要帝尊和老爷子不发话,她苏易之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所以苏易之不发表观点,她现在的想法用一个表情包就能概括:你们继续说,宝宝喝汤不说话。 是的,咱的易之美人儿,这会儿在喝羊杂汤呢。 虽然,她很想问一句:孔大人,你刚才不还说什么闺秀远庖厨啊君子远庖厨的,怎么这会儿你倒是带头要学做菜了? 但是知道太多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苏易之作为一个名厨世家的家主,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因此,她沉默,她喝汤。 不过苏易之沉默不代表没有人发表观点啊,帝尊咽下一口羊杂汤便道:“这事儿我看成,让他们学会自个动手,丰衣足食,这才能明白一丝一缕都要恒念物力维艰。” 帝尊都这么说了,皇后自然也要附和:“是这个理儿,而且小九是轩辕家的子孙,怎么着都得去沙场上打个滚的,这样才能得到轩辕氏一门的认可。 他能学会自己下厨也能知道食材相生相克的道理,到时候也不怕细作拿了膳食闹花样。“ 定国公父子也是赞成的,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皇亲国戚铁三角要来太白楼学厨已然成为定局,不过苏易之还是有点生气。 孔昭不是嫌弃会做羹汤的女儿家么? 她苏易之定然会想法子让孔昭后悔! 当下这位穿了一身浅碧色广袖流仙裙的大美人儿就笑着开口道:”宝妹妹,九公子还有孔大人,既然你们决心要来我太白楼学厨艺,那有句丑话我可得说在前头,你们只要进了太白楼的后厨,那便要从学徒学起,万万不能再把自个儿当成贵人,端着架子不肯动手。” 孔昭觉得可能是他昨晚着凉了,要不怎么今儿个老是觉得背后发寒呢? 不过他还是和顾宝儿、轩辕青衫齐声应了个“诺”。 29.第29章 鱼羊之鲜(3) 顾宝儿、孔昭还有轩辕青衫要去太白楼学厨艺的事情定下,屋内的气氛也更加和谐起来,一行人吃吃喝喝好不快活,不多时,那烤羊竟是没了大半,羊杂汤也见了底子,没开动过的菜也只有那八宝鸭了。 那一笼玫瑰豆沙包儿大都进了皇后和顾宝儿的肚子了,这两位主儿都是姑娘家,既然听说了玫瑰能美容养颜,哪有放过的道理? 苏易之因了自个儿是太白楼的东家,平日里想吃这玫瑰豆沙包儿有的是机会,吃了一个包子也就作罢了,喝着碗羊杂汤就看着顾宝儿吃包子,脸上竟带了几分宠溺的笑。 她是拿顾宝儿当妹妹看待的。 这个贪吃的鬼丫头,可是当年那个粉团子啊,要不是因了这粉团子对自个儿另眼相待,怕是老爷子也没法让皇后出面找帝尊给苏家要了个皇商的名头。 专做皇室吃食的商家,那身份便是和一般的贵族世家相比,就算弱也是弱不到哪里去的。 皇后和太女平日里头吃的蜜饯果子、糖果糕点、肉干果脯那可都是出自太白楼的后厨,说出去也是荣耀的事儿。 这代表着,帝尊对苏家的宠信。 若不是知根知底信得过的人家,皇室又哪敢将吃食这般重要的事儿相托呢? 苏易之当年能顺利继承苏家家主之位,也有她新官上任三把火,能烧出一个皇商名头光耀列祖列宗的缘故。 是以,顾宝儿于苏易之而言,是溺水之时抱住的那根浮木,带着她安稳的到了河岸边。 这叫她怎能忘怀? 这会儿,她看顾宝儿吃得开心,便起了打趣的心思,开口道:“宝妹妹,你今儿个怎的不爱吃八宝鸭了?” 顾宝儿这时嘴里正嚼着撒了孜然胡椒末子的羊肉,听苏易之开口问话,连忙嚼烂了嘴里头的羊肉就着一口汤水咽下肚去。 而后她咧嘴笑道:“爹爹允了宝儿,一旬能吃一只八宝鸭,所以宝儿并不急于一时。可是这烤羊可是托了祖父的福,平日里头是吃不着的,娘亲怕宝儿吃了会发热呢。” 苏易之听了这话也笑了:“这会儿你倒怕自己发热长痘子了?也没见你少吃几口羊肉。” 几个大爷们儿保持沉默,发热长痘什么的在他们看来并不是大事,大不了去找太医拿了凉药方子喝几碗下火的药汁也就是了。若是宝丫头怕苦,那便买点儿蜜饯果子回去甜甜嘴儿。 皇后倒是急了:“要是长痘了那可不好,你这年纪要是发痘子那可是一发一大片的,脸上会整日地痒痛。” 顾宝儿知道皇后这话说的是青春痘,心里也不由发愁。 她上辈子运气好,摊上的皮囊肤质是中性的,青春期没长几颗痘子也就过去了。这一世碰巧得了张美人胚子脸,要是毁在自己的贪嘴上,长了痘子那可不妙。 要问为什么这三位主儿提起发痘便如临大敌? 原因简单得很! 东墨可不像二十一世纪,没有芦荟胶!要是脸上发了痘子,保不齐是要落下疤痕痘坑的。 顾宝儿生来一张美人面孔,若是被痘子毁了,无论她还是皇后,都会后悔莫及的。 毕竟,一个太女长着痘痘脸,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苏易之看这母女俩无心膳食,都苦着脸,倒不忍心继续调侃了。 她轻咳一声,正色道:“苦着脸做什么呢?我给你副药膳方子不久成了,保管清热下火,还美容养颜。” 太女殿下顿时就不要节操地卖起萌来,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苏易之道:“好姐姐,快告诉我吧。” 苏易之拿顾宝儿这副小模样儿也是没法子,当下便交代了:“银耳羹里头别放枸杞,换几枚莲子进去,最好再加点儿梨还有百合,小火炖烂,记着要加冰糖炖,可不能为了甜味儿就拿砂糖对付了事。” 顾宝儿恍然大悟!这不就是银耳雪梨百合汤么? 这道甜汤的确清热下火还美容!亏自己号称一大吃货,居然想不起这道又美味又下火的甜汤来,也是蠢哭了。 皇后听了便笑:“瞧我,也是急晕了,竟忘了宝丫头平日里头便用着银耳羹,只消添点儿辅料,就不怕发痘了。” 心事被解决了,不赶紧吃吃喝喝还能干嘛? 等着扯犊子么? 顾宝儿心里头还记挂着怜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决心今儿个先找法子推了定国公的邀约,就说明儿个再去叨扰。 她主意打定后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起来,夹了一块八宝鸭肉就往嘴里放。 然后咱的太女殿下又一次被太白楼的美食俘虏了! 这外焦里嫩的八宝鸭,这肥而不腻的八宝鸭,这滋味鲜美的八宝鸭,这皮层酥脆的八宝鸭,它怎么能这么好吃呢? 顾宝儿眼睛都亮了! 烤全羊虽美,但这八宝鸭才是真绝色!最妙的是,这八宝鸭吃了不会上火!不会长痘痘啊! 孔昭看了一眼顾宝儿,摇头叹气:“你个丫头,当真是什么吃食都无法取代八宝鸭在你心里头的地位了。” 皇后想起自己分娩那日的折腾,哭笑不得道:“你打从降世那日起,就一直念着这太白楼的八宝鸭,到了今日,竟是烤全羊和羊杂汤这般的佳肴都不能让你停了吃鸭子的念头。” 定国公叹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就是几只鸭子么?咱又不是不能可着宝丫头使劲吃。” 上将军也想起那日的绝望了,看着八宝鸭叹气,他要是早带了八宝鸭去给当初那小球儿,自个儿妹子也不至于把胆汁都吐出来。 顾宝儿懵逼脸,宝宝不就吃个鸭子么? 你们为什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儿?大腿们,你们这样,我这个穿越的冒牌货会很慌的! 帝尊在此时却格外给力,他夹了一块鸭肉到自己的碟子里:“这事儿不怪宝丫头,一个肉球儿又能知道什么呢?” 苏易之恍惚间想起当年祖父的酒后戏言,也笑出声来,他道:咱的殿下,那可是从娘胎里头起就好八宝鸭这口啊。 那时的苏易之不懂,为何她别的菜式都可不学,却必须会做八宝鸭,现下却是明了为何。 祖父那是在为她铺就退路啊,若有朝一日苏家没了她的位置,她靠这做鸭子的手艺,也不怕没人庇佑了。 30.第30章 怒火(1)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太女一大家子在太白楼吃吃喝喝好不快活的时候,亓念念已然到了大理寺和大理寺卿会面。 亓念念年纪不大,却已然跻身三公之列。 大理寺卿虽说主管刑狱之事,手握实权,但他身为九卿之一,见了亓念念这个太傅还是要行礼的。 他正打算行礼之时,亓念念却摆了摆手道:”魏大人,你也不用行礼了。你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大理寺卿本姓魏,他知晓亓念念叫他一声魏大人算是给他几份颜面,太傅官职远高于他,亓念念就算直呼自己的名字,御史台的人也不会跳出来弹劾这位亓太傅的。 当下也不客套,开口便道:”羽林卫的兄弟们昨儿个就已经把一干犯人都羁押到下官这儿了,只是下官觉得这犯人也有主从之分,应该分开关押,以防串供,这才关在了一南一北两间不同的牢房里头。 大人若是要见他们,只管跟下官来便是。“ 亓念念颔首道:”先去见见那主犯吧,本席倒要看看,他哪来的胆子敢驱使殿下做苦役!“ 美人含怒,犹如傲雪斗霜的寒梅,按理来说应是美景,大理寺卿却不敢多看一眼。 他虽说不知这位太傅手段如何,却不敢小觑于她。 这位魏大人,脑子里想的东西也是简单得很:皇后娘娘比我老魏还要小个好几岁,却是个有能耐的,焉知这位年纪轻轻的太傅就没有看家手段?还是小心为上。 他听了亓念念的话便道:”那便请大人跟着下官往南边走吧。“ 亓念念冷笑道:”是该把那杀千刀的货色关在南牢,本席倒不信了,他还能嘴硬如斯?“ 大理寺卿低头不言,默默带着亓太傅前往犯人所在之处。 大理寺所管辖的牢狱共有四处,南牢阴暗潮湿多蛇虫鼠蚁,北牢则是水牢,养了许多肥大的水蛭,这两处都是用来折磨在押犯人的。 铁牢则是用来关押犯了事儿的贵族子弟,算是牢狱之中最为清净的所在。 至于剩下的那处名唤禁牢,以酷刑重法闻名,只要是站着进去的人儿,出来都得去城外的义庄了。 那卖姜母鸭的黑心客栈老板,因了平民身份,只能关押在南牢。 但押送他来的羽林卫肯定会交代几句话的,让大理寺的人都知道,这人犯了什么事儿。 所以亓念念知晓,那个老板,定然是被关押在南牢最为阴暗潮湿,蛇虫鼠蚁最多的所在。 果然,她还没到牢门外头就闻到了一股子霉味儿,酸臭的很。 她瞥了大理寺卿一眼:”今晚给那人换个干净点的地儿,明儿我带殿下来亲审。“ 大理寺卿疑惑问道:”那大人今日来我大理寺是为了……“ ”当然是为了公报私仇。这人敢对殿下不敬,不叫他吃点苦头,本席的心里不松快。“ 大理寺卿暗道:怕是娘娘心里头不松快吧…… 他没敢多言,拉开了牢门就退到一边去候着,给亓念念腾出一块空地儿来。 牢房内的中年汉子本来还是昏昏沉沉地睡着,听了牢门拉开的声儿倒是一骨碌坐起来来了。 他张口便是一声大叫:”大人,小民冤枉啊!“ 亓念念冷笑道:”你有何冤枉?“ 中年汉子这才看到,来者不是大理寺卿。 他的脸瞬间就沉下来了,大声喝骂道:”直娘贼,你个粉头科子也敢关老子!什么玩意儿!“ 粉头科子是什么? 这比在花楼卖笑的女子尚且还要低了一等。 花楼女子好歹还能挑几个自己看得过眼的公子哥儿来上一宿露水姻缘,保不齐被哪家爷们儿看上了,还能一顶轿子从花楼抬出去,拿了卖身契从良,再也不用倚门卖笑。 粉头科子却连挑人的权利都没有,一旦入了行只能等着哪天两脚一蹬被人拿草席卷了扔到义庄去! 在大墨,将一个良家女子骂作粉头科子,那可谓是存心结仇。 是以,亓念念听了这话连冷笑都敛了去,开口便道:”魏大人,看来你们大理寺的犯人吃得还算不错啊。“ 大理寺卿身后直冒汗,却还得勉强笑道:”是下官没交代清楚。“ 他心里头也是气急,哪个憨货干的事儿!居然不知晓新来的犯人都得按例饿个一天半天的,给个下马威么? 亓念念却道:”我看不是你没交代清楚,而是下面的人在阳奉阴违。你仔细看看,这人虽说上了木枷脚链,坐卧难安,唇角却有油花呢。“ 大理寺卿恍悟,难怪这人说话如此中气十足,原来方才还用过肉食! 大理寺的犯人,除了铁牢关押的贵族子弟,平日里头用的牢饭,都是素的不行的膳食。别说带肉了,就是油星子也是少见得很。要不怎么说,吃牢饭的人大都面黄肌瘦呢? 他沉声应道:”请大人放心,从今儿个开始,大理寺不会再有差错。“ 亓念念冷笑:”最好如此,魏大人好自为之,大理寺的少卿可是年少有为,不似魏大人这般老眼昏花。“ 大理寺卿闻言,只觉两腿发软,几欲跪地! 此时此刻,他只觉眼前这女子,不似天仙美人儿,更像地狱归来的魔女!一言一行都带着煞气。 他用颤抖的声音道:”下官谢过大人教诲,还请大人容许下官先行告退。“ 亓念念道:”罢了,你想下去便下去吧。留个打下手的牢卫就行。“ 大理寺卿连忙离去,他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背,已然湿透。 牢房内的中年汉子这时才觉得不对劲儿,开口骂道:”你个粉头玩意儿是什么来头?居然敢关老子!你不知道老子上头有人么?“ 红衣美人闻言,挑眉勾唇:”你个杀千刀的灰孙子骂谁?“ ”老子就骂你了!不服你就弄死老子啊!“ ”本席还不屑跟你这种自认杀千刀的灰孙子置气。不过你想死的话,这可麻烦了。“ 亓念念都被气笑了,这人倒是个胸无城府的蠢物,死到临头了还在一个劲儿地发横。 中年汉子闻言骂得更狠了:”老子就知道你不敢弄死老子!老子上头有人!“ 31.第31章 怒火(2) 亓念念听了中年汉子这话,笑开了:“你说得对,本席这会儿的确不敢弄死你。” 她留这人还有用,又岂会要了他的命? 中年汉子见亓念念笑了,竟是呆了。他之前哪曾见过角色风华如亓念念的女子? 他这会儿只觉得什么倾国祸水之类的词儿加在眼前这女子身上也是毫不为过的,霎时间贼胆大了不少,竟然色眯眯地道:“小娘皮,你不是想知晓老子上头的人是谁么?只消你陪老子一夜,老子就告诉你。” 候在一边的牢卫都快听不下去了,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蠢到中年汉子这份儿上的人!没见魏大人都怕亓大人怕得紧么? 这老流氓居然还敢起调戏的心思,当真是不要命了! 亓念念听了中年汉子这话,算是彻底怒了。 她本想着明日里让殿下亲自处置这烂了心肺的不长眼的东西,这才来大理寺打点个清楚明白。却不料这汉子上头的人还算有几分本事,都打点到大理寺来了。 不过,不是还有句话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么?她要是不让这汉子吃些苦头,她就不是亓念念。 她笑着看向牢卫:“小哥儿,没见这大爷皮痒的紧么?还不想法子让他松快松快筋骨?” 牢卫额角冒汗:“大人快别折煞小人了。小的刘柱,刚来大理寺还没半个月呢。” 中年汉子只当亓念念打算从了他,笑得愈发猖狂:“瓜娃子快边儿去!没见这小娘皮儿浪的很,正想着大爷好好疼他几回么?” 刘柱小哥儿整个人都蒙圈儿了,就算是作死也不带这么作的啊!他还是赶紧地向上头要点大理寺吃饭的家伙吧,万一亓大人想动手教训这登徒子呢? 亓念念笑道:“刘柱啊,你先去找魏大人拿点儿金创药来,记得要上好的那种。” 亓大人要金创药干啥? 刘柱刘小哥儿很懵逼,但他知道一点,亓大人的话必须听。再说了,这登徒子被木枷拷着,脚上还带着镣铐,应该奈何不得亓大人。 所以他赶紧应了声“诺”,就一溜烟地小跑着走了。 中年汉子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他这会儿只想让这送上来的美人儿解了他的镣铐和木枷,然后好好地来上几百回合,松快松快身子,腆着脸就道:“心肝儿,快给你家老爷把这碍事的东西去了,咱们也好办事儿。” 亓念念莞尔一笑,解下腰封。 那汉子眼睛都瞪大了,他想着这般绝色美人儿就要在自己眼前宽衣解带,甚至再过不久自己就能和她来一场露水姻缘,这美人儿白玉一般的身子不看白不看呐! 但事实上,这汉子想得那些肮脏事儿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 亓念念支开刘柱的原因很简单,当今太傅在大理寺牢房里头殴打在押人犯说出去总归并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 是的,亓念念现在只想揍这汉子一顿。 她甚至连万一大理寺的金创药刚好用完以后该如何做的法子都想好了,横竖太白楼的苏易之和自己也算有几分交情,她那里肯定会有慕白为她备下的上好金创药的。 那么,只要自己不把这人打死了,这人就丢不了命。 然后那个卖姜母鸭的黑心老板,遇到了他有史以来最令他痛苦的教训。 这言笑晏晏的红衣美人儿从腰封里头拿了几枚碎银子就往他身上丢!他刚想骂:小娘皮,你造反呐!连你家老爷都敢拿银子砸!信不信大爷弄死你! 却发现自己已然发不了声了。 这汉子用了吃奶的劲儿也只不过从嗓子的深处发出几声呜咽来,眼睛里头才逐渐出现了恐惧。 亓念念见了满意地挑眉:“说不了话是不是?本席正觉得你那大嗓门儿碍事的很,哑了倒正好。你不是皮痒么?我这就帮你松快松快。” 亓念念是会武的,不然她也不能拿碎银子封了中年汉子的穴道。 她的武器是一条殷红如血的软鞭,平日里都放在她的腰封里头,从不离身的,她素日多着红衣也正是为了掩人耳目。 因为那腰封,也是赤红如血。 她解开腰封是为了拿碎银子,这会儿中年汉子的穴道已然封上了,她便从中抽出一条赤练蛇般的软鞭来,而后又将腰封给束好了。 汉子眼睛都要瞪裂了,他如何都想象不出:这娘们儿腰肢瞧着这般纤细,怎的还能塞下一条软鞭? 亓念念可不管汉子是怎么想的,她束好了腰封便打算给这汉子一个教训。 霎时间,那美人儿皓臂轻舒,风情万种,却叫中年汉子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那软鞭看着柔软如蛇,打在身上却和铁棍一般无二! 而且那软鞭上头还有密密麻麻的倒刺,鞭打在他身上后又扬起的那一瞬间直叫汉子痛不欲生。 可亓念念事先封了他的穴道,这会儿他便是再痛也喊不出声来,只能死命地吸着气儿,整个人都在颤抖,连本来红润的面色都透出几分惨白来。 红衣美人儿看着他的脸轻笑:“大爷,这会儿感觉如何?身上可是感觉松快了不少?” 中年汉子这才知道怕,他一个劲儿地摇头发出呜咽声,企图求饶。 可是亓念念觉得这样还不够。 她看着中年汉子雪白的中衣笑了:“只有雪可不成啊,大雪要有红梅才能应景呢。” 汉子瞪大了眼,看着亓念念又一次扬起手臂…… 刘柱回来的时候,中年汉子已然坐不住了,他趴在地上左右滚动,脸上带着泪痕,口中不住呜咽,那样子竟像是疯了。 他仔细一看,这汉子身上的中衣添了不少赤红色的斑斑点点,就像是雪中红梅一般。 刘柱踌躇了会儿到底开了口:“大人?” 亓念念回眸笑道:“不碍事的,我不过赏了他几鞭子罢了。你回头拿金创药给他抹上,误不了明儿的事。你在这好生看着这厮,仔细着别叫人害了他的命去。不然……” 刘柱立马应道:“诺!大人放心,小人今儿个晚上正好当值,会盯紧了的。” 亓念念这才笑着走了。 牢卫抹了把额角的汗,看着中年汉子道:“直娘贼!你有几个脑袋够你折腾的?管你上头是谁都比不过亓大人!” 他算是怕了刚才那红衣美人儿了,看着是个温柔无害的,下手却毒辣得很。 虽说他能理解那美人儿为何发怒,但心里头还是存了几分惧意。 不过听亓大人话里头的意思,这汉子也没几个时辰好活了。 刘柱这般想着,手上却已然开始给中年汉子抹药了。 32.第32章 归途(1) 亓念念离开大理寺的时候,正是顾宝儿一行人酒足饭饱之时。 定国公在帝尊刚刚咽下最后一口八宝鸭肉的时候开口道:“迟哥儿啊,你看咱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也该是时候让宝丫头跟我们爷两个回家了吧?” 帝尊很想说,老爷子现在还不到时候呢。 但是他不能。 因为老爷子是真的大半个月没见着顾宝儿了,这叫他拒绝都无从说起。 但若是叫他就这么看着老爷子把自个儿的宝贝丫头带走也是不甘心的,他只能给顾宝儿使眼色,寄望于顾宝儿突发奇想说今儿个晚膳想吃御膳房的炖菜了,就不跟老爷子回国公府了。 不过,还真有句话叫无巧不成书。 太女殿下虽然不知道帝尊为何要给她使眼色,但她却惦记着自个儿府上的事儿。 她半眯了眼笑道:“祖父,我知道你想宝儿了,可是宝儿回来才一天呢,我府上的事情都还没理清楚呢,你看……” 上将军闻言给定国公使了个眼色,他们只道顾宝儿回府那天就已经把太女府的事情给料理妥当了,今儿个才会杀到皇宫去的,可谁知道,宝丫头居然还没把府上的人给收拾妥当了。 看来这让宝丫头来国公府小住几日的事儿,也只能缓一缓了。 定国公能在国公的位子上坐这么多年,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他虽然性格豪迈,不拘小节,但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见轩辕战宇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他便知道今日这事儿只能作罢了。 不过今儿个不成,不代表过几日不成啊!趁早下手让宝丫头答允回府小住几日才是正经的,不然迟哥儿拿皇后来说事儿的话,他们轩辕家的大老爷们儿可有的等了。 他咧嘴笑道:“没事儿,来日方长嘛,你别忘了俺和你舅舅就成!你今儿就回府上好好休憩,过几日等把府中的事儿料理妥当了,再来俺府上小住几日也不迟。” 顾宝儿点头道:“还是祖父心疼宝儿!今儿个早上起得早了些,我吃了点东西这会儿就直犯困呢。” 帝尊叹口气道:“既是困了你就回府睡去吧。整治府中庶务也不急于一时,横竖熏衣也和你娘亲学了些许时日,还是能撑一会儿的。” 帝尊内心已经泪流满面了!宝丫头困,他也困啊!可他要是敢开口说,丫头回宫休整几个时辰吧,下一刻老爷子就敢和大舅子直接把宝丫头给扛回去! 轩辕家可是一家子滚刀肉!他们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除了满肚子的文韬武略外,起最大作用的就是滚刀肉不要脸的天赋!东墨要是来场骂阵大赛,轩辕家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于是,这一大家子吃饱喝足,和苏易之这个大掌柜的说了声“记账”,就打算各回各家。 孔昭自然是要跟着顾宝儿回太女府的,只是他们进宫时坐的是亓念念的马车,来太白楼坐的又是定国公府上的马车,这会儿倒是犯了难,不知该怎么带着顾宝儿回太女府。 顾宝儿虽说没怎么露面,但她的容颜之美在京都却是传出了偌大的名声的,要是她就这么走在大街上,保不齐要遇上多少登徒子! 顾宝儿看孔昭眼神飘忽,就知道这小子心里头肯定有事儿。 她便问了:“孔昭!你想什么呢?说来听听。” 孔昭下意识地就回了句:“我在想我们没马车可怎么回去啊!” 太女殿下扑哧笑出了声儿,她今儿个可算知道了,孔昭看着老成,本质上却是个有点儿别扭的傲娇小孩子!要是有事儿不知道怎么办,他就只会一个人瞎想,连问她一声都不晓得。 孔昭听了顾宝儿发笑总算是回魂儿了:“丫头,你笑什么呢?” “笑我的孔昭是个傻瓜啊。” 她的孔昭? 孔昭的耳垂刷的就红了:“你个姑娘家,整天调戏人像什么样子?” 顾宝儿那话脱口而出后也觉得有心尴尬,索性将错就错地挑了孔昭的下巴道:“来,小美人儿,给大爷我笑一个!” 孔昭这下红的可不止耳垂了,白净的面庞都和红玉一般无二。 顾宝儿看再玩下去就过头了,收回手笑道:“孔昭,你是不是傻?我们现在可是在太白楼!就算没马车回府,可以去雇啊。你要是信不过大街上的车夫,找易之这个太白楼的东家借一辆马车来还不行吗?” 孔昭似笑非笑:“你若是个聪明的,四日前又怎么会……” 四日前怎么了? 好像……那就是原主给孔昭下药的日子! 然后原主就和怜儿去了黑心客栈闹事儿,结果因为没带孔昭,原主和怜儿在柴房做了整整三日的苦力! 不过这是原主太蠢的关系,这锅,她顾宝儿可不背! 太女殿下呲牙:“我说哥们儿,你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习惯可得好好改改。不然……” 少年望天,口中轻声呢喃:“不然你这个做主子的又要给我下十香软筋散?” 顾宝儿哭唧唧道:“大兄弟,算我欠你一次还不成么?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孔昭这才冷哼了一声,带着顾宝儿转身走向苏易之所在的包厢。 因了孔昭背向顾宝儿,她看不见孔昭无声的说了句话:“丫头,我欠你一辈子。” 她只是嘟着个嘴一直撒娇道:“好孔昭,这事儿咱都别提了,成不成?” “孔昭……” “哥们儿……” “大兄弟……” “昭哥哥……”等顾宝儿不要节操地上了终极必杀技,孔昭脚下猛地一顿。 他回眸一笑:“就让哥哥教你个乖,千万别给男子下药,十香软筋散之类的倒还罢了,要是你一个不小心下了合欢,有苦说不出的可是你。” 顾宝儿点头如捣蒜。 君不见,燕山大草原上奔腾过了一群羊驼,那是太女的怨念所化!这会儿,她只想说一句话:原来妖孽狐狸男生气真的很美艳,同时也真的很可怕!跟要吃人的千年狐妖似的! 吓死宝宝了!不信你就自个儿来试试看!站着说话不腰疼! 33.第33章 归途(2) 苏易之得知两人的来意,那叫一个哭笑不得。 毕竟,这事儿是出去还真的是有点儿不好听。 当今太女来太白楼下个馆子也就罢了,尴尬的是,她下完馆子正想回去的时候,连一辆马车都没有。 别说什么红木黄花梨还是小叶紫檀的马车了,这会儿太女殿下身边连一辆最普通的竹木马车都没有。 要是让街头的百姓们给知道了,估计又能当好些个日子茶余饭后的笑话。 所以苏易之很大方地把自个儿闲置不用的乌木马车给借出去了,还笑着说了声:“这车子宝妹妹要是用着喜欢就留着吧,日后来太白楼学厨也便宜,不会那么引人注目。” 顾宝儿自然是好生谢过苏易之的一番好意,然后就带着孔昭上路。 她是真想留着这车子,因为它是个经济实用的好车子! 至于原因嘛…… 很简单,因为这乌木马车里头铺上了好几层厚厚的兽皮褥子来减震。 顾宝儿早上坐的是太傅府上的马车,那车子做工虽然精巧,但减震方面还比不上苏易之借给她的这辆乌木马车。 说句难听的,那会儿在御花园和大白二白玩耍的时候,她还觉着自个儿那两瓣肉有点儿疼。 至于定国公府上的那辆车子,坐着倒是感觉和这辆车子一般无二,没什么颠簸的感觉。 不过酷哥舅舅看自己颇为喜欢那辆马车的样子,便和自己絮叨了一番这马车的来历。 那是北狄现任帝尊狄青帝送给自个儿爹爹东墨帝尊的成亲贺礼,也算是聊表心意,至于狄青帝和顾迟有什么关系嘛…… 他们曾经是情敌。 所以顾迟看着这辆马车那是怎么看怎么闹心啊,索性就借花献佛,送给自个儿的岳父定国公以供出行之用。 顾宝儿知道了这辆马车的来头后,也就熄了自个儿去打造一辆的心思。 古代的贡品打造的技艺水平,在大部分时期绝对是领先同时期的民间手艺人打造的物事的,就算砸再多银子也不济事。 也正是因此,顾宝儿得了这辆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的乌木马车欢喜得不行,就连眼睛都发亮了。 孔昭回眸一眼看了顾宝儿欢喜的模样,也笑了。 他这会儿觉着,宝丫头忘记了前尘往事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这丫头的心智成熟了不少,也会想着要努力去向文武百官证明自己的能力了。 换了在之前,这丫头不整日腻歪在太女府上看那些妖艳玩意儿抚琴作诗才怪呢。 那时候,要不是帝尊下了死命:太女顾宝儿唯有进宫才能一旬得一只八宝鸭。 怕是这丫头是连太女府的大门都不愿意出了。 这一路车马喧嚣将两人的絮语声淹没,不多时,两人便回了太女府。 看门的小黄门儿见是孔昭驾车回来,赶紧跑过来充当垫脚石,口里还连声道:“孔大人今儿个怎的这么早回来?小的上次告诉您老的九州膳轩的姜母鸭尝着滋味儿可好?” 姜母鸭,九州膳轩。 这两个关键词的出现让顾宝儿和孔昭瞬间都睁大了双眼。 孔昭想着,是了,半旬前要不是这小子和另一个看门的絮叨了句九州膳轩的姜母鸭尝着比太白楼的八宝鸭子还好,让怜儿和殿下给听个正着,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儿来。 当下他便似笑非笑地踏上这小黄门儿的背,口里道:“大爷教你个乖,在这太女府上,别人的名字你可以记错,唯有主子你可不能弄混了。” 太女府的主子自然是顾宝儿,但因了孔昭和顾宝儿算是性命相托的缘故,他也能算是太女府的半个主子,对一干下人也算是拥有打骂驱使的特权。 这小黄门儿听了孔昭这话,吓得两条腿儿都发抖,口里低声呢喃道:“孔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想知道就去问你的怜儿大哥吧!” 孔昭说到这儿,尾音上调了许多,叫人一听便知晓他心中生怒。 而那小黄门儿已是急得说话都带了哭腔:“孔大人你这不是折煞小人么?昨儿个晚上,怜儿公子住着的芙蕖院就被烧毁了,是夜半起的火,等到发现的时候,整个芙蕖院都没了!” 这时候,车厢内伸出一双雪白色的柔荑来,轻轻地将车帘给拨到一边去了,车内的人便露出半张含怒的面孔来,可不正是当今太女? 待她在孔昭的扶持下踩着小黄门的背落了地,方才开口道:“抬起头来看着我。说,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小黄门儿跪在地上眼泪掉个不住:“芙蕖院烧没了……怜儿公子也没了……” 芙蕖院! 顾宝儿脚下踉跄了一下,脑海闪过一片荷塘的景象,那连绵的水榭,那水池里头悠哉悠哉的锦鲤,那一池荷花…… 她不由搭住了孔昭的手臂,颤声道:“怎么会……芙蕖院那里可是有着一池子荷花!” 顾宝儿在试探。 如果方才闪过的画面是真的,那么她可以确定原主的记忆并不是完全消失,而是被封存起来了,只要受到一定程度的刺激,在那些场所曾发生过的事儿,都将会一一情景再现在自己的眼前! 小黄门儿道:“殿下节哀。怜儿公子也是命数如此,谁都无可奈何。况且公子所居的芙蕖院,可谓是府上最不容易走水的地方了。” 可偏偏就是这么个水泽之处被火给烧毁了。 顾宝儿不信这是天命。 她转头看向孔昭道:“孔昭,带我去芙蕖院。” 孔昭应了声诺,转身便走。 顾宝儿神情麻木地在他身后跟着,眼圈却是逐渐红了。 就算她曾想过了结了怜儿,她也没想过会让怜儿有个这么惨烈的死法。 烈火焚身,挫骨扬灰。 那个一身宽袍大袖,白衣飘飘总带着几分病弱的少年,死去的时候一定很痛吧…… 他肯定是怨她的。 孔昭却在此时忽然转身扶住了顾宝儿的肩道:“丫头,不是我。” 孔昭说,不是他。 顾宝儿抬头看向孔昭时,眼里有泪却更有怒意:“说吧,怎么回事儿。” 34.第34章 觉悟(1) 孔昭看着顾宝儿的眼,面色沉凝:“昨晚,我去芙蕖院时,怜儿已经身中剧毒,面色青紫,药石无救。” 身中剧毒,面色青紫,药石无救? 顾宝儿咬牙道:“什么时候本宫的太女府也成了旁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昨晚中毒的是怜儿,是不是下一次中招的人就会变成熏衣或者我?” 孔昭却摇头道:“怜儿说他已成弃子。” 怜儿背后的人为了抹杀一枚弃子而将整个芙蕖院付之一炬,这样的行为只能说明,整个太女府上的暗桩也只有怜儿一人,其他的都是死士。 为了在必要的时候将暗桩抹杀而提前布下的死士。 顾宝儿笑了:“说吧,咱们太女府上死了多少个丫鬟婆子还有扫地的小厮?” “不多,算上芙蕖院的杂役也就二十来个。” 二十来个,的确不多。 这里面可能是死士的人,决计不会超过五个,剩下死去的人,多半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杀戮的无辜之人。 她虽然一直努力劝说自己习惯东墨的规矩条例,但在此刻,顾宝儿无比怀念天朝的宪法。 因为天朝的宪法规定了,杀人不论贵贱都是要偿命的。 可是在东墨,这二十多条人命在上位者眼里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意外就能一笔带过的小事儿,轻贱的可怜。 所以孔昭才会说不多。 是啊,的确不多,毕竟孔昭手上的人命,绝不会比这个数字要少。 但是顾宝儿的眼中寒光更甚:“孔昭,你说是不是本宫在那些不长眼的家伙眼中就是个软柿子,格外软弱可欺?” 孔昭不语。 他只是默默地看了一眼芙蕖院,心里想着,怜儿的遗愿到底是实现了。 怜儿说:“那人的棋子不止一颗……请大人小心,还有……一定要护殿下安好。” 他知晓怜儿对殿下抱着的那份心思,虽不纯粹,却也算是有可取之处。至少,怜儿希望殿下安好的心是真的。 这点,便足够了。 而现在,因为怜儿的死,殿下打算不再隐忍自己的锋芒,她就像蛰伏在竹林深处的雏凤,即将发出第一声号令白鸟的清声,当百鸟朝凰的那一刻,天下人都会知晓,大墨太女并非只会斗鸡遛狗之辈。 她怀才已久,只不过不愿显露。 这样的殿下,一定能一世安好,一世风流。 顾宝儿不懂孔昭为何沉默,她只知晓,若是自己不做点什么,那从心底涌起的怒火会将她燃烧殆尽。 “孔昭,也许本宫过去十几年的确是个十足的混账。但是,就算本宫是个只会斗鸡遛狗的黄毛丫头,文不成武不就,本宫还是大墨太女。 从怜儿背叛本宫的那一日起,他的命就已经是我的了,别人别再妄想动半分。” 她望着芙蕖院的满地废墟,负手而立,眉眼之间出现了少有的戾气。 也许从这一刻开始,顾宝儿才真正完成了心态的转变,她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动漫番剧同人本子耽美文的宅女,而是东墨注定开天辟地的第一位太女。 孔昭仍旧不语,却单膝跪地。 这一礼,代表着从今往后,他彻彻底底奉顾宝儿为主,他的主子不再是帝尊顾迟,而是太女顾宝儿。 许久,顾宝儿方才回头看向孔昭,唇角轻勾:“孔昭,你为何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本宫直到今日才算真正醒悟,太过可笑?” 她在生孔昭的气。 她气怜儿死得不明不白,却更气孔昭的知情不报。 就在昨晚,怜儿死在芙蕖院,死后还被烈火焚身,挫骨扬灰。 孔昭看着他死去。 可孔昭却不曾和自己透露只言片语。 他甚至还能笑着和自己插科打诨,和苏易之针锋相对,表现得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样的孔昭,叫顾宝儿由衷的恐惧。 孔昭此时方才回话道:“殿下何时醒悟都为时不晚,只是这个时机是最合适的时机。况且那人如果不是怜儿,殿下会更加愤怒痛心。” 她知道他说的没错。 可她却还是怨愤,半晌,她才道:“孔昭,本宫不希望再有下次。” 孔昭颔首沉声:“诺!” 这事儿算是暂且揭过,顾宝儿不再追究孔昭为何隐瞒她,因为她知晓,无论孔昭做了什么事,他都不会害她。 但是,太女府上的人要是不清理个干净,顾宝儿绝对会寝食难安。 她不希望自己哪天喝了盅银耳莲子羹就去见了阎王,更不希望那天点了支安眠香助眠结果就魂飞冥冥。 这一点,孔昭不用顾宝儿挑明也能知晓。 所以,他缓缓起身道:“殿下放心,属下这就叫人传话让所有人都来芙蕖院这儿。” 孔昭转身离去,顾宝儿却不曾回头。 她望着他的背影,咬紧了牙关,忍住不让眼泪落下。 皇储,没有落泪的权利。 决心统一天下的皇储,更加没有。 顾宝儿知道,在不远后的将来,她头顶戴着的王冠,会满是荆棘缠绕,她脚下踏着的将会是是雷雷白骨,她的座椅也会被鲜血浸透,可是她不会退缩。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既然这块大陆还不曾统一过,那就让她来做开天辟地的第一人。 横竖手上会沾满鲜血,又何惧白骨残甲遍黄沙?若能以杀止杀,她顾宝儿此生不枉。 各个院子里头的公子哥儿得了小黄门传信,都是一脸惊讶。 那位主儿,这回又要如何闹腾了? 该不会又要整个诗会什么的,让他们对着芙蕖院那一地废墟赋诗吧? 有人闻言,眼底寒凉更甚,勾了琴弦道:“殿下倒是心大,芙蕖院可是刚刚出了事儿呢。” 有人却是掉了几滴眼泪,哽咽着回了句:“奴家知道殿下是个长情的,怜儿哥哥便是去了想来也会安心。” 还有人…… 各个院子里头的公子哥儿都各有打算,唇亡齿寒者有,幸灾乐祸者也有。 但他们此时此刻做做着一致的事儿,那就是放下手头的事情,立刻赶往芙蕖院。 来传信的小黄门儿说了,殿下在芙蕖院那儿等着,若是去晚了总归不妙。 35.第35章 训话 等一群公子哥儿都带着各自相熟的小厮来到芙蕖院的时候,顾宝儿已经等了大约一刻钟。 这一刻钟的时间里,她想了很多很多事情,而这些不能诉诸于口的事儿,最终都沉淀在她的眼底。 不得不说,这些公子哥儿的默契值还是值得撑到的,竟然把一大群人来到芙蕖院的时间差控制在三分钟之内。 当孔昭扬声宣告太女府上的公子哥儿都来齐了之后,顾宝儿转身看向这一群公子哥儿。 她微笑着想,不管原主看人的眼光如何,好歹审美能力是及格了。 这一群公子哥儿的颜值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那都是能去演艺圈拼搏一番的帅比啊,但在东墨,他们饶是拥有一身才华,没有权势也只能被困在太女府上,还要被人用一个不甚光彩的称呼冠名,那就是——男宠。 她粗略地看了一眼,这一群公子哥儿里涂脂抹粉的有,面色不虞的却是更多。 这下她心中也算是有点数儿了,除了那些被不明势力送进太女府来的暗桩棋子,还有地方官员孝敬上来的眉眼明秀的溪僮,更多的公子哥儿入府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他们恐怕早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之所以还苟延残喘在太女府,多半是为了族人的生活安宁。 但是太女只是微笑着看着这群公子哥儿,不曾开口说话。 过了约莫半刻钟的时间,人群的骚动在孔昭的漠视之下开始难以压制。 终于,一个穿着月白色丝绸底绣青竹叶纹路袍子的公子哥儿开口问道:“殿下,您叫我们前来芙蕖院究竟是何意思?” 顾宝儿挑眉道:“什么时候,本宫府上的公子哥儿竟然这般轻狂?本宫下令,还无须对你们这些男宠解释。” 孔昭眼神困惑,却依然不语。 就在这时,人群中穿了一身暗紫色袍子的青年对顾宝儿正色行了个礼:“不才程风,还请殿下为吾等解惑。” 她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本宫知道,你们有很多人都不想留在太女府,因为男宠这个名号,不好听。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本宫的男宠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你们以为长着一张好脸被人孝敬给本宫入了太女府就能有好日子? 那么我只能说,你们真是天真。本宫是东墨的太女,就算是本宫的男宠,也得文可安邦,武能定国。要不然,别说父皇,就算是国丈定国公也会看不过眼,出手了结了你们。 本宫也知道你们看不起本宫,觉得本宫耽于美色,沉迷饮酒作乐,无心向学,不问政事。但是你们想过没有?若本宫少时便享有盛名,你们身为我的男宠,能活到现在么?” 人群的骚动慢慢停息。 接着顾宝儿又正色道:“本宫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准信儿,若我早早便崭露头角,你们能活到现在的人,绝不超过半数!你们可曾想过,此时,离本宫及笄还有多久? 对,眼下正是盛暑,离下一个二月二只有大半年的时间,换句话说,你们很多人,都只能活到下一个二月二。” 有人不屑冷笑,更多的人却是神色肃穆,仔细琢磨顾宝儿话中的意思。 程风作为头一个对顾宝儿行礼的公子哥儿,自然看得比别人长远。 他知晓,顾宝儿说的话,是真的。 等太女及笄,帝尊必定会为她定下正宫王夫,那么他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公子哥儿,结局多半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程风想明白后,立马将长袍下摆一撩,单膝跪地,对顾宝儿行了个大礼:“还请殿下给吾等指一条活路。” 顾宝儿仔细看了程风一眼,笑道:“你倒是个聪明的。那本宫也就直说了,你们若是有想出府的,尽管去和孔昭报备,院子里头的贴身衣物并金银细软都可一并带走,本宫还能为你们每个人备下百两白银,以供安家之用。 你们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名声会被如何败坏,说句不好听的,进了本宫的太女府,你们早就没有名声这种东西了。若是还有不想走的,那我也和你们说明白了,生死自负,与人无尤。昨晚上去的人是怜儿,下一个会是谁,本宫也说不准。 本宫的话就说到这儿,你们也该有点儿觉悟,是去是留都考虑清楚。” 话音未落,顾宝儿已然是拂袖离去。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一本正经地对自个儿的下属训话了。 自从她接触到动漫,她便没有再去琢磨过驭下之道。 但很多自小学习的东西,还是会深深地刻在她的骨子里。 她的确是个孤儿,但这不代表她除了吃吃喝喝什么都不会。 有些事儿,只凭血脉就能做到,而有些事儿,要的则是天赋。 而此时此刻身为太女的顾宝儿,可谓是两者兼备。 大概是渴望自由的时间太久,等象征自由的讯息传达之时,很多人都陷入了久违的呆滞状态。 半刻之后,才有几个公子哥儿反应过来问道:“孔大人,殿下所言是否属实?若是吾等愿意离府,是否无人阻拦?” 孔昭神色淡漠:“君子一诺,驷马难追。殿下金口玉言,既然许了你们离府,自然不会派人横加阻拦。” 程风当即朝着顾宝儿离去的方向一躬到底:“不才程风,谢过殿下收留之恩!有朝一日,定会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接着,他便头一个走向孔昭,正色道:“孔大人,在下程风,现居听风台,愿自请离府!” 孔昭眼底掠过一道寒光:“既然想走,那便快去收拾金银细软,若是过了今晚,很多事儿可就说不准了。” 程风目睹芙蕖院的一池废墟之时,早已有了觉悟。 太女殿下大智若愚、大巧若拙,隐藏锋芒这么多年,假装自己是个沉迷皮相美色的纨绔子弟,必定用着自己的用意。 而现下,离殿下及笄只有几个月的光阴,正是殿下一鸣惊人从而能够一洗先前纨绔名声为自己正名的最好时机,殿下是不可能会错过的。 所以,她说会放人离府的事儿决计假不了。不过,能明白殿下更深一层用意的人怕是没有几个吧。 程风这般想着,而后往听风台去了。 36.第36章 去留 顾宝儿在自己的主院里头的绣榻上坐了没多久,顶多两刻钟时间,孔昭就回来报信儿了。 “愿意留在府上的公子哥儿不多,只有三个,一个是现居湖碟轩的萧翎,一个是在北孟楼住着的孟志,剩下的那个是醉陶坊的陶梦旭。” 听了孔昭这话,顾宝儿倒是心中纳闷,按理来说,自己放他们出府还奉送安家费,愿意留下的人应该没有的呀。 这三个公子哥儿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太女殿下心中是这么想的,她也就直接这么问了。 孔昭不负顾宝儿心中所望,很是利索地开始给她科普。 “湖碟轩的那位主儿是晋州知府孝敬上来的公子,他说了自己孤家寡人,若是被知府知道了他被逐出太女府,只怕也没有几个日子好活。况且他皮囊生得美艳,不输女子。 若是叫好男风的达官贵族见着了,怕也横竖都是要做男宠的命,倒不如留在太女府上,就算是有朝一日遭遇不测,也算是去得干净。” 萧翎,顾宝儿将这名字在舌尖上含了许久,不知怎的竟觉眼眶酸涩。 看来这人,和原主绝对是有一段恩怨纠葛。 而且,这名唤萧翎的公子哥儿,似乎是个性情极为刚烈的主儿,他能活到现在,多半是因为原主的缘故。 那么自己今儿个晚上,倒是可以去见一见这名唤萧翎的公子哥儿。 于是,顾宝儿道:“萧翎要是想留着那便让他继续住在湖碟轩,衣食住行依然照例。那住在北孟楼的孟志又是怎么回事?” 孔昭道:“那孟志是殿下从茶楼里头带回来的落榜书生,家里头都是种地的。他老子娘还有好几个而走,也就为了五十两银子把他给卖给了殿下。 他也算是家世清白的可怜人,殿下带他回来也只是偶尔去他那茶楼喝几杯茶,再听听乡野间流传的狐妖鬼怪的轶事。孟志对殿下平日里头也算是感激得紧,说若不是殿下买了他来,他过的日子还要更苦。 况且,他那副病弱的身子,可谓是毫无缚鸡之力,就算是出了太女府,要是被他老子娘给寻到了,多半还是保不住银子,会被卖到别家府上做账房小厮。” 听到这儿,顾宝儿倒是笑了:“孔昭,说起这三人来你倒是了如指掌。” 打从她见了孔昭,还没见这小子说过这么长的一大段话呢。 孔昭闻言却是挑眉不屑地回了个冷笑:“殿下只管拈花惹草,若不是属下替你压着,怕是殿下您的后院早就起了火。” 顾宝儿表示这锅她不背! “我那哪算是拈花惹草,顶多是怜香惜玉。” 不过这话别说拿来蒙人了,就算是顾宝儿自己也是不信的。 一大堆颜色好的公子哥儿都被掳到太女府来了,这不叫拈花惹草这叫什么? 虽说食色性也,这话还是大圣人孔夫子说的,然而食色到原主那份上的姑娘家,她还真就只听说过一个。 那姑娘是谁啊? 那姑娘也算是大天朝史书上留下过一笔重彩的人物,还有个响当当的名头——山阴公主刘楚玉。 同为帝姬,原主顶多养几个男宠听听小曲儿,山阴公主可谓是真刀真枪地亲身上阵。 对,刘楚玉就是那位要向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皇帝陛下看齐的奇女子,就是她提出公主应该养面首的奇葩理论! 可怕的事情是,当朝皇帝还真觉得这话有理,而且还准备了三十个颜色上好的面首打算送给这位山阴公主。 这奇葩的事儿可谓是空前绝后,就算是那位大周女帝都没猖狂到山阴公主这份上,顶多在父子之间左右逢源,和张家儿郎再来便是大和尚玩玩暧昧。 咳咳,这就扯远了。 顾宝儿回过神来后便朝着孔昭讪笑:“我这不是痛改前非,深刻觉悟了么?孔昭你又何必揪着前尘往事不放呢?” 孔昭没好气儿地道:“那是因为殿下的男宠平日里头的一应份例都是由属下安排的,您收回来的花花草草越多,属下要耗费的心力也就越多。” 听了这话,太女殿下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感情孔昭领的是贴身暗卫的工资,干的是正宫的活儿啊! 她恍惚地回道:“日后不会了,花花草草多了什么鸟儿都有。” 孔昭不置可否,而后又开口为顾宝儿科普:“醉陶坊的陶梦旭就是个种地的,殿下当初说他种的西瓜好吃,就给了他老子娘三十两银子,把人给带回来了,而且这小子还嫩着,只有十二岁。 他说横竖都会被老子娘给卖了,还不如继续在太女府上蹭吃蹭喝。这样就算他是下一个中招的,好歹也能做个饱死鬼。” 顾宝儿听到这儿已经一脸懵逼了…… 原主简直可怕!连十二岁的小正太都好意思下手! 连自己这个穿越过来的冒牌货得知太女殿下的辉煌战绩都脸红的不行! 然后太女殿下就把自个儿的脸给捂上了。 孔昭纳闷地问了句:“殿下此举何意?” 顾宝儿呢喃道:“本宫得知当时年少轻狂做下的荒唐事儿,羞愧不已,决心痛改前非,绝不再犯。” 她算是有了觉悟,自个儿要是想好好地做太女,还得把这三盆花花草草给保护好了,最好是把他们培养成自己的班底儿,等他们年纪大了就放出府去,让他们去考科举,若是中了就给安排几个好人家的闺女儿,也好娶妻生子。 因为自己虽然单身十九年,还真不至于把原主一时兴起带回来的心头好给收房了! 孔昭不语,只是狐眼儿半咪,似笑非笑。 顾宝儿捂够了也就松了手,一本正色地吩咐孔昭:“传令下去吧,芙蕖院既然是怜儿住过的院子,那也不用重建了,把那一地废墟都改成荷花池子,这样怜儿也能和那一池锦鲤继续做伴。” 孔昭应了声诺。 接着顾宝儿又吩咐了句:“晚上叫小厨房的厨子多做些饭菜,叫这三个公子哥儿晚上来本宫的清音殿用膳吧。” 37.第37章 争执 清音殿的金子匾额,还是当今国丈定国公亲自题写的,这名儿取得也算是别具匠心,取了雏凤清音之意。 孔昭自然知晓清音殿就是顾宝儿住的主院,当下讶异地问道:“不换到别处?” 顾宝儿摇了摇头。 孔昭也就去了,熏衣这才从碧纱橱里头出来和顾宝儿说话。 “殿下,孔大人这次还会回来么?” 顾宝儿很是懵逼地看着熏衣:“你躲这儿干嘛?” 熏衣也一脸懵逼地看着顾宝儿:“殿下,奴婢一向都是在碧纱橱小憩的,这还是您亲自定下的规矩。” what? 顾宝儿半晌才无奈地摆摆手:“罢了。孔昭回来与否却又与你何干?” 熏衣目瞪口呆。 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的殿下啊,虽然奴婢一向知道您豪放,可是您豪放到不在意男女之防,这也太可怕了! 熏衣表示她实在承受不来。 她蠕动着唇儿道:“殿下,孔大人已经年约弱冠,奴婢也已经及笄了。” “这有什么干系吗?” 熏衣快哭出来了:“殿下……男女七岁不同席啊!奴婢按例是要避嫌的。” 就为这事儿? 顾宝儿表示,熏衣小美眉是个大笨蛋。 “熏衣,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孔昭早就没有名声这种东西了,这事儿就算说出去,别人顶多也就误会我和孔昭之间有点儿私情,碍不了大事儿。” 熏衣哽咽着道:“殿下,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孔大人还没娶妻呢,是京都里头排得上号来的好儿郎,若不是他家中无人,怕是提亲的官媒都要踏破国公府的门槛儿了! 而且孔大人是上将军的弟子,说出去和殿下也算是有着兄妹之谊,若是你们之间有私情,那可是得去大理寺签生死状的!” 别说什么古人都兴表哥表妹那一套…… 在东墨,有一条规矩,那就是,表哥表妹之间结亲是要去大理寺签生死状的! 为什么呢? 因为太医署说了,表哥表妹生下来的孩子,很少是健全的。 这肯定是天意给违背人伦之人的惩罚! 要是两个人非要结亲,他们也不拦着,前提是得去大理寺签生死状,若是结合产下了痴儿,与人无尤,这病没得治是不能去寻医问药的! 要是这表哥表妹一大家子敢去什么医馆闹事的话,那就按生死状上说的,直接关到北牢里头去喂水蛭! 所以熏衣听了这话,特别着急。 毕竟,孔昭在轩辕府也算是上了排行的,在轩辕府的公子哥儿中排行十一,人称孔十一的孔大少就是他。 而顾宝儿的母亲皇后娘娘,就是轩辕府的大小姐,唯一的大小姐。 但是熏衣肠子里头的弯弯绕,顾宝儿可不清楚。 她听了熏衣这话脑子里头只有一个想法,这傻妞儿算是彻底没救了! “熏衣啊,本宫我就跟你挑明了吧,孔昭就算和谁有私情都轮不到你这个在一边睡午觉的大傻妞儿!你也别说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避讳了,照你这么说,本宫的名声早就喂狗了。” 顾宝儿知道熏衣这是被东墨的封建教条给毒害太深了些,也没指望一天两天内就把她的思想给洗脑了,只是打算让她好好地想清楚一件事儿。 既然太女是东墨史上没有过的储君,那么太女府上的规矩也不必按照那些陈规旧例。 但是,她还不至于把大天朝人人平等那一套法子搬到太女府上来,要是她真那么做了,别说改善府中劳力的生活了,怕是御史台的学究们都要一个个地跳出来说此事不妥。 到时候,怕是这些粗使丫鬟婆子们都得去了城门外的乱葬岗。 她想得很简单,治大国若亨小鲜,只要把太女府给料理妥当了,她整治起幕后黑手来也会没有后顾之忧。 但是这些都是后话,眼下她还是美美地睡一个大觉,然后睡醒给那三个公子哥儿来一碗心灵鸡汤吧。 顾宝儿挥手让熏衣退下自个儿就进了主卧去躺着,两眼一阖上就是两个时辰的光景。 熏衣告退后回了碧纱橱也无心休整,当下就跑去找孔昭了。 孔昭是没有小憩的习惯的,这会儿他正在院子里头舞剑。 他见了熏衣小跑着过来,也就止了剑招,把一柄寒光闪闪的三尺青峰负在身后。 然后神色淡漠地问道:“熏衣,你怎的来了?” 熏衣也不回话,只是一撩裙摆就要给孔昭下跪。 孔昭忙伸手去拦:“你这是作甚?” 熏衣却含泪道:“还请孔大人顾念殿下的名声,使些手段将府中的公子哥儿都赶出去吧!殿下怕是对您动心了!” 孔昭一脸惊讶……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眼神莫测:“熏衣,你这话说得可就诛心了。这太女府,何时成了我孔昭一人的天下?” 若是说宝丫头对自己一心信赖,他是信的。 但熏衣要说那丫头对自己动心了,孔昭绝不会信。 如果宝丫头对自己但凡有一点儿别的心思,帝尊和师父都不会让自己来给宝儿做暗卫,并且还在轩辕府上了公子哥儿的排行。 所以眼下听了熏衣这话,一向把太女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的孔昭,心里并无半点惊喜之感,甚至还有点儿愤怒。 他的宝丫头,是个敢爱敢恨从不在意他人目光的女子,就算忘却前尘往事也依然不会改变本性。 如果是宝丫头,又怎么会让自己使些手段将那三个公子哥儿赶出府去? 若她容不下这三人,又何必让自己传令叫清音殿的小厨房备下三人的晚膳? 她要将人赶出去,只需要开口说一声便是。 他身后的长剑也是饮过血的,生了几分灵性,这下感应到主人的怒火,寒光更甚。 熏衣感到背后涌起一股寒气方才眼里生出一些惧意,却仍是倔强地望着孔昭。 “请孔大人为殿下着想,将那三人赶出府去,这样将来殿下也好和帝尊开口请帝尊允可你们两人的亲事。” 孔昭勾了唇儿笑道:“熏衣,你这话可是在威胁我?” 38.第38章 争执(2)(千字加更) 熏衣昂首道:“婢子不敢,只是还请孔大人问殿下设想!” 孔昭收剑入鞘,修长的手指拨动着剑穗:“熏衣,不要老想着你是娘娘的人,这太女府,是殿下的。” 两人不欢而散,看着孔昭转身离去的背影,熏衣眼中的泪终于落下。 她只是担忧殿下的名声而已,不想让殿下去大理寺罢了,她又有什么错? 为什么殿下和孔大人听了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呢…… 这天晚上,熏衣拿着皇后送她出宫赠给她的一枚白玉佩,进宫去了。 因此,她缺席了清音殿的晚宴。 茉灵算是临时顶替熏衣贴身女婢的缺儿,估摸着小厨房的晚膳差不多做好了就来叫顾宝儿起床。 顾宝儿醒来后问道:“熏衣呢?” 茉灵恭顺地回道:“回殿下,熏衣姐姐拿了娘娘给的玉佩进宫去了。” 顾宝儿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她本以为那个傻妞可以想明白这事儿的,看来,熏衣还是嫩了些啊…… 茉灵看顾宝儿出神也有一会儿了,开口道:“殿下打算何时用膳?” “等会儿吧,等本宫梳洗好了,再用膳。” 茉灵便伺候着顾宝儿换了身天青色的衫裙,还有攒了东珠上去的金丝缎面绣鞋。 等顾宝儿梳洗妥当了,她才叫了几个粗使丫鬟去传信儿给小厨房的厨子还有几个院子里头的公子哥儿。 几个公子哥儿得了信儿后也不敢怠慢,一刻钟还没到呢,就都来了清音殿,围着院子里头摆着道果盘的黄花梨木大圆桌就坐下了。 值得一说的是,这三位主儿都很有默契的没带贴身小厮,是一个人来的。 但来得最早的人,不是这三位公子哥儿,而是没收到传信的孔昭。 而且这桌子,还是他叫人摆在院子里头的。 顾宝儿当时看着这桌子眼神都发亮,给了孔昭一个赞许的眼神。 孔昭挑眉,怎么着都是这么多年青梅竹马,顾宝儿的心思,孔昭还是能猜到两三分的。 等主子们都围着圆桌子坐齐了,传菜的小厮们也从小厨房里头端了八道冷盘出来了。 这些冷盘都是早就定好了的虾蟹鱼肉,也不好做更改,因此份量看着有些少。 顾宝儿却是不知道此中关窍,一脸懵逼地问孔昭:“本宫不是叫小厨房多备些膳食么?怎的看着这么少。” 孔昭无语,不过还是给顾宝儿来了次详细的科普。 “这几道冷盘都是很费功夫的,要多些份量也难,还得等宫里头拨物资来,所以就没有加份量。况且,冷盘虽少了些,拿来开胃也还是够的。” 顾宝儿悟了。 孔昭这话明白得很呐,殿下您吃的冷盘是特供食品,要多加些份量还得问过宫里头的御膳房,但是热乎乎的菜就不一样了,这份量多少,小厨房的厨子就能做主了。 果然,等热菜都上齐了的时候,这桌子都快被摆满了。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这热菜大都是大火快炒出来的叶子菜炒肉丝。 一道正正经经的肉菜都没有! 至于为什么嘛…… 大鱼大肉都在冷盘里头。 39.第39章 表忠心 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现在是夏天。正是吃叶子菜和冷盘的好时候,肉只能算是添头,让人尝个味儿就算不错了。 而且只有大火快炒才能保证这些菜肴香气四溢,看着颜色鲜亮,让太女殿下觉得小厨房是用心地在给自己办差的,厨子们也好拿赏钱。 只是厨子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太女殿下性子大变,已经从爱吃叶子菜的素食爱好者转变成为无肉不欢的肉食爱好者了! 所以顾宝儿尝了一筷子鱼香肉丝,眉头就皱起来了:“孔昭,本宫是没有月例银子还是怎的?为何小厨房连做个晚膳都不带多放几块肉。” 她昨晚吃的是念念牌爱心骨头面,早饭用的是银耳莲子羹,午餐吃的是太白楼的烤全羊、八宝鸭还有鱼蓉羊杂汤,今儿个晚膳却得吃一些青菜叶子加肉末! 她现在只有一句话想吐槽:格老子的,宝宝嘴里都要淡出个鸟儿来了! 孔昭很是善解人意地道:“小厨房的大厨子说了,殿下您阳火太过旺盛,迟点清单的有利于调养身子。” 厉害了,大厨子,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本宫是太女啊,大兄弟,洋火旺了喝点银耳羹还有绿豆汤就行,你特么不让宝宝吃肉是几个意思啊? “今儿个饭菜也没什么不对头的,殿下为何甚是不喜?” 顾宝儿懵逼,正想词儿该怎么发落那个大厨子呢,哥们儿你这么拆台真的好嘛? 她转头一看,说话的人是个白白净净的小正太。 顿时就悟了,这小正太就是那个种西瓜的陶梦旭啊! 太女殿下突然觉得原主真是罪孽深重,居然连这么可爱的小正太都能下口! 虽然说原主只是闻了闻,没咬太重,没有一口吃下去,但是这依然不能让顾宝儿觉得原主是好人。 她惆怅地想,难怪这孩子觉得饭菜不错…… 因为他在自己家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吃过带肉味的东西吧…… 想到这儿她也不生气了,只是笑着看向小正太:“梦旭,你在太女府的日子还不久,所以觉得今日的饭菜还算不错。但是本宫要告诉你的是,我们都还在长身子呢,不吃肉可不行,那样会一直都是小个子的。” 陶梦旭迷迷糊糊地眨巴眨巴眼:“没事儿的,太女姐姐,自从你一个月前把我带回来,我已经吃了好几次肉了,应该以后还是可以变成大个子的。” 小正太说的是已经吃了好几次肉,而不是一天吃好几次肉。 顾宝儿哭笑不得:“一个多月吃几次肉哪够啊,你好歹得一天吃一次肉才行。” 小正太继续卖萌:“太女姐姐说真的吗?这样梦旭就能变成大个子了么?” “对的,你以后会变得和孔昭一样高。” 小正太咧嘴笑,一脸天真无邪:“好,那梦旭会好好吃肉长个子的,等梦旭变成大个子了,就可以和孔哥哥一起保护太女姐姐了。” 顾宝儿笑着摸了摸陶梦旭的头,脑子就一个念头:多么天真可爱的小正太啊,就当是养弟弟吧,把这小子养几年,自己就能多一个可靠的助手了。 陶梦旭从来没被顾宝儿摸头,这下子觉得受宠若惊,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学了顾宝儿的样子夹了一大筷子的鱼香肉丝就往嘴里放。 顾宝儿看他吃得开心,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对孔昭道:“给那厨子多发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把他赶出去。” 孔昭点了点头。 事实上,这位主儿晚饭用得也不是很开心。 陶梦旭也就罢了,只是个不顶事的孩子,另外两盆花花草草看着可是糟心得很。 他这会儿嘴里正嚼着叶子菜的茎叶,听起来声音怪渗人的,就像是在咬骨头一般发出卡兹卡兹的声响。 茶饭半酣之际,顾宝儿喝完一盏甜汤就开始训话,哦不,应该说是发放心灵鸡汤。 “本宫知道,你们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今儿我也就把话撂在这儿了,只要你们不打什么歪主意,本宫就会尽力护你们安好。毕竟,你们可都是明知会有生命危险还要留在太女府的,若是不给你们点儿好处,那可是怎么都说不过去。 就从梦旭的安排说起,我会想法子让你跟着轩辕家的人习武,你可愿意?” 小正太摸了摸自个儿滚圆的肚子,笑道:“愿意!姐姐会给我大鸡腿吃吗?” 这下连孔昭也笑了,他半眯着眼看了看陶梦旭的小胳膊小腿道:“就你这小身板是应该去校场打几个滚儿。放心去吧,就算你太女姐姐不给你大鸡腿吃,还有你孔哥哥呢。” 陶梦旭听了直接蹦起来:“孔哥哥你说真的么?” “君子一诺。” 小正太笑着接了句:“驷马难追!” 他环顾清音殿后笑道:“太女姐姐放心吧,我会好好习武的!还有,姐姐住的地方真好看,就是没什么人!” 这话说到顾宝儿心坎上去了,清音殿可不就是空旷得很么? “没人不要紧,梦旭以后有空多来玩玩就好了。” 陶梦旭笑着点点头,然后揉了揉肚子说:“姐姐,我吃撑了,可以去溜达一下嘛?” 见顾宝儿点了头,陶梦旭才蹦蹦跳跳地走了。 于是乎,还坐着的主儿除了顾宝儿还有孔昭就只剩下了两位:容貌美艳不输女子的萧翎,还有文静秀气的孟志。 孟志是已经弱冠的成年人,城府自然要比陶孟旭深上许多。 眼看着太女殿下训了话,要是不说点儿表忠心的话那可不成。 孟志看着萧翎不甚在意的样子便明白了,这个宣誓投诚的头只能由他来开。 孟志撩了衣摆单膝跪地,接着双手作了个揖道:“殿下,小生口舌笨拙,不会说好听的话,还请您见谅。 打从小生的老子娘为了五十两银子把小生给卖了,小生就再也没有想过要回去孝敬他们。 既然小生的卖身契在您手上,那小生就只认殿下这一个主子,就算太女府上有什么刀山火海,恶鬼修罗,都没有小生一个人逃之夭夭的道理。” 40.第40章 提点 顾宝儿懵逼了,都说书生最会掉书袋,果然如此,表忠心只要一句话就够了,这小子非拽出这么多话来,要不是自己是历史系的大学生,光听这些话可能都要晕了…… 说到这里,她得感谢一下穿越大神,至少没有让她穿越到一个语言不通的地方,感谢大神让所有穿越世界都说中国话。 不过,这小子的大体意思,她还是能够明白的,简单概括就是这样:我孟志既然卖身给你这个太女了,那么我的命就是你的了,你要让我去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带皱眉头的! 看在孟志这么识相的份儿上,顾宝儿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孟志,你落榜之后可想过再去考科举?” “实不相瞒,小生是有想过这事儿,只是老子娘都不同意,小生才只能去茶楼里头当说书先生混口饭吃。” 顾宝儿笑了,就怕他不想去科举! 别说什么科举考得上考不上的问题了,英雄不问出处,如果这小子能在殿试上来个状元及第,别说他以前是自个儿府上的说书先生了,就算真是男宠也有机会转正。 顾宝儿想到这儿不禁想起了她当年曾经看过的女尊小说来,什么怀孕生子都是由男子负责的,不得不说作者脑洞真是大,还整出了什么三夫四侍的制度来! 可谁能想到有一天,看女尊小说的宅女也会有穿越成为太女的这一天呢? 不过顾宝儿可不打算效仿那一套三夫四侍的制度,她只愿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让什么三夫四侍全都见鬼去!这可不是女尊世界啊喂! 如果她整个什么三夫四侍出来,妹子们估计就要变成生育机器了,不停地生孩子…… 咳咳,走神了。 回过神来的顾宝儿道:“不怕你考不上,就怕你不愿意去考科举。我估摸着你上次落榜是有人顶了你的名次下去,下一次可就不一样了。” 孟志的手攒成了拳头:“殿下此言何意?” “意思就是,你老老实实地等着明年的恩科,靠自个儿实力去考科举,有本宫给你做后盾,这次谁都不能顶了你的名次!不然没他们好果子吃。 但是你也别高兴地太早,现在离恩科只有大半年的时间了,你得准备闭关苦读才行。” 孟志激动地点了点头,此刻的他浑然不觉,他即将面对他此生最大的梦魇。 梦魇到已经成为致仕的孟志,被人询问他对太上皇有何感想的时候,脸色还是直接变得惨白。 “老夫宁愿考三次科举,都不愿意让女帝陛下给我准备闭关苦读要用的书籍啊!那什么阅读理解简直不是人可以想出来的酷刑!” 当时正在华清池泡温泉的太上皇闻言,脸上出现了神秘的微笑。 不过,这都是后话,此刻的孟志,心情激动,格外亢奋的说道:“孟志必然不负殿下厚望!” “还跪着做什么?起身罢。” 顾宝儿知晓自个儿和孟志的对手戏算是唱完了,这小子估计马上就要找理由告退。 果然,下一秒孟志就“唰”地一下直起了身子,也不伸手去掸一掸衣摆上的尘土,就直接一躬到底:“谢殿下,小生这就回院子里头好好温书。” 孟志的背影才刚刚消失,容颜美艳的萧翎就开口了:“殿下今儿个,可是给在下唱了好一出大戏呢。” 顾宝儿仔细一看,这人唇角还噙着抹冷笑,摆明了是要非暴力不合作的架势! “萧翎……” 顾宝儿想要开口反驳,却觉得眼眶越发酸涩。 她最后拂袖转身:“随你怎么说吧。萧翎,你要留在本宫府上,那本宫也由着你。你想做什么都行,只要不谋财害命,本宫养你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孔昭惊愕地看着顾宝儿,她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还是不行吗? 明明丫头已然忘却了前尘往事,为何见了萧翎还是会哭泣? 孔昭瞥了眼萧翎,似笑非笑:“那哪儿成,我们太女府可不养吃白饭的闲人,萧翎公子不是擅长十八般乐器么?不如让他去教坊司露一手。” 萧翎报之以冷笑:“不劳孔大人费心,萧翎并不是没有一技之长,怎么都不会饿死。” 话音刚落,他转身就走:“殿下也不必费心想什么说辞了,萧翎既然选择留在太女府,就算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迫,也不会对你使手段的。” 顾宝儿听着萧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蠕动着唇儿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拿出腰封里头的帕子不断拭去双眼流出的泪水,却是徒劳无用。 眼看四下无人,孔昭直接走上前来拿过顾宝儿手里的帕子帮她拭泪:“还哭什么?人都走远了。” 好半晌,顾宝儿才止住了流泪。 她哽咽着问孔昭:“孔昭,告诉我实话,萧翎和我究竟是什么关系。” 如狐妖一般的少年闻言,眼中掠过几道寒光。 “殿下,萧翎和你,此生注定不共戴天。” 顾宝儿睁大了双眼看着孔昭…… 怎么会?她和萧翎怎么会结下这般深的仇怨? “只因殿下初到晋州之时,在教坊司多看了萧翎几眼,晋州知府就想办法把萧翎的父母给料理了,只留下了萧翎和他的幼弟萧翊,萧翎被晋州知府孝敬给了殿下,萧翊却是还留在晋州教坊司被人调教。” 教坊司…… 顾宝儿眼前突然闪过一些杂乱的幻影。 一身青衣眉眼温和的公子哥儿萧翎在教一个男童抚琴,然后自己走上前去说了什么话…… 接下来的场景便是一身红衣满是戾气的萧翎,赤足披发在台上起舞,投给自己一个冷漠不屑的眼神。 再后来…… 顾宝儿睁大了双眼却什么都看不见了,有着萧翎的曾经就在她眼前掠过,无法挽留。 可是她能猜到,若不是当初大墨太女一时兴起想要和萧翎说话,萧翎是不会家破人亡的。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孔昭看着顾宝儿轻笑出声,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 他想给她拭去泪水,顾宝儿却摇了摇头道:“孔昭,我想起来了,这都是我欠他的啊!我要你帮我,护着他,萧翎他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41.第41章 一梦萧然(加更,萧翎专属番外1) 她居然说自己想做什么都行? 萧翎唇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看着铜镜中美艳不输女子的容颜笑着笑着就哭了。 笑极便痛,痛极便哭,如此方才像是做了一场荒唐梦。 他的这个梦,实在太过荒唐,荒唐到他家破人亡,泪水流尽都无法醒来。 她和他的初遇是在教坊司。 萧翎当年才十四岁,正是轻狂的时候,最是见不得别人说自己家传的曲子不好。 那一日,他正在教坊司借了把瑶琴,教自个儿的弟弟什么是宫商角徵羽,却不料一个才八九岁岁的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过来说了声:“你这指法不对,会勒破他的手的。” 萧翎当即便讽刺了回去:“你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指法?” “你这话倒是奇了怪了,本……小姐长这么大还没听过指法跟性别有关系的说法。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和性别又有什么干系了?” 萧翎看着她一脸正经的样子反倒笑了:“也是,你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我跟你又有好争的?” 小丫头看萧翎抚了会儿琴就走了,走时嘴里还嚷嚷着:“你这人真是没趣儿!本……小姐都说了,你的指法不对你还不听我的话!哼,本……小姐不理你了!” 萧翊闻言看了看自个儿的哥哥,脸上带着疑惑:“哥哥,那个小姐姐走了诶……” “她走便走了,跟我们又有什么干系?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抚琴一定要精心,你都记到哪里去了?” 萧翊瘪了瘪嘴道:“可是那个小姐姐是哭着走的诶……” 那个小丫头哭了么? 萧翎闻言想仔细看看那丫头的脸,却连她的背影都找不到了。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有些羞愧,他居然和一个小女孩置气,也太小家子了些。 但是看那丫头的穿着,想来也是家底殷实的人家出来的女孩儿,不然也不会出入教坊司就跟自己家似的随心所欲。 大不了今晚上回府去问问爹娘,那是谁家的孩子,改日自己去登门拜访致歉便是。 他想着想着便出了神,直到萧翊哭喊才回过神来。 萧翊哭喊的是:“哥哥,我的手被琴弦勒破了,好疼……” 这句话一直回旋在萧翎的脑海里,直到今日。 萧翎看着挂在墙上的七弦琴苦笑,若是那一天他没有和她起争执,是不是就不会…… 如果她没有哭着回去找定国公抱怨,定国公就不会给晋州知府难堪,自己也就不会被晋州知府害得家破人亡! 他知道这事儿不怪她,可是他依然怨恨着那个女孩儿。 萧翎恨太女恨到了骨子里,他恨她为什么要向定国公求情,让定国公饶了自己的命! 那一晚,他和弟弟被官差扣住了手脚,眼睁睁地看着一家上下一百多口人被诛杀。 罪名是:萧翎、萧翊以下犯上,当诛满门。 他犯了哪门子的上? 萧翎怒吼着想要挣脱层层枷锁,却还是徒劳无用。 他的泪水流尽,他的嗓子嘶哑,就在这时,晋州知府把他交给了定国公,说:这人便是冒犯太女殿下的登徒子。 定国公看了萧翎一眼,眼神里似乎透着惊愕:“你怎么把这小子弄成了这般模样,你让老子如何和宝丫头交代?” 晋州知府拱了拱手道:“这小子不过是一个伶人大家的孩子,居然就敢说教太女殿下,可谓是以下犯上,当诛满门!国公爷您不用急,卑职已经派人灭了他满门,就留下他和他弟弟以供太女殿下处置。” 太女殿下? 他萧翎何时冒犯了当朝太女! 萧翎想要嘶吼,嘴里却被塞了几个麻核桃,以至于无法说出话来。 灭了满门? 定国公虎目一瞪,抬脚便把晋州知府踹到一边:“好你个李保全,老子在皇都听说你小子治下出了许多的冤假错案,这才带着宝丫头来晋州瞧一瞧,你倒好,拿着鸡毛当令箭去灭人满门!这下可麻烦了……” 老爷子久经战场,这一脚踹下去足以让晋州知府瘫在床上十天半个月了。 这厢,晋州知府李保全瘫在地上呜呜啊啊的痛叫,那厢府衙后院却冲出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脸上还挂着泪花:“祖父,你怎么可以让人这样……” 太女瘪了瘪嘴,看着被衙役揍得鼻青脸肿的萧翎哇哇大哭起来,她没想过要让这个少年家破人亡,只是想让祖父派人请他到府衙来和自己好好讨论一番古琴的指法的! 定国公颇感头大,索性又踹了晋州知府一脚:“你干得混账事儿!你自己收场吧!” 小丫头吃力地推开衙役,又拿出萧翎嘴里的麻核桃,哽咽着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过会这样的……” 萧翎惨然一笑,狠狠地咬住太女的手,直至鲜血淋漓。 一旁的衙役和定国公见状想要再扑上来,却被太女哭叫走开。 他看着她一脸惊慌无措,缓缓松了口,她这般粉雕玉琢的人儿应该是从未经历过今日这般的痛楚吧,可便是到了此时此刻,她也依然不愿让人伤自己分毫。 这事儿想来与她无关,只是萧家满门尽皆因她而死!萧翎无法不怨,也无法不恨。 他笑得惨然:“殿下,萧翎死有余辜,可我萧家满门又有何错?” 太女哭得更惨:“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的……” 小丫头的哭喊,弟弟的泪水,定国公的威严,晋州知府的阿谀奉承,就此定格在萧翎脑海,成为一幅永不褪色的画卷。 定国公乃奉旨出巡,见了这般惊天大案,这般草菅人命的知府,可谓是勃然大怒,当即派了羽林卫将其捉拿问罪。 老爷子自己却是一板脸孔,正色对萧翎道:“事已至此,阴差阳错,老夫欠你萧家一个人情,只要你弟弟不犯上作乱,老夫可以保他一世荣华富贵,只是你,死罪难逃。” 萧翎看了一眼哇哇大哭的小丫头,闭上双眼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我萧家满门皆因萧翎冒犯太女殿下的罪名而死,若是我不把这罪名坐实了,怕是老爷子也不好交代吧。” 42.第42章 过往 孔昭正色道:“就算我答应你,可是我又能护他到什么时候?丫头,萧翎也是男子,他有自己的骄傲。” 顾宝儿抬手拭泪:“他这个年纪学武,会不会太迟?” “的确太迟了,他的身子骨已经定型得差不多了,不过萧翎善舞,也许还有几分可能。” “有可能就好,这是我欠下的债,不能躲,只能还。” 虽然顾宝儿的心底清楚得很,这债,与她无关,是东墨太女欠下的,可是她既然选择取代东墨太女,那么她也有义务帮太女背负该她偿还的债务。 孔昭此时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开口问道:“你说你想起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带了几分颤抖,那是因为太过激动。 他盼望顾宝儿能想起过去朝夕相伴的岁月,却又怕她会开口否定。 “我刚才恍惚间看到了许多隐隐约约的幻象,里面有比现在年轻稚嫩的萧翎,有祖父,还有个八九岁大的小丫头,可是却没有你。” 孔昭眼神黯然,还是想不起来吗? 不过没关系的,能想起一点也代表有希望,总有一天,宝丫头会记得一切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想起的是曾经在晋州发生过的场景。五年前,晋州知府李保全以萧翎冒犯殿下为名,灭了萧家满门,虽然殿下后来让老爷子帮萧翎复仇,可是萧翎因为咬了殿下一口,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和其弟尽皆没入晋州教坊司。” 顾宝儿的手缓缓攒紧:“是不是……后来,我又去晋州教坊司的时候,看见在台上起舞的萧翎,执意把他带回太女府?” “正是如此,五年前的晋州知府李保全灭了萧家满门后被判秋后处斩,李家也随之败落。而一年前,殿下又想起了因你而家破人亡的萧翎,执意要去晋州。 老爷子拗不过殿下,这才允了你。巧的是,殿下到教坊司的那一日,萧翎正好在练习鼓上舞,现任晋州知府张卫国见殿下目不转睛地看着萧翎,却不曾开口问话,反而在萧翎作完鼓上舞后转身离去。 他便派人将萧翎的身世调查了个清楚,而后将萧翎奉送给殿下,聊表心意。萧翎的弟弟萧翊,却是因为还未出师的缘故,被他留在了晋州教坊司。” 原来是这样…… 顾宝儿笑得无力,她问孔昭:“孔昭,以前的我是不是特别混账?” 孔昭直至很多年后,也依然记得他那一晚给顾宝儿的回答:“不,殿下,你以前只是有点娇气,特别喜欢好看的东西罢了,对人也是一样,看到长得俊的,你总要多看几眼。” “那本宫可曾强抢民夫?” “入府的公子们大多是被自己府上的老爷子送进来的,再不然便是卖身葬父时被殿下画了几十两白银买回来的,还有如萧翎公子一般没入教坊司后被地方官孝敬上来的,仔细算来,被殿下您强抢回来的民夫还真就只有一人。” “谁?”顾宝儿没想到太女居然会干出这种事儿!强抢民夫啊,这种纨绔要不是独生女绝对会被废的,好不好! “就是属下啊。” 那一晚,太女殿下唇角抽搐地给了她的贴身暗卫一个嫌弃的眼神。 后来,有人撰写女皇陛下的轶事时特地采访了已经成为兵部尚书的孔大人,问女皇陛下在极度无语的时候,都会有哪些表现。 孔大人便唇角抽搐着给了那人一个嫌弃的眼神而后转身离去。 那人并不知道,孔昭转身后的唇角,是上翘的。 那一夜就这么貌似平平淡淡却又涟漪四起的度过,第二日,太傅大人便起了个大早专程来太女府上拜访。 蝶语留了茉灵在里屋伺候顾宝儿梳洗,自己却是在外堂招待亓念念,还派了一个粗使丫鬟去给孔昭传信儿。 亓念念端了盏茶水抿了一口,却尝了几口甜心糕才开口道:“熏衣呢?” 蝶语战战兢兢地回话:“回大人,熏衣姐姐昨儿个晚上进宫去了。” 想来是和娘娘叙话忘了时辰,以至于宫门落钥才回不来的吧。 蝶语这般想着,却不敢开口告诉亓念念,只是很局促地看着自己长长裙摆下露出的那一点儿绣鞋的鞋尖儿,连头都不敢抬的。 平日里头这招待大人们的活儿都是归熏衣的,今儿个蝶语还是赶鸭子上架,头一遭呢,有些紧张也是在所难免。 亓念念闻言微微蹙眉,心道熏衣进宫所为何事? 但她想来这个举止有点儿小家子气的婢女也不会知道的太多,也就不问了。 反而勾唇笑道:“行了,熏衣进宫了便进宫了,你摆出一副没有了主心骨的架势做什么?你家主子不还在里屋里头梳洗着么?也拿出点儿架势来,你可是殿下身边的大宫女儿,说出去那也是有官阶在身的人。” 蝶语睁大了眼楞了会儿,而后也笑了。 是了,她是殿下身边的人啊,只要不行差踏错,又何须惧怕大人们呢?这般小家子气的举止,可上不了台面呐。 蝶语本就是个通透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偌大的掖庭宫里头杀出一条血路来,被分给太女做贴身女婢。 这下亓念念稍微点拨了下她,蝶语也就看开了,举动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拘束。 当下便带着笑意开始和亓念念说话,也算是等太女梳洗完后出来。 茉灵虽然不怎么开口说话,手上的活儿却是极灵巧的,没多大会儿功夫,便陪着梳洗完毕的顾宝儿出来了。 顾宝儿照例穿了身朝服,只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一个劲儿地嘴里直说困。 亓念念见状,哭笑不得道:“你昨儿个晚上去做什么了?怎的这般没有精神。” 顾宝儿却睡眼惺忪地抱住了亓念念的手道:“好念念,再让我睡一会儿吧,昨儿个我把府上的一大堆公子哥儿都遣出去了,这才睡得晚了些。” 亓念念摇头道:“等会儿咱们要去大理寺,有的是时间让你睡。还有,那些个公子哥儿早就该遣走了,花个万儿八千银子也算不了什么事儿。” “什么?去大理寺?”顾宝儿一惊,睡意全没了。 43.第43章 启程大理寺 大理寺啊!大理寺那可是穿越党们必须一游的地方,尤其是男主们,要是没有去大理寺这种衙门里头走上一两遭,那似乎都不算是一部合格的以古代为背景的穿越小说! 顾宝儿此时此刻,想睡觉的困意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围着操场跑个一千五以此抒发自己的激动!不要纠结东墨有没有曹操这种东西了,再不济太女府上也得备下一个校场啊。 不然孔昭怎么舞剑?但是,顾宝儿就算有心跑圈,也没那个机会。 亓念念这个太傅还在这儿站着呢,顾宝儿要是把她给抛下了一个人去校场上跑圈儿那像是什么样子? 没法子,顾宝儿不得不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而后吸了口冷气,这样才算是冷静了一点儿。 这时,正是破晓之际,顾宝儿的双瞳在晨曦的映衬下更加闪耀,她定睛看向亓念念:“那人还是不招?” 她这会儿清醒过来了,立马就想到了前天被一堆羽林卫带走的黑心客栈老板。看来这老板的骨头算是蛮硬啊,就算进了大理寺这般的刑事衙门也对自个儿的主子忠心耿耿呢。 亓念念点头,唇角带着无奈的笑意。 这妮子,之前口里头还呢喃着想再睡一会儿的话呢,这会儿却是精神地可以带着白王去西戎打猎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亓念念这般想着,看向顾宝儿的眼神中便不免透出几分宠溺来。 这会儿功夫,孔昭也到了。 见了亓念念和穿戴齐整的顾宝儿,孔昭当即抱拳施了一礼:“孔昭见过殿下,见过太傅。” 按理来说,孔昭见了顾宝儿是该行跪礼的。但是他好歹在轩辕府也是上过了排行的公子哥儿,也算是享有轩辕世家直系子弟见君不跪的特权了,是以这会儿,他一抱拳也算是全了礼数。 顾宝儿翻了个白眼:“横竖这儿也没外人,孔昭你行礼做什么?平白客套了让念念笑话。” 孔昭狐眼儿微眯:“礼不可废,况且太傅也算是殿下的师傅,见礼还是免不了的。” 而蝶语听了这话,一颗心却是在胸腔里头砰砰砰地跳个不停,不是外人? 她的眼神里都熠熠生辉,殿下对自己如此宠信,她若是再像之前那般小家子气,那可是谁都对不住了! 蝶语裣衽施礼道:“殿下,既然您和太傅要去大理寺,可要带上点儿糕点果脯肉干再来一盅银耳百合雪梨汤?这会子功夫怕是不够您用早膳的。” 对啊,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顾宝儿在心里给蝶语这丫头点了个赞,笑道:“是个机灵的,赶紧安排去吧,再过半刻钟左右,本宫就要和太傅去大理寺了。” 蝶语应了声诺就摇曳着一副娉婷婀娜好身段去了,唇角还带着几分笑意。 不过话题已经被蝶语转移到吃饭上来了,那也只能继续。 顾宝儿看了眼孔昭就开口问道:“孔昭和太傅可曾用过膳了?” 孔昭似笑非笑:“自是用过了,孔昭还去校场上舞了会儿剑。” 亓念念则是笑着摇了摇头道:“还不曾用过,念念估摸着殿下得知今儿个要去大理寺的话,肯定会在马车上用早膳的,是以空着肚子就坐着马车往太女府来了,而且一下车就把赶车的给赶了回去。” 面对顾宝儿惊叹的眼神,亓念念又继续说道:“可别笑话念念,殿下府上的果脯肉干那可都是来自太白楼的干货,最是滋味鲜美又饱肚子,念念今儿就是打着蹭饭的心思来的。” what?还有易之美人儿的关系? 太女府上居然备有太白楼的果脯肉干,宝宝怎么不知道啊!顾宝儿瘪了瘪嘴,在心里对原主竖了个中指,留下一大堆的烂桃花和感情债也就算了,居然连自己在哪里放了好吃的记忆也不给她分享一下! 这样的原主,简直是穿越史上前所未闻的大坏人! 连失忆都不带彻底的,整了个关卡封锁记忆模式出来,只有见到关键人物和关键场地才会解锁,差评! 遥远的时空中,某个俊美的翩翩少年郎打了个哈欠,而后看了看周围,一脸疑惑。 但是一觉睡醒了发现自己在睡梦中猝死来得好,接受现实的顾宝儿觉悟了。 她笑着回道:“念念这说的是哪门子话,太白楼的肉脯再好吃,那也比不上念念前儿个晚上做给我的青菜荷包蛋酱骨头热汤面啊,那滋味儿才叫好呢。” 亓念念听了不禁莞尔:“那是赶时间给殿下做出来将就用膳的汤饼,哪比得上太白楼的慢工出细活呢?等会儿殿下尝尝那肉干还有果脯就明白了,要是有人在太白楼门前卖弄那点儿微末厨艺,可真的算得上是贻笑大方了。” “那可未必,昨儿个易之还对我说,这天下与太白楼启明的食府还有三家呢,分别是北狄的珍馐殿,南诏的伊人醉还有那西戎的郁金乡。若是有出自这三家的厨子来了我们东墨,说不定就有机会瞧上一场好戏。” 两人人只是絮叨了些有关吃食的闲话儿,就花了约莫半刻钟的时间。 这会儿蝶语手里头提了个红木食盒进来了,她笑着恭顺地把食盒递给孔昭:“孔大人,您手可稳住了,殿下的银耳百合雪梨汤虽说拿了严实的盖碗给封好了,却还是经不住太大的颠簸。” 孔昭点了点头算是应下,转头道:“吃的东西,这丫头已经备下了,咱们也该出门了。” 顾宝儿应了声诺就拉着亓念念往外走,临到堂屋门槛儿了,却回头对蝶语道:“拿个果盘装点儿果脯肉干等本宫回来,蝶语你要是看不住本宫的零嘴儿就罚你今儿个晚上去小厨房烧一碗干贝芙蓉鸡丝汤来!” 蝶语大声应了个诺,她自是知晓顾宝儿这是开玩笑的。她蝶语,可不是什么偷尝主子零嘴儿的婢子,更何况,前几天殿下赏的那一袋子金丝蜜枣还没吃完呢,她犯不着! 她目送着太女走远,口里轻声呢喃道:“殿下归来后,倒是颇为体谅我们呢。” 44.第44章 老板你在逗我吗?(1) 太白楼出品的零嘴儿,那绝对是有质量保障的绿色有机食品。顾宝儿吃了拿松柏枝叶熏出来的猪肉干后,颇为感叹。 别说古代科技落后,就算在二十一世纪,最为美味的佳肴还是出自文明传承从未断绝的大天朝啊! 为什么,就因为这整吃的手艺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薪火相传,从未断绝。 而且菜肴的美味程度,和食材材质如何称得上是密切相关。 古代的食材最为珍贵之处就是纯天然无污染! 这放养的猪产出的上好精肉,用松柏枝叶烘烤风干后加以蜜渍,这尝起来的滋味儿可算是绝了! 你要问顾宝儿怎么知道这猪是放养的,答案很简单,因为这猪肉有嚼头,够劲道。 换了那种被圈养的家猪,口感可绝不会这么好。因为这两种猪肉,顾宝儿在大天朝都是吃过的,所以一入口就明白了其中玄机。 至于她为什么知道是松柏枝叶熏出来的,原因更简单,那猪肉干条理分明,仔细去嗅还带了松柏的清香。 从太女府到大理寺的路上,顾宝儿吃早饭吃得那叫一个兴高采烈,托穿越大神的福,她以后可以每天都吃到无污染的有机食品。所以就算为了这些好吃的,她这个做太女的穿越人士也得好好努力才行! 享受美食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等顾宝儿快把果脯肉干给吃完的时候,亓念念说:“大理寺到了。” 什么?居然这么快就到了!顾宝儿一脸懵逼,她都还有一包肉干没有吃完呢。 至于那些蜜渍过的蜜饯果子,却是一颗也不剩了。虽然顾宝儿的肚子已经被填满了九成,但她依然想说:宝宝还可以再吃下一个油纸包的猪肉干! 不过嘴馋归嘴馋,既然肚子已经填饱了,就没有拖延正事的道理。 不为了吃饭努力赚钱的吃货不是好吃货,那是饭桶! 这是顾宝儿在大天朝一贯秉持的金科玉律,所以她打算立马去做事儿。 至于什么太女需不需要赚钱的细节完全可以忽略…… 于是乎,大理寺卿魏大人得了传信儿出来迎接太女殿下的时候,正好看见太女殿下唇角噙着一抹笑,看着神秘莫测。 魏大人很是苦逼的想,这位主儿今儿个来要是只为了给那什么黑心客栈的老板逼供的话倒是好说,就怕她要怪罪大理寺办事不利,这事儿要是被上面那位知道了,乌纱帽要保住可就有点悬了…… 不过心里琢磨琢磨也就算了,他还是很利索地给顾宝儿一行行礼:“见过太女殿下,见过太傅大人。” 末了,瞥见神色淡漠的孔昭,还很是友好地问候:“孔大人,别来无恙否?” 孔昭压抑住了唇角的抽搐,继续神色淡漠:“无恙。魏大人也不用招待了,直接派人带我们去找那厮便是。” 得得得,感情这位声名远传的孔十一果然不好想与,一点不通人情世故,活活像块榆木疙瘩。 魏大人暗自腹诽,却还是派了牢卫带领顾宝儿一行人去南牢找黑心老板。 一事不劳二主,今儿个带队的人,还是那个刘柱。 刘柱见过礼后,很是利索地带着大部队去找黑心老板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中年汉子昨儿个刚刚挨了亓念念一顿鞭子,虽然因为亓念念控制好了力度的关系,不曾伤筋动骨,但总是流了一些血出去。 再加上亓念念吩咐过,昨晚停了这汉子的晚膳,所以哪怕刘柱已经给中年汉子上过药了,他看起来还是有些面色发黄。 因为牢房的地板都是用青石砖铺就的,很是寒凉。 所以昨儿个中年汉子因为没有被褥的关系,睡得并不好,这会儿还在打盹呢。 刘柱也不等人吩咐,很是机灵地一脚踹在了铁制牢门上:“那个睡觉的还不起来!大人们来问话了!” 中年汉子眼睛还没睁开呢,被人扰了清梦焉能不怒? 他顿时就扯开嗓子骂道:“哪个小兔崽子敢吵你大爷睡觉?” 只不过因为有伤在身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虚。 刘柱手上拿了钥匙很惆怅地吸了口冷气,不能和这个奇葩汉子生气,他可是连太傅大人都敢骂的人!而且,横竖这家伙也没几个时辰好活了,和他较真又有什么意思呢? 孔昭听了也是无语凝噎,他像亓念念递了个眼神:你昨儿个不是刚刚来过? 亓念念回了个白眼:你再看看,本席出手,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在这二人眉来眼去的空当,中年汉子揉了揉眼,就看见一身红纱裙明艳如火的亓念念了,当下眼神里头出现了惧意。 只是他嘴上还不认输,兀自逞强:“你这小娘皮好狠的心!明明昨儿个说好了要一度春宵的,你倒是翻脸不认人,衣衫都脱了还要揍大爷一顿!买卖不成仁义在,哪有你这样坑人的?” 买卖不成仁义在? 孔昭瞥了亓念念一眼:太傅大人何时和这人谈买卖了? 亓念念见了似笑非笑开了口:“买卖不成仁义在?就你这个阶下囚还有本事和本席谈买卖?也不怕贻笑大方。” 顾宝儿已经彻底懵逼:“念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太傅大人看了一眼刘柱,小牢卫神情扭曲地汇报:“回殿下的话,这个不怕死的东西,昨儿个把亓大人当成是粉头科子了。还嘴里念叨着只要亓大人陪他一晚,他就把他背后的人招出来。由于王侍卫长之前交代过,这个犯人只可关押,大理寺不得妄自处罚,所以……” “所以本席觉得他太不识相,动手赏了他一顿鞭子!” 太傅大人面色冷然地说完了剩下的话。 得知真相的顾宝儿觉得,如果她和孔昭是二次元人物,脑袋上黑线都要出来了。 卖姜母鸭的大叔你是在逗我吗?你这个年纪都能当咱念念的爹了,被关在牢房里头还敢肖想这个? 太女殿下和孔昭对望一眼,纷纷吐槽。 “还真是牢房大了什么犯人都有。” “就没听过这么不识相的东西。” —————————————————————————————————————————————————— 分隔线,以下是题外话,更新奉上。还有关于之前补更到两千字的番外,夜凉补充说明一下,只要清楚缓存就能看到补更内容了。至于方法很简单,把这本书移出书架再加入就可以了。而且本书快十万字了,也算有点小肥,二月份会换个封面的。 小剧场: 汉子:姑娘,剧情需要,你可别骂我! 念念:我知道,剧情需要,所有昨天打了你一顿鞭子。 阿宝:没关系,剧情需要,我会想办法逼供的,亲,请坚强一点哦~ 男主:剧情需要,明天加更正式上线。 45.第45章 老板你在逗我吗?(2) 讲道理,顾宝儿亏了是穿越到太女身上,她要是穿越到太子身上,恐怕进宫第一件事就是对帝尊还有皇后娘娘说:“父皇,母后,儿臣心悦太傅已久……” 至于什么性取向还有年龄差都一边去吧,真爱是可以跨越一切的。 更何况念念做菜也是有一手的!那青菜荷包蛋酱骨头汤面啊,现在想起来自己都流口水呢。 咳咳,这扯远了。 但是这落魄大叔和高贵美艳的御姐,怎么看都不搭好嘛?这中年汉子的脑洞也是绝了,可谓是开天辟地,史无前例,就算是大天朝的x姐得知这事儿,怕是也得甘拜下风。 所以顾宝儿这会儿得知真相以后,内心充满了拨动,甚至还想打人。小兔崽子不招是不是? 那么你知不知道本宫来自大天朝啊,咱的mq十大酷刑可不是吃素的,什么老虎凳辣椒水都够你受了! 于是太女殿下这会儿神色淡漠地和孔昭有一拼,她瞥了中年汉子一眼。 “没事儿,不就是嘴巴硬了些么?有的是法子撬开他的嘴。” 亓念念今儿个带顾宝儿来大理寺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教导她如何逼供,这会儿看顾宝儿眼神里头掠过几道寒光,虽说有点儿意外,但还是颇为欣慰地点点头。 看来宝丫头吃了几天苦头,身上也染了几分戾气,这是好事儿啊。 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只有身份高贵是不行的。要是手段跟不上,这个纨绔肯定没有好日子过,自然也称不上是标准的纨绔子弟。 是的,当今皇后找来亓念念的原因很简单。 她希望太女顾宝儿能在亓念念的陪伴下,耳濡目染地成为一个合格的纨绔子弟。 真正的纨绔子弟,敢于直面滔天的权势,并且坚守本心,也敢于正视脚下层层叠叠的骸骨,而面不改色。 至于见了美人儿就走不动路的色中饿鬼,看了金银珠宝就想着中饱私囊的人,以及觉得皇帝只需要每天吃喝玩乐就好的那些个胸无城府的白痴公子哥儿,都算不上是合格的纨绔。 别说那些整日嚷嚷着:“我爹是xxx”的二世祖了,他们比以上三种还要差一点儿。 亓念念都没反对,顾宝儿也就放下心了。她仔细回忆了下自己看过的小说,很快就心里有数地笑开了。 尴尬的是,中年汉子再度插话:“你个小兔儿爷笑什么呢?俗话说三扁不如一圆,那小娘皮不肯陪我,你陪我一晚上大爷也告诉你。” 之前顾宝儿是被客栈幕后人派来的心腹拿下的,是以这中年汉子并无见过顾宝儿,此时此刻,他只当顾宝儿是个唇红齿白的俊美少年郎,当下就开始口花花。 而顾宝儿根本就没见过客栈老板,只当这个中年男子便是那个打败原主的人。 一场误会就此结下,也使得这人结局凄惨无比…… 有一句话叫做,不作,就不会死。 孔昭虽然不知道大天朝的这句话,可他看见亓念念和顾宝儿眼中的寒光就猜到了一件事儿:这中年汉子可以洗干净脖子,等着下地域去了。 顾宝儿听了这话觉得很惆怅,大叔,我确定你在逗我了。虽然说本宝宝这副身子骨还没怎么发育吧,看着也不像是男孩子好嘛?您老的眼神可真是不好使。 不过,这汉子说话可真让人讨厌,看来不收拾一下是不行了。 当下,她向孔昭使了个眼神,意思是外头说话。 孔昭欣然跟上。 不一会儿,两人就回来了,孔昭让刘柱回府衙去拿了个大黑布袋以后,就拿钥匙开了铁牢门。 中年汉子正打算开口,就被孔昭点了穴道,开口也说不出话来。 然后他瞪大了眼睛就要开骂,却被套上了个黑漆漆啥也看不见的大黑布袋。 虽然说这布袋透气性能蛮好,中年汉子不用担心他会被活活闷死,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惊慌了起来。 直娘贼,这几个小兔崽子葫芦里头卖的是什么药? 他正迷糊着呢,孔昭冷然道:“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们也不用听了。不过你之前出言辱及当朝太女还有太傅,是为大不敬之罪。要是就这么让你被砍头,也太便宜你了。 所以本官就按照殿下吩咐,让你不得好死。” 孔昭话音刚落,中年汉子就觉得胳膊一凉,随后就听见了水珠滴落的声音。 你个小兔崽子对本大爷干了什么? 他想要嘶吼,却发不出声来,这才想起,他之前便着了这个长得跟个娘们似的小子的道儿。 不过孔昭很是贴心地给他解答疑惑:“放心,本官只是拿上好的宝剑在你手上开了道口子,虽然说流的血不算很多,但是一时半会也是停不了的,而且就算这口子不流血了,本官也会想法子把他割开。 至于你么?也不用想着吃饭了,老老实实地等着血尽而亡就好。” 格老子的,这几个小兔崽子这么狠? 中年汉子光是听着都觉得背后发毛,这血尽而亡的死法,可谓是惨无人道! 就算是被判处五马分尸的极刑也要比这血尽而亡的死法来得痛快啊! 他听着水珠声一滴一滴滴落,一行人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开始陷入无边的恐慌。 中年汉子无声地惨笑,这会儿他倒是后悔了。 就算他后头有人又怎么样?远水救不得近火,东墨太女要想弄死自己,便是主子也说不了一个“不”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为什么这个道理,他以往就不懂呢…… 在无边的悔恨中,中年汉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鼻子就嗅到了一股鲜香气息,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计。 “咕噜咕噜……” 他昨晚就没用过晚膳,早膳更是还没下肚,这会儿闻到了这股香气,当真是饿得慌了! 这味道怎么这么香? 不像是鸡鸭等禽类的肉,倒像是鱼,还是肉质最肥美的那种! 中年汉子狠狠地吞了口口水,耳边就听得一个女童清脆的笑声:“太白楼的鱼蓉干贝汤可真是香气扑鼻,这味道么也不比那羊杂汤来的差呢。” 中年汉子都想骂街了,感情老子在这牢房里头等死,你们还有心情在外面看着老子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胳膊那一块儿,整个儿湿透了。 ———————————————————————————————————————————————— 分隔线:依旧是题外话,以后题外话不再单独放置,就算上架了也一样。因为收费是从千位起算的,夜凉的碎碎念怎么都不会破千。前面说过,本文主打美食,所以肯定会走轻松路线,就算宅斗宫斗各种斗,那也是穿插美食进行的。而且我可以保证,结局绝对是欢乐多。所以放心收藏吧~ 再说加更,有人打赏肯定会加更,甚至我可能还会安排个龙套!只要在书评区写下人设就好。至于别的加更,要么就是因为节日,要么就是因为夜凉心情好,加更。 但是不是每个打赏小天使,都能像轩辕青衫一样逆袭男三号的。 而且快到十万字了,夜凉收藏没破百,打赏的小天使也只有轩辕青衫还有巅峰龙战,所以今天有加更,没有小剧场!夜凉要去把文看一遍! 我想知道,是不是我写的真的很差,所以没人评论。 是不是因为封面不够好看,所以没人点击。 如果是因为封面,二月份夜凉会走官方渠道申请。 如果是因为文笔,这个月不会有加更,夜凉会去修文。 就是这样。 而且从今天起,每天四千,雷打不动!直到上架。 46.第46章 本宝宝专治各种不招 他越是怨愤,就越是觉得肚子饿得慌。 那鲜香的味儿直往他的鼻子里头钻,叫人口舌生津,没多久就咽了好几回的唾沫。 正在此时一个清冷的男音道:“苏家主说过,太白楼所长在于烹制汤羹,这鱼蓉干贝汤也算是汤类的一种,要是不鲜美的话,岂不砸了太白楼的招牌?” 太白楼,中年男子将这三个字眼在舌尖上念叨了许久,忽然灵光一闪,想起这太白楼便是东墨第一食府。 那可是个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妙处。 当年主子本想盘下太白楼交给自己打探消息,却不料那小小酒楼后头站的却是定国公府,这才作罢。 不得已,自己只好在京都偏郊外那一块地盘下了个楼子,平日里头卖卖姜母鸭,同时也打探打探消息。 可谁能料到,终日打雁,临了他却被个家雀儿啄瞎了眼! 主子派来的心腹看见有人闹事,就把那人拿下后关在柴房里头劈柴,一关就是三天。 这也罢了,谁能想到闹事的主儿会是当今太女呢?这位主儿不调戏美人儿,怎的玩起微服私访来了? 等到大内羽林卫踏平了他开的九州膳轩,他才知晓那劈柴的苦力竟有这么大的来头。 可是他本就是细作,被羽林卫给逮住了也只当是事情败露,不用问话也虚了三分。 这下被除以极刑了,脑子却清楚的不行,自个儿算是给主子的心腹背锅了! 可怜自己荣华富贵没捞着,小命倒是要丢在大墨了,这也算是客死异乡。 他脑子里头主意转得飞快,又听得一个妖娆的女子音说道:“孔大人这话说得不错,汤羹之美,太白楼当属第一。不过以往本席只当太白楼是东墨最难进的楼子,一饭千金,前儿个才知晓,本席错怪了太白楼。” 女童问道:“太傅这话从何说起?” 女子便冷哼一声才继续开口:“殿下可谓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您前儿个才刚刚被本席带了羽林卫给从柴房里头捞出来,这会子怎的忘了?” “殿下这是同太傅说俏皮话呢,她手上这些个伤疤可都是拜牢房里头那位主儿的九州膳轩所赐。” 男音依然清冷如故,却叫这中年汉子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就算有几个脑袋也不敢和东墨太女叫板啊!结果却被人发现,堂堂太女在九州膳轩砍柴…… 得,这事儿要是让主子知道了,他也只有跑一趟黄泉路的份儿。 他又是悔恨,又是懊恼,却又闻到了一股不同于之前的扑鼻鲜香。 这味儿,是卤味! 还是卤味里头滋味最鲜美的卤鸡! 女童便在这时开口:“的确,本宫这几天梳洗都觉得手上刺痛,恨得牙痒痒呢。不过,既然那正主儿都在牢房里头等死了,本宫也没有什么好气的了。” 女子笑道:“殿下倒是颇为大度,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却也能一笑而过。” “太傅就别寒颤本宫了,来来来,尝尝太白楼的卤鸡翅,这鸡翅闻着香气十足,还不知道味道如何呢。” 女童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却叫中年男子觉得格外可恨! 他在牢房里头饿着肚皮等死,这三个倒好,喝喝汤羹,啃啃鸡翅,活像是来大理寺看戏的! 殊不知,事儿还没完。 “太白楼出品,那味道哪有不好的理儿?殿下您看这卤鸡翅的色泽就该知道了,这是拿了秋油肉桂等大料炖够了时辰的卤鸡翅,汤水的味道早就卤到鸡翅里头去了。” 中年男子咬牙,这男子看着冷漠,怎的这般多话? 他想骂人,可是试着扯了扯嗓子,连咳嗽都是无声的,更别提叫骂了。 他觉得这三位主儿是来大理寺看自己等死寻乐子的,但是事实上…… 顾宝儿,亓念念还有孔昭都是拿绳命来点评美食啊!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这会儿其实离午膳的时辰还早的很呢,他们面前的确有卤鸡翅,还有鱼蓉干贝汤,但就是开了个盖子,就盖上了。 一口都没动过。 至于为什么,实在是吃不下啊。 至于为什么说是拿绳命演戏,原因很简单。 他们都快笑哭了! 顾宝儿出的主意实在是太损了! 中年汉子根本就没受伤,嘀嗒嘀嗒的那是大漏壶。 他饿了一晚上,一大早就要等死,心里头别提多不好受了,这时候还有人看着他吃吃喝喝…… 亓念念觉得,这滋味儿还不如直接一头撞死在铁栏杆上来的干脆呢。 顾宝儿看看笑哭的亓念念,唇角抽搐的孔昭,心里头明白他们得缓一会儿才能继续唱这台大戏。 于是,她只好自己继续唱。 “可惜这人死得还不够快,不然我们这会儿就能去太白楼正儿八经地吃一顿了,哪儿用得着看他等死啊?” 中年汉子想哭:本大爷逼你看我等死了嘛?这都能怪我? 他又气又恼,耳边却又听得一个晴天霹雳。 “孔昭啊,一个口子这人死得怕是不够快,你再去给他开几个口子出来。再去拿了蜂蜜给他涂上,招点儿蛇虫鼠蚁来。” 男音便应了声:“诺。” 女童依旧浅笑倩兮,却叫中年男子吓得目呲尽裂! 蜂蜜要是涂在他的血口子上,哪还有好? 这几个人是要叫他被虫蚁竞相啃噬,血肉尽失而死啊! 那痛楚,可远比凌迟还要来得叫人难以忍受! 耳边听得脚步声走近,胳膊上又觉得凉飕飕,中年男子拼命扯了嗓子大叫:“我什么都招了,主子们给我一个痛快就好!” 这嗷的一嗓子,响彻南牢。 女童听了颇为可惜地叹道:“这人骨头挺软,本来还想拿他试试看本宫的新法子,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服软了。” 顾宝儿真的可惜么? 事实上,她得意洋洋地快要笑翻了! 本宝宝来自大天朝,博闻广记各种宅斗宫斗小说,精通折磨人的酷刑,专治各种不招! 你嘴再硬又能咋地?在心理攻势和美食诱惑下,你照样也得屈服咯! 她这会儿觉得,“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句穿越前辈口耳相传的名言,真有几分道理。 他们三个可不就是全靠演技让这中年汉子老实招供么? 她可是算准了时间才让孔昭点得那人的哑穴!要不然,中年汉子根本不可能在这时嗷地一嗓子响彻南牢。 中年汉子见自己可以说话了,惊喜万分,只当是孔昭解除了给自己下的咒术。 当下便一股脑儿地将事情合盘托出:“主子们也不用好奇小的姓甚名谁了,横竖我都是要死的人了。我是奉主子的命令来东墨打探消息的,我家主子是南诏人。” 孔昭不信邪地问道:“就这些?” “就这些!给我个痛快!” 孔昭看了眼顾宝儿,见她点了点头便道:“殿下允了,等会儿就有牢卫用三尺白绫送你上路。” 中年汉子如释重负地舒了口长气,便听得耳边脚步声远去。 不一会儿,他便陷入永久的黑暗,再也无知无觉。 弥留之际,他想的是,来东墨这么久居然没去太白楼下个馆子,真是白活了这一遭! 中年男子咽气后不久,大理寺卿便得了刘柱的回报。 他得知顾宝儿处理犯人的方法后,倒吸了一口冷气,感叹道:“直娘贼,青出于蓝胜于蓝啊,殿下比太傅还要狠!” 刘柱问道:“可是殿下不是压根就没动手么?她只是动了动嘴皮子。” 魏大人骂道:“蠢货!殿下的心思岂是你能猜透的?” 小牢卫被骂的一头雾水,暗自腹诽:魏大人,你不也是猜不透么? 而那厢刚出大理寺的顾宝儿一行却遇着了一个白衣翩翩的公子哥儿。 那人端的是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活像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家。 那公子哥儿见顾宝儿出来了,眉宇间闪过一丝错愕:“慕白见过殿下,太傅大人。孔兄有礼了,你们怎的这么快就出来了?” 慕白,这人不就是那啥四大候选者之一的丞相府大公子咩! 顾宝儿蒙逼了,厉害了,我的大公子,本宝宝一直以为萧翎在男儿里头算得上是盛世美颜,结果却分分钟被你刷新认知…… 亏得你是个汉子,你要是个妹子,宝宝的京都四大美人之一的名头,肯定就保不住了! 不过慕白都见过礼了,她也不好把人晾在那儿,便回问道:“慕白这是来大理寺有事儿? 本宫方才正料理过那扣押了本宫三日的犯人,这会儿要回府去了。” 慕白笑道:“如此便好。至于慕白来大理寺所谓何事么……皇后娘娘怕那人禁不住殿下的手段,让白来给殿下打下手来了。” 孔昭看天:“大公子这一趟算是白来了。还是赶紧的回太医署当值吧。” 慕白蒙逼地看着孔昭:“孔兄此言何意?” ————————————————————— 今日加更奉上。内容已经补全,看不到请清除缓存~明天依旧四千字。至于清除方法,删除并再次加入书架就可以啦。 47.第47章 不如一起啃鸡翅 慕白的一脸蒙逼显然取悦了孔昭,于是他一本正色地回答:“那人已经招供并且认罪伏法,是以孔昭才说大公子这一趟的白来了。” 慕白恍然大悟,笑着看了一眼大理寺:“既然如此,那白就回长乐宫去向娘娘复命了。” 按理来说,身为后宫之主的皇后娘娘本不应该召见外男,可谁让慕白是做太医的呢? 今儿个早上,他来给皇后娘娘请平安脉,娘娘就顺口说了一句:“本宫估摸着今儿宝丫头是要去大理寺转一圈了,要是那人骨头硬的很,死活不肯招的话,我怕他撑不住丫头的手段。” 娘娘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慕白又不是傻子,当然就顺着她的话头往下接。 “无碍,臣只需负责娘娘的平安脉,这几日也空闲得很,正好可以走一趟大理寺。” “如此便好,请慕院判路上小心。” 这就是慕白出现在大理寺的原因,所以他得知那人的下场后才说要回长乐宫去复命。 但是他正要告辞的时候,被顾宝儿叫住了:“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我们今儿个在大理寺碰到了大公子,那就说明一件事儿——” 见慕白一脸疑惑不解,顾宝儿才笑眯眯地说出下文。 “说明咱几个今儿个有缘分呀,慕白你这么早回宫做什么?复命也不急于一时半刻,不如你先跟我们一起吃点东西? 去太白楼吃点新鲜的,本宫请客。让慕白这么车马劳顿地白跑一趟,那多不好意思呀。” 厉害了,我的殿下,你真的明白“不好意思”这个词的意思嘛? 那你那天给我下药的时候怎么那么好意思呢? 孔昭一本正经地吐槽:难道我今天遇到的是假殿下? 虽然事实上,他的确遇到了假太女,但毫无疑问的是,在东墨,顾宝儿绝对是真殿下。 同理,慕白被顾宝儿邀请去太白楼也是受宠若惊,觉得太女一点都不像传说中的那么纨绔,分明是个非常懂礼节的好妹子嘛! 他轻笑着回:“不了,眼下离午膳的时辰还早,白还是回宫复命比较好。不然皇后娘娘要是问了,白可不知道要怎么交代了。 难道回娘娘,白复命这么晚是和殿下一起去太白楼吃东西了?” 慕白都搬出自己的母上大人了,顾宝儿也只能打消了这个主意。 不过,虽然不能一起去太白楼,他们还是可以一起喝汤啃鸡翅的! 太女殿下看了看自己手上提着的红木食盒,问道:“慕白可曾用过早膳?” “不曾。” 于是乎,太女殿下笑得那叫一个得意洋洋:“那可赶巧了,本宫正好备下了鱼蓉干贝汤还有卤鸡翅,都是太白楼的菜,味道绝对有保障。 不如慕白就收下这卤鸡翅还有鱼蓉干贝汤,也算是垫吧垫吧肚子。不然本宫心里真的是过意不去……” 得,他可以婉拒一次去太白楼吃午膳,要是这次连鸡翅和鱼蓉干贝汤也拒绝了,谁知道这丫头会不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慕白想起曾被太女招待过的师父脸上绝望而又哭笑不得的神情,深深觉得,自己还是收下她的心意比较好。 “那白就却之不恭了……” 事实上,卤鸡翅和鱼蓉干贝汤能不能填饱肚子,顾宝儿和慕白都是一点也不在意的。 慕白么,他腰封里面还有一些绿豆糕,配着这些东西,不怕早饭吃不饱。 而顾宝儿的目的更简单!她要给慕白留下深刻印象,这样以后看见适合他的小攻才方便介绍啊! 对的,她才不像原主那样见了美男就想勾搭回家,她只是想给慕白介绍一个合适的小攻而已。 毕竟慕白可是四大候选人啊,要是随随便便就能淘汰掉他,估计丞相都不答应。 所以为了保住自己的单身狗形象,她也只好让慕白走上歧途,自然她是绝对不会强行逼迫的。真正的腐女,从来不会强行扭转别人的取向,但是推波助澜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那啥,不是有句话叫做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么?这说明从内部消灭敌人才是上策。 既然慕白已经收下她送的吃的,说明她作战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宣告成功。 哼唧,本宝宝的卤鸡翅哪是你随随便便就能吃的! 吃了宝宝的鸡翅,你可得小心了哦,大公子。 为你点蜡。 一行人寒暄了片刻,就各自往不同的目的地出发了。 孔昭自然是驾车带顾宝儿还有亓念念去太白楼,慕白则是自行回长乐宫复命,但是这两位京都排得上名号的公子哥儿,心情都很微妙。 孔昭一边赶车一边问道:“丫头,你刚才请慕白去太白楼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满打满算,今儿个顾宝儿和慕白还是第一次见面呐,她请慕白吃饭,去的还是太白楼,一定有鬼! 顾宝儿早就考虑好了怎么回答,她就怕孔昭不问。 她说:“孔昭,我问你,你还吃得下东西么?” “吃不下。” “那么念念呢?” “念念肚子里头还有一堆肉干呢。” 顾宝儿合掌一拍:“那就对了!我们三个都吃不下了,卤鸡翅和鱼蓉干贝汤已经完成了它们逼供的使命,要是被浪费也就太可惜了。 本来我还想着,要不要在咱们去太白楼的路上把它们给解决了,不过这样午膳又得等好一会儿才能吃。 结果,碰到了没吃早饭的慕白,我就索性做个顺水人情了。” 得知真相的孔昭和亓念念都沉默了,可以的,我的殿下,您还真的是物尽其用,绝不浪费啊! 亓念念觉得,她可能不能把顾宝儿培养成合格的纨绔子弟了,这丫头连一份卤鸡翅都舍不得…… 半晌,她才轻笑道:“一丝一缕当思来之不易,一分一毫恒念物力维艰。宝儿做得很好,我很满意。” 亓念念微笑的原因是,从昨天顾宝儿遣散美男后院的行动就可以看出来了,这丫头虽然舍不得好吃的,但绝对舍得钱! 这样的太女殿下还有救,她还有信心把她培养成为一个纨绔子弟。 太傅此时此刻的心境犹如屈大大那句楚辞: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只要自己努力一点还是可以成功的…… ————————————————————— 一更奉上。凉凉从1月21日起,将会每天四千字,直到上架,并且第二更都会努力向2999字靠拢,这样虽然算是两章两千字章节,小天使们却可以多看一点内容。 就算上架以后,我第二更也会卡在2999字之下(包括2999),2000以上,这样,小天使们就不用多付书币了。 请为我的机智点赞!昨天收到五个小天使的打赏,所以上架以后加五更,已经记账,欢迎监督。 日常求推荐。 至于小剧场? 它说二更再见。 48.第48章 啃鸡翅还叨叨的大公子 而慕白和顾宝儿挥手告别之后,走了十来步就和驾着马车的齐大碰面,眸子里闪过一丝错愕。 齐大见了慕白就赶紧把车子停到一旁的空地上,省得碍着官道上的车马往来。 齐大不等慕白开口问话就直接告诉了他答案:“娘娘派公子来大理寺的时候,也给相爷打了声招呼。 相爷算过公子的脚程,这会儿应该刚到大理寺不久,就让小的来大理寺侯着,等公子办完差事就捎公子一程好回宫复命。这会儿,小的也才刚到不久呢。” 慕白惆怅的想,师傅打算得不错,可是不管是师傅还是娘娘都没料到一件事儿,咱的太女殿下,逼供可是很有一手的。 他轻叹一声道:“行了,回吧。殿下那边可用不到我,这会儿怕是正在去太白楼用膳的路上呢。” 齐大不明白慕白为何叹气,但是不用在大理寺边儿上空等,他也乐得清闲。 当下就轻声笑道:“那感情好,公子还未用过早膳,送公子去趟太白楼再进宫复命也不迟,还和殿下顺路。” 这两人也是看边上没人才敢把“殿下”挂在嘴上,而且还刻意压低了说话的音量。 可齐大万万没想到的是,慕白拒绝了他的提议。 “不了,直接进宫去吧。” “那公子你的早膳可怎么办?” “不碍事儿的,刚才殿下送了我一盅鱼蓉干贝汤,还有一砂锅的卤鸡翅,配上我腰封里头的绿豆糕,足够吃饱了。” 慕白看着齐大关心的眼神,笑着将其中原委一一道来。 他本以为和那位闻名京都的太女第一次正式见面,会是在阴暗潮湿的大理寺南牢之内,伴随着惨绝人寰的痛呼和充满铁锈气息的血腥味儿。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正式见面,居然会是在阳光下,而且那位太女殿下还笑靥如花地问自己要不要一起去下馆子! 由此可知,传言这种东西根本就不能相信,谁信了谁就是傻子。 齐大驾车赶往皇都的时候,慕白正在车内笑着啃鸡翅,而且笑得可欢了。 “太白楼做事真厚道,鸡翅里面没有放姜,味道还这么好,你说是不是?” 齐大很无奈,我的公子啊,太白楼的鸡翅我又没吃过,哪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根据经验,其实公子是在自问自答,他只要保持沉默就好。 “不回答说明你是默认了,我也这么觉得。卤鸡翅根本就不需要放姜!去腥提鲜不是还能用别的东西么?真不明白为什么很多馆子非用姜才行。” “唔,好吃!鸡翅被卤透了,加的是秋油呢,难怪这么鲜美。” “让我再尝尝这鱼蓉干贝汤,嗯,鱼蓉绞地足够细碎,入口即化,用料新鲜,难怪刚才我嗅这味儿就觉着鲜香扑鼻,让人口舌生津。” “诶,这干贝也不错嘛!虽然暴晒过的贝类没有新鲜的口感细嫩,但是拿来煲汤却是香气十足。” “唉……可惜这绿豆糕吃着太干了些,咱们府上的厨娘,这手艺还不到家啊。” 齐大依然沉默,但他的内心已经波涛汹涌。 公子,你吃起东西老爱叨叨,那些芳心暗许的姑娘们知道么? 还有人家太白楼怎么说都是天下闻名的一流食府,你拿太白楼和咱府上的厨娘对比,也太难为人家了! 但这算不了什么…… 尴尬的是,他早上明明吃过早饭了,听着自家公子爷在念叨些吃的,听着听着就饿了,甚至发出了“咕噜噜”的肠鸣。 慕白是学过武的,是以五官敏锐,他听到了一声肠鸣,就觉得有点奇怪。 按理来说,他都吃了个半饱了,肚子应该不会叫的呀!难道是…… 他狐疑地看了眼齐大。 齐大很尴尬,他甚至觉得背后开始出冷汗。要不…… 他轻咳一声:“不瞒公子,小的今儿个还不曾用过早膳呢。” 果然是齐大。 慕白笑道:“你今儿个是怎的了,居然不曾用过早膳?不过还好,已经快到皇城门口了,你把我在宫门口放下去就行,回去的时候还能吃点儿点心垫一下肚子。” 齐大羞赧地应了声诺。 天知道为什么听公子念叨都会饥肠辘辘,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今天早上可是吃了两个大烧饼,一个大肉包子,一个水煮蛋还有一碗鲜肉馄饨的! 但他就是吃了这么多东西还是禁不住太白楼的美食诱惑啊,光是闻个味儿都受不了。 齐大此时很惆怅,但是不久后送走了慕白的他更惆怅。 因为慕白还没吃完早饭,带走了红木食盒,这会儿,齐大连味儿都闻不着了。 但是他找到了一家包子铺,花八文钱买了两个大肉包子啃了一口后,他想哭的心都有了。 这两个包子,还不如丞相府上厨娘做的包子来的好吃。 皮又厚,肉还少,盐巴还放多了齁嗓子!感情这年头买盐不要钱似的! 虽然东墨濒临东海,盛产海盐,盐巴卖得便宜吧,但是做包子的厨子也不能这么糟践盐巴呀! 在西戎,一两盐巴都能换几张兽皮了。 得得得,还是赶紧回丞相府去吧,这两个包子谁爱吃谁吃去…… 于是乎,在皇城拜了个摊卖包子的老板,遇到了今天最奇怪的主顾。 他卖了两个大肉包子,啃了一口就只皱眉,然后把这两个包子送给边儿上可怜巴巴的小乞丐了。 老板如果是二次元的人物,肯定脸上挂了三条黑线。他的肉包子就这么难吃? 而那个小乞丐得了这两个香喷喷的大肉包子,也顾不上磕头说吉祥话了,张嘴就啃。 不过仔细听还是可以听出他吃东西的时候念叨着几句话的,是:“这大爷真奇怪,这么香的肉包子都不要了。不过管他的,填饱肚子最正经……” 卖包子的老板看着齐大驾车远去后,实在忍不住就开口问小乞丐道:“小子,大爷做的包子就那么难吃么?” 小乞丐咽下嘴里的东西后,对他咧嘴笑:“大概是那位大爷吃不惯您的手艺吧……看他驾驭的马车就能猜到了,那位大爷肯定是在哪位大人的府上赶车的,一定是平日里头伙食好得很。” 老板听了沉吟道:“你这滑头嘴巴倒是伶牙俐齿,说得在理。大爷我的手艺的确是比不上那些个厨子,要不然也不会是卖包子的命。 不过谁让大爷我今儿个心情好呢,就再送你两个大包子吧!” 话音刚落,他拿了油皮纸包了两个包子就扔给小乞丐。 小乞丐接过来一闻,就知道这两个包子是素菜包。 不过做乞丐的有口吃的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哪还顾得上包子是荤是素呢? 是以他接过来就笑着给老板做作了个揖:“这位大爷心地真好,日后一定会财源广进的。” 老板听了笑笑不说话,转头继续吆喝着卖包子:“快来瞧,快来看呐,刚刚蒸好的大包子哟!” 不一会儿,他又卖出去了好几个大包子,但却再也没有一个主顾会把包子送给小乞丐了。 老板不会知道,这一切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丞相府的大公子,得了太女殿下送他的一盅鱼蓉干贝汤还有一砂锅卤鸡翅,吃得开心就在车上叨叨了几句。 再说慕白,这会儿他才刚刚回到长乐宫门口等着通传的小黄门儿回来呢。 不过么,还有另一个小黄门儿留在外头陪他说话解闷。 “大人这是打哪儿来啊?身上这般香气四溢,闻了直叫人饥肠辘辘。” 慕白看了一眼手上提着的红木食盒笑了:“刚刚才啃了几只太白楼的卤鸡翅,怎的,本官衣服上有味儿?” 小黄门抽了抽鼻子道:“是啊,老浓的一股子卤香味儿,小的牙都要被香掉了!” 慕白闻言,但笑不语。 小黄门儿很受伤,他当个差容易吗?早上还没吃饭呢,太医就拿太白楼的卤鸡翅来诱惑他! 有一句话概括他此时此刻的心境:那就是羡慕嫉妒恨,宝宝委屈,但是宝宝不说! ————————————————————— 二更君报到!我不会说,我自己写着写着就饿了,而且今天四千都是手机码字。宝宝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男主今天戏份很多吧?友情提示,明天高能美味上线,敬请期待!日常求推荐哦~票票每天都有,不投就浪费啦~ 小剧场: 齐大:爷,你好坏哦~ 慕白:你倒说说,大爷哪里坏了? 齐大:你不让我吃饭!还让我干活! 慕白:太白楼东西做的好吃怪我咯?你咋不去怪殿下呢? 躺枪的阿宝:送你早饭怪我咯?你咋不去怪易之美人儿呢? 苏易之:太白楼的美食好吃不是必须的嘛?没有做个香味内敛的东西让阿宝打包怪我咯?你咋不去怪导演呢? 写文的导演凉掀桌:老老实实码字写好吃的怪我咯?这还是卤鸡翅呢,要是别的更香的我看你怎么哭! 男主白嘴上挂起迷之微笑:小天使们,未完待续哦 49.第49章 “鸡翅门”惨案 不过小黄门儿也没有委屈多久,他的小伙伴就回来了,嘴里还大声通报着:“大人里边请,娘娘这会儿正念叨着您呐。” 慕白听了笑着就迈开大长腿往里边走,手上还稳稳当当地拎了个红木食盒还有医药箱子。 那个刚刚回来的小黄门儿笑着问道:“大人要不要小的帮您拎点儿?” 慕白正色摇头:“不了,你忙你自己的事儿去罢。” 小黄门抽了抽鼻子往回走,听得脚步声走远以后,方才敢问自己的同伴:“你问到了么?方才大人身上那香味儿直叫人咽口水。” “早就闻到了,这会儿肚子正咕咕叫哩,可大人说了那是太白楼卤鸡翅的味道,咱也弄不到手。” “没事儿,估摸着娘娘一会儿就会叫人传膳,到时候照样有口福。” 两个小黄门儿念念叨叨,直到彻底看不见慕白的人影后方才住了口,眼神里面都划过一丝黯然。 他们也想去太白楼下馆子啊!可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别说姑娘是路人了,就算是美食也有缘无份呐。 慕白被皇后娘娘召唤到里屋的时候,她边儿上还杵着个熏衣。 熏衣自打出宫以后很少进宫,因此和慕白压根就没打过照面。 所以见过礼后,慕白就很好奇地看着熏衣问道:“娘娘?” 和聪明人说话是很省力的,慕白才问了个头,皇后娘娘就告诉了他答案。 “你是问熏衣么?哦,她是宝丫头的贴身女官,昨儿个晚上急匆匆地进宫来找本宫说是有要事儿禀报,结果本宫已经睡下了,宫门也落钥了,她就没回太女府。” 原来如此!不过寒暄都寒暄完了,也该说正事儿了。 他轻咳几声,一本正经地就开始叨叨:“娘娘放心吧,殿下手段厉害得很,慕白去晚了没派上用场,那人已经招供并且认罪伏法。” 皇后娘娘听了这话,先是愣了几秒钟,然后才笑着问道:“宝丫头居然这么厉害?不错不错,念念果然有几分真本事。不过你倒是说说,丫头她用了什么手段?” 慕白无辜脸:“慕白去晚了,殿下那时都出了大理寺了,慕白只来得及打个照面说几句话,殿下就去太白楼用膳了。 这不慕白手上拎着的红木食盒还是殿下送的,里面装的是太白楼的卤鸡翅还有鱼蓉干贝汤,味道鲜美得很。” 皇后娘娘听了就笑:“本宫就说哪来的一股子卤味,结果是你吃了卤鸡翅害的。你说你该不该打!让本宫闻了这味儿就觉着腹中饥饿。” 慕白看皇后娘娘一脸笑意就知道,这是娘娘在逗自己玩呢。 他装作讨饶的样子笑道:“得得得,慕白回报完差事就回太医署去啃鸡翅,不在长乐宫讨打,横竖那些医师们上了年纪,就算饿得慌想打人也不会来打慕白。” 皇后娘娘啐道:“下去吧,都弱冠的人了,说起俏皮话来这般厉害。” 于是慕白拱了拱手就算告退,俊美脸上的笑意竟惹得熏衣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也不说慕白在太医署啃鸡翅引得一班胡子半白的老爷子们饥肠辘辘,是怎么又气又恼,只要知道御膳房今儿个给太医署送去了几十砂锅的鸡翅,赚了不知道几两白银,就能猜到慕白有多让人牙痒痒啦。 慕白很无辜,今天早上起晚了,没吃早饭,所以收下殿下的心意,怪我咯? 老爷子们很惆怅,早饭为什么不顶饱,被个毛头小子拿鸡翅一诱惑就觉得饥肠辘辘,真的是好尴尬。 御膳房的厨子们很忙碌,太医们,你们知道一砂锅鸡翅要杀掉几只鸡么?你们只吃鸡翅,剩下来的鸡肉怎么办! 粗使宫人们很高兴,亏了太医们闹了这一出,他们晚饭又能多两三块肉。 不过这都是两刻钟后的事儿,这会儿御膳房的厨子们还悠闲得很。 但当领头的王大厨得了小黄门儿口信后,说是长乐宫的皇后娘娘要来一砂锅卤鸡翅的时候,厨子们的表情全都是懵逼的。 厉害了,皇后娘娘!你要吃鸡翅,不新鲜的我们敢烧么?要新鲜的鸡翅的话,杀鸡都要废好大力气好不好啊喂! 不过厨子们也不敢抱怨,只能是长叹一声然后对视几眼就赶快去准备卤鸡翅要用的一干物事。 毕竟,只要手脚利索点,一锅卤鸡翅也算不了什么事儿嘛。 不过,两刻钟以后,御膳房就再也没有一只活着的鸡了,不管公的还是母的。 你要问鸡去哪儿了? 简单,都被太医们犒劳了五脏庙! 这一天,负责采买食材的宫人表情很绝望,他想哭:厨子们,你们做了什么菜啊!几百只鸡都杀光了?就算让我去买鸡,可是除了太白楼的鸡场有几百只鸡,别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好不好!求别闹! 可是这能怪谁呢?难道要怪太白楼,怪人家做的卤鸡翅实在太好吃?太白楼这一日,躺枪多次,它也表示很无辜。 不说顾宝儿还有慕白造就的“鸡翅门”事件的连锁后续了,这会儿头一个响应卤鸡翅号召的皇后娘娘,心情十分复杂。 打发了小黄门儿去传膳以后,她就神色淡漠地瞥了一眼熏衣:“说吧,你进宫来到底所为何事?难道给宝丫头做事儿委屈了你?太女府上丫鬟婆子们的月例银子,可都是你在管着!” 她让熏衣进太女府的时候就说过,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儿,就不要拿自己送给她的玉佩进宫。 可是昨儿个晚上,熏衣居然孤身进宫来了!本来她还担忧宝丫头出事儿了,才问了顾宝儿今日的行踪就让慕白去给宝丫头打下手。 可是这会儿,皇后娘娘刚刚才从慕白那里得知有关太女殿下的最新消息,对进宫的熏衣,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熏衣含着眼泪就一撩裙摆跪在了地上,哽咽着道:“求娘娘为殿下作主,换一个贴身护卫吧!” 皇后娘娘眉头一皱,熏衣居然和孔昭杠上了?孔昭可是打从宝丫头牙牙学语起就陪着她了,可以说是对宝丫头最忠心的人也不为过。 就孔昭这样的护卫,熏衣也敢挑刺儿? ————————————————————— 一更报到,凉凉今天依然是手机码字~小剧场依然在二更哟,昨天不知道哪位宝贝儿给了打赏,留个爪子可好?欠你一次加更,已经记账,啊,算上新的一周的保底加更,还有以前欠的更新,一共是七更,上架以后第一个月会补上! 咱们下午见~ 50.第50章 惊现找茬,宝儿打脸 先不提长乐宫内的皇后娘娘和熏衣会如何对峙,这会儿,顾宝儿已经赶到了太白楼。 她去太白楼时乘的还是苏易之送的马车,所以并不是很引人注目。 跑堂的小哥见过孔昭也不止一两次了,还不等孔昭下车就赶紧跑上来殷勤地招呼:“孔爷,您来了,堂食还是外带啊?” 当时就有人不乐意地问道:“你这跑堂的怎么这般滑头!方才大爷问你能不能外带,你摇头摇的别提多快了,怎么换了这小子,你太白楼的膳食就能外带了?” 边上一个老爷子模样的人眯了眼,定睛仔细看了看那驾车的人,顿时脸色一变。 他拉了拉身边那汉子的袖子,刻意压低声音道:“你小子瞎了眼了?那人可是孔十一!” 找茬的汉子却满不在乎地道:“老子管他金十一,银十一,还是孔十一!反正这跑堂的不给我个说法我就饶不了他!老子的大舅子可是在相爷的书房里头当差!” 很好,这很二世祖,只不过他属于攀裙带关系的那种二世祖。 孔昭和亓念念都有武艺在身,而顾宝儿也算得上是耳聪目明,听得那汉子大声叫嚷,脸上都出现了蜜汁微笑。 哟,他们刚才才和相爷府上的大公子慕白打过招呼呢,这会儿又有一个仗着丞相府权势的二世祖在太白楼找茬闹事儿,这叫他们是出手收拾了呢还是出手收拾了呢? 本想着再友情提醒那人一次的老爷子看了看眼神似笑非笑的孔昭,突觉背后冷汗,也顾不上提醒那汉子了,反而“唰”地一下把自己的椅子扯得离那人老远。 跑堂的小哥瞅了瞅带着笑意的孔昭,又想起苏易之掌控家主之位后苏家的蒸蒸日上,就一点也不虚了。 他还是个半大小子,只能算是见习的跑堂,却也敢挺直了腰板和那汉子对峙:“你要说法我就给你!你不是抱怨不能外带么?这就是咱太白楼的规矩,只能堂食,不能外带!除非你和定国公老爷子关系匪浅,不然就是相爷亲至也没用!” 这小哥儿身板不大,嗓门儿倒不小。 拉了轿帘想看热闹的亓念念和顾宝儿听了他这嗷的一嗓子,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笑得更欢。 顾宝儿想,厉害了,我的老爷子!原来本宝宝能享受太白楼的外卖服务,是因为您老的缘故。 而亓念念却是觉得,苏易之不愧是苏家历代唯一的女家主,调治下人的手段也这般厉害。 那找茬的汉子听了这话背后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定国公是谁?那可是簪缨世家轩辕氏的家主!轩辕家世世代代的大老爷们儿都为了东墨安宁而投身疆场,直系血脉凋零的就剩了老爷子、上将军和九公子三人。 他要敢和跑堂的要求和老爷子一般待遇,估计这京都练武的爷们儿都能把自个儿给活活撕了…… 不过,二世祖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不是依仗权势,而是打肿脸也要充胖子,把自个儿看得比谁都有面子,玩不下腰来。 所以他还是嘴硬地继续耍横:“就算这样,你也得给个说法!那人可是姓孔,名叫孔十一!根本就和定国公扯不上干系,凭什么他就能外带?” 孔昭继续蜜汁微笑,而顾宝儿则收回这人是个二世祖的评价,这不是一般的二世祖,这是二世祖里头的大棒槌! 二世祖找茬好歹还懂个欺软怕硬,这人面对铁板一块的太白楼也敢找茬,不得不说,他的勇气值得赞扬。 在场面陷入僵持的时候,顾宝儿拉开轿帘提起裙摆,轻轻一跳下车了。 亏得茉灵仔细,准备吃食的时候,还给顾宝儿备了一条浅蓝色的精致衫裙,她在车厢里头换上了,不然这会儿要是穿着朝服的话,一定会引起轰动。 她面带蜜汁微笑开了口:“这位大爷你真厉害,请问您老官拜几等,又在哪个衙门高就啊?” 顾宝儿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长得又好看,说话还是细声细气的,所以大棒槌也不好意思跟她嚷嚷。 他用正常音量道:“大爷我在京兆衙门做师爷,虽然没有官职,但是离上头的那些大人物距离也不远。” 顾宝儿面带微笑地听他说完,然后眼神开始一点点的冷漠:“也就是说,你还是个白身咯?你家老爷子没告诉过你吗?在京都,你从太白楼二楼的包房里头砸下去一个苹果都说不定能砸到哪个王侯公子! 就你一个在京兆衙门当师爷的白身,说难听点也就是个草民都敢和太白楼耍横?你当太白楼的皇商名头只是拿来看的?这也就算了,定国公要用膳都甚少外带,要来太白楼堂食,就你还想外带? 最后,你也敢和孔十一相提并论?行啊,等你想办法认了上将军做爹爹,在轩辕府的公子哥儿上了排行再来罢!” 大棒槌被顾宝儿这一顿好怼,脸色都变黑了,他正要炸,却听得一个妖娆中带着几分清冷的女音道:“算了,我们也不和你这个大棒槌较真,免得被说仗势欺人,还有你不是说你家大舅子在相爷府上当差么?这位孔十一孔爷,可是刚刚才和相爷府上的大公子打过照面儿。” 这清冷又妖娆的御姐音哟,顾宝儿一听就知道是念念发威了。 不过顾宝儿和念念都怼棒槌去了,离孔昭出马还会远吗? 当然不会!孔昭这会儿也不笑了,他直接就板着脸跃下车子然后往腰封里头一掏,就拿出了一块铁木金边的腰牌来往大棒槌眼前一晃然后收回,等大棒槌脸色发白以后才开口。 他说:“在这京都,耍横的不是没有,可是耍横到小爷跟前来的,你算是头一个。记着一件事儿,别说我孔十一,就算换了轩辕九还有慕大,要是让他们今儿碰上这事儿,你都讨不了好。” 轩辕九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说的就是定国公府上的九公子,而慕大么……自然就是慕白。 京都年轻一代最惹不起的几个公子哥儿,孔昭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拿了两个来给这大棒槌举例,吓得他是一身大汗。 不过这会儿正是七月下旬,他就算出了汗也不打眼。 他正懊恼着呢,就看着那乌木车上又走下来一个穿着红衣衫裙的明艳女子,眉眼之间颇有几分冷厉。 她瞥了他一眼,什么也不说就领着先前那个穿着浅蓝色衫裙的小姑娘往太白楼的包房去了。 而那位孔十一孔大爷,等她们走过了他的前头才落后一个身位跟了上去。 大棒槌嘴里发苦,暗自腹诽:直娘贼,今儿个算是惹上大贵人了! 他刚想问方才那老爷子为何不说仔细些,叫他丢份儿,就发现老爷子早就退的远远的了,也只能叹口气作罢。 李四儿虽说干的也是跑堂,可他也是有十多年资历的老人了,是以平日里头只消坐在包房里头就行,除非是什么王侯国公来了,他才会出去迎一迎。 不过当他得了见习跑堂小哥的回报后,也不坐包房里头喝茶了,赶紧地就要去“天”字包房招呼客人去。 跑堂小哥儿问他:“师傅,你去干什么?” 李四儿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地回:“就让师傅教你小子个乖,孔十一孔爷要是来我们太白楼堂食,那肯定是……” 李四儿拿手指了指天,就没再往下说。 不过小哥还是顿悟了,感情是殿下来了太白楼!还好他刚才表现的不错,不然师傅肯定要削死他。 李四儿估摸着夏天炎热,倒也不着急去包房里头招呼顾宝儿一行了,反而朝后厨去了。 不多时,他就回来了,手上端着的红木托盘里头还托着满满三大杯的冒着淡淡白气的汤水。 小哥儿好奇地问:“师傅,这里头是什么?” 李四儿目不斜视地走过他身旁,给了他答案:“香芒露!” 香芒?那可是打南诏来的果子!小哥儿不由咋舌,感情那些个稀奇食材都是为上头那些个主儿备下的。 小哥儿都这么惊奇了,那也就别提顾宝儿看到这三杯东西有多高兴了。 什么叫他乡遇故知啊?这就是! 杯子里头装的哪是香芒露啊?分明是芒果圆圆嘛! ————————————————————— 二更报到。请小天使们动动手指,给凉凉的这本书评个分可好?还有多点评论更是极好的。 小剧场: 李四儿:芒果圆圆是什么? 阿宝:是好东西!但是我就不告诉你。 李四儿:阿宝,你这样不好。 阿宝:哼唧,反正你明天就知道芒果圆圆是什么了~就不要问啦~ 51.第51章 “芒果圆圆” 芒果圆圆是什么?那是用芒果的鲜榨果汁加上一点儿蜂蜜水,配上马蹄粉或者木薯粉做成的透明小圆子,类似于“珍珠奶茶”里头的珍珠,再拿冰冰镇过就算完成的一种果汁饮料。 这东西出现在二十一世纪的大天朝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可是出现在明显是古代风格的东墨,那就不得不让顾宝儿心生感触。 上次喝这“芒果圆圆”还是在咱大天朝的鲜果把呢,哪想到宝宝有朝一日居然会穿越到一个架空王朝…… 顾宝儿看着这“香芒露”出神了好一会儿,李四儿却只当她是没见过香芒的这种吃法,是以笑着开口为她解释。 “殿下放心,这是拿南诏运来的鲜果香芒削皮后榨汁后兑了蜂蜜水,又配上马蹄粉做成的小圆子,再拿冰来冰镇过的果汁儿。 您要是在这最炎热的七八月来上这么一杯香芒露,那可比吃大半个西瓜还要来得凉快。” 顾宝儿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香芒露”笑道:“这也算有心了,可又是易之想出来的新鲜吃法? 也难为她还能找到这般剔透的琉璃来装果汁儿,让人看着就觉得精致。” 没错,这三杯“香芒露”是装在玻璃杯里头端上来的,那格调端得可不是一般的高,而且玻璃杯边上还卡了一片柠檬,看着颇有几分小资情调。 而李四儿见顾宝儿很是喜欢这三杯“香芒露”的样子,轻舒了口气,知道殿下这最困难的一关算是过了。 他笑道:“虽说南诏盛产香芒,但是毕竟车途遥远,要是挑了熟透的香芒运回来,怕是走到半路一大半就要烂透了。 所以主子特意说了,这香芒露用的香芒本钱昂贵,一般人怕是吃不起,所以只给老爷子还有太女府备了一些,而且要是过了香芒的季节,就是老爷子想吃那也只能再等一年。 而且这果汁儿不似清酒,要是装在瓷杯里头,看着颜色不好,所以主子才特意派人去寻了十只琉璃杯来,要的就是琉璃的清透。” 果然是易之美人儿干得!宝宝就说嘛,要是有穿越同仁来了东墨,他只整芒果圆圆而不整个丝袜奶茶,这根本就不科学啊喂。 但是见不到老乡,见见易之美人儿吐槽一下感想也是极好的! 想到这儿,顾宝儿就笑眯眯地开口问道:“那么易之可在?今儿个可是托了太白楼菜肴的福,本宫才能顺利完成一件大事儿。要是不见见易之,本宫这满腔喜悦可不知道要和谁分享了。” 李四儿笑道:“不巧,主子今儿个早晨出门去了,约莫要到晚膳的时辰才会回来。不过主子给您和九公子还有孔爷留了句口信儿。” 孔昭闻言道:“你且说来听听。” “主子说了,学厨的事儿从三日后午膳的饭点儿正式开始,逾期不候!要是第一天不到,往后也就都不用去了。” 李四儿话音刚落,孔昭和顾宝儿脸上都出现了蜜汁微笑。 顾宝儿想,厉害了,易之美人儿,你都不给我个具体时辰,就不怕本宝宝大清早就来太白楼吃吃喝喝? 而孔昭则是心情微妙,怪不得不让爷几个端架子,感情是在这儿挖了个坑!不过谁怕谁,闻鸡起舞的事儿都干过了,爷还会怕午膳晚点? 李四儿交代完苏易之的口信儿就寻了个由子要告退,说是去后厨吩咐厨子们给顾宝儿他们整点儿清淡开胃又鲜美的膳食来,就不在这儿碍事了。 孔昭点点头允了,李四儿就出去了,自然,他把装“香芒露”的红木托盘给留在包房里头了。 别问他为什么不问顾宝儿点什么菜!太白楼是一家任性的酒楼,根本就没有菜单好么? 食客们进门了只要告诉跑堂小哥儿自己喜欢什么口味的饭菜还有饮食上的偏好禁忌,后厨的厨子们就能给他们整出一桌合适的饭菜来。 而且人家说了,为了保证食材新鲜,只按季节做菜,您要不吃大可去别家。 对,身为天下一流的食府,又有定国公老爷子撑腰,太白楼就是这么有原则! 所以顾宝儿和亓念念还有孔昭都很淡定,淡定到他们脸上带着蜜汁微笑就端起“香芒露”来打算喝一口尝尝味道。 咱的太女殿下很机智,她发现玻璃杯旁边还放了三把长柄白瓷小汤勺,就拿起一个舀了点果汁到嘴里尝尝味儿。 然后她瞪大眼睛就不说话了,场面陷入蜜汁尴尬。 于是,不信邪的太傅大人也打算尝尝这看起来就很不一般的香芒露,她有样学样地拿了汤勺舀了点儿到嘴里,然后眉眼都柔和了三分,但是她依然沉默,就和太女殿下一样。 这时,孔十一孔小爷出马了,他重复了以上举动后,勾唇笑道:“苏易之也算有心了,这香芒露里头的果肉绞的细碎,入口即化,而且加了蜂蜜水勾兑后,香芒本身自带的酸涩味算是没了,喝起来口感更好,滋味香甜。” 顾宝儿和亓念念正陶醉着呢,谁料被孔昭给打断了,顿时都给翻了个大白眼给孔昭。 太女殿下挑了眉:“那必须,易之美人儿想出来的东西,那有难吃的么?” 太傅大人则是又舀了颗小圆子上来,凤眼半咪:“尝了这圆子再说话吧,有本事你几天后学了厨艺回来,自己做点儿汤水尝尝味儿?也好知道咱们孔爷天赋如何,手艺能不能学到家。” 得得得,这绝对是冷嘲热讽一起来啊。 孔昭很无辜,小爷就说了一声这“香芒露”吃着还算不错,至于么?你们就一起怼小爷?小爷干啥子了,招你们惹你们了?殿下,太傅,你们讲点理儿啊! 不过这小圆子的滋味儿绝对值得试一试,果汁已经这么香甜可口,没道理这小圆子就会难吃。 他也学了亓念念的样子舀起一颗晶莹剔透的小圆子,然后配着香芒果汁一起送到嘴里,再拿牙齿轻轻一咬,接着脸上就笑开了。 “李四儿说过,这小圆子是拿马蹄粉做成的,尝着感觉还不错,蛮有嚼劲的,半天都嚼不烂。” 52.第52章 熏衣实在有点傻 听孔昭说这“香芒露”里头的小圆子嚼不烂,顾宝儿笑得可欢了,小样儿,你没喝过咱大天朝的“珍珠奶茶”,所以你不懂,要是这小圆子没嚼头,还不如不放呢! 不过没有“圆圆”的“芒果圆圆”,绝对不能算是一杯合格的冰镇“香芒露”!只有果汁那喝起来多没劲儿啊?咱要求不高,来点儿椰果也行啊。可是这椰果,它的本钱可比马蹄粉要贵多了好不好! 这太白楼包房里头坐着的仨人,嘴里头喝着清凉可口酸酸甜甜的“香芒露”,说着俏皮话,就觉得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而那头跪在长乐宫大理石打磨成的地面上的熏衣,却觉得度日如年。 她跪下来都有半刻钟的时间了,可是皇后娘娘却一直冷眼看着她,既不作势扶她起身,也不开口问话,这让熏衣着实觉得心里头发慌。 终于,皇后娘娘开口问话了:“怎的?孔昭行事不规矩?” 熏衣摇头道:“孔大人自是行事规矩的,只是大人毕竟是武夫出身,不太在意礼节,这要是有点儿闲言碎语传出去了,怕是对殿下不好。而且昨儿个孔大人和殿下两人私自相处了约莫一刻钟的时辰,孔大人才从殿下的清音殿走出去。” 皇后娘娘听了心中暗怒,甚至还被气得发笑:“本宫看你是个懂规矩的人儿,才会送你去太女身边伺候,结果,你的规矩就是这么学的?” “是!殿下和孔大人毕竟有兄妹之名,若是有朝一日……殿下可是要去大理寺立生死状的!”熏衣板着小脸,义正言辞。 皇后娘娘觉得心好累……贴身护卫和主子关系亲近点怎么了?更何况孔昭干得可是三份活儿,只领一份月俸! 孔昭都干了哪些活儿?第一,他是羽林卫指挥使,虽说平日里头不用进宫当值吧,但是有他在宫外行走,帝尊就不怕羽林卫找不到事儿做!比如谁谁谁纵马闹市踢翻了菜摊子不赔钱,那你就等着被羽林卫给抓到京兆衙门去吧。 第二,他是顾宝儿的贴身护卫,要抵挡明枪还不能得罪人,这事儿一般人可干不了。 第三,他还是暗卫,一双手都不知道搞定了多少来刺杀太女的杀手。 所以,皇后娘娘很心累。 她听了熏衣的回话更是连笑都不想笑了,板着脸就骂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孔昭是在轩辕府的公子哥儿里头上了排行的,就算真有闲言碎语传出去,这京都里头又有几个王子皇孙够资格和老爷子叫板? 难不成你以为本宫和帝尊都是傻子,连男女之防都不在意?再说贴身护卫你以为是萝卜白菜,说换就换,说扔就扔么?孔昭护了宝丫头多少年你清楚么?” 皇后娘娘说的这番话,里头的意思叫熏衣听了脸色惨白。 她再怎么注重规矩,也不会为了几句死规矩就和帝尊皇后杠上!更何况,听皇后娘娘话里头的意思,孔昭有朝一日就算真和殿下互生情愫,她和帝尊也是乐见其成…… 熏衣越想越怕,两只手上长长的指甲都无意识地直往掌心戳。 许久,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 却听得皇后用格外温和的语气问道:“熏衣,你伺候宝丫头多久了?” 她想了一会儿才回道:“等殿下及笄就满两年了。” 皇后听了笑着叹了口气,开口道:“那你可知孔昭陪了丫头多少个日夜?孔昭本就是丫头执意挑中的人,那时他还是个饥肠辘辘的街头乞儿,是她执意要上将军出手相救,孔昭才被带回了轩辕府。那时,宝丫头才七个月,孔昭六岁。 上将军看他根骨不错,这才收做了弟子,后来,他得知宝丫头的身份后,跪下恳求老爷子想法子送他去宝儿身边做护卫。他本可以一世锦衣玉食过着安稳日子,但他却选择努力学武只图为丫头抵挡明枪暗箭!” 怎会如此?熏衣瞪大了双眼。 她只当孔昭本就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给殿下当差只是应付差事罢了! “老爷子起先不同意,后来他跪了三日三夜,水米不进,才允了。不过他有言在先,孔昭必须经历皇家密训并且成功活着回来,才能去给丫头当暗卫,他想都不想就点了头。” 话都说到这儿了,熏衣也明白了,皇后娘娘的意思很简单,既然她已经和孔昭杠上了,那也就别回太女府当差了,毕竟稳重规矩的宫人有的是,忠心耿耿的护卫可不好找。 她行了叩拜礼道:“熏衣谢过娘娘提点,日后一定会留在宫里头好好当差的。” 皇后这才笑着捧起一盏香茶轻啜,示意熏衣起身。 谁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心累得想要骂人…… 厉害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宫女儿都敢和孔昭唱对台戏,当自己这个做姑母的是吃干饭的么?虽然说孔昭不算是轩辕家的血脉,但是这么多年看着他成人,情分可是一点也不少好嘛? 真的是,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好心累…… 皇后娘娘很心累,太医署里头的老爷子们也很心累啊有木有! 为什么那个年纪轻轻就做了从三品院判的慕白吃得早膳会这么香啊!卤味十足,香的他们肚子里头的馋虫都咕咕叫了,这丢人可丢大发了好不好…… 面对老爷子们火辣辣的眼神,慕白毫不犹豫地选择吃独食!太白楼的卤鸡翅啊,那和宫里头厨子们做的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好嘛?大不了等会请老爷子们叫几锅御膳房的卤鸡翅,但是谁想和自己抢太白楼的卤鸡翅,那就统统边儿上去! 他笑着对老爷子们道:“这鸡翅是殿下送的,慕白也不好慷他人之慨,不如……” 不如我拿钱去御膳房叫几锅卤鸡翅请你们吃点儿? 他的潜台词很明显,但是老爷子们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慕白小子你吃着吧,老头子也就看看。” 原因很简单。 太医们缺钱么?不缺! 哪家的王子皇孙都有生病的时候啊,一年哪怕只干一票拿的赏钱加上俸禄那也也不少了好嘛!所以老爷子们才不愿意被人请客吃卤鸡翅咧,小样儿,老头子还能没点儿银子去御膳房叫卤鸡翅了? 于是乎,打发了老爷子们的慕白继续优哉游哉啃鸡翅,脸上还带着蜜汁微笑。 53.第53章 “口水黄瓜”上线 “香芒露”喝了快一半的时候,李四儿又端着托盘来了,只不过托盘上头没什么饱肚子的正经菜式,只放了一些甜白瓷的汤勺碗碟并几双筷子,再来就是一盘造型别致的黄瓜卷儿还有一碟子撒了点甜椒末儿的海带丝儿。 顾宝儿仔细一看,差点笑出声来,这两盘子小菜可不就是“口水黄瓜”还有“凉拌海带丝”么? “口水黄瓜”那可是好物啊,要是在大热天里头来上一盘子,保准您能口舌生津,胃口大开。 至于做法么,那绝对比“拍黄瓜”要来得难度大。“口水黄瓜”对厨子的刀工还是有一点儿要求的。 首先,要挑选新鲜的黄瓜来从最中间下刀,一刀剖成两半儿,然后就是考验厨子刀工的时刻。 厨子要把这黄瓜片开来,而且黄瓜片儿不能太薄也不能太厚,薄了的话等会坳造型的时候容易断,厚了的话,又不容易入味。 等黄瓜片完了,剩下来的事情也就相对简单一些,只要坳一坳造型,撒一撒调味汁儿就完事儿了。 东墨的夏天吧,虽然比不上臭氧层破了个大洞的大天朝那时候炎热,但禁不住人家没空调啊! 这不,没看见东墨满街的姑娘们,穿的都是薄纱衫裙么?虽然轻薄了些,有点透,但是人家透风性能好,穿着凉快呀。 要是怕走光,也只要多笼上一两层纱也就完事儿了,反正穿着也不重。 李四儿看仨人脸上都带有几分笑意,他笑得更欢了:“这会儿离午膳的点儿说远也不会太远,但要是这会儿就用了午膳,怕是过了正午就要饿肚子了。 所以小的就让后厨做了两碟子吃着爽口还能开胃的小菜来,请大人们先吃着,小的还得回后厨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清爽的正经菜。” 虽然说“天”字包房的隔音效果好,但禁不住这三位主儿这会儿开了窗子要透风啊,李四儿就怕被什么耳聪目明的家伙们听到了“殿下”这两个字眼,万一引起骚动了那可就是个大麻烦。 亓念念生了颗七巧玲珑心,又怎会不明白李四儿在顾念什么? 当下就笑着摆了摆手道:“行了,下去吧,这太白楼咱几个也不是头一次来,没什么放不开的。” 李四儿笑着应了声诺就走了,完了还很是贴心地带上包房的门。 亓念念目送着李四儿走远,正打算回头看看那两碟子小菜里头有什么玄机,就发现顾宝儿已经动手吃上了。 只见咱的太女殿下,身手利落地拿了双筷子夹了那被调味汁儿上了色的黄瓜卷儿就往那小瓷碗里头放,完了就把那夹菜的筷子搁在了盘子边上,然后又拿了另一双筷子架起黄瓜卷儿就往嘴里放。 那夹菜的公筷可是从头到尾都没碰到过咱太女殿下的嘴。 于是乎,太傅大人笑着点了点头,看来纨绔必修的课程之一——用餐礼仪,殿下可以不用学了。 而孔昭则是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丫头记得用餐礼仪,她要是把旁的事儿忘了他还能帮衬几分,要是这用膳的礼仪都忘了,那他可就没辙了! 顾宝儿哪有空顾得上孔昭和念念现在脑子里面想什么啊,她忙着品尝美味佳肴呢。 唔,“口水黄瓜”离不了醋还有香油,不过这太白楼出品的黄瓜似乎格外可口,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这酸爽简直无法想象! 顾宝儿觉得,这黄瓜一定另有玄机,不过她可不是美食点评家,可吃不出来里头放了些什么调味品。 这个时候,她格外想念她在大天朝的唯一一个闺蜜,潘小莲。 两个人虽然都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但是禁不住潘小莲有条好舌头,用了什么调味品她一吃就能尝得出来。 所以,潘小莲虽然比顾宝儿的大不了几岁,却是年纪轻轻就闯下了一个美食点评家的大名头! 有的是酒店里头的大厨掏钱请她去试吃新品菜式呢,就为了那么一两句堪称“毒鸡汤”的建设性意见。 只可惜,她穿越到东墨来了,潘小莲却没有。 这也算是唯一一点美中不足的事儿吧,她拥有了家人,却失去了闺蜜。 顾宝儿摇摇头,甩掉自己那点儿小忧伤,又继续奋战在吃货前线,她想说:像太白楼这么酸爽可口的“口水黄瓜”,我一个人就能吃掉一盘子,份量还是有点少好嘛? 不过,总不能只吃黄瓜不吃海带丝啊,挑食可不是好习惯,一个挑食的吃货绝对不算是合格的吃货,但如果要是厨子料理的不妥当那就另当别论啦。 不过太白楼的东西,有过难吃的时候么?必须没有! 所以太女殿下只是仰头四十五度角摆了个造型明媚忧伤了一会儿,就往嘴里夹了一筷子海带丝儿。 然后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这酸爽不敢相信!” 她其实很想在后边加一句,我是太女顾宝儿,我为太白楼带盐,但她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洪荒之力。万一孔昭问她带盐是什么东西那就很尴尬了,不妥,不妥…… 但是就算顾宝儿压抑住了自己的洪荒之力不再开口叨叨,亓念念也能看得出来,这两碟子小菜一定是有自己的妙处,不然丫头也不会浅尝几口就眼睛都发亮了。 于是乎,咱的太傅大人也夹了一筷子黄瓜卷儿到嘴里,稍微用力一咬,那清香而又酸爽的汁液就爆了满口。 好吃!太傅大人咽下嘴里被嚼烂了的黄瓜卷儿后,脸上出现了蜜汁微笑。 她对顾宝儿说:“宝儿,既然你三天后要开始来太白楼学厨,为了减少你车马劳顿,不如我们以后策论讲习都来太白楼可好?” 没错,经历了三次太白楼的消暑美味的极致体验后,咱的太傅大人发现没有太白楼的菜肴,这个夏天她一定会过的很不开心。 顾宝儿听了笑咪了眼,厉害了,我的念念,你这是摆明了要我请你吃饭呀! 不过嘛,这个要求宝宝还真能满足你!因为太白楼的饭菜的确要比咱自个儿府上做出来的要香。 而且来太白楼用膳还能多见见易之美人儿呢,一举两得! 54.第54章 横刀夺菜轩辕九 孔昭瞥了一眼亓念念,看来这位太傅大人也被太白楼俘虏了,不过她说得不错,要是殿下先进宫去御书房听课,然后又要及时的赶到太白楼,就算乘马车估计也够呛吧。 对于有利于顾宝儿的事情,咱的羽林卫指挥使大人是一向不会反对的,哪怕他再苦再累也要照办好么?这简直是国民好哥哥的典范啊,为孔昭点赞! 李四儿备下的小菜本来就是用来开胃的,所以走的才会是微酸微辣的口味,而且份量也不是很多,仨人夹了几筷子以后,那盘子“口水黄瓜”就空了不小的地方。 这时,顾宝儿惊讶地发现,黄瓜卷的下面还铺了一层晶莹剔透的粉丝!而且这粉丝也在调味汁儿里头浸透了,颜色看着就十分诱人,想来味道一定不错。 果然,等这粉丝入口,那酸爽的享受可谓是被提升到极致,顾宝儿已经连话都不想说了,有这时间不如再来一筷子粉丝好不好?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亓念念这会儿学乖了,顾宝儿夹完粉丝,她就紧跟着也夹了一筷子,不出她所料,这粉丝让人口舌生津,别说给肚子饿的人开胃了,就算是吃过饭的人来上几筷子,也能迅速拥有再战之力! 三人正吃着小菜呢,孔昭和亓念念却突然听得风声有异,尽皆神色微动。 孔昭手腕轻轻一转,修长的手指就已经握住了一柄散发着寒气的匕首,他狐眼儿半咪对亓念念道:“亓姑娘,看来咱来太白楼用膳也不能省心呢。” 亓念念笑道:“可不是,不过这夏天的风,再大也只会让咱们凉快不少呢。” 话音刚落,她刚刚收到桌下休整裙摆的纤纤玉手,却是又摆到桌面上了。 顾宝儿很懵逼,哪儿有风啊喂!你们两个打哑谜不告诉我真的好嘛? 不过这包房里头唯一可能透风的地方,只有…… 于是乎,咱的太女殿下扭头就往窗户看去! 然后她心头上的燕山大草原就奔腾过了一大群的羊驼,厉害了,原来轻功真的不是武侠小说里头吹出来的,是真的有啊喂! 这不,那个白衣翩翩看着还有几分眼熟的公子哥儿,手上握着柄折扇就飞檐走壁表演起了轻功真人秀。 亓念念和孔昭看顾宝儿都转头看向窗户了,也不打那劳什子的哑谜了,神同步地对视一眼后,整个人都调节到了最适合战斗的状态。 亓念念眼神含义如下:你没带剑,我来远攻。 孔昭回复:明白,我有匕首,可以负责近战! 看来一场大战一触即发的样子……然而根本不是这样子好嘛? 那白衣翩翩的公子哥儿根本就不是来行刺顾宝儿的刺客……人家根本就是想来太白楼打牙祭的轩辕府九公子,顾宝儿的表哥轩辕青衫啊喂! 为什么说他是来打牙祭的呢?很简单,他有门不走非要秀轻功,然后踩着屋顶到了包房的窗门口就笑开了! 然后九公子说:“昨儿个正午,小爷吃了碗鱼蓉羊杂汤以后回府,用晚膳的时候发现嘴里头感觉这味儿怎么都不对!厨子们的手艺根本没学到家,连个汤羹都做不好。 这不,今儿个小爷掐着饭点儿就赶太白楼来了,结果快赶到太白楼的时候看到这扇窗户开了,爷就猜是你们在这儿吃吃喝喝呢,这不,刚巧赶上了好菜!” 话音刚落,他笑着就从窗户那儿翻进来,动作连贯美观地都和艺术体操没两样了,而且神态大方自然,都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位小爷他不是从窗户翻进来的,是从大门走进来的! 顾宝儿已经无力吐槽,我的大表哥哟,感情你出门学了一身好武艺回来就是回了更加方便快捷地赶到太白楼吃饭……你这么做,我舅舅知道吗? 轩辕青衫从来就不是个见外的人,他进了包房里头就大马金刀地扯了张椅子坐下,完了就从托盘里头拿碗碟摆到自己跟前。 亓念念和孔昭都解除了戒备状态,得,感情这位爷是来吃菜的,都白紧张了……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放松地太早了,咱的九公子,拿公筷架起菜来根本就不是一个卷儿一筷子海带地夹,看他那架势,不在小碗里头垒出一座小山来是不会罢休的。 很好,这很吃货。顾宝儿被激怒了,敢跟本宝宝抢菜?本宝宝可是从孤儿院里头走出来的,这抢菜技能早就点满了,表哥你敢跟宝宝抢,可是班门弄斧! 于是,咱的太女殿下从托盘里头拿了双没用过的筷子也开始夹菜,颇有要和轩辕九一争高下的架势。 然后太傅觉得,这样下去很不妙,她的黄瓜才吃了一口呢,这就要保不住了?绝对不能保持沉默啊喂! 等孔昭也加入抢菜的战局之后,装着“口水黄瓜”还有“凉拌海带丝儿”算是被人清空了,就剩了几滴调味汁儿,小菜算是一点儿也不剩。 顾宝儿压抑住了要把调味汁儿也一网打尽的洪荒之力,抿唇笑道:“要不等会儿,咱叫跑堂的多上点儿小菜来?” 轩辕青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荒唐事儿,他把用膳礼仪都给抛到九霄云外了,居然带头抢菜! 他轻咳几声后,眨了眨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笑道:“这样多不好,不如多加几道菜?今儿个我请。” 这还差不多!孔昭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虽然他并不是很在意口腹之欲,但饿肚子对他来说照样不能忍!身为暗卫,必须时时刻刻让自己的战斗力保持在巅峰状态,不然要怎么保护别人? 亓念念则是微微一笑吃了个黄瓜卷儿,很好,又能多吃几道菜,这样的结果本席非常满意。 等四人面前的小碗里头装的小菜被吃得七七八八以后,李四儿手上端着个托盘回来了,里头摆了一盘子鱼香肉丝,一大汤碗的芙蓉紫菜汤,再来就是一碟子已经被片好了的水晶鸭,还有一小碟子的蘸料。 55.第55章 “水晶鸭”的初体验 李四儿抬眼就望见了大马金刀坐在黄花梨木大圆桌边儿上的轩辕九公子轩辕青衫了,然而他的神情却没有一点儿惊异之色。 他只是笑着问道:“九公子来了,可曾用过午膳?” 轩辕青衫果断摇头道:“不曾。小爷掐了饭点儿赶来太白楼可不就是为了用午膳?” 李四儿点头道:“那感情好,小的再去让厨子们多上几道菜来。” 话音刚落,他将手里头托盘里装着的菜肴一一稳当地给摆放到黄花梨木大圆桌上就笑着退出去了。 不过出门后,李四儿却是长舒了一口气,亏得他之前给那三位主儿多备了几副碗筷,不然那飞檐走壁而来的九公子发火了可就不妙了。 李四儿不傻,看到轩辕青衫的都一样他就知道,这人绝对是从窗户翻进来的,所以他才神色凝重。 要是常来太白楼用膳的爷们儿都学了这九公子这飞檐走壁的本事,太白楼后厨里头背着的果盘小菜根本就保不住! 这可不成,看来等主子回来要和她提一提这事儿…… 孔昭听着李四儿的脚步渐渐走远,这才意识到,他应该为顾宝儿试菜的! 虽然太白楼可信程度极高,但不代表没人会在膳食里面动手脚,谨慎些总是不会错的。 他百毒不侵,天下不会有比他更适合给丫头试菜的人了。 想到这儿,孔昭狐眼儿半眯,手掌在桌面上轻轻一拍道:“亓姑娘也好,九公子也罢,还有宝丫头,你们都且放下筷子,这次小爷怎么都得试试看这菜的滋味儿如何。” 孔昭这又是闹哪一出?顾宝儿一脸蒙逼。刚刚轩辕青衫才横刀夺爱,抢了她不少“口水黄瓜”,怎的这会儿连孔昭都要和她抢菜吃? 太女殿下想发火,但她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孔昭说要试试看这菜的滋味…… 难道,他是在试毒?想到这儿,顾宝儿忍不住咬了咬唇儿。 万一孔昭中招了怎么办? 不过顾宝儿依稀记得,孔昭曾经说过自己百毒不侵的,要是他着道了说明这菜没有大毛病,里头就是多了些寻常迷药! 轩辕青衫看顾宝儿脸色都变了,只当她是舍不得吃的,笑着打趣道:“阿宝你有什么好心疼的?孔昭他顶多就尝个味儿,不会多吃哪块肉的。你放心,那盘子晶莹剔透的水晶鸭,哥哥绝对不跟你抢,让你可劲儿地吃。” 这轻轻巧巧的三言两语,不但踩了孔昭一脚,还顺带打趣了小表妹,轩辕青衫都忍不住要为自己的机智笑出声来。 然而,太女殿下完全没get到正确打开方式。 她听了轩辕九这话,微微一笑:“我想也是这样,而且咱们都坐在太白楼里头了,难道还怕没有菜吃么?倒是九哥可要记好了,等会那盘子水晶鸭,你可不能多吃。” 爷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孔昭唇角抽搐,宝丫头你咋就不会拐个弯仔细想想表哥的话呢? 但是这可是自己挖的坑,闭上眼睛也得跳下去啊。 轩辕青衫笑着轻挥折扇:“这个自然,怎么说小爷都比你大上几岁,哪有和你抢吃食的道理?” 太女殿下瞥了一眼装“口水黄瓜”还有“凉拌海带丝儿”的碟盘,但笑不语。 厉害了,我的表哥哟,你说这话真的大丈夫?刚才抢起菜来毫不留情发那货是谁呀? 轩辕青衫很尴尬,所幸,孔昭这会儿功夫已经试菜完毕。他便笑着转移话题道:“你看,孔昭已经尝过味儿了,你还不去尝尝?” 诶,这么快!太女殿下回眸一看,孔昭已经笑着陶醉着享受美食了,便也顾不上和轩辕青衫叨叨,赶紧地就拿起公筷夹菜。 鱼香肉丝先放一边,反正是小炒,凉一会儿也不会怎么样。 芙蓉紫菜汤也是,汤羹凉的总是慢一些的,还是先尝尝那卖相就很不错的“水晶鸭”吧。 打定主意,她便夹了一筷子“水晶鸭”到自个儿的碗里头,然后才换了自己的筷子尝味儿。 顾宝儿先吃“水晶鸭”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玩意儿她在大天朝没吃过,只看过几张图片。 但是,这“水晶鸭”的做法她倒是记得个七七八八,因为实在太心水了。 “水晶鸭”其实不算是纯粹的鸭,而是用鸭肉和肉皮熬制而成的汤,经过冷藏成型的肉冻。 而且吃这肉冻还得先用刀子把肉冻给仔细片好,片得不厚不薄,再配上蘸料才算是完事儿。 顾宝儿把这“水晶鸭”的做法都能背个七七八八,又怎么会忘记吃这“水晶鸭”不能没有蘸料呢? 她仔细看了看那蘸料碟子,实在看不出太白楼在里面暗藏了什么玄机,只好先尝一口再说。 于是乎,咱的太傅大人很错愕地看着太女殿下笑成了一朵花,难道这盘子肉冻比那黄瓜卷儿尝着还要清爽么? 她亲身尝试得出结论,这盘子肉冻才是真绝色! 太白楼居然拿了鸭子和肉皮熬汤成冻,不但片的厚薄均匀入口即化,还用了研磨得极其细小的花椒沫子和鲜美至极的虾油来增味儿! 这般精巧的心思,实在是让人不得不赞叹。这肉冻唱着不止清爽,在鲜美这一方面可谓是胜过黄瓜卷儿太多。 亓念念不由笑道:“有了这盘子肉冻,苦夏可不怕肚子里头没有油水了。” 顾宝儿听了摇头道:“不过只吃这肉冻一盘子肉菜可不好,毕竟是冰镇过的,吃多了可得仔细肠胃。 而且,虽说苦夏要吃鸭,但是鸭子那么多吃法,咱们大可以慢慢尝试。念念还怕来太白楼没得吃么?” 亓念念笑骂道:“就你有理!” 一行人吃吃喝喝好不快活,那盘子“水晶鸭”不多时功夫就没了大半,而那鱼香肉丝也几乎少了个三分之一。 李四儿这时又端了托盘回来了,里头居然是一盘子份量颇多的糖醋排骨还有几碗米饭! 他笑道:“只吃菜不吃饭到底是不顶饱的,不过小的估摸着苦夏有油水的东西吃着腻歪,便让厨子做了一盘子糖醋排骨来,走的是酸甜口,最好下饭。” 56.第56章 “糖醋排骨”很下饭 糖醋小排骨!这不是宝宝的最爱么? 顾宝儿笑道:“别说我霸道啊,要是没有这酸甜可口的糖醋排骨,一碗米饭我肯定是吃不下的,这会儿我肚子里头已经有点不少东西了。” 孔昭看天:“放心,咱谁都不跟你抢。” 不就是一盘子糖醋排骨么,他少吃几块还怕不能喂饱宝丫头? 轩辕青衫也是这么打算的,先让表妹吃饱了,他们再开始抢菜大作战! 然而,这一次,事情再次出乎他们的意料…… 李四儿说了,糖醋排骨是下饭的,他们都听见了。可是谁都没想到,这玩意儿会下饭到这种程度啊! 不大会儿功夫,轩辕九和孔昭都吃了两碗白米饭,不少的鱼香肉丝,还有好几汤碗的芙蓉紫菜汤。 他们倒想再来点儿糖醋排骨,可是再吃下去就真的撑了,只能对视一眼,无比惆怅。 太傅大人很开心,嗯,剩下来的糖醋排骨不少,给殿下再吃点儿也够自己外带回府下面条的。 至于堂堂太傅打包吃不完的糖醋排骨会不会有损形象这种问题,亓念念表示根本不用去在意。 她拎着红木食盒回去,又有哪个脑子进水了的二缺会问她是不是吃不了兜着走这种得罪人的问题啊? “三公九卿”可不是只是名声好听,人家手上可是掌握着实际权利的。 而咱的太女殿下,刚刚吃完了一碗白米饭,她看着盘子还剩了大半的糖醋排骨有点发愁,美味佳肴吃不完了可要怎么破…… 她看了一眼孔昭,孔昭连连摇头,意思很明显,别看我,我是真的吃不下了! 孔昭不行,那么轩辕青衫呢? 结果还不等她给自个儿的便宜表哥一个暗示的眼神,轩辕青衫就道:“跑堂小哥儿说的果然不错,这糖醋排骨很是下饭,这个苦夏,小爷可是已经很久没吃这么多米饭了。” 孔昭欣然道:“你这话说得在理,这糖醋排骨酸甜可口,是道好菜。” 顾宝儿很惆怅,糖醋排骨这东西好吃不用你们说,宝宝也知道……可是你们有空吐槽味道,还不如陪宝宝一起吃糖醋排骨来得好吧! 害怕浪费食物的吃货太女顾宝儿,已经濒临暴走状态。 这时,亓念念开口道:“九公子,孔爷,丫头,这糖醋排骨,你们还吃得下么?” 顿时,这三人头摇的就和拨浪鼓似的,讲道理,他们肚子里头一点空地都没了好不好? 于是乎,太傅大人抿唇一笑:“那说好了,这剩下的糖醋排骨就归我了,你们不能再吃一粒。” 轩辕青衫和孔昭还有个顾宝儿,这时竟然不约而同地开口道:“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再吃一粒排骨。” 话音刚落,他们几个人对视一眼,都笑出了声来。 轩辕青衫摇了摇折扇道:“有了这一大盘子太白楼的糖醋排骨珠玉在前,我算是两天内不想吃米饭了。” 只有用酸甜可口的糖醋排骨下饭,才是白米饭的正确打开方式!轩辕九觉得,他昨晚可能吃得是假的糖醋排骨,不然味道怎么会那么油腻? 顾宝儿表示赞同:“的确,这会儿想想昨儿个晚上咱自己府里头做出来的那些个吃食,都觉得厨子的手艺没学到家,让他们掌勺那是白白糟蹋银子。”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想想昨晚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应该吃点清淡的菜下火的大厨子,太女殿下咋就觉得这么牙痒痒咧…… 一行人吃了个大饱饭,也算是离散场不远,这时孔昭忽然对轩辕青衫勾唇一笑。 他说:“九公子,苏掌柜说了,让你三天后午膳的饭点儿来太白楼学厨艺,过时不候。” 正打算出门喊李四儿记账的九公子闻言,止住了脚步,眯眼看向孔昭:“当真?” 万一被这小子耍了怎么破!轩辕青衫用行动表示,他信不过孔昭。 顾宝儿认真点头:“这事儿是真的哟,所以哥哥一定要来,不然易之一定不会等你的。” 轩辕青衫点点头:“放心,为了能多吃几口好菜,哥哥是来定了。” 既然宝丫头都这么说了,他岂有不来的道理? 轩辕青衫推了门出去,让站在外头伺候的跑堂小哥儿喊来李四儿后,笑着开口:“今儿个记小爷的账。” 李四儿却摇头道:“九公子不用费钱,您几个今儿个中午这一餐算是咱太白楼请的。” 诶?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轩辕青衫表示不信,昨天帝尊来太白楼吃一回烤羊肉,苏易之那妮子都要收银子,怎的今儿个反倒这般好心? 这时,孔昭开口道:“轩辕九,你吃完了就别在这儿碍眼,没听人家说不用九公子你掏荷包么?” 为什么孔昭一点都不惊讶!轩辕青衫狐疑地看了一眼孔昭,冷笑道:“行,小爷不在这儿碍孔爷你的眼,这就打道回府。” 这小子,居然提前付账!简直是存心和小爷过不去。轩辕青衫很懊恼,居然被孔昭做了东,这让他这个放下话来要做东的爷们儿脸都不知该往哪儿搁…… 但九公子输人不输阵,他对着李四儿摇着折扇笑道:“成,但要是宝丫头什么时候要是再来太白楼堂食,你可得记在小爷的账上。” 话音刚落,他又伸手利落地翻窗走人。 顾宝儿目瞪口呆,厉害了,我的哥,你这是翻窗上瘾了么?好好的门你不走非要翻窗户! 李四儿目送着轩辕青衫飞檐走壁远去,觉得牙酸。这都什么人啊,有门不走,非要翻窗…… 且不说这包房里头坐着的几位主儿心里头是什么想法,那厢飞檐走壁的九公子却是找了个阴暗的死胡同就一转身子轻轻巧巧地落了地。 然后,他瞥了一眼胡同最阴暗的所在,寒声道:“怎的,你们几个跟了小爷这么久,这会儿倒是不敢出来了?” 话音刚落,那阴暗处就走出了几个穿着劲装短打的男子,眉眼之间颇有几分戾气,一看就能知道,他们绝对是手上见过血的主儿。 57.第57章 玩阴招的袁九爷 带头的男子眼神尤为阴冷,看着犹如毒蛇一般。 他盯了轩辕青衫半晌,方才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袁九爷好轻功,这脚程快得都和咱主子从西戎得来的那匹汗血宝马不相上下了。” 轩辕青衫敛起笑意:“过奖,怎么着袁九都是天机阁出来的人,要是没点儿逃命的功夫,怕是刚出山门就要被人抹了脖子。” 这人当他是傻的么?哪有将人和马驹相提并论的道理! 轩辕青衫表示,被人夸奖速度快,要一点儿也不感觉高兴,甚至觉得被侮辱了心智。他可是北狄第一书院天机阁的得意门生啊喂! 天机阁,乃是北狄第一的书院,创立书院的山长乃是百年前自称“天然黑”的一代狂人,於家弃子於墨。 於墨被逐出家门的原因很简单,他拒绝与指腹为婚的外祖家的小表妹成婚。 因此於父大怒,宣告将其逐出家门,以观后效。 於墨此人,生来便放荡不羁,对武艺从不勤加修习。因此虽说天赋异禀,但在以武传家的於家之中却只能算是中庸之辈。 可是谁都没想到,这人被逐出家门后在刚刚开张的珍馐阁宿醉一场后,醒来之后竟然本性大变。 因为碰到有人来珍馐阁找茬,扰了他的清梦,竟然愤然出手将几十个地痞混混给尽皆废了个干净。 这还没完,不久之后,上了年纪的辅国公犯了癫痫瘫在街头,竟被於墨一手金针给救回来了。 此后於墨便在北狄展露头角,以於家弃子之身创下了北狄第一书院,天机阁。 於墨一生放荡不羁,于医学武道皆有所成,只可惜他不爱红妆爱武装,竟与兵家后人万俟绝搅和到了一块儿! 当时的世人只能哀叹,可惜两个当世奇男子,于这世间再无血脉传承。 於墨闻言仰天大笑道:“血脉传承又能如何?学不了本席和万俟这一身绝学也枉然!” 不久,他便和万俟绝收养了两个根骨上佳的男儿教养,充做膝下孩儿。 这么个一代狂人,既然留下了个传授兵道医道武道三道绝学的天机阁,又怎么会不留下警训传世? 天机阁书院秉承的训言非常直白:不敢惹事的学员都别来!咱只要刺儿头!不走寻常路。但惹事了要靠书院擦屁股的就等着吧,山长不把你往死里整,这事儿就算没完! 天机阁的确狂放,但禁不住每代山长都传承到了初代山长的绝学,是以天机阁发展得越来越好,就连北狄皇室都得给几分面子,不敢把人给逼急了。 不过嘛,有这么一条警训传世,天机阁弟子的生活过得可谓是非常刺激,可以说每人都是事故吸引体质,吃饭也都不能省心! 轩辕青衫在家排行第九,巧的是他顺利拜入天机阁以后,依然排行第九,因此他干脆化名袁九。 因此江湖人称之天机阁袁九爷,他在北狄天机阁学艺十年,在天机阁年轻一代的弟子里头,也算得上是极为出彩的一位主儿。 所以,这就导致了,轩辕青衫,刚刚出师就沦落到被人追杀的境地。 这会儿功夫,那点儿场面话也算是客套得七七八八。 轩辕青衫对几个劲装男子冷笑道:“爷出了山门就知道你们在暗头里跟着,但有心放你们一马,才不做计较。 但谁知你们居然跟到东墨帝都来了,是不是觉得爷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 在北狄的这些年,他也算是生死看淡,路见不平,挥起折扇就是干! 虽说轩辕家是簪缨世家,九公子一把红缨枪耍的也是极好的,但行走江湖带把长枪,到底没有玩扇子来的帅气低调,所以他在北狄这些年,一把玄铁折扇,也不知引渡了多少贼子去了黄泉! 这不,得知一场大战算是在所难免,九公子也不挽袖子了,挥舞起折扇就往那几个汉子那头撒了一把金针。 带头的阴冷男子险些中招,咬牙喊道:“袁九爷,你也算是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的人儿了,怎的还使暗器!” 轩辕青衫眨了眨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你们还一群人打我一个呢,小爷说什么了?” 很好,袁九爷很明白杀手原则。 阴冷男子是个职业杀手,他接了轩辕九这单时,曾被同行忠告:“小心天机阁的袁九爷,那小子比老江湖都要来得滑溜,别在阴沟里头翻窗了。” 当时阴冷男子一笑置之:“不过就是个嘴上无毛刚出江湖的小子,老子心里有数。” 他曾想过袁九爷会出入之时带了一大堆的护卫,所以叫了五六个身手上佳的兄弟,从他刚刚出师之时便盯上了他。 可他万万想不到,袁九爷走出山门后,直接去了青楼花坊,夜夜眠花宿柳,叫的还都是头牌,而且只为听个小曲儿乐呵乐呵! 青楼花坊那是什么地儿啊,来来往往的非富即贵,他能下手吗? 万一打斗之时发生意外怎么办? 就这么着,他们几个杀手跟着袁九爷一路来了东墨帝都。 结果,袁九爷这次不去眠花宿柳了,人家直接进了国公府! 东墨的轩辕氏啊,就算这几个杀手是北狄来人也知道,轩辕家盛产滚刀肉,最是护短。得,等目标人物离开国公府再出手吧。 但是他们依然抱有天真的幻想,也许袁九爷只是去国公府串个门子…… 然后,袁九爷去东墨皇宫了! 这就尴尬了,能进东墨皇宫的主儿,哪有那么好杀?可是自己都接单了,怎么都得完成!大不了被东墨举国追杀! 然而……他什么都想到了就没想到袁九爷会玩阴的! 人家的武器的确是扇子,但他收集的情报里头可没有说那把扇子能发射暗器啊…… 于是,阴冷男子的兄弟们栽了大半,能行动自如的只剩下了阴冷男子和另外一个矮个男子。 他幸免的原因很简单,轩辕青衫发射的暗器超过他的身高,人家压根就不用躲。 是的,这货是个侏儒,他看着地上发出剧烈喘息躺了一堆的兄弟,咬了牙。 58.第58章 袁九爷的嘴炮 他和阴冷男子对视一眼,同时暴起向轩辕青衫攻去,两人的手里尽皆握着一柄匕首,即使在阴暗的胡同,那匕首的锋刃依然散发着悠悠蓝光。 轩辕青衫不退反进,抬脚踹向矮个男子,冷笑道:“你们两个当爷是瞎子么?还要不要脸了,以多打少也就算了,直娘贼,匕首上你都喂毒!” 他笑得冷冽,亏了自个儿是和孔昭还有宝丫头一起泡过药浴,要不然碰上这喂了毒的匕首,动起手来难免要束手束脚。 矮个男子脸上划过一丝笑意,只要中了这“一线喉”,任他袁九爷有天大的本事,再深厚的内力也得乖乖去见阎罗王! 他也不去护自己的肚子,拼了要被轩辕青衫踹个五脏受损也要往轩辕青衫的腿上扎一刀! 阴冷男子见状也加快了出手速度,手上的匕首眼看着就要扎进轩辕青衫的左肩。 被这两人夹攻了,轩辕青衫脸上却是毫不露怯,左肩微微一沉就撞向阴冷男子,握着折扇的右手却是食指微动,射出了一点微不可见的金色光芒。 矮个男子一心只想着在轩辕青衫身上留个血窟窿,又怎会留意那细碎金光? 只听得他自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便瘫倒在地,手中的匕首无意之间掉落,倒是划破了自个儿的衣衫,伤到了一点儿油皮。 不过这也足够了,北狄剧毒“一线喉”,毒如其名,只消你身上有头发丝一般的伤口染上了这毒,照样能够几息之内见血封喉。 不多时,这矮个男子便唇角溢血,魂飞冥冥。 轩辕青衫见了寒声道:“几位兄弟们手里头的兵器倒是够毒啊,怎的也不怕伤到自个儿?” 阴冷男子方才倒是有心提醒,但他刚想开口之时矮个男子便已着了道儿。 这会儿,他也只能愤然地看着轩辕青衫,手上匕首挥舞的频率却是越来越快。 轩辕家的人没啥不好的习惯,就是喜欢开嘴炮,就算是离家数载去北狄学艺的九公子也毫不例外。 这会儿,他看着横竖只剩下了阴冷男子,就开始放起嘴炮来。 “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啊,不过爷觉得还是讲了比较好。这位小哥儿,你看你的兄弟全都趴地上了,你何必坚持呢,不如被小爷一扇子了结了如何?” “那样子,你也便宜,爷也便宜。你想想看,你刚才以多欺少都不是爷的对手,这会儿你可是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难道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不成?” “对,就是这样,你看看,爷的扇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你的匕首根本就扎不破啊!” “小哥儿,听九爷一句话,不要做无用功了,你看看,就算爷不闪躲给你一直扎扇子吧,你也根本扎不破啊,就没有那个必要继续挣扎了吧,你说,对不对?” “小哥儿,你要是觉得被爷一扇子了结了,死得不够飘逸,那爷可以满足你用别的死法啊。” “你看看,你的匕首那么毒,浪费了多不好,不如你往自己身上扎一刀试试?” “小哥儿……” 不得不说,轩辕家出来的爷们儿,别的不说,那嘴炮技能绝对是点满了! 阴冷男子起初还在一个劲儿地忍耐,到了后头他直接张嘴就和轩辕青衫开始对喷。 “袁九爷你个混正道的也好意思用暗器?” “直娘贼,就许你们以多打少不许爷用个散魂金针咯?” “你脸皮怎么跟城墙一样厚?” “过奖过奖,比不上阁下的死不要脸。” “恕我直言,袁九爷你要是来干咱这一行,肯定名气要比现在大得多!” “那怎么好意思呢?爷可是天机阁弟子,要是爷为了点儿银子就去杀人,那多跌份儿啊!” “袁九爷你用暗器的时候咋不想着你是天机阁弟子呢?” 闻言,轩辕青衫发自内心的绽出一个笑来:“说了你也不懂,就是因为爷是天机阁弟子,爷才会用暗器。” 什么?天机阁如此行事真的大丈夫? 阴冷男子突然对自己的世界观产生了怀疑,天机阁不是名门正派么?这和江湖传言根本不一样啊! 看着阴冷男子一脸惊愕,轩辕青衫沉肩就往他心窝处重重一撞。 分神的阴冷男子来得及闪躲吗?必须不能! 他咬牙受了轩辕青衫这一撞,正打算继续出手之时,突觉心窝一麻,随后浑身酸软,竟也瘫在了地上。 轩辕青衫掸掸衣摆笑道:“兄台承让了,爷看你一心向道,也就不瞒你了,咱天机阁的初代山长说过,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只有能够笑到最后的人,才是最后的赢家。” 阴冷男子翻了个白眼,这会儿真算是在阴沟里头翻船了,没想到一个黄毛小子会比自个儿还会玩阴的…… 他目送着轩辕青衫走出胡同,又看着他从腰封里头拿出个物事就往天上放。 不多时,一队训练有素的衙役就跑过来了,带头的衙役还很是恭顺地看了一眼轩辕青衫手上的折扇后,开口跟轩辕青衫问了个安。 轩辕青衫点点头算是回礼,他勾唇笑道:“京兆衙门近来是不是闲得慌?” 一堆衙役们点头如捣蒜。他们心里苦哟,什么活儿都被羽林卫给抢了,真的是要捞油水都没法捞,一个个大老爷们儿全都荷包比脸皮子还要来得干净。 然后衙役们就听得九公子开口说了句话,接着就如闻仙乐一般个个都笑出声来了。 轩辕青衫说的是:“爷刚刚从太白楼回来,没想到居然有北狄来的歹人敢谋财害命!那几个家伙爷都料理得差不多了,你们可以送到大理寺去。只要办好了这差事,大理寺卿……” 衙役们想:哟,九公子这是送赏钱来了啊! 大理寺卿近来也是闲得慌,他老人家可是恨不得看到个眠花宿柳不付账的公子哥儿都要拉到大理寺的牢房里头去关上个好几天!只要咱走好了这一趟,别说九公子的赏钱了,就算是大理寺那头发下来的银子都能去打上几壶好酒了…… 于是乎,九公子和衙役们客套了几句话就散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除了阴冷男子…… 他万万没想到,袁九爷会无耻到把自己送到大理寺的程度……只是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他就算再后悔,又能有什么用呢? 59.第59章 暗潮汹涌 咱的九公子把怀里头的引信放上天空的时候,太女殿下和她的亲友团们还留在太白楼,原因么?浪费是要不得的,是以太傅大人问过是否可以将吃剩的食物外带的时候,李四儿很爽快地点了头。 打包食物也是需要一些时间的,至于时间长短嘛……大概也就和轩辕青衫聊到那些个汉子花的时间差不多。 是以,他们完全不知轩辕青衫遭遇了什么事儿,就开开心心地拎了一个红木食盒回去了。 但是,等大家伙儿都上了车以后,顾宝儿发现太傅大人的神情十分凝重。 顾宝儿尽管深知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但她出于关心亓念念的立场,到底还是开口问话了:“念念,你怎么了?” 念念很给顾宝儿面子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宝丫头,你还记得那老板背后的主子是哪里人么?” 顾宝儿别的方面还不好说,记性倒是还不错,要不然也不会考入历史系…… 她想都不想就笑着开口道:“当然记得,我忘了什么也都不能忘了这个!那卖姜母鸭的混球儿说过,他家主子是南诏人。” 亓念念合掌一拍道:“是了,不对劲的地方就在这里。众所周知,东墨和南诏十六年前便已经交恶,帝尊还下了圣旨,说是禁绝东墨与南诏的来往,禁止南诏之人入境,禁止盐铁等物出境,不过要是南诏的人派了商队来在边境交换货物,却还是行得通的。” 太女殿下闻言面沉如水,好啊,我穿越才几天,才刚刚下定决心要统一大陆呢,别的国家就自动送上门来让我收拾了!很好,南诏是吧,等宝宝有机会绝对先拿你开刀! 喵的,居然敢派细作到我大东墨,当我顾家的人都是喝稀饭的么?信不信我有千百种方式整死你个吃饱了撑的杀千刀的货色,而你却无可奈何!南诏人敢在东墨闹事儿,还敢对储君下手,咱可是本地人,要是怂了还得了? 不过须臾,顾宝儿心间便转过些许念头。 她似笑非笑地开口道:“我看南诏很会闹事儿嘛……都派人到我大墨打探消息了,保不齐人家觉得皮子太紧,想让咱出手帮他松松筋骨呢?” 孔昭惆怅地想,这丫头绝对是气疯了吧…… 要知道,打从自个儿认识丫头以来,还没见过她用这么皮笑肉不笑的语气说过话,好不好? 于是乎,指挥使大人轻咳几声就开始科普。 “普天之下,要数富饶之地,首推我们东墨,鱼米之乡,可不只是拿来看的。其次便当属北狄。北狄地广人稀,土地肥沃,只是东来天气寒凉,真正可以耕种的日子,在一年之中,也不过半数。不过,就算只有半数时日可供耕作,北狄也能确保温饱无虞。 再来便是南诏,果木兽类数不胜数,只是气候不宜种植稻米,而且苦夏密林间常有瘴气。 末了,便是西戎。西戎土地贫瘠,不生谷物,但民风骁勇善战,凭借捕猎漫山遍野的猛兽倒也能够自给自足。只是到了冬季,西戎难免会想着打个秋风……” 孔昭本是笑着开口,临了话尾却是带了几分怒意。 “我大墨便是冬季,也少有见雪的时日,那西戎人年年岁岁都来我东墨打秋风,也不怕被崩了好牙口!” 很好,这很匈奴。顾宝儿微笑,要不咱坐上便宜老爹的位子以后就效仿秦始皇修个长城? 就怕御史台那群老学究们要跳出来,一个个拼命地以头抢地叫宝宝不要倒行逆施! 太女沉思片刻后得出结论,自个儿穿越到了一个暗潮汹涌的好时候啊! 原主还有半年就要及笄,很快就能参政,到时候自己只要挑点儿大天朝的政策来进谏,不怕帝尊他不采纳。 尴尬的是,一旦及笄,她就要为了保住单身贵族的身份而不断奋斗了…… 不过这也不算啥,穿越成太女可比穿越成种田的小丫头要爽多了,好歹生活也能算得上是锦衣玉食,不愁吃穿更加不愁嫁。 不过她一旦及笄也意味着,东墨帝尊的位置算是真正后继有人。 太女殿下轻笑道:“暗潮汹涌啊,不过也唯有如此汹涌的暗潮,才能让我们能够看清那些人才是真正能够相信的。不是么?” 亓念念报以莞尔一笑,水至清则无鱼,要是殿下不出手搅乱一池春水,又怎么能让上头的几位主儿好好看清楚殿下的能耐呢? 雏凤清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当太女殿下抖落沉溺美色的纨绔皮子,又有多少人会目瞪口呆? 太傅大人表示,她非常期待。 这三人都生了副玲珑心肝,自然知晓有些话说几分,也就够了,说透了反而不美,也就说说笑笑地讲起别的事儿来,还时不时地撩起帘子看看街头市井。 这不,顾宝儿撩起车帘子就望见了一个卖糖画的老爷子,他手上正端着个大铁勺,全神贯注地在石板上作画呢。 居然是糖画! 太女殿下眼里透出一丝怀念,她上次吃糖画还是在大天朝还在读小学的时候呢。 那会儿,物价上涨得还不贵,最少只要用一块钱就能买一回可以看又可以吃的糖画,也算是打打牙祭。 小点儿的动物用的糖少,只要一块钱。 但要是想吃龙凤这样有吉兆的糖画神兽,就得另外加钱。 卖糖画的都是手艺人,而且多半上了年纪,手上的功夫算是绝对到了家。 她记得很清楚,那个在大天朝卖糖画的老爷子身边带了一个大转盘,只要用五毛钱就能转一次。 转盘上头分了十三个格子,十二个格子里头写着字,分别是十二生肖,剩下那个格子则是空白一片。 老爷子说了:“你们转到什么生肖,我就给你画什么,但要是你们转到空白的,那就只能认栽。毕竟,这打赌的事儿,谁也说不准,总没有稳赚不赔的时候。” 顾宝儿知道这事儿老爷子做得有理,但是每当她用自己和闺蜜卖破烂得来的五毛钱去玩转盘结果落空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难过。 不过好在,潘小莲的手气永远很好,她往往能够转到一条龙或者虎牛等体型大的生肖。 这个时候,潘小莲永远会说:“宝儿快来,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60.第60章 偶遇美人儿 那个时候,自己总会很开心的上去“啊呜”一声就咬下来一口糖画,但因为那糖画足足比成年人的脸还要来得宽上两指,可谓是分量十足的缘故,自己就算咬了一大口,看起来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想着想着,咱的太女殿下就出了神儿,竟然忘了喊孔昭停车,眼看着卖糖画的老爷子就要从她视线里头消失了,顾宝儿才算是回过神来,赶紧地喊了一句:“停车!” 孔昭闻言一收缰绳,马儿就乖乖地停下了。 他回过头后,轻声问道:“丫头,怎么了?” 顾宝儿看着卖糖画的老爷子所在的方向勾唇笑道:“孔昭,你看到那个卖糖画的老爷子了吗?” “怎的?可是想吃?” 这几天,孔昭对顾宝儿的习性可算是摸了个七七八八,就算是忘却了前尘往事,也忘不了对可口佳肴孜孜不倦的追求! 就昨儿个晚上,小厨房的厨子少上了点肉菜,说宝丫头苦夏该吃点下火的叶子菜,就被饿急了眼的丫头放话说要撵出府去。 传信的小黄门儿跟自己回报的时候就说了,那厨子得知自己的差事没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得跟个小孩儿似的,从荷包里头就掏出一小半儿的银子往小黄门儿的手上塞,说是让自己和殿下说说好话,这也算是他孝敬上来的心意。 虽说太女府里头丫环婆子的月例银子都是归熏衣管的,小厮厨子们也不例外,却也会知会孔昭一声。 是以孔昭知晓那厨子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有三两,甚至比殿下身边的两个二等丫鬟蝶语、茉灵的月例银子还要多上一两。 但是,那小黄门儿带回来说是给自己的孝敬银子足足有二十两之多!这还只是荷包里头的一小半儿! 孔昭小时候颠沛流离过许多时日,又怎的不知这些个银子能买多少物事? 当时他便有了结论,这厨子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平日里头肯定没少往自个儿家里头顺点儿油水。 若说他本来还存了些许恻隐之心,怕那厨子没了活计耽误家里头,这会儿他算是铁了心要把这厨子给撵出去了。 太女府可是一国储君的日常起居之地,在厨房里头做事儿的厨子,绝对不能是个贪财的人!要知道,九州膳轩那一回的教训足够大了,大到自己差点儿承受不起…… 因此,当时他就冷了脸道:“告诉那厨子,让他绝了这份心思!殿下没有把他家的小子、丫头一并撵出府去,都已经算是给他做脸!” 那厨子也就只好自个儿卷了铺盖回家里头去,不过这事儿也已经揭过了。 这会儿,孔昭心里头想的是:得,宝丫头这个嘴刁的又馋上了! 孔昭既然诚心诚意地开口问了,顾宝儿也就笑着回道:“可不是么?刚才掀起帘子看到他在石板上做糖画,我就觉得馋上了。你要是不给我买既能看又能吃的糖画,我可不依。” 亓念念莞尔一笑:“既能看又能吃的糖画么?宝儿,听你这么一说,我也馋上了,不如我们一起下车去买糖画儿吧?” 两个妹子都表态了,孔昭哪有反对的道理? 不过因了亓念念是会武的,托她的福,这一次孔昭可不用当顾宝儿的踏脚石了,亓念念搭把手,顾宝儿绝对能下车下得漂亮稳妥。 卖糖画的老爷子这会儿刚刚卖出去一支糖画小猫儿,就见到一个穿了身淡青色纱裙的姑娘家边儿上的小丫头合上了把绸伞,然后主仆两个一起娇娇悄悄的向自己走来。 这是生意要上门的节奏! 老爷子默默地挺直了身板,笑着开口问道:“两位姑娘可要买糖画?” 那穿了身淡青色纱裙垂着首的姑娘开口道:“不急。老爷子您先告诉我,你这糖画的糖浆是用什么糖熬得?” 老爷子注意到了她话里头一闪而过的缅怀语气,便刻意放柔了声线回道:“小老儿用的糖浆是拿了红、白糖加上少许饴糖放在炉子上用温火熬制,熬到可以牵丝时,便算是火候到了。” 听到了满意的答案,那姑娘才抬头笑道:“成,那就请老爷子给我和这丫头画两支糖画,至于花样么,不用太讲究。” 看到了她的脸后,卖糖画的老爷子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头忖度:这是哪家的闺秀?长得竟跟个天仙儿似的! 他赶紧笑道:“成,您且等着,小老儿这就给您做。” 这两人说话的功夫,顾宝儿、亓念念和孔昭三人也快走到了卖糖画的老爷子边儿上。 虽然日头毒辣,但因了老爷子的摊子摆在胡同里头的阴凉所在,顾宝儿一行并未带上绸伞。 那姑娘身边的小丫头便颇为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低声道:“主子,亏得咱带伞了,不然你晒黑了可怎生是好?” 那姑娘笑骂道:“元宵!我黑不黑又有什么打紧的?” 但好奇心已被勾起的她,还是忍不住地回头望了一眼,这一望就望见了两个娇俏俏的姑娘家,还有一个好生俊俏的后生。 顾宝儿看见那姑娘的长相时,差点儿笑喷了……厉害了我的大姑娘,你咋滴就让我想到了辛十四娘呢? 辛十四娘是谁?简单概括,她就是一个非常清冷的狐仙美人儿! 所以,这姑娘的长相如何,也不用多加描述了。 顾宝儿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才算是勉强压抑住想要问她姓甚名谁的洪荒之力。这可不是大天朝,在街头闹市就问人家大姑娘的家世,可是非常不妥! 太女殿下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糖画上,开口问道:“老爷子,你这糖画用的是什么糖料熬的糖浆啊?” 老爷子一边做着快要完工的糖画芍药花,一边头也不回地给出了和刚才同样的答案。 顾宝儿听了,笑道:“成,那就请老爷子给我们三人画三支糖画,至于花样么,不用太讲究。” 这话说的,和方才那穿了身淡青色纱裙的姑娘所言,都能算是一个模子里头印出来的了。 刚巧,老爷子做完了手上这只芍药花,就拿了铁制的小铲子往石板上用了巧劲儿一铲,一支糖画就算是完工了。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倒吸了好几口冷气。心里头想着,厉害了,我的乖乖,这是全京都的美人儿都扎堆来小老儿的摊子买糖画了么?这三位新来的主儿,也可谓是男俊女俏! 61.第61章 糖画结缘 但是他也不敢多看,他心里头清楚,这一行人身上穿的衣服那可都是用上好的布料做成的。 尤其是那几个长得特别俏的姑娘家,身上穿的纱裙绝对是出自京都第一的成衣铺子——“锦绣坊”。 他年轻的时候也算是家底殷实,自然也没少去锦绣坊,是以认得出这几位主儿身上衣衫的来历。 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到,这几位主儿的家世可不一般,非富即贵,一般人绝对都是惹不起的。 老爷子很惜命,是以他只是瞥了几人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转而笑着将那支糖画芍药花笑着递给了穿着淡青色纱裙的姑娘家。 那姑娘接过糖画后,轻轻咬了一口,神情里头掠过几丝缅怀之情,清冷的眉眼也因此显得柔和。 她轻声呢喃道:“糖画还是这味儿。”那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元宵和那卖糖画的老爷子可以听到。 所以她身边那个名叫元宵的小丫头闻言便好奇地问道:“小姐,到底是什么味儿啊?” 那姑娘抬头看了看天,涂了上好口脂的唇角笑意微敛:“吃你的糖画吧,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懂。” 元宵见状也不问了,专心盯着那老爷子手里头快要成型的糖画绣球菊。 等元宵接过自个儿的糖画啃了一口后,那姑娘才回过神开口道:“老爷子,这两支糖画?” 卖糖画的老爷子笑道:“两位姑娘的花样都不太费事儿,合起来算六文钱也就是了。” 元宵听了就赶紧地从怀里头拿出荷包来掏几枚铜钱。 顾宝儿很心塞,这种只能看着别人啃糖画的感觉,居然在她成为太女以后再次上线!摔! 不过好在,顶多等个几分钟,自己就能吃糖画了,只是她看着那晶莹剔透的糖画,实在是口水哗啦啦…… 老爷子给顾宝儿的糖画,是一只小老虎,看着别提多可爱了。 顾宝儿接过糖画后,轻轻地啃了一口,脸上划过一丝缅怀的神情:“还是这个味儿。” 太女殿下的声音也很轻,但那姑娘正是耳聪目明的好年纪,闻言便好奇地望向了顾宝儿。 然后她抿了抿唇儿,问道:“这位姑娘,你以前也来这位老爷子这儿吃过糖画么?” 顾宝儿笑着摇摇头:“不,今儿个是我第一次来。上一次吃糖画,对我来讲可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久到跨越了前世今生,横穿了平行位面。 那姑娘没有忽略顾宝儿脸上的缅怀之情,轻声笑道:“巧了,我也是。这糖画的味儿虽然甜腻了些,但这味儿却也是它的迷人之处。” 顾宝儿听了只想说一句,巧的很,我的大姑娘,这话我闺蜜也说过。 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呢?要是潘小莲也能穿越的话,那么多的平行位面恐怕都要被穿越者们穿成个大筛子了! 是以,她只是笑道:“可不是么?对于穷一点的佃户家的孩子们来说,不甜腻的糖画,不经吃,越甜腻的反而越好,哪怕下顿饭只能就着咸菜疙瘩,他们心里头也是甜滋滋的。” 就像曾经的她和潘小莲,卖破烂得来一两块的钱后,肉包子可以不买,糖画却是不能不吃的…… 孔昭听了顾宝儿这话,心头颇有感触,他捧在手心上怕摔了的丫头,居然都知道咸菜疙瘩是什么东西了!可想而知,她那三日是受了多大的苦楚…… 这会儿,孔昭很想冲回大理寺,把大理寺卿派人把那九州膳轩的老板给曝尸荒野!让他敢这么磋磨宝丫头! 而那穿了淡青色纱裙的姑娘听了却是若有所思,须臾后便开口问道:“姑娘可曾尝过念慈庵的川贝枇杷膏?” 噫!顾宝儿听了先是蒙逼了一会儿,然后觉得有点不对劲。要是说到川贝枇杷膏,不提京都念慈庵都说不过去好嘛? 可是,根据孔昭这些日子给自己的科普,东墨京都根本就没有念慈庵啊喂! 那么,这穿了身淡青色纱裙的姑娘,百分之八十可能会是自己的老乡! 顾宝儿得出结论后,立马就给出了标准答案:“自然是吃过的,那川贝枇杷膏吃着口感清凉得很,用来止咳去火都能用得着。但我却不知,姑娘你是否尝过黄氏响声丸?” 那姑娘听了眼睛里头都闪过一丝亮光,她在脸上绽出一个笑来:“吃过的,要是平日里头嗓子哑了,不吃一点儿响声丸我都受不住。” 很好,暗号对上了! 顾宝儿示意孔昭给老爷子付钱,自个儿赶紧地挽起那姑娘的手就往边儿上走去。 那小丫头元宵正想跟着,却被自个儿的主子一摆手就给挥退了。 眼看周边无人,顾宝儿和那姑娘对视一眼,眼神里头都带了些许希翼。 顾宝儿率先开口道:“床前明月光!” 姑娘笑着回道:“疑是地上霜!” 两人对视一眼后尽皆笑开了,异口同声地说了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非常好,没毛病,自个儿吃个糖画就遇上来自大天朝的亲人了! 顾宝儿和大姑娘都这么想。 大姑娘到底比顾宝儿要大两三岁,还是她先止了笑,轻声开口道:“可算是见着亲人了。妹儿你都不知道,姐姐我想回去想了多久啊!” 顾宝儿赶紧拍拍她的肩膀,压低声线回了句:“既来之则安之,我估计咱就是掉个悬崖溺个水,能回去瞄一眼的可能性也只有五成,而且还很有可能会被救回来。” 大姑娘深有同感地点点头道:“的确!就咱看过的那些小说,哪本不是这么写的?这都是时空管理局的套路!不过妹儿啊,你在大天朝时候叫什么名儿啊,也许咱还见过呢?” 顾宝儿笑道:“那会儿我姓顾,名字嘛就叫宝儿,还是历史系的在读生呢。” h大,顾宝儿,历史系在读生? 大姑娘听了以后,竟然眼里含着泪就把顾宝儿往自己的怀里搂:“你个死丫头!老娘在东墨都呆了多少年了,咋的叫我今儿个才碰到你!” 62.第62章 喜相逢 顾宝儿一脸懵逼,厉害了,我的姐姐,你这是什么节奏啊喂!就算咱们是老乡见老乡,你也不至于两眼泪汪汪吧! 她拍了拍大姑娘的肩膀道:“姐们儿,我知道你激动,可是你好歹注意一下场合,那边还有三个原住民看着呢。” 大姑娘闻言却是“呵呵”笑了两声,然后道:“他们爱看就让他们看去,我们先把账给算了再说!” 诶?我们之间有什么账要算啊喂!顾宝儿整个人都不好了,难道这个大姑娘以前真的和自己认识嘛? 她愣了好几秒钟,才慢慢开口道:“姐们儿,难道咱真的以前认识?” 大姑娘冲她风情万种地翻了一对儿大白眼:“认识,咱不仅认识,而且还有一堆的旧账没算呢!你姐们儿我姓潘,以前没少让你占便宜,死丫头,你就说吧,啃了宝宝这么多年的糖画,你要怎么赔啊?” 姓潘,有旧账,啃糖画…… 顾宝儿乐坏了,这妮子不是她家好闺蜜又是谁啊? 太女殿下赶紧开口回话:“噫,不就是糖画嘛,你姐们儿现在发达了,就算请你啃一辈子糖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真?” “我骗你又没有糖吃!你爱吃多少吃多少,在东墨,我绝对能横着走,罩你这个大美人儿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一点都不费劲儿好嘛?” 潘姑娘琢磨了一会儿笑道:“难道你……”她拿手指了指天。 顾宝儿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潘姑娘很无语,她惆怅地道:“以前,我的运气一直比你好,没想到穿越以后掉了个儿!你成了上头的那位,我倒是做了将军家的童养媳!不过那将军倒给我起了个不错的名儿,叫潘珏,还给我起了小字,清莲。” 太女殿下笑喷了,没想到一代纵横天下的美食点评家潘小莲同学,穿越到东墨以后,居然沦为了将军家的童养媳!很好,这很强大。 她轻咳了声道:“要不要宝宝救你脱离苦海?反正我的名声也不好听,多一个强抢民女也无所谓。” 结果潘姑娘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你可千万别!这将军可会做菜了,和太白楼的厨子不相上下,他没事儿就爱倒腾倒腾锅子,而且人长得也不错,最重要的是,他家家训是,男人娶妻以后除非年过了四十还是膝下无子,不然不能纳妾!” 顾宝儿沉默了,得,感情潘姑娘的终身大事儿已经有着落了,她也不用担心了。 不过太女殿下沉默了,潘姑娘却回过神来了,她一脸紧张地开口问道:“丫头,你是什么时候来的?那强抢民夫的事儿……” 太女殿下特别干脆地摇头道:“那不是我的锅,不过谁让咱摊上大事了呢,说什么也得认了。我是几天前来的,这会儿还算是刚刚适应呢。” 潘姑娘听了若有所思地开口道:“要不要我借你几个人手让你把太女府清理一遍?毕竟我来这儿也有六年了,这点人手还是有的。” “不用,孔昭是我的暗卫,绝对信得过。再说有他在,你那几个人手也就是盘菜。” 眼看情报交换得差不多了,两人对望一眼,就挽着手往那买糖画的老爷子边儿上走去。 孔昭很惊奇,他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为什么他家殿下就算忘却了前程往事也依旧不改喜爱美人儿的本性?不过就是买个糖画的功夫,殿下居然也能和美人儿套近乎? 孔昭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宝丫头说要把这个一看就是妖精变的大姑娘带回太女府里头,他说什么也都要拦下来!毕竟调戏美人儿这种事情,有一个苏易之都嫌太多…… 但是,孔昭没有想到的是,那个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大姑娘,不用他说,自个儿就放开了顾宝儿的手。 然后她开口道:“丫头,既然我今儿个和你一见如故,那么等过几天我下帖子邀你到我府上来说说话儿,你可千万记得要来啊。” 顾宝儿自然笑着答应了:“那是必须的,姐姐也知道我府上何处,我就耐心地等着你的帖子便是。” 客套了几句话后,潘珏带着个小丫鬟寻了个由子先走一步,顾宝儿、孔昭还有亓念念也就回了自个儿的马车。 孔昭一向不爱吃甜腻的东西,银耳羹除外。但宝丫头既然发话给自己要了支糖画,他怎么说也不会糟蹋了她的心意。 因此,他接过糖画后,便是大口啃咬,到了上车的这会儿功夫,那支糖画早已吃尽了。 等马儿开始大步行进之后,孔昭便开口问道:“丫头,你和方才那姑娘一见如故?” 顾宝儿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我们因为都很爱吃好吃的,所以一见如故。我方才问过了,她名唤潘珏。” 这话说的,叫孔昭一脸无奈,亓念念则是莞尔一笑:“本席原来还想着那位我没见过的京都四大美人儿之一的潘珏究竟长的是什么模样,今儿个可算是解惑了。” 见顾宝儿一脸疑惑地样子,她复又开口道:“这位潘珏,是靖远侯张鹤的未婚妻,宁国公张远山的义女,平日里头不怎么出府,但见过她的人,没有一个不称赞她容颜娇美的。” 感情还真是个童养媳啊……得知真相后的顾宝儿莫名为自己的好闺蜜点了个蜡,真不知道自己没来的这六年,潘珏潘姑娘是怎么熬下来的…… 一路上和亓念念絮叨了些话儿,太女殿下倒也没觉得时间多难熬,不多时就回到了太女府。 亓念念帮着顾宝儿下了车后,便开口问孔昭借了个会赶车的小黄门儿,好赶车回太傅府去。 孔昭自然应允。 顾宝儿本以为,送走了亓念念以后,今天剩下的时间只需要吃吃喝喝睡睡就可以了,但她却万万没想到,不先把皇后娘娘刚从掖庭宫里头拨出来的那几个丫鬟给安顿好了,她今儿个是别想睡了…… 这会儿,顾宝儿正端坐在放了垫子的靠椅上,正喝着炖够了火候的冰糖燕窝,眼里头就是一溜儿四个排排站好的丫鬟。 63.第63章 可以“吃”的丫鬟 这四个丫鬟,是带了皇后娘娘的口信来的,所以顾宝儿不收都不行。 皇后娘娘说了:“熏衣这丫头被掖庭宫的嬷嬷调教得太过木讷,也只能留在公宫里头当差。 如果茉灵和蝶语这两个管事儿的二等丫鬟还算顶用,那就升成一等大丫鬟,也能顶了熏衣的缺。至于这四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么,你看着办就成。” 看着办,这说明怎么着也得办。顾宝儿喝完了这一盏冰糖燕窝,也算是润了润口舌,她瞥了一眼几个小丫鬟道:“都说说吧,你们叫什么名字?” 丫鬟们异口同声地回:“殿下,我们没名字。” 很好,很强大。顾宝儿惆怅地揉了揉额头,感情这名字还得她来起?这事儿还真是,叫人头大啊。 有道是: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起名废想名儿想破头! 太女殿下琢磨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什么头绪也没有,什么春夏秋冬的都太俗,什么梅兰竹菊的肯定会撞名儿,这事儿可不是一般的难办呐。 直到她瞥见了红木托盘里头搁着的点心,她眼前才算是灵光一闪。 于是乎,顾宝儿轻咳一声道:“从左到右,你们的名字分别是:包子、馒头、花卷、煎饼!都记住了么?” 茉灵和蝶语对视一眼,整个人都是懵逼的。殿下,你拿吃食来给丫鬟起名儿,真的妥当么? 而几个小丫鬟则面面相觑,她们的内心是拒绝的!她们没有没入掖庭宫之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从小在身边伺候的丫头,哪个名字不是美轮美奂、富有诗意的? 可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沦为小丫鬟的时候,居然连个好名字都捞不着!好好的姑娘家,却被太女殿下给起了吃食的名儿…… 小丫鬟们整个人都不好了,但是她们心里头清楚,在太女府当差可比回掖庭宫去做苦力要好得多。不就是名字吗?大不了等以后得了太女殿下的宠信再求着她帮自己改名呗! 所以,小丫头们也只是愣了一会儿,就赶紧地开口应了声“诺”。 顾宝儿看她们都记下了自己的名字,便点点头道:“你们也别觉得自己的名字太俗,要知道,大俗亦是大雅,这四样东西可都算是主食,又有哪个人用膳能离了包子馒头煎饼花卷呢?就算是本宫,平日里头用的主食除了包子馒头,花卷煎饼便是米饭面条,顶多再来个发糕水饺。” 小丫头们恍然大悟,原来她们的名字居然这般富有深意! “再说那些个琴棋书画诗酒茶,梅兰竹菊清风明月,哪一样不是咱们保住了温饱以后才有心思琢磨的东西?你们都给本宫记住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在东墨,能让你们吃得起饱饭的人,除了本宫就是父皇母后!都清楚了?” 小丫头们点头如捣蒜:“奴婢清楚了!” 太女殿下说得对,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谁要是敢妨碍咱吃饭,那说什么都得活撕了她!咱吃的是太女殿下的饭,就得好好地帮太女殿下做事儿,这样吃好吃的机会才会多! 顾宝儿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还是很有说服力的,这不,小丫头们都把自个儿名字是吃食的事情给忘了?她面带微笑地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茉灵蝶语听了太女殿下的这一番见解则是若有所思,难怪昨儿个殿下要把小厨房的大厨给撵出府去呢,感情是容不下克扣吃食的混蛋玩意儿! 眼见着话也训过了,名字也起好了,顾宝儿算是一点和小丫鬟们周旋的心思都没有了。要知道,什么事情都要亲自过问的人,过劳死的几率可是非常大的。她要连几个还得调教调教的小丫鬟也得亲自安排差事儿,还不得累死…… 太女殿下的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抓了两个苦力来:“茉灵,蝶语,眼看着你们还算得用,那便顶了熏衣的缺吧。包子、馒头、花卷还有煎饼的差事儿,你们都看着安排。” 茉灵和蝶语赶紧应了声“诺”,完了对视一眼,整个人都是惊讶得不要不要的。 这四个小丫头可都是皇后娘娘拨下来的,殿下居然只起了个名儿就把人给拨到自个儿手下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殿下并不是很看重规矩,看重的是奴婢们对她的忠心。 茉灵和蝶语在太女府中的人脉可是一点都不比熏衣差,昨儿个熏衣和孔昭如何起了争执,早就顺风耳的小厮来给她们两个报信儿了。 她们那时候心里还想着,熏衣可是娘娘派到殿下身边来的心腹,没准孔大人为了避嫌就会辞了给殿下做护卫的差事儿。但她们没想到的是,卷铺盖走人的,居然是平日里头最重规矩的熏衣! 不过她们惊讶归惊讶,眼看着顾宝儿起身就往里屋走,摆出一副要睡午觉的架势,茉灵蝶语就赶紧地拉着几个小丫头退到碧纱橱去,完了还很是贴心地把门也给拉上了。 顾宝儿这一觉睡醒,刚好是吃下午茶的时辰。 在碧纱橱里头做着针线活儿的茉灵和蝶语,一听到她起身的动静就赶紧地进来伺候。 茉灵手里头揣了净面用的铜盆还有帕子,而蝶语则托着个摆了一碗桂花藕粉糖羹的红木托盘。 顾宝儿由茉灵服饰着净面后,看着蝶语笑道:“巧了,本宫正觉着肚子里头有点空呢,你就送来了一碗藕粉。” “奴婢估摸着,殿下午膳用得早,小憩过后没准儿就会觉得发饿,就交待厨子给殿下做了碗可以垫吧垫吧肚子的桂花藕粉糖羹,因为怕殿下觉得太腻,特意交代了厨子砂糖不要放多。” 太女殿下听了这话,笑得更欢。 她也顾不上问茉灵和蝶语那四个小丫头安排得如何了,拿了汤勺舀起一勺子藕粉就开吃。 这碗藕粉,厨子调的口感正好,不会太稠也会太稀,吃着就像果冻,特别的q弹,而且因为砂糖放的少的缘故,藕粉吃起来并不是很甜腻,甚至还能嗅到莲藕的清香。 这也就罢了,最让顾宝儿惊喜的是糖桂花!吃起来入口微甜,回味清凉,它和藕粉绝对是绝配好不好? 64.第64章 当差的特殊技巧 蝶语看顾宝儿吃藕粉吃的高兴,便笑着道:“殿下猜猜,今儿个的桂花藕粉糖羮是出自哪位大厨的手艺?” 顾宝儿摇头道:“这我可猜不出来,只是这藕粉糖羮尝着要比方才那盏冰糖燕窝口感要来得好一些。” 蝶语听了这话,笑眯了眼道:“殿下喜欢就好,还有这碗藕粉是包子做的。” 包子?什么品种的包子啊,居然还会做藕粉! 太女殿下懵逼脸,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感情这个包子是她便宜娘亲今儿个刚刚送过来的小丫头,而且她的名字还是自己起的。 她轻咳几声以缓解自己的尴尬,而后开口道:“你怎的知晓包子善于烹饪?” 蝶语笑眯眯地回:“奴婢问过了,包子在没入掖庭宫之前,家里是做私房菜的,她从小就开始练手了。是以奴婢才给了她一个机会试一试,横竖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顾宝儿明白懂蝶语的意思,这几个小丫头都是皇后送来的,自然是信得过的,只不过在调教上头还需要花上几分功夫。 不然就算给蝶语一百个胆子,顾宝儿要入口的东西她也不敢让不知根底的小丫头给碰上一星半点儿! 她这才点点头道:“本宫尝着这味道还算不错,日后包子就在小厨房当差吧,领二等丫鬟的月例银子,她毕竟是母后派下来的人,就算在小厨房当差,你也得给她拨一两个粗使丫鬟使唤着,若切菜洗碗这种事儿都要让她来做,反而糟蹋了包子的手艺。” 蝶语恭顺地应道:“奴婢省得,还有那馒头身上有几分拳脚功夫,殿下日后出入带着也比孔大人要便宜。” 顾宝儿秒懂,孔昭身手再高,也不能跟着自己去茅房啊喂!然后太女殿下摆了摆手示意蝶语接着往下说。 “至于花卷,她来咱们太女府当差之前,曾在太医署给几位老爷子打过下手,什么食材相克之道,花卷也算是记了个七七八八,有她和包子陪着,殿下平日里头在吃食上也可以省心了。 还有煎饼,她旁的事儿也就罢了,那一手绣活儿做的,那可是绝了。” 得,感情便宜娘亲给自己拨的这四个小丫鬟都是人才! 顾宝儿听完了蝶语的汇报后,沉默了会儿才开口道:“那她们的差事儿,你们也不用费心了,就按着她们的长处安排便是,还有今儿个,叫包子和花卷儿斟酌着,领着小厨房那些个厨子安排一桌子清爽的菜式来。要是小厨房里头有哪个敢起刺儿,统统撵出去!” 茉灵应了声“诺”,便退出去了,只留了个蝶语在屋里头伺候顾宝儿更衣。 等梳洗完毕,顾宝儿就让她领路,带自个儿去孔昭的院子里。 至于为什么她不自己一个人去……很简单,顾宝儿她连太女府的地形都还没熟透呢! 等顾宝儿和孔昭碰了面儿,顾宝儿才瞥了蝶语一眼,她便很是机灵的退下了。蝶语不傻,熏衣昨儿个才因为这事儿被皇后娘娘召回宫去,她可不会栽进同样的坑里。 等孔昭点点头示意顾宝儿可以开口的时候,她就知道边儿上绝对没人了。 太女殿下压低嗓子就开口问了:“孔昭,我除了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暗卫?” 孔昭沉重地点点头道:“是有一个,名唤顾夜离,她是女子,还比殿下大了两三岁。” “那么她去哪儿了?” “因为顾夜离护卫殿下不利,这会儿她正在宫里头受罚呢。如果前几天她不与殿下怄气,一怒回了宫里头去找她义父羽林卫总指挥使顾影诉苦的话,就算孔昭被殿下给药倒了,殿下也不会在九州膳轩受了那么大的苦头!” 顾宝儿秒懂。 太女身边的暗卫,必须得是信得过的人,比如有着轩辕十一少名头的孔昭,比如身为羽林卫总指挥使义女的顾夜离。 但信得过归信得过,一旦暗卫们不能好好保护主子,受罚总归是逃不了的。 如果说丫头们当差的特殊技巧是拥有一技之长,那么暗卫的特殊技巧除了忠心就是识相! 孔昭因为是被原主药倒了,这还情有可原。顾夜离却是因为受了气就不在意原主的安危了,这真的是不受罚都说不过去了。不过她还有一个问题…… “顾夜离来我身边伺候了几年?” “两年,因为两年前殿下突然变得沉溺美色,陛下十分担心,才派了顾夜离来护卫殿下。” 闻言,顾宝儿勾唇一笑:“孔昭,你说如果我不要顾夜离做暗卫了,她会如何?” “那么殿下身边,自然会有新的顾夜离。” 孔昭抿唇轻笑,顾夜离这妞,他也是厌恶许久了。认不清自己的地位不说,还敢和宝丫头怄气,真以为有了个“顾夜离”的名字,她就能抖威风了? 就算是她的义父顾影,那也是帝尊的暗卫好不好!只要殿下一句话,她将再也不是顾影的义女“顾夜离”,因为顾影膝下的义女,可并不是只有一个,只不过“顾夜离”是唯一能够拥有名字的罢了。 “那么以前的顾夜离,会死么?” “自然不会。” 顾宝儿这才放心地点头道:“那成,明儿个你陪我一同进宫,你好好地想想怎么回话。” 等孔昭应了声“诺”,顾宝儿就转身去寻蝶语,好回自个儿的院子里头去。 有件事儿,她想吐槽已经很久了…… 在东墨,没有空调也就算了,最尴尬的是,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动漫没有游戏啊喂!这让身为宅女的顾宝儿很是无奈啊,她的兴趣被剥夺得所剩无几,幸存地只有吃和睡。 不过好在,原主屋子里头存了不少的话本子,要不然她的日子可要无聊透顶了…… 当晚,顾宝儿吃的是包子牌爱心晚膳,完了还吃了一小碗冰镇甜瓜,这才净了口去看话本子,不多时便由茉灵伺候着就寝。 第二天,她便起了个大早,用过几个红枣夹心的花卷儿和一盏银耳羹后,就带了馒头和孔昭进宫去。 这次,她没有先去长乐宫,而是由孔昭带着,直接奔着御书房去了。 帝尊退朝回来后,看到仪容整洁的太女殿下后,他的表情是惊奇的。 65.第65章 苏晟 要知道,以前这个时候,顾宝儿多半还在太女府上睡大觉呢。 帝尊好奇了,所以他直接开口问了:“丫头,你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进宫来了?” 顾宝儿傲娇地“哼”了一声后才开口:“我这不找爹爹有事儿嘛!” 闻言,帝尊眉宇间满是宠溺的笑意,他勾了唇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找爹爹有什么事儿啊?让最爱睡懒觉的宝丫头,都能起个大清早只为能够早点进宫来找爹爹,嗯?” 顾宝儿想捂脸,我的男神爹爹喂,你知道为什么只要和高冷男神挂钩好看一点的小说都能畅销么? 就是因为当高冷男神脸上挂着宠溺的笑意的时候,他会温柔到没朋友,就比如你! 要知道,东墨人成亲可比大天朝早得多。 顾宝儿都打听过了,自个儿出生的时候,男神爹爹才只有二十岁,现在的帝尊,满打满算也就三十许,正是一个男人魅力最深的好时候。所以,帝尊这一勾唇儿,太女殿下差点儿都犯了花痴。 她努力板着脸,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眼神却在到处乱飘,整个人都别扭的不得了。 帝尊看在眼里,只当是自个儿的闺女受不了被打趣,所以害羞了。 他轻咳一声道:“怎么?跟爹爹还不好意思说么?成,那我让苏晟外头候着去。” 苏晟多么机灵的人啊,分分钟就走到御书房外头候着了。 他一点儿也不恼,只当是小丫头被打趣了羞赧,是以出门时脸上还带着笑。 苏晟伺候了帝尊这么多年,和顾迟的情谊可不是一般的深厚。 再来,太女小时候他也是抱过的,是以平日里头,他是把太女当成心尖子的,但凡太女府里头小黄门儿给传信儿,说主子近来爱吃什么,他分分钟就派人把东西给送到太女府上去,就怕短了太女的吃食儿。 说句难听的话,在大墨,把太女当自家女儿看待的男人,足足有四个:顾迟、沈弑、轩辕战宇再来便是苏晟。 沈弑和顾宝儿的渊源暂且不提,苏晟是没了根的人,最稀罕的就是粉雕玉琢的小孩儿。 苏晟手里虽然掌控着权势,但因了他是帝尊身边伺候着的印公,手上没少沾血,身上自有一股煞气,是以一般的孩子见了他,没有一个不失态的,不是哇哇大哭,便是整个人忍不住的颤抖。 偏生太女小时候的胆子不是一般大,见了苏晟不哭不叫,总是笑眯眯地喊他:“苏印公,我想吃蜜饯果子,可是娘亲不让。” 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脸上还带着个甜死人的笑。苏晟见了她可算是心里头喜欢地不得了,每每都会从腰封里头掏出个小荷包来递给太女,里头装的东西不多,就是点儿蜜饯果子。 同时他嘴里还会叨叨着:“来,印公这里有。只是小殿下可千万不要吃多,不然咳上了,娘娘和陛下会怪罪的。” 接着太女便会伸手从小荷包里头拿出一两颗蜜饯果子,然后又把它递给苏晟:“好!我就只吃一两颗,印公千万不要告诉爹爹娘亲,这是我们的秘密哟。” 这时的苏晟,脸上总会带着温柔的笑。他会轻柔地说:“好,我们拉勾勾。” 也正是因此,苏晟对于太女强抢民夫的事儿不置可否,在他看来,太女未来是要登基的,有几个男宠没什么大不了,更何况太女也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儿。 至于那些个存了别样心思想他劝帝尊选秀的人,苏晟从来都不会给好脸色。他不傻,万一帝尊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太女的储君之位一定会收到动摇。 这一点,是苏晟绝对不允许的。 所以,这会儿站在御书房外头的苏晟,倒是比刚刚下早朝都要来得乐呵。 御书房边儿上按例是要站着两个小黄门儿伺候着的,这会儿新来的小黄门儿眼看着平时高冷脸的印公笑得一脸温和,实在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了。 他开口轻声问道:“印公今儿个怎的这般乐呵?” 苏晟便笑眯眯地回了句:“今儿个殿下进宫了。” 完了,他又眉眼柔和地看向了御书房的大门,摆明了不想再回答小黄门儿的问题。 新来的小黄门儿被他的前辈狠狠瞪了一眼,这才闭了嘴。 过了半炷香时辰,苏晟眼看着太女带着孔昭出来了,便走向前问道:“殿下今儿个可要留在宫里头用午膳?” 顾宝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留,我等会儿和孔昭会去长乐宫找母后去。印公回见。” 苏晟听了这话笑眯眯地道:“成,咱回见。” 等得顾宝儿和孔昭走远得差不多后,苏晟敛了笑就吩咐小黄门儿道:“你,快去御膳房和大厨传个信儿,就说殿下今儿个中午要留在长乐宫用膳,让他仔细点儿,整一桌好菜。” 小黄门儿应了声“诺”,就一溜烟儿地小跑着走了。 苏晟这才进了御书房,然后一眼就望见了脸黑的不行的帝尊。 印公非常淡然地开口:“陛下,殿下可是又掳了谁家的公子哥儿到府上?让您这般气恼。” 帝尊听了哭笑不得,摇头道:“不,宝丫头对朕说了,她既然前儿个把自个儿府上的男宠给遣散得七七八八了,就不会再把人给掳回去。 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琢磨什么宫商角徵羽,还有劳什子的琴棋书画,只想着能跟老爷子学点儿拳脚强身健体。这样也免得哪一天,会再一次被个小客栈的老板就给撂倒了,平白在柴房里头做了好几天的苦力!” 苏晟一眨眼就明白了,那客栈绝对有猫腻,要不然帝尊的火气也不至于这么大。 但他没有开口,只是恭顺地站在一旁伺候着,保持沉默。 半晌后,帝尊才咬牙说了句:“丫头说了,那客栈老板背后的主子,是南诏人。” 苏晟伺候了帝尊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当今帝尊和南诏帝尊之间的那点儿弯弯绕绕? 顿时,苏晟苏印公的脸,也黑了。 66.第66章 皇后的心思 但是他依然没有开口,而是恭顺地保持沉默。 许久,顾迟才瞥了他一眼,开口道:“苏晟,磨墨。朕本想让战宇迟几天去延陵,现在看来,是等不得了。” 苏晟应了声“诺”,便挽起袖子来为帝尊磨墨。 他知道,上将军这一去,最少也得大半个月才能回来,陛下又有几天要闷闷不乐了。 原因很简单,轩辕战宇要出门去查办延陵知府的贪污案了,怎么说殿下也得到定国公老爷子府上住个两三天,不然滚刀肉出身的老爷子就敢亲自进宫来逮人! 谁让殿下是轩辕家最在意的姑娘呢? 苏晟不愿去想,是不是延陵知府和南诏的人有了首尾,因为在这宫闱之内,不明白事儿的人活不长久,太明白事儿的人更加活不长久。 他只是在帝尊写完了任命轩辕战宇为出巡钦差的圣旨后,不着痕迹地插了一句话:“殿下说了,她今儿个会留在长乐宫用午膳。” 帝尊的眉眼这才有了片刻的柔和:“朕知道了,让御膳房的厨子多给丫头整点儿她爱吃的菜式,别可惜银子。” 苏晟恭顺地点头,转身就出了御书房,而后继续吩咐小黄门儿:“你也去御膳房跑一趟,词儿该怎么说你要是不知道,仔细你的皮!” 他看了一眼定国公府所在的方向轻叹,要是轩辕家再来一个姐儿就好了。 要是多了一个姐儿,殿下进宫的日子就会多一些,但可惜的是,恐怕短时间内,轩辕府一个能跟殿下争宠的姐儿都不会有。 在苏晟伺候着帝尊批折子的时候,顾宝儿正和皇后娘娘说着话呢。 皇后娘娘见到顾宝儿把馒头带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眼里还是划过了一丝欣喜的。这代表着,宝丫头不是不喜欢自己给她送得力的人手,只是不喜欢被宫规束缚得太过木讷的身边人罢了。 她瞥了一眼假装自己不存在的馒头,对顾宝儿道:“我听熏衣说,前儿个你把太女府上的公子哥儿大多都给遣散了,可是想明白了?” 顾宝儿笑得淡然:“是啊,想明白了,但我府上要是不留几个公子哥儿下来,那就不像是我了,还平白耽误了这么多年的功夫。” 两人言笑晏晏,叫忠实的馒头竟不知晓方才这两位主儿已经走过了一个回合。 皇后娘娘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三分:“留着吧,这几个都算是心思简单的,就是将来起了坏心,也动不到你身上去。” 顾宝儿笑着应了:“那娘亲逢年过节地可得给他们赐些玩意儿下来,能不能把他们给彻底养熟,就要靠接下来大半年的功夫了。” 皇后闻言不由莞尔:“那些散出去的,你是打算不养了?” “不养了。多半都是些贪生怕死的,就是养熟了也不顶用。” 顾宝儿不太清楚原主强抢民夫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她觉得一定会同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原主,多半是为了自污声名。 如果原主真的是沉溺美色,只懂儿女情长的人,那么她根本就不配做一国太女! 而在太女位置上安安稳稳坐了十四年的原主,显然不会是这样的蠢货。 她是东墨帝尊和皇后唯一的子嗣,可谓是金枝玉叶,尊贵无双!而且她更是轩辕世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儿,哪怕冠的不是轩辕氏的名头,也改变不了她是轩辕世家命脉的事实。 哪怕轩辕世家再忠勇无双,一旦原主出了岔子,他们的百年荣宠多半难保。 轩辕家以骁勇扬名,却并非独一无二,在东墨,能同轩辕氏较量而不落下风的簪缨世家,可还有个张家! 老爷子一声戎马,性情豪迈,但他绝非是毫无智谋之辈,以他对自己的看重,会容忍原主是个蠢货的可能性为零!如果太女真的沉溺美色,他不跳起来才怪呢! 然而,就是深刻明了韬光养晦的原主,依然悄无声息地死在了九州膳轩,被自己取而代之。 顾宝儿不是傻子,她能感觉到,原主的逝去,绝对离不开“顾夜离”的推波助澜。 眼看着顾宝儿的笑意不达眼底,皇后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她的宝丫头本该是天下最无忧无虑的女儿,被父亲宠溺,被母亲疼爱,被兄弟关照,就如同一般侯府人家的嫡女一般。 但她不用如同侯府嫡女一般要时刻担心着所嫁非人,有自己和阿迟把关,有老爷子盯着,有孔昭陪着,她嫁的男儿一定会是全心倾慕于她的人。 可是,因为十五年前那一夜,她的宝丫头只能咬牙去面对朝堂上的明枪暗箭…… 东墨与南诏不同,南诏出过不少女君,但东墨却从没有过。 寻常女儿家只当宝丫头身份尊贵,能得一世荣宠,却从未想过,她的姻缘再难顺心!又有何等才华的男儿,才能配得上一国储君?又有何等胸怀的男儿,方能不介意自己枕边人所谓的荒唐过往? 皇后不知,她只能望着女儿强装的无畏心酸。 然后她挽起袖子给顾宝儿斟了盏茶:“你尝尝这茶水的滋味儿如何?” 顾宝儿接过茶盏,端起盖碗轻轻地抿了一口,而后眉眼之间满是错愕:“这是茉莉花茶?尝着倒是香气浓郁,口感柔和,不苦不涩,叫人喜欢得紧。” “喜欢就好。这是宁国公家的珏丫头带来的,她说平日多饮些茉莉花茶,可以调理身子。我尝了大半月后觉得,这茶可以清热明目,在这苦夏可算是正好派上用场了。本想着今儿个让人送到太女府去让你尝尝,可巧你刚好进宫了。” 皇后娘娘的一番话让顾宝儿懵逼了,感情这茉莉花茶还是自个儿闺蜜整出来的?而且听皇后娘娘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自个儿的好闺蜜还和她有几分交情? 太女殿下默默下了个决定,回去一定要好好问问孔昭,潘珏和皇后娘娘是什么时候搭上的关系,不过眼下还得从皇后娘娘嘴里头套话啊…… 她笑着开口道:“潘珏和我都是爱吃的,昨儿个还一起买了糖画吃呢。可我竟没想到,她连这般幽香的茉莉都舍得摘了来炒茶吃,还真是叫我自愧不如呢。” 得,这像是自愧不如的样子么?皇后娘娘听了都想翻白眼。 67.第67章 孔昭可采莲 宝丫头脸上这神情分明是得遇知己的欣喜啊喂! 看来知道了潘珏比她会吃以后,宝丫头非但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开心得紧。 皇后笑道:“得了,在我眼前你还装呢,你分明是觉得珏丫头和你投缘了,至于那什么自愧不如的话还是拿去哄珏丫头去吧。” 顾宝儿连忙讨饶:“得,我也不和娘亲耍贫嘴儿了,我就直说了吧,得知茉莉也能拿来炒茶吃后,我算是眼馋上御花园里头的那些个花花草草了。” 皇后娘娘一脸无语凝噎:“那么一大池子的荷花,我算是随你折腾,旁的花花草草还不到时令呢,你可要仔细着别辣手摧花。你和孔昭尽管带着丫鬟去御花园里头折腾,一会儿要用午膳了,我自会派人去给你传信儿。” 顾宝儿笑着裣衽施礼:“诺!回头我要是琢磨出了荷花的新鲜吃法,再来请娘亲尝个鲜儿。” 孔昭不紧不慢地冲皇后娘娘拱了拱手,带着馒头跟着顾宝儿出去了。 皇后娘娘目送着他们走远,眼角笑意不减。 她算是看出来了,宝丫头和珏丫头就算是前儿个刚刚碰面,花几句话的功夫也能熟稔得不行了。 原因么,谁让这两个小妮子都爱吃呢? 等孔昭的身影也消失在她视线中的时候,皇后娘娘抬手召来身边的随侍石兰。 她抿了抿唇儿,开口道:“你从本宫的私库里头找一匹纱料来,配些钗环首饰,送到宁国公府上去罢。” 石兰恭顺地应了声诺,心下明了,皇后娘娘这是打算把宁国公也给拉到太女殿下的船上来了。 宁国公府的血脉单薄,轩辕家好歹也算有个外孙女儿,张家能算得上是正经姐儿的只有宁国公膝下的那位义女了。这匹纱料将会送到谁的手中也就不言而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顾宝儿这会儿正犯难呢,她的确是率先离开长乐宫的,但这并不代表她知道该怎么去御花园啊! 更何况这琼楼玉宇重重叠叠,在太女殿下里长得几乎一个样儿,去御花园该左转还是右转,她是心里一点谱儿都没有。 就在顾宝儿踌躇不前的时候,孔昭的声音就传到她耳边来了,“左”。 顾宝儿惊讶地回头一看,馒头还是一脸无知无觉的样儿,仿佛根本没听到孔昭开口似的。 于是乎,太女殿下心里头开始犯起了嘀咕,到底是馒头在装聋作哑,还是孔昭方才对自己使用了“传音入密”这种传说中的厉害手段呢? 如果是后者,那么孔昭的内功也是蛮深厚的!这人设要是在小说里面,妥妥地不是男一号也是男二号了啊喂! 但是心里头嘀咕归嘀咕,太女殿下脚下的功夫可是一点儿也不慢。 馒头看着太女殿下昂头挺胸的走路姿势惆怅了,殿下这般豪迈,真的好嘛,说好的大家闺秀行走一定要弱柳扶风呢? 想着想着她狠狠地一摇头,横竖殿下不愁嫁,她担心这个干嘛? 长乐宫离御花园不算太远,花了两刻钟的功夫也就到了。 顾宝儿刚到御花园的荷花池边儿上的时候,很是惆怅了一阵子。 想当年她进个公园都还要交门票钱,谁能想到她也会有翻身成为白富美的一天?至少顾宝儿自己是没想到。 孔昭只当她是在为难该怎么去池子里头采荷花呢,勾了勾唇就笑开了。 “丫头你这是被吃食糊了心眼子么?在荷花池边上干看着可是采不到荷花的。” 顾宝儿咬牙,有哪个太女家的暗卫是和孔昭一样闹心的?动不动就说自己蠢…… 她瞥了孔昭一眼,刻意压低了声线:“不,你想多了,本太女根本就没长心眼!” 很好,这很太女。顾宝儿的反击让孔昭都无力吐槽了,是该说殿下真会说笑好呢还是赞同她的观点呢? 恐怕不管怎么说小妮子都要记仇! 孔昭只能摇头一笑,提了一口气就朝荷花池子跃下去了。 顾宝儿懵逼了,她的手握成了拳头,不可置信地问馒头:“馒头,本宫刚才说了什么?孔昭他至于想不开要跳荷花池吗?本宫什么都没干啊!” “殿下说自己没长心眼儿!” 馒头非常诚实地复述了一遍顾宝儿的话,然后开口安慰她一脸懵逼的主子:“殿下不用担心,孔大人肯定会凫水,绝对淹不死。” “要是他不会凫水怎么办?” “那只能死要见尸了,馒头可以去找几个会撑船的宫人来,帮忙打捞孔大人的遗体。” 太女殿下终于体会到了语塞的感觉,她不禁想问:馒头你这么实在是怎么在掖庭宫成功地杀出一片天空的? 顾宝儿和馒头之间的问答并没有刻意压低声线,所以正在荷花池里头采荷花的孔昭算是听了个明明白白,差点儿一口气就岔过去了。 宝丫头也就罢了,毕竟人家什么事情都忘了,不记得自己会轻功还会凫水是正常的。 关键是那个叫馒头的小丫鬟,她居然连死要见尸的话都能说得出来! 她这么实诚,可比会使坏水儿的“顾夜离”还来得讨厌好嘛? 采了一大捧颜色上好的荷花后,孔昭抱着荷花就踩着田田荷叶回来了。 他把荷花递给馒头后,似笑非笑地说了声:“爷都还没落水了,你们俩就说起死要见尸的话来会不会太早?” 顾宝儿想躲到墙角种蘑菇,她尴尬地打圆场:“馒头也是好意。” 孔昭看天:“爷知道她是好意,可是这话真的是说得有点早,还有啊,你们有空讨论爷要是落水了怎么办,怎么不去叫几个会撑船的宫人来?” 馒头懵逼脸:“孔大人你不是还没落水么?叫他们来也没东西捞啊……” 小丫鬟这话说得可真是绝,叫顾宝儿都不知道怎么吐槽了……我的大馒头啊,你就没想过,要是有人来撑船的话,咱就能荡舟荷花池,自己采荷花莲蓬了吗? 孔昭觉得,自己要是不把话说开,就凭小丫鬟这脑子算是明白不了自己的意思了。 他呵呵笑道:“你就没想过自己坐在小舟上去采莲么?” 68.第68章 荷花的正确烹饪方式 馒头听了孔昭的话后,一脸恍然大悟:“对哦,孔大人您真机智,奴婢这就找人去来给我们撑船!” 话音未落,馒头蹦蹦跳跳地就抱着一大捧荷花开始跑路了。 顾宝儿哭笑不得地赶紧喊道:“馒头你给我停下!你的宫规都学到哪里去了?” 馒头这才停下,抱着一大捧荷花慢慢地转过身子,脸上满满都是忐忑。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皇后娘娘说了,奴婢只要懂得对殿下忠心就行了,至于宫规什么的,就是不学也可以,横竖殿下办事是绝对不会按规矩来的。” 顾宝儿惆怅了,为何她的皇后娘亲这般了解自个儿?她的确是那种不会按规矩办事的人。 太女殿下知道,馒头这妮子多半是真耿直,是把她娘亲的原话一个字都不落下的给复述了一遍。 可就是这样,她才觉得尴尬。她穿越到东墨也没几天呢,不按套路做事的风格居然连皇后娘娘都知道了? 她惆怅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馒头啊,你刚才在长乐宫有没有听清楚本宫和母后到底在交流什么?” 馒头义正言辞回道:“有!殿下的意思是那些公子哥儿不敢帮你照料花草,怕被蜜蜂蛰了,所以殿下您就把他们撵出去了。然后皇后娘娘说你做的有道理,让殿下来御花园挖点儿喜欢的花花草草回去。” 这话简直槽点太多,叫顾宝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吐了!她遣散太女府里头的公子哥儿可从来不是因为花花草草好不好? 还有,那些个公子哥儿怕被蜜蜂蛰又是什么鬼啊喂! 太女殿下唇角抽搐:“馒头啊,你是个人才。只是我想问你一句,那些公子哥儿害怕蜜蜂的事儿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馒头眼神放空:“因为馒头记得以前在掖庭宫的时候,有个小丫鬟被蜜蜂蛰了没几天就去找她爹爹了。” 很好,这很馒头。顾宝儿觉得,看来自己给这小丫头的名字还真是没起错,她就是个实心眼的小妮子,用着再让人放心不过了。 太女殿下甚至开始怀疑,馒头是不是皇后娘娘特意从掖庭宫里头搜罗出来的小丫鬟了,就馒头这神逻辑,哪个主子用着不放心啊? 这妮子记性好,能复述别人的话语,还会几分拳脚,最宝贵的一点就是,她蠢得恰到好处。 馒头不会明了权贵言语之间的明枪暗箭,也不会觉着自己主子的话语另有玄机,只要是主子交代的事儿,她都会照做,而不会曲解成别的意思。 这样子的丫头,哪怕是蠢了点,依然也是讨人喜欢的。 顾宝儿拍了拍馒头的肩膀:“记着,以后本宫和孔昭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如果有些时候,孔昭不方便跟着本宫,那你就一定要跟紧了。” 馒头点头如捣蒜:“馒头知道了!” 见她这般情状,别说顾宝儿了,便是孔昭也忍不住眉眼含笑。 他笑道:“千万记好了,不然殿下不给你吃饭了,你找到小厨房去也没用。” 啊?没饭吃啊? 馒头顿时换了张惆怅脸,开始和顾宝儿讨价还价:“殿下,能不能换别的惩罚啊?做什么活儿都成,您别断了奴婢的馒头就行!” 顾宝儿忍笑道:“行啊,那你先告诉本宫,你最不爱吃什么菜?” “姜葱蒜还有苦瓜!” 馒头想都不想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然后,她得到了一个噩耗。 “要是你以后犯错了,本宫就罚你吃三天苦瓜汁揉成的馒头,配姜汤!” 啊?馒头觉得,自己得更加小心谨慎的当差了,要不然,殿下让她吃苦瓜馒头配姜汤可就不妙咯。 就在馒头惆怅的这会儿功夫,顾宝儿看了看馒头手里的一大捧荷花,发现孔昭专门挑那些颜色好的,花型完整的采下来,甚至还有几朵尤为好看的荷花,花瓣上头都还有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呢。 甚至,她从花束之中抽出一朵荷花来放到鼻翼边轻嗅的时候,都能闻到阵阵清香。 然后来自大天朝的太女殿下不知怎的,竟想起了周先生的那篇《爱莲说》来。 于是她便笑着挑了几句来吟诵:“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予独爱莲之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然后孔昭很给面子地就鼓起掌来:“殿下近来文思敏捷了不少。” 文思敏捷个毛线啊!宝宝这是盗了周先生的文好嘛?而且,我还不是全盘照抄,只是挑了几句啊喂! 太女殿下很惆怅。 她并非不知原文如何,只是她下意识觉得,要是把“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那一句给加上的话,她又要废好多口水和孔昭解释的说。 不过就算自己没有把原文都照搬下来,看孔昭这一脸欣赏的样子,顾宝儿都觉得背后有点发毛。 这《爱莲说》真不是她写的!顶多只能算是她有感而发然后吟诵了几句罢了。 但是,顾宝儿知道,就算自己跟孔昭说了这是周先生写的,他也不会信。 因为,这几天自己根本没有功夫去结识什么周先生…… 所以,太女殿下只有转移话题这一条路可走了。 她笑着瞥了一眼馒头手里的荷花,转身道:“走吧,咱去御膳房。馒头你记着,等会儿要盯牢了厨子,让他们按本宫说的法子来处理这一捧荷花。” “诺。” “听好了。你一定要让厨子把荷花花瓣给摘下来后,一片片地修去边角,然后淘洗干净,再拿用干淀粉和蛋清调成的蛋清淀粉来把荷花花瓣一片片地裹匀了。 接着,让厨子准备油炸荷花花瓣,一定要把炒锅放在中火上烧热,然后等油七成热的时候,把锅断离火口,然后等油温降到三成热的时候,用筷子夹了荷花花瓣入锅炸透。 最后,只要让厨子按着荷花的花型来摆盘就成,只是一定要撒上胭脂糖来调味才行。这些你可都记下了?” 馒头笑着回道:“都记下了!” 69.第69章 “软炸荷花” 见馒头点头应下了,顾宝儿笑得可欢了,毕竟她心水已久的软炸荷花过不了多久就能尝到了! 没错,顾宝儿吩咐给馒头的几句话正是“软炸荷花”的做法。 “软炸荷花”可是一道好菜,尤其在烈日炎炎的盛夏可算是一道正当时令的时鲜甜菜,不但取材新奇,而且造型也非常美观,要不然顾宝儿也不会这么心水了。 只是在大天朝的时候,她能见到荷花的机会少之又少,本人又是个不会整甜点的吃货,只能吃得消炒菜和煲汤,于是乎,这倒“软炸荷花”,太女殿下还真的是只会叨叨做法不会做啊喂! 不过好在她运气不差,一朝睡醒,直接将东墨太女取而代之,成了东墨权贵圈里头的顶级人物。 以后,顾宝儿嘴馋想吃什么吃食了,有的是法子,第一,就是去太白楼下馆子,第二么,那就是让下头伺候的人去做。 而且对于在厨房当差的人来说,这是一件容易得赏钱的好事儿,一旦上头的主子用膳用得开心,就算厨子们的油水被小黄门儿克扣了些去,到手的也绝对不会少到哪里去。 所以这会儿,昂首挺胸向御膳房前进的太女殿下,一点也不觉得她是即将压榨厨子们劳动力的“周扒皮”,人家觉得自己是心地善良“授人以渔”的小天使。 一旦皇后娘娘喜欢吃这盘子“软炸荷花”,御膳房的厨子还怕拿不到赏钱么? 别说帝尊爹爹会给厨子赏钱了,有的是人会想办法让厨子手里头有油水的,比如她那女孩控的祖父大人还有酷哥舅舅。 顾宝儿离开御花园后,行进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而且因为孔昭一直给她提示的关系,她根本就不用考虑怎么去记路好嘛?孔昭等于人形导航地图,而且还很贴心地只给她一个人提示。 所以馒头觉得,殿下从御花园出来以后迈步的速度又快了好多。 因为太女殿下比她要高一些,腿也来得长一些,馒头觉得自己要是不小跑着追赶太女殿下的话,一定会被落下来的。 可是要是她小跑着追赶殿下,肯定会被人叨叨说殿下不知道怎么管教下人的,连宫规都没有学好就敢带出来整个京都乱晃,也不嫌丢人! 馒头觉得好为难,她瘪瘪嘴都想哭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救星开口说话了:“馒头,把你手里头的荷花都给我,横竖我比宝丫头的腿要长一些。” 馒头回眸一看,说话的人可不就是迈着一双大长腿优哉游哉的孔昭孔大人么? 顿时小丫头就咧嘴笑开了:“好咧!孔大人你可要抱好了,别让殿下的荷花花瓣掉了,殿下要让厨子做了来吃的。” 孔昭一把接过,勾了唇笑道:“放心,横竖就算这荷花掉了花瓣,我也能去御花园里头再摘几朵来把补全咯。” 听了这话,馒头笑得更欢,然后赶紧加快了步伐去追赶她的主子了。 馒头很开心,太女府根本和掖庭宫小宫女们说得不一样!里头没有争风吃醋的公子哥儿,也没有做不完的苦差事,更没有三天两头出人命! 而且太女殿下是好人,不嫌弃她只会动拳脚呢,说自己是个人才!还有孔大人,看到自己手里头有东西追不上太女殿下就接过去了,是个很细心的好人呢。 于是乎,可爱的馒头小姑娘决定忘记掖庭宫小丫头对自己的忠告,因为太女殿下根本就不是不把丫头当人看的坏人嘛,而且她也不是很喜欢长得好看的公子哥儿。 太女殿下喜欢的,应该除了花花草草就是吃食儿了吧。 不得不说,馒头小姑娘尽管刚刚开始跟着顾宝儿当差,她已经非常了解她主子最根本的爱好了。 那就是爱吃。 顾宝儿和馒头来到御膳房门外头的时候,看门的两个小黄门儿都惊呆了。 他们愣了半天才想起来要行礼,正准备行礼呢,顾宝儿直接一摆手示意免礼。 然后小黄门儿就傻呆呆地看着太女殿下开口了:“行礼就免了,现在应该不是饭点儿吧,赶紧叫你们掌勺的大厨子赶紧出来。” “诺!”两个小黄门儿对视一眼以后,其中一个看起来岁数大一些的直接就跑到了御膳房里头去。 因为昨儿个太医署点了好多砂锅的卤鸡翅的关系,王大厨昨儿个可没少杀鸡拔毛。 虽然说御膳房人手不少,但是够资格给皇后娘娘还有太医们做鸡翅的厨子,还真只有他一个。 所以这会儿的王大厨,还在睡回笼觉呢。 他被小黄门叫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愤怒的,正想开口大骂:直娘贼,你叫个什么玩意儿!大爷我还没两腿一蹬呢,你用不着现在就给大爷叫魂儿! 然后小黄门儿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把他给吓醒了,一点都不困了。 小黄门儿说的是:“太女殿下正在外面候着呐!” 殿下这玩的是哪一出啊?刚刚睡醒的王大厨一脸懵逼,被小黄门儿伺候着飞速洗漱之后,他赶紧地出去候着。 等王大厨出来的时候,可巧孔昭优哉游哉地正抱着一大捧荷花走到御膳房门口呢。 于是乎,王大厨才刚刚行过礼,开口问了:“殿下可有吩咐?” 馒头立马就完美复述了一遍顾宝儿交代给她的话,完了还加了一句:“殿下说了,要我盯着你们做菜,不然的话,大伙儿都得吃整整三天的苦瓜馒头配姜汤!” 苦瓜馒头配姜汤?还是整整三天?而且还是太女殿下下的命令,谁敢不听啊喂! 回过神来的王大厨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伙食是人能够想出来的么?要是谁吃了整三天,不吃得脸色蜡黄才怪呢! 这可比打板子还要来得折磨人好嘛? 王大厨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看着馒头道:“姑娘里边请,要是我们忘了怎么做这荷花,还得您给点儿提示。” 馒头笑道:“成。” 然后唰地一下,御膳房外头连个小黄门儿都没了,他也去御膳房里头打下手了。 因为小黄门儿脑筋转得快,他心里头清楚。横竖他这几年出不了宫,手里头赏钱拿了再多又有什么用?还不就图能吃点儿好的!要是御膳房的厨子办砸了这次差事,他也得跟着一起吃苦瓜馒头配姜汤! 所以,短短几秒钟内,御膳房外头站着的人只剩下了顾宝儿还有孔昭。 顾宝儿唇角抽搐地看向孔昭:“馒头的理解能力,真的没问题?” 孔昭也唇角抽搐地回:“应该没问题吧……反正这也算错有错着,我看御膳房的厨子也怕吃这两样东西。” 要知道以前的御膳房,给谁做差事都没这次尽心! 孔昭突然觉得,馒头小姑娘是个杀器啊,用好了的话,以后谁和宝丫头杠上了都得无语到死! 这一点,在御膳房飞速做好“软炸荷花”呈给顾宝儿后,得到了太女殿下的赞同。 她觉得,要不是馒头小姑娘的杀伤力强大,御膳房是不会这么快就做好“软炸荷花”的,至少卖相不会这么好看,都能谈得上是颜色淡雅,白里透红了,看着就让人想吃! 70.第70章 娘娘就爱逗人玩 这“软炸荷花”是装在青瓷的大盘子里头的,王大厨觉得这样子摆盘看在更有诗意,让小丫头端着也更好看。 至于味道么,那就没人知道了。 这可是太女殿下候着的吃食儿,而且做法也是太女殿下亲自交代下来的,给王大厨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当着馒头小姑娘的面儿拿起一片荷花瓣放到嘴里尝尝味儿啊! 再来,王大厨比谁都清楚,太女殿下从来都是没下过厨房的金枝玉叶,那纤纤玉手,向来是不沾阳春水的。 这荷花虽然是按着太女殿下吩咐的做法给整治完了,可是能不能吃,王大厨算是心里头一点谱儿都没有。 所以孔昭不给他赏钱的时候,王大厨非但不觉得生气,他甚至还觉得有些开心。 给太女殿下做吃食儿没赏钱好啊!就怕万一一个口味做不好了,太女殿下罚他吃苦瓜馒头配姜汤! 在御膳房里头,这么想的人不止有王大厨,还有一堆负责洗菜切墩的帮厨的小黄门儿,还有一堆厨子。 他们不在乎一两顿的赏钱,因为这东西,自从有了太白楼,自从帝尊废黜六宫,他们能拿到手的次数少之又少。 御膳房真正的油水来源,是给太医署老爷子们还有羽林卫的大爷们做加赛的伙食! 至于宫里头,唉,算得上是主子的只有帝尊和皇后娘娘,这两位就算给了油水钱,御膳房也不敢收…… 因此,当太女殿下带着孔指挥使还有小丫头走远之后,御膳房的整体人员都长舒了一口气。哎呦喂,累死累活地加紧动作麻利做事儿,可算是把那要命的小祖宗给送走了! 至于那一盘子“软炸荷花”,会进了谁的肚子,他们表示一点也不关心。 因为这做法可是太女殿下吩咐下来的,就算怪罪也怪罪不到御膳房的头上! 这一点,顾宝儿也很清楚。 所以当皇后娘娘夹了一片荷花花瓣放入口中的时候,太女殿下的神情是非常期待的。味道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全在于皇后娘娘这上下两张嘴皮子一碰的功夫上了。 皇后娘娘在荷花花瓣放入口中咀嚼的时候,就已经很想开口点评了,可是她看着顾宝儿那一脸期待的神情的的时候,她愣是压抑住了自己的洪荒之力。 咱的皇后娘娘啊,只是在把荷花花瓣嚼烂了咽下肚去之后,才开口说了两个字儿:“不错。” 不错?这两个字儿到底是几个意思?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呢? 顾宝儿甚至都开始怀疑皇后娘娘这两个字儿的点评都是为了宽慰自己才说出口的。 于是乎,太女殿下毅然决然地抱着壮士断腕的心情,夹了一片卖相上佳的荷花花瓣放入自己口中,横竖是馒头看着做不出来的吃食儿,没人动过手脚,绝对吃不死人! 大不了她多跑几趟茅房! 然后,咱的太女殿下,就被“软炸荷花”给惊艳了,这吃起来的口感何止不错两个字啊喂!分明就是酥软芳香,甜美爽口好不好? 等太女殿下把这一筷子荷花给嚼烂了咽下肚子之后,她给了皇后娘娘一个哀怨的眼神。 “娘亲你就说吧,是不是诚心逗宝儿玩呐!” 皇后娘娘看天:“对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不错不错,看来你最近机灵了不少。” 顾宝儿惆怅了,我的娘亲大人呀,你以为你看着天花板上的壁画,本宝宝就不知道你其实是在憋笑么?你也太低估我了好不好! 好一会儿,皇后娘娘才收回了视线,她的双眼里头依然满是笑意,接着她开口问道:“这荷花的做法可是你自己一个人琢磨出来的?” “不啊,潘珏给了我不少灵感呢,要是不吃她那一茶盏的茉莉花茶,我还真想不出来把这荷花给下油锅的法子呢。” 皇后娘娘忍住吐槽的冲动,她只想说:你这话和直接承认也没有什么差别吧?不该谦虚的时候开始谦虚,那可就过分了。 但谁让说这话的人是顾宝儿呢?皇后娘娘实在是不忍心不让宝丫头谦虚,那会让这小妮子的麻雀尾巴翘上天的。 是以,皇后娘娘只是又端起茶盏抿了口茉莉花茶,然后道:“原来如此,那等会儿就让御膳房的厨子按你说的法子再炸一盘子荷花来吧,回头我让人送到宁国公府上去。” 关于皇后娘娘为什么知道这荷花是御膳房厨子做的事儿,太女殿下觉得很正常。因为孔昭和自己这会儿还没去太白楼学厨艺呢,而且被自个儿带在身边的可不是会做菜的包子! 听了皇后娘娘一席话之后,太女殿下决定选择懵逼,因为皇后娘娘的反应一点都不按套路来! 正常情况下,得奖赏的人不应该是自己么?看来以后,自己绝对不能再谦虚了。 因为对东墨所在的世界而言,她不是盗版别人的发明创作然后冠以自己名字的无耻之辈,她就是原创作者本人! 于是乎,许久之后,皇后娘娘才突然意识到,要不是那一天自己没有夸奖宝丫头,她是不会在不懂谦虚的大道上一路狂奔的。 因为,从那以后,太女殿下又倒腾出了好多吃食儿,被好奇的自己问起的时候,她的答案永远都是:“对啊,这就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新鲜吃法儿,您不能不让我看美男,又不让我倒腾吃食儿吧!” 对于这种情况,皇后娘娘只能表示,如果能重来…… 不过这也都是后话了,这会子功夫的娘娘和顾宝儿,正琢磨着都给哪些人送上一盘子的“软炸荷花”呢。 要知道,京都里头住着的权贵可是一点都不少,要是只给几个人送吃食儿,那准有人会暗地里嘀咕,如果只有宁国公府收到“软炸荷花”的话,那就更可怕了。 宁国公府上下都会被权贵们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所以皇后娘娘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给你爹爹那儿也送去一盘子,丞相府上也是一盘子,让你爹爹,慕白和丞相尝尝味儿。还有老爷子府上要多送几盘子,虽然轩辕家的爷们儿不爱吃甜的,但禁不住人多,好歹得让人都尝尝味儿,别的也就算了。” 然后,顾宝儿笑着补充道:“再给太白楼的苏易之送上一盘子,好歹人家是名厨世家的家主,说不定易之尝了这荷花,能提出别的做法来呢?” 对此,皇后娘娘表示赞同,她当即就挥手召来了随侍的大丫鬟吉祥:“你去御膳房传信儿去吧,就按着我们娘儿俩刚才说的办。” 吉祥恭顺地应了声“诺”就出去了。 然后,东墨京都御膳房的上下全体员工,在亲自参与了“鸡翅门惨案”之后,又不得不成为“拉手摧花”的行家,他们团结和谐地把御花园荷花池里头开得正好地荷花,基本上都给采下来下了油锅。 71.第71章 “软炸荷花”的蝴蝶效应(1) 于是乎,负责采买物资的宫人又接到了一个很是奇葩的命令:“上头让你多买些荷花还有莲蓬回去。” 他很是郁闷地走到后花园,想着荷花池里头的荷花不是多得很么? 然后他一眼就望见了“采花贼”们努力之后的现场惨象,偌大的荷花池啊,里头开得好看的荷花算是一朵也没了,剩下的除了花骨朵儿就是残荷。 他一脸懵逼看了一眼御膳房,难道又是那群为了银子丧心病狂的混蛋做的? 居然连御花园里头的荷花都敢下手,他们真的是为了银子不要命了! 但是,不得不说,负责采买物资的宫人还真的是想岔了,因为他们乃是奉命行事。 没有皇后娘娘让身边的大宫女儿吉祥传信儿,给御膳房的厨子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把主意打到这一池子的荷花上头。 再说丞相大人,他下了早朝回到丞相府后,进了自个儿的书房还没多久呢,就得了贴身小厮雨点儿的传信,说是皇后娘娘派了宫人来给自己送礼来了。 皇后的面子,丞相是无论如何都会给的,所以他没多久就从自个儿的书房里头走出来了。 因为皇后娘娘只是让宫人来送礼,并不是传口谕的,所以丞相大人并没有向宫人行礼。 他只是笑着问候了传信的宫人一句:“石內监,别来无恙否?” 石內监也是经常来丞相府传信儿的寺人了,当下就很识相地说:“丞相大人今儿个可有福了,娘娘让小的给您府上送了一盘子荷花,至于其中是否另有玄机,小的可说不上来。” 然后他就把自个儿手上拎着的竹编食盒递给了丞相,就要寻个由子回宫里头去。 丞相当然不会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让石內监离开,他笑道:“石內监留步!有道是礼尚往来,可巧本官府上备了些时令鲜果,还请石內监等一会儿,带点儿果子回宫去。” 石內监闻言还真就留下了,还口里说道:“成,小的绝对把果子都给带进宫去,绝不会叫那些个果子磕了碰了。” 然后顺理成章地,石內监就被丞相府上的大管事招待着喝了几茶盏的香茶,磕了好些个瓜子儿,这才带着一包袱皮的果子回宫去了,临出府时,他还回头冲大管事笑了一下。 大管事顿时就明白了,得,今儿个这盘子的葵花籽儿算是投了石內监的喜好,下次说什么也得备上咯。 在石內监留在丞相府吃吃喝喝的时候,丞相大人刚好在书房里头打开了竹编食盒。 食盒的第一层什么吃食儿都没有,只有一张白底黑字的纸条。 丞相大人也是人,他当然也会好奇,这会儿被勾起了好奇心的他,可是真想知道那一盘子装在食盒第二层的荷花到底有什么玄机了。 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看纸条上的话语,而是把纸条儿放在一旁,然后就打开了食盒的第二层。 就如石內监所言,里头装的是一盘子荷花,而且白里透红,颜色看着就淡雅得很。 可是不知怎的,丞相大人觉得这盘子荷花,极像是被人裹了面糊下过油锅的! 这荷花,也算是吃食儿? 破天荒的,和轩辕战宇上将军并称帝国双璧的沈弑沈大丞相,也开始犹豫了。 然后他看了一眼小纸条,上面是皇后娘娘手写的簪花小楷:丞相,放心吃,这荷花是宝丫头整出来的吃食儿! 原来这是太女殿下整出来的吃食儿…… 丞相一时哭笑不得,宝丫头有多喜欢花花草草他也是清楚的,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亲自向自己讨要荷花种苗的太女殿下,干出了这油炸荷花的事儿! 这和焚琴煮鹤都没差了好么?这事儿要是被那一大帮子自诩清雅的文人骚客给知道了,他们不闹腾起来才怪吧! 不过荷花都炸好了,丞相大人自然也不会不吃。 毕竟这怎么说都是太女殿下和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嘛…… 于是乎,他拿了青瓷筷子夹了一片荷花花瓣放到口中尝尝味儿。 然后,大管事就得了雨点儿的传信:“大管家,老爷叫您吩咐人去外头多买点荷花回来,要新鲜的,不要种苗。” 大管事一脸懵逼:“可是咱府上的荷花不是不少了么?” 雨点笑道:“这是主子吩咐下来的,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同样的事儿也发生在宁国公府。 如果说皇后娘娘给潘珏赏了纱料还有钗环首饰的时候,宁国公和靖远侯的反应是很淡定的,那么他们在开启食盒后看到一盘子荷花时,就可以说是一脸懵逼了。 刚巧,潘珏正好也在,她看到那盘子软炸荷花的时候,可算是笑得不行。 她算是真服了顾宝儿,同为穿越党人,自个儿只敢拿了茉莉来炒茶,却不敢把荷花都给炸来吃了。 再看看人家,来大东墨才几天呐,就敢和那些自诩清雅的文人骚客们杠上,冲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下魔爪! 潘珏潘姑娘,这时在心里头对自己的闺蜜,只有大写的“服气”两个字。 宁国公瞥了一眼乐得不行的潘姑娘,顿时就心里有数了。这丫头,绝对是知道皇后娘娘用意的,这会儿一个人坐在那里偷着乐呢。 于是乎,宁国公就开口了:“珏丫头你也别在边儿上干瞅着了,赶紧地和咱爷俩叨叨这盘子荷花的玄机所在吧。” 潘珏这才止了笑,努力板着俏脸义正言辞地开始说道:“恕我直言,皇后娘娘送来的这盘子荷花是下了油锅炸过的,至于用处,那更简单,这就是道开胃消暑的甜点。” 宁国公表示将信将疑:“可是这油炸荷花的事儿,不像是皇后娘娘能做出来的。” “但是太女殿下是一定能做出来的,而且,也只有她有那个胆子,把丞相大人最爱的荷花给下了油锅。换了别人,我怕是等到明年,那人坟茔前的绿草都有一丈五咯。” 潘珏的补充解释很强大,让宁国公老爷子和靖远侯都无语了。 72.第72章 “软炸荷花”的蝴蝶效应(2) 宁国公轻咳一声:“那这荷花,能吃?” 潘珏当即合掌一拍:“老爷子,你这是说哪里话呢?既然是殿下整出来的吃食儿,那肯定能吃。只是咱吃了这盘子荷花,说不得要派府里头管事的去外头多买些荷花莲蓬回来咯。” 宁国公知道,他这个义女,在琴棋书画等雅事上,虽有不错的天赋,却是一向不爱尽心的,她放在心上心心念念的只有吃食儿! 人家爱吃,味觉比什么人都要来得敏锐,而且平日里头就爱让人在厨房里头倒腾锅子,只为了能够尝上一口顺心合意的吃食儿。 也正是因此,只要潘珏看上一眼说是能吃的东西,放在嘴里头的味道是绝对不会错到哪里去的。 所以,宁国公一听潘珏这意思就明白了,恐怕这盘子荷花不但可以吃,而且味道还非常不错。 于是乎,打定主意的老爷子,率先就拿了青瓷筷子夹了一片莲花放到嘴里,然后他就闭上了双眼,唇角也随之上扬了七分。 靖远侯一看自己老爹这样子就知道,这盘子炸荷花,算是合了宁国公的心意,便也起了好奇的心思,想要尝尝味儿。 然而,等他从对荷花清香的陶醉中苏醒之后,赫然发现,盘子空了一大半,留下的荷花花瓣只剩下了寥寥几片。 靖远侯狐疑地瞥了一眼宁国公,发现老爷子还闭眼陶醉着,这才凝眸向潘珏望去。 结果啊,他一眼就望见了嘴巴正在做咀嚼运动的潘珏潘姑娘。 顿时,靖远侯的唇角就抽上了:“我说阿珏,府里头近来的伙食还算不错吧?”你至于遭了饥荒的人似的,一下子就吃完大半盘子的炸荷花么?后头的这个问句,靖远侯咬了咬牙,到底是没有问出口。 潘珏轻笑着回道:“厨房里头那些个伙食的确还算可以,但是和太白楼的差远了,你又不肯下厨把我给喂饱了,这会儿本小姐胃口大开,你倒是要怪我了?” 顿时靖远侯就义正严词地道:“没事儿,你吃吧,我和咱爹都是大老爷们儿,吃几片荷花尝尝味儿也就行了。” 然而事实上,靖远侯的内心在哭泣,那可是炸荷花啊,清香又开胃的炸荷花啊…… 还是他最喜欢的甜点啊…… 不过靖远侯压抑住了自己对甜点的渴望,按阿珏那丫头护食儿的秉性,要是他敢再吃一片荷花,今天要是不下厨给她做顿饭,怕是交代不过去了。 他虽然喜欢下厨做吃食儿,但可不想整天围着厨房转悠,那样可是会荒废武艺的。 靖远侯和潘珏的交谈惊醒了宁国公,老爷子睁开双眼后看了一眼眼前的青瓷盘子,眼神划过一丝可惜,要不是他沉迷于荷花在舌尖的清香,又怎么会被珏丫头抓住时机,平白从他口中夺取了一大半的荷花? 他轻咳一声道:“鹤哥儿说的是,咱们大老爷们儿吃几片花瓣尝尝味儿也就是了。” 潘珏快笑喷了,老爷子啊,你真当宝宝不知道你和靖远侯是甜食控么?得得得,我这就走人,给你个台阶下台。 她看了一眼荷花,笑道:“不知怎的,吃了这盘子炸荷花,我突然想回小厨房去好好折腾一下莲子了,要是我有了好点子,做出了好吃食儿,老爷子可要帮我送进宫里头去给娘娘尝一尝才成。” 眼看着潘珏莲步轻移回了自个儿的院子,宁国公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瞥了一眼靖远侯:“鹤哥儿,你知道这盘子荷花怎么整么?” 靖远侯沉吟道:“我还真不知道,不过阿珏那丫头的味觉,您也是知晓的,她多半已经知道了这炸荷花的做法了。” 宁国公一锤定音:“那就成了,你快去,让管家娘子派人去外头多买点荷花回来,一定要挑新鲜的,花型完整的买回来,横竖这时候费不了多少银子,过几天可就难说了。” 身为甜食控的靖远侯,毫不犹豫地回道:“成,我这就去,还有爹,你看,咱府上是不是也整个水池子养荷花? 老爷子看着皇都,目光悠远,政治嗅觉敏锐的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一盘子荷花,是太女殿下的一招妙棋。 皇后娘娘虽是心中有丘壑的奇女子,但她被困于深宫多年,绝不敢破釜沉舟地使出这么大的手笔。 因为当年的倾国佳人,如今心中已然存了牵挂,就算有心拼杀,也会怕后继无力啊。 但是,太女殿下有这个胆子,也只有她敢使出这么大的手笔。 要知道,太女殿下沉溺男色的这些年,可没少被那些清贵才子们所诟病! 看着看着,宁国公就笑开了,口中的轻声呢喃,几不可闻。 至于定国公府么,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轩辕家的一堆爷们儿都是战场打滚回来的杀神,一个个身上煞气个顶个的浓,是以已经去世的老国公亲自定下了轩辕家媳妇唯一一条标准:姑娘家的家世不重要,但是一定要挑看着就会生养的,还有胆子一定要大,更要耐得住寂寞。 所以,轩辕家的夫人们,一个个的经历都是非常奇葩。 她们之中,曾经有人是大户里头不讨喜的庶女,被嫡母所厌弃,不得不带了丫鬟做针线到街头贩卖去,只为能够赚点儿体己银子。 也有人是被精心教养过的嫡女,名动京都,可惜却传出了克夫的坏名声,不得不在闺阁里头蹉跎年岁。 更有人是青楼名妓所生的父不详之人…… 但是,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面相好,胆子大,性情沉稳,而且运气也够好。 因为她们都是在过得最不如意的时候,不经意间就和轩辕家的爷们儿看对眼了,然后风风光光地嫁了出去。 要知道轩辕家是簪缨世家,只要爷们儿有一身好武艺,还怕不能出人头地么?人家轩辕氏出来的爷们儿,是嫡系还是旁系根本就没差好么!这些个汉子都是能让京都闺秀们心心念念的金龟婿。 所以轩辕家的媳妇对自个儿的夫君,可谓是个顶个的用心,对所出的儿女,更是尽心尽力地教养,从而奠定了轩辕家团结统一的家风。至于宠爱女孩儿么……纯粹是因为她们生不出来女孩儿啊,谁让人家一个个的肚皮都争气的不行,一怀上就保准是一个两个的小子往外蹦,以至于她们老是对轩辕家的爷们儿灌输女孩要好好宠爱的思想。 这就导致了轩辕家一切哥儿都得排在姑娘后头的默认规矩,使得轩辕家一窝子的爷们儿都成了萝莉控。 在轩辕家的爷们儿心里都有这么一些不成文的规矩:外甥女最可爱了!妹妹最可爱了!可惜不是我家的……什么,你这家伙居然说你媳妇只会生女儿,想把她休了?爷非换着法子整的你哭爹喊娘不可!让你丫不懂珍惜! 也正是因此,当他们得知皇后娘娘赏下来的炸荷花是太女殿下整出来的吃食的时候,个个眼睛都是冒绿光的,明明不是爱吃甜食的人,却分分钟就爆发出了超常的战斗力,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了,只为能够夺得一片荷花花瓣尝尝味儿。 73.第73章 “软炸荷花”的蝴蝶效应(3) 至于轩辕家的媳妇们却是不必这么麻烦,她们这会儿已经每个人嘴里头都咀嚼上荷花了。 不得不说,轩辕家打从老国公那一代起就树立了良好家风,那就是宠媳妇儿。 什么吃的喝的,轩辕家的爷们儿都是可着自个儿媳妇先吃的,因为老国公觉得,家里又不是没有钱,娇养着媳妇儿是应该的,至于爷们儿,反正糙得很,怎么养都成。 所以这会儿功夫,爷们儿打得热闹,边儿上却有一堆的大小娘子唇角噙着抹笑意在那看戏呢,而且她们嘴上还叨叨着,谁的拳头有力道,谁的腿上功夫俊。 再说老爷子,他身为轩辕家的家主,就算是不争不抢都能得着一片荷花花瓣,这会儿正刚刚把嚼烂了的荷花花瓣给咽下肚去呢。 他挥手就换唤来了府上的管事:“范进,快去,你去街上买点儿新鲜的荷花回来,送到太白楼去。” 范进一脸疑惑地望着定国公,却还是应了声“诺”就出去了。 他是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定国公老爷子要让自个儿去买荷花送到太白楼去,因为人家太白楼根本就不缺插花。 但是这毕竟是国公爷的命令,他也只能照办。 轩辕战宇虽然这时候热战正酣,但他毕竟是老爷子亲自带出来的人,身手比那些个隔了房的堂兄弟要来得好一些,还是有精力去分神关注外界状况的。 他看着老爷子派人去外头买荷花送到太白楼去,顿时就明白了,这炸荷花不是一般的好吃,要不然老爷子也不会让苏家那丫头想法子把那盘子荷花给整出来…… 老爷子怕是馋虫被勾上来了,不吃点好东西,绝对下不去。 上将军勾了唇儿,不就是一片炸荷花嘛,他倒要看看吸引人的地方到底在何处! 于是,他也不继续和兄弟们比拼实打实的拳脚功夫了,仗着自己身法灵巧,左右一滑溜就从人群中穿梭过去,从青瓷盘子里头夹了一片荷花入口。 然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吃荷花的大老爷们都懵逼了,感情还能这么玩啊?那咱刚才打来打去的都在忙个啥? 原来这才是正确得到宝丫头牌爱心甜点的正确方式! 三观被刷新的汉子们蠢蠢欲动,却发现,子肖其父这话还真不是说着玩玩儿的,轩辕青衫的脑子随了他爹,灵活! 这会儿,轩辕九公子早就从人群之中抽身,靠得一身好轻功就轻轻松松地也拿起了筷子夹荷花。 然后嘛,和轩辕青衫同个辈份排行第七的轩辕云凌就一嗓子吼开了:“老九,不带你这么玩的啊!” 闻言,老九他爹——轩辕战宇就不开心了,寒声道:“怎么?凌哥儿,你有意见?” 轩辕云凌赶紧摇头:“八叔,我哪儿敢……” 可他换下来的回应是上将军似笑非笑地一勾唇角。 轩辕七突然觉得,自个儿好委屈…… 就算他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和八叔杠上啊!八叔可是老爷子唯一的子嗣,要是自己敢和八叔抬杠,估计不用老爷子出手,光是他爹还有她娘都能分分钟把自己往死里削。 好半晌,轩辕云凌才算是明白过来了,感情八叔是觉着自己指桑骂槐影射他抢吃食儿的做法不厚道呢。 他也不去抢荷花了,轻咳几声就开始辩白:“我是觉得老九功夫明明俊得很,可他却不跟我们继续比了,觉得有点失落呢。” 轩辕战宇这才恢复面瘫脸,不去看轩辕云凌。 但是躺枪的轩辕青衫不干了,他顿时就给了轩辕云凌一个眼神:七哥,你拖我下水真的好么? 轩辕云凌也回了个眼神:我说的是心里话! 轩辕青衫突然觉得牙痒痒,这家伙,怎的比孔昭那厮还要来得让人不顺眼? 君不见,皇宫之中,孔昭如有所感,抬眸四望。 顾宝儿见状,一脸疑惑地问道:“你在找什么?” 孔昭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刚才被蚊虫叮咬罢了。” 太女殿下表示理解,被蚊子叮了的确挺痒的,难怪孔昭刚才到处找蚊子。 皇后娘娘坐在边上听了一耳朵,暗自下了决心,等宝丫头和孔昭离宫以后,自己就让人把长乐宫给好好地清扫一遍。 今儿个可只是孔昭被咬,要是换了宝丫头,她那细皮嫩肉的身子不痒的厉害才怪呢! 好在过会儿就是午膳的饭点了,按宝丫头的习性,她吃完午膳是一定要回太女府去小憩的,这一时半会也不怕会出什么岔子。 她给身边的随侍三宝使了个眼神,三宝就明白了自己的使命,皇后娘娘要自己去柜子里头寻了香料来,而且一定要挑香味淡雅的,这样才能保证熏跑蚊虫又不惊扰太女殿下。 三宝便恭顺地点了点头退下。 她的离去,丝毫没有惊动正和皇后娘娘说说笑笑的顾宝儿。 再说范进,他的疑惑在和宁国公府的管事还有丞相府管事巧遇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因为他们三人,此时此刻手里头都抱着一大捧的荷花,每一朵都是颜色好的,看着就让人心里喜欢。 可是就是因为如此,范进才更加疑惑。 谁府里头没有荷花,丞相府里头都不会没有! 他犹豫半晌,到底还是率先开了口:“我说两位老哥,你们也是奉了主子的命令出来买荷花的?” 宁国公府的管事罗四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对!” 丞相府的管事吴六则是愣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怎么觉着再过几天这荷花怕是要卖上天价了……” 范进闻言好奇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六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道:“我觉得,主子们要新鲜的荷花绝不是为了拿来看的,而且我觉着,能让咱的主子同时做出一个举动的人,只有……” 他拿手指了指天。 罗四莫名觉得,吴六说的,很有可能是对的。 所以,他压低声线回道:“别说了,要是主子们想干大事儿,被我们走漏了风声可就不妙了。” 74.第74章 “软炸荷花”的蝴蝶效应(4) 范进虽然平日里头行事莽撞了些,但他也不是不知避讳的人,当下便点头应道:“我看罗老哥说得对头,咱还是快些散了的好。” 罗四,吴六也正有此意,他们客套了几句,也就散了。 这一天阳光依旧炽热,但是家里头除了两亩荷塘没有别的田地的丧父长女王紫觉得,她走了大运,整个人都觉得开心得不行。 要知道她家的荷塘里头除了荷花几乎什么鱼虾都养不活,她平时的日子可别提过得多么紧吧了。 要问为什么,她家里只有一个守寡的娘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幼弟,根本就没有什么正经的劳动力。 她家里头过日子用的银子,多半是等了夏末秋初托了左邻右舍帮自己清荷塘,然后才能从淤泥地里头清出一大堆的藕来。 再从邻居家借了牛车把藕拉到酒楼去卖了,这才能一次性拿上大半年的嚼用银子。 至于剩下的小半年,就要靠自己每日撑了小舟去荷塘里头摘了莲蓬,然后拿到市集上去卖了才能拿点儿钱回来。 所以当她得知有家大户的管事打算费银子买荷花回去的时候,她的表情是懵逼的。 因为在她眼里,荷花除了好看好闻可以结莲子以外,可以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所以当她回过神之后,当即对那个管事笑道:“大爷您别说,我这儿还真有新鲜的荷花,只是这会子荷花还在荷塘里头呢,要不,您跟我回去取? 这几个莲蓬就当是我送您的了,让您也尝尝鲜儿,好好尝尝今年新莲子的味儿鲜不鲜,甜不甜! 至于银子么,好说,您看着给就成。” 这个管事的不是别人,正是宁国公府的罗四。 他听了这话顿时就笑开了:“成,那我就跟你回去看看,只要荷花够新鲜,银子不是事儿。” 然后,半个时辰后送走了范进的王紫就觉得,她今儿个走了大运!要不然怎么会碰上愿意花银子买荷花的款爷呢? 而且这银子一入手,谁都能知晓到底有没有,那管事给的银子都差不多有十两了,就算是酒楼都没有这么厚道! 最重要的是,那管事说了,可能他三天两头地就会来找自己买荷花,只要荷花够新鲜,银子根本不是事儿! 于是乎,王紫开始觉得,她爹留给家里头的这两亩荷塘,可能会比别人家的良田都要来得有用处! 因为,就算是再好的良田,一日的产出也不大可能解决一户三口之家几个月的嚼用。 甚至,只要她好好地照料这两亩荷塘,可能等这个夏天结束的时候,弟弟就能去书院上学了呢。 王紫迎着火辣辣地阳光,看着那管事离去的方向笑眯了眼。 然后她转身迈开腿向着卖肉的铺子走去,虽然这个时间的好肉已经所剩无几,剩下的肉多半是价钱昂贵的肋排,但是她已经不在乎了。 因为她有银子了啊,她的弟弟,可以毫无顾忌地吃肉了,她也可以拿着排骨啃个尽兴。 因此,尽管她是在逆光行走,心里头却觉得暖洋洋的。 这一天,京都卖肉最厚道的秦大刀,发现同自己卖肉的人多了几个小姑娘,而且她们都是平时都是在市集上卖莲蓬的。 所以,等王紫来向自己买肉的时候,秦大刀实在是好奇地不行了,然后他开口问道:“丫头,你今儿个怎的来老刀这儿买肉来了?” 因为秦大刀平日里头也是经常和王紫买莲蓬吃是人,所以王紫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就笑着给了他答复。 “今儿个不是有位大户家的管事来我那摊子么,人家是为了荷花来的,买了一堆呢,然后给了我些银子。” 秦大刀明白了,感情这是一笔横财,所以这卖莲蓬的丫头,今儿个才舍得同自己买点儿肉回去打打牙祭。 当下他便笑道:“原来是这样,成,那你边儿上呆着,老刀我找点儿好肉给你。” 他笑得爽朗,让王紫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 她在想,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派了自个儿府上的管事来买荷花的,她可得好好谢谢人家才成。 下一秒,嘴里正叼着最后一片“软炸荷花”的宁国公老爷子,就突然打了个大喷嚏,嘴里的荷花不用说也吊到地上去了。 老爷子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荷花,眼里满是可惜:“我的荷花啊……” 那哀叹声,让边上的靖远侯都忍不住动容,他瞥了一眼老爷子,忍不住开口劝道:“爹,您别嚎了,等罗四回来,我保准立马去问阿珏这荷花的做法,然后给你整出一盘子来,成不成?” 宁国公这才止住了,含笑道:“这还差不多,有点儿为人子的样子。” 靖远侯惆怅了,自己老爹明明很聪明,可是总爱闹小孩子脾气,这可怎么办啊? 他看了一眼皇宫,忍不住长叹一声。托了太女殿下这盘子炸荷花的福,自己怕是很快就要不得闲咯。 然后,咱的太女殿下,在闻到火腿豆腐的鲜香味儿的时候,在皇后娘娘还有孔昭的面前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很尴尬! 顾宝儿觉得,要是皇后娘娘和孔昭笑出声来了,她一定会想办法躲到地洞里头去的…… 至于长乐宫有没有地洞这回事儿,太女殿下表示她并不在意。 大不了,她就让人给自己挖个地洞出来呗,谁怕谁! 好在,皇后娘娘并没有笑出声来,她只是笑着勾了勾唇角:“怎的?这火腿豆腐的味儿太香了?” 太女殿下点头如捣蒜:“可不是嘛,这味儿香的我鼻子都受不了了。做菜的厨子实在是让我开始好奇,这道菜的滋味儿了。 要是这道菜的滋味儿及不上色香,我看他的厨艺可以算是根本没学到家了,毕竟太白楼的菜肴,可一道道都是色香味俱全的。” 孔昭选择点头,因为他也觉得太女殿下说得非常有理。 因为一道菜的根本在于它的滋味儿,只要滋味儿够好,就算在色香这两方面差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75.第75章 午膳风波(1) 而眼前这道火腿豆腐,单看其“色”,不得不说厨子是用心在做膳食的。 火腿切片,与高汤同煮,这便有了红白二色,又有香葱增鲜,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而且那豆腐的颜色呈现微微淡黄,不似一般的嫩豆腐看着就是白生生的,感觉另有玄机。 不过就算看着菜肴的颜色看着再好,要是入口的滋味儿不如人意,还是说明那做菜的厨子用心的方向错了。 所以,孔昭观察了一会儿这火腿豆腐之后笑着开口道:“这厨子的手艺到底到没到家,殿下光是看着可不作数,怎么也得尝尝味儿吧?” 顾宝儿觉得孔昭这话甚是有理,她要是不尝尝这火腿豆腐的味道如何,根本算不上是拥有发言权的人。 然后太女殿下便含笑拿了汤勺为皇后娘娘盛了一碗火腿豆腐汤,也给自己和孔昭来了一碗。 孔昭平时的膳食也是和顾宝儿一起解决的,毕竟他们好歹挂着堂兄妹的名头,没道理做妹妹的用膳时,做哥哥的反倒只能在一边干瞅着。 不过,他是习惯了给自己布菜的人,这回太女殿下好意给他盛了一碗火腿豆腐汤,他倒是显得颇不习惯。 他接过了汤碗就忍不住开口道:“丫头,你今儿可是有求于我?” 怪哉,宝丫头居然会主动布菜了,她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小丫头,拿着个大汤勺在那儿布菜,孔昭是越想越不对味儿。 顾宝儿听了这话是一脸懵逼,她只是以前和室友们一起吃饭的时候经常盛汤养成习惯罢了,然后就习惯成自然…… 太女殿下瞥了一眼端着汤碗满脸不自然的孔昭,选择了傲娇的回复方式:“怎的?我今儿心情好不行么?” 孔昭被这么一刺,顿时觉得整个人畅快了不少,这才像是宝丫头的本性啊,爱憎分明,容易羞恼。 要是宝丫头变成了一般侯府里头只懂得温柔贤惠的大家闺秀,那就不是宝丫头了。 而咱的皇后娘娘表示,你们闹吧,我就静静地喝汤。也许,宝丫头盛的汤滋味会更加鲜美…… 但是她拿了瓷勺舀了一勺子的汤水放入口中之后,却是连唇角的笑意都敛起了三分。 皇后娘娘万万没想到,做这道火腿豆腐汤的厨子,只在意菜肴的“色”、“香”,竟然忽视了膳食最根本的“味”! 一道菜肴香气再浓,颜色再漂亮,要是让人尝着觉着不好吃只会平白没的让人觉得糟心! 这厨子拿来煲火腿豆腐的汤底用的虽是高汤,但却不是和火腿可以相辅相成的豚骨浓汤,而是鱼汤。 而且这厨子为了去除鱼的腥味儿,用了许多的姜,导致入口之时都让人觉着有一股淡淡的辛辣味儿。 皇后娘娘神情的变化哪里瞒得过顾宝儿,她顿时也效仿了皇后娘娘的举动,也拿了勺子舀了一口汤水入口。 然后,太女殿下就连骂街的心思都有了。打从她穿越以来,就没吃过这么坑的黑暗料理啊喂! 这道火腿豆腐汤虽然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而且香味浓郁,但是这道菜根本就是******口味的菜啊…… 这厨子用鱼汤来煲火腿还有豆腐也就罢了,可他居然都不知道该怎么控制好姜的份量,让人喝了一口鱼汤都觉得辣口,根本就没办法拿来下饭嘛! 还真的是让人尴尬啊。 顾宝儿觉着自己嘴里含着的这口汤水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只能一脸惆怅地望向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挑眉,用吞咽的动作表示:你随意,反正我是咽下去了。 罢了罢了,就当是舍命陪娘娘吧。顾宝儿闭眼抬头,总算是把这一口汤水给咽下了肚子去。 接下来她不信邪地咬了一口火腿,却发现火腿是辣的,似乎厨子在拿它煲汤以前,曾经拿它浸泡过辣椒油。 这真的是御厨给皇后娘娘做的菜肴么? 顾宝儿觉得,这厨子和皇后娘娘有仇吧,居然拿可以煲出鲜美汤水的好食材来整人,简直了! 于是乎,这会儿,太女殿下的表情特别纠结。 她还是不愿意相信,闻着这么香的汤水,却是不能入口的。 然后她伸出勺子,舀了一小块淡黄色的豆腐放入口中。 此时此刻,屋内的人都不会想到,就在短短几息之后,东墨的太女殿下就毫无形象地含着泪水张开嘴“哇”的吐了一桌子…… 当上述惨状发生之后,皇后娘娘算是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了。 她寒声道:“来人!你们的耳朵都聋了么!还不快点把这桌子菜都给本宫原样送回御膳房!” 话音刚落,皇后娘娘就从自个儿的腰封里头掏出丝帕来,毫不在意那些零碎的食物残渣,仔细地擦净了顾宝儿的唇角。 末了,她还亲自给顾宝儿斟了一茶盏的香茶,递给顾宝儿净口。 亏了皇后娘娘的照料,顾宝儿才能快速缓过来,她咳嗽着开口道:“不!娘亲,我要那个厨子……滚到长乐宫来!” 这会儿顾宝儿是真怒了,还管什么形象啊,她等会儿说什么也要把那个厨子给骂个狗血喷头! 孔昭见状,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头掏出了一两粒蜜饯果子,递给了顾宝儿,也算是让她甜甜嘴儿。 咱机智的孔十一孔少爷,这时候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真相,也许那个厨子的豆腐是浸泡过黄莲汁子的,不然怕苦的宝丫头不会把一嘴的豆腐渣都给吐了出来。 顾宝儿接过蜜饯果子后,毫不犹豫地放入口中,这才算是恢复了些活力。 她等自己缓过气以后,怒气满满地就开口了:“本宫真是没想到,那厨子是个关心主子的人,居然拿了姜味儿的鱼汤来煲泡过辣椒油的火腿还有黄连汁煮出来的豆腐!他这是琢磨着给本宫和皇后娘娘下火还是补阳气呢?” 刚才还是好奇脸的馒头听了太女殿下这话,顿时就抛给了顾宝儿一个心疼的眼神。 要知道,馒头小姑娘连苦瓜都是不爱吃的,更何况是比苦瓜还要苦的黄莲呢? 76.第76章 午膳风波(2) 所以,刚刚才吃了黄莲豆腐的太女殿下,在馒头小姑娘的眼中难免显得有几分可怜了。 于是乎,馒头小姑娘暗暗打定了主意,她等会儿一定要找个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狠狠地揍那厨子好几下的,这样才能让厨子记住这个教训! 有这个想法的显然不止馒头小姑娘一个人,孔昭还有皇后娘娘也是这么想的。 尤其是皇后娘娘,她最疼爱的人就是顾宝儿了,因为顾宝儿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女儿。 这会儿皇后娘娘连活活剐了那厨子的心都有,当下便冷笑着冲随侍的三宝开口:“没听见么?三宝,太女让你带人去御膳房把那个厨子给带过来,记得,一定要带那个做这道火腿豆腐汤的厨子,要是掌勺的大厨不知道那厨子是谁,就让那掌勺的自己滚过来!” 三宝恭顺地应了声“诺”,掀开帘子就出去了。 这会儿吐出了嘴里头的果核,顾宝儿算是一点食欲都没了,她看着皇后,劝道:“娘亲你别气了,横竖我和孔昭这会子还不算太饿,毕竟我们不久之前还吃了一盘子软炸荷花呢。” 孔昭当然不会拆顾宝儿的台,他赶紧助攻:“娘娘别为了不争气的奴才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您心疼宝丫头,这我和宝丫头都知道,可是您也得想想,万一您气坏了身子,老爷子还有师父得多心疼啊。” 皇后娘娘这才抿了抿唇儿,唇角微微扬起几分弧度。 “本宫气的是,当着本宫的面儿,那黑心眼的厨子都敢在宝丫头的吃食上耍花招!这些个食材搭配在一起,也算是能够让人入口的?” 皇后娘娘的话语,让本就暗怒于心的孔昭更添了几分怒意,他勾了唇似笑非笑:“娘娘说的是,这些个不懂得珍惜食材好好伺候主子的厨子都该扔到街上去做讨饭的!” 孔昭生平最为厌恶的事情,就是浪费食物。 因为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在那段颠沛流离的岁月,为了一个馊馒头曾经挨过多少人的拳脚,又有多少次陷入昏厥…… 直到他遇到了那个怀里抱着牙牙学语的女童的青年,他的苦难才得以终结。 正是因为他曾是锦衣玉食的富家少爷,所以在他成为颠沛流离的乞儿之后,才对这世间的苦难的更深刻的体会。 一个杂粮馒头哪怕是发馊了,它也是小乞儿视若性命的珍宝! 而现在,一个御膳房的厨子就敢糟蹋食材,而且还是在宝丫头的吃食上做花样,孔昭表示,这种人就该扔到街上去要饭,等他饿了三四天,他就该明白什么叫做一丝一缕当思来之不易,一分一毫恒念物力维艰了! 皇后娘娘听到孔昭这话,心猛地一颤。 她是知道的,轩辕战宇同她提过,孔昭在被宝丫头执意留下之前,只是个小乞儿,而且他遇到宝丫头的时候,正是昏死的最厉害的时候,可就是这样的孔昭,嘴里依然不住地呢喃着两个字:馒……头。 正是如此,轩辕战宇才会以宝丫头的执念为名义,出手救下孔昭。 他说:“这小子,看面相就是个有福报的,而且他够拼,为了抢馒头都可以不要命,那双眼睛看着就和狼崽子没两样!要是让宝丫头养熟了他,有的是宝丫头的好处。除了宝丫头,便是谁的话他都是不会听的。” 当时,皇后娘娘只是一笑置之:“以后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 毕竟孔昭是人,不是狼崽子啊。 她万万没想到,就在不久之后,拜师兄长的孔昭就为了可以成为宝丫头的暗卫在老爷子跟前长跪不起! 三天三夜后,得知孔昭还是水米不进的老爷子毫不犹豫地递了牌子进宫。 他大马金刀地往皇后娘娘跟前儿一坐就开始叨叨:“孔昭那小子长得俊,像娘们儿,所以他刚开始说要做宝丫头护卫的时候我是拒绝的。可我不得不承认,那小子对自己够狠只因他够重情,这一点像我们轩辕家的爷们儿! 他三天水米不进就为了能够陪着宝丫头!他说了,只要他能够陪着宝丫头,他不在乎会付出怎样的代价!这一切只因为战宇那小子对他说了一句话,说孔昭的命是宝丫头要执意救下的。 而且一开始我便同他说过了,便是我能劝动你,他也得去经历皇家暗卫的密训并且活着回来,才能成为宝丫头的护卫,让他好好地考虑一下。可是那小子想都不想就撩了衣摆跪在了地上!直到今天……今天他看着我点了头,才算是放心地晕过去了……” 当时,皇后娘娘的表情是错愕的,就如同此时一般。 然后回过神来的皇后娘娘勾了唇儿,她不得不说孔昭是个狠人,无论是谁做了丝毫不利于宝丫头的事情,孔昭都会以牙还牙的报复回去,不管对方是谁,就像是一匹不要命的疯狼一般。 就如同轩辕战宇昔日所言。 但就是这样的孔昭,才更让皇后娘娘看重,因为这样的孔昭,才无愧孔十一的诨名! 轩辕家的男人,要是连自个儿的妻女族妹都护不住,那留着这男儿身又有何用? 她知道,今儿午膳这事儿,估摸着是难以善了了…… 要是孔昭不把那厨子给好好地收拾一番,他就不是孔十一了。 可是要是让孔昭当着自己的面儿就把厨子给处置了,恐怕难免会有些闲言碎语传出去,让人说太女殿下恃宠而骄,说太女身边的护卫仗着轩辕氏的权势还有太女殿下的宠信不看重帝尊的脸面! 因为御膳房的厨子,再不争气,也是皇家的奴才,轮不到轩辕家的十一少来发落,至少明面儿上绝对是不行的。 所以皇后娘娘给孔昭也斟了一杯茶,用眼神示意他:不可妄言。 孔昭在方才那话出口之时便已经察觉到了些许不妥,是以他并未继续开口,而是缓缓地攥紧了拳头。 罢了,罢了,若是宝儿等会儿想不到出气的法子,自己再同娘娘想个法子将那厨子打发出去就是了。 总不能因为自己年少轻狂,一时气盛就让宝丫头背上恃宠而骄的名声。 冷静下来的孔昭,很快就明白了娘娘的意思,便点点头表示回应。 77.第77章 午膳风波(3) 孔昭和皇后娘娘之间无声的交流,顾宝儿无知无觉,她饮尽了茶盏中的茉莉花茶之后,才觉得自己的味觉回来了些许,能够品尝出来茉莉花茶的那些许回甘了。 方才孔昭一时气愤的所言,她算是听了一耳朵,觉得要是皇后娘娘真照孔昭所言行事的话,很是不妥啊。 这样的话语,皇后娘娘可以说,孔昭却是不能说的,要是皇后娘娘真的因为心疼自己而按照孔昭所说的去做了……自己绝对会后悔莫及的! 只要皇后娘娘那么做了,她可以猜到,不久之后,那群御史台的言官就会一个个地跳出来,拼了命地给自己老爹上谏,口里叨叨着:太女行事嚣张跋扈,皇后只知宠溺不知劝阻之类的话语。 虽然这些年,因为原主要自污声名,他们也没少上谏和帝尊说自己行事纨绔,但是那些上谏的人从来都不会牵连把皇后娘娘给牵连进来。 因为原主从来都不会在皇宫之内胡来,让皇后娘娘难做! 眼下离自己及笄的时间只有大半年了,若是今儿个在皇宫里头闹出点什么事儿来,怕是自己别说想上朝听政的时候都会遇到不少人下绊子了,就连眼前这个心心念念都盼着自己好的“便宜”娘亲都落不了好…… 所以顾宝儿决定抢在皇后娘娘答复之前开口。 因为唯有身为苦主的自己,可以劝住正在发怒的一国皇后! “娘亲先不忙着下决定。那厨子能想出这般天才的膳食,说明那人不但有着天赋,更有心。旁的先不说,那厨子的烹饪手段很是了得,煲个火腿豆腐汤居然能让这几样食材的味道各具特色,毫不串味儿,让人不得不服啊。” 皇后娘娘听了顾宝儿如此开口,展颜一笑,心中的担忧可算是去了一大半。要是让宝丫头来发落厨子的话,总比孔昭要来得名正言顺,只要她不说将那厨子撵出宫去或者干脆要了那厨子的命,自个儿有的是手段将这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 这般想来,她便寒声道:“你说得不错,光是这一点,很多厨子都做不到。这做火腿豆腐汤的厨子,天赋远胜常人,只是他还需要一点儿磨砺,现在还是嫩了些,担不起大用。 再来,本宫想着,既然吃了黄莲豆腐的人是太女,怕是也只有太女更清楚那厨子的短处所在了。不如本宫将这厨子交由太女处置,如何?” 对,就是这样!顾宝儿在心里暗自为皇后娘娘喝了个彩,自己只是稍微透露了一点点口风,皇后娘娘就默契十足地帮着她把孔昭先前那句话给一笔带过了。 自己好歹是这一砂锅火腿豆腐汤的受害者,只要不把厨子折腾得太过分,无论怎样算来都是有理的! 于是乎,顾宝儿一本正经地回道:“正合我意。只是有句话,本宫可得说在前头。要是到时候,本宫把那厨子给折腾得狠了些,娘亲可别怪本宫太会胡闹了啊。毕竟本宫好歹是太女,气性不小。虽然眼下本宫还未及笄,但本宫也容不得人在入口的膳食上头用手段!” 说得太妙了!皇后娘娘憋笑憋得很是辛苦,她是真没想到,宝丫头居然想到了这样的损招,堂堂太女居然要拿自己还未及笄为理由来整治厨子,这可真是倚小卖小了! 而且就算御史台到时候上谏了,只要阿迟和自己咬定了说这是宝丫头的小孩子脾气上来了胡闹,又有哪个能说是太女生性暴戾,手段狠辣? 他们顶多只能摇着头叹气说宝丫头还是个童心未泯的小妮子罢了…… 虽说像一般侯府人家的小妮子,这么大的年纪都开始着急议亲的事儿了,要是再像宝丫头这般行事并不稳妥,但是自个儿家身为太女的宝丫头还真不需要考虑议亲这种事儿啊! 宝丫头就算传出去了个“童心未泯”的名头,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这样,自己反倒更有理由和阿迟合力多留宝丫头几年了…… 皇后娘娘越想越是觉得顾宝儿好机智,欣慰得都快笑出声来了。 但是她依然谨记着这会儿她还在和顾宝儿一起合作唱着“对台戏”呢,是以她的手指缓缓攥紧,神情却是清冷如故。 然后皇后娘娘开口道:“你想怎么折腾都由得你,谁让吃了黄莲豆腐的人是你呢?只消你折腾得不是太过分就成。” 顾宝儿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会儿皇后娘娘的怒气完全没有先前来得重,看来自己的努力还是有效果的嘛。 孔昭在边儿上捧着盏茉莉花茶,时不时轻啜一口,脸上神情也比先前柔和了许多。 他生气本就是因为被黄莲豆腐“荼毒”的人是顾宝儿,这会儿顾宝儿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说了她自己有手段整治那厨子,他自然也不会多事。 因为孔昭比谁都清楚,“报仇”这种事儿,还是得自己亲自来才痛快! 他就这么端着茶盏端坐一旁,耳边听得顾宝儿还有皇后娘娘不住交谈,眼神也随之柔和了许多,直到那做火腿豆腐汤的厨子被押送到长乐宫的那一刻! 三宝是押送厨子来长乐宫的管事宫女,是以她刚好和孔昭打了个照面儿。 当时,三宝姑娘觉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哪是以身手高强、性情和顺而闻名京都的孔十一啊,看着杀气满满的眼神,活像是一匹择人而噬的狼! 她顿时就暗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压抑住自己的恐惧,低头对皇后娘娘汇报:“回禀娘娘,殿下,御膳房帮厨刘三刀已经带到,今儿午膳殿下所用的火腿豆腐汤正是出自刘三刀之手。” 刘三刀?这名字还真的是很有槽点啊喂! 顾宝儿无语了,这厨子的爹给他起名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详细考虑过啊…… 难道他就不知道有个成语叫做“两面三刀”么? 不过这会儿可不是吐槽厨子名字的时候,不管眼前这厨子叫刘三刀还是叫刘二刀,他不把今儿中午这事儿说清楚了…… 她顾宝儿绝对和他没完! 78.第78章 午膳风波(4) 想到这儿,顾宝儿也懒得去想刘三刀的名字还有什么槽点可吐了,更不想说“免礼”这两个字让刘三刀起身。 她直接照搬了孔昭孔大少的招牌动作,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看向那面相颇为年轻的厨子刘三刀。 接着,太女殿下轻启朱唇:“刘三刀,你就是今儿个午膳给本宫还有母后备下那道火腿豆腐汤的那个厨子?” 孔昭看着顾宝儿微微勾起的唇角,感觉十分微妙,宝丫头脸上的神情,看着有点儿熟悉啊……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神情放在宝丫头那张初见风华的脸上,很是有些喜怒不形于色的派头。 而刘三刀的反应么,在孔昭看来就更加有趣了。 这个名为刘三刀的厨子,虽然被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女三宝押送到长乐宫,现下又跪在地上被太女问话,可是他脸上的神情却是不见一丝半点儿的慌乱,反而十分沉着。 而且,他的脊背挺得笔直,丝毫不见卑躬屈膝的媚态。 这还真的是有趣啊……孔昭眯了眼,他这会儿觉得,这刘三刀应该是存心闹了今儿这一出的。 再说刘三刀,他被顾宝儿这么一问话,却是想也不想就昂头挺胸地回道:“是!我就是刘三刀!火腿豆腐汤就是我做的,没有别的人插手!” “本宫且问你,今儿这道火腿豆腐汤,你可曾尝过味儿?” 刘三刀继续抬头挺胸,这一次他回答的声音格外大声:“回殿下,我的确尝过味儿!” 皇后娘娘在旁边看了都觉得牙痒痒,这么个二愣子怎的就熬到了御膳房主厨之一的位置,而且还得到了掌勺大厨的信任?二愣子也就二愣子了,问题是这个二愣子的味觉有毛病啊! 那道火腿豆腐汤,也是正常人能吃的么? 要是有厨子做出了这道火腿豆腐汤,并且坚持认为这是道美味佳肴,除了他是故意的,就只有他味觉有毛病这种可能了…… 而看这厨子这么二愣子,除了他是个有毛病的,皇后娘娘不做他想。 如果二愣子都会玩手段,这天下的聪明人又该怎么活呢? 皇后娘娘都觉得牙痒痒,更不用说顾宝儿了。 她身为被黄莲豆腐所“荼毒”的受害人,这会儿只觉得天雷滚滚。 她只想说,请告诉宝宝,东墨的御膳房出了什么差错?为什么这种坚持姜味儿鱼汤煲辣油火腿加黄莲豆腐会是道好菜的观点的厨子,都能在御膳房混到这么高端的位置啊?该不是舌头有毛病吧? 顾宝儿觉得,这厨子面对自己和皇后娘娘都一点儿不慌,除了他舌头有毛病,,没别的可能了! 因为做下坏事的人,面对受害者,总是会有些心虚的。 而且要知道,根据正常定律,皇后、储君、帝尊等皇族入口的膳食,必须经由下人精心准备,负责他们膳食的厨子,厨艺不高超的话都不行! 至于原因么,很简单,要是他们因为膳食不合胃口而心情不愉悦的话,文武百官绝对会更加不愉悦。 举个例子,如果帝尊心情不愉悦,当有臣子说府上有含璋之喜的时候,将会是如下情景: “陛下,臣的夫人给臣又添了一个儿子!” 帝尊面瘫脸:“哦,恭喜。” 当边境有捷报传来之时,会是如下情景: “陛下,x将军带兵大破敌军三万!” 帝尊面无表情:“哦,当赏。” 这种情况,无论是什么派系的官员,他们都不会想看到的。 因为闹心啊。 所以顾宝儿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厨师也能拥有给皇族做膳食的资格! 她这会儿连唇角都不想勾了,直接就板着脸开口道:“那好,刘三刀,你告诉本宫,这满桌子的菜肴,除了那道火腿豆腐汤,还有什么菜肴出自你手?” 刘三刀仿佛一点儿都不知道太女生气了,他回答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嘹亮:“回殿下,没了!就这么一道!” 哈?太女殿下实在是不敢置信,自己挑选的道闻起来最鲜香的汤羹,竟然是这满桌才要里头唯一一道出自刘三刀之手的菜肴!换句话说,她亲手挑了一道菜来荼毒自己的嘴! 这还真的是很羊驼的事啊。 顾宝儿不想说羊驼的别名,因为实在是有辱斯文。 最后,她唇角抽搐地道:“好。既然如此,刘三刀,只要你自己把这砂锅火腿豆腐汤吃完以后,并且以后不再做膳食,今儿的事就算是了了!” 太女殿下觉得,面对刘三刀这样奇葩的厨子,她觉得发火都是浪费…… 只要刘三刀吃了那一整砂锅的“火腿豆腐汤”,并且以后不再烹饪黑暗料理,今儿的事情就算过去了。 原因很简单,人家不是存心闹事,他是舌头有毛病! 可是无论是顾宝儿还是坐在一边静观事态发展的皇后娘娘都没有想到,事情出现了神转折…… 刘三刀不干了! 这一次,刘三刀的回答出乎顾宝儿意料,他说的是:“回殿下,在下拒绝。因为这道火腿豆腐汤根本就不是合格的菜肴,要是谁真的吃了还赞不绝口,那么原因只有一个,那个人的舌头有毛病! 而我,刘三刀,身为一个味觉正常的厨子,实在没有办法把它给吃完。” 少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顾宝儿是真的怒了,刘三刀这话里的意思说的很明白,他就是存心做了一道根本就不能吃的菜肴送上来的。 然后,她寒声道:“这么说,你是存心要愚弄本宫还有皇后娘娘了?” “是!” 很好,刘三刀你很厉害。可是你这么跟我抬杠,本宝宝要是不把你给折腾得不要不要的,那我和皇后娘亲的脸要往哪儿搁? 顾宝儿的眼底,渐渐布满冷意。 然后就在冷意布满,顾宝儿即将开口的前一刻,刘三刀再次开口了。 “恕我刘三刀直言,在东墨,敢于愚弄当今陛下还有殿下娘娘的人还少么?” 这话说的可就诛心了啊,便是本想着端着茶盏坐在边儿上看戏的孔昭,这会儿也忍不住发笑。 79.第79章 吾名三刀(1) 孔昭的笑声是低沉的,带了几分薄凉,便如他此时的眼瞳一般。 当孔昭止了笑的时刻,顾宝儿只觉得满室静谧,便如同山雨欲来之前那般,静谧却让人惶恐不安。 然后,她听得孔昭开口道:“诛心之言!我东墨,何曾出过敢于欺上瞒下的乱臣贼子! 刘三刀,似你这般愚弄皇族之后还能面不改色之人,本官还真的是从未见过!再来,出自你刘三刀之口的言论,本官不得不怀疑,它的可信度。” 刘三刀依旧面不改色:“在东墨,也唯有我敢于现身说法,让殿下明白被愚弄的感觉。所以殿下会明白的,我所言句句是真。如果我这一次赌错了,我刘三刀也只能说,太女殿下不配做皇后娘娘和陛下的女儿!” 很好,这是和宝宝杠上了是吧? 顾宝儿冷笑:“那你倒是说说,你刘三刀凭什么才能有这份儿自信,在愚弄了我东墨皇族以后还能全身而退?” 刘三刀笑道:“就凭传言中沉溺美色的太女殿下,便是在被我如此愚弄之后,也没有立时要了我的命!就凭我能看出,东墨储君,并非沉溺男色无心天下之人!” 刘三刀这句话的杀伤力很强大,因为便是本来打算等会儿不顾一切也要了结刘三刀的皇后娘娘,她的脸色都变了。 而孔昭,更是眼底漩涡翻涌。 至于顾宝儿,她收起了唇角的冷笑,眼神更加冷漠:“你以为你这种程度的恭维就能让本宫饶下你的性命么?” 刘三刀对顾宝儿脸上的冷笑视而不见,回复的声线沉稳如故:“这并不是恭维,我刘家男儿不打诳语,我刘三刀所言,字字句句都发自肺腑。” “那你倒是说说,又有哪些人在愚弄本宫,愚弄母后,甚至愚弄父皇?若是说得让本宫满意,今儿这事就算了结了。” 皇后娘娘坐在边儿上,瞧着这两人一问一答,轻叹了一口气,眼底神色莫名。 她算是听出来了,这厨子怕是个有些本事的赌徒。 他在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去赌这京都权贵口里叨叨的纨绔太女,到底是不是就如传闻中一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赢,那厨子只消蛰伏几年便可等来一个时机封妻荫子,输,则输得万劫不复! 而看这苗头,皇后娘娘觉得牙痒痒,这厨子怕是要赌赢了啊。 可是按理来讲这种有人才送上门来的好事儿,她改为宝丫头开心的,可是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么遗憾呢? 皇后娘娘不会知道,就在今天,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已然开启,而她,即将步入那个全新的世界。 现在的皇后娘娘,只是在奇怪,为什么那个厨子没有把那一砂锅能弄死个人的“火腿豆腐汤”喝完,自己会觉得怅然若失。 她轻叹了一口气,继续打起精神看着这两人问答。 刘三刀这一次似乎沉吟了许久,半晌才开口道:“要是我说,延陵知府贪墨成性,为了银子将我刘家满门尽皆没入私牢,太女殿下可愿相信? 要是我说,延陵知府之所以并未杀人灭口,只因我这个逃犯窜逃在外,他没了撬开我刘家人的嘴皮子的筹码,太女殿下可愿相信? 要是我说,那延陵知府日夜对我刘家人动用私刑,只为得知我刘三刀的去向,太女殿下可愿相信?” 连续三个问句,问得满室一时沉寂。 刘三刀许久未见顾宝儿答复,眼里的光彩黯淡了许多:“我早该知道的,便是我说了,殿下也不会信的,可我还是想赌一赌……罢了罢了,殿下要杀要剐,我刘三刀都不皱一下眉头! 毕竟死在殿下的手里,可比死在那延陵知府的私牢里头要好得多!只希望,殿下记住我的名字是刘三刀!” 然后他听见了一句脏话:“次奥,你个兔崽子就不能给本宫一点时间好好想想延陵知府是哪个么?动不动就说杀啊剐啊的,刘三刀你以为本宫是土匪头子么?你丫有没有带脑子!” 刘三刀懵逼了。 厉害了,我的殿下,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只是在想延陵知府是哪个…… 明明听你这意思,延陵知府很有可能要被你收拾了,可是我为什么一点都不觉得开心呢? 这不符合常理。 顾宝儿哪管刘三刀有没有懵逼,这会儿她自己都在懵逼呢。 丫,一不小心就爆了粗口,暴露了女汉子的本性怎么办? 娘亲,我如果说,我还是你家懂得韬光养晦非常低调的宝贝女儿,你信么? 她转头看了一眼皇后娘娘,发现娘娘的唇角是僵硬的。 顾宝儿仰头忘了一下天空,她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常年水贴吧,一下子气性上头了有点儿hold不住。 太女殿下轻咳几声,也算是缓和了一下屋内的气氛。 然后她开口道:“刘三刀,你小时候被傻子抱过吧?你爹没告诉你,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么多天你都忍下来了,今天本宫反应慢一点儿,你就要死要活的,能不能不要自己脑子有坑就觉得全世界都得和你一个想法啊? 你丫的有没有想过你那在延陵知府牢房里头熬着私刑的家人? 还是说,你只是觉得告御状这种事情像话本子里头一样那么简单,只要见到能主事儿的人,巴拉巴拉说一堆话就完事儿了? 你是真傻假傻?就算你说了延陵知府是个混账,那也得准备证据来让我们相信啊! 你丫到底懂不懂,没有证据只凭嘴皮子叨叨半点儿用处都没有啊喂!你脑子进水了吧,要是咱行事真像那话本子里头说得那么简单,西戎早就不用岁岁打秋风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要是本宫真想弄死你,是绝对不会记住你的名字的,因为多提一次本宫都觉得倒胃口。” 你还真别说,顾宝儿这一大堆话的杀伤力特别强。 至少刘三刀是被唬地一愣一愣的,白净的脸上都浮起了两朵红云。 为什么呀? 被羞的。 因为任何一个有心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人,要是被自个儿认为是有着鸿鹄之志的君主给这么骂了一大通,都会觉得羞愧的。 80.第80章 吾名三刀(2) 而刘三刀,他这会儿已经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太女殿下这话虽然说得糙了点儿,带了几个脏字儿,但是人家的理儿可是一点也不糙! 首先,自己的确是太心急了点儿,太女现在毕竟还不能上朝听政呢,不知晓延陵知府是何许人也也是情有可原的。 再来,就算太女殿下知道延陵知府他姓甚名谁,但知府好歹是个不小的官儿,就算要帮自己解救家人,也是需要一些时间考虑合理措施的。 更何况自己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亲人们可还在那知府的私牢里头熬着私刑呢,自己一死了之痛苦也不过只有一瞬,可是那样的话,亲人们就得一直不死不活地熬着能够要人半条命的私刑了! 最后,太女殿下还提醒了他一件事儿,办案要证据。 要是想让知府无处喊冤,他必须提供充足的证据,没有证据也得出具有说服力的线索提示! 刘三刀觉得自己悟了。 他活该被太女殿下骂。 至于自己小时候有没有被傻子抱过这种事儿,刘三刀觉得,等把自己老爹救出来以后必须问个清楚。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必须让殿下把自己的名字记住,把自家的事儿给放在心上! 然后他抬头挺胸地回道:“殿下教训的是,三刀之前的确思虑不周,欠殿下教诲!殿下放心,三刀往后绝不轻贱性命,誓要修文习武报效东墨,以谢殿下为三刀查办延陵知府之恩!” 顾宝儿内心泪流满面,三刀兄弟,你还不会是传说中的不被骂就浑身骨头痒痒不舒服斯基的那种人吧? 宝宝之前只是为了掩饰我的本性流露所以随便编了一段话而已啊喂…… 我好像没说要弄死延陵知府吧?你这副誓要为捍卫我东墨江山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而孔昭,他默默饮尽了茶盏中的茉莉花茶,连那茉莉花都一朵朵地嚼碎了咽下肚去。 因为孔昭,他正憋着一肚子火呢! 小子,满门被人折腾个干干净净的人也不是没有,可你刘三刀为了要报仇居然存心祸害宝丫头又是几个意思? 爷的仇可也还没报呢! 皇后娘娘则是望向了远方作沉思状,那啥,自家闺女吃个饭也能找到差事做,老爷子应该不会不给几个护卫意思一下吧…… 她可以保证,这一次,宝丫头绝对不会是为了好吃的才要去京都外头走一趟的! 定国公府内的老爷子突然觉得背后一寒,当即望向了皇宫,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使人唤来轩辕青衫:“今儿个宝丫头给咱府上送来的那几盘子炸荷花,虽说味道不错,可我吃了却总觉得这心里头不是很踏实。这荷花的确值不了几个钱,命贱好养活,但是,这花却是那群读书人的命根子,我怕他们什么时候得了这消息,就要闹将起来。 到时候,可就不妙了。咱这一家子粗人被人说不懂欣赏,牛嚼牡丹也就罢了,我就怕他们会和宝丫头不对付。今儿个晚上,你去宁国公府走一趟吧,透一点儿口风,看他们是个什么意思。 至于丞相府,就由你爹去。只消他们两家和我们是一条线上的,别的蚂蚱再怎么蹦跶也出不了大事儿!” 轩辕青衫木着个脸儿点了点头,他觉得牙酸,晚上保准又要收拾一波黑衣人了,可谁让他是天机阁弟子呢,招人恨也没处说,该!至于会不会被黑衣人收拾了这种可能,轩辕青衫表示他根本没想过。 不过姜的确还是老的辣,自个儿吃了一片荷花只是隐隐约约地觉着有些不妥当,祖父却是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那群读书人会闹事儿!这叫人不得不说一声服啊! 轩辕青衫完全没想过,自己是北狄书院出来的,真要说起来,也算得上是读书人。 因为轩辕青衫的观念和一般人不同。 他觉得,读兵书的人,并不能算是读书人。 同理,读医书和读毒经的那些人也不是。 毕竟,读书人心心念念的都是科举,他们希望谋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闲暇里的消遣大部分是弹弹琴,下下棋,练练字,再不然便是吟诗作,画几幅写意山水,描几笔工笔花鸟罢了。 至于什么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事儿,人家根本就不用操心,一家老小都不会让这些事儿去干扰读书人的! 定国公老爷子见了轩辕青衫木着个脸儿的样子,只当是他在担忧顾宝儿呢。 当下便轻笑着开导了他一句:“你也别担心宝丫头了,那丫头的嘴皮子可是厉害得很。这不,上回有个二世祖在太白楼闹事儿,可巧撞上了宝丫头,就被宝丫头三两句话给骂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今儿个那人还求爷爷告奶奶地托人往咱府上送信,叫我们去劝劝宝丫头,饶了他的一家老小呢。” 轩辕青衫略感牙疼,不,祖父,我只想说,通过那一天中午的抢菜,我就知道了一件事儿,惹谁都别惹宝丫头,因为那丫头和她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记仇。 轩辕九叹了口气,他才没有在心里头嘀咕孔昭小心眼儿呢! 君不见,长乐宫内,沉着脸的孔昭猛地抬起了眸,看向刘三刀,压低声线开口道:“那你还不起来?跪在地上寒碜谁呢?又不是你多跪一会儿,殿下就能早点带人去救了你家人出来。” 刘三刀突然觉得自个儿被狼盯上了,手忍不住攒成了拳头,看向顾宝儿。 他不知晓,此时此刻,他的眼神里头带了三分控诉。 这让顾宝儿见了很是惆怅啊。 虽然自己是个女汉子不假,可她从来都不会刻意欺负人啊,忘了说“免礼”这事儿吧,真的不能怪她! 这个护食的坑货,浑然已经忘了,是谁为了一砂锅难吃透顶的“火腿豆腐汤”罚跪厨子了。 只见她轻叹了一口气,摆手道:“免礼,起身吧,今儿这事儿就算过了,等会儿本宫带你去找父皇,只是,刘三刀,你的火气实在是有点大,不喝上一两帖的凉药,本宫实在是不放心得很呐。” 半大的小丫头,眉宇之间却带了几分悲悯,让刘三刀见了实在是牙痒痒。 殿下,你可以直接说你吃了黄莲豆腐很生气的,我不介意!求你不要这么文绉绉地说话好么?我听了觉得怪渗人的! 81.第81章 吾名三刀(3) 就算你直接罚我喝了这一砂锅的姜味鱼汤,我也不带说别的话的!大不了端起砂锅就是干!可是你让我喝凉药,这又是几个意思? 刘三刀的疑惑在孔昭那儿得到了解答,只见孔指挥使轻笑点头:“殿下此言有理,依我看来,这黄莲最是清热燥湿,泻火解毒,正是极好的选择。” 行了,孔大人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要是我不喝一碗黄莲熬的凉药汁子,殿下这口气下不去! 刘三刀内心泪流满面,他还不如吃一砂锅的黄莲豆腐呢,好歹没有原汤那么哭死个人啊…… 但是,自己挖的坑,说什么也得跳。 要怪只能怪自己选得豆腐是泡过黄莲汁的了…… 罢罢罢,不就是一碗凉药嘛,老爹他们在延陵知府的私牢里头可是熬着私刑呢,我要是因为不肯喝凉药得罪了殿下,让他们在私牢里头多受了几天的罪过,那可就不妙了。 刘三刀的本心是拒绝的,黄莲很苦,可是他必须吃,因为他的理智要求他这么做。 于是乎,跪在地上还能面不改色质问太女殿下的厨子刘三刀,在起身后第一次回话的声线居然颤抖了:“刘三刀谢殿下关怀,今儿个绝对喝一碗黄莲熬的凉药!” 皇后娘娘笑得意味深长,得得得,感情这厨子不怕死,他怕苦! 然后她抿唇一笑:“只喝凉药那怎么成?万一膳食不够败火,刘三刀这一碗凉药可不就白喝了?三宝,你再去御膳房送个信儿,就说本宫让他们做六个苦瓜馒头来,那苦瓜汁儿必须得用最新鲜的,这样,就不用怕做无用功了。” 顾宝儿憋笑憋得辛苦,厉害了,孔昭,你真是神队友,我本来只打算让他随便喝一两碗苦一点儿的中药就算完事儿的,结果你给补充了个最苦的黄莲! 不过娘亲大人更是神补刀,那六个苦瓜馒头,简直是神来之笔…… 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却还能呜咽几声,这刘三刀吃黄莲,连呜咽都没地方呜咽。 刘三刀听了背后出了厚厚的一层白毛汗,他给顾宝儿使了个眼神,头微微偏向菜肴:殿下,你看我现在吃了那一砂锅的“火腿豆腐汤”,你消消气,成不成? 顾宝儿挑眉:你猜? 刘三刀心里苦哇,可他想想都知道自己一会儿还会更苦,所以倒是干脆地冲着皇后娘娘拱了拱手:“刘三刀,谢过皇后娘娘关怀!只是这六个馒头,我怕自己吃不完反倒糟蹋了娘娘的好意。” 皇后娘娘脸上浮现蜜汁微笑:“无碍,三宝,你记得让他们蒸馒头的时候,挑两个来刘三刀做午膳,其余都拿去烤干了,然后切片,放到油纸包里头包好了,这样既方便保存,也不怕刘三刀晚膳没有败火的膳食了,就算他想吃点儿宵夜点心,也不妨事儿。” 刘三刀的心是哇凉哇凉的,他只能颤抖地回道:“刘三刀谢过娘娘关怀……” 孔昭对此表示乐见其成,皇后娘娘和殿下不愧是母女俩啊,就算殿下忘了前尘往事,想起折磨人的手段那也是不约而同啊! 不,殿下还要更胜一筹,因为殿下给苦瓜馒头准备的标配可是姜汤啊,到时候吃到嘴里,可是苦辣苦辣的,由不得人心里头不泪流满面的。 让人不但嘴里头苦辣苦辣,心里头也是哭个不停,殿下才是折磨人的行家里手! 偏偏还让人不知怎么反驳,因为眼下可正是苦夏,让人吃点儿苦瓜馒头什么的,那可是殿下的一番好意,要帮人清热败火呢,谁要是拒绝了殿下的好意,传到陛下耳朵里肯定要落下个“不识相”的标识。 当朝储君的关爱啊,居然胆敢拒绝,这人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君上了! 孔昭可以断定,只要有人敢在这个夏天拒绝殿下赐下的苦瓜馒头,那么他离每天哭个不停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刘三刀谢过皇后娘娘的关怀之后便非常识相的站在了边儿上,然后看着皇后娘娘、太女殿下连带着还有孔指挥使一起用膳,用自己忍不住瞟向餐桌的眼神来表明他其实是拒绝苦瓜馒头的…… 但是他没有选择。 看着顾宝儿用膳用得越是开心,他越觉得自己作死。 要是自己选择做一道比任何厨子都好吃的菜肴,也许太女殿下也会传见自己呢? 就算今儿不行,咱也有明儿个嘛。 只消来传膳的管事宫女记住他了,自己总能见到太女殿下的,又何必急在一时呢?都怪自己作啊,虽然拯救家人的希望没有被自己作得破灭,可是自己的口福却被作得不见了。 刘三刀在这边后悔不已,顾宝儿用膳用得却是开心极了。 宝宝要给西红柿肉片汤点赞,酸甜可口又下饭! 首先番茄是用开水焯过的,然后去皮切块。 再来,肉片是用腌料腌过的,口感很是鲜嫩。 第三,这番茄汤还加入了提鲜的蛋液,最后这砂锅里头更是卧着好几块白白嫩嫩的水豆腐。 这瞧着就白生生的水豆腐啊,一看就和那种泡过黄莲汁子的妖艳货色不是一路的,吃着更是别提口感多好了! 这水豆腐本就容易吸汤汁,在这番茄汤中煮过,更是添了几分酸酸甜甜的味儿,吃着清爽又开胃! 这一砂锅的西红柿肉片汤是好物啊是好物,它和那劳什子的“火腿豆腐汤”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菜肴嘛。 幸好咱今儿有这西红柿肉片汤来救场,不然宝宝被黄莲豆腐败坏的食欲啊,就是吃了多少枚蜜饯都补不回来。 太女殿下觉得,刘三刀表情越惆怅,她吃饭吃得就越是开心。 果然,“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这句话是有实际依据的。 这不,看着刘三刀不能吃美味佳肴,只能站在边儿看着的煎熬样子,她就觉得自己非常快乐。 小子,你别瞅了,你就算再瞅我也不会请你来和我一起吃饭的! 这西红柿肉片汤,这满桌的美味佳肴,都是属于本宫还有娘亲跟孔昭的,就是没有你的份儿! 太女殿下眼神里头的意思很直白,一不小心撞上去的刘三刀很轻易地就领悟了她的意思,然后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我在这么记仇的储君手下做事儿,真的有前途么?他不禁开始叩问自己。 82.第82章 吾名三刀(4) 几息之后,他便得出了结论,必须有! 储君记仇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因为老爹说过,记仇的人多半护短。 只要自己能够取得殿下的信任,从而亲自参与到解救老爹的行动里头,被折腾几下子根本算不了什么大事儿嘛! 而且,殿下护短对自己来说绝对是好事儿啊。 自己把这样的政绩送到了殿下的手上,在别人看来,自己绝对是殿下亲自打上标签的嫡系属下了。这样的话,除了当今太女还有帝尊,别人就算想折腾自己也没门儿,因为殿下护短啊! 太女的属下,就算被折腾,也只能由太女亲自来,别人想都别想。 于是乎,刘三刀越是嘴馋,心里头对于顾宝儿的好感度就越高。 他甚至心里头开始打起了小算盘:殿下,要是我等会儿吃完午饭后把自己名字里头蕴含的玄机合盘托出,你能不能免了我晚上的苦瓜馒头? 殊不知理想越丰满,现实越骨感啊。 在他好不容易满含着泪水啃完苦瓜馒头之后,刚亦步亦趋地跟着孔昭走出了长乐宫,正想着开口和顾宝儿说话呢,就被下达了封口令。 “刘三刀,你闭嘴,没见到父皇之前,本宫不许你开口。” 刘三刀满脸错愕,整个人都蒙圈了:不是吧,太女殿下,你的这口气儿还没消呢?我可是苦瓜馒头都啃了两个了!这会儿可是咽唾沫都觉得自己嘴里头苦哈哈的…… 顾宝儿看着一脸错愕的刘三刀,轻笑着开口:“馒头,你给刘三刀说说,咱太女府的人做错了事儿的规矩吧。” 馒头小姑娘给了刘三刀一个同情的眼神,然后板着小脸开口了:“殿下说了,做错事儿的人,要吃三天的苦瓜馒头配姜汤!” 什么?三天的苦瓜馒头配姜汤…… 等等,这规矩听起来有点儿耳熟啊,似乎王大厨今儿刚叨叨过!早知道这规矩是太女殿下定下来的,我刘三刀说什么都不会做那一砂锅的“火腿豆腐汤”啊! 刘三刀的眼神顿时就黯淡了不少,这样的日子还有整整三天呢……就算自己立下了大功,那估计也免不了责罚啊。 因为殿下要是为了这一点点利益就修改自己定下的规矩,那么她就不是京都最骄傲的纨绔了。 是的,京都第一纨绔,从来不是谁家受宠而又不争气的公子哥儿,正是太女殿下! 因为人家后台够硬,手段也够直接,而且往府里头拉男宠的范围也够广。 教坊司里头的公子哥儿,她要。 皇城根下乞讨的小乞丐儿,她要。 瓜田里头种西瓜的泥猴儿,她也要。 茶馆里头的说书先生,她还要! 就因为太女舍得花银子往府里头划拉公子哥儿,这京都卖身葬父的小姑娘也能多得许多的卖身银子。 至于原因么,人家拉动了市场价啊,变相提高了京都底层人民卖身的收益! 所以太女殿下虽说纨绔了点儿,有个沉溺美色的名头,可是人家在民间的名声却还是比较正面的。 要问为什么嘛,很简单。 这年头,纨绔多爱扎推儿。 可是够资格和当今储君扎堆一起玩的纨绔,还真没有,因为这一代的储君是个姑娘啊喂,哪家的纨绔公子哥儿敢离她太近啊? 男女之防对太女来说形同虚设,可是纨绔公子哥儿却是不能不顾忌的。 要是自己皮囊长得好些,被太女给划拉回太女府里头也就罢了。那样顶多家里头的老爷子叹口气,亲自找到太女府里头去把自己给接回来。 可要是太女殿下看不上自己的皮囊,那可就非常尴尬了。 因为轩辕家的爷们儿可不是吃素的,万一他们闹上门来说自己存心闹事儿,调戏美人都不长眼睛那就很可怕了。 轩辕家,那可是有名的滚刀肉家族啊。 在西戎还有个“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传言呢!就他们家,谁敢惹? 所以,纨绔公子哥儿们只要打听到了太女殿下的所在之处,基本上都是避着走的,而且在京都从来都不敢欺男霸女。 因为这事儿,纨绔圈的扛把子都不做,他们不敢啊! 他们不怕被人说是男宠,因为本身名声就好听不到哪里去,虱子多了也就不愁了,但是,他们怕自己连当男宠的资格都没有啊! 万一自己往府里头买个丫鬟没给市场价的银子,被太女殿下撞见了那多尴尬? 最好的情况也不过自己被太女殿下买回去,丫头被自己买回去…… 所以京都的纨绔们,风评一向优良,虽然人家不争气,但是人家可不是祸害。 人家纨绔公子哥儿,吃穿住行逛花楼,那都是付账的! 所以京都各行各业的人民都非常感激太女殿下。 虽然人家纨绔了点儿,喜欢看好看的公子哥儿,但就因为人家纨绔,不是大家闺秀,京都的百姓们才有好日子过啊! 京都的百姓们不会忘记,在太女殿下还不纨绔的时候,自己生活的水深火热,有的是公子哥儿在自家开的店里头白吃白喝不付账!就因为人家家里头有后台,自个儿只能忍气吞声! 所以,在京都百姓和纨绔公子哥儿的共同努力之下,太女殿下的纨绔名声越发响亮,直至坐稳了京都第一纨绔的位置,直至连从延陵来的刘三刀都听闻过太女殿下的传说。 人家正是因为太女殿下是个不祸害百姓的纨绔,才大胆断定,当今储君是个有鸿鹄之志的,因为她就算装自己是个纨绔子弟,都谨记着原则呢! 除了不务正业以外,人家从不做坏事儿! 然后会玩几下菜刀的刘三刀,看了一眼御膳房招学徒的告示,一咬牙就下了进御膳房的决心。 熬吧!自己这么有天赋的学徒,顶多半年就能见到太女殿下了! 至于什么京兆衙门还是别去了,鬼知道那京兆尹和延陵知府是不是有关系呢,万一自己告状不成功,反倒把自己给赔进去那可就完了! 刘三刀正是秉持着这样的信念,熬到了自己有了独立做膳食资格的那一天,然后他得知今儿个太女殿下要在长乐宫用午膳的消息后,便咬牙赌了一把,给顾宝儿送上了一道堪称黑暗料理的“火腿豆腐汤”。 所以,在他得知顾宝儿的规矩以后,一点儿异议都没有地接受了现实,并且打算等过几天再把自己名字里头的玄机对顾宝儿和盘托出。 不得不说,这件事儿,顾宝儿沾了原主的光。 因此,在顾宝儿得知刘三刀名字的来历之后,她破天荒地给原主誊抄了一卷《往生经》,希望人家不要有怨念,可以好好地投胎转世。 83.第83章 山雨欲来(1) 但是有关原主的传说,孔昭知道,馒头知道,刘三刀知道,只有顾宝儿不知道。 她看着刘三刀保持沉默,接受了残酷的现实,还以为这小子真的是传说中的不受虐不舒服斯基呢,整个人都懵逼了。 刘三刀,你可以提出异议的,至少我可以免了你的姜汤! 但是你这全盘接受的样子,让我这个做太女的穿越人士很懵逼啊。 我在穿越之前可不是什么俱乐部的女王sama,你就算摆出一副任君调教的样子,我也挥不下鞭子啊…… 于是乎,一时之间,一行四人尽皆保持沉默,虽然他们的内心波涛汹涌。 太女殿下很惆怅:天哪噜,把政绩送到我手上的线索证人是个求虐人士,我该怎么处理他? 刘三刀很无奈:殿下,曾经有一次可以赢得你夸奖的机会摆在了我的面前,我却没有好好珍惜,反而用它进行了一场轰轰轰烈烈的作死,现在我想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孔昭很开心:对,馒头做得好。虽然这是针对你定下来的规矩,但是用在这刘三刀身上,是歪打正着,让爷听了都觉得非常解气。 馒头小姑娘很懵逼:殿下,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头啊?好像这个厨子不是咱们太女府的人吧…… 直到半刻钟之后,耐性最差的顾宝儿终于忍不住仰天长叹:“刘三刀,你给我记住了,下不为例!” 刘三刀内心泪流满面,但是他仍然恭顺地点头应道:“诺,不会再有下次了,殿下放心,三刀做菜还是很有几下子的!” 对此,馒头表示:刘三刀,你知道你这是在抢我包子姐姐的饭碗嘛? 君不见,太女府内的包子猛地觉得背后发寒,然后对蝶语开口问道:“蝶语姐姐,殿下今儿个进宫用膳,不会带个厨子回来吧?” 蝶语沉吟一会儿才开口道:“难说,毕竟殿下要是喜欢哪个厨子做的膳食,就算殿下不开口讨要厨子,陛下和娘娘也会把他给派到咱们府里头来的,毕竟前几天咱们太女府才刚撵出去了一个大厨。” 顿时,包子小姑娘就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然后她的拳头慢慢攥紧,斗志开始昂扬:来就来,谁怕谁!就算这新来的厨子是个手艺高超的,我不信他什么菜系都会!为了让殿下帮我改名字,说什么我都要在厨艺上把这个厨子给比下去! 然后她轻笑着对蝶语开口:“那我就放心了,我只怕殿下咱小厨房的膳食,殿下用了会食欲不振呢,要是今儿个咱府上来了个御厨,那可就好了。” 蝶语突然觉得有些不妙,为何这丫头的话里头带刺呢?该不会她真把太女府里头的小厨房当成了她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吧! 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上,蝶语的想法真相了。因为包子小姑娘,为了争取改名权,将会使出全身解数去讨顾宝儿的欢心。 所以,包子小姑娘在此时此刻就开始挑拨离间了啊喂! 她这句话要是传到厨房里头的人耳朵里,哪还有刘三刀的好? 他们会想:哟,原来是因为咱小厨房做的菜没有这个厨子好,殿下才不开心的,肯定是这个厨子惯会投机取巧,这才在御膳房里头成了拔尖的,咱可得离他远一些! 但是有句话叫做“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蝶语管的又不是小厨房的事儿,她哪有心思去操心小厨房里头那些人的想法啊,就算听了包子这话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头,她也没有多想。 蝶语姑娘不会知道,就是因为她此时此刻的一笑置之,将来小厨房的团结排外之风才初见端倪。 这时,蝶语姑娘脑子里面只有一个念头:算算时间,殿下没有多久就要回来小憩了吧?我是不是该先去殿下的屋子里头帮殿下整一整被褥? 俗话说得好,“一打二骂三牵挂”,蝶语在太女府里头正牵挂着顾宝儿呢,那头的顾宝儿就打了三个喷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气呵成。 当时,顾宝儿内心是拒绝的:天哪噜,今天爆了粗口也就算了,我还当着孔昭的面儿打喷嚏,他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太女不是失忆,而是摔坏脑子了?因为我连拿手帕遮挡都来不及! 当时,馒头小姑娘对顾宝儿是满怀着崇敬之心的:不愧是殿下,就算打喷嚏都是这么又快又狠,大有轩辕氏的门风! 当时,孔昭是惊讶的: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殿下失忆以后,又恢复了小时候的作风? 而刘三刀是无奈的:殿下,如果我说这是黄莲豆腐在帮你排毒,你信嘛?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一行四人闭紧了嘴巴,直到走近了御书房。 在外头侯着的两个小黄门儿看到这一行四人的时候,内心是懵逼的:谁能告诉我,我有没有看错?为什么御膳房那个刚刚晋升正式厨子的学徒可以一步登天跟着太女殿下啊! 直到他们对视一眼后,才接受了残酷的现实。 自己天天在御书房外头侯着,都没有合了殿下的眼缘被带回太女府,这个厨子靠着今儿个的午膳就一步登天被太女殿下给看上了! 是的,全皇宫的宫人们都公认一件事儿,那就是:在太女府当差,是享福! 因为太女殿下,她虽然沉溺美色,但她从来都不苛待下人。 太女府里头的差事儿怎么着都比皇宫里头要来得清闲,而且上头的主子又是宽厚的,只要自己不行差踏错,一个善终的结局是妥妥的有啊! 所以太女殿下啊,她不仅在民间的名声偏向正面,就算是在这诡谲宫闱里头,人家也是众多泥石流里头的一股清流! 因为想着能去太女府当差的宫人们的消息都是很灵通的,本人也都很有觉悟,他们觉得:当今储君这点儿沉溺美色的小毛病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儿! 只要轩辕家在,丞相在,帝尊在,皇后娘娘别无所出,太女殿下的皇储位置就不能再妥了! 至于太女殿下无心朝政什么的,横竖丞相还有陛下都还年轻,少说都还能再操心个二三十年,到时候恐怕太女殿下的孩子都有十来岁了! 就算太女殿下无心朝政吧,也许人家的孩子格外聪慧呢?东墨又不是没有皇孙登基的前例! 到时候,太女殿下直接做太上皇也不是不行嘛…… 所以,这会儿两个小黄门儿虽然很惆怅自己没能合了太女殿下的眼缘,却还是带着笑脸迎向了顾宝儿。 84.第84章 山雨欲来(2) 迎上来的依旧是那两个小黄门儿,依旧是那熟悉的笑容,依旧是同样的行礼姿势,可顾宝儿就是莫名觉得,他们脸上的笑容有点不对头,似乎他们都在给刘三刀翻白眼…… 她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刘三刀,发现他脸上的表情非常恭顺,衣冠也十分整洁,很好,没毛病。 于是乎,顾宝儿只当自己是想多了,就一马当先的走到了御书房大门前喊来了印公苏晟。 苏晟看到顾宝儿的时候,眸子里头极快地划过了一丝欣喜,然后他唇角上扬,笑着开口道:“殿下,可是急着要见陛下?” 按理来讲,寻常人要见帝尊,不等在御书房外头好一会儿是不行的,因为还有等候通传这道程序呢。 但是,对于少数几个人而言,这倒程序形同虚设,太女正是那少数人的其中之一。 所以这会儿苏晟见了顾宝儿只问她是否急着要见帝尊,而不是问她有什么事儿要见帝尊。 因为对苏晟还有帝尊而言,只要有关太女的事儿,那么这事儿无论轻重缓急都耽误不得。 所以,太女,帝尊是肯定要见的。其中的差别不过在于,要不要等帝尊批完手上的这本奏折罢了。 顾宝儿听苏晟开口问了,便压低了音量回答:“劳烦印公了,今儿个本宫的确有急事儿要上报父皇,耽误不得。” 苏晟极少见太女如此正色的样子,当下便瞳孔微缩,明白太女的确遇上大事儿了,这可耽误不得! 他当即便点头应了:“殿下里边请,孔指挥使也请进来吧。” 馒头和刘三刀听闻没有自己的名字,便很有眼力见儿的站到了两个小黄门儿边上待着,而且为了避嫌,刚好还站了个两两相对的阵容。 苏晟看了一哂,转头陪着顾宝儿还有孔昭进了御书房。 顾宝儿进了御书房一看,自个儿的便宜爹爹正在批折子呢,顿时抿了唇儿只怕打扰他办公。 原因很简单,有句话说得好啊,“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此时的帝尊正在认真地批折子呢,那画面别提多美好了,所以顾宝儿才想着就算要打破它,也晚一点儿吧…… 但是,太女殿下完全没有想到帝尊居然会不配合自己的行动,他在听见自己脚步声停止的那一刻,便抬起了头。 然后,帝尊的脸上绽出一个温柔的笑来:“丫头,你可是看上了御膳房哪个厨子的手艺了?那把人带回去便是。” 顿时太女殿下就惆怅了:爹爹呀,你知道你的撩妹技能已经满点了么?你冲我这么一笑,我怕我会犯花痴啊! 不过你的确猜中了一件事儿,我确实要从御膳房里头带走一个厨子。 不过,这可不是因为我看上了他的手艺,而是人家亲自找上门来,求着宝宝帮助他的家人脱离苦海呢。 但是惆怅归惆怅,该说的话还是必须得说啊。 太女殿下决定使用洪荒之力,以免自己一不小心在男神爹爹的笑容之下犯了花痴。 然后她直视帝尊的双眼一本正经地开了口:“父皇,本宫的确是要从御膳房里头带走一个名为刘三刀的厨子,但并不是因为本宫看上了他的厨艺。” 帝尊将手上沾着朱砂的毛笔搁到一旁的笔洗上,脸上的笑容不曾敛起:“嗯,你接着说。那厨子既然被你看上,想来定是有几分才干的。” 顾宝儿继续一本正经地汇报:“刘三刀对本宫说,他从延陵来。父皇,你确定不传召刘三刀进来一叙么?” 帝尊脸上笑意不减:“那便传吧。只是丫头,你真的做好准备了么?” 对于太女发现延陵知府贪污案的线索证人这件事儿,帝尊其实是拒绝的。 因为本来这件差事儿他已经交给了轩辕战宇,并且只要宝丫头明儿个在定国公府里头住上一宿,轩辕战宇见了宝丫头的面儿后,自然就会择日离京前去延陵把这件事儿给办得妥当。 顶多,轩辕战宇会多费几天的功夫罢了。 但是,既然顾宝儿都把线索证人带到御书房了,帝尊要是不让她离京办这件差事儿都讲不过去! 正是因为太女自污声名这几年,他都看在眼里。 眼睁睁的看着幼时聪明伶俐的女儿,为了大局着想,不得不自污声名,不得不假装沉溺男色,披上一层“纨绔子弟”的外皮,帝尊的心,比谁都痛! 正是因此,哪怕帝尊内心舍不得女儿远离京都,前去延陵,他仍然会选择放太女离去! 因为这么做的好处非常明显,由不得帝尊不动心。 只要顾宝儿能把这件差事办得妥妥当当的,那么士林之中自然会涌起拥护储君的一股清流。 他们会说:当今储君虽是女儿身,但是该有的决断比之当今圣上也不差分毫。 等明年开春,等这批士子在恩科之中取得名次,他们将会是顾宝儿最初的班底。 而在京都素有“第一纨绔”诨名的太女,也将会因为这次出行延陵而迎来自己的涅槃重生! 储君过往沉溺男色的行为,在实打实的政绩面前,都将会被言官们用一个词语“韬光养晦”一笔带过。 但是帝尊虽然动心,却不愿强迫储君一分一毫。 东墨暗潮汹涌的局势,他并非毫无察觉,只是他不愿把压力加在自己女儿的身上。 因为普天之下,都不会有一个男子比东墨帝尊顾迟更爱自己的女儿了。 因为顾迟敢于在皇后别无所出的前提下,废黜六宫,立刚刚出生的女婴为储君! 所以,哪怕他对顾宝儿前去延陵的好处动心了,他依然选择了询问。 他依然决定把选择何去何从的权利交给顾宝儿。 只要顾宝儿说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帝尊就会把这件差事继续交给轩辕战宇,并且笑着将朝廷里头弹劾太女“纨绔”的朝臣们,不着痕迹地弹压下去,留待后用。 只要顾宝儿给出了肯定的答案,那么他将会为顾宝儿部署好一切,成为她最有力的后盾! 这就是当今东墨帝尊的拳拳爱女之心。 而顾宝儿在听到帝尊开口问自己是否做好准备的时候,她就更加坚定了一个念头:原主从来不是一个纨绔子弟,她是懂得韬光养晦的奇女子! 只可惜,原主被穿越的虫洞给蝴蝶了,不然她是很想和原主来一番深入交谈的。 顾宝儿为原主遗憾了一会儿。 然后她笑着开口:“山雨欲来风满楼。父皇,就算本宫没有准备好,你又能给多久的时间让本宫准备呢?” 85.第85章 山雨欲来(3) 帝尊闻言轻叹:“好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宝儿,既然你有心离京,那朕就放你去延陵!只是你出门在外,可莫要忘了你是太女,别太委屈了自己。” 帝尊的脑筋是转得很快的,他这会儿已经明白了一件事儿:顾宝儿办差办的越快,她回京都的时间也就越早! 换句话也就是说,只要自己全力相助宝丫头,那么这小妮子去一趟延陵也花不了太长时间嘛。 横竖眼下是最好的时机,宝丫头既然有了觉悟,那就放她离京前去延陵。 因为她早日甩掉身上这层“纨绔子弟”的皮子,自己的心里也会觉得安慰许多。 所以这会儿帝尊心里的念头只有一个:宝丫头,你放心,朕会把暗卫给你派的足足的,谁敢在暗地里给你使绊子,朕就把他们往死里整! 但是和帝尊对视的顾宝儿显然是体会不到这层意思的,她听了帝尊这句话,只觉得她的便宜爹爹给自己出了一个很损的主意啊。 莫要忘了我是太女……爹爹你的意思是说,让我用京都没有美男这个借口前去延陵么? 要是延陵知府给我提供了公子哥儿,我就套话,争取把他发展成污点证人? 要是延陵知府不给我提供公子哥儿,我就根据刘三刀提供的线索,明面上流连花街柳巷,扮演一个“纨绔子弟”,然后偷偷地让孔昭带着刘三刀去搜集证据? 很好,爹爹你很强势。 横竖我是个君二代,要是遇到不配合的人的话,咱整整他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啊…… 顾宝儿琢磨了一会儿,得出一个结论,自个儿的便宜爹爹不愧是做皇帝的,这肚子里头的坏水儿一点也不少。 只是便宜爹爹这个这么损的主意用在延陵知府这个贪官身上,怎么自己就觉得这么开心呢?看来自己来东墨之后,被这里尔虞我诈的氛围同化不少啊,居然喜欢上了这种伤害别人的游戏呢。 然后太女殿下便勾唇笑道:“那是自然,本宫听闻延陵多美男啊,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帝尊闻言,一会儿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然后差点笑出声来…… 这妮子真损! 感情她都打好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主意,这才用那句“山雨欲来风满楼”来打动自己,好争取离京的机会。 很好,这丫头这么损,自己不用她出门在外被别人下套了。 就这么着,在顾迟还有顾宝儿父女俩带着微笑的对视之下,一个美妙的误会诞生了。 虽然他们都觉得这是对付延陵知府最好的办法。但是他们都觉得,这个损得不行的主意是对方想出来的,并且忍不住在心里为之赞叹! 苏晟和孔昭都是信得过的人,是以顾宝儿和顾迟商量这件事儿的时候完全没有避着他们,他们对于这个美妙的误会,内心感慨不已。 苏晟:陛下做得好,殿下去延陵您就该派了人在暗地里头跟着,不然万一殿下又被哪个客栈给绑了可怎么办?还有殿下这主意好是好,就是牺牲大了些。 这会儿殿下您的“纨绔”名声好歹还只在京都传播呢,你要是用“京都没有美男”的借口走一趟延陵,估计御史台那些人都要跳起来了,他们肯定会说你是个祸害,而且一个京都不够你祸害的,你还要把“魔爪”伸向延陵啊…… 殿下,你为了大局考虑,居然怎么牺牲自己的名声,您不容易! 放心吧,殿下,等你及笄了,印公我说什么都要劝陛下为你把招婿的范围扩大到整个天下,而不是仅仅把招婿范围局限在京都的权贵圈子里头! 君不见,苏晟苏印公被袖子笼住的拳头,攥得死紧。 而孔昭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很好,陛下,我就等你这句话了,要是有人敢和我们耍横,我绝对把他往死里抽,抽完了就往他嘴里灌一砂锅的黄莲汁! 孔指挥使毫无所觉,他已经被顾宝儿带到沟里头了。 这会儿的孔昭,已经把黑暗料理大法奉为折磨人的最佳方案,并且打算用尽全力将其发扬光大。 于是乎,一时之间,御书房内的四人,脸上尽皆带了蜜汁微笑。 这诡异的情景让被传召入内的刘三刀忍不住惊讶,但是他回过神后,便恭顺地行了个礼:“小民刘三刀,见过陛下!” 闻言,帝尊率先回过神来,他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看向刘三刀,却不言语。 于是乎,刘三刀挺直了自己的背脊,开始和帝尊玩起比拼耐性的游戏。 刘三刀不是蠢货,他知道,要是耐性不过关,自己就不可能亲身参与到营救家人查办延陵知府的行动了。 所以他虽然跪在地上,脊背却依然挺得笔直,神情不卑不亢。 那样子叫回过神以后的顾宝儿看了,都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刘三刀这小子,是个人才。 他敢于和一国帝尊对视,并且毫无失态之举! 他们之间的对视持续了许久,久到孔昭还有苏晟都觉得这个刘三刀不简单。 然后,帝尊终于开口了:“倒是个有耐性的,从今儿个起你就跟着太女当差吧。” 闻言,刘三刀叩首道:“谢陛下恩典!” 他这一叩首,动静不小,可见诚意十足。 等刘三刀抬头后,顾迟便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 “既然太女看中了你的厨艺,那你便要用心地当差。太女将会择日前往延陵,你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 太女将会择日前往延陵么? 那么自己的家人很快就能脱离苦海了! 刘三刀的眼里极快地划过一丝喜悦,然后他沉声应道:“诺!” 顾宝儿看事情都办的差不多了,便寻了个由子带着孔昭还有刘三刀离开御书房。 苏晟自然是要送她出去的,等顾宝儿走到门槛的时候,他压低音量对顾宝儿道:“娘娘今儿个派御膳房的人送到御书房的那盘子炸荷花,陛下已经吃完了,还让小的转告殿下一声:可劲儿闹。因为眼下您越会闹,将来那些在背后叨叨您不是的混账东西,才会越后悔!” 86.第86章 山雨欲来(4) 顾宝儿听了苏晟这话,整个人都懵逼了…… 她的内心是惆怅的:天哪噜,宝宝只是嘴馋想吃“软炸荷花”了,我没闹事儿!印公你相信我,你看我纯洁的小眼神! 但是,她和苏晟对视了几秒钟就败下阵来了。 因为苏晟的眼神非常诚恳,还带着一丝丝的宠溺。 他就像是一个和蔼的长辈,对自己看好的后辈无私关爱。 甚至顾宝儿都能从他的眼神里头看出这样的意思来:殿下,放心。我懂你是害羞了。放心,随便你怎么闹,都有我和帝尊来帮你收拾烂摊子呢。 顾宝儿对此表示,她无能为力。 无论印公和便宜爹爹怎么想,她整“软炸荷花”的初衷都只是因为一时嘴馋。 至于“软炸荷花”会产生怎样的蝴蝶效应,她压根就没有想过好么? 但是顾宝儿不是傻子,她听了苏晟这口风就明白了一件事儿,那“软炸荷花”怕是犯了谁的忌讳了。 所以她琢磨了一会儿就给苏晟回了一个笑脸:“印公,你这是说得哪门子的话呢?我可不是那种爱闹事儿的人,您说对不对? 我只是觉得,荷花拿来炸着吃,算是一道不错的甜点,这才一时嘴馋,让御膳房的人给倒腾出来了几盘子。 再说,这炸荷花我也没让御膳房多折腾啊,只是给爹爹送了一盘子,给丞相送了一盘子,再来便是祖父那儿和宁国公府上,还有个太白楼。 别的人就算想吃这炸荷花,我也不会送去啊。虽然我一贯是爱胡闹的,但这辣手摧花的事儿,我还真怕做多了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呢!” 苏晟听了顾宝儿这话,笑容无奈,内心却忍不住感慨。 那个他眼睁睁看着长大的小丫头,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了。 他相信,她在炸荷花吃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凭着本心喜好分享自己的喜悦。 但是她在得知这么做不妥之后,没有想着否认自己辣手摧花的行径,而是大大方方地认下之后,以一个老饕的口吻断言,在她的眼里,荷花只是食材。 所以,她才炸了荷花来吃。 她的想法很简单:如果作为食材的荷花不能吃,那么作为食材的藕就能吃了么? 苏晟理解。 而且据他所知:那些个爱荷花入命的士子们,可没有少吃莲藕。 因为他们知道:莲藕是烂泥地里头长出来的素菜,贱! 可是荷花和藕,在苏晟看来同根生的物事,从来没有谁比谁高贵之说! 荷花和藕本就是同根生,哪有荷花清贵,莲藕低贱的道理? 这道理苏晟明白,却有一大堆人不明白。 这些不明白的糊涂人,偏偏是最爱吟诗作对的那些人,偏偏是整日里头想着要通过科举博一个状元及第,以光宗耀祖的那些个读书人! 苏晟觉得这些人可笑极了。 他们平日里头在茶馆饮了酒以后就要开始叨叨,叨叨当今太女纨绔,碌碌无为,无心朝政,沉溺男色! 这也就罢了,因为苏晟明白,能看出当今太女过往几年是在韬光养晦的人,不多。 但是他不能不怨,他不能不怨这些读书人,叨叨完太女还要叨叨当今帝尊庸碌无为! 他不能不怨,这些读书人,在安享当今帝尊派遣的武将保卫之下的太平的时候,还要说帝尊庸碌无为,任人唯亲,重武轻文! 苏晟不懂,为何这些人在享用边关将士用命博来的安宁之时,还能心安理得的说出武夫无用这样的诛心之语。 这些忘了本的读书人,如果得知太女炸荷花来吃的话,是肯定会跳出来谴责她的。 这一点,正是苏晟担心的。 所以他才忍不住提醒太女,怕她忽视了这些惯会侃侃而谈当今时政的读书人,被许许多多不明就里的人横眉冷对。 但是太女的回答让苏晟明白,她从来都没有忽视过那些人。 如果那些人敢闹事儿,她就敢和他们对着干。 于是,他脸上的笑意又增了几分,开口道:“殿下心里头有数就成,您大可放手一搏,横竖您身后还有咱们这些吃了炸荷花的人看着呢。” 顾宝儿一听就明白了,得,感情这“软炸荷花”还真有些蝴蝶效应,真有人会闹事儿! 所以印公方才才刻意压低了音量对自己透口风呢,这是他在给自己吃定心丸呢。 他的意思很简单,就算有人闹事儿也不怕,反正您是君二代,把他们给折腾坏了,也有人担着,不用怂。 那还怕什么? 顾宝儿笑了,心里暗道:搞事情,这可是我的本行!宝宝就不信了,从信息大爆炸时代的天朝来到古代的我,搞事情会输给古人! 她也压低了音量给苏晟回话:“印公放心,怎么说这京都里头论纨绔,少有能比得过我的。” 顾宝儿的意思很明显:放心,我没忘了我上头有个给力的老爹,要是我真因为吃荷花的事儿被人怼了,我肯定怼回去!要是他们被我怼完和家里头的老头子告状,那我也来找家长! 苏晟这才放心的点头道:“如此便好。” 顾宝儿和苏晟这几句问答都带了一堆的潜台词,刘三刀还有馒头听了是一脸的懵逼。 在坐上离宫的马车之后,刘三刀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他张嘴就问:“孔爷,咱们这是不是要奉旨闹事儿了?我刚才听了一耳朵,可是怎么听,都觉得苏印公的意思是叫咱可劲儿闹事,反正上头有人。” 孔昭闻言,似笑非笑地勾了唇儿,一马鞭就抽在了那马的身上,等马匹吃痛,发出一声长嘶,撒开腿脚就开始拉车之后,才丢给了坐在他身边的刘三刀一个不屑的眼神。 “刘三刀,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好奇心会害死猫。” “没有。” 孔昭无言,他实在是无法相信,敢于和帝尊大眼瞪小眼的刘三刀,居然会是个傻的! 这货居然连自己警告他不要好奇心太强的意思都听不出来! 因为知道的事情越多,一般人都会死得越惨。 87.第87章 神逻辑对对碰(1) 就像死士头领,他们绝对是知道自己主子隐秘之事最多的人,甚至有些死士头领知道的事情会比他们主子的枕边人知道的还要来得多。 众所周知,古往今来,养了死士的权贵不少,然而能在这些权贵手下得到一个善终结局的死士头领,又有多少? 他们要么就因为主子谋事不成,形迹败露,然后和主子一起去了九幽地府。 要么就因为知道主子的事情太多,被后来者灭口! 孔昭提点刘三刀好奇心不要太强本是一番好意,因为他觉得这小子也是身上背负了血海深仇的人,所以对他颇多体谅。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从延陵一路逃窜到京都的小子,有着谜之魄力敢和储君帝尊大眼瞪小眼的小子,是个蠢的。 事实太残酷,孔指挥使表示他拒绝相信。 “刘三刀,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刘三刀给出的回答是:“孔爷!我知道你怪我捉弄了殿下,心里头憋着一股火呢。可是我都吃了苦瓜馒头了,你消消气儿成不成?能不能不要说我傻?我承认,我官做的没你大,比不上你聪明,可是你不能因为我官做的没你大就说我傻啊! 我刘三刀进宫才半年左右啊!而且我可是从只会舞菜刀的学徒开始做起,一路熬到能做菜的厨子!殿下您来评评理,我到底傻不傻?” 坐在车厢里头正吃着西瓜的顾宝儿,听到这里实在是没忍住,果断笑喷了,好在她已经把瓜肉给咽下肚去了,只是那西瓜子儿被吐了一地。 她缓了一会儿,轻笑着开口道:“刘三刀,你一点都不傻,真的!你看,你学厨艺的天赋多好,半年就从不会切菜的学徒熬到有独立做菜资格的厨子了!” 但这并不是顾宝儿的真实想法。 刘三刀不会知道,她差点就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话:对,刘三刀你就是个傻的! 只是她压抑住了自己吐槽的冲动,因为顾宝儿明白,像刘三刀这么傻的人,能活到现在的原因只有一个:智商不够,运气来凑! 这种人的稀有程度和天朝的国宝熊猫相比都不遑多让好嘛? 顾宝儿觉得,要是打击了刘三刀的上进心,她会有负罪感的,真的。 刘三刀虽然是个傻的,但是自己当着刘三刀的面儿说出来那可就伤人了啊。 所以太女殿下才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孔昭和顾宝儿的默契值那可不是说着玩儿的,顾宝儿的话音刚落,他就明白了顾宝儿的意思。 她的意思很简单:咱看破不说破啊,虽然刘三刀是个傻的,但是他还是有优点的嘛…… 顿时,孔昭就惆怅了:丫头啊,你知道这小子得到你的褒奖以后,脸上的神情有多得瑟吗?我实在是不想说,我的马鞭很想挥在他的脸上啊。 但是孔昭知道自己不能挥。 原因很简单,和傻子都较真的人,根本就聪明不到哪里去好嘛? 所以最后,咱的孔爷只能看着平整的宫道叹气:“对。刘三刀,我就是心里头憋着火才说你傻的……只要你今天喝了那碗凉药,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说你傻了。” 没人知道,孔昭在说出这些违背本心的话的时候,他内心都泪流满面了。 孔昭在深刻地反省自己:我错了,我单知道他是个傻的,却不知道他还能傻到这种程度。之前听不出来我话里头的意思也就罢了,这小子还见不得别人说他傻……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不该问他那个问题…… 因为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他要么是真傻,要么就是装傻的技巧太高明了…… 孔昭不知道刘三刀是前者还是后者。 不过他也不想知道了。 因为和这么个货色说话,心好累的说! 孔昭心累得不要不要的,刘三刀却是开心得不要不要的。 他看着孔昭,脸上的笑意明显地不得了:“那就好,孔爷你放心,我不是记仇的人。我不会因为你说我是傻的,就也说你是傻的。因为你官做的比我大多了,你是聪明人!你比延陵知府还要聪明。” “你这是在夸奖我么?” “对啊,这可是我的肺腑之言。我是真心觉得,孔爷你比延陵知府聪明多了。” 孔昭看着刘三刀真诚的小眼神,脸上挂起一个无奈的笑:“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夸奖了啊。” 孔昭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刘三刀夸一个人聪明的方式,居然是拿他和自己的仇人延陵知府相提并论,而且这个时候,他脸上的神情真诚的不行…… 孔指挥使咬了牙,默默决定,他不和刘三刀说话了。 因为他要是和刘三刀说话说多了,会破坏自己的心情啊。 见孔昭不再开口,刘三刀觉得无趣,便找上了顾宝儿:“殿下你说是不是?孔爷是不是比延陵知府聪明多了?” “是……” 顾宝儿表示已经笑得肚子疼,她现在听见刘三刀的声音,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刘三刀,你是用生命在逗比吧? 对于孔昭的沉默,顾宝儿表示理解。 因为不管是谁,和刘三刀说话都会很惆怅的。 不,也许有一个例外…… 顾宝儿看向馒头,脸上带了蜜汁微笑:“馒头,对于他们刚才争论的事情,你怎么看?” 于是乎,馒头小姑娘就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开口了:“刘三刀和孔大人都是笨蛋!” 顾宝儿看天,她就知道,馒头的思维逻辑和一堆人都不一样。 “那你说说为什么?” “苏印公的意思明明很简单嘛,谁要是不让殿下吃炸荷花,那就整死他!殿下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存心闹事嘛!所以苏印公才怕殿下被别人欺负了,特意叮嘱了一句。 刘三刀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明白,难道不是笨蛋嘛? 还有孔大人也是笨蛋!刘三刀夸他比延陵知府聪明,明明是在骂他是坏人,可是孔大人却听不出来,还对刘三刀说谢谢。所以馒头觉得,孔大人和刘三刀都是笨蛋!” 很好,很强势,不愧是馒头小姑娘…… 顾宝儿表示,馒头的神逻辑真是帅到没朋友,虽然自己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却觉得她的话很有说服力。 88.第88章 神逻辑对对碰(2) 馒头见顾宝儿含笑点头,便知道自己这么说,太女殿下也是赞同的了。 于是她笑着继续开口:“孔大人,刘三刀,你们可千万别生我的气啊,因为殿下都点头了,这说明她也觉得你们是笨蛋。” 顾宝儿闻言惆怅了,馒头,你的逻辑思维这么厉害,你爹爹还有娘亲知道么? 虽然你这么说,我觉得很有道理,但是我还是想说,我们的思维不在一个频道上。 你的思维高度,吾等凡人难以企及…… 馒头,你的语言杀伤力比你的拳脚功夫还强,你知道么? 馒头小姑娘当然是不知道的。 这会儿,她正看着孔昭还有刘三刀的后背,等着他们给自己回应呢。 孔昭的心情很愉悦,因为馒头骂出了他相对刘三刀说的话,那就是——笨蛋。 那听不明白苏印公话里头的意思的刘三刀,可不就是个笨蛋么? 而且馒头都能听明白的事情,刘三刀居然不明白,他不是个笨蛋是什么? 至于自己,也是个大笨蛋! 因为自己居然心里头光想着延陵知府是刘三刀的仇人了,却没想过那货是个贪赃枉法的黑了心眼的货色。 馒头说得一点也没错啊。 于是乎,孔昭点头道:“不生气,我不生气,馒头你说得没错,我和刘三刀都是大笨蛋。” 同样是被小丫头骂笨蛋,孔昭表现得一点也不介意,刘三刀觉得自己要是介意了,那可比笨蛋还笨蛋。 所以刘三刀也笑了:“馒头说得对,我没听出来苏印公的意思,的确是个笨蛋。还有,我刚才真的是在夸奖孔爷聪明的,只是我一时忘了延陵知府是个坏蛋了…… 那时候,我光想着,延陵知府的官挺大的,他应该是个聪明人了。” 孔昭看天:“没事,我原谅你。” 他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和这傻子较真,不然我就是真的笨蛋了! 见两个人都不生气,馒头笑得更开心了,她一边捡拾地上的瓜子儿一边说:“你们都不生气就对了。可不要殿下都还没有把那些不让她吃炸荷花的坏人给收拾掉,你们要是现在就吵架,那不是内讧是什么?” 顾宝儿顿时就懵逼了:馒头,你果然是聪明人!我都没想到自己人吵架是内讧呢!你居然想到了,还说出来了…… 刘三刀和孔昭也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馒头,你说得对!以后我再也不和他吵架了!” 话音刚落,两个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是笑意。 孔昭心想:我就不该和他叨叨。要是他下次敢干蠢事儿,我直接等半夜翻墙到他房里头去,把他套在黑布里头揍一顿不就行了?多解气!咱能动手的事儿,何必叨叨? 而刘三刀表示:我是个厨子,做菜是我的本行。孔爷他又不会做菜,要是下次孔爷再说我傻,我直接在他伙食里头多放点盐不就成了?我为什么要和他吵架? 孔爷他官比我大,要是比吵架,我肯定吵不过他。咱能动手何必叨叨? 不得不说,在这一刻,孔昭还有刘三刀的思维神同步了。 他们都认同一件事儿,那就是:能动手,咱就别叨叨! 顾宝儿看着孔昭还有刘三刀相视而笑,她表示慎得慌。 当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明明刚才还吵着,现在这两货就整出一笑泯恩仇的小样儿,是闹哪样? 真当宝宝是没有看过电视剧的馒头小姑娘啦? 虽然你们两个人的演技在线,颜值在线,但我还是能看出来你们两个人看对方很不顺眼的好么? 毕竟我做宅女这么多年,看过的电视剧小说一点也不少好么? 唉,虽然坐着吃瓜旁观的我已经看穿了这一切,但是我还是得假装出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 心好累…… 太女殿下掀起车帘看了看碧蓝色的天穹,悠然轻叹:“这就对了,内讧要不得。你们下次要是当着本宫的面儿吵起来,每个人六天苦瓜馒头伺候,都给本宫记住了!” 顾宝儿表示,对于孔昭还有刘三刀暗地里头的行动,她并不在意。 因为他们再怎么闹,也不会忘了自己的立场,说什么也不会闹到她身上来的。 一旦他们闹起来了,自己只需要吃瓜看戏就好。 孔昭秒懂:“诺。” 刘三刀秒回:“殿下放心,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六天苦瓜馒头啊,那可不是说着玩的,会把人吃哭的好不好! 而馒头小姑娘笑得开怀,她想:刘三刀和孔大人不吵架了,真好。 在马车快到太女府的时候,刘三刀突然问了一句:“殿下,我去太女府做什么?” 我是做菜的厨子,还是被你带回太女府的男宠? 殿下求解答! 我的名声都全都掌握在你的手上了! 虽然我觉得能够把家人救出来,给你做几天男宠不算什么事儿,但是这种事情,能免了咱还是免了吧…… 毕竟我琴棋书画啥也不会,我只会舞菜刀啊! 刘三刀表示,他慌了。 闻言,顾宝儿一脸懵逼:“你忘了你是厨子么?你不做菜难道还来本宫府上做客?” 刘三刀:“那就好,那就好。” 殿下,我真怕你嘴皮子一碰就说我是你的男宠啊! 虽然我知道这是掩人耳目的方式,但是我还是不想做你的男宠! 刘三刀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让孔昭看了格外牙痒痒。 孔昭冷笑道:“怎的?你还想有自个儿的院子住,让我给你拨几个小厮伺候着?” 他握紧了拳头,暗自腹诽:刘三刀,你别以为宝丫头的男宠这么好当! 就你这么没脑子的厨子,就算想做宝丫头的男宠,我都不答应! 可你丫的还敢嫌弃宝丫头,觉得给她做男宠丢人? 是不是欠揍,你就直说吧! 爷的拳头等着你! 刘三刀连忙摇头:“不用,不用!孔爷,你让我有个单间就成,厨房里头当差的人住哪个院子,我就住哪个院子!小厮什么的,更是不用拨过来了!我皮糙肉厚,用不着的!” 开玩笑,我刘三刀好端端的厨子不做,难道要去做太女殿下的男宠么? 刘三刀在心里把孔昭恨得牙痒痒,果断决定今晚就往孔昭的伙食里头加盐。 89.第89章 立规矩(1) 顾宝儿坐在边上听得那叫一个无语,得得得,才多久的时间呐,这两人就又怼上了。 而且听他们字里行间的意思,似乎这一次孔昭还有刘三刀怼上的原因还跟自己有关! 一言以蔽之,就是刘三刀以为他到太女府里头来是要做男宠掩人耳目的,所以在自己开口断定,并不需要他牺牲名声来掩人耳目的时候,这小子才会一脸的如释重负。 所以孔昭看了才会牙痒痒! 顾宝儿对自己在孔昭的心里的地位,也算是有了一定了解了。 她知道,孔昭把自己看得比他的命还要重。 所以顾宝儿能理解孔昭的想法,那就是凭什么刘三刀一个只会做菜的厨子都敢嫌弃当今储君? 想必在孔昭心里,就算是要是有人想进太女府做个男宠都必须有拿得出手的特长吧! 正是因此,孔昭才会似笑非笑地张口就怼刘三刀。 等顾宝儿把他们为何争执的思绪捋清楚之后,她看着刘三刀也觉得牙痒痒…… 本宝宝在古代那是一国储君,想要给本宫做男宠的人有的是好么,你个厨子都敢嫌弃宝宝,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脑袋很牢固,平常的斧子根本砍不掉啊? 东墨可不是言论相对自由的大天朝,在这儿,一个人要是被冠上不敬储君的罪名,轻则无法入仕,重则魂飞冥冥…… 更何况,本宝宝从来没有说过你来是给我当男宠的啊喂! 要是我还需要男宠的存在以掩人耳目,当初又何必遣散美男团呢? 要知道他们有的是人觊觎我身边的位置,尽管有些人的目的不是很纯。 顾宝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万万没想到刘三刀是个这么自恋的汉子,自作多情到了如斯地步…… 简直可怕! 但是顾宝儿知道,自己要是不说点什么,眼前这两个人的争执怕是肯定停不下来了…… 最后,太女殿下面色冷淡地开口道:“你们说得差不多了吧,那本宫就开口了。” 顾宝儿开口了,孔昭和刘三刀也不便多言,于是乎,一时之间,车厢内外竟是同时陷入了难得可贵的沉寂之中。 半晌,车厢内才又想起一个女童犹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但仔细聆听,却又能发现她的音调里头带了几分冷冽。 “刘三刀,你记住了,你就是个厨子,是来太女府上当差的厨子,不管你想不想当这个厨子,你都必须作为一个厨子在太女府里头好好地当差,知道你陪着本宫前去延陵并且平安归来。” “还有孔昭,刘三刀是个笨蛋,这事儿你也是清楚的,你因为他做了蠢事儿而同他较真,又有什么意思呢?” “本宫不想再多说什么,你们当着本宫的面儿吵吵嘴什么的也还罢了,要是在外人面前如此无状……你们也别想着只吃点儿苦瓜馒头就算了事,本宫会让包子给你们备好泡椒水蜜桃的。” “丑话说在前头,本宫觉得你们不会想要知道泡椒水蜜桃是什么味道的。” “所以,你们最好记住了本宫说的话,仔细掂量着自己该做些什么吧。” 顾宝儿的话音刚落,车厢外就传来了两人异口同声的回应:“诺!” 坐在边上捡瓜子儿的馒头小姑娘见状,缓缓攥紧了自己的小粉拳。 太女殿下做得太棒了,早就该让刘三刀还有孔大人闭嘴了! 因为他们一直叨叨个不停,实在是太烦了! 不过要是太女殿下不在的时候,他们当着自己的面儿又吵起来了,那可怎么办啊? 馒头小姑娘考虑许久,最后决定,要是他们再敢吵嘴,那她就直接走人,反正两个大男人就算吵嘴吵出火气来了,那顶多也就是打一架,出不了什么大事儿! 然后她抬眸向前方展望,才发现马车已经停止了行进,这时馒头才意识到,原来太女府已经到了。 她随着顾宝儿下车后便一路进了里屋,直到看见蝶语还有茉灵迎上来了,才不着痕迹地退到边儿上的碧纱橱里头去。 煎饼正在榻上侧卧着拿着个绣花棚子做针线呢,听得馒头进屋的细碎脚步声连忙放下绣花棚子,抬头问道:“你今儿陪着殿下进宫都做了些什么事儿?怎的我看你一脸无奈的样子?” 馒头笑着轻声回道:“也没做些什么事儿,不过是陪着殿下去御书房走了两趟,还去了两次长乐宫,再来便是去了一趟御膳房和一趟御花园。 殿下和帝尊还有娘娘都说了不少的话,只是我不懂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就不说给姐姐听了。至于我为什么一脸无奈,那说来可就话长了。” 煎饼翻了个白眼:“那你就长话短说。” “长话短说那便简单多了。殿下今儿个进宫带回来了一个叫刘三刀的厨子,而孔大人看他不是很顺眼。” 煎饼闻言挑了眉:“那还真是巧了,今儿个正午,包子还同我说过,要是殿下今儿个带了厨子回来,她便要使尽浑身解数给殿下整些她家里头的特色膳食呢。我估摸着,包子瞧那厨子也不会太顺眼了。” 馒头闻言望了望顾宝儿所在的方向,努努嘴道:“那姐姐可得叫包子小心些刘三刀,那家伙是个大笨蛋,要是和他打交道结果自己生气了,那可就划不来了。” 馒头没有说出口的是,就像孔大人,他本来是个聪明人,结果碰到了刘三刀,忍不住生气了就被殿下训了好几次! 至于她为什么不告诉煎饼嘛,原因很简单。 馒头觉得孔大人是个好人,她不想孔大人丢人。 是的,在馒头小姑娘看来,孔大人和刘三刀吵嘴,挺丢人的。 而被馒头小姑娘在心里头念叨着的孔昭,他此时非常惆怅。 刘三刀作为大厨,本该有几个小厮在一边打下手帮忙洗菜择菜的,然而他却果断将孔昭安排给他的小厮拒之门外! 这还没完,他把小厮们赶出自个儿的屋子后,就义正言辞地对孔昭开口道:“孔爷,你不用再试探我了。我刘三刀想做个厨子,而且殿下也说过我来太女府上是做厨子的。 那么不管你给我安排几个小厮随身伺候,我都不会去找殿下说,我要一个人住一个院子的。现在,我和厨房里头的人住在一起,就很好,茉灵姑娘说了,等会儿就会让人给我准备好铺盖卷儿,所以孔爷您真的不用费心了。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是不会住到别的地方去的! 要是孔爷你觉得府上人少了些,那么你大可以去找丞相府的大公子,让他来给太女殿下做府医!” 君不见,正在太医署当值的慕白慕大公子,突然打了个哆嗦。 90.第90章 立规矩(2) 慕白打哆嗦的时候,马御医正好在他身侧,见他如此情状便好奇地问道:“慕院判可是昨晚贪凉了,怎的瞧你竟像是受了风寒的样子?” 慕白惆怅了,他刚刚那情况哪像是受了风寒的样子啊?那分明就是有人在背后念叨他,他才会打哆嗦的。 但是马御医也是出于好心才会发问的,慕白觉得自己要是不回答有点儿说不过去。 所以慕白含笑回道:“马御医想岔了,我并非因为昨晚贪凉而受寒,只不过是因为今早起多吃了几碗冰镇过的瓜果,肚子有点受不住罢了。” 马御医闻言也惆怅了。 要是用顾宝儿的话来形容马御医现在的心理活动,那么可以把他心中的想法总结概括为以下几点。 第一,丞相府上正是有钱。 第二,我万万没想到丞相府上有钱到了如此地步! 第三,慕白慕大公子,我以为你受寒是因为你的房间里头多摆了几盆的冰,却万万没想到你是吃多了冰镇的瓜果,肠胃经受不住才会打哆嗦的…… 看来我还是太年轻了,对于大公子您家底的了解程度还远远不够啊。 我大胆一猜,您和丞相屋里头用冰盆是从不会在意冰盆数量的,你们觉得只要凉快就够了,从来不会在意这些,是不是? 但我知道,就算我张嘴这么问你了,你也是不会告诉我你的房间里头摆了多少个冰盆子的,所以我还是不问了。 但是慕白这会儿,看着马御医那惆怅的神情,越看越觉得心中疑惑。 为什么马御医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呢? 他是有什么话相对我说吗? 可是他为什么只看不开口呢? 是因为现在的环境不够隐蔽,让他无法放心开口吗? 可现在太医署里头坐着的当值医官明明就我们两个吧,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慕白很疑惑,但是马御医没有开口的话,他也不会去询问。 因为,在他进入太医署的时候,丞相大人就对他说过这么一段话。 “慕白,你要记住,在太医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事情别人若是不便开口对你言明,那你也就没有必要开口询问。” “因为就算你开口询问了,你得到的答案,也不会是真实的。” 所以慕白慕大公子,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不去询问马御医为何欲言又止。 因为他更加好奇一件事儿,到底是谁在背后偷偷地念叨自己的名字! 没错,念叨慕白名字的不是旁人,正是太女府刚刚走马上任的大厨刘三刀。 他在把刚才那段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就心知要糟! 慕白是谁? 他可是这京都年轻一代公子哥儿中最为出彩的人物之一,丞相府的大公子,他和宁国公府的靖远侯、孔昭还有定国公府上的轩辕九公子那可都是权贵圈儿里头纨绔子弟都必须敬而远之的人。 纨绔子弟为何要对他们敬而远之?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几人手段了得,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纨绔子弟的后台不够硬! 单说慕白还有孔昭,他们虽说都是无父无母的身世不详之人,但是他们还是在权贵圈儿里头排得上号。 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后台够硬! 孔昭的后台就是储君还有轩辕氏,而慕白的后台就是丞相。 丞相的年纪和帝尊都差不了几岁,明明是才过而立之年的青年人,可是他却已经成了能屹立在朝堂之上统领文臣的当朝权相,并且深得帝后信任。 你要说他手段不厉害,偌大的东墨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呢? 刘三刀是不信的。 他觉得,自个儿的话没多久就会传进丞相的耳朵里,到时候等殿下从延陵回来,没准自个儿的小命就得交代到丞相手里了。 因为刘三刀明白一件事儿,丞相是把慕白养大的人,他绝不希望慕白成为太女殿下的男宠。 要是有人让太女殿下动了这个念头,就算丞相能留住慕白,估计说这话的人,也没几天好活了。 刘三刀对于有关自己性命的事情,还是比较敏感的。 所以他说完这段话后,没多久脸色就变了,变得惨白惨白的,几乎没有血色。 孔昭见了这般情形,挑眉道:“怎的,现在回过神来后,知道害怕了?你小子可以啊,有胆子和小爷抬杠,还有胆子叫爷去把慕大从太医署逮回来给你做伴。 你也不想想,慕大是谁?他要是来太女府上做府医,丞相会怎么想?” 刘三刀无力地笑:“我不知道丞相大人会怎么想,但是我清楚一件事儿,要是我今儿说的话被传出去了,我刘三刀就算气运再强,顶多也只能活到殿下从延陵回来的那一天。” “算你还有一点儿脑子,要是你连这点事情都想不到的话,我怀疑你从到延陵的那一天,就是你的死期。因为延陵,离京都并不算近。” “但是我想孔爷,必然是不会让我今儿的话传出去的,对吧?” 孔昭闻言看向刘三刀,神情冷漠:“刘三刀,你这人虽然没有几分脑子,但却是个有天赋的赌徒。你赌赢了殿下会传你入长乐宫,也赌赢了陛下会让你作为厨子陪着殿下前去延陵。 而你更是赌对了一件事,我不会让你今天的话传出去。因为就算为了殿下着想,我也不会让你死。” 刘三刀仔细听了孔昭说的每个字,半晌之后,他的脸上才有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从小,我的父亲就告诉我,家中的营生并不适合我,所以他虽然传了我手艺,却从不让我动手看看自己的手艺到底学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也正是因此,我刘家满门被延陵知府秘捕的时候,我才能幸免于难,因为我当时不在刘家,我正在游学的途中,我甚至快走出了延陵,不然,我绝对逃不到京都。” “孔爷,你也许猜到了,我的父亲说,最适合我的营生,就是赌场,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赌输过。” “从来没有。” 孔昭看了看天,神情柔和了几分。 昔年,他的父亲也曾对他说过,他不适合走文举的路子…… 许久后,他才笑道:“你的父亲是对的。你这次是真的赌赢了,我不会让人把你今儿的话给传出去。而且,我还会让我手下的人,尽最大可能,救出你家的所有活口!” “孔爷,这是你给我的彩头么?” “不,我想,这是我们背着殿下定下来的规矩。” 91.第91章 立规矩(3) 刘三刀闻言好奇问道:“规矩?孔爷你这话何从说起?” “很简单。在长乐宫之时,你一心想着的都是让殿下帮你把家人从延陵知府的私牢里头救出来,至于延陵知府会有什么下场,以及殿下会采用什么手段,你都不在意,不是么? 你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意了,你在意的只是你的家人可以活下去。 可是临了太女府门,你却开始在意起自己的名声了。 那时的你在害怕,你害怕你的家人逃出生天之后,得知你是用自己的名声还有尊严去换他们得以生还的机会的时候,他们会对你失望。 所以在殿下说你来是做厨子的时候,你才会一脸的如释重负。你说那时的你为何表现会如此反常呢?” 孔昭轻笑着问刘三刀,却在半晌之后才等到了回答。 “因为我想堂堂正正的活着!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我的家人蒙羞!我已经害苦了他们,我不想再让他们因为我的缘故受苦受累……那样的事情,一次就够了……” 此时刘三刀脸上的笑意已然带了几分苦涩,他轻叹了一口气,便继续开口。 “在长乐宫的我不怕死,因为我知道我能成功的希望只有五成,这样的胜率,与我而言,已经够多了。 因为在我来到京都的那一天,看到京兆尹府上的家丁强买民女的时候,我就知道,如果我去找京兆尹,别说告倒延陵知府了,甚至可能连我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我知道,如果我赌了那一次,我绝无可能会赢。 就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刻,我听见了,周围的人在说一句话:同样都是纨绔子弟身边的人,太女府的人从来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们还说,太女殿下是京都第一纨绔,但是人家从来都不做勉强百姓的事儿。 他们说,如果东墨的纨绔子弟都像太女殿下一般,那么东墨,离天下大治也就不远了。 只是一般的侯府子弟可以安心做个纨绔,仰仗着父辈的权势,潇潇洒洒地过完这一生,我不信太女殿下也可以。 所以我选择赌一赌,赌一赌我入宫到底能不能见到太女殿下。 我知道我这么做,能赢的几率很小。 可是我想,这么做能赢的几率至少会比我去找京兆尹高。 所以我赌了。 幸运的是我赢了,和殿下赌,和陛下赌,我都没有输。 等我看到太女府门的时候,孔爷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孔昭摇头。 “我在想,我活下来了,我的家人们也可以活下来了,他们只要再熬一段时间,所有的苦难都会过去的。等他们出来了,我一定要好好地赎罪,为我的年少轻狂赎罪! 所以我想要堂堂正正地活着,如果非要以做男宠的方式来掩人耳目,那么我宁愿殿下让刘三刀死在延陵,这样的话,我的家人也将不必承受非议。 幸运的是,殿下说,我是来做厨子的。 那一刻,我差点喜极而泣。” 孔昭摇头叹气道:“你当时那是喜极而泣的样子么?小爷看了只觉得你这家伙得瑟的不行,欠教训。你知道太女府上的水有多深么?就算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前几天也有个院子被付之一炬。 你说你这么得瑟的样子,叫那些有了别样心思的人看了,会有多大危险?爷怕你还没到延陵,就死在了太女府!” 刘三刀奇道:“可是殿下不是刚刚才把府里头的人遣出去了一批么?” “被遣出去的多半是以前不愿意入府,却被家中族老强制一顶小轿抬进了太女府的公子哥儿。他们多数人都长了张好脸,是族中的庶出子弟,且并不受宠。 殿下从未去过他们的院子。 其实曾经太女府上那些个说出去有些名声的受宠的公子哥儿,多半是有些才华的人。 他们本可以走科举的路子出仕,却因为没有厉害的手段被人当成了孝敬的礼物,被人送到了太女府里头。 这一切,只因为殿下在京都有个沉溺男色的名头…… 所以殿下才会格外怜悯他们的遭遇,把他们留在了府上。 他们名为男宠,事实上却是京都中最可怜的一群人。 他们所处的境地,比之青楼楚馆里头的花魁红牌尚且不如! 因为那些个红颜,还能挑选自己中意的恩客,而太女府里头的公子哥儿,却连挑选的余地都没有。 而且他们容颜妍丽,在族老的眼中,他们就是笼络权贵最好的工具。 正因如此,所以殿下在其中一名公子哥儿的院子被付之一炬之后,才会决定借着这个机会将他们全都遣出去。 因为殿下不想,她担着沉溺男色的名头护下来的有才之人,在太女府上死于非命!” 孔昭的笑意里头有着嘲讽。 “而你,若是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从马车上下来,你说会有多少人以为你是殿下打着招厨子的幌子带回来的男宠呢?刘三刀,告诉我,若是如此,你在太女府上又能活多久?” 刘三刀沉思片刻,斩钉截铁般开口:“不出十天半月!因为太女殿下离及笄之时已然不远,那害了第一名公子哥儿的人,肯定不愿意看见,太女府里头会来新的男子。 他更不会愿意看见,这个男子会是从宫里头来的人…… 因为,他正谋划着殿下及笄后最要紧的大事。” 刘三刀和孔昭对视一眼,他们都懂,幕后那人所图的,要么是害了当今储君的性命,要么便是混淆皇室血脉! 因为当今太女,是帝尊唯一的子嗣。 “与其被幕后之人暗中针对,倒不如担个和我势不两立的名头入府,被太女府中人所排斥。刘三刀,你觉得呢?” “如此正合我意。孔爷,讲道理,我真不需要小厮,因为在御膳房,那些择菜洗菜的活儿,我也是做惯了的。不过孔爷,有句话我还是想问……” 孔昭看天,没好气的道:“问。” “你到底想背着太女殿下定一个什么样的规矩?” 92.第92章 立规矩(4) “感情爷刚才和你说了这么一大堆的话,你还没明白过来啊?爷想定下来的规矩很简单。那就是爷想帮着殿下,护着帮她做事的人的身后,让他们帮太女殿下做事的时候,可以没有后顾之忧!” 刘三刀闻言一愣,感情孔爷你刚才跟我说了一箩筐推心置腹的话,就为了跟我说这句话? “我明白了。孔爷,您是想着让我刘三刀,来做那一架千金买来的宝马骨吧?” “你明白就好。” 孔昭看刘三刀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也无心和他多言,打算早点儿回自个儿的院子里头去。 毕竟,虽然这太女府里头的人手,已经被殿下和自己联手清理过一遍了,但是谁也无法保证,这太女府里头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他行事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刘三刀目送孔昭离去,看着他在离自己十步远的位置,回眸怒视:“刘三刀,既然你存心与我孔昭为敌,那么接下来的日子,你自己掂量着过吧! 我倒要看看,你刘三刀的斤两有多重……” 刘三刀那个惆怅啊。 他看着孔昭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孔爷,得亏您不是唱戏的戏子,不然就凭你这唱念做打俱佳的好功底,得砸了多少先生的饭碗儿啊? 不过有件更重要的事儿,那就是,他不但要自己收拾这件久无人居的屋子,更要一个人给殿下备膳…… 而他,今儿个中午还刚刚给太女殿下呈上了一道根本不能下口的“火腿豆腐汤”…… 殿下和孔昭这不是逼着他,晚膳要拿出全部实力做菜嘛? 回过神来后的刘三刀沉默了,孔爷,我错了,您好歹给我留下一两个小厮,成不成? 不然我怕是今儿个晚上就要瘫在铺盖卷儿起不来了! 那样没人给殿下做早膳可怎生是好? 那么问题来了,顾宝儿缺人做饭给她吃么? 当然不缺。 她要是想用膳了,大可让孔昭驾了马车去一趟长乐宫,和皇后娘娘一同用膳。 要是吃腻了御膳房的饭菜,她还能和孔昭一起去太白楼尝尝那些苏易之新推出的菜式,美其名曰尝尝鲜儿。 要是不想去太白楼用膳,顾宝儿还能怎么办? 可以去定国公府啊! 定国公府里头的老少爷们儿可是各个都眼巴巴地望着她去打一次秋风呢。 在他们的心里,自个儿的媳妇儿还有娘拿来压箱底的钗环配饰送出去了多少都不打紧,只要宝丫头能多来定国公府走几趟就值了! 横竖家里没有别的姐儿,就个娇俏伶俐的宝丫头还要叫帝尊给一个人分去一大半儿! 要不是当今帝尊废黜六宫且别无子嗣,轩辕家的爷们儿连叫皇后娘娘和帝尊和离的念头都有了。 和离好啊! 反正皇后娘娘又不愁嫁,当年来东墨京都求娶佳人的帝尊们,至今还有一个仍是单身呢! 只要皇后娘娘和帝尊和离了,不出几年,她就会成为另一个国家的皇后! 而且只要皇后娘娘和帝尊和离了,他们就有办法让皇后娘娘把宝丫头从帝尊身边带走。 定国公老爷子说了,轩辕家三辈儿也难出个姐儿,要是陛下没法让宝丫头过上千娇万宠的日子,那他们自个儿来惯着小妮子也不是不行的。 只可惜,老爷子白白想了那么多年帝尊和皇后和离之后该如何善后的法子,至今仍然无法用上。 因为皇后娘娘和帝尊啊,依然恩爱如初。 那么太女殿下除了定国公府,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么? 当然有。 只要在这京都里头住着的权贵,每个人的府上,太女殿下都是能去蹭饭的。 就算她不去别的权贵府上串门儿,自个儿的府里头可还有着小厨房呢! 虽然前几天顾宝儿才刚刚把大厨给撵出府去了,但是这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儿。 因为前一脚顾宝儿才刚刚把那大厨给撵出去了,后一脚皇后娘娘就给她送来了四个乖巧懂事的丫鬟,其中有个被顾宝儿改了名字叫包子的,对于制作膳食还颇有几分心得。 所以刘三刀的担心,纯属白费。 这不,咱的太女殿下,现在正端着个青瓷碗儿,侧卧在绣榻上,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果汁儿呢。 那果汁儿呈现粉红色,在那青瓷碗里头盛着,倒是别有几分情趣。 顾宝儿连着抿了约莫半碗的果汁儿后,才开口道:“包子倒是有心了,这该是西瓜的果汁儿吧,而且似乎那西瓜事先冰镇过,我才喝了几口,就觉得这浑身的燥热感都没了。” 别看顾宝儿这会儿文绉绉地询问身边的茉灵,她心里头早已断定了这碗冷饮就是西瓜汁! 西瓜,又叫水瓜,寒瓜,夏瓜,因在汉代从西域引入,故称——西瓜。 但西瓜是这东西在大天朝的名字啊! 顾宝儿还真不知晓,这东西在东墨又叫什么名字呢。 也许西瓜在东墨,并不叫“西瓜”。大家管这青皮红壤的瓜叫“北瓜”也不是不可能嘛! 所以顾宝儿的问句,才会带了几分试探之意。 茉灵听得顾宝儿开口问了,笑着恭顺地回道:“殿下的舌头倒是灵敏得很,这碗果汁儿正是包子拿了冰镇过的西瓜捣出来的。包子因为怕这果汁儿口感不好,事先还拿了纱布把这果汁儿给滤了两回。” 顾宝儿看着果汁儿,无语凝咽。 得得得,在东墨,虽然还没有人整出来过那香浓幼滑的“丝袜奶茶”,却也有人整出了和“丝袜奶茶”异曲同工的“冰镇西瓜汁儿”了。 先前她还在好奇为什么这西瓜汁儿同她在天朝时喝过的不同,现在却是明白了几分。 包子牌的“冰镇西瓜汁儿”那可是经过了纱布的过滤的,什么影响口感的渣滓早就都被过滤没了,要是喝着不够透心凉,叫人觉得畅快,那才是怪事了! 她昨儿晚上还在惆怅自个儿的夏天该怎么度过呢,今儿看见了包子这一青瓷碗的“冰镇西瓜汁”却是想出了个好主意。 那就是整酸奶! 93.第93章 掖庭幽幽 酸奶那可是妙物啊,只要用新鲜的牛奶、蜂蜜、还有白糖就能做出来了,而且酸奶经过冰镇以后,那口感可不比冰淇淋要差。 顾宝儿笑着几口就喝完了剩下的西瓜汁儿,正想让茉灵去叫来包子,把如何做酸奶的方法交代给她,却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儿! 那就是她还得带着刘三刀去延陵走一趟呢,就算包子按照她所说的方法把酸奶给整出来了,她也没法吃啊。 因为那时候的她,保准和刘三刀一起在前往延陵的路上。 这还真的是叫人很无奈啊…… 于是乎,咱的太女殿下叹了口气,决定等她从延陵回来以后再整酸奶。 她把青瓷碗递给了边儿上的茉灵,然后卧在绣榻上,开始了小憩。 茉灵见顾宝儿没别的吩咐了,便迈着小碎步慢慢地挪到了碧纱橱里。 然后她给煎饼使了个眼神,煎饼便自觉地闭紧了嘴巴,拉着馒头也坐下了。 馒头轻声问道:“茉灵姐姐,殿下可是睡下了?” 茉灵点点头道:“殿下这会儿刚刚睡下,咱动作都轻些,你要是想睡呢,也可以到床上眯一会儿,横竖殿下不睡够一个多时辰,是不会起来的。” 馒头压低声音回了个“诺”,就自个动手卸下了头上的几朵小珠花,然后也闭上了眼。 茉灵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唇角忍不住上扬了几分。 没想到就是这么个呆呆愣愣的小妮子,居然让殿下点了头,允许她跟在自己身侧呢。 要知道,便是以前在太女府管事儿的熏衣,也没有什么机会可以踏出太女府门呢。 而这小丫头,因为身上有几分拳脚功夫,倒是合了殿下的眼缘,还真是叫人羡慕呢。 她本来还担心这个小妮子会仗着自己拳脚上的功夫,会跟自己还有蝶语起刺儿,现在却是彻底放心了。 因为这丫头,是个没心眼儿的。 自己叫她去睡了,她还真的上床就闭眼睛了,一点客套都不带的。 这丫头的行事作风,一看就和那些凭借心思谨慎或是手段狠辣或是行事圆滑才在掖庭宫里头杀出一条路子来的人完全不同,她依靠的完全是自己的拳脚功夫。 煎饼看着茉灵唇角的弧度,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她知晓,最难的那一关算是过了,从今儿个起,茉灵还有蝶语不会再想着暗地里给自己还有同来的馒头、花卷、包子下绊子了。 煎饼的担心并不是毫无缘由的。 因为她知晓,殿下身边的两个管事大宫女儿蝶语、茉灵都不是由皇后娘娘指给殿下的,而是在殿下开府之初就从掖庭宫里头出去到太女府上当差的那第一批“老人”。 那一批“老人”,当初并不是心甘情愿出宫去当差的。 其中泪洒掖庭宫的人有很多,因为他们都知道当今太女沉溺男色,只怕自己要是去了太女府当差,没多久就会死在太女府公子哥儿的争宠斗争里了。 但是他们没法子,因为没入掖庭宫成为宫奴的宫人,与那些自小进宫当差的宫人不同,他们除非当今陛下大赦天下,不然永远都不会有出宫的那一天的。 所以有的成熟稳重的宫人人使了手段留在了宫中,却有更多渴望自由的年轻的宫人,含着泪告别了他们居住了几年的掖庭宫。 他们多半都是打着能见一见宫门外的闹市便是死了也值了的主意出宫的人,把自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煎饼得知自己要来太女府当差以后,一直很怕。 她怕那些从掖庭宫出来的“老人”们,会觉得自己还有包子、馒头、花卷是皇后娘娘安插在太女府的眼线,会被太女府安稳地活到了如今的“老人”们排斥。 那样的话,只会针线的自己,决计会是头一个被殿下遣回宫去的人,只怕会在幽深的掖庭宫内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因为掖庭宫中有的是逢高踩低的人,他们一旦得知自己是被殿下遣回去的,决计会在暗地里使手段。 煎饼知道,自己和被太女遣回去的熏衣是不同的。 熏衣是自小进宫当差的宫人,又是在长乐宫当了那么多年差的,和皇后娘娘之间也有着几分香火情分。 她便是回了宫,皇后娘娘也会把她留在长乐宫里头当差。 因此,煎饼从来到太女府的那一刻起,一直小心仔细地留意着太女府“老人”的动静,行事格外小心仔细,只怕一不小心便被“老人”们所厌恶排斥。 但是,她知道,从此刻开始,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 因为她可以留在太女府了,她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不用再担心会被遣回掖庭宫去。 煎饼看着斜照在身侧的阳光,忍不住伸出指尖去触碰,然后笑开了。 太女府的阳光,是有温度的,和幽深的掖庭宫内,大不相同呢…… 顾宝儿由于今天花费了较多精力的缘故,这一觉便睡到了快吃晚膳的时候,她不会知道,就在她起床由蝶语伺候着梳洗的时候,丞相府的大公子慕白刚刚回到丞相府。 慕白进了府门,本想着先直接回自个儿的院子里头梳洗一番,却在他刚刚迈进丞相府门的下一刻,就被丞相的贴身小厮给截了胡。 “什么?你说义父叫我去他的书房,有事相商?” 小厮笑道:“哟,我的大公子啊,小的哪敢唬你啊?相爷这会儿正在书房里头等着你呢。” 慕白想想这小厮也不敢欺瞒自己,便点点头改变了自己的行动路线,向丞相的书房走去。 大公子从来都不是扭扭捏捏的人,他决定了要去丞相的书房和丞相商量事情,那么便不会慢悠悠地一步一步踱到丞相的书房去。 这会儿他脚下的步子迈得颇大,竟叫那还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厮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慕白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厮,眉头微蹙道:“雨点,你小心点脚下的路。义父的书房我又不是第一次去了,丢不了。” 雨点顿时就惆怅了,我的大公子啊,要是我不把您给跟紧了,回头相爷还不得削死我啊? 94.第94章 丞相父子(1) 不过雨点也只能在心里头暗自嘀咕几句,真要让他当面和慕白说出来这些话,雨点是不敢的。 但是慕白都这么说了,他也不敢再小跑着,以便紧跟在慕白身后,只能放慢了步子应道:“诺。” 慕白又走了几步,耳听得雨点的脚步声依然不紧不慢,这才松开了紧蹙的眉宇,迈着步子往丞相的书房去了。 他刚进书房的那一刻,便瞥见了在写一幅字的面色沉静的丞相。 慕白知道丞相在写字的时候一向不爱别人出声打扰,便刻意减轻了脚上的力道,以防打扰到丞相。 然而事实上,在慕白开启门扉的那一刻,丞相便已经知晓他来了。 所以在慕白走到他身侧的时候,丞相不再动笔,而是将毛笔轻轻搁到一旁的笔洗上。 然后他转头轻声道:“我估摸着,你这个时候也该来了。” 慕白笑道:“义父倒是清楚我回府的时辰,居然让雨点儿在府门口截胡。” 丞相皱了眉:“慕白,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义父。” “古人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既然是我的师父,那么合该也是我的义父。” 丞相看着慕白一脸正经的样子,突然觉得很是惆怅。 然后他叹气道:“你就说吧,为师才过而立不久,哪来你这么大的儿子?” “如果慕白没记错的话,师傅您今年三十有三了,比我大了十五岁,所以我们之间也是差了辈儿的,就算我叫你义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合情合理不是么?” “那么你倒是告诉我,这满京都的人,有哪个男子不过弱冠便已经有了子嗣?” “有啊,就像皇宫里在御膳房当差的林厨子,他今年才二十八,儿子都已经十三了。” 丞相很惆怅,当年他不过是在路边捡了个不爱哭闹的孩子养着,谁知告诉这孩子他是打从路边捡来的事实之后,这小子便再也没有叫过他一声师傅,成天管他叫爹! 按理来说,丞相既然是京都权贵圈子里头排得上号的大权贵,那么他府上怎么着都该有个端庄大方高贵妍丽的女主人打理庶务,然而事实上丞相府上还真没有这么一个女主人…… 原因很简单。 因为慕白是丞相在十八岁那年捡回府中的,他当时还是约莫三岁的小孩子,虽然聪明伶俐的本性还是看得出的,但是年岁却还没有大到记事的时候。 丞相刚把慕白捡回来的时候,是打算把他充作徒儿教养的,是以对于他的言行举止要求颇为严格。 慕白倒也争气,不哭不闹地老实按着丞相大人的标准对自己严格要求。 直到他五岁去书房上学的那一天,他得知了这个世上还有“爹”这么一种教养子嗣的男子专用的称呼。 然后他从学堂回来看到丞相后的第一刻,张嘴就管丞相大人叫了一声爹。 当时丞相大人就懵逼了,好好地养大的徒弟,怎的上了一天书房回来就管自己叫爹? 这不合常理啊! 然后丞相大人就开口问了:“慕白,你为何要叫我爹,明明我是你师傅!” “不,你是我爹。根据先生说的,爹就是负责把我养大教养我要好学上进的男人,而师傅就是这么一个人,所以师傅你就是我的爹。难道先生教给我的东西,是错的么?师傅?” 小团子一样的小孩儿眨巴着眼看着丞相,眼睛里头满是迷惑。 丞相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慕白…… 慕白是他养大的,这一点完全符合。 他教导慕白要好学上进,这一点也符合。 所以丞相大人惆怅了,最后他轻叹一声道:“可是师傅身边没有你师娘啊,靠我一个人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爹,您终于舍得告诉我,我还有个娘的事儿了?看来您终于从我娘逝世的阴影里走出来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先生说了,您可能是因为我娘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了,才拒绝承认我是您儿子的事实的。” 慕白的回答很强大,强大到丞相大人快泪流满面了。 他都还没有娶妻呢,哪来一个难产去世的妻子哦! 丞相觉得,慕白的先生可能是个脑子不清楚的。 他沈弑从未娶妻的事儿,京都之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丞相大人当晚便使了手段,给慕白换了个先生。 不过尴尬的事儿来了,丞相就是自己爹爹的念头在慕白的脑子里根深蒂固,就算丞相给慕白换了几个先生也不顶用,他依然每天都管丞相叫爹。 丞相想着也许这孩子长大了就会知道真相,不会再管自己叫爹的,便也不再管这事儿,打算让慕白自个儿体会。 然而不久之后,丞相大人就后悔了…… 慕白这小子,在官媒到丞相府说亲的那一刻,他无视了正在和丞相套近乎的官媒,一句话就让那官媒尴尬癌都要犯了。 他对丞相说:“爹爹,你是打算让这个媒人给我说个后娘来么?” 丞相看着一脸震惊地官媒,无奈抚额。 他在考虑一件事儿,如果他对媒婆说,慕白只是自己的弟子,媒婆相信的可能有多大? 但是丞相大人很快就打消了解释的念头。 因为官媒尴尬的笑道:“那个相爷啊,原来小公子都这么大了啊,你怎的才想着找个续弦呢?” 丞相长一声短一声直叹气,他娶没娶妻,难道这官媒不知道么? 他沈弑若要迎人入府,定会大张旗鼓,许那女子一个一品诰命的封号…… 那么,他又怎会不许给那女子一个可以让人称道的婚典? 这官媒还真的是不了解他啊。 丞相眼看着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觉得自己就算解释了也是无用的,最后叹道:“要不是前些日子,慕白同我叨叨着他没娘的事儿,我今儿个也不会让您进了我的丞相府门。” 媒人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受到了十万点暴击,感情她磨破了嘴皮子劝丞相娶亲的这么多年做的都是无用功啊! 95.第95章 请假 感情沈家大少,他这个不知多少人眼热的金龟婿,早就和不知哪里来的原配成亲了,还生下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 虽说小公子的五官和沈家大少没有一点相像之处,但是这通身的气度绝对和沈家大少是如出一辙的。 虽然这小公子的确很可爱,但是官媒还是忍不住心塞,大少啊,你早说你要找的是续弦那多好啊! 我刚刚和你叨叨的那些个名门闺秀,可都是最出挑的嫡女哟,人家看中的可不止是你的才华,更看重你身边没人这一点啊…… 可是既然你身边有了这个小公子,那么很多事情可就两说了。 因为我还真不知道,有哪些个出挑的姑娘家愿意来您府上做这续弦! 满怀惆怅的官媒很快就找了个由子走了,徒留堂上的一大一小两个白衣公子哥儿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不住叹气的沈弑深大少先开了口:“慕白,我是认真地告诉你,我真不是你爹。” “爹,我听出来了,您刚才和媒人叨叨的时候默认了,默认我是你儿子了。” “可是我真的不是你爹爹……” “爹,您刚刚才承认过,说要不是我娘去世这么久了,您眼看着府中没有人照料我的衣食住行,才打算找媒人商量续弦的事情的。” “刚才那只是权宜之策。还有,你怎么知道续弦这一说?” “学堂里面没了生母的同窗还是有的,只是他们都有了后娘。他们还告诉我说,要是我有了后娘,离您变成变成我后爹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沈弑沈大少无语凝噎,他可以预想到,不久之后,京都里流传的热门消息不再是他打算娶妻,而是他这个名门鳏夫打算为子续弦…… 最后沈弑沈公子决定和慕白摊牌,他轻咳几声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把你的身世告诉你了。你真不是我儿子,你是我在一个街头捡回来的,你当时不言不语,木愣愣地一直瞅着我,我就决定把你带回府上养一养。 结果这养着养着,我就发现你小子挺聪明的,然后就把你收做我的徒儿了。 关于你名字的由来,我也直说了,你当时身上带了一个小木牌,上面有一个字——‘慕’,而你恢复之后,会说的第一个字就是白。 所以我干脆给你取名慕白了,这些年我打听过有哪些人家是姓慕的,家中又是否走丢过子嗣,但是我得到的消息是,没有姓慕的人家走丢过子嗣。” 顿时,小团子就傻了。 师傅嘴里头叨叨的事儿,一点都不像是假的啊喂! 但是,慕白还是不死心,他开口问道:“那我的小木牌呢?” “当然是在我的书房里头收着了,你是我的徒儿,我当然盼着你有朝一日,可以找到自己的家人。” 沈弑叹了口气:“你要是不信,我等会儿就把那小木牌拿给你看。还有一件事儿,虽然你是我徒儿,但是我要是有了个儿子,还是会如此教养的。 所以方才我才会在媒人的跟前默认,默认你是我的孩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在我的心里,自然要比那还不知姓甚名谁的妻子要来得重。 要是我娶进门来的女子,不能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儿一般教养,我又要如何才能相信,她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 师傅今儿再教你一件事儿,娶妻不贤祸三代,要是找不到合你心意的贤良淑德的女子,那你还不如一个人过日子。这样你至少不用担心,家门不睦!” 小团子仔细琢磨了半晌,红了眼眶。 “师傅……” “你先别开口,我继续说。你要是还不愿相信,你不是我的亲子,我可以带你去京兆衙门一游。若是我何时娶了你的母亲,那里自然会留着婚书。 我不是会养外室的人。我更加做不出那种将外室所出的子嗣放在跟前充作弟子教养的事儿! 所以慕白,你是我的徒儿,而不是我的儿子。 你要记住这一点,你虽然身世不详,但你却不是那等有着不堪身世的人……” 小团子这会儿眼泪都快下来了,他红着眼眶,不住抽噎着,看着沈弑,就是不开口。 沈弑看他这般情状,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继续开口。 “不过有件事儿,我还是要先同你商量一下。你不是我子嗣的事情,我们心里都清楚,但是外头的人难免会有些猜测,所以有关你身世的谣言是不会消停的。 我不忍心看你被谣言所困,所以我想挑个日子,告诉这满京都的人:你,慕白不仅是我的徒儿,更是我膝下义子! 虽然就算我这么做了,外头的谣言并不会消停多少,但是如果我不这么做,你的名声会被传得更加不堪。 慕白,现在,你告诉我,你可愿意叫我义父?” 沈弑并非不知,一旦自己收慕白为义子,必将面对京都的漫天非议,并对自己未来的亲事有碍。 只是他不忍,不忍让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独自面对那荒谬的猜测。 慕白自小聪明伶俐,所以便是这会儿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也没有嚎啕大哭,而是红着眼眶,压低了声音对沈弑道:“愿意!我愿意!” 沈弑收了个义子,这事儿原本也没什么。 然而不久之后,沈弑沈大少便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女。 那姑娘的家世颇为显耀,家里人对姑娘择偶范围标准也放得极宽,那姑娘和沈弑也可谓是天生一对。 只可惜,那姑娘家里人说了:“咱对姑爷没啥要求,只一条,姑爷凡事都得顺着咱们姑娘,不然免谈。再来便是,姑爷的房里不能有人,当然若是咱姑娘年过二五无所出,那便另当别论。” 然后尴尬的事儿来了,因为慕白,沈弑的名声在京都里颇有点儿不清不楚。 所以他一直在踌躇,要不要去对那姑娘表明心意。 最后,踌躇不前的沈弑沈大少,只能盛装出席那姑娘的成亲现场,看着那姑娘身着一袭如火明艳的嫁衣,嫁给他的挚友。 沈弑沈公子心里苦啊,但是他不说。 96.第96章 请假(2) 最后,满怀惆怅的丞相大人下了个决定:除非遇到自己心仪的女子,他才会立马求亲娶妻。不然,他就等慕白结婚生子以后再打算娶妻的事儿。 反正这会儿满京都的人都觉得,他沈弑,就是个为子续弦的年轻鳏夫! 虽然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儿这么说,但是不代表没有人会在背后偷偷地议论自个儿啊! 于是乎,从那一刻开始,不到正经场合,丞相大人都不会让慕白叫他义父。 因为慕白叫他一次义父,丞相大人就会想起自己无果而终的初次爱恋。 人间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心悦你,而是我盛装出席,只为见证你成为他人之妻。 而且你的姻缘,还是我一手促成的! 丞相大人如是想。 所以丞相大人每次被慕白叫义父,都会特别心塞。 这会儿他听闻御膳房的林厨子不过才二十八,就有了个十三岁的儿子,就更加心塞了。 丞相这会儿脑子里头只有一个念头,也许,就是因为有林厨子这种早早娶妻生子的人存在,所以京都的人们才会在背后猜测慕白是自己的子嗣吧? 慕白看丞相大人双眼放空的样子,便知晓他走神了。 他等了一会儿,看丞相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后,才开口轻咳了几声。 慕白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因为要是没有人打断丞相大人思路的话,他完全可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头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肚子唱起空城计。 “话说师傅,你到底叫我来有什么事儿啊?” 听得慕白发问,丞相这才回过神来,他眯眼笑道:“你猜啊。” 慕白慕大公子,顿时就无奈了。 他家师傅千好万好,就是有两点不好。 第一,对于感情上的事情,师傅非常优柔寡断。 他家师傅优柔寡断到不敢和心仪的美人儿单独出去游玩,非要叫上哥们来作陪,美其名曰避免非议。 结果很尴尬。 不敢和心仪的美人儿表白情谊的相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嫁作他人妇! 第二,他家师傅是个有着小孩子脾气的长辈。 小孩子脾气到什么程度呢? 堂堂东墨权相,居然会和自己的义子抢一块糖醋排骨抢得不亦乐乎! 这也就罢了,最让慕白慕大公子发愁的事情是—— 每当自己有事情问师傅,他家师傅总是笑眯眯地回两个字:你猜! 然后慕白就会觉得好惆怅的说,为什么自家师傅这么奇葩呢? 他那笑眯眯的样子,分明就跟潜伏在灌木之中等待猎物到来的红毛狐狸没差好么! 慕白的内心是拒绝的,他一点也不想和自家师傅玩这种猜来猜去的游戏。 于是慕大公子,也学着相爷的样子笑眯了眼道:“那师傅,你也猜猜看好了。你就猜我猜不猜?” 相爷的表情是无奈的,这小子居然学坏了…… 他的表现和自己预料之中的完全不同嘛! 自己本来还想着,这小子会一脸无奈的开始猜的。谁知道他居然一点都不配合! 然后相爷继续咧嘴笑:“你猜我猜你猜不猜?” 慕白唇角抽搐:“你猜我猜你猜我猜不猜?” 慕白的这个问句有点长,也有点绕。 相爷想了一会儿,意思到他们这样猜来猜去的根本不是办法。 因为只要有人愿意奉陪,这个“你猜我猜”的游戏就可以永远的无脑循环下去。 得得得,既然这小子的表现和预想之中的不同,那么也没有玩下去的必要了,相爷惆怅地想。 所以最后,被扫了兴致的他决定结束这个游戏。 只见相爷沉默一会儿后,开口道:“慕白,你今儿个是不是吃错东西了?这种你猜我猜的游戏根本就不好玩。” “我也觉得很不好玩。” “那你还玩得这么起劲儿?” “因为师傅你乐在其中啊。” “这一点,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因为是师傅你让我猜的啊。” 这……还真的是让丞相大人无言以对! 于是乎,慕白慕公子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师傅白玉一般的耳垂开始泛红。 他心里清楚,丞相大人这是逗人不成反被逗,所以羞恼了。 果然,片刻后,沉默了好半晌的丞相大人开口道:“慕白,你知道么?你这样的哥儿很不可爱。” “师傅,我已经不是那个会缠着你要糖葫芦吃的小孩子了。我已经加冠了,要可爱也没用。” 慕白的坦诚让丞相大人觉得更加无语凝噎,为什么小时候那么机灵可爱的孩子,越长越气人呢? 丞相大人正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片刻后,他得出结论:慕白会长成这副样子,都是被他的同窗带坏的! 丞相大人完全没有想过一件事儿:可能因为自己总是摧残小徒弟,他才会长成一个“芝麻汤圆”一样的团子的! 虽然当年粉雕玉琢的小团子长大成人后,变得一点都不像一个团子。 但是有件关于慕白的事儿不得不说,那就是慕白慕大公子的“黑化”,绝对是从孩提时代开始的。 也许丞相大人想到过这一点,但是他下意识地拒绝了这个最接近真相的可能性。 于是乎,咱的丞相大人,在此刻做出了一个让无数少年郎恨得牙痒痒的决定:那就是加大明年恩科会试的难度。 他甚至连怎么和帝尊开口的理由都想好了:既然是为了庆贺储君成人而加试的恩科,那不加大难度,又怎么能够看出哪些人才有真才实学呢? 而且要是恩科的考试难度和平时没差,那么对以前的士子也不公平! 要知道,东墨的科举制,和某唐时期盛行的科举制有些不同。 那就是,考生们的考题,绝对和东墨近期的发展息息相关。 要是考试时期间隔地短了,代表着考生们的备考范围也缩小了,所以恩科考试加大难度,是必须的。 丞相大人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即将付诸行动的想法,会给明年参加恩科的士子们带来多大的困扰。 他只是觉得,这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因为他这么做,不仅有助于筛选人才,还能整治把自家徒儿“带坏”的“坏小子”。 所以丞相大人毫不犹豫地决定将这个想法付诸行动。 只是他觉得自己在写折子把有关这个想法的利弊仔细罗列下来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儿要做。 97.第97章 丞相父子(4) 那就是让慕白,他的混蛋徒儿,也体验一下如同自个儿这般胃口被吊起来却得不到满足的痛苦! 于是乎,丞相大人的脸上挂上了蜜汁微笑。 他沉默着拿出一个竹编食盒,轻轻揭开顶上的封盖儿,然后栩栩如生的半朵荷花就出现在了慕白的面前。 慕白很是惊讶,因为这荷花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 虽然这荷花的花型并不完整,只有半朵那么大,而且还没有花心,但就是看那颜色还有形状,慕白也能断定,这盘子里头盛着的就是半朵荷花。 而且这荷花,怎么看都像是油炸过的。 如此看来,那剩下半朵荷花的去向,也不用问了。 他瞥了一眼故作神秘的丞相大人,勾了唇儿似笑非笑:“师傅,说吧,这炸荷花的滋味儿如何?” 丞相大人惆怅了,这小子真不可爱。 他本以为慕白会问他这荷花是不是吃食儿的,结果没想到,这小子只是瞄了一眼就大胆断定,那不翼而飞的半朵荷花,已经进了自己的肚子了。 慕白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丞相觉得自己再不把事实告诉他的话,就真的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所以丞相大人轻咳一声道:“对,你猜的没错,这荷花的确是炸过的。而且的确可以吃,只是这其中滋味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慕白瞥了眼青瓷盘子里头的荷花,脸上也带了蜜汁微笑:“师傅,你这么说我可就明白了,这炸荷花的滋味儿必然不同寻常,不然你也不会给我留下这半盘子的荷花,不是么?” 丞相大人郁闷了,为什么他看自家徒儿脸上的微笑这么不顺眼呢…… 因为慕白的神情摆明了一个意思:承认吧,师傅,你就是想我给你做炸荷花吃。 然后,沈弑果断地点了点头。 虽然丞相大人的内心是拒绝的。 因为荷花是他最爱的花,没有之一。 可是那盘子宝丫头倒腾出来的炸荷花,也是最合他胃口的吃食儿,没有之一。 所以丞相大人的身体格外正直,它诚实地反应了丞相大人对于炸荷花发自内心的追求。 对此,慕白表示,他很心累。 偌大个京都,有谁家的师傅像当今权相沈弑一般爱闹腾的? 有小孩子脾气也就罢了,让人头疼的是,当今相爷,他是个只会吃菜不会做菜的家伙啊! 古人云:“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 慕白慕公子,他对此表示深有体会。 因为他家师傅只会做菜不会吃菜的缘故,当慕白的身高足以够到灶台的时候,慕白就开始学着做菜了。 丞相府并不是没有厨子,只是爱闹腾的丞相大人,就是喜欢吃慕白做的菜肴。 因此,拜丞相大人所赐,慕白有着一身好厨艺。 只是每当慕白想起,自己为何要学厨的时候,他都想流泪。 谁家的师傅像他家丞相大人一般,没有糖葫芦吃就会一脸惆怅啊喂! 君不见,宁国公府,宁国公老爷子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抬头四望,发现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就继续笑眯眯地啃起了糖葫芦。 宁国公老爷子一边啃着糖葫芦,一边心疼了一会儿丞相府的大公子。 要知道,沈弑那小子,可是比自己还爱吃甜食! 今儿个沈弑得了那一盘子炸荷花,不闹腾一番逼得慕白亲自动手给他如法炮制才奇怪呢! 但是定国公老爷子心疼慕白的时间不长,不过一瞬。 所以被牵挂的慕白完全没有想打喷嚏的冲动。 这会儿的慕白慕公子,他的表情是无奈的,他的内心是惆怅的。 半晌以后,他才开口道:“师傅,这丑话我可就说在前头了。要是这炸荷花的味道不尽如人意,我可不会下厨。” 丞相大人笑眯眯的道:“这是自然。毕竟你是个大夫,不是厨子。虽说药膳不分家,但是让你整天窝在厨房里头,那也不是个事儿嘛。” 慕白轻叹道:“那就这么定了,我下不下厨,得看这炸荷花的滋味儿是否让人满意。” 对此,丞相大人表示赞同。 因为慕白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知道,慕白不会为了逃避下厨,没这良心说菜肴的味道不佳。 只是,有件事儿,他还是想和慕白先说一声啊。 “等等,若是赌局的话,没有彩头可不成。要是这炸荷花的味道让你不满意,你自然不用下厨。可要是这炸荷花的味道让你不仅满意,并且十分心喜,那么你待如何?” 慕白看天:“师傅,要是我真的十分心喜那炸荷花的滋味儿,那么你就看着说条件吧。只要不违背道义,且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自然会尽力办到。” 丞相大人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道:“那便这么定了。” 他坐在边儿上,看着慕白拿了青瓷筷子夹了一片荷花花瓣放入口中后久久不语,脸上的笑意便愈发浓了。 看这情形,他家的小“逆徒”是要输的节奏啊! 丞相大人料想的一点也不差。 当慕白把口中嚼烂的荷花花瓣咽下肚去之后,他的神情就变了。 好一会儿后,慕白才一脸正色地看向丞相:“师傅,你就认了吧,你是存心坑我的! 这炸荷花的滋味儿果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它的滋味儿妙得让我想一口气来上一大盘子! 这场赌,师傅,你赢了。 而我愿赌服输。 只要师傅准备好了新鲜的荷花若干,我自有法子给你如法炮制出这么一盘子的炸荷花来。 还有,师傅,你想让我办什么事儿,也一起说了吧。” 丞相大人表示,这样的结局,他非常满意。 所以他脸上的笑意格外真切浓烈。 “食材的事儿你放心,我已经让雨点儿派人出去买荷花了。还有,关于我是不是存心坑你的事儿,我给出的答案是:对,我就是存心的。 我不忍,你尝不到这荷花的滋味儿。但是,我更加不愿意,只有我一个人要默默忍受这吃不到这炸荷花的煎熬!” 慕白听了,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98.第98章 风满楼(1) 慕白实在是想不到,有谁家的师傅像丞相这么无良的! 他因为不想一个人忍受吃不到炸荷花的煎熬,索性就把自己的乖徒儿给拖下水了! 慕白慕公子表示,丞相大人方才所说的话信息量有点大,他需要缓一缓。 好一会儿后,慕白才算是缓过神来,然后他给丞相大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丞相大人继续往下说。 慕白颇为好奇,自家师傅到底要让自己去做什么事儿。 还有到底是什么事儿值得当今权相亲自出马去坑人! 答案即将揭晓。 慕白看着丞相笑眯眯地开了口。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只是估摸着太女府里头的府医怕是做不久了,想让你去接替他的位置。” 什么? 师傅居然让自己去给太女殿下做府医! 慕白慕公子表示他拒绝相信。 所以此时此刻,慕白的表情是错愕的,内心是蒙圈儿的。 丞相看慕白一脸错愕的样子,轻叹了一口气:“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徒儿,你如此大惊小怪,不好,不好。” 慕白惆怅了,就像丞相大人所说的,他去给太女殿下做府医,并不是什么大事儿。 只是,这事儿很麻烦啊! 太女府的府医,在官职上自然是比不过太医署的院判的。 只是,能做当朝储君身边府医的人,又有几个是没有真才实学的? 说句大实话,便是太医署里头官职最高的人,也得给太女府的府医留几分面子。 因为太女府府医,他手上掌握着的,是当今储君的半条命啊。 而刚才,慕白的师傅表示,他打算让自个儿的徒儿去做太女殿下的府医…… 所以慕白回过神来以后,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了。 他意识到了一件事儿,自个儿的师傅,这是在逼着自己去趟浑水呢! 这事儿,叫慕白觉得实在是不能忍。 所以,慕白直视丞相大人满是笑意的双眼开口问道:“师傅,你就直说吧,让我成为太女殿下的身边人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天大的好处,让你动心到可以推我去趟浑水。” 丞相大人脸上的笑意不减,片刻后,他针对慕白的问题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慕白,你要问我为什么?那么我只能给你一句话,让你去自己体会。” “什么话?” “山雨欲来风满楼。” 话音刚落,丞相大人便将脸上的笑意缓缓收起,起身离去。 除了这句“山雨欲来风满楼”,丞相大人就只说了一句话:“慕白啊,你琢磨归琢磨,可千万别忘了你答应做给我吃的炸荷花。不然,后果你懂得。” 师傅这话的意思是在威胁自己吗? 他这意思分明就是在威胁自己吧! 慕白听了丞相大人的最后一句话,感觉自己的牙有点痒。 有谁家的师傅像自己家的一样,整天就喜欢和徒弟玩打哑谜的游戏啊! 君不见,重重宫闱内,一个身着锦衣的青年男子拧了眉。 他如有所感,瞥了丞相府所在的方向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儿。 那就是给当朝帝尊研墨。 虽然他停顿的时间很短,但是顾迟还是发现了。 然后顾迟开口询问:“影,你方才想到了什么?” 锦衣男子久久不语。 等顾迟将手上这份奏折批完之后,锦衣男子方才开口。 “我觉得,殿下说得没错。夜离失职,不适合再留在她身边当差。 要不是夜离怄气出走,殿下也不会吃这么大的苦头。” 他的话音刚落,顾迟的唇角便勾起了一丝冷冽的弧度。 “你说得不错。只是你忘了一件事儿。 那就是,从她因为怄气离开宝丫头,离开自己要护着的主人的那一刻起,那个女子,便再也不配叫这个名字。” 顾影颔首。 “我明白了,今晚,顾夜离就会去太女府保卫殿下。” 没有人比顾影更清楚,“顾夜离”这个名字所拥有多大的权利。 所以他才无法原谅,自己悉心教养大的女子,会因为怄气这种事情,将储君置于危险境地,并且不思悔改。 “顾夜离”这个名字,它本身就代表了当今储君对于那个人最高度的信任。 可是,自己养大的女孩儿,却辜负了殿下对于她的信任。 所以顾影在做出剥夺顾夜离名字的决定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 他只是觉得心痛。 他想知道,为何,自己用心教养大的女子,会如此不顾大局? 顾影本以为,那个孩子,会沿着自己为她设定好的路线,一直走下去。 只是他丝毫没有料到,她会如此沉不住气。 因为殿下失踪的那一刻,她正在和他抱怨,殿下是多么的无理取闹。 所以顾影在告知她储君失踪的消息的时候,刻意留意了一下她的神情。 结果让他非常失望。 无论顾影怎么看,他都觉得,顾夜离的眼底都没有半点儿错愕惊慌的意味。 顾影甚至一眼就瞥见了,顾夜离的眉梢眼角满是笑意。 那一刻,顾影觉得,自己过去十多年对于顾夜离的教养,全都白费了。 因为她连“忠于主人”这个暗卫最基本的要求都无法达到。 顾影的满怀惆怅,帝尊如有所感。 他轻叹一声将手中的笔轻轻搁到一旁的笔洗上,转过身子去仔细地看那个陪了自己那么多年的男子。 他能看见,顾影的眼底,有漩涡在翻涌。 半晌后,帝尊开口道:“影,如果你是在为那个丫头难过,那么我只想说,大可不必。 从她离开宝丫头的那一刻起,你就该明白,她是自己选择了放弃她所拥有的权利。 而且从那一刻起,她便不再顾念着,你这十多年来对她的悉心教养。 所以,你不必感到难过。 而且也只有她离开了,你才能调教出更合你还有宝儿心意的顾夜离。 况且眼下正是山雨欲来之时,所以,她的离去,无论对我们而言,还是对她自己而言,都并不是件坏事。” 顾影明白这是顾迟在劝慰自己。 于是他颔首道:“我明白。只是我还是觉得可惜。” 99.第99章 风满楼(2) 顾迟明白顾影的意思。 那个曾今名唤“顾夜离”的丫头,本可以在岁月的打磨下,将自己的性子变得圆润一些,成为宝丫头最好的朋友。 只是,她如今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顾影不止是可惜那个丫头平白糟蹋了一份好机缘,更是可惜他这十多年的心血都白费了。 顾迟知道,因为那个丫头天赋过人,所以顾影教养她时,非常用心。 因此,他能明白顾影,能明白顾影的担忧。 他知道,顾影觉得自己是个失职的暗卫首领。 因为顾影最用心教养的徒儿,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暗卫。 但是顾迟并不打算继续开导顾影,因为他知道,顾影需要时间来痊愈。 能够医治心病的,除了心药,也只有漫长的岁月,顾迟如是想。 所以,他不再开口,而是转过身去,拿起搁在笔洗之上的毛笔,开始批奏折。 顾影沉默地陪在他身侧,将眉宇之间的情绪缓缓敛起。 只是他忍不住往丞相府所在的位置瞥了一眼,因为顾影想知道,要是那个人辜负了沈弑的心血…… 总是笑眯眯的沈弑,会不会也有勃然大怒的一天。 然后,被顾影顾大人牵挂着的沈弑发现,他的鼻子有点发痒。 沈弑觉得,自己可能是要打喷嚏了。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坏家伙在念叨着自己的名字。 虽然他清楚,这个念叨着他名字的人极有可能是自家的小徒弟,但是沈弑觉得,这并不能排除旁人的嫌疑。 因为他清楚,自己身为东墨权相,拉仇恨的技能早就已经升级到最高级了,那些个在朝为官的人,肯定没有少在背后念叨自己的名字。 不得不说,丞相大人的想法极度接近于真相。 因为这一刻,念叨着他的人不止正在宫闱之内为帝尊磨墨的顾影,还有他家的乖徒儿。 不得不说,沈弑毕竟是东墨权相,他关于拉仇恨还有推理的技能早就点满了。 因为就连在当今帝尊身边当差的暗卫首领顾影,他都盼着沈弑倒霉! 对此,沈弑一无所知。 这会儿他只关心一件事儿,他家的蠢徒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自己的用意。 但是,打哑迷这种事情,慕白并不擅长,所以咱的丞相大人,还有的等。 此时此刻,慕白依然在琢磨沈弑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他将“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句话在自己的舌尖上翻滚了许久,却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他一眼瞥见了摆在青瓷大盘儿里头的那半朵炸荷花。 然后慕白感觉自己顿时就悟了。 感情这盘子炸荷花是太女殿下送来的! 有句话说得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自家的师傅吃了太女殿下的炸荷花,难怪要琢磨着帮太女殿下摆脱纨绔声名呢。 至于慕白为什么不觉得当今太女是个纨绔子弟,原因很简单,就在不久之前,他才刚刚和太女殿下在大理寺的门口碰过面儿呢。 正是因为他深深地记着这次和太女的初遇,所以慕白不愿相信,当今太女只是个纨绔。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太女殿下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面,没有半点垂涎之意,只有纯粹的欣赏。 所以慕白不相信太女殿下如同传言中所说的那般“沉溺男色”。 他对自己的俊俏皮囊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原因很简单。 因为慕白打从十四岁起,经常发现一堆大家闺秀有意无意地和他“偶遇”。 但让慕白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傅——沈弑。 在慕白九岁那一年,有天丞相醉酒了。 丞相的酒品还是不错的,所以慕白在得知自家师傅在定国公府醉酒小憩的时候,他的表情很淡定。 反正他家师傅就算酒喝多了,也不会借酒装疯到处闹事儿,顶多眨巴着眼睛一个劲儿地瞅着和他喝酒的那人,同时嘴里还叨叨着:“我不喝了,我醉了!我要吃糖醋排骨,我不要解救汤!” 然后,慕白一脸淡定地带着雨点儿去定国公府接人了。 他看见丞相的时候,发现相爷正在使尽浑身解数从定国公老爷子那儿抢最后半盘子糖醋排骨。 老爷子的神情是惊慌的,他看见慕白的时候,顿时大吼道:“慕白,你小子总算来了。沈弑这小子醉酒以后疯的厉害,你再不来,老头子可就护不住这半盘子糖醋排骨了!” 慕白一脸无奈,他瞥了一脸正色抢排骨的相爷一眼,开口道:“老爷子,我义父吃了几盘子排骨了?” 定国公叹道:“我没数,但我知道少说也有两盘子了。要是再让他吃下去,肯定要出事的!” 慕白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然后他笑着走到丞相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义父,别吃糖醋排骨了。” 丞相摇头道:“不要,糖醋排骨好吃,比解救汤好吃。” “那这样吧,你不吃糖醋排骨,就不用喝解救汤了,怎么样?” 沈弑琢磨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头。 于是乎,醉酒的丞相大人就非常乖巧的跟着他家的小徒儿回府了。 当时,定国公老爷子的表情是错愕的,他目送慕白还有相爷回去后,低声呢喃道:“直娘贼,感情是解救汤惹的祸!沈弑这小子为了不喝解救汤还真的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要知道,沈弑为了不喝解救汤,可是一口气吃了至少两大盘子的糖醋排骨! 定国公觉得,要是自己不拦着,沈弑也许会一直吃下去,直到他的肚子撑的不行才会罢休。 醉酒的相爷跟着慕白上了马车后,就一直眨巴着眼睛瞅着慕白。 慕白被他瞅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了,他开口问道:“义父,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糖醋排骨,不能吃的。” “我知道你不是糖醋排骨,你是我的徒儿嘛。” 慕白舒了一口气。 还好,他家的师傅醉的不是很厉害,还没有醉到那种看到个人就当成糖醋排骨的程度。 “那,义父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因为慕白,你快要长大了啊。” “所以呢?” “我很担心你。因为我知道我的徒儿慕白,有着一副好相貌。等你年岁再大一些,肯定会有很多小姑娘想和你来一场偶遇,而且她们还会使手段只为能够和你多些接触。比如她们可能会一不小心在你身边丢个荷包或者绣帕什么的…… 只要你捡了,她们就会让自己身边的贴身丫鬟来找你要东西,然后一来二去,你们就熟了。 这样的话,她家里的人也有法子向媒人开口,让他们来咱的府上提亲了。” 初闻此语,慕白的表情是错愕的。 而相爷,他在说完这么一段话之后,就耗尽了仅剩的体力,开始陷入沉睡。 100.第100章 风满楼(3) 相爷睡过去了,倒是轻松惬意得很。 他全然不知,清醒的慕白慕公子这会儿内心是多么感慨。 慕白当时脑海里面只有一个想法:师傅,我才十岁,你这么早就开始和我灌输闺秀们制造巧遇常用的手段真的好么? 你就不怕我因为你的话,从此走上那位北狄天机阁首代山长的路么? 因为慕白慕公子当时年岁尚小的缘故,所以他也没有仔细琢磨相爷的这一段“酒后真言”,只不过是将其默默地铭记于心罢了。 直到他十四岁那年。 他发现一个弱柳扶风的少女走过他身侧的时候,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丢下了她的手帕。 那一刻,慕白慕公子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想起了相爷在他十岁那一年对他吐露的“酒后真言”。 慕白慕公子对其将信将疑。 于是乎,他决定试一试那个少女。 慕白压抑住了自己想要捡起手帕还给那个少女的冲动,目不斜视地从那块绣帕边儿上走了过去。 只是他留了个心眼,想看看那个少女丢下绣帕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所以他在加快步伐走远之后,找了个机会回头远远的望了一眼。 他发现,那个女子回来捡起了自己丢在原地的手帕,并且脸上的神情十分失落。 那个少女当时的年岁不过十三四,正是豆蔻之时,身段儿开始变得玲珑有致,所以看着让人颇觉赏心悦目。 因为从她的衣着配饰,慕白可以看出她不是那种愁嫁的女孩儿,而且她的年岁尚小,还不到及笄之时。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离嫁人还有老长一段时间的少女,家境优渥的少女,和自己还是第一次遇见的少女,在看见自己这张俊俏面容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丢下了她随身携带的绣帕! 所以当慕白看到她脸上失落神情的时候,他颇为不解。 他不懂,一个人的俊俏皮囊究竟能有多大用处,何至于让一个少女不过初见一个少年,就敢于拿自己的青春韶华去做一场豪赌? 但他没有开口询问那个少女为何如此行事,而是默默离去。 从此,当慕白慕公子发现有人在自己身边有意无意地丢下东西的时候,他都会选择目不斜视。 如此便是四年。 因此,慕白不愿相信,当今太女是个沉溺男色的纨绔子弟。 因为他知道,在东墨京都,因为自己这一副俊俏皮囊而心喜自己的女子不在少数,但是当今太女,绝对不在其中。 那么当今太女名声被传得如此不堪的原因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殿下在自污声名。 而眼下,正是山雨欲来之时,殿下即将及笄,西戎之人必然不会坐看殿下亲政,他们不会坐看陛下后继有人。 也许,师傅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想着把自己送到太女身边去的吧。 想到这儿,慕白的唇角扬起弧度。 尽管给太女做府医对他而言是件麻烦事儿,但是慕白并不打算拒绝。 因为他也不希望,那个巧笑倩兮又懂礼的俏皮女童,死在西戎人的阴私手段之下。 这一刻,慕白嘴里咀嚼着带着荷花清香的甜品“软炸荷花”,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他全然不知,在他决定前去太女府成为府医的那一刻,他就有了陪着顾宝儿前去延陵的义务。 第二天,慕白睡醒之后,就接到了帝尊颁发下来的旨令。 旨令上没有几句话,总共也就描述了两件事儿。 第一件事儿,帝尊命丞相义子慕白为太女府府医。 第二件事儿,帝尊让慕白择日随太女殿下前往延陵。 当时,慕白的表情是惊讶的,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任命旨令会下达的如此迅速。 丞相看着慕白那一脸傻愣愣地样子,笑着摇摇头道:“你小子还是嫩了些啊。不就是这么点事儿么?怎的吓得你就愣住了?” 慕白唇角抽搐:“义父,你就老实交代吧,你是不是早就有打算让我成为太女殿下的随侍府医了?” 丞相大人当即点了点头:“是。” “那如果我昨天拒绝了你提出的这个条件呢?” 丞相勾了唇:“你不会。因为你是我养大的孩子,我知道你重信。而且,几天前,你才在大理寺门前和殿下才碰过面儿不是么?若是你对殿下有什么不满的话,那天晚上你就不会下厨给我做晚膳了。” “可是给殿下做府医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不是么?毕竟我的皮囊俊俏是京都权贵们所公认的,太女殿下她一向‘沉溺男色’也是被权贵们所公认的。” “你说得没错。可是我们相府,又何时曾把流言蜚语看在眼里过?” 话音刚落,丞相父子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 慕白知道,若是丞相是顾忌流言蜚语的人,那么他当年就绝不会收自己做义子。 因此他忍不住发笑。 而丞相笑的原因却是,收慕白为义子,是他此生做过的最为正确的选择之一。 慕白,值得他为之用心。 他看着慕白笑道:“须知传言多为虚,眼见也未必实。你要是顾忌流言蜚语,那么趁早不要出仕,换别的营生去吧。在朝为官之人,便是两袖清风,也少不得被人说不是的。 我们的功过到底如何,也只能由后人评说了,朝野间那些嚼舌根子的人所言的闲言碎语根本做不得数。” 慕白点头道:“师傅说的是,我既然决定为太女殿下效力,自然不会去在意这些流言蜚语。 只是说不得要连累师傅了,一旦我入驻太女府成为殿下的随侍府医,定然会有人将我视为殿下的男宠。 到时,要是他们说了些有的没的,师傅可不要一口气地全把他们给收拾了,好歹留几个下来给我还有太女殿下练练手,可好?” 丞相闻言不由轻笑:“那是自然,若是直接放手让你们应对西戎的爪牙,我和陛下也不能放心。” “如此便好,师傅,那我回自个儿的院子去收拾细软了。以后我不能长住相府,师傅可要记得少喝点酒,不然你又要因为吃多了糖醋排骨上火。” 沈弑闻言不由挑眉:“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娃儿,用不着你替我操心。” 101.第101章 风满楼(4) 虽然沈弑话里话外对与慕白的关心颇为嫌弃,但是当慕白的背影消失在他视线内的时候,相爷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转头轻声询问雨点儿:“雨点儿,你说我是不是该去找官媒商量商量有关续弦的事儿了?” 雨点儿一脸正色地开口道:“还是别了,相爷您不如再等两年。 毕竟大公子还没成家呢,您要是现在续弦,官媒倒不好给你相看年纪合适的闺秀。您总不能娶个年纪比大公子还要来得小的夫人回来,让大公子叫义母吧。 若是那样,大公子和夫人心里都会不是滋味儿的。” 沈弑仔细琢磨了会儿,开口道:“你说得有理,那便再缓两年吧。只是眼看着慕白就要去太女府当差了,一想到这偌大的相府,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的心里就怎么都不是滋味儿。” 雨点闻言沉默了。 他伺候沈弑的年月不短,怎么算都有二十来年了,是以知道沈弑的心事。 当今权相沈弑,最爱的就是“热闹”这两个字。 为何? 因为沈家无人! 沈弑之所以能以弱冠之龄加冠为相,最大的原因就是,沈家家主,沈弑之父,同先皇一起战死沙场! 而沈弑的母亲,在得知自己丈夫去世的噩耗之后,惨然一笑,便拔剑自刎。 她只给沈弑留下了一句话:“只望吾儿阿适,勿入将门,勿使我沈家血脉至此断绝!” 沈弑只能抱着自己母亲逐渐失去体温的遗体,泪流满面。 他会遵从母亲的遗命,弃武从文,以免沈家血脉至此断绝。 但是他不甘就此放过西戎,他不甘在父母尸骨未冷之时,便放弃为他们复仇! 于是,从那一刻起,他给自己改名沈弑,取“弑”的杀戮之意,以图有朝一日,他可以派兵屠戮西戎。 从此沈家嫡脉,仅余沈弑一人。 从此他的本名沈适,除了自小就伺候着他的书童雨点,再无人知。 也正是因此,雨点懂得沈弑的寂寞。 沈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权利,而是很简单的两个字——“陪伴”。 他想要的是有家人陪伴在侧的温馨。 但是这么多年,能走近沈弑的人,除了帝尊还有皇后娘娘,定国公老爷子,上将军,便只有当今太女还有慕白了。 而慕白,更是其中唯一能够朝夕陪伴沈弑的人。 因此,雨点沉默了。 他不知应该如何劝解自己的主子,因为送慕白去太女殿下身边当差的决定,正是沈弑自己下的。 沈弑看雨点沉默了,反倒笑了:“你愁什么呢?没人陪的是我,不是你,不是么? 难不成你已经忘了,就在三年前,你就由慕白做主,把府里头的管事娘子给娶回家了么?” 雨点被丞相打趣,不由红了脸,他笑道:“相爷你说得这是哪里话?大公子要走了我自然也是愁的。 因为公子走了,这相府里头伺候的人又该打理一遍了,我家那口子要是知道了,估计光琢磨着如何打理都要头大个两三天。 她心情不好,自然不会给我好脸色。如此我又怎么能不发愁呢?” 丞相闻言,转身就走:“雨点儿,爷是不是太给你脸了?爷上一刻还在跟你叨叨没人陪的哀痛,下一刻你就跟我叨叨你跟你家那口子如何相处。你是不是存心奚落爷? 你是不是存心欺负爷没人暖床叠被?” 雨点一脸错愕:“爷,你真想多了……我真没这个意思……” “你有没有这个意思,爷还真不知道。爷只知道,慕白给你指的人算是没错,就你这咋咋呼呼的性子,合该被你家那口子给好好磋磨一番。” 眼看着丞相转身离去,雨点内心泪流满面。 他完全不知道丞相为何生气…… 但是他意识到了一件事儿,那就是他家夫人敢动手收拾自己,都是因为有着他家主子在背后撑腰呢。 要是相爷没有示意他的媳妇儿动手,雨点儿觉得她怎么都不会有胆子收拾自家爷们儿! 不过,雨点被沈弑给说教了一通后,倒是一点也不生气。 因为他从沈弑的话里头,琢磨出了一些意思来。 雨点看着沈弑离去的方向,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转身去找自家媳妇儿去了。 慕白收拾随身细软并没用多少时间,因为眼下正是苦夏,他只是寻了个包袱皮,把自己穿惯了的白衫什么的样式简洁的袍子还有亵衣亵裤什么的一股脑儿地都打包了起来。 至于什么被褥枕头的,慕白压根就没打算带走。 因为他知道,用不着把被褥带到太女府。 他此行是去太女府当差做府医的,要是殿下连一卷崭新的铺盖都不让人给他备下,那么于情于理,这都是说不过去的事儿。 所以慕白慕大公子,在坐上离府的马车的时候,身边并没有带很多东西。 他只带了若干银票,一个装满了衣物的抱负,再来便是一个药箱。 再无他物。 给他赶车的人依然是齐大,他也得了慕白即将离府的消息,所以他看到慕白并没有带很多东西的时候,他的表情是错愕的。 慕白带着东西上了车后,才有心思开口询问齐大为何作此情状。 “怎的?齐大,你看我离开相府,就这么错愕?” 齐大当即便摇了摇头:“不,公子你要去太女府当差的消息,方才就有人跟我说过了。” “那你又是为何错愕?” “我只是在想,公子你此去是去太女府当差的,只带这么一点儿东西,真的妥当么?” 慕白闻言不由一笑:“自然妥当。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将整个相府都搬过去么?” “这当然是没有的事儿。只是我本以为,公子你会把那些本古医书都给带过去的。” “医书,只不过是记载药方所用的书册罢了。那些药方,我早已记下,那么此去太女府,又何必带上呢?” 齐大闻言,不由笑了:“还是公子说得在理,是我想岔了。得嘞,小的这就赶车送您去太女府!” 慕白挑眉:“那你还不赶紧的?” 102.第102章 风满楼(5) 慕白都这么开口了,齐大怎有不应之理? 他朗声应了“诺”,便一挥马鞭,驾车去往太女府了。 慕白到达太女府的时候,顾宝儿正在吃银丝卷儿。 听得茉灵上报帝尊下旨新拨给太女府的府医今儿个来府上当差的时候,她并不是很在意。 茉灵看自家太女这般心大的样儿,不由开始为之担心。 她决定最后努力一把。 茉灵咬了唇儿,而后轻声嗫嚅道:“可是新来咱们太女府当差的府医,是相爷府上的大公子啊。” 她没说出口的话是,殿下你确定这么不在意的样子真的妥当么? 然后她看见,顾宝儿嘴里叼着的银丝卷儿,华丽丽的做了个抛物线运动。 顾宝儿顾不得擦去嘴角的酱汁,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茉灵:“你说什么?” “禀殿下,新来咱们太女府当差的府医,不是旁人,正是前任院判,相府大公子慕白。” 顾宝儿回过神后倒吸了一口冷气,天哪噜,这就很尴尬了…… 自己前几天才刚刚把太女府里头的美男公子哥儿给想了法子给遣出去,结果谁都没想到,走了一群小美男,却来了一个大美男! 她扪心自问,绝对没有和自家便宜老爹张口让他给自己搜罗美男。 可是他老人家却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把慕白这么一个闻名京都的美男公子哥儿给拨到自个儿府上来了,他是不是太相信自己的操守了啊喂! 虽然自己是来自大天朝的穿越人士,在电视剧网剧里头见惯了各种美男,但是这不代表着慕白那张俊俏的脸蛋对她一点冲击力都没有啊喂! 顾宝儿很惆怅。 她觉得,现在京都里头,还愿意相信她并不是“沉溺男色”的纨绔子弟的人,应该没有几个了吧。 因为她的“魔爪”都伸到丞相府去了…… 虽然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把慕白给拐回来。 但是禁不住外头的百姓会这么想啊…… 太女殿下惆怅了半晌之后,发现自己算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但是让她放着这满桌早膳不管的话,她也过意不去。 于是乎,她琢磨了一会儿后,便吩咐茉灵:“走吧,你随我去迎一迎我们的府医。 至于这满桌的早膳,你去和蝶语吱一声,让她看好了,千万别让人给撤下去了,或是做了什么手脚。” 茉灵应了一声就转身去了碧纱橱。 她明白顾宝儿的意思,这一桌早膳等会儿还会派上用场的。 太女还没有用完膳。 而且这一桌早膳便是冷了也不打紧,因为时下正是苦夏,便是冷了吃下肚去,也不会觉得如何难受,反而觉得别有一番滋味儿。 在碧纱橱里头候着的蝶语正和煎饼一起做着针线,而馒头正往自个儿的嘴里头塞包子。 茉灵轻声对蝶语转告了顾宝儿的吩咐,就笑着看向了馒头。 “你这妮子怎的还没吃完早膳?殿下等会儿就要出去迎府医了,你不跟着怎么成?” 馒头闻言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就加快了自己的咀嚼速度,三口两口地就把包子给吃完了。 然后她又拿了桌上的青瓷茶盏给自己倒了一茶碗儿的香茶,一口气地灌下去。 茉灵看着她把一茶碗的香茶都给咽下了肚,唇角抽搐。 她错了,最心大的人不是太女殿下,而是馒头啊! 太女殿下都无心用膳了,馒头这妮子却还有心思吃包子。 她等馒头缓了一口气后,问道:“早膳可是吃完了?” “吃完了,因为刚才那是最后一个包子,所以我才会干脆把它给吃完的。殿下很着急么?” 茉灵看了馒头这一点淡定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的脑仁很疼。 要是殿下不着急的话,又怎么会没心思用早膳呢? 她再次确信了一件事儿,馒头这小妮子,真的是很傻很天真呐。 难道自己还能同个憨货置气不成? 茉灵舒了口气道:“不是很急,但是耽误时辰总归是不好的,你既然已经吃完了早膳,就赶紧地跟着我去找殿下吧。” 馒头笑眯眯地应了一声“诺”。 慕白到太女府当差做府医的消息,当然瞒不过孔昭。 他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往刘三刀住的院子瞥了一眼。 那小子倒是有几分跳大神的天赋,他昨儿个才刚刚叨叨着叫自己去把慕白给请到太女府里头来做府医,结果今儿个慕白就不请自来了。 虽说这任命府医的旨令是帝尊颁发的,与刘三刀无关。 但孔昭还是觉得,要是刘三刀昨儿个不叨叨那么几句话,兴许慕白就不会到太女府来当差。 慕白毕竟是相府的大公子,他要来太女府做府医,要是没几个人迎着,那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所以尽管心里并不情愿,孔昭还是在得知此事的第一时间就整了整自己的着装,出发去了太女府门。 巧的是,他到达府门的时刻,只比顾宝儿早了些许。 所以他还没和慕白开始寒暄,就见得顾宝儿迈了不紧不慢的步子过来了。 由于是在自个儿的府邸里头见客,而且慕白以后是要在太女府里头当差做府医的,所以顾宝儿并没有换上那身颇为华贵的朝服,她只是穿了一身样式简洁大方的纱裙。 但是因为她生来一副好皮囊,所以便是样式这般简洁的纱裙,被她穿上后,也显出了几分不同来。 慕白不由迟疑了…… 他不知晓,那个传言中沉溺男色、无心朝政的储君,到底有几副不同的面貌。 明明上一次和他在大理寺外打照面的时候,穿了一身朝服的她,眉宇之间颇有几分傲气。 为何今儿个她换了一身衫裙,眉宇之间的傲气就尽数消弭了呢? 若不是这人的相貌和他记忆中的容颜没有任何出入,慕白都要怀疑眼前的少女,到底是不是当今储君了。 慕白迟疑了,因此他并没有向顾宝儿见礼。 但是顾宝儿并不在意。 说实在的,她这几天出入宫廷之时,老是被人行礼,很是不习惯。 因为大天朝,早就取消了这种跪拜礼。 所以慕白没有向她见礼,顾宝儿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她只是眨了眨眼,看着慕白,脸上是满满的疑惑。 103.第103章 风满楼(6) 顾宝儿的心里现在只有一个疑问:大公子,你这么个大美男,来我这个声名狼藉的储君府上当差,你家丞相大人真的放心么? 你们就不怕,向来“沉溺美色”的宝宝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本性把你给吃了么? 但是她没敢问出口。 她只是笑道:“慕院判今儿个来我太女府是来做客的么?你来之前可曾和相爷交代过?” 慕白看着巧笑倩兮的女童,不由展颜,这丫头是在担心自己的声名呢,所以她才拐弯抹角地提醒自己。 他朗声回道:“殿下无须叫慕白院判,因为慕白今儿并不是来太女府做客的,而是来太女府当差的。方才家父正和慕白交代过呢,他让慕白尽心为殿下办差。” 顾宝儿听了慕白这话,整个人都懵逼了。 难不成原主韬光养晦的想法并没有瞒过丞相大人? 不然膝下只有慕白一个义子的丞相沈弑,绝不会让已经官拜太医署院判的慕白来太女府里头做府医! 毕竟原主闻名京都靠的可不是才华,也不是风华天成的容颜,而是她沉溺美色的纨绔习性! 慕白看了顾宝儿一脸蒙圈儿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殿下,你这是不乐意慕白来您手下当差,讨口饭吃么?” 美人一笑,笑靥如花,美得顾宝儿刹那失神。 她下意识地开口回道:“怎么可能不乐意?更何况,就算我不乐意,慕白你也饿不死,不是么?” 慕白闻言,脸上的笑意一僵:“殿下,你说话还真是耿直。” “本宫说话向来如此耿直,并不是只针对慕白你一个人。恕我直言,本宫觉得,这天下还没有几个人会因为本宫说话太过耿直而怨怪本宫。” 慕白仔细一琢磨,顾宝儿这话说得还真的没错,她毕竟是一国太女,敢怪罪她的人,世间屈指可数。 所以他正色回道:“殿下此言有理,慕白受教了。” 慕白不笑了,顾宝儿便迅速回过神来,她想起自己方才说过的话,瞬间就惆怅了! 自己刚才所说的话,似乎与原主向来韬光养晦的原则不符啊,要是被谁家细作打听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不过,打从自己穿越以来,似乎就变成了事故吸引体质,就算自己不去搞事情,也会有人请自己出门去搞事情啊! 顾宝儿无奈了。 她想起了刘三刀,这货可不就是亲自请她出门去搞事情的典型例子么? 而且他还是请她出远门,请她离开京都,远赴延陵去搞事情! 得得得,不就是搞事情嘛,不怂。 咱可是来自大天朝的新世纪,贴吧轮胎什么的可没少去灌水发帖,还真是不怕那种有人搞事情玩脱了的场面。 不就是被拉下水搞事情了么? 咱不怂,咱是东墨太女,此去延陵那可是奉旨搞事情,就算把事情搞大了也不怕嘛。 不过要是有人在京都敢针对自己搞事情,顾宝儿只想送他两个字:白痴。 京都最会来事儿的人是谁? 不是别的人,正是纨绔子弟。 咱纨绔圈儿里头的人,谁身后没有几个靠山,又有谁是傻子? 不懂得避讳的纨绔,在京都根本混不出一个名头来! 顾宝儿想到这儿,脸上就带了蜜汁微笑。 有道是虱子多了也就不愁,反正自个儿在京都的名声本来就好听不到哪里去,向来和大家闺秀搭不上边儿,眼下就算因为慕白入府的事儿被人叨叨几句,也不会怎么样嘛。 反正自己身为一个无心朝政的储君,怎么着都是要被骂的,也就不在乎会被那些个关心朝政的士子们骂的多狠了。 顾宝儿笑了,慕白就方了。 他突然觉得,太女殿下脸上的笑容有点儿神似自家义父,让人看了心里发毛。 因为他们脸上的微笑会让人心里忍不住开始嘀咕,嘀咕是不是他们心里头又在谋算什么东西了…… 丞相谋算的事儿,慕白还能猜到一些。 可是顾宝儿谋算的事儿,慕白觉得自己就算是绞尽脑汁了也不会管用吧,所以他干脆不去猜了。 反正,只要他不行差踏错,做事尽到了自己的本分,对得住殿下也对得住自己,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不是么? 慕白如是想,然后他的脸上也出现了蜜汁微笑。 孔昭在一边看得很是惆怅,他都还没开始插话呢,这两个人就絮叨上了。 他们絮叨上了不带自个儿也就算了,结果还没絮叨几句话,就开始相视而笑。 孔昭觉得,他似乎不是很懂这两位主儿的想法。 他们一个是以“沉溺美色”而闻名的京都第一纨绔子弟,一个是以容颜俊俏、才华横溢而为人称道的京都排得上号的年轻俊杰,于情于理,这种相视而笑的场景都不像是会出现的吧…… 孔昭看着慕白还有顾宝儿的笑颜拧了眉…… 为什么他完全不懂他们在笑什么呢? 孔指挥使发现自己开始迷茫,于是乎他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茉灵。 尴尬的是,茉灵看得也是一头雾水,这会儿她也正在向孔昭发送求助的信号呢。 两个人在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就明了了,感情没有get到相府大公子还有太女殿下的笑点的人不止自己一个! 他们对视了片刻,同时将求助的目光移向了正在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馒头小姑娘。 馒头小姑娘被瞅了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但是她没有用眼神回答茉灵和孔昭的疑问,而是做出了一个让孔昭和茉灵怎么都想不到的举动。 只见馒头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非常耿直地开口问道:“殿下,你和大夫刚才在笑什么啊?” 孔昭抬头看天。 茉灵低头瞧自己绞成了一团儿的手指。 他们都开始后悔自己向馒头小姑娘求助的莽撞行为。 两个人的内心这会儿都只有一个想法:我错了,馒头这小妮子压根就不明白,该怎么用眼神回答别人的疑问啊!我就不该向她求助…… 被提问的顾宝儿则是一脸懵逼:诶,宝宝才发现慕白也笑了诶!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这就尴尬了!但是馒头小可爱都这么诚心诚意的发问了,要是我不回答她问题的话,是不是不好呀? 104.第104章 风满楼(7) 太女殿下琢磨了一会儿开口道:“本宫发笑是因为慕白长得俏,让人看了只觉赏心悦目。 本宫想着,以后要是不慎染了风寒之类的病症,只消见一见慕白的面,这病就能好了一大半了。 至于慕白发笑的缘故,本宫可就不知了。” 慕白向顾宝儿瞥了一眼,发现她的神色很是正经,顿时就觉得有些羞赧。 虽说殿下为人如何,自个儿心中有数,也知晓殿下是借着“沉溺美色”的名头韬光养晦。可是一旦意识到自己以后不会少被殿下这么打趣,还是觉得有些受不住…… 顾宝儿看着眼前的少年脸颊飞起的两朵红云,无奈了。 她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慕白居然当真了。 慕白当真了本来也没什么,可她万万没想到慕白居然会因为自己这么两句简简单单的话就害羞了! 这情景老尴尬了好嘛? 顾宝儿正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另起话题,转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却不料慕白红着脸就开了口。 “要是因为慕白的容颜俊俏,殿下感染风寒之时便能少用几碗汤药,那么慕白绝对会时不时就在殿下身边晃悠的。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是药三分毒’,这药咱能不吃还是不吃为好。如果殿下多瞅几眼慕白就能起到防病的作用,那么慕白绝对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跟随殿下的脚步的! 因为殿下的身体安康就是慕白的最高期望! 而且这容颜生下来本就是要让人看的,就算殿下您不看,也会有别的人来看。 既是如此,慕白还不如就在殿下身边晃悠,就让殿下还有您身边的几个人看着,这样还能清闲些。” 慕白这一大段话的杀伤力很强大。 就连三观非常强大的顾宝儿明白他的意思后,也忍不住愣了。 厉害了,我的大公子! 宝宝不就打趣一下你的容颜俊俏么? 你还当真了! 你当真了也就算了,你还真打算拿你的俊俏脸蛋当那包治百病的“板兰根”使么? 虽然你长得帅,但是宝宝还真不知道,要是我感冒了,多看你几眼,我的病会不会好得更快啊喂! 很好,你很强大,是在下输了。 顾宝儿看着一脸认真的慕白,惆怅了。 这小子奇葩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啊喂? 为什么她怎么看这货都觉得他是个用职业操守搞事情的逗比呢? 明明上一次她和这小子在大理寺外相遇的时候,他还是个三观正常的少年郎啊。 怎的今天自己只不过夸赞了几句他的容颜,他就整个人的画风都变了呢? 只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眼前这个少年,就从“陌上人如玉”那句诗所描述的如玉公子转变成了一本正经用职业操守在逗比的二货大夫! 顾宝儿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慕白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眼前这个女童余下的岁月,能够无病无灾。 这一刻,他格外庆幸自己是个大夫。 这样的话,他可以每天为她请脉,好好调理她的身体,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他远离病痛。 慕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又会做出刚才那番话。 但是在自己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看见女童眼底的错愕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一点都不后悔。 因为他不希望,有朝一日,那双清澈眼睛和它的主人一起,从这个世间彻底消逝。 慕白看着一脸惊讶的顾宝儿笑得更欢:“殿下,方才那可是慕白的肺腑之言呐,殿下该不会是不想看见慕白在你身边晃悠吧?” 顾宝儿内心正处于懵逼状态,是以她下意识地回道:“当然不会。慕白你长得这么俊俏,本宫要是能天天看着,就算是苦夏,这胃口也能好上不少。 再说了,不是个词儿叫做‘秀色可餐’么?慕白你长得如此俊俏,要是你陪着本宫用膳,兴许太女府在吃食这一项上的花销都能减免不少。” 慕白听了,笑着颔首道:“巧了,慕白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殿下可不要嫌慕白碍事,毕竟以后慕白可是要和孔指挥使一同陪着殿下用膳呢。” 不是有个词儿叫做“负负得正”么? 顾宝儿本来正出于懵逼状态,这会儿又被慕白的大规模杀伤性言语连击,顿时就回过神了。 她看着慕白的笑脸,突然觉得自己脑仁疼。 为什么过去十几年,东墨京都没有一个人看出来相府大公子慕白其实是水仙综合症晚期患者啊…… 叮了慕白的笑脸足有半晌,顾宝儿终于忍不住了。 她直视着慕白的双眼开口道:“慕白,你还真是有自信啊。” “慕白向来如此自信,并不是只在殿下面前如此。恕我直言,慕白觉得,这天下还没有几个人会因为我的自信而对我心生怨怪。” 顾宝儿听了,觉得自己的牙有点痒。 为什么这个水仙综合症晚期患者的言谈这么让人生气啊喂! 而且似乎这词儿,听了有点耳熟。 她将目光移向了孔昭,不出她所料,孔昭这会儿正唇角抽搐地看着慕白。 然后,她在心里默数了五个数字。 就在顾宝儿结束在心里默数数字的那一刻,孔昭开口了:“慕公子,自信是件好事儿,可是太过自信可就要不得了。因为有的是人看到你这般自信的样子,会想着把你给踩到烂泥潭里头去,不是么?” 慕白闻言,笑意微敛,他直视孔昭的双眼回道:“我不能否认,的确有人会想着把我踩到烂泥潭里头去。但是,至少目前为止,他们都没有达到目的,不是么? 那么,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自信呢? 况且家父独自培养了我这么多年,可不是抱着想让慕白成为一个只知道唯唯诺诺的人的目的的啊。孔十一,关于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深有体会,不是么?” 慕白没有说出口的是:如果我不能自信地去面对这朝野之间的流言蜚语,最难堪最受伤的人,不会是别人,只会是那个把我养大的人,只会是当今权相——沈弑! 105.第105章 风满楼(8) 因为那个人,默认了这满京都的流言蜚语,默认了自己是他的子嗣。 所以慕白决不允许,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任何一个人伤到他。 不止是因为他是他的义父,更是因为——他是沈弑。 孔昭听了慕白这番话,开始沉默。 他想起了那个把他从生死边缘救回来的青年男子。 在自己做下要成为殿下的暗卫的决定并成功打动了定国公老爷子的时候,他第三次见到了那个男子。 当时他一身玄甲站在阁楼之上眺望着京都的夜景,而自己却只能在摇曳的灯火下看着他的背影。 那时,自己由于只喝了一碗清粥的缘故,身体有些虚弱,所以说话时有些无力。 “师父……” 孔昭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夜风中颤抖。 而那个男子,没有回头。 他只能咬牙用自己所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呐喊道:“师父!” 然而,当最后一个字也飘散在风中的时候,那个男子也没有回过头。 孔昭缓缓攒紧了拳头,师父是殿下的舅父,他不肯回头,难道是一点都不看好自己么? 男童俊俏却苍白的脸孔缓缓浮现了一抹狠戾,他不再开口呐喊,而是看着男子的背影轻声呢喃。 “师父,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 我要说的是,无论你是不是看好我,我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成为殿下的暗卫。” 哪怕失败的结果,是死。 他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而是仔细地将男子的背影将心中临摹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准备离去。 他不知晓,就在自己转身的那一刻,男子也悄然转身。 就在孔昭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轩辕战宇开口道:“你能有这样的觉悟,那我也就放心了。” 孔昭的脚步一顿。 “如果你连拼尽全力的觉悟都没有,就想着要成为宝丫头的暗卫,那我只能说你是痴心妄想!而且你也辜负了那丫头执意要救下你的善意! 我愿意顺宝丫头的意救你一命,可不是为了看你白白在皇家暗卫的密训中死去的。 人的命只有一次,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轮回。 若是你不珍惜,我能救你一次,还能救你第二次么?” 孔昭回过头,微红的双眼含着狠戾和青年男子眼底悄然翻涌的漩涡无声交锋。 “如果你不重视你的命,那么又何谈复仇?” 男童的眼底迅速划过一丝讶异,他嗫嚅着唇儿正欲开口,却被轩辕战宇冷冽的声音打断。 “你无须好奇我是如何得知的。 这几天,我见你进了国公府也不曾有半点讶异之色,便已知晓,你是富贵人家流落民间的公子哥儿。 我无意探究你的身世。 更加不想知道,你为何会流落到如斯境地。 我知道,你的眼神里,有怨气。 但是,如果你想复仇的话,只是心怀怨气可是远远不够的! 我知道,你想成为宝丫头的暗卫,不止是为了可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护着她,更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借着宝丫头的手,找出灭你满门的凶手,是不是?” 男童僵直的身躯给了青年男子无声的回答。 “你有心思复仇,我自然不会拦你。 但是孔昭,我要告诉你,如果你不能活到那一天,就不要想着复仇了! 不止是因为岁月,是湮灭证据最好的手段。 更是因为,复仇这种事情,如果你不能自己亲自动手的话,总归心中会留有遗憾。 所以,如果你不能提供足够的证据,让我和老爷子动心的话,那就继续忍耐下去。 直到你成为权倾朝野的大人物,那时,只要你透露一点口风,那么自然会有人帮着你,费尽心思地把你家的事儿从岁月的灰烬中扒出来。 我言尽于此。” “还有,看到你眼中的戾气,我很开心。 因为只有身上有戾气的人,从皇家密训中活下来的可能才大。 我不想你就这么死了。” 孔昭睁大了双眼,看着轩辕战宇的眼。 他确信,他在那个人的眼底看到了欣慰还有笑意,更有浓浓的期许。 他默默地将拳头攒地更紧,他会活下去的,不止是为了护着殿下,更是为了,让师父毫不后悔做下救他一命的决定。 他不止要活着,更要成为殿下手中最坚不可摧的那一面盾! 慕白的话,让孔昭想起了那个夜风喧嚣的夜晚,也让他想起了那个男子看着京都夜景时孤寂的背影。 所以他破天荒地没再和慕白抬杠,而是勾着唇儿道:“的确,对此我的确深有体会。所以,慕大夫,请你继续这么自信下去,最好不要被人随随便便地就给踩到烂泥潭里了,不然,我可是会很失望的。” 慕白狐疑地看了孔昭一眼,这人无缘无故对自己开嘲讽也就算了,熄火也熄火得这么快,他有点适应不来啊。 但是他也不能针对孔昭继续说什么嘲讽的话,毕竟人家已经做出了让步。 所以慕白只能笑道:“那是自然,就算为了不让孔爷你失望,我也得继续自信下去啊,更何况家父还在相府看着我呢。要是我做了什么事儿让他老人家觉得丢脸了,还不得被他骂死?” 顾宝儿听到这儿一脸惊讶,她用眼神询问孔昭道:丞相很会骂人吗? 孔昭回道:听说是会的,而且相爷发怒特别吓人。好在相爷骂人的次数不多,不然文官绝不敢去青楼楚馆里头吟诗作对。 很好,这丞相很强大。 脑回路奇葩就算了,还很会骂人,宝宝开始有点小激动了怎么办? 顾宝儿想到这儿,脸上便带了蜜汁微笑,她轻咳一声看向慕白道:“慕大夫,你放心,只要你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丞相他老人家都是不会冲到我太女府来骂你的。 毕竟你是在我太女府里头当差的人,就算要骂你,也得我先骂了才能轮到相爷。 所以你不用怕,只要我骂你的时候,你可以改正自己的错误,那么你是绝对不会有机会被相爷破口大骂的。” 慕白唇角抽搐,为什么自己提起自家师傅会骂人以后,殿下就一脸跃跃欲试? 难道义父他老人家还有什么与太女有关的事儿没同自己交代过? 慕白开始方了。 106.第106章 风满楼(9) 但是太女殿下也只是神情有点不对头,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当举止,所以慕白也不好开口询问。 他只能顺着顾宝儿的话头往下接。 “那慕白往后就请殿下多多指教了。 还有孔爷,若是往后慕白的举止有何不当之处,还请你不要顾忌,直接指出来。不然慕白不知该如何改正自己举止的话,更容易伤了咱们之间的和气,反倒叫殿下难做,你说是不是?” 慕白这话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完全唬不住孔昭。 孔昭明白慕白的话表达的只有一个中心意思:孔十一,要是我有什么地方让你看不顺眼了,你就直说,可别在暗地里头给我穿小鞋,不然我就要闹了! 一旦我闹起来,那殿下可就要为难了。 孔昭很惆怅。 这家伙摆明了是要争取机会每天在宝丫头身边晃悠的,自己怎么可能会看他顺眼? 毕竟这小子身世不详,不是宝丫头的良配! 而且听这小子话里话外的意思,要是自己看他哪些地方不顺眼了,要是他不想改,闹起来了,也只能怪自己不够大度,才会伤了他们共事的和气! 虽然孔昭觉得他和慕白之间并没有和气这种东西,但是他和慕白还是达成了一点共识,那就是绝对不能让顾宝儿感到为难! 所以慕白的话音刚落,孔昭就笑道:“这是自然。既然慕白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同你客套了,恕我直言,你就不应该叫我孔爷!” 慕白看着孔昭脸上狡黠的笑意,突然觉得牙痒痒。 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妹子不在意他的容颜,结果身边却有个不能躲开的护花使者看自己颇不顺眼,求解慕白慕公子此时此刻的心里阴影面积! 哦不,用“心理阴影面积”这个词可能夸大了慕白慕公子的心里脆弱程度,那咱就求解一下慕白慕公子此时的怒气值有多少吧。 如果设定整数一百为慕白怒气的最大值,那么现在他心中的怒气值并不是特别高,只是刚刚过了及格线60三四个点罢了。 所以,慕白慕公子这会儿心中只是有点怒意,暂时还没有出手打人清场的打算。 他只是被孔昭之前的话语嘲讽的有点气,所以才会下意识地看孔昭有点不顺眼罢了。 但是,等慕白慕公子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孔昭方才所说的话之后,他心中的怒气值又上涨了两个点。 用一句比较通俗的话来形容慕白此时的心情,那就是:孔指挥使,很好,你的言语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本来我还希望咱们接下来可以度过一段美好的共事时光,但是,既然你现在就开始怼我了,那我也不能怂! 于是乎,慕白正色问道:“哦?这是为何?” 孔昭也学了慕白的样子,敛了笑意,一本正色道:“慕白,你可知叫我孔爷的都是些什么人?” “不知。” “叫我孔爷的人多半都是些纨绔圈儿里头的公子哥儿,所以慕白,你若是也如此叫我,极是不妥。” 孔昭的言下之意很简单,慕白你可是京都最出彩的公子哥儿之一,不是在纨绔圈儿里头混的人,你还是不要叫我孔爷了,我怕担不起你叫的这一声“孔爷”。 慕白在孔昭的话音刚落那一瞬间就想明白了。 所以他心中的怒气值又上涨了两个点,觉得孔昭更加不顺眼了。 但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和孔昭撕破脸,不然丞相和太女都会很难做。 是以,慕白听了孔昭的话,倒是咧嘴笑了:“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同孔昭你客套了,往后咱们便以名字相称吧。” 慕白慕公子的想法很简单,甚至可以用一个词概括,那就是——“不服来战”! 既然咱不能和你撕破脸,那就想办法在嘴皮子上占占便宜呗。 反正我在家天天和小孩子脾气的师傅吵嘴斗气,还会怕和你拌嘴么? 哥们儿,你要是看我在太女殿下身边频繁出入很不顺眼,那我也没有办法,咱只能斗一斗了! 孔昭琢磨了一会儿也回过味儿来了,心底对慕白很是不喜了三分。 这小子不愧是从文的,身上颇有一股子文人子弟惯有的酸腐气息,动不动就玩套路,行事作风一点都不像咱们从武的将门子弟那么耿直! 老爷子说得果然没错啊,和文人说话,绝对得字斟句酌,而且对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得再三琢磨,不然掉到他们挖的坑里去了都可能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番田地! 不过慕白说这话的目的,孔昭也算是琢磨透了。 那就是认个脸熟。 直接以名字相称,那可是两个人成为至交的第一步。 要是两个人已经熟悉到可以直接以名字相称的地步了,那么基本上结仇的可能就不是很大了。 但是反目成仇的可能并不是没有的。 因为兄弟阋墙这种事儿,古往今来可是一点儿都不少见。 骨血至亲尚且可能反目成仇,那么只是友人的两个人若是有朝一日反目决裂了,似乎并不是很奇怪吧。 所以以名字相称在某种意义上不止是两个人成为至交的第一步,更是两个人结仇的第一步。 原因很简单。 要是你很厌恶一个人,却又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那么就一个人只能默默地在心里记仇,那感觉别提多憋屈了! 记仇哪有报仇来得痛快啊? 而你想要报仇,不了解对方的话,这成功的可能性,一般都不是很大。 慕白和孔昭都不是这种愿意憋屈的人。 他们心底都清楚对方对自己并不抱有任何善意,所以两个人很默契地开始进入结仇的第一步。 那就是允许对方可以直接称呼自己的名字,给周围人造成一种假象。 这样可以让不明就里的路人们以为自己和那个人的关系很好,所以以后自己在嘴皮子上怼人的时候,基本上就不会有人跳出来拦着自己了。 因为自己完全可以说打嘴仗,这是和友人之间特有的谈笑方式。 因为顾宝儿还有丞相的存在,慕白和孔昭都清楚,自己绝对不能和对方撕破脸。 是以,慕白开口之后,孔昭便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尓。” 这一刻,孔指挥使心里的想法只有一个:套近乎是吧?爷告诉你,这招没有用!咱要一起过的日子还长着呢,该怼你的时候,爷可不会嘴软! 107.第107章 风满楼(10) 两个人对某些方面的事情达成共识之后,就很有默契地相视而笑。 两个不同风格的美少年相视而笑的场景其实很美丽,前提是去掉那一股违和感的话。 顾宝儿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个人总觉得背后发凉,这两个人在一起共事后,肯定三天两头就会找由子吵架,还会美其名曰交流感情,他们这样子是会出事的! 会出什么事儿呢? 顾宝儿说不好。 她只能说,她作为一个资深腐女,已经嗅到了基情在发酵的气息。 虽然这两个不同风格的美少年对彼此都不是很友好,但禁不住他们十分般配啊! 这样下去妥妥的是相爱相杀的节奏好嘛! 什么有关宿敌挚友的耽美文自己看得还少么? 顾宝儿惆怅了。 突然发现自己的护卫和未婚夫候选人有可能看对眼了,也许会变成“相爱相杀”的基友什么的,这种事情,真的是让人很无奈啊喂! 顾宝儿开始怀疑了,她到底是穿越到了一个异世界,还是穿越到了一部耽美文里面…… 为什么她总觉得慕白和孔昭之间有着迷之默契? 为什么这两个美少年对视的时候,颇有相视一笑莫逆于心的feel? 明明他们过去十几年的时间,根本没有什么交集啊! 咱的太女殿下懵逼了。 发现慕白和孔昭有可能往断袖这条路子上发展的时候,她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首先,这两位都是身世不详的主儿。 第二,这两位都是才华横溢的有着真本事的人。 所以顾宝儿不知道该不该阻止他们在断袖的路上策马狂奔。 虽然说真爱是同性这种事情很让人尴尬,但是好在他们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牵挂,上头除了一位传道授业把他们养育成人的师傅,什么长辈都没有。 换一句话来说,这两位都可以说是孤家寡人的主儿,也就不存在会被家中长辈要求延续香火的烦恼,可以放心的去追逐自己想要的爱情,只要他们本身不在意外界的目光如何看待。 而外界的看法,对于孔昭还有慕白来说,什么意义都没有。 这一点,她从他们两个的对话里头就能判断出来。 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是由于她的插手,导致他们两个错过了对方,使得这两个美少年一生孤寂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 拆cp的腐女不是真腐女! 乱绑cp的腐女也不是好腐女! 顾宝儿自问自己是个好腐女,所以她最后的决定是,顺其自然。 要是这两位主儿真的对彼此生情的话,那么她就努力帮他们一把,让他们可以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 要是他们两个相看两厌的话,那么她就只能尽力让他们不要反目成仇了! 因为好歹他们两个都是要在她手下做事的,要是他们两个可以做高层管理的人才闹起来了,她会很为难的。 不过短短几息的时间,顾宝儿心里的念头就打了那么多个转儿,这不得不叫人佩服。 茉灵就很佩服自家殿下。 她眼看着太女殿下脸上的神情在几息之间变了又变,可偏偏自家殿下的眼神却是一如既往地正经,颇有几分喜怒不形于色的味道,只不过是只修炼了五分火候的那种未完成版本。 而咱单纯的馒头小姑娘,她完全看不懂太女殿下脸上的神情变化,她只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件事儿:慕大夫还有孔大人相视而笑的时候,殿下很惊讶,而且似乎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虽然馒头小姑娘不知道她家殿下为什么不开心,但是她想让殿下开开心心的。 所以馒头小姑娘,开口打断了慕白还有孔昭的对视:“慕大夫,孔大人,你们寒暄完了么?再叨叨下去,大太阳都要出来了,到时候可就晒人了。” 馒头这么开口一提醒,茉灵也意识到了时间问题。 所以她赶紧助攻:“馒头虽然话说得糙了些,但是那理儿不糙。 眼看着这毒辣辣的太阳就要出来了,慕大夫你和孔大人站在这太女府门口絮叨,也不太便宜。 若是你们有什么没说完的话,不如入府再叙?” 茉灵也是怕顾宝儿被太阳晒的,要是太女殿下中暑或者晒伤了,这可就不好办了。 她作为太女的贴身女官,肯定是要受罚的。 就算太女殿下没有中暑,要是晒黑了,那也是件麻烦事儿好嘛! 茉灵和馒头这么一叨叨,慕白和孔昭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他们没有再说些别的话,都笑着应了。 然后孔昭和慕白就一道儿来了顾宝儿所住的清音殿,在外头的桂树下找了两张藤编的椅子,并肩坐下了。 他们坐在一起的原因很简单。 顾宝儿到了清音殿门槛儿的时候想起来了,她今儿的早饭还没吃完呢。 所以她冲慕白还有孔昭笑了笑道:“北宫突然觉得腹中饥饿,这才想起今儿个的早膳还未用完,就先失陪了。 慕大夫你就稍等片刻,和孔昭一起坐在外头的桂树下絮叨会儿吧,本宫一会儿就回来。 到时候我们再商量有关你在太女府中当差的具体事宜,可好?” 顾宝儿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慕白当然不会反对。 他当即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吧,正好我还有些话,想和孔昭说。孔昭,你说是不是?” 孔昭的内心是拒绝的。 但是他找不到拒绝慕白的理由。 所以他只能咬了牙,在唇边勾起微小的弧度道:“是。” 顾宝儿真的是觉得肚子饿才会突然想到自己早饭没吃完的么? 答案当然是—— 不是! 这会儿她正得意洋洋地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行为点赞! 宝宝可是一个好太女,才不会不给下属交流发展感情的时间呢! 不管你们到底是有可能成为“相爱相杀”的好基友,还是可能会成为想看两相厌的冤家,不给你们一些时间相处,就算是月老也看不出来你们两个人的关系到底会怎么发展好么? 顾宝儿如是想。 她觉得自己做了件好机智的事儿,所以回来吃银丝卷儿的时候,她眼角眉梢都是满满的笑意。 108.第108章 风满楼(11) 茉灵看着顾宝儿脸上的笑意愣了一会儿,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殿下嘴里头叼着的银丝卷儿已经冷了。 可是为什么似乎殿下吃着感觉更加满意了呢? 难道冷的银丝卷儿吃起来口感更好么? 茉灵对此表示将信将疑。 顾宝儿吃早膳并没有用很多时间,因为她之前中途出去迎接了一下慕白,所以就连原来温度尚算烫口的上汤这时尝在嘴里也只能觉得算是温热。 食物不烫的话,那么只要咀嚼速度够快的话,吃一顿饭并不会花很多时间。 所以顾宝儿吃完早饭出来的时候,慕白和孔昭谈话谈得正是起劲的时候。 只是他们两个人脸上的神情有一点奇怪。 孔昭脸上那神情用一个词来形容,最为恰当,那就是“嘲讽脸”。 看他那轻轻挑起的眉梢,眼神薄凉,唇角微勾,一副似笑非笑的小模样,让人看了只觉得牙痒痒! 而慕白脸上的神情也不是很友善,因为他摆出了一副面瘫脸。 顾宝儿记得,便是他之前和孔昭在拌嘴,他脸上的微笑都没有下来过。 所以,哪怕只是快速的一瞥,她都能断定,这两位主儿方才又吵了一场,而且慕白被孔昭压制了,他正处于下风。 但是让顾宝儿非常无语的是,两个人在听到她的脚步逐渐靠近的时候,飞快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把脸上的表情换成了非常和善友好的微笑脸。 亲,你们这样真的有必要吗? 我早就看出来你们两个看对方很不顺眼了好嘛? 你们两个装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是想糊弄谁呢? 拜托你们两个认真一点好不好呀? 宝宝可不是傻白甜的白汤圆,就算是汤圆,我也是芝麻馅儿的! 请你们两个人在我面前想要演戏的时候,让你们的演技上线,敬业一些好嘛? 虽然我知道你们两个完全可以靠帅气的脸蛋混饭吃,但既然你们两个的人设是走才华路线的,那就请你们让演技上线好不好? 你们用偶像派的方式演绎实力派的人设,形象会崩的! 算我拜托你们了,好嘛? 顾宝儿知道自己一脸无语的样子,是因为自己在忙着内心吐槽,但是孔昭和慕白不知道啊。 他们只当静悄悄立在一边儿的顾宝儿,这会儿心里过意不去呢。 所以慕白率先笑着开口道:“殿下来得正好,方才我和孔昭正说到今儿午膳吃什么呢,不如殿下帮我们一起参谋参谋?这样我们也好早点做个决策。” 顾宝儿很无语。 哥们儿,你演技不在线也就算了,编瞎话也是业余的,求你专业一点好么? 好歹你也是走实力派路线的人啊喂! 而且你连个借口也不会找,刚刚宝宝才说我去吃早膳了,结果才这么一会儿,你就告诉我说,你在想你的午膳吃什么,这样真的好么? 你的意思是说我吃午膳的速度太慢,让你肚子饿了,都想吃午饭了么? 你这样我会很想打你的! 但是顾宝儿知道,要是自己不凑合着说几句话,不止是慕白,她家的暗卫孔昭也会很尴尬。 所以她笑道:“让我参谋午膳么?那你可算是找对人了! 别人只道本宫称霸纨绔圈儿靠的是后台,却不知道那些个公子哥儿最佩服本宫的地方,是本宫总能带他们去各种地方吃好吃的!” 孔昭抚额,果然,就算是忘却了前尘往事,这丫头还是那么爱吃,一谈到和吃食有关的事儿,就连眼神里头都多添了几分神彩。 慕白则是惊讶了,厉害了,我的太女殿下,我今儿个才刚到你手下当差呢,你就这么痛快直接地承认了你是个纨绔,这真的好么? 顾宝儿觉得没啥不好的。 眼下离西戎攻打东墨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换句话说,就是自己喜欢做“纨绔子弟”,也没多少时间继续做了。 所以更要学会珍惜。 顾宝儿决定珍惜自己眼下“纨绔子弟”的人设,因此她并不觉得直接和慕白摊牌自己是个纨绔有什么不好的。 横竖这事儿早就不是秘密了。 慕白没有说话,顾宝儿便只当他是默认了。 “慕白平日里头应该多半时间都在宫里头还有丞相府用膳,对吧?” “对的。” “按理来讲,慕白今儿个刚来本宫府上当差,本宫是该设宴为你接风洗尘的。但是因了相府也在京都里头,慕白你并不是远道而来的,而且眼下正是苦夏,所以本宫想免了今儿个这一局接风宴。 不过设宴可免,接风却是不能免的。不如本宫带着你去京都里头吃些新鲜的小吃,这样也算是本宫为你接风了,慕白你看这样如何?” 慕白在心里为太女殿下的机智喝彩。 不管是谁都不会想着在苦夏的时候吃大鱼大肉的,这时候吃膳食要的都是新鲜清爽。 要是谁家设宴请了人过去结果端上桌来的全都是些大鱼大肉,就算权贵们当场不说些什么闲言碎语,等他们回了自个儿的府上,那也是要对设宴的人破口大骂的! 他们都会骂些什么呢? 简单用一句话概括的话,那就是:设宴的那家伙绝对是个智障! 而且他们的心里还会暗搓搓地想:直娘贼,要是老子有机会,绝对会把那小子往死里整! 所以太女殿下打算带自己去京都吃小吃的主意,慕白觉得这简直是太妙了。 亏他刚才还想着要不要开口和殿下说免了今儿的接风宴呢,结果殿下这会儿就开口了! 这简直就是他想睡觉的时候,殿下把枕头和被褥给他送过来了啊! 于是乎,顾宝儿的话音才刚落,慕白便笑道:“规矩是人定的,自然也能随着情况变化而修改。眼下正是苦夏,殿下免了接风宴的建议,倒是正合慕白的心思。” 顾宝儿笑着和他对视一眼,当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宝宝完全同意,这么热的夏天,谁有心情吃那些大鱼大肉啊!赶紧免了吧,咱找时间出去吃点儿小吃才是正经! 很好,慕白这小子很识相,不枉她刚才给他和孔昭腾出了相处的时间。 太女殿下在内心为慕白点了个赞,然后她笑道:“那便这么定了,我等会儿就和孔昭带你一起去挑院子。” 院子?慕白开始好奇了。 109.第109章 风满楼(12) 慕白不明白院子有什么好挑的,按理来说,他的住处应该早就定好了的。 原因很简单,为了方便府中之人前来就医,不管更换了几任府医,他们的住处基本都是固定在同一处的。 但是太女殿下这是摆明了要让自己亲自挑一个顺心意的好住处,慕白也不会想拒绝。 所以他笑着应道:“那便此刻启程吧,这还是慕白第一次来太女府,所以还得劳烦孔昭还有殿下带路呢。” 孔昭面带微笑回道:“那是自然。这是我们该尽的地主之谊。” 然而事实上,咱们的孔爷早就在心里头把慕白给暗搓搓地骂了好几遍:就你小子还想着让宝丫头给你带路?凭你也配?有小爷给你带路你就该找个地方偷偷地乐呵了! 他心里头有怨气,所以回答的言辞里头自然也是带着刺儿的,不过那刺儿是深埋在句里行间的,不仔细琢磨慕白是想不到的。 慕白知晓孔昭看自己颇不顺眼,是以早就将他的回复言辞在心里头琢磨了好几遍,很快就发现了不妥之处。 那就是“地主之谊”这个词儿里头带刺儿。 孔昭这是在明目张胆地给自己下马威呢,他的意思很明显,虽然你是相府的人,但是这儿是太女府,一切行事都得按照太女府的规矩来! 但是偏偏孔昭这话说得极是合情合理,所以慕白也不能反讽回去。 他只能笑着应道:“那慕白便谢过殿下还有孔昭的美意了。 只是我是府医,往后是要在府里当差的,所以这院子依我看,不能离殿下的住处太远,不然若是殿下突发个头疼脑热之类的急症,到时候寻医之时,反倒颇有不便之处。” 孔昭不得不承认,慕白是个很棘手的敌人。 他本想着不着痕迹地排斥这小子,却被这小子给坑了一回。 因为慕白是府医,所以他的院子不能远离清音殿,不然殿下往后就医之时会多有不便。 这个提议,当真是合情合理,叫孔昭想拒绝都没办法。 虽然他不想看到慕白在宝丫头身边晃悠,但他更不愿意她因为自己和慕白的私怨而在患病之时耽搁了就医。 所以孔昭笑眯眯地应了:“慕白所言,极是合乎情理,那么就这么定了,我和殿下会给你找一个近些的院子的。” 顾宝儿一脸懵逼:哥们儿,你忘了我是个“失忆患者”了么?我要是知道这太女府的地形分布,我还用得上让你陪着我和慕白一起出去挑院子么? 还有你们两位就算要闹气,也别动不动就把我的名字挂在嘴上好不好? 太女殿下表示自己今儿个什么都没干,偏偏躺了好几回枪,真心无奈。 但是慕白和孔昭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也只能笑道:“事不宜迟,那咱们稍候便出发吧,早些将这些琐碎事宜料理妥当了,慕白也能放心地随本宫出府一游,不是么?” 眼看着慕白还有孔昭都没有反对的意思,茉灵便很有眼力见地从碧纱橱的柜子里翻出了一把浅碧色的丝绸伞让馒头带上。 她压低声线在馒头耳边轻声嘱咐道:“要是等会儿日头出来了,你记得早些将伞撑开为殿下遮阳。” 馒头赶紧地点了点头。 见馒头点头应了,茉灵便放心地管自己回了碧纱橱,虽然馒头这小妮子实心眼了些,但是好歹打伞这种事儿费不了多少心眼,也不怕她会办砸。 然而茉灵放心地有点早了,这会儿咱的馒头小姑娘正迷糊着呢,她在仔细地回想一件事儿。 那就是这绸伞到底怎么打啊? 但是就在茉灵把绸伞递给馒头后不久,慕白还有孔昭连带着顾宝儿就迈开腿出了院子,馒头也就顾不上去想这怎么打伞的事儿了,她连忙把伞往腋下一夹,就迈开脚步跟上了他们。 孔昭知晓顾宝儿早已忘了前尘往事,因此他丝毫不指望着她会在给慕白挑院子的事儿上出主意。 早就在他带头走出顾宝儿所居的“清音殿”那一刻,他心里就已经有了主意。 慕白毕竟是相府的公子,颇得丞相看重,所以他的住处是不能随便定下的。 至少他所住的院子,不能是以前那些公子哥儿住过的! 不然的话,别说外头的人了,便是太女府中当差的人,怕是都要将慕白看作太女殿下的男宠了。 虽然慕白的身份,除开身世不详这一点,便是给顾宝儿做正宫王夫都够了,但是禁不起当差的人不够聪明,会在暗地里嚼舌根子啊! 所以孔昭没有下意识地就把那些个公子哥儿住过地院子给排除在外了。 只是这样一来,慕白可以住的院子少之又少。 离“清音殿”最近的院子,竟然只剩了“听雨轩”一处。 “听雨轩”是一处布景颇为雅致的小阁楼,与那头一个自请离去的程风曾住过的“听风台”毗邻而居,紧靠着萧翎所住的“湖碟轩”。 这也就罢了,让孔昭无奈的是,那“听雨轩”离自己所居的院子不远。 这就代表着,慕白往后若是出行频繁些,那就和孔昭绝对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节奏了! 就是孔昭不想看见慕白在自己的眼前晃悠都不好办呐! 孔昭的内心是拒绝的,但是他的理智告诉他,“听雨轩”是慕白最好的去处。 因为慕白这小子,他只有自个儿盯着,才会放心。 孔昭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带着顾宝儿还有慕白走向了“听雨轩”。 顾宝儿虽说不熟悉太女府中的地形,但是孔昭的院子她还是去过几次的。 是以她越跟着孔昭走下去,心中越是狐疑,孔昭该不是要让慕白住在他的院子里头吧? 因为无论自己怎么看,都觉得这一路走来的一草一木,很眼熟啊! 不过事实上,咱的太女殿下多虑了,孔昭根本没有让慕白住在自己院子里头的打算。 虽然,慕白接下来一段日子要住的“听雨轩”离孔昭现居的“煮酒堂”距离非常近。 近到他们站在“听雨轩”的院子里头的时候,转头就能望见孔昭住的“煮酒堂”。 110.第110章 风满楼(13) 当顾宝儿转头就瞥见孔昭居住的院子的时候,她的心中充满了感慨。 我错了,我单记得你可能会把慕白安排到你院子里,却忘了你有可能会把他安排在你旁边。 果然,我选择去吃早膳给你们两个人腾出独处时间的选择是非常正确的。 这不,你们两个人才叨叨了多久,孔昭你就迫不及待的把慕白的住处给安排到你的眼皮子底下了! 很好,这很强势,孔昭加油,我看好你哟,请你加油赶紧把慕白拿下吧~ 这下的话,在下有生之年,也算是终于能看到一对活生生的cp了! 顾宝儿不会知道,正是由于她奇葩的脑回路,慕白和孔昭拥有了大量的独处时间,然后他们两个成功地变成了冤家对头! 虽然两个人还不至于仇视对方到恨之入骨的程度,但是相看两相厌却是妥妥的有了。 孔昭领着慕白将“听雨轩”给转了个遍后,象征性地开口问道:“慕白,你觉得此处如何?” “甚好!布景格外雅致,夜间还能看到京都的夜景,倒是颇合我的心意。 而且此处离殿下现居的清音殿距离并不是很远,万一殿下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症状,也不会延误就医。” 孔昭面带微笑:“即是如此,那便说定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慕白你都住在听雨轩吧。” 慕白也笑:“那就这么定了。慕白在此谢过殿下还有孔昭的美意了,往后你们要是犯了什么病症,在下绝对会为你们尽心医治的。你们大可放心!” 孔昭心里不置可否:我还真不放心让你来治病,你小子治病的本事是有,但我知道要是我犯到你小子手里的话,不受一番折腾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顾宝儿则是很惆怅,宝宝就是来孔昭的住处隔壁晃悠了一圈儿,我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个打酱油的,慕白你开口闭口地都把“太女殿下”这几个字挂在嘴上真的好么? 要知道刚才说话的人全是你和孔昭啊喂,宝宝还有馒头都是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好么? 虽然今天我们手上没有西瓜。 但是慕白都这么礼貌地表示谢意了,顾宝儿也不好意思不理人家,让他尴尬的在一边站着。 是以太女殿下沉吟了一会儿便笑道:“既然慕白你的住处定下来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慕白,你看看这个院子,要是你觉得有些不妥之处,尽可以说出来,眼看着时间还早,让下人们休整一会儿也不妨事。” 慕白刚才和孔昭一起转悠院子的时候,早就把这个院子的布局如何悉数记在了心里。 是以这会儿他听得顾宝儿如此开口,当即便笑道:“在慕白看来,这院子的布局也无甚不妥之处,什么摆设都不用更换。只是我这人甚爱金桔,所以想要和殿下讨几盆金桔来作为盆栽赏玩。” 金桔? 顾宝儿懵逼了:厉害了,我的大公子,你确定你说的是金桔么? 在成熟之前还有个名字叫青桔的那玩意儿? 和柠檬几乎成为官方cp的那小东西? 她突然觉得,要是慕白所说的金桔真的是她印象中的那东西的话,那么相府大公子身上绝对有一个隐藏属性! 那就是——吃货! 原因很简单,药膳不分家,慕白既然是大夫出身的,他不可能不知道金桔是可以食用的植物果实。 而且据她所知,金桔成熟之后,走的是酸甜口味的路线,而且在被咽下肚去之后,会在食用金桔的人口腔之中留下一股清香。 这也使得金桔成为很多人喜爱的水果。 太女殿下突然觉得,慕白和自己讨要金桔,为的根本不是他口中所说的拿来赏玩,而是为了等候金桔成熟之后,把金桔给洗干净了吃掉! 但是就算慕白要金桔是为了吃,顾宝儿也不能不给。 因为慕白要金桔打的是赏玩盆栽的幌子,要是顾宝儿不给,难免会让人觉得太女殿下太过小气,连几盆拿来赏玩的盆栽也舍不得放到府医的屋子里头去。 所以顾宝儿只是愣了一会儿便笑道:“慕白这要求倒是出乎本宫所料。本宫还以为你会让本宫去为你搜罗一些孤本医术呢。” “既然殿下已经做好了准备,那么慕白也就不客套了。烦请殿下为慕白在民间搜罗一些医书,不必拘泥于孤本,只要是市面上少见的,都可以尽数带回来。” 太女殿下脸上的笑僵了一瞬。 顾宝儿内心已经开启了疯狂吐槽模式:厉害了,我的大公子!宝宝就没见过你这么又自恋又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人!我只是随口一提,你倒是真好意思让我派人为你搜罗医术啊? 你知道那要耗费多大的人力物力吗? 别以为你小子长得帅就可以占宝宝的便宜,就算你是孔昭看上的小受也不行! 慕白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宝儿根本没办法拒绝,不然就是分分钟打自己的脸。 所以她在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后立马正色道:“那是自然。毕竟多看些医书对于慕白的医术颇有益处,而慕白的医术提高了,收益最大的人只会是本宫!” 别看太女殿下嘴上说得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事实上,她正在心里为自己说瞎话都不带闭眼的行为竖了个小拇指! 哎呦,这瞎比比的事儿谁信谁就是傻子,虽然我说得自己都快相信了。 慕白见顾宝儿敛起笑意正色说出了方才那番话,颇为动容。 让太女殿下为他搜罗医书的事儿,慕白本就是随口一提,他并没有抱着顾宝儿会答应他的希望。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顾宝儿不仅答应了,而且说出了那么一句话。 她说:“慕白的医术提高了,受益最大的人只会是本宫。” 慕白的唇角勾起美好的弧度,她明白了他想要护她安好的心思呢,真好。 这一刻,由于一个美妙的误会,慕白的心情出奇的愉悦,以至于他看孔昭都觉得顺眼了几分。 然后慕白就带着愉悦的笑容开口道:“殿下能如此想,那么慕白就放心了。还有,等会儿慕白会手书一份药材清单交给殿下,还请殿下安排可靠的人去采购药材,因为这些药材日后绝对会派上用场,所以绝对轻忽不得。” 111.第111章 风满楼(14) 顾宝儿正想着应下慕白的要求呢,孔昭却挑眉道:“采购药材的事不用急,横竖前一任府医离开太女府的时候,没来得及把那几柜子的药给带走。 慕白你大可以去原来的药房看看那些药材的保存情况如何,要是药性保存得尚算完好,还能入药,那便只消再酌情添减些药物便是。” 慕白闻言一怔,随即笑道:“是我一时想岔了,竟忘了太女府中本就有药房备药的事儿了。” 孔昭看天:“不碍事的,你现在意识到完全来得及。 横竖咱们太女府又不是买不起那么几柜子的药。 只是我不想看着原本药房之中,那塞满了药物的柜子只能拿来当个摆设罢了。” 慕白不语,脸上带着和煦的笑。 然而事实上,慕公子这会儿正在暗自腹诽呢。 孔十一,你以为你这么假装大度的开口,我就看不出你在心里头骂我不懂规矩,行事铺张浪费么? 慕白腹诽的越是厉害,他脸上的笑容就越是和煦。 几息之后,他脸上的笑意便和煦到了叫孔昭看了都不好意思再同慕白起刺儿的地步。 然后,孔昭轻咳一声道:“随我来吧,我带你去药房一观。” 虽然孔昭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在场的人都知晓他这话是对慕白说的。 所以当孔昭转身迈步的时候,慕白很自然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顾宝儿对此表示,她就是个打酱油的路人甲,慕白来太女府需要准备的一应事宜,只要孔昭一个人出马就能搞定了! 然而谁让自己穿越到了太女的身上,慕白又是丞相膝下唯一的子嗣呢? 要是慕白来太女府当差,自己不出面的话,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孔昭对于太女府地形的了解程度可比半途穿越过来的顾宝儿要强多了,顾宝儿还在努力记路的时候,他就带着慕白左转右拐地跑去了药房。 太女殿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把孔昭还有慕白给跟丢了。 但是她的心里一点也不慌,因为她身边还有馒头在,她知道,这丫头的记性可不是一般的好。 所以当她发现慕白还有孔昭的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里面的时候,她选择面带微笑地看向馒头。 然后太女殿下开口问道:“馒头,你还记得孔昭还有慕白走上了哪条道么?” 馒头沉吟了一会儿后,斩钉截铁般开口道:“殿下,是右边那条道儿!” 于是乎,太女殿下就面带微笑的带着自家的小丫鬟走上了右边的林荫小道。 然而…… 慕白和孔昭走的是左边的那条道啊! 所以,当顾宝儿发现自己走错道之后,她连想把馒头给上蒸笼清蒸了的心都有了…… 但是,此时此刻,顾宝儿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 她甚至觉得,通往药房的这条路,风景甚好,叫人颇觉心旷神怡。 慕白和孔昭不用多久也意识到了太女殿下没有跟上来,那一刻,他们对视一眼,眼神里头都是对对方的谴责。 慕白如是想:我不熟悉太女殿下的习性也就罢了,孔十一你和太女殿下相处多年,明知她是个记不住路的人,怎的也不放慢脚步等她片刻? 你这样的护卫,送我也不要!因为太不懂得体贴主子了! 孔昭的内心则是充满了惆怅:要不是你小子一个劲儿地同我起刺儿,我至于因为同你置气而忘记了宝丫头已经失忆的事儿么? 得得得,我还是快些带你去药房,让你把药材都给看过一遍,才是正经法子。 这样也好让我不动声色地回头去找宝丫头。 两个人的心里都存着事儿,所以脚下的行程都默默地加快了几分。 等到了药房,孔昭摆手就免了看管药材的管事还有药童们的见礼,正色开口道:“从今儿个起,这位慕大夫就是咱们太女府的府医了,往后药房里头的一应药材的处置你们都得先问过他。 怎么当差的规矩我也就不说了,你们心里头有数就成。” 管事的还有两个小药童眼巴巴地瞅了慕白一会儿,就开口道:“慕大夫尽管吩咐,小的定会尽心尽力当差的。” 慕白顿时就悟了,孔昭这是给自己拨了几个人手来。 他走近他们后,用鼻子轻轻一闻就明白了孔昭为什么把这几个人拨给他。 这个青年管事还有两个小药童都是在药房做惯了的,因为他们身上都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 这样的草药清香是长年累月同药材打交道的人才会染上的,所以慕白可以大胆断定,这几个人都不是急性子的人。 这几个人不是急性子也就意味着,他们耐得住寂寞,也受得了清闲与忙碌参差其中的药房生涯,所以他们并不是很在意名利以及个人得失。 这也意味着一件事儿,他们的眼里头未必有自己的上司,有的只是这太女府的主子。 然后,慕白的唇角开始轻轻勾起。 “既然你们让我尽管吩咐,那么我也就不同你们客套了,今儿是我到太女府上当差的第一天。于情于理,这药房里头备下来的药材,我都得过目。 所以不用我说,你们也该明白,我要吩咐你们做的第一件事儿是什么了吧?” 青年管事当即便笑道:“诺,小的田羽,这就带凌云、凌飞两个药童去为慕大夫从药房里头取来药材过目。” 慕白点了点头,就看着他们一大两小三个人头也不回地进了药房。 那一刻,慕白好奇的不是药房里头药材保管得如何,而是这管事为什么要把他还有两个小药童的名字告诉自己! 因为,他压根就没有开口询问那个管事还有两个小药童姓甚名谁! 青年管事还有两个小药童的手脚都颇为利落,三个人进去才一会儿,手上便端了几个小抽屉出来了。 那些个小抽屉里头都是分门别类装好了的药材,而且基本都是被切成片放置的。 慕白拿起一片药材放在鼻下轻嗅,甚至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112.第112章 风满楼(15) 鼻尖嗅得这股草木清香后,慕白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满意之情。 但是他并未开口,而是摆手示意田羽带着凌云还有凌飞去把手中的药材放回药房里头去,再换一批新的来。 田羽看慕白一摆手就明了了他的意思,笑着带着两个药童回药房里头去将手中的药材换了一批。 如是往复了五六次,田羽才算是见到了慕白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于是,他估摸着这位年纪轻轻却有着通体气派的慕大夫是要开口了。 果然,在他再一次带着凌云还有凌飞把药材拿出来给慕白过目的时候,慕白开口了。 “行了,这次你们把药材放回去之后就不用拿出来给我过目了。 田羽,我住在听雨轩,往后那里会开设一个药房用以储藏药材,所以这几天你要准备着把药材给收拾好,到时候这些药材都要移到那边的药房里头去的。” 田羽笑着应了一声“诺”,然后他开口道:“慕大夫可要看一看咱们药房的账?这样也好让慕大夫清楚药房里头还有多少的存药。” 慕白笑道:“你倒是心细,这药房的账我自然是要看的。 只是今儿个我算是没时间了,过一会儿我就要和孔昭还有殿下出去吃点儿新鲜的吃食了,今儿个也不知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田羽便点了点头,寻了个由子带着凌云还有凌飞进药房去了。 然后慕白转身向孔昭道:“还不走么?咱们在药房里头耽误了这些许时候,殿下可要等得心焦了呢。” 孔昭冷哼道:“这会儿你倒是开始着急了。方才你不是还慢悠悠地在那儿看药材么?” 眼下正是四下无人的时刻,所以慕白和孔昭脸上都没有什么笑意,开口的语气更是一个要比一个恶劣。 眼见地孔昭开口嘲讽,慕白便不打算再忍,开口就刺了回去。 “看药材的事儿那是急的来的么?这药材可是要入口的。要是往后殿下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结果那入口的药材被人动过了手脚,谁担待得起? 还是说你孔昭孔十一担待得起? 若是你这么想,那么我慕白无话可说。” 孔昭被慕白刺了一回,当即冷哼了一声道:“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我只是觉得你要过目药材往后有的是时间,没必要放在今儿个折腾。 还有,我比你更加盼望着殿下的身体康健,所以你大可不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还真没看出来,孔十一你哪一点像个君子了。你充其量就是个真小人。”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小人自然见小人。” 孔昭这话里话外都在骂慕白是个小人,他却不怒反笑,俊美的脸上又挂上了一抹和煦的笑意。 “孔昭你这话说得有理。咱们两个都是真小人,算不得君子,所以能被我们看在眼里的最少也是真小人。” 孔昭当即语塞,他仔细回想了自己刚才所说的话,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因为首先开始骂对方是小人的人,是他啊。 半晌后,他才冷哼道:“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今儿个打算和你摊牌了,只要你行事不妨碍到殿下,我也懒得出手去对付你,这样也免得我们两家的老爷子撕破脸皮。” “正合我意。只是有件事儿,我还是不知当讲不当讲啊。” 孔昭挑眉:“麻利地说,爷在这听着。” 慕白脸上笑意更浓:“我私心想着,我家那位相爷,眼下还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似乎还算不上是老爷子吧?他和定国公老爷子之间似乎差了一辈儿吧?” 孔昭久久不语,他默默地决定,以后要是能有机会动手,绝不和慕白叨叨! 因为这小子是从文的,要叨叨的话,自己的嘴皮子怎么也比不上人家利索! 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是为不智。 但是他不搭理慕白了,慕白却不肯放过他。 见孔昭沉默不语,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了。 “孔十一,你这可是心虚自己上书房的时候没有好好读书了?你不开口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啊!” “孔十一,我跟你说,重武轻文可是要不得的。 你是轩辕家上了排行的公子哥儿,西戎要是攻过来了,你不去战场上走一趟那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要是你不好好读书,那么你的兵法素养可能就比不过西戎那些个蛮子了,到时候你可就要小心了。 你可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啊,事实就是这么残酷!” “孔十一,我跟你说……” 孔昭沉默了许久,终于忍无可忍了:“慕白,你小子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爷在上书房的时候没有好好看经义碍着你的事儿了? 还有不读经义,不代表着我不读兵书!” “行行行,我闭嘴,我闭嘴。我这不是在关心你么? 好歹我们往后是要一起共事的人,你小子的脾性虽然算不上多好,但好在够坦荡,要是你不小心去了战场回不来,我可是要担心你的。 我会担心,你会不会病怏怏地被抬回太女府,到时候还要让我费心为你医治……” 孔昭闻言勾唇轻笑:“你放心,我孔昭绝对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还有恕我直言,慕白慕公子你哪儿像如玉君子我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我只觉得你是个话痨。” 慕白闻言惆怅了:“孔昭,你还真是直言不讳。” “咱们两个之间还用得着避讳这个?” “你这话说得倒是没错,我们两个都不是在意外界眼光的人,的确用不着避讳这些个虚礼。” 回程之时,慕白和孔昭一路上都在拌嘴,虽然他们的语气都十分恶劣,但是等他们快走到岔路口的时候,两个人的脸上都带了淡淡的笑意。 因为没有什么事儿比不用藏着掖着更痛快的了! 他们两个的确是吵吵闹闹了一路,但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意识到,在彼此的面前,他们不需要任何伪装。 因为不管自己用什么样的神情还有语气伪装自己,那个人都能一眼看穿。 但是等他们走到岔路口的时候,两个人脸上的笑意都消失不见了,因为那个身着衫裙的少女,并不在此处。 顾宝儿现在在哪呢? 她自己也不知晓。 她只知道,眼前这个披散了一头青丝,背对着她弹琴的男子,很是眼熟。 113.第113章 风满楼(16) 顾宝儿不懂什么是宫商角徵羽,但她可以听出来,眼前这个背对着她抚琴的男子的琴音里,满是哀伤与无望。 当琴音戛然而止的那一刻,顾宝儿咬了唇才勉强克制住自己想要流泪的冲动,但是她的喘息声却难免因此变得急促了些。 然后,那个抚琴的男子转过身来,挑眉冷笑:“殿下今儿个倒是颇为耐心。” 他脸上的神情不带半点惊讶,有的只是嘲讽之色。 顾宝儿看到他的面容之时,下意识地就攒紧了拳头。 这抚琴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和原主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的萧翎…… 萧翎一家满门除了他和幼弟萧翊都因原主被尽数诛灭,所以对于顶替了原主生存下去的顾宝儿而言,在某种程度上,她是欠了他的。 所以当他挑眉看向自己的那一刻,顾宝儿的心情十分复杂。 如果可以,她宁愿保持沉默,在琴曲终了的那一刻转身离去。 可是偏偏萧翎就在那一刻转身开口了,所以这会儿,她便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但是默默忍受着别人的冷嘲热讽可从来都不是顾宝儿的作风,所以她琢磨了一会儿就打算开口反击。 “难不成本宫在萧公子的心目中就是个没有耐性的人么? 不过是一首琴曲,本宫还不会没耐性到连一首曲子的功夫都舍不得耽误。” 萧翎勾了琴弦,笑意微敛:“这可说不准,毕竟殿下您行事向来只凭一己喜好。 打断在下抚琴,只为了能和我说上几句话的事儿,殿下您可是干了不止一回。” 顾宝儿看天:“那还真是对不住了,本宫行事一向只凭自己喜好,但求无愧于心。 若是以前萧公子你抚琴的时候,本宫常常插话,以至于你的雅兴被打断了。那本宫也只能说,那也是因为萧公子的琴心,还没有修炼到澄澈无垢的地步罢了。 若是萧公子的琴心足够澄澈,就算本宫再怎么插话,你也不会被打断抚琴的雅兴,不是么?” 萧翎闻言一怔,白玉般的手指在琴弦上缓缓勒紧。 “殿下此言有理。只是萧翎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公子若是有话就直说吧。 顶多不过是一句逆耳之言罢了。这样的话,萧公子说得还少么?” 太女殿下的坦诚让萧翎忍不住蹙眉。 半晌后,他才唇角轻勾道:“自然不少。既是如此,那萧翎便直言不讳了。 殿下你若是少来几趟湖碟轩,怕是萧翎的琴心,早就到了澄澈无垢的地步了。” 顾宝儿闻言,惆怅了。 很好,萧翎你很强大。 讲道理,你不了解我为人的事儿吧,我不怪你,真的。 谁让你不知道原主已经被我顶替了呢? 所以你不知道来你湖碟轩晃悠的人是原主而不是我的事儿,一点也不奇怪。 但是你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可就是打我的脸了…… 本宝宝可是东墨太女,你小子在名义上好歹是我养在府里头的男宠,你见到我就摆出一副嘲讽脸的事儿,也就算了,可是我听你这话的意思,怎么想都觉得你小子是巴不得和宝宝老死不相往来啊! 对此,我只想说,哥们儿,赶紧醒醒吧!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儿啊? 原主的美男公子团早被我遣出府去了,你和孟志还有陶梦旭就是仅剩的三个公子哥儿了,我要是不三天两头到你的院子里头坐一坐,那也太反常了吧! 太女殿下的满怀惆怅,萧翎一点都不明白。 这会儿,他看顾宝儿久久无言,只当她是默认了这事儿,便将勾勒在指尖的琴弦,轻轻放开了。 然后他转过身去,打算继续抚琴。 就在这时,顾宝儿因为那一声清越的琴音回过神来,然后她轻笑着开了口。 “萧翎,若是你觉得是因为本宫的缘故才使得你的琴心不够澄澈,那么本宫只能告诉你一件事儿。 那就是——你根本不是学琴的料子。 因为你的心,已经乱了。” 萧翎闻言冷笑:“我是不是学琴的料子,这事儿还容不得殿下置喙。 须知萧翎自小修习琴技,可没有一个乐师对我说过这话。” “但是你入了太女府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一个乐师,不是么?那些乐师夸赞的人,并不是你。” 萧翎明白顾宝儿的意思,那些个乐师夸赞的人,是昔日的萧翎,而不是如今被太女养作男宠的萧公子。 他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浓:“萧翎会有今日,尽是拜殿下所赐,不是么?” 顾宝儿听了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哥们儿,其实你是个“病娇”吧? 我不就说了几句你的心不够静,这事儿和我没关系,你怎么就开始黑化了? 虽然你萧家满门是因为原主才被灭的,但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凭什么宝宝就要承受你的黑化攻击? 你这是病,得治! 虽然宝宝不是心理医生,治不了你的心病。 但是我知道,我是你的心结。 得得得,看来今儿个我不把你给好好怼个够,你以后见到我,绝对不给好脸色! 不就是吵嘴么? 我还会怕你一个古代人? 太女殿下觉得自己不能怂,所以她开口回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浓了(被气的)。 “萧翎,本宫最后再说一次,若是你想离府,本宫敢保证,绝不拦你。 你也不用担心离府以后该何去何从,本宫自会托祖父为你料理妥当。 但是你若是还想留在太女府,就请你不要再逃避过去,不要再怨天尤人! 当年的事儿,只能说是阴差阳错,罪魁祸首到底是谁,你心中有数。 你该知晓,就算你再怨怪本宫,你也回不到过去的那段时日。何必呢?何苦呢?难道你就不累么?” 看着萧翎的眉尖紧蹙,她不由轻叹。 “你不用担心萧翊,只要你下定决心离府,本宫自会使手段让萧翊离开教坊司。” “何去何从,你自己斟酌。” 话音刚落那一刻,顾宝儿便转过了身,用手势示意馒头随她离去。 114.第114章 风满楼(17) 她不用眼神示意馒头的原因很简单,因为馒头根本看不懂眼神,所以她特地换了手势示意馒头。 不出顾宝儿所料,她改用手势示意之后,馒头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跟上了她离去的脚步。 顾宝儿带着馒头才走了几步之后,萧翎开口了。 “殿下可以放心,既然那一天,萧翎没有选择离开太女府,那么以后我也不会离开。 还有当年的事儿,我知道怪不得殿下。 只是每当殿下出现在我的眼前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想起萧家,从而心绪波动。 毕竟当年那番阴差阳错,毕竟是因为我们两人而起……” 顾宝儿脚步微顿,她回头轻笑道:“既然你知晓当年的事儿只能算是一场阴差阳错,那又何必怨怪自己怨怪本宫呢?毕竟后来的事儿,都不是当时在教坊司初见的你我所能预见的。” 萧翎紧蹙的眉尖微散:“我知道,当年的事儿怪不得殿下,只是当时的我无法不怨,也无法不恨。至于后来,对于殿下的怨怪,就成了我心中的执念。 只要有一天,我不曾对殿下冷嘲热讽,那么我就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些什么。” 太女殿下内心感慨万分,感情你天天嘲讽本宫都养成习惯了是吧,我一天不出现在你面前,不让你好好地嘲讽一会儿,你是不是就觉得一整天都不得劲儿了? 萧翎,我告诉你,你这就是被原主惯出来的“病娇”,得治,再不治可就来不及了! 顾宝儿心里头是这么想的,一不留神就说出来了。 “萧翎,本宫告诉你,你这是病,得治,再不治可就来不及了!” 然后她就一脸错愕地看见,萧翎勾了唇儿似笑非笑:“哦?那殿下倒是说说,萧翎到底得了什么病?” 太女殿下很尴尬,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心里的吐槽说出来了,还被萧翎接着话锋往下接了…… 这般情景,这的是尴尬死个人了,可她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和萧翎叨叨,不然萧翎要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保准要怀疑她是个冒牌货! 顾宝儿的直觉告诉她,整个太女府里头,连带着把已经被遣回宫去的熏衣都算上,对原主了解程度称得上深刻的人,最多也不会超过三个人。 而萧翎和孔昭,绝对是那三个人之一。 至于那个因为和原主怄气所以回宫的“顾夜离”,顶多也只能算得上是半个。 因为萧翎是太女府里头最怨念原主的人,而孔昭则与之相反,他是太女府里头最在意原主的人。 正是如此,面对孔昭的时候,她可以将自己的反常用一句忘却前尘往事一笔带过,因为孔昭太过在意她,所以他不愿深究。 但是萧翎不同。 他心里满怀着对于原主的怨念,所以对于原主的言行都会格外关注,只是他表达自己关注的方式并不是善意的关心,而是一句句冷嘲热讽罢了。 所以顾宝儿才会觉得,要不是有之前在脑海里头浮现的记忆碎片相助,单凭着孔昭的叙述,只怕自己和萧翎说不到几句话,就会被怀疑是个冒牌货了。 于是乎,萧翎发问之后,太女殿下只在心里头琢磨了一会儿之后,就斩钉截铁般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萧翎,你患的是心病!而且你病的不轻。 你本以为将自己拘束在湖碟轩内,没日没夜的抚琴就能忘却过去,求得心头片刻安宁,所以本宫若是不来湖碟轩,不传召你去清音殿,你从来都不曾踏出湖碟轩半步。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事情发展的趋势都会像你以为的那样。你日夜都把自己拘束在湖碟轩内抚琴,不仅没有求得片刻安宁,甚至在琴道一途,不进反退! 本宫本以为,只要给你几年时间,你就会自己想通,可是直到今天听到了你的琴声,本宫才明白,这几年的光阴与你可以说是虚掷了。 你不仅没有从当年那场梦魇中走出来,反而病得更深更重。 因为你的琴声里面,没有半点儿明媚的意思,有的只是哀伤与无望。 你不曾绝望,因为你从来都没有对以后的日子抱有半分的期待! 过去那些日子里,你没少对本宫说逆耳之言。 既然你选择了留下,那么本宫希望你能将本宫方才所言的这一番逆耳之言记在心中,好好琢磨一番。 本宫言尽于此。” 顾宝儿在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只用手势示意了一下馒头,便赶紧迈开了步子打算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湖碟轩”,她怕自己再在这儿呆下去会露馅! 别看她刚才和萧翎叨叨了一堆的话,其实她当时只是在一本正经地瞎掰罢了! 所以她一鼓作气开口怼完萧翎之后,迈开脚步离去的速度比去什么地方的速度都快…… 可惜事与愿违,就在她就要离开萧翎视线的那一刻,萧翎又再度开口了。 “殿下留步。” 顾宝儿咬了唇儿,慢慢攒紧手心转过身去问道:“何事?” “萧翎有事相托。 还有我想对殿下说一声,这几年是萧翎对不住殿下。 殿下说得没错,这几年的光阴,萧翎都虚掷了,我将自己局限在湖碟轩的这一番天地中,这番举措,与琴道一途,实乃有害无益。” 顾宝儿一惊,听萧翎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似乎想通了…… 似乎她不久之前才开嘴炮怼过萧翎吧? 片刻后,太女殿下得出一个结论:原来自己的瞎叨叨用于医治“病娇”,竟有这般奇效! 不过萧翎毕竟是深度“病娇”患者,所以顾宝儿对他的一言一行都不敢掉以轻心,就怕他分分钟开启黑化模式…… 所以不久后,太女殿下就意识到了一件事儿,萧翎说他有事相托。 那一刻,她突然预感到了,萧翎要拜托给自己的事儿,肯定不会简单。 然后太女殿下便强行压抑住了自己内心的激动,正色道:“到底是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吧。只要是本宫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115.第115章 风满楼(18) 她能办到的事儿,自然不会推辞,要是办不到嘛,那就只能婉拒萧翎啦。 顾宝儿打定主意后,就连脸上的神情都更加自信了,让萧翎看了都心生感慨…… 他虚掷光阴的这几年,她都干了些什么呢? 她成了以“沉溺男色”闻名京都的“纨绔子弟”,并打着“沉溺男色”的幌子走遍京都的大街小巷。 可是他知道,当今的太女殿下从来都不是一个不思修习君子六艺,无心朝政只知沉溺男色的女子! 她谋略的,从来都不是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 她想要的,也不止是“权势”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明明她的年纪比他小得多,可是她的胸怀,却远胜于他。 萧翎这般想着,脸上的神情也柔和了三分。 然后他开口道:“萧翎想请殿下,为我谋一个合适的差事。” 顾宝儿顿时一脸懵逼,萧翎,你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的意思是,想让宝宝凭借着太女的身份开后门,然后送你一个铁饭碗?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儿? 要知道,宝宝还没有及笄,我还没有上朝听政的资格好不好啊喂! 萧翎看着顾宝儿一脸错愕的神情,轻笑着开口道:“殿下,方才萧翎所说的话,你可是当真了?” 美人一笑,倾城倾国。 萧翎的容颜本就妍丽,这下他展颜一笑,颜值就更高了,让顾宝儿都一时看呆了。 听得萧翎发问,她下意识地就回道:“是,本宫当真了。” 萧翎闻言,脸上笑意更浓:“那殿下还是把萧翎方才所言给忘了吧,因为我是说笑的,殿下还是不要当真为好。” 什么?说笑的? 顾宝儿回过神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萧翎,讲道理,你不能凭借你的盛世美颜,欺负宝宝啊! 亏我刚才还认真的思考,给你找工作这个计划的可行度有多高! 结果在我琢磨了好半天之后,你就告诉我:我是开玩笑的,殿下你可不要当真啊。 太女殿下看着萧翎,唇角微微抽搐:“萧翎,你这样真的好么?” 说笑也要有个度啊,宝宝都一脸认真的听你说话了,结果你就认真脸的和我开了个玩笑…… 萧翎看着顾宝儿抽搐的唇角,笑得可欢了:“没什么不好的,不是么?虽然让殿下一本正经地听我说笑,是过分了些,但是只有这样,殿下才会更有可能答应萧翎所求的事儿啊。” 顾宝儿看着萧翎的笑颜,只能无奈一笑。 看在你不再“病娇”的份儿上,宝宝先不和你计较。 “既是如此,那本宫便洗耳恭听了。你直说吧,你到底要托本宫什么事儿。” 萧翎看了一眼碧蓝色的天宇,神情恍惚了一瞬,然后他轻声道:“我想托殿下,带萧翊进京。” “萧翊?” “是。殿下应该明白的,萧翊已经十三了。这个岁数,已经不能继续呆在教坊司了。” 顾宝儿瞬间就明白了,萧翎到底在担心什么事儿。 他怕若是自己再不出手,萧翊便会被别的权贵开口要回府去。 十三的岁数的确不小了,这个年纪的少年郎,正是身子开始抽条的时候,难免会引起权贵人家的关注。 而萧翊的容貌,便是放在京都也是数一数二的。 这一点,从他兄长萧翎妍丽无双的容颜便能看出来。 正因为顾宝儿是个腐女,所以她无法袖手旁观。 因此,明白萧翎的意思后,顾宝儿当即便应下了。 “你放心,这事儿,本宫说什么也会应下的。 只是有件事儿,本宫还是得先问过你,萧翊入京后,你想如何安排他? 你明白的,太女府,不是萧翊的好去处。” 萧翎点头道:“我明白的,京都之大,除了青楼楚馆,也唯有太女府是萧翊不能去的地方。” “你明白就好。” 顾宝儿轻舒了口气,幸好萧翎不再“病娇”后明白事理,不然她可就要为难了。 因为就算她还得披好几个月的“纨绔子弟”的皮子,她也做不出把兄弟两人都以“男宠”之名收入太女府的事儿! 萧翎看着顾宝儿一脸正色,反而笑开了:“殿下若是想不出萧翊的好去处,不如让他去定国公府上呆着?” “定国公府?” “正是。也只有定国公老爷子,有这样的魄力,敢于收留太女府男宠的胞弟了,不是么?” 萧翎的眉宇之间,带了一抹淡淡的苦涩,叫顾宝儿见了也不由蹙眉。 萧翊的身份,的确尴尬。 他是萧翎的胞弟,却也是因罪被没入教坊司的罪奴。 虽说这一切都是源于当年的那一场阴差阳错,萧翊是无罪的,但是,如何安顿萧翊,着实是个难题。 她沉吟道:“定国公府的确算得上是萧翊的好去处。 只是他入京的事儿,本就要劳烦祖父了,若是让他客居在定国公府……” 那么京都里头会传出什么话还真难说呢! 比如定国公老爷子一时兴起从晋州带了个伶人入京,把他养在府中不叫任何人得见…… 萧翎一怔,随即便明白了顾宝儿到底在担忧何事,然后他勾了唇开始苦笑。 “若是事情真的发展到了那一步,请殿下赐萧翎一死,唯有如此,方可护萧翊安好。” 赐死? 顾宝儿明白萧翎的意思后也开始苦笑:“萧翎,你是不是太天真了?如果你真的死了,便是萧翊可以入府成为我的男宠,他又该如何自处? 本宫只能告诉你,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他一定会恨本宫,并且他对本宫的恨意会比你更深。 便是你,也要几年的功夫才能明白当年的事儿只是一场阴差阳错。 如果换做是萧翊,他又要几年的时光才能明白,当年的事儿究竟因何而起,他的兄长又是因何而死? 萧翎,你告诉本宫,如果萧翊入府,他又能活到何时? 如果他抱着和本宫同归于尽的心思入府成为男宠,并且为此做出了什么事儿,又有谁能容他活在这个人世?” 萧翎久久不语。 116.第116章 风满楼(19) 顾宝儿和萧翎相对无言之时,孔昭和慕白正在前往湖碟轩的路上争论不休。 “孔十一,你真有把握知晓殿下此时身在何处?” “没把握。” “那你只琢磨了一会儿就毫不犹豫地往这条路上走,又是为何?” “就算小爷告诉你了,你也不会明白。” “孔十一,你确定现在是和我耍横的时候么?” “我没有和你耍横,我是认真的,就算我告诉你了原因,你也不会明白的。” “凡事不要说的太过笃定,因为你不知晓,到底其中会不会存在变数,不是么?” “你这话说得倒有几分道理。” “那是自然。”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选这条路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条路的尽头,是湖碟轩。” 慕白闻言好奇问道:“湖碟轩?那又是什么地方,你为何如此笃定殿下会在湖碟轩?” “你是傻子么?殿下被我们落下去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跟不上我们的脚程。” “讲道理归讲道理,你要是骂人我可就要动手了。” 孔昭淡定地瞥了慕白一眼:“你确定要和我动手?恕我直言,就你这细胳膊细腿,我怕我还没有发力,它们就会被我折断了。还有,刚才我没有骂你,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明明你的胳膊腿也没有比我粗到哪里去吧!我还真不信你能打折了我的手脚。” 孔昭闻言轻勾唇角:“哦?听你这话似乎很是不服气的样子啊,那不妨放手一战啊!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要战,那便战!还有现在不是时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还有,你刚才明明就骂人了,为何不认?” 孔昭听了这话不由一怔,随即他便挑眉问慕白道:“你是傻子么?” 慕白敛了笑意,正色道:“孔十一,你又骂人,是不是看我是学文的好欺负,想和我打架?” “慕白,你小时候上书房的时候,也未必比我用心吧。 刚才我明明是在问你,我问你是不是傻子! 如果你非要觉得我是在骂你,那我也无话可说。” 慕白的心情很复杂,他刚才真的是在问自己么? 为什么那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在骂人啊! 虽然刚才孔昭所强调的那句话的确是个问句…… 孔昭见慕白默然不语,似笑非笑继续开口道:“还有我从来都不觉得你慕白慕大公子是个可以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我甚至觉得,要是谁被你弱不禁风的外表所蒙骗,真的以为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的话,那么他离自己死得很惨的时刻也就不远了。” 慕白闻言当即转头看向孔昭,眼底极快地划过一丝寒意:“孔昭,你的眼力的确毒辣,不愧是在羽林卫指挥使上一做就是这么多年的人。” “过奖。我只是看到你的第一瞬间,就觉得你像只狡猾的狐狸罢了。” “我没夸你。还有说到狐狸,明明孔昭你的容颜看着更加妖媚,不是么?” “身体发肤授之父母,我又不能擅自更改。 还有,你也别说我的容颜妖媚了。五十步笑百步这种事情,很有意思么? 讲道理,要说容颜妖媚,你也好不了多少。” 慕白闻言沉默了,容颜的确是由父母赐予的,无法改变…… 半晌后,他才勾唇轻笑道:“的确。我和你都不是那种有着剑眉星目的男子,貌若好女这个词儿用在我们两个身上,倒是恰到好处的。” 孔昭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慕公子,算我拜托你了,先让你的唇舌休息一会儿成不成?湖碟轩就要到了。” “有何不可?只是你这么说,我开始好奇了,湖碟轩到底是个什么去处? 为何你提起湖碟轩之时,眼底满是戒备之色?” 慕白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孔昭也不能不回话。 他瞥了一眼刚刚出现在视线之内的殿宇,压低声线道:“那个地方的布景没什么出奇的,只是里面住着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没日没夜弹琴的疯子。” 慕白听孔昭这么说来,愈发好奇那湖碟轩所住的人,到底有何奇异之处了。 因为他竟让向来行事颇为轻狂的孔昭孔十一,提到他的时候,眼底都忍不住浮现戒备之色。 但是他没有再继续发问,因为他能看出,孔昭的眼底已然浮现了一丝不耐之色。 他们到达湖碟轩的时候,顾宝儿和萧翎依然相对无言。 但是当萧翎瞥见孔昭之时,沉寂终被打破。 萧翎含笑问孔昭道:“别来无恙否?孔大人。” 孔昭默默地攥紧了拳头,勾了唇儿似笑非笑:“萧公子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若是我卧病在床,又怎能踏入湖碟轩?” 萧翎闻言不由一哂:“也是。孔大人既然来了我所住的湖碟轩,自然不可能染病。” “那还真是让萧公子你失望了。” 萧翎看着孔昭轻勾的唇角,脸上笑意更浓:“孔大人,你这话又是从何而出?萧翎可是由衷地在关怀着你的身子骨啊。毕竟这太女府,可是一天都离不得你孔大人。 就算萧翎为了自己的身子骨考虑,也得盼望着孔大人你无病无灾,不是么?” 孔昭瞥了一眼顾宝儿,发现她脸上除了一抹无奈之色,并没有哀伤之色,轻舒了口气,握紧的拳头也缓缓松开了。 还好,宝丫头并没有被萧翎带刺的话所伤。既然如此,那今儿个便放过萧翎,也免得宝丫头为难。 他正色道:“既是如此,那孔昭便收下萧公子的关怀了。在此谢过。” 萧翎瞥了一眼慕白,含笑道:“孔大人和萧翎如此客套作甚?毕竟我们同处一个屋檐下,也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了,不是么?还有有件事儿,我倒是挺好奇的,不知当问不当问。” 孔昭挑眉道:“萧公子不妨直言。” “孔大人您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一点我清楚。你今儿个来我湖碟轩,无非是为了带回殿下。但是萧翎却不知那位俊俏的公子哥儿,来我湖碟轩到底是所为何事。” 117.第117章 风满楼(20) 慕白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萧翎重点关注了。 他轻咳一声开口道:“萧公子,这是在问我么?” “这是自然。这儿的公子哥儿不就我们三个么?而其中能和俊俏这个词儿沾点边的人,也只有你了。” “萧公子过奖了,不敢当。” “我没有在夸你,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萧翎清楚,若论容颜妍丽,在京都之内少有人能比得过我和孔大人。而要论俊俏,阁下绝对是排得上号的。 只是于我们七尺男儿而言,容颜妍丽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慕白突然心情很微妙,似乎方才孔昭说过类似的话吧! 这两个人不愧是在同一个屋檐之下一起住了这么多年的人,不开口就算了,只要开口,不管是骂人或者夸人都能让人感慨不已! 他正色看着萧翎,开口回道:“萧公子此言有理。只是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公子尽管直言。” “身体发肤授之父母,这是注定的。我们不必为此感到苦恼,就算被人在背后嚼舌根子说我们以色侍人,也不必在意,大可一笑置之。 因为只要我们行得正坐得直,就不怕别人的非议!” 慕白这一席话可谓是掷地有声,萧翎听了不由神情恍惚。 他轻声呢喃道:“可是最为伤人的就是流言蜚语啊……” 萧翎的呢喃声很轻,但禁不住顾宝儿离他近啊,所以这句话她从头到尾都听得清清楚楚,一点儿都没落下。 她轻咳一声正色开口道:“萧翎,恕本宫直言,你这么顾忌流言蜚语,于你又有何益处?在这儿的都不是外人,本宫也就直说了。 流言蜚语再多,你也不用去在意!只要你在乎的人,拒绝相信那些对你不利的流言蜚语,你就赢了! 就算外头那些嚼舌根子的人将你贬得一文不值,只要你在意的人,不曾轻信那些流言蜚语,那么你就无须顾忌,因为它们根本伤不到你! 你只要尽到自己的本分,就够了。” 太女殿下的神情很正经,因为这番话就是她的肺腑之言。 她也坚信一点,那就是对于流言蜚语的看法这种事儿,没有人比她更有发言权了! 因为她顾宝儿可是“京都第一纨绔子弟”啊! 这一点,萧翎也很清楚。 所以他怔了一会儿后,勾唇笑了:“殿下此言有理,只要我不去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就伤不到我。” 顾宝儿和慕白闻言,对视一眼都笑开了,异口同声道:“这就对了!反正不管那些人怎么说,也管不到我们的一日三餐,去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干嘛?咱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话音刚落那一刻,慕白和顾宝儿对视一眼,心情都很复杂。 顾宝儿如是想:哥们儿,你真的是相府的大公子么?为什么吐槽的功力和我都不相上下了! 慕白如是想:糟了,一不小心玩脱了……刚刚和孔昭吵嘴习惯了这节奏,一不小心就说顺嘴了…… 而孔昭,他只想说:你们两个这才见过几次面,为什么会有这种迷之默契? 不过孔昭好奇归好奇,但他也只是疑惑地瞥了顾宝儿和慕白一眼,认为这事儿是个巧合,没有发问。 萧翎可就不同了,他直接一脸疑惑地发问了:“突然想到,我们聊到现在,萧翎还不知道公子你姓甚名谁呢……不知公子可愿告知萧翎?” 慕白轻笑道:“你也别叫我公子了,我们直接互称姓名就好。我名唤慕白。” 萧翎将慕白的名字在舌尖轻含了许久,然后他偏头看着慕白一脸正色道:“阁下可是相府大公子?” “是。” “那慕白你和殿下以前可曾见过?” 有句话萧翎没有问出口,可是在场的人除了馒头小姑娘都知晓他想说的。 那就是——为什么慕白慕公子你和殿下会这么默契? 于是乎,慕白慕公子给出了他的回应。 “我们是见过的,只是次数不多罢了。就在几天前,在大理寺之外,我和殿下说了几句话。” 萧翎明白他的意思后,就更加疑惑了。 为什么眼前这个言笑晏晏的男子,只和她见了两次面,就对她的心思如此了解了呢? 明明他是相府的大公子,是京都之内最为出彩的公子哥儿之一,她是当朝太女,定都中排行第一的“纨绔子弟”,按理来说,他和她是不会产生任何交集的才对…… 可是他偏偏却在今儿个出现在了太女府中的“湖碟轩”,而且眉宇之间有着对她的在意…… 这叫他实在是无法不好奇啊。 萧翎眉宇之间的笑意更浓:“那萧翎倒是好奇了,慕公子来我湖碟轩到底所为何事?毕竟我听你话里话外的意思,你和殿下似乎并不是很熟悉啊。” 慕白顿时就悟了,原来萧翎疑惑的是这事儿,所以他才一直盯自己他瞧并且不停发问! 他轻笑开口道:“慕白只是一时兴起,想要看看我所住的听雨轩边儿上的院子里,都住着哪些人罢了。 正好孔昭在我边儿上,我便拖着他和我一起把太女府给逛个遍,也好熟悉熟悉太女府的布局。” 很好,一点毛病都没有,慕白这话完美地将自己和馒头路痴的事儿给掩盖过去了! 太女殿下在内心给慕白点了十连赞,然后她开始助攻了。 “至于慕白为什么要熟悉太女府的布局嘛,这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是太女府新来的府医,今儿个刚刚走马上任。 如果他和孔昭一同把太女府逛了个遍,了解了咱太女府的布局如何,清楚了府中的人口分布,对他以后到大家伙儿的院子里头看诊可是颇有助益。” 眼看着太女殿下都开始助攻了,慕白赶紧抓紧机会,继续给好奇宝宝萧翎萧公子答疑解难。 “正是如此。所以我才会和孔昭一路逛到了湖碟轩。萧公子,有道是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我们今儿个遇上了,不如你等会儿也和我们一起出府去外头逛逛?也好吃些新鲜的吃食儿,换换口味。” 118.第118章 风满楼(21) 慕白的话音刚落,顾宝儿和孔昭对视一眼,都无奈了。 这不能怪慕白,谁让人家不知道萧翎是盏不省油的灯呢? 而且虽说慕白诚心诚意地提出了邀请,不过萧翎那刚刚被掰回正道的“病娇”的性子,还真未必会同意他的邀请呢。 但是事情接下来的发展趋势和顾宝儿预想中的相差甚远,萧翎只是琢磨了一会儿后,就笑着答应了。 “慕白你这话倒是说得在理,相请不如偶遇。我们都在湖碟轩遇上了,要是我不和你一起出去逛逛这京都,反倒辜负了天公的一番美意。” 慕白听了这话眉开眼笑,点头道:“可不是么?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咱们今儿个遇上了,那就该一同出府去好好逛逛京都。只是,若要论对京都的熟悉程度,在孔昭还有殿下的面前,我们可都得甘拜下风。” 萧翎深以为然,他一个久居“湖碟轩”的宅男,慕白一个常驻宫内太医署的大夫,要论对京都的熟悉程度,那就是拍马也赶不上经常出去走街串巷的孔昭还有太女殿下啊! 所以他和慕白都将灼灼目光投向了孔昭还有顾宝儿。 对此,太女殿下表示,她的压力很大,因为她只是个顶替了原主的穿越人士,根本就没有继承原主有关京都的半分记忆! 要知道,京都满城的街巷,她知道怎么过去的路线的地方可就只有两个,那就是太白楼还有大理寺。 原因很简单,她也就只在孔昭驾驶的马车上去过这两个地方。 得得得,这算是遇到难题了,自己对于京都地形的了解程度根本就不够用啊,完全派不上用场…… 但是太女殿下拒绝认栽,她才不会在慕白还有萧翎的面前承认自己不认路呢! 所以她也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孔昭。 对此,孔昭表示理解。 毕竟,宝丫头忘却了前尘往事,那么她忘记哪儿的街巷里头有好吃的吃食儿,也是很有可能的。 然后他轻笑着开口道:“既是如此,那孔昭就当仁不让的揽下了这个带着各位逛京都的差事了。 只是丑话得说在前头,二位跟着我还有殿下走街串巷之前,得先在自己的脸上动些手脚,尤其是萧公子,不然我怕会出事儿。还有无论你们二位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声,都不能当场揭露自己的身份,不然……” 慕白很有眼力见儿地接上孔昭的话头:“不然,这走街串巷的乐子可就没了!” 顾宝儿点头道:“虽说我和孔昭的容貌不比二位差,但是我们毕竟是在纨绔圈儿里头挂了号的人,就算真的闹出什么事儿来了,由我们出头也会比你们方便。 所以我们两个脸上倒是不用动什么手脚了。萧翎,慕白,你们对此可有异议?” 萧翎在她的话音刚落那一瞬便笑道:“自然是没有的。我可是好几年都没有出湖碟轩了,今儿个有机会出去逛逛京都,那自然是不能错过的,我说什么都要逛个痛快。 不就是在脸上动点手脚么?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能接受。” (二更的上半部分送上!由于即将断网的原因,下半部分的更新明天补齐哟~~~) 119.第119章 风满楼(22) “孔昭,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孔昭瞥了一眼慕白,勾了唇儿似笑非笑:“慕白,你要是有话不妨直说,也别说什么当讲不当讲的客套话了,玩这些虚的也没什么意思。不是么? 因为我知道,就算我叫你闭嘴不要开口了,你照样还能来一句恕我直言,然后就一溜儿地把你想说的话给叨叨完了。” 慕白抚额:“好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呢,你给我留点儿余地成不成?” 孔昭无辜脸:“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还有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会对你有什么想法,毕竟那皮子披在身上再久,也成不了真的,该对你有什么想法的人,不管你怎么藏着掖着,人家照样是要看你不顺眼的。 所以我也不用给你留什么余地了,让大家伙儿早点儿了解你的本性,也没啥坏处,不是么?” 慕白被气乐了:“哟,孔十一,你今儿个是怼上我了是吧?我披什么皮子了我,你倒是给我仔细说道说道。” “你非要我说?” “是。” “那就恕我直言了,慕白慕公子你明明是个张扬得不行的人,你非要装得一副沉稳的样子,你就不累么? 我知道你样子长得俊,温文尔雅、沉稳内敛之类的词儿被用在你身上的次数绝对不少。可是,据我看来,这些词儿根本就不能用在你身上。 就我刚才跟你这么一路边走边说,我压根就没看出来你哪儿有点沉稳内敛的样子。要是我有那句话说得不顺你心意了,你保准抓住机会给我叨叨一大段的话,就你还沉稳内敛啊?我算是没看出来。 你非要让我说的话,我也只能说你哪儿沉稳内敛我算是没看出来,话痨倒是看出了几分苗头。” 慕白无语了,我让你仔细说道说道,你还就真的给我仔细说道说道了? 孔十一,你行事这么不按套路,你家上将军还有定国公老爷子知道么? 不过…… 你小子说得这么一大段话,算是合了小爷的口味。 太女府里头有你小子还有殿下在,我算是不愁接下来的日子没有乐子了! 慕白慕公子听孔昭这番话听出了几分兴味来,脸上便不见丝毫怒意。 只见他轻咳一声后笑着开口道:“你小子也是真能说道,这嘴皮子上的功夫倒也真是利索,你不学文反而跑去习武,还真是可惜了。” “一点也不可惜,横竖这磨刀误不了砍柴工。” “得,我夸你几句,你还横上了是吧?你小子够能耐。既然你都这么大张旗鼓地怼我了,那我也不能认怂,不然家父也会颇感颜面无光。 好歹我算是学文出身的,要是玩这嘴皮子的功夫都输给了你,我还不如趁早改行呢。 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问我为什么要装得一副沉稳的样子?那我就直接告诉你了,毕竟咱们两个人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藏着掖着也没意思。 原因很简单,不装沉稳的话,没人找我看病。 没有政绩,我就过不了医官晋职的考核,过不了考核,家父可就不依了。 至于为什么?你们应该明白的,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叫做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么? 要是我不装得沉稳一些,就这医术到家了,别人看我这么张扬的性子,还真未必肯让我医治呢,没准儿就跑去找了哪位从宫里头退下来的老大夫。” 慕白这一大段话说的,让顾宝儿都无语了。 得得得,这人果断是生错了朝代啊,要是把他给搁到大天朝,他绝对是个段子手,没跑了。 她轻咳一声道:“慕白此言有理。老是有些人惯爱以貌取人,看到个容貌妍丽的人上位了,就想着他是以色侍人靠着裙带关系才上去的。 对此,本宫只想说,这容貌吧也是种资本,有没有都是爹娘给的,能不能用上那更是天注定的。还有,靠着以色侍人能够长时间上位的人,本宫算是没听过。 能在那位置上头呆的久的,没点儿本事根本就不可能。 还有靠后台上位怎么了?只有身后的人有本事才够资格被称做后台啊。能靠着后台上位的人,身上要是没点儿真本事,可能么?是个脑子清楚的人,都不会捧自己手下的废材上位。 这是本宫作为京都第一纨绔子弟的肺腑之言。大家听了一耳朵可就算了啊,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说句老实话,咱们几个站在这儿的人,身后都算是有后台的,除了本宫,也没见你们几个被骂得特别惨,不是么?” 萧翎瞥了孔昭一眼,他清楚太女殿下这是在指桑骂槐呢。 当初孔昭十六七岁的年纪就拿下了羽林卫指挥使的位子,可没少被人在背后嚼舌根子。 不出萧翎所料,孔昭听了太女殿下这一番肺腑之言,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 他望了望碧蓝色的天宇,轻叹道:“殿下所言是极,以貌取人断然不可。听了慕白方才所言,我也算是明白过来了,对此,我表示理解。 论资排辈儿这种事儿,有时候我也觉得挺烦的。” 慕白闻言一哂:“孔十一,你明白过来就好。那我继续说了?” “说吧。” “那就是,咱们根本没有必要去你的煮酒堂,直接去我的听雨轩就成了。毕竟我是学医的,在易形改容这方面,比你了解得会更深一些。” 孔昭闻言,正色回道:“你今儿个不才刚来太女府么?那些个物事儿你也带上了?” “家父昨儿个就和我露了口风,所以该带上的物事儿,我算是都备齐了,一件都没落下。” “那药材你打算怎么办?” 慕白无奈一笑道:“太女府里头的药房可不是摆设,改形易容用得上的那些个药材,我方才可算是在药房里头瞧见了不少,而且那些个药材的药性都保存的不错,肯定能派上用场。” 孔昭闻言勾了唇儿,他扭头直视慕白双眼,轻笑着开口道:“你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们不去你那听雨轩走一趟可就没什么意思了,不是么?” 120.第120章 风满楼(23) 太女殿下头一个表示赞同:“的确如此。慕白你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要是我们不去你那听雨轩走一趟,倒显得我们信不过你的手艺了。” 萧翎表示无所谓,毕竟怎么着都轮不到他在自己的脸上动手,交给慕白也是等着被人在脸上动手,交给孔昭也是,根本就没什么差别。 所以他也轻笑着点了点头。 慕白见状便笑道:“那咱这就去听雨轩?” 这回换了孔昭还有顾宝儿异口同声了,他们同时开口道:“赶紧走吧,要是再晚可就误了时辰了,倒是候要是赶在饭点儿离府,我们可就吃不到什么新鲜的吃食儿了!” 慕白无语,他转身就走。 孔昭和顾宝儿对视一眼,倒是带着萧翎说说笑笑地跟上了,眉宇之间满是轻松写意。 说句实在话,他们两个是一点儿都不怕慕白会搞砸这事儿。 原因很简单,顾宝儿觉得,反正慕白就算弄砸了这易容的差事儿吧,孔昭不是还在么,他绝对能救场! 而孔昭心里头打得也是这个主意。 反正这给人易形改容的活儿,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手熟得很,费不了多少功夫。 慕白的脚程本就不慢,这会儿他为了不赶在饭点儿出府,可算是拿出了自己的最快脚程赶路。 他又不像馒头是个路痴,在来“湖碟轩”的时候早就记下了沿途的路线,所以他转身迈腿以后,没走几步路就左转右拐地踏上了去药房的路。 药房的管事田羽估摸着这日头没多久就要开始火辣了,正招呼着两个小药童把应该晒干的药材都拿竹制的筛子给拿出去晒了,就见得慕白走进药房了。 顿时,田羽就懵了。 他不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慕大夫这又是来整什么幺蛾子了,毕竟那些个药材就在今儿个不久之前,他才刚刚过目啊! 慕白见得他一脸错愕的样子,轻笑着开口道:“你放心,我这回来药房,不是想着要翻箱倒柜地把药房里头保存着的药材一一过目的。” 田羽当即便暗暗地舒了口气,不是来检视药材的就好,检视药材实在是太费时费力了。 然后他轻笑着问慕白道:“那慕大夫这回来所为何事?” 慕白轻笑道:“我是大夫,来药房还能所为何事?自然是来拿药的。” 接着他就轻笑着给田羽报了一连串的药名,每一样药材要的份量都不是很多,但是种类却是很繁杂。 也亏得田羽的记性够好,这才拿了纸笔把慕白所要的药材种类还有份量都给记下了。 完了以后,田羽拿起那药方子瞅了一眼,顿时就笑了:“这可赶巧了,慕大夫你要的药,前几天孔大人刚刚派人来催过,所以我出去给采购了一批。 所以这会儿药房算是把您要的这几样药材都给备齐了,连带着那几样少见的药材份量也备的足足的。” 慕白闻言也笑了:“那就好,我只怕府里头的药房备不起我要的药材呢。” 田羽轻叹道:“那哪儿能啊?要是咱太女府的药房连那几样少见的药材都备不起,还谈什么请府医入驻啊?得得得,我今儿个又多嘴了。 慕大夫,你在边儿上稍候片刻,我这就带着凌云凌飞给你抓药去。” 慕白点头应了,然后他才找了张椅子坐下不久,凌云还有凌飞两个小药童就穿着劲装短打过来了,而且两个人的怀里还抱了好几个拿桑皮纸包着的物事儿。 慕白一看就能猜到,那桑皮纸里头包着的是药材。 凌云还有凌飞虽然年纪小了些,但也是自小就在药房里头当差的人,人情世故什么的也没少见,自然算得上是百里挑一的人尖子。 所以他们不等慕白开口询问就恭顺地开口道:“慕大夫,田管事怕你一个人拿不过这些药材,特意嘱咐我们跟您走一趟听雨轩。您意下如何?” 慕白仔细地看了看两人怀中的桑纸包,然后发现自己一个人还真的拿不过。 于是乎,慕白慕公子展颜一笑:“那便劳烦你们两个随我走一趟了。” 凌云、凌飞对视一眼,同时开口道:“慕大夫有事儿尽管吩咐,不用和我们客套。为您办差本就是我们的差事,担不起这劳烦二字。” 慕白闻言沉默了,这两倒霉孩子是在药房做惯了吧,心性沉稳地也是没谁了! 和他们说话当真是没趣儿,还比不上和孔昭吵嘴有意思呢…… 要是让京都里头把相府大公子奉为如意郎君的姑娘们得知了此时此刻慕白心中的想法,她们定然会惊讶不已。 毕竟,慕白一贯以沉稳优雅的形象示人,谁要是说慕白慕公子最爱的事儿是吵嘴,那保准是要被人嚼舌根子的! 因为他们这话摆明了就是在抹黑慕白,可以说是说瞎话都不带闭眼睛的了,不被骂才怪了! 慕白身为相府大公子,又蹭官居太医署院判,在民间的口碑还是比较正面的。 然而事实上,慕白慕公子还真的是很爱吵嘴的一个人。 这一点,从他和丞相大人三天两头就吵嘴的日常就可以看出来…… 慕白本想着逗一逗这两个小少年,在去“听雨轩”的路上从他们的口中套点儿话出来的,这会儿算是被扫了兴致,也不想着如何套话了。 他轻笑着挥了挥手就示意凌云还有凌飞两个跟上他的脚步,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听雨轩去了。 就在慕白从药房出来打算赶往“听雨轩”的那一刻,孔昭带着顾宝儿还有萧翎跟馒头小姑娘刚好到了那个岔路口。 顿时,太女殿下就觉得心情很微妙。 要不是馒头这小妮子是个路痴,她也不至于阴差阳错地跑去了萧翎所住的“湖碟轩”,还和萧翎叨叨了好长一段时间! 虽然事情的结局还算不错,但是那让心情格外跌宕起伏的过程,她可算是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然后太女殿下便瞥了馒头一眼,然后轻笑着开口道:“馒头,你是不是记不住路啊?” 顾宝儿如是想:路痴这事儿并不可耻,虽然宝宝的确被你害惨了,但是真要严格说起来,这事儿还真不能怪到你的头上。所以馒头啊,只要你勇敢地承认自己的不足,我就原谅你了。 121.第121章 风满楼(24) 然而事情的发展再一次出乎顾宝儿的预料,馒头小姑娘抿了唇儿,一本正经地开口否认了:“殿下,我记得住路,这是真的。” 太女殿下瞥了她一眼:“是么?” 她的潜台词再明显不过了:那你刚才怎么毫不犹豫地就带我走上了去湖碟轩的那条路啊? 馒头小姑娘沉吟了一会儿就明白了太女殿下的意思,于是乎他抿了抿唇儿开口道:“路怎么走,我是记得住的,只是我从来都分不清左右……” 顾宝儿懵了,妹砸,原来你是左右不分的神人啊! 然后她轻咳一声开口道:“原来如此,本宫明白了。既然你是个左右不分的,那么以后问你有关左右的事儿,本宫只要反着来理解就没错了。” 以后你说往右走,我绝对往左走,这样应该就不会出事儿了吧! 太女殿下的内心是无奈的,感情自个儿跑去了“湖碟轩”的事儿只是一场乌龙,谁让馒头刚刚说了个右字,她就迫不及待地往右边走了呢? 自己挖的坑,就算跳下去会把肠子都给悔青了那也得跳啊! 更何况自己刚才都和萧翎说了自己是存心去他那“湖碟轩”晃悠的,要是这会儿教训了小馒头那不就是露馅了么? 顾宝儿不是傻子,所以她决定光棍地认栽了,将这事儿给一笔带过。 但她万万没想到,萧翎不依不饶了。 “殿下,话可不能这么说,依我看来,你身边这个小丫鬟左右不分的病,还有救。” 顾宝儿惊讶地投去了自己的目光,而馒头小姑娘则是直接开口道:“萧公子,我没病!要是我有病的话,慕大夫早就说了,慕大夫是以后要给我们做府医的人,他不可能不会望闻问切的。 还有我有名字,很好记的,我叫馒头。” 萧翎无奈了,他在想一件事儿:要是他现在收回自己的话,还来得及么? 当然萧翎也就是想一想,不会真干出这样的事儿。 他轻咳一声道:“我没说你有病的意思,我就是打个比方。” 馒头瞥了他一眼,一脸的无语:“萧公子,我看你这乱说话的病也得治治了。您别介意,我也就是打个比方。” 哟,这还现学现卖上了? 萧翎心情复杂,顾宝儿却是笑开了。 不得不说,馒头就是馒头,不张嘴就算了,张嘴绝对能气死个人啊!这还是她没把自己的神逻辑给派上用场呢,这位也是生错了朝代的段子手人才啊。 顾宝儿以为馒头小姑娘是无意的,事实却并不是如此。 馒头小姑娘这是存心抓着萧翎话里的漏洞使劲地怼他呢,因为她生气! 她生气的原因嘛,也就那么一个,刚才萧翎三番四次地和她家太女殿下抬杠,馒头看不过去了。 萧翎被怼以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笑着开口道:“放心,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馒头抿抿嘴笑了:“那就好,要是萧公子你上火了,我还得去找刘三刀要点儿馒头呢。” 萧翎顿时就错愕了,生气可能会上火发内热这事儿,他是知道的。 可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馒头这种拿来垫吧肚子的吃食儿也能降火了! 顾宝儿顿时神情微妙,厉害了,馒头居然惦记上刘三刀的苦瓜馒头了,这还真的是把自己整人的那一套给活学活用了! 太女殿下转头瞥了萧翎一眼,不出她所料,萧翎这会儿正一脸错愕呢。 然后,她便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笑着开口道:“萧翎,你不知道馒头和发热的典故,这也怪不得你,毕竟整个京都也没几个人知道呢,本宫理解。” 这里面居然还有典故? 萧翎被勾起了几分兴味,他笑着回道:“原来如此,那殿下您倒是给我仔细说道说道?” 太女殿下赶忙摆手道:“仔细说道的事儿,就免了吧,毕竟真要仔细跟你说道说道,这一时半会儿的是绝对说不完的。本宫还是长话短说吧。” “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长话短说的话,那可就简单多了。苦瓜能降火的事儿,你知道么?” “那是自然,只是这苦瓜也太苦了些。虽说大家都知道它能降火,也能拿来做膳食,可是敢把苦瓜给端上餐桌的人,那还真没有几个。” 顾宝儿笑眯了眼:“这事儿,本宫清楚。只是没几个人敢做的事儿,不代表本宫不敢啊。就在昨儿个,本宫就拿这苦瓜作食材整出了一道新鲜的吃食儿。 当然,本宫也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动手做吃食儿的人不是本宫。” 萧翎可不是傻子,他一联想到顾宝儿刚才所说的馒头的典故,就明白过来了。 只是萧翎的内心是拒绝相信的。 接着,萧翎萧公子就用颤抖的声线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殿下,你不是把苦瓜榨汁儿然后拿来做馒头了吧?” 孔昭瞥了一脸错愕的萧翎一眼,用格外淡定的声线给自家主子来了一记助攻:“就是这样。这事儿,馒头知道,我知道,殿下也知道,御膳房的人也知道。 至于太女府里头的人,你算是头一个知道的。” 他们这说得起劲呢,可巧慕白刚好赶到了听雨轩门外,也算是听了一耳朵,当下他便奇道:“苦瓜榨汁儿做馒头?这拿苦瓜汁儿和面揉出来的馒头,也有人能吃得下去?” 顾宝儿淡定地点点头道:“虽然这馒头苦了些,但是我们要是狠狠心咬咬牙还是可以吃下去的。还有这馒头就算苦了些,这降火清热的功效可是实打实的,这一点,慕白你应该清楚。” 药膳本就是慕白的拿手手艺,当下他就点头道:“殿下此言有理,这馒头确实降火,只是愿意吃它的人,恐怕不会很多。” 顾宝儿呵呵一笑道:“这一点,本宫知道。因为本宫整出来这道吃食儿的初衷,本就不是为了吃。本宫要是真的为了吃而去找食材整吃食儿,可是连荷花都敢下锅炸了的。” 慕白闻言顿时就无语了,把荷花给整到油锅里头的事儿,殿下,您就这么自豪么? 他正无语着呢,太女殿下就笑眯眯地来了个补充说明:“本宫要的就是这馒头带了清热降火的功效!至于味道,本宫并不在意,横竖这东西不是给本宫吃的。” 萧翎不由奇道:“那是给谁吃的?” “本宫手下的人要是在外头做错了事儿,本宫说什么也会护着他,毕竟不护短的纨绔不是好纨绔嘛。只是等回府以后,要是不算账的话,本宫的心里是怎么都不得劲儿。 然后我就想出了这道吃食儿。” 慕白和萧翎对视一眼,顿时都无言了,感情这苦瓜馒头是拿来罚人的啊! 122.第122章 风满楼(25) 慕白和萧翎会这么想,抱了一大堆药材站在门外的两个小药童凌云还有凌飞自然也不会例外。 他们对视一眼后,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对于以后的日子开始有点发愁了。 他们发愁的原因很简单,凡是就怕万一,要是他们在药房做错了事儿,结果一个不走运传到了太女殿下的耳朵里面,那还能有好下场? 别说罚点儿月例银子了,那都是轻的,根本就算不得伤筋动骨的重惩。 就怕太女殿下听了以后淡然一笑,然后轻描淡写地就跟小厨房里头的人吩咐下去,把他们接下来的膳食给换成了那劳什子的苦瓜馒头! 凌云和凌飞从来都不在意太女殿下的行事风格如何,究其原因是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投太女殿下所好的事儿,他们只想着抱住自己在药房这份足以温饱的差事。 所以,任凭外界的那些人每天茶余饭后都要说一说顾宝儿这个史上最强的“纨绔子弟”,这两个小少年也全当自个儿不知晓,老神在在的,小小年纪倒是比谁都要来得淡定。 但是这一刻他们慌了。 因为太女殿下在京都人民的口中,她从来都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纨绔子弟”,谁的账都不买,堪称有史以来最横的刺儿头! 人家的本职是太女,当朝储君,可是她就是不思朝政,无心向学,只爱瞅美男。 这也就罢了。 问题在于,太女府里头的公子哥儿可不少,按理来说她该每天都沉溺在温柔乡里头,陪那些个公子哥儿玩乐不休…… 可是人家偏不! 人家就是不满足自己府上这些公子哥儿,非要到处去寻觅新欢。 这也没什么,毕竟男宠入府这事儿,讲究的就是个你情我愿。 太女殿下又是个惯会怜香惜玉的人,买个卖身葬父的小姑娘回来都不带压价的,绝对会把卖身银子给得足足的,不会欺负了人家公子哥儿去。 可是…… 人家搁满京都晃悠了这么几年,从没见她往自己的府上划拉几个公子哥儿啊! 住在太女府里头的那些个人,也没多几个。 多出来的那几个都是身世惨的不行了的人,他们要么就是家里头没人了,要么就是家里人闹得不像话,所以太女殿下把他们带回府里头也没怎么招人嚼舌根子。 那么太女殿下登顶京都第一“纨绔子弟”的宝座靠的是什么呢? 不是别的,正是她的倔脾气! 碰到个强抢民女的二世祖,那绝对二话不说上去就是干! 不把那家伙揍得他家老娘都认不出来,那绝不是太女殿下的作风啊喂! 所以此时此刻,凌云还有凌飞很慌。 他们头一次觉得,自家太女殿下可以算是史上最难伺候的储君了…… 这一点,换了从前的凌云还有凌飞是绝对不会有此感慨的,但是现在不一样。 他们意识到自家殿下是个会来事儿的人了。 所以他们脸上的神情,那可不是一般的沉重。 不得不说,慕白的接受能力比萧翎还有凌云凌飞强多了,他领悟了顾宝儿的意思没有多久就笑开了。 只见他从怀里头掏出一柄折扇轻展扇面,随后在胸前缓缓轻摇,轻笑道:“太女殿下有心了,据我看来,吃了这苦瓜馒头的人,下次肯定不敢再做错事儿了。” 慕白默默地给太女殿下在心里喝了个彩,他觉得这招不失为可行的驭下之道,而且效果一定很好。 顾宝儿闻言转头直视慕白道:“哟,他还想有下次?本宫绝对会翻着花样儿地给他整吃食儿,让他当差的时候不小心谨慎都不成!” 慕白看天,心说以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太女殿下啊…… 不然别说轩辕家那一群“滚刀肉”了,光是她笑眯眯地给自己端上几碗类似苦瓜馒头的怪味降火药膳,那也没人受得住啊! 慕白沉默不语了,顾宝儿倒是笑开了:“慕白,你该不会真以为在本宫手下做错事儿的人都得吃苦瓜馒头吧? 本宫可没那么缺德,毕竟和他们没仇没怨的,平白无故本宫干嘛让人家吃一盘子苦瓜馒头啊?” 慕白当下就接着顾宝儿的话头往下问了:“那我倒是想知道,殿下你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了。毕竟方才说苦瓜馒头这道吃食儿是拿来算账的人可是你。不是么?” 太女殿下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不,本宫的意思是,在外头给做错事儿的人,不论事儿的大小都得吃苦瓜馒头。 只是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程度不同,罚他们吃苦瓜馒头的次数不一样罢了。 至于太女府内嘛,做错事儿的人也不用吃那劳什子的苦瓜馒头,只消按例罚点儿月例银子就成。 毕竟他们好歹没有把本宫的脸面给丢到太女府外头去。” 在外头候着的凌云还有凌飞这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罚不到他们头上就好,横竖他们在药房当差,出府的次数少之又少。 但是,下一刻,他们的心就再一次地悬空了。 只见太女殿下笑眯眯地道:“不过嘛,要是太女府里头的人,把本宫的脸面给丢到了外头去,那月例银子照罚就不用说了,还要把他们的三餐一律换成苦瓜馒头,至于时间嘛,就持续三天意思一下吧!” 持续三天?还意思一下? 厉害了,太女殿下,难怪你是咱们京都里头排名第一的“纨绔子弟”呢,就你这会来事儿的性子,不是第一才奇了怪了吧! 凌云和凌飞对视一眼,赶紧轻轻拍了拍慕白的后背。 等慕白转过身后,他们就同时开口道:“慕大夫,您要的这些药材,我们都给您搬到地方了,药房那儿人少,这会儿还有事儿呢,我们就先回去了啊。” 慕白一脸错愕,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们就赶紧小跑着走了。 顿时慕白就愣了,他心说自己还没开口客套呢,怎么这两个行事稳重的不行的小子就跑了? 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不过这事儿的确在情理之中,谁让方才太女殿下所说的话实在是太吓人了呢? 慕白摇了摇扇子,满脸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123.第123章 风满楼(26) 凌云还有凌飞是小跑着走的,所以顾宝儿想不注意到都难。 她轻笑着瞥了慕白一眼道:“慕大夫,本宫就这么吓人么?居然把你身边打下手的两个小药童都给吓跑了!” 别问顾宝儿是怎么知道凌云还有凌飞是药童的事儿了,人家怀里头抱着的拿桑皮纸包了的药材,这会儿正整整齐齐地在青瓷砖瓦上了摆了一列呢。 慕白闻言,轻摇折扇调侃顾宝儿道:“殿下您吓不吓人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那道苦瓜馒头很吓人。我估摸着,凌云还有凌飞是被殿下口中的苦瓜馒头给吓跑的。” 顾宝儿无语了,苦瓜馒头很吓人么?那是你们体验过我大天朝的黑暗料理! 得得得,低估了你们的心理承受能力,这事儿算我错了。 但是你们别得意啊,这事儿没完! 有道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能就让我一个人对黑暗料理刻骨铭心,恨入骨髓啊! 太女殿下如是想,然后她的脸上就带了蜜汁微笑。 “得得得,你别搁听雨轩这儿跟本宫臭贫了,赶紧地把你自己还有萧翎的容貌给修饰修饰。你什么时候整完了,我们就差不多什么时候出府。 你要是动作快些,没准儿本宫还能带你多吃些新鲜吃食儿。” 当慕白意识到帮萧翎易容这事儿关系到自己什么时候能吃到新吃食儿的时候,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他看着不再像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公子哥儿,反而更像个铁血军人。 因为慕白将自己的脊背挺得笔直,脸上的笑意敛起,这便使得他的神情带了几分凌厉之色。 然后他一合折扇,正色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和殿下说笑了,毕竟办正事儿要紧。我就不耽误大家的功夫了,能早点儿出府比什么都强。” 就在他话音刚落那一刻,馒头小姑娘使劲地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而顾宝儿、孔昭还有萧翎则是不约而同地道:“就是这个理儿,你快些动手吧,我们都等着你呐。” 慕白听了那叫一个无语,心说孔十一、太女殿下还有这个容颜美艳却是名不经传的公子哥儿萧翎都是什么人呐…… 这默契也是没谁了! 他点了点头,转身蹲下抱起那一地的药材包,然后开口道:“萧公子,劳烦您帮把手,这会儿我的药童不在,没人帮我打下手了,我一个人拿不过这些药材。” 萧翎闻言似笑非笑:“哟,合着慕白你这是拿我当药童使唤呢?” 慕白连连摇头:“这我可不敢,毕竟萧公子你认不得药材啊,万一让你去做药童,不知道得废多少药材才能熬出一锅的成品汤药来。” 慕白这话简直损死个人了,萧翎听了那叫一脸无语。 他轻叹道:“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可是慕大夫你这么说出来,摆明了就是损我。这我可就不乐意了。 我萧翎是谁啊?我是琴师,我压根就不是做药童的,你不能让我帮你还这么损我,这不合情也不合理。 而且就算我有时间给你打下手,慕大夫你也没胆子要啊,谁让我去做药童不仅费工费时还浪费药材呢? 可是就算你有胆子用我做药童,估摸着那汤药熬出来了,也没几个人敢喝,到时候砸的还是慕大夫你的招牌,你说是不是?” 慕白听了那叫一个惆怅,心说太女府上都是些什么人啊…… 一个好几年不出府门以琴师自居的公子哥儿嘴皮子居然这么厉害,和孔昭那个“滚刀肉世家”出身的相比都没差,也是没谁了。 得得得,看来自个儿这遇到事儿就爱叨叨几句的习惯在太女府当差的时候是必须得改了,不改都不成,不然要是太女殿下、孔昭还有这个萧翎都接过自己的话头往下叨叨,那得多堵心啊? 还是自家老爹好,那嘴皮子的功夫和自己是一个档次上的,两个人斗起嘴来那是有输有赢,这才有意思。 慕大夫对太女府人员的本性了解程度在此刻来了个飞跃,合着这太女府里头的人,能使唤得动几个下人的主儿,都不是省油的灯! 于是乎,下一刻慕白慕公子就唇角带笑开口道:“对,是这个理儿。萧公子你说得没错,我的确不该这么调侃你的。 你可别放在心上了啊,不然你回头和我闹气了,我可得头疼死。” 萧翎听了下意识回道:“得,感情我萧翎在你慕大夫看来就是这么个混账人啊,我哪儿不明事理了? 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我回头还跟你起刺儿,那得多理亏啊,这事儿我萧翎可干不出来。” 慕白闻言笑道:“成,萧公子你不介意就好,是我低估了你的度量。” 萧翎哼了一声然后开口道:“可不是么?我萧翎就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嗯,我明白,萧公子你大度得很,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慕白把自己的态度摆的很低,倒叫萧翎不好意思开口往下损了,只是随随便便又扒拉了几句就算消气完事儿了。 看着萧翎一边损人一边给慕白打下手,顾宝儿的心情别提多复杂了。 萧翎这家伙的年岁都长到哪儿去了啊?被慕白坑了都不知道,简直蠢得不行了,一点儿情商都没有! 人家压根就没有承认自己开口损人啊喂! 但是最蠢的人,不是萧翎,而是连萧翎的性子都没有摸透的原主。 原主虽然是个奇女子,懂得韬光养晦也对朝政有了解,但是她的情商,和萧翎绝对是同一个档次的,甚至比萧翎这家伙还要差一些。 不然她也不会找不到打开萧翎心房的法子,平白被萧翎恨了这么多年。 但是心情更加复杂的人,是孔昭。 他在想:虽然慕白的易容手法很专业,但是自己带这么两个嘴上不带个把门的家伙出去,真的妥当么?他们不会惹出事儿来吧! 似乎这两个家伙的容颜被改得没那么出彩以后,嘴皮子上的功夫更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了…… 124.第124章 风满楼(27) 不得不说,易容这种事儿,慕白确实是专业的,他拿了药材以后就和萧翎一起找了几个红泥小火炉外带几个砂锅熬药去了,不出半个时辰就熬好了几大碗的药汁子。 那黑漆漆的药汁一律全搁在了青瓷大海碗里头,让人看了还真觉得自个儿心里头有几分发怵。 萧翎看着装满了青瓷大海碗的药汁子,疑惑不已:“慕大夫,只要熬了这几碗药汁儿就算完事儿了?” 慕白瞥了他一眼:“差不多吧,还差最后一步。” 萧翎端起海碗笑道:“您不用说了,这最后一步要干嘛,我清楚。汤药不就是拿来喝的么?我这就一口气把这一青瓷大海碗的药汁儿给喝完了成不成?” 眼看着萧翎端起青瓷大海碗就要往自己嘴边送,慕白整个人都懵了,萧翎这是干嘛呢? 他说了让萧翎喝汤药了么? 没有! 萧翎这一番举动把慕白惊得是一脸错愕,他下意识地就开口道:“别啊!你干嘛呢?萧翎,我说了让你喝汤药了么?你这么着急喝汤药干嘛,急着去投胎啊?” 萧翎被慕白这一连串的问句也给整懵了,他楞楞的把自个儿手上捧着的汤药往桌上一搁,然后想都没想就回道:“你丫才急着去投胎呢,我要想着去投胎,早几年我早就去了,还用得着你这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还有这汤药熬了半天我们不久是为了拿来喝的么,还能拿来干嘛?” 慕白这会儿总算是回过神儿来了,听了萧翎这话顿时满脸苦笑:“谁告诉你汤药只能拿来喝的了?汤药还能拿来做药浴啊! 别和我说,你连药浴是怎么回事儿都不知道。” 萧翎愣了:“药浴……感情这汤药是要兑到洗澡水里头的啊,那你倒是早说啊,把我给整蒙圈儿了,合着你这个做大夫的觉着好玩是吧?” 顾宝儿听到这儿,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揉着自个儿的肚子,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这会儿太女殿下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这两货碰到一起以后,绝对是产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化学反应,不然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哥儿,一个动不动黑化的“病娇”少年,怎么都不会变成逗比啊! 太女殿下笑得很狂放,所以一时之间,听雨轩内只能听到她银铃儿似的笑声了。 虽然最大的原因是,慕白和萧翎这会儿都被突然大笑出声的太女殿下给整懵了,压根就想不起来要说什么话。 她这一笑,笑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停下了。 等太女殿下缓过气儿的时候,连那摆在桌子上的拿青瓷大海碗装着的黑漆漆的药汁子的温度都降了不少,不怎么冒热气了。 萧翎一脸不解地问道:“殿下,你笑什么?” “本宫在笑你。” “我有什么好笑的?” “本宫笑你的心太急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话你听过么? 就算你再心急,好歹也得给慕白留点儿说话的功夫吧,结果这药汁儿才刚从砂锅里头倒到青瓷大海碗里呢,你就端起一大碗说要一口闷了,有你这么心急的人么? 瞧把人家慕白给吓得,都顾不上叫你萧公子了,都直接叫你的本名萧翎了,你就说你是不是太心急了吧?” 顾宝儿这一番话说完,萧翎的脸上就没过多久就浮上了两朵红云,他抿了抿唇儿,轻声道:“方才这事儿怪我,毕竟慕白才是大夫,我该先问过他这汤药到底是什么用处的,而不是直接想着把汤药给一口闷了。” 慕白听了这话就笑了:“我也有错,我该直接说这汤药是拿来泡的,而不是拿来喝的。不过话都说到这儿了,我索性就继续往下说了吧。 这汤药的确是拿来做药浴的没错,可还真不是兑到洗澡的兰汤里头的,而是拿来泡脸还有双手的,你要是想谨慎些大可拿了这汤药吧胳膊腿儿也给泡了。 反正这汤药别的功效没有,只会把你泡过汤药的地方变得黑漆漆的,也算是一黑遮百美了。” 萧翎听了疑惑不已,他转头看向慕白道:“那这汤药有解法么?该不会泡了这汤药以后我们就一直这么黑漆漆的了吧?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慕大夫你要是容貌被毁的话,怕是会多有不便。” 这话把孔昭也给听笑了,他勾了唇角插话道:“哟,我的萧公子,你就放心吧。 毕竟今儿个咱们只是出府去逛逛京都外加找点新鲜的吃食儿,不是去西戎的战场上和那些个西戎蛮子打仗,用不着把你们这妍丽过人的容貌给一股脑儿的毁干净咯。 这汤药既然是慕白想出来的药方子熬出来的,那他肯定就准备了解法,不然他也得和你一起掉坑里,你说是不是?” 萧翎顿时就翻了个白眼:“孔大人,我今儿个好像没怎么招你惹你吧?你怎的也和慕大夫一起跟我斗上嘴了啊? 我这不是怕自己心急又惹出什么笑话来么?多问一句还有错了是吧?” 萧翎这话说的,让顾宝儿都忍不住点赞啊! 这一连串的问句,绝对是现学现卖的,这脑筋还有嘴皮子简直绝了…… 孔昭看了半天慕白还有萧翎的斗嘴,也算是看乐呵了,这会儿心情愉悦地不要不要的,都有兴趣调侃萧翎了。 只见他轻咳一声道:“就咱们这关系,还用得着你来招惹我么?别说你闹笑话了,就算你没闹笑话,我和你斗几句嘴也一点也不稀奇。” 萧翎琢磨了会儿,点头笑了:“你这话说得倒也没错,我们两个斗嘴还真算不清楚起初是谁招惹的谁,早就是一笔烂账了。” 慕白在边儿上听了半天,那叫一个无奈。 他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能重来,他绝不和孔昭走得那么快把太女殿下给落到后头去了。那样的话,太女殿下也就不会跑去“湖碟轩”,今儿个萧翎也就不会跟着自己一道出府了。 萧翎不出现的话,自己爱斗嘴的坏毛病,也就不会被太女殿下这么早知道了! 他眼看着孔昭和萧翎是不打算继续斗嘴了,这才舒了一口气,然后笑道:“得得得,萧翎你也别和孔十一贫了,快点过来把这汤药泡了才是正经的。 这回可别怪我没早说啊,这汤药一定要泡足半炷香的时辰,不然没用。” 萧翎赶紧点头应了,从听雨轩里头找了两个干净的铜盆就把几个青瓷大海碗的药汁子给一股脑儿的倒进去了,然后和慕白一起开始泡汤药。 于是乎,当慕白还有萧翎跟着孔昭一行回到“清音殿”开始打点行装的时候,茉灵还有蝶语直接看愣了。 125.第125章 风满楼(28) 顾宝儿看了茉灵还有蝶语一脸错愕的样子就忍不住发笑,她瞥了一眼慕白道:“慕大夫,你还不快点和本宫这两个丫头仔细说道说道? 瞧你还有萧翎变成大黑脸以后把这两个丫头给吓的,连行礼都忘了!” 慕白闻言苦笑道:“殿下,这可怪不得我……谁让我和萧公子用自己原本的容貌上街保准会惹事儿呢?把自己变成大黑脸了,也不就是图个省事儿么?” 顾宝儿看了慕白脸上的苦笑笑得更欢,恐怕任谁也想不到自个儿身边这两个肤色黑漆漆的少年郎会是这个京都里头容貌最为俊俏妍丽的两个公子哥儿吧! 因为外头的人看到他们脸的第一想法,绝对是这两个黑鬼是打哪儿来的啊! 肤色这么黑的人,在东墨绝对是少见的,任谁见了易容后的慕白和萧翎都会想着瞧几眼,但是他们绝对不会想着多瞧一眼的,因为看多了伤眼睛…… 正是因此,自己才敢放心地带着这两位主儿上街。 因为,根本没有多少人会仔细盯着这么两个大黑脸瞧个不停的。 顾宝儿是笑得欢了,蝶语和茉灵对视一眼,却是更加错愕了:这两位大黑脸的公子哥儿,居然是容貌无双的慕白慕公子还有萧翎萧公子? 就算蝶语和茉灵吃了豹子胆也不敢信呐! 所以蝶语和茉灵对视一眼后,还是不敢置信地开口问道:“殿下,这两位真是慕大夫还有萧公子啊?” 顾宝儿点了点头,脸上带了蜜汁微笑。 顿时蝶语和茉灵整个人都不好了,任她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太女府上到底有什么去处能把这两位主儿弄成这般和黑炭没差的样子…… 这两位主儿看着都是很注重自己仪态的人,总不会没事儿跑到炭火房去把自个儿的脑袋埋到黑木炭里头去的! 两个小丫头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想不出来,只能把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神投向了顾宝儿。 太女殿下收到自个儿的贴身女官求助的眼神之后,那叫一个开心呐。 这种别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却知道为什么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太女殿下如是想。 但是蝶语和茉灵都这么诚心诚意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自己,顾宝儿也不忍心把她们给蒙在鼓里。 于是乎,太女殿下在下一刻就轻咳一声道:“你们是不是好奇他们的脸为什么会变黑,而且还会变得这么黑? 你们甚至还在想,这两位主儿会不会不顾自己的仪态,没事儿跑去炭火房把自个儿的脑袋在黑木炭堆里头滚着玩,是不是啊?” 茉灵和蝶语听了那叫一个惊讶,殿下这该不是会读心术吧?不然为什么自己在想什么,殿下都清楚呢? 两个人脸上的神情顿时更加疑惑了。 顾宝儿看了蝶语和茉灵充满求知欲的样子笑得更欢,然后她开口为这两个小丫头答疑解惑了。 “本宫要说的是,慕白还有萧翎都不是那种闲着没事儿干给自己找事儿做的人,他们绝对不会没事儿跑到炭火房里头去的。 至于他们的脸为什么会变黑嘛,本宫只能告诉你们,他们为了今儿个可以和本宫一起出府游玩,狠狠心就去泡了汤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大黑脸。 当然,这个黑脸的持续时间不会很长……” 蝶语和茉灵听了顾宝儿这番话才恍然大悟,然后她们对视一眼,同时开口道:“殿下,那慕大夫和萧公子用过的汤药还有剩吗?” 顾宝儿被她们问的那叫一脸懵逼,下意识地就回了句:“你们两个问这汤药干嘛?难不成你们也想跟我一起出府?” 蝶语还有茉灵点头如捣蒜。 顾宝儿那叫一个为难,今儿个自己出府已经带了两个会来事儿的主儿了,要是再把自己这两个傻白甜的小丫鬟给带上,那得多乱啊? 太女殿下不由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孔昭。 孔昭收到顾宝儿求助的视线后,琢磨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否决了。 顾宝儿看着孔昭的头摇晃了微小的弧度后,就明白过来了,蝶语还有茉灵想跟着自己出府的事儿算是没戏了。 因为就连镇场子的孔昭都没那个信心保证他有看顾这两个小丫鬟的心力! 得,看来只能让这两个小丫鬟失望了。 于是乎,太女殿下微微一笑道:“你们想出府,也不是不行,只是不能在今儿个。 慕白今儿个是来太女府上任的,本宫带他出府是为他接风呢,若是把你们两个带上,那可就没了接风宴的样子了! 所以你们两个还是打消了今儿个出府的心思吧,快些把本宫那装果脯肉干的食盒拿来才是正经的。” 茉灵和蝶语听了这话,那叫一个哭笑不得。 开心的是,她们总算有机会可以出府去看一看京都的样貌了,难过的是,这机会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但是有希望总比没希望来得好,所以两个小丫鬟只是琢磨了一会儿就开开心心地应了声“诺”,然后就去给顾宝儿取食盒去了。 等馒头从茉灵手里头接过了竹编的食盒,顾宝儿的出府之行才算是正式踏上了行程。 当然,刚刚坐上马车的太女殿下,在此时此刻是万万不会想到,自己带丞相府大公子出府这一趟,到底会惹出多大的事儿来的! 现在,她满心都是终于可以出府游玩的喜悦。 顾宝儿一直坚信一件事儿,这世间唯有美食与美人不可辜负,只是很多时候,这二者就像鱼与熊掌一般不可兼得。 但是她今儿这一趟出府为慕白接风,可以说就是冲着美食去的,而且身边还有美人相陪,这叫人不开心都不行呐。 所以太女殿下眼角眉梢都是满满的喜悦。 只是由于今儿个出行的人比较多的缘故,哪怕孔昭坐在车厢外赶车,坐在车厢内的也足有四人,萧翎、慕白、太女殿下外带馒头小姑娘。 要不是这辆苏易之送顾宝儿的乌木马车车厢够大,能不能装下四个人还真是个难题。 126.第126章 风满楼(29) 顾宝儿眉角眼梢的笑意,尽皆被慕白还有萧翎收入眼底。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也忍不住笑了。 毕竟两个人谁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变得这么黑漆漆的一天…… 要知道这两位主儿,原来的肤色那可是一个赛一个的白皙,和白玉相比都没什么差了。 所以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尤其是慕白。 因为这易容的法子,只是他当初觉得有趣才记下的,压根就没想过它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所以慕白慕公子这会儿的心情很是微妙。 感情每一副药方子都有专属于它的用处,不能因为它的用处并不是很常见就不去记忆它,不然万一以后要用到这药方子的时候,把它给弄丢了那可就抓瞎了! 慕大夫如是想。 顾宝儿本以为自己出府去觅食这一路上,慕白肯定会和萧翎动不动打嘴仗的,这样她就有乐子瞧了,然而,事情的发展趋势再一次与太女殿下的预料截然相反。 他们不仅没有打嘴仗,而且数次相视而笑,那和谐的氛围啊,让顾宝儿看了都觉得浑身不对劲。 不打嘴仗的慕白和萧翎还是原来的慕白和萧翎么? 太女殿下在心中默默打了个问号。 鬼知道他们会不会在一秒钟之内就被换了芯子呢,这种事儿谁也说不准,原主就是前例。 她原本还好端端地在九州客栈和怜儿一起坐着八宝鸭呢,结果下一刻就被来自大天朝的自己给取而代之了,完全不符合穿越定律! 鬼知道这两货会不会也被取代了呢…… 虽然躯壳昏厥是穿越的常规反应,但是谁知道会不会有例外呢? 在确定芯子真实身份之前,这种事儿谁也说不准。 万一把慕白还有萧翎取而代之的人来自大星际时代呢? 那么他们完全可以依靠自己拥有的强大精神力控制自己现在所寄居的躯壳保持清醒。 但是下一刻,她默默推翻了自己的推测。 不为别的,就为这两货又一次斗起嘴来了。 率先开口的人是萧翎,只见他顶着一副大黑脸,勾了勾唇角,轻笑着开口道:“慕大夫,你一直看我干嘛?” 慕白闻言笑开了:“巧了,我也正想问萧公子这个问题呢。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要不是你一直盯着我看,我也不会盯着你看啊。” 萧翎唇角抽了抽,至于唇角抽搐的幅度多大,顾宝儿算是看不出来,因为这小子的脸实在是太黑了,观察他的表情变化对顾宝儿而言有点难度。 “明明是慕大夫你先盯着我瞧的吧?” 慕白闻言不乐意了:“到底是谁先谁后这事儿说不清楚。但是有句话我一定要说,萧公子,要是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啊?” 坐在一边儿上的顾宝儿都给听乐了,万万没想到啊,在东墨居然又能见到这熟悉的无限问题循环模式! 她清楚得很,不管慕白和萧翎到底是谁先看的谁,这事儿都说不清楚了,肯定会成为一笔烂账。 毕竟这循环模式的杀伤力,可是仅次于那个拥有巨大杀伤力的“瞅你咋地”循环模式啊!就算慕白和萧翎的嘴皮子功夫再厉害,也没办法算清楚这笔烂账了。 当然,解决方法还是有的,那就是嘴皮子不够,拳脚来凑。 只要把另一个给弄服气了,这笔烂账也就能够算清楚了。 可是问题来了,这两位主儿这会儿可是坐在同一个马车车厢里头,他们根本就没有场地可以施展拳脚。 而且看这两位主儿都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他们会在下马车以后大打出手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啊! 难道就没有别的解决方法了么? 太女殿下开始沉思。 终于,当慕白和萧翎进行了一次循环以后,她想出了答案。 要破解拥有着神一般逻辑构造的无限反问句循环模式,只能让拥有神逻辑思维的人去破解啊! 以毒攻毒才是硬道理,用寻常的说理方法肯定是行不通的。 于是乎,太女殿下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馒头小姑娘,笑道:“馒头,你说说看,萧翎和慕白到底是谁先看的谁?” 馒头一脸懵逼,她完全没有做好被自家太女殿下提问的准备,于是乎,她下意识就回了句:“这事儿哪有先后之分啊?我在边儿上看得那是清清楚楚的,慕大夫还有萧公子明明是相视而笑了好几次嘛! 殿下你要真让我说出个他们谁先谁后,我算是说不出来。” 馒头这话很实在,顾宝儿听了都忍不住笑了,馒头说得在理儿啊! 她算是不明白了,为什么萧翎和慕白为了这么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小事儿都能吵起来,难道这是因为他们的气场都偏向“受”方,同性相斥的缘故么? 但是这也没道理啊,小受们之间也是存在友谊的。 还是说,其实这两位美型少年更加符合相爱相杀这个梗? 毕竟他们也是标准的父母双亡人设! 太女殿下想了半天都没理出个头绪,最后决定放弃,打算坐观其变,看看自己身边这几个美型少年将来到底会何去何从…… 毕竟未来如何,谁也说不准,不是么? 此刻的太女殿下,完全没有发现一件事儿,她下意识地接纳了慕白,而慕白只是今天刚刚走马上任的新府医。 她只是觉得,自己要是不给馒头来一记助攻的话,怕是这短暂的宁静又要被打破了,慕白和萧翎又会进入无限循环模式。 于是乎,太女殿下沉吟了一会儿便开口道:“馒头说的话,句句在理。所以你们压根就没有吵嘴的必要,不是么?你们自己仔细琢磨琢磨吧。 还有一件事儿,你们两个见面才多久,这都吵了几回了?还是说你们两个早就在以前见过了,接下了什么深仇旧怨? 这件事儿,本宫实在是很好奇呐,你们倒是给我个答案。” 顾宝儿这番话的杀伤力,比馒头那些大实话还要来得杀伤力巨大,让萧翎和慕白听了都沉默了。 然后他们将自己的视线从对方的脸上迅速移开,异口同声道:“殿下说的是,是我糊涂了。还有我们以前根本就没见过,更谈不上结仇结怨了!” 两人的话音刚落那一刻,顾宝儿脸上的神情都变了,她的意思很简单:哥们儿,就你们这默契,你们确定真的不是在逗我吗? 127.第127章 风满楼(30) 慕白和萧翎将顾宝儿的错愕收入眼底,赶紧开口道:“方才只是巧合。” 呵呵,一次我还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但是这不是第一次了!要是宝宝真的信了,那我也太傻了。 顾宝儿如是想,接着她便叹了口气道:“成,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本宫信了还不成么?” 本宫信了还不成么? 这个简简单单的反问句,让慕白和萧翎觉得自己那叫一个憋屈啊,明明今儿个才是他们两人的初次相遇,却偏偏没法和太女殿下说清楚,想解释什么也越描越黑…… 这简直让人无奈! 于是乎,两人再次对视一眼,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相视而笑,而是眼角眉梢都带了对对方的嫌弃之色。 然后让人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萧翎率先不悦道:“你又看我做什么?” 慕白:“我看你又这么了?” 萧翎:“你再看我试试?” 慕白:“试试就试试!” 停!这两人的问答不就是大天朝特别有名的无解循环模式中的典型代表之一——“瞅你咋的”的典型具体表现吗? 顾宝儿发现这一点的时候那叫一个哭笑不得,心里头只有一个想法:这两位主儿到底是哪里来的逗比啊?而且还偏偏撞在一块儿了! 看来以后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自己也绝对不能同时带这两个人同时出门了,不然这一路上根本就不会有片刻消停。 但是太女殿下的惆怅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孔昭开口了。 “慕白,萧翎,你们两个说够了没有?都要到地方了你们还在这儿不停叨叨,是不是想引人注目,毁了咱们今儿个的出府之行? 我和殿下横竖是没什么损失,可是你们两个这副样子要是被传出去了,可就贻笑大方了。” 孔昭这话说得慕白和萧翎瞬间就觉得自个儿的背后开始发凉,整个人都不好了。 自己变成大黑脸这事儿被传出去? 那不是丢死个人了么! 虽然自己变成大黑脸只是短时间的,但这事儿被传出去了也总归不是那么好听的。 所以他们两个人瞬间就打消了和孔昭抬杠的念头,一本正经地应了一声“诺”。 尴尬的是,这一次萧翎和慕白的反应再一次“神”同步了,都不带半点儿延迟的。 太女殿下抿了抿唇儿撩起车帘看向窗外,神情无奈。 慕白和萧翎的“神”默契简直叫人都不知道怎么吐槽才好了,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啊! 感觉尴尬的人不止顾宝儿一个,萧翎和慕白尤其感觉尴尬。 自己这都是第几次和那家伙异口同声了? 第一次可能是偶然,第二次也许是巧合,第三次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要是自己继续辩解下去,那么最大的可能也只会是越描越黑。 于是乎,慕白和萧翎再次默契地决定,今儿个不再和那家伙斗嘴了,等回太女府上再说! 对于两个人同时保持沉默的行为,顾宝儿还有馒头小姑娘都表示很开心,她们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轻舒了一口气,心道:总算能消停会儿了! 但是最开心的人,不是顾宝儿,也不是馒头,而是正在赶车的孔昭。 他觉得自个儿今儿个做了两件错事儿。 第一件,就是在去药房的时候,没控制好自己的脚程,光顾着盯着慕白了,结果把忘却了前尘往事的宝丫头给落下了! 要不是自个儿不小心疏忽了,宝丫头和那个没心眼的小丫鬟馒头也不会走到萧翎所住的“湖碟轩”去…… 第二件,就是带着慕白去萧翎所住的“湖碟轩”。 要不是慕白这个不知道厉害的小子贸然开口邀请萧翎,萧翎怎么都不可能离开太女府的。 萧翎不出府,那么这一路也不会这么闹腾了! 孔昭自问他对于慕白的了解还是有几分的,那小子不是个爱闹事儿的人,只要别人不和他起刺儿,他是绝对不会率先开口挑衅的。 因此,任凭这一路上慕白和萧翎再怎么闹腾,孔昭也没有开口制止,而是默默忍耐。 但是忍着,忍着,孔指挥使就发现自己忍无可忍了。 慕白和萧翎简直太闹腾了,这一路上他们就没有过片刻安静的时候,一直都在斗嘴! 而且他们斗嘴的起因,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要么在沉默中爆发,要么在沉默中死亡。 孔昭显然是后者,他选择了爆发,从而从根本上制止慕白和萧翎毫无意义的争执。 虽然孔昭在开口的那一刻,压根就没有想过自个儿可能会成功。 幸运的是,他成功了。 所以,孔昭孔指挥使的眉角眼梢满是笑意,直到他瞥见前方有人斗殴的那一刻。 斗殴这事儿挺常见的,纨绔圈儿里头的公子哥儿也经常斗殴。 只是他们都不是傻子,心里头有数,不敢真把对方揍出个好歹来,不然这事儿就闹大发了! 因此,对纨绔公子哥儿们而言,三天两头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那都算不了什么事儿,再常见不过了。 孔昭敛起笑意的原因很简单,在前方斗殴的那一伙儿人,不仅没有顾忌到场合,掀翻了一堆老百姓的摊子,更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拳脚,那架势摆明了是要把人往死里头打! 此情此景,对孔昭而言,可谓是久违多时。 于是乎,孔昭不仅敛起了自己的笑意,还压低了自己的声线开口道:“慕白,萧翎,你们不是闲得慌一直斗嘴么?现在,事儿来了,你们敢不敢陪我和殿下闹上一场?” 慕白:“有什么不敢的?反正爷是大黑脸,爷怕谁?” 萧翎:“为什么不敢?反正事闹大了,也有你和殿下顶着,我怕什么?” 孔昭闻言,唇角轻勾:“好,那就这么定了,等会儿我把马车停下的时候,你们就赶紧地下车跟我一起去揍人!拳脚无眼,你们可别被人揍趴下了啊! 至于馒头,你留在车厢里头保护好宝丫头,别让人近身了。” 馒头得到了孔昭的指令,顿时正色道:“孔大人,你放心去吧,殿下有我看着,保准出不了事儿!” 这波事儿来得那叫一个猝不及防,毫无预兆,顾宝儿顿时就懵了…… 本宫还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呢,这事儿怎么就定下了? 128.第128章 风满楼(31) 我有让你们出去闹事儿么?你们几个问都不问过我,就把这事儿给定下了到底是几个意思? 太女殿下一脸错愕的看着自己带出来的几个花样美少年跳下车厢,内心是无奈的。 亲们,刚才是谁坐在车厢外给慕白还有萧翎训话让他们和谐相处,以免一直斗嘴引人注目的? 又是谁前一秒钟刚刚答应保持低调,下一秒就响应小伙伴的号召去搞事儿的? 你们倒是给我个答案啊! 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呢?你们这样蒙我真的好么? 顾宝儿回过神来后有点生气,因为她觉得自个儿的投票权被自己的小伙伴给齐刷刷的忽视了。 但是,与此同时,太女殿下也开始好奇,外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以至于孔昭他都不问过自己的意思就打定主意去趟这趟浑水。 于是乎,她掀开了车帘,往外瞥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太女殿下的脸色瞬间沉下来了。 被那一群公子哥儿拳脚相加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卖糖画的老爷子! 这会儿,他老人家身上已经多了好几个拳脚印,脸上的气色也差了不少。 当顾宝儿放下车帘的那一刻,她将笑意敛起,眉宇的冷冽初现。 “馒头,你跟本宫一起下车。” 馒头闻言,不由错愕:“可是殿下……孔大人说了让我留在车厢里头保护好你的。” 顾宝儿神色冷淡:“孔昭的意思是,你守在本宫身边别让旁人近身就行。” 馒头愣了:“好像没错……” 馒头的内心是迷茫的,虽然殿下说得好像没什么错的样子,可是自己为什么总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呢? 但是馒头已经没有时间再继续犹豫下去了,因为顾宝儿再次开口道:“你还在犹豫什么,还不跟着本宫下车? 还是说,你连本宫的命令都不听了?” 顾宝儿这还是第一次疾言厉色地给馒头下令,所以小丫头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但是馒头咬了唇儿不让自己哭出来,努力用沉稳的声线应道:“诺!馒头……谨遵殿下旨令!” 在馒头的帮助下,顾宝儿终于从马车上下来了,那一刻,她眉宇之间的冷冽稍稍淡了三分。 但是当她转头发现老爷子已经半趴在地上,呻吟着捂着自己的肚子的时候,太女殿下的神情更冷了。 虽然孔昭的拳脚不弱,但是禁不住那群公子哥儿人多,就这一时半会儿的,孔昭也只能拖住他们,还没有办法把那些个公子哥儿给放倒在地。 拳脚最厉害的孔昭尚且还在和人颤抖不休,更不用说文质彬彬的萧翎和慕白了。 他们就算占了生力军的优势,也只能勉强自保,根本谈不上反击。 顾宝儿冷眼旁观了一瞬,随即便开口道:“馒头,如果你去帮孔昭他们的话,预计能在多久之内结束战局?” 馒头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那些纨绔公子哥儿的拳脚套路之后,胸有成竹地开口道:“不用多久,殿下你在心中数五十个数,就差不多了。” “那要是慕大夫从战局中退下来了呢?你预计战局能在多久时间内结束?” 馒头沉吟了会儿道:“五十五个数吧,因为慕大夫那点儿拳脚,根本什么用处都没有!目前斗殴的主力是孔大人,慕大夫和萧公子都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添头。” 顾宝儿闻言无奈了,下意识开口道:“馒头,你还真是耿直。” 馒头咧咧嘴笑了:“殿下,你要是让我别这么耿直,我还真学不会呢。我说得没错嘛,慕大夫和萧公子真的只是个添头,殿下你再看一会儿就能明白了。” 顾宝儿唇角微微抽搐,不,我现在就能看出来他们两个只是个添头。 不过就算是添头,那有也比没有强啊。 只是慕白毕竟是大夫,他不从战局里头脱身,没有人能够医治这个卖糖画的老爷子。 顾宝儿心中主意已定,下一刻便开口道:“馒头,你去替下慕大夫。” 馒头闻言不由迟疑,若是她也离开了殿下,那么殿下身边就真的没人护卫了。 顾宝儿明白馒头犹豫的原因,她压低声线开口道:“无妨,你放心地去替下慕白,我身边并非只有你一个人。” 不只有我一个人? 馒头闻言顿时愣了,一会儿后,她才算是回过神来,赶紧应了声“诺”,就加入战局去支援慕白了。 馒头放心去支援慕白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以为顾宝儿身边有暗卫。 但是事实上…… 这是一个误会! 此时此刻,顾宝儿身边一个暗卫都没有! 因为“顾夜离”要今晚才能到太女府报道呢,所以要是有人挑这机会冲顾宝儿下手…… 慕白眼看着馒头冲进战局帮自己解围,顿时就愣了。 等他回过神来后,地上已经趴了两个公子哥儿了。 换了以前的慕白,他绝对会先低头看看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公子哥儿到底是谁家的二世祖,但是此时此刻,他完全顾不上察看这两个人到底是谁。 他只是蹙眉看着馒头,开口道:“你参合进来做什么?还不快回去护着你主子!” 馒头全当慕白的话是耳旁风,开口便道:“主子说了,她不用我护着,还让慕大夫你赶紧地退出去,别耽误我和孔爷料理这堆二世祖。” 这小丫头说得都是哪门子话啊? 慕白听了那叫一个哭笑不得,但他也知道,自个儿刚才那拳脚根本就派不上什么用场,还是赶紧退出战局,去给老爷子把脉才是正经的。 所以他也没再固执,转身跑了几步就到了老爷子边儿上,也算是用自个儿的行动表示退出战局了。 但是,慕白没心思和那些纨绔公子哥儿再作计较,不代表那些个公子哥儿就放弃了针对慕白! 有个公子哥儿眼看着慕白背对着他们,可谓是毫无防备,眼里头便迅速的划过了些许戾气,一个箭步就打算冲到慕白背后,给他一记狠狠的窝心脚。 此刻,慕白正给老爷子把着脉,萧翎、馒头和孔昭也正在和旁人缠斗,根本就没有心力去看顾慕白。 此刻,顾宝儿才在自己的心里数了五个数,然后,她抬眸之时便望见了那个公子哥儿,那一刻,太女殿下如黑曜石一般的双瞳,终于冷透。 129.第129章 风满楼(32) 慕白都已近用行动表示自己退出战斗了,可是那个公子哥儿却依然把他作为自己的打击目标。不得不说,这很过分。 顾宝儿轻勾了唇角,似笑非笑,然后轻提纱裙,缓缓上前。 由于她距离慕白的距离并不是很远的缘故,当那个公子哥儿冲到慕白身后的时候,她也已经走到了那个公子哥儿的身后。 此时此刻,那个公子哥儿眼里头只有慕白,完全没心思留意自己的身边到底有什么人,这也为他的扑街之路埋下了一个伏笔…… 就在公子哥儿出腿想要踹向慕白后背的那一刻,他的身体由于惯性,重心微微失调。 若是在平时,他这么一点点的重心失调完全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但是在此刻,重心失调成了造成公子哥儿扑街的最主要原因。 是的,就在公子哥儿出腿的下一刻,顾宝儿提了自己的衫裙,也狠狠地出了一腿。 那一腿去的又快又狠,直接揣上了公子哥儿的屁股! 然后,公子哥儿便一下子扑倒在地,只来得及痛呼一声:“直娘贼!” 顾宝儿知道,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的那一句话一定是:哪个杀千刀的臭小子敢踹老子屁股,是不是不想活了! 顾宝儿也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偷袭,并不是很符合道义。 但是,对不讲道义的人讲道义,本身就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儿。 所以太女殿下对于自己出腿偷袭的事儿,毫无悔意,甚至还可惜自己出腿慢了些,不然那个公子哥儿会连痛呼的时间都没有。 要知道顾宝儿的鞋子,那都是用东墨最好的面料制成的,甚至为了美观连美玉、东珠之类的珍宝都没有少用。 当然,这些面料都是拿来做鞋面的,至于鞋底嘛,另有玄机。 制衣局的人为了让太女殿下的鞋底可以耐用一些,愣是在她的绣鞋鞋底渡了一层薄薄的玄铁! 顾宝儿当时看到自己的鞋子的时候,那叫一个满脸错愕,她就没听过,谁家的绣鞋鞋底是铁制的,铁制鞋底穿着,那不是重死个人了嘛! 顾宝儿的疑问在孔昭那儿得到了解答。 孔昭孔指挥使当时是这么说的:“殿下,你要知道,你可是京都第一纨绔子弟,动手打人的次数那还少么? 制衣局在你的绣鞋鞋底渡玄铁,那也是为了殿下你的安危考虑,毕竟殿下你并没有什么拿手的兵器,只有这腿脚比那些公子哥儿要来得利索。” what?感情原主还是个刁蛮女! 顾宝儿当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自个儿亲自动手揍人的太女,她不是听错了吧? 原主可是东墨的储君,身边有孔昭这个大高手做护卫,她完全没必要自己动手的说。 孔昭看顾宝儿一脸疑惑的样子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直接开口科普了。 “殿下,你亲自出腿揍人的次数并不是很多。 制衣局在你绣鞋鞋底渡玄铁的最大原因是,殿下你太爱走街串巷了,不把鞋底弄结实些,鞋子不经穿,三天两头地就得破一双。 而且鞋子的破洞都不在鞋面儿上,全烂在鞋底了。制鞋的针线上人们被逼急了,就去找了尚宫。 尚宫和皇后娘娘仔细说道了一番,在你的绣鞋鞋底渡层玄铁也就成了惯例了。” 当时顾宝儿听了孔昭的话,那叫一个懵逼,原主的活动量到底是有多大啊喂…… 为什么这鞋子三天两头就得破一双? 顾宝儿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孔昭当时的表情也很错愕,但是他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殿下,你的活动量和男子相比,并不是很大,但是和那些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们相比,那差距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而制衣局给你制鞋的人,以往制鞋都是按帝姬的惯例来的,那鞋底用的都是最软和的绫罗缎子,所以……” 孔昭这么一说,顾宝儿就妙悟了。 只是心底难免有些哭笑不得,要是东墨有运动鞋这东西该多好,保准原主爱不释手! 呸,是爱不释脚。 当时的顾宝儿对于绣鞋鞋底渡玄铁的事儿,是当个笑话看的。 但是此时此刻,她格外感谢制衣局,感谢好动刁蛮又活泼的原主。 要不是托她们的福,自己的绣鞋鞋底渡了一层玄铁,自己能不能一脚把这个公子哥儿给踹倒在地,让他无力起身,那还真说不准呢。 是的,那公子哥儿被顾宝儿这一脚踹得完全没有再战之力了,只能趴在地上捂着自个儿被锦衣包裹着的屁股,在那儿长一声短一声地喊痛,嘴里头还不时地蹦出些脏字儿。 顾宝儿挑的出手时机固然是他失去战斗力的主要因素,但在战局里头起了根本决定作用的因素不是太女殿下出手的时机,而是她那只渡玄铁的绣鞋! 玄铁这东西,重量并不是很重,但是那硬度,还真是让人没话说。 顾宝儿看着在趴在地上喊痛的公子哥儿,不由唇角轻勾。 然后她走到慕白身侧,轻声询问道:“老爷子的伤势如何?” 慕白的神情有些凝重:“那几个公子哥儿出手太狠了,要不是孔昭带着我们及时赶到,老爷子的身子骨也算硬朗,这会儿怕是都要出人命了。” 顾宝儿听了慕白这话瞬间就明白了,老爷子的伤势的确有些重,元气大伤,但伤势还没恶化到没救的地步。 这个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让她眉宇之间的冷冽也淡了三分。 但是慕白再次开口后,她连把那几个公子哥儿剁吧剁吧包饺子的心都有了。 “老爷子的伤势很有可能会导致呕血,要是老爷子呕血的话,就算他这次的伤愈合了,寿命上也会有些减损。” 折寿? 太女殿下眉宇之间煞气初现,她开口道:“你可有什么办法避免老爷子呕血?” 慕白沉吟道:“银针刺穴!只是……” 只是慕白今儿个和自己出府游玩,并没有把他的药箱带在身侧,自然也就没有带那刺穴用的银针了。 在慕白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顾宝儿的眼底漩涡翻涌。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130.第130章 风满楼(33) 不过一瞬后,她便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了一枚银簪,递给慕白。 这一刻,顾宝儿格外庆幸还未及笄,今儿个虽用了银簪束发,但头上的缎带也没有解下来,不然拔下簪子的那一刻,这一头青丝就要随之披散下来了。 慕白接过簪子,定睛一看,眼里闪过一丝喜悦:“这簪子粗细正好,接下来只要用烈酒消毒,就可以金针刺穴了。” 顾宝儿闻言,眉宇之间的冷冽又淡去了三分,她勾唇一笑:“你要烈酒是么?这好办,酒家里头,最不缺的就是烈酒。” 慕白闻言,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此刻,慕大夫才算有闲心关注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瞥了那一直喊痛的公子哥儿一眼,轻笑道:“这人是你揍趴下的么?阿宝?” 顾宝儿顿时懵了,哥们儿,我们很亲近么?你叫我阿宝,真的妥当么? 但是顾宝儿还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慕白,当街就和他翻脸。 是以她也回了个笑,开口道:“是啊,我看他想从背后给你个窝心脚,就让他也尝尝被人偷袭的滋味儿了。” 那公子哥儿一直揉着自己的屁股不停喊痛,但是他一直关注着外界。 这会儿眼看着顾宝儿承认是她偷袭的自己,当下就头也不抬地张嘴就骂:“你个小娘皮,也敢偷袭本大爷?你知不知道本大爷是谁? 现在你有胆子踹我,信不信过会儿你就得跪在地上求我赏你个窝心脚!” 顾宝儿神色冷淡:“不信。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这会儿你有胆子跟我放狠话,信不信你过会儿就得趴在地上,求我再踹你几脚?” 慕白闻言唇角抽搐,心道太女殿下果真是个一点亏儿都不肯吃的主儿,而且这唱念做打的功夫,都不输于那些戏班子的当家花旦了。 明明她是个胸有大志的奇女子,可是这会儿扮演起纨绔子弟来,一点儿也不输给这些专门混日子的公子哥儿…… 这实在是叫人不得不服。 要是换了自己,就算能扮演得像纨绔子弟,也没法坐上京都第一纨绔子弟的宝座啊! 慕白慕大夫如是想。 至于那个被顾宝儿以牙还牙怼回去的公子哥儿嘛,他听了顾宝儿这番话已经被气得不要不要的了,也顾不得捂自己被踹得生疼的屁股,张口就骂道:“你个小娘皮儿有本事再说一句试试!” “你个小兔崽子敢跟我叫板?试试就试试!” “老子的表哥在太女府里头做护卫!信不信我让他给太女殿下带个话,把你个小娘皮的全家都给收拾了?” 话音刚落,他就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抬起了头,企图看到顾宝儿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 然而,就算他用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也只能失望了。 因为公子哥儿抬头望见的,是顾宝儿冷淡的面容。 当他抬起头领的那一刻,顾宝儿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那也要他敢给我带这个话!” 太女殿下的内心是拒绝的,这么个黑心肝的玩意儿居然打着自己的幌子在外面欺凌弱小,真是太丢人了! 公子哥儿顿时错愕了,心道这个小妞儿不会是个傻大胆吧,居然连太女殿下的手段有多狠辣都不知道? 自己都把后台亮出来了,她居然还不知道害怕。 就在顾宝儿和这公子哥儿对话的功夫,馒头、孔昭外带大黑脸萧翎已经把这公子哥儿的小伙伴都给揍趴在地了。 所以这公子哥儿还有顾宝儿的对话,他们都给听了一耳朵。 顿时,他们的心情也很复杂。 孔昭刚刚还在想,到底是哪家的长辈没教好自己府里头的二世祖呢,结果下一秒就得知这人抱的是自己这一行人的后台。 而且这小子的表哥,还在自己的手下做护卫…… 这不就代表着自己御下不严么? 孔昭孔指挥使的心情很不美好,他觉得自己在慕白还有萧翎的面前丢面子了。 当下他便勾了唇角似笑非笑:“没错,你有本事就跑去叫你表哥过来,让他认一认我们的脸。 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那个胆子,去给太女殿下带话,让太女殿下把我们几个的全家都给收拾了。” 馒头觉得孔昭这话说得极是有理,便开口助攻了。 “对,我们就和你的几个兄弟在这儿等着,有本事你跑去把你表哥叫来,我们绝对不跑路!” 公子哥儿当即破口大骂:“直娘贼,你们当老子是傻子么?要是我现在跑去叫我表哥,你们肯定会趁机溜走的!” 这话说得,萧翎都无语了。 他开口道:“不是我们当你是个傻子,事实如此,你就是个傻子。你也不想想看,我们都把你们这么一堆人给揍趴了,要是想走人的话,大可现在转身就走。 要是我们现在转身就走,就凭你们这一群趴在地上的二世祖,恐怕也没有办法。” 萧翎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公子哥儿只觉无言以对。 当下他就咬了咬牙,不去想自己被踹得生疼的屁股,胳膊在地上一撑就站起身来:“那你们就在这儿给我等着,有本事一个都别走!” 慕白神补刀:“你有本事放狠话,不如早点去搬救兵,放心,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你不用怕我们会跑路,带着这么一个不良于行的老爷子,我们也跑不快。” 公子哥儿这才小跑着走了,一边跑一边痛得直吸气。 慕白看他这样子是真疼,便开口问道:“殿下,你真的只踹了他一脚么?” “那还有假?” “可是我看他那样子,仿佛是被重物打击过下盘,行动颇是不便呐。” 顾宝儿闻言沉默了,自个儿的绣鞋鞋底镀了层玄铁,这种事儿她要怎么说? 好在孔昭开口给她解围了:“慕大夫,你有闲心关心这事儿,还不如再仔细看看老爷子是否有别的地方受伤的好。 这地方我熟,我马上就去给你买烈酒,你先做好银针刺穴的准备。” 慕白闻言点点头道:“成,那你快去吧。老萧你过来帮把手,帮我托着老爷子的头,我给老爷子摸摸骨,看他是不是有别的地方受伤了。” 萧翎听了慕白这话,那叫一脸错愕,心道自己哪里老了,怎么就成老萧了? 131.第131章 风满楼(34) 但是萧翎知道现在不是和慕白计较称呼的时候,是以他只是唇角略微抽搐了一瞬,便照着慕白所说的话做了。 等萧翎托住了老爷子的头后,慕白暗暗吸了口气,开始给老爷子摸骨。 摸骨摸得就是老爷子的身子骨有没有什么地方的骨头断了,至于有没有被人揍出淤血这种事儿,是完全摸不出来的。 但是这一道工序,是不能避免的。 因为慕白想要将老爷子的呕血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好在眼下是苦夏,老爷子身上的衣物并不是很厚,慕白给他摸骨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要是换了在寒冬,那就麻烦多了。 等慕白的手从老爷子身上抽离之后,萧翎便知晓他这是结束摸骨了,赶紧开口问道:“如何?” 慕白轻舒了口气,眉宇之间总算初现了一抹笑意:“无碍,老爷子避开了要害,虽说断了腿骨,但只要仔细将养一段时日,元气还是能补回去的。” 顾宝儿闻言也笑了,不就是断个腿骨么?不是肋骨就行! 大不了自己把老爷子带回太女府去供养一段时日,每天按时按点地让慕白和包子、花卷联手给他做药膳,就不信补不回去老爷子的元气! 就慕白给老爷子摸骨的这段功夫,孔昭已经买了烈酒回来了。 那酒并不是很大坛,但是拿来给银簪消毒,是怎么着都够用了。 孔昭走到慕白身侧,不等慕白开口就拿掌一拍,将封住坛口的封泥给拍裂,然后就将那束着封坛红布的绳子一抽,彻底把这坛子烈酒给开封了。 接着他瞥了慕白一眼,唇角轻勾道:“慕大夫,你看看,这酒可还得用?我方才同客栈的跑堂说了,他拿给我的是最烈的烈酒。” 慕白接过孔昭手中的酒坛子,右手将酒坛捧在胸前,左手则是做了个扇风的动作,把那酒坛子里头散发出的酒味儿往自己的鼻子前面扇。 随即慕白展颜笑道:“成,这酒够烈!” 孔昭听了慕白这话,脸上的笑意更浓。 等他看着慕白将银簪浸入烈酒,稍待片刻就给老爷子开始刺穴之后,孔昭也轻舒了一口气。 这一刻,他格外庆幸慕白的走马上任,要不是他的到来,让宝丫头起了出府的心思,京都里头保准又要出一起人命案子! 而且这一次涉案的权贵不会是别人,正是他视若性命的宝丫头。 毕竟今儿个那群二世祖里头闹腾的最凶的人,口口声声都拿他在太女府上当差的表哥当幌子。 要是今儿个真出了人命案子,就算宝丫头足不出户,这御下不严、草菅人命的坏名头也是一定会落到她头上的。 别的事儿也就罢了,横竖太女殿下披着“纨绔子弟”这层皮这么多年,什么事儿没被冤枉过,只是孔昭和太女殿下都选择一笑置之罢了! 但是唯有这种人命关天的事儿,孔昭清楚,他和太女殿下都没法忍。 无论太女殿下是否忘却了前尘往事,她都不会想看到,自己被冠上“草菅人命”这种罪名的那一天! 等慕白给老爷子刺穴完毕后,老爷子总算是恢复了片刻清醒。 他定睛看了看顾宝儿和孔昭,咧嘴笑了:“女娃儿,是你啊,那天的糖,味道还甜么?” 老爷子这话说得有气无力,但是顾宝儿听清了每一个字,随后她的眼眶,开始泛红。 “甜……那天的糖画,好看又好吃。” 慕白和萧翎不懂顾宝儿和老爷子在打什么哑谜,但是孔昭却是清楚的。 老爷子还记得那天和自己买糖画吃的小丫头,所以才有此一问。 老爷子听了顾宝儿这话,脸上笑意更浓:“甜就好,也不枉老头子今儿个倔了这么一遭!” 慕白看老爷子还欲再说,连忙制止道:“老爷子你先别说了,你的伤势不轻,先缓一会儿吧。” 老爷子摇摇头道:“没事儿,只是折了条腿,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当年我和西戎那些蛮子拼刀枪的时候,差点把这条命交待了。 这点痛,老头子还不放在眼里。” 老爷子这段话的信息量很大,大到顾宝儿、孔昭、慕白、萧翎外带馒头小姑娘的脸色都变了。 当年和西戎拼杀的老兵,今时今日却沦落到被二世祖欺凌的地步,这种事情,只要是心中有点儿良知的人都没法忍。 老爷子没心力去关注顾宝儿的神情变化,他只是靠在萧翎的怀里,继续开口。 “女娃儿,老头子我不是那种爱置气的人,可是我却见不得别人欺到老将军头上! 今儿个那些个公子哥儿每人拿了我一支糖画不给银子也就罢了,可是他们却还要在口头上侮辱老将军,这事儿……老头子实在是忍不了啊!” 老爷子这番话一出,在边儿上卖卤煮的大婶儿也不由抹泪道:“没错!他们几个三天两头到我们街上白吃白喝也就罢了,横竖没砸什么东西。 这事儿我们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当着唐老爷子的面儿骂老将军,要不是老将军他们每年在边关浴血奋战,哪有我们的好日子过。 唐老爷子是和老将军一起上过战场的人,要是他能忍这件事儿,还有什么事儿是他忍不了的!所以当时唐老爷子就让他们把自己的话收回去,给老将军道歉……” 见卖卤煮的大神说到这儿哽咽了,买火烧的大叔忙接着道:“然后那些个公子哥儿就开始耍横,砸了唐老爷子吃饭的家伙不说,还开始打人。” 很好,很强大。 这些二世祖们很厉害,打着自己的名头在外面三天两头的白吃白喝也就算了,在嘴皮子不占理儿的时候,还敢动手打人,绝对是欠收拾了。 顾宝儿怒意更甚,她转头瞥了慕白一眼道:“给你接风的事儿,以后再说,今儿个……” “今儿个我们说什么都要先把这几个公子哥儿给先收拾了!” 慕白接过顾宝儿的话头继续往下说,眉宇之间的冷冽毫不输于孔昭。 132.第132章 风满楼(35) 慕白的话音刚落,萧翎便笑道:“没错,这接风的事儿,就算挪到今儿个晚上也没什么,可是这收拾败类的活儿,却是片刻也耽误不得。” 他方才和几个公子哥儿斗殴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他们动起手来那是毫不留情,都是把人往死里打的,也就是老爷子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这才能避开要害,要是换了那个卖卤煮的大婶,估计这会儿早就出了人命了。 萧翎的话音刚落,几个人都不由唇角轻勾,只是他们脸上的笑意,怎么看都带着几分冷冽。 慕白瞥了孔昭一眼,开口道:“孔爷,你可知晓最近的医馆在哪?老爷子是伤了元气的人,可受不住这苦夏的大太阳。” 孔昭明白他的意思,换了是平日里头,老爷子身子骨硬朗,就算中了些暑气,也只要让人刮痧刮个一会儿也就成了,碍不了什么事儿。 可是现在不成,老爷子元气大伤,要是再中了暑气,这于他的身子骨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于是乎,孔昭沉吟了会儿便道:“离这最近的医馆,我们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必须得乘马车,可是老爷子这身子骨,我怕他禁不起车马颠簸。” 唐老爷子听了这话,那叫一个不乐意:“我这身子骨怎么就受不得车马颠簸了?不就是坐马车么,出不了什么大事儿! 老头子就在这儿看着你们把这些个败类都给收拾妥当了,再去医馆。” 顾宝儿抚额,都说“老小孩”,年纪越老越像小孩,这话果真不假。 卖糖画的老爷子都这把年纪了,这好胜心可是一点都不输于七八岁的总角孩童呢。 她赶紧开口道:“老爷子,你的身子骨能不能受住车马颠簸,你说了可不算,得听慕大夫的。” 老爷子琢磨了一会儿道:“你这女娃儿说得倒有几分道理,我且听听这个黑皮小子怎么说。” 黑皮小子…… 老爷子这句话让萧翎和慕白都无奈了,他们不就是拿汤药泡了会儿脸嘛,怎么就成了黑皮小子了? 虽说之前他们自己照铜镜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黑得和木炭都没差了,但是听老爷子这么说吧,慕白和萧翎还是觉得心里头不是滋味儿。 就在两个黑皮小子面面相觑的时候,老爷子又开口了:“对,我差点忘了这儿有两个黑皮小子,那个拿簪子戳我的黑皮小子才是大夫。 那大夫你说说看,老头子的身子骨能不能受得住车马颠簸?” 慕白慕大夫听了老爷子这话,唇角微微抽搐后,便一本正色道:“老爷子你伤的是腿骨,又不是脏腑,乘一会儿马车,碍不了什么事儿。” 唐老爷子听了慕白这话,脸上才算是终于出现点儿笑模样:“你们看,我说得没错吧?老头子毕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坐会儿马车能出什么事儿? 你要是让我骑马的话,那才是受不住呢。” 孔昭点头道:“是,老爷子你的身子骨硬朗地很,是我想岔了。” 唐老爷子消了气,总算是有心力关注顾宝儿一行人的身份了。 “女娃儿,我方才听你的口气,你也算是京都权贵世家出身的大家小姐吧?” 顾宝儿点了点头。 她是太女,京都里头排行头一号的权贵出身的女儿家,只是大家都不拿她当大家闺秀看就是了。 唐老爷子看她点了点头,便轻舒了一口气:“这就好,只要你是权贵出身的,这些个公子哥儿就奈何不了你。 这些个家伙都是些欺软怕硬的怂货,老头子我早就看透了。 他们打着太女殿下的幌子在外头欺凌弱小,多半是仗着殿下这几天事儿多,没空出巡京都,不然他们根本没有这个胆子。 女娃儿,老头子我说句大实话,殿下绝不会放任自己手下的人在外头欺凌弱小,要是她今儿个撞见了这些个公子哥儿,绝对会把他们都给收拾了。” 这一大段话,老爷子是一口气说完的,花了他不少的力气。 顾宝儿发现,老爷子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的脸色也恍惚苍白了些许。 她的眼眶开始泛红,她不懂,老爷子为什么在和自己素味平生的情况下,就算重伤也要为身上担着纨绔声名的自己辩白。 顾宝儿脸上的错愕神情,老爷子尽皆收入眼底。 他吸了口气道:“你想知道老头子为什么这么说吧?对,太女殿下我的确是没见过。可是我见过老将军,不止一次。 殿下是老将军的外孙女儿,老头子相信,就算她是个纨绔子弟,也是个明理的纨绔子弟,她不会草菅人命! 不然老将军,绝对不会将她视若掌珠……” 慕白听到这儿,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知道,老爷子不是在为太女殿下辩白,他是在为定国公的外孙女儿辩白! 因为老爷子信得过定国公,所以他才坚信太女殿下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他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老爷子,你别说了。你放心,我们不会误会太女殿下的为人。要知道我们整个京都的人,谁人不知太女殿下是第一纨绔子弟? 但是她从来都不是鱼肉百姓的人!这一点,我们都清楚。” 老爷子想说的话被慕白一段抢白,他只能轻叹口气,在唇角挂上一抹无奈的笑,然后点了点头。 就在慕白和老爷子对话的这段功夫,之前跑去搬救兵的纨绔公子哥儿回来了。 他身后跟了一队府兵,个个身上都穿着劲装短打,那精气神儿一看就和地上趴倒的这些个公子哥儿不是一个档次的。 而他身边的那个少年郎,眉宇之间颇有几分冷冽,隔了老远就开口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和太女殿下对着干,在京都里头聚众闹事!” 顾宝儿瞥了他一眼,顿时就错愕了,这人看着还真有几分眼熟…… 该不会真是自个儿府上的护卫吧? 太女殿下尚且将信将疑,边儿上的萧翎却只是瞥了一眼就断定太女府上出了败类了。 他当下就冷笑着回道:“我也想看看,到底是谁打着太女殿下的幌子在外头闹事,把服过兵役的老爷子往死里打,还敢颠倒黑白!” 133.第133章 风满楼(36)(加更1) 冷冽少年闻言,不由怒意更甚,他拧眉道:“只怕颠倒黑白的人是你吧!” 大概是因为心中有气的缘故,他脚下的步子,也迈得更快了。 然后他就和顾宝儿一行人打了个照面,当时他就觉得自个儿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叫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这就是! 冷冽少年此时此刻,无比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如果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绝对会把那个傻到跟自家主子叫板的二愣子给一巴掌拍死不解释。 可惜,这世上什么果子都有,就是没有如果。 尽管冷冽少年的内心是拒绝的,他也只能为自己上一刻的愚蠢行为埋单。 孔昭在看清冷冽少年眉眼的那一刻,眉宇之间的怒意更深,他压低声线开口道:“白风耀,谁给你的胆子打着太女殿下的幌子带着府兵在外头欺凌弱小? 又是谁给你的胆子颠倒黑白! 难道我给你的事急从权的权利,你就是用在这种护短的时候的么?把太女殿下府里头的府兵们都给带出来了,就只为给你的外家表弟撑场子,你小子胆子挺肥,手段也挺狠啊。” 孔昭这番话一出口,白风耀就知道自己今儿个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了,回去受罚还是轻的,就怕孔爷和殿下一怒之下把自己给撵出府去! 要是自己被太女殿下撵出府去了,那接下来的日子绝对会过得生不如死…… 他的眼底出现了一丝绝望之色,但一瞬之后,那一丝绝望之色便被决绝所取代。 白风耀几乎在孔昭话音刚落那一刻就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属下知错!属下不该只听信祁天阳的片面之词!” 慕白闻言勾了唇儿,这小子倒是个聪明人,一句话就把自己从这件事儿里头给摘出去了。 但是他聪明的不是地方啊,如此心性薄凉之人,就算真是个清白的,孔十一也不可能放心重用。 他要是咬牙认下了自己没能教导好表弟祁天阳的错,没准孔十一还会放他一马。 可是怎么听白风耀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打的都是弃卒保帅的算盘。 谁是卒,谁是帅,自然不用细说。 可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如他所料的啊。 慕白眼角的笑意带着几丝嘲讽,只是被掩在黑脸之下,几不可见。 不出慕白所料,孔昭听了白风耀所言,怒意更甚。 他当即便寒声道:“哦?你以为你的错,只是错在偏听偏信吗?我把率领府兵的权利交付给你的时候,我说过什么话,你可还记得?” 白风耀狠狠吸了口气道:“属下从不敢忘!孔大人你当时对属下说的是,事急从权之时,属下才可领兵出府。” “既然你没忘,那么你是想说,此时此刻便是你所认为的事急从权之时了?” 半晌后,白风耀才点头重重道:“是。属下本带着府兵在太女府中按例巡逻,却接到了门房给我传来的祁天阳的书信,上书有人聚众闹事,且言辞之间对于殿下颇为不敬! 属下不疑有他,当下便带着下属府兵们匆匆出府,不敢有片刻耽误地朝这儿来了。” “你的信任,给错了人。” 孔昭眼角的笑意,也带了几抹嘲讽。 萧翎不知孔昭笑的是白风耀还是祁天阳,也许二者兼有吧。 但是他知道孔昭脸上这抹笑容,是在嘲讽,嘲讽白风耀和祁天阳信错了人。 白风耀若是信得过祁天阳,他就会咬牙认下自己没能教导好祁天阳的错,而不是把所有的错都推到祁天阳的头上,打着弃卒保帅的主意。 祁天阳固然全心全意地相信着白风耀,但是他却没有想到,白风耀会打弃卒保帅的主意,只能一脸错愕地看着白风耀把所有的错都推到自己头上。 而太女殿下压根没心情考虑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这种问题,这会儿她脑子里头只有一个念头:白风耀和祁天阳的事儿好办,毕竟他们是打着自己的幌子在外头招摇,只要孔昭出个面儿,那这事儿就能办成了。 但是在街上趴了一地的公子哥儿们,可要怎么处置才好? 实在不行,也只能问问孔昭的意思了。 于是乎,太女殿下只是沉吟了片刻,便看着孔昭开口道:“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她话里话外丝毫不提白风耀和祁天阳,这让白风耀的眼底出现了一抹绝望。 他知道,自己这场赌,赌输了,赔上了自己外家的支持,也赔上了自己的以后。 而祁天阳闻言,则是惨然一笑,他瞥了一眼白风耀,眼底满是谴责与怨恨。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表兄会舍掉他们这么多年朝夕相处的情分,拿他作为赌注去赌一场几乎不可能赢的赌局! 孔昭听了顾宝儿顿时就秒悟了,宝丫头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办了,所以才板着脸问自己想怎么处置这些公子哥儿呢。 他勾了唇角,从怀里头拿出个引信,引燃后就往天上一抛。 然后孔昭开口道:“这事儿好办,我已经在叫羽林卫的人了,等他们过来,就让他们把这些个公子哥儿都给丢到大理寺里头,让他们好好地尝几天苦头。 我看他们不尝点儿苦头,是不会清楚这人命的可贵了……” 孔昭这番话,顾宝儿表示深为赞同,只是这个主意好是好,却有一点不足,那就是今儿个被斗殴之事牵连祸害的老百姓们的损失,没人赔偿。 因此,她明白孔昭的意思后,就笑着勾了勾唇儿道:“这法子不错,只是这样的话,在羽林卫来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儿要做。” 孔昭闻言,不由错愕道:“何事?” 顾宝儿瞥了一眼几个躺在地上的纨绔公子哥儿的腰封,开口道:“那就是从这些个公子哥儿的腰封里头掏荷包! 他们敢打斗殴闹事的主意,就得做好自己的荷包见底甚至被判刑的觉悟! 老爷子的伤势这么重,还有可能折寿,他们不出些给老爷子买药材银子,怎么着也说不过去!” 134.第134章 祁天阳强大的解释 顾宝儿话音刚落,孔昭和馒头就已经行动起来了。 他们将“又快又准又狠”的原则贯彻到底,不多时就从这些公子哥儿的腰封里头搜罗出了一小堆荷包。 每个荷包都是拿上好的锦缎制成的,上面绣了祥云、锦鲤等各色有吉祥寓意的图案,看着就十分精致。 顾宝儿拿了一个绣着祥云的淡青色锦缎底子的荷包在手里摩挲,神色莫测。 “你们几个荷包里头不是有的是银票么?怎的连吃支糖画都吃不起了!” 祁天阳惨然一笑:“我还真是吃不起糖画。 大小姐,你根本就不明白我们的处境,我要大把的银票去吃花酒是容易得很,但是要是想吃点儿糖画这样的新鲜吃食儿,却是一个铜板也没有。 因为我家中没有人愿意看见向来花钱大手大脚的纨绔子弟,突然开始发奋图强,关心百姓。 我们要是想吃点儿新鲜吃食儿,也只能破罐子破摔,真拿自己当个二世祖了。 所以这几天殿下您没空出巡京都的时候,我带着我这班子荷包里头一个铜板也没有的兄弟,吃遍了京都里头的新鲜吃食儿。” 顾宝儿听了祁天阳这话,突然感觉心情复杂。 祁天阳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他的确是个土豪,但是他的钱都是家里人给的。 但是他家里人见不得他学好,他平日里头花酒少吃了些都是不乐意的,更何况放他出来吃糖画这种新鲜的民间小吃了…… 所以身为土豪的祁天阳,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 要是他想吃小吃,只能靠自己的纨绔子弟的身份,以势压人! 于是乎,太女殿下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这么说,你们去青楼楚馆都是给银子的咯?” “不,我们去找姑娘们,给的都是银票!银子这种东西,我们身上也没有啊!” 很好,这个理由很强大。 太女殿下的唇角抽搐了一瞬,然后她继续板着脸道:“你们的脑子呢? 没有铜板可以拿银子换啊,没有银子就用银票去钱庄换啊,你们的脑子都是浆糊做的么?” 方才开口的趴在地上的公子哥儿闻言,煞是委屈的回道:“我们把钱庄这东西给忘了…… 因为平日去找姑娘们的时候,钱不够了让小厮跑腿去和家里人吱一声就好,根本不用去钱庄。” “一个忘了我信,你们这么一堆人十七八个呢,怎么都把钱庄这东西给忘了?” 顾宝儿瞥了一眼祁天阳,眉宇之间满是冷冽。 “因为我们平日里头吃喝玩乐都是在一块儿的,咱们兄弟这么多人,没有一个去过钱庄的。 而且我们也只是在小时候听乳母提过一嘴,这些年来没去过一回,早就把钱庄给忘了,要不是殿下你今儿个这么一说道,我们都想不起来。” 很好,这解释很强大,孔昭和慕白听了唇角都抽搐个不停。 “你们很强,我在京都混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蠢到你们这个份儿上的纨绔子弟,还一来就是一大摞。 对此我只想说,你们压根就没有做纨绔子弟的天赋。 等你们从大理寺回去以后就把心思给收一收,好好准备科举吧。 还有你们没铜板这事儿只能怪你们脑子太蠢,怨不到老爷子身上去。你们居然因为老爷子叫你们付钱就要打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就你们这点儿城府,还想着跟我一样做纨绔,有几条命都不够你们用的! 没收你们所有人的全部银票给老爷子做医药费和赔偿各位街坊的损失,你们谁有意见,可以提出来,我听着。” 当然没人有意见,便是有也不敢说出来。 眼前的这位大小姐虽说没有自称本宫,但是在孔昭身份揭露的那一刻,有脑子的人都能知道,这位就是当朝储君。 他们比后台比不过,比本事更加比不过! 京都第一纨绔子弟的手段,那可从来都不是摆设。 所以顾宝儿一发威,他们都不敢开口了。 但是有一个人除外,他就是祁天阳。 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开口道:“有,大小姐,你拿什么保证我们可以不用继续做纨绔?纨绔子弟不是我们想不做就不做的。” 顾宝儿冷笑:“我需要保证么?我说你们该去准备科举,就没人敢拦着。” “那没意见了。” “那就把你们身上的首饰什么的也给交出来,我一会儿带到当铺里头去当了!” 趴在地上的公子哥儿闻言就红了眼眶:“大小姐,能不能不交啊?我怕疼!” 于是乎,太女殿下走到他的身侧,瞥了他一眼道:“放心,没人敢拔你的大金牙,我都不拔,要是有人拔了你的牙,那就是跟我做对。” 公子哥儿这才咧嘴笑了,能保住他的镶金门牙就好。 事情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一众纨绔公子哥儿都被送到大理寺里头去反省人生,而他们身上的银票都被顾宝儿收用了,并由馒头派发给街坊做精神损失费。 等羽林卫的身影消失在唐老爷子视线里头的时候,他转头看向顾宝儿,眉宇之间带着一丝欣慰。 “女娃儿,你很好。”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顾宝儿知道老爷子想说的话是什么。 他想说:她顾宝儿不愧是定国公的外孙女儿。 然后顾宝儿勾了唇儿,展颜一笑:“老爷子,就算你这么夸我,我也不会让慕大夫给你少开几副药的。” 唐老爷子听了这话,懵了:“女娃儿,老头子我又不是怕苦的人!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毕竟我听说,张老爷子,不怕痛就怕苦。难保老爷子你也是如此呢。” 唐老爷子闻言无言以对,宁国公是个甜食爱好者的事儿,他也是知道的。 而且事实上,他比宁国公更怕苦。 不然他也不会在自己退役之后放着镖局教头不当,跑去学做糖画了,只为了能够有事儿没事儿吃两口糖画甜甜嘴。 等馒头把银票分发给街坊邻居之后,太女殿下一脸错愕的发现,这些银票不仅有剩,而且剩下来的还是多数。 135.第135章 银票的安置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剩下来的银票该怎么办? 顾宝儿转头看向慕白道:“你预计老爷子把元气补回来要用多少银子?” 慕白轻笑道:“老爷子都这把年纪了,已经受不住虎狼之药的摧残了,只能食补,所以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只是老爷子伤的是腿骨,要等伤势彻底好全,没有几个月是不行了。而老爷子养身子的这几个月,显然是不能出来做糖画的了。” 顾宝儿听到这儿瞬间就明白了慕白的意思,他是想从这些银票中拿一些贴补给老爷子,只是他怕刺激到老爷子的自尊,才特意用了这么婉转的方式开口。 于是太女殿下在慕白话音刚落的那一刻便笑道:“老爷子,你实话跟我说一说,你每天卖糖画能挣个多少银子?” 老爷子琢磨了一会儿开口道:“这我可没数过,我知道,卖完糖画的银子,足够我在收摊以后买一斤半斤的卤煮回家,还能去客栈里头打个几两烈酒。 而且买完酒和卤煮,还能剩下许多个大子儿。” 大子儿就是铜板的最广泛的俗称,所以唐老爷子这话一出,顾宝儿就对他每日的收入有了一点概念。 接着她笑着问卖卤煮的大婶道:“婶子,你卖一斤卤煮要多少钱?” 卖卤煮的大婶笑道:“都一起做买卖这么多年了,我哪能多收唐老爷子的钱呐,向来要的都是进料用的价。” “那要是换了别人同你买卤煮呢?” “要是姑娘你同我买,自然也是收进价的钱。可要是换了别人,自然是要收个八十几个大子儿才行的。 毕竟我这卤煮的料,都用的是最好的料,不卖这个价都糟蹋了我的手艺。” 顾宝儿看天,看来卖卤煮的大婶对自己的手艺很有自信嘛,可惜她的锅子也被人砸了,不然自己非要来一碗试试味道不可。 孔昭看顾宝儿问大婶卤煮的价钱就已经明白了顾宝儿在打什么算盘,所以他不等顾宝儿开口就直接道:“这京都之中,最次的烈酒也得半贯大子儿一两。” 顾宝儿心里清楚这是为什么,古代的生产力肯定是比不上现代的,这也使得生产粮食的农民地位提高了不少,仅居于可以出仕的“士”之下。 所以酒卖得贵,一点都不稀奇。 她轻叹了一声开口道:“老爷子,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头也有数了,你一天挣个二、三两银子,是不在话下的,不然您老人家您打不起酒。 所以我想着,这剩下的银票,你再拿个两张过去吧。” 唐老爷子听了这话急了:“女娃儿,这银子我可要不得!方才你给我拿的买药用的银子就已经够我使了,这银子我真的要不得。” 顾宝儿笑道:“老爷子,你先别气,顺顺气儿。这两张银票是你该得的。 因为老爷子你不休息个三四个月是做不了活的,这期间,你的吃用都得靠积蓄。 就算你能存下不少的银子,也禁不住这么吃用。 而你断腿,也是被那些个混账东西害得,你要是不收下银子,叫我于心何安!” 顾宝儿这话一出,唐老爷子也没法子了。 哪怕为了让顾宝儿安心,他也得收下这笔银子。 于是乎,唐老爷子轻叹了口气,默认了这事儿。 至于剩下的银子嘛,顾宝儿决定拿来办善堂,给退役的孤寡老人们找一个可以安享晚年的地方。 事情到这儿,算是彻底告一段落了。 慕白和萧翎雇了辆平板牛车,两人就这么托着唐老爷子往医馆去了。 而孔昭架着马车在前头给他们引路。 慕白和萧翎雇牛车的原因很简单,马车里头完全坐不下了! 而要让顾宝儿去雇马车的话,别说孔昭不同意了,便是唐老爷子心里头也不是滋味儿。 然后就有了如下情景:一辆低调奢华有内涵的乌木马车,慢悠悠地行驶在市井之间,后头跟着一辆特别接地气的牛车。 而且怎么看那架势,马车都是给牛车开路的! 所以一路上看到了这一幕的过客们都不由啧啧称奇。 但是他们也没那个闲心去好奇那辆马车和牛车到底是什么关系,因为他们的八卦火力都对准了两个顶着张大黑脸的锦衣少年郎。 “老子真的是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黑的人……” “你还真别说,这两小子黑得和木炭都没什么差了,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勇气出来走街串巷的。” “我也好奇……” 萧翎是木着脸听完这一段好奇的谈论的,他的内心是无奈的,自己不就是泡了汤药变成大黑脸了么?真不知道这些人有什么好嚼舌根子的。 慕白一看萧翎那神情就知道他是气了,忙开口道:“随他们去吧,横竖白的黑不了,黑的也白不了。他们就算再怎么嚼舌根子,也无济于事。” 萧翎这才眉眼柔和了三分,很是不乐意地开口道:“是这个理儿,而且别人要想黑到我们这个份儿上,也不容易。” 萧翎的话音刚落,唐老爷子就笑开了:“姓萧的小子,你说这话,老头子可就不能同意了。想白不容易,想黑还不简单么? 不管是谁,只消往木炭房里头一钻,在地上打个滚儿,都能黑成你们这样儿。” 慕白听了唐老爷子这话顿时就笑了:“老爷子,我们这黑脸,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办到的。 往木炭房里头滚一圈儿,脸的确是黑了不假,可是那被炭弄黑的脸,想洗掉还不容易么?” 老爷子听到这儿算是明白过来了,这两个小子根本就不是天生的大黑脸,多半是易过容了。 他笑道:“你们两个人的脸上有什么猫腻,我算是猜不出来。 不过你们敢把自己整成大黑脸出来走街串巷,就得做好被人瞧热闹的觉悟。” 萧翎闷闷地道:“您说得对……是我经不住事儿。” 唐老爷子闻言笑了,然后摇着头轻叹了口气:“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们也没必要和老头子我藏着掖着了。 女娃儿是谁,我算是心中有数,可是你们两个的身份,我是真猜不到。” “我是慕大夫,没跑的。老萧嘛,他是做什么的,我也不知道。” 又叫我老萧? 萧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又被慕白吐槽老了,很是不开心地朝慕白丢了个白眼儿。 136.第136章 馒头未来的发展路线 慕白和萧翎在牛车上争锋相对的时候,顾宝儿和孔昭也没有闲着。 打从顾宝儿上车后,孔昭和开始和她絮叨今天的事儿了。 “丫头,你不该让馒头插手的。” “可是萧翎和慕白那身手只够自保的,要是馒头不去帮你的话……” 孔昭的语气带了一丝强调的意味:“就算馒头不来帮我,我要收拾那些个酒囊饭袋也费不了多少事儿。” “我知道。可是,他们人多。” “他们人再多也奈何不了我,至于慕白还有萧翎,他们都是男人,被揍几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馒头如果不在殿下你的身边的话,万一有人钻了这个空子出手……” 孔昭咬咬牙终于说出了后半句话:“我赌不起。” 万一顾宝儿真的出了意外,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但他也不会就这么随她而去,而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活下来,并且为她复仇! 顾宝儿轻叹了口气,孔昭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太不知变通了些,宁愿自己多费些事儿,也不愿她有半点儿危险。 “馒头的拳脚比得上你的功夫么?” 太女殿下悠悠地朝孔昭的背影投射了一枚眼刀,脸上带着调侃的笑意。 孔昭当即回道:“那自然是比不上的。” “那不就结了,所以馒头留在我身边,还不如去帮你呢! 毕竟要是真有人趁机出手,派出来的也绝不会是个软脚虾,馒头这小妮子的拳脚,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馒头撅了嘴道:“殿下,我可以揍人的,真的!” 馒头小姑娘不开心的原因很简单,她觉得自己的战斗力被自家主子严重低估了。 顾宝儿摸了摸馒头的小脑袋笑了:“我知道你可以揍人,像今天这样的酒囊饭袋,只要给你足够的时间,你可以把他们全给揍趴下。 可是馒头,你会的只是拳脚,不是功夫。” 馒头一脸疑惑,她不知道“拳脚”和“功夫”有什么差别,只要把人给揍趴了不就成了么? “你毕竟是个女儿家,练的只是防身的拳脚,而不是可以伤人于无形的内家功夫。 要是真有人会趁机出手,你除了拖延片刻时机之外,什么都做不到,只会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 孔昭听到这儿算是明白顾宝儿的意思了,也就没再和她较真,轻叹了一口气便算是服软了。 “丫头,下不为例。” “孔昭,你这话再说下去可就过分了。就今儿这样的事儿,你还想有下次? 连句招呼都不带跟我打的,带了慕白还有萧翎下去看见人就开揍,你够能耐的啊……” 孔昭无语凝噎,当时他也就是一时心急,忘了和顾宝儿打招呼了…… 毕竟老爷子当时的战况实在是不容乐观。 不过顾宝儿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也不好意思不回。 当下孔昭便正色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希望如此,还有顾夜离的事儿,你最好心里有个数儿,她是一定要跟我们去延陵的。” 孔昭应了声“诺”,若有所思。 半晌后,他才再次开口道:“丫头,从今儿个开始,让馒头跟着顾夜离学点手段吧。” 顾宝儿一脸错愕,正欲开口呢,却被孔昭抢过话头。 “顾夜离的功夫偏向得是外家拳脚,馒头是可以学的。馒头多学点儿防身的东西,对你来说不会是坏处。” 顾宝儿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她于心不忍。 馒头的年纪才多大? 而且她又是刚从掖庭宫里头出来的,顾宝儿实在是不忍心让她去学顾夜离的手段。 所以她的眉宇之间露出了几许踌躇之色,就在她下定决心打算开口否决这件事儿的时候,馒头开口了。 “殿下,我想跟着顾大人学功夫,不怕吃苦!因为只有这样,下一次碰到有人闹事儿的时候,我就可以很快地打趴十个汉子了!” 顾宝儿无言,似乎刚才孔昭揍趴下的人就是十个啊…… 太女殿下保持沉默,在馒头和孔昭看来便是默认了这事儿,于是乎,他们的脸上都挂上了一抹蜜汁微笑。 我可以变得和孔大人一样厉害了!天真的馒头小姑娘如是想。 而孔昭考虑得则要更多一些:馒头这丫头是个实心眼的,比顾夜离更加可信。 而且她有个能见光的身份,只要学了一点儿暗卫的搏击招式,总有机会能派上用场的。 于是乎,馒头小姑娘未来的发展路线就这样在一辆乌木马车的车厢内被敲定了。 医馆并不远,三个人才说了一会子话的功夫,医馆就到了。 孔昭找了个地方停放马车,馒头等车挺稳了就蹦下了马车,然后转身就来扶顾宝儿。 等顾宝儿下了马车后,孔昭便领着她往医馆里头走去。 巧得很,今儿医馆里头没什么人。 所以孔昭和顾宝儿进去的时候,正好瞥见——头发花白了大半的老大夫在墙根那儿靠着张大藤椅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盖碗茶! 老大夫悠悠地瞥了他们一眼,开口道:“你们没病,请回吧。” 顾宝儿懵了,这大夫真是个奇葩,居然把生意往外头赶,也是没谁了! 孔昭则表现的十分淡定,只见他正色道:“老爷子,有病的不是我们。” 老大夫啜了口盖碗茶,淡定地道:“苦夏寒冬,我都是不出诊的。所以你们还是得回去。” 他的意思很简单,眼下正是苦夏,出诊的事儿,免谈! 顾宝儿这会儿已经缓过神儿了,所以不等孔昭开口,她就笑着回道:“巧了,今儿个我们还真不是请老爷子你出诊的。” “那你们更得给我回去!没病杵在我这医馆儿里头干嘛?讨嫌啊!存心消遣老头子来了是吧?” 顾宝儿懵了,心说这大夫的脑子,好像有坑啊…… 她和孔昭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没事儿来医馆瞎溜达的人好嘛! 就在这时,慕白、萧翎带着唐老爷子到了门外,三个人正好听了一耳朵。 唐老爷子也是个脾气爆的,听了老大夫这话就不乐意了。 137.第137章 大黄和老唐(1) 他进了门就开始嚷嚷:“老家伙,你以为老子家的小辈儿很闲吗?他们才不会没事儿干跑到你这个门可罗雀的小医馆儿来消遣你呢。 他们要是想找地方消遣,京都这么大还怕找不到一个好玩儿的去处,非要到你这个医馆里头来瞧你这个糟老头子的臭脸? 还有谁说没病就不能来医馆了?老头子我断了腿觉得闷得慌,叫他们来医馆陪我说几句话逗逗乐子还碍着你了?” 唐老爷子这回是真气了,他是万万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遇到脾气臭的和那家伙有一拼的人,所以他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问句甩出去了。 唐老爷子年轻的时候,那可是老兵油子里头最难惹的那一种——兵痞! 俗话说得好,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由此可见,兵哥哥们要是耍起刁蛮来了,就是肚子里头有的是墨水的文人们也憋屈。 这会儿他正好蛮劲上来了,也不管自个儿等会还得靠老大夫诊治,咧嘴就开骂,满心只想着骂个痛快,给太女殿下出气了。 唐老爷子这一大段话骂完,孔昭就在心里暗叫一声糟,这两位老爷子都不是好相与的主儿,这会儿碰到一起了,按他们两个那暴脾气,能消停才怪呢! 孔昭会带唐老爷子来这老大夫开的医馆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和医馆离他们打架的地方近有关,但这并不是让孔昭决定前来的最主要因素。 孔昭会来这个医馆的原因很简单,他看上了老大夫的手艺。 这医馆能在京都里头占上一个好地段,靠的是什么? 还不就是坐馆大夫的手艺! 那才是医馆的活招牌! 正是因为老大夫的手艺够好,所以方才老大夫赶人的时候,孔昭才耐住了自己的性子,没有和他置气。 毕竟有才华的人,或多或少总是有点儿特异之处的,要么便是性子怪异难以捉摸,要么就是不近人情…… 而这位老大夫只是讲规矩了些,脾气大了些,算不上什么大事儿。 不出孔昭所料,老大夫也不是个好性子的人,听了唐老爷子这一连串的质问,当即脸色就沉下来了。 “你个死老头子以为你这是在哪啊?这是我的医馆,不是你家,你再横,跟我横个什么劲儿?受不住我的暴脾气你就走呗,老子又不缺你一个老家伙的诊金。” “你这老家伙做大夫的医德呢?被大黄吃了吗?” “就大黄也配吃我的医德?我的医德早就喂了老唐了!” 两个老爷子脾气上来了就开始对骂,慕白、萧翎、孔昭、顾宝儿还有馒头小姑娘全都蒙圈了。 老爷子们,说好的上了年纪的人就该修生养性的原则你们忘了么? 你们脾气这么暴真的好么? 顾宝儿抚额,看这架势,这两位老爷子要是不骂个痛快,胸中的这口气是不会消的。 也只能等他们消气了…… 要是谁敢在他们两个的气头上去劝架,那保准是要被两个老爷子一起集火的。 她算是不敢了。 这事儿,顾宝儿能明白,慕白他们自然也能明白,馒头小姑娘就算不明白,看自家的主子怎么做的,心里头也有数儿了。 所以老爷子他们吵架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边干瞅着,半句话都不带说的。 顾宝儿本以为他们至少要吵个半盏茶的时间,可是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她意料。 就在唐老爷子搬出“大黄”,老大夫搬出“老唐”之后,两位老爷子再也没开过口,而是直愣愣地看着对方的脸,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们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顾宝儿腹诽他们是不是忘词儿了的时候,两位老爷子开口了。 只见他们对视一眼,同时朗声大笑,异口同声道:“老子就该想到是你这个兔崽子!除了你,我再没见过脾气这么臭的混账玩意儿了!” 太女殿下默默地看了一眼门外院落上方的那一角碧蓝色的天宇,内心无比感慨。 两位老爷子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绝对是他乡,啊不,京都遇故知了啊! 这还当真是无巧不成书。 要是慕白今儿个不来太女府,自己就不会想着出府给他接风,自然也就不会在街边路见不平出脚相助,唐老爷子也就不会有机会在这个医馆儿里头碰到自己的老朋友了。 不,似乎老大夫是唐老爷子的老冤家才是…… 事实就如顾宝儿所料,老大夫和唐老爷子的确是对老冤家。 就在他们相视而笑的下一瞬,两位老爷子就同时脸上显出了嫌弃之色,看着对方的脸,就是一声冷哼。 只是他们的眉角眼梢,仍然是慢慢的笑意。 谁能说老冤家就不是老朋友呢? 对于这两位上了年纪的老爷子而言,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的朋友只会越来越少。 正是如此,和故交的每一次相遇,他们都将其视作是上苍的馈赠,并且倍加珍惜。 唐老爷子的性子急,但是老大夫的性子比他更急,他只是瞥了唐老爷子一眼就怒气冲冲的开口了。 “老唐,你个兔崽子是不是把老将军教你的东西都给忘了,居然混成这么一副鸟样子,真是给咱们丢人!” 唐老爷子冷哼:“我这样子怎么了?换了你一个人被十几个正年轻的汉子围着打试试,看你能不能熬到被送来医馆的时候? 大黄,要是你能做到毫发无伤,算我输。” 老大夫扭头不屑道:“这有什么难的?撒一把药面子不就成了!不怕他们不倒,人再多又能咋滴?老子都给他们撂倒咯。” “有本事你别用药啊!” “老子是大夫,大夫打架不用药,那还打什么?直接站着不动当沙包挨揍不就是了!” “我今儿个就碰到了一个打架不用药的大夫,比你这个只知道下药的老兔崽子强多了。” 唐老爷子这话一出,黄老大夫顿时就急了,瞪眼道:“那傻小子是谁?老子非让他知道厉害不可!被人围殴了还想着讲道义,是嫌自己命太长了,想早点去喝孟婆汤吗?” 138.第138章 大黄和老唐(2) 很显然,唐老爷子口中那个打架不下药的大夫就是慕白,因为黄老大夫的话音刚落,唐老爷子的视线就转到他身上来了。 慕白当时就觉得自己背后一寒,整个人都不好了。 黄老大夫顺着唐老爷子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托着唐老爷子的两个年轻后生都长了张大黑脸,当下便啧啧称奇。 “老唐,这两个小子你是从哪个墙角疙瘩里头翻出来的,真的是黑得和木炭有一拼啊!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就是这两个黑皮小子打架不下药,我会笑死的。” 萧翎闻言看天,心情复杂:他又不是大夫,打架不下药还有错咯? 慕白无比惆怅:黑皮小子就不能当大夫啦?打架不下药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唐老爷子则是哼了一声道:“那你就笑死去吧!” 见黄老大夫的眼神瞄到了慕白身上,唐老爷子才不情不愿地开口道:“算你有几分脑子。对,就是托着我的身子的这个黑皮小子,他就是那个打架不下药的大夫。” 黄老大夫闻言,脸上当即带了和蔼的笑,问慕白道:“小子,老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啊。” “您老直接说吧,我听着就是。” 慕白的唇角挂了抹苦笑,他算是知道了,这两位老爷子是借着他在斗法呢。 “看你小子这细胳膊细腿的,被十几个汉子围着那可是够呛。 而且你还不下药把他们撂倒,是傻大胆还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打算给自己松松皮啊?” 黄老大夫的问题很直白,直白到慕白都懵了。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路见不平跟着孔昭一起揍人还有错了,居然会被人这么骂! 于是乎,他下意识地就回了句:“怎么可能?我是那么闲的人嘛! 要不是没带药,我早就把他们给迷倒了,横竖是收拾人渣,迷药就算下重了也问心无愧。” 慕白的话音刚落,唐老爷子的脸色顿时精彩万分。 什么是打脸? 这就是! 他上一刻还在和黄老大夫吹嘘自己遇到了一个打架不下药的大夫,结果下一刻,这位大夫就说自己这么做只是因为没带药。 唐老爷子觉得自己的面子算是在老冤家的面前丢了个一干二净,感觉自己的脸上挂不住了。 顾宝儿能够理解唐老爷子的尴尬,但是她也无能为力,只能在自己的心里默默地给唐老爷子点了个蜡。 老爷子,为你默哀,我会吸收你的经验教训,不轻易立g的,毕竟举头三尺有神明,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儿,谁也说不准呐,万一被打脸可就不好了。 黄老大夫听了慕白这话则是笑了:“你小子倒是个机灵的,有几分痞性,是个学医的好苗子。只是有件事儿,我该问还是得问。 你自己就是个大夫,怎的带着老唐上我这小医馆儿来了?” 慕白轻叹道:“唐老爷子卖糖画的时候撞上闹事儿的二世祖了,被十来个人围着揍,我们刚好撞见了就上去帮了把手,结果就发现唐老爷子的腿骨断了。” 黄老大夫闻言笑得那叫一个欢:“我就猜是这样!老唐那样子,怎么看都养不出你们这样的小辈儿来,他能养好一个娃子,也算是我输! 不过老唐这腿断得好啊,你要不是想着找个地儿让人帮着给老唐上夹板,我们两个老家伙,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再见的一天了。” 唐老爷子翻了个白眼,气哼哼地道:“算你这兔崽子说了句人话。” 气归气,恼归恼,两位老爷子对于重逢这件事儿都是抱着喜悦之心来看待的。 所以,唐老爷子缓过气儿来后,便用直白的措辞讲述了自己今天的遭遇。 黄老大夫听完了唐老爷子的一番话后,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我看老将军就是脾气太好了,瞧把这些个混账玩意儿给纵得,都敢当街辱及当朝重臣了!” 唐老爷子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顾宝儿、孔昭还有慕白闻言都无语了,定国公的脾气要是算好的,还有几个人的脾气算差的? 不得不说,黄老大夫的手艺确实好得很,他一边和唐老爷子说着话儿,一边就和慕白一起帮唐老爷子的夹板给上了。 东墨年年征战,别的好处没有,这医疗水平算是发展的突飞猛进了,夹板、担架这种战场上急救用得着的手段,东墨的大夫那是一个没有落下。 这一点,孔昭是和顾宝儿说过的,所以方才慕白说要给唐老爷子上夹板的时候,她是一点儿都不惊讶。 需求产生动力,动力拉动发展,这句话放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唐老爷子也是个硬气的主儿,上完夹板后,还硬撑着要继续和黄老大夫叨叨。 黄老大夫那叫一个哭笑不得:“老唐,你就别整幺蛾子了,好好地在床上瘫一会儿,也好休整休整。 你倔着一口气儿是给谁看呢?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几斤几两。横竖时辰还早,我们有的是时候叨叨,不急在一时半会儿。” 唐老爷子这才不乐意地合上眼,小憩去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才刚合上眼不久,黄老大夫就把顾宝儿他们带到屋子外头,开始赶人了。 “老唐都睡下了,你们也该走了吧?方才这黑皮小子都说了,你们和老唐非亲非故,只是撞上了才出手帮了他一把。” 顾宝儿只能无奈一笑,顺着黄老大夫的意思,带着孔昭他们走了,托黄老大夫给唐老爷子转告一句话,就说他们还会再来看唐老爷子的。 等顾宝儿出了医馆儿,她发现那日头都快挂上中天了,显然时辰已经不早了。 好在馒头机灵,把伞给她撑开了,不然顾宝儿觉得自己走不了几步,绝对会因为中暑趴倒在地。 等顾宝儿上了马车后,孔昭便笑道:“这个时辰,也没几处地方可去了,不如我们打道回府?晚上再出来逛给慕白接风?” 顾宝儿正想点头应下,却想到今日就是去太白楼找苏易之学艺的日子了,便摇了摇头。 慕白正欲发问呢,却听得顾宝儿开口道:“新鲜吃食儿,可未必得走街串巷才能吃到,我们大可去太白楼。” 139.第139章 再见易之(1) 再见易之(1) “太白楼?”慕白闻言便笑开了,那的确是个好去处。 孔昭则是轻笑着摇了摇头:“你个丫头,这是又惦记上太白楼的香芒露了吧?难不成包子捣鼓出来的西瓜汁儿,还不能堵住你的嘴么?” 顾宝儿笑道:“包子的手艺自然是不错的,而且也擅长做这些酸甜口的吃食儿,只是她毕竟是个姑娘家,体力有限,我不忍心使唤的太厉害了。 上回她给我捣了碗西瓜汁儿,结果晚膳之时,她揉的馒头才刚出蒸笼到我嘴里,就被尝出口感不对了。 所以为了从长计议,这西瓜汁儿还是少喝为妙,毕竟离了包子,在这个苦夏,我进的吃食儿估计都要少个一半儿。” 孔昭摇头笑了:“到你的手下当差,倒是包子那丫头的福气了,只消伺候好你这张嘴,旁的什么事儿,她都不用操心了。” 孔昭这话,馒头深以为然,打从她会当差开始,就没遇见过比太女殿下更和气的主子了。 虽然她不知道太白楼是个什么去处,但是她想,既然太女殿下提到太白楼就会眉开眼笑,想来那定是个好去处。 所以馒头小姑娘也开始对太白楼有了浓浓的期待,唇角忍不住勾起了。 萧翎在太女府的这些年,也没少听过太白楼的名字。 不过不是从贴身小厮的口中,而是从太女的口中听闻的。 所以,听到太白楼这三个字眼的时候,他不由怔了片刻,想起几天前的事儿来了。 由于太女三天两头地到“湖碟轩”来,而且每次开口必提太白楼的八宝鸭,所以日积月累地过了这么些年,萧翎总算是有了兴致一尝太白楼出品的八宝鸭了。 萧翎有兴致尝尝太白楼的八宝鸭,太女自然是高兴的。 当下就让孔昭陪着自个儿去太白楼跑了一趟,把自个儿这一旬的份例给带回了太女府。 萧翎打开竹编食盒,看到八宝鸭的时候,唇角微勾了些许。 太女有多喜爱八宝鸭,他再清楚不过了。 可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不过是心血来潮说了句,这丫头居然就亲自去太白楼把她的心头好给带回来,双手奉上了。 他夹了片鸭肉放到嘴里,细细地品味那鸭肉的每一丝肌理,然后勾了唇儿。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八宝鸭么?滋味也不过如此,鸭肉吃着柴,鸭皮嚼着腻,叫人不喜。” 她当时是什么表情,萧翎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那一天,那盘鸭子,只被他夹了一片鸭肉,就再没被人动过。 而她,在他说完那一句话之后,便神色冷淡的转身离去了。 后来,他就得到了孔昭在当晚被太女药倒,而太女则和怜儿不告而别的消息。 当时,他只是冷笑着想:不过是又闹了小孩子脾气罢了,还盼着我去哄她么? 但是一天,两天,直到第三天,她还是音讯全无的时候,他开始慌了。 他是习惯和她起刺儿的了,所以他从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同她置气。 当时,他清楚,自己后悔了的。 当年的事儿说破了也不过是一场阴差阳错,她对他的愧疚、容忍,他也都看在眼里。 不是没有动容过,只是每当午夜梦回,梦见父母的时候,他总是会再一次硬起心肠,用刻薄的言语去刺伤她,也刺伤自己。 所以第三天的时候,他破天荒地去程风所住的自带小佛堂的“听风台”走了一趟,只为了能在佛前为她上三炷清香。 他诚心诚意地祈求佛祖,佑太女殿下平安归来,无论她身在何处。 程风看着他虔诚的侧颜,忍不住开口道:“我万万没想到,你心底也是牵挂着殿下的。” 当时,萧翎只是神色冷淡道:“我只是不想她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在京都罢了。她虽是个纨绔,是个祸害,但总比旁人要来得好。”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出了小佛堂。 他听得清清楚楚,当时程风嗤笑道:“你就嘴硬吧。你们的事儿,我不清楚,但是我知晓,这满府的公子哥儿,多半是她为你找来的挡箭牌罢了。 男宠,男宠,除了你,我们又何曾分得她的半分宠爱?” 他没回话,只是忍不住轻叹了几声。 她的心意,他何尝不懂? 只是他与她,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 若是当年没有那场阴差阳错,她在他的记忆中,也不过是一个略带刁蛮的小丫头。 他也会沿着父亲给他规划好的路继续走下去,成为东墨最出色的乐师。 然后,在她的成人礼上,为她奏响瑶琴。 也许他会觉得太女殿下有些眼熟,却不会把她从自己记忆中那个刁蛮却又有几分可爱的小妮子挂上钩。 而她,也不会对他生出别样的心思。 她依然会是那个天资聪颖的太女殿下,博得朝野一片赞赏,成为东墨第一位女君,庇佑这天下安宁。 只是她的眼里,不再会有他。 往事历历在目,萧翎忍不住轻叹了口气,他是真的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也能同她这般和颜悦色地在一起说话。 不,她对他向来是和颜悦色的,挑刺儿的人,永远是他。 萧翎恍惚了许久,也不知自己到了何处,直到馒头开口道:“萧公子,你快下车吧,太白楼到了。” 他才回过神来,笑着应了声“诺”,然后下了马车。 慕白在车上就发现萧翎的不对劲儿了,但他忍住了没有开口细问,只是默默的记在了心里,打算日后再作计较。 若是萧翎对太白楼有什么念头的话,他还得找个机会早点通知易之才是…… 顾宝儿和萧翎到了太白楼,自然有人会去寻苏易之。 是以李四儿才刚给顾宝儿几人上了份润口的绿豆莲子羹来,下一刻苏易之就穿了身碧蓝色的纱裙,摇曳生姿地来了。 顾宝儿免了苏易之的见礼,拉着她的手就叨叨个不停,说自己惦念着那杯香芒露呢,叫苏易之赶紧派人送上来一杯才好。 苏易之正准备应下,不料转头就瞥见了顶着张大黑脸的慕白,顿时一脸错愕。 140.第140章 再见易之(2) 顾宝儿见苏易之看着慕白一脸错愕的样儿,忍不住笑了:“易之,你可是没见过黑成木炭一般的黑皮小子? 若真是如此,那你便仔细瞧瞧,因为换了以后,可就难见到了呢。” 苏易之一本正色的颔首,眼角却带了促销的笑意:“宝儿说的是,我还真是没见过黑得这般俊俏的黑皮小子,而且这黑皮小子,我怎么看都觉得有几分眼熟呢。” 慕白和苏易之有交情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他见苏易之脸上带了促狭的笑,心底便清楚,这人早已认出自己来了,只不过是不说出来罢了。 当下便轻咳一声道:“话说到这儿可就够了啊,我们认识都是多少年的事儿了,你若是真认不出来我,那才是奇了怪了。 我不过就是为了便于出行用汤药易容罢了,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苏易之坏笑着摇头道:“慕大夫,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易容这事儿吧,本来便是件稀奇事儿,只是知晓的人不多,听了也只当是耳旁风罢了。 而且,为了出行,下狠心把自己整成一副黑炭样子的人,我还真是没见过几个。所以,这就是件稀奇事儿。” 慕白这大半天的功夫也和顾宝儿熟悉的差不多了,也知晓这位殿下是位爱玩爱闹的主儿,现下又和苏易之这满肚子坏水的妮子好得跟什么似的,若是自己再和苏易之抬杠,保不齐她便要开口相助的。 所以他仔细一琢磨,便没再开口,只是给苏易之回了个浑不在意的笑,倒叫苏易之和顾宝儿看了都觉得好生没趣儿。 苏易之见慕白不打算再开口与自己争辩,便扭头看向顾宝儿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今儿个是你和孔昭、轩辕九到我太白楼学厨的日子。” 见顾宝儿笑着点了点头,她又继续说道:“轩辕九这几日向来是踩着饭点儿来太白楼的,所以我并不担心他会失约。那位主儿也是个爱吃的,为了口吃食儿耐性倒是比谁都强。 倒是你,我还想再问你一次,你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学厨了么?宝儿。” 眼见着苏易之眼含关切,顾宝儿笑着道:“自然是下定决心要学了,若是不懂吃食儿,明儿个要是有人在我入口的吃食儿上面做手脚,保不齐我就着道了。 孔昭便是再有本事,他也不可能方方面面护着我。只是有件事儿我得先同你说一声,我和孔昭择日便会前往延陵,这学厨的事儿,说不得要搁置一段时间了。” 苏易之听了顾宝儿这番话,先是颔首道:“你心里有数便好,只要你想学,只要我会,没有我不教给你的。 这学厨的事儿,也不是一日两日便能成的,急不得,你要和孔昭去一趟延陵,也碍不了什么事儿。只是……” 她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开口问了:“你这一次去延陵,能成么?” 顾宝儿知晓苏易之这是担心自家的爹爹娘亲外加祖父不肯放人呢,当下便勾了唇角笑了:“他们便是舍不得也没法子,我也是时候该出京走一趟了。” 苏易之能在家主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固然是借了定国公的势,但谁能说,她不是个伶俐人呢? 她听了顾宝儿这话就明白过来了,多半是延陵那儿出了事儿,叫人一道折子给捅出来了,偏生这丫头又不知怎的被扯进去了,陛下才会咬牙肯了,让殿下出京办差。 毕竟再有小半年的功夫,殿下就要及笄了,眼下也是她该立起来,让京都的权贵和百姓们都好好地看清楚,这位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时候了。 但是清楚归清楚,苏易之还是忍不住担忧顾宝儿的。 所以她没再说旁的话,而是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便陪着你走一趟吧。不带个三两知己好友,宝儿你此行也没个游山玩水的样子,不是么?” 顾宝儿听了轻叹道:“话虽如此,可是太白楼离不得你,所以此事还是再议吧。 今儿个我带慕白是来你这太白楼办接风宴的,别的事儿先不提了,咱们今儿个好好乐呵了再说。” 苏易之清楚顾宝儿这是不打算带上她的意思了,轻叹一声道:“那便再议吧,我先让人去后厨给你传几道开胃的小菜来。” 顾宝儿笑道:“那你还不快去,记得要带上香芒露呀!” 苏易之瞥了顾宝儿一眼,轻笑道:“放心,我便是忘了让他们给你上那道黄瓜卷儿也不会忘记让他们给你整香芒露!不然今儿个这顿饭,就算我请你们的。” 苏易之是谁?那可是连自己老爹都敢开口要银子的人。 顾宝儿听了她这句话顿时就放心了,苏易之哪怕看在银子的面儿上,都不会忘了她的香芒露的,当下唇角便挂了抹得意洋洋的笑。 孔昭见了她这得意洋洋的笑,只能轻笑着摇头,伸手取了已在桌上晾凉的香茶来,装满了几杯茶盏,递给慕白还有萧翎,甚至连馒头都没忘,独独不给苏易之和顾宝儿。 顾宝儿见状不由哼了一声,调侃孔昭道:“易之,你看看,这人知道你不会忘了我的香芒露,便是连一杯止渴的香茶都不肯给我和你倒了,真是气死个人。” 苏易之心知顾宝儿这是在和孔昭说笑呢,便没放在心里,只是勾了唇儿笑:“可不是,的确够气人的。就算我后厨那帮小子的动作再快,也比不得孔爷这一伸手的功夫来得快呀。 可孔爷明知这一点儿,却不肯给我和宝儿倒杯茶来,可见是恼我们了。” 顾宝儿在心里头给苏易之点了个赞,然后带着促狭的笑看向孔昭道:“我竟不知我和易之今儿个做错了什么事儿,让孔爷你这么气恼,连杯茶都不带给我们的。” 孔昭再次轻叹,伸手给苏易之和顾宝儿都倒了杯茶,然后开口道:“是我想岔了,只想着苏姑娘和宝丫头都是爱喝香芒露的,少一盏茶水也没什么打紧的,竟忘了太白楼后厨的那帮小子的动作比我磨蹭多了。 这下我给你们二位赔罪,你们可千万不要计较才好。” 孔昭这话一出,苏易之和顾宝儿也没什么话可说了,只能带着促狭的笑意接过孔昭奉上的茶水,将这事儿给翻篇了。 然后顾宝儿和苏易之又叨叨了一会儿,把萧翎和馒头的喜好都说了,才笑着把苏易之给送了出去,却不料,自个儿回眸便撞进了萧翎满是诧异的眼。 141.第141章 再见易之(3) 见顾宝儿但笑不语,萧翎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开了口:“你是何时记下我的喜好的?” 顾宝儿只道:“记不得了。” 话音刚落,她便捧了盏香茶在那慢慢的啜着,不时开口和孔昭、慕白说笑几句。 萧翎看着她恬静的侧颜,突觉怅然若失。 过去那几年,她是一日也离不得他的,一日不见他,总是要使性子的。 但是他见了她也只有烦躁,从未想过正是因为她每日按点按时地前来“湖碟轩”,自己才能在府中过上自己的安宁日子。 正是因为她爱重他,所以别的公子哥儿才会敬着他,不然那些个龌蹉的手段,早已进了他的院子了。 这些事儿,他从前是从未想过的,只觉得她太烦人了些,只巴望着随着年岁的增长,她能放下对自己的执念才好。 可是到了此刻,看着她和慕白说笑,他只觉得莫名惆怅。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明明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萧翎的怅然若失,慕白看在眼里。 他不由轻叹了口气,看来萧翎和宝丫头当真是有着陈年旧事了,只是不知,易之到底有没有被牵扯在其中。 若是那丫头也被牵扯在内,这事儿可就麻烦了。 若是没有,那么他还有把握,凭着自己解开萧翎与她的心结。 慕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忍不住对那个爱吃的丫头一再出手相助,但他知道,自己不愿意看见,有朝一日,她那双纯净如清泉一般的眼,也染上了别的颜色。 苏易之出去只是一会儿的事儿,不过半盏茶时分,她就回来了,手上捧着个红木托盘,托盘里头放着两杯琉璃杯子装得香芒露,外带几碗拿青瓷碗儿装着的红色果汁。 顾宝儿赶忙迎上来,拿起一杯香芒露就开始笑:“打从上回在你这儿尝了这香芒露,我回去之后便是没日没夜的心心念念,今儿个可总算是叫我如愿了。” 苏易之摇头轻笑:“对别人来说这香芒露或许是稀罕物事儿,但对你来说,若是想尝这东西再容易不过了。不过是香芒,只要你想吃,有的是人给你送。” 顾宝儿只摇头笑道:“香芒是香芒,香芒露是香芒露。香芒只消去了皮切片往碗里头一装就能吃,可想吃这香芒露却不是件容易事儿。” 苏易之听了这话笑得不行,摇头道:“这做法是容易得很,香芒捣成泥再加蜂蜜汁子调和成露,再配上晾凉的圆子便成了。 若说这其中有费事儿的地方,那也只有把香芒捣成泥那一步了。 你要是觉得让身边的丫头做香芒露给你吃是件不容易的事儿,我可真要笑话你了,连个小丫鬟都奈何不得。” 孔昭听到这儿忍不住插嘴道:“巧了,让丫鬟给她捣果子露还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儿,因为她心疼小丫鬟的手呢。 说是给她捣完果子露以后,小丫鬟的手受不住,晚膳会做得没滋没味儿,竟是说什么都不肯再尝果子露了,只肯捧着那冰镇过的瓜果在那吃个不停。” 萧翎此时回过神来了,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不过就是杯果子露,不拘谁都是能做的。若是那丫头的手吃不消这差事,大可找个小厮来。 若是你不放心,找孔昭做这果子露也是使得的。只要你要的东西,但凡他能帮你拿到的,他又有什么时候不肯过?” 顾宝儿听了萧翎这话那叫一脸懵逼,她这是被“病娇”美少年给教训了么? 可是似乎不管怎么想,他说得话都有几分道理。 于是乎,顾宝儿回过神来后,便笑着转头看向了孔昭。 不过就是杯果子露,又不是旁的物事儿,孔昭当即便笑着应下了:“你眼巴巴地瞅着我做什么?你想吃,回头我做给你就是了。” 顾宝儿闻言笑得欢,轻声道:“这才有点做哥哥的样子……” 她这话是低声絮语,按理没几个人能听见的,偏偏慕白和孔昭外带了个苏易之都是耳聪目明的主儿,竟是每一个字都没落下,都听见了。 于是乎,三人心中都有些感慨。 苏易之是知道顾宝儿没有兄弟姐妹的,定国公府的那些个爷们到底不能同她每天待在一处,虽说不影响他们的兄妹感情,但是到底会让宝儿觉得心中寂寞。 所以她听到这话的时候,不由更加心疼这丫头,咬了咬牙,竟是下了决心打算去找定国公,求他出面让宝儿答应自己陪她走一趟延陵了。 而孔昭则是哑然失笑,他只知她向来看重自己,却不知她是拿自己当兄长看待的,不由更加坚定了决心,想着护她一世安宁。 至于旁的事儿,都不急。 只消她能好好的,自己的血海深仇,总有一日会还给那帮黑衣人的…… 慕白则是轻叹一声,想护着她的心思更浓了。 几人心底都有了心事,说笑难免不用心了几分,若不是顾宝儿是个爱热闹的,一直逗着他们说话,这包厢内竟是要陷入沉寂了。 太白楼后厨的厨师们都是身手麻利的主儿,不多时便料理好了今儿个的午膳,让李四儿呈上来了。 顾宝儿看见主食的那一刻,瞬间便瞪大了双眼,扭头看向苏易之不敢置信道:“你不是真不给我们吃饭了吧?” 苏易之正色道:“你既然同我说了你们今儿个是来找新鲜吃食儿的,我哪有让你尝那每天都能吃到的米饭的道理。 不过你也不用怕吃不饱,这盘子里头搁着的是凉皮,是能垫肚子的。 这东西是拿面粉和盐过筛后,加水搅成面糊,然后上模子定型刷油再隔水蒸出来的饼皮晾凉了,再切成条子拌上黄瓜丝儿、酱油醋外带炸黄豆做成的。 而且尝着不仅清凉爽口,更能消暑呢。只是这东西虽好,却不能多吃,而且做工费时,所以我向来是不轻易使人做的。 要不是你今儿个同我说了,你是为了尝鲜儿才来的太白楼,我是说什么都不会把这道东西呈出来的。” 顾宝儿哪有心思听苏易之絮叨这些有的没的呢?她这会儿已经拿了公筷往自己往里夹了不少凉皮,立马就要开吃了。 而且这妮子蔫儿坏的,一边夹着凉皮,一边眼巴巴地瞅着苏易之,只盼着她快些说完。 苏易之受不住,只好住了口,摇头轻笑着看顾宝儿吃凉皮了。 142.第142章 酸菜丝儿还得就凉皮 顾宝儿夹了凉皮入口,才嚼了一会儿,还没咽下肚去,就笑眯了眼,端起那拿了琉璃杯装着的香芒露抿了一口,将这口凉皮咽下肚去后,总算是有心思开口说话了。 “易之,你不是厚道人呀,你只同我说这凉皮尝着爽口,竟不与我说,这东西还酸得很呢。” 苏易之听了顾宝儿这话连忙摇头道:“宝儿,你这话当着是冤枉我了,这太白楼里头,我可是公认最厚道的人了。 而且,你方才也没心思听我说这凉皮的做法,那么你被这凉皮里头的配菜给酸到了,也怪不到我头上,对不对?” 孔昭颔首道:“是这个理儿没错,方才宝丫头太过心急,苏掌柜的还没把这配菜给说完呢,这丫头就急着下筷子了,被酸到了也是活该的。” 顾宝儿不乐意了,哼了一声道:“都闭嘴罢,都午膳的点儿了,还吵吵什么呢?你们忘了食不语的规矩了么?快些陪我一起吃凉皮才是正经的。” 萧翎失笑,这丫头何尝在意过那食不语的规矩呢,有新鲜吃食儿的时候,她在餐桌上叨叨的话一向是比谁都要多的。 他轻叹一口气,到底是不忍心当着太白楼的大掌柜不给她脸面,便欲言又止地拿了公筷往自己碗里头夹了一筷子,打算等会儿同那人同甘共苦的了。 只是他眉宇间的踌躇叫顾宝儿尽收眼底,她在他放下公筷的那一刻就笑着问道:“萧翎,你这欲言又止的样子,是对我的提议有什么意见么?” 萧翎默默地攥紧了拳头,看着小姑娘带着调侃的笑颜道:“我哪敢有意见呢?毕竟大小姐你说得对极了,不是么?只是我今儿才知道,原来大小姐也是在意那食不语规矩的人。” 他在下定决心揭穿顾宝儿的习性的那一刻,便已做好了和她抬杠的准备了,是以脸上颇带了几分决绝之意。 只是他用这么认真的神情,说着可以称得上是笑话的事儿,难免叫人捧腹…… 几乎就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刻,顾宝儿就忍不住笑开了:“萧翎,我竟没想过,你是个这么会说笑的人。 毕竟,只有我同别人讲规矩的时候,断断没有别人让我守规矩的份儿,这食不语的规矩,我当个笑话听听也就罢了,哪能当真啊…… 要是我当着守着这食不语的规矩,同我一起用膳的人,又该觉着多么无趣呢?” 顾宝儿这话说得在理,一时之间,室内之人脸上都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来。 这规矩,谁爱守便守着去吧,横竖他们是不在意的。 毕竟他们平日里要端着自己架子的时候太多了,若是在和友人相聚的时候,还要时时刻刻守着这规矩那规矩的,当真是受不住。 萧翎听了也忍不住笑道:“大小姐此言在理,是我想岔了,当罚一口酸菜丝儿。” 他这话一出,顾宝儿和苏易之脸上都挂上了一抹坏笑。 她们再清楚不过了,刚才酸到太女殿下的东西,不是旁的物事,正是萧翎正打算送入口中的酸菜丝儿呢。 所以这会儿看萧翎打算挑战这老坛秘制酸菜,她们连磕着瓜子看戏的心思都有了,个个脸上的笑意都是蔫坏蔫坏的。 孔昭不清楚苏易之为何发笑,可是顾宝儿的秉性他再清楚不过了,只是琢磨了一会儿,就叫他明白这酸菜丝儿里头必有文章了。 萧翎又何尝不知道顾宝儿是抱着看戏的心态看自己尝酸菜丝儿的呢?只是他不在意罢了。 她没当着大掌柜的面儿同他抬杠,他便记着她的情了。 虽然他知晓,他们两人到底谁欠着谁的情,早已是一笔算不清楚的烂账了。 慕白还没摸透顾宝儿的性子,但他却是了解苏易之的,这会儿看了看苏易之脸上蔫儿坏的神情,他便在自己心里默默地为萧翎祈祷了。 而且他还私心想着自己要不要先备一盏茶来,好等会儿递给萧翎,也免得萧翎等会儿太难堪了。 慕白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他伸手就给在座的人都续了盏茶,连馒头那份儿也没落下。 萧翎在酸菜丝儿入口那一瞬,便明白了顾宝儿和苏易之为何发笑。 这酸菜丝儿,当真是酸的紧,只是这酸味儿之中却带了些许的辣意,而且脆生生的,回味无穷。 只是回味无穷归回味无穷,初入口那一瞬,实在是太酸了! 萧翎咬了咬牙才忍住把那口酸菜丝儿给吐出来的冲动,端起茶盏就往自己嘴里送了大半盏的茶,等酸菜丝儿下肚之后,才把那茶盏放下。 然后他看向慕白,正色道:“慕大夫,多谢了。” 慕白知道他是在谢自己什么,当即笑道:“谢什么呢?我也是尝过这酸菜丝儿的人,知道这其中滋味。 它同凉皮是绝配,配着那东西吃,只有酸辣爽口的,但你要是光吃酸菜丝儿不就凉皮,就得小心自个儿别被酸倒了。” 顾宝儿深以为然,这酸菜丝儿配着凉皮尝起来味道是真绝了,入口酸,回味甘,直叫人胃口大开,恨不得一口气把一大盘子的凉皮都给吞到肚子里头。 但要是只吃酸菜丝儿嘛,那就得套用老坛酸菜的一句经典台词了,那就是——这酸爽不敢想象! 太女殿下甚至觉着,能够吃完一口酸菜丝儿还面不改色不带喝水的人,都是狠人。 因为不对自己够狠,是实在下不了决心不把那酸菜丝儿给吐出来的!如果没有汤水润口的话…… 他们正说笑着呢,却不料一个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了,推门而入便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拿了那公筷就往自己碗里头扒拉凉皮,而且脸上还带着无比怨念的神情。 这家伙,不是那面如桃花目若秋波的轩辕九又是谁? 顾宝儿看着他一脸委屈的样儿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哥们儿,你知道自己长得多俏么?居然摆出了这么一副委屈的样子来,是要惹谁的怜惜呢! 太女殿下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嫉妒自家表哥的美貌了的。 她只是笑道:“哟,九爷你这是打哪儿来呢?竟被饿得这么狠了,见了我和孔昭连个头都不带点的,进来就是抢食儿。” 143.第143章 饿坏了的轩辕九 轩辕青衫听了顾宝儿这话,煞是委屈地转头道:“我能打哪儿来呢?自然是打定国公府里头来的!他们不清楚,你和孔昭还能不清楚么? 祖父和父亲最是疼你的,见了我们这些个小子是只有横眉冷对的,从来都不叫厨房里头给我们备膳的,想吃都得自己去打点,不把人给饿坏了才怪!” 顾宝儿还没开口呢,孔昭就笑开了:“你打哪儿来,我们自然是清楚的,只是你少有被饿成这样的时候,实在是心中好奇,方才开口问了。 毕竟定国公府的规矩,我们都是清楚的。只要你用心思打点了,厨房的人必会呈上合你口味的膳食的。” 轩辕青衫听了孔昭这话,忍不住叹气道:“还不都是昨儿个那几盘子炸荷花闹的!祖父掉了半片荷花在地上,拿我撒气呢! 他竟特地地吩咐了厨房,只不许给我一人备膳,若是有谁给我求情,那便陪着我一同去外面寻吃的吧。 可怜我今儿个没吃早膳,就被父亲拉去校场给考校了一番身手,等完事儿了,赶紧洗漱一番就往这太白楼赶,好悬没赶上饭点儿,误了今儿的午膳呢。” 他一边叹气,一边眼巴巴地瞅着顾宝儿。 顾宝儿实在是受不住轩辕九这番“美人含泪”的注视了,轻咳一声便道:“九哥,你这话里头的意思,是怪我给祖父府上送那几盘子炸荷花了? 既是如此,那往后我琢磨出了什么新鲜吃食儿,便不往祖父府上送便是。他们若是问起来了,我只道是九哥你不乐意看我给府上送吃食儿便是。” 顾宝儿这话一出,把轩辕九吓的手里头的筷子都抖了,好悬没把凉皮给扒拉到桌子上去了,竟好一会儿才算是稳住了手。 他赶紧开口道:“宝丫头,你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呢?我巴不得你多给我府上多送些吃食儿呢,哪有拦着你不让送吃食儿的道理?” 顾宝儿扒拉了一口凉皮,嚼烂了咽下肚去,又抿了一口香芒露后,悠哉悠哉地开口了:“那九哥你方才那话又是个什么意思呢?” 轩辕九在自己以后的口福和现在的脸面中只是权衡了一瞬,便毫不犹豫地下了决心,打算为了以后的口福搏一把了。 他眨巴眨巴眼,看着顾宝儿道:“我的意思再简单不过了,妹妹你还有炸荷花么?让我带几盘子回府上去吧!不然我今儿的晚膳可就没着落了……” 他没说午膳的原因很简单,自个儿人都坐下了,自家妹妹断然没有把他撵出去的道理。 但是晚膳也是很重要的,九公子不愿让自己将就吃些粗劣的吃食儿,是以看着太女殿下的眼神格外地情真意切。 太女殿下受不住了,向孔昭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孔昭便笑道:“我和宝丫头这儿自然是没有的,毕竟我们还没开始学厨呢,便是知道那炸荷花的做法也是做不出来的。只是……” 孔昭这话一出,轩辕青衫就看到了自己能够吃到合胃口的晚膳的一线希望,赶紧接着孔昭的话头开口往下问道:“只是如何?” “只是昨儿个宝丫头特地让人往太白楼送了一盘子,我估摸着苏掌柜的已经尝过那炸荷花了,她心里头也该知晓这炸荷花的做法了才是。” 孔昭话音刚落,轩辕青衫连吃凉皮都顾不得了,转头看向苏易之便问道:“苏掌柜,此事当真?你可是能如法炮制这炸荷花?” 苏易之看着轩辕青衫这满是激动的小眼神,实在是不忍心开口打击他,便笑着回了话。 “如法炮制倒是谈不上,但九公子若是给我备了新鲜的荷花,我也能做个几盘子,这滋味儿尝着,也是八九不离十。” 轩辕青衫听了苏易之这话可算是如释重负,连忙笑道:“这滋味儿能八九不离十也是好的,若是祖父满意了,我今儿个的晚膳便算是有着落了。 如此,便算是我欠苏掌柜的一个情了。以后若是有事儿,你只消说一声,若是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便是我办不到的事儿,我也能帮你想想法子到底去托什么人的。” 轩辕青衫能说出这话,可见是存心交好苏易之了。 苏易之也不是在意客套的人,便没有推辞,当即笑着应下了,只说等会儿有了新鲜荷花就带着轩辕青衫他们一起亲自动手做炸荷花,眼下还是先用膳的好。 轩辕九听了苏易之这番话,才算是彻底安心了,便管自个儿放开了手脚同顾宝儿他们抢食,一大盘子的凉皮,竟有一大半进了他的肚子。 另一小半的凉皮,还是孔昭仗着自个儿身手麻利给护住的,不然只怕这一小半儿也要保不住。 顾宝儿看着轩辕九拿着公筷望着孔昭手边那一小半儿凉皮跃跃欲试的样,就觉得自个儿好生惆怅。 她也不知今儿个到底是个什么日子,自己吃个早膳便得知慕白要来太女府上做府医的消息了,让自己只能先把早膳给放下了出去迎人! 这也就罢了,毕竟早膳吃的是银丝卷儿,晾凉了滋味儿也不错的,而且没人敢偷吃太女殿下的吃食儿的。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吃午膳的时候,还得同自家不靠谱的便宜哥哥抢食儿! 瞧轩辕青衫那抢食儿的架势,当真是和猛虎下山都没差了,顾宝儿便觉得心情十分微妙。 便是那个困难年代出来的人,用膳的架势也不过如此了吧? 瞧这小子喝茶都是呼啦呼啦响的样子,恐怕他当真是饿坏了,不然他是绝不会连用膳的基本礼节都顾不上的。 想到这儿,太女殿下动手给每个人的碗里头都扒拉了些凉皮,只绕过了轩辕九。 但是太女殿下还是在自家哥哥的眼神攻势下,苦笑着把最后一点的凉皮扒拉到了他的碗里头,然后抿了一口香芒露就在那儿叹气。 今儿到底是什么日子啊,还能不能叫人好好地吃一顿饭了! 前一脚刚刚把几个二世祖给送到大理寺去的太女殿下表示,想好生用膳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儿,不但要做好迎接新下属的准备,更要能踹得了二世祖,忍得了别人从自己口中抢食儿! 144.第144章 百合饺 轩辕青衫把顾宝儿扒拉给自己的凉皮三口两口地给吃完了,笑道:“还是妹妹好,知晓我是真的饿狠了,哪怕嘴上嫌弃我,却是不肯叫我真的饿肚子的。” 顾宝儿见他含泪带笑地唤自己妹妹,只觉自己背后发寒,心说这轩辕九该不是宝哥哥附体了吧,不然她也不会觉得心底发慌! 孔昭最是见不得轩辕青衫得瑟的,当即便道:“你这会儿肚子里头有东西垫吧了,倒念宝丫头的好了,一口一个妹妹的。 也不想想你方才进来的时候,可是猴急得连妹妹都不认的,坐下来来了筷子就抢食儿,知道的说你是被饿坏了,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刚从西戎回来呢。” 轩辕青衫在外游学多年,脸皮早已厚得跟城墙似的了,见孔昭这般拿话来刺自己,也不带生气的,只是含笑道:“这事儿,我做得不地道,待会吃完了午膳,我自然是要向各位赔罪的。 只是现在是用膳的时候,咱们还是先不说这些吧,快点吃些叫人开心的膳食才是正经的。不是么?” 顾宝儿早膳只是吃了几个银丝卷儿,外加一盏银耳莲子百合甜汤,早上在太女府里头走动了许久,末了还在大街上把二世祖给踹了,这会儿早已是饿得狠了,只觉自己再不吃点能饱腹的主食,怕是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是以,她听了轩辕青衫这话,十分赞同:“你这话倒说得在理,现在是用膳的时候,不该跟你计较这些,没得耽搁了我们用膳的时辰。 只是有件事儿我得先说在前头,我知道九哥是饿得狠了,所以抢食儿才这般拼命,便没跟你计较从我口中夺食的事儿。 但是若是等会儿九哥若是还不收敛,就别怪我叫孔昭和馒头一起出手把你给料理了。” 轩辕青衫听了这话,煞是委屈地道:“妹妹,你这是为了吃食儿就不要哥哥了么?” 太女殿下闻言,转头笑道:“九哥这话又是从何而出呢?难不成只许你做初一,不许我做十五了么?” 轩辕青衫知道顾宝儿这是在撒气自己连个招呼都不带打就抢食儿的事儿了,便只能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早在这两兄妹絮絮叨叨的时候,李四儿早就又带了吃食儿上来了,说这是苏易之新想到的吃食儿,名唤“百合饺”,在苦夏尝着最是清甜不过了。 顾宝儿仔细看了那“百合饺”的外型,觉得这东西怎么看都像包子,只不过锁边是波浪形的,有几分饺子的意味罢了。 她是这么想的,便笑着和苏易之说了:“这百合饺该换个名儿叫百合包才是,毕竟怎么看,它都像个包子。” 苏易之摇头笑道:“是饺子还是包子,只是口上说说可不作数,你们还是先尝了这百合饺的味道,再同我说道吧。” 话音刚落,她便起身执了公筷,往每个人的小碗儿里头都拨了一个“百合饺”。 轩辕青衫见状不由笑道:“苏姑娘这是怕我又抢食儿了么?竟把这布菜的活计给揽下了。” 苏易之颔首道:“看来是我做得太明显了,竟叫九爷给看出来了,我的确是怕你又抢食儿。” 她一边笑,一边悠悠地瞥了顾宝儿一眼。 顾宝儿羞赧地笑了,她这会儿总算是想起来了,自己心急得和轩辕青衫是没差的,两人都是连招呼都不带打一声就开吃了。 常言道“盛情难却”,更何况是美人的盛情呢?苏易之含笑给众人布菜,竟叫在座的人都绝了抢食的心思。 萧翎咬了一口“百合饺”,咽下肚去便笑道:“苏掌柜给百合饺起的名儿恰到好处,我觉着是不用改了。 这百合饺皮薄馅儿大,和饺子可谓是异曲同工。 而且尝着鲜甜清爽,和那炸荷花相比,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儿的。” 顾宝儿听了萧翎这话,便将信将疑地也咬了一口那晶莹剔透的“百合饺”,咽下肚去后只勾了唇儿笑:“萧翎这话说得没错,这东西是该叫百合饺的。我尝着它那皮儿,不似包子那般,别有一番筋道的口感,想来易之定是用了心思的。” “做吃食儿的哪有不用心思的呢?只是这百合饺,能让大家喜欢,易之也就安心了。毕竟,在座的各位可是最先尝到这百合饺的人。” 好么,原来是拿我们做小白鼠了! 顾宝儿回过味儿来后,便笑着看向苏易之道:“易之,你这事儿做得可就不地道了,哪能让我们几个做这最先尝鲜的人呢? 有道是礼尚往来,你得了我那盘子炸荷花,不给我府上捎带一盘子百合饺也就罢了,怎的能不给祖父府上送去几盘子呢?” 太女殿下蔫儿坏地想把自家祖父给拉下水了。 只是她万万没有料到,苏易之闻言笑道:“巧了,早在这百合饺出锅后,我便让人往定国公府上送去了一盘子,想来这会儿,带着那吃食儿的人也走了一段路了。 如此,我便是个厚道人了,宝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顾宝儿颤抖了,原来不用自己说,苏易之就打着把祖父给拉下水的主意了。 亏了苏易之今儿个琢磨出的吃食儿走的是鲜甜清爽的口儿,若是她哪天琢磨出了一道黑暗料理,自己可不就要遭殃了么! 顾宝儿的颤抖,叫轩辕青衫给瞥见了。 他当下便开口道:“妹妹这是怎的了?不过是吃了一口百合饺罢了,竟发抖了,该不是吃了什么不好克化的物事儿吧?” 苏易之忙道:“这百合饺是拿鲜甜百合切碎了,拌了虾胶和胡椒末子做馅儿的,又拿了澄面做皮儿,上锅蒸熟了,完了刷一层油才端上来的。 我竟不知是哪一步出了差错……叫宝儿吃了不好克化。” 顾宝儿见苏易之的眸子里头满是在乎,便笑道:“不碍事儿,我不是吃了不好克化的东西,只是太喜欢这百合饺了,开心地都想跳起来了,所以才发抖的。” 太女殿下这话一出,在座之人都颇觉感慨不已…… 当真是见过爱吃的,没见过像太女殿下这般爱吃的! 145.第145章 虾仁烩豆腐 在座的人都是饿得狠了,一大盘子晶莹剔透的“百合饺”端上来,没一会儿就见了底,若不是后厨的人手脚麻利,又呈上来了一道炸酱凉面,苏易之都要怕孔昭又叨叨自己手下的人动作慢了。 布菜的活儿依旧是归苏易之的,她能给每人的碗里头都扒拉了些炸酱凉面,脸上还带着笑。 “这道炸酱凉面,是拿炸酱拌了过凉的面条做成的,口感清爽不油腻,在苦夏来上一盘子,是最好不过的了。” 顾宝儿本来还在疑惑这面条为什么会如此冰爽弹牙,这会儿就明白过来了。 当下她便笑着看向苏易之道:“易之,你当真是不厚道,居然藏着掖着这么多的消暑美食,不拿出来让我们尝尝。 若不是我今儿个同你说了我们此行是给慕白接风的,你是不是还打算叫我们尝尝那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才甘心呐?” 苏易之摇头轻笑:“宝儿,你这话可就冤枉我了。这凉皮凉面什么的,虽说清爽消暑,但是吃多了总归是不好的,为求个稳妥,我才不后厨给你们备这道菜的。 毕竟你和老爷子他们,哪个在我这儿吃多了凉食,回去闹肚子,我都算是摊上事儿了。 换了旁人,我哪管他们死活呢,吃多了凉食闹肚子也是他们活该,我只管收银子便是。横竖我这太白楼的吃食儿都是干净的,只是他们克制不住自己的口腹之欲,又能怪谁?” 慕白听到这儿忍不住插话道:“易之这话说得不错,除了你和老爷子他们,她向来是不放在心上的,只要有银子收进来便是,绝不开口提醒的。 便是我第一次来这太白楼尝那酸菜黄瓜丝儿拌凉皮,也是一次性吃了两大盘子,肚子受不住了,一连去了七八次茅房,她才肯跟我说这凉皮的坏处呢。” 果然,易之美人儿是属“芝麻汤圆”的,不能得罪。 顾宝儿听了慕白这话默默地决定,以后绝不得罪易之美人儿…… 不然就会落到慕白这个下场! 顾宝儿早听孔昭说过,慕白和苏易之是有交情的,而且他们的交情还十分深厚。 可是就是和苏易之有深厚交情的慕白,惹易之不开心了,照样也落不到好。 这么想的人不止顾宝儿一个,还有轩辕青衫。 在座的人心中都各怀心思,一时之间竟是无话,只默默地在那儿吃凉面,不多时,一大盘子的凉面就快见底了。 馒头是个实心眼的,察觉不到局势的变化,吃完了自个儿碗里头的凉面便开口道:“苏掌柜的,还有凉面么?我还没吃饱呢。” 苏易之闻言笑了:“凉面是没了,不过你要是还饿,后头倒是有一盘子凉拌鸡丝粉皮,走的也是酸爽的口儿,你可以放开吃。” 馒头听了这话,便笑着吃了苏易之送到自己碗里头的一大勺虾仁烩豆腐。 那虾仁是拿鲜虾去了头尾又剥了虾壳去了虾线才算是完事儿的,吃起来口感鲜美得很。 而那豆腐是在放入虾油的汤煲里头煲出来的,尝着不仅口感细嫩,更添了几分鲜虾的鲜美滋味儿。 是以这道汤羹虽是热腾腾的,爱吃的人却一点儿也不少。 就像慕白慕公子,他这会儿正一边拿丝帕擦汗,一边拿着大汤勺往自个儿的碗里头舀虾仁烩豆腐,叫人看了只想发笑。 顾宝儿正想着往自己碗里头舀虾仁豆腐呢,去寻大汤盆里头寻打汤用的大汤勺却发现它早已不见了。 结果太女殿下扭头一看,便瞥见了为了碗虾仁烩豆腐手忙脚乱的慕白。 慕白舀完了虾仁烩豆腐后,便将大汤勺放回了大汤盆里头,见顾宝儿在那儿窃笑,便拿了丝帕将自个儿额上的汗水给拭尽了,然后开口道:“殿下这是在笑什么呢?” 顾宝儿好一会儿才止住了笑,开口回道:“我在笑慕大夫你呀。大家伙儿都说我是个爱吃的,但在我看来,最爱吃的人,是慕大夫才对。” 慕白心知顾宝儿这是在取笑自己为了虾仁豆腐,都不顾擦汗的事儿了。 当下他便正色道:“慕白也谈不上是最爱吃的人,只不过这道虾仁烩豆腐是我的心头好,见了太过心喜罢了。若是换了旁的吃食儿,我定不会如此失态。” “慕白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懂得。” 慕白看了看顾宝儿脸上满是调侃的笑,只觉无言以对。 看来自个儿说什么话她都是不会信的了,也罢也罢,不就是个爱吃的名头么,担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慕白这般想着,便没再开口,只在脸上挂了抹无奈的笑,便继续吃那道虾仁烩豆腐了。 等装“虾仁烩豆腐”的汤盆儿见了底,那道凉拌鸡丝粉皮也上来了。 这道菜名为“凉拌鸡丝粉皮”,里头却也没少搁黄瓜丝儿、萝卜丝儿这些爽口的蔬菜丝儿,尝着最是清凉解暑。 是以虽说在座的人都已吃了个七分饱,却还是忍不住继续往肚子里头送吃食儿。 不过等吃了个八分饱的时候,顾宝儿和苏易之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开始絮叨了。 她们是不敢吃太饱的,怕积食。 而馒头是习武的,胃口和男子相比也不遑多让,又吃了几碗的粉皮才放下了筷子,心满意足地开始一个劲儿的笑。 顾宝儿见了馒头那傻样,忍不住抚额轻叹道:“馒头,你这是笑什么呢?” “太白楼的吃食好吃!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么饱呢。” 顾宝儿知道馒头以前是在掖庭宫当差的,听了她这话,不由动容。 要不是自个儿运气好,穿到了太女殿下的身上,怕是能不能吃上一顿饱饭恐怕还难说呢…… 太女殿下如是想着,唇角便上扬了几分,而后看着馒头的笑颜轻声道:“那你便只管放开肚子吃,你在我手下当差,管饱还是可以做到的。” 馒头听了顾宝儿这话笑得更开心了,在心里头默默决定,为了可以和太女殿下出去用膳,自己要努力和顾夜离顾大人学功夫! 因为她实在不知道,太女殿下踏足的地方,都会有些什么好吃的。 要是因为自己身手太差的缘故才吃不到的话,那就太可惜了…… 146.第146章 轩辕九的决心 一行人酒足饭饱之际,又说了些话,轩辕青衫便知道顾宝儿要择日前往延陵的事儿了。 顿时,轩辕九公子便沉了脸色道:“延陵那地方也是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能去的么?你又不是消息不灵通,那地方不是个清静地。” 顾宝儿知道轩辕青衫这是在担心自己,便笑道:“我自然是清楚的,所以没有打算明说我去那儿做什么,只打算说我是出去游山玩水,顺便寻访美男的。 你也知晓我身上担着个京都第一纨绔的名头,也只有我去,他们才会安心些。 毕竟大多人都只当我是个只知道靠长辈的废物点心。若是换了舅舅,保不齐便要打草惊蛇。 而且九哥,你不必太过担心,我此去延陵,自是要带上孔昭的。” 轩辕青衫闻言轻叹:“你只带孔昭又能管什么用呢?他一个人总归是护不住你的。”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此行,只带孔昭一人。 毕竟我这次去延陵,也称得上是出远门了,出门在外,保不齐便要头疼脑热,身边不带个信得过的大夫又怎么行呢?有慕白在,九哥也可安心了。” 太女殿下这话一出,慕白也无法保持沉默了。 当下他便颔首道:“我身为府医,自是要随行的。” 轩辕青衫看着慕白沉默了,这小子一看就是个文质彬彬的主儿,真的靠谱么? 虽说大夫要料理一个人,向来是用不到拳脚的,只要撒一把药面子也就完事儿了。 但要是那些人躲过了呢? 有了戒心的他们,难道还会着慕白的道么? 他沉吟半晌,到底还是开了口:“既然你是下定决心要去延陵的,那我便陪你走一趟。毕竟只有我陪着你去了,才算是有个游山玩水的样子。” 顾宝儿看着轩辕青衫满是关切的眸子迟疑了,她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呢,只是她不忍心将太多人拉下水罢了…… 慕白和孔昭都是她身边的人,所以她才打算带着他们去延陵。 可是轩辕青衫,他便是不去也没有人可以勉强的。 所以她犹豫了半晌到底是拒绝了。 轩辕青衫见顾宝儿神情坚决,便没再开口,只是他没有取消自己陪着顾宝儿去延陵的打算,这会儿也只不过是口头上顺着自家妹妹罢了。 孔昭和轩辕青衫针锋相对了这么多年,只看他的神情便知道轩辕青衫心里头在打什么算盘,只是他到底还是没有告知顾宝儿。 因为轩辕青衫去延陵,对顾宝儿而言,只有利大于弊的,所以将顾宝儿看得最重的孔昭,不打算阻止他。 轩辕青衫虽然和孔昭有着兄弟之谊,但是他在孔昭心里头的重量,还赶不上顾宝儿。 眼看着果盘也见了底儿,苏易之便开口道:“今儿的午膳也算是用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去做那炸荷花了。九公子可曾叫人备下了那新鲜的荷花?” 轩辕九闻言笑着摇头道:“不曾。不过这碍不了事儿,我现在托人去备荷花,也碍不了什么事儿,不是么?” 苏易之闻言也只能轻笑,又引着在座的人说了会儿话,等那出去跑腿的人带回来了一大捧的荷花才止住了。 那一刻,苏掌柜看着那一捧鲜艳欲滴的荷花,几欲落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直娘贼,我再也不干打圆场的活儿了,这简直累死个人! 苏易之会怨念也不是没有原因的,用膳期间,气氛几度沉寂,都是她活跃起来的。 轩辕青衫看了那一大捧荷花却是喜笑颜开,他当即便转头向苏易之笑道:“现下荷花已经有了,苏姑娘也可以教在下怎么做这软炸荷花了吧?” 他倒是将自个儿前来学厨的日子记得牢牢的,便是此时也没忘了,今儿个合该是他来太白楼学厨的日子。 苏易之被轩辕青衫那满是欣喜的小眼神瞅着,实在是受不住了,便笑道:“自然。还请九爷随我来,至于宝儿还有孔爷、萧公子,你们若是想下厨,也跟着我来吧。” 话音刚落,她转身便走了。 馒头自然是要跟着顾宝儿的,是以她转头看向了顾宝儿,见自家殿下起身了,便也跟着她往后厨去了。 慕白则是轻叹了口气,开口道:“易之,你这样做不厚道,我们都这么久的交情了,你怎么不问一句我打算去哪儿呢?” 苏易之回眸一笑:“我还用得着问你么?你一向是个爱吃的,能有这种光明正大来我太白楼后厨蹭吃的机会,又怎么会错过呢?” 慕白闻言很是羞赧的笑了,他的确是打算跟着苏易之往后厨去,趁机尝点儿炸荷花的,因为这道吃食儿,走的是鲜甜清爽的口儿,他喜欢的紧。 顾宝儿看了慕白脸上羞赧的笑便明白了,苏易之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慕白的确是打着蹭吃蹭喝的主意的。 当下太女殿下便开口打趣了:“慕白,你还不跟上,爱吃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你又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呢?赶紧地从易之那儿搜刮点儿可口的吃食儿才是正经的。 还有萧翎,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着萧翊么?他没几天就要进京了,你不来学点儿厨艺,到时候要怎么缓和和他的关系呢?” 顾宝儿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慕白和萧翎也只有去太白楼后厨的份儿了。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笑道:“知道了,大小姐您说得对。” 两个顶着大黑脸的俊俏公子哥儿同时说这话的场景还是很雷人的,顾宝儿当场就被雷得不要不要,笑个不停了。 而孔昭他们虽然没有顾宝儿这么失态,脸上的笑意却也是没有下来过。 顾宝儿好一会儿才算是止住了笑意,对慕白还有萧翎道:“你们可别再叫我大小姐了,我受不住,简直笑死个人了。 再说咱们这儿也没什么外人,你们也无须避讳,直接叫我的名字就成了。” 慕白从善如流,当即便笑着应了:“好,阿宝我听你的。” 苏易之听了慕白这话,不由眼底滑过了一丝诧异。 似乎她这位老朋友,和宝儿那妮子也有几分交情呢…… 147.第147章 太女殿下是厨艺废材 做一盘子“软炸荷花”要的功夫并不是很多,是以才一会儿,苏易之便端着一盘子刚刚出锅的“炸荷花”端坐在椅子上笑看顾宝儿他们做膳食了。 慕白也是做惯了吃食儿的人,身手也是利落得很,他不多时便炸好了一盘子的荷花,将这甜品搁在了桌上晾凉。 接着他便坐到了苏易之边儿上的椅子上头,转过头轻声和苏易之叙话。 “你方才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苏易之嗔道:“我哪有打鬼主意。” “我们都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那点儿心思还能瞒住我么?” 方才苏易之眼底的波澜,慕白并没有错过。 所以这会儿,他才趁着其他人都在下厨的时机,来和苏易之搭话了。 苏易之见慕白一脸正色,心知他是看破了自己的心思了,便笑道:“好嘛,我招了就是。我只是在想,你是何时和宝儿那丫头有交情的。” 慕白闻言笑道:“原来你是在想这事儿,那你直接问我便是,我们交情都这么深了,又怎么会瞒你?我和阿宝,此生才见了两回呢。” 两回?两回你就上赶着管人家小姑娘家家叫阿宝啦! 苏易之悠悠地翻了个白眼,而后瞥了一眼顾宝儿道:“你就蒙鬼去吧……这话你且和别人说去,我是不信的了。” 慕白听了苏易之这话苦笑不已,好嘛,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他说真话也没几个人信了,连自家老友也是不信的…… 这冤枉,他又能同谁去说呢? 慕白正惆怅着呢,却听得苏易之再一次开口了。 “你们两个到底是如何结下的交情,你不想同我说,那也没什么。只是有句话,我得先说在前头,你若是真有那个心思,可得仔细些……” 苏易之这番话并没有说尽,因为已经足够了。 她知晓,向来聪明的慕白不会不懂自己的提醒。 当今皇储的正宫,又哪是别人有心思就能做成的呢? 苏易之看着慕白若有所思的俊俏容颜,唇角挂上了一抹浅笑。 他若是对那小团子无心也就罢了,可他若是对那小团子动了心思,可不要怪自己不顾多年的交情,心狠手辣的为难他了…… 苏家主的一番女儿心思,慕白慕公子是全然不懂的。 这会儿他回过神来后看着苏家主的笑颜,开口便是一句:“你别看着我这么笑,成不成?我瞅着觉着怪渗人的。” 遇到这么个不解女儿心的大木头,苏家主还能怎么办呢? 她只能恨恨地朝慕公子丢去一枚眼刀,敛了笑意,继续看太女殿下他们学厨了。 有个词儿叫“知易行难”,苏家主觉着,用在太女殿下的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 明明这炸荷花做法是太女殿下想出来的,可是这会儿苏家主看着太女殿下给荷花裹面糊笨手笨脚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质疑人生…… 就是这么位只会吃不会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想出了那道鲜甜清爽的甜点么? 为什么自己怎么想都觉得不靠谱呢! 苏家主坐壁旁观了一阵子,在看到太女殿下险些往自己的脸上裹面糊的时候,总算是忍不住了。 顾宝儿正聚精会神的和那片被修剪过的荷花花瓣较劲儿呢,却不料自己手中的竹筷被人反手夺去了,当下便吃了一惊。 她不去仔细思索,开口便笑骂道:“哪个混蛋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抢我的荷花呀!还是生的,没下过油锅呢,你吃了不怕拉肚子么?” 苏易之听了也不气,拿了竹筷夹着那片荷花花瓣在面糊里头裹了一圈后笑道:“怕呀,所以易之想着,把这荷花给裹了面糊下锅炸了再吃下去,也免得坏了肚子。” 顾宝儿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她正打算和苏易之赔罪呢,却不料苏易之率先开口了。 “宝儿,易之觉得,你还是在边儿上看着比较好。” 诶? 太女殿下一脸错愕,正打算发问呢,却又听得苏易之开口道:“因为宝儿,你实在不是学厨的那块料子呀,还是别糟蹋食材了。” 顾宝儿顿时就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受到了十万点暴击…… 她不就是给荷花裹面糊裹得厚了点儿么?易之居然这么说她…… 太女殿下觉得自己很是憋屈。 但是当她回眸四顾,发现只有自己还在给荷花裹面糊的时候,那点儿小憋屈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碎。 慕白做的那盘子炸荷花,早就已经和易之美人儿出品的炸荷花摆在一起放在桌子上晾凉了!便是手脚最慢的馒头,这会儿也已经开始往油锅里头下荷花花瓣了。 太女殿下的内心是拒绝的,她不愿意接受自己成了个厨艺废柴的事实。 因为不会做饭的吃货,实在是称不上是一个合格的吃货! 难道自己要沦落成只会吃不会做的饭桶了么? 太女殿下眨巴眨巴眼,竟含泪望向了苏易之:“易之……我觉得我还是可以拯救一下的……你不是说了这学厨的事儿,是急不来的么?” 苏易之头一回觉得善意的谎言是如此难以出口,她不忍心看着顾宝儿深受打击,但她更不忍心看着食材被糟蹋。 于是苏家主看着太女殿下梨花带雨的俏颜沉默了。 最后还是慕白开口道:“阿宝,你别勉强易之了。她说得没错,你真不是学厨的那块料子。” 被慕白补刀的太女殿下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轻声道:“我真的没救了么?” 慕白和苏易之对视一眼,同时艰难地颔首。 对于太女殿下没有学厨天赋这件事儿,他们也是觉得不可置信。 因为一个能想出“炸荷花”这道甜点的人,实在不该是个不能做膳食的人。 这件事儿,实在是匪夷所思。 但是它到底实实在在地发生在了苏易之还有慕白的眼皮子底下,所以苏易之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宽慰顾宝儿了。 “宝儿,你没必要消沉,真的。以你这样的身份,无须靠自己的厨艺去讨好任何人,又何必为之沮丧呢?” 苏家主只当太女殿下心里有人了,打算为那人洗手作羹汤呢。 148.第148章 弃疗吧,太女殿下 她万万没想到,下一刻太女殿下便开口道:“易之,你不懂!我学厨从来都不是为了讨好别人的,只是想着能亲手给长辈们做些膳食表示心意罢了。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靠学厨去讨好谁!够资格叫我学厨去讨好他的人,本宫只怕他还没出生在这个世上呢。” 很好,很强大,不愧是太女殿下。 苏易之听了顾宝儿这番话,不由觉得太女殿下是个重孝的人,正想着继续宽慰她呢,却听得太女殿下再一次开口了。 “其实……我想学厨,是不过是为了半夜被饿醒的时候,能有口热腾腾的吃食儿罢了! 我实在是不想再就着热茶吃肉干了,那些东西哪里比得上一碗香喷喷的水蒸蛋或是打卤面呢?” 虽然苏易之觉得这话很是在理,但她仍是觉得不敢置信! 谁能想到,大墨的皇储,也会有半夜被饿醒的时候呢? 所以这会儿苏家主整个人都是蒙圈儿的,她下意识地便转头问慕白道:“慕白,我是不是听错了……宝儿说她半夜饿醒只能吃肉干就热茶?” 慕白的情况倒是比苏易之要好些,他听苏易之如此问了便回道:“你没听错,阿宝……她的确是这么说了。” 既是如此,还有什么话好说呢?只能劝太女殿下打消心思了。 苏易之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太女殿下的肩道:“宝儿,你这么想是无可厚非的,但是,我还是要说,你真的不是那块学厨的料呀! 若不是有人盯着,我只怕你就要把厨房给烧了……所以你还是打消了学厨的心思吧。” 顾宝儿听苏易之这么说了,只能含泪点了点头,小心脏早就碎了一地了。 易之美人儿啊,虽然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但是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只能放弃治疗了。 反正我是太女府的主子,我半夜被饿醒了,叫他们给我做点儿吃食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吧? 太女殿下是个心大的主儿,见自己不能学厨的事儿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便叹了口气,打消了这个心思。 只是她的脸上难免带了几分不豫之色,叫苏易之他们看了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 苏易之犹豫半晌还是开口道:“宝儿,你真的没必要沮丧的……不就是半夜没饿醒么?这种事儿谁没经历过呢。 这种时候,你只消让值夜的丫鬟给你去小厨房做点儿吃食儿端进来便成了,保管不会惊动别人。” 孔昭也颔首道:“是这个理儿没错,若是值夜的丫鬟不肯学厨,那便撵出府去。 今儿个晚上,便让包子那丫头值夜吧,你要是心疼她,大可叫她调教几个小丫鬟出来顶班,若是她不肯,也只能受着了。” 顾宝儿听了孔昭这话,虽然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默认了。 于是这件事儿就算定下来了。 馒头按例也是要值夜的,她得知给太女殿下做吃食儿要成值夜的规矩后,倒是长舒了一口气,在脸上挂出个笑来。 萧翎正好在她边上,看馒头喜笑颜开的样子,不由问道:“你这是在笑什么呢?” 馒头便回道:“因为我会做馒头。” 见萧翎一脸错愕的样子,馒头才慢悠悠地解释了:“殿下半夜被饿醒,肯定是饿得慌了,这个时候,馒头才是最实在的! 一个软乎乎香喷喷的大白馒头下肚,就着太白楼的肉干儿,再喝几口香茶,殿下绝对能一夜睡到大天亮。” 馒头这话,在座的人都听到了。 一时之间,他们都感慨不已。 轩辕青衫如是想:这丫头虽然寡言少语的,却是个实实在在的聪明人!以后爷要是半夜饿醒了,就吃几个馒头,保准能消停。 而心情最复杂的却是顾宝儿。 她看着馒头纯真的笑颜,到底是忍住了没有开口吐槽。 我的大馒头啊,你半夜让我吃馒头,就不怕我撑到了,吃不下早膳么? 待到馒头那盘子荷花也出了油锅,在盘子里头晾凉之后,一行人也就散了。 慕白寻了个由子和苏易之去叙话了,孔昭便陪着顾宝儿还有馒头先行回了太女府。 待马车快要行驶到太女府的时候,孔昭开口问顾宝儿道:“丫头,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定国公府走一趟?我估摸着,你再不准备去延陵,刘三刀要闹了。” 顾宝儿琢磨了一会儿才给出了答案。 “定国公府我们明儿个就该去了,只是去延陵的事儿,却不能太急。刘三刀的心,太急了,这不是好事。” 孔昭应了,轻声道:“那我等会儿回府就去让人给老爷子府上下拜帖。” 顾宝儿笑着应了,又吃了片“软炸荷花”后,开口道:“既是要离京了,只去老爷子府上走一趟,怎么够呢?等会儿你写拜帖的时候,把宁国公府和丞相府也算上吧。” 孔昭沉吟了一会儿笑了:“是该去相府走一趟,我们都要把慕大夫给拐到延陵去了,不和相爷说一声,实在是不厚道。” 于是当晚,定国公府上就收到了孔昭让人送来的拜帖。 上将军看到拜帖的第一眼就知道了,这拜帖虽然打着顾宝儿的名头,却是出自孔昭之手。 因为这簪花小楷的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子锐气,要换了宝丫头,那笔锋会婉转许多。 而且宝丫头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会让孔昭写拜帖…… 因此,他见了拜帖不仅没有喜笑颜开,甚至还拧了眉。 定国公见状,不乐意了,开口道:“你这板着脸是给谁看呢?哪个招你惹你了! 若是明儿个宝丫头来府上了,你还是这副棺材脸,便趁早出府去,也免得坏了我们爷孙的兴致。” “宝丫头要来,我自然不会摆脸色给她看。 只是我估摸着丫头这次来府上,再过不久,她便要离京了,所以才心中不愉。” 定国公闻言奇道:“你这话从何而出?” “阿迟今儿个跟我透了口风,说延陵的事儿,我不用操心了,自有信得过的人去。我原本还在想,那个人是谁……现在见了孔昭手书的拜帖,可算是心中有数了。” 149.第149章 定国公府的对策 定国公也不是傻子,听到这儿哪还有不明白的?他知道,只怕那要前去延陵的人,就是自家的宝贝疙瘩了。 当下老爷子便拧了眉道:“迟哥儿这不是瞎闹么?宝丫头还没及笄呢,他竟想着叫她去延陵办差!不成,我得进宫去。” 定国公这一趟进宫自是要将帝尊打消主意的,眼下也只有辈分比帝尊高了一辈的他,能够有资格为顾宝儿设法转圜了。 上将军看老爷子风风火火地就要换朝服进宫去,沉吟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开了口:“爹,您先不忙着进宫,我估摸着这次,是宝丫头下定决心要去延陵的。您便是能拗得过阿迟,也拗不过宝丫头。” 定国公闻言奇道:“你这话……” “要知道早在三天前,迟哥儿便同我打过招呼了,他说延陵那儿出了事儿,得要人去看看,别人他是信不过的,便找上了我。 我便和他说了要接宝丫头要来府上小住的事儿,他也应了,可不过三日,他便对我透了这样的口风。您教我怎能不多想? 能让阿迟转了心思的人,普天之下不过四个,那就是您、阿妩、宝丫头三个外加我和沈弑了。我和沈弑两个加在一起也只能算上一个…… 可无论是我们其中的哪一个,都不可能动了叫宝丫头离京的心思,除非……” “除非她是自己愿意去延陵的,并且还找了迟哥儿,不然迟哥儿是决计不会转了心思的。” 定国公意识到了这事儿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也只能轻叹口气,凝眸望着太女府所在的方向,一望便是半晌。 上将军知晓老爷子这是舍不得自家的宝贝疙瘩了,便没开口,只是静悄悄地站在老爷子边儿上,陪着他一同凝望。 半晌后,老爷子开口道:“今儿晚膳时分,我接了易之那娃儿的口信儿,她央着我让宝丫头带她走一趟延陵。 我知晓易之那妮子轻易是不求人的,是以并不打算拒绝她,只打算等你把延陵那地方给料理干净了,再让这两个小妮子去延陵赏玩一趟山水也散散心。 这样也算是对她有个交代了。可是这会儿我听了你这番话,却是另有计较。宝丫头要去延陵的事儿,只怕易之是早就知道了的,这才央我出面让宝儿带她去延陵!” 上将军听了,唇角轻勾道:“苏家的人向来重情,易之这是像了他爹了。” 当年上将军和苏易之的父亲也是有几分交情的,是以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颇有几分感慨的意味。 定国公对自家小子的脾性哪还有不了解的?他只听了一点儿话风便知晓,上将军这是有了主意了。 当下他便转头望向上将军问道:“你心里头可有章程了?” 上将军但笑不语,见定国公眉宇之间浮现了一抹不耐之色,方才笑道:“爹这是躁什么呢?您心里头不也有章程了么?” “你这是……” “没错,我想叫苏家那丫头陪着宝丫头走一趟延陵!也只有身为宝丫头手帕交的苏家家主作陪,宝丫头此行才算是有个游山玩水的样子,不是么? 既然她为能陪宝丫头去延陵的事儿来央求爹出面去找宝丫头,便可见她是个重情的人。爹,您还是允了的好。 她得了您的允可,才能光明正大地为宝儿分忧。您若是不允了她央求您的事儿,我只怕她自个儿偷偷离京的事儿也是做得出来的。” 定国公踌躇道:“可她是漓哥儿留下的独苗……” “爹,您清楚,无论是谁,都是拗不过宝丫头的。因为她占住了理儿,她知晓这次是她摆脱纨绔子弟名声最好的时机,又怎么会甘心错过! 便是阿妩出面,她也是不会心软的。在大是大非面前,这丫头一向都有自己的决断,谁都勉强不得。 事已至此,您不如允了苏家丫头的好,这样还稳妥些,不容易出岔子。” 定国公沉吟了半晌,到底还是被上将军劝服了。 “既是如此,那我便给易之那丫头回个准信儿了。只是只让他们两个小妮子去延陵,我到底还是不放心。” “孔昭也会跟着。” “孔昭的斤两我还不清楚么?只消一包十香软筋散,便是孔昭那般硬朗的人,也只能软在地上了。” “慕白也会跟着去。” “沈弑的徒弟?那是个靠谱的,有他在,也不怕宝丫头他们会着道了。” “所以您大可安心了,咱们只需要多跑几趟护国寺为宝丫头祈福便成了。” 定国公闻言嗤笑一声:“你也是修罗场里头杀出来的人,竟还信这个?” “我自是不信的,只是这漫天神佛,总该有一个睁眼看着人间的吧。我不怕死后堕入阿鼻,永不超生,在我为了东墨拿起那柄红缨枪的时候,我就不再信神佛了。 我已造了这么多杀孽,不也照样活得好好的么?可见这报应便是有,来得也不会太快。 但我却怕,那贼老天,不肯冲我下手,却把孽障算在宝丫头的头上! 若是因了我的杀孽,让她失了神佛的庇佑,我是赌不起的。 所以我打算待宝丫头离京那日起,便在每位神佛的座下都燃一盏长明灯,只消这漫天神佛,哪怕有一个睁眼看着世间,他都该庇佑宝丫头,叫她平安回来!” 定国公闻言不由动容,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倒是心诚,为了宝丫头连护国寺那老秃驴呆的地方也肯去了。” 须知护国寺的住持,在上将军幼时曾给他批过命,却叫上将军给厌恶到了骨子里,这几十年来,再也不肯踏入护国寺一步的。 上将军闻言笑道:“这玄门的事儿,谁又能说的准呢?我不过是想求个心安罢了。神佛座下得燃几盏长明灯,我们也该有所作为才好。 虽说我们位高权重,不好离京,但下面的小辈却是没有这个忌讳的。” “你是想叫阿九走一趟?” 定国公口中的阿九,便是轩辕青衫。 上将军闻言道:“不错,只是直叫青衫走一趟到底不够稳妥,还得让云凌也去。” 轩辕云凌和轩辕青衫可谓是孙辈儿里头最出彩的子弟了,定国公听上将军这么说,当下便允了。 150.第150章 秋刀 也只有让这两个最为出彩的哥儿护着宝丫头去延陵,他才能安下心来。 定国公从来没有想过若是自己这两个最有出息的子孙若是折在了延陵又该如何,因为他知道,只有太女能够好好的,才算是护住了定国公府的命脉。 这觉悟,早在他当年为了那个粉团子一般的女娃儿挺身而出,震慑朝纲的时候,便有了。 打定了主意,定国公便叫人去轩辕云凌还有轩辕青衫的院子里头传信儿了。 因了下午带回了几盘子炸荷花的缘故,定国公已经吩咐下去让小厨房的厨子们给九少爷好好地拾掇一顿晚膳了,所以传信儿的小厮到了轩辕青衫的院子里的时候,刚巧赶上了九少爷在用膳。 闻着那糖醋小排骨的香味儿,小厮咽了咽唾沫,开口道:“九少爷,你快些用膳吧,老爷子有急事儿要找你去书房呢。” 轩辕青衫此时已然填饱了七八分的肚子,正惆怅着要不要把这刚刚出锅的糖醋小排骨也给松下度去呢,就听得小厮传来自家祖父的口信了。 于是乎,九少爷踌躇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放弃了那盘子色香味俱全又酸甜开胃的糖醋排骨,只拿了那青瓷汤勺,往自个儿的碗里头舀了一大汤勺的鸡肉丸子汤,把最后的米饭给用汤水送下肚去。 然后他起身道:“爷吃完了。” 接着九少爷也不等那小厮开口了,迈腿就往定国公的书房走去。 他虽然离府多年,但却是个天资聪颖的主儿,只用了大半天的功夫就要自个儿家中的布局变动都给记下了,是以不怕走了岔路去。 这小厮的年岁瞧着比轩辕青衫还要笑了几岁,正是半大小子的时候,肚中总是饿得发慌,这会儿正眼巴巴地瞅着那盘子糖醋小排骨不住地咽唾沫呢,哪有心思听轩辕青衫说什么呢? 但他看着自家主子迈腿走人的时候,到底还是回过神来了。 他咬了咬牙,狠狠心再望了那碟子美味佳肴最后一眼,迈腿就打算跟着轩辕青衫往定国公的书房去,却不料轩辕青衫开口了。 “行了,别勉强自个儿了,你还真以为你那馋猫的样儿瞒住爷了么?只是爷不想说破罢了。 既然你饿了,那便不用跟着伺候了,先把爷赏你的这盘子糖醋排骨给吃完了,再来书房外头候着吧。” 有肉吃? 小厮的眉眼之间带了几分犹豫,但还是坚决地道:“不,小的先送九少爷去书房再说!横竖这盘子糖醋排骨,爷都是赏了我的,我也不怕它长腿跑了。” 轩辕青衫听这小厮前半句话的时候,还觉着这小子虽然馋了些,却是个本分的。 可当他听到这小厮的后半句话的时候,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下九少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感情这小子不但是个馋猫,还颇有几分花花肠子! 只是这小厮到底还是个本分的人,把自家主子的事儿摆在第一位,所以轩辕青衫不欲计较,只想着提点他几句便算完事儿。 “你倒是个聪明的,只是你要知道,太聪明了不是好事儿。爷看你是个伶俐的,以后就跟在爷身边当差吧。也好让你这小子好好学学,占了便宜还卖乖,却让人无话可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厮眨眨眼,笑着应了。 他正欲送轩辕青衫往定国公书房去呢,却被自家的主子给骂回来了。 “就你这小身板还想着护送爷去书房呢?还是省点事儿吧,你主子都这么大个人了,丢不了,你好好地在院子里头呆着,就是聪明人了。” 小厮被骂了,却一点儿也不恼,反而笑嘻嘻地应道:“诺,爷快去快回啊,秋刀等你回来。” 秋刀,就是这小厮的名儿了。 他是被自家父母十两银子给卖到定国公府来的,没有大名,只有个小名儿鼻涕娃。因为他总是饿得慌,一饿,鼻子下面就出来那两条清亮的玩意儿了。 因为家中清贫,且他上头又有几个兄长,所以鼻涕娃儿被卖到定国公府来的时候,对自家父母并没有什么怨言。 只是在他第一次给定国公磕头拜年的时候,求老爷子给他赏个名字。 老爷子也觉得,这小子都在府中当差有一段时日了,再被人整天地唤鼻涕娃儿也不是个事儿,便问了他的故乡,然后给他起了个名儿,叫秋刀。 秋刀的身世,轩辕青衫在北狄游学的时候也听人说过的,是以有几分印象。 所以轩辕青衫这会儿听了小厮这番话,脚下踉跄了几分,但到底是立住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心道:怪不得这小子是个馋猫,原来他便是那个秋刀。 名字都是吃食儿的人,能有不馋的么? 秋刀,秋刀…… 要知道秋刀的故乡,不产什么庄稼,最为有名的特产,就是那形似刀剑的秋刀鱼儿了。 轩辕青衫回眸,望着自家一脸单纯的小厮再次轻叹,然后快步走了。 他怕自个儿再看着秋刀那张脸,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轩辕青衫快走到定国公府书房的时候,在小径上同轩辕云凌打了个照面儿。 于是,九少爷便笑着和轩辕云凌打了个招呼:“七哥,可曾用过晚膳了?” 轩辕云凌轻叹了口气,无奈笑道:“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居然问我有没有用过晚膳?便是不知道同我说什么话,也不该这般客套。 咱们兄弟之间,不兴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只消你心里有我这个哥哥,哪怕见了我只是点个头喊我声七哥呢,我也念你的好。” 轩辕云凌这话说得,着实叫九少爷觉着有几分过意不去。 当下他便笑道:“既是如此,青衫记下了。我还有事儿,便不和七哥寒暄了。” 话音刚落,他毫不犹豫地迈腿走人了。 轩辕云凌见状,朗声笑道:“就该如此,咱家不兴寒暄这种客套的东西!只消揍人的时候,一起上阵,就比什么都强。” 话音刚落,七少爷也转身走人了。 然后这两位主儿,就一脸诧异地在定国公的书房外头碰了头。 151.第151章 云凌 轩辕云凌是先来的,他看见轩辕青衫的时候,脸上便带了调侃的笑:“九弟,你这做法可不厚道。明明我们都是要来老爷子的书房的,你却不肯跟哥哥一道走。” 轩辕青衫当即就怼回去了,只见九少爷含笑道:“七哥,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呢?你也没和我说你是要来祖父书房的啊,这怎么能怪我呢?要说不厚道,七哥你才是头一份儿。” 轩辕云凌没落到好,恨恨地回了轩辕青衫一句:“好啊,老九,你打从北狄回来,这口舌是越发的伶俐了,连我这个做哥哥的在你面前也落不了好。” 九公子脸上的笑容格外无辜,还带着一点儿善良,他看着轩辕云凌道:“七哥,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你不和我起刺儿,我自然也不会去和你掰扯,有那功夫我还不如去找宝丫头呢。但你要是跟我起刺儿,也没我这个做弟弟的非要受着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轩辕青衫这话说得在理,轩辕云凌也没别的话好说。 他只能恨恨地扭头,不再看自家这个暴脾气的兄弟了。 定国公早在这两位主儿吵起来的那一刻便知晓他们到了,但是他却不开口唤人进来,为的也不过是想看看,这两个出彩的孙辈儿里头,哪个更出彩。 当轩辕云凌恨恨地闭了口的时候,他便知晓是时候叫人进来了,当下他便开口道:“你们两个还在外面吵吵什么?既然来了,那就进来。” 轩辕云凌这才和轩辕青衫进了书房,只不过一个脸上满是怨愤,另一个却是笑意不减。 轩辕青衫见定国公的神情不甚愉悦,当即便敛起了笑意,正色道:“祖父,你叫我和七哥来是有什么事儿要吩咐我们去做么?” 轩辕云凌也不是蠢的,知道这书房不是他和轩辕青衫斗嘴的地方,当下也敛了脸上的怨愤,一本正色地开口道:“老爷子若是有事儿不便亲自出手,那便只管吩咐我们,虽说我们两个向来不合,但也不会闹到内讧的地步让人占了渔翁之利!” 定国公瞥了一眼轩辕云凌,轻叹一声道:“小七,你倒是个坦荡的,你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这便很好,以后我也能放心了。” 轩辕云凌闻言笑道:“老爷子,您不用担心我和九弟,我们便是合不来,也绝不会闹出那兄弟阋墙的事儿来!他是直系的子弟,我自是要尽心辅佐他的。 只要九弟的决策有利于我们轩辕家,我绝对不会和他起刺儿! 不过平日里头,我们少不得要斗嘴的,这性子合不来的事儿,您便当没看见也就算了。” 轩辕云凌是个明白人,他知道,纵然自己天资聪颖,颇得老爷子的看重,但自个儿在老爷子心里的份量,同轩辕青衫相比还是有不少差距的。 因为轩辕青衫,才是轩辕氏的直系血脉,他和老爷子是一脉相承的。 若真有一日,自己和轩辕青衫撕破脸了,老爷子也只会帮着轩辕青衫的。 这不仅是因为轩辕青衫的身份,更是因为,轩辕青衫也是个天资聪颖的人! 轩辕家不能没有出色的少主,却可以没有出色的旁系子弟。 这一点,轩辕云凌心知肚明。 所以他给自己的定位从来都是,少主的左右手。 他也有那个自信,在轩辕青衫的手中博得权柄。 因此他便是此刻和定国公摊牌自己和身为少主的轩辕青衫合不来,眉宇之间也只有坦荡,没有半点儿怨愤之色。 定国公活了这些年,什么阵仗没有见过? 他只消瞥一眼便能够明白轩辕云凌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老爷子凝眸望向轩辕云凌,只见他眼底一片坦荡,当下眉眼便柔和了些许,开口道:“合该如此。你们兄弟之间斗嘴也罢,怄气也罢,我一向是不管的,但我有一句话,你们一定要记牢了。 无论你们以后想走哪条路子,都得记着,你们是轩辕家的人!” 轩辕云凌和轩辕青衫闻言,对视一眼,同时开口道:“青衫(云凌)记下了。” 见两个孙儿的眉眼之间都是恭顺之意,定国公的眼底也迅速的划过一丝欣慰,他沉吟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开了口。 “你们不是想知道我叫你们来书房做什么吗?我这就告诉你们。今儿个晚上,我收到了孔昭手书的拜帖,他说宝丫头明儿个要来我们府上。” 轩辕云凌闻言蹙眉道:“可是陛下有事儿吩咐我们?” 轩辕青衫离京多年,尚且不知道这其中关窍,轩辕云凌却是门儿清。 但凡宝丫头上门了,不久后,陛下定会有事儿吩咐下来的。 因此,他才会如此发问。 定国公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正色道:“宝丫头此行,是为辞行而来。我估摸着,没有几天,她就要去延陵了。” 宝丫头要离京? 轩辕云凌闻言,眉宇之间当即便浮现了一丝忧虑之色。 而轩辕青衫闻言却是直接开口道:“祖父寻我们来此,必是心中已有章程,也省得我再开口了。今儿个便是祖父不寻我来,我也是要央祖父出面,让我陪着宝丫头去延陵的。” 定国公这才知道自家乖孙儿早已和那宝贝疙瘩通过气儿了,便轻叹一声道:“你心里有数儿就好,只让宝丫头和孔昭、慕白去延陵,我是放不下心的。 延陵那地方,不是个干净所在,总得你们两个都跟着宝丫头去了才好。 轩辕家的姑娘,总得让轩辕家的爷们儿护着才是,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轩辕云凌闻言,朗声笑道:“合该如此!宝丫头是我们捧在手心上的人儿,哪有叫沈家的哥儿护着的道理! 老爷子若是瞒着我也就罢了,既然叫我知道了,说什么也得央老爷子一回,好叫我陪着宝丫头走一趟延陵。 九弟和十一两个分开都是好的,合在一处却难免跳脱。若是我不跟去,还真是放心不下。” 轩辕青衫见自家七哥明晃晃地在老爷子面前给自己上眼药,当即便想出口反驳。 却不料老爷子便在此刻笑道:“你倒是个明白人。既是如此,那这事儿就定下了,你们都回去好生准备,待我和迟哥儿通过气儿后,便陪着宝丫头去延陵。” 152.第152章 长夜 定国公这话出口,就代表轩辕云凌和轩辕青衫一起出行延陵的事儿,算是定下了。 所以晚了一步开口的九少爷只能恨恨地朝自己的兄长丢了一枚眼刀,哼了一声道:“七哥,你说我和十一的性子跳脱,难不成你就是个好性子的了? 只怕十一若是不在,你会比谁都要跳脱!” 轩辕云凌勾了唇儿道:“若是十一不在,只消你本分些,那么我就是想要跳脱也是没法子的。” 他这话出口,便心知要糟,自家九弟可不是个好性子的,听了这话又要恼了。 果然,他的话音才刚落呢,轩辕青衫便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话。 “七哥,若是你不来招我,我又怎会同你起刺儿?要本分,还请七哥你先以身作则吧。” 轩辕云凌瞅着轩辕青衫的脸色很是不渝,心下便有些懊悔。 定国公看着轩辕云凌的眉宇之间浮现了一丝后悔之色,便无奈叹道:“你这是何苦呢?阿九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但凡你不同他起刺儿,他是只会笑脸待人的。” 轩辕云凌叹道:“我的确知晓他的性子,可是我却不愿他像待旁人一样待我。我宁愿他不给我好脸,也不愿他见了我只有那些客套寒暄的话。” 定国公只觉无言以对,轩辕云凌这摆明了是想和弟弟拉近关系却又没找到好方法,他还能怎么说呢? 轩辕云凌见定国公一副无语凝噎的样子便知晓自己又犯蠢了,咧嘴笑道:“是我的不是,让老爷子担心了。 但老爷子应该知道,我是一心把阿九当兄弟的,便是他冲我发怒,我也只有开心的。” 老爷子见了他一脸无辜的样儿,只觉得更加无语了,当下便挥手道:“行了,你不用说了,我心里清楚。 你心里有数儿就行,逗阿九可以,可要是过了度,被他揍了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轩辕云凌闻言朗声笑道:“自然,若是我技不如人被九弟给揍了,那也只有认栽的份儿,哪能厚颜来找老爷子呢?” 他见定国公听了自己的这番话,眉眼柔和了些许,便寻了个由子,出了书房。 待轩辕云凌走远后,定国公瞥了一眼书房的暗处,轻声道:“行了,他们两个都走远了,你出来吧。” 随着机关的缓缓开启,那暗处便走出了一个气宇轩昂的青年来,不是轩辕战宇却又是谁? 只见他正色道:“爹,你大可放心了,我看着小七是可以信得过的。你大可把暗部的那支卫队交到他的手上。” 定国公闻言却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小七的性子还是跳脱了些,不够稳重,还得再磨个几年。” “现在的确不是时候,可等他从延陵回来,便差不多了。有宝丫头在,这两个的性子,都会定下来的。” 定国公闻言仔细斟酌了一番,最后笑了:“你这话倒是说得在理,那丫头还有易之都是磨人的主儿,这两个小子若是能从延陵回来,性子不定下来都不可能了。 到时候再看看吧,若是小七是个争气的,你就把暗部的那支卫队给了他吧。” 上将军闻言颔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支卫队,给了小七,总比留给阿九的好。 慧极必伤,情深难寿,阿妩和阿迟都是聪慧痴情的,阿九自小和他们亲厚,我只恐有朝一日,他会步了他们的后尘。” 定国公闻言轻叹:“谁说不是呢?我们轩辕家的儿郎已经够痴情的了,从不纳妾的!却不料也叫他们给比下去了好几筹! 阿迟罢黜六宫专宠一人,阿妩更是……” “所以我才担心。” 这边厢父子两个说道了一番心中忧虑后,便散了,各自睡去。 而深宫里头,却还有一盏油灯燃着,伴随着它的主人长夜不眠。 值夜的小黄门儿见已是三更了,印公苏晟还未睡下,不由一脸担忧地开口劝道:“印公,已是三更了,您再不睡下,万一明儿个……” 他的话音未落,印公苏晟便斩钉截铁般开口道:“不会有万一!” 见小黄门儿的眼底微微泛红,苏晟便轻叹一身道:“我知道你担心我的身子,可是,若不思虑周全了,我是无法安心入睡的。” 小黄门儿知晓印公这是心里有事儿才无法入眠后,轻声道:“印公,您还是放宽心吧,陛下登基已然这么多年了,若是有人想跳出来,绝不会忍到此刻。” 苏晟摇头道:“我担忧的,从来都不是陛下。陛下向来要强,若是叫我也知道他的苦楚,必是陷入了无法转圜的境地了。” 小黄门儿闻言脸上便浮现出了一丝恍然之色来。 够资格能让印公放在心上的人,不多。 既然印公担忧的不是陛下,那多半便是在印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太女殿下了。 他沉吟了会儿便笑道:“印公还是宽心些,早点睡下吧。横竖定国公老爷子还在呢,眼下还用不着印公担心。” 他这话说得隐晦,苏晟听了却是眉眼柔和了许多,想来是领会了小黄门儿的意思了。 接着苏晟便拂袖挥灭那如豆的油灯,和衣睡下,只留给小黄门儿一句:“日后,你便跟着我当差吧。” 小黄门儿闻言,脸上绽出个笑来。 这一夜便这么静悄悄的过去了,待到第二天清晨,顾宝儿便起了个大早,和孔昭一起用过早膳,便带了馒头往定国公府去。 孔昭本以为顾宝儿此行会带上顾夜离,却不料她仍然只带了馒头出行,当下眉眼之间便带了些许错愕。 顾宝儿不等孔昭开口发问便道:“本宫没带顾夜离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本宫不知道,这个顾夜离抱的到底是什么心思。” 孔昭知道,顾宝儿这是信不过顾夜离了。 当下他便轻叹一声道:“便是还没摸清楚她的心思,你也该带上她的,若是……有她在,总是好些。” 顾宝儿只摇头笑道:“无碍,我们今儿个是去定国公府,若是此行也能出岔子,那我们当真是要去护国寺走一趟了。” 见顾宝儿已然打定了主意,孔昭也只能算了,驾着车便送她往定国公府去。 153.第153章 围堵 顾宝儿在出府之前,曾与孔昭戏言道:“我们今儿个是去定国公府,若是此行也能出岔子,那我们当真是要去护国寺走一趟了。” 当时她的唇角带笑,很是不以为然。 毕竟这可是京都,是在自家几位“大粗腿”的眼皮子底下,若是真有人敢光天化日的在外头闹事,在那幕后主事的人也不用在意了,保准是个眼皮子浅的,看不清局势,才敢跳出来做妖蛾子。 要真让她碰上了,还真不知道要去护国寺找主持问问流年的人到底是谁呢! 俗话说得好“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秀才们在雄赳赳气昂昂的武夫们面前,少有不发怵的,因为武夫们动动手一个人就能揍趴十个秀才啦!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东墨的秀才向来是不会跳出来说武夫如何如何的,毕竟他们自家的身家性命,还得靠这些个不爱说理的武夫们护着呢。 因此,太女殿下的马车叫一大群穿着长衫的书生们拦住的时候,她当真觉得是自己流年不利了。 都说秀才们想闹事儿,没个三年五载是成不了的,可偏偏那三年五载出一遭的事儿,竟叫自个儿给赶上了,这不是流年不利又是什么呢? 太女殿下坐在车厢里,偷偷撩起车帘望见士子们一脸愤懑的面容时,轻叹了一口气,觉着很是时候去护国寺走一趟了。 穿越成太女殿下,她坐拥万里江山,更有亲人的关切疼爱,已经很占便宜了,她该感谢神明才是。 若是不知足的话,只怕像今儿个这样不能伤筋动骨却叫人头疼的事儿,还有的是呢。 孔昭不能望见顾宝儿面容如何,心下正担忧得紧,又听得一个秀才朗声道:“殿下无状,无心朝政,歧视寒门,当给我们一个交代!” 当下,孔指挥使的面色便有些发沉。 他便是能把这一大群的读书人揍趴下,又能如何呢? 只消在场的人还能说话,还能写字儿,太女殿下对寒门子弟不屑轻视的流言,便会传遍整个京都。 若是孔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出手揍人的话,不仅会将留言坐实,更会给太女殿下添一个“嚣张跋扈、御下不严”的名头了。 可是叫孔昭不出手,眼看着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在他眼前被人叫骂,他也是办不到的。 于是乎,孔昭略一思索,便朗声道:“殿下尚未听政,无心朝政的说法,阁下又是从何而出?眼看着还有半年多的时光呢,阁下便是如此迫不及待盼着殿下早日听政么? 若是如此,也不该用如此过激的方式逼迫殿下才是!更何况,阁下功名未立,还是个白身呢?我倒要问问,储君尚未成人,不到听政的时日,便叫个心生不满的白身带人给围住了,究竟是个什么道理!” 眉眼妍丽的少年,第一次在众人之前,如此冷冽。 当下人群便有些骚动,孔昭看着有几个人正絮絮叨叨着,打算出口反驳自己,眉宇之间的冷冽气息便更浓了三分。 他正欲开口,便听得车厢内那向来好脾性的少女冷笑着开口了:“是啊,本宫也想问问,你们一堆还未出仕的公子哥儿,围住本宫的车马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有这功夫,你们多关心些朝政,想着怎么改善民生叫百姓们的日子过好些不成么?非要大摇大摆地聚众闹到了本宫面前,又是个什么章程! 便是你们再关心自己的前程,不该走这样的歪门邪道!你们口口声声说着本宫歧视寒门,对你们十分不屑轻视,本宫倒想问问,你们凭什么叫本宫把你们看在眼里? 就凭你们会聚众闹事,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么?这也差得太远了些。更何况,本宫向来没有左右过科举之事呢? 现在看来,本宫若是不向父皇谏言,叫他多留意些侯府子弟,倒显得本宫怕了你们一群没有功名的白身,没有担当了。” 孔昭见顾宝儿不过三言两语,便将这群读书人闹上门儿来的事情定性为“寒门子弟心存愤懑围堵太女只为科举讨前程”,便眉眼柔和了许多。 他竟不知,这丫头,忘却了前程往事后,变得这般口齿伶俐。 太女殿下这番话出口,便可算是为事情定了性了,边上茶楼雅座里正瞧着热闹的公子哥儿见状,便很是无趣的关上了窗子。 一边红衫明艳的少女不乐意了,嗔道:“你关窗做什么?” 公子哥儿笑道:“这热闹已经完了,你还不让我关窗么?” “他们不是还没散么?” 公子哥儿闻言轻笑:“你和那丫头的交情倒是深厚,这般的为她担忧,我记着,你们不过见了一次吧?” 少女反问道:“我们一见如故不成么?鹤哥儿,你要知道,同我这般爱吃食儿的姑娘,都是好姑娘呀。我瞅着宝丫头就很好。” 少女这般托大,公子哥儿很是惆怅呀,他竟不知自个儿看着长大的小妮子,怎的不过和太女殿下见过一面后,变得如此精怪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闹起性子敢充自己的长辈了。 但他到底舍不得在大庭广众面前,不给少女脸面,便轻叹一声笑道:“行,我记下了,那丫头和你一样,都是个好性子的主儿。” 少女便很是欣慰地展颜道:“合该如此。” 公子哥儿见状更惆怅了,默默地给太女殿下下了个定义:这位主儿不是好东西!就算她不是无心朝政沉溺美色的纨绔子弟,也是个一肚子坏水的人! 以后该叫这妮子远着她些才好…… 但是他见眼前这少女对太女殿下一脸关切的模样儿,到底是忍不住开口了:“你不用担心,今儿个的事儿,那丫头后发制人,已经占住了理儿,话里话外地又把打算通过科举晋身的侯府子弟给拉下了水,保管出不了事儿。” 不说别的,世家们见太女殿下如此为侯府子弟张目,只会欣喜,又怎么会看着这位京都第一纨绔没脸呢? 寒贵之争,自古有之,太女殿下的身份,是极贵重的,勋贵若是能眼看着寒门在她眼前闹事儿还能全身而退,那才有鬼了! 154.第154章 小姨子 红衫少女闻言,脸上便勾勒出一个欣喜的笑来:“鹤哥儿,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可就放心了,若是宝丫头因为今儿个这事被人喷了,你可不要怪我。” “自然……” 靖远侯这话说得很是勉强。 要知道,不管是谁,看到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媳妇儿,眼看着就要被人抢走了,都不会开心的。 但是因了得了潘珏青眼的人是太女殿下,靖远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谁家小姑娘不能有个手帕交了? 潘珏和太女殿下相交莫逆,对潘珏是只有好处的,所以靖远侯不会拦着她。 靖远侯当年敢从花楼里头把这小姑娘赎出来,放在宁国公膝下充作童养媳教养,说明这位主儿就没顾忌过流言蜚语。 横竖不会有比那啥养的姑娘更差的名声了,不是么? 按靖远侯看来,太女殿下虽然披着层纨绔子弟的皮,却是个难得的聪慧人,潘珏和她一见如故,也是缘分了。 只要两个小姑娘好生相处,他是绝对不会因为顾忌外头的流言蜚语叫她们疏远的。 但是,就算靖远侯看得门儿清,在他得知童养媳儿要为了手帕交威胁自己这个未来夫君的时候,他还是咬了牙,恨死了太女殿下! 这位主儿,不好好地调戏美男,非要和自己抢媳妇儿,真是太讨厌了。 但是因为太女殿下是潘珏难得的知交,所以靖远侯到底还是应下了自家媳妇儿的要求,若是日后朝堂之上,有人要拿今儿个的事情弹劾太女殿下,他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潘珏将靖远侯的不乐意尽收眼底,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来:“鹤哥儿,你这是在气什么呢?便是我再看重宝丫头,她也不能陪我过一辈子呀。 况且那丫头的性子,我最是清楚的了,你若是不给她好脸,把我掳回去的事儿,她也是做得出来的。 横竖我们俩的名声都不好听,她也没什么顾忌的了。所以,你日后见了她,还是给个好脸吧。毕竟,虽然没走过明路,她也能算是你的小姨子了……” “小姨子?”靖远侯脸上带了些许悲愤,“阿珏,你做人不能这般不厚道啊!不是名正言顺的小姨子,你给我找了一个元宵还不够么?现在,你告诉我,她也是我的小姨子?” 潘珏看着靖远侯一脸悲愤的样子,很不厚道的笑了:“虽然你不是很乐意,但是我还是要说,我说这话是认真的,我将宝丫头是看作姊妹的,元宵也是。” 靖远侯惆怅了一会儿,到底是应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把那丫头也当作小姨子就是!只是日后……” 潘珏清楚靖远侯在担忧什么,赶紧笑道:“你放心,日后我便是再见了什么投脾性的姑娘,也绝不会叫你拿她们做小姨子的。” “这才像话!” 潘珏见靖远侯面带悲愤地咬了一口糖葫芦,只能无奈地笑了。 这事儿叫她该怎么说呢?自己养成的未来夫君是个大醋坛子,连小姨子这种天经地义的存在都要吃醋的,说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不提茶楼内的靖远侯和潘珏,单说那街上正和一群酸秀才们对峙的顾宝儿,她见时辰不早,日头都要开始毒辣了,心情便十分不渝。 太女殿下不开心了,那么和她对峙的人也别想好过。 只见顾宝儿掀起了车帘,穿着一袭月白色纱裙俏生生地立在了孔昭身侧,眉宇之间颇有几分冷冽,而后她轻勾唇角,笑开了,只是那笑,带着薄凉。 “怎么?无话可说了?那你们还不散开,回自己的书房去!堵着本宫的座驾对你们来说,就是对前程有天大的好处的事儿么,叫你们连忠君的教诲都不顾了? 你们口口声声地说本宫轻视寒门,叫本宫给交代,现在本宫好好地和你们说道,你们倒是哑口无言了。 你们要的交代,本宫已然给了,可是本宫要的交代,又有谁能给呢?本宫只问你们一句,非议当今储君,逼储君临朝的交代,你们谁给得起? 本宫的父皇,可是还年轻着呢,便是你们想哄着本宫去逼宫,也得仔细掂量清楚,本宫的父皇的身子骨如何吧? 本宫在这京都的纨绔圈儿里头玩了这么些年,自问是什么样的玩意儿都见过了,可是今儿个叫你们给堵在街上了,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呢。” 顾宝儿说这番话的时候,就没想过这几个读书人的日后会如何。 叫她说,当街拦下储君叫骂这种事儿,放在哪个朝代都是要完蛋的。 现在她肯把这其中的道理和这些个愤青们说明白,已经是很厚道了。 这些个公子哥儿出身寒门,能一路熬到今儿个,也不全是没脑子的蠢货。 这会儿已然有几个明白过来了,便朝那带头闹事儿的公子哥儿投去了一个满是怨恨的眼神。 其中有一个格外清秀的少年迈了几步,从人群之中走出来了,看着太女殿下,脸上满是羞愧之意,然后他单膝跪下,开口道:“是我们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了,还望殿下见谅。” 顾宝儿冷哼一声道:“本宫不是君子,是女子,本宫是要记仇的!” 清秀少年尴尬的笑了,心说储君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这性子当真是和纨绔公子哥儿们一样儿的,叫人无奈。 但是谁让自己对不住人家呢?也只能受着了。 清秀少年显然是个明白人,这会儿明白过来了,便是被顾宝儿冷脸相待,也是半点儿不恼,只是笑道:“便是有仇,殿下您也得等咱们科举完了再报是不是?不然咱们在家里头,见天儿地担心殿下您的手段,哪还有心思准备科举呢?” “继续说。” “所以小的想着,若是科举名次出来后,咱们及第的,这俸禄便由殿下说了算。 毕竟咱们心里都是有殿下的,不然也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做注,求殿下及笄后用心听政,不是么?” 顾宝儿闻言,瞥了这清秀少年一眼,笑道:“你倒是个拎得清的,这会儿倒是不说本宫轻视寒门了。” 155.第155章 服软 清秀少年闻言笑道:“小的若是个拎不清的,家中父老也不会想着让小的准备科举呀,殿下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很好,本宝宝穿越以后,还是第一次碰到像你小子这么老实的人。 太女殿下听了清秀少年的这番话,眉眼柔和了些许:“此言有理。 你们也不用担心本宫会在你们身上用什么手段,因为根本犯不着,你们以后的路子,都看这次科举了。 你们若是争气点,考个状元及第,众目睽睽之下,本宫也不好轻视寒门,让父皇只调整你们寒门子弟的俸禄,不是么? 但若你们是些胸无点墨,只想着靠非议当今储君搏前程的废物点心,本宫也只好送你们去大理寺走一趟了,该是个什么章程,也不用本宫说了吧。” 清秀少年见状,很有眼力见儿地应了“诺”,还打手势示意自己的同窗好友们给太女殿下让开一条路。 少年的同窗好友不少,虽然他们仍然心怀愤懑,觉得太女殿下还没给他们一个轻视寒门的交代,还不该让路,但看在清秀少年的面子上,到底让开了几步,给太女殿下的车马让出了一条通行的马车道儿来。 眼看着太女殿下的车马消失在视线范围后,和清秀少年交情甚笃的一个少年也从茶楼下来了,眉眼间带了三分无奈之色。 他瞥了清秀少年一眼,轻叹道:“风影,你平素也不是冲动的人,怎的今儿个这么沉不住气?” 那名为“风影”的清秀少年闻言,朝少年投去了一枚眼刀:“程风,我们才几天的交情,你就敢和我说这种话?” “一见如故,交浅言深。” 程风用很简洁的两个词儿对自己和风影的友情进行了概括,成功地让清秀少年笑开了。 “得得得,我算是拿你没办法。不过,你小子的脑筋倒是挺好使的,把太女殿下的心思给猜了个透。” 程风闻言,眼底一黯,她的心思,他又何时真的猜透过呢? 他了解的,也只不过是那个把他捡回太女府的太女殿下罢了。 风影见程风但笑不语,只当他是羞赧了,便正色对其余的同窗道:“好了,殿下已经给了交代,我们也该散了。” 见除了程风之外的同窗都是一脸错愕之色,风影也只能叹了口气,开口道:“殿下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只要我们科举的时候争气些,今儿个的事儿,她便不会放在心上。 你们不用担心这次科举会有人敢做手脚,我们今儿个和太女殿下的一番争执,没有多久就会传到那位的面前,要是有人敢做手脚,那绝对是嫌自己命长的节奏。” 风影见自己这番话出口,人也就散得差不多了,只留了程风还在原地,便勾了唇儿笑。 “你笑什么?都和我赌输了还有什么好笑的?” “没错,和你的赌,我的确输了,可是和权贵的赌,我却是赢了。” 清秀少年看向程风的眼神里,满满都是谢意,今儿个这场闹剧,正是出于他们俩人之手…… 只是若是没有程风指点他服软的那几句话,怕是今儿个围堵太女殿下的一群人,说什么都得去大理寺走一趟了。 毕竟,“蓄意挑起寒贵之争”、“当众非议太女殿下”无论哪一起,都是大罪,风影他们一个不小心,就要把自己的命给赔出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儿两个少年正在探讨关于科举的重大事宜,那边儿车厢内,太女殿下也和自家的小丫鬟絮叨个不休。 早在远离人群的那一刻,顾宝儿就开口了:“孔昭,我们过几天去护国寺走一趟。” 孔昭还没发问呢,馒头小姑娘就一脸错愕地道:“殿下,难道你和护国寺的住持有交情?” “没有。” “可是护国寺是只有得了住持许可的人才能入内的,我们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去护国寺,真的行得通么?” “你放心,绝对行得通。” 馒头小姑娘将信将疑地闭了口,孔昭却是若有所思地开口了:“为何要去护国寺。” “流年不利。” 太女殿下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因为流年不利,所以这几天她才会出行就碰上事儿,是时候该去护国寺去晦气了。 所以孔昭闻言笑道:“我们的确是该去一趟,只是一定要瞒着上将军。” “这也有说法?你倒是和我说道说道。” 见太女殿下诚恳地发问了,孔昭便热心地给她科普了一番。 当顾宝儿得知那护国寺的住持元慧给自家舅舅批命,说他此生注定所爱非人,了此残生的时候,她就明白了自家舅舅会和那住持过不去。 换了谁,被这么个道行高深的大和尚诅咒注孤身,都得气! 大师,你可是佛家人,俗世的姻缘不归你们管呐,就算你看破了,也别说破啊,不然让人心里多不是滋味儿啊,你说是不是? 只是讲道理,这事儿也怪不得元慧大和尚,他只是给人批命的时候,太尽心尽力了,不仅说自家舅舅是将星转世,还顺带着把人的姻缘也给顺道说了一嘴。 至于他说得准不准嘛,看孔昭一脸讳莫如深就能猜到了。 因此,当到达定国公府以后,太女殿下看着自己舅舅的眼神很是玩味。 上将军是个聪明人,所以他很快就察觉到了自家外甥女儿的眼神不对劲。 当下,他也不喝那可以平心静气的茉莉花茶了,转头看向太女殿下便开口了:“别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儿了,你有什么想说的,直接开口就是。” 顾宝儿能说自己好奇舅舅的姻缘么? 那必须不能,毕竟不管怎么说,做外甥女儿的好奇自家舅舅的房里事儿,说出去都不好听。 所以太女殿下勾唇一笑道:“既然舅舅问了,那宝儿就说了。宝儿个今儿个来,是为了辞行的。 因为宝儿听闻延陵的山水秀美,人杰地灵,打算带着孔昭、慕白去那儿走一趟,也好看看延陵比之京都,到底好在何处。” 156.第156章 告知 上将军和定国公闻言,对视一眼,同时轻叹了口气。 这一刻,他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果然如此……宝丫头到底是说出来了。 要说定国公和上将军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那显然是骗人的。 但是因为他们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关系,顾宝儿这句话的效果,被削弱了不少。 因此,当顾宝儿发现定国公和上将军闻言只是对视一眼,同时轻叹出声,却不开口的时候,她很是震惊。 太女殿下的错愕,完全显示在了她那张宜喜宜嗔的俏脸上,只见她迟疑地开口问道:“舅舅,老爷子你们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半晌后,定国公老爷子才哼了一声开口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都已经决定要去延陵了么? 既然你辞行完了,那你就走呗,带着孔昭和慕白赶快走,把我这个老头子还有你舅舅还有你一大堆兄弟都给留在京都就行。” 老爷子的神情,甚是不渝,叫顾宝儿看了也很无奈。 老爷子,去延陵这件事情,我的内心也是拒绝的。 可是这件事情,真的不能怪我啊,谁让刘三刀不找别的人,就找上我了呢? 而且眼下又是最好的时机…… 顾宝儿的为难摆在了脸上,上将军将其尽收眼底,到底还是不忍心了。 “还没想清楚你错在什么地方么?既然如此,那你就老实听着。我和老爷子,从来都没想过拦着你,不让你去延陵。 我们气的只是,这件事,你直到今儿个才和我们说。若不是我们提前得了消息,你是不是打算就带着孔昭和慕白去延陵了?” 太女殿下迟疑了一瞬,到底还是点了头。 她也知道,这件事儿,她做得不厚道。 于情于理,她都该在决定要去延陵的时候,让孔昭给定国公府传个消息的,也好让老爷子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毕竟老爷子对她是真心看重和喜爱。 所以太女殿下听了上将军这番话后,脸上便露出了一丝羞赧的神情。 定国公见状,开口劝道:“行了,别骂宝丫头了,这妮子是个脸皮薄的,禁不住我们这么说教,意思一下让她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也就够了。” 上将军很给定国公面子的缓和了脸色,轻叹一口气开口道:“算了,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们都知道,延陵此行,你是非去不可的。 所以我们没打算拦着你,只是延陵那地方,毕竟不干净,你该多带点人手。” 太女殿下错愕的抬眸,却望见了上将军那双满是慈爱的眸子,里面还参杂了些许无奈。 “延陵的确是个青山绿水的妙处,太女殿下闻言想去游山玩水,也不是不可理解的。我们都清楚,于情于理,都只有披着纨绔子弟这张皮子的你,最适合去延陵。 但是清楚归清楚,你叫我们什么都不做,就看着你和孔昭几个人去延陵那个不干净的地方……我做不到。 轩辕家也做不到,没道理我们轩辕家的姑娘,要让别家的爷们护着!” 上将军话音刚落,孔昭便一脸错愕,他正欲开口,自己也是轩辕家的人,却听得定国公正色道:“十一,你别插嘴。我们都知道你是轩辕家的爷们儿,但是,算得上是轩辕家的爷们的人,也只有你一个。 要陪着宝丫头去延陵的汉子,除了你可还有两个呢,明白了?” 孔昭秒懂,老爷子这是觉得轩辕家派出去的代表太少了。 顾宝儿也明白了,只能抚额叹道:“舅舅,你直说吧,你打算让哪位哥哥陪着我去延陵?” “只去一个怎么够!至少也得两个才行。要不是我怕打草惊蛇,本想着让你的哥哥们全都陪着你去延陵走一趟的。” 千万……不要! 顾宝儿曾经从孔昭的口中得知,自己是轩辕家唯一一个沾亲带故的姑娘了,剩下的同辈,全都是汉子呀! 轩辕家是个团结的大家族,打从轩辕家在大墨打响名头以后,就没分过家。 所以自己到底有多少个兄弟,还真是个未知数。 而且据孔昭所说,就算是原主,都没有把同辈儿的兄长们给认全咯。 倒是在轩辕家的校场上摸打滚爬了多年的孔昭,认得轩辕家的每个爷们儿。 换句话也就是说,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女性亲属们,孔昭也不晓得谁是谁。 所以太女殿下听闻上将军这番话后,很是庆幸地长舒了一口气,并且轻声呢喃:“还好只是两个……” 她这番话说得轻,但禁不住上将军耳聪目明。 当下上将军便笑道:“你就这么不想有人陪着去?” 太女殿下下意识地回道:‘怎么可能!只是要是哥哥们都去了,那延陵还有什么好玩的啊!我到了那儿也只能跟着孔昭他们到处找吃食儿了。’ 还真是……实在的想法,上将军如是想。 青年的唇角只是微勾了些许,而一边上坐着的定国公老爷子已经咧嘴笑开了:“你放心,不会让那几个小子抢了你的风头的,延陵这一功,只能记在你的头上。” 孔昭闻言却是拧了眉,迟疑了一瞬到底还是开口了:“阿九,是不是也会去延陵?” 定国公对于孔昭和轩辕青衫之间的那点儿猫腻是清楚得很,当下便调侃孔昭道:“难为你这般惦记着阿九,我还以为,你得知阿九也要去延陵的时候,会沉下脸呢。” 孔昭闻言,笑道:“我的确不愿意和阿九呆在一块儿,只是我清楚,老爷子是决计不会放阿九一个人陪着我们去延陵的,七哥多半也会来。” 孔昭口中的七哥,指的正是轩辕云凌。 常言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轩辕云凌和孔昭都看轩辕青衫不是很顺眼,他们的交情很不错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这一点,上将军也清楚,所以他才会让轩辕云凌陪着孔昭他们去延陵,为的就是求个稳妥。 这会儿,他见孔昭猜到了自己和定国公的安排,便笑着点了点头:“你想得不错,云凌、青衫都会陪着你们去延陵,不过你们还漏算了一个人。” 157.第157章 寒贵心思(1) 孔昭闻言奇道:“竟然还有一人?这人是谁,我算是真猜不出来了。” 孔昭猜不出来了,顾宝儿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似乎易之美人儿和定国公府的交情很不错…… 太女的心思全都明明白白地显示在她的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头了,叫上将军看了直叹气,就这么个藏不住自己心思的丫头也要去延陵办差了,这叫他怎么能不操心? 当下他便轻叹道:“你想得不错,易之也会陪着你去延陵,也只有作为你手帕交的苏易之出面,你这一趟出行说是游山玩水才会有人相信。” 太女殿下闻言沉默了,舅舅说得一点错也没有,延陵观光旅游团的成员们虽然都是有着真本事的人,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爱吃! 于是乎,太女殿下就这么心情恍惚的在定国公府上待了一天,期间被母爱爆棚的一群舅母给疼爱了一番,直到天色垂暮,才带着定国公府厨房出品的一食盒的拍黄瓜回去了。 太女殿下心情恍惚,得了定国公口信儿的帝尊也很心情恍惚,要不是他心底清楚,顾宝儿他们这一行出京绝对是为了办差的,咱的帝尊也要怀疑他们出行的目的了! 别的不说,出京带三个厨子想闹那样啊! 要知道慕白也好,苏易之、刘三刀也罢,那都是在帝尊那儿挂了号的厨子。 但是帝尊明白,也只有身为名厨世家家主的苏易之可以镇压得住这群身份高贵的吃货了,这阵容拿出去,绝对一点毛病也没有,换谁都得相信他们去延陵就是为了游山玩水的。 毕竟当今储君的那点儿癖好,大家都清楚,她除了爱看美人儿也就是爱吃了。 而慕白慕公子,他值得被人称道的除了那一手堪称妙绝的医术,也就是堪比太白楼的厨艺了,只是能有幸尝到慕公子手艺的人,不是很多就是了。 但是不是很多不代表没有人呐,丞相吃慕公子的手艺的次数那还少么?他老人家和定国公通过气儿后就放出风声去,说自家义子这手艺绝了,都能赶上太白楼了。 顿时,一大片还摸不清慕白为什么会被拨到太女府去当府医的官员们就妙悟了,感情太女殿下是看上慕公子的手艺了,当然不排除看上人的可能性…… 不得不说,这件事吧,太女殿下的确是受了冤枉,但是谁让她的吃货形象深入人心呢?就算她站出来解释也没人会信的。 所以当帝尊大人在第二天早朝的时候,说自家的宝贝闺女择日要去延陵游山玩水的时候,权贵出身的文武百官们就没有一个站出来反对太女殿下出行的。 太女离京好,眼不见心不烦呐,这么个小祖宗天天在京都里头晃悠,自己不但要担心不争气的那些个子孙们被太女殿下路见不平给收拾了,还要担心那些个争气的小子们的脸蛋会不会太俊了,会不会被太女殿下看上了,更要提防自家厨子的手艺被太女殿下看入了眼里。 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下面那些个不争气的小子们被太女殿下给揍了也就算了,毕竟他们做得那些混账事儿,是该揍一顿的! 而且这位主儿背后站着的还是陛下,谁敢把这个场子找回去?敢的人那都是抱着叛国的心思,不一家完蛋才怪呢! 但是自家才华横溢的小子们要是因为容貌俊俏被太女殿下看上了,就叫人觉得头疼了。 以色侍君,毕竟不是个正道,更何况这些个小子们都是要走正道报效朝廷的呢? 更别说当今太女还没及笄,要是自家小子入了太女府,那就是没有名分的男宠,甭想做那有参政权的王夫了! 太女殿下看上了自家的小子,那是送还是不送,这真的是个难题……谁都得头疼。 所以权贵出身的官员们,巴不得太女殿下早日离京,这位小祖宗走了好啊,他们觉得自个儿今儿个午膳都能多吃一碗饭了。 但是寒门出身的官员们,心里头想的可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他们见着权贵出身的同僚们没一个打算拦着太女殿下出京的,那叫一个气啊,这么个歧视寒门的小祖宗在京都祸害还不够么?居然惦记上延陵了! 要是让她去了延陵,哪还有延陵寒门子弟的好处? 于是乎,官位比较高的在御史台做事儿的姜末见这势头不妙,马上挺身而出道:“陛下,臣以为,殿下出京之事不妥!” 帝尊闻言,寒声道:“那你倒是说说,哪里不妥?” 姜末朗声道:“日前殿下整出了一道名为‘炸荷花’的吃食儿,大肆传播,殿下此行,实乃对吾等寒门子弟的轻蔑。 须知吾等出身寒门,向来敬佩莲花的品格操守,殿下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可她却为了一己的口腹之欲……” 说到这儿,这位愤怒的小青年脸都涨红了,气儿都喘得不大顺了,可见是真气坏了。 于是乎,帝尊很贴心地接过了话头,开口道:“所以你觉着,太女是为了一己的口腹之欲,存心和你们这些寒窗苦读多年的寒门子弟门过不去了?” 这话叫人怎么接哟?怎么说都得罪人好吧! 权贵们默默地在心里给愣头青姜末点了个蜡,觉着这位主儿一定是嫌自个儿活得太久了,居然这么明晃晃地在陛下面前踩他的命根子! 姜末能熬出头来,自然也不是个蠢的,这事儿他何尝不清楚?只是他心里还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信仰。 而品性高洁的莲花,正是他的信仰。 所以姜末喘了好一会儿的气,到底还是昂着首应了:“陛下明见!所以臣以为,殿下出行延陵之事不妥,因为殿下这般作为,叫寒门子弟们见了,难免心冷!” 很好,很有勇气,敢当着朕的面儿给宝丫头上眼药。 帝尊默默地在心里给姜末竖了个大拇指,然后他就开始琢磨怎么收拾这个愣头青了,全不管那一大群站在那儿的官员们辩论得有多凶。 158.第158章 寒贵心思(2) 抱着这个想法的人也不止帝尊一个,定国公也好,宁国公也罢,就算是和丞相大人同辈儿的有点眼力见儿的世家子儿,他们都觉着这个名唤姜末的愣头青很该收拾一番了。 虽说御史是言官,上谏官员们言行的不当之处正是他们的本分,但是太女是谁能都能直谏的么? 大家都知道当今储君是个爱吃的,所以便是得了太女殿下整了这道名为“炸荷花”的吃食儿也没想太多,只觉着太女殿下的心思没有用在正道上,可惜了她那般聪颖的天资了。 偏生这些个寒门,非觉着自己叫太女殿下给轻贱了,上杆子地送在帝尊手下让人家收拾,口口声声地说太女殿下言行有失,不该出京。 对此,权贵家的老爷们儿只有一句话要说:直娘贼,人家吃道点心惹你了?平素也没见你们府上少吃几道桂花藕!凭啥只准你们吃藕,不许人家炸荷花? 瞎叨叨个什么啊,脑子有病就趁早吃药,要是这小祖宗生气不去延陵,又要把魔爪伸向我们府里头的公子哥儿了,你负责? 感情被看中的不是你们家的子孙,你们不心疼! 家里头有哥儿长得俊俏的大人们如是想。 而丞相,觉得自己应该出来好好说道一番了。 要知道,大墨最爱荷花的人是他,他都没急,这一群寒门子弟就跳出来了,丞相大人的心情也是很复杂的。 须知沈家不比轩辕氏这般的百年世家,沈家家底甚薄,满打满算到丞相沈弑这儿也就第三代,而且第四代还没影儿呢,真要说道一番,沈家也算得上是寒门的。 因为沈家的家训,就是不置私产。 便是丞相府,那也是帝尊赐下来的,一旦沈弑挂印了,这宅子还要收回去的。 所以说沈家是寒门,也是说得通的。 但是沈家就算是寒门,那也是大墨最有权势的豪门,走的是清流的路子,谁都不敢惹呐。 沈家不置私产,那怎么过日子? 只能靠帝宠。 有了帝宠的权相,不是脑子糊了,哪个权贵敢惹? 所以当丞相大人迈步出来的时候,不论是寒门子弟亦或是权贵世家子儿,都默默地闭嘴了,打算洗耳恭听相爷的话。 相爷举头四顾,见大家都一本正色地闭口了,他便勾了唇儿,笑了。 “大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本官也不好干杵着了。 方才姜御史,说太女殿下把荷花炸了做吃食儿是在轻贱寒门子弟,本官觉着,你是想太多了。殿下爱吃的事儿,大家都是知道的,你觉着殿下炸荷花是轻贱寒门,没准在人家心里,荷花和藕是没差的。 既然没差,那又何来轻贱一说?” 姜末闻言,抬眸望向沈弑,眼底满是诧异! 他正欲开口反驳,却听得沈弑笑道:“本官知道,直谏是姜御史的本分,但是姜御史这回,可能是真的想太多了。 若是换了旁人炸荷花,本官头一个要质疑他心里是个什么章程,但这事儿是在本官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太女殿下做的,所以我清楚,她不会有轻贱寒门的念头。 而且她但凡有半分瞧不起寒门,昨儿个叫一堆后生们给围在街上讨前程的时候,就该动手收拾人了。 可是据本官所知,昨儿个那些个后生,身上可没挨半点拳脚,这会儿正在全力备考科举呢。太女殿下对寒门子弟的心思,你们也可以从中窥见一二了。 说句难听的,昨儿个围着她的人要是换了世家子儿,太女殿下早就把人踹到大理寺去了。这一点,姜御史也该仔细琢磨一番。” 丞相这番话一出口,权贵世家的人看着姜末的眼神就更像刀子了。 好哇,你们寒门子弟围堵了太女殿下啥事儿都没,你们还不自在了是吧,是不是也想去大理寺走一趟? 姜末闻言却是面色一沉,寒门子弟围堵太女殿下只为讨前程的事儿,他是知道的。 就是因为害怕权贵世家出身的言官率先向他们寒门开炮,所以他才会把太女殿下油炸荷花这事儿给捅出来的。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权贵出身的言官们还没有把这事儿捅出来呢,同是寒门出身的丞相就率先捅了他一刀,把寒门子弟围堵太女殿下的事儿给捅出来了。 姜御史的内心是拒绝的,这一刻,他只想冲到丞相大人的跟前,把他的衣领子给拎在手上,然后恶狠狠地问一句:你丫到底是站在哪边儿的? 但是这到底是在君前,不能失态,而且丞相的衣领也未必容易让人拎着,所以姜末只能沉着脸回道:“相爷此言不过是片面之词,做不得数,太女殿下心里的想法,相爷未必知晓。 况且若不是太女殿下油炸荷花在先,断不会有我寒门子弟围堵当朝储君的事儿。 年轻后生,总是比较冲动,这一点,相爷应该清楚。” 很好,寒门开始内讧了。 权贵们表示他们想端个小板凳过来,手上捧着一盘子香酥蚕豆坐下来看戏,这样的戏码,绝对不容错过! 向来抱团怼世家的寒门呐,也开始内讧了,这叫权贵们觉着心里不是一般的畅快。 姜末的言辞犀利,但姜终究还是老的辣,沈弑为官多年,心里的城府远胜姜末。 他听闻姜末这番话后只是勾唇冷笑,而后开口道:“姜御史,你口口声声说本官的片面之词做不得数,那本官倒要问你一句,片面之词不能作数,揣测之词便能作数了么? 姜御史,对于太女殿下的言行妄加揣测,可不是你身为御史的本分。” 姜末闻言,脸又涨红了,气儿也喘得不大顺。 沈弑见状笑道:“姜御史,恕本官直言了,你这身子,着实弱了些,该好好调养一番了,不然哪天弹劾本官的时候,你一口气喘不过来可怎么办呢?” 姜末没想到,自己怼太女殿下,头一个跳出来要摁死他的人,不是轩辕家的人,居然是寒门出身的相爷沈弑!此情此景,当真是出乎他的预料了。 沈弑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又给姜末补了一刀。 “既然姜御史说本官的片面之词做不得数,那本官也只好恳请陛下让太女殿下来此与姜御史当面对质了!还请陛下恩准。” 话音刚落,他便举起笏板对着帝尊一躬到底。 159.第159章 传信 沈弑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顾迟不可能不给他面子。 当下帝尊大人便勾唇轻笑道:“准了。苏晟,去太女府传信儿吧。” 由于顾宝儿还没有及笄的缘故,她是不用上朝听政的。 所以当苏晟派去的小黄门儿把信送到的时候,咱的太女殿下正在用早膳呢。 早在小黄门儿进太女府门的那一刻,便已有小厮小跑着去给孔昭传信儿了,所以小黄门儿快走到清音殿的时候,近水楼台的孔指挥使,已经开始煮茶待客了。 小黄门儿迈进清音殿的那一刻,便望见了一脸笑意的孔昭,那一刻,他的内心是十分忐忑的。别看孔大人现在摆出热情好客的模样,要是等会儿他得知殿下叫人忐忑了,保准要翻脸! 这,这都是那些个以前来太女府传过信儿的前辈们的血泪教训呐! 所以在孔昭看来,小黄门儿的脸色就十分不好了。 于是乎,孔指挥使轻笑着为小黄门儿送上了一杯香茶,而后开口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小黄门儿闻言受宠若惊,努力一本正色地道:“小的只是一个寺人,当不起孔大人敬称,还请孔大人直呼小的六顺便是。” 孔昭从善如流,又笑着道:“好,六顺,那你先喝杯香茶,缓口气儿,有什么事儿,咱不急着说,这会儿,殿下还在用膳呢。” 六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天呐,都这个时候了,太女殿下怎么还有心思用早膳呢? 孔昭见状,也敛起笑意,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儿这么急?连太女殿下用早膳的时间都不肯留了!你有话直说,我和殿下自会斟酌。” 六顺见孔昭不出他所料的变了脸色,反倒长舒了一口气,喝了一大口的香茶,然后一本正经地开口道:“今儿个早朝,太女殿下因为把荷花给炸了做吃食儿的事儿叫御史台的姜末姜御史给弹劾了,相爷这会儿正在为太女殿下转圜呢,小的是得了苏印公的口信儿叫殿下去早朝和那位姜御史当面对质的!” 这么一大段话说完,六顺的脸色便轻松了不少,然后他一口气把热腾腾的香茶给喝完了,就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看着孔昭。 那一刻,六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孔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倒是给我个准信儿啊…… 孔昭听了六顺这一番话,琢磨了一会儿后唇角便挂上了一抹冷笑:“不就是叫御史给弹劾了么?你这么慌里慌张的做什么!殿下行得正做得直,难道还怕叫人弹劾么?” 六顺默默地叹了口气,很好,孔爷你不愧是和殿下一起在纨绔圈儿里头混出来的,听见太女殿下叫御史弹劾了,你的神色居然如此冷淡,小的实在是不能不服。 孔昭和六顺的一番对话没能瞒住顾宝儿,这会儿她虽然端坐在餐桌上用着早膳,但也听着馒头的随时转播呢。 所以得知自己叫御史台的人弹劾了之后,太女殿下的神情虽然没怎么变,用膳的速度却平白快了好几分。 待到那盅银耳羹也见底儿了之后,太女殿下拿了丝帕抹抹嘴,转头笑道:“你们还愣在那儿做什么?快去库房取本宫的朝服来。” 她的神色没有半点恼怒之色,可是茉灵见了却不知为何只觉得自己的背后发寒。 殿下这次是真的怒了…… 她不会忘记,上一次殿下就是这么笑着,把那王大厨给撵出府去的…… 茉灵这般想着,脚下的动作也不免快了几分。 太女殿下要赶着进宫,整个清音殿的人便都忙碌起来了,不多时便把刚从绣榻上爬起来用早膳的懒散的太女殿下给拾掇得格外光彩照人。 待头上的游龙飞凤紫金冠也叫茉灵扶正的那一刻,顾宝儿敛起笑意,对茉灵正色道:“今儿个府里的事儿,你好生注意着,若是有人闹事儿,你也不用去管,只管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住,等本宫回来了,再挨个收拾。” 见茉灵面色恭顺地应了,顾宝儿便迈腿走了。 待到走到孔昭身侧的时候,她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走吧,看来本宫修身养性这么多年,他们早把本宫是个什么样的人给忘了,这真叫人无奈。 孔昭,你说是不是?” 孔昭还能怎么说呢? 打从顾宝儿说自己忘却了前尘往事之后,他有空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跟她说道一番,他也知晓顾宝儿这会儿是想起自己说过的旧事了,当下脸上寒意更甚:“殿下说的是,看来是我们沉寂的太久了,竟叫那些个混账玩意儿都觉得太女府是泥捏的了!” 孔昭这话出口,六顺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哎呦喂,孔爷,你说这话真的不昧良心么? 太女殿下这几年可没几天待在太女府修身养性,这事儿你可是最清楚不过了。 但凡在京都里头安家的权贵们哪个看见了你们二位心里头不是发怵的?谁敢把你们二位当成是泥捏的呐…… 但是一想到姜御史做的事儿,六顺就觉得这两位主儿说出这样的话一点也不稀奇了。换了谁好端端的在自个儿府里头坐着,转眼却叫御史给弹劾了,那说什么都得气。 而且那位姜御史弹劾太女殿下的缘由不是太女殿下不思朝政,而是她轻视寒门!这事儿叫六顺听了都觉得一脸无奈…… 所以孔昭这番话出口之后,六顺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面色如故,而后他开口道:“殿下若是已然收拾好了,那便赶快随小的一同入宫吧。小的估摸着,这会儿早朝上都已经吵翻了天呐……” 顾宝儿闻言,颔首道:“本宫知晓了。” 太女殿下要赶着进宫,一路上孔昭只管快马加鞭自不用说,可是直到太女殿下迈步进了大殿那一刻,六顺才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心里头那块巨石总算是落了地。 这一路上再怎么为太女殿下提心吊胆,他都没有开口催过孔昭半点儿。 为的是谁?还不是他的师傅苏印公! 160.第160章 对质(1) 太女殿下是苏印公放在心上的人,只有她安好了,苏印公才会安好。 也只有苏印公安好了,他六顺才能有个好前程。 顾宝儿身着朝服进入大殿的那一刻,便是定国公也忍不住神色恍惚了些许。 都说女肖其父,这话当真不假,宝丫头这身朝服穿上身后,看着还真有几分神似迟哥儿…… 定国公都忍不住神情恍惚了片刻,其余人自不用说。 因此顾宝儿进入大殿之时,只觉一片沉寂,叫人觉着压抑无比。 于是乎,她勾唇笑道:“怎的,各位大人进本宫来了,居然不辩论了么?各位这么给本宫面子,本宫先行谢过了。” 她这番话出口的那一瞬,沈弑便轻叹了一口气…… 他早该知道的,她是受不得气的性子,叫那姜末给逼到了这般地步,焉能不气? 姜末在朝为官的时日远不如沈弑来得长久,所以他听闻顾宝儿这番话出口之后,当下便冷笑着开口道:“殿下可算是来了,今儿个为了殿下的事儿,早朝上可算是吵翻了天。” 顾宝儿听了姜末这话,心里除了气愤,还觉着可笑。 她也没做什么事儿啊,怎么就让早朝因为她吵翻天了呢? 当下她便寒声道:“大人这话说得可就诛心了!早朝这般喧嚣何曾为本宫所愿? 若不是姜御史口口声声地说本宫轻视寒门,想要本宫给寒门子弟一个交代,这早朝也不会这般喧嚣,不是么?” 要知道,顾宝儿是没有见过姜末的,她会说出这番话,纯粹是因为她觉得这个看着自己的眼神很不对劲儿的官员欠骂! 但是不得不说,顾宝儿这随口一说,就找上了正主儿。 她见姜末听了这话脸色发沉,也知晓自己怼上正主儿了,当下眼底寒凉更甚,叫端坐在龙椅上的帝尊看了都忍不住皱眉。 姜末听了顾宝儿这番话,怒气更甚,朗声道:“若不是殿下您轻视我寒门子弟在先,今日姜末又怎会如此不依不饶? 这油炸荷花的事儿,殿下还是前几天刚刚做下的,别说殿下您这会儿就将这事儿给忘了。” 顾宝儿闻言奇道:“莫非姜御史你大清早的火气这么大弹劾本宫轻视寒门子弟,为的就是本宫把荷花炸了做吃食儿的事儿?” “正是!” “那本宫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顾宝儿这话出口,姜末还没有表态呢,端坐在龙椅上的帝尊便开口道:“太女若是有话,直说无妨。” 帝尊话音刚落,沈弑和定国公的视线便在空中交汇了一瞬,眼底同时划过一抹笑意。 他们心里都知晓,今儿个这场闹剧,输的人只会是姜末。 顾宝儿得了帝尊的许可,脸上笑意更浓:“姜御史,本宫只想问你,那荷花身上刻字了么?那荷花上可曾刻字,说它就是你们寒门子弟的象征?” 姜末语塞,唇角抽搐了一会儿后恶狠狠地道:“自然没有!” “那姜御史你弹劾本宫轻视寒门子弟的话又是从何而出呢?” “那荷花身上虽然没有刻字,但是它身为我们寒门子弟象征的事儿,天下皆知!” 姜末话音刚落,顾宝儿便笑道:“这话姜御史你说了可不作数,得大殿上的文武百官们都允可了才能做得了准,不然这话只能算是姜御史你的一家之辞。” 姜末见状,朗声笑道:“殿下,事已至此,您又何必死撑着呢?不信您瞧着,这举起笏板的人,都是赞同下官所说的人。” 顾宝儿举头四顾,脸上笑意更浓:“可是本宫却觉得,在死撑的人,是你呢,姜御史。 你口口声声地说荷花是你们寒门子弟的象征,所以你才会在本宫把荷花给下了油锅以后跳出来弹劾本宫。 那本宫倒是要问问你,在桂花藕这道菜扬名天下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寒门子弟义愤填膺地跳出来谴责那个发明这道吃食儿的厨子呢? 难道与那荷花同根生的藕,便是低贱之物么?” 姜末语塞,只是眼神开始恍惚。 “姜御史给不了本宫回答,那本宫也不强人所难,继续要你给本宫交代。现在本宫告诉你,本宫要把荷花给下油锅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本宫喜爱荷花,比你们更甚!” 见姜末神情不再恍惚,转为愤怒之后,顾宝儿轻叹一口气,而后开口道:“本宫本不想承认本宫很是喜爱荷花这件事儿的,但是因为姜御史,本宫只能认了。 姜御史须知水陆草木之花……” 待到顾宝儿把周敦颐周先生的《爱莲说》给搬了个七七八八之后,姜末的脸色都变了。 他万万没想到,一个不思朝政,无心向学只知沉溺男色的纨绔太女,也能做出这般的锦绣文章! 他能通过科举晋身到如今,自然也是有几分才华的,不可能听不出这篇《爱莲说》里蕴含的深意。 正是因此,他才觉得绝望。 但是人活着就争一口气,姜末觉着自个儿的前程完了就算了,但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于是乎,姜御史在太女殿下话音刚落的那一刻便开口问道:“既然殿下您对荷花如此喜爱,那下官倒要问你,你为何忍心做下这辣手摧花之事! 难道殿下你对荷花的喜爱只不过是口头上说说而已么?” “自然不是。本宫早已说过,本宫把荷花炸了正是出于对它的喜爱。姜御史,你且听本宫细细道来。” “荷花虽然品性高洁,但对于以荷塘为生的百姓们而言,荷花远远比不上藕还有莲蓬,因为没有人知晓,荷花也是能吃的,所以它卖不出钱。 因此,在他们的眼里,荷花是没用场的东西,除了香一些,什么用处都没有。这一点,姜御史可知晓?” 姜末无言,只是颔首。 顾宝儿见状继续开口道:“所以本宫见了才很是痛心,觉着本宫应该做些事儿让百姓们明白,荷花并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东西! 荷花也是可以吃的,它也和藕还有莲蓬一样都是可以卖钱的!然后本宫就把荷花给炸了。 事情就是这样,至于这荷花是不是你们寒门子弟的象征,本宫压根就没有考虑过!” 161.第161章 对质(2)(加更3) 太女殿下这话说得着实有点伤人,姜御史心心念念的寒门子弟的象征,她居然从没有考虑过。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实了一件事儿,太女殿下从来没有轻视过寒门子弟。 正是因为她不在意“荷花是寒门子弟的象征”,所以她炸荷花做出炸荷花的举动,顶破天就是一个喜欢荷花到了极致的人为了改变荷花的社会地位所做出的尝试罢了。 这或许会让同样喜欢荷花的寒门子弟觉得不妥,但是却不至于让御史台的御史也跳出来弹劾。 所以姜末听闻顾宝儿这番话之后,心里清楚自己的前程算是彻底完了。 这个还没有及笄的小丫头三言两语间,就做出了一篇锦绣文章,以此证明自己对荷花的喜爱远甚于任何人,为她的过激行为做了最好的补救! 同时,也把他彻底从云端推落,让他重新沦为在烂泥坑里求生的人…… 顾宝儿没有心思去考虑姜末到底在想什么,这一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天哪噜,总算把这群书呆子给忽悠过去了,周先生,宝宝对你表示万分感谢,过几天等宝宝去护国寺的时候,我就给你上三炷清香,聊表谢意! 下次宝宝吃东西之前,一定要考虑清楚会不会犯了谁的忌讳,毕竟不是每一次都有像《爱莲说》这样的文章可以让我盗版的。 毕竟宝宝记住的文章就那么几篇呐,用一篇就少一篇,不珍惜都不行…… 想到这儿,太女殿下的神情格外严肃,事关自己的口福,她不严肃都不行。 但是太女殿下这么神情一严肃吧,帝尊和定国公他们几个心里都觉得不是滋味儿。 明明自己还没老呢,别人欺负到宝丫头头上了,自己却只能在一边干看着,不能插嘴,这感觉真的不是一般的憋屈。 虽说宝丫头把那个脑子拎不清的姜末给怼的哑口无言了,但是自己没有出力,还是觉得心中有愧呐。 于是乎,这会儿帝尊发现太女殿下双眼放空后,他便勾唇笑道:“既然太女已经给了姜御史交代,那这事儿就算盖棺定论了,现在朕给姜御史一炷香的时间,希望你可以给朕还有太女一个交代! 你身为御史,对当朝储君妄加揣测,滥用弹劾之权,该当何罪? 你身为御史,理当上监察文武百官,下关注黎明百姓。可你明知太女被寒门子弟围堵讨要前程,你却不闻不问,反倒拍手称快,帮着寒门子弟隐瞒此事,又该当何罪?” 见姜末哑口无言,帝尊扭头看向顾宝儿勾唇轻笑:“好了,事情已然尘埃落定,太女也可以去歇歇了。 你现在还没到听政的时候,没必要在这儿陪着朕干耗着。” 顾宝儿正想着找个由子偷溜呢,见自己的便宜爹爹这般贴心,都把借口想好了,当即便勾唇笑道:“父皇说得是,儿臣这便告退。” 太女殿下肯离开早朝的原因很简单,自家的这几个长辈都是真心疼爱在意她的,见着她被姜末弹劾了,心里能好受才怪呢! 只是她要是不走,不论是帝尊还是定国公都不好意思翻脸开始怼姜末…… 原因很简单,帝尊顾迟,那是走高冷路线的男神,上将军轩辕战宇,那是走酷炫路线的男神,只是一旦碰上了顾宝儿,他们就再也高冷酷炫不起来了…… 这一点,太女殿下比谁都清楚。 所以当她离开大殿,听得自家爹爹开始寒声训话的时候,神情十分平静。 孔昭虽然挂着个羽林卫指挥使的头衔,可以带刀入殿,但他向来是不去早朝的,所以顾宝儿入殿的时候,他就在大殿外头候着。 这会儿看着顾宝儿神色冷淡的出来了,他便迎上来开口问道:“如何?” 他没说自己问的是什么事儿,但是顾宝儿看明白了他眼底的关切和在意,便展颜笑道:“你放心,不过就是个御史的弹劾罢了,本宫还不放在眼里! 他要是弹劾本宫无心朝政,只知口腹之欲的话,本宫还要伤几分脑筋仔细琢磨,可是他要弹劾本宫轻视寒门子弟,说不得,本宫也只能把他打回原形了。” 孔昭知道,顾宝儿这话说得是姜末。 当下他便勾唇轻笑道:“合该如此! 有件事儿,属下忘记同殿下说了,这位姜末姜御史,于私德有亏,打从他中举入仕之后,他便再没有回乡去见自己的父母。 他在京都住着陛下赐下来的府邸的时候,他的父母可还在老家里头的那几亩荷塘挣吃食儿呢……” 顾宝儿闻言蹙眉道:“此事当真?” “自然当真。只不过由于他在御史台当差的缘故,一般人还真查不出来这事儿罢了。 若不是日前老爷子递了口信儿,叫属下查一查御史台出身寒门的御史的身世,我们还要被那姜末蒙在鼓里,只当他是个一心向荷花学习君子之道的愣头青呢。” 孔昭这话出口,顾宝儿更加觉得姜末的事儿有猫腻了。 因为她和姜末争执的时候,留言过姜末的眼神,里面只有愤怒,再无他物。 那样纯粹的眼神,只能属于愣头青,一般的人,是不大可能有的。 因为心思多的人,想得多,眼神里难免会透露几分。 除非姜末是个演技高超的伪君子,一演戏就演了这么多年,都习惯成自然了,所以才叫她这个看了许多电视剧的宅女也分辨不出!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太女殿下也只能说可惜姜末了,他是一个被仕途耽误了的天生戏子! 想到这儿,顾宝儿便轻声道:“再查,本宫估摸着姜御史的父母和姜末,肯定有一段心结。” 孔昭听了轻笑着应了个“诺”,然后又笑着问顾宝儿接下来是否要去长乐宫见皇后娘娘。 顾宝儿心想自家的母上大人是个爱操心的性子,便笑着应了。 她怕自己去延陵的事儿,若是不去和母上大人打个招呼,母上大人心底会难受。 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她要去延陵了,不和皇后娘娘打个招呼,那怎么也说不过去,不是么? 162.第162章 生怒(1) 皇后叶妩是大墨皇宫的女主人,手下自然也是有一堆人供她使唤的。 所以就在帝尊才刚刚公布太女殿下将会择日前去延陵这个消息的下一刻,皇后娘娘就得了手下传来的口信儿。 那一刻,皇后娘娘觉得自己的心算是凉透了。 延陵的事情,帝尊从来都没有瞒过她,所以她知道那里不是个干净的地方。 正是因此,当皇后娘娘得知顾宝儿将要前去的延陵的消息后,脑海里想的不是自家闺女儿要出去游山玩水,而是自己嫁给了一个大混蛋! 本该被人千娇万宠养大的宝贝闺女儿,因为他的缘故,不得不扛起储君的重任也就算了,她的混账夫君居然还要让她的宝贝女儿去延陵办差…… 这不是存心往她的心上扎刀子么? 皇后娘娘很愤怒,这一点她的随身侍女三宝也看出来了。 所以眼见着来报信儿的小黄门儿一脸无所适从的样儿,三宝便轻叹了一口气,示意他赶紧的退下去。 小黄门儿得了三宝的暗示,赶紧甩了袖子一俯身就告退了,直到出了长乐宫他才长舒了一口气,觉着自个儿又活过来了。 那一刻,小黄门儿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怪不得皇后娘娘能受的住陛下的冷脸呢,感情他们这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皇后娘娘要是发怒了,板着个脸也是能冷死人的。 然后这个寻了个由子偷溜到长乐宫报信儿的小黄门儿,琢磨了一会儿后,觉着自己还是快些回大殿外头侯着的好,不然回头又要挨训。 他这般想着,脚下的行程就快了好几分,然后他就和急着往长乐宫赶的孔昭还有顾宝儿一行打了个照面儿。 虽说在宫里头行走对仪态十分讲究,要的就是目不斜视,但禁不住这小黄门儿和顾宝儿他们是迎面撞上的,所以小黄门儿想看不见太女殿下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既然看见了太女殿下,那说什么也得见礼,于是乎,小黄门儿甩甩袖子就要给顾宝儿见礼。 顾宝儿这会儿正赶着要去长乐宫的,见个小黄门儿迎面走来就要给自己见礼,顿时就拧了眉,心里暗骂一声:天呐噜,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宝宝急着要去找母上大人的时候来给我见礼,哥们儿你是要闹哪样?咱们不玩这些客套的虚礼成不成啊喂! 这般想着,她的脸上便浮现了一丝不耐之色,叫孔昭尽收眼底。 孔昭见机的快,赶紧朗声道:“行了,别行礼了,赶紧地到边儿上去,把路给殿下让出来才是正经的。 这会儿殿下急着要去长乐宫找娘娘呢,没空看你行礼。” 啊?不用行礼? 小黄门儿愣了一会儿后就明白过来了,赶紧地让到了一边儿去,目送着太女殿下向着长乐宫的方向去了。 顾宝儿踏入长乐宫的时候,皇后娘娘正板着个脸一心想着该怎么收拾帝尊呢,就没怎么留意外界。 皇后娘娘不在意,但禁不住呆在她身边的侍女三宝是个眼尖的,在太女殿下迈腿的那一刻就瞥见了太女殿下。 所以顾宝儿进长乐宫的时候,皇后娘娘还什么话都没说呢,她的贴身女官就已经给太女殿下见礼了。 不过三宝给太女殿下这么一见礼,皇后娘娘也算是回过神来了,当下她便看着顾宝儿蹙眉道:“宝丫头,你也是刚得了自己要择日离京前去延陵的消息才进宫来的么? 你放心,虽说你爹爹已经在早朝上张了这个口,但只要我们筹谋一番,你这次去延陵什么事儿都不会有,你就当自个儿是去游玩了一趟山水。” 皇后娘娘这番话出口的那一刻,顾宝儿就蒙圈了!感情自己要去延陵这事儿,便宜爹爹还没有同娘亲大人透过气儿啊? 这可就尴尬了…… 顾宝儿察言观色的功夫那可不是盖的,早在进入长乐宫那一刻,她就知道皇后娘娘的心情不好了。 至于原因嘛,想想也知道,皇后娘娘这是不愿意自己去延陵了! 眼瞅着皇后娘娘就要误会男神爹爹了,顾宝儿急了,赶紧开口道:“娘亲,这事儿不急!” 皇后娘娘听了顾宝儿这话,轻叹一口气,眉宇之间的关切更甚,她转头看向顾宝儿道:“这事儿不急?宝儿,你叫我怎能不急!延陵,那可是个……” 娘亲,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延陵不是个清净的地方,可是早在刘三刀找上我的那一刻,延陵的事儿,我就不能不管了。 顾宝儿这般想着,便趁皇后娘娘话音未落之时开口道:“母后,儿臣知晓,延陵是个青山绿水的妙处,这才央父皇准儿臣离京前去延陵一游的!” 皇后闻言,久久不语。 她万万没想到,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儿,竟是她捧在手上娇宠了这么多年的宝贝女儿亲自讨来的! 而且她在做决定之前,完全没有同自己漏过一丝半点儿的口风。 这让皇后娘娘很是哀伤。 所以直到半晌后,她才算是缓过气儿来,看着顾宝儿寒声道:“这么说,这事儿,是你自己的主意?” 要糟,母上大人因为被隐瞒生气了!太女殿下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点了个腊,然后正色道:“这去延陵的事儿,的确是儿臣求来的,因为早在刘三刀找上儿臣的那一刻,儿臣就知晓,延陵此行,儿臣非去不可。 若是换了别人,刘三刀未必会尽心尽力地在旁协助,这一点,想必母后也是清楚的。 但是儿臣从未想过,此事要瞒着母后!没能提前告知母后此事,是儿臣的过失,还请母后不要怨怪父皇。” 话音刚落,太女殿下便对着皇后娘娘一躬到底。 皇后还能说什么呢?正如顾宝儿所言,她清楚顾宝儿是出使延陵的最佳人选,只是她到底是舍不得! 这个将要带着帝尊的密旨,前去延陵办差的人,不是别人,是她拼了半条命博来的女儿啊…… 所以皇后娘娘久久不语,直到顾宝儿觉得自己腰酸的那一刻,才开口道:“本宫知道了,太女你很好。” 皇后娘娘的神色很是冷淡。 163.第163章 生怒(2) 她心疼自己的女儿,但与此同时,她也怨恨自己被顾迟、顾宝儿父女瞒在鼓里。 他们早就已经决定好了要怎么解决延陵的事儿,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和她透露过半句。 皇后自问自己不是那种只知儿女情长的女子,可是为什么,她全心全意在意的夫君还有女儿都信不过她呢? 顾宝儿早在皇后开口的那一刻就听出了端倪,皇后这次是真的怒了。 不过换谁都得气,眼看着自己在意的亲人要走向一个危险的地方,可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被蒙蔽到了最后一刻,只能看着他一步步地离去…… 这种事儿,要是换到自己的身上,也是受不了的! 所以顾宝儿十分理解皇后娘娘,这会儿见皇后娘娘心情不愉,赶紧地开口安慰道:“娘亲呀,您别太担忧了,宝儿这次去延陵可不是一个人呐。” 皇后娘娘闻言,眉眼柔和了些许,扭头看向孔昭道:“孔昭,那你快同我说说,和宝丫头一起去延陵的人都有谁?也好让我斟酌一番……” 孔昭见皇后娘娘的怒气消了些,便笑着开口道:“我自是要陪着宝丫头去延陵的,但是同行的人,可不止刘三刀一个。慕白也是要去的。” “慕白?他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是只有你们四个,这人数还是少了些。” “老爷子和师父他们也是这么想的,昨儿个便同我和宝丫头说了,说是七哥还有九哥外带着太白楼的苏掌柜都要陪我们去一趟延陵呢。 他们说,只有这样,瞧着才像是去延陵游山玩水的样子,不会打草惊蛇。” 皇后娘娘闻言,展颜笑道:“父亲和哥哥说得不错,只有这样瞧着才算是有点游山玩水的样子。” “所以师父和老爷子才会没给姑母递口信儿,一是怕姑母伤心,二是这事儿十拿九稳,叫姑母知晓了反倒要累你担心,反而不美。” 孔昭这话一出,皇后娘娘的怒气算是彻底散了,只见她看着顾宝儿嗔道:“好么,原来你们都知道了,就瞒着我一个呢! 叫为娘如此担心,宝丫头你倒是说说,你该当何罪?” 皇后娘娘此言一出,太女殿下顿时就打了个哆嗦,她看着容颜娇美不输二八少女的皇后娘娘,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的母后呀,你真的不适合用这种腔调说话,求你饶了我吧! 太女殿下为了自己不被皇后娘娘的怪腔怪调所荼毒,连忙服软:“宝儿该当何罪,都由娘亲说了算。这事儿是宝儿还有爹爹做的不厚道,我们应该知会娘亲一声的。” 太女殿下在认错的同时,还不忘拉帝尊下水,于是乎,皇后娘娘的怒气值就这么被转移到了另一个目标身上。 只见皇后娘娘轻咳一声,勾唇笑道:“你这话说得不错,你那爹爹也不是好的。你放心,等你吃完了这盏银耳雪梨百合莲子羮,我就去找你爹爹,让他给我个交代。” 有了皇后娘娘这句话,正吃着黑暗料理的太女殿下,觉得自己的人生圆满了,有大墨帝尊作陪,她就算再吃一盅加盐的银耳雪梨百合莲子羹,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然后当太女殿下眉开眼笑地吃完自己面前这一盅咸味甜汤之后,皇后娘娘又给她盛了一碗绿豆汤。 那一刻,太女殿下的内心是拒绝的,她看着皇后娘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的娘亲,你怎么可以不按套路出牌!说好的只吃一盅甜汤就好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大概是受不住太女殿下满是谴责的小眼神了,皇后娘娘笑道:“好久没看你吃我亲手做的甜汤吃得这么开心了,我便多给你盛了一碗。 宝丫头向来是见不得粮食被糟蹋的,想来也会好好地喝完这碗绿豆汤,对不对?” 皇后娘娘这番话出口,太女殿下顿时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天呐噜,一碗加盐的银耳雪梨百合莲子羹就已经够宝宝受的了,娘亲大人你居然又给我来一碗怪味绿豆汤,我们还能不能继续愉快相处了? 但是看着皇后娘娘如花般娇美的笑颜,顾宝儿实在是不忍心拒绝呐。 所以踌躇半晌,她到底是笑着应了:“娘亲说得是,我绝对会把这碗绿豆汤喝完的!” 话音刚落,顾宝儿便抱着舍身取义的念头拿了白瓷汤勺往自己的口中送了一勺汤水,而后闭目咽下。 但是事情的发展再一次出乎太女殿下的意料,皇后娘娘递给她的这碗绿豆汤,居然一点也不咸,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十分清甜可口! 于是乎,太女殿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心想自家娘亲也不是每次洗手作羹汤也会失手的嘛。 她脸上的笑容灿烂,皇后看了也觉得自己心中欢喜。 于是乎,皇后娘娘便没怎么计较顾宝儿瞒着她的事儿了,只同顾宝儿说了一会儿话,便笑着放顾宝儿他们回太女府去了。 然而,太女殿下是畅快了,帝尊却要惨了。 待太女殿下回到太女府之时,帝尊正退朝不久,当他面带微笑迈入长乐宫的那一刻,就瞥见了皇后娘娘的冷脸。 帝尊先是一慌,而后勾唇笑道:“怎的,阿妩你也得了宝丫头叫人弹劾的消息了?你放心,那人已经被料理妥当了,宝丫头一点事儿也没有。” 帝尊很自觉地把早朝上的事儿对皇后娘娘和盘托出,只瞒下了顾宝儿要去延陵的事儿,然后,他就收到了来自皇后娘娘的眼刀。 只见皇后娘娘俏脸一板,寒声道:“好哇,你还想瞒着我!要不是宝丫头同我说了她要去延陵的事儿,我还真要叫你给瞒在鼓里了。” 话音刚落,皇后娘娘突然回过神来,似乎顾迟刚才说了,自家的宝贝丫头叫人在早朝上弹劾了,这真是叫人生气! 于是乎,皇后娘娘的唇角浮现了一抹冷冽的笑意,然后她转头看向顾迟道:“阿迟,你老实交代吧,你究竟还瞒着我什么事儿了,你要是老实说了就罢了,要是让我再知道别的,你就去书房睡吧!” 此时此刻,帝尊的内心是拒绝的…… 164.第164章 太女的忧伤 退了朝的帝尊遭遇悲惨,他心爱的宝贝女儿这会儿心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原因很简单,太傅大人一脸冷漠的上门了,当顾宝儿一脸错愕地出来迎接的时候,太傅开口道:“宝丫头,你是个好样的,要去延陵这么大的事儿,你也不同本席说一声,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席这个太傅了?” 看着一脸冷漠的亓念念,顾宝儿欲哭无泪。 去延陵查办贪官污吏这件事,是刘三刀上赶着做污点证人,她才会应下的!事先,这事儿可是一点预兆也没有,就算她想要和太傅大人通气儿,也没有办法呀。 于是乎,太女殿下只好一脸惆怅的把其中原委同太傅大人好好说道了一番。 得知了事情始末的太女殿下,也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行了,我知道这事儿出乎你的意料之外,你也不用解释了。只是有件事儿,本席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很是怨念。” “什么事儿?” “昨儿个本席赶到太白楼的时候,只见到了一桌子正在被跑堂的小哥儿收拾的残羹冷炙,半个人影都没有。 我问了苏掌柜的,她同我说,殿下你们早就散了。 对此,念念怎么想都觉得不甚愉悦呐,说好的以后都要一起去太白楼用午膳的事儿,莫非殿下你已经忘在脑后了么?” 说到后来,太傅大人望着太女殿下的眼神就更加怨念深重,那一双波光潋滟的明眸哟,里头装满了控诉。 这叫太女殿下看了觉得实在是受不住,她赶紧开口服软道:“念念呐,你说得没错,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厚道了,不该不等念念来就开席的。 只是昨儿个我是为了给慕白接风才去的太白楼,一时没想起来这事儿。” 太傅大人这才眉眼柔和了些许,勾唇笑道:“没彻底忘了就好,殿下可千万要记住了,以后咱们讲课的地点是太白楼,方便咱们用午膳。” 顾宝儿点头如捣蒜。 不过想到太白楼,顾宝儿就想起自己是个厨艺白痴的事儿了,眉宇之间不由多了几分惆怅…… 亓念念见状便笑问道:“殿下,你怎的如此愁眉苦脸,莫非叫念念说道了几句,殿下的心里受不住了么?” 顾宝儿连忙摇头道:“与念念无关,只是我一听到太白楼,就想起了一件事儿。” 亓念念闻言奇道:“既是如此,那念念更想知道殿下在为什么事儿惆怅了。不知殿下可否告知念念?” 顾宝儿觉着横竖自己是个厨艺废柴的事儿,知道的人已经不少了,她便没有打算再瞒着亓念念。 “咳咳,既然念念你都这么问了,那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昨儿个机缘巧合,我去太白楼的后厨走了一趟,易之说,我没有学厨的天赋,所以一想到这件事儿,我就有点惆怅。” 亓念念闻言,唇角微微抽搐,她什么事儿都想过了,就是没有想过太女殿下是为了自己是个厨艺废柴的事情而惆怅的! 这叫她,实在是觉得有点无奈呐。 然后唇角抽搐的太傅大人,忍不住问了太女殿下一个问题:“殿下,你为什么想学厨艺?” “因为我想在父皇还有母后的时候,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一点儿吃食儿,也算是尽点心。” 太傅大人闻言笑道:“既然是为了尽心,那又何必拘泥于尽心的方式呢?既然殿下你没有学厨的天赋,大可换别的方式尽心嘛,又何必如此惆怅呢?” 念念说的很有道理,可是顾宝儿的内心已经泪流满面,其实她想学厨的根本原因,才不是为了便宜爹爹他们呢! 她想学厨艺,纯粹是因为不想沦落成为只会吃不会做的饭桶啊…… 但是这事儿,她要怎么和念念说出口? 她只能抬头仰望,在那穿过树梢的阳光的照射下,明媚忧伤。 太傅大人不懂太女殿下的忧伤,但是她觉得自己有开解太女殿下的义务。 于是乎,琢磨了一会儿,亓念念开口道:“殿下,你若是在为自己日后的口福担心,那么念念只想说,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毕竟流水的婢女铁打的主子,只要你想,总会有厨艺不错的丫鬟被派到你手下做事儿的。 毕竟掖庭宫之中,有得是想到太女府上当差的人,只要你回头让皇后娘娘派人去掖庭宫传个信儿,就说厨艺最好的几个丫鬟可能会被派到太女府上当差…… 那么,没多久时间,就会有厨艺好的丫鬟来你手下当差了。” 顾宝儿听了亓念念这番话,在心里仔细琢磨了一番,发现可行性很高,眉眼间便不由泛起了几分笑意。 宝宝为什么想学厨艺,还不是怕要是包子病倒了,我就吃不到合胃口的饭菜了嘛! 虽说我可以去太白楼下馆子,但是太白楼离太女府还是有不短的距离的! 平时也算不了什么,但是在肚子饿的时候乘着马车去太白楼,那可不是一般的煎熬…… 但是现在,因为亓念念这番话,这个困扰顾宝儿许久的问题,即将被解决。 所以太女殿下,终于笑开了,只是太傅大人怎么看,都觉得太女殿下的眉梢眼角之间,都有一点淡淡的忧伤就是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太女殿下的脸上总算是有点儿笑模样了,所以她眉梢眼角暗藏着的这点儿小忧伤,在亓念念看来也算不了什么。 这边厢太女殿下叫亓念念劝笑了,长乐宫内的帝尊还在哄自个儿的媳妇儿呢。 这会儿他已经搜肠刮肚地将自个儿以前做过的没同皇后娘娘交代的事儿一股脑儿地都说完了,正眨巴着一双深邃的大眼睛等待皇后发落呢。 皇后看了看帝尊那满是忐忑的眼神,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嗔道:“若是我今儿个不问,这些事儿你是不是打算瞒住我一辈子了?” 帝尊闻言沉吟了一会儿道:“如果你不问,我是不会说的。因为我眼下说来容易,可你在那时候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忍不住提心吊胆的,所以我就想着,既然已经瞒了你这么久,那就索性一直瞒下去吧……” 他的话音刚落,皇后娘娘的眼眶就泛起了红…… 165.第165章 靖远侯的怨念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太女府内顾宝儿正和亓念念絮叨的时候,宁国公府内潘珏正捧着碗糖拌青瓜皱着眉。 “鹤哥儿,你此言当真?” 靖远侯闻言轻叹:“那还有假?今儿个陛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宣告的,说那丫头择日就要离京前去延陵了。而且今儿个,那丫头因了油炸荷花的事儿,还叫御史台的御史姜末给弹劾了。” 潘珏听了靖远侯这话,不由蹙眉道:“御史台的姜末?我记着他是个最在意规矩礼制的人,他也的确能干得出弹劾太女这种事儿。不过,宝丫头不过就吃了几盘子炸荷花,也没碍着他什么事儿啊,怎么就叫姜末给弹劾了? 他若是弹劾宝丫头沉溺男色,不思朝政,不堪太女之位的话,我倒要敬他是条汉子。” 靖远侯听了潘珏这话,哭笑不得,心道:难怪阿珏和太女殿下会一见如故,她们都是爱吃爱到了骨子里的人,又怎么会在意荷花是寒门子弟的象征这种事儿呢? 他估摸着,太女殿下和潘珏都是听了这事儿就忘在脑后了,所以吃着炸荷花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犯了谁的忌讳。 这叫他该怎么说呢?他也只能轻叹口气,觉得这两位主儿不是一般的心大了。 潘珏看靖远侯久久不语,拿银筷夹了粒青瓜就往他的嘴变送:“鹤哥儿,你是口渴到说不了话了么?来,吃粒青瓜,包你吃了生津止渴。” 靖远侯能怎么办? 回过神来的他也只能笑着把少女送到自己嘴边上的青瓜给叼过来,嚼烂了咽下肚去。 潘珏眼见着靖远侯把青瓜给咽下去了,脸上笑意更浓:“好了,鹤哥儿,你吃了我的瓜,应该不会口渴了,赶紧地继续往下说吧,好让我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儿。” 靖远侯也只能无奈一笑,继续往下说了。 待他将事情的始末都和潘珏说了一遍,不由觉得口含舌燥,正想着来一块糖拌青瓜润润口呢,却愕然发现那碗糖拌青瓜已然见了底。 靖远侯的内心是拒绝的,他记得自己明明没有吃几粒青瓜来着,怎的这碗糖拌青瓜就见了底呢? 于是乎,靖远侯向潘珏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这会儿潘珏刚刚把最后一粒糖拌青瓜给咽下肚去,她眼看着靖远侯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不由叹了口气笑开了。 “鹤哥儿,你口渴了看我做什么呢?我这儿又没有茶水,你便是看我看得再久,也不能止渴呀。” “我记着我没有吃几粒糖拌青瓜来着。” 靖远侯的言下之意很明白:剩下的糖拌青瓜去哪儿了? “你没记错,你确实没有吃几粒糖拌青瓜。只是你没吃,不代表我不会吃呀。 原来鹤哥儿看着我这么久是想吃糖拌青瓜么?那你倒是早说呀,就在刚才,最后一片糖拌青瓜也已经下了我的肚子了。” 少女笑得一脸无辜,靖远侯也只能叹口气作罢,不再去惦念那吃了生津止渴的糖拌青瓜。 毕竟那碗青瓜早已下了这丫头的肚子了,难不成他还能让她吐出来么? 便是她能吐出来,他也是不会想吃的。 于是乎,潘珏看着靖远侯瞅了自己好一会儿就叹了口气转身去叫丫头给自己送茶水的时候,她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看来鹤哥儿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有点差啊,下早朝都已经这么久了,还没从那朝堂上的明争暗斗中缓过劲儿来呢…… 苦夏是最炎热不过的时候,靖远侯这会儿正口干舌燥,心里头的火气也不免大了几分。 待到他接过丫鬟递给自己的茉莉花茶轻呷一口后,他心里的火气才算是散去了一些。 他正打算转头和潘珏接着絮叨的时候,却听得小厮跑进来通报,说是太女殿下带着羽林卫指挥使上门了。 那一刻,靖远侯很清晰的听到,自己身侧正端坐着品茶的小丫头,刷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靖远侯不知道太女殿下和潘珏的交情到底是因何而起,但是他可以确信一件事儿,他一点都不希望太女殿下来宁国公府拜谒! 因为太女殿下的到来,代表着他和潘珏的相处时间将会大幅度减小。 眼见着潘珏提了衫裙就要小跑着去宁国公府迎太女,靖远侯不由蹙眉道:“阿珏,你跑那么急做什么?没得热出了一身汗,回头难受的不还是你?” 潘珏听了琢磨了一会儿,觉着靖远侯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便放慢了脚步,摇曳生姿地向宁国公府门去了。 横竖顾宝儿见不到自己是不会跑的,她还急个什么劲儿呢? 更何况,那丫头要去延陵的事儿没同自己漏过半点儿口风,实在是叫人生气。 潘珏这般想着,脚下的行程便越发慢了,待到她挪到宁国公府门的时候,那步子小得都可以称得上是碎花小步了。 顾宝儿和潘珏那是两辈子的交情了,不过今儿个还是她第一次到自个儿的闺蜜家里头去做客。 况且宁国公府的家主宁国公是她没见过的老权贵,所以她的心里还是不免忐忑。 太女殿下的忐忑在潘珏和靖远侯一起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她在琢磨,自己到底是叫靖远侯姐夫呢,还是直呼他的爵位…… 潘珏见顾宝儿开始咬唇儿就知道她这是怯场了,当下也不去计较顾宝儿瞒着她要去延陵的事儿了,连忙笑道:“前儿个我接到殿下拜帖的时候就在想,殿下今儿个什么时候上门呢,不成想,殿下会来得这么早。” 顾宝儿听了潘珏这话就明白她是在打趣自己了,顿时心里的忐忑也去了三分,笑眯眯地回道:“阿珏,你这不是存心打趣我么?按我们的交情,何必这么客套,你只管叫我的名字就是了。” 潘珏轻笑着摇头:“交情归交情,只是礼不可废,更何况是眼下呢?” 顾宝儿明白潘珏的意思,姜末虽然是寒门子弟,和权贵出身的御史们相处并不融洽,但他到底是御史台的人,他被自己给斗垮了,那些个御史的心里,多半不是滋味。 顾宝儿和潘珏倒是有说有笑了,靖远侯心里的怨念却更加深了。 听说太女殿下是个爱美人儿的,她不会不忌口到想冲阿珏下手吧? 166.第166章 醋意(1) 靖远侯心里不自在,眼神里便不免显露出了几分。 潘珏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年,又怎么不知道他的那点儿小心思,当下便笑着对靖远侯道:“侯爷,殿下今儿个上我们国公府拜谒来了,你是不是也该开口招呼几下,略尽地主之谊啊?” 美人含笑,只是那眼神里头笑意可没有威胁的意味多呐。 靖远侯收到自家心上人投来的眼刀后,当下便扯了扯唇角,在脸上挂出一个生硬的笑来:“阿珏,你说得没错,这十几年来殿下还是头一回到咱们宁国公府拜谒呢,于情于理我都该出面招呼一下的。” 靖远侯这话一出口,擅长察言观色的太女殿下瞬间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了,似乎把自家闺密养了这么多年的汉子,对自己有点不好的看法? 不过她可以看得出来,这位主儿在潘珏的眼神胁迫之下,已经很是收敛了。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能从靖远侯的眼神里头看得出来一件事儿,他不欢迎自己的到来。 顾宝儿都能看出不对劲儿了,更不用说甚是了解靖远侯的潘珏了。 早在靖远侯话音刚落的那一刻,潘珏就觉着自己有点小情绪了,怎么说宝丫头都是自己和他打过招呼要他善待的人,他也应下了,结果今儿个宝丫头上门了他却是这样招待人的! 不但没有茶水,甚至连一盘子解渴的果盘都没有让下人备下,他这何止是不把宝丫头放在眼里,根本是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嘛! 当下容颜美艳的少女便看着靖远侯勾了唇儿笑:“侯爷,瞧你这话说得,也太客套了些。 要知道我没来宁国公府之前,这府里头可是没什么正经的女主子,殿下便是来了也没有人能作陪呀。 再说,侯爷你又是个惯会舞刀弄枪的,不懂吟诗作对那些诗情画意的东西,和殿下也聊不到一块儿去。 所以这事儿怪不得殿下,要怪也只能怪咱们府里头没有什么正经姐妹了。” 潘珏这轻轻巧巧的三两句话就让靖远侯认清了一件事儿,太女殿下来宁国公府冲的是她潘珏的面子,和他靖远侯根本没有半点儿关系。 既然人家不是冲着他来的,他还杵在这儿拿乔,也实在太好笑了些! 潘珏潘姑娘那怒气满满的小眼神哟,在靖远侯看来传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丫要是不想陪着殿下说话,那就赶紧地有多远滚多远! 横竖我也算得上是宁国公府的主子,由我来招待太女殿下也不会失了礼数,所以你丫就别在这碍眼了,宝宝看了心烦! 认清事实的靖远侯,看着又开始有说有笑的两个姑娘家,觉着自己的心里头不是一般的不是滋味儿。 明明这丫头是他从花楼里头救出来的,也是他亲自养大的,身世再清白不过了,可是她是怎么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太女殿下结下交情的? 而且他能看得出来,这两个有说有笑的小妮子之间的交情,不是一般的深厚。 这就叫人很是费解了,靖远侯想了半天,还是没有理出个头绪来,便越发觉得心里头不是个滋味儿。 他本想着把潘珏的贴身丫头元宵叫过来问问情况,却没能顶住潘珏满是怒意的小眼神儿,只能叹了口气,将眼神从正在给两位大小姐削果子的元宵身上移开了。 但是靖远侯这人,最为人称道的从来不是他的身手多么利落,而是他的倔犟性子! 他若是不倔犟,就不会一意孤行地把潘珏从花楼里头赎出来,为她起名字,而且放在身边教养。 只是他从没有想过,当着妹妹养了这么多年的小丫头,有一天也会变成自己心心念念想要相约白首的人…… 于靖远侯而言,潘珏是他放在心上的人,所以为了她叫旁人嚼几句舌根子根本算不了什么。 但是他不能不介意,潘珏待太女比自个儿还要亲近! 毕竟于情于理,都是他遇见潘珏在先,太女,那是后来者。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一件事儿,潘珏和太女殿下到底是怎么结识的。 只有知己知彼,他才能事半功倍地把那丫头的心思从太女身上转回自个儿身上来。 靖远侯这般想着,唇角便勾起了一个笑来,把正在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孔昭孔指挥使给拉到边儿上叙话去了。 孔昭和靖远侯并不是很熟,如果非要谈交情的话,他也只能说自己和靖远侯有点儿面熟。 正因如此,被靖远侯拉到边儿上叙话的时候,孔昭的内心是十分错愕的。 “不知侯爷叫孔昭借一步说话到底是想说什么事儿?” 孔昭的眉眼之间带着几分冷淡,眼神里头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赶紧的,靖远侯,你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就别在这儿耽误小爷功夫,小爷还要回去保护太女殿下呢。 靖远侯一向看不上文官之间谈话的那些个弯弯绕绕的方式,他想着孔昭也是武官,便直接开口问了。 “不知孔指挥使是否知晓阿珏那丫头和太女殿下到底是什么结下的交情?” 哦,原来是想问这事儿啊,身为目击者的孔昭瞬间恍然大悟。 他琢磨着太女殿下一时兴起想吃糖画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便笑着把其中原委都一一地告知了靖远侯。 结果,得知真相的靖远侯却觉得自己的内心更加迷茫了,他看着孔昭,不敢置信地问道:“所以阿珏和太女殿下就是因为两支糖画结下的交情?” 孔昭看了看满脸错愕的靖远侯,颇为体谅地回道:“虽然孔昭不想打击侯爷,但是女子之间的交情似乎从来就是件说不清的事儿。 殿下和潘县主的确就是因为两支糖画,结下了如此深厚的交情,这一点,绕是天天跟在殿下身边的在下,都没能想明白为什么。 也许这是因为殿下和潘县主都是爱吃的人的缘故吧……” 孔昭最后的那句轻声絮语,可以说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但是靖远侯只能选择相信,因为他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了! 167.第167章 醋意(2) 这一刻,靖远侯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小姨子什么的,果然是世上最不好办的一种存在了,打不得骂不得的,还能名正言顺、大张旗鼓地抢自己的媳妇儿! 这一刻,靖远侯完全忽略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就算他相同太女殿下抢媳妇儿,也没有那个资格啊。 因为只要顾宝儿勾勾手指,潘珏绝对会跟她回家的。 而且要是动真格儿的抢媳妇儿,就凭顾宝儿精通多种最佳撩妹方式,靖远侯也不是她的对手啊! 更别说如果要比身份、地位什么的,靖远侯也是稳输的。 让理智冷静什么的都见鬼去吧,媳妇儿都要跟人跑了,谁还在意这些? 于是乎,孔昭便一脸错愕地看着靖远侯盯着太女殿下所在的地方,开始面目扭曲。 他犹豫了半晌到底还是开口问道:“侯爷,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殿下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靖远侯回过神来后,下意识的回道:“没错。” 孔昭不是好奇心特别强烈的人,如果不是靖远侯太过失态了,他是不会开口提醒的,这会儿他看着靖远侯的神态恢复正常了,便笑了笑不再开口。 靖远侯也只有和潘珏在一起才会有说不完的话,他本来并不是特别善于谈天说地的人。 是以这会儿他见孔昭沉默下来了,便也没再开口,只管取了在一边的青石座椅上晾凉的香茶来,给孔昭斟了一盏。 孔昭谢过靖远侯,接过那盏茶水就浅尝了几口,也算是润润口舌,他之前同靖远侯说道了好一会儿,这会儿正是口干舌燥的时候。 又过了好一会儿,靖远侯看着那两个少女说笑的兴致一点也不减,实在是忍不住了,扭头就问孔昭道:“殿下,她平日里头也是这样么?” 靖远侯冷眼旁观了许久,十分错愕地发现,这位在京都里头有着偌大名声的太女殿下,在潘珏面前竟是一点架子也不端。 要知道直到今儿个,她和潘珏才算是见了两回,就算再投缘,那位主儿也不该做到这一步,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孔昭本来不懂靖远侯说得是什么意思,待到他顺着靖远侯的视线往顾宝儿那便瞄了一眼后,他就顿悟了。 于是乎,孔指挥使沉吟了一会儿便笑道:“既然侯爷发问了,那在下也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殿下在外人面前,向来是张扬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潘县主那样,仅凭着一面之缘就叫殿下如此看重。 恕我直言,殿下会到宁国公府拜谒,与其说是给老爷子面子,倒不如说是冲着潘县主来的。” 孔昭这话说得直白,却叫靖远侯听了觉得心下松快了几分。 如此便好,珏丫头真心相待的人,对她也是不同的。 就凭着一点,他也不该拦着这两个小妮子相处。 更何况,她们两个在京都里头的名头都不是太好听,和那些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是绝对处不到一块儿去的。 靖远侯明白,潘珏看着挺活泼的一个小姑娘,其实是个害怕寂寞害怕独处的人,所以她很重情,会对给过自己温暖的人,倾心相待。 正因如此,她才会在离开花楼的时候,拿自己要挟他把元宵也带上。 原因很简单,元宵是潘珏在花楼那段时光里,仅有的温暖。 但是元宵能给潘珏的,仅有一颗忠心,可这些对于潘珏所需的,还远远不够。 潘珏也是个女孩儿,她也是需要手帕交谈天说地的,这一点,元宵是办不到的。 但是太女殿下可以。 所以于潘珏而言,与太女殿下相识相知,实乃是件幸事。 靖远侯这般想着,看着太女殿下的眉眼也不免柔和了几分。 孔昭见状,眼底暗藏的那一丝冷意总算是彻底散去。 他原本还想着,靖远侯看着有些不对劲儿呢,就算冲着定国公和宁国公两位国公爷的交情,靖远侯都不该对太女如此疏忽。 但是这会儿,孔昭觉得自己算是明白过来了,靖远侯身上从来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如果有,那也是因为关心则乱的缘故,靖远侯实在是太过在意潘珏了。 因此,他对于靠近潘珏的每一个人都抱着猜疑的心思去揣摩他们的动机,便是太女殿下,也不例外。 所以靖远侯眼看着殿下和潘珏相言甚欢,才会如此坐卧不安吧。 打扰人家小两口相处,是要招人白眼儿的,还会叫人存心报复。 孔昭在午膳的时候叫靖远侯斟了好几碗的梨花白后,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 于是乎,孔指挥使在太女殿下差不多吃饱了时候,委婉地开口暗示是时候打道回府了。 顾宝儿虽然很想和潘珏继续谈论藏在大街小巷里头的那些个吃食儿都有什么迷人之处,但是她不是不解风情的人,见靖远侯瞧着自己的眼神都满是控诉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下太女殿下便就着孔昭的话头寻了个由子说要回太女府去,于是乎,顺理成章地,潘珏和靖远侯就送太女殿下上了马车,末了还让太女殿下捎了一青瓷盘子的糖拌青瓜在路上吃。 如此,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一场好宴。 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完美的地方,那便是宁国公被定国公老爷子拉走了,没能和靖远侯一起出面招待顾宝儿。 已经是酒足饭饱之际,要招待的重量级人物也回自个儿家去了,潘珏便觉着,眼下是秋后算账的好时机了。 她扭头看着靖远侯,半眯着眼道:“好了,这会儿宝丫头已经走了,鹤哥儿,你也该同我好好说道说道了,为什么宝丫头今儿个来宁国公府拜谒,你这么冷淡,不给她面子?” 靖远侯无言。 潘珏见状,怒意更甚,伸手就往靖远侯的腰上捏了一把:“鹤哥儿,你不是答应过我要把宝丫头当作小姨子看待的么?你就是怎么敬着你的小姨子的么?” “关于怎么对待小姨子,我没有经验,要是阿珏你觉得我做得不好,我以后一定改。” 潘珏听了嗔道:“这还差不多!” 接着靖远侯便看着潘珏那张宜喜宜嗔的小脸儿轻叹了一口气,直言不讳道:“阿珏,我就明说了吧,今儿个我看你和那丫头说得怎么起劲儿,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 好嘛,怪不得冷着张脸呐,感情是吃醋了!一时间,潘珏只觉哭笑不得。 168.第168章 。 送行 太女殿下前去延陵游山玩水这一日,送行的人格外地多。 不过权贵世家的代表们来送太女殿下为的也只不过是结下一份面子情,因此只是和孔昭客套了几句话就十分自觉的走人了。 但是皇后娘娘他们那可就是来真格的了。 定国公府把自个儿府上出行最为舒适的那辆贡品马车给腾出来了,说是给顾宝儿去延陵的路上用。 顾宝儿没有推辞,体验过马车颠簸的太女殿下已经明白过来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和马车相比,公交车那点颠簸根本算不了什么。 平日里他们只是把马车作为在城里头出行要用的代步工具,那乘的是好马车坏马车也没什么区别,横竖路程都是一样的,也就受那么一小段时间的折磨。 但是顾宝儿知道自己这一次可是要去延陵,除了晚上住宿,肯定是整天都要把时间花在赶路上的,所以她要不是想不开了或者是脑子进水,怎么都不会拒绝定国公的好意。 毕竟,出了京都后,马车要面对的路况,就不大可能是平坦的青石路了,她要是不挑一辆减震功能强大的马车作为代步工具,估计一天的颠簸下来,等下了马车,她怕是连路都有可能走不了。 顾宝儿并不是没有想过骑马,毕竟骑着高头大马在官路上纵马疾驰那可不是一般的帅气,但是问题来了,顾宝儿是个不会骑马的美少女。 更重要的是,原主的记忆碎片不知为何被封锁了,所以没有原主记忆的太女殿下只能选择做一个斯文的软妹子。 定国公看着顾宝儿笑着接受了自己的好意,便让轩辕家同行的几个小辈们帮着太女殿下把行李都给打包到了贡品马车上去,然后他就一直瞅着太女殿下不说话。 顾宝儿看定国公一直瞅着自己,久久无言,实在是有点慌,但她没有多想,只当老人家这是舍不得自己了,便笑着开了口。 “祖父,你这么看着宝儿做什么?宝儿此行去延陵那是为了游山玩水,待到瞧遍了延陵的锦绣风光,我自然是要回京都的。” 上将军知道老爷子在为何担忧,但是他没有开口点破,而是帮着顾宝儿劝道:“老爷子,宝丫头说的没错,咱们京都的皇家园林如此恢宏富丽,她是绝对放不下的,你不用怕她被外头的青山绿水迷了眼,她总归是要回来的。” 定国公闻言叹道:“我知道是这个理儿,可是我就是受不了……好端端的,宝丫头才回来几天,又要出去了,我是心里怎么想都不是滋味儿。” 老爷子果然是舍不得自己了,顾宝儿闻言轻叹了口气,和老爷子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算是哄得他脸上露出了点儿笑意。 定国公不情愿顾宝儿离京,皇后娘娘和帝尊也是同个想法,只是他们都清楚,没有人比顾宝儿更适合出行延陵了,所以他们终究还是没有阻拦。 但是清楚归清楚,待到送顾宝儿离京这一天,皇后娘娘和帝尊的心里头都不是滋味儿。 帝尊还好些,他毕竟是做了多年君主的人,早已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是以他只是眼底泛起了些微暗潮,叫人看了也没觉得他和往日里头相比有什么不同之处。 皇后娘娘可就失态了,这会儿她早已把自己的清冷女神的人设给彻底崩坏了,端着盘淋了酱油醋等调味汁子还撒了白芝麻的白菜猪肉饺子就不住地掉眼泪。 她一边落泪,一边拿了青瓷筷子夹了那白白胖胖晶莹剔透的水饺往顾宝儿嘴里送,口里还说着:“都说送行饺子接风面,今儿个我是来为你送行的,所以宝丫头你一定要乖乖的把这盘子饺子都吃完了。” 虽然说这水饺确实很美味,但是皇后娘娘手里头那盘子里头装着的饺子可不少呢。 顾宝儿只是瞥了一眼便蹙了眉,然后她轻叹了口气,开口道:“娘亲,这盘子饺子真的太多了,我是吃不完的。” 皇后娘娘闻言勾唇笑道:“我知道,你能吃多少东西我还不清楚么?只是这盘子水饺是我亲手包的,你多吃一个,我心里头就松快一些。 毕竟日后你出门在外,不比在京都,我没办法再同以前一样看顾你了。” 顾宝儿闻言久久无言,只是努力地把皇后娘娘上那盘子里头装着的水饺给一个个地咽下肚去。 待到顾宝儿吃了大半盘饺子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真的吃不下了,正想着和皇后娘娘开口呢,却见皇后娘娘已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行了,不就是几个饺子么?没必要哭哭啼啼的,等你从延陵回来了,我给你做面条吃。” 见皇后娘娘拿了手帕给自己拭去泪水,顾宝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双眼无比酸涩。 她伸手从眼角揩下一滴泪水,看着看着,便笑开了。 娘亲说得对,只是几个她亲手包的饺子,算不了什么,没必要哭哭啼啼的。 来日方长,她总能尝遍娘亲的拿手美食的…… 皇后娘娘见顾宝儿笑开了,便挥了挥手让她去和潘珏叙话,自己倒是靠在了身侧男人的怀里,久久无言。 只是她宽大的袖摆下,那修长的手指越攒越紧…… 潘珏不是矫情的人,她见顾宝儿走来了便笑嘻嘻地同她说了句:“一路平安。” 至于旁的话,却是半点也没有了。 顾宝儿看了她许久,呲牙道:“你就没有别的想同我说的了?” 潘珏见状便正色道:“自然是有的,我想说殿下别忘了给我带点儿延陵特产的吃食儿回来。” 顾宝儿闻言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你放心,我忘了什么也不会忘了给你的吃食儿的。” 君不见,此时此刻,流落异世的两个少女同时仰天闭眼,只为不让泪水落下。 等顾宝儿走到马车边上的时候,慕白也同相爷叙完了旧,正挎着医箱走向马车。 顾宝儿便笑道:“慕大夫,你的药可是备齐了?” 慕白也笑着回道:“自然是备齐了,此去延陵,山水迢迢,殿下保不齐便要头疼脑热,我又怎敢不备齐药品呢?” 顾宝儿这才笑着转身上了马车,也算饶过了慕白。 169.第169章 放火防盗防贱货 她会问慕白那一番话并不是毫无缘由的,打从顾宝儿知晓延陵那地方不太平,慕白又擅长医术以后,她心里便已然有了主意。 男神爹爹会把慕白这么一个有才有貌的公子哥儿送到自己手下办差,向来定是有他的用意。 府医这种事儿,只要是皇族信得过的人都是可以做的,不一定非要慕白。 可就在她同男神爹爹摊牌说自己有意前往延陵之后,慕白隔天就到自个儿的府里头走马上任了,怎么想,这其中都有点猫腻…… 毕竟慕白在太医署都已经做到院判了,让他来做府医,着实是有点屈才。 出门在外,谁都保不齐会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这时,可以救死扶伤的大夫的们的作用就能达到最大。 所以,帝尊才会在自己出行前夕让慕白来自个儿府里头做府医,他想要的,只不过是给慕白一个名正言顺的可以陪着自己前去延陵的名头罢了。 这一点,顾宝儿在为慕白接风那天晚上就已经想清楚了。 所以那一晚,太女殿下带着孔昭去找了慕白慕公子,三人进行了一次十分愉快的秉烛夜谈。 夜谈的主题只有一个:慕白身为随行大夫,一定要准备好药物。 不论是迷药,毒药亦或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药物,最好都备下一两份,毕竟此去延陵,谁都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事儿。 保不齐,那些个平时派不上用场的药散丹丸什么的就能派上用场了呢? 慕白也不是个迂腐的人,当下便笑着应下了。 以防万一的道理,他再明白不过了,谨慎一点儿总是没有坏处的。 所以这几日,太女殿下忙着到处拜谒相熟的权贵的时候,慕白慕公子也没闲着。 自打陪着太女殿下去了趟相府之后,他便忙着准备延陵一行要用的药物了。 由于时间仓促的缘故,从新制药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慕白昨儿个便同太女殿下打了个招呼,让孔昭陪着他往太医署去了一趟。 毕竟这会儿慕白已经不在太医署就职了,他要入宫没有以前那么便利,要是没有孔昭陪着,他还真不见得能从太医署把自己以前制好的那些个药物给取回来。 因此,顾宝儿方才有此一问。 这会儿得到了让人满意的答案,太女殿下的心里头顿时松快了几分,眉梢眼角都透出了几分喜气。 馒头看着自家主子无端端地看着慕白所在的方向发笑,默默地打了个哆嗦,殿下此去延陵,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她可是答应了茉灵还有蝶语两位姐姐的,殿下此去延陵,绝不能叫那些个妖艳贱货坏了名声! 馒头是个单纯的小姑娘,所以在蝶语还有茉灵托她这件事儿的时候,她就直接开口问了:“两位姐姐,我要怎么区分靠近殿下的到底是不是妖艳贱货啊?” 茉灵沉吟了一会儿后开口问道:“陪着殿下前去延陵的公子哥儿们都有谁?” “轩辕家的七公子还有九公子,孔昭孔大人,慕大夫。至于刘三刀,我不知道他算不算是公子哥儿……” 于是乎,茉灵又琢磨了一会儿后开口道:“那就好办了,你记住了,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只要叫他们五人之中的三人见了心生不喜的人,那就是个妖艳贱货!” 馒头是个好学的小姑娘,于是乎她接着往下问道:“那要是我发现了有妖艳贱货靠近殿下该怎么办啊?” 蝶语举头四顾,见四下无人,便在唇角挂了一抹冷冽的笑意:“那还用说?自然是想办法揍她丫的,叫那贱货再也不敢出现在殿下面前!” 话音刚落,蝶语便瞥了馒头一眼,开口道:“馒头,我想你也不愿意殿下在大街上碰到个卖身葬父或者葬兄的妖艳贱货吧?因为她要是叫殿下带回来了,肯定会想办法让殿下把你撵出府去的。 不过,你要记住一件事儿,不是每个卖身葬父的人,都是妖艳贱货。” 蝶语的话似有深意,馒头直说自己有点不明白。 然后蝶语便很直白地同馒头说了她此去延陵的使命:那就是盯牢了自家殿下,最好别让她带一堆花花草草回太女府去,更重要的是,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扒了殿下的衣服! 馒头听了一愣,随即点头如捣蒜。 所以今儿个打从顾宝儿出了太女府门起,馒头就盯紧了她。 这会儿看着太女殿下无端发笑,馒头的内心是迷惑的…… 打从同慕大夫说过话后,殿下就如此反常,这叫她实在很慌。 可是蝶语和茉灵没有说过,要是慕大夫他们靠近殿下该怎么办,所以这会儿,馒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她的小脑袋里头只有三个问题:慕大夫对殿下做了什么?慕大夫是不是妖艳贱货?她到底该怎么办? 时间就这样慢悠悠的过,当到了正午时分,馒头才回过神来,然后她开口提醒顾宝儿:“殿下,是时候用膳了。” 这时,马车已然驶进了一个小镇。 它在布局上自然是比不得京都富丽堂皇,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所以这会儿掀开轿帘看着窗外街景的太女殿下,心情不是一般的愉悦。 她听得馒头开口提醒,便笑着道:“你放心,饿不着你这丫头,我也知晓是时候用膳了,只是我还在找看得上眼的酒家罢了。就算出门在外,我们用膳也不能太过将就,不然岂不是跌了身份?” 馒头笑着应了,往嘴里头送了条蜜汁肉脯,然后睁大了一双眼,打算看牢了顾宝儿。 不多时,顾宝儿便相中了一家布局不俗的酒家,便同孔昭说了。 孔昭笑着瞥了那酒家一眼,应下了。 于是乎,没多久,酒家之前就停放好了两辆低调奢华的乌木马车。 然后一脸干练的跑堂,迎来了八个穿着不俗,举止之间颇有一股子贵气的少年人。 那一刻,跑堂只当自己是看花了眼。 毕竟眼前这八个人,每一个人都堪称自成一派风流。 所以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上前问道:“几位客官是要打尖还是要住店?” 170.第170章 重逢 孔昭左右环顾了会儿,便知晓只能由自己开口了。 原因很简单,这会儿慕白和苏易之正在絮叨,轩辕云凌和轩辕青衫两人则是吵得热闹,馒头和顾宝儿刚从车上下来,这会儿还在顺气,刘三刀则是抬头看天当自己不存在…… 孔昭能怎么办?就算他的内心是拒绝的,他也只能出面去和跑堂小哥交流了。 于是乎,孔昭抿了抿唇,开口道:“打尖,你这儿有什么招牌菜只管端上来,我们只有一样要求,食材要用最新鲜的,不然……” 就算孔昭的话没有说完,那跑堂小哥也不是个蠢的,当下便笑着应道:“诺,爷你就放心吧,就算小店厨子的手艺入不了爷几位的眼,我们也万万不敢在那食材上造次,拿不新鲜的东西来糊弄几位客官啊。” 他心底清楚,这一行八人多半是世家出身,不然断然穿不起这般华贵精致的衣裳,所以哪怕被孔昭威胁了,言辞之间也颇为客气。 见跑堂小哥这般识相,孔昭便笑道:“是个机灵的,回头你要伺候得好,爷给你添点儿赏钱。” 跑堂小哥闻言双眼一亮,唇角挂上了一抹笑意。 这可是天降的好事儿,叫人不开心都难,要知道像这几位爷穿着这般华贵精致的主儿,手头哪怕只漏一点点赏钱出来,也够自己吃用好久的了…… 跑堂小哥这般想着,招呼地更加殷勤周到了。 待顾宝儿一行人言笑晏晏地进入这家布局颇为不俗的酒家之后,却在大堂里头瞥见了一个红杉明艳颦笑动人的美人儿。 虽然那个美人儿是背对着他们的,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她婀娜窈窕的优美身姿。 所以顾宝儿在瞥见这个美人儿的第一刻,就大胆断定她是个美人儿,虽然不排除这美人儿是个背影杀手的可能…… 等顾宝儿一行人走到这红衣美人儿身侧的时候,却见那红衣美人儿回眸一笑,冲着他们开口道:“宝儿,你们可算是来了,须知你们叫我当真等了好长的一段时间呢。” 这言笑晏晏的红衣美人儿,不是亓念念却又是谁? 就在她回眸一笑的那一刻,跑堂小哥长吁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像红衣姑娘这般标致的美人儿怎么都不该一个人出门行走的。 她之前上门打尖的时候,他还在想红衣姑娘是和谁有约,这会儿倒是明白了,感情和这红衣姑娘有约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一行八个衣衫精致华贵的主儿啊。 在这个酒家和亓念念重逢,不管是谁,此时此刻内心都是有点懵。 孔昭半眯了一双狐儿眼,心道:难怪这亓太傅今儿个早上没来给宝丫头送行,感情是在这酒家里头候着呢。 当下他便勾唇一笑,对亓念念开口道:“叫亓姑娘久等吗,是我们的不是。” 亓念念心知孔昭这是在怕盘问自己是怎么到这酒家的,便笑着回道:“无碍,毕竟我是快马加鞭赶来的,不比你们要携带辎重,还得驾了马车才能出行。” 快马加鞭么? 孔昭在心里盘算了会儿早上的行程,便轻叹了口气笑了:“原来如此。” 跑堂小哥儿很有眼力见儿,在孔昭和亓念念开始叙话的时候,便垂下了头只当自己是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 这会儿他见孔昭和亓念念絮叨完了,便又抬起头笑着招呼道:“巧了,今儿个我们店里头最大的包房正好空着,既然爷几位已经絮叨完了,不如楼上请?” 他这一抬头,便瞥见了孔昭脸上尚未敛起的笑意,当下便有些心神恍惚。 他这会儿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难怪这位爷一直板着个脸呢,感情是因为他的长相太过妖媚的缘故。要不是他是个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儿,只怕走在街上都要叫那些纨绔子弟给掳回了家去的。 但是跑堂小哥儿到底还是回过了神儿,咬了咬唇儿就开始给孔昭他们带路,心里暗骂道:直娘贼,老子也真是个蠢的,瞧这几位的衣衫就该知道他们是世家子儿,根本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跑堂小哥儿的忧虑不是毫无缘由的。 这个镇子上正经的权贵人家没有几户,稍微阔气点的那几家也都是同县令沾亲带故的商户,家族底蕴并不是很深厚。 因此,他们并不是很重视对子弟的教育,平日里头只管给小辈儿们塞银子,至于小辈儿们在外头做了什么事儿,那都是一概不管。 这就成了新一代二世祖的诞生温床,这几家商户人家的小辈儿,平时在镇子里向来横行霸道,毫不顾忌律法,见了长得俊俏的小娘子,便使劲手段给掳回家去,全不顾人家姑娘家里头的意愿的。 这也就算了,偏生这群二世祖里头,还有几位是男女不忌的,只要是个长相俊俏的,他们都会动心思…… 所以跑堂小哥儿见了孔昭那堪称妖媚的笑意才会下意识地在心里头为他忧虑…… 这家酒家的布局颇为不俗,所以平日里头的客源也很是不错,后厨的厨子们便也练就了一手做菜的好功夫,至少在上菜速度上,堪称一绝。 顾宝儿他们进了包房里头坐下还没多久呢,就见跑堂小哥带着几个送菜的小厮拿托盘端了一堆热气腾腾的菜给送上来了。 太女殿下看了,内心感慨不已。心道这酒家做菜的速度和二十一世纪的那些个馆子都有得一拼了,就是不知道这些菜的味道尝起来如何。 结果她拿了筷子夹了一点儿清炒河虾仁放入口中浅尝,就叫那鲜甜无比的虾仁给俘虏了味蕾,当下太女殿下的眉梢眼角便都是笑意。 由于在马车上说好了的缘故,这会儿大家伙儿见了太女殿下吃得开心,便都拿了公筷往自己碗里头夹菜,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布菜的,就连馒头小姑娘也不例外。 于是乎,不多时,那盘子清炒河虾仁就见了底。 这会儿亓念念和顾宝儿叙话也叙得差不多了,待太女殿下知晓太傅大人打算和自己同去延陵后,她便轻叹了口气。 171.第171章 扫兴(1) 这会儿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去延陵这拖家带口的,到底是去办差还是游山玩水了? 太女殿下是这么想的,也就说了这么一嘴。 结果话音刚落,苏易之便笑开了:“宝儿,难道你就没有想过,鱼和熊掌也是可以两全的么?只要延陵那地方干净了,我们就是去游山玩水也没人能说我们的不是,横竖咱们都占着理儿呢。” 易之美人儿的伶牙俐齿着实叫顾宝儿惆怅了一小会儿,似乎自打她穿越以后,就没碰到过几个蠢货,身边的人还都是些聪明的不行的人尖子,这都让她觉得自己是一行人中最笨的那一个了。 毕竟她没有原主的记忆碎片,会的东西实在是不多啊。 不过太女殿下向来是个看得开的人,所以她一点儿也不为此感到自卑,横竖她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去修文习武,成为一代明君。 于是乎,太女殿下只是惆怅了一小会儿,就又燃起了斗志奋战在了消灭美食的前线。 一行人正吃得欢呢,全然没想到扫兴的事儿就要上门来了。 所以等到扫兴的事儿发生后,不管是谁,都是一肚子怒气。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镇子里头的二世祖向来是结伴而行的,他们平日里头也没少来这座酒家打牙祭,而且要的包房永远都是最大的那一间。 可是今儿个很不巧,顾宝儿一行人的人数不少,那个最大的包房叫他们给包下了。 于是乎,二世祖们得知此事的时候,那叫一个怒气冲冲。 当下一个眉眼之间透着几分yin邪之气的公子哥儿便一脚踹翻了大堂里头的桌椅,而且口里头还骂骂咧咧的:“直娘贼,叫你们掌柜的出来,爷倒要问问他,是哪个灰孙子把爷几个的包房给租出去的!” 掌柜的是个中年人,平素也没少叫这一行几个二世祖欺压,他得知此事后,当下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便有了主意。 只见他迈步而出,对那个出脚踹翻桌椅的公子哥儿拱手道:“哎呦喂,我的苟爷,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我开门是要做生意的,人家相中了那一间包房,难道我还有把生意往外推的道理么? 所以叫我说啊,这事儿怪不得这几个跑堂的……不如爷几位喝点儿茶水消消气,我叫人给爷几个换一个包房?” 苟爷向来是个横行霸道的主儿,这会儿得知了自个儿惯用的包房叫人占去了,那哪有善罢甘休的道理? 于是乎,他听了掌柜的这番话,眉宇之间怒意更甚:“叫老子说,你小子就是个大灰孙子,这几个跑堂的都是小灰孙子,保不住爷的包房就知道在这儿哭咧咧,你们就不知道硬气点儿和他们说,这包房是爷的,要是谁敢擅自包下了都得仔细自己的皮? 还得叫爷亲自带人去收拾他们,你们都是窝囊废!” 待到苟爷这一行人骂骂咧咧的上了楼,掌柜的便敛了笑扭头狠狠地呸了一声道:“呸!要不是仗着家里的势头,凭你们几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东西,还能这么威风?” 之前招待顾宝儿他们一行人的跑堂小哥儿这会儿已然蹙了眉,面向掌柜,轻声开口问道:“掌柜的,那包房里头的几位主儿,不会出事吧?” 他只怕红衣姑娘那一行人,叫这几个混账东西碰上了,不仅要赔银子,还要赔上自己的清白…… 掌故的只瞥了他一眼便知晓了这跑堂小哥的心思,当下便叹了口气道:“你倒是个心地纯善的主儿,放心吧,他们出不了事儿的,你真要担心还不如担心那几个混账东西呢!” 跑堂小哥闻言奇道:“掌柜的,你这话怎么说?” 掌柜的咧咧嘴笑开了:“你方才就同我说过了他们一行人是远道而来在我们店里头打尖的,所以我估摸着,他们是京里头来的人,这过江龙如此强势,就算那几个混账东西是地头蛇也得栽!” 跑堂小哥这才长吁了一口气,笑开了。 苟爷把房门踹开的时候,顾宝儿筷子底下正夹着一片绿油油的扁豆,正打算往自个儿嘴里头放呢,结果叫苟爷他们这么一吓,那片扁豆就这么掉了地。 当下太女殿下的心情就十分不愉快了,心说这一行人都是谁啊,没长眼么?不知道自己这一行人都已经把包房包下了么,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把门给踹开了打扰宝宝用餐,是不是皮紧了找抽啊! 正吃饭的时候,遇到这样的事儿,着实扫兴,所以一时之间,包房之内的九人都放下了手中竹筷,眼神不善地瞧着苟爷那一行。 其中眼神最凶狠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馒头小姑娘,她方才正啃着金银馒头呢,结果被苟爷那一脚给吓得吧馒头给掉在了地上,所以这会儿格外的气愤。 但是最气愤的人不是馒头小姑娘,而是那踹门而入的苟爷。 只见他踹门而入的下一刻就仰头怒吼一声:“瞎了你们的眼了,不知道这个包房是我苟爷的地盘么?快点赔个一百两银子作为赔礼,爷还能让你们好好地出去,不然……” 话音还未落呢,馒头小姑娘就跳起来和苟爷对骂了:“不然你想干嘛?叫我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么?凭你也配!就你这样的癞皮狗还想让人叫爷,还是趁早滚出去晒晒脑袋吧,进水了也不知道,姑奶奶活了这么久了,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家伙! 你丫的要是不赶紧赔个一千两银子作为赔礼,小心姑奶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轩辕云凌听到这儿不由勾唇轻笑,心道宝丫头身边的人果然都有几分本事,就算这个看着文文静静的小丫头,也是个有胆量有决断的,这会儿宝丫头叫人给骂上门来了,她不等宝丫头吩咐,就跳出去收拾这条癞皮狗了,当真是机灵的紧。 顾宝儿闻言则是倒吸了一口气,心道怪不得馒头能从掖庭宫杀出一条路来呢,感情她不仅有拳脚功夫,还有一条毒舌头,骂起人来一套接一套的,别提多威风了。 这叫她看了,怎么想都觉得……馒头小姑娘真是太可爱了,简直是居家旅行的必备嘛! 172.第172章 扫兴(2) 苟爷由于是家中幼子,自小被父母娇惯,所以他长这么大就没受过气,这会儿叫馒头给骂了一顿,顿时火气就更大了,他也不仰着头看人了,微微垂下头正视馒头道:“小娘皮,老子再给你一次机会,给老子把刚才的话收回去,再叫老子一声大爷,这样老子还能收了你做个姨太太,不然你就等着吧!” 馒头冷笑一声道:“我呸,凭你也配这么痴心妄想,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敢跳出来做妖,是嫌命太长么?” 苟爷的火更大了,然后他环顾馒头周围,瞥见了通体风华的几个少女后,唇角挂上了一抹邪笑。 “小娘皮,爷看你也就嘴皮子上的功夫比较利索了,爷也不跟你计较,只是从现在开始,就算你跟了爷,你也做不了姨太太了,你这辈子顶天了也就只能做个通房丫头! 不过看在你这几个长得俊的小姐妹的份上,只要她们把爷给伺候乐呵了,爷也不会不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至于这几个长得俊的汉子,兄弟们你们谁瞧上了只管揍趴了乐呵一阵,老子不管!” 苟爷此话一出,战火顿时燃起。 馒头见他不仅肖想把自己收做通房丫头还敢打太女殿下的主意,顿时就怒了,咬咬牙就跳出去打算把苟爷给揍一顿! 而太女殿下看着苟爷的眼神十分冷冽,这人当真是叫自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真的是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他光看自己和易之、念念穿的衣服也该知道自己这一行人都是权贵世家出身的,结果还敢动歪心思! 这当真是找死,这叫她怎么能不成全呢? 苏易之和亓念念对视一眼后,眼神无比冷漠。她们能以女子之身取得今时今日的成就,平日里也是没少叫人在背后嚼舌根子的,所以她们听了苟爷这话后并不是特别生气,但是苟爷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扫过了顾宝儿,这就让这两位主儿不是一般的生气了! 亓念念是会武的,不过这房间内场地太小,用鞭子怕是施展不开,所以她提了提裙摆就打算靠拳脚揍人了,至于目标嘛,不是苟爷还能是谁? 至于其他的二世祖,太傅大人表示等她揍完那叫苟爷的混账东西再说! 苏易之虽然不会拳脚,但她是厨娘出身的人啊,因此她精通各种各样的端菜方式。 这会儿她看着装在砂锅里头的鱼头豆腐汤还是热气腾腾的,就端起砂锅来往苟爷的脑袋上扔去! 苏易之使惯了大铁锅,所以这小砂锅的重量对于她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抛完砂锅后她只是揉了揉手腕就笑开了,连口粗气都不带穿的! 苏易之对自己的投掷手法很有信心,同时她也对亓念念还有馒头的身手很有信心。 她有信心她们两个可以避开那一砂锅鱼头豆腐汤! 事实也正如苏易之所料,鱼头豆腐汤泼了苟爷一身,他还叫从天而降的砂锅给狠狠地砸了一下,至于亓念念还有馒头两个,则是身上一点儿汤水也没有沾到。 但是最生气的人,不是苏易之和亓念念,也不是馒头和太女殿下,而是几位非常俊俏的公子哥儿。 慕白也好,轩辕青衫、轩辕云凌亦或孔昭也罢,他们此行都没有易容,所以那俊俏的脸蛋儿啊,早叫那些个有同性之好的二世祖们的眼神给轻薄了无数遍了! 甚至连外貌只能算得上是清秀的刘三刀都没有幸免于难。 这是一件很叫人生气的事儿,自己几个人本来吃饭吃得好好的,结果就叫人找上门来闹事了,而且这几个不长眼的东西还敢肖想着把自己压在身下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孔昭和轩辕云凌、轩辕青衫此时都只有一个想法,把这几个混账东西给揍趴下,而且不能给揍死了! 要是把人给揍死了,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而慕白则是勾唇冷笑,这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不仅备下了那些可以救人的药,还备下了可以收拾人的药!当然他更庆幸的事情是,自己把太女殿下和他说道的痒痒散给整出来了! 然后正打算冲出去揍人的轩辕家的三位公子哥儿,看着慕大夫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说出了一番十分残忍的话。 “你们几个放心揍,只要没揍死,我都能把他们给救回来!然后,你们懂的!还有一件事儿,阿宝说的痒痒散,我已经整出来了,只是还没有人试药,所以你们记着,要给他们留几口气用来喊一嗓子!” 听闻慕大夫此言,不管是轩辕家的三位公子哥儿还是随行厨子兼污点证人刘三刀,唇角都同时挂上了一抹冷冽的笑。 很好,可以放心揍了。 一次揍完不解气,还能等慕白把他们治得活蹦乱跳以后继续揍! 那么为了多揍几次,这断腿断脚的事儿,还是留到最后一次再说吧,不然少揍了几次多亏啊? 二世祖们对自己即将面对的悲惨未来一无所知,这会儿他们看见带头的苟爷叫苏易之给泼了一脑袋的鱼头豆腐汤火气正大着呢,嘴里骂骂咧咧的就朝顾宝儿他们冲过来了! 那啥兴致强一些的人,还在脑子里想着要怎么玩孔昭他们呢。 但是不得不说的是,幻想很美好,但是大多时候都是不切实际的,对这一群想入非非的二世祖们而言,事实就是如此残酷。 他们不仅没有把这一群美人儿给揍趴下,在美人儿的身上一逞雄风,还叫这群看着就很文弱的美人儿给揍趴下了! 而且这群美人儿都是属芝麻汤圆的,心儿特别黑,不仅打脸,还挑他们身上肉最多的地方揍,那拳脚上的力道简直不要太大! 这真是一件叫二世祖们绝望的事儿,打从他们冲上楼没多久就叫人给揍趴了,而且还个个痛得哭爹喊娘。 然而此时此刻,遭遇最悲惨的人,不是这几个有同性癖好的二世祖,而是之前对顾宝儿他们出言不逊的苟爷。 他已经叫太傅大人和馒头小姑娘给撂倒了,被她们给往死里揍,简直是哪里肉多打哪里,不疼死个人不算完事儿的! 173.第173章 慕白出手 这也就算了,让二世祖们看了倒吸一口冷气的事儿是:苏易之还有太女殿下眼看着苟爷被撂倒了,也上去揍人了! 苏易之也就罢了,她顶多是手上的力道大了点,这会儿拿脚踹人,苟爷也没觉得有多疼…… 至少没有之前亓念念还有馒头打得疼! 但是太女殿下的脚上功夫,那就叫苟爷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绣鞋的鞋底可是渡了层玄铁的啊,别提多硬了,这会儿顾宝儿发狠踹人,竟叫苟爷疼得只能倒吸冷气,连喊疼的力气都没了。 顾宝儿是知道自己鞋底有玄机的,怕踹出人命来,所以只往苟爷的屁股上踹,避开了他的胸腹等要害。 更何况,慕白还说了那么一番话呢? 要是这苟爷叫自己给踹死了,那少个人试药的话,简直不要太可惜! 而且就算自己是太女,也不能因此就把这小子的一条性命给抹杀了,揍几下可以,但是要人性命这件事儿吧,接受过大天朝法制教育的太女殿下觉得,必须得走法律途径! 毕竟苟爷这小子是个二世祖,不是暗桩死士啊,不能有那么简单粗暴的方式来收拾。 慕白眼看着该倒下的人都倒下了,便笑着站起身来,然后从自个儿的腰封里头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儿。 慕大夫要出手收拾人了,一行人自然十分知情识趣的退开,给他留出施展的场地来。 慕白环视四周,发现刘三刀的神色是一行人中最好的,便笑着对他开口道:“厨子,你过来一下,帮我个忙。” 于是乎,刘三刀就这么一脸错愕地走到了慕白身边。 待听到慕白吩咐他把这几个二世祖的衣衫给扒开一点点后,刘三刀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见大厨子一脸错愕的看着慕大夫,结结巴巴地问道:“慕大夫,你确定?” 大厨子的言下之意很明显:慕大夫,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连这几个二世祖你都能下得了口! 慕白是在宫廷里混了多年的人,对于同性之好这种事儿也算是有点了解,所以这会儿他看了看刘三刀的神情就明白了刘三刀在想什么事儿,当下他就觉得自己好无奈。 他不就是想着让刘三刀把这几个二世祖的衣衫给扒开,方便自己给他们下药么? 结果这大厨子居然想歪了! 这叫慕大夫不仅无奈,还觉得哭笑不得。 但是这事儿吧,必须得解释一下,不然不仅刘三刀要想歪,就算是其余的人也要想歪了。 所以慕白当即就冷笑道:“你脑子里想什么呢?爷是那种人吗?你丫的要是不把他们的衣衫给扒开,我怎么给他们下药!还是说,你要让我亲自动手?” 刘三刀叫慕白给骂得一点脾气都没有,这位主儿可是大夫,绝对得罪不得,不然要是自己好好个人突然得病了,那简直是要多糟心有多糟心! 而且这一路上,谁能保证自己不生病啊?所以说,刘三刀觉着自己要仰仗慕白的地方多了去了。 因此他叫慕白给骂了几句,不仅没觉着懊恼,还赶忙对慕白赔笑道:“慕大夫你骂得对,我以后一定改,再也不胡思乱想了。” 慕白这才哼了一声算是饶过了刘三刀。 刘三刀想着和慕白赔罪,最好的办法就是办好他交代的差事,所以这会儿,他用了自己最大的速度还有力气给二世祖们扒衣裳! 那些盘扣什么的东西,刘三刀哪有功夫去一个个解开啊,慕白就在后面冷眼瞅着呢,所以他咬咬牙狠狠心,就把二世祖们的衣服给撕开了! 外衣撕完撕里衣,一件都不带落下的…… 馒头看着刘三刀撕二世祖们衣裳的那个利索劲儿,当下就暗搓搓地给他下了个定义:刘三刀不能惹急了,不然他咬人的事情都能看得出来! 然后她转头看了看脸上带笑正在给二世祖们下药的慕白,觉得这位才是最不好惹的主儿。 虽然他不能揍人吧,但要是慕大夫撒点儿药面子,也没几个人能受得住啊! 有这个想法的不止馒头一个人,太女殿下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她比馒头想的还要多了一点点,那就是慕白慕公子是个杀伤力强大的少年呐,要是只做可以救死扶伤的“牧师”简直是太可惜了,她一定要把慕公子给拉上自己的战船,让他从临时队友转正成为正式队友,然后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培养慕白朝“德鲁伊”的方向发展! 要知道,信奉自然女神的大自然的宠儿“德鲁伊”,最擅长的事儿,从来就不是回血治疗,而是给敌方上诅咒啊! 管对面是不是铁打的硬汉子,吃一套“德鲁伊”的诅咒那都会有自杀的心思! 至于孔昭他们嘛,心里头想得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那就是以后要揍人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对面用药,不管敌方是男女老少都得用最强的戒心来防备! 不然自己好好一个人,叫一个跟慕白一样文弱的人给药趴下了,那得多丢脸啊! 而且谁知道,对面除了迷药会不会有什么折磨人的药物呢? 慕白的医术那不是一般的好,不然他也不会才过弱冠就在太医署做到了院判。 而顾宝儿的脑洞那也不是一般的大,她不仅记下了痒痒散,还记下了一堆可以整人的药物。 所以这两位主儿一精诚合作吧,痒痒散的药效就有点强了。 几乎就在慕白给二世祖们下完药转身走人的下一瞬间吧,二世祖们就开始使劲儿地挠自己的身子了。 原因很简单,他们的身上简直是太痒了,那当真是不挠不舒服斯基啊! 不过痒痒散这东西,要是挠一挠就能止痒的话,它也称不上是最整人的“黑暗药品”之一了。 二世祖们伸手挠,那也只能止一瞬的痒,而且就在他们挠完的下一瞬,被挠过的地方会比原来更痒! 因此没多久,二世祖们嘴里喊得再也不是爹娘了,而是:“哈哈哈……痒死个人了!为什么老子会这么痒!” 174.第174章 把场子砸回去! 慕白的药效威力很强大,顾宝儿见了也是很开心的。 这代表着她从小说中看过的那些药效强大的毒药可以再现人间了有木有! 虽然说效果未必完美,但是这些药散是可以完善的,只要慕白愿意花时间去钻研,他绝对能开创一个新的医学流派,至少是这个异世界的新生医学流派! 那就是——毒医。 毒医,顾名思义,医毒双修,而且毒术只会比医术来得强大。 所以这会儿她看着一群二世祖哭爹喊娘,那眉眼之间的笑意算是怎么都掩不住。 太女殿下缓了一口气便转身对慕白笑道:“慕大夫,你很好,这痒痒散的效果我很满意。” 慕白看着顾宝儿明媚的笑颜怔了一会儿,随即展颜笑道:“你满意就好。” 如此也不枉他苦心思索了许久…… 顾宝儿见慕白脸上没有什么抵触情绪,越发坚定了要把他给拐到自己战船上的念头。 慕白慕公子,那可是走毒医流派的好苗子,必须得把好感度给刷爆了,不然他不肯跟着自己干可怎么办? 人才难得,宝宝可要加倍努力才是。 太女殿下如是想着,看着这一群东倒西歪的二世祖的眼神便越发不善了。 有同性之好没有错,但是他们不该强迫别人去屈从他们的yinyu! 一想到这几个家伙不止敢打自己的主意,连孔昭慕白他们几个都瞄上了,太女殿下就觉得自己的火气很大。 所以她琢磨了一会儿,打算把这场子给砸回去。 既然自己是个纨绔子弟,那遇上事儿了就得用纨绔子弟的手段报复回去,讲道理什么的,还是和正常人交流的时候再用吧,收拾这几个二世祖还用不着! 于是乎,刚刚运动过的少年少女们就见太女殿下沉吟了一会儿,随后开口道:“大家都知道,我就是个纨绔子弟。” 她此言一出,一时之间,满室沉寂。 “所以我的火气很大。好歹我也是京都排得上号的纨绔子弟,结果出门吃个饭就叫人闹上门来了,这心里头的火气有些不是滋味儿。虽然这些人已经被揍过一遍了,但我还是觉着,没有消气。 他们都敢上门闹事儿了,还真当我是个泥菩萨了?出来混都是要还的,我打算把这个场子给砸回去! 不然我的脸面往哪儿搁啊,好歹是条过江龙,哪能让这几条连地头蛇都算不上的癞皮狗给比下去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太女殿下这番话,让孔昭他们听了那叫一个哭笑不得。 不过斩草要除根以及不祸及他人的道理他们都明白,所以也就都赞同了。 毕竟他们只是来这个酒家用膳的,要是把地头蛇揍了一顿就拍拍屁股走人了,畅快是畅快了,可是回头这几个二世祖的家里要是闹起来了,追究的还不是这家酒家? 所以顾宝儿一行人又吃了会儿饭菜后,馒头就蹦蹦跳跳地跑下去找跑堂小哥了。 跑堂小哥看到衣衫整洁的馒头小姑娘的时候,很是惊讶了一番,毕竟那几个二世祖在这个镇子上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碰到像亓念念他们这样的硬茬子! 这会儿,跑堂小哥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刚才那几位公子哥儿到底是有多能打哟,一个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没想到身手这么利索! 不过惊讶归惊讶,刚才那几个二世祖哭爹喊娘的声音跑堂小哥可是一点都没错过,他的心里别提多畅快了,这会儿见馒头小姑娘叫自己往包房里头去一趟,也就笑着应下了。 跑堂小哥进入包房的那一瞬,被包房内的场景给惊呆了! 刚才还耀武扬威嘴里头不干不净的几个二世祖哟,这会儿全都趴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倒吸冷气,而且唇角还挂着笑,这情景真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孔昭见跑堂小哥满脸错愕的样子,轻声开口道:“你放心,出不了人命,这几个混账东西嘴里头不干净,心也是脏的,爷几个就把他们给收拾了一番。” 跑堂小哥闻言,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出不了人命就好,至于这几个二世祖为何发笑,他只当是这几位爷的手段了得…… 然后他看着孔昭,一脸疑惑地问道:“那爷叫我来是做什么?” “当然是把场子给砸回去!” 孔昭笑意冷冽:“敢在爷几个用膳的时候上门闹事儿的人,爷还是第一回见呢,不闹到他们家里去讨个说法,爷是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跑堂小哥听了孔昭这番话,神情恍惚了一会儿,随后压低声线开口道:“爷,我也就不瞒你了,这几个全都是商户人家的公子哥儿,家里头有的是钱,而且还和县令有那么一些干系。” 孔昭闻言眉眼柔和了些许:“你倒是个实心的,爷记下了。你放心,不过就是个县令,爷几个还不放在眼里,你只管把这几个混账的家门说出来,我们自有办法去讨个说法。” 跑堂小哥儿见劝不住孔昭,也就叹了口气作罢,然后把这几个二世祖的家门全都一股脑儿地说出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慕白就开口道:“伙计,劳烦你去街上给我们雇两辆牛车来,不然我们不好拉着这几个混账东西上门去讨说法。” 慕白话音刚落,跑堂小哥就向他投去了诧异的眼神,心道:感情这几位公子哥儿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啊,这位看起来最文弱,结果手段却这么狠,都不怕闹出事儿来,连雇牛车拉人的事情都敢干! 不过这到底是神仙斗法的事儿,和跑堂小哥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他只是愣了一会儿就笑着应下跑出去雇牛车了。 等跑堂小哥再次回来的时候,这群二世祖已经被痒得没法子了,一身细嫩的皮肉都叫自个儿挠得鲜血淋漓,正在那儿直吸气,连开口笑的力气都没了。 所以跑堂小哥把他们搬到牛车上的时候,没一个二世祖是清醒的…… 赶牛车的大师傅平日里也是看不惯这几个二世祖的,这会儿他看见了这几个二世祖被收拾了,唇角的笑意是怎么也掩不住,待到孔昭说了这几个二世祖的家门后,连忙笑着应了:“爷你放心,这儿我熟得很,绝对能带好路。” 175.第175章 上门找茬来了 离这家酒家最近的是苟爷的家,所以赶牛车的大师傅,挥挥鞭子就赶着大黄牛拉着一车子的二世祖往苟府去了。 待孔昭他们也到达苟府门外的时候,苟家的家主苟仁正用完午膳呢,然后他就得了小厮儿的传信,说是有几个衣裳华贵的公子哥儿上门拜谒来了。 苟仁只当是县令的几个子侄又到自己的府上来玩了,便笑着和小厮一起出去迎人了。 结果等他走到府门口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具温热的“死尸”! 苟仁顿时心里一阵冒火,心说县令家的这几个子侄真的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是时候让他们明白自己也是有脾气的了。 于是乎,苟仁也不瞧瞧方才那一具温热的“死尸”是谁,就一脚把他踹开了…… 苟仁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顿时踹得那人发出了一声惨叫! 苟爷的声音苟仁怎么可能记不住? 当下他就狐疑地把那人给翻了个面儿,结果一脸错愕的发现,这人还真是自己的宝贝儿子! 不过苟爷的样子着实凄惨了些,一身衣裳被人扒的稀烂,雪白细嫩的胸膛叫人挠得鲜血淋漓,要不是那脸上一点拳脚都没挨着,苟仁还真未必能认出他来。 但是苟仁认出了苟爷,他心里的火就怎么都憋不住了,当下他也不抬头看看上门的人是谁,嘴里就不干不净地骂开了:“直娘贼,老子拿你们几个小子当贵客,你们就是对老子的命根子的?你们今儿个要是不给老子个交代,老子就去找县令好好说道一番!” 轩辕青衫和轩辕云凌那都是“滚刀肉”世家轩辕氏出来的公子哥儿,听了苟仁这话顿时就怒了。 轩辕青衫勾唇冷笑道:“贵客?你个老东西说这话就不昧良心么!有谁会在贵客用膳的时候上门找茬的?叫我说,这条死狗叫我们给收拾了,也是活该!” 苟仁本姓苟,但是他平素最见不得的事儿就是有人把自己和狗扯上关系。 所以他听了轩辕青衫这话,脸都气得涨红了:“你小子有本事再说一句试试?” 轩辕云凌闻言呵呵一笑:“试试就试试,你还真当爷几个是怕事儿的人了?不给我们个说法今儿个这事儿不算完!” 这两兄弟心里头的火气大着呢,看着苟仁还有苟爷的眼神别提多不善了。 苟仁叫轩辕七还有轩辕九这两位主儿一激,也顾不得别的了,当下就直起身子来,看着顾宝儿他们一行人开始骂骂咧咧。 “说法?你们一堆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揍了我的命根子,还想跟老子要说法?老子还没跟你们要说法呢!行啊,你们要说法,老子给你!” 苟仁冷笑一声,从自个儿的怀里头掏出个东西来就往地上一砸,然后体格彪悍的护院,就把顾宝儿他们给围了一圈儿。 苟仁见状,冷笑道:“你们不是要说法吗?现在说法来了,你们倒是好好地给老子接着!” 那一群护院得了苟仁的指示,当下就围上来打算开揍。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就算苟仁他再怎么想把顾宝儿他们给收拾了,也得他手下的护院能收拾得了轩辕家的那几个公子哥儿啊…… 当护院们全都被揍趴下的那一刻,苟仁的眼神是不敢置信的。 然后他咬牙死瞪着轩辕七还有轩辕九,从齿缝间蹦出一句话来:“你们给老子等着,人在做,天在看,你们今儿个敢来老子府里头闹事,就该做好叫县令给关牢里头的觉悟!” 早在看见轩辕青衫他们的面容的时候,苟仁就知晓,这几个衣裳精致的公子哥儿绝对不是县令的子侄,所以他摆了摆手就让一个小厮跑腿出去传信儿了。 太女殿下见状勾唇冷笑,看着苟仁道:“这句话,姑奶奶也还给你,人在做,天在看,在你放纵自己的儿子出去鱼肉百姓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叫人收拾了的!” 顾宝儿无意和苟爷他爹多说,因为她知道,像苟爷还有苟爷他爹这种存在,都是被人惯出来的! 要是想绝了他们闹事儿的心思,只能从他们的靠山那里下手,不然没了苟爷,还会出来什么猫爷鲍爷! 于是乎,烈日炎炎下,太女殿下一行人就在绸伞的阴凉里头,磕着奶油瓜子儿,等着县令上门。 县令没多久就来了,他身上还穿着官服呢,进了府门就大喝一声道:“本官倒要看看,到底是何人在本官治下闹事儿!” 苟仁连忙迎上去道:“大人,你可算来了,青天白日的,这几个歹人就带人来上我的府里头闹事儿了,你可要为小民做主啊!他们不仅出言不逊,还把小民的儿子给揍成了这样!” 县令和苟仁的交情也是蛮久的了,自然知晓苟仁最在意的是自己这个幼子,便顺着苟仁的视线瞄了躺在地上的苟爷一眼,然后他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会儿县令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小子虽然不成器了些,可也叫人收拾地太惨了!要是自己不帮着苟仁这老东西把场子找回来,怕是以后就别想捞银子了。 而苏易之听了苟仁这番话,只想学了轩辕云凌的样儿呵呵冷笑:这苟家的老东西到底是什么人儿啊,没见过这么颠倒黑白的! 不过火气最大的人,不是苏易之,而是太女殿下。 她前世是个孤儿,平素最气愤的就是自己的生活补贴叫上头的贪官污吏给昧下了,所以太女殿下认为,贪污银子的官员都不是好官。 同理,只听片面之词偏听偏信的官员也不是好官! 所以这会儿脸上怒意颇重的县令,在太女殿下看来就是一个不务正业脑子里头只有银子的坏东西。 因此当县令开口问自己一行人为何见官不跪的时候,太女殿下就冷笑着开口了:“本宫只听说下官见了本宫要行跪礼的道理,还没见过有哪个混账敢叫本宫下跪的!你小子是要谋反么?” 176.第176章 身份揭露(加更) 顾宝儿这话一出,县令就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清楚,普天之下敢自称本宫的女子不多,至少在东墨只有两个! 一个就是当今帝后,出身定国公府的皇后娘娘叶妩,而另一个就是皇室顾氏唯一的掌珠,当朝储君! 而眼前这小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传说中眉眼清冷的皇后娘娘,那么她只可能是那位传说中性子纨绔的太女殿下了,而且似乎这位的年岁,也刚好对得上呢…… 不过就是猜到了这位主儿可能是谁,县令才会倒吸一口冷气,他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叫太女殿下冲自己一个七品芝麻官下跪啊! 但是这一位主儿,到底是不是那位太女殿下,还不一定呢。 想到这儿,县令强装镇定,开口道:“姑娘这么自称,莫非是太女殿下出游下官治下了么?可是下官之前可没有得到半点风声,所以姑娘到底是是不是太女殿下,还是说不准的事儿呢。” 顾宝儿闻言轻笑一声,她知道县令这是管自己要身份证明了,只是身为太女殿下的她,还真的是从来都不需要身份证明这种东西! 少有的那几件能证明她身份的物事儿,比如太女朝服,游龙飞凤紫金冠都叫她给放在太女府里头了,所以这会儿她见县令管自己要身份证明,便轻笑着瞥了孔昭一眼。 孔昭身为羽林卫指挥使,能证明身份的物事儿自然是要比她多上几件的,比如出入宫禁的时候要用到的腰牌。 而孔昭在收到顾宝儿投来的眼神的时候,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就伸手往自己的腰封里头掏出了个玉牌。 那玉牌嫣红似血,越发衬得其上那黑金古字庄严无比。 县令虽是个小官,却还是知道羽林卫指挥使腰牌的图样的,早在孔昭把玉牌拿出来的那一刻,他便蹙了眉,心道一声:要糟!没想到常在河边走,今儿个果真湿了鞋了,头一回给苟家的老东西护短,就护到了太女殿下的面前,这回别说把场子砸回去了,恐怕自己的乌纱帽都要难保! 毕竟那玉牌,怎么看都不像是作假的,而且能在这个少年郎的年纪做到羽林卫指挥使的人,只有那一位储君近侍,出身轩辕世家却不冠轩辕世家之姓,反而从母姓的十一少,孔昭孔爷了。 孔爷的身份不似假的,那么这位眉宇之间含笑却不失冷冽的主儿,八成便是传说中的太女殿下了! 现实太残酷,县令觉得自己需要缓一缓。 他还没捞到银子呢,才刚刚步上前任县令的走过的旧路,打算和苟家这几家商户相勾结的时候,就碰到了太女殿下出游这种事儿,他的内心是拒绝的! 好处都还没捞到呢,这乌纱帽就要保不住了…… 换了谁都不想! 县令当然也不想,所以他愣了一会儿果断决定拿苟仁他们几家素有劣迹的商户当做给太女殿下的投名状! 这几家人犯下的那些事儿,前任县令那儿向来是有存账的,被藏在了主卧里头,当时他刚刚接任的时候翻到那些账本还吃了一惊,不过等想到前任县令的年纪之后,他就明白了。 那位主儿的确是清廉了一辈子,但是他却在自己要退下去之前干了几票大的! 比如官商勾结…… 不得不说,当县令看到这几本账本的时候,他是想和上头揭露的,但是当他发现前任县令没少跟上头孝敬银子的时候,他就取消了这个心思。 随之而起的念头,却是:前任县令都能做得,我为何做不得? 银子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但是此时时刻,他则是完全没有了这个心思,横竖自己还没有捞到银子,和苟家的约定也只是口头上的,大可把自己从这一摊子污水里头摘出来,撇清自己! 县令这般琢磨了一会儿,便赶忙冲着拱手作揖孔昭赔笑道:“殿下恕罪,孔大人恕罪,下官方才也是一时着急,所以才会如此失态的……” 顾宝儿闻言冷笑道:“那你之前一脸不善地看着本宫又是意欲何为?” “只因下官偏听偏信,一时气急,觉得殿下几位在下官治下闹事儿……” 轩辕青衫正好站在县令身侧,瞥见了他拱手作揖之时眼底暗涌的漩涡,便插话道:“那你这会儿知道是谁闹事儿了,又打算怎么给我们一个交代?” 轩辕青衫的眉宇之间虽有媚态,却更有一股坚毅之气,所以县令看了他的容貌后,丝毫不觉得他是顾宝儿的男宠,反而将他当作了陪着储君一同出游的世家子儿,当下便赔笑道:“那自然要看看这家人都犯了什么事儿了,若是他们冒犯了殿下,那怎么收拾自然是要由殿下说了算。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县令这话一出,孔昭还有轩辕青衫几个男子之间的戾气方才去了几分,这县令是个识相的就好,就算有偏听偏信的毛病,但看在他心里头还惦念着律法的份上,只要用些手段还是可以打磨出来的! 当下轩辕青衫就冷笑了一声道:“算你识相,还知道自己的本分。” 但是顾宝儿听了县令这番话,眉宇之间的冷冽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郁了。 她才不信这个县令没有和苟仁勾结呢,什么偏听偏信一时气急之类的话不过是借口罢了! 不过黑的永远白不了,白的也永远黑不了,就算会被一时混淆,也不会有被彻底颠倒的那一天。 于是乎太女殿下看了看眉宇之间颇有忐忑之色的县令,便寒声道:“你猜得不错,他们的确冒犯了本宫。但是这并不是本宫勃然大怒的缘由。 我怒的是,他们这几户人家上梁不正下梁歪,从老到小都没有一个好东西,而你作为地方父母官,不仅没有瞧出来,把他们给收拾了,反而还偏听偏信,把他们的话奉为圭臬,护着他们! 你扪心自问,你配做一个县令么?你有把这一县的子民放在你的心上么?” 177.第177章 取证(一更) 太女殿下这一连串的质问发出去的时候,县令顿时就懵了。 他这会儿脑子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太女殿下,貌似你也没有比本官尽职吧?你作为一个太女,当朝储君,整天就想着调戏美男吃美食游山玩水什么的,这样真的好么? 但是县令只是懵了一会儿就回过神来了,他清楚,不管太女殿下怎么样,她都是东墨的储君,是他必须敬着的主儿,她的说教,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受着! 就算不服,也得憋着,不然就是一个“死”! 这就是权势的好处,这就是让他走上仕途的初衷啊! 县令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来,他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有冲动和苟家勾结,都是为了银子。 但是他拿银子也是为了给自家的母亲治病! 只有他当了县令之后才知道,有了权势还不够,那些个大夫出诊都是想着捞银子的,没有银子,自家的母亲依然只能缠绵病榻! 不过只要有权势,总会有来钱的路子的。 他这么想着,才会动了官商勾结的心思。 然而此刻,他有了更好的选择,那就是把前任知府的那几本账本作为投名状交出去,只要博得太女殿下的赏识,他自然能有办法往上走,同时也能得到银子为母亲治病…… 如果可以,谁会想着做个贪官污吏呢? 县令小的时候,也是有过做个两袖清风的青天大老爷的梦想的。 所以这会儿他叫太女殿下说教了一番后,不仅没恼,还越发坚定了要向太女殿下投诚的念头! 至于他的顶头上司会有什么下场,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事儿了,横竖天塌下来了都有大个子撑着呢,太女殿下还有孔昭孔大人都在这儿杵着呢,他何必去费心思琢磨那些神仙斗法的事儿! 县令这般想着,便迎着太女殿下冷冽的面容正色道:“殿下此言大谬,下官正是出于要考证这几户商户的劣迹的心思才会上门的,如若殿下不信,下官大可为殿下呈上物证! 正因为下官听闻这几户商户往日横行霸道的事儿,所以今儿个得了他们的信儿后,才会立即赶过来,一是怕没有下官在,这几户商户把上门讨说法的人给收拾了,二也是怕他们是冤枉的! 下官知晓,身为一个父母官,要将人问罪,必须得有充足的人证物证,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这会儿见了殿下,下官倒是对那物证的信心十足了,毕竟敢冒犯殿下的人,还有什么事儿是干不出的!” 顾宝儿听了县令这话顿时一愣,心说这不是“没有证据就没有发言权”的古代版本么?这个县令当真是有几分辩才,是个做律师的好料子啊! 不过就凭这几句话,还远远不能打消她的猜疑心呐。 所以太女殿下回过神来后,那眉眼也只是柔和了些许,冷冽之气并未完全散去,她看着县令,寒声道:“既是如此,那本宫便派人跟着你回去去拿物证,只消你那物证让本官满意,今儿个你偏听偏信的事儿,本宫就当没见过。 只是就算本官饶了你这次,你也得给本宫记住了,为官者,切忌偏听偏信,本宫不强求你有大义灭亲的魄力,但是这为官的基本三观你必须得有,不然你这乌纱帽就别想戴了!” 顾宝儿这话一出,轩辕云凌和轩辕青衫哥俩也好,太傅大人和慕白慕公子也罢,瞬间都起了要陪着县令回去拿物证的心思。 反而是孔昭,他觉得自己应该留下来镇场子,便没起这个心思。 至于苏易之还有馒头小姑娘,她们觉得,自个儿还是守着太女殿下比较好,至于那啥取物证的事儿,还是让别人去做吧。 顾宝儿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实在是受不了两位表哥那满是期待的小眼神,便笑着道:“七哥,九哥,还得烦请你们二位陪着这县令走一趟。” 轩辕青衫还有轩辕云凌哥俩儿自然是笑着应下了。 君不见,太女殿下话音刚落后,县令满是诧异的小眼神儿…… 他原本还以为这两位眉宇间有几分仿佛的公子哥儿会是侯府里头出来陪着太女殿下出游的世家子儿,结果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两位主儿居然是定国公府里头出来的! 定国公府呐,那可是当今帝后的母家! 苟家这一回栽得不冤呐,不是谁都会有这么背的运气,自家的小子不争气闹事儿结果同时闹到了宁国公府和太女殿下的面前的! 县令这般想着,脸上的神情便不免凝重了几分,亓念念将其尽收眼底,却只做不知。 待到上了马车后,轩辕青衫瞥了一眼眉眼之间颇带着几分沉郁之色的县令,寒声道:“你最好别再起之前的心思,不然谁都救不了你,不是每一次,你都能在悬崖边止住脚的。” 县令闻言,顿时做出错愕的模样来:“公子这话说得是什么意思?” 轩辕青衫只冷笑一声道:“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别真以为你那点儿小心思能瞒过殿下了,你这头顶上的帽子就算这回能保住,往后可难说呢!” 县令听到这儿,算是彻底取消了用权势捞钱的想法了。 他清楚,自己这一次算是好运,碰巧遇见了太女出游,方才能够悬崖勒马,甚至有机会升职,但是这样的好运,不是每一次都能遇上的。 再说了,要是他丢了官职进了大牢,他那缠绵病榻的老母亲又要怎么办呢? 那账本摆放在一个隐秘的位置,知道的人只有两个,一位是前任县令,一位便是现任的这位县令了。 所以在县令取账本的时候,很是废了一番功夫。 好在轩辕云凌还有轩辕青衫的性子还算沉得住,不然县令早叫人给骂上一通了。 待到县令把那几本账本掏出来以后,轩辕云凌劈手夺过,然后就分了一本给轩辕青衫翻阅。 这不翻阅就罢了,待到翻阅一会儿之后,轩辕云凌和轩辕青衫对视一眼后,眉眼之间同时浮现出了一股浓郁的怒意,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杀机! 178.第178章 念念的决定 他们万万没想到,就在离京都这么近的地方,居然出现了这么一档子肮脏的事儿! 身为一县父母官的县令和地方商户相勾结不说,还向上级的知府行贿,更让人气愤的事儿是,这些从百姓的血汗钱里头抠出来的银子,这些赃款,知府居然全都收下了。 这事儿就发生在京都边儿上,就发生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可是他们却全然不知,这叫轩辕云凌和轩辕青衫得知此事后怎能不惊,又焉能不怒! 县令见这两位轩辕家出身的公子哥儿翻了会儿账本连脸色都变了后,心里暗舒了一口气,他赌对了。 有这几本账本在,就算他不会升迁也铁定能保住自己的乌纱帽,而且给太女殿下留下一个好印象。 只要太女殿下对他有一个好印象,他再开口为老母亲求医就能便利许多了。 见这两位主儿的眼底似有决断,县令忙趁热打铁道:“这些账本并不是下官记下的,而是前任县令所存下的物证,下官估摸着他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也是逼不得已,所以才会留下这几本账本的。 下官私心想着,前任县令定是希望有朝一日,下任县令能有机会把这事儿越过知府告知上面的人,才会留下这几本账本的。不然这事儿,怕是早就没人知道了。 下官初上任之时,由于机缘巧合在主卧的隐秘之处发现了这几本账本,那时本想着将这事儿告知知府,可是待下官将这几本账本全翻阅过一遍后,下官就没了这个心思。 后来下官几经斟酌,打算从长计议,只消这几家商户行事露出一丝半点儿的痕迹,下官就敢带着这几本账本的抄本前去帝都为百姓们讨一个公道!” 这些话,是真的,但那只是他在看见账本后脑子里头第一时间想过的想法。 但当他想到自家的老母亲依然缠绵在病榻之上的时候,他就没了这个心思。 若是他前去讨公道,不仅没成,反而叫也许和当地知府有勾结的京兆尹给关到了牢里头,那他的母亲又要怎么办呢? 他不怕死,横竖不过一条命罢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但是他怕,自己死去之后,自家老母无人善待,流落街头,凄惨度日。 于是乎,县令在说到自己当时心思的时候,语气里头颇带了几分凝重和感慨。 但这样的语气在轩辕青衫和轩辕云凌听来,却更加真实。 所以强行压抑下心中怒火之后,他们两人看着县令的神情都柔和了几分。 轩辕云凌率先开口道:“你有这样的念头,也算是有心了,只是太过小心谨慎反而容易招来祸事。 你早该在发现账本的时候就想法子进京的,若不是知府没对前任县令起了防备的心思,你以为你的命还能保住么?” 县令闻言沉思半晌,眉宇之间顿时闪过了一丝后怕之色。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权财兼备的时候,又有几个人会想着寻死呢? 若是知府得知那记载了他罪证的账本在自己手上,而自己却浑然不知的话,只怕自己还来不及动那悬崖勒马的心思就要叫人给用手段要了一条性命! 接着县令便不再开口。 县令不开口,轩辕家的两个公子哥儿自然不会存心想着引他开口。 轩辕云凌和轩辕青衫虽说见到了总免不了要斗上几句嘴,但因了县令在场的缘故,两人都十分收敛自己的性子。 于是乎,带着账本回来的一路上,三人沉默无言。 早在轩辕青衫和轩辕云凌面色沉郁步入苟家的时刻,顾宝儿就知道,那县令所说的物证,多半是账本之类的物事儿了。不然这两个性子跳脱的少年郎啊,眉宇之间才不会出现这样的沉郁之色。 毕竟,在古代没有比账本更让人瞧了心里不是滋味儿的物证了,不是么? 轩辕云凌和轩辕青衫走到顾宝儿身侧之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分发账本。 慕白、孔昭、亓念念、顾宝儿在轩辕云凌和轩辕青衫哥儿俩眼里都是有资格且信得过的人,所以这四本账本,他们每个人都得了一本。 顾宝儿翻开才看了几眼便皱起了眉,这账本虽说是用繁体字写的,但因了她是历史系在读生的关系,所以那些个文字她阅读起来一点障碍都没有! 但正是因此,她才会皱眉。 孔昭给她科普过银子是有多么值钱的,可在这本账本上,银子似乎只是一个数字。 由此可见,这些个贪官污吏搜刮起银子来,是有多么的过分! 顾宝儿扪心自问,她无论是身为一个来自大天朝的穿越人士,亦或是东墨太女,她都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一县的子民的血汗钱叫人如此惦记! 所以她动了留下来查证的心思,不过就是一个知府罢了,她身为当朝储君,还会害怕杠不过么? 但是与此同时,她也没有忘记延陵知府的事儿! 当地知府和那延陵知府都是贪官污吏,而且官职大小一致,究竟该先把查办谁的事儿搁着,顾宝儿发现自己竟不知该如何定夺了…… 太女殿下的心思明明白白的写在了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里头。 而亓念念在翻阅一会儿账本后,抬眸之时,便瞥见了那双矛盾无措的眸子。 她和顾宝儿对视一会儿,便笑开了。 殿下到底是嫩了些啊,这样的事儿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为君者,若是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岂不是要累死! 君不见便是如同东墨帝尊顾迟这般的薄凉之人,也有可以信得过的生死之交左膀右臂么? 无论是自己,还是苏易之代表的苏家,慕白代表的相府,亦或是轩辕家张家,那都是明摆着站在殿下身后的人! 这样的事儿,殿下大可交给信得过的人去做,不是么? 就算慕白和轩辕青衫他们的资格还嫩了些,官职还小了些,可是他们的出身却完全能够弥补这样的缺陷! 不过为了让殿下前去延陵的行程更加稳妥,最适合留下来查证贪官污吏的人,也只有自己了。 亓念念这般想着,便笑着开口道:“殿下何必忧虑?不过是一件小事儿罢了,就交给念念吧,殿下只管前去延陵就好,那边的山水只会更加明秀。 念念希望,当念念去延陵的之后,能见到青山绿水呢。” 179.第179章 第一百七十七张 暂别(一更) 念念这话出口,顾宝儿顿时就向她投去了诧异的一瞥,里头有一丝的松快,但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 是了,没有比念念更适合留下来处理这一桩案子的人了。 念念的性子足够果断,手段也足够狠辣,而且她的身份也足够高贵。 官拜三公,储君之师,若是她发狠要弄死那些个贪官污吏,又有谁能玩手段玩得过她呢? 想到这儿顾宝儿唇角便挂上了一丝笑意,然后她直视亓念念的双眼,给出了自己的回答:“念念你就放心吧,本宫知道你想着去延陵是为了看一眼那青山绿水,又怎么会不帮着你如愿呢? 本宫好歹先行一步,待到了延陵之后,若是有机会定会飞鸽传书,将那些有趣味儿的山山水水一一告知。” 两个少女对视一眼,达成了一致的决定。 亓念念会留在这儿查办贪官污吏,而顾宝儿则是先行一步,前去延陵,肃清当地的政局! 两个人并没有花太多的口舌在商议此事上,因为她们都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这到底又是一场别离…… 亓念念出现在酒家的时候,顾宝儿是无比欣喜的,不仅仅是因为亓念念是她在这个世界上遇见的第一个可以全心信任的人,更是因为,和亓念念的重逢,与顾宝儿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前去延陵,顾宝儿不是没有忐忑过,只是她知晓,这是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所以她义无反顾地选择离京。 但是在离开京都的那一刻,她还是会在心里默默流泪。 因为东墨交通不便,此去延陵,要想重回京都那少说都是大半个月的事儿了! 所以对于来自大天朝的顾宝儿而言,每一场别离都是残酷的,因为她不知晓,再次相遇,又是在多么久远的未来。 她好不容易才让自己从对京都的眷念中抽身,现在又要面对亓念念的离去,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顾宝儿的不舍都写在了那双清润却又贵气的凤眼儿里,亓念念看在眼里,不由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她扬起唇角,笑着对顾宝儿开口道:“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待到念念到达延陵之时,殿下可一定要带着念念好好地游一趟延陵才是。” 顾宝儿抬眸,望见了亓念念那双满是慰藉的眼,怔了一会儿,笑开了:“这是自然。” 事情到此便告一段落,那几本账本都被转交给了亓念念,而顾宝儿则是带着孔昭一行人继续踏上前去延陵的行程。 只是当太女殿下连太白楼出品的肉脯都不想吃的时候,苏易之和馒头对视一眼,脑子里头同时闪过一个念头,不妙! 随后苏易之给了馒头小姑娘一个安抚的眼神,看着太女殿下笑道:“宝儿,你怎的拿着肉干不吃,可是这几袋子的肉干风味已变,失了我太白楼的水准?” 不得不说,吃货的本性已经扎根在了太女殿下的骨子里头,当苏易之开始和她讨论肉脯的时候,太女殿下就把那点儿因为别离产生的惆怅都给放下了。 当下她便勾着唇笑道:“怎么会?这几袋子肉干的味道上佳,只是我在忧虑,我们到底出门在外,若是这几袋子的肉干吃完了,那岂不是再没有好吃的零嘴儿了么? 毕竟我们总不能为了这几袋子的肉干就跑回京都去,不去延陵了呀。” 顾宝儿方才想的事儿的确不是她口中所说的事儿,但是当她回过神之后,脑子里头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宝宝已经离开京都好远了,要是这几袋子肉干吃完了,那宝宝的零食可要怎么办呐! 苏易之闻言沉默了,她这会儿只觉得,这小丫头不愧是个心思纯净的主儿,满脑子就想着吃了,才刚刚从和太傅大人的离别中缓过劲儿来,就马上开始操心自己的口腹之欲了…… 这叫苏掌柜的实在是很无奈呐,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一个名厨世家的家主站在这儿,太女殿下还会有心思去操心肉脯,那东西只要她想做就能做出来好么? 就算天气不能做肉脯了,也不代表她不能做别的吃食儿来取代这几袋子肉脯呀! 苏掌柜的被太女殿下的脑回路震惊到沉默了,馒头小姑娘却觉得这会儿是自己可以发言的时机了。 只见馒头小姑娘捧着个红糖桂圆馒头啃得正欢,然后她放下那馒头,拿了丝帕抹抹嘴儿就对顾宝儿笑道:“大小姐,叫我说,这事儿你完全可以不用担忧的,横竖有苏小姐和刘三刀在呢,你还用得着担心没有好吃的吃食儿么? 而且要是厨子人手不够的话,慕大夫也可以勉强凑个数儿的!上回慕大夫做的炸荷花,味道也很好!” 馒头这话刚出口,顾宝儿顿时就瞪大了眼…… 她觉得自己最近是真的有点蠢,这么简单的事儿都要费脑筋去想,有念念在,她还用得着可惜那几袋子肉干么? 横竖只要有银子,念念就能有法子给她做出好吃的吃食儿来! 太女殿下看开了,那眉宇之间的小惆怅顿时就没了影儿,取而代之的是因享受美食而产生的喜悦。 这边厢,三个姑娘嘀嘀咕咕地说着话儿,不时往嘴里头塞点儿果脯肉干,那边厢,坐在车厢内的三个男子则是面面相觑,彼此静默无言。 慕白拿出医箱来管自己整理那些个丹散药丸,轩辕青衫和轩辕云凌则是不时对视一眼,然后冷哼一声。 这气氛的确很静默,可是静默中带了很浓的火药味啊有没有! 这浓重的火药味甚至影响到了坐在外头赶车的刘三刀,他时不时地听到车厢内传来冷哼声,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随即他向孔昭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孔大人,孔大爷,算我求你了,我们换辆车来赶好不好? 我这辆车子里头的三位大爷真的好难伺候啊,动不动就使小性子,闹脾气,关键他们还只会暗地里闹,让人看了很揪心呐…… 孔昭收到了他求助的眼神,却只当未见。 他算是不明白了,刘三刀和自己明明都是男子,怎么就能用那么可怜巴巴的眼神看人呢? 180.第180章 小憩 在刘三刀第十三次向孔昭求助却仍旧被无视的时候,刘三刀就明白了一件事儿,孔昭他不是没有看见自己的求助信号,他压根就是看见了当没看见,残忍地拒绝了自己的请求! 于是乎,咱的刘大厨只能叹口气接受了这个残忍的事实,然后他转头看向孔昭,开口问道:“孔爷,你看日头这般炎热,要不我们找块阴凉的地方歇歇?” 孔昭抬头看了看越来越毒辣的日头,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可。” 顾宝儿从孔昭口中得知一会儿要找块林荫地小憩的时候,她的内心是十分欣喜的。 要知道就算马车的减震性能再强大,坐着不颠簸,它也不像大天朝的轿车自带空调可以调节车厢内温度的说! 如果非要冒着这样毒辣辣的日头赶路,自己这一行人十有八九是要中暑的,如果中暑了,那可就不妙了。 顾宝儿估计孔昭也是这个想法,才会提出找个地方小憩的。 苏易之见顾宝儿得知待会儿要找林子小憩的时候眉宇间满是笑意,便轻笑着摇了摇头,这小丫头到底是个孩子,好动得很,在马车内才坐了大半天就受不住了,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慕白和轩辕家的哥俩儿也得了刘三刀的口信,知道等会儿要去林子里的事儿。 然后,轩辕云凌和轩辕青衫就继续一脸错愕地看着慕白继续翻腾自己的药箱了。 这会儿,兄弟俩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慕白,你不是才刚整理完你的箱子么,怎么又开始倒腾了? 不过,出乎这兄弟俩意料的事儿是,这一次慕白整理药箱的速度格外的快。 只是箱子一开一合间,他就从里头拿出了一个青瓷小瓶儿,然后,慕白的唇角,就挂上了一抹笑意。 这还是慕白第一次在轩辕云凌的面前展颜一笑,因此,轩辕云凌见状难免好奇,开口问道:“慕大夫为何发笑?” “我笑,我找到了驱虫散,等会儿殿下小憩的时候,不用怕那些个蛇虫鼠蚁了。” 轩辕青衫闻言也笑开了:“竟是驱虫散?这可是外出之时必备的妙物呢,有它在,那些个蛇虫鼠蚁只怕要对我们避之唯恐不及了。慕白,等回头回了京都,你可要找机会给我配上一些才好。” 慕白挑眉道:“不过就是一瓶驱虫散,九公子找不到人给你配么,还是说轩辕府没有府医?” 轩辕青衫知道慕白这是在打趣,便笑着回道:“府医自然是有的,只是他配的驱虫散我用着不得劲儿,觉得药效不强罢了。” “那我倒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了,若是回头我把这驱虫散给配出来了,不管药效如何,九公子都得拿去用,不然往后就别再找我配药了。” 轩辕青衫轻笑道:“这是自然。” 轩辕云凌见状则是无奈轻叹,轩辕九的性子他向来是清楚的,会来事儿也不怕事儿,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便是披着层疏离外皮的慕白,也能叫这人找到方式搭讪。 不过轩辕青衫结交慕白利大于弊,他自然不会多言。 于是乎,待到马车停放在官路边儿上之后,慕白就找了块林荫地洒下了那装在青瓷瓶儿里头的驱虫散。 顾宝儿当时正好站在他的身侧,便轻声问道:“慕白,你这瓶子里头装的可是驱虫散?” 慕白点头一笑:“不错。不过这驱虫散的药效还没实验过,阿宝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的好,不然回头叫蚂蚁遮了,身上准要起包,到时候便是抹了药还会觉得痒。” 顾宝儿顿时点头如捣蒜,慕白说得这番话简直太有道理了好不好! 要是一不小心被蚂蚁这种小虫子给咬了,那当真是要痒死个人的…… 恰好,就在此时此刻,苏易之向顾宝儿招手了,顾宝儿便笑着向慕白点了点头向苏易之走去。 慕白目送少女从自己的视线离开,眼神温柔。 原来,她也和别的女孩儿一样怕被虫子咬呢…… 等顾宝儿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枕在苏易之的腿上,那一刻,顾宝儿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两个念头:第一,念念的大腿枕着真舒服,自己这一个午觉睡得真香!第二,自己这算不算是睡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虽然这天下,她还没握在手中,但是易之可谓是实打实的美人儿啊! 于是乎,苏易之垂眸的那一瞬,便撞进了那一双再清澈不过的眼瞳,只是里面盛满了疑惑。 她只当顾宝儿这是睡迷糊了,便轻笑着问道:“殿下可是睡够了?” 顾宝儿脸上挂了一抹羞赧的笑:“睡够了,方才我一直枕在易之的腿上,易之会不会觉得腿麻呢?” “宝儿你不说也就罢了,可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自己的腿有点儿麻。” 见苏易之半晌不语,顾宝儿便诧异地转头看向苏易之,然后她就看见了正在揉捏腿脚的某美人儿,而且美人儿看向她的眼神里头,盛满了无奈和宠溺。 那一刻,顾宝儿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唐突佳人。 但是下一刻,顾宝儿就完全没了这个想法。 因为慕白开口了:“易之,你这么说,真的厚道么?要知道,方才阿宝小憩的时候,咱们的腿,她是挨个地枕过去的,而且你的腿上阿宝枕的时间最短,怎么说都不应该会酸麻才是。” 被拆穿了呢,苏易之这般想着,然后笑着道:“自然厚道,我苏家人,不打诳语。” 呸,明明原句是出家人不打诳语! 慕白向苏易之投去了一个嫌弃的小眼神,然后无奈轻叹道:“如此说来,那倒是我的不是了,竟忘了易之你也是个女子。 女子的体力向来要比吾等男子来得要差,所以易之会觉得腿脚酸麻,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顾宝儿已经懵了,她完全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不是说苏易之是慕白的红颜知己么?可是她怎么会有一种错觉,慕白和苏易之其实关系并没有那么好呢! 要不然慕白也不会拆易之的台…… 181.第181章 师兄妹(一更) 苏易之看了看一脸蒙圈儿的顾宝儿,到底压住了自己的脾气,只轻笑一声嘲讽了回去:“我竟是不知,慕大夫你何时眼力差到了这个程度,就连男女你都分辨不出了。” 慕白挑眉道:“那是因为易之在我的心目中向来不是女子,我觉得你和男子都没有什么差别,所以你那足以闭月羞花的美貌对我而言,算不了什么,我转眼就忘了。” 得得得,这两位主儿都快掐起来了,顾宝儿也不敢再继续走神了,连忙开口打圆场道:“易之,慕白,你们两个都各退一步吧。其实我觉得慕白说得很有几分道理,易之若不是生做女儿身,成就会更大一些,我实在是想不出易之有什么地方比男子要差的。 所以他将你看作男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在心里承认了易之的本事很大吧,甚至达到了可以让人忽略易之你容貌还有性别的程度。 还有慕白,虽然易之好强了一些,但她到底是个姑娘家,你这么不客气地拆台有点过分了,你要知道,大部分女子都是很记仇的。” 慕白知道顾宝儿这话的潜台词就是让自己先对苏易之服软,便轻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的想:果然是手帕交这种身份更容易接近这丫头么?不过让他对苏易之这个坏脾气的家伙服软,他还是怎么想都不甘心呢。 但是心里不情愿那是一回事儿,张嘴服软却又是另一回事儿,顾宝儿都开口了,慕白是怎么都要给太女殿下这个面子的。 不料慕白服软了,苏易之却开始不依不饶了。 只见苏姑娘眨了眨那波光潋滟的眼,就勾唇轻笑道:“宝儿你这话说得固然没错,可是却不适用在易之身上呢,易之是不记慕白的仇的,因为和他有仇的话,我都是当场就报了。” 话音刚落,只见苏姑娘起身提起裙摆就在慕白的脚上重重地踩了一脚,末了还碾了好几下,这才算完。 顾宝儿目瞪口呆地目睹慕白被踩,脑子里面只有一个念头:这两个人之间其实根本不是什么红蓝颜的关系吧,说他们之间有点仇怨还要来得恰当一些? 太女殿下正这么想着呢,却见慕白开口道:“阿宝你说得没错,我和易之之间的关系的确不像传言中所说的那般亲密,我们之所以能说得上几句话,究其原因也只不过是因为我们曾在同门学艺罢了。” “同门学艺?”太女殿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方才把自己心里头想的事儿给问出来了,而且慕白还十分无所谓地把答案告诉了她,这让太女殿下的心情实在是有点复杂啊。 我以为你们两个逃离了红蓝颜的套路,可是我却没有想到,你们两个走的是更加雷人的同门师兄妹的套路!少年,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有多累人呐! 你居然告诉我名厨世家传人苏易之和太医院院判是同门学艺的师兄妹,你是不是在逗我? 顾宝儿的错愕都明明白白的写在了她那张小脸上,慕白见状不由轻笑道:“机缘巧合,当年我立志学医不久,就被义父给送到了太白楼去学厨,原因么……义父说药膳这一次不是凭空而来的,很多食材都具有药性,我如果真的有学医的心思,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厨艺给学好。后面的事儿我也就不说了,就是那么回事儿,殿下你应该明白的。” 顾宝儿愕然了,我明白什么啊明白!你上一秒还说你和苏易之曾经同门学艺,结果下一秒就告诉我学厨是为了给学医打好基础,你这不是蒙人么? 世间大夫那么多,我怎么就没见着几个厨艺跟你一样好的大夫啊? “所以慕白才能在这么年轻的年纪做到太医署院判的位置,这不仅是因为他背后有相府,更是因为他开具的药方更加偏向药膳,走的是温补的路子,不伤人体的元气。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我必须要说,药膳,慕白比我更擅长,所以他成了我的师兄。要不是因为他不是苏家人,估计苏家家主的位置就要换人了。” 顾宝儿转头一看,说这话的人不是易之美人儿又是谁? 想到这儿她就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们从来都没有对外澄清过你们的关系?” 不然宝宝也不会误会你们是红蓝颜的关系呀! 听到这儿她早就已经明白了,苏易之和慕白对于对方都没有那个心思,经常见面也只不过是在交流有关药膳或是吃食儿方面的心得罢了。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苏易之看慕白是很不顺眼的,因为慕白的药膳做得比苏易之来得好。 太女殿下这话一出口,只见慕白和苏易之不约而同道:“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一眼,然后苏易之便朝慕白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先开口。 慕白便轻叹了一声开口道:“打从我十四岁以后,义父就说,上门商议婚事的官媒都要踏破门槛了,那时义父尚且能以我年龄尚小作为原因推辞婚事,但是等我十六之后,这个由子便再也不能用了。 不得已,只好和易之商量了下,让她是我红颜知己的消息传遍了这个京都。那些个权贵世家的小姐,是看不上一个心里有着商户人家女子的男子的,所以往后不用义父开口婉拒,那些个得知自己有可能同我说亲的女子,便自己使了手段另谋出路。” 话音刚落,苏易之便接着开口道:“这个理由也适用于我,我和慕白是同年的生辰,他十六那一年,我已经及笄一年了,实在是不想再废口舌婉拒媒人,便同意了他派人往外头传这个消息。 而且有慕白的红颜知己这个名头在,到太白楼闹事儿的人都要少不少,是笔好买卖。” 顾宝儿还能怎么说呢? 该说你们二位真的是好机智,居然连挡箭牌的法子都能想到么? 当然不能,太女殿下此时此刻只能轻勾唇角,淡定地说一句:“原来如此。” 182.第182章 野炊(1) 慕白见顾宝儿神情松快,不似很在意的样子,便也长舒了一口气。 他也说不清楚为何,但他就是不想叫她误会了自己。 他有一种预感,若是叫这丫头误会了自己和苏易之,恐怕自己再也不能有机会如孔昭一般与她这么亲近了。 慕白抬头看了看时辰,发现日头并不是很毒,就转头看向孔昭问道:“孔昭,等会儿启程如何?” “可。” 孔昭这会儿正和轩辕青衫怄气呢,见慕白这么问自己,便正色回了一个字。 轩辕青衫见状眯了一双桃花眼,笑道:“小十一,你这么冷冰冰地同慕白说话真的好么?你就不怕自己哪天头疼脑热犯在了慕白的手上……” 轩辕九的话音还未落呢,孔昭便打断了他的话:“慕白不是这种人。” 慕白闻言,唇角的弧度轻微扬起。 虽然他看孔昭不大顺眼,但冲在孔昭这句话的面子上,往后给孔昭治病的时候,他就不用那些个让人感觉比较不好的药材了。 至于轩辕青衫,这小子那双桃花眼就叫人看了心里生厌,不好好收拾他一番,自己心里头的这口气实在是消不下去啊。 所以说,慕白和苏易之作为师兄妹还是有一些相像之处的,那就是,他们都很记仇。 轩辕青衫早在孔昭冷脸打断他的那一番话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眨了眨眼,朝着慕白勾唇笑道:“青衫方才那是打趣小十一还有慕大夫的一时戏言,还望慕大夫不要放在心上。” “那是自然。” 你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我会记在心里。 苏易之看着慕白的眸子里头迅速划过几道流光,便开始为轩辕青衫默哀,和慕白同门学厨过一段时日的苏易之,对于慕白这个师兄的肚子里头到底藏了多少的坏水可谓是再清楚明白不过了。 这人看着一副清秀俊逸的样子,瞧着如同芝兰玉树,似君子般宽容大度,然而事实上,这小子很是记仇。 而且他心里越是计较,脸上的笑意就越是温文尔雅。 这一点,像极了苏家人。 所以苏易之每每面对他的笑颜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拿话激他。 轩辕青衫见慕白笑得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心下便松了一口气。 慕白到底是一行人中唯一的大夫,轻易得罪不得。 孔昭和慕白正商议着要继续行进的时候,刘三刀却开口了:“孔爷,叫我说,我们今儿个的晚膳不如打几只兔子之类的小东西来吃,因为下一个镇子上,着实没有什么可以入口的吃食儿。” 刘三刀此言一出,顾宝儿和馒头小姑娘同时开始紧张了,晚膳呀,这可是关系到自己晚上会不会饿肚子的大事儿!叫人不紧张都不行呢…… 馒头小姑娘到底心里头的想法没有顾宝儿多,所以几乎就在刘三刀话音刚落那一刻,馒头小姑娘就开口问道:“刘三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下一个镇子上的东西真的很难吃么?” 刘三刀被馒头小姑娘直呼其名,倒也不恼,微微一笑道:“我的意思很简单,下个镇子上的膳食,滋味儿怕是不怎么好。你非要叫我形容一番的话,我也只能说那味道和我做的那一砂锅的火腿豆腐汤差不多。” 太女殿下闻言,瞬间就瞪大了眼睛,她又想起了那曾经统治了她味蕾的浓郁的苦涩味道…… 等她缓过神来后,便斩钉截铁般开口道:“也差不多到该准备晚膳的时候了,我看就照刘三刀说的办吧。” 于是乎,野炊的事儿就定下来了。 苏易之拉着顾宝儿还有馒头在林子入口附近翻找一些可供调味的菌类或是野菜什么的,孔昭和慕白也陪同一起,至于轩辕家的兄弟俩则是拉着刘三刀往林子的深处去了。 不得不说,轩辕云凌还有轩辕青衫的身手十分利索,顾宝儿她们才找着一些菌类的时候,三个大汉子就手里揣着几只野鸡野兔回来了。 出门在外,必备的东西还是要带齐的,比如油盐酱醋还有锅碗瓢盆…… 所以当孔昭找了些柴火用火绒和打火石打起火之后,苏易之就一脸淡定地从自己的车厢里头掏出了一个铁制的小炒锅,然后么,就找了几根木棍做了个支子,把那小炒锅装了水后给架到了那熊熊烈火之上。 这会儿,轩辕青衫和孔昭他们几个尚且还没有把兔子和野鸡料理干净,顾宝儿和馒头却是已经把那些个可以食用的菌菇给洗干净了。 看着在沸水里头翻腾的菌菇,又看看那正在给兔子拔毛的几个大汉子,顾宝儿表示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少年们,你们这么一根毛一根毛地拔是要耗到什么时候啊喂! 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把野鸡做成叫化鸡,把兔子的皮直接扒了做成烤兔的事儿么? 于是乎,太女殿下叹了口气便道:“刘三刀,你们几个不用给那野鸡拔毛了,出门在外,没有足够的器具,你们也是料理不干净那野鸡的。你还是快去河边寻些湿泥来。” 苏易之闻言沉思了一瞬便明白顾宝儿的心思,那湿泥烘干了的确是去毛的利器。 当下她便勾了唇儿笑道:“宝儿你这法子倒是妙得紧。” 顾宝儿摊手道:“这也是出门在外没法子的法子了,只是这野鸡我尚且知道如何料理,那兔子我却是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了。” 苏易之闻言轻笑:“这有何难?只管放着让我来便是。” 放下了豪言壮语的苏姑娘,让馒头帮自己看着锅子就走到孔昭他们的身边去了。 只见她勾唇轻笑道:“似你们这么婆婆妈妈地给兔子拔毛,只怕到天黑也吃不上这烤兔肉,都边儿上去,放着我来!” 苏姑娘,这事儿是我该做的吧! 发现自己在队伍里头的厨师地位受到挑战的刘三刀,觉着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但是苏易之这话说得的确没错,这兔子,他们实在是料理得慢了些…… 没法子的刘三刀,最后只能哀声叹气地去寻湿泥了。 183.第183章 野炊(2)(一更) 不一会儿,刘三刀就捧着一大盆的湿泥回来了,然后他就瞥见了正被架在活上烘烤的兔子。 于是乎,刘大厨子的脸上就现出了错愕的神情,因为他实在是没想到苏易之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那兔子拔光了毛发并且还掏出了内脏给架到火上烘烤…… 有一句话来简短概括此时此刻刘三刀的内心活动,那就是:我的娘诶,苏姑娘的动作也太快了吧,吃了虎狼之药也不带这么猛的! 苏易之见刘三刀瞧着自己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就明白了这小子心里头在想什么,当下苏姑娘便一脸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宝儿和我说过你也是做厨子的,所以方才我才放心让你料理这几只野鸡还有山兔,但是我没想到,你是个这么蠢的厨子。” 被大美人儿骂蠢,是个汉子除了羞赧的情绪之外,总会觉得愤怒才是。 但这个汉子是刘三刀,这个大美人儿是苏易之,那么事情的发展趋势就大不相同了。 只见刘三刀叫苏易之说了一顿,一点也不气恼,反而朝着苏易之笑道:“还请苏家主赐教。” 他在此时此刻敬称苏易之一声苏家主,打得自然就是请教的主意了。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的道理,刘三刀也是清楚的,在厨艺一道上,哪有什么男女之分,长幼之别呢?苏易之是名厨世家的传人,她的厨艺比刘三刀好,刘三刀就会敬着她。 苏易之生就一副玲珑心肝,听得刘三刀如此开口哪还有不明白的,当下便笑着开口为刘三刀答疑解惑了。 “刘三刀,我只问你一句,打猎之后吃烤兔子,一定要拔毛么?” “……”刘三刀愣了一会儿,随即就明白过来了,脸上的神情不是一般的复杂。 是啊,这个时候吃烤兔子根本就不用考虑拔毛的问题,因为出门在外,一切从简,用最简单的手段把食材料理得美味才是厨师的目的! 要吃烤兔,第一步压根就不是什么拔毛,而是直接把兔子开膛破肚,取出内脏然后扒皮去首! 至于什么腌制的问题,那都是下一步要考虑的! 刘三刀想明白的时候,轩辕云凌和轩辕青衫也明白了。 当下,这两位公子哥儿的面色就有些不好看。 轩辕云凌觉得自己被囿于京中,见识还是太少,还需要再历练一番时日才能考虑入仕。 而轩辕青衫脑子里头只有一个想法:曾经有许多可以吃到烤兔子的机会摆在我的面前,可是我却坚决地拒绝了!现在我只有一句话要说,烤兔们,你们回来! 恍然大悟的少年们,在苏易之和顾宝儿的指挥下,十分麻利地给几只野鸡开膛破肚,掏出内脏,塞入香料,又拿了几片拿水洗净了的荷叶,把这几只野鸡给裹好,末了还在那荷叶外头裹上了一层厚厚的湿泥,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慕白看了看还在等待苏易之和顾宝儿下一步指示的几个汉子们,摇头轻叹了口气,然后带头就把这几个泥团子给扔到了火里头去。 下一刻,他就迎来了刘三刀诧异的眼神:“慕大夫,你这是干嘛?” 慕白瞅着刘三刀看了一会儿,随后便摇头轻叹道:“易之说得没错,你真的够蠢的。” 话音刚落,慕白慕公子就自顾自地离开去寻找那能够用来洗手的溪流了。 太女殿下这会儿手里正捧着一油纸包的肉干在看好戏呢,见慕白转身离去,唇角不由轻轻扬起。 这小子不愧是和易之同门学艺的由厨入医的人才,才花了一会儿就想明白叫化鸡的原理了,看来他头上那个京都最出彩的公子哥儿之一的名头还是有几分含金量的嘛。 紧接着慕白的步伐,孔昭还有轩辕青衫、轩辕云凌也都明白了,然后他们同时伸出手,搭在了刘三刀的肩上,异口同声道:“恕我直言,刘三刀,你真的是有点蠢。你就别问慕白做了什么了,等会儿你就明白了。” 刘三刀的内心是拒绝的:我明白什么了?孔爷,九爷,七爷你们就不能直接跟我说明白么?还是说我真的很蠢?还有你们仨说归说,动手动脚的干啥,把手搭在我的衣服上,是想咋样? 刘三刀悲愤的小眼神儿直直的盯着搭在自己左肩上孔昭的那只手,好一会儿才转到了右边,盯着轩辕青衫还有轩辕云凌的手,久久不语。 三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没有洗净过手,这会儿手上还裹着湿泥巴呢,当下相视一眼,便都笑开了。 轩辕云凌到底排行最大,他觉得自己作为兄长应该站出来对刘三刀赔罪,所以他就十分诚恳的开口了。 “三刀啊,对不住,方才我们一时心急,弄脏了你的衣裳,还请你千万不要见怪才是。” 刘三刀内心悲愤:你们三个都是有武艺在身的,我敢和你们见怪么? “这会儿仔细想想,我觉得心里头有些过意不去……不如等会儿,到了下一个镇子,我们哥仨几个出钱给你买几件衣裳?” 这个可以有! 刘三刀的双眼一亮,正想开口应下呢,却听得孔昭开口道:“七哥,我那儿还有几件没穿过的衣裳,回头匀给刘三刀几件作为赔罪之礼也就是了,毕竟我们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轩辕云凌闻言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这话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那就这么定了吧。三刀……” “我没意见。” 刘三刀当然不会有意见,他也不敢有。 所以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只是刘三刀的心里到底有些不是滋味儿。 所以一会儿他分到烤兔腿之后,撕扯兔肉之时,很是用力,全当泄愤了。 吃了好几口烤兔肉之后,刘三刀总算被美味的烤兔肉安抚了一下内心的悲愤,缓了一口气,然后他举头四顾,发现自己是一行人之中最软的最好捏的那个柿子,顿时眼神里头又充满了悲愤。 太女殿下谁敢惹?慕白惹不得!苏易之和馒头小姑娘不能惹。孔昭、轩辕青衫和轩辕云凌不好惹,感情自己出行延陵就是作为苦力凑数的!我的命好苦啊…… 184.第184章 叫花鸡(1) 刘三刀正在自艾自怜的时候,却闻到了一股扑鼻香味儿,顿时他就把自己的小忧伤给抛诸脑后了,转头就往那香味传来的地方看去。 他什么也没看见,除了一个裂开了一条缝儿的干泥团。 于是乎,迟疑了一瞬后,刘三刀才支支吾吾地开口问道:“方才那阵扑鼻的香味儿……就是这泥团里传出来的?” 苏易之摇头正色道:“不。” 刘三刀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他就说嘛,方才那脏兮兮的泥团子就算拿火烤干了也不该这么香才是。 可刘三刀这口气还没舒完呢,苏易之又开口了:“散发出那阵扑鼻香味儿的不是这泥团,但却和这泥团有关。” 见刘三刀一脸错愕的瞧着自己,苏易之摇了摇头无奈轻叹道:“刘三刀,你该不会忘记这泥团子里头裹着的是什么东西吧?” 刘三刀当即开口道:“我当然不会忘,这泥团子里头裹的不就是一只鸡嘛!” 话音刚落,不等苏易之开口点拨,刘三刀就悟了。 虽然这鸡叫泥巴给裹住了,但是泥巴的传热功能很强大,但湿泥被烤干甚至开裂的时候,这泥团子里头的鸡也就熟了。 在泥团子还是完全密封的时刻,鸡肉的鲜香之味自然不会外泄,但是这泥团子已经叫人敲开了一条缝儿,那么这被密封了许久的鲜香之味,一旦外泄,便将来势汹汹地进攻人的五脏六腑! 刘三刀明白过来后,愣了好一会儿才望着顾宝儿由衷赞叹道:“殿下这法子当真是妙得紧。” 顾宝儿回道:“你这人也是傻得很。你在厨艺这一道上,天赋比我还要来得差,若不是我的手艺不好,延陵一行,你能不能捞到这个厨子的位置还是两说呢。” 刘三刀不懂有天赋却没手艺到底是什么个概念,但他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位太女殿下,她有点不走寻常路啊。 按理来讲她出游延陵是该一路打听情报的,可是这位主儿却不慌不忙地真的把自己当作出来游山玩水的公子哥儿了,这也就罢了,现在她还惦记上自己这个厨师的位置了! 刘三刀听闻了这件事儿后,由衷地觉得,自己延陵这一行,当真是不容易啊,连个厨子的位置都要和当朝太女抢着做…… 刘三刀闭上了嘴,慕白却开口了。 只见慕公子扭头看向顾宝儿含笑道:“阿宝,你这法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别的吃食儿的做法,顾宝儿还能说是自己琢磨出来的,毕竟没别人知道。 但是这道“叫花鸡”不一样,这是一道有故事的菜肴。 若是她把这道菜肴的做法昧下,说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她会于心不安。 所以太女殿下在慕白慕公子发问后,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轻笑着开口道:“我也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这做法可不是我想出来的,不过若是你们想知道,我倒是可以将其中的典故说一说。” 慕白笑道:“愿闻其详。” 关于叫化鸡的来历,还有一段传说。 相传在明末清初,常熟虞山麓有一叫化子,某天偶得一鸡,却苦无炊具调料,无奈之中,便将鸡宰杀去除内脏,带毛涂上泥巴,取枯枝树叶堆成火堆,将鸡放入火中煨烤。 待泥干成熟,敲去泥壳,鸡毛随壳而脱,香气四溢,叫化子大喜过望,遂抱鸡狼吞虎咽起来。 正好隐居在虞山的大学士钱牧斋路过,闻到香味就尝了一下,觉得味道独特,回家命其家人稍加调味如法炮制,味道更是鲜美无比。后来,这种烹制方法就在民间流传开来,大家把这种烹制出来的鸡叫“叫化鸡“。 这个传说,顾宝儿在大天朝的时候曾看过几遍,便将它记下了。 后来,她更因为这个传说,缠着潘小莲去找了几家口味颇为地道的专卖“叫花鸡”的店家去尝鲜。 只是不管体验了几次,她始终都觉得,这叫花鸡比之那传说中的“叫花鸡”要逊色许多。 所以每每在街头巷尾看到“叫花鸡”这三个字,顾宝儿都会觉得怅然。 也许,那真正的叫花鸡,早就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了…… 所以此时此刻,把那传说给改个七七八八才告诸众人的顾宝儿,语气也很是怅然。 因此,听故事的人也觉得自己的心中很是怅然。 当朝太女不知因何缘故沦落街头,而且惨到了要和乞丐讨要鸡腿的地步,这说出去,谁信呐? 可是怎么看这鸡,怎么看太女殿下脸上的表情吧,这事儿都不像是假的! 所以慕白琢磨了一会儿后,率先开口安慰太女殿下道:“阿宝,你别多想了,那些事儿都会过去的,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还有,你可以这么想,上次你吃这鸡的时候,还沦落街头,今儿吃这鸡却是已经处于另一番境地了,所以这鸡实在不该叫叫花鸡,该叫富贵鸡才是。” 很好,慕公子你真的很强大,“叫花鸡”这道这么有典故的菜,你居然都能起了给它改名的心思,宝宝实在是甘拜下风! 太女殿下还能说什么呢? 她只能轻笑着将此事一笔带过:“慕白说得是,这些事儿到底都过去了,也不值得我再放在心上。我们还是先尝尝这叫花鸡的滋味儿比较好。” 结果,就在此时此刻,苏易之和慕白的反应神同步了,他们同时开口道:“叫花鸡自然是要尝尝的,只是方才吃过兔肉的人,这会儿绝对不能吃鸡。” 刘三刀这会儿刚刚咽下最后一口兔肉呢,听到了这个悲惨的消息,连忙开口问道:“为何?” 慕白瞥了他一眼,神色怜悯:“兔肉不宜与鸡肉同食,否则会腹泻,若是你不在意的话,我也不拦着你。” 于是乎,一下子就出局了三个汉子一个妹子。 刘三刀、轩辕青衫、轩辕云凌、馒头四人方才一人都是得了一支兔子腿的,这会儿就只能看着那四个泥团子咽口水了。 随着干泥被敲碎,树叶被剥落,属于叫花鸡的香味儿,更加霸道了。 鸡毛随着泥巴被剥落,鸡肉由于塞在鸡腹之内的香料而显得更加香气扑鼻,而鸡皮上则泛着些许油光,叫人看了就觉得食欲大增。 185.第185章 叫花鸡(2)(一更) 只是这鸡看起来越是诱人,刘三刀他们的心情就越是悲愤…… 因为不用想都知道,这么诱人的叫花鸡,和他们有缘无份,刘三刀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宝儿他们拿出刀子来把这几只鸡给切开,仔细地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放入口中开始咀嚼。 刘三刀光看苏易之微微扬起的唇角就知道,这几只鸡的味道绝对差不了,可是那鸡再好吃,自己也吃不了,想到这儿,他便轻叹了口气。 然后他转头看着馒头叹道:“你后悔了么?” 馒头咽了咽口水:“我后悔了……这烤兔肉虽然好吃,但是我更想吃小姐说得那什么叫花鸡,闻起来就这么香,吃起来也一定很好吃!” 不能吃叫花鸡的四个人谁不后悔呢?只是再后悔也没有用了,因为他们已经吃了烤兔,只能和叫花鸡saygoodbye。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馒头小姑娘就是这么一个“乐观”的小姑娘。 她很后悔自己吃了烤兔肉,所以错失了和叫花鸡的缘分,但是她觉得,如果慕白慕公子的医术给力一点点的话,自己还是可以吃上一点叫花鸡的…… 腹泻怎么办? 答案当然是赶紧吃止泻药! 没有止泻药怎么办? 当然是去找大夫! 如果你身边刚好有个人是大夫呢? 那当然是去管他要止泻药了! 馒头小姑娘的脑筋在美食的诱惑之下一向是转得很快的,这会儿她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心里头就有了主意。 只见馒头小姑娘走到慕白身边,眨巴眨巴眼就盯着慕白慕公子一直瞅。 慕白受不住了,转头看着她盯了一会儿,最后无奈轻笑道:“你倒是个一心只想着吃食儿的机灵鬼,我算是拿你没办法了,呐,拿去吧,别吃多了,只许吃半粒。” 馒头看着慕白从自己的怀里头掏出来一个黑瓷瓶儿,连忙接过,对着慕白笑道:“馒头谢过慕大夫,还有慕大夫,这药……” “事后吃。”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馒头小姑娘开开心心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然后拿了餐具就去夹叫花鸡。 刘三刀看着馒头小姑娘夹了一块鸡肉就往自己嘴里放,眼睛都瞪大了:“馒头,你就不怕腹泻啊?” 馒头这会儿正沉醉在叫花鸡的美妙滋味儿里头呢,哪有功夫顾得上刘三刀在说什么啊。 嗯,不愧是殿下念念不忘的吃食儿,这滋味儿就是好,味道这么鲜美的鸡,自己就算是家里头没有败落的时候也没吃过啊…… 想到这儿,馒头越发坚定了要誓死追随太女殿下的念头,原因无他,跟着太女殿下有肉吃! 而且还是好吃的肉! 不是那种发馊了发臭了扔在地上也没有人要的烂肉! 待到回过神来后,馒头小姑娘终于有功夫顾得上刘三刀了,只见她转头看向刘三刀,眼神格外无辜。 “刘三刀,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吃了兔肉又吃叫花鸡,就不怕自己会腹泻啊!” 刘三刀没脾气,馒头是顾宝儿的贴身婢女,他惹不起,只能又把自己刚才的话给重复了一遍。 然后他十分错愕地发现,馒头看自己的眼神十分怜悯,就像她是在看一个弱智。 刘三刀一脸蒙圈儿,他心说自个儿最近也没有怎么得罪这小姑奶奶啊,怎的她看自己的眼神如此古怪? 他正蒙圈儿呢,馒头便叹了气开口道:“谁跟你说我吃了兔肉又吃叫花鸡就肯定会腹泻的?” 话音刚落,馒头小姑娘就往自己的嘴里头又塞了一块鲜美的鸡肉。 而轩辕青衫和轩辕云凌对视一眼,也开始吃起叫花鸡来。 他们很清楚,这个一心只有吃食儿的小丫头是不会为了一道叫花鸡放弃好几天的吃食儿的,那么能让她做出如此举动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有把握自己吃了这叫花鸡不会腹泻! 馒头的把握从何而来? 只能来自于慕白刚才给她的那个黑瓷瓶了,因为那里头装得,绝对是止泻药! 想明白的兄弟俩紧跟着馒头小姑娘的步伐加入到了消灭叫花鸡的大军里头,而且每消灭一块鸡肉,他们的脸上就扬起一个微笑。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你过得不好,我就觉得很开心。 此时此刻,刘三刀于轩辕青衫还有轩辕云凌而言,就是这么一个存在。 你不敢吃叫花鸡,我吃得就能多些,而我吃多一点叫花鸡才能开心,所以原谅我,不把这其中的关窍告知与你,可好? 苏易之到底食量比顾宝儿还有慕白他们小一些,所以她是最先停止进餐的人。 这会儿她看着眼巴巴瞅着叫花鸡的刘三刀,无奈轻叹了口气,心道:宝儿还有她身边的人还真的都是走蔫儿坏的路线的啊(包括自己),为了能够多吃几块鸡肉,都能忍心不告诉刘三刀这其中的关窍…… 如此看来,祖父说自己生就一副玲珑心肝,只恐慧极必伤的批语还算是好话了。 因为慧极必伤的“前头”还有“只恐”两个字,蠢极的话,那可是肯定要伤的啊! 比如自己眼前的刘三刀…… 想到这儿,苏姑娘看着刘三刀的眼神也透着几分怜悯,可是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毕竟人蠢这事儿吧,只能怪自己,怨不得天地也骂不得爹娘…… 刘三刀脑筋转不过弯来,自然只能和叫花鸡saygoodbye,苏姑娘就算心生怜悯,也是不会插话点拨刘三刀的。 不过不开口点拨刘三刀,不代表苏姑娘做不了别的事儿啊,这会儿小炒锅里头的菌菇汤已经熟透了,苏易之就拿了大汤勺来舀了一点儿的菌菇汤放到那青瓷小碗儿里头,拿给了刘三刀。 “尝尝吧,虽说你吃不了那叫花鸡,但能尝尝这菌菇汤,也算是运气不错了,等他们几个吃完叫花鸡,我估摸着你怕是连这碗菌菇汤都捞不到了……” 刘三刀看了看正在埋头苦吃的几人,背后发寒,他觉得这事儿,这几位主儿还真能干得出来! 于是乎刘大厨子接过小碗儿就开口向苏姑娘道谢,开始尝这鲜美润口又解腻的菌菇汤。 此时此刻,刘大厨子心理活动如下:不愧是苏家家主,就算是一锅菌菇汤都能做得如此鲜美! 186.第186章 组队觅食 这一夜,凉风习习,顾宝儿觉得,其实古代也并不是很炎热,只要你找对客栈的位置就好。 只要找到一个临近河流的客栈,那么暑热真的会远离的…… 毕竟古代可没有臭氧层空洞那回事儿! 但是顾宝儿还是睡不着,原因很简单,她饿了。 晚饭吃得早也是有坏处的,那就是必须吃夜宵。 当顾宝儿在拔步床上第三次翻滚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不起来吃点儿东西,今天晚上是绝对过不去了。 馒头是睡在顾宝儿那张拔步床边儿上的小榻上的,所以顾宝儿下床的时候,馒头很快就察觉到了。 于是乎,馒头转头就问道:“小姐,时辰不早了,你还不睡么?” “我还睡不着。” 馒头好奇地问道:“那小姐为何睡不着?” “因为我饿。” “馒头也饿。” 顾宝儿闻言懵了一会儿,馒头,你还真是实诚……只是你能不能有一次按照套路出牌呀! 按理来讲,当身为你主子的我说肚子饿的时候,你就该说,主子你等着,我去给你拿点儿吃食儿来! 这才是你身为我贴身丫鬟该做的事儿吧? 但是顾宝儿深切的知道,馒头小姑娘的脑回路同常人不同,所以她压抑住了自己的悲愤,没有开口,而是用自己满怀惆怅的眼神盯了一会儿馒头,决定放弃夜宵,空腹睡觉。 不过就在太女殿下准备合眼的那一刻,馒头小姑娘突然灵光一闪,开口问道:“小姐,既然我们都饿着,那要不我出去给你拿点儿吃食儿来?” 顾宝儿正想应下呢,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刘三刀说过,这个镇子上压根就没有什么好吃的吃食儿啊! 这就代表着,就算馒头去后厨给自己端了几碟子可以充饥的吃食儿来,自己也多半是吃不下去的。 原因么,无非就是“食不下咽”这四个字,没有人能够在习惯了太白楼还有御厨房的美食攻势之后,还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吃那些味道好不到哪儿去的食物的…… 因为这是在虐待自己的味蕾。 所以太女殿下沉吟了一会儿后开口道:“不了,就算你去后厨拿了吃食儿来,估计那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吃不下的话,还是不要糟蹋吃食儿的好。” 馒头小姑娘表示赞同:“小姐说得对,可是我们肚子饿的话,也睡不好觉,明儿个还要起早赶路呢。” 主仆两个正嘀咕着呢,却听得有人拍门了。 馒头本就是和衣睡下的,钗环都没有卸干净,这会儿听得有人拍门的声响便起身披了件外衫,走到门边去候着。 “谁呀?这么晚了还不睡找小姐作甚?” 馒头很是疑惑地开口问道,以往她值夜的时候,可从没碰到过这种事儿呢,所以这会儿馒头小姑娘可谓是满怀戒备,她甚至都打算,要是一会儿门外那人不开口的话,她就直接大喊一声,引来别的在客栈住宿的人的关注,到时候看他往哪里逃! 要知道孔大人也好,慕大夫也罢,他们的房间都离殿下不远呢,只要自己大声喊起来了,他们听到声响肯定会冲过来抓住那个贼人的! 馒头这么想着,心下才算是松快了几分,然后便眨巴着一双杏眼等着门外的那人回答。 她并没有等太久,因为几乎在馒头话音刚落的时候,门外那人就开口了。 “我是慕白,这么晚不睡,是因为在下饥肠辘辘,难以入眠。” 就在慕白话音刚落那一刻,太女殿下觉得自己要泪流满面了…… 知己呀,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觉得肚子饿! 于是乎,不等馒头小姑娘开口,太女殿下便扬声道:“那不知慕大夫找我何事?” “长夜漫漫,此时此刻也算不得太晚,所以慕白打算约大小姐一起出去觅食。毕竟不把肚子给填饱了,好好祭奠一番五脏庙的话,这漫漫长夜,我们都要辗转难眠。” 理由很正当,可是这不能解答顾宝儿心中的疑惑。 因为顾宝儿不明白,同行的人那么多,慕白为何偏偏就找上了自己? 太女殿下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然后慕白就沉默了一会儿,好半天才开口道:“那是因为在下的房间,就在小姐边儿上,换句话说,方才小姐和馒头的叙话,我都听到了。” 哥们儿,我真是谢谢你了,原来你是知道我和馒头想吃夜宵了才找上门来的啊! 就算外面没有什么好吃的,冲在你这么体贴的份儿上,宝宝也得陪你出去觅食呀! 于是乎,太女殿下琢磨了一会儿后,便轻笑道:“慕大夫既然如此诚恳相邀,奴家岂敢不从?” 这还是顾宝儿第一次在慕白面前用“奴家”自称,所以慕白恍惚了片刻。 原来这丫头,也会如此自称么? 可是他能想到,那么骄傲的她,便是用这种谦词自称,脸上的神情也是很耀眼的。 但是慕白毕竟是慕白,定力还是很强大的,所以没有多久他就回过神来了。 只是他直到走出客栈的那一刻,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太女殿下就这么带着个小丫头跟着自己出去觅食了,孔昭他就一点意见都没有吗? 顾宝儿见慕白神情疑惑,便轻笑道:“你不用担心,就算孔昭不跟着我,我身边也是有人的。” 原来如此…… 这丫头身边有暗卫在呢,难怪孔昭放心她跟着自己外出。 慕白悟了,然后唇角便勾出个温柔的笑来:“事不宜迟,不如我们现在就走?” “甚好。” 君不见,躲在角落暗影里头守着自家打算出门觅食去的太女殿下的暗卫顾夜离泪流满面,白天自己分不到那香喷喷的叫花鸡也就算了,晚上的夜宵也没有自己的份儿,这还让不让人好好地做暗卫了啊! 太女殿下,虽然我很开心你对我这么信任,但是,我还是想说,你真不是个好主子,因为你让我饿着肚子保护你! 只是暗卫注定属于暗影,顾夜离藏身在这黑暗的阴影之中,又有多少人能看见她的哀伤呢? 187.第187章 臭豆腐上线(1)(一更) 顾宝儿虽说和慕白出了客栈,但她还真没有打着买点吃食儿回去做夜宵的主意,因为她怕买回去自己食不下咽,反而糟蹋了粮食。 但是,这个想法在顾宝儿闻到了一阵熟悉的味道以后改变了! 这似臭非臭、似香非香的味儿,闻起来怎么都像是“臭豆腐”啊! 顾宝儿激动了,拉着慕白还有馒头小姑娘的手就跟着那味儿,往味儿最浓郁的地方走。 慕白虽然不明白为何走得好好的,太女殿下却突然激动了起来,但是他却一点儿也不排斥,反而还有点欣喜。 因为这是他今生,第一次和一个女子做近距离接触…… 而且这个女子,是他在意的人。 所以慕白懒得去想,太女殿下为何这么激动,横竖出不了什么大事…… 大不了就是她又撞上什么欺压黎民百姓的纨绔子弟,要冲出去砸场子了呗,可是这对于京都第一纨绔子弟而言,真的算不上什么大事儿…… 不会来事儿做啥纨绔子弟啊,回家乖乖读书去吧! 只是慕白难免心中疑惑,难道太女殿下的嗅觉有障碍么? 为什么她要拉着自己往臭味浓郁的地方一路小跑前进,难道她完全闻不到这让人不知如何形容的怪异臭味儿么? 然而事实上,太女殿下的嗅觉一点毛病也没有,而且远比常人要来得发达,所以没花多少功夫,她就带着慕白还有馒头小姑娘找到了那臭味儿传来的地方。 不出顾宝儿所料,这味儿,就是那家卖臭豆腐的小摊子里头传来的! 因为只有那家往油锅里头下灰黑色的豆腐块的小摊子前面的臭味儿最为浓郁,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那家小摊子前头的人很多。 太女殿下对此表示很理解,毕竟如果那灰黑色的小东西如果真的是异界版本的臭豆腐,那么它受欢迎就是很正常的了。 因为臭豆腐可是个堪与水果之王——“榴莲”相比的大杀器! 喜欢它的人不会少,厌恶它的人也不会少,为何人们对待它的态度会如此两极分化堪称世上最难解的谜题之一。 所以顾宝儿对于刘三刀提起此地吃食儿便一脸深恶痛绝的表情也表示理解,没有一个人会在讨厌臭豆腐的情况下闻到了它的味道还会对它留下好印象的! 臭豆腐那味儿的霸道,那可不是吹出来的,刘三刀不印象深刻才叫奇怪吧!只是不知道他第一次闻到臭豆腐的味道的时候,被败坏了多久的胃口啊,太女殿下很是不厚道的想。 不过此时此刻,太女殿下显然没有功夫继续想七想八,因为馒头小姑娘和慕白慕公子都感觉很不好。 臭豆腐的味儿真的太浓了,馒头小姑娘早在太女殿下拉着她狂奔的时候就想劝阻太女殿下了,只是慕白没有开口,她也不好意思开口劝阻。 毕竟出门在外,做丫鬟的哪能不听主子话呢? 要是做丫鬟的失了本分,无论她的本事多大,下场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过此时此刻,当馒头看到慕白紧蹙的眉宇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时候开口了。 只见馒头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看着太女殿下,一脸天真无邪地笑道:“殿下,要不我们换个地方逛逛,此地似乎……” 我知道这个地方空气不太好,但是宝宝就是冲着臭豆腐那股味儿来的! 太女殿下如是想。 于是乎,她不等馒头小姑娘话音落下,便径自开口道:“不用,我觉着这个地方挺好的。还有馒头,你去问问,那家人特别多的摊子卖的是什么吃食儿。” 不是吧,太女殿下,这个地方臭气哄哄的,到底哪里好了? 慕白和馒头小姑娘眼底都是满满的错愕。 馒头小姑娘这会儿脑子里头只有一个念头:殿下你是在和我说笑吧,是吧?我一闻就知道,这股臭味儿就是从你说的那家摊子里头卖的那玩意儿传出来的!就这臭气哄哄的东西,也能吃? 太女殿下你真的下得了口么?奴婢没读过书,殿下你可别蒙我! 馒头如是想。 不过她见顾宝儿眼神坚定不似在说笑的样子,便只好走到了那家摊子旁边找了个大婶去问问这臭烘烘的吃食儿到底叫什么。 那位大婶显然是个热心人,见馒头小姑娘一脸乖巧的小模样儿,便笑着把馒头打听的事儿都一股脑儿地告诉给了她。 馒头谢过那大婶儿便回来和顾宝儿汇报了,只是怎么看,她的眼底都带着一丝淡淡的无奈。 毕竟她真的不确定,这臭烘烘的东西,到底有没有那大婶儿说起来的那么好! 万一殿下见猎心喜,尝了这吃食儿回头闹了肚子可怎么办? 馒头不能不担心。 只是担心归担心,顾宝儿问话的时候,馒头小姑娘还是很老实的一字一句都不曾删改地汇报给了她。 名为“青方”? 闻着臭,吃着香? 这真的不是臭豆腐么?宝宝都把臭豆腐的起源给背下来了,大婶你可千万别蒙我呀! 太女殿下闻言唇角不由勾起了一抹笑来,看来这“青方”,十有八九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臭豆腐”了。 而且这“青方”的名儿,也的确和“臭豆腐”的一个别名儿对得上。 要知道这臭豆腐,可是清朝康熙年间一个屡试不中的落第考生王致和创造的,而他创造臭豆腐的起因也很简单,就四个字——“勤工俭学”,为了学费和吃用,学子王致和决定卖豆腐! 只是他完全没想到,豆腐这么清凉解暑的东西,夏天居然也会有卖不出去的时候…… 王致和的内心是拒绝的,他没有办法把豆腐强卖出去,所以他只能想法子把豆腐给拿盐腌制了,以图保存时间能够长一些。 毕竟,浪费食物是不好的行为。 然后他就继续读书去了。 结果他读着读着就把这腌豆腐的事儿给忘了,等他想起来腌豆腐的时候,豆腐的味儿都变啦!而且闻着特别臭…… 但是自己腌的豆腐,再臭都得吃。 于是乎,王致和就拿出了神农尝百草的心态去尝这臭豆腐的味儿…… 188.第188章 臭豆腐上线(2) 结果这腌豆腐的味道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虽然这豆腐已经变成了青灰色,但是这么一尝吧,却觉得这豆腐的臭味儿里头还蕴藏着一股浓郁的香气,虽然算不得美味佳肴,却也很耐人寻味。 这完全是意外之喜,王致和都做好了这腌豆腐不能吃的准备了,结果他却发现了腌豆腐成功变身风味小吃了,他的心里头那可不是一般的高兴。 然后他就把这青灰色的豆腐送给左邻右舍尝尝鲜儿,果然,吃过的都说好! 于是乎,当王致和又一次科举落第之后,他决定不考科举了,老子卖豆腐去,咱靠卖豆腐照样能够发家致富! 就凭咱家的豆腐,别有风味儿! 不信,你去别的地方尝尝有没有这么臭的豆腐啊? 事实的确就如王致和所料,他靠卖豆腐,卖这青灰色的臭豆腐,发家致富了……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臭豆腐在清朝末叶还成了贡品,还有了个御赐的名儿——“青方”! 这就是臭豆腐的起源了。 当时顾宝儿拜读有关某位太后的轶事的时候,看到有关“青方”的记载,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宝宝读书少,你可别骗我,臭豆腐居然混到了贡品的位置,皇家的口味真重! 不过这也能说明,我大天朝有史记载以来,从不缺少吃货,就算是皇族中人,那也是有吃货分布的。 想到这儿,顾宝儿的唇角笑意更浓,毕竟不管怎么说,在异界看到自己曾经最爱的小吃,心头总归是会有几分欣喜的。 接着,太女殿下便下达了一个让馒头小姑娘很是惆怅让慕白慕公子很是无奈的旨令。 那就是让馒头小姑娘去那个摊子前面排队,买三份臭豆腐。 馒头小姑娘很是不甘愿的,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而慕白则是开口劝说顾宝儿:“阿宝,你真的不考虑换一家摊子尝尝当地吃食儿么?” 毕竟这东西的味儿,怎么闻都觉得臭…… 太女殿下坚决摇头道:“不用了,就那家摊子吧。阿慕,你信我么?我可以拍着胸脯说,那家摊子的吃食儿,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顾宝儿都这么说了,慕白还能怎样呢? 他只能轻叹一声,无奈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说什么也得仔细尝尝那东西的味道了,就算它闻起来,是这么的……” 臭! 顾宝儿在心里默默地接上了最后一个字,然后她轻笑道:“放心吧,阿慕,我有信心,那家摊子的吃食儿不会让你失望的。” 慕白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太女殿下居然唤他阿慕。 这两个字听来,是这般的亲昵。 慕白很是欣喜的想,阿宝这么唤他,是不是代表着,自己离她的距离更近了一点呢? 如果……他能离她更近一些的话,是不是,他们的结局就会不一样呢? 事实上,慕白想多了,顾宝儿之所以这么叫他,纯粹是不想让慕白占便宜! 就算她名字不好听,叫宝儿,可是这也不代表,慕白就能大大咧咧地叫她阿宝! 就算这个世界没有那只肥嘟嘟的在面馆长大的熊猫,顾宝儿还是不喜欢被人叫做阿宝。 虽然这是很亲昵的称呼。 一时之间,两人相对无言,各怀心思。 好在这样尴尬的时刻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馒头小姑娘回来了,而且她手上还捧着三分一样大小的“青方”。 馒头小姑娘的表情很扭曲,扭曲到顾宝儿都觉得,要不是她手上捧着臭豆腐,实在是腾不出地儿来,她是一定会把自己的鼻子给捂上的。 就算动作再不雅观,她也会这么做! 因为此时此刻,顾宝儿也觉得,这“青方”的臭味儿,实在是太浓郁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自己让馒头去买回来的吃食儿,就算它再臭,自己也得面不改色的吃下去。 太女殿下如是想,然后她轻叹了口气就拿了小竹签往碗里头扎了一块臭豆腐,往那酱汁儿里头轻轻一蘸后,就往自个儿的嘴里放。 “青方”的确没有让她失望,入口奇丑无比,但是转瞬便开始回甘,而且有股香气开始在口中缓缓散发…… 但是顾宝儿总觉得,这和自己记忆中的臭豆腐相比,还缺少了点儿东西,虽然它的味道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想到这儿,太女殿下便给慕白使了个眼神:还不快尝尝? 慕白回了个诧异的眼神:这东西真的好吃? 太女殿下抿唇一笑:那还有假? 慕白轻叹一声:那在下就尝尝! 慕白学着顾宝儿的样子,往自个儿的嘴里头放了块沾了酱汁儿的臭豆腐,接着,他就愣住了。 这滋味儿当真是绝了,也难为太女殿下闻着味儿就带自己找到了滋味如此绝妙的吃食儿! 看来自己在厨艺一道上的修为,还远远不到家啊…… 慕白慕公子如是想,然后他把嘴里的臭豆腐嚼烂了咽下去后,就开始接着吃下一块。 馒头小姑娘看着慕白这眉开眼笑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被自家殿下给捉弄了,便狠狠心,吞了口唾沫,也拿竹签子扎了一块蘸着酱汁儿的臭豆腐往嘴里放…… 再后来,她也紧跟着慕白的步伐,成了臭豆腐的俘虏。 待到最后一块“青方”也下肚的时候,馒头小姑娘拿了丝帕抹抹嘴儿就开口道:“不愧是小姐,您看中的吃食儿,那就没有不好吃的!” 就算奇臭无比如“青方”,它的滋味儿却堪称一绝啊。 然而,馒头小姑娘这么捧场的时候,顾宝儿却很不配合地开口道:“这青方的滋味儿虽说别有一番风味,却也算不得很好。” 诶?馒头小姑娘懵了,“青方”的滋味儿还不够绝妙么? 它入口奇臭无比,可是回味却是如此甘香! 殿下,你这不是存心上门找茬儿来,打算从鸡蛋里头挑骨头吧? 馒头很不厚道的想。 但这也是“青方”摊主心中的想法,顾宝儿这番话听到的人可不算少,要不是她长了张好脸颜值高在摊主心中印象比较好的缘故,恐怕人家瞧她的眼神都要变啦! 189.第189章 改良“青方”?(一更) 摊主是个中年汉子,涵养也算蛮好,所以听了顾宝儿这话脸色也没有变化得多大,而是把手中的活计交给了在旁边帮他打下手的少年郎,自己则是从人群中走出来找顾宝儿叙话。 “不知这位姑娘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曾吃过滋味儿更好的青方。所以这青方的滋味儿在我看来,也只能说是还不错,别有一番风味,却也算不得风味绝佳。” 姑娘,要不是看你长相娇俏,衣着大方,眉宇之间坦坦荡荡一派大气,老子真的要以为你是老对头派来砸场子的人了!老板如是想。 然后他拧眉问道:“姑娘以前曾吃过滋味儿更好的青方?据我所知,这青方的方子,也只有我一家独有。” 摊主的意思很简单:姑娘,你真的不是在逗我?老子这“青方”可是祖传的独家手艺! “在这个镇子上,自然只有大叔家中有青方的方子,所以你可以炸制出青方来。甚至我可以肯定,在东墨,也只有大叔你有这门做青方的手艺,但是这不代表着,我不曾尝过滋味儿更好的青方。” 顾宝儿的意思也很简单:你的手艺在东墨还能算是祖传独家,但只许东墨人会做这吃食儿么?人家带着手艺游天下,机缘巧合叫我碰上尝了那么一嘴,我从此念念不忘,你还有意见了是吧? 中年汉子早在顾宝儿话音刚落那一刻便明白过来了,当下便勾唇笑道:“姑娘说得是,是在下孤陋寡闻了,天下有心钻研吃食儿的人多得是,也保不齐有别人会做‘青方’这样香臭一体的吃食儿。 只是有句话我还是得问,那就是姑娘确定那人的‘青方’做的比我的青方滋味儿还要来得好?” “没错。还有他不管这东西叫青方,而是叫它臭豆腐!” 顾宝儿说到这儿,眉宇之间便扬起一个柔和的笑来:“如果大叔你曾经有幸尝过那位大叔做的臭豆腐,你就会明白,为何我会对臭豆腐如此推崇了。” 臭豆腐?这名儿真俗!不过意思却是简单明了。只是可惜,自己无法和那位会做臭豆腐的仁兄碰上一面了……摊主想到这儿,摇头无奈笑了笑,便打算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这一刻,顾宝儿开口了。 “那位大叔还说了这么一番话,说是若是我日后有缘,能尝到如同臭豆腐一般香臭一体的吃食儿,便帮他转告一番话吧。那位大叔是这么说的:希望你不是个只知道用盐腌东西的傻子!” 只知道用腌东西的傻子? 呸!什么人啊这是! 还不认识自己就让一个这么娇俏的小姑娘骂自己傻子,什么仇什么怨呐! 摊主的脸色很不好,但是因了顾宝儿有言在先,说她是帮人转告的,所以他也不能冲顾宝儿发火,只能沉下脸来。 “他只说了这些?” 摊主听见自己齿缝间的字儿一个个地往外蹦。 “是。不过……我知道,那位大叔做给我吃的臭豆腐,的确不止是用了盐来腌制。” 顾宝儿这话一出,摊主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感情那倒腾出“臭豆腐”这道吃食儿的仁兄不是让小姑娘骂自己来了,人家是托人下战书来了! 香臭一体,食材在下锅之前不能只用盐腌制…… 摊主的眼神里头开始发亮,他抿了抿唇儿转头向顾宝儿笑道:“多谢姑娘了,若不是姑娘出言点拨,我怕是还想不到改善青方滋味儿的方法。” 太女殿下很是欣慰地道:“这有什么值得谢的?大叔若是真想谢我,就好好琢磨怎么改善这青方的滋味儿吧,我巴望着我下次尝到这青方的时候,它的滋味儿能大不相同。” “会的。” 摊主颔首道,然后他就回了摊子前头管自己继续卖“青方”了,而顾宝儿和慕白他们则是打道回府。 “阿宝,你真的尝过滋味儿更好的青方么?” 慕白将信将疑,毕竟这道吃食儿滋味儿太过特殊了…… “自然,你若是还想吃,我这儿有个方子,你记下便是。只是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儿……” 顾宝儿只当慕白这是舍不得古代版的臭豆腐了,琢磨了会儿就打算把自己记下的那点儿有关臭豆腐的做法全都一股脑儿的交代给慕白。只要他愿意答应自己一件事就好! 慕白很是上道,见顾宝儿拖长了话音便含笑问道:“不知阿宝要我应下何事?” “不经我允许,这方子你不能传给他人,还有要是你成功地把青方给倒腾出来了,每次吃青方的时候,都必须拉上我!” 居然是这样的条件么? 慕白看了顾宝儿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你还真是爱吃啊……” “别说道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就直接说吧,这事儿,你是应下还是应下?” 太女殿下,你给了我拒绝的选择了么?虽然我也没打算拒绝这个条件! 慕白很是无奈的想,然后他展颜一笑:“自然是应下了,横竖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那就好。” 得到了满意答案的顾宝儿眉开眼笑,然后张嘴就把长沙火宫殿臭豆腐的做法给一股脑儿跟慕白说了,只是她说得是度娘和谐过的简约版本…… “选用上等黄豆做成豆腐,然后把豆腐浸入放有冬笋、香菇、曲酒、豆豉的卤水中浸透。 等豆腐表面生出白毛,颜色变灰的时候,生豆腐就算腌制好了。 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那豆腐腌好的时候,肯定很臭!甚至可以用臭气扑鼻来形容。 还有,如果想吃臭豆腐了,得把腌制好了的生豆腐用油锅慢慢炸,直到豆腐变黑膨胀才可以捞上来,那时候的臭豆腐吃起来才算是浓香诱人。 不过这还不算完事儿,最后还要在炸好的臭豆腐上浇上蒜汁、辣椒、香油调出来的酱汁儿,这才能算是一道芳香松脆、外焦里嫩的臭豆腐。” 这……还真是一道心思极其精巧的吃食儿啊,香臭一体,可谓是把物极必反的理儿给全用上了! 看着那说起吃食儿就眉开眼笑的小丫头,慕白只觉得他也很想笑。 于是乎,慕白慕公子便看着顾宝儿笑道:“好,这方子我记下了,等回头我们回去了,我就开始倒腾这臭豆腐。” 190.第190章 撷芳居(1) 自从那一晚和慕白组队觅食之后,顾宝儿就发现自己的贴身暗卫不再那么沉默了。 因为她会在自己打算买第二份“青方”的时候站出来,义正言辞地开口道:“小姐,夜离不求你熟练掌握大家闺秀必须学会的琴棋书画,可是你对于吃食儿的口味,不能这么重啊!” 顾宝儿没有见过第一个顾夜离,但是现在这个出现在她眼前的顾夜离,很合她的胃口。 因为顾夜离的长相其实挺柔和的,看起来就很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儿,不管是谁见了陪在自己身边的顾夜离,都只会把她当作温柔无害的纤纤少女,而不是身手利落招式狠辣的暗卫。 所以顾宝儿也愿意去仔细考虑她的劝谏,毕竟在这个异界,能碰到合自己的眼缘的人,实在是机会难得。 “夜离,你是不是觉得,那青方的味儿重了些,臭的你整个人都想转身就逃了?” 顾夜离是个诚实的少女,所以她点头了。 然后顾宝儿就轻叹了一口气:“夜离,你这样以后是要吃亏的呀……” 吃亏?见顾夜离眼底浮现几分错愕的神色,太女殿下便笑道:“人不可貌相的理儿,你是听过的吧?” “自然,这理儿夜离不仅听过,而且经常有人会拿这句话来形容我。” “那么你更加应该明白,这吃食儿也不该貌相的道理!就算这青方的味儿大了些,可是它的内里滋味儿却是绝妙无比,那么为了它的滋味儿,容忍它的气味,便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儿了。” “还是有点不明白……” “还是不明白么?那你就出去买一份青方回来吧,放心,那家摊子离客栈近得很,就买个吃食儿的功夫,花不了多长时间,而且你知道,孔昭就在边儿上候着,我出不了什么事儿。” “殿下方才那话是命令么?” “是。” “诺。” 见顾夜离一脸垂头丧气的小模样儿,顾宝儿忍不住笑了。顾夜离到底还是个女孩子啊,就算她是从皇家密训里头熬出来的,见过太多的血腥,可她的本质,依然是一个少女。 一个讨厌臭豆腐气味儿的少女…… 这样的顾夜离,其实内心远比任何人都要来得纯粹,她忠诚并且勇敢无畏,一旦她效忠的那人下达了命令,她就会去全力执行,不管她自己的内心有多么的不情愿。 她会尽自己的努力去劝谏自己的主子,但是只要她的主子说了是命令,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所以尽管相处时间并没有多久,顾夜离仍然博得了孔昭和顾宝儿的另眼相待,因为她值得。 因此,当顾夜离外出的时候,孔昭也会好奇地问上一句。 “夜离,你这是去哪?” “我去给小姐买吃食儿。” 顾夜离的回答很是中规中矩,可是孔昭愣是听出了几分深意来。 这个镇子可是刘三刀指名道姓说过没啥好吃的吃食儿的地方,宝丫头居然会派顾夜离去给她买吃食儿? 难不成刘三刀骗了大家伙儿么? 不过这个念头,在孔昭尝到客栈后厨端来的早膳的时候,彻底没了影踪。 因为,这客栈的早膳,做得真心不好吃。 顾夜离没去多久,手上就捧着一瓷碗儿的“青方”回来了,而且那些个切得方方正正的“青方”上头,一点儿都没有少淋调味汁儿,这也使得,它的气味极为浓郁。 当时,顾宝儿还在用早膳,孔昭作陪。 于是乎,当顾夜离端着一瓷碗儿的“青方”出现在孔昭眼前的时候,孔昭的内心是拒绝的:直娘贼,这家客栈的早膳已经这么难吃了,你还端一碗这么臭烘烘的吃食儿回来,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不过,当顾宝儿拿了竹签子扎了一小块儿的“青方”放到孔昭口中之后,他心里的怨念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对顾夜离的感激。 因为大早上来这么一块臭豆腐,别的不说,绝对能够开胃! 孔昭觉着,哪怕只就着嘴里这股子臭烘烘的味儿,他都能喝下一大碗的粥。 再后来么,臭豆腐的古代版本——“青方”,就成了一行人个个心心念念的地方风味吃食儿,没有之一。 用完早膳之后,顾宝儿他们付过银子就继续赶路了。 不过今儿个早上,他们的心情明显要比昨儿个来得松快。 不止是因为他们已经从离情别绪中抽身,更是因为,他们打包了一大砂锅的“青方”! 累了饿了困了,只要来一粒鲜香麻辣的“青方”,保管精神百倍,顾宝儿他们想不眉开眼笑都难呐。 因此,太女殿下觉得,自己今儿个早上还没乘多久的马车呢,怎的就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这时间过得也太快了些! 有道是“穷家富路”,顾宝儿便觉着出门在外,怎么都不能委屈了自个儿…… 就算要委屈自己的话,她宁愿乔装打扮都不想委屈自己的那张嘴! 所以在太女殿下得知这个镇子上有家花楼的膳食做得特别精致可口的时候,她便下了决心,她说什么都要去花落走一趟! 原因嘛,除了太女殿下准备一尝那道传说中非常解暑的美食——“银耳水晶绿豆羹”的滋味儿便是她打算见识见识传说中的花楼风光了。 古代的花楼和现代的h区到底是不一样的,在花楼里头卖艺的女子从来不少,喜好吟诗作赋的风流才子更是常见,所以如果不去瞧一瞧,顾宝儿实在是不甘心呐。 “什么?阿宝,你说你要去逛那……” “对,我要去逛撷芳居。” 慕白听说顾宝儿打算去花楼一游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本来还自欺欺人的想,自己有可能听岔了,结果下一刻太女殿下就把他给拉回了现实。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 沉默了半晌,慕白才从齿缝间蹦出了这么一句话,顾宝儿当然不可能不回答。 而且,她的确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于女子而言,那是个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悲惨去处,但只要熬下去了,总归还能活着,不会死在后宅的阴私里。 只是这话,她不能对慕白说。 191.第191章 撷芳居(2)(一更) 所以琢磨了一会儿后,太女殿下才义正言辞地给了慕白慕公子一个让他哭笑不得的回答。 “我当然知道撷芳居是个什么地方,因为那里有一道很出名的消暑美食,银耳水晶绿豆羹。” “你还真是爱吃……” “那是自然。所以慕白,赶紧收拾收拾吧,等会儿我们还要去撷芳居呢。” 慕白慕公子很无奈,他能告诉太女殿下撷芳居那是个纵情声色的所在么? 他不能,只要他敢说,下一秒孔昭他们就有胆子点了他的哑穴,然后再也不让他靠近顾宝儿半步。 所以慕白慕公子向孔昭投去了一个挣扎的眼神:“你就不劝劝阿宝么?孔十一,好歹你也算是他哥。” 孔昭眼神无辜:“为何要劝?宝丫头去撷芳居是为了那道银耳水晶绿豆羹,我又何必扫她的兴致。” 慕白咬牙,孔十一,你行,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撷芳居那是个什么地方! 你都好意思带你家主子逛花楼,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就是花楼么?只要那丫头想去,大不了陪着就是了,怕什么闲言碎语,横竖自打自己进了太女府之后,便没少见人叨叨自己是她的男宠。 慕白虽然主意已定,但因了撷芳居是个特殊场所,他的眼底到底透出几分不情愿来。 轩辕青衫眼尖,瞧见了他的不甘,便摇了摇折扇笑道:“阿慕,你着相了。十一说了,宝丫头去那撷芳居是为了尝那道消暑美食银耳水晶绿豆羹的,那你又何必扫她的兴致呢? 横竖咱们几个都盯着呢,她和苏姑娘还有馒头三个小妮子也闹不出什么大事儿。还是说,你还是个没见识过的雏儿,所以才这般焦虑?” 对,我这辈子就是没去过花楼这样的地方怎么了?你咬我啊! 见慕白的神色不渝,轩辕青衫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踩了某人的痛脚啊,于是乎,九公子连忙赔笑道:“你没去过那样的地方是正常的,你要是有时间去我反而还要纳闷了呢。毕竟你不似我和老七他们是在军营里头厮混过的,什么荤段子没见过,早就去见识过了。” 无辜躺枪的轩辕云凌朝轩辕青衫扔了枚眼刀,他从来都不觉得五六岁就去逛花楼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儿,所以他不懂,轩辕青衫到底在得瑟个什么。 轩辕青衫这话说得隐晦,但慕白却听懂了其中的意思,是以,他没多久便消了气,脸上勾出个温和的笑来。 “青衫说的是,是我想岔了,我们去了撷芳居后,大可只要几个清倌人在一个包房里头听点儿小曲儿再尝几碗银耳水晶绿豆羹就好,不用去管旁的事儿。” 慕白这话说得在理,但是顾宝儿却硬是从里头听出来了一些别的意思。 这小子该是个没去过欢场长见识的纯情少年郎才是,可是他为什么知道清倌人这个词儿? 难道他也是个穿越的? 不应该啊,穿越党们见了臭豆腐怎么可能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太女殿下眼神狐疑地盯着慕白慕公子瞅了好久,直到临了撷芳居的门槛,她才把视线从慕白身上移开。 撷芳居的鸨母正招呼着各路大爷呢,见了顾宝儿一行人的时候,自诩见多识广的她当下就蒙圈儿了。 打从她从姑娘做起,一路熬到花魁,再熬成鸨母,她都没见过带着这么风华绝代的大美人儿逛花楼的主儿! 这几个公子哥儿各个俊俏,衣着不凡,若是换了以前,她早就迎上去把这几位公子哥儿往撷芳居里头拉了,但是今儿个,她还真没有这个胆子。 因为这几个公子哥儿的身边还有三个姑娘,年岁看起来最大的那个,媚骨天成举止却端庄无比,一看就知道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大家闺秀。 “居移气养移体”的道理,鸨母还是清楚的,不是底蕴深厚的世家,压不住那个女子的天生媚骨! 不过换句话说,若不是她出身世家,那样的女孩儿,就该是欢场上的女皇! 因为没有一个男子,能经受得住她的诱惑。 而年岁稍小的那个,长了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儿,回首顾盼之间,熠熠生辉,一瞧就知道是家中最受宠的女孩儿。 至于年岁最小的那个,看起来虽说一团孩气,但她清楚得很,那妮子长大以后的眉眼差不到哪儿去。 这样几位主儿,会相约一起逛花楼? 想想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儿! 所以就算顾宝儿他们的脚都要迈过门槛儿了,鸨母也依旧没有开口说出那句花楼的经典台词:大爷,您好久没来了呀,咱们楼里的姑娘,都想死您了,快快快,大爷您里边请! 她只是含笑道:“几位公子还有小姐,莫不是走错了地儿?老身这撷芳居可不是那专供吃食儿的酒家。” 轩辕云凌到底年岁最大,所以鸨母话音刚落后,他便开口道:“我们没有走错地方,我们今儿个就是为了撷芳居的小曲儿而来的。烦请这位……” 鸨母听到这儿就明白了,感情这几位公子哥儿是被这几个姑娘逼着走一趟花楼的,她们想长见识,做兄长的也只能带着她们来这儿找几个清倌人听点儿小曲儿就算完事儿。 毕竟就算妹妹再这么缠人,他们做兄长的也不能让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儿污了自家姑娘的心。 于是乎,鸨母不等轩辕云凌话音落下便开口道:“老身姓沈。既然几位公子还有姑娘是为了撷芳居的小曲儿而来的,那我也不让各位瞧那些舞蹈了,只管给你们安排一个大点儿的包房便是。” 不错,是个识相的。 轩辕云凌见鸨母的眼底透出几许了然,便轻勾了唇角,然后从荷包里头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鸨母,口里道:“让沈妈妈费心了,这是我们兄弟几个的一点心意。” 鸨母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银票,然后她就瞪大了双眼…… 这几个公子哥儿给的银子也太多了! 这张银票,都能从撷芳居里头赎走一个花魁了,结果他们却说这只是用来听小曲儿的心意…… 当下鸨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直娘贼,这几个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银票再多也不能这么烧吧! 192.第192章 撷芳居(3) 只是鸨母不管心里再怎么嘀咕,她也不敢当面问出来,只是在言辞之间,对顾宝儿一行更多了几分小心客气。 待顾宝儿一行在名为“紫薇阁”包房坐下没有多久之后,撷芳居的头号花魁梧桐就收到了鸨母的旨令:去给紫薇阁里头的几位客官唱小曲儿。 当时,花魁梧桐的神情是疑惑的:“妈妈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的,还有一个月我就要挂牌了,这段时间,我是不会再开嗓的。” 沈妈妈听了梧桐这话,当下便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事儿我自然知道,若不是王家公子逼得紧,我定然是不会叫你不做清倌人,这么小年纪就去挂牌的。 所以这一年来,你说你不再唱曲儿了,我也由你。” “既然如此,那妈妈为何今儿个还要叫我去紫薇阁走这一趟!你知道的,不过是唱曲儿,撷芳居里头不管哪个姑娘,都能做。” “因为今儿个坐在紫薇阁里头的那几位主儿来历不凡,只要你被他们瞧上了,就能……” 听到这个,梧桐的眉宇之间便浮现出了一丝冷意:“就算他们来历不凡又能如何?我跟了他们还不是叫正头娘子使劲儿往死里磋磨!但凡是个家里头有规矩的男子,都不会叫我这般出身的女子做他们的正室! 他们顶多就是帮我赎身罢了,然后一顶粉色小轿把我从撷芳居里头接出去就算完事儿!我跟了他们,不论是做妾还是做外室,总归是要叫正头娘子记恨,想法子磋磨的! 对我来说,这样的日子,还不如留在撷芳居呢,好歹我不会死得更加不堪……妈妈,我的心,你该明白的,不是么?” 鸨母见状,忍不住轻叹一声道:“你说得我自然明白,因为我当年,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的运道,终究是不如你……” 见梧桐的眉宇之间浮现几许错愕,鸨母便开口道:“今儿个坐在紫薇阁里头的那几位主儿,只是听个曲儿,就给出了足以给你赎身的银子,而且他们是带着家里头姑娘来得撷芳居。 所以你不用怕,他们绝不会当着那几个姑娘的面儿对你如何!只要你能够让那几个姑娘对你心生不忍,那么你这一劫,就算是过了,你大可从撷芳居抽身,去过你自个儿想要的日子。” 什么?带着自家的姑娘逛花楼? 梧桐心道:打从我来到撷芳居,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也许妈妈说得不错,我可以躲过这一劫…… 也许是心里太过在意的缘故,当梧桐蒙了面纱坐在珠帘之后为顾宝儿他们鼓琴唱曲儿的时候,她手上的劲儿不自觉地就大了一些,导致琴弦断裂。 那一刻,梧桐的内心是绝望的,琴弦断了,是不是也意味着她脱离欢场的最后一线生机也断了? 她的心乱了。 所以那曲儿她只唱了一半,就没继续往下开口。 当时,顾宝儿正捧着那道顶顶有名的消暑美食——银耳水晶绿豆羹在那一个劲儿地欣赏呢,听到小曲儿唱了一半就断了的时候,她的内心是蒙圈儿的。 姑娘,我就是欣赏一下美食,我还没有开始吃呢,我绝对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我可是抱着严谨认真端正的态度来撷芳居听你唱小曲儿的,你怎么不唱了? 你不唱我得多尴尬呀! 于是乎,太女殿下想也不想便开口道:“姑娘怎的不继续往下唱曲儿了?” “奴家的琴弦断了。” 太女殿下听到这儿暗暗舒了一口气,不是怪她听曲儿的时候走神就好,至于琴弦断不断的,算不了什么大事儿。 当下她便展颜道:“不过就是断弦罢了,虽说寓意不祥,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毕竟这琴声本就只是曲子的点缀,少了它,也不会影响姑娘的歌喉。还是说,姑娘没有琴音伴奏,便唱不得小曲儿了?” 梧桐向来好强,经顾宝儿这么一激,哪还沉得住?她当下便朗声道:“自然不是,奴家只是怕小姐没了这琴音伴奏,不将奴家的小曲儿放在眼里罢了,是以刚才才没接着往下唱曲儿。 既然小姐这会儿觉得没有琴音算不得什么大事儿,那么梧桐自然能接着往下唱曲儿。” 哦,能唱就好。 好不容易来一趟花楼,就算不能收拾几个纨绔子弟,怎么都得听一趟当红花魁的小曲儿啊,不然多没意思? 太女殿下如是想。 然后她开口笑道:“既是如此,那就请梧桐姑娘接着往下唱吧。” 话音刚落,太女殿下就继续自顾自地欣赏那一小碗晶莹剔透看着就格外清凉消暑的银耳水晶绿豆羹了。 但是梧桐听了她这话,眉宇之间便带了几分笑意。 这位姑娘记住了自己的名字呢…… 这是不是代表着,只要自己机灵,就有机会抓住那一线生机? 梧桐接着唱曲儿了,太女殿下却不欣赏银耳水晶绿豆羹了。 因为,她口渴了。 于是乎,顺理成章地,太女殿下就拿了白瓷勺儿舀了一汤勺的银耳水晶绿豆羹往嘴里放。 接着,太女殿下就被银耳水晶绿豆羹的口感给惊艳了! 银耳软烂香棉,冬瓜香糯,绿豆清甜,汤汁润口,这道甜汤,好看又好吃,太女殿下在心里头给它点了三十二个赞! 苏易之看顾宝儿吃了一口汤羹便笑开了,当下心里便有几分想法。 太女殿下向来是个会吃的人,能叫她吃了这般开心的吃食儿,想来滋味儿不会差到哪里去才是。 然后,她也学了太女殿下的样子,拿了个白瓷勺儿舀了一勺子的汤羹就往嘴里放。 当清甜的汤羹被她咽下在喉道之前回甘的时候,苏易之下了决心:这道甜汤的方子她一定要带回太白楼去!因为这道吃食儿,实在是太讨喜了,又好看又好吃! 见苏易之还有顾宝儿吃得这么开心,孔昭他们也觉得自己喉头发痒,干渴得厉害。 于是乎,当梧桐姑娘唱完小曲儿步出珠帘的时候,她很是吃惊…… 原来对这几位主儿而言,自己唱的小曲儿,只怕还比不过这几碗清甜润肺又消暑的汤水! 193.第193章 姑娘,跟我们走吧(一更) 梧桐的表情是错愕的,她的内心是拒绝的,因为正常剧情不该是这么发展的! 她做好了公子哥儿问她是谁的准备,也做好了几个姑娘对她心生怜悯的准备,唯独没有做好被自己做的汤水把风头给盖下去的准备! 那一刻,梧桐姑娘咬了牙,心里后悔不已,好好地,她为什么要将自己最拿手的甜汤端上来招待这几位主儿啊,早知道他们这般爱吃,她就不把这几碗甜汤端上来了。 现在可好,这几位主儿光顾着吃甜汤,都不管自己的小曲儿是不是唱完了,连刚才那个叫自己接着往下唱曲儿的小姐都不例外,这会儿她正拿着个白瓷勺儿往嘴里头舀甜汤呢。 梧桐姑娘觉得自己好委屈,她咬咬唇儿便开了口说要告退。 结果,她的话音才刚落,苏易之便开口道:“姑娘为何急着离去?” 梧桐惆怅地道:“奴家的琴弦断了,曲儿也唱完了,不趁早离去,又留下来做什么呢?” 苏易之笑道:“自然是留下来陪我们姐妹几个絮叨一会儿呀,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撷芳居,若是不好生见识一下,岂不可惜?” 果然是吃饱了没事儿干来撷芳居长见识的世家女! 梧桐心下黯然,自己还在苦苦绸缪如何从欢场抽身,这几个被世家子儿千娇万宠养大的娇小姐却是巴不得来欢场长长见识,这当真是叫她不知说什么好了。 难道要叫她同这几位娇小姐说自己一个月后便要挂牌接客了么? 她心下知晓,但凡自个儿今儿个敢说那些脏字儿污了这几位娇客的耳朵,自己的下场只会更惨。 所以听了苏易之这番话,梧桐琢磨了一会儿后开口道:“既是如此,那梧桐也只好奉陪了,但凡是梧桐知道的事儿,只消几位小姐问了,梧桐只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梧桐这话一出,几个少年郎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他们方才就怕这个看起来体态颇带了几分风流的姑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污了几个姑娘家的耳朵,现下有这姑娘的这番话,他们却是可以安心了。 因为梧桐这话的意思很简单:能告诉几位姑娘的事儿,我自然会和盘托出。若是那些个姑娘们不方便知道的事儿,我便只做不知。 接着,苏易之便拉着梧桐絮叨了些有的没的,因她们絮叨的多半是关于音律的事儿,顾宝儿便没那个兴致插话,只管和馒头小姑娘一起继续吃甜汤。 苏易之说着说着,就把话题给扯到了吃食儿上,那一刻,馒头小姑娘和太女殿下瞬间就转过了头,在那儿听得有滋有味。 慕白见状不由轻叹了一口气,他还能说什么呢?说馒头不愧是太女殿下亲自调教出来的丫头,和她的主子一般的爱吃么? 此时苏易之正好问到了关键的地方,那就是:“不知梧桐姑娘是否知晓我们方才吃的几碗甜汤是怎么做出来的?” 梧桐听到这儿不由失笑,感情这位姑娘真正想问的事儿不过只有这一句罢了! 这本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儿,但因了她这会儿正在伤感自己的身世不堪,所以梧桐只是笑道:“自然知晓,只是这法子却是不便告知小姐的。因为这甜汤的方子,是奴家的娘亲传下来的。” 家传的手艺么? 苏易之叹了口气,看来不想法子把这梧桐姑娘从撷芳居里头赎出去,自个儿日后怕是吃不到这么清甜消暑又可口的汤水了。 当下她便笑道:“既是如此,那梧桐姑娘可愿随我等一同离去?” 一同离去? 这位主儿的话摆明了就是要给自己赎身啊! 惊喜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顿时梧桐姑娘就蒙圈儿了,接着她想也不想便开了口。 “自然愿意!只是奴家的卖身契还在妈妈手上呢……” “无碍,我们会为你赎身。” 苏易之心里头的小算盘这会儿正扒拉地流畅,为梧桐赎身,怎么都不亏。 东墨的苦夏炎热无比,只消把梧桐连人带方子一起带回太白楼去,光是卖汤水的进项,都能回本! 而且她多半能够猜到,这位梧桐姑娘,只怕会是撷芳居的花魁。 能做到花魁这个位置的女子,容貌心计缺一不可。 而梧桐,她除了容貌还有心计之外,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她够识相,而且心里头存着从良的念头。 苏易之敢断定,只要自己帮梧桐赎身,梧桐就会死心眼儿地念自己的好。 因为她的那双眸子清透无比,这样的人,要么是记好又重情的,要么便是天生的心性反复的小人。 她相信,梧桐只会是前者。 而梧桐得知自己会被赎出去的事儿定下后,当下眼眶都泛起了微红。 她所求的不多,无非是做一个清白人家的正头娘子罢了。 只是她这般不堪的出身,使得这点儿追求都成了奢望。 但是现在,她的奢望,有可能成为现实了。 跟在世家女身边的丫头,都是要叫人高看几分的。只要自己够识相,对主子够忠心,又何愁没有一个好前程? 就算自己是花楼出身的姑娘,只消主子把自己放在心上,有的是法子去做清白人家的正头娘子! 顾宝儿见梧桐几欲落泪的样子,心中不忍,便开口劝道:“好端端的哭什么呢?这是喜事儿不是么?虽说你是清倌人,叫人赎出去从良的可能性比花魁他们要大,可是跟着那些个男子,你多半只有做妾或者是外室的命。 可是跟着我们却又不同了,我们都是姑娘家,难不成还能将你给收房了?只消你在我们身边熬个两三年,熬出点儿资历来,便是年纪大了些,我们也能想法子给你配个清白人家。” 心下的忧虑被一语道破,梧桐当下便含泪道:“奴家这是喜极而泣……因为奴家虽是清倌人,却也做不了多久了。” 她到底没将自己一个月后便要挂牌的事儿给说出口,可是顾宝儿却也猜到了几分。 只怕是因为长了一张好脸的缘故,有人要逼着梧桐接客了。 194.第194章 凭他也配 只是她到底顾念着梧桐的体面,没有将这层窗户纸给揭破了,而是拍了拍梧桐姑娘的肩膀,安慰她道:“别哭了,你这不是把我们给等到了么?总归你以后是要跟着我们姐妹几个当差的,哭哭啼啼算是什么样子? 还不快些把眼泪擦干了,见过你以后的主子?” 梧桐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当下她便顺着顾宝儿给得台阶下了,从腰封里头掏出丝帕来把眼泪给擦拭完了。 她清楚得很,第一次回哭,主子们只当她是自伤身世,会对她多几分包容,但要是自己不识好歹哭个没完,只怕就要让这几位主儿在心里看低几分。 因为她以后是要当差的丫鬟,不是那些个妖妖娆娆的姨娘或是外室,整天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样子! 事实正如梧桐所料,当她止住泪水之后,苏易之心里对她也多了几分看重。 当下她便笑道:“梧桐,既然你以后是要跟着我们当差的,那么索性现在就把你的本名同我们说了吧,也好让我们早点记住你的名字。我想,你应该不希望继续用梧桐这个名字。” “诺。小姐说得没错,梧桐这个名字,奴家是不打算再用的了。待几位小姐为奴家赎身后,只管唤我叶桐便是,这便是奴家的本名。” 见苏易之笑着应了,叶桐的眉宇间也多出了几分笑意。 这几位小姐一看便知晓都是明理的人,看来无论自己日后是跟在谁身边当差,都可以放心了。 叶桐和苏易之又说了会儿话,两人脸上的笑意都更浓了,然而,就在此时此刻,梧桐的贴身婢女紫菀面色沉郁的进了紫薇阁。 紫菀进了紫薇阁后也不多话,开口便道:“姑娘,大事不妙!王家公子,他带了好几个公子哥儿来了撷芳居,他们要沈妈妈答应……答应今儿个便让你挂牌接客!” 她的话音刚落,叶桐脸上的笑意便没了影儿,当下她便怔住了,嘴里呢喃道:“怎会如此?明明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紫菀眼神悲愤:“还不是拜那王家公子所赐!那几个公子哥儿都是被他喊来的,他说,横竖都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也不妨再早些。而且姑娘……接一个客也是接,接几个也是接,不能厚此薄彼,倒不如在一天内把所有人都给伺候好了,这样进项也能多些……” 然而,紫菀的话还没说完呢,苏易之便神色冷淡地开口道:“凭他也配!不就是个家里头有点银子的败家子儿么,连我看上的人都敢动,当真是不想好了!” 苏易之很恼火,眼看着会做银耳水晶绿豆羹的梧桐就要叫自己从撷芳居赎走了,结果这个节骨眼儿上却杀出了一个丝毫不懂怜香惜玉的程咬金来,当真是叫人火大! 而且从这小丫头的话里,她听明白了一件事儿:那个王家公子是不把女子当人看的,他是个只把女子看作玩物的混账东西! 而且就算在自己还没有为梧桐赎身之前,梧桐还是撷芳居的清倌人呢,他强逼梧桐卖身,连欢场的规矩也坏了! 紫菀的话叫苏易之给打断了,却一点儿也不恼,她只是看着叶桐泪汪汪地道:“姑娘,你快走吧!妈妈已经把你的卖身契让我给你带来了,她说,你到底是她眼看着长大的,她不忍心叫你给十几个五大三粗的……给糟蹋了!” 见紫菀从腰封里头掏出那张卖身契来,叶桐心中感慨不已。 她知晓,沈妈妈虽说平日里嘴巴毒了些,心地却是十分良善的,不然她也不会冒着得罪王家公子的危险,谎称自己已经赎身,叫紫菀把卖身契还给自个儿! 可是沈妈妈却没有想过,便是她再想走,又能走到哪儿去呢? 只怕自己刚出撷芳居,就要叫王家的人给绑到那王公子的面前吧! 那样还不如死了的干净! 不过她今儿个,还真没有起过逃走的念头。 因为没有必要。 不过因了紫菀已经将卖身契掏出来了,叶桐也只能身手从紫菀手中接过卖身契。 只是,当她拿到卖身契后,下一刻她就把那张决定她日后将会何去何从的卖身契递给了苏易之。 紫菀当时就懵了:“姑娘,你这是……” 叶桐笑道:“你没看错,这位小姐,已经为我赎了身。” 诶?什么时候的事儿! 见紫菀还是一脸错愕,叶桐便笑道:“你放心吧,出不了事儿的,赎身的银子,小姐会找机会补给妈妈的,只是你要记住,从今儿个开始,撷芳居再也没有梧桐。” 是了,梧桐已经死在了撷芳居,那个名唤叶桐的姑娘,将会取代她,继续好好地活下去,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紫菀不明白叶桐话里头的意思,只是她到底对叶桐忠心耿耿,当下便含泪道:“诺,紫菀记下了,梧桐姑娘没了。” 顾宝儿本想再留点时间给这执手相看泪眼的主仆俩叙话,只是看着苏易之的面色沉郁,她实在是受不住了。 当下她便开口道:“行了,你别哭哭啼啼的了。你家姑娘打从今儿个起,便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了,那王家公子想强逼你家姑娘,还得先问过我们姐妹几个呢!我倒想问问他,逼良为娼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见梧桐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头带着几分错愕,太女殿下轻笑道:“横竖赎一个也是赎,赎两个也是赎,那还不如索性把你们两个都给赎了呢。 我看你对你家姑娘是用了心的,就想着把你也给赎出去,好歹也让叶桐有个伴儿。” 话音刚落,紫菀和叶桐便异口同声道:“奴家谢过小姐!” 这一天,她们盼得太久,好在,她们总算是盼到了。 顾宝儿见这两个小妮子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的,实在是无语到极点,那找茬的王家公子哥儿都还没解决呢,怎的这两个小家伙就抱在一起感伤身世了? 她瞥了叶桐一眼,眼底含了几许无奈:“这会儿还不是你们感慨的时候,别哭哭啼啼的了,正事儿还没办完呢。” 正事儿? 一时之间,除了苏易之,大家伙儿的眼底都流露出了些许错愕。 195.第195章 揍他丫的(一更) 顾宝儿见状,无奈轻叹一声道:“你们还记得我的身份么?我可是帝都第一纨绔子弟啊,有人抢人抢到我头上了,不收拾他几下我不是面子丢大发了么?就算他是地头蛇,我还是过江龙呢,压不死他!” 苏易之笑着将顾宝儿话里头的意思直接点破:“管那小子是什么身份,敢和我们抢人,直接揍他丫的!” 慕白拧了眉:“这样不太好吧?上回那一次是他们先招惹的我们,所以我们就算收拾了他们,也不会有人说我们的不是。可是这一次场地不一样,花楼毕竟不是酒家。” 堂堂太女殿下出入花楼,还和人斗殴,说出去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他虽然知晓她不是在意外界眼光的那种女子,只是到底舍不得她叫人非议。 顾宝儿笑着瞥了她一眼,慕白对她的关心这么明显,她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呢? 古代对于男子总是宽容许多的,因为掌握权势的多是男子,他们普遍觉得,男子逛花楼,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只要做到和花楼女子你情我愿,风流而不下流,那么谁都不能说这些逛花楼的男子有错! 但是到了女子身上,就大不相同了。 不幸沦落到花楼里头的姑娘,就算是清清白白的清倌人,也少有能够做正室的机会了,因为她的出身太过不堪,因为她是烟花之地出来的风尘女子! 而敢来花楼逮自家夫婿的那些个正头娘子,也不会少叫人在背后嚼舌根子,最不济一个“妒妇”的名声是跑不了的! 但是别的世家女也许会有顾忌,考虑到自己的名声,不敢给梧桐出头,她却不会有这样的顾忌。 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不愁嫁的当朝太女殿下,更是因为她来自思想开放的大天朝! 她发自内心的认为:一个人,只要灵魂是干净的,那么这个人就是干净的。 既然自己觉得梧桐是个干净的女孩儿,那么为了她再担上一个花楼斗殴的名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横竖自己的名声已经难听得很了,也不在乎再糟糕一些。 所以太女殿下笑着瞅了慕白慕公子一会儿后,才慢悠悠地开口道:“阿慕,你又想岔了。要知道我们今儿个可没有打算过在花楼斗殴,毕竟把东西打坏了还是要赔钱的不是么?总不能叫把梧桐带了这么大的沈妈妈吃这个哑巴亏吧。 况且撷芳居的梧桐姑娘今儿个早上就已经没了,王家那个混账东西瞧上的是易之身边的贴身婢女,你也知晓,易之和我是手帕交来着,那么我为她出头,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这事儿我们占着理儿,要是还有那些个混账看不清局势在那儿嚼舌根子,也不用管他们,由他们去吧。只有他们现在说得越多,待我们办好差事回去以后,他们才会知道什么叫恐惧,你说是不是?” “似乎没什么错。” “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跟着我们揍人就是了。而且打从第一次见你开始,我就觉得你小子有点儿不对劲,怎么可能会有一个人如此温润呢? 是人总归是会有情绪,有脾气的,你要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我是说什么都不会信的。好在没有多久你就到了我的身边,叫孔昭把你的小情绪给激出来了,那一刻我才算是安下了心来。 幸好你小子是个有情绪的,不然叫我天天对着你那张一点儿笑意也没有的笑脸,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会对你出手的。” “我也是人。” 但是也只有在你身边,我才不会用笑容掩饰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听了慕白和太女殿下这番对话,屋内众人心思各异,只是他们到底心思重,没有将情绪变化表现在脸上。 但是馒头小姑娘、紫菀小丫头还有梧桐姑娘尽皆不在此列。 馒头小姑娘那是压根就没有用心在听,她这会儿正在努力地把最后一点儿银耳水晶绿豆羹送到自己的嘴里头,人家忙着为了美食而不屑奋斗。 至于紫菀,她压根不知道顾宝儿他们一行人都是什么来头,正在为自家主子担心呢,哪有心思去听顾宝儿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而梧桐姑娘,她这会儿心里头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公子,小姐,你们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么?就算要叙话也不忙在这个时候吧!那王家公子可是没多久就要冲到紫薇阁来了啊,就算你们不怕来事儿,也好歹认真点儿好不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当顾宝儿和慕白叙话的时候,王家公子哥儿王紫正大摇大摆地带了十几个公子哥儿往紫薇阁走去。 沈妈妈正跟在他们身边苦口婆心地劝说着:“王公子,你来得是真的不巧,今儿个早上梧桐就叫人给赎走了。” 王紫脚下不停,恶狠狠地呸了一声道:“沈妈妈,你别想蒙我。梧桐可是花魁,而且一个月以后就要挂牌接客了,你又怎么可能舍得放这么一颗摇钱树跟别人跑?” 舍不得也得舍得,好歹那丫头是自个儿瞧着长大的,哪能叫她活生生地被十几个人轮着折腾! 就算再多的银子,也比不上她的良心来得重。 沈妈妈咬了咬唇儿,继续规劝王紫,她清楚,自己能拖延越久的时间,梧桐就能跑得越远。 只是就算她再这么规劝拖延,王紫还是走到了紫薇阁的门口。 然后他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叩开了紫薇阁的大门,口里道:“对不住,小生打扰各位了。” 他说这么一句话,也纯属是客套,因为他压根就不在意里头的人是什么想法! 有关系又有钱的地头蛇,就是这么任性! 然而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王紫的意料。 大门被叩开的下一刻,一个还带着点儿汤水的白瓷碗就被扔到了王紫的脚下,一个眉目之间带着几分清冷,五官却无比精致的公子哥儿寒声道:“既然你知道对不住我们,那你还敢敲门?” 王紫看着那少年,缓缓地眯了一双三角眼。 196.第196章 大乱斗(二更) 这公子哥儿的衣着很是精致,想来是个出身不凡的,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惹到自己的头上来! 王紫寒声道:“兄台这就过分了,小生叩门之前,可是已经告罪过了。可是这位兄台依然这般作态,小生倒想问问,此事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那扔了个杯子到王紫脚下的,不是别人,正是孔昭。 他无论是跟着原主的那些年,还是跟着顾宝儿的这些日子,都没少收拾纨绔子弟还有不识相的二世祖,手段和心计那都是早早地磨练出来的。 是以这会儿他见王紫面色不善,不仅心里头没有一点儿波动,甚至还觉得有点儿想笑。 就是这么一个贼眉鼠眼只会仗着自家老子的势的混账东西,也该肖想宝丫头要护着的人?也不想想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凭他也配! “既然你问了这事儿是个什么章程,那我就告诉你,我们哥兄弟几个在这紫薇阁里头正听着紫菀姑娘的小曲儿呢,你小子就带着一堆的人推门而入,这事儿让我们很不高兴。” 孔昭的眉宇之间,一缕寒意悄然浮现:“你倒是说说,你小子扰了我们的兴致,还不让我们发脾气,又是个什么章程!” 王紫冷笑道:“几位公子哥儿今儿个在撷芳居的花销,我王紫包了。不知这个交代,这位兄台是否满意?” “满意。” 王紫展开折扇遮掩自己眉眼之间的戾气,他们满意就好,只有他们满意地去了别的姑娘的房间,自己等会儿才能和花魁梧桐在这诗情画意的紫薇阁里头共赴巫山…… 而且他王紫的银子,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拿的,只怕这几个弱地不行的小子,有命拿,没命花! 不过看在这几个小子长相还不错的份上,他倒还可以只让他们伺候自己一个,轻松点儿地去投胎…… 没错,王家公子哥儿王紫,是个荤素不忌的,但凡是个眉眼周正的人,不拘男女,他都能下口。 而且他下过口的人,除了个别能够吃得消他的手段曲意谄媚的,别的多半会叫他折腾的不成人形。 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少。 但因了他只会对身在贱籍的人下口,身后又有人撑腰,所以就算名声残暴了些,至今也没有进过衙门。 王紫是个没有多少耐心的人,他见孔昭没有起身,心下已然生了几分恼意,决定等会儿让他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只是现在到底不是时机。 所以他只是拿着折扇遮掩自己的眉眼,然后开口道:“既然这位兄台收下了小生的诚意,那为何还不起身?小生今儿个是为了梧桐姑娘而来的,几位兄台若不先行离去,小生又如何与梧桐姑娘叙话呢?” 轩辕云凌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脸上笑意冷冽。 这人还真是不识相啊……竟然无耻到叫他都觉得自己的手脚有点儿发痒,打算教训人的地步了! “因为我们觉得,你不像是有这么多的银子的人,压根就没把你的诚意当真过。你口口声声说要包了我们兄弟几个今儿个在撷芳居的花销,那你又可曾知晓,我们今儿个在撷芳居花的银子,就算把你给卖了,你也出不起!” “兄台这是在挑衅小生么?” 轩辕云凌瞥了他一眼,正欲继续开口,却听得轩辕青衫带着几分不屑开口道:“凭你也配叫我七哥挑衅?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真是倒人胃口。 还有不要口口声声地叫我们兄台,我们和你这种人模狗样的败类,一点儿都不熟。” 原来九哥也是个毒舌少年啊! 太女殿下笑眯了眼,为什么看自家几个哥哥开口怼人她就这么开心咧? 也许是因为,等会儿就可以看热闹的缘故吧…… 太女殿下如是想。 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可是紫薇阁里头的人却依然不肯罢休,这让王紫本就没有多少的耐心完全耗尽了。 他当下便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要开揍了么? 苏易之整了整自己的裙摆,眉宇之间带着一抹期待。 她还真是好奇,慕白这两天鼓捣出来的“舞蹁跹”的威力,到底有没有宝儿说得那么大,能让铁血汉子都忍不住服软! 馒头则是缓缓地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这次来的二世祖还是有点儿少啊,要是自己不好好准备一番的话,只怕逮不到几个公子哥儿呢。 至于太女殿下,她默默地瞥了一眼自己脚下的绣鞋,暗搓搓地想着,叫这渡了玄铁的鞋子踹在男子那不可描述的地方,他们应该好不了吧? 就这么着,一场大乱斗,在太女殿下和她的小伙伴的跃跃欲试下,拉开了序幕。 孔昭带着几个会武的汉子拦在了门口,进来一个公子哥儿就给揍趴下,然后扔到身后去。 他们就是紫薇阁的第一道防线。 刘三刀虽说不会武,但是他好歹有一把子力气,也有一双好招子,便带着冷笑站在了门后,打算逮几个浑水摸鱼的混账东西练练拳脚。 他是专门负责补刀的第二道防线。 当公子哥儿们穿越了这两道防线之后,他们才会明白,什么叫绝望。 因为在刘三刀后头候着的,是跃跃欲试的馒头小姑娘还有太女殿下。 这主仆两个一人出拳,一人出脚,合作得那叫一个默契! 但凡是叫刘三刀还有孔昭他们送过来的公子哥儿,脸上都会叫馒头小姑娘揍上那么两拳,变得鼻青脸肿,他爹妈都认不出来! 不过这还不算完事儿,等馒头小姑娘打完了脸,太女殿下就要叫他们明白,什么叫生命中的不可描述之痛! 叫个小姑娘踹个一脚,也不算是多疼的事儿,咬咬牙,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但要是这个小姑娘踹得是那个不可描述的地方,而且她的绣鞋底下还渡了层玄铁呢? 就算是铁汉子恐怕也要嗷嗷叫吧…… 慕白看了看一脚一个准儿,踹人踹得可欢了的太女殿下,默默地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虽然他很想对太女殿下说一声干得好,但是身为一个汉子,他觉得自己有点儿方。 197.第197章 你不服气? 他是学医的,自然知晓那处受伤对男子会造成多大的危害,受伤轻者一段时间内不能行房行敦伦之礼,受伤重的,那结局就别提有多惨了,从此再也无法人道! 太女殿下的手段当真不是一般的狠呐,慕白瞥了自己的腰封一眼,那眼神里头带着对那几个二世祖的怜悯。 这“舞蹁跹”还是他这几日新制出来的药散,没有试过药性,若是它的药效当真如同太女殿下所言,那么等会儿有那几个二世祖好受的了。 当轩辕云凌干脆利落地一拳揍趴下最后一个公子哥儿再扔到自个儿身后之后,他掸了掸自己的衣摆,回头就瞥见了堪称惨烈的局面。 那公子哥儿叫刘三刀在胸口补了一记老拳,又叫馒头小姑娘奉送了一对黑眼圈,最后还叫太女殿下送上了一记断子绝孙脚! 惨,真是太惨了。 轩辕云凌倒吸了一口冷气,和正喝着茶水努力平心静气的慕白慕公子对视了一眼,那一眼,当真是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轩辕云凌:你怎么不拦着宝丫头? 慕白:那也得我拦得住啊! 两个少年最后只能同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瞥了一眼那正在整理裙摆的太女殿下,无语凝噎。 这会儿他们心里头有着同样的疑问:宝丫头怎么会有这样的手段?这样一踹一个准的脚法,那可不是三天两头就能炼出来的! 苏易之这会儿的惊诧也不比他们要少半分,她是当真没想到,当年那个玉雪可爱的小团子,居然会有这般出神入化的脚法!这样的脚法,她怎么都不该有才对…… 太女殿下的小伙伴儿都惊呆了,会踹人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但是能连续踹中移动的人体靶子身上的同一处要害,那就很了不起了。 他们回过神来后都在想,太女殿下为什么会有这样出神入化的脚法…… 而刚刚加入顾宝儿的战队的新成员梧桐姑娘,哦,现在应该说叶桐姑娘才是,她这会儿想得是另一回事儿:原来面对登徒子还能这么反击啊!我怎么没想到!小姐好厉害,奴家好崇拜她! 至于被太女殿下收拾过的汉子们嘛,他们这会儿什么都顾不得去想了,脑子里头只有一个大写的“疼”字! 而且那处地方的疼痛,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好转些许,反而更加疼痛了! 那一刻,汉子们开始遏制不住地恐慌:老子以后该不会不举吧…… 当心里头的恐慌达到极致后,人们往往会有两种选择,一是痛哭流涕,祈求命运之神的垂怜眷顾,二是在恐慌中爆发,挣扎着去追寻那一线生机,三则是企图不顾一切拉人下水,叫别人遭受和自己一般的恐慌。 哦,最后一种人由于行为损人不利己的缘故,被人称之为bian态。 而王紫,就是这么一个在恐慌中bian态的家伙。 他是最先冲入紫薇阁的人,所以他也是最先叫孔昭给揍趴下的人,还是馒头小姑娘揍得最起劲的人,更是太女殿下脚下力气最大的那个人。 所以他也是最痛苦的那个人。 但他到底是头一个挨了顾宝儿断子绝孙脚的人,这会儿已经习惯了这样剧烈的疼痛,甚至打算报复顾宝儿。 当他瞥见顾宝儿整了整裙摆正欲入座的时候,他那双三角眼,闪烁着如蛇般阴毒的光泽。 既然自己已经有可能不举,那么说什么都要让这个断了自己后嗣的小娘皮儿无法生养! 想到这儿,他一个暴起,就打算朝顾宝儿的小腹踹上一脚。 不过王紫的报复,有可能成功么? 当然不可能! 轩辕青衫这会儿正好站在顾宝儿身侧,他见王紫伸腿就要踹的时候,眼里划过了一道寒光。 自己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呢,哪能让宝丫头给人伤到了。要是叫这小子得逞了,那自己岂不是无颜见人! 轩辕青衫心下怒极,当下便出腿往那王紫的腿上狠狠一踩。 一时之内,一声痛呼响彻天际。 王紫的腿,叫轩辕青衫给踩断了。 他咬着唇儿,从齿缝间逼出一句话来:“你们几个给我等着……” 王紫的话音还未落下,顾宝儿便冷笑着开口了:“怎的?你不服气?” “不……服!” “不服,那也给我憋着!” 轩辕青衫闻言唇角轻扬,为什么宝丫头这般纨绔子弟的做派,自己越看越是心喜? 该讲理的时候会讲理,该揍人的时候就揍人,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轩辕青衫突然很想问京都那些个御史一句话,那就是:你们的眼睛瞎了吗?就宝丫头这样的还叫纨绔子弟,你们是不是小时候叫傻子抱过啊! 此时此刻,轩辕青衫内心有多么不平,他踩着王紫小腿的那只脚,就有多用力。 以至于本来还能高声痛呼的王紫,这会儿只剩下倒吸冷气的那点儿力气了。 那场景当真是要多惨有多惨,以至于以救死扶伤为本职的慕白慕大夫都看不过去了。 “青衫还是高抬贵脚吧,你再这么踩着这混账东西,慕白可不便给他上药。” 痒痒散的威力,轩辕青衫那可是记得牢牢的,都可以称得上是刻骨铭心了。 是以,就在慕白开口的下一刻,他立马收回了自己踩着王紫小腿的那只脚。 慕白心中气恼王紫想要对顾宝儿出脚,给他下药的时候,便故意专门挑了那药效如何还不明确的“舞蹁跹”来,在王紫的身上下了双倍的剂量。 而其他几个公子哥儿,则是逃过一劫,只叫慕白撒了普通剂量的痒痒散在身上。 不过,这会儿,他们的情景都是一般的凄惨。 几乎就在慕白下完药之后下一瞬,十几个公子哥儿同时觉得身上发痒,竟在那地上扭成了一团,恰似十几条翻滚的大青虫一般,而其中神色最为痛苦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中了“舞蹁跹”的王紫。 顾宝儿看着他们扭成一团,神色痛苦不堪,不由好奇地瞥了慕白一眼,按理来说,“舞蹁跹”的药效发作起来,不该是这样的啊。 这几个公子哥儿是怎么回事? 198.第198章 起舞翩跹(二更) 慕白见顾宝儿一脸错愕地望着自己,不由展颜一笑道:“那带头的公子哥儿我给他下了双倍的舞蹁跹,恐怕这会儿这难受得很,至于别的公子哥儿,我念在他们没有对殿下出手的份上,只给他们下了普通剂量的痒痒散罢了。” 顾宝儿闻言轻叹一声,她还能说什么呢? 慕白这小子果真是个蔫儿坏的,做了公报私仇的事儿,脸上还能带着这么光风霁月的笑,当真是个满肚子坏水的坏人! 太女殿下完全没有发现,她下意识地就把慕白为自己出手的事儿,用一个“公报私仇”给一笔带过了。 但是这事儿要是真要追究起来,那可就有趣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二世祖们觉得自己身上的麻痒感越来越强,他们本来还是靠指尖轻挠肌肤缓解麻痒之感,到了后面,那可是用了大力气把自己往死里挠! 越挠越痒,越痒越挠,直到鲜血淋漓,无力再挠为止! 他们觉得自己今儿个的遭遇极是悲惨,只是来撷芳居见个花魁,被扯入了王家公子争花魁的事儿罢了,被人痛殴一顿还不算,胯下那不可描述之处还受了重伤,不过让他们内心泪流满面的是,就这样还没完呢…… 他们还要被人下药,作为见证药散药效的实验品! 二世祖们泪流满面,纷纷在心中做下了一个决定,那就是:老子再也不做纨绔子弟了,我要读书,好好读书!好歹读书最差也就是听不懂,白给先生送束攸,但是做纨绔子弟,那可是一不小心就要受大罪的啊! 顾宝儿不会知道,由于今儿个这一场大乱斗,这一群公子哥儿中大部分人都不再做纨绔子弟了,他们开始勤奋好学,后来还有一些人成了她手下的得力干将。 她也不会知道,这一群公子哥儿从此畏惧女子如蛇蝎,再也不敢近之分毫! 她更不会知道,就是这一群公子哥儿,开辟了东墨的新一代风潮……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这会儿的二世祖们,脑袋里面只有一个念头:姓王的小子,老子今儿个要是能活着回去,一定要让老头子把你好好地给收拾一顿!要不是因为你,我们哪儿会招惹上这样的煞星? 花魁是你说要抢的,银子是我们出的,现在我们还要陪着你挨打…… 哪有这样的道理! 想到这儿,公子哥儿们不由对那王家公子哥儿王紫投去了愤恨的眼神。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无比诡异的一幕…… 那王紫的一条腿叫个煞星给踩断了,这事儿公子哥儿们都是知晓的,所以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王紫居然还能跳舞,还能有那个心思跳舞! 虽然他的舞姿一点儿都不优雅,那是他们光看着王紫脸上那充满享受的诡异神情,就可以断定,王紫这是在跳舞! 为什么说王紫的神情诡异? 因为他是在用半边身子作为支撑,在那儿翩翩起舞,而另一边的身子,由于断了腿的缘故,是整个儿悬空的! 这样跳舞,怎么可能会好受? 可是王紫的脸上,分明带着无比享受的神情! 而且他居然一边跳舞,一边伸手抓挠自己的胸口,直至鲜血淋漓也不罢休…… 这情景,当真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以至于研制出这“舞蹁跹”的大夫慕白脸上神情都有点儿凝重,他万万没想到,双倍剂量的舞蹁跹,药效居然如此可怕! 它不仅保留了痒痒散令人觉得无比麻痒的特质,更让人觉得这股麻痒的感觉,是从骨子里头透出来的! 所以它会让中了药的人,不停地跳舞,直到骨头接触到地面,不停地磨损,磨到没有骨头是完好的为止…… 顾宝儿的神情也变了,这“舞蹁跹”的药名还有药方子是她从前世看过的一本极其有名的玄幻小说里头记下来的,原因就是因为这药杀人的方式极为唯美。 中了舞蹁跹的人,会不停地跳舞,直到彻底死去为止…… 这样的死亡方式,当真可以说是唯美了。 只是,她不知道双倍剂量的舞蹁跹会这么恐怖啊!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那中加法了,双倍剂量的舞蹁跹,在药效上显然已经发生了质变,它不仅具有舞蹁跹本应具有的药效,甚至还将其强化了不少。 更让顾宝儿惊讶的是,它发作的前期,还能叫人觉得肌肤麻痒…… 这也太可怕了! 皮肤痒还没完,骨头也痒,这岂不是要痒死个人! 太女殿下看着脸上带着诡异神情还在翩翩起舞的王紫,默默地惊悚了。 还好慕白是站在自己这边儿的,不然这么个天才的毒医苗子,叫自己的敌人给挖过去了,自个儿恐怕就要坐立难安了! 因为要是着了慕白的道的话,结局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生不如死”! 而且那死状,想想也知道会有多么的惊悚诡异! 太女殿下如是想。 惊悚的不止太女殿下一人,叶桐尤其惊悚。 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以后要跟着的主子,居然手段很辣如斯,他们看着如此诡异的情状,却依然能够面不改色…… 事实上,孔昭面色淡定是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舞蹁跹”的效果会有多恐怖。 而轩辕青衫和轩辕云凌,这会儿只当自己是在看一场好戏。 至于苏易之,她完全就没有觉得慕白的手段狠辣,因为她发自内心地认为,敢对太女殿下下手的人,怎么死都不够! 如果非要从这一行人里头挑个最心软的人,那么这个人不可能是别人,只能是顾宝儿。 因为她即使穿越到东墨这么久了,她也依然办不到,谈笑之间取人性命,内心却毫无波澜。 她瞥了王紫一眼,发现他的鞋子已经磨烂,然后,她觉得自己应该开口了。 因为自己要是再不开口,恐怕就要出人命了! “阿慕,把解药给他们吧,再这样下去,我怕会出人命。” 慕白闻言,轻叹了一口气道:“便宜他们了。” 199.第199章 解毒,报官(一更) 顾宝儿当初看的那本很有名的玄幻小说中,名为“舞蹁跹”的唐门剧毒,是无解的,但是王紫中的药,毕竟不是那位穿越到异世的唐门高手制出来的药散,而是东墨本地大夫慕白研制出来的药散。 所以王紫身上的“舞蹁跹”,还是有法子解掉的,只是这个法子,很是匪夷所思罢了。 “舞蹁跹”毕竟是慕白研制出来的药散,所以他对于怎么帮王紫解毒,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只是明明解毒的时候还能采用温和一些的手段,他却未加思索地就采用了最为惨烈的那一种…… 那就是让王紫再中一次药。 是的,就在接到太女殿下让自己帮王紫解毒的指令后,慕白慕公子轻笑着又在王紫身上的伤处洒了不少的药粉。 轩辕青衫眼见,一眼就瞥见了他手里头那个瓷瓶儿里头装得是痒痒散,顿时整个人就不好了。 “慕大夫,宝丫头不是让你给这混帐东西解毒么?你现在还给他下药,难道不怕他受不住,一命呜呼么?” “九公子,慕白是大夫。” 慕白脸上的笑容清浅,她说了让自己帮王紫解毒,他自然会想法子办到,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说过,他不会在治疗的时候,不对病患使用手段。 因为这些天陪着太女殿下倒腾那些个用偏方研制出来的药散,使得慕白慕公子也开始对那些个本该用来折磨人的毒药感兴趣了。 因为她半梦半醒间曾说过一句笑言“万蛊千虫亦可济苍生”,他便明白了,医术也好,毒术也罢,都只是手段罢了,只要使用得当,谁说医术不能杀人,毒术不能救人? 轩辕青衫自然瞧出了慕白笑容里蕴含的那一份傲气,还有从骨子里头透出来的清冷,于是乎他也不再多言。 骄傲如同慕白,不屑去解释。 但是轩辕青衫却还是明了了他的意思,慕白说,既然他是大夫,那么不管他对于病患使用怎么样的手段,自己都该信任才是。 而轩辕青衫,选择相信慕白。 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就如慕白所料的那样,王紫身中痒痒散,倒是因祸得福,得以摆脱那药效远比痒痒散还要可怖的“舞蹁跹”的危害。 但是饶是他熬过了“舞蹁跹”,也习惯了痒痒散,这会儿,他也依然只能瘫坐在地上,再也没有起身的余力了。 然而,哪怕是处在浑身无力的境地下,王紫的眼睛里头,依然饱含着怨毒。 他死死地盯着孔昭,咬牙切齿地道:“小生今儿个算是栽在兄台身上了,只是有件事儿,小生若是不能问个清楚明白,到底心意难平。” 孔昭岂不知晓王紫心中怨毒? 只是这会儿,他懒得去计较罢了。 他只是正色道:“有话直说。” “小生自问过去没有招惹过几位公子,几位为何今儿个如此和小生过不去,竟叫小生吃了这么大的苦头……这当真叫小生百思不得其解啊。” 百思不得其解么? 只怕是心存侥幸,以为自己就是天王老子,目无王法吧! 太女殿下闻言冷笑道:“究竟是为何阁下应该心中知晓才是。莫非在阁下带人前往我紫薇阁闹事儿的时候,沈妈妈没有同你说过梧桐姑娘已经叫人赎出去了么? 你口口声声要将我们赶出去,让我们留你还有这一群混账东西留在紫薇阁里头和梧桐姑娘做伴,难道还真以为,梧桐还是那个撷芳居的梧桐么? 她既已经叫我们姐妹几个赎出去,那便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是我们的贴身逼女!你如此欺人,难道还不知应该如何自省么?” 王紫哑口无言,只是眼中的怨毒更加明显了,顾宝儿只是轻轻一瞥,就能看出他的满腹怨气。 她心道:有句话说得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宝宝今儿个若是放了这王紫,只怕日后会吃不少苦头…… 不如使些手段一劳永逸罢。 太女殿下心中主意一定,眉宇之间那股冷冽之气便更甚了,孔昭只是瞥了一眼,便知晓她心中另有计较。 于是乎,在众目睽睽之下,羽林卫指挥使孔昭和太女殿下公然眉目传情了。 孔昭:殿下,你打算怎么办? 太女殿下:斩草要除根,既然我们一路上过来就没低调过,这次也就不怕闹大了。而且只有我们闹大了,沈妈妈的撷芳居才不会受到牵连。 孔昭:那前去延陵的事儿怎么办? 太女殿下:不怕,反正宝宝又不是什么素有才干生命的贤惠人,那延陵知府就算知道了我一路上闹事儿,恐怕也不会对我更加戒备。 也是,素有纨绔声名的太女殿下出巡,的确比素有贤能声名的太女殿下出巡叫地方官们放心啊。 孔昭想到这儿,半咪了一双狐儿眼,唤来紫菀嘱咐几句,竟是叫她前去衙门报官。 花楼姑娘去衙门报官?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欢场上的那点事儿,都是说不清楚的啊…… 紫菀得知这几位主儿的打算以后,那叫一个蒙圈儿,心说这几位大爷玩的到底是哪一出啊,为什么自己一点都没有摸清楚他们的套路是什么? 于是乎,紫菀姑娘就一脸蒙圈儿地怔住了,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叶桐姑娘看到这儿,觉得自己身边这个小丫鬟的智商很是捉急啊。横竖自己身边这几位主儿都是世家出身的,把事情闹大对他们而言只有利大于弊的,所以完全不用迟疑! 可是紫菀偏偏在这个时候迟疑了,这不是在给主子他们拖后腿么? 叶桐姑娘很是惆怅,她琢磨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开口点拨紫菀了。 “既然公子叫你去报官,那你就只管去报官,出不了什么事儿!而且你这会儿也是叫几位小姐从撷芳居赎出去的人了,是正经人家的婢女,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所以无须避讳!” 叶桐到底当了紫菀好长一段时间的主子,所以她说的话,紫菀听进去了,她去了衙门报官。 不过这一报官么,衙门就轰动了,县令得知撷芳居出事儿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欢场上那点事儿,谁能端的清楚明白啊?怎么断,都得得罪人! 当下他心里便生了退却不管的念头。 200.第200章 孔十一?(二更) 但是当紫菀含着泪说出一件事儿的时候,县令觉得,自己这一回恐怕是逃不过去了。 那王家公子的身份是何等矜贵,却叫几个外来的公子哥儿还有女郎给联手打断了腿…… 虽然他很想大声地给那几个公子哥儿们喝彩,说一声干得漂亮,但是他比谁都要来得清楚,沉醉欢场的那些个公子哥儿里头,最惹不起的就是那王家公子哥儿了。 就算是自己,对他也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的,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在县里头横行霸道的小霸王,却叫人在撷芳居把腿给打断了,自己就是不过去看一看,都说不过去啊! 县令的神情很凝重,还带着一点儿对那几个公子哥儿的担忧。 虽说此事他们占了理,但是他们毕竟是出手伤人的那一方,若是王家在背后运作的话,难保倒霉的人会是谁…… 县令这般想着,在迈进撷芳居紫薇阁的那一刻,脸上的神情便无比凝重。 但就算是神情凝重的县令,在瞥见那一行八人的风华卓绝之时,也不禁动容了。 五个公子哥儿个个衣着精致,眉宇之间都带着一股子傲气。 女郎们的长相无可挑剔,举手投足之间都自带风华。 他在看清了顾宝儿一行人的真容之后,下意识地在心里判定:这几位主儿,只怕也不是省油的灯,甚至有可能他们的背景,比王家还要来得显贵…… 罢罢罢,既然两方都不是好惹的主儿,那么他也只能秉公办理了。 唯有如此,当王家运作之后或是这几位主儿身后的势力出手之时,他才能在无愧于心的同时保护好自己。 县令如是想。 于是乎,他就抱着秉公办理此案的态度,召见了撷芳居的鸨母,沈妈妈。 沈妈妈自然是站在叶桐这边儿的,所以她饶是见了紫薇阁内的惨状吃了一惊,也没有开口说顾宝儿他们的不是。 她只管咬死一件事儿,那就是:“那王家公子哥儿带了一帮的公子哥儿来我撷芳居闹事,企图威逼梧桐今儿个便挂牌接客,这事儿本来只要你情我愿便也能揭过去,毕竟梧桐虽是清倌人,却也是要在一个月后挂牌接客的。 可是不巧得很,王家公子哥儿他们来撷芳居的时候,梧桐早叫这几位小姐给赎出去了,所以她已经不算是我撷芳居的人了,于是老身便一直劝说王公子他们打消这个心思,一直告知他们撷芳居已经没有梧桐这个姑娘了,可是他们就是固执已见,不听老身之言呐!” 沈妈妈说到这儿实在是忍不住落泪了,她只能朝着县令绽出个抱歉的笑来,掏出丝帕来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然后才接着往下说。 “那王家公子哥儿到了紫薇阁门前,只敷衍地说了一句告罪,便要强逼几位小姐把已经成为她们贴身婢女的梧桐留下,招待他们一大群人…… 几个公子哥儿饶是好脾性的,这会儿也受不住了,便出言讥讽了几句,叫那王家公子哥儿打消了这个心思。他们说梧桐既然已经被赎出去了,那便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是他们妹子的贴身婢女,他们容不得梧桐姑娘叫人糟践! 谁料那王家公子哥儿竟是个受不得讥讽的,叫这几位公子说了几句,便压制不住心头怒火,带着他那一大帮友人对几位公子还有小姐大打出手!若不是这几位公子哥儿是有武艺在身的,只怕这会子,倒在地上的会是谁,老身都好说了……” 县令听那沈妈妈将这具体变故娓娓道来,当下心底怒意更甚。 他是万万没想到,那向来嚣张跋扈的王家公子哥儿,这回都敢逼着已经从良的女子重回娼门! 这与逼良为娼何异? 当真是丧尽天良! 而且他可以猜到,其中有些事儿,由于太过肮脏的缘故,沈妈妈顾念着这儿还有几位娇客,没有和盘托出。 县令忍不住从齿缝间逼出一个冷笑来,身为地方父母官,若是眼睁睁地看着类似的惨案发生,那他也枉读圣贤书了! 这回王家公子哥儿踢到了铁板,叫人给放倒了。但是他可以猜到,要是这几个公子哥儿没有武艺在身,只怕今儿个撷芳居,就要出一起命案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欢场上拎不清的那点儿事呢? 他本不想参合进来,但这会儿他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若是不做出个选择来,只怕便是那占理的几个公子哥儿也要怨上他了! 当断则断,不断则反受其乱! 县令心中已有决断,便叫跟着自己过来的一众衙役,先将这一堆趴在地上哎呦哎呦直叫唤的公子哥儿都送到医馆去,诊断一下病情,再包扎一下伤处,然后再将他们押送到衙门去。 衙役们平素也是知晓王家公子哥儿的嚣张跋扈的,这会儿听得县令如此下令,不由地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只是与此同时,他们也开始为县令担忧。 如此行事,若是大人惹恼了那手握权势的王家,又要如何是好? 衙役们有空为县令担心,县令却是没空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这会儿心里头想的,全都是另一回事。 “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孔昭见县令询问自己名讳之时,眉宇之间带着一股担忧,心下便熨帖了不少,眉宇之间的冷冽也散去了几分。 接着他半眯了一双狐儿眼,勾唇轻笑道:“大人可唤在下孔十一。” 县令闻言忍不住吃了一惊,天下又有几个孔十一? 唯一一个有名气的,便是轩辕府的十一公子孔昭,太女殿下身侧的护卫! 也唯有排行十一的他,有资格如此自称。 要知道,因了他的存在,但凡是姓孔的公子哥儿,排行十一的,都不敢以十一自称。 眼前之人,可会是那个闻名京都的孔十一? 县令心下狐疑,琢磨不定,看着孔昭的眼神带了几分揣测:“可是孔家十一爷?” 他问得直白,但他知晓,眼前这人若真是那位孔十一,绝不会承认或者否认,而是给出另一个答案。 201.第201章 摊上事儿了(1) 孔昭听得县令如此发问,不由失笑,心说自己的身份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怎的竟叫县令如此避讳? 只是这县令谨慎些,到底是件好事儿。 所以孔昭只是迟疑了一会儿便勾唇笑道:“虽然有的是人叫在下孔十一,可是论真个论资排辈起来,在下的排行并不是十一。” 孔昭这么一说,县令看着他的神情便松快了不少。 会说出这番话的来的人,也只有轩辕家的十一少了。 毕竟他本就算不得孔家的人,又何来十一的排名呢? 县令如是想。 虽说一来二去说了几句话,县令心里对于顾宝儿一行人的身份心里多半有了数,只是为了避免一个不好就行差踏错,县令还是叫孔昭他们去衙门走一趟。 孔昭觉得这事儿也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便带着顾宝儿他们去衙门走了一遭。 然后,就摊上事儿了。 那王家公子哥儿身后的王家,当真是个不好惹的世家,因为王家手里头揣着盐引呢。 王家说出去那也是和盐政靠边的世家了,又岂是好惹的? 这会儿得知自家最为矜贵的那位公子哥儿,王家家主的老来子叫人打断了腿,便闹翻了天。 那王家家主得知此事便涨红了脸,派人请了一个素有才名的状师就带着一群得力的手下往县衙来。 这会儿孔昭刚刚做完笔录,县令正打算叫人把王紫他们收监,一个不巧,便叫那王家家主截胡了。 那王家家主派人护住了自己的儿子还有一众公子哥儿后,便冷笑着开口问县令道:“老朽倒要问问,大人想把小儿收监,不先问问老朽又是个什么章程!” 县令是通过科举晋身的读书人,心下也是有几分傲气的,这会儿叫王家家主这么一激,不由怒道:“原来王员外你还知道本官是有功名在身的,你需得唤我一身大人的事儿啊! 本官也想问问,王员外家的公子带了十几号人逼良为娼,犯下大罪,本官想把他收监还得问过你,又是个什么章程!说到底,本官才是县令,王员外你僭越了!” 孔昭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 他算是弄不明白了,为何自己带着太女殿下走一趟延陵,平白无故地就要沾上这么多事儿! 先是在酒家吃饭叫人踹上门来,不得不留了个太傅大人在那个镇子上收拾知府和当地商家官商勾结烂摊子,这会儿只是在花楼吃几碗甜汤外加听点儿小曲儿,就又叫和盐政有关系的世家给闹上门来了…… 太女殿下心中也有着同样的疑惑,自己不就是想好好地吃点儿东西么?怎么偏偏就有一堆人冲出来闹事儿呢,在自己这个东墨头号纨绔子弟面前瞎得瑟,炫耀自己大腿粗,很了不起么? 叫顾宝儿说,这群人都是吃饱了撑的,欠收拾! 做纨绔连纨绔必备的素养都没有,做什么纨绔子弟啊,连怎么好好地败家都不懂,就知道帮自家长辈招黑,还嫌自家长辈犯下的事儿不够多,不够大啊! 只是这纨绔子弟收拾多了以后,太女殿下还是忍不住开始疑惑了:还能不能好好地吃一顿饭了?难道每一个穿越人士都是事故吸引体质,就算只是喝口茶水也会有那种就知道得瑟的傻子求着自己打脸么? 虽然打脸这种事儿很爽,但是这种事儿做多了,太女殿下也会觉得有点烦呐。 想到这儿,太女殿下又喝了口茶水,努力地平心静气。 然后,她就瘫上事儿了。 只见那王家家主瞄了太女殿下一眼,便怒气冲冲地道:“哼,当官不为民做主,老朽又何必敬着你这个县令!老朽的儿子叫这几个混账东西打断了腿,你不把他们给收监,还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给他们奉茶,难道县令真以为老朽是泥捏的,没有一点性子了么?” 王家家主这番话出口之后,太女殿下端着茶盏的手,僵住了。 她轻叹了口气,打脸这种事儿好累的,她是真的不想做呀,但是都有人把脸送到自个儿的巴掌底下来了,要是不打也是实在说不过去啊。 县令闻言则是飞快地瞥了太女殿下一眼,见她神色没有明显变化后,才默默地松了口气。 真是要了命,这位主儿多半是太女殿下,要是她在自己治下出了什么岔子,勃然大怒的话,别说自个儿头顶这顶不甚牢靠的乌纱帽了,便是自己的一条命,估计都不太可能保住…… 太女殿下不生气好啊,她不生气,那孔十一孔大爷的怒火,多半就不会烧到自己身上了。 县令如是想着,便给了王家家主一个不屑中带着几分怜悯的眼神:叫你得瑟,能卖盐很了不起吗?你得瑟得过孔十一大爷还有太女殿下他们? 王家家主感觉到了县令大人的恶意,顿时就怒了,骂骂咧咧的又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引来了一众百姓旁观县令审案。 百姓们的内心是很懵逼的,他们知道王家家主平时很得瑟,但是他们不知道这老家伙得瑟到王法都不放在眼里了,就知道护短!这短是那么好护的么? 逼良为娼啊,这可是大罪! 人在做天在看,这么得瑟真的不会有事儿么? 县令被王家家主一顿好喷,甚至还连累了自己的祖上,这会儿他可是坐不住了。 他觉着自己被骂算不了什么事儿,只当这王员外只是个老糊涂就好,但是这老糊涂都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娼妇养的,祖祖辈辈都是拉皮条儿的出身,这就叫人没法忍了。 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要是连自己的家人都护不住,那还算什么汉子啊? 更别说做官了! 只是太女殿下还没开口呢,他就跳出去和王家家主叫骂,也实在不是个事儿。 想到这儿,县令便朝太女殿下使了个委屈中带着几分悲愤的小眼神。 太女殿下收到县令的这个眼神以后,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心说自己也没怎么着县令啊,他这么委屈是给谁看呀!难道自己不出手打一打王家家主的脸,县令觉得很不好受么? 太女殿下迟疑了,县令觉得太女出手这事儿有点门路了,心下一喜,便又朝太女殿下使了个小眼神。 这下太女殿下是真的坐不住了,她把自己手里头的茶盏往桌子上一搁,便看着王家家主冷笑道:“王员外,你摊上事儿了。” 202.第202章 摊上事儿了(2)(二更) 顾宝儿这话一出,王家家主当即便怒上心头,他瞥了顾宝儿一眼,脸上怒意更甚。 “姑娘这话说得好生没理!你们带着人把老朽的老来子的腿都打断了,不仅不跟老朽赔罪,不思悔过,还敢威胁老朽说老朽要摊上事儿了,墨非姑娘你真以为老朽是泥捏的,没有性子不成!” 我呸,就你这样也能算是没性子的泥人么?那有性子的人得有多厉害啊! 太女殿下神色冷淡,瞥了那王员外一眼,声线拨高了些许:“王员外,你摊上大事儿了。” 县令瞥了王家家主一眼,眼底竟带着三分怜悯。 他当真是没想到王家家主气性上来会这般糊涂,连太女殿下他们是权贵世家出身的人这一点都看不出。 莫不是被气糊涂了吧? 他这般想着,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当朝储君都这么暗示王家家主该老老实实地送自己的孩子去大牢里头蹲大狱了,王家家主却还在那儿耍横,这不是嫌自己的脑袋太牢固么? 你再横,还能横得过这位亲爹是帝尊,自己以后也要做帝尊的太女殿下么? 在这位主儿面前,就算你是手里头握着盐引的和盐政沾边的皇商,你也只有认栽的份儿,除非你真敢造反…… 但问题来了,人家占理,你造反,能成功么? 县令觉得,王家家主这么不识相的行为,和太女殿下明摆着对着干的行为,那和造反也没有差别了。 所以他在心里头为王家的未来批了四个字——“死路一条”。 有句话说得好“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上天在毁灭一个人之前,总是会通过各种手段使他开始疯狂的,要是这个人成功地熬过去了,没有疯狂,那么他就成功了,成为了身负重任的人。 要是他没熬过去,结局就只有两个字——“呵呵”。 王家家主这会儿已经由于怒上心头,开始疯狂了。 所以顾宝儿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断定,这个人完了。 都狂到这个程度了,不就是秋后的螃蟹,再肥也只能被人吃么? 不过是一个小小盐商,身后站了几个权贵罢了,就敢如此猖狂,真当没有人能够收拾得了他么?就算自己不出手,他也会撞在别人手里头的,到时候他的结局依然只有两个字——“呵呵”。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自己出手把他的脸打肿呢,这样还能让一些百姓脱离苦海…… 太女殿下这般想着,眉宇之间的那一丝冷冽之意,便更加浓烈了。 见王家家主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堆话,拦着衙役不让他们把王紫收监,太女殿下唇角便勾起了一抹冷笑来。 “王员外当真是好大的威风啊,不过是一个小小盐商,都敢跳出来做妖,口口声声地说要给本宫一个教训,代本宫的长辈教训本宫这个不肖子孙!本宫还真想问你一句,你凭什么教训本宫? 你有这个资格么?凭你也配!” 本宫? 能这么自称本宫的女子,天下可没有几位,搁在东墨,这个年纪能够自称本宫的,更是只有那一位长乐宫之主所出的当今太女殿下顾宝儿了。 太女殿下果真是在孔十一的陪伴之下出巡民间了么? 这个答案既在县令的意料之外,却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有想过孔昭身边的女子之中有一个便是当今太女殿下,但是他却不敢断定,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太女殿下。 毕竟人不可貌相,谁能保证自己不会有看错人的那一天呢? 王家家主手里头揣着盐引,自然也能猜到顾宝儿的身份的。 只是他实在是无法在一时之间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便怔住了。 王家家主怔住了,太女殿下却只做未见,继续开口往下说。 “本宫乃是当今储君,是当今帝尊与正宫帝后的所出的皇族嫡系血脉,而你不过一个小小盐商,又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有这个自信代替本宫的父皇还有母后管教本宫? 又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目无王法,见君不跪?” 县令懵了一会儿总算是回过神来了,是啊,见君不跪那可是大罪,除非太女殿下有言在先,不然大家见了她都是要行跪拜之礼的。 王家家主这般得瑟已经让太女殿下很不爽了,自己可不能因为忘记行礼这种事情被太女殿下给记恨上啊…… 毕竟据传言所说,太女殿下是不记仇的,有仇她基本当场就报了,可谁要是叫太女殿下记恨上了,那就做好没人给自己料理身后事的准备吧…… 因为人家是帝都头号纨绔子弟,谁要是不给她面子,纨绔圈儿里头的公子哥儿都不能答应! 李家的公子哥儿和老爹说了不给你家卖盐,张家的公子哥儿和老爹说了不给你家卖肉,上头的官员更会有意无意的给你穿小鞋,长此以往,内忧外患之下,谁能受得住啊? 不能吃盐不能吃肉还要干活,这日子当真是不如回家种红薯了! 好歹红薯不用放盐,甜甜的,产量大,管饱还管够! 县令这般想着,便带头朝太女殿下行了个跪拜礼。 他跪了,站在衙门外头瞧审案的一众老百姓也只能跪了。 毕竟太女殿下是君,不跪不行! 衙役们一看自家大人都跪了,也就哗啦啦地跪了一地。 王家的下人虽说跋扈了些,却还是知道敬畏君主的,这会儿也都跪下了。 不过他们都跪下后,王家家主就显得格外不识相了。 大伙儿都跪下了口呼“太女殿下万福金安”之类的祝词,就他一人还死犟着,不肯行礼,可不就是不识相还目无君主了么? 王家家主早在一大群老百姓跟着县令一起给太女殿下行跪拜礼的时候就回过神来了,只是他还是拒绝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自己护短,帮儿子善后也不是第一回了,也没见谁家的苦主不依不饶过,哪个不是拿了银子便喜笑颜开的答应私了呢? 怎的今儿个护短,就出了这么大一个岔子呢,自己居然阴差阳错地和当朝储君叫板了! 太女殿下说得没错啊,自己的确是摊上事儿了,而且还是摊上大事儿了,要是一个不好,王家就要没了…… 203.第203章 摊上事儿了(3) 只是都已经把太女殿下得罪到这个地步了,也不在乎再多得罪一些了。 王家家主这般想着,眼底闪过了几许狠绝。 “老朽也不是目无王法的人,但姑娘的身份还未有定论呢,所以老朽说什么也是不会向你这个心狠手辣的蛇蝎女子跪下的!难不成你说你自己是太女殿下,你便真的是太女殿下了么? 太女殿下这会儿只怕还在京城呆着呢,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么一个小镇子上!” 哦?居然是管自己要身份证明来了么? 这就很尴尬了,顾宝儿给孔昭使了个眼神,眼底划过几许笑意。 孔昭也只能叹了口气,从自己的腰封里头掏出那块腰牌来了。 能在这个年纪坐上羽林卫指挥使位置的人,也只有孔昭孔十一了。 待得县令与孔昭相互见礼还礼之后,王家家主心下便已是一片惨然。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自己这一回,当真是栽了! 顾宝儿得理不饶人,见那王家家主这会儿怔住了,脸上便带了几分笑意。 “方才王员外口口声声地说要代本宫的长辈管教本宫,又质疑本宫的身份,这会儿本宫的身份你心里也该有数了吧,本宫倒想问问王员外打算给本宫一个什么交代呢? 王员外的儿子企图对本宫的贴身女婢蓄谋不轨,叫本宫的兄长们给打断了腿,也是他活该!这小子若只是见色起意,本宫教训他几番让他灭了这个心思也就算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逼良为娼! 按本宫的身份,他如此冒犯,本宫就算将他当场打杀也没人可以说本宫的不是!可是本宫顾念着他是王家的人,好歹也和盐政沾点边,便饶了他,只是叫人报官也就算了。 可是本宫当真没想到,这王家,竟是里子也烂透了,王员外竟是半点儿都不念本宫的好,还想着叫县令将本宫还有几位兄长都收监呢……哈哈哈哈,当真可笑。” 顾宝儿这一阵笑,笑得轩辕青衫和轩辕云凌几个都觉得自己心里头慎得慌。 可是他们却不明白,自己为何听了这笑声,会觉得心里不安。 好半晌,太女殿下才敛了笑,随后开口道:“饶是本宫是个纨绔成性的,见惯了那么多的纨绔子弟,也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敢如此目无王法! 今儿个被冒犯的是本宫的婢女,她尚且还有本宫出面为他做主,可要是换了别的清白人家的姑娘呢?王员外,你有想过这一点么?要是那些个姑娘家着了道儿,你叫她们如何做人! 本宫是真的不明白了,明明此处离得京都也不算远,怎的就有人敢如此目无法纪呢?王员外,你倒是说说,你该给本宫怎样的交代,才能叫本宫消气!” 王家家主哑口无言,好半晌后,才缓缓跪倒在地,对顾宝儿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跪拜礼:“老朽无言以对,静候太女殿下发落。” 悔之莫及啊,若早知道放任那个孽障糟践女孩儿,会叫王家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他就算再不忍心也会在那孽障第一次放错的时候把他好好收拾了的! 王家家主心中懊悔不已。 顾宝儿看着眼前老人眼底流露出的那几许悲痛还有绝望,轻叹了一口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若是王家家主是个懂得教养自己子孙的,也不会摊上这样的糟心事儿了。 想到这儿,太女殿下别过了头,不再看那还在懊悔的老人,对县令开口道:“既然王员外已经服气了,那接下来的事儿就交给县令了,这到底是你治下发生的事儿,还是让你善后得好。 再说本宫还未到听政的年纪,也不好插手。” 县令恭顺地应下了:“诺,殿下放心,下官定会秉公办理。” 顾宝儿见他应下了,眼底一片澄澈,便摆了摆手笑道:“本该如此。行了,也别跪着了,本宫此次出行本就是为了游山玩水,只要不是那些个不长眼的混账东西闹上门来了,本宫也不会揭露身份。 这一点,大家也该心知肚明才是。今儿个的事儿,到此就算完了,大家还是当本宫没来过此处的好。” 顾宝儿这话说得极是轻巧,但事情的发展又岂能如她所愿呢? 不过是她离开这个镇子赶路的半日功夫,当今太女出行的消息便已经传遍了整个镇子。 茶楼里头的几个士子本还当这只是玩笑话,待听得那行事素来嚣张跋扈的王家公子哥儿叫县令给下了牢狱,心下就颇有几分计较了。 一个穿着青衫的士子转头问道:“林兄,这储君出行的事儿,不会是真的吧?” 那穿着一身蓝色长衫的姓林的士子叹道:“只怕八九不离十。” “可是那位主儿不在京都里头呆着,怎的好端端地竟玩起了出巡民间这一套呢?” 姓林的士子当即便正色道:“慎言!那位此行不过是为了游山玩水罢了,若不是那王家行事太过跋扈,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王家怎么了,倒霉的不是只有王家公子哥儿么?”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等着瞧吧,王家,就要没了。” 见那姓林的士子眉宇之间带着几分凝重,穿着青衫的士子也就不再往下问了,另起了个话头道:“那我便等着瞧了。只是拜那王家公子哥儿所赐,往后咱们去撷芳居也得小心谨慎些了,不然一不小心就得叫姑娘给告到衙门去了。” 姓林的公子哥儿听了他这番话,沉吟了一会儿后展颜笑道:“谁说不是呢?当初谁能想到才色双绝的花魁梧桐姑娘,竟会有朝一日成为那位的贴身婢女呢? 那王家公子哥儿冒犯了从良的梧桐姑娘,可不就是逼良为娼了么?” 他这话一出,那青衫士子也笑开了。 欢场上的事儿,谁也说不清,谁能知道那些个姑娘往后会有什么前程呢?以后还是得怜香惜玉些才好,也好结个善缘。 毕竟今儿个被太女殿下赎出去的是梧桐姑娘,没准明儿个就有个兰心姑娘叫什么侯爷给赎出去了呢? 花娘要是做好了,也是很有前途的。 像自己这般还要考科举的士子,还真是得罪不起这些花娘了。 204.第204章 清炒红薯藤(1)(二更) 等有关王家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顾宝儿正在一家迫于野趣的小酒馆里头眼巴巴地等着午膳,所以她听着孔昭给自己汇报消息的时候,一脸兴致缺缺。 王紫被收监了,很正常。 王紫被判刑了,很正常。 等等,王紫怎么会被判秋后处斩? 孔昭见顾宝儿一脸错愕的瞧着自己,便叹了口气道:“那王家公子哥儿叫县令给收监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往日里叫那王家公子哥儿祸害的苦主都蹦出来了,他们联名写了一副血书,又凑钱请了状师,还找齐了一系列人证物证,那王家公子哥儿就被判了秋后处斩。” “那王家公子哥儿都干什么了?” 顾宝儿一脸错愕,她本以为那王家公子哥儿最惨也就会被判个无期徒刑,完全没想到他竟然会被判刑秋后处斩。 孔昭别过了脸,避开顾宝儿的视线,轻叹了一口气道:“无非都是些肮脏事儿罢了,宝丫头你还是别问了的好。” 顾宝儿哦了一声,就真的没往下问了。 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再问下去,孔昭也是不会同自己说的,因为自己是个还没及笄的女孩儿,不能听那些脏耳朵的事儿。 “王家没了,王家手里头的盐引叫一户姓林的人家夺了,只是那姓林的人家,为了那王家手里头的盐引,竟下了决心把自己家里头惟一一个读书种子从族谱上划去了。” 顾宝儿听到这儿,不禁开口笑道:“那林家倒是个心大的,又想着不耽误自家读书种子考科举,又想着把盐引给揣在手里,也亏了他们能想出这样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来。” 孔昭闻言笑道:“谁说不是呢?那姓林的公子哥儿的名字既然叫林家从族谱上除名了,自然也就算不得商户子弟了,自然也不耽误他考科举的事儿。” 慕白也笑着插话道:“这姓林的人家的确是心够大的,只是换了别的人家,吃相还未必有他们这么好看呢。” 盐政的事儿,是那么好沾边儿的么? 想在东墨做个盐商,谁身后不是有几户权贵世家呢? 慕白如是想着,唇角便勾出了个清浅的笑来。 苏易之这会儿正打算和慕白叙话呢,回眸撞见了自家师兄对着太女殿下所在的方向展颜微笑,便瞬间轻叹了一口气。 慕白打从拜师苏易之的祖父苏漓后,便已在身份上无形地压了苏易之一辈儿,后来出师考核上,他又靠一手药膳的手艺力压了苏易之,博得了一个师兄的名头。 苏易之本以为自己和慕白的交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谁能想到她家的师兄竟瞧上她为数不多的手帕交了呢? 一想到当年那个奶声奶气调戏自己的小粉团子,叫慕白这只蔫儿坏的狐狸惦记上了,苏易之便忍不住惆怅了。 凭那丫头的身份,什么样的人家配不得呢? 可是要是慕白生了心思的话,只怕太女殿下此生的姻缘,多半就定下了。 她伸手轻拍了一下慕白的左肩,待他回过头来后开口问道:“你是认真的?” 慕白笑道:“说不准。” 说不准? 苏易之愤愤地咬了牙,这可是关乎那小粉团子还有他的终身大事儿,怎的只能用这三个字一笔带过呢? 慕白见苏易之眼底全是不满,沉吟了一会儿后开口道:“来日方长,横竖也没有几个人会比我更有把握了。” 话音刚落,慕白慕公子脸上的笑意便更浓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对于太女殿下抱着什么心思,因为她,和他记忆里头那个张扬明媚的女子相差甚远。 太女殿下也是张扬的,却有着呆萌的时候,总是惦记着吃食儿,而且也有一些蔫儿坏的小心思和无伤大雅的小手段。 所以这样的太女殿下,远比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子来得鲜活,也更叫慕白心生欢喜。 慕白最为欢喜的便是她和他记忆中的模样,大不相同,所以他愿意竭尽全力地让太女殿下维持住现在的样子。 至于以后的事儿,就以后再看吧,横竖他们都年轻。 苏易之见慕白笑得温和,也就没有继续往下问了。她也明白,论身份,论才气,慕白都是不输于任何男子的,所以他也应该有那个自信能够配得起那个小丫头。 所以苏易之只是将“来日方长”这四个字含在舌尖在酝酿了许久,就将它沉淀成了自己的心事。 苏易之和慕白的这一番对话,顾宝儿也是听了一耳朵的,因为他们两个压根就没想过要瞒着顾宝儿。 只是太女殿下完全没有听懂这师兄妹两人的对话啊,所以她直接就开口问了。 “易之,阿慕,你们方才两个人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呢?” 苏易之笑着把心事隐瞒:“没什么,我和慕白商量着等回了太女府以后就鼓捣些药膳出来呢。我问他这事儿他是是不是认真的,结果他给了我说不准这三个字。 后来他一说来日方长,我就明白过来了,这改良药膳的事儿确实急不得,所以就没继续往下说了。” 原来如此…… 顾宝儿一听是有关药膳的事儿便起了兴致,正打算问问苏易之,她和慕白打算做什么药膳的时候,可巧酒馆的跑堂小哥端了一盘碧绿的炒菜上来了,太女殿下就顿时把那药膳的事儿给抛诸脑后了,只管拿了筷子眼巴巴着瞅着那跑堂小哥手里头的炒菜。 轩辕青衫看了她那眼巴巴盼望着早点儿吃到炒菜的样子,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只是那盘子里头的菜,是他以前没有见过的菜色,所以为了谨慎起见,轩辕青衫开口问道:“这盘子里头装着的是什么菜?” 那跑堂小哥闻言便朗声笑开了:“小的也估摸着几位爷还有小姐该发问了,毕竟这盘子菜在别处都是没有的。” 轩辕云凌听了他这番话,也起了兴致,颇为好奇的问道:“难不成这盘子里头的菜是什么稀罕物事儿么?” “稀罕倒是说不上,不过是为了野趣罢了,只是这菜,别处是真的没有,毕竟除了我家掌柜的,还没有几家敢把这菜给端上桌来的。” 见一桌子的人都神情错愕的看着自己,跑堂小哥不由笑道:“这菜是清炒红薯藤。” 205.第205章 清炒红薯藤(2)(一更) 清炒红薯藤?这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红薯藤是个什么东西,能吃么? 一时之间,桌上众人面面相觑,都蒙圈儿了。 顾宝儿到底是来自大天朝的,吃过的东西比在座的人多了些,所以她倒成了第一个明白过来这盘子里头盛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物事儿的人。 红薯,这东西搁在大天朝还有个名字叫番薯啊,而蕃薯藤,在大天朝本是拿来喂猪的,后来才叫饿慌了的人给端上了餐桌,毕竟人的肚子都要填不饱了,谁还去管猪吃什么啊? 还喂猪,不把猪给吃了就不错了! 不过这蕃薯藤的确是好食材啊,只要择了那鲜嫩的藤蔓来洗净了,待锅里头的油烧热后,放入些许拍过的蒜瓣爆香,再入锅爆炒加些许盐末就是一道清爽开胃的好菜! 当顾宝儿和潘珏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她们夏天就指望着一道菜物美价廉的菜来开胃了,毕竟孤儿院经费有限,那些个糖醋口的糖醋排骨或是糖醋鲤鱼什么的,是没有法子做给顾宝儿他们吃的。 所以当她回想起来红薯藤便是蕃薯藤的时候,顾宝儿瞧着那盘子里头的菜,神情就有点恍惚了,她轻声呢喃道:“竟是清炒红薯藤么?也难为了掌柜的能想出这道菜来。” 毕竟这可是东墨,没准红薯藤就是拿来喂猪的,又有几个人敢把这猪食端上自个儿的餐桌呢?更别提拿它待客了! 而第二个回过神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太白楼的掌柜亓念念。 她能想起这红薯藤到底是个什么物事儿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太白楼做菜用的猪肉,就是取自那些由红薯藤喂大的猪! 于是乎,苏掌柜的神情也有些恍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东西是拿来喂猪的吧?这真的能吃么? 那跑堂小哥端着个盘子看着一桌子的人神情各异,到底忍不住朗声笑开了:“小的就知道几位爷还有小姐是没吃过这道菜的,毕竟除了我们掌柜的,真的没有人敢把这东西端上餐桌了。 不过小的敢拿自己还有掌柜的项上人头打包票,这菜是可以吃的,几位爷还有小姐大可放心享用,只要你们能克化得了薯蓉这样的物事儿,那么自然也能克化得了这红薯藤了。” 孔昭听了跑堂小哥这话,勾唇轻笑道:“既是如此,那便先由我来尝一尝这清炒红薯藤的滋味儿吧。” 既然孔昭有言在先,那么大伙儿也就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只等孔昭尝过了那清炒红薯藤的滋味儿再做定夺。 红薯这东西,孔昭当年也是吃过不少的,只是这红薯藤吧,他还当真是没尝过。 所以这会儿他夹了几筷子清炒红薯藤放入口中的时候,内心是十分忐忑的。 毕竟这东西到底好吃不好吃,他心里头是当真没底啊! 不过待孔昭略微咀嚼口中的吃食儿后,他脸上的笑意便更浓了。 这清炒红薯藤小气扑鼻,清甜爽口,当真是苦夏之时不可多得的一道好菜! 他这会儿倒是明白了跑堂小哥之前为何如此自得,这么一家小酒馆,能琢磨出这么一道清甜爽口的菜式来,也是应该自得的。 在座的人看孔昭脸上的笑意这么浓,心里哪还有不明白的? 于是乎,他们不等孔昭咽下口中吃食儿开口招呼,便管自个儿取了公筷往自个儿的碗里头扒拉清炒红薯藤。 再然后嘛,他们就叫这清炒红薯藤清甜爽口的美妙口感给征服了,一时之间只顾得上吃东西,竟没人开口了。 跑堂小哥平日里头是见惯了这般景象的,是以也没大惊小怪,只是随口找了个由子便回后厨去了。 待到那一盘子清炒红薯藤见了底儿,他手上便又端着一盘子的青豆河虾仁回来了,脸上带着和煦的笑。 “几位爷还有小姐,不忙着吃那清炒红薯藤,后头还有的是正经吃食儿呢,那道清炒红薯藤只是拿来让几位爷还有小姐开胃的,若是你们这会儿便就着那盘子菜和白饭把肚子给填饱了,吃不到掌柜的更加拿手的吃食儿,岂不是要懊悔么?” 慕白听了跑堂小哥这话便不由刚下了手中的筷子,轻笑着道:“小哥儿这话怎么讲?” 跑堂小哥将手中的青豆河虾仁轻轻搁在桌子上后便笑道:“这个镇子上的人,哪有不找时间往我们馆子里头来的?毕竟那清炒红薯藤,别处可没得吃。 可是在我看来,几位爷还有小姐都面生的很,所以小的就猜几位只怕是外头来的贵客了。既是外头来的贵客,又是一行八九人,只怕不会在镇子上长住。所以小的才会多嘴提醒几位爷还有小姐一句,毕竟几位下回来我们这家小馆子,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顾宝儿这会儿刚刚咽下嘴里头的红薯藤,听了跑堂小哥的揣测便不由笑道:“小哥说得倒是在理,我们一行人的确是不会在镇子上长住的。所以还得谢过小哥的提醒了,错过了今儿个的好时机,要是吃不到掌柜的更加拿手的吃食儿,我们可不是就要懊悔莫及了么?” 跑堂小哥听了顾宝儿这话,脸上便露出个羞赧的笑来:“小的哪当得起小姐这个谢字呢?这也不过是我这个跑堂小哥该尽的本分罢了。” 话音刚落,他便往后厨去了。 只是顾宝儿看在眼里,怎么想都觉得这跑堂小哥是因为叫自己调侃了几句的关系,觉得羞赧了,才会落荒而逃的。 此时此刻,那清炒红薯藤本是要见了底儿的,只是托了那跑堂小哥的福,它到底还是保住了一层碧绿的底子,在座的人都纷纷地把勺子还有筷子移向那看着就卖相极好的青豆河虾仁了。 那青豆河虾仁的做法也是极常见的,无非是挑了那肥美的河虾来,先拿冰镇过之后,再将虾壳与虾肉分离,再把那剥好了的去了虾线的河虾仁下那装了冷油的热锅搅拌,待虾仁泛白之后捞起沥干。 等那虾仁上的油沥尽了之后,便可和那事先烫熟了的新鲜青豆一起下锅翻炒再勾芡了。 206.第206章 青豆河虾仁(二更) 只是由于那层薄芡勾得轻巧漂亮的缘故,才越发衬得这虾仁莹白如玉,青豆晶莹宛如青瓷罢了。 不过待到这虾仁伴随着青豆一起入口之后,在座的人才发现这青豆河虾仁里头另有玄机。 青豆自是清甜绵软,外酥里嫩,但那肥美的河虾仁却另有一番风味。 顾宝儿将那河虾仁嚼烂了,在舌尖上含了许久方才咽下,这才一脸错愕地问道:“这河虾仁可是拿香柠的汁子拌过的?” 她的话音刚落,跑堂小哥的脸上便显出了一丝错愕的神情来:“小姐的舌头倒是灵巧,这河虾仁的确是冰镇过后拿来香柠的汁子腌了的,是以尝起来才会有几分香柠的清香之气。” 拿柠檬汁来去腥提鲜么? 顾宝儿唇角勾起个笑来,这酒馆的掌柜的,倒真是个颇具匠心的人呢。 换了那些个墨守成规的人,是决计想不出这样绝妙的法子来的。 苏易之听了跑堂小哥的这番话也笑开了:“我今儿个还是头一回尝到这般鲜甜的河虾仁呢,酸甜口儿的,倒是极为清爽开胃,掌柜的当真是有心了。” 跑堂小哥听了苏易之这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正欲待自家的掌柜的谢过几位小姐的夸赞呢,却听得自家掌柜的在后厨里头朗声回话了。 “姑娘谬赞了,洒家既是做膳食的人,又岂能不对这膳食用心呢?毕竟只要是人,都离不开这人间烟火。更何况洒家还是靠做膳食为生的酒馆馆主呢?” 掌柜的声线极为清越,叫人听了不由心生好感。 只是这般清越的声线,与这装修颇带野趣的酒馆两相对比,便颇有了几分违和之感。 顾宝儿便觉得,有这般声线的少年,合该是个修道的道长或是读书人家的翩翩公子,怎么都不该是个酒馆的馆主才是。 不过待那掌柜的亲自端了一碗丝瓜蛋汤出来之后,顾宝儿就觉得,那点违和感都不见了。 她的脑海里头只剩下了一句话:您好,您的好友【违和感】已经下线! 因为那端着一个大汤盆的人,是个一声白色缁衣的大和尚啊!而且那个大和尚端的是眉清目秀,头顶还有六个戒疤! 我就说嘛,有这样声线的少年,就该极为出尘才是…… 顾宝儿自得了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瞧着那大和尚颤颤巍巍地开口道:“这位佛爷,你亲自下厨为我们几个烹制荤食,当真不犯戒么?” 大和尚闻言笑道:“有道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洒家不拘酒肉都是能下肚的,下厨烹制点儿荤食又算得了什么呢?姑娘着相了。”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 顾宝儿闻言脸上便现出了恍惚的神情来,这话不是那活佛济癫的名言么? 怎的竟叫这大和尚给说出来了! 只是世人大多只知前一句,不知后一句啊。 顾宝儿想到这儿便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她看着大和尚正色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这话的确不假,只是这偈语却是不全的,掌柜的该是忘了还有一句罢。” 大和尚闻言眉宇间便显出几许错愕来:“姑娘此话何解?”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世人如学我,如同进魔道。” 大和尚听了顾宝儿这话,先是眉宇之间浮现几许怒气,几欲破口大骂。 然而待他思索片刻后,那大和尚脸上的怒意便已然消逝,只余惭愧之意了。 “姑娘所言甚是,是忘机着相了!”大和尚思索再三后,正色对顾宝儿行了个拜礼。 顾宝儿连忙还礼道:“忘机禅师何必如此在意呢?不也有个说法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么?” 那名唤忘机的大和尚将顾宝儿所言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八个字在舌尖上含了许久后,欣然展颜道:“姑娘当真是有慧根之人,若非姑娘命格极贵,忘机只怕就连那舍命将姑娘渡进佛门的念头都要有了。 忘机观姑娘在红尘辗转十几载,灵台终有一点灵光不灭,倒是与佛有缘之人,哪怕****食荤,也不曾叫那灵光黯淡半分。反倒是在佛门清静地长大的忘机,心中灵光日渐黯淡。 今儿个若不是机缘巧合,叫忘机遇上了姑娘,只怕忘机会在歧途上愈行愈远,更遑论修行一说了。姑娘与忘机有恩,曾出言点拨忘机修行,当受忘机一礼。” 顾宝儿避之不及,只得硬生生受了这忘机禅师的半礼,她只能轻叹一声道:“一饮一啄,俱为天定。若不是忘机禅师开了这件酒馆,又焉能在今儿个遇上我呢?所以禅师言重了,这礼,我当真是受不起的。” 忘机连连摇头道:“不是这个道理,姑娘出言渡我,便已是恩泽。虽说一饮一啄俱为天定,但是便是佛祖,也无法让姑娘出言渡我啊。” 顾宝儿见这名为忘机的大和尚较真了,只得服软道:“禅师说得是,只是先前我已经受了禅师半礼,所以这恩,禅师也已然还清了。” 忘机见顾宝儿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再次受礼的样子,便展颜笑道:“那便依姑娘的吧,只是今儿个相逢,当真是缘法使然,忘机心中欣喜,欲赠姑娘一件物事儿,还望姑娘收下。” 啊?还要送礼? 顾宝儿受宠若惊,她不就是把道济禅师的一副偈语给这忘机禅师复述了一遍罢了,所以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自己对于这名为忘机的少年禅师,究竟有何恩泽。 只是见这忘机禅师从自个儿的手腕上取下一串蜜蜡念珠,一脸正色地递给自己,她也只能收下了。 忘机见她收下了那蜜蜡念珠,便展颜笑道:“这串念珠是忘机师傅赐下的佛器,是在佛前供奉了百年的,师傅曾对忘机交代过,忘机误入歧途,他无法出言渡我,只得叫忘机红尘练心,已然有愧。 若是他日忘机见了能出言渡我之人,便将这蜜蜡念珠相赠,如此方能算是了了一桩因果。” 了了一桩因果?顾宝儿心中不由出现一个略显荒谬的念头来:这大和尚,不会是心生去意了吧? 207.第207章 禅师飘然去(1) 顾宝儿是这么想的,她也就这么直接地问出口了:“忘机禅师想了了我们之间的因果,莫不是生了远游的心思?” 少年禅师闻言,眉宇之间便显出几分错愕来:“姑娘当真是聪慧得紧,忘机不过是才生了辞去的念头,便叫姑娘点破了。 ” 跑堂小哥听了忘机这番话,顿时就蒙圈儿了:“掌柜的,你莫不是真的要走吧?你要是走了,我可怎么办呐?” 忘机便瞥了这跑堂小哥一眼,轻笑道:“白菜,你放心,我便是要出门远游,也是会先把你安顿好的,不然我们之间的因果,也是无法了结的。” 这是不会抛下自己不管的意思么? 名唤白菜的跑堂小哥闻言嗫嚅了几下唇儿,便不再开口了。 只是他的脸上到底露出了几许羞赧来,原因无他,只因为跑堂小哥发自内心的觉得,白菜这名字,只能入得厨房,当真上不得厅堂啊。 顾宝儿看着忘机还有白菜的互动,在脸上勾出个明媚的笑来:“我能看破禅师心中所想,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毕竟忘机禅师方才有言在先,你在这闹市之中开酒馆,为的也只不过是红尘练心罢了。 既然今儿个我们已经碰上了,忘机禅师也解了心中的困惑,那么这酒馆的掌柜,只怕是要换一个人做了。” 忘机听了顾宝儿这番话,脸上的笑意更浓:“实不相瞒,忘机的确起了辞去的心思,只是忘机此去,并不是为了远游,而是为了回归师门。 忘机只怕自己在闹市中开酒馆的这些个时日,师傅会没日没夜地在山门之中为我造下的杀孽诵经……他老人家的身子骨虽说健朗,却也是受不得这样没日没夜的诵经的。” 忘机这番话便是在为自己想要离去的念头做解释了,所以一时之间,在座之人脸上都显出了几许了然之色。 慕白更是捧起茶盏道:“相逢极是有缘,吾等今日得以在闹市中于忘机禅师相遇,也是机缘巧合,当浮一大白。毕竟今日一别,再会便不知是何时了。” 他的确记不得眼前的少年禅师再次出现是什么时候了,但是他知道,这个清冷的少年禅师,一心向佛的少年禅师,最后和那个张扬明媚的女子一同死去了。 所以这会儿他捧起茶盏口述祝词的时候,端的是真心诚意地在为忘机祝愿。 今世的种种因果,皆与他记忆中的不尽相同,所以他是当真不知,今生是否还能再遇忘机。 忘机闻言笑道:“公子以茶代酒,倒是打得一副好算盘。” 慕白眼神无辜:“若是忘机禅师想要与慕白痛饮三百杯,慕白自然也是奉陪的。只是这饮酒,极有可能会误事啊。” “公子好口才。” “禅师好眼力。” 两个尽皆身着白衣的少年郎,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竟是同时笑出声来。 慕白的眼底有着一丝解脱,他知道这个少年禅师,看出他身上的玄机来了。 真好,这样的秘密,他不用再独自背负了。 忘机留了跑堂小哥在室内招待顾宝儿他们,自己却是拉着慕白往外头去了。 顾宝儿见状那是一脸错愕,心说这剧情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啊…… 按理来说,忘机都把自家师傅赐下的蜜蜡念珠给了自个儿了,就算他佛道修为高深看出了什么事儿吧,也只会私下交代给自己吧,这会儿把慕白拉出去了又是怎么回事啊? 难道慕白和忘机一见钟情,看对眼了? 太女殿下心里头的念头越转越是离谱,最后竟是歪的不成样子了。 而叫太女殿下如此惦念的忘机禅师还有慕白慕公子,则是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下一刻,两个人脸上的神情便都有些复杂。 忘机问:“若是贫僧没记错的话,这会儿该是苦夏?” 慕白回:“的确是苦夏没错,只是这苦夏,不同于往年罢了。” “公子倒是坦诚。” “禅师本是方外之人,慕白料想,禅师也不会妄言,妄造口孽。所以就没起过否认的心思……” 他们问答的隐晦,但是两人却都心知肚明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慕白知道忘机看出来了自己的来历,而忘机也知晓,慕白知道自己看出来了。 而且他们两个,都没有否认的意思。 这就为他们此刻商谈提供了一个契机。 忘机看着慕白眉宇之间颇有几分清冷之意,便轻叹了一口气道:“公子何必执着于前生之事呢?须知离魂不易,重生于前世更是不易。” “何谈执着?慕白只是放不下罢了。” “放不下,便已是执念。公子乃离魂之人,可曾想过,你连番出手拨乱天机,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 “不知。但我知道,若是叫我如前世一般的活法,我是不愿的。” “哪怕公子再无来世?” “是。” 忘机见慕白眉宇之间颇有几分坚决,便知晓,他是不会收手的了。 所以他只是暗叹一声,不再开口劝说。 只是想到出言点拨自己的少女,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公子可曾将自己的底细对那位姑娘和盘托出?” “……不曾。” 忘机闻言哑然失笑,好半晌后才开口道:“若是日后有合适的机会,还请公子将自己的底细对那位姑娘和盘托出吧,此举也许会有助于公子与那位姑娘的姻缘。” 姻缘么? 慕白心中暗暗嗤笑,他还没有想过,这一辈子要陪着她过呢。 虽说这会儿爱吃食儿也爱来事儿的小丫头并不叫他厌倦,他也不抗拒陪着她过一辈子,只是她若是有朝一日成了他记忆中的那番样子,他知晓,自己定是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的。 他们前生的纠缠已经够多了,虽然算不清到底是谁欠了谁,但他是着实不愿意再来上这么一遭了。 所以这会儿忘机开口相劝,慕白只是轻笑着应道:“此事到底离奇,所以不到非说不可的那一步,慕白是不会说出口的。横生枝节,毕竟不是没事。” 208.第208章 禅师飘然去(2)(二更) 忘机闻言,摇头轻叹道:“公子若是不尝试一番,又怎能知晓,此举得失如何呢?” 慕白无言,只是轻笑。 () 忘机便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后,开口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会。所以忘机有一言赠予公子,还望公子谨记。” “禅师不妨直言。” “天机已乱,来日种种,未必尽如公子昔日所见,还望公子不要盲目相信自己昔日的见闻。” “本该如此。” 慕白轻笑着回了忘机的话,眼底带了些许释然。 原来天机已然叫自己拨乱了么? 如此便好,也许这一世,无论是忘机,孔昭,轩辕青衫,亦或是自己还有她,都能有一个不同的结局…… “忘机今日离去,这酒馆便托付给公子了。” “禅师如此信赖慕白,难不成就不怕慕白拿禅师的酒馆做些什么事儿么?” “慕白公子不是那种人。前生今世的种种,都不曾叫公子磨灭了身上的傲骨,那么如此骄傲的公子,若是会因为这么一点蝇头小利动心,忘机也只当自己是瞎了眼了。” 他问得认真,忘机也回得认真,慕白便知晓,忘机是当真起了把酒馆赠给自己的念头了。 于是乎,慕白慕公子不由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忘机,前世你我相逢不过数日,我便知晓我们是投缘的,只是因了她,我无法容下你罢了。 那时,我们又有谁能想到来世,你我不过初见,你就能将你在俗世的一切身外之物尽数交托与我呢? 忘机见慕白眼底有些许恍惚,只当他是想起从前的事儿了,便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立在一旁,静候慕白回神。 慕白回过神来的那一刻,看着忘机轻叹了一口气:“禅师若是还有什么事儿要交代慕白的,也不妨直说了吧。” “那位姑娘面相极贵,与公子的纠葛极深,或许正是因此,忘机无法看出那位姑娘的命数。但是忘机可以看出,那位姑娘,来日恐有离魂之苦。” “离魂之苦?可有法子规避!” 慕白听了忘机那番话,只觉心中无法慌乱。 他做了那么多搅乱天机的事儿,好不容易才叫她的性子与自己记忆中的样子大相径庭。 可若是她也想起了前世种种,他们又该如何相处! 忘机见慕白眼底的慌乱不似作假,便不由轻叹了一口气:“规避是规避不了的,当若是叫那位姑娘将忘机赠予的蜜蜡念珠贴身佩戴,这离魂之苦,只怕会容易许多。” 规避是规避不了的,这两人,便是这东墨天机的变数所在啊,若说慕白身上的变数尚且有迹可循,那么那位姑娘,身上的变数便当真是无迹可寻了。 他能做的,也只有想方设法地叫这在三生石在烙下了姻缘的两人的这一劫,过得容易一些罢了。 慕白见忘机转身离去,便知晓他只怕是言尽于此了,当下眉宇之间便多了几许凝重。 他怕她想起前世种种,却更怕她的躯壳,叫别的魂魄侵占了! 无论是前世那个张扬明媚的女子,或是今生这个迷糊的小丫头,都是他放在心上的人。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容忍那样的事发生在她的身上! 慕白心中有了心事,便顾不得分心去顾念忘机,待他回过神来后,忘机便已然飘然远去了。 留在慕白身边的,也只有那一纸地契了。 慕白看着那一纸地契,脸上便露出了个无奈的笑来,转身回了酒馆里头。 顾宝儿得知忘机已经离去的消息后,先是懵了一会儿,觉得这样的剧情实在是太不科学了,后来就释然了。 “忘机本就是闲云野鹤,我们又怎么能强求他长留一方呢?” 轩辕云凌和轩辕青衫对视一眼,尽皆颔首道:“的确如此,忘机禅师不是那些个会叫身外之物给拘束的人,他若是想离去,少有人能拦得住他。” 一时之间,众人感慨的感慨,唏嘘的唏嘘,但偏偏有人哭了鼻子:“掌柜的怎么走了呢?他不知说过他会好好安置我再走的吗?” 顾宝儿一脸错愕的扭过头,便瞥见了正咧着嘴哭个不停的跑堂小哥白菜。 她是当真不明白忘机离去之前曾说了什么话的,所以见白菜泪流满面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慕白。 慕白收到太女殿下投来的求助眼神后,当即便开口道:“忘机禅师说,他将这间酒馆托付给我了。所以我想,他的意思是,白菜日后就跟着我当差了。” 白菜听了慕白这话顿时就瞪大了眼,他也顾不得擦去泪水了,当下便哽咽着问道:“掌柜的当真是这么说的?饭不能乱吃,这话也不能乱说,不知公子此言可有什么依据?” 白菜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慕白也只能把忘机交给自己的那一纸地契拿出来了,然后,白菜就没再继续哭了。 他只是咧咧嘴,在脸上勾出个难看的笑来:“既然掌柜的交代了,这酒馆他托付给公子了,那么白菜日后,定然会尽心尽力地跟着公子当差的。” “既然如此,那我便交代给你一个差事吧。” 听闻慕白有差事要交代自己,白菜连忙拿了白布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恭顺地回道:“但凭公子吩咐。” “这酒馆,我就托付给你了。” 慕白将忘机留给自己的那一纸地契递给白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我们是不会在这儿久住的,可是这毕竟是忘机托付给我的酒馆,我也舍不得将它变卖,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只有把这酒馆托付给你,我才放心。” “公子!此事万万不可,我不会做菜啊!” “你会算账么?” “会的,掌柜有教过我。” “那便行得通了,没人要求一个酒馆的掌柜必须能够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你只要能招呼客人和能够算账,就已经足够了。” “酒馆没有招牌菜了。” “你可以去招些爱做菜的厨子来。” “我毕竟是个跑堂的。” “那么从今儿个起,你就是酒馆的掌柜了。” 然后,事情就定下来了,忘机走后,他教出来的聪明机智的跑堂小哥白菜,代替忘机,成了新的掌柜。 209.第209章 终至延陵(一更) 酒馆的事算是了了,但是慕白的心底却是颇不宁静。 前世他遇上她时,她已是一国帝尊,张扬明媚,手段暴戾,偌大个东墨叫她打理得铁桶一般。 按理来说,她是该自得的,毕竟她是东墨第一个女君,年少有为。 可是她的眼底却始终带了几许惶恐不安,因为她的王夫,对她无心。 那人是个惯爱游历天下的不羁性子,不愿陪她一起被拘束在权势编织而成的金丝牢笼之中,便使了几次手段,寒了她的心,让她亲自开口放他离京。 她年少之时在纨绔圈儿里头那也是排得上号的,又如何不知晓分辨真心假意? 那人使了那几次无伤大局的手段后,她便知晓,自己一眼就挑中的王夫,那个一身青衫风流不羁的俊俏少年,对她是无心的,便是心中对她有情,那也不是夫妻之情,而是兄妹之情。 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非要下了狠心拉着他去大理寺签状子呢? 待他与她足够熟稔之后,这个问题他是问过她的。 她只是摇头轻叹:“当时,朕又岂能料到会有今日?” 话音刚落,她便称自己乏了,叫他退下。 她是君,她已然开了口,他也只有从命的份儿。 只是告退之时,他的眉眼之间便颇有几分怅然。 若是自己醒悟得早一些,是不是今时今日,他们之间的相处便能换一种方式? 他自问与她也算是有缘的,只是这缘分来得太迟,也只能叫人喟叹一句有缘无分了。 所以当她唇角溢血躺在他怀中消逝的时候,他痛彻心扉。 他对她是动了心的,只是当他明了自己心意的时候,她已然许了那人王夫之位,且立下誓言,余生不再纳采侍郎。 因此,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陪在她的身边。 能****瞧着她,他觉着这也算是件好事儿了。 但来日种种,他们谁都无法猜透。 他不知晓她会被那人伤透心肺,就此冷心冷情,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一个男子。 他也不知晓,她有朝一日,会死在自己的怀里,带着即将足月的孩儿。 他更不知晓,她尸骨未凉之时,那些个太医署的院判会剖开她的腹腔,取出她的孩子。 她不知晓,那个素日对自己横眉冷眼的少年将军,心心念念的女子都是自己。 她也不知晓,她有朝一日,会和那个少年将军把酒言欢。 她更不知晓,自己死后,那个少年将军也随着她去了,甚至不愿去瞧她的遗腹子一眼。 慕白想着想着,便笑出声来了。 他笑当年的自己,实在是太傻。 她还不知晓他的心意,他便拔剑自刎了,连个名分都没能捞到手,着实是太亏了些。 想来那个看着张扬明媚的女子,看着自己拔剑自刎,只会觉得自己是个脑子有病的吧? 不然怎的放着好好的羽林卫指挥使和禁军统领不做,想不开抹了脖子呢? 轩辕青衫坐在慕白的身侧,见慕白脸上笑意着实古怪,便按捺不住了:“慕大夫,你在笑什么呢?” 出了酒馆就笑个不停,难道慕白很不待见忘机禅师么? 轩辕青衫心中狐疑,看着慕白的眼神便不由带了几分揣测。 慕白听了轩辕青衫这话才算是回过神来,他当下便轻笑道:“无事,只是想起了当年旧事。” “究竟是何事,竟叫慕大夫发笑不止?” 慕白瞥了一眼轩辕青衫,见他眼底带了些许疑虑,沉吟了会儿,便用若无其事的口吻回道:“慕白只是想起了,当初慕白沦落街头的时候,饥一餐饱一餐,若是能有一个热乎乎的大馒头吃,就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得意的人了。 当时的我,尚且不敢奢望衣食无忧,没想到今时今日,不仅能够衣食无忧,出入还能用马车代步了。想到这儿,慕白便忍不住发笑。” 慕白的身世,轩辕青衫他们也是知道些许底细的,但是终究没有慕白口述要来得震撼。 饥一餐饱一餐,有个热乎乎的馒头就觉得自己是得意人了? 轩辕青衫和轩辕云凌听了这番话,不由心下怅然。 于是,他们就没接着往下问。 这一日剩下的时间,便就这么没有半点儿波澜的过去了。 再后来,顾宝儿又去了十来家酒家客栈用餐后,便听得孔昭对自己说:“宝丫头,延陵到了。” 已经到了延陵的地界了么? 这还真的是很不容易啊! 顾宝儿伸出指头,仔细数数自己这一路上进了几家酒家又去了几回客栈,又吃了几次黑暗料理,不由面色悲愤…… 总算是到延陵了,早知道古代交通这么不便利,她就不来延陵走这么一遭了! 马车就算再稳妥,减震功能再强大,连续乘坐个十来天,那也是活受罪啊! 刚开始的几天,她还觉得路上风光极是优美,颇有“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的明媚心情,待到后来,她上了马车后,就没那个掀开车帘往外看的心思了。 因为车窗外的风景,大同小异,她是着实看厌了,也就吃饭的时候,还能提得起些许兴致。 这一点,慕白和孔昭他们也看出来了。 所以每次进了镇子小憩的时候,他们都会差人去买了当地能叫得上名号的风味小吃来,每一样都包上一个油纸包,颇有叫她化悲愤为食欲,一心只把小吃尝,两眼不看窗外景的意思。 这究竟是慕白还有孔昭他们的一番美意,顾宝儿便收下了,是以她坐在车厢里的时候,只管自己吃东西,是决计不会往窗外看上一眼的,除非真遇到了什么稀奇事儿,馒头惊得叫出来了,她才会兴致缺缺地瞄窗外一眼。 所以这会儿太女殿下得知自己已经到达延陵的地界的时候,心神恍惚了一会儿。 待到回过神来后,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终于到了”,而是:“孔昭!要不我们先下车走走吧?我实在是不想再坐马车了。” 孔昭闻言,悠悠地轻叹一声,琢磨了一会儿后,到底还是应下了。 210.第210章 珍宝阁(二更) 宝丫头是被人千娇万宠地长大的,她想要的东西只要吩咐一声,自然会有人为她打点,把东西备齐了不远万里地送到她跟前来。 但这也使得宝丫头身娇体贵,受不得车马劳顿。 想到这儿,孔昭的心便软的不成样子,只想当下就领着顾宝儿好好地逛一趟延陵。 只是他到底记着在城门外下车多有不便,所以他开口劝住了顾宝儿。 “宝丫头,你若是想好好地逛逛延陵这地界,倒也不必急在一时,等我们进了延陵城后你再下车也不迟。” 不过就是一会儿罢了,能算的了什么大事儿呢?太女殿下很是爽快地应下了,她十天半个月都忍下来了,还怕忍不了这短短的几分钟么? 孔昭见她应下了便松了一口气,从腰封里头掏出户部事先给几人备好的路引后,便不紧不慢地赶着马车到了城门外。 看守城门的卫队很是认真仔细地查看了几人的路引后,脸上便现出了诧异的神情来,只是他们什么都没说,挥挥手就示意孔昭把车赶进城去。 孔昭见状,很是认真仔细地瞥了这几个城卫军一眼,然后才悠悠地赶着车进了城。 户部给顾宝儿他们备下的路引,自然是不会有任何疑点的。 只是因了一行人的容貌都太过俊俏的缘故,他们能用来伪装自己的身份也只剩下了富商子弟了。 只是如此一来,亲自赶车的孔昭,眉宇之间自带风华的孔昭,就成了一行人最大的疑点。 哪个富商敢用如此不凡的人充当车夫? 而且孔昭若真是富商子弟,又怎会沦落到自己亲自赶车的地步? 除非他是个我行我素的不在意外界眼光的纨绔子弟。 因此,孔昭做好了叫城卫军盘问的准备,只要那几个城卫军敢开口质问,他就敢当场拿银票给这几个恪尽职守的城卫军行贿(打赏)。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么大的疑点,城卫军竟然只做不见。 这就成了一件稀奇事儿了,因为它不会发生在帝都。 孔昭还能说什么呢? 难道他要悠悠地叹上一句:毕竟山高皇帝远,此处的城卫军不如京都的城卫军来得尽职么? 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认真地记下了几个城卫军的面庞,打算日后再做计较。 无论如何,对这么大的疑点都能视若不见的城卫军,实在是无法叫孔昭放心。所以只要他料理好延陵的一应事宜,他是定会出手将这几个城卫军给料理妥当的。 进了城后,顾宝儿也不等孔昭驱车去寻客栈,便拉着馒头还有苏易之跟叶桐下车来,说是要好好地逛一逛延陵。 孔昭顿时就无奈了,小祖宗,你来过延陵么?没有我陪着你,你就不怕丢么? 只是他也清楚顾宝儿这会儿才说要出去逛,已经是收敛自己脾性的结果了,便没有出言反对。 他只是笑着对苏易之还有叶桐道:“宝丫头是个好动的,只是她没来过延陵,不清楚这边的路况,偏生她的贴身丫头馒头又是个左右不分的,所以十一说不得要托苏姑娘还有叶姑娘对宝丫头照应一二了。” 苏易之笑着点头道:“那是自然,毕竟怎么说我也长了宝丫头几岁,便是十一不说,我也是会想法子照应好宝丫头的。” 而叶桐闻言只是勾唇轻笑:“孔少爷言重了,叶桐既是小姐的女婢,看顾好小姐便是分内之事。” 孔昭是要赶车去找客栈投宿的,刘三刀说不得也要奉陪。 轩辕青衫和轩辕云凌则是打算先去茶楼逛逛,慕白放心不下顾宝儿,便打算跟着几个姑娘一起逛延陵。 于是乎,一行人就此暂别,只约定了正午时分再在城门口相会。 待孔昭他们都走远后,顾宝儿便笑问慕白道:“阿慕,你可是想着正午时分正好用午膳才同意正午时分在城门口相会的?” 慕白瞥了顾宝儿一眼,在脸上扯出个温和的笑来:“自然不是。若是我们等会儿肚子饿了,只管用膳便是,用不着等相会以后再行用膳。 我会同意的原因很简单,我们没人带了日冕这等笨重的玩意儿,可以判断时辰的凭借唯有自己的肉眼。 所以想要顺利相会,这约定的时辰,便很重要了。但凡这时辰有一点儿不对,我们都是无法顺利相会的。” 慕白这话说得当真有几分道理,竟叫顾宝儿仔细琢磨了一番后,都觉得自己无言以对。 正午时分的确是最不容易判断错的时辰了,约定在这个时辰相会,那还真的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认识到这一点后,太女殿下打趣慕白的兴致便淡了不少。 于是,太女殿下的状态看起来就颇有点儿不对头了,整个人软趴趴的,十分没有精神。 慕白只当顾宝儿是路走多了有点乏了,便在瞥见一家首饰铺子的时候叫顾宝儿她们进去歇一歇。 “我们什么都不买,就在里面歇息怕是不好吧?” 顾宝儿闻言瞥了一脸错愕的馒头小姑娘,十分无奈的开口道:“我们既然进去了,那岂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就算我的首饰不少,但我也是不会嫌首饰多的,毕竟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就派上用场了?” 馒头眨眨眼,似乎不是很明白,但是见苏易之还有叶桐都是一脸深表赞同的样子,她也就没再问了。 横竖太女殿下有的是银子,还怕买不起首饰么? 馒头如是想着,便跟着顾宝儿他们进了那家名为“珍宝阁”的首饰铺子。 首饰铺子平日里头迎来送往的人多半富贵,所以铺子里头的伙计都练出了好眼力,这会儿见着顾宝儿他们衣着华贵,眉眼如画,便知晓这是大主顾上门了,当下便忙不迭地赶上来招呼。 顾宝儿挑了一个眉眼清秀的伙计招待自己一行人,然后才故作无意地问道:“小哥儿可知最近延陵流行什么样式的首饰?” 跑堂小哥见顾宝儿头上佩戴的流苏不似此地有的样式,便明白这是外来的主顾了,当即便笑道:“自然是知晓的,只是小的不知晓小姐喜爱怎样的首饰,一时之间也没法子开口给你推荐。” 211.第211章 打探消息的委婉方式(一更) 顾宝儿闻言笑道:“我也没什么偏爱的,只要款式入了我的眼,不管是玉饰银饰或是金镶玉,我都会买下带回去。毕竟首饰这种姑娘家必备的东西,谁会嫌多呢?只要款式大方,材质上佳,不论是自己留下还是送人,都是能排得上用场的,小哥,你说是不是?” 跑堂小哥闻言心下暗舒了一口气,这位主儿没什么偏爱的就好,要是自己没摸清楚她的喜好就胡乱推荐了一堆首饰,那才叫遭人嫌呢。 不过有这么一遭他也算是看出来了,一行四个姑娘家,能够做主儿的只有这位身宝蓝色衫裙的小姐了,其他两位年岁稍长的小姐多半是她的陪客,而那个看起来眉眼清淡的小丫头,多半是这位小姐的贴身丫鬟。 心底有了底儿,他开口为顾宝儿他们推荐首饰的时候就心里有数了许多。 那些个年长妇人惯爱戴的步摇万万不能推荐给这几位姑娘,老少皆宜的璎珞珠钗以及银镯玉镯之类的,倒是多多益善。 所以他给顾宝儿他们取首饰的时候,竟是直接掠过了步摇,直接从流苏璎珞这些压裙角的坠饰开始介绍,末了便是珠钗等物。 顾宝儿选了一支样式简朴大方的镶了东珠的银钗,又挑了一对用碧玉的耳坠子后,就把这两样首饰递给了馒头,示意她戴上比划一下。 馒头伸手接过这两样首饰的时候一脸错愕:“小姐,这是……” “戴上。别让我说第二遍。” “珠钗馒头可以戴,可是这碧玉耳坠子馒头是真的没法戴上啊!”馒头一脸惆怅,只要太女殿下乐意,她再戴上个失支八支的珠钗也没什么不打紧的,横竖她也没想过经营自己的形象。 形象那是什么东西?能买来几个白馒头么? 曾是官家小姐的馒头自然清楚,形象这种东西,还是在衣着无忧后再考虑比较好。 肚子都填不饱了,还去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这种人不是超凡脱俗之人,便多半是个虚伪之人,装13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本能。 从掖庭宫里头出来的馒头小姑娘,她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填饱肚子更重要的事儿了,因此给她提供一日三餐的太女殿下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人。 而可以让她放心的吃吃吃的慕白慕公子则是第二个不能得罪的人,孔昭顶多算是第三,至于别人,馒头小姑娘是从来不会正眼瞧他们的。 毕竟瞧了他们晚饭也不能多加一块红烧肉! 所以太女殿下叫她戴珠钗的时候,馒头小姑娘也不看看这珠钗的样式就毫不犹豫地把钗子往头发里头插了。但是,这碧玉坠子,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戴…… 因为馒头小姑娘没有耳朵眼。 馒头小姑娘为难的神情太女殿下看在眼里,她心底清楚馒头是绝不会故意和自己唱反调的,这妮子说自己戴不了,那多半便是真的戴不了了。 原因嘛……在太女殿下仔细看了会儿馒头小姑娘的耳垂以后,她就明白了。 没有耳朵眼怎么戴耳环,这不是难为人么? 总不能直接把这耳坠子从耳垂那里头穿过去吧?那得多疼啊! 于是乎,明白了原因是什么的太女殿下,丝毫没有责怪馒头小姑娘的意思,只是轻笑着道:“这事儿怪我,你被娘亲拨到我身边当差已经有一段时日了,我却没有想过你要不要添点儿首饰的。 但凡我有想过,也不会今儿个一时兴起会带你来逛珍宝阁的时候才发现你没有穿过耳洞。” 见顾宝儿脸上的笑意不似作伪,馒头舒了一口气后笑道:“馒头以前跟着夫人当差的时候,能领到一日三餐的份例就不错了,小姐对馒头已经很好了。至少小姐能让馒头每顿都吃上肉。 要是当初跟着夫人当差的时候,馒头手上有点首饰,多半也只会被馒头卖了送到当铺里头换银子去买点儿肉吃吧。所以馒头是从来没有想过要打耳洞的,毕竟没有耳坠子的话,耳垂上留着那两个光秃秃的小眼儿,也没什么意思。” 这事儿扯到了后宅的一些变故,馒头见那清秀小哥不仅没有羞赧的避开,反而好奇地听着几个姑娘家叨叨,心中就有谱了,自个儿这一趟珍宝阁,算是没来错。 后宅女子,焉有不戴首饰的? 但是款式上佳颜色好的首饰,那花费的银子恐怕也不在少数。 那么想打听那延陵知府府里头的女子们在首饰上的花费如何,没有比来首饰铺子里头逛一圈儿更好的法子了。 而让首饰铺子里头的伙计开口的最好方式,就是在挑选首饰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和他叙话,如此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若是进了这首饰铺子就直接问话,引起了那延陵知府手下人的警觉,反而不美。 想到这儿,她便给边上的苏易之使了个眼神。 苏易之是个有着玲珑心的主儿,得了顾宝儿这个眼神哪还有不明白的? 当下她就打算接过话头把叙话的主题往后宅女子惯会闲聊的事儿上扯,帮着顾宝儿让那清秀小哥放松警惕。 “行了,别说了。夫人身边当差的丫头有浩浩荡荡几百人呢,她又焉能顾得上当时还在洗衣房的你有没有首饰这种小事儿呢?有的是小丫鬟在那些大丫鬟的手下熬资历呢,你能熬出头来,便已是得意人了。 如今你在宝丫头的身边当差,便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见了你也得冲着宝丫头给你三分薄面,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要不是今儿个这话决计不会传到夫人的耳里,我就是为了宝丫头也是要好好收拾你一顿的。 你这话,说得可是诛心了。要是让那有心人听去了,没得就要和夫人说你对她心生怨怼,想着法子撺掇着宝丫头和夫人离心呢!到时候,你让宝丫头该怎么护着你? 我们自然知晓你是有口无心的,但是那些个瞧着你如今身份的人,便是知晓这一点也会装作不知晓的。” 212.第212章 打探消息的委婉方式(2)(二更) 馒头小姑娘是个耿直的姑娘,但是这不代表着她听不懂苏易之这番隐晦的话。 她听得出来,苏易之这是在警告她,不要用自己是从掖庭宫出来的丫鬟这么悲惨的历史诱发太女殿下的恻隐之心,就算是无心之失,也不能有下一回。 因为她是太女殿下身边的丫鬟,容不得行差踏错。 只要她但凡行差踏错了一步,哪怕只是失了半点儿太女殿下的宠信,掖庭宫里头的小丫鬟们里头可有的是人想把她给顶替下去呢!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再也不能陪着自家的太女殿下吃吃喝喝到处逛,馒头就觉得悲从中来…… 这样的事儿实在是太可怕了,一定要把它扼杀在摇篮中,她才不要会掖庭宫去吃馊馒头呢! 馒头小姑娘想到这儿整个人都不好了,眼底划过些许后怕来。 待得回过神后,馒头小姑娘连忙对苏易之道:“馒头明白了,多谢苏小姐提点。馒头以后定会小心说话的,只要小姐不叫馒头开口,我就只当自己只是个哑巴。” 苏易之见她一脸正色,反倒不忍心再继续说教下去了。 她本就只是存心挑了馒头做筏子给那跑堂小哥看的,并不是打着苛责她的算盘,这会儿眼瞧着一个娇憨的小丫头叫自己几句话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顿时就有点不忍心了,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馒头多天真娇憨啊,平日里头行事也算是小心谨慎得很了,除了爱吃了些,也没什么明显的错处,可自己却是故意说教了她一顿,真是太过分了…… 等此间事了,馒头跟着自己回了京都,她定要请馒头去太白楼大吃一顿作为赔礼,一分钱都不收! 想到这儿,苏易之便向顾宝儿投去了一个略带无奈的眼神,向太女殿下示意,她算是没法子再唱大黑脸了。 顾宝儿收到苏易之的眼神后叹了口气,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易之美人儿调教起小丫头来那是一套一套的,弄得她自己都有点儿心疼那耿直的馒头小姑娘了…… 被她的雇主作为道具使用了一场,却连点儿实际的好处都没有捞到,真是太可悲了呀…… 太女殿下如是想。 于是,当太女殿下叹完气后,她便开口道:“好了,别说了。馒头到底是个小丫头,到我身边当差也没有多久,也不指望她能明白多少人心险恶,后宅阴私。 我平素见惯了那些个心思重的丫头,有这么一个耿直没心眼的小丫头陪在我身边,倒也不是坏事。她就算蠢了些,但只要有我一天,只要她不想着背主,我都是要护着她的。” 馒头闻言眼眶微红,略微垂下了头。 她又如何不知太女殿下对她的看重? 从掖庭宫出来的四个丫鬟,唯有她一人得以与太女殿下朝夕相伴,同出同入。 而且她从没见过太女殿下这般会和自己贴身女婢一同用膳的主子! 她不是没有想过为太女殿下尽职尽忠,只是她别无所长,说得上是长处的也唯有几分拳脚功夫。但便是这几分拳脚功夫,同太女殿下的贴身暗卫顾夜离的身手相比,也都成了花拳绣腿,半点儿用处都没有。 所以这些日子,她越发寡言了,不是顾宝儿开口逗弄,她是决计不会开口说话的。 她一心只想着好好地学顾夜离,学顾夜离的寡言,也学顾夜离的稳重,更要学顾夜离的身手。 可是她却不曾想过,对太女殿下而言,自己身上最为可贵的地方,便是那个叫自己怨念了许多次的“蠢”。 她知道自己不是聪明人,想事儿和别的小丫鬟是想不到一块儿去的,所以平日里,她便是心中有了想法,没有人询问她,她也是不会开口的。 因为她害怕被小丫鬟们说“蠢”。 她因为自己和他人的不同怨念了许久,怨怼上天为何不给自己一颗与别的小丫鬟一般玲珑的心肝。 但是这一刻,馒头决定不怨了。 蠢就蠢吧,只要太女殿下觉得自己的蠢能够让她自在一些,那么自己愿意一直蠢下去。 馒头心里头揣着事儿,眉眼之间便显出了几分凝重来。 顾宝儿看在眼里,顿时心底就颇不是滋味儿了。馒头好端端地就叫自己和苏易之说了一通,定是委屈了吧……可是她这会儿又不能当场和苏易之一同向馒头解释…… 思来想去,太女殿下便不由轻叹了一声,她看着馒头小姑娘微红的眼眶开口道:“好了,别哭了。你放心,你是我身边的人,容不得他人教训。 若是苏姐姐和夫人的说教,你受了也是应当的。但若是有旁人敢对你这番说教,我是决计容不下的!” 话音刚落,她便从自己的腰封里头掏出块丝帕来,为馒头拭去那终于流出眼眶的泪滴。 几个小姑娘这一番唱念做打,若不是慕白心中有数,也要像那清秀的跑堂小哥一般叫她们蒙在鼓里了。 这会儿,他看着为馒头拭泪的太女殿下,还有那不住轻叹的苏易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的天,要不是易之和阿宝他们都是出身显贵的,恐怕她们定要叫戏班子的班主给想法设法地买回去! 因为几个姑娘家这一番唱念做打,端的是功夫颇深,和戏班子的那些个花旦相比都差不到哪里去了…… 慕白心底清楚得很,但是那跑堂小哥却叫几个姑娘家给绕进去了。 敲他看着馒头的神情,慕白就能看出,他对于馒头小姑娘是抱着怜悯之情的。 否则,他断然不会在太女殿下开口说让馒头收下那几样样式大方的珠钗的时候,露出松快的神情来。 后来,苏易之和顾宝儿又引着跑堂小哥说了些有的没的,直到快要付银子的时候,才装作无意般问道:“不知小哥儿可识得此地最有权势的夫人?” 跑堂小哥此前已和顾宝儿他们说了许多的话,这会儿正是戒心松懈的时候,当下便想也不想的道:“自然是识得的,季夫人每过十天半个月都是要来我们珍宝阁走一趟的,我又焉能不识得这位大主顾?” 213.第213章 打探消息的委婉方式(3) 顾宝儿听了跑堂小哥这话,脑海里头顿时划过了一道灵光,原来延陵知府姓季啊…… 然后她便装作饶有兴致的样子继续问道:“那不知那位季夫人平日里头爱戴什么样的首饰呢?” 跑堂小哥听她如此问了,摆出一副很是理解的神情道:“季夫人平日里头爱戴步摇,只要是样式时新材质上佳的步摇,她都是会多看几眼的。若是几位小姐想去季府拜谒,可得准备几支步摇才好。” 呵,这跑堂的竟是把太女殿下当做了想走裙带路线的人么? 慕白闻言不由暗自嗤笑,她前世是东墨最有权势的女子,只有贵妇人看她脸色做人的份儿,哪有人敢叫她看自己脸色的? 便是今世那丫头移了性子,她也不会是那种看别人脸色的人。 慕白跟在顾宝儿身边也算是有些时日了,自然知晓她的几分脾性,太女殿下不是记仇的人,有仇她当场就报了,除非是那些个不方便当场报仇的,不然太女殿下是真的懒得记仇。 顾宝儿听了跑堂小哥也觉得很是无语,她的确是抱着从内宅之事入手调查延陵知府贪墨案的心思,但她还没有那个向季夫人行贿的打算好么? 不过下一刻,顾宝儿就觉得这件事儿有点不对头了。 季夫人好歹也是延陵知府的正头娘子,她就算不是深居简出的深宅女子,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见人的寻常妇人! 可是这跑堂小哥说起季夫人的口吻却是如此熟稔,这事儿,当真是怎么想都不对味儿…… 寻常的伙计又怎么会对季夫人的喜好如此清楚,而且当得知自己一行人有心结交季夫人的时候就透露如此重要的消息? 除非这家首饰铺子的幕后人,就是季夫人! 而且季夫人受贿的方式,不是直接收入银子或是银票等物,而是叫有意向她行贿的人来这家首饰铺子买首饰…… 而首饰铺子里头的伙计得知他们是想给季夫人好处的人的时候,自然会高价将首饰卖给他们…… 顾宝儿越想越是心惊,眉宇间便不由带了几分凝重。 如果事情真的是像她猜想的那般,那么要查延陵知府贪墨案的难度,可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大! 因为这间首饰铺子的老板,是季夫人的手下心腹,而不是季夫人本人,那么就算到时候这间铺子暴露了,季夫人也不会伤筋动骨…… 顾宝儿越想脸色越不好,这一点就算是那跑堂小哥都看出来了。 见那跑堂小哥看着顾宝儿的眼神都带了几分狐疑,苏易之就知道自己再不开口怕是不行了。 怕是宝丫头看出来了一些端倪,不然她定不会面色如此凝重! 想到这儿,她便轻笑着开口道:“宝丫头,你这愁眉苦脸的是做什么样子呢?就算你看不懂步摇款式,那也碍不了什么事儿。 夫人只是叫你出来结交一些在延陵说的上话的夫人罢了,你就是办不到她也是不会怪你的,毕竟你可是她的心肝肉…… 更何况,我们看不懂步摇款式,不代表别的姊妹看不懂啊,你说是不是?” 好嘛,原来是担心自己看不懂步摇款式会让季夫人厌恶啊…… 跑堂小哥恍然大悟,看着顾宝儿的眼神里头便再也没有狐疑的意味。 顾宝儿被苏易之一惊,总算是回过神来了,赶紧顺着苏易之的话头往下接:“苏姐姐说的是,是我想岔了。” 然后她便笑着又跟那跑堂小哥说了些有的没的,又挑选了些璎珞之类的首饰,才算是结束了今儿个的采购计划。 慕白见顾宝儿想要买首饰了,便轻笑开口道:“既然这几件首饰投了阿宝的眼缘,那就由我买下吧。” 见顾宝儿看着自己的神情带了几分错愕,慕白慕公子便笑着为太女殿下答疑解惑。 “不过是几件首饰罢了,算不了什么事儿。毕竟白是答应过十一要好好照顾阿宝还有几位小姐的,若是叫他知晓我陪着你们逛铺子,还叫你们自己掏荷包,他非骂死我不可!” 太女殿下唇角抽搐了,慕白慕公子,不带你这样的!我们的大戏都要落幕了,你现在上台是要闹哪样啊? 罢了罢了,若是婉拒的话,反而节外生枝…… 太女殿下如是想,便由着慕白付了银子,然后示意馒头接过那些个叫珍宝阁的伙计们好好包装过的首饰。 待出了珍宝阁,慕白抬头看了看,发现时辰不早了,便转头对顾宝儿还有苏易之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赶紧去城门口吧。” 顾宝儿和苏易之连忙点头。 顾宝儿是急着找个清净地方和孔昭、轩辕青衫还有慕白他们商议自己的想法,而苏易之则是觉得,顾宝儿怕是看出来了一些端倪,还是及早商量的好。 于是乎,一行人回去时脚下的步子都快了好几分。 顾宝儿他们急匆匆地往回赶的时候,去茶楼的轩辕青衫还有轩辕云凌也正在回程的路上。 他们的神色也十分凝重,因为茶楼里头的人,竟然没有一个说延陵知府坏话的! 这粗粗一看是没什么,但是仔细一想,那是怎么都不对味啊…… 一个知府,他若是清官,那么百姓自然不会是说他的不好,但是商贾们总是会言辞之间对他有几分怨气的。 同理,他如果是贪官,商贾们自然不会说他的坏话,但百姓们总是会有些怨气的。 可是延陵知府,他是一个让当今帝尊都想收拾了的人,在他治下,居然没有人说他的坏话…… 这,简直匪夷所思! 而且轩辕云凌和轩辕青衫今儿个可是去了好几间茶楼,里面居然没有一个人说延陵知府的坏话…… 这,已经匪夷所思到让人细思级恐的地步了…… 轩辕青衫和轩辕云凌这会儿就是这么个心态,他们知道延陵知府有问题,可是他治下的百姓商贾居然都对他心服口服,此情此景,他们仔细思索了一番后,便陷入了深度的恐惧之中。 延陵之行,怕是不简单呐…… 214.第214章 细思极恐(1)(二更) 孔昭和刘三刀是最早到达城门口的人,原因很简单,他们去找客栈的时候赶着马车去找客栈的,所以这到达目的地的速度就比轩辕青衫一行人还有顾宝儿他们那一行人要快了许多。 而且他们返回城门口的速度也一点都不慢,要不是孔昭觉着临近午膳,顾宝儿可能会肚子饿,非要去糕点铺子给顾宝儿买一点绿豆糕好垫肚子的话,他们到达城门口的速度还能更快一些。 孔昭和刘三刀等了好一会儿,才算是等到了神色凝重的轩辕青衫还有轩辕云凌。 一看轩辕青衫的面色凝重,孔昭就感觉,延陵知府这件事儿怕是另有玄机。 如果只是寻常的贪墨案子,轩辕青衫的神色绝不会如此凝重。 所以等轩辕青衫走到他身侧的时候,孔昭不等轩辕青衫开口就率先出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不是说话的地方,等会儿回了客栈再做计较。” 轩辕青衫面色沉重地应下了,轩辕云凌的面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刘三刀是知道他们两人今儿个早上是去茶楼走了一趟的,所以这会儿看着轩辕青衫还有轩辕云凌面色沉重,他心里就有了想法:该不会是这两位主儿一点消息都没有打听到所以才沉了脸吧? 不过打听不到消息,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因为延陵知府,可是季衡啊,他父亲的八拜之交,那个曾被他父亲赞扬过侠肝义胆的男人。 那个男人连自己的结义兄弟都能隐瞒,瞒几个对他并不了解的老百姓又算得了什么呢? 季衡,季衡,刘三刀将这个名字在自己的舌尖上含了许久,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轩辕云凌和孔昭他们会和后,并没有等多久时间,顾宝儿和苏易之一行人就到了。 当孔昭发现顾宝儿和苏易之的神情都很凝重的时候,他更加坚定了自己原先的想法:延陵一行,另有玄机! 不管心里有什么想法,人总归是要吃饭的,不然也没有体力讨论是不是? 所以就算心里头有很多想法,顾宝儿他们在用午膳的时候,也没有苛刻自己半分。 该吃的时候还是照吃不误,该喝汤的时候也不会少喝了半勺,只是今儿个的用膳气氛,到底是和以往不同了。因为大家伙儿的心里都存着事儿呢。 就连平日里头心最大的馒头小姑娘,也有了自己的心事。 她在惆怅,自己到底要怎么蠢,才算是恰到好处…… 叶桐知道顾宝儿他们的身份所以一路上和苏易之他们相处的时候,她都将自己的姿态摆的很低,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个以察言观色为手段以为主子排忧解难为目的的丫鬟了。 所以这会儿,她察觉出用餐气氛的凝重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加快了自己用膳的速度。 她毕竟是半路才被太女殿下赎出来的人,殿下和几位公子小姐信不过自己是很正常的事儿。 这会儿自己都瞧着太女殿下有事儿要和孔爷他们商议了,要是自己等会儿不早点避开的话,那也实在是太不识相了。 当用膳速度最慢的梧桐姑娘也尽自己的全力加快咀嚼速度的时候,顾宝儿就知道,自己要是不加快速度吃饭,怕是抢不到什么好菜了。 虽说叫跑堂小哥和后厨说一声叫他们加菜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可是这样吃菜,总归是没有抢菜吃的乐趣大。所以太女殿下在短时间内将自己心里头的那点儿想法都给抛到了九霄云外,一心只想着要好好吃一顿…… 当慕白发现最后一勺子肉末蒸蛋也进了太女殿下的肚子的时候,他也有了这样的觉悟。 管他什么天大的事儿,都一律吃完饭再说吧! 慕白如此,孔昭和苏易之他们亦是如此…… 于是乎,到达延陵的第一天,太女殿下和她的小伙伴们就用此生最快的用膳速度,结束了他们午膳的用膳进程。 叶桐是个很自觉的姑娘,所以当她用完午膳的时候,她就很自觉地寻了个由子出去了。 目送叶桐离去的孔昭,心里默默地给叶桐姑娘点了个赞:这丫头不错,很有眼力见儿,磨练一下倒也能够派上用场。 而苏易之则是更加坚定了要把叶桐给拐到自己的太白楼去的决心…… 叶桐走远之后,孔昭便阖上了门扉,就连通风透气的窗户他都给关上了。 “好了,这包房的隔音还算不错,可以开始说正事了。” 当孔昭紧闭门窗之后,轩辕青衫就伸手在墙壁上敲了几下,当听得声响传来后,他的唇角便轻扬了几许。 “我先说吧。” 轩辕青衫的话音才刚落,轩辕云凌便开了口,当屋内的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他的身上的时候,轩辕云凌便神色凝重的开了口。 “我和老九今儿个早上走了不下十家茶楼,在每座茶楼里头我们都坐了一盏茶的时辰,可是出乎我们意料的是,我们居然没有打听到任何说延陵知府不好的消息。 无论是巨商富贾,或是平民百姓,提起延陵知府来,都是赞不绝口的。” 顾宝儿闻言在脸上勾出个冷笑来:“我就猜是这样!要是他不是个惯爱做表面文章的人,恐怕刘三刀的父亲叫他下了私牢的消息早就传了满大街了。 既然七哥说了他和九哥的所见,那么我就说说我和易之他们的所闻好了。我和慕白、易之今儿个是去逛延陵城的,这一点你们都清楚。 但是你们不清楚的是,后来由于我乏了,慕白就带着我和易之进了一家名为珍宝阁的首饰铺子。就在这家铺子里头,我听到了一个让我细思极恐的消息。” “细思极恐?” 孔昭实在是没忍住,就好奇地问了出来。 “细思极恐的意思就是仔细想想,觉得恐怖至极。好了,你们先别打岔,我先说说我的想法。我和易之说了好些后宅琐事,然后才故作无意般问起此地最有权势的女子是谁? 然后那个招呼我们的伙计,他便想也不想就开口给了我们一个答案,他说最有权势的女子是季夫人。” 季夫人?刘三刀低垂的眉眼瞬间就狰狞了些许。 215.第215章 细思极恐(2) 季夫人,那个女子也算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人了,可就算是被外界评为慈悲心肠的她,在得知自己一家成了她夫君的挡路石的时候,却也是不假思索地就要安排人手要把自己一家都给除得干干净净呢…… 顾宝儿没有时间去仔细观察刘三刀的神情变化,她只是自顾自地往下叙说自己的所见所闻。 “我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便已然断定,那跑堂小哥口中的季夫人定然是延陵知府季衡的夫人。易之应该明白,后宅女子没了什么东西也不能没有入时的衣衫还有首饰吧?” 见苏易之颔首,顾宝儿又接着往下说:“所以我打算从首饰这方面入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端倪来……易之当时虽然不知晓我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她很配合我的行动,说了一堆首饰的事儿来打消那个跑堂小哥的怀疑。 等我们又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之后,我便装作无意般询问那个小哥,问他季夫人对于首饰可有什么喜好。 然后那小哥儿想也不想便开口告诉我们,季夫人最爱步摇,但凡是材质上佳款式入时的步摇,她都能看入眼里。我听他提起季夫人的口吻很是熟稔,心里便有了个想法。” “什么想法?“ 问出这个问题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慕白。 早在珍宝阁之内的时候,他便已然起了疑心了。因为他很清楚,顾宝儿绝对不是看不懂步摇款式的女子。 那么她在珍宝阁的失态,肯定是自己不知晓的原因导致的…… ”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这间名为珍宝阁的首饰铺子的幕后之人,定然是季夫人。” 见屋内众人脸上的神情都带了几分错愕,顾宝儿摇头轻叹道:“我本来还觉得我的这个想法有些荒谬,不过在得知七哥和九哥的见闻后,我便觉得此事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一个官员,想让富商巨贾和黎民百姓对他同时赞不绝口,那么最简单的法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做个外忠内奸的官!挂着为民请命的幌子,却在暗地里头做着官商勾结的勾当。 可是外忠内奸的官,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季衡要想隐瞒如此多的黎民百姓,那么他就必须用十分隐晦却又十分光明正大的法子受贿!” 慕白毕竟比孔昭他们多了十几年的阅历,只是略微思索了片刻,便抓住了那一丝灵光。 “你的意思是说,想要向季衡行贿的商贾,都会去珍宝阁购买步摇?” “八九不离十。这间名为珍宝阁的首饰铺子明面上的主人定然不会是季衡,也不会是季夫人,但他一定是季夫人和季衡的心腹,不然珍宝阁里头的跑堂小哥提起季夫人之时,他的口吻绝不该如此熟稔! 只要那些个商贾想要行贿,他们自然会询问季夫人喜爱什么样的首饰……然后掌柜定会以首饰珍贵为名,请他们进入内室详谈……接下来的事儿,不用我说,你们应该也能想到了吧。” 苏易之他们都不是傻子,基本的联想能力还是有的,所以他们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便明白了其中关窍。 所谓的珍贵首饰,只怕是掩人耳目的幌子和向季夫人出示的凭证罢了。 商贾们购买步摇所付出的巨额花费,只怕都进了延陵知府的口袋。 这手段的确隐晦得很,却也光明正大的很! 毕竟首饰铺子的老板,并没有强卖商贾们天价首饰…… 这事儿就算被捅出去了,百姓们也顶多会说珍宝阁劫富济贫…… 因为只要季衡和季夫人有脑子,他们绝对会对有心行贿和无心行贿的顾客实行双重收费标准。 而能想出这么光明正大却又隐晦如斯的受贿手段的季衡还有季夫人,绝对不会是没脑子的人! 当屋内众人都明白了这事儿的其中关窍后,他们心里头的想法也真的只能用顾宝儿方才所说的那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细思极恐”。 轩辕青衫明白过来后,看着顾宝儿的眼神都变了:“宝丫头,虽然你说得这话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可是我还是觉得有几分道理。因为这样的受贿手段,被查出来的可能性最小! 毕竟买卖首饰,要的就是你情我愿,商贾们愿意花费巨额费用购买步摇去求季夫人办事儿,也不违法乱纪……就算有人能看出这其中的不对劲来,有心上诉,证据也不充足啊。 他们顶多只能说珍宝阁是一家黑店,砸了珍宝阁的招牌,根本就伤不到藏在珍宝阁后头的季衡还有季夫人的筋骨!” 顾宝儿唇角挂上了一抹冷冽的笑:“其实我还有一个更荒谬的想法。只是那个想法,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孔昭闻言奇道:“这想法虽说有几分道理,却也是无凭无据。你居然还能有更荒谬的想法?” “有。只是我希望在座之人,听完我等会儿说的话后,仔细琢磨一会儿后,再告诉我,哪个想法更加荒谬。” 见屋内众人纷纷正色颔首,顾宝儿才继续开口道:“我怀疑我父亲的耳目里头出了叛徒,延陵知府是个难得的好官,然后他发现了监察他的耳目是个叛徒的事儿,便想着上告。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上告,就发现那个负责监察他的人,已经冒用他的名义监禁了刘三刀的家人。如果延陵知府季衡当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那么他绝对不会弃刘三刀的父亲不顾。 因为他们是八拜之交。而刘三刀之所以能够顺利逃入京都,也是延陵知府在暗中庇护他的缘故。延陵知府一方面和那个叛徒斡旋,努力护住他八拜之交一家老小的性命安全,另一方面,他背负着刘三刀的怨念,心心念念盼望着刘三刀可以成功上诉。 只是刘三刀进京都的时日已久,季衡已经快撑不下去了,那个叛徒便无所顾忌地将季衡贪墨的事儿捅到了我父亲的面前。” 顾宝儿的话音刚落,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 显然,大家的三观都叫顾宝儿的这一番话给重建了。 216.第216章 细思极恐(3)(二更) 无论是顾宝儿的哪一个想法,都是一件让人“细思极恐”的事儿啊! 如果延陵知府真的是个贪官,那么他能想出这样的受贿手段,也是让人觉得很恐怖的一件事儿啊…… 因为他们就算猜到了季衡是通过这个手段受贿的,他们也没有法子搜集到季衡受贿的证据! 因为那间名为“珍宝阁”的首饰铺子,不是季衡也不是季夫人开的。 而帝尊的手下叛变,则是一件更为恐怖的事儿! 孔昭很清楚,能够担得起监察一地知府的职责的人,都是从皇家密训里头熬出来的人。 换句话来说,他们都是当今帝尊手里头掌控的暗卫! 如果暗卫背叛了帝尊,孔昭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因此,孔昭的神色十分凝重。 同样神色凝重的还有轩辕青衫还有轩辕云凌,他们甚至已经开始怀疑暗卫的可信度了。 他们信得过孔昭,可是他们不敢信别的暗卫! 因为顾宝儿的安危太过重要,他们赌不起。 顾宝儿见一屋子的人神色都十分严峻,反倒忍不住笑开了:“你们也觉得很荒谬是不是?可是我是真的拿不准,到底哪个想法才更准确一些。毕竟,刘三刀出逃的时候,他只是听到了自己家人叫延陵知府季衡监禁的风声……可是刘三刀,他的消息又是从哪来的,你们有没有想过?” 事关自己的一家老小,刘三刀的脑筋转得极快:“当时我觉得是负责监察延陵知府的暗卫在暗中为我斡旋,我才能逃入京都。可是现在听了小姐的一番话,我却有了更加离谱的想法。 通缉我的榜单定然是延陵知府亲自下达的,但是他的目的,也许不是把我一网打尽,而是让我心生警戒,让我厌恶他,好叫我赶紧逃出去!只有我逃出去了,他们的棋局,才有可能出现变数。 而我就是他期待的那个变数。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么当初透漏给我消息的人,定然是延陵知府的心腹!” 顾宝儿合掌一拍:“你说得不错,但是你算漏了一件事儿。也许当时透漏这个消息的人,不是季衡的心腹,而是那个叛徒手下的人。因为只有有了你这个污点证人的作证,季衡倒台的速度才会更快,他的生命安全才会更加有保障。” 刘三刀久久无言,这会儿他的心已经乱了。 好半晌后,他抬头看向顾宝儿,眼底全是迷茫:“小姐,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只是我真的不知道,到底谁才是那个背叛了帝尊的人……” 苏易之见状无奈叹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无论谁背叛了帝尊,那人手中掌控着你的一家老小的性命安全,是可以肯定的。所以你看不出来谁更可信,也不足为奇。” 刘三刀眼神黯然的点了点头。 “行了,你们不要一个个愁眉苦脸的了,我既然能够说出我的想法,那么我自然也想出了相应的对策,你们怎么不问问我的对策如何呢?” 顾宝儿的话音刚落,屋内众人便纷纷向她投去了错愕的眼神。 “我的法子很简单,那就是向季夫人行一次贿。” 孔昭闻言,先是眉宇紧蹙,略微思索片刻后便朗声大笑:“这个法子倒是妙得很!只是若是我们想向季夫人行贿,继续住在这个客栈里头,可不成啊,说不得得在延陵买些私产来,这样才更像富家子弟啊。” 孔昭话音刚落,慕白便紧接着开口道:“而且这私产,最好置在叶桐的名下。” 苏易之略微思索了片刻,便明白了其中关窍,连忙开口道:”你们陪着宝丫头出行延陵都是过了明路的,我怕那人早已收到了消息。所以你们最好都让慕白帮着易容了再出去打探消息,不然怕是容易露馅。“ 苏易之的言下之意很简单:她不算是权贵子弟,所以暗卫收到要保护的名单上是不会有她的,那么不在名单上的她和叶桐,便都是延陵之行的变数。 顾宝儿只是考虑了一会儿便明白了苏易之的意思,当下便笑道:”就这么办吧!待买了宅子后,便让慕白和孔昭帮着大家伙儿易容,也好便于行事。 只是我已然是在珍宝阁露过面的人了,若是易容不方便在脸上做太大的手脚……“ 慕白闻言笑道:”这有何难?让一个人容貌大改的原因多得很,最为简单的便是生一场大病!我们大可让易之先带着我们去珍宝阁探探口风,待事情差不多定下了,再由大病初愈的大小姐出面向季夫人行贿!“ 顾宝儿略微思索便忍不住笑开了,慕白这法子虽说蔫儿坏了些,却极是管用! 古代的画像多半失真,那延陵知府或者叛徒手上便是得了自己的画像,怕也是不大相似。 那么只要自己将肤色变得蜡黄,再让慕白和孔昭他们在自己的脸上做点儿手脚,那么他们就不可能会认得出自己来! 然后,关于如何处置延陵知府贪墨案的章程就被定下了。 太女殿下决定,带着她的小伙伴们易容,隐姓埋名,不借助暗卫的力量,靠自己在暗地里查证! 于是乎,只是去客栈后厨给太女殿下端一壶茶水的叶桐叶姑娘,回来后便得到了一个让她颇觉受宠若惊的消息,那就是太女殿下决定自己出银子帮她在延陵买一处宅子! 这个惊喜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了叶桐姑娘细思极恐的地步。 她得知此事的第一反应就是泪眼朦胧地看向太女殿下:”小姐,你是不是不想要叶桐了,打算把叶桐仍在延陵了?“ 顾宝儿很是震惊地看着她:”叶桐,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小姐没有这个打算么?那你为什么要给叶桐买宅子,明明叶桐是你的贴身女婢,用不到这么大的宅子,不是么?“ ”你说得好像很有几分道理,但是你忘了一件事儿,我不是寻常权贵家的小姐。所以我给你买宅子,也算不了什么事儿,不是么?“ 217.第217章 她说,我不是好人(一更) 太女殿下说得好有道理,竟叫叶桐无言以对。 太女殿下的确不是寻常权贵人家的女孩儿,她想要出钱给自己的贴身女婢添置些家产,应该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儿吧? 叶桐迟疑了。 她的确很想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但是她很清楚,就算她手上掌握着一处精致华美的大宅子,只要她没有护住自己宅子的手段,那么一切都是白搭。 那些个地头蛇们想要把她的宅子弄到手,有的是法子…… 更何况她还是个除了琴棋书画别无所长的弱女子呢? 所以她得知太女殿下是真的想给自己买宅子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开心,甚至有些惶恐。 她知道自己是花楼出身的花娘,并不是很得太女殿下的信任,所以在猜到太女殿下有事儿想和孔昭孔大人他们商议的时候,她很是自觉地避开了。 这一切是为什么? 不过是因为她不想离开太女殿下罢了。 因为整个东墨,也只有太女殿下有资格也有手段同时也愿意将她的过去抹的干干净净。 只要太女殿下愿意,那么她就会是当今储君的贴身女官叶桐,而不是那个从良的清倌人梧桐。 和更加美好的前程相比,一处宅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她只是迟疑了一会儿,便又开口问了一句:“小姐所言当真?你不会把叶桐丢在延陵?” 顾宝儿义正言辞:“自然当真,你的赎身银子可是一笔不小的花费,给你买宅子的花费还要比你的赎身银子来得多,你觉得我是那么善良的人么?我干得出那种把清倌人从花楼里头赎出来然后什么也不让她做就送她一座大宅子的事儿么? 你觉得我干得出那种事儿么?” 叶桐闻言惆怅了,在遇到太女殿下之前,她只听说了一些有关太女殿下的事儿,在她的印象里头,太女殿下可是个纨绔子弟啊,所以如果别人对她说太女殿下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她是绝对不可能相信的。 但是自从她叫太女殿下从撷芳居里头赎出来以后,她就摸不准了。 顾宝儿见叶桐神情很是惆怅的样子,顿觉牙酸,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叶桐的心里头居然是这么善良的人…… 自己刚才都那么毫不留情地自黑了,叶桐居然还将信将疑! 说好的原主是纨绔子弟,声名狼藉呢?为什么叶桐就是不相信自己是个坏人呢? 太女殿下很是惆怅啊,她怔怔地看着叶桐好一会儿后才轻叹了口气,而后开口道:“你别把我给想得太好了,首先我要告诉你,我真的不是什么好人。如果我做了什么事儿,让你觉得我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请你告诉我,我改……” 叶桐无奈轻笑,她自然知道太女殿下的手不干净。 能在权贵圈儿里头安稳活到现在的人,又有几个人的手上没有沾过血呢? 只是她知道,太女殿下就算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是什么坏人。 至少对自己而言是这样。 顾宝儿见叶桐但笑不语,就觉得更加头大了。 不是吧,自己都自黑到这个份儿上了,叶桐还不相信自己是个付出了银子就一定要压榨劳动力的周扒皮? 难道叶桐姑娘是自己的颜值粉?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难办了。 虽然叶桐姑娘是自己的颜值粉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好半晌后,顾宝儿还是没有听到叶桐开口,只好叹了口气,打算和叶桐叶姑娘摊牌。 “我是很认真的在和你说事情啊,叶桐。” 我也是很认真的在听你说事情啊,太女殿下。 叶桐虽然没有开口,但是顾宝儿愣是从她那双波光潋滟的眼里头看出了这样的意思。 于是乎,顾宝儿只能接着往下说。 “我把你从撷芳居里头赎出来,不仅是因为那王紫闹事儿的缘故,更多的是因为易之。易之想为你赎身,我自是要为她办到的。所以你可以放心,就算没有那王紫闹事儿的插曲,我们也是要把你带回京都去的。 易之想让你为她做什么事儿,我尚且不清楚。但是我可以打包票,易之绝对不会把你收房了,让你做她的十八房姨娘。这一点你应该也清楚,就算她有心,恐怕也无力。” 原来是因为苏姑娘有事儿要让自己办啊…… 叶桐瞬间就坦然了,横竖自己这条命都是太女殿下的了,那么只要太女殿下开口,不论什么事儿,她都会去办的。 毕竟就像太女殿下说得那样,苏姑娘,不可能叫自己做她的小妾。 而苏易之听了顾宝儿这番话后,瞬间就羞恼地看向了顾宝儿,口里嗔道:“我只不过是看上了叶桐那道银耳水晶绿豆羹罢了,谁又想着要把叶桐给收房了?再说我是想让叶桐祝我一臂之力管好太白楼的,就算别人想让叶桐为妾,还得先问过我肯不肯呢!” 太白楼,苏易之…… 原来太白楼的苏掌柜和太女殿下交情如此深厚么? 叶桐唇角微扬,她万万没想到,甜汤做得好了也是可以从良的……而且从良以后的前程,十分美好。 有皇商苏家的家主和太女殿下护着,谁敢收她做妾? 这一刻,她无比感谢教会她做这道甜汤的那个女子。 虽说也是那个女子,让她在烟花之地,呆了这么多年。 “叶桐明白了,小姐是不方便自己出面购买宅子,才会想将宅子放在叶桐名下的吧。” “的确如此。” “那么小姐可得给叶桐多一点儿的跑腿费才成,这么热的苦夏,小姐在客栈里头歇着,叶桐却要在外头奔波着看宅子,想想都觉得委屈的很呢。” 这算不算是给了几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典型案例? 顾宝儿呲牙,不过此时此刻,瞧着叶桐明媚的笑颜,她竟是觉着,给叶桐几两银子的跑腿费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于是乎,太女殿下唇角抽搐了片刻后便笑道:“你放心,少不了你的银子!从珍宝阁买回来的首饰,你和馒头两人平分就是。你要戴着还是送到当铺去当了,我都随你。” 218.第218章 许她,婚姻自主 “叶桐不缺首饰。” 顾宝儿一愣,随即便回过神来,叶桐原来可是撷芳居鼎鼎有名的清倌人,她缺什么也不会缺了那些个首饰的。 这一点,倒是她想岔了。 而且她要是想要银子的话,只要从自己的妆匣里头取出点儿首饰来去当铺典当了,绝对可以换来不少的银子的。 这一点顾宝儿很清楚,因为她深深记得,那个一气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 杜十娘的百宝箱,便是杜十娘的妆匣了。 那个负心汉得知杜十娘的首饰可抵万金的时候,只怕肠子都悔青了吧…… 不过问题来了,叶桐不缺首饰也不缺银子,她管自己要跑腿费干啥? 还有什么东西是自己可以给她而她却没有的呢? 太女殿下开始沉思。 好一会儿后,她总算明白了什么。 叶桐自小沦落花楼,见多了世间薄情寡义的男子,因此,她是信不过男子的。 那么自己可以给她的无非就是一份庇护! 叶桐最盼望的便是一份白首同心的真情,那么自己就许她一份婚姻自主权。 只要叶桐不开口,谁都别想勉强她嫁人! 这样的跑腿费应该诚意十足了吧。 不过,要想许叶桐一份婚姻自主权,最方便的法子,就是把叶桐收做自己的贴身女婢。 顾宝儿想明白了叶桐的心思如何之后,便在脸上绽出个明媚的笑来。 然后,叶桐叶姑娘,就听到了一个让她几欲落泪的好消息。 那个长了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儿的少女对她说:“叶桐,你是知道我的身份的。只要你开口,不拘是首饰银子还是宅子仆人,我都是可以给你的。但是我想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些东西都不是你最想要的。 所以我就没打算把这些东西给你。那么我能给你什么呢?我不能给你一个官职,让你和念念一样成为女官,以女子之身立于朝堂之上,至少现在我办不到。 我也不能给你一个世子妃的位子,因为世子妃肩上要承担的东西太多了,你现在办不到。至于以后的事儿,那就以后再说。我现在能给你的,只有一句话。” “那就是——我不点头,就算是我父亲,也不能把你指人。因为你是我的人。” 顾宝儿的话音刚落,叶桐就明白过来了,太女殿下这是许了她一份婚姻自主权,一份庇护! 太女殿下是真的打算把自己收做身边人了。 见叶桐几欲落泪,顾宝儿轻笑道:“行了,别哭哭啼啼的了。虽说我可以护着你,但是你总归也是要自己小心些。要是你不小心着了道,就算我事后可以帮你讨回公道,那也到底是对你的终身大事会有些许妨碍的。” 叶桐知道,顾宝儿这是在隐晦的提点自己,便恭顺地应了一声“诺”。 女子长得太过美丽,究竟不是幸事,若是没有可以保护好自己的权势还有手段,便极有可能会沦为当权者的禁脔,不论那个女子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顾宝儿和她的小伙伴商讨买个宅子安在叶桐名下的事儿,到了此时便告一段落了。 叶桐得了顾宝儿许给她的那一份庇护后,对顾宝儿除了感激之外更多添了几分敬重,为顾宝儿办事更是尽心尽力,带着轩辕云凌还有轩辕青衫兄弟两人在外奔走两日后,便定下了一处宅子。 宅子的原主人是打着进京的主意才把宅子给脱手的,就没带走几样东西,只把轻便的金银细软给带走了,至于那些个笨重的家具,比如拔步床什么的,便都留给了宅子的新主人。 所以顾宝儿他们到宅子里头视察的时候,就发现这个刚刚成为他们的所有物的宅子,自带了不少的家具,而且还都是红木的。 虽说红木家具比不得黄花梨来得华贵,却也算得上是稀罕物事儿了。 所以那一刻,顾宝儿看向叶桐的眼神很是怀疑:“叶桐,你确定这些个家具,那人是真的不要了?” 叶桐轻笑点头:“是的。不瞒小姐,当时我看见这张红木拔步床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呢,想不明白这么珍贵的物事儿,那人怎的就不要了?所以我就直接问出了口。” “然后呢?”顾宝儿很是配合叶桐,非常好奇地往下问。 “然后那人说,横竖他进京以后,十年八载之内是回不了延陵的了,便索性将这些物事儿都赠予我们算了。而且就算他想运到京都,也有心无力。 这拔步床可禁不得几次拆,他已然是拆过几次的了。当时安装拔步床的木工师傅便同那人说,这拔步床要是再拆一次,可就真的散架了。 所以我估摸着,除了这红木拔步床之外,那些个红木家具定然也是不能再行拆装的物事儿了,不然那人定然会想着把这些东西运走,而不是便宜了我们。” 顾宝儿听了叶桐这话后,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感情是因为这些家具不能拆装了那人才会想着做个顺水人情的啊? 这还真是叫她无力吐槽…… 叶桐这番话出口,也算是一解众人心中疑惑。 因此,当他们在后厨发现黄花梨木的柜子的时候,表情也是淡定无比。 由于叶桐是宅子明面上的主人,所以她是肯定要住在主院里头的。 又因了顾宝儿和苏易之是女子,受不得阴寒,她们的院子便都定在了西边,离主院极近。 而孔昭因了是顾宝儿贴身护卫的缘故,也住在了西边。 至于轩辕青衫、轩辕云凌和刘三刀,他们都是男子,也没什么忌讳的,便挑了自己顺眼的院子。 待院子定下后,顾宝儿便琢磨着去寻延陵当地的牙婆来,买几个丫鬟小子使唤,不然怕是瞒不过延陵知府还有那个不知道是不是背叛了的暗卫。 顾宝儿想买丫鬟,出面的自然是轩辕青衫还有轩辕云凌。 叶桐到底是个姑娘家,这几日奔波下来,已经受不住了,轩辕青衫和轩辕云凌便把她留在了宅子里头,也好让她好好休息一番。 219.第219章 挑选人手(1)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轩辕青衫和轩辕云凌兄弟两人带足了银子,办事儿便顺溜了许多,没花多少功夫就见到了牙婆。 牙婆得知他们两人是因了买了新宅子的缘故才要买仆人的时候,顿时笑开了。 这是大主顾上门了,说什么都得伺候好了,要是做好这一笔生意,她能省好多力气呢! 牙婆很是积极地带了一水儿的丫鬟小子过来让顾宝儿他们挑人,年岁都是五六岁到十三四岁不等的。 而且为了稳妥,她还带了几个婆子和中年汉子,毕竟调教小子和丫鬟也是破费主子心力的,使唤起来毕竟没有已经通晓规矩的婆子和中年汉子来得顺手。 当顾宝儿看见一溜的少年少女在自己面前排排站等挑选的时候,她的心情很是复杂。 不久前,她还是大天朝的一个大学生,信奉人人平等,但是这会儿,她却成了掌控这些少年少女们命运的人了。 只要她想,这些个少年少女何去何从都将由她来决定。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把这些个少年少女们都给买下来,但是她知道,她不能这么做。 至少这一刻,她不能。 如果她买下了这些人,不能让他们学会一门足以谋生的手段的话,她宁愿把他们留给牙婆。 至少她这么做,在她离开延陵之后,这些人还是活着的。 太女殿下如是想着,眉宇之间便颇带了几分凝重的神色。 在院子里头一溜儿排开的丫鬟小子们,看她半晌没开口,脸上便也带出了几许慌乱。 只有少数的几个人,脸上的神情依旧沉稳如故。 慕白注意到了这一点。 于是,当顾宝儿开口发问的时候,他对那几人的神情变换便多了一份在意。 “会拳脚功夫的人,有么?如果有,就站出来。” 顾宝儿的头一个问题便难倒了一大半的小子和全数的丫鬟,他们若是懂得拳脚功夫,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个下场了。 他们定会在得知自己要被卖给牙婆的时候,就拼命反抗! 因为他们不愿意沦为任人使唤命比草贱的贱籍之人。 因此,出列的人并不是很多,只有七八个少年郎,而且年岁都是十一二岁到十三四岁之间。 顾宝儿见状,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才这么点大的小子,便是懂得拳脚功夫又能顶什么用呢? 只是他们会点儿拳脚,也总比什么都不会要来得好。 至少,他们能有一点儿自保之力,哪怕很是微薄…… “你们除了拳脚功夫,还会些什么?” 没出列的小子丫鬟们都知道,顾宝儿会这么问,就代表她心里在想怎么安排那几个出列的少年了。 这也代表着,他们失去了一次被人看中的机会。 于是,大部分人的眼中都划过了些许黯然,只有几个姑娘还有两三个小子的眼神,依旧清亮。 慕白见状,唇角微扬。 他看得清楚,方才那些个神情沉稳的小子,多数都叫顾宝儿给挑出来了。 这也代表着,自己看中的人,她也很是看重。 这是属于他们的默契啊…… 慕白眼底划过了一丝笑意,如此也好,至少他知道,无论世事如何变迁,他们之间,依然保有那一份默契…… 顾宝儿的第二个问题,没花多久时间就被少年们解答。 “我会做菜!虽然味道一般,但是只要小姐愿意安排厨子教我,我肯定是可以派的上用场的!” 厨子学徒么?似乎所有人的膳食都叫刘三刀一个人也不是很厚道吧…… 顾宝儿如是想。 因此她沉吟了一会儿便开口道:“好,你留下吧,站到边儿上去。” 原来会做菜也算得上是特长啊?出列的少年们的脑筋一下便活泛开了,几乎就在顾宝儿话音刚落的下一刻,便有个少年朗声开口了。 “我会切菜!方才那人是我师兄,他也是知道我刀工的……小姐,你要是留下我,我可以保证,不用多少时间我就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墩子!” 墩子啊…… 似乎切菜也是个体力活儿啊,顾宝儿这般想着,便也留下了他。 哈?切菜都能算啊! 一瞬间,出列的几个小少年脑筋便转得更加快了。 没多久,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便朗声道:“我会买菜!小姐,你要是留下我,我可以保证,我给你买回来的菜,都是最新鲜的!” 嗯,食材新鲜与否也是影响膳食的重要因素,而且刘三刀也不可能有那个闲工夫跑到菜市上去买菜…… “你也留下,边儿上去。” 买菜都能算?小姐你别逗我! 几乎就在下一刻,便有个十三四岁一看身板就很是壮实的少年吼道:“我能扛菜!小姐,我力气大,你留下我,总能派上用场的。那些个劈柴打水的活儿我都能做!只要小姐你管我的饭就好,你让我住柴房我都可以接受!不要工钱都可以!” “既然你能做力气活儿,为什么你被留到了今天?” 顾宝儿看着这个一看就很老实的少年,笑出了声。 好半晌后,那少年才脸红着轻声回道:“因为我吃的多……小姐,我是自愿卖身为奴的,因为好歹能有口饱饭吃。所以小姐,你留下我吧。只要你让我吃饱饭,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而且那个会买菜的小子身板一看就不结实,没有我在,我怕他一个人买不了多少菜回来,因为他推不动板车。” 这个回答,简直是太诚恳了…… 顾宝儿的内心感慨不已:厉害了,大兄弟……你这么有诚意,我不把你留下似乎都说不过去啊。 于是乎,太女殿下止住笑后便看着那身材壮实的少年轻声道:“行了,你站在边儿上去吧。” 他,这算是被看中了么? 身材壮实的少年不敢置信地又开口问了一遍:“小姐,你愿意留下我啦?” “不留下你,我让你站到边儿上做什么?你再打岔,今晚的晚膳,你就少吃一半!” 顾宝儿的话音刚落,这少年便立马拿手捂紧了自己的嘴,小跑着跑到了先前那三个少年的身侧。 这一刻,他的内心只有一个念头:为了晚饭,小姐说啥自己就干啥! 220.第220章 挑选人手(2)(二更) 而还留在队列里头的少年,他们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会做菜、切菜、买菜都能算得上是特长,那会打猎会……算不算? 鬼知道小姐心里头什么样的长处才算得上是好特长,只要自己说得东西是别人想不到的,那自己被留下的几率应该就大多了吧。 于是乎,下一刻便有少年开口道:“小姐,我会打猎!你留下我吧?” 哈?你会打猎有什么用? 要说打猎,不说打猎好手孔昭、轩辕青衫、轩辕云凌的战力有多高超了,就算是看起来最弱不禁风的慕白,他只要有心,往水源里头撒点儿“春风醉”,什么样的猛兽放不倒? 因此,太女殿下并没有开口说出少年想要的答案,而是继续询问他:“你除了打猎,你还会做什么呢?” 少年久久沉默无言,待顾宝儿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之后,他便知晓,自己失去了一次机会。 只是失去了这一次机会,他是真的不甘心。凭什么那些个会做菜会切菜会买菜会扛菜的小子都能够留下,而会打猎,的自己却不能留下? 所以犹豫了半晌后,他还是开口问道:“小姐,我不能留下么?” “你本来是不能留下的,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也站边儿上去吧。” 哈?我被留下了? 会打猎的少年受宠若惊,他算是彻底摸不透顾宝儿的想法了,自己会打猎,这位小姐看不中,结果自己只是鼓起勇气问了个问题,就被留下了,她心里头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啊? 他将狐疑地视线投向了顾宝儿,渴望得到一个解答。 顾宝儿见这小正太一脸错愕地盯着自己看,眼里是满满的求知欲,顿时就笑开了:“还愣着做什么?你再不站边上去,小心我又改变主意。” 小姐,你的心思还真的是六月天,说变就变啊。 少年撒腿就跑,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顾宝儿的脸色。 而这个少年离队后,久久无人敢再开口发言述说自己的长处,直到顾宝儿将自己的视线从他们身上移开的下一刻。 那一刻,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响起:“我会抓蛇,小姐你会留下我么?” 会抓蛇? 这技能可真是太贴心了! 顾宝儿想也不想便开口道:“你也站边儿上去吧!动作别磨蹭,手脚快一些。” 然后回眸想看看抓蛇壮士到底是谁的太女殿下,就一脸愕然地看见了一个只有十一岁左右的小少年,撒腿从人群中跑出来了。 原来会抓蛇的“壮士”就是他? 瞧着那少年精致秀气的长相,太女殿下不由再一次在心中感叹: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便是这么一个看着文文弱弱的少年,却有着一手捕蛇绝活呢? 顾宝儿并不觉得这几个少年郎有胆子欺骗自己,因为她是他们是主人。 他们的卖身契是要掌握在她的手上的,所以他们是未来,也由她说了算。 他们不敢骗她,因为欺骗她的代价太大,他们承担不起。 没有大户人家会愿意无故重用被别的大户给发卖了的小厮的,尤其这个小厮被发卖了的原因还是欺骗雇主。 如果他们骗了她,那么只要她找了牙婆来,把他们发卖出去,那么这些个少年的这一生,将会坎坷许多。 这一点,顾宝儿清楚,少年们也清楚。 因此,当顾宝儿发现除了那个文弱少年再也没有人开口的时候,她便轻叹了口气,正色道:“你们都先回到队列里头去吧。” 于是乎,出列的少年们便又回到了自己原先站立的位置。 只是他们看着自己已经站到边儿上去的同伴的时候,眼底有着些许黯然。 然后,他们便听到了一句话。 “十一,这些个小子都交给你了,只要你有看得上的,都把他们给拉到边儿上去。” 自己还有机会么? 只不过是一瞬间,队列里头的男孩儿眼底都亮起了那一丝名为希望的光芒。 孔昭知道顾宝儿打得是什么主意,她这是想着让他给这几个小子摸骨呢,只要这些个小子里头有根骨上佳,能受得了他的训练的,那就只管留下来。 毕竟这些小子,只要练个两三年,也能派得上用场。 只是摸骨也是个技术活,需要花费不少精力,他一个人给这么多个小子摸骨,实在是有点吃不消。 想到这儿,孔昭便开口道:“七哥,九哥,你们也来帮我一把。” 不过就是摸骨罢了,也费不了多大力气,轩辕青衫和轩辕云凌应了一声,便又挑出了五个少年来,只是年岁普遍偏小,只有八九岁。 顾宝儿见状,轻叹了一口气,转头对叶桐道:“剩下的人你看着挑吧,先前挑出来的那十个小子,我和十一另有计较。” 叶桐笑着应了声“诺”,便秉承着大户人家挑下人的基本原则,挑了八个十三四岁的姿容清秀的丫鬟出来,又挑了七八个身材最壮实的小子,然后还留下了三四个婆子和中年汉子,这才算是完事。 牙婆见叶桐人挑的差不多了,便朝叶桐笑道:“小姐不再挑些下人使唤么?” 叶桐摇头道:“不了,八个丫鬟也够伺候我们姊妹的了,要是人手不够使唤,回头我再央几位兄长去找你就是了。” 牙婆这才收了银子带着一堆人手走人,把那一堆被顾宝儿和叶桐他们看中的人的卖身契都给叶桐留下了。 见牙婆走远了,顾宝儿便开口道:“小子们都站好了,我有话要问。” 见少年们都站好了,一个个或是激动或是羞赧或是面带不安的看向自己,她便笑开了。 不管怎样,她能为这些投自己眼缘的少年们做一些也许有利于他们将来的事儿,便算是问心无愧了。 “你们可有名字?” 少年们异口同声地答:“有!” 可当顾宝儿当他们说说自己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她便一脸错愕地发现熊大、熊二、乃至于翠花、小红、萝卜、土豆、狗剩之流的名字,还真的有人叫! 221.第221章 起名 这真是一件叫人无语的事儿,尤其当顾宝儿得知那个身材最为壮实说过自己力气大的少年名唤翠花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毕竟翠花这个名字吧,它既可大俗亦可大雅。 不过前提是,它得和妙龄少女还有那盘子酸辣开胃的东北酸菜一起出现! 如果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名字叫翠花,顾宝儿不仅觉得他的名字很俗,更觉得没有人能够比他的名字更恶俗了! 但是顾宝儿显然高估了这些个少年少女的父母们的起名字的能力,事实上给孩子起名叫萝卜或是土豆的父母,那已经是非常厚道的亲爹亲妈了。 因为,甚至有熊到给大姑娘起名叫“狗剩”的熊父母! 顾宝儿怎么看这小丫头都觉得,这么清秀的小丫头,怎么都不会和狗剩这样恶俗的名字扯上关系…… 可是她偏偏就有这么一个恶俗到颠覆了太女殿下三观的名字,所以太女殿下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如果她继续听这几个少年少女们的名字的话,她是肯定会疯的! 所以当狗剩说了自己的名字后,太女殿下就开口道:“行了,你们不用接着说了,听到这儿我就算明白过来了,你们的名字都不算多么好听的名字。至于为什么,我也清楚,无非就是因为贱名好养活嘛。 但是我觉得,既然你们已经叫我买下来了,那一定是要改个名字的,不然我叫你们干活的时候,管你们叫翠花狗剩的话,不说别的,我的语气肯定不会多好。 因为你们的名字,实在是太不好听了。” 顾宝儿的话音刚落,一群丫鬟小子便面色凄然地点点头,他们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没啥好寓意。 不说别的,翠花还有狗剩就因为自己的恶俗名字没少叫人取笑。 “丫鬟们都去找叶桐吧,让她给你们起名字。”顾宝儿话音刚落,就用目光向几个小丫鬟示意叶桐所在何处。 顾宝儿可以直呼叶桐名字,几个小丫鬟却是不敢的。 她们一溜在叶桐面前排开后,便由狗剩带头笑着对叶桐开口道:“奴婢求叶小姐为我们赐名。” 叶桐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这八个丫鬟跟着自己姓叶,又给她们挑了八个节气作为名字。 狗剩被改名叫叶惊蛰,而其余七个丫鬟则被命名为:谷雨、立夏、小满、白露、寒露、霜降、小寒。 丫鬟们都觉得自己现在这个名字,比以前的狗剩、萝卜之流要好听得太多了,便向叶桐还有顾宝儿投去了感激的视线。 而几个小厮们见状则是眼巴巴地瞧着顾宝儿,就盼着顾宝儿给他们起一个好听又响亮的名字。 顾宝儿知道自己是个起名废,这一点,从她给自己的四个贴身女婢起名馒头、花卷、包子、煎饼就能看得出来! 所以她压根就木有过自己给这几个少年改名字的打算! 毕竟器宇轩昂的少年郎们,被人叫糖醋排骨、麻辣鸡丝之类的名儿也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嘛。 因此当太女殿下收到少年们满是渴望的视线后,她想也不想就把视线投向了孔昭,然后笑着开口道:“十一,你是知道我会怎么给这些小子们起名的,所以这起名字的事儿,我还是交给你吧。” 孔昭瞬间就想起了顾宝儿给自己贴身女婢起名四大主食的事儿,他立马便开口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给他们起名的事儿还是让我来比较好!” 至于原因嘛,孔昭不想看到身材壮实的翠花被改名叫面条…… 他觉得,翠花就算要改叫吃食儿的名儿,也得改叫锅盔才像样! 少年们对此表示无所谓,毕竟主子们给他们起得名字再难听也不会比翠花要难听了! 然后,翠花得到了他的新名字,孔肆。因为他是第四个开口的人。 十个少年都跟着孔昭姓孔,名字则是:孔壹、孔洱、孔叁(以此类推)…… 虽然他们现在的名字也没有什么好听的寓意,但是少年们觉得,现在的名字也算是不错了,便也笑着接受了事实。 待到一群丫鬟小子都有了自己的名字以后,叶桐便琢磨着安排那几个婆子还有中年汉子了。 结果那三四个婆子都成了浆洗房新上任的洗衣婆子,原因很简单,这么多个主子还有小子丫鬟的衣服总得有人洗吧? 叶桐觉得,账房先生可以晚几天再雇,但是浆洗房的洗衣婆子,那是说什么都不能没有的。 而那四个中年汉子,那三个不会赶马车的分别成了更夫还有倒夜香的,剩下那个会赶马车的中年汉子,自然成了马夫。 叶桐把这一大群人手都给安排妥当了,才一脸错愕地发现,就算他们新买了一堆的下人,可这人手还是不够使唤的! 但是现在时辰也不算早了,叶桐也只能作罢,将找牙婆买人手的心思搁置。 刘三刀见天色不早了,便拍了拍孔叁还有孔肆的肩,示意他们跟着自己出去。 孔叁和孔肆转头看向孔昭,一脸迷茫,他们是真的不知道他们要不要听刘三刀的话。 孔昭见状不由失笑,忙正色道:“你们叫我孔十一就好,平日里头可以叫我一声十一爷。 至于那三位姑娘,你们见着了只管叫小姐就是了,不会错的。 而顾小姐身边的那个丫鬟,是府里头的一等管事丫鬟。你们这些个丫鬟见着她只管叫她姑姑就是了。虽说她的年纪比你们大不了多少,但是资历却比你们厚的多。 至于方才拍孔叁还有孔肆肩膀的那位是刘管事,后厨的小子都是归他管的。孔壹、孔洱、孔叁、孔肆都算是后厨的人,自然是要听他吩咐的。” 孔叁、孔肆听了孔昭这话,这才正色对刘三刀见礼:“刘管事,有事儿你只管吩咐便是。” 刘三刀咧嘴笑:“也没啥吩咐不吩咐的,毕竟咱们都是给几位公子还有小姐当差的人嘛,彼此多体谅些也就是了。” 壹洱叁肆四兄弟闻言便笑着应了“诺”。 222.第222章 机智的小正太孔琉(二更) 刘三刀可以说这话,但是孔叁还有孔肆都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把刘三刀这话当真。 毕竟论资排辈,刘三刀的资历可比他们厚得多,要是他们还想在府里头好好地过日子,在后厨这个油水颇丰的地方安生地当差,别的事儿都不用说,刘三刀的大腿那可是必须抱紧了的。 因为孔昭话说得很清楚,这位年纪轻轻的刘管事,可是后厨的一把手。 所以孔叁还有孔肆对视一眼,便对刘三刀笑道:“刘管事说得是,我们记下了。只是有件事儿,我们还是想问一问刘管事,方才你伸手拍我们的肩,可是有事儿要吩咐我们?” 刘三刀听了孔叁和孔肆如此发问,连忙一拍大腿:“得,我居然忘了和你们说了,我看天色不早了,打算带你们去街上买点儿新鲜的食材回来,我们晚上好好地做一顿饭,也算是暖居了。 毕竟这顿饭说起来既是给你们的接风宴也是咱们府里头的暖居宴,咱们要是不好好地做一顿饭给大家吃,那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接风宴?暖居宴? 这都是马虎不得的大事儿! 虽说给下人办接风宴是过了些,但是对于这个人口较为精简的府邸来说,给下人们办一场接风宴,有利于凝聚人心,真的要论说起利弊来,那还是利大于弊的。 至于暖居宴,那更不用说了,一座府邸的暖居宴那是说什么都不能出岔子的! 所以刘三刀这番话出口后,不仅孔叁孔肆想要帮一把手,就是孔壹还有孔洱都想尽自己的一份力了。 刘三刀看出了小伙子眼里的那一份跃跃欲试,很是满意地笑开了:“既然你们都摆出一副很想出去买菜的神情了,我要是不让你们去那也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 所以我仔细考虑一会儿后决定,为了办好今儿个晚上的接风宴还有暖居宴,咱们后厨人员除了孔琉全体出动,一起上街去采购食材!” 话音刚落,孔壹孔洱孔叁孔肆都笑开了,眼底满是欣喜,而孔琉则是很委屈地看着刘三刀,闷闷不乐道:“刘管事,你把我留在府里头干啥啊?” 你不能因为人家身材小巧就不把人家当作劳动力! 我也是后厨的一员呐,而且我还有一手抓蛇的绝活! 外貌俊秀的小正太瞧着刘三刀的眼神呐,装满了控诉,刘三刀只是被盯了一会儿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受不了了,连忙开口道:“我把你留在府里,自然是有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的。” 小正太闻言很是好奇的看向刘三刀,一双大眼睛里头满是求知欲。 “那个任务就是烧水!” 在这个苦夏,坐在闷热的土灶前头烧热水,的确是很重要很艰巨的任务啊…… 孔武觉得自己的任务一点儿也不比外出采购轻松,立马便有了被人重视的感觉。 如果顾宝儿知道孔武小正太心里头是个什么想法,她大概会对孔琉小正太说:少年,你不是抖m啊?大夏天烧水很凉快么?是不是越苦的差事,你干起来就越开心啊? 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上,太女殿下的吐槽还是有几分准确性的。 小正太孔琉的个性很是倔强,越是苦逼的事儿,他做起来就觉得越是有乐趣。 不然他也不会在这么小的年纪,就练就了一手捕蛇的绝活儿。 是以此时此刻,接到了一个艰巨任务的孔琉小正太,心情很是愉悦,只是他为了可以更好的完成自己的任务,为了谨慎起见,开口问了刘三刀一个问题:“可是刘管事,要是柴房里头没有柴火怎么办啊?” 他的话音刚落,轩辕青衫便开口道:“你放心,柴火这东西不贵,所以原主在出手宅子的时候,送了我们一柴房的柴火,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你首先要担心的事情是,凭你这副小身板,能不能从水井里头把水给打上来。” 被质疑完成任务的能力,孔琉小正太表示很不开心。 只是他很清楚,孔昭说这话是出于关心他的目的在提点他,所以他没有同孔昭呛声,而是面带狡黠的微笑看向几个中年汉子,开口道:“这的确是我要担心的事儿,可是十一爷,刘管事方才说了,我的任务是烧水,那么劈柴还有挑水的活儿,自然都不是我干的。” 孔昭闻言眼底划过了一丝笑意,这小子倒当真是个聪明的,也不枉自己开口提点他了。 不过轻轻巧巧几句话,就把那本该由他头疼的问题交还给自己了。 这反应,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机智”! 孔琉如此机智,孔昭自然是要给他一些奖励的。 只见孔十一顺着孔琉的视线瞥向那两个负责倒夜香的还有打更的中年汉子,然后正色开口道:“劈柴的事儿就归你们了,别说你们三个中年汉子的力气,还整不出那点儿让孔琉烧水的柴火来。 如果真是如此,那你们就准备回牙婆那边去吧。” 回牙婆那儿? 这几个中年汉子家里都是有好几口人要养着的,自然不愿意叫孔昭给发卖了,当即便点头如捣蒜:“诺。” 虽说这劈柴的事儿累人了些,但总比在地里头刨食儿要轻松得多,所以三个汉子答应地很是痛快。 而马夫则是暗自长吁了一口气,亏得他会赶车,不然就要劈柴去了。 有人负责劈柴,有人负责烧水,那自然也得有人负责打水啊。 轩辕青衫一看孔昭只安排那三个中年汉子做劈柴的伙计就明白他心里头打的是什么算盘了,孔昭这是打算好好地磨练一番这几个小子的力气呢。 所以他不等孔昭开口,便正色道:“孔柒,打水的事儿归你们了。” 孔柒的年岁尚小,但是心智却不输于少年,所以他听轩辕青衫如此吩咐,便带领着一众小正太们正色道:“诺,孔柒谨遵公子吩咐。” 他也不去问轩辕青衫的名讳,因为他清楚,这宅子里头的人,除了和他是同一天进来的那些个丫鬟小子,不论是谁站出来,那资历都够压死他们的。 223.第223章 琐事 孔柒答应地爽快,轩辕青衫自然也乐意给他一些提点。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打水,只要记住一件事儿就好,一定要把水缸蓄满了,而且要让孔琉用充足的水用来烧水。” 孔柒恭顺地应了一个“诺”后,那眼珠子就滴溜溜地转开了。 他知道轩辕青衫定然不会是无缘无故说这话的,只是这位公子的话里头到底包含了什么意思,他还是要好好揣摩一番。 劈柴由那两个个刚刚上任的更夫还有倒夜香的中年汉子给包圆了,烧水的事儿归了孔琉,买菜的事儿归了刘三刀还有孔壹孔洱孔叁孔肆还有孔武,打水的事儿归了孔柒孔霸孔鸠孔弑,所以叶桐姑娘在被小丫鬟们用灼热的视线盯着的时候,好一会儿才算是想出了自己可以带着一众丫鬟做什么事儿。 “惊蛰,谷雨,等会儿你们两个跟着我一起出门,我们府里头这么多人总得有几身衣服对换吧,说不得要去成衣铺子走一趟了。” 惊蛰和谷雨恭顺地应了,领了自个儿的差事就到了一边儿去候着。 “立夏,小满,白露,寒露,霜降,小寒,你们几个留下来打扫院子,别的院子可以不用管,主院还有西边的那两个离主院最近的院子是一定要收拾干净的。 还有苏婆子你们三个要记住了,南院归你们打扫了,那是你们以后要住的地方,要是南院打扫得不干净,被蛇虫鼠蚁给祸害了,吃苦的可是你们自个儿!” 叶桐话音刚落,轩辕青衫便笑着开口了:“后厨也得好好清理一番,还有最重要的事儿忘了说了,你们可千万别忘了拾掇流云居还有碎月轩。” 这么多院子,打扫起来那是轻松的事儿么? 几个洗衣婆子咬牙暗恨,觉得这几个公子哥儿实在是太混账了,居然给自己几个人布置这么重的任务…… 只是他们实在是没有胆子和主家叫板,所以到底只是心里头嘀咕了几句,就应下了差事儿。 眼看着大家伙儿都找了自己的差事,顾宝儿眨巴眨巴眼看向孔昭:那我们干什么呀? 孔昭收到顾宝儿投来的求助视线后笑开了:“七哥,九哥,还得请你们留下来镇场子,我和宝儿要去寻木匠给咱们府上定制一副牌匾。” 宅子换了主人,那悬挂在大门上的牌匾又怎么能够不换呢? 所以轩辕青衫和轩辕云凌听了孔昭这话,对视一眼,也没说什么话就应下了。 慕白是府医,自然是要出门采购药材的,苏易之正好有事儿想问他,便跟着慕白一起出门了。 于是乎,不过半盏茶时辰,小满他们就发现府里头的主子几乎都快走光了,就留下了两个眉清目秀的俊俏公子哥儿镇场子。 那一刻,小满的内心是不解的,为什么这家大户,和她印象中的大户颇有些不同呢? 说好的公子哥儿身边都会有貌美如花的丫鬟呢? 说好的家主身边都会有十七八个姨太太呢? 为什么自己卖身的这户人家,家主是个娇娇女,剩下的主子也全是长相俊俏精致的风流人物呢? 她拍了拍立夏的肩膀轻身询问:“王婆子不是和我们说过大户人家里头最难惹的是姨太太么?可是我为什么都没看见姨太太啊?” 立夏没好气儿地冲她翻了个白眼:“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姨娘是姨娘,姨太太是姨太太,她们之间差了辈儿了,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怎么就记不住呢?我的好小满,你能不能长点儿记性? 还有你要记住,主子的事儿我们不该知道的最好不要瞎打听,不然吃苦的只会是我们自个儿。” 小满笑着应了,只是心下却颇不以为然。 她不过就是好奇地问了几句罢了,立夏却这么说她,这么食古不化的立夏,活该只有一辈子做丫鬟的命! 再说,这几个公子哥儿身边没有美貌丫鬟才方便她上位啊! 事关前程,她不问清楚能行么? 结果才起了个话由子便叫立夏给堵住了嘴,小满顿时就觉得兴致缺缺。 也罢也罢,横竖这几位公子哥儿连宅子都置办好了,看样子是要在延陵住上一段时日的,她要是想上位,也不急于一时。 立夏只看小满那满不在乎的笑就明白了,这妮子还是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里,瞬间立夏的心,就凉了不少。 她把小满视作好友所以才提点她,结果小满不仅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不肯用心学规矩还对主子起了心思…… 这让她情何以堪! 几位主子那般俊俏风流的人物,只在心中肖想也就罢了,小满居然连做妾的心思都有了,这实在是让她觉得不是滋味儿。做个身家清白的小子的正头娘子不好么? 立夏想不明白小满的心思,只能轻叹了口气,下了决心,打算在暗中不着痕迹的疏远小满。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立夏和小满他们在宅子里头忙着打扫卫生的时候,顾宝儿和孔昭也没闲着,他们在寻专门做牌匾的木匠。 不过找到了木匠师傅以后,顾宝儿他们却开始犯难了。 顾宝儿看向孔昭,眼神好奇:“牌匾上写什么?” 牌匾上写什么? 这的确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顾宝儿延陵一行那是微服私访来着,所以住处的牌匾那是说什么都不能写“太女府”的…… 那么问题来了,不写“太女府”又要写什么? 难不成要按轩辕青衫的爵位,写“定国公世子府”? 那貌似也没有低调到哪里去吧! 于是乎,羽林卫指挥使孔昭,开始跟着太女殿下一起思索这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木匠师傅对此表示很不解,他不过就是问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罢了,有什么不对的吗? 只不过是一个牌匾,用得着考虑这么久么? 不得不说,大户人家的心思,他这等升斗小民就是捉摸不透啊。 木匠师傅这般想着,便很是耐心地等着顾宝儿他们思索完毕。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孔昭和顾宝儿思索的时间,竟是如此之久…… 224.第224章 话仙居 顾宝儿他们思索的时间花了多久呢? 也不算太多,只不过他们思索的时间内,木匠师傅都已经喝了三盏茶了。 木匠师傅觉得自己不喝茶实在是没法和这两位一看就是出身权贵世家的公子小姐好好做生意的,因为在苦夏这么燥热的时候和这么磨叽的客人谈生意,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至少身为一般人的木匠师傅,觉得自己不喝几盏茶来平心静气的话,他是把人给赶出去的心思都有了…… 真的是见过磨叽的客人,没见过这么磨叽的客人啊! 不过就是一个牌匾,上面写的字儿用得上思索这么久时间么? 所以当顾宝儿开口决定这个牌匾写“叶府”的时候,暗自松了一口气觉得如释重负的人不止苦苦思索了好久的孔昭孔指挥使,还有喝了一肚子茶水就要忍无可忍的木匠师傅。 “小姐,你确定牌匾上的字就写叶府了么?” “我确定。” “好的,那么请问小姐打算用哪位大家的墨宝用来做牌匾的底子呢?” “不用找哪位书法大家了,我让我兄长现场手书一份就是。” 顾宝儿都这么说了,孔昭自然只有应下的份,而木匠师傅也乐得加快牌匾的加工进程,自然是不会开口多说什么的。 所以没多大会儿,他就为孔昭备齐了文房四宝,静待着孔昭挥毫酿就一幅大作了。 孔昭看着那又宽又长专门用来给牌匾做底子的纸,转头就给了顾宝儿一个无奈的眼神:宝丫头,你这样拉我下水真的好么? 顾宝儿笑着回了他一个眼神:有什么不好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找哪位书法大家讨要墨宝作为底子,那岂不是又耽误了不少时间? 顾宝儿这话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所以孔昭收到她的视线后叹了口气就开始管自己磨墨了。 待墨浆黑浓,孔昭提笔悬腕,就在那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了偌大的两个字——“叶府”。 木匠师傅平日里头也没少见书法大家的墨宝,所以他见着了孔昭这两个手书的大字,唇角就上扬了几分:“公子这一手书法,倒是颇为不俗。” “哪有什么俗不俗的,我也只不过是会写几个字罢了。” 孔昭脸上的笑容清浅,待问过了木匠师傅牌匾要多久才能完工后便带着顾宝儿转身离去,徒留那端着茶盏的木匠师傅看着他那幅大字不住叹息。 “师傅,你叹什么气啊?”小学徒很是好奇地看着自家师傅。 木匠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我乐意。” 于是乎小学徒也开始叹气:师傅的脾气又开始变差了,我该怎么办?(ps:在线等,挺急的) 顾宝儿和孔昭从木匠师傅的铺子出来的时候,离晚膳还有不少的时间,顾宝儿觉得就算现在自己回府里头去,也是吃不到什么好吃的吃食儿的,便撺掇着孔昭去茶楼里头坐一坐。 孔昭也乐得去茶楼打探消息,当即便笑着应下了。 于是乎,延陵当地最大的茶楼“话仙居”的伙计就接待到了一对举止不同寻常的兄妹。 这对兄妹一看就是权贵世家出身的,这一点从他们身上的衣衫,以及腰间悬挂的璎珞、腰佩等物就能看得出来。 那么他们不同寻常在何处呢? 别的大户人家里头出来的公子哥儿,是绝对不敢带着自家出落得跟花骨朵儿一般娇美的姑娘来茶楼这等鱼龙混杂之地游玩的,就算有,那些个姑娘也是定会做男子装扮的。 从来没有一个公子哥儿敢这么大大咧咧的把自家的漂亮妹妹给带到茶楼里头来的! 所以打从顾宝儿和孔昭迈进茶楼开始,“话仙居”的伙计们就把他们当作了重点对象来防备。 他们想防备的自然不是看着没有什么战斗力的顾宝儿,那他们防备的是谁呢? 自然是平日里头有着不少劣迹的那些个地痞混子了。 然而出乎伙计们意料之外的事情是,这些个地痞混子居然没有一个敢上去同那个长相精致的小姑娘搭讪的。 难不成这些个地痞混子转了性子么? 伙计们很是疑惑地在心中猜想。 他们猜想的当然不可能是事实! 地痞混子们要是不想勾搭漂亮姑娘了,那还叫地痞混子么? 那么为什么没有地痞混子敢朝顾宝儿出手呢? 这就得归功于孔昭孔指挥使身上的煞气了。 地痞混子们平日里头没少干架,对于煞气这种东西要比常人敏感地多,所以他们打从看见孔昭的第一刻开始,就有很强烈的感觉:这个长得跟娘们儿一样眉清目秀的小子是个硬茬,不好惹啊! 唯有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所以地痞混子们根本没有招惹孔昭的打算。 于是乎,孔昭身边的顾宝儿,地痞们也不敢多瞄几眼了。 那么除了装扮以外,这一对兄妹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别家大户出来的姑娘,都是爱听说书的,公子哥儿们则是兴致缺缺,只想着嗑瓜子儿迟点花生米来几壶香茶就管自己开始叙事的,而到了他们这儿,以上情景根本是调了个个儿! 公子哥儿听说书听得津津有味,小姐则是一脸兴致缺缺,只管拿了那油炸花生米就着香茶往肚子里头送。 伙计瞧得真真的,这姑娘吃花生米是极有规律的,只要吃了三粒油炸花生米,就要喝一口茶水润润嗓子,免得那油炸花生米太干齁嗓子了。 然后等那小白瓷碟儿里头的油炸花生米见了底儿的时候,那白瓷壶里头的香茶也没了。 见姑娘把茶盖揭起,伙计就很是机灵地去取了大茶壶来往那白瓷壶里又装了满满的一壶香茶。 然后,伙计就收到了他在茶楼跑堂生涯的第一声“谢谢”,这声“谢谢”来自于那位刚刚吃了一白瓷碟儿的油炸花生米的小姐。 见伙计很是呆愣的瞧着自个儿,顾宝儿只当他是没见过漂亮姑娘,被自己的颜值给征服了,便朝他笑道:“小哥,茶楼里头可有什么甜心么?” 225.第225章 秘制茶叶蛋(1) 小哥闻言笑道:“我们茶楼是只管卖茶的,点心之类的吃食儿是没有的,就是小姐方才吃着的那碟子油炸花生米,都是咱们去隔壁的酒楼里头顺过来的,毕竟这油炸花生米还得配酒才够味儿。要不我给小姐来一碟瓜子儿?瓜子儿和茶水同吃,滋味儿也是不会差的。” 顾宝儿无言,只是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那个白瓷小碟,小哥顿时就明白了,这位小姐是不爱吃瓜子儿的,所以她宁愿再来一碟子花生米都不想吃瓜子儿。 只是人家小姐都问了自己茶楼里头有没有点心了,自己要是不想法子给她整点儿点心来,似乎有点儿不厚道啊。反正那家有名的“刘记”铺子离茶楼不远,只要小姐愿意,自己去跑一趟“刘记”也不是不行的。 跑堂小哥这般想着,便笑着对顾宝儿开口道:“要是小姐真想来点儿点心垫吧垫吧肚子,我也可以帮小姐去刘记走一趟的,他家的豌豆黄和绿豆糕滋味儿都不错,配着茶水也吃着舒服。” 豌豆黄和绿豆糕么? 顾宝儿听了这两样点心的名字瞬间就觉得兴致缺缺,这两样东西她是真心吃不惯,看来她是注定和下午茶无缘了…… 等等,下午茶,下午茶…… 茶…… 顾宝儿发现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那样她最爱吃的点心,可不就是要茶作为配料才能做出来嘛!如此说来,这家茶楼的条件倒是得天独厚,茶楼不做茶叶蛋,那不是浪费资源又是什么? 太女殿下这般想着,便示意跑堂小哥去叫掌柜过来。 跑堂小哥只当这姑娘是不想在茶楼继续坐下去了,便叫掌柜过来为顾宝儿还有孔昭结账。 掌柜是个中年汉子,眉眼之间颇带着几分憨厚的味道,但是无论是顾宝儿还是孔昭都不会把这个掌柜当作是一个憨厚的老实人。 原因很简单,这座名为“话仙居”的茶楼可是占据了一个黄金级别的地理位置,要是这掌柜真是个没啥心眼的老实人,那么除非他有很硬的后台,不然这座茶楼开不了多久就得换主子! 而这家茶楼,显然不是新开的茶楼,这一点,从桌椅的新旧程度就能看得出来。 掌柜笑得极为憨厚,对孔昭还有顾宝儿开口道:“两位在话仙居用了……” 似乎有哪里不对,掌故的该不会以为自己还有孔昭叫他过来是要结账吧? 太女殿下意识到了其中必有误会,连忙开口道:“掌柜的,不忙给我们结账,我还有兄长还没有打算离开茶楼呢。” 茶楼掌柜立马便一脸错愕地瞧着顾宝儿,好奇地开口问道:“那小姐叫我来这儿是……” 掌柜的内心是无奈的,小姐,你不结账喊我过来干啥?我又不是厨子,不能给你做吃食儿啊! 只是开门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和气生财,顾宝儿和孔昭上门来又不是闹事儿的,他自然不会把人往外赶,是以便是掌柜的心中纳闷顾宝儿葫芦里头卖的是什么药,他也没有在自己的脸色上面表现出破绽来。 “自然是因为我想和掌柜的谈一笔生意。” 话音刚落,孔昭和茶楼掌柜顿时朝顾宝儿投来了不解的眼神。 他们的思维,在此时此刻得到了神一般的同步:她该不会是想着把茶楼给买下来吧? 掌柜的连忙开口道:“小姐,这座茶楼是小老儿的老本,您就是说什么我也是不会出手的。” 这下,一脸纳闷的人顿时就变成了顾宝儿:“掌柜的,你这是说什么话呢?我有说过想同您买茶楼么?” 哈?原来您不想买茶楼啊? 掌柜的内心更加迷茫了,小姐,你心里头想得到底是哪一出啊? “那小姐是想和我谈什么生意呢?” 这茶楼的大堂是谈生意的地方么? 顾宝儿无言,轻叹了口气,这会儿她可以确定了,这掌柜只怕真的是个老实人,至于茶楼为什么没有换主子嘛,想来是因为这掌柜的身后有一个很硬的后台吧。 还是跑堂小哥机灵,他见顾宝儿但笑不语,便拉了拉掌柜的袖子,示意掌柜的带顾宝儿他们去包房详谈。 掌柜的接受了跑堂小哥的建议,带着顾宝儿还有孔昭转移了阵地。 然后他再次一脸不解地朝顾宝儿发问了:“不知小姐想和我们话仙居谈什么生意?” “我这儿有一份吃食儿的方子,想卖给掌柜的。” 吃食儿的方子? 掌柜的顿时就朝顾宝儿投去了不解的眼神,然后十分诚恳地开口道:“小姐,我们茶楼是不做吃食儿的,您要是想出手吃食儿的方子,倒是可以去找刘记的掌柜好好商量。 要是小姐您信得过我,小老儿也是可以帮您和刘记掌柜传个话的。” 顾宝儿轻笑摇头:“不一样,我的这道吃食儿,可以说是为茶楼量身定做的,要是它离了茶楼,可是万万不成的。” “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宝儿是什么意思呢? 她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把茶叶蛋给整出来! 其实茶叶蛋的做法也是很简单的,首先把鸡蛋用中火或者小火煮熟,然后再把鸡蛋敲碎,只要敲到鸡蛋的表壳有裂纹的程度就差不多可以了,然后就是茶叶蛋的关键步骤了,那就是调味! 要是喜欢咸口的可以多放些酱油,要是喜欢茶香浓郁的可以多加点茶叶,然后酱油和茶叶加适量的盐用中火炖到入味就可以啦。 不过要是茶楼想卖茶叶蛋的话,那么中火炖到入味以后,大可以切了小火慢慢炖,只要备下一个大砂锅还有红泥火炉就成了。这样要是有客人想吃茶叶蛋的话,就可以吃上热乎乎的美味茶叶蛋了。 所以听得掌柜如此发问以后,顾宝儿便笑道:“我这道吃食儿名为茶叶蛋,所以掌柜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了。” “茶叶蛋?” 掌柜的顿时就打了个激灵,他有预感,要是这道点心做法简单的话,自己的茶楼肯定要赚大发了!因为他们的先天条件就比酒家还有点心铺子来的好,没有一个铺子的茶叶会比茶楼更多了! 226.第226章 秘制茶叶蛋(2) “对,就是茶叶蛋,所以我方才才说,我这道吃食儿是为茶楼量身定做的,万万不能离了茶楼。掌柜的,您这话仙居的条件如此得天独厚,你确定不和我好好谈一笔生意么?” “小姐说得似乎很有道理,但是我想知道,小姐把这个吃食儿的方子卖给我们,又有什么条件呢?若是您这条件太过苛刻,我就是再心动,这笔生意只怕也是做不成的吧。” 茶楼掌柜已然心动,只是他的理智依然在线,他很清楚,做生意,只有掌握主动权的那一方才能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而此时此刻,掌握主动权的人,无疑是眼前这位娇娇女。 延陵的茶楼很多,她并没有必要非要挑选“话仙居”来出手这道吃食儿的方子,但她还是找到“话仙居”来了,那么她心里头自然也是有些计较的。 这位娇娇女乃是权贵世家出身,那么她自然是不缺银子的,可是除了银子之外,他能给这位主儿的也没有什么东西了,所以掌柜的就算心动,也打算先问过了顾宝儿的所求再行计较。 “你放心,我这条件也不算太过苛刻。我这道方子只要给了掌柜的,自然不会在延陵再卖给别的茶楼,所以这道吃食儿在延陵除了我府里那绝对是独一份的,只要那些个客官尝过了这道吃食儿,我可以保证,掌柜的话仙居绝对不怕没有回头客。” “那么小姐又打算让我们话仙居付出什么代价呢?若是这道吃食儿真有小姐说得那么好,您难免会提些要求吧,我也不说什么千八百两银子买断您这方子的事儿了,毕竟您怎么看也不像是缺银子的主儿。” “掌柜的倒是个明白人。” 孔昭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香茶,笑容清浅。 “公子过奖了,这事儿能不能成,还得看二位的意思。” “我的要求很简单,这方子可以不收你们的钱,但是掌柜的只要卖出了一个茶叶蛋,就得给我一成的分红。” “原来小姐打的是抽成的主意……”茶楼掌柜笑意微敛,他仔细思索了一番后开口道:“说多了无益,小姐大可借了我这茶楼先整出一点儿茶叶蛋来,先让我和这跑堂的小子尝尝味儿,只要滋味儿够好,别说让小老儿分一成利给你,就是分两成,小老儿也是不会心疼的。” “掌柜的这主意倒是不错。” “那么小姐是打算采纳小老儿的意见了?” “掌柜这话说得有理,我自然是要听的。不过是和兄长联手炮制点儿吃食儿给掌柜的尝尝罢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更何况,我和兄长下厨的时候,想来掌柜的也不会让人旁观。” “人无信不立,小姐的手艺自然也算是这方子的一部分,小老儿哪有叫人暗中窥视的道理? 再说若是我们的生意谈成了,回头小姐的手艺叫那偷看的人泄露了出去,我们这边也未必有好果子吃,这一点,我也是清楚的。” “那么就预祝我和掌柜的合作愉快了。” “承小姐吉言,小老儿会为您和令兄提供一处清净场所,里头会备好一应物事儿,也包括茶叶,之后小老儿便会屏退众人,候在厨房之外等着,若是小姐和公子做好了茶叶蛋,只管叫一声便是。” “那便说定了。” 茶楼掌柜的办事效率很高,没花多长时间就让茶楼的伙计把茶楼的后厨给清理出来了,里头就如同茶楼掌柜所言,备好了柴米油盐各种各样的物事儿。 所以当顾宝儿发现这个厨房里头有加工茶叶蛋的所有食材以及工具的时候,她的内心是非常喜悦的。 原因很简单,她和孔昭今儿个有口福了! 厨房里头备了这么多的鸡蛋,她拿十几个来做茶叶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吧? 这十几个茶叶蛋出锅了,只要分两个给茶楼掌柜还有跑堂小哥尝尝味儿就成,剩下的都归了她还有孔昭,这让顾宝儿怎能不开心? 这可是茶叶蛋,她最爱吃的蛋类美食! 见顾宝儿脸上笑意明显,茶楼掌柜便清楚这厨房里头的物事儿算是备齐了,当下就挥挥手把伙计们都给赶出去了,然后就朝顾宝儿笑道:“小姐,这食材还有场地,小老儿都给你备好了,接下来的事儿,就要看您还有令兄的了。” “诺。” 见顾宝儿笑着应了,茶楼掌柜便掩好了门,退出去了。 待到茶楼掌柜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后,孔昭便轻声询问顾宝儿道:“宝丫头,你心里头打的是什么算盘?” “我说我只是想赚银子,你信么?” 太女殿下缺银子么? 孔昭默默地叹了口气,决定不再继续询问,因为他有预感,就算自己问了,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只是还有件事儿,孔昭觉得自己要是不开口询问的话,他的内心还真的是很慌啊…… “宝丫头,这茶叶蛋到底是这么个做法?” “说起来有点儿复杂,但是做起来还是很简单的。做这茶叶蛋的第一步是煮鸡蛋,所以我们还是先把这鸡子儿给洗洗,下锅煮了吧。” “成……我动手,你看着!” 孔昭实在是不敢让顾宝儿亲自动手,他很清楚,顾宝儿的理论知识是接近于满分的,但是她的实践能力绝对是无限接近于零分的!这一点,从她裹不好“软炸荷花”的面糊就能看得出来。 等孔昭洗了十几个鸡蛋搁在一旁后,顾宝儿便示意孔昭取了那红泥火炉还有砂锅来。 “一定要用砂锅煮鸡蛋么?” “不一定……但是用这红泥小火炉和木炭煮鸡蛋的话,方便我们两个不怎么下厨的人控制火候。这煮鸡蛋,是绝对不能用大火煮的,不然鸡蛋裂开,就不好看了。” 顾宝儿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所以孔昭把砂锅洗干净了后就把十来枚鸡蛋搁到了砂锅里头,然后和冷水一起煮,用的是中火。 等到水开之后,孔昭向顾宝儿投去了询问的眼神:这鸡子儿,要煮多久才合适? 227.第227章 秘制茶叶蛋(3) 顾宝儿瞥了孔昭一眼,嘴里轻声咕哝:“等你在心里数完一百八十个数的时候,这茶叶蛋也就煮的差不多了。 ()” 如果可以,顾宝儿是很想和孔昭说,你煮个三分钟左右,就差不多可以关火了,但是东墨可没有什么小时、分钟和秒钟的概念,要是她和孔昭说什么三分钟的话,孔昭是一定会起疑心的。 所以顾宝儿想来想去,还是选择了这个最笨的法子,一百八十个数,差不多也就是三分钟了吧。 而且孔昭是皇家暗卫出身的,心理素质倍儿棒,他数数儿的时间变化波动绝对比常人要小得多。 孔昭点点头算是回应,又接着往下问道:“那等我数完一百八十之后呢?” “那我们就可以把砂锅从那红泥小火炉上头端下来了。” “那把那装了鸡子儿的砂锅从火炉上头端下来之后又要怎么做?” “接着数数儿,等你在心里头数完了三百个数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把鸡子儿从砂锅里头拿出来,然后进行下一道工序了。” 孔昭点点头应了,然后就和顾宝儿一起看着砂锅下头的火焰明明灭灭,神情颇有几分恍惚。 他真的是越来越想知道,宝丫头当初在客栈里头到底是遭了什么罪了,为什么她会失去所有记忆…… 可是她在失去记忆之后,性子大变,要不是熏衣当初为顾宝儿沐浴之时曾暗中窥视以确定太女身份的话,孔昭几乎都要怀疑这个他眼看着长大的小丫头,已经被人掉了包了。 她失去了与他朝夕相处的所有记忆,可是当遇见萧翎的时候,她的失态又是那么明显,孔昭不由恍惚了,她是真的忘了所有事儿,还是因为不想记得萧翎,所以索性忘了所有人呢? 想着想着,孔昭便走神了,要不是顾宝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甚至都要忘机自己还在帮顾宝儿煮茶叶蛋的事儿了。 “孔昭,你想什么呢?一百八十个数早就到了吧,你还不把这砂锅从火炉上头端下来?” “没想什么。” 孔昭实在是不想告诉顾宝儿他是在思索她失忆的原因来着,所以他随口找了个托词。 顾宝儿自然是不信的,但是她也不是那种非要刨根问底的人,所以她只是点了点头就没再往下问。 见孔昭拿了厚棉布作为隔热层把砂锅从火炉上端下来,顾宝儿轻叹了口气道:“方才鸡子儿放在锅里煮的时间太久了些,等会儿我们只要在心里头数两百四十个数左右,就能把这鸡子儿从锅里头取出来了。” “那把鸡子儿从砂锅里头取出来以后又要做什么?” 顾宝儿撇撇嘴道:“这会儿我不想告诉你,万一等会儿你又走神了怎么办?还是等时间到了我再和你说下一道工序吧。” 孔昭默默地抚额,这妮子算是生气了么?这别扭的性子倒是和以前同出一辙,只要是闹脾气的时候,说话都带着几分别扭的意味。 那么太女殿下真的生气了么?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太女殿下只是突然傲娇罢了。 她只是觉得,她也是个姑娘来着,有点小情绪也是再理直气壮不过的事儿罢了,所以就傲娇了。 等孔昭默默地在心中数够了两百四十个数之后,他就揭开了砂锅的锅盖,然后打算从里头把鸡子儿给取出来。 太女殿下发现孔昭没有再一次走神的时候,她还是很开心的。 他没有走神,这说明孔昭还是很在意这一锅茶叶蛋的嘛,太女殿下这般想着,那想傲娇的心思也就淡了七分,然后不等孔昭开口询问,就开口道:“接下来拿小汤匙来把这些鸡子儿的外壳敲出裂缝,千万别把壳给敲没了,那样做茶叶蛋的话就不好看了。” 孔昭笑着应了,取了青瓷大汤盆以及小瓷勺来,开始认认真真的敲鸡蛋壳了。 他毕竟是习武之人,那手上功夫灵巧得很,所以顾宝儿只是笑着点拨了他几句,孔昭就可以上手开始实践操作了。 就算孔昭的厨艺基础比不上科班出身的厨子,但因了茶叶蛋烹饪手法并不困难的缘故,此时此刻,在顾宝儿眼里,孔昭就是一位烹饪手艺很是高超的大厨。 瞧着孔昭一手拿鸡蛋一手拿小汤匙,敲鸡蛋壳敲的贼顺溜的样儿,顾宝儿就忍不住叹气。 大兄弟,你好歹是我的贴身暗卫来着的,你点亮这厨艺的天赋树是想闹哪样啊? 还不如送给宝宝呢!宝宝好歹也是东墨太女殿下,手里头的差事儿比你少多了,只要我有像你这么好的厨艺天赋,我绝对天天换着花样给自己做好吃的呀,哪像现在,我就算心里头有一肚子的菜谱,也不该开口,就怕你们觉得我想出来的菜谱不靠谱,不给我整我想吃的吃食儿了! 宝宝容易吗? 顾宝儿越想越是委屈,最后她压抑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了,竟然从砂锅里头取出一个烫手的鸡蛋就要拿了汤匙把它的壳给敲碎。 孔昭站在边上看呆了:“宝丫头,你这是想干什么?不是说好了动手的事儿由我来么?” 说时迟那时快,鸡蛋壳碎在了顾宝儿的手里,然后她转头给了孔昭一个惆怅的眼神:“孔昭,不过是敲鸡蛋这么简单的活罢了,我来做又能出什么岔子?” “可是你好像说过不能把壳给敲没了的吧,你看看你手里的这个鸡子儿……” 顾宝儿看了看自己手里头那个鸡蛋壳已经脱落了大半的水煮蛋之后,给了孔昭一个淡定的眼神:“没事儿,就算壳没了放在那卤水里头煮煮,又不是不能吃……只不过名头换了个罢了。” “换了个什么名头?” “卤蛋。” “似乎你说得没什么错的样子……”孔昭被顾宝儿说服了,然后他伸手接过被顾宝儿剥了鸡蛋壳的水煮蛋就要往青瓷汤盆里头放。 就在这一刻,顾宝儿开口了:“孔昭,你是不是想着,接下来的步骤就是把这些个鸡子儿和茶叶放到一起,然后浇上点儿沸水就算完事儿?” 228.第228章 秘制茶叶蛋(4)(二更) 孔昭当然不会承认他就是这么想的,就算他本来有这个想法,但是叫顾宝儿这么一问,他是实在不好意思承认了。 所以孔昭选择用格外无辜的眼神看向顾宝儿,然后用格外好奇的语气开口问道:“宝丫头,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要是这茶叶蛋的做法这么简单,何至于没有人想出来过?你还是赶紧地和我说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你真的没有这个想法么?那你把鸡蛋都给放到青瓷大汤盆里头是什么意思? 顾宝儿看着那装满了鸡蛋的青瓷大汤盆,唇角抽搐。 只是孔昭都已经开口询问接下来的步骤了,她要是不告诉他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啊……太女殿下这般想着,便没再纠结孔昭心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而是笑着把接下来的步骤告知孔昭。 “接下来啊,那事情就简单得很了。首先,我们需要半碗的酱油还有一碗酱油。” 几乎就在顾宝儿的话音刚落那一刻,孔昭就拿了两个白净的青瓷汤碗来,然后拿了汤匙来,从装酱油的大桶里头舀了几勺子酱油就往汤碗里头倒。 等孔昭停手的那一刻,顾宝儿都无语了。 孔昭的手也实在是太准了些,她想要一碗半的酱油,孔昭就给了她一碗半的酱油,一点份量不多,一点份量不少。 这,已经不是天赋的事儿了吧? 要是孔昭转行去做厨子,就凭他这一手调味可以精确到一丝一毫的手艺,他得逼得多少厨子转行啊! 这天赋要是我的就好了…… 太女殿下如是想,然后就走了神儿。 当孔昭盯着那装在汤碗里头黑黢黢的酱油在心里头数了六十个数又把那装过鸡蛋的砂锅给洗干净之后,他确定了一件事儿,顾宝儿走神了。 所以他轻咳一声就开口问顾宝儿接下来又该做什么。 顾宝儿回过神来后,慢悠悠地给了孔昭一个白眼儿就端起那两个装了酱油的汤碗朝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的砂锅做了一个倾倒的动作,等所有的酱油都进了砂锅之后,她才慢悠悠地开口道:“那当然是往砂锅里头倒酱油啦。” 孔昭无言,似乎酱油已经被你倒完了吧? “那倒了酱油以后做什么?” “自然是往砂锅里头装鸡子儿了。” 往砂锅里头装鸡子儿嘛,这事儿简单,孔昭没花多长时间,就把鸡蛋全都给放到砂锅里头了,然后他又开口问道:“那接下来做什么?” “放盐,不用多,一勺左右就够了。” “好了,盐放完了。” “放茶叶!” “怎么放,放多少?要放哪种茶叶?” 孔昭看着几个装了茶叶的罐子犯了难。 顾宝儿也惆怅了…… 这菜谱是她背下来的来着,那里头要加到砂锅里头的茶叶是铁观音,但是问题来了,东墨有铁观音么? 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只是茶叶蛋已经做到这一步了,绝对不能因为不知道放什么茶叶的原因放弃! 顾宝儿咬了牙,看着那形状不一色泽各异的茶叶,陷入了思索。 她并不是在思索放什么茶叶,而是在想一件事儿,铁观音是属于什么茶来着…… 然后就在下一刻,顾宝儿的脑海里头就闪过了一段话:严格来说,铁观音属青茶。按《中国茶文化大辞典》记述:“青茶,又称乌龙茶,为六大茶类之一,成品茶绿叶红边,香味芬芳特殊。产品按地域和制法特点分有武夷岩茶、闽北青茶、闽南青茶、广东青茶、台湾青茶。 这段话的出处,自然是来自于万能的度娘。 顾宝儿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过自己的好记性以及度娘的万能,要是缺了其中之一,她都怕是无法再现茶叶蛋的美味了。 想到这儿,顾宝儿便转头看向孔昭,眼神困惑:“这些茶叶里头有青茶么?” “有的。青茶的炒制方法还是从北狄天机阁那边流传出来的,一时之间风靡天下,所以便是咱们东墨的茶楼里头,也备下了不少的青茶。” 有青茶么?那事情就解决了。 顾宝儿笑得狡黠:“既然有青茶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孔昭,你再往砂锅里头倒点儿酱油吧,只要那酱油没过鸡蛋就可以停手了。” 孔昭闻言,立马就动手往砂锅里头加了不少的酱油。 当孔昭停手的那一刻,顾宝儿拿了青瓷汤匙,舀了满满的一汤匙茶叶加到砂锅里头去。 孔昭站在边上,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往酱油里头加茶叶,这么吃真的不会出事儿么? 结果还没完,顾宝儿加完了一勺茶叶以后,又往砂锅里头加了一勺,然后她才算是停手。 “就这样,不用加别的东西了?”孔昭的眼底,满满都是不敢置信。 尽管酱油加青茶是十足十的黑暗料理,但是他一想到这是顾宝儿想出来的吃食儿方子,孔昭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往下做的。 “就这样。”顾宝儿的眼神十分淡定,“该加的东西我们都已经加完了,最后一道工序就是把砂锅放到火炉上头继续用小火炖了。” “你确定?” “我确定。” 顾宝儿都这么肯定了,孔昭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把这装满了鸡蛋的砂锅搁到红泥小火炉上,用中火慢慢地炖着。 当酱油的香气和浓郁的茶香融为一体的时候,孔昭觉得,顾宝儿想出来的这道吃食儿,还是有亮点的,就算滋味儿上有些古怪,它的香气却是十分美妙的。 “茶叶蛋现在能起锅了么?”孔昭看向顾宝儿的眼神,满是动容与期待。 孔昭万万没有想到,青茶+酱油+鸡蛋+红泥火炉+砂锅+中火炖煮居然会产生如此霸道而又迷人的香气,就算他不是个一心只有吃食儿的人,这会儿也是遏制不住自己想要品尝茶叶蛋的洪荒之力了。 “还是先看看再说吧……”顾宝儿没有贸然同意,而是拿了厚棉布揣在手上之后,才揭开砂锅的盖子,打算通过那个卤蛋的入色程度判断这一锅茶叶蛋是不是到了火候。 229.第229章 酱油加青茶煮出来的蛋为什么这么好吃? 但是太女殿下不把砂锅的盖子揭开也就算了,那茶叶蛋的香气虽说霸道了些,却还只是离得近才能闻到,可是她把砂锅盖子揭开之后,就算是离厨房有一段距离的茶楼掌柜都闻到了这茶叶蛋的香味! 那一瞬间,茶楼掌柜的眼神里头满是不可置信! 这香气,就是那道名为“茶叶蛋”的吃食儿传出来的?那也太香了吧! 他赶紧走到厨房外头,大声问道:“小姐可是做好那茶叶蛋了?小老儿在外头闻着这香味都觉得馋得慌。 ” 那么茶叶蛋的火候到底是到了还是没到呢? 当顾宝儿发现那颗卤蛋已经卤香扑鼻而且色泽诱人的时候,她就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所以她打开门之后笑道:“让掌柜的久等了,我和兄长已经联手把这茶叶蛋给做出来了。至于它的香气如何,我想掌柜的心中也应该明白了。” “这茶叶蛋闻起来就一个字,香!” “我想掌柜的心里头也是这么想的,毕竟香气比这茶叶蛋要霸道的吃食儿不多见,除非是卤鸡翅之类的卤类,可是那些个卤类的做法可要比我这道名为茶叶蛋的吃食儿难多了。” 太女殿下笑得狡黠:“无须多言,我说再多的话也不如掌柜的从砂锅里头拿个茶叶蛋来剥了壳自己品尝要来得好,毕竟这茶叶蛋的滋味儿,我实在是无法用言语表述啊。” 茶楼掌柜也不推辞,寻了一双筷子就从砂锅里头夹了个茶叶蛋放到青瓷汤碗里头,然后耐心地等待它冷却。 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其实吃茶叶蛋也是同一个道理,刚从砂锅里头拿出来的茶叶蛋那可是十分烫手的,要是掌柜的真的打算直接上手剥壳的话,他不被鸡蛋壳给烫到才怪呢! 所以顾宝儿看他很有耐心地等待鸡蛋冷却的时候,不由暗暗舒了一口气。 然后太女殿下看着自己碗里头那个和茶叶蛋同一锅煮出来的卤蛋,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 掌柜的,你就慢慢等茶叶蛋冷却吧,宝宝可要先吃一个卤蛋尝尝味儿了! 孔昭看着顾宝儿脸上狡黠的微笑,不由轻笑摇头。 她有吃食儿就会开心的小性子,倒是和从前如出一辙呢……这算不算记忆可失,本性难改? 顾宝儿拿了汤勺来从卤蛋上挖了一小块下来,然后她就被这颗卤蛋的滋味儿给惊呆了! 青茶加酱油加散养土鸡水煮蛋的滋味儿,为什么会这么好? 明明她在大天朝的时候没少跟着潘珏出去蹭吃的,可是这么好吃的卤蛋,她还真的是第一回尝到! 为东墨的无污染纯自然食材点赞! 太女殿下如是想。 而茶楼掌柜的这会儿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这茶叶蛋怎么还没有凉下来啊?我闻这个味儿都觉得自己饿得不行了!这香味儿简直太霸道了,把茶香和酱香以及鸡子儿的香气融为一体,实在是太让人开胃了! 掌柜的觉得,他这会儿可以吃下好几个大馒头,只要给他一个香喷喷的茶叶蛋和一小碗茶水下饭就可以。 当顾宝儿还有孔昭在“话仙居”和茶楼掌柜进行愉快和谐的交谈的时候,慕白和苏易之正在药铺买药。 “师兄……你买这些杂……杂七杂八的药草回去做什么?” 苏易之差点儿把“杂草”这个词儿给脱口而出,但是顾及到站在边儿上的药铺掌柜的心情,她还是把这个词儿咽回了肚子里头去。 慕白没好气儿地朝苏易之投去了一枚眼刀子,然后他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我买这些药草,自然有我的用意。” 这真的是药草么? 我宁愿相信它们是杂草! 苏易之叹了口气,静静地看着慕白掏银子把这些个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药草给买下。 当苏易之和慕白出了药铺之后,她一脸正色地对慕白开口道:“那天那个大和尚走之前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话?” “是。” 慕白觉得这事儿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便直接告诉了苏易之答案。 “那能告诉我他和你说了什么吗?” 当然不能。 慕白从来没有想过把自己是个重生的逆乱天机之人的事儿告知别人,当然要是有人看出来了这一点的话,他也是不会否认的。 尽管慕白没有直接开口拒绝,但是苏易之看着他紧抿着的唇瓣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个忘机禅师私下里告知慕白的事儿,他是不会同任何人说的。 “好,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就不问了。只是乘着这会儿只有我们两人,有件事儿我必须说在前头。那就是如果有一天,你对宝丫头真的动心了,那请你务必记得提防萧翎。” “萧翎?” 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让慕白想起了他第一天踏进太女府后发生的事儿。 那个有着傲骨容貌妍丽的少年,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成为她的男宠,哪怕他知道,她心里有他。 所以在她登上帝位之后,萧翎用自己的命向她求了个恩典,那就是护萧翊一世安宁。 萧翊,是萧翎的弟弟,是萧翎在这个世上仅剩的亲人了。 所以哪怕她气恼怨恨萧翎的离去,也从不曾苛待那个长相肖似萧翎的少年半分。 他们之间的纠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那么还有什么好提防的呢? 慕白脸上挂上了一抹苦笑:“无碍的,萧翎,对她无心。” 无心么?这种事儿,谁又能说的准呢? 苏易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只是该提点的她已经提点了,要是慕白自己不放在心上,她也是没有办法的。 君不见,远在京都的萧翎萧公子,突然拨断了自己手下的琴弦。 然后,他望向延陵所在的方向,眼神充满了疑惑。 她在延陵还好么?他的琴弦断了,是不是因为她在挂念他的缘故呢? 萧翎如是想着,便觉着心中一阵酸涩。 要不是当初那番阴差阳错,要是他们的相遇不是那么不堪,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一点可能? 230.第230章 一梦萧然(萧翎番外2) 她去了延陵已经大半个月了,我看着空落落的太女府突然觉得不自在了。 她在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府邸是如此空荡。 因为她在的时候,府里头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的。 其实我知道,除了我、孟志还有陶梦旭、程风,别的公子哥儿都不是她想带回太女府来的。她收下他们,只是想让他们活着罢了。 只是清楚归清楚,当我每次看见她出去一次就往府里头带一个公子哥儿的时候,我总是觉得憋闷。 她说过的,她心悦于我。 那她为什么还要不停地往太女府里头带公子哥儿呢? 她带了也就算了,还把那些个公子哥儿好好地安顿在府里头,每隔一段时间就去看看他们。 虽然我知道,她去见他们的时间,远远没有陪着我的时间多,可我还是觉得心中憋闷。 后来,她带回了怜儿,那个面容清秀身材瘦削的少年。 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心里有事儿。 “你抱着什么目的接近她?” 我挑了一个四下无人的时机,和怜儿有了一番对话。 我记得很清楚,当我开口询问他之后,怜儿本来清亮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公子说得是什么话,怜儿不明白。” 我呵呵冷笑:“别装了,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是个细作。” 怜儿看着我的眼神柔和如故:“公子说得话,怜儿不明白。”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毕竟看出来你是细作的人,只有我一个,而我,不会告诉别人。” 怜儿的眼神里头终于划过了一丝诧异:“萧公子若真觉得我是细作,为何不带了怜儿去见殿下呢?” “因为我是萧翎。” 我冷笑着说出原因,而那个少年看着我的脸,眼神里头流露出些许悲悯。 “原来是因为您是萧翎萧公子啊……” 那个少年用感叹的语气说出了这样的话,让我着实气恼。 是的,我就是萧翎,那个害得萧家满门死于非命却还在这个世上还在自己仇人的屋檐下苟延残喘的萧翎! 但是我,从来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而且这个小细作,他根本没有想明白一件事儿,他比我的处境要不堪得多。 因为就算是和她有着血海深仇不堪回忆的羁绊的我,也会偶尔忍不住因为她不经意的温暖而心神恍惚。 而这个和她没有什么仇恨羁绊的小细作,想不对她动心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我笑得嘲讽,转身离去,只给怜儿留下了一句话:“你要是还想好好地活着,最好还是安安分分的,不要离她太近,不然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怜儿无言,只是带着柔和的笑看着我远去。 我明白他的想法,他觉得我的话实在可笑:一个细作,要怎么安分呢? 要是一个细作想安分了,他不是动心了就是在为自己进一步的行动做铺垫。 所以怜儿没有安分多久就开始行动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很意外。 我只是轻叹了口气,安生地做个小细作不好么?为什么非要折腾呢? 太女府里头让我感兴趣的事儿还有人不多啊,要是少了怜儿,我又要觉得无趣一段时日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他的动作那么大,竟然让她离开了太女府整整三天三夜。 她离开的那三天,我去见过孔昭,他瘫软在床上,浑身无力,连话都讲不出来了。 “药是不是殿下给你下的?如果是的话,孔爷您就眨眨眼吧。” 孔昭眨了眨眼,呼吸急促了些许。 我明白他的悲哀,他视作生命的人,转身就朝他的心窝狠狠地捅了一刀。 可是他还是那么在意她……尽管他们并不是兄妹,尽管她把他给抛下了。 “孔爷,如果是殿下下的手,那么我大致知道,殿下和怜儿去哪了。” 孔昭的呼吸更加急促了,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期待与哀求。 哪怕他缠绵病榻连话都说不出了,他还是在意那个没心没肺抛下他的那个丫头。 所以我笑着开口道:“殿下前儿个来看我的时候,曾和我说过一嘴九州膳轩的姜母鸭,所以我估摸着殿下大约是和怜儿跑去九州膳轩了。只是先前孔爷您还没睡醒,我实在是捉摸不透殿下的去向,所以没有贸然说出自己的猜测。 但是这会儿年孔爷醒了,你说了殿下是自己和怜儿跑出去的,那我就大致猜到,殿下的去向了。殿下十有八九在九州膳轩,孔爷,您要不要和我一起赌一把?如果你同意,就闭上眼。” 孔昭闭上了眼。 我开口道:“孔爷,如果你愿意我带着你的腰牌去太傅府找太傅,那你就睁开眼。” 孔昭睁开了眼,用眼神向我示意,他把腰牌藏在何处。 我找到了他的腰牌,同时,我也找到了一张人皮面具还有一小瓶药水。 那张面具薄如蝉翼,上面的五官栩栩如生,这让我见到那张面具的第一刻就喜欢上了它。 然后经过孔昭允许,我戴上了人皮面具带着那块腰牌去太傅府找那位鼎鼎有名的女太傅——亓念念。 她听闻我开口说太女很有可能在九州膳轩的时候很是震惊,但是有孔昭的令牌作证,她还是相信了我。 不,与其说她相信我,倒不如说她相信的是孔昭。 我知道亓太傅收下了孔昭的腰牌就意味着她可以调动羽林卫,所以我把腰牌给了她之后,就很放心的走了。 有亓念念去救她,她一定不会死的,是不是? 虽然我是存心忽略了她,让她受了三天折磨,但是这是她欠我的,我根本不用觉得心里不安! 我忽略了我当时心底的忐忑。 直到我拨断了好几根琴弦之后,我才意识到,我是在意她的。 就算我不打算与她执手,我也是在意她的。 所以当我得知她平安的那一刻,我无比感谢诸天神佛。 她是灭了我满门的仇人,我下不了手杀她,但我也不愿,她死在别人手里! 那一刻我笑得猖狂,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欠我那么多条命呢,我不同意,谁都不能让她死! 231.第231章 孔叁买菜 茶叶蛋的味道很美妙,所以它的威力也很强大,茶楼掌柜只是吃了一口茶叶蛋,就成了浓香四溢的茶叶蛋的俘虏。 他看着顾宝儿的眼神充满了哀求:小姐,拜托了,请你把方子交给我吧! 太女殿下当然看出了茶楼掌柜的诚恳,只是谈生意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不知掌柜的尝过了茶叶蛋之后意下如何?” “小姐,别说给你茶叶蛋的两成利了,就是给你四成利都可以!只要小姐不把茶叶蛋的方子交给他人,这四成利我分给小姐那可是一点儿都不心疼的。” “我既然有心和掌柜的谈生意,自然不会收下了这茶叶蛋的四成利之后又把这方子交与他人,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掌柜的这么有诚意,四成的利润,说给就给了。” 哈,你还真收下四成利啦? 茶楼掌柜的内心是蒙圈儿的,小姐我只是和你客套一下,结果你还真的要收下四成利!只是这是自己挖的坑,就算泪流满面,茶楼掌柜也只能选择跳下去。 一老一小对视一眼,眼神里头满是狡黠。 这一刻,他们的思维得到了神一般的同步:初步的共识达成,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无非就是签文书找公证以及商讨具体事宜罢了,费不了多大的精力,顶多费点儿嘴皮子功夫。 茶楼里掌柜的和太女殿下在共谋出售茶叶蛋的大事,菜市场上刘三刀和孔壹孔洱孔叁孔肆孔武也在使出浑身解数和菜贩子们做斗争。 “大叔,你也太不厚道了吧,这几斤萝卜都泡过水了,你还好意思卖我们这么贵?”孔叁看着那白白净净的白萝卜,眉眼之间满是嫌弃。 菜贩子闻言没好气儿地朝他翻了个白眼:“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子懂什么,我这白萝卜是要卖给大户人家的,你要是买不起这萝卜就一边儿去!” “那你就把这萝卜卖给大户人家吧,我们兄弟几个都是小家小户出来的,吃不起这白白净净的泡水过的白萝卜!”孔叁翻了个白眼,走了。 孔叁要走,刘三刀和孔壹他们自然也跟着走了。 菜贩子懵了,心说:小子,你怎么不按套路来啊?我都说这白萝卜是专门卖给大户人家的了,你居然不要?你就不怕跟在你旁边的那个管事给你吃挂落? 他正是因为看出来了这一点才会提高白萝卜的卖价的,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几个大户人家出来采购食材的人,居然耐住了性子,没有拿钱来往他脸上砸…… 说好的大户人家嚣张跋扈的性子呢,为什么这几个小子身上没有半点儿嚣张的影子啊?被自己说了一句没钱就别买还真的走了! 孔叁离开那菜摊子之后,眉眼之间的嫌弃顿时就没了。 刘三刀见状,无奈叹了口气:“你也说过了他家是菜市里头唯一一家有白萝卜的摊子,这会儿你怄气走了,等会儿买不到萝卜可怎么办?” “没事儿,我估摸着那菜贩子不肯卖给我白萝卜是因为刘管事的衣服太精致的关系。 吃大户是菜市里头的习俗了,要用老百姓买萝卜的价钱买到白萝卜,自然是不可能的,我先前忘了这一点,所以意识到之后,我就直接走了。 而且托了刘管事的福,那位菜贩子只记得我和您的长相了,至于孔壹孔洱还有孔肆孔武他们,他是一个都没去看的。所以要买萝卜很简单,我们只要在这儿站着,让孔壹孔洱他们一个个跑过去买一筐萝卜就好。” 孔叁笑得狡黠,孔肆闻言也笑开了:“不用孔壹他们一个个跑了,我一个人去就好,我保准给你扛回来好几筐子没有下水的萝卜。” “不,萝卜不能磕碰,所以还是一个人去买一筐子的好,而且我怀疑,他家根本没有四筐子的萝卜!” 孔叁摇了摇头,拒绝了孔肆的提议。 孔肆也不恼,咧嘴笑着从刘三刀手里头拿了几个铜子儿就跑到菜摊子去了。 没多久,他就咧嘴笑着端了一筐子带着泥土的萝卜回来了。 “孔叁孔叁,你说得没错,我说我是去买萝卜当饭吃的,那大叔就用很便宜的价钱卖了我一大筐没有下过水的萝卜!” 刘三刀也笑了,他看着孔叁的眼神充满了欣赏。 感情这小子说的话还真是一点儿水分都没有,他说他会买菜,那就是真的会买菜,有孔叁在,自己再也不用担心府里头买菜用的银子太多了! 萝卜有了,肉也是要买的,人多力量大,刘三刀很是欣喜的发现,他们出门没有多久,该买的菜全都给买齐了。而且因为孔叁会砍价的缘故,买这些菜花的银子并不是很多! 这也就代表着,孔叁能用同样的银子,买到更多的菜,从而为厨房节省一大笔开支…… 那么这笔省下来的开支,会跑到哪儿去呢? 其中一大部分会被留在公中,但是还是会有一部分返还到刘三刀的手中,这个时候,只要他带着孔叁出来转一圈儿,买点儿食材回去,那么就可以做很多吃食儿犒劳厨房的人了! 刘三刀想想就觉得美得很,看向孔叁的眼神也更加和善了。 孔叁发现刘三刀看着自己的眼神产生了不小的变化,他的内心是很慌乱的。 等回道府里头后,他找了个刘三刀不在的时机,轻声询问孔肆道:“孔肆,你有没有觉得刘管事看着我的眼神怪怪的?” 孔肆一脸蒙圈儿地看着他:“哈?哪里怪了,我怎么没有看出来?我觉得他只是在拿我看肉包子的眼神看着你啊。”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孔叁惊呆了,孔肆对肉包子可是抱有着非一般的深爱的,他曾经为了一个肉包子揍趴了一个一定要买下他的管事…… 刘管事会为了自己揍趴小姐和公子他们吗? 孔叁不用想都知道不可能! 那么刘管事会拿孔肆看肉包的眼神看自己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他想把自己给吃掉…… 孔叁越想越是觉得可怕,他不由在心里头树立了一个念头:就算自己在厨房干活,也一定要离刘管事远远的,因为刘管事是个喜欢吃人肉的大坏蛋! 232.第232章 暖居宴 孔叁对刘三刀抱有恐惧的直接后果就是,晚上吃暖居宴的时候,他坐在离刘三刀最远的地方。 刘三刀对此表示十分不解,自己也不是什么看起来就非常凶神恶煞的人啊,为什么孔叁要离自己这么远? 于是乎,为了表示自己对孔叁的亲近,他也跑到了孔叁那一桌。 孔叁犯难了,刘管事,桌上有肉包子,你别盯着我看,好不好? 我还没有死呢,你别一心想着把我做成包子吃,好不好? 他的眼神在空中漂移,当他瞥见孔昭身边有个空位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丝生机。 根据人吃猪猪吃白菜的原理,如果说刘管事管着自己,那么十一爷就是管着刘管事的人! 然后孔昭就看见孔叁一脸笑意地跑到自己身边,然后笑着说:“十一爷,布菜的事儿就交给我吧。” 布菜? 孔昭懵了,和顾宝儿一起用膳这么多年的他,从来就没有吃饭叫人布菜的概念。 于是,发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空位的孔昭,笑着对孔叁道:“坐我边儿上跟我们一起吃吧,我们府里头,主子用膳没有叫你们饿肚子布菜的道理。 你只管跟着我们一起用膳就好。今儿个晚上是暖居宴,大伙儿吃的是一样的东西,所以你无须忌讳,我吃什么,你也就跟着吃什么就是了。 至于平时,你是在厨房当差的,只要你能按着饭点儿给我们提供膳食,那么你什么时候用膳都可以。” 孔叁应了声“诺”,便笑着坐下了,学着孔昭的样儿,用公筷从冬瓜盅里头夹了几个鸡汁儿冬瓜球,放到自己的碗里头。 刘三刀看着孔叁坐在孔昭身边,吃鸡汁儿冬瓜球吃的一脸开心的小模样,对自己的亲和能力开始质疑了。 他看起来是那么凶神恶煞的人么? 为什么孔叁宁愿亲近看起来就很冷淡很不好说话的孔昭孔大爷也不和自己说几句话呢? 刘三刀如是想着,便用十分和善的眼神看向孔肆,笑着问他道:“孔肆,晚上的膳食还合你的胃口么?” 孔肆原本还不明白孔叁为什么跑到十一爷那桌去,这会儿可算是明白了!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的娘诶,刘管事的眼神好吓人!我是人不是大肉包子,可是刘管事却拿看着大肉包子的眼神看着我!好可怕!他问我膳食合不合我胃口是想做什么?把我喂得白白胖胖之后做成肉包子么?好可怕! 然后,孔肆就跑到了孔昭身边去,用十分诚恳的语气对孔昭道:“十一爷,求求您救救我和孔叁吧!” 孔昭手里头那勺子黑凉粉,瞬间掉到了桌上。 他看着孔肆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你方才说什么?” “十一爷,求您救救我还有孔叁吧!” 这一次,孔肆的嗓门更大了,一瞬间,顾宝儿呛着了,苏易之筷子上的鱼香肉丝掉在了桌子上,轩辕青衫的酒杯磕到了轩辕云凌的酒杯,梧桐的面纱被自己给扯掉了,但是他们却无心顾及自个儿,而是第一时间朝孔肆所在的方向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孔昭叹了口气:“说吧,你今儿个和孔肆上街买菜招惹了谁,我想法子把他们给摆平就是了。” 孔肆眼神无辜:“我们没有招惹外头的人,只是买菜而已,还能和菜贩子结仇么?” “那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招惹了刘管事……方才我和孔叁瞧得真真的,刘管事可是用我们看着大肉包子的眼神看我还有孔叁的,所以我们被他吓到了,赶紧跑到您身边来了。 我怕,我们要是不早点把这件事情给说出来,回头就要叫刘管事喂得白白胖胖,然后想法子做成肉包子了。” 孔昭看着刘三刀的眼神,充满了痛心:“三刀,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三刀!” 顾宝儿缓过气儿后,看着刘三刀眼神充满了谴责:“刘三刀,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刘三刀!” 苏易之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轻叹了口气:“刘三刀,你就算想吃肉,也不能想着吃人肉啊,这可是违法的!” 馒头默默地把自己的位置搬得远了些:“刘三刀,你不能吃人肉!” 梧桐躲开刘三刀的眼神:“刘三刀,你别看我,你再看我,我也不会变成肉包子的!” 刘三刀内心悲愤:我,我干什么了?我不过就是用和善的眼神看着孔叁还有孔肆罢了,怎么就变成想吃人肉包子的大病态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吃人肉,这是真的,你们相信我啊!” 刘三刀的语气满含着悲愤。 “我很想相信你,刘管事,可是你刚才,真的是用看着肉包子的眼神来看我还有孔叁的。” 刘三刀:“……我那是和善的眼神!” “刘管事,我很想相信你,可是你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我觉得,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香喷喷的大肉包子。” 刘三刀无奈了,有你和孔肆这么剧毒的肉包子么?爷算是怕了你们了,再也不拿和善的眼神看你们了还不成么? 想到这儿,他不禁用自己最和善的眼神看向了慕白:“慕大夫,你相信我啊,我是真的不吃人肉的!” “嗯,我相信你。” 终于有一个人愿意相信自己了!刘三刀刚刚露出欣喜的微笑,便听得慕白开口道:“我知道,你就算有吃人肉的心,你也没吃人肉的胆子,因为吃人,是要偿命的。” 我,我根本没有吃人肉的心思好不好? 刘三刀花了好多口舌功夫,才让在座之人相信他是真的没想过吃人的事儿,然后他一脸错愕的发现,桌上已经没有菜了,一个个汤盆碗碟里头装的菜,都叫大伙儿给一扫而空了! 换句话说,他的晚膳,不见了! “我的晚膳呢?” 听得刘三刀的语气是如此痛苦,小正太孔柒不忍了:“刘管事,在你和大家解释你不吃人肉的时候,所有的菜就叫我们吃完了。要是刘管事您还想吃点儿,不如自己做点儿东西吃?” 我的暖居宴啊!刘三刀的内心无比悲愤…… 本书来自http:///book/html 233.第233章 拜谒季府(1) 当顾宝儿和孔昭一起去木匠铺走牢里头定做的牌匾完工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是时候去找季夫人拜访了。 只是太女殿下的身份高贵,一开始就让她亲自出马肯定是不太好的。 所以苏易之和梧桐姑娘结伴去珍宝阁买了好多回步摇之后,他们终于得到了掌柜的许可,那就是他们愿意为叶府牵线,让叶府家主叶桐姑娘与她的姊妹前去季府找季夫人一叙。 也就是这最后一次,叶桐姑娘很是震惊地发现,珍宝阁的步摇价格变贵了许多!不过就是一支指甲盖大的东珠镶嵌在银簪上,便要了他们一百多两银子……至于别的步摇,那价格可就更贵了! 她的眼神当时就有些许不悦:“掌柜的,你这一回要价可比我们前几次来买首饰的时候高得多啊。” “叶姑娘这说得是哪里话?我收你这些银子,自然有收你银子的道理。上回您买走的首饰,那可就只是首饰罢了。” 你这话说得,好像你现在卖给我的就不是首饰一样! 叶桐嗤笑一声,当下就要再辩,苏易之却按住了她的手腕,示意她住口。 叶桐只能恨恨地住嘴,眼看着苏易之从荷包里头掏出好几张银票来结账。 珍宝阁掌柜看苏易之付银票的爽快样子,笑眯了眼,朝着苏易之开口道:“苏小姐倒是个爽快人,老朽祝你与季夫人的会晤将会非常愉快。” 苏易之笑容清浅:“承您吉言,只是我妹妹这话说得倒也不错,掌柜的这一回要价太狠,吃相也太难看了些,待我们姊妹见了季夫人,首先就得问她一件事儿,延陵之人,是不是见不得京都来客?” 掌柜的笑不出来了,他觉得老尴尬了,他不就是把价格往上提了一到两成,想吃点儿回扣罢了,怎的就叫这叶府府主的表姐苏小姐给看出来了? 要是苏小姐真和季夫人问了这么一句,他估摸着自个儿的珍宝阁掌柜的位置怕是要保不住。 于是乎,掌柜的琢磨了半晌,终于做出了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苏小姐这话说得可就诛心了,老朽方才同您说得价格可是这些步摇的原价,只是您和叶小姐都是我们珍宝阁的回头客了,怎么着都是要给你们一些优惠的,不然我这生意也不好做啊,您说是不是?” 话音刚落,他就从自己刚刚收下的那几张银票里头,抽出了两张,递给了苏易之。 苏易之接过,笑着瞥了他一眼:“掌柜的倒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这样的糊涂事儿做不得。” 该讨的银票也讨回来了,那还呆在珍宝阁做什么呢? 苏易之拉着叶桐的腕子,就把她给拉出了珍宝阁。 叶桐这会儿还没有回过神来呢,看着苏易之的眼神里头满是不敢置信:“苏姐姐,那老混账只是还了您这么一点儿银子,你怎么就同意了?” “不同意还能怎的?你还真的以为去季府的拜帖要递到季夫人面前,不需要上下打点么?再来若是季夫人不给我们回帖,我们就贸然前去拜谒,不说能不能探出季夫人的底细了,万一叫人给关在了季府外头,你以为我们还能得到去季府拜谒的机会么?” 苏易之脸上的笑意微敛,看着叶桐的眼神里头满是无奈。 “叶桐,时至今日,你莫非还以为我和宝丫头他们来延陵打得是游山玩水的主意么?” 叶桐闻言,一脸错愕地望向了珍宝阁的方向:“欺上瞒下的玩弄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他们怎么敢?” “只要查不出来,那就只是手段。” 叶桐不再开口,跟着苏易之回叶府去了,只是心里头对于季夫人多了许多提防。 珍宝阁是个不干净的地方,谁又能保证珍宝阁为他们引荐的季夫人就是个手脚干净的人呢? 叶桐的戒心太过强烈的后果就是,当他们去季府拜谒的时候,叶桐完全笑不出来,她每到一个地方都要仔细查看周边环境,眼神里头满满的都是戒备。 这一点,顾宝儿和苏易之还有馒头小姑娘都看出来了,季府的管家自然也看出来了。 只是来者是客,怎么着都不能因为客人的戒心太过强烈的原因就把客人给撵出去吧? 于是乎,琢磨了半晌,季府管家才用十分委婉的口吻开口提醒道:“叶小姐,您每到一处便左顾右盼,非要将府中的布局给看遍才肯罢休,可是季府的布局摆设有何不堪之处?” 叶桐愣了,眼神里头的戒备稍稍收敛了些许,可她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说什么话来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 说她是在小心季府是个危险的地方么? 还是说她在小心手脚可能不干净的季夫人? 不管她说了前者还是后者,季府管家都是要把她给撵出去的好吧! 于是乎,叶桐叶姑娘的眼神开始在空中游移不定,她既是在寻找帮助,也是在寻找说出一个光冕堂皇的借口的灵感。 直到她瞥见脸上带了几分憔悴的顾宝儿,叶桐才恍惚间想起,似乎自家的主子扮演的是个大病初愈的娇弱女子来着,很好,借口有了! 然后管家便一脸错愕地看着叶姑娘用十分无奈的语气说道:“请管家见谅,我失态了。但是一想到我的小妹大病初愈,我实在是安心不下来,要是府里头跑出些小猫小狗之类的小东西,惊吓了我家小妹,让她再次缠绵病榻的话,我是实在承受不起的。” 好嘛,原来是因为一行人里头还有个大病初愈的娇弱小姐,很好,叶小姐的行为没毛病。 季府管家恍然大悟,看着叶桐的眼神也和善了几分:“既是如此,那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令妹毕竟大病初愈,受不得惊吓,叶小姐小心一点儿也是好的。” 顾宝儿看着叶桐三言两语就打消了季府管家的戒心,便朝苏易之投去了一个打趣的眼神:你看看,我的贴身丫鬟跟着你才几天,就从一朵柔弱的小白花进化成了一朵有着毒液的霸王花呢。 第234章 拜谒季府(2) 顾宝儿打趣的眼神,苏易之收到了,她无奈的回道:关我什么事儿了,她这是自己学会的,我可没有怎么教她! 太女殿下微微一笑,没再和苏易之眉来眼去。 因为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和苏易之解释,小白花这种姑娘呢,是会因为外界环境的变化,朝不同形态进化的。 要是她的生活环境很是悲惨的话,那么叶桐就会有一定可能从无害的小白花进化成让人怜惜的具有光环的“白莲花”! 要是她的生活环境十分优越,她再也无须为任何事情发愁的话,那么小白花也许会进化成为具有怜悯光环的“圣母”! 要是她遇上了霸气四溢的姑娘家,并且和他们整日朝夕相处的话,那么小白花多半会变成“霸王花”。 美丽的花朵献给她在意的人,妍丽而剧毒的毒液送给她怨恨的一切! 看样子,叶桐小姑娘是要变成霸王花了呀,太女殿下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了一丝蜜汁微笑。 不管怎么说,霸王花总是比白莲花要来得叫人欢喜,不是么? 此时此刻,季府管家正把顾宝儿他们带到了一处有着竹林凉亭的美景所在,因此顾宝儿脸上的微笑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季府管家只当顾宝儿是因为见到了美景心生喜悦才会发笑的,当下口吻也温和了些许:“此处竹林是老爷与夫人最爱的景观,因此他们招待来客也多是在此处。叶小姐大可与几位小姐坐在此处歇息片刻,不多时夫人便会前来与各位小姐相见。” 苏易之笑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我观此处风景甚好,心中也是欢喜得很,能在此处等夫人前来,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只是管家若是想去找夫人通报之前,说什么也得给我们姊妹几个留下几个丫鬟吧,不然我们若是……怕是会找不到路呢。” 季府管家只是略微思索便明白了被苏易之略去的那几个字到底是什么,当即他的脸上便出现了了然的笑意:“这是自然,若是老朽不留下几个丫鬟伺候各位小姐的话,回头夫人定然是要怪老朽不懂规矩的。” 话音刚落,季府管家便挥挥手向不远处的回廊示意,然后回廊里头便走来了六个衣着规整的丫鬟,年岁不大,都是十三四岁左右的。 “你们几个都听好了,这几位小姐今儿个来我们府上是要找夫人叙话的,你们说什么都要把她们伺候好了,不然回头夫人怪罪起来,我可不会为你们说话。” 六个丫鬟闻言,很是恭顺地应道:“诺,谢管家提点,婢子定然会寸步不离地伺候好小姐。” 寸步不离么? 顾宝儿和苏易之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了几分计较。 这几个丫鬟说是寸步不离地伺候顾宝儿他们,那还真的是寸步不离。 就算顾宝儿说自己要去净房,也有两个小丫鬟守在净房外头。 对此,顾宝儿的内心是拒绝的。 这几个丫鬟太过敬业,真的是不能不让她怀疑,季夫人有猫腻啊…… 而且被人当作嫌疑犯盯着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于是乎,太女殿下觉得她呆在季府的这段时间内都会很不自在。 不过幸运的是,她扮演的是个大病初愈的娇弱女子,这也代表着,她的不自在是因为身体不堪疲累,而不是别的原因,所以不会有人觉得哪里不对。 病人,特别是未成年的病人,总是有任性的资格的,不是么? 因此当太女殿下十分任性地对几个婢女说她想吃桂花藕粉糖糕的时候,没人觉得哪里有不对劲。 六个小丫鬟顿时就派了一个小丫鬟去厨房传膳,于是乎,留下来伺候顾宝儿他们的就变成了五个丫鬟。 顾宝儿眼看有门,便又开口道:“天气如此炎热,桌上却连一盏茶水都没有,实在不是待客之道。” 然后,留下来伺候顾宝儿他们的就变成了四个小丫鬟,走的那个是去端茶水了。 这就为顾宝儿他们接下来的行动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只见馒头小姑娘一挥袖子,四个小丫鬟就开始眼神迷糊了。 瞬间,苏易之的唇角就上扬了些许:“师兄的春风醉,药效当真不错。” 顾宝儿没好气地朝她翻了个白眼:“行了,那两个被支走的小丫鬟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我们还是赶紧先说几句话的好。而且这春风醉的药效持续不了多久,毕竟是一人份的药剂被拆成了四份。” 苏易之闻言正色道:“我觉得季府八成是有猫腻,季夫人的行事,兴许是背着知府的,但是管家却是知情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夫人不是知府的原配。” 哈?这就尴尬了,要是季夫人和那啥监察使勾搭到一块儿,季知府却是不知情的话,那么自己要查案的难度可就更加大了! “知府的原配是刘三刀母亲的小妹,可是现在的季夫人,却是刘三刀母亲的庶妹。” 很好,一个嫡庶之分,很能说明问题。 这也能为刘三刀一怒入京的事儿作出解释,换了谁被自己的亲人背叛不气啊? 季夫人,那可是刘三刀的姨娘,可就是她,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事儿来。 太女殿下开始怜悯刘三刀了,她冲苏易之道:“我明白了,接下来你少说几句,看我的。” 见苏易之颔首应下,馒头便又挥了挥衣袖,四个小丫鬟的眼神开始变得清明。 很显然,这一次,馒头给她们下了解药。 小丫鬟们回过神来后,发现自己走神了,赶紧和小伙伴们对视一眼,用自己最坦荡的眼神! 然后她们就得出了一个结论,在自己走神的这段时间里头,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她们的记忆同时断片儿了,于是,四个小丫鬟连馒头的那两衣袖都忘了。 这也使得,当季夫人到来之时,苏易之和顾宝儿他们能够用自己的最佳状态迎战! 季夫人发现顾宝儿他们压根没有发现自己的到来,只顾着吃桂花藕粉糖糕还有茶水的时候,她的内心是蒙圈儿的。 第235章 季夫人其人(1) 其实这几位小姑娘来自个儿府上不是为了见自己而是为了来季府吃点心吧? 季夫人的心里只有这个念头,她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够在季府吃点心吃得这么开心的。 只是心里嘀咕归嘀咕,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只见季夫人轻咳一声:“咳咳,方才在处理府中琐事,让几位姑娘久等了,还请见谅。” 苏易之闻言,连忙放下手中的糕点,微笑着看向季夫人:“夫人说得是哪里话,我们姊妹几个也没有等多久。” 顾宝儿他们怎么可能和季夫人计较呢? 他们清楚得很,季夫人肯定是和季府管家联起手来了,存心要好好晾一下他们的,不然他们绝对不会在顾宝儿吃了第三盘桂花藕粉糖糕的时候过来的! 原因很简单,只有先吃了一个下马威,等会儿他们求着季夫人办事的时候,口吻才会比较的亲和。 “如此就好,不知我府上的糕点可还合几位姑娘的胃口?” 叶桐、顾宝儿、苏易之同时心道一声来了,季夫人这是要套话的节奏? 不过套话这种事情,顾宝儿他们还是真的不怕,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人多。 季夫人要想讨论有关琴棋书画的事宜,叶桐自小就是学习这个的,还从来没有碰到过对手呢。 季夫人想要讨论有关吃食儿的事情吧,不管是苏易之还是顾宝儿都是可以奉陪的,原因无它,一个会做菜,而另一个肚子里头有一堆的菜谱。 很好,柴米油盐酱醋茶有人奉陪了,琴棋书画诗酒花也有人奉陪了。 季夫人表示聊天聊得很满意,不管自己把话题扯到哪一方面,总有一个小姑娘可以反应过来跟着自己往下说,这让她很是开心。 于是乎,她看着顾宝儿他们的眼神也温和了不少:“相逢即是有缘,几位姑娘甚合我的脾性,半月之后,我将会小儿举行加冠礼,到时还请几位姑娘一定要到场啊。 届时,不少闺秀也会出现的,几位姑娘初来延陵,若是想结识手帕交的话,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顾宝儿他们则是十分疑惑,从和季夫人的叫谈中她们得以知晓,季夫人是不爱戴步摇的,甚至她言辞之间谈起步摇眉宇之间便会流露出嫌恶之色,那么为什么珍宝阁的跑堂小哥提起季夫人的时候,会说季夫人爱极了步摇呢? 珍宝阁的跑堂和季夫人,究竟是谁在演戏? 顾宝儿不禁迷惑了,说好的只要行个贿就能知道季知府能不能信得过的事儿,似乎是要泡汤了呢。 不过不管怎么样,该做的试探还是要做的…… 顾宝儿轻叹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个绸缎包裹的锦盒来,眉宇之间带着几分希冀,看向季夫人:“虽然阿宝心知夫人不喜步摇,只是有件事儿还是得求夫人出手相助。阿宝家中有一位长辈,平生最爱步摇,只要是材质上佳、款式入时的步摇,她都是心喜的。阿宝此来延陵,除了访亲便是想着为那位长辈搜罗步摇作为她的寿礼的。 只是阿宝和几位姊妹年纪到底太轻了些,看不懂步摇的款式,那天又在珍宝阁听闻延陵此地最懂款式的女子是夫人,便厚着脸皮往夫人府上递了个拜帖,我们今儿个进府就是为了让夫人帮忙掌掌眼,我们搜罗的这些个步摇,可有那些合长辈胃口的。” 季夫人闻言先是蹙眉,随后便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我的确是不喜步摇的。只是几位姑娘都如此相求了,我再不帮你们掌掌眼,心中也是颇为过意不去的。” 话音刚落,她便从顾宝儿手中接过那个被绸缎层层包裹的锦盒,然后揭开绸缎,开启锦盒,从里头拿出那几支步摇来,开始认真仔细地端详起来。 “银簪和东珠配在一起颜色太过素净了些,若是几位姑娘的长辈上了年纪,又是孀居的话,配这个是可以的,但若是那位并非孀居妇人,见了这支步摇怕是要不喜的。” 顾宝儿闻言颔首道:“夫人说得是,这支步摇倒是我买的差了。我那位长辈与她的夫君相敬如宾,绝不是什么孀居的妇人。” 话音刚落,她便从锦盒里头抽出了那一支颜色最为素净的步摇。 接着,季夫人又用了不同的说辞给锦盒里头的步摇找出了各种各样的瑕疵,而顾宝儿发现,被季夫人嫌弃的步摇,都是苏易之和叶桐用市价买回来的步摇。 而锦盒里头,只剩下了一支卖相最好的用市价买回来的步摇,其余的步摇都是苏易之和叶桐用高价买回来的。 都到了这一步了,要是顾宝儿他们还没发现不对,那就真的有鬼了! 因此,她们都很期待,季夫人要用什么样的说辞跳出那最后一支市价步摇的瑕疵。 然而事情的发展再一次出乎顾宝儿他们的意料,只见季夫人拿起那最后一支市价步摇,仔细端详了半晌,然后才用十分怅然的语气开口道:“我挑不出这一支步摇的瑕疵。因此,其余的步摇也不必再看了。” “夫人此言何意?是因为这一支步摇,比锦盒中剩下的步摇都要珍贵么?” “不,并非如此。我说挑不出它的瑕疵,只不过是因为,它是最为适合作为寿礼的步摇罢了。至于锦盒中剩下的步摇,它们都很好,就算是不喜佩戴步摇的我,见了它们也难免动心,只是它们并不适合作为寿礼。” 顾宝儿心中嗤笑一声:这锦盒中剩下的几支步摇自然不适合作为寿礼,因为它们是你想要收下的贿礼啊!它们已经入了你季夫人的眼,自然是不再适合作为寿礼的。 已经试探到了这一步了,也不在乎再多试探一些了吧…… 太女殿下在脸上勾出个清浅的笑来,努力用自己充满孺慕之情的眸子看向季夫人:“既然夫人喜欢这几支步摇,那就收下吧。毕竟阿宝已经找到了适合我那位长辈的寿礼,别的步摇对我来讲也是无用了。况且,劳烦夫人为阿宝掌眼,要是不给夫人一点儿心意,阿宝是要寝食难安的。” 季夫人的反应正如顾宝儿所料,只见她轻叹一口气,口里说了声:“你这孩子……” 然后她就把步摇给收下了。 第236章 季夫人其人(2) 顾宝儿看季夫人收步摇的动作极其利索,顿时心里就开始吐槽了:除非宝宝是傻子才会相信你不喜欢步摇这种鬼话!你哪是不喜欢步摇呀,你分明就是不喜欢用市价购买的步摇吧,季夫人? 只是季夫人的行为恰恰说明了一点,她绝对与珍宝阁幕后之人关系匪浅,不然她不会一眼就看出锦盒里头的步摇,哪些是用市价购买的,哪些又是高价购买作为贿礼的。 而这,恰恰是顾宝儿想打探的事儿。 现在,她可以确定,季夫人多半已经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人了,只是她还是不能排除季夫人只是恰巧看中了那几支步摇的可能性,那么想要迅速地进一步判断季夫人是不是贪墨,就只剩下了一个法子。 那就是对收下了自己的贿礼的季夫人,提出要求。 “夫人收下阿宝的心意,阿宝是真的觉得心里松快了许多,也只有这样,阿宝才能厚颜继续和姊妹们叨扰夫人。 毕竟阿宝和姊妹们都是打京都来的,对延陵并不是很熟,若是没有夫人提点,我们怕是招惹了什么权贵人家自己还不清楚呢,到时候要是人家使了手段叫咱们叶家败落,我们姊妹几个也许还不清楚呢。 若是如此,那可真是冤得很了。夫人,你说是不是?” 季夫人闻言,眼底划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但是一直盯着她的苏易之还有顾宝儿都没有错过这一瞬她的神情变化。 想来季夫人此时此刻定是觉得很开心吧,毕竟这一笔银子来得十分轻易,她几乎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去达成顾宝儿他们的愿望,她只需要笑着提点顾宝儿她们此地有什么招惹不得的权贵就好。 只是无论是顾宝儿一行还是季夫人都知晓,季夫人会说出口的,只会是那些可以见光的东西,至于那些隐藏在黑暗深处的东西,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口的。 当季夫人意犹未尽地说出最后一家书香世家的姓氏的时候,顾宝儿知道,她们是时候告辞了,于是乎,顾宝儿就找了个理由出府去了,临出府前还顺走了季夫人一罐明前龙井还有一食盒的桂花藕粉糖糕。 顾宝儿得了自己爱吃的吃食儿自然是心花怒放,看着季夫人的时候,那点欣喜之情完全半点儿都不带掺假的,纯属本色出演,但也正是因此,季夫人才对顾宝儿他们放下了些许戒心。 一个会因为一食盒桂花藕粉糖糕而欣喜的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心计深沉的人,不是么? 季夫人如是想着,看着顾宝儿的眼神也温和了许多,她甚至打定了主意,只要这姑娘是个本分的,那么只要她离开延陵之前,她可以护她安好。 至少绝不能叫这姑娘走在街上的时候碰到那些个地痞!至于那些爱好颜色的纨绔子弟,她就只能表示爱莫能助了。 顾宝儿一路上都带着微笑,不住地和苏易之还有叶桐讨论季府的布局如何,那言辞之间的好奇以及喜爱之情半点儿都不带掺假的,于是乎,季府管家对他们的招待也更加周到了。 等太女殿下出府的时候,不仅她手里捧着罐明前龙井,就连苏易之的手上也多了个竹编食盒,那里头装得是些季府的特色菜肴,季府管家说了,这是开胃小菜,算不得什么心意。 顾宝儿自然笑着谢过了,而且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提起了半月之后自己还有苏易之她们会出席季夫人之子的加冠宴。 然后,她便认真仔细地观察季府管家的神情变化,不出顾宝儿所料,当顾宝儿说出他们也会出席加冠宴的时候,季府管家的眼底闪过了一丝讶异。 看来,季夫人的手段,这个看起来很是很和蔼的老人家是真的心知肚明了啊。 顾宝儿叹了口气,不再盯着季府管家。 她的内心涌起了一丝淡淡的悲哀,不是为她自己,也不是为了那些买步摇花掉的银子,而是为了刘三刀。 那个老人也是看着刘三刀长大的了,可是他的神情,却是半点儿端倪都不露。 这当真是让人心寒…… 顾宝儿想着想着就出了神,直到回了叶府,她才算是回过神来。 等回府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小伙伴们开会! “有件事儿,我必须得告诉你们。我猜得没错,珍宝阁的确是季夫人用来受贿的手段,但是,我们就算知道了这一点,也做不了什么…… 因为我们今天的行动只是一次试探,并不涉及到官商勾结,她只是收下了几支步摇以后为我还有易之她们介绍了一下延陵的权贵,所以就算我们知道了这事儿的猫腻,我们也不能说她有罪。” 季夫人……刘三刀默默攒紧了拳头,那个女人,也算是自己的姨母了,可是她却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她的姐姐在私牢中受罪,而且装作什么事儿也没发生的样子在季府中继续享用锦衣玉食! 如果她是为了麻痹暗中之人,他还能自我欺骗说那个人是迫不得已的,但是,她却是在从事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叫他怎能不怒? 刘三刀的手越攥越紧,待他的手无法再攥紧之后,他的指甲便掐破了自己的掌心直至鲜血滴落。 “刘三刀,你还好吧!” 率先发现刘三刀不对劲的人是馒头小姑娘,她这会儿可算是吓得不轻:“刘三刀,你就算生气也没必要这么折磨自己吧!身体发肤授之父母,要是你爹娘知道你在外头折磨自己的话,他们一定不会开心的。” 刘三刀苦笑一声,松开了手:“我知道,只是每当我想到我的父母还在私牢中受苦,那个女人在享受锦衣玉食还做出这种勾当的时候,我就觉得气啊……她怎么可以这么做呢?” 馒头莫名奇妙地看着刘三刀:“你爸妈被关在私牢里头和季夫人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她把你爸妈关起来的。” 刘三刀咬牙回道:“那个女人,她本该是我姨母!” 第237章 疑似穿越重生的季夫人 刘三刀和季夫人果然是姨母和外甥的关系么? 顾宝儿瞥了苏易之一眼,开始感慨:要不是自己为了避开那个有可能背叛了自己老爹的监察使,她也不至于深居简出这么久的时间,以至于苏易之和叶桐一起打探消息的时候,她都没办法参与进去。 不过这种堪称重量级的隐私消息,由刘三刀自己亲口说出与由苏易之打听而来自然是不一样的。 这一点,没有人比顾宝儿更加清楚了。 当初她得知顾家败亡的消息的时候,也是用那般不敢置信的语气质问着她的姨妈啊,她可是自家母亲的孪生姊妹,可是顾家败亡的时候,她却是没有少推波助澜。 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为了避开那个女人的手下,咬咬牙自愿进了孤儿院。 孤儿院不是个好地方,但是总比生活在那个女人的手下要好多了。 她靠父亲留下来的人脉求着一个有名的医生亲自出手帮她改了容颜,而后将顾家付之一炬,从此年仅七岁的天才女童顾家大小姐顾锦溪从这个世界消失,留下来的只是希望复仇的顾宝儿。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她动了好些手脚为那个女人布的局好不容易快要看到成功的希望了,她却在睡梦中穿越到东墨了。 这件事,当真是让人无奈得很呐。 只是顾宝儿对于穿越这件事,感激大于怨恨,要不是因为穿越这一遭,她也不会遇上念念,皇后娘娘,帝尊顾迟以及定国公等爱重她的亲人。 不过也真是因为她有着这样的过去,才会更加明白刘三刀的痛心。 如果季夫人不出手相助是为了避免将季衡拖下水的话,刘三刀还未必会这么怨恨季夫人,毕竟在古代,出嫁从夫,季夫人出手相助是情分,不出手,则是本分了。 再说古代嫡庶之争那可是三言两语描述不清的,谁都不知道季夫人和她的嫡姐有着怎么样的过去…… 可是,季夫人她不出手,不是因为怕将季衡拖下水,而是因为,这场局,她也是布局者。 这叫外表看起来二兮兮事实上却是格外重情重义的刘三刀得知,他不怒才奇怪吧! “好了,不急着说你和季夫人之间的那些事儿,你先缓一会儿,顺口气,也好冷静一下,好好想想你的父母平素和季夫人可有什么纠葛。” 顾宝儿看着刘三刀手心殷红,心下不忍,开口点拨。 刘三刀应了,缓缓松开自己的手掌,怔了一会儿后开口道:“我想不起来爹娘和她有什么纠葛,因为她平日出现在我和爹娘面前的时候,都是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 我的父亲和那个男人怎么说都是八拜之交,他不会容许那个女人在我爹娘的面前失态。而且,他们以往见面的时候,都是言笑晏晏,把酒言欢的,所以当我得知,那个男人亲自下了令要拘捕我的时候,我才会接受不了。 从父亲那边论,我该叫他一声二叔,从母亲那边论,我该叫他姨父,但却是他下了我的拘捕令……” 刘三刀说到这儿,开始苦笑:“当时我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甚至有冲到他面前问他为什么的冲动,他凭什么说我偷盗了他府中的财物! 他是我的姨父也是我的二叔啊,我若是看上了的东西,他向来是没有不允我的,可是他却说我偷盗……但是后来,那个把消息透露给我的老仆,劝住了我。 他说,我是刘家最后的希望了,不可轻举妄动。因此,我决定入京。可我万万没想到,在我入京的途中,那个老仆在他自己的宅子里头病死了…… 我自然是不信的,但是我没有办法,只能加快我的行程。” “我本以为,只要求得小姐出手相助,此事便算是有了结果,可是我万万想不到,其中还有如此多的猫腻。 不过我想起来了,昔日我娘亲曾对我说过一段话,她说,那个女人在十四岁那年掉进池塘里头被捞起来后生了一场大病,自打那之后,她的心思便通透了许多,眼界也开阔了不少,甚至不像是个庶女了,不想着和嫡姐争风吃醋,反而一心埋在了女红还有琴棋书画里头…… 若非如此,她是不会在那个男人想要续弦的时候开口推荐她这个庶妹的。毕竟,她的姊妹里头有的是没出阁的姑娘长相同我那个病逝的姨母相似的。” 落水之后换了个性子? 顾宝儿闻言一哂,很好,看来季夫人要么是重生要么就是和自己一样的来头了。 只是,不管季夫人是重生的还是穿越的,她都可以确定一件事,未来已经被自己改变了,季夫人她那点儿先见之明不会占到任何便宜! 季夫人要是重生的,当未来和季夫人所知不再相同的时候,季夫人重生女的优势就算是被废了一半了。 季夫人要是穿越的,那么除非季夫人是星河时代穿越过来的,不然她有那个自信碾压季夫人! 不过不管季夫人到底是哪个来头,她都可以确信一件事儿,那就是季衡,多半是可信的。 不然季夫人,不会看上季衡,并且为了保全季衡的名声想了这么一个委婉的受贿法子。 “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算有了底了。” 顾宝儿这话一出,刘三刀便诧异地看向她:“小姐,你这话的意思是?” “接下来的日子,你好好地待在府里头调教孔壹孔洱他们的手艺,外出打探消息的事儿交给七哥他们。只是你要做好准备,如果季衡没有背叛你的父亲,那么你要亲自出面告诉他,他的妻子背叛了他。” 刘三刀不解,但是看顾宝儿并不打算对自己解释,他也就应下了。 因为他知道,太女殿下和自己的目的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是相同的,他们都希望,延陵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没有那些个阴私,也没有那么多起发生在暗地里头的龌蹉事儿。 顾宝儿看刘三刀应下了,便笑着看向慕白:“只是刘三刀愿意出面还不够啊,要想让季夫人认栽,没有慕白你的诚心散可是万万不成的。” 第238章 诚心散 “诚心散?”慕白闻言,神情顿时古怪了这几分,这东西是他偶然制得,因为用处很是尴尬,所以只保留了几分成品,药方也被他闲置不用了,要不是上一次顾宝儿问他都有什么用处古怪的药散,他还想不起这诚心散来。 “没错,正是诚心散。须知响鼓还得用重锤,若是季衡重情义,没有背叛我父亲的话,想让他狠心发自内心的把季夫人给推出来,可离不得这诚心散。 季夫人既是季衡原配的庶妹,那么季衡待她自然是不同的。方才刘三刀也说了,季夫人的长相同他病逝的发妻可谓极其相似,那么由此可以断定,季衡对季夫人的情愫,有一部分是移情。 可若是事发之后,季夫人当着季衡的面儿,把自己干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都给说出来了,你们猜猜季衡可还会爱她如故?” 在座的汉子们听了顾宝儿这番话,个个神情古怪,该说太女殿下不愧是去过花楼的姑娘么?她对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儿居然摸得门儿清!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嘛,爱之深,恨之切,季衡对于季夫人越是爱重,当他得知她的不堪的时候,才会越是痛恨。 而且顾宝儿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们也知道诚心散到底有什么用处了,无非就是逼人吐露真言的药散罢了。 少年们一想想让他们如此辛苦查案的那个女人有朝一日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顿时心中很是愉悦。 姑娘家,没有真本事就别出来招摇,有本事也别用在受贿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儿上啊! 少年们看看苏易之,看看顾宝儿,看看叶桐,再想想亓太傅,顿时坚定了一个念头,自己以后的媳妇儿没本事不算什么大事儿,别给自己来事儿就算好的了! 季夫人本事显然是够的,不然她也想不出这么光明正大却又隐晦至极的受贿法子来,但是这是见不得人的事儿,如此,在立意上她便已然输了顾宝儿、苏易之还有亓念念她们几成。 聪慧算不得什么大事儿,难得的是聪慧却不入歧途啊。 不过要说心情最为复杂的人,那还得数刘三刀,他本以为自己的叔父还有姨母同时背叛了自己的爹娘,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得知,他的姨母是定然背叛了自己的爹娘的,可是他那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叔父,却很有可能依然看重他。 甚至有可能当初那个给自己透露消息的老仆就是他安排的! 尴尬的是,他的叔父还有姨母还是夫妻来着,这就尴尬了,就算他想赌一赌自己的叔父是不是可信的人,也得想法子绕过他的姨母。 更尴尬的是,季衡,内宅没有妾侍,他可以说是古代女子们最想嫁的男人了,上无父母需要侍奉,又有功名傍身,自己还有一套宅子,身边伺候的人全是小子,不带有一个丫鬟的。 他此举,可谓是将想要红袖添香的丫鬟们的念想杜绝在了摇篮里,因此,延陵人都知道,季衡季知府,内宅干净得不行。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季衡的发妻生下嫡子一年后由于身子亏空病逝的时候,大家闺秀们得知此事,只是为季夫人的福薄哀悼了一会儿就想着磨刀霍霍向季衡,誓要成为他的夫人才罢休。 季衡有个原配嫡子算什么?那孩子才一岁呢,只要自己用心养大了,由不得他不孝顺。 况且季衡是个重情义的男子,他亲自教养的孩子,还能不重视自己这个嫡母么? 姑娘们看得明白,权贵世家们也清楚,所以当季衡不再茹素之后,他们想着各种法子对季衡说,大人,小老儿府中有一小女,年方二八,宜室宜家…… 不过最后的胜者,还得数季衡原配田氏田恬的庶妹田娴,她因为长相肖似田恬以及季衡长嫂出言的缘故,顺利得到古代好丈夫季衡的青睐。 这些事儿,刘三刀的母亲都是同刘三刀讲过的,是以这会儿他一想到要想法子去绕过季夫人和季衡搭话,顿时觉得无比惆怅。 他的叔父,可是个重情义的人呐,重情义到了一从衙门出来就会回自个儿府里头的地步,什么茶楼酒肆,他是一概过门不入的。 所以想要在不去季府也不去官府的情况下,和延陵知府季衡搭话,不是一般的困难。 刘三刀想着想着便不由拧了眉,顾宝儿见了,笑着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我不是说了有法子试探出季衡是否忠心么?你还在愁什么呢?” “小姐有所不知,我那没有血缘的叔父,是个重情义的男子,至少在延陵人的眼里头看来,是这样的。他的内宅清静,是因为他从不让女子近身伺候。在内尚且如此,在外更是不用多说了。 什么花街酒肆,他是一概不会去的,就是茶楼,他也只去话仙居,而且每次去,他定是要坐包房的,而且能让他去茶楼的人,只有家父。若非家父出言相邀,他便是连茶楼都不会去的。” 刘三刀这话一出,无论是顾宝儿这个穿越女还是苏易之她们尽皆瞪圆了眼,不纳妾,不入花街酒肆,不让女子近身伺候?这样的男子,实在是太难得了! 顾宝儿觉得,自己有可能知道季夫人为什么会愿意在拥有优势的情况下,还成为一个再婚男人的妻子了。 因为季衡这样的男人,是真的太难得了。 在古代和这么一个男子搭伴过日子,别的不说,至少在内宅争斗这一方面,可以省下许多心思。 他是二婚又怎么了? 顾宝儿敢断定,就算季衡是三婚,也还会有小姑娘要嫁进来,就为了内宅清净,省心。 至于慕白和轩辕青衫他们闻言,则是若有所思。 慕白如是想:原来,这世上还真有她所言的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么?若不是她与忘机相遇之时,忘机已是圣僧,她也因了帝尊别无子嗣登基的话,她是不是会放下一切随忘机浪迹天涯? 第239章 商议 慕白想了半天还是没有一个定论,最后决定随缘,毕竟今世他乃逆天重生,前世种种犹如过眼云烟,已然做不得准。 至少他知道,自己前世不是个大夫,而她为自己正名靠的也不是延陵知府贪污案。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登基之后之所以重用季衡,就是因为季衡为官清廉! 只是他不知道,前世那个重法度重情义的季衡,今世会不会走上岔路,所以他得知顾宝儿要来延陵查案之后,才会静观其变。 但是既然季衡多半可信,那他势必要出手相助!别的不说,他吃得是她给的饭,自然要想法子为她尽忠分忧,不是么? 看来他手下的那些人,是时候出动了,只有搜集齐了季夫人的罪证,到时候让季夫人认罪才会方便一些…… 铁证如山加上诚心散,不怕季衡得知真相之后不对她忠心! 慕白要的,不是忠于帝尊的季衡,而是忠于太女殿下顾宝儿的季衡! 慕白低下头,掩饰自己眼中眸光变幻。 顾宝儿既然把试探季衡的任务交给了慕白和轩辕青衫几人,少年们自然是要想法设法完成任务的,别的不说,至少得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把季衡给截下却不让他产生警惕与反感。 可是这样的时机,又岂是那么容易便能找到的? 刘三刀方才那番话,已然断绝了几个少年们约季衡叙话的法子了,他们思索了一会儿,只觉得无法可想,顿时个个愁眉苦脸。 慕白心中另有计较,只是他知晓自己若是显得太过淡定反而反常了,所以也在脸上挂上了几许愁绪。 “要不,我亲自出面?” “绝对不行!”刘三刀试探性的问话才刚刚出口,顿时就叫顾宝儿他们异口同声地给否决了。 “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我都说了,你只管在府里头教孔壹孔洱他们做菜,至于旁的事儿你不用管,你现在跳出来想要亲自去试探季衡,是几个意思?” 顾宝儿没好气地朝刘三刀翻了个白眼,眼神里头都是满满的嫌弃。 “可是十一爷他们也没有想到合适的法子啊……” 刘三刀跃跃欲试:“要不,我来?横竖我易过容,他应该认不出我来。” “易容只能改变你的五官观感,却改变不了你的身形还有步伐声音,你觉得季衡,会是那么粗心大意的人么?” 季衡当然不会是那么粗心只知道看脸认人的人了,是以慕白这番话出口,刘三刀顿时就唇角抽搐,再没了自己亲自出马试探的心思。 他再傻也知道,自己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人物,容不得半点闪失。 “行了,你们不用想什么时候去试探季衡了。就定在冠礼那一天吧!季夫人出言邀请过我和易之他们去冠礼宴观礼,你们也跟着我和易之一同去就是了。” 轩辕云凌素来老成持重,当下便拧眉问道:“这会不会不合规矩?不请自来算不得佳客。” “放在平日里头,不请自来的确算不得佳客,但是冠礼那一天,却是另一个说法了。 我和易之她们毕竟是姑娘家,出席知府嫡子的冠礼,虽说不违礼法,但是没有可靠的兄长护持着,到底是要叫人在背后嚼舌根子的。 我们毕竟还要在延陵待一段时日,若是这段时日叫人嚼舌根子,到底不爽利。 所以我琢磨着,我们姑娘家羞赧了点,约了自己的兄长同行,算不了什么事儿,季夫人就算知道了也是会体谅我们的不易的,不是么?” 轩辕云凌闻言眸子一亮:“那要是季衡问起?” “只管说是季夫人允可了便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儿,还是让他们自己斗法吧。我们要是插手,没得会添了许多麻烦。” 轩辕云凌笑着应了,眉宇之间带着几许恍然。 他到底是着相了,轩辕家爱重姑娘,不拿礼法规矩来拘束姑娘们,却不代表别的权贵世家也是如此。 要是别的权贵家的姑娘,敢和姊妹结伴去不相熟的人家的子弟的冠礼宴出席,却不与自己家的兄长或是老成持重的长辈们同行,不叫人在背后非议才怪呢! 若是家里看重的嫡女,只要使了些手段把这些流言压上去,再罚那几个姑娘抄点儿女戒,这事儿也就算是过去了。 但要是家里不看重的庶女,叫这些个流言缠身,轻则将庶女匆匆配人,重则把人往家庙里面赶!不管怎么说,这姑娘到底是要一生不如意的了。 没了娘家的爱重,便是配了人,这腰杆也是多半直不起来了。 家里不看重的庶女,又有几个有本事的呢? 若是她们有本事,也不会叫留言给活活逼死了。 事情商议下来之后,顾宝儿便不再想着刘三刀那点儿剪不断理还乱说不清楚的家事,只管每天和孔昭一起逛延陵,游走于大街小巷。 至于他们在延陵游走的目的嘛,才不是为了打探消息呢,而是为了搜罗风味小吃! 孔昭本想着劝阻太女殿下来着,但是却叫顾宝儿轻轻巧巧的两句话就给堵了回去。 “我们在府里头等那冠礼宴也是等,出来逛延陵也是等,既然都是等待,何不挑了让自己更加舒服的方式等待呢?再说刘三刀的那点儿厨艺,和太白楼相比,真的是算不得多好吃。” “可是你这么整天地在外头闹腾,似乎也不太好听吧?” “十一哥,你这话可就说错了,若是你不和和七哥、九哥他们轮流换人陪着我们几个姑娘家一块儿,又怎么能显出你们对我们的看重呢? 正是因为我的性子刁蛮,乃兄长娇惯而成。所以身为我兄长的你们陪着我们去季府,才算是合情合理。” 幼妹刁蛮,因此兄长不请自来? 如此倒的确算是合情合理。 只是如此,顾宝儿的名声,又要不太好听了。 孔昭略一思索,明白其中关窍之后,便用无奈的眼神看向了顾宝儿:可是这么行事的话,你又要有个不好听的名声了。 顾宝儿挑眉:我的名声什么时候好听过了?宝宝早就习惯了好吧! 第240章 小白花顾宝儿 于是,在顾宝儿优哉游哉把延陵城给逛了个大半之后,半月之期终于到了。 这一日,顾宝儿特地穿了一身颜色素淡的纱裙,又让慕白帮她化了个素淡的妆,硬生生衬得那眉毛的颜色都淡了几分,唇色更是只有一点浅浅的粉色。 苏易之看了顾宝儿的打扮之后,倒吸了一口冷气:“你这是又病了?” “自然不是,有慕白在,他又岂会让我发病?” 顾宝儿笑得狡黠,越发衬得那眉眼之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那你这是……” “正是因为本小姐先天不足,兄长们才会对我颇多娇惯呀。 也正是因此,他们才会因为放心不下我这个性子刁蛮体质纤弱的妹子,跟到季府去出席知府嫡子的冠礼宴。易之,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合情合理?” 苏易之闻言,无奈叹气:“的确是合情合理,只是你这副打扮,忒像……” “忒像花楼里头那些个靠欲语泪先流勾人的狐媚子了,是不是?” 顾宝儿哼了一声,神情不善地看向叶桐:“你倒是个好样儿的,本小姐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在花楼里头的那些个事儿,不要轻易怼人说起,结果你倒好,本小姐才说了多久,你倒说与易之了,没得污了易之的耳朵! 说吧,你是想吃苦瓜馒头还是想吃麻辣香锅?你自己挑个处罚吧,你要是挑的好了,没准本小姐心情好,就不罚你了。” 叶桐叫顾宝儿好一顿凶,那叫一个委屈呀,她心说自己压根就没和苏小姐说过这些事儿好吧,太女殿下这么凶自己,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不过等她听到太女殿下叫自己挑选苦瓜馒头还是麻辣香锅的时候,顿时就觉得哭笑不得了。 麻辣香锅那可是太女殿下琢磨出来的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太女殿下把麻辣香锅和那苦了吧唧的苦瓜馒头摆在一起让自己挑选,不是起了存心打趣自己的心思,又是什么? 厉害了,我的太女殿下,你说你是个性子刁蛮的大小姐,我本来是不相信的,但是你为了本色出演,居然整了这么一出,我信了你的话还不行么? 于是乎,叶桐也开始演上了。 只见叶桐叶姑娘怔怔地看着太女殿下好一会儿,然后眼圈就开始泛红:“宝儿,你怎能这般说呢?便是我是你的庶姐,不是夫人的肚子里头出来的,你也不能这么不信我啊。 我知道我的出身太过不堪,所以向来谨言慎行,平日里头行事向来是小心谨慎的,可是你怎么能不信我呢?” 厉害了,我的叶桐。 顾宝儿看着叶桐泛红的眼眶,惊呆了。 该说叶桐不愧是科班出身吗?就她这演技,扮演起小白花来,那才叫我见犹怜呢!哪像自己,不开口就算了,看着还有几分娇弱小姐的姿态,一开口就像是个炮仗,完全崩坏了小白花的人设…… 但是最目瞪口呆的人,不是顾宝儿,而是正好走到顾宝儿门外的孔昭等人。 几个少年听了顾宝儿那番话,已然是心情复杂,等到叶桐开口后,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气场这么强大的小白花姑娘,我见犹怜的小白花姑娘,为什么叫他们突然觉得有点怕怕呢? “好了,你们别演了,再演下去,就赶不上那季衡之子的冠礼了。”孔昭率先回过神来,开口打破一室沉寂。 顾宝儿这才回过神来,一脸敬佩地看向叶桐:“叶桐,你演技真棒!” “小姐谬赞了,若不是叶桐演技过人,又焉能在那撷芳居顺风顺水地呆了这么多年?” 叶桐轻笑,用浑不在意的语气说起自己的过去,只是眼底终究有些许黯然。 “来来来,你再教教我,那些个欲语泪先流的妹子们都是怎么走路的!趁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再练练,免得一会儿露了马脚。” “诺。” 于是乎,叶府众人出门的行程硬生生被拖迟了一刻钟,期间众人神情抽搐地看着平日里头活力四射的顾宝儿,硬生生地蜕变成了娇软无力的小白花一般的姑娘。 “要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宝丫头变成这么娇软无力的样子,我定然会觉得,咱们的宝丫头真的是个天生不足的娇人儿。”轩辕云凌用十分感慨的语气说出自己的心声,却换来了轩辕青衫还有孔昭满是嫌弃的眼神。 “你们怎么这么看我,我说错了什么吗?”轩辕云凌一脸错愕。 “七哥,你方才那话自然说得不妥当。” “哪里不妥当?” 轩辕青衫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你那话说得,仿佛宝丫头是个身子康健的姑娘,就不娇贵了一般,你自己说说,你这话是不是极不妥当?” “……是极。”轩辕云凌闻言愣了,回过神来后顿时觉得自己错大了。 不管顾宝儿是个怎么样的姑娘,她都是轩辕家的心肝,又怎会因为身体状态的变化而显得不够娇贵? 自己当真是想岔了,便是想要说笑,也不该用这样的语气才是。 孔昭和轩辕青衫见轩辕云凌真心悔过,便也饶过了他,只管闭目养神,为等会儿应付季衡积蓄精力。 叶桐在和轩辕青衫他们看宅子的时候是用了心的,专门挑了离季府近一些的宅子,所以就算今儿个顾宝儿他们出门的时间迟了些,等他们赶到季府的时候,离冠礼开始依然还有一段时间。 知府嫡子的冠礼,那可容不得半点闪失,所以当顾宝儿和孔昭他们想要入内的时候,门房小哥很是尽职地打算出手拦下顾宝儿。 “不知小姐可有请柬?” 门房小哥的意思很明显,要是没有请柬的话,您就趁早请回吧。 季夫人既然出言相邀顾宝儿还有苏易之他们出席她儿子的冠礼宴,又怎会不给顾宝儿他们请柬? 所以当跑堂小哥询问之后,顾宝儿便给了站在她身边的馒头一个眼神。 馒头得了顾宝儿的示意,便用不紧不慢的动作,从自个儿的腰封里头掏出了一封红底金字的请柬。 第241章 叶府娇客 那门房一看那红底金字的请柬,神情立马严谨了几分,待他接过那请柬仔细端详片刻过后,脸上神情更是恭顺。 “原来是叶府的公子还有小姐,小的方才失礼了,毕竟今儿个是府中大少爷的冠礼日,容不得半点差错,还望几位小姐还有公子见谅。” 苏易之颔首笑道:“无碍的,我们姊妹几个毕竟是初来乍到之人,若不是合了夫人的眼缘,也不会出席今儿个的冠礼宴,门房小哥不识得我们也是说得过去的。” 苏易之脸上笑容清浅,可落在那门房小哥眼里却远比夜叉的狰狞神情还要来得可怖!因为他知道叶府小姐的这番话,只怕要落入站在边上的管事的耳朵里了。 眼前这几人还是夫人邀来的贵客,管事又岂会为了自己这么一个没有眼力见儿的东西得罪这几位夫人看重的贵客? 他当下便在心里头暗叫一声要糟,果然苏易之的话音刚落,那站在门房边儿上的管事便开口道:“小姐这话说得倒是叫我们做下人的颇为羞惭了,若不是今儿个冠礼宴要招待的客人实在是太多了些,我是绝不会叫这个没有眼力见儿的小子出来迎宾的,没得坏了几位公子还有小姐的兴致。” 哟,这是打算得罪人之后抢在自己前头处置编外人员么? 顾宝儿哂笑,用丝帕掩了那没有什么血色的唇,轻声道:“管事言重了,既然这小子不适合在外头迎宾,那您把他打发去院子里头跑腿岂不更好,在这儿傻愣愣地杵着,那才叫坏人兴致呢。” 顾宝儿这话说得,那管事当即就傻了,他心说:怎的这叶府娇客就和夫人一样不按套路来?换了别的人家的小姐,不应该很是大度的把这事儿揭过去不提或是要求自己当即打发了这碍事儿的家伙么?怎的换了这叶府娇客,竟像是闹得很了,非要这小子在院子里头做个不停跑腿的伙计才罢休? 只是太女殿下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就算摸不清顾宝儿到底是怎么个心思,也不好驳了顾宝儿的提议,只能依着顾宝儿的意思,叫那一脸惶恐的小哥到院子里头跑腿去了。 那小哥本以为自己今儿个就要叫管事给打发出府了,谁料想那娇滴滴的小姐不过轻轻巧巧几句话就让管事给自己派了新的差事,当下心底就生了几分感激之情,心里头暗自打定主意,以后定不仗着身后主子的权势对别人趾高气扬的说话。 管事看着那门房小哥一脸恭顺地引着叶府的公子小姐往府里头去了,只觉心头一阵窝火,只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这团火气该冲谁撒! 冲那没有什么眼力见儿的门房么?回头要是让夫人知晓自己今儿个的作为,只怕头一个要叫人打发出府的就是他了!所以他不仅不能冲那门房撒火,还要想法子帮那门房瞒下他今儿个做的错事。 冲那叶府贵客?只怕那门房还没叫人怪罪,自己已然得卷包袱走人了! 到最后,他只得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干起了门房的活计,谁让本来的门房进院子里头跑腿了呢?这管事找不到人来做活,自然只能自己捋袖子上了。 顾宝儿一行人来得虽不算迟,却也早不到哪儿去,是以当他们按管事安排的位置入座之时,院子里头已然坐了不少的人了。 公子哥儿和女眷们自然是分开坐的,但是为了让女眷们和公子哥儿可以相互照应的缘故,中间的分界线不过是一道屏风罢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不管公子哥儿还是女眷,想要去另外一边帮衬也是极为方便的。 入座之前,孔昭本还忐忑等会儿要如何照应顾宝儿,待他瞥见男女宾的界线不过是一道金丝屏风的时候,他的心就安了不少。 顾宝儿和苏易之几个的座位是相邻的,这也是因了她们在名义是姊妹的缘故。但也正是因此,平日里头还能和主子一头坐着用膳的馒头小姑娘,没有可以坐的位置了。 顾宝儿笑着拍了拍馒头小姑娘的手:“等会儿你怕是要站着给我布菜了,可别觉得累。此处不比咱们自个儿府里头,若是你的腿酸了,也只能继续撑下去,没人来替你的。” 馒头笑着回了:“小姐你这是说得哪里话?就算我是你院子里头的大丫鬟,也是要站着伺候主子的,不过就是站一会儿罢了,哪有什么受不住的?” 顾宝儿笑道:“你心底明白就好。” 须知馒头小姑娘打从进了掖庭宫,就没被规矩束缚过。掖庭宫那个地方,规矩不过是个幌子,要想好好地活下来,更多得靠自己的手段,所以除了几个不长眼的管事姑姑,还没有人敢和馒头对着干的。 等馒头被皇后娘娘送给了顾宝儿,更没有人敢拿规矩来和她说事了。因为太女殿下说过了,馒头小姑娘不用去管那些个规矩,横竖她这个主子也不是什么规矩的人,只要馒头知道忠心,那就不算是不合规矩。 所以太女殿下是真的怕,馒头小姑娘知道自己要站着给她布菜,会有什么小情绪。 不过好在,馒头小姑娘是个明白人,她知道出门在外总得装装样子,所以这会儿她脸上的笑意不带半点儿勉强的。 顾宝儿见状满意得很,从自个儿的腰封里头掏出了一荷包的金丝蜜枣来,与馒头分吃,便算是嘉奖了。 馒头知道能从太女殿下手头里头分到吃食儿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儿,所以这会儿得了几颗蜜枣也笑开了。 这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呢,离顾宝儿不远的一个姑娘却开口插话了。 “姑娘分给娇娇几颗蜜枣尝鲜可好?” 顾宝儿回眸看去,发现那是一个穿着颇有几分俏皮的姑娘,那小眼神正盯着自己手里头的那荷包蜜枣呢,就像见了胡萝卜的兔子一般,那小模样别提多可爱了,当下便起了捉弄的心思,在脸上挂出个狡黠的笑来。 第242章 娇娇 “姑娘想让我分你几颗蜜枣?那自然是不成的。” 啊?不给吃蜜枣啊?这小名儿叫做娇娇的姑娘乃是家中幼女,平日里头受尽了上头长辈们的千恩万宠,更有兄长会为她到处跑腿买吃食儿,便养成了一个娇憨性子。 这会儿她一听闻顾宝儿不打算分蜜枣给自己吃,顿时神情就有点不好看。只是她良好的家教到底让她清楚了一件事儿,若是他人不允,自己是万万不能靠家世去强抢他人心爱物事儿的。 而她认为是因为这金丝蜜枣太过美味,乃是那娇弱姑娘心爱物事儿的缘故,她才会不答应分自己几颗的。所以她的神情里头只有几分沮丧,至于旁的负面情绪那是半点儿也无。 顾宝儿看那名唤娇娇的姑娘低垂了头颅,眼神里头带了几分沮丧,顿时就觉得心中过意不去。 她实在不该为了自己想逗兔子的恶趣味不分给小姑娘金丝蜜枣的,这下小姑娘伤心了,她可要怎么办才好? 太女殿下轻叹了一口气,无奈笑道:“姑娘你这么沮丧做什么?我只说了我这金丝蜜枣不送与你吃,可没说过不让你拿了那碟子叫我看了就眼馋的胭脂肉脯来换啊。” 诶?居然是同道中人!娇娇顿时笑眯了眼,这姑娘行事倒是极对自己口味,吃食儿不送只换什么的,简直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了。 好吃的吃食儿,就该送给看重珍惜吃食儿的人嘛,若是给了那些个不知道珍惜吃食儿的人,岂不糟蹋了做吃食儿的大师傅的一片心意? “姑娘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还是说娇娇舍不得你那碟子胭脂肉脯,觉得我这金丝蜜枣的卖相不及你那碟子胭脂肉脯要来得叫人食欲大增?” “才不是呢!”娇娇气急,跺了跺脚:“我只不过是怕姑娘反悔罢了,这胭脂肉脯乃是我平日里头极爱吃的吃食儿,若不是姑娘手里头的金丝蜜枣颜色看起来颇好,我也不会在这么多人看着的情况下向姑娘讨蜜枣吃! 你不知道,为了姑娘你手中这几颗煞是馋人的蜜枣,等娇娇回了自个儿府里头以后,还要叫兄长好好说教一番呢。” 顾宝儿这才恍然,为何自己在打趣眼前这俏皮姑娘的时候,四下的大家闺秀眼神里头都带了几分幸灾乐祸,感情她们是在取笑娇娇姑娘没有讨到蜜枣,等回了自个儿府里头还要叫人说教的事儿啊。 顿时,太女殿下便本着慈悲为怀的精神,从自个儿的腰封里头掏出一荷包没有开过封的金丝蜜枣来,递给娇娇。 “我既然允了娇娇要换吃食儿,自然是不会反悔的。” 娇娇见状脸上笑意更浓,这姑娘倒是真真的不错,比别家小姐的心地要好多了,若不是看着像是个先天不足的姑娘,她都打算为自己那个行事颇为刻板的兄长做一回红娘了。 “姑娘倒是个爽快人。只是娇娇讲自己的名字告知姑娘了,姑娘却不告知娇娇你的名字,娇娇还是觉得有几分别扭。” “不过是名字罢了,既然娇娇想知道,那我便是告知娇娇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顾宝儿笑着瞥了娇娇一眼,轻声道:“我名唤宝儿,至于我的姓氏,想来娇娇也不会想知道。” “宝儿这话说得倒是不错,我与你相交,看重的是你看重吃食儿珍惜吃食儿的心,看重的是你对吃食儿的品味,看重的是你这个人,与你的家世无关,所以你不告知我你的姓氏,倒是不妨碍什么大事。” “妙极!娇娇此言妙极!”顾宝儿鼓掌轻笑,她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能在延陵碰到个真心爱吃的人,而且这姑娘怎么看都像是延陵本地出产的,不似她和潘珏,乃是机缘巧合之下跨越时空而来。 这边厢,两个姑娘家相谈甚欢,那边厢,却有几个公子哥儿神情复杂。 “我与你相交,看重的是你这个人,与你的家世无关!”娇娇这话在他们的耳边回荡,待几个公子哥儿略一思索后,脸上竟不约而同同时挂上了一抹苦笑。 也罢,倒是他们想岔了,与人相交本应看重的本该是那人的品行如何,与自己是否投缘,这一点,那娇人儿清楚得很,他们却是抛之脑后了。 这也难怪她向来不爱出席那些个大家闺秀扎堆的宴席了,她自幼不将规矩看在眼里,眼里只有吃食儿,碰上那些个叫规矩给拘得狠了的大家闺秀,能说到一块儿去才是稀奇事儿了。 长此以往,她不爱和姑娘家一块儿,倒也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一想到今儿个那娇人儿到底是寻到了颇合自己品性的女子,他们心中还是颇为欣喜。 这人心情一愉悦吧,也有心思去和别人搭话了。 于是乎,心情甚好的闫怀礼和孔昭对上眼神了,那一刻,闫怀礼颇为震惊。 这等风华的男子,又怎会出现在此间?延陵之地权贵人家的男子,他不识得之人不多,可是他不识得的那几个人,多半也是没有资格出现在此间的人。 当下,闫怀礼便存了结交的心思,笑问孔昭道:“公子为何发笑?” 闫怀礼是个样貌清俊的少年郎,孔昭见了心里也是存了几分好感的,他当下便在唇角挂了一抹浅笑,回道:“在下是为家中幼妹心喜,因了她天生不足的缘故,家中长辈舍不得拿规矩来束缚她,便将她养成了一副娇蛮性子。 是以她平日里头除非碰到了合胃口的人,就算有人向她搭话,她最多用颔首回应。可是今儿个她却有心思逗弄别家姑娘了,这叫在下欣喜不已,却也感慨不已。 人生难得一知己,那姑娘看重的是我那幼妹,而不是我那幼妹的家世,当得起我幼妹倾心以知己之礼相待,是以我欣喜不已。” 孔昭这话里头九分真一分假,那唯一的一分假就是——太女殿下要是遇上了那些个不合胃口的人,别说叙话了,就是点个头都欠奉的! 第243章 相见恨晚 孔昭这话一出口,闫怀礼看着他的眼神顿时更加诧异了,不会是这么巧吧!他刚刚还在感慨自家的妹妹终于找到了投缘的女孩儿家,结果这会儿这个他有心结交的少年就说自己妹妹看中的那姑娘是她的妹妹! 孔昭的观察力何等敏锐,他一看闫怀礼看自己的神情有异,顿时开口问道:“兄台何故如此诧异地看着在下?” “恕我直言,在下名为闫怀礼,而阁下口中的幼妹,正是舍妹相谈甚欢的那位姑娘。” “闫怀礼?” 孔昭眯了眼,这个名字有点儿熟悉,可是他却想不起来自己是在何种情况下曾听过这个名字。所以思索了一会儿后,孔昭决定随缘。 “这倒是缘分了。我那幼妹与闫小姐相谈甚欢,我与公子却也是可以说得上话,当真算是缘分。” 闫怀礼笑看孔昭:“谁说不是呢?方才舍妹贸然开口向令妹讨要金丝蜜枣的时候,我可是为了那妮子悬着心呐,这等场合,她向不相识之人讨要吃食儿,若是得了允可也就罢了,顶多博了个爱吃的声名,我们闫家也不看在眼里。 可要是叫人拒绝了,定然难堪。” “我家那妮子是不会看着闫小姐难以下场的,她性子虽说娇蛮了些,却不是分不清轻重之人。” 闫怀礼和孔昭你来我往的客套了几句,便转到了别的话题继续讨论。 于是乎,闫公子更加讶异了,他自恃家学渊源,平素难以寻觅到可以与自己谈天说地的人,可是今儿个,却碰到了一个风流人物!这公子哥儿不仅面貌清俊,更有着满腹诗书,不管他怎么转移话题,这人都可以毫不费力地跟上。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贵公子?闫怀礼很清楚,能养出这公子一般的人家,定然是有着深厚底蕴的世家,因此他看着孔昭的神情也慎重了几分。 “不知公子府上何处?” “那要看闫公子问得是我在延陵的住处还是在京都的住处了。” “公子是京都来客?” “是。听闻延陵此地风水甚好,我便带着那娇蛮的妹子来此处游山玩水,不想我那妹子竟入了季夫人的眼,叫夫人出言相邀,我不放心我那妹子和几个姑娘家一同出席冠礼宴,索性便亲自陪着她来了。” 孔昭的回答滴水不漏,却叫闫怀礼眸子中精光一闪。 京都来客?能养出这般风流人物的府邸,无外乎那几座国公府,只是不知自己眼前这人,是不是宁国公府的靖远侯了…… 闫怀礼下意识就把慕白他们三个给排除了,原因很简单,闫怀礼觉着这三位公子哥儿的出现,定然是伴随着那性子娇蛮却又不失率真的太女殿下的! 那么会舍下京都的权势带着娇宠的妹子出行的风流人物,便只剩了出身宁国公府的靖远侯爷了。谁让东墨人尽皆知晓,这位杀气甚重的靖远侯爷,不沾女色,却额外娇宠他那没有血缘关系的义妹呢? 君不见,山水迢迢之外,那眉宇之间煞气深浓的公子哥儿猛地打了个喷嚏,手中的羽箭方才射出,便已失了准头。 站在边儿上的少女见状不由发笑:“将军,你这准头还须练一练才是,就算做不到例无虚发,好歹也得到百步穿杨的程度才是。” 靖远侯爷顿时满脸疑惑地看向了自己的手,怪哉,他怎的会打喷嚏……明明昨儿个他没去洗冷水澡来着…… “不会是您的欢喜冤家在外头惦念着将军吧?” “阿珏,莫要胡闹。”靖远侯爷正色道:“除了你这磨人的丫头,焉有冤家能叫我如此费心?” 潘珏闻言笑眯了眼,他外面没有妖艳贱货就好,他要是敢在外头养了外室,她定然是要让顾宝儿开口为自己讨个公道的。这人将她当作童养媳养了这么多年,就别想再去招惹别的女子!至于那个心心念念靖远侯的家伙,就画个圈圈诅咒他打三个喷嚏吧!谁让她不知道那人是谁呢? 潘珏姑娘的念力可是很强大的,因此,几乎就在下一刻,远隔数重山水之外的延陵之地的闫怀礼闫公子,就打了三个喷嚏。 “闫公子可是昨晚起夜之时忘记披衣,不慎受寒了?” 闫怀礼赶紧喝了口茶来平心静气:“意外,这只是意外。” “哦,原来是意外。” 瞧着孔昭一副平心静气的模样,闫怀礼觉得更加憋屈了。该不会这位真的是那位有煞气护体的靖远侯爷吧?不然自己怎么会才在心中念叨了片刻,就连连打了三个喷嚏? 闫怀礼和孔昭说了几句话的功夫,闫娇娇和顾宝儿已然熟稔。 原因嘛,很简单,姑娘家要是存心想结识对方总是很简单的,不管是拿化妆的香露或是打扮用的首饰作为突破口,姑娘们都是可以就此说上许多话的。 至于两个吃货姑娘,她们想熟稔起来那真的是不要更简单! “阿宝,你那金丝蜜枣滋味儿倒是绝妙,而且色泽鲜艳、花纹细腻、丝路清晰、枣体饱满、肉质透明、柔韧不粘、外形端正,当真叫我喜欢的紧。只是我觉着,这金丝蜜枣的做法,不似咱们延陵的风味。” “娇娇,我可没说过我是延陵人。我与几个姊妹是打京都来的,来延陵一行除了游山玩水之外,便是想着为家中长辈做寿搜罗合适的寿礼。” “如此说来,这金丝蜜枣倒是京都风味?我倒是觉得不太相似。我家中长辈也有从京都回来的,他们给我带的金丝蜜枣,口感可没有你给的这枣儿来得好。” 苏易之闻言无奈轻笑,顾宝儿给闫娇娇的这袋子金丝蜜枣乃是她最近刚琢磨出的法子炮制的吃食儿,京都里头自然是寻不到的。不过这两个爱吃的小丫头聚在一块,竟有着说不完的话,倒让她觉着这两人有点儿相见恨晚。 苏易之瞧热闹真瞧得欢快呢,却不料顾宝儿轻轻巧巧几句话就把她给拉下水了。 “娇娇,京都里头自然是没有我的金丝蜜枣的,因为这枣儿乃是苏姐姐制成的,外头根本就寻觅不到。” 第244章 金丝蜜枣 “苏姐姐,您就行行好,把这金丝蜜枣的方子给了我吧。我保证,决不让人把这金丝蜜枣的方子流出去。”闫娇娇顺着顾宝儿的视线往所在之处看去,待见得一青衣纱裙女子手里拈了个金丝蜜枣正欲放入口中,连忙娇笑着开口。 “不过就是一道吃食儿的方子罢了,既是娇娇心喜,那我便给了娇娇吧。”苏易之无奈地瞥了闫娇娇和顾宝儿一眼,示意她们两人靠近自个儿。 顾宝儿自然是知道金丝蜜枣的做法的,只是她估摸着苏易之的金丝蜜枣比自己前世倒腾出来的那些个金丝蜜枣滋味儿要来得好些,便也用心听苏易之说了那金丝蜜枣的做法。 首先自然要择了那外表齐整的小枣洗净,然后把姜给切了细丝备用。 之后再将莲子洗净,用水煮软后捞出备用。 等莲子煮软被捞出之后,便要准备蒸东西用的蒸锅了,里头放好水,等开后将小枣与姜丝一起上锅蒸一炷香时间后取出备用。等把姜丝和小枣从蒸锅里头取出来之后,还要把里头的姜丝都捡出来,只留小枣备用。 接着便是那最为重要的步骤了,在锅里头放入香油,同时加入桂花蜜、莲子、食盐小火慢慢搅拌均匀。那搅拌均匀之后的汁水,自然是为小枣勾芡的金丝蜜浆了。 等小枣被金丝蜜浆勾了一层薄而均匀的芡,就差不多完事儿了,最后一步只要把那勾了芡的金丝蜜枣放在瓷盘里头凉凉就好。 这金丝蜜枣的做法算不得多难,却极为麻烦,若是那勾芡之时蜜浆裹得太厚,金丝蜜枣吃着便腻味了些,若是太薄,却又觉得口感淡了几分。 但最让人觉得这金丝蜜枣匠心独具之处,却是那加入了桂花蜜的芡汁。 顾宝儿原来还在琢磨为什么自己以前做的金丝蜜枣没有易之做出来的好吃,这会儿倒是明白了,感情是那蜂蜜的锅。她做金丝蜜枣的时候,只是随便挑了蜂蜜就往锅里头倒,压根就没看过那蜂蜜是不是金丝蜜枣的官配桂花蜜! 太女殿下还在这儿追忆往昔呢,闫娇娇听了这金丝蜜枣的做法,却是当即就目瞪口呆。 “这金丝蜜枣的做法竟然如此简单?” “金丝蜜枣本也算不得多么难得的吃食儿,做法自然不会太难。” “那为什么京都旁的金丝蜜枣滋味儿都不及苏姐姐的枣儿好吃?” “金丝蜜枣的做法算不得多难,难点在于用心。若是那做吃食儿的师傅不肯用心钻研,不知让自己的手艺更加上进,做出来的东西自然不会好吃到哪里去。” 这一回回答闫娇娇问题的是刚回过神来的太女殿下,她给了闫娇娇一个无奈的眼神:“娇娇,用了心的吃食儿,不论滋味儿如何,吃到嘴里总是会叫人觉得五脏六腑都生了暖意,可要是那等不用心的吃食儿,便是用了什么难得的食材,尝着滋味儿也不会有多好的。” 原来是因为用了心的缘故么?闫娇娇总算明白,为何自家父亲在外头吃遍了大鱼大肉,却还是最为欢喜母亲为他烹制的菜肴了。因为她的母亲,在烹制菜肴的时候,用了心啊。 顾宝儿和闫娇娇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待说到话仙居刚刚推出不久的一道名为“茶叶童子”的迷人吃食儿的时候,知府季衡嫡子的冠礼正式开始了。 知府的嫡子的冠礼啊,那怎么着都是要给几分面子的,于是乎,一时间,满院沉寂,只闻那司仪铿锵有力的唱礼之声。 不过众人脸上的表情虽然肃穆,心里头却还是存了别的心思的,就好比这会儿正在死命压抑自己想要捧腹大笑的念头的太女殿下。 “茶叶童子”?这又是什么鬼东西!话仙居这是把自己给他们的茶叶蛋给改了名字么?顾宝儿实在是无法将香喷喷的茶叶蛋与那白白胖胖的童子联想起来,越想越是想要笑出声来。 闫娇娇眼尖,见顾宝儿就要失态了,连忙往顾宝儿嘴里头塞了颗圆润晶莹的蜜枣。 有枣儿吃,总不会笑出声来了吧? 闫娇娇想得很简单,她万万想不到,就是自己这番举动,让顾宝儿陷入了哭笑不得的窘境。 厉害了我的娇娇,你怎么这么能耐呢? 顾宝儿没法子,只得用牙咬了那圆滚滚的蜜枣,仔细观礼。 她就算再不把规矩放在眼里,也知晓少年们的成人礼不该打扰。所以直到冠礼结束的那一刻,太女殿下都一直用牙紧紧地咬着自己嘴里头那颗圆润的蜜枣,没再发笑。 待“礼成”这两个字出口之后,顾宝儿瞬间就松了口气,然后赶紧开始解决自己嘴里头的蜜枣。 等蜜枣的枣肉被吃净,太女殿下让馒头取了丝帕来,摊在自己的唇边接了那枣核去后,便没好气地朝闫娇娇投去了一枚眼刀子。 “娇娇,你是想让我噎死么?方才那么大一颗蜜枣,你也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往我嘴里塞!” 闫娇娇也朝顾宝儿投了一枚眼刀子:“要是那么一颗蜜枣就让阿宝受不了了,这只能说明阿宝并不是个真心爱吃食儿的人呀。真正爱吃的人,不管在什么情景之下都是能找到妥善的方子吃自己想吃的吃食儿的。” 哟,感情这还是宝宝的错了? 太女殿下哭笑不得,一口气没上来,竟叫那嗓子边儿的枣肉给呛住了。 她今儿个本就化了淡妆,瞧着气色不是很好,这会儿一阵咳,看着便更憔悴了几分。 闫娇娇见状,连忙出手为顾宝儿拍背:“阿宝,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我不是存心气你的!” 闫娇娇这会儿惊慌,说话的声音便不由大了几分。闫怀礼瞥了孔昭一眼,发现他的拳头默默攥紧,当下就为自己那咋咋呼呼的妹子掬了把汗。 诶哟,我的小祖宗,你消停会儿成不成?你这么一喊,就算知道你是无意的人,都要怀疑你是存心的了。 要是那位姑娘伤了半分,只怕他边儿上的这位爷都是要不依的! 第245章 季宁远 顾宝儿的咳声是不是假装的,孔昭还能不清楚?见顾宝儿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顿时孔昭的面色就有点不好看。 孔昭脸色的变化没有瞒过慕白,他略一思索,顿时神情也不好看了。那丫头这会儿只怕是真呛着了! 不过要说最紧张的人,不是慕白也不是孔昭,而是轩辕青衫。 慕白和孔昭由于性子比较清冷的缘故,便是心里动容,也不会太显露在脸上的。但是轩辕青衫不同,他出身于定国公府,又在七八岁的年纪便被定国公给送到了北狄天机阁,平素接触的人都是以实力为尊的人,是以他从来没有对自己的情绪伪装下过功夫。 看什么人不爽,直接揍趴下就好了。身为北狄天机阁山长的得意门生,他无须顾忌太多规矩,这不仅是因为他背后是北狄天机阁和东墨轩辕氏,更是因为他是袁九。 貌若好女,性子诡谲的笑面狐狸袁九。 他从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变化,之所以逢人便笑,也不过是因为他幼年时,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对他说过这么一句话罢了。 她说:“九哥还是笑着好看,若不是九哥本就是阿宝家里人,阿宝定然会把你拐回宫里头去的。” 是了,她说过,他是她的家人,所以他哪怕对她存了那么一些不同的情愫,却也没有奢望过得到她的回报。家人便家人吧,能有个陪在她身边的名头,他便已然知足了。 可是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已经无力维持唇角的那一抹微笑了。 于是乎,闫怀礼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个样貌远比之前少年还要清俊的公子哥儿寒声道:“你们还愣在这儿做什么?没见阿宝被呛着了么?横竖这会子冠礼也完了,我们过去照应片刻也算不得破了规矩!” 轩辕青衫这话一出,孔昭和慕白的脸色也寒了些许,他们哪儿是不紧张顾宝儿,分明是在思索该用什么样的借口去女眷那边儿看看罢了!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听,都感觉轩辕青衫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里头都带了几分埋怨,似乎在数落他们不把顾宝儿放在心上…… 轩辕云凌一锤定音:“老九这话说得不错,我们还是快些过去照应得好。” 眼见得一众外貌清俊各具风华的少年郎便要起身离席,闫怀礼只觉脑仁疼,几位兄台,你们就不能好好地稍待片刻吗?知道的知道你们是去照应自家呛着了的妹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赶着去奔丧呢!一个个,脸色都黑得不行,看着别提多膈应了! 只是头疼归头疼,闫怀礼还是觉得自己无法袖手旁观,谁让那个让姑娘呛着了的罪魁祸首是自家妹子呢?这摊子,他不收拾,又该谁收拾! 主意打定,闫怀礼忙开口道:“几位公子且慢,若是你们这般贸然赶到女眷那边儿去,此间主人面子上怕是过不去。而且,若是没有府中人的引领,几位公子想要寻到那姑娘,还得颇费功夫。” 似乎此地主人是季衡还有季夫人来着,他们两个不管是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吧,要是今儿个的试探过程中出了差错,只怕那丫头定是要心生郁结的……而且他们的确不知道顾宝儿的位置来着! 几个少年郎想到这一层,面色顿时更差了。 轩辕青衫已然快要暴走,他强压着自己想要冲到隔壁去的冲动,扭头看向闫怀礼道:“那闫公子可有什么法子周全?” “法子嘛,自然是有的,只是需要几位公子将自己的名字告知在下。” 闫怀礼的话音刚落,轩辕青衫便开口道:“闫公子唤我袁九便是,那个眉眼间与我有几分神似,身材却比我壮硕的是我兄长袁七,至于方才与闫公子叙话的,乃是我的弟弟十一。剩下那个则是夜慕,我的表兄。” 袁九,莫不是轩辕九?似乎那位公子爷刚从北狄游学归来不久,算算时间年岁也是对得上的。闫怀礼对几人的身份大约有了底后,便顿时吸了口凉气,要命了,慕白慕公子,轩辕九,孔十一这三位爷聚到一块儿了,想想也只能是因为那位太女殿下了,他们这会儿这么紧张,莫不是那呛着了的姑娘便是太女殿下? 乖乖,娇娇那丫头今儿个可算是摊上大事了。 太女殿下没事儿也就罢了,这几位爷还能看在娇娇方才那句话的份上饶了她这一回,若是太女殿下出了什么岔子,别说娇娇的性命了,怕是整个闫家都得赔进去! 闫家的子弟已然是无法出仕的,整个世家的颜面全是靠历代入了帝尊后宫的闫家女儿来维持,可是这一代的储君乃是女子,入宫之事自然休提。 是以打从储君被定下之后,闫家只盼着帝尊何时再举行大选,好让闫家女儿可以入宫,为帝尊产下一子半女,也好让闫家的体面不失。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打从这位殿下出世之后,帝尊别说扩充后宫了,就连之前那些个本就没有什么恩宠跟存在感的妃嫔也全都遣散了去,于是乎,最后一条路也被断了。 闫家之所以这些年还能有些体面,不过是帝尊看在那随着先帝爷阵亡的烈王的生母闫贤妃的面子上给了些照拂罢了。可是这些照拂,只能保闫家二十几年安稳,却解决不了闫家内部的斗争! 要是在这关头娇娇再出了什么岔子,闫家定然四分五裂,那些个分支的子弟不想着从主家的躯干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才是怪事吧! 闫怀礼不敢再细想下去,连忙起身招手示意,唤来那刚刚加了冠的清俊少年。 “哟,怀礼你唤我前来可是有事相托?”那唇角带了三分玩世不恭笑意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季衡之子季宁远。 “宁远,我这会儿没空和你说笑,你还是快些叫人带了我们几个去女眷那边吧。” 季宁远闻言,顿时诧异地看向闫怀礼:“怀礼,你该不会是中邪了吧?那边儿可是女眷扎堆的地方,你们确定要过去?你们一个不好可就得被那群就像千八百只只会叽叽咕咕的鸭子一样的女人烦死!” 第246章 明了 季宁远这话一出,不管是慕白几人还是闫怀礼的脸色都十分不好看。 见轩辕青衫咬了牙面色不善地看向季宁远,闫怀礼连忙先开口笑骂道:“你这小子说什么话呢?娇娇这会儿可也在那边儿坐着,回头要是她知道了你这么说她,你可得小心了!” “什么?娇娇今儿个真的来了我的冠礼?”季宁远的眼底带了几分欣喜,他知道那丫头一向是看不上礼节的,所以对于她会出席自己冠礼这件事几乎是不抱希望的。 他知道,她是闫家嫡女,若不是这一代储君乃是女子的缘故,她是极有可能入主东宫的女子,所以就算心中对她存了情愫,他也不曾吐露半分。 闫家,门生满天下的闫家,闫家的女儿,便是不嫁于储君,坐个国公府或是侯府的诰命夫人也是使得的。更何况是闫娇娇这般受尽了闫家长辈疼爱的姑娘呢?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情愫能得她回应,因此,当闫怀礼告知他闫娇娇出席了他的冠礼的时候,季宁远眼底的笑意,无论如何都掩藏不住。 “这还有假?”闫怀礼没好气地朝季宁远翻了个白眼,这小子的心事儿他还不明白么?少年的心思,如何都是藏不住的。就算季宁远不说,闫怀礼还是知道,自己这个颇有几分才学的同窗,看着自家妹妹的眼神不简单。 季宁远在得到闫怀礼的确认之后,脸上笑意更浓了,他正欲从闫怀礼那儿问出点有关闫娇娇的事儿的时候,却被闫怀礼接下来脱口而出的一段话给惊呆了。 “我告诉你,娇娇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吃遍天下美食,因此她得知自己不能嫁给太女殿下的时候好生闹了一场。而她第二大的愿望就是能得一知己,与她畅谈各地吃食儿的滋味儿。 前者,我们闫家还能想法子满足,后者,我们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帮娇娇达成愿望。这事儿,你应该明白吧?” “明白。” “那你还不快派人带我们去女眷那边?娇娇今儿个好不容易得了个挚友,结果这会儿被呛得狠了,要是你还不让我们过去照应那姑娘片刻,你就等着瞧吧!” 闫娇娇有挚友了,还是个姑娘?季宁远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不敢置信,他抬头看了看,发现太阳没有从西边出来之后,顿时开口道:“怀礼,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我还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姑娘被呛着不成?” 季宁远不敢再耽搁,连忙唤来那负责安排坐席的佣人带着自己一行人往女眷那边儿去了。 那佣人还记着顾宝儿的位置,因此没花多少时间便带着一行人到了顾宝儿的边上。 然后,一众少年都沉默了,这姑娘真的是被呛着了么?为什么他们听她这撕心裂肺的咳声总觉得她不是呛着了,而是犯了肺痨啊! 慕白看不下去了,拍了拍孔昭的肩膀,示意他给自己让开一条路。 孔昭看着慕白愣了一会儿后才想起,慕白的本职不是厨子而是大夫,便连忙让开了一条路。 慕白走到顾宝儿边上之后,向闫娇娇笑道:“烦请闫小姐先行停手,站到一边儿去吧,阿宝自有我来照顾。” 闫娇娇狐疑地看向慕白:“男女授受不亲!” “可是我是大夫啊。” 好吧,这个理由很强大,闫娇娇服了,她连忙站到一边儿去,好为慕白腾出场地来让慕白为顾宝儿好好诊治一番。 顾宝儿其实没有肺病,她之所以咳得这么撕心裂肺,完全是因为闫娇娇那没有任何章法的一阵乱拍,让太女殿下喘不上气又被那枣肉折磨得够呛。 因此,这会儿换了慕白来为她拍背,太女殿下没多久就缓过了气儿来,然后便吐出了那一丝枣肉。 当少年少女们发现顾宝儿咳得如此凄惨不过是因为一丝金丝蜜枣的枣肉之后,他们陷入了沉默。 为什么一丝枣肉就能让一个姑娘家咳得这么上气不接下气? 还是说,她之所以会咳得这么惨全是因为闫娇娇那丝毫没有章法的乱拍? 不管怎么看,似乎都是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吧…… 众人沉默之际,太女殿下开口了:“娇娇,我下次呛着了的话,你还是给我端一杯水来吧,千万不要拍我的背了,我这副天生不足的身子骨实在是承受不来啊。” 她的话音刚落,那原本站在边儿上垂头丧气的姑娘顿时抬起了头,笑开了:“嗯。” 阿宝还有心思打趣自己,应该是不会生气的吧? 真的没有什么朋友的闫娇娇,实在是害怕失去这个让她相见恨晚的友人,因此,当顾宝儿开口打趣她之后,这个姑娘的眼神都开始发光了。 闫怀礼和季宁远又何曾见过闫娇娇这般高兴的样子?顿时两个少年看着顾宝儿的眼神都变了,里头多出了几分慎重。 不管眼前这女子是何身份,只要她对娇娇没有坏心,便是看在娇娇见了她便如此欣喜的份儿上,他们都是要护着她几分的。 至于原因,不过是“爱屋及乌”这四个字罢了。 顾宝儿开口打趣了闫娇娇之后,便转头看向了那为自己拍背的少年郎,眼神温和,唇角含笑:“阿慕,你怎的来了?” 很好,似乎是个心有所属的姑娘,不用怕娇娇和她因为感情的事儿生了嫌隙,闫怀礼和季宁远看着顾宝儿的眼神顿时更温和了几分。 慕白看着娇笑的少女,也在脸上挂出个温和的笑来:“你咳得这般凄惨,我听了又岂能安坐?” 这话说得一点毛病也没有,所以太女殿下完全没有去仔细思索慕白慕公子为何发笑,她只当慕白发笑是因为她不咳嗽了的缘故。 但是事实上,慕白慕公子发笑只是因为,在此时此刻,他终于确定,眼前这个少女和前世那个女帝是完全不同的人。 他是轩辕慕,那个一心痴恋自己的姑姑的少年将军,所以在得知她的死讯的时候,他才会想都不想就跟着她去了。 那一世,他们之间差了辈分,她将他视作侄儿,他却对她生了妄念。 第247章 引荐(一号八号加更二合一) 佛说,求不得,苦。在他知道自己对姑姑生了不该有的念头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世,他便是活着也如同堕入阿鼻地狱。 可他甘之如饴,因为他能守在她的身边。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发现自己重生于婴儿身上的时候,他是惊慌的,他宁愿和那人同堕地狱,也不愿在没有她的世上苟活!但是心生死志的轩辕慕将军,没有成功。 因为沈弑发现,这个被他在路边捡到的小孩子煞是有趣,小小年纪,眼里竟然存了死志。 因此,不管轩辕慕如何折腾,他都没办法死掉。 当轩辕慕可以口吐人言之后,他便一脸怨念的对沈弑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沈弑用一个响亮的脑瓜蹦儿来回应慕白:“你什么你,叫我爹!” “我呸,你都没成亲,还想做我的爹?” “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沈弑沉吟片刻,换来轩辕慕的一个白眼:“那你就叫我义父吧!” “我拒绝。” “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想死?若是你能说服我,我便不再拦你,随便你怎么死,但要是你说服不了我,反而被我说服的话,你就乖乖地活着。” 轩辕慕自然不可能将上一世的记忆告知沈弑,因为他发现,自己眼前这个少年,居然长得有点像沈丞相,不过是年轻版本的沈丞相。 如果他真的是沈丞相,那自己岂不是重生到了姑姑诞生的那个时候? 这个念头让轩辕慕开始激动,因此他看着沈弑,什么都没说。 如果这件事儿是真的,他说什么都要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了,他才能靠近他的姑姑! 沈弑看轩辕慕什么都没说,便欲转身离去,却不料此刻,那幼童忽然开口问道:“现在可是墨武初年?” “不,今年已然是墨武四年。” 果然是这样!轩辕慕神情复杂地瞅了沈弑一眼,看来自己眼前这个男子,就是沈丞相无疑。 那一刻,他坚定了想要活下去的念头,因为,只有好好地活下去,他才能有见到姑姑的那一天。 因此,当得知长乐宫那位主儿诞下一女的时候,慕白决定弃武从医。 他不缺拳脚功夫,可拳脚功夫不能救她……既然如此,他便用医术来留住她! 他一直压抑着自己心里的念头,不敢靠近她。 因为他还不够强,他还没有那个实力做她的王夫…… 但正是因此,当她和萧翎发生纠葛的时候,他悔之莫及。 如果他早点开始布局,她是不是就不会遇上萧翎? 但是已然来不及了,他只能看着她步步沦陷。 他后悔了,所以当在大理寺门外遇上那个娇俏的丫头的时候,他笑得温和,笑容里头丝毫不见疏离。 他更是为了她的安危,放弃了太医署院判的官职! 轩辕慕不再愿意去思索是否值得,他只知道,就算眼前这个小丫头已然不是那个女帝,他也是念着她的。 就算她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他也是念着她的,因为他见了她就心生欢喜。 这样也好,前世种种皆归尘土,轩辕慕当逝,从今而后,他便只是一心为了顾宝儿的慕白! 顾宝儿没有想过,只是和自己相视而笑的这一瞬间,慕白心中便转过了这些许念头。 她只是看着他温和的笑颜打趣:“阿慕,你这话说得,我都要不好意思了。得得得,为了犒劳阿慕,我这荷包金丝蜜枣便给了阿慕。” 慕白笑着接过金丝蜜枣:“既是阿宝给的枣子,想来滋味儿定然不错。” 哈?少年你真的收下啦!顾宝儿懵了,她本来只打算客套一下来着,结果慕白还真的把那荷包金丝蜜枣给拿走了!顿时,太女殿下脸上的神情就有点惆怅。 闫娇娇见状,连忙拿了些许胭脂肉脯递给顾宝儿:“阿宝,不过就是一荷包金丝蜜枣罢了,也没有什么好可惜的,你先尝尝我这胭脂肉脯吧。等明儿个我府里头的下人制好了金丝蜜枣,我定然给你府里头送些。” 顾宝儿笑着应了:“既是如此,那我便等着娇娇的枣儿了。” 得,两个姑娘家一说上话,便顾不得旁人了。闫怀礼见闫娇娇都不带把眼神从顾宝儿身上移开的,心里头就明白了,在闫娇娇心里,自己这个兄长还没那姑娘来得重要! 于是乎,不甘被忽视的闫怀礼便开始拉着季宁远对慕白他们问东问西。 结果一番问话下来,闫怀礼愕然发现,他和这几个公子哥儿不是一般地脾性相合!至于原因嘛,却是因为他们都看重爱吃的小丫头! 于是乎,几个公子哥儿越说越来劲,竟是彼此通了姓氏还有府中排行,又交换了府上地址,这才作罢。 季宁远在旁边看得那叫一个怨念,至于嘛,他们不就欺负自己没有一个爱吃的妹妹嘛!要是自己也有一个娇娇软软的妹妹,他定然也会把那小丫头宠上天,带她到处去吃好吃的! 不过妹妹再好,总归是要嫁人的,想到这儿,季宁远就开始激动了。娇娇这么爱吃,要是自己能够练就一手好厨艺,是不是让娇娇点头的可能性就大一些了? 想到这儿,他便十分认真地倾听各路美食的名字,决定有机会把这些吃食儿的做法都给学到手…… 一切,都为了娇娇! 待季宁远得知慕白有一手好厨艺的时候,他看着慕白的眼神都发光了。要是自己把慕白他们引荐给自己爹爹的话,慕白会不会对自己有点好感呢? 只要慕白对他有了好感,那么他向慕白学厨艺的事儿就算是成了一半了! 季宁远打定主意,就开口表示他想带着慕白他们去找他父亲叙话。 慕白没有错过季宁远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里头的那一抹激动,因此他敢断定,季宁远有求于自己。 至于他为什么会带着他们去见季衡,那就不是他关心的事儿了。 因此,在孔昭迟疑的时候,慕白开口应下了:“那就劳烦宁远了。我们来观礼,不和季家主叙话,总归是不合规矩的。” 第248章 季衡(十五号,二十二号加更二合一) 眼见得慕白开口应下了自己的提议,季宁远顿时长舒了一口气。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慕白收下了自己的这份心意,应该对他的要求也会加以考虑吧? 于是乎,当延陵知府季衡挥毫酿就一幅写意山水之后,他的宝贝儿子就带着一群公子哥儿进了他的书房。 “宁远?”季衡将手中毛笔搁到一旁的青瓷笔洗之上,看着季宁远的眼神颇带了几分诧异。 这孩子由于自幼得知自己身世的缘故,对于他的续弦田娴也就是自己的姨母并不是很亲近,因此,性子也和别家同样年纪的儿郎大不相同。 当别家的孩子总想着赖在母亲的院子里,不去上学堂的时候,季宁远却是唯一一个求着他爹爹让他早点去学堂的人。 那一刻,季衡是讶异的:“你确定你要这么小的年纪就去学堂吗?你要知道,学堂可不是玩乐的地方。” 季宁远正色答道:“我确定。” 季衡还能说什么呢?自家的孩子上进,是好事儿啊。 于是乎,季衡便由着季宁远整日里头赖在学堂里头,不加以任何干涉。 再然后,季衡就发现,随着年岁渐长,季宁远对于田娴的感情越来越淡了。虽然田娴对他的照顾很是周全,但是季宁远依然不会给她一个好脸色。 他曾劝过季宁远:“虽说她不是你的生母,但她也是你的姨母,更是把你养大了。” 季宁远当时看着他的眼睛,笑得讽刺:“父亲,你不懂,我能给她这样的脸色,已然是看在她养了我这么多年以及你的面子上了。” 季衡很是惆怅,自家孩子到了叛逆期了,该怎么办?说又说不得,打又打不得,最后季衡也只能盼着有朝一日季宁远为人父母之时,能对田娴多几分体谅。 田娴却仿佛对继子的冷遇毫无察觉,当她算着日子,发现季宁远只有两年便可以行冠礼的时候,甚至起了给季宁远定亲的心思。相看的人选嘛,自然是首推田家的姑娘,季宁远的表妹了。 季宁远虽然很是亲近田家,但是当他得知自己要和田家嫡女相看亲事的时候,还是大闹了一场。 没有人想到当初延陵书院最上进的那个少年郎季宁远,会为了逃开订亲,干出眠花宿柳彻夜不归的事儿! 当闫怀礼随着闫家长辈到花楼开荤,却发现自家同窗正在和姑娘同处一室,盖着棉被纯聊天的时候,他差点没吓得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宁远,你怎的会在此处?” “哟,怀礼,你跟着闫叔来开荤啊,没想到素来古板的怀礼也会踏足花楼呢……” 闫怀礼叫季宁远这一顿打趣,那开荤的心思算是彻底没了。 他抚额,惆怅地看向季宁远:“我是跟着我三叔来这儿听曲儿的!倒是你,又怎么会在此处?” “哦,你问我啊,这不是很明显吗?我在逃婚啊。” 谁家未婚夫逃婚逃到花楼来了,还不快领走!闫怀礼咬了牙,扭头看向同窗:“我怎的不知你定亲了?” 季宁远闻言很是诧异地看向孔昭:“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定亲了?我就是因为不想定亲才会躲到花楼里头来的啊!季夫人心心念念想让我和田家姑娘在一起,我偏不如她的愿! 还有我走了这些天,我爹也该急了吧,怀礼你就当帮我一回,替我给我爹传个话,就说除非他允我婚姻自主,不然我就在这花楼不回去了。” 闫怀礼目瞪口呆,那田家姑娘到底是多么不叫你待见啊?竟让你一个有着良好声名的公子哥儿拼着糟蹋自己的名声也不想和她定亲! 季宁远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闫怀礼还能说什么呢? 念着季宁远到底是书院之中最合自己脾性的人,闫怀礼还是帮他传了一回话。 得知他那离家出走遍寻不得的儿子在花楼里头和姑娘们盖着棉被纯聊天的时候,季衡嗫嚅着唇儿,半晌才说出话来:“他不肯定亲,直说也就是了,何必糟蹋自己的名声!” 闫怀礼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季衡,季宁远是你儿子,你不清楚他怎么想的,难道我还能知道? 后来,季衡自然是如了季宁远的愿,劝田娴打消了替季宁远相看亲事的念头。但也正因了闫怀礼传话一事,季衡才十分怅然的发现,他家的宝贝儿子,居然连可以共醉一场的朋友都没有,好不容易离家出走一次,还是叫去花楼开荤的同窗帮他传话…… 是的,尽管闫怀礼语焉不详,但是季衡还是可以想象出当时是个什么情况……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季衡瞥见自家儿子的身后跟着一群各具风华的公子哥儿的时候,他很是讶异。 他家那个性子冷淡不懂得交朋友的儿子,莫非开窍了? 季宁远居然知道带着自己的朋友来见老爹了,为这事儿,他当在亡妻牌位之前痛浮一大白。 季衡心中欣喜,看着孔昭他们的眼神便也和善了几分。 季宁远巴不得赶紧离了季府去叶府里头向慕白学厨艺,因此不等季衡开口询问便开口道:“父亲,我和这几位打从京都来的公子哥儿一见如故,便想着带他们来见见父亲,也好让您知晓,除了怀礼,我也是有说得上话的人的。” 京都来客?一见如故? 季衡的眼眸半咪,看着季宁远笑得格外和善:“你这小子,倒是个宁缺毋滥的,要不是今儿个冠礼上让你遇见了这几位公子,你是不是就打算不结交友人了?” “话不能这么说,怀礼也是人来着。” 闫怀礼轻咳一声,哥们儿,你和你老爹斗法别把我扯进来成不成,你还想不想追求我妹子了?信不信我给你穿小鞋! 季宁远听出了闫怀礼那一声轻咳之内蕴含的威胁之意,便忍住了没再往下说。 季衡摇头轻笑:“你这小子的性子,倒是像极了你娘。” 话音刚落,孔昭便发现季宁远的瞳孔微缩,当下他便勾了唇角,很好,季府的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也许通过闫家,可以把季宁远作为突破口…… 第249章 试探 深吸了一口气,季宁远勾唇轻笑:“我是娘的儿子嘛,自然是像她的。画虎画皮难画骨,娘骨子里头的那份儿傲气还有古灵精怪自然都是传给了我的,别人便是和她长得再相似,也学不了她这份折腾劲儿啊。” 季衡自然知道季宁远这话暗讽的是他的续弦田娴,但是季宁远没有摆明了把田娴的名字说出口,他也不好说什么。 他顾念着书房里头到底有京都来客在场,还是没有整出教子的戏码,不管怎么说,孩子都这么大了,总得给他在人前留几分薄面。 念头一转,季衡看向孔昭慕白几人,眼底精光流转:“不知几位公子府上何处?” 孔昭正色把他们在延陵的居处说了出来,这倒是在季衡的意料之外,不过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京都来客,出行在外,若非情不得已,谁会想着招摇? 便是那位向来嚣张的太女殿下,也不过是让随行的太傅出面整治了一地知府罢了,随后她也低调了不少。 所以季衡没有打探到孔昭他们的住所,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不过,知道几人的行事风格极为谨慎之后,季衡倒是心底有了个念头。 他想赌一赌。 “宁远,去厨房吩咐让厨娘给书房整几盘子点心来。” 季宁远被季衡吩咐办事儿的时候,那叫一脸错愕,他心说:爹,不是吧?传话这种谁都能做的事儿,你确定要让我去做? 只是顾念着到底当这慕白几人的面儿,不好和季衡讨价还价,季宁远还是煞是憋屈地应下了季衡的要求。 待季宁远走远之后,闫怀礼被季衡使了个眼神,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如果袁七他们的身份真的是像自己想的一样的话,那么季叔把宁远支开定然是有着他的目的! 闫怀礼一向是个识相认得清楚自己位置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在闫家众多嫡系公子哥儿里头博到下任家主的位置。因此当发现事情不对头之后,不等季衡开口,闫怀礼便笑道:“突然想起我还有件事儿没告诉娇娇,还请季叔见谅,怀礼说不得要失礼了。” 很好,闫家这小子果然是个识相的,难怪自家小子那么多家的公子哥儿都看不上,眼里头只有闫家怀礼。 季衡的眸子里头划过一丝几不可见的赞许:“去吧,你和宁远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在我府里头无需拘束。” 闫怀礼出门之后,当即便撇撇嘴,季叔你是在逗我吗?若是你真把我和宁远的交情看在眼里,你就不会想着把我们两个给支开吧? 闫怀礼抬头看了看天,笑容莫测,看来这延陵的天,是要变了啊。 只是不知道宁远日后想起自己今日的举动,是会庆幸还是会后悔…… 等闫怀礼也出了远门之后,季衡神色严谨了许多,他将书房的门带上之后,转头看向慕白和孔昭几人之时,眼底一片深邃。 “不知几位公子可与轩辕家有关?” 孔昭眉眼一冷,寒声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季知府还是赶紧说正事儿的好,季公子的脚程颇快,你可支不开他多久。” “若是有,还请几位公子给老爷子带个信儿,就说延陵这儿不干净。” “那若是没有呢?” “那就请几位公子哥儿忘了今儿个的所见所言!如此,对你们也好,对延陵也好。” 季衡……慕白将这个名字含在唇齿间许久,神情莫测。 他方才那番话出口,他便知晓,这一世,他还是那个季衡。 那个在他自刎之时已经可以坐上右相位置的男人! 只是他似乎记得,当太女殿下及笄之后,季衡的续弦田娴由于沉疴在身,悄无声息地殁在了季衡的后宅里头。季府里头没有姨娘更没有通房丫头,那么季夫人的病殁自然不可能是由于后宅阴私! 可是又是怎么样的沉疴,会让一个人在短短几个月内病殁却没有任何异常呢? 看来季府的水,也很深啊。 只是这一世,他不能再让季府的事儿像前世一般发展了…… 他希望那个他视若性命的女子,早一点恢复自己该有的赞誉! 她是一代明君,只是过不得情关罢了。 她前世是因为情之一字,慷慨赴死,但是这一世,没有忘机的干扰,她必然不会如同前世一般红颜薄命! 他,也不会允许。 思及此处,慕白抬头轻笑:“季知府,这是打算拼死一赌了么?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若不是你想的那几人,我们很有可能走不出延陵。” “那也只是几位公子的命数使然罢了。就算几位公子满腹锦绣,可是没有活着回延陵的机会,那也是因为几位公子的运道不好。” 运道不好?慕白心中嗤笑,季衡这话倒是说得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决定事情成败的归根结底还不是运道二字? 他凝眸望向季衡,眼底有着三分赞赏:“季知府的运道倒是不错。” 慕白这话一出,季衡顿时知道自己赌赢了。 他脸上不由浮现出几丝笑意:“季衡见过大人。” 场内之人,有官职在身能当得起季衡一声大人之称的人,唯有孔昭。 他闻声瞥了季衡一眼:“季知府,你的运道当真不错,若不是我们碰见了刘三刀,这一回来延陵的人,还未必是我们几个。在下孔十一。” 孔十一!他果真是太女殿下的近身护卫孔十一。 不对,刘三刀……刘三刀?莫非是昆吾那孩子! 季衡心里头的那块石头总算是消失了,他看着孔昭感慨道:“三刀倒是个好命的,也不枉我拼着清誉给了他那张缉捕令。” 轩辕青衫闻言讽刺一笑:“季大人,莫非你还以为你有清誉那东西吗?季夫人的能耐可不小,若不是我们想法子走了她的路子,今儿个还进不了季府呢。” 季衡闻言瞳孔一缩,满脸诧异地看着轩辕青衫:“世子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自然是说季夫人的手不干净。” 第250章 坦诚 轩辕青衫的话音刚落,季衡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不少:“九公子说话可要有依据才是。” 轩辕青衫在心里暗自嗤笑一声,你方才还叫我世子爷,这会儿听到我说你妻子的手不干净就开始叫我九公子,脸色也变得太快了些吧?季衡,怎么说你也是当了知府的人了,就不能有点儿城府么? 下一刻,轩辕青衫便自嘲地摇了摇头,他也是傻了,季衡若是个胸无城府的人,绝对不会在监察使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用一纸缉捕令逼刘三刀入京!他为了忠于帝尊,不肯向叛国的监察使屈服。 因了季衡是朝廷命官,那叛徒不好对他下手,转而用了手段把刘家拘禁。季衡的脑子倒是转得快,在他得知刘家可能落入监察使手中之后,第一时间采取的举动不是营救刘家,而是保住刘三刀! 因为刘三刀保住了,季衡也就保住了刘家的香火,无愧于兄弟情义。 与此同时,他也保住了自己的一颗赤子之心,无愧于君。 这么一个在逆境中都想着要忠义两全的人,又岂会是一个胸无城府之人? 可便是这么一个足智多谋的男子,在得知自己的枕边人存有异心的时候,却是如此失态,这叫他该怎么说呢? “我说话何须要有依据,因为我们能站在此处,本身便已是依据。季衡,你嫡子的加冠礼,你又何曾给过我们落脚的叶府请柬?你为何不想想,我们如何能够出现在此处?” 季衡闻言沉默了半晌:“世子爷放心,若她当真动了手,我不会允可。” “季衡,这件事,我那妹子没有告知于上头的那位,你可明白为什么?” “不知。” “因为她打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你是个贪官。她说,凭她做了这么多年纨绔子弟的经验,若是百姓豪绅对你都没有怨言,那么你一定有问题。你如果是个贪官,百姓们不会容你。你若是个清官,豪绅不会容你。 因为她不相信你是个贪官,所以她决定隐瞒自己的行踪,避开监察使,不用监察使的耳目,而是靠自己的力量来查延陵知府贪墨一事。 她花了半月的时间布局,花了半月的时间把自己从一个行事嚣张跋扈的娇娇女变成了一个性子完全不相同的人,季衡,你别让她的苦心付之东流。” 原来他能撑到今日,便是因为负责审判他是否贪墨一事的钦差是太女殿下么? 季衡的唇角扬起了一抹苦笑,是了,也唯有在纨绔圈儿里头打滚了这许多年的太女殿下,能把官商勾结这事儿给摸清楚,也唯有她会想着,自己贪墨一事有猫腻。 看来自己以往的判断都错了,东墨的这位太女殿下并不是无心权势,一心沉湎男色,靠着定国公府与帝尊的庇护度日!她只是在伪装罢了…… 而所谓的延陵知府贪污案,则是这位太女殿下撕去自己身上伪装的第一步!季衡突然有一点儿期待,当这位传闻中一心只有吃食儿与美男的太女殿下立于朝堂之上时,她又将展现出怎样的风采…… 他勾唇笑了笑,国有明主,幸甚。 明主后继有人,此乃大幸! 他季衡,何其有幸,能得太女殿下青眼,成为她班底的第一块基石? “诺。臣季衡,定然不负太女殿下期望!” 慕白轻笑,季衡倒是明白,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能够保住到底是谁的功劳,换了是旁人,恐怕早就在到达延陵的第一天就将季衡撤职查办了! 因为他们不需要证据。 监察使的奏折,便是最有力的证据。 “季大人,你记住,太女殿下还在来延陵的途中,你根本没有见过定国公府的几个公子哥儿。” 季衡闻言一愣,半晌才轻笑出声:“公子此计甚毒。” 居然整出了真假钦差的戏码……可是谁能想到,真假钦差其实都是钦差呢?只不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罢了。 慕白闻言勾唇轻笑:“我是个大夫,会医自然也会毒。” 下一瞬,季衡的背后便悄然浮现了几许冷汗,太女殿下的班底已然如此雄厚了么? 风华如斯的大夫,除了相府大公子慕白,还能有谁…… 季衡越想越是心惊,此时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因为储君是女子之身而想着背叛东墨,能有如此城府的太女殿下,便是与同样年龄的男子相比也只有远远胜过而没有不如的! 季衡和孔昭慕白他们坦诚相待,谈事儿的速度自然也快了不少。 是以当季宁远手上捧了个食盒回来的时候,季衡和孔昭慕白他们已经谈完事儿了,这会儿正坐在椅子上谈天说地。 “爹,你们在说什么啊?” 季衡瞥了季宁远一眼,眉宇之间有一丝淡淡的嫌弃:“你在旁边听了两三句还不明白么?” 季宁远:爹,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被鬼上身了?你还是我的亲爹么?居然用这么嫌弃的语气跟我说话! 季公子煞是委屈:“爹,就听个两三句,没头没尾的,我哪能听清楚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嘛!” “听不懂?那就别怪我不告诉你了。因为就算我告诉你,你也不知道我和十一他们在说什么事儿。” 季宁远:爹,你咋了?你是不是真的中邪了啊! 季衡发现季宁远看自己的眼神很是不对劲,当即便开口道:“你有话就直说,做出一副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样子做什么?横竖咱们这儿也没有外人!” 季宁远:爹,你就说你是不是在逗我?如果我没记错,袁七他们还是我引荐给你的吧!结果我才去拿个糕点的功夫,他们就已经成了我们的自己人了?溜须拍马也不带这么快就可以上位的! 但是顾忌到季衡的面子,季宁远终究还是选择了一个委婉的方式发问:“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儿个还是头一回见十一他们吧?你们怎么会熟悉得这么快?” 季宁远看着季衡的眼神,很是狐疑。 第251章 水落(29加更) 季衡看着季宁远,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臭小子,你有话直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这辈子就两个女人,一个你娘,一个你后娘!” 季衡很是憋屈,他万万没想到,就算自己行得正做得直,也会有一天被捧在手心里头的儿子怀疑出轨…… “这话可说不准,毕竟有句话叫做,一旦有了后娘,后爹就不远了……” 季衡忍无可忍,直接拿着书往季宁远的手上重重地拍了一下:“你小子到底是不是中邪了!你也不看看十一他们,哪有一个跟我长得像的?而且他们的年岁也和你差不多好吧,那会儿你娘才刚走,你觉得你老子能有那个心力去睡女人?” 慕白抽了口冷气,是不是每个相爷都不正常? 他那个养父有多么闹腾就不说了,这位未来的右相大人在私底下说话居然是如此生冷不忌,他也是服了。 季宁远眼神无辜:“怎么就没有了?你不是把我后娘给睡了?” “睡个屁啊睡!我跟她圆房的时候,你小子都七岁了好吧!” 这一刻,满室沉寂。 当季衡发现无论是儿子还是定国公府世子轩辕青衫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很古怪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失态了,而且说出了很了不得的东西。 “抱歉,在下失态了。”季衡唇角抽搐,他想把季宁远吊起来打的心思都有了,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因为失态最严重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季宁远。 轩辕云凌轻咳一声,眼神飘忽:“无碍……季……季家主您就慢慢跟宁远聊吧,我们先走了……” “那……我就不送了啊……” 发生这样的事儿,大家都很尴尬。不管是季宁远和季衡父子,还是慕白孔昭轩辕青衫还有轩辕云凌,这会儿都不太想看见除了自己小伙伴以外的人。 因为他们需要时间缓冲,需要时间重建自己濒临崩坏的三观。 走出书房的那一刻,孔昭神情飘忽地看向慕白:“这就是咱们东墨的朝廷命官?” 慕白机械地点点头,同样眼神飘忽地回望过去:“这就是咱们东墨太女殿下夸赞不休的当代绝佳男子?” 下一刻,两位少年郎同时叹了口气,抬头看天:为什么他们觉着,那刚刚彪悍地大吼着“睡个屁啊睡”的男子,怎么都不像是那位官声清廉胸有锦绣的季衡季知府呢? 轩辕青衫和轩辕云凌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兄弟俩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开口道:“今儿个发生在书房的事儿,最后几句绝对不能告诉宝丫头!” 站在前头的孔昭还有慕白闻言,回眸轻笑,眼底带着一丝轻嘲,异口同声道:“你们觉得连花楼都去过了的宝丫头,会不知道男子和女子之间的那些事儿么?” “应该不知道吧……”轩辕青衫望向轩辕云凌,企图得到支持。 轩辕云凌则是拧了眉:“上回去撷芳居,宝丫头似乎是为了那碗银耳水晶绿豆羹来着……” 孔昭呵呵一笑:“你们还记得那个和宝丫头一起在九州膳轩被困了三天三夜的怜儿么?” “记得。” “你们不知道怜儿的身世么?他在入太女府之前是个侍卫来着,他家主子看上了他的美色,强压了他正打算行龙阳之事的时候,叫宝丫头给撞见了……于是乎,宝丫头就把他救下了,还以为这个有着贱名大妞的汉子,是个女孩儿来着,特意给他改了个名儿,叫怜儿。 我见犹怜的那个怜……” 龙阳之事? 轩辕家的兄弟还有慕白同时倒吸了口冷气,那丫头连这么劲爆的场面都见过了…… 难怪自从她从九州膳轩回去之后把美男后宫给遣散了,感情她是被行房的场面给震惊到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瞒着吧。毕竟这事儿有些尴尬,我们撞见了也就算了,季知府应该不会希望太女殿下都知道他房里头的事儿的。” 慕白的神情有点尴尬。 孔昭点头应了,轩辕青衫和轩辕云凌也点头表示允可。 于是当太女殿下告别闫家小姑娘之后回到自个儿府上之后,询问孔昭他们和季知府都说了些什么事儿的时候,几个少年同时表示,除了他们通过试探知道季衡季知府是个可信的人之外,便没有旁的事儿了。 于是乎,顾宝儿也没有多想,只是好好琢磨着该怎么收拾那背叛了自家老爹的延陵监察使。 慕白看顾宝儿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失笑:“阿宝你这么愁眉苦脸做什么呢?横竖太女殿下还在来的路上呢,咱们只是来延陵先行打探罢了。” 顾宝儿闻言顿时愣了,她就是东墨太女么?难道东墨还有别的太女殿下? 但是下一刻,顾宝儿就悟了,她神情复杂地看着慕白:“阿慕,你还真是狡猾。” “狡猾可以省些力气,让咱们早点回京都去吃太白楼的吃食儿,有什么不好么?” 似乎还真的是这个道理诶……顾宝儿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发现慕白这个提议可行性蛮高之后,便觉得这么做没啥不好了。 于是乎,当夜,孔昭便写了封信,飞鹰传书给了京都定国公府。 至于为什么太女殿下传信不用飞鸽…… 原因很简单,鸽子晕车,最后被刘三刀一把菜刀送上了路,做成了鸽子汤。 鹰的飞行速度那可远不是鸽子可比的,更是比马车快了不少。所以当定国公府的老爷子收到飞鹰的那一刻,时针才刚刚走到第二天早膳时分。 当时定国公才刚刚吃完了一大碗红枣稀饭,今儿个是他休沐的日子,所以定国公没去上朝,而是在花园里头遛弯散步,也算是消食儿了。 然后散着步的定国公老爷子就收到了飞鹰传书…… 当一只黑鹰停在自己手臂上的时候,定国公老爷子有点懵,但是当他看见黑鹰的脚环里头有封信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有点不简单。 不然孔昭绝不会弃用飞鸽,而靠飞鹰传书的! 老爷子完全忘机了,还有一种可能叫做鸽子晕车。 第252章 石出 “老爷子,你刚才说什么?” “宝丫头说,让你派遣一位太女殿下前去延陵协助她办好延陵知府贪墨案一事。” “……这不是胡闹么?朕去哪里给宝丫头找一个一看就像是纨绔子弟的太女殿下来啊!” “宝丫头说,可以让亓丫头本色出演,要论纨绔的本事,她谁都不服,就服亓丫头。” 帝尊闻言,神色很是古怪,他还记得亓念念为什么会被自己的妻子请到东墨来当太傅。 就因为她是北狄第一纨绔子弟! “那就这么定了,让亓太傅带着几个宝儿的堂兄弟过去助阵。还有老爷子,轩辕家的小子是不是太多了些?除了云凌和青衫,别的小子我名字都记不住……” 这的确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儿,但是定国公老爷子也没有办法。 他看着帝尊,眼神无辜,语气耿直:“迟哥儿,这事儿我也是没法子的,谁让咱们定国公府风水不好呢?打从老爷子那一代起就没得几个姑娘,好不容易来了个妩丫头,还叫你给拐到宫里头去了。 老实说,别说你了,就算我也记不住所有小子的名字,就只记得那几个出彩的了。” 帝尊还能说什么呢?定国公老爷子分明也是希望轩辕家多几个姑娘的,但是这事儿,他也改变不了,谁让轩辕家的风水就是那样呢?儿郎们没娶媳妇的命也就罢了,只要娶了媳妇能怀上的,生出来的多半是个小子。 他叹了口气,书写了一道密旨,劳烦定国公捎给太傅府里头的亓念念。 下一刻,定国公老爷子便带着密旨出了御书房,临走前还顺走了帝尊一罐上好的瓜片。 那一刻,苏印公无比确定,英明神武向来尊师重道格外敬着定国公老爷子的陛下,差点儿一脚踹上老爷子的屁股! “陛下,那罐瓜片……” “皇后新制的茶,朕还是第一次尝味儿,就叫老爷子顺走了。” 苏印公闻言,心里暗自闷笑,难怪陛下如此失态,感情是因为那罐香茶乃是出自陛下挚爱的皇后娘娘之手啊…… 咳咳,忍住,绝对不能笑。 苏晟咬牙忍住了笑意,正色对顾迟道:“陛下,依小的看,您还是快去长乐宫走一趟吧。要是皇后娘娘知道您那罐子瓜片给老爷子顺走了……” 帝尊立马把自己手里头的毛笔搁到了笔洗上:“你说得有理。传朕号令,摆驾长乐宫!” 因了这一出,当亓念念认真端详帝尊密旨的时候,帝尊正和皇后娘娘为了一罐香茶斗智斗勇。 “老爷子,这法子的确不错,不过您说什么都得送几匹千里马给我和那几位要去延陵的公子哥儿,不然我们怕是要赶不上了。” “我知道,兵贵神速。眼下正是要紧的时候,要想让宝丫头快些回京,你们出京之后的行程便不能有半点耽搁。” 得了定国公的许诺,亓念念便骑着千里马带着几位出身轩辕家的公子哥儿上路了。 他们的行进速度远比顾宝儿当初到达延陵用的速度要快,所以当太女殿下去闫家吃了回糕点回到自个儿府里头之后,她就得到了一个消息:太女殿下明儿个就到延陵了。 那一刻,顾宝儿忍不住笑了:念念的效率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啊,她让孔昭飞鹰传书到京都可还没有几天呢,念念居然要到延陵了。 把这个消息告知顾宝儿的是闫怀礼,当时他看着顾宝儿的神情很是古怪:“诶呦喂,大小姐你就老实告诉我吧,你和那位明儿个就要到达延陵的太女殿下,到底谁才是真的太女殿下?” 顾宝儿眼神无辜:“你不是已经猜出了我的身份么?那还明知故问?” “那殿下你为何要白龙鱼服?” 自然是为了查案啊,闫怀礼,你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顾宝儿用关爱智障般的眼神看着闫怀礼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开口道:“如果本宫说,本宫是为了来闫家拐走我的小美人才白龙鱼服的,你信不信?” 想了想闫娇娇的美貌,又想了想太女殿下的不忌口,闫怀礼觉得,他真的信了。 “殿下,若您是个男儿身,娇娇自然是要遵从祖训嫁与殿下的,只是您……” “呵,本宫只是说笑来着,怀礼你怎的还当真了?” 见鬼的说笑!闫怀礼神情悲愤,为什么季宁远和太女殿下都这么喜欢和他说笑?而且他们说笑的态度无比认真,害得他这么机智的少年都会掉到他们挖的坑里头,这简直是太可恶了! “殿下,您说笑也得有个度吧。” “嗯,那本宫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我方才那句话才是说笑。” 闫怀礼:太女殿下你到底是闹哪样啊喂! 第二天,“太女殿下”如期到达延陵。 她到达延陵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拿着兵符带着几位出身轩辕家的公子哥儿跑去了延陵边郊的军营,然后靠着兵符带着浩浩荡荡一堆的兵哥哥把延陵监察使的府邸给围了。 还有一件事,延陵监察使和季衡季知府是邻居来着,所以当他发现自己的府邸被围了的时候,他很是蒙圈儿地看着“太女殿下”:“殿下您是不是认错府邸了,在下是延陵监察使,知府的府邸在隔壁。” “太女殿下”神情冷漠地瞥了他一眼:“我知道,围的就是你这个延陵监察使的府邸!” 监察使:为什么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对? 然后他就瞥见那个和他斗智斗勇了大半年的男子走到“太女殿下”身侧,对她行了个礼,口里道:“下官季衡见过太傅大人。” 太傅大人?不是太女殿下? 监察使懵了,如果“太女殿下”是太傅大人,那么真正的太女殿下又是何时到达延陵的? 自己又是怎么栽在太女殿下手上的! “呵,监察使是在找本宫么?你是不是在想本宫为什么要让太傅带兵把你的府邸给围了?原因很简单,本宫到达延陵已然半月,这半月的时间,已经足够让本宫清楚,所谓的延陵知府贪墨案之中到底有没有猫腻。” 第253章 行贿 监察使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病弱少女正挑眉看向自己,眉眼之间满是冷漠。 “殿下莫不是弄错了?” 监察使能和未来的右相季衡周旋了这许多时日,自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丝毫没有被顾宝儿手下人马的浩大阵势所影响,反而用十分语重心长的语气对太女殿下如此开口:“殿下,查案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可是一定要有证据的。 臣检举延陵知府贪污,自然是因为臣手上有延陵知府季衡贪污的证据。可是殿下您没凭没据地就让太傅大人带领军队围了臣的居处,这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吧?” 顾宝儿闻言眉宇之间寒意更甚,她看着监察使眼底闪过几许轻嘲:“监察使莫不是忘了忠君爱国这几个字怎么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监察使你懂还是不懂?本宫让太傅围了你的府邸,自然也有本宫的道理! 还有本宫办差,不需要证据,因为本宫的话,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监察使闻言眼底划过几许流光:“殿下如此跋扈,可曾将御史台放在眼里?” “监察使妄言朝廷命官是非,又何曾将东墨放在眼里?”顾宝儿冷笑,“既然监察使想要与本宫讲道理,那本宫就让监察使死个明白。只是在本宫告知监察使缘由之前,说不得要委屈监察使片刻功夫了。” 话音刚落,顾宝儿便朝慕白使了个眼神。 慕白会意,广袖轻扬,便将那无色的药末子挥洒在空中。 监察使不察,不慎将那见效极快的“春风醉”吸入口鼻,顿时无力瘫倒在地,孔昭见状,身形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迅速地朝监察使飞掠而去。 只听咔吧一声,孔昭便趁监察使不备从延陵监察使的口中掰下一颗带了药囊的牙。 延陵监察使又惊又怒:“殿下此举何意?” 太女殿下默默抬头望天:“本宫都疑心你是细作了,又怎么可能会给监察使脱身或是自裁的机会呢?监察使如此心存侥幸,可不是当一个合格细作的料子啊。哦,不,监察使你差点就成功诬告了季衡,若不是这回奉了父皇的命前来查案的人是本宫,这会儿季知府已然在天牢里头关着了。” 监察使懵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露的馅,他更加不知道为什么太女殿下会知道自己的嘴里头有一颗用来在万不得已的时刻用来自尽的毒牙! 顾宝儿一看他的神情顿时就知道监察使的心里头在想什么,她默默地在心中吐槽:宝宝那么多年的宫斗小说可不是白看的,要是连细作自尽的套路都记不住,还算什么资深书虫! 只是太女殿下根本没有给监察使解释的心情,这会儿她只想着让延陵监察使明白自己********,然后赶紧送他上路。 “监察使你就别想着狡辩说你不是细作了,此情此景,就算本宫不怀疑你是细作都不行呐。本宫本来还存了一丝侥幸之情,觉得监察使你只是失察,并不是别的国家派到咱们大墨来的细作,但是当孔昭从你的口中拔下那颗带了药囊的牙的时候,本宫就知道,本宫万万不该心存侥幸。” 顾宝儿的言下之意很明显:监察使你丫的要不是细作,在嘴里头藏毒牙做什么? 延陵监察使闻言眸光一黯,尽管事情不知为何发展到了如此境地,但是他仍然想要挣扎一下,于是乎他思索了片刻之后就打算开口为自己嘴里那颗带了药囊的牙做解释。 顾宝儿见延陵监察使嗫嚅着唇儿正欲开口,便冷笑着打断他的举动:“监察使大人可千万别对本宫说你有癫痫之症,那颗牙附带的药囊里头装的药是你的救命药。” 虽然顾宝儿这话并不是延陵监察使想出来的措辞,但是他觉得太女殿下这话相当于为自己找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借口,于是乎,太女殿下的话音才刚落,他便点头如捣蒜。 顾宝儿冷笑,她总算知道细作的可怕了,这种人但凡背叛了自己的国家之后,便会努力抓住每一丝微不可见的生机,为的就是去另一个国家向当权者索要权势! “看来监察使大人还是不死心啊,也罢,谁让本宫慈善心肠呢,就让监察使您死个明白好了。慕白,你看看这里头的药到底是什么东西,然后大声告诉监察使。” 慕白闻言,正色从孔昭手中接过那颗带了药囊的毒牙,然后从腰封里头掏出针包来,用里头的银针挑破药囊,然后将银针深埋片刻,待银针从药囊之中抽出之后,那针尖已然转为乌黑。 “药囊之中必是毒药,只是到底所藏何毒,还得殿下静待慕白稍作分辨。” 那人竟是太医署院判相府大公子慕白?延陵监察使见状瞳孔微缩,眸中划过一丝恨意,便心生死志。 顾宝儿颔首算是应下了慕白的要求,待她转头,正好撞见延陵监察使欲咬舌自尽。 当下她脸上寒意便愈发浓烈:“监察使这是急着咬舌自尽打算让此案死无对证么?倒是打得一副好算盘,只是你莫不是忘了,慕白的医术,在太医署里头可是数一数二的,只要你有一口气在,别说你只是断了条舌头,便是你断了条胳膊,他也能把你的命从阎王那儿给抢回来!” 延陵监察使闻言,顿时眸光一黯:“臣的确是细作,只是臣还是要说,延陵知府季衡,贪墨!” 拼死也要把季衡拉下水么?顾宝儿唇角轻勾,这细作倒是很有觉悟,眼见自己怕是死不成了,便想着在自己的心里头埋下一颗猜疑的种子。 “季衡贪墨与否,本宫可比你清楚的多了!本宫到达延陵已然半月有余,你可知本宫这半月都做了什么事儿?” “不知。” “本宫除了羽林卫指挥使孔昭还带了太白楼苏掌柜、定国公府世子轩辕青衫、定远侯世子轩辕云凌、相府大公子慕白同行,这半月,我们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用各种法子用各种数量的银子向季衡知府行贿! 你不用知道这期间我们换了多少身份,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我们行贿了不下百次,可是不管贿赂季知府的银子有多么多,季知府都坚定的拒绝了!” 第254章 服输 延陵监察使闻言顿时瞪大了一双眼,他怎么都没想到,太女殿下说季衡为官清廉的依据居然会是这样匪夷所思! 亓念念和几个轩辕家出来的公子哥儿们也是瞪大了双眼,顾宝儿那封让孔昭写给定国公老爷子的书信中只说了季衡是可信之人,并非贪墨的贪官污吏,所以他们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延陵监察使失察了。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顾宝儿验证官员是否清廉的方法居然是行贿…… 你说你是清官,好啊,我信了,只要你能够拒绝上百次各种各样人士给你的贿赂,我就真的信了。 一个真正的贪官是不可能在没有收到任何风声的情况下如此清廉的,如果有,那么这个官员就可以由贪官转化为灰色人员了,因为他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是绝对不会被人贿赂的。 这样的贪官是行差踏错了一步,但并非没得救,比那些个为贪而贪的贪官污吏们可要好的太多了。 因此,行贿的确是鉴别官员清廉与否最简洁有力的方式,不过前提必须是负责行贿的人员得是绝对不会背叛东墨的人,不然要是让细作有了向朝廷命官用各种身份行贿的机会,东墨可就要乱了…… 不过,身为下一任帝尊,没有任何竞争对手的太女殿下,有必要背叛东墨吗? 自然是没有的。 所以亓念念他们只是愣了一会儿,就开始为顾宝儿这个鉴别官员清廉与否的方法拍案叫绝! 亓念念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殿下,你这手段也太毒辣了些。” “太傅此言差矣,本宫是在纨绔圈儿里头混大的,身为一个合格的纨绔子弟,学会行贿那可是必须的手段。就像去花楼,你不给妈妈行贿,又要怎么和国色天香的花魁搭话呢? 所以行贿这事儿吧,本宫觉得并不是不好的手段,只是端要看是怎么使用了,用好了,行贿也可以是官员们想起来就头痛的一大烦恼啊。你不收贿赂,看着那些个白花花的银子从口袋里头溜走,实在是心疼。 你收了贿赂吧,万一这给你行贿的人乃是奉命行贿呢,你又要怎么办?因此只要那些个官员有胆子收受贿赂,他们就必须得给本宫做好寝食难安的准备!如此,方才对得起良心这两个字呐……监察使大人,你说是不是?” 监察使煞是憋屈,他做好了给太女殿下出示各种证物的准备,并且每一样证物都由他亲自过目,以此确保万无一失,一举顺利将东墨帝尊的得力干将清官季衡给拉下水,但是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太女殿下居然会隐瞒自己的行踪,然后去给季衡行贿! 太女殿下这查案的手段当真荒谬得很,但是却非常实用。这一点,就算监察使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必须承认。 因此太女殿下的话音刚落,监察使便用十分憋闷的语气沉声道;“是!太女殿下当真才思敏捷,只是殿下有没有想过,人是禁不住诱惑的?” 还真是合格的细作啊,到了这一步,眼见不能叫本宫猜疑季衡便想叫季衡猜疑本宫么?离间君臣,端的是一条毒计。 只是很可惜,监察使大人,你的算盘白打了哟。 顾宝儿笑得漫不经心:“本宫自然也是想过的。万一延陵知府季衡不是贪官,监察使你也不是细作,这一回上奏不过是误会一场,可是因为本宫的举动,季衡当真成了个贪官,本宫又要怎么办? 对此,本宫只想说一句:禁受不住钱财诱惑的不知为民做主的官员,本宫留着也是无用!就算在本宫用行贿的法子验证他的忠心之前,季衡是个好官,但是,当他收了本宫的贿赂的时候,那个延陵知府季衡便已然死了,活着的不过是个被权势钱财所操纵的傀儡罢了。 这样的官,本宫留他又有什么用呢?倒不如革了他的乌纱帽,也免了监察使大人您失察的罪过。季知府,监察使,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季衡星眸发亮,昂首朗声回道:“殿下所言甚是!若是季衡受不住殿下的试探,来日自然也会受不住旁人的试探,如此还不如早日贬为庶人! 乱世当用重典,现下虽非乱世,但西戎年年犯我东墨边疆,我们东墨的安逸日子也来之不易,我们不能让在外征战的将士们寒心!有异心的官员,留了反倒是祸害,倒不如早日收拾个干净,也好让将士们放心征战!” 季衡这番话出口之后,军队顿时便陷入了沉寂。将士们有人红了眼眶,练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知道自己只要从军就会有朝一日去面对西戎来敌,但是他们在征战之时,也并非一心为国!有的是人为了护佑一家安宁才会看在当兵有月银的份儿上从军的,因此,季衡这番话,着实说到了他们心上。 他们实在是不愿,自己舍生忘死给家人挣来的活命的银子会被贪官污吏们中饱私囊,如此,他们便是有朝一日血染疆场,也是不会安心,定会化身厉鬼,去寻那贪官污吏索命! 但是,这样的情况并非无法改善,太女殿下让将士们看到了希望。她的手段虽然毒辣了些,但却是管用无比。就凭这一点,将士们就算不看在虎符的面子上,也会对太女殿下忠心耿耿! 只要她能尽力护佑他们的家人安宁! “太女殿下千岁!”不知是何人先开了口,不多时,军队们的汉子们便异口同声地喊起了祝词,算是宣泄情绪的方式,却也算是表达心中期盼的手段。 监察使见状惨然失笑,半晌后,他直视顾宝儿的双眼道:“臣,愿赌服输!殿下才思敏捷,远非传言所说,能成为殿下踏上至尊之位的第一块踏脚石,臣就算遗臭万年亦是心甘情愿!东墨得一明主,幸甚!” 延陵监察使这番状似发自肺腑的话,顾宝儿只信了第一句,他愿赌服输,旁的是一个字也不会信的,因为她发现,监察使的目光移向了珍宝阁所在的方向。 第255章 阴私 她原本就疑心季夫人和延陵监察使串通一气,这会儿,她算是彻底断定了,季夫人的举动,延陵监察使无疑是清楚的,可是他不仅没有阻止,甚至还对季夫人的举动加以放任,在暗中为其大开方便之门。 所以说从某种程度而言,延陵监察使打算把季衡拉下水的举动也算是为国尽忠了,因为一旦季衡的人头保不住了,季夫人那暗地里头的肮脏勾当自然也无法再继续下去。 不过,就算季夫人得被处理,也不能是在此时此刻!一旦季夫人与当地豪绅的交易被暴露于阳光之下,季衡定然会被毁掉!好不容易靠自己的本事收服了一个官员的忠心,顾宝儿绝不容许自己的努力功亏一篑。 季衡的确有错,不过他是错在太过相信季夫人,以至于他从未怀疑过枕边人会有异心。 瑕不掩瑜,季衡是个好官,太女殿下扪心自问,她无法坐视季衡被毁掉,因此,说不得要委屈延陵监察使片刻了。 想到这儿,顾宝儿便朝孔昭使了个眼神,孔昭虽然不解其意,但是当顾宝儿的手悄然做了个向下拉的举动后,他就明白了。 顾宝儿这是要他卸了延陵监察使的下颔! 顾宝儿要孔昭做的事,孔昭从来不会在事前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顾宝儿一定会在事后向她解释。 所以监察使眸中狠戾之色才刚刚划过,他便愕然发现,自己的下颌已然叫孔昭给手脚利落地卸掉了。 顿时,延陵监察使看着太女殿下的眼神里头便满是怒意。 早知道这妮子如此狠绝,他定然不会为了麻痹她故意说出前面那一段话,而是直接大吼珍宝阁幕后东家与当地豪绅有权钱交易,而珍宝阁的幕后东家便是季衡!虽然他比谁都清楚,季夫人的举动是背着季衡的,但是他知道,只要自己吼了这么一嗓子,季衡的身上就绝对干净不了。 就算太女殿下相信季衡不知晓季夫人的举动,但是这些个淳朴而又容易被人煽动的百姓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不能离间君臣,能够离间官民也算是不枉他这细作的身份了。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便是连再度开口的机会都没了,这叫他怎能不怨顾宝儿? 顾宝儿直视延陵监察使怨毒的双眼,唇角笑意愈发冷冽:“口不能言,监察使可是怨恨本宫了?你且怨恨着吧,能叫身为异国细作的监察使怨恨,本宫求之不得。太傅,这监察使交给你了,你可不要叫本宫失望才是。 还有,本宫觉着,这延陵监察使的府邸里头,也未必干净到哪儿去。” 亓念念闻言正色道:“诺,本席定会好好招待前任延陵监察使,好叫他明白忠君爱国这四个字,到底是怎么个写法!” 话音刚落,她便朝站在她身后的几个轩辕家的公子哥儿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带人进延陵监察使的府邸里头好好搜查一番。 顿时,几个气宇轩昂身材壮硕的少年郎的眼神就开始发亮了,抄家搜东西,这对轩辕家的汉子们而言可是看家本事。太傅把搜罗证据的差事交给他们,几个少年都表示非常满意。 至于为什么搜东西会变成轩辕家汉子的看家本事,这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还是略过不提了吧。 顾宝儿把最要紧的两件事儿交代出去之后,便转头看向季衡:“季知府,本宫还有些事儿要嘱咐于你,只是此处却不便我们商谈。” 季衡很是上道,他知道太女殿下这么说便是有极其要紧的事儿要交代自己了,连忙正色道:“既然如此,殿下不妨到下官府内书房一叙?” “善。” 当太女殿下只带着孔昭还有慕白步入季衡书房的时候,季衡就知道,今儿个,他怕是要摊上大事儿了。 不过太女殿下文班底有相府坐镇,武班底有定国公府运筹帷幄,他就算站上了太女殿下的船,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只是心里再清楚,季衡的眸子深处还是带了些许不安。 这一点没能瞒过两世为人的慕白,他瞥了季衡一眼轻笑道:“知府大人如此忐忑做什么?你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身正不怕影子斜。” 虽然这事儿的确是这个理儿,但是当季衡被顾宝儿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还是觉得有点慌。 “臣季衡,还请太女殿下示下。” “既然季大人这么说了,本宫也就不和季大人拐弯子了,还请季大人先把府上的大少爷请来此处再说吧。” 太女殿下的吩咐,季衡自然是照办不误。 于是乎,不消片刻,季家父子便同时用满是困惑的眼神看向太女殿下。 “季夫人便是珍宝阁的幕后东家,而且她的手,确实不干净,收了本宫不少贿赂。若不是看在季知府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份儿上,本宫方才便不会叫孔昭卸了那延陵监察使的下巴。 季知府,虽然本宫知晓你没有异心,但是季夫人这事儿,您说什么都得给本宫一个交代。” 田娴居然依靠着他对她的三分情愫在外大举受贿? 季衡闻言,怒意暗生,但心头更多的却是寒凉。 错的人一直是他,他早该在季宁远远着田娴的时候便该知晓,她的内里并不如她的皮相那般美好。 因为只有孩子,才能通过一个人的皮相看清楚本质。 “诺,下官续弦田氏,将会急症病殁,不知殿下觉得这个交代如何?” 季宁远闻言,冷笑道:“爹,收拾那个贱人还不用你动手!交给我就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才算是体贴我那位温柔贤淑的好后娘,你说是不是?” 他知道,他的爹绝对不会是屈从权势的男子。那么,这事儿自然另有原因。 只是他不愿,叫那人死得太过痛快。 “宁远,你这话是何意?” 季衡看着季宁远,眸中惊疑不定。 季宁远但笑不语,转身向顾宝儿恭顺一礼:“殿下,宁远等会儿的话会涉及后宅阴私,为免污了殿下的耳朵,还请殿下先行去花园一游。” 顾宝儿没有兴趣关心季府里头那些个污糟事儿,便点了点头,带着慕白还有孔昭他们出去了。 第256章 伤逝 待到季宁远确认顾宝儿和慕白孔昭是真的走远了之后,他轻轻阖上了书房的门扉,看着季衡的眼神里头有着懊悔,却也有着忐忑还有几分惆怅。 “爹,你可信我过耳不忘,天赋异凛?” “我自然是信的。” “那爹你可要听好了,接下来的话,我只和你说一遍。因为我们没有再三确认的机会。” “好。” “娘是被田娴毒死的!娘死的时候,我才两岁,还睡着,刚刚睡醒的时候,我便听到,那个女人在娘的病床前这么对她说:田恬,我知道你不甘,你舍不得季衡,也舍不得你那个儿子季宁远,你放心地去,他们以后都属于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中邪了,这么说话根本不像你平素交心的好三妹? 呵,只有你这个傻子才会觉得我和你交心了。 还有你根本就没病,你只是中毒了而已。要不是你生季宁远的时候难产,我还真没有机会买通医女对你下毒。只是我没想到,你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身体的底子太好,就算碰上了难产,也没有当即血崩而死! 只是就算你底子再厚又能怎么样呢?你只能不甘不愿的去死!我的好二姐,好歹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姐妹,你就快些去死吧,这样也算是成全我了。 呵,你还真是不识相啊……我都和你说了这么多了,让你死个明白,你怎么就不肯咽气呢?二姐,我可没有时间和你拖延,你还是快些咽气的好。 别再拿你那双勾走了季衡魂魄的眼睛瞪着我!当初在田家,明明为他引路的人是我,最先遇见他的人是我,可你怎么能够用三言两语就把我撵走,也把他的魂魄勾走呢? 二姐,算我求你了,你快些去死,把季衡还给我好不好?” 说到这儿,季宁远停了片刻,眉眼间浮现出一丝戾气:“爹,你还要继续听下去么?” 季衡唇角笑意冷冽:“为什么不?事关吾妻死因,我当然是知道得越详细越好!” 季宁远才多大,他从没和季宁远说过自己和田恬是如何相识的,所以话说到这儿,季衡早已信了。只是他不甘,自己发妻的死因被掩埋了这么多年,而知道真相的儿子却没有把事实告诉他,直到这一天。 只是他却没有勇气质问为什么。 因为他的枕边人就是害死了田恬的幕后黑手!季宁远不信他,他也能够理解。 “好,那我就继续说。当时,我刚刚睡醒就听到了这么一大堆话,吓得眼睛都不敢睁开,我不知道,那个女人都敢给自己嫡姐下毒了,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的!要是我也叫她弄死了,那么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知道娘的死因了。 我只知道娘的身子骨因为生我的时候难产伤了底子所以有些弱,但我却不知道,更多是因为田娴下了毒!所以当时我又气又恨又怕,努力装睡,然后继续听下去。 娘当时已经病得狠了,咬牙从嘴里头逼出一句话来:田娴,我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狠心?那个女人却只是一笑,漫不经心地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二姐你还是快些上路的好。要是误了吉时,说不得三妹就要叫你儿子下去陪你了。两岁的孩子又能知道些什么呢?叫自己的母亲病逝了给吓死,也是说得过去的吧? 她一边说边用手在我的身上摸…… 后来娘的声音就没了。半晌后,那个女人才说:算你识相,只是当年风华绝代的田家二小姐,叫一口痰给噎死,而且还死不瞑目,这死相也太难看了些。我就看在我们到底也做了几年的姐妹的份上,让你瞑目好了。 田恬,你别怪我,既然季衡被你勾了魂,那么你只能去死!你不死,他又怎么能看得见我?我已经十三了啊,田恬,我没有时间了,再耽误下去,我就要说亲了。 田恬,你叫我怎能甘心?所以你别怪我,来世,你可莫要再遇上季衡了,安安心心地生在农户人家可好?如此就算一辈子在土里刨食儿,也能安生活下去。 再然后,她就走了。我睁开眼一看,娘闭着眼睛,我叫她也不应,我就知道,娘是真的叫那个女人害死了!可是这件事儿我不敢对任何一个人说……谁知道我身边干不干净呢……那个女人在我们季家埋了多少的钉子我都不知道,我不敢赌,也赌不起。” 说到此处,季宁远已然落泪:“娘是因了我才会被那个女人气死的!可是我不敢说,因为我还不够强,要是我出了什么岔子,娘的死因就再没人知晓了。我早就查过了,当年负责给娘接生还有调养身子的一众医女稳婆,都已经叫那个女人给处理干净了。 所以我一直瞒着爹到今日……只打算等爹您去了,我就一壶毒酒送她上路,叫她死无葬身之地!如此,爹也不会为她伤心了……可是我没想到,她居然敢用爹的名义受贿…… 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所以爹,把那个女人留给我,我会让她不得好死!” 季衡看着季宁远,久久无言,半晌才从齿缝间逼出一句话来:“好,手脚处理得干净一些。” 季宁远应下了。 是夜,季府公子季宁远求药的消息便传到了叶府。 太女殿下得了消息后发出一声嗤笑:“慕白,季宁远倒是心狠,季夫人好歹是他的后娘,他居然忍心叫季夫人中风,缠绵病榻口不能言几十载……” 慕白轻笑摇头:“我倒觉得季公子这般举动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前脚太女殿下才刚刚下令拘捕了延陵监察使,后脚季夫人就急症病殁了,这怎么都说不过去……而且季夫人要是殁了,季衡大人会受许多困扰。 如此倒不如叫季夫人受些罪,留她一条命,外加口不能言缠绵病榻也就罢了。” “既是如此,那我就应下了,只是这药方子,还得叫慕白费些力气。” “殿下和我如此见外,真的合适吗?” 太女殿下闻言一笑,不再言语。 第257章 不甘 慕白的效率还是很高的,不多时便拿毛边纸包了一堆的药材,用绳子细心地系好了结,递给顾宝儿。 “慕白,你这是……” “左边那包是哑药,右边那包是麻药。” 慕白为何要准备哑药,顾宝儿是知道的,但是她并不明白,慕白为什么要准备麻药。 慕白见顾宝儿一脸错愕,便叹了口气道:“阿宝,你觉得,季夫人那般的女子,会甘心束手就擒么?” “自然是不会的。若是季知府把药递给她,她是绝对不会喝下去的。” “所以才需要麻药。等季知府把季夫人给麻烦了,灌哑药也好,扎针也罢,季夫人都没有还手之力了。” 慕白话音刚落,顾宝儿顿时倒吸了口冷气。 天哪噜,慕白的确是毒医的好苗子,季宁远不过求个哑药,他居然贴心的把麻药都给准备好了! 慕白只觉顾宝儿看着自己的眼神在发光,不由摇头轻笑道:“殿下,您就死了心吧,春风醉也好,麻药也罢,我是不会交给殿下的。殿下的手脚远没有习武之人的利落,若是手上拿了这些药散,难免会误伤自己。” 顾宝儿听了慕白这番话,顿时懵逼了:我的慕大夫,宝宝什么时候说过我想要药散玩了?就算你敢给我也不敢要好么?你误会了真的。 当太女殿下回过神来后,她便轻咳一声道:“慕白,你不会了,我不想和你要药散来着。” 慕白但笑不语,那眼神里头的意思很明显:殿下,您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 太女殿下几欲暴走:你明白什么啊…… 但是太女殿下的暴走,被慕白慕大夫一个温柔的微笑给安抚了。 对此,太女殿下只想说:对不起,宝宝是个颜控。慕白笑得太好看,我不好意思吼他! 负责给季宁远传口信儿的将士办事效率也不低,几乎就在慕白把药包交付给他的下一刻,这将士就趁着夜色赶到了季府。 季宁远接过药包后眼神疑惑:“军爷,这药是怎么个用法?” “左边是哑药,右边是麻药。用水煎服,别问我怎么煎药,慕大夫没说!而且你看我这样子,像是会煎药的人么?” 季宁远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位军爷脸红了,至于原因不明。 不过这位军爷一看就知道是军营里头出来的将士,见天儿地在校场上摸爬滚打的,他要是知道怎么煎药,那才奇怪了吧……因此季宁远只是愣了一会儿,便打发军爷走人了,自个儿带着药包去见了季衡。 “宁远,你这是……”季衡看见季宁远手上提着药包进入自个儿的书房也是很诧异的,所以他直接问了出来。 “我来是想问一下爹,你是不是会煎药?我手里头的这两包药材是慕大夫给的,他说了左边是哑药,右边是麻药。至于用法,用水煎服。至于怎么煎,没说。” 哑药?麻药? 季衡闻言拧了眉:“你是打算……” “直接让那个女人病殁实在是太便宜她了,因为她,娘活活遭了两年的罪!所以我打算,让她也和娘一样,眼睁睁地无能为力地看着自己能活的日子一天天减少! 娘是被她气死的,爹,我们先把麻药给她灌下去,再给她灌哑药,好不好?等她口不能言,周身麻痹,再去请慕大夫来我们府上为她医治,爹,你说这样的交代,殿下会不会满意?” 季衡看着季宁远脸上的冷笑,沉默半晌后才道:“田氏口不能言,缠绵病榻,生不如死……这样的交代,殿下应该会满意才是。只是说不得要劳烦慕大夫了……” “爹,你见外了。我们季府,已然是殿下手下的人了。慕大夫出力相助,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爹,您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只管用心办好帝尊交代给您的差事就好了。 因为殿下的手下人越是争气,陛下才越会放心将东墨的江山交与殿下。” 虽然的确是这个理儿,但是季衡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他狐疑地看向季宁远:“远儿,你该不会是对太女殿下一见倾心了吧?” 季宁远这会儿正端了一盏茶细啜慢饮,听了季衡这话顿时被呛到了。 等季宁远缓过气儿后,他看着季衡,满脸无奈:“爹,你觉得我是那种想吃凤凰肉的泥鳅吗?” 太女殿下的确算得上是凤凰…… 不过自家儿子也算不上是泥鳅吧? 季衡无言,但是季宁远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自家老爹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顿时季宁远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告诉老爹自己喜欢闫娇娇有点尴尬,但是总比被他误会心悦太女殿下来得好吧? “爹,说真的,我不喜欢太女殿下,我心里头的姑娘是闫怀礼他妹子!叫娇娇的那个!” 季衡懵了:儿子,你喜欢的姑娘金贵的和太女殿下也差不了多少了好么?要不是储君是个女的,这位主儿可是铁打的太子妃好么? 季衡很懵逼,所以他应下了给季夫人灌药的事儿。 是夜,季夫人被季衡灌了麻药之后,她整个人都懵了…… 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动的手脚季衡绝不知晓。 她也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季衡不是薄情之人,不然她不会想法设法嫁与他为妻。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季衡会给她灌药? “田娴,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会给你灌药?是,你就眨眼一下。” 田娴炸了眨眼,眼底满是错愕与不敢置信。 他竟然给自己的妻子灌药,季衡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也很想问你,恬儿又是哪里对你不住,让当年年仅十一岁的你居然狠心对自己的嫡姐下药!” 她看得分明,他的眼底分明是有恨的。 他知道了,田娴只觉心口一疼,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知道了那些事儿,他恨她!可是,他怎么可以恨她呢?她是那么的爱他,甚至为了他毁了上辈子的自己! 但她除了心痛,更多的是不甘,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明明知道当年那些事儿的人,早已踏上了奈何桥…… 第258章 长恨(季夫人番外) 为什么季衡会知道自己做的事?田娴瞪大了眼,眼底有着惶恐不安。 她明明就等杀光了所有人,为什么他还是知道了? 田娴眼底的惶恐没有逃过季衡的眼睛。他看着她,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他还是存了些许希望,他盼着她没有做过那些事儿…… 但是,她叫他的希望落空了。 “这只是麻药,田娴,你看好了,你当初对恬儿做过的一切,我都会原原本本还给你! 下一碗,可是哑药……你说我是不是很体贴你,若不是怕你受不了哑药的烧灼,我还真不会给你灌麻药呢。” 什么!哑药? 他居然连哑药都备好了!田娴开始挣扎,还不容易从来一世,她再也不要落到上一世的结局! 被灌了哑药发卖……这样的结局,她说什么都不能接受! “不用挣扎了,没有用的,殿下要你死,能保住你的命,已然是我对你的最后一丝情分。” 口不能言,缠绵病榻的情分么? 田娴嗤笑一声,心中怒极,失控的声带竟然发出了声响:“季衡!你……你怎能如此负我?” “哈哈哈哈哈……田娴,你居然有脸说我季衡负了你……当真可笑。” 季衡唇角微翘,神情冷漠:“你真以为你用珍宝阁做的那些个勾当我不知道么?殿下,今儿个已经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了。 田娴,在你利用我对你的情谊受贿的时候,你又可曾想过,你负了我?便是殿下不吩咐,我也是要让你给她一个交代的。” 居然是太女殿下告知了季衡这一切么?田娴闻言,瞳孔猛缩:“她……怎么会知道……” “你还敢问我为什么?殿下送的步摇,你戴着可安心?” 季衡话音刚落,田娴脑海里头顿时掠过一个人影。 那是个娇弱的少女,只是眉宇间自带一股风华…… 竟然是她么?田娴不再言语,只是在季衡端起一碗黑色汤药的瞬间,开口询问:“季衡,我陪了你这么多年,你可曾对我有过片刻动心?” “没有。” 他答的好不迟疑,她却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果真是念着她的,这个人还是这般心软。 即便他知晓自己的发妻因她而亡,却没有想过让她偿命…… 她大口喝下哑药,忍着烧灼感再次发问:“我喝了哑药后,你打算怎么办?” “田氏白日惊吓过度,以至缠绵病榻,口不能言。” 受惊中风……倒是个不错的结局。她这般想着,便彻底昏了过去。 季衡看着田娴晕过去,眼底有一丝动容。相依相伴十几载,他心里自然是有她的,只是没有另一个人来得重罢了。 他其实一直记着,当年那个狡黠女童。 她看着他的眼神便如同闪耀的星子,里头装满了仰慕:“哥哥便是季家公子么?娴儿以前不曾见过你呢。” 他一直知道自己皮相长得好,但是从未有人看着他的时候,眼底是如此纯粹的欢喜。 因此他鬼使神差地笑着应了:“嗯。我先前在书院里头读书,小姐没见过我也是正常的。” 她闻言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正欲说些什么,却叫年长她四岁的嫡姐给撵走了。 “三妹,你在此处做甚?都是大姑娘了,怎的一点规矩都不知晓?” 那小丫头便红着眼眶走了,他一直记着,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头,满是不舍与眷恋。 后来那小丫头的二姐便成了他的妻子,因此,他隔三差五也能见到那个小丫头。 他知晓她擅长绣艺,最擅长的是花雀与柳木。他也知晓,她状似娴雅的皮囊之内装了一颗活泼的心。 她与她的二姐是不相似的。 那个姑娘叫他敬重,可是那个丫头却叫他欢喜。 他没有姊妹,之所以应下恩师的要求娶田家嫡女为妻也有着她的三分因素。 他觉着,能看着自家妻子从豆蔻到及笄乃至于白首也是一件美事。 只是,他没想到,嫁给他的人,不是那个小丫头,而是她的二姐。 木已成舟,他便不会毁诺。只是每当想起那个小丫头泪眼朦胧的样子,他都会对自己的妻子多三分温柔缱绻。 她们有一双相似的眸子,只是她眼底的欢喜,没有那个小丫头来得纯粹。 后来,他的发妻病逝,他看着尚且幼小的儿子,又想起了那个小丫头…… 如果他娶她为妻,宠她一世,她可会怨他当初不曾对恩师言明,他心悦的是她? 只是,他们到底错过了。 他是念着她的,一念便是十几载,可是他不曾对她言明。 他怕她年纪太小受不住合欢之事,便等到她二十许才肯与她圆房。 可是她却因此生了怨。 她怨他懦弱,便出手杀了她的嫡姐,挪开了他们之间的阻碍。 她怨他薄情,便开了珍宝阁,用金银珠宝填补自己空虚的内心。 他们错过的何止是年华,分明是此生最为可贵的纯真。 如果当初,他说清了自己喜爱的人是谁,会不会她就一如初见的那般模样? 她不会眉眼里头有着怨,也不会长袖善舞周旋于权贵之间,更加不会做出了违背自己本心的事! 他知道的,当年她是个再纯粹不过的小丫头……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她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呢? 季衡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一生怕是无法再爱上别的女子了。 她是他见过最纯真的姑娘,也是他见过最毒辣的姑娘。 他心里有了她,便再也容不得别人了。 “一切,就交给慕大夫了,切记留她一命。” 季衡看着慕白,眼底恳切。 慕白笑着应了。 他知道,季衡不会再娶,因为他爱惨了这个他亲自毒哑的女子! 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可是动容又有什么用呢?慕白笑得嘲讽,下针如有神,没花多久时间便为田娴安排好了结局。 次日,季夫人受惊过度以至于口不能言的消息便传遍了延陵,将珍宝阁被话仙居收购的消息给彻底碾压来了下去。 至于珍宝阁原来的掌柜,他再也没有出现。 第259章 惜别 珍宝阁易主之后,顾宝儿便知晓自己是时候回京了。 只是她在延陵的这些日子和闫娇娇相处得不错,这会儿要回京都去了,还真有点舍不得那妮子。 所以顾宝儿在对闫娇娇说自己将会择日回京的时候,用了十分依依不舍的语气。 闫娇娇很给顾宝儿面子:“阿宝,我不想你走。” “娇娇,我也不想回去,可是我来延陵并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是为了查案。既然延陵知府贪墨案已然水落石出,那我也没有继续留在延陵的理由了。要是我再不回京复命,怕是我爹爹都要急了。” 闫娇娇虽然性子娇纵了些,但是她却并不是那等不识好歹的姑娘,所以当顾宝儿把帝尊搬出来之后,闫娇娇便没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把顾宝儿最爱的那道姜芋小圆子往顾宝儿嘴里送。 多吃几颗圆子吧,等你回了京都,怕是没得吃了。 顾宝儿确定自己从闫娇娇的眼里头看出了幸灾乐祸,当下太女殿下的脸色便不是很好看:“娇娇,我要回京了,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有的,你走可以,把易之姐姐留下吧。她的金丝蜜枣我还没吃够呢。” 太女殿下脸色顿时一僵,娇娇,其实你舍不得的人不是我,而是易之美人儿吧? 顾宝儿是这么想的,她也这么问了。 闫娇娇当即便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我自然是舍不得阿宝的,只是阿宝回京的日子不容耽搁……但是易之姐姐留在延陵一段时日,京都太白楼还未必会乱。” “说吧,你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闫家的厨子有些笨手笨脚,连颗金丝蜜枣的蜜浆都不会裹。” “没事,只是笨手笨脚罢了,又不是丝毫没有学厨的天赋,交给易之吧,不出三日,定然还一群手脚灵巧的厨子。” 眼见得太女殿下开口应下了自己的要求,闫娇娇眼眶顿时红了。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了些,所以打从一开始她便给顾宝儿留了讨价还价的余地。只是她没有想到,顾宝儿居然只肯留在延陵三日。 “阿宝,你真的非走不可么?我还没有带你快马加鞭,看尽延陵山水呢。” 顾宝儿闻言愣了一会儿,似乎当年也曾有一个少年对她说过,待有朝一日,我必带你快马加鞭,看尽长安花! 可是后来那个少年去哪了,她却没有在意过。 因为他们相逢在一堆数据构建的纸上江湖,纵然相隔咫尺,亦是天涯之远。 因此尽管得知他离去之时,她有些怅然若失,却也没有费心去铭记些什么…… 可是谁能想到,跨越了千年的时空,却有一个眉眼娇俏的少女对她说出如他一般的话来呢? 顾宝儿想到这儿,唇角微勾,看着闫娇娇的眉眼也温和了许多:“无碍,待他日娇娇入京,本宫必然带娇娇纵马长歌,观尽京都繁华!” “殿下此言当真?” “金口玉言,焉能作假?娇娇若是入京,本宫定然扫榻相待。你我相逢恨晚,可是这情谊却不会比那些个自幼同处的手帕交薄上半分。这一点,娇娇也该是明白的。” “自然。娇娇只望他日娇娇入京,殿下不要忘机今日之诺。” 顾宝儿点头应下,两个少女相视一眼,同时笑开了,只是眼底到底有些怅然。 其实她们都知晓,她们再次相见,不知是何年何日。 她是京都太女殿下,轻易不得出京。 她是世家嫡女,虽然受尽了长辈宠爱,但是却是一生由不得自己。 这样的两个少女,若是再有相见的时日,必是闫娇娇要嫁入权贵世家之时! 这一点,闫娇娇清楚,顾宝儿也清楚。 只是她们都不忍点破这一丝渺茫的希望罢了…… 正因如此,顾宝儿入京那日,闫娇娇眼角含泪。 早在延陵监察使被拿下的那一日,刘家便被解救出来了,所以刘三刀留在了延陵,没有跟着顾宝儿回京。 他和闫娇娇也是相熟的,见闫娇娇落泪,当即便诧异道:“娇娇,你哭什么?我们又不是再不入京了,还是有机会见到太女殿下的。” 闫娇娇没好气儿地朝刘三刀翻了个白眼:“刘昆吾,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还有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她再见太女殿下的时候,太女殿下还是太女殿下,可她却已然不可能是今时今日的闫家娇娇了。 刘三刀懵逼脸:我该知道什么啊喂! 季宁远拍了拍自家表兄的肩:“哥,你就别问了,娇娇心底不好受。” 刘三刀朝季宁远翻了个白眼:得,你心上人你就好好地护着吧,这么彪悍又出身高贵的母老虎,我倒要看你以后如何驾驭! 闫怀礼知道闫娇娇心里头的难受,顿时叹了口气道:“好了,别哭了,快些止住了。殿下是个重情的,你难道盼着她回头的时候看见你在流泪么?” 闫娇娇闻言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后便从腰封里头掏出丝帕来,将泪水拭去。 “哥,和老祖宗说一句吧,就说我们闫家,也该入京了!” “娇娇,你可知你说了什么?” “我知道。闫家养了我这么多年,我也是时候为闫家出一份力了。殿下身为女子,闫家是不可能让我陪在殿下身侧的,那么我的出路也只剩下入京了。 可是无论是国公府还是侯府,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别,倒不如早日入京,也好仔细筹谋。” 闫娇娇脸上笑容清浅,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她一直知道,自己身为闫家娇女,嫁入皇家就是使命。可是她当真不忍,为了闫家去和太女殿下的母亲争夺帝宠!她不怕委身比自己年岁还要大的男子,但是她怕,自己嫁入皇家会寒了唯一知己的心。 闫怀礼知道闫娇娇的言下之意,她是宁死也不愿和皇室沾染上半分关系的,当下神情便有些许动容:“你这又是何苦呢?殿下会明白的。” “是,我知道她会明白。可是我不愿。” 第260章 心意 闫娇娇笑意微敛,看着闫怀礼的神情中带了些许淡漠:“哥哥,我以为你会明白的,宝儿和我是同一种人。” 她们同一样是身世高贵的女子,都一样向往着自由,只是她们都知晓自己身上担负着重担,所以她们可以放浪形骸,可以用许许多多的嗜好来伪装自己,唯独不可以想着逃避。 正是因为她们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们才能一见如故。 不过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们都爱吃,都发自内心地认为不让自己吃好吃的东西的人是坏蛋! 闫娇娇不愿意得罪皇后娘娘,不仅仅是因为进宫分宠这件事不仅会得罪轩辕家,更是因为这么做极有可能触怒帝尊,触怒顾宝儿!得罪了情深似海的帝后,闫家的下场又能好看到哪儿去? 闫娇娇一想到老祖宗竟然打算让自己进宫分宠,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太女殿下都要及笄了啊喂,就算她进宫还能改变什么吗?一旦延陵知府贪墨案之事大白于天下,那么文武百官都会知道太女殿下并非草包,她过去的那些举动不过是藏拙罢了,到时候太女殿下的储君之位就会无比稳固。 因为太女殿下不仅帝宠深厚,更有一个得力的外祖站在她的身后。 但轩辕家并不是太女殿下最大的依仗,因为太女殿下的身后还有沈家,当年那个弃武从文的沈氏末裔沈家最后的将军现在的当朝相爷沈弑!文武班底齐全的太女殿下之前在延陵的时候,闫家不想着套近乎,反而想着让自己进宫和太女殿下做对,和她娘亲抢帝尊的恩宠…… 闫娇娇对此只能表示:老祖宗,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你该不是个傻子吧? 但是心里吐槽归吐槽,闫娇娇很清楚,她是闫家女儿,一旦闫家覆灭,就算顾宝儿肯护着她,她也不可能再同以前一般快活。所以闫娇娇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要进京找一家权贵联姻,不求对方手上有多大的权力,却有一条硬性标准,那就是那个和她携手的少年必须是个干净的,不爱拈花惹草的上进少年。 还有那家权贵必须得是帝尊信得过的人! 闫怀礼看出了闫娇娇眼底的那一丝决绝,叹了口气,笑开了:“娇娇,我们进京。只是联姻的人选不能是你,不然闫家和陛下以及太女殿下都不会答应。” “哥哥?” “储君是个女子,那么京都中权贵世家的姑娘可是愁嫁得很呐……娇娇你说,公子我挑这个节骨眼儿去京都走一趟,能不能给你拐一个出身侯府的嫂子回来?” “那自然是毫无疑问的,哥哥这般风流的人物,只要愿意入仕,别说侯府女儿便是出身国公府的女儿也是可以娶得的。若不是皇室血脉凋零,怕是陛下都会给哥哥指婚了吧。” 闫娇娇想明白其中关窍,顿时脸上笑意明媚了许多。闫家男儿为何只能蜗居延陵,不可入仕? 还不是因为闫家男儿代代都会出几个风流人物,只要入仕封侯拜相都不是不可能的!这样的闫家,自然为当权者所忌讳。所以辅佐墨元帝开创东墨的闫家老祖宗定下了一条规矩,闫家女儿入宫与闫家男儿入仕二者只可取其一,且每一代的闫家女儿只可入京一人,男子亦然。 而这一代能有资格入京的人,只有闫娇娇和闫怀礼。 闫娇娇不愿入宫,那么和她同一代的闫怀礼便可入仕,这并不算有违祖宗规矩! 只是历代闫家男儿都不爱入仕,所以东墨的宫中才会有那么多位来自闫家的多才女子…… 这也使得这一条规矩被闫家人所淡忘,若不是闫怀礼提了一遭,闫娇娇也是忘记了的,肩上担负着闫家重任的人,不止她一人,闫怀礼,也担负着兴旺闫家并使闫家延续下去的使命! 季宁远站在闫家兄妹边儿上听了好一会儿,发现他什么都没听明白,但是他知道,闫娇娇不用进宫了,这也意味着他迎娶闫娇娇的希望多了一丝。 虽然这一丝希望还是那么微薄,但是季宁远完全没有放弃的心思。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笑颜明媚的少女,心中暗暗打定了一个主意:他自污声名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撕破自己身上的伪装了,哪怕为了娇娇,他都要去宦海里头搏杀一番,为娇娇争一个诰命夫人的名头,也好让闫家允可! 这是季宁远的心意。 他数了数日子,发现来年开春便是恩科,这也意味着,他是时候进京了。 想要入仕,最简便的法子便是科举,所以京都他是必须要去的。 想到这儿,季宁远唇角微勾,转头看向闫怀礼道:“怀礼,若是你和娇娇将会择日前往京都,定然要和我说一声,我们也好结伴同行。怀礼若是想要入仕,来年开春的恩科,那可是说什么都不能错过。” 闫怀礼笑着应了,他知道季宁远对闫娇娇的心意,便也乐意给他吃一颗定心丸,当下便笑着道:“宁远,你放心吧,我就是忘了给你送生辰贺礼,也不会忘了恩科的日子。” 季宁远闻言唇角抽搐:“你还是忘机恩科的日子比较好!要是和你同年,怕是我登科宴上都要少吃几碗汤水。” 季宁远不爱吃汤水,闫怀礼是知道的。 所以闫怀礼听了季宁远这番话,一点儿也不恼,反而笑道:“宁远,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在登科宴上吃汤水的机会的。” 话说到这儿也就差不多完了,季宁远和闫家兄妹道过别之后,便回了季府。 他和季衡说了自己要择日进京的事儿后,得到了自家老爹的大力支持。 “你都读了这么多年书了,也该是时候下场考一次了。” 季宁远一笑,不置可否,要不是得了个可以光明正大整死他后娘的机会,他是不打算这么早入仕的,因为延陵书院的闫夫子说了,他是有状元之才的人。 这么年轻的状元,太招摇了,不好…… 但是一想到他越早入仕,迎娶闫娇娇的可能性就越高,季宁远就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动力。 至于太招摇什么的,娶了闫家女儿才是最招摇的事儿吧! 第261章 争执 顾宝儿和孔昭返程之前,把在延陵买下来的那个宅子给转手了出去,连带着那几个洗衣婆子还有中年汉子,至于那几个丫鬟和冠了孔姓的少年,则是也被带上了路。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才叫那八个以节气命名的丫头得知了一件事儿,叶府的府主叶桐并不是什么出身权贵人家的小姐,她也是太女殿下的婢女。 小满得知这件事儿的时候还和立夏好生嘀咕了一场:“在府里头的时候,她整天吆喝着让我们做这做那的,结果自己还不是个丫头!” 立夏顿时就冷了脸道:“慎言!小满,就算叶小姐不是什么出身权贵人家的女子,她也不是你可以非议的!” 非议太女殿下身边的得力婢女,这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么?立夏瞥了小满一眼,神情冷漠,她算是清楚了,小满是个心比天高的丫头,一心只想着爬上高枝儿的。 小满没得到立夏的回应,很是不悦地扭头道:“立夏,你这么冲我吼做什么?你还真以为你说叶桐的好话,她就能叫你压我一头了?她是太女殿下的丫头没错,可我们也是太女殿下的丫头!她还做不了我们的主!” 小满这话一出,同个车厢的丫头们顿时有几个眼神闪烁。 小满这话说得没错啊,叶小姐也是个丫头,她也不比她们高贵多少! 立夏见状心渐渐地寒了,她万万没想到,在太女殿下还没有披露身份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要忠于叶小姐的几个丫鬟,在这个节骨眼上都起了别的心思…… 这叫她可如何是好?这车厢里头的丫鬟和她都是一起被买进来的,要是回头殿下她们恼了的话,没准自己就要因为她们的缘故被赶出去! 一时间,立夏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她提点也提点过了,可是别的丫鬟还是起了心思…… 立夏正茫然着,惊蛰拍了拍她的肩,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别多想,殿下心里有数,做好你自己就行。” 立夏闻言诧异地看向惊蛰,却迎来了惊蛰安抚的眼神。 她怔怔地看了惊蛰一会儿,才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这一夜,几个丫鬟和小子们都和顾宝儿还有孔昭几个安置在了同一间客栈里头,只是由于人数太多,他们没能在同个房间内用餐,这也使得酒店的跑堂小二看脸下菜,给几个丫鬟吃的是最差的吃食儿。 孔壹几个少年的吃食儿比几个丫鬟的好一些,虽然不能和叶府里头的伙食相比,但是至少算是有肉了,所以他们也没有多想,出门在外,难免要将就一些的。 但是几个丫鬟因了这一顿吃食儿,却是起了心思! 立夏看着一点油水都不见的炒菜,神情别提有多难看了:“这一点油水都没有的吃食儿便是猪也不吃!” 惊蛰神情冷漠:“我劝你还是吃干净的好,我们毕竟只是几个丫鬟,若是你闹气不肯吃,等到夜里饿了肚子,后厨也是不会特地为你备吃食儿的。” 谷雨瞥了惊蛰一眼,叹了口气道:“惊蛰没说错,要是夜里饿肚子就不好了,小满你还是快吃的好。” 小满放下手中竹筷,哼了一声道:“要是你们愿意吃这连猪食也不如的东西,那你们就吃吧!反正我是不吃了!” 立夏瞥了一眼那半点儿没动过的白饭,寒声道:“随你!你要是想饿肚子,我们谁也劝不了,只希望要是夜里主子叫你起来当差,你可别饿得走不动路才好!” 小满闻言,冷冷一笑:“立夏,你以为我是你,半点儿也不会动脑子么?我们可是在客栈,只要出得起银子,还用得着怕没有吃食儿么?你就慢慢吃那猪也不吃的东西吧!” 话音刚落,小满便推门离去。 有了一个打头的人就会有一连串的人效仿,很快白露寒露霜降几个丫鬟也都放下了手中的竹筷,跟着小满走了出去。 开饭之前尚且满座的包厢里头,一时只剩下了惊蛰谷雨立夏小寒四人。 惊蛰叹了口气,从腰封里头掏出个装着胭脂肉脯的油纸包来,朝谷雨立夏还有小寒开口道:“吃吧,就着这最下饭的胭脂肉脯,我就不信咱们四个就不能把她们那几碗饭也给吃完了!” 谷雨诧异地看了惊蛰一眼:“那菜怎么办?” “小满都不吃的东西,你以为我们能吃得下么?” 惊蛰话音刚落,谷雨还有立夏、小寒顿时都愣了,这是讽刺吧!惊蛰这绝对是在讽刺吧!她绝对是在讽刺小满吧! 立夏反应最快,头一个回过神来:“惊蛰说得不错,小满都不吃的东西,我们确实是没有胃口的,不过这汤水却还不错,吃几口胭脂肉脯觉得口干了,喝几口汤水也是不错的。” 话音刚落,她便头一个用竹筷夹了油纸包里头的胭脂肉脯送入口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当立夏惊蛰几人正在和白饭较真的时候,小满正和店小二较真。 “你说什么?凭什么你不给我们姐妹几个端吃食儿来?” 店小二义正言辞:“姑娘见谅,这事儿不合规矩。几位姑娘不给银子,小店自然是没法给你们备吃食儿的。” “你不知道我们是从包房里头出来的么?为什么你不给我们吃食儿?” “因为几位公子只是给包房内的吃食儿付了银子,却没有说要包了几位姑娘的花销,所以几位姑娘不给银子,小店是绝对不可能给几位姑娘送吃食儿的。这是小店的规矩,若是几位姑娘还要较真,我也只能请掌柜的去和几位公子爷好好说道一番了。” 店小二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小满几个自然只能认栽,咬牙咽下了这口气。 只是她们到底是不甘心的,若不是她们只是个丫鬟的缘故,这店小二又怎么敢和她们叫板! 小满尤为气愤,她咬牙道:“霜降,白露,寒露,你们愿不愿意搏一搏?我们已然和惊蛰她们撕破脸了,若是不搏一搏,凭我们的手段怕是斗不过惊蛰立夏她们几个……” 第262章 搏一把 小满这话一出,霜降等人的面色顿时也难看了许多:“搏一搏?我们还能怎么个博法,你在延陵的时候还没有看明白么? 叶桐她看重叶惊蛰和叶谷雨她们,而我们几个在她的眼里都是可有可无之人,就算我们想搏一搏,有那个去搏命的本钱么?恐怕殿下她们看我们几个只是觉得面熟,根本就记不住我们的名字吧!” 小满闻言冷哼了一声,眉宇之间的戾气尽显无余:“我们自然有搏命的本钱,现在我只问你们一句,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去搏一把?要是这一把博赢了,荣华富贵自不消说,就算我们博输了,也不过是叫殿下给发卖罢了。 你们要知道,我们已经和叶惊蛰叶谷雨她们撕破脸了,只要她们回头和叶桐透口气,我们被发卖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不过我可以确定今天晚上,叶惊蛰她们不会去找叶桐,换一句话也就是说,过了今晚,我们就可能再也不是伺候殿下的婢女了。” 霜降闻言唇角笑意冷冽:“你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不就是想逼着我们几个姐妹跟着你好好地拼一把么? 小满,你可别把我们都当成了立夏那个实心眼的傻子,以前在牙婆那儿你靠着她撑了下去,结果转眼间你就可以和她撕破脸,这样的姐妹,也只有立夏可以消受得起,我们可吃不消!” 小满冷眼看向霜降:“那你的意思是你们几个不想跟着我搏一把了?” 霜降冷笑着摇了摇头:“不,搏一把自然是要的,不然我们都没有出路。从我们跟着离开包房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回不了头了。但是,从今儿个之后,无论是成是败,你都和我们几个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无论是成是败,日后再无半点干系么?小满闻言冷冷一笑:“求之不得,和你们几个待在一块儿,我还怕被你们扯了后腿!” 霜降眼底的冷冽不输小满半分:“谁扯谁的后腿还难说呢,只能说各凭本事,你不在我们几个身后使坏的话,我们就要谢天谢地了!现在你可以说搏命的法子是什么了吧?” 霜降的态度并不是很好,这着实让小满恼怒,但是一想到霜降身边还有白露寒露两个丫鬟助阵,她也只能暗暗咽下了这口气,决定日后再作计较。 “法子自然是有的,只不过要看你们敢不敢了!” “你还是直接说是什么法子吧,我们都跟你出了包房了,你还用得着担心我们不跟着你搏一把么?” 小满一哂:“说的也是,那你们就听好了,我的法子很简单,几位公子爷的房间在哪儿你们都记下了吧?” “自然是记下了的,等等,难道你想……” “不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凭什么我们就得一辈子伺候别人!只要我们成了公子爷的身边人,立夏惊蛰她们就算和我们撕破脸了也奈何不了我们!到时候只有她们求着我们的份儿,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小满的话音刚落,霜降几人面面相觑,神情之中的都有几许犹豫。 小满见状,唇角笑意越发冷冽:“法子我已然跟你们说了,是不是搏一把在你们而不在我,你们自己好好琢磨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今晚我不希望看见你们任何一个人出现在九公子的房里头。” 霜降没有开口,神情闪烁不定。 小满瞥了她一眼,自齿缝间发出一声嗤笑来,转身走了。 待小满走远后,寒露走到霜降身侧,神情犹豫:“霜降,我们真的要照小满说得那么做吗?是不是如果我们不这么做,就再也没有出路了?” 霜降没有立即开口,但是她的眉尖紧蹙,寒露见状便知晓霜降这是在沉思,便刻意摒住了呼吸,且用手势示意白露呼吸声音轻一些。 好半晌后,霜降才叹了口气,而后开口道:“不,我们还可以有别的出路,只是几位公子爷的房间,我们是非去不可的了。你们应该还记着慕大夫、七公子和孔大人的房间分布在何处吧?” 白露和寒露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你们记得那就好,听好了,你们进了几位公子爷的房间里头以后……” 是夜,立夏枕边无人,她开始辗转反侧。 惊蛰的床离立夏并不是很远,她听到了立夏翻来覆去的声音开口问道:“怎的了?你睡不着么?这会儿谷雨还有小寒她们在伺候小姐梳洗,你不抓紧时间歇息的话,若是夜间小姐叫我们当差的话,你可得当心有没有体力应付!” 立夏知道惊蛰这是在安抚自己,只是言语太过生硬,顿时便在唇角挂了个笑:“我也想睡来着,只是一想到小满,我就觉得……” “觉得你以前是瞎了眼,竟然把这么个白眼狼当作好姊妹是不是?” 立夏的神情有些许难堪:“是。” 惊蛰闻言发出一声轻笑来:“早在牙婆手下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小满那丫头不是个好的,可是你非把她当宝,就算自己少吃几口饭菜也要保住她,我还能说什么呢?” 惊蛰一说,立夏顿时想起过去的事儿来了,当下脸上的笑意顿时没了影:“你说得不错,她的确不是个好的,过去把她当交心的姊妹,是我眼瞎。只是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担心小满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我好歹和小满一起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对她的性子还是了解几分的。今晚怕是要出事儿了,惊蛰你想,都这个时辰了,立夏她们还能回房又能去哪儿呢?” 惊蛰闻言神情一变:“你的意思是?” “我怕她们怕是跑到公子爷的房里头了,毕竟只有成为公子爷的身边人,才是让我们向她们服软的最省力的方式。 一旦她们成为了公子爷的房里人,碍于轩辕家的家规,怕是殿下也得看在几位公子爷的面子上敬着她们几分,更何况我们呢? 立夏那丫头这点儿小聪明向来不少,早在延陵的时候她就想着要成为几位公子爷的房里人了,只是叫我给劝住了罢了。” 惊蛰听到这儿,神情顿时难看了不少。 第263章 勃然大怒 立夏听到了叶惊蛰起身的声响,回头望去,只见叶惊蛰已然起身开始******,顿时向她投去了诧异的眼神:“惊蛰?” “立夏,来不及解释了,我们快去求见叶姑娘,不然今儿个晚上恐怕我们就要叫殿下给打发出去了!” 立夏还是知道厉害的,顿时神情一变,赶紧起了身,跟着惊蛰去求见叶桐。 叶桐还未睡下,所以惊蛰和立夏只是敲响了叶桐的房门就得到了叶桐的允可,得以进入她的房间。 一进入叶桐的房间,惊蛰顿时朝立夏做了个手势,一时间,两个小丫头竟是同时向叶桐行了个跪礼。 “立夏,惊蛰,你们两个这是做什么?” 叶桐被两人同时行礼一惊,待到回过神来连忙示意两个小丫头起身,神情也带了些许的迷茫。 惊蛰和立夏并没有随着叶桐的手势起身,而是依然跪在地上,不发一语。 “你们这是有事儿相求?” 叶桐也是在撷芳居里头呆了多年的女子,什么样的阵势没有见过,这会儿明白过来了后,看着惊蛰和立夏的神情便多了几分打量。 惊蛰直视叶桐打量自己的眼神,正色道:“是。” 叶桐见惊蛰神情里头不带半点儿惶恐,顿时心下对这个丫头的印象也好了几分,勾唇笑道:“那你们倒是说说,所求何事?你们不说,我又怎么知道,我是应还是不应。” 说到这儿,叶桐的语气里头已然带了三分笑意。 立夏和惊蛰对视一眼,总算觉得心头松快了几分。 “奴婢求姑娘救救我们姊妹!” 叶桐见惊蛰和立夏的神情十分认真,顿时脸色就难看了几分:“你们这是犯了什么事儿?若是小错,我看在你们跟着我姓叶的份儿上还能帮你们出面周旋几句,若是你们犯了大错,也不用等殿下或是苏小姐出手,我头一个饶不了你们!” 叶桐这话一出口,立夏和惊蛰对视一眼,竟是同时开口:“犯事儿的不是我们……只是我们来不及阻止……所以求姑娘出面帮奴婢几个周旋一番!” 叶桐听到此处,觉得此事定然有些许猫腻,便敛了唇角笑意:“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惊蛰瞥了立夏一眼,立夏便知晓惊蛰这是让自己和愚蠢的过去做个决断了,便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开口和叶桐仔细说道一番,孰料就在此刻,只听得轩辕青衫暴怒的一声大吼:“你个贱货给爷滚出去!” 叶桐听到这儿,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冷笑着瞥了惊蛰和立夏一眼:“好啊,不过是我出手了叶府罢了,你们就忘了你们的卖身契握在我手上了?你们这是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吧! 我和你们说了多少次了,老老实实地当差,做个本分的丫头,别肖想那些个有的没的,你们倒好,出了延陵就把我的话给忘了,赶紧说,沾染上这事儿的人都有谁……你们要是心里清楚,就该知道这事儿是半点儿也碰不得的!轩辕家公子的房里人,这也是你们敢肖想的事儿么? 若是公子爷几个看上了你们也就算了,可若是公子爷无心你们却巴巴得贴上去,我只能说你们这是找死!” 叶桐这话虽然说得难听了些,但是理儿却是一点也不糙。 所以惊蛰和立夏叫她训了一顿,半点儿也不恼,反而心中颇为感谢叶桐的提点,她们对视一眼同时开口说出了一个人命:“小满!” 叶桐对于小满也是有印象的,闻言顿时神情难堪了几分:“我本以为我提点她几句,那丫头就该明白利害,却没想到那丫头是个拎不清的东西!好了,你们也别跪着了,赶紧整理整理裙摆,跟我去殿下房里头,若是我没猜错,等会儿怕是有一场大戏。 你们要是还想在殿下身边当差,就给我记住了一件事儿,小满的举动你们事先半点儿也不知晓,你们用过膳之后就在我身边当差,记住了吗?” 叶桐的神情带了三分狠戾,可是立夏和惊蛰闻言竟是觉得心里头松快了几分,她们知道,叶桐这么说,是愿意出面保下她们的了。 当下惊蛰和立夏对视一眼,同时开口道:“诺!” 等惊蛰和立夏整理过衫裙跟着叶桐到顾宝儿房里头的时候,丫鬟们已然到齐了。 除了轩辕青衫,别的几个少年郎神情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慕白孔昭尤甚。 而白露寒露霜降几个丫头则是跟在几个少年郎身后,眼眶微红,几欲垂泪。 轩辕青衫拎着小满,小满一脸惊慌失措,眼底带着浓浓的恐惧不安。 小满的眉眼精致,这会儿含了泪也算是别有一番风情,但是看在顾宝儿还有苏易之她们几个眼里,却只余了面目可憎四个字。 轩辕青衫瞥了一眼匆匆赶来的叶桐,冷笑了一声,将小满甩到叶桐的脚边,眉眼间是十足的冷漠:“叶桐,若是你还管不好你手下的几个丫头,就别想着再在宝丫头的身边当差了。” 叶桐眉眼恭顺地应道:“诺。” 她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看九公子这话的意思,今儿个这事儿,他并不会怪到自己的头上,那么只要她好好收拾小满,那么今儿个这事儿便算是翻了篇了…… 叶桐瞥了小满一眼,无视了她眼底的惶恐不安勾唇冷笑,这么个一心想着攀高踩低的东西,不发卖了还留着伤眼么? 叶桐正欲开口,却不料慕白开口了。 “这事儿怪不得叶桐,丫鬟临时起意想攀附主子,叶桐她是拦不住的。毕竟有句话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叶桐又没有读心术,焉能看穿几个丫头的算盘? 不过要不是今儿个小满闹了这一遭,我还不知晓,这丫头是个心比天高的东西!须知她连我这个相府大公子都看不上,一心只想着成为青衫你的房里人,做以后的诰命夫人呢。” 轩辕青衫是国公府世子,待他继承了国公府的爵位,他的妻子自然是有诰命在身的。 所以慕白这话出口,轩辕青衫顿时便一脸错愕地看向了慕白。 第264章 心比天高 慕白一看轩辕青衫的神情就明白了他的疑惑,冷笑着开口道:“今儿个晚上我们用完晚膳后,我回房就发现了一个丫头在我房间里头呆呆地杵着,那神情别提多傻了。 我本来还以为她是来向我求医问药的,正疑惑她怎么不白天找我反而大晚上跑到我房间里头的时候,这丫头瞥了我一眼,顿时就眼泪汪汪地跪下了! 当时我就被吓坏了,心说我是做大夫的,就算平日里头待人冷漠了些,也不至于把这么个小丫头吓成这副模样吧?然后我就让她起来,问她是不是得了肺痨这种不太好治的病……” 慕白说到这儿,苏易之和叶桐的神情就好看了几分,要是得了肺痨的话,趁着夜色去问慕白这个做大夫的该怎么办就很正常了,只是要是这个丫头得了肺痨的话,倒是不能留了…… 慕白瞥了小满一眼,然后唇角的笑意愈发冷冽:“谁知道我身后这个名叫霜降的丫头起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慕大爷,奴婢什么病都没有,奴婢求求你了,奴婢有心上人了,奴婢是真的不能伺候你,求慕大爷千万不要叫殿下把我给以患病的名义给发卖掉好不好?” 哈,慕白要是看上了一个丫鬟还用得着威逼利诱? 一时之间,几个姑娘全都傻了,她们实在是想不出剧情的下一步发展居然会是这样的!慕白,他怎么可能是那种强要丫鬟不成就恼羞成怒要把丫鬟发卖的人啊! 慕白说到这儿,语气已然含了三分恼怒,但是轩辕云凌和孔昭听到此处,却是同时神情一变。他们本以为碰到这事儿的人只有自己,没成想,那个把丫头打发到他们房里头的小满居然是这么一个心大的主! 一行人之中只有他们四个是正当年少的热血少年郎,要是小满这丫头的谋划成了事儿,他们的脸还当真是不知道要往哪儿搁了!国公府的世子爷,侯府的世子爷,相府的大公子外带太女殿下的贴身护卫,齐刷刷地在同一个晚上和丫鬟成就了好事儿,这事儿说出去了,他们的脸面可要往哪儿搁? 要是一个世子爷瞧上了丫鬟,那可以说是真爱无敌,毕竟东墨风气开放,丫鬟和世子配对的也不是没有。 可同一个晚上,两个世子爷和丫鬟滚了床单,说巧合都没几个人信了好嘛! 更不用说还扯上了相府的大公子外带太女殿下的贴身护卫! 思及此处,轩辕云凌和孔昭对视一眼,强行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怒气,对于小满的不满却是又浓厚了三分。 慕白没有空去观察屋内人的神情如何变化,他只顾自己往下说:“当时我就懵了,我是那种强逼丫鬟,丫鬟不从我就要威胁把她发卖的人么?必须不是!所以我就问她,谁告诉你的?” 是啊,谁整的幺蛾子!这不仅是少年们好奇的问题,少女们也同样好奇。 “结果这丫头哭着对我说,是小满告诉她的!说是小满传了殿下的口信:要是她不到我的房里头伺候着,殿下就要把她给发卖了!我估摸着这丫头定然是给人耍了,阿宝是那种给人送通房丫头的人么?绝对不是! 所以我当时神情就有点不好看,只是顾念着夜深了,再把阿宝叫起来不好,就打算明日再和阿宝说,今儿个晚上让这丫头回自个儿的房里头歇一宿也就是了。 毕竟这丫头也是给人吓得惨了,再让她战战兢兢地呆在我房里头,我也于心不忍,谁知就在这个时候,青衫的房里头闹起来了,那一刻我就明白了,只怕房里头有丫鬟的人,不止我一个! 只是只有青衫房里头的那个丫鬟,是自己心心念念着要爬上主子爷的床,而我们几个人房里头的丫鬟,却是被人假传口令给逼迫的罢了。” 慕白说到这儿,轩辕青衫和轩辕云凌、孔昭几个哪还有不明白的? 叶桐不会如此自不量力的多事,苏易之和顾宝儿不会做这种事儿,馒头又是个一心只知道吃的小丫头,孔昭自己都被蒙在鼓里,那么所谓的殿下口令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轩辕青衫房里头的那个丫头想要爬床,但是她怕自己只有一个人行动事败之后太过显眼,便想着假传殿下口令为自己拉几个丫头作为掩护。 一旦她失败了,那么假传殿下口令与否并没有什么差别。 一旦她成功了,被假传口令的顾宝儿就算看在轩辕青衫的面子上也不能怎么奈何得了这个名唤小满的丫头! 想到这儿,不管是顾宝儿还是轩辕青衫他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如果小满身后有人主使的话,那么这个幕后黑手定然还留在延陵,那么他们还得折回延陵去好好盘查一番。 如果小满身后没人主使的话,那么小满这丫头的心计也未免太厉害了些!为了爬床居然把主意打到所有的主子爷身上了,甚至还敢假传殿下口令,这叫人该怎么说呢? 心比天高也就罢了,还手段如此毒辣! 轩辕青衫一想到自己叫这个脱得只剩下亵衣了的丫鬟给抱了满怀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咬牙冷哼道:“我相信这几个丫鬟绝对不会是宝丫头安排到我们房里头来的,那么所谓的殿下口令自然也是做不得数儿。 不过这么一来,我倒是有件事儿要问问小满:是谁给你的胆子假传太女口令?又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你脱得只剩亵衣了我就会看得热血上身把你给收房?” 假传太女口令? 小满整个人都懵了,她压根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儿,就算她想着爬床也没想过要假传太女殿下的口令,这件事儿她还是知道厉害的! 于是乎,一时之间小满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只会语无伦次地呢喃:“不……我没有……没有……” 轩辕青衫嫌恶地看了小满一眼:“你没有?你敢说你没想着爬床?难不成你的衣服还是我给你脱的?敢爬床没胆子认账,你也是可以的,爷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了得的丫鬟!” 第265章 命比纸薄 轩辕青衫这话说得极妙,孔昭还有慕白轩辕云凌他们房里头的丫鬟衫裙都齐整的不行,怎的到了小满却是只有一身亵衣蔽体?这衣服总不是轩辕青衫脱的吧! 要是轩辕青衫愿意帮小满脱衫裙,今儿个晚上根本就闹不起来! 因为不管是慕白还是孔昭他们就算发现了自己房里头有个眼泪汪汪压根就不想伺候他们的丫鬟待着,都没有打算今儿个晚上就闹将起来,扰了顾宝儿的清梦。 至于轩辕青衫,他要是脱了小满的衫裙,他还会用暴怒的语气大吼么? 自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轩辕青衫这话一出,顾宝儿看着小满的神情都多了几分冷漠。 假传太女口令,强逼自己身为丫鬟的同事,爬床不认账,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说明了小满这丫头是个祸害,留不得了! 想到这儿,顾宝儿脸上勾出抹冷笑来:“这话说得不错,你要是不想爬床又怎会如此不知廉耻地脱得只剩一件亵衣?千万别说你是奉了我的口令去爬床,我这个做妹子的还不想插手我兄长的房里事!”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大户人家不都是喜欢养几个姨太太的么? 她所求的不多,不过是做九公子的姨太太罢了,为何殿下却要说她不知廉耻呢? 她只是盼着能不愁吃穿罢了,哪里不知廉耻了? 而且她根本就没有假传过太女殿下的口谕! 小满想到这儿,整个人都疯魔了,看着惊蛰立夏叶桐几人的神情都多了几许疯狂! “不,我没有!我没有!都是叶桐她们逼我的!” 小满这话出口,顿时就引来了几个姑娘家的嗤笑。 亓念念瞥了小满一眼,从身上解下件外套来,披在了小满的身上:“好好穿着,别解下来了,没得污了我们大家的眼睛。还有你是不是自己想要爬床,早有定论。 至于你说叶桐她们逼迫你,你说她们逼你学规矩我信,至于你说她们逼你爬床,你不是把我们都当成了你说什么都信的傻子?” 叶桐逼小满爬床? 这事儿怎么可能! 要是叶桐对轩辕青衫蓄谋不轨,她何必逼小满爬床,自己脱了衫裙往轩辕青衫的房里头一钻,岂不方便快捷? 所以小满这话,没有一个人相信。 顾宝儿瞥了那披着亓念念外衫的小满一眼,摇头轻叹了一声:“这丫头,是不能留了,只是发卖是不能了,要是假传本宫口谕的下场只是发卖这么简单,得有多少人舍命一搏?” 亓念念笑着点了点头:“殿下说得是,这假传殿下口令的婢子,要是只是简单发卖的话,也未免太便宜她了。横竖我们都是要把延陵监察使押解回京的了,不如把她也放到监察使那辆马车里头去?” “不!你们不能这么做!”小满听到这儿,神情格外惶恐:“殿下,你们不能这么做,我已经和九公子有了肌肤之亲了,我的腹中已经有了九公子的骨肉,你们不能这么做!” 顾宝儿懵了:what?姑娘你是不是在逗我,你被买回来都还没有一个月吧,结果你告诉我你已经有了我表哥的孩子,你是不是在逗我啊!还是说,因为你怀孕了想找个接盘侠你才摸到我九哥的房间里头去的? 叶桐傻了,她瞥了一眼格外狼狈的小满,又瞥了一眼怒气满满的轩辕青衫,一脸不敢置信。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只是随便找了个牙婆就把和轩辕青衫有过肌肤之亲的丫鬟给带回来了! 至于亓念念则是自齿缝间逼出一丝冷笑来:“你说你怀了定国公府世子爷的骨肉?你莫不是在逗我!也不说你腹中有无九公子的骨肉,至少要一个月才能由大夫诊脉得出结论了,单说一个月前,轩辕青衫还在太白楼和我们一起抢吃的,他就不可能跑到延陵跟你有肌肤之亲!” 至于轩辕青衫,他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了。丫鬟觊觎荣华富贵想爬上他的床是一回事,肚里揣着娃儿想叫他喜当爹,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当下轩辕青衫就咬牙道:“别听这丫头扯皮,爷压根就没有碰过她!而且一个月前我还在京都,根本没有时间跑到延陵来和这个丫鬟……更何况今天晚上才是我头一回和这丫鬟在同一个屋子里头独自相处! 她脱了衫裙抱上来的那一刻我就发现不对了,把她推开了以后,这丫头就死乞白赖地说是来伺候我的,我那个火大,就拎着这个连裙子也不穿的丫鬟到宝儿屋里头来了。 毕竟她要是真的在我房里头呆一晚上,我回京之后定然是要叫老爷子教训的。所以我也顾不得会不会惊扰宝儿了……” 轩辕青衫的话说到这里,众人心中也已然有了决断,要么这丫头就是不通人事,为了保住性命一通乱说,要嘛就是这丫头已然坏了孕打算让轩辕青衫做个接盘侠喜当爹! 不过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这个丫鬟坏了规矩都是注定的,那么她的结局也只能用命比纸薄这四个字来形容。 惊蛰眼尖,瞥见轩辕青衫眼底的那一抹杀意,咬了牙开口道:“殿下明见,不论小满腹中有无骨血,她都和九公子没有半点干系!” 立夏脑筋转得快,紧跟着惊蛰开口道:“惊蛰说得没错,我和小满在延陵牙婆那儿朝夕相处了好几年,从没见她见过外男,更不用说九公子这般风华天成的人了,若是九公子来过延陵,我们自然不可能毫无印象。” 惊蛰和立夏开了头,剩下的丫鬟自然也乐得痛打落水狗,她们也清楚得很,只有撇开了小满,她们才能保住自己的差事。所以立夏的话音才刚落,剩下的丫鬟便异口同声道:“立夏说得没错,我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九公子。” 小满肚子里头没有轩辕青衫的骨血,那么还用得着纠结怎么发落她么? 顾宝儿咬牙道:“九哥,今儿个这事儿我们都被她蒙在鼓里,只是这小满是不是身怀有孕,那可不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儿。说不得要让慕白出手诊脉了……” 轩辕青衫铁青着脸点了头。 第266章 尘埃落定 慕白知道其中厉害,便伸手搭上小满的腕间,为其诊脉。 滑脉的特征是很明显的,是以慕白没花多久时间就为小满诊断完毕了。 当慕白将自己的手从小满腕间抽离之后,小满便用极其希冀的眼神看着慕白。这妞儿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呢,要是她肚子里头真有什么孩子的话,今儿个这一起丫鬟爬床事件的性质就不一样了,她还在做母凭子贵的梦呢…… 也正是因此,当慕白说出事实之后,小满才会万般挣扎…… “没有滑脉。” 没有?怎么会没有…… “不可能!我明明已经和九公子有了肌肤之亲了,怎么会没有!慕大夫,我求求你了,你再帮我验一验!” 面对小满哀切的恳求,慕白没有开口,只是从腰封里头取出丝帕来,将自己为小满诊脉的那只手用丝帕缓缓地仔细地擦拭一番。 不过慕大夫没反应,不代表太女殿下没反应啊…… 结合轩辕青衫、小满、慕白几人的话语,她已然将事实推断出了八九成! 那就是小满是个不通人事的丫头,不然她不会觉得自己脱了衫裙和轩辕青衫抱一抱就能怀孕的! 不过心底猜测到底只是猜测,当事人是必须要询问一番的。 所以太女殿下面对着小满哀切的恳求,开始陷入了沉思,半晌后才转头看向轩辕青衫,自齿缝间逼出一句话来:“九哥,我问你个问题,你可一定要如实回答我啊。那就是你是不是叫小满抱了满怀,除此之外你再也没碰过她一丝半点儿?” 轩辕青衫青了脸,半晌才应了声:“是。” “那本宫就明白了,小满这丫头是个傻的,心比天高,奈何命比纸薄啊。她要是今儿个晚上真对九哥下了那等无解的合欢之药,本宫还得服她是个有胆量有谋划的。 可是她没对九哥下药,觉得只是抱一抱就能有九哥的骨肉……本宫也是很服啊!” 当亓念念请来客栈老板娘为小满验身得到小满还是个完璧的黄花大闺女儿的结论之后,轩辕青衫看着小满的眼神都变了。 “就是这么个不通人事的蠢东西想着爬爷的床而且还敢假传太女口令?” “如果你说的这个东西指的是这个名为小满的丫鬟,那么确实是这样的。” 顾宝儿勇敢地直视轩辕青衫满是怒意的眼神,说出了事实。 “为什么就爷摊上了这么一个东西?” “大概是因为这丫鬟觉得九哥你看着比较好得手吧……” 好得手?轩辕青衫瞥了一眼打架靠撒药面子的慕白,又看了一眼神情冷漠的孔昭,再回头瞥了一眼身材倍儿棒的轩辕云凌,无奈地承认了这个事实,四个少年郎里头,他的确是看起来最容易得手的那一个…… 原因嘛,九公子有着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标准的宝哥哥长相! “得得得,爷自认倒霉,这丫鬟就交给太傅大人处置了,胆敢假传宝儿的口令,小爷倒要看看这丫鬟是怎么死的!” 轩辕青衫瞥了一眼亓念念,硬梆梆的落下一句话就欲转身离去。 他清楚得很,有亓念念在,有顾宝儿在,处置小满这丫鬟是怎么都轮不到自己的,便也乐得清闲,三言两语间就把如何处置小满这事儿甩给了亓念念。 亓念念笑着应了声“诺”,便出手点了小满的穴,打算把她给扔到延陵监察使的房里头去。 结果就在此时,小满又叫了一句:“太傅大人,你不可出手坏了奴婢的清白啊!” 亓念念无奈了,姑娘,先不说我没有那个本钱坏你的清白……我只问你一句,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着自己还有清白可言? 只是顾念着小满的智商,亓念念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她只是摇头轻叹了一口气,指尖发力,把小满的哑穴也给点了。 是夜,尘埃落定,小满姑娘的爬床计划失败了,不仅如此,她原本的小伙伴还齐刷刷地背叛了她,为她添了一出假传太女殿下口令的戏码,让小满的结局更加悲惨。 是夜,小满辗转反侧,无心安眠,然后她迎来了自己曾经的小伙伴,惊蛰还有立夏。 惊蛰勾了她的下巴,神情冷漠:“小满,你人傻就老老实实地听立夏的话,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可你偏要作怪,多作怪也就罢了,你还想着拉我和立夏一起下水,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我们和你撕破脸之后还会愿意出面帮你遮掩?” 小满叫亓念念点了哑穴,无法开口,只能用愤怒的眼神看着惊蛰,以次表现自己内心的愤怒。 惊蛰冷笑一声,转身走了:“你都落到这么一副田地了,还想着威胁我和立夏么?当真是贼心不死呐。” 立夏则是低垂着头,从齿缝间逼出一句话来:“小满,过去是我傻,把你当作自己的姊妹,你放心,你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了,因为除了我,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被你利用了!” 小满睁大了眼,看着立夏随着惊蛰远去,她没能也无法开口挽留,但是她知晓,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人…… 可是为什么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这一点呢? 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小满彻夜无眠,待到破晓时分,她迎来了霜降。 “小满,你是不是觉得很冤,你没有假传殿下的口令,却被冤枉是你做的?” 小满的脑袋总算是灵光了一次,她愤怒地看着霜降:难道是你做的? 霜降迎着小满的怒视轻笑出声:“小满,是谁给你的自信,爬床就一定会成功?要不是托了你的福,昨儿个晚上,我和白露寒露几个就要受罚了,可是小满你这事儿闹开来了,我们也就不用领罚了,这还得多谢小满你的痴心妄想呢。 要不是你自个儿脱了衣裳,孔大人慕大夫他们几个也不会这么快就相信我们的说辞!” 果然是霜降做的!小满企图破口大骂,而是她却说不出一个字眼儿,只能无力地看着霜降离去。 霜降冷笑着转身:“小满,你尽管说,没有人会相信的。此事就此尘埃落定!从此之后,就算我们几个做丫鬟的是野草,你也比不上我们脚下的尘土了!” 第267章 归京 小满看着霜降离去的背影,默默留下了泪水。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她不是没有后悔过,只是就算她后悔了,也已然来不及了。 她本可以拥有如同上官婉儿一般璀璨耀眼的人生的,可是她太贪心了,妄想成为武则天那样的一代女帝,然而她赌输了…… 没错,小满姑娘是顾宝儿的老乡,只是她是来自民国时期的一缕幽魂,至于她穿越时空的原因,至今还不明确,不过可以断定的一点是,这位小满姑娘妄想成为女帝武则天一般的人物,为此她还制定了详细的计划…… 第一步,拥有一身好皮囊。 第二步,成为当权者的心上人。 第三步,取代太女殿下成为东墨女子里头手握最大权力之人。 第四步,干掉太女殿下,如果可以,就连同皇后娘娘一起干掉。 第五步,干掉那个傻子一样的当权者,自己登基。 可惜梦想很美满,现实很骨感,小满姑娘的女皇计划才刚刚开了个头就在轩辕青衫、霜降、顾宝儿、慕白等一众本土人士、穿越人士乃至重生人士的合力下夭折了。 对此,小满姑娘表示十分懊悔,因为她原本还是个才女来着,要是她不是想着做女皇的话,也许她通过自己脑袋里头领先了古代人数百年的知识还能捞一个宰相来当当呢…… 别的不说,郡县制还有君主立宪制等等各种政治制度的利弊,这姑娘可以说是倒背如流! 就算时空不同了,历史不同了,但是只要当政阶级不变,历史的规律总归是相似的,郡县制也好,君主立宪制也罢,只要这些政治制度有可取之处,就算穿越了时空,它们也是会发光的。 这一点,小满姑娘自然也是知晓的,只是她实在是不想屈居于她人之下,好不容易得以重活一世,不做个女皇又怎么够畅快,但是此刻,她表示她真的后悔了,但是后悔这种东西,有用么? 当小满被押解到天牢之时,她便知道了,后悔这种情绪,是世上最无用的情绪了,因为它只会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她什么都改变不了。就算重活一世,她也依然是那个死于自己贪心的烟花女子! 顾宝儿归京那一日,大半个京都的人都出来欢迎太女殿下了。 老百姓们是打心底怀念太女殿下,虽说殿下纨绔了些,但是有这位在京都坐镇,他们的日子和太女殿下不在京都坐镇的时日相比那可以说是美得很了! 别的不说,至少太女殿下在京都的时候,没有人敢吃饭不付钱。 但是太女殿下一离开京都,别说纨绔子弟二世祖们多么嚣张了,就连地痞流氓这种小混混都多了不少啊。 因此,当百姓们从各种各样的消息渠道得到太女殿下即将回归京都的时候,他们开心地无比伦比:殿下你总算要回来了啊,俺可想死你了! 至于权贵们,他们也想不出来欢迎太女殿下,自个儿宅在宅子里头吃吃喝喝,但是帝尊和皇后娘娘都从皇宫里头出来欢迎太女殿下归京了,权贵们觉得,自己窝在宅子里头,实在不是太合适啊。 别的不说,定国公府的世子还有相府的大公子这一回在延陵监察使一案上都是出了力的,陛下定然是要赏赐他们官职的,这两位公子哥儿一旦入仕,定国公府还有相府下属的势力可又多了一根主心骨,就算冲着定国公府还有相府的面子,他们也不能不来! 所以尽管日头格外炎热,京都城门口还是人潮拥挤。 他们都在盼着太女殿下的归来…… 当正午时分到来的那一刻,眼见的帝尊瞥见了一辆眼熟的乌木马车正从远处驶来,他顿时觉得眼前一亮,赶紧拍了拍身侧的皇后娘娘的肩膀:“阿妩,你快看,那是不是宝丫头的座驾?” 皇后娘娘还没开口了,她身边的定国公就嚷嚷开了:“迟哥儿,错不了,那就是宝丫头的座驾,那马车还是当初北狄那小子送给你和妩丫头的新婚贺礼呢,结果你转手就送给了俺。俺估摸着宝丫头此去延陵山水迢迢怕是多有不便之处,便把这马车给了宝丫头。 就这骚包里头透着股奢华气质的马车,世上怎么可能会有第二辆?除非北狄那小子又打造出了一辆马车留给自己用。不过那小子要是来我们东墨,怎么着都得吱个声吧? 所以那马车里头坐着的人保准是宝丫头,错不了!” 老爷子在箭术上造诣颇深,那眼力自然是差不到哪儿去的,所以帝尊听了老爷子这话,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三分。 “宝丫头此去延陵花的时日都快月余了,我还真是想她想得很……”皇后看着那向城门口驶来的马车恍惚了,口里轻声呢喃却依然入了身边人的心。 “没事儿,等宝丫头回报了差事之后,我们便留她在宫里头多住一段时日,到时候想怎么瞧,就怎么瞧,都由你。” 帝尊实力宠妻,着实让他身边没带夫人陪伴的权贵们觉得心塞:陛下,不带这样的,您光天化日之下就和皇后娘娘卿卿我我毫无顾忌这样真的好么?拜托您体谅一下您的臣子在烈日之下陪您等待您的女儿的辛苦好不好! 就这么着,在百姓发自内心的期盼下,在权贵们的怨念中,在亲友们的牵挂里,太女殿下的马车驶入了京都。 “父皇,母后,儿臣此去延陵花费了数月时光,让你们担心了。” 太女殿下很上道,她下马车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帝尊还有皇后娘娘行了个礼,神情真挚,眼眶微红。 帝尊和皇后娘娘也很上道,看见了自家女儿给她爱的抱抱的同时,也没忽略那些个陪太女殿下到延陵一行的功臣们。 于是乎,为了欢迎太女殿下归京,帝尊和皇后娘娘决定在今儿个晚上,在宫里头设宴为太女殿下接风。 倒是最上道的还是臣子们,他们表示非常体谅帝尊还有皇后娘娘对女儿的牵挂,所以在一刻钟内就从城门口走人了,为帝尊还有皇后娘娘等一众太女殿下的亲友空出了叙旧的场地来。 第268章 轩辕青衫的迷惑 慕白离开京都一月有余,相爷想不想他,自然是想的,所以相爷只是表达了一下对于太女殿下回京的欢迎之后,就把自家的小子给拎到一边训话了,虽然他们交谈的重心依然是太女殿下,但是从相爷的举动中依然可以看出相爷对于慕白的在意。 不然相爷想知道事情的详细内容只需要去问顾宝儿就是了,根本没有慕白的事情! 至于另一边的轩辕青衫轩辕云凌乃至于孔昭等一众出身于轩辕家的公子哥儿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们下了车之后完全处于一种被人忽视的状态,不仅权贵们没有在意他们,就连轩辕家的长辈们也不太在意自家的儿郎。 对此,少年们表示他们已经习惯了,原因嘛,谁让他们不是香香软软的姑娘家呢?长辈们在意顾宝儿比他们多得多,也不是不可理解的事儿嘛。 毕竟男孩子就得糙着养,不像女孩儿得宠着养。 只是习惯归习惯,当少年们出远门归来,没有一个亲人对他们表示欢迎的时候,少年郎们的内心还是有点沮丧的。 轩辕青衫拍了拍自家酷哥老爹的肩膀:“爹,我回来了。” 对此,轩辕将军反应十分冷淡:“哦。我看见了。” 轩辕青衫无奈抚额:“爹,我们可是一个多月没见了,你就一点都不想念我这个儿子么?” 轩辕战宇诧异地瞥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想念你这个小兔崽子?还有你去了北狄那么多年我都没想过你,凭什么你去一趟延陵我就得对你甚是想念?没事儿跟我说就一边待着去自个儿玩吧,别打扰我和宝丫头叙话!” 轩辕青衫懵了,他一向知道自己的老爹不待见他,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家老爹重男轻女到了这么可怕的地步……儿砸离家十年左右算什么啊?香香软软的外甥女儿去了延陵一个月回来才是大事儿! 虽然已经习惯了自家老爹的重男轻女,但是轩辕青衫被赶到一边儿的时候,内心还是懵逼的:爹,我才是你亲生的儿子吧?你对我没有宝儿好我也就认了,毕竟宝丫头是女孩儿家得娇养着,可是儿子出了远门回来,你连一句接风的场面话都不说,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喂! 轩辕云凌瞥了一眼懵逼的轩辕青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发出一声感慨:“九弟,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啊。” “七哥,你这话怎么说?我记得你也不比我大多少吧!” 被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郎说太年轻,轩辕青衫表示接受不了。 “我的确比你大不了多少,但是我在东墨待得时间可要比你长久,这一点,你认是不认?” 炸毛归炸毛,事关原则问题,轩辕青衫还是很严谨的,他不假思索地便开口道:“我认了,我待在北狄的那些年,你可是一直待在东墨的。” “你认了就好,事实上就是因为我待在东墨的时间比你要来得长,所以我才会有这样的感慨。九弟,你知道我们轩辕家的悲哀是什么吗?” “没女儿!” 轩辕青衫想也不想便从齿缝间逼出了四个字,他也很想要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妹妹跟在自己的身后啊,但是自从他从北狄归来之后,他就愕然发现当年那个香香软软的小糯米团子几乎变了个人! 虽然她看见好吃的东西眼里依然会发光,但是他总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变了,少了当年那种发自内心的依赖感。 对此,轩辕青衫不是没有过怨念,明明他在她面前依然是那个和她抢吃食儿的小小少年,她却再也不肯将毫不设防的那一面展示在他面前了。可是他很清楚的知道,这怪不得顾宝儿,因为是他,缺席了她这么多年的锦瑟年华。 轩辕青衫很后悔,自己当年为什么那么喜欢看话本子,如果他老实一些,也许就不用被送到北狄天机阁去了,如此,他也许就能看着那个香香软软的小团子一步步长成今时今日这个娇俏动人的小丫头…… 但是后悔没用,他能做的,也只有在日后的时光里,尽自己的努力陪在她身边。 轩辕青衫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不能看着顾宝儿长大的执念,但是当他脱口而出这四个字的时候,他才发现,其实他一直都是在意着的。 如果轩辕家还有别的女孩儿,他是说什么都要将顾宝儿给拐到北狄天机阁去的。 在他的眼里,顾宝儿从来就不是轩辕家的女孩儿,而是他最在意的妹妹啊。 那个他眼睁睁看着地从一个只会吃还有睡的白团子长到牙牙学语的小丫头…… 就算轩辕家有了新的女孩儿,顾宝儿也是不一样的。 轩辕云凌看着轩辕青衫怅然地笑了:“是啊,这就是原因。我们轩辕家,命犯七杀,他人只知道我们是簪缨世家,手握军权,无比风光,但是谁又知道,轩辕家的人,向来难以善终呢? 这大概也是老爷子他们更喜欢宝儿的原因吧……因为他们不用担心自己有朝一日白发人送黑发人,轩辕家的儿郎是定然要去疆场搏杀一番的,只是上了疆场,能不能归来总归是个未知数…… 但是姑娘不一样,虽然姑娘家总归是要嫁人的,但是只要一想到她们是姑娘,不用上战场,轩辕家的血脉得以留在世间,心里总是慰藉许多。” 轩辕青衫怅然点头,他知道的,顾宝儿及笄之前的最后一个秋季,他也要上战场了。 他不怕死,他只怕丢了轩辕家的脸。 轩辕家的儿郎,还没有初次上沙场就落得马革裹尸的下场的! “七哥,你说得没错。只是一想到这个苦夏就要过了,但是爹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对我上战场的担忧,我就觉得心里头不是滋味儿……” “你是不是觉得你不是上将军的亲生儿子?” 轩辕云凌问得随意,轩辕青衫听得却是惊心…… 是的,这就是轩辕青衫内心的想法!这也是困扰了他十几年的迷惑! 第269章 静静凝望 “怎么了?你这么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北狄天机阁的得意门生袁九爷啊,该不会你把我开的玩笑当真了吧?你自然是上将军的儿子,我轩辕家嫡系血脉岂容混淆!” 轩辕云凌看着轩辕青衫神情大变的模样,本能察觉到了不妙,他只是打算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知道的那些东西透一点儿给轩辕青衫知道罢了,可还没有直接把一切都告诉轩辕青衫的打算呐。 所以轩辕云凌只是略微思索了片刻便用眼神示意轩辕青衫赶紧镇定下来,毕竟这会儿老爷子还有上将军他们几位大人物还在场,不是说正事儿的时候。 轩辕青衫接到了轩辕云凌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自己是轩辕战宇的儿子,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只是他的身世,多半有问题,只是这件事,轩辕云凌定然也是近期才知道的。 不然依轩辕云凌十年前的心性,他定然会将这个隐秘透露给自己,而不是隐藏了将近十年! “七哥,你也真是的,都看出来了我爹对我明显没有对宝丫头来得疼爱,你还拿这种事儿开玩笑,你说你是不是过度了?赶紧的,咱们去太白楼搓一顿,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轩辕青衫脸上的羞恼是真的,但是只有他和轩辕云凌清楚,此时此刻,他心底占了统治地位的情绪,是迷惑…… 轩辕云凌和轩辕青衫的结伴离去没有引起任何波澜,甚至孔昭都没有对他们的离去感到一丝好奇,因为他很清楚,在自己到达轩辕家之前,真正能堪称绝代天资的少年只有轩辕云凌和轩辕青衫,他们之间的那些年岁,是孔昭不曾涉足的过去,他也没有那个涉足其中的资格…… 但是这不影响孔昭的认知,他知道轩辕青衫最信任的人,除了顾宝儿就是轩辕云凌。 尽管明面上这两个少年代表了轩辕家的嫡系和旁系,针锋相对…… 所以从延陵归来后,这两个人想商议一些必须要避人耳目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轩辕云凌和轩辕青衫离开之后,孔昭发现一件事,那就是,他真的好无聊,都没有人可以陪他聊天了! 顾宝儿被帝后两人围攻,还有上将军和老爷子跟在一边儿补刀,是暂时顾不到他这边儿来的。 慕白么,他这会儿正和相爷讨论太女殿下延陵一行的所见所闻呢。 至于苏易之,她很清楚自己这会儿是没办法和太女殿下搭话的,所以她直接找上了故友潘珏,两个人又开始谈天说地了,当然她们谈论的主题离不了“吃”这个字眼。 孔大爷左顾右盼,最后发现他只能去找太傅大人搭话了,因为只有身为北狄第一纨绔子弟的太女殿下,身边最干净,没有人围堵…… 孔昭并不是很想率先开口,但是当他走到亓念念身后,发现这个红衫女子还是毫无反应的时候,他开始觉得不甘了。 他决定只要亓念念回头看自己一眼,他一定开口向她搭话,避免他们的尴尬。 但是事实是,亓念念只是静悄悄地凝望着太女殿下,唇角含笑,从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 她没有回头,自然也就不会给孔昭回眸…… 于是乎,被长辈们围堵的顾宝儿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太傅大人还有护卫上演了一幕默剧…… 这个默剧没有名字,男主女主的站位类似于泰坦尼克号之中的jack还有rose,都是一前一后的站位,只是男女主没有任何交谈,他们只是默默地挺直自己的身躯,向同一个方向凝望着…… 这一幕的名字应该被命名为“you look ,i look”。 长辈们的问话是有时限的,顾宝儿熬过去了也就完了。 不过潘珏小姑娘的问话那可是没有时间限制的,只要给她充足的时间,潘珏小姑娘可以问出十万个为什么。 这一点,顾宝儿很清楚,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打算让潘珏一直问下去。 “阿珏,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我只给你三个问题的回答机会!” “三个问题的回答机会,那实在是太少了,怎么够啊喂!你一去延陵就是一个多月,怎么着都得让我问三十多个问题才算是够本吧?一天一个问题我都还嫌少呢,结果你就打算回答我三个!” 立在一边儿的靖远侯还有宁国公老爷子深深地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他们感觉到了来自于太女殿下还有潘珏的恶意。 他们的脑海里头同时浮现出了一个想法:要不是因为自己在场的话,太女殿下应该会和潘珏漫聊彻夜吧? 但是就算感觉自己是多余的人,自己说的话会很煞风景,但是该尽的本分还是要尽的啊…… 宁国公轻咳一声,顶着太女殿下诧异的眼神朝潘珏开口道:“阿珏,慎言。” 宁国公老爷子的想法很简单,顾宝儿是储君,潘珏不该和她讨价还价。 结果他得到了一个让他很惆怅的回应…… 潘珏一脸懵逼地回望老爷子:“老爷子,我说什么了?你让我慎言,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吖?也许我应该问宝儿一百个问题才合适?” 至于太女殿下嘛,她用无比诚恳的眼神望着老爷子:“老爷子,没事儿的,我就喜欢阿珏这样儿。” 宁国公老爷子和靖远侯总算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多余了,感情潘珏和太女殿下之间的气场和帝后两人呆在一起时散发的气场是一样的,具有强烈的排他性! 但是宁国公老爷子和靖远侯的词典里头是没有“排他性”这个概念的,他们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听说太女殿下是个不忌口的,她该不会惦记上珏丫头了吧? 宁国公赶紧地把靖远侯给拉到边儿上去了,轻声询问道:“我估摸着这情况不太对啊,阿珏和太女殿下瞧着似乎有点不对劲,要不你……” “我是不会死心的!而且我遇见她在先。”靖远侯凝望着自家童养媳,回答地斩钉截铁。 第270章 剑指西戎 形势比人强,潘珏想着自己在东墨和顾宝儿打擂台下场一定很不好看,所以她只是犟了一会儿一会儿之后就向太女殿下屈服了。 “成成成,三个问题就三个问题,等你从皇宫回来了我就去你府上小住几天,到时候你可别不让我进门呐。” “你这是打算曲线救国吗?今天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就换个长期作战的方式?” “不,我是在打算去你府上之后就和你秉烛夜谈啊,我的殿下。” “听你这么说我突然很庆幸我还没有及笄啊……” “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宝儿看着潘珏错愕的面容忍不住笑开了:“讲真的,你要是跟我秉烛夜谈漫聊彻夜什么的,我们晚上肯定会在同一张床上睡,那么我们抵足而眠的事儿就十有八九了。 这还没完,要是我们真的秉烛夜谈漫聊彻夜,那么第二天早上,你一定起不来!这就很尴尬了,及笄之后的本宫可是要上朝去听政的,你说到时候要是你躺在了我的袖子上,我是割还是不割呢?” 潘珏听了顾宝儿这番话先是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之后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算我拜托你了,阿宝,你能不能不要面不改色的讲段子,你这样会让我想到董贤的……” 是的,这个世界没有董贤董侍郎,那个因为样貌特别清俊所以差点当上皇帝的少年。 但是,断袖的典故依然存在,潘珏一想到太女殿下要为了自己断袖,顿时就觉得背后发寒…… “安了,你就放心吧,我是不会为了你断袖的,毕竟我当天断了袖,可能不久之后你就断了命呐。阿珏,我是认真的在劝你,你要是想安安生生地过日子,最好离我远一些。 我的身后已经有了轩辕家,要是你也和我走得近的话,宁国公府可就打上了太女一派的标签了。” 顾宝儿一看潘珏被自己的话给吓到了,便顺势正色告诫了自己两辈子的闺蜜一番。 她穿越成东墨太女,注定要和东墨的当权者博弈一番,努力收服文武百官。 她的人生是波澜壮阔,远离安宁的。 但是潘珏不一样,她是国公府的养女,只要她想,她大可以拥有安定的生活,成为侯夫人,像古代的女子一般生活。 可一旦潘珏走近了她,安定就要离潘珏远去了,原因很简单,太女殿下的朋友很少,只要绑架了一个,也许就能逼太女殿下做出让步了呢? 顾宝儿不想潘珏的生活有任何风险,为此她宁可远离潘珏,所以她的劝诫是认真的。 “不,来不及了。自从我们一见如故之后,我就已经进入了那些有心人的猎杀范围了。所以宝儿,我不会远离你,相反,我会像亓念念还有苏易之一样,站在你的身边,努力为你分忧解难。” “那你可千万不要后悔。” “你觉得我像是会后悔的人么?” 潘珏笑得狂妄,她知道,从此刻开始,隔绝在她与顾宝儿之间的那一层无形的隔阂已然破碎。前世,顾宝儿的一番谋划将她蒙在鼓里,她是怨念深重的。 但是这一世不同了,她将和顾宝儿并肩,利用身为穿越者的优势改写天下棋局。 至于原因,其实很简单,国破家亡的话,谁还能吃得起饱饭呢? “不像。还有三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了一个。” 顾宝儿的回答就像是在潘珏的头上泼了一盆冷水,顿时潘珏就笑不出来了。 “我刚才那个问题也能算么?” “算,是问题就算啊。还有我已经回答了你两个问题,你只剩下一次提问机会了。” 什么叫雪上加霜?这就是雪上加霜! 潘珏怨念地瞥了顾宝儿一眼,没再贸然开口,只剩下一次提问的机会了,她必须谨慎使用。 沉默了好半晌后,她才开口问道:“这么久了,你就没有碰到让你动心的公子哥儿么?” 顾宝儿的面色顿时古怪了不少。 动心,什么是动心?让她心痛算不算动心呢? 如果算的话,那么至今为止,能让顾宝儿动心的人,只有萧翎。 但就连萧翎还是因为原主记忆作祟的缘故! 于是乎,顾宝儿迟疑了。 “算了,不用回答了,我换一个问题就是。因为我一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了,你还是个没体验过心动是什么滋味儿的雏儿啊。” 顾宝儿的手猛然掐了一把潘珏的腰:“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雏儿?老娘才十四,有心仪的汉子才算奇怪吧!” 潘珏冷漠脸:“哦,十四岁的太女殿下,你好。 还有只有半年多一点的时间,你就要及笄了,你真的不打算快点定好你王夫的人选么?要是帝后乱点鸳鸯谱的话,等你找到你心仪的汉子之后,你可是会很心累的说。” 及笄啊…… 顾宝儿的神情莫测,一旦及笄的话,也就意味着她要正式开始听政了,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西戎的人入侵东墨,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办到呢。 所以听政的资格,她是一定要弄回来的,越早越好,别的不说,要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战,她还怎么帮自家的几个便宜哥哥制定和西戎的战略计划! “王夫的事儿不急,我们的当务之急,可是要把西戎给打回去!阿珏,你也不希望,宁国公的血脉更加凋零吧?” “是……可是你确定要开始谋划了么?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你要争取到参战的资格,怕是不容易吧。” “的确是这样,但是如果阿珏你愿意劝宁国公老爷子把他手上的暗卫交给我使唤的话,我就有把握,今年秋季对抗西戎的战役,胜率会大上许多!” 宁国公府的暗卫么?潘珏的瞳孔猛地一缩,她似乎知道了顾宝儿的算盘了,不过也只有经过了死亡特训的暗卫,才能完美地完成顾宝儿的计划! “好,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只是宝儿,你要答应我,要是有一天……你一定要劝服帝尊,不许宁国府血脉踏上战场一步!” 潘珏没有说那一天是哪一天,但是顾宝儿还是明白了。潘珏不想,靖远侯死在战场上! “好。“ 第271章 桂花酱黑凉粉(1) 当顾宝儿和潘珏嘀嘀咕咕了一会儿之后,她们也就散了。 潘珏自是跟着靖远侯还有宁国公回宁国府去,而顾宝儿,则是一脸正色地带着孔昭还有慕白进宫复命去了。 皇后娘娘没踏足御书房,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她心知肚明。 所以不等帝尊开口,她便笑着找了个由子管自己回长乐宫去了。 当皇后娘娘离开之后,苏晟掩上御书房的门,屋内的气氛顿时沉寂下来了。 “说吧,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延陵知府贪墨案,你居然把监察使给我绑回来了?就算他失察了,也不至于被打入天牢吧。” 顾宝儿正色拱了拱手:“父皇明鉴,延陵知府季衡,非但没有贪墨,还是一位清廉有才干的好官。 至于我把延陵监察使绑回来的原因嘛,他为了要挟延陵知府季衡,竟然将季衡的八拜之交刘家家主囚禁在私牢,并且对其一家进行迫害!” “滥用职权,当诛!若是如此,你只管当场杀了那人便是,又何须带回京都?” “因为延陵监察使,是个死士啊。父皇……” 皇后娘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嘀嘀咕咕地和丈夫说了些什么话,她只知道,自己花了半天的功夫做出来的一盆子桂花酱黑凉粉怕是要保不住了。 “宝儿,别吃了,你已经吃了三碗了……” “娘,我还是口渴,你再给我吃一碗吧!” 顶着太女殿下满是期盼的眼神,皇后娘娘发现自己要撑不住了。 她只能叹口气,再次给顾宝儿盛一碗清凉可口的桂花酱黑凉粉。 太女殿下如愿得到了一碗皇后娘娘亲手制作的爱心甜品桂花酱黑凉粉,不禁在脸上挂出了一个轻松的笑,而已经吃完了自己碗里头黑凉粉的帝尊,则是用十分怨念的眼神看着皇后娘娘。 “阿妩,我也要一碗。”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想吃黑凉粉,就自己动手去盛吧。” 皇后娘娘笑着拒绝了帝尊,换来了自家夫君哀怨的小眼神。 但是她依然笑着坚持自己的决定,等给顾宝儿盛了碗黑凉粉之后,她就笑着自己吃上了,全然不管正用可怜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帝尊。 帝尊眼见事不可为,也只能叹口气算了,遵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原则亲自动手了。 他轻轻舀起一勺晶莹的黑凉粉,混着清香的桂花酱一起送入口中,当咀嚼的那一瞬间,清新的风暴也在席卷他的味蕾。这样清爽开胃的美食,在炎热的夏天来上一碗,那是怎么都不嫌多的! 至于慕白,他已经吃了五碗了,虽然他的本能告诉他,他不能再继续吃下去了,但是慕白依然用勺子舀起凉粉往嘴里送,因为他是真的渴! 孔昭的面前已然堆了六个小碗,他还在继续奋战。 “你们真的很口渴么?” “是!” 当四个人异口同声回答的时候,皇后娘娘已然惊呆了。 “要不,我给你们端几碗酸梅汁来?” “不用了,娘娘,只要有黑凉粉就好了,有黑凉粉,我们就知足了!” 慕白回答得毫不犹豫,反而让皇后娘娘觉得有点囧,因为黑凉粉的存货不多,要是顾宝儿他们再继续放任自我吃下去的话,长乐宫的存货就要被吃光了。 “可是……凉粉要没了啊。” “娘娘,还请赐教!只要您把桂花酱黑凉粉的食谱告诉我,调制黑凉粉的任务就可以归我了!” 慕白用格外诚恳的眼神望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同意了。 “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只要你把握好了凉粉还有水的比例就行。首先用一定量的凉粉混着两碗水搅拌成糊,一定要是均匀的糊,不能有夹生的粉末混杂其中,而且一定要用冷水。 接下来只要用那碗凉粉糊加入七碗水煮沸的水中不停搅拌直至再次沸腾就好,然后就可以关火了。关火之后,也不用我多说了吧,等待凉粉凝固成形就好。 等到要吃的时候,只要用竹刀切割凉粉成心仪的大小,再加入蜂蜜水之类的调味汁就可以了。当然,这主要看得是个人口味,我和宝丫头她们更加喜欢桂花酱的,所以我加的是桂花酱。” 皇后娘娘口述的菜谱和顾宝儿记忆中的差不多,只不过在顾宝儿那个世界,黑凉粉还有另外一个普遍的名字,那就是“烧仙草”,至于原因嘛,谁让凉粉的原材料取自于大自然草本植物仙草呢? 只是顾宝儿有一点疑惑,为什么切割黑凉粉一定要用竹刀呢? 顾宝儿是这么想的,她也问出口了。 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不解答自家宝贝疙瘩的疑惑呢? 所以几乎就在顾宝儿话音刚落那一刻,她便笑道:“不用铁刀是为了避免让凉粉沾染上铁腥味儿,所以用竹刀来避免凉粉本身的清爽口感被破坏。当然要是没有竹刀,用木刀也是可以的。 至于桂花酱,眼下可不是金秋十月,便是我告诉你们桂花酱的配方,你们也是做不出来的,所以就算了。” 慕白笑着点点头:“既是如此,那我明白了。还请娘娘让宫人为慕白配齐材料吧,因为我实在是渴望着再吃几碗黑凉粉。” “三宝,给他!”帝尊的命令很是简洁,但是三宝却不敢有片刻耽搁,所以不过一刻钟,她便为慕白备齐了制作黑凉粉所需要的材料。 慕白调治黑凉粉前面的调治步骤很是中规中矩,顶多只是在搅拌的过程中有些许出彩,所以顾宝儿只是瞥了一眼就没再继续看下去。 皇后娘娘则是很诧异地瞥了慕白一眼:“持续朝同一个方向搅拌,你的手不会很酸么?” “不会,当年做药膳的时候,有许多粥类要求的搅拌时间都比凉粉要多。” 慕白的回答很是中规中矩,但是皇后娘娘的眼底却是掠过了一丝异彩。她轻笑一声,药膳么? 只怕师兄这个义子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呢,如此也好,她倒要看看,慕白到底有何隐藏的出彩之处,居然能让师兄愿意亲自出马为他和宝丫头保媒! 第272章 桂花酱黑凉粉 当炭火燃尽了大半的时候,汤锅里头的仙草糊和水的混合物总算是沸腾了,顾宝儿见状长吁了一口气,她算是服了慕白了,居然能靠在火炉边搅拌仙草糊糊这么长时间,而且身上一点汗都不带有的! 太女殿下只当慕白是天生的人体空调自带了降温的功能,所以对于慕白没有怎么流汗的事实,表示一点都不惊奇。 皇后娘娘见状,唇角却是微微上翘。 不惧炎寒,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了,这一刻,皇后娘娘终于确定,慕白的确得了相爷的传承,修习了沈家的武艺!不然依慕白这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他早该汗流浃背了,又难能保持自己的一派风姿呢? 事实上,皇后娘娘猜对了,却也猜错了,慕白的确有武艺在身,只是他身上的武艺,来自定国公府轩辕氏!因为他前世乃是修罗将军轩辕慕! 当汤锅里头的仙草混合物沸腾的时候,慕白便示意三宝撤去汤锅下头的炭火,只是慕白实在是口渴得很,他没有耐心去等仙草自然冷却了。 所以当汤锅的温度微微冷却的时候,慕白便笑着看向孔昭:“不知孔指挥使可愿出手相助?” 内力的用途很多,可以用来烘干衣物,自然也能用来冷却食物,不过具体运用还得看内力的属性。 而孔昭由于身为药人的缘故,血脉兼具了至阴还有至阳的属性,所以他的内力,也是居家旅行必备级别的! 这一点,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也不少,至少轩辕慕是知道的。 所以为了快点吃到黑凉粉,慕白毫不犹豫地向孔昭求助了,因为在场的人里头,只有他的内力可以用来冷却食物。 慕白和帝尊的内力都秉承了轩辕家至刚至阳的特性,所以让他们烘干衣物是可以的,但是让他们冷却食物却是一点可能也没有的。 孔昭闻言先是神情微变,随后便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尓。等这凉粉出锅,慕白可要记着给我分个几碗才好,还有止泻的药也来上一点儿,我可不想因为吃多了凉粉这样的原因丢人呐。” 慕白笑道:“这是自然。” 诶?难道靠人力就能加快凉粉的冷却速度么? 顾宝儿看着孔昭答应慕白的请求,顿时就惊呆了。 只见孔昭伸手往汤锅上轻轻一搁,他的掌心便生出许多寒气来,那场景,绝对不是什么五毛钱的特技可以办到的! 那么问题来了,一锅黑凉粉放到冰箱里头冷冻,会要多久的时间才能凝固的? 顾宝儿不知道答案,但是她知道,如果孔昭的内力可以起到冰箱的效果,那么这一锅黑凉粉的凝固速度绝对会非常快,至少比自然冷却凝固要快个半小时左右。 当顾宝儿将自己的手靠近孔昭的手臂,发现有寒气四溢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只怕孔昭真的是个冰箱! 在孔昭内力全开的状态加持下,黑凉粉的凝固速度是肉眼可见的,当慕白用竹刀的刀背轻压仙草,发现仙草一点也没变形的时候,他就知道,仙草已经完全凝固好了。 于是乎,当慕白唇角的笑意浮现的那一刻,孔昭默默地收功了。 “慕白,你记住,一定要多给我几碗凉粉。” 慕白挑眉:“孔大人放心,我绝对不会贪了你的那几份凉粉,毕竟没有孔大人出力,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吃到黑凉粉。只是娘娘,你不觉得我们面前的黑凉粉还少了点配料么?” 皇后娘娘闻言,无奈轻笑,开口道:“如意,去把装配料的盆子都呈上来吧,别忘了带那坛子桂花酱。” 如意笑着应了声诺,便恭顺地下去了。 不多时,她手上便端着个红木托盘回来了,里头排开了一溜儿的配料,什么仙草该配的东西算是都有了,红豆绿豆葡萄干水果丁那是一个不落。 “如意姑姑,长乐宫中可备有蜂蜜水?这黑凉粉配上冰镇过的蜂蜜水,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如意笑道:“蜂蜜水自然是有的,若是慕大夫想要,奴婢便为大夫去取来。” 当慕白把蜂蜜水浇在黑凉粉上浅尝一口后,他的眉尖微蹙。 然后,他便向孔昭投去了轻笑的眼神:“孔大人……” 孔昭挑眉:“怎的,还须我出力冰镇几分?” 慕白笑着点了点头。 “慕大夫,你别得寸进尺。” “孔大人,我的厨艺比你好。” “成交。蜂蜜水我帮你冰镇,这碗黑凉粉我也帮你冰镇了,接下来调制配料的活儿就归你了,还有,我要桂花酱的加葡萄干。” 顾宝儿已经惊呆了:哥们儿,你们两位当着我的面儿就这么交易真的好嘛? “慕白,孔昭,你们两个好样的,有吃的不给我,是不是翅膀硬了?信不信我叫易之不让你们进太白楼的门!” “殿下,你这是恼羞成怒么?” “殿下,我们什么时候有吃的不分给你一份了?” 当顾宝儿对上两个一脸无辜的少年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栽了,这两个家伙跟她去延陵走了一趟,只怕早就看穿她的螃蟹属性了!看起来很霸道,事实上内里软的不行,只要是她在意的人,让个几步她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的。 而慕白和孔昭,无疑是顾宝儿在意的人。 “你们两个很好,千万要记住你们今天和我说过的话,要是你们以后敢背着我吃独食,就有如此筷!”太女殿下羞赧地哼了一声,被摸透底子的滋味儿可是当真不好受,羞恼的太女殿下愤愤地一脚跺向地面,孰料那绣花鞋下的筷子没碎,青石砖却是裂了几条缝。 那一刻,太女殿下和她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顾宝儿扭头看向皇后娘娘,用格外迟疑地语气问道:“娘,长乐宫里头没有什么地道吧?我怎么觉得我脚下这块地有点儿不太对呢?” 帝尊的神情则是瞬间阴沉了不少:“长乐宫里头没有过地道!只怕是有人把手脚动到长乐宫来了,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第273章 抉择 帝尊的话音落下,顾宝儿才愕然发现自家娘亲的脸色不是一般的差,阴沉沉地都可以和乌云媲美了。 这充分说明了皇后娘娘对于长乐宫有地道这件事,是完全不知情的! 这就很尴尬了,别人都把地道挖到长乐宫了,结果皇后娘娘还被蒙在鼓里呢……这事儿该怎么说呢,顾宝儿觉得要是换了她,估计也得气个半死!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就算是枕边人也难保没有异心,顾迟就是因为不敢把叶妩的安危作为赌注,所以才会解散后宫的。可是此时此刻,就在长乐宫内,就在叶妩****夜夜和他相伴的地方,发现了一条隐秘的地道…… 顾迟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甚至觉得要不是宝儿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这条地道,也许叶妩就会在他不经意间殒命! “查!”顾迟从齿缝间逼出四个字来,眼底是满满的冷漠与暴戾。 他年少登基,为了收服文武百官自然用了不少手段,算不得是良善之人,和历代东墨帝尊相比,他绝对算得上是手段最为狠戾的几位。 这不是因为他登基之时血亲已然悉数战死沙场而是因为他是从战场上的死人堆里头爬出来的! 也正是因为他活下来了,他才是东墨帝尊。 在那场战役之前,他只是一个冠着将军之名的皇子罢了。 能从死人堆里头爬出来的人,又有几个是善茬? 顾迟,自然不是。 这一点,顾宝儿是知晓的,可是直到了顾迟毫不压抑自身煞气的那一刻,顾宝儿才明白,这个世上,有一种男子名为修罗。 他们容颜俊美煞气逼人,却心甘情愿为心上人收敛起一身煞气!只要那人安好,那么他们便是温和的陌上公子。 可一旦那人的安危有虞,他们就会撕开身上所有的伪装,再次成为那个一身煞气的存在! 顾迟,正是一个有着修罗之心的男子。 顾宝儿不敢想象,要是自家美人儿娘亲出了事儿,他的便宜爹爹会疯狂到什么程度。 顾宝儿不敢想象,但是慕白却是心知肚明。 早在顾宝儿脚下青石出现裂缝的那一刻,他的神情就变了。 难怪帝后的逝去毫无预兆,他们根本就不是因为弟子败坏而死,而是死于刺杀! 皇后娘娘的弟子虽然因为难产有损,但是这么多年的精心调养早就把她身子的亏空补了个七七八八。 至于帝尊,他传承了轩辕家还有顾家的绝学,又怎么可能会是羸弱男子? 如此想来,帝后上一世的逝世,当真有着太多猫腻! 慕白不敢细想,因为他知道,一旦帝后殒命,太女殿下便不得不披着纨绔皮子上位! 这无疑会使她招来文武百官的反对,他知道的,上一世,那么多人揭竿而起,就是因为他们疑心太女殿下的皇位得来不正! 他们疑心,帝后的逝世是太女殿下动了手脚。 慕白哑然,难怪她上辈子会叫人疑心,能在长乐宫里头挖地道的人,不多,他们都是深得帝后信任之人! 太女殿下自然是其中之一,那么她就具备了作案资格。 至于作案动机,早日登上帝尊之位,难道还不够么? 慕白咬了牙,好不容易得以重来一世,他绝对不会让她再蒙受不白之冤! 这一世,他一定会尽力留住帝后性命,为她排忧解难。 只是一瞬间,慕白心中的念头已然千回百转。 他瞥了一眼青石砖,正色拱手:“陛下,查是自然要查的,只是当务之急,是让殿下从那地道入口处全身而退。” 顾迟回眸,眸光微沉:“你说的没错,现在当务之急是让宝儿全身而退。” 无论是他还是慕白,心中都清楚,一条地道的入口,绝对不可能没有机关,那么只要顾宝儿脚下动作稍有不妥,可能顾宝儿身上就得少几个零件了。 而顾宝儿则是一脸懵逼:“父皇,慕白,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白和顾迟对视一眼,正欲开口,却听得孔昭寒声道:“殿下,你脚下踩着一条地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地道用暴力手段开启的话,会启动机关。” 顾宝儿不傻,孔昭只是开了个头他就明白了,顿时太女殿下的神情都变了:“你的意思是说,一个不好,本宫的命就要保不住了?” 孔昭没有回答,只是神情更加沉重了。 顾宝儿见状,微微一笑:“如果本宫没有猜错,只要我的脚不动,保住性命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只要我的脚步稍有移动,只怕我的命就要保不住了!” 孔昭沉着脸,点了点头。 慕白的神情也没有比顾宝儿好看多少,他上辈子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自己眼前,结果毫不犹豫地拔剑自刎随她而去。 要是这一世还不能改变她横死的命运的话,慕白觉得,他会疯! “殿下可愿相信慕白?” 慕白看着顾宝儿,眼神诚恳,他想赌一把,但是他不敢赌。 “信。赌一把吧,我们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不是么?” 帝后二人和孔昭来不及阻止,赌约已然定下,那一刻,他们三人的神情都变了。 “父皇,母后,孔昭,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知道,要是我今儿个不赌上一把,就要做个断腿太女了,因为只有留下我这条腿,才能留住我这条命! 可是我是真的,不想做个断腿的太女啊,那般活着,倒不如死了的干脆。而且要是我赌输了,慕白定然是不会独活于世的,有他相伴,黄泉路也不算太过寂寞,慕白,你说是不是?” 慕白笑着点了点头,大袖中的拳头悄然攥紧,她若是死了,他必不会独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前世他们之间诸多禁忌,他尚且不顾死后诸事随她而去…… 这一世,能有机会以她府医的名义与她朝夕相处,已然幸甚。 而且,若是他与她死在一处,也算是一桩美事。 慕白笑得温和,仿佛那下定决心殉葬之人不是自己一般,看着顾宝儿的神情满是温柔。 第274章 震撼 慕白笑着颔首的样子,震撼了帝尊还有皇后娘娘。他们万万没想到,只是延陵一行,便让慕白与顾宝儿之间的情谊深厚到了这般地步…… 他们知道的,慕白和顾宝儿的初遇是在大理寺门外,在此之前,他们从未见过,只是对彼此有所耳闻。可仅仅相识月余,他们之间的情谊便深厚到了如此地步,这叫帝尊还有皇后娘娘要如何不震撼? 顾迟看向顾宝儿,见她看向慕白的眼神决绝里头带着信任,便知晓顾宝儿是认真的。 只是这一赌,赌赢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他忍不住开口相劝:“宝儿,你真的要赌一把么?你可曾想过,万一你赌输了,结局会如何?” “我知道的。可是父皇,你要是不让我赌一把,我定然是要后悔的,而我,不想让你和母后后悔。与其让你们眼睁睁看着我从机关下博了半条命回来却死在别人的算计里,还不如叫我死在赌局里头来得畅快吧? 人总是要死的,能以命为注赌上一把,也算是快意人生了。更何况,若是我赌输了,有慕白陪我,当真也算得上是快意。” “那你就没想过,万一慕白心生惧意,不愿踏上黄泉路陪你一行吗?” 顾宝儿笑容清浅:“我是想过的,可是我却信,慕白不是那样的人。若无慕白相助,我们延陵一行,可是要生出许多波折来的。更何况,若是慕白不愿陪着我走一遭,十一你也是不肯的。 我想,若是我赌输了,慕白不肯自裁,你定然是要杀了他再留话让父皇母后为你复仇便自裁的,是不是?” 孔昭微微抿唇:“是。” 她还是这般了解他,哪怕她忘却了前尘往事,却还是明白他的心意。 他看重她胜于自己的性命,这不仅是因为当年她牙牙学语时便让上将军出手救下了他,更是因为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他早已把她视作了自己的妹妹。 她是他的寄托,若是她死了,他便是活着也是行尸走肉,还不如早早去了黄泉。 顾迟看着孔昭眼底的决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拉上叶妩,退开了。 皇后不想走,眼神胶着在顾宝儿身上:“阿迟,你让我陪着宝儿吧……” 帝尊没有直接劝说皇后娘娘,而是寒声道:“叶妩,你可曾想过,若是宝儿赌输了,我们又该如何?东墨不能亡!这么多年来轩辕家的名望并不比顾家来得低,可是为什么登上帝位的只能是顾家人,哪怕她是个女子? 现在我告诉你,因为顾家沈家轩辕家章家当年是立了血契的,若顾家没有倒行逆施,那么哪怕顾家只剩最后一人,哪怕那最后一人是个女子,她也是东墨之主。 若是顾家的女儿也死绝了,那么轩辕家便是下一任皇室!可若是轩辕家章家沈家敢有人出手谋害顾家血脉,其余三家共诛之! 可作为代价,只要沈家章家轩辕家没有谋逆之心,衷心护国,那么只要三家还有一丝血脉留存于世,哪怕那人是个女子,也享有国公之位,世袭罔替! 唯有如此,才能让轩辕家顾家章家沈家与国共存!” 皇后娘娘闻言微怔:“所以,我连陪着宝儿都不行么?” “是。若是宝儿殁了,那么我们顾家便再无血脉。下一任的储君,只能是青衫。可是青衫若是……那人是定然不肯的,她若是找上门来,也只有你可以为青衫分忧了。” 皇后娘娘心头发苦,她没有想到,在自己女儿性命攸关之时,她却连陪着顾宝儿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她先是东墨皇后,然后才是太女的母亲。 若是东墨因为储君身陨而出了变故,那么她必须站出来,为轩辕青衫护航! 她没有再抗拒,默默随着顾迟走远。 只是她的眼角有泪…… 当慕白发现帝后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头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 “殿下真是聪慧。” “不是我聪慧,是慕白你给了我暗示。你看着我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然后才开口问我愿不愿意信你,我便知道你是有法子的了,只是你这法子多半不太体面。 所以把父皇母后支开的任务就得归我了,可若是想要把父皇母后给支开,不把开启机关的后果说得严重一些,他们是肯定不会走的。” “殿下就不怕娘娘和陛下因为担心殿下而留下么?” “他们不会的,因为他们先是东墨的帝后,而后才是我的爹娘。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这并不是天家无情,而是这天道容不得我们有情!慕白,孔昭,你们想过若是东墨没了他们,会如何? 我告诉你,东墨没了太女,可以再立一个太子,可若是没了帝尊和皇后,这天下,多半是要乱了!” 顾宝儿唇角的笑意是那般明媚,可是慕白看了却只觉得心中沉痛。 那些人根本什么都不懂!当年帝后突然死于非命,最哀痛的人是她啊,可是她却不得不隐藏起自己的哀痛,以自己的肩膀扛起东墨的天下,在豆蔻年华成为东墨的帝尊! 他勉强在脸上勾出个笑来:“殿下所言甚是。” 而孔昭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笑着看向顾宝儿,眼底有着浓浓的眷恋。 他不知道慕白的法子会不会奏效,但他希望,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能将她的容颜铭记在心。这样万一赌输了,在过奈何桥的时候,他也能牵着她的手。 这一世,她是他的主子,他为她出力,可更多的时候,是她护着他。 若有来世,他定然要做她的兄长,护她一世安宁! 顾宝儿没空再给慕白答疑解惑,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脚有点酸,要是慕白再不把他的法子说出来,她一个脚抽,他们几个怕是都要玩完。 “慕白,你有法子就快说吧,别管那劳什子的体面不体面了,命都快没了,我还要那体面做什么?” 太女殿下此言,倒是颇为有理。 慕白如是想着,在唇角挂出个狡黠的笑来:“既是如此,那便请殿下,把脚下的绣鞋给脱了吧。” 第275章 殿下,脱鞋吧 慕白这话出口,顾宝儿的面色很是古怪,孔昭的脸色则是已经黑如墨水。 他看着慕白,眼底满是冷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慕白笑道:“我知道。” “宝儿的脚,是你能看的么?” “我没说我要看。” “那你叫宝儿脱鞋做什么?” “慕白叫殿下脱鞋,自然有慕白的道理。如果我所料不错,殿下现在已经觉得脚有点酸了,若是再耽搁下去,殿下怕是要挺不住了,在这个紧要关头,孔大人你确定还要和慕白较真么? 还有慕白从来没打算过要看着殿下脱鞋,毕竟就像孔大人所言,殿下的玉足,当真不是旁人想看就能看的。慕白之所以叫殿下脱鞋,也是为了验证慕白的猜测罢了。 若是孔大人还不愿意相信慕白,慕白可以拿了帕子把自己的双眼给捂上,只是接下来的事儿,就要交给孔大人了。” 顾宝儿对于孔昭还有慕白的对话一点都不感到奇怪,因为在古代,女孩儿的脚,能看的人那是当真不多,除了贴身伺候她们的丫鬟,恐怕也只有她的父母还有她的夫君能仔细端详了。 就算是女孩儿的兄长们,因了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也是要避讳的。 孔昭是把自己看作他的亲妹子的,这会儿听了慕白叫自己脱鞋的话,又焉能不怒? 只不过慕白这想法,倒是和她的法子想到一块儿去了。 她本来也是想着脱鞋试试看的,只是到底顾念着慕白还有孔昭是土生土长的东墨人,所以她没敢贸然脱鞋。 若是今儿个陪着她的人是潘珏,太女殿下定然是早就把自己的绣鞋脱下了的,毕竟不穿鞋这种事儿吧,对于穿过了大天朝各种款式凉鞋的太女殿下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事儿。 慕白是认真的还是说笑的,孔昭一看便知。 这会儿他看着慕白的眼神满是诚恳,心下便已知晓,顾宝儿这鞋子,恐怕是必须要脱了。 “不必,宝儿信你,我也是信你的。不就是宝儿被你看了脚么?我相信慕白你不会让这个消息传出去,只要没有人知道,那么这件事儿就相当于没发生过。” 慕白笑着叹了口气,便是这件事儿再也没有旁人知晓,他也是不安心的。 若不是他忘了前世帝后是死于非命的事儿,太过大意,那丫头又如何会遭罪,不得不失了太女殿下的体面? 便是她生性大度,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他也是过意不去的。 慕白笑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殿下,你可以开始脱鞋了,只是你踩着青石砖的那只鞋子,千万不能移动一丝一毫。还有等殿下把你的玉足从绣鞋里头抽出来之后,再也不能落地。” 孔昭闻言拧了眉:“那若是宝儿腿酸又要如何?” 慕白闻言瞥向孔昭:“那就得看孔大人的身手是不是足够利落了。” 顾宝儿听到这儿算是明白了慕白的心思,他是打算让孔昭用轻功火速带着慕白还有自己飞离现场了。所以才说,接下来的事儿,得看孔昭的身手是不是足够利落了。 绣鞋和人体的重量肯定是不同的,但那只绣鞋毕竟是有玄铁鞋底的,如此一来,可以让孔昭用轻功带着他们逃离的时间差便多了一些。 而慕白的目的,就是制造时间差! 孔昭也不是傻子,慕白的话音刚落,他便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当下便笑着应道:“若是真像慕白你所料的那样,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顾宝儿看孔昭明白了慕白的意思,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了,顿时就开始脱鞋。 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感谢东墨的时代赋予东墨袜子的特性了,东墨的袜子是没有伸缩性的,穿袜子主要是靠系带,而绝大多数绣鞋的款式都是单鞋,穿脱极为方便。 但是单鞋穿脱再方便,也不可能不移动鞋子,可是直接脱袜子就不一样了,顾宝儿的脚本身就比单鞋小,撑起单鞋的多半是袜子,现在她要脱鞋子又不移动鞋子,最方便的法子就是直接脱袜子了! 当太女殿下解开系带从袜子里头抽出自己的小脚丫的时候,她无比感谢这个时代的袜子!感谢这个时代的袜子没有自动收紧功能! 顾宝儿把脚从袜子里头抽出来的那一瞬间,慕白和孔昭都惊呆了,因为他们完全没想到,顾宝儿脱鞋的速度居然这么快!但是他们没有时间惊讶太久,几乎只是一瞬,两个少年便回过神来,他们对视一眼之后…… 只见慕白纵身一跃跳向顾宝儿,而孔昭则是深吸一口气,向前一冲,把慕白扛在了肩上,然后跳到顾宝儿身边,用另一只手扛起顾宝儿就飞走! 那架势就像珠宝大盗左右各拎了一个大口袋在死命跑路! 孔昭自然不是珠宝大盗,顾宝儿和慕白也不是装着金银珠宝的大口袋,但是孔昭的确是在拎着他们死命跑路…… 所以他跑路的时候,完全没想过这么跑路姿势很是不美观…… 这会儿不管是慕白孔昭还是顾宝儿,他们心中所想的事儿只有一件,那就是活下去! 慕白的猜测是正确的,顾宝儿的绣鞋为他们的逃脱创造了时间差。 就在孔昭带着他们飞跃宫墙,逃到安全地带的那一刻,他们身后箭雨如林。 但是机关到底是机关,不会移动。 一旦顾宝儿和孔昭慕白他们顺利脱身,那么机关便再也奈何不得顾宝儿他们。 死里逃生的感觉,让顾宝儿和慕白孔昭他们都呆滞了片刻,他们在后怕,若是他们的动作迟了片刻,说不定他们就死在长乐宫了! 但是除了后怕,他们心中更多的是喜悦,因为他们活下来了。 短时间内情绪一连大起大落,不管是太女殿下还是慕白,都表示自己需要好好平心静气,只是被孔昭扛在肩膀上,当真不是平心静气的好姿势啊。 想到这儿,慕白和太女殿下异口同声道:“孔昭,你还不放我们下来?扛着我们你就不累?” 第276章 死里逃生之后 孔昭神情一僵,这会儿他才算是回过神来,慕白和顾宝儿还叫自己像扛大面口袋一般扛在肩膀上呢。 只是输人不输阵,叫顾宝儿打趣几句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要是叫慕白打趣了不还击,孔昭就要觉得心意难平了。 思及此处,孔指挥使轻勾了唇角:“殿下身轻如燕,便是再扛一会儿,孔昭也是吃得消的,又怎会觉得累呢?只是慕大夫身上那几两肉倒是当真重的很,孔昭要是继续再扛着你,说不得今儿个就得去太医署找太医们找点儿舒筋通络的红花油来。” 顾宝儿懵了,这种叫自家忠犬护卫给调侃了的既视感真是叫人无奈…… 慕白则是傻了,他一度以为孔昭是不会打趣人的,可是事实上,这会主儿哪是不会打趣,分明是不乐意打趣人嘛。恐怕能叫他开口打趣的人,都是他在意之人吧。 若今儿个他不是和孔昭还有太女殿下共患难了,孔昭定然是不会打趣他的!慕白觉得自己悟了,孔昭这人吧,要是开口嫌弃你了,才代表他是真的在意你。 这叫人该怎么说呢……慕白反正是哭笑不得了,得了孔昭的在意固然是好事,这样将来他要拐太女殿下回府或是进太女殿下的府门都是要容易许多的,可是要是什么话都不说,就这么平白被孔昭打趣的话,慕白觉得自己一定会呕死! 慕白这会儿也顾不得上辈子孔昭是自己的叔父了,开口就喷了回去:“如此说来,孔大人还得勤加锻炼才是,毕竟慕白身上这几两肉,着实重不到哪儿去。” 顾宝儿万万没想到,自个儿才刚刚回过神来,孔昭就和慕白开始喷上了,这叫她该怎么说呢?这会儿的太女殿下心中只有一句话:大兄弟,你们要斗嘴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再说,被扛在肩上,宝宝也是很心累的,因为真的硌得慌啊! 孔昭虽然是习武之人,但是他的身材极为匀称,这也意味着,他肩膀上的肉,不多,所以此时此刻,太女殿下的小腹当真是被孔大人的肩胛骨给硌疼了。 忍无可忍之时又该如何? 那当然是无须再忍! 顾宝儿是不想忍的了,所以她也不管慕白还有孔昭还在斗嘴,便寒声道:“你们两个要斗嘴,有的是时间,等你们跟我回了太女府,你们想怎么斗嘴,我都不拦你们,可是现在,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否则,今儿个晚膳就是苦瓜馒头配姜汤!” 这一刻,慕白还有孔昭终于想起了府里头下人们一度被小厨房出产的苦瓜馒头还有姜汤所支配的恐惧,他们不敢想象自己的晚膳被替换成苦瓜馒头还有姜汤的景象…… 因为那场景实在是太可怕了,可怕到慕白宁愿喝药汤孔昭宁愿泡药浴都不敢再说话了。 吃过了各色菜肴再回头吃苦瓜馒头还有姜汤这种黑暗料理,是会吓死人的! 慕白和孔昭胆子很大,但是他们是真的不愿意惹恼顾宝儿,所以在苦瓜馒头还有姜汤的威胁下,两位少年郎倒吸一口冷气,同时闭上了嘴。 太女殿下对此表示很是满意:“很好,算你们识相,今儿个晚膳的苦瓜馒头还有姜汤免了,只是不罚你们,本宫到底心意难平。不如这样,今儿个晚上宫里头的接风宴,你们不许用食只许喝粥如何?” 喝粥……虽然算不得福利,但是和苦瓜馒头相比,没滋没味儿的白粥已然是天堂般的待遇了。 想到这儿,慕白还有孔昭都正色点了点头。 “很好。孔昭,你先把本宫放下来。” 太女殿下的命令,孔昭自然是要听的,只是前提是太女殿下的命令不会危害太女殿下本身。 所以孔昭听了顾宝儿这番话之后,不仅没有把太女殿下放下来,反而先把慕白给放下去了。 待慕白在地上站定之后,孔昭双手一横,便把他身后剩下的那个大面口袋,哦,是太女殿下,给抱在了自个儿怀里。 顾宝儿已经懵了:哥们儿,我是叫你把我放下来,不是叫你公主抱啊喂!虽然你这么抱我,我觉得很舒服,但是我一点也不想叫你公主抱好么? 太女殿下没有想到,她前世今生第一次体验传说中的撩妹绝招“公主抱”居然会是这样的场景。 抱着她的人,不是她的夫君,而是她家的忠犬护卫。 要是她的护卫觊觎她也就罢了,可她家护卫是把自己当作妹妹的,这就叫太女殿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想来想去,太女殿下只能看着孔昭光洁的侧脸,在心中长叹一声:孔大人,不娶何撩? 太女殿下懵了,慕白可没有懵,他看着孔昭把顾宝儿拦腰一抱,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是他的心上人啊,他都没有这么抱过她,孔昭他怎么敢! 慕白怒了,他上辈子爱上不能和自己在一起的人已经够糟心了,这辈子好不容易得以名正言顺地追求她,结果还要和自己上辈子的叔父抢姑娘,这倒真是叫人心中生怒! 只是孔昭到底是他的叔父,他的武艺,还是孔昭传下来的。 想到这儿,慕白咬了牙:“孔大人,你还不放殿下下来是何居心?” 孔昭没好气地瞥了慕白一眼:“慕白,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宝儿可还有一只脚没穿鞋呢,要是我放她下来,她的脚叫地上的石子儿给磨破了怎么办? 再说,宝儿不叫我抱着,还能叫你抱着不成?我好歹也算得上是宝儿的兄长,事急从权也算得上是,名正言顺,可宝儿要是叫你给抱了满怀,信不信你会死得很难看?” 孔昭和慕白到底是共患难过的,所以这会儿他算是直言不讳了。 顿时,慕白就觉得很是尴尬。孔昭说得很有道理,义兄也是兄,干表哥也是哥嘛,太女殿下叫孔昭抱了总比叫什么名义都没有的自己抱了要好一些。 而且,他是当真忘了顾宝儿还有一只脚没穿鞋来着…… 第277章 ‘皇后娘娘的惆怅 慕白一尴尬,他的眼神就不自觉地往顾宝儿那只白皙的小脚丫飘过去…… 然后孔昭就怒了:“慕白你是不是欠打?刚才我们逃命的时候你没顾上唐突佳人,这会儿倒是敢觊觎太女殿下了?你要是欠打,我今儿个晚上就满足你!” 慕白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把视线移到了太女殿下的玉足上,顿时,慕公子就觉得自己更尴尬了。 就算他前世得以与她朝夕相处,他也着实没见过顾宝儿的玉足…… 于是乎,慕白下意识地扭过了头:“孔大人,慕白不是有意唐突殿下的……” 孔昭更加没好气儿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你就算觉得尴尬也别低头成不,你可是站我右边,你一低头,会看见什么?你也不好好想想就直接低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京都百姓把我和轩辕青衫那只狐狸跟你并列齐名,当真是被你蒙在鼓里了。就你这傻样,要不是相府里头没有正经主子,我怕你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孔昭嗯这番话不是很好听,但是慕白听了却是一点儿也不气恼。 他知道,孔昭这是在劝说他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不然一不小心犯错的几率就会提高不少。 所以慕白听了孔昭这番话,只是在脸上挂出个诚挚的笑来:“孔大人所言极是,慕白定会吸取教训,三思而后行。只是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应该是为太女殿下把那只绣花鞋给寻回来吧? 孔大人可以抱殿下一会儿,却不能抱殿下一整天,这于理不合,所以为殿下寻回绣花鞋的事儿,片刻也耽误不得。”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慕白态度这么好,孔昭还能怎样呢?他只能恨恨地瞥了他一眼,打算日后再做计较。 至于眼下,还是先把太女殿下那只丢在青石砖面上的绣花鞋寻回来再说。 顾宝儿本来是不想开口打扰慕白和孔昭拌嘴的,因为被孔昭抱在怀里头,其实挺舒服的。 但是既然慕白和孔昭提到了她的绣花鞋,太女殿下觉得自己也不能再继续保持沉默了。 当下她便正色道:“孔昭,慕白,你们想为本宫寻回绣花鞋的心态是好的,只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方才箭雨那般密集,也许本宫的绣花鞋早已叫这如林箭雨给射烂了,再也穿不得了呢? 依我看,当务之急还是先去寻父皇母后,免得他们担心。 至于本宫的体面,说实话,本宫从来都不觉得我当了这么多年纨绔子弟还能剩下什么体面! 若是为了本宫的那点儿可有可无可以忽略不计的体面而叫父皇母后担忧的话,本宫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顾宝儿这番话说得也有几番道理,当下慕白和孔昭只是略微思索便正色点了点头。 然后就在孔昭抱着顾宝儿和慕白回头的那一刹那,他们撞见了帝尊还有皇后娘娘。 帝尊亲自从孔昭手中接过顾宝儿,脸上带着无奈的笑:“你这妮子叫我说你什么好?我们皇族的体面,岂是可有可无的?你身为皇室储君,不把自己的体面当回事儿,也实在太混账了些。” 顾宝儿连忙笑着撒娇:“爹爹,你放心吧,这样的话我也就在你们面前说,要是在外头,我定然是不会把皇族的体面不当一回事儿的。” 帝尊还能说什么呢?他怀里头这个娇娇软软的小丫头识相得很,他才刚刚开口说了她一两句,这妮子就忙不迭地开始做保证了,所以帝尊最后也只能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把这一页给揭过去。 至于皇后娘娘,在她发现顾宝儿全须全尾地从长乐宫退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眼眶泛红。 她知道的,顾宝儿能从机关下全身而退,无论是孔昭还是慕白都是出了大力的,所以当皇后娘娘仔细地在心中描摹了顾宝儿的容颜之后,她便正色向孔昭还有慕白道了谢。 “慕白,孔昭,今日还多亏了你们两个,不然我的宝丫头怕是要断腿了。” 话音刚落,皇后娘娘便朝慕白还有孔昭一躬,只是她还未一躬到底,便叫孔昭还有慕白同时给拦住了。 孔昭很是气恼地回道:“姑母,你这是说什么话呢?宝丫头是我的妹子也是我的主子,我救她是理所当然的。更何况若不是当年宝丫头救下了我,今儿个我还不知道在哪呢。 要说谢,我才应该是向宝丫头道谢的那一个。” 至于慕白则是正色回道:“身为臣子,保护殿下安危乃是本分,慕白当不起这个谢字。” 皇后娘娘仔细看了看慕白还有孔昭的眼底,发现里头除了诚挚别无它物,顿时,皇后娘娘就开始为难了。 按理来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前提是出手救人的男子(女子)是个有颜有才还有心的),但是今儿个救了她的宝丫头的人是两个,这叫她该怎生是好? 她的宝丫头再好,也不能一刀切成两半,让慕白还有孔昭一人拉走一半儿吧。 不过凭心而论,慕白还有孔昭两人,她更倾向于孔昭。 这不仅是因为孔昭是轩辕家为顾宝儿备好的最有力的利刃,更是因为顾宝儿在孔昭的心里高于一切,甚至高于君权。 但是换了慕白,皇后娘娘觉得自己摸不准。 她摸不准慕白心中,是否有顾宝儿。 她不知道慕白今日愿意陪顾宝儿赴死,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 思来想去,皇后娘娘只能看着自家仍然懵懵懂懂的闺女儿,发出一声惆怅的叹息。 皇后娘娘在惆怅什么,慕白不明白,但是他知道,要想把那个隐藏在重重宫闱之中的细作给抓出来,片刻功夫也耽误不得。 所以正色回了皇后娘娘的话后,慕白便朗声道:“陛下,这机关如此歹毒,却又设在娘娘宫中,慕白猜想其中定有猫腻,还望陛下赶紧派兵抓捕细作,若是错过今儿个,怕是那细作就要逃之夭夭了。” 慕白没有直言,但是帝尊听懂了他的意思,那个细作,是他或者皇后的身边人。 第278章 局 因为唯有他或者皇后的身边人,才能深得他们两人信任,得以自由出入长乐宫,从而在长乐宫中布下如此歹毒的机关。 而能够在他和皇后身边潜伏这么久依然不被发现的人,定然是有实力有谋略的人,今儿个长乐宫的机关被发现的事儿,他得到风声的速度绝对只会快不会慢。 要是他下令的速度慢了那么一些,那么这个人可能就假传口谕说是自己奉了帝尊或是皇后娘娘的谕旨出宫办差。 这人是他们的身边人,那么羽林卫还有禁军自然不会拦着他。 如此一来,那人一旦出宫,想要把他抓捕回来的难度,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帝尊明白了其中关窍之后,脸色顿时黑沉了不少。长乐宫中叫人动了手脚,他怒,但他更加痛心,这世间能得他信任的不多,然而今日又少了一个。 帝尊想明白了,皇后娘娘自然也是明白过来了。 当下她便收敛起自己心底那点儿对于女儿终身大事的惆怅之情,正色开口道:“陛下,你放心地和十一去吧,宝丫头这儿有我和慕白看着,出不了岔子。” 帝尊摇了摇头,正色道:“不,若是朕和孔昭一起亲至羽林卫,反而打草惊蛇,谁能担保羽林卫之中就没有那人的爪牙?如今朕留在宝儿身边,才是那人希望看到的。 慕白,你今儿个怕是要夜宿宫中了。” 帝尊话音刚落,孔昭和慕白就明白了帝尊的心思,他是打算按兵不动,叫那人自投罗网。一个在帝后身边潜伏了这么多时日的细作,只是一点点的风吹草动还不至于叫那人退却,只要帝尊抛出饵料,他定会忍不住把消息传给自己身后的人。 而这场大局的饵料,不是旁人,正是医术超群的京都四公子之一的相府大公子慕白。 因了他是和太女殿下共患难过的,是以他是帝后两人唯一信赖的大夫。 如果在医治太女殿下的关键时刻,慕白反戈,那么东墨的储君,必死无疑! 不过这假设达成的前提是,太女殿下身受重伤。 只有这个前提存在,慕白夜宿宫中才会显得合情合理。 也只有这样,那个细作才会忍不住跳出来去找慕白交涉…… 毕竟沈家,也是拥有问鼎东墨江山的四大家之一。 父女连心,顾宝儿也了然了顾迟的谋略。她知道,这法子的确算得上是最有效的法子了,但是一想到刚刚和自己共患难过的慕白就要成为这场大局的饵料,顾宝儿怎么都觉得心里头有点儿不是滋味。 她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她也学会心软了,这种情绪,在她来到东墨之前,她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人会心软,那么就有了弱点。 顾宝儿在大天朝的时候只允许自己有一个弱点,那就是潘珏。 到东墨之后,她是没有弱点的人。 因为能叫她心软的人,都是十分强大的人。 和她性命攸关的孔昭,是身手利落内力雄厚的暗卫。 给了她心灵安宁的亓念念,也是个会武的姑娘。 她在意的父母亲人,都有武艺在身,不然便是有着护卫保护。 潘珏虽然没有武艺,但她却是靖远侯的心上人,靖远侯的实力,顾宝儿还是清楚的,有他在一日,那么潘珏便能安然一日。 唯有慕白,他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没有半点儿武艺。 他是个大夫,除了救死扶伤也只会撒几把毒药面子去毒人了,只要慕白身上的毒用尽了,那么慕白便会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这叫顾宝儿着实为慕白担心。 能叫她在意的人里头,他算是实力最弱小的那一个了。 这一刻,太女殿下的心乱了,那双清澈的眸子,也盛满了对于慕白的担忧。 慕白抬眸,恰好瞥见了顾宝儿那双毫无遮掩的眸子,唇角笑意渐浓。 她是在意他的,虽然这一世他们相识不过月余,但是他已然在她心中有了份量。 不然冷情的她,不会为他担忧。 如此也好,若不是帝尊今儿个这场布局,她也不会这么快便意识到她对于自己的在意。 慕白笑声爽朗:“臣,乐意之至。殿下身受重伤,臣若是不夜宿宫中,怕是要叫人起疑。” 这场棋局,帝尊和顾宝儿已然落子。 而敌方,却还不知是谁。 是夜,太女殿下在长乐宫中叫贼子布下的机关重伤的事儿,传遍了整个京都。 百姓们都震惊了,他们完全没想到,太女殿下居然会在自己生母的宫中受伤! 而深得帝后两人信任之人,齐聚御书房。 这其中只少了一人,孔昭。 前任储君暗卫“顾夜离”现如今改名为龙四的见状不由好奇问道:“陛下,娘娘,怎的不见孔大人?” 皇后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后,寒声道:“太女受伤,乃是孔昭护卫不力之故,本宫怒极,罚他在太女房外跪着反省。若是我的宝丫头有个好歹,他也不用活了!” 太女殿下,果真受了重伤! 不然向来清冷的皇后娘娘,绝不会如此震怒,丝毫不顾念孔昭乃是轩辕家义子! 娘娘公然放话叫孔昭给太女陪葬,定然是怒极了。 墨睫低垂,此时此刻,屋内之人心思各异。 有人在为太女殿下和孔昭的性命担忧,有人则是心中暗喜。 然而,孔昭真的跪在太女殿下门外么?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太女殿下压根就没出事儿,帝后两人叫孔昭帮忙把幕后黑手抓出来都来不及呢,又怎会叫他跪在太女殿下的门外? 事实上,跪在太女殿下门外之人,只不过是带了面具的顾夜离罢了。 而孔昭,他这回儿正和轩辕家的老少爷们一起,趁着夜色把宫城给围了个密不透风。 羽林卫当然不会拦着他们,因为羽林卫有心无力。 羽林卫全军都叫定国公老爷子的下属们给制住了,丝毫没有行动自由。 羽林卫指挥使不是没有质疑过定国公老爷子的举动,但是他的质疑还没说出口,就叫孔昭的冷眼给堵回去了。 孔昭是储君贴身护卫,在品级上无形地就高了别的指挥使半等。 所以那指挥使也只能叹口气,老老实实和自家下属一起等天亮了。 第279章 秘制烤乳鸽与蜂蜜烧仙草 指挥使仰头看了看天,凭借这么多年陪伴在帝尊身边养成的直觉,他大胆断定,今儿个晚上定国公府怕是和陛下联手布下了一场惊天大局,只是他不知道,破局者,会是谁…… 当御书房里头的帝后两人使劲浑身解数套话以及观察自己身边人的各种反应的时候,太女殿下和慕白慕公子在干什么呢? 他们在吃夜宵。 当顾夜离嗅到房里头传来的秘制烤乳鸽的香气的时候,她的内心是绝望的。 娘娘,你说我护卫殿下不利没来得及反应,这错我认了,以后就算殿下是在长乐宫里头吃饭,我都提起一百个心,行不行?求你别让我在装病的殿下房外罚跪好不好? 你知不知道殿下和慕公子在里面吃烤乳鸽?娘娘,我认真的告诉你,要是我在殿下的房门外头冒充孔大人跪一碗的话,我会夭寿的,真的! 夭寿的原因不是膝盖肿了,而是被太女殿下和慕大夫联手炮制出来的烤乳鸽给馋的! 是的,顾宝儿这会儿正在和慕白吃烤乳鸽。 而且秘制烤乳鸽,是慕白为顾宝儿特地炮制的爱心料理!那色香味,甩了御膳房的鸽子汤不知几里路,所以太女殿下在御膳房的鸽子煲汤还有慕大夫的秘制烤乳鸽之间,毫不犹豫就做出了她的选择。 慕白的烤乳鸽烹饪过程非常走心,主食材选用的是御膳房饲养了一月又一旬左右的幼年中鸽,因为这个时候的鸽子肉口感最为鲜嫩。 而烹饪手法更是用心,将乳鸽用香料腌制入味之后,再过油进行炸制,炸完了以后沥干油份,才算是进入最后的烤制程序,一边烤还要一边刷蜂蜜,直到色泽金红才算罢休! 这样烤出来的乳鸽,色香味俱全,它的代名词就是皮脆、汁香、肉嫩! 夏天吃烧烤本就是一件幸事,吃自己在意的人亲手拷出来的烧烤那就更是让人身心愉悦的幸事了! 如果在吃烧烤的同时,再来一碗爱心料理牌蜂蜜烧仙草呢? 那什么话都不用说了,这感想,怎一个美味与开心了得! 而此刻,顾宝儿正在手撕慕白为她烤制的秘制烤乳鸽,而上一秒,她刚刚咽下一口慕白为她调制的蜂蜜烧仙草。 在蜂蜜水里头浸润过的烧仙草,吃起来颇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甜滋味儿。 烤乳鸽的口感并不油腻,但是连续吃了好几口的话,还是会觉得需要一点口感清甜的东西来清清口的,这个时候,蜂蜜烧仙草就派上用场啦。 可以这么说,屋外的顾夜离内心有多么绝望,屋内的顾宝儿内心就有多么喜悦,因为烤乳鸽和蜂蜜烧仙草搭配在一块,实在是太好吃了,简直治愈身心! 至于慕白,他只要顾宝儿开心了,他就觉得开心。 当顾宝儿吃了大半只烤乳鸽之后,她总算想起被自己遗忘在屋外的顾夜离了。 那一刻,她的内心是惆怅的,秘制烤乳鸽这么香,可以说是香飘十里,那么饿着肚子跪在外头的顾夜离,内心又该是多么绝望! 然而造成顾夜离如此绝望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与慕白啊。 慕白要是不烤乳鸽,自然也就不会有这股馋人的香气。 自己要是早点让顾夜离用膳,她也不至于被饿得这般凄惨。 不过,现在的局势并不是完全没办法补救的,至少她还没有动过御膳房送来的鸽子汤!只要她让慕白帮自己把鸽子汤给顾夜离送过去,那么顾夜离也就不会饿肚子了。 顾宝儿下意识地跳过了把另一只没有开动过的烤乳鸽送给顾夜离的选项,她并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奉命给顾夜离送鸽子汤的慕白却十分明白。 她是在意他的,所以就算他亲手烹制的菜肴,她也不想让别的女子享用。 慕白没有想过和孔昭比较在顾宝儿心中的份量,因为他知道,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姗姗来迟的那个人。 顾夜离从慕白手中接过鸽子煲汤的时候,那眼珠都胶着在汤煲上了,以至于她的推拒听起来是那么无力:“慕大夫,孔昭这会儿还在罚跪,用膳怕是不合规矩。” 慕白挑眉轻笑:“孔大人,殿下口谕:孔昭,你丫的敢给本宫饿肚子试试看?你要是饿得腿软了,下次碰到这种情况,你叫本宫该怎么办?就算你想罚跪,也给本宫先把这一砂锅的煲汤吃完,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跪!不然苦瓜馒头和姜汤伺候!” 于是乎,披着面具的顾夜离囧了,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跪什么的,太女殿下你是体谅我的不容易还是给我泼冷水啊喂!为什么明明是体恤下属的话从你嘴里头说出来,这味道就那么不对呢? 不过内心所有的复杂情绪,在她揭开砂锅盖子的那一刻,全都消失不见了,被留下来的唯一念头,其名为食欲! 这会儿的顾夜离,眼睛里头赫然是大写的两个字——“想吃”! 能呈送给太女殿下的鸽子汤,又岂是凡品? 这道鸽子汤的本名其实应该是“滋补御膳汤鸽”。 汤头用了多种中草药熬制,熬制时间更是长达十二个时辰也就是整整一天,这走心的程度,什么也不说了。而且主食材是用药材喂养过的滋补老鸽还有排骨,烹饪手法则是小火慢熬…… 好汤都是熬出来的,这么走心熬出来的汤,那滋味儿,怎是一句鲜甜清香了得?更不用说它强大的药效了,美容养颜还补血,对女子简直是福音! 所以顾夜离这鸽子汤吃着吃着吧,她就觉得自家太女殿下简直是最贴心的主子了,什么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跪的话,绝对是太女殿下口是心非的缘故! 太女殿下一定是明白了她的自责才会这么说的! 不得不说,这是个美好的误会。 顾宝儿之所以会把鸽子汤给顾夜离,完全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在吃夜宵,顾夜离跪在外面饿肚子太残忍了。而且,顾夜离不吃鸽子汤的话,这一锅鸽子汤就要浪费了! 第280章 夜,还长得很(1)(加更) 当顾夜离把鸽子汤给吃完了的时候,御书房里头的谈话也结束了。 忧心忡忡的宁国公还有相爷走出御书房的那一刻就已经忍不住变了脸色,他们都是当年的四大家族的后人,不然绝对不会在顾家只有一个女儿的情况下,依然支持立顾家女为储君。 但是现在,顾家的最后一点血脉,怕是也要保不住了…… 这叫宁国公如何不忧心?自古以来,江山之主的姓氏变更总是伴随着血腥的,当年的墨元帝可以容忍轩辕氏在顾家血脉不存之后称帝,可是轩辕氏的开国帝君却未必能够接受沈家或是章家也有登上龙位的血脉资格! 只怕轩辕家上台的第一步,就是要将章家还有沈家诛杀殆尽。 不,沈家最后的血脉是轩辕家女儿的师兄,有这段缘分在,沈家至少有几十年的安稳。 可是章家,章家历来都走的是孤臣的路线,和轩辕家的关系也只是尚可罢了,若是那轩辕家的开国帝君登基,怕是章家,就要灭了! 宁国公叹了口气,扭头看向相爷,却发现他的脸色也同自己一般黑沉。 顿时,宁国公就不想开口了。 他自嘲一笑,他怎的就忘了,沈相爷倾心皇后,十几年如一日呢?他是那般倾慕皇后,以至于他将她所出的女儿,也视作是自己的血脉。 这会儿他心尖尖上的小人儿命在旦夕,沈弑又怎会有心思去想以后? 宁国公叹了一口气,若是太女有一个不好…… 这东墨的江山,怕是要变了。 是夜,一个女子唇角噙着一抹笑意走入长宁宫。 长宁宫不是别处,真是太女殿下“养伤”的地方。 顾夜离跪在青石砖面上,由于不久前吃了锅鸽子汤的缘故,这会儿也不觉得身上如何发寒,反而觉得暖融融的,所以当她瞥见龙四唇角冷笑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炸了。 但是顾夜离毕竟是暗卫出身,她知道这时候她只能忍耐,继续扮演好她作为孔昭的角色。 此时此刻,她只能是羽林卫指挥使孔昭,不能是太女殿下的贴身暗卫顾夜离。 “你来做什么?” 龙四听得顾夜离寒声发问,唇角笑意愈发浓烈。 “哦?你问我?孔大人,既然你问了,那么我就告诉你,我来,是想看着你死!” 顾夜离闻言,瞳孔微缩,她原本还以为龙四只是和孔昭有宿怨,但是现在她终于明白,龙四哪是和孔昭有宿愿,她分明是恨毒了孔昭! 如若她不是恨毒了孔昭,龙四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你就如此恨我?” “是!孔昭,你知道么?我恨不得你死!当年小六对你还不够好么,你怎么就狠心对她下了手!你知道么?小六是我的亲妹子,因为你,我失去了我在人世的最后一个亲人,孔昭,你叫我如何不恨?” 小六…… 顾夜离在心里暗自轻叹,当年的事儿,也只能说是阴差阳错了…… 孔昭不是没有护过小六,只是在他心里,太女殿下比谁都重,为此,他宁愿断情绝义,亲自杀了和他同吃同住有着最好默契的小六。 只是就算她心中感慨再多,也不能在面上表露半分。 龙四没能如愿看见孔昭神色大变,十分失望,自嘲地笑道:“我也是傻了,孔大人可是断情绝义才能从密训里头熬出头来,坐上羽林卫指挥使的位置的,又怎会为了当奶奶一个横死的小丫头而动容?毕竟在你的眼里,你助我从集训的候选人里头杀出一条血路来,便算是还了你欠小六的情了。” 笑着笑着,龙四唇角的笑意便没了踪影。 “可是孔大人,就算你助我夺得顾夜离之名,我还是恨你入骨!我恨不得你死!” 话音刚落,龙四便从顾夜离身侧走过,毫不回头。 她也不用回头,因为顾夜离的脖颈一侧,已然被插入了一根银针。 “孔大人,好好地睡一觉吧,等你睡醒了,你也是时候和殿下一起去找小六了。” 已是深夜,顾宝儿已然睡下,而慕白依然在顾宝儿的房外,熬煮汤药。 龙四对于医术也是有不少了解的,所以在她嗅到药材的气味的时候,她愈发笃定,太女深受重伤的事儿,是真的了。 “慕大夫,劳你费心了,只是你大可不必如此费心为殿下熬煮汤药了。” 慕白从未见过顾夜离,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但是他知道,他不喜欢顾夜离,尤其不喜欢她唇角那抹笑。 “姑娘此言何意?” “我相信慕大夫明白我的意思,一个半死不活的太女,留着也是无用,倒不如叫她早点上路的好。” 慕白的拳头缓缓攥紧:“姑娘此言当诛!身为东墨子民,妄言储君性命安危,乃是死罪!” 龙四闻言笑得愈发开心:“我知道这是死罪,可是慕大夫,你拦不了我。如果你亲自动手,殿下还能死个痛快,如若你冥顽不灵,那么殿下上路之时,可就要万分痛苦了。 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夜还长得很,慕大夫有的是时间考虑。” “姑娘如此胸有成竹,就不怕我引来宫中侍卫还有孔大人?” “不怕,因为在下名为顾夜离,宫中侍卫在品级上低我半等,而孔大人,他亦是有心无力。他以为我只是怨他,却没有想过,为了叫他去死,我可以不顾东墨的天下。” 慕白给汤药扇风的动作顿了一顿:“姑娘这话的意思是,孔大人已然着了你的道,上了黄泉路么?” “不,孔大人还活着,不过我相信,等天亮之后,他就会上路。” “姑娘就如此笃定在下会如你所愿?” “是,因为慕大夫是沈家后人。只要殿下上了路,慕大夫也是有资格问鼎龙位之人。天下与忠义孰轻孰重,我想慕大夫应该很明白。而且慕大夫应该知道,除了同伙,只有死人的嘴,是最严的。 夜还长,慕大夫,你可以慢慢考虑。” 龙四笑着倚在门窗边,脸上满是自信。 她相信,慕白会照着她的意思去做,毕竟他和太女相识不过月余,没有必要为了她,赔上自己的一条命。 第281章 夜,还长得很(2) “姑娘既然知晓我是沈家后人,拥有问鼎龙位的资格,便也该知晓,依据当年血誓,顾家血脉不存之后,问鼎龙位的该是定国公府轩辕氏。而我们安国公府沈氏,只有轩辕家亡了才有可能登上龙位。 如违此誓,三家共诛之!更何况我们沈家,血脉凋零!就算要争,也争不过轩辕氏。” 慕白轻笑出声,眼底有着嘲讽。 天下与她孰轻孰重? 这个问题无论是轩辕慕还是沈慕白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她! 她是他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寄托了,他又怎会为了天下,弃了她! 慕白眼底的嘲讽没有逃过龙四的眼睛,可是她见着了慕白眼底的嘲讽,却笑道:“慕大夫既然动心了,便该知道如何去做。慕大夫放心,虽然龙四是个细作,可我也知道要以大局为重,过河拆桥的事儿,龙四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而且也唯有慕大夫的证词,才能洗脱龙四夜访殿下的嫌疑。孔大人是见过龙四的,龙四需要慕大夫为龙四作证,所以慕大夫大可放心了。我是个细作,为的是荣华富贵,好不容易要成功了,我又怎会想着去死?” 细作为的都是荣华富贵么?只怕也不尽然! 慕白嗤笑一声,已经自刎过一次的他又怎会不知,眼前这女子的眼底,带了死志! 她根本没想过要活着出长宁宫! 只要她死在此处,那么相府大公子为了夺权诛杀太女以及羽林卫指挥使孔昭的事儿,就算是坐实了。 而她之所以愿意和他周旋这么多时间,为的不过是打消他的戒心罢了。 但是,他陪着她周旋许久,又何尝不是在打消她的戒心呢?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和一个有武艺在身的侠客,自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更叫人放心。 而只有龙四放心了,她才会愿意告诉他,她背后之人是谁! “慕白担忧得从来不是能不能活过今晚,而是我的付出,是否值得!若是太女殿下活着,我沈家尚且有百年安稳,可若是太女殿下殁了,我沈家与轩辕家争权,多半是要输。 龙四姑娘,你倒是告诉慕白,你会如何选?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旦太女殿下殁了,我沈家必然因我医治不力的缘故,被登上大位的轩辕氏诛杀殆尽!龙四姑娘莫不是忘了,太女殿下,可是轩辕家的女儿?” 慕白的嗤笑在深夜里如此刺耳,可是龙四听了,却是半点儿也不恼。 “看来慕大夫确实把龙四的话放在心上了,不然你不会想得这么多。不过慕大夫,若龙四是你,定然是会送太女殿下上路的! 因为轩辕家的名望太高了啊,若是叫轩辕氏接替顾氏成为东墨皇族,对舍命一搏的沈家而言,得不偿失。这一点慕大夫清楚,龙四清楚,而我的主子,自然也是清楚的。” 慕白终于动心了,龙四的笑意里头便也带了几分真切。 “慕大夫可是疑惑龙四身后的主子是何人?” “是。” “南诏帝尊——叶寒!南诏视轩辕氏与顾氏为肉中之刺,这一点慕大夫也应该清楚。所以只要慕大夫的诚意够重,龙四自然会与南诏所属,助慕大夫一臂之力,助沈家夺取龙位!” 蛇头终于从洞窟里头探出来了么?慕白唇角轻勾,能探出叶寒这个名字,也不枉他今儿个晚上陪这死士周旋良久。 “姑娘身后之人竟是南诏帝尊?这位的份量的确够重了,但是他终究是南诏帝尊,而此处,是东墨。” 慕白的笑意里头带着嘲讽,仿佛在笑龙四异想天开。 龙四见状不由心生恼怒:“慕大夫为何发笑?” “慕白笑姑娘异想天开,也笑南诏帝尊远水救不了近火!” “远水救不了近火?但远水也是水,更何况,慕大夫又怎么知道,除了我龙四之外,我主子在南诏就没有别的属下了呢?多说无益,还请慕大夫赶快动手吧!只要太女殿下上了路,我主子的诚意如何,慕大夫就该知晓了。 龙四的耐心是有限的,天下与忠义孰轻孰重,慕大夫也应该做出抉择了!” 没有耐心和他周旋了么?那还真是可惜啊…… 他本来还想从她口中打探出更多的消息的,可是现在,却不得不如她所愿动手了。 慕白笑容清浅:“固所愿也,不敢请尓。” 龙四眉梢轻扬,她已经迫不及待了,只要慕白往汤药中加了要太女殿下性命的药散,只要太女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她就可以解脱了! 能用自己的性命换取东墨大乱,换取沈家被顾氏还有轩辕氏、章氏所厌弃,这笔买卖实在是太值了! 当慕白从自己的腰封里头取出一个小瓷瓶的时候,龙四眼底的笑意再也掩盖不住她的死志。 她迫不及待要咬开牙中毒囊了,只要那人咽下最后一口气,她就可以离开这个让她厌恶的人世了! 只是那人从怀里头取出瓷瓶之后,却给了她一个轻蔑的眼神…… 龙四捂住脖颈右侧,眼神迷离,费力地开口问道:“你是怎么……” 为什么一个没有武艺在身的人发射的暗器,她居然躲不过! 龙四带着这个疑惑瘫软在地。 她没来得及说完剩下的话,就要慕白伸手卸了下颚。 慕白从龙四嘴里拔下毒牙,摇头轻笑:“我是个大夫,谁告诉你大夫打架要拳头了?龙四姑娘,夜的确长得很,但是你是不是忘了……夜长了,变故也就多了!” 龙四愤恨地看着慕白,该死,她大意了,她不该对慕白没有戒心的…… 这人常年和药材打交道,练就了一身好身手也不是不可能的! 慕白昂首步入庭院,朗声道:“都听清楚了么?” 瘫倒在地的顾夜离睁开双眼,和掩藏在房内的一个青年男子同时朗声道:“听清楚了!” “既然两位都听清楚了,那么接下来的事儿,就与在下无关了。充当了一夜的饵料,慕白也是累得很了,说不得要回房歇息去了。” 他在和谁说话……难道是那个人? 龙四不敢细想,但是她的身子,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第282章 绮罗 那个声音,她是死也不会忘记的,因为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一手把她磨练成如今的模样的顾影! 他是她的义父,也是开启她一生梦魇的男子。 如果不是顾影,她不会成为那个太女殿下的贴身暗卫,拥有自己名字的顾夜离,也不会成为皇族见不得光的匕首龙四!他给了她辉煌,也给了她绝望。 而此刻,她不知道,顾影的到来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的一番谋略怕是功亏一篑了。 顾影从暗影中走出,神情冷漠,唯有在面向慕白的那一瞬间才会稍稍柔和一些。 他轻声道:“已是更深露重之时,还请慕大夫回房歇息,剩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和夜离便是。” 慕白点点头,笑着转身,只给顾影还有顾夜离留下了一句话:“那根银针上我涂的是春风醉,并不是什么时间到了就要人性命的毒药。春风醉只能让龙四手脚瘫软一个时辰左右,所以顾大人的手脚还是利落一些地好。” 顾影点了点头,目送慕白离去,转头看向龙四之时,眼底已然带了七分薄凉。 “龙四,我本以为,你会就此安分的。” 龙四叫慕白卸了下颚,这会儿说不出话来,但是她那双顾盼生姿的大眼睛十分忠诚地表达了它主人的意愿,龙四在嘲讽顾影还有顾夜离。 顾影见状眉尖微蹙,对顾夜离轻声道:“把她身上的东西都搜个干净,然后再把她的下巴上回去。” 他不知道龙四在嘲讽些什么,但是他知道,他不喜欢她的脸上露出这种表情。 顾夜离点了点头,开始给龙四搜身。 随着顾夜离的动作,被龙四藏在发髻里头的毒针,指甲里头的药粉,大袖里头的袖箭等等物事儿都被搜刮了个干净。 当顾夜离把最后一点儿暗器从龙四身上拿走的那一刻,她帮顾夜离的下巴上了回去。 “顾七,谁给你的胆子碰我?” 龙四看着顾夜离的眼底,满是不屑。 就算她已经不是顾夜离,也轮不到她曾今的手下来给她难堪! 顾夜离看着龙四,无奈轻叹:“四姐,你这又是何苦呢?当年那些事儿,怪不得孔大人!你把六姐的死怪在孔大人身上,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龙四冷笑:“顾七,你就闭嘴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头的那点儿心思,要不是小六死了,你也成不了暗刃的最后一个成员!可以不用去烟花之地收集情报,对一个女子而言是多大的恩赐啊,你一直都是感谢着孔昭的,是不是?为此你甚至眼睁睁地看着他杀了小六!” 顾夜离不想再同龙四争辩,摇头道:“四姐,你是入了魔了。今儿个晚上,是我最后一次唤你四姐,从这一刻起,龙四,我顾夜离与你不死不休!你便是再怨孔大人,你也不能为了你的私心逼着殿下去死!” 顾影瞥了龙四一眼,将她的不甘尽收眼底,寒声道:“夜离,你说得不错,龙四是入了魔了。她若不是入了魔,又怎会忘了忠君爱国这四个字!” 龙四呵呵冷笑,不再言语。 她知道的,躺在床上酣眠的那个丫头是无辜的,所以她便是冷笑,也尽力压低了音量。 那个丫头一直都被孔昭保护地好好的,没见过世间丑恶,有着世上最明媚的微笑,但就是因此,她才没有办法去喜爱她。 因为那个丫头,是让她失去自己亲人的最大因素。 只是就算无法喜爱,她也无法去恨。 因为就算是黑夜的王者,也会向往光的温暖,那个丫头就像是光,让人忍不住向往,只是她到底不属于她。 所以尽管不忍,龙四还是选择送她去死。 顾影半晌无言,只是看着龙四蹙眉。 良久之后,他方才开口:“龙四,和你接头那人是谁?你若是说了,看在我们以前的情分上,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背主的暗卫,是要受过三刀六洞之刑后凌迟处死的! 他能做的,不过是让这个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丫头,死得安宁一些罢了。 但就是这份安宁,也不是无代价的。 因为他是顾影,顾氏皇族的守卫者,为了顾家,他可以断情绝义,而怜悯这种情绪,于他而言,并不存在。 龙四一直知道顾影的冷情,所以当她听到顾影说他可以给自己一个痛快的时候,笑眯了眼。 “义父,你说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你可以给我一个痛快,可是我怎么觉得,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过情分那种东西呢?有的只是冰冷的命令……但是既然义父说有,那便有罢。 只是如果我会轻易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那我也称不上是一个合格的细作了。义父,你说是不是?” “说出你的条件。” “给我一瓶见血封喉的毒吧,待我死了,把我和小六葬在一处。” “好。” 顾影应地果断,这让龙四的笑意愈发明显。 怎么死不是死呢?能死在小六的身侧,也是极好的。 “和我接头的那人在京都,我只知那人代号名为绮罗。” 话音刚落,龙四便闭上了双眼,不欲再看这个令她厌倦许久的人世。 顾影见状轻叹了一口气,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瓶秘药来,给龙四灌了下去。 等那瓶秘药灌完,龙四已然面如金纸,没了气息。 “义父,你为何不继续问她?” “龙四太过执拗,她不肯说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是不会说的。所以没有必要做无用功,而且她该说的东西已经说了,那人代号绮罗,这说明那人的所在地定是个满目绮罗的所在。” “可是京都之中,满目绮罗的地方不是到处都是么?” 顾影摇头正色道:“并非如此,能称得上是满目绮罗的地方,不多。只是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也不必再问。” 顾夜离闻言点了点头,面色恭顺,轻手轻脚地又隐匿在了阴影里。 她目送顾影离去,也迎来破晓之时的第一缕晨曦。 第283章 不可原谅 顾宝儿醒来那一刻,听见了自家暗卫稍有起伏的呼吸声。 “昨晚可有收获?” 顾夜离恭顺地答:“有。” “那人是谁?” “殿下还是不要知晓为好。” 顾宝儿闻声叹了口气,顾夜离这话摆明了那人并不是便宜爹爹或者娘亲的身边人,而是自己的身边人啊。不然这丫头不会这么“委婉”地劝说自己。 不过夜离的担心,着实有点儿多余。 她顾宝儿绝不会因为原主的身边人犯了过失而感到难堪,那人所能引起的情绪波动,也只有愤怒罢了。 “夜离,告诉本宫,全部。” 顾夜离的声音带了迟疑:“殿下……” “那人是熏衣还是谁……告诉本宫,本宫知晓,她定然是本宫的身边人,或者说曾经是本宫的身边人,不然你不会这么劝说本宫。可是夜离,你觉得你能瞒本宫多久呢?便是你不告诉本宫那人是谁,本宫也是有法子知道的。” 顾宝儿轻笑,笑里头带着几丝寒意。 顾夜离的声音消失了,好半晌后,顾宝儿才听得顾夜离道:“那人名唤龙四。” “龙四?” 这个名字着实出乎顾宝儿的意料之外,因为自打她穿越以来,还从未和姓龙的人打过交道。 “是。但是夜离知晓,殿下应该知道她以前的名字,因为她是顾夜离。” 顾夜离? 顾宝儿抿了唇,眼底掠过一丝杀意。 那人果真是个不安分的,无论她身在何处,都想着给自己添堵。 这样的人,配不起顾夜离这样美好的名字! 何谓夜离? 夜尽天明是为夜离! 那人从黑暗与杀戮中挣扎地活了下来,本可以站在阳光下拥有自己的新生,可是那人却糟蹋了这样的机会。 她,不配! “不,你说错了,在本宫的眼里,你才是顾夜离。因为她配不起顾夜离这个名字!夜尽天明是为夜离!父皇为本宫的暗卫起这样的名字,自然有着他的用意。他希望本宫的暗卫,可以和本宫并肩作战,让笼罩东墨的黑暗退去,所以他为本宫的暗卫起名夜离。 可是那个人辜负了父皇的信任也辜负了本宫对于她的期望,所以在本宫把她送回宫中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是顾夜离了。因此,你也不用担心本宫会因为她的背叛感到失望。” 顾夜离没有开口,只是她的呼吸却急促了些许。 夜尽天明,是为夜离…… 如此说来,是不是一旦殿下得以顺利称帝,她也可以如同一个平凡女子一般,嫁给一个身世清白的书生,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夜离夜离,实乃涅槃重生之意。 她也可以拥有自己的人生么? 顾宝儿不知道顾夜离在想些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的暗卫小姑娘,这会儿心情有点儿激动,因为她的呼吸声,实在不是一般的急促。 “好了,题外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你还是快些告诉本宫,那人是如何露出马脚,又是如何伏诛的吧。” 顾夜离闻声恭顺地应了个“诺”,随后便将昨夜发生的那些事儿十分详尽地告诉了顾宝儿,只略过了龙四和她的那些个对话。 顾宝儿听完顾夜离的一番诉说之后拧了眉:“龙四所言当真?” “夜离认为龙四所言,应该是真的。她一心求死,断然没有必要欺瞒殿下。而且龙四怨得是孔大人,不是殿下,不然夜访之时,她断然不会压低自己的音量与慕大夫交谈。” “她怨孔昭?” 顾宝儿懵了,感情原主纯属躺枪,顾夜离从来没有怨过原主,她之所以会一气离宫,只不过是因为她想逼原主在孔昭和自己之中做出抉择罢了。 只是那姑娘没有想到,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玩脱了把自家的主子给整失踪了…… 这可是大罪! 所以那丫头是因为把自己弄丢了的缘故才咬咬牙走上了成为细作的道路么? 顾宝儿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觉得有点囧。 如果她有机会和龙四对话的话,她一定会骂那丫头一顿!她和孔昭有什么恩恩怨怨大可以明着来,让原主这个做太女的来当裁判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嘛,可是她不,她非要使性子,给孔昭使绊子…… 这叫她该说什么呢? 顾夜离也有点懵,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她怨孔昭什么?” “殿下,这个不好说。” “不好说啊,那本宫就不问了。” 顾宝儿挑眉一笑,表示她已经理解了顾夜离不告诉她的原因。 怨恨从何而来? 没有喜爱哪来的怨恨! 龙四那丫头一颗痴心托付给孔昭了,得不到回应便因爱生恨什么的,顾夜离的确是不便对自己明言。 顾夜离瞧着自家主子那挑眉一笑,有点懵逼,主子你该不会是误会了吧? 他们两个之间有的只是血海深仇,断然没有什么****纠缠好嘛? 主子求你别笑了成不成? 顾夜离很憋屈,顾宝儿误会了孔昭还有龙四的关系,可是她却不能将真相告知自家殿下。 好在顾宝儿没笑多久,就止住了。 她看着顾夜离所在之处,正色道:“本宫不想知道龙四为何做出这般举动,本宫只知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便是心有不甘,为何不来找本宫做主?她在我手下当差三年,便是有什么过失,本宫看在这三年的安稳上也会护她一回。 可是她没有。自打她回宫之后,她便开始为除掉本宫进行各种谋划,她所求为何?不过就是让孔昭为本宫殉葬罢了!长乐宫的那条地道,又岂是三天半月便可挖出来的? 那机关如此歹毒,可是她还是安在了长乐宫,安在了本宫和母后父皇唯一不设防的地方……如此种种,可恨可恼,便是有再多情分,也消磨殆尽了!如此,本宫又怎会因她忧伤?本宫有的,不过是一腔怒火罢了。” “但龙四最为可恨的,不是她想谋算本宫的性命,而是叛国……她好歹也是在本宫身边待过的人,好歹也是暗卫出身,可她却因为一己私恨成了细作。 这才是她最不可原谅的地方。” 第284章 装病 不可原谅么?顾夜离默默叹了一口气,她在这位主儿的手下当差也算是有月余了,对她的性子也算是有几分了解。这位主儿看起来只是个娇娇俏俏的小丫头,一心只想着吃的,事实上对于很多事情都很清楚明白,之所以不过问,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她不想劳心劳力,乐得清闲,所以才会放权给下面的属下。 但是谁要是因为这位主儿外表的随和不将她放在心上而触碰到这位主儿的底线的话,他们的结局一律悲惨无比。 能让她说出不可原谅这四个字,想来定然是愤怒到了极致吧。 不过太女殿下说得的确有理,龙四因为当年那桩事儿处心积虑地想除去孔昭、除去东墨储君,本就是错了。但她成为南诏人手下的细作,却是罪! 身为东墨子民,不想着为东墨君主出力分忧解难反而想要除去君主,是错。 可以一己之力不能除去君主便想着引狼入室,那便是罪。 有的错,可以被原谅,有的罪,可以被宽恕。 但是龙四的错,不能被原谅,她的罪也不能被赦免。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顾夜离看着太女殿下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畏,这位主儿过去的纨绔名声果然是装出来的,一旦涉及到了危害东墨江山社稷的事儿,这位纨绔太女可是比谁都要来得果断明智。 这样的纨绔子弟,当真是可怖了。 顾夜离没有再说什么,顾宝儿便知晓,自家的护卫是不想开口了,有关龙四的事儿,她不想再提。 不提也就不提了吧,龙四毕竟和夜离是同一个时期从皇家密训中出来的暗卫,她们之间难免有几分情分,她若是继续说下去,亲自送龙四去死的夜离,心中必然不会好过。 顾宝儿从来没有把顾夜离当作是她的工具,在她的心中,顾夜离是她的暗卫,是她性命攸关之人,却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所以为了让顾夜离缓一缓,顾宝儿愿意到此为止。 更何况,死者为大,龙四便是错了再多,有再多的遗憾又酿成了再多的罪孽,她也已经死了,自己便是再纠缠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顾宝儿没有再说下去,顾夜离也松了一口气。 自家殿下冷静理智是好事儿,但要是冷情太过,对她而言可就不是好事儿了。 俗话说得好,知道得太多,死得越快,她身为太女殿下的暗卫,自然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之事,所以她也怕死。 要是顾宝儿是个冷情的人,顾夜离就得担心自己跟着她,是不是什么时候就要为了保险起见被斩草除根了。 暗卫们,平生最怕的事情不是主子在危难之时抛下他们离去,而是怕事成之后,被诛杀!狡兔死,走狗烹,这句话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但是现在看来,自家太女殿下虽然理智了些,却也还没有到冷血无情的地步。 顾夜离对此不仅满意,甚至还有点儿感激。太女殿下对于背叛了东墨的龙四尚且还存有三分怜悯,那么多年之后,她对于一力护佑她登上帝尊之位的自己,应该也会有几分顾念之情。 龙四的事儿到这里算是翻了篇儿,无论是顾宝儿顾夜离或者是顾影,都没有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孔昭。 他们只是把细作是南诏派来的事儿告诉了孔昭一嘴,便没再提别的。 孔昭也没多想,那一夜他和轩辕府的汉子们合力管制羽林卫还有禁军的将士,花费了不少心力,也懒得再去仔细琢磨南诏为何派人在长乐宫中设下机关。 在他看来,南诏与东墨有着国仇,派细作到东墨来动手脚再正常不过了,他只疑惑一点,那代号名为绮罗之人究竟是谁,以及宫中的细作到底是一个还是两个。 如果宫中的细作只有一人的话,那么那人在长乐宫中动手脚的速度也太快了些,那条地道他是看过的,如果只是一人之力,没有三年五载的功夫,决计是挖不出来的。 孔昭将自己的疑惑和顾宝儿说了一些,于是太女殿下便决定,继续装病。 只是太女殿下虽然装病,在长宁宫深居简出,朝堂和民间,依然少不了有关太女殿下的议论。 因为延陵监察使被撤职查办的事儿,传遍了京都。 这件事儿在朝堂和民间都引起了不小的风波,文武百官们是很懵逼的:打从墨元帝开国以来,东墨只有因为贪墨而被监察使一纸奏折上书到陛下面前而被诛杀的贪官污吏,从来没有因为监察不力而被撤职查办甚至被下天牢的监察使! 而且延陵那地方,似乎是太女殿下上次游山玩水的目的地来着…… 要是这位监察使被查办的原因和太女殿下有关的话,那么这位主儿过往几年的荒唐到底是掩人耳目还是因为别的缘故,可就真的说不准了。 一时之间,文武百官们对自己家的后生的看管力度都加大了不少,他们可不想紧跟着延陵监察使的脚步,被太女殿下亲自下命查办。 虽然那位主儿还在长宁宫中养病,但是文武百官们还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毕竟这位主儿是东墨有史以来唯一一位女性储君,也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主儿,他们要是懈怠了一时半会儿被这位主儿给办掉了,那可当真是憋屈。 大多的官员们觉得延陵监察使被查办是因为他对太女殿下招待不周的缘故:监察使没有认出太女殿下,可不就是监察不力? 但是还有少数人透过现象看清楚了本质,他们开始觉得顾宝儿有点儿可怕了。 这位主儿装了这么多年的纨绔,头一回出手就把最得帝尊监察使信任的监察使给办掉了,这手段,这心计,堪称恐怖!但是最恐怖的不是她的手段,而是她的心境。 这位主儿拿下了延陵监察使后一点自得都不带有的,一心在长宁宫养病。 虽然她在长乐宫受了伤的事儿是真的,但是这种为东墨办了事儿后不求功勋的心态,是真的恐怖。 第285章 顺藤 太女殿下安安生生地在长宁宫装病,不去管外头的风风雨雨,但这不意味着她与世隔绝,不明白外界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儿。 因为就算太女殿下足不出户,依然有人会告诉她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儿。 究其原因,不过“耳聪目明”这四个字罢了。 顾宝儿懒得去想定国公也好相爷也罢宁国公也好帝尊也罢,他们四人为培养这些耳目花了多少心力又赔了多少银子出去,横竖这不会是个小数字就是了。 她接受了他们的情报网给予的辅助,承情也就是了,着实没有必要和这几位大佬把人情分得太清楚。 毕竟接下来的几十年内,他们都是站在一处的,粘接伙伴最强力的粘合剂是利益、人情还有或多或少的真诚,和自己的伙伴计较地太明白不是件好事儿,会让人寒心。 宁国公那夜得了太女殿下重伤现居长宁宫养伤的消息后,一脸凝重地把自家儿子还有童养媳都给召唤过来了。 潘珏得知顾宝儿重伤的那一刻,差一点没晕厥过去,好在靖远侯见机得快,搀住了她。 “殿下重伤,你为何如此忧心?” 宁国公看着潘珏的眼神满是不解,毕竟她和太女殿下的交情来得莫名其妙了些,他只知晓这两人曾经一起买过糖画,然后就成了一见如故的好友。可是看潘珏这表现,她分明是在意极了太女殿下的! 潘珏苦笑一声,好半天才算是缓过气来:“老爷子,你不明白,苏易之却是定然明白我的。像我们这样的女孩儿,想要堂堂正正地立在人世间,实在是太难了,就算我们知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可是面对大街小巷的流言蜚语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心累。 出身不是我们能够选择的,可是为什么我们要因此被指责被歧视呢?就算那些个出身权贵世家的小姐们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对我们没有冷言冷语,可是我知道的,她们不说,不代表她们看得起我。 在她们的心里,我一直都是当年那个花楼里头的清莲姑娘,而不是宁国公的义女……所以她们看我的眼神带着刀子,带着鄙夷,就算是庶女们看着我的时候,也是不屑的。 这种苦,只有出身商家的易之感同身受。所以她明白,我为何会如此在意殿下。能得到一份纯粹的不带有任何利益因素的友谊,对我们而言,太难了。 殿下以前对我说过,若有朝一日,她得以登上帝尊之位,必让东墨的子民安稳。我没问她打算如何做,但是我知晓,殿下从来不是个纨绔子弟。 现在好不容易她可以不用以纨绔子弟的面目出现了,可是她却因此受了伤,老爷子,你叫我如何不忧心?” 潘珏说了这么一堆有的没的,不过是在掩饰她内心的慌乱。 穿越的事儿,她从来没有想过。 所以在东墨醒来的那一刻,她是很慌乱的,陌生的世界,陌生的朝代,陌生的人…… 但是顾宝儿和她说过,无论是何时何地,活下来都是最重要的,因为只有活下来了,日后才会有盼头。 她记着她的话,所以就算日子再怎么不堪,她还是带着元宵挺过来了。 没有人知道和顾宝儿重逢那一刻,潘珏的内心有多么欣喜。 友情和爱情从来都不能相提并论,靖远侯可以给她安定的生活,却给不了她内心的安稳。 但是顾宝儿可以。 所以这一刻,潘珏是真的慌乱,如果顾宝儿来到这个世界的代价就是她的死亡,那么潘珏宁愿一生一世都不再与顾宝儿相见。 她只希望她可以好好的。 宁国公听了潘珏的话,没再问别的,只是长叹了一口气:“时也命也……” 潘珏不知道宁国公为何叹气,但是当宁国公把宁国公府的情报网交给她的时候,她懵逼里头有一些欣喜。 “老爷子,这些人你当真给了我么?” “这还有假?老夫说给了你,自然是给了你。阿珏,我只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此时带着情报入宫找太女殿下,若是日后殿下没挺过来,你可想过如何自处?” “没试过怎么知晓呢?老爷子,我只知晓,如果我不为殿下做什么,我心里不安稳。” 所以把情报告知太女殿下什么的,潘珏也出了一份力。 “宝儿,你知道么?现在大街小巷再也看不到纨绔子弟了,更别说那些个叫你往大理寺送过一回的二世祖了,就连地痞混混都消停了不少,好歹他们吃饭记得给钱了。 因了这一点,你重伤的消息传出去之后,百姓们自发地为你去庙里烧香许愿,只求你能早点儿好起来。” 顾宝儿披散着长发半倚半靠在床榻上,勾了唇儿:“能有这么大的威名,也不枉本宫装了这么久的纨绔子弟。除了百姓们,那些个达官贵人可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潘珏听了顾宝儿这话顿时忍俊不禁:“你也知道你的威名不小,看来这话我可以掠过不提的。那些个达官贵人的举动,也没甚反常的,该去花楼的照样去花楼,该好好读书的照样好好读书,只是什么买丫鬟之类的事儿,他们是不敢再做了。 还有若说反常的事儿,的确有有一件,近来京都里头的首饰铺子还有成衣铺子生意火爆了不少,虽然我不明白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但是那些个老板没少去寺庙里头念你的好。” 顾宝儿嗤笑一声:“以你的脑子自然是想不明白其中关窍的,不过我也不需要你给我分析情报,所以阿珏你放心吧,就算你是个傻的,本宫还是爱你的,别的不说,你要是来我府上,本宫绝对扫榻以待。” 潘珏没说什么,只是给了顾宝儿一个白眼,但是隐匿在暗中的顾夜离,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宁国公府这位小姐,和自家殿下的关系着实是有点亲密。宁国公府的情报,就这么白送给了殿下,也不怕殿下会起疑心。 “阿珏,我要呆在长宁宫养病,外头的事儿,还得你帮我顾着些,尤其是首饰铺子还有成衣铺子。” 潘珏笑着应了。 第286章 摸瓜 顾宝儿的心性,她还是清楚的,既然成衣铺子还有首饰铺子她特地交代了让自己看着点儿,其中必然有着猫腻。 潘珏应下了之后便转过了话头,开始同顾宝儿说起有关吃食儿的话题来,两个小妮子围绕着是甜粽子还是咸粽子好吃的话题叽叽咕咕了一整个上午。 潘珏要走的时候,馒头奉顾宝儿的命令去御膳房那竹编食盒拎了十几个粽子来,交给了潘珏。 潘珏看到粽子的时候很是诧异:“宝儿,我进宫一趟本就是和你说说话,你让我带粽子回去是几个意思?这会儿可不是端午,你给了我这么多粽子,怕是要吃不完的。” 太女殿下勾了唇儿,笑得狡黠:“本宫给你粽子自然是有本宫的用意。 早上我们不是围绕着甜粽子还是咸粽子好吃的话题讨论了半天么,所以本宫想着要想让你这小妮子心服口服怕是除了让你自己尝尝粽子之外没别的法子了,所以便让馒头去御膳房让厨子们把我们早上讨论过的那些个粽子都给做了出来。” 潘珏听了很是错愕:“都给做出来了?” “是啊,你心心念念的干贝、鲍鱼、三层肉、五花肉、咸鸭蛋、香菇还有蜜豆红枣馅料的粽子,一个不落地都给做出来了。你要是吃了觉得甜粽子和咸粽子哪个好吃你还是决断不下来的话,你可以试试看甜粽子蘸酱油的。” “甜粽子蘸酱油什么的还是算了,不过既然是我心心念念的馅料包的粽子,那我就带回去了。” “本宫既然给了你,自然是要让你带回去的,你要是一个人吃不完这些粽子,本宫允你自行处置。” 允我自行处置? 顾宝儿你还可以更委婉点儿么?我明白的,你不就是怕我一个人吃不完叫我把这些粽子拿去做人情,好帮你收拢宁国公府的人心同时也在宁国公府站稳脚跟么? 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儿也没变呐,还是千金的身子操心的命。 潘珏笑得无奈:“诺。” 她曾与这个聪慧的丫头朝夕相处那么多年,若是没从她身上学到一些手段,那才是不可能的事儿。宁国公府,她早已算得上是正经主子了。 不肯向着她的那些人,早叫她收拾地差不多了,只留了那些个一心想着宁国公府却生性古板守旧还有一心向着她的人。不过今儿个有了顾宝儿让她带回宁国公府的这十几个粽子,只怕那些个剩下的人也要向着她了。 毕竟越是生性古板守旧的人,也越是忠君。 顾宝儿好歹也算是储君,她表明了她看重自己的态度,府中剩下的人自然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潘珏笑着走了,顾夜离却还在呢。 顾宝儿把潘珏带给自己的那袋子糖霜桃条分了一半给顾夜离,吓得小姑娘一愣一愣的。 “殿下?” “夜离,你真是个傻丫头,本宫的意思还不够明显么?我给你的吃食儿,你拿去吃了就是,难道你还怕我给你下毒么?这种傻子才能干出来的事儿,你以为本宫会做么? 没了你这个甚合本宫心意的暗卫,要是回头顾指挥使给本宫拨了一个和龙四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暗卫,本宫定然是受不住的。所以本宫给你的吃食儿,你还是拿着吧。” 殿下,你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想让我好好地享受蜜饯的滋味儿吧?顾夜离笑了,开始吃蜜饯。 等顾夜离把半袋子的糖霜桃条吃得七七八八的时候,顾宝儿正色开口道:“夜离,告诉孔昭还有慕白,他们不用再费心地让手下去收集情报了,他们只需要让那些线人在暗中协助宁国公府的人就行。” “殿下?” “方才阿珏的话,你可是没留心过?若是如此,把本宫的话转告给慕白还有孔昭之后,你再仔细想想。” 顾夜离恭顺地应了,她知道殿下这是存心在提点她,这是好事儿。 如果殿下只是把她当作是一件好用的工具的话,殿下是不会开口提点她的。 顾夜离不明白顾宝儿的用意,但是孔昭和慕白只是一听,就猜出了十之八九。 慕白笑着看向孔昭:“孔大人,你应该清楚殿下的意思了吧?” “自然清楚,殿下的要求孔昭必然会照办,只希望慕大夫不要让你的手下碍了殿下的事儿才好。”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慕白和孔昭相视一笑,顾夜离就懵了。 慕大夫和孔大人都知道殿下的意思,这显得她这个不知道殿下用意的暗卫的好不称职啊…… 顾夜离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顾宝儿用意的时候,她勇敢地向太女殿下发问了。 太女殿下看着自家天然呆的暗卫叹了一口气:“和龙四接头那人代号名为绮罗,本宫身受重伤的消息传遍京都,首饰铺子还有成衣铺子的生意近来火爆了不少,夜离,你从这几件事中可以看出什么?” “绮罗……那人可能是开成衣铺子的!” “这不就结了?” “殿下还真是聪慧……”顾夜离看着顾宝儿叹了口气,如此聪慧的殿下,却被人当作纨绔子弟这么多年,她心中又该是多么苦闷…… “不,你说错了,本宫并不聪慧,本宫只不过是知道一些套路而已。” “套路”这两个字顾宝儿说得很轻,所以顾夜离并没有听清楚。 她当时只听到了前面半句话,然后一心为主的暗卫姑娘,给了自家主子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 “殿下,你可以继续说,但是夜离一句话都不会相信,若是殿下是个不聪慧的人,那这天下怕是没有聪慧人了。” 顾宝儿悠然叹了一口气,天下的聪慧人还是很多的,原主也能算是一个,只是聪慧人大多活不久,所以她很多时候可以装糊涂绝不显露出自己的聪明来。 只可惜,这件事她明白的太晚…… 皇室顾家、宁国公府、定国公府还有相府四家的手下通力合作的效果是很强大的,没花多久时间,顾宝儿就猜出了代号名为“绮罗”的人是锦绣坊的掌柜赵四。 顾宝儿得出结论的过程有点儿可笑,她计算了七天京都成衣铺子还有首饰铺子的平均营业额,然后她指着锦绣坊这三个字,对顾夜离信誓旦旦地说:“夜离,锦绣坊就是绮罗的所在之处。” 第287章 引蛇 顾夜离一脸懵逼:“殿下?这锦绣坊可是京都里头权贵世家最爱的一家成衣铺子,要是他家的掌柜是南诏来的细作,只要他家的掌柜把去他店里头看衣服的夫人小姐们给一股脑儿的杀个干净,咱东墨绝对会乱上一阵子的,但是这家的掌柜的举动,可从来没有反常之处,规矩得很。” “就是因为如此,本宫才敢断定,锦绣坊就是绮罗藏身之处。” “殿下可有何依据?” “不需要依据,因为这是事实。” 顾宝儿已经下了令,顾夜离虽然不解却还是照做了,她传令下去让皇家暗卫下管辖的线人认真地盯着锦绣坊,事无巨细都要打听清楚。 有些事儿顾夜离不方便问,孔昭却是方便问的,所以当顾夜离去传令的功夫,孔昭就开始问顾宝儿的用意了。 “锦绣坊的确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所以你为何要查它? “我知道,但就是因为这样,锦绣坊才可疑。” “什么意思?” “孔昭,皇家暗卫和轩辕家的属下的实力,你应该很清楚。锦绣坊能在这么两个情报组织的盯梢下一点儿苗头都不露,难道不是最可疑的地方么?更何况协助皇家暗卫和轩辕家属下的还有相府所属和宁国府的势力! 孔昭,现在你告诉我,锦绣坊还不够可疑么?” 孔昭闻言眉尖深蹙:“如果这只是因为锦绣坊真的清白呢?” “孔昭,无商不奸,太干净的商家,总归是要叫人怀疑的。和锦绣坊差不多规模的商家,或多或少都和地痞混混有一些地下交易,唯有锦绣坊,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这本就是一个疑点。” “我明白了,外头的事儿交给我和青衫,你只管在长宁宫好好养病就成。” “知道了。”顾宝儿回得很是哀怨,她在长宁宫呆了这么久,走出自个儿房间的次数少之又少,所以太女殿下其实在长宁宫很是郁闷呐。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个重伤在身的人,所以什么散步之类的可以下床的活动,太女殿下都是可以避免就避免的。 活动减少了,伙食变好了,后果是很严重的。 太女殿下感觉自个儿在慕白每天三顿的爱心料理的投喂下变得圆润了不少,所以这会儿得知自己还要继续在长乐宫装病的时候,她并不开心。 她抗拒不了慕白投喂的美食,可是一想到自己会变得圆圆润润的,太女殿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孔昭看着自家小丫头哀怨的眼神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其实他觉得小丫头圆圆润润的,并没有什么不好。 只是顾念着太女殿下身为储君的尊严,孔指挥使还是憋住了自己的笑意。 孔昭走后,太傅大人就来长宁宫“探病”了。 当亓太傅走进太女殿下的卧房的时候,她很是震惊。 “你一个重病在身的人吃什么红烧肘子?慕白就这么惯着你?” “念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慕白他哪有惯着我了,他只是在履行他作为我的专属大夫应尽的义务。” “重点是这个么?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殿下你会在病房里头啃红烧肘子?” 恰好就在此刻,去给太女殿下端绿豆汤的慕白慕公子回来了,于是乎,他便笑着答道:“因为殿下饿了,而且殿下说她想吃肉。我估摸着能吃是福,就给殿下整了一盘红烧肘子。” “慕白,我记着你是宝丫头的大夫不是她的厨子来着。” “是。” “那你还由着宝丫头胡闹?” “殿下没有胡闹。” “红烧肘子这般的油腻之物又岂是重伤的人可以沾的?” 慕白闻言但笑不语,只是伸手在顾宝儿的唇边接走太女殿下吐出来的骨头。 亓太傅见状先是一愣,随即便回过神来,开始觉得事情有点儿不对头了。 “长乐宫的机关是真的?” “是,我还不至于为了引出南诏那些人糟蹋母后的住所。” “你没受伤?” “是。念念,你近来可是傻了不少。慕白不是庸医,他能由着我吃油腻之物,你就该知道,我的伤,只是无中生有罢了。” 亓念念看着顾宝儿摇头叹了一口气,傻就傻吧,只要你没事就好。 “念念只是关心则乱。” “我知道的,只是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还望念念勿怪。” 亓念念伸手从青瓷盘子里头捞走一只肘子放到唇边,轻笑道:“我怎会怪你?引蛇出洞,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延陵监察使身后之人也是南诏之人。” 顾宝儿唇角轻勾,你若是不怪,又何必抢我的红烧肘子? 只是这般的怪罪,也实在是太轻了些。 有心去盯梢的收获的确比漫无目的撒网来得多,不多时,孔昭便带了情报来回报顾宝儿,说是长乐宫有宫女带了银子去锦绣坊购置衫裙。 顾宝儿当时正和慕白在吃烤鸡翅,听到消息的时候好悬没把嘴里那块鸡翅肉给呛到气管里,可把慕白给吓坏了。 他赶紧地给顾宝儿拍背,好让她把那块碍事儿的鸡翅肉给吐出来。 等顾宝儿缓过气来儿之后,慕白便悠然长叹道:“殿下,你便是急着想知道那宫人是谁,也不该如此心急,被呛着了这事儿可是可大可小的,丝毫马虎不得。” 顾宝儿没好气儿地翻了个白眼,你就逗我吧,你分明是可惜那一块被我浪费了的鸡翅肉。 只是顾念着自己在孔昭心里的形象,太女殿下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吐槽。 “慕大夫所言有理,本宫记下了。” 她在慕白面前是早就没有什么形象的了,这几天来他换着花样投喂她,早让她现了原形。 孔昭看着这两人眉来眼去,顿时觉得有些无法改变的事情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了…… 孔指挥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是他知道,这一刻他很想把慕白给拎起来扔到天边去。 “出宫的那个宫女,是熏衣,她带着皇后娘娘给她的腰佩,所以护卫们也没拦她。” 第288章 出洞 “熏衣?”顾宝儿勾唇一笑,“居然是她,我当真是没想到。孔昭,你说我这是冲撞了哪路大神,龙四盼着我死,熏衣也想着让我好好地活着。我本以为她让我远着你只是因为她性子古板了些,却不料她也是南诏的人。” 孔昭看着顾宝儿,攒紧了拳:“你如果不想笑就别笑了,这样的笑,不好看。” “我也不知道我为何发笑,也许是笑以前的自己太傻……”顾宝儿看着孔昭轻叹了口气:“兜兜转转这许多年,我的身边一心为我的人,还是只有你啊,十一。” 孔昭没再开口,只是揽了顾宝儿入怀,安抚性地摸了摸太女殿下的脑袋。 “不,原先是只有我一人,现在却未必。宝儿,现在你的身边有慕白,有青衫,有太傅,有潘珏……而相爷也好,老爷子也罢,还有陛下和娘娘,从来都是把你放在心上的。” 顾宝儿摇摇头,埋首在孔昭胸前,攥紧了他的衣裳。 潘珏有了靖远侯,她不再是潘珏唯一心心念念的人了。 而轩辕青衫也好,相爷、老爷子、帝后也罢,他们在意她只是因为她是顾家最后的女儿。 只有慕白和孔昭,是纯粹的在意她。 但是就算这样,也已经够了。 “我们出宫,如果熏衣当真是南诏的人,就让她去和龙四做伴。如果她不是,那么就让她出宫吧,她不适合呆在宫里。如果她不是南诏的人,那么她今儿个出宫,定然是着了别人的道了。” “好。” 这一日,太女殿下乔装跟着亓太傅去了锦绣坊,随行者慕白孔昭,而顾夜离则是假扮太女殿下在长宁宫中分散众人的关注。 得益于于皇家暗卫传递消息的高效率,顾宝儿和孔昭慕白他们到达锦绣坊附近的时候,熏衣还没有从锦绣坊出来。 知道熏衣还在锦绣坊里头的那一刻,顾宝儿咬了牙:“孔昭,那人怕是熏衣。” 孔昭没开口,只是面色冷漠了不少。 他和熏衣共事也是有好几年了,可却没有发现她露出过半点儿蛛丝马迹。 如果有,也就是在顾夜离(龙四)和自己产生争执的时候,会偏向顾夜离,不着痕迹地在顾宝儿面前给自己上眼药罢了。这事儿,他原先从没放在心上过,只当熏衣是性子太过古板被龙四给唆使了。 现在想想,他只觉得自己是个傻子,那人早就露出了蛛丝马迹,他却仍然不知。 只怕当日宝丫头从九州膳轩被亓太傅解救回来之时,熏衣脸上的神情并不是着急,而是恐惧。 她恐惧她在暗中调开府中下人的事儿会暴露在自己眼前! 可恨,当真可恨! “我们进去。” 孔昭的声音冷漠,慕白的脸色也不好看。 熏衣是谁,他还是清楚的,那人好歹做了她一段时间的身边人,他又怎会不打听那人的身份是否妥当? 只是当得知熏衣是由皇后娘娘亲自拨给她的丫头的时候,他就没让人继续往下查了。 现在想想,如果当初他再谨慎一些,是不是她的波折就会少一些? 慕白仰头望了望天,头一次生出对于重生的怨念来,如果他还是前世那个修罗将军,他绝对不会这么犯蠢! 轩辕慕,一直是个多疑的人,这个世界上能让他全身心信任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给他传道授业的恩师孔昭,另一个就是他心心念念了两辈子的心上人。 “慕白?” 顾宝儿的轻声呼唤让慕白回过神来,他轻笑着向她点点头,暗自打定主意,往后靠近她身边的人,他不把那些个人的祖宗三代都给查出来,他就不姓轩辕! 当慕白和孔昭一行四人同时迈步进入锦绣坊的那一刻,伙计已然惊呆了。 这几位主儿一看就是常年位居高位的大人物,他能招呼地过来么? 偏偏这会儿掌柜的在和公子叙话,当真不巧! “几位公子可是陪着家中姊妹来看衫裙的?” 该招呼的还是要招呼,伙计看着一脸冷漠的孔昭很是憋屈,但是他还得带着笑脸上来招呼。 “不。” “那公子可是为了给长辈做寿来小店相看做衫裙的料子的?” “也不是。” “那……”伙计说不下去了,孔昭的冷脸,在很多时候都有强烈的消音效果,伙计能挺到现在,也算是很不容易了。 “我们来锦绣坊找赵掌柜有事商谈。” “不知是何事?”伙计笑得爽朗:“几位公子来得不巧,今儿个我们掌柜的刚刚出去不久,这会儿怕是还回不来,不如几位公子把事儿告诉我,让我转告掌柜的?” “不用,我们等得起。” 自然是等得起的,他们知晓赵四和熏衣一直藏身在锦绣坊内,又有什么等不起的? 孔昭眼神冷漠:“你只需要带我们到静室之内便可,还是说家大业大的锦绣坊,连让客人静候的静室都没有?” 伙计笑着点头:“如此也可,那就请几位公子还有小姐跟着小的走吧。” 等把几位大人物送到静室之后,伙计抹了一把冷汗,长吁了一口气。 幸好静室之内的机关甚是隐蔽,不然他也不敢兵行险着。 在这个节骨眼上,锦绣坊实在是不能闹出店大欺客的荒唐事儿来,而且那几位主儿只看衣裳款式还有料子也知道,他们不是好想与的主儿。 顾宝儿他们进了静室之后,好一阵面面相觑。 “熏衣呢?”顾宝儿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估计是有机关。”亓念念很是淡定,伸手在石壁上敲了一敲:“都行动起来吧,咱们这么多人,没道理连个机关都找不出来。” 顾宝儿笑着应了,开始和孔昭慕白一起行动,在桌子地板上各种敲敲打打。 好半晌之后,几人还是一点儿发现也没有。 顾宝儿急了,在瞥见书架上摆着个红瓷的镂金花瓶的时候,就开始把它左右移转,然后只听嘎吱一声,原来几人端坐小憩的桌子移动了,露出一个地道的入口来。 那一刻,顾宝儿笑了,小说诚不欺我,电视剧诚不欺我,花瓶香炉什么的果然是最有可能触动机关的东西! 第289章 抽丝 地道入口出现的那一刻,慕白和孔昭对视一眼,同时收起了自己敲地板沾满了泥灰的手,心底齐刷刷闪过了一句话:善了个哉的,要是今儿个逮到赵四和熏衣,弄不死他们老子就和慕白(孔昭)姓! 至于为什么两个少年的气场会如此不合,没有人可以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包括情商天生不在线的太女殿下。 她只知道地道入口出现之后,慕白和孔昭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但是她却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心理活动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没法子,太女殿下只好向自家太傅投去求助的眼神。 亓念念的情商比太女殿下高了不少,她只是一瞥孔昭还有慕白就把这两人的心理活动猜了个十之八九,但是她却不打算告知太女殿下。 因为有些事儿,还是自己发现比较有意思,旁人掲破了那层窗户纸,总归会少点儿趣味的。 亓太傅笑得狡黠,打从慕白愿意到太女府里头做府医的时候,她就已经觉得事情有点儿不对头了。 慕白怎么说都是京都最出彩的公子哥儿之一,又年纪轻轻的就坐上了太医署院判的位置,这么一个少年俊杰,但凡有点儿脑子都不会想着抛却官职去有着纨绔声名的太女殿下府中做一个没有任何官职的府医。 但是慕白却毅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亓念念本以为这是慕白慧眼独具的缘故,他看出了顾宝儿掩藏在纨绔皮子之下的聪慧果断,所以打算早早为太女殿下效力,也好在太女殿下及笄之后为自己博一个更大的官职。 以小博大的生意少有不冒险的,可是这笔生意,只要太女殿下不犯浑,定国公还有帝尊他们看在眼里,慕白就不会赔本。 可是现在,亓念念却觉着,这一切或许另有原因。 不是每一个为了官职的少年都会为自己的女性主子洗手作羹汤的,除非那人是他的心上人,或者这个少年根本没有半点儿名为傲骨的东西。 慕白会是那种没有傲骨的男子么? 要是说他没有傲气,亓念念还能勉强相信,可若是说他没有傲骨,亓太傅就要勾唇冷笑说上一声“当真荒谬”了。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慕白倾心太女殿下,所以他愿意舍弃自己的官职,以此换得与太女殿下朝夕相伴。 想起之前在长宁宫中看到的慕白伸手为顾宝儿接食物残渣的那一幕,亓太傅越发笃定,慕白倾心顾宝儿。 眼眸之间流转的情意是骗不了人的,这个少年已然对太女殿下一往情深。 然而太女殿下,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根本没有发现孔昭和慕白之所以气场这么不对头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这让看破了一切的亓太傅,忍不住笑出声来。 “念念?”听得太女殿下轻声询问,亓念念回过神来,笑容温婉:“宝儿,干得漂亮,我只知道此地有机关,却不知道这机关该如何触发,若不是你灵光一闪扭转了那个红瓷镂金花瓶,怕是我们今儿个就要无功而返了。” 顾宝儿笑得得瑟,触发机关的确是她灵光一闪之下的产物,但是她的灵光一闪,可不是没有半点儿理论基础的。 当年在大天朝,什么宫斗宅斗的小说电视剧她可是一点儿也没有少看,里头的桥段虽然匪夷所思了些,但是她从中得出的结论确实错不到哪儿去的。 简而言之,最不可能的往往也是最有可能的。 那个红瓷花瓶,顾宝儿和亓念念进到静室的第一瞬间就瞥见了,但是她们谁都没有想到,那个花瓶就是机关。 因为它太过显眼。 要不是顾宝儿有上辈子的记忆相助,她也是决计不会怀疑这个花瓶的。 不过眼下并不是得瑟是好时候,所以顾宝儿只是得瑟了一会儿便正色道:“此处有机关说明锦绣坊无论和南诏有关无关,都是个不干净的地方。所以这条地道,下还是不下,你们可要想清楚。” “下!容不得从长计议了,捉贼拿赃必须同时进行,不然熏衣必然会除去今儿个的蛛丝马迹。” 孔昭说得坚决,慕白闻言也变了脸色:“孔昭说得有理,此事,最怕夜长梦多。” “万一这个地道里头有机关又该怎么办?” “机关总归是人设计出来的,没道理我们几个大活人会给小小的机关难死。” 孔昭寒声道:“横竖我的名声好听不到哪儿去,这黑脸就归我唱了,等会儿我就出去传令,让羽林卫把锦绣坊围起来。围而不攻,谁都不能说我孔十一的不是。 太女殿下想穿衫裙了,让别的权贵们等个一时半会儿的,也算不得什么事儿,不是么?” 顾宝儿撇嘴:“唱黑脸的哪是你,分明就是我!孔十一你扯着我的名号给我抹黑,你问过我的意思了么?” 孔昭挑眉:“十一一直以为殿下的声名无须摸黑。” 顾宝儿:很好,是在下输了。 太女殿下很郁闷,因此她决定拿赵四还有熏衣撒气。 于是,没多大功夫,一队英姿飒爽的“羽林卫”就把锦绣坊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严严实实。 除此之外,锦绣坊附近的废弃宅子还有阴暗小巷里头出现了不少的人。 伙计看到孔昭出去放了个烟花把一群羽林卫引来的时候,他是很着急的。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我猜赵掌柜现在还不出现是因为他还不知道锦绣坊有人在等他,所以就打算把动静闹大点儿,好叫赵掌柜得知。 小哥你也别拿会影响锦绣坊做生意的由子来堵我的话,因为我这么做,绝对不会影响锦绣坊开门做生意。” “公子如此行事,可有依据?” 孔昭勾了唇儿:“依据,不需要有依据,因为我是孔十一。我替太女殿下来锦绣坊购置衫裙,片刻功夫都耽误不得,这一点,我相信锦绣坊的顾客都会理解,锦绣坊的赵掌柜也会理解。 毕竟,太女殿下的生意,可是一笔就顶的上好几笔别家小姐的生意了。” 第290章 剥茧 伙计一脸无奈,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锦绣坊被一身甲胄的羽林卫给围起来,眼睁睁地看着锦绣坊的顾客们从屋里头走出去,还要对那个一脸冷漠的少年赔笑脸。 他为什么能如此强势? 还不是因为此处是东墨,是京都! 还不是因为他是轩辕家的十一少,是太女殿下身边的第一人! 伙计咬了牙,事情阴差阳错地发生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能期望这人不会发现静室之内的机关了,不然他也只能靠自己和赵四掌柜周旋了这么多年知道的秘事拼死一搏了。 他在赵四的手下活了这么多年,不是易事,所以他舍不得死,一旦他死了,那么过往他在赵四手下百般挣扎活下来的事儿,就会显得可笑无比,而他本人,也会变成一个笑话。 他不愿死得像一个笑话,所以哪怕活下来的手段再怎么不堪,他也要活着。 伙计的期盼早已落空,孔昭之所以会如此张扬的让羽林卫的人把锦绣坊围起来,正是因为他和顾宝儿几人发现了锦绣坊的静室之内有暗道。 “公子,你还要等多久?” “赵掌柜何时出现,我便等到何时。现在,我要回去继续等,什么茶水点心之类的玩意儿小哥儿不用急着端过来,我和太傅已经自备了不少。” 伙计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得,这位主儿说话说得滴水不漏,算是绝了他想进静室打探一番的念头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孔昭步入静室,然后识相的开始整理被先前的客人翻看过所以显得有点凌乱的布料。 “三哥?你不去里头伺候着,那位公子不会心生怒意么?” 萧远看着自己身边的小厮叹了口气:“林泽,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该不会是在学堂读书读傻了吧!没听十一爷说了么,什么茶水点心的一概不用端到静室去,他这话摆明了告诉我们,除非是掌柜的出现了,否则就别去静室打扰他。” 林泽吞了口唾沫,开始学着萧远的样子整理衣料:“我这不是怕伺候不周回头掌柜的回来了要骂我们嘛……” “伺候不周惹恼了掌柜的,我们顶多被骂几句,可要是因为伺候得太殷勤惹恼了十一爷,我只能对你说自求多福,要是你还是觉得不安心,想去静室里头伺候着,那我也不拦你。” 萧远言尽于此,面色不虞。 林泽看了看萧远眼底的那抹嘲讽之色,愣了一会儿后才点了头:“三哥,我听你的。” “这就对了,你叫我一声三哥,我便是看在我们父亲是八拜之交的份上也不会害你。” 萧远在静室之外劝诫自家小弟林泽的时候,亓念念和孔昭刚刚进入地道探路不久。 太女殿下本来强烈要求她亲自出马打头阵的,结果被孔昭还有亓念念两人异口同声给拒绝了:“宝丫头,你就消停些吧,今儿个这机关不比长乐宫的,没什么法子可以取巧,你又没有武艺在身,下来还是添乱。” 慕白倒是没说别的,只是投给了太女殿下一个满是谴责的眼神,仿佛在说:我好不容易把你养得这么圆圆润润,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去和阎王爷打交道么? 于是乎,太女殿下就被留下来了。 而慕白则被留下来照应她,在孔昭还有亓念念的心里,慕白虽然没有武艺在身,可他好歹是个男子,拳脚功夫怎么着都比顾宝儿的花拳绣腿杀伤力来得强大,更不用说他身上还有不少用途各异的药散了。 当孔昭还有亓念念消失在地道里头之后,顾宝儿惆怅地看了慕白一眼:“阿慕,你说我真的只会添乱么?” “不,慕白相信殿下就算进了地道,也不会拖亓太傅还有孔大人的后腿。”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支持我和孔昭念念他们一起进地道?” “唔……”慕白犹豫了一会儿,才在脸上挂出个温和的笑来:“殿下非要慕白明说么?” “明说吧,我挺得住。” 顾宝儿做好了慕白会给自己灌心灵鸡汤的准备,比如:“殿下我相信你的实力,只是地道这种冒险的事情不适合你这种没有武艺在身的人去做”之类的话,可是她万万没想到,慕白会笑着对她这么说。 “慕白之所以不愿殿下进入地道,是因为慕白担心殿下的安危。” “因为担心殿下的安危,所以不愿殿下有冒险的举动。” 顾宝儿呆了:“慕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根据自己看过的小说,太女殿下有了个近乎荒谬事实上却无比贴近真相的猜测:慕白,不会是在撩她吧? “慕白知道。殿下可知,慕白为殿下调理身子废了多大的心思?慕白就是看在每天那一碗蜂蜜黑凉粉的份儿上,也绝不能让殿下有冒险的举动。” “所以……你想我活得好好的,是想让我还你的债?” “是。” 太女殿下想要吐血,不带这样的,她做好了自己会被慕白撩的准备,可是慕白压根就没有认真的撩她,他之所以担心自己的安危完全是因为自己吃了他那么多天的爱心料理却没有付过一天的饭钱! 慕白勾唇轻笑,他不会告诉她真相。 他之所以担心她的安危,是因为他有着上辈子的记忆,因为曾经痛彻心扉,所以才会格外害怕失去她。 不提地道外头的慕白和顾宝儿又说了些什么话,地道内的孔昭和亓念念沿着阴暗的地道走了不久之后,算是觉得事情各种不对了。 “亓姑娘,你有没有一种感觉,这个地道内不会有别的机关?” “有。” “那就加快些速度吧,此事早点尘埃落定,我们也好安心。” “诺。” 孔昭知道自己的预感在很多情况下都是很准确的,所以他想试一试,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询问了亓念念的意见,然后,两个人达成了一致。 两个人的脚步声都几近于无,所以当孔昭和亓念念走到地道尽头的静室边上的时候,熏衣和赵四尚且还没有发现他们,他们就已经听到熏衣和赵四的对话了。 第291章 密谈 “小姐,消息你确定属实么?若是太女殿下当真身受重伤,我们的计划可得大幅度变更了。” “我确定。赵叔,我在长乐宫中当差也不是三四年了,当年娘咬牙送我入宫不就是想着我年纪小又聪慧,入那人的眼的几率会很大么?事情发展的确如她所想,我成了那个女人的心腹,她女儿出宫开府的第一时间,她就找上了我,打算让我为她女儿效力。 好不容易盼到了这一天,我又怎么会拒绝?我应下了她的要求,成了她女儿身边的一等丫鬟,掌管太女府中所有下人的月例,因了我是那女人派来的丫鬟,她女儿从没怀疑过我的忠心,我想要提拔谁,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我也凭借这一点在太女府中安插了不少的钉子,可就是这些钉子,在她女儿回来的第一时间,都被孔昭给拔出来了!若不是我手脚干净,只怕孔昭是要疑心我的。 这些事儿都过去了,我也就不提了,只是我想告诉赵叔,计划必须得变更了,就算那个女人的女儿熬过了这道生死关,她也不是过去那个草包了! 赵叔,你可知道我是为什么被送回那个女人的手下么?” “属下不知。” “因为我扮演一个忠心属下的角色太过认真了……我见孔昭和她女儿独处一室,便本着为人婢女应尽的本分提点自家主子,结果反叫那个丫头恼了我!她将我送回了宫,说我这般规矩的丫鬟,太女府用不起。 赵叔,你说说这算是什么事儿?我没想着做她丫鬟的时候,她对我深信不疑,我打算做她丫鬟的时候,她反倒不再信我了。” 赵四沉吟了许久才开口回道:“小姐,依属下看,那丫头便不是不想用你,而是觉得小姐这把刀不够听话,毕竟小姐再怎么得力,也是那女人拨给她的刀,是由那女人亲自打磨出来的。 她毕竟也是要做一国帝尊的丫头,身边没有几把自己打磨出来的刀,又像什么样子?” “你这话倒也有理。不过你这么一掰扯,倒是让我放下心来了,当年爹让我入宫是本着让我离间帝后的心思,可是我在长乐宫中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东墨帝尊对任何一个婢子加以关怀的,若不是他有个女儿,我都疑心东墨帝尊是个不举的阉人了。” “东墨帝尊绝不可能是个阉人!他子嗣不丰,要么是因为那女人当年在生产之时伤了身子,要么就是他在子嗣上比较艰难。不过不管他在子嗣上是不是艰难,夫人送小姐入宫所求的都已经实现了。 东墨帝后二人虽然没有反目,但是他们之间已然多了一枚钉子,不论那个丫头是否熬得过今日这一关,他们都不可能如同当年一般恩爱和睦了。因为只要东墨帝尊看见长乐宫,他就会想起,他的女儿就是在此地遭遇了生死大劫,而他为了东墨的江山,却只能抛下自己唯一的子嗣! 天长地久,他对于自己女儿的愧疚会越来越重,对那个女人的怨恨也会越来越深!若不是她治下不力,他唯一的骨血又怎会遭遇如此生死大劫?” “赵叔说得有理,只要那个女人的日子不安生,我就算是成功了。若是那个女人的女儿熬不过这一场生死大关,那更是幸事!当年若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我娘又怎会……” “小姐,都过去了,夫人遇上了主子,有了小姐还有少爷,于她而言,这一生的苦难都已经过去了。” “不,她受过的苦,不论是我还是哥哥都铭记在心!若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娘又怎会毁了脸!” 赵四没再开口,熏衣此刻的情绪波动太大,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开口撩拨,以免熏衣失控。 等熏衣脸上的神情不再那么狰狞的时候,赵四才开口道:“小姐今儿个出宫就不怕引起那女人的疑心么?” “不怕,因为就是那个女人派我来锦绣坊的,她想要为她女儿购置一件锦绣坊出品的最精致的衫裙作为压惊礼,所以她派我来了锦绣坊。若不是如此,我断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冒险来见赵叔,毕竟长乐宫中的地道,才刚刚被那个要死不活瘫在床榻上的丫头发现不久。” “如此,属下也放心了,只是长乐宫中的地道……” “长乐宫中的地道查不到我头上,毕竟龙四那个傻子一心以为我是南诏人,她只知道她在为南诏帝尊做事,却不知道我并不是南诏人。 哈哈哈哈……世人只知道南诏和东墨势同水火,却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个女人是南诏帝尊心上最重要的人,所以哪怕南诏和东墨再怎么不睦,他都不会让南诏人在东墨惹事。 南诏帝尊爱惨了那个女人……所以他不愿让那个女人的日子过得不顺心。可是这一点,知道的人不多。一旦龙四那个傻子说出自己是为南诏人办事,你说那个女人会不会恨上南诏帝尊? 东墨帝尊又会不会恨上那个女人?赵叔,你说我这场局,布的如何?” 熏衣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清脆悦耳,可回荡在地道之内,却多了几分可怖。 赵四笑道:“小姐此举甚妙。” “我这场局再怎么精妙,也得龙四听话才能成功。龙四当真是个傻子,为了自个儿的妹妹,不惜动摇东墨国本都要让孔昭去死!身为东墨子民,却想着弄死储君好让储君身边的暗卫陪葬,这样的傻子,不多见呐。 不过她的确是一把好刀……一把好用又不会反戈的刀!这样的刀,只能用一次,当真是可惜了。” 熏衣的语气里头带了几分惋惜,但更多的却是不屑。 而静室外头的孔昭和亓念念听到这儿,脸色不是一般的阴沉。 亓念念虽然不知道熏衣口中的龙四是谁,但她却知道,熏衣打算用龙四挑拨帝后两人的关系,挑拨东墨和南诏的关系!其心可诛! 而孔昭则是咬了牙,龙四恨他,他是知道的,可是他却没想到,龙四恨他到了不惜一切代价的地步!他更没想到龙四的证词,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而这件事,便是连已经伏诛的龙四也不知晓。 第292章 激斗(1) “小姐无须为那人的死可惜,毕竟这把刀虽然不会反戈,握在手上久了却也难免会伤到自己。 这人毕竟是东墨子民,虽说因为一己私愤会想着让东墨储君去死,但是从骨子里头她还是念着东墨的,一旦有机会,她绝对会想着让小姐给东墨做陪葬。” “赵叔所言有理。不过这龙四,再也没有对我出手的机会了,我估摸着早在那个女人的女儿身受重伤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按捺不住想动点手脚好送那个女人的女儿归西了。 可是直到我出宫之前,那个女人的女儿依然还在长宁宫中养病,如此看来,龙四定然是露出了蛛丝马迹被逮住了,如此也好,只有把南诏拖下水来,这场戏才能更精彩,也不枉我当初舍了那家九州膳轩!” 赵四一想到九州膳轩也是一阵肉疼,那家客栈一直给他们带来了不错的收益,掌柜的也对小姐十分忠心,只是可惜,为了大局着想,便是再忠心的属下,也只能舍出去了。 “小姐,有舍才能有得的道理,你应该比属下清楚。” 好半晌后,赵四才开口劝说熏衣,只是他的语气里头也带着几分怅然。 熏衣闻言轻笑一声:“是啊,有舍才有得,舍了我这十几年光阴,才能为娘报仇,舍了九州膳轩,才能拖南诏下水,所以就算我再舍不得,也得咬牙去做。” 熏衣叹了口气:“赵叔,我出来的功夫不短了,也该是时候回去了,我再不回去,那个女人怕是要起疑心的。” 赵四应道:“小姐说的是,若是因为我们谈话耗时太久的关系,让那个女人对殿下起了疑心,对我们而言绝对是得不偿失。” 赵四话音刚落,静室外头的孔昭还有亓念念便听得静室里头有脚步声传来,显然商谈完毕的两人,打算出来了。 孔昭和亓念念听了两人这么久的密谈,那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熏衣不是南诏人,龙四也不是在为南诏人办事,甚至当初的九州膳轩都是熏衣一手布的局,而怜儿,则是被熏衣选中的棋子。 孔昭咬了牙,这一刻他想起怜儿死前对他所说的话,那人布置在太女府中的人手,不止他一个…… 他只当怜儿说得是混杂在下人中的细作,所以只出手梳理了一遍府中的下人,唯独略过了由皇后亲自派来的熏衣。现在想想,除了自己,的确只有熏衣可以调动整个太女府的下人,也只有熏衣,可以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去怜儿所在的芙蕖院给怜儿下毒! 这一刻,孔昭的怒意再也难以压抑:“熏衣,来不及了,你没有机会了。” 熏衣听到孔昭声音的那一刻,满脸错愕…… 他怎会在此处? 这个问题,在熏衣的舌尖上打了几个转儿,最后由赵四问出来。 “公子怎会在此处?还有公子没有听过一句话么?知道的太多的人,往往活不长!” 话音刚落,赵四便从静室内掠出,打算先行向孔昭下手。 孔昭见状唇角轻勾:“赵掌柜,和我动手,你做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准备了么?” 赵四呸了一声:“老夫从来就没有想过从东墨活着回去,今儿个能弄死公子,算是老夫赚了,若是弄不死公子,只要把你弄瞎了,也不算亏!老夫死了也就算了,只要小姐安好,那么这么多年的绸缪就不算亏!” 孔昭轻松格挡住赵四袭向他眼眶的爪子,轻声嘲讽:“不会亏么?熏衣,你就没告诉你的赵叔我到底是谁么?” 熏衣冷冷一笑,从腰封里头掏出一柄匕首来,向亓念念攻去:“没有这个必要!因为今儿个,你注定会死在此处,孔昭孔大人!亓太傅也是一样!” 亓念念看着手持匕首向自己攻来的少女,勾了唇儿:“熏衣姑娘,如果你觉得本席是软柿子的话,那么本席只能告诉熏衣姑娘,本席今儿个怕是要让你的打算落空了呢。 因为本席还有很多的事情没做,绝对不能死在此处!” 话音刚落,亓念念从右手的大袖里头掏出一柄匕首来,竟也迎向了熏衣! 这一刻亓太傅的心理活动如下:善了个哉的,这么多年了,总算让我看见一个敢跟本席动匕首的人了!高处不胜寒,熏衣姑娘,就让找不到对手的我来领略一番你对于匕首的操纵实力有多强大吧。 赵四看着拔出匕首袭向熏衣的亓念念,不惊反喜,熏衣的身手他自然是清楚的,在他心里,这个有胆子冲熏衣亮匕首的姑娘已然是个死人了,就算她是太傅也不例外,所以他甚至有心情调侃孔昭:“公子就不打算回头看看你的女人么?这么标致的美人儿怕是活不过今儿个了呢。” 闻言,亓太傅和孔大人的身形都僵了一瞬。 孔昭想要咆哮:亓念念那个身手只比我弱一点的家伙根本就用不着小爷担心好不好!还有她根本不是我女人,我和她不熟! 亓念念翻了个白眼:本席和孔昭不熟! 那一刻,这两位主儿同时打定了一个主意:这老头儿满嘴胡话,真是烦,本席(小爷)定然要叫他早点闭嘴! 孔昭的主意一打定,那行动效率可不是一般的高。 和孔昭交手的赵四只觉得孔昭的手在自己身上抹了一把,他的身子就开始忍不住发痒,痒的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连战都站不住,只想着挠个痛快。 赵四的意志力还是很顽强的,他强忍着没让自己失态:“以公子这般身份,在对决中施毒就不怕有失身份叫人非议么?” 孔昭冷冷一笑:“你觉得有人会知道这件事儿么?” 赵四懵了,这儿只有四个人,他中了毒,等会儿怕是连话都说不出了。 孔昭自己定然是不会把他在对决中朝对手施毒的事儿说出去的,毕竟他是太女殿下身边的羽林卫指挥使,要脸。 而那个女人,是孔昭的伙伴,只要孔昭不愿,那么她也不会把今儿个的事儿说出去。 那么只要孔昭和那个女人联手把小姐给拿下,今儿个的事儿就算被抹得干干净净一点儿痕迹都不留了! 第293章 激斗(2) 所以想明白了其中关窍的赵四,咬了牙骂了孔昭一句:“没想到地位如同孔大人这般高贵的人,行事也会如此卑鄙!” 孔昭冷冷一笑:“潜藏在阴影中的毒蛇说我卑鄙,你有这个资格么?” 他没耐心再和赵四周旋,索性点了赵四的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手入赵四的口中拔了他的毒牙。 赵四震惊的眼神一如当初的延陵监察使:“你怎会知道……” 孔昭没有回答,他回眸望向正在缠斗的亓念念还有熏衣,朗声问道:“亓太傅,需要我帮忙么?” 亓念念顿时踉跄了一瞬,回眸怒视孔昭:“你丫的给我好好站边儿上看着,别插手!” “亓太傅,说脏话不好。” “孔昭你丫给我闭嘴!你到底站哪边儿的?你是不是想扰乱我的思绪好让熏衣乘机溜了?还是说你想和本席抢人!” 孔昭默默抚额,他只是本着队友友好互助的精神询问了亓念念一句罢了,没想到亓念念居然会想得这么多,失策啊失策…… 亓念念踉跄的那一瞬间,熏衣没有错过,她眼中寒光一闪,攻势愈发凌厉。 亓念念虽说还能应付,但却不像先前那般游刃有余,还能分心看向孔昭所在的方向了,顿时亓太傅就心生恼意:“孔昭,你丫的离我远点儿,我确定了,你就是想分我的心,好让我早点败在熏衣手下,这样你就可以和熏衣一战了!” “太傅,你这是胡说八道。” “孔昭,我很正经地让你离远点!” “太傅,没想到你居然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种技能,孔昭长见识了。” 亓念念顿时觉得胸口那口气一泄,差点没能格挡住熏衣的匕首:“孔昭你给我闭嘴!不然回头我一定叫宝儿把你的晚膳换成苦瓜馒头!” 孔昭微微一笑:“太傅此言甚合我意,正好我近日吃多了肉食需要降火……” 亓念念咬牙,索性连熏衣也不管了,拿着匕首就往孔昭袭来! 孔昭轻笑:“太傅,这会儿可不是你要和我算账的好时候,怎么说都得先把熏衣给制住吧?” 恼羞成怒的亓太傅的智商瞬间回笼:“你说得有理,等会儿你站那别跑,我制住熏衣再来和你打一场!” 拿着匕首的熏衣:“亓念念,你就不能认真的跟我打一场?还是说你依然把我当成以前那个你毫不费力就能捏死的小丫鬟?” 亓念念:“我从来就没有觉得你是我毫不费力就能捏死的小丫鬟啊,熏衣,毕竟在宝儿把你逐出太女府之前,你不仅是太女身边最得力的丫鬟,更是皇后娘娘的心腹。 不说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没必要把你给捏死,不,自从我得知宝儿近来遇上的这些苦难都是出自你的手笔之后,我们之间就已经有了深仇大恨! 现在的本席,的确是想一把把你捏死啊,熏衣。可是本席知道,本席不能!因为你曾经是宝儿的身边人,因为你曾经是皇后娘娘的心腹,便是看在她们的面子上,本席都不能让你现在就死在我的手上!” “你别以为你说这么一大堆我就会糊涂,你还是看不起我!” “本席什么时候看不起你了?” “你要不是看不起我,为什么每次你给殿下带零嘴儿的时候,都不帮我带一份!” 孔昭: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貌似亓念念和熏衣打起来的起因是因为熏衣布了一场大局吧,可是她们现在在吵什么东西,为什么我听不明白,话题为什么会变成零嘴儿啊! 这是零嘴儿的问题么?亓念念还有熏衣,你们两个给我认真点好不好! 孔指挥使很惆怅,他原本只是想激怒亓念念好知晓亓念念的身手到底到了哪个程度,和自己差距多大,可是他没想到,他撩起了亓念念的怒火,亓念念却和熏衣一边缠斗一边开始吵架了。 而吵架的主题更是近乎幼稚的亓念念不给熏衣买零嘴儿…… “本席为什么要帮你带零嘴,你是宝儿的丫鬟,又不是我的,我给你带了零嘴,你让宝儿怎么想?攀高枝的丫鬟,可是主子最讨厌的!而且我给宝儿带的零嘴儿那么多,你敢拍着胸脯说,她从来没有分给你过么?” 熏衣沉默了,她自然知晓亓念念每次到太女府上给太女捎带的零嘴儿数量有多大,那么多的零嘴儿太女殿下一个人自然是吃不完的,所以每次太傅离开太女府之后,太女都会分零嘴儿给自己的身边人。 而她,由于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的缘故,每次她分到的零嘴儿都是最多的。 熏衣沉默了,亓念念却开始不依不饶了。 “既然你知晓宝儿待你不薄,那你为何还要苦心绸缪只为害了她的性命!” “就算她没错,她也该死!因为她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孔昭垂眸,是因为皇后娘娘的缘故,熏衣才会如此痛恨顾宝儿,甚至恨不得她死么? 如此看来,他得去找老爷子还有师父问一问当年的旧事了…… 孔昭不是没有疑惑过,为何他从来没有见过轩辕青衫的母亲,也就是他的师娘,可是每当他撩拨着轩辕青衫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轩辕战宇的神情都会十分复杂,最后归于沉寂,只给轩辕青衫一句话:“就当你娘死了吧。” 什么叫就当? 他一直记着这句话,而轩辕青衫,则是断定了自己娘亲已经去了黄泉。 但是今儿个听了熏衣的话,他突然产生了一个近乎荒谬的想法,熏衣的娘亲,也许是轩辕青衫的娘亲! 因为轩辕家那么多的儿郎,只有轩辕青衫的娘不知所踪! 当年旧事到底有着怎样的惨烈真相,孔昭不知晓,但是他开始恐惧,万一熏衣的娘亲当真是轩辕青衫的娘亲,那个狡黠如狐却纯善如兔的少年该如何自处…… 万一熏衣真的是他的同母妹子,一旦他知晓自己的妹妹因为自己娘亲当年所受的苦想要了另一个妹妹的命…… 那么轩辕青衫,将会痛不欲生! 第294章 猜测 但是就算这个猜测再怎么荒谬,他也必须赌上一赌,因为只有赌过,他才能知晓熏衣的娘亲到底是不是轩辕青衫的娘亲,他们两人到底是不是兄妹…… 思及此处,孔昭也顾不得此时熏衣身旁还有亓念念和赵四在,竟是直接开口问道:“熏衣,你只知晓你娘当年受了一番苦楚,那你又可曾知晓我师傅所受的苦,比你娘亲更甚百倍千倍!” 孔昭的师傅…… 熏衣闻言微怔了一瞬,亓念念总算得到了机会把局势逆转。 轩辕战宇,那个男人…… 熏衣咬了牙:“他受再多苦,也是活该,他再苦,也是自作自受!” 这一刻,孔昭的心猛然下沉。 熏衣的话让他的猜测近乎事实,熏衣的娘亲就算和轩辕青衫的娘亲不是同一个人,也定然有着十分亲近的关系,不然熏衣绝对不会在自己提到师傅的时候,露出那般复杂的神情! 可据他所知,当年和自家师傅情定的女子,乃是一个舞姬,自小就被贩卖进了教坊司,若不是轩辕战宇一眼看中了她,她这一生,绝不会如意顺遂。 那么这样的女子,待得以离开教坊司之后,又怎会去在意把她贩卖进教坊司的家人? 所以他的猜测,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真相,熏衣就是轩辕青衫的同母胞妹,当年那个舞姬离开了轩辕府之后剩下的女儿。 而熏衣的年岁,与轩辕青衫的年岁十分相近! 可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的话,无论他多么想杀死熏衣,他都不能要了熏衣的命,至少在轩辕家还有帝尊没有做出决断之前,绝对不能!因为熏衣,极有可能也是轩辕家的女儿。 孔昭的神情变幻莫测,已经占据了上风的亓念念尽收眼底,她看了熏衣一眼,眼神里头有着惋惜,看来这丫头身上有不少猫腻,她不能再和她继续缠斗了,因为时间消耗不起。 只是要结束战斗的最快方法,就是下药,思及此处,亓念念在与熏衣缠斗之时,竟是将袖摆轻扬,一阵药粉就扑向了熏衣的口鼻。 她之前与熏衣缠斗之时从来没做什么手脚,所以熏衣对亓念念没有戒心,在这一刻便吸进了不少的药粉,顿时熏衣便咬了牙:“亓念念,你混……” 亓念念见状叹了口气:“熏衣,我也想和你痛快地打一场,只是现在的时机,真的不合适。你想说我混蛋就说吧,毕竟我这事儿做得的确有点儿混蛋。不过我提醒你,冤有头债有主,你可千万别怨我,要不是孔昭,我是绝对不会为了尽快结束战斗对你下迷药的!” 熏衣撑到这一刻已然不易,只是她怎么都没有料到,自己还没有把那个在舌尖上打转的“蛋”字说出去,亓念念就呱啦呱啦说了一大堆……等熏衣听完了亓念念的这番话后,她又气又急竟是在迷药的药效下成功地气晕了! 熏衣气得对象不只是亓念念,还有早早就下药药翻了赵四在一旁看热闹的孔昭,所以她晕过去之前,向孔昭翻了一个大白眼。 见熏衣倒下了,亓念念和孔昭对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 他们都没想过只是打探个暗道,就会听到这么惊人的秘事,可是听到了就是听到了,绝对不能当没听过。 所以这一刻孔昭和亓念念都在想同一件事,他们听到的那些事儿要怎么告诉给帝尊还有老爷子,又要以怎样的方式说出口。 熏衣这场布局,若是处理地不妥当,极有可能会让轩辕家还有帝尊的关系再也回不去,这一点,孔昭知道,亓念念也知道。 所以沉吟了一会儿之后,两人竟是异口同声道:“这件事,先瞒着宝儿!” 接着亓太傅和孔大人面面相觑,笑开了。 孔昭:“太傅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当真出乎孔昭预料。” 亓念念:“在意宝儿的人,可从来都不止你一人,当年我既然应了皇后娘娘的要求离开北狄前来东墨照应宝儿,我就定然会做好为人师长应尽的本分!” “可是太傅,你似乎除了吃喝玩乐加逛花楼,便再也没有教宝儿旁的事儿了吧?你确定你真的尽到了为人师长应尽的本分么?” 亓念念翻了个白眼:“当年我到东墨的时候,似乎宝儿正因为萧翎的缘故十分消沉吧,要是我不教着宝儿怎么走出来,你有想过宝儿会变成什么性子么?” 孔昭沉默了,要是没有亓念念,顾宝儿虽然不会披上纨绔子弟的皮,却也难以走得出萧翎一家的死带给她的桎梏! 她一直都在怨自己,因为当年若不是她咽不下那口气,萧家绝对不会…… 她对于当年的事儿怨进了骨子,所以哪怕忘却了前尘往事,在看到萧翎的那一刻,依然会止不住流泪。 想到这儿,孔昭对着亓念念的神情也温和了三分:“孔昭在此谢过太傅,过去那些日子孔昭给太傅使了不少绊子,还望太傅见谅。” “你和我之间用不着这个谢字,因为不论是你还是我,行事的目的都是想护小丫头安稳罢了。但是你别以为你以前给我下的那些绊子,你可以用一句话就带过去!” “那太傅想要如何?” “不如何,等日后慕白在为宝儿烹制膳食的时候,你也在边儿上学着吧。” 孔昭咬牙:“太傅是想让孔昭为你烹制一日三餐?” “是。你有意见?” 孔昭很想说他有意见,但是一想到自己过去所做的那些给亓念念找麻烦的事儿,他就没了义正言辞拒绝亓念念要求的底气。 于是乎,惆怅了好一会儿之后,孔大人还是正色道:“没有。” 亓念念懵了,她早就已经做好了换一个要求的准备了,可是她没有想到孔昭居然应下了! 没有下厨经验的羽林卫指挥使洗手作羹汤…… 亓太傅已经不敢想象那个画面了,她甚至开始怀疑孔昭答应这个要求就是为了让自己连吃饭都不能安心! 失策……早知道孔昭会答应这个要求,她就不说了!孔大人做的饭菜,亓太傅表示她是真的不敢吃! 第295章 蜜渍乌梅 不说地道里头的亓念念还有孔昭把赵四还有熏衣撂倒了之后如何讨价还价,地道入口边上的顾宝儿已然是等的着急了。 “慕白,他们怎么还没出来?” 慕白瞥向顾宝儿,轻轻一叹:“阿宝,孔昭和亓太傅现在还没有出来,可能是因为好几种情况,第一种是因为地道太深太长,孔昭和亓太傅还没有走到底。 第二种就是地道不长,但是里面充满了机关,为了破去机关,亓太傅和孔昭才会迟迟没有上来。除此之外……” “初次之外,还有最大的一种可能,那就是地道里头没有任何机关,而且地道的尽头是另一间静室,而熏衣和赵四正在里面商谈,并且他们两个谈到了关键的地方,孔昭和念念为了得知更多的消息,没有立即朝熏衣还有赵四发难。” 顾宝儿不等慕白说完,就说出了可能性最大的那一种情况,也就是电视剧还有小说中最容易出现的那种桥段,并得到了慕白慕公子赞许的眼神。 事实上,慕白并没有告诉顾宝儿第四种可能,那就是孔昭和赵四他们已经交过手了,而且赵四和熏衣已经被孔昭和亓念念联手制服,只是他们在和熏衣赵四交手之前,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所以为了商量一个妥当的方式来说出他们知道的事儿,孔昭和亓念念需要商议一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不会太长,却也不会太短。 慕白没有把第四种可能告诉顾宝儿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也和孔昭亓念念一般顾念着顾宝儿。 他知道孔昭的性子,那人的心中最重要的就是他眼前这个娇娇俏俏的小丫头,第二才是他自己的血海深仇,第三才是东墨江山的安稳。 而亓念念她虽然出身北狄权贵世家,却绝对不会做出危害东墨江山危害太女殿下的事情! 因为在他前世,帝后二人猝死长乐宫后,是亓太傅在第一时间联合定国公府轩辕氏并劝说相府还有宁国公府把不利于太女殿下的那些消息给压下去,然后扶还未及笄的太女登基! 而等太女的地位稳固之后,亓太傅在帝后两人的陵墓之前洒下一壶薄酒,说自己不负他们二人当年所托,接着便辞官挂印而去! 亓太傅离去之时,眉眼之间的潇洒,慕白一直记得,但他更加记得,太傅离开的那一刻,那个被人说是弑君登基的纨绔太女眼神里头的脆弱。 亓太傅走了,可以与她漫聊彻夜的人,再也没有了。 他记得她的叹息,但是她并没有求亓太傅留下。 因为她很清楚,亓太傅和她是同一种人,她们并不热衷权势,之所以站上高位,只是出于承诺还有不想任人操纵罢了。 亓太傅当年离开北狄前来东墨出任太傅,是因为北狄的储君对她穷追不舍。 亓太傅所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不是所谓后宫之主的那一顶凤冠! 亓太傅为了自己的心之所求,抛下了生养自己的故土,前来东墨,她知道亓太傅的不易,又怎会在自己的权势稳固之后,折断亓太傅的羽翼,逼她留在自己身边? 这样的孔昭,这样的亓念念,能让他们困扰的事儿,着实不多。 如果有,那定然是和太女有关! 因为太女,是孔昭和亓念念唯一的交集。 要是没有太女,慕白敢断定,孔昭在亓念念的眼里还不如一盘儿太白楼出品的糖醋排骨! 待慕白捋顺了自己的思绪之后,他从自己的腰封里头掏出一袋子蜜渍乌梅来,递给了顾宝儿。 顾宝儿接过蜜渍乌梅的时候,一脸错愕:“慕白,你给我蜜饯做什么?” “尝尝吧,这油纸包里头的是蜜渍乌梅,酸甜生津的,味道不错。”慕白笑容温和,“我估摸着孔昭还有亓太傅一时半会儿是上不来了,我和阿宝在这儿干等着也怪没趣儿的,不如吃点儿零嘴来得好。” 顾宝儿看着慕白的眼神惊叹之中带着敬佩,她一度以为自己和潘珏已经是吃货中的吃货了,现在看来,她们的战斗力和慕白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因为慕白在自己的小伙伴在地道里头冒险的时候,还想着干等好无聊的,不如吃点儿乌梅开心一下…… “虽然慕白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我这会儿是真的没心情吃乌梅。” 诶,不吃吗? 慕白想起了前几天这丫头吃红烧肘子都不怕花了脸的一幕,顿时心生感慨,连蜜饯都没心思吃,看来她当真是在意孔昭的。 如此看来,要是自己想着和她携手白头,不把自己前世的授业恩师给说服,怕是根本不可能了。 不过说服孔昭这件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不管怎么说孔昭都是他前世的授业恩师,他们朝夕相处那么多时日,他知道能让孔昭点头的法子不外乎两种。 第一种,太女殿下点头了,且这件事不会危及太女殿下的安危。 第二种,这件事有利于太女殿下。 那么想让孔昭同意自己和顾宝儿在一块,说不得要让孔昭明白,自己并不是一个只会下药的大夫…… 慕白打定主意,便从顾宝儿手中抢过了蜜渍乌梅,然后从里头捞出一颗乌梅,趁顾宝儿不备,他赶紧把乌梅塞到她的嘴里。 顾宝儿没有一点点防备就被蜜饯甜得不行,顿时就懵了,含着蜜饯就嘟哝道:“慕白你做什么!” 慕白无辜脸:“慕白只是想让殿下尝尝慕白亲自酿制的蜜饯罢了,殿下,蜜饯的滋味如何?” 诶,居然是慕白亲自做的蜜饯嘛?难怪吃起来酸甜生津一点儿都不甜腻! 太女殿下是这么想的,她也这么说出口了,然后看到慕白笑容的那一瞬间,回过神来的太女殿下怒了:“慕白,这是让我尝你蜜饯滋味儿的时候么?孔昭和念念可还在地道里头呢!” 慕白直视着她羞恼的脸,轻声叹息:“为什么不能在这时尝慕白为殿下酿制的蜜饯呢?难道是因为殿下不放心孔昭和亓太傅,不信任他们的能力可以让自己全身而退么?” 第296章 问心 慕白这话一出,顾宝儿顿时一呆,她不得不承认,慕白问到点子上了,正是因为她不放心孔昭和亓念念,所以她才无心品尝慕白亲手酿制的蜜饯。 可是这和她不信任孔昭还有亓念念的实力没有半点关系! 早在孔昭左扛慕白右扛自己的时候,她就对孔昭的实力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了。 他是轩辕府不惜药材培养的出的药人,而且据孔昭所言,轩辕家的药人,只有嫡系一脉有资格去做。 所以和他同一批的药人只有轩辕青衫,而原主,只是一个半成品…… 他是从皇家密训里头熬出来的暗卫,所以他一旦要杀一个人,那么他的手段就会如同蛇一般狠辣。 但他也是轩辕家的十一少,秉承了轩辕家至刚至阳的武艺传承,拥有深厚的内力。 他的内心无比坦荡,哪怕死在他手下的人再多,他也不会因此产生心魔。 可就算孔昭再强大,她还是担心他,因为他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与自己性命攸关之人! 当初她刚刚来到东墨的时候,要是没有孔昭的帮助,她这个冒牌太女殿下早就露馅了…… 所以就算她知道孔昭的实力强大,她还是会忍不住的担心。 而念念虽然与她聚少离多,但念念却是在她刚来东墨之时给了她心灵安宁的家人,所以她没有办法不去担心念念…… 明白了自己心意的顾宝儿看着慕白,正色道:“我的确是在担心孔昭还有念念,但我担心他们并不是因为我不相信他们的实力,而是因为我在意他们。” 是因为在意么? 慕白得到了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抿唇一笑:“比蜜渍乌梅还要在意?” “是。” “那么殿下可曾对慕白有一丝在意?” 对慕白的在意么? 顾宝儿久久无言,她也许是在意他的,但是这一份在意,远远比不上对孔昭的在意来得重。 顾宝儿立即回答,慕白唇角的笑意愈发明显。 “殿下迟疑了,因为你也不知晓你是不是在意慕白。慕白虽说和你一起走了一趟延陵,也曾陪殿下出生入死,可对于把天家无情这句话铭记在心的殿下而言,慕白的存在,对你而言并不是保障,而是无形的危害。” 迟疑就代表默认,就算她对自己的心意还是模棱两可,但是慕白坚信,他能够在她的心中刻下自己的名字! 顾宝儿听了慕白一番话,顿时懵逼了。 她没有想到,慕白居然这么了解她的心思。 慕白的确陪着她出生入死过,但是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远离慕白,因为和其他自己在意的人相比,慕白实在是太过弱小了。可是每当想起慕白的爱心料理,想起慕白炼出来的各种药散,想起慕白毫不犹豫就愿意随她而去的决绝,顾宝儿都会犹豫。 远离这样的一个少年,她的确会减少一个弱点,但是她失去的也许会更多…… “殿下沉默了,慕白也明白了殿下的心中所想呢,殿下定然是觉得慕白与孔昭相比太过弱小,远离彼此白无论对你对我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是。” “可是殿下又何曾了解过慕白呢?慕白能猜中殿下的心思,说明慕白对殿下的了解,不说九分也有八分了,可是殿下只知晓慕白会做药膳,会医术会毒术,又可曾了解过慕白的其他? 殿下所知晓的不过是相府的大公子,原太医署的院判以及太白楼掌柜苏易之的同门师兄罢了。” 慕白唇角的笑意带着冷冽,她还是和前世一样…… 当年在定国公府,她一眼就相中了在角落里头对着木桩练拳的自己,可是她没有说出来。 他只能从她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推断,这个立于东墨权势之巅的女子,是心喜自己的。 可是她一直没有靠近他,直到他靠孔昭传给自己的武艺在疆场立功成为西戎人惧怕的修罗将军的时候,她才愿意走近他。 她一直以为她不说,他就不会知晓。 她以为只要她远着自己,弱小的自己就可以安稳地活下来。 但是她错了! 他的确可以活下来,但是他的心,不会安稳。 慕白没有再开口,顾宝儿看着他清俊的侧颜,第一次开始后悔自己对慕白不够了解。 他说的没错,她知晓的只是他崭露在自己眼前的部分,对于他隐藏起来的那些部分,她一无所知。 她不了解他,就想着远离他,一心以为她的远离,可以让他的余生安稳…… 这样的自己,当真是蠢透了! “慕白……我……” 慕白回过头,发现顾宝儿嗫嚅着唇儿正欲开口,顿时他就有了强烈的预感,顾宝儿接下来说的话,对于他们两人十分重要! 但是慕白没能听完顾宝儿的心声,因为孔昭和亓念念,从地道里头出来了。 亓念念拉着熏衣,孔昭拎着赵四,而顾宝儿在他们四人出现的第一瞬间就闭上了自己的嘴,企图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这一刻,慕白慕公子无比恼火,就差一点点,他就要成功了,他就要推动她做出抉择了,可是为什么孔昭和亓念念偏偏在这时候出现呢? 于是乎,他看向亓念念还有孔昭的眼神里头也多了几分怒意。 孔昭刚刚答应要为亓念念烹制午膳的要求不久,心情也是万分恼火的,所以当他发现慕白看向自己的眼神十分不善的时候,孔指挥使怒了。 “你看我干嘛?” “慕白看孔大人如此长时间没有从地道里头出来,着实担心孔大人的安危,怕孔大人在地道中遭遇了什么机关身受重伤,所以才会在第一时间确认孔大人是否安好。” 孔昭孔指挥使表示他拒绝相信:你丫的是不想我从地道里头安然无恙的出来吧!不然你为什么用这么不善的眼神看我! 慕白慕公子表示他说的话都是浮云:孔昭居然没有受伤真是太可惜了,要是孔昭受伤手脚不便上来的速度再慢一些的话,也许自己就能听到顾宝儿那段话了! 太女殿下则和亓太傅对视一眼,两脸懵逼:男人心,海底针,这两个汉子的脸色怎么说变就变,他们到底怎么了? 第297章 决断 慕白还有孔昭的视线在半空交汇,迸发出强烈的战意,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把对于对方的不爽态度表现在脸上,只是在心底暗暗咬牙,只要有机会一定把对方往死里整。 于是乎,亓念念还有顾宝儿更加懵逼了,这两人看着正常的不行,神情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可是为什么他们两个对视的时候,就感觉特别怪呢! 太女殿下愣了三秒钟,悟了:这和谐中又夹杂着怪异的气场,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那么问题来了,上一秒还在认真脸撩自己的小哥哥下一秒就和自家的忠犬护卫勾搭在一块了,她又该何去何从? 太女殿下不知道,但是她看着孔昭还有慕白的眼神带了几分诧异还有震惊以及认同。 当慕白还有孔昭同时回眸撞见顾宝儿那双盛满了复杂情绪的眸子的时候,他们也震惊了:宝儿,你看着我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和那家伙一点关系都没有好不好!我们绝对没有那啥之好! 对于顾宝儿如此复杂的眼神,不论是孔昭还是慕白都记忆深刻。 因为上一次太女殿下看见一个小书童和他家少爷在月下拥吻的时候,她就是用这样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们,然后悠然轻叹:“爱,果然是跨越性别跨越身份跨越一切的……” 至于为什么慕白还有孔昭外会知道这件事儿,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现在的孔昭还有慕白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求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真的和他没关系! 于是乎,他们两人异口同声道:“宝儿,你误会了,我和那混蛋没关系!” 顾宝儿:我信了还不成么? 亓太傅闻言则是无奈轻笑:“先不说你们两个到底谁才是混蛋,光凭你们两个这异口同声的默契,想让我和阿宝相信你们两个一点关系都没有,也是一件困难的事儿。” 慕白:……为什么这家伙会和我异口同声? 孔昭:为什么这家伙会和我同时开口? 这一刻,慕白和孔昭对于对方的嫌弃情绪达到了最为浓烈的地步。 这一点,顾宝儿和亓念念从他们两人的气场中就能推断出来。 因此,太女殿下还有亓太傅达成了共识,绝对不能再在锦绣坊耽搁下去了,他们必须尽快回宫,不然这两人再呆在一块,事情的发展趋势绝对会十分不妙! 然后,萧远就一脸错愕地看着亓念念还有孔昭把锦绣坊的掌柜还有幕后东家之一的熏衣从静室里头带出来了…… 临行前,孔昭给了萧远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这位小哥,没想到锦绣坊的掌柜惯爱走后门,倒是叫我们几个给逮了个正着呢。” 萧远闻言瞳孔猛然一缩,身后一层密密麻麻的白毛汗……他握紧了拳,企图说些什么为自己开脱,为林泽开脱,却发现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后萧远听见林泽在他耳边轻喊:“三哥,回魂了!孔大人都走远了,奇怪的是他走的时候还把掌柜的给带上了,你说他们是要去谈什么生意啊?” 什么,已经走了? 萧远猛然回过神,赫然发现那一身风华的少年郎已然走远,甚至他的背影都即将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萧远咬了唇,终究是强忍下叫住他的冲动,转头对林泽道:“掌柜的要和孔大人他们谈的生意,一时半会儿怕是谈不完了。所以今儿个晚上,我们不用给掌柜的留饭了。” “诶?真的不用给掌柜的留饭嘛?看来掌柜的和孔大人他们要谈的生意,真的是很重要吧,不然三哥你是不会觉得掌柜今儿个晚上不会回来的。” 萧远勉力在脸上勾出个笑来:“是,掌柜的要和孔大人谈一笔很重要的生意,这笔生意,关乎我们锦绣坊何去何从。”也关乎你的余生是否安稳,我是否还能继续活下去…… 但是这一切,我都不能对你说,林泽。 “诶?居然是这么重要的生意嘛,掌柜的不会是想把锦绣坊转手给太女殿下作为私产吧?” “十有八九是了,所以林泽,作为新来的伙计,你可要协助我这个老牌伙计还有新上任的账房心生,打理好锦绣坊。” “三哥,这些都不重要,我只关心一点,掌柜的要是把锦绣坊卖了,我们的工钱他还会给我们吗?” “会的,因为我有掌柜的钥匙,如果他不给我们工钱,我们就自己拿!” 话音落下之时,林泽发现萧远的眼底掠过一丝决绝之意,他不明白萧远的眼神里头为什么会有决绝,但是他能够理解萧远,因为白上班没有工钱这种事情,真的会把人逼疯的! 熏衣是被亓念念用慕白研制出来的迷药迷晕的,所以想要让她快点醒来,必须得由慕白亲自出马。 慕白亲手研制的迷药“春风醉”,不把人迷晕两个时辰,那人是绝对不会醒来的,要想提前醒来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用慕白研制的解药解了“春风醉”。 至于什么鞭打什么水泼之类的方法,那是完全没有用处的,这就是慕白研制的“春风醉”的霸道之处。 因此,为了尽快从熏衣口中套话,慕白也得到了进入帝尊御书房的资格。 这让苏晟很是诧异,但是让苏印公更诧异的事情是,慕白和太女殿下、熏衣她们进去后不久,皇后娘娘也进了陛下的御书房,而且就在皇后娘娘进入御书房的那一瞬间,他伺候了几十年的主子对他说:“苏晟,你去外边吃会儿茶。” 苏晟知道,这不是帝尊的询问,而是命令,所以他当即便恭顺地应道:“诺。” 在他走出御书房的那一瞬间,他回眸望了一眼那个穿着一身浅色衫裙的小丫头,眼底满是担忧。 今儿个的事情帝尊叫他回避,定然是因为这事儿同轩辕家同皇后娘娘有关…… 帝尊虽然信他,但是这样的事儿,还是要避着他的。 因为这已经不是国事了,而是那个立于权势之巅的男子的家事,他想要了解,还不够资格! 第298章 对质(1) 当熏衣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在御书房了。 这个地方,她一直想进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可以动摇东墨国本的机密文件,她由衷地想着,她要把这些机密文件流传出去,如此一来,那个女人过得日子也就不再安稳了,因为把文件给流传出去的,可是披着那个女人“心腹”皮子的自己…… 但是她从来没有得到过进来的机会,无论是她跟在叶妩身边的时候,还是她跟着太女的时候,她都没有得到过进入东墨御书房的机会。 没想到在她所做的一切暴露在亓念念还有孔昭眼前的时候,她却得到了这样的机会,只是就算得到了进入御书房的机会,她也再也不能从里面挑选一些消息传出去了…… 熏衣这般想着,唇角便勾起了一丝自嘲的笑来。 也就是她睁开双眼环视四周后发出自嘲的笑的下一瞬,孔昭走到她面前,寒声问道:“为什么?” 熏衣没有回答,反而反问孔昭道:“你应该明白为什么的,又何必问我呢?皇后娘娘她只顾着自己的幸福,全然没想到被她害得毁容又被迫离开轩辕家的那个可怜的女子会有多惨吧! 你为什么不问问她?这十几年来她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被她害得失去自己妻子的上将军,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面对那个女人九死一生生下来的轩辕家的少主轩辕青衫的? 你为什么不敢去问她,反而来问我为什么?” 孔昭久久无言,当年的那些事儿到底是谁欠了谁,早已是一笔算不清楚的烂账了!但是熏衣因为当年旧事,耐下性子在东墨宫中潜伏了那么多个****夜夜却是无法抹杀的事实。 她苦心孤诣地布局,在京都中安排据点收集消息,并在据点暴露后下令让掌柜的把这口黑锅甩到南诏帝尊身上也是事实。 她利用龙四,在长乐宫中挖出了那样一条尚未完工却布了歹毒机关的地道来,也是事实! 因此,不论她做出这样举动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为了东墨也好,为了顾宝儿也罢,熏衣都必须去死! 可是,熏衣绝对不能死在这个时候,她身后还有人,而且熏衣的身世,尚且存疑。 孔昭不敢赌,熏衣到底是不是轩辕氏的血脉。 藏身暗处的帝尊和皇后娘娘也同样不敢赌,而慕白和亓念念对视一眼,心中长叹,这事儿本是皇家秘事,他们是不该知晓的,但是他们已然被扯进来了,所能做的,也只有在几位当事人做下决定之前劝谏一二,希望他们日后想起今日所做的决定之时,不会后悔罢了。 熏衣发现孔昭久久无言,笑声愈发嘲讽:“怎么,说不出话来了?还是被残忍的真相给打击到了?东墨的皇后实际是一个亲手破坏了自己兄长家室的卑鄙女子,这样的真相对你这个轩辕家的义子而言,是不是太残酷了? 但是,这就是事实啊……无论叶妩如何狡辩,为轩辕家做了多少的事情,都无法改变她逼走了上将军妻子的事实!” 熏衣环视自己身边的人,除了孔昭只有慕白、亓念念还有顾宝儿在,便朗声道:“东墨帝尊还有叶妩,你们以为你们藏身在御书房的暗处我就发现不了你们么? 别天真了,我知道,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你们都不可能会让你们唯一的骨血和我这个一心想着让东墨帝后血脉断绝的细作共处一室的,哪怕我这个细作,手脚被缚根本做不了任何事。” 顾宝儿听了许久,听到这儿总算是忍不住了,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原主,她都必须去问个清楚明白。 “熏衣,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么在你看到上将军的时候,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 “怎样的心情?我的妹妹啊,你知道我有多恨那个男人么?要不是他偏听偏信,我的娘又怎么会被逐出轩辕氏,还是在她为轩辕战宇那个男人诞下了儿子之后! 你知道我的娘亲,这么多年来过得有多么艰难么? 你知道那个雨夜,她失去了自己骨肉又被逐出轩辕家的时候,是多么无助么?你当然不会知道,因为你从来都没听说过有关你九哥娘亲的任何事,那个男人无论对谁都是用一样的说辞呢,他的妻子,已经去世了,难产而死。” 熏衣的笑意癫狂,顾宝儿看着她,久久无言,半晌后才开口道:“既然你知道我是你的妹妹,那你为什么可以花费那么多精力布局,送我去死!” “因为你该死!无论你是个怎样的好姑娘,你都必须去死,因为只有你死了,那个让我娘亲不得不离开轩辕家的女人,才会****夜夜以泪洗面,在无尽的懊悔里头度过余生!” 熏衣看着顾宝儿的侧脸,癫狂的眼神温和了些许:“我在你身边,呆了多少个****夜夜,你清楚么?” “我,记不得了。” “记不得了么,那倒是件好事。”熏衣醒来之后,还是头一次露出欣慰的眼神来,一如那一日,她看见顾宝儿在亓念念还有羽林卫的保护下平安归来。 “那么多个****夜夜,我都陪在你的身边,只要我想让你去死,你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只要我能下得了手的话。但是我对你,下不了手。因为我是真的把你当作我的妹妹……所以哪怕几度我把匕首放上你的脖颈,最后还是下不了那个手。 我实在是没办法看着你死在我的眼前啊……但是你是那个女人的女儿,所以我必须让你去死。” 熏衣看着顾宝儿,眼神温柔:“现在你知道了这一切,怨我么?” “我,不怨!因为不管你为了让我去死布了多大的局,你看着我的眼神,从来都没有恶意!你的眼神,做不了假,我从九州膳轩平安归来之时,你眼底的欣喜不是假的。 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才是最苦的那一个。” 熏衣闻言在脸上绽出个温和的笑来:“不怨么?早在我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姑娘。现在知道你的心胸远比我想象的豁达,我就放心了。” 第299章 对质(2) 顾宝儿看着熏衣,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由于当年旧事,布局谋害原主的性命。 她也由于血脉,将原主视作自己亲妹,尽可能地引导她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 她被夹在自己不明真相的妹妹还有对皇后抱有深切仇怨的娘亲之间,又是多么为难? 顾宝儿不知道,但是她知道,熏衣过得,很苦。 不是身体上的困苦,而是心苦。 她的心无时无刻不被浸泡在名为矛盾的苦涩里…… 这般想着,顾宝儿看着熏衣的眼神也温和了许多。 过去是主仆现金却有可能是表姐妹的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熏衣开口道:“殿下,你走吧,带着你的班底离开御书房,他们先前在地道里头,并没有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关于当年旧事,我丝毫没有吐露,所以你不用担心,你费力收服的文武班底,会因为知道皇家秘事的缘故,不得不服下暗卫的毒药。 还有,看在曾经共处的那些个日夜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一句,南诏帝尊断然不会与你为敌!所以不要攻打南诏,万不得已之时,你可以和南诏帝尊结盟。” 熏衣说的,正是顾宝儿此刻正在担心的事。 无论是亓念念还是孔昭亦或慕白,都是她在意的人,她实在是不想她们因为听到不得了的事情而被迫服毒…… 眼下得了熏衣的准信,顾宝儿的心里不由松快了许多。 “好,我走了。不过关于南诏的事,还是等我成为南诏帝尊之后再说吧。” “等等……让我再看你一会儿……” 顾宝儿没有开口,却任由熏衣的目光将她的容颜描摹了千百遍。 她不知道熏衣的心中是多么悲凉无望,但是她知道,也许自己再也见不到熏衣。 顾宝儿带着慕白他们离去的时候,帝后二人并未阻拦,直到这一刻,顾宝儿心中的那一块巨石才算落了地。 无论是慕白还是孔昭亦或是亓念念,他们都是因为信任自己的缘故,才会跟到锦绣坊的,要是他们因此遭遇了什么不测的话,顾宝儿觉得自己会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太女殿下和她的小伙伴正在长宁宫用美食平复自己心境的时候,御书房内的帝后二人正在和熏衣对质。 “你说你是哥哥还有那个女人的女儿,有什么依据?” “我母亲的姓名够份量么?我的母亲是当年和皇后娘娘并称绝色双姝的桔荧惑!” 桔荧惑……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的那一刻,皇后娘娘的神情无比复杂。 “你当真是她的女儿?” “是。” “你早该回归轩辕家的,而不是因为你母亲的片面之词,布局让你唯一的妹妹去死!你要是想知道当年旧事,只要你回归轩辕氏,不论是哥哥还是老爷子都会愿意把当年旧事和你说个清楚明白的!” 熏衣看着皇后娘娘,原本温和的神情再度变得冷漠:“轩辕氏从来就不是我的家,又如何算得上是回归?还有皇后娘娘,你口口声声说我的娘亲告诉我的那些事情只是所谓的一面之词,那么定国公或者上将军告诉我的那些事情,就是事实么? 就算有很多事情,我娘亲不曾告诉过我,但是因为你,她被迫离开轩辕氏的事情,不是假的。” 皇后娘娘看着熏衣,向来清冷的神情开始动容:“你想知道当年旧事,好,那我告诉你,只要这样的秘事,你可以担得起!” 熏衣闻言,眼底划过一丝不明流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会明白的,只要你是桔荧惑的女儿,你就有那个资格去知道当年旧事的真相,只是我对你有一点要求,那就是在当年真相大白之前,不要再布局对宝儿出手。” “你多虑了,现在我已经是阶下囚,皇后娘娘也不必担心我会对殿下出手。” “记住你这句话。” “我会的,但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殿下。皇后娘娘,你是不是发现了,你的女儿开始越来越不像你了?她可当真是个好姑娘,和我娘亲口中的皇后娘娘毫不相似呢,所以哪怕我恨不得你死,都没有办法对她下手。 还有我布局,只是因为我没有办法对殿下下手,以及想给我娘亲一个交代罢了,无论我的布局是否会成功,我都没有想过。以及殿下今天能出现在锦绣坊,说明她的重伤消息也是假的吧…… 如此一来,龙四的下场我也知道了。如此也好,据我所知,所有对她抱有恶意的人都已经浮现在了明面上,她也不用提防从暗处袭来的刀箭。” 帝尊听到此处,看着熏衣的神情缓和了些许:“你倒是个明白人。” “我也想做个糊涂人。” “桔荧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一点也不像她,而更像叶妩,不,你最像白秋芫。” “我娘亲的确说过我不像她。”熏衣答得淡然,内心却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更像叶妩么? 所以娘亲看着她的时候,片刻神情温和,片刻又是那般的冷漠。 到她年岁渐长,五官渐渐明朗之后,她便将她送入了东墨…… 原来,是因为她不似娘亲,反而与叶妩相似的缘故么? 可是,东墨帝尊口中的白秋芫又是谁? “阿迟,你不说我还没想到,她的性子与十几年前的我相似,五官却更加肖似白秋芫。” 皇后娘娘的神情颇为复杂:“如果当年救走桔荧惑的人是白秋芫的夫君墨沉舟,那么这一切都说得通了。墨沉舟恨我们入骨,他遇上了被逐出轩辕氏的桔荧惑,是定然会出手相助的。 也只有他,拥有不着痕迹的往我们宫中安插人手的能力……我是不是该庆幸,墨沉舟他到底是对我们手下留情了?他拥有这样的能力,却送了不明真相的熏衣入宫。” 熏衣怔住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白秋芫……这个女人到底是谁!还有为什么爹爹会被称做是她的夫君…… 明明爹爹唯一的妻子就是她的娘亲啊! 熏衣没有开口,皇后娘娘却没有忽略她,她看向熏衣的眼神带着几分悲悯:“你确定还要知道当年旧事么?哪怕你有可能是白秋芫的女儿?” 第300章 桔荧惑与白秋芫(1) “白秋芫?她是谁?”熏衣看着叶妩的神情,终于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求知欲,问出了这个令她很是困惑的问题。 “如果你的父亲是墨沉舟,那么白秋芫就是你的娘亲。” “不,我的父亲是墨沉舟,但我的母亲是桔荧惑!”熏衣失控了,以至于她居然承认了自己是墨沉舟女儿的事实。 而熏衣的话音刚落,她便知道就算自己再不甘愿,在心神失守的情况下,她也已经吐露了自己的身后人是谁。这一刻,她唯一能够庆幸的事情就是,墨家的主要势力范围并不在东墨境内,不然墨家的势力定然会因为她今日的过失而遭受巨大的打击!幸好,她不是东墨人。 幸好,墨家不是东墨世家。 而帝后两人听到熏衣脱口而出的事实的时候,脸色同时难看了不少。 帝尊看着熏衣长叹了一口气:“告诉她吧,也好让她知道她这十几年来过得有多可悲。” 熏衣冷笑:“眼睁睁看着自己恨之入骨的仇人在眼前乱晃,我为了大局却什么都不能做,的确是可悲的事,而且我还有毕恭毕敬地对你行礼,叫你皇后娘娘。叶妩,不用你和夫君假好心,我都知道我这十几年过得有多可悲!” “你以为这就是发生在你身上最可悲的事了么?”皇后娘娘叹了口气:“熏衣,你的娘亲是白秋芫,不是桔荧惑。如果你非要问本宫为什么,本宫只能告诉你,当年桔荧惑产下青衫之后已然坏了身子,她这一生注定不可能再有任何子嗣!” “你说什么?” “事实就是这样,桔荧惑恨我,是因为她和墨沉舟勾搭的时候被我向兄长揭发了,我兄长一气之下,对她用了强,然后她怀上了青衫,她恨青衫,所以产下青衫之后想要把她掐死!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兄长目睹她想要扼杀自己的亲子,才冷了一颗对她的痴心。桔荧惑自小没入教坊司,举目无亲,她之所以能够和本宫并称绝色双姝靠的是什么?不过是我兄长轩辕战宇的一片痴心罢了! 你以为教坊司的舞姬,能够从何得来琴棋书画上的高深造诣?为了请来那些个大家来教养桔荧惑,我兄长用掉了轩辕家世代和那些大家累计的情分!他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桔荧惑以舞姬之身入主定国公府,成为轩辕氏的女主人。但是桔荧惑,她辜负了我兄长的一片痴心。所以在我下令将产下青衫的桔荧惑逐出定国公府的时候,我兄长没有阻止。” “我不信。” “你会信的,因为你娘是白秋芫,你流淌着她的血脉,也会如同她一般爱憎分明。所以你知道所有当年旧事之后,定然会相信我所说的一切。 诚然,我兄长对桔荧惑用强是大错,但是这也是因为,他爱得太苦了,他用了十年时间守望桔荧惑,让桔荧惑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舞姬成为绝色双姝之一,只想得到桔荧惑的心。 但是他没能成功,桔荧惑利用定国公府的势力为自己谋取利益的同时,她把目标定在了我的夫君顾迟身上!” “我娘亲不是那种会甘愿和别的女子共享一夫的女子!” “的确,不论是你的后娘桔荧惑,还是你的亲生娘亲白秋芫都是这样的女子。 所以白秋芫发现桔荧惑和墨沉舟勾搭上之后,她离开了墨沉舟,也离开了你。而桔荧惑,之所以会把目标定在顾迟身上,则是因为我兄长向来和他同出同入,桔荧惑见的次数多了,也就动心了。 她若是和阿迟两情相悦,我和我兄长也不会阻拦,毕竟爱一个人,终究是自己的事情,不是每一份付出的心意都能够得到回应,情意是勉强不来的。 但是和阿迟两情相悦的人是我,不是桔荧惑。虽然当时我们男未婚女未嫁,但是这仍然改不了他的眼中只有我一人的事实,而我,虽然因为桔荧惑的事情对他有所误会,心里却也是有他的。 所以当我发现桔荧惑一边利用我兄长为自己谋求利益一边觊觎阿迟同时还和墨沉舟纠缠不清的时候,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皇后娘娘给出的信息量太过巨大,熏衣表示自己承受不来! “你真的没有骗我?” “你今时今日不过是一个阶下囚罢了,我没有必要欺骗你这个阶下囚,不是么?我只是可悲,我当年情同姊妹的白秋芫,留在世间唯一的骨血,被她自以为的娘亲和狠心的父亲给利用了这许多年却还懵懂不知罢了。” “你说得没错,但是我需要缓一缓,毕竟如果你说得是真的,那么我这十几年又算是什么……我自小隐姓埋名进入东墨宫闱成为细作打探消息又是为了什么?” 熏衣已经笑不出来了,此刻,她分明已然红了眼。 如果叶妩说得都是真的,那么她这十几年活得该是多么可笑啊!如果她的娘亲真的是白秋芫,如果白秋芫真的和叶妩情同姊妹…… 那么她绝对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我会给你时间好好缓一缓的,但不是现在。因为我还有事没有告诉你,那就是你的娘亲白秋芫到底是为何而死!” “白秋芫少年从军,是西戎有名的女将,我虽然没和她见过几次,但我们的交情却极深,因为在她面前,我只是叶妩,而在我面前,她只是秋芫。而墨沉舟,则是她的同门师兄。 我们第一次相见,是她潜入东墨打探军情的时候,但是她只顾着与我相谈,忘了要打探军情的事儿,这还是第二次相见的时候,她同我说的。第三次相见的时候,她对我说:阿妩,你知道么?我要嫁给我的师兄沉舟了。 我自然是祝愿她与她的师兄百年好合。第四次相见,她是西戎的将军白秋芫……而第五次相见之时,她为了让杀红了眼的西戎人从东墨退兵,自刎在两军阵前,而她死前,将她用血所书的遗书射入了我所在的营帐。” 第301章 桔荧惑与白秋芫(2) “死了?”熏衣的手猛然攒紧,“你不是说了么?白秋芫是西戎有名的女将军,她好不容易从疆场上活下来,又怎么会自刎在西戎军阵前,只为了让西戎人从东墨退兵!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因为没有必要。你的娘亲白秋芫,的确是自刎于两军阵前,只为了让西戎退兵,因为那一年,东墨的情景是真的不妙,而西戎也是真的杀红了眼。那一年,西戎军死了多少,我们东墨的将士又战死了多少,我也记不清了。 而意识到我们不能再这样拼杀下去的人不多,在西戎内,够份量的人更是只有白秋芫一个。而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让西戎军冷静下来的方法也只有自刎于两军阵前,因为她不仅是西戎将军白秋芫,更是西戎唯一的公主! 也唯有身上兼具了西戎战神与皇族公主双重身份的白秋芫,以死相逼,西戎军才有可能会退兵。不然,东墨和西戎只能继续站下去,知道西戎的骑兵被东墨诛杀殆尽,或是东墨的将士,流尽最后一滴血!” “我……不信……如果你说得是真的话,那么白秋芫凭什么心甘情愿的去死……她好不容易用公主的身份拼出战神的名头,不是为了用自刎来逼自己的部下退兵的!” “因为那时的白秋芫,已经不想活了啊。” 不想活了么?熏衣嗫嚅着唇儿,却发现自己已然说不出话来。 如果叶妩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她墨熏衣并不是桔荧惑和墨沉舟的女儿,而是西戎战神白秋芫留在世间唯一的骨血!而身为白秋芫唯一骨血的她,从来没有祭拜过自己的娘亲一次…… 不仅如此,她还被辜负了自己娘亲的负心汉所利用,将带毒的匕首刺向了她娘亲的挚友…… 这样的她,这样的她,当真是不可原谅! 熏衣只想自己再昏过去一场,可她办不到,她只能带着刺痛的心继续听着皇后娘娘叙说。 “白秋芫是个如火般明艳的女子,让人实在是讨厌不起来,所以哪怕我们的立场敌对,哪怕我们的性子天差地别,我们还是成为了挚友。我们的友谊无关立场,我们以江山和数万将士为棋,谱写了一场局,而最终的结果,不过两败俱伤。 西戎伤了底子,东墨也损了元气,而白秋芫,更是因此失去了自己的夫君沉舟,她的夫君墨沉舟,到东墨境内打探消息之时和桔荧惑勾搭到了一起……当时我只道她的夫君姓陈名舟,却不料她的夫君,便是墨沉舟。 我在告诉她我的兄长的心上人和一个名为墨沉舟的人勾搭在一起的时候,她没说什么,眼底却颇有决绝之意,我当时没有在意,如今想来,她是早就不想活的了。 墨沉舟背叛了她,所以那个男子再也得不到她的回眸。 她是那样决绝的人,眼底掺不得半点沙子……她不想再见墨沉舟,可她却有了墨沉舟的血脉,这对她而言,也是一件让她为难的事。” “所以有了她必须去死的理由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去做了,哪怕她的女儿会因此失去自己的母亲,她也顾不得了。但是她没想到,她女儿出身的消息被掩埋了下来,世人只知道当年的西戎战神白秋芫是自刎于两军阵前的,却不知道,她尚且还有血脉存世。 我本以为你是轩辕家的女儿,是我兄长的孩儿,所以想劝着你回轩辕家,可是现在,能将你真正的身世告诉你,也是件不错的事儿。 熏衣,我很开心,就算你叫桔荧惑和墨沉舟养了那几年,可你一点儿也不像她们,你的性子像了我,你的骨子像了白秋芫。” “你这么说有什么依据?” “熏衣,你就像十几年前的我一般,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真正的死心,同时,也是那般心软。” 心软?熏衣嗤笑一声,叶妩居然说一个差点靠布局要了她女儿性命的人是心软的人,当真可笑! “不过,既然你管我要依据,那么我就给你依据。如果你当真是白秋芫的女儿,那么你的右腿内侧一定会有一朵雪莲花的胎记,而这,就是你身为西戎皇族公主的凭据。 每一代的西戎,只会有一位公主,上一代的西戎公主是白秋芫,而这一代的公主,我原本以为她还没投胎,现在想来,只怕只怕西戎公主十几年前就已经出世了。 如果你的右腿内侧没有纹身,那么你的脚底定然有一株藤蔓,而且只会在你激动的时候显形。” 熏衣闻言,彻底呆住了,因为她的右腿内侧,当真有一朵雪莲花胎记! 她原本以为这胎记只是普通的胎记,可现在,这胎记却成了判断她身世的依据! 皇后娘娘看着呆若木鸡的熏衣,再次叹气:“好好缓一缓吧……只有缓过劲儿来了,你才会知道你该何去何从。不论你身上是有雪莲胎记还是有藤蔓,这都表明你是白秋芫的女儿,所以你注定继承属于她的爱恨情仇……” 帝尊与皇后娘娘携手走出了御书房后,开始往御花园走去。 “你把这一切都告诉她,就不怕她撑不住么?” “她撑得住,因为她是熏衣,我给宝儿培养了将近十年的第一女官。虽说宝儿嫌她的性子刻板了些,但是我相信,经过这番身世探秘,熏衣的性子会大变的。而不会变的,是她对宝儿的忠心。 当年我瞥见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个丫头,会全力相助宝儿……因为她太像当年的我了。” “你就不怕宝儿会对熏衣有隔阂?” “她不会!” “你倒是心宽。” “因为宝儿不是不明是非的人,她很清楚,熏衣说得是真话,熏衣对她,是以诚相待的。熏衣恨的人,只是我。” “这倒是真的,熏衣的演技太好,我们谁都没有怀疑过她,若不是这一次机缘巧合,熏衣还不会这么快被逮出来……她对宝儿的忠心,不是假的。但她很清楚自己是个细作,所以就算再不忍,她还是会出手布局去谋宝儿的性命。这样的熏衣,一旦她做出了我们想要的抉择,那么日后西戎和东墨的关系,也许会迎来转机……” 第302章 口谕 帝尊话里的意味太过深长,由不得皇后娘娘不仔细考虑斟酌一番。 “你的意思是,熏衣不能留在东墨了?” “熏衣到底不是当年的你。阿妩,你可以留在东墨,是因为东墨也好,西戎也罢,外加北狄和南诏,我们四国达成了约定,可是熏衣不一样,你留在东墨,当年那几个混小子就差点没让我国破家亡,如果让西戎帝尊白河愁知道了熏衣的真实身份,你以为他还能坐得住? 墨沉舟和白秋芫的事儿暂且掠过不提,白河愁从来都不待见墨沉舟,墨沉舟能在白秋芫死后保住西戎大元帅的位置,你以为他靠的是什么?西戎军里头有的是比他还狠还不要命的将士! 但是成功坐上了大元帅位置的人,除了白秋芫,只有墨沉舟。因为墨沉舟,是白秋芫的丈夫。那样一个女子的死,保住了东墨还有西戎的元气,所以这些年来,东墨和西戎将士打得再狠,在白秋芫自刎那一天,都会休战。 墨沉舟是白秋芫没来得及和离的丈夫,所以西戎的军心在他身上,这一点就算是白河愁也没法改变。但要是熏衣的身份被传回了西戎,白河愁还会继续容忍墨沉舟靠着他逝去妹妹的威望在他面前作威作福么? 他不会!白河愁能忍着不杀了墨沉舟,是因为白秋芫,可要是白秋芫有了女儿,墨沉舟在白河愁的眼里,什么都算不上。” 是啊……熏衣和她的身份到底不一样,她是白秋芫的女儿,她必须回到西戎。 “我明白了。只是这件事,不能由你来做,也不能由我来做。” “你可以做这件事,但熏衣要是回了西戎,南诏那边知道了是因为你的缘故的话,一定会不依不饶。我倒是想做,不过也得白河愁愿意相信,我们之间的血海深仇,怕是这辈子都没完没了了,值得庆幸的是,当年我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总算是废了白河愁。” “白河愁废了?” 皇后娘娘得知西戎帝尊白河愁已然是个废人的惊人消息的时候,神情非常复杂。 “是。我亲自动的手,他到底废了还是没有废,我还能不清楚么?” 帝尊眼底划过一丝自得:“白河愁废了,那么就算他能再压制西戎几十年,没有血脉传世,也是枉然!而我们东墨有宝儿在,她虽然是个女子,但是还是可以为我们东墨顾氏延续血脉的。 你说我要是告知白河愁白秋芫的女儿在我手上,他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皇后娘娘一脸无奈:“阿迟,我敢保证,要是你把这消息传给白河愁,那么他拿到消息之后第一件要做得事情就是要了熏衣的命!”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让战宇去给白河愁传信。他和白河愁也是打了这么多年仗的对手了,他说的话,白河愁总归是要信几分的。” 于是乎,不久前才刚刚配合着孔昭控制过羽林卫的老爷子还有上将军就接到了一个消息,帝尊邀请他们两人速至御书房议事,这也就罢了,来传达帝尊口谕的苏晟苏印公还特地强调了一句:“若是府上九公子近来无事的话,最好也跟二位一同去御书房一趟,毕竟帝尊要和二位商议的事儿,和九公子怎么说都带点儿关系。” 老爷子当下便拧了眉:“事关北狄天机阁?” 苏晟闻言,向来没有什么笑容的脸上竟然挂上了温和的笑:“老爷子多虑了,虽然小的不知晓帝尊请二位去御书房议什么事儿,但是我敢打包票,这事儿定然和北狄天机阁无关。” “既是如此,那我便和战宇带着阿九去御书房一趟。” 话音刚落,老爷子便和上将军对视一眼,两人的神情都很是凝重。 以前帝尊让他们两人去御书房议事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让苏晟特意强调过让轩辕青衫最好也去御书房一趟。 今儿个却是特意强调了这么一句,那么他们今天要和帝尊商议的事情,只怕定然与轩辕青衫有关。 “老爷子和上将军心里有数就成,小的就先回宫了,陛下还在宫里等着呢。” 送别了苏晟,老爷子和上将军两人越想是感觉越不对劲,青衫从北狄回来不过月余,就已经豁出命去陪着宝丫头走了一趟延陵,这会儿他归家还不到十天,顾迟按理来说是绝对不会派差事给他的。 可是他偏偏传话下来说让青衫去御书房一趟…… 苏晟又说了今儿个议事无关北狄天机阁,那么又是什么样的大事必须得让青衫去御书房去一趟? 定国公感觉嘴里发苦,他瞥了轩辕战宇一眼:“你说,会不会是她回来了?” “就算是她回来了,也不会改变任何事实!青衫只是我的儿子,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她回来是为了带走青衫,那么我一定会让她后悔莫及!” 上将军的眉眼之间满是冷漠,定国公看了却只能叹气。 当年的是是非非,到底是谁欠了谁,已然说不清…… 但是无论是谁欠了谁,在桔荧惑想要亲手扼杀青衫的时候,这一笔烂账就已经画上了句号。 桔荧惑扼杀的不止是她作为一个娘亲的慈母之心,还有战宇对她的一片痴心。 如果桔荧惑真的回来了,打算带走青衫的话,那么不管她的身后人是谁,他这把老骨头都不是吃素的! 轩辕青衫近来几天过得并不是很好,他回到京都那一天,就从自己的族兄轩辕云凌那儿得知自己的身世存疑,他的娘亲,也许还活在这个世上。 所以轩辕青衫很是纠结,他不明白,轩辕家的男儿向来重情,可为什么到了他爹身上,他就能压抑住自己的深情,假装他是个妻子去世的鳏夫? 九公子还没明白为什么,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去和自己的父亲问个明白的时候,他就得到了一个消息,他的妹妹,在长乐宫,在他姑母的一亩三分地上,叫细作安下的歹毒机关给重伤了! 所以在得知帝尊叫他去御书房议事的时候,轩辕青衫虽然没说什么,心底却是抵触的很。议事,议事,就知道议事!宝丫头都瘫在长宁宫养病了,陛下你还只知道议事! 第303章 不敢置信 只是轩辕青衫好歹在北狄天机阁历练了这么多年,别的不说,这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是绝对不会差到哪儿去的,所以轩辕青衫不想去御书房议事的事实,不论是定国公还是上将军都没能发现。 轩辕青衫和自家祖父父亲步入御书房的时候,心情并不是很美妙,当他发现御书房里头还躺着一个姑娘的时候,心情就更加不美妙了。 袁九爷的内心在咆哮:姑父,这是御书房你知道么?就算是我姑母想进来看看也得遮遮掩掩的,你居然把小姑娘给带进来!你还是我记忆里的那个姑父么?说好的罢黜六宫专宠我姑母一人呢? 别说宝儿还瘫在床上,你就有心情和跟你女儿没差多少岁的小姑娘搂搂抱抱了,陛下,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我会唾弃你的! 早在轩辕青衫走近御书房的那一刻,顾迟就发现不对了,因为轩辕青衫居然给了自己一个十分气愤而又充满了嫌弃的眼神!当时,顾迟就懵了。 他心说,好你个小子,我在这儿和你的姑母为你的身世操心了半天,结果你见到我就这么嫌弃我?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姑父吗? 但是紧接着,帝尊就发现九公子的视线焦点并不是他,九公子只是瞟了他一眼,就开始对着熏衣各种嫌弃! 这时候,帝尊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感情轩辕青衫这小子是在为自家的姑母抱不平呢!顿时什么气愤的情绪都从帝尊的心里头消失了,留下来的只有哭笑不得。 当下他便轻咳一声:“阿妩,出来吧,老爷子和青衫他们已经到了。” 皇后娘娘闻言,这才从书架背后的阴影里头走出来。 当轩辕青衫发现帝尊和熏衣并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时候,他觉得整个人都被治愈了,不过下一秒,他就被自己先前的举动蠢哭了…… 他居然怀疑他的姑父帝尊陛下对姑母用情不专,还好他没有问出来,不然他肯定会死得很难看的! 于是乎,得知自己误会了帝尊的九公子再次看向帝尊的时候,眼神里头除了歉意还有几分尴尬。 对此,帝尊表示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另一件事,那就是轩辕青衫得知自己的生母还活在世上的话,他会作何反应。 然而帝尊和皇后娘娘还没开口呢,熏衣就对轩辕青衫大喊一声:“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难道你也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么?娘……不,桔荧惑她骗了我们,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熏衣这话一出,屋里头的人都表示一脸懵逼。 轩辕青衫:呵呵,姑娘你能不能不要见人就叫哥哥,我和你不熟好不好? 皇后娘娘:熏衣和青衫以前是结义兄妹么?为什么我不知道! 帝尊:小丫头,哥哥这两个字可不是随便乱叫的! 上将军:儿子,你相信我,我这辈子除了生下你的那个女人,再也没碰过别人! 定国公的心情最为复杂,他很庆幸自己的儿子终于从桔荧惑留下的阴影里头走出来有了一个女儿,但与此同时,他也觉得非常愤怒:臭小子你说,桔荧惑走的那一夜你借酒消愁是不是把哪个姑娘给强了,不然为什么会有和青衫差不多大的女儿跑出来! 但这一刻,除了熏衣,没有人开口,因为他们都懵了。 熏衣叫完轩辕青衫哥哥之后,并没有保持安静,她居然扑到了轩辕青衫的怀里头,一边叫哥哥一边哭! 轩辕青衫对于神转折的剧情表示无能为力,他上一刻还在怀疑这个小姑娘是他姑父的新欢,结果下一刻,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就扑到他的怀里头来了,虽然九公子是很想把熏衣推开的,但是这一刻,内心懵逼的轩辕青衫的躯体僵硬得不行,所以他虽然下意识地想把怀中的熏衣给推开,却是有心无力。 事实上,神转折的剧情并没有结束。 “哥哥……娘亲并不是我们的亲生娘亲,她骗了我们,桔荧惑她骗了我们!我们是西戎公主白秋芫和爹爹的孩子,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可是她却骗了我们,她骗我们她是我们的亲生娘亲,逼着我们去为她复仇…… 我不想布局谋害宝儿的,可是娘亲她逼我,她说她被叶妩害惨了,我要是不弄死宝儿,她就不认我这个女儿……她说爹爹和她只要有你就够了,我这个女儿可有可无……呜呜呜……” 轩辕青衫回过神来后,第一时间就像掐死自己怀里头的这个丫头,不为别的,就为她居然有脸在自己的怀里哭诉,在她想要布局害了宝儿的性命之后! 轩辕青衫的右手缓缓扬起,正欲落在熏衣的脖颈上的时候,他的手被帝尊攥住了,动弹不得。 九公子给了帝尊一个十分冷漠的眼神:陛下,你没听到这个混蛋说的话么?她居然敢谋害宝儿,别拦我,我要弄死她! 帝尊沉着脸摇了摇头,用唇语对九公子道:宝儿没事。 九公子冷漠如故:那她也该死! 帝尊轻叹一声:但是她不能死在这儿,不能死在你的手上。 轩辕青衫闻言咬了牙,狠狠地看了自己怀里的小丫头一眼,到底是松了手。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的九公子第一时间就发现不对了,这个小丫头见到自己的第一瞬间,分明是格外欣喜的…… 这说明在她心里,自己是可以依靠的人。 而从她的言辞里不难推断,这个小丫头不久前才得知自己成为了一个名为桔荧惑的女子向自己姑母复仇的棋子,小丫头不敢置信,所以心情起伏格外的大,所以在看到可以依靠的自己的时候,才会那般激动的扑上来……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小丫头会觉得自己是她可以信赖的人?明明他们素味平生…… 但是下一刻,轩辕青衫的瞳孔便猛然一缩,他想到了:这个小丫头没有见过自己,却并不代表她不熟悉自己这张脸! 但是这个世上真的会有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么?如果有,那么那个人只能是…… 第304章 双生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拥有和自己一般无二的面容,那么他只能是是自己的双生兄弟! 轩辕青衫不敢相信,这世间还存在与他一模一样的双生之人,但是他怀中熏衣的哭诉却让轩辕青衫只能相信这一点。 这个小丫头的兄长,就是自己的双生之人。 轩辕青衫认识到这一点之后,不由攥紧了拳头,他是多么渴望和自己的兄弟相见,却又是那般惧怕,他的兄弟已经沦为了这个小丫头口中名为桔荧惑的那个女子的棋子…… 如果他真的像这个小丫头一般沦为向自己姑母复仇的棋子,绞尽脑汁地去布局谋害宝儿的性命…… 那么他只能杀了他,或者说服他。 轩辕青衫知道自己一旦疯狂起来有多么可怕,所以他才惧怕自己的双生之人和他站在对立面。 因为他的双生兄弟和他素未谋面,他要是想对付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而他,却因为得知真相所以有着诸多顾忌。 这样的对决,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 轩辕青衫如果想赢,那么他就不能有任何顾忌。可若是在毫无顾忌的情况下伤了那人的话,重情的轩辕青衫定然会懊悔…… 这些,轩辕青衫想到了,老爷子和轩辕战宇也想到了。 而帝尊的神情已经不是一般的难看了…… 白秋芫的女儿被桔荧惑洗脑成了对付他和叶妩的棋子已经够让他恼火的了,结果现在熏衣告诉他,桔荧惑的手上还掌握着一张王牌——轩辕家的嫡系血脉! 这让帝尊实在不能不恼火,这一代,轩辕家的血脉,已经容不得半点闪失就如同沈家与顾家一般。 因为三家的嫡系血脉,已经不能更单薄了。 室内人一时间心思各异,唯有熏衣沉浸在世界幻灭的悲伤里,无法自拔。 “我不是你的哥哥。” 轩辕青衫到底还是开口打破了熏衣的幻想,他虽然很想从熏衣的口中得知有关自己兄弟的那些事情,但是他不愿意靠扮演自己双生兄弟的方式从熏衣口中得知信息。 “哥……哥?”熏衣听了轩辕青衫这话顿时一愣,她眼睁睁地轩辕青衫轻声叹了一口气,然后把她从怀里缓缓推开。 “他的确不是你的哥哥,熏衣。他是我的侄儿,定国公府九公子轩辕青衫。” “不……” “我是轩辕青衫。” 轩辕青衫脱口而出的话,成了压倒熏衣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当即便瘫软在地:“不……我不相信,你明明就是我的哥哥。就算我们分开了十年,可是哥哥你怎么可以不要熏衣…… 娘已经不是我的娘了,难道哥哥也不要熏衣了么?” 轩辕青衫看着她,眼神悲悯,熏衣无疑是可悲的,但是他又何尝不可悲呢? 他只知道自己的身世存疑,却没想到自己的母亲是姑母的仇人,并且那人为了向姑母复仇不惜利用自己的双生兄弟。 这是轩辕青衫结合熏衣的话语还有轩辕云凌告诉他的那些事推断出的结论,与真相是那么接近。 “你知道的,我不是你的哥哥,虽然他是我的兄弟,我们拥有一样的容貌,但是你一定能辨认出我们来的,只要你冷静下来……” 轩辕青衫的话成功地让接近癫狂的熏衣恢复冷静,她细细端详了轩辕青衫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的确不是我的哥哥,之前是我认错人了。不过这也让我断定了一件事,我的哥哥墨轩,绝对是轩辕家的人!因为他的容貌和一模一样……漂亮得不像个男子!” “你最后那半句话可以省略掉的。” “我乐意。” 熏衣朝轩辕青衫挑了挑眉,心下松快了许多。轩辕青衫的出现,无疑让她确定了一件事,桔荧惑的心里,从来没有她和墨轩! 但凡桔荧惑对于她和墨轩有丝毫顾念,她绝对不会做出让自己和墨轩天各一方的事儿的。 “冷静下来了?” “嗯。”熏衣再次抬眸望向轩辕青衫的时候,眉眼已然温和了许多。 她对朝夕相处了几年的顾宝儿尚且无法下手,实在是没有办法给和自己兄长长得一模一样的轩辕青衫冷脸。 “九公子,我被你的母亲利用成了向皇后娘娘复仇的棋子,你可怨我?” “不怨。但你若是再向宝儿出手,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轩辕青衫的神情温和如故,但熏衣愣是从他带着悲悯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杀意。 熏衣叹了口气:“你放心,我不会再向殿下出手。不然我的哥哥墨轩得知他身世的那一天,一定会生不如死…… 虽然他现在得知自己的身世的话,他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是殿下没有出事,他就一定能用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然后把锋利的匕首放到桔荧惑的脖颈之上……” “桔荧惑极有可能是我们的母亲,他怕是办不到……” “不,他可以的。九公子,墨轩虽然是你的兄弟,但是他不是你,他远远要比你冷漠理智。 他在这个世上最信任的人是我,而不是他的母亲桔荧惑,因为他对桔荧惑并没有母子之情,他一度想让我确信,桔荧惑不是我们的母亲。 只是我一直拒绝相信,所以他才没有行动罢了……后来,我被送到东墨,他为了我的安危,更是无法轻举妄动。” 轩辕青衫闻言,眉尖紧蹙:“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九公子,如果你五岁就被你的母亲送到杀手组织的话,你也会这么想。”熏衣的回答,让轩辕青衫彻底失控。 他的指尖,已经深入他的掌心,让御书房内弥漫起了一股带着铁锈味儿的血腥气息。 “她怎么能这么做!他当时还那么小……她不是我们的母亲么?她既然从轩辕家把墨轩带走,为什么不能善待与他!” 轩辕青衫的手被熏衣攥紧,她掰开他紧握的拳头,让鲜血淋漓的掌心露在空气中。 “因为她恨轩辕氏!她不恨,就不会让哥哥小小年纪就成了刀尖舔血的杀手,就不会让我成了潜伏在东墨宫闱的细作!” 第305章 殁轩 “九公子,你说桔荧惑对我和哥哥做出了这样的事,还不能说明什么吗?而我,甚至和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可她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地成为她向皇后娘娘复仇的棋子,不惜在我开蒙的时候就无时无刻地在我耳边念叨皇后娘娘害她亡命天涯的事。 就算我是在西戎长到七岁的人,可是我也知道,当年西戎和东墨那场血战得以终止,归功于两个人,一个是东墨皇后轩辕氏,而另一个就是我的生母,西戎前任大元帅…… 我恨皇后娘娘,不过是因为她是桔荧惑刻意在我心里头树立的仇敌罢了。可是现在,皇后娘娘告诉了我我的真实身世,我实在是没有办法继续做桔荧惑手中的刀。 而我的哥哥墨轩,由于他是男儿身的关系,桔荧惑对他灌输的有关报仇的念头只会比我多,不会比我少!九公子,你知道桔荧惑在把哥哥送入西戎第一杀手组织弯刀盟的时候,她都说了些什么吗?” 熏衣看着轩辕青山,长叹了一口气:“她对我哥哥说,娘也舍不得你,可是娘不把你送入弯刀盟让你学一身本事的话,你将来就没有办法帮娘复仇!” “哥哥当时才五岁,而我甚至比他还要小……当时我记得我的嗓子哭哑了,桔荧惑也没心软对我说她会把哥哥接回来,她只是对我说,熏衣,你要知道,为娘被叶妩那个贱人给害惨了,你哥哥要是不做一个身手高强的杀手,那么他就不能帮我报仇! 当时她的神情非常狰狞,我被吓到了,甚至忘记了哭泣,可是我还记着当我问她‘你就不怕哥哥不能活着回来吗’这个问题之后,她给我的回答是:‘如果墨轩这么没用,那么我会后悔生下他!’ 这件事,我一直记到现在,所以当我发现哥哥从弯刀盟回来之后对娘亲的态度变得非常冷漠的时候,我没有问他为什么,我怀疑他知道了桔荧惑说的这句话。 也就是他从弯刀盟回来之后,他开始劝说我逃离西戎,他说桔荧惑不像是一个做娘亲的人,她怕我也遭遇桔荧惑的毒手。可是我没有相信哥哥说的话,我当时只觉得桔荧惑只是太恨皇后娘娘了,只要皇后娘娘死了,她就会变得像别人的娘亲一样温柔了。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我等不到那一天了。因为桔荧惑,从来就不是我的娘亲。如果她知道我害死皇后娘娘的话,只会把当年的真相告诉我,然后让我痛苦地懊悔我居然杀死了我亲生娘亲的挚友…… 我毕竟是由桔荧惑养了那么多年的人,我知道她的心思。九公子,如果你听我说了这么多,你还对桔荧惑抱有幻想的话,那么我只能说,你和我的哥哥墨轩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轩辕青衫咬了牙:”熏衣,你以为我是那种捧着一颗心送上门让人践踏的傻子么?桔荧惑……她对墨轩尚且没有慈母之情,我又怎么敢期望她对我这个她根本就没有看过几天的儿子会有慈母之情? 既然她没有把我当儿子,那么我也不会将她当做母亲。只是我和墨轩的手里,到底流淌着她的血,所以我不会杀了她,我不会给墨轩任何一个怨恨我的机会。 我会留着桔荧惑的命,但也只会留她一条命。等墨轩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等桔荧惑落到我的手里之后,我会带着墨轩每天去向她请安的。 只有这样,墨轩才不会恨我。他才不会怨恨他在弯刀盟挣命的时候,我这个做哥哥的在轩辕家享受锦衣玉食!“ 此时此刻,轩辕青衫的神情冷漠无比,就如同雪亮的弯刀一般,带着无比寒意。 但就是这样的轩辕青衫,让熏衣见了不由一怔,许久之后,她才回过神来,对轩辕青衫道:“九公子,你能这么想,那就是最好不过了。我相信,在我这个前任西戎公主白秋芫的女儿还有你们兄弟的通力合作下,西戎和东墨,百年之内不会再兴战事!” 轩辕青衫闻言,瞥了熏衣一眼,唇角轻勾:“你想回西戎?” “是。白秋芫是我的娘亲,她为了西戎得以休养生息自刎在两军阵前,我这个做女儿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实在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她用性命保全下来的西戎毁于一旦! 因为我的舅父西戎帝尊白河愁,他中了墨沉舟还有桔荧惑的毒,已经时日无多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舅父去死,却什么都不做,我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西戎在我舅父死后动乱不休!” “你有这样的决心,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熏衣,我只希望你在你舅父的扶持下登上西戎帝尊的位置之后,遵守你的承诺,百年之内不与东墨再兴战事!”皇后娘娘看着眼神决绝的少女,神情温和。 “我会实现我的诺言的,只要东墨的子民不先行掀起争端,我就会约束好西戎的将士,不让他们踏入东墨的疆土,哪怕只有一步! 皇后娘娘,你不用担心我会反悔,因为对我这个被利用了十几年的棋子而言,这个世界上最让我在意的人,就是我的哥哥墨轩,而他,是轩辕家的血脉。 墨轩反对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去做。” 既然达成了约定,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说了,帝尊还有皇后娘娘决定让轩辕青衫送熏衣回归西戎,轩辕青衫由于想见墨轩一面的缘故,应下了这件差事。 而作为东墨出手相助的报酬,熏衣承诺,在自己成为西戎帝尊之后,百年之内不得先行对东墨进行侵略(东墨侵略西戎,西戎进行反击的话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而当上述事情敲定之后,轩辕青衫问了熏衣一个问题:“墨轩这些年过得还好么?” “我想哥哥过得肯定没有我好。”熏衣叹了一口气,将墨轩的名字在舌尖上含了许久之后,用格外诧异地眼神看向轩辕青衫:“九公子,我知道了,哥哥名字的意思是殁轩!桔荧惑她想让哥哥亲手杀尽轩辕家的人,所以才为哥哥起名墨轩!她一直都把哥哥看做她的复仇工具!” 第306章 墨轩 原来墨轩名字的真正意义是殁轩么? 轩辕青衫心底悲凉,他没想到他的亲生母亲桔荧惑居然恨轩辕氏到了如此地步,她居然忍心让身体里流淌着轩辕家血脉的墨轩亲手将轩辕家的儿郎们诛杀殆尽…… 就算熏衣没有明说,轩辕青衫也能猜到,桔荧惑之所以要让墨轩成为杀手而不是西戎军的将士,就是为了让墨轩暗杀轩辕家的人…… 这样的桔荧惑,不配做他的母亲,因为她的手段太过低劣!轩辕青衫扪心自问,如果桔荧惑让墨轩入西戎军为将和轩辕家的将士们在沙场拼杀,他也许还不会这么恨她,可是她没有。 她明知自己和墨轩有着相同的面容,却还是做出了让墨轩成为弯刀盟杀手的决定。轩辕青衫不敢多想,他开始惧怕,如果墨轩用他的面容潜入轩辕家将士所在的营帐之内,那些将士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会死得多么凄惨! 轩辕青衫看着熏衣,勉强微笑:“熏衣,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墨轩这些年,过得比我苦多了……我也不巴望墨轩现在就能够回我轩辕家,只是我想见他一次,哪怕一次也好,熏衣,如果我帮着你回西戎的话,你能帮我一次么?我想见墨轩。” 熏衣看着轩辕青衫,踌躇了半晌才开口道:“我的确有法子让你见墨轩一面,甚至他有可能会回定国公府认祖归宗,只是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只要不会动摇东墨国本,对宝儿没有危害的事情,我都应下了。” “九公子,我要你跟我回西戎!如果哥哥回归轩辕氏的话,你必须跟着我回西戎去,我需要你帮我坐上西戎帝尊的位置!” 墨轩是谁? 他不仅是自己的双生兄弟,更是弯刀盟的杀手,但是这些都是他暗地里的身份,他明面上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西戎大元帅墨沉舟与桔荧惑的儿子——墨轩! 这样一个人要是在东墨境内失去消息的话,别的不说,今年的秋季,墨沉舟绝对会拼了命的让自己的部下攻打东墨……因为一旦墨轩在东墨境内失踪,就意味着他可能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世,这便意味着墨沉舟失去了一张王牌! 墨沉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所以为了麻痹墨沉舟,如果墨轩回归轩辕氏的话,自己必须以墨轩的名义前往西戎! “好,你的要求我应下了,只要墨轩回归轩辕氏,我轩辕青衫必然以墨轩之名前往西戎!” 轩辕青衫和熏衣商议这件事的时候,四下无人,所以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人敲定布下了一场惊天大局…… 当墨轩和轩辕青衫交换身份之后,很多事情都将会发生剧变! 这一点,轩辕青衫和熏衣都心知肚明,而这场惊天大局的剩下一个执棋者,此时却还被蒙在鼓里。 墨轩进入京都已经有三天了,他发现自己自从进入京都之后,就被一伙儿来自北狄的杀手给缠上了,墨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对方的猎杀目标,但是他也不想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也是一个杀手,他知道,就算自己问了,这些杀手也什么都不会说,所以在对这些杀手手下留情了一次之后,墨轩就决定要是他们再敢招惹自己的话,他就出手把他们给杀光! 只有把这些个缠着他的杀手给杀干净了,幕后那人才会知道自己惹上了硬茬子,不再做纠缠,墨轩如是想。 所以当他在一家酒馆吃酒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被那帮杀手给缠上的时候,他决定不再对那群杀手手下留情了,他找了个幽暗的小巷就开始对自己的神话喊话,示意杀手们出来跟他痛快一战,别耽误了他回酒馆去吃酒。 杀手头子很配合,他也不想耽误时间,毕竟他不能叛出组织,所以早点和“袁九爷”交手对他而言也是个解脱。如果他打不过“袁九爷”,死在了“袁九爷”的手上,那么他可以早点投胎。 要是“袁九爷”不是他的对手,死在他的手上,他也可以早点回组织去吃香喝辣。 正是因为在某种程度上两人的目的是相同的缘故,杀手头子才会这么配合墨轩的行动,而墨轩对此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弯刀盟出来的墨轩,是纵横西戎多年的刺客,他手上的人命,早已数不清了,出身北狄的杀手头子虽然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但是因为北狄民风不如西戎彪悍的缘故,杀手头子和他的手下联手也败在了墨轩的手上。 中了好几刀失血过多濒临死亡的杀手头子表示他非常满意,因为前来暗杀“袁九爷”的杀手那么多,只有他是死在和“袁九爷”的正面对决下的,别的杀手,都死于“袁九爷”的暗器。 杀手头子没有奇怪“袁九爷”为什么不用扇子反而改用弯刀,因为他觉得“袁九爷”作为组织的重点狙杀对象,肯定是个不简单的男子,这样的男子,绝对不会只有一面。 所以濒临死亡的时候,杀手头子的心情其实是很愉悦的。 他心情一愉悦,话就有点多:“能有幸死于袁九爷的弯刀之下,也是在下的幸事。在下敢断定,这世间知道袁九爷最擅长的武器不是折扇而是弯刀之人,就算包括在下也绝对不会超过三人,因为见到袁九爷的弯刀的人,都已经死了。 而在下,也离死不远,如果袁九爷能给在下一个痛快的话,那对在下而言,更是幸事。” 墨轩:“你讲话这么文绉绉的做什么杀手?干嘛不去教书!你没听过一句话么?反派死于话多!” 杀手头子一口老血喷出来,顿时就上了黄泉路。 墨轩看着他喷血而死,眼神无悲无喜,只是低声呢喃:”袁九爷……你小子又惹了什么祸事!什么皮子不用你偏偏用我这张,别以为小爷当年吃了你一碗牛肉羹我就不会生你的气!“ 墨轩不识得轩辕青衫,轩辕青衫也没见过墨轩,但弯刀盟杀手玄魔与北狄天机阁袁九爷却是旧识。 第307章 冥冥中注定了的缘分(1) 墨轩和轩辕青衫初见之时,他们都还是少年,轩辕青衫还只是天机阁排名第九的弟子袁九,而不是已经闯下了偌大的名头的袁九爷,而墨轩也还不是弯刀盟最顶尖的杀手之一,他还只是个刚刚加入杀手这一行业不久的小孩子。 但就是在墨轩加入弯刀盟之后被自己的上司暗算接下去北狄的任务的那一年,他遇上了轩辕青衫。 那时的墨轩腰佩一把如月弯刀,脸上覆了一层玄铁面具。 那时的轩辕青衫手握一柄折扇,真实容颜被掩去。 他们的任务就是割下对方的首级。 但是无论是墨轩还是轩辕青衫都没有想到,他们会和自己的任务目标一见如故。 他们友谊的起因则是一碗牛肉羹…… 墨轩囊中羞涩,他的银子早在进程的前一秒就用完了,所以当他瞥见轩辕青衫在吃牛肉羹的时候,压抑不住自己的食欲,看着轩辕青衫面前那碗牛肉羹的眼神充满了渴望。 轩辕青衫第一次看见和自己身高没差多少却戴着玄铁面具的人,所以他也瞥了墨轩好几眼。 当他的视线和墨轩对上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件事,这个戴着玄铁面具的人想吃自己的牛肉羹。 轩辕青衫是个好客的孩子,这和轩辕家好客的传统不无关系。 他也是个充满了探知欲的孩子,正是因为冥冥中他有一种预感,错过了这个戴着玄铁面具的人的话,他以后一定会后悔,所以九公子决定请这个眼神里头充满了食欲的人坐下来陪自己一起吃牛肉羹。 “那个戴面具的,你要不要坐下来和小爷一起吃牛肉羹?” 墨轩看着轩辕青衫,叹了一口气:“我没银子了。进酒楼吃东西不付账,不好,所以我就不进去了,谢谢你的邀请。” 他虽然是个杀手,但是从来不会对自己目标以外的人下手,这是他作为一个杀手的原则。 墨轩知道如果酒楼的伙计管他要银子,他拿不出来的话一定会引起争执,所以他为了避免自己在争执中把伙计给误杀,果断决定不进酒楼了。 只是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请自己一起吃东西,所以墨轩对着轩辕青衫说出了自己本以为不可能说出的那两个字。 轩辕青衫听了墨轩的话,恍然大悟,心道:难怪他不进来呢,感情是因为没有银子了!不过相逢是缘,既然我已经和他说过话了,请他吃一顿牛肉羹也算不了什么事。 想到此处,轩辕青衫便朝墨轩笑开了:“没事儿,你进来吧,这账算小爷的就行。” 墨轩错愕地看了轩辕青衫一眼:“为什么?” 他这个问题乍一听没头没尾的,但是轩辕青衫却听懂了墨轩想问自己的事儿,他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请他吃饭。 “如果你非要问小爷为什么,那么小爷只能说,谁让你合了小爷的眼缘呢?小爷乐意请你吃东西。你不用担心小爷没银子付账会连累到你,小爷有的是银子。” 话音刚落,轩辕青衫便从自己的腰封里头拿出了一枚精致的银元宝。 是因为投缘么? 墨轩一怔,他看向轩辕青衫的眼神温和了许多:“这个理由不错,我喜欢。” “那你还不进来,小爷一个人吃东西,可是感觉怪没滋没味儿的。” “我马上进来,你快些将银子收好,财不露白的道理没人和你说过么?” “财不露白的道理小爷自然是知道的,如果要是有不长眼的人闹到小爷的面前的话,那么你就帮我把他们收拾了吧,只要留他们一口气就成,作为报酬,这锭元宝就归你了。别说你做不到,小爷只有一柄折扇,你可是有一柄如月弯刀!” 轩辕青衫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疑似西戎来的人如此和善,不过当他意识到自己对这个腰佩弯刀脸戴玄铁面具的人在意过了头的时候,他决定让这个人成为自己的朋友。 因为他发现,他没有办法对这个人产生敌意,哪怕他身带凶器,不露真容。 墨轩也没想过自己这个为了银子可以接任务杀人的杀手会提醒一个小孩子财不露白,但是因为那份莫名其妙的缘分,墨轩决定自己还在西戎境内的时候,能帮这个孩子一把就绝不袖手旁观。 “好,你的要求我应下了,如果有人闹事,我会帮你摆平,作为报酬,那锭元宝归我。可要是没有人惹事呢?” “那这锭元宝就是我这个做朋友的给你的一点心意。” 朋友么?墨轩的心底涌上一股陌生的暖意,他深深地看了轩辕青衫一眼:“好,我应下了。” 当两个小少年吃完牛肉羹之后,他们熟稔了不少。 “戴面具的,你方便告诉小爷你叫什么名字么?” “我叫玄魔。”墨轩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代号,正是因为他在意轩辕青衫,所以他不能把自己的真名告诉轩辕青衫。 在墨轩的心里,他是注定活在黑暗里的人,属于光明的轩辕青衫只需要无忧无虑地活着就好,不用知道自己背负的那些事情,所以他不愿意告诉轩辕青衫自己的真名。 “小孩子家家的叫什么玄魔?你知不知道做邪魔歪道是没有前途的。赶紧把名字改了吧!” “不行,不能改。还有你比我大不了多少,不许叫我小孩子。” “好呗,那不叫就不叫,呐,作为交换,小爷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袁九。” “袁九是么?我记下了。” 墨轩瞥了轩辕青衫一眼,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就在这时,轩辕青衫发现,虽然玄魔没有笑出声来,但是他却能猜到玄魔现在的心情很好,也许这就是他们的缘分吧。 轩辕青衫这般想着,朝墨轩笑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牛肉羹吃完了,我们也该散了,玄魔,再会。” “袁九,再会。” 世间最为奇妙的就是血脉,轩辕青衫和墨轩虽然不曾相认,但是他们却在毫不知晓对方存在的情况下,对对方一见如故,甚至这一刻心里的想法也完全相同:袁九(玄魔),你等着我,等我搞定了那个该死的任务,我们再一起吃牛肉羹! 因此,他们挥手作别之后,谁都没有回头。 第308章 冥冥中注定了的缘分(2) 缘分这种事情,最为奇妙之处就是它的不可预知。 而于轩辕青衫和墨轩来说这一点尤为明显,尽管他们事先没有约好,甚至他们都不想这么快就见到对方,可是他们还是再次相遇了,在挥手作别的第二天午时。 那时的轩辕青衫坐在相同的座位上,面前摆了两碗牛肉羹,两副相同的餐具。 那时的墨轩,刚刚迈步进入酒楼。 他进入酒楼的那一刻,眼神不自觉地瞟向了昨天和轩辕青衫对坐的座位,然后他瞥见了轩辕青衫。 墨轩看见轩辕青衫的时候,唇角再次上扬。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再来这个酒楼,在属于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之前,这是作为一个杀手不该犯的错,但是他犯了这个错的时候,内心丝毫没有懊悔之意。 而此时此刻,他瞥见轩辕青衫的时候,内心只有庆幸。 幸好他来了,不然袁九这顿饭岂不是要吃得没滋没味儿? 当轩辕青衫看见墨轩坐下之后,他的眼底也充满了庆幸:还好小爷聪明,猜到这小子八成会来第二趟,所以点了两份牛肉羹,要是小爷只点了一份牛肉羹的话,这会儿玄魔坐下之后不就尴尬了? 但是他们不愧是双生兄弟,在内心庆幸的时候,一致选择了用淡然的神情来伪装自己。 轩辕青衫看向墨轩,挑了挑眉:“哟,戴面具的,你可算是来了,让小爷好等。” 墨轩无声轻笑,努力用淡然的声线道:“我怎么觉得你袁九爷想等的人并不是我呢?我方才坐下的时候,你眼底可是充满了错愕呢。” “不,小爷等的人就是你,可是小爷从来就没有想过你会来。至于这两碗牛肉羹嘛,则是因为小爷觉得你今儿个还会再来这家酒楼走一遭,所以特地叫了两份吃食儿。” “那要是我没来呢?” “玄魔,你看看小爷,小爷的穿着打扮说明了什么?” “袁九你穿金戴银,腰上还挂俩玉佩,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你很有钱。” “不错,小爷很有钱,小爷有的是银子。所以只要小爷乐意,这两碗牛肉羹,小爷吃一碗,看一碗,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说是不是?” “是,可是糟蹋吃食儿到底不好。” “要是小爷吃完小爷那一碗牛肉羹的时候,你还没来,小爷就只能把你的那一份送给跑堂小哥了。玄魔,小爷只说了另一碗牛肉羹小爷是拿来看的,可是小爷没说过,小爷会眼睁睁看着它被糟蹋。 虽然小爷是个富家大少,可是盘中餐皆辛苦的道理,小爷还是知晓的。”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姑且相信你等的人是我好了。” 墨轩看着轩辕青衫,将已经在嗓子眼徘徊的那一句话咽了下去,他到底是个杀手,哪怕他才刚刚入行,他也能感觉到轩辕青衫如此打扮的目的不单纯。 诚然富家子弟有的是穿金戴银的,可那些富家子弟多半是女眷,才会作如此打扮,但凡有男子穿金戴银,旁的富家子儿虽然不会说什么,心底到底是不屑的。 墨轩并不觉得袁九不知道这样的规则,所以他觉得,袁九这么打扮自己,多半是想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墨轩眼神一黯,袁九想引起注意的那人,只要他没跳出来,自己就没有出手的理由。 可要是自己离开之时,那人还没有跳出来的话,他就不能再帮袁九了。 这一次,轩辕青衫和墨轩挥手作别之时,心底已然有了顾虑。 他觉得墨轩多半看穿了自己的打算,可是他什么都没说,这样善解人意的墨轩,实在是让轩辕青衫很为难。 因为他能感觉到,墨轩也许是个杀手。 自从他把那锭银元宝给了墨轩之后,酒楼里但凡有人靠近他,都会被墨轩瞄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寒气。 这样的眼神,不大可能属于成长经历顺风顺水的名门正派的子弟,最有可能属于杀手,身经百战的将士,以及从他们北狄天机阁顺利出师的人。 轩辕青衫并不觉得墨轩能够在这么小的年纪就从天机阁出师,也不可能在这么小的年纪就成为身经百战的将士,因此他推断,墨轩是个杀手。 出身西戎的杀手前来北狄,最有可能的目的只有杀人。 轩辕青衫觉得他很惆怅,他头一个投缘的西戎人居然是个杀手。 这叫他很是犹豫,作为东墨定国公府的嫡系血脉,他知道自己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抹杀墨轩,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但是此时此刻,身为北狄天机阁弟子袁九的他,并不想对墨轩出手。 他踌躇了一会儿,抬起头的时候叹了一口气,罢了,此时此刻,他是袁九,对自己友人出手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若是多年之后,墨轩还活着,并且对东墨将士出手的话,不管天涯海角,他轩辕青衫也会亲自出手将墨轩诛杀! 他是袁九,但他更是轩辕青衫,东墨簪缨世家的少主! 当轩辕青衫和墨轩第三次坐在同一张餐桌边的时候,轩辕青衫瞥了一眼酒楼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神顿时一变。 他看向墨轩的时候,眼底已经带了凝重之色:“玄魔,你被人跟踪了。” 墨轩当即就想要起身,打算离轩辕青衫远远的,他不想拖累轩辕青衫。 “坐下。哪怕只能消耗一丝他的耐心,对你也是好事。” “让我走,他的目标是我。” “不,现在他连小爷也想杀了,在他瞥见小爷的腰佩之后。” “你的腰佩有何象征?” “它是我师傅送给小爷的,至于象征,它象征着小爷是天机阁弟子。” 墨轩闻言瞳孔猛然一缩,他的任务就是诛杀一个姓袁的天机阁弟子! 他先前并不想让袁九知晓自己的身份,可是现在,他不将袁九拖进来怕是不可能了。 因为那个跟踪他的人,极有可能也是弯刀盟来人!只是他的任务并不是抹杀袁九,而是抹杀自己,抹杀已经顺利抹杀天机阁弟子的自己! 第309章 冥冥中注定了的缘分(3) 墨轩苦笑了一瞬,他没想过他的娘亲会在自己只有五岁的时候把他送入弯刀盟,可是他更没想过,娘亲会把他的妹妹送入东墨。 他当初一气之下接下远赴北狄诛杀天机阁弟子的任务固然是受了他上司的算计,可是仔细想来,和他娘亲把妹妹送入东墨为细作的举动,也不无干系。 他生来早慧,一直都知道自己不为爹娘所喜,他本以为是自己和爹娘长得并不相似的缘故,可是他没想过,长相和爹爹如此相似的妹妹也会被他们送到东墨去,成为棋子。 其实早在娘亲把他送入弯刀盟的时候,他就在想,这个女人可以如此冷酷无情的待他,是不是因为她并不是他的娘亲? 他的娘亲名为桔荧惑,他的爹爹名为墨沉舟。 他和妹妹自打有意识以来,就被禁锢在一方庭院之中,从没见过外人。 他原本不想去猜想这一切是为什么,可是在他进入弯刀盟之后,他不得不去探查真相。 因为那个接他入弯刀盟的人,在桔荧惑走后,很是漫不经心地说道:“没想到墨元帅居然会把你这么小的兔崽子给送进我们弯刀盟,这可当真是出人意料。虽说老子觉着你的家人是死光了,可是万一他们还被捏在墨元帅手里呢? 所以兔崽子,老子看在你根骨上佳的份上教你个乖,就算你以后成了咱们弯刀盟的第一杀手,也千万不要对墨元帅挥戈相向,因为你赌不起。 入了咱们弯刀盟的人,不配再有子孙了,因为咱们干得是刀尖舔血的勾当,伤了天德。咱们造的那些杀孽,虽说不一定会报在咱们身上,可万一波及到了家人呢? 那可是一定会懊悔的……所以兔崽子,你给我记好了,在你还没有把握把你在意的人从墨元帅那儿救出来之前,老老实实地做我们弯刀盟的杀手!” 他居然敢叫他小兔崽子?墨轩呲牙,但是下一刻就开始觉得心底发寒。 他的爹爹明明是西戎大元帅墨沉舟,可是为什么他爹从来不让他和妹妹出去玩……为什么这个人会叫他不要轻举妄动…… 难道他当真不是墨沉舟的孩子? 这个疑惑困扰着墨轩,许久许久,直到他得知墨沉舟有一个自刎两军阵前的妻子名为白秋芫之后。 那一刻,墨轩对自己说,桔荧惑不可能是他的娘亲,墨沉舟不配做他的爹爹! 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就是墨熏衣! 墨轩回想起当年旧事,唇角的笑意越发苦涩,他也想像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一般无忧无虑,可是他不能。 他是多么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成为现实,可是他必须问。 “袁九,你知道么,我是弯刀盟的杀手,我接到了一个任务,前来北狄诛杀天机阁弟子。” 轩辕青衫看着墨轩,挑眉一笑:“所以你要说,你的目标是我?别开玩笑了,玄魔,你要当真想杀我,明明有许多次机会,可是你没有动手。 而且你连我身为天机阁弟子的象征都没看出来。如果来杀我的杀手都像你这么蠢,那还真是叫小爷不知道说什么啊……” “我还没说完,那个天机阁弟子,必须得姓袁!” 轩辕青衫闻言拧了眉:“天机阁中只有我一人姓袁,可我觉得我袁九,还没有法子让我的名头传到西戎去,更不用说让你们弯刀盟万里迢迢地派杀手过来诛杀了,除非……” “天机阁有内奸!那人知晓你的身份,袁九,你不是北狄人,是不是?” 轩辕青衫抿了抿唇,感觉嘴里泛苦:“直娘贼,小爷都隐姓埋名到这个程度了,怎么还会被人盯上?” “这……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们可以赌一把。” 轩辕青衫看向墨轩,他敢断定,他在墨轩那双向来淡漠的眸子里看见了关切…… “赌了。玄魔,既然你跟我挑明了,那我也和你明说就是,我也接到了一个任务,诛杀侵入天机阁境内的弯刀盟杀手!你知道的,西戎和北狄的关系并没有西戎和东墨那么僵,所以在北狄腰佩弯刀的西戎人不少。 可是我总不能因为这个任务就和所有西戎人对着干吧……所以我只能穿得像个暴发户一样……” “人为财死,更何况是为了财而杀人的杀手?你想引起我的注意,却没料到,我的确注意到了你,但是因为你的银子,而是因为牛肉羹还有你自己。” “我也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你这样的杀手。” “那么袁九,赌不赌?” “赌了。玄魔,要是我们赌赢了……” “同生共死过了,你要是不认我这个兄弟,信不信我一刀宰了你?” “不信。” 轩辕青衫和墨轩能赌赢,得归功于他们的演技。 在一起去了一趟净房之后,两个小少年一出酒楼门就开始吵架,然后一边吵一边往阴暗小巷子移动。 眼看着地方差不多了,墨轩大吼一声:“老子本来不想杀人的,都是你逼的!” 然后他就一刀挥在了正在喋喋不休的轩辕青衫的胸膛之上,轩辕青衫发出一声惨叫,就倒了下去。 他的胸膛开始淌血…… 墨轩看着他,眼底有慌乱:“袁九,我没想杀你的……可是谁让你是天机阁弟子?对不起……我不想死,所以还是你去死吧……不要恨我,好不好?” 说完这句话,他哆哆嗦嗦地拿起那柄染了血的弯刀,就往轩辕青衫的脖颈慢慢移去…… 就在此时,一个人慢慢走来,他拍了拍掌:“玄魔,你做得不错,做我们杀手的,就得断情绝义!” 墨轩扭头看向那人,瞳孔猛然一缩:“你也是弯刀盟的人?可你明明是天机阁弟子!” “啊呀,居然被你猜到我的身份了,看来袁九把腰佩的事儿和你说了,看来他对你也是够信任的,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会死得这么毫无防备啊。”那人挑眉笑了笑,“早在先前我派个大汉跟着你的时候,我就发现你是个冷静的人了,现在你刚刚杀完自己的朋友还能这么冷静,看来果然是一块好料子呀。” 第310章 冥冥中注定了的缘分(4) 墨轩拧了眉,他厌恶极了眼前这人挑眉的样子,虽说他挑眉的弧度与袁九一般无二,可是他就是不喜眼前这人,哪怕他的年岁与袁九相当,哪怕他学袁九的神情惟妙惟肖! “你给我闭嘴!” “玄魔,你胆子可真大,难道跟你发任务的人没有跟你说过,我袁九不是好惹的么?” 墨轩攥紧了拳:“你不是袁九。” “没错,在真正的袁九死之前,我的确不是袁九,可是袁九死后,我就是天机阁弟子袁九!至于你,玄魔,小爷我就教你个乖,早在你接下这个前来北狄的任务的时候,你就注定是个死人了!” “不到最后一刻,事情就没有定论。就算你想杀我也是一样!” 男童的笑声带着些许诡异:“啊呀,你居然看穿了我的打算么?我是打算在你死后给你编一个和任务目标同归于尽的死法的,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聪明呢。不过这样也好,看在你这么聪明的份上,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毕竟从今天之后,我的本名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呢……” “玄魔,你听好了,我名唤司徒韵,在北狄弯刀盟的代号是月魔!就像你有任务一样,我也有任务,我的任务就是诛杀袁九,取而代之!为此,我不惜让自己原来的身份死去。 如果我没猜错,你的任务只是诛杀姓袁的天机阁弟子吧?而袁九的任务,则是诛杀弯刀盟杀手!” “你很聪明。” “过奖,虽然小爷的确聪明伶俐,可是在狠辣这一点上远远比不过你,要知道,我本来还想着,要是你杀不了袁九,我就亲自出手给他一个痛快好了,结果,你到底还是亲自下了手。 虽说弯刀盟的杀手要的就是断情绝义,可是能如你这般狠辣的人,弯刀盟也不多,你知道他们最后都怎么了么?” “死了,在完成弯刀盟的任务之后,被别的杀手诛杀。因为弯刀盟只需要听话的刀,不需要双刃剑!” “没错,所以玄魔,你既然猜到了自己的结局,那还不乖乖自裁?你还是乖乖自裁比较好,因为小爷的任务还有一个要求,要是我取代袁九的事儿被人知道了,我必须将那人灭口! 你应该知道的,你这会儿心神荡漾,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司徒韵的眉眼和经过易容的轩辕青衫极为相似,就连唇角翘起的弧度,也和轩辕青衫一般无二,墨轩看着看着就拧了眉:“司徒韵,我说过事情不到最后一刻,就没有定论。现在我要告诉你……” “告诉我你选择拼了么?”司徒韵暴起向墨轩袭去,那一刻,他的眼底只剩下了墨轩一人。 他是个杀手,在出手的时候心无旁骛。 但这也成了司徒韵最大的弱点,他出手的时候,不会在意周边环境,这就给了轩辕青衫出手的机会。 就在司徒韵胸口那口气耗尽,他正欲换气的时候,只听得身后一阵破风声传来,他尽力转过了身,却只见那衣襟染血之人挑眉冷笑着看向自己,而他的面前,正是一柄散发着寒气的飞刀。 司徒韵想躲,却发现自己没法躲,因为他身后那人挥起了弯刀,一刀劈向了他的脊背! 男童幼小的身体差点被寒月弯刀劈成两半,身受重伤,再也无力改变什么,因此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那柄飞刀穿心而死! 就在他死去自己的意识的前一秒,他听见袁九笑道:“玄魔要说的是,你的死期到了,不管你是袁韵还是司徒韵,你都死定了!还有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反派死于话多!” 当司徒韵咽气之后,墨轩默默上前,割下司徒韵的头颅:“你什么都没看见,袁九。我的任务完成了。” “嗯,我什么都没看见。还有,你们弯刀盟的杀手,有什么象征身份的东西没有?你把司徒韵的头拿走了,我可不知道拿什么东西交任务了。” “司徒韵的右脚脚底纹了个月亮,你砍下他的右脚就行了。” “好。” 计划完美实现,因此轩辕青衫和墨轩脸上的神情都十分满意。 早在他们对彼此坦诚自己的身份之后,他们就想到了事情不对头。 轩辕青衫想起了天机阁除了自己,其实还有一个姓袁的弟子,只是这个弟子,几天前就死在了这个城的小巷子里。 正是因为他的死,所以才有了自己诛杀弯刀盟杀手的任务。 可是玄魔却说,他的任务是诛杀天机阁的袁姓弟子。 就是因为这句话,轩辕青衫断定了那个名唤袁韵的天机阁弟子不是玄魔动的手。 因为玄魔如果得了手,他不会留在北狄。 因此他断定,那个盯着玄魔的人,没准就是诛杀了“袁韵”的人,甚至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袁韵! 猜测有了,剩下的就是实践还有演戏了。 在去净房的短暂时间里,轩辕青衫在自己的胸膛那儿装了一个牛皮口袋,里头盛满了猪血。 而墨轩,则是用这短暂的时间,去熟练怎么用弯刀砍开牛皮口袋的第一层皮却不伤到另一层牛皮! 正是凭借那装满了猪血的牛皮口袋还有演技,墨轩和轩辕青衫成功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不过司徒韵的死,也代表一件事,他们即将面对离别。 墨轩和轩辕青衫都不是矫情的人,但是在此时此刻,都生出了离情愁绪。 “玄魔,你还会再来北狄么?” “会的。只要你还在北狄。” “那就好。你还记得我们遇见的那一天么?” “我不会忘。” “小爷要说的是,每年的同一天,小爷都会在这个酒楼等你。” “我会来,但要是我来了看不到你呢?” “那你就去东墨寻我!去东墨京都太白楼寻我!只要你对太白楼的人说你是九公子的朋友,那么你在太白楼的花销,都会记在我的账上。” “好。若是你来了却没等到我……” “只要爷有机会去西戎,爷就会灭了弯刀盟帮你报仇!” 墨轩扬起唇角:“如此甚好。袁九,再会。” “再会。” 这一次,他们依旧没有回头,唯有巷子里那一滩被化尸水加工过的脓水见证了他们的约定与诀别。 第311章 一样的容颜(1) 又是一样昏暗的小巷,又是一样杀手一番鏖战,不一样的是,他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 当年他想和袁九毫发无伤地杀死杀手出身的司徒韵,需要颇费一番绸缪,而今时今日,不说已经习惯了刀尖舔血的他,就连出身北狄天机阁的袁九对上这些人只怕也会毫不费力吧…… 在把化尸水倒上杀手们的身子的时候,墨轩唇角上扬。 他这一次前来东墨,除了制止妹妹的计划之外,就是为了从皇后娘娘的口中打探自己的身世,他这些年在西戎杀了好些个权高势重的人,从他们的口中,他得知了那个极有可能是自己的娘亲的女子,死得是多么不甘! 她原本可以不用自己的性命来制止战争,但是在那场战争中,怀有身孕的她,所有的权力都被墨沉舟给架空了。 而他也渐渐地发现一件事,除了当年远赴北狄的那一个任务,弯刀盟让他杀的人除了达官贵族之外,便只有当年目睹了白秋芫自刎场景的将士。 那一群将士,在目睹了自己的信仰自刎面前之后,他们发现自己再也无法拿起长枪,因此他们选择卸甲归田。 那群将士,活到现在的人不多。 可是就是剩下来的那些人,也面临弯刀盟的獠牙威胁。 墨轩能做的只有让他们保住一条命,因为当那些将士们听说他怀疑白秋芫极有可能有血脉存世的时候,眼底亮起的光芒让他动容! “我不是公子的对手,可是我不想死。公子大概要得只是这个吧!” 墨轩一直记得那个当年的偏将拿起弯刀斩断他自己的胳膊的时候,眼神是何等决绝。 “我想活着,我想留着有用之身帮公主的血脉登上大元帅的位置!请公子助我一臂之力!” 墨轩拿起那支血淋淋的胳膊,拧了眉:“好。可是你的容貌……” 那个偏将用剩下的那只手拿起弯刀,在自己的脸上划了好几刀,看向墨轩的眼神带笑:“如此,怕是没有人可以认出我来了吧。公子放心,我会当自己是个死人! 公主的血脉没有现世,我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死人!如此,墨沉舟会安心,陛下也会安心!只是公子,如果公主真有血脉存世,那么她的血脉极有可能会在东墨! 我当年是公主的偏将,我随公主入东墨打探消息的时候,曾经瞥见公主和东墨皇后把酒言欢。 而公主更是在死前,将她的亲笔血书射入了东墨皇后的营帐!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不多了……因为当年就连陛下都觉得,公主的那一纸血书,是求和书! 但是我不这么想,那一纸血书,上面写的定然不是有关求和的事情!” 如那个偏将一般壮士断腕的将士不少,他们在听到白秋芫极有可能有血脉存世的时候,每个人眼底都有着同样的光。 而眼底没有光芒的那些人,都已经死在了他的弯刀之下。 墨轩没有办法容忍,当年逼死白秋芫的帮凶之一,在多年之后,还要让她不得安宁。 但他更加无法容忍,自己的妹妹还被桔荧惑迷惑,成为桔荧惑手中的利刃。 墨轩知道自己想从皇后娘娘口中得知血书上书写的东西,就必须付出自己的诚意。 而最能够表现诚意的方式,就是制止妹妹的计划,证明南诏帝尊的清白! 至于怎么有效传达自己的诚意,离不开袁九的帮助。 袁九出身东墨,有些事做起来会比他容易。 而已经顺利从北狄天机阁出师的袁九,手下一定会有自己的势力。 所以在墨轩用了个三天把京都逛了个差不多之后,他戴上了自己的玄铁面具,去了太白楼,拜托太白楼的人去找九公子传消息,就说他的朋友在太白楼等他。 轩辕青衫接到李四派人传来的口信的时候,先是懵逼了一会儿,随后便是一喜。 他想到了玄魔。 那个小子出身弯刀盟,要找同样在弯刀盟做杀手的墨轩定然比自己容易! 所以轩辕青衫易过容走进墨轩包下的房间里的时候,脸上快笑出朵花来了。 墨轩看到笑得一脸花的轩辕青衫,忍不住开口刺激:“看到我笑得这么开心,你肯定是有事情想求我办。” “爷的确有事情想求你办,可是别告诉爷,你就没事情用得着爷!一来一往,我们也就扯平了。” “你说对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的确也有事情让你做。我有事求见皇后娘娘。” “你当皇后娘娘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么?以前我还能帮你想想法子,可是现在,太女殿下还在长宁宫里头躺着,你说她能有心思见你这个西戎人?” 轩辕青衫呲牙:“玄魔,你识相的就换个要求,爷说不准还能替你办好。” 墨轩拧了眉:“东墨太女居然受伤了?” 当真不妙,东墨太女已然受伤,恐怕熏衣的计划实行了大半。 他叹了口气,问轩辕青衫道:“那帝尊和皇后娘娘何时才会出宫?” “爷不能说。以前也就罢了,现在当真不能和你说。” “我此来不是为了杀他们,而是有身世之谜想让他们帮着解惑!” 得,原来被身世所苦的不止自己一个,轩辕青衫瞬间就觉得自己被治愈了:“成吧,你的要求爷帮你了。只是作为报酬,你小子也得帮我做一件事。” “你说。” “帮我在西戎弯刀盟找一个人。” “谁?” “他名叫墨轩,和我一般年岁……长相……也和我一样!”轩辕青衫当着墨轩撕下自己贴在脸上的那层人皮面具,露出自己精致宛若女子的真容。 墨轩已经怔住了,面前这人的容颜与他被覆盖在玄铁面具下的容颜一般无二…… 他许久无言,咬了牙。 当年他以为自己是墨沉舟和桔荧惑的儿子,结果被送入了弯刀盟。 现在他以为自己是白秋芫的儿子,却在东墨找到了自己的双生之人! “哈哈哈哈……”墨轩抚额苦笑,他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感觉可悲。 “那么袁九,你找他要做什么?”墨轩挑眉看向轩辕青衫,眼神莫测。 第312章 一样的容颜(2)(加更) 墨轩断定袁九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是他不知道,袁九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存在的。 他更加不知道,在袁九的心里,拥有和他相同容貌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这世道,何其无常? 他从没想过,自己和袁九会是双生之人,然而事实如此,容不得他抗拒。 所以他想知道,他当作兄弟的袁九,对于那个身不由己了许多年的自己,到底有什么想法。 他们是兄弟,却再也不是当初在小巷里头并肩作战的兄弟了。 轩辕青衫这会儿正心神恍惚着,没注意到墨轩的眼神变化,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墨轩的眼神已然淡然如故。 “他是你的双生兄弟吧,你找他要做什么?” “是。他是我的双生兄弟,可是今天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你是东墨人,他为什么会到我们弯刀盟做杀手?” 轩辕青衫咬了咬牙,凝眸望着玄魔许久:“玄魔,我接下来和你说的事情,你听完就忘掉,不然就算是因为你的缘故,伤了他一丝一毫,天涯海角,我也会亲手杀了你!” 如果他伤了墨轩,天涯海角也会杀了他么?墨轩压抑住自己的笑意,真好,无论是因为什么,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袁九都是那个坦荡荡的发着光的袁九。 袁九是在意他的,这就够了。 至于袁九为什么会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他好奇,却不会因此责怪袁九半分! 墨轩努力用淡漠的声线开口:“放心,我听完就忘了。只是袁九,墨轩是你的兄弟,难道我玄魔就不是了?” 轩辕青衫蹙眉:“他是我的兄弟,你也是我的兄弟。可你要是伤了他,以前你不知情我也就算了,可若是你见了我的真容还敢伤他,我就只能翻脸不认人了。” “嗯,还算你有理。不过要是我以前杀了他怎么办?” “那我就只能和你割袍断义了,下次相见,不死不休!” 墨轩再也不想压抑自己的笑意了,平生第一次,他如此畅怀大笑。 真好,无论他是谁,袁九都是在意他的。 “玄魔,你笑什么?” “你猜。” “爷不想猜,你直说了吧,你到底在笑什么?” “我笑,我们两个都是傻子。” “可不就是傻子么?你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有猫腻,我更傻,我的弟弟被人拐走了的事情,西戎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你是哥哥,他是弟弟?” “我爹说了,当年那个女人怀我和墨轩的时候,肚子特别大,所以他一直觉得很奇怪,因为别的孕妇的肚子,都没有那个女人的大。十月怀胎,那个女人装得很是安分,结果把我生下来之后,她就想掐死我…… 我爹说他知道那个女人不喜欢他,一心只想着攀高枝儿,可是他没想到她为了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攀高枝儿,居然舍得把我掐死……然后我爹就怒了,他一气之下就和老爷子一起,把那个女人逐出了我家。” “结果你爹还有老爷子没想到,那个女人的肚子里头还有一个墨轩?” “估计是这样的……那个女人被逐出我家之后,过了一夜以后,我爹回过神了,他觉得那个女人的肚子不对劲,她被赶出我家的时候,肚子还没有完全瘪下去…… 他怀疑我的弟弟还在那个女人的肚子里,所以他就去找那个女人……结果那个女人失踪了。” “一个刚刚产子的女人,底子再好,也跑不远……除非她被人带走了。” “是……带走那个女人的人,是你们西戎元帅墨沉舟……然后直到今天,我才从墨沉舟女儿的口中得知,她有一个长相和我一模一样的哥哥……他的名字叫墨轩,五岁就被送入弯刀盟做杀手…… 那时候的我,还在定国公府无忧无虑地做我的世家公子……玄魔你知道么?这么多年看着你多么辛苦,我多么幸灾乐祸,换到了他的身上,我就有多心疼!他还那么小……桔荧惑就把他送入了弯刀盟…… 桔荧惑她好狠的心……她让我的弟弟认墨沉舟为父,视轩辕家为敌……那个女人,她根本不配为人娘亲!” 轩辕青衫说到最后,再度失控,掌心再次鲜血淋漓。 墨轩闻到血腥气息,神情顿时一变,他掰开轩辕青衫的拳头,寒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玄魔……”轩辕青衫抬眸望向墨轩,在脸上挂出一个勉强的笑:“我一想到我的弟弟过了这么多年刀剑舔血的日子,我就心疼,我就忍不住怨恨我自己……如果我才是被留在桔荧惑肚子里的那一个,是不是墨轩和我的命就会换一换?是不是他过得就不会这么苦?一定会的吧…… 他不像你,遇见了不像名门正派弟子的我,做了这么多年杀手的他,一定很孤独吧……他最在意的熏衣,还被桔荧惑那个女人玩弄在掌心里,送入东墨做了细作…… 不管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么多年都不会好过……至少不会比我好过。” 墨轩正色道:“袁九!你是傻子吧?当年刚刚出世的你,知道什么?你比他早降世,不过是因为在桔荧惑的肚子里头的时候,你吃得比他多了一点儿而已!你与其怪罪你自己,还不如找到他之后请他多吃点好的!” “真的么?” “真的。袁九,你真是个傻子。”墨轩叹了口气,如果在看见袁九真容的第一瞬间,他还对袁九有些许怨恨,到了这一刻,却是半点怨恨都没有了,甚至有些心疼。 他这个哥哥,当真是个傻子,连他晚出世的事儿都能怪到自己头上…… 墨轩觉得他先前的举动有些可笑,如果他要怨的话,不论是怨桔荧惑怨墨沉舟怨袁九他爹都是应该的,可是他唯独不该怨袁九。 当年的袁九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晓,不该怨他。 现在的袁九,得知他存在后的想到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找到他,这样的袁九,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去怨恨。 墨轩伸手抚平轩辕青衫的眉宇:“相信我,他不会怨你。” 第313章 一样的容颜(3)(加更2) “不,他会怨我的。如果是我,如果是我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的话,也实在没有办法不生怨气。”轩辕青衫看着墨轩,眼底有些许茫然:“我只知道我想见他,不管他是怎样,我都想见见他。可是我不知道我见了他该说些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为什么我们兄弟这些年的日子会过得天差地别……” 墨轩实在是没办法看着轩辕青衫钻牛角尖了,他认识了轩辕青衫这么多年,见过他小小年纪阴人毫不留情的样子,见过他为了一碗吃食儿欣喜的样子,见过他与人拼杀时无畏的样子,唯独没有见过他这么茫然无措的样子。 看来自己成了袁九的心魔了,墨轩叹了口气,他是当真没想到一向聪明淋漓的袁九,会在他兄弟的事儿上犯蠢。 “袁九,我再和你说一遍,墨轩他绝对不会怨你!” “你怎么知道?” 轩辕青衫差点脱口而出“你又不是墨轩”这句话的时候,他瞥见和他认识了十年的少年伸手缓缓取下自己脸上的玄铁面具,然后对他展颜微笑:“现在,你信了么,我的哥哥?” 墨轩看着轩辕青衫一脸目瞪口呆的样子,再一次觉得自家哥哥是个蠢货,看着聪明伶俐的不行,可是每一次都在自己的眼前犯蠢。 好半晌,轩辕青衫才算是回过神来:“你是墨轩……” “是。” “你也是玄魔……” “是。” 连着两声“是”,让提心吊胆了许久的轩辕青衫彻彻底底失控了。 他平生第二次红了眼圈,一拳砸在墨轩的肩上:“墨轩,你向我套了这么久的话,你是不是很开心?” “不开心。” “你怎么可能不开心,和你一起吃饭的时候,我抢的糖醋排骨没你多你都是要幸灾乐祸的,现在我被你蒙了好半天,你肯定开心得不得了!” “我是真的不开心。因为我的哥哥是个蠢货。就算我一直知道我的身世有问题,可是我也没想过,我聪明的妹妹不是我的妹妹,我的双生哥哥是个大蠢货……” “闭嘴!你口口声声说我蠢,我哪里蠢了?我明明就是因为被蒙在鼓里了这么多年,突然得知你的存在,又惊又喜又彷徨!换了是你,我就不信,你可以淡然以对。” 轩辕青衫气急,又朝墨轩身上砸了一拳:“明知道我是你哥,还问我一大堆有的没的,你就这么信不过我这个哥哥么?” “我敢信袁九,可是我不敢信我的双生哥哥。因为这么多年,我和他的日子虽然各有跌宕起伏,可是总的说来,他还是过得比我好,我不敢赌,我这十几年的日子是不是被他安排好的。 我更不敢赌,他是不是从未知道我的存在,知道我的存在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让我成为他的暗卫,他的替死之人……袁九,墨沉舟那个挂了我爹名头的人都能和桔荧惑那个生下我的人把我送入弯刀盟,我是真的不敢信除了熏衣之外的亲人了。 所以在你揭下面具之后,我是真的很怕,我们不能再做兄弟。” 墨轩说出了他的顾虑,轩辕青衫听了眼睛却更红了:“混账……你哥我是那种为了自己活下去把兄弟推出去送死的人么?你都认识我这么多年了,这一点还看不出来么?” “眼眶都这么红了,哥,你还是平心静气的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啊。”墨轩看着红了眼眶的轩辕青衫,想笑又笑不出来,只觉得心里头愁得慌。 这么多年他过得苦,难道袁九过得就比他好了么? 要是当年接下去北狄任务的人不是自己,也许有生之年,他就再也不可能见到自己的双生兄弟了。 墨轩回想起当年那条小巷子里头发生的一切,到现在依然觉得后怕。 长相同袁九易容后的容貌一般无二的司徒韵…… 如果那个奉命去抹杀袁九的人不是自己的话……是不是袁九躲过了弯刀盟的杀手,也躲不过司徒韵? 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抱紧了轩辕青衫:“哥,你听我说,这么多年,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就是有怨也不会怨你。我怨桔荧惑,也怨墨沉舟,还怨弯刀盟,唯独没有怨过熏衣和你。 我此来东墨求见皇后娘娘,本来是为了探知自己的身世的,可是见了你,我就知道,我不用去问皇后娘娘了……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们是兄弟……而熏衣,她可能是我们的亲妹妹,也有可能不是。 因为你说了桔荧惑怀孕的时候肚子很大,万一她肚子里头的不止我们两个,还有一个熏衣呢?不过我觉着,要是熏衣真的是我们亲妹子,身子不会这么好。” 轩辕青衫僵了一瞬间,熏衣设套差点害死顾宝儿,他是有怨的,可是熏衣到底也是沦为桔荧惑的棋子的缘故,罪魁祸首是他的母亲,这叫他连熏衣,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去怨恨。 然而一瞬之后,轩辕青衫就伸手反抱了回去:“不管熏衣是不是我们的亲妹子,她都是我们的妹子。至少熏衣对你的心意是真的,凭这一点,我就盛她的情。 虽然她差点害死我的另一个妹子,让我现在想起来还有点怨恨,可是她到底也是被桔荧惑利用了,所以我决定不恨她了。” 顿时,墨轩就怔住了,太女殿下重伤…… 袁九说熏衣差点害死他的另一个妹子…… 袁九,袁九爷…… 墨轩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看着轩辕青衫,平生第一次结巴:“哥,你别……别告诉我,我……我们是轩辕家的人……” 他怎么会是轩辕家的人呢? 明明轩辕家的人灭了他全家,他怎会是轩辕家的人呢? 墨轩开始懵了,他原本疑心白秋芫是她的母亲,现在桔荧惑是他生母的事儿没跑了,他又得疑惑桔荧惑和他说的那些事儿到底有哪些是真的了! 轩辕青衫看着一脸懵逼说话还结巴的墨轩,也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不会杀了轩辕家的人吧……我的天,你这可是弑亲!因为我们两个是东墨定国公府轩辕氏的嫡系!墨轩……你别告诉我,你的手上有我们轩辕家的人命……” 第314章 交换身份 轩辕青衫有点懵,就算当年他认识墨轩的时候有想过,要是墨轩朝轩辕家的人出手,不管天涯海角,他也会亲自出手将他出手,但是他可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弟弟被蒙在鼓里亲手杀了自己的亲人以后,他又该拿弟弟怎么办! 所以轩辕青衫这一段话也说得很是磕巴。 墨轩仔细想了一会儿,脸色有点沉:“姓轩辕的人我确定我是没有杀过,可是我杀了一个姓轩辕的家伙养在外面的外室,那个外室算不算是轩辕家的人?” “外室?”轩辕青衫的神情顿时冷漠了不少:“既然是外室,没进过轩辕家的门,自然算不得我们轩辕家的人,你不用放在心上。不过我倒是好奇一件事,咱们轩辕家最优良的传统就是不纳妾,那个外室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她又是谁的外室?她到底有没有产下轩辕家的血脉?” 墨轩默默看了看天,轻叹了口气:“哥,你别逗我了,养外室还不如纳妾呢。我不知道那女人是谁养的外室,但是我确定一件事,包了她的人姓轩辕,只是……她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只有轩辕家的人。” “我怎么觉着那女人不像是个外室,反倒像是个半掩门的?”轩辕青衫的脸色更黑了,轩辕家的男人养了外室,已经很让他心情复杂了,万一那女人在做轩辕家男人外室的同时,还干着半掩门的勾当,他绝对会呕出血来的! “说不准……我弄死那个女人的时候,她刚和一个男人办完事儿,不过那个男人是不是轩辕家的人,我就摸不准了。不过,你可以放心,不管那个女人是个什么身份,她都没办法混淆我们轩辕家的血脉了,因为她还没生养过就被我弄死了。” 趁人家办完正事身心愉悦的时候下手杀人…… 轩辕青衫发现他已经不知道该吐槽自己这个做了十来年杀手的弟弟什么才好了,懵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你就不怕长针眼?” “十一年前我都没长针眼,现在我又怎么可能会长?”墨轩也懵了,他万万没想到轩辕青衫愣了半天之后开口说得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有没有长针眼! “十一年前……”轩辕青衫发现了新的亮点,他看着墨轩的眼神顿时就变得复杂了许多:“厉害了,墨轩,你哥我六岁的时候还只会看话本子呢,你居然连那啥的现场版本都看过了。” “不看也没法子,当年我在西戎最大规模的花楼里头做了小半年的龟奴呢,就为了完成一个任务。” 感情还是西戎弯刀盟的锅! 轩辕青衫叹了口气,眉宇深蹙:“以前的事儿我不管,现在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弯刀盟的事儿,你就别管了,你记好了,从今儿个开始,我是墨轩,而你是轩辕青衫。” 墨轩一愣,待他回过神来后,看着轩辕青衫的眼神顿时就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我们的身份不能换,我是弯刀盟的人,你不是。” “我们的身份必须换,你不同意也不行!你以为我很想做你这个经常容易长针眼的勾当么?我是没法子!你妹妹说了,我要想让你留在东墨,只能拿自己去换。你已经在西戎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我既然知道了,就没有让你继续留在西戎的道理。” “这是熏衣的意思?” “是。熏衣说,只有我陪着她去西戎,她才能让你留在东墨,并且让你心甘情愿地喊我一声哥。 我……为了见你一面,听你一声哥……答应了她。” “你真是个傻子……”墨轩开始惆怅了,他知道自己是轩辕青衫的心结,可是他没想到,轩辕青衫为了听他一声哥居然能够答应熏衣如此过分的要求。 一旦轩辕青衫和他交换了身份,那么他明面上的定国公府九公子的身份,就不再属于轩辕青衫。 而禁锢了他十几年的墨沉舟还有桔荧惑,也将成为轩辕青衫的桎梏。 “我可不就是个傻子么?要是我早知道你小子就是我的弟弟,我还答应熏衣的要求干嘛!当初我答应她,就是想着万一你找不到我弟弟,我还能有个两手准备,现在想想,我就是个蠢蛋!”轩辕青衫幽怨地瞥了一眼墨轩:“君子一诺,驷马难追,我既然答应了熏衣要代替你去西戎,自然是不会食言的。所以我们的身份,你就是不想换也得换。” “哥,你可得想好,你要是代替我回西戎,一年半载之内估计是赶不回来的,到时候错过了太女殿下的及笄礼,你说你得有多后悔?” “宝丫头的及笄礼啊……”轩辕青衫惆怅了好一会儿,才苦笑道:“我错过了宝丫头的及笄礼是会挺后悔的,可要是把你留在西戎,我会更加后悔。而且宝丫头的哥哥很多,少我一个也没啥大不了的。 倒是你,你视作亲妹子的熏衣……她当真是墨沉舟的女儿,只是她是白秋芫的女儿。所以她和你,绝对是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所以我觉着,要是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就罢了,你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错过了宝丫头的及笄礼,一定会比我还后悔的! 虽然我七岁就被送到了北狄天机阁,可是我毕竟还出席了几年她的生辰,可是你呢,你怕是今天才知道自己才有这么个妹子吧。” 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啊…… 墨轩愣了一会儿,果断点头:“换了!” 轩辕青衫抬眸:“我就知道你小子是我们轩辕家的人,把妹妹看得比兄弟还重一点点!” “哥,你皮糙肉厚,哪有香香软软的妹妹可爱?” “你……你信不信等我从西戎回来的时候,熏衣眼里只有我,没有你这个哥哥?” “你可以试试看。”墨轩挑眉,“我倒是觉着,等你从西戎回来的时候,太女殿下只知道我这个九哥哥,不知道你这个轩哥哥了。” 至此,两个少年交换身份的计划算是正式敲定…… 墨轩取代轩辕青衫与顾宝儿相处,也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儿。 第315章 斗嘴 轩辕青衫和墨轩虽然商议好了要交换身份的事儿,但是他们交换身份之后要想不露馅,还是不能离开熏衣的帮助。 因为轩辕青衫虽然了解墨轩,可是他对墨沉舟以及桔荧惑却是一无所知。 如果他保持这个状态去西戎的话,只怕才踏入西戎元帅府不久,就要露馅了。 所以轩辕青衫和墨轩达成默契之后,打算再和熏衣好好商议一番具体事宜。 可是熏衣现在在哪呢? 她还在宫里头。 所以要是轩辕青衫和墨轩想要和熏衣好好商议一番的话,他们只有两条路子可走,第一条是轩辕青衫带墨轩入宫,第二条就是轩辕青衫带熏衣出宫。 轩辕青衫只是踌躇了一会儿之后,就决定带熏衣出宫,毕竟熏衣怎么说也能算得上是皇后娘娘曾经的心腹,他要带她出宫总比带墨轩进宫来得容易。 然而,在即将迈出包房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回眸…… “行了,哥,我拜托你了,你别扭扭捏捏的成不成?你只是要代替我去西戎一段时间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墨轩看着一步三回头的轩辕青衫算是彻底无语了,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只是揭下了玄铁面具,轩辕青衫和自己诀别的时候,眼神就变得这么依依不舍…… 明明以前轩辕青衫还没有见过他容颜的时候,每次告别,那小子的眼神里头只有这么几个字:你小子可算是要走了,赶紧走吧你! 轩辕青衫发现墨轩看自己的眼神写满了嫌弃的那一瞬间,差点没咆哮出来,他恨恨地转过身:“你丫才扭扭捏捏,我这么多年没见过自己弟弟,依依不舍一下还不行了是吧?” “你又不是没看过我这张脸,想看了照下镜子不就成了?” 轩辕青衫语塞,推门就走,半点儿不带回头的。 但也正是因此,他没有发现,墨轩在他出门的那一瞬,用格外担忧的眼神望着他。 西戎的暗潮汹涌没人比墨轩更加了解,可他还是答应了轩辕青衫和熏衣定下来的两人交换身份的计划,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他了解轩辕青衫,他知道,自己不答应的话,多半会被轩辕青衫还有熏衣趁机放倒,然后等他睡醒之后,他就会发现自己的身份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与其被动的接受身份的变换,倒不如主动配合轩辕青衫还有熏衣的计划,这样他还能或多或少地帮他们两人一点忙,别的不说,至少来自北狄的那些个杀手,他可以帮轩辕青衫应付…… 这就是墨轩的想法。 他没和轩辕青衫说过,但是轩辕青衫却猜到了七分。 在身后的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轩辕青衫低声发笑,笑声里头带了自嘲的意味:“墨轩……你一定要好好的,可千万别砸了我袁九爷的招牌……” 熏衣出宫的事儿并没有费多大的功夫,轩辕青衫找孔昭打了个招呼,就把孔昭的羽林卫指挥使的腰牌给接到手了,然后他把孔昭的腰牌拿到手后干的第一件事,不是别的,就是带熏衣出宫。 轩辕青衫的举动被羽林卫报告给了孔昭还有帝尊,他们做出了相同的回应:“随他去吧,不需要派人跟着他们。” 孔昭和帝尊都或多或少猜到了轩辕青衫还有熏衣的计划,但是他们并不打算阻止。 因为轩辕青衫和熏衣的计划虽然冒险了些,回报的好处却是格外巨大的。 当熏衣跟着轩辕青衫回到太白楼包房的时候,她顿时就懵了,里头那个戴着一张玄铁面具的少年,不是墨轩又是谁? 她愣了好几息才开口道:“哥,你怎么来了?” 墨轩摘下面具,挑了眉:“我不来,你把我的亲妹子给整死了,我要到哪里哭去?” 哥的亲妹子? 熏衣傻了,视线在轩辕青衫和墨轩之间游移了好一会儿后才轻声呢喃道:“我也没想到殿下会是哥哥的妹妹啊……我只当她是我的妹子来着的。” “你没想到她是我的妹妹,这件事倒也怪不得你,我要是没见着轩辕九,我也不会知道我是轩辕家的人。可是,熏衣你的脑子是被桔荧惑给关了迷魂汤了么? 既然你把她当作你的妹子,你明知道当年的事儿怪不得她,你又怎么忍心两次三番的布局去谋她的性命,你知道我从弯刀盟出来之后,从桔荧惑的口中得知你们计划的时候,我有多么火大么? 我是真怕一个不好你就把你娘亲当年的挚友逼成仇人了!到时候,我们两个的身世,又该去问谁!要不是担心你在东墨继续作死,我犯得着来东墨么?” 墨轩看着熏衣,眼神里头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嫌弃:“我单知道你是个傻的,却不知道你连这样的事儿也能做得出来!” 熏衣语塞:“那时候我不是还把桔荧惑当成我的娘亲么?我哪知道我跟她压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就算我和殿下再投缘,再舍不得对殿下动手,可是一想到娘亲,不,是桔荧惑是因为皇后娘娘的缘故才被逐出轩辕氏的……我就狠下心来了。她再好,可是她是叶妩的女儿,她就该死。 只有她死了,叶妩不好过了,娘亲才会开心……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可是谁知道,桔荧惑不是我娘亲啊!” “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那女人不可能是我们的娘亲么?” “哥,你逗我吧?你和桔荧惑长得那么相似,你叫我看着你那张脸,怎么能相信桔荧惑不是我们的娘亲啊!我可从来都没怀疑过你不是我的亲哥,谁知道,你还真不是我的亲哥…… 而且,殿下没出事儿。不然我都要恨死我自己了,哪有空和你吵啊。” 没出事儿?墨轩愣了,下一刻,他看向轩辕青衫的眼神就充满了嫌弃:“哥,你不是说咱的亲妹子差点叫熏衣给整死么?” 轩辕青衫摊手:“是啊,差点。你自己想岔了,怪我咯?” 这话说得,饶是向来冷淡的墨轩也有点炸毛,他咬咬牙就开始和轩辕青衫斗嘴了(期间省略两千字)…… 总之,经过了一番斗嘴之后,轩辕青衫和墨轩算是彻底完善了交换身份的计划…… 第316章 哭一个给朕看(加更) 当墨轩和轩辕青衫离开太白楼的时候,他们身上的装束已经换过了,轩辕青衫戴上了玄铁面具,而墨轩则展露出自己的真颜,至于为什么他们三人会在包房里头待了大半天…… 这和他们商议的计划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三人会在太白楼滞留这么长时间的原因很简单,墨轩需要时间来练习轩辕青衫的表情。轩辕青衫扮演墨轩倒是没有什么难度,可墨轩想要扮演轩辕青衫,不把轩辕青衫招牌式的微笑给学会,那是怎么都不行! 为此,墨轩对轩辕青衫表示深切的怨念:你说你干啥要装花花公子哥儿啊,你以为你口花花你就真能摆脱轩辕家男人的专一魔咒了?别逗了好嘛!要知道就算是你那个养了外室的族人,他对他的外室也是很专一的好嘛,毕竟那家伙没有娶过妻子,为人也算得上是专一了。 轩辕青衫表示:人生在世,总得找点乐子,口花花就是我的乐趣之一,你管我? 墨轩:……我后悔我平时没有那么多表情了…… 轩辕青衫:后悔无效。 墨轩和轩辕青衫打从相认之后,每一刻都在拌嘴,眼神里写满了对对方的嫌弃,但是在心里,彼此的份量却是越来越重。 轩辕青衫走出客栈的前一秒,不顾墨轩的反对,不顾熏衣的震惊,强行拥抱了墨轩长达三十秒,当墨轩回过神来问他想干嘛的时候,九公子表示:“下一次咱能抱一下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现在抱个够,不成么?” 墨轩:“成,怎么不成?” 就这么着,进太白楼的时候,陪着熏衣姑娘的人是轩辕青衫轩辕九,等出太白楼的时候,陪在熏衣姑娘身侧的就换成了墨轩。 墨轩进宫倒也没出什么岔子,毕竟有熏衣在暗中提点着,但就算是这样,当东墨帝尊屏退左右表示他要和墨轩进行单独谈话的时候,墨轩还是觉得自己有点方。 “陛下让臣留下是为了何事?”墨轩努力让自己的回复像是那么一回事儿,但是他没想到,他才张了嘴,下一刻,帝尊就戳穿了他的身份。 “朕知道你不是青衫。” 墨轩抬眸,眼底无悲无喜:“陛下是在说笑么?” “你知道你哪里露馅了么?”顾迟勾了唇角,直视墨轩的双眼:“是你的眼睛。青衫那小子,打小就是个惯爱口花花的浑人,但他是个极聪明知晓规矩的浑人,这是他最让朕欣赏的地方。 那小子知道朕和皇后最喜欢的是拥有平常人家的亲情,所以他一直都不把朕和皇后当作他的姑父姑母,所以他面对朕的时候,哪怕口里称臣,眼底也是带着玩味的笑意的。 但是你不一样,墨轩,你的眼睛里面,除了冷漠,什么情绪都没有。你能学青衫的笑,可你学不了青衫的玩世不恭,学不了青衫的洒脱。” “我学得一点都不像么?”墨轩一怔:“我还在客栈练了老半天的,嘴都笑僵了,还是学得不像么?” “形似而神不似吧……可是墨轩,对于拥有和青衫一样容颜的你,不能将青衫模仿得惟妙惟肖,本身就是最大的失败。你做不了轩辕青衫,但是轩辕青衫却可以做好墨轩,甚至可以比你做得更好。” 墨轩无言,只是再次垂下了自己的眸子,避开了帝尊的视线。 “怎么?你不服?”顾迟唇角笑意愈发明显,“既然你不服,那朕只好叫你心服口服。你是弯刀盟的杀手,弯刀盟杀手都是要戴玄铁面具的,这就为青衫成为墨轩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只要他的声线可以控制好,没人会去猜测他面具之下的神情,究竟是什么模样。但是你不同,没了面具保护的你,只要一个神情表现得不对头,你就极有可能会被拆穿! 和青衫没有血缘关系的朕尚且可以看出你不是青衫,你说换了是老爷子或是战宇,看穿你不是真正的青衫,又要花费多少时间?” “朕不知道,但是朕可以告诉你,他们分辨出你和青衫的速度,只会比朕快,不会比朕慢。” “你为什么要帮我?” 墨轩很清楚,顾迟屏退左右才拆穿他不是轩辕青衫就早已用他的行动证明了一件事儿,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儿,这代表着,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顾迟想让他扮演得轩辕青衫和轩辕青衫本人更加相似。 但是说到底,他还是好奇顾迟出手相助的原因,所以他发问了。 顾迟笑望墨轩:“朕为什么要帮你?不论你还是青衫,都是定国公府的嫡系血脉,都是我东墨的栋梁,都是朕的后辈子侄,不是么?我帮你,也是在帮青衫。只有你就是青衫的情况下,青衫在西戎出事的可能性才会被降到最低!” “这个理由很合理。” “既然你信了朕,那你接下来的事儿,就由朕做主了……” 墨轩莫名觉得自己的背后发寒:“陛下,你想让我做什么?” “还这么和我见外么?叫什么陛下,叫朕姑父!” “好的,陛下。” “朕都跟你说了叫朕姑父。” “好的,姑父。” “嗯,乖,这就对了。” 墨轩觉得自己背后的汗更多了,可是他就是猜不到自己为什么会发汗,然而事实上,这完全是因为他感到了东墨帝尊的画风在崩坏,所以才觉得格外不对头…… 是的,当向来高冷的帝尊陛下带着宠溺的笑对墨轩说“乖”的时候,他的画风就已经崩坏了! “姑父,你想怎么帮我,你就直说吧。”求你别笑了成不成,小爷背后发寒啊! 就在墨轩想要咆哮的档口,帝尊敛起了笑意:“墨轩,哭一个给朕看看吧……你哭得越惨,你离真正的青衫的距离也就越近。因为真正的青衫,从来都不知道面子是什么东西!” 墨轩:“这……所以我的哥哥是滚刀肉?” “不,是你们一家都是滚刀肉!所以你要想成为真正的青衫,哭得越惨越好,等你哭得没有了墨轩的影子,你就成了轩辕青衫。” 第317章 当墨轩开始不要脸(1) 什么叫做等我哭得没了墨轩的影子,我就成了轩辕青衫?墨轩听了帝尊的指点后,很是懵逼了一会儿,但他只是懵逼了一小会儿就明白了帝尊的意思,帝尊并不是非要看他痛哭流涕不可,而是想要让他抛掉脸面,不要再端着自己的架子。 什么是滚刀肉?当局势发展到对自己各种不利的时候,他可以随机应变用各种手段将眼前的逆势转变为有利于自己的局势,这样的人,就可以被成为滚刀肉了。至于什么节操,什么面子之类的东西,滚刀肉只会问一句,这东西能吃吗? 但是滚刀肉也是有原则的人,而且他们的原则性甚至比一般人还要来得强,正是因为如此,一般人并不是很希望招惹上滚刀肉。 至于那些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不择手段毫无原则的人,那叫无骨虫,和滚刀肉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 墨轩想明白了其中关窍,顿时就邪邪一笑:“姑父,你说小侄都这么大个人了,还和三岁小孩儿一样哭哭啼啼的,那得多难看啊,要不,你想看我哭的事儿就揭过不提了?” 帝尊看着和自己讨价还价的墨轩,欣慰一笑:“你能想到这样的说辞,倒也算得上是机灵,可是只是这个程度的话,还不够。你现在顶多只能糊弄一下和青衫不熟的那些个大臣们,要是碰到了老爷子或是宝丫头,你还是得露馅。” 还是不行么?墨轩拧了眉,要知道他已经尽力地豁出去了,和人讨价还价这种事情,换了是以前的他,他是怎么可能都不会去干的,可就算是这样,他扮演的轩辕青衫,还是得不到帝尊的认可。 “如果这样还不行的话,那我算是没法子了。”墨轩叹了口气,直视帝尊的双眼:“哥哥的不要脸,我算是学不来,毕竟我比他要脸。” “能说出这样的话,你觉得你是个要脸的人么?”帝尊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像你现在的程度,倒是凑合。不过你知道如果是青衫,他会说出什么话么?” “不知道。” “他会说,陛下,你非要看我哭的话,青衫彩衣娱亲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近来青衫觉得手头有点紧……” “这不是哭穷么?我个弯刀盟出身的杀手都还没有哭穷,他怎么好意思!” “墨轩,你觉得,青衫和我,谁比较有钱?” 墨轩顿时就悟了,与坐拥东墨江山的帝尊相比,轩辕青衫当真是个穷人家的小子,所以他哭穷没啥不好意思的。 “明白了?” “明白了,为了摆脱困境,我不要脸是可以的,但是我不能失了傲骨。” “你明白就好。好了,你快些回定国公府去吧,你再不回去,老爷子怕是要起疑了。” 墨轩知道帝尊这话是叫自己告退的意思,但是他坚定的拒绝了帝尊的提议。 “姑父,你还是留侄儿在宫里小住两三天吧,若是让老爷子发现我找不到自己的卧房,那才会让老爷子更加疑心吧。” 帝尊语塞,他才刚刚教会墨轩为了摆脱困境可以利用任何手段,结果,下一刻,墨轩就活学活用把手段给用到了他的身上,这让帝尊的心情着实有点复杂。 但是他最终也只是沉默了一瞬便开口应下了墨轩的请求:“朕准了,但是墨轩,朕只能帮你缓上三天,等三天之后,你若是依然漏出了不该漏出的马脚,老爷子那边你可得自己交代。” “诺。”墨轩拱手施了一礼,随即离开御书房。当他离开御书房之后漫步在御花园的时候,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都说东墨是水乡,为什么没看到几株荷花? 这时,刚刚吃了一大锅卤鸡翅的慕白和顾宝儿外加孔昭,觉得吃多了有点积食,决定来御花园散一会儿步。 顺理成章地,墨轩墨公子和刚吃完卤鸡翅的三人组,在御花园中相遇了。 于是乎,当墨轩看见孔昭还有慕白外加顾宝儿的时候,他懵逼了:这三个家伙都是谁?他们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顾宝儿和慕白、孔昭他们也有点懵:轩辕青衫这家伙,怎么进宫来了? 换了是平时,顾宝儿或是孔昭早就开口招呼轩辕青衫了,但是今天,他们不久之前才刚刚得知熏衣会对顾宝儿还有皇后娘娘出手完全是因为轩辕青衫的生母桔荧惑不消停的缘故,所以这会儿,他们看见了轩辕青衫,觉得有点尴尬…… 虽然他们很清楚的知道,桔荧惑会做出那些事儿和轩辕青衫没有半点关系,但是桔荧惑毕竟是轩辕青衫的生身母亲,顾宝儿和慕白他们都需要一点时间来缓一缓…… 这就使得局面非常尴尬,墨轩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三个人和跟自己交换了身份的轩辕青衫一定有关系,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招呼他们三个,所以他只能看着顾宝儿他们,什么话都不说。 但是当沉默持续了三十秒之后,墨轩开始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了。为什么对面那三个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的家伙还不和自己打招呼,难道他们和轩辕青衫没关系? 不应该啊!明明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的惆怅。 墨轩的疑惑在顾宝儿叹了口气之后得到了解答,他闻到了卤鸡翅的味道,他的内心开始猜测:难道他们是因为背着轩辕青衫那家伙吃了一大锅卤鸡翅觉得不好意思,所以看到我才没打招呼的? 墨轩越想越觉得,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 于是,下一刻,啃鸡翅三人组懵逼了。 他们唇角抽搐地看着平日里惯爱口花花的那人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们开口道:“你们三个看到爷还不打招呼,是不是因为你们背着爷吃了一大锅卤鸡翅的缘故?你们不好意思和爷打招呼所以保持沉默是不是! 但是爷要告诉你们,你们别以为你们假装看不见爷,这事儿就算过去了!除非你们给爷也来一锅香喷喷的卤鸡翅,不然这事儿没完!” 太女殿下叹了口气,默默抚额:就她九表哥这不在线的智商,怎么看和桔荧惑那不消停的家伙都不像是一家的,她居然会因为桔荧惑而不知道怎么面对二货表哥,简直是蠢爆了! 幸好这会儿轩辕青衫被卤鸡翅给分散了注意力,不然桔荧惑的事儿,可就瞒不住了。 第318章 当墨轩开始不要脸(2) 慕白则是温和一笑:“没错……青衫,正是因为我们背着你吃了一锅卤鸡翅的缘故,所以看到你的时候很不好意思打招呼。” 孔昭由于之前得到过羽林卫汇报的缘故,对“九公子”的反常已经心里有数,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轩辕青衫和熏衣达成了什么莫名协议之后,整个人都会变得这么不要脸! 是的,知道轩辕青衫和墨轩已经交换了身份的人只有帝尊和熏衣两个人,至于孔昭,他只是猜到了轩辕青衫和熏衣达成了协议,然而对于协议的具体内容,孔昭一无所知。 “慕白,你别说了,本来还没什么事儿的,你一张嘴,轩辕青衫这小子就要蹬鼻子上脸了,他在定国公府吃烤肉的时候没想过要叫上我们,我们吃卤鸡翅不叫他又算得了什么事儿?你用这么不好意思的语气和他说话……” 慕白开口打断孔昭:“卤鸡翅是我做的。所以这错在我,要是我事先给青衫留了一份的话,孔昭你和宝儿看到青衫也不会觉得别扭了。” 这是卤鸡翅不卤鸡翅的事儿么? 顾宝儿无奈了,她膈应的从来都不是轩辕青衫背着她吃烤肉之类的事儿,她膈应的是桔荧惑那个女人!但是经过轩辕青衫和慕白的打岔,太女殿下发现自己看着轩辕青衫的时候,内心已经可以做到非常平静了。 墨轩对于顾宝儿和慕白、孔昭三人之间的怪异气氛表示不解,为什么这三个人看起来相性不合,却可以相处得如此和谐?难道那个名唤慕白的少年真的拥有一手好厨艺? 墨轩突然对慕白的厨艺产生了好奇心,而他的行为产生的直接后果使得轩辕青衫不要脸的形象在太女殿下还有羽林卫指挥使孔昭以及慕白慕公子的内心之中根深蒂固。 “慕白,既然你知道过错在你,那还不赶紧给爷备上一锅卤鸡翅?” 慕白微笑:“轩辕青衫,你丫还给脸不要脸了是吧?别以为你和我一起陪着阿宝走了一趟延陵,我的菜就成了你想吃就能吃的东西?” 墨轩乐了,感情自家哥哥平时还真的是哥忒不要脸的人,难怪他这么放飞自我,面前这三个应该是哥哥熟人的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慕白,你没脑子就不要和爷说话。爷只说了爷想吃卤鸡翅,可没说指定了要你亲手做的卤鸡翅,你做出来的卤鸡翅,还是便宜宝丫头来得好。” 墨轩没想到,宝丫头那三个字从他的口里吐出来会是如此轻易。 顾宝儿也没想到,自家哥哥只是回家住了几个晚上,再次出现的时候,说话风格会变得如此不要脸……他居然连打趣慕白和自己的话都敢说得出来! 孔昭已经怒了,虽说慕白和顾宝儿之间的确有了点儿苗头,但是这事儿也不能摊开说。 “轩辕青衫,你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还卤鸡翅,爷赏你几个大馒头吃,你要不要?” “要啊,我要桂圆红糖夹心的。”当孔昭脸上怒意不似作伪的时候,墨轩就发现自己太过放飞自我了,吐槽慕白本也算不得什么事儿,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女孩儿家最重要的闺誉来打趣自家妹妹还有慕白…… 因此,当孔昭一脸怒意地问他是不是找打的时候,墨轩选择靠不要脸蒙混过关。 当“桂圆红糖夹心”这几个字从墨轩的口中说出之后,孔昭顿时就觉得,自己和这么个二货生气真是丢份儿,然后对话就开始朝着正常(或者应该说是崩坏)的方向发展了…… “想吃桂圆红糖馒头是吧?你自己去御膳房吩咐厨子去,爷不奉陪了。” “不行,孔大爷你说了要赏我几个馒头的,所以该去御膳房的人是你。”是的,当孔昭开口了几次之后,墨轩就已经猜到这个瞧着冷漠却有着狐媚的五官的少年是孔昭了。 “爷现在不想赏馒头给你了,所以你还是自个儿去御膳房吧。” 墨轩顿时就给了孔昭一个嫌弃的眼神:“孔昭,你还记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句话怎么写么?你出尔反尔真的是大丈夫所为?” “我去……我去御膳房还不行吗?”孔昭语塞,恨恨地给了墨轩一个白眼,转身就欲往御膳房走去。 墨轩轻笑:“这就对了,十一,你在我面前自称爷,还嫩了点儿。” 不要脸这种事儿吧,一回生二回熟,如果说墨轩刚刚开口的时候还是在刻意模仿轩辕青衫的言辞,现在的墨轩,开口的时候已经非常自然了。 当他勾唇邪笑的那一瞬间,就算是轩辕青衫亲至,看着他也只会觉得自己是在照镜子,因为墨轩的眼底,充满了调侃的笑意,再无一丝冷漠。 孔昭转身向御膳房走去的下一刻,墨轩扭头看向了慕白。 “慕白,卤鸡翅什么的,不如你替我去御膳房走一趟,吩咐厨子一两句?” “成。” 当慕白和孔昭都迈上了前去御膳房的征途之后,太女殿下默默决定,她也要去御膳房走一趟,因为今天的轩辕青衫,实在是太反常了!以前的他,虽然喜欢调笑,可是却没有这么不要脸! 放飞自我的轩辕青衫实在是太可怕了,我才不要和他单独相处呢!太女殿下如是想着,开口道:“本宫突然觉得有些口渴,着实怀念御膳房的果盘了,十一,慕白,你们等等本宫,本宫陪你们走一趟。” 为什么他们又扔下我一个人?难道是因为哥哥实在是太不要脸的缘故吗?墨轩拧了眉,开口叫住顾宝儿:“宝丫头,你等等,我和你们一起去。” 太女殿下的身子顿时一僵,她的内心在咆哮:大兄弟,我就是不想看见你所以才想去御膳房的!你饶了我行不行? 但是,就算太女殿下再生气,她依然保持了微笑:“好啊,既然九哥想陪我们去一趟御膳房,那就跟着我们一起去吧。” 墨轩也在微笑:为什么我的哥哥这么不要脸,妹妹还不教训他?难道男子越不要脸,女子越喜欢的事儿是真的? 第319章 定国公府的烧烤盛宴 帝尊说会帮墨轩拖延三天的时间,那就是只拖延三天的时间,多一天也不带有的,等三天时间一到,墨轩立马就被自家老爷子给拎回去了。 墨轩临走之前很是依依不舍地看向了慕白还有顾宝儿,经过三天的相处,他自觉已经和自家妹妹以及这个厨艺真的很强大的少年建立了十分深厚的情谊,但是事实非常残酷…… 当墨轩用轩辕青衫的容貌用颤抖的声线看着顾宝儿说出:“宝丫头,我实在是舍不得你,你就再让我在长宁宫呆几天吧……” 太女殿下不仅没有感动,甚至给出了十分冷漠的回应,她迅速地关上了自己的房间门,咬牙切齿道:“九哥,我拜托你了,你还是快些回定国公府去吧,你在宫里的这三天,整天就知道让我陪着你吃吃吃,你知不知道我是个病号,要保持饮食清淡啊!” 墨轩闻言一怔:“可是你不是吃得很开心么?我记得大前天那份卤鸡翅,你吃得比我还多,更过分得是,吃完了半锅卤鸡翅以后,你只是喝了一碗慕白特地为你烹制的绿豆百合汤你就又吃下了一盘子香辣炸鸡翅! 你确定我不在长宁宫的时候,你的饮食很清淡?” 太女殿下抚额:“虽然我是个无肉不欢的人,但是你不在的时候,没有人会和我抢肉,我吃得肉绝对没有这三天来得多,所以九哥,为了我的肠胃考虑,你还是快些回定国公府吧,你要是继续留在长宁宫,我怕我会朝暴饮暴食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呐!” 墨轩仰头望天,叹了一口气:“好吧,既然你催我回定国公府了,那我就回去了,阿宝,你可千万要记得想我啊。” 口是心非!太女殿下在心里狠狠地呸了一声后才开口道:“放心吧,九哥,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会把你三天前非常不要脸地讹诈慕白的卤鸡翅的事情说出来的!我会尽快忘掉这件事的!” 墨轩听了顾宝儿这话立马就翻了个白眼:“宝丫头,你已经把这件事给说出来了,所以作为代价,太白楼新出的蜜饯果子,没有你的份了,我是绝对不会给你带的。 要是你想吃,就让孔昭亲自出宫去太白楼给你捎一份儿回来。” 墨轩很得瑟,反正他披着自家哥哥的皮子,就算得罪了妹妹,妹妹也不会怪罪他,反而还会觉得他这个哥哥越来越风趣了。 然而墨轩还没得瑟多久,就叫进宫的老爷子给拎了回去,而且老爷子还听完了太女殿下和墨轩的对话。 对此,老爷子直接用行动表示了他的立场,他拍了拍墨轩的肩膀,然后微微一笑:“小子,皮厚了不少嘛,我看你最近是皮痒痒了,你干嘛不好,居然欺负宝丫头?是不是想去校场和你的兄弟们练一练拳脚啊? 我告诉你,你敢和宝丫头呕气,你的兄弟们就敢抡起拳头往你脸上砸,就算你脸长得再好也没用!” 第320章 定国公府的烧烤盛宴(2) 墨轩看到长相儒雅气质却很是彪悍的老爷子的时候,内心猛然一颤:原来老爷子居然是这样的人,难怪我那个不要脸的哥哥提到老爷子的时候会少有的正经!原来这全是因为,老爷子有一种让人不正经都不行的迷之力量。 墨轩有种不祥的预感,要是他在老爷子的面前还是继续威胁顾宝儿的话,他的结局会很惨,因此面对老爷子的微笑的时候,墨轩墨公子也微微一笑:“老爷子,你听岔了,我这是和宝丫头说笑的呢。我和她都那么多年没见了,就算一起走了一趟延陵让我和宝丫头熟了不少,她也算是知道我很不要脸了。 可是克扣自家妹妹零嘴儿这种事情吧,就算我再怎么不要脸,我也还是做不出来的。咱们轩辕家的汉子对姑娘有多重视,您老爷子再清楚不过了,所以我不给宝丫头买零嘴这种事情,绝对是不存在的。” “哦?当真只是说笑?可我怎么觉得宝丫头是真的生了你的气呢?要不然她怎么和你说话的时候,连房门都不带打开的?” “宝丫头这会儿不开门,只不过是因为她还没见到太白楼的蜜饯果子罢了,只要我带了太白楼的蜜饯果子来,她定然是要开门的。所以宝丫头生我气的事情,也是不存在的。” 连着两次,老爷子的火气都叫墨轩给堵回来了,顿时他老人家看着墨轩的眼神就多了几分笑意:“连续两次信口雌黄,还一副振振有理的样子,你小子是真把我这个老头子当傻子糊弄了? 不过虽说你糊弄人的技巧不太过关,没什么心意,但是看在你的态度还算比较好的份儿上,今儿个只要你给宝丫头整点儿蜜饯果子回来,我就当我这双招子瞎了,什么都没看到,回府上的时候也不和你那群兄弟说个一星半点,如何?” 墨轩从腰封中拿出一柄折扇展开扇面轻摇:“成交。” 然后他回头看着顾宝儿所在的方向灿然一笑:“宝丫头,你等我,哥哥这就给你去买蜜饯果子去。” 墨轩说是给顾宝儿买蜜饯果子,出了宫门当真就朝太白楼的方向去了,定国公看他这么积极地去为自家宝贝疙瘩买零嘴儿也不好说什么,便只嘱咐了墨轩一声早点儿回定国公府就管自个儿回府去了。 老爷子觉得,自家孙子都这么大个人了,也该放手了,虽然他回定国公府没几天就和外孙女儿去延陵走了一趟吧,但是他好歹也算在翻修过的定国公府里头住了几天了,应该忘不了回家的路,所以他很放心地走了。 事实的确如老爷子所料,他的孙子没有走丢,只是他出现在定国公府的时间有一点儿晚就是了。 至于为什么墨轩出现的时间有点晚…… 这当然是因为京都的夜景和白天的景象还是有些不同的原因! 有些夜间可以畅通无阻的路线,换了在白天行走的话,那可是真叫一个寸步难移。 墨轩之所以慢,就是慢在了他对京都景象的不了解上。 当墨轩在下人的带领下出现在晚饭餐桌上的时候,老爷子很是不满地道:“你还记得今儿个要早点回来?你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墨轩唇角微笑弧度依旧,只是内心却开始咆哮:我也不想这么慢的好不好,但是白天有些路真的是不好走啊喂! 墨轩很生气,但是他依然要保持轩辕青衫式的微笑。 “老爷子,对不住,今儿个是我回来晚了。” “认错就好。一起吃饭吧,还有作为回来晚了的惩罚,你今儿个晚上和我去校场好好练一练。” 墨轩闻言,脸上笑意顿时一僵,他看着老爷子,用眼神无声控诉:老爷子你是不是在逗我,说好的今天的事儿你就当自己没看见呢?为什么你还要和我练一练? 老爷子挑眉:“小子们,听清楚了没有?今儿个晚上,你们就别去校场加练了,那地方,我和老九占了。” 男声高昂地回答:“诺!” 墨轩:姜还是老的辣! 当墨轩在老爷子的操练下用自家哥哥的常用招式挺过了三夜的加练之后,他觉得,自己开始想念在长宁宫的那段时间了。那里虽然有毒舌的孔昭,外表温和实际脾气并不算太好的慕白,还有经常和他抢吃食儿的妹妹,但是那里没有不怒自威老是要和他比拳脚的老爷子啊! 墨轩和老爷子比试的时候,其实很是束手束脚,因为他最擅长的武器并不是玄铁折扇,而是半月弯刀。 但是他现在是轩辕青衫,定国公府的九公子,所以拿半月弯刀作为武器的事情,只能说想想就好,在现实里不太可能存在。而且就算墨轩想把弯刀作为武器,定国公府的兵器架上也没有产自西戎的半月弯刀……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之后,墨轩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此,在第四天的清晨,墨轩向定国公提了个建议:“我估摸着宝丫头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了,也该也能下床走动了,不如我们请宝丫头来府上聚一聚,小住两三日?” “你小子果然是咱们轩辕家的种,你是想宝丫头了是吧?” 墨轩点头如捣蒜,然而他内心却发出了咆哮:我三天前耍了那丫头一顿,才不想这么快就又见到她啊!只是她再不来我们定国公府玩一趟的话,老爷子你绝对是要把我往死里操练的节奏吧? 老爷子的招式很是大开大合,墨轩惯用的招式则偏向轻灵敏捷,所以和老爷子比试这几个夜晚,墨轩是真的不是一般的憋屈……武器嘛不趁手,招式嘛不能用自己惯用的招式,打得束手束脚的,不憋屈才是奇怪的事儿吧? 老爷子表示对墨轩的诚实很是欣赏,因此当老爷子用过早膳进宫上了朝又听苏晟宣布退朝之后,他第一时间就选择上前和帝尊进行一番和谐有爱的交谈。 当交谈结束之后,帝尊和老爷子一先一后踏出养心殿的时候,老爷子脸上带笑,帝尊则是拧了眉。 第321章 定国公府的烧烤盛宴 帝尊没法不皱眉,顾宝儿要是真的重伤在身,他还能找点儿说辞和老爷子交涉一二,但是现在顾宝儿没受伤的消息老爷子和轩辕战宇已经清楚了,他就不能再用顾宝儿行动不便的借口来延迟顾宝儿出宫的时间了。 然而除了这个与太女殿下身体健康的有关的说辞有可能成功说服老爷子以外,帝尊并没有准备别的具有说服力的说辞…… 于是乎,太女殿下出宫小住的事儿,就这么被敲定了。 即将把女儿送离自己视线的帝尊陛下,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开心地笑出来,因此,他选择皱眉。 皇后娘娘得知自家闺女儿要回轩辕家小住几天的消息也很是惆怅了会儿,但是她很快就看开了:“阿迟,你别皱着眉了,老爷子只说了要接阿宝回去小住几日,可没说不让我们去府上看女儿,只要我们把宫里的这一摊子破事儿给先料理干净了,照样可以去老爷子那儿见宝儿。” “我知道这事儿是这个理儿没错,可是一想到宝丫头是在长乐宫出的事,我就觉得背后发寒……若不是那一日宝儿阴差阳错地触发了未完善的机关,是不是我们就很有可能会因此丧命?”帝尊看着皇后,眼底是深深的怒意,“阿妩,你知道么?那一天立在凉亭,看着那漫天箭雨,我是多么后怕……如果慕白的法子不奏效,如果孔昭的动作再慢个几息……” “你的意思是,那条地道并不是没有完工的暗道,而是一开始就是为了谋杀我们而建造的密道?” “是。如果那条地道只是用来通行的话,根本就没有必要安装那么歹毒的机关!阿妩,我是真的怕了……在长乐宫,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桔荧惑她尚且可以安插自己的棋子……你说,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又会有多少间锦绣坊?” 皇后沉吟了一会儿后,脸上的神情更加淡漠:“我明白了,宫里没彻底清净之前,绝不能让宝丫头回宫!” 帝尊和皇后还在商议怎么清理宫人的时候,太女殿下在忙着收拾自己的衣服。 定国公和帝尊交谈的时候,印公苏晟也在一旁候着,因此当帝尊决定先去坤宁宫和皇后娘娘交谈的时候,苏晟苏印公就被派到长宁宫通知太女殿下去了。 太女殿下对于她即将要去定国公府小住几日的事儿表示非常开心,收拾衣服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就没下来过。 苏晟看着太女殿下自个儿收拾衣服的时候,露出了十分尴尬的表情:“殿下,要不我还是去坤宁宫把三宝或是如意叫来帮殿下收拾衣服?” “不必,收拾衣服这种事情,本宫自己就能做好。” “可是殿下……” 当苏晟的视线定在被顾宝儿团成球的衫裙上的时候,太女殿下觉得自己还是从了苏印公比较好,因为她整理过的衣服,不是一般的辣眼睛,甚至比没有整理之前更加混乱。 “那就劳烦印公了。本宫也觉得整理衫裙这种事儿吧,要的就是一个熟能生巧,本宫这样没干过几回的生手,平日里也就罢了,今儿个急着出宫,还是不如让三宝姑姑帮忙一回来得好,你说是不是?” “殿下此言有理。” 苏印公去了坤宁宫没多久就带回了一脸温和的掌事宫女三宝,不得不说,三宝姑姑整理衫裙的效率的确比太女殿下高得多,没有多久,她就整理好了太女殿下的衫裙,整整齐齐地放置到了专供太女殿下打包衣服的箱笼里头。 太女殿下对于三宝姑姑的办事效率表示十分赞扬,同时她用格外迂回的方式询问自家小丫头馒头最近是否安好。 三宝姑姑用格外云淡风轻地口吻道:“馒头啊,娘娘说馒头的拳脚还欠了些火候,所以早在殿下移居长宁宫的次日,就把馒头给扔到定国公府跟着定国公家的少爷们连身手去了……” 太女殿下又用格外委婉的语气不着痕迹地和三宝姑姑道了谢,接着就迈着迫不及待的步伐迈向了长宁宫外…… 慕白拎着个药箱走在顾宝儿的身后,脸上的神情很是无奈。 至于孔昭,在太女殿下第三次蹦蹦跳跳的时候,忍不住开口劝道:“殿下,虽然你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但是这脚下还是稳妥些为好。” 既然选择了装病,那自然是要装到底的,才十天半个月就露了馅,岂不糟糕? 顾宝儿想明白了其中关窍,顿时就开始装瘸…… 那一刻,慕白和孔昭的唇角都抽搐了一下。 带有期待的赶路过程总是格外漫长,对顾宝儿来说尤为如此,当太女殿下觉得自己已经做了三四个时辰的马车的时候,她总算听到车夫恭请她下车的招呼声了。 太女殿下下车之后,看了看天上火辣辣的太阳,神情疑惑:“孔昭,我们做了多久的马车?” 孔昭:“两刻钟左右……” “可是我怎么觉得过了两三个时辰?” “那一定是因为殿下闻到了美食的香气的缘故,殿下因为有了食欲,所以才觉得时间过得很快。然而事实上,现在离午膳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孔昭说得很有道理,太女殿下表示无言以对。 当她迈入定国公府大门不久后,太女殿下发现空气中的炭火气息愈发明显,充满了属于烧烤的香气。 顿时,太女殿下就转头问府中下人道:“今儿个府里可是备了烤肉?” 下人恭顺地回道:“府中的确备了烤肉,但是这一回烤肉并不是出自兰大厨之手,而是由九少爷亲手调制而成。” 轩辕青衫那小子还会做烧烤? 带着这个疑问,太女殿下循着香气的传播轨迹,到达了墨轩的所在地,那时,墨轩正在烤鸡翅…… 当墨轩又给手中的鸡翅撒了一层蜂蜜之后,他才抬头对顾宝儿笑道:“哟,宝丫头来了?要不要尝尝九哥的手艺?” 顾宝儿冷冷一笑:“我可不敢尝九哥的东西了,前儿个吃了回你给我带的蜜饯果子,可差点儿没被齁死。” 第322章 定国公府的烧烤盛宴(4) 至于顾宝儿会出此言,事情还得从三天前说起…… 那一天,墨轩出了宫门的确直奔太白楼去了,但是他给顾宝儿带的蜜饯果子,并不是顾宝儿惯爱吃的微酸微甜的口味,而是酸到极致的腌酸梅外加甜到极致的蜂蜜梅子…… 更加坑爹的事情是,这两款风味不同的梅子外形极为相似,墨轩居然他把这两款风味完全不同的梅子放到了同一个油纸包里了! 于是乎,对墨轩毫无防备的太女殿下被酸梅子酸得快哭了,她喝了好几碗的银耳羹才算是缓过劲儿来。 缓过劲儿来的太女殿下,坚决认为自己被梅子酸苦了只是一个意外,于是乎,她又从油纸包里头拿出了一个梅子,放入口中,决定靠这颗梅子治愈之前那颗梅子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 然而,事实注定让她失望。 第二颗梅子的味道的确算不上是酸的,但是,这颗梅子经过了蜂蜜的腌制之后,属于梅子本身的酸味已经彻底被抑制住了,留下来的只有那股甜腻气息,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的话,那就是齁,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实在是太齁嗓子了! 吃了两颗梅子的太女殿下表示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觉得自己需要揍墨轩一顿才能发泄自己心中的怒气,但是,这一刻的墨轩,早就出了长宁宫的门了。 就算是有武艺在身的孔昭奉了顾宝儿的命令去追赶墨轩,也未必追得上同样有武艺的墨轩。 因此,太女殿下又喝了好几碗绿豆汤之后,只是恨恨地道:“本宫本以为九哥只是偶尔有些不要脸,平时倒也算得上是个好人,但是从这一刻开始,他在我心底的印象彻底改变了,这家伙哪是偶尔有点不要脸,分明是非常不要脸极了!” 孔昭看出了几分端倪,试探性问道:“那小子给你买的蜜饯滋味儿不妙?” 太女殿下叹了口气:“我也说不上来,孔昭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等孔昭也尝过了墨轩给顾宝儿带的蜜饯之后,他默默决定,下一次和墨轩见面,他决定要和他的九哥好好操练一番,他一定会让他的九哥明白一个道理:故意给自家妹妹带口味奇葩的蜜饯的哥哥是要被打的! 因此,尽管时隔三天,太女殿下和孔昭见到墨轩的时候,眼底依然有着清晰可辨的怒意。 墨轩听了顾宝儿带着怒气的话,倒是一脸错愕地回望:“怎的,我上回去太白楼给你捎带的蜜饯滋味儿不好么?我特地跟厨子说过了的,我要最开胃的蜜饯还有最甜的蜜饯。 毕竟宝丫头你这几天总是要喝药汤,苦苦的药汤喝完了之后吃饭也会没胃口的吧,所以我才和那个厨子这么说的。现在你用这样愤怒的神情看着我,难道是那酸梅子蜜饯还不够让你开胃?还是说,甜梅子还不能洗刷干净药汤在你舌尖上留下来的苦味?” 顾宝儿还能说什么呢?墨轩买蜜饯显然是一番好意…… 如果真的要说谁有错的话,错的人也是她不是墨轩啊,因为墨轩说了,这蜜饯是用来甜嘴儿的,而不是拿来当零嘴儿的…… 于是乎,太女殿下怒视了墨轩好一会儿后,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叹了口气就转身走人了,嗯,她转身的那一刻,从墨轩的手中抢过了那已经彻底吸收了蜂蜜的清甜气息的烤鸡翅。 被自家妹妹抢走了快到嘴边的食物的墨轩表示很惊讶:“你抢我的鸡翅干什么?那是我好不容易才烤好的,而且现在还不到午膳时间吧!” 太女殿下回眸挑眉:“难道不是因为九哥盛情邀请,我才勉为其难地品尝九哥的手艺么?” 墨轩回想起自己不久前邀请顾宝儿品尝自己手艺的话,顿时语塞:“是……是这样的没错,但是你要拿鸡翅的话,怎么着也应该先和我打声招呼吧,你这么贸然近身,就不怕我伤到你么?” 孔昭寒声道:“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墨轩挑了眉,笑着调侃孔昭:“你就这么有自信?” 孔昭用看白痴一般的眼神看着墨轩:“青衫,我说你啊,你回家住了三天是变成傻子了么?还是说慕白在你心里已经变成了只会做菜的厨子了?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慕白之所以能够成为京都最出彩的公子哥儿之一,靠的可从来都不是他的厨艺啊! 我认真地提醒你一遍,慕白是个大夫。 你确定要同时面对我和一个大夫的袭击?如果你敢对宝丫头动手的话,慕白和我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对你下手的,哪怕你是宝丫头的哥哥。” 对哦,似乎哥哥说过慕白那家伙除了是一个做饭很好吃的厨子以外,还说了他是一个医术和毒术都很强大的男人,只是这几天他被慕白的美食攻势所俘虏,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件事而已…… 墨轩开始后怕了,要是他刚才没能及时压抑住自己的下意识反应的话,是不是慕白就要朝自己下药了?他站在的位置,可刚好是顺风的位置,要是慕白撒一把药面子的话,他绝对会立马中招的,完全无法闪避无法防备! 虽然他的内心很是后怕,但是墨轩依然用微笑掩饰了自己的内心起伏:“这么认真地回答我说什么?我本就是本着说笑的态度问一句罢了,不过你的提醒我收到了,我会认真地记住一件事:在慕白站在上风位置的时候,干净逃!” 慕白听了微微一笑:“你可以试试看,如果青衫你真的觉得你可以逃得掉的话。 还有,三天前你给阿宝带的那一包蜜饯,我尝过了,那一刻我的内心只有一句话要说:你是把我的药方当成了只有黄莲的苦汤么,轩辕青衫!还有,你卖的蜜饯根本就不适合让久病初愈的病人吃,只适合那些孕吐无心饮食的孕妇。” 慕白居然在定国公府展现自己掩藏在温和外表之下的吐槽小王子的真实内在了么?太女殿下很是惊讶,接着她撕咬了一口鸡翅肉,跟着附和:“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喝多了苦药的确需要蜜饯来开胃,但是九哥买的蜜饯,恐怕只有孕妇才能吃得下去吧。至于我,实在是承受不来啊…… 以及,九哥烤的鸡翅的滋味儿可比九哥去太白楼买的蜜饯要好多了。” 第323章 定国公府的烧烤盛宴(5) 墨轩闻言瞬间就发现了顾宝儿话中的亮点,他看着顾宝儿笑得一脸愉悦:“九哥烤的鸡翅很好吃,对不对?我就说我的手艺不可能这么差劲,怎么说我也是烤了十几年烤肉的人呐。” 烤了十几年烤肉? 顾宝儿顿时就一脸错愕了,她万万没想到一向吊儿郎当还有些,不,是非常不要脸的轩辕青衫其实是一个点亮了烤肉技能的汉子,而且轩辕青衫点亮这个技能的时间可以追溯到十几年前! 而孔昭听墨轩这么说,一向淡漠的脸上竟然显露出了带有淡淡嫌弃的神情,他瞥了墨轩一眼,唇角轻勾,笑意之中带有几分调侃:“你确定你十几年真的会做烤肉这么好吃的东西,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当年的你,似乎并没有烤肉技能吧。 因为在我认识你不久之后,抢走了我自己烤制的鸡腿的你,很是不屑的说要请我吃你亲手烤制的鸡腿肉,结果你给我端上来的却是一大盘子黑糊糊的不明物体,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还觉得我的身边笼罩着那股焦糊气息呢。” 原来哥哥还做过这么幼稚却又好笑的事儿么? 墨轩勾了勾唇,笑了:“如果你非要和我较真的话,那么我也只能这么说了,我烤了十几年的食物,就算是熟能生巧,这只鸡翅的滋味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了啊。” 孔昭嗤笑:“算你识相,还有,鸡翅的味道到底好不好,只有宝丫头说了可不算啊,只有让我吃了也觉得好吃的鸡翅,才算是真正好吃的鸡翅。” “如果只是你的说辞的话,说服力也并不是很强吧。”墨轩直视孔昭的双眼,唇角笑意渐浓:“要不要我们靠烤肉来斗一场,就让慕白、老爷子还有府里头的大家一起来做评判,看他们觉得谁做出来的烤鸡翅比较好吃? 如果我赢了,你就彻彻底底地忘机这件事。” “那如果你输了呢?” “你说条件,我看看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墨轩并没有贸然地说出“如果我输了,条件随便你提”这种话,因为他不要脸,也做不出让不明真相还在向西戎出发的哥哥付出代价的这种事。 “好。”孔昭笑得嘲讽:“青衫,如果你输了的话,之前你带给宝儿的那一包蜜饯,你就自己吃完,怎么样?” “成交。” 太女殿下已经懵了,她的内心在咆哮:这种设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只适用于厨师的食戟吧!为什么美食神番食戟之灵的法则会乱入到东墨来啊?这种厨师靠着自己的料理胜负如何决定对方是否要付出合理代价的事情,应该可以被称之为食戟吧! 但是,她生活的地方并不是在远月,她生活的世界,也没有幸平创真没有田所惠啊! 这果断只是个巧合吧? 这必须只是个巧合!太女殿下内心懵逼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回过神来,虽然这件事的性质与美食动漫神作食戟之灵中提到的“食戟”相差无几,但它们的性质并不是完全相同,还是有一定的差别的。 因为达成赌约的双方,并不是专业的厨师! 所以这并不能算得上是完全正规的食戟…… 不过,在东墨能够遇上类似食戟的事情,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儿不是么? 顾宝儿笑开了:“既然孔昭你和九哥达成了赌约,那么我和慕白就是这场赌约的见证人了,为了让输的那个人心服口服,评选你们两个人谁的烤鸡翅更加美味的方式,就请交给我吧!” 如果是宝丫头想出来的法子,那个家伙就算输给自己了也不会有什么话好讲的! 这个念头,成了下一瞬间孔昭和墨轩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然后他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那就交给你了!” 顾宝儿的动作很是利索,在下人的帮助下,她成功地找到了定国公老爷子的所在之处。 “什么,你想让我们做这场赌约的评审员?” 看着老爷子错愕的眼神,太女殿下笑得很是淡定:“是的,我想,如果是大家作为评审员的话,不管是九哥或者是孔昭输了赌约的话,都不会觉得是因为评审员不公正的缘故。 不过我觉得,为了让这场比赛尽快结束,评委的人数必须是奇数,不然要是形成了平局这样的尴尬局面的话,不论是孔昭还是九哥心里都会不舒服,他们一定还会想法子再战的!” “你说得很有道理,那么找剩下的评审员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只是,我好奇一件事,为什么青衫会和孔昭定下赌约?” “似乎是因为孔昭说九哥是个厨艺废柴,烤出来的鸡肉根本不能吃,焦糊一团的缘故……” “是这样么?”话音刚落,老爷子突然想到了许久之前,轩辕青衫送给他的爱心烤寿面,那是一份摆放在青瓷盘子里头散发着焦糊气味的黑色不明物体…… 下一刻,他便斩钉截铁道:“虽然我觉得孔昭说得没错,但是看在你九哥的心意的份上,我还是会本着公正的态度出任评审员的!” 诶,轩辕青衫的手艺居然这么差么? 太女殿下突然觉得庆幸,似乎她刚刚吃完不久的那根蜂蜜鸡翅,是少见的成功之作呢。 老爷子被说服了,距离上将军加入评审员队列还会远么? 不出顾宝儿所料,当上将军听闻这场赌约的起因之后,他脸上也浮现出了复杂的情绪:“我会出任评审员的。还有,如果可以的话,剩下的那个评审员,我想让云凌担任。” 如果是七哥的话,也不是不行…… 太女殿下抱着这样的想法,答应了上将军的建议。 接着,这场赌约就正式进行了,赌约的双方分别是顶替了轩辕青衫的墨轩以及孔昭,赌约见证人则是慕白和太女殿下,同时他们兼任评审员,剩下的三位评审员则由定国公老爷子、上将军以及轩辕云凌担任。 而为了让赌约顺利进行,太女殿下特意交代厨房给墨轩还有孔昭提供了五只鲜活的整鸡。 第324章 定国公府的烧烤盛宴(6) “为了维护比赛的公正性,我让厨房给你们提供的五只活鸡都是一样大的公鸡,而且是同一天孵化出来的,外表也相差无几,重量更是差不多,而且是同样种类的鸡。为了让你们烤鸡翅的手艺完美体现,我就不让厨房的人帮你们杀鸡了。” 顾宝儿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这也就是说从宰杀食材开始到烤鸡翅上桌,这其中的每一步,都由你们独立来完成! 而且厨房提供给你们的负责给烤鸡翅调味的用料也是完全相同的,至于你们想运用怎样的比例来对鸡翅进行调味,都由你们决定,不管是谁都无权干涉。 至于给你们提供的烹饪食物的时间则是一个半时辰,从宰杀活鸡到烤制鸡翅,我想这些时间对于你们来说,应该已经够用了吧。” 墨轩和孔昭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时间够用!” “那么,烤鸡翅比赛,现在开始!九哥,孔昭,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要是你们的实力差距太大的话,可就糟蹋了我和老爷子为你们请来评审员的努力呢。 担任评审员的人是我,慕白,老爷子还有舅舅以及七哥,这样的评审员阵容,我想你们应该不会怀疑我们的公正性了,是吧?” 孔昭勾唇轻笑:“我从来都不会怀疑殿下的公正原则。” 而墨轩,则已经奔跑到了鸡笼旁边,等拎起了一笼子鸡之后,他才回眸一笑:“孔昭,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啊,比赛已经开始了,如果你还在那里和宝丫头聊天的话,你就输定了!” “决定比赛胜负的从来都不是唇齿上的功夫啊,这个道理,还要让我和你再强调一遍么?青衫。当年你把我的烤鸡腿贬得一文不值,然而还不是吃了还想要再吃,甚至为此故意用言语挑衅我,逼迫我和你比赛烤鸡腿,可是你最后,可是败得很惨烈啊。” 孔昭优哉游哉地走向鸡笼放置的地方,给了墨轩一个不屑的眼神:“比烤鸡肉,我从来就不会输。” 话音刚落,他回头瞥了顾宝儿一眼,那一瞬,他的眼底只剩下了温和。 他不会忘记,在遇见她之前,为了活下去,他做了许多事情,其中最多的,就是偷鸡摸狗! 不管是炖鸡也好,烤鸡也好,炸鸡也好,叫花鸡也好,他都是做了很多次的,也管没有足够的调味料或是食材,但是鸡,本身就是十分鲜美的食材,只要他将鸡的腥味抑制住,将鲜味激发出来,那么他的烤鸡肉,就绝对不会输。 墨轩从鸡笼里头抓出了一只鸡,很是干净利落的一把扭断鸡脖子,勾唇轻笑:“话可不要说得太早,事情不到最后一刻,那就没有定论!还有,孔昭,你唇齿上的功夫,也不比我弱。” “咔”,孔昭也扭断了一只鸡的脖子:“毕竟我们都是轩辕家的人,不是么?” 墨轩眼底笑意渐浓,轩辕家的滚刀肉,可都是一群对着胜利有着非常强烈渴望的人,换句话来说,不管他们面临着怎样的来自外界的打击,只要他们自己不崩溃,就绝对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轩辕家的人,当初可是桔荧惑给他下了死命让他必须诛杀殆尽的目标啊,他是个合格的杀手,又怎会不搜集轩辕家的情报呢?不得不说,拥有滚刀肉一般性格的轩辕家的人,很合他的胃口。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体内流转着轩辕家血脉的他和哥哥,才会在不知对方存在以及掩饰自己真实身份容颜的情况下,一见如故吧。 而孔昭,虽然体内流淌着的并不是轩辕家的血脉,但是在轩辕家上了排行的他,无疑是典型的轩辕家的人。 “你说得没错。所以,一决高下吧,孔昭,当年没下过几次厨的我,会输给你,可并不代表在北狄游学了这么多年的我,依然会输给你。孔昭,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很多事情,已经发生了。” 墨轩身上燃烧着强烈的战意,他拔焯水的鸡的羽毛的架势,犹如在撕碎敌人。 而孔昭的回应,依然是那么强悍:“可是,在你去北狄的这些年,我可从来没有停止前进。” 对话开始朝奇怪的方向发展了,顾宝儿的表情僵硬了…… 太女殿下开始怀疑:这两个画风有点像热血少年的家伙,真的不是被人穿越顶替了吗?还是说,在这一刻,他们身上燃烧着的其实是身为厨师的灵魂? 可是,这两个家伙的身份,绝对和厨师沾不上什么关系好吗? 她不得不打断越来越奇怪的对话:“你们两个有时间交谈,还不如加快自己手上动作的好吧?虽然我给了你们一个班时辰的时间,但是,你们是不是忘机了一件事,定国公府日常午膳的时间,应该是比赛开始一个时辰之后。” “所以提前半个时辰完成自己的烤鸡翅的人,优势更大!”墨轩和孔昭对视一眼,同时说出了某条隐藏法则。 到了该吃午膳的时候,评审员对于烤鸡翅的期待感无疑是最强烈的,只要他们拿出的烤鸡翅可以满足评审员的味蕾,那么在烤鸡翅的味道同样强烈的情况下,先把自己的烤鸡翅端上评审员餐桌的那个人,无疑会具有更大的优势。 墨轩拔鸡毛的动作加快了很多:“抱歉啊,孔昭,我已经不想再压抑自己作为一个厨师的天赋了,这次烤鸡翅的比试,我一定会赢你的。” 我会赢你的,带着夺回哥哥荣耀的信念。 如果我赢了你的话,哥哥应该会为我准备几只烤鸡翅吧? 墨轩这般想着,给活鸡拔毛的速度更加快了。 孔昭闻言也加快了自己手上的动作:“这句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青衫。” 拥有那般过去的我,绝对不会输给养尊处优的你! 顾宝儿:虽然他们的画风更加不对了,但是我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杀鸡,拔毛,两个少年的身手都利落得很,这为他们在准备食材的步骤上,省了很多功夫。 几乎没用多少时间,那十只鲜活的大公鸡,就已经变成了焯过水的可以进行下一步加工的净鸡,嗯,并不是整鸡,因为鸡屁股被去掉了。 第325章 定国公府的烧烤盛宴(7) 当活鸡变成了可以进行下一步加工的食材之后,两个少年对食材进行的加工过程,总算出现了变化。 孔昭选择把整鸡投入厨房常备的由鸡骨、猪骨、鸭骨、碎肉、猪皮等富含胶质以及鲜美肉类的熬制的高汤之中,然后静静等待鸡肉被煮至七成熟的瞬间。 而墨轩,则是直接斩下了属于鸡翅的部分,将鸡翅放入用胡椒粉,花椒水,料酒,葱,姜,蒜,盐,鸡蛋清,酱油等调味料搅拌而成的调味汁中,进行腌制。 而在鸡翅在调味汁中被腌制的时候,他向慕白讨要了两件东西。 “你说什么,你打算借没有用过的药臼和捣药杵?” “是的,我想如果是慕白的话,一定会有这样的工具。因为慕白,你除了是个厨子,更加是个大夫,一个大夫,一定会准备有备用的捣药杵和捣药臼的,不是么?” “你说得没错,只是如果你需要捣药杵和捣药臼的话,需要稍等一下,因为我已经把药箱让下人放置到我的房间里头了。” 连慕白的画风也开始变得奇怪了吗? 顾宝儿叹了一口气,似乎从孔昭揭露了九哥黑历史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画风就开始向热血少年过渡了,变得完全不像是生活在三次元的人呢。 但是,这样的日常,才更加让她觉得自己真实的活着啊。 “放心吧,九哥。”顾宝儿看着墨轩,笑容灿烂:“在九哥将鸡翅腌制入味之前,慕白一定会把捣药臼和捣药杵为你带来的。是吧,慕白?” 慕白给了顾宝儿一个肯定的眼神:“这是自然,我去去就来,不过阿宝,你要记得,等我回来之后,要把他们两个人的具体烹饪步骤告诉我啊。” 慕白属于厨师的战意被食戟激发出来了么?顾宝儿唇角笑意轻勾,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呢,小伙伴们明明不是厨师的人设,然而在她这个厨艺废柴●真●吃货的带领之下,开始往成为一个厨师的道路上狂奔了呢。 念念是这样,慕白是这样,易之是这样,叶桐是这样,现在,就连孔昭和青衫,也要开始沉迷做菜无法自拔了么?这还真是个令人惊喜的收获呢,可惜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了这一点。 就在这一刻,顾宝儿觉得自己获得了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 攻心之计方为上,如果单纯只靠武力已经无法征服西戎的话,那就用上美食攻势,让西戎从内部开始分裂吧!民以食为天,她就不相信,脑海里有着中华许多菜系的经典食谱加成的她,无法用美食调动起西戎人对于东墨的强烈向往之心。 墨轩不经意回眸,瞥见了顾宝儿唇角的那一抹笑意,他突然觉得自己背后有点发寒,他的直觉告诉他,他这个多年不曾接触的妹妹,现在脑海里头一定有着十分危险的想法,而西戎,则是即将面临她这个想法打击的对象! 因为他现在可是用轩辕青衫的身份在烹饪料理,顾宝儿是绝对不可能会对轩辕青衫生出恶意的,那么她的恶意,只能是针对西戎的恶意!否则,他绝对不会有如此强烈的预感。 当墨轩感到了来自太女殿下的深深恶意之后,他头一个想法不是别的,而是为西戎默哀,东墨这一代的储君,和之前那些在血海之中成长起来的储君可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她或许没有强烈的战意,但是在亲友们的保护之下体验过民间百态的她,绝对能够明白,操纵民心的正确方法! 而西戎的储君人选,现在还在待定,甚至最有可能获得西戎储君之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另一个妹妹熏衣,那个在东墨太女身边做了好几年侍女的人。 对东墨储君没有任何敌意的西戎储君,明白操纵人心方式的东墨储君,他的两个妹妹要是可以坦诚相对,默契配合的话,不止是东墨还有西戎,就算是这个天下的局势,也会发生巨大改变啊…… 墨轩这一发寒,手上的动作就有点失控,他的手居然按进了鸡翅的腌制盆,于是乎,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墨轩开始手工加速鸡翅腌制入味的进程。 慕白回来的速度很快,几乎墨轩才刚刚把鸡翅彻底揉搓入味,他就已经带了没有用过的捣药杵还有捣药臼回来。 而慕白回来的那一刻,正是孔昭把整鸡从高汤之中捞出,沥干水分的时刻。 “你是打算靠经过研磨的香料粉末对鸡翅进行第二次调味么,青衫?” “事实显而易见,不是么?不过就算你猜到了我的用意也已经来不及了,慕白可没有同样的工具提供给你了,孔昭。” 孔昭嗤笑一声:“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打算要靠香料粉末的累积对鸡翅进行强行调味啊。”话音刚落,他将鸡翅从整鸡之上斩下,刷了厚厚一层蜂蜜之后,才继续放入高汤之中。 慕白顿时错愕脸:“他为什么不直接将蜂蜜倒入高汤之中?” “因为……这样比较节省蜂蜜。”轩辕战宇下意识地开口回答,他的神情有些恍惚,当年的孔昭,其实是一个为了吃烤肉敢去招惹蜜蜂的熊孩子啊…… 孔昭曾经为了获取最鲜甜的蜂蜜付出了蜜蜂被蜇成熊的代价,因此,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他都无法浪费蜂蜜。 因为被蜜蜂蜇,是真的很疼。 当墨轩将用来调味的香料用捣药杵捣成了颗粒适中的粉末之时,孔昭也把高汤之中的鸡翅捞了出来,再一次沥干水分。 “你要开始烤鸡翅了,对吧?刚好,我也是。” 墨轩和孔昭两个人谁都没有向对方投去视线,只是专注地盯着自己手里头的食材,但是他们却在同一时间说出了一样的话,这一刻,不止他们本人感到惊讶,就连顾宝儿也惊讶了。 为什么孔昭和九哥的画风越来越不对了……这样的对白,应该只属于热血漫画啊!难道我其实是穿越到了我没有看过的漫画里头,而不是真实的世界么? 那么拥有东墨储君人设的我,似乎是个注定要被拥有复仇少女人设炮灰掉的……漫画角色? 就在太女殿下陷入了对自己人生以及定位的怀疑的时刻,她嗅到了一股专属于鸡的鲜香气息。 第326章 定国公府的烧烤盛宴(8) 这是……顾宝儿的视线开始往这股鲜香气息传来的地方望去,她看见了,孔昭正在对从高汤里头捞出来的鸡翅进行加工,随着孔昭刀尖每一次起落,那鸡翅上就会出现纵横交错的划痕,同时这一股专属于鸡肉的鲜香气息也变得更加浓烈。 “好想吃……”顾宝儿回过神来后才蓦然发现,自己居然失控了,在不经意间就被激发了食欲,然后在食欲的控制下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慕白闻言轻笑一声,伸手拍了拍顾宝儿的肩膀:“如果你现在就觉得肚子饿了的话,那你最好还是不要呆在这里了,因为接下来属于烤鸡翅的香味,远比鸡肉的鲜香气息更加具有侵略感呐。” 嘛,就算你用这么委婉的表达方式,也掩盖不了你在嘲讽我会因为鸡翅的香味变得越来越馋的事实啊,慕白。 顾宝儿看着慕白的笑颜,轻哼了一声道:“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你还是不要说了,就算孔昭还有九哥烹制的烤鸡翅的香味再怎么浓烈,我也是绝对不会落荒而逃的!因为观看九哥和孔昭烹制烤鸡翅,本身就是一件很有趣味的事情,不是么?” “的确是这样,可是孔昭的烤鸡翅还好说,会比较快速完工,可是青衫的烤鸡翅,并没有这么快完工。而现在的时间,离你平常用午膳的时间已经很接近了,我怀疑,阿宝你继续在这里呆下去的话,等孔昭鸡翅烤完的那一瞬间,你会丝毫不顾形象的冲上去抢鸡翅吃呢。” “我……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因为这样的行为,是对九哥还有孔昭的干扰,所以我不会做的。” “既然你明白了这一点,接下来就不要再说想吃之类的话了,你要知道,不管是对于孔昭还是对于青衫而言,你都是他们心里很重要的人。 幸好你刚才那声想吃的声音够轻,不然孔昭和青衫一定会加快自己的动作的,因为他们都会想让你找点吃到自己亲手烤制的鸡翅。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你应该很清楚吧,阿宝?” “嗯,放心,我接下来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要是因为我的缘故干扰了九哥和孔昭的比试的话,他们一定会很不甘心的。不管对于九哥和孔昭来说都是如此……” 等待的时间是非常漫长的,对饿肚子等着吃东西的人而言,尤其如此。 慕白、轩辕云凌还有定国公、上将军几个汉子还好一些,还能再撑一会儿,很少饿肚子的顾宝儿,则是已经快撑不住了。 她前世未逢变故之前,是富贵之家锦衣玉食的少家主,从来没有经理过饿肚子这种事情,就算是变故发生了之后,潜伏在孤儿院里头的她,虽然伙食差了一点,但是饿肚子这种事情,经历的次数并不是很多…… 至于穿越之后,谁敢让太女殿下饿肚子?想杀了太女殿下的人有一堆,可是敢让太女殿下饿肚子的人,那是真的不多,至少顾宝儿穿越以来,还没有遇见过。 就在顾宝儿快要控制不住自己食欲的时刻,她嗅到了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强烈的鲜香气息。 她抬眸的瞬间,正好撞见孔昭温和的眼神,他看着她,笑着开口:“饿坏了吧,我的烤鸡翅做好了。” 孔昭给顾宝儿送上的烤鸡翅彻底打破了顾宝儿对烤鸡翅的印象,在顾宝儿的印象里,烤鸡翅都是带着麻辣气息的,而且鸡肉的口感十分紧致…… 但是孔昭呈上的这一份烤鸡翅与顾宝儿印象里头的烤鸡翅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经过了高汤烹煮的鸡翅,内里的鲜味已经被激发出来了大部分,再加入蜂蜜炖煮,原本紧致的口感变得松软无比…… 是的,孔昭呈上来的烤鸡翅拥有烤鸡翅不该具有的松软口感,但是,它并没有失去专属于烤鸡翅的风味!松软的只是鸡肉,而鸡翅的表皮,经过烤制之后,依然十分紧致!同时,由于那几道纵横交错的纹路的关系,烤制过程中的调味非常成功,麻辣的胡椒粉,渗透到了鸡翅的内里! “好吃!外酥里嫩,太好吃了!”顾宝儿忍不住赞叹出声,“孔昭的烤鸡翅和我以前吃过的烤鸡翅的味道都很不一样呢……” 都不一样么?孔昭看着顾宝儿的眼神黯然了一瞬,他本以为她会想起来的…… 因为在她五岁生辰那一天,他就给她送上了一盘这样的烤鸡翅啊,而她当时的眼神,也同此刻一般的惊喜,唇角的弧度也同此时一般无二…… 这样的口感,明明从来没有吃到过才对,可是为什么,弥漫在舌尖的这股鲜味,是那般熟悉? 顾宝儿瞳孔猛然失神,她看见了,属于孔昭的记忆片段! 那个拥有精致五官的清冷少年,在她五岁的时候,给她送上来了一份她从来没有吃到过的烤鸡翅,而他付出的代价,是一手刀伤,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上面布满了刀痕…… 刀痕虽然细小,可是却有鲜红的液体从里面流淌而出…… 那样的景象,她再也不想看到了! “孔昭你是傻瓜,大傻瓜,我只是想吃烤鸡翅,谁让你……”她听见自己带着哭腔在呐喊,那个记忆片段中穿着衫裙披着大红斗篷的小女孩儿,赫然说出了和她同样的话语。 “这是我送给殿下的生辰礼物,殿下喜欢吗?”那个少年注意到了女童的视线,他默默地把带着刀痕的手,藏到了自己的身后。 “我一点都不喜欢啊!”那个女童很是生气的哭喊着,红了眼眶,但是手却不受控制地拿起了盘子中的烤鸡翅,放到嘴里狠狠撕扯…… 当女童的眼泪从眼角滑下的那一瞬间,顾宝儿听见自己和那个女童的声音重合了:“你做的烤鸡翅是苦的,我再也不要吃了,你不许再踏入厨房一步,听到了没有,孔昭!” 少年回报以错愕的眼神:“怎么会是苦的,我明明涂过了蜂蜜……” “呆子,鸡翅之所以是苦的,是因为我的眼泪是苦的……” 在记忆片段彻底破碎的那一刻,顾宝儿听见自己轻声呢喃出女童不曾说出口的那句话。 第327章 定国公府的烧烤盛宴(9) 当那个记忆片段破碎的瞬间,随之席卷而来的是有着孔昭的一切记忆片段,不,那已经不是片段了,那是一股来势汹汹的专属于记忆的巨浪! 那个在她五岁生辰,端出来了一盘爱心烤鸡翅的孔昭。 那个在她六岁生辰,一个人跑遍了京都所有卖烤红薯的摊子的孔昭,只因为她看了话本子,说了一句想吃和话本子里头一样香甜暖糯还热腾腾的烤红薯,他跑遍了京都…… 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发髻上还带着霜雪,手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热腾腾的烤红薯。 他轻轻笑着把烤红薯的皮给剥去,将橙黄接近赤红的薯心展现在自己的眼前:“殿下,快点吃吧,这是我跑遍了整个京都才买到的最好吃的烤红薯,它的味道绝对和殿下看过的话本子里头一样香甜暖糯!” “你真是个呆子,我只是说说而已啊……孔昭是呆子……” 七岁的她,想吃城郊那家客栈的地瓜粉团,十二岁的他,骑着一匹马就出了宫。 八岁的她,喜欢上了锦绣坊的衫裙,却苦于没有相配的璎珞,他用了整整一夜,为她编织出了最精致的璎珞,可那双白皙的手上,却布满了针眼…… 九岁的她,想去晋州教坊司看歌舞,他花了好几天的水磨功夫,才算说服了定国公老爷子…… 一年又一年,他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在她生辰那一天,为她实现各种心愿,不管他要付出多大的心力…… 他是孔昭,那个陪伴了她过去十几载岁月的孔昭。 那个从她记事以来,就陪着她的孔昭。 她蹒跚学步的时候,永远在前方等待着她的孔昭…… “呆子,我不是说了,你不许再做烤鸡翅的吗?” 她看着他温和的笑颜,忍不住质问,眼底含泪,唇角带笑。 “不,殿下,我答应你的事只有,不再进入厨房做菜。而我今天做烤鸡翅,并没有进入厨房哪怕一步。” 孔昭眼底是纯然的欣喜,真好,她想起来了,她与他共渡的那些个朝暮…… “好吧,算你有理。” 孔昭轻笑,他早该发现的,她带着哭腔说出他是傻瓜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想起来了那些过往。 “这一次的烤鸡翅,我涂了厚厚的一层蜂蜜,殿下,它吃起来,应该一点也不苦了吧。” “是啊,一点都不苦。”她笑着说,脑海里却浮现了那双布满了刀痕的手…… 怎么可能不苦呢?接受了有关孔昭记忆的她,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再正视烤鸡翅了,不管是多么美味的烤鸡翅,恐怕她品尝的时候,都只能尝到属于泪水的苦涩滋味了吧。 “不过就是比较松软的烤鸡翅罢了,还不至于让殿下落泪吧?”慕白看着红了眼眶的顾宝儿,开始有得有点慌,事情似乎超出了他的掌握了…… 明明这只不过是口感松软的烤鸡翅罢了,为什么会让她的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 等等,他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在前世的时候,她是不吃烤鸡翅的! 每一次看见烤鸡翅,她的眼底都会出现十分复杂的情绪,当孔昭死后,尤其如此! 孔昭和烤鸡翅和她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往? 慕白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之中。 他知道她对萧翎有愧,也知道她对忘机的情愫,但他唯独不知,孔昭在她心里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糟糕了啊,他似乎真的要和前世的师傅成为对手了。 慕白心情复杂,前世的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明白过孔昭,他的师傅,对她到底抱有怎样的情愫呢。 因为当孔昭逝去之后,他才算是明了他对她的情愫。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第一次吃到这样的烤鸡翅的场景…… 明明我已经将近十年没有吃到这么松软的烤鸡翅了,可是它的鲜香的口感,却似乎一直盘踞在我的舌尖之上,不管历经了多久,只要我再一次吃到这样松软的烤鸡翅,我都能回想起当年的场景:带着眼泪的咸涩滋味的烤鸡翅,还有为了做烤鸡翅一双手都布满了刀痕的孔昭,一边哭一边往嘴里头塞烤鸡翅的我…… 明明是我五岁生辰发生的事情呢,可是这一切现在回想起来,都仿佛还是刚刚发生过的呢。” 诶,原来这样口感松软的烤鸡翅,是孔昭曾经送给她的生辰贺礼么? 难怪每一次看见烤鸡翅的时候,她眼底都会有那样的复杂情绪呢。 “所以……当年的孔昭学厨艺,是为了给阿宝送生辰贺礼么?” “并不是这样的!准确来讲,孔昭的厨艺是被我荒废的,如果不是我当年哭着不许孔昭再进入厨房的话,现在的孔昭,大概是可以指挥羽林卫的御膳房大厨了。” “不,如果殿下没有阻止我继续进入厨房做膳食的话,我只会是属于殿下一个人的大厨。”孔昭的眼神温和,说话的语气却无比决绝:“我的厨艺,只会为殿下展示。” 居然是这样……所以他的师傅,事实上是一个被武艺耽误了的厨艺天才? 慕白心情更加复杂了。 豁出了一切也要守护殿下的孔昭,他到底应该怎么获得他的认可? “烤个鸡翅也能切到手,孔昭你真是太蠢了啊。”墨轩唇角笑意明媚,眼底却带着复杂的情绪。 他妹妹五岁生辰那一天,还被蒙在鼓里的他,又在哪儿呢? 他在西戎杀人。 “来,尝尝看吧,身为厨艺天才的我,给你们奉上的香辣烤翅!” 就像墨轩所说的那样,如果孔昭送上的烤鸡翅是鲜香的极致,那么墨轩呈现的烤鸡翅,就是香辣的极致! 当香辛料的粉末被鸡肉吸附的那一瞬间,专属于香辛料的气息便和鲜香的鸡肉合为一体,从而为顾宝儿他们带来了一股香辣风暴! “这个香辣的味道,够劲!”老爷子的眼神瞬间就亮了,不得不说,墨轩选择的香辣烤翅,非常符合老爷子的喜好。 “腌制之后再在烤鸡翅的过程中用香料粉末进行第二次调味么?难怪味道这么浓郁,的确够香够辣!” 第328章 定国公府的烧烤盛宴(10) 顾宝儿一向是喜欢香辣口的烤翅的,但是由于孔昭呈现的烤翅具有回忆杀的状态加成,所以在评审到底谁的鸡翅比较好吃的时候,顾宝儿把自己的那一票投给了孔昭。 而墨轩的得票数为四,他得到了除了顾宝儿以外所有评审员的强力赞赏。 “宝丫头,说好的你会秉着公正原则评审的呢?你可不能因为孔昭呈上来的这盘鸡翅是他在你五岁生辰那一天送给你的生辰贺礼,就把你的这一票投给他啊。我怎么看都觉得,还是我做的烤鸡翅比较好吃嘛。” 墨轩看着把票投给孔昭的顾宝儿很是愤愤不平,他觉得顾宝儿并没有本着公正的原则来担任评审。 “九哥,你做的烤鸡翅的确滋味儿很好,可是我还是更加喜欢孔昭做的烤鸡翅,它上面不仅有守护的味道,而且还很贴心。孔昭的烤鸡翅,我还可以再吃一盘,但是如果是九哥的烤鸡翅的话,要是我吃了整整一盘……” “那么第二天清晨,殿下的额头上就会起痘痘了,殿下现在是容易起痘的年岁,饮食上的确要忌讳些,这一点,孔昭顾虑到了,而青衫,却没有顾虑到。我想,殿下就是因为被孔昭的贴心所打动,才会把她的那一票投给孔昭的吧。” 慕白笑着说完了顾宝儿没说出口的那些话,在眼神瞥过孔昭的那一瞬,他轻叹了口气,他的师傅,从来都不是什么体贴的人呐,因为他把所有的体贴都给了她。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师傅才会死在那一场动乱里吧。 顾宝儿笑意明媚,只是眼眶仍旧带着些微红色:“没错,就是慕白说得那样。我是女孩子,可不该吃太多让自己起痘的吃食儿,所以哪怕九哥的烤鸡翅再好吃,我也是不会把票投给你的,因为你的烤鸡翅,并没有顾虑到我。” “诶?宝丫头吃多了香辣鸡翅会起痘么?那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大度的原谅你不把票投给我的偏心了。”墨轩看着顾宝儿光洁的侧颜叹了口气,在知道孔昭送给顾宝儿的生辰贺礼是烤鸡翅的那一刻,他还在想,要是宝丫头喜欢吃他做的烤鸡翅,那么不管何时何地,他都会做给她吃的。 就当是,他和当年被送往北狄天机阁的哥哥一起,为她补送贺礼。 然而事实却是如此残酷,就算他想做烤翅给她吃,她也是不能吃的…… “厨子在做菜的时候要考虑评审员的身体状况,本就是隐藏法则之一吧,孔昭领悟了,你没有领悟,所以我才没有把票投给九哥的,这怎么就变成我偏心了?” “啊,我说过这样的话么?这是不存在的事儿啊,宝丫头,肯定是你听错了。” “九哥,你能不能要点脸?” “我要脸干嘛,能吃吗?”墨轩无辜脸,彻底把不要脸的天赋发扬到极致。 而顾宝儿早在墨轩脱口而出这句非常不要脸的话的时候,就已经喷笑了,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九哥,你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啊?”当顾宝儿回过神来之后,她发现自己已经把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了。 于是乎,为了补救自己的失态,顾宝儿又补充道:“我记着,你刚刚回京都的时候,还没有这么不要脸来着。” “我经历了些什么啊?在我发现和宝丫头抢吃食儿的时候,要是要脸就只剩下饿肚子的份儿的时候,我就觉得还是不要脸比较好一些了,因为如果要脸的话,我会饿肚子。 毕竟你都不用自己夹菜,而我要是想要夹菜的话,可是要突破孔昭和慕白的双重围困啊。” 墨轩笑得漫不经心,低垂的羽睫掩住了眼底那一抹黯然。 他经历的那些,真的可以告诉她吗? 他毕竟不是曾经和她相处过那么多个朝暮的轩辕青衫,他是墨轩,那个连存在都不被她知晓的兄长。 如果把他在西戎做过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的话,她一定会用震惊里带着稍许鄙夷的眼神看着他的吧。 她是东墨的太女,声名纨绔不过是韬光养晦的结果,而他,则是手上沾染了无数人命的杀手。 在西戎的那些年,为了可以活下去,他杀了很多很多人…… 这样的他,或许已经不配做她的哥哥了。 所以,只要继续用哥哥的名义关心她就好,至于墨轩,就让这个名字成为她最锋利的匕首吧。 顾宝儿没有发现那一抹稍纵即逝的黯然,因为当墨轩抬起头的那一刻,眼底只剩下了玩味。 这一刻,他是轩辕青衫,玩世不恭的名门贵公子,北狄天机阁的得意门生,游戏花丛却片叶不沾身。 她只是懊恼地冲墨轩呐喊:“照九哥这么说,我留你在长宁宫小住几天还是我的错咯?居然让九哥觉得饿了好几天肚子,我还真是深感抱歉呢。” “不,殿下不需要道歉,因为阻止青衫吃饱肚子的人,是我还有孔昭(慕白)啊。” 当顾宝儿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孔昭和慕白异口同声地安抚顾宝儿,然后他们对视一眼,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今天中午就吃烤肉配饭,如何?为了表示歉意,我会和孔昭(慕白)一起为大家准备下饭的烤肉的。” 烧烤么?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呢。顾宝儿粲然一笑:“好啊,不过提前说明一下,我不仅要不上火的烤肉来下饭,还要清甜可口的凉粉来开胃哟。” 黑凉粉么?慕白和孔昭对视一眼,突然想起了上一次他们两人精诚合作为顾宝儿调制冰镇黑凉粉的事儿了,顿时,两个人唇角便勾起了相同的弧度。 考虑到顾宝儿容易上火的问题,慕白和孔昭为定国公还有顾宝儿他们准备的午膳中用到的主菜烤肉,并不是腌制之后直接通过烤制就端上餐桌的,而是先由高汤烹煮过后除去腥气再进行烤制的肉。 这也使得定国公和上将军他们觉得中午的主菜味道有点淡…… 为了尽可能让每个人都满意,顾宝儿便提出了烤串的想法,将荤素食材切割成块之后,用竹签串成一串,放到炭火之上进行烤制,然后在烤制烤串的过程中,直接由本人进行调味。 这样的话,每个人都能吃到符合自己胃口的烧烤了。 于是乎,一场烧烤盛宴,宾主尽欢。 第329章 故人入京(1) 当太女殿下在定国公府小住了三天之后,京都迎来了一位娇客,她就是书香世家的嫡女闫娇娇。 闫娇娇入京的同行者不只是她的长兄闫怀礼,还有延陵知府季衡的肚子季宁远以及刘三刀。 也正是因此,虽然进京的路上有些许波澜,他们还是非常顺利地抵达了京都。 闫家给闫娇娇准备的马车走的是低调奢华有内涵的路线,旁人看了只能知道这马车的木材不错,却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木材打造的。 是以,当闫家的马车进了京都之后,闫怀礼下车问路的时候,大叔很爽快地告诉了闫怀礼太白楼该怎么走。 闫怀礼道了声谢,就上了马车,回车里对把去太白楼的路线对闫娇娇复述了一遍。 季宁远坐在旁边越听越觉得这路线有点耳熟,便很是纳闷:“怀礼,似乎刚才我表哥说得路线就是这样子的吧?” “诶?是么?我忘了。” 驾车的刘三刀狠狠地翻了个白眼:“闫怀礼,你哪是忘了我说的路线啊,你分明就是信不过我。” 闫怀礼在脸上挂出一个温和的笑:“闫家人不打诳语,怀礼说是忘了,定然是忘了。” “还闫家人不打诳语呢?你咋不出家去!” 刘三刀呸了一声,忍不住吐槽,紧接着他便想起了一个穿着白色缁衣的少年僧人,忘机…… 他的唇角忍不住上扬了些许:“你要是说话的语气再清冷平和一些,那就更像是和尚了。” “怀礼是闫家长子,这辈子是不能遁入空门的,所以昆吾还是不要和怀礼说笑的好。” “你……闫怀礼,你就不能有点情绪起伏么?”刘三刀一边赶着马车向太白楼出发,一边嘴里念叨个不止。 而车内的闫怀礼,不管刘三刀说了些什么话,都是用十分平和的语气回应。 这使得,刘三刀越来越恼火,于是乎,在到达太白楼招牌的那一刻,刘三刀炸了:“闫怀礼,你快点给我下来,我刘三刀可不是你的厨子。” 闫怀礼笑着下了车,又帮着闫娇娇下了车,这才转身看向刘三刀:“有劳昆吾了。还有,昆吾最近越来越焦躁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近乡情怯的缘故呢?如果是的话,还请昆吾本着平常心入京。 如果不是的话,昆吾午膳的时候可得多吃些降火的菜。” 刘三刀:你赢了,我不和你说话还不行吗? 季宁远和闫娇娇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他们也不知道怎么了,刘三刀和闫怀礼碰到一起就会吵吵闹闹,明明他们两个没碰到一起的时候,都是比较稳重的人。 季宁远曾经问过刘三刀为什么一碰到闫怀礼就按捺不住性子了,结果刘三刀仔细考虑了半晌才对季宁远道:“大概老子和闫怀礼那混蛋八字犯冲。” 而闫怀礼给出的回应则是:“昆吾的性子太过急躁,而在下的性子和昆吾大概是合不到一块儿去的。” 当闫怀礼和刘三刀同时给出了这样回应之后,季宁远和闫娇娇还能说些什么呢? 他们只能选择把两个人隔开来,只要刘三刀和闫怀礼碰不到一块儿去,自然也就不会燃起战火了。 就像此时此刻一般…… 闫娇娇扯了扯闫怀礼的袖子:“哥,我们先去吃午膳吧。” 闫怀礼轻笑一声,应了。 而季宁远则是拍了一下刘三刀的肩膀:“哥,你和怀礼那家伙生什么气,他性子就是那样不温不火,你和他置气,实在是划不来,你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了,他还能平心静气地给你读一大段的大悲咒呢。” 刘三刀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就是气不过他宁愿相信城门口的一个老大爷都不肯信我。京都别的地方我可能还不知道该怎么走,太白楼我还能不知道么?毕竟我可是……” “是是是……哥你说得对,可是哥你曾经在那位小姐身边当差的事儿,你可没和怀礼说过,他想谨慎一些,倒也算不得错。毕竟京都可是天子脚下,容不得行差踏错。” “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眼看刘三刀消了气,季宁远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算是知道了,闫怀礼和自家表哥绝对是八字不合…… 苏易之是见过刘三刀他们的,闫娇娇和闫怀礼一行四人踏进太白楼的时候,她刚好外出归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苏易之见到刘三刀,决心上前打个招呼。 于是,眼看着刘三刀和季宁远说完了话,她便伸手拍了拍刘三刀的背。 刘三刀很是纳闷的回过头来:“宁远,你又……”想和我说什么? 结果,他看见了苏易之那张精致到极致的脸,顿时,他就把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咽到了肚子里。 然后,他在脸上挂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苏掌柜,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刘大厨。你这是想不开了,想来太白楼投奔我这个大掌柜的,求我赏你几口饭吃了么?” “苏掌柜的说笑了,三刀此行进京,并不是为了在太白楼做掌勺大厨。而且就算我想做太白楼的掌勺大厨,也得苏掌柜愿意收我才是。” “刘大厨这话说得不错,你就算来了我太白楼,也得我愿意才行。不过,既然刘大厨不是来我太白楼投奔我苏易之的,那你进来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用膳。进门即是客,苏掌柜应该不会把我和几个朋友给轰出去吧?” “虽说同行相忌,但是如果是刘大厨来我太白楼用膳的话,苏易之还是信得过的。”苏易之言笑晏晏,亲自领着闫怀礼和刘三刀一行四人进了一个大小适中的包房,然后才笑问刘三刀:“刘大厨此行,大小姐可知晓?” “我估摸着大小姐是不想要我这个厨子的了……”刘三刀叹了口气,“不过我进京,的确是抱着想见一见大小姐的念头。毕竟我还不知道,我到底还算不算是大小姐的手下。” 刘三刀的意思,苏易之琢磨了一会儿就明白了,他是不想再做厨子的,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是太女府的人。如果他是,那么在京都,他就只能是个厨子。 如果他不是,他可以做刘三刀。 第330章 故人入京(2) 苏易之明白刘三刀的顾虑之后,轻叹了一口气,对他投以无奈的眼神:“如果你是想面见大小姐的话,我很遗憾地告诉你,十天半个月之内,你怕是见不到了。” “大小姐被老爷禁足了,还是府上最近严禁闲杂人等出入?” “如果只是被禁足或是禁止闲杂人等出入倒还好说了,你好歹眼下也能算是府上的厨子,你要呈菜品给大小姐,任谁也挑不出理儿来。但是……” “大小姐出事了?”刘三刀眸光一凝,从苏易之的话里头他推出了这个令人胆颤心惊的结论。 苏易之敛了笑意:“你我心知肚明就可,何必明说?还是说,今儿个入京的人是闫家公子哥儿和闫家娇女还有延陵知府之子季宁远,你刘三刀决定以府上大厨的身份,为大小姐最后尽一次心意,为大小姐引荐三位贵客?” 苏易之和刘三刀口中的大小姐指的是顾宝儿无疑,至于他们为何如此避讳,只不过是不想揭开最后一层窗户纸罢了。 因为他们的心情很是复杂,他们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他们,究竟算是延陵一行平安归京的同伴,还是各有心思的皇商苏氏家主与刘家后人。 立场不同,他们该做的事情也不同。 刘三刀叹了口气,在脸上挂了个无力的笑:“我刘三刀此举究竟算是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我可以认真的告诉苏掌柜,今儿个入京的是闫家公子还有大小姐的知己闫娇娇,以及候考学子季宁远,至于我刘三刀此行到底是什么身份,只有大小姐说了才算。 苏掌柜也是明白人,就算我和季宁远闫怀礼的身份见不得大小姐,闫小姐的身份,也是可以与大小姐一见的。” 苏易之闻言唇角轻勾:“闫娇娇的确是能见大小姐的,但是此时,她却见不得,至少三五天之内,她是见不得大小姐的。刘三刀,大小姐这一次出的事儿,可远出你的意料之外。” “苏掌柜的你就明说吧,大小姐是轻薄了谁家的公子哥儿,被老爷拘在眼皮子底下了,还是她去了哪处游山玩水,要我们几人等她平安归来?” “都不是。大小姐,不久之前,在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叫宅子里头安着的歹毒机关给伤着了,这会儿在她外祖家养病呢。夫人和老爷最近恼火得很,决心要把在宅子里头当差的人好好料理一番……” “怎么会?”闫娇娇听到此处,不由拧了眉:“便是我闫家也不是任由歹人来去的地方,那位夫人的住处的警卫力量怎么着也不会比不上我们闫家才是,宝儿到底是怎么伤着的?到底是机关还是……” 苏易之知道,闫娇娇欲言又止的那个字名为“毒”,但是这件事,只能是不能说出口的猜测。 所以不等闫娇娇吐出那个字,她便斩钉截铁道:“大小姐是伤在机关之下!至于那个机关到底为何出现,就不是我们应该知晓的事儿了。 好奇心害死猫,知道越多越是危险的道理,我想几位应该比我这个太白楼的掌柜的还要清楚才是。” 闫娇娇闻言,不甘地垂下了头,她是真的想尽力帮一帮宝儿的,因为帮宝儿,就是在帮闫家,也是在帮她自己。 可是苏易之,却那般轻描淡写地回绝了她想要凭借自己另一个身份出手相助的请求。 如果伤了顾宝儿的是世间奇毒的话,他们书香世家闫家的人脉,可远比皇室的人脉要来得管用。 这一点,苏易之知道,可是她却拒绝了她的请求。 苏易之看着垂头丧气的闫娇娇,到底心下不忍:“娇娇,恕我直言,京都眼下正是暗潮汹涌的时候,你们若是出京,还来得及,再不走,就要迟了。等大小姐伤愈,延陵之事就要彻底被揭露出来。 到时候,你们留在延陵远比留在京都的好……至少,你不用亲耳聆听那些伤人的流言蜚语。我们苏家成为皇商的这些年,但凡碰到天灾人祸,上交国库的银子少了些,都要叫许多一个铜板也不出的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你可曾想过,若是延陵监察使被诛的缘故大白天下,你们闫家的清名会承受多大的打击?到时候,京都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你们给淹死。 不管我还是大小姐亦或是老爷子都知道,闫家无错,便是有错,也只是错在了不察。但是那些人,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觉得,你们闫家,不干净! 闫家已经立在泥潭边缘了,你又何必非要让闫家提前涉入是非之中呢?宝儿是个女子,这一代,闫家本来可以不用入世的。你本来可以成为唯一一个不用进入宫中的闫家女儿……” “我知道。可是我是真的想帮宝儿……她不能出事。宝儿要是出事了,东墨一定会乱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东墨的王室乱了,闫家的日子又怎么可能安宁? 易之,我也明白闫家一直为皇室所忌,可是,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是没有选择的人。你必须带领整个苏家站在宝儿的身后,我也必须和哥哥一起肩负起闫家的兴亡。 易之,带我去见宝儿吧……去见她的人,是闫娇娇,不是闫家女儿,但是她会带着闫家,被皇室所忌的那一股暗中势力!我想,有这样的诚意在,老爷子会允许让我见宝儿一面的。” 闫娇娇眼底满是决绝:“闫家这样的世家,本就不该再这样下去了。易之,帮我。” 苏易之看见了闫娇娇眼底那一抹决绝:“你可要想好,一旦你进京的事儿被我转述给了老爷子,那么你这一生,怕是由不得你自己了……老爷子不会允你进宫,但老爷子也不会让你嫁给门第太好的世家子儿。” “我想,老爷子会把我的终身大事交给宝儿做主的……我的婚姻大事,是一枚有力的筹码,老爷子舍不得用出去。这样的结果,对我来说,便已然足够。” 苏易之看着闫娇娇那一抹倔强的笑,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会帮你的。闫女官……我只希望,你不要后悔才好。” 第331章 提点 这一声闫女官,是苏易之对闫娇娇最大的祝愿。 她希望闫娇娇的终身大事,最终能够被掌握在闫娇娇自己的手里,一如叶桐。 闫娇娇最好的出路,是成为太女的贴身女官,而非贴身婢子。 女官和婢子最大的不同在于,女官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宫人,宫人犯了错,或许会被主子杖杀,但是女官犯了错,只可能会被罚俸,绝不会有性命之危。 因为她们付出的代价名为——不入宫闱! 女官是在宫里当差的女子,但是她们不会和皇室有任何联系,每一个女官在被冠以官职的那一刻,她们便没有嫁进皇室的可能。 这也使得东墨的女官数量非常少,但凡有女官出世,她们要么是出身寒门有惊世奇才的奇女子,要么便是满腹心计的名门贵女,这些女官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点,她们都是当权者最信任的女子,而且,结局大多寂寥…… 慧极必伤,情深难寿,聪慧的女官们,总是活不长久,活得长久的,也在情殇中死了心。 但是苏易之相信,闫娇娇的结局会和历史上那些女官都不相同,因为,她将会成为太女殿下的贴身女官,而不是隶属于皇后或是太后的女官。 “承你吉言。”闫娇娇勾唇轻笑,向苏易之施了一礼:“易之为身世所限,不然定能大有一番作为,娇娇在此谢过易之提点。” 苏易之避开,只受了闫娇娇半礼,脸上笑意浅浅:“当不得提点这两个字,只是既然娇娇既然有了觉悟,我如何都是要说上两句的,不然同一艘船上的人做了蠢事儿,我也得受累。” 两个女子笑语如珠,定下了一桩大事,而见证这件大事的闫怀礼,在苏易之允可出手相助闫娇娇之后,紧随闫娇娇向苏易之施了一礼:“娇娇的事儿烦请苏家主费心了。此事……” “我苏易之不稀罕闫家的人情。我只希望闫公子答应我一件事。” “苏家主尽管直言。” “今儿个出了太白楼,你们就忘了自己来过我太白楼的事儿。娇娇可以留下,但是你们最好忘记和你们同行的人,还有一个闫娇娇。” 闫怀礼眼神一黯,正欲应下,便听得季宁远不依不饶道:“苏姑娘这话又是何意?难不成你要扣下娇娇不成?” 这话说得还真是有些蠢…… 苏易之忍不住笑出声来:“季公子说这话的时候就不过一下脑子么?你们若是不想娇娇成为女官,那便只管带她回去,到时候,娇娇到底会嫁给怎样的人家,便是宝儿都插不了话。 但若是娇娇今儿个留下,留在我太白楼,她便只能算是太女的人,再也回不得闫家。这一点,我想不管是闫公子还是闫娇娇都清楚得很,被蒙在鼓里的人,只有季公子一人。 至于原因么,我就看穿不说穿了,免得叫人怨念。” 季宁远本就是聪慧的人,他之所以会发问,也不过是关心则乱的缘故,但这会儿一经苏易之开口提点,他顿时就明白了一件事,他成了为闫家搭桥牵线之人。 闫娇娇本可不必入京,是他,拗不过闫娇娇和闫怀礼,亲自求着表哥为太女殿下引荐闫家之人…… 换句话来说,是他,亲手斩断了自己和心上人之间那最后的一丝可能。 他叹了口气,不再去看闫怀礼,糊涂的人是他,不是闫怀礼。 闫怀礼没错,他是闫家这一代的少主,必须承担起自己该承担的责任。 闫娇娇也没错,她是闫家女儿,为了闫家可以继续安宁下去,她以己身为质,带着闫家禁忌的力量,向东墨皇室献上最大的诚意。 刘三刀本就是受他的央求才会同意与闫家二人一同入京,此事也算不得是他的错…… 那么错的人,便只有他。 可是,他不后悔。 “苏姑娘蕙质兰心,季宁远谢过苏姑娘提点。” 季宁远向苏易之施了一礼,苏易之不闪不避,受了他的礼:“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季公子是个通透的人,我便看在延陵那时的情分再提点你一句,眼下正是京都学子小聚的最佳时期,每隔一旬,太白楼中都会有学子论道,季公子若是当真有心科举,绝不能错过论道之机。” “若是我不知此事也就罢了,若是知道了此事还平白错过论道之机,不糟蹋了苏姑娘的提点么?”季宁远笑容温和,以此掩饰眼底黯然:“还请苏姑娘再提点小生一次吧,入京学子惯爱住的客栈,坐落何处。” “客栈名为悦来客栈。” “这……不就是……”季宁远的神情有点复杂,如果他没记错,悦来客栈可就坐落在太白楼对面,是一家十分老旧破落的客栈。 “没错,就是太白楼对面的那家,因为那家饭菜特别不好吃的关系,所以住店花费的银子便不算太多,因此,颇受囊中羞涩的进京赶考的学子喜爱……” 居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么?季宁远表示自己的三观被刷新了,但是苏易之既然把悦来客栈的事儿告知了他,他也没有继续呆在太白楼的理由了。 因此,季宁远找了个由子便走了,当然,他留下了自己的表哥刘三刀。 闫娇娇表示她决定留在太白楼小住之后,闫怀礼很是心情复杂的和自家妹子道过别,便也走了。于是乎,留下的人便只剩下了刘三刀和闫娇娇。 苏易之和刘三刀说话的语气顿时便随便了许多:“当时殿下要走之前,也曾让我去问你是不是想跟她一起归京,当时你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殿下,眼下你倒巴巴地进京来了,你就不怕殿下不见你?” “自然是怕的,可是闫家怎么说都是书香世家,闫家有心想和殿下见上一见,我能搭桥牵线,自然是不能推脱的。殿下毕竟是个女子,若想坐稳储君之位,有闫家的帮助会好许多。 而且带着闫怀礼入京,我也算是为殿下尽了一份心意。至于殿下之后我是刘家子弟还是太女府的厨子,那只是殿下一句话的事儿。” 苏易之瞥了刘三刀一眼,轻叹了一声:“刘昆吾,你还真是狡猾……” 第332章 惨不惨 刘三刀知道苏易之会这么调侃自己,是因为已经消了气的缘故,当下便朗声笑道:“在小姐手下做事,我就是想不精明也没法子,况且当初央求小姐远赴延陵的时候,我就打定了主意日后一定要好好为小姐办差。 当初苏掌柜的问我要不要和你们一同归京,我拒绝了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刘家那会儿离不得我,所以我绝不能在那时离开延陵。但是小姐那儿不一样,给小姐做菜的厨子,可不缺一个刘三刀。 所以我想着,要是我留在延陵先把刘家的事儿料理妥当了,小姐也是不会怪我的。” “你倒是精明,小姐的确不会怨怪你,可是我们这几个陪着小姐去了延陵的人,可是恨你恨得牙痒痒,要不是你把这事儿给捅到了小姐面前,不管是我也好,是九公子亦或慕大夫也罢,我们本可以不必走这么一遭的。” “所以我入京的时候,不仅带了闫家的少家主,还带了我们刘家的锻铁秘法。” “锻铁秘法?” “苏掌柜的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也就行了,具体是怎么个法子,我是不能和你细说的。 而且若不是瞧在苏掌柜的是小姐的心腹的份儿上,我顶多把苏掌柜的打听有关小姐的消息,绝对不会把我和闫怀礼入京所谓何事透露给苏掌柜。” 苏易之嗤笑一声:“刘三刀,你是把我当作那等不懂规矩压不住自己好奇心的愚蠢之人了么?我好歹也是做了这么多年家主的人,自然知道不该我碰的事儿,我最好一个字儿也不要知晓。 不过算你识相,知道带着刘家的诚意入京。” “刘家的诚意向来很足,不过只给值得的人,等了百年,刘家才等到了太女殿下,此时若是不倾力相助太女殿下,又要等到何时才能得到一位明主?上一位能得我刘家倾力相助的人,可是墨元帝。 他老人家许了我们刘家百年平安,只不过屈指算算,这百年也没剩多少日子了,不然那个延陵监察使也不会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把主意打到我们刘家身上来。” “墨元帝……刘氏……”苏易之眼底划过一丝动容,她没想到,延陵那个青山绿水的所在,竟然藏了如此多的隐士世家。 延陵藏着的,不仅是书香世家闫氏,还有机关世家刘氏…… 当年墨元帝之所以能够与西戎南诏北狄四分天下,所依仗的不仅是宁定安三个国公府出来的元帅还有将军,更有机关世家与书香世家的倾力相助! “把主意打到你们刘家身上,也活该那家伙倒霉,不过你们刘家也算是够倒霉的,若是你没能见到小姐,你们刘家可就要没了。” “刘家没了,可是刘三刀还在。”刘三刀笑容温和:“我们刘家的人,想死难,想活下来还不容易?至于东墨皇室,我们刘家一向不看重。我们只知道,谁能让东墨人过上好日子,我们就帮谁。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刘家绝不会入世。太有才不懂藏拙的世家,结局往往十分凄惨呐……苏掌柜,你说书香世家闫家子弟世代不得入仕,闫家嫡女只能嫁入皇宫,够不够惨?你说儒将世家沈家满门只余了丞相一人,够不够惨?你说骁勇善战的轩辕家嫡脉凋零至此,够不够惨?你说皇室顾家只余了两人,够不够惨?的确够惨的,是吧?” 刘三刀一连串的问题,让苏易之不由拧了眉,她发现她竟然无法反驳,因为刘三刀所举的离子,正是上一个乱世之中崭露头角的世家,他们无一不收获了名利权势,但是,结局的确够惨的。 与血脉凋零的皇室与簪缨世家相比,书香世家闫氏只是世代子弟不得入仕,当真算不了什么大事儿了。 “的确够惨的。刘家先祖倒是颇有远虑,若不是刘家懂得藏拙,恐怕今儿个,刘家一点血脉也不存了。” “因为比兵法更可怕的,是机关……” “以兵法闻名的儒将世家沈氏尚且落得如此下场……若是刘家先祖没有急流勇退,也许刘家早就没了。”苏易之神情凝重,她已经明白了刘三刀欲言又止的那句话:比机关更可怕的,是人心。 “人心所向”,仅仅这四个字就逼得当年那些个锋芒毕露的世家,为了对得起这四个字,血脉凋零如斯。 东墨的人心太重,重到守护东墨的世家血脉,都要承担不起了。 但是担不起也只能担着,因为他们别无选择。 君主守国门,天子死社稷,诸侯定四方,墨元帝为了守住东墨国门战死,历代君主亦是如此,历代大元帅无不如此……东墨的江山不能乱,东墨的皇室便是战至最后一人,也必须守卫东墨的安宁。 “那若是殿下……” “没了殿下,还有九公子。没了九公子,还有慕大夫,没了慕大夫,还有靖远侯。四大簪缨世家,为了东墨付出了太多,能坐上皇位的,也只有簪缨四大家。若是簪缨四大家没了,那东墨,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到那时,我们刘氏,也算是解脱了。” 刘三刀和苏易之的交谈似乎很是避讳,却也没有怎么隐瞒。 苏易之单凭他的只言片语便猜测出了一个堪称可怖的真相…… 机关世家刘氏,并非隐士世家,事实上,他们是皇室顾家最有利的臂助,是他们在朝野中的耳目,更是悬在当年定下誓约的所有世家头顶的那一柄利剑! 一旦东墨产生了内乱,刘家势必出手将动乱之源抹杀! 正是因为如此,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的延陵监察使,要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必须灭了刘家。 “刘家不容易……” “但是顾家更不容易……轩辕家好歹还有旁系血脉,顾家可是差不多要死绝了,要是我们刘家在这么要紧的节骨眼儿上还躲在延陵钻研机关的话,我们老祖宗的棺材盖子肯定要压不住了。 所以我带着刘家的诚意入京了。刘家入世,总不能没有台阶,依我看,太女殿下解救刘家一事,就是很不错的台阶。你说呢,苏掌柜?” 苏易之但笑不语。 第333章 词穷 顾宝儿出宫的时候,老爷子和她说了,他只是接自个儿外孙女儿到府上吃点儿好吃的外加小住几日,所以当她在定国公府住了五六天,把定国公府逛了个七七八八,也看腻了在校场上打滚的表兄弟之后,太女殿下对老爷子表示,她想回宫去见自个儿的爹爹还有娘亲了。 于是老爷子和上将军联起手来用十分委婉而又直接的方式,继续留太女殿下在自己府上小住。 老爷子:“你在定国公府才住了几天呀,俺估摸着你连叔伯兄弟们都还没认全吧?这么急着走做什么?要是你没认全表兄弟,下回在街上大水冲了龙王庙可怎么办?” 太女殿下感觉膝盖中箭,她的确没有认全叔伯兄弟……可是这不能怪她啊…… 实在是她的表兄弟太多了! 她到现在能记得住的表兄弟还是只有七哥九哥,至于原因嘛,他们不仅是表兄弟之中长相最俊俏的,也是和她一起走了一趟延陵的人。 于是乎,顾宝儿对自个儿的外祖父投以哀怨的眼神:“我的确是记不全叔伯兄弟,可是就算我再在定国公府里头住下去,也是记不全的……老爷子,我也不怕对你直说了,除了舅舅还有七哥九哥,别的叔叔伯伯还有表兄弟在我眼里其实都长得一个样儿,每个都是一身铜色肌肤一身腱子肉……” 老爷子一口唾沫呛到喉咙里:“你……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那些叔伯兄弟,明明长相……好吧,有点相似。”定国公顶着太女殿下哀怨的小眼神,发现自己实在是无法说出违心的话了。 事实就像她所说的那样,轩辕家这么多汉子,长相比较俊俏身姿俊逸的还就只有青衫跟云凌,就连长相还算得上是俊俏的轩辕战宇也有着一身腱子肉! 至于老爷子,他仗着儒雅似书生的五官,可是他的锁子甲之下,依然是一身腱子肉! 别的汉子,那就更不用说了,浓眉大眼腱子肉,这已经成了轩辕家汉子的标配了…… “他们的长相哪叫有点相似……几乎就没差了,一个个都是浓眉大眼再配上一身腱子肉。不管是哪个叔伯兄弟走出去,别人只消看一看他们的浓眉大眼外加腱子肉就知道他们是定国公府的人了。更何况我呢?所以大水冲了龙王庙这种事儿,不存在的。 再说,我认不全叔伯兄弟,他们还能认不得我么?老爷子,你可就我这么一个外孙女儿,你说他们要是认不得我长什么样儿,你能饶了他们?所以说,要是真有大水冲了龙王庙的事儿,这错,还不大可能是错在我身上。” 老爷子发现自己词穷了,于是他示意上将军出马。 “宝丫头,你要是想回宫去住,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还等再过十天半个月。先前,你还在长宁宫养着,有很多事儿,你母后还有父皇都不方便动手。但是这会儿你住在我们定国公府里头,他们想动手,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再有十天半个月的功夫,宫里也该干净了,到时候你要是想回去,我和老爷子绝不拦你。” 老爷子和上将军都如此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顾宝儿还能说什么呢?她就歇了回宫去看看自家爹娘的心思,安心继续在定国公府里头住着,继续过着吃肉睡觉逗九哥的日子。 当墨轩第十三次对顾宝儿说他已经十年左右没看话本子没法给自家妹妹讲故事的时候,顾宝儿表示:“九哥,你这话可就说错了。 都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九哥你就算没看话本子了,在北狄呆了这么多年,怎么着也该知道北狄一些和东墨不同的风俗吧,难道你连北狄有什么风俗都讲不出来么?” 墨轩看着顾宝儿,几欲转身离去。要是顾宝儿问他西戎有什么风俗,他还能和顾宝儿好好说道一番,但是顾宝儿问他的是有关北狄的风俗文化啊,他这个在西戎呆了这么多年的人,能和自己妹妹说些什么? “莫非九哥是不想告诉宝儿你在北狄过得是怎样的日子么?还是说,北狄是九哥的伤心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九哥不告诉我有关北狄的风俗,也是没关系的。” 顾宝儿这一招“以退为进”用得恰到好处,墨轩很快就觉得心底不是滋味儿了。 按理说自家妹妹也没问什么不该她知道的事儿,自己这么遮遮掩掩的,是不是很没有做哥哥的样子? 墨轩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妥协了,把北狄皇都有一家极好吃的卖牛肉羹的酒家的事儿,告诉了顾宝儿。 “九哥……你不愧是我哥,我长这么大只知道京都那里吃食儿好吃,你居然也和我一样,在北狄呆了将近十来年,居然什么事儿都记不大清楚,只知道那家酒家的牛肉羹好吃!” 墨轩义正言辞地反驳顾宝儿:“我不是记不大清楚,是没怎么参与其中。 在北狄那些年,光是被人当肥羊然后反戈一击的事儿我都不知道做了有几回了,做多了也就懒得出门了。 所以平日里我多半呆在书院,少有上街的时候,更不用说什么参与当地的节日庆典了。” 顾宝儿表示理解,毕竟自家九哥生就一副好皮囊,没有腱子肉,看着很像是只鶸啊,打劫的人不打劫他才说不过去吧…… 于是,此事掠过不提,太女殿下开始问自家九哥他在北狄天机阁又吃过哪些好吃的吃食儿了…… 墨轩再次懵逼,顾宝儿问他有关北狄的事儿,他好歹还能说上一个牛肉羹,可是顾宝儿问他有关天机阁的吃食儿…… 这,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当初被送到北狄天机阁的人是他的哥哥轩辕青衫,不是他墨轩! 而且他和自家哥哥交换身份的时候,他也没和自己说过天机阁有哪些好吃的吃食儿啊。 墨轩发现自己词穷了,还是在不该词穷的地方词穷了,顿时他的身后就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他开始方了,万一自己露馅了该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门房进来了,他恭顺地朝顾宝儿行了个礼:“大小姐,苏掌柜的带了一位甚是面生的小姐上门了,您是想见还是……” “当然是见客!”顾宝儿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墨轩彻底舒了一口气。 第334章 故友相见 顾宝儿不是没有好奇过苏易之会带谁来定国公府见她,但她想了半天,都觉得这个人不可能会是来自延陵的闫娇娇,然后太女殿下在下一刻就被事实打脸了。 她看着一身丁香色衫裙的闫娇娇,用十分错愕的神情道:“娇娇,怎么会是你?” 闫娇娇轻叹了一口气,随即便很是羞恼地哼了一声:“怎的?莫非阿宝不想见我?” “我自是想见娇娇的,只是我没想到娇娇会这么快入京就是了。不过娇娇来了的话,我倒是有出府的由子了,本宫说过,若是有朝一日娇娇入京,我必然会带娇娇纵马长歌,看尽京都繁华! 虽说我许诺之时,并没有想过娇娇会这么快入京,但是既然娇娇来了,本宫自然要践行自己的承诺。” “纵马长歌之事容后再议……阿宝,现在我只想问你一件事儿,你本以为和易之一起来府上拜谒的人,会是谁?” “我本以为会是阿珏或是念念,甚至连叶桐都想过,唯独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是你。” 闫娇娇看着顾宝儿莞尔一笑:“我也没想过,我会这么快入京,但是若是我再不入京,下次见你恐怕便是要嫁作人妇的时候了。那样的话,我就不能出席阿宝的及笄礼了,怎么想,我都觉得亏得很,所以我央了老祖宗许久,让老祖宗允我入京,所以闫娇娇入京了。” 入京的是闫娇娇…… 顾宝儿将这句话在舌尖上含了许久,看着闫娇娇半晌不语,拧了眉:“你别说,你为了可以早日见我一面,自请被逐出闫家,若是如此,我会觉得亏欠了你的。 毕竟我的声名不大好听,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儿家,若是离我太近,总归不是好事儿。你若是因了与我结交的事儿,被闫家老祖逐出家门,我可是当真要觉得对不住了。” 闫娇娇嗤笑一声:“阿宝,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们闫家老祖宗不是迂腐的人,他看得出来你大不大好听的声名,是自污的结果,自然不会拦着我与你结交。还有你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儿家,无须妄自菲薄。 旁人若是瞧不起你,那是他们的胸怀容不下你,你这样的女子,生在世上便注定要逆了那些人的意,所以无须在意旁人的非议。最后,我不是自请被逐出闫家,我只是离开了闫家而已。 闫家女儿不该再入宫闱了,但是一个女官还是做得起的。我闫娇娇不想一身姻缘错付他人,所以我央了老祖宗,允我进京做你的贴身女官。” “娇娇……你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你的姻缘再也不能如同之前一般一帆风顺么?” “自然是知晓的。但是我不后悔,我闫娇娇长了十五岁,见遍了闫家公子哥儿,但是我觉得,便是书香世家闫家教养出来的公子哥儿,也没有让我觉得心生欢喜的人,因为他们的才华,及不上我。 唯一能与我并肩的人,是我的兄长闫怀礼,但是我是闫家女儿,便是再欢喜自家兄长,也是不能逆了人伦的。可是除了哥哥,延陵之地的公子哥儿,当真没有入得我眼的人。 而京都的公子哥儿,如果我没猜错,他们都是卯着一股劲儿想做宝儿你王夫的男子,这样的男子,我便是以闫家女儿的身份抢了其中出挑的几个的关注,也是不开心的。 这般的姻缘,若是能称得上是一帆风顺,倒不如舍了它。用我闫娇娇的姻缘,换闫家百年安宁,我觉得这笔生意,不算亏,想必老祖宗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老祖宗让我带着闫家的诚意还有闫家公子哥儿闫怀礼入京了。 我入京求得是不再做他人掌心中的棋子,而我兄长入京,求得是可以为闫家入京提供强力臂助的桥梁。我怎么想都觉得,还是我哥哥比较惨,我做了殿下的女官,可以远离许多公子哥儿……而我哥哥,入京之后,他便再也做不了闫怀礼了。” 这话说得倒也在理…… 古代婚娶大多盲婚哑嫁,没碰到顺眼顺心的男子就被嫁出去的话,这一生过得也没什么滋味儿了。顾宝儿明白了闫娇娇之所以入京的缘由之后,表示十分理解。 “不管闫家诚意如何,娇娇若是不想嫁人,只管留在我身边做个女官便是。我顾宝儿虽说是个纨绔,但是我护短的性子整个京城都是知道的,娇娇若是成了我身边的女官,绝不会再有不长眼的公子哥儿敢肖想你。 若是真有那等不把我的权势放在眼里的公子哥儿瞧上了娇娇你的话,那多半是对娇娇你动了真心,若是到时娇娇你想嫁人了,本宫必然命东宫为娇娇送嫁。” 闫娇娇看着顾宝儿笑意明媚:“殿下金口玉言,娇娇记下了。还请殿下让府上为我备一床舒适的被褥,在闫家呆久了,若是太次的被褥,娇娇已然睡不惯了。” 顾宝儿笑着应了声诺,便引着闫娇娇和苏易之往自个儿的屋子里头去了。 苏易之看着言笑晏晏的顾宝儿和闫娇娇叹了口气:“我觉着我今儿个就不该陪着娇娇来,瞧你见了娇娇,连声招呼都不带和我打的。” 顾宝儿瞥了苏易之一眼:“我那不是被娇娇入京的事儿惊呆了么?况且入京的是闫娇娇还是闫家大小姐,对我这个东墨太女而言,那可是两回事儿。若是闫娇娇入京了,本宫扫榻相待,待她纵马长歌,看尽京都繁华。 若是入京的闫家大小姐,我可得好好考校她一番,毕竟这妮子极有可能会成为我日后的嫂子。至于原因嘛,谁让整个京都,就轩辕家的光棍汉最多呢?别的不说,我那俊俏的七哥可还未婚娶呢。” 苏易之一哂:“你七哥的确算得上是俊俏了,只是俏不过孔昭,俊不过慕白。倒是你九哥,和娇娇般配得很。若是娇娇以闫家大小姐的身份入京,我估摸着你怕是要把她划拉成自己的嫂子了。” 顾宝儿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心里却叹了口气: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呐,季宁远和娇娇的苗头那么明显,我又怎么可能会棒打鸳鸯? 第335章 秉烛夜游 是夜,闫娇娇在定国公府住下,她的房间在顾宝儿隔壁,而定国公府的下人们也记住了一件事,这个府上最惹不起的人又多了一个闫娇娇。 这位闫女官,年岁不大,却颇得太女殿下的看重,至于为何定国公府的下人们得以这么快认识到这一点,得归功于秉烛夜游的太女殿下还有打更的更夫。 更夫打更的时候,撞见了手上端着一支红烛在走廊行走的太女殿下,当时他惊呆了,等他回过神来后便赶紧上前行了个礼:“小姐,更深露重,您不再屋里头安歇,出来做什么?” 顾宝儿轻笑一声:“呀,原来已经夜深了,我竟然没有意识到呢。都怪娇娇那妮子,要不是我和她这许多日子不见,她又见了好多趣事儿,引得我问个没完,不然我才不会耽搁到这么晚呢。” 更夫还能说什么,他只能应了声诺,目送太女殿下回自个儿的房里头安置。 但是更夫撞见了太女殿下秉烛夜游的事儿,觉得不找个人说一说,实在是怪没意思的,所以他碰到另一个打更的更夫的时候就把自己看见的这桩事儿给说了一嘴。 这个更夫说了太女殿下秉烛夜游的事儿倒是尽兴了,另一个听他说事儿的更夫却觉得自己要是不找个人说一说,怪没意思的。所以他当晚回自个儿房里头安置的时候,就把太女殿下秉烛夜游的事儿和自家婆娘说了一嘴。 偏生他的婆娘是定国公府里头的管事婆子,平素又是惯爱八卦的,因此,第二天一早,花不了多少时间,早起做工的下人们便都知道了昨儿个晚上太女殿下秉烛夜游的事儿了。 下人们知道了这事儿之后,脑袋里头闪过了一个相同的念头:以后当差的时候可得更加小心了,招惹谁都绝对不能招惹了闫女官,毕竟那位可是太女殿下身边的红人,招惹了闫女官就是招惹了太女殿下,招惹了太女殿下就是招惹了整个定国公府的主子们! 所以闫娇娇起床用膳的时候,很是错愕的发现,府里头的下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了很大的不同。昨儿个还有几个管事婆子看着她的时候,眼神里头带着些许轻蔑,但是今儿个那些婆子的眼神里头就只剩了恭顺。 闫娇娇想不明白这事儿,她也不愿意白费自个儿的心力去想这事儿,所以她去找太女殿下了。 太女殿下听闫娇娇说完之后,轻叹了一口气:“大概是本宫秉烛夜游的事儿,传遍了整个定国公府了吧,也不知是哪个碎嘴婆子说的,这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儿,哪值得他们口耳相传的说道。” 闫娇娇闻言却合掌一笑:“宝儿,你这话可说岔了,你秉烛夜游虽然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却也算得上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趣事儿了,不说别的,你可曾听闻过在定国公府秉烛夜游的东墨储君?” “这倒是不曾听闻。” “所以我才说这是一件趣事儿嘛,既然是件趣事儿,那些个婆子们口耳相传的说道,便也不足为奇了。更何况,堂堂太女殿下秉烛夜游这件事儿本身就透露出了一个对他们来说十分重要的信号。” “什么信号?”顾宝儿一脸错愕,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只是找闫娇娇打听一点儿延陵发生的八卦这件事儿能传达出什么重要信号。 “那就是本姑娘是她们惹不起的人!宝儿,你想想看,你秉烛夜游之时是在何时何地被何人撞见?” “昨儿个晚上,在你的房间门口,大概是亥时被一个打更的更夫撞见了我端着一支红蜡烛从你的房里头出来……” 顾宝儿回答的时候迟疑了一会儿,因为她在换算时辰和小时…… “这就对了。你堂堂太女殿下和自个儿的贴身女官叙话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但是这事儿奇在,是太女殿下端着一支红烛从我闫娇娇的房里头出来,而不是我闫娇娇端着红烛从你的房里头出来。 这说明了什么?在那些个下人眼里,他们就觉得,这说明了太女殿下对我闫娇娇的看重,为了我闫娇娇得以避免更深露重之时的奔波之苦,太女殿下纡尊降贵的亲自到我房里头和我叙话。 太女殿下的看重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一件事儿,我闫娇娇是他们惹不起的人。这人呐,一旦知道有谁是自己惹不起的人,就再也不敢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了。 正是因此,我早上用膳的时候,才会发现除了丫鬟,那些个管事婆子看我的眼神也恭顺了不少吧。” 顾宝儿听了闫娇娇这一番话,摇了摇头无奈一笑:“这些个下人倒都是人尖子,趋利避害简直要成了本能了。不过他们的想法总体来说还是正确的,你闫娇娇,的确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因为在你来到本宫身边之前,你是书香世家闫家的大小姐,而你来到本宫身边之后,你是我身边的女官,也是唯一的女官。要知道就算是我母后拨下来的熏衣,在定国公府会被许多丫鬟叫姑姑的熏衣,她在我身边也只是个婢子。所以娇娇,本宫如此看重你,你可不要为了闫家,把我给卖了啊。” 闫娇娇看着顾宝儿的眼神顿时一凝:“殿下,如果是这样的玩笑,日后还是不要再和娇娇说起了。因为娇娇,已经算不得是闫家女儿了,我只是闫娇娇。 若是殿下当真要对闫家动手,娇娇不会插手,只是娇娇希望殿下能允我,为闫家保留一线血脉,还有请殿下到时候一定要告诉娇娇,你为什么要对闫家下手。 最后,如果殿下要对闫家出手,是因为闫家先对殿下下了手的缘故,那么请殿下允许娇娇出手,亲自修剪闫家的枝叶。” 顾宝儿看着闫娇娇,唇角轻勾:“值得么?”闫家,值得你用自己的一生去庇佑么? “值得。娇娇毕竟是闫家女儿,闫家养了我十几年,我应当为闫家安宁尽一份心,但也只是这一份心罢了。毕竟闫家女儿,是我的过去……而我现在,是闫女官。” 太女殿下闻言轻笑一声,当夜,她便在脸上挂着同样的笑意,拉着闫女官夜游了一回定国公府。 第336章 梅子酒与烤猪蹄 太女殿下拉着自家女官夜游定国公府的时候,撞见了她的忠犬护卫还有长相非常俊俏的七哥、九哥。当时的场景很是尴尬,闫女官和太女殿下手上捧着一只烤猪蹄儿,而孔昭和轩辕云凌跟墨轩则是捧了一大坛酒。 妹子们和汉子们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发现这场景实在是尴尬得不行了。 孔昭很尴尬,他一度对自家主子灌输喝酒的汉子不可取的概念,可是现在他偷喝梅子酒被自家主子给看见了。 轩辕云凌很尴尬,兄长们背着自家妹子喝酒,这事儿说出去都不好听。 墨轩也很尴尬,和并不是很熟悉的兄弟趁着夜色大醉一场这种事情他的内心是拒绝的,因为有句话叫做酒后吐真言,鬼知道他醉了以后会不会把自己是个冒牌货的事儿给吐露出去。 但是最尴尬的并不是汉子们,而是妹子们。 在撞见孔昭三人的那一瞬间,太女殿下和闫女官用光速的速度解决了自己手里那一只不油不腻焦香扑鼻满是胶质的烤猪蹄儿,所以当孔昭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看见的是嘴巴鼓鼓囊囊的两个小姑娘。 由于墨轩并不是很喜欢趁着夜色大醉一场这种事情,所以撞见顾宝儿的时候,他的尴尬程度远没有孔昭和轩辕云凌强烈。于是乎,当他瞥见自家妹妹和她新收的小女官两个人的嘴巴都鼓鼓囊囊的时候,墨轩毫不犹豫地开口询问了。 “宝儿,你们嘴巴鼓鼓囊囊的是在背着我们哥儿几个偷吃什么东西呢?” 顾宝儿咀嚼嘴里的猪蹄肉的动作顿时一僵,她向墨轩投以愤恨的眼神:九哥,你的眼神这么好真的好么?你为什么要揭露我背着你偷吃这件事!你知不知道妹子们在吃猪蹄的时候被汉子们撞见是很丢脸的啊……人艰不拆这种事情,难道九哥你就不懂吗? 墨轩收到了自家妹子愤恨的眼神,很是错愕。他不知道自己又踩中这妮子什么雷区了,竟然让这小家伙用这么愤恨的眼神看着自己。墨轩这一错愕吧,他就用狐疑地眼神看向闫娇娇还有顾宝儿。 然后,墨轩就瞥见了闫娇娇和顾宝儿还来不及毁尸灭迹的紧握在手心的猪蹄的骨头…… 这骨头的形状…… 杀手出身的墨轩,在还没有杀人之前,什么鸡鸭鱼猪之类的动物那是全都宰了个遍呐,所以他对于动物的骨架构造很是了解。他只是一瞥,就敢断定,自家妹妹紧紧攥在手里头的骨头不是一般的骨头,那是猪蹄被吃光了肉之后留下来的骨头! 自家的妹妹居然背着他们兄弟几个和自家小女官一起趁着夜色吃猪蹄儿? 墨轩被残酷的事实震惊了,他没想到自家的妹子居然会喜欢吃猪蹄这种一般女子绝不下口的吃食儿。 震惊的墨轩反应有点迟钝,这就为顾宝儿提供了仔细思考再回答问题以及咽下嘴里的猪蹄肉的机会。 “九哥说这话好意思么?我和娇娇哪是背着你们偷吃东西,分明是我们在吃东西的时候撞见了你们。还有,你们几个看见我和娇娇连句招呼连不带打的,莫不是做了亏心的事儿,拍被我和娇娇撞见? 一定是这样的吧!你们一定是做了亏心事儿,怕被我们撞见,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刁难自家妹子!”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太女殿下会如实回答自家九哥的问题么?当然不会!所以她决定先下手为强,诈一诈自家的几个哥哥。 不过顾宝儿不使手段诈人也就罢了,她这一使手段吧,轩辕云凌和孔昭都有点受不住,他们脸上开始显露出一丝羞惭之色。然后,这一丝羞惭之色,被闫娇娇和顾宝儿瞥见了。 顿时,闫娇娇就对太女殿下很是崇拜:明明太女殿下和自己一起偷吃猪蹄儿了,可是太女殿下却能如此理直气壮地质问自家哥哥是不是做了亏心事儿,这般洒脱,很值得自己学习。 而且太女殿下的质问好有用,她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两三句,孔昭和这位不太熟的公子脸上就显露出了羞惭之色呢。太女殿下真的好厉害! 如果顾宝儿这会儿回过头,看见闫娇娇崇拜的小眼神的话,她就会发现自己get了一个小迷妹,但是很遗憾,太女殿下没有回头,她在留意自家哥哥的神情变化。 当太女殿下发现孔昭和轩辕云凌的脸上显露出羞惭之色之后,她就知道,自己肯定说中了事实:孔昭、轩辕云凌还有九哥背着自己干了亏心事儿! 然后太女殿下就绕到孔昭还有轩辕云凌墨轩三人的身后去了,她瞥见了被轩辕云凌藏在自己身后的那一坛子酒。 接着,太女殿下就笑了。 她看着墨轩,笑道:“九哥,我和娇娇可没有背着你们偷吃什么东西,倒是你们,背着我和娇娇喝酒,这事儿,似乎不大妥当吧。” 平日里总是对自家妹妹灌输“喝酒的汉子不是好汉子”这个理念的几个少年,顿时十分惆怅地低下了头。 墨轩并不是很惆怅,但他还是低下了头,因为他觉着,自己没有阻止孔昭和轩辕云凌,所以他也是有错的。 三个少年郎低下了头,因此他们没有看见,自家妹妹满是笑意的眼神。 顾宝儿很开心,因为她偷吃猪蹄儿的事情可以揭过不提了。 三个少年郎许久没见自己妹妹发话,开始觉得有点不安,便在下一瞬异口同声道:“宝儿,今儿个是我们做错了,我们不该喝酒的。” 顾宝儿一哂:“我有拦着你们不让你们喝酒么?哪有不爱酒的汉子啊,你们喝酒算不得错。” “啊?”三个少年抬头,俊俏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错愕神情。 “我只说了,你们背着我和娇娇喝酒不大妥当,可没说,你们喝酒这事儿不妥当。况且眼下这时节,眼下这夜色,的确适合大醉一场。” 墨轩机灵,率先回过神来:“宝儿,你放心吧,往后我们喝酒定然是要叫上你的。还有我们提了这坛子梅子酒,就是想着趁着夜色去寻你们两人共醉一场的。 我们估摸着这梅子酒走的是酸甜口,你们定然会欢喜,才从酒窖里提了这坛子酒出来,打算去寻你们,哪想到走到半路上就撞见了呢。所以说,背着你喝酒这种事儿,是不存在的。” 顾宝儿嗤笑一声,用唇形道:谁信? 墨轩轻叹一口气,也用唇形说了两个字,成功地让太女殿下消了气,让这个夜晚回归平静。 他说得是:猪蹄…… 第337章 太女醉酒之后(1) 由于墨轩猜到了自己和闫娇娇偷吃猪蹄儿的事情,太女殿下不得不放过自家几个偷酒喝的兄长一马,但这也使得太女殿下的心里憋了一口气,所以她在和自家几位兄长举杯畅饮的时候,失控了,多喝了好几杯梅子酒。 梅子酒虽然走得是酸甜的口味,但是它毕竟是酒,顾宝儿穿越以来还没有沾过酒,这头一回喝酒就失控了,下场自然无须赘言,饶是慕白大半夜地被馒头敲门叫醒为顾宝儿煮了一大碗的解救汤,也改变不了太女殿下大吐特吐的结局。 慕白在煮解救汤的时候就已经用紫砂锅熬了一锅米粥了,待米粥八成熟之后,他回头就眼看着顾宝儿连解救汤都给吐出来了,顿时他的脸色就无比难看:“殿下,你不知自己酒量深浅,喝酒的时候就该把我给带上,若是当时我在场,好歹能为殿下挡几杯酒,也不至于让殿下被孔昭他们灌成这个下场!” 孔昭和轩辕云凌、墨轩、闫娇娇几个同时面露惭色,那梅子酒酸甜可口,他们喝了几杯都放飞了自我,哪有空去盯着顾宝儿喝了多少酒啊…… 虽说顾宝儿醉酒是自己失控的缘故,但是这会儿听了慕白的话,喝了梅子酒的几个人,没有一个是心里好受的。 闫娇娇恨自己不够细心,光想着自己要控制好饮酒的杯数,不能贪杯,却没想过要盯着顾宝儿。 至于孔昭和墨轩、轩辕云凌,早在顾宝儿几欲作呕的时候,那点儿醉意就被吓没了,这会儿叫慕白一顿指桑骂槐,心里更不好受了。 他们恨自己为什么要多事去酒窖里头拿那坛子梅子酒,如果没有那坛子酒的话,也许宝丫头就不会受罪了…… 顾宝儿缓了缓气,环顾了在场几人的神情之后轻叹一声:“慕白,此事怪不得七哥九哥还有孔昭娇娇,是我自己贪杯了。我从没喝过果子酒,初沾梅子酒便喝得多了些,怪不得他们。” “不,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可以多注意一些就好了!” 下一刻,异口同声发言的几人面面相觑,同时低下了头。 虽然感到自责的人不止自己一个,但这也改变不了自己不够细心的事实啊…… 慕白看着垂头丧气的几个少年郎外带一个小丫头闫娇娇,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努力平息自己的怒气:“你们看看更漏,现在都是什么时辰了,你们还留在阿宝的房里头,是想让阿宝今儿个晚上干脆就别睡了么?” 孔昭眉宇一蹙:“我们知道现在天色不早,可是宝丫头还没缓过劲儿来,你叫我们几个如何安心去睡?” “孔昭,你给我闭嘴!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慕白冷了脸,眼神里头一回展现出怒意。 这让孔昭很是惊讶,同时还有点憋屈:慕白,我知道你是大夫,可是在那里吐得半死的人是宝丫头啊,你叫我怎么安心去睡觉? 慕白见几个少年还有闫娇娇煞是委屈的看着自己,再次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我知道你们不放心阿宝,可是你们不放心又有什么用,你们能帮我打下手么?不能! 所以,要是你们真的觉得心中有愧的话,就赶紧回去睡觉,把阿宝交给我就好。今儿个晚上,我可以尽力让阿宝得以安眠。 但是,明儿个我不一定有这么好的精力了,你们几个还不去睡觉,是想明天没人有精力照料宝丫头,然后把这件事给捅到定国公老爷子那儿去么?还是说,你们更希望由老爷子亲自出面赶你们回房去睡?” “我们马上回去。”几乎就在慕白话音刚落那一刻,孔昭就和闫娇娇他们同时出声回道。 “嗯,你们回去睡吧,阿宝这儿交给我和馒头就好。至于明天,我怕是起不来了,到时候,如何周全就要靠你们了。” “诺。”顾宝儿眼看着自家的几个兄长和小伙伴应了声诺就推门而出回自个儿房间去洗洗睡了,顿时她的心情就有点复杂:你们,怎么就这么走了?夜深人静,孤男两女,你们就不怕我对慕白做些什么吗?我可是沉溺美色的东墨太女殿下啊,你们对我这么放心真的好吗? 太女殿下有点方,她看着慕白,问了一个十分蠢的问题:“慕白,要不你也回自己的房间去睡?” “闭嘴!” 太女殿下惊了,她居然被慕白给凶了,还是在她身为一个醉酒呕吐的病人的时候! 太女殿下很是委屈:“阿慕,你凶我。” “殿下,抱歉,方才慕白失态了,只是这么蠢的话,慕白希望殿下不要再说了。在殿下还未安睡之时,慕白无法安心离去。慕白身为殿下的府医,自然要尽力护殿下安宁。” “我问的话哪里蠢了?”太女殿下更加惊讶了,她发现自己居然被慕白吐槽了。 “殿下问的话,从开头到结尾都很愚蠢。若是只靠馒头就能够让殿下安睡的话,我想馒头也不会大半夜的去敲在下的房门了。我想馒头定然是恐慌到了极致才会去敲我这个大夫的房门的吧,为了殿下的安宁,馒头已经连自己的清誉都不管了,而在下则是直接披了一身外衫,披头散发地就来了殿下的房里。 然而殿下要赶在下回去,在你还觉得恶心干呕的时候,难道殿下觉得慕白把自己弄得这么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只是为了来殿下的房里头走个过场?” 慕白唇角轻勾,但是他的眼底,没有笑意。 顾宝儿看着他的眼睛,看着看着就撅起了嘴:“可是夜深人静孤男两女,这事儿说出去不好听。” “慕白觉得,殿下不是那等在意虚名的女儿家。” “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清誉了,可是我还在乎阿慕的清誉啊。阿慕,你要是被人撞见你从我房里头出去的话,你的清誉可就没了。” “慕白是男子,要那虚名作甚?” “可要是这样的话,会有很多人觉得你是我的男宠的。” “已经有很多人这么觉得了,在我到殿下身边做殿下的专属大夫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觉得我是殿下的男宠了。所以,慕白并不在乎误会我们的人变得更多。” 第338章 太女殿下醉酒之后(2) 顾宝儿发现,慕白说得很有道理,她竟然无言以对。 她只能叹了口气,轻声呢喃:“可是我在乎啊……你陪着我去了一趟延陵,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不能因为自己醉酒的缘故,毁了你的名声……虽然你剩下的那一点儿名声也不多了,但是我不能让你的名声毁在我的手上。” 慕白轻笑,眼神柔和:“虚名这种东西,毁了也就毁了吧,更何况慕白的名声是因殿下而毁呢?慕白,甘之如饴。” 顾宝儿开始觉得有点不对了,按理来说,世上之人所求的,要么为名,要么为利,只有不缺名利之人,才会不在乎名利,转而追求其他的东西。 慕白出身相府,他不缺银子,自然也不会有物质利益上的缺乏。 他是京都最出彩的公子哥儿之一,在弱冠之年就已经成了太医署院判,才华横溢,声名鹊起,他不缺名声。 那么,慕白所求为何呢? 顾宝儿不敢相信,在意她的慕白,对自己别无所求。 因为曾经的顾锦溪坚信,这个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喜爱。 慕白帮了她这么多,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了,固然有可能是出于朋友之义,但是顾宝儿总觉得,事情的真相不会是这样子的。 “阿慕,别说你的名声因我而毁你会甘之如饴的话了,这样,我会有负担的。” “殿下无须觉得这是负担,慕白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顾宝儿轻笑一声,直视慕白含笑的双眼:“那么你所求究竟为何呢?慕白,慕大夫,自你出现以来,你帮了我许多,总是在我身边默默帮助我,不求回报,也不在乎会因此失去什么,哪怕会被朝野非议,你也不在乎。 我都看在眼里,我是感激你的,慕白。可是我不知道,你为何这么做……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无缘无故的喜爱,就如同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怨恨。 我们曾经素昧平生,你是我未来的臣民,我是你未来的君主,仅此而已,可是你知道么?在大理寺外初见的时候,你看着我的眼神很是复杂,里头有遗憾,有愧疚,更有欣慰。 在那之后,你成了我的府医,陪我走了趟延陵。从延陵归来之后,你更是陪着我同生共死,愿意为我陪葬。我看见了,在你说出你愿意随我而去的话的那一刻,你的眼底,是释然的,没有恐惧,有的只是一片安宁。 慕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仅仅只是去了趟延陵,你就愿意为我而死,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或者说,你这么做是想从我身上谋求什么东西呢?” 顾宝儿厌倦了试探慕白。 当慕白愿意留在长乐宫陪她共渡危局的时候,她就已经对慕白有了怀疑,她觉得慕白是见过原主的,或者说,原主和慕白是有着牵绊的。 可是,便是在生死危局的时候,原主留下的记忆碎片里面,也没有出现任何一个有关慕白的片段,这让顾宝儿很是不解。所以,当慕白奉命随侍长宁宫照料顾宝儿的时候,她一直都在试探他。 当顾宝儿和慕白都到了定国公府之后,试探依旧在继续。 顾宝儿是在意慕白的,可是曾经被至亲背叛的过去让她无法彻底相信任何一个人。 便是能够让顾宝儿交付性命的孔昭,她依然是不敢彻底相信的。 她不敢吐露自己是一缕幽魂的事实。 她试探了慕白许久,慕白毫无破绽。 他看着她的眼神,永远是那么温和,不管她提出了多么刁难人的要求,他都会尽力满足她。 顾宝儿总觉得,慕白是在宠溺她,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她一直在试探慕白。 但是这一刻,她不想再继续对慕白的试探了,所以她决定直接向慕白发问。 慕白听完了顾宝儿的一番话后,沉吟了片刻,随后直视顾宝儿澄澈的双眼:“慕白,对殿下别无所求,只是希望,殿下的双眸能永远如初见之时一般澄澈,充盈喜悦罢了。” 太女殿下惊了,她两辈子加起来活了将近十九年,手控声控锁骨控萝莉控正太控大叔控御姐控熊猫控什么控都见过了,就没见过眼睛控的!她万万没想到慕白能豁出性命去帮助自己,竟然只是因为初见之时,他觉得她的眼睛很是好看的缘故。 这当真让顾宝儿不知如何是好了。 因为打从顾宝儿穿越之后第一次洗漱的时候开始,她就意识到了一件事,自己第二世的这一副皮囊的双眼,和前世的自己的双眼,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从一个模子里头印出来似的。 这也使得太女殿下很快就熟悉并且认同了自己的新容貌。 而此刻,慕白说,他喜欢顾宝儿的双眼,太女殿下就觉得,这是对她最大的赞赏了。 因为她这辈子这张一颦一笑尽皆动人的俊俏小脸蛋的五官里头,只有那双眼睛是属于顾宝儿自己的印记。 太女殿下很是开心,她勾起了唇角,下意识地又问了一句:“只是如此?” 慕白袖摆之下修长的手指缓缓攥紧,他想说:当然不止是如此。 真相是,他心悦她啊。 他心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她,两辈子都没变过,不管她的性子是变了还是没变过,他都是欢喜她的。 可是他不能说出口。 慕白觉得,背负两辈子记忆的人,只要有他一个就够了。 殿下只需要开心地继续生活下去就好…… 可是不把自己的心声告诉她的话,到底是不甘心啊…… 慕白这般想着,便看着顾宝儿用无比柔和的声线轻声呢喃道:“当然,不只是如此。慕白之所以会心甘情愿为殿下赴汤蹈火,不过是因为在下心悦殿下罢了。” 不过是因为在下心悦殿下罢了…… 顾宝儿将慕白这句话在唇齿间含了许久,轻叹一声:“慕白,我只想知道,你心悦的,究竟是那个背负着纨绔名声却还要绞尽脑汁地活出一个太女该有的样子来的我,还是我这双眼睛?” 第339章 自然是殿下 顾宝儿这个问题很简单,她只是很单纯地在问慕白喜欢的到底是她这双眼睛还是她这个人。如果换了别人,恐怕不假思索就会回答他们喜欢的是顾宝儿本人吧,然而,此时此刻,直视着太女殿下那双澄澈双眼的慕白,他迟疑了。 他并没有马上给出自己的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 因为慕白觉得,只有经过认真思考给出的答案才更加具有说服力,也更加能让顾宝儿相信。 顾宝儿虽然不知慕白为何沉默,在她看来自己问的这个问题是真的非常简单,但是她并没有打断慕白的沉思,她只是看着慕白俊俏的容颜,以及那双总是非常温和的眸子开始了自己的沉思。 她在想,慕白这么一个京都多少大家闺秀的梦中情人,为何会对自己告白。 她身为东墨太女,地位自然是非常高的,她是东墨下一位帝尊,而且她没有任何竞争者,这样的地位还不够尊崇吗? 但是顾宝儿知道,慕白身为一个眼睛控,如果他是一个非常合格的眼睛控,并且没有朝病娇鬼畜的方向发展的话,他是不会因为自己的地位很高而欢喜自己的。 那么,如果慕白是一个合格的眼睛控的话,他面对自己的问题,不该迟疑。 就在顾宝儿陷入了慕白告白一事的怀疑的时候,慕白开口了。 “我欢喜的,不仅是殿下这双清澈眼瞳,更是殿下这个人。” “那我的眼睛和我,你更加欢喜哪一个?” “自然是殿下。” 顾宝儿懵了,这和她想象中的回答不一样!慕白身为一个合格的眼睛控,不应该这么回答么…… 他应该说:殿下,我是因为你这双眼睛对你一见钟情从而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只求你可以让我每天陪你同出同入就好,这样我就可以每天都看见你这双清澈见底如同清泉一般的眸子了! 可是他没有这么说。 慕白看着顾宝儿错愕的神情,唇角笑意愈发明显:“殿下很是诧异,但是慕白理解。因为打从一开始,慕白也没想过要为殿下做这么多的。刚开始的时候,慕白只是觉得,殿下这双清澈的眸子,不像是一个纨绔女应该有的。 所以,我开始对殿下好奇了。 人的好奇心的力量是很强大的,若是那一天,我没有在大理寺外瞥见殿下这双眸子的话,从而对殿下产生好奇心的话,在义父让我到殿下身边做府医的时候,我是不会答应的。” 顾宝儿悟了,慕白是在和她玩套路! 所谓的喜欢一个人的套路! 喜欢一个人,大多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顾宝儿估摸着慕白是想对自己说这句话了。 但是慕白并没有这么说。 他只是看着顾宝儿笑道,那眸子里的温柔就如同上好的蜜酒一般引人沉溺:“到了殿下身边之后,我就明白了一件事,流言蜚语害死人呐,若不是殿下身为太女的话,背负着纨绔女声名的殿下,活得定然比现在艰难许多。 殿下不是草包,而且事实正好相反,殿下很是聪慧。殿下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殿下是生而为皇的人,所以殿下无须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也无须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尽皆融会贯通,殿下需要学的,从开始到最后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知人善任。 殿下是要做帝尊的女儿家,因此无须看重虚名,殿下看重的,应该是被虚名所掩盖的本质。 所以殿下浑然不把自己的名声当一回事。 殿下是要做帝尊的女儿家,所以殿下格外看重皇族的声誉还有民心。 殿下在市集厮混的这些年,收拾了无数地痞混混还有纨绔子弟,起因绝不是因为抢花魁之类的事儿,其中有一些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但绝大多数情况下,殿下让孔昭出手揍人只是为了让那些人明白一个道理:他们之所以能如此优哉游哉地在市集里头横行霸道,是因为他们沾了他们口中那些大字不识只会打仗的武夫的光。 殿下很了解自己该做什么事情,并且做得很是出色。可是这样的殿下,是不可能成为一个大家闺秀的,所以殿下的名声,当真不好听。 可是慕白欢喜的,就是这样纨绔的殿下。” “我爱逛花楼。” “殿下不好磨镜。” “你怎么知道这个?不对……我的意思是……” 顾宝儿语无伦次了,她没想到貌似谪仙的慕白居然连古代百合的专用词都懂! “慕白明白殿下的意思,但是慕白想说,花楼这种地方,去去也没什么。因为,最有故事的歌姬和舞姬,永远都出自花楼。那些个女子,并非热爱风尘,只是沦落风尘罢了…… 所以慕白觉得殿下去花楼听听曲子看看歌舞,也没啥大不了的,给花魁赎身,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儿。殿下只是希望,那些个命苦的女子,能过得好一些而已。 同时,殿下去花楼,也能把去花楼的那一批纨绔子弟和地痞混混给收拾了,一举两得。” 顾宝儿沉默了,她去花楼的时候,就是这么想来着。 “慕白,我很任性。” “我知道。” “那你还心悦于我?”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种事情,谁能做得了主呢?就像慕白在半年前,从来都没有想过,慕白有朝一日会愿意为那个声名狼藉的纨绔太女陪葬,只因为,我舍不得她一个人走黄泉路,过奈何桥,在望乡台上苦望多年。” 慕白看着顾宝儿,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顾宝儿的手:“殿下无须为慕白的心意感到困扰,因为我心悦殿下,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从来没有想过能否得到殿下的回应。” 因为,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 前世,我们之间有着血缘的禁忌,今生,我只求能够守护你安好,别的,已然不敢奢望。 顾宝儿觉得,慕白看着自己的眼神很温柔,但是却有着沉重的悲哀,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只是觉得,她看着慕白这般无望而温柔的眼神,有点心痛。 “可是阿慕,这从来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就算你默默地对我好,不求任何回报,你以为我就不会有任何负担么?情债是最难还的,你这般无望而纯粹的守护,我担不起。” 第340章 情定 担不起么?慕白苦笑一声,看着顾宝儿的眼神更加温柔了。 殿下,就算你这么说,可是我也无法做到啊…… 因为守护你,陪伴你,是我的夙愿,跨越前世今生的夙愿。 慕白这般想着,轻叹了一口气:“那么殿下希望慕白怎么做呢?如果殿下希望慕白远离殿下的话,慕白会去做的。” “如果殿下因为慕白出现在殿下身边而感到困扰的话,慕白会自请离开太女府,也离开殿下身边的。因为想守护殿下,并不是只有朝夕相伴这一种方式,如果慕白可以用自己的医术为陛下、娘娘、定国公老爷子效力的话,应该也可以帮到殿下的吧。 所以殿下无须迟疑,只要说出你希望慕白做的事情就好,只要是殿下希望慕白做的事情,慕白都会去做的,并且甘之如饴,只要这件事不会危害到殿下。” 顾宝儿看着慕白的双眼,勾了勾唇,笑了。 “慕白,你成功了。在我把你当作是我以后的臣子的时候,你让我想视你如友,在我把你视作我为数不多的友人的时候,你对我言明自己的心意。 你很好,我把你当作我可以同生共死的朋友,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愿意陪我同生共死,可你却在我需要你照顾我的时候,让我知道,我把你当朋友,可你却想睡我。 你很好,你成功地引起了本宫的注意。” 慕白方了:“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想说你只是想默默守护我,不管我是否会回应你的心意,你都会用你自己的方式为我付出,而我只需要接受你的心意就好了。你只是希望守护我,不想睡了我,是吗?” 慕白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可是顾宝儿的确说中了他的心思,前生今世,他唯一的夙愿就是护她安宁,不管他会因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你沉默,我就默认你承认了。那么,慕白,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喜欢我,这件事让你觉得很丢人吗?” “怎么可能?” “那么为什么我试探了你这么多次,你却不吐露半点缘由呢?如果在我第一次试探你的时候,你就告诉我原因的话,我还不会觉得如何,甚至会觉得很是欣喜。 可是,在我试探了你这么多次甚至快要翻脸的时候,你才对我说,你愿意陪我同生共死是因为你心悦于我,这叫我,着实有点不敢相信。 做人诚实坦荡一点不好么?要是在我第一次试探你的时候,你就对我说,我想睡了你这样的话,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慕白心情很是复杂:“殿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又是怎样呢?所以说你默默守护了我这么久,一点都不想睡了我?” “殿下,你是个女儿家,说话总归是要文雅一些的。” “别转移话题,就说你到底想还是不想。” 慕白心情很是复杂,他一直知道自己喜欢的不是普通的女孩儿,也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欢的人的性子大变了,可是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夜深人静,孤男两女之时,他居然会被如此逼问。 可是仔细一想,慕白发现自己还真的是没有办法容忍顾宝儿被别的男子揽入怀中…… 嗯,孔昭是个例外,前世他是慕白的师父,今生他极有可能成为慕白的大舅子。 因为前世,孔昭没有和顾宝儿在一起,所以慕白对孔昭除了孺慕之情以外,并无其他情愫。 但是,忘机不一样。 慕白有着前世记忆,他知道忘机和女帝有一段情史,并且忘机、孔昭、女帝都因为这段情史,魂飞冥冥。 他前世曾看着女帝被忘机揽入怀中,当时的他,除了祝福,别无其他想法。 但是今生不一样,在他遇见忘机的那一刻,他最希望的事情,就是忘机不会再出现在顾宝儿的面前。 他已经无法容忍忘机将顾宝儿揽入怀中这种事情了。 忘机不可以,萧翎也不可以。 慕白一想到顾宝儿有可能会巧笑倩兮地和萧翎言笑晏晏,他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一想到别的男子可能会和顾宝儿拥吻,甚至做更多事情,他就想杀人。 慕白发现自己已经做不到像前世那样祝福自己的心上人和别人终成眷属了。 他也不打算再做一次。 所以明了了自己心意的慕白,很是坦荡地用温和地声线对顾宝儿说道:“想。但是慕白觉得,把睡这个字换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句话会更好。” “慕白,你和我九哥挺像的。” “我没他那么不要脸。” “你这句话已经够不要脸的了。” “那么殿下希望慕白怎么做呢?慕白已经承认了自己对殿下的心意,那么接受与否回应与否,都是殿下的事,慕白无法决定。” 顾宝儿看着慕白,轻笑一声:“我的回答还不够明显么?慕白,我说过了,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不会拒绝你的心意,因为你一直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我没有办法拒绝一个对我的喜欢如此纯粹的人,更何况他的长相如此俊俏,对我也非常不错。 但是慕白,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你不曾对我言明心意也就罢了。但既然你已然对我言明你的心意,在我试着去接受你的心意并且做出回应的这段时间内,请你不要移情别恋。” 慕白看着顾宝儿含笑的眉眼,眼底掠过一丝欣喜:“诺。” 顾宝儿:我认真地和你说了这么一大堆,结果你就和我说一声诺?慕白你是不是欠揍! 太女殿下咬了牙,看向慕大夫的眼神有些许不善。 慕大夫很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他转头去看顾紫砂火炉,想看看紫砂锅之内的米粥是否已经到了火候。 就如同慕白所预料的那样,在他揭开紫砂锅盖的那一刻,砂锅之内的米粥已然到了火候。 接着,慕白就拿了大瓷勺,舀了米粥到小瓷碗里头,放上瓷勺,回眸一笑,对太女殿下很是温柔地说道:“殿下,喝点粥垫垫肚子吧,不然,今夜怕是无法安眠呢。” 太女殿下看看香气扑鼻的米粥,又看看笑得很是温柔的慕白,很是没有骨气地选择低头喝粥。 罢了罢了,今夜看在情定还有这碗米粥的份上,就饶他一次。 第341章 封口 太女殿下把那一小碗米粥喝的七七八八之后,总算想起了一件事,屋里头并不是只有孤男寡女,准确来讲屋里头的人是孤男两女,这也就代表着慕白向她告白以及她愿意试着接受慕白心意的事情被馒头小姑娘看见了。 想到这儿,太女殿下把手里端着的盛着米粥的碗往桌子上一放,回头看向正蹲在墙角假装自己不存在的馒头小姑娘的眼神就变得复杂了许多。 “馒头,你都听见了,也都看见了吧。” 正蹲在墙角画第七十八个圆的馒头小姑娘,闻言抬起了自己的头,眼神非常坦荡:“是的,殿下,我都看见了也都听见了。 慕大夫对殿下说的话,还有殿下对慕大夫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虽然我不明白殿下还有慕大夫别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能明白一件事,慕大夫说,他心悦殿下,正是因此,他才愿意陪殿下同生共死。同时,他也不奢求殿下回应他的心意。 而殿下也愿意试着接受慕大夫的心意,并对此做出回应。” “馒头,你说我要不要让你签保密证书,让你保证不将今天的事情吐露半个字出去?” “殿下,保密证书不管用的。这种事情,把馒头毒哑了会比较保险。因为馒头不识字,那么只要馒头变成了哑巴的话,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了。” 馒头小姑娘非常冷静,她完全没有即将被杀人灭口的受害者的觉悟,并且努力在为自家主子做好保密措施出谋划策。 这让太女殿下觉得很是尴尬,馒头这么坦荡,让她别说毒哑这个撞见慕白对自己告白的小丫头了,就连保密协议她都不忍心让馒头签署了。 “可是馒头,毒哑你这种事情,我是做不出来的。” “但是殿下,为了更好地做好保密措施,还是毒哑我比较保险。我相信慕大夫有非常好的哑药,他一定可以让我一点都不痛苦地成为一个哑巴。所以殿下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主仆两人的对话,让在旁旁观的慕白觉得很是尴尬,眼看着对话就要进入死循环模式了,他不得不开口道:“殿下,被馒头撞见慕白向你言明心意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么?慕白并不觉得追求自己心上人这种事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顾宝儿回头瞥了慕白一眼,叹了口气:“这当然不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我想让馒头保密的事情也不是这个,毕竟我也知道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是什么在意虚名的人。 我想让馒头保密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你凶我,让我闭嘴的那件事。本宫好歹是个群殴单挑样样精通的纨绔太女啊,被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凶了,是真的很没面子的事情。” 馒头闻言,很是懵逼地回道:“殿下,你想让我保证不要说出去的事情就是这个?” 而慕白则是十分忧愁地叹了口气,似乎自从他的心上人转世十四年之后,她的性子就变得愈发和他记忆之中大不相同了呢,如果非要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蠢。 她已经一点都不像是他记忆之中那个主宰杀伐与帝国浮沉的女帝了,现在的她,更像是一个性子跳脱的普通女孩儿,但也正是因此,她比他记忆之中的那个女帝,蠢了许多。 如果不是事关帝国安危的事情,她的聪明才智就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比如此时此刻…… 此时此刻,太女殿下的心情很是复杂,她没有想到,馒头所谓的都听见了,指的是慕白对自己告白的每一句话都听见了,至于之前的事情,她是全然没记住…… 她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但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是,我想让你保证不要说出去的事情就是这个。” 馒头错愕脸:“殿下,难道你觉得我会把你这么丢人的事情说出去吗?这么傻的事情馒头不可能做的。主辱臣死的道理,馒头还是知道的,要是殿下这么丢人的事情被传出去了,馒头也会很丢人的。” 顾宝儿闻言顿时神情一僵,她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在东墨这个时代,她要是丢人了,馒头绝对不会好过。 所以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安宁,馒头也是绝对不会做出不利她这个太女殿下的事情的。 而她,居然忘记了这件事…… 好半晌之后,太女殿下才算是回过神来,她吃完了碗里头的米粥,扭头问慕白:“慕白,你实话告诉我,我今天晚上是不是比平日里头要蠢上好多?” 慕白毫不犹豫地回答:“的确如此。殿下今儿个晚上,不管是说话的语气也好,思索问题的角度也好,都比平时蠢了许多。” 慕白的回答让太女殿下很是惆怅的低下了头:“喝酒误事,以后我再也不饮酒了。” “误事的从来不是梅子酒,而是人的贪欲。殿下如果不曾贪杯,今晚上也不会犯蠢,更不会说出这样的蠢话。 殿下今儿个晚上当真是蠢得可以了,像殿下这般地位的女子,是不可能不饮酒的。 别的不说,今年秋季大军出征之时,那杯送行酒,殿下是必须一饮而尽的,不然老爷子还有陛下娘娘心里头都会不是滋味儿。” 顾宝儿的脑袋更低了,她的声音细如蚊蚋:“我以后绝不贪杯了。如果我再贪杯的话……” 慕白伸手抚上顾宝儿的长发,轻笑一声:“如果殿下再次贪杯的话,那就罚殿下亲手为陛下娘娘孔昭老爷子还有九公子绣一个荷包吧。殿下向来不耐烦女红活儿,用这个做惩罚的话,我想殿下绝不会再贪杯了。” 顾宝儿抬眸,眼底满是抗议:“慕白,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是你凭什么罚我?” “就凭殿下贪杯,最受累的人是我。慕白不想再一次在安眠之时,被馒头叩响门扉,趁着夜色到殿下的闺房里头为醉酒的殿下善后了。” 太女殿下羞惭地地下了头,也正是因此,她没有看见,少年眼底那一丝纯粹的担忧。 第342章 打卡制度上线 日子就这样不仅不慢地过,太女殿下在定国公府装了大半个月左右的病人之后,便带着自家护卫还有大夫以及呆萌的小丫鬟回了宫里头。 当孔昭用十分委婉的语气告诉顾宝儿宫里头少了很多他看着眼熟的丫鬟还有内侍之后,太女一脸淡定地回道:“放心,就算我父皇他们把谁给逐出宫去了,都不会把你孔昭给逐出宫去的,孔昭,你用不着害怕,只要本宫还能吃得上饱饭,就不会饿着你。 我是干不出来让你饿着肚子看着我吃香喝辣这种事情的,所以你可以放心了。” 孔昭听了太女殿下的回话,很是惆怅地回道:“我从来就没有担心过自己会不会饿肚子,凭借着老爷子教我的那几手拳脚功夫,我哪怕沦落江湖了,也不会饿肚子。 殿下,我担心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我们宫里头到底有多少人是别人安插进来的细作……如果不是殿下这一回假装重伤,他们又会在我们东墨宫闱潜伏多少个朝暮才会被陛下和娘娘给逮出来?” 太女殿下闻言展颜一笑:“说得也是,你孔昭孔指挥使的拳脚可不是吃素的,就算你不再是我的护卫了,不再是轩辕十一少,凭借你这身功夫,你大可浪迹江湖做个劫富济贫的侠客,绝不会饿着自己的肚子。” 眼看着孔昭的神情冷漠了些许,顾宝儿才用十分正经的语气继续说道:“担心这一点的人,从来都不止你一个。但是我们担心这件事,有用么?没用,想往我们东墨皇宫里头安插细作的那些人照样会把细作安插进来。 所以我们没有必要对东墨宫闱中到底有多少细作这件事执着……我们只需要把那些细作找出来就好。一旦他们被找出来了,那么他们是谁的细作,可就不是他们身后的人说得算了。” “殿下所言甚是……可是孔昭就是在苦恼,应该怎么把宫闱之中的那些个细作给找出来,陛下和娘娘固然已经找出了许多细作,可是我们不知道还有多少细作没被找出来,以及新一轮进宫当差的宫人又有多少是别人安插进来的细作。” 孔昭的神情很是凝重,顾宝儿见了却忍不住展颜一笑。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件事啊……孔昭,你为什么不问一问我呢?也许我会有很好的主意呢。” 孔昭闻言正色看向顾宝儿:“殿下有何高见?” 顾宝儿展颜一笑,然后开始对孔昭灌输打卡制度,成功地让孔昭对打卡制度的系统理念以及管理方法目瞪口呆。(为了避免大家说我水字数,我就不科普打卡制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大家只需要知道上班族最讨厌的东西就是打卡制度就好) 听完了打卡制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之后,孔昭的神情很是复杂,他看着顾宝儿许久不语,半晌之后叹了口气:“殿下大才,孔昭不及。” 顾宝儿听了孔昭对自己的夸奖之后,只能呵呵干笑,她哪能想得出来打卡制度这么高大上可以促进员工工作效率又让员工们深恶痛绝的伟大发明啊,她只是比较熟悉打卡制度的运用罢了。 孔昭看着一脸干笑神情很是尴尬的太女殿下,叹了口气:“殿下,你这么笑很不好看。” “那我就不笑了。”太女殿下从善如流,收敛了自己的笑意之后,揉了揉自己笑得肉痛的腮帮子:“孔昭,我也不想笑,可是你这么看着我,我就很想笑,因为我觉得好尴尬啊。” “殿下应该早些习惯别人的目光才是。毕竟殿下以后,是要听政的。当殿下上朝听政的时候,那些人盯着你的目光只会比孔昭更加直接,所以殿下应该学会对别人的注视视若无睹。” 顾宝儿叹了口气,习惯别人的目光么? 如果是十来年前的她,大概是可以做到如同孔昭所说那般,对别人的目光视若无睹吧,因为那时的她还是顾锦溪,可是现在的顾宝儿,已经忘记了那时的她是如何一种心态。 “我会努力做到的。我只是做了太久的纨绔子弟,忘了怎么去面对别人赞扬的目光罢了。” 顾宝儿的回答被顾夜离如实转述给了帝尊还有皇后娘娘,帝后两人听完这句话之后神情很是复杂。 他们都觉得自己没能为自家女儿提供一个可以让她安心成长的环境,这是他们作为父母的不足。 让自家女儿不得不披着纨绔子弟的皮长到这么大,更是他们作为父母的不足。 “阿迟,我觉着我也许错了。”皇后娘娘看着帝尊,轻叹了一口气。 “不,错的人从来都不是你,是我。如果当年我没有做出那样的事情,或许宝儿也不用遭这么多的罪。” 帝尊轻抚皇后的长发,看着南方的眼神,很是怅然。 如果当年他不是那么年少轻狂,也许,他们的人生会大不相同吧。 但是,他不后悔,虽然有恨,却绝不言悔! 帝尊的慨叹被皇后娘娘以吻封缄,他的遗憾,她懂。 就如同他一般,她也对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感到遗憾,但是绝不言悔。 帝后两人处理好自己情绪问题之后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将太女殿下提出的打卡制度在东墨宫闱里头大力推行…… 打卡制度在东墨皇宫的推行还算顺利,但这并不代表着所有人对它都抱着接受的态度,有的是阳奉阴违不把打卡制度当回事儿的宫人…… 他们的结局很是悲惨,直接被当作刺儿头给罚了半年俸禄不说,伙食还都被换成了苦味药膳。 当宫人们亲眼目睹了苦瓜馒头的成色并且尝试了苦瓜馒头的滋味儿之后,他们再也不敢对打卡制度抱有异议了。 随后,宫里头敢玩弄手段的人便少了很多,毕竟现在的东墨宫闱已经不是可以到处乱逛不用登记姓名住址的地方了…… 这也使得宫里头清静了很多…… 同时,打卡制度实行初期的记录,也为帝后抓住潜伏在东墨宫闱之中的细作出了一把大力…… 第343章 思乡导致食欲不振的太女殿下 当打卡制度在东墨宫闱里推行了有一段时日之后,顾宝儿才恍然发觉,自己穿越到东墨居然已经快要三个月了,这让太女殿下开始多愁善感了,虽然太女殿下不愁吃穿,感到炎热的时候更是可以可劲儿地用冰盆放在自己的房间里头降温,但是这依然无法阻止太女殿下对自己的故乡的思念。 太女殿下看到宫女儿的时候,会想起她还没有追完的后宫剧,看到舞刀弄剑的孔昭的时候,会想到她还没看完的武侠耽美小说,而当她看到墨轩的时候,更是忍不住想起她在大天朝玩的一款叫做郭家大唐的游戏,她以女子身份操纵着一个出身铸剑山庄的少年角色,只是她还没来得及从195赛季毕业,她就穿了…… 为什么太女殿下看到墨轩的时候会想到她的那个游戏角色呢?当然是因为墨轩够俊俏,五官立体地跟3d建模似的…… 孔昭察觉到了太女殿下看到自己舞刀弄剑之时,眼底会划过一丝怅然,从此,他便很少当着太女殿下的面儿舞刀弄剑了,把晨起练剑改成了趁着夜色舞剑。 至于墨轩,他有点方,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露馅了的缘故,所以也开始避着顾宝儿了,进宫的次数越发减少。 陪自己玩的人少了一个,太女殿下便也越发惆怅了。 孔昭越想越觉得这事情不太对头,似乎打从太女殿下回了宫之后,她脸上展露笑颜的次数便越发减少了。 于是孔昭去找了慕白,他一本正经地对慕白道:“慕大夫,我觉着殿下近来身体状况不太好。” “孔大人也察觉到了么?可是慕白只能说,殿下这是心病,心药不在我这儿,我是没法子医的。 殿下近来展颜一笑的次数越来越少,我也留意到了,可是以前可以博殿下一笑的那些个吃食儿,殿下近来也不大爱吃了,所以我也没法子了。殿下若是馋了吃食儿,只管把吃法跟我说了,我是定然会想法子做给她吃的。 可是每当我问殿下是否胃口不佳的时候,殿下只搪塞我说,我给她备的膳食很好,她很喜欢,然后扒了几口饭就放下筷子不再进食。 最让人为难的事情是,我只能猜到殿下心里有事儿,可是我却不知道殿下在想些什么。而且殿下这症状,似乎又不像是犯了相思……” 孔昭不等慕白说完便断然否定道:“殿下不可能会害相思,她是太女,这天下的公子哥儿只有她不喜欢的,没有她配不上的。况且殿下向来是在我们几个眼皮子下活动的,殿下接触了那些个男子,我们心里还能没数么? 就算把去延陵一行的公子哥儿也给算上,也就那闫家闫怀礼还有季衡之子季宁远还算得上是出彩,可是殿下和他们接触之时也从来不会作小女儿的扭捏情状。 我想殿下是绝不可能喜欢上那个喜欢烹饪荤食的大和尚的……” 大和尚,忘机? 慕白的神情难看了些许,他摇头道:“殿下不会因为那日的惊鸿一面就对忘机倾心,毕竟真要论长相气质,闫怀礼不会输给忘机。” “那要不我们去找帝后求求情,让他们早日允可殿下与我们一同回到太女府去?” “孔大人,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殿下回到宫里头满打满算也就半个月出头,连一月之期都还未到,你现在去求娘娘放人,只怕娘娘今儿个就能把你一个人赶回太女府去。” “那你说怎么办?” “孔大人,你出宫应该比我方便吧。” “的确如此,毕竟慕大夫你如今已经算不得是太医署院判了,不能自由出入宫闱,活动范围更是受限。” “太白楼的香芒露甚是开胃,殿下上回喝了香芒露之后用膳也比现在吃得多了些,所以我觉着太白楼的香芒露是可以帮殿下开胃的。不如,孔大人去太白楼帮我捎带一些香芒回宫,我给殿下做几杯香芒露?” 慕白的提议让孔昭眼前一亮:“我怎么就忘了这一茬呢?宝丫头都有大半个月没吃到太白楼的膳食了,她定然是馋了太白楼的八宝鸭还有黄瓜卷儿,如果我去太白楼给宝丫头带点儿回来,她用膳定然能香甜许多。” “但愿如此。”慕白对孔昭勾唇一笑:“近来看着殿下的身形,似乎清减了许多,我看着还真是有点不安心,殿下的身子与常人不同,偏向寒性,若是殿下太过清减了,怕是对身体有碍。” 孔昭叹了口气:“殿下的寒毒是胎中自带的,这么多年了,每个太医都只敢慢慢地给她调理,说是慢工出细活,可是总不见好。 眼下是盛夏倒还好些,若是等到了寒冬,殿下的寒毒一发作,还得你多多费心了。” 寒毒么?慕白一想起记忆中那人一到冬季便比旁人苍白许多的脸色,便心中一痛。 前世,孔昭把她保护地很好。 冬日里头,只要她不到雪地里玩雪,便不会有大碍。 而他,因为孔昭死前把自己一身内力传给她的事情,便忘了她是有寒毒的人。 这是他的错,他不该忘记的。 “这是慕白的本分,还请孔大人快去快回。” 孔昭笑着去了,只留慕白一人看着御花园里头的景色。 他本想采点莲蓬给太女殿下做零嘴儿,可等泛舟到了湖中心的时候,他才发现,荷花少得很,至于莲蓬,那就更少了。这一刻,慕白突然想起了那盘子鲜甜可口的炸荷花,他顿时惆怅了。 太女殿下在让人把御花园里头的荷花给采来做炸荷花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他有一天会面对没有莲蓬可以采来送她剥食的窘境吧…… 慕白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来。 而太女殿下此刻又在做什么呢? 这会儿的太女殿下正懒洋洋地倚在美人靠之上,靠馒头打扇纳凉呢。 馒头虽然很是尽职尽责地在帮太女殿下摇扇子,但是馒头小姑娘提供的凉气能比得上大天朝能够调节室内温度的纳凉神器提供的凉气么? 当然不能。所以这一刻,太女殿下心里只有一句话:穿越大神,让我回大天朝一天好不好?我想凉一会儿空调再吃一杯双皮奶! 第344章 庄周梦蝶 俗话说“心静自然凉”,这句话当真是有几分道理的,顾宝儿一心想着和穿越大神祈求让自己回大天朝一天,她便忽略了十分炎热的外部环境,接着,她就睡过去了。 睡个午觉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顾宝儿昏睡过去前,这般想着。 但是当顾宝儿睡醒之后,她的心情就很是复杂了。 因为她的愿望实现了,她回到了大天朝。 墙上滴答滴答走着的钟摆更是在提醒她一件事,现在是午后三点,她平常午觉睡醒的时间。 难道她在东墨经历的那些事情只是一场梦吗? 顾宝儿抱紧了自己的膝盖,有空调存在的室内的确比东墨凉爽得多,桌子上散发着清甜气息的双皮奶也在诱惑着她前去开始品尝甜点。 这的确是一个十分惬意的午后,有空调还有双皮奶,我大可以睡一个惬意的午觉,再继续享受我的午后。 在顾宝儿一觉睡醒发现自己来到东墨之前,她是这么想的。 但是这一刻,当她再次午觉睡醒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东墨,回到自己的宿舍之后,顾宝儿一点都不这么觉得了。 这真是一个糟糕的午后! 顾宝儿努力勾起自己的唇角,对镜子笑,可是她实在做不到,她可以看见,镜子里那双和太女一般无二的清澈双瞳眼眶泛着红,里面盛满了茫然失措。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回来,在她已经习惯了东墨的家人并且开始热爱东墨那个朝代之后…… 难道东墨那个朝代只是她的一场荒唐梦境么? 还是说,现在这个场景才是她的梦境? 如果现在这个大学宿舍才是属于她的梦境的话,她希望自己可以立即醒来,她不会再奢望空调的凉爽了,她也不会再嘴馋双皮奶了,现在的她,只希望回到东墨那个有着她家人的朝代! 顾宝儿狠狠地揪了一把自己的脸,然后她察觉到了皮肤传达到大脑的刺痛感。 这的确很痛,但却比不上事实带给顾宝儿的心痛! 如果她能感觉到疼痛的话,那么东墨那个朝代便是属于她的梦境。 这也意味着,那个总是摇着折扇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笑意的轩辕青衫,不再是她的九哥,他只是她梦境中的一个过客。 那个总是一脸冷漠默默守护她的孔昭,也再不是她的护卫以及兄长…… 性子清冷却有着慈母心肠的皇后娘娘也不再是她的母亲,外表高冷却是个彻彻底底的女儿控的帝尊也不再是她的父亲! 还有笑声爽朗总是会给她带吃食儿的老爷子,也不再是她的外祖! 拥有神一般的逻辑思维的馒头也不再是她的丫鬟…… 苏易之和闫娇娇也不再是她可以携手并肩的伙伴…… 那个带给她心灵安定感的亓念念也不再是她的师长…… 他们都只是属于她梦境中的过客。 而慕白,更是她的过客。 他是那么温柔而又霸道地侵入了她的世界,让她开始对他在意,可是现在那场梦醒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目送他路过自己的世界。 这样的感觉很不好受。 如果东墨那个朝代只是我的一场梦的话,那么我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 顾宝儿忍不住落泪。 可是她在心里的呢喃,又有谁能听见呢? “慕白……”顾宝儿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努力抬起头,想把泪水逼回去,却发现徒劳无功。 “我还真是没用啊,当年我都没哭,现在却哭得这么惨……”放弃了把泪水逼回眼眶的顾宝儿,看着镜子如是说道。 她对镜子勾了勾唇,在脸上挂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 镜子里的姑娘,也回给她同样的微笑。 顾宝儿根据脑海里的记忆,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摸出了手机,看了看日期,发现手机显示的日期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她脸上的笑,便更加难看了。 “这还真是个噩梦……”她轻声呢喃着,闭上双眼,许久之后,才再次睁开。 时针已然围绕着钟摆运动了大半的进程,而桌子上的双皮奶依旧散发着香甜气息。 这香甜的气息,像极了那一日孔昭送给她的那一大捧荷花,清香而又甜蜜。 但它更像是慕白为她精心调制的桂花酱黑凉粉散发出的幽香…… 可是,无论是慕白,还是孔昭,都只是她梦境的过客罢了。 顾宝儿在自己的脸上挂了一个嘲讽的笑,拿过那杯双皮奶,用小勺挖了往自己的嘴里送。 滑嫩的口感一如她的记忆,但却少了那一股香甜气息。 “一点都不好吃啊。”顾宝儿笑着吃完了那杯双皮奶,嘴里却不住念叨着这样的话。 她想起了东墨,那个如梦一般美好的东墨…… 接着,她便想到了潘珏。 她想知道,是不是潘珏也梦到了东墨,所以她拿出手机拨打了自己记忆中的号码…… 结果是十分残忍的,电话那边的男子用十分歉意的语气说道:“对不起,小姐,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件悲惨的事情,潘女士日前在参加美食活动的时候出了意外,已经去世了。 我们现在正在寻找潘女士意外险的受益人……” “不用找了,那个人是我。”顾宝儿哽咽着说:“那些钱我不要了,每一分都帮我捐出去,我希望那笔钱被用在该用的地方。请你,一定要答应我。” 男子很是郑重地答应了顾宝儿的要求。 顾宝儿便切断了对话,然后她的泪水便更加汹涌了。 她希望回到东墨,那个有着她的亲人有着她的友人更有着她念念不忘的人在的东墨! 潘珏不在了,大天朝的她尚且哭得不能自己。 如果东墨的她不在了,那么孔昭他们一定会很难过的吧。 而慕白,更是有可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我了断…… 他说过的,黄泉路,奈何桥,望乡台,他会一直陪着她,如果她先上了路,那么他定然随后就来。 我想回去,阿慕,我想回到有你在的东墨。 顾宝儿关上了空调,在社交圈做了告别之后,她躺在炽热的阳光之下闭上了双眼…… 不久后,她便听到焦急的呼喊:“阿宝,阿宝!” 她睁开了眼,看见了那个总是身着白衣神情温和的少年一脸惊慌地看着她,然后她伸手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道:“阿慕,你知道么?我做了个好可怕的噩梦。” 第345章 果味刨冰(1) 顾宝儿做了噩梦,慕白自然是知晓的。当馒头发现躺在美人靠上的顾宝儿入眠之后,她打扇的动作幅度就小了很多,因为她害怕破风声会破坏顾宝儿的安眠。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顾宝儿神情不对劲的时候,馒头第一时间去找了慕白。 东墨有个习俗,要是有人做恶梦,绝不能贸然将人叫醒,不然那梦魇极有可能勾走做噩梦的人的魂魄。至于该怎么把做噩梦的人叫醒嘛,这就是一个技术活儿了。 既然这是技术活儿了,那么学会它自然是有难度的,很不幸的,馒头小姑娘就不会这样的技术活儿,所以她去找了慕白。 馒头小姑娘是目睹了慕白对顾宝儿告白的人,也亲耳听见了顾宝儿对慕白说她会试着接受并回应慕白的心意,因此,当她发现自家殿下做了噩梦,她束手无策之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慕白。 这不仅是因为慕白是大夫,极有可能知道该怎么叫醒人的正确方式的原因,更是因为馒头吃人嘴软的缘故,慕白为顾宝儿提供了不少的吃食儿,馒头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所以她乐得为慕白提供减少与自家殿下之间距离的机会。 事实证明,慕白没有让馒头小姑娘失望,他才轻声呼唤了没多久,那个一脸痛苦神情的少女就从自己的梦境之中醒来了…… 只是,醒来之后的太女殿下有点失态。 馒头早在自家主子作势欲往慕白身上扑的时候就默默转过了身,非礼勿视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虽说慕大夫对自家主子言明心意的时候没有避讳她,但是她不能因为这样就直勾勾地盯着慕大夫和自家殿下搂搂抱抱…… 慕白被投入自己怀中的顾宝儿惊呆了,佳人入怀,他自然是高兴的。 可是,前世今生,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同自己的心上人接触…… 这就使得当时的场景很尴尬了,慕白慕公子十分紧张,紧张到顾宝儿都能感觉到慕白的怀抱是僵硬的! 所以为了让慕白缓过神来,也为了掩饰自己被噩梦惊吓的失态,太女殿下缓缓从慕白的怀里离开,低下了头以掩饰自己的神色,声线平稳:“方才本宫做了个噩梦,所以失态了,还望慕大夫不要见怪才好。” 至于慕白,他现在只想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 心上人做了个噩梦,他给予一个温暖的怀抱,再加上一些言语安抚,果断可以刷一波好感度,可是他都做了些什么? 佳人入怀,他没有发动大招摸头杀也就罢了,他居然连“不怕不怕”这种最低端的安抚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至于原因,实在是太过可笑了…… 单身将近二十八年(前世今生加在一起)的老男人第一次和自己的心上人有亲密接触,激动过了头,导致大脑当机…… 但是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太女殿下已经从慕白的怀礼抽身,他还能再把人揽入自己怀里不成? 如果是孔昭,他能做出这样的事。 如果是墨轩或者轩辕青衫,他们也能做出这样的事。 但是慕白做不出来,因为他的动机不单纯,所以他心虚,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 内心早已泪流满面的慕大夫只能强装淡定,努力用平稳的声线说道:“无事。殿下可想吃些午后点心?” “不用了。我还想再休息一会儿,这会儿没什么食欲。” 一阵很是尴尬的对白之后,慕白告退了。 当慕白走出顾宝儿所在的房间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自己的房里头开始对药材的疯狂蹂躏! 切,剁,碾…… 不知为何,躲在暗处观察慕白举动的暗卫只觉得平素笑容很是温和的少年,此刻制药的动作里面带着一股子杀气。 但是下一刻,暗卫便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只是一个会医术和厨艺的弱冠少年罢了,身上怎么可能会有杀气这种存在呢? 然而,暗卫最初的想法并没有错,此刻的慕白,身上的确有着一股子杀气。 他制药也的确是为了发泄。 当慕白把该碾的药材都碾成了粉末之后,他心里的怒气也散去了不少,当他推开房门之后,他的脸上便又挂上了那抹温煦如同春日暖阳一般的微笑。 慕白出了自个儿的房间没有多久,就在院子里头碰上了孔昭。 孔昭此时此刻的装扮和他一向冷漠的神情相比,很是不搭调。 因为这会儿的孔昭,右手提着缰绳,左手拎着食盒,背上还背着一个包袱。 当孔昭瞥见慕白之后,他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笑意:“慕白,香芒也好,黄瓜卷儿也好,我都给你带回来了,要是有这些你都不能让宝丫头开怀一笑的吃食儿的话,今儿个晚上我们就校场见吧。” 孔昭这话无疑是威胁了,慕白一个大夫,去校场除了挨揍还能做什么呢? 可是慕白听了孔昭这番话,不仅没有懊恼,甚至忍不住笑开了。 因为他一直都知道,自家的师傅就是这么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他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不过是害怕他气馁罢了。 “这可不成,要是只有香芒没有孔大人的话,在下可无法调制住能让殿下开怀一笑的点心。” “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孔大人还记得在我们曾在长乐宫合作调制过一回黑凉粉么?” 孔昭勾了唇:“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倒也不是不可。” 慕白打的是什么主意呢?当然是把孔昭当作人体冰箱的主意! 在慕白看来,孔昭的内力具有阴寒属性,实在是太好不过了,简直是酷暑的一大福音!只要有孔昭协助,他就可以调制出顾宝儿心心念念的香芒刨冰了。 当慕白取成熟到极致的香芒剥皮去核之后捣烂成果泥,加入蜂蜜水调制成果浆之后。 孔昭也已经按照慕白的吩咐,用自己的内力,将一个大汤盆之内的净水尽数凝结成冰了。 再然后就是见证奇迹发生的时刻,孔昭手握三尺青峰,化身人体刨冰机! 当冰被从汤盆之中取出之后,孔昭就开始削冰了。 论单身十九年的内力深厚的少年的手速有多快,堪比刨冰机! 就这么遭,当慕白把芒果果浆淋上刨冰之后,一大盘子的果味刨冰就调制完成啦。 第346章 果味刨冰(2) 当芒果果浆渗透层层叠叠的沙冰之后,慕白和孔昭对视一眼,唇角同时挂上了一抹笑意。 孔昭:“卖相不错,只是宝丫头身子到底偏寒,这吃食儿到底是寒食,她不宜多食。” 慕白笑得狡黠:“谁说我这盘子香芒冰沙调制出来是献给殿下的?孔大人你没发现我只用了三分之一的香芒么?这盘子香芒冰沙只是我的练手之作,我并不知道它与殿下心心念念的芒果绵绵冰之间的差距有多大,所以还得尝过才知道。” “你的意思是,这一大盘子的冰沙只是你做给自己吃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么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为了殿下调制冰沙,之所以现在不把这盘子冰沙呈献给殿下,只是不想让殿下吃到我不完美的作品罢了。如果试吃的结果足够让人满意,我自然会为殿下如法炮制一份香芒冰沙。 可若是这份香芒冰沙的滋味儿不尽如人意,我还得改进香芒冰沙的做法。” “你这话倒还有几分道理。” 孔昭消了气,脸上的笑意便再次浮现。 慕白见孔昭消了气,便拿了大汤勺来舀了一大勺子的沙冰到一个小碗儿里头递给孔昭:“孔大人还是赶紧尝尝我这新鲜出炉的香芒沙冰吧,它的滋味儿究竟如何,只靠我的之言片语可是无法描述的。” 孔昭接过盛着香芒沙冰的小碗儿,用汤匙舀了一点儿入口,瞬间就被沙冰的魅力给征服了! 纯净的水被凝结为冰又被三尺青峰削成薄片,所图为何? 不过是这一瞬间在舌尖之上的涅槃罢了! 孔昭是吃过雪的,他也嚼碎过冰,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为了活下去而饮冰嚼雪,从而从冰雪中获取而来的那一份刻骨阴寒。 冰者,水为之而寒于水。 其寒若何? 唯饮冰者可言之一二。 冰本是无味的,但是没有经过加工的冰在进入人的唇齿间的时候,会粘连上口腔的皮肉,那么当人把冰嚼碎咽下的那一瞬,他也咽下了满口的血腥气息和抹不去的铁锈味道。 但是这一刻,孔昭敢断言,慕白和他携手调制的这一份芒果沙冰和他过去曾嚼碎过的冰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它的确是寒食,可是它的存在并不是为了让人感受活着的艰难困苦,而是为了消除炎热给人带来的烦躁。 当孔昭将一勺浸润了芒果果浆的沙冰送入自己口中,他便知晓,从今以后,他可以笑着饮下冰雪。 因为这碗沙冰,带给他的是温暖的关怀。 芒果果浆特有的香甜气息,丝毫没有被沙冰削弱,而且芒果吃了太多会让人感到太过甜腻的缺点也被沙冰给中和了。所以当孔昭吃下这口沙冰的那一瞬,他感觉到的是炎热的远离,和清风拂面的清爽。 果浆酸甜可口,冰片入口即溶。 这碗沙冰,当真是可以用来开胃的佳品美食。 “其味如何?” 慕白脸上的神情完全就是大写的“期待”,孔昭这才发现,慕白居然还没有尝过他们两人联手调制的香芒沙冰。 于是乎,孔大人笑了笑,这一刻,他脸上的笑意与轩辕青衫的招牌微笑高度相似,都带着一丝狡黠:“慕大夫何必急着问我这沙冰的滋味儿如何呢?如果你当真想知道它的滋味儿,自己亲自试吃才是最好的方式,不是么?” “孔大人所言有理。”慕白看着孔昭脸上的笑意狠狠咬牙,谁说性格孤僻的人就不爱开玩笑了,谁说的?孔昭他一直是很爱开玩笑的人,只是能够和他如此亲近的人不多罢了。 这一刻,孔昭脸上的笑意,成功地让已经出师了十几年的轩辕慕(慕白)想起了自己曾经被师傅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恐惧。 他喜欢吃鱼,他师傅便让他吃了整整一个月的鱼,一日三餐都是鱼,各种鱼,吃到轩辕慕听到鱼这个字就想吐的地步。 终于,当轩辕慕在把刚刚下肚的水煮鱼吐得一干二净之后,他问孔昭:“为什么?” 那一刻,孔昭笑着回答:“因为你是要代替我成为陛下身边羽林卫指挥使的人,所以你不能有弱点。” “我喜欢吃鱼也算是弱点吗?” “当然算。如果别人摸透了你的饮食癖好,你觉得这不算是你身上的弱点么?” “我明白了。” 慕白一直记着,那一刻,孔昭脸上的笑意。 后来的日子里,孔昭用同样的手段让慕白看到蛇类的第一瞬间不是惧怕,而是出手斩杀。 因为慕白,被孔昭投放到蛇窟之内三天三夜。 这三天里,他要是想活下去,只能靠吃蛇。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不然他会忍不住对师傅出手的! 慕白果断转头,不再看孔昭微笑的脸,而是拿了大汤勺往自己的碗里头舀沙冰。 他轻尝一口,觉得酸甜度适中之后,才笑开了。 这份香芒沙冰滋味儿这么好,应该能与她心心念念的芒果绵绵冰相媲美吧? 慕白想把芒果沙冰送给顾宝儿品尝的时候,顾宝儿又在做什么呢? 她在惆怅。 虽然她梦里头那一份双皮奶的香甜滋味儿及不上慕白为她调制的桂花酱烧仙草,但是双皮奶胜在是冷食啊! 一口双皮奶下去,清凉解暑,什么烦恼都没了。 她回来之前,只吃了双皮奶,却忘机了吃双皮奶之前要加红豆,所以太女殿下很是惆怅。 就在太女殿下懊悔万分恨不得拿枕头拍自己脑袋十几遍的时候,慕白端着芒果沙冰走进了她的房间,孔昭随后。 但是背对慕白的太女殿下无知无觉,直到慕白开口的那一刻才发现他的到来。 “慕白,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了我不吃点心么?” 顾宝儿正欲下逐客令好拿枕头砸自己脑袋的时候,慕白笑了。 “殿下,你真的不回头看看吗?如果殿下真的不回头的话,我和孔昭敢保证,殿下一定会后悔的。” “既然你们都这么觉得,那我就回头看看吧。” 顾宝儿傲娇地扭头一看,顿时就惊呆了,慕白手里头端着的那一大盆冰沙,不是别的,正是芒果刨冰! 第347章 果味刨冰(3) “慕白,你手上端着的这……这一大盆沙冰是哪里来的?”太女殿下太过激动,以至于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慕白见状不由失笑:“我手上端着的这一大盘香芒沙冰自然是由孔大人和在下联手调制出来的。在下也就负责捣个果浆调个滋味儿,真正的技术活儿可是由孔大人一手包揽了。” 做沙冰对大天朝开甜品店的店员们而言可能不是技术活儿,而是体力活儿,他们只需要按下刨冰机的按钮,刨冰机就会自动把冰砖削成沙冰,他们只需要在刨冰机制造沙冰的时候切点水果就好。 但是对东墨人而言,这还真是个技术活儿。 为什么说是技术活儿呢? 首先,要制造一盆沙冰需要有一位内力深厚而且他的内力还具有阴寒属性的有武艺在身的高手协助,不然这冰砖是绝对制造不出来的。 这第一点就难倒了不少想制作消暑寒食的店家,有内力的人不少,内力阴寒的人也不少,但是内力深厚到凝水成冰只需要分分钟的大高手就很少了。 而且这些大高手,他们的踪迹大多很难寻觅,就是寻觅到了,店家们结交都还来不及呢,难敢让他们到自己的手下打工成为人体冰砖制造机啊? 这做冰砖是个技术活儿,制造刨冰就更是个技术活儿了。 孔昭制造刨冰用的是什么,是他的随身宝剑,那柄不知宰了多少贼子宵小的三尺青峰!这也就是说,孔昭要是换了匕首削刨冰,他是绝对不会削的又好又快的,更不用说换成笨重的菜刀了。 这代表着什么呢? 只有手速奇快的精通冷武器的高手才能担任人体刨冰机的重任!不然还不等第二片薄冰从冰砖上削落,第一片薄冰就已然消融在盛放冰沙的大腕里头了。 这就很尴尬了,制冰砖已经是个技术活儿了,结果制造刨冰还是个技术活儿。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想出刨冰这种吃食儿的店家不少,可是没有一家生产出刨冰的成品来。 究极原因是什么,高手太少啊! 高手们又不是烂大街的白菜梆子,除非他们武功已臻化境,不得不进入红尘打磨心境,不然开酒店的掌柜的发现自家手下是个不世出的武林高手的概率,简直比他家的白痴儿子一朝开窍通过科举高中状元迎娶当朝公主成为驸马的概率还要小! 终上所述,慕白说技术活儿都由孔昭包了,还真是十分符合实际的说法。 顾宝儿一脸懵逼:“你千万别告诉我,我就眯了一小会儿的功夫,孔昭就找了一座山顶积雪终年不化的高山上去给我凿冰砖了,然后你还在冰砖融化之前把它调制成了这一盆子芒果冰沙! 如果你真的这么说了,我一定会觉得我是在做梦的。” 孔昭轻笑一声:“你这丫头,脑子里的想法真是稀奇古怪,便是我能找到这样的高山,我也没法子在冰砖融化之前把它带回来给你调制爱吃的甜品啊。” “所以这一大盆的冰沙究竟是怎么调制出来的?可别对我说是用冬季护城河的水凝成的冰打磨出来的,那样的冰,我是不吃的。” 慕白闻言没好气儿地翻了个白眼:“你觉得我可能会用那种带着草茎的冰给你做吃食儿么?便是我有这等荒谬的想法,恐怕还不等我付出实际行动,就要叫孔昭一剑穿心了。” “慕白此言不假,他若敢做这样的事儿,我便敢朝他的心上来上一剑,好剖开他的胸膛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不是黑的,居然连这样混账的事儿都做得出来。” “所以这盆子冰沙到底是怎么来的?” “殿下还是先别问这么多了,先吃一碗沙冰再说吧。毕竟不管这盆子沙冰到底是怎么调制出来的,总不会带了毒,我和孔大人是绝对不会做不利于殿下的事情的。” “好,那我吃完这一小碗沙冰你可一定要把这沙冰的调制过程还有调制方法告诉我。” “诺。” 顾宝儿见慕白还有孔昭同时出言应下了自己的要求,这才放心地接过了慕白手中那一晚沙冰,拿了汤匙舀了满满一勺沙冰送入自己口中。 下一刻,顾宝儿心里的燥热就被冰凉爽口清甜的沙冰给消灭的无影无踪了。 太女殿下不再急着问慕白还有孔昭这盆子冰沙是怎么调制出来的,这一刻的她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甜爽口还不腻人的沙冰,我还要吃,好好吃! 太女殿下全力开动的速度是很可怕的,没多大会儿功夫,小瓷碗儿里头的沙冰就被太女殿下消灭得干干净净了,然后只见太女殿下把小碗往慕白手里头一放:“阿慕,再来一碗!” 再然后,残酷的事实让太女殿下心碎了。 “不行,殿下今儿个不能再吃沙冰了。” “阿慕,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酷这么无情这么无理取闹,你断了这么一大盆的香芒沙冰难道不是为了让我品尝的么?不要和我开玩笑了好不好,快点让我再吃一碗。” “在下是认真的,殿下的体质偏寒,今儿个真的不宜多食寒食。还有这一大盆子沙冰,是属于孔大人还有在下的消暑甜品,殿下已经把自己的份额给吃完了。” 顾宝儿听了目瞪口呆,连弄死慕白的心都有了:“阿慕,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慕白但笑不语,孔昭却开口补刀:“宝丫头,慕白说的是真的。你今天绝对不能再吃寒食了。” “如果我一定要吃呢?” “一泻千里!” 慕白脸上带着宠溺的笑,用格外温柔的语气说出了十分具有杀气的话,换得孔昭赞赏的眼神,以及太女殿下的白眼。 “阿慕,你学坏了,你还是那个一直给我做吃食儿的阿慕吗?” “殿下,这是在下的职责所在,所以便是殿下心生怨怼,在下也是要拦着殿下的。还有一件事,在下只说了殿下今儿个不宜多食寒食,可没说明儿个殿下不能再吃沙冰。 有孔大人这么一位凝水成冰的大高手在,殿下你还用得着担心没有合口味的沙冰么?所以殿下,不要因为眼前的一盆子沙冰失去长远的利益啊。” 太女殿下表示慕白所言甚是。 就这么着,在慕白和孔昭联手调制的沙冰的安慰下,太女殿下思乡的那点儿小情绪都无影无踪了,脸上的笑容也日渐增多。 第348章 青衫的处境(1) 太女殿下脸上笑容日渐增多的消息,没多久就被定国公老爷子传到了墨轩耳中。 只是墨轩心里有鬼,他害怕自己已经在顾宝儿面前露陷了,所以不管定国公老爷子怎么催促,他都不愿意进宫看望顾宝儿。 老爷子纳闷了,便顺嘴问了一句:“你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宝丫头手上了么?怎么一个劲儿地在躲她?” 墨轩顿时打了个激灵,努力用调侃的语气道:“我哪有躲着宝丫头,只是天气太过炎热,我着实不想出门,只想每天都窝在房里头罢了。” 东墨京都近来的天气的确炎热,所以定国公老爷子信以为真,便也没再问下去。 然而当他老人家走出墨轩的房间之后,墨轩立马长吁了一口气。 要知道方才老爷子盘问他的时候,墨轩背后可是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白毛汗,现在老爷子走了,墨轩心里提着的那口气一松,整个人顿时都没精神了不少。 “怎么说宝丫头都是哥哥唯一的妹妹,我顶着哥哥的身份,要是太久不进宫去看望宝丫头,怕是说不过去。” 墨轩叹了口气,接着便轻声呢喃。 他想念轩辕青衫了。 以往的他独来独往惯了,在世上唯一的牵挂便是熏衣,但他也知晓熏衣在东墨绝对比在西戎的处境要好,所以他想起熏衣的时候不多。 但是自打和轩辕青衫相认之后,墨轩发现自己实在是没办法不在意他的双生哥哥。 那个人有着和他相同的容颜,相似的决绝,不同的性子。 那个人自小锦衣玉食,可是他身上的担子绝不比自小在墨沉舟手下挣扎的自己要轻,所以墨轩没有办法去恨轩辕青衫。 更何况,在墨轩和轩辕青衫相认之前,他们的另一个身份已经有了兄弟情谊。 墨轩无法不在意轩辕青衫,更无法去怨恨轩辕青衫,正是如此,他对于轩辕青衫的牵挂才无法斩断,对他的思念也格外浓烈,甚至胜过了他曾经最在意的妹妹熏衣。 墨轩怀念轩辕青衫,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 在他同意轩辕青衫和熏衣制定的瞒天过海的计划的时候,他就知道,除非轩辕青衫主动联系自己,那么他墨轩就只能是定国公府九公子,而不是弯刀盟最锋利的那一柄弯刀——“玄魔”! 可是想念这种东西,能化百炼钢为绕指柔,就算对象是在生死之间拼搏了多年的墨轩也不例外,当他想起轩辕青衫的时候,墨轩唇边的笑意就消失了,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里更是只剩下了思念这种情绪。 当墨轩第一次想起轩辕青衫的时候,他午饭少吃了一个红烧肘子。 当墨轩第二次想起轩辕青衫的时候,他午后少吃了半个西瓜。 当墨轩第三次想起轩辕青衫的时候,他开始挥舞折扇,学着记忆中那个少年的样子,开始在月下起舞…… 当墨轩第二十八次想起轩辕青衫的时候,他看着黄铜镜内的俊俏容颜,轻勾唇角。 镜子里的少年微笑的弧度是那般熟悉,一如那****揭下覆在脸上的人皮面具之时。 墨轩看着看着就叹了口气:“哥,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啊……跟我打了那么多次架,一起杀了那么多人的你,一定不会倒在弯刀盟的,对不对?要是你真的栽在了弯刀盟,让我用定国公府九公子的身份去为你收尸的话,我可是会看不起你的…… 因为你在弯刀盟经历的种种事情,对我来说,都是我遇见你之前必须要习惯的事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墨轩想念轩辕青衫的频率愈发高了,那么当墨轩对镜神伤的时候,轩辕青衫又面临着怎样的处境呢? 这会儿的他,嘴里正咬着一枚十分锋利的如月弯刀,趴在一家花楼的花魁的闺房的房梁之上,静静地看花魁和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做不可描述的运动。 看运动现场固然是件能让男子气血沸腾的事儿,但是如果那个女子是你娘呢?你气血沸腾的起来么? 答案当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沸腾的不止气血,还有从心里迸发而出的怒意。 没错,那个花魁不是别人,正是桔荧惑。 至于轩辕青衫为什么能够成功地辨认出桔荧惑,这还得归功于熏衣手绘的画像…… 轩辕青衫从弯刀盟里头接了个刺杀为富不仁的巨富的任务,那个巨富在花楼,所以他就来了花楼。 他提前收到弯刀盟暗线的消息说那个巨富会来到花魁的房间和花魁一叙,所以他就提亲埋伏在了花魁房间的房梁上。 轩辕青衫对于拿弯刀斩杀这个巨富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因为这个巨富为富不仁,且与官员勾结,是一方毒瘤。斩杀这样的人,并不是滥杀无辜,甚至可以说是杀一救百,因此,轩辕青衫埋伏在花魁房梁上的时候,也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但是这一刻,观看着运动现场的轩辕青衫,心里不是一般的难受。 自己的任务目标进入房间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和花魁嘿嘿嘿已经是一件很让人惆怅的事情了,更让人气愤事情是,他正打算下手,就发现那个正在和巨富缠绵的人是自家老娘。 虽然他娘在他诞生之后就想把他扼死,而且还有抹杀轩辕家的打算,但是桔荧惑毕竟是轩辕青衫的娘啊,所以轩辕青衫的心情复杂得无以言表。 这一刻,轩辕青衫很迷茫。 他想知道,桔荧惑到底是多么狠心的一个女子,居然做得出亲手扼杀自己亲生儿子的事情。 他更想知道,桔荧惑为何不爱自家相貌堂堂的爹爹,却甘愿和这么肥头大耳为富不仁品格有问题还喜欢玩虐待的巨富一起进行某种原始运动。 但他最想知道的事情却是,那个巨富什么时候会结束这场运动。 看着这么一个混账东西和自己的生身母亲这样那样,对轩辕青衫而言是十分难以忍受的事情。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轻举妄动,所以轩辕青衫迫不及待想让那个肥头大耳的巨富结束运动,这样他就可以一刀砍死那个混帐东西了。 第349章 青衫的处境(2) 肥头大耳的巨富并没有让轩辕青衫等待太久之间,没多久之后,伴随着一声中年汉子的长吟,巨富就趴在桔荧惑的身子上,再也没有动静。 轩辕青衫的心情更加复杂了,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他有点同情这个巨富,因为他的战力实在是太弱了。 但是站在一个儿子角度,他十分庆幸这个巨富的战力弱小,不然继续看着他在自己生身母亲的身子之上耸动的话。,轩辕青衫不敢保证自己都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轩辕青衫正想着那个巨富力竭了,现在是动手的好时机了的时候,他只听得桔荧惑发出一声娇媚的长吟,然后用十分嫌弃的语气说道:“这么快就撑不住了,还真是没用。” 话音刚落,她的脸上便呈现出十分冷漠的神情,将那个巨富从自己的床上推落,从床边的衣架之上取来一件薄纱披在身上,而后寒声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我房间的房梁之上。” 轩辕青衫不敢确定桔荧惑到底是发现了自己的存在,还是只是在诈自己,所以他摒住了呼吸,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桔荧惑没得到轩辕青衫的回应倒是一点也不懊恼,她勾了唇轻笑:“公子再不下来,奴家可就要动手了。今儿个奴家若不是看在弯刀盟的面子上,定然是要叫公子有来无回的。 名人不说暗话,奴家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公子也该让奴家看看你的诚意了吧。还有,奴家屋子的房梁上可不是好地方,要是公子还想继续呆在奴家屋子的房梁上,奴家少不得要叫公子尝尝柳叶刀的滋味儿了。” 轩辕青衫见桔荧惑是当真知道自己的藏身之处了,便咬了弯刀从房梁之上跃下,努力用十分平淡的声线道:“我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叫姑娘得知了我的藏身之处?” 桔荧惑闻言嗤笑一声:“姑娘,你叫我姑娘?” 她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转头寒声道:“墨轩,你的皮子是不是太硬了!自打为娘把你送入弯刀盟,这么多年你就没怎么回过元帅府!若不是我今儿个出此下策,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再见我这个娘亲的面了?” 轩辕青衫唇角笑意嘲讽,桔荧惑,在你把熏衣送入东墨成为细作,把墨轩送入弯刀盟让他成为杀手的那一刻,你就该知道除了差点被你亲手扼杀的我之外,他们也不会再把你当作自己的娘亲了。 只是轩辕青衫知道,纵然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告知桔荧惑,他也不能轻举妄动。 所以听了桔荧惑这番话之后,轩辕青衫什么都没说,只用了墨轩惯用的冷淡语气问道:“我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桔荧惑闻言娇笑一声,从怀中抽出一条长鞭来,那长鞭赤红如血,一看便是件歹毒杀器。 桔荧惑抽出那条长鞭之后,第一时间就把它往轩辕青衫抽去,轩辕青衫见状一把握住鞭子,怒声问道:“桔荧惑,你到底想做什么?” 桔荧惑见轩辕青衫握住了自己的长鞭,脸上笑意更浓,把鞭子一松便笑道:“我想做什么?我的好轩儿,既然你问了我你哪里露出了破绽,我自然要好好地告诉你啊。为娘不想法子让你痛彻心扉一番,你又怎么能记住自己犯了不该犯的错,往后吸取教训永不再犯呢?” 原来,墨轩在遇见自己之前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么? 轩辕青衫咬了牙,他恨毒了桔荧惑。 以前他曾见过墨轩身上许许多多的旧伤痕,他问墨轩那些伤痕是怎么造成的时候,墨轩往往会寒声道:“与你无关。”那时的他,只能按捺住自己的疑惑,不再多问。 但是现在,他知道了为什么。 造成墨轩身上那些伤痕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和墨轩共同的生母桔荧惑! “桔荧惑,这不是你打我的理由。” “哈哈哈哈……轩儿,自打你从弯刀盟回来之后,你便再也没有叫过我娘亲,你只会叫我桔荧惑。你看看,你是多么忤逆父母的一个孩子啊,所以我打你,也是有道理的对不对? 既然你不管我叫娘亲了,那么我打你,也算得上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了。” “桔荧惑,你这个疯子。” 桔荧惑闻言,毫不恼怒,只是在脸上挂了一个不屑的笑:“承认吧,轩儿,在你的心里,依然还承认我是你的母亲。不然看到这头死肥猪的时候,你绝不会由于怒意显出踪迹来! 就算你再也不叫我娘亲,就算你把我当作是疯子,可你还是把我当作是你的娘亲啊。轩儿,你这样不好,我要的是一柄除了熏衣六亲不认的利刃,你除了熏衣还有牵绊,这样不好。” “放心,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把你视作我的娘亲。”轩辕青衫听了桔荧惑的这番话之后,怒意更甚,冷冷一笑之后,挥刀割下那个肥头大耳的巨富的脑袋,便欲转身离去。 桔荧惑没有挽留他,只是冷笑道:“但愿如此。还有一件事,你的娘亲桔荧惑从来不是什么贞洁烈妇,所以你最好记住,你不是什么西戎大将军的儿子,你只是一个bitch养大的狗,你甚至连bitch的儿子都算不上。 如果不是沉舟要留着你,早在你生下来那天我就把你掐死了。如果不是你,我桔荧惑也不用做劳什子的花魁,我大可以成为沉舟的夫人!但是因为你,我只能做个没名没分的外室! 所以墨轩,你给我记住,你欠我和墨沉舟的,我们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必须做一条听话的狗!” “呵呵,桔荧惑,你这个bitch想养狗的话,那你大可以和墨沉舟再生几条,恕我不奉陪。”轩辕青衫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骂了回去:“如果不是因为熏衣,我不会再回西戎。我从来不欠你还有墨沉舟的东西,我欠的人只有熏衣。” 桔荧惑笑意更浓:“随便你怎么说吧。不过你倒是一条极听话的狗,当年沉舟就说了,只要有熏衣在,你就是条听话的狗,现在想来,倒是有道理得很。” 第350章 青衫的处境(3) “别把我当作和你一样下贱的存在啊,桔荧惑,在我的眼里,你才是墨沉舟的狗。”轩辕青衫连冷笑的笑意都不想维持了,他觉得寒心,为什么为人父母不需要通过科举来获取证明呢? 墨轩生长在这样的西戎,他的过去又该是多么的悲惨啊。 他本以为桔荧惑就算把墨轩当作报复轩辕家的棋子,好歹也会用真情来笼络他,用锦衣玉食来感化他,可是桔荧惑没有,桔荧惑当真只是把墨轩当成自己复仇的工具而已。 甚至就连墨轩能够成为桔荧惑复仇的工具,也还得算是托了墨沉舟的福,如果墨沉舟不想利用墨轩来布局的话,他的双生弟弟,极有可能在和自己相认之前,便被他的生身母亲给亲手扼杀了啊。 这样的桔荧惑,为什么会是自己和墨轩的母亲呢? 轩辕青衫很是疑惑,因为无论是墨轩还是他,都没有半点同桔荧惑相似的地方。 但是桔荧惑是他和墨轩生母的事实,却是谁也扼杀不了的。 哪怕桔荧惑将墨轩视作复仇的工具,哪怕桔荧惑曾想亲手扼杀他与墨轩…… 轩辕青衫恨毒了桔荧惑,但是他依然不能亲手杀了这个害毒了墨轩前半生的女子。 因为她是他和墨轩的生母。 他能做的也只有斩断自己对她的那一丝孺慕之情,以及有刻薄的语句去伤害彼此了。 有些话,不说憋在心里难受,说了,也难受。 轩辕青衫在对桔荧惑述说那些恶毒的话的时候,他的心,无时无刻不在痛着,但是他还是要说,因为不说,到底心意难平。 他到底是轩辕家的九公子,到底是天机阁的得意弟子,他也许吃过许多苦,但是他的傲气却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是多么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啊,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世之后,他也有过迷茫,但是他不能怪自己的父亲还有祖父,他更不能怪自己自小就吃了许多苦头的弟弟,他能怨的只有他狠心的生母了,所以在目睹了那样污浊的事情之后,他没办法再压抑自己的怨气了。 只是哪怕是在用恶毒的言辞指责自己生母的时候,他也依然记着一件事,他现在是墨轩,他可以用恶毒的言辞去咒骂桔荧惑,但是他不能对桔荧惑动一根手指头。 这就是他作为墨轩的处境,他是一把锋利的刀,而熏衣,就是他的刀鞘。 熏衣回了西戎之后第一时间就被墨沉舟的手下带回了元帅府,而他只能含恨回到弯刀盟。 为了大局,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弟弟放在了心上这么多年的姑娘笑着步入与龙潭虎穴无异的元帅府。 熏衣还被墨沉舟握在手中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能做,他就只是一把刀,只能听从弯刀盟或是墨沉舟的指令去斩杀异己。 轩辕青衫被桔荧惑骂是狗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如何生气,他只是心疼墨轩。 墨轩本可以和自己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只需要担负起守卫东墨安宁的责任就好,可是因为桔荧惑,墨轩成了一把刀。 轩辕青衫越想神情越是冷漠,只是他的冷漠被玄铁面具遮掩,无人得知。 桔荧惑听了轩辕青衫的驳斥之后,冷笑一声道:“墨轩,别以为你姓墨你就当真是沉舟的儿子了,你只是墨家的家奴罢了!如果不是为了让你成为熏衣的刀,沉舟绝不可能会给你和熏衣一样的待遇。 还有,这个世界上谁都有骂我****的资格,谁都可以说我下贱,唯有你不可以。因为你欠我一条命!在你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我有的是机会送你去和你那个死鬼老爹团圆,但是我没有,我到底还是给你们轩家留下了一线香火,所以哪怕我把你不当人看待,你也应该感谢我。 感谢我听从了沉舟的劝告,没有在你出身之后,送你去黄泉和你的死鬼老爹团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凭着我为你们轩家留下了一线香火,你们轩家就欠我桔荧惑的,你们轩家的生死就应该由我做主!” 轩辕青衫没再和桔荧惑争执什么,他只是拎起了那颗犹在滴血的头颅离去:“桔荧惑,随便你说什么吧,在你想要掐死我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不欠你了。 还有,桔荧惑你真是恶心,为了修炼邪功,你居然愿意和弯刀盟做交易,化身花魁成为弯刀盟的刀!” 桔荧惑没再说什么,当轩辕青衫离去之后,她扭头看向那个少年离去的方向,眼角赫然有泪。 她笑得嘲讽:“桔荧惑,你还哭什么呢?你会落到这个境地,全是你自找的……”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描眉化目点绛唇,当桔荧惑换上另一身衫裙之时,她眼底复杂的情绪全被妩媚的笑意遮掩,这一刻,她又成了花楼的花魁惑情,而不是墨沉舟的外室桔荧惑,更不是轩辕战宇曾经情定一生的妻子桔荧惑…… 当镜子的女子眉梢眼角皆是妩媚的风情之时,桔荧惑才勾唇一笑,转身看向那具富商被割去头颅之后留下的无头死尸。 她端详了脖颈之处的切口许久,轻轻一笑:“轩儿,你的嘴再怎么狠,你的心还是软的啊……你的手抖了,这样不好,你不够狠,我又怎么放心让你成为熏衣的刀?” 看够了那尸身脖颈之上的切口,桔荧惑才从怀中掏出一瓶化尸水来,淋在那无头尸身之上,于是片刻之后,那无头尸身便成了一滩脓液。 桔荧惑盯着那摊脓液看了许久,眼眶微红着轻声呢喃:“轩儿,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说我下贱,只有你不能!” 话音落下之后,她又转头看向轩辕青衫离去的方向沉思了好半晌,接着才开口唤道:“墨竹,剩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了。” 那候在碧纱橱随时等候传唤的名为墨竹的少年听了桔荧惑的传唤,便进了桔荧惑的屋子,当他看见地上那摊脓液之后便叹了口气:“夫人,你今儿个没给墨竹留下死尸,墨竹要想易容制造这富商的失踪,难度可就大了许多。” 第351章 墨竹 听闻少年的抱怨之后,桔荧惑笑得更加娇媚:“你不是都听见了么?还问我做什么呢?轩儿方才来过了,这头肥猪是他想杀的人,所以他割下了这只肥猪的头颅回弯刀盟里头去复命了。 他给我留下的,到底只是一具无头死尸罢了。你若是看着无头死尸还能复原这头肥猪的原来面貌,那是你该有的本事,可你若是不看着它便能复原出肥猪的容貌,才说明了你已经可以出师了。 毕竟你的师傅,可是只凭借惊鸿一瞥就能把目标人物还原出个十之八九的人,你身为他快要出师的徒弟,怎么着也该有这样的本事才是。” 墨竹看着桔荧惑娇媚的笑颜,叹了口气:“夫人,好自为之。你今天和轩公子见面的事情我不会告知元帅,但是我也只会帮你隐瞒这一次了。 元帅他不需要不听话的刀,无论你还是轩公子对于元帅来讲,都是他花了大力气打磨的利刃,所以他不会给你们违背他命令的任何机会。 轩公子的刀鞘是熏衣小姐,而熏衣小姐的刀鞘,则是元帅本人。唯有夫人你,元帅没有可以包容你的刀鞘,你是在仇恨的驱使之下成为他的利刃。也正是因此,他拿不准轩公子对你而言到底是个什么存在,毕竟轩公子虽然是你的亲生子,可你却将他视作仇敌。 可若是让元帅得知你心底对轩公子终究是在意的,那么夫人,你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桔荧惑明白墨竹的意思,墨轩的存在,对她而言,是令人难堪的过去存在的标志。 他的眉眼五官,无不结合了她与轩辕战宇身上的优点。 她如果对他有少许温柔,那么墨沉舟便会认为她便不是心甘情愿死心塌地地做他手上的刀,那么墨轩和她离死期也就不远了。 她冷淡了墨轩这么多年,保住了墨轩的一丝生机和自己的性命,绝不能在现在功亏一篑! 桔荧惑吸了口冷气,咬了咬牙道:“你放心,若非必要,我不会再见墨轩,这样对他也好,对我也好。毕竟就像你所说的那样,墨沉舟不需要不听话的刀。” “夫人明白就好。” 墨竹神情冷漠,走近黄铜镜前坐下,开始描眉化目。 拜墨轩的弯刀和桔荧惑的化尸水所赐,接下来他要做的活计可多得很。 他不仅要易容成那头肥头大耳的猪,还要用他的身份跑到郊外去,然后还得找一个极其肥胖的混混,将其击杀,接着将那个混混易容成巨富的模样。 这个巨富,虽说穷的只剩下钱了,但是官员们看在他的万贯家财的份上,总归是要对他的去向过问一二的。 所以墨竹很清楚,他绝对不能让桔荧惑因为这个富商的关系被官员们怀疑成杀人凶手。 不得不说,墨竹的确将他师傅的本事学了个十足十。 不过片刻功夫,他便将自己伪装成了那个肥头大耳的巨富的模样,除了衣服的式样不同之外,也就只剩下了那双冷漠的眼睛可以证明桔荧惑眼前这个人并不是那个巨富了。 那个巨富的眼神是无比浑浊的,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欲意。 因此,桔荧惑看着自己眼前这个眼神冷漠的“胖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墨竹,你倒是将你师傅的本事学了个十足十,依我看,你可以出师了。” “是啊,我可以出师了,夫人,你可要记住你说的这句话。” 桔荧惑闻言先是错愕了一瞬,接着便蹙眉道:“你竟是打算今儿个就送你师傅上路?” “是。我可以出师了,那么元帅留着那死猪便也无用了。我杀了他,也算是同时为元帅夫人以及我自己了却一桩心事。” “了却一桩心事么?”桔荧惑闻言竟是红了眼眶:“他已然算不得我的心事了,若是我想杀了他,那么不管墨沉舟怎么拦我也是无用的,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杀了他,所以也不去想杀了他的事儿。 现在你可以出师了,倒真是一件好事,那头死肥猪死在你的手上,可当真是叫人解气的事儿啊。所以墨竹,你一定要记着,你要活着回来。” 桔荧惑同墨竹的师傅之间,的确有一段过往,她恨那人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因了墨沉舟的缘故,她不仅不能杀了他,还得对那人曲意逢迎,这么多年来,桔荧惑早已怨毒了那人与墨沉舟。 正因如此,她对唯一有希望杀掉那人且不受到任何责罚的墨竹,很是关怀。 对她而言,在自己眼皮子下学艺长到十几岁的墨竹,无论是瞧着还是相处起来,都比那人要让她觉得自在。 所以桔荧惑是当真希望墨竹活着回来见她的。 墨竹听出来了这一点,所以他回眸之际,眼神里头带了几分真切的笑意:“承夫人吉言,墨竹定然会全须全尾的回来。” 话音刚落,他便推门出去了,刻意用自己的声线模仿着那巨富的声音道:“哈哈哈哈……小美人儿,我们改日再战三百回合,你定然要等着本大爷回来看你,哈哈哈哈……” 墨竹没有回头,所以他没有看见桔荧惑眼底的笑意。 桔荧惑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他在向她保证,他一定会安全归来。 只是再回到她身边的时候,他将又是那个清冷如竹一般的少年。 桔荧惑看着墨竹斥退巨富身边的随从,看着他用看似颤抖实则稳健的步伐离去…… 她知道,他会今天对那人动手,多半是因了她的缘故。 可是她却不能做出任何表示。 因为墨竹,不仅是她视作亲子的少年,更是墨沉舟花了大力气打磨的刀。 当年她同时抚养了两个婴儿,墨轩和熏衣,但是因为墨沉舟,她必须冷淡墨轩,同时误导熏衣。 而墨竹,则是她在慈母心性泛滥的那一刻施舍过的小乞儿。 可是因为她的那点施舍,墨竹从小乞儿成了西戎元帅的家奴,失去了宝贵的自由。 她何尝不愿意让墨竹离开这个吃人的元帅府,可是就连她自己,都是墨沉舟手上的刀。 她能做的,也只有为墨竹起一个寓意吉祥的名字了。 但就是这个名字,也让那个清冷的少年感激了她许多年,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守护她这个堪称下贱的女人。 桔荧惑不是没有过动容,但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她只能看着墨竹因为她去赴一场堪称无望的死局。 第352章 没有女红天赋的太女殿下 当顾宝儿又在宫里头腻歪了半个月将御书房大厨子里的那点儿存货都给体验一遍之后,她觉着自己是真没法子再在宫里头继续呆下去了,因为太女殿下她是真的闲得慌。 太女殿下闲到了怎样一种地步呢?她居然成了绣花爱好者!她开始沉溺绣花无法自拔了! 至于为什么太女殿下会喜欢上绣花,这纯粹是因为绣花实在是打发时间的一大利器啊。 太女殿下现在的日程都是这样安排的,清晨起床之后,在贴身丫鬟馒头或者煎饼的伺候之下完成梳洗,然后再前往坤宁宫向皇后娘娘请安,接着等待她即将下早朝的自家父皇,再和父皇母后一起共用早餐。 至于为什么太女殿下要去坤宁宫请安,这纯粹是因为长乐宫由于那条地道的机关太过歹毒破坏力太强的关系,现在还在整修呢。 吃完了早饭之后,太女殿下就可以拿出针线和绣花棚子,跟皇后娘娘并肩坐在绣榻之上,母女两个就开始绣花了,一边绣花一边絮叨些有的没的事儿,时间就到了午膳时分。 再和自家父皇母后一起用过午膳,太女殿下就可以回长宁宫歇息了。 沉浸在绣花里头的太女殿下不等馒头小姑娘提醒是绝对不会察觉到不知不觉便一日过半的,所以每每被自家丫头从沉浸绣花的状态里头叫回魂儿来的时候,太女殿下都是一脸错愕:“什么?现在又是该吃午膳的时候了?” 一如今日一般。 而皇后娘娘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她第一次发现自家姑娘喜欢上绣花之后居然会变得如此呆萌的惊喜早已消逝不见,留下的只有无奈。 但是看到太女殿下这一脸错愕的样子,皇后娘娘仍然是忍不住开口吐槽道:“你这丫头的魂儿都去哪了?可别跟我说你的那点魂儿全在绣花棚子上了!瞧你这绣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这是鸭子么?” 太女殿下唇角抽搐:“母后,那是鸳鸯。” “这小麻雀绣的倒是挺传神的。” “娘亲,那是比翼鸟,麻雀哪有这个颜色的?” “呃……这芙蓉花当真绣的不错。” “那是并蒂莲啊,我的娘亲……” “那这个总是盘扣吧!这个我绝对不会认错!” “我的娘亲,你还是别问了。这个是同心结啊……” 太女殿下的唇角已然无法更加抽搐了,她几欲落泪,难道她就没有一点的女红天赋吗?为什么她辛辛苦苦绣了一上午的作品,她家娘亲没有一样认得出来的? 皇后娘娘的唇角也在抽搐,她本以为自己好歹能认出一样来的,没想到,就连同心结她都给认成了盘扣!这绝对不能怪她,她是想安抚自家丫头的,哪能料到好好的盘扣本体竟然会是“同心结”这种东西呢? 太女殿下已然感觉自己的自信心碎成了渣渣,她用颤抖的声音向自家娘亲询问:“娘亲,我绣的东西就这么难以辨认吗?” 皇后娘娘不敢直视自家宝贝丫头的视线,她的视线在空中游移不定,直到她瞥见努力收敛自己存在感的煎饼姑娘才亮了一瞬:“煎饼,你眼神好,你来看看你主子绣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只要你猜得对了,那就说明本宫是人老了,眼神花了才会认不出来你主子绣了些什么东西的,跟她的绣技没关系。” 被猛然点名的煎饼抬起头,她看向皇后娘娘的眼神何其悲愤:娘娘,不带你这么祸水东引的! 皇后娘娘凤眼半咪:怎么着,你有意见? 煎饼低头:奴婢不敢有。 皇后娘娘和煎饼姑娘的眼神交流,太女殿下全然没有察觉,她只是用无比期待的眼神望向煎饼姑娘:“煎饼,快点来,你看看我绣的这些东西都是些什么?” “诺。” 煎饼的脚步是迟疑的,她的眼神是决绝的,这个皇后娘娘颁发下来的任务,她可以拒绝吗? 她是当真不想打碎自家主子的自尊心啊! “殿下绣的饺子白白胖胖,十分可爱,能够引起人的食欲。” 太女殿下眼神悲愤:“什么饺子啊?这是祥云!” 煎饼语塞,半晌才指了一张绣着黄色圆形物体的帕子,轻声呢喃道:“这煎饼色泽金黄……” “那是月亮!算了,你们不用再猜了,我知道了,我没有半点儿女红的天赋。” 太女殿下沮丧了,煎饼姑娘和皇后娘娘对视一眼心塞了。 皇后娘娘:你怎的一点儿眼力见儿也没有? 煎饼姑娘:娘娘,这不怪我,我还没吃早饭呢,殿下就是修个荷叶我也能猜成馍馍! 皇后娘娘:得,你出去吃午膳去吧,把孔昭叫进来,让他来猜猜宝丫头绣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煎饼点头应下,找了个由子告退了。 于是乎,刚刚从帝尊御书房回来的孔昭就和帝尊一起被煎饼姑娘给拉来玩猜猜太女殿下绣的都是些什么的游戏。 关于这件事,孔昭和帝尊对视一眼,同时表示十分惊喜。 因为不管是孔昭还是帝尊,都没想过太女殿下居然还能点亮女红的技能树! 由于孔昭和帝尊都是没见过顾宝儿作品的,所以对于帝尊还有孔昭的辨认结果,太女殿下抱有高度的期待。 帝尊率先指着那绣了个盘扣一样的东西的帕子问道:“这可是同心结?” 太女殿下的回答无比喜悦:“父皇猜对了!” 孔昭不甘示弱,指着那绣了大胖饺子一样的物事儿的荷包笑问:“这是祥云?” “没错!” 同心结,并蒂莲,鸳鸯,月亮,祥云…… 顾宝儿的作品的原型,一样样地全被帝尊和孔昭给猜对了。 对此,太女殿下表示惊喜万分:“爹爹,孔昭,你们是怎么猜出来的?方才我让娘亲和煎饼猜,她们没一样能猜对的。” 帝尊和孔昭对视一眼,但笑不语。 他们为什么会猜对? 那是因为他们当年全都给还是幼童的太女殿下绣过围嘴儿啊!论汉子脑海中的物品和绣花针下的实体相比差距有多大……这可是噩梦一样的残酷事实,以至于多年之后,孔昭和帝尊想起来,依然觉得恐惧。 绣花针把手上扎得全是洞眼,绣出来的祥云还要被人说是“饺子”什么的,实在是太讨厌了! 第353章 绣制围嘴儿什么的 顾宝儿不知孔昭和帝尊为何相视而笑,皇后娘娘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由于天生自带寒毒的关系,顾宝儿小时的身子并不怎康健,这也使得小丫头牙牙学语的时日比别家的姑娘晚了许多。 当孔昭从皇家密训里头熬出头来成为她的暗卫之时,小姑娘吃饭还得戴围嘴儿呢。 孔昭见状自然是要问个清楚明白的,他想护小姑娘一生一世是一回事儿,他要护的小姑娘是个智障的话,那可就是另一回事儿了。因为东墨的太女殿下,绝对不能是个智障。 如果东墨的太女殿下是个智障的话,恐怕还不等西戎的敌军出手,东墨内部就要自己先乱起来了。 这一点,就算孔昭是个八岁孩童,他也是清楚的。 孔昭的未来和顾宝儿的性命息息相关,他要问,帝尊和皇后娘娘自然不会瞒着他。 所以孔昭便知道了太女殿下身有寒毒的事儿,同时,他也成了帮太女殿下缝制围嘴儿的大军的一员。 宫中绣女们绣制的围嘴儿,皇后娘娘是不安心给自家丫头用的。 所以太女殿下带的围嘴儿大部分都是皇后娘娘的作品,只是皇后娘娘绣制围嘴儿的速度怎么也赶不上太女殿下消耗围嘴儿的速度,于是乎,为了让自家丫头有足够的围嘴儿保持替换,往往帝尊下了早朝之后,他也会加入绣制围嘴儿的队列。 而现在,给太女殿下绣制围嘴儿的成员又多了一个孔昭。 不说孔昭和帝尊的绣技如何,单凭那围嘴儿是出自帝尊和孔昭之手,皇后娘娘就敢放心让太女殿下使用。 只是孔昭和帝尊毕竟是男子,从来没有女红基础,所以他们绣的月亮像煎饼,绣的祥云像饺子,同心结如盘扣…… 皇后娘娘还能说什么呢?孔昭和帝尊愿意帮她绣制围嘴儿已经很不错了,她不能强求花样精致地跟自己绣出来的似的,毕竟他们都是男子啊。 后来,随着太女殿下年岁渐长,灵智渐开,围嘴儿这种东西算是彻底被淘汰了。 但是,无论是皇后娘娘、孔昭亦或是帝尊,他们都不会忘记曾经为太女殿下绣制围嘴儿的那段时光。 所以当皇后娘娘瞥见帝尊和孔昭相视而笑的刹那,她脸上也浮现了同样的笑意,那笑意是温和的,带着一种追忆时光般的温柔。 太女殿下不懂为何自家娘亲爹爹会和孔昭脸上出现同样的笑意,所以她就十分直白的问了:“爹爹,娘亲,你们到底在笑什么?” 帝尊笑意一僵,看向天空,轻咳一声:“不可说。” 孔昭也轻咳一声,默默看天:“陛下曰,不可说。” 皇后娘娘也抬头看天:“今天的天气真好。” 太女殿下一脸懵逼,厉害了我的娘亲,就算你不想告诉我真相也不用这么演吧,演技实在是太浮夸了啊喂!在酷暑时期,这样烈日炎炎的天气,也能算得上是好? 顾宝儿傲娇地哼了一声:“你们不告诉我就算了,我还不想知道了呢。” 帝尊垂眸,眼底有慌乱闪过,他用眼神询问孔昭:宝丫头生气了,咋办? 孔昭不闪不避,回视帝尊:只要陛下不怕丢脸,我可以告诉宝丫头我们曾经给她绣制过围嘴儿的事儿。 皇后娘娘轻笑一声,今儿个的天气真真的好,今儿个的戏码也是真真的好。 帝尊沉思了半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点头,然后闪人。 孔昭懵了,他的内心在咆哮:陛下,你这是逃避事实,同样是要丢脸,坦荡面对残酷的事实不好吗? “陛下……”孔昭欲言又止。 帝尊脚步一顿:“朕突然想起来朕还有一封奏折尚未批复,朕等会儿再回坤宁宫。” 皇后娘娘轻叹一声,摇头笑道:“去吧,阿迟,我和宝丫头会等你回来共用午膳的。” 帝尊点了点头应了声诺,脚步更快了,顾宝儿怎么看都觉得自家爹爹这是落荒而逃的样子,所以她看着孔昭的眼神更加迷惑了。 孔昭叹了口气,目送帝尊的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里头之后,他扭头回望顾宝儿:“当年殿下还在牙牙学语乃至蹒跚学步之时,我和陛下都给殿下绣制过围嘴儿,我和陛下的女红……不提也罢。” “所以……你们才能认得出来我绣的月亮和祥云?” “不错。” 太女殿下觉得自己真是丢人,绣技居然和自家爹爹以及孔昭这样精通武艺的男子不相上下,这说出去可当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啊。 于是,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太女殿下觉得自己的绣技居然是糙汉子级别的,太丢人了,因此她不开口。 孔昭觉得自己和陛下身为糙汉子,居然拿了绣花针给姑娘绣制围嘴儿,实在是太丢人了,所以他也不开口。 皇后娘娘看戏看得正乐呵,自然也不会插话。 这三位主儿不先开口,煎饼姑娘哪敢做声?于是乎,室内一度沉寂。 半晌之后,太女殿下才叹了口气,决定直面残酷的现实:“刚才爹爹不准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现在却肯说了?是不是爹爹觉得告诉我事实会打击我的信心,才不准你们告诉我的?” “这种事情不存在的……”孔昭语塞:“殿下,你当真误会了。我敢保证,陛下绝不是这么想的。因为当年陛下就曾笑言,顾家的人,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对女红一道都是算得上一窍不通,他能拿起绣花针绣个围嘴儿,已然是化不可能为可能的事儿了。 至于殿下以后能否成为女红高手,陛下从来不抱希望,毕竟先前从未有过女红出彩的公主……至于为什么陛下又允许我告知殿下这件事,那是因为,殿下生气了。” “那爹爹为什么先前不肯让我知晓真相?” “七尺男儿立于世间,当建功立业,开疆扩土主宰杀伐,拿绣花针绣围嘴儿这种事情说出去,到底不光彩,所以陛下是不想让殿下知道这件事的。而我,也是如此。” “原来是这样……” 顾宝儿想笑又不敢笑,表情一度十分扭曲。 感情自己女红不好,还是因为姓顾的原因? 第354章 梅子酱蛋糕 顾宝儿神情扭曲之际,只嗅得一阵酸酸甜甜的香气扑鼻而来,她扭头往香味传来的地方望去,竟瞥见了手上端着一盆蛋糕进来的慕白! 没错,慕白手上端着的就是蛋糕! 太女殿下顿时就忘了尴尬这两个字怎么写,她一脸错愕地望向慕白:“你真的把我告诉你的蛋糕给整出来了啊?” 慕白笑容温和,眼底带着宠溺:“在下幸不辱命,和御厨房的厨子们跟冶炼局的铁匠一起混了半个月,总算把殿下所说的烤箱给整出来了,有了烤箱,做这蛋糕自然算不得难事。” 烤箱都给慕白跟铁匠研制出来了? 太女殿下目瞪口呆:“慕白,我服了你了,上一回你可以和孔昭联手调制出果味刨冰就已经够让我惊喜的了,可是我怎么都没想到,你居然连蛋糕这样的吃食儿都有法子整治出来!” “难得殿下有心心念念的吃食儿,慕白自然是要想法设法为殿下烹制的,不然又岂能算是一个合格的专属大夫?药膳不分家,慕白既然是殿下的专属大夫,那么殿下的膳食,慕白自然要尽一份心意。” 真相仅仅是慕白所说的这样么?当然不是! 他没有告诉顾宝儿的事情是,亲自下厨为心上人烹制吃食儿,看着她满足的眼神,这本身就是一件幸事。 因为他的心意,能得到她的回应。 “你倒是有心。”孔昭瞥了蛋糕一眼,轻叹了口气,他近来的确发现了慕白和顾宝儿之间的苗头,只是他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插手,因为除开慕白身世未明这一点之外,他足以与顾宝儿相配。 而现在,看着这蛋糕,孔昭觉得自己大概是做不了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了,因为他没有办法对慕白出手,因为他是那样在意着他所在意的人。 他们对顾宝儿抱有纯粹的心意,正是因此,孔昭已经无法将慕白视作敌人了。 慕白勾唇轻笑:“殿下以诚相待,我当以心报之。” 以心报之,好一句以心报之,孔昭眸光一凝,直视慕白的双眼:“记住你所说的话,别让我看见你背叛殿下的那一天。” “这种事情,不存在的。”慕白笑容温和,眼底却带着决绝。 他怎么可能会背叛她呢? 在前生今世,爱上性子大变的她之后,他就已经有了为她付出一切的觉悟了。 皇后娘娘唇角笑意轻敛,慕白对宝丫头有心,这倒是他们从没有考虑过的事儿。 皇后娘娘和帝尊有想过顾宝儿会和轩辕青衫走到一起,也曾想过孔昭会成为顾宝儿的夫君,可是他们唯独没有想过慕白可能会对顾宝儿倾心! 因为在和慕白初遇之时,顾宝儿依然是那个纨绔的太女。 以心报之,就让光阴来检验慕白所说誓言的真假吧,她只需要默默看着就好,这个少年不违背他所发下的誓言自然是一件好事,若是她家的丫头对慕白动了心,而慕白却枉顾了她家宝贝丫头的心意的话,那么皇后娘娘发誓,她一定会让慕白知道“死”这个字究竟是怎么个写法! 只是眼下这坤宁宫,并不是适合对自家丫头挑明慕白心思的好地方啊。 皇后娘娘想到这儿叹了口气,轻笑一声:“好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话了,本宫和宝丫头闻着这酸酸甜甜的香气都要饿坏肚子了,你们尚且还在那里咕叽个没完,孔昭你就说你和慕白是不是该打,让我们只能干看着这美味的蛋糕却不能一尝其味?” 孔昭明白皇后娘娘的顾虑,他瞥了一眼尚且目瞪口呆犹在状况之外的顾宝儿,颔首道:“这的确是孔昭还有慕白的不是,让娘娘和殿下久候了。” 慕白见状也温和一笑:“所以现在,我们还是赶紧尝尝这蛋糕的滋味儿吧,不瞒娘娘,这蛋糕之中另有玄机,只是这玄机究竟为何,慕白却不能对娘娘明言。” 话音刚落,慕白便拿出竹刀,开始将这蛋糕切割成等额大小的八块,再然后,随着慕白的动作,那蛋糕的刀痕所在之处,竟然开始流出淡红色的固液混合物…… 接着,空气中属于酸甜的气息便更加浓烈了些许! 顾宝儿被这酸甜的气息一刺激总算是回过魂儿来了,她猛地嗅了一口酸酸甜甜的香气,又仔细审视了会儿那淡红色的固液混合物,用猜疑的语气问道:“这是梅子酱夹心蛋糕?” 慕白但笑不语,只管用了竹刀把蛋糕切割完毕,在把蛋糕分别盛到白瓷小碟里头,递给顾宝儿、皇后娘娘、孔昭之后,又递给了他们用来进食蛋糕的小了好几号的竹刀跟竹叉。 顾宝儿仔细审视了竹刀竹叉好半晌,用惊叹的眼神看着慕白:“你是怎么想到用刀叉来吃这蛋糕的?” 慕白低头轻笑:“蛋糕虽然松软,但却不适合用竹筷夹食,因此我特地削制了用来进食蛋糕的餐刀以及竹叉,如此一来,进食蛋糕只需把蛋糕用竹刀切块,再用竹叉叉食即可。” 顾宝儿叹了口气,慕白这人还真是叫她舍不得放开啊,换了旁人,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愿意花时间为她琢磨出合她口味的蛋糕来?尤其是在东墨这个朝代…… 太女殿下无言,只管按着慕白所言将蛋糕用竹刀切割成合自己心意的小块,再用竹叉叉了蘸着那淡红色酱料的蛋糕放入自己口中。 再然后,她心里的那些惆怅,全被这梅子般酸酸甜甜的浪潮席卷而去,留在她心田里的唯有那属于夏日的活力气息! “好吃!梅子酱酸酸甜甜,和松软可口的蛋糕堪称绝配!” 太女殿下的惊叹引起了皇后娘娘的好奇心,于是皇后娘娘也学着太女殿下的动作叉食了一块蘸着梅子酱的蛋糕…… 再然后,皇后娘娘就被这种名为蛋糕的甜点俘虏了,只见皇后娘娘脸上浮现出少女般明媚的笑容,她看着慕白笑言:“慕白,打个商量,你把这蛋糕的烹制方法教授给我可好?” 第355章 为梅子酱蛋糕癫狂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的笑颜何其明媚,但是慕白却不敢直视,他几乎在皇后娘娘勾唇的瞬间就低下了头,不敢看皇后娘娘。 而孔昭,当他发现皇后娘娘笑容明媚的刹那,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低下头什么都不说,还闭上了眼睛装作一副陶醉的样子,这一刻,孔昭心中如是想:嗯,慕白的蛋糕太好吃了,所以我什么都没有看见!陛下秋后算账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要找我,因为我可什么都没有看见! 为什么慕白和孔昭会做出如此举动呢? 这当然是因为不管是慕白还是孔昭都曾经被自家长辈警告过。 慕白不会忘记丞相大人曾经语重心长的对他说:“慕白啊,你立志学医,这本是一件好事,但是你学医学得好了就免不了要入宫做太医,这宫里的忌讳,我也跟你说了个七七八八了,你也该晓得厉害才是。” “嗯,总结起来就是多看,多听,少说,少问,能不参合就不参合,必须参合死也得参合。” “虽然你总结得有点粗暴,但大致就是这样。不过,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更重要的事情,你在宫里头当差,怎么着都不可能避免和皇后娘娘的接触,毕竟现在,东墨后宫里头可就她一位主子。 皇后娘娘是个好相处的人,只要你不违背宫规,她自然乐得瞧在我和她曾经同门学艺的份上对你照拂一二,但是……” 慕白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有个但是!自家老爹这说话大喘气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丞相大人见慕白脸上的神情无比冷静,顿时就觉得好生没趣,于是乎,不等慕白开口询问,他便把“但是”这两个字后面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慕白。 “但是皇后娘娘笑容明媚的时候,你千万不可直视,一定要低头!不然就算是为父我也救不了你!” “诶?为什么?义父你不是说了皇后娘娘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么?” 慕白前世和皇后娘娘的接触并不是很多,所以他是当真不明白为什么。 丞相看着一脸“天真”的慕白叹了口气:“说多了都是眼泪啊……当年为父年少无知,不知道陛下对皇后娘娘心许已久,就仗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追求皇后娘娘……” “义父,你没成功。” “少废话!我要是成功了,皇后娘娘就是你师娘了!闭嘴,听我继续说。皇后娘娘虽然性子清冷了些,但是她是个很善良的姑娘,为父以诚相待,以情动之,总算是令皇后娘娘开怀一笑,让她将我这个师兄视作蓝颜知己。 可是……蓝颜知己,毕竟不是相约白首之人,没法子阻拦他人的不当行为! 陛下到底是陛下,他趁为父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皇后娘娘给掳回了东墨皇宫,等为父再次见到皇后娘娘的时候,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所以我不能直视皇后娘娘的笑颜的原因和陛下有关?” “不错。陛下抱得美人归之后,记恨我是第一个看见皇后娘娘明媚笑颜之人,给我派发了不少繁重的差事,差点没把我这个少年丞相给累死!所以听到这儿你应该明白了,要是让陛下发现皇后娘娘当着你的面笑了……” “那我离被累死也就不远了!” “正是如此!” 丞相曾对慕白言明自己被吃醋的帝尊祸害的血泪史,轩辕战宇身为孔昭的师傅又怎么可能不对孔昭明言呢? 正是因为有前辈们的血泪史问鉴,慕白和孔昭在发现皇后娘娘不对头的时候才会第一时间低下头…… 慕白和孔昭一点都不想知道吃皇后娘娘醋的帝尊有多可怕,因为平时吃太女殿下的醋的帝尊已经够可怕了! 此时此刻,慕白和孔昭对皇后娘娘的明媚笑颜避之唯恐不及,皇后娘娘却恍若无知无觉般兀自笑得欢畅:“慕白,只要你把这烹制蛋糕的法子传授给我,我就允你一件不违背道义且我力所能及的事,你意下如何?” 慕白很想答应,因为皇后娘娘提出的条件实在是很动人。 只要他把做蛋糕的方法传授给皇后娘娘,他就可以让皇后娘娘答应他,不阻扰他成为太女殿下携手一生之人,如此一来,他想把太女殿下娶回家的要面对的第一座大山就算是成功翻越过去了! 但是他不能答应。 因为蛋糕的做法并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顾宝儿传授给他的。 “唔,慕白你是觉得我给出的条件还不够丰厚吗?毕竟你是丞相之子,衣食住行上都没有短缺之处,而且你身为京都最出彩的公子哥儿之一,也不缺名。不如这样,只要你把蛋糕的烹制方法交给我,我不仅答应你一件不违背道义且本宫利力所能及的事情,还为你们沈家去向帝尊讨一枚丹书铁券如何?” 这条件如何? 呜呼哀哉,慕白说不出话来。 这条件已经不是一般的动人了,但是他还是不能答应。 这不止是因为蛋糕的烹制方法是顾宝儿想出来的,更是因为慕白觉得,皇后娘娘已经癫狂了,为了小小的甜点,许下如此动人的承诺,真的合适吗? 慕白可以是个大夫,他也可以是个厨子,他更可以是个将军,但是,他不是一个吃货。 正因如此,他无法明白身为甜点控的皇后娘娘为何会对蛋糕这般执着…… 慕白不懂,但是顾宝儿懂。 只是就算顾宝儿能够明白皇后娘娘为何会做出这般举动,她也依然觉得吃惊。 太女殿下怎么都没想到自家娘亲会是个隐藏得如此深的甜点控,感情要不是慕白把蛋糕给鼓捣出来了,皇后娘娘还不会露出自己身为甜点控的隐藏面目呢。 因此,太女殿下目瞪口呆,神游天外,无法给慕白任何暗示。 至于孔昭,他闭眼装瞎子都还来不及呢,哪敢冒着危险给慕白眼神提示? 沉默,一度之内,满室沉默,只有那属于梅子酱的酸甜气息,见证了发生过的事情。 “还是不行吗?那不然……”皇后娘娘再度开口,慕白却不肯给她说完心里想法的机会。 “不就是蛋糕的烹制方法么?我可以教给皇后娘娘,只是我希望皇后娘娘答应我一件事,除非我自请离去,否则没有人能够取代我成为太女殿下的府医!” 第356章 交易达成 皇后娘娘闻言,眸光一凝,笑意微敛,寒声道:“慕白,你这是在威胁我?” 慕白抬起头颅,只是皇后娘娘的双眼,神情坦荡:“不,这并不是威胁,我只是单纯地希望可以守护在殿下身边罢了,只是我知道,等殿下不再养伤之后,我便没有再留在殿下身边的理由了。 陛下还没有任命新的太医署院判,我知道,他是想着让我回太医署做院判的。” 皇后娘娘蹙眉道:“既然你知道帝尊对你另有安排,又为何提出这样的条件?” “因为东墨能够动摇陛下决策的人,只有娘娘,也只有娘娘才有可能做到让陛下答应我留在殿下身边这件事。” 慕白这番话,让皇后动容。 她万万没想到这小子之所以找上她是因为顾迟是个妻管严的原因! 慕白没本事威胁帝尊,但是身为厨子的他,却有着可以威胁身为甜食控的皇后娘娘的资本。 而这一点,皇后娘娘才刚刚意识到。 皇后娘娘沉思了许久,最后答应了慕白的请求:“我可以答应你去试一试,但是帝尊会不会听见去我的劝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慕白躬身一礼:“诺。慕白谢过娘娘恩典。” 这是恩典吗? 不,这是交易! 孔昭和顾宝儿心里头都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们并没有拆穿慕白的想法。 皇后娘娘又吃了一小块梅子酱蛋糕,笑道:“这不是恩典,这是我为了达成交易必须付出的诚意。而现在,是你应该付出诚意的时候了。” 慕白闻言一愣,随后便点点头道:“娘娘此言有理。” 皇后娘娘这般地位的人,说话那是定然要算话的,既然皇后娘娘已经给出了她的诚意,那么接下来就是他应该给出自己诚意的时候了。 慕白笑了笑,再次对皇后娘娘行了个礼:“还请娘娘让宫人为慕白备下笔墨纸砚,慕白才好手书蛋糕的烹制方法交付于娘娘。” 总算是把蛋糕的做法给弄到手了!皇后娘娘的眼底掠过一丝激动,她连忙唤来三宝,示意她为慕白备下笔墨纸砚以便于书写蛋糕的烹制方法。 三宝对于皇后娘娘的吩咐自然是要立马执行的,所以没多大会儿,笔墨纸砚就被送到了慕白的面前。 慕白也不拖拉,拿了墨条蘸水研了些墨汁便用毛笔蘸着那墨汁在宣纸上挥毫写下了蛋糕的烹制方法,字迹很端正,笔划很清晰,堪称书法佳品,但是顾宝儿看了却一脸懵逼……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顾宝儿看了慕白手书的蛋糕烹制方法会一脸懵逼呢? 那当然是因为,慕白写的字,顾宝儿看得懂! 那是大天朝的繁体字,身为自带简繁体翻译器的天朝人,顾宝儿要是看不懂字迹端正的繁体字是什么意思的话,她绝对可以去买块豆腐撞死了…… 但正是因此,顾宝儿才觉得惊讶,为什么异世界的字体,她会认识? 不行,不能继续想下去了,不然她会想问一问穿越大神以及重生大神的,为什么所有穿越重生的人都不会有语言障碍,为什么全世界全宇宙三千界都在说中国话? 而这样危险的问题,是会毁灭世界本源的……(就像十万个为什么中世界末日篇一样) 顾宝儿一脸懵逼,写完蛋糕烹制方法的慕白看着她一脸懵逼的样子也开始懵逼了:“殿下为何神情如此严肃?可是慕白所书的字体太过丑陋,入不得殿下的眼?” 太女殿下连忙摇头:“不,慕白你的字迹很端正。” “那殿下看了为何神情如此复杂?” 那当然是因为你写的是我们大天朝的繁体字啊! 太女殿下的内心在咆哮,但是她必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样其实很累,但是太女殿下别无他法。 “就是因为慕白你书写的字体太过端正了,所以我才会神情复杂。” 孔昭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也开始神情复杂了。 他想起来了,当亓太傅还不是太女殿下的太傅的时候,他因为太女殿下那一手堪比鬼画符的字体被太傅各种惩罚的恐惧…… 是的,太女殿下,字写得很不好看,堪称鬼画符。 因为这事儿,孔昭替太女殿下挨了不少打。 孔昭的神情一变,皇后娘娘的神情也变了,她也想起了当初的恐惧…… 小小女童拉着比自己大了四五岁的少年在帝后面前哭诉太傅是坏蛋的场景实在是太美丽了,皇后娘娘都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皇后娘娘猛然摇了摇头,从回忆中抽身:“慕白你就别问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你知道了,是没好果子吃的。” 慕白点了点头,恭顺地应了:“诺。” 慕白自然是好奇顾宝儿和孔昭心中所想的,可是他知道现在实在不是盘问太女殿下和孔昭的好时机,所以他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把蛋糕的做法写完之后就乖乖地交给了皇后娘娘,再也没开口问别的事儿。 梅子酱蛋糕虽说走的是酸甜口,但毕竟适合用来做下午茶的甜点,而非主食,所以皇后娘娘就算是个甜食控,也只是浅尝了一小块梅子酱蛋糕就停下了进食。 当皇后娘娘停止进食后不久,帝尊便回来了,对于慕白烹制的梅子酱蛋糕,帝尊并不是十分感冒,但是看在皇后娘娘十分喜欢这名为蛋糕的甜点的份儿上,帝尊答应了慕白的要求。 这让慕白很是开心。 顾宝儿也很是开心,皇后娘娘也很是开心。 皇后娘娘和顾宝儿开心了,帝尊自然也是开心的。 看着自家爹娘都这么开心,太女殿下就更开心了:“父皇,母后,我这伤也养得差不多了,你们该让我回太女府去住着了吧?” 皇后娘娘顿时就变了脸色:“怎的?你不想和娘亲天天见面么?” 太女殿下连忙道:“这怎么可能?我自然是想和娘亲天天见面的,可是,我实在不是绣花的那块料,要是娘亲再不让我回太女府的话,无事可做的我也只剩下了绣花这种女儿家的事情可以拿来消遣时光了。” 太女殿下的绣花天赋…… 帝后二人觉得不知该如何评价,所以他们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是同意了顾宝儿离宫的事。 第357章 归府 太女殿下要回府了,从小黄门儿口中得知这个好消息的那一刻,蝶语和茉灵喜极而泣,她们等了这么久,可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早在太女殿下从延陵回来的时候,她们就巴望着殿下回府了,可是,谁能想到太女殿下只是进个宫,和皇后娘娘絮叨写女儿家的体己话,都能身受重伤呢? 不论是蝶语茉灵,都没想到这一点,而厨房的厨子们同样没能想到这一点。 那一夜,太女殿下因为“身受重伤”的缘故滞留长宁宫养伤,而太女府中等不到主子平安归来的丫鬟小厮们则是望着一桌子的美食掉眼泪。 他们巴望了快两个月的时间了,好不容易太女殿下总算是要回府了,结果在这节骨眼上居然出事了…… 小厮们和丫鬟们的心情都不是很好,所以饶是满桌子的珍馐菜肴,他们吃起来也没有半点食欲,剩了好多的菜。 蝶语和茉灵见状只好把给太女殿下准备的那些菜肴,分发给府中的下人,让他们一人一筷子的分食。 不管怎么说,给太女殿下备下的那些个吃食儿不管是滋味儿还是食材都比下人吃的膳食要好一些,要是浪费了,总归是不好的。 因此,到了最后,太女殿下的饭食进了府中小厮和丫鬟的肚子,而丫鬟和小厮吃不完的那些膳食则进了京都城内流浪狗的肚子…… 至于为什么蝶语和茉灵会做出把剩饭剩菜喂狗的决定,这就无人知晓了。 小黄门儿看着喜极而泣的两个大丫鬟,神色很是尴尬:诶呦喂,姑娘们,你们咋就不能等我走了之后再喜极而泣啊?你们当着我的面在这里哭,我真的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很尴尬的好不好? 小黄门的尴尬,蝶语和茉灵没心思去仔细考虑,她们光顾着开心了,但刚刚从厨房回来的包子却是看在眼里的,她见了这两个大丫鬟抱头痛哭,小黄门尴尬旁观的架势,顿时就一脸懵逼,立马便向小黄门儿询问缘由。 小黄门儿神情更尴尬了,结结巴巴地叨叨着:“两位……两位姐姐为何哭泣跟小的可没有半点关系啊……小的只是奉了陛下还有娘娘的命令来传达口谕的,殿下今儿个要回府了,所以陛下和娘娘传令下来要让府中宫人好好准备一番…… 谁知道小的口谕才说了一半,这两位可以做主的姐姐就又哭又笑的变成了这样子……姑娘,等殿下回了太女府,问起这两位姐姐的眼睛为何发肿的话,你可一定要帮小的作证啊,小的进了太女府之后规矩的很,哪有胆子敢欺负这两位姐姐……” 包子听了小黄门道明其中原委,顿时也觉得尴尬了。 但是她可以理解蝶语和茉灵为何失态,实在是太女殿下太久没有回府了,太女殿下离开太女府的时候还是初夏,可等太女殿下要回府之时,却已然是夏末秋初时分了。 可是理解归理解,她还是觉得蝶语和茉灵失态的不是时候。 要知道来传达陛下和娘娘口谕的小黄门儿话都还没说完呢,她们就哭成这样了,要是这小黄门儿回宫之后和陛下或者娘娘嘀咕几句的话,也许陛下和娘娘就要觉得太女府里头的小人不规矩,该好好拾掇一番了。 如此一来,太女府里头多半要多出几个管事嬷嬷来。 这,恰恰是包子不能接受的事情。 她在掖庭宫已经受够了那些个管事嬷嬷的毒手了,她不想在太女府还看见那些管事嬷嬷的身影。 包子这般想着,便用了委婉的说辞打发小黄门回宫去,为了不让那小黄门儿在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面前说出不该说的话来,她还付出了一油纸包的冬瓜糖的代价。 小黄门儿接过冬瓜糖的刹那,对包子微微一笑,然后在自己的嘴前面做了一个封印的动作,以此暗示包子他绝对不会把不该说的事情说出去。 包子微微一笑,目送小黄门离去之后,捋了袖子,左右开弓,往蝶语的背后拍了一巴掌,往茉灵的身后也拍了一巴掌。 蝶语和茉灵同时震惊地回望:“包子,你干什么?” 包子冷了脸:“两位姐姐方才失态了,若是包子不冒犯的话,怕是等殿下回府的时候,两位姐姐还在相拥而泣呢。” 蝶语和茉灵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现有多蠢!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抬起头对包子开口道:“多谢。事不宜迟,殿下今日回府,我们得赶紧打点好相关事宜才行,宴席的安排……” “宴席的安排就交给我了!只是除了宴席需要安排之外,府中还有不少事宜需要两位姐姐帮着打点。” 蝶语神色肃然:“放心吧,殿下、孔大人、慕大夫他们几位住所的打扫就交给我了。” 茉灵咬牙:“蝶语,你不能把好干的活儿全给抢了!” 蝶语给了茉灵一个轻蔑的眼神:“那不如我们两个把该做的活计换一换?我给殿下写汇报,你来负责府里头的打扫事宜?” 茉灵顿时怂了,她的确不喜欢看账本算花销给太女殿下写汇报,可是她更不喜欢带着小丫鬟们打扫啊…… “没意见了就快去干活!” “诺……” 包子眼看着茉灵在蝶语的威胁下开始翻阅账本,顿时微微一笑,她知道,茉灵又叫蝶语坑了。 府中今日的采买事宜就够记好半天的了,茉灵是怎么都不可能在太女殿下回来之前把该做的汇报给统计完毕的! 就这么着,在小厮们和丫鬟们的强烈期盼下,太女殿下回府了。 她不只自己回来了,还为太女府带来了新的成员。 比如被孔昭冠以孔姓的小正太们…… 太女殿下回来的很早,这就使得蝶语和茉灵外加包子跟花卷很是尴尬,她们都还没把府中事宜打点好呢,太女殿下怎么就回来了呢? 这和她们想好的剧本不一样! 撞见太女府众人正在大扫除的太女殿下,其实没有别的想法,她只是头一次觉得:太女府是不是该扩招员工了?似乎就这么点儿丫鬟小厮,大扫除很吃力啊! 第358章 由于争宠导致的…… 可是就算顾宝儿相对太女府的员工制度进行改编扩充,她也无法在一天之内完成这么宏大的计划,这也就意味着,太女府的大扫除注定要靠现有的小厮丫鬟们完成了…… 可是顾宝儿想了想太女府的占地面积,又想了想太女府的小厮丫鬟们的数量,她怎么都觉得,要想在天黑之前完成太女府的大扫除,够呛啊! 就在太女殿下思索问题的这会儿功夫,蝶语和茉灵回过神来了,她们先是带领着府中的小厮丫鬟们给顾宝儿行了个礼,等顾宝儿叫起之后,这两个小丫头就开始对太女殿下一诉相思之情了。 蝶语方才说了自己眼巴巴着数了多少个朝暮才等到太女殿下平安归来,茉灵下一句就来拆台:“殿下,你别信蝶语那丫头的鬼话,她哪是想念殿下呀,分明就是吃完了殿下赐下的果脯肉干嘴馋罢了!” 结果还不等茉灵说自己对太女殿下的四年是多么纯粹呢,蝶语就把茉灵的退路给断了:“我们的日子已经这么艰难了,为什么非要拆穿我呢?我虽然是思念着殿下赐下的那些个零嘴儿,可是我对殿下的思念也是半点都不带假的。 哪像你,口里说着一日不见殿下你就茶饭不思,结果殿下离开了这么久,你别说瘦个两三斤了,身上还多了不少肥肉!” 茉灵咬牙:“蝶语,你是不是欠打?” 蝶语瞥了一眼顾宝儿,见她眼底满是笑意,心下一松,回望茉灵的瞬间便毫不犹豫地开启了嘲讽模式:“来啊,反正我这个光脚的不怕你这个穿鞋的!你要敢跟我打架,看我不泼死你!” 蝶语这威胁是十分具有杀伤力的,因为她身边正好有一个水桶,而她手里正拿着舀水的瓢,可想而知,只要茉灵敢动真格的,蝶语绝对不会怕她。 大不了大家伙儿一起做落汤鸡罢了! 茉灵自然也知晓这一点,所以她咬了咬牙,到底还是咽下了这口气,只是终究心意难平:“当着殿下的面儿,你就该这么威胁我说要动粗,你倒是好大的威风!” 茉灵这是赤裸裸地在顾宝儿的面前给蝶语上眼药了。 蝶语闻言当即便怒了,她勾唇冷笑:“是啊,我若是不威风一些,又怎么压得住你这个小妖精?当着殿下的面儿你尚且如此做妖,离了殿下,若不是我压着你,焉知太女府要叫你折腾成什么样子。” 事情闹腾到现在,无论是蝶语还是茉灵话里头都带了三分火气,如果说他们刚开始还是在说笑,现在,那就是真的在吵架了。 太女殿下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她知道自己必须出面阻止了。 她再不出面怕是不行了,这两个丫头语气里头的火气越来越大,要是她再不出来拦着,怕是这两个小丫头当真可以干出当着她的面儿撕逼的事情。 “好了,你们两个都少说一些。本宫离开太女府将近三月,本宫相信你们都是想念本宫的,若不是太女府离不得你们,你们定然是会想着跟本宫一起走一趟延陵的。 可是,这并不代表本宫可以容忍你们仗着打理太女府有功就在本宫的面前闹内讧!蝶语茉灵,你们两个的本事和熏衣相比还是弱了一些,这一点,你们服是不服?” “服了。”蝶语和茉灵异口同声道,她们虽然觉得熏衣古板了些,但是她们对于熏衣的能力还是十分佩服的,因为熏衣凭借一人的能力就能够将太女府的上上下下包括人事往来打理得井井有条,而她们是万万做不到的。 蝶语和茉灵两人合理打理太女府尚且感到些许吃力,更何况是只凭一人之力呢? 所以顾宝儿将熏衣抬出来的时候,无论是蝶语还是茉灵都服了。 见蝶语和茉灵的火气散去了一些,顾宝儿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轻叹一声继续开口道:“我不强求你们做到熏衣那样,因为熏衣管事的天赋比你们强。” 说到这儿,顾宝儿就想叹气,熏衣居然是西戎人派来东墨的细作…… 这让她很是介意,虽说熏衣极有可能是她的姊妹,可是她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无论是父皇还是母后都不会允许她继续活下来了…… 事实的确如此,却也不尽然如此。 那个名为熏衣的东墨宫婢的确死去了,可是熏衣还活着,或者说,决心为自己母亲复仇的西戎公主白熏衣,依然还活在这个世上。 她身体流淌着的是墨沉舟还有白秋芫的血液,她继承了身为支配者的天赋,所以熏衣的大局观,一直都很出色,这一点,是蝶语和茉灵比不了的。 但是,无论是太女殿下还是蝶语茉灵,都不知道这一点。 不过这并不影响太女殿下将熏衣视为一个具有出色管理天赋的人才,她是真的觉得熏衣很出色,因为不是每一个细作,都能够出色到被敌方首领视作心腹的! 熏衣几乎没有弱点,甚至如果不是因为龙四的那一句话,熏衣被抓了个正着,她不可能会被认为是细作。 但是叹气归叹气,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太女殿下看见蝶语和茉灵眼神黯淡,连忙开口道:“但是,我不要求你们像熏衣一样强,因为像熏衣一样的丫鬟,终究是少数,而像你们一样有长处也有短处的人,才更加真实更加常见。 我只希望你们认识到一件事,如果离了你们任何一人,太女府绝不可能被打理得这么好。” “如果你们不信的话,我大可将府上事务平分,分别交付给你们两个人,我会给你们一天的时间,如果谁可以出色地完成全部任务,她就将成为太女府的大管事,而另一个没有完成任务的,将失去现在拥有的那些管事权利。 你们意下如何?” 蝶语和茉灵对视一眼,她们都看见了彼此眼底的那一份战意,因此两人竟是不假思索便立马回道:“但凭殿下做主!” 这,是摆明了要战上一场了。 顾宝儿闻言叹了口气:“如此也好,你们要比就比上一场吧,只是本宫有句话一定要说,就算你们要比,也得先合力把厨房先给本宫拾掇干净了再说!” 第359章 “血案” 蝶语和茉灵明白顾宝儿的意思,就算她们想要比拼自己的能力孰强孰弱,也必须先把厨房拾掇干净了再说,因为厨房是厨师烹制膳食的地方,要是没有干净的厨房,太女府这么多人的午膳要怎么办? 难道要叫太白楼外送这么多人的膳食吗? 虽然太白楼愿意给太女府送外卖,可是这并不代表太白楼愿意送这么多外卖…… 所以蝶语和茉灵十分干脆利落地应了声“诺”,就开始带领着自己惯用的属下打理太女府了,而太女殿下和她的小伙伴们完全被无视了…… 至于太女殿下他们为什么会被无视,这是一个值得考究的问题。 当太女殿下发现自己被蝶语和茉灵两个小丫头双双无视的时候,她的神情很是复杂:“这两个小丫头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比较强还真的是很拼呢。” 慕白闻言轻叹一声:“殿下,你以为她们两个真的只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比较强么? 事实并不是如此。无论是蝶语还是茉灵,她们心里都挤压了许多对于对方的不满,而殿下提出的能力测试,只是给了她们两个发泄心中怨气的渠道罢了。 能力测试的结果对她们而言其实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过程,只要她们在比试的过程中发泄完了自己的怨气,自然也就会开始发现对方的优点,从而明白殿下的用意。” 顾宝儿神情一变:“换句话说,要是两个人心中怨气深厚的话,今日的测试不仅不能让她们明白合则两利的原则,甚至还会埋下太女府内讧的祸根?” 慕白颔首道:“正是如此。若是蝶语和茉灵心中的怨气都深厚到了无法化解的地步,那么二者只能存其一。 可若是只有一人体会到了殿下的意图,那么另一个心存怨念之人将注定离开太女府。 因为太女府,容不得祸根!” “我只希望,她们两人都能明白我的意思。” 顾宝儿叹了口气,她算是明白了,她只是战争的导火索,却不是战争的主要起因……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比试开始之后,她这个主子在蝶语和茉灵两个小丫鬟的眼里的存在感还不如蜘蛛网以及庭院树下的落叶。 这真是让太女殿下觉得很是尴尬的一件事,所以她思索了一会儿决定让孔家的正太军团进库房去搬一堆椅子出来。 没错,太女殿下决定带着小弟们看戏吃瓜磕瓜子了。 没多大会儿功夫,正太军团们就带着好几条长条板凳以及三张雕花太妃椅回来了。 顾宝儿看到雕花太妃椅的时候很是吃惊:“你们怎的把太妃椅给搬出来了?” 孔琉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阿肆说这样的椅子坐着比较舒服,所以我们就搬了三张出来给殿下,慕大夫还有师傅坐。” “那你们为什么不多搬几张出来呢?” “我们是习武之人,坐那么舒服的椅子也没啥用。 就连这几条长条板凳,还是阿肆怕我们扎马步会坚持不下去才一定让搬出来备用的。” 小正太的回答让顾宝儿一怔,随即微微一笑,她把这几个小少年带回京都本来也只是一时兴起,可是现在,她开始发现,自己一时兴起带回来的少年们,似乎是难得的璞玉…… 孔琉的回答让太女殿下一展欢颜,这让他们的师傅孔昭很是满意,所以他决定给少年们一些奖励。 “小琉,阿肆,你们没发现今天的天气很是炎热么?” 小正太们立马点头如捣蒜:“师傅你说得对今天当真是要热死个人了!” “那你们还不赶紧出门买点儿瓜果回来,是想眼睁睁地看着殿下还有师傅渴死在这儿么? 你们要知道,眼下有空闲出去买瓜果的人,可就只剩下你们了。” 孔琉闻言当即勾唇一笑:“师傅,就算你想吃瓜果也好歹给我们哥儿几个一些银子啊,没得银子我们怎好跑腿?那等靠拳脚强抢的事儿,我们孔家子弟可是做不出来的!” 孔昭听闻孔琉这番话,忍俊不禁道:“你这小子倒是个滑头,给,这是银子快带着你的兄弟们出门买瓜果去吧,我丑话先说在前头,你们要是花了大价钱买来了烂瓜,仔细你们的皮!” 孔琉笑得狡黠:“这哪能啊?师傅,你莫不是忘了,遇见你们之前,我们可是在人牙子手下挣命的人!” 话音刚落,孔琉挥挥手便带着他的几个兄弟离去,几个小少年举手投足间竟是已然带了一股将士才有的令行禁止的风范。 孔昭看了一怔,轻声呢喃:“殿下,你说我们将他们带入京都,究竟是对是错……” 几个小少年,各有自己的长处,他是真怕他们被京都的繁华迷了眼,失去了属于自己的光辉。 顾宝儿轻笑道:“这种事情,谁能断言呢?只是我知道我绝不会后悔带他入京。” 慕白颔首表示赞同,孔昭一脸错愕,正欲发问,便眼睁睁看着一堆的新鲜瓜果在自己眼前竞相滚落,成了一地的烂果子! “啊……我的瓜!全都烂了!”顾宝儿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这哽咽的少女不是包子姑娘又是谁? “殿下?你回来啦!”包子看见顾宝儿的那一刻,眼神里头是纯然的欣喜,以至于她疏忽之下一脚踩上了西瓜皮,身体平衡顿时失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顾宝儿扑去! 那流了一地的,哪里是血液,分明是西瓜的果汁啊! “殿下小心!”包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然而,顾宝儿已然闪躲不及。 眼看着一场血案发生在即,顾宝儿神情顿时一变,而孔昭则是努力向包子赶去,试图以身阻挡包子的攻势…… 就在这个时候,慕白十分淡定的在包子姑娘的脚边又放了一块西瓜皮! 接着,奇迹发生了,随着血色汁液的迸溅,包子居然踉跄着立住了! 虽然她的脚步依然有些踉跄,但是她还是立住了! 孔昭见状心下顿时一松,还好包子立住了,不然他怕是要把包子给推回去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到时候,包子一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的pose就无法避免了…… 这场景太美,孔昭不敢想象。 第360章 包子姑娘的怨念 包子发现自己不用摔倒了的时候,内心是十分庆幸的,所以她给了在自己脚下放了另一块西瓜皮的慕白慕公子一个感激的眼神。 然而,慕白慕公子这会儿正在凝视顾宝儿,所以包子姑娘充满了感激的眼神,他完全没有收到。 包子很无奈,如果慕白给她回一个微笑的话,她心里会舒服很多,但是事实是,无论是帮助她站住不摔倒的慕大夫还是身有武艺的孔大人,他们之所以这么紧张都是因为害怕自己把太女殿下给扑倒在地! 这也代表着,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太女殿下会被自己给殃及的话,那么自己无论摔得多么凄惨这两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都是连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的! 这残酷的事实,让包子姑娘的心情不是很美丽,但是她知道,自己是太女殿下的丫鬟,就算再不开心,在太女殿下的面前也要保持微笑。 所以当包子稳住了身子之后,第一时间就面带微笑地向太女殿下行了个礼,柔声道:“殿下,方才包子一事情急,所以失态了,还请殿下责罚。” 包子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顾宝儿还怎么罚她? 更何况顾宝儿骨子里头还是大天朝的思想占据统治地位,她所能想到的最大力度的处罚,也不过就是扣工资罢了,换句话来说,她所能下达的最大处罚也就是罚包子的月例…… 至于那些什么杖责之类的处罚,顾宝儿于心不忍,是绝对不会下达命令的。 因此,当包子文文弱弱地向自己行了个礼之后,太女殿下只是叹了口气让她走路的时候小心点就没再说别的了。 顾宝儿并没有把包子的委屈太当一回事儿,毕竟人是要走路的,既然要走路,总免不了要摔跤的时候。 摔一跤,长点记性,以后走路的时候,自然就会小心,不会再摔得像今天这么惨了。 太女殿下并没有说什么很过分的话,但是包子姑娘却因此对太女殿下心生怨气。 她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是太女殿下手下的丫鬟,拿的是太女殿下的月例银子,有对太女殿下效忠的义务,但是,这也就意味着太女殿下有保护她的义务。 太女殿下是她的主子,她享用了自己的忠诚,那么太女殿下就必须保护自己的安危! 可是今天太女殿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她面前滑倒,却连一句安抚的话都没有说,更没有让别的丫鬟给自己送点儿活血化瘀的膏药来,这说明太女殿下一点儿都没把她当作自己人! 包子姑娘是很极端的,她觉着太女殿下没把她当作自己的身边人,那么也就不配享有她的忠诚。 包子姑娘危险的想法导致她采取了危险的举动,她居然在太女惯爱吃的酸辣口味的拍黄瓜里头动了手脚! 太女殿下早上看戏的时候花了许多的体力,因此她吃午膳的时候,已经是出于前胸贴后背的无比饥饿的状态了,这也使得太女殿下无心查看自己的膳食是否被人动了手脚。 太女殿下也不想再花费心力查看,在她看来,包子是由皇后娘娘拨给自己的丫鬟,又在太女府里头呆了这么久,怎么都不可能会是细作,所以包子姑娘烹制的膳食,她吃着很是放心。 顾宝儿放心的人,孔昭也是放心的。 所以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包子姑娘可能会在膳食中动手脚的可能性…… 孔昭认为:太女殿下的膳食上桌前要经过银针查验,上桌之后更是要经由他这个药人试吃,所以想成功通过膳食对太女殿下下手的可能性接近于零! 毕竟只要膳食里面有毒,他这个试吃的药人绝对是反应最快的! 但是孔昭忘记了有一种颇具心机的毒,名为食材相克…… 而这种毒,他是不会立马就产生反应的! 慕白的确把食材相克的事儿给放在心上了,但是他没有想到,包子居然做得出把花生粉末添加到拍黄瓜的酱汁里头的事儿…… 所以这道外表十分安全内里却藏了恶意的拍黄瓜,成功地突破了银针、孔昭、慕白三道大关的防锁,被毫无戒心的太女殿下一扫而光! 太女殿下吃完了拍黄瓜没多久,便觉得肚子一阵阵地疼…… 馒头小姑娘顿时就方了,太女殿下这苍白的神情,实在是不能不让她怀疑,馒头小姑娘当下便轻声呢喃道:“今儿个的菜里,不会有毒吧?” 孔昭神色一变:“绝不可能是毒,如果是毒,银针绝对不会一点反应也没有,便是那等银针测试不出来的毒,也过不了我和慕白这关。” 慕白颔首,冷冷一笑:“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殿下吃坏了肚子,这会儿肚子里头正翻江倒海地闹个不停!” 顾宝儿已然痛得说不出话来,但她听闻慕白这番话之后,依然咬着唇儿点点头表示赞同。 馒头正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慕白寒声道:“你还愣在这儿做什么?没见殿下痛得狠了么,还不快带殿下去净房?还是说你觉得我和孔大人更适合带殿下去净房?” 馒头一囧,她这不是懵逼了嘛?她要不是被太女殿下给吓坏了,一定会找点想到该怎么办的! 但是馒头姑娘知道现在不是自己发呆的时候,所以她回过神来之后立马就拉着太女殿下朝净房出发了,如此一来,留在餐桌边的人竟只剩了慕白和孔昭。 孔昭拧了眉:“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白寒声道:“只有可能是吃坏肚子了。可是今儿个的膳食,我都看过了,绝没有什么相克的地方……” 孔昭闻言,先是叹了口气,接着便脸色一沉:“你只是看过了膳食,没有仔细品尝过吧?如果那厨子把相克的食材磨成了粉末或是将汁液加入别的菜肴的话,只是看,是看不出来的!” 慕白一怔,回过神来后已然冷了脸,唇角一丝笑意也无:“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只好把厨房里头的那些个小厮丫鬟都收拾一通了,至于现在,我得先尝尝这些菜肴的汤汁,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第361章 脚软的太女殿下 就在慕白还留在院子里头分析顾宝儿为何突然腹痛不止的空当,馒头拉着太女殿下健步如飞,她们的目的地是净房! 馒头好歹是掖庭宫出来的丫鬟,又有武艺在身,她的耐力比顾宝儿好了不止一成,所以太女殿下气喘吁吁的时候,馒头还是脸不红气不喘的状态。 “馒头,缓一会儿吧……”顾宝儿咬着唇儿用颤抖的声线要求馒头放缓脚步,因为她是真的上气不接下气了,要喘不过来气儿了! “不行啊,殿下你再撑一会儿吧,我们现在不能放慢脚步啊,这儿离净房可还有不少的距离呢,要是殿下一不小心失态了的话,为了维护殿下的威严,陛下和娘娘是一定干得出来封口的事儿的! 所以殿下,为了奴婢的性命,请你见谅,奴婢要得罪了!” 顾宝儿顿时就懵了:“你的意思不会是……” 要是我失禁的样子被人看到了,他们都得死? 馒头神情严肃:“正是如此!所以殿下,为了府中丫鬟还有小厮们的性命着想,请你原谅馒头的冒犯。” 太女殿下发现自己的脑细胞有点不够用了,她看着馒头的小脸蛋,懵逼了好一会儿才回道:“你要如何冒犯于我?” 馒头沉吟了好几息的功夫才咬了咬牙,道声“得罪”,便把顾宝儿拦腰一抱,抱着顾宝儿就往净房狂奔而去…… 顾宝儿没反应过来就被馒头给拦腰抱起来了,等她反应过来之后,她已经在馒头怀里了,因此为了不摔跤,她必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配合馒头的行动,以免馒头一个手抖就把她给摔地上去了! “馒头,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顾宝儿的心情很是复杂,馒头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和她这个躯体差不多年岁,但她却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成年人,所以太女殿下这会儿的心情复杂地无以言表。 一个心理年龄十八岁的成年女子居然叫比自己小个四五岁的小萝莉给拦腰公主抱了,这事情说出去,好玩不好听啊! 馒头摇头道:“殿下还是闭嘴吧,节省点体力压制那啥的冲动。眼下最宝贵的就是时间了,要是让殿下自个儿慢慢走到净房的话,怕是殿下就要失禁了。” 馒头不放人,顾宝儿还能说什么呢? 她是最了解馒头的,这个陪着她走了一趟延陵的小丫头,又见证了慕白与她情定的小丫头,对她的忠诚是高于一切的,她会采取冒犯自己的举动,不止是因为她不放心把守卫自己的任务交给别的丫鬟,更是因为,她不想让太女殿下有失态的时刻! 太女的弱小,她知道就够了!知道太女弱点的人越少越好,知道太女殿下黑历史的人,自然也是越少越好! 所以太女殿下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默默地调整了自己的姿势,以此减少馒头的体力消耗。 但就算是如此,馒头的体力也不够了,而此刻,馒头和顾宝儿距离净房还有不少距离。 就在馒头气喘吁吁急的快哭出来的时刻,顾夜离现身了。 她瞥了馒头一眼,叹了一口气道:“把殿下交给我吧,我的体力,比你多一些,足够撑到把太女殿下送到净房了。” 馒头顿时长舒了一口气:“顾大人,殿下就交给你了!” 顾夜离接过羞涩万分的顾宝儿,浑不在意般轻笑一声:“我是殿下的暗卫,守护殿下本就是我的职责,若是你今儿个不在,我也是要抱着殿下赶去净房的。” 话音刚落,顾夜离便提了一口气,抱着太女殿下开始用轻功赶路。 馒头虽然不会轻功,但是她胜在没有负重,所以一时之间,顾夜离竟是无法拉开和自家徒儿的距离。 顾夜离的脚程,比馒头还是快了不少的,于是乎,当太女殿下快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的时候,顾夜离和太女殿下以及馒头姑娘总算是看到了净房。 顾夜离赶紧低头在顾宝儿耳边轻声呢喃:“殿下,撑住,你再撑一会儿,我们就要到净房了。” 顾宝儿闻言,咬着唇儿点了点头:“嗯,我会尽力撑住的,为了你们两人的性命……” 万幸,就在顾宝儿再也无法压抑住自己的洪荒之力之前,她进了净房。 于是乎,守在净房外头的馒头小姑娘和顾夜离顾大人但闻一阵如水泻般的稀里哗啦之声后,便听得太女殿下用无比虚弱的声音呼唤道:“馒头,进来,扶着我,我要站不住了。” 是的,由于拉肚子拉的太狠的关系,太女殿下虚了,太女殿下一虚吧,她的腿脚也就软了。 馒头闻言赶紧进去搀扶自家主子,她是当真怕顾宝儿腿脚不稳给摔了。 当顾夜离看见步履蹒跚在馒头的搀扶下才勉强立住的太女殿下的时候,她很是吃惊:“殿下,你这回似乎泻得狠了,伤了底子。” 顾宝儿懵了:“我脸色很难看么?我只是觉得腿脚有点软,至于别的,也没什么。” 顾夜离郑重点头:“殿下脸色蜡黄,只需一瞧,便知是伤了底子了。如果是寻常的吃坏肚子,殿下应该不会反应这么大才是。” 顾宝儿把顾夜离这话好好琢磨了一番,神情顿时严肃了不少:“你的意思是?” “殿下的午膳怕是被人动了手脚了。” 顾宝儿闻言冷哼一声:“我想也是,若不是我的午膳被人动了手脚,我便是腹痛导致腹泻,也不会气色差到这般地步。只是我当真要佩服一番那个在我午膳里头动手脚的厨子了,他居然能在包子、慕白、孔昭三人的眼皮子下对我入口的膳食动手脚,当真是好手段。” 顾夜离听到这儿,神情却是更加冷漠:“殿下,若是这三个人之中有人动了手脚呢?连龙四都可以因为一己私愤背叛殿下,焉知孔大人他们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但是属下坚信,无论是孔昭还是慕大夫,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因为他们都曾陪着殿下出生入死!” 第362章 令人气愤的背叛(1) 虽然顾宝儿因为腹泻的缘故伤了身体的底子,导致身上气力不足,但是听闻顾夜离这番话的时候,由于发自内心的气愤,顾宝儿竟然得以推开馒头只靠自己的力气立住。 她看着顾夜离,面色沉凝:“夜离,你说这话可要有依据。本宫,再也受不住任何背叛了。” 熏衣的背叛,对她来说也只是惋惜了片刻,因为曾经同熏衣朝夕相处对熏衣万分信任的那个女孩儿,到底不是她。 但是包子对她来说是不同的,虽然包子和她相处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但是包子,是顾宝儿自己任命为膳房管事丫鬟的,她的权力体系独立于蝶语和茉灵的管制之外,自成一派,这是为什么? 因为顾宝儿相信包子,她相信能够从掖庭宫走出来的包子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分得清楚自己的身份,明白自己该有的定位,她更相信自己的母后和自己都不会看错人。 但是顾夜离这番话说是赤裸裸地挑拨离间也一点也不过分了,她说动手的人极有可能是包子、慕白、孔昭三人中的一个,又用那般斩钉截铁般的语气说她相信慕白和孔昭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那么顾夜离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她怀疑动手的人是包子。 她怀疑在顾宝儿的膳食中动手脚的人是顾宝儿亲自任命成膳房管事的包子。 顾宝儿害怕顾夜离所说的正是真相,所以她气愤。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就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背叛了她,慕白和孔昭也会站在她的身后。 因为慕白和她情定一生,而孔昭,则视她为救赎。 顾夜离明白顾宝儿内心的挣扎,被自己信任的下属背叛了,而且还是在膳食中动手脚,这样的手段,实在是太过让人气愤,如果自己猜测的便是真相,那么殿下,很难再信任他人了。 因此她看着顾宝儿半晌,叹了口气:“夜离所言,不过片面之词,夜离也希望,我方才所说的,不过没有依据的片面之词。事实究竟如何,还得殿下和孔大人慕大夫合力探知,夜离帮不了殿下什么。” 话音刚落,顾夜离朝顾宝儿施了个礼,便再次隐匿到暗处去了。 顾宝儿在顾夜离离开的那一刹,身子骨顿时一软,馒头连忙搀扶住她,口里轻声呢喃:“殿下,你何必逞强呢?” 顾宝儿闻言苦笑:“不是本宫要逞强,方才,我是气得狠了,才会把你推开的。 好了,前事休提,我们快些回去吧,若是因为我们回去得慢了,让那混蛋有了毁灭蛛丝马迹的机会,可就不值当了。” 馒头应了声“诺”,便搀扶着脚软的太女殿下回院子去了。 这边太女殿下和自家小丫头正在朝院子出发,另一头的慕白和孔昭却是已然进了厨房。 包子看见慕白和孔昭走近厨房的时候,很是错愕,但下一刻,她便在脸上挂了个笑,冲慕白和孔昭施了个礼然后道:“孔大人,慕大夫,厨房脏乱之地,你们怎的就进来了,要是被油污弄脏了袍子的话,包子可没法赔。 若是殿下馋了什么新鲜瓜果,只管同我说来,我立马切洗了瓜果呈上去。至于两位大人,你们还是站出去比较好一些。” 这便是委婉的逐客了,但是无论是孔昭还是慕白此时此刻都懒得去辨别包子话里头的另一重意思。 孔昭听了包子这一番话,脸上丝毫不见笑意,脚步更是从未移动,他只管寒着脸冲包子问道:“你个丫鬟倒是胆子大,敢把我和慕大夫一同赶出去!罢了,我也懒得和你计较,毕竟不让闲杂人等进入厨房是你这个管事的职责。 我只问你一句,那盘子拍黄瓜是由谁做了,又是由谁呈上去的?” 包子听闻孔昭这番话,手指顿时便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她手指颤抖的幅度并不是很大,但是却被一直关注着她的慕白给看见了。 那一刻,慕白眼底划过一道精光,他敢断定,这个丫鬟心里有鬼! 那盘拍黄瓜的猫腻,她定然是知晓的。 包子心里的确有鬼,因为那盘子拍黄瓜,是她自己做的,而花生粉末更是她自己研磨好了加进拍黄瓜的酱汁里头的,正是因此,她不敢把端菜的差事给了她人,自己揽下了。 这一刻,包子的内心慌乱无比:该死……怎的这么快就露馅了?明明我没有贪多,花生粉末加的恰到好处。 但是包子毕竟是掖庭宫里头出来的丫鬟,心理素质很硬,她慌乱也不过一瞬,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开始思考如何回话。 只不过几息的功夫,包子便装作懵懂不知的样子问道:“那拍黄瓜是我一人做的,也是由我自己呈上去的,发生什么事了么?可是殿下喜欢,打算再来一盘子?” 慕白闻言寒声道:“你的心思倒是够毒,就那么一盘子拍黄瓜都够殿下消受的了,你竟然打算再补一刀?孔昭!你还在等什么?” 孔昭信慕白,因为慕白找出了有猫腻的菜肴是拍黄瓜。 所以当慕白示意他动手的时候,孔昭竟是毫不犹豫地卸了包子的胳膊,又将自己负在身后的宝剑取下,用硬实的剑鞘击断了包子的腿! 包子猝不及防被孔昭剥夺了四肢的控制权,当即痛呼一声,软倒在地:“孔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奴家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又何必对奴家下此毒手!” 孔昭掸了掸衣摆,看着包子的眼神何其愤恨:“你问我做什么?自然是打断你的手脚,叫你明白行动不便的苦处!再来,你我二人往日的确无怨,但是近日却着实有仇! 你既然有胆子在给宝丫头的膳食里头动手脚,那你就该做好东窗事发之时被处死的觉悟!” 包子当即红了眼眶,哽咽道:“孔大人,我没有!我绝对没有在殿下的膳食里头下毒!” 慕白闻言冷冷一笑:“我可没有说你在殿下的膳食里头下毒,因为你很清楚,下毒绝对过不了孔昭那一关,你只是在给殿下的拍黄瓜里头加了花生,是不是?” 他伸手勾起包子的下巴,眼里满是狠戾。 第363章 包子背叛的可笑原因 包子瞳孔猛然扩散,她咬紧牙关,用充满怒气的声线回道:“我没有!花生与黄瓜同食会导致腹泻,这一点我身为厨子又怎么会不知道?我对殿下忠心耿耿,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慕大夫,就算你找不出在殿下的膳食里面动手的人,也不能拿我来顶罪吧?我身为殿下亲自任命的膳房管事,因为膳食的关系导致殿下生病要受罚的话,我认,因为我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 但是,如果你因为我一时失察就要在我身上施加这样的罪名的话,请恕我不能容忍,我要进宫面见皇后娘娘和陛下,述说自己的冤屈!” 慕白手指缓缓收紧,莹白如玉一般的指甲在包子的下巴留下红印:“述说自己的冤屈?你有何冤屈可言?断了手脚你还想着进宫,你以为你做下的那些事,是你三言两语轻描淡写便可以掩盖过去的么?” 包子冷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慕大夫若是硬要让我去死的话,那么包子也无话可说。” 面对生死的威胁,包子的演技已经达到了满分,她已经成功点亮了撒谎不眨眼的技能! 但是,这一切都太迟了,先前她露出了好几处破绽,所以眼下她的表演在慕白眼里处处都是漏洞。 “你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慕白叹了口气,示意孔昭松开他一直紧握着的左拳。 孔昭见慕白示意自己松开手,便冷笑一声,在包子眼前松开自己一直紧握着的左拳,他紧紧握在掌心的赫然是一张被折叠了数次的绸缎织就的锦帕。 “不过就是一****帕罢了,这又能说明什么?”包子眼神冷漠,她知道自己表现得越是理直气壮,等会儿等太女殿下回来成功脱罪的可能性就越大。 也唯有如此理直气壮,她才能咬紧牙关撑到太女殿下回来为自己做主,同时在太女和慕白孔昭之间留下一条裂痕! 孔昭不言不语,只是缓缓张开那****帕,包子赫然发现,那锦帕被酱汁浸染,而且那酱汁散发着黄瓜的清香气息,但这并不是重点,真正的亮点是锦帕上附着的黄色粉末…… 那是她加入到拍黄瓜里头的花生米磨成的粉末啊! 慕白冷冷一笑:“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说吧。” 包子装无辜:“这酱汁上散发着黄瓜的清香气息,又能说明什么呢?” “你装,你接着装。”慕白突然不想再说什么了,因为他讨厌透了自己面前这一张眉梢眼角都透着虚伪的容颜。 他甚至后悔,早上为了避免她失态,他在她脚下放了另一块西瓜皮的举动。 包子继续装无辜:“慕大夫,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话音刚落,孔昭又出手把包子的下巴也给卸了。 慕白一脸错愕地望向孔昭:“你干什么?” 孔昭冷冷一笑:“我烦了。慕白,你还没发现么?这个丫头是死不认账的。你就算问她再多是事情,她都能给你装无辜。你要问她身后的人是谁,她一定会扯着嗓子表忠心,说她对太女殿下忠心耿耿,她对太女殿下的忠心天地可鉴!” “这样的套路,我见多了,慕白,你要知道,我不仅是羽林卫指挥使,我也是殿下的暗卫。”孔昭叹了口气,看向慕白的眼神写满了执着:“把她交给我吧,我会让她明白后悔这两个字怎么写的,如果宝丫头的处罚,不能让我抒发心中怒火的话。” 慕白勾唇一笑,只说了一个字:“不。” 他的眼神也是那般执着,不见丝毫退让之意。 孔昭和慕白对视了半晌,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负责弄死,你负责救活,怎么样?” “没心情,浪费我精力,还糟蹋药材!” 慕白的回答让孔昭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沉思了好久才开口道:“可是这丫头只有一个,切成两半她是绝对挺不住的。” “你说得挺有道理,不如这样,我给你药,你来下药?” “可以有。” 孔昭和慕白达成了交易,看向包子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恶意。 而此刻,馒头小姑娘刚刚搀扶着步伐无力的太女殿下回归庭院。 当太女殿下发现餐桌旁边的慕白和孔昭都不见了的时候,她短暂懵逼了三秒钟。 然后,太女殿下就被耿直无比的馒头小姑娘的问题叫回了神,她说:“殿下,慕大夫和孔大人怎的都不见了?” 顾宝儿回过神后便蹙眉思索了片刻,然后轻声说道:“走,我们去膳房。” 馒头小姑娘赶忙虽然没听清楚太女殿下说的话,但是她通过太女殿下视线所在的方向,成功地判断出了太女殿下的目标所在地。 顾宝儿抵达战场的上一秒,孔昭刚好把包子的下巴又给上回去了,所以在太女殿下推门而入,用无比气愤的声音问包子为什么的时候,包子下意识地回道:“殿下,我是冤枉的!” 太女殿下呵呵冷笑:“不打自招,我有问你为什么背叛我么?我问的慕白还有孔昭为什么对你下手!你要是还有点脑子就该知道,你求救求的太早了。 我本来只是怀疑背叛我的人是你,但是现在我确定了,包子,在我的膳食里头动手脚的那个人绝对是你。” 看着顾宝儿冷漠的眼神,包子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太女殿下从来就没有忽视过她。 她之所以不安抚跌倒的自己,只是因为她希望自己可以坚强一些,长点记性避免以后再犯罢了。 看见包子下巴上的红印,顾宝儿叹了口气,从腰封里头掏出锦帕,轻轻揉了揉包子下巴上的红印:“你怎么就不知道长记性呢?摔跤这种事情,一次也太多了。你摔跤了,我不扶你,不代表我不看着你啊。 可是这一次,我不是不扶你,而是已经扶不起你了。你若是怨我,与我直说,我还能为你另谋出路,可你背着我做这种事儿,我已经没有扶你起来的理由了。 只是我还想知道,你为什么怨我,毕竟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包子沉默半晌才开口道:“因为慕大夫不让我跌倒的原因是他不想让殿下受我牵连……而殿下,更是对我不闻不问。” 这理由还真是可笑啊…… 顾宝儿叹了口气,笑容无力,对包子道:“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第364章 水煮鱼片上线 包子的下场顾宝儿没有过问,她把包子交给孔昭安排了。 但是她依然好奇一件事,慕白和孔昭是怎么断定动手的人是包子的,以及他们又是怎么找到证据的。 慕白和孔昭异口同声地解答了太女殿下的疑惑:“因为我相信,动手的人绝对不会是慕白(孔昭),所以在你膳食里头动了手脚的人只有可能会是膳房的人!” 说到这儿,孔昭顿了一会儿,然后给了慕白一个赞赏的眼神:“我说会不会是厨子将相克的食材磨成了粉末加入殿下的膳食里头了,慕白听了我这话就把殿下惯爱吃的拍黄瓜作为排查重点了。 慕白是既不喜欢黄瓜的味道的,所以这盘子拍黄瓜他没有尝过,也正是因此,包子动的手脚没有被发现。但也因为这个原因,慕白只尝了一点儿酱汁就发现拍黄瓜的酱汁里头加了磨得细碎的花生粉末……” 顾宝儿听到这儿十分震惊,她万万没想到慕白的舌头居然这么灵敏,因为她就一点儿都没尝出来花生的味道。 “但是要想动手拿人,必须要有证据,所以我就问慕白有没有法子把拍黄瓜的酱汁里头的花生粉末给想法子过滤出来,然后慕白就拿了贡品锦缎做的帕子来过滤黄瓜酱汁! 虽然暴殄天物了些……但是我还是相对慕白说一句,干得漂亮!” 这也是顾宝儿相对慕白说的,为了过滤酱汁毁了贡品锦缎做的帕子也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要知道,古代的锦缎等物,一丝一缕都需要耗费大量的劳动力去织就…… 慕白这酱汁一倒,这张帕子是定然不能再用的了。 但也正是因为他这一倒,能呈现出最具有说服力的证据。 顾宝儿看着那华美的锦缎,很是心疼广大劳动人民们…… 但是想着想着,她就笑开了:“慕白,你干得漂亮,要不是你这异想天开,怕是包子是绝不会认账的。” 慕白闻言冷哼一声:“便是我毁了给殿下备的锦帕又能如何?那丫鬟看着这花生粉末终究是不肯认账,哪怕叫孔昭卸了胳膊断了手脚,她也一心不肯认账。若不是殿下你来得时机太过巧妙,动摇了那丫鬟的心神,怕是我们说不得要进宫走一趟了…… 那丫鬟口口声声含着冤枉,说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找到了证据的我,也是很无奈啊。” 慕白这一句我也很无奈,彻底让顾宝儿笑喷,但是很快,顾宝儿就发现了新的亮点。 她一脸错愕的望着慕白:“你说你毁了给我的备下的锦帕,这是什么意思?我那么多****帕,难道还缺你这一张了?” 慕白轻笑摇头:“这****帕不一样,因为慕白之所以备下这****帕,全然是因为害怕殿下明儿个用膳的时候汗流侠背的缘故。” “汗流侠背?” 顾宝儿更加好奇了,但是慕白就像是个锯了嘴的葫芦,无论顾宝儿怎么盘问,他也是不肯再开口的了。 于是乎,郁闷无比的太女殿下只能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再然后,第二天的晚膳,一大盆红艳艳的东西就摆在了顾宝儿的面前。 顾宝儿仔细端详了半晌这盆香气扑鼻的鱼类料理,看向慕白的时候,眼眶居然含了泪水:“慕白,你是怎么把这盆水煮鱼做出来的?” 是的,慕白呈现在顾宝儿面前的这盆鲜香扑鼻,汤色红艳的鱼类料理正是令广大吃货魂牵梦萦的水煮鱼啊! 慕白笑容温和:“慕白,自然有慕白的方法。况且,慕白这一盆水煮鱼的滋味儿,也许并没有殿下所畅想的那般美好,因为慕白的刀工,比不上孔大人。” 慕白的刀工当真比不上孔昭么? 这当然是谦虚的说法,事实上慕白的刀工足可与孔昭并肩。 也正是因此,顾宝儿在夹了鱼片入口的时候,才会觉得这水煮鱼片的口感,是自己从未体验过的鲜嫩,入口即化。 “好吃!” 此时此刻,顾宝儿脑海里头除了好吃这两个字已经没有了别的想法。 鱼片被片得很薄,因此给人一种入口即化的口感,但是事实上,水煮鱼片并没有化在人的口腔里,它依然静悄悄地躺在舌尖之上,除非你用牙齿去咀嚼,不然它就在那里,不曾来去…… 而咀嚼水煮鱼片的时候,属于鱼的鲜香气息更是在舌尖狂舞,伴随着独属于麻辣的劲爆鼓点!这么好吃的水煮鱼入口,哪还有什么心情去想形容水煮鱼片美味的方式呢? 这个时候,身体的本能早已操控了躯体啊! 正是因此,顾宝儿除了最开头的两个字之外,再也没有开口发言过。 水煮鱼是很下饭的一道菜,因此,太女殿下没多大会儿功夫就吃了两碗的米饭…… 孔昭见状,一脸诧异地看向慕白:“这鱼真有这么好吃?我记得殿下吃八宝鸭的时候都没有吃过这么多饭。” “你自己尝尝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么?”慕白呵呵一笑,什么都不说。 慕白想做一盆水煮鱼给顾宝儿已经很久了,但是就在他打算把自己的心血之作呈现在顾宝儿的面前,也就是在七天之后的午膳时分呈上水煮鱼的时候,偏偏出了这等岔子…… 这让慕白很是恼火。 他心疼顾宝儿…… 也正是因此,他才会选择让水煮鱼提前和顾宝儿见面。 慕白之所以能够做出这么一盆色香味俱全的水煮鱼,离不了潘珏的帮助。 京都里头最爱吃的几个姑娘家无外乎太白楼掌柜苏易之,太女殿下,以及宁国公养女潘珏。 当慕白询问了苏易之之后没得到什么有效启发的时候,他想到了潘珏。 潘珏没有让慕白失望,和顾宝儿来自同一个世界的她,在得知慕白准备做水煮鱼是为了给太女殿下补气血的时候,她便将各种烹饪水煮鱼的做法都告知了慕白。 慕白用各种做法将鱼儿们给这样那样了之后,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水煮鱼秘方!再然后,慕白版水煮鱼就成为了太女殿下最爱吃的水煮鱼,没有之一! 慕白对此表示很是满意,但他更加满意的事情是,水煮鱼让太女殿下的气色瞧着好了许多…… 于是,在想法设法不让太女殿下长痘的基础上,水煮鱼成了太女殿下常用的膳食。 太女殿下表示她也很满意。 第365章 扎心了,老萧 水煮鱼的确很美味,但是水煮鱼太过美味会导致十分严重的后遗症,那就是会对水煮鱼魂牵梦萦,以至于无心享用别的食物,甚至夜晚无法安眠! 而太女殿下不幸中枪了,自打午膳吃了慕白精心烹制的水煮鱼之后,晚膳她吃什么东西都觉得索然无味,这一点,让膳房的厨子们气哭了。 他们很委屈,中午眼睁睁地看着慕白借了厨房的地方烹制了一盆鲜香扑鼻的水煮鱼却不能吃上半点儿就已经够惨的了,结果晚上他们精心烹制的膳食太女殿下居然没尝几口,唯一被享用的次数比较多的膳食居然还是现切西瓜…… 厨子们难受的都想哭了,他们知道自己烧菜不好吃,但是太女殿下这么不给面子真的妥当么? 慕白看着顾宝儿对晚膳挑三拣四的时候也是十分头疼的,他看着顾宝儿许久,伸手摸了摸顾宝儿的头:“阿宝乖,好好吃饭好不好?” “阿慕,你也乖,把水煮鱼的汤给我好不好?我发誓,只要有鱼汤给我拌饭,我还能再呼啦呼啦地吃个好几碗饭!” “殿下,你身子骨弱,吃不得重油重辣,更何况是水煮鱼的汤这么重口味的东西?还是快些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慕白断然否决了顾宝儿的提议。 然后心情十分不愉快的太女殿下就决定绝食抗议,要是没有香辣可口的鱼汤拌饭,她今儿个晚膳就不吃了! 孔昭很头疼,他瞥了慕白一眼:“你做得好事,自己收拾残局。” 慕白呵呵一笑:“别想着看戏,你今儿个午膳可没少吃水煮鱼,吃人嘴软的道理你懂不懂?” 孔昭:…… 然后,孔昭和慕白再次携手为太女殿下献上了美味无比的诚意之作,那就是鱼片粥! 鱼片滑嫩的口感在粥汤的陪衬下达到了极致,那鲜香的气息更是满足了顾宝儿没能拿水煮鱼鱼汤拌饭的遗憾,于是乎,太女殿下把一砂锅的鱼片粥给吃了个精光。 然而,慕白做的是三人份。 这就很尴尬了,太女殿下一口气吃完了三人份的鱼片粥…… 这件事导致的直接后果是太女殿下撑着了,不得不散步消食,然后散步的时候,太女殿下碰见了萧翎。 萧翎的眉目清冷了许多,少了几分妍丽的气息。 但是萧翎一笑的刹那,顾宝儿就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陌上花开。 萧翎的颜值,就算是丢到大天朝那也是靠脸拿的片酬就可以吃一辈子的存在啊! 所以在萧翎轻笑的那一刻,顾宝儿三魂七魄竟然丢了一魂两魄。 可是当顾宝儿听清萧翎的言语之后,她瞬间就回了神。 萧翎说:“殿下,好久不见。虽然我觉着,我们还是不要再见的好。因为殿下,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流年不利的气息呢。让我数数看,你今年碰到了多少糟心事儿……” 顾宝儿回过神来,顿时就怒了:“萧翎,不带你这么扎心的啊!” 太女殿下想哭:讲真,老萧,你的话扎得我心好痛啊…… 平时看到你这个原主的前男友(或者是前暗恋对象)我心动不动就抽痛一下,这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但是我忍了,谁让我取代她了呢,我接手了你们的恩怨纠葛,自然也要承受相应的代价。 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告诉我这么惨烈的真相? 没错,我很倒霉,不然不会在顶替了原主之后差点被饿死,甚至因为刘三刀的缘故吃了一锅黄连汁味儿的火腿豆腐汤,更倒霉到被熏衣设计到差点儿没了小命的地步……除此之外,我亲自任命的厨房管事甚至因为那么可笑的理由就在我的膳食里头动手脚…… 我也知道我流年不利,可是这种事情我也没办法好不好? 太女殿下很委屈,她委屈得连眼神都在控诉萧翎。 萧翎看着顾宝儿煞是委屈的眼神,笑得更欢:“殿下,你觉得我这话是在扎你的心么?可是在我看来,互相扎心才是我们相处的正确方式啊。当年,要不是我们互相扎心的话,也就不会有这些年的阴差阳错了。” 不得不说,萧翎的这句话真相了。 而且就如同萧翎所说的那样,互相扎心才是他们之间正确的相处方式。 再也没有一个人扎太女殿下的心的动作会比萧翎更熟练,也不会再有一个人比萧翎更加清楚明白,怎样才能叫太女殿下最为心痛。 “就算你说得没错,可是当着我的面说这么过分的话,萧翎,你知道你这样做会面临十分严峻的后果么?” 萧翎轻笑一声,不置可否:“殿下是想对萧翎毁鞭子也好,滴蜡也好,萧翎都甘愿承受,随便殿下施为,只求殿下让萧翎,见萧翊一面!” 扎心了,老萧! 你居然对我说这么过分的话!顾宝儿抓狂了:“萧翊进京的事儿我也才知道不久,况且我昨儿个才回府,便是我想安排你们兄弟见面,也得我有时间才行啊。 萧翎,你是不扎我心,你就不舒服是吧?还毁鞭子滴蜡,你当我是什么人?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对你做。” 等等,按萧翎傲娇的个性,他不会随便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原主真的对萧翎挥过鞭子,滴过蜡? 顾宝儿开始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萧翎此时此刻似笑非笑的神情更是让太女殿下开始恐慌:“殿下是在说笑么?萧翎身上这无数道伤疤,哪一道不是拜殿下所赐?”话音刚落,萧翎竟是伸手剥落自己的衣衫,转过身去,将满是鞭痕的脊背尽数展现在顾宝儿眼前! 少年白皙的脊背上,如蜈蚣般狰狞的伤痕扭曲排列。 顾宝儿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眶…… 不,这不是真的。 可是那个眼神狠戾,看着冷漠少年的少女,分明就是自己! 顾宝儿看着记忆碎片在眼前破碎,头一次生出了无力的感觉。 为什么要让她想起对萧翎的情愫…… 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她再也不欠萧翎了啊! 可是这一份情愫的解封……却让顾宝儿的心,恍如针扎一般的痛! 而那个给予她这份痛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然逝去多时的原主,还有她眼前这个红衣少年。 第366章 情愫,解封(1) 他们之间的怨恨纠缠,对她而言,原本只是记忆片段,令人唏嘘,却没有亲身体验过,所以她也不懂得何为揪心之痛。 但是这一刻,顾宝儿懂了。 因为原身对萧翎的情愫,已然成了她魂魄的一部分。 那个假装了这么多年纨绔子弟的太女,一直是欢喜着萧翎的。 当初只是惊鸿一瞥,他妍丽的容颜就入了她的心。 而他清丽的琴音,更是勾了她的魂。 她不懂何为欢喜,但是她知道,她想要一直瞧着这个少年,希望自己的每个朝暮都有他陪伴,因此,她渴望引起那个少年的注意。 正是因此,她才会开口打断那个少年的弹奏,她是多么希望他的目光,能在自己的身上停留。 他们争执了一场,不欢而散。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头蒙头大哭了一场,心底却对他没有半点怨恨。 她没法怨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就是那般的欢喜他。 可是,他们永远不可能走到一起。 因为从萧家满门尽数被诛杀的那一刻起,他对她的恨深入骨髓,她对他的愧萦绕心间…… 可是她还是那般的欢喜他,欢喜到尽管有几年的时光不曾相见,只要她闭上双眼,她都能看见那个一身红衣的少年抚琴轻笑的样子,还有被绳索绑缚一脸怨恨地看着自己的样子…… 他在她的手上留下了一环齿印,她每次沐浴的时候,看见自己手上这环齿印,都会黯然神伤。 皇后劝她把伤痕消了去,她却不肯。 手上的齿印可以消去,心上的齿印又要如何消去? 如果她一直记着他,便是手上没有他留下的齿印,也无济于事。 所以后来她找了个机会便把萧翎接入了京都,他依然是那般的俊美,只是他眼里的戾气也更加浓重了。 她抚摸着他的脸,笑着笑着就落下了泪:“好一张俊俏皮囊,也不枉本宫为了你,花了那几箱银子。” 而他冷冷一笑,再次张口咬住她的手腕,眼神狠戾,一如当年。 她做了纨绔,半数是为了东墨天下,半数却是为了他。 她若不纨绔,就没法用帝后的惭愧,护住他…… 她若不纨绔,就没法用那些个或是清秀或是俊逸的少年分摊天下人的视线,护他安稳。 她纨绔了那么多个朝暮,出入烟花之地,见惯了人间别离,也看腻了贪憎爱恨,却无法放下对那个少年的执念。 她仍然盼望着能与他共度此生剩下的所有朝暮。 她知道自己是动了心了。 所以明知他不会回应她的心意,她依然固执地对他言爱。 “萧翎,本宫要你。” “殿下要萧翎做什么,尽管直言。”少年看着她的眼神无比冷漠,浸透了怨毒的汁液,可等她移开视线之后,里头却又流露出些许无奈与挣扎。 “就算殿下要将萧翎送与他人,也只管直言便是。毕竟如今的我,除了这具还算得上是干净的破皮囊,也没有什么失去的了。所以殿下意欲何为,尽管直言便是。 萧翎都能受得住。只请殿下看在我萧家满门蒙受不白之冤的份儿上,护萧翊一世安宁!” 她看着他冷漠的容颜,久久无言,半晌后才道:“我不会动萧翊,也不会让别人有机会动萧翊。” “如此,萧翎便谢过殿下了。”他对她勾唇一笑,笑意都是冷的。 “你我之间,用不着这个谢字。”她眼神黯淡了一瞬,这个谢字她担不起。 萧家,终究是因她凋零。 他一笑,不置可否。 他又何尝想对她言谢? 这个谢字,不过是给自己一个机会斩断对她的痴念罢了。 “因为本宫要你,陪本宫一世。” 一世? 一世! 他回眸,望见她眼神温柔,犹豫了几瞬,到底是开口嘲讽:“殿下,还是莫要与萧翎说笑为好。” 她向他迈近一步:“那若本宫没有和你说笑呢?” “那殿下还是杀了萧翎为好。” 他笑得狂放,伸手揭开衣襟,露出白皙胸膛:“殿下何苦为了折磨萧翎花费这么多的时间精力呢?若是想让萧翎去死,殿下只管朝我的心上捅一剑,这一切孽缘不就都结束了么? 很简单的,殿下只要用一柄匕首,刺进我的心,这一切就都结束了。穿心而过,可是很痛快的死法呢,我萧家众人,多半是死于穿心,如今多萧翎一人,也算不得多。” 她伸手勾起他的下巴,眼神狠戾:“与我相伴一世,当真让你生不如死?” 他冷笑点头:“是。在你的庇佑下苟延残喘,已然是我能够忍受的极限。若是让我成为你的男宠,对我而言,还不如死了的痛快!” 她怒吼一声:“本宫何时说过要你做本宫的男宠?” “殿下看重的不就是萧翎这张皮囊么?以色侍人的,不是男宠这等玩物又是什么?我萧家男儿,可杀不可辱。” “本宫说要你陪着本宫一世,那便是一世,绝不会少一个朝暮。因此,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你都别想离开我!” 月光下,他们四目相对,谁都不肯卸下眼中戾气。 她看着他许久,眼眶泛红,低头吻上他的唇。 唇齿纠缠,伴随着的是铁锈的气味。 良久唇分,两人唇角竟如野兽一般流淌着鲜血。 他看着她,眼神嘲讽:“东墨太女这是想男人了?” 她笑意冷漠:“随你怎么说,你终究是我的人。” 他轻笑无言,却趁她不备从她怀中夺过短剑,一手横上自己脖颈。 “当年那狗官说我冒犯了你,诛我萧家满门。今时今日,我总算是坐实了这桩罪名!”他笑得释然:“殿下,若有来世,我们可莫要再相见了。” 短剑挥落,喷溅的哪是三千朱红,那是她的一片痴心,破碎的又那是他的肌肤,分明是他们之间的爱恨纠缠。 他只求来世不再与她相见,却不知他倒在她怀中之时,她哭红了眼。 她求着孔昭为他医治,求孔昭隐瞒今夜太女府发生的事。 孔昭终究是不忍,应下了她的要求。 第367章 情愫,解封(2) 萧翎苏醒的时候,她陪在他的身侧,看见他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她红着眼眶落了泪:“你便是如此厌恶我?” 甚至因为我的接触,到了想死的地步? 他冷笑着,用无比虚弱的声线道:“是。殿下的举动让萧翎觉着,活着还不如死了干脆。” 因为感觉活着生不如死,所以才宁愿横剑自刎? 她也冷笑:“萧翎,本宫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以至于让你忘了一件事,从你进入太女府的那一刻开始,你的命就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了,没有本宫的允许,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萧翎的命,只属于自己。” “不错,可是萧翎已经死在昨夜,本宫救下来的是萧公子,而萧公子的命,是本宫的。没有本宫的允许,他连死的资格都没有。萧公子,你说是不是?” “是。” 他闭上双眼,以此掩饰那一丝动容。 临死前,他才意识到,他怨了她这些年,也有对她动了心的缘故。 只是,他们的相遇,从开始就是错的。 这些时日的纠缠,也不过是错上加错罢了。 罢了,罢了,既然她想和他纠缠下去,他便陪着她。 因为就如同她所言,萧翎已经死在了昨夜,活下来的人只是名为萧翎的太女殿下的所有物罢了。 “睁开眼,本宫要你看着我。” 她抚上他的脸颊,神情冷漠。 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她已然解下了系在腰间的软鞭。 “萧翎,记住今天的痛,好好记着,别忘记,因为本宫不想再帮你回忆一遍。” 她举起鞭子挥落在地,盯着萧翎胸膛的眼神闪过几许犹豫。 “呵,殿下尽管放手施为,既然昨夜萧翎没能死成,想来今夜也不会死成。” 他笑得嘲讽,她看了只觉心痛。 “转过身去。” “殿下竟然觉得萧翎能够自己翻身么?” 她没法子,只得自己动手帮他翻身。 令萧翎惊讶的是,她帮他翻身之前,竟然动手扒了他的衣服! 胸膛和空气亲密接触的那一刻,萧翎很清晰的感受到一阵凉意。 他用嘲讽来掩饰自己的惊慌:“殿下是想对萧翎用强?” 她咬牙:“我倒是想对你用强,就怕你……” 话未说完,她已然恼的不行。 “你脑子里头装得都是些什么?你以为本宫是那等随便的女子么?” 话音刚落,她将萧翎上身的衣服尽数剥落,丢落在地。 他的喘息声渐乱,眼神里却不见惊慌。 她才十三岁,小身板还未有起伏,就算她想对他用强,孔昭也是不肯依的。 他在她的帮助下趴倒在床上后,没多久便听得一阵破风声,却是她挥鞭劈在了他的脊背上。 几许朱红飞溅,竟是鞭痕造就。 他咬牙,不肯喊痛,只是到底闷哼了一声。 她知晓他的性子,只是她没料到他倔强到了如此地步。 她的手抖了抖,第二鞭的力道到底弱了些。 他回头,笑了笑:“殿下的兴致,只有如此?” 她不言,下一鞭的力道却是更狠了些。 她从他屋子里头出来的时候撂下一句话:“萧翎,我的心痛了多少次,我就在你身上挥多少鞭。” 遍体鳞伤的萧翎闻言,竟是笑出了声来:“如此也好。我终究是不欠你的。” 他笑得畅快,引动了伤处也不在乎,笑着笑着,昏了过去。 后来的日子,就如同她所言,每次他刺痛她的心,她便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鞭痕。 而他,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 这么多年心痛着的人,到底不止他一个。 他的伤痕,承载的也不止是他一个人的懊悔。 顾宝儿摇了摇头,将情绪从如潮水一般袭来的回忆中抽离,她伸手抚上萧翎的脊背:“昔日年少轻狂,到底是对不住你。” 萧翎回眸一笑,看向顾宝儿的眼神里头有着释然:“没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一切都是阴差阳错。若说年少轻狂,当年的我比殿下更甚。” 顾宝儿闻言,轻笑着叹了一口气。 萧翎笑意更浓。 他看得清楚,她的眼神里有怀念,有愧疚,有惆怅,唯独没了对他的独占欲。 和他爱恨纠缠了这些年的女孩儿啊,到底是长大了,明白了他对她而言究竟是什么存在。 她往后会有和她地位般配才华横溢的男子携手一生相约白头,而他,会守着这些年的回忆偏安一隅,看着这东墨在她的治下欣欣向荣。 他这个玩偶,终究是对自己曾经的主人动了心,且动心到了足以令他舍弃一生爱恋的地步。 慕白看着她的眼神里头有情意,虽然他掩饰地很深,但是对她动了心的他又怎会看不出来? 如此也好,他放下对她的怨恨,她舍去对他的执着,一别两安。 有慕白守着她,有孔昭陪着她,他也能放心辞去了。 “殿下,是时候放萧翎离去了。” 顾宝儿看着萧翎许久,轻笑一声:“好。我会放你走。若非必要,我们日后还是不要再见了,而你还有萧翊,也不要再展现真颜,可好?” “好。” “别再出现在教坊司。” “好。” “如果要弹琴,你要记着叫我去听,我怕你毁了萧翊的手。” “好。” 她和他提了三个要求,他都说好,次日,太女府上便没了萧翎这个人,却又多了一位名为凌霄的幕僚。 顾宝儿终究是不安心放萧翎一人出行京都,给了他自己的信物。 他接受了她的好意,没有拒绝,看向她的眼神温和如长兄:“丫头,珍重。” 当年初遇之时,他曾唤她,丫头。 她目送他挺直的背影一步步离去,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抱着膝盖痛哭了一场。 他终究是放下了这么多年的纠缠,他和原主都宽恕了彼此,可是她却怅然若失…… 那个少女的爱恨已然成了她灵魂的一部分,那个少女是那般执着于萧翎…… 她让自己放下对萧翎的执念的时候,其实是在和那个骄傲的少女抗争。 她赢了,却也输了。 她放下了对萧翎的执念,却再也放不下萧翎。 那个少年走了,她的心上便缺了一块,再也无法圆满。 第368章 他说,等 萧翎的离去,孔昭知晓。 他很是不解地询问顾宝儿:“宝丫头,你怎的放萧翎离开太女府了?” 顾宝儿轻叹一声:“我想起来了,关于萧翎的事,全部都想起来了。以前没想起那些事儿的时候,我还能没有任何负担的和萧翎相处,可现在想起来了,我便无法再那般淡然地同萧翎相处。 他身上七十八道鞭痕,无一不是我亲手留下。萧家满门也是因我被诛,我们之间的纠缠,我无法斩断,却也无法面对。” 孔昭的神情顿时一变,他比谁都清楚太女对萧翎的执着,不过惊鸿一瞥的初见,她却将那个人放在了心上多年。 “但是你却放他走了。” 太女殿下扬眉,苦笑一声:“我不放他走,又能如何?我虽然恢复了关于萧翎的记忆,但是痴恋着萧翎的那个女子却是已经死得彻底了。而今的我,少了萧翎虽说会觉得心里头少了些什么,但是却也不是非他不可。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萧翎,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们的纠缠,也该断了。他自请离去,我又怎会拦他?况且有本宫和祖父在暗里护着,这京都里敢动萧翎还有萧翊的人,怕是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 这一刻,孔昭方才确信,顾宝儿是真的想起了和萧翎的过去。 他曾以为,自己视作亲妹的女孩儿会同那个眼神狠戾内心温软的少年纠缠一世,却不料,他们也会有放过彼此的那一天。 萧翎为她死过一次,死了的是萧翎,活下来的是萧公子。 而现在,他又心甘情愿为她去死第二次。 死去的是萧公子,活在这个世上的是凌霄,太女府的幕僚。 从今以后,萧翎只是凌霄,太女府的幕僚,他会为太女尽忠。 “你开心就好。” 孔昭看着顾宝儿泛红的双眼,心头千言万语都化成了这么一句话。 他只盼望着她能一世平安喜乐。 若是她离了萧翎,便再也不能快乐的话,他会让凌霄成为足以配得上她的存在。 无论他会因此付出多大的努力和代价! 顾宝儿笑中带泪:“说实在的,我该觉得释然,可是我是真的开心不起来。曾经的本宫,到底是对他一片痴心……如今也好,他只当本宫终于舍得放他自由,不会去想我到底在九州膳轩经历了什么事。 他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如果让他知道我曾经忘记了一切的话,一定会为自己的口不择言觉得歉疚。你说是不是?” “是。可是萧翎已经走了,他不会知道殿下曾经忘记过他。” 可是殿下,你也再也不会知道,他为你做了些什么。 如此,也算是圆满。 我不曾背弃对他的许诺,他不会对殿下感到负疚,而殿下,也将放下对他的执着。 孔昭抚上顾宝儿的黑发,眼神温和,带着释然。 那一天,太女殿下用膳的胃口并不是很好,连带着慕白和孔昭吃饭也吃得少了,负责掌厨的孔家正太军团对此感到十分头疼,在咨询了身为府里总管事的蝶语茉灵两位小姐姐之后,正太们决定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自己吃掉多余的饭菜。 孔昭已经安抚了顾宝儿一早上却没见什么成效,万般无奈下去找了慕白。 “慕白,去劝劝宝丫头吧,她要是再这么惆怅忧郁下去的话,好不容易被你喂出来的那几斤肉,可就要掉没了。” 慕白十分耿直地问出了心中疑惑:“我怎么劝阿宝?又不是我惹了她生气,这不是一句都怪我我错了以后绝不再犯就能办好的事情。 我连她为何如此惆怅的原因都不知道,给不了她心药,解不了她的心结,孔大人,你倒是同我说说看,我要怎么劝她?心病还须心药医!” 孔昭神情古怪:“你当真要知道原因?” “是。” “那我就直言了。” “孔大人尽管直言。” “昨儿个晚上萧翎自请离府,宝儿准了,然后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萧翎走了? 慕白瞬间就瞪大了双眼,是哪个走,是死了还是…… 不应该啊,明明前世的时候,萧翎一直撑到了忘机死去的那一刻…… “萧翎走了,可凌霄还在,但便是如此,宝丫头也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我也是没法子了。” 孔昭这番话总算是叫慕白回过神来了,他瞬间就悟了,萧翎没死,他只是换了一个身份存在罢了。 也是,他对她也算是用情极深,哪怕是带了恨,但是他到底是爱着她的。 爱到了,舍不得让她与忘机共赴黄泉的地步…… 她死之后,萧翎在她的屋外立了好久,问轩辕慕:“你说,她这是何苦?为何非要与不可能的男子纠缠一世!” 轩辕慕一笑,笑容惨淡:“我不懂,但是我知道,姑姑心里,有公子。她散尽了太女府的男宠,宁与文武百官为敌也要留下公子相伴,我想,公子应该懂得姑姑的心。” 那一刻,萧翎的眼神黯淡:“你倒是像极了她。” 轩辕慕,轻笑无言,只是用无比温柔的眼神看着她尸身停放的屋子。 他不懂何为****,但是他知道,从今而后,他活着也没了滋味。 “阿慕,你说若等到她头七之日,吾等以身相殉,她在望乡台上回眸,是否会落泪?” 那是萧翎对他说的第三句话,却也是让他记了萧翎此人两世的一句话。 当时的他没有回答,但是当萧翎跃入她的棺木之时,他亦然跟着跃下。 对她爱恨交加的萧翎尚且愿意为她赴黄泉,他又怎能示弱? 朱红流淌之时,萧翎有气无力地道:“轩辕慕,你当真是像极了那死女人……你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性子,越是不可能,越是要不顾性命的去追寻……她对我和忘机是这样……你对她……” 那是萧翎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个少年,在死前也要叫他得知,他骨子里就是不容于世俗的一个人,她是他的姑姑,可是他对她的心意,一如她对萧翎。 但那人终究是前世的萧公子,不是今世的凌霄。 他成了凌霄,如此也好。 他到底能还他一次人情…… 思及至此,慕白斟了一杯茶,递给孔昭:“没法子,只能等。” 第369章 等,那一碗绿豆汤来滋润心肺 “等?”孔昭不明白慕白心里是这么想的,按理来说,慕白这会儿应该已经吃醋了,可是他没有,他依然很平静,甚至试图劝说自己这个着急的人也一起冷静一会儿。 “是,只能等。因为这是萧翎和殿下之间的事,我们不能插手。” “那我们便眼睁睁地看着宝丫头日渐憔悴下去?” “我没有这么说。” “那你还说只能等……” “殿下想减肥,也得我先同意了再说,就算她再惆怅,也别想着靠节食博取凌霄的关注!凌霄要走的缘故,便是殿下不愿懂,难道孔大人也不懂么? 太女府容不下萧翎了。” 孔昭不言,看着慕白的眼神却充满了赞赏。 “我怎么可能不懂?我只是想试试看你对殿下的心意罢了。” “试试看我是不是对殿下倾心?是不是会吃醋?” 孔昭冷哼一声:“你倒是清楚。” “孔大人若想确定慕白的心意,无需如此费事,慕白告诉你便是。不错,我便是倾心于殿下,也打算陪着殿下一世,可是那又如何呢?殿下和萧翎纠缠的那些朝暮,终究是我无法涉足的岁月。 我也不愿涉足。” 他曾想过阻止她与萧翎与忘机的相遇,但是最后,他还是选择顺其自然。 焉知,萧翎与忘机没有带着有关她的记忆转世? 若是他借了丞相的势打压萧翎与忘机,到底对他们不公平。 可是,他终究是不愿看着前生重演…… 他不想忘机因她断了禅师之路,更不想萧翎为她半生痴狂,爱恨纠缠到了最后,毁了自己。 他更不想看着她,因情一字,焚尽了一生。 慕白轻呷一口清茶,垂眸望着那浅黄的茶水,犹如望见了那三言两语描绘不尽的往事。 孔昭看着慕白许久,半晌轻叹一声:“你说得倒也有理。只是你要心里有数,莫让宝丫头真饿成了骨头架子,否则到时便是阿宝求情也是保不住你,我也要跟着你受罚。” “孔大人多虑了。” 话音刚落,慕白端起手中清茶一饮而尽,连那带着苦涩滋味的茶叶亦是嚼来吃了。 孔昭见状嗤笑一声:“我还真当你无动于衷呢,结果到底是吃了萧翎的醋。” “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只是便是吃醋,我也不能表现出来,所以习惯了罢了。实不相瞒,每次孔大人离殿下只有一步之隔的时候,慕白都气得想一刀砍死孔大人。 但是我不能。到后来,我忍着忍着,我也就习惯了。” 说完,慕白起身离去,徒留一脸错愕的孔昭留在原地。 好一会儿后,孔昭才算是回过神来,但是慕白已然不再此地,他也只能作罢。 慕白径直回了自个儿的屋子,拿两个白瓷碗盛了那混了山泉水用水泡发过的绿豆细细炖煮而成的绿豆汤,又另盛了一个汤盆的绿豆汤,便把装了绿豆汤的瓷器搁在托盘之上,端了托盘去见顾宝儿。 顾宝儿昨儿个夜离已然哭过一场,今儿个早上也没好好休息过,这会儿嗓子正干哑的厉害,所以见了慕白手里端着的绿豆汤的时候,她赶人的动作也慢了几瞬。 “慕白,你怎的来了?本宫说过今儿个不见客!” “殿下,你的逐客令下的也太武断了些。更何况,慕白并非殿下之客。” 顾宝儿顿时就囧了,慕白现在严格意义上来说除了是她的未来男友之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她的属下,如此说来,他确实算不得她的客人。 他们见面,也确实不算是见客。 顾宝儿这般想着,看着慕白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你说得有理!还有,慕白,你快些将绿豆汤分我一碗,我这会儿算是渴的不成样子了!” “殿下尽管享用。” 顾宝儿很喜欢慕白烹煮的绿豆汤,清凉解暑不说,还顶饱,以至于太女殿下喝了三四碗绿豆汤之后,连饥饿的感觉都消失了。 当下太女殿下便对慕白的爱心绿豆汤赞不绝口。 慕白轻笑道:“不过只是一道消暑的甜汤罢了,殿下若是喜欢,多吃些便是。” 慕白这话一出,顾宝儿更是敞开了肚皮喝绿豆汤,于是,没多大一会儿,汤盆里头的绿豆汤也没了三分之一。 与此同时,太女殿下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中气十足。 等顾宝儿解决了自己的饥渴问题之后,慕白便随便找了个由头说要告辞。 然后他被太女殿下拦住了:“慕白,你就不好奇我今儿个为何如此失态?” 慕白无奈一笑:“自然是好奇的,可是有些事,慕白若是有了好奇心,也是无用。殿下若是想告知慕白为何,慕白自然听着,可殿下若是不说,慕白还能强逼殿下说出其中缘由不成?” “你说得没错,若是本宫不想告诉你,便是问了再多次也是无济于事。而现在,我想要告诉你原因是什么……” 顾宝儿从没想过,自己能够用第三人称的角度去描述太女与萧翎之间发生的那些事,而且还对慕白描述得如此详尽,毕竟那些事情,她也相当于亲身经历过一次。 慕白听完萧翎和太女过去发生的那些爱恨纠缠之后,长叹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如今的他,却是不知,前世,他们到底谁才是最凄惨的那一个了。 “听我说了这么多,慕白,你就一点感触也没有?”顾宝儿说完了原身和萧翎的纠缠之后,回头看了一下慕白的神情,顿时被一脸淡然的慕白刺激得想砍人。 这哪像是对彼此诉衷肠的样子嘛,慕白那神情分明就是在对她说:请开始你的表演! 慕白看了顾宝儿一眼,发现她的眼神不太对,赶紧开口道:“有啊,我听殿下说了这么久,很是佩服殿下的耐力,现在我只想问殿下一句话,殿下,你口渴吗,要不要再来一碗绿豆汤?” 已经气愤得口干舌燥的太女殿下:“要,为什么不要?本宫需要绿豆汤来滋润本宫干涸的心田!” 接下来的事,无需赘言,在慕白和孔昭联手插科打诨的举动下,顾宝儿彻底忘了惆怅是怎么一回事。 第370章 筹宴席 太女殿下结束养伤之后,京都城里头涌动的暗流也消停了下来,无论是别国派遣进来的棋子打听消息的动作还是东墨暗卫所属排查细作的力度都小了不少,因此京都城里头的世家子儿也总算得到了出来放风的机会。 白家却是个例外,几十年前,白家倒也算得上是风流世家,在京都城里头除了轩辕家沈家以及宁国公府外是谁家都不怂的,但是自从白老爷子死于马上风之后,白家便失了在朝廷里的支柱,连带着以前同气连枝的豪门世家在迎来送往的时候不带给白家好脸色,谁让白老爷子死得仓促,还没来得及打磨接班人呢? 接替白老爷子成为白家家主的是白炽,白老爷子的嫡长子,白风耀的父亲。白炽虽考过科举,但却没能熬到殿试,他之所以能入朝为官,凭借的还是白老爷子的面子。 所以,等白炽成为白家家主之后,白家的日子并不算得多好过,家主没什么实权,连带着白家的既得利益都被别的世家给蚕食了不少。 但是,白炽的脑子还算得上是灵活,当他发现东墨帝尊顾迟除了太女再无子嗣之后,他就下定决心要成为太女殿下的助力了。 白炽想的很简单,只要太女殿下是个有脑子的人,那么她看在白家助她登基的情面儿上,好歹也会护白家几十年安稳,只要白家子弟不出什么大岔子就成。 至于纨绔子弟,谁家没有几个?只要那些个小子不会弄出人命来,碍不了大事! 然而理想很美满,现实很骨感,就算他求姑妈告舅母的花了白老爷子攒下来的情分,央人将白风耀送进太女府成为太女殿下的手下了,这也改变不了白家将走向没落的事实。 因为白风耀在孔昭当了好几年的差,好不容易谋到一个小队长的位置的时候,他被太女殿下亲自炒鱿鱼了! 白炽在接回白风耀之后,脸色特别黑:“风耀,我在送你进太女府的时候,和你说过什么,你可还记着?” “记得。” “那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被逐出太女府?” 白风耀冷哼了一声:“爹,弃卒保帅,这些事情是你教给我的没错吧?” “是。” “我会被逐出太女府,就是拜这几个字所赐!” 白炽拧了眉:“此话何解?” “这你就得去问天阳了。他带着人在大街上欺辱当年抗击过西戎的老将士,还辱及定国公,老将士没法忍,和天阳他们打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叫微服出巡的太女殿下还有孔大人给撞了个正着。 然后,天阳被收拾之后叫人给我送了信……接着我按你所说的护了短,却站到了太女殿下的对立面。我按你所说的,弃了和天阳的情分,把一切脏事儿都往天阳身上推,却叫孔大人对我冷了心。 他说,连血脉至亲尚且可以拿来出卖的护卫,太女府用不起。” 白风耀看着白炽的眼神无比迷茫:“爹,你和我说的我都好好记着,好好去做了,可是我被逐出太女府,正是因为我听了你的话……天阳会恨死我的,他一定会恨死我的…… 我明明知道祁家那几个老头子是想捧杀天阳,可是我从来没有对他说过,我还让天阳帮我做了好些脏手的事儿……天阳他一定会恨死我的。要是我早点告诉他,他就用不着进大理寺了……” 白炽听完白风耀的解释之后,长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白风耀和祁天阳,再也做不成兄弟了。 白风耀,也恨上了白家。 这是他和白家酿下的苦果,谁也怪不得。 “我知道了,从今以后,你和祁天阳,若非必要,就不要再见了。” 白风耀拱手应了诺,接着他当夜便收拾了金银细软出京去了。 白炽没留住白风耀,他也没有立场挽留。 白风耀的离去,在京都内算是悄无声息,但是在白家内部,却是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白炽的几个兄弟因为白风耀被逐出太女府的事儿,对白炽很是不满意,各自集结了手下,打算靠手段把白炽从家主的位置上排斥下去。 白炽虽然科举没什么天分,但在宅斗方面却算得上是个中好手,花了个把月时间就把跳脚的兄弟们给收拾得服服帖帖了,但是,白家内讧到底还是对白家的实力造成影响,白炽想恢复一部分实力,还得再用去一个多月的时间。 而一个多月之后,恰逢太女殿下伤愈,白家的几个公子哥儿很是高兴,就派了小厮来问白炽的意思,说他们是不是可以出门好好厮混一番了。 白炽当着小厮的面儿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当夜却派了心腹把白家却纨绔的几个公子哥儿的腿给打断了一支,又卷走了他们房里头的金银细软,营造成盗匪入室抢劫的样子。 因为失窃的并不是整个白家,所以那几个公子哥儿只当自己是点背,咽下了哑巴亏。毕竟堂堂世家公子,被小蟊贼入室抢劫还打断腿,实在是太丢人了。 然后就在白家公子哥儿养伤期间,白炽给祁家等几个相熟的世家豪门下了帖子,说是要几家合力,好好款待一番入京赶考的士子,也好结个善缘。 除了祁家之外的世家大多当即应下了白炽的要求,毕竟谁都说不准,这些士子里头会有多少以后的大官,能结下个善缘总归是好事。 但是祁家的家主祁傲风却是好生纠结了一段时间,祁天阳好歹是他的侄子,祁天阳被送入大理寺的缘由他自然也好生打听过了,要说错,祁天阳固然有错,但是白风耀却也不是多么无辜的人。 若不是白风耀和祁天阳说了一嘴那唐老爷子的糖画滋味儿堪称一绝,祁天阳是绝对不会去招惹唐老爷子的,自然也不会因此被太女撞见,从而被送入大理寺。 所以祁天阳若是有错,白风耀的错,只会更重。 他明知祁天阳这些公子哥儿都是各自家里头养出来挡祸的人,却撺掇着祁天阳惹事,其心当诛! 若是他们祁家就这么应下了白炽的要求,那么祁天阳也未免太冤了些。 可若是祁家不与白家一起出面,等来年恩科之时,已是无形之中输了白家一筹。 思来想去,祁家家主竟是决定另起炉灶,联合相熟的世家一起结交世子。 于是,一时之间,京都士子可谓风流人物,豪门世家竞相宴请。 第371章 竞风流(1) 程风离开太女府之后一直沉下心来苦读经义,不怎么参合同窗之间的活动,这让对程风一见如故的小伙伴风影,很是惆怅。 “祁家牵头的士子交流会,你当真不去?” 程风看着清秀少年摇了摇头:“我当真不去。” “这所谓的士子交流会不过是豪门世家想着和我们这些士子结个善缘,你若是不去,倒也没什么损失,我只是可惜,你要是不去,你便领略不到何谓士子风流了。” “哦?风影,你倒是同我说说,何谓士子风流。” “起鼓传花,吟诗作对,有的是比拼才艺的有趣方式,你若是有兴致,拨的那士子交流会的头筹,便能算是一展士子的风流本色了。” “不过哗众取巧罢了,去了也是无趣。”程风垂眸,继续翻阅书典:“你若是想去,我不拦你,只盼你别成了人家的东床快婿,以至于误了那个你心心念念的******。” 风影语塞:“这……这怎能算是哗众取巧?” “就算不是哗众取巧,我也是不想去的。没意思。” 程风轻叹了口气,除了那人,他这辈子,是不想再吟诗作对给任何女子看了。 士子交流会这种东西,她昔日对他论述了上百次。 所谓的善缘,其实是束缚士子前进的枷锁。 所谓的比拼才艺,是豪门世家为筛选优秀的棋子所使用的手段。 若当真有棋子优秀到了让那些个豪门家主忌惮的地步,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个棋子招为东床快婿,以姻缘为枷锁,束缚这个士子。 士子交流会的利弊,她都曾同他一一细说。 听到后来,他听到科举这两个字,已能勾唇轻笑。 他不爱这宦海沉浮,他也不爱这功名利禄,但是他不能让自己成为那个人的弱点。 他想尽自己所能的陪着她,他所能努力的方式,也就只剩下了科举。 他还想看她及笄,看她成为帝尊,他不想像怜儿一样,死在她敌人的手段下…… 所以他离开了太女府。 可是,他依旧算得上是太女的人。 风影不懂程风为何叹气,但是他知道程风不想再谈有关士子交流会的事儿,所以他也就略过此事不提。 但是风影也就只消停了十天左右的时间,便又开始撺掇着程风去士子交流会了。 程风当时便拧了眉:“风影,我记着我和你说过,我不想去那些士子交流会。” 风影叹了口气:“我知道,但是这一次的交流会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一些进京赶考的士子,为了能够拨的头筹,在死命挤兑同年么?” “虽然你这话说得没错,但是这一次的士子交流会当真不一样,因为举办交流会的世家,是白家。” 程风的眼底瞬间掠过一道精光:“你说什么?” “我说,这一次举办士子交流会的世家是白家,就是那个敢和太女殿下呛声的白家!” “我去。” 次日,白家举办的士子交流会,迎来了两个煞星。 其中一个五官清秀,身量尚有不足,而另外一个,眉眼乍看挺温和的,仔细一看,却能发现他眉眼之间的冷意。 由于他们两人的衣着只能算得上是干净整洁,所以府中管事给两人安排的位置,并不是什么好地方,甚是偏僻。 对此,风影很是不满。 当管事走远之后,风影的脸色迅速阴沉:“白家,当真是只欺人太甚!” 程风嗤笑一声:“捧高踩低,世人多数如此,白家,自然也不例外。” “你说得是,但是,看着没有眼力见儿的白家人一直奉承才学不如我们的同年,我还真是觉得憋气啊。” “风影,你当真觉得憋闷?” “是。” “那我们就出去搅乱这一池静水!” 风影看着程风缓缓站起的身影,突然勾唇轻笑:“呐,程兄,你何时比我还沉不住气了?” “不过是随心而为罢了,既然随你来了白家,不闹个士子交流会天翻地覆,岂不白来了一遭?总要留得风流在,才算是我们的书生本色,不是么?” 风影但笑无言,只管跟着程风走向人群。 “几位兄台吟诗作对,当真好兴致。” 程风开口,让正在吟诗的少年诗兴全无,他很是恼怒地回头:“我们好端端地吟诗作对,你们这些寒酸货色靠过来是想作甚?你别以为离我们近一点,我们就会给你一刀澄心纸! 澄心纸这等上等宣纸,你们这些寒门子弟,是配不上的!所以你们要是识相的话,最好快些离去,免得扰了我们兄弟几人的兴致。” 程风敛起笑意:“兄台这口口声声的寒酸货色是在说谁呢?” “寒酸货色说你!” “唉……今儿个日子这么好,兄台何必想不开呢?你就算遇到了天大的事儿,也没必要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寒酸货色啊,你便是想对在下说话,只管说便是了嘛,何必自谦若此?” 那穿着精致华丽的公子哥儿自是咽不下这口气,当下便捋了袖子:“你小子是不是想打架?” 程风摇头轻笑:“非也,吾等乃是读书人,动口不动手。兄台若是当真气愤在下方才所言,只管与在下比试才学,但若是兄台敢在这白家大打出手,可就别怪白家与你善缘没结成反而生怨气了。” 风影看那公子哥儿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只觉得无比解气。 很好,程兄,就是这样,你越是出彩,白家就越丢人。 因为白家,是绝对容不下像你这般才华横溢的寒门子弟的…… 风影勾了唇儿,摇着折扇自告奋勇要为两人比试拟定主题,却叫程风和那公子哥儿异口同声阻止了。 “不用!”程风摇了摇头:“便是他自己拟定主题,我也能胜。” 而那公子则是仔细端详了风影许久之后,仰天长笑:“原来是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小杂=种回来了啊,你难不成以为找到一个才华横溢的寒门子弟便能改变一切?你还真是天真啊,白风影。” “世子交流会是士子竞风流的地方,可不是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货色撒野的所在!”那公子哥儿冷了脸:“你尽管出对子,若是我对不上来,白家日后绝不轻贱寒门子弟。 若是你对不上来,那便带着白风影给我滚出去!” 第372章 竞风流(2) 程风摇了摇头,见那富贵公子哥儿变了脸色方才慢悠悠开口道:“兄台此言也太过诛心了,在下和风影虽说是寒门出身,却也是堂堂正正的读书人,可以走出去,滚这个动作却是万般做不来的。 兄台若是当真想见见,大可自己先做个示范。” 那富贵公子哥儿嗤笑一声道:“你就嘴硬吧,你们这些寒门出身的士子也就只有嘴硬这一点广为人知了。出题吧,尽管放马过来,若是本公子皱了眉头,那就不姓白!” 怪不得这人跳脚的时候不见白家的管事出来阻拦,感情是因为这位公子哥儿本身就是白家的人。程风叹了口气,白家,还当真是一个让人厌恶的存在呢。 当初,那个借着殿下的民头耀武扬威护短的白风耀是这样,现在这个借着自己祖宗余荫鄙夷寒门子弟的公子哥儿也是这样,一个个都望了自己的定位,当真把自己当棵葱了。 “那在下便出题了,还望白公子莫要后悔。” “少磨磨唧唧,尽管放马过来!”那公子哥儿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屑,眼底却掠过一道精光。 寒门子弟历来不少才华横溢之人,对他们可以嘲讽,却绝对不能轻视。 这也是为什么他只在口头上嘲讽程风却不会动手的缘故。 程风点了点头,正视那公子哥儿的双眼,缓缓说出了自己的上联:“寂寞寒窗空守寡。” “呵,我当你出了什么了不得的绝对呢,不过是……” 白家公子哥儿的吐槽戛然而止,原因很简单,这个对子他对不上来。 寂寞寒窗空守寡,这句上联乍一看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只是一句表达幽居妇人哀怨之情的上联罢了,但是,只要仔细去研究一番,不管是谁都会发现这句上联刁难人的地方,那就是这句上联总共七个字,每个字都是以“宀”为字体结构的第一部分…… 找出七个相同偏旁的字已然不是易事了,更何况还要用这七个字来和这么一句上联组成对子呢? 这也是为什么白家公子的态度会发生巨幅转变的缘故。 “你小子是故意的吧,我才刚说了这句上联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绝对,结果这句上联就是句绝对……”百家公子哥儿看着程风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他咬牙道:“你能说出这句上联也算不得什么,谁知道你这句绝对是不是从别人那儿抄来的呢?除非你对出我的下联,不然我们的赌约就算作废!” “白公子的意思是,只要在下能够答出下联的话,白公子就绝不违背自己说过的话?” “是!但是前提是你必须能够答出下联。” 白家公子冷哼一声,看着程风还有白风影的眼神十分不善。 “白公子尽管赐教。” “琴瑟琵琶八大王王王在上!” 程风抽了抽嘴角,他还以为白公子要出个什么绝对呢,没想到是难度这么低的对子啊…… “你抽嘴角是想作甚?”白公子见状,神情更加不善了。 “我牙酸活动一下口腔,白公子还不给了是吧?”这会儿,连带着程风也算是没好气儿了。 “少磨磨蹭蹭,别以为你磨蹭我就不知道不会对对子的事实!” “白公子,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该多吃几剂宁神散了?如此良辰美景,而阁下如此焦躁,当真不好。” 程风话音刚落,就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这个嘲讽,简直不要太给力! 至于那姓白的公子哥儿,这会儿连说话都带着磨牙的声音:“我吃不吃宁神散,关你什么事儿?” “当然关在下的事儿了,在下身上刚好带了一剂宁神散,要是白公子需要的话,在下大可赠给白公子。” 白家公子哥儿突然不想说话了,他开始觉得,自己一开始就不该开口嘲讽程风,因为这个少年,越看越不像是池中之物! “你还是快些说出下联的好,若是你对不出下联的话,可莫要怪我将你逐出白家!” 白家公子哥儿到底没能压抑住心底怒火,看着程风便是一声冷哼。 “在下还真是活了这么久都没见过这么急着让别人落自己面子的人……兄台当真好度量。听好了,我的下联是:魑魅魍魉四小鬼鬼鬼犯边!”程风的语气带着几分随意,但就是这么随意的语气,让白家公子哥儿听了他的话,整颗心就突然嘎登了一下。 因为他出的对子,居然被程风对上了! “这一定是巧合!” “兄台尽管出题。”程风笑得温文尔雅,因为他知道,现在自己的形象越是正面越是美好,便越能衬托出对方形象的不堪入目。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白家公子哥狠狠心,竟是拿出了堪称绝对的上联,这句上联乃是他授业恩师想出来的,还未有人能对得上,因为这对子,并不只有一重意思。 程风勾唇,他知晓这对子并不是这白家公子想出来的,只怕是从别处得来的绝对,但是,他还真的是一点也不慌,因为下联,她同他说过! “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听闻程风说出下联,那白家公子轻笑出声:“不巧得很,我这上联还有另一重意思,它还可读作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朝落!所以……” 不等白家公子话音落下,程风便微笑摇头:“不,其实挺巧的,因为我的下联也有另一重意思,浮云涨,长长涨,长涨长消!” 顿时,白家公子哥儿的脸色便十分阴沉,他万万没想到,便是自家师傅的绝对也叫这小子漫不经心地对出来了! “不知兄台意下如何?在下倒是觉得,在下这副下联,对得尚算工整。” 白家公子半晌不语,盯着程风许久,从齿缝间里头逼出一段话来:“的确工整,阁下这句下联当真是工整得很,叫人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来!” 程风含笑颔首,开口道:“如此,兄台也该对在下两人道歉了吧?” 白家公子闻言很是干脆利落地道了个歉:“今儿个的事儿,是我不厚道,我不该以貌取人。但是这位公子,看在你对上了我的对子的份儿上,我要给你提个醒,被逐出白家的人,自然有他上不得台面的地方。 若是公子想留他在身旁,可得小心莫要被人做了踏脚石!我白羽可不希望,你这么一个才华横溢的寒门子弟,不到崭露头角的时刻,便着了手段!” 第373章 挑明身份 白羽这番话出口,风影的心境瞬间就乱了,他饶是白羽口口声声叫他小杂种时都没动摇过的心境,在白羽告知程风自己是白家弃子的瞬间,乱了。 他是白家弃子的事儿,他从未告知过程风。 事实上,他今儿个会撺掇着程风来白家举办的士子交流会,除了想看程风崭露头角的缘故,还有别的原因,他想让白家的人睁开眼睛看看,并不是所有寒门子弟都上不了台面。 像程风这般才华横溢的寒门子弟,生来便该是乘风化龙的! 但是这些,终究只是他的心思,是他上不得台面,无法与程风启齿的小心思。 他会怨我的吧,他视我如兄弟,帮我出头,可我却没能对他坦诚以待…… 风影很是忐忑,这一点,从他眼底的担忧就可以看得出来。 但是他的神情依然十分淡然:“白羽公子这话是在说谁呢?” 白羽这回学乖了,他不知白风影在程风心里的地位到底有多重,所以他没有正面回答白风影的问题,而是用十分巧妙的方式回答道:“我在说谁,那人心里有数。” 白羽这回答没漏出什么马脚,白风影只能恨恨地扭过头,看向程风:“程兄,不如我们走罢,今儿个白家的交流会出了这么多岔子,叫人玩得不尽兴。” 程风展颜一笑:“诺。” 他缓缓向白风影走来,在走到白羽身侧之时却停住了脚步。 “白公子,在下程风谢过你的好意提醒,但是我想说,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事实,至于他人所言,终究只是耳闻,入不得我心。” 程风眉眼之间皆是笑意,但是白羽却能感觉到他眉眼之间潜藏着的那一丝淡漠,他看着程风好一会儿,然后笑出声来:“我早该知道的,似你这般才华横溢的公子哥儿多半是只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至于他人所言,只可借鉴却不会尽信,我早该知道的。可到底还是忍不住多嘴了…… 程公子,若是那人欺瞒你的事情,你可尽数原谅,那么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但若是你忍不了那人,打算另谋出路的话,尽管来我白府,我白羽定会倾力相助,助公子博一个状元及第!” 程风回过头,看着白羽玩世不恭的神情遮掩下的那一缕真诚的眼神,轻笑一声,应道:“诺。” 他这一声“诺”,让白羽眼底笑意更浓,也让白风影的背后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白毛汗。 待回了客栈之后,白风影看着程风的神情都不对了,再也没有之前那种自在随意的感觉了,取而代之的是谨慎和小心翼翼。 程风在自斟自饮三盏清茶之后,发现自己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风影了,便带着轻笑问风影道:“怎的,不过是去了一回白家举办的士子交流会罢了,你便不认识我了?” “不,程兄还是风影认识的程兄,可是风影,却不再只是风影了。正因如此,风影才无法再用以前那般随意的态度对待程兄。” “当真只因为你是白家弃子么?”程风看着风影,笑意渐渐敛起。 “风影,你不说,我便不问,但这不代表,你说出口的每一句话我都会信。你是白家弃子,那又如何?与我结交与我一见如故的人是风影,而非白家弃子。 你若是告知我缘由,我做你的长枪又何妨?但你瞒了我,你撺掇着我去白家的士子交流会,从一开始便打着将我视作棋子的目的。这,才是你让我失望的地方。” 风影看着程风,没再开口。 他撺掇着程风去士子交流会,是事实。 他隐瞒自己是白家弃子,也是事实。 他将程风视作棋子,更是事实。 这些都是让他无可辩驳的事实…… 但是他这个自认为是执棋者的人,却早已放不下那枚他唯一的棋子了。 “怎么,你没话对我说么?”程风叹了口气,再次看向风影之时,神情已然柔和了不少。 “没什么好说的,不管我有怎样的苦衷,做过了便是做过了,对不住便是对不住。我对不住你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日后,我们还是莫要再见为好。 如此,你也不必担忧,我这个卑鄙小人,将你再次当作棋子了。” 风影抬眸望向程风,将他的眉眼在心底勾勒了千百遍之后,才开口答道。 程风闻言却拧了眉:“所以,你是打算连一个像样的解释都不给我,就这样离去?” “像样的解释?”风影看着程风,看着看着,竟勾了唇,唇角的弧度,是那般嘲讽:“程兄,你倒是同我说说,你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解释?我能给你的解释,也只有一句,娼妓之子,无怪乎此。” “我是娼妓之子,是从良了的花魁生下的孩子,所以在我的娘亲辩驳她没有和别人偷情的时候,那个名为我爹的男人没有相信她,他当着我的面将我娘杖型处死,然后对我说,风影,你要记着,你的娘不是鸢色,你的娘是白夫人! 我不敢反驳他的话,从此假装忘记了那个可怜的女人,然后只敢在清明之时偷偷为她烧几卷纸钱…… 然后,我唯一相处的不错的白羽说他丢了银子,然后我陪着他找遍了各处庭院,但是他最后却在我的枕头下寻找到了那白银千两……当时,我不知该如何辩驳,只能一遍遍地对白羽说我没有。 白羽说他想相信我,但是在我的父亲也不相信我的时候,他毅然选择了离去。我不怪他,毕竟连我的父亲都不信我,白羽不相信,已经算不得什么事儿了。 但是,我永远无法原谅,那个男人对我说:‘娼妓之子,无怪乎此’!他没有任何怀疑,便断定了这件事是我做的。而他给出的理由更是那般可笑……” “因为我是鸢色的儿子,所以我做什么坏事都是很正常的,毕竟我本身就流淌着上不得台面的贱民之血。这就是那个男人给我的断言,在我被逐出白家之后。 我是白家弃子,我想复仇,所以我利用了你。程兄,你说这样的解释够不够?” 第374章 战意炽热 当士子交流会结束之后,京都向来炎热的空气里头已然参杂了不少独属于秋的凉爽气息,而且这分凉爽气息正在逐渐浓烈。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渴望天气凉爽下来,或者说,并不是所有人都渴望秋季的到来,比如说定国公府轩辕氏、宁国公府章氏,相府沈氏或者说是安国公府沈氏,已经东墨皇室顾氏…… “又是一年秋季,老张,你今年还能拉开几石的弓?若是你已经上不了战场,可千万别逞强,我的老冤家已经没几个了,要是又少了个你,我可没处哭去。” 定国公啃完了一大片西瓜后,扒拉扒拉吐了一地的西瓜子,再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老伙计之时,眼里已是纯然的关切之情。 宁国公对着定国公亮出了自己平日里被层层叠叠的铠甲遮掩住的腹肌还有肱二头肌,眼神认真:“永哥儿,你说我还能拉开几石的弓?我心里也没数儿,但是今年的秋收之战,我必须上,殿下快及笄了,咱就算拼了这身老骨头,也得护住这一年的安宁。 所以,这一场的秋收战役,你就别下场了,你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殿下及笄礼上,那场面可不怎么好看。” 定国公看着宁国公拧了眉:“我说老哥哥,你这是关心我还是咒我呢?虽说上战场免不了风险,可是我还不至于倒霉到马革裹尸还的地步……不过就是一场秋收之战罢了,我那么多大大小小的战役都过来了,还用得着担心这么一次小小的秋收之战?” 宁国公正色道:“每一次战役都是不可重复的,你上一次得以平安归来,不代表下一次也可以,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希望这一次的秋收之战,你不要下场。” 宁国公的劝告,定国公听入了耳,但是有没有入心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看着宁国公,朗声大笑:“老哥哥,你说得我何尝不懂?但是,这一次的秋收之战,我必须下场,正因为来年二月是宝丫头及笄的时日,我才必须下场啊。 ,没有一场足够重份量的胜利,我又要如何震慑那些敢朝宝丫头下手的宵小?我想让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混账东西明白一个道理,阿宝虽然是女孩儿家,但她是轩辕家的女儿,容不得任何人轻贱!” 定国公敬了宁国公一杯酒,一杯由西瓜汁酿造而成的果酒。 宁国公看着果酒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用猜疑的语气问道:“这是酒?” “是。宝丫头说我到底是老人家了,少喝烈酒为好,便央着慕白和她一起琢磨了酿造果酒的法子,然后就鼓捣出了十几坛子的果酒来,各种口味的都有,说是任我挑选。 今儿个我估摸着你要来,便特地去酒窖里头挑了西瓜味儿的果酒来,你可以尝尝看,看这果酒滋味儿如何,若是你喜欢,这西瓜味的果酒,我便匀你半坛子。” 宁国公闻言便端起那杯果酒,轻呷一口,顿时神情都变了:“就凭我们两人的交情,你只匀给我半坛子,这真的合适?” 定国公抬头望天:“饶是我也只得了一坛子,肯匀给你半坛子果酒,已经算是不错了。” 定国公为什么要抬头望天? 答案是他不想让宁国公发现自己在偷笑! 宁国公爱酒。 他也爱吃甜食。 顾宝儿和慕白联手调制出来的西瓜味儿果酒可以说是宁国公最爱的吃食儿了,正是因此,定国公才会拿出西瓜味儿的果酒来给宁国公尝鲜。 他很清楚,一旦宁国公尝过果酒的滋味儿,他便极有可能妥协,到时候,他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么这一次秋收之战的主帅就一定是他,妥妥的! “说吧,怎么才肯给我一整坛。”宁国公看着定国公唇角的笑意,突然觉得自己掉进了定国公挖的坑。 “今年秋收之战,我要做主帅!” “按规矩,今年的主帅应当是我。” “规矩虽然是死的,但是人是活的啊,做人就要懂得变通。老哥哥,你若是还想要果酒,就让我做今年秋收战役的主帅吧。” 定国公嬉皮笑脸的眉眼之下,是不容动摇的执着。 宁国公唇角笑意敛起:“永哥儿,你莫不是以为一坛子果酒便能叫我眼睁睁地看你替我去征战沙场?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那么我只能说,我要让你失望了。果酒固然是我想要的,但我却更想要让你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 今年的秋收之战,本就该我为主帅!” “哪怕今年的秋收之战,会远比往年残酷?” “是。” “哪怕章家会只余靖远侯一人?” “是。” 宁国公斩钉截铁般的两声“是”,让定国公的神情彻底变了。 “老哥哥,既然你已经有了觉悟,那我也不瞒你了,今年的秋收之战,同往年不同,今年带领西戎将士东征的人,会是墨沉舟!你应该明白,曾经隐瞒自己身份潜入东墨的他,对东墨的了解有多深。” “墨沉舟?” 宁国公的神情顿时变了,没有人比他们几个老前辈更加了解,那个名为墨沉舟的男子的可怖。 他布下的局,毁了西戎战神白秋芫,也伤了东墨的元气,更为他自己的声名添砖加瓦! 可以说,宁国公宁愿白秋芫复生,都不愿意面对墨沉舟。 “不错,正是墨沉舟。” 宁国公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笑了:“即使带队的人是墨沉舟那又如何?他要战,那便战!带兵打仗,我们章家,除了沈家顾家轩辕氏,那是谁都不服!” 宁国公的战意何等炽烈,以至于他饮下清茶的举动都像是在狂饮烈酒。 定国公看着自己的兄弟,笑了:“话是这么说,可是,你可知,墨沉舟派遣的先锋队是谁人带队?” “那人是谁?” “那个少年名为墨轩,乃是墨沉舟与桔荧惑之子!” 墨沉舟与桔荧惑之子…… 定国公这句话瞬间就让宁国公整个人都不好了。 “桔荧惑,她居然没死?墨沉舟居然容得下她!” 第375章 将计就计 “惊不惊讶,意不意外?你没想到是吧?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是这个消息是我埋在西戎多年的一个暗桩传出来的,做不得假,正是因此,我才会千方百计想从老哥哥手里夺走今年秋收之战的主帅的名头。” “先锋军领头之人乃是墨轩那又如何?更何况,他这个墨沉舟和桔荧惑之子的身份,还未必属实。如若他当真是墨沉舟之子,就凭他是墨沉舟唯一的骨血,墨沉舟也定然不会让他做先锋军的领头之人!” 宁国公端起一盏果酒一饮而尽,唇角冷冽愈发明显。 “但是老哥哥,我们赌不起。如果墨轩当真是墨沉舟与桔荧惑之子,那么适合做秋收之战的主帅的人,除了我便只有沈弑、陛下以及老哥哥你,可是沈家的情况你也清楚,我们轩辕家,好歹还有嫡系血脉传世,更有旁系分忧。可是沈家,那可是只有沈弑一人存世!至于,章家顾家,不说也罢。 所以,只能让我亲自出马。” 定国公看着宁国公,神色冷凝。 “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毕竟当年我家那不争气的小子被桔荧惑给勾了魂去的事儿天下皆知。但是桔荧惑,却跟着墨沉舟走了,当年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陛下算一个,皇后娘娘算一个,沈弑算一个,战宇算一个,再无旁人。” “那永哥儿,你今儿个同我说这事又是为了什么?” “我怀疑……墨轩并不是墨轩与桔荧惑之子,而是我们轩辕氏流落在外的血脉……墨沉舟留着他,未必不是打着杀了青衫,让墨轩取而代之的想法。正因如此,今儿个的秋收,我不仅不会让青衫下场,更会自己亲自上场! 若是墨轩能被我们带回来加以感化也就罢了,若是不能,说不得,我们轩辕氏只能清理门户!” 定国公眼底那一丝决绝,就算是宁国公看了也不由为之心惊。 轩辕氏的儿郎的确不少,但是嫡系血脉,当真少得可怜。 然而,定国公此去沙场,极有可能会亲自诛杀轩辕家的嫡系血脉! 如果墨轩当真是桔荧惑与轩辕战宇之子,那么他的容颜极有可能与轩辕青衫一般无二,定国公诛杀墨轩,极有可能也是在诛杀轩辕青衫。 双子连心的说法,可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但是定国公这份决断,值得他敬佩。 “永哥儿,你能有这般觉悟,当浮一大白。”宁国公举起酒盏,敬了定国公一杯酒。 杯盏之中酒液红艳,恰似谁人颈侧鲜血。 他们都知道墨沉舟让墨轩上场的目的不单纯,但是,那又如何?无需思量,将计就计便可! 轩辕家为东墨而死的血脉还少么?不缺一个墨轩! 定国公举杯,眼神决绝。 他知道,喝了这杯酒,今年秋收之战的主帅便是他了。 定国公举杯之时,墨轩与轩辕青衫有感,同时抬头望向天际。 那一刻,他们的心都慌了。 他们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心慌,但是他们却因此开始担忧天涯另一端的兄弟。 墨轩在想轩辕青衫会不会被桔荧惑伤透了心,决心弑母。 轩辕青衫在想墨轩会不会暴露了身份,被轩辕家仇视,亦或是着了那些个黑衣杀手的道。 他们都在担忧,同时也无计可施。 墨轩只能将十八般武艺重拾,努力钻研兵法阵道,轩辕青衫也只能挑弯刀盟暗哨放松一会儿的时候去元帅府见见熏衣,同时也伺机培养自己的暗桩。 他们都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可以洗牌的好时机。 那个时机很快就到来了,在东墨的稻穗初泛金黄之时,轩辕青衫接到了来自墨沉舟的命令。 “玄魔,从今儿个开始,你便再也不是隶属于弯刀盟的杀手了,你可以回元帅府去做你的大少爷了。可算是被你小子盼着这一天了,你说你是不是该请客?” “请客?行啊,爷这儿有一杯上路酒,你喝是不喝?”轩辕青衫冷了脸,从宝石刀鞘中抽出如月弯刀便向那来传信的杀手头顶斩落。 那杀手丝毫不见错愕,侧身一避便闪开了轩辕青衫的弯刀:“哈哈哈哈,你小子想杀了我,还是再练三百年的刀法再说吧!你是元帅府的人,这双手生来便该手握红樱,一骑战八方,这等如月弯刀,不适合你。 你没有发现过吧,你挥刀的姿势,永远都像是在挥舞红缨枪。” 轩辕青衫瞬间一怔,他知道自己挥舞弯刀的姿势并不是太地道,可是他的姿势,是模仿墨轩的,且已得三分真味,但是,这杀手却说,他挥刀的姿势,是在挥舞红缨枪…… 难道他的意思是,墨轩挥舞弯刀的姿势也不是地道的? “还愣着做什么?你不回元帅府,是想留在我们弯刀盟吗?”那杀手唇角轻勾,摇头叹了口气:“看在你小子这么多年也算乖巧的份上,老子就教你个乖。别把你老子当爹,他但凡对你有心,就绝不会把你送入弯刀盟! 弯刀盟是个吃人的地方,活下来的,其实都不是人了。但我总觉得,你小子会是个例外,你瞧着不像是刀,倒比以前更像是个人了。” 轩辕青衫闻言,勾唇一笑。 “刀也好,人也罢,我都不像任由他人操控。” 杀手闻言仰天长笑:“你这话说得好,像是我们弯刀盟的男儿。我们弯刀盟,虽然是西戎帝尊的刀,却也不尽然会听从西戎帝尊的命令……若是这个帝尊不听话,让一个人上位也不是没有的事。 你有这样的觉悟,便很好。看在你这么有觉悟的份上,我便再告诉你一件事,你会是今年东征军先锋军的将军……先锋军,其实也就是敢死队,被派遣到先锋军里头的,都不会是省油的灯,你可千万,别死在了东墨。 那样,我会很失望的。我们西戎的刀,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断在东墨。” 东征? 轩辕青衫神情瞬间复杂了不少,他顶替墨轩身份的时候,可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成为东征军先锋军的将军,带着西戎将士侵略东墨,那片他深爱着的土地…… 那片轩辕家用热血捍卫了百年的土地! 但是,他没有选择。 如果想从内部摧毁西戎,那个对东墨亮爪子的西戎,他必须带着西戎将士去攻击东墨。 他只能将计就计。 第376章 战役序曲 、轩辕青衫回到元帅府的那一天,刚好是定国公向顾迟请命带兵出征的那一天。 帝尊看着定国公的眼神里头带着明显的担忧:“定国公,你去年已然带兵征战,按照律例,今年的秋收之战,你大可不必插手。” 定国公不出面,那出面的还能是谁呢? 事情还没有严重到非要御驾亲征的那一步,顾迟身为帝尊,是绝对不能上疆场的,而沈弑,他身为沈家最后的血脉,已然弃武从文,自然也不可能再回沙场征战。 因此,出面的只能是宁国公。 所以帝尊说完定国公大可不必插手的话之后,他就把视线移向了宁国公。 宁国公看着帝尊,拱了拱手,神色凝重:“臣,恳请陛下恩准定国公所奏,今年的秋收之战与往年不同,为帅者,只能是定国公!至于原因,陛下应该明白才是。” 孰料顾迟闻言却拧了眉:“宁国公这话是什么意思?朕何时与两位说过今年的秋收之战与往年不同?” 宁国公闻言狠狠地瞪了定国公一眼,继续回禀:“今年的秋收战役,西戎元帅墨沉舟会任命墨轩为先锋军的将军。其中关窍,请恕臣不一一细说。” 他万万没想到定国公居然没把墨轩可能是轩辕家血脉的消息传达给陛下…… 定国公叫宁国公给瞪了这一眼,当时便叹了口气,他本以为他还能继续看戏的,谁料才一会儿功夫,他也要上台了。 当下他便也对顾迟拱了拱手:“其中原因,请恕臣不便对陛下细言。” 顾迟闻言叹了口气,定国公和宁国公哪儿是不便细言,分明是还没有想好万一墨轩当真是轩辕家的血脉又该怎么办! 也罢,也罢,横竖他也是知道墨轩身份的人,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一个问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给两朝元老没脸。 “既然不便细言,那便不说了吧。朕准了两位老国公便是,只要能够护我东墨安宁,便是平西军的元帅换了人来做,对朕也是不打紧的。” 这便是战役的序曲了,无论是东墨,还是西戎,都开始为了秋收之战能够获得胜利而绞尽脑汁。 墨沉舟为了能够动摇东墨元帅的心智,甚至派出了桔荧惑之子“墨轩”。 因为轩辕青衫是以墨轩的身份成为东征军先锋军将军的,所以他在和西戎将士商议兵法之时,甚至不能戴上玄铁面具以掩饰自己的情绪。 这让轩辕青衫很是惆怅,但是他只能忍,因为现在的他还没有得到墨沉舟足够的信任,他还没有势力可以从西戎内部扳倒墨沉舟。 熏衣知道他忍得很是辛苦,因此在东征军将士出发之前,她不惜去央求气死了自己生母白秋芫的墨沉舟,也要见轩辕青衫一面。 轩辕青衫和熏衣的见面是在丫鬟小厮的监视下完成的。 这一点,让熏衣和轩辕青衫都很无奈。 他们在东墨之时口里发出的号令,从来都不会被人无视到如此地步。 因为那时的轩辕青衫,还是定国公府的嫡系血脉,定国公府九公子,而不是墨沉舟名不正言不顺的养子,为了保护墨沉舟与西戎战神白秋芫之女而磨砺出来的一把如月弯刀。 那时的熏衣也还只是熏衣,她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世,一度在复仇和放弃复仇之间来回挣扎。 但是那时的他们,都很快活,是最真实的自己。 然而此时此刻的熏衣还有轩辕青衫,再也不能那么快活。 他们踏上了西戎的土地,披上了华贵的衣裘,同时也失去了随心所欲的权利。 但是,不管是熏衣还是轩辕青衫,到底心意难平。 “还愣着做什么?没见小姐叫你们几个都退到外面去么!”轩辕青衫瞥了一眼熏衣的贴身婢女,神色狠戾。 除了熏衣,在西戎这片土地上,轩辕青衫是无法相信任何人的。 那贴身婢女闻言神色竟然没有半点儿惊讶,她只是朝轩辕青衫拱手一礼:“奴婢还请公子爷和小姐勿要为难我们这等当差的丫鬟小子。因为奴婢,还没活够,不想这么短的时间内便人头落地。” 轩辕青衫冷哼一声:“怎的,我这个做哥哥的还不能和你说几句私房话了?” “元帅说了,若是公子爷想和小姐说私房话,他不会横加干预,那些个私房话他也没心思去琢磨。但若是公子爷敢和小姐说那些不该说的话,待公子爷东征归来之后,他少不得要送公子爷去弯刀盟走一趟。” 熏衣听到这儿,脸色算是彻底阴沉了:“小蹄子,那我倒是问问你,我和哥哥说什么话才算是私房话,说什么话又算是那等不该说的话?别到时候哥哥只同我说了一些胭脂水粉,你便要同爹爹说哥哥同我说些不好的话了。” 那婢女闻言恭顺地摇了摇头:“奴婢不敢,若只是有关吃食儿以及胭脂水粉的消息,奴婢自然是不会转述给元帅的,但若是公子爷和小姐说了别的事儿,那就怪不得奴婢要一字一句地说给元帅了。” 熏衣闻言气急,愤愤地甩了袖子:“呵,当真可笑,难不成爹爹竟以为他的儿子还有女儿除了吃食儿便只知晓些胭脂水粉的玩意儿了?若是我们谈了诗词歌赋,你是不是也要字斟句酌的往元帅那儿报? 你倒是同我仔细说道说道,这诗词歌赋这琴棋书画,你是转述还是不转述?” 婢女闻言,竟是愣了:“琴棋书画这等陶冶情操的癖好,元帅自然是不会拘着公子爷还有小姐谈论的,奴婢也断断不会如此多事。” 熏衣和轩辕青衫闻言,对视一眼,同时勾了唇角。 只要允许谈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便好,他们有的是法子交流情报。 随后,熏衣和轩辕青衫便当成开始谈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了,半点也不参杂旁的东西。 这,让婢女放了心,也为两人情报的交换,提供了一定程度的便利。 轩辕青衫有很多话相同熏衣一一细讲,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所以对于他做了的那些事情,轩辕青衫全都用曲子来代替了,还一一弹奏给了熏衣听。 熏衣何等聪慧?她听了轩辕青衫的意思哪还有不明白的?赶紧表示,她一定会把消息传出去。 第377章 身份暴露 熏衣和轩辕青衫在打什么主意暂且略过不提,因为和暗潮涌动的西戎相比,东墨的浪花已经全部涌动到明面上来了,而咱的太女殿下,正是弄潮儿中的卓绝者。 “宝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今年我是没有上战场的机会了?”墨轩看着红唇起合的顾宝儿,顿时整个人都懵了。他为什么会答应轩辕青衫代替自己的身份,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想和自家哥哥里应外合为东墨西戎永绝后患! 可要想计划能够顺利实施,他和哥哥就必须同时成为秋收之战的将领,现在他的哥哥已经用他的身份顺利得到了秋收之战将领的位置,结果轮到他这儿,本该由他亲自担任的平西军先锋军元帅竟然打了水漂? 墨轩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要是平西军先锋军的领头人不是他的话,对平西军不带任何戒心的用东征军先锋军将军的身份前来和平西军先锋军将军接头的哥哥,一定会死得很惨…… 要是被西戎将士发现自己将军背叛了的话,那些个骠勇汉子是绝对干得出将将军乱刀分尸这种事儿的! “九哥,你怎的被这么一个消息就吓蒙了?”顾宝儿一脸疑惑地看着墨轩,按理来讲,刚刚从北狄天机阁归来不久的轩辕青衫能够有时间整理消化自己的所学的话,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为了一场秋收战役便如此失态? 要知道,秋收战役,那可是每年都会发生的,不论是西戎军民还是东墨军民都已经习惯了这件事。 所以,如果只是因为失去了参加秋收战役的机会的话,轩辕青衫绝对不会如此失态! 抱着这个想法,顾宝儿头一次用试探性的口吻对自家九哥开口了:“你是谁?” 墨轩这会儿还没回过神来呢,听见太女殿下发问,想也不想便回道:“墨轩!” 话音刚落,墨轩便回过神来,恰好撞见顾宝儿一脸错愕的样子。 “宝丫头,你听我说,我当真是你哥哥!” 当墨轩发现顾宝儿回过神后第一件事就是拿着匕首抵上他脖颈的时候,墨轩开始慌了。 正是因为他明白自家妹妹的性子,所以他才会觉得惊慌。 “墨轩,本宫已经不敢信你了。”顾宝儿唇角笑意苦涩:“枉你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呆了这么久的时日,本宫竟然没有认出来你……本宫还口口声声地唤你九哥……墨轩,你顶着我九哥的脸,应着我的呼喊的时候,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墨轩正欲开口解释,却听得顾宝儿冷冷的道:“是了,我早该知道的,像你这般的人,早已烂透了心肝,又怎会有礼仪羞耻的观念?也罢,我不再问你旁的,我只问你一件事,你把我的九哥,藏到哪里去了!” 她,不信他。 墨轩眼底划过一丝苦涩,他倔强地扭过头:“我没有伤他。” 他眼底的倔强不似作伪,顾宝儿见了只觉心中猛然一抽。 似乎,事实的真相并不像她所想的那样。 她的九哥轩辕青衫,定然还在人世。 而墨轩,也不是什么势力派来顶替自己九哥的棋子。 因为他眼底的那一抹倔强,是易容做不到的。 “我……愿意信你,但是,墨轩你要给出足以取信我的证据。不然,我没有办法相信你。毕竟,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长相完全一样的两个人。” 顾宝儿犹豫了几瞬,到底还是败给了墨轩眼底的那一抹倔强。 她相信,墨轩不会骗她。 “事实就是,这个世界上当真存在两个长相完全一样的两个人,因为,我们是双生子。我的兄长名为轩辕青衫,出世之际便差点被我们共同的生母桔荧惑所扼杀,正是因此,桔荧惑才会被逐出轩辕氏。 也正因如此,桔荧惑才会被墨沉舟带走,然后在墨沉舟安排的稳婆等人的照看下,产下我。我是轩辕战宇的孩子,桔荧惑想杀了我哥哥,又怎么可能不想杀了我? 但就在她扼杀我之前,墨沉舟说服了她。于是,她为我取名墨轩,墨者殁也,她希望我成为诛杀轩辕氏的利刃,所以为我起名墨轩。 后来,为了磨砺我,桔荧惑将我送入了弯刀盟,我也因此成了弯刀盟的杀手。不久之后,我便接到了一个任务,前往北狄,诛杀一个袁姓弟子。 就在那里,玄铁面具覆面的我碰到了易容后的轩辕青衫,我们在不知道对方存在的情况下一见如故……再后来,我们便成了兄弟。再后来的事儿,我想宝丫头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顾宝儿叹了口气,应道:“不错,我的确已经猜到了。熏衣并非桔荧惑的女儿,她是白秋芫之女,但是为了大局,墨沉舟和桔荧惑将你们二人关在一起教养,这也使得你与熏衣,互为羁绊,有了兄妹情谊。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熏衣在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九哥的时候,她失态了,九哥也通过她,得知了你的存在,再后来,你们便相认了,然后,你们交换了身份。” 墨轩点了点头:“就是这样,轮排行,想来你该唤我一声十哥,但是为了大局,宝丫头你还是唤我九哥为好。” 接着,顾宝儿便拧了眉:“九哥……你们难道就没想过你们这么做会引起什么后果么?一旦被墨沉舟发现你和九哥已经知道真相并且交换了身份的话,他一定会对九哥下手的。” “我相信他不会这么傻。还有,我假扮青衫不容易,青衫要想假扮我,那可是再容易不过……要知道,在没有遇见青衫的时候,我还是个面无表情的冷冰块……所以只要青衫不糊涂的话,他是绝对出不了事儿的,我只怕,他没能忍住桔荧惑给他的刺激,对桔荧惑私自动手了。” 墨轩眼底的担忧是那么真实,顾宝儿见了,更加惆怅了。 “九哥,你和我那九哥,还当真是同人不同命……明明只差一点点,可是我怎么都觉得,九哥你的运道有点差。” 第378章 太女要从军 运道差么?墨轩勾唇一笑,轻叹道:“说我运道差的话,倒也不见得。第一,我和青衫的生母,将我们两个人扼杀的心思是一般无二的。第二,我被送入弯刀盟之时,是五岁,可青衫被送入北狄天机阁之时,却也比我大不了多少。第三,天公作美,我和青衫在不知道对方存在的情况下相交莫逆,有了兄弟之情。 若非如此,我定然是会怨上轩辕氏的。如果青衫的日子比我好了太多,我定然会心生愤懑,可正是因为我和青衫相交莫逆,我才会知晓,不论是我,还是他,活着都不易。 所以在发现自己是他的双生兄弟之后,我们才会不带任何怨念的相认,能得青衫这样的兄弟,是我的幸运。” 墨轩眼神澄澈,顾宝儿便知晓他这话乃是真心实意的。 她仔细想想便笑出了声来,她这两位兄长,虽然被不同的人教养长大,但是骨子里的性子却是一样一样的。 做得来嬉皮笑脸的纨绔公子哥儿,眼底却是带着几分凉薄,入得花丛做那惜花人,却断然不肯沾染半分脂粉香气。他们都是生性薄凉之人,只对在意的人抱以赤诚之心。 何其有幸,天公作美,叫他们二人在不知对方存在的情况之下相交莫逆,不然墨轩若是成了墨沉舟攻击东墨攻击轩辕氏的棋子,九哥定然会万般为难。 “的确是幸运,若是你成了墨沉舟攻击东墨攻击轩辕氏的棋子的话,九哥定然会觉得万分为难,到时候,你也会痛不欲生。最折磨人的事情,不就是逼着那个人亲手将自己的血脉亲人诛杀殆尽么? 显然,桔荧惑和墨沉舟打得就是这个主意。若九哥不知晓你的存在的话,当你们相见之时,恐怕便是肝肠寸断之日。” “按青衫的性子,若是他打算上战场的话,定然是妖异面具覆面的,而我也是亦然,毕竟,我们两人的容貌都不是一般的俊俏,若叫敌军见了,少不得要说些不好听的话,比如兔儿爷之类的…… 所以,当我们见到彼此真颜的那一刻,不是他死,便是我亡。那一刻,我们为了表示对对手的尊重,一定会亲自揭下对方脸上的面具,而那一刻,便是弑亲之时…… 桔荧惑和墨沉舟的心思如此险恶,可笑我却落入他们的掌控多年尤不自知,若不是阴差阳错,熏衣将青衫错认是我,不论是青衫还是我,都不会知晓,自己还有一个双生兄弟,我也不会因此知晓自己的真正身世。” 墨轩唇角带笑,说起轩辕青衫和熏衣的时候,他整个人的神情都柔和了不少。 “等等……我还有一个疑惑,你和九哥是怎么相认的,毕竟你们相见之时,你以面具覆面,而九哥则是易了容……” “青衫他为了找到我这个双生兄弟,特地找了我这个他唯一结识的西戎兄弟帮忙……后来的事儿,你应该知道了。” 瞬间,顾宝儿唇角便带了狡黠的笑:“十哥,你老实告诉我,当九哥在你面前展露真容之时,你是何感受?” 墨轩敛了笑,眼神淡漠:“当时我在想,我们本是双生子,青衫的家人已经将我遗弃还不够么?他们居然还打算把我从西戎寻回去好用来做青衫的替死鬼? 不怪我多想,我有生以来,除了熏衣,没人能给我亲人的感觉,青衫算是半个。而当时,青衫说要我帮他寻回他的双生兄弟之时,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对青衫了。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个想法,他是不是也想让我这个和他长相一般无二的人,成为他的替死鬼。所以,我便试了试他。” “那后来呢?” “哪有什么后来,青衫若是能做出那种把自己的双生兄弟达成替死鬼的事儿,我也就不会站在这儿了。说实话,我能成功地扮演青衫这么久时日,还得多谢你父皇…… 若不是姑父逼着我各种哭笑给他看,我也没办法成为定国公府的九公子。” 顾宝儿顿时就懵了:“十哥,你这话的意思是,我父皇他早就知晓你是个冒牌货?” “是。毕竟陛下比你们更早知晓我的存在……他打从意识到我的表现不太对的时候,他便怀疑我是墨轩,而墨轩,则是青衫。他猜到了我们的计划,也知道我们打算里应外合为西戎东墨一绝后患,所以给了我一句话,好自为之。” “这也就是说,今年秋收之战东征军先锋军的将军便是九哥?” “是。” “该死!”顾宝儿气恼万分,竟是一圈锤在了石桌之上:“该死……祖父已然成了平西军元帅,父皇便是为了安他的心,也定然不会让你上场的。当真该死……” 她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若是轩辕青衫贸然前来与平西军先锋军将军接洽的话,只怕要叫那将军扣下或是处死!要是那样的话,九哥为了东墨的付出又算是什么? 他本是定国公府九公子,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做个细作! “十哥,你跟我走,现在应该还来得及!若是我去求父皇的话,也许还能为你讨一个先锋军副将的位置!” 墨轩连忙跟上:“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你等会儿什么话都别说,只管在一旁看着就行了,我自有法子让父皇允了你,为了九哥,我们说什么都要将先锋军夺过来!” 养心殿,苏晟看着一脸焦急的顾宝儿和墨轩匆匆赶来,顿时脸色一变:“哎呦,殿下还有九公子,你们这是做什么?可别叫那些个碎嘴子的御史们瞧见了,否则明儿个他们就要弹劾你们殿前……” 苏晟的话还没说完便叫顾宝儿打断:“印公,我知道父皇这会儿在和老爷子密议西征之事,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殿下……这于理不合啊……您还未及笄,是不得听政的,更不用说听政了!” 顾宝儿闻言勾了勾唇,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一撩裙子竟是跪在了养心殿外:“儿臣求见父皇,请父皇允准儿臣上疆场,参加秋收之战,成为东墨平西军先锋军帐下一员!” 第379章 何人为先锋? 顾宝儿这一跪,惊了苏晟,懵了墨轩,急了帝尊和定国公。 帝尊一脸狐疑地看向定国公:“老爷子,莫不是朕听错了,朕怎的听见了太女跪在殿门外的声音了?她说她要从军上疆场!” 定国公脸上的神情都僵了:“陛下没有听错,太女的确就跪在养心殿外!” 这一刻,不论是帝尊也好,定国公也罢,乃至于相爷还有宁国公,他们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这不是胡闹吗?太女殿下怎能上战场? 她怎么能要求上战场! 虽说帝王死社稷,君主守国门,但是他们这些个将军都还没有马革裹尸呢,哪用得着他们捧在手心上的太女亲自上阵! 但是太女殿下现在跪在养心殿外却是不争的事实。 “宣。”顾迟从齿缝间逼出一个字来,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御驾亲征也不想让他的女儿跪在殿门之外自请出征! 他的女儿啊,有多少本事他还不清楚么? 那丫头能有不少折磨人的主意,却没有杀人的决断。 “儿臣(草民)参见父皇(陛下)。”听到“宣”字之后,顾宝儿不等苏晟开口便和墨轩一起迈步进入养心殿,向帝尊行礼。 “太女此言当真?若你只是一时热血上头想要从军,现在想要言悔的话,文武百官们看在你年纪尚小的份上不会见怪于你。” 顾宝儿微微一笑:“自然当真。儿臣身为东墨储君生来便享用万民朝奉,而今西戎将犯我边境,儿臣若视而不见,岂不枉为少君! 况且儿臣即将成年,若不是不在沙场上挣点儿业绩回来,来年二月听政之时,只怕要不知所措了。 唯有军功才能成为儿臣离身东墨朝政的凭据,故儿臣恳恳请父皇允准儿臣与定国公府九公子一并加入东征军先锋军,吾等虽不才,然吾等着实想为东墨边境尽上一份心力!” 这一番话,顾宝儿说的是有理有据,叫帝尊便是想阻止也找不到理由。 半晌后,帝尊才算是找到了一个法子阻拦顾宝儿上战场。 “兵家之事非同儿戏,军功也不是你说想要便能挣到的!太女若是想要从军,还请先夺得武官们的认可再说吧!” 定国公待帝尊话音落下,赶紧朝自己的下属们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们可劲儿地刁难顾宝儿。 他是当真怕自己娇宠了这么多年的小娃娃夭折在疆场上…… 谁知顾宝儿这时候居然不按套路出牌了! “父皇所言极是,儿臣虽然读了不少的书,但到底不是兵家出身,若想上疆场建功立业少不得要夺得武官们的认可。 可是,定国公府九公子不同,他生于簪缨世族,定然对攻伐之术了然于心,可为先锋。” 帝尊眯了眼,好哇,感情她要从军的真正目的是送墨轩上战场! 这……当真叫帝尊十分为难。 他知道墨轩不是轩辕青衫,但是文武百官们不知道,便是定国公也是不知道的。 所以顾宝儿举荐墨轩为东征军先锋的理由是完全站得住脚的。 他准了墨轩上战场的事儿吧,定国公肯定不乐意。 他不准墨轩上战场吧,墨轩和文武百官以及他的宝贝女儿定然都会不乐意。 犹豫了半晌,帝尊到底还是冲顾宝儿服了软:“太女此言有理,定国公府九公子少年英才,当入东征军作先锋军中一员小将。” 顾宝儿闻言拱手一笑:“父皇圣明。”有帝尊这一句话,也不枉她今儿个闹上这么一遭了。 但是,就像父皇不放心让墨轩一人做东征军先锋一样,她也不放心得很呢。 是以话音刚落,顾宝儿便起身,转身看向武官们:“将军们尽管出题,本宫会尽力作答!” “臣只问殿下一句话,何为用兵之道?” 顾宝儿看着定国公,直视他的双眼,不闪不避:“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这番话,听得定国公猛然一惊,因为这话,他从未听闻。 但是他必须承认,顾宝儿这番话说得极有道理。 “怎么,本宫说得不对吗?” 定国公很想说不对,但是他作为一个将军,实在是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话。 “殿下说得很对。” “如此,本宫能够从军了么?” “殿下不会拳脚功夫,气力及不上男子。” 丞相见定国公一脸懵逼的样子,便知晓老爷子这是被太女殿下的惊人之语给镇住了,只好自己出面刁难太女殿下。 瞬间,上将军和帝尊以及宁国公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干得漂亮!这是太女殿下的硬伤,只要抓住这个点做问题,不怕太女殿下不能从军! 顾宝儿在相爷话音落下之后扫视了养心殿一圈儿,在唇角挂了一个狡黠的笑。 她其实并不想从军,之所以求见帝尊,也只是想让墨轩踏上疆场罢了。 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若是不从军的话,岂不丢了太女殿下的面子? “不可否认的是,丞相说的是事实,本宫身为女子,从未习武,在气力上及不上男子。 这是本宫的弱势。 但是,本宫要说,本宫从军,并不是打算和西戎将士近距离作战,本宫想要的是安坐于军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是以,本宫的弱势,并不足以成为本宫的致命要害。” 顾宝儿这番话,让帝尊沉默了,也让定国公开始沉思。 他们都必须承认,顾宝儿作为东墨储君,要是出现在疆场上,一定能够激励将士们奋勇拼杀,更能聚拢民心。 但是,他们也必须承认,顾宝儿这么做,会有很大的风险。 她是东墨顾氏的血脉,一旦她出了意外,顾家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到时候,难免一场山河动乱。 是以太女从军之事,有利有弊,决定顾宝儿能否从军的关键便是从军之利能否大过从军之弊! 一时之间,养心殿内一片沉寂。墨轩看着顾宝儿攥紧的手心,默然无语。 他没想到,她会为自己还有轩辕青衫做到这一步。 此间事了,无论她能否上疆场,他都会将此事铭记在心! 第380章 且将铠甲换裙衫 那一场博弈,帝尊和定国公终是输给了太女。 太女如愿成了东征军先锋军一员,而墨轩也成了东征军先锋军副将,至于先锋军主将,乃是轩辕云凌。 宁国公本是想让靖远侯出任先锋军主将的,但是被定国公劝阻了:“宁国公,我们轩辕家的血脉再怎么凋零,守卫国土的儿郎还是出得起的,这先锋军主将的位置,不如一并归了我轩辕氏吧。 再说,不久后便是靖远侯与县主的好日子了,眼下靖远侯若是出征,县主心里须不畅快。” 宁国公一想是这个理儿,便允了定国公,只说了明年的秋收之战,定然是要让他为主帅的,到时不管定国公说什么请他去什么馆子喝什么美酒,他都是不肯把主帅位置拱手相让的了。 定国公闻言,朗声大笑:“是这个道理。” 大军出征要一段时日准备,粮草什么也得先调动起来,是以顾宝儿要想和墨轩一起去战场走一趟,还得先等上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而这半月的时间,太女殿下又在做什么呢? 她在哄人。 太女殿下那一日跪在养心殿外自请从军的举动,孔昭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 等他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太女从军已然成了定局,虽然他相信定国公老爷子、上将军、自己还有墨轩慕白几人合力能在战场上护顾宝儿的周全,但是他还是生了气。 “十一,我就要出征了,你还是不肯消气么?” 孔昭闻言冷哼一声道:“属下哪敢同殿下置气。” “你都用这般的语气唤我殿下了,还说没有同我置气?” 顾宝儿看着倔强的少年,叹了口气:“十一,我也是没法子。你可知九哥有一双生兄弟?” 孔昭何等敏锐,顾宝儿不过透了个话风,他便猜出了真相:“青衫已然不是青衫,而是墨轩,墨轩也已然不是墨轩,而是青衫。是也不是?” “不错,这个消息我也是那一天才知道的,正是因此,我才必须去疆场上走一遭,墨轩他毕竟是西戎弯刀盟的杀手,懂得如何杀人,却不尽然懂得排兵布阵。” “殿下还真是深谋远虑……您不放心墨轩一人上疆场,所以便以己身为棋,逼我与云凌不得不入局与殿下共同作战。” “这不是深谋远虑,我只是知晓,不管是十一还是七哥,亦或是舅舅,都不会放心我一人与墨轩上战场的。而七哥也好,十一也罢,无不对攻伐之道了然于心。 我敢赌这一局,凭的不过是你们真心护我罢了。” “你知晓就好。”孔昭冷哼一声,终是消了气,动手为顾宝儿整理起行装来。 顾宝儿长吁了一口气,她万万没想到,孔昭才是最难哄的那一个。 这半个月来,不论是定国公老爷子皇后娘娘也好,潘珏苏易之也罢,无一不被她说服,消了怒气,安心为她祈福,唯有孔昭,每天与她相处之时都无比漠然,脸上不见半点笑意。 不,似乎她忽略了念念美人儿啊,打从念念美人儿得知了她要上战场的事儿,就闭门不出,再也不肯见她这个乖徒儿了呢。 但是,她必须去哄一哄念念美人儿啊,毕竟她们下一次相见,又不知晓是多少个朝暮之后了。 这般想着,太女殿下便再一次向太傅府递了拜帖。 这一次,太傅终于愿意见见她家的乖徒儿了。 “念念,你可算是消气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么?”顾宝儿带着笑意向亓念念走去。 然后亓太傅退了一步:“慢着,谁说我消气了?我也不想知道你有多想我,我只知道,你这死丫头为了挽回自己的名声连这条小命都不想要了!你当战场是什么地方? 你以为你做得了纨绔子弟便能做得了将军么?顾宝儿,我认真地问你一次,你能杀人么?你能亲手杀一个人么?如果你办不到的话,就不要再说你要上战场的话了。 你只要乖乖地坐在军帐里,等待秋收之战结束就好。” 亓念念脸上有笑意,却无比冷漠。 顾宝儿看着亓念念冷漠的冷色,也敛起了笑意,正色道:“太傅,不论你消气与否,本宫明儿个便要出征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还有,我上战场,从来都不是为了声名!所谓的聚拢民心,不过是说给文武百官听的借口罢了。 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民心所向,也不是什么声名鹊起,我想要的,只是一个没有战火纷绕的天下!若能有这样的天下,若当真有如琉璃一般净明澄澈的天下,本宫不做这储君又有何妨? 但是这样的天下不存在。本宫想要护自己在意的人安宁,只能去拼杀,去抢夺。太傅,我的确没杀过人,但是这不代表我杀不了人,我不想死,求生欲强烈的人,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太傅,你一定要记住这句话,来日若是有人说我生性好杀伐,命硬克尽六亲,还请您为我说几句好话。本宫言尽于此,太傅不用送了。 来年相见,只盼太傅于我及笄宴之上,含笑坐望。” 顾宝儿转身离去,亓念念没有挽留。 她掀开珠帘,神色动容:“慕大夫,你赌赢了。” “亓太傅,你从未真正地了解过殿下,她不止是一个纨绔子弟,也不止是一个豆蔻少女,她更是东墨储君。她不惜牺牲女儿家最重要的名声,也要挣扎着活到现在,你可曾想过为何? 因为她想护轩辕氏。定国公年岁已然不小,身上暗伤沉积,他上战场,太女怎能安心? 西戎先锋墨轩,乃是墨沉舟与轩辕青衫之母桔荧惑之子,与轩辕氏有牵扯不断的关系,你说她,怎能坐看自己的祖父落入那般为难的境地?” “有些事,定国公做是当断则断,大义灭亲,而换了她来做,那便是肃清边境兵乱,护我东墨河山,诛杀逆臣!墨轩若是轩辕血脉……那么诛杀墨轩的事,只能由殿下亲自来做。 她做,总比定国公弑亲要来得好,为今之计,太女殿下也只能将铠甲换裙衫。” 第381章 白衣王孙归 “师傅,你说什么?” “你还是遇上了那个女子,就算你出家为僧,避了十几年的红尘,你还是遇上了你的情劫。” 忘机闻言缓缓攥紧了手心:“不……我不信,我并没有在西戎游历,我去了东墨,我去了东墨,怎的还会遇见她?” 无尘禅师看了自己的爱徒一眼,眉宇间带着三分悲悯:“忘机,我当年对你说的话是,一路向北,你唯有一路向北,才能避开你此生最大的情劫,那个女子,不止是你的情劫,更是你的生死劫。 可是你一路东行,却是避忌太过了,若不是如此,你本可以避过她的。但是物极必反,你太像避过她,反而使得你们提早相遇。你本是王孙,按理来讲不该入我佛门,但你是佛子入世,又与那凤女有一世情劫,熬得过,你修成正果,那凤女也得以涅槃重生,若是熬不过,你们的修行都会败在这一世。 若不是如此,十几年前,那女婴降世之时,我也不会找上西戎王庭,只盼助你避过此劫。” 忘机闻言,无奈苦笑:“师傅,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位姑娘,只是那位姑娘,不似是那注定与我有一世情劫的凤女转世,反而更像是佛门比丘尼。 我当年为何自逐出门,师傅你也是知晓的。我为何归来,只怕师傅还不知晓吧。” 无尘禅师闻言顿时一惊,口中宣了一声佛号:“难不成那点醒你的人便是与你有着情劫之人?” “说不准。那姑娘生就龙眉凤目,一颦一笑尽皆动人,偏偏眉宇之间暗藏一道断纹。” “那姑娘,本是活不到那时候的,却不知为何逃了一劫,大劫既过,时来运转,那断纹应该消去才是,如何还会暗藏?除非那道断纹,便是你。 当年我为你算了一卦,卦象说,那与你有着爱恨纠缠之人,还未降世。待她降世之后,我为你们又算了一卦,卦象说,你只须避她十五年,待十五年过后,你仍是我佛门佛子,她也做她的倾世帝君,若你避不过她,那你们这一段纠缠便逃不过。” “哈哈哈哈……师傅,你误我啊!你若是当年便同我说了卦象,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去东墨的。倾世帝君,与我又有着情劫,这样的女孩儿,除了东墨储君顾氏女儿不作他想! 我避了她十四年,到底还是避不过。她点醒我,是恩。她是东墨皇室,与我西戎有着深仇大恨……这般纠缠,当真是无法避免了。” 忘机眉眼之中的那抹决绝之意让无尘禅师看了心惊,他蹙眉道:“忘机,你这是打算……” “既然逃避不过,我也只好与她纠缠一世,看是否能得个解脱。我欠了她东墨安宁,欠了她一场因果,不如一并还了她罢。师傅,日后你多保重,若我布局能成,日后我再回佛门与你共渡朝暮。 若是我布局不成,您便当作,您从来都没有一个名为忘机的徒儿罢。” 忘机除却身上缁衣,回眸轻笑:“珍重,师傅。” 无尘双手合十回了个礼:“施主珍重。” 他是西戎王庭大汗白河愁之子,但知晓他存在的人,除了白秋芫只有白河愁。 因为他是佛门佛子转世,西戎王庭只能舍了他。 他也是忘机禅师,一身白色缁衣一双悲悯星目看遍世间悲喜。 他是白宁。 王孙白宁归来这一日,秋风飒爽,白河愁看着手持弯刀的铁骑蹙了眉,他不知为何感到了心慌。 但是白河愁不知道自己为何心慌。 这样的感觉,他已然十几年未曾有过。 他上一次心慌之时,他心爱的女子产下他唯一的骨血后,血崩去世。 他抱着那个小小的男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无尘禅师找上门来了,他说:“王孙本不该降世,因为大汗的身子骨并不像看上去这么康健。王后怀着王孙之时,身上便已然带了大汗身上过渡去的胎毒。 王孙本是无法降世的,若他是普通婴儿,王后早已和王孙一尸两命。但,王孙并非普通婴儿。他乃是佛门佛子转世,也许正是如此,他身上才不会沾染胎毒。 我和大汗说一句实话,大汗若想让王孙一世安宁,还是舍了他吧。” 他看着怀中男婴和亡妻何其相似的眉眼,看着看着便落了泪。 “好,我舍了他,只盼大师助我护这孩儿一世安宁,不然我白河愁,便是倾西戎之力叫世间生灵涂炭,也要灭尽佛门!若我这孩儿,能够一世平安喜乐,我若在位,西戎将士绝不妄造杀孽!” 无尘禅师看着那兀自安睡的男婴,沉声应道:“诺。” 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血被人抱走,他没法子不心慌。 因为这一别,极有可能便是一世。 他们再见之时,他也许仍是西戎大汗,也许是白骨一堆,而他的孩儿,却只会是那一身缁衣眉眼带三分悲悯的禅师。 他不惧世人如何嚼口舌,却怕他的孩儿,说他不配为人。 他不后悔造下那诸多杀孽,却后悔行善太迟,如若他是个甚有功德的大善人,也许他就不会失去妻子,也不用舍去骨血。 而此时此刻,那心慌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正在想西戎的朝政是否出了纰漏的时候,有内侍传信道:“大汗,王宫之外有一光头少年僧人,自称是你的儿子,要求见大汗!” 一时间,文武百官尽皆色变,他们竟不知西戎大汗还有骨血存世。 而白河愁却是含笑道:“宣他入内!” 光头僧人,这人定然是他的孩儿白宁,若他不是,他定然会叫那光头僧人明白“死”这个字怎么写! 他这一生,不知何为敬畏,造下诸多杀孽,但是为了他的孩儿,他愿意敬畏上苍。 那一日,白衣王孙白宁归来,他入世那一日,雪狼啸月。 白宁自请为东征军先锋,王准,又命墨沉舟所荐少年墨轩为其副将,两人择日率领五千西戎将士离开皇都。 那一日,无尘禅师闭了死关,他想勘破天机,却只能堪得“变数”二字。 第382章 一身银甲辞京都 王孙白宁回归西戎王庭那一日,恰好是顾宝儿一身银甲辞别京都之时。 同样是送别,上一次太女殿下是前去延陵调查延陵知府贪墨案,帝尊虽然担心,却也知晓自家宝贝女儿不大可能会出意外,毕竟不管怎么说,她有定国公府和顾氏双方的势力护着,出事的几率再小不过。 是以上一回,他将自己的担忧深埋眼底,但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他只会几招花拳绣腿的女儿,是要上战场了。 他无比担忧,却不能拦下她。 因为他不止是一个父亲,他更是东墨帝君。 正是因为他知道储君亲自出征的利弊,所以他才无法劝阻他的女儿。 因此东墨帝尊顾迟,平生第二次将自己的担忧展露人前。 “战场上刀枪无眼,你一定要小心。” “女儿知晓。” “如若不到你非要出军帐的时机,你就不要出了。你毕竟是女孩儿家,没有习过武,身子骨太弱。” “父皇,你就放心吧,慕白说,他会与我同去,有他在,我便是出了军帐,也不是那么容易出事的。” “如此便好。” 东墨帝尊顾迟,平生第一次庆幸有一个他瞧得上眼的后生专精医道,不然,他怕是要没日没夜地担心自己在疆场上的宝贝闺女儿了。 但是,就算慕白愿意陪顾宝儿同去,帝尊也依然担心。 因为他不仅是东墨帝尊,更是顾宝儿的父亲。 “你娘亲说她害怕自己来了会拦着你去上战场,所以她就呆在坤宁宫不出来了。但是她有句话托我转告你。” “父皇尽管直言。” “她说:‘宝丫头,不论如何,你都要活着!’” 顾宝儿闻言一怔,随即低垂羽睫以此掩饰自己的动容:“母后的教诲,女儿记下了。” 没有时间再来抒发离情别绪,一身银甲的太女殿下转身走向誓师台。 她立于五千先锋军之前举起了一柄长剑,将利刃缓缓抽出剑鞘。 “大军未出,粮草先行,而今粮草已至东墨边境,二郎们,你们告诉本宫,你们能够容忍自己的粮食再一次被西戎那些饿狼们掠夺么?” “不能!”五千先锋军,朗声回答,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怒意。 “记住你们的回答。在这里本宫还要说几句话,本宫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本宫依然是东墨储君,更是先锋军的主将,若是出征之后有人以本宫过去的顽劣名声为依据对抗本宫下达的军令,那就别怪本宫杀鸡儆猴了! 相信本宫的话,你们不会想要知道纨绔子弟都是怎么折磨人的,本宫也不希望本宫那些个阴损的手段还没用在西戎饿狼的身上,就要在你们的身上试试效果如何。” “诺!”这一回,五千先锋军的回答声远比先前要嘹亮的多。 墨轩与慕白对视一眼,同时眼底闪过一丝锋芒。 看来这五千先锋军果真是将士中最刺儿头的那一批,不停上司命令的习惯已经刻入了骨子里,若是换了被老爷子或是上将军精心训练过的那一批虎狼之师,绝对会明白一句话,那就是“令行禁止”! “最后,本宫再说一句话,犯我东墨者,虽远必诛!” 这句话,让五千先锋军的眼底,首次出现了对于太女殿下的敬畏。 这句话,也让帝尊头一回认识到,他捧在手心娇惯了这么多年的小丫头,其实也有着锋利的獠牙。 “犯我东墨者,虽远必诛!”五千先锋军到底还是没能压抑住内心的热血,撕扯着嗓子也要吼出这句话动人心弦的话来,这句话,让他们想起了自己从军的初衷。 他们从军不是为了别的,只不过为了能有一口饱饭吃,除此之外,便是能让自己的妻子儿女父老乡亲也能安心的吃上一口饱饭。 如果还有别的,那就是把西戎那些年年岁岁来劫掠东墨的西戎饿狼给彻底打怕打服,让他们永远都不敢再来进犯东墨! “父皇,珍重。” 纵马出京都之前,顾宝儿回眸一笑,以唇形无声对帝尊诉说。 站在城门前的帝尊看着,竟是红了眼眶。 他闭上双眼掩饰自己的失态,沉声道:“摆驾回宫!” 车轮滚动,珠帘摇晃,马蹄哒哒…… 父女两人相背而行,但却同时抬头望向了天空。 这一刻,父女俩人心底有同一个念头:若是上苍当真有灵,那为何不庇佑东墨与西戎之间再无战火! “殿下,你在看什么呢?” 慕白、墨轩、孔昭三人纵马并行,尽皆跟在顾宝儿身后。 是以顾宝儿听闻慕白发问之时,回过了头。 “我在看天,看这苍天是否有灵!” “天公想必是有灵的,而殿下,更是天公庇佑之人。”慕白回答的斩钉截铁,不会有人比他更加肯定鬼神之说了。 因为他,便是带着前世记忆重生的一缕幽魂。 他相信,上苍之所以让自己重生,便是为了让自己弥补前生遗憾,便是为了让自己改变她的命运。 “他庇佑的是不是我,我并不在乎,我只希望,天公不要太过庇佑西戎,不然我们东墨边境,可要遍地狼烟。” 同样对对话,也发生在西戎先锋军将士之中,不同的是,发问的人,是轩辕青衫,而回答的人,是白宁。 轩辕青衫听了白宁的回答之后,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他相信白宁说的话,每一字一句都发自肺腑,但是他,实在无法苟同。 因为,他是东墨定国公府九公子,而不是墨轩。 他不可能会忘记自己曾经见过这个白衣王孙。 只是那时的他还是定国公府九公子轩辕青衫,那时的他,也还只是忘机禅师。 轩辕青衫在犹豫,自己和墨轩回合之后是否要诛杀忘机,不,他在犹豫是否要诛杀白宁。 白宁到底是白河愁之子,继承西戎王位的可能性远比熏衣要高,而且他在东墨境内游历多时,对于东墨的风俗人情不是一般的了解,这样的人,若是成了西戎大汗…… 对东墨而言,是祸,不是福。 第383章 梅子酱的妙用 轩辕青衫在犹豫的时候,白宁也在犹豫。 他知道自己眼前这个一身银甲眉宇之间带着几分硬气的少年并不是墨轩,而是来自东墨的袁九。 他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揭穿自己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份。 但是不论是轩辕青衫还是白宁,最后的决定都是按兵不动。 这一夜,西戎先锋军中风平浪静。 但是东墨军中却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这意外本也算不上是东墨先锋军的意外,但只因摊上了这事儿的人是太女殿下,所以这事儿便也成了东墨先锋军的意外。 这事儿说来也再简单不过,太女殿下虽然对骑术有过涉猎,却也算不上是精通,今儿个她骑马走了一天,大腿内侧的嫩肉都叫马鞍给磨破了,所以太女殿下自从下马之后行动便颇为不便。 好在随军的人中有慕白,他是大夫出身的,一瓶金创药拿给太女殿下,太女殿下找个军帐,自己把药涂上伤口,走路之时便也敏捷了许多。 但,这并不算是让太女殿下糟心的意外。 真正让太女殿下糟心的事儿是,她骑了一天的马,胃里头七上八下的,实在是吃不下什么东西了。 而且她自打穿越之后,多数之间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已然习惯了食用珍馐菜肴的日子,再让她就着野菜汤啃杂面馍馍,她是绝对办不到的了。 “殿下还是没有食欲么?” 看着慕白担忧的神情,顾宝儿摇头轻笑一声,无奈道:“不碍事的,只是胃里头闹腾了些,等我缓一会儿就好,等我缓过来了,大概就能吃下晚膳了。” 慕白见状轻叹了一口气,从自个儿的腰封里头翻找了一阵,最后找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来,里头盛满了固液混合物,顾宝儿只当这是具有止吐作用的膏药,正打算婉拒慕白,谁料就在这个时候慕白拔下了那个小瓷瓶的瓶塞,于是,太女殿下立马就闻到了一阵散发着果香气息的酸鲜气味。 “吃点儿梅子酱试试看吧。” “能行吗?”顾宝儿看着慕白,一脸狐疑。 “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先前配的止吐的药丸子已经用完了,现在配药散时间又来不及,也只能试试看了。当然,若是殿下打算喝止吐的汤药的话,慕白还是有些办法的。” “那就试试看吧。” 顾宝儿从慕白手中接过瓷瓶,仰脖往自己的嘴里灌了一点儿梅子酱,顿时她就觉得神智都清明了不少。 这酸爽,简直不敢想象! 随着发酵时间的增加,梅子酱的酸味也随之增强,如果说之前尝梅子酱蛋糕的时候,梅子酱的口感是酸甜适中的话,那么现在的梅子酱的口感,绝对偏向于酸! 当顾宝儿神智清明了之后,她第一瞬间的感觉不是肚子好饿,也不是腿好疼,而是在内心里嘶吼:这梅子酱简直酸死个人了,宝宝的牙都要被酸掉了! “拿馍馍来!” 看样子,酸梅酱是派上用场了。慕白见状笑意更浓,将放在一边儿的岩石上的用木碗盛着的野菜汤并了木盘子盛着的杂面馍馍一同拿给顾宝儿。 顾宝儿看也不看那杂面馍馍的卖相如何,只管抓起一个热乎乎的杂面馍馍,死命一咬,嚼碎了,再咽下肚去。 “水……我要水,这馍馍好干啊……” 太女殿下泪流满面,她不过就是被梅子酱酸到了打算拿杂面馍馍清清口嘛,谁知道这杂面馍馍不是一般的干呢,她不过是嚼了一口杂面馍馍下肚便顿时觉得嘴里干得很,只想端起一碗冰镇过的清甜可口的四果汤一饮而尽。 但是现实是很残酷的,行军途中,一切从简,太女殿下便是再想吃清凉消暑的四果汤,慕白也是不可能会为她烹制的。她能拿来解渴的,除了水囊里头的水,便只有那木碗盛着的野菜汤了。 顾宝儿在野菜汤和水囊里被太阳烤得温热的水之间犹豫了许久,到底还是选择了已经晾凉过的野菜汤。 然而,当太女殿下喝了一大口野菜汤之后,她后悔了…… 因为这野菜的口感一点也不嫩,滋味儿也一点都不鲜甜,菜汤里头甚至带着几分苦涩的味道。 这滋味儿,简直无法形容,顾宝儿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沙漠里头被人灌了一砂锅黄连汁的旅人,既感谢那个灌了自己汤药的人,让自己一解饥渴,却又对灌自己汤药的人恨之入骨。 因为她根本就没病,喝水就能解决的事儿,喝什么黄连汁呐…… 太女殿下不仅开始思索人生,她和先锋军的伙夫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以至于那伙夫居然把野菜汤做得这么难喝! “殿下,这野菜汤的滋味儿不好么?”慕白见顾宝儿喝了一口野菜汤之后便拧了眉,连忙开口询问。 “你自己喝一口就知道了。”顾宝儿觉得自己手里头这碗野菜汤的滋味儿已经没法用“不好”这两个字来形容了,所以她选择把自己手里头的野菜汤递给慕白,让他自己尝尝这野菜汤的味道。 慕白也不矫情,接过顾宝儿手里头的野菜汤便仰脖往自己的嘴里头灌了一大口。 接着,他的神情顿时就变得很复杂了。 野菜汤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它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野菜汤,而它的风格更是慕白永远都不可能忘却的伙夫版本…… 什么是伙夫版本的野菜汤呢? 一言以蔽之,那就是吃不死人的野菜汤!至于调味什么的,那是什么东西,盐这些调味料也是很贵的好嘛?有得吃就不错了,还嫌七嫌八的,是不是欠怼了? 慕白一直记得那个把野菜煮出了潲水味道的伙夫,他没能从秋收之战的战场上下来,成了长埋边境的枯骨。 这话就是他说的。 事实上,每个伙夫烹制出来的野菜汤的滋味儿都不是很好,因为野菜汤的食材是快要老枯而死的野菜…… 慕白并不觉得这碗野菜汤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值得他去关注,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这种滋味儿像潲水的野菜汤,是她绝对没有办法下咽的东西。 事实上,她能忍到现在还没有将野菜汤吐出来,已经算是很给伙夫面子了。 第384章 月色如霜 “这野菜汤的滋味儿的确算不得好,但是,本宫还能将就。出门在外,就算本宫是东墨储君,也没必要太过讲究口腹之欲。”顾宝儿见慕白神情复杂,微微一笑,轻叹了口气道:“不过说句实在话,比起杂面馍馍和野菜汤这样只能垫肚子的东西,本宫还是更加偏爱八宝鸭之类的美食佳肴啊。 虽然本宫知道,如果本宫要求慕白为本宫做八宝鸭这样的吃食儿也并非不行,但是真的没有这个必要呢,谁也不比谁娇贵,将士们能吃下肚去的东西,本宫没什么吃不得的。 只是阿慕,你的给我的酸梅酱,我怕是无法还你了。” 慕白看着顾宝儿的笑颜,看着看着就叹了口气。 他无法想象,她是怎么把那带着潲水味道的野菜汤给咽下肚子去的,因为就算是他,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才能压制住自己想要呕吐的冲动。 “阿慕,你别看着我叹气了,你若是有这叹气的功夫,不如带上几个将士去林子里头看看有没有兽类,带点儿回来做烤肉,虽然本宫可以忍受野菜汤跟杂面馍馍的搭配,但这不代表,本宫不想打牙祭。 若是林子里头没有兽类,你带点儿药材回来也是好的。接下来,我们的处境,可能容不得你再配置药散了。” 慕白闻言,袖摆下的手攥成了拳头,但他还是笑着应了诺。 他知道,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看见她的失态。 待慕白离开了顾宝儿的视线之后,两人同时作呕,自唇齿间逼出一口野菜汤来。 两人同时从腰封里头掏出帕子来拭去唇边汤渍,眼底沉淀的是,相同的无奈。 “还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还俭难呢。” 两人抬头望月,同时轻声呢喃。 慕白前世是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野菜汤什么的早就习惯了,也正是因此,他才更加看不起把野菜汤给吐出来的自己。 没道理前世的他可以承受的东西,今世的他没法子接受。 顾宝儿也是同样的想法,她前世在孤儿院中,连剩饭剩菜都是吃过的,没道理穿越之后,一碗野菜汤都吃不了。 是夜,月色如霜。 白宁在月下吟诵《往生经》,熏衣在月下为轩辕青衫纳鞋底,而轩辕青衫和墨轩在做同样的事儿,那就是烧水。 墨轩烧水是为了让顾宝儿泡澡,太女殿下从军吃杂面馍馍喝野菜汤已经够不容易的了,他办不到让自己的宝贝妹妹去河里泡澡!更何况,他一直都记着自家妹妹的体质偏向寒凉,不能长时间接触冷水。 而轩辕青衫嘛,他烧水纯粹是被白宁逼的。 当水烧开之后,顾宝儿屏退左右,在木桶里头好好地跑了个澡,洗净了一身尘埃。 而轩辕青衫则是带着扛着木桶和洗澡水的将士们走入了白宁的军帐。 “殿下,你要的洗澡水已经烧好了。” “放着吧。你们退下。” 轩辕青衫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心底还很是傲娇地哼了一声:谁稀罕看你洗澡啊?长得还没小爷俊俏呢! “墨轩,你留下。” 被点名的轩辕青衫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然后他脚步微顿,转过身来问白宁道:“殿下留墨轩何事?” 白宁但笑不语,然后开始宽衣解带。 轩辕青衫顿时就震惊了:“殿下你……在下没有龙·阳之好,还请殿下自重!” 白宁听了轩辕青衫这话顿时就懵逼了:“我们都是男人,你怕什么?” “就是因为都是男人,我才害怕!” “你都想到哪里去了……”白宁很是无语,他摸了摸自己已经开始长出发茬子的脑袋,无奈笑道:“我只是打算一边泡澡一边和你叙话罢了。毕竟我们接下来要说的事儿,如果让他人听见了,不是很好。” “殿下,不管你想和墨轩说什么样的事儿,这事儿有多么重要,还是明天再叙吧……今天时辰已经不早了,还请殿下早些安歇。” 轩辕青衫正欲转身离去,却听得白宁轻笑一声:“可我若是说,我相见的人,并非墨轩,而是袁九呢?” 轩辕青衫一怔,脚步却不敢停顿:“殿下若是想见姓袁名九之人,墨轩这就去为你寻来。” “墨轩,你明知我的意思,为何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呢?”白宁迈步进入浴桶,溅起水花,将他口中的轻声呢喃遮掩…… “墨轩不懂殿下何意。” “袁九公子,忘机的诚意已经很明显了,你仍是不愿与忘机一叙么?若是公子你连赌一赌的胆子都没有,忘机只好让你先在下一步踏上黄泉路了。” 忘机这二字一出,轩辕青衫便知晓,自己身后这位还俗的禅师是当真认出自己来了。 “禅师想说些什么?”他没有回头,脚步声却渐渐减缓。 “我想与你身后之人,共谱一场大局……” 忘机禅师与袁九公子交谈了些什么,没人知晓,白宁与墨轩交谈了什么,也无人好奇。 西戎将士们只知道一件事,他们刚刚出现不久的殿下,似乎很是信任元帅派遣的副将。 月色如霜,将多少秘事尽数潜藏。 而这如霜的月色之下,两个容颜清秀的少年,正在向护国寺前进。 身量还稍有不足的那个少年看向自己兄长的眼神里头满是不解:“哥哥,你为何要来护国寺为她祈福,我们萧家,是因为她尽数被诛的!难道你忘了爹爹娘亲他们的仇了吗?” 年岁稍长的少年眼神狠戾了一瞬:“住口!小翊,你要记住,她不欠我们萧家的,当年种种,不过是阴差阳错罢了!我们萧家被诛,与她无关,况且若不是因为她,我们也不能平白得了这些年的安稳。” “哥哥,你是糊涂了吗?还是说,你做了他这些年的男宠,已经连骨头都没了?”弟弟看向自己兄长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怒意,他觉得,有一个用美色伺奉仇人的兄长,是天大的耻辱。 若不是兄长是他在这个世上仅有的亲人了,他一定会亲手杀了他的! 第385章 幻灭的三观 那年岁稍长的少年听得自己的弟弟用这般愤怒的语气质问自己,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在那个女孩儿的庇佑下苟延残喘的这些年,在自己弟弟的眼里是那么不堪!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得兄长发问,那年岁稍小一些的少年冷冷一笑道:“哥哥何必同我装糊涂?我清楚得很,我在教坊司熬日子的这些年里,哥哥你可是在太女府里头锦衣玉食地过着好日子呢。 哥哥,你知道为什么我就算放了错教坊司的坊主也不敢对我动手么?因为他们都忌惮着你呢,他们都忌惮着我有一个做太女殿下男宠的哥哥! 那个时候,看着坊主他们嫌弃的眼神,我只有一个念头,哥哥,为什么你不干脆死了呢?我不怕受罚,也不怕被卖到什么达官贵族的家里头做玩物,可是我却怕,我唯一的亲人,他已经没了我们萧家男儿的风骨! 萧翎,你知道吗?你在太女府里头享福的那些个朝暮,我是多么盼望着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过你这个人。如果你不是我哥哥的话,萧家就不会因为那个女人的关系尽数被诛了吧? 如果你不是我哥哥的话,我也不用被人叫做太女殿下男宠的弟弟了吧?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会在教坊司好好地做一个乐师,就像你当年那样,但是,因为你,我被坊主他们定位成了向达官贵人他们邀宠献媚的玩物…… 萧翎,我恨了你好多年啊。我恨不得杀了你,但是我不能,因为你是除了我之外,萧家唯一的血脉了。好不容易,我终于盼到了和你相见的那一天,结果你告诉我,我们必须改名换姓,你要成为那个女人的幕僚,为那个女人打探消息,为那个女人出谋划策? 萧翎,你可真是疯了,那个时候,我真想揍你,但是我忍住了,因为你是我的哥哥,因为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但凡我还有别的亲人活在这个世上,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你的存在,让我们萧家蒙羞!然后,就在刚刚,我好不容易适应了凌翊这个名字,你却对我说,你要我陪着你一起到护国寺为那个女人祈福? 萧翎,我受够了,你没骨头是你的事情,我不奉陪了。” 萧翊这番话,让现在已经改名为凌霄的萧翎感觉无法忍受。 他躲在暗处好不容易愈合好的伤口,就这样被自己的弟弟撕下了伤疤,以至于他旧伤口所在的地方,再一次鲜血淋漓。 “闭嘴。”萧翎咬了牙,他扭过头去,不再看萧翊那张带着冷笑的面容,他怕自己会压抑不住怒意,对萧翊出手。 “怎么?心虚了?”萧翊见萧翎扭过头去,心底怒意更甚:“看到我这个在教坊司挣扎了这么多年的弟弟,就这么让你觉得丢人吗?还是说萧公子你已经恨不得没有我这个弟弟,这样你就可以无钱无怪地尽心尽力为那个女人出谋划策? 你想杀了我,是不是?承认吧,萧翎,你就是这么一个虚伪自私逃避现实的混账,当年你逃避现实,不肯承认我们萧家的指法是错的,为我们萧家招惹了杀身之祸。 现在,你再次逃避现实,你明明很想杀了我,可是你就是不敢动手。” “萧翊,我叫你闭嘴,你没听见吗?” 萧翎转过头来,脸上的怒意已经无法压制。 “呵,你叫我闭嘴,我又凭什么要听你的话呢?就凭你是我的哥哥么?别开玩笑了,我们的兄弟情义早在萧家破灭的那一刻尽数幻灭了。我之所以不向你动手,不过是顾念着你是萧翎,你到底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罢了。 一旦你或者我有血脉降世,我都会第一时间亲手杀了你,再把你的脑袋作为祭品献到爹娘的坟前!” 萧翎看着面带嘲讽的萧翊,突然不想再说什么了。 他的弟弟,对她的误解远比自己要深。 而且他恨自己胜过恨她。 这,当真是一件可悲的事儿啊…… 萧翎想到自己身后的七十八道鞭痕,又想到自己为了见萧翊一面自请离开太女府的事儿,突然就笑出了声。 原来,他在太女府中苦苦挣扎的这么多年,在萧翊看来,只是享受锦衣玉食罢了。 “萧翊,你还真是愚蠢,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萧家会满门被诛么?要知道,当年她下的令,可是只见我们两人。” “难道不是因为你得罪了那个女人?” “当然不是!不过你这么想,倒也怪不得你,毕竟当年的你还是太小了,只能记得住家仇,却记不得该向谁报仇!当年我们萧家是晋州数一数二的伶人世家,萧家无论男女,长相都俊俏的很,这点,你认是不认?” “我认。毕竟你不就是靠那张脸,攀上高枝儿么?” “那么你又知不知道,便是太女不来,那晋州知府也是要诛杀我们萧家抢了我们兄弟走的?” “这……怎么可能?” “事实如此。 晋州知府想把我们调教成玩物献给他身后的人,所以找了江洋大盗灭了我们萧家的门,甚至还把黑锅甩在了太女的身上。正因如此,当太女殿下下令要见我们兄弟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他便把我们带到了太女的面前。 可当时的你还有我,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等我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你已经不在我的身旁了。萧翊,你恨了我这么多年,恨了她这么多年,其实你,一直都恨错了人。 你该恨的是晋州知府,那个已经被定国公下令诛杀的混账!若你当真要恨我的话,我不拦着,只盼你莫要忘了,萧家被诛,也有你的缘故。” 萧翎的心冷了,他没想到萧翊是这般恨他。 因此,他选择将自己背负了多年的秘密和盘托出。 其实,他迁怒太女,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去恨谁,唯一能够分担痛苦的兄弟,又不在自己的身旁,所以他只能去折磨对他倾心的她。 萧翊听了萧翎这番话,则是彻底地愣住了。 他没想到,一切,都不像他所想的那样…… 第386章 护国寺 萧翊愣住了,凌霄却笑开了。 “我瞒了你这么多年,本来想继续瞒下去的,但是现在,我不想瞒了。萧翊,你年岁也不轻了,可你还是同当年一样幼稚,碰到了事情只会迁怒怨怪。你当年怨我怪我,我认了。 毕竟当时的我,只当萧家满门被灭是我害得,可是现在,我不会这么认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们萧家,没有强大的实力,族人却生有美丽的容颜,对心怀不轨的人来说,这就是我们的原罪。 便是没有她,我们萧家也是存在不了多久的,除非爹娘愿意把我们兄弟两人献出去,献给那些达官贵族做男宠。” 萧翊无言,半晌才从齿缝里逼出几句话来:“我不信,你一定是在为那个女人开脱,毕竟你做了她这么多年的男宠,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你们两个什么肮脏的事儿都做遍了,你定然是一心向着她的!” 凌霄嗤笑一声:“信或不信,我都随你。从今往后,你要做什么事儿,我也不再管你,横竖你也是不稀罕我这个兄长的,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分道扬镳。” 萧翊不敢置信,他看着凌霄,用颤抖的声线问道:“你赶我走?” “别说得我好像个负心汉似的,打从一开始,就想法设法从我身边走开的人,一直都是你啊,萧翊。事到如今,我只是不想再勉强你也不想再勉强我自己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今儿个开始,我们两人便分道扬镳吧。 恭喜你,你自由了,你想做任何事情都不会有人约束你,同样,你要是做了什么坏事儿,也没有人会愿意付出代价为你扫尾了。如此结局,你可还乐意? 当然,若是有天你当真走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我这个做兄长的,还是会给你一口饭吃的。” 凌霄话音刚落,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是夜,一对兄弟分道扬镳,兄长兀自去了护国寺为当朝太女祈福,而弟弟在山脚下痴立许久,最后去了京都里最大的销金窟。 “施主,深夜前来所谓何事?” 知客僧迎接凌霄之时,神情十分迷惑。 眼下正是子夜时分,他不知晓这位少年郎选在此时进护国寺,到底所为何事。 “凌霄深夜冒昧前来,只求为殿下在佛前祈福!” “殿下”二字一出,知客僧看着凌霄的神情顿时一变:“不知施主求的是什么福?” “在下只求殿下得以平安归来!” “既是如此,那施主便请进吧,只是眼下离明早还有一段时间,施主说不得要在敝寺盘桓一段时日。” “无碍,大师没有将在下拒之门外,在下已然深感庆幸了。” 知客僧闻言,但笑不语。 护国寺自然不是闲杂人等可以随便进入的地方,护国寺,直接待皇室子弟与有缘人。 而凌霄,在知客僧看来,无疑是后者。 次日清晨,凌霄起了个大早上香炉里头插上头柱香,又跪在蒲团之上双掌合十为顾宝儿祈福。 他不求东墨国泰民安,胜仗连连,他只求她能平安归来,若她能够平安归来,他甘愿此生茹素。 凌霄跪在佛前许下宏愿,今世,她所造杀孽,他尽数背负! 他在佛前跪了许久,以至于起身之时,双腿已然麻木。 在旁念经的小沙弥见状连忙搀扶住凌霄,口里道:“施主小心!” 凌霄得小沙弥相助,得以立住身子,连忙冲小沙弥道谢:“凌霄,多谢小师傅相助。” 小沙弥闻言展颜一笑:“小僧当不得施主这个谢字,毕竟助了施主的,不是小僧,而是施主自己。若是施主对佛主不曾诚心,佛主又焉会安排小僧相助施主?世间因果,一饮一啄,莫不如是。” 凌霄闻言一怔,随即笑道:“若当真如此,那么在下方才便是着相了。” “佛法无边,回头是岸,施主颇具慧根,无怪住持欲与施主一会。” 小沙弥笑得虔诚,看向凌霄的眼神纯净无比,竟然凌霄觉着,自己若是能在护国寺久居,也是不错的事儿。 但这终究只是凌霄一瞬间的想法,就在下一刻,他便觉得这对他而言是不可能的事儿。 他这样顽固的人,便是佛主,也是不想渡化的。 “方丈想见在下?若是如此,还请小师傅引路。” 小沙弥闻言轻笑数声,便引了凌霄去见护国寺方丈了无。 了无大师是一位修为很深的大师,他的修为有多深呢,深到了慕白不敢和自己老爹一起到护国寺的地步。 因为他担心,了无大师一眼便能看出自己的来历。 那么修为如此深厚的了无大师见萧翎又是为了何事呢? 事实上,早在萧翎在佛前发下宏愿那一刻,了无大师便已有所感。 正是因此,他才想见一见那个企图将帝星所造杀孽尽数背负的少年。 而当了无大师见到萧翎的那一刻,他笑了。 “大师为何发笑?” “老衲发笑,只因我佛门后继有人。” “大师此言何意?”萧翎还不至于蠢到以为了无大师这话是说给小沙弥的,因为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佛曰,说不得。” “既然说不得,那在下便不问了。在下只问大师一句,大师为何想见在下?” “老衲想见施主,自然有老衲的缘由。而这缘由,说给施主倒也无不可。老衲只想问施主一句,施主为何在佛前发下宏愿,企图一肩背负太女此生杀孽?” “因为她会是位好帝王,她不该死在疆场之上,这不该是她的命数。” “施主可知此举会付出何等代价?” “在下不知。” “老衲可以告知施主,施主在许下宏愿的那一刻,便已无来世。” “已无来世?”萧翎闻言展颜一笑:“如此也好。用我来世,换她安稳,换得东墨安稳,也算是不亏。” 了无大师闻言叹了口气:“既是如此,那便请施主再在敝寺盘桓数日罢,唯有吃斋茹素,方见心诚,佛主,亦会庇佑殿下。” 萧翎闻言,双手合十,轻笑一声:“诺。” 第387章 边境 萧翎自打那日起便在护国寺吃斋茹素,没昼没夜地为顾宝儿抄写经书,供奉佛前,如此以来,没就算不得多壮硕的身子骨,便消瘦了许多。 了无大师某日做完晚课后于庭院中与萧翎偶遇,不由笑问:“施主近来消瘦了许多,可是敝寺斋食不合施主心意的缘故?” 萧翎闻言轻笑摇头:“大师多虑了,护国寺的斋菜很好,只是我心思太重罢了。如我这般六根不净之人,思虑太过,身子骨消瘦一些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儿。” “施主此言差矣,施主情劫早已勘破,之所以还堪不破红尘,只因施主还记挂着亲缘罢了。若是有朝一日,施主连亲缘也不妨在心上的话,那便是施主剃度之时了。” “勘破情劫?”萧翎闻言一怔,那一瞬间,他竟想起了当初那个眼神狠戾的少女…… “我从来都没有勘破过情劫,因为先放下的那个人是她,我只是不想让她觉得我是个痴人罢了。我怨了她这些年,结果不过阴差阳错四字……”萧翎说到一般摇头道:“让大师见笑了。我这十几年颠沛流离,见过荣华富贵,享过锦衣玉食,也曾沦为哗众取宠的戏子,苦也苦过,乐也乐过,但是这颗心,从未安宁。 唯有来了这护国寺,为她祈福的时候,我才觉得,这日子很安宁。” 萧翎虽然语焉不详,但是了无大师却因此得以猜出,萧翎口中的那个她,便是太女殿下。 如此一来,那么萧翎的情劫,也不作他人想。 萧家满门被灭之事,了无大事也曾有所耳闻。 那一年,那个小小女童在护国寺焚经百卷,每卷经书皆为女童手书。 他曾问那个女童为何焚经,女童只是双掌合十笑道:“萧家满门被灭,也有我的缘故,我焚经百卷,不为别的,只为求一个心安,若是如此,能让萧家众人轮回路上走得安稳一些,便是意外之喜了。” 如此想来,自己眼前这个少年,便是当年的萧家遗孤。 至于萧家遗孤为何改名换姓,了无大师并不是很好奇。 他只是觉得,这时间的因果,当真是在轮回。 当年,那个女童求他超度萧家冤魂轮回,而今,萧家遗孤跪于佛前,求佛主让他一肩承担她一声杀孽,只求让那个少女平安归来。 这,也是因果,这也是轮回。 了无这般想着,双掌合十,对萧翎回了个礼:“何谈见笑二字?众生皆苦,施主也不过是看得清楚,所以心苦罢了。若是太女归来,施主作何打算?” “自是看她成为一代女帝,坐拥江山,永享孤单。不,她那样的女子,不会有人舍得让她孤单。” 萧翎含笑同了无大师作别,竟是又回厢房抄写经书去了。 了无目送萧翎离去,许久之后,轻叹一声。 当萧翎抄了二十卷经书之后,顾宝儿已然带着先锋军到达东墨边境。 她到达边境那一日,白皙的肤色已然成了小麦色,便是如此,她看起来依然不像是在边境活了十几年的女孩儿家。 为何太女殿下会意识到这一点呢? 当然是因为边境的太守初见太女殿下之时,寒暄的第一句话是:“殿下果真龙章凤姿,肤白貌美!” 那一刻,太女殿下懵了:“太守,你可别蒙我,你这是夸我还是同我结仇?” 墨轩同慕白对视一眼,同时轻笑出声。 而孔昭则是轻咳一声:“太守,你若是不知该如何同殿下叙话,大可禀告殿下这些年来的战耗如何。” 太守委屈脸:“殿下,俺是没读过书,但是你要信我啊,俺是真想夸你来着!毕竟俺在边境呆了这么多年,没见过比殿下更加肤白貌美的姑娘家!” 太女不由失笑:“我信了还不成么?我书读的也不多,太守可莫要蒙我,你若是蒙我,我说什么也得拿了墨汁在你脸上画几个烧饼!” 太女殿下这话一出,太守顿时觉得不好了,太女殿下不应该是很讲规矩的人吗?为什么这个太女会威胁他啊! “殿下,你是在同俺开玩笑吧?” “是不是开玩笑,这还是两说呢。若是太守没能将这些年的战耗如何一一道来,本宫只能,在太守脸上画几个烧饼了,对了,本宫若是在太守脸上画了烧饼,太守三天不能洗脸。” 顾宝儿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太守看着顾宝儿脸上的笑意,怎么看都觉得心里有点慌。 他只能讪笑着双手抱拳应道:“诺。” 太守在这边讪笑,立在顾宝儿身后的先锋军已然是笑疼了肚子。 他们没想到太守会想着同太女殿下打官腔,企图蒙混过关。开玩笑,太女殿下这样的储君世上还有吗?当然是没有的! 毕竟太女殿下的本职,不是东墨储君,而是纨绔子弟啊。 五千先锋军在城外安营扎寨的时候,顾宝儿正和慕白孔昭墨轩几人坐在太守府内,坐听太守汇报这些年的战耗。 “行了,你别再叨叨先锋军吃了多少粮食了,打仗的汉子,若是连饭也不让吃饱,那你让他们哪来体力守卫东墨?”顾宝儿沉着脸:“本宫想了解的是战耗如何,而不是先锋军一餐要吃掉多少粮食!” 太守白了脸:“粮食,粮食不也是战耗的一部分么?” “的确如此,但是能算是战耗的粮食,只有被西戎军掠夺走或者付之一炬的,若是被先锋军吞吃入腹的粮食,那便算不得是战耗!” 顾宝儿脸上笑意冷漠,太守看着,竟是出了一层白毛汗。 “被西戎军掠夺走的粮食……足有先锋军吞吃的三倍之多,被付之一炬的,有四倍……” “继续说。” “每年先锋军的战死数量,足有四千五百之多!” “因何战死?” “去年是因为没吃饱饭……下官……下官怕先锋军消耗粮食太多了,便没让他们吃多,只给了够成年男子消耗的粮食数量。” 太守此言一出,顾宝儿冷冷一笑:“好,当真是好得很。你宁愿叫粮食入了西戎军的肚子,或是付之一炬,也不想叫先锋军们吃顿饱饭,好,当真是好得很!” 第388章 第两百八十九 漏洞 太守当然不会觉得顾宝儿说这话是在夸奖他,他便是再蠢,这点儿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 当下太守便跪倒在地,口里不住絮叨道:“殿下饶命,下官这么做也是因为实在没法子,毕竟下官若是不拦着先锋军们进食,他们放开了吃饭的话,城里头的存粮决计撑不过三天!” 撑不过三天? 顾宝儿一听这话便向孔昭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代替自己接着发问。 “先锋的儿郎们便是放开了肚子吃饭,能消耗的粮食又能有多少?你为何说城中存粮撑不过三天?” “殿下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边境的土地本就不及延陵等地肥沃,产出粮食的数量,又如何能供应这么多人嚼用?” 孔昭闻言不语,半晌才道:“便是如此,你也不能克扣先锋军的口粮,不然若是城破,你们后悔也晚了。” “若到了先锋军阵亡之时,那便是吾等上阵之日!就算城中百姓死得七七八八了,这城也是要守的。” 太守眉宇之间有一丝狠戾:“殿下,若是城中有足够粮食,下官又如何做得出克扣先锋军口粮的事儿?说句实在话,我们虽然是东墨子民,但过的日子和西戎人也没有差别。 边境的土地里,种不出粮食,种的水稻多半颗粒无收,殿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叫下官去哪儿为先锋军将士们找粮食?便是先锋军的口粮,那也是城中老少从自个儿嘴里头省下来的。 去年供给先锋军将士的口粮好歹够成年男子嚼用的,城中子民嚼用的粮食,却是被下官直接下令减半,若不是如此,五千先锋军的口粮,也供不了多少时日,根本等不到大军来援的那一日。” 顾宝儿闻言久久无言,太守错了吗? 他似乎没错,他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在为大局考虑。 但是顾宝儿总觉得太守隐瞒了什么。 顾宝儿正在沉思的时候,慕白开口打破了僵局。 “你口口声声说城中存粮不够,那我且问你一句,军粮去哪儿了?须知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先锋军的口粮按例从军粮里头扣除,你倒是告诉我,先锋军将士何时用得着靠嚼用百姓们的存粮度日?” 这句话,让太女殿下的眼前顿时一亮。 “不错,太守,先锋军将士的口粮去哪儿了?若我所料不错,军粮早该到达边境了。” 太守闻言,身后衣衫悄然汗湿:“五千先锋军的军粮,自然也是被嚼用完了。” 太守这一句话,让慕白忍不住冷笑出声。 “呵,你当五千先锋军的口粮是几天便能嚼用完的么?头一批送达边境的军粮,足够先锋军嚼用到大军到达边境之时,更何况,先锋军将士总有战死的时候,这消耗的口粮,只会不断减少,断然不会一直那么多! 太守,你可莫要欺君罔上!储君也是君,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慕白冷笑之时,孔昭已然恍然大悟:“该死,你竟敢糊弄太女!老实交代军粮的去向,不然你便是有九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下官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糊弄太女殿下啊!殿下明鉴,下官所言字字句句皆是事实。” “到底是不是事实,你说得不算。把账本呈上来吧!”顾宝儿冷冷一笑,“九哥,你跟着太守去账房,可莫要让账房先生着了道儿。” 墨轩当即便应了声“诺”,跟着太守往账房去了。 慕白待墨轩和太守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之后冷冷一笑:“我见过胆子大的,可还没有见过胆子这么大的,这人也是不要命了,先锋军的口粮也不放在心上!” 孔昭颔首:“这太守,当真是个糊涂官。不过他倒是没有胆子在先锋军的口粮上动手脚,这人连字都不认得几个,要想在账本上动手脚,还差得远。” 慕白摇头道:“也不见得,只怕这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若他当真是个糊涂官,我们去了他的乌纱帽也就罢了,失察之罪断不至死。只怕这军粮,便是他与账房先生一同动的手脚。” “若他当真与账房在先锋军的口粮上动手脚,那便只能拿他们祭旗了。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们东墨,留不得。” 孔昭笑意冷冽,他自小在轩辕家长大,最见不得的事儿除了纨绔子弟欺凌老弱将士,便是有人对军需动手脚。 这会儿他听闻太守有可能对先锋军将士的口粮动手脚,竟是动了杀心。 墨轩不多时便带了太守与账房先生回来,连带着那一大摞的账本。 顾宝儿接过账本翻了两三本,便拧紧了眉。 “十一,我且问你,一个十几岁的先锋军将士一顿饭能嚼用多少个馒头?” “那要看馒头大小了,若是伙夫们做的馒头,顶多吃四五个。” 顾宝儿听到这儿冷冷一笑:“太守,你倒是告诉我,为何将士们一顿饭能吃掉二三十个馒头?便是最能吃的半大小子,嚼用的口粮也断然不至于这么多! 我且问你,多出来的那二十几个馒头被作何用处?” 太守顿时就懵了:“这……这不对吧?当初先生明明同我说了,先锋军将士饭量倍于常人,是以我们只给他们吃了一顿三十个馒头的饭食后,便只供应五个馒头一顿饭了。 若这位大人说得是真的……那么……那么……” “那么在军粮上动手脚的人便是账房管事,不作他想!不过本宫倒是想问太守一句话,你觉得什么人可以一顿饭吃下三十个馒头?” “那人定然有牛一样的胃口,不然是决计吃不下的!可是先生同我说了,先锋军将士有虎狼之力,是以嚼用的口粮,也同虎豹一半多。账本我也看过了,每一笔账都有出处。 可是存粮,是当真不够了。” 顾宝儿听到此处,忍无可忍:“你是怎么当上这个太守的?” 太守低头:“这个太守的职位,是我爹留下来的,他去了之后,没人愿意做太守,我便做了太守。做太守要动不动把自己家的余粮拿出来给百姓们吃,这种事儿,除了我们这些干屠夫的人,也没人愿意干了。” 第389章 精神恐吓 太守这话,让顾宝儿着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感情这个太守,还是屠夫们世袭的职位啊! “你和你爹都是屠夫?” “对啊。太守是我的副业,杀猪是我的主页,朝廷发的供奉还不够我贴补出去的么,我不杀猪,靠什么吃饭?殿下你倒是教教我啊!先锋军的将士每年都会把军粮吃光,我要不杀猪,拿来私库给将士们救急!” 太女殿下闻言心情很是复杂:公务员上岗不用考试?公务员岗位世袭?公务员工资比不上杀猪挣钱多?exm,你是不是在逗我? “因为你是屠夫,所以你大字不识,所以你想同我说官话,也说成了笑话。” “是……”太守状似羞愧,把头压得更低了:“殿下,我没上过学堂,不识几个大字,可是我还是知道忠君爱国这几个字该怎么写!所以我不会打军需的主意!但也就是因为这样,我也没法子看出来,军需消耗是不是正常的……” 太守说得扭捏,顾宝儿听得无奈。 半晌后,太女叹了口气:“行了,你出去吧,若是找你有事,我会让九哥去找你的。” 太守应了声诺,抹了一把额前冷汗便退出去了,徒留了神情慌张的账房先生和那一大摞的账本被太女殿下和慕白审视。 “这些账,都是你记的?” “不……错。”账房先生大概是慌张太过,以至于回答顾宝儿的时候,声线都是颤抖的。 “既然这些账本是你记的,那先生可否告诉本宫,那二十五个馒头去了何处?” “被……被先锋军们吃掉了。” 顾宝儿闻言冷笑:“嘴硬。阿慕,你说碰到嘴硬的人,该怎么办?” 慕白轻笑道:“殿下只管说个法子出来,慕白自然会想法子为殿下办到。” “眼下天气算不得多炎热,倒是正好派上用场。”顾宝儿冷冷一笑:“先饿他一天再说,若是不招,明儿个便挑了正午十分,把他衣衫除尽,挂在太守府门前示众!” “不,只是除衣示众未免太过便宜了这个嘴硬的家伙。阿慕,你的招蜂引蝶散,可还有剩?” “自然是有剩的。招蜂引蝶散这般见效奇快的药散,慕白怎能不多备几份?” “不错,招蜂引蝶散的确是妙物,只消在人的肉体之上撒个浅浅一层,不消多时,什么蜜蜂蝴蝶都会尽数飞来,到时候,叮不死人也能把人给烦死!” “殿下,招蜂引蝶散能够引来的可不只是蜜蜂蝴蝶,还有蜘蛛蚂蚁,不过不管怎样,被殿下拿来实验招蜂引蝶散药效的那人,是绝对会一身大包小包,痛不欲生就是了。” “阿慕,你说,若是我给这嘴硬的家伙用了招蜂引蝶散,他会不会招?” 慕白轻笑摇头:“难说。若是这账房先生是个硬骨头,殿下便是用了招蜂引蝶散也是不管用的。” “那若是用了招蜂引蝶散之后再给他用舞蹁跹呢?一身大包小包的人若是跳起舞来,那场景应该会很有趣吧。” “的确会很有趣。而且舞蹁跹,弄不死人,顶多只会让那人痒的受不了,从而把自己挠得鲜血淋漓。” “不过那人的骨头,应该会变成粉末了吧,毕竟舞蹁跹,是从骨子里头开始发痒的。” “这是自然。不过直到现在,慕白还没有遇到过能够熬住舞蹁跹的人,若是当真有人能熬过舞蹁跹这般奇药,那这人要么是当真无辜,要么便是别的国家派遣而来的死士,若是死士,那么殿下便是用什么药散来逼供都是无济于事的。” “此言有理。若是那人是无辜的也就罢了,若是那人是别国派来的细作,本宫说不得要教他死字怎么写!阿慕,你说把那人的双手双脚尽数舒服,再绑在长条竹凳之上如何?” “殿下是想打他板子,判他杖刑而死么?” “自然不是,我让人把他束缚在竹凳之上,只是不想他挣扎得太过厉害罢了。毕竟,本宫想出的这个法子,当真没几个人可以受得住呢。当那人被束缚在竹凳上之后,下一步便是让人拿了沸水往他身上浇,待那人身上的肉被烫得气泡之后,再让人拿铁刷子来把他的皮肉一层层得往下刷,直至见骨! 哦,对了,还得在那人的嘴里放上软木塞,他若是熬不住了,还得给他灌几口参汤,毕竟不到刷子把皮肉给刷洗干净的那一刻,本宫不允许那个细作断气! 他敢对本宫的子民做出这么过分的事儿,本宫让他死得这么惨,也不算是过分,是不是?” 慕白微微一笑:“殿下所言极是。属下这就去准备招蜂引蝶散……” 招蜂引蝶散这几个字一出,账房先生顿时瘫软在地:“殿下……我招,我招,什么都招!只求殿下给我一个痛快!” 从开始就一直看着慕白和顾宝儿合作演双簧的孔昭表示:这家伙胆子也不算大,禁不住吓唬,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胆子在军需上动手脚。 “行啊,你若是从实招来,本宫便给你个痛快。” 账房先生:“这先锋军口粮的去向,说来可就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 “口粮都被城中富户瓜分了,他们都在豢养私兵,为了私兵,他们打上了先锋军的主意!” “私兵?” 豢养私兵?顾宝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要知道便是定国公老爷子,他老人家也不养私兵,这边境城中的富户,居然都敢豢养私兵了,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错,正是私兵。城中富户的私兵,在先锋军阵亡之后,也会参与守城。正是因此,小人才会屈从富户帮他们打先锋军口粮的主意,横竖先锋军的口粮,还能从太守私库支出。” “好,当真是好得很,城中富户都有哪些参与此事,你一一道来!” “尽数参与,无一例外,除了太守府,城中富户尽数参与其中!” 账房先生这话,堪称诛心之语。 “哈哈哈哈……看来这些混账东西是不懂什么叫怕,本宫当真是要压抑不住心底的怒意了呢。”顾宝儿冷笑:“九哥,十一,阿慕,我们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如何?” “诺!” 第390章 打富豪,得军需 要说屋子里头谁人怒气最甚,不是孔昭,也不是顾宝儿,而是慕白。原因无他,他带着前世记忆,正是因为有着前世记忆,所以他对敢对军需物资动手脚的人恨之入骨! 说起在顾宝儿说要大干一场之后,慕白脸上温和的神情早已消失不见,留下的唯有淡漠。 “阿慕,这人交给你和九哥了,小心一些,别叫他死了。至于十一,你和我一起去找太守,我们得靠这个糊涂虫先把当地富户聚集起来再说。” “聚集起来之后呢?” “那当然是打土豪,分田地,建设……”就在即将脱口而出现设社会主义事业的那一瞬,顾宝儿回过神来了,她现在不是在进行政治考试,没必要背书,而且真要较真儿的话,她这个太女殿下,才是东墨第二大的土豪。最大的土豪是谁? 不用问都知道是帝尊陛下! “建设什么?” “建设军民团结一心的边境要塞!”等孔昭扭过头去后,顾宝儿才在心里头长吁一口气,当真是险的很,方才她差点儿在孔昭面前露馅儿了。 “军民团结一心么?若是我东墨边境当真能被打造得铁通一块,定叫那些西戎饿狼有来无回!” 慕白低头将顾宝儿的话在口中吟诵了几个来回,看着太女殿下的眼神愈发深邃。 “既是如此,那咱们便赶紧分头行事。” 慕白拍了拍墨轩的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离去。 墨轩瞥了一眼顾宝儿,见她表示允许,这才跟着墨轩出去了。 顾宝儿和孔昭找到太守的时候,他正在杀猪,那猪哼唧哼唧得叫得可惨了。 孔昭一脸黑线:“虽说百姓们养猪就是为了吃,可是你杀猪的时候能不能利索点?看这猪被你弄成这样,你到底是不是屠夫啊……我看这猪都要半天了,它怎么还没咽气?” “大人,我倒是想快些弄死这头猪,可是要是直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话,这猪血可就不新鲜了。猪血不新鲜的话,让我宰猪的那户人家非气死不可,猪肉我是买下来了,可是猪下水我可是都要还给人家的。” 孔昭抚额:“你家里就一个人会杀猪么?你就没人可以帮你么?让那人帮你继续杀猪,你先跟我们走一趟。” 太守顿时就懵逼了:“哈?太女殿下找我有事儿?先前不是说完事儿了么?” 太女殿下抬头望天:“本来是没你事儿了,那些先锋军的口粮你又没动过手脚,可是谁让我们想约见城中富户呢?我们虽说是京都来人,但终究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要想约见富户,没你这个太守相助可不行。” 太守这才放下手中的杀猪刀,净过手后理了理自己的长袍:“既然是这样,那下官便写十几封请帖,叫府中下人送到他们府上去,叫富户们来太守府一叙吧。”话说到这儿,太守看了一眼太女殿下,眼底有一丝不安:“只是,这拜帖我写了,他们会不会看,我可说不准。” 顾宝儿勉力勾了勾唇:“太守做到你这个份上,本宫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太守叹了口气:“下官也没想过,下官居然能够做上太守。” 于是乎,场景一度十分尴尬,孔昭又是个不懂原唱的耿直boy,最后,太女殿下看着太守写完请帖后,便开始旁观太守杀猪了。 “殿下,我杀猪又有什么好瞧的?” “我只是想知道,杀猪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嗨,杀猪和杀人能有什么区别?不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若说真有区别,那大概便是,猪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宰了吃肉,人知道,而且人会为活下来做拼死反抗。所以杀猪的屠夫,不能杀人,杀多了猪的人,便不能杀人了。 我猪杀得越多,便越是不敢上战场。虽说那些西戎将士在我看来都是一头头白花花的猪,可是我知道,他们不是。他们也是为了自己的父老乡亲出来拼杀,我若是宰了他们,他们的亲人要怎么办? 可我若是不把他们宰了,我的亲人又要怎么办?正是因为不想陷入这般两难境地,我才只能杀猪,不能杀人。” “猪不是也有猪崽儿么?” “猪的崽儿有我喂,西戎那些狼崽儿,又有谁去喂?” 对话到这里,便进行不下去了。 太女殿下若有所悟,不再开口,而太守忙着杀猪,也懒得分心给太女殿下。 当猪的各个部分被区分开后,太女殿下才再次开口:“你为什么不叫府里头的下人和你一起杀猪?” “嗨,杀猪是门手艺活,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来,便能杀猪的。像殿下这般的姑娘家,是杀不了猪的,但是殿下,可以杀人。而殿下身边这位大人,则是又能杀猪又能杀人的人,是天生的屠夫。” 太守这番话,顾宝儿并不是很能听懂,所以她就当自己没听过。 而孔昭听了太守这番话,却眼神一厉。 这个太守,虽说是个糊涂官儿,却算不得是糊涂人。 等富豪们聚集一处后,太女殿下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城中缺粮,叫富户们慷慨解囊。 然后嘛,事实不出太女殿下所料,愿意把已经搬到粮仓里头的先锋军的口粮还回来的富户,压根没有! 甚至还有一位体形甚是壮硕的富户说出了“地主家也没余粮”这种经典的欠揍话! 太女殿下闻言微微一笑:“来人,给我揍!” 于是乎,富户们被噼里啪啦一顿胖揍。 大胖子富户很是气愤地道:“你定然是冒牌货,太女殿下不可能会草菅人命!” “你丫上过学堂没有?你死了么?就说我草菅人命,来人,继续打!” 再一阵噼里啪啦之后,几个吃不得痛的富户老实了。 “草民府中有余粮,这便上交!” 顾宝儿便叫他们让自己的贴身小厮去叫府里头的人把余粮上交到官府粮仓里头。 至于那几个不肯上交府中余粮的富户,顾宝儿让顾夜离去街上转了一圈,便带回来了几个和富户们有着血仇的贫苦人家,再然后,便是有怨抱怨有仇报仇。 富户们被判刑,或杀或囚,而家产,一律充为军需。 闹得最厉害的那个胖子,被顾宝儿一刀抹了脖子。 胖子的血喷溅在空中那一瞬,太女殿下叹了口气,心说:这杀人,毕竟不是杀猪。 第391章 反胃 胖子趴倒在地那一刻,顾宝儿长吁了一口气,她终于做到了。 事实上,早在得知先锋军的口粮被城中富户和账房先生联合动了手脚之后,顾宝儿便下定了主意杀鸡儆猴,唯有身为东墨储君的她亲自出面斩杀胆敢对军需物品动手的人,才能震慑城中哪些蠢蠢欲动的人,不论是细作,亦或是…… 但是,顾宝儿没有杀过人,无论是前世今生,她都没有亲手杀过人。 她或许靠布局把人活活逼死过,但是她从没有过亲自杀人的经历。 所以,她才会看太守杀猪看得津津有味。 她想知道杀人和杀猪的共同点。 这一刻,胖子死了,她该做的也做完了。 太女殿下心上的那颗巨石滚落的那一刻,也是她生理性的恐惧到达巅峰的那一刻。 顾宝儿的脸色顿时一边,她可以感受到胃里在冒酸水。 她杀人了,这双看着白皙纤细的手,杀人了。 她咬了咬牙,努力用淡漠的声线道:“十一,剩下的事儿交给你了,本宫乏了。” 孔昭眼尖,瞥见了顾宝儿袖摆之下攥紧的掌指,他当即便点了点头,应道:“诺。殿下请放心吧,剩下来的凡人,属下会亲自监斩!” 顾宝儿转身离去,步伐与来时相比迟钝了许多,每一步,都更加用力。 “别强撑了,有我们在呢。”墨轩叹了口气,他本想由自己出手斩落那个胖子的头颅呢,可他没想到,自家从来没有杀过人的妹妹居然会出手杀鸡儆猴。 顾宝儿抬头看向墨轩,眼眶微微泛红:“九哥,快带我走……” 慕白离顾宝儿的距离并不是很远,他只是回眸一瞥便看出顾宝儿的状态不是很对劲儿了,连忙跟上。 两个少年相识一眼,似乎达成了某种协定。 下一刻,慕白便出手在顾宝儿的颈后不轻不重地一击,将顾宝儿打晕。 “不会出事儿吧?” “不会出事儿。青衫,我毕竟是大夫,该用多大的力气,我心里有数。” 墨轩这才点了点头,很是感慨地长舒了一口气。 “慕白,你杀过人么?” 慕白一怔,随即回道:“我剖过尸。” 这一世的他,不曾上过战场,自然也找不到机会杀人。 但是,他前世的红缨枪下,可是斩过无数贼子宵小。 从疆场上打了几进几出的他,早已不是什么弱雏儿,自然也不会看个杀人的场面就看得想吐。 但是他终究不能把自己带着前世记忆的事儿告诉他人,所以慕白想了会儿,到底还是告诉墨轩,他剖过尸的事儿。 这一世的他,为了学医,可没少去义庄剖尸,当然,凡是他剖开的尸体,他都会缝上,还会请来高僧开过光的佛经来超度死者的灵魂…… 墨轩听了慕白的解释,这才恍然大悟般道:“难怪我瞧着你站在血泊边儿上也是半点都不带怕的,你这也是心境修为很高的人了,若是上了战场,只怕也能做一个将军,还是不容易死的那种修罗将军。” 顾宝儿看着墨轩搀扶着的顾宝儿叹了口气,摇头轻笑道:“我可不想做什么将军,我只想做个大夫。除非殿下要我做将军,不然这一世,慕白只会做个大夫。” 墨轩闻言不由失笑:“你这小子怎的还当真了?你还真以为我调侃你一句就能变成事实啊,我只是说你是块做将军的好料子,可没说,你一定可以做将军。” 慕白垂眸,以此掩饰眼底的那一抹黯然。 他做不了将军么?轩辕家的儿郎,哪有做不了将军的!他轩辕慕,自然也不会是例外! 只是,他这一生,若非出现意外,只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可以穿上银色锁子甲,配上弓箭去征战沙场了…… 顾宝儿并没有昏迷多长时间,她醒来的那一刻,离午后并不是很久。 这时,菜市口的犯人们才刚刚被处刑完毕。 顾宝儿醒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盯着自个儿白皙如玉的掌指猛瞧,瞧着瞧着,胃里头的酸水便又开始翻涌。 这双手,到底是要洗不干净了…… 她这般想着,闭上了双眼,硬生生得把已经淌到了眼角的泪,逼回了眼眶里。 “醒了?” “嗯,醒了。” 墨轩看了顾宝儿一眼,眼底是满满的关切。 “你刚才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真的,若是换了别的姑娘家,还未必有胆子把那剑往胖子的脖子上抹呢。” 顾宝儿抚额:“九哥,你别说了,你一说我就想起胖子脖子热血涌出来的场面……就觉得,我很想吐。” “想吐就吐吧,很快你就会发现自己什么都吐不出来的。杀人这种事情,习惯就好了,只要死在你手下的人死有余辜,你就没必要感到愧疚,更加没必要为了他们的死折磨你自己。” 墨轩这番话若有所指,慕白听了不由失笑。 青衫这家伙,为了能够劝顾宝儿开心,当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什么叫做杀人这种事情习惯就好了?宝丫头将来是要做一代女帝的人,她要是天天杀人,那像个什么样子! 他可不想自己的妹妹会变成一代暴君。 顾宝儿听了墨轩这番话,的确若有所悟。 墨轩出身西戎弯刀盟,他被变·态们折磨了这么多年,没有长歪,还是长成了一个根正苗红思想健康的好少年,这是为什么? 答案当然是因为墨轩本身的是非观念十分强烈,他在接取任务的时候,都会顺眼瞄一下任务简介,若是那等为民除害的任务,墨轩便是不收银子,也是要做的。 正因如此,墨轩从来不会觉得有心理负担。 他杀的都是该死之人,自然也不会觉得自己的手不干净,更加不会因此感到歉疚。 顾宝儿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之后,顿时就觉得整个人都好了许多。 太女殿下不止不想呕吐了,她甚至还想回牢房去,好好得查一查冤假错案,再把该判刑的罪犯都给一个个诛杀或是处刑。 慕白对此表示十分欣慰,而墨轩对此则是表示十分骄傲:不愧是咱们轩辕家的女孩儿,一旦想开了就天不怕地不怕! 第392章 秋收 先锋军的任务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他们的任务是保住边境郡城一年的收成,避免百姓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被西戎将士抢走,以致颗粒无收。 在顾宝儿把郡城这些年的卷宗翻阅了个遍后,她重判了好多起案子,为不少含冤的百姓夺回了公道,实实在在的刷了一波声望。 至于太守,他虽然为顾宝儿他们侦破先锋军口粮遗失一事出了力,但他着实不是做太守的料子,所以太女殿下在和太守大人进行了一番友好交流之后,把太守的官职给捋了,然后给了原太守一个边境最棒屠夫的名头。 太女殿下对原为太守现为屠夫的王二麻子说了一番话:“你是个好屠夫,也是个好人,但你不适合做官,你适合杀猪,所以,只要你还能杀得动猪,边境郡城的猪,优先归你宰杀。” 王二麻子表示十分感谢太女殿下,他表示,以后有一头猪算一头猪,先锋军将士们到他这儿买猪肉一律成本价,他就不赚将士们的钱了,这钱拿多了,他觉着亏心。 太女殿下和屠夫王二麻子的这段对话在边境郡城之内广为流传,一时之间,王二麻子这个屠夫竟得了不少百姓的拥戴,不少百姓自发向太女殿下上书,表示他们希望太守官复原职。 结果太女殿下还没说什么呢,王二麻子先开口了:“过去那些冤假错案为什么会诞生?不止是因为那些富户们一手遮天,各种收买人证,更是因为我不聪明啊,如果我是个聪明的太守,也不至于会被他们给蒙混过去。 殿下不将我治罪,我已然是千恩万谢了,又怎么敢奢望官复原职呢?” 等百姓们接受了王二麻子不会再继续做太守的事实之后,庄稼总算是熟了,百姓们开始抢收庄稼,而先锋军也开始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殿下,百姓们的动作还是很利索的,只要再有三天的功夫,今年的收成就可以保住了。”一个正督促着自己的手下帮着百姓们收庄稼的民兵队队长很是激动的对顾宝儿说道。 顾宝儿含笑点了点头:“叫你的属下们抓紧动作吧,只有今年的收成保住了,你们吃的馒头才能多点儿白面,我知道,你们吃杂面馍馍已经快吃吐了。” “诺。”民兵队队长很是激动得应了声,便又继续督促自己的手下收庄稼去了,他催得急了,甚至自己动手开始帮百姓们收庄稼。 于是乎,场面一度十分和谐。 穿着劲装短打的民兵队小伙们在地里头收庄稼,老大爷在旁边吃着瓜笑眯眯得看着,时不时指点一两句,而太女殿下则坐在田埂边翘着脚看天上云卷云舒。 等又一垄的豆子收完之后,一个老大爷走到顾宝儿身侧,用很是担忧的语气说道:“殿下,俺们今年的收成,能保得住么?” 顾宝儿赶紧站起身来,认真回道:“能保得住的,老爷子,要知道,去年可没有这些个民兵帮你们收庄稼呢,西戎饿狼们的细作已经被逮住了,他们没办法把情报传回去,这就为我们转移粮食提供了便利。 今年粮食收得快,也就运得快,到时候,西戎饿狼们来了,也是绝对找不到我们运走的粮食的。” 老大爷听顾宝儿这般回答,老皱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殿下说能保得住,那就一定保得住!我们今年收庄稼能够这么轻松利索,那都得感谢殿下啊。” 顾宝儿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把城里头的富户该杀的杀,该罚的罚,又让太守起头找了当地有名望的老人家组建了一个居委会罢了,居委会的主任都是当地有名望的人,而居委会的执行成员则是有好名声的巧媳妇儿们。 如此一来,邻里之间的家长里短造成的纠纷便少了许多。 而那些个富户留下来的私兵,她杀了一些,将一些没为军奴后,剩下的人她都改编成了民兵队,一个小队十二人编制,至于民兵队的职责是什么…… 他们便是古代版本的城管! 如此一来,郡城中的地痞混混也安分了不少。 有什么纠纷是一个城管搞不定的?如果有,那就两个,两个还不行,那就上一队! 民兵队成员们的工资不多,但也不少,由居委会颁发。 少年们表示:“自打俺被太女殿下收编成民兵队之后,大爷大娘们看我们的眼神都和蔼了很多,给我介绍媳妇儿的人都有了,就冲这个,俺们也不能没了良心,和殿下和王大叔对着干啊!” 郡城气氛和谐无比,军营中的气氛,却是非同一般的紧张。 “殿下,按日子,西戎的饿狼们也是快要来抢粮的时候了,就算民兵已经开始帮忙抢收,会不会也来不及了。” 顾宝儿回眸望了一眼金色的庄稼地,微微一笑:“来得及。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只要我们率先反攻西戎,我们的收成就绝对保得住。” 千夫长顿时一怔:“殿下的意思是我们先进攻?” “为什么不呢?我们为什么非要老老实实得等待西戎那些饿狼来抢我们东墨子民们的血汗,而不反攻回去呢?” “这……好像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们没有熟悉西戎地形的人带路的话,进攻的损失会远远大于防守,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以前秋收之战的时候,老元帅他们从来不会想着反攻。” 熟悉西戎地形的人么? 顾宝儿望着天空,笑意明媚。 这还真是巧了,她的九哥墨轩,不正是在西戎呆了许多年的弯刀盟杀手么? 如果是他带队突袭的话,一定不会输。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儿,我就问你一句,你们敢不敢去抢西戎人的粮食,就像他们对我们做过的那样?你们,敢还是不敢!只要给我一句话就好!” 千夫长瞳孔猛然一缩:“敢!为什么不敢?我们早就想揍死那些狼崽子了!” “那还不赶紧下去准备?等会儿你去和你那几个兄弟说一说,让他们把队里头跑得最快的力气最大的一批将士集合起来,本宫有用。” 第393章 反攻 千夫长很快把顾宝儿的命令传达到位,于是乎,不多时,一千多个将士们就斗志昂扬地出现在了顾宝儿面前。 “你们的状态都很不错,但是本宫只要一百人,人多了的话,动静太大。丑话说在前头,本宫要你们去做的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所以,你们要是好面子的话,大可以出列回大军里头去,不会有人笑话你们。毕竟人活在这世上,都要争面子。” 顾宝儿这番话可以说是十分直白了,但就算是这样,一千多人中也没有要出列回归大军的人。 “既然没人想回去,那本宫接下来就要开始挑人了。” “诺!”将士们的回答响声震天。 “你们一千多人里头有没有以前做过偷儿的?有的话,站出来,英雄不问出处,就算你过去是个偷儿,只要你没杀人,盗亦有道,那么没人会笑话你做过偷儿。 况且你们现在是平西军先锋军将士,是守卫东墨边境的人,没有人能有资格对你们的过去指手画脚。 有的话,那便出列,到本宫面前来。” 顾宝儿话音落下许久,方才有三个人从中出列,脸上带着忐忑不安的神情走向顾宝儿。 “你们都做过偷儿?” “是……但我们偷的都是那些个为富不仁尽知道剥削人的地主,但凡是心善的人家,我们都是不会去偷的。” “那么,你们的过去也并不丢人。盗亦有道,你们不曾被财富迷了眼,便不曾忘却正道。 本宫有件事要交给你们,你们能够做好么?” 顿时,三个将士的神情便肃然了不少:“殿下尽管吩咐!” “你们都是做过偷儿的人,依你们看,什么样身材的人,最适合做偷儿? 去吧,去看看,你们的兄弟里头有多少是做偷儿的好材料!” 身材最为矮小的那个将士抬头发问:“殿下,是想让我们教会弟兄们怎么踩点,怎么做个偷儿么?” “不错。你很聪明但是有些事情,说出来就没什么意思了。” 于是,那个将士眨了眨眼,在脸上挂了个忠厚的笑:“属下明白!殿下是想让我们教会兄弟们怎么才能行动更加敏捷!” 顾宝儿微微一笑:“就是这样。”只有行动足够敏捷力量足够大的人,才适合去夜袭西戎,抢夺西戎人的粮食。 很快,这三个做过偷儿的将士就挑了九十来个身材相对纤细的将士出来,同时,他们的长相都比较偏向路人。 换句话来说,三个小矮个找出来了一堆身材瘦小的大众脸。 顾宝儿见了,很是喜悦地道:“不错,长相都够常见的,本宫本来还怕凑不齐一百人呢,现在看来,这一百个人是绝对可以凑的出来的。” 被跳出来的九十来个将士用十分疑惑地眼神看向顾宝儿,似乎十分不解太女殿下为何非要把长相常见的人都给挑出来。 顾宝儿见状笑了笑,正色道:“本宫要你们夜袭西戎,去抢收西戎人的粮食,你们能抢回来多少算多少,若是抢不回来的,那便都烧了!” 有将士疑惑地发问:“这样真的行得通么?我们以前可是从来没有率先出击过。” 顾宝儿朗声道:“正是因为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儿,所以我们成功的机会才更大。 至于西戎地形陌生的关系,你们不用担心,自然会有可靠的人给你们带路。” 将士们嘀咕了一阵,到底还是认同了顾宝儿的决定,开始认真记忆做偷儿的特殊技巧。 待到午后,顾宝儿找来墨轩和顾夜离,让他们两人共同带队去夜袭西戎。 墨轩认真地应下了,他在西戎呆了多年,为了做任务早已把西戎的各个郡城走了个遍,十分熟悉西戎的各处布局,更加了解西戎将士的兵力分布范围。 他要想带着这一百个将士去西戎走一趟,只要小心一些,那便出不了什么大事儿。 顾夜离却表示反对:“殿下,此事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 “夜离若是走了,谁人护佑殿下安危?” “孔昭可护我安危。” “孔大人总不能陪着殿下去净房,若是有歹人守在净房想对殿下下手又该如何是好?” “夜离,你多虑了。本宫并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本宫的花拳绣腿便是再怎么不济,也能拖延时间到孔昭赶来。” 顾夜离这才不甘不愿地应下了去西戎夜袭的差事。 夜深后,顾夜离与墨轩带着一百人的小队出发前去夜袭西戎,而顾宝儿则是在慕白和孔昭的联合压迫下不甘不愿得入睡。 墨轩一入西戎,如鱼得水带着将士们四处穿梭,给他们下达各种命令,顾夜离看着看着便起了疑心。 “九公子,你为何对西戎地形如此熟悉?” 墨轩身形一僵,回头笑眯眯得看着顾夜离:“那当然是因为本公子博学多才。” 顾夜离冷哼一声:“但愿如此。若是你敢对殿下不利,就算你顶着定国公府九公子的身份,我顾夜离也定会亲自动手将你诛杀。” 墨轩笑得狡黠:“眼下可不是内讧的好时机,姑娘还是莫要多疑才是。” 但他的笑颜掩盖之下的,却是对顾夜离的深深戒备。 他没想到,顾夜离仅仅和他一同潜入西戎一会儿的功夫便起了疑心。 月黑风高之时,不仅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更是偷财越货的好时机。 趁着夜色,墨轩和顾夜离带着将士收割了不少庄稼,然后便开始在城中纵火,为一行人的离去寻找机会。 西戎先锋军尚未到达边境,他们郡城的守卫便也算不得严谨,于是,一百人小队成员和顾夜离墨轩很快就平安回来了。 慕白和孔昭对此表示十分惊喜,他们没想到顾宝儿的计划居然被完美执行! 于是乎,这个夜晚,军营充满了欢声笑语。 次日,慕白和孔昭想让顾夜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顾宝儿,结果顾夜离打开顾宝儿的房门后,却对慕白和孔昭说:“殿下不见了!” 顿时,两个少年就懵了。 第394章 惊醒 “你说什么?殿下不见了?”慕白当时就懵了,但他好歹还记得自己怎么思考,所以一会儿后他开口询问顾夜离道:“夜离你去净房看过了没有,殿下会不会是去净房了?” 至于孔昭,他早已沉了脸:“顾夜离,你这么惊慌像是什么样子?你是想引起军营哗变吗?若是殿下不见了,我们当务之急便是寻找殿下,而不是在这里大呼小叫。” 顾夜离闻言咬了咬牙,沉声回道:“孔大人所言极是,是属下失态了。属下,这就去找殿下。” 她怀抱着希望去往净房的方向,她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虚惊一场,但是事实是残酷的,她推开净房房门之后,并没有看见太女殿下,这便意味着,太女殿下极有可能失踪了。 瞬间,顾夜离的心就猛然悬起,她开始害怕,没有自己和孔昭慕白守护的太女殿下,都会遇到什么样的糟心事儿。 “也许我是只是找错地方了呢?”顾夜离勉力笑了笑,自欺欺人。 当她回到顾宝儿房门之前时,见到的是一脸冷漠的慕白和孔昭。 “殿下不在净房。” “她也没有去厨房。” “门卫说,不曾见到殿下外出。” 三个人交换了一番彼此拥有的情报之后,顿时脸色更加阴沉了。 脸色最阴沉的不是别人,正是顾夜离。 “孔大人,难道殿下昨晚入眠之后,你不曾在门外守夜么?” 孔昭的脸色顿时更加阴沉了:“殿下入眠之后,我本是守在殿下房门之外的。可是不久后,便有千夫长趁着夜色赶来,说是军营之中产生了营啸,营啸这种事情片刻也耽误不得,所以我没有打扰殿下,就跟着那个千夫长回了军营。 这件事,慕白也知道,我还给他留下了四个将士帮忙在殿下房间附近巡逻。” “不错,那时得知军营内产生了营啸我也十分震惊,所以没有阻拦你。你走之后,我留下看了一会儿的月色后,便回了自个儿的屋子,临走前我还交代了那几个将士要分班守夜,以免叫歹人钻了空子。” 顾夜离眼神顿时一冷:“只怕,岔子就杵在分班守夜这事儿上。孔大人,慕大夫,我们还是赶紧把作业守夜的那四个将士都给召集起来吧。” 顾夜离和慕白孔昭三人正在分析太女殿下去向的时候,太女殿下也如有所感,从睡梦中惊醒。 “怎么?睡醒了?” 顾宝儿睁开惺忪的睡眼后,第一时间听到的便是一个极为邪魅的声音。 这个声音不属于慕白,不属于孔昭,更加不可能属于顾夜离,所以只是一瞬间,太女殿下就被惊吓得完全清醒了! “你是谁?” “我觉得你先把眼屎擦干净再跟我说话比较合适,小丫头。” 只是一句话的功夫,邪魅青年便成功地转移了太女殿下的注意力,她不再纠结为什么这么一个声音邪魅长相妖媚的青年男子会出现在自己房里头,她开始纠结自己最近是不是吃了太多上火的东西,不然她怎么会有眼屎这种烦扰。 啊啊啊,手帕呢?我的手帕去哪儿了…… 男子看着已经陷入手忙脚乱状态的太女殿下无奈一笑,轻叹了一口气,眼里划过一丝名为缅怀的情绪。 好一会儿后,太女殿下才算是找到了自己的手帕,然后她拿帕子揉了揉自己的眼角就发现眼屎这种东西,根本是不存在的! 太女殿下顿时就怒了:“你居然骗我?” “我也没想到我随随便便一句话你就会信。”男子的尾音上扬,那邪魅的味儿更浓了,但顾宝儿听了却想打人。 原因无他,男子这摆明了是在吐槽她戒备心太低。 顾宝儿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算是冷静了下来,她看着男子的神情开始冷漠:“你在我房里头干什么?求升官还是求发财,一句话的事儿,若是你的要求合理,本宫允你也不是不可。” “难道我就不能来劫色?” “你没动过我的亵衣亵裤,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顾宝儿回答的十分冷静,青年男子却受不了了。 “你这丫头就不能有点羞耻感?你刚刚明明还为了眼屎这种东西手忙脚乱,结果现在你就可以面不改色地面对自己闺房里头有个陌生男子这种可怕的事儿。” “我不觉得你在我房里头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毕竟本宫这个太女,早就没有什么叫做闺誉的玩意儿了。你不曾动我性命,便算不得歹人。 你没动过我的被褥,不曾打扰我的安眠,从这点来看,你只是有事相求,而不是想着害了我的性命。所以,和你共处一室,算不得多么可怕的事情。” 青年男子闻言叹了口气:“你这丫头过得都是什么遭新的日子啊……” “我不觉得我的日子有多糟心,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直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丫头,你介意做南诏女帝么?” “我放着东墨太女不做为什么要跑去人生地不熟的南诏做女帝?再说了,南诏皇室和我非亲非故,人家凭什么让我这个东墨储君做他们的女帝?公子,容我直言一句,你是不是该去晒一晒你的脑袋。” 顾宝儿的言下之意很是明显,她怀疑青年男子的脑袋进了水。 青年男子听了不仅不发怒,反而笑出了声:“你这丫头倒是忒古灵精怪,听到了这么好的消息也不相信,反倒还质疑我说的是谎言。” “我要是信了你说的话,那才说明我是个傻子吧……公子,你既然找上了我,那你便该知晓我是谁,我这样的身份,总不该是个蠢人。” 青年男子勾唇一笑,险些迷了顾宝儿的眼:“你这话说得倒有几分道理……但是丫头,这个南诏女帝,你做也得做,你不做也得做。朕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在告知你这件事。 从今往后,你便忘了你在东墨的那十几年岁月,安安心心地留在南诏做女帝便是。” 顾宝儿闻言拧了眉:“你是南诏帝尊?” 第395章 叶寒 “是也不是……我并不是南诏帝尊,准确来说,我只是南诏的大祭司罢了,如果按照你们东墨人的思维来理解的话,那我应该是摄政王,私下的时候自称朕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要是在文武百官面前如此自称,就一定会被骂到死。” “是啊……我是南诏大祭司叶寒,我今儿个来见你,就是为了说服你这个小丫头做我们南诏的女帝,别再想着回东墨去。” 叶寒这话一出,顾宝儿的神色顿时一变:“你派人将我从东墨掳走了?所以说,并不是你潜入我的闺房,而是你将我带到了南诏,连人带着被褥一起运到了南诏,是也不是?” “不错。你这丫头也不算太傻,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呢,真是枉费了我的心意,亏我还特地寻了一间同你闺房极其相似的房间呢。” “不是我聪明,是你太笨了。叶寒,打从你说回东墨这几个字开始,我就在想,为什么都这个时辰了,我的暗卫还没过来叫我起床,我的厨子为什么还没有把我的早膳送过来…… 明明我已经刻意拖延了这么久,为什么他们还是没有发现不对?他们不是傻子,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我已经不在东墨了。而你,又是南诏大祭司,那么我在何地也不用猜测了。 我在南诏边境。” 叶寒笑意微敛:“丫头,有没有人和你说过,慧极必伤,情深难寿?你这么聪明,怕是活不长,做人还是要糊涂点儿好。” “大祭司,在你的面前我哪敢做个糊涂人?虽然我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回南诏,却不打算用我威胁先锋军将士,但我知道,你需要我这个棋子。 而身为棋子最应该具备的不是别的,正是价值。我这个棋子,可贵在什么地方?我是东墨的纨绔太女,若说有什么可贵之处,便也只有我这一身血脉。 我是东墨皇室顾氏唯二的血脉,除非我的父皇有了别的血脉,不然这东墨江山注定是我的。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用东墨太女换取郡城。 因为我这个储君的份量很重,重到我的父皇母后还有文武百官注定会妥协。 但是你却丝毫没有这个想法,你口口声声叫我留在南诏做女帝,死了回东墨的心,这实在是让我很好奇啊,你这个南诏大祭司为什么会有这么可笑的想法? 我是东墨的储君,也只会是东墨的女帝。你把我掳了来做南诏的女帝,你是想和东墨撕破脸么?还是说,你打算连南诏皇室也一块儿得罪? 叶寒,我看你这长相也不像是个傻子,我给你个建议可好?你把我送回东墨,我就当这回事儿没发生过。 待秋收之战结束后,我回了京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劝说我父皇与南诏重开商贸。 你意下如何?我的诚意已经足够了,大祭司,你最好仔细考虑清楚了再说话。” 叶寒听着顾宝儿絮絮叨叨了一堆话,笑着鼓了鼓掌:“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不能放你回东墨。就算是女帝,你也只能做我们南诏的女帝! 你没有选择,而我们南诏也没有选择。” 顾宝儿寒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寒不仅没有回答顾宝儿的问题,反而笑着反问道:“你的心里已经有猜测了,不是吗?我叶寒不是傻子,又怎么可能会诚心诚意地将别国储君视为自己国家的储君,诚心辅佐? 除非,这个别国储君,本身便是南诏皇室血脉!” “我是东墨储君。” “你以前是东墨储君,以后就不是了。你会成为我们南诏的女帝,会在南诏成亲生子,终其一生,你都没有机会再回到东墨。 丫头,我不是在和你讨价还价。你是东墨储君,应该很明白南诏最出名的是什么。” 顾宝儿的眉尖越蹙越紧:“你打算对我下蛊?” “是。你若是识相,就乖乖地死了回东墨的心。你若是不识相,我也只能对你下蛊,让你忘却前尘往事。虽然要教导一个一问三不知的储君是很累人的工作,但是我觉得,与其和一心念着东墨的储君打交道,倒不如教导一个懵懂的储君来得省力。” “为什么偏偏是我?如果我是有南诏皇室血脉的人,那么我的父亲,也应该有着南诏皇室的血脉!你们当年有机会把他带回南诏,不是吗?” 顾宝儿的问题让叶寒失去了理智,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无影无踪:“住口,不要再说了!那个男人,和我们南诏没有任何瓜葛,他不配!” 叶寒的失控让顾宝儿意识到一件事,她的身世,并不像她所想的那么简单。她,极有可能当真是南诏皇室之人,不然叶寒不会对她如此容忍。 可她若当真是南诏皇室血脉,那么她的父母又是谁?而叶寒,与她又是什么关系? 叶寒如此痛恨她的父皇,会不会就是因为,十几年前,他掳走了南诏皇室的储君! 可是……这也不可能啊…… 就像叶寒不可能让有东墨皇室血脉的人坐上南诏帝尊的位置一样,她的父皇也绝不会允许南诏储君接手自己的江山。 顾宝儿的沉默让叶寒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轻叹了一口气道:“你不用再猜度了,你是我叶家的孩子,不会有错。我叶家女儿,右肩都有叶子形状的刺青……” “就算南诏和东墨断了往来,在宫里头潜伏几个细作的实力还是有的……从得知你还活在这个人世的消息开始,我一直盼着,你能平安回到南诏。 我等了十几年,你总算是回来了……若是你及笄之前,没能回来,我怕是要忍不住让南诏潜伏在东墨境内的细作发动叛乱了,还好,你到了边境。 还好,我把你带回来了。” 他眼底盛满了温柔,这让顾宝儿更加怀疑自己的身世了。 她到底是谁? 她的右肩,的确有一处叶子形状的刺青。 可是,定国公也好,丞相也罢,帝尊也好,皇后娘娘也好,他们对她的疼爱都不似作伪…… 瞬间,顾宝儿的心就乱了。 第396章 怀疑 叶寒敏锐得发现了顾宝儿的动摇,他眼底划过一丝喜悦,随后轻声道:“我知道,你对于南诏很陌生,你脑海里头也没有属于南诏的记忆,我不勉强你,你可以慢慢来,一点儿一点儿了解南诏,学会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南诏女帝。 丫头,你要做得事情很简单,那就是彻彻底底忘记你的过去,你只需要记住,你是南诏未来的女帝就够了。” 顾宝儿无言,只是怔怔发呆。 她在怀疑自己的身世,她当真是叶家女儿么? 她到底属于何方…… 半晌,顾宝儿笑开了。 她怎的忘了,无论是还是南诏都不是她的故乡。 她的故乡是天朝啊,那个有着五千年历史文明传承从未断绝的国度! 而东墨,有她性命相依的孔昭,有她情定的慕白,有她心心念念的潘珏…… 天朝是她的故乡,而东墨则是令她心安定的地方。 所以,她是不是南诏皇室的血脉,并不重要,她打从心底已然认定自己是顾家女儿。 顾宝儿一冷静下来就发现不对的地方了,她不可能不是皇室血脉,因为顾家,已经不会有别的孩子了。 她的父皇立她为储君,当真是因为他对她的母亲倾心的缘故么? 虽然这不是不可能,但是,他若想立她为储,如何也不会是在她降生之后…… 除非,他已经再也不会有孩子。 正是因此,哪怕她是个女儿家,也成了东墨这个从来没有过女帝的国度的储君。 而她的母后,当真是轩辕氏的女儿么? “我做不到。” 顾宝儿笑着看向叶寒,眼底写满讽刺:“我做不到,因为我是顾家的女儿,我生来便要坐拥东墨江山。叶寒,这南诏的江山与我有何干系?我的娘亲,她是轩辕家的女儿,与你们南诏叶氏毫无干系! 你叫我不回东墨,我实在是办不到啊。” 叶寒一怔,笑意彻底收敛:“你说什么?” “我做不到。南诏江山后继无人,与我有何干系?我的娘亲,本该是南诏女帝,是南诏负了她,凭什么十几年后,我要替代我娘亲坐上南诏女帝的位置? 叶寒,你以为我是傻子么?我是顾家女儿的事绝不会有错,那么你会想让我成为南诏女帝,便只有一个可能。我的娘亲,本该是南诏女帝,但是阴差阳错之下,她去了东墨,成了轩辕氏的女儿。 而当年的你们,为了南诏得以幸存,宁愿失去南诏储君!但是现在,你们后悔了,叶家的女儿,一个个都不成器得很,所以你把主意打到了我这个叶氏女儿的孩子身上,你想赌一赌,我身上到底有没有南诏皇室的刺青。 当细作告诉你我身上的确有南诏皇室的刺青之后,你便打算带我回南诏。你觉得,当年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的孩子,不会是个蠢人,所以你为了把我带回南诏,布了一场大局。 你见到我醒来的时候,眼底带着审视。我可以猜到,若是我太蠢,你怕是要当场弄死我。” 叶寒闻言眼底的冷漠再现,唇角一抿:“你倒是聪慧得很,可是丫头,我记着我和你说过,太过聪慧的人活不长,你这般不识相,我只能让你老实一点了。” “你想做什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想对我下蛊,也不是毫无限制的。” “不干什么,我只是想让你老实一点。”叶寒走近顾宝儿,掐住她的下巴:“我对你下蛊的确有限制,可是下药,却没有那么多的限制。你如果不想被我喂软筋散,瘫软在床只能被动承受的话,你就识相一些,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不要试着逃。 我会带你回皇都,如果你回了皇都还想着逃……那么我只能让你重新开始牙牙学语了。” 顾宝儿不语,眼神狠戾。 她会识相的,哪怕为了麻痹叶寒,她也会尽力配合他的行动,但是,这不意味着,她必须忍气吞声。 “叶寒,我劝你也给我识相一点,别碰我。不论是未来是南诏女帝还是东墨女帝,冒犯我的罪名,你都承担不起。” 两人双眼相对片刻,他眼神淡漠,她狠戾不减,到最后,他竟是笑出了声:“这么说,你是打算安安分分得做个南诏女帝了?这么快就端起了上位者的架子,你就这么自信,只要你安分我就一定会护着你坐上女帝的位置?” “是。因为你别无选择。叶家的女儿的确多,但聪慧的血脉不够纯粹,血脉纯粹的不够聪慧,除了我,你没有更好的选择。” “呵,的确如此。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是南诏摄政王,你需要一个足够聪慧也足够安分的棋子,而我便是你选定的那一枚棋子。” “你说得不错,但这个原因还不够。” 叶寒一把将顾宝儿揽入怀里,轻抚她的长发:“我认准你,是因为,我希望,我以后的妻主是一个聪慧识相的人,仅此而已。” “妻主?”顾宝儿被叶寒揽入怀中,整个人都僵住了,脑海里只有妻主这两个字在萦绕…… “不错。我认定了你,是因为我想与你相约白首。” 顾宝儿顿时就炸了:“叶寒,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我身上叶家的血脉很纯粹,你也是叶家的人,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叶寒勾唇一笑,百媚横生:“为什么不可能?” “你可知为什么只有血脉纯粹的叶家女儿才有可能成为南诏女帝?那是因为,每一代的南诏大祭司都注定和那个女子结为夫妇…… 他们会有一个儿子和许多的女儿,而那个儿子,注定将成为下一代南诏大祭司……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更是亲兄妹,丫头,你告诉我,你和我为什么不可能?你是我认定的女子,这便足够了。” 顾宝儿顿时傻了……感情南诏皇室秉承的传统和古埃及一样!近亲结婚…… 这,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在天朝的时候,顾宝儿可是连表亲结婚都接受不了的人,所以这会儿听到叶寒这番话,她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把叶寒推开! 第397章 神识 叶寒猝不及防被顾宝儿推开,顿时就愣住了:“你推开我干什么?我们以后是要成亲的,现在亲近一点,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谁要跟你成亲了!再说了,不管你是我表哥还是表叔,你别离我这么近,男女授受不亲!” “你不是说过你已经没有闺誉这种东西可言了么?” “我不管,反正你给我离远点。” “我拒绝,你是我日后的妻主,我们两个亲近一些,不算什么稀罕事儿。还有,我不是你的表兄也不是你的表叔,我是你的舅舅,没错,你娘亲是我的姐姐。” 顾宝儿的眼神已经开始惊恐了:“你……你荼毒自己的外孙女儿,就不会有愧疚感么?” “怎么能算是荼毒呢?你注定成为我的妻主。再说,不是你,还会是别人,你们可以拒绝,我却没有拒绝的权利,我成全了你们,谁又来成全我?”叶寒笑得玩味:“我不想和姐姐结为夫妇,只是她是叶家女儿中最聪慧的,所以我选中了她。你知道么? 姐姐走后,我庆幸了很久,幸好剩下来的叶家女都是蠢货,不然,我哪来十几年的自由。但是,我已经不能再逃避下去了,若是我再不成婚,叶家的血脉,便传不下去了。所以丫头,你别想了,你注定是我的人。” 叶寒看着顾宝儿的眼神无比温柔,但是顾宝儿却冷不住颤抖,她觉得,她的舅舅多半有病! “那啥……舅舅啊,我问你一件事儿,你为什么非要认准自己人荼毒?你就不能和别的女子成亲么?你和她们成亲照样会有孩子啊,所以你就放过我好不好?你放我回西戎好不好?” “不好。因为叶家的男子,对叶家女儿之外的女子,都会不举。” 这是什么设定啊喂! 顾宝儿顿时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头一次开始怨恨,原主为什么不肯好好学武,要是原主会武艺的话,那么继承了原主身子的她,也应该是个武林高手才是。 “咳,你这丫头,谁告诉你朕不会武艺了?” 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入顾宝儿的心底,太女殿下顿时一惊,就在她打算环顾四周的时候,那个女子道:“不要左顾右盼,叶寒是个多疑的人,你别叫他起疑,让他觉得你是个不会武艺的废柴,你才有脱困的可能。 你若是想和朕说话,只要在脑海里想一想就好。” “你是谁?” “你用的这具身子便是朕的,你说朕是何人?” “据我所知,太女不能如此自称。” 女子闻言嘲讽一笑:“难不成只许你破碎时空而来,就不许我涅槃重生?” “你……你的意思是?” “不错,这是朕活的第二世,朕也知晓,你便是被仙家选中替代朕继续存在这个世上的人。” 得,感情她这穿越人士遇上重生人士了。 “你既是重生了一回,灵魂力量应该不输于我,又怎么会被我抢占躯体?还有,让我和潘珏跨越时空而来的那个仙家又是谁?” “谁说朕的躯体被你抢占了?这具身子,是朕留给你的。朕若是不想留给你这具躯体,你绝无可能取代朕。朕为什么要把这身子给你?当然是因为,这具身子是肉体凡胎,如今的朕,已然没办法用它存活于世了。 那个仙家是谁,你没必要得知,这对你没什么好处,你只需要知晓,无论是你,还是潘珏,你们来到东墨都不是一个偶然。你的命格和朕相似,真是因此,仙家才会选中你替代朕,成为东墨太女。 至于朕,由于涅槃之故,灵魂之力太过强大,已然踏上仙途,是以不可能再做凡间帝王。” 什么,原主修仙去了?而且她直接被某神仙换到了一具有灵根的躯体修仙去了?就是因为这样她这个来自天朝的幽魂才能取代原主成为太女? 信息量太大,顾宝儿表示自己实在承受不来。 正在此时,女子的声音猛然虚弱不少:“糟了,我说了不该说的,这抹神识很快就要被抹杀……小丫头,你记住了,你生来便是要坐拥江山的,南诏和东墨西戎北狄都会属于你,只要你手段够好,这个位面可以再保千年太平! 至于叶家,你看不惯的事儿大可废了!还有,别让萧翎孔昭慕白九哥墨轩熏衣念念父皇母后死于非命,算我求你!不然,我便是踏上仙途,也于心难安!” 话音到了最后,顾宝儿不难听出那个女子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她赶紧应下:“我答应你!” 女子闻言一喜,强行再提了一口气向顾宝儿传话:“若想收复西戎,一定要带上白王!还有……我的神识支持不了多久了,从现在开始我的记忆还有武艺都会传授给你,你一定要挺住,不然,你就要变成白痴了!” “诺!”就在顾宝儿应下那一瞬,她眼前猛然一花,无数画面凭空闪现,顿时,顾宝儿只觉得脑袋针刺一般的疼。 叶寒之前就发现顾宝儿走神了,但是那时他并没有在意,他只当顾宝儿是震惊太过,所以一时回不过神儿来。 但是,这一刻,他开始慌了。 因为顾宝儿痛饮一声便软在了他的怀里,眼眶泛红,眼角含泪。 “丫头,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叶寒都是在意顾宝儿的。 所以顾宝儿倒下那一刻,他无比惊慌。 “痛……”顾宝儿抱紧了脑袋,叶寒这才错愕地发现顾宝儿眼角泪滴,赫然带着血色…… “该死!”叶寒见顾宝儿痛得将嘴唇咬出血来,不由低咒一声。 他将顾宝儿的嘴掰开,让她咬着自己的手,为的只是不再让她自残。 “来人!昨晚是谁送小姐回来的,赶紧叫他滚过来见我!” 叶寒摸了摸顾宝儿的脑袋,眼底一片复杂。 他爱她么? 不。 他在意她么? 之前的叶寒不知道,但是这一刻他明白了,他是在意她的,不然他不会为了她失措。 而这一切都因为她是阿姊的女儿,他的外甥女儿…… 第398章 接受传承 那一抹神识传给顾宝儿的,不止是被她封印的记忆,更有关于武技的传承,关于兵法谋略帝王策的见解…… 那抹神识属于原主,原主可是一国女帝,她把自己认为能够用得上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儿地都传给了顾宝儿,正是因此,顾宝儿才会不堪重负地痛晕在叶寒怀里。 她但凡能够有半点精力用来控制自己的躯体,都不至于如此。 顾宝儿会琴棋书画,原主不会吗?她也会,甚至比顾宝儿还要精通一些。 原主会吟诗作对,顾宝儿不大会,但是得了原主的记忆传承后,她便会了。 顾宝儿不会武术,原主会。而且顾宝儿这具躯体严格说起来算得上是半个药人,她要是能够掌握武技的话,日后绝不会轻易落入狼狈境地。 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原主告诉了顾宝儿很重要的一些事,那就是慕白也好,轩辕青衫也好,孔昭也好,念念也好,父皇母后也好,他们在原主前世之时,通通死于非命! 不然原主在神识消散之际绝不会不顾自己身为一代女帝的骄傲,如此恳求她这个来自异界的魂魄! 顾宝儿痛苦地接受原主传承给自己的知识的时候,慕白如有所感,捂紧了自己的心脏。 他的心脏,在一抽一抽地疼,他恍惚间听到了顾宝儿的痛呼声…… “慕白,你怎么了?” “没事儿,我只是心慌了一下。” “真的没事儿么?宝丫头还没找到的时候,你绝对不能出事。” “我知道。”慕白看向孔昭,面色发白地道:“我能感觉到,阿宝现在很痛苦……你别问我为什么能感觉到,我也不知道。” 孔昭一脸疑惑,正打算问慕白为何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他也感觉到了心脏猛地一阵抽痛,他忍不住呕出半口血来。 “十一!”墨轩看着孔昭和慕白咬了牙,上一刻他们两人还在和他们商议顾宝儿的行踪,结果下一刻,他们便狼狈成这般模样,这让墨轩着实有点愤怒。 他不知是谁掳走了他的妹妹,他也不知慕白和孔昭为何会如此狼狈,但是他知道,他不会原谅那个掳走了他妹妹的家伙。 “我没事。”孔昭用袖子抹去唇边血迹,咬牙道:“慕白说得不错,宝丫头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妙,她只怕有性命之危!我身体里有皇后娘娘种下的子蛊,而宝丫头身上则有蛊母,我会呕血,只有一个原因,宝丫头危在旦夕……” 孔昭的感觉没有出错,顾宝儿这会儿正在紧要的时候,原主给她的知识量太庞大了,要是顾宝儿撑过去了,自然是万事大吉,可顾宝儿若是撑不过去,她可当真要变成一个白痴了。 “该死,原主你这个混蛋,你有本事修仙,你就不能把留下来的记忆一点点开放给我么?要么一点儿也不开放,完全靠我自己摸索,要么一开放就是全部开放……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容易把我弄成白痴的?” 顾宝儿的灵魂可以跨越时空,说明她的灵魂之力还是十分强大的,正是因此,饶是顾宝儿和已经踏上了修仙之路的某女帝隔了不知道多少个平行位面,她依然能够感受到顾宝儿的怨念。 这时,她刚刚突破一个境界,打破心魔的禁锢。 感受到顾宝儿的怨念之后,某女修顿时就尴尬了。 “莫不是我跑路得太快了?那丫头的灵魂之力不弱于我没修仙之前,应该能够熬住吧……”女修有点方,但她还是自我安慰道:“大不了我接下来的日子努力修炼便是,只要早点修炼到下一个境界,就能再面临一次心魔劫,到时候,我再分裂一道神识去帮助那个小丫头好了……” 那丫头的魂魄强大得能够穿越时空间隙,应该不会被她留下的传承弄成白痴吧? 顾宝儿快要撑不住的时刻,叶寒咬了牙,从怀里头掏出一只小木盒来,从里头用镊子夹出一只白白胖胖的小虫子来,然后将那虫子靠近顾宝儿的身子。 奇怪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那只虫子一靠近顾宝儿的身子,便立马和顾宝儿合为一体。 “不愧是阿姊的女儿,令金蚕认主也是如此轻易……” 叶寒看着顾宝儿的神情更加温柔了:“丫头,你可一定要挺住,我把金蚕都搭上了,可不是为了给你收尸。你若是敢死,我便把你喂给那些最恶心的虫子,你长得这般粉雕玉琢,应该最厌恶那些虫子吧,所以你可千万别死。” 顾宝儿这具躯壳,幼年之时便已由皇后种下移花蛊,而这时,移花蛊的蛊虫正在努力得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把宿主所受到的伤害转嫁到子蛊身上,但是,当金蚕蛊入侵顾宝儿的躯壳之后,蛊虫停止了行动。 它可以感觉到,只要它吞噬了那只白白胖胖的虫子,它的性命就能够保住! 金蚕自然不会甘心被移花蛊给吞噬,所以它打算反过来吞噬移花蛊。 结果吧,这两只蛊虫互相吞噬到最后诞生的虫子,说它是金蚕蛊吧又不是金蚕蛊,说是移花蛊吧又不是移花蛊,它成了凤凰蛊…… 顾宝儿得凤凰蛊相助,得以将原主留下的传承与自身记忆融为一体,但是她也付出了重大的代价,她,当真忘了前尘往事。 顾宝儿呼吸平缓下来的那一刻,叶寒如释重负,而孔昭则是若有所失地看向了南方,他可以感觉到,牵绊他的子蛊,已然死去…… “慕白,也许宝丫头没事,有事的只是蛊母……我能感觉到,我体内的子蛊已然死去。但是,我却还好好得活着……” “也许……但是我可以确定,殿下刚才的状况一定十分不妙,因为子蛊死的那一刻,我的心,不慌了。” “也许……殿下,在南诏!” 两人同时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相视一笑,他们可以断定,顾宝儿身在南诏。 “你们怎么断定的?” “子蛊和蛊母的牵绊。” “天命的指引。” 两人的凭据让墨轩和顾夜离抓狂了:“我说你们两个可以靠谱点吗?” 第399章 交换消息 慕白轻叹一声:“我的感觉应该是准确的,因为孔昭体内的子蛊之前告诉他的方向便是南方。孔昭说了他体内的子蛊是由皇后娘娘种下的,这让我开始怀疑,皇后娘娘当真是轩辕氏的女儿么? 天下蛊毒出南诏,这一点,你们认是不认?” “南诏……只能是南诏了。”墨轩咬了咬牙,“我能相信你们么?” “我们是兄弟,而慕白跟夜离,他们都不会背叛宝丫头,这已经足够了,不是么?青衫,你若是在外游历之时与南诏皇室的人扯上了关系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那个人信得过,也许我们还能托他为我们找一下宝丫头的踪迹。” “我不认识南诏皇室的人,但是我能联系到西戎先锋军的副将!” 孔昭和慕白闻言神情顿时一变,若是墨轩说他认识北狄皇室的人或是南诏皇室之人,他们二人都不会如此震惊,但是墨轩说的是,他能够联系上西戎先锋军的主将…… 西戎,那可是与东墨有着血海深仇的国家! “因为西戎先锋军的副将是轩辕青衫。” 墨轩见慕白和孔昭神情一变,当时便轻叹一声,将事实告诉了他们三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没错,十一,就像你想的那样,我和青衫,乃是双生之人……我们是怎么相认的,我又是怎么得知自己身世以及我们怎么交换身份的事儿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我是墨轩,而西戎先锋军的主将是轩辕青衫。 你们便是信不过我,也应该信得过青衫吧?” 孔昭闻言沉默了,他完全没想到,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轩辕青衫便和墨轩相认然后交换了身份,轩辕青衫成了西戎东征军的先锋军副将,而墨轩则代替轩辕青衫成了定国公府九公子,然后成为平西军先锋军的副将。 他可以猜到,顾宝儿,轩辕青衫,墨轩还有熏衣在布一场惊天大局,他也能够理解他们为什么隐瞒这件事,但是他讨厌透了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滋味儿。 “我信。你联系青衫吧……北狄帝尊做不出把宝丫头强掳回北狄的事儿,能做出这种事儿来的除了西戎便是南诏,若是青衫那儿没消息,我们说不得得和青衫联手演一场大戏,然后潜入南诏找机会把宝丫头给带回来了。” 孔昭攥紧了手:“我只想问一次,你们是何时交换的身份?” “还没出京都的时候,如果你要具体的答案,我只能说,就在熏衣被你们发现身份那一天吧……我和青衫本是双生兄弟,但阴差阳错之下一人生在东墨,一人长在西戎,一人入北狄天机阁,一人入西戎弯刀盟,但就算是这样,我们依然在不知对方存在的情况下在北狄同生死共患难,阴差阳错地结下兄弟情谊。 熏衣是我的妹妹,她是见过我真容的,正是因为她,我才能得知自己的身世,而青衫,也才能得以与我相认。 我们相认之时,便开始谱写一场大局。熏衣也好,我也罢,青衫也罢,没有一个人希望西戎和东墨年年岁岁打战,所以……”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那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人,还有谁?” “陛下和宝丫头,他们都是自己猜出来的。” “呵……既是如此,我心底也好受一些。”孔昭叹了口气,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这滋味儿可是憋屈得慌,但若是他没有猜到的话,他心底便舒坦了许多。 “那我今夜便前去西戎找青衫,西戎的地形我熟悉,你们不用担心我的安危,只是我的踪迹,需要你们替我遮掩一番,免得走漏了风声。” “这是自然,有夜离和慕白在,你便是不见了,也没人会注意。” “既是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于是,是夜,西戎军营内,轩辕青衫与墨轩碰面了。 他一袭银甲,以黑铁面具覆盖真颜。 他一身玄衣,黑纱遮面。 “你怎的来了?” “来寻宝丫头。” “她不在东墨?” “今儿个早上,宝丫头便不见了,她失踪的消息叫我和慕白他们按下了,我趁机来问问你,宝丫头是不是叫人掳到西戎来了。” “西戎能有本事把宝丫头掳走的人不多,你该去问弯刀盟的人才是,而且弯刀盟你比我熟。我只能告诉你,先锋军主将白宁,也不想继续和东墨开战,他支持我们的计划。 至于原因是什么,他说,一切都是为了他和宝丫头可以毫无芥蒂的相见。他说的话,不像是假的,所以,我们是时候该做好防范了……” 墨轩没有时间去考虑白宁为什么会希望与顾宝儿毫无芥蒂的相见,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顾宝儿不大可能会在西戎。 “那我趁着夜色去弯刀盟走一趟?” “赶紧去吧,宜早不宜迟,若不是我披着这身银甲,对弯刀盟又远远没有你熟悉,我早就自己上阵了。” 墨轩趁着夜色赶去弯刀盟驻点后得知一个十分令人失望的消息,弯刀盟最近没有施行任何一个潜入东墨境内的任务,这便意味着,顾宝儿,只有可能会在南诏。 该死!墨轩忍不住咬了牙,他没想到自己只是带人夜袭了西戎一回,便弄丢了自己捧在手心上的宝贝妹妹。 而墨轩懊恼万分之际,顾宝儿正悠悠转醒。 只是,醒过来的人,已经算不得顾宝儿了,她连言语都不会说,只会发出一些无意识的音节。 叶寒对此表示万分懊恼,但他知晓顾宝儿的失忆利大于弊,只要自己引导得当,顾宝儿日后很有可能彻底忘却自己身为东墨太女的身份,一心一意地做南诏女帝。 所以他打算趁着夜色送顾宝儿回南诏皇都去,把她安置在自己的别院里头,再来好好教导已经出于懵懂无知状态的顾宝儿。 由于血脉的牵引,失忆后的顾宝儿对叶寒更加亲近,虽然她不会用言语表达,但她却学会了用眼神牢牢盯着叶寒,叶寒哪怕离开一小会儿,她也会觉得烦躁不安。 第400章 叶宸 叶寒对顾宝儿的依赖起初是抗拒的,他要的是聪慧的妻主,而不是一个懵懵懂懂一问三不知连话都不大会说了的傻丫头!但是每当那双澄澈无比的眸子对上叶寒的双眼,他都只能落败。 他没办法对抗她的眼神攻势,所以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叶寒便已习惯了与顾宝儿同出同入,同寝共食。 而这三天时间里,顾夜离已然带着慕白潜入南诏。 墨轩和孔昭也想参与去南诏营救顾宝儿的行动,但是他们两人必须留守先锋军军营,震慑局面,不然若是东墨太女殿下失踪的消息传出去,那东墨的局势定然大乱。 因此,最后前来南诏的人是顾夜离与慕白。 至于现在坐镇在先锋军本部的那个太女殿下,其实只是一个暗卫罢了。 “宸儿还是不肯用膳?” 婢女看着唇角上扬的叶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才用颤巍巍的声线回道:“宸小姐说了,若是见不到公子,她今儿个的午膳便不吃了。” 叶寒冷了脸:“胡闹!本座岂有时间同她歪缠?” 叶寒拂袖而去的那一刻,婢女长舒了一口气,宸小姐惹公子爷生气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只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够了。 孰料,就在她长舒完这口气之后,叶寒冷冷一笑道:“连哄小丫头用膳的差事你都做不好,本座留你亦是无用!今儿起,你就进虫窟去吧!” 婢女一惊,立马跪倒在地:“公子饶命!不是奴家当差不够尽心,实在是宸小姐无理取闹,奴家都和她说了十几次了公子爷是有正事儿要忙,没时间同她这个小丫头歪缠,可是她就是吵着要见公子爷……” “所以你骂了宸儿,是不是?你说她不过是个傻子,本座不会有耐心陪她纠缠,叫她安安分分地做个傻子就好,不要肖想不属于她的东西,是不是?琉琳,你莫不是以为本座是个傻子,任你信口雌黄?” 叶寒话中冷意更甚:“可是在本座看来,你才是傻子。宸儿是什么人?哪是你一个贱婢可以辱骂的!本座同她怄气那是本座和宸儿之间的事,谁允许你自作主张! 不用再说了,利索点滚到虫窟去吧,别让我说第二遍,你应该不想尝噬心蛊的滋味儿!” 琉琳咬了牙:“公子……” “收起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琉琳,若不是你是母皇留给我的女官,我早让你进虫窟去了,为人奴婢,却不知本分,今儿个才让你去虫窟,已然是本座给母皇面子的结果。 你警告宸儿不要肖想不属于她的东西,谁给你的权利这么说,你凭什么警告她?我与她再如何怄气,这南诏的江山也是要托付到她手上的!” “公子……叶宸她身世未明,与公子可谓是云泥之别!” “难道本座与你便般配了?你连叶家的女儿也算不上,便敢讥讽宸儿,琉琳,你叫本座如何容你!” 叶寒不欲再与琉琳争辩,直接用体内的蛊王操纵琉琳体内的子蛊,让她自己走入虫窟。 琉琳是倒退着离开叶寒视线的,她在离开叶寒视线的那一刻,用尽了全身力气呐喊:“公子,叶宸不过一懵懂痴儿,与你如何相配!” “痴儿?”叶寒冷笑一声,在他看来,叶宸实乃这世上最聪慧的女儿家。 她是凤凰蛊的宿主,虽然忘却了前尘往事,又惯爱与他呆在一处,现在又是懵懵懂懂的样子,但这些又能改变什么呢?穿衣吃饭之类的事儿,无须多教,她看上几遍也就会了。 便是南诏的官话,她也只用了三天的时间便记了个七七八八,至于东墨的官话,叶寒表示,他绝对不会让自家的小姑娘记起一丝半点儿与东墨有关的过去! 叶寒在目送琉琳进入虫窟之后,叹了口气。 他发现自己最近因为叶宸发怒的次数越来越多,这是十分不好的现象,他若是再为叶宸发落自己的手下,只怕他的那些个敌人便要知晓叶宸是他的死穴软肋。 他输不起,南诏的江山,他只想交给叶宸,所以他不想叶宸出半点儿差错。 那一夜,她睁开双眼之时,他在她眼中望见了漫天星辰,正因如此,他才会在确定她已经忘却前尘之后,为她起名叶宸。 他一眼便相中的小姑娘,生来便该坐拥南诏的江山。 这与她是不是阿姊的女儿,已然没有什么关系了。 叶寒想到这儿,唇角笑意愈发明媚,眼底的冷漠也越来越重。 当年若不是顾迟横加阻拦,他的阿姐早已成了南诏女帝,宸儿也会是他与阿姊的女儿,与顾迟不会有半点关系! 还好,他的宸儿无论是容貌还是性子都与当年的阿姊想象,不然,他定然会忍不住出手诛杀阿姊唯一的血脉的…… 不错,叶寒的阿姊便是东墨皇后叶妩。 事实上,叶妩从来就不是轩辕家的女儿,她体内的轩辕氏血脉,当真少的不能再少。 而叶宸不是旁人,正是东墨帝尊与皇后叶妩唯一的骨血顾宝儿。 叶寒正在盘算把顾迟好好拾掇一番的时间,叶宸又在做什么呢? 她在看着满桌的菜色发呆。 这些菜色香味俱全,按理来说,她应该大快朵颐才是,然而,叶宸根本没有半点食欲。 阿寒说,她是南诏的储君,自小在南诏长大,只是不久前被东墨来的刺客偷袭过,身受重伤才会忘却前尘往事的,但是她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如果她当真是南诏的储君,为什么她看着这一桌子的菜没有半点儿食欲? 而且,她此时已然饥肠辘辘。 “宸儿,没本座陪着,你便当真不用膳了?” 叶寒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来看望叶宸,他不允许叶宸绝食。 “阿寒,你来了?我不是不用膳,我只是吃不下,明明肚子很饿,可是看着这些菜,我却一点也不想吃,阿寒,你说这是为什么?我问琉琳,琉琳她不回答我,只给我一句话爱吃不吃就跑出去了,阿寒,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第401章 菠萝炒饭 叶寒听了叶宸的话,心底怒意更甚,琉琳这丫鬟当真记不得自己身为奴婢的本分了,居然敢如此同叶宸说话。 叶宸无心用膳,她身为奴婢应该温柔地尽心劝说,她却敢同叶宸闹性子,如此不知尊卑的丫鬟,他叶寒留着也是无用,倒不如拿那丫鬟来养蛊! “阿寒,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不吃饭的,我是真的没有胃口。”袖摆被叶宸拉扯,叶寒这才回过神来,他方才又再次动怒了。 “嗯,宸儿乖,我不生气。这些菜色你若是都不喜欢,那便赏给奴婢便是,我们再叫一桌新鲜的菜色来便是。” 被叶宸的眸子凝望着,叶寒便是心中怒意再重也无法对她发怒,他只能咬了咬牙,勉力扬起唇角,劝说叶宸用膳。 叶宸的心思何其纯粹?她当即便察觉出叶寒的心底怒意甚重,连忙伸手抚上叶寒的眉尖:“阿寒,不要皱眉。” 小丫头软嫩的手指抚摸在他的眉宇,叶寒深吸了口气,无奈一笑:“嗯,我不皱眉,等会儿我们一起用膳。” 满桌的菜色被撤下去后不消多时便换上了新的,可是叶宸依然没有食欲。 叶寒好生哄劝了一会儿,叶宸才开口吃了一些,但是没过多久,叶宸便将吃下去的膳食尽相呕出来了。 “阿寒,要不今儿个还是吃些香芒充饥吧……别的果子也使得,我能感觉到,只要是果子,我吃了是绝不会呕出来的。” 叶寒摇了摇头:“这怎么使得?你前儿个说只想吃香芒,我允了你,你今儿个若是只吃果子,身子怎么受得住?” “可是这些菜,我真的没有胃口吃嘛,而且我吃下去也没有用,都是要吐出来的。” 少女的声音软糯,犹如溪流拂过叶寒心间,他听着听着便拧了眉:“宸儿,你放心,南诏这么大,我一定能够为你寻到你可以吃下去的膳食的。” 叶宸看着叶寒的双眼,眸子里是纯然的喜悦:“嗯,我信你。” 当桌子上的菜色第四次被撤下去的时候,叶寒意识到,事情开始严重了。 叶宸现在只能吃得下果子以及米粥,短时间还行,但是时日一长,她的身子肯定受不住,更何况前不久她才刚刚令凤凰蛊认主,正是需要摄入元气的时候。 这让叶寒很是无奈。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想出一个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的法子来,连忙笑望叶宸:“宸儿,你可信我?” “宸儿,相信阿寒。” “那宸儿再等等,等我去厨房为你做些膳食,咱们再一起用膳。” “好!不过我要和阿寒一起去厨房!” “不行!”叶寒断然拒绝。 叶宸闻言小嘴当时就撅起来了:“阿寒凶我,我不理你了。” 叶寒无奈一笑:“宸儿乖,我不是凶你,实在是厨房那地方太乌烟瘴气了些,你个姑娘家若是进去了没得要染上一身油烟味,到那时宸儿你身上可就没有花香了。 宸儿,现在你告诉我,你还想进厨房去么?” 叶宸连忙摇头:“宸儿不去厨房了,我在这儿等阿寒回来。” 叶寒这才笑着去了厨房,等进了厨房之后,他看也不看别的食材,管自己去取了一个颜色发黄的大菠萝来,然后一刀将大菠萝对半剖开,然后将其中的菠萝果肉用刀剜出切成小块,放入盐水之内腌渍。 然后趁腌渍菠萝的时间,叶寒取了鲜肉切成肉末,又取了甜瓜来,也写成了碎末。 等菠萝腌渍的差不多时候,叶寒架起油锅,将肉末与甜瓜一同翻炒,等肉末熟的差不多了之后才加入米饭翻炒了几十息的功夫,临出锅了他才将菠萝加入炒饭中一起翻炒,最后才是撒盐调味。 叶寒留着那两个被剜出了果肉的菠萝壳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拿来装炒饭,为了防止炒饭的味道被菠萝残留汁液的酸涩破坏,叶寒还特地将这两个菠萝壳用火拷过片刻。 叶宸等了叶寒好一会儿才算是等到了他与菠萝炒饭,当下便很是惊喜:“阿寒,你手里端的是什么东西?这是果子拌饭么,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不,这是菠萝炒饭。至于它的滋味儿怎么样,你吃了也就知道了。” 顾宝儿是个吃货,这一点毋庸置疑。 就算她忘记了过去,事实也不会因此被改变。 所以叶寒端出了一盘开胃又可口的菠萝炒饭之后,叶宸别提多开心了,看着叶寒的眼神也更加温和了。 叶寒对此表示很满意。 他下厨崩坏了自己身为南诏大祭司不沾人间烟火气息算不得什么事儿,他的小姑娘开心用膳才是最重要的。 菠萝炒饭的滋味儿很好,叶宸吃得开心,便多吃了些。 叶寒瞧着更开心了:“宸儿,你还是笑着吃东西用膳更加好看。” “那是因为阿寒炒的饭好吃,不然我才不会笑呢。” 叶寒勾唇一笑,抚上小丫头的长发。 他是多么希望自己眼前这个丫头是他的女儿啊…… 如果当年阿姊没有离开南诏,是不是宸儿便会是他的女儿? 若宸儿是他的女儿,他定会将南诏江山交予她,不再任命新的大祭司,能够左右南诏的人,只要有他与宸儿以及阿姊就够了,多了旁人亦是无用! 可是没有如果…… 宸儿,终究不是他的女儿。 “你喜欢就好。”叶寒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向小丫头的眼神无比温柔:“你若是还想再吃,我便去厨房再做些来。” “阿寒,不用了,这些已经够我吃的啦!” 此刻,她的笑颜如花,成了他心中一幅永不褪色的画。 又是三个朝暮,叶寒带着叶宸,走走停停,在南诏郡城中流连,引得无数花草伤心。 “阿姊,你看那公子哥儿好生俊朗!” “不错,阿妹,这公子哥儿的确俊得很,只是,他身边已然有了一个小姑娘,咱们怕是没戏呢。” 少女闻言长叹了一口气:“阿姊,我怎么越瞧这公子哥儿,越是觉得,他像是我们主子爷呢?” “阿妹,你可莫要逗我,咱们主子爷可是南诏大祭司,他身边,又怎会有我们眼生的姑娘家?不过这公子哥儿,的确同主子爷有几分相似呢。” 事实上,年岁小些的那个少女并没有看错,那个容颜妖媚带着少女前行的青年,正是叶寒。 第402章 一怒为红颜 “宸儿,这香芒你可是连着吃了好几日了,还没吃厌么?” 叶寒本牵着叶宸的手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向郡城中最受欢迎的私家菜坊走去,可是他们的路才走了不到一半,叶宸便看着那色泽金皇香气诱人的香芒走不动路了。 叶寒很是不解,他觉得香芒这东西虽说香甜,但是口感太过甜腻,吃多了会腻味,为何他家的小妮子已然连着吃了好几天却一点儿都不厌倦香芒的滋味儿。 叶宸摇了摇头:“香芒好吃,酸酸甜甜的,还带着香气,别提多好吃了!我又怎么可能会吃腻呢?我倒是奇怪,阿寒你为什么不喜欢吃香芒呢。” “香芒的口感太过甜腻,我甚是不喜。” “那阿寒可以让几个丫鬟买点儿香芒回去把香芒的皮削干净了做成果子露吃嘛。 香芒捣烂了加点儿蜂蜜汁子调和再加点木薯圆子,一杯子酸甜可口的香芒露就做出来了,阿寒你要是尝了的话,肯定会爱上香芒的。” “香芒露,这名儿倒是有趣,我们这便买香芒回去,回头让丫鬟做香芒露给我们吃,宸儿,你说好不好?” “好。还有这香芒露的名儿才不是我的起的呢,我更喜欢叫它……” 叶宸说着说着就卡了壳,她不知为何觉得眼前的情景甚是陌生。 这街头的人群身上穿着的服饰,也是那般陌生…… 她,当真是南诏人么? 叶宸更加怀疑了,琉琳同她说过的那些话,又到底是真是假? “你还真以为你身上有叶子形状的胎记便能同咱们公子爷在一块儿了? 我告诉你,你这是痴心妄想,我们公子爷是何等俊朗的人物,他可是南诏大祭司,他未来的妻主只能是我们南诏女帝。 而你这个小丫头的身世都还不明呢,就敢肖想我们公子爷,天天同她歪缠在一块儿,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咱们叶家的姑娘那么多,公子爷未必会把你这个身世不明的小丫头放在心上。” 她的身世不明,南诏令她感觉陌生,那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当真是是南诏储君么? 如果她未来真的会成为南诏女帝,为何琉琳同她说话会用那般不屑的语气…… 琉琳,会不会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所以她才被阿寒逐出去了? 叶宸不由展开联想,但是当她回过神来,看见叶寒一脸温柔的样子,她又觉得,这个世界上叶寒是她最亲近的人,他无论如何都是不会骗她的。 “宸儿,你看着我的脸都在想些什么呢?难不成你觉得我长得太过俊俏,所以忍不住看呆了?” 叶宸连忙摇头:“才……才没有呢!我只是在想该给香芒露起什么样的名字才生动形象罢了。” “既然宸儿说没有,那便没有吧。”叶寒一笑,不置可否。 叶宸已然失去了记忆,她方才便是忍不住想多了,那也没有什么干系。 更何况,她方才那模样分明就是看自己看呆了。 叶寒笑得更欢,这么多年来,他头一次觉得自家木皇给了他这般妖媚的容颜也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有,至少他可以靠自己的脸让懵懂的小丫头与他更加亲近。 “那宸儿觉得该叫香芒露什么名字才生动形象呢?”叶寒拿起一个香芒发问,唇角笑意不减,不知迷乱了谁家姑娘的眼。 “叫芒果圆圆!木薯圆子是圆的,香芒也是一种果子,所以叫芒果圆圆最形象!” “呵,你这丫头倒是古灵精怪……”叶寒勾唇,笑颜温和。 叶宸看着叶寒的笑颜,决定不再猜疑,她方才想到的那些东西真是太可怕了,叶寒对她这么好,她怎么能怀疑叶寒有事瞒着她呢? “我不古灵精怪又要怎么守卫阿寒呢?毕竟阿寒你长得这么俊,肯定有很多女儿家喜欢阿寒。” 她笑着开口打趣叶寒,却发现叶寒的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叶宸一怔,她明明没有说错什么话,为什么叶寒的眼底会有冷意? 难道,叶寒不喜欢被人说容颜俊俏么? “阿寒,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说你长得好看?如果是的话,那我就不说了。”叶宸看着叶寒的神情颇有几分委屈,叶寒一怔,随即回过神来:“是,的确是这样的。毕竟容颜是爹娘赋予我们的,所以宸儿夸我容颜俊俏,倒不如夸我才华满腹呢。” 待叶宸笑着移开眼神之后,叶寒才默默攥紧了手。 他平生最恨之事,便是被人说容颜俊俏!若不是因为他的容颜太过俊俏,阿姊也不会因为他的缘故被人从南诏带走! 阿姊在北狄学艺的那些年,他每个夜晚都辗转难眠,要知道,当年那个邋遢道士本想带走的人是他,因为他是南诏容颜最俊俏的人。 只是他不乐意,因此阿姊便替了他与邋遢道士前去北狄。 再后来,阿姊这一去,便没了归期,再见之时,她已然成了南诏舍弃的棋子。 “你们放手!我叫你们放手,你们听不懂人话吗?你们给我走开啊!”是谁,在他的耳边嘶吼,如此无礼! 叶寒震怒,正欲怒斥那无礼的婢子,却讶然发现叶宸被几个混混攥着手腕拖向小巷。 当下,叶寒的怒意更甚。 当年他眼看着阿姊被南诏舍弃已然心中有愧,难道如今他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宸儿惨遭****么?这种事情,他绝不允许! “放手!我给你们三息的时间放开宸儿,不然,我叫你们知道死字怎么写!” 那几个地痞混混闻言毫不在意的回道:“就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书生,还是乖乖回家喝奶吧!这个小美人儿没有你的份!” 叶寒冷了脸,好,真是好,他不过是依着叶宸的要求易了容罢了,这些个混蛋就敢在他面前目无法纪,当真是找死! 他不过走个神的功夫,这几个地痞混混就敢拿安葬的手碰宸儿…… 既然如此,那便叫他们明白死这个字怎么写! 叶寒勾唇一笑,从身上摸出一把长剑来便出手将几个登徒子的双手斩落,只是令人惊奇的是,叶寒的剑光落下,混混的手臂掉落,却没有血液飞溅。 第403章 一骑绝尘 因为血液没有喷溅出来,所以叶宸并不吃惊,她只是看着叶寒笑:“阿寒,你怎么才动手,这几个坏蛋的手抓得我好疼。” 卖香芒的小贩已然吓坏了,他看着叶宸什么话都不会说了,他只会一遍又一遍地嘟囔:“妖女,妖女,妖女!妖女!” 叶宸看着叶寒,一脸疑惑不解:“阿寒,我什么都没做,他们为什么叫我妖女? 呀,这些讨厌的混蛋的手总算从我袖子上掉下去了。” 叶寒勾唇一笑:“他害怕你是因为他这辈子都只能做个卖香芒的小贩,这是很可悲的事情,所以我们必要因为他生气。 因为他害怕血腥,所以他恐惧无惧血腥的你。你对他来说是异类,所以他害怕你,他辱骂你,他嘴上骂的越狠,说明他对你越是恐惧。 宸儿,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面带微笑,就要被人骂妖女。 而动手废人的我,他们却不敢骂半个字,因为他们害怕我把他们也给废了。 这些人还真是可笑。” 话音刚落,叶寒便伸手拉住叶宸的手腕,带着叶宸继续前行。 叶宸一边走一边回头:“阿寒,我们不买香芒了么?” 叶寒勾唇:“不买了,那个人也不会卖给我们香芒了。” 叶宸嘟了嘟嘴:“可是我想吃香芒露,没有香芒的话,就没办法做香芒露吃了。” “宸儿,我只说了不买他的香芒,可没说我们不买香芒了,你若是想吃香芒露,我又怎么可能不买香芒呢?” 叶宸这才笑着跟着叶寒走了。 此时,已是慕白进入南诏境内的第五天。 “夜离,你快去找人打听一下,我觉着阿宝极有可能会在这座郡城,只是她现在的状况不太对。” 顾夜离一怔:“宝……小姐的状态怎么不对了?” “我可以感觉到阿宝现在很开心很喜悦。你说,她在南诏,却有着这样的心态,很正常么?” “也许宝小姐并没有这么想。” 慕白勾唇:“我也希望她没有这么想,但是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顾夜离一哂:“那我这便去打探消息,至于慕大夫你还是赶紧去药铺看看比较好。 虽说这医毒不分家,但是南诏最盛行的毕竟不是医术与毒术。” 慕白笑意一敛:“谢过夜离姑娘提醒。” 顾夜离说的没错,这儿毕竟是南诏,让人防不胜防危在旦夕的是蛊术,救人性命胜造浮屠的还是蛊术。 慕白从药铺出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脸焦急的顾夜离。 “慕大夫,我听一个卖香芒的小贩说,他方才瞧见宝小姐了。 他还说宝小姐的口音像极了南诏皇都的人,而且宝小姐身边有一个神情十分冷漠的青年陪伴。” “那他有没有瞧见宝丫头往哪儿去了?” “没有,但是他说了,宝小姐和那个青年会去城中最大的客栈投宿。” “如此,便好。”慕白咬了牙,他有不祥的预感,他的阿宝,怕是被人用蛊术迷了魂了。 不然已经六天了,她又怎么会一点消息都不传递给他…… 慕白和顾夜离在客栈投宿之后,叫了点儿当地的特色吃食便开始用膳,只是他们用膳之时特地开着窗户。 “那个跑堂的应该没骗我们,这个房间的窗户的确正对着宝丫头他们房间的窗户。” 顾夜离一笑:“慕大夫,他若是敢骗我,我们又岂会给他好果子吃?所以你还是安心用膳吧。 横竖殿下的行踪已然确定,咱们大可安下心来细细筹谋。” “不,我担心的是宝丫头怕是被蛊术迷了魂儿去。我会医术会毒术,但是我当真不会蛊术。” “无碍,慕大夫,我们需要做的只有确认殿下的安危,至于如何把殿下带离南诏就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儿了。 因为我们无能为力。此处毕竟是南诏,我们若是轻举妄动反而不美。” 慕白咬牙:“慕白知晓,我不会轻举妄动,但是,若是慕白有机会可以到阿宝身边去的话,也请夜离姑娘不要阻扰慕白。” “事急从权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慕大夫着相了。” 慕白一哂,管自己用膳,不再去瞧顾夜离。 他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顾夜离是怨着他和孔昭的,因为他们没有守护好顾宝儿。 他不想解释什么,毕竟顾宝儿的确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的。 慕白不理会顾夜离,顾夜离自然也不会上赶子去搭理慕白。 于是,室内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叶宸推窗打算眺望窗外风光,然后她一眼便望见了慕白与顾夜离。 “阿寒,你看,对面那个包房里头的公子哥儿俊俏得很呢,虽说没有你俊,但是他在我们南诏也算得上是一等一俊俏的公子哥儿了吧。” 叶寒听得叶宸招呼,便也瞥了一眼慕白和顾夜离,然后他轻笑道:“宸儿说的不错,那公子的确生就了一副好相貌。” “只是比不上阿寒。” “你这丫头当真是有一张好甜的小嘴。” 叶宸闻言但笑不语,只是又瞥了慕白然后压下心中疑惑。 她看那个少年的模样很是熟悉,可是阿寒却又一副没见过对方的样子,这让她实在是没办法不怀疑。 叶寒到底隐瞒了她什么事…… 还是说,隐瞒事情的那个人其实是她不是叶寒? 叶宸开始迷茫,但是她知道,她什么都不能说。 一旦她说了,也许她就找不回自己的记忆了。 那个少年,过去极有可能是她很亲近的人,因为他看着她的眼神,是那般温和。 叶宸在这边按捺住自己的疑惑,而另一边儿的慕白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夜离姑娘,我的预感应验了,宝丫头她当真是认不得我们了。方才她瞧我们的眼神与瞧陌路人无异,这可就难办了……” “什么?殿下失忆了?”顾夜离慌了,她没想到慕白的担心会应验,所以之前慕白诉说自己的担忧的时候,她根本没当一回事。 第404章 一骑绝尘(2) “不错,方才她明明看见我与你了,可是她的眼中除了疑惑之外,什么情绪都没有。” 顾夜离闻言沉默许久,半晌之后才深吸了一口气道:“还请慕大夫慎重行事,我们赌不起。殿下如今虽说叫那贼子施了蛊术迷了魂去,好歹性命无忧,可若是我们行事一个不慎,叫那贼子勘破了我们二人的来意,要想再在南诏境内打探他们的行踪可就难了。” “我知晓。” 慕白向东望了一眼,情绪复杂,他不知道自己冒险的举动到底是对是错,但是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拖延了。 事实上,早在得知顾宝儿身在南诏那一刻,慕白便手书了一封信叫自己手下人想法子传给丞相沈弑,至于书信里头的内容是他近乎荒谬的猜测,他猜测南诏人掳了顾宝儿回去不是为了害她的性命,而是为了向她下蛊,让她忘机是东墨的储君。 算算日子,他的信也该到自己义父手上了吧。慕白勉力勾了勾唇,就像顾夜离所说的那样,他赌不起,所以他只能冒险一试。 相较于对南诏人生地不熟的他与顾夜离二人而言,他的义父,当今帝尊顾迟,上将军轩辕战宇或是皇后娘娘,他们对南诏可是熟悉得多了。 事实上,慕白所料不错,此时此刻,他的义父正在展开书信细读。 “南诏……当真是欺人太甚!”沈弑看完信纸后将信纸揉皱成一团,片刻后再次展开,眼中情绪复杂无比。 “齐大,备车,本相要进宫!” 齐大应了声诺,正欲去收拾车马,却又听得沈弑煞是恼怒地低咒一声,随后道:“罢了,我自个儿进宫去,你车马也不用备了。” 齐大一愣:“老爷?” “退下!”齐大从沈弑的震怒中回过神后,只能看见自家老爷牵马离去的背影。 “老爷这是怎么了?”齐大一脸懵逼地看向书童雨点儿。 雨点儿摇头:“谁知道呢?打从老爷看了少爷从边关寄回来的书信之后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对了。” 沈弑放弃乘马车入宫为的是什么?当然是为了赶时间! 坐马车入宫哪有自己骑马入宫来得快? 于是乎,京都闹市内,但见一青衣男子一白蹄乌马一人一骑绝尘而去。 “姐姐,你看那骑马的公子哥儿当真俊俏。” 花楼内斜倚着窗看景的姑娘瞥见了驭马青年的侧颜,连忙唤来自己交好的姊妹来一同观赏。 不料却被她的姊妹敲了脑壳:“你是傻了吗?那哪是俊俏公子哥儿,那分明是咱东墨的当朝权相!” “诶……姐姐你见过相爷啊?” “我自然是不曾见过相爷,可是我认得相爷的白蹄乌,这便足够了。那匹白蹄乌本是当今皇后娘娘最爱的坐骑,但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她怕自己再也不能纵马长歌便将这白蹄乌托付给了相爷。” “原来是这样啊……可是姐姐,相爷是当真长得俊俏,为什么你不让我说啊?” “哎呦,我的傻妹妹,难道你在楼子里头呆了这么多个朝暮,连祸从口出的道理都不懂么?相爷固然是个俊朗公子哥儿,可他到底是相爷,便是相爷不介意咱们姐妹打趣他的容貌,我们又焉知别的官员会不会介意呢? 所以说,为了我们的安稳日子,还是谨慎些为好。” “诺。” 这边厢花楼上的姑娘们还在絮叨着有关相爷的话题,那边厢一骑绝尘的青年男子却是已然远去地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丞相大人,宫中禁止纵马!” “你们让开,事急从权,本相事后自会向陛下交代!” 宫中侍卫这才退下了,只是心底到底有几分纳闷。 “印公,请转告陛下,沈弑求见!” 苏晟看着一身青衣的丞相顿时愣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不穿官服入宫的相爷。 “印公,烦请转告陛下,沈弑求见!” “诺。”眼看着沈弑神情沉重,苏晟连忙把自己内心那几分纳闷心思放在一边,转身就进了御书房为沈弑通报。 “传。”正披着奏折的顾迟得知沈弑求见的消息一愣,但随即便允了沈弑请见的要求。 “阿迟,我今儿个来见你,凭的是沈弑的身份,而非东墨丞相。” 顾迟闻言神色一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要去南诏,这丞相的位置,你让别人坐吧。” “胡闹!”顾迟沉声道:“你当东墨丞相是谁想做便能做的吗?” “阿迟,我是认真的。若不是因为如今宝丫头身陷南诏,我又怎会丢下相位?当年我曾允诺,会一辈子对你忠心,如今我罢相而去,也是不得已。” “宝丫头身陷南诏?” 顾迟咬了牙:“我没接到消息。” “如果我猜得不错,皇室暗卫传递出来的消息已然叫叶寒想法子给截下了。我能得到消息,还多亏了慕白。” “既是如此,那你便去吧。沈弑,我要你和宝丫头都好好的,全都活着回来!” “那是自然!沈家,不能自我而绝!若是我能带着宝丫头平安归来,那成家立业的事儿,我也不会再逃避了。”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沈弑勾唇一笑,从腰封里头掏出相印来递给顾迟:“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得悠着点,别为了改折子把自个儿累垮了。” “沈弑,你当我是傻子么?你不做这个丞相了,难不成我就会被累垮?” “那可说不准。” 沈弑笑着转身,没有回头,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提起皇后娘娘半个字,可便是如此,当他的身影消失在顾迟视线之后,顾迟的神情依然阴森了不少。 “沈弑……你混蛋!朕的女儿身陷南诏,你巴巴地赶过去救像什么样子?到底你是她爹爹还是我是她爹爹……朕就知道,你对阿妩从未忘情……” 苏晟听着顾迟的低声絮语,不发一言,眼底情绪却复杂了不少。 “苏晟,你说,沈弑为何心甘情愿前去南诏?” “因为他是相爷。” “此话何解?” “当今东墨知晓皇后娘娘身世的人不多,相爷是其中之一,去过南诏的人更不多,相爷还是其中之一,视殿下如女的人不多,相爷还是其中之一。他知道无论是皇后娘娘还是陛下轻易不能离开东墨,所以他一定会去南诏。” 第405章 罢相 “你这话说得倒也不错。”顾迟点了点头,神情柔和了些许:“事实上,沈三不自请去南诏的话,朕也是要逼他去的,皇后出身南诏的事情你是知晓的,但是你不知晓的是,沈弑他对于南诏的蛊术也是很了解的。 因为,他是阿妩的师兄,他教会阿妩很多东西,作为回报,阿妩教会了他蛊术,还给了他一只蛊王。不然,当年沈家满门尽数战死的时候,沈三也无法平安归来。 如今宝丫头身陷南诏,叶寒定然会想法子对她下蛊,叫她忘尽前尘往事,能救宝丫头脱困的人便只剩了皇后与沈三二人,南诏负皇后良多,沈三是知道的,所以他也清楚无论如何朕都不会叫皇后独自一人前去南诏。 因此,前去南诏的人只能是他。 眼下他自请罢相,倒是给了朕一个台阶……” 苏晟听到这儿,身后沁出了一层冷汗。 顾迟只同他说了沈弑自请罢相如何,却没同他说万一沈弑没有罢相他又会作何举动…… “苏晟,你怎的不说话?” “小的无话可说。” “也是,这些事儿毕竟是朕的家事,你若是插手那便没什么意思了……” 苏晟看着顾迟笑着将沈弑罢相的消息转述给了皇后,又看着皇后神色大变,他背后的内衫,也越来越湿。 “师兄罢相了?他可是有了什么难处?阿迟你怎的不帮师兄一把……” 顾迟轻笑道:“沈弑罢相是注定的,因为他不久后便要前去南诏。我们东墨的丞相是去不了南诏的,但是,沈家三少却可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弑有在意的人身陷南诏,因此他打算自己亲自前去南诏把那丫头带回来……我顾念着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有成家立业也怪不容易的,便允了他。” “原来如此……”皇后娘娘慨叹了一会儿,终究是没说什么。 她是何等聪慧的女子,知道如何避讳自己夫君的猜忌。 等出了坤宁宫后,顾迟脸上的神情无比阴沉,他看着苏晟从齿缝间逼出一句话来:“太女身陷南诏之事,万万不能对皇后提起!若有违者,杀无赦!” 苏晟躬身应道:“诺。” 沈弑是簪缨世家安国公府沈氏的独脉,他少有才名,又文武双全,是以他出任帝国权相之时反对的人并不是太多。 但是罢相那可就不一样了。 沈弑做东墨的权相已然十年有余,他麾下的官员众多,每一个都是实干型的人才,且对东墨忠心耿耿。 但就算是多么对帝王忠心的臣子也会有自己的小情绪,在沈弑的手下收到沈弑罢相的消息之后,他们整个人都懵逼了。 “这一定是假消息!相爷为东墨鞠躬尽瘁了这么多年,立下无数功劳苦劳,陛下又焉能如此草率地罢相?”甲官员呆了。 “相爷为什么会罢相,难道是陛下容不下他了吗?可是相爷对东墨如此忠心耿耿,难道陛下都看不见吗?”乙官员傻了。 “相爷不做丞相了,那谁做丞相?要是下一个丞相没有相爷才华横溢,咱们东墨可要如何是好?” 京都之内的权贵一时之间全都不知如何是好,而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刚刚罢相一天的前任相爷沈弑,一人一骑轻装出行,开始向南诏出发。 等相爷到了东墨与南诏的边疆之时,东墨大军也已然到了边疆。 定国公在途中看见轻装出行的沈弑十分诧异,特地叫自己身边的侍卫去唤了沈弑来,问他为何在此处。 沈弑没说什么,只说了自己要去南诏寻人。 定国公听他这么说,感慨了一会儿便把话题给换了,开始问他为何罢相。 沈弑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定国公便不再问了。 沈弑不想说的事儿,不管是谁来逼迫都是无用的。 定国公送别了沈弑之后,脸色阴沉了不少。 他凝望自己身侧的轩辕战宇一眼:“战宇,你说沈家小子为何不做丞相了?” “不知。大概就像沈弑说得那样,他为了前去南诏寻人,所以辞官了吧。” “呵呵呵呵呵……战宇,你告诉我,沈弑可是个薄情人?” “沈弑不是薄情人,但他却是个冷情人,他为了在意的人,前去南诏并不算什么离奇事儿。” “既是如此,那么你告诉我能叫沈家小子放在心上的女儿家都有谁?” “皇后娘娘算一个,再来便是宝丫头……” “妩丫头的宫里已然清洗过好几遍,所以出事儿了身陷南诏的人也不会是妩丫头,如此看来,宝丫头怕是出了岔子了,若不是她身陷南诏,沈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罢相的。” “所以……” “我们能做的,只有相信沈弑。” 定国公挥了挥马鞭:“相信他吧,他毕竟是帝国双璧。况且,宝丫头是妩丫头的女儿,她在南诏,性命无忧,叶寒很清楚,他这辈子若是还想再见妩丫头,那就必须好好儿的护住宝丫头。” “也只能这样了……”轩辕战宇慨叹了一声,望向南诏。 此时,慕白和顾夜离已经在南诏境内和叶宸偶遇数次,叶宸开始觉得自己大概和这两人很有缘,所以她决定好好亲近慕白和顾夜离一番。 但是叶寒对此表示极为愤怒,他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所以他容不得慕白和叶宸亲近。 “阿寒,你为什么不想叫我多见见夜离和夜慕,他们和我们很有缘分不是吗?这几天我们经常碰到的。” 叶寒沉声道:“无事献殷勤,定然有诈!宸儿,我们这几天居无定所,他们总是和我们相遇,岂不可疑?我不能让你出半点儿岔子,所以你乖乖的呆在驿馆里别再出去了好不好?” 叶宸很不开心,但是她拗不过叶寒,最后还是只能呆在驿馆里足不出户。 这便急坏了慕白和顾夜离,他们这几天跟着叶寒叶宸一行已然经过了不少的城镇,从南诏人的口中他们得知,此处离南诏皇都已然不远。 这便意味着,他们能救出顾宝儿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第406章 初葵 “宝丫头今儿个估摸着是不会出来了,我们还是先行用膳吧。” 顾夜离无奈地点了点头,他们日出之前就候在驿馆外头等着叶宸出来,然而事实是残酷的,今儿个的叶宸,依然选择足不出户。 “慕大夫,你说是不是我们同宝小姐偶遇次数太多叫那贼子生了戒心,所以他才不叫宝小姐与我们多加接触的?” 顾夜离苦涩一笑,拿起竹筷夹了些当地菜色入口,眼底一片黯然。 “呵,他可以隔开宝丫头与我们一时,却隔不了一世。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眼下我们只要掌握好他们两人的行踪便可,至于给宝丫头解蛊的事儿,还用不着我们担心。” “慕大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夜离,你莫不是觉得,我们只能按兵不动?早在几天前,我便写了封信叫人传回京都去了。算算日子,这个时候,我义父派的人也快到边关了。” “慕大夫!”顾夜离神色一变:“你可知你如此冒险,会引起东墨动乱?” “我知道,但我更加清楚,东墨没了储君,会引起多大的乱子! 顾夜离,你莫不是觉得,我还没察觉出你在存心拖延时间?你固然忠于宝丫头,但你却更加忠于东墨皇室,你为了保证东墨皇室安定,你可以面不改色地看着宝丫头去死。” “慕大夫此言何意?” “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心底清楚。” 慕白冷冷一笑:“你不想让南诏加入东墨与西戎的秋收之战,所以你选择一味求稳,你觉得宝丫头不会有性命之危,这便足够了。但是,我觉得,这样的底线还不够高。” “慕大夫既然知晓,又何必说出来让你我难堪呢?夜离忠于皇室,其次才忠于小姐。” “我只是不想再任由你拖延时间罢了。” 慕白管自己用膳不再去搭理顾夜离,顾夜离一哂,也不再看慕白。 “慕大夫拆穿了我的用心又有何用呢?你毕竟只是个书生罢了,在战场之上,你百无一用,你读的是医书,可不是兵法谋略,你便是想做军师左右定国公老爷子他们的行动,也无能为力。” “有用,只有你我撕破脸的情况下,我才不用顾忌你,对我而言,你是忠于东墨皇室的人便已足够。” “怎么?慕大夫你是想靠着药散强行闯入南诏驿站掳走小姐么?容我提醒你一句,这儿可是南诏!” “呵,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容我也提醒你一句,我慕白,可不止是个大夫。” 他是慕白,但他也是轩辕慕! 不过是一个南诏驿馆罢了,他若是铁了心去掳人也未尝不能成功,他按兵不动,只是为了更加稳妥罢了。 他有预感,他一定能等到合理接近顾宝儿的机会的。 事实上,慕白的感觉是很准确的,这一天,叶宸来了初葵…… 她发现自己睡醒之后躺在血泊之中的时候,她的内心是懵逼的…… 叶宸懵逼之下采取了逃避态度,不管是叶寒要见她还是奴婢要见她,她一律不见,只是紧闭着门扉,瘫在屋里头的拔步床上一边感受身下的热流一边哭泣。 “宸儿……” “我不在!” “宸儿,别闹了,乖,让我进去吧,你若是瞧谁不顺眼了,尽管同我说,你别一个人躲在屋子里。” “你凭什么不让我闹!阿寒,你混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我要死了对不对,你早就知道我要死了对不对……你为什么要骗我?我身上的重伤根本没有痊愈,我活不了几天了! 我那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少女在屋里头哭得撕心裂肺,青年在外头听得肝肠寸断。 他是骗了她不错,可是他从未想过要让她死! 打从看见她那双眼睛开始,他就没想过要让她死! “宸儿乖,我没骗你,你可以活很久很久的,我不敢说你能与天同寿,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除非是阎王要你死,不然不管是谁,都别想叫你踏上黄泉路!因为,我不允许。 我说你的伤好了,那便是好了。” “可我流了这么多血……” 叶寒听了顿时愣了,血…… 宸儿怎么会流血呢?她遭遇了什么不测? 焦急之下,叶寒不管不顾地踹门而入,然后便望见了一脸苍白的叶宸。 “你出去……阿寒,你出去……我都要死了,你别看我这么丑的样子!” 叶寒咬了咬牙,努力在脸上挂个笑:“宸儿乖,你不会有事儿的,你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你出去……我身上什么伤口都没有,可是血一直从我肚子里流出来,我一定是要死了……你别看我了,我的死相一定很难看,我那么丑的样子,我不想让阿寒看到。” 叶寒神色一沉:“到底是什么回事?” 候在叶寒身边的婢女瑟瑟发抖地回道:“奴家在小姐屋外守了一夜,没有看到可疑的人……然后从今儿个早上开始,小姐便闭门不出了。” 叶寒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他掀开叶宸的锦被,看见沾染血腥的褥子,眼神冷漠:“那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宸儿会流这么多血……” “奴家……奴家……奴家觉着,小姐这是来了初葵。” “初葵?” “就……就是女儿家每个月都有的……” 叶寒猛地羞红了脸:“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我这便出去为宸儿寻大夫,她失了这么多血,应该好生调理一番。宸儿这儿,便交给你了,若是宸儿少了一根汗毛,我便要了你全家的性命!” 奴婢颤颤巍巍地应下后,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她是当真怕自己会死在叶寒手下…… 叶宸听了婢女的话,整个人都懵逼了:“你说我是来了初葵?初葵是什么……” “初葵便是……”婢女向叶宸解释初葵这种东西的时候,远比面对叶寒时要自在的多。 而叶寒,他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懵的…… 叶宸来初葵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他的宸儿认祖归宗之后,便可成为他的妻主? 这真是个好消息……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必须找到一个大夫去为宸儿调理身子! 第407章 初葵(2) 叶寒左思右想,最后竟是寻上了慕白。 “不知阁下寻夜慕何事?”慕白捧着茶盏,笑得云淡风轻。 “我是叶寒,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慕白一怔,神情顿时复杂了不少。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叶寒是谁呢?他是南诏帝尊,却也是前世那个以帝尊之尊为皇后娘娘殉葬的疯子! “夜慕,见过大祭司。” “我也懒得同你寒暄,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日前同宸儿说过你是大夫,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怎的,大祭司是有病人想让在下帮忙医治么?” 叶寒勾唇一笑:“夜慕,你何必同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本座若不是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又何必亲自上门来同你叙话?所以,你还是识相些,快些收拾了药箱同我去驿馆罢。 只要你尽心尽力地为宸儿调理身子,你进皇都这一路上的花销以及安危,我叶寒都包了。” “南诏皇都尽在咫尺。” “本座能应允你的远不止这些,但你想得到好处的前提是,你必须帮本座调理好宸儿的身子!不然,本座的虫窟可不会嫌弃多了一个蛊人。” “大祭司这是丝毫不给我选择的余地了?” “为何要给你选择的余地?你若是不能为本座效力,本座留你亦是无用!” “既是如此,那便请大祭司捎带片刻,夜慕这便去取药箱。”慕白一笑,转身退下。 叶寒看着他离去的步伐带着几分焦急,不由拧了眉,这人得知宸儿身子有恙之时,心乱了呢……若不是眼下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他早该送他去虫窟! “你不带上你家妹子同去?” “在下师妹对于医术一窍不通,带了她去不仅对诊治宸小姐的病症毫无益处,甚至还会拖累在下。”慕白脚步一顿,怅然一笑:“在下擅长医术,可是对于武术一窍不通,而在下的师妹,精于武艺,对于医术则是一问三不知。眼下大祭司正是急需用大夫的时候,想来不会为难夜慕,如此想来,在下师妹去不去驿馆,倒也没差。” 叶寒一笑:“你这话倒是不错。只要你是个得力的,本座自然不会除了你,而且还会好好地护着你,所以你这小子会不会武艺,也没什么打紧的,带不带你妹子去,更是无关紧要。” 慕白背着药箱,神色淡然:“谁说不是呢?大祭司,夜慕已然收拾好药箱,我们这便去驿馆罢。” “嗯,事不宜迟,你跟我来!” 慕白下榻之处离叶宸和叶寒所住的驿馆并不是很远,所以没多大会儿功夫,叶寒便与慕白走到了驿馆外头。 叶寒瞥了慕白一眼,神情淡漠:“夜慕,你就一点也不好奇宸儿是得了什么病?” “为什么要好奇呢?无论宸小姐得了什么病,总归是要看大夫的,而只要是病症,对于我这个大夫而言,只有能治与不能治的说法,因此,无须在意更加无须好奇。” 叶寒神情柔和些许:“你倒是个明白的,若是你可以调理好宸儿的身子,待宸儿亲政之后,本座便许你个高官厚禄。” “若真能如此,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夜慕便在此先行谢过大祭司。” 他的眼底流露出一丝蛋蛋的欣喜,从而击碎了叶寒内心最后一丝疑虑…… “阿寒,你来啦……”叶宸呆在自己的房间里,那叫一个坐卧不安,眼下虽是秋季,但是南诏气候还是十分炎热,她又有月事在身,便更加觉着不畅快。 “宸儿乖,我说了我去去便回自然是要早点回来的。这小子叫夜慕,是我为你找的大夫,接下来一段日子里,调养你身子的活便要交给他了。” “夜慕……”叶宸将慕白的化名在舌尖上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问出了心中疑虑:“你是不是和我跟阿寒同姓啊?我和阿寒都是姓叶呢。” 慕白摇头一笑:“宸小姐想岔了,在下的姓氏,乃是夜深人静的夜,而非叶落归根的叶。” “好吧,感情我们不是本家啊,方才我瞧着你觉得面善,还以为我们是本家,以前说不定见过呢。” “呵,夜慕虽然与宸小姐并非本家,但是先前确实是见过的,那一日在一家首饰铺子里,宸小姐曾与在下说了一会儿话。如今,宸小姐已然忘了这件事,夜慕,也还没来得及忘记呢。” 叶寒有着慕白与叶宸絮叨了一会儿,便插话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好了,杂七杂八的事儿你们回头再慢慢的说,现在本座先同夜慕你说件事儿,宸儿今儿个来了初葵,伤了不少元气,你可有法子为宸儿调理身子?” 慕白勾唇一笑:“夜慕虽不曾特地钻研过带下脉,但为宸小姐调理身子的活计还是能做的。宸小姐说话尚有元气,向来葵水溢出之时不曾有腹痛作祟?” “嗯……除了感觉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以外,没什么不好的感觉。” “如此,倒是无碍。夜慕只怕宸小姐体质偏寒,如此一来,每月行经之时都极有可能会腹痛难忍。” “来葵水还会腹痛吗?还好我不会腹痛,不然……”叶宸说到此处,脸色突然更加苍白:“该死,我这会儿真是觉着肚子痛的不行了,仿佛有一双筷子在我腹内翻搅一般,而我的肠子心肝全成了任由那小小竹筷兴风作浪的蛋液!” 叶寒看着叶宸憔悴的容颜,心疼的不行:“夜慕,宸儿为何会突然腹痛不止?” “只怕就像夜慕方才所言,宸小姐的体质偏寒,如此一来,怕是在子嗣上会有些艰难,不过这并无大碍,宸小姐出身富贵,只要尽心调理一番,好好地养着,每逢月事便可畅快许多。” 叶寒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既是如此,那你只管尽心为宸儿调理身子,本座别的没有,这为宸儿调理身子的银子还能没有么?既然为宸儿调理身子是个长期活儿,那你日后便跟着本座与宸儿做个府医吧。” 慕白笑着应了,看向叶宸的眼神无比温和。 他终于找到了可以接近她的机会,就算她已然忘却了自己,他也会尽最大的努力,守护好她! 第408章 我们是不是见过? “好了,闲话别说了,你先为宸儿施针调理一会儿身子罢。” 叶寒看着一脸苍白的叶宸是真的看不下去了,他越看越觉得自己没用,他有一身鬼神莫测的蛊术,可他却无法用蛊术减轻叶宸的痛苦,他要体内的蛊王又有何用? “诺,还请大祭司先行回避,宸小姐毕竟是女儿家。” 叶寒叹了口气出去了,临走前从自己的腰封里头掏出一枚丸子来,递给慕白:“吃下去,别叫本座说第二遍。” “诺。”慕白看也不看那丸子到底是什么东西便接过来咽下肚去,他的举动使叶寒的戒心降低了几分,但是该说的话,叶寒依然要说:“你吃的这丸子里头虽然有蛊,但是只要本座不驱动,便于你性命无忧。所以,你务必要尽心竭力医治宸儿。” 慕白勾唇一笑:“医者父母心,这话大祭司便是不说,夜慕也会做到。” 叶寒挑了眉,自唇齿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来,便出了屋子。 慕白从药箱里头取出自己的针包来,在桌子上展开,便引得叶宸发出一声惊呼。 “宸小姐?” “真的要扎针吗?我怕疼,能不能不扎针了啊?”叶宸委屈巴巴地巴望着慕白,让慕白不由无比心疼。 “这……该扎针的时候还是要扎针的,若是不行针为小姐化去血块的话,小姐只会更疼。” 慕白这话让叶宸十分失望,她撅了噘嘴,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既然是逃不过了,那你便只管扎针吧,长痛不如短痛,只要你能够把我肚子里头的血块化去,我叫你扎一会儿的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若是你没能成功的话,可就别怪本小姐让阿寒把你给绑起来扔到针堆里头来回滚了。 本小姐这儿不留没用的人!” 慕白低头应了声诺,以此掩饰自己心底的愤怒。 他不知道南诏大祭司对顾宝儿施加了什么蛊术,以至于顾宝儿会忘却前尘,甚至忘了他…… 但是他知道,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叶寒! 他的宝丫头,本该在东墨边疆,坐在军帐之内决定千里之外的战局胜负,而非在南诏郡城里头被大祭司软禁! “那个……夜慕是吧?你为我扎针,我要不要连亵衣都除了,能不能只除外衫?” 慕白闻言诧异地瞥了叶宸一眼,随即便羞涩地收回了视线:“宸小姐只须除外衫便可。” 叶宸闻言长吁了一口气,示意自己的几个贴身婢女上一边呆着背过身去不许偷看。 她生性羞涩,在外人面前宽衣解带总是觉得不自在,这会儿迫不得已要在外人面前宽衣,她自然是希望旁观的人能少几个便少几个。 “来吧……我外衫已经除了。” “还请小姐仰卧,还有那个月事需用到的物品请小姐吩咐婢女们赶紧备齐,不然小姐这几日怕是要一直躺在血泊里了,身上也会黏黏腻腻地充满血腥气息,极是烦人。 对了,在下为小姐施针完毕之后,小姐最好沐浴一番。” 慕白的话叶宸听在心里,她是头一回碰见这样的情况,慕白说的话,自然被她奉为圭臬。 是以,这会儿叶宸看着自己的贴身婢女傻愣愣的样子便极为恼怒,她不由轻斥一声:“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夜慕说的吗?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该去给本小姐准备衫裙的便去准备,该去准备月事带和棉絮的也快去准备!还有,别忘了给本小姐准备兰汤,等会儿我要沐浴!” 婢女们面面相觑,斟酌了一会儿后到底还是按着慕白的话做了,屋内竟是一个婢女也没留下。 待婢女们都出去了之后,慕白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眼线走得差不多了,他想要诱导宝丫头想起以前的事儿便容易多了。 “宸小姐,我们以前可曾见过?”慕白一边用金针将自己的内力传导进顾宝儿的小腹,一边轻声询问。 “自是见过的,你忘了么?我们几日前在首饰铺子里头刚见过一回呢,难不成夜慕你这般健忘,已然忘了我么?” “不……夜慕想问宸小姐的是,在那一日之前,你我可曾会面?” 叶宸蹙眉,不解问道:“在那之前,我们素昧平生,自然是从未见过的,你问我这事儿又是为什么呢?” “没什么,夜慕只是觉得宸小姐甚是面善,是以有此一问。” “是吗?不过这也不是没可能……毕竟……” “毕竟?” “没什么。”叶宸将已经到嗓子眼的话又默默地咽回了肚子,叶寒说过,她不能告诉任何人自己忘却前尘往事的事情,既然是任何人,那么她自然是不能将此事告知夜慕的了。 叶宸叹了口气,瞥向慕白:“毕竟我也觉得,我曾经见过你,我觉得你很是面善,仿佛……” “仿佛我们曾经无数次擦肩而过。”慕白轻叹一声开了口。 “没错,我正想这么说,没想到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呢,也许,我们当真见过吧……不如夜慕你想一想,你曾经在哪儿见过我好不好?” 慕白轻笑:“这,连夜慕自己都不记得了呢。” 他垂下羽睫,他自是见过她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可是他不能说。 他好不容易来到了她的身边,绝不能因为一招不慎而被叶寒识破! “啊……那好吧。”叶宸怏怏不乐地嘟哝道,“你帮本小姐扎完针便出去吧,好好儿地去休息会儿,本小姐听阿寒说过,你们大夫给人扎针是很伤元气的,本小姐以后要仰仗你的日子还多着呢,所以就算为了本小姐,你也得好好儿的,听到了没有?” “诺。”慕白笑着应了一声,指间金针颤动不止,将一股股热力自他身上传入叶宸小腹。 “嗯……我这会儿舒服多了,也不觉着肚子那么疼了,夜慕,是不是再过一会儿,我就不用被你的金针扎了?” “是,只要再过一会儿,小姐腹内的血块便会彻底化开,到那时,便不用扎针了。” 这时,叶宸脸上才算是有了些笑模样,她瞥了一眼慕白,轻声调笑道:“夜慕,你长得还真俊呢。” 慕白垂眸,心中怅然。 第409章 你长得真俊俏 他与之定情的姑娘,如今看着他的眼神竟是这般陌生,南诏的蛊毒究竟有何魔力,竟叫他的姑娘忘却之前的十数年时光? 他想苦笑,但是他不能,他只能轻勾唇角,努力用最温和的眼神看着叶宸:“小姐谬赞了,皮囊再美,也是父母的赐予,与在下毫无干系。” “不,夜慕,你不知道,本小姐见过的俊俏公子哥儿多了去了,可是眼睛似你这般如春水映梨花一般温柔的公子哥儿,还真没见过呢,所以我觉得,你的俊俏,俊在皮囊,俏却俏在了这如水般温柔的眸子。” 夜慕一怔,这话,她已是第三回同他说了。 第一回是在他前世,他成为修罗将军在之后,曾进宫面圣,然后,看着一身风华的她,他便羞红了脸颊。 只是那一年的他,历经了风霜雨雪的打磨,肤色已然趋近于古铜,所以便是羞红了脸颊,也是没有几个人能够发现的。 “你便是当年那个小子么?如今倒是更加俊俏了呢。呐,别摆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了,朕这是在夸你呢,小侄儿。朕见过的俊俏公子哥儿多了去了,可是眼睛似你这般如春水映梨花一般温柔的公子哥儿,我还是当真没见过呢,所以朕觉得,你的俊俏,俊在皮囊,俏却是俏在了这双如水般温柔的眸子。” “陛下谬赞了。” “朕说得是事实,你是当真俊俏。朕也没想过,当年那个小子,成了西戎人恨之入骨的修罗将军之后,还能有这么一双似水温柔的眸子。” 当时的他羞赧一笑,没有多言,心底却坚定地回道:我轩辕慕再俊俏也与那些只喜爱在下皮囊的女子无关,我眼底的柔情,只为陛下存在! 而第二回,则是在延陵,他与她两人一同坐在屋檐上望月。 她看着他,笑靥如花:“阿慕,你长得真俊俏呢。” 他一怔,捧起酒坛仰脖喝了一口酒,然后抹去唇边酒渍:“阿宝,你说什么?” “喂,阿慕,你摆出一副被折辱的样子是想做什么啊?我只是说你长得俊俏而已嘛,你撅什么嘴嘛,我说得是事实啊。 我见过那么多俊俏的公子哥儿,可我却唯独没有见过眼睛似你这般如春水映梨花一般温柔的人呢,所以我觉得,阿慕你的俊俏,俊在皮囊,俏却俏在了这双如水般温柔的眸子。” 当时他没说什么,只是仰脖痛饮探知美酒。 他的温柔,无论是前世今生,尽皆只为她一人所有。 她是风华绝代主宰杀伐的女帝之时,他愿守着她。 她是古灵精怪俏皮可爱的小丫头之时,他仍然愿意守着她。 而今时今日,她不过忘却了前尘往事罢了,难道他还能舍她而去吗? “夜慕谢过小姐。” 叶宸勾唇一笑:“嗨,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不谢的?我日后仰仗你的日子还长着呢,你又何必与我这般生分?再来,我也不过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罢了,若夜慕你是个丑的不行的人,我定然是不会夸你俊俏的。” “那宸小姐会怎么说呢?” “夜慕,你莫不是以为你能难住我?本小姐可是南诏最聪明机智善良可爱的姑娘家了。若是你的容貌不俊,那我就会这么说,无论你的容貌是多么丑陋,也不能改变你有一双美丽眸子的事实。 你眸子的美丽,是由你的心决定的,与你的外形无关,你有一双这么美的眸子,那么你的心一定很好吧?” 慕白听到这儿忍不住笑出声来:“宸小姐当真是南诏最聪明机智善良可爱的姑娘家了,夜慕本想难住宸小姐,没成想也失败了呢。” 他的心很好吗?不见得吧。 他这双手沾满了西戎将士的血,终此一生,怕是也洗不干净了。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她坏。 “哈哈哈……你说得对,我就不谦让了。还有,你把金针收起来,是不是代表着针扎完了啊?” “是,夜慕已然施针完毕,宸小姐可以去沐浴了。” 叶宸闻言,涨红了一张小脸:“这么快啊……那个,谢谢你了,还有今天的事情,你不要告诉别人,很丢人的,因为本小姐是要成为女帝的人,所以你不能告诉别人我这么丢人的事。” “这是自然。”慕白笑着应了,起身推门离去,心底却暗自纳闷,难不成叶寒把宝丫头从东墨边疆掳来便是为了让她成为南诏女帝? 可是,这不应该啊……叶寒对皇后娘娘情深如许,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为了宝丫头把江山拱手相让的样子,毕竟皇后娘娘和宝丫头虽然眉宇间有几分想象,但终究是不同的两个人。 慕白冥思苦想,企图明白为什么,以至于他回到自己下榻的屋子里的时候,仍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 “回来了?” “嗯。”慕白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然后便一脸错愕地看向叶寒。 他怎会在自己的屋子里? “别一脸错愕地看着本座,这儿是南诏,只要本座想知道,那便没有本座不能知道的事儿。本座不管你之前和宸儿的那些相见究竟是巧遇还是处心积虑,本座只和你说一次,宸儿不是你可以肖想的人,她是我们南诏叶氏的女儿,她注定会坐拥南诏江山,她将会成为我的妻主! 本座知道你正是思慕少艾的年纪,也懒得和你计较太多。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情,本座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但是我希望你可以记住,处心积虑换来的不一定是飞黄腾达,还极有可能会是灭顶之灾!” 叶寒神情冷漠,眼底一丝杀意一闪而过。 慕白闻言神情也淡漠了不少:“夜慕知晓,谢过大祭司提点。” “知晓便好,还有一件事,你该自称属下。” “夜慕忠于宸小姐,却不会忠于大祭司。” “你……很好,夜慕,记住你说过的话,若是让本座知道了你背叛宸儿,本座定会让你万劫不复!” 叶寒拂袖离去,徒留慕白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第410章 宜早不宜迟 当相爷驾着白蹄乌感到东墨边疆之时,慕白已然跟着叶宸与叶寒到了南诏皇都,至于顾夜离,她自然是跟着慕白去了南诏皇都,只是她离去之时仍然没有忘记在不起眼的角落留下东墨皇室暗卫独有的交换信息的讯号。 这时,定国公已然得知了顾宝儿叫人给掳到了南诏的事儿,他的心情是当真不悦得很,以至于东墨军营长时间被一股低气压笼罩,无人敢大声说笑,生怕冲撞了定国公,叫老爷子一阵兵法教训。 顾宝儿被掳走之时,她制定的计划已然为东墨创造了不少的优势,是以老爷子带领的大军到达边疆之时,他们作战的压力并不大。 但这也使得定国公老爷子的怒火更甚,他是知道太女的不易的,她隐藏锋芒假装纨绔子弟的这些年,定国公全都看在眼里,但是因为南诏人掳走了太女,太女在边疆秋收之战建立自己声望便成了不可能的事儿! 暗卫可以冒充太女安定人心,但是暗卫没法子连顾宝儿那充满了奇思妙想的小脑袋瓜子都一并模仿了! 这一日,定国公的怒火依然旺盛,然后,他见到了一身长衫驭马而来的前丞相沈弑,当时他整个人的神情都不对了。 “沈家小子,你来这儿干什么?这秋收之战的事儿你别想插手,你已经是沈家最后的血脉了,我们赌不起!” 沈弑勾了勾唇,勉力温和一笑:“老爷子,我来是向你打个招呼的,日后,我便不再是东墨丞相了,请老爷子转告各位大哥吧……以后这军饷的批发,怕是没有我在丞相之位上的时候容易了。” “沈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沈家最后的血脉,是百年簪缨世家安国公府的最后传人!你弃武从文,我们这些老头子看在眼里,各个都是开心的,毕竟我们这些人都是大老粗,家里能有读书种子都是难得的事儿! 你做丞相,是件好事儿,你是文官,那些个读书人不会损你,你是簪缨世家的血脉,我们这些武官手下的兵蛋子也不会闹你,所以你做丞相对文武百官而言都是件好事儿,你为什么想不开要把丞相的官位给辞了?” 沈弑苦笑:“老爷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定国公挑眉,瞥了一眼左右副将,示意他们退下,沈弑这才欺身靠近定国公老爷子,在他耳边絮语道:“慕白同我说了,宝丫头已叫人掳到南诏去了,我估摸着做下这事儿的人多半是叶寒。 叶寒对师妹的执念你是清楚的,当年若不是南诏帝尊与大祭司以死相逼,叶寒是绝对不会叫师妹离开南诏的。而宝丫头的外貌性格与师妹相似的地方,何其多…… 叶寒若是见了宝丫头,定然会将他对师妹的一腔心思全都倾注在宝丫头身上,如此一来,他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当年南诏帝尊和大祭司舍了南诏储君,得罪了他们的儿子叶寒,落得个什么结局,老爷子你也是清楚的…… 叶寒,他当真是个疯子…… 所以,我必须去南诏,毕竟我们东墨可以去南诏一趟安然无恙回来的人也只剩下我了。” 老爷子下意识想问,不是还有皇后么? 可是话到嘴边他终究咽了回来,叶妩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不假,可是这么多年来,他对叶妩,也是倾心相待,她是轩辕氏上一位姑奶奶留下来的血脉啊,虽然与轩辕氏的直系血脉相比血脉并不是很纯,但她到底也是轩辕家的姑娘。 他当年为了助顾迟与叶妩走到一起,甚至不惜与自己的发妻亓鸢和离,如今,他明知南诏对叶妩而言是个险地,又怎么可能肯让叶妩得知自己唯一骨血身陷南诏的事儿? 定国公终究只是看着沈弑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你快去吧,此事宜早不宜迟,若是你去晚了,宝丫头便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你到时候找回来的,也只能是有着别的记忆的躯壳。” 沈弑明白定国公的意思,面色也严峻了不少:“如此,那我便先走了。” 他若是去得迟了,叶寒对宝丫头下的迷心蛊便更加难以拔除,到时候,只怕他带回来的只是有着宝丫头模样的另一个姑娘了。 定国公看着沈弑驭马而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心下虽然松快了几分,但是眉宇却蹙得更紧:“来人,叫先锋军副将轩辕青衫来见我。” 于是,没多久墨轩便被传令兵叫进了定国公的营帐。 定国公看着墨轩的神情很是严肃:“青衫,你告诉我,你为何不愿带兵强袭西戎?你是知道内情的,如今,我们只有抢先攻占西戎阵地,俘虏西戎先锋军主将白宁,才能在秋收之战中夺得优势。” 墨轩勾了勾唇,眼神瞥向传令兵以及副将:“元帅,眼下不是说话的时机。” “怎的?你也要叫我屏退左右么?如此,倒也不是不可,只是你必须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待传令兵和左右副将一脸纳闷走出营帐之后,墨轩才压低声线道:“老爷子,我接下来同你说的话我只会说一遍,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会说一遍。” “尽管直言。” “我不是轩辕青衫。” 墨轩这一句话,成功地让定国公瞪大了双眼:“老九,你小子莫不是糊涂了?你是我孙子,你什么模样什么性子我还能不清楚,你莫不是失心疯了吧?” 墨轩闻言只是苦笑:“我是墨轩。” 这时,定国公已然将信将疑:“你……当真是墨轩?你且将你的左肩袒露!” 墨轩依定国公所言将自己的左肩袒露,只见他的左肩之上除了几道鞭痕别无他物。 “我说过,我是墨轩,所以青衫身上有的印记,我没有。但是这改变不了什么,我依然是东墨子民,我依然是轩辕家的子弟!我依然热爱东墨这片土地,只是我也同样热爱生养我的西戎。 正因如此,我不想大军对西戎造成不必要的屠戮。”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你并不能说服我。” 墨轩闻言展颜一笑:“老爷子,我保证,你会被我说服的……” 定国公将信将疑地抬眸…… 第411章 太傅辞去 事实上,慕白让属下传回京都的信,一共有三封,一封交给了相爷,而另外两封信的主人分别是苏易之还有亓念念。 他是带有前世记忆重生的人,有机会,自然是要利用自己的记忆为顾宝儿赢得一些便利的。 他知道,亓念念其实是定国公老爷子的女儿,只是她还在定国公发妻亓鸢肚子里的时候,定国公便已然与亓鸢和离。 是以,亓鸢一气之下,便让自己十月怀胎诞下的老来女跟了自己的姓。 亓鸢本是北狄皇室中人,她与定国公老爷子和离之后,便管自己回了北狄。 而亓念念身为亓鸢之女,自小便在北狄国都之内长大,与北狄的纨绔子弟们那是不打不相识,成了北狄纨绔子弟们公认的大姐大,同时,她生性聪慧,有满腹才情,是大家闺秀里头最为出彩拔尖的人物。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亓念念这么优秀的姑娘,北狄帝尊表示很满意,他打算叫自己的继子娶亓念念为妻,而亓念念表示,本小姐不嫁,本小姐嫁谁都不会嫁入皇室! 如此一来,亓鸢的处境便尴尬得很了,亓念念是她用半条命博来的女儿,她自然舍不得逼迫,可是北狄帝尊向来待她不薄…… 正在此时,东墨皇后叶妩打算为自己宝贝女儿寻一个合心意的太傅的消息传到北狄国都来了,亓念念听了,那叫一个高兴,和自家老母亲打了个招呼便卷了铺盖跑到东墨去了。 北狄储君还能怎么办呢? 他身为北狄储君不可能千里追妻,还是去追一个对他无情无义不将他放在心上的妻子,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儿! 于是乎,亓念念就这么着成了东墨太女的太傅,前世如此,今生也依然如此。 只是与前世不同的事是,前世,亓念念葬身于那场致使孔昭身亡的政变,而今生,她依然是个活蹦乱跳的姑娘家。 亓念念收到慕白书信的时候是一脸懵逼的,因为她觉得自己和慕白并不是很熟。 但是,她仍然展开了慕白写给自己的书信,然后看着看着,亓念念便蹙起了眉,陷入了内心挣扎。 她当年虽然是借着给东农太女做太傅的名头离开北狄国都的,可是北狄上层圈子里头的公子小姐都知道,她亓念念,北狄宁安郡主亓鸢之女,是为了逃婚才跑出来的! 虽然她觉得自己与北狄储君亓尘的婚约不成立,做不得数儿,但是那些个权贵子弟才不会这么想……所以她这个太傅,要想回北狄溜达一圈儿,场面一定会很尴尬。 但是,她不回北狄去溜达她便没有办法完成慕白交代给自己的事情。 慕白写给她的书信并不长,只有几句话。 但是就是这几句话戳穿了亓念念的身份,而且他还告诉了亓念念与她本人休戚相关的一件惊人的事情! 亓念念对此表示很是震惊,她甚至打算为北狄去向自己的母亲求证,但是她又拉不下这个面子…… 正在为难的时候,亓念念想起了那个用满是孺慕之情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小丫头,她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当下便打点了一番行装,然后进京去找皇后娘娘辞行了。 皇后娘娘得知亓念念打算辞官离去的时候很是震惊,她给了亓念念一个错愕的眼神:“亓丫头,你为何要离京,你明知道宝丫头视你如同亲生姊妹,待她从边疆归来,若是在京中寻不到你,少不得要闹上一番。” “对不住了,娘娘,念念有必须要回北狄去的理由。至于东墨,念念可以向您保证,在殿下及笄之日,念念定然会带着北狄皇室的祝福踏上东墨京都的土地!” 亓念念的眼神无比认真,皇后娘娘只一瞥便知晓,亓念念算是留不住了,因此她并没有多做挽留,只是和亓念念寒暄了几句,便爽快放人了。 亓念念在离开京都的那一刹回眸一笑,这片土地上有她记挂的小丫头,她是一定会回来的,无论是以什么身份回来,她都会尽自己所能的帮助那个小丫头! 因为她在帮助那个小丫头的同时,也是在帮自己! 亓念念驭马离开京都的那一日,苏易之特地前来相送,她一袭衫裙在风中飘扬,不知迷了谁家公子哥的眼,惹得茶杯掷碎一地…… “太傅大人,此去北狄,山水迢迢,还请珍重。” 亓念念勾了唇:“易之你这是说什么浑话呢?如今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平民罢了,我早已不是东墨太傅了。不过我会珍重的,为了能够回到京都。” 苏易之莞尔一笑:“念念说的不错,是我糊涂了,如今早已没了亓太傅,站在我面前的只是亓念念罢了。” “真是如此,今日一别,无须相送。易之,也要珍重才是。” 亓念念看了苏易之一眼,眼中似有深意。 苏易之见状唇角微勾:“这是自然,为了来年能够出席宝丫头的及笄礼,我们说什么都得珍重自己才是。” 这一刻,苏易之终于确信了一件事,慕白写给她的那封信与亓念念收到的那封信的内容是有联系的,不然亓念念决计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亓念念笑着离开了京都,而留在原地的苏易之脸上已然没了笑意。 慕白给她的信很短,只有一两句话,但就是这一两句话,让苏易之无法不多想。 慕白让她组织商队前往南诏,越快越好,商队的规模越大越好…… 太白楼日常经营会消耗多少食材,苏易之和慕白全都心中有数,因此,她知道自己的师兄叫自己组织商队前去南诏绝对不是为了购买食材…… 如此一来,那便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慕白希望她这个师妹带着大规模的商队前去南诏接应! 这个猜测让苏易之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已经做好了接受自己的师兄阵亡在秋收之战的战场上的准备,但她还没有做好自己的师兄潜入南诏去营救东墨官员然后自己还得接应的准备啊! 第412章 易之离京 苏易之想到这儿脸色已经无法更加阴沉,但就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事情有点儿不对劲。 慕白是谁?她师兄慕白外表看起来很是温和,但是她清楚,慕白绝对不是会将别人轻易放在心上的人。 慕白虽然与她同门学艺多年,也算是有几分香火情,但是他对于她的态度也只能说是比对陌生人好上三分罢了,而这还算是看在她陪伴了他许多个在厨房里练刀工的朝暮的份儿上…… 那么身陷在南诏的人,能够让她的师兄慕白不惜以身犯险也要设法潜入南诏去营救的人,还能是谁? 不可能是丞相,慕白给她书信之时,相爷还是相爷。 那么,身陷南诏的人只有可能是…… 苏易之想起了当年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莞尔一笑,在心里暗道:罢了,我苏家这皇商的名头也是因了你才能拿下,如今你身陷南诏,我们苏家又岂有视而不见的道理? 不过此去南诏山水迢迢,要花费的银两之巨且不消说,她怕的是,商队还没走到边疆就叫东墨境内流传的逃犯给劫掠个七七八八了。 苏易之想到这一茬时,长叹了一口气,她生来便是好强的性子,这辈子没求过几次人,但是如今,她说不得要请人出手相助了。 苏易之不敢贸然将自己猜测到的事儿说出去,思来想去,她找上了宁国公府的青莲县主潘珏。 她与潘珏见过几次面,彼此也算是说的上话,她会找上潘珏,也是看在潘珏与顾宝儿交情匪浅的份儿上。 苏易之求见,潘珏哪有不见的道理? 她见了苏易之后,便将苏易之引到自个儿的屋子里头慢慢叙话。 潘珏眉角眼梢俱是笑意,只因她一心以为苏易之来自个儿府上是为了和她讨论菜谱的。 但是苏易之见了潘珏,脸上的笑意却十分勉强,潘珏初时还未意识到,但等苏易之在她房里头坐了一会儿之后,潘珏就意识到不对劲儿了。 “诶,我说易之,你好端端地愁眉苦脸做什么?你若是遇到了钻研不出的菜谱,不如说与我听,我们一起钻研总比你一个人钻牛角尖来得要省力吧。”潘珏眼里已然带了几分恼意,唇角笑意也随之敛起了些许。 “阿珏,其实我今儿个来找你,不是为了探讨菜谱。” “那你来找我是为了何事?难不成你是看上了谁家公子,想叫我央我家老爷子出面去打听口风?若是如此,那也没什么好羞赧的,女大当婚嘛,再说你也快到年纪了。” 潘珏笑眯眯地看着苏易之,她与顾宝儿一同来自天朝,自然不会觉得苏易之十八岁了还没有嫁出去是丢人的老姑娘。 苏易之听了潘珏这话,眼底不免带了几分羞意:“阿珏,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我没有中意的公子哥儿。” 潘珏闻言疑惑地看向苏易之:“那你今儿个找上门来为的又是什么事儿?” “罢了,我便直说了吧,阿珏,我既然找上你,便是信得过你,若是你辜负了我的信任,不论天涯海角,不论我将付出怎样的代价,我苏易之都会将你碎尸万段!” 潘珏听到这儿,脸色顿时正经了不少:“易之,我丑话说在前头,能帮你的事儿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可若是你让我做的事儿对宝丫头对宁国公府对东墨社稷有危害的话,我恕难从命!” 苏易之闻言一笑:“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这种事儿。” “那你便直说了吧。” “我找上你是借人来了。我们太白楼将要组织一支大型商队前往南诏交易物资,此去山水迢迢,我信不过京都里头的镖局,便找上了你。” 潘珏常去太白楼用膳,太白楼组织的大型商队何时前往南诏交易物资她还能记不住? 当下她便敛了笑:“说吧,你是想借定国公府的人去帮你护着谁?” 苏易之勾唇一笑,眼眶微红:“你说我想借定国公府的人去护着谁呢?能叫我放在心上的人,又有谁?” 潘珏闻言一怔,半晌后才迟疑地开口道:“宝丫头……” “是。慕白没有直说,但是,我能猜到,能叫他这般费心筹谋的人,只能是宝丫头。” 潘珏苦笑一声:“我早该想到的,早在沈弑罢相出京那****便该想到的……相爷哪是无心朝政打算出京游山玩水,他分明是放心不下宝丫头,打算亲自潜入南诏! 如此想来,亓太傅也是为了宝丫头得以顺利从南诏归来跑回北狄去为宝丫头筹谋了?” “是。但是这些事儿,只是我的猜测。” “呵,这些事儿,也只能是猜测,因为它一旦成了百姓们都知道的事儿,那东墨,便要乱了。” 潘珏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冷冽的弧度:“这事儿,我应下了,我好歹是东墨县主,百来个私兵的名额还是有的,我可以将这百来个私兵借予你,帮太白楼的商队去南诏走一个来回,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你何时离京,一定要告知我,我要与你同去同归!” “定国公和靖远侯都不会答应。” “他们会答应的。因为他们会与我同去。” “如此也好,只是离京与商队同行的人,不能是定国公与靖远侯还有青莲县主。” “我知道,这南诏,你苏易之去得,可与东墨皇室有关之人,绝对去不得。南诏大祭司叶寒对我们东墨皇室恨之入骨,可不是只在嘴上说说而已。哪怕我只是个没有东墨皇室血脉的县主,只要叫叶寒得知了我的身份,他也定然会将我除之而后快!” 话音刚落,苏易之便与潘珏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是的,哪怕这件事儿只是她们的猜测,她们也必须去做,因为她们输不起。 三日之后,太白楼掌柜苏易之离京,随行者为一支大型商队,以及百来个身强力壮的镖师。 同时,镖局的镖头也带着自家的一双儿女随行。 苏易之离京那一天,京都城的纨绔子弟们连太白楼都不想去了。 原因无他,京都四大美人,青莲县主潘珏为其一,太白楼掌柜苏易之为其二,太傅亓念念为其三,太女顾宝儿为其四,而今时今日,京都四大美人,离京了三个,留下来的那一个还已经有了未婚夫,这就没意思得很啦…… 第413章 密谋 沈弑进入南诏边疆那一日,正是轩辕青衫和白宁第二次密谋的日子,与两人第一次的密谋相比,这一次的密谋少了许多试探,多了许多诚意。 “只要东墨愿意定期援助西戎一些粮食,我保证,西戎百年之内不会再入侵东墨!”白宁看着轩辕青衫,眼底是满满的诚意。 “对不起,殿下,我拒绝。” “为什么?你该知道,我西戎的骑兵一向骁勇。” “呵,我东墨将士也不乏血性!” “墨轩,你一定要这么和我说话吗?我没有戳穿你的身份,已然是我的诚意,如若不然,你这会儿早叫墨沉舟拿下成了我们西戎的阶下囚了。” “我知道殿下的诚意很重,但是殿下,墨大元帅,他愿不愿意相信你的话还是另一回事儿呢。” 轩辕青衫笑得嘲讽,墨沉舟的心思有多狠,他还能不清楚么? 那个男人为了成就自己的权势,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西戎将士尽数战死,更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发妻西戎战神白秋芫为了西戎与东墨可以保住一口元气自刎在两军阵前而无动于衷! 这样的墨沉舟,为了让自己手上的权势更重,甚至不惜让白秋芫与自己唯一的骨血认他人为母,将其作为棋子! 他确定,若不是那一日慕白脑子转得够快,孔昭功力够深的话,宝丫头已然是在劫难逃。 到时候,熏衣的结局自然也不用说了。 墨沉舟舍得熏衣,因为他除了白秋芫还可以有许许多多的女人,还可以有很多个孩子,因此,他甚至没叫白秋芫的手下们知道白秋芫还有血脉存世这件事。 天真的将士们只道他们的战神在阵前自刎之时,腹中的婴儿也跟着去了,却没有人想过,白秋芫自刎之时,已然先行诞下了小公主! 墨沉舟和桔荧惑联手布下的这一场局,差点儿叫墨轩与轩辕家反目,差点儿叫顾氏绝后,差点儿叫东墨江山动乱皇权交替,这叫轩辕青衫怎能不怨墨沉舟? 和墨沉舟相比,轩辕青衫觉着白宁看起来当真是十分顺眼的一个人,因此他也不在意多给他一些提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西戎大汗唯一的子嗣,墨沉舟又怎能不信我的话?” “殿下,你可知墨沉舟为何愿意举荐我成为先锋军的副将? 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我降世之后,便是他手上的一把刀。墨轩,早在五岁之龄便叫墨沉舟送入了弯刀盟,这十几年来墨轩一直是他手上的刀,他叫墨轩杀谁,墨轩便杀谁…… 殿下,你倒是同我说说,他是会相信自己的一把刀,还是会相信极有可能会夺走他手中军权可能会成为下一任大汗的王孙呢?” 白宁神色一变:“我不会记错,你分明是……” “我的确是,但是墨沉舟,他不会信。既然墨轩成了轩辕青衫,那么轩辕青衫,便也只能是墨轩。这个道理,我想殿下应该十分明白。” 白宁闻言一怔,随即勾了唇儿:“那墨沉舟一心想叫你们兄弟反目,却不曾料到,你们两人在意外的情况下相认并且打算反将他一军!有趣,当真有趣的很……” “殿下这会儿不想着去戳穿在下身份了?” “何必戳穿?墨沉舟这人,早已留不得了,我虽然修禅多年,却也不是对西戎俗事一无所知之人,若我所料不差,当年我皇姑自刎一事,必有猫腻! 你们想除去墨沉舟,我自然不会出手碍事,但是,你们若是想反过来侵占我西戎领地的话,我说不得要插手了。” “呵,殿下大可放心,东墨绝不会侵占西戎领地。” 东墨,只会坐等西戎俯首称臣的那一日! 两人对视一笑,又絮叨了些有的没的话,才回到了原本的话题。 “真不能给我们粮食?” “殿下,你该不会是个傻子吧?我们东墨为何要与你们西戎年年岁岁为了秋收打战,还不是因为不想把百姓们辛苦了一年的收成拱手相让!” “你这话虽说难听了些,却还有几分道理。” “话糙理不糙嘛,还有殿下,如果我们东墨能够坑死墨沉舟的话,你有没有把握说服西戎将士再不侵入我们东墨?” “有一点把握,但不多,我毕竟只是西戎大汗的儿子,而且才刚刚相认不久,我不是西戎大汗,我说了的话,将士们未必会服从……能让西戎所有将士令行禁止的人只有两个,一个便是我已然逝世的皇姑白秋芫,而另一个便是墨沉舟。” “那若是白秋芫还有骨血存世呢?” 轩辕青衫这话一出,白宁瞳孔猛然一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皇姑的孩子不是随着皇姑……难道……” “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白秋芫自刎之前已然诞下了腹中胎儿,而那个孩子,与墨轩有着兄妹之情,她便是白熏衣,现在被囚禁于元帅府的少女…… 墨沉舟不敢叫白秋芫的部下得知熏衣的存在,你可知这是为何?因为和战神有亲密关系的人,有他一个便够了!” “墨沉舟,此子当诛!” 白宁咬了牙,他生性聪慧,又焉能猜不透墨沉舟的主意?西戎信奉弱肉强食,白秋芫是强大的女子,她熟读兵法谋略战无不胜,生平未尝一败,死的又是那般壮烈,她早已成了西戎人的信仰! 墨沉舟号令大军最大的依仗不是别的,正是他是白秋芫丈夫的身份…… 可若是白秋芫有了血脉,白秋芫的将士们可就未必会这么敬着墨沉舟了。 “若有熏衣相助,我们号令将士们不让将士入侵东墨的把握应当有五成,至于剩下的五成,就得看东墨的诚意了。” 白宁正色看向轩辕青衫:“只要东墨诚意足够,西戎百年之内都不会再与东墨有兵戎之灾。” “呵,对于盟友,我们的诚意一向很足……冤冤相报何时了,东墨和西戎之间的战火,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轩辕青衫笑得狡黠:“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若东墨将种子送与西戎,殿下又当如何?” 白宁闻言眸光一凝…… 第414章 但求言笑惑君王 墨轩赶赴东墨与西戎边疆的第二十天,桔荧惑,哦,不,应该说是蝶惑姑娘,她穿上了一身粉红色的衫裙,坐上了一顶粉红色的小轿子,被西戎宫廷的侍卫们抬着从皇城的角门进入皇城,又一路过了无数条回廊,才停在了西戎大汗白河愁的寝宫之外。 “蝶……不,蝶娘娘,小的们已然将您抬到大汗寝宫之外了,接下来的事儿,小的们不便看着,这便先行告退了。” 领头的侍卫眼看着已然到了西戎大汗白河愁的寝宫之外,便抹了一把额角的汗,然后轻声笑着凑到桔荧惑的骄子边儿上,低声絮语了一番。 “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还有,我如今也算不得是什么娘娘,至于以后的日子,谁又能说得准呢?” 领头的侍卫闻言笑得谄媚:“蝶娘娘如此国色天香的容貌,又有大元帅提携,定然是要成为陛下身边得意人的,小的们对您客气一些也是应该的。” 桔荧惑闻言自唇齿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来,然后伸手从腰封里头掏出一个体积甚小的荷包递出轿门之外:“这些话虽说是吉祥话,但是现在说这些话也太早了些。 大人带着几位侍卫带着奴家一路穿廊过径也不容易,这些……便算是奴家的一些心意。” “哦?”领头的侍卫接过荷包轻轻一捻,发现里头是纸状的物事儿,脸上的笑意便更浓了几分:“属下谢过娘娘赏赐了,小的们在这儿先预祝娘娘前程似锦。” 桔荧惑听了没说什么,眼底又显出了几许讽刺来。 她觉着墨沉舟当真是疯了,他居然打算把自己送入西戎宫廷魅惑西戎大汗白河愁! 她是谁? 她不止是西戎某座知名花楼里头的花魁蝶惑姑娘,更是当年风靡天下的绝色双姝之一桔荧惑,她是东墨轩辕氏的儿媳,即使她已然与轩辕战宇和离,这件事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是轩辕氏的人,哪怕她被逐出轩辕氏,她也依然这么认为。 她可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放下矜持舍身进入花楼在不同的男子之间周旋,但这不代表她愿意进入西戎宫廷,为了墨沉舟的野心豁出一切! 她是桔荧惑,只要她想,她的言笑足以魅惑君王。 但她知道,她便是魅惑天下,也魅惑不了那个一心一意只有叶妩的男子,她更知道,她再风华绝代,那个曾许她白首之约的男子也是不会再回头的了。 走到这一步,她曾感到遗憾,但她不会后悔。 她此生,能保住墨轩,便已然足够! 桔荧惑眼底满是决绝,她知道,此时此刻,墨轩已然到了边疆,只要他与东墨将士遇上,她相信,他一定可以认祖归宗,这样的话,她也无须再忍耐下去了。 这具污秽的躯体,她已然受够了…… 她是桔荧惑,她生来便要燃尽自己去魅惑众生,而现在,她将去魅惑西戎的君王。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功,但是她知道,她不想再活了。 白河愁这会儿还在沐浴,他得知自己的得力手下西戎皇室驸马战神公主白秋芫的丈夫墨沉舟给自己送来了一个女人的时候,他的表情是懵逼的…… 他的身子骨他自己心底清楚,已然撑不了多少时间了,而且,现在的他,于子嗣上已然无能为力。 这件事儿,白河愁觉得墨沉舟不应该不知情。 但是,偏偏是极有可能暗算了他的墨沉舟送了一个女人入宫,这叫白河愁当真是摸不着头脑了。 他沉吟了许久,才传令道:“让那个女子进内室来吧,既然是姐夫送来的人,朕送回去总不太好。” 因此,当白河愁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浴袍出来的时候,他瞧见的是容颜绝丽宛如二八少女的桔荧惑,只是桔荧惑比真正的少女多了几分魅惑的风情。 “你便是墨沉舟给朕送来的女人?” “奴家蝶惑,虽然奴家并不想承认这件事,但是事实确实如此。” “你想离宫?” “是。” “呵,此事休提,入了西戎后宫的女子,从来没有活着回去的。” “那陛下便赐死奴家可好?既然活着的人不能走,那便让奴家被一副烂席子卷了扔到乱葬岗上去吧。” 桔荧惑一笑,眉角眼梢俱是风情,但她说的话却叫白河愁拧了眉。 “你是西戎子民,为何就算是死,也不想陪伴在朕的身侧?” 桔荧惑挑眉一笑,心中暗道:因为我是东墨人,更因为我已然嫁作他人妇! 但她嘴里头说得却是另外一副样子:“陛下可知,伴君如伴虎?奴家可不想提心吊胆的活着,因此奴家想着,横竖奴家都是要死的人了,不如和陛下求个恩典,好死得痛快一些。” 白河愁正色看向桔荧惑:“你方才这话,朕只当从未听闻。蝶惑,朕只和你说一次,你是墨沉舟送进来的人,因此,你的去留由不得你自己,更加由不得我,遑论你的生死? 你是墨沉舟的人,不该如此愚钝才是。” “可我不想再做那负心汉的手下了……我为他做了这么多年的事儿,他不曾许我名分,最后还把我送入了宫,送给他一心想要弄死的西戎大汗……陛下,你倒是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甘心成为弃子?” 白河愁闻言轻笑:“你倒是个聪慧的,知晓自己已然是枚弃子便想着向朕寻求庇护,可是朕凭什么信任你又凭什么庇护你?” “凭奴家的这副身子,够不够?” “呵……若你是当年号称言笑惑君王的绝色双姝之一桔荧惑,这样的诚意自然是够了,但你不是,你只是一个花魁,你只是墨沉舟送给朕的一个女人,一枚随时可能成为弃子的棋子。 你是蝶惑,不是桔荧惑。” 桔荧惑笑意微敛,她看向白河愁的眼神正经了许多,她确定自己不曾见过白河愁,可是他偏偏提起了她的过去,这叫她实在无法不多想。 “只要陛下想,奴家便可以是桔荧惑。” “你若是桔荧惑,那朕便不能再是大汗……” “这西戎与东墨的纷争,也是时候该停了,不是么?” 桔荧惑笑得嘲讽,白河愁见了却是眼前一亮,他觉得,自己眼前这个女子,也许当真是当年出身东墨的桔荧惑…… 因为就在她挑眉的那一瞬,他差点儿要叫她魅惑。 第415章 南诏女帝? 沈弑进入南诏边疆那一日,正是叶宸叶寒与慕白顾夜离四人进入南诏皇都之时。 叶宸被叶寒安置在他在皇都城内的别院后,叶寒特地找慕白做了一番彻夜长谈,谈话内容翻来覆去无非就是几句话,叫慕白死了对叶宸的心思,再来便是叫慕白对叶宸忠心耿耿,不然他一定会叫慕白死无全尸。 慕白起初还认真地听着叶寒絮叨,但是待到后来,他便不耐烦听着叶寒翻来覆去地念叨这几句话了。 “大祭司无需多言,夜慕既然说过会效忠宸小姐,那便不会食言。还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乃是人之天性,大祭司若要强逼夜慕放下对宸小姐的心思,请恕夜慕直言,在下做不到。” 叶寒闻言冷了脸:“你做不到,你便是做不到也得努力去做,因为你这一生,与宸儿注定是不可能的了。” “你若是执迷不悟,本座说不得只能杀了你。” 慕白但笑不语,管自己研磨药材,他算是看透了,他有医术在手,叶寒为了叶宸的安危,是一定不会伤害他的,因为叶寒需要他的医术来保障叶宸不会痛经。 叶寒瞧慕白这样子便知晓他的话是无论如何也不管用的了,当下便拧了眉:“夜慕,你为何非要与本座作对?你该知道,宸儿日后是要成为南诏女帝的人,你这辈子都没有实现非分之想的可能。” “大祭司,不是夜慕不识抬举,而是您实在是强人所难了,若是夜慕能控制得了自己的心,那夜慕也不会是夜慕了。” 慕白笑容温和,眼底无悲无喜,无论叶寒怎么劝说,他都是不会改了心思的。 他若是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这颗心,他也不会成为慕白。 他依然会是那个少年将军,一身意气,心中只有东墨的山河天下,再无其他。 但是,他做不到。 于是,一厢长谈后,叶寒与慕白两人不欢而散。 叶寒恨慕白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弄死慕白才好,只是每当他想起叶宸的身子还得仰仗慕白调养的时候,他都只能叹气。 两人谈话结束后,叶寒留在别院的日子便少了许多,叶宸知道这是因为叶寒忙于公务,便也没有多想。 至于慕白,他巴不得叶寒再也不来别院才好,又怎么会好奇叶寒为什么不来。 就在这时,叶寒的别院迎来了不速之客…… “放本宫进去,你这混蛋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居然敢拦着本宫,你知不知道本宫是谁?” “郡主息怒,大祭司交代过了这处别院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是任何人。 因此不论郡主您说什么,我们兄弟几个也是不会放你进去的!” 女子闻言咬了咬牙,自自己的腰封里头取出一条软鞭来:“本宫再说一遍,你们给本宫让开! 你们应该不想尝这断骨鞭的滋味儿,因此你们最好识相一些! 本宫是注定要成为南诏女帝的人,你们死在本宫手下,那也是活该,没有人会为你们作主,哪怕是你们以性命效忠的大祭司也不会!” 侍卫们闻言面面相觑了会儿,到底还是拒绝了女子的要求:“郡主,听小的们一句劝,您还是打道回府的好。 若是惹恼了大祭司,这南诏女帝的位置,还未必会是你的。” 历代以来,皇室女子想赢得皇位只有一个方式,那就是赢得当代大祭司的认可,只有赢得了大祭司的认可,她们才能登上南诏皇位。 而赢得大祭司认可最好的方式便是以身相许…… 女子对南诏皇位势在必得,换句话来说,她立志要与叶寒结为夫妇,正因如此,在她听闻侍卫们的这番规劝之后,她无比恼火。 “好好好……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别怪本宫手下无情!” 女子低声冷笑,看着侍卫们的眼神更加狠戾,她挥起鞭子便要硬闯! 侍卫们只能被动防御,他们毕竟不是皇室中人,害怕伤了郡主回头要叫大祭司怪罪。 女子见状,眼中划过一丝冷意,心中暗道:宁愿挨打也不让开么?有趣……王叔,我叶琪倒要看看,你费尽心思藏匿在这小小别院中的到底是什么人! 女子心下有了主意,也不着急硬闯,只管用鞭子把看门的侍卫们的武器给缠得严严实实的,接着,她趁侍卫们专心应付她的鞭子的时候,一撒手,仗着身形灵活逮了个空子就闯进了别院! 侍卫们震惊了:郡主,说好的鞭在人在呢?大祭司知道您这么不把他送给你的鞭子放在心上么? 等他们回过神来,那女子早已跑远了,侍卫们也只能枉自叹息。 叶琪虽说没来过叶寒的这一处别院,但是这不意味着叶琪不了解别院的构造,没多久她便一路穿廊过径带了别院的主院。 然后她便一眼瞥见了背对着她抚琴的慕白,慕白这一日穿的是一身紫色长袍,越发衬出他身上的贵气。 叶琪看着看着,便痴了…… 她本以为王叔藏在别院里头的会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谁料竟会是这么个一身风华的公子哥儿! “你……你……你是何人?为何会在王叔的别院里头?”叶琪咬了咬牙,找回三分清明,迟疑着问出自己的心中疑惑。 慕白回眸,神色淡漠:“似乎这个问题,该由在下来问。姑娘又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你……罢了,我先说就我先说。本宫名唤叶琪,未来是注定要成为南诏女帝的,叶寒是我王叔,也是我命定的夫君,我出现在这里,很奇怪么?” 慕白哑然失笑,未来的南诏女帝?只怕自己眼前这丫头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不奇怪,只是在下仍然觉得疑惑。大祭司说过,我是他特地寻来为未来的女帝调养身子的人,这一处别院,只是我暂时的落脚之处。 可是我看姑娘的气色,似乎并不需要在下调养。如此想来,大祭司认定的女帝似乎另有其人…… 若是如此,姑娘闯入此处别院,怕是要引起大祭司怒火了。” 第416章 叶琪 叶琪闻言脸上笑意顿时一僵:“你说什么?” “姑娘闯入此处别院,怕是要引起大祭司怒火。” “不,是上一句。” 叶琪敛了笑,正色看向慕白,眼底的那一丝痴狂早已悄然掩起。 “大祭司认定的女帝想来另有其人。” 慕白笑着重复了自己方才所说的话,眼底毫无波澜。 “呵,笑话,你又知道什么?南诏的女帝,只能是本郡主!因为能与王叔结为夫妇的人,只有本郡主!你没瞧见除了本郡主之外,再无别的女子敢闯入王叔别院么? 因为他们害怕王叔发怒,但是本郡主不怕,谁让本郡主是王叔认定的人呢?” “郡主,您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也不信了呢,您闯入此处别院之时,口中嚷嚷着的可不是本郡主这三个字呢,您可是一直以本宫自称,可自打在下告诉你大祭司认定的南诏女帝也许另有其人之时,您开口之时底气便弱了许多,甚至连本宫的自称都弃之不用了呢。 因为郡主殿下您很清楚,只有夺得大祭司认可,您才能成为南诏女帝,而若是没有大祭司的认可,您就只是郡主,自然不能用储君的自称。” 此时,叶琪看向慕白的眼神已然带了三分怒意:“谁给你的胆子揣测本郡主的心思?本郡主爱如何自称,与你无关! 你不过就是一个没有官阶的小小医师罢了,别以为你会一点儿医术别能在本宫面前作威作福,我们南诏流传最广的可不是医术,你可千万别把自己当成葱了!” 慕白唇角轻勾,眼底没有丝毫惧意:“在下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况且,就算在下没有官职在身,郡主殿下您也不敢对在下如何……因为在下是大祭司信得过的人,他将让在下负责调理女帝的身子,换句话来说,在下是女帝和大祭司身边的人,无论在下有没有官职在身,这一点,都不可能改变。 这年头打狗况且要看主人,遑论杀人呢?” 叶琪闻言,神色更加冷漠:“话虽如此,但本郡主自信我的命,比你这个小小医师要重。” 慕白伸出洁白如玉的手轻勾琴弦:“只怕未必……南诏皇室的郡主,可不缺您一个,但是医术卓绝的医师,谁都不会嫌多。” 叶琪一怔,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希望大夫您记住今儿个所言,叶琪只盼日后,你不要跪着求我让你为我诊治才好!这南诏的江山,只能是我的,这片土地上的子民,也将归我所有!” 叶琪转身之际,由于情绪失控,竟然忘记收敛自己眼底对于慕白的那一丝势在必得,慕白见状虽没说什么,心下到底是对叶琪心生不喜。 这又是一个对他容貌心生执念的人,他知道他这一世的容颜远比上一世的容颜要来得俊俏,但是他并不觉得,长得俊俏的脸蛋就是一切! 无论他是慕白还是轩辕慕,他都无须以色侍君,叶琪她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本身就是对于他的一种侮辱! 慕白瞥了一眼仍旧摆放在青石案上的长琴,眼底划过一丝无奈,他的心境已乱,看来今儿个又不能为那丫头抚琴了。 他俯身抱起长琴,正欲回到自个儿的院子里头去,却听得叶宸推门而出:“夜慕,你怎的不继续抚琴了?那个叫叶琪的烦人的家伙不是已经走了吗?你可以继续抚琴了啊。” 慕白一怔,随即在脸上挂了一抹无奈的笑:“琴声即心声,夜慕今儿个心境已乱,若是抚琴,那琴声也不会好听到哪儿去,是以这抚琴的事儿,只能改日再说了。” “所以说夜慕你也很讨厌那个叫叶琪的家伙了,因为她跑过来和你说了一堆话,所以你的心境乱了是吧?你一定很生她的气是不是?” 慕白轻声一叹:“是。夜慕,的确甚是恼火那位名唤叶琪的郡主殿下。” 叶宸闻言勾唇一笑:“我也很讨厌叶琪呢,至于原因嘛,我觉得她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女帝,她连容人的肚量都没有,还想着成为南诏女帝,她当阿寒是傻子吗? 要是让我撞见了她,我只有一句话要说,痴心妄想。” “宸小姐很想成为南诏女帝吗?” “不,说实在的,我并不想成为帝王,因为帝王,实在是太孤单了,自古以来,成为帝王的有几个人不是孤家寡人?忘了是听谁说过的了,帝王啊,那就是坐拥万里江山永享无边孤单的可怜人。 我觉得,这话说得可真有道理,而帝王最让人可怜的就是,他们往往不觉得自己是可怜人。” “可是大祭司似乎很想让宸小姐成为南诏女帝呢……” “我想不想成为南诏女帝可以改变什么吗?就算我不想成为南诏女帝,我也必须去做,因为我做了女帝,阿寒的权势才会依然稳当,若是换了旁人,他们定然是要与阿寒争权的,到时候,受苦的人不是百姓又是谁呢? 所以就算为了南诏的子民,我也必须成为南诏女帝啊……至于我想不想成为君王,这并不重要,我生为南诏皇室的女儿,自然要背负起皇室女儿的责任。” 叶宸看着神情一变的慕白轻叹一声:“夜慕,你不是我们南诏人,对吧?” “你不用开口,我都知道的。你认识以前的我,因为你总是用一种充满怀念的眼神看着我,而我也总是觉得你很熟悉……但是夜慕,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我不记得你。 我更加不记得我们的过去……你走吧,趁阿寒不在,你快走吧……他若是查到了你的过去,你与我相识的过去,他一定容不下你的。” “走?”慕白苦笑一声:“殿下,你在这儿,我又要走到哪儿去?” “你叫我殿下,难道我当真是南诏储君?可我若是南诏储君,叶琪又怎会对南诏女帝的位置势在必得!” “不……我叫你殿下,是因为我们初见之时,殿下乃是东墨储君!” 叶宸闻言瞪圆了眼,慕白那两个字说得虽然轻,可她确信自己听到了东墨这两个字…… 第417章 一梦黄粱 “你方才说了什么?你说我……”叶宸不敢细想,如果慕白告知她的是真相,那叶寒同她说得那些,又是什么? 是谎言吗?可是叶寒眼底的温柔坚定,也是假的吗? 他是南诏大祭司啊,他有欺骗她这个失去一切记忆连走路和吃饭都忘记了的孤女吗? 没有。 他已经站在南诏权势的顶端了,他根本没有欺骗她的必要。 但是如果,他是为了图谋东墨江山呢? 叶宸不寒而栗,她看着慕白,眼底满是惶恐:“夜慕,你住口,这样的玩笑,一点意思都没有!” 慕白苦笑一声:“殿下若是觉得在下方才所言不过是个玩笑,也没什么,横竖在下忠于的,不是天下,不是江山,只是殿下。殿下若是身在南诏,在下便身在南诏,殿下若是回东墨去,在下自当随行。” 话音刚落,他轻叹一声便抱着长琴离去。 叶宸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莫名觉得心痛。 她自嘲一笑,心痛又能如何? 如今的她已然忘了一切。 她再心痛,那些过去也是回不去的,但她疑惑的是,她从未见过慕白身着红衣,但方才那一瞬,她总觉得,那个抱琴离去的少年,应该穿着一身如血般灼眼如火般明艳的红衣才是…… 那个少年的眉眼之间应该充满戾气,他的声音应该是肆意的,他看着她的眼神,也不会如此温和…… 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不会是夜慕,也不会是叶寒,可那个人又是谁? 头好疼…… 叶宸神色一变,强撑着回到自个儿的屋子里头后便栽倒在拔步床上。 而此时,远在东墨护国寺内的萧翎如有所感,用力向佛祖叩首。 “佛祖在上,殿下所受种种劫难,萧翎愿尽数背负!只求殿下莫忘初心,莫让鲜血迷了眼,莫让红尘扰了心!” “萧施主发此宏愿,无悔?” “无悔。” “那便点燃此香吧,此香名为一梦黄粱,可助萧施主与殿下梦中相见,但是萧施主一定要记着,香燃尽之前,你一定要想起护国寺,不然你的神魂,便再也回不来了,除非殿下平安归来那日,您陪伴着殿下的神魂才能回到自个儿的躯体。” “诺,萧翎谨记。” 萧翎笑着点燃清香,然后沉沉睡去。 恍惚间,他与那个一颦一笑尽皆动人的少女在一处混沌所在相见。 他看着她,忍不住红了眼,她看着他,眉宇间却满是疑惑。 他本以为她会问:萧翎,你怎会在此处? 孰料她开口问的是:“你,是谁?” 萧翎一怔,几欲落泪:“殿下,你忘了萧翎么?” “你为何叫我殿下?难道我当真是……”少女说到此处,神色又是一变,面色竟然苍白了许多,而她的形体更是因此虚幻了许多。 萧翎见状一惊,他没想到她的神魂会脆弱到如此地步! 他只是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她却因为回忆他而差点伤了神魂! “殿下,你不要在想了,我的时间不多,我就长话短说,你只管听着便是……无论你身边的人和你说什么,你都要记着,你是我们东墨的储君,你生来便要坐拥东墨的江山! 你名为顾宝儿,其意为顾氏珍宝!你是东墨皇室顾氏唯一的珍宝,也是东墨定国公府轩辕氏最璀璨的那颗明珠,你更是让我萧翎最牵肠挂肚的人! 今年初秋,你率五千平西军先锋军出征边疆,却在东墨边疆遭遇不测……萧翎此刻,不知殿下身在何方,但是萧翎要告诉殿下,殿下可信的人,唯有慕白孔昭轩辕青衫,至于别人尽皆信不得!” 萧翎,慕白,轩辕青衫,孔昭…… 这一个个名字是那么熟悉,少女听着竟是痴了,这些名字,每一个都带给她深深的触动,仿佛这些名字的主人曾经与她生死相依,可她竟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少女想要怒吼,质问那个一身素纱蝉衣的少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发现那个少年的身形开始消散,她一惊,竟然问出了一直苦恼着她的问题:“萧翎,你是否曾穿着一袭红衣自我院中抱琴而去?” 萧翎苦笑着点了点头:“是……殿下,我剩下的时间,当真不多了,我只能告诉你,除了慕白轩辕青衫还有孔昭,别的人你都信不得,就算那人口口声声说自己与殿下有何关系,殿下也不能轻信,不然,东墨危矣!” 话音刚落,萧翎的身形便已然消散,而下一瞬,萧翎苏醒在东墨护国寺,叶宸苏醒在南诏的一处别院之中,他们苏醒在不同的地方,相同的是,两人的脸上都带着同样怅然的神情。 叶宸忍不住抱头呻吟,为什么,她会失去记忆,但是她知道,自己梦见的那个少年说得不会有错,不论是那几个名字的主人,是她可以全心全意信任的人! 那么,叶寒同她所说的那些,只能是谎言了。 叶宸笑得苦涩,她本以为她失去了记忆算不得什么,可如今想来,失去的不止是记忆,还有她的过往。 如果在旁听夜慕和叶琪所言的时候她只是对叶寒说的话开始怀疑的话,现在她已然可以确信,叶寒对她所言,几乎都是谎言。 事实也许就像夜慕所言,她来自东墨,是东墨储君,可是东墨又是怎样一个国度,她又拥有怎样的过往…… 叶宸迷茫的时候,萧翎忍不住呕出了一口血,护国寺住持看了神色不由一变:“施主你说了太多不该说的事儿,已然受到反噬!老衲虽说算到殿下此时正被迷魂劫所苦,但老衲可没说施主可以插手殿下的迷魂劫!” 萧翎用袖摆抹去唇角那抹鲜红:“无碍的,萧翎这一生,不负萧家,不负萧翊,唯独有负于殿下,如今用几载寿元换得殿下早日勘破迷魂劫,已然值了!” 他早该知道的,她连他都不记得,可见这迷魂之术的凶险不是说说而已,但,那又如何? 她今生所酿罪孽,她今生该受到的报应,他都一肩担了!如今,不过是一个迷魂劫罢了,他为她受术法反噬,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418章 丹青 护国寺住持看着萧翎脸上那一抹邪肆的笑,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 但是萧翎若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的话,他又怎么会不明白,执着到最后,没有好结果? “大师如此看着萧翎做什么?萧翎生来便不是空门中人,我亦有爱有恨,我这十几年来,以执念为骨,才能撑到现在。若是执念散了,萧翎大概也不是萧翎了。” “施主此言差矣,老衲说过,你与我佛有缘。” “若是有缘,也只怕是一段孽缘。 萧翎六根不净,若是入了佛门,只怕是拼一个鱼死网破也不会留在寺庙之内参禅的。大师若是想渡萧翎入佛门,只怕是渡错了人。” 住持悲悯一笑:“老衲渡不得萧施主,能渡萧施主的,唯有施主自己。” “呵,若是能渡我的只有我自己,那我宁愿这一生都囿于红尘,以此为她背负种种孽果。” “施主,恕老衲多嘴,老衲想问一句,施主可悔?” “萧翎,不悔。我恨了她这么多年,不论我怨不怨她,她总归已然是我的执念,植根骨血。” 老和尚看着自己眼前青丝间参杂了几许霜雪的男子,叹了口气…… 他眼前这人,明明身着一身素色禅衣,可他总觉得,自己眼前这人眉眼间都是邪肆,他生来便该穿一袭红衣,潇洒于红尘间…… 萧翎说,她是他的执念,植根于他的骨血间。 他说了这话,叫他这个老和尚又要如何渡化于他? 哪怕这人每日诵经,他也是渡化不了的。 因为支撑萧翎活到今日的心魂,本身便是执念,执念散了,心魂便也散了。 老和尚双掌合十,向萧翎微微施了一礼,转身退下。 他这一礼,敬萧翎的痴狂,也敬萧翎的决绝。 萧翎没有回头去看默默走远的老和尚,他只是笑看着天花板,在心中宣了一声佛号。 她今生罪孽,他愿尽数背负,若有来生,他只愿一生囿于空门,不曾识得人间骨肉之情,亦不懂何为爱恨两难。 萧翎想着想着,便再度睡了过去,这一次,他没望见那个一脸迷茫问他是谁的少女,他见到的,是那个向他挥鞭,结果鞭子还没落下,自己就先落泪的少女。 她对他说:“萧翎,你为什么不肯看一看我?你怨的这些年,我陪你怨着,你恨的那些人,我都想法子弄死了,可你为何还是不肯看一看我?” 这一次,他终于有胆量伸手拥她入怀中,因为他知道,这是个梦。 萧翎梦见了太女,而叶宸此时此刻却在用丹青将萧翎的容颜描摹。 她记得清楚,叶寒没教过她丹青。 但是当叶宸看到笔墨纸砚的那一刻,她只想用笔将自己梦中那个少年的容颜细细描绘。 因为她总觉得,那个少年,很少会温和地看着她。 这是应该铭记的事,而不该被遗忘。 所以她磨了墨,企图用笔将他的容颜在画纸上勾勒。 她本想描摹他温和的神情,可等将笔搁置在笔洗上的那一刻,画中少年的神情分明是肆意的。 他眼底有着嘲讽有着怨怒有着矛盾有着挣扎,唯独没有温和。 他唇角的笑也是冷冽的,仿佛没有半点温度。 他身上穿着的虽是禅衣,做的是佛门居士的装束,可她看着,总觉得这人应该是穿着一身长衫笑容邪肆的风流少年。 所以她再次拿起画笔之后,让他穿了一身红衣,而他手中,抱着长琴。 当少年的画成像之后,叶宸看了一会儿,发现眼眶湿了。 可是,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只知晓,他名唤萧翎。 叶宸苦笑一声,打算待画纸上的墨痕干透,再将这幅画收起,孰料便在此时,叶寒推门而入。 他的神色是那么焦急:“宸儿,你没事吧?” 可叶宸看着,却不敢再信了。 她不知晓,叶寒对她的在意有几分是真心的,又有几分是在做戏。 “我没事,只是睡迟了。” 叶寒疑惑地望向叶宸:“你没见着……” 叶宸回以疑惑的目光,她是当真没见着叶琪,所以她的眼神无比坦荡。 “没什么,只是先前有人闯入了别院,我怕你受惊罢了。” “有人闯入过别院吗?阿寒你不是留了侍卫看着别院了吗,怎么还会有人闯进来?”叶宸的反问让叶寒无比尴尬,他自然希望他留下来的护卫可以将闯入者尽数拦下,可是他也知道,有些人靠护卫是拦不住的。 比如今日闯进别院的叶琪,她是他平日里头来往地最密切的一个侄女儿,他看在她素有才情的份儿上,对她比别人要包容一些,他手下的护卫,自然是不敢伤叶琪的,如此,便难以拦下叶琪。 但是这些话,他又要怎么对叶宸说? 他只能沉默,然后企图转移话题。 叶寒的眼神游移不定,直到瞥见那副墨痕尚未干透的画像,他才凝眸道:“宸儿,这幅画像……” “我画的,我方才做了个梦,梦见了他,我觉得,这人我是见过的,便把他画了下来。阿寒,你看看,他的容貌是不是很熟悉?” 萧翎缓缓攥紧了手:“的确熟悉,毕竟这是年轻时候的我呢,宸儿,你没瞧见,我们容颜都妍丽得很么?我也没想到,宸儿你忘了这么多事,还能记着年轻时候的我的长相如何呢。” 叶宸轻笑一声:“原来是几年以前的阿寒的长相么?难怪我会觉着眼熟呢,那这画像我便收起来了,万一我以后忘了阿寒年轻时候的样子,也好翻出来回忆一下呢。” 她脸上笑容无邪,心底却在哭泣着呐喊:骗子,你还是在骗我…… 叶寒看着叶宸手上那张画像,越看越心塞,忍不住伸手夺过:“不过是我年轻时候的样子罢了,又有什么好看的?宸儿若是相看,不如把我现在的样子用笔画下来吧。” 叶宸看了叶寒一会儿笑了:“好啊,那这幅画就给阿寒做留念吧,毕竟是阿寒年轻时候的样子呢。” 叶寒笑着应了,心下却暗自打定主意,他一定要找个机会把这画毁了,再把这画中的男子给杀了,他绝不允许叶宸想起过往种种…… 第419章 试探 自叶琪闯入别院那一日过后,叶寒别院的访客便多了许多,只是大部分的访客都叫别院门口的侍卫们给拦下了,至于没被侍卫们拦下的那些,大部分也只见到了慕白,至于原因嘛,叶寒为了避免被叶家的姑娘们撞见,特地让叶宸和慕白换了院子。 慕白对此表示乐见其成,虽然他厌恶叶寒让顾宝儿忘却了前程往事,但是他却更加厌恶叶家的其他人。 他无法想象,为何叶家世世代代都没有人反抗皇室血脉必须内部结合的规矩,他更加无法明白,为什么像叶琪这些叶家的郡主明明对叶寒没有感情,却还一心想着要结为夫妇。 难道南诏女帝的位置,比她们一生的幸福还要来得重吗? 慕白曾问过叶寒,叶寒只是笑道:“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谁还会想着重新沦为尘埃?她们很清楚,没有了权势,她们什么都不是,她们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有什么用? 会这些的姑娘家多了去了,但是本座从来没见着可以靠这些技艺填饱肚子的!更不用说靠自己的才情来保障锦衣玉食的姑娘家…… 这一点,本座清楚,她们也清楚,所以她们想着和本座结为夫妇,执掌南诏女帝的权柄!至于感情,这种东西,我们叶家的人,不需要,也不能有。” 叶寒头一次用柔和的眼神看着慕白叹息:“夜慕,你虽然也姓夜,但是以夜为姓的你是不会明白,我们南诏皇室叶氏血脉里流淌着的疯狂的……其实我何尝不想成全你的痴心妄想,但是我不能! 我是南诏的大祭司,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必须做到我身为南诏大祭司的本分!” 慕白看着叶寒,什么都没说。 这些时日,他已经察觉到了。 叶寒对叶宸的执着,与其说是他对自己心上人的执着,倒不如说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女儿的执着。 叶寒渴望守护叶宸的念头比谁都强烈,慕白甚至觉得,如果叶宸叫叶寒为了她去死,叶寒都会愿意,只是他会在把自己手下都安排好了,把权势都移交给叶宸之后再去死。 可与普通的父亲不同的是,叶寒心心念念想得事情都是与叶宸相约白首…… 这一点,怪不得叶寒,因为南诏皇室自古如此。 他只是习惯了南诏皇室的规矩,是以不觉得有错。 那一日和慕白交谈过后,叶寒对慕白的信任更重了。 他开始为慕白引荐自己的得力手下,告诉他们慕白是自己信任的人。 这一次,慕白没有问叶寒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开始明白叶寒的心思了,叶寒希望顾宝儿活着,所以他要用自己来制约那些手上掌握着各种权势的手下。 于是,慕白外出的时间越来越多,留在别院里头的时间越来越少,这便使得叶宸更加寂寞。 她忘却了一切,熟悉的人除了叶寒便只有慕白,顾夜离她顶多只是眼熟,这会儿慕白和叶寒都出去办事儿了,她无人相伴,寂寞得都有时间绣花了。 这一天,叶宸正拿着个绣花棚子绣着花呢,婢女告诉她,夜离姑娘求见,叶宸想了会儿总算是想起来夜离姑娘是夜慕大夫的师妹,便笑着允了。 顾夜离进来之后,便用委婉的言辞让叶宸赶左右的婢女出去拿东西了,然后她便开始试探叶宸。 “宸小姐不想与夜离说些什么吗?” 叶宸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望向顾夜离:“夜离姑娘,你这说的是哪门子话?是你找到我这儿来的,我只当你是有话要对我说呢,若是你没有要对我说的事儿,我便继续管自己绣花了。” 顾夜离一怔,她还是头一回同叶宸近距离接触,是以她完全没想到叶宸对她的问题反应如此强烈。 “夜离找宸小姐叙话,知道是有事儿要说与宸小姐听的,夜离方才只是好奇,宸小姐难道便没有什么想告知他人的烦恼么?若是有的话,大可告知夜离。” “可以告知他人的烦恼?这又是什么烦恼呢?”叶宸笑得温和,眼底却有着讥讽:“不如夜离姑娘同我说说,这可以告知他人的烦恼到底是什么烦恼?” “比如宸小姐有了心悦之人却苦于不知该如何告知大祭司,这便是可以告知他人的烦恼了。” “呵……这样的烦恼么,我叶宸又怎么会有?我叶宸若是有了心悦之人,自然是要告知阿寒的,若是他允了,那便皆大欢喜,若他不允,那我也只能想法子让他答允了。” 顾夜离脸上的笑,再次一僵。 她算是明白了,和叶宸说话,绝不能用和太女殿下叙话的方式。 自己眼前的这个少女,虽然和她记忆中那个少女有着同样的容颜,但是她们的性子,却是大相径庭。 “宸小姐,此言有理。” “我说的话,自然是有理的,若是没理,我也没必要说出口了,不是吗?夜离姑娘,你同我绕了这么久的弯子,也该够了吧?你到底想同我说什么,不妨直言!” 叶宸敛了笑,正色看向顾夜离。 她有感觉,顾夜离绝对认识以前的她,但她不知道,以前的她与顾夜离究竟是敌是友。 而现在,她厌倦了和顾夜离互相试探。 “试探?宸小姐这话是何意?夜离今儿个请见宸小姐不过是想问一句,我们是不是见过罢了。” “见过又如何?没见过又如何?现在我是叶宸,而你是夜离,过去的那些,又真的很重要吗?如果重要的话,你还有一些时间告诉我,若是不重要的话,那你也没有告知我的必要了。” 顾夜离已经笑不出来了,她看着叶宸沉了脸:“难道宸小姐你当真不好奇自己的过去么?” “我自然是好奇的,可是我知道阿寒口中的过去和你们口中的过去,绝不相同,我要想得出正确的结论,还得费一番脑筋,不是么?顾夜离。”叶宸想赌一赌,自己眼前这个少女到底是不是东墨皇室顾氏的手下。 如果她是的话,那么她梦见的那些事儿,多半便是真的了。 顾夜离的反应没有让叶宸失望,她瞳孔猛然一缩…… 第420章 遇刺 顾夜离猛然抬眸,面色冷然:“宸小姐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你便该知晓我没有欺骗你的必要!我们顾氏暗卫,一生不认二主! 眼下我唤你一声宸小姐,是因为你还没有彻底坚信自己的身份,一旦你相信我说的话,夜离自然会唤你一声殿下!” “我相不相信你,有什么区别么?顾夜离,你说出这样的话,本身便已说明了一件事,就算你是我的暗卫,你忠于之人也不是我,你忠于的是东墨皇室顾氏。 所以你说的话,我不会尽信,至于我愿意相信多少,那就得看我的心情了。 顾夜离,若我是你,早在看见自己主子的那一刻便会想尽办法出手营救,而不是坐看一次次机会逝去……我知道你会武,我也知道,阿寒不在别院的这些天,只要你愿意狠下心来烧了这个别院,你早就能够带我走,带我回东墨去。 但是你没有,因为你怕,你怕因为我这个纨绔太女引起南诏与东墨的战争,尤其是在秋收之战这样的节骨眼儿上,所以你宁愿看着我一天天的呆在这个别院之内。” 叶宸看着顾夜离笑意冷冽:“如果说阿慕效忠的是我,你效忠的便是顾氏,你大抵是觉得我这么一个小小太女,与东墨安稳相比微不足道吧?毕竟东墨帝君年富力强,他若是想要子嗣,也不是难事儿。 你就是这么想的吧,顾夜离。” 顾夜离咬了唇儿,她不曾想到,过去会对自己小心思视而不见的太女殿下在忘却前程往事之后,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戳穿,她明明可以为彼此保留一分颜面的…… “用这么一副为难的样子看着我又是做什么呢?顾夜离,你并没有效忠于我,又何必向我祈求哀怜?” 叶宸瞥了顾夜离紧咬着的嘴唇一眼,温和一笑:“好了,别做出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明明心怀不轨的那个人是你,不是么?我知道,在我没有失去记忆的前提之下,你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救我。 可在我忘却了记忆之后,你也会想着救我,但你却不会用尽全力,因为你会开始顾虑,用这么一个失忆了的储君换东墨安稳到底值不值?而答案,也不用我说了。 你留在南诏,除了想在不影响两国邦交的前提之下带我回东墨,便是想着,一旦不能把我带回去那便杀了我。因为东墨的储君只能殉国,绝不能嫁与外族!” 顾夜离掌心逐渐湿润,空气中也开始弥漫铁锈气息,她抬头看向叶宸,眼神狠戾:“宸小姐当真聪慧,您说得没错,若是你依然是夜离效忠的殿下,夜离拼了这条命也要带你回东墨去,可你已经不是了。 所以日后请小姐小心些吧,若是夜离无法带小姐回东墨,夜离也只能陪着小姐一起长眠于南诏了。” 叶宸目送顾夜离离去,微微一笑,继续绣花。 只是那绣花棚子上的线脚,已然开始紊乱…… 于是少女便看着自己的针线活儿开始叹气,叶寒说得话她自是信不得的,顾夜离说的话八分真二分假,现在,她可以试着去相信的人还有谁呢? 夜慕吗? 那个总是让她忍不住放下戒备的少年,究竟会不会是那几个名字的主人之一呢? 接下来的七八天,叶宸就这样带着迷茫继续与慕白相处,然后她极度渴望着与慕白的接触更加多一些,她盼望着通过与慕白的接触恢复与自己过去有关的记忆,然而,最后还是徒劳无用。 叶寒由于公务繁忙的原因,呆在别院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但是他依然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每天都来别院看一看。 每一回来,他都会与叶宸在一块儿呆着,送给叶宸一些奇珍异兽,不然便是珠宝首饰,只盼能讨叶宸一笑。 叶宸不明白叶寒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是以叶寒送来的东西她全都尽数收下了,只是等叶寒不在的时候,她总会带着这些东西去找慕白,让他瞧瞧这些东西是不是让人动过手脚。 慕白每次都会仔细查看一番,然后告诉叶宸这些东西都安全的很。 叶宸每每都会回以明媚的笑颜,她到底还是青春年少的女儿家,受到了喜欢的礼物,自然免不了喜笑颜开。 这一日,叶宸又带着一副银饰头面来找慕白,然后正细心查看着首饰的慕白只听得耳边一阵风声破空而来,他来不及多想,连忙将叶宸扑倒在地…… 叶宸叫慕白扑倒在地时还很是恼火,但当她发现慕白的身后插着一支仍在颤抖的羽箭的时候,她已经顾不得指责慕白了,她第一时间的想法便是大吼一声:“来人,抓刺客!” 侍卫们闻风而动,除了留了四五人保卫叶宸安危之外,其余人尽数去抓捕那个射出羽箭的刺客了。 而叶宸,她无暇去顾及那个刺客逃窜到哪儿去,她已然失了魂魄…… 这刺眼而又灼烫的液体究竟是什么? 是血吗? 为什么这颜色,她那么熟悉而又厌恶呢? “宸……快跑……” 叶宸努力靠近慕白,才算是听清了慕白在絮叨些什么。 跑,为什么要跑? 叶宸瞪大了眼:“夜慕,你别说话了,我不会跑的,害你的那个人还没有被抓到,我怎么可以跑!” 慕白看着叶宸,蠕动着唇儿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那一支羽箭带了毒…… “小姐,这……慕大夫中了毒箭……”侍卫们开始发现不对了,从慕白身上流淌出的血液,赫然呈现暗红之色! 毒箭? 叶宸一惊,胸口那口怒气顿时更浓:“那你们还不快去找大夫!” “可是我们要留下来保护小姐……” 所以你们要看着夜慕死吗? 叶宸又惊又怒,她咬了牙,竟是晕厥了过去。 “这……怎么办?宸小姐也晕过去了……” “当然是去找大夫!慕大夫救了宸小姐一命,命在旦夕,现在宸小姐又怒急攻心,若是我们还不去找大夫的话,只怕我们都活不过今儿个晚上!” 第421章 惶恐 晕厥过去的少女不曾知晓侍卫们因自己晕厥产生的慌乱,也不曾知晓覆在她身上的少年看着她的眼神充满眷恋与释然。 前世今生,他终于能够一命护她一回。 她是女帝之时,他想护他,心有余力不足,只能在她死后殉葬。 她是太女之时,他想护她,却苦于没有相护的时机。 她是叶宸之时,他终于护了她一回。 慕白这般想着,笑了,然后双眼一闭,也晕厥了过去。 叶宸遇刺慕白以命相护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叶寒的耳朵里,他得知此事后,头一回在议政之时沉下了脸:“是不是本座太给你们脸了?以至于你们觉着本座是个没脾气的人,任由你们蹬鼻子上脸? 你们最好祈祷本座那别院中人无事,不然,你们等着瞧吧!” 话音刚落,叶寒拂袖离去,徒留一脸愕然的王侯将相呆立于议政殿。 “你们谁派手下到大祭司别院去了,赶紧自个儿站出来,兴许还能留个全尸!”丞相头一个回过神来,然后他看着仍然呆滞脸的官员们就开始发怒。 自然不会有官员承认,他们根本没有胆子去招惹大祭司,又怎么可能回去和叶寒做对? 丞相看着摇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的官员们,拧了眉:“非要我派人去查,你们才肯承认么?” “相爷,你觉着我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么?只怕我们站在这儿的人也没有几个知道大祭司别院所在之处的,又何谈派出手下去大祭司的别院里头行不轨之事呢?” 户部侍郎看着丞相苦笑,丞相看着户部侍郎快哭出来的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伸手往大腿狠狠一拍:“该死,只怕那让大祭司藏在别院里头的便是下一任南诏女帝,只是因为那位殿下年岁尚小,所以大祭司才秘而不宣! 不然今儿个大祭司绝不会如此震怒,毕竟大祭司从来都不是看重名利之人!” 丞相这话一出,文武官员们顿时开始惶恐。 他们比谁都清楚,现任大祭司的不好惹,若是大祭司青眼相加的下一任南诏女帝当真藏身于别院之中还遇刺了的话,那么今天站在这金銮殿之上的人,在没有洗脱嫌疑之前,都有被诛九族的危险! “当真不是你们做的?要是你们现在畏罪自杀,给大祭司一个交代,咱们剩下的哥儿几个想法子还能帮你们保住家族的一脉香火!” 户部侍郎当即摇头:“当真不是,我连大祭司的别院所在之处都不曾知晓!” “不是……” “不是!” 丞相听得否定连连,脸色阴沉了不少:“莫非是我们的手下不懂事儿?” “若当真有那么不懂事儿的手下,恐怕不等大祭司出手,就已经死在我们手下了!相爷……可能……别院中那位的身份叫人泄露出去了,叫……得知了呢?”兵部侍郎的神情比丞相还阴沉。 丞相闻言,神色更加阴沉了。 他知道金銮殿上的文武官员都有自己支持的王女,他一想到有可能是哪位王女出手犯了大祭司的禁忌,就觉得无比头疼,若是王女出手,这位大祭司除了要弄死那个王女之外,极有可能会把向那个王女效忠的势力都给打压彻底的! “别说了,你们还是快些和你们效忠的那几位殿下通通气儿吧,我们没做,不代表他们也没做!” 金銮殿上的文武官员顿时陷入了惶恐之中,这一刻,他们想起了十几年前的惨变…… 那时还不是大祭司的大祭司,因为怨恨前任大祭司和女帝逼迫储君叶妩前往东墨,悍然发动宫变,软禁前任女帝与大祭司,然后便将当时逼迫储君前往东墨的权臣一一诛杀,直至三族灭绝! 文武官员惶恐的同时,叶寒也在惶恐。 时至今日,他已经没有办法失去叶宸了。 叶宸于他而言,已然是精神寄托,这不止是因为叶宸是叶妩之女,更是因为,叶宸是他用心教养的孩子…… 这一刻,他看着面色惨白的叶宸,头一回产生了送她回东墨去的想法。 南诏的皇室成员都疯了,包括他自己也是个疯子,他若是留叶宸在南诏,怕是叶宸的安危…… 但是下一刻,叶寒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无法想想,不能与叶宸共渡每一个朝暮的日子。 “大祭司……” “说吧,是谁干的?”叶宸没有回头,他的属下也能感觉到他的震怒。 “我们没有抓到那个刺客……” 叶寒闻言回眸,神色冷漠:“废物!本座叫你们守着宸儿,你们没守住,宸儿叫你们抓刺客,你们又没抓住,若不是今儿个夜慕舍身相救,你们是不是要告诉本座宸儿身死的消息?嗯?” 那个侍卫首领当即单膝跪地,用颤抖的声线回道:“但是大祭司……我们查到,引开弟兄们的人,是琪郡主的人!” 叶琪么? 叶寒伸手抚上叶宸的长发,笑容冷冽:“既然知道是叶琪干的,那还不去把那贱人带来!” “可是琪郡主……” “本座要见她,需要理由么?” “不需要!” 侍卫首领抹了把冷汗,赶紧退下。 他在叶寒身边当差也算是有十年了,可从未见过叶寒如此盛怒的样子,当然心中便是一阵恐惧。 他知道,叶寒并不在意那个刺客是谁,叶寒在意的是,谁敢有胆子去对他在意的人行不轨之事。 对叶寒而言,有不轨念头便已然是罪,还是死罪,是罪便该罚。叶琪想对叶寒在意的人出手,便是死罪…… 所以他在带人前往叶琪住所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要递拜帖这种事情。 他选择硬闯,直接踹门而入! “直娘贼,那个不要命的混账东西敢踹老娘的门!”叶琪得了下人的通报骂骂咧咧地出来了,然后便一眼望见了侍卫首领,当下她神色便是一变:“这不是……” 侍卫首领冷冷一笑:“琪郡主无须套近乎,咱们今儿个来府上是奉了大祭司的命令的,琪郡主还是识相些,乖乖地跟咱们弟兄几个走一趟吧。” 他的话音刚落,叶琪的眼神便开始惶恐…… 第422章 是不是 在感到惶恐的同时,叶琪更加感觉愤怒,她承认自己不经叶寒的允许闯入他的别院是错,但是她并不觉得这便是叶寒能如此下自己面子的理由! 她是南诏郡主,她是有资格继承南诏皇位之人,可她的王叔叶寒居然让自己的手下这么大大咧咧地跑上门来砸场子,这让叶琪实在没法忍了。 “罗将军,你这大大咧咧的上门来要带本郡主走,就没点儿表示么?要知道本郡主这大门可是紫檀木的呢。” 叶琪冷冷一笑,既然王叔不给她面子,她又何须给王叔面子! 只是她的王叔到底是大祭司,面子可以不给,却不能不做足了敬重的表面功夫。 叶琪这般想着,脸上的笑容便更加没有温度了。 那姓罗的侍卫首领见叶琪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心头也是一阵怒火,但是他顾念着叶琪身上到底还有个郡主的名头,是以不敢用强,只管沉着脸道:“这大门是紫檀木的又如何?难不成郡主是想叫我们兄弟几个带你离开之前把府上的大门给换一扇么?还是说,这门若是不换,郡主您便不跟我们走?” “哦,照这么说,罗将军今儿个是无论如何也要带本郡主走的了,既是如此,那便先叫人把本郡主府上的大门给换一扇再说吧! 这大门已然叫罗将军和你的属下破坏了,本郡主实在是不放心让这么一扇摇摇欲坠的紫檀木门继续为本郡主隔绝府上与百姓们呢……” 叶琪冷笑一声,手指轻轻拂过紫檀木门:“若是这门不换,本郡主实在是没有办法放心地走呢。” 姓罗的侍卫首领闻言朗声一笑:“这个简单,我这便叫几个属下去门匾店里头为郡主寻一扇严实的大门来,郡主只管把看家护院的活儿也一并交给他们便是。 至于郡主,您还是快些跟着我们走一趟的好,若是郡主去得迟了,这大祭司的怒火,兴许更旺也说不定呢。” 叶琪闻言拧了眉,姓罗的侍卫这反应不太对啊,他似乎笃定了她有命去没命回呢…… 这,她就算犯了擅闯别院的错被叶寒查出来了,这姓罗的侍卫也不该如此不给她颜面才是…… 莫非,她叫人栽赃了? 叶琪瞥了那姓罗的侍卫一眼,开始沉思。 于是,叶琪一路无言,直到她见到叶寒的那一刻。 叶琪不等叶寒开口问责,便率先发问道:“王叔今儿个发的是哪门子无名火?为何让罗将军带着几个将士便来侄儿的郡主府上砸场子?侄儿自问这些时日也没做什么不当之事,为何王叔你的手下如此不给我脸面? 侄儿怎么说也是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叶家女儿,王叔的手下如此行事,怕是不妥吧。” 叶寒冷冷一笑:“不肯认是么?叶琪,本座看在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份儿上提醒你一句,死犟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叶琪挑眉:“该认的事儿,侄儿自然会认,不该认的事儿,侄儿是断然不会认的。侄儿承认,日前在王叔在别院之时强闯别院,这是侄儿的错。 可是侄儿并不觉得,这点小错便能成为王叔与侄儿翻脸的缘由。” “是,你那一回闯我别院,虽然是错,却不算是大错,是以我只罚你做了几件苦差,便没多提。可是叶琪,是不是本座太惯着你了,以至于你看不清自己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 你虽有资格继承南诏皇位,但是有资格继承南诏皇位的人不止你一个。你能不能继承皇位,那些文武官员说了不算,唯有我说了才算,因为本座是南诏的大祭司!” 叶寒脸上笑意冷冽:“怎么,你还是不肯承认么?看来你这丫头到底也和那些混账东西一样,不到黄河心不死啊。今儿个你派人引开了本座府上的侍卫,是不是? 你不肯承认也没什么,你府上有那些人我清清楚楚,那些人的确是你的手下,这一点,你别想否认。” “是……我是派了人引开王叔别院的侍卫,可是这也算不得大错。 因为我让我手下引开王叔别院的侍卫,为的不是别的,为的是见一见那位容颜清俊的大夫,女大当婚,我瞧上了王叔你手下的大夫,想收用了他,这算不得大错,不是么?” “你说得这些,的确算不得什么大错,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那刺客搅和到一起!叶琪,你的手下引开了本座府上的侍卫,与此同时,那刺客便行刺夜慕,这事儿,你敢说你一点儿也不知情么?” 叶琪如闻晴天霹雳,瞬间脸色便苍白了不少:“侄儿当真不知……” 叶琪心中怒骂不止,她是当真不知晓今儿个有人跑到别院行刺了,但是,她说得,叶寒会不会相信,尚且还是个问题。 “事到如今,你知不知晓,又如何?本座,已然是不会信了。本座今儿个唤你来,不过是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送你一个痛快的死法罢了。” “送我一个痛快的死法?王叔,那夜慕不过是一个大夫罢了,你为了他,就要让侄儿去死么?别说侄儿当真不知晓那刺客的来路,就算本宫知晓,那又如何?那夜慕不过是一个大夫罢了,杀了也就杀了,难道他的命,比侄儿这个郡主的命还要重吗?” 叶琪看着叶寒,气怒攻心,竟是笑出了声来:“王叔,你到底有没有心,我是你的侄儿啊,就算我不能做南诏女帝,我到底是你的侄儿,我到底是叶家的女儿啊……你居然为了那么一个小小大夫要杀了我……” “你犯了死罪,便该死。” “呵……与其说我犯了死罪,倒不如说王叔你需要侄儿的这条命好让你的心肝宝贝儿息怒罢!那夜慕定然是王叔你养的男宠,是不是?既然那刺客找不到了,不如就拿侄儿给他消气…… 王叔,你是这么想的吧…… 甚至王叔你之所以还是大祭司,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王叔你不爱女子! 不然你这大祭司的位置,早就换了人了,是不是……王叔,你告诉我,是不是?” 第423章 本座,不好断袖! 叶寒闻言万分错愕地看向叶琪,他万万没想到,叶琪竟会觉得他有断袖之癖! 但下一刻,他便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怒火…… 他伸手勾起叶琪的下巴,眼底满是怒意:“你觉得本座是断袖?” 叶琪毫不避讳叶寒充满怒意的视线,冷冷一笑:“是,侄儿觉得王叔你就是个断袖!不然早在十几年前,王叔你便该生子,而不是把持着南诏权柄直到如今!” “你竟是如此觉得?” “不错,不然王叔你又怎会为了一个小小大夫,便能冷眼看着侄儿去死?” “呵……你有这样的念头,我便留你不得!”叶寒冷冷一笑,伸手掐住叶琪的脖颈,直至叶琪小脸发白才微微放松:“叶琪,本座便让你做个明白鬼好了……那个刺客若是冲夜慕而来,本座罚你做几件苦差,这事儿也就过了。 可那刺客,并不是冲着夜慕而来,他想要刺杀的人,是被本座视为掌上明珠的宸儿,叶琪,你说,你叫本座如何放过你这个帮凶?若是不是因为你府中人引开了本座别院里头的侍卫,宸儿也不会出事!” 叶寒看着从地上爬起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叶琪,眼底划过一丝嫌恶:“本座原本还当你是个聪明人,谁知道就算是在本座眼前长到这么大的你,也是个蠢的。你若是不惨和夺位里头,本座保住你的锦衣玉食,也不是不行。 可你偏生要入局,你入局也就罢了,偏偏成了那刺客身后之人打乱本座棋局的棋子,你叫本座如何容你?” 叶琪知晓叶寒这是定然要诛杀自己了,眼角划落一滴泪水:“侄儿当真不知那刺客的事儿……我冤枉啊……王叔……” “冤枉又如何?是你说得又如何?本座都不会饶了你。” “原来是这样啊……”叶琪看着叶寒,眼神黯然:“王叔,你看在我要死了的份上,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断袖……那个宸儿,是不是也是个俊朗公子哥儿…… 若是你为了叶家女儿要杀我为她立威,我也就认了……可王叔你杀我若是为了讨你的男宠欢心,我便是死,也要化作厉鬼拉那宸儿与我做伴!” 叶寒气极反笑:“蠢货,你还要本座说几遍,本座,不好断袖!” 叶琪闻言苦笑一声:“原来……我是输给了我那不曾见过面的妹妹啊……叶晨……她的名字是叶宸么?那个晨,是晨露的晨么?” “不,是北辰所在之处为其意的宸……” “是这样啊……看来王叔,是定然要我死了,不然,你断然不会将叶宸之事告知与我。” “是,你若不死,本座无法向宸儿交代。” 只是这样么?叶琪看着叶寒的眉眼,冷笑出声。 她还不了解自己这个冷心冷肺的王叔么?他要她死,多半是想用她的性命做踏脚石,为她那妹妹的横空出世做铺垫罢了! 只是她直到死前,才看透了这个人,已然晚了…… “你想怎么死?” “王叔恩典,竟然还打算让侄儿选个死法……哈哈哈哈,侄儿但凭王叔做主,只求王叔,让侄儿死得痛快一些!” 叶琪闭上双眼,不欲去看叶寒,她怕自己多看一眼,心底的怨念便会重上一分。 叶寒看神色平静的少女,眼底掠过一丝心软,但下一刻,那丝心软便被淡漠取代。 他寒声道:“夜慕所中何毒,我便用何种毒送你上路。” “如此……也好。”叶琪闭眼微微笑,唇角弧度微翘:“他身上有什么伤,他又中了什么毒,只管都朝我来一份同样的吧……王叔,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何事?” “给我一缕夜慕的断发吧,我想带着他的断发下葬。” “你要他的断发何用?” “我曾听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我这一世,与他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我盼着,若有来世,我可与他生死不离。” “本座……准了。” “叶琪谢过王叔……还请王叔莫要将此事告知夜慕,就让他忘了我吧……虽然我更乐意他记着我这个蛮横的郡主……” “你是当真对他动了情?” “谈不上动情,侄儿,只是动了心。” 叶琪唇角弧度更加明显:“这一世,我们有缘无分,我只求,来世他是我的。” “若是你们来世也无法相守?” “那便让我做他的生死至敌……我总归是要他记着我的……谁让我这辈子死前,最放不下的人,是他呢?” “来世的事儿,谁说的准……没准你们没法相见呢?” “那我……便再等一世。” 话说到这儿,便没法子再说下去了,叶寒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他没受过什么苦楚,只是背心中了一箭,箭上带毒,毒名断情丝……” 断情丝么?叶琪微微一笑,这毒,倒有个好名字呢,看来,她上路的时候,也不会受太多苦楚了,谁让有好听名字的毒,大多毒性强的很呢? “这毒,倒是有个好名字……” 是人,焉能没有七情六欲,便是方外之人,也少有真能对情无动于衷的…… 无情的,大抵不是仙人,便是魔了。 只要是人,除了死之外,还真没什么断绝情丝的法子呢…… 叶琪这般想着,只觉背心狠狠一痛,接着便是浑身一麻,之后便是人事不知。 一刻钟后,那姓罗的侍卫首领进来查探叶琪的鼻息,确认叶琪已然断气之后,他才朗声对屋外的叶寒道:“大祭司,琪郡主已然去了!” “厚葬。” “诺!” “该传什么消息出去,你应该用不着本座提点吧?” “属下明白的,琪郡主是为了保护宸殿下才会被歹人的毒箭射死的……谁让自小流落民间的宸殿下血脉纯粹,叫人看不过眼了呢?” 叶寒闻言轻笑一声,眼神莫测:“你倒是机灵,记住了,宸儿之所以会流落民间,是因为她的八字太重,重到本座只能将她寄养在民间,你,记住了么?” 罗侍卫点头如捣蒜:“属下明白!” 第424章 沈无命 慕白身上中的是断情丝,叶寒手上虽然有这毒药,但是他却没有断情丝的解药,是以他为了挽救慕白的性命,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贴皇榜,在南诏境内寻求名医! 事实上,叶寒并不是很想慕白活下来,他会选择贴皇榜,其实更多是因为他没有别的可以制约自己手下而又对叶宸忠心耿耿的棋子…… 想寻找一枚合心意的棋子,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驯服这枚棋子也需要大量的精力,正因为慕白对叶寒而言是一枚合用且短时间内无法被替代的棋子,叶寒才会愿意为了留住慕白的性命粘贴皇榜。 至于叶寒手下的大夫,实不相瞒,里头艺术最高的不是别人,就是慕白,以至于慕白身中剧毒昏迷不醒之后,居然没有人可以为他解毒…… 但是叶寒手下的大夫,就算没有解毒的本子,稳定伤势的本事还是有的,这也为叶寒张贴皇榜争取了时间。 而就在皇榜张贴出来的当天,一个名为沈无命的大夫背着他的药箱进了皇城,然后他从皇城的城墙上,撕下了那张皇榜。 他撕下皇榜的那一刻,人群议论纷纷,没有人相信,他可以治好大祭司别院中那个身中奇毒的贵人…… 沈无命揭下皇榜之后,便跟着城卫军到了叶寒的别院,叶寒并没有亲自出来迎接,因为就算是命令手下张贴皇榜的他,对于慕白能否存活下来也没有抱什么希望。 沈无命对此表示并不在意,因为叶寒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 沈无命入府的消息传到叶寒耳边之后,他轻笑一声,让姓罗的侍卫首领带了口信儿给沈无命:“沈无命么?这倒是个好名字,只是你莫要觉得本座让人张贴出去的皇榜是谁人都可以接的,你若是没有本事,本座也只能让你人如其名了。”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若是沈无命救不好慕白的话,那么他便让人要了沈无命的命,让他真正成为无命之人。 沈无命闻言轻笑:“大祭司这是给老朽下马威来了?这倒也不是说不过去,谁让老朽的名声,还没有传到南诏来呢……” 那侍卫首领闻言心生几分好奇,用硬梆梆的声线问道:“沈大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朽不救那等染了风寒的人,那种病一般大夫也能治好,老朽是不屑出手的,老朽只救一般的大夫救不了的人,只是能让老朽出手相救且付得起酬劳的人,不多,但往往都是一国权贵。 至于老朽的声名,这位将军你看老朽能活到现在,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而大祭司府上的这位贵人身中奇毒,恰好在老朽出手范围之内。 是以,老朽来了。” 沈无命的这番话听来口气极大,饶是向来口气很大不给权贵面子的罗姓侍卫首领听了心中也觉憋闷,当下他便冷哼一声道:“我们懒得管你拥有多大的声名,过去又是什么人,我们只知道一件事,若是你医不好大祭司的贵客,那么你就只有等死!” “将军倒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沈无命不以为意:“不知那位身中奇毒的贵人身在何处,还请将军带老朽前去为贵人医治。” “你这是急着送死?” “不,老朽只是急着拿赏钱。” “呵,你这老头倒是够直白,不像那些大夫说话就爱绕弯子。看在你这人够直白的份儿上,我也和你透个底儿,你若是当真能治好夜慕,你日后便能留在大祭司手下当差。” “老朽只治一般大夫治不了的人。” “这个大祭司明白,他留你在府上,只是以防万一罢了。平日里也不会拘着你,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杀皇族不纵火,大祭司断不会为难与你。” “如此也好。” 就在沈无命和侍卫首领絮叨的功夫,他们已然走到了主院。 而慕白,正躺在主院的卧房里头,昏昏沉沉…… “夜慕就躺在里面了,你日后是飞黄腾达还是被一卷烂草席裹了扔到乱葬岗就看你的本事了。” 沈无命吸了口气,推门而入,看到那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的少年,忍不住心中一梗,几欲落泪。 他教养大的孩子啊,怎么就落到了如此狼狈的境地? 沈无命伸手府上慕白的脸颊,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方才那侍卫首领和他说的话,已然够他推断出一些事儿了。 慕白是为了挽救太女殿下才会身中奇毒的,而射出羽箭的那个人不会是别人,只有可能会是东墨皇室顾氏暗卫顾夜离…… 沈无命不是别人,他正是慕白的养父沈弑,顾宝儿和慕白都是他视若亲子的人,他们两人身在南诏,沈弑不知情也就罢了,他既然知晓了,又怎能不担忧? 他知道对顾宝儿出手的人多半会是叶寒,他也知道慕白多半会以大夫的身边潜伏在叶寒身边谋取叶寒的信任,他更知道,东墨皇室的暗卫,只会忠于皇室,不会忠于顾氏的子弟! 事实上,在皇后的身孕被诊断出来之后的那一夜,那一支射向顾迟的羽箭,不是出自旁人之手,正是出自暗卫之手! 这件事,别人不知道,沈弑又怎会不知道? 正因如此,他一直防备着顾夜离,在他一路跟随顾夜离留下的暗号来到京都之后,发现顾夜离不再更新信息之后,更是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皇室暗卫,再次将獠牙对准了东墨的君王。 他查探过慕白的伤口之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顾夜离,不能留!因为她这次出手,毫不留情。 慕白身中的剧毒不是别的,正是沈家的秘药,断情丝! 这断情丝的存在连慕白也不知晓,手上有成品的人更是只有寥寥几人,顾影,顾迟,叶寒,叶妩以及他自己。 顾夜离是顾影的义女,因此这射出羽箭的人,只能是顾夜离。 “顾夜离……你真是白白糟蹋了这个名字……”沈弑轻叹一声,自自己腰封间取出一个青瓷瓶儿来,从中取出一枚赤色丹丸喂入慕白之口,又拿了那桌上温凉的水灌入慕白口中,方便药散化开,这才转身出了屋子,叫来几个小厮,写了个方子让他们抓药去。 第425章 醒转 就在沈弑为慕白解毒的那一刻,叶宸,哦不,应该说是顾宝儿苏醒了。 她醒过来之后心情不是一般的复杂,她居然真的失忆了,而且还是因为接受原主传承下来的记忆太过吃力差点变成白痴导致刚刚认主的金蚕蛊为了保护她这个宿主不得不进化的缘故造成的失忆! 顾宝儿不知道该怨谁,怨原主么? 她也是一片好心,她是真的希望顾宝儿能够取代她好好地在东墨生活下去,才会不惜一股劲儿把可以给顾宝儿开的金手指全都开了。 所以顾宝儿知道,自己不能怨原主。 那么她该怨叶寒么?事实上若不是叶寒出手相助,让金蚕蛊认她为主,她现在早就是个白痴了,所以她也不能怨叶寒,虽说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绑匪兼职骗子,但他对她也是彻彻底底的好。 她谁都不能怨,她只能怨自己的神识太过弱小,接受不了原主的记忆,不然哪儿会有这么多的破事儿! 太女殿下沉思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她觉得,她似乎已然是三世为人了。 女帝的记忆她有,这会儿她想起忘尘和萧翎,心情那别提多复杂了,那时女帝接近忘尘,为的是求忘尘渡她出情劫,让自己忘却对萧翎的执念,忘尘心软,自然鼎力相助。 可是萧翎不这么想,他恨女帝入骨,可是他除了恨,对女帝也是爱着的。 于是乎,萧翎就做了一些事儿,推动了宫变…… 至于为什么宫变会发生? 那还得问忘尘禅师,他毕竟是出身于西戎王室的人,身边还是有几个得力的暗卫的。 然后吧,忘尘禅师的暗卫和东墨皇室的暗卫就狭路相逢了,老对手碰面那还有好事儿? 于是,两边的暗卫就打起来了,女帝不是不识相的人,她知道忘尘禅师对自己没有歹心,就打算把禅师送出京都避避风头,结果忘尘的身世被萧翎告知天下…… 东墨子民多恨西戎? 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至少哪怕忘尘出了家,东墨子民还是恨不得弄死他,哪怕发动宫变让自家女帝陛下脸上无光也要弄死忘尘! 女帝陛下心想不能让忘尘死在京都啊,便拜托帝师亓念念带着忘尘去西戎避难…… 可是吧,这计划又被萧翎泄漏给轩辕家的少主轩辕青衫了。 轩辕家的人多恨西戎王室? 这就不用说了。 这就为悲剧诞生酿造了基础…… 那一场宫变,女帝离世,忘尘圆寂,帝师身中数箭而亡,至于孔昭,他与羽林卫被激愤的民众们活活用火箭围攻致死…… 轩辕青衫虽然出手推动了宫变,但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让除了忘尘以外任何一个人死,因此,目睹自己的至亲兄弟都血洒宫变之后,轩辕青衫疯了,最后疯癫了的轩辕氏少主在女帝坟前撞柱而死…… 定国公一大把年纪了连续失去孙子和外孙女儿,气得旧疾复发,也殁了。 于是,到最后坐上皇位的人,便成了轩辕云凌。 轩辕战宇没疯,但他却不肯为帝,自逐于轩辕氏,成了女帝的守墓人。 这些事儿,都是女帝死后得知的。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挚爱亲友一个个离世,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颇为看重的后背轩辕慕与自己爱恨交加了大半生的萧翎殉葬,她气得不行,直接就穿越到了另一个大陆…… 阴差阳错之下,女帝与司命神君有了交情,便花了偌大的代价请司命神君从另一个世界寻一个合适的魂魄来,代替她好好地在东墨活下去…… 顾宝儿觉着,她是佩服女帝的,有了女帝的记忆后,她就更加佩服女帝了。 与此同时,她也免不了感叹…… 这么一个允文允武的女帝陛下,若不是不会心理辅导,她和萧翎也不会这么悲剧…… 至于忘尘孔昭亓念念等等,那就别说了,他们也很悲剧。 女帝的记忆,顾宝儿有,那么叶宸的记忆呢? 顾宝儿还是有,她回想起叶寒对她的宠溺的时候,心情当真不是一般的复杂。 她的舅舅待她如视若己出,可他还想着睡了她,为的是能够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把南诏江山交给她…… 他是爱她的,只是他爱的方式,不为常人所理解。 这也使得来自大天朝的顾宝儿很是头疼,甥舅结亲这种事儿,她实在是接受不来,就算她没和慕白定情,就算好处是南诏的江山,她还是接受不来! 一时之间,顾宝儿脑中念头千回百转,竟是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她怕伤了叶寒,他虽是个骗子,但他对她而言,却算得上是个好人。 她更怕叶寒会因为她离去的缘故迁怒东墨。 于是乎,当负责为叶宸擦身的婢女进到叶宸的卧房的时候,她看见的便是呆坐着沉思的顾宝儿。 婢女那叫一个激动啊,当下就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话…… 顾宝儿仔细听了,得出结论如下:她由于受惊过度,已经睡了快一天了,不管大祭司怎么叫,她就是昏迷不醒;夜慕由于舍身相救于她的缘故,身中奇毒断情丝,现在还昏迷不醒呢;最后,她的舅舅大祭司叶寒,很担心她。 顿时,顾宝儿就开始为慕白担心了。 在失去记忆不知道前尘往事的时候,她不知道夜慕是谁,在恢复了记忆之后,要是她还是不知道夜慕便是慕白的话,那么她就可以去五官科医院看自己的眼睛了,虽然东墨没有五官科医院。 “夜慕,他还没有醒么?” “是的,但是大祭司已经命人张贴皇榜,在南诏境内寻求名医来为夜慕医治了,所以宸殿下大可放心。” 顾宝儿这会儿心里头正乱着,是以没有留意婢女对自己的称呼问题,她只关心一件事儿。 “我,能不能去见他?毕竟是他救了我的命……” 婢女闻言当即便神色一变:“殿下,您才刚刚醒,哪能走动呢?看望夜慕公子的事儿也不急于一时,宸殿下大可调养好身子再去看望夜慕公子。” 这便是不准了,顾宝儿惆怅的叹了口气,无奈地应了。 第426章 解毒 断情丝是沈家世代传承的秘药,沈弑要是不懂得怎么配置解药那才叫一个奇了怪了! 事实上,他喂给慕白的那一粒药丸不是别的东西,正是断情丝解药的药引——媚娘子…… 媚娘子是什么药,那就不用细说了,大家伙儿一看这药的名字就应该猜到个七八分了。 沈弑从慕白房内出来的那一刻,侍卫首领赶紧入内去查探慕白的安危…… 他是真不希望慕白死了,毕竟慕白是个好大夫,他的存在对于侍卫首领来说是一道保障。 那句话怎么说的,打架带奶妈,总是比较安心的。 而慕白在这个姓罗的侍卫首领心里,就是一位医术十分靠谱的奶妈,而且他还没有沈弑化名的沈无命脾气怪。 侍卫首领跟在叶寒身边什么阵仗没见过,他只看了一看慕白那满面潮红,喘息一阵接着一阵的样子,就感觉心头一阵无名火起…… 他扭头就是一声大喝:“沈无命,你这个庸医,你不会治病大可直说,咱们兄弟几个赏你一个痛快死法也不是不行,可你为什么要给夜慕下那种见不得人的药? 他都已经这样了,你还给他下药,你是不是恨得他赶快死?沈无命,你好歹是个做大夫的,就不能有点医德吗?” 沈弑朝他翻了个白眼,十分嫌弃地道:“你就知道吵吵,吵吵个啥?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嗯?我也不怕和你直说,要是这小子连我沈无命都救不了,那么普天之下就再也没有可以救他的人了! 你这混小子难道真以为随随便便在街头上找个大夫就能解开这奇毒断情丝了?你要是真的这么以为,我也只能说你太傻太天真!我从这小子的伤口恶化趋势并不明显就可以看出来一件事,大祭司已然是让御医出手过了,不然这小子绝对撑不到我出手相救。 至于我怎么救的人,你管那么多干嘛?你又不是大夫,难不成我把药方子说给你听,你便能明白为什么了?你这人也真是够傻,白长了这么大的个子,却没多少脑子。” 沈弑好歹是做了这么多年丞相的人,他骂人的时候,那身上的气场可不是一般的强大,饶是在叶寒身边当差多年的侍卫首领这会儿也是被他骂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后才算是回过神来。 可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沈弑已然不见了。 于是,一脸懵逼的侍卫首领便去问了那在沈弑出来后又进入慕白屋内守着慕白伺候的婢女,婢女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用格外天真无邪的语气反问道:“将军,方才沈大夫不是同您说过他去看看府上药房里头的药材商是否符合他的要求了么?你怎么反倒问起奴婢来了?” 罗将军神情顿时一僵,他恨恨地冷哼了一声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爷爱问不成吗?” 婢女默默低下头,神情温婉:“将军,您开心就好,你还有什么要问奴婢的么?” “没了!好好伺候夜慕公子,仔细别让他被那什么药给整的发烧了!他这么一副小身板,又受了重伤,还身中奇毒,要是被这药害得烧起来,怕是这条命就没了! 他好歹是宸殿下的救命恩人,所以他要是因为你伺候地不周到而丢了性命,那么你的命也就没了,明白么?” 婢女点头如捣蒜:“奴婢明白,奴婢一定会好好伺候公子的!” “记住了爷说的话,否则上了黄泉路可别怪爷没有事先提点你!” 话音刚落,侍卫首领便拂袖离去,他去找叶寒禀告沈弑为慕白医治的进度了。 “你说什么?那沈无命居然给夜慕下那种药?” “不错,属下在那沈无命没进夜慕屋子之前进去看过夜慕一眼,那时的夜慕除了脸色惨白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等那沈无命进了夜慕的屋子再出来之后,夜慕便脸色潮红,呼吸急促…… 大祭司,属下跟了你多久你也是知道的,我别的眼力不敢说,分辨男子女子是不是中了这种药的眼力还是有的。” 叶寒闻言唇角微扬:“有趣,这沈无命当真有趣……依本座看,他若不是当真懂得断情丝的解药配置方法,便是存心上本座这儿找死来了。” “那沈无命一举一动都傲气得很,属下觉得,他极有可能是真有本事的人,那骨子里头透出来的傲气是小家小户里头出来的子弟没办法装出来的!” “你就没想过他有可能只是气势唬人了些,极有可能是个不会医术的人?” “若那沈无命当真是个不会医术的人,那么夜慕公子便凶多吉少,到时候咱们也只能把这沈无命送下去陪夜慕公子了,想来夜慕公子也不会怨我们的。”侍卫首领抬头看天,在看到慕白身中奇毒加上媚娘子的那一刻,他便已然在心中做好了慕白一命归西的准备了。 “本座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你只需带着毒酒白绫匕首去看着那沈无命为夜慕医治便可,若夜慕被他治好了,那毒酒便拿来为匕首上毒,那白绫便拿来为夜慕包扎伤口,最后,你再将那涂了毒的匕首赠予夜慕防身便是。 可若是那沈无命治不好夜慕,你就让他从白绫匕首毒酒里头任选一个死法,再将他用草席卷了扔到乱葬岗上,若是他不选,那便把他扔到虫窟里头喂虫子去吧。” 侍卫首领恭顺地应了,接着他便转身向慕白的屋子走去。 他走到慕白屋子的那一刻,刚好沈弑在监督着小药童煎药,他看着沈弑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便觉懊恼得很,当下便开口讥讽道:“沈无命,你便懒到了连煎药都不屑动手的程度么?” “煎药是药童便能做好的伙计,老朽做这煎药的事儿,是大材小用了,这并不能说明老朽怠惰。” 侍卫首领闻言冷哼:“你就编吧,我看你怎么编!看见我手上这个托盘里头装着的东西没有?我告诉你,你若是治不好夜慕,你便从里头选一样,了断了你那条命吧!” 沈弑呲牙:“那还真是可惜,将军看不到老朽一命归西的那一天了。” 第427章 解毒(2) 侍卫首领看着沈弑呲着一口大白牙的样子便心生嫌弃,当下便扭过头去,不欲再看,只管硬梆梆地道:“你这药方子要花多少时间熬药?” “不多,只要半个时辰即可。” “若是这半个时辰里头那夜慕公子发烧了怎么办?” “横竖半个时辰也烧不死人。” “可是很有可能会烧出个傻子来的!” “那便是他的命不好了,老朽只管出手救命,他的命被老朽救回来了,难道他变成傻子还能怪到老朽头上不成?就算是大祭司,也不能不讲理,这南诏,毕竟不是他的江山。” 沈弑这话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侍卫首领发现自己居然无言以对,当下心里头的怒火便更甚了,脸上的神情也更加阴沉了几分…… 沈弑看了不以为意的一笑,他的医术,可是慕白一手教出来的,虽说比不上慕白来得精深,但是还不至于对发烧这种小病束手无策。 他方才那些话,只不过是气侍卫首领的罢了。 至于沈弑为什么要气那侍卫首领……这还用得着解释么? 叶寒掳了顾宝儿到南诏,沈弑能看叶寒的属下顺眼那才奇怪了。 而且别看沈弑口头上不把慕白的伤势当成一回事,事实上,他比谁都要来得紧张。 毕竟那张床上躺着的人,不是别人,是慕白,他亲自养大的孩子,他唯一的徒儿和义子! 那么慕白此时的伤势又如何呢? 事实上,慕白的意识很清醒,他只不过是睁不开眼睛无法动弹罢了。 正因如此,在他听闻叶寒和侍卫首领说他身中的奇毒名为断情丝的时候,那叫一个气! 慕白是谁?沈家义子,沈家义子被沈家流传下来的奇毒给毒趴下了,这还不够丢人吗? 这简直丢死个人了! 慕白很羞愤,他觉得那个时候自己要是晚点儿检查首饰,就可以发现不对劲儿了,就可以更好的保护好顾宝儿了。 他就用不着舍身挡羽箭,从而落到被自己家的毒药毒趴下的尴尬境地! 但慕白的心里头除了羞愤,便没有其他情愫了吗? 自然是有的,他很惊讶,顾夜离居然真的会对顾宝儿出手。 按理来说,一个暗卫是绝对不会刺杀自己的主子的,除非,那个暗卫的主子另有其人! 那么顾夜离背后的主子又是谁呢? 慕白实在是不想怀疑顾影,但是顾夜离的举动太过反常,这让慕白没法子不怀疑。 至于除了愤怒之外的情绪嘛,那就是震惊了…… 沈弑化名沈无命来为自己解毒的事儿,慕白虽然没有目见,但是他可以听出来,那个在自己耳边轻声絮语的声音属于他的义父…… 慕白何等聪慧,他听了沈弑的那几句絮语,又听了沈弑和侍卫首领的对话,哪还有不明白的? 他的义父隐姓埋名潜入南诏后做的第一件事啊,不是别的,就是为他这个义子解毒! 一时之间,慕白心里头的情绪那叫一个复杂。 他觉着自己怠惰了,换了他前世还是轩辕慕的时候,他的戒心绝不会像现在这么低,这一世,他到底是习惯了安逸的日子,又久别了豪气冲天却又充满血腥杀戮的疆场啊。 慕白没有怀疑过沈弑能不能治好自己,他只是在考虑一件事,自己醒了之后要和自家义父说些什么…… 正因为慕白要考虑的事儿太多了,以至于他竟然忽略了自己身体的异状。 直到他被放入冰水桶中浸泡又被灌了一大碗苦药汁子后,他才算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方才莫名想喘息,莫名想寻求清凉的快感,脑海里莫名出现她的景象是怎么回事儿? 那症状,分明就是他还在军中为将之时部下告诉过他的那种药发作时的症状! 难道有人对不能动弹的他下了那种见不得人的药么? 慕白很气,他想骂人。 但是看在有冰水桶帮助他降温的份儿上,慕白总算是按捺住了自己想要呐喊出声的念头。 可是当第二碗可以苦死人的药汁被灌入他腹中的时候,慕白是真的压抑不住了,他忍不住用尽自己的力气大吼一声:“那个混蛋给我灌的黄连汁!” 在木桶旁边呆着的沈弑听闻慕白用没什么气力的声线开口说话后,阴笑三声道:“老朽灌得黄连汁,怎么了?若不是老朽的黄连汁,公子还不会醒转的这么快呢!” 慕白听闻沈弑如此阴阳怪气地回话后,心里顿时一咯噔,他知道,自己的义父,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老朽听闻公子十分机智勇敢,在宸小姐被歹人险些射杀之际舍身相救,想来,这一碗苦药汁子,公子也不会放在心上才是。” 慕白知道沈弑这是怪自己不拿什么物事儿把羽箭给挡回去,实在是太傻,但是,慕白觉得,就算被自己的义父如此阴阳怪气地说教,他也是不后悔的。 因为他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那份希望用性命守护着心上人的执念! 是以,慕白并没有像在东墨的时候一样和沈弑顶嘴,他是温和一笑:“大夫说得有理,医者父母心,在下若是因为良药苦口便对大夫心生怨念的话,这的确说不过去了。” 慕白少有乖乖听训的时候,沈弑一时惊奇,这怒气便也散去了七八分,便也换了温和的语气对慕白道:“公子明白便好,如此也不枉老朽这一番出手。” 慕白和沈弑明白他们这是在父子不便相认的情况下进行的一场对话,但是那姓罗的侍卫首领可是一点儿也不明白。他见到慕白苏醒后便只有一个念头,最靠谱的奶妈,哦,不,是大夫总算是保住了! 他们日后为大祭司办差的保障也算是有了! 这显然是个好消息,于是乎,侍卫首领一激动,便把那托盘里头的物事儿直接甩给了沈弑:“大祭司说了,你若是治好了夜慕公子,那么这盘子里的东西便归你处置了。” 然后,他便跑去向叶寒汇报了 再然后,婢女也被沈弑想法子支开了,沈家父子在隔墙无耳的情况下,来了一场深度交流对话。 第428章 寻求脱身 沈弑和慕白交谈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意,因为就算是叶寒,也不觉得他们两个人会是旧识,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他们在意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慕白是否被沈弑彻底治愈,这代表着慕白体内的毒素是否彻底排尽…… 就这么着,在叶寒不是很重视的前提下,沈弑和慕白成功交换了各自掌握的信息,并且试图寻求脱身之法,只是无论是沈弑还是慕白在谈论脱身的方法的时候,都没有提起那个少女,都没有提起太女殿下的暗卫顾夜离。 因为他们都知道,顾夜离,已经可以算是敌人了。 那么顾夜离此时又在做什么事儿呢? 她在潜逃,并且努力打探消息…… 那一支羽箭的确是顾夜离射出去的,她也的确是试图杀死叶宸(顾宝儿),但是她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因为她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守护东墨皇室,要不择手段地去抹除对东墨皇室不利的因素。 在顾夜离的内心深处,她是不想看到顾宝儿死去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顾夜离陪着顾宝儿也算是有一段时日了,她对顾宝儿也是有着情谊的,虽然她对于顾宝儿的情谊的重量还不能超过她对于东墨皇室的忠诚,但是她对于顾宝儿确实是有着情谊的。 因此,当她决定杀死顾宝儿的那一刻,她便下定了决心,如果顾宝儿死了,她便为顾宝儿殉葬。 她是太女殿下的暗卫,她不能将太女殿下带回故土,至少也要让太女殿下的黄泉路走得不是那么孤独。 可是顾夜离失手了,当顾夜离发现慕白舍身相救顾宝儿的那一刻,她的内心其实是松快的,真好,她出手了,对得起义父对她这么多年的教导,殿下也活下来了,成全了被她压在心底的那一份私心。 只是她每每想起那个和自己一同潜入南诏的大夫的时候,都会感到愧疚。 她射出的那一支羽箭上抹了毒,除非是沈家传人亲至,不然慕白是逃不脱死亡结局的。 可这是在南诏啊,哪会有沈家传人会为了救人而冒险潜入南诏呢? 顾夜离是不信会有这样的人的,因此当沈弑揭下皇榜的那一刻,她藏身在人群之中,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若是随随便便一个大夫就能解了断情丝的毒的话,那么断情丝也不会成为沈家世代相传的秘药了! 正因如此,当她听闻大祭司府上的贵人身中的奇毒被解了的时候,那叫一个懵逼! 什么时候沈家世代相传的奇毒随随便便一个游方郎中就能化解了?这莫不是在逗我吧!当时顾夜离就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心说她这么些天提心吊胆进退两难都是为了什么啊…… “大叔,你莫不是在逗我吧?什么时候奇毒这种东西随随便便一个郎中就能解开了?这样的毒,也能被称做是奇毒么?” 卖肉的摊主听了顾夜离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小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还不兴高手在民间啦?人家神医就是不喜欢在宫廷里头为那些个达官贵人卖命,你还不让了是吧?” 顾夜离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大祭司府上的贵人中的毒被解开的太快了些。” “怎的,还不兴人家对奇毒如数家珍了?小孩子家家的,就是不晓事儿,要知道有些神医就是只乐意解奇毒。” 如数家珍?卖肉大叔口中说出的这四个字顿时让顾夜离猛地打了个寒颤,是了,除了沈家的人,不可能有人会如此轻易便将断情丝化解! 难道沈家除了沈相爷还有别的人活在这个世上么?如果有的话,为什么他这么多年都不回东墨…… 还是说,那个游方郎中不是别人,正是沈家唯一的血脉,沈弑沈相爷? 顾夜离忍不住开始阴谋论了,暗自打定主意,一定要想法子潜入叶寒的别院,和那游方郎中打个照面。 若那人是丞相,她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帮着丞相助太女重回东墨! 她已然为皇室安稳尽忠过一次了,这一次,她想顺着自己的心意行事! 若那人不是沈家也不是沈氏血脉,她定然会拼尽全力将那个郎中诛杀! 因为那人不死,便意味着叶寒手下又添一员大将,这对东墨而言,不是好事儿。 就在顾夜离伺机再次潜入叶寒别院的期间,顾宝儿总算是从叶寒那儿得到了去慕白那儿探病的许可。 打从顾宝儿迈入慕白的屋子那一刻起,慕白便如有所感,他下意识抬起头,笑问道:“宸小姐来寻我何时?” “怎的,要是没事儿我就不能来寻阿慕叙话了么?怎么说阿慕你也救了我一命,我们亲近一些,就算是大祭司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阿慕你还顾虑什么呢?” 她叫他阿慕,叫叶寒大祭司呢…… 顾宝儿话音刚落,慕白便忍不住笑道:“宸小姐说得是,若是宸小姐要来找在下叙话,夜慕自当奉陪。 不过如今在下可得尊称宸小姐一声殿下了。毕竟宸小姐怎么说都是要成为一代女帝的人。” “呵,若不是这一遭被人行刺,我也不会因祸得福。而我这因祸得福,还多亏了阿慕你舍身相助呢,所以我今儿个是特意上门道谢来了。 至于这些瓜果也算是我送你的一点儿心意,值不了几个银子,你且安心收下便是。”顾宝儿话音刚落,便有婢女端了托盘呈上来了一些水灵灵的瓜果。 “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顾宝儿见慕白笑着收下自己带人挑选的时鲜瓜果,心中也是一片纯然喜悦,便想法子支开了自己身边的这几个婢女,寻思着和慕白好好说些话。 婢女哪敢和这位大祭司的心头肉抬杠啊?自然乖乖退下了,这便为慕白和顾宝儿商议如何脱困提供了便利。 慕白和顾宝儿絮叨了一些如何脱困的话之后,忍不住笑着对顾宝儿道:“殿下,你如今可算是想起以前那些事儿了,我可要说些难听的话了,以前看着你在我面前用甜甜蜜蜜的语气叫叶寒阿寒,我就觉得心底不是滋味儿!” 第429章 斩马 慕白这话一出口,顾宝儿顿时惊了,她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慕白:“你这是吃醋了?” 慕白毫不避讳顾宝儿的眼神,十分坦荡的点点头道:“不错,我吃醋了。虽然我知道那是因为殿下忘却前尘往事的缘故,可我还是忍不住的吃醋了。” 慕白都这么说了,顾宝儿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选择宠着他! 当下她便娇嗔道:“既然你知道那就别说了,我实在是臊得慌!” 话音刚落,顾宝儿又叹了口气道:“还有,叶寒他也是个可怜人……他虽然性情暴戾,又狐疑得很也骗了我很多事情,但是他对我除了好还是好。 现在想想我们要想法子从他这儿离开,我心底还真有些不舒服。我能感觉到他这些时日是当真将我当成女儿在宠的,也能感觉到他说要让我成为南诏女帝并不是说说而已…… 虽然这也有我母亲是当年的南诏储君的缘故,但是我知道的,我的这个舅舅啊,他说要让我做女帝是因为他希望能够护着我,让南诏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无法欺辱与我,那么他心底就是这么想的。” 慕白听了顾宝儿这番话也叹了口气:“当年的种种,到底是谁对谁错,我们无权置喙,但是我知道,大祭司将你强掳到南诏来,这事儿做得过分了,你毕竟是我们东墨的储君……”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舅舅,他怨着我的父亲啊……当年南诏内乱,国势积弱,他自责自己不够强,不能安定好南诏的民心,以至于他最在意的姐姐被逼离开故土…… 可他除了自责,更怨恨我的父亲,以倾国之力强逼南诏用我的母亲来换取安定。 阿慕,你怕是不知道吧……若是当年,我父亲他没有发兵南诏,我的母亲是要和叶寒成婚的,换句话也就是说,如果当年没有顾迟,我的父亲便会是叶寒。” 顾宝儿说到这儿眉头不由蹙紧,说真的,她是很希望能够劝说自己的舅舅放下当年的怨恨的,但是通过和叶寒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可以断定一件事,叶寒若是要放下对东墨帝尊顾迟的怨恨,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叶寒,他就是一个无比执拗的人。 要知道就算是他的父母,触犯了他的底线,他尚且可以毫不留情地夺取他们手中的权势,将他们软禁,而顾迟让他认识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他能不怨恨顾迟的话,那么一定是他快死了想着见一见自己的姐姐才会软化对顾迟的态度。 慕白明白了顾宝儿的意思之后,也无奈了。 叫他说,当今四国那都叫什么事儿啊?站在南诏权势巅峰的大祭司叶寒一心想叫东墨储君做南诏女帝,然后北狄的储君一心痴恋东墨太傅,偏偏东墨太傅又和孔昭有着一些情愫,然后有争夺西戎大汗资格的两个人,一个是忘机,一个是熏衣,都和顾宝儿有着联系…… 这该怪谁?难道要怪他心上人太优秀,就有着吸引人才的天赋么? 这边厢,南诏大祭司别院里头,慕白和顾宝儿两人相对无言唯有靠对弈排解心中的怅惘之情,那边厢,东墨和西戎的将士们正打得不可开交。 西戎带兵的将军不是旁人,正是墨沉舟,至于东墨带兵的将军也不是别人,正是定国公。 定国公和墨沉舟那可是老对手了,这回碰上了,两人也是打出了火气。 他们你一枪我一枪来回冲锋缠的死紧,麾下的将士也没闲着,兀自缠斗不休。 但是很快墨沉舟就发现西戎的将士伤亡远大于东墨将士伤亡,当下他便觉着有些不对劲儿,有心鸣金收兵,结果定国公却不肯了:“墨沉舟,你个孬种,你除了躲你还会做什么?” 墨沉舟不欲搭理定国公,两腿一夹马腹,拨转马头便打算和定国公拉开距离。 孰料定国公驱马将两人距离拉近,一挥红缨枪便向他刺来,墨沉舟只得回手招架:“老爷子,你莫不是疯了,秋收之战还长着呢,你莫不是觉得你们有本事将秋收之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结束? 别开玩笑了,我看你手下的将士也快没力气了,你与其和我死犟,倒不如给我行个方便,免得你手下这些能征善战的儿郎,全都在今天葬身沙场。” 定国公看了看周边的地势,恶狠狠地呸了一声后,笑了:“直娘贼,你还真当老子怕你不成?我轩辕永可不是吓大的!照老子说,你们今天一个个都是有命来没命回!” 墨沉舟冷哼一声,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手下带着将士们转变阵形。 定国公看了什么都没说,只在西戎将士变阵完成之后冷冷一笑,策马远去。 定国公这一走,跟着他老人家的将士们反应可就大了,一个个地也都策马远离了西戎将士,走之前还不忘从怀里头掏出一柄锋利弯刀来扣在红缨枪之上,往自己身后追兵的坐骑的腿脚上狠狠斩落! 西戎将士们见东墨将士把那怪模怪样的带刀的红缨枪往自己这边挥的时候还不怎么在意,但是,他们很快就明白了,什么叫做绝望! 东墨将士红缨枪的那一柄弯刀,根本就不是用来砍人的,那是用来斩断马腿的啊! 西戎骑兵骁勇在何处? 骁勇就骁勇在一个骑兵有了坐骑,战力简直翻倍! 因此,当西戎的骑兵们的坐骑失控之后,那场面十分惨烈…… 而一手酿就了一起踩踏事件的定国公看了则是喜笑颜开:“宝丫头留下来的图纸果真有用!” 守在定国公身边的墨轩看着西戎将士一个个人仰马翻的样子,眸子里头划过一丝不忍:“老爷子,给他们个痛快死法吧,叫马蹄践踏而死,也实在是太惨了。” 定国公没有错过墨轩眼底的那一丝不忍,他叹了口气道:“罢罢罢,看在你的份儿上,我就给他们一个痛快的死法,来人,带投石机!” 投石机从何而来?答曰:墨轩根据顾宝儿留下来的图纸找了边界当地的工匠设计出来的!斩马刀,亦是如此! 投石机的威力,那也不用多言,一时之间,只见卵石纷纷,乱作一团的骑兵们叫天降巨石砸做了肉酱。 墨沉舟看得目呲尽裂:“轩辕永,你做局坑我!” 定国公呲牙:“我坑你什么了?兵不厌诈的道理你还要我教?” 第430章 警告 “好,轩辕永,你做得可当真好啊,你明明早可以拿出斩马刀与投石机,逆转东墨与西戎之间的局势,可你却不,你宁愿年年岁岁兴起一场秋收之战也不想将这等杀器拿出来现于人前。 你倒是告诉我,你宁愿看着你精心操练出来的将士阵亡疆场,又是为了些什么?哦,是了,明年你们东墨太女便要成年,到时候她要上朝听政了,你这是打算通过一场大捷来宣告她背后靠山的强势!” 墨沉舟看着定国公的笑颜,几欲呕出一口血来,他精心操练的骑兵,居然被这么几柄红缨枪改装的斩马刀给废了! 定国公笑眯了眼,不甚在意地道:“墨沉舟,你别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轩辕永可做不出那等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下儿郎去送死的事儿! 你要问我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斩马刀和投石机,那我就告诉你好了,这投石机也好,斩马刀也罢,都是我们东墨太女殿下想出来的物事儿,至于威力如何,如今你应该深有体会了。” 墨沉舟咬了牙:“你少蒙人了,我宁愿相信斩马刀和投石机是沈弑翻阅上前机关术古籍自己设计出来的,也不会相信这样的战场杀器会是你们东墨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太女设计出来的! 轩辕永,就算你想让你们轩辕家的姑奶奶在军中树立威信,你也得找个靠谱点的理由吧?” 他开口就是讽刺的语气,定国公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头了,他就算性子豪迈了点,但这不代表他是胸无城府的人啊!墨沉舟居然在他面前用离间计?这是在逗他么? 定国公老爷子当时就不买账了,他恶狠狠地呸了一声:“你爱信不信,老子就知道你小子是个滑头鬼,离间计都用到老子面前来了!每年带着骑兵来我们东墨抢粮,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一年消停过! 这也就罢了,毕竟你们西戎的土地太贫瘠,不抢不争就要死人,可是墨沉舟,你抢粮还要屠城,你就不觉得亏心么? 当年就算是有西戎战神之称的白秋芫尚且不会做屠城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你凭什么带着白秋芫的部下做这种亏心事儿?” 墨沉舟无言,他到底是沾了白秋芫的光才坐上了西戎大元帅的位置…… 一阵乱石雨后,西戎存活的将士寥寥无几,东墨将士却几乎全数存活,这差距,也不用定国公老爷子再说什么了,墨沉舟当即脸色就变了:“风水轮流转……老爷子,但愿你们东墨能够守得住疆土!不然,你怕是要死无全尸!” 定国公挥了挥手,一队骑兵追出,马蹄哒哒如雷鸣,直瞧得墨沉舟心颤。 “我老头子不知道什么叫风水轮流转,我只知道,你们西戎若是再敢兴起战火,来十万怎么说也要死个九万八!” 他眼看着手下的骑兵挥剑收割西戎残兵的性命,眼神无悲无喜,只顾回眸看向墨轩:“你,后悔么?” “虽有恨,不言悔。” 墨轩的回答让定国公乐开了,不悔就好啊…… 他这个孙子好歹在西戎土地上长了那么多年,若是他对西戎人心慈手软的话,他可要为难了呢,还好墨轩是个明白事理的,知道所谓的太平都是靠枪杆子打出来的。 这一天,墨沉舟带来的八千兵士,只余了两三百人回去,是以当夜,他看见带着粮草满载而归的轩辕青衫,眼神特别不对劲儿:“你们带回粮草,战死了多少将士?” “五十。” 墨沉舟的脸色顿时阴沉的不行,他带了八千就只剩了三百残兵回来,可谓是大败而归,而轩辕青衫和白宁只带了五百轻骑,只战损了十分之一的将士便能满载而归,这说明了什么? 这事儿要是让西戎将士们知道了,他也用不着做西戎元帅了,直接下台自己抹脖子就是! “你们是怎么避过投石机的?” “我让城里头的裁缝做了些东墨人的粗布长袍,让他们步行进了东墨城,然后买粮食……” “你说买粮食?墨轩,你是在逗我么?你明明带着人成功潜入了敌方阵营,你为什么不烧了粮仓,毁了那座城也毁了投石机!你可知道那投石机害死了我们西戎多少将士?” 墨轩神色淡漠:“呵,只要成功带回粮草来不就是了么?元帅你管我是怎么完成的任务?大败而归的你,根本没有说教我的资格!至于所谓的买粮食,也不过是用委婉一点的手段掠夺东墨人的口粮罢了。 难不成元帅你愚蠢到了觉得我会自己掏腰包买粮食的地步吗?如果你是这么以为的,那我也无话可说。看在我们这些年的情分上,我提醒你一句,元帅你与其担心我心慈手软,倒不如担心你忠心耿耿的手下会挥动弯刀斩下你的头颅!” 墨沉舟看着轩辕青衫冷淡的神色,忍不住咬了牙:“我还用不着你担心,别忘了,你只是我手下的一把刀!” “可你这个大元帅也不过是西戎王室的刀罢了,而且还是会噬主的凶刀!大家伙儿都是刀,我凭什么要让着你?” 话音刚落,少年转身离去。 “你要去哪儿?” “自然是去见可以毁了你这把刀的人,墨沉舟,就算我是你磨砺出来的如月弯刀,你也没有那个掌握我的资格!” 墨沉舟目送轩辕青衫离去,眼神狠戾。 这小子不愧是桔荧惑的儿子,天生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一转眼就忘了这么多年是谁养着他,心心念念的事儿都是谋权夺位! 事实上,轩辕青衫和白宁可以平安归来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轩辕青衫本就是东墨人,他懂得轩辕家将士的暗号,有他盯着,西戎将士想死几个都难。 之所以还死了五十个,纯粹是因为那五十个西戎将士压根就不想用轩辕青衫从城中富户那儿借来的银子去买粮食罢了! 而且轩辕青衫和白宁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协商好了自己要做的事儿,白宁负责粮食的分发调运,而轩辕青衫则负责隐匿西戎将士们的真实身份和向墨沉舟汇报。 第431章 我,只是想吃瓜 白宁带领着几个百夫长将带回来的粮食分发完毕之后,向轩辕青衫使了个眼神,示意借一步说话。 轩辕青衫点了点头,便跟着白宁到了一处没什么人的偏僻地方。 白宁看周围没人了,看着轩辕青衫的神情顿时一变:“墨沉舟是否对我们起疑了,接下来他打算怎么办?” “他是对我们起了疑心,毕竟他今天率了八千将士出战,只带了三百左右回来,而我们先锋军五百轻骑却去东墨境内走了个来回,而且还带着粮草回来了,殿下,换做你是墨沉舟,你是否会起疑?” “自然是要起疑的,毕竟墨沉舟并不是胸无韬略之人,他是懂得兵法的,不然他不会在皇姑死后坐上西戎大元帅的位置!只可惜,我皇姑当年的部下,这些年都死得差不多了。” “不过那位到底是西戎战神,就算是墨沉舟亲自提拔起来的将士,多半也将她看得比墨沉舟要重。这意味着什么,殿下你可明白?” “若是我皇姑是由墨沉舟一手逼死的话,那么墨沉舟注定死无全尸!” “是了,殿下,你没见过那三百将士是以不知,我却是见过的,那三百将士,全都是当年战神的死忠! 我从他们口中得知,今儿个当着两军阵前,墨沉舟叫东墨定国公给说教了一顿,就说墨沉舟丧尽天良,带着西戎战神留下来的部下做尽了亏心事儿……而墨沉舟,他哑口无言。 我估摸着,今儿个晚上,我们军营里怕是要产生营啸。” 白宁瞥了轩辕青衫一眼,眼底满是无奈:“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出手阻拦,若是今儿个晚上的营啸尚且不能逼迫墨沉舟权势旁落,那么白天里的那几千西戎将士便算是白死了…… 虽然在我们的计划里头,他们本就是要死的人。我们西戎东墨不死些人,这天下是太平不下来的,这一点,我清楚。” 轩辕青衫垂眸,低声笑了出来。 他们的计划是什么呢? 那就是四国归一,皇帝轮流做! 只是这个计划,太过荒谬,荒谬到只有他们几人愿意相信,甚至不敢告知他人。 而这个计划的第一步,便是西戎与东墨和解。 这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西戎东墨算不上是世代血仇,但是东墨将士对西戎是有怨的,他们不明白西戎人怎么有理由去抢夺他们境内百姓花了一年时间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 而且他们是年年岁岁入侵东墨,宁愿战死在疆场上也要从东墨抢粮草回去! 这叫东墨将士们很不明白,西戎又不是没有土地,怎的这些个狼崽子非要出来抢食呢? 西戎将士对东墨也是恨着的,他们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份活下去的希望罢了,可是东墨人却不给,他们坐拥鱼米之乡,粮食吃不完宁愿拿来酿酒也不愿送给他们西戎人! 在白秋芫还是西戎大元帅的时候,西戎将士们对于东墨的怨恨尚且没有现在这么强,但是自打墨沉舟上位之后,西戎将士入侵东墨,那是能屠城就绝对不会只杀人! 这样的东墨与西戎要想和解,便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让将士内的好战分子死个七七八八之后两个国家通过何谈商定联姻事宜再互通物资有无! 这一点,白宁知晓,轩辕青衫也知晓,当下他们便同时低笑出声,笑被他们布的这场局害死的将士死得惨烈又糊涂,也笑西戎和东墨可悲的恩怨。 西戎疆场,两个来自不同国度的少年相视而笑,而北狄国都亲王府之内,一个少女正与一位上了年纪的美妇人对峙。 “娘亲,你不用说了,我与亓尘,是不可能的。”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可能?还是说,你在东墨有了心上人?呵,我告诉你,东墨的男子可都靠不住得很,为了年纪轻轻的小妖精就能不顾自己的发妻,你要是喜欢上了东墨男子,那么我只能告诉你死了这条心!” 心上人么?亓念念无奈一笑:“女儿的确是有了心上人,可是那人不是东墨男子。” 美妇人闻言拧了眉:“那那人是谁?” “东墨储君!” “你……你……糊涂啊!”宁安郡主亓鸢差点呕出一口老血:“东墨储君可是个女子!” “我知道的。” “那你可知你们之间的情感不容于世?她也是女子,你也是女子,你们若是执手一世,定要被世人所耻笑!” “娘亲,你是知道女儿的,我从来就不是在意虚名的人。还有,我与宝丫头行得正坐得直,为何就不容于世了?我只说了她是我的心上人,可没说是哪种心上人。 我是真心将她当作我的徒儿,也当作我的姊妹的,真是因此,我没办法看她身陷险境而毫不作为!” “你想做什么?” “我要去找皇伯父,央他借我几个使节,与我同去南诏。” 宁安郡主脸色一沉:“你疯了?你可别忘了你是北狄皇室之人,而不是东墨人!” “呵,娘亲,事到如今你还要瞒着我么?我是东墨轩辕氏的女儿,我该姓轩辕,而非亓!” “住嘴!你是我的女儿,和轩辕永那个老混蛋没有半点关系!” “不错,我是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从小到大,我都是娘亲你一手教养大的,那个男人没有尽到过半点身为父亲的责任,可是娘亲,他到底是我的爹,我体内到底也有着轩辕家的血……” “可是你还是……” “因为宝丫头她对我来说不一样!那个小丫头名为我的徒儿,但我其实是将她当作妹妹的,我们相处这些年,到底有着情分,如果今日身陷在南诏的是轩辕家的别人,我绝不会去央求皇伯父…… 更何况,我是她的表姨啊!” “罢了,罢了,你这妮子,到底是随了那个老混蛋……我也不拦你,你若是能劝动你皇伯父,你尽管带人去南诏走一趟,毕竟这对于东墨和北狄也是双赢的事儿。” 亓念念笑着应了。 与此同时,南诏境内的顾宝儿手上捧着的瓜咕咚一声掉了地,她顿时内心一阵怨念:哪个混蛋又叨叨姑奶奶了,我只想吃瓜啊,你们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 第432章 东墨商队 东墨和西戎日前的一战,西戎将士战损远大于东墨将士,一时之间,已然不敢发起大规模进攻,定国公他们守城的压力大减之后,打算派遣一些手下潜入南诏的时候,却叫趁夜色来访的轩辕青衫劝住了。 “阿九,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那妹子现在还在南诏境内呢,你不叫我们派人潜入南诏,她回来的时候岂不难办?” “老爷子,你是糊涂了么? 既然沈叔叔已然潜入南诏,他便有足够的把握带着妹妹平安归来,若是你们派了手下潜入东墨,反而不美。 再说,慕白他也去了南诏,他们父子两人齐心协力,足以抵得过我们一群手下了。” “罢了,罢了,既然你这么觉得,那么我便不派人去南诏了,只是若是宝丫头他们到了南诏边境,我们说什么也是要派些人过去带她回来的。” “这是自然。” 就在轩辕青衫找过定国公老爷子后两天,来自东墨京都的大型商队到了边疆。 带队的镖头不是别人,正是靖远侯。 定国公老爷子手下的将士也是熟悉靖远侯的,看他到了边疆,顿时惊呆了,忙将这个消息传给了定国公。 定国公得了消息便和墨轩以及孔昭一道来看靖远侯了,当他们发现商队里头那两个俏生生的少女的时候,脸色已然黑的不行!得得得,苏易之靖远侯外加潘珏全都来了! 老爷子看着靖远侯呲牙:“你小子怎的来了?” “我私心想着我们商队是要打边疆路过前去南诏的,若是不来拜见一下老爷子那实在是说不过去,所以我来了。” 定国公老爷子看着那一百多个身形见状的镖师狠狠呸了一声:“就你这也叫商队?” “我们此行是要去南诏采购时鲜瓜果的,自然算是商队。” “你觉得叶寒会信?” “南诏大祭司信不信不关我们的事儿,只要南诏的百姓愿意信就够了,再说,南诏大祭司也不会接见一个商队啊。” 定国公扯了扯唇角,神色一寒:“你小子这是知道了?” “知道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那你小子也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吧?” “自然知晓。”靖远侯笑得坦然:“此去南诏,山水迢迢,待我们从南诏归来之时,怕是已然入了冬。到时候,老爷子可会留下接应我们回京?” “我自然是要留下的,南诏运来的时鲜瓜果,可是馋人的很呢。” “如此便好。” 这支来自东墨京都的商队只在东墨边境停留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进入了南诏,只是与来世不同的是,同商队随行的镖师替换了不少人,新来的人与之前的镖师相比体格健硕了不少,眼神更是充满了煞气。 而商队进入南诏皇都那一日,更是赶上了一个好时候,南诏大祭司表示要立皇室女子叶宸为南诏储君,特此张贴皇榜诏告天下,皇都内向贫苦百姓免费派粮三月。 那一刻,苏易之也好,潘珏和靖远侯也罢,都懵了。 那皇榜上描绘的女子面容,不是东墨的太女殿下顾宝儿又是谁? “双生子?”潘珏疑惑脸看向苏易之。 “别逗了……怎么可能会是双生子!”苏易之断然否定,脸色惨白:“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找个地方细说。” 靖远侯点了点头,让手下会说南诏土话的将士去打探了南诏皇都哪有宅子出售的消息后,便带着一百多号人和几十辆马车径直奔向新宅子。 靖远侯和潘珏他们到了宅子里头之后,第一时间便找了一个隔音极好的主卧议事。 “皇榜上那人,定然是太女殿下不会有假……可她怎的就成了南诏储君?”靖远侯眼神狐疑。 “南诏大祭司总不可能把我们东墨的太女殿下抢过去做南诏女帝啊!这南诏储君定然是殿下的双生姊妹,可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潘珏一脸疑惑。 “不……南诏的储君便是我们的太女殿下,至于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恐怕我们只有找到沈相爷才能明白其中原因了,至于怎么和沈相爷接头,这又是个麻烦事儿。”苏易之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我们要找相爷的确是麻烦事儿,可是让相爷来找我们却容易得很。 阿珏,你莫不是忘了,我们此行可是带着商队来和南诏子民互通物资有无的,我们东墨商队在南诏贩卖东墨特产,这消息就算我们不想流传到相爷耳朵里怕也是不行了。” 潘珏秒懂:物以稀为贵,眼下这个时节少有东墨商队会到南诏行商,是以唯一来南诏行商的商队便格外引人注目,就如靖远侯所言,他们想隐匿自己的行踪也是件麻烦事儿。 若是如此的话,相爷要找他们交换消息,连理由都不用想了,直说他是来买东墨特产的人就好。 几人相视一笑,脸上都浮现出了狡黠的神情。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要想让东墨商队的消息传到大祭司府上,不使些银子在南诏民众间营造良好的口碑怕是行不通了。 不过他们可是商队啊,商人缺什么都不会缺了银子。 于是乎,短短几天之内,就算是在大祭司府上足不出户的太女殿下也从自己身边的丫鬟口中得知有一支东墨商队前来南诏大肆收购南诏时鲜瓜果的消息了。 那一瞬,顾宝儿喜笑颜开,她就知道,就算顾夜离为了皇室安稳的理由会背叛她,她身在东墨的亲人也依然不会抛弃她! 婢女不解地望了顾宝儿一眼:“殿下,你笑什么呢?” “本宫笑东墨物资贫瘠,想吃瓜果也只能千里迢迢地跑到我们南诏花银子买回去。” 顾宝儿怎么可能会告诉婢女自己为何发笑,自然是随便找个借口便搪塞了过去,孰料她的这个借口没多少功夫便传入了叶寒的耳朵,然后南诏大祭司脸色便极不好看。 为什么,他的丫头就算失去了记忆在听到东墨这两个字也会笑得那般愉悦?她明明就该是南诏的女儿,她不该对东墨有那么强烈的归属感! 第433章 不配 叶寒不开心了,那么南诏的文武官员也别想开心了,一时之间,南诏朝廷人仰马翻。 礼部侍郎看着立储大典的安排被完全否决要求重来的奏折的时候,整张脸都青了:“大祭司,要知道立储大典按例都是这么安排的,要是再隆重点儿,那就过了!” 叶寒冷笑:“你是大祭司还是我是大祭司?本座既然说了,那你照做便是。” 礼部侍郎默默瞥了户部侍郎一眼,户部侍郎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可是大祭司,如此一来,这立储大典的花费可就要超支许多了,到时候国库里头的银子……” “你是要告诉我国库里头没有银子了么?那么你这个户部侍郎是干什么吃的!”叶寒眼神狠戾:“本座叫你赚银子了么?你连给本座看好银子都做不好,你说本座该拿你怎么办?” 户部侍郎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国库……银子怕是不够立储大典花销啊,大祭司!就算微臣被大祭司碎尸万段,微臣也要告诉大祭司这件事,国库的银子,远没有大祭司眼里那么多!” 叶寒勾唇:“呵,那你倒是告诉本座,国库里头的银子都哪儿去了?” “被……被官员们和皇室成员们借走了!” 户部侍郎回话回得结结巴巴,文武官员听得汗如雨下。 叶寒听了则是脸上笑意更浓:“那你便叫借了国库银子的人将银子还来……” “可各位郡主王爷都说府上揭不开锅了,不但不还银子,还一直接着借!” “那就是说,他们不还银子你还是借给他们了?” “是……他们毕竟是皇室成员……” 户部侍郎快哭出来了,但是他还是必须努力回话,他知道,要是自己保持沉默的话,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他们为国库赚银子了么?你就把国库银子借给他们,还一借再借,你是不是傻!”叶寒被户部侍郎气乐了:“从今儿个开始你就不用上朝了,本座要你何用!” 户部侍郎应了一声后叹道:“微臣谢大祭司,可是就算大祭司你换个人来做户部侍郎,国库里还是没有银子啊。” 叶寒轻嗤:“这就用不着你担心了,你只需要知道,贪了国库银子却不吐出来的人,下场就很难看便是。 本座别的本事没有,这讨债的本事还是十分精通的。” 叶寒这话一出口,文武官员都打了几个寒颤,他们可没有皇室成员有血脉作为底气,对这位喜怒无常的大祭司,他们可谓是怕到了骨子里! 当下便有个从四品官员抢着回话道:“呀,瞧我这个脑子,都忘了日前向国库借了纹银百两的事儿,户部侍郎大人你怎的不早点提醒下官一下,若是大人你说了,下官定然会将银子还上的!” 叶寒闻言笑道:“你倒是个识趣儿的,既然如此,本座便免了你的利息。 至于其余人,只要是从本座国库里头借走了银子的人,一律加上三成利息将银子送回国库,若是你们还不上银子,那便准备好一个理由说服本座。 若是你们的理由不能说服本座,你们应该知道自己的下场。” 工部侍郎闻言轻声问道:“那要是有人还得了本金还不上利息怎么办?还请大祭司示下。” 叶寒不屑地瞥了工部侍郎一眼:“这也要让本座教你们么?若是有那等拿不出利息的人,便让他们拿家产来抵吧!” 话音刚落,叶寒拂袖而去,徒留满殿不知所措的官员。 最后还是兵部侍郎率先回过神来:“行了行了,咱们都散了吧,有借了国库银子的赶紧把银子还回去,没借银子的也别在这儿干杵着了。” 于是,文武官员一时散尽…… 叶寒将怒气发泄在文武官员身上之后,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甚至有心思和身边的侍卫首领调笑了。 “罗将军,你说本座到底要不要带宸儿去那东墨商队看一看?横竖这南诏的江山,本座日后是要交于宸儿的,让她明白东墨与我们南诏的恩仇也是好事儿。” 罗将军无言,只默默用眼神表达:大祭司,您老开心呢就好…… 叶寒今儿个极是开心,便打算带着顾宝儿出去转一圈。 顾宝儿笑着应了,要知道她若是不熟悉皇城一条条街巷是如何分布的话,她是定然无法脱坑的。 于是,太女殿下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自己的小伙伴跟着舅舅大人去逛街了。 沈弑和慕白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面面相觑。 沈弑看向慕白:“你安排的?” 慕白微笑点头:“算算日子,南诏的确该迎来东墨的商队了,只是这到底是不是最后一次通商,还得看事后大祭司会怎么想了。” “他不会禁止南诏和东墨的私下接触,至于为什么,你也知道?” “我还真的是不好奇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慕白笑着回答,宛如偷了腥的小猫。 顾宝儿看着走在自己身前的叶寒,手指越攒越紧,随着时间推移,她已经不想离开他了。 因为她有一堆亲人,可是她那固执地痴守着过去的舅舅,却只在意她一个人啊。 这样的叶寒,叫一向重情的顾宝儿实在无法放心离去。 就在顾宝儿挣扎的那一刻,她看见了潘珏。 潘珏这会儿正言笑晏晏地求得靖远侯谅解,她之所以这么放下身份都是为了商队着想。 靖远侯则表示不信。 潘珏看见顾宝儿的那一刻,神色如常,但叶寒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对滋味儿。 按理来说,一个店家看到当朝储君,必须和她拉近乎才对。 “你们到南诏到底所为何事?” “购买瓜果。” 叶寒表示拒绝相信。 但是他也知道,不会有更好的理由了。 “本座不管你们为何而来,本座只告诉你一件事,储君是你们配不上的人。” 话音刚落,叶寒便转身离去。 顾宝儿和潘珏对了个眼神,便也跟了上去。 叶寒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你们跟上来做什么?” 潘珏无比淡定:“公子的身边人拿了我们的东墨特产,若是公子不付银子,我们自然是要跟着的。” 第434章 匪夷所思 叶寒瞥了顾宝儿一眼:“宸儿,你拿了他们什么东西了?” “我也没拿什么啊,就是看这镯子怪精致的,想着买一个回去,哪曾想我还没开口呢,阿寒你便要走了。”顾宝儿看着叶寒,眼神无辜。 “不过是个镯子也值得你们跟到储君府上去讨债?南诏开国这么多年,可还没有出过赖账的储君。” “呵,大祭司家大业大,自然不将这么个镯子放在眼里,可是我们不过是小本经营的商人罢了,若是不跟着去殿下府上讨银子,这心里可还当真放心不下呢。”苏易之看着叶寒,眼神坦荡,她怎么说也是经常面圣的人,若是被南诏大祭司的一个眼神就吓住,那也太跌份儿了,不是么? “阁下来自东墨,都到南诏行商来了,也能算得上是小本经营么?” “大祭司若是非要这么认为,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 苏易之言笑晏晏,叶寒看了却拧了眉。 在南诏,还没有人敢这么同他说话呢,结果这个来自东墨的商人却敢无视他的威压,这也实在是太反常了! “阿寒,你怎么发呆了?要是你没带银子的话,我们大可以带着他们回府嘛。”顾宝儿笑着招呼了一下叶寒,眼神狡黠,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叶寒回过神来,脸上笑容浅浅:“是啊,我忘记带银子了呢,恐怕还真要劳烦几位跟着我和宸儿回府上去取银子了。” 顾宝儿表示不信,叶寒分明刚才还从怀里头掏银子给她买糖葫芦呢,怎么可能会没带银子? 不过她也乐得配合叶寒,因为她与潘珏还有苏易之都是许久未见了,如果她们两人跟着她回了府,对她们交换消息也是种便利。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还请两位小姐跟着我还有阿寒回府了。” “乐意之至。”苏易之和潘珏交换眼神,笑意狡黠。 靖远侯则表示他还要留下来看点,就不跟着出去了。 叶寒冷哼一声,在心里为这几个无视他大祭司威严的东墨人打上了一个为了银子可以死皮赖脸不要命的标签。说句实话,要是卖这个镯子的换了南诏人,他们根本就不会和他提银子! 等回了叶寒的别院,叶寒让府上的账房拿了银子给潘珏和苏易之,就要让姓罗的侍卫首领逐客,可他没料到顾宝儿表示和苏易之还有潘珏一见如故,要留她们在自己的院子里头叙话。 因此,当他得了侍卫首领的回报之后很是憋屈,心里那叫一个郁闷:该死的一见如故,明明他的小丫头已经忘记了一切,她为什么还会与东墨人一见如故? 还是说,这几个不害怕他威压的东墨人来历不凡? 叶寒陷入了沉思,而此时,顾宝儿支开了院内的婢女,看着苏易之和潘珏那叫一个泪眼汪汪:“你们可算是来了,你们知道我在南诏呆着多么憋屈么?我好端端地在边境带着,一觉睡醒就叫人给掳到南诏来了。 这还不算完,我睡醒之后叶寒那个混蛋就叫我死了回东墨的心思,他说我是南诏皇室女子,生来就是要成为南诏女帝的。 你们知道当时我有多么震惊么?我当然表示不信!结果,他一句话就说出了我身上的胎记。” 潘珏神色一变:“他怎么会知道?难不成你当真是……” 来自大天朝的潘姑娘表示,要是顾宝儿当真是南诏皇室的女子,她做储君似乎也不是不可理解,毕竟南诏历代执政者基本都是女帝。 顾宝儿断然摇头:“我自然不是!可是我的娘亲却是当年的南诏储君,所以说我是南诏皇室女子,也算不得错。 至于这一点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们就别管了,你们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我在南诏边境的时候由于意外失去了记忆,然后便被叶寒改了个名字叶宸,然后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他一直对我灌输这些观念…… 我叶宸生来便是要执掌南诏江山的,这个南诏女帝,只能由我来做,别的人都没有资格。 他叶寒会不择手段将南诏江山完完整整的交到我手上,若是有人敢起反心,他一定会让那些人死得很难看。 除此之外,他反复对我强调,我们是要携手一生相约白头的人……” “可是他不是你舅舅么?”潘珏傻了。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哪怕我明知道叶寒不会害我性命还打算把南诏江山交给我,我也想着赶紧脱身! 我实在是没兴趣和自己的舅舅成亲啊,哪怕好处是一个国家的江山!” 苏易之脸色一变:“宝丫头,你此话当真?可是我看他看你的眼神,除了宠溺在意之外,并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意。” “我这些天也能感觉到叶寒对我没有那种情意,可是易之,你不知道,我的舅舅叶寒他是个疯子啊…… 我能感觉到他把我当成他女儿养,可是每一天他都要对我说,等我们日后成亲,我们要如何如何…… 易之,这是很可怖的一件事,你明白么?” 苏易之肃然颔首:“这的确是非常可怖的一件事,此处是南诏,而他立于南诏的权势巅峰,只要他想,你根本无处可逃。” “所以为今之计,就是赶紧逃!我打听过了,大祭司已经让礼部侍郎安排储君婚典事宜,在立储大典之后不久就是你和叶寒的大婚…… 如果我不知道你和叶寒有血缘关系,可能我还会劝着你收了叶寒,毕竟叶寒的嫁妆可是整个南诏,但是既然我知道了,我就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你们举行婚典。” 潘珏敛了笑:“说吧,我们怎么才能帮到你?” “估计要等到立储大典当日,别院里的防守才会松懈一些了。”顾宝儿唇角挂上了一抹苦笑:“南诏历代大祭司都是直系血亲结合的产物,所以叶寒他根本没有兄妹叔侄不能……” 苏易之听了顾宝儿这番话,脸色惨白:“这……这当真是匪夷所思。” “我当时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差点没忍住露馅,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叶寒是个很可悲的人。所以,我没想着要对他如何,也没想过要报复,我只想回到东墨,日后若是有机会,与他做一对正常的甥舅便是。” 第435章 替死者 “若他的身世当真如你所说那般,那么你必须走,不然这事儿不论是对叶寒而言还是对你而言来说都太过残酷了。要是你们没有血缘关系的话,我也会和阿珏丫头一般劝着你尝试和叶寒在一起,虽然他的年纪足可以做你的父亲了。 但是,他的身份和才华足以配得起你,只可惜你们终究是不可能的。” 苏易之叹了口气,暗自打定主意,大不了到时候她拼死助宝丫头离开南诏便是。 “好了,不说了,接下来的时日我们要再见面怕是难了,我再和你们简单说一句,慕白和相爷都在我身边,若是我们到时候要走,一定要带上他们。 还有,你们千万不要相信一个名唤顾夜离的女子,她以前是我的暗卫,可是从她行刺我慕白以身相救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然不是我的暗卫了。 我估摸着立储大典那日,她会出手助我们的计划实现,但要是计划破灭,我不得不成为南诏储君的话,顾夜离,她一定会再次出手的。” 潘珏和顾宝儿到底相处了十几年,只听了顾宝儿这几句话就明白了关键,脸色一沉道:“你放心,到时候若是她敢出手,我们定叫她有来无回,宝丫头,你要记住,你是东墨的储君,东墨的子民都在等你回去。 我们此行前来南诏,随行的也不乏将士,到时候你只管脱身,我们自有办法离去。” 顾宝儿没问潘珏和苏易之打算怎么离去,苏易之和潘珏也没问顾宝儿打算怎么脱身,她们都知道,最有效的办法不过里应外合这四个字罢了。 可就是这四个字的办法,难道了无数的人。 就这么着,在叶寒和顾宝儿慕白以及沈相爷他们的期待下,南诏立储大典的日子忠于到了。 这一日,顾宝儿被逼着起了个大早,在婢女的帮助之下换了一身南诏女子的传统服饰后,便在叶寒的带领下到了祭坛,顾宝儿知道没过多久,叶寒就要在众多皇室面前诏告她将成为南诏储君的事儿了,心情那叫一个复杂。 这样的场景,慕白和沈弑是没有资格出席的,因此他们去了潘珏那儿商议如何帮着顾宝儿离开南诏。 苏易之听着慕白和沈弑以及靖远侯等人商议了半天都没商议出个可行的方案,咬了咬牙道:“你们不用争议了,为今之计唯有移花接木!” “移花接木,怎么个移花接木的法子?” “我留在南诏,你们带宝丫头走便是,慕白和沈相爷在宝丫头走后只需留下来周旋个把来月,我自会想法子为你们二人脱身。” 潘珏神色顿时一变,断然否决道:“不成!我们出京之时是一同出京的,回去之时自然应该也一块儿回去!” “可这是最好的办法,除了我,应该没有人可以扮演好宝丫头,因为宝丫头的暗卫从来都不止两个人,我便是那第三人,在必要的时候,我就是负责替宝丫头去死的那个人。 这件事,宝丫头不知道,苏家的人不知道,陛下和娘娘也不知道,因为我隶属于轩辕氏……准确来说,我们苏家世代都是轩辕家女子的仆人。 因为一百年前,南诏郡主叶楠嫁入轩辕氏成为轩辕氏主母,随身携带一叶姓旁支女子与苏姓男子,而这苏姓男子,正是我们苏家的老祖宗…… 你们可知为什么来往南诏东墨的商队那么多,唯有太白楼的商队最为太平么?因为我们太白楼的主事者,大多都是南诏血脉! 而现在,便是必要的时候了。我说了这么多,是盼着你们可以将我说的这些话说给宝丫头,因为我这一生,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了。” 苏易之笑容浅浅,眼底却满是决绝。 靖远侯听到这儿,又气又笑:“苏掌柜的,就算为主而死是暗卫的职责,可是你对于殿下而言,从来都不是暗卫,你从头到尾都只是苏易之,都只是她的手帕交。” 苏易之听了,笑得更欢:“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愿意替她去死啊……我们苏家效忠的是轩辕家的女子,可不是东墨皇室的女子,本来宝丫头这个主子,我是可以不认的,但是因为她将我放在心上,我实在是不能看着她被留在南诏。 况且,我留在南诏,也未必会死。” 慕白看着苏易之,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一刻,他总算明了,为何前世女帝死后,苏家易主,原来,苏易之这个苏家家主,竟然也是轩辕氏为了女帝培养的暗棋! 但是看着言笑晏晏的苏易之,他还是不忍了:“那么你可知道,若是你替代宝丫头留在南诏,若是你不甚露馅,极有可能会生不如死……” 南诏最盛行的是蛊术,慕白相信苏易之会有所耳闻,便没有多提。 “生不如死便生不如死了,总比心死了要来得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今夜,将我和宝丫头替换,我相信你们在大祭司府上经营了这么久,这件事儿还是办得到的。” “易之,你和宝儿的身形差距还是很大的,这,行不通。” “我会缩骨。” “那容貌呢?” “我这张脸,并不是我的真容。我的真容,其实和宝丫头是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 苏易之当着几个人的面儿,揭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显露出的真颜,赫然与顾宝儿无比相似…… 慕白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苏家皇商的名头定下来后不久,我便换过血,所以那一年,我和宝丫头都没怎么在人前出现。” “虽然这才是我的真容,可是我更爱我的面具,因为那才是我本该有的样子……” 苏易之看着自己手上的假面,轻叹一声:“我本以为我这一世,都会戴着这张假面过的,现在看来,我是时候派上用场了。还请诸位祝我一臂之力!” 室内人神色肃然,点了点头。 半晌后,慕白问苏易之:“若是宝丫头怨你怎么办?” “她若怨我一世,正是求之不得。” 第436章 和盘托出 苏易之这话一出,潘珏便知晓这事儿是没有转圜余地了,她看着苏易之的脸,红了眼眶:“易之,你就心甘情愿地为了宝丫头去死么?你知道你这一去就再也回不了东墨吗?” “我知道。” “你本来可以不说出来的,你本来可以有更好的归宿的。” “更好的归宿?阿珏,你是说嫁人生子然后安心教养自己的孩子么?这,从来就不是我想要的啊…… 虽然我当年被定国公选中成为宝丫头的替死者,不是没有怨过,可是我到底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宝丫头去死!” “没办法”,不过三个字,苏易之对顾宝儿的在意便皆被描述尽了。 苏易之笑了笑:“好了,你别红着眼眶了,记着要开开心心的,别叫人看出了端倪来。” 潘珏咬了牙:“你叫我要怎么开心?宝儿是我的手帕交,难道你就不是吗?” “阿珏,你可当真是个傻丫头,我替宝丫头留在南诏,未必全是坏事,至少有我在,叶寒不会对你们的离去起疑心,只是要委屈宝儿了,她说不得要做我的双生姊妹一回…… 再说了,我在东墨,明面上的身份不过是皇商家族的族长罢了,行事还得让着达官贵族三分,虽说有轩辕氏的照拂,这日子过得也不算差,但是那些百姓们的流言蜚语,我也是受够了的。 可我若是替宝丫头留在了南诏,我便是南诏的储君,以后也会是南诏的女帝,只要我能安抚好叶寒,那么只要我还活着,南诏与东墨便不会兴起兵戈,甚至能够成为亲密的战友!” 苏易之摸了摸潘珏的头,神情更加温和了:“这是好事儿啊,你难道不应该开心么?” 潘珏没话说了,只是在心底默默地把南诏大祭司叶寒诅咒了个千八百遍。 她的怨念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叶寒在顾宝儿的立储大典一个劲儿地想打喷嚏,只是他到底忍住了,只是在心里头暗自纳闷:哪个不要命的混蛋又在暗地里头嘀咕本座?若是叫本座知道他是谁,定要将那人扔到虫窟去! 潘珏没话说了,可不代表慕白和靖远侯他们也没话对苏易之说了。 慕白看着苏易之,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等宝丫头回来,我会请她找老爷子说情的,替轩辕家女子赴危局的人,有你苏易之一人都太多了。” 苏易之明白慕白的意思,她笑了笑:“如此也好,我是乐得认命,但我不希望我的后辈们,也有与我一样的宿命。” 靖远侯则是许诺他会留心从苏家的小辈儿里头挑几个机灵的公子哥儿教导,好让苏家能够保住皇商的位置。 苏易之笑着谢过。 至于沈相爷,他看着苏易之长叹了一口气,到底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让苏易之留在南诏是很残忍的一件事,但是在他的心底,到底还是顾宝儿的分量更重。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让我和师兄再说一会儿话就好。” 苏易之看着沈弑默然无语,倒觉得心里头不是滋味儿了,她留在南诏的确将面临十分严峻的处境,但这不代表她需要别人的怜悯! 潘珏和靖远侯等人面面相觑了会儿,到底还是出去了,只留了慕白与苏易之同处一室。 “好了,师兄,相爷他们都出去了,我也能够告诉你一些你必须要知道的事儿了。” “你说,你还有什么事儿想让我转述宝丫头?” “不,想和她说的话,我早托阿珏同她说了,现在我要说的话,是与你有关的,你放心,我和你说的这些话,无关风花雪月。”苏易之到底玲珑心肝,见慕白神色有变便明白他在顾虑什么。 “师兄你身上那个写着慕字的小木牌儿可还在?” “自然是在的,义父说了,那是我可以找回自己身世的唯一凭证。” “若是在就好,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师兄,你极有可能是西戎皇室郡主凌慕的后人!” “西戎郡主凌慕?” 慕白懵了,这姑娘谁啊……他前世今生都没听说过! “西戎郡主凌慕是西戎战神白秋芫的手帕交,当年白秋芫与皇后娘娘结交之时,她也是在一旁候着的。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这就是我祖父说的了,当年他一个不留神,便看见了凌慕脖子上挂着这枚小木牌。” “所以你想告诉我,我是西戎人么?”慕白神色淡漠,他从未见过那名为凌慕的女子,就算她是他的生母那又如何,他这辈子只会是东墨人! “不……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祖父说,当年凌慕郡主与沈家二少颇有来往……你极有可能会是沈家二少的孩子……” 慕白一怔,感情兜兜转转,他到底还有可能会是沈家血脉。不过,那又怎样呢? 不论他是谁的孩子,他都打心底敬着他的义父。 “我记住了。” “师兄你记在心里便好……因了你日前写了那几封信,我也猜出了一些事儿来。亓太傅,恐怕会是宁安郡主亓鸢与定国公老爷子的血脉,而随着先锋军出征的轩辕家九少爷,甚至换了个人…… 如今的轩辕家九少爷,应该不是轩辕青衫了。我也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但我想给师兄提个醒儿,若是师兄与宝丫头谋划得好,这天下,多半要归于东墨……” 苏易之这番话,叫慕白无比诧异。 “你是如何得知?” “师妹都说了,这些事儿都是师妹猜出来的,师兄为何就不信呢?不过师兄信也好,不信也罢,最好记着我今日所说的话,以后的时日里,师兄多半会用到师妹的这几句话的。” 苏易之说了几句话便冷了脸:“好了,该说的话我也说得差不多了,现在我最后和你说一句,别叫宝丫头得知我换过血的事儿,你们只要想法子让她明白我是她的双生姊妹便好。 她不欠我的!” 慕白沉默了一会儿,到底应下了,只是他出门的时候,眼底也红了些许。 是夜,趁着别院里侍卫换防的空当,南诏储君在沉睡中直接被人换了个地方。 第437章 不信 顾宝儿曾经想过最为荒谬的脱身方法便是慕白和沈相爷配合苏易之潘珏他们里应外合把她这个南诏储君给掳走,但是,她唯独没有想过,自己的脱身要以苏易之身陷险境为代价。 当顾宝儿一觉睡醒得知自己已经离开南诏储君府,苏易之将会以南诏储君的身份代替她与叶寒周旋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懵逼了,她只能下意识地反问一句:“你们说什么?” “太白楼要换一个掌柜了。易之去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事宜,她说,她是要留在南诏的,东墨的件件种种,她都只当是红尘一梦,而今已然是梦该醒的时分了。” 顾宝儿听了苦笑一声:“我不信,易之,她明明和我有着不一样的容貌身材,她要怎么成为南诏储君叶宸和叶寒周旋?你们一定是在骗我,这一定是个梦,我不信……” 潘珏闻言咬了牙,红着眼眶,竟是往顾宝儿脸上挥了一巴掌! 一时之间,满室沉寂,靖远侯回过神后当即怒喝一声:“阿珏,你疯了?” 潘珏冷笑一声:“我没疯,差点要疯了的是宝丫头,是易之以身相救的太女殿下!侯爷,你若是还想见着正常心智的太女殿下,那你就给我闭嘴!” 没人比潘珏更清楚顾宝儿现在的情况了,她拒绝接受残酷的现实,将现实视为虚无缥缈的梦境,整个人都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正是因此,她才会选择给顾宝儿一巴掌。 潘珏此刻眼底满是狠戾,她相信,当年在孤儿院中她能打醒顾宝儿,那么此刻在南诏,她也能打醒顾宝儿! 靖远侯看着潘珏的眼神,知道她没开玩笑,咬了牙,竟是决定听之任之。 顾宝儿虽然逃避现实,可她对外界还是有感觉的,潘珏的这一巴掌很是有效的惊醒了她,当下她便错愕地看向潘珏:“阿珏,你打我做什么?” “知道痛了?知道痛了,那你就记住这种痛!你给我听着,顾宝儿,苏易之以身相救,不是为了看你颓废的,她想看到的是这天下再无战火!她想看到的,是你顾宝儿这一生都平安喜乐! 她不想看到你神情恍惚跟个傻子一样只知道发呆!你听到了没有?” 顾宝儿看着潘珏,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 那句话,她已然没办法说出口了。 原来这,真的不是梦啊…… “我知道了,阿珏,你放心,我哭过这一次就好,我会努力做到让这天下再无战火的,易之她已经接下了南诏储君的担子,熏衣和青衫也去了西戎,我若是不能说服北狄帝君,我对得起谁?” 靖远侯看顾宝儿瘫在潘珏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他怎么都没有想过,京都四大美人,有朝一日会散落天涯。 亓念念回了北狄,虽说是为了顾宝儿,但靖远侯知道,她这一去,多半是回不了东墨了。 苏易之留在了南诏,成了南诏储君叶宸。 能回到京都的人,竟然只余了顾宝儿与潘珏两人。 顾宝儿也没想过,苏易之有朝一日会成为南诏储君。 因为在女帝给她的记忆里头,苏易之一直是太白楼的掌柜,她没有嫁过人,因为她是轩辕氏暗中力量的执掌者,也因为她是女帝的耳目。 女帝需要苏易之为她打探来自民间的消息,也需要苏易之在暗中观察士子的品性…… 苏易之对女帝无疑是忠心的,忠心到了女帝死后,苏易之用自己的力量杀尽了东墨境内的所有西戎人,便踏上了黄泉路。 因此,在她恢复记忆之后,在街头看见苏易之的时候,她极是喜悦。 毕竟无论她是顾宝儿还是女帝,苏易之对她的态度都不曾改变过。 可是现在,那个总是爱和她一起讨论吃食儿的苏易之,然后说起生意经来头头是道的苏易之,再也不能回东墨去了。 潘珏说,易之会代替她成为南诏储君与叶寒周旋,也会代替她成为南诏女帝,按理来说,这该是件好事儿,可是顾宝儿总觉得想哭。 苏易之,她的人生不该被局限在权势斗争之中。 可是,现在的局势,已然由不得她,也由不得苏易之了。 这一点,顾宝儿知道,苏易之也知道。 谁都知道…… 顾宝儿放任自己在潘珏怀里头哭了半晌,这才拿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阿珏,你说,易之日后还能回到东墨吗?” 潘珏目光坚定:“能的,宝儿,你要相信,因为日后的南诏绝不会与东墨为敌,因为南诏的储君叶宸,是东墨储君顾宝儿的双生姊妹!” 顾宝儿笑着点了点头,只是心底依然在哭泣。 她没敢问苏易之为什么可以拥有和她一般的容貌,她也没敢问苏易之的身形要怎么办到和她一模一样。 因为她知道,这对苏易之而言,不是容易的事儿。 且不说南诏境内的众人面对怎样的困境,东墨皇宫内的皇后娘娘已然开始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儿了,她看着顾迟,脸上已然没了笑意:“阿迟,你到底瞒了我什么?师兄挂印而去,你说师兄是不想做丞相了,想歇几年,我信了你。 念念辞去,你说她是思亲心切,我也信了你。 可是易之阿珏都离了京,你叫我还怎么信你?” 顾迟看着皇后娘娘,苦笑一声:“宝丫头叫叶寒掳到南诏去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再清楚不过,我又怎么敢叫你得知这件事……阿妩,你告诉我,我怎么敢告诉你……” “你说什么……”皇后娘娘神情一变,竟是晕厥了过去。 顾迟一惊,连忙保住皇后娘娘,赶紧传了太医。 太医到了坤宁宫,给皇后娘娘号过了脉,叹了口气对顾迟直说了:“皇后娘娘这是急怒攻心,以至于晕厥,需要卧床静养一段时日,只要调养的好,也就没事了。” 顾迟沉着脸挥了挥手示意太医下去了,他就知道皇后知道这事儿后会急怒攻心才忍住没告诉她,可不曾想到,瞒了皇后这么久,到底还是瞒不住了。 第438章 怨 皇后在御医扎针之后没多久就醒过来了,她醒来之后,再也没给过顾迟好脸。 顾迟伸手抚上皇后的脸,语气轻柔:“阿妩,你这是在怨我么?” 皇后冷冷一笑:“我怨你又如何,我不怨你又如何?现在的我,没有你的允许,根本走不出宫城一步!这样的我,就算想回到南诏去,也是有心无力。” “你当年过朕,此生绝不会再踏入南诏一步!” “我是答应过你,可是现在宝丫头人在南诏,你叫我怎么放得下心?”皇后眼神一黯,轻叹道,“阿寒那小子自小性子就喜怒不定,唯有在我面前才温和几分,我也是因此才得以坐上南诏储君的位置。 所以当年你以东墨举国之力逼迫我母皇和父君罢了我的储君之位的时候,我并不是如何怨你,我怨你的是,我好歹也是养尊处优了多年的南诏储君,好歹也是药王谷传人,可你却非要以南诏的安宁逼迫我在你东墨宫廷之中做舞姬! 离开南诏的时候,我问过你为什么,你说,你心悦于我,我信了,可是当我来到东墨之后,你给了我什么?除了屈辱还是屈辱!那时,我是怨你的。 后来因为你的缘故,我得以与师兄重逢,又与老爷子结了亲,这心里的怨气,也少了些,等我们有了宝丫头,你在宫变之中舍身救我之后,我心里的怨气更是几近于无。 所以哪怕明知你给我调养身子的药散里头有化功散,我还是把那些汤药喝得一点儿都不剩,我心甘情愿被你囿于宫廷。 可是顾迟,你又是怎么对我的?能瞒着我的事儿,你是绝不会多说的,我若想知道什么事儿,全都得靠自己的手段去得知。我知道后宫不得干政是你们东墨的规矩,也知道你散尽六宫是因为我。 可是顾迟……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被困于这小小宫廷!” 话音落下,皇后娘娘闭上双眼,竟是不欲再看帝尊一眼。 帝尊叹了口气:“那么你还想怎样呢?阿妩……我什么都能允你,可是唯独不能允你回到南诏!你们南诏大祭司是多么污浊的产物,难道你不清楚么?你叫我怎么放心! 再说了,南诏虽然危险,可是有慕白护着宝丫头,更有顾夜离沈三在暗中相助,现在苏易之和潘珏那两个古灵精怪的小妮子也赶过去了,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我……要去南诏。” “这是不可能的事儿,你就不要再提了,只要叶寒还活着,我就绝不会允许你踏入南诏一步!” “宝丫头在南诏。” “她不会有事儿,南诏的储君是我们的孩子,东墨的储君也是我们的孩子,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够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为何容忍苏家那丫头成为你的耳目为你探听消息?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她是你们轩辕氏给宝丫头培养的暗卫,她去了南诏,那么宝丫头定然是可以平安归来的了。” 皇后睁开双眼,眼底满是震惊。 她是知道苏家与轩辕家有旧的,可她不曾想过,苏易之竟然会是顾迟默认存在的定国公选定的替死者! 何谓替死者? 她可以拥有自己的身份,但是在需要她代替自己的主人去死的时候,她的身份便会被无情抹杀! 而苏易之,便是顾宝儿的替死者,这意味着苏易之拥有与顾宝儿如出一辙的容貌。 苏易之去了东墨,顾宝儿的确是可以平安归来了,只是太白楼的掌柜要换一个人罢了,这对定国公也好对帝尊也好都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 但是皇后不这么想,她从来没有把苏易之当成过可以替顾宝儿去死的人! “可是这样做,对苏丫头也好,对宝丫头也好,都太残忍了!” “残忍?怎么会呢……阿妩,你到底是被囿于后宫太久,若当年还是南诏储君的你得知此事,应该只会为我们鼓掌叫好吧。毕竟苏易之留在南诏,付出的代价不过是她的终生,而我们东墨却可以与南诏重修旧好,而且宝丫头也能借此机会平安归来!” 皇后抬眸看了一眼自己眼前这个男子,突然开始觉得内心一阵茫然。 她不知道,如果宝丫头不是她和他唯一的骨血的话,他还会不会派出人去救她回来…… 也许,她从来就没有了解过顾迟想要的是什么吧…… 她闭上眼:“随你说什么,我横竖是拦不住你了。” 顾迟伸手抚平皇后的眉宇,眼底划过一丝黯然。 他又何尝愿意让苏易之做出那样的牺牲呢?只是眼下的时机,实在是不适合他发兵南诏。 这一夜,顾迟独自宿于御书房。 这一夜,苏易之对月难眠。 她是见过叶寒没错,可是她却不知晓叶寒与顾宝儿相处之时是个什么性情…… 是以,在她自婢女口中得知叶寒明日就要来储君府与她共同进膳的时候,她的心底一片茫然。 婢女看不下去了,催了三四次,苏易之才不甘不愿的睡下了,不,准确来说,从这一刻开始,那个叫苏易之的太白楼掌柜再也与她无关,她只是南诏储君叶宸,她也只能是叶宸。 叶寒但凡说了要与叶宸共同用膳,那是绝对不会爽约的,是以第二日,叶寒起了个大清早便来了叶宸府上。 而叶宸由于昨儿辗转反侧对月难眠的缘故睡迟了,这会儿还在床上没起呢。 待婢女服侍叶宸梳洗完毕换上衫裙之后,叶寒都已然在餐桌边坐了许久了。 等叶宸走近,叶寒便笑道:“你今儿个是怎的了,竟起得这般迟?” 叶宸只管看着桌上那一盘子的桂花糕,一个眼神也不给叶寒:“我睡迟了便起迟了,这又什么好奇怪的?” 叶寒闻言轻笑:“你这丫头,倒是有趣的紧,我这么一个美男子在你眼前摆着你不瞧,倒是瞧着桂花糕不肯移开视线。” 叶宸默默翻了个白眼:“我饿!” 这句话一出,叶寒顿时无话可说了。 第439章 假面 叶寒是知道叶宸秉性的,因为他在东墨京都之中埋了不少的棋子,那些棋子平日里头只管做自己的事儿,也不需要打探旁的消息,只需多多留意太女殿下平日里头的喜好以及做了什么事儿就好。 是以这会儿他见叶宸瞧着桂花糕头也不抬,便也没起疑心,只当叶宸这是饿得狠了,便笑道:“得得得,算你这丫头有几分歪理。 这会儿你瞧着桂花糕不看我一眼,我也由你,可是等会儿你用膳完之后,可就不能再直勾勾地盯着吃食儿了。 要是让那些没事儿做的郡主王爷们瞧见你和我说话的这样子,没得让人家以为我这个大祭司很不待见你这个储君呢,以至于刻意安排储君府上的厨子不给你做好吃的吃食儿!” 叶宸听了叶寒这话,脸上带了几分笑意,叶寒这番话倒是让她知道了一件事儿了,叶寒是看重自己这个南诏储君的,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看重宝丫头,这也代表着宝丫头在南诏呆的这些个时日,极有可能没怎么受苦。 叶宸为什么心甘情愿告知慕白沈弑他们自己的身份,为的不是别的,就是为了得他们相助,好让顾宝儿脱困,是以这会儿她知晓叶寒并没有苛待顾宝儿之时,无比开心。 “我记下了,这不是这会儿正饿着嘛,你就别和我计较那么多啦,大祭司,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次?” 叶宸虽然心底喜悦,但是面上笑意却并不浓烈,因为她不想被拆穿。 而她说出口的话,更是经过再三斟酌,那****与顾宝儿叙话许久,自是知晓二人日常相处的细节,只是她却不敢尽信,毕竟当年南诏与东墨反目,虽说有顾迟强逼南诏先皇的原因,却也有叶寒一力促成的因素。 叶寒不知站在他眼前的叶宸已然换了一个人,是以开口的语气调侃戏谑如故:“得得得,你都叫我大祭司了,我还能不饶了你么?你这丫头这两天可算是信了我的话了,我以前同你说我是南诏大祭司的时候,你向来是摇头说不信的。” “我以前不信那是因为没见着南诏的郡主王爷都要对大祭司您敬着让着的局面啊,现在嘛,由不得我不信了。” “是啊,能让郡主王爷们敬着让着的人唯有大祭司,唯有立于南诏权势巅峰的大祭司,他们虽说也卖南诏女帝几分面子,但终究不会对南诏女帝太过退让。 宸儿,我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可明白?” “呵,神权大于君权,如此下去,南诏总有一天会乱的。所以阿寒,你说,你要是最后一任南诏大祭司该有多好?” “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只是要想让我成为最后一任大祭司,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现在那些个网页还有郡主手里头可是有着不少实权,要是他们全都联合起来要和我们唱对台戏,我也是有几分头疼的呢。” “何须头疼?咱们只需钝刀子割肉慢慢来就好。 再说了,我的王权由你制约,也就罢了,若是换了别的没劳什子才华的大祭司制约,这日子可就要憋屈了。所以,这削弱郡王手中权力的事儿,是势在必行,你不说的话,我也是要提的。” 叶寒瞥了叶宸一眼,眼底有着喜悦:“好个钝刀子割肉慢慢来,我也是这个意思,只要分别击破的话,这些个郡王不足为虑。 我本以为你忘却了前尘往事,会连眼力都忘却了呢,没想到,你就算忘了如何穿衣吃饭,也不会忘了这份眼力。” 叶宸拿了块桂花糕,甚是嫌弃地道:“我便是宁愿不想多,可是我没法子不想多,大抵是以前的我太过多疑了吧,以至于听到别人说的话总是要再三琢磨的。” “这对你而言已经算是本能了,毕竟你从出生开始,便一直在勾心斗角中成长。” 叶宸听了一哂,没说什么,只管吃着桂花糕,喝着汤羹。 叶寒瞧着叶宸的吃相,眸光闪烁,莫名觉得叶宸今儿个有些反常。 “宸儿,你今儿个吃相怎的这般文雅了?” “我只是想试试看,如果我优雅的用膳,能够有多优雅……但是这么用膳,真的好累,一想到以后连吃饭都不能随心所欲,我当真是不想做这个南诏储君了。 可我若是不做南诏储君,阿寒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吧?” “是不会太好过,可倒也过得去,毕竟我的年岁已然不小了,那些个郡王已然等得心急了。宸儿,你放心,顶多花个十年,我们就能将南诏境内的郡王势力尽数削弱! 到时候,你爱吃什么,你想怎么用膳,都由得你,我们再也无须顾忌他人目光,到时候,若是你想……那我也由你。” 叶宸估摸着叶寒言外之意大约是到时候,她便是想回东墨,他也是不会拦的,当下心中便颇有几分讶然。 叶寒他对宝丫头,用情的确深呢,他这分明是打算将南诏江山送到宝丫头手上讨她欢心! 而且他眼底对自己除了宠溺,别无其他情意,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宝丫头说得没错,叶寒当真是将她视作自己的女儿了! 这就很尴尬,叶宸长这么大,打过交道的人很多,但是她唯独没有和想逆了伦常的至亲打过交道。 当时叶宸的表情便带了几分疑惑,她扭头看向叶寒:“我想……我想要的除了吃遍天下美食,就是和自己在意的人一起吃尽天下美食啦。到时候,阿寒你会陪着我游历天下一起吃美食么?” 叶寒笑着点了点头:“会的,等你到了年纪,我还会寻觅足够优秀的儿郎,让你有相伴白首之人。” 叶宸听到这儿,内心无比震惊:她为什么会想取代顾宝儿成为南诏储君,还不是因为她不想让顾宝儿陷入那般难堪的境地……可是听叶寒这话,他分明是没有那个意思啊! 难道这一切都是误会么? 叶宸眼底的错愕被叶寒捕获,他看着叶宸,眼底的光一点点的黯了下去。 第440章 做戏 叶寒想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他确信在叶宸忘却前尘往事的这些日子里,自己对她从未薄待,然而就算如此,在她恢复了记忆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地想从自己身边逃离……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让她恨不得从自己身边早日离去,甚至连恢复记忆的事儿也要瞒着他。 或许,他对叶宸的执着从一开始便是错的吧,或许南诏皇室血脉内流淌的疯狂,从一开始便是错的吧? 叶寒不知道,但他知道,他不想叶宸看着自己的眼神变得不再纯粹。 他更不想叶宸对他隐瞒! 他宁愿叶宸在恢复记忆之后向他强烈抗议,要求回归东墨,也不想她收敛起所有的不满,在自己的面前戴上假面。 叶宸没发现叶寒眼底的黯然,她只是含笑:“好啊,若真有那一日,阿寒可一定要擦亮眼睛替我找一个足以配得上我的青年才俊呢。” 叶寒微笑颔首:“会的。” 两人低下头的那一刻,笑意敛起。 他们都在做戏,叶宸不想让叶寒知道自己是冒牌货,而叶寒不想叫叶宸得知她已然露出了破绽。 戴着假面做戏的又何止叶宸叶寒两人? 西戎宫廷之内,桔荧惑和白河愁也在做戏,他们唱的这一曲名为从此君王不早朝。 随着白河愁上朝的次数越来越少,文武官员对于白河愁的意见也越来越大,他们纷纷在暗中商议,等秋收之战结束之后,便推举白宁上位取代白河愁成为西戎大汗。 白河愁对此表示乐见其成,桔荧惑却因此感到不解:“你明知这是墨沉舟在暗中引导的缘故,为何不出手阻止?” “朕为何要阻止?”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清楚,难道还用得着我来提点你吗?你若是现在出手还来得及,若是这些个官员拧成了一股绳要推举谁上位的话,到时候你便是再不想把这个大汗之位让出去,也是行不通的了。” “这个道理朕自然知道,可是桔荧惑,难道你以为朕真的很想做这个西戎大汗么? 朕又何尝不知西戎对不起东墨,朕又何尝不知道秋芫死得冤,但就因为朕是西戎的大汗,朕就不能有个人的好恶,就算朕明白秋收之战是不义之战,朕也不能阻止,甚至还要年年岁岁发起这场战争! 因为朕是西戎的大汗,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子民因为粮食不足而被饿死。西戎大汗这个位置对朕而言,是负担胜过是荣耀,所以朕巴不得早点不做这个西戎大汗! 可是这个西戎大汗的位置,也不是谁都能做的,至少墨沉舟那个狼子野心的东西,绝对不能坐上西戎大汗的位置,不然东墨和西戎南诏北狄四国都将永无宁日!” “那你还任由墨沉舟的手下煽风点火?” “呵,那是因为朕知道,墨沉舟坐不上朕的位置,可以接替朕的人除了熏衣那丫头便是白宁,除了他们,这西戎大汗的位置也没有几个人有资格去做了。” 桔荧惑神色一变:“你知道熏衣的身份?” “本来是不知道的,可是你告诉了朕。在看见墨轩的那一刻,朕便意识到了一件事,墨轩不是墨沉舟的骨肉,他分明是轩辕家的人!那么墨沉舟隐瞒朕的事儿,便有可能不止这一件了。 之后便是顺藤摸瓜地查下去,那么朕知道熏衣是秋芫的女儿,便也算不上是难事。” 桔荧惑看着脸色苍白的男子一脸淡漠地说出惊人的真相,轻叹了一口气:“难怪墨沉舟会想法子断了你的子嗣,你这人多智近妖,他若是想成为西戎大汗,不除了你,又怎会安心?” “多智近妖么?只怕也不见得,朕当年若是对墨沉舟有一些戒心,也不会落入这般难堪的境地,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秋芫被墨沉舟逼死!” 白河愁眼底划过一丝黯然,仰脖灌下一壶烈酒,不再去看桔荧惑。 桔荧惑知道白秋芫的死是白河愁一生中最痛恨的事,便也没有计较白河愁对自己的冷落。 她只是拿了银刀子从烤羊腿上割下些许嫩肉盛放到小盘子里打算喂给白河愁。 白河愁见状,轻笑道:“你这是做什么?莫非你真打算做朕的宠姬么?” 桔荧惑摇了摇头:“我只是做好我应尽的本分罢了,既然我答应与你共同谱写这场局,便不会中途退出。” 白河愁一笑,将羊肉尽数嚼烂咽下,不再多言。 这是一场戏,他是戏子,桔荧惑也是戏子,而墨沉舟,则是戏外人。 这也是一场局,他是执棋者,墨沉舟也是执棋者,而墨轩熏衣还有墨轩都是决定战局胜负的棋子。 两人正用着膳呢,有内侍跑进宫殿,一脸焦急。 白河愁见状甚是不悦地问道:“你这奴才是忘了规矩这两个字怎么写了么?” 内侍一惊,当即跪倒在地:“小的……小的知罪,可是大汗,你一定要等小的把战报呈上再治小的罪啊。” 白河愁一哂,朝内侍招了招手,示意他将战报送上。 内侍跪着将战报送上之后,便低头保持沉默。 白河愁取了刀来剖开信封,取出战报来展开,当下便怒火难抑:“好啊,好啊,墨沉舟真是好样的!朕真是信了他的邪了,竟真的以为他是个会用兵的人!” 内侍额头浮上了一层虚汗,心道难怪送战报的将士一脸沉郁了,感情是因为打了败仗! 白河愁已然是怒极,他可以理解两军交战伤亡难免,但是西戎这分明是被东墨完虐啊! 要知道他以前任命墨沉舟的手下东征的时候,西戎将士伤亡可没有现在这么多。 当下他便沉下脸道:“来人,朕要传旨!” 桔荧惑看着盛怒的白河愁叹了口气,轻笑道:“大汗既然要下旨,妾身还是回避的好。” 白河愁摇了摇头:“你回避做什么?留下便是。” 桔荧惑一怔,到底是留下了,只是眼底划过了一丝疑惑。 她知道白河愁和她在做戏,只是她已然分不清这些时日,入戏的人到底是白河愁还是她了…… 第441章 真相 亓念念快走到京都的时候,流落民间的叶宸均衡组被皇室郡主叶琪找回且被大祭司立为南诏储君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是以她没花多少功夫就从南诏本土子民的手中取得了新任储君殿下的肖像,只是一眼,亓念念便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对头了。 她本想通过南诏储君的路子让这个少女劝说叶寒放顾宝儿回归东墨,但是现在,她的计划注定要落空了,因为肖像画上那个巧笑倩兮的少女不是旁人,正是顾宝儿! 东墨储君被南诏大祭司强掳回南诏然后立为南诏储君? 也许这才是顾宝儿成为南诏储君的真相吧!亓念念叹了口气,难怪慕白宁愿将当年旧事翻个底朝天也要写信让她回北狄去搬救兵了,这事儿当真不好办呐。 要是一个不小心的话,南诏定然是要怨上北狄使节团的,到时候要是叶寒率军兵犯北狄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这事儿再不好办,她也得想法子办成了。 亓念念眼底划过一丝决绝,那个丫头到底与她投缘,她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她踏上歧路! 她仔细卷好肖像画,将其收入自己的腰间,然后扭头朝使节团众人道:“时间紧急,诸位大人见谅,念念要先行一步了!” 使节团众人面面相觑,正打算开口劝亓念念从长计议,却不料亓念念转身上马,一挥马鞭,竟是架着快马就此离去了。 年纪最大的使节一愣:“郡主怎的这就走了?” “八成是知道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吧,我们也得加快些行程才是,不然郡主只有一人,就算入了南诏皇都,也做不了什么事儿。” 于是,北狄使节团愉快地达成了共识,亓念念快马加鞭先行一步,使节团成员们赶紧驱车跟上,争取不要落后亓念念太多。 至于出使南诏到底是为了什么,北狄使节团们表示他们并不在意,因为他们只当自己是奉命出差公费旅游了! 不得不说,快马加鞭到底要比坐马车来得快,亓念念进入南诏皇都的时候,使节团成员们还在一边吃土一变风尘仆仆地赶路呢。 而亓念念进入皇都之后做得第一件事不是大大咧咧地跑到南诏储君府上递拜帖要求求见南诏储君,而是先探听一下南诏皇都内近期是不是来了什么东墨商队。 苏易之和潘珏组织的东墨商队给南诏子民带来的货物还是很收南诏子民欢迎的,是以没多大会儿功夫,亓念念便见到了潘珏还有靖远侯等人。 亓念念进入店铺的那一刻,靖远侯和潘珏对视一眼,都有点懵逼,相爷罢相而去有可能会来南诏救太女殿下的事儿他们猜到了,可是他们没猜过回了北狄的太傅还会为了拯救太女殿下跑到南诏来啊! 没错,不论是潘珏还是靖远侯都觉得亓念念会来南诏,就是为了顾宝儿。 亓念念见店铺内没有旁人,便轻笑着调侃道:“怎的?你们就没想过我会来南诏么?靖远侯没有猜到我不怪他,可是阿珏,你若是也没想过我会来的话,那我可就饶不了你了。 她在南诏,我又怎会不来?” 潘珏苦笑道:“亓……念念,我的确不曾想过你会来,毕竟你当初挂印离去之后,直接回了北狄。” “你……罢了罢了,你与我终究是不算太熟,不懂我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儿,可是苏易之那妮子可是早就知晓我会来的,怎的我来了都这么久了,那妮子还不出来见我?” 潘珏闻言面色一沉:“这边说话不方便,我们皆以步说话。” 话音刚落,亓念念顿时明白了什么,脸色也一沉,跟着潘珏便朝密室去了。 待她进了密室之后,亓念念便万分错愕的发现,她心心念念的那个小丫头竟然红着眼眶在抄经! 当下亓念念便扭头看向潘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宝丫头若是在此处,那么南诏储君又是谁?难道……” 顾宝儿闻声抬起了头,哽咽道:“念念,你来啦……你猜得没错,我本来是被叶寒软禁在他身边的,可是慕白和相爷他们和易之里应外合,让易之替我留在了叶寒身边……” 真相何其残酷?即便是重视顾宝儿远胜于苏易之的亓念念在得知苏易之以身相替留在叶寒身边的时候,她也忍不住变了脸色:“非要如此么?慕白他明明知道我会带着北狄的使节团来的,他明明知道凭借东墨和北狄两国之力可以威逼叶寒放你回东墨的,他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种事……” “因为慕白没有把握,他没有你能劝服外祖母的把握啊……而我在他的心中又比易之要来得重。”顾宝儿勉力在唇角挂了个微笑,低头继续抄写佛经:“而易之,她居然是老爷子给我选定的替死者,她说她的宿命就是替我而死,而现在,是她该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念念,你告诉我,我还能做什么?我还能怎么做?我现在只想多为易之抄几卷经书,等我抄足了七天的佛经,我便回东墨去……易之说了,她要这天下再无战火,那么我也只好尽力做一场局,让四国归一。 南诏已有易之为棋,西戎有我九哥舍身做局,东墨有我,而现在,唯有北狄没有定数,那么念念,你可愿与我共谱这一场局?” 亓念念闻言沉默许久,半晌后才开口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我要四国归一,我要这世间再无国度,唯有一个王朝屹立世间,千年不朽,万年长存!” “所以……你是要我背叛北狄么?呵,宝儿,我可以央皇伯父向南诏施压救你脱困,但是我不能因为我们之间的情谊强求皇伯父将北狄的江山拱手相让与你!这种事情,我亓念念做不到。 我亓念念虽是轩辕氏血脉,但我亓念念长了这么多年,东墨轩辕氏何曾相助半分?再说了,我姓亓,我终究是北狄皇室中人,我不会因为与你的私交放弃我们北狄皇室该尽到的本分!” 第442章 想法 顾宝儿将手中毛笔轻轻搁置在一旁的竹制笔洗之上后,抬头便望见了一脸正色的亓念念,她看着亓念念毫不掩饰怒意的眸子,看着看着就笑出了声。 “念念,我从来没有说过要让你背叛北狄皇室,我只是想由你出面劝说北狄帝尊与我见一面罢了,毕竟我这一次从南诏回东墨去之后,怕是再也没有踏出东墨土地的机会了。” “你若是想与我皇伯父见一面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当年我皇伯父对你娘亲痴心一片的事儿,天下人都是清楚的。你及笄那一日,我皇伯父是定然会率领使节团亲至东墨京都贺喜的。 实不相瞒,我这回能带了北狄使节团出使南诏,多半还是因为我皇伯父对东墨的皇后娘娘还未忘情的缘故,不然带队出使南诏的人多半要换别人了,到时候你要借我们使节团从北狄脱身,便没有现在这般容易。” “我及笄那一****当真会来京都?” “是的,你及笄那一日,四国都会派遣使节到东墨京都去庆贺,毕竟你及笄的日子,就是你可以正大光明左右朝政走向的时候。” “如此便好,毕竟这场局只差北狄了,东墨南诏西戎都已然入局,若是北狄置身事外的话,到时候怕是要出事儿呢。” “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不,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再说了,北狄和东墨到底还是有些情分在的。” 北狄帝尊为了东墨皇后一生不娶,是情分,她这个北狄郡主为了与东墨储君的私交央着北狄帝尊派遣使节团到南洲啊方便东墨太女从南诏脱身,也是情分。 亓念念冷笑一声,打算转身离去,这一刻,她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她与顾宝儿再也回不去了。 她那些个提心吊胆的日夜啊,在那丫头的嘴里不过是情分二字。 从今以后,她是北狄郡主,她是东墨太女,两人都要为了维护自己国家的利益而费劲心血。 那些个她握着顾宝儿的手描摹字帖的日夜,那些次吃到合心意的吃食儿而相视一笑的场景,终究都只是过往。 什么是过往? 回不去的,才是过往。 亓念念踏出了三四步后,顾宝儿终究还是开了口:“念念,你莫不是打算就这么走了?” “当年我做你太傅的时候便说过,我会陪你到你不需要我的时候,而现在,显然是时候了。” “太傅……”顾宝儿看着亓念念的背影叹了口气,她知道亓念念这是怨她了。 但是有些事儿,她就算背负挚友至亲的怨恨,也必须去做! 她脑海里那些来自大天朝的制度,不在东墨这个位面发挥该有的作用,那可就太过可惜了。 “我若说我不想你走,太傅可会留下?” 亓念念脚步一顿:“文韬沈相可助殿下,武略自有轩辕氏为殿下费心,我能帮殿下的又还剩下什么呢?东墨的土地,在殿下假装纨绔子弟的这些个朝暮里,我也快带着你走遍了。 殿下,你倒是告诉我,现在的念念还有什么能教你的?我亓念念所会的事儿不多,唯有八面玲珑为人称道,而就是这纵横朝堂该会的手段,念念也早已倾囊相授。 现在殿下需要的不是身为太傅的亓念念,而是可以劝谏北狄帝尊的亓念念。这,也是念念帮殿下的最后一件事。” 顾宝儿看着亓念念一步一顿地走出密室,知道亓念念这是气得狠了,当下竟是除了叹气,什么事儿都做不了。 潘珏看着亓念念走远后,折回密室嗔道:“你这丫头到底又在别扭个什么劲儿?太傅的性子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么?看着是个高傲清冷的人,实际在若是把人放在心上她定然是会拼了命在意那个人的。 她现在分明是被你气得狠了,才会口不择言的,你哄她几句就那么难么?她毕竟是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个亲友啊。” “阿珏,我知道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把三权分立制度告诉念念的时候……” “什么?三权分立!宝儿,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这三权分立的制度……” “其实我们都很清楚这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东墨西戎南诏北狄四国战火连绵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归一了,但是归一之后要怎么安置这些子民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要想让四国子民和谐共处,三权分立势在必行,只有制定出合理的法律,分割行政权司法权与军权,四国才能和谐共处。不过现在这个制度还只是我的一个想法罢了……” 潘珏眨巴眨巴眼,干笑道:“那你还真是敢想啊,你就不怕把这四国归一的局面给玩坏了?” “这不是还没归一么?北狄不急,北狄帝尊他不是个爱兴起战火的人,眼下的关键是西戎,南诏有易之在,出不了大事儿。” 潘珏沉默了,心说自个儿闺蜜身上这女主光环实在是有点厉害! 自己穿越了吧,是个在花楼里面为了清白自由奋斗不止的姑娘,结果顾宝儿一穿越就成了一国太女,虽说身上背着个纨绔子弟的名声吧,但是她好歹不用担心会被权贵欺压啊。 这还没完,她丫的不仅是东墨太女,还差点成了南诏储君。 这就算了,人家的师傅还是北狄权贵,这代表什么啊? 这代表顾宝儿就是被上天选定的统一天下的那个奇女子啊! 那么她这个穿越少女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大家伙儿同是穿越女,为啥她就没有金手指呢! 顿时,潘珏看着顾宝儿的眼神就非常不对了。 顾宝儿敏感地发现了这一点,便问潘珏道:“你这么看着我是想做什么?” “我觉得老天爷给你的金手指实在是有点儿粗壮,你自己是东墨太女,现在南诏储君摆明了是要成为你双生姊妹的节奏,她都愿意为了你去死了,把天下拱手相让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西戎的大汗极有可能会是你的人去做,这么一来,四分天下,你得其三,北狄的帝尊就是不想和你合作也得选择和你合作了。你就说吧,你和老天爷是不是做了什么交易?” 第443章 警醒 顾宝儿听了潘珏的话,顿时一脸懵逼:“什么鬼?我身上才没有女主光环好嘛!就我这人设,分明是扑街的炮灰!” “就你这人设还扑街的炮灰?我看你是不知道你的金手指有多粗壮吧!” 顾宝儿一愣,眨巴眨巴眼看向潘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这身子的原主是一个被亲爹坑蒙拐骗卖到了花楼的小姑娘,亲娘还被亲爹娶了新老婆给气死了,你就说惨不惨吧?”潘珏冷哼一声,竟是将原主的身份和盘托出了。 “好像是蛮惨的啊……” “你再看看你,你叫我说什么好?你想想看亓念念是谁,她和你是什么关系?你再想想看苏易之是谁,她为你又能做些什么?再来便是轩辕氏,东墨簪缨世家,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里宠,我的宝丫头诶,你就别怨天怨地悔恨不已了,你的金手指比谁都粗壮。” 顾宝儿闻言沉默了,潘珏说得没错,穿越大神待她不薄,她在天朝失去的一切都在东墨得到了双倍的偿还,她没有资格抱怨什么,也没有资格继续沉湎在个人的小情绪里。 “怎么?没话说了?没话说了那就好好准备一下,我们明儿个便要启程回东墨去。” “不,我不能直接回东墨去,我要去边境。” “你要去边境做什么?” “去做我该做的事儿,东墨和西戎的秋收之战,我参与的太少,在军队之中树立的声望还不够,虽说我离开之前还给老爷子他们留下来了几张图纸,但是我没有把握我留下来的那几张图纸到底能不能够在秋收之战中派上用场。” 潘珏闻言勾了勾唇:“看来你总算是想开了。” “是啊,我没有时间去怨恨了,易之也好,九哥也罢,他们现在的处境都不容易,我手上的实权越多,对他们的帮助也就越大。” 话音刚落,顾宝儿便将桌上墨痕干透的纸张小心翼翼地卷起,递给潘珏:“既然我们明儿个才走,那么今儿个,就得劳烦你去一趟储君府了,你去见见易之,将这些经书递给易之,她自然会明白我的意思。” 潘珏笑着应下了,转身便出了密室,然后找了辆马上到储君府去拜帖,要求求见南诏储君叶宸。 叶宸这会儿刚刚用完午膳不久,还没来得及午后小憩,是以她见了门房传递入内的拜帖后,当下便允了潘珏入内。 潘珏是来过储君府的,是以没多大会儿功夫,她便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叶宸房里头去。 叶宸看到潘珏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挥退左右,不想却被潘珏拦下了:“殿下,不用这么麻烦,今儿个我送你的东西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事儿,自然用不着防着人。” 叶宸闻言一愣:“那你今儿个是送什么东西给本宫来了?” “不过是几卷经书罢了,不止几个钱。”潘珏笑着将怀中的经书递给叶宸,随后便道:“既然经书已然送到殿下手上,我也该回铺子里去了,今儿个是我们商队最后一日在南诏做生意了,店里的生意好得很呢,我可得赶紧回去帮忙。” 叶宸闻言勾了勾唇:“哦,你们商队要回东墨去了啊?那路上可得小心些。” 潘珏闻言笑道:“这是自然,出门在外,小心些总是好的。” 两人对视一眼后,潘珏转身离去,而叶宸,则是心下一沉。 潘珏这是来给她传消息来了,东墨商队要离开南诏的同时,南诏会迎来来自别国的使节团! 若是她处理地不够小心谨慎,在叶寒面前露了马脚的话,便会对宝丫头离开南诏十分不利。 叶宸正沉思着该如何向叶寒开口打探消息呢,慕白进屋子了。 “殿下,伸手,在下要为你诊脉了。” “你们退下!”叶宸只看了一眼慕白的神色便知晓他是有话对自己说,便挥了挥手示意伺候左右的婢女退下。 待婢女纷纷退下之后,叶宸正色看向慕白:“师兄,说吧,你今儿个来找我所为何事?” “宝丫头明儿个离京,而我和义父,大概在三旬过后也要离去,接下来的日子里,你要自己小心。” “师兄可是还有什么要说的?”叶宸看慕白眼底有几丝矛盾,便知晓他正为难着不知该如何开口,于是索性直接开口问了。 “你和宝丫头的脉象区别太大了,宝丫头天生体弱,脉象不比你强健有力,而且宝丫头体寒……” 慕白轻叹一声,到底将为难之事说出了口:“我们在的时候还能帮你遮掩过去,我们离开之后,你这脉象便会成为你最大的破绽!” “师兄既然出言警醒师妹,想来心中定然已有成算吧。”叶宸勾了勾唇,眼底划过一丝狠绝:“说吧,有什么药方子可以让我的脉象变得和宝丫头一样,若是有的话,不管副作用是什么,都告诉我。” “你可要想好,这两贴药下去,你的身子可就毁了。” “我这身子还能怎么毁?我连容貌都已然不是自己的了。” “但你若是喝了这药,你多半便不能再有自己的子嗣,而且每到寒冬,你的身子都会寒冷如冰……”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想过还能有子嗣,一个注定了不知何时便要死去的人,是不配有子嗣的。” 叶宸笑着看向慕白:“我早就有了觉悟了。” 慕白一叹,从腰封里头拿出了个黑瓷瓶儿,从里头倒出一枚雪色药丸来,递给叶宸:“这是冰心丹,没别的用处,就是让你的身子偏近于九寒之体,服下之后,修习冰心决,撑过去那一阵寒冷,这事儿就算成了。” 叶宸接过药丸咽下,唇角含笑:“师兄,你到底心软了。你明知道只要一碗九寒汤,就能让我的脉象和宝丫头如出一辙……” 慕白扭过头:“你为了她已然牺牲了太多,而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一步步步入绝境,甚至还要出手推你一把,这也是你所说的心软么?这不是,我这么做只是想能让我心里好过一点罢了。 还有你要是不能成功修习冰心决,后果也和九寒汤一样!所以,我才不是什么心软的人……你快些打坐,我帮你引气入体……” 叶宸一笑,盘膝坐下。 第444章 归途 叶宸(苏易之)是定国公给顾宝儿选定的替死者,自然也没少砸资源在她的身上。 这也使得叶宸也算得上是半个药人,以至于叶宸身体的每一丝肌理里头都蕴含着草药的精粹,除此之外,叶宸虽未习武,但是她的身体的柔韧性却丝毫不输那些个修炼柔性功法的武者。 这也为叶宸修习冰心决做好了准备…… 所以慕白帮苏易之(叶宸)引气入体的过程并不怎么困难,甚至顺利地有些让叶宸反应不过来,让慕白不敢置信。 “易之,你先前可曾习过武?” 慕白不敢相信,叶宸体内的静脉韧性十足,似乎天生便是练武奇才,这么好的一副身子骨,按理来说定国公不会不让她习武的,可是他却没在她的经脉里头找到半点儿真气。 叶宸轻笑道:“师兄,你为何如此发问,难不成师妹还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不成?” “不错,你就是一个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 “师兄莫要与我开玩笑了,你打从方才开始就一直用内力挠我痒痒,我忍下了,现在你还同我开玩笑,是不是皮子太紧了,想要师妹给你好好地松一松?” “我是认真的,你的静脉宽阔而不失韧性,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还有我才没有挠你痒痒,我方才只是在告诉你内力运行的路线罢了。” 叶宸一哂:“你说是那就是吧,不过这冰心丹,吃下去之后还真是冷啊,当真是从头发丝儿冷到了脚后跟儿呢。” “既然觉得冷,那你就别说话了,乖乖记住我内力在你体内的运行路线,然后尝试着运行你体内的真气!” 慕白冷了脸,他是当真不想让叶宸毁了身子骨。 “师兄你凶什么?我听你的便是。” 慕白缓缓将手从叶宸背后抽离,眼瞧着叶宸的身形从压抑不住的颤抖到没有动静,一声长叹。 这样努力想要变强想要活下去的师妹,让他想起了前世的他呢。 前世的他,上过许多次战场,也受过很多次重伤,很多次在敌人面前,他举起红缨枪的手都已然开始颤抖,但是他已然没有放弃,因为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他想证明给那个人看,他也可以很强。 那个人是他想变强的理由,可叶宸想变强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慕白不知道,但他却由衷希望叶宸可以熬过这一关。 叶宸彻底压抑住体内寒气的时候,依然是黄昏时刻,慕白已然做好了晚膳在等她睁眼。 是以当叶宸从入定中苏醒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看见了满桌子的膳食。 那一刻,叶宸红了眼眶:“师兄,你很久没有做过菜给我吃了呢。” “的确是很久了,自打我遇见了宝丫头后,我们一起钻研厨艺和药膳的时间就少了很多。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师妹会是我心上人的替死者,她们甚至拥有一样的容颜…… 所以我这几天,一直都在躲你。每次看见你用宝丫头的脸和叶寒周旋,我都觉得憋屈的慌,替你憋屈,也替宝儿憋屈。 要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叶寒的话,也许你这个替死者一辈子都不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要是这个世上没有叶寒的话,宝儿这次出征也不会出这么大的岔子。” 叶宸听到这儿,忍不住笑道:“好了,师兄,你别说了,事已至此,我们都回不了头了。以后的日子,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好宝儿啊…… 我一直都把你当作自己的哥哥,把宝儿当作自己的妹妹……对你是习惯了朝夕相处的陪伴,对宝儿却有这张脸的缘故。 每一次看着宝丫头的笑脸,我都觉得,我为了她熬了那么多次……是值得的,既然我们是要做双生姊妹的人,既然我是注定要成为她影子的人,那么我这个注定要成为妹妹影子的姐姐,就必须尽自己努力保护好妹妹。 不管以哪种身份……” 说着说着,叶宸唇角的笑意便愈发明显,事到如今,他们早已回不了头了。 他不再是那个学厨的少年,她也不再是那个为了算账而愁眉苦脸的小丫头,他们兄妹两人啊,为了守护同一个少女,已经再也不可能过上那种偷得浮生半日闲陶醉在自己喜好里头的日子了。 如今的一切她甘之如饴,也不需要他的可惜。 慕白从叶宸的眼中明白了她的决心,便也勾唇一笑:“好了,那我不说了,日后,你自己保重。 不过这南诏的天下,你最好牢牢握在自己手里,这样,若有一天,你想与他翻脸,也能保护好自己。 当然,你的武技修为千万不要落下,只要你有武艺在身,到了最难堪的时刻,也足以凭借它远走天涯。” 叶宸笑着点点头,开始用膳,每吃一口菜,她眼底的笑意便深一丝。 第二天早膳时分,叶宸特意问了慕白:“宝丫头今儿个便要踏上归途了,师兄不去送行么?” 慕白笑着摇头:“不了,我很快就会回去的。倒是你,你不去送送她么?” “没什么好送的,毕竟我每天洗漱的时候,都可以见到宝丫头的脸。” “既是如此,那么我们不送也罢。” 于是乎,就在储君府师兄妹叙话的功夫,东墨商队离京了。 坐在马车里头的顾宝儿没有回头看过一眼,潘珏见状不由好奇:“宝儿,慕白他们可都还在南诏呢,你就不担心他们吗?” “怎么可能不担心啊?可是我相信慕白和相爷,我也相信易之,我相信,我们离开南诏之后,衙门的处境甚至会比我们还在南诏的时候要好上七分。 因为叶寒的戒心会因为我们的离去而降低一部分,而这对于一个月后离京的慕白还有相爷来说是好事儿。” “那你为什么一直抬着头闭着眼睛?” “我昨晚辗转反侧以至于落枕,现在在抓紧时间补眠,怎的,我打个瞌睡你也要管么?阿珏,看来你最近皮子紧了不少啊,是不是要我帮你好好松一松?” 潘珏叹了口气闭上嘴,没再说些什么。 第445章 她和顾宝儿到底是一起长大的人,自然知道顾宝儿这是想哭了才会做出来的举动,之所以多嘴问上一句,不过是想让顾宝儿哭出来罢了。 只有她哭出来了,憋在心里的苦闷才会少一些,只是潘珏没想到,这一次,就算是她亲自劝说,顾宝儿也不会再将心底的苦楚宣泄出来了。 因此,潘珏琢磨再三之后选择沉默。 既然她不能想法子让顾宝儿把心里头的苦闷发泄出来,那么她就尽力给顾宝儿提供相对安静一些的外部环境吧,如此,也能让顾宝儿好过一些。 潘珏是个很体贴的姑娘,是以离开南诏皇都这一天,她为了顾及顾宝儿的心情,除了吃饭睡觉之类的话,竟是没对顾宝儿开口过一次。 可是潘珏没有料到她这以沉默,沉默出事儿来了。 第二天早上,顾宝儿特地起了个大早来瞧潘珏的房间门,潘珏睡眼惺忪地打开门之后,顾宝儿朝潘珏说得第一句话就是:“阿珏,你总算理我了!” 潘珏一愣:“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你昨天一整天都没和我说话!” “我不是看你心里不好受嘛,就想着给你时间自己冷静一下。” “我……我其实只要几分钟就可以缓过来了,可是你却一整天都不理我。” “可是,你不是也没开口和我搭话吗?” 潘珏这话一出,顾宝儿顿时无语了。 她不开口也是因为觉得潘珏心情不好的缘故,鬼知道,潘珏这丫头早就调节好自己的心情了…… “得得得,反正我们两个都想太多了,从今儿个起,我们就开开心心地回东墨去吧,等会儿我们就去逛会儿街,怎么样?” “成啊,逛就逛!” 两个少女相约逛街的时候,叶宸提笔在纸上描绘一个少女的肖像,而慕白,则是坐在药房里头拿了磨轮把药材碾了又碾。 至于墨轩,他甩了甩手中的长枪,枪尖滴落几许赤血。 站在他身边的孔昭,眼底狠戾再也遮掩不住:“墨沉舟疯了,宁愿顶着营啸都要让部下强攻东墨!” “他没疯,他只是做了一个上位者该做的事情而已,十一,你该听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墨沉舟自认是要接替白河愁成为西戎大汗的人,又怎么忍得了卧榻之畔他人酣睡? 所以他为了西戎不受东墨投石机的威胁,要求自己的部下用性命来攻坚,也算不得是不可理解的事儿。 毕竟部下,死了也就死了,还能再培养,但要是西戎被东墨打怕了,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墨轩苦笑一声,挥枪又刺穿一个西戎步兵的胸膛。 “这些个西戎将士们其实没有选择,因为他们只接受了一个旨令,那就是往前冲,后退者,死!” “往前冲,还能有一线生机,往后退,必死无疑,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孔昭看向墨轩,目光灼灼。 “我会选择杀了墨沉舟。” “一些将官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发动了营啸,打算推举墨轩(轩辕青衫)和白宁上位。而墨沉舟,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和地位,号令自己的部下对发动营啸的将士毫不留情的反击。至于这些在冲锋的将士,他们都是营啸中的败者,因为长官被诛杀所以成了炮灰。” “你同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就是。” “既然西戎大军已经乱了,为什么不让他们更乱一些?” 墨轩闻言定定地看了孔昭一瞬,然后长笑出声:“你放心,我虽然不能亲手杀了那个人,但是,我却能让他生不如死!” 孔昭闻言唇角轻勾,手中长剑横斩,他也不去看那犹自从剑刃滴落的殷红,便收剑入鞘:“如此,我就放心了。” 是夜,墨轩趁夜潜入西戎军营,挥匕将墨沉舟麾下的高级军官性命收割殆尽,用的还是西戎将士必备的弯刀。 次日,墨沉舟想号召自己部下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件事,他吹响号角都快一刻钟了,他的部下还没有到达他的营帐。 墨沉舟开始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了,正在这个时候,发动营啸的那个千夫长笑着踏入了他的营帐:“元帅,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么?你还是快些将帅印交出来为好!不然,别怪属下对你不敬了!” “呵,不过是一只虱子罢了,你以为你派人拖住我的属下,我就会把帅印交出来不成?真是天真!” 墨沉舟自腰间拔出那柄如月光一般寒冽的弯刀劈向千夫长,眼底满是不屑。 千夫长闪身避过,唇角笑意赫然带了七分邪气:“元帅,你连自己部下的名字都记不住,这实在不是一个元帅该有的行为啊……” “我手下的千夫长又何止你一个?” 千夫长闻言失笑,在避开墨沉舟三刀之后也抽出了腰间弯刀:“元帅,你这样很不好啊,大家敬着你不过是因为你是殿下的夫君罢了,你还真以为大家伙都是怕你的本事不成? 若是没了你那几个由殿下亲自培养出来的将军,你不过是一个根本不懂行军打仗的傻子罢了!我们敬着你是给殿下面子,你还真当你是什么东西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三刀已过,该给殿下的三分薄面我已然给了,现在开始,元帅你可要小心了,刀剑无眼,你可要小心,别一不留神便踏上了黄泉路。” 千夫长一刀划破长空,斩落墨沉舟耳畔青丝:“记住了,我的名字,是夜阑,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的夜阑!” 墨沉舟一惊,眼底划过一丝狠绝反手便是一刀,却没能碰着夜阑的衣角。 “元帅,其实我也是殿下给你留下的人,只可惜,元帅你没能对得住殿下对你的信任呢……所以我一直想杀了你。我忍了十几年,你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肯定不知道,你这个逼死自己发妻的人又怎么会知道我有多恨你!墨大哥哈哈哈……枉殿下叫了你那么多年大哥!” 夜阑一刀划破墨沉舟咽喉,眼角落下一滴泪。 他是真的有想过,在他姐姐死后助墨沉舟保卫疆土的,可是他不知道真相也就罢了,既然知道真相,他实在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人还活在世上! 第446章 秋芫墨沉(墨沉舟番外①) 白秋芫第一次见到墨沉舟,实在和白河愁大吵一架之后,那年的她厌倦了琴棋书画,她说她想要骑上战马,去疆场体验一番何为铁血戎马。 白河愁自然是不同意的,他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亲人,白秋芫是他最在意的人了,他宁愿独自扛起西戎江山的重担,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为了他的国度付出什么。 白秋芫觉得自己的志愿被至亲否定了,便逃出了宫廷,她说,她会找到愿意教她兵法谋略的老师,她说她会成为西戎战神,她说她会帮助白河愁守卫好西戎。 她说,西戎江山从来都不是某一个人的,白河愁也没有义务牺牲自己的一切去守护,如果他非要这么做的话,那么为了天下注定牺牲自己的人,便也算上一个她好了。 就这样,白秋芫离开了西戎皇宫,只是,她没能离开白河愁的视线。 白河愁到底是西戎的储君,他手上掌握的力量不少,所以尽管白秋芫离开了西戎皇宫,她也没能成功的离开白河愁的势力范围。 白秋芫见到墨沉舟之时,墨沉舟端着一卷兵书在朗诵,于是乎,心情不爽的公主殿下去找茬了。 “喂,臭小子你给我闭嘴!” 墨沉舟朗诵兵书的声音一顿,挑眉看向白秋芫:“臭小子叫谁?” “臭小子叫你!” 墨沉舟听到这儿勾了唇:“哦?那臭小子你叫本公子何事?” 白秋芫找到十岁,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还没有人敢挤兑她,就算是她又爱又恨的白河愁,也不会在言辞之上给自己的妹子难堪,是以公主殿下反应过来之后那叫一个愤怒。 “臭小子你的眼睛是不是瞎了?你没见着本……本小姐如此国色天香么?我哪里像臭小子了!” “呵,小姐你的眼睛也好不到哪里去吧?本公子这么温文尔雅,一表人才,又哪里像臭小子了?”墨沉舟反唇相讥,竟让白秋芫觉着自己眼前这小子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毕竟他衣袍料子虽说查了些,却也算得上是干净整洁,是以他和“臭小子”这三个字也算得上是毫无干系的。 公主殿下平生第一次觉着理亏,但是要让她放下皇室成员的高傲向一个衣着明显不是达官贵族人家出来的孩子道歉的话,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儿。 所以最后,理亏的公主殿下只是朝墨沉舟笑了笑:“咳咳咳……方才本……小姐正在气头上,是以说话口无遮拦了些,还请这位公子见谅。话说公子可否告知本小姐高姓大名?” “咳咳咳……据在下所知,在下和小姐可谓是素昧平生,在今儿个之前可以说是从未见过。” “不错。” “那在下又为何要告诉小姐在下的姓名呢?” 墨沉舟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和白秋芫不熟,他没有必要和白秋芫互换姓名。 “因为本小姐问了你的姓名啊。” 白秋芫从来没有体验过要求被人拒绝的滋味儿,哦不,她刚刚才体验过一次,所以现在算是她第二次被人拒绝了,所以公主殿下这会儿的心情并不是很美丽。 “因为这位小姐问了我的姓名所以我就必须将自己的姓名告知么?这算是什么道理?” “本小姐的话就是道理!” “既是如此,那要王法何用?” 白秋芫沉默了,她是很想吼一句要是本公主想的话,改个王法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儿的,但是一旦她把这句话吼出来的话,那么她的身份也就暴露了…… 所以白秋芫琢磨了一会儿后,到底是向墨沉舟妥协了,她轻叹一声道:“罢了,罢了,你若是不想将姓名告知与我,那也由你。” 墨沉舟见白秋芫转身就要走,轻笑一声道:“小姐这便要走了么?” “你管我走不走!哼,你不陪本小姐说话,本小姐自然要去找愿意陪本小姐的人。” 墨沉舟看着自己眼前一身傲气偏又如火般明艳的女孩儿,叹了口气:“小姐,若是在下不愿意同你说话,大可不搭理你便是。不过在下的确很好奇,似你这般出身达官显贵人家的姑娘也会有自己的烦恼么?” 白秋芫听了墨沉舟的话,回眸一笑:“你这人说话好没道理,难道只许你们寒门子弟有烦恼,就不许富贵人家有烦恼了么?” 墨沉舟正色道:“在下看小姐的衣着,显然是不愁吃穿住行的人家出身,而小姐说话之间带了几许傲气,则可以说明一件事,小姐在家中甚是得宠。 而且在下观小姐的年岁,离相看亲事还远着呢。所以在下实在不明白,你这么一个富贵人家的得宠小姐能有什么烦恼?” 白秋芫看了墨沉舟一眼,甚是不屑的道:“难道本小姐的烦心事就必须是烦恼终身大事么?你这人当真没见识得很。本小姐就实话同你说了吧,本小姐有心学艺兵法谋略,好早日踏上疆场,如此也算是为我西戎出一把力,结果本小姐的心愿被兄长否决了……” “咳咳咳,恕在下直言,小姐的兄长也是因为关心小姐的缘故。小姐又何必同你的兄长置气呢?姑娘家的气力说到底还是比不过男子的。疆场刀剑无眼,对小姐这样娇贵的人儿来说也的确太危险了些。” 白秋芫听了墨沉舟的劝说冷冷一笑:“本小姐要做的不是同东墨将士刀兵交战的步兵,本小姐要做便做军师,如此方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墨沉舟听了不由失笑:“小姐倒是立下了一番雄心壮志,可是小姐可会兵法谋略?” “自然不会……所以我就叫我兄长帮我找会兵法的老师教我兵法,这样我来日也能率兵上疆场了,可是……” “可是他拒绝了你,是不是?” 白秋芫苦笑着点了点头,白河愁何止是拒绝了她的要求,他几乎是怒吼着叫她死了上战场的心。 “咳咳咳,如果小姐不介意的话,在下可以将兵书借予小姐翻阅,只要小姐将兵书翻阅之后可以归还在下便好,至于排兵布阵什么的,咱们两个可以比试一下…… 这样总比小姐你到处寻觅名师要来得有用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姐的兄长这会儿定然是写了警告信送到都城内会兵法谋略的人府上去了,所以小姐你就算是找到他们府上去也是没有用的。” 第447章 秋芫墨沉② 白秋芫认真思考了一番墨沉舟的话后,不得不承认,他说得话还当真有几分道理。 “你说你可以弄到兵书借予我翻阅是吧?” “没错,在下手上现有的兵书都可以借予小姐翻阅,只是一次只能借予小姐一本兵书,而且小姐在还书之前小生不会借予小姐另一本书。” “那么条件是什么?本小姐从小到大,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无缘无故的好。” “条件嘛,很简单,小姐不能将在下的兵书弄坏就是。” “就这么简单?” “就算我想狮子大开口和小姐提一些荒谬的条件,也得好意思啊,所以我的条件就这么简单。要是小姐觉得心底过意不去的话,日后小生要买兵书的时候,小姐出一半银子,如此这书就算我们二人共有了,如何?” 墨沉舟脸上笑容温和,说出口的话也很温和,但就是这么温和的墨沉舟让白秋芫见了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小子倒是个明白人,本小姐答应了,你日后买兵书的银子,本小姐给你出一半,不过你可别想着唬我,我可一份银子都不会多给你的!” 墨沉舟闻言轻笑:“小姐多虑了,沉舟不是那等不知廉耻之人,诓骗姑娘家的事儿,我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沉舟,你的名字是沉舟?” “是,在下名唤墨沉舟。” “你方才不是不想告诉本小姐你的名字么?” “方才在下和小姐并不是很熟,可是现在,在下和小姐怎么也算是同道中人了,我们都是致力于学好兵法谋略的人,如此也算是同窗了,是以我将姓名告知小姐,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儿。” 墨沉舟这话一出,白秋芫不由失笑:“横竖都是你有理,本小姐当真说不过你。不过既然你将姓名告知与我,我不将姓名告知与你,倒是失礼了,呐,你听好,我的名字是白秋芫。” 墨沉舟一笑,眼底划过几道流光。 初见墨沉舟的白秋芫不曾知晓,就是她眼前的这个男子,一手助她成为了西戎战神,也一手将她从西戎战神的王座中逼下来,让她成了一个会为儿女情长而伤神的普通女子。 见到墨沉舟之前,她是西戎公主,习惯了锦衣玉食,脾气刁蛮任性,见到墨沉舟之后,她是一个用尽心力学习兵法谋略的兵家中人,学会了用各种手段达成目的。 爱上墨沉舟之前,她是西戎战神,就算是东墨轩辕氏也要敬佩的兵道奇才,爱上墨沉舟之后,她只是一个会因为心上人的举动而喜悦伤神的姑娘。 但是,白秋芫从开始到最后,她都只是白秋芫。 她说要做战神,她做了,但是她不会带领自己的士兵行不义之战,她知道,西戎劫掠东墨本身是件错事,只是为了让更多的西戎人活下去,她必须带着士兵们去劫掠。 正是因此,白秋芫成了西戎史上最受东墨将士欢迎的将军,因为东墨再也不用担心战败后东墨边城内的百姓会被屠戮殆尽。 她说她心悦墨沉舟,所以她毫不顾忌地放下了身为战神的架子去追求自己的副将,她不将自己当成西戎公主,也不将自己当作西戎元帅,她在墨沉舟的面前,从始至终都只是白秋芫。 白河愁劝过她很多次,可是白秋芫没听过一次。 最后一次出征之前,她笑着对白河愁说:“哥哥,你不要劝我了,我心底有数的。当年我说过,我要学兵法,你叫我死了这条心,可我到底还是学成了。我说我要上战场,你说不行,可我还是成了西戎战神。 这一次,你叫我离墨沉舟远一些,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听了。哥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这些事情啊,终究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说的话做不得数。” “你当真要嫁给他?” “是。” 白河愁冷笑一声,拂袖而去:“既是如此,我不拦你。” 少年帝王骨子里的傲气和他妹妹是如出一辙的,所以他决定放任白秋芫自己去体会。 他觉得,以他西戎帝王之尊,护住自己的妹妹还是绰绰有余的,如果墨沉舟敢对白秋芫不好,那么杀了墨沉舟为白秋芫另谋良人便是,他坐拥一个天下,难道还不能给自己的妹妹找一个合心意的丈夫了? 不料,白秋芫这一去与白河愁再无相见之日。 墨沉舟说这一年的东墨和西戎打出真火来了,白秋芫为了西戎自刎两军阵前,他说他拦不住…… 墨沉舟说的话,白河愁一个字都不会信。 他觉得是墨沉舟害死了自己的妹妹,他一定要让墨沉舟为白秋芫陪葬! 可白河愁还没来得及褫夺墨沉舟身上的官职呢,墨沉舟就成了新一任的兵马大元帅,墨沉舟是白秋芫的丈夫,和白秋芫军中相伴多年,是军心所向,白河愁只能妥协。 只是他从来没有放弃过搜寻自己妹妹的死因。在白河愁心里,白秋芫是那么一个骄傲的姑娘,她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终于,他找到了夜阑,那个被他妹妹一时兴起在街边救下并起了名的孩子。 夜阑说:“殿下姐姐给我起名叫夜阑,她说给我起名是希望我长大了以后和她一起上战场为西戎而战……可是我还没长大呢,殿下姐姐就死了……” 白河愁问他,他是在什么时候见到白秋芫的。 夜阑咬了咬牙:“那个时候我没钱买药瘫在地上快病死了,是殿下姐姐帮我买了药,给我起了名字让我活下来的。她说她这么做只是因为她肚子里有孩子,见不得这么惨的事儿,所以顺手帮了一把,当不得我这个谢字。 可是我知道的,殿下姐姐是好人。” 夜阑这话一出,白河愁就知道,白秋芫当真是自己愿意死的了。 墨沉舟手上有她的孩子啊,白秋芫除了这么死,还能怎么办呢? 因为只有白秋芫死了,西戎将士才会看重墨沉舟。 于是白河愁告诉夜阑,白秋芫是被墨沉舟设局害死的,夜阑信了,此后的十几年里,他便一直潜伏在西戎军营里,一步步地谋取战功,直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天,他发起了营啸,然后亲手割下了墨沉舟的头颅。 白河愁觉得,墨沉舟和白秋芫的相遇一开始就是错的,可是这世上,又哪有绝对的对错之分呢? 墨沉舟也曾打心底在意过白秋芫,只是在漫长岁月里,当年的少年,终究是变了模样。 第448章 夜阑听风(夜阑番外) 我在一刀割破墨沉舟咽喉之后,心底不仅没有半丝喜悦,甚至还有些许愤怒。 他怎么就这么死了? 他可是墨沉舟,逼死了西戎战神的墨沉舟啊,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死在了我的手上呢? 他一定是向靠示弱来降低我的警戒心吧,他可是墨沉舟,就算被我割破了咽喉,也绝不会断气断得这么快吧? 我冷笑着斩断他的脚筋,这样他就逃不掉了,然而出乎我的意料,就算是被砍断了脚筋,墨沉舟他也没有发出半声喘息,他只是静静地躺在地面上,双眼大睁,就像一具死尸。 难道墨沉舟真的死了么? 我不敢相信。 可是直到我斩断了他手筋的那一刻,墨沉舟还是没有因为剧痛发出半点儿声响,他只是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安静地近乎诡异。 原来,他真的死了啊。 我冷冷一笑,伸出手勾起墨沉舟的头颅,用手指在他的脸上摩挲,许久之后,我才确认,这具被斩断了手筋脚筋的死尸,的确是那个我恨之入骨的墨沉舟。 “真好,你终于死了。”我笑着笑着就哭出了声,原来要他的命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可是我为什么忍了这么多年…… 墨沉舟,他早就该死! 像殿下那么好的人都不能活到现在,墨沉舟为什么可以? 我不知道原因,但是大汗告诉我,这是因为墨沉舟是殿下的丈夫,在殿下死后,他便是西戎将士的军心所向,所以大汗不能轻易地让他去死。 大汗到底是西戎的大汗,哪怕他怀疑自己的手下害死了自己的至亲,但只要杀死那个手下会动摇西戎的江山,他就不会这么做。 因为他是西戎的大汗,大汗这个位置是他一声的荣耀,也是他一生的悲哀。 所以我等了十几年。 这十几年来,我从未放弃过搜寻小郡主的下落,直到几个月前,我才算从弯刀盟的杀手那儿得到消息,小郡主这些年来竟是一直生活在东墨宫廷之中为奴为婢,直到最近才算是返回西戎。 那一刻,我的心都寒了。 墨沉舟有今日的地位拜谁所赐? 如果他不是殿下的丈夫,在殿下死后,他又怎么可能坐上兵马大元帅的位置! 可是他却让殿下留下来的唯一骨血前去东墨做细作,为他探听情报,让小郡主在东墨人面前为奴为婢! 我不怨东墨,可我怨墨沉舟,他怎能如此苛待小郡主? 小郡主是殿下的女儿,本该享用锦衣玉食,一辈子无忧无虑,她若是喜爱琴棋书画,自当有人教导她才艺,她若是如同殿下一般喜欢攻伐之道,她就该是西戎新一代的元帅! 可是墨沉舟,他隐瞒了小郡主的存在。 他宁愿叫小郡主认他人为母也不愿意告诉她,她的母亲是西戎战神白秋芫! 因为他知道,将士们敬着他,或多或少有他是殿下的丈夫的缘故,可若是殿下有了子嗣,将士们还会向敬着殿下一样敬着墨沉舟吗? 当然不会。 知道小郡主的下落之后,我立马将这个消息想法子传给了大汗,大汗要求我按兵不动,他说,短时间内墨沉舟还不会对小郡主有什么不好的安排。 所以我只作未知,和墨沉舟相遇之时,神色无比恭敬。 我等了几个月,可算是等到秋收之战。 打战的时候,最容易死人了,要是墨沉舟战死沙场,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儿吧? 我这么想着,便和墨沉舟一起跟着刚刚回归往事不久的白宁殿下的脚步,踏上了征伐东墨的路。 可我没想过,这一年的秋收之战,对西戎来讲是如此不顺! 先锋军还未到达西戎边境,边境的粮食便被东墨将士洗劫一空,在接到战报的那一刻,墨沉舟气得摔了被子,而我低着头,唇角却勾起了一丝笑。 墨沉舟越愤怒,对我来说就越是件好事,失去冷静的人,总是死得快一些的。 这也就罢了,可我不曾想过,东墨人居然拿出了堪称西戎骑兵克星的斩马刀与投石机! 东墨人说这是他们的储君发明的,墨沉舟听了脸色那叫一个阴沉,他说东墨的储君是个只知道沉溺男色的纨绔子弟,绝对不可能设计出这等兵道杀器! 而我听了只是冷笑,不管是谁设计的兵道杀器,东墨国力强大了是事实,可墨沉舟做了什么,他在让自己的将士去送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说好听叫凭一腔孤勇行热血之事,说不好听了那就叫傻! 是人都会有犯傻的时候,但是墨沉舟他的犯傻和一般人不一样,他犯傻,付出的代价是数以千计的人命! 我没法再继续忍耐下去了,索性在斩马刀出现在战场上的当夜率领自己的近卫发动了营啸。 就在这一次营啸之后,我发现了一件事,作为先锋军将领的白宁殿下竟然不阻止营啸…… 这说明什么,白宁殿下也是希望墨沉舟去死的!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墨沉舟是时候该死了。 营啸中死去的统帅,不算是统帅。 墨沉舟在这个时候死了,不会影响西戎的江山,因为军心已经乱了。 我想弄死墨沉舟,但他到底在军营中经营了十几年,也算是培养起了一些亲信,有他那些亲信在,我想弄死墨沉舟,还真不是两三天就可以办到的事儿。 所以营啸的持续时间,便也就格外的长,我与墨沉舟达成了默契,白天攻伐东墨,晚上营啸,两不耽误! 但是昨儿个晚上,我麾下的将士在攻入墨沉舟手下亲信的营帐后发现他的亲信全叫人拿弯刀抹了脖子! 我不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但是,我必须要说,这个杀手干得好! 他这几刀子下去,今年的秋收之战就不用打了。 他这几刀子下去,小郡主的身世就可以被揭晓了! 我听着从耳畔刮过的风,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 我转身迈出营帐,唤来几个近卫:“来人,传吾号令,鸣金收兵,我们回西戎去!” 近卫呢喃着轻声问我:“将军,我们不打东墨啦?” “不打了,再打也是死人……” 第449章 顾宝儿回到边境的时候,西戎的部队正在撤军,她眼看着一地鲜血,突然想要呕吐,但是到底忍住了。 因为在东墨将士们的心里,她已经不是那个纨绔子弟了,更加不是那个刚刚踏上战场的少女,现在的她,是用自己设计出的斩马刀与投石机左右了西戎与东墨秋收之战走向的人,这样的她,不应该会对鲜血死尸感到反胃才是。 因为她本该习惯了这样的场景,秋收之战到底是场战争,她在战场上呆了这么久,又怎能不习惯血色? 太女殿下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压抑想要呕吐的欲望,但是她能瞒过东墨的将士,却瞒不过慕白。 慕白只见顾宝儿皱了眉便知晓她是想要作呕了,便从腰封里头掏出个荷包来,从里头取出了几粒酸梅递给顾宝儿。 顾宝儿给了慕白一个错愕的眼神,慕白轻叹一声道:“殿下还是吃些吧,这样肚子里头舒服些。” 顾宝儿没再说什么,从慕白手中接过酸梅放入口中。 “殿下可是舒服些了?” “嗯,我们走。” 顾宝儿跟着慕白路过一地凌乱的死尸,回到了属于她的营帐内。 那里有一个一身银甲的少女在等着她,在等着她,拿回属于她的身份! “属下夜一,参见殿下!” “起吧,本宫不在的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一身银甲的夜一笑着起身,挥手从面上拂过,揭下一张胶状软皮:“殿下说得这是什么话?为殿下效力是属下应尽的本分,况且属下也没做什么,不过是把殿下不在军中的消息压下去罢了。 真要说辛苦,辛苦的人应该是殿下啊,要不是殿下设计出了那斩马刀还有投石机,今年我们与西戎的秋收之战打得也不会这么顺利,依属下看,有投石机与斩马刀在,我东墨边境至少可保十年无忧!” 顾宝儿闻言勾了唇:“只是十年无忧哪够?本宫要东墨与西戎再无战火!” 夜一闻言拧了眉:“殿下是想要与西戎何谈么?恕属下直言,西戎与我东墨实乃世仇,若要何谈,几乎是天方夜谭!” “本宫知道,东墨恨西戎年年岁岁来劫掠边关,而西戎又恨东墨有余粮也不卖给他们,这才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但是东墨对西戎的怨恨远比西戎对东墨的怨恨来得深,因为西戎攻占了东墨边关之后,是要屠城的!” “殿下既然知道,便应该明白要让东墨与西戎再无战火实乃不易……” “可本宫也知道,下达屠城命令的人是墨沉舟!墨沉舟此人治军如何,你常年在边关探听军情,应该比本宫清楚。” “墨沉舟性情狠戾暴虐,他治军除了狠戾暴虐四字之外,再无其他!他不像白秋芫,白秋芫虽是出身西戎王室的公主,但她打起仗来就算是定国公老爷子也是服气的! 只可惜十几年前,那位战神公主为了东墨和西戎能够保住最后一口元气自刎两军阵前……她若是不死,东墨和西戎何谈或许还能有两三分希望。 只可惜那位战神公主,早已过了奈何桥投胎去了……若是她不死,墨沉舟下令屠城,恐怕城内子民还未被诛杀殆尽,墨沉舟就要叫那位公主殿下先斩杀示众了!” “是啊,所以要是墨沉舟死在了西戎将士手里,死在了西戎储君手里,我们两国要何谈的话,也算是有几分戏了。” 顾宝儿这话一出,夜一顿时失色。 “殿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夜一,本宫问你,若是墨沉舟还活着的话,西戎会收兵撤军吗?” “自然不会!”夜一想也不想便说出了自己的回答,然后她开始沉默。 是了,墨沉舟若是不死,西戎又怎会收兵? 可是墨沉舟前几日还指挥他麾下的将士拿命来工发有投石机捍卫的东墨呢……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墨沉舟……” “是啊,墨沉舟的军令是叫人送死,没有人想死,所以哪怕是军令难违,也会有人站出来反抗的。西戎大军内部内讧,墨沉舟势必会败,他性情如此暴虐,换做是你,在逼他交出手中权柄之后,敢留他性命么?” “自然不敢!可他到底是那位殿下的夫君……” “他是他,白秋芫是白秋芫,若是白秋芫得知墨沉舟在她死后会做出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儿来,她一定会后悔自己当初下嫁的。所以墨沉舟死了也就死了,他不可能会有和白秋芫同穴而葬的资格!” 夜一一脸震惊的看向顾宝儿,她突然好奇,为什么太女殿下说起西戎局势头头是道…… “殿下,你这几个月,不会跑到西戎境内去了吧?” 顾宝儿顿时就怒了:“本宫的行踪是你可以探听的么?下不为例!” 事实上,太女殿下内心已然泪流满面:我也想跑到西戎玩一把潜伏啊,可是我那几个月是被南诏大祭司拉到南诏去当了南诏储君啊! 夜一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她算是明白了,太女殿下这话四恼羞成怒了,她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好了,别的事儿本宫也不和你说了,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好,一年之内,东墨和西戎一定会有一个结果。” 夜一一脸恭顺地应下,至于她心里在想什么,那就是顾宝儿管不着的事儿了。 夜一退下之后,孔昭一脸郁闷地走入了她的营帐。 “你……可算是回来了。” 眼看着孔昭红了眼眶,顾宝儿顿时就懵了,这个欲语泪先流的少年,当真是她的贴身暗卫孔昭小哥哥么? “十一,你哭什么啊?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 “我后怕不行吗?我学了那么多东西不就是想护着你,结果到底还是没能护住你……”孔昭抱着顾宝儿无声流泪,他是当真怕了,他多怕这是一个梦,下一次睁眼的瞬间,他眼前这个少女就无影无踪了。 “十一……只要千日做贼的哪有前日防贼的?再说了,叶寒他埋下的这些棋子的确很隐蔽,你查不出来,也不怪你。” 第450章 烧了便是 “话不能这么说,如果那一晚和墨轩一起夜袭西戎的人是我而不是顾夜离的话,也许,有她在,你也不会被叶寒手下的人给掳到南诏去……”孔昭现在想起那个夜晚,还是忍不住的懊悔。 顾宝儿听了孔昭这话却是忍不住摇头:“别说了,都过去了,这不是你的错,再说了,你那一晚和墨轩一起去夜袭西戎也是我安排的,再说了,就算留下的人是顾夜离,她做得也未必会比你好。” 孔昭见顾宝儿不开心了便没再说什么,只是心底到底是怨上了叶寒。 “行了,别说那些个不开心的事儿了,我去了南诏这么久,你就不好奇我都遇上了什么事儿?” “不好奇……相爷路过边疆的时候,我们是打过招呼的,他的脸色很不好看,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在南诏的处境不是一般的危险,不然陛下是绝对不会让相爷挂印前去南诏的。” 孔昭的不配合让顾宝儿咬了牙:“十一,我离开你才多久啊,你怎的就变成了木头呢?” 孔昭闻言自唇齿间溢出几声低笑来,似笑似哭:“我是真的不想知道你在南诏遇到了什么事儿,别人是害怕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可我却是怕,我知道地多了,会忍不住单枪匹马跑到南诏去把叶寒弄死!” 顾宝儿这会儿才算是发现有点不对劲儿了,她的暗卫小哥哥似乎对她的亲舅舅怨念很是深重啊,深重到了恨不得把叶寒碎尸万段的地步! 这就很尴尬了,叶寒虽然算不得是个好人,但是他对顾宝儿还是很不错的。 所以顾宝儿决定开解一下孔昭。 “你不想听,可我想说给你听。我在南诏的这些日子其实还算是不错,只不过我差点儿被叶寒给扣在南诏回不来了。 放心,这绝对不是因为他想杀了我,而是因为他想把南诏江山交到我的手上。要知道我醒来之后第一时间,他就告诉我,我是南诏皇室血脉,我生来就是要成为南诏女帝的! 十一,你知道那个时候我的内心多么慌乱么?他居然知道我身上隐秘的胎记……他说我是南诏皇室叶氏的血脉,那个时候,我整个人都慌得不行。” 孔昭听到这儿,眼底划过一丝讶然,他知道叶寒掳了顾宝儿去是要要挟东墨交出城池的,却不料,顾宝儿的身世竟与南诏皇室有几分渊源。 “我那个时候,甚至怀疑我不是父皇的子嗣,但很快,我就意识到一件事,我的娘亲的长相与定国公老爷子并不肖似,这说明,他们极有可能不是亲生父女,所以我诈了一次叶寒,竟叫我得知了一件秘事,我的娘亲当年是南诏储君。 便是在那时,我恢复了以前的所有记忆,也因此头痛难忍,叶寒他对我的在意不是假的,因为担心我的缘故,叫南诏皇室的秘宝金蚕蛊认我为主,再之后,金蚕蛊为了救我这个宿主,进化成了凤凰蛊,而我也因此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叶寒让我成了南诏储君……” 孔昭听到这儿,已经整个人都不好了。 金蚕蛊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进化成凤凰蛊? 显然是在宿主性命攸关之时! 当下孔昭看着顾宝儿的眼神就有几分心疼,但是他到底还是没有打断少女的叙述。 “十一,你知道么,南诏的大祭司,都是违背伦常的产物……正是因此,顾夜离她在无法和慕白一起合力救出我的情况下,毅然选择了刺杀我,虽然与违背伦常相比,清白的死的确要干净的多,但我到底是不想死…… 而慕白,在顾夜离行刺我的时候,以身相救,也正是因了慕白舍身相救与萧翎入梦,我才能在机缘巧合之下再次恢复记忆。至于顾夜离行刺的弩箭上抹的毒,正是沈家的迷药断情丝,若不是相爷刚好潜入南诏,慕白定然凶多吉少。 那一刻,我便知晓,顾夜离的主子,从来就不是我。她和你不一样…… 我恢复记忆之后,实在无法面对南诏女帝注定与南诏大祭司成婚的事实,便与慕白还有相爷商量该如何脱身,就在我们准备脱逃方案的时候,易之带着东墨商队到了南诏皇都。 再然后……” 顾宝儿哽咽着将自己在南诏遇到的事儿一一告知于孔昭,孔昭听了苦笑数声,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想怨叶寒,但是叶寒本身就是悲哀的存在。 眼看着眼前的少女泪眼婆娑,孔昭咬牙道:“我知道了,日后,南诏的事儿,我不会插手。那边交给易之便是……我不会不顾大局给叶寒找麻烦的。” 顾宝儿笑着应了,只是眼底终究有几丝黯然,她从南诏平安回来靠的是什么?靠的是慕白和苏易之两个人的舍身相救,没有慕白,她便是一具死尸,没有苏易之,她便无法轻易离开南诏。 孔昭又安慰了顾宝儿几句,接着就开始问她该怎么安排战死的士兵们的尸体,这一年的秋收之战是空前的惨烈,东墨人和西戎人都死了不少。 “不拘是西戎兵还是东墨将士,将尸体聚拢一堆全烧了便是……在尸体烧了之后,军营内多喷点醋,薰点艾草。” 顾宝儿这话一出,孔昭顿时一惊:“烧了?这不是要将士们……” “必须烧……不然若是等到开春,势必会有瘟疫。至于将士们泉下是否会有怨言,本宫自会请来高僧为将士们超度,让他们安安心心踏上黄泉路! 除此外,本宫会命人在边疆立碑,上书所有在此次秋收之战中战亡的将士们的姓名……这样,足够安抚军心了吧?” 孔昭长叹一声:“的确够了,可是来年的秋收之战……” “不会再有秋收之战了,西戎内乱,无暇估计劫掠东墨,而我们要做的只是推一把手,让亲近东墨的权贵上位。” 孔昭听到这儿便知晓顾宝儿心底另有成算,便没有多言,出了营帐便去找墨轩,打算两人一起把战亡的所有将士的尸身都付之一炬。 第451章 烈火 墨轩被孔昭寻到的时候,他正在拿锦帕擦拭那一杆伴着他在敌军里头杀了不知多少次来回的红缨枪,枪尖上的朱红已然被墨轩手上的锦帕拭去,但是红缨枪枪尖的那一点寒光却越发冷冽。 墨轩本就是杀手出身,戒备心向来强的可怕,是以孔昭进入他营帐的那一刻,便被墨轩拿枪尖抵着咽喉。 孔昭知道墨轩这是无意识的反击,便无奈一笑:“是我,你还不快些收了枪?” 墨轩勾了唇,似笑非笑,到底是把红缨枪一收,不拿枪尖抵着孔昭咽喉了。 他低头只管自己继续擦枪,和孔昭叙话之时竟是连头也不抬,只是自喉间低声逼出几句话来:“你怎的来了?若不是我见机得快,收住了枪,你险些便要叫我扎个对穿。” 孔昭冷哼一声:“那也得你有本事才行!若是我与你生死相斗,胜负还是两说呢,你固然是那吃人的地方爬出来的,我却也不是什么善茬。” “行了,我也不和你斗嘴,你来了有什么事儿,就快些说,我这会儿心底正乱着呢,没心思和你扯皮。” “太女殿下传令,把东墨将士和西戎将士收拢在一起,一块儿烧了。” 孔昭这话一出,墨轩当即便抬起头来,一脸错愕地看着孔昭:“别人不知道太女殿下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两个还不知道吗? 那丫头的心也太大了些吧,就算她帮着宝丫头压住消息有功,可是这处理战死将士尸身的事儿,也轮不到她做主!还是说,这号令是你假借那丫头的意思传出来的? 不,你不会做出这种事儿,你小子虽说性子冷了些,心却是热的,做不出这种杀千刀的事儿来。” 孔昭听墨轩一脸错愕的絮叨了一大堆,不由失笑:“你想到哪儿去了?这旨令确实是宝丫头自个儿亲自传下来的,也只有她能够让我叫一声太女殿下,换了旁人,我又怎会甘心给她做脸?” 墨轩一哂:“得,是我想岔了,不过你这话的意思是……” “没错,宝丫头回来了。” “所以这旨令也是没得改了?” “没得改了。我也知道你是定然要问为什么的,那我便索性同你说了吧。 你别看眼下秋风凛冽似要转冬,但是边疆最冷也就这个时候了,再过月余,等天气转暖了,这么多死尸堆在一处,你说会出什么事儿?要知道这么多尸身就算是埋土里头,没个三年五载也是烂不干净的!” 墨轩一怔,他顺着孔昭的话往下一想,白玉般的脸庞上顿时多了层密密麻麻的细汗:“瘟疫……饥荒洪水为什么老是伴随着瘟疫,就是因为死的人太多了!若是我们善后的不到位,到时候开春,定然会有瘟疫!” “所以这些将士们都只能一把火烧了,这是为了西戎,也是为了东墨。” “可要是下面的人闹起来怎么办?” “宝丫头说了她会请来高僧为这些战死的将士们超度,她还说,她会在边疆立碑,在上面镌刻秋收之战中战死的战士的姓名!” “呵,她倒是想得周全,既是如此,那咱们只管带着手下的弟兄们把战场上的尸体聚到一块儿烧了便是。” “这事儿且不忙,慕白没跟着宝丫头一块儿回来,而军医在之前的那几个月里都累趴了,所以我们还得先回城里头的医馆里头找大夫顺带买点儿艾草和醋。 宝丫头交代过的,烧了那些将士之后,咱们营帐里头都得喷过醋再熏点艾草。” “那咱们营帐里头的这味儿岂不是大的慌?” “不就是一些味儿么?忍忍就过去了,总比瘟疫要好。” 这理儿倒是没错。 墨轩闻言一哂,收起了红缨枪,将红缨枪往兵器架上一搁,便跟着孔昭转身出去了。 墨轩和孔昭去找大夫的事儿并没有瞒着定国公老爷子,他得知顾宝儿打算叫人把战死的将士们的尸身全给烧了的时候还发怒过一阵子,但他一听墨轩和孔昭说起艾草等物事儿便明白了其中厉害,当下便连声催促墨轩和孔昭进城,整的两个少年好不尴尬。 他们两人手上沾的血不少了,毁尸灭迹的活儿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但是他们还是第一次被人催着准备毁尸灭迹的物事儿,是以这心里怎么都有点不是滋味儿。 定国公哪有心思去考虑两人心里怎么想的,他把两人赶出营帐之后便往顾宝儿那儿去了,他老人家已然几个月没见着自家小姑娘了,这心里头自然想念的紧。 孔昭和墨轩见状还能怎么办?他们只能苦笑一声带着几个亲近点的将士便往边城去。 就算他们不招老人家待见,可是该他们做的活儿还是要做,该买几缸子醋那就买几缸子,可以多绝不能少,艾草柴火之类的物事儿更是多多益善。 瘟疫这事儿,不管搁谁身上都得犯怵。 孔昭和墨轩带着采买的一应物事儿回来的时候,定国公已然让自己手下的人把战死的将士们的尸身们给聚到一块儿了,自然,将士们免不了要红几回眼眶,而西戎将士也免不了要被东墨的将士们吐几口唾沫。 血仇似海深,一时半会儿也是无法不去怨恨的。 孔昭和墨轩到了营地之后便打算往顾宝儿那儿去,别看焚尸该用的物事儿都由他们出面采买好了,但是这焚尸的事儿吧,两人还真不忍心做。 所以两人合计了一路子,决定把这点火的事儿托给老爷子和顾宝儿,毕竟他们两人一人是元帅,一人是储君,做这事儿也算是在理,也不容易叫言官弹劾。 顾宝儿和定国公听了两人的打算之后,也不推辞,一人手上拿了个火把就从营帐里头出来了。 顾宝儿眼看着许多尸身被分作堆儿聚拢,便又觉着胃里泛酸水儿,但是她记着这会儿不能失态,便咬牙忍住了。 定国公看出了顾宝儿面色不对,便只说了简短的几句话便和顾宝儿一起把手中的火把扔到最近的尸堆儿上了。 于是一时之间,战场上竟是只闻熊熊烈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响。 第452章 寻僧 顾宝儿眼看着不论是西戎将士还是东墨将士的尸身都在被烈火焚烧,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定国公拧了眉,强压怒意问顾宝儿道:“殿下为何发笑?” “笑将士们死得悲壮,死得可悲……东墨和西戎本不必为敌,西戎缺粮食,只管来东墨买粮食便是,他们带了银子,难道我们东墨人还会和银子过不去么? 可是他们却要抢粮食,这就很不讲道义了。虽然东墨是鱼米之乡,不缺这么一点儿粮食,但是被人抢上门来了,多没面子?所以东墨就算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不会再和西戎做生意的了。 以前本宫听父皇说这事儿的时候,觉得几位先帝做得不错,犯吾疆土者,虽远必诛!西戎既然有胆子抢我们东墨的东西,那就必须准备好被往死里打的准备! 可是现在,本宫却觉得,东墨和西戎的纷争,其实可以省去的…… 我们打回去固然是出了一口心中恶气,但是这些战死在沙场的将士们却是再也不会复生了。” “将士战死在沙场上总比死在权势斗争中要好……”定国公叹了口气,不复多言。 他自然知道顾宝儿这是心软了,但是这些事儿,涉及到了一个大国的自尊,那么哪怕明知道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那也是必须要去做的。 “老爷子,若是西戎肯与东墨和谈,你愿是不愿?”顾宝儿定睛看着定国公许久,轻笑发问。 她抛出的问题顿时让老爷子一怔,待回过神来后,老爷子看着顾宝儿的神情便带了几分揣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定国公一哂,瞥了墨轩一眼笑道:“这会儿西戎还乱着呢,等他们安定下来怕都要等个一年半载。不过西戎经此一乱,国力下降不少,要和我们东墨和谈,怕是没那个资格。” “不会乱多久的……”顾宝儿勾了唇儿,转身离去。 “你要去哪儿?” “自然是去寻高僧来战场作法为将士们的亡灵超度!” 顾宝儿离去的理由很是正当,定国公也就没法再拦着她。 但他却也没法放心让顾宝儿一个人去寻高僧,便挥了挥手,示意墨轩和孔昭跟着顾宝儿一块去了。 墨轩和孔昭一身铠甲的就跟着顾宝儿进城去了,因了这身带着血腥气的铠甲,两人在问路的时候,还吓跑不少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当顾宝儿眼瞧着又一个娇滴滴的少女被冷着脸的孔昭吓跑后,她实在是压抑不住自己想拿孔昭打趣的心思了。 “十一,你的皮囊俊俏在咱们京都那儿可是数一数二的,怎的到了这边城连个小娘子都迷不住了?” “你给我闭嘴。” 孔昭冷冷瞥了一眼顾宝儿,便又继续去找人问路了。 这一次,孔昭找上了一个书生。 书生虽然性子文弱了些,但到底是个汉子,看到一脸冷漠的孔昭的时候,抖腿归抖腿,脸上那是装得无比镇静,甚至还有心思朝孔昭作揖:“敢问这位将军,你拦下在下是所谓何事?” 孔昭十分正经地朝书生抱了个拳:“在下拦下公子,实属情非得已,若非……” 眼瞧着孔昭和那文弱书生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上了,又吓跑了一个小娘子的墨轩走到顾宝儿身边,一脸惆怅地问道:“宝丫头,我和孔昭长相很吓人么?不对,孔昭还能找到问路的人,可是我根本拦不下一个人问路,这说明我的长相比孔昭吓人的多。” “不……之所以没人回答你的问路,主要原因是,你长得太美了。” “哈?” “对。谁让公子你长得太美了,偏偏又穿了一身铠甲,身上还煞气这么重,如此一来,只要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是战场上下来的啦,这样的话,长得没你好看的小娘子见了你又是惊吓又是觉得自惭形愧,身上煞气没你重的汉子吧,更不想往你身边凑了。” 顾宝儿这话摆明是在打趣墨轩,但是墨轩听了顾宝儿这话却显然当了真,只见他走到路边又拦下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笑得一脸荡漾:“小妹妹,哥哥长得美吗?” 目击了这一幕的顾宝儿内心何等…… 她表示,夭寿啦,墨轩居然开始勾搭小萝莉了,她刚才说得那些话是不是打开了墨轩身上奇怪的开关? 小妹妹正在换牙,见笑得跟花儿一般的墨轩长了一口大白牙,心情顿时就很不美丽:“你长得美不美有用吗?我娘亲说了长得越美的男人越靠不住!而你,问我这个问题就说明你是傻的,最靠不住的那种!” 墨轩顿时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瞥了一眼顾宝儿,眼神哀怨:宝丫头,我咋就成了傻子呢? 顾宝儿默默看天,似乎她的哥哥招惹上了一个很厉害的小萝莉呢。 她才不要去救场呢,谁让墨轩那混蛋长得比她还美! 孔昭和书生说了没多大会儿话就回来了,他瞥了一眼和小萝莉正歪缠着的墨轩,便问顾宝儿道:“他这是怎的了?” “九哥觉着没人愿意告诉你们该怎么去找高僧是因为你们长得丑的缘故,然后他就长了个小女孩儿,问那个小女孩儿他是不是长得很美……” 顾宝儿的回答让孔昭差点呕出一口血来:“就这样?” “就这样。” 顿时,孔昭看墨轩的眼神就慈爱了不少,亏他在顾宝儿不在的时候和墨轩见天斗气,结果墨轩居然是个傻的,他居然做出了这么过分的事儿,不行,接下来的日子他要好好照顾他这个傻兄弟才行。 墨轩敏锐地察觉到盯着自己的视线从两道变成了四道,便也没有和小萝莉继续叙话的心思了,在付出了九个铜板的酬劳后,他成功地从小萝莉口中问出了高僧的下落。 小萝莉说,离边城不远的地方有个小山丘,山丘上有个小寺庙,寺庙里有位高僧,佛法修为很是精湛,十里八乡的人但凡碰上了那种无法解释的事儿都会去找他来做法。 第453章 戒一 至于那位高僧姓甚名谁,小萝莉也一并告诉墨轩了,小萝莉说,那位高僧名唤戒一。 墨轩打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后便挥了挥手同小萝莉作别,小萝莉撅了嘴,一脸狐疑地看着墨轩:“大哥哥,你该不会真是个傻子吧?放心,我不会不理你的,看在九个铜板的份儿上,等你病好了之后我还会跟你一起玩的。” 墨轩一脸错愕:“我没病!” “你没病为什么要去找戒一法师?” “当然是因为……”墨轩差点把自己的目的告知小萝莉,但话到了嘴边上,他还是咽下去了,只是冷哼一声道:“我为什么要找戒一法师,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找戒一法师是有要事就对了。” 小萝莉瞥了墨轩一眼,呵呵一笑:“行吧,既然你不方便告诉我你找戒一法师什么事儿,那我也不问你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现在不告诉我,到时候照样要告诉我!” 墨轩一哂,转身挥挥手就走。 君不见,杀手少年此刻内心泪流满面:小女孩儿什么的,最讨厌了!我不就问她一句我长得美不美么,结果一直拿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弄得我都差点觉得自己真有什么毛病了。 小萝莉眼看着墨轩和顾宝儿他们会和,唇角一勾,也转身走了,只是那嘴角的笑意怎么看怎么狡黠。 “哟,回来了,怎么不继续和小妹妹调笑啦?”顾宝儿眼看着墨轩和小萝莉挥手作别,眼神戏谑。 墨轩神色肃然:“宝丫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那是在和小姑娘问路呢,哪是调笑人家?现在最紧要的事儿便是寻到法师为将士们超度,我又怎么会有心思去和小姑娘调笑?” “呵呵,你方才当真没有调笑小姑娘?我怎么觉得你和小姑娘说了几句话,整个人都鲜活了不少呢?”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好吧,那我姑且就当作你没有调笑小姑娘好了。” 顾宝儿这话一出,墨轩那叫一个尴尬,他哪儿还敢调笑小姑娘啊,他叫那小姑娘调笑还差不多! “本来就没有的事儿!” 孔昭眼看着天色不早,便插话道:“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宝丫头,你消停点儿,既然老九说了没有,那你就不要再盘根问底了。” 顾宝儿点点头算是应下,而墨轩则瞥了孔昭一眼,眼神幽怨。 别以为他不知道,孔昭这会儿才开口插话绝对是故意想看他笑话来着! 孔昭眼看着两个人都安静下来了,脸上便也挂了一抹笑意:“我方才从那书生那儿问了消息来了,他说了,不远处的那个山丘上有座寺庙。” “寺庙里有个修为高神的禅师叫戒一,十里八乡的人碰到了要做法的事儿都会去找他。”墨轩不等孔昭说完,便也把自己知道的消息给说出来了。 于是,孔昭立马便明白了一件事儿,墨轩和他说的禅师那是同一个人。 顾宝儿也听明白了,因此墨轩话音才刚落呢,她便合掌一拍:“得,咱们直接去戒一法师那儿走一趟吧。” “戒一法师那儿是定然要去的,可是那么多将士的亡灵呢,就戒一法师一个人超度得了么?”顿时孔昭面上便带了几丝犹豫之色。 “行不行得通,我们不知道,但是戒一法师一定是知道的,况且他要找法师,总比我们几个要找法师容易一些。” 太女殿下唇角一勾,便转身又上了马和自己的左右护卫向城西去了。 至于为什么他们要向城西方向出发? 谁让书生告诉孔昭那座山就在城西的方向呢! 那座小山丘的确离城西不远,顾宝儿和孔昭墨轩刚从西门口出来后不久,便到了山脚下。 而那山,也的确不算太高,也就几百米的高度吧,不过上山的路,倒是泥泞得很,人走虽然费力了些,却还是吃得消的,不过要想骑马上去,那是绝不用想了。 顾宝儿到了山脚便犯了难,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几匹马儿了。 墨轩看她脸色便知晓她心底为难什么,当下便朗声笑道:“好了,别担心这几匹马儿了,没人敢偷的,再怎么说,我和十一的两匹马都是见过血的,若是见了那等偷马贼子定会将他往死里踹!” 顾宝儿听了,轻叹一声便和墨轩孔昭一起转身上了山。 古代的山路,那是比较泥泞的,大寺庙所在的地方,山路还会好走点儿,若是寺庙偏僻一些,那上山的路,可就难走得很了,什么野兽荆棘之类的东西,那是一样不缺。 而这座山上的寺庙,显然不算大寺庙,山路自然也不会好走到那儿去,以至于顾宝儿走了没多大会儿,便忍不住气喘吁吁。 孔昭瞥了一眼顾宝儿,忍不住劝道:“丫头,你就别上山了,你和墨轩在半山腰呆着,我上去找那戒一禅师便是。” “不行,哪有我在山脚下歇着,要你一个人爬山的道理?” “带你,我上山要一步一个脚印,不带你,我直接用轻功上去就行。”孔昭唇角一抽,顾宝儿顿时明白了一件事儿,感情是她的存在,拖了墨轩和孔昭的后腿! “可是……这请法师的活儿,本就该我来做。” “宝丫头你就听十一的吧……”墨轩听到这儿也忍不住插嘴了,他是当真不忍心顾宝儿受累。 于是乎,三人一边爬山一边吵着闹着……他们还没吵出个所以然来呢,便听得身后有一个青年开口道:“劳烦几位施主让让可好?你们挡住小僧上山的路了。” 顾宝儿一惊,回头一看,便望见了一个身着缁衣的大和尚。 这大和尚生就一副好皮囊,长得那叫一个浓眉大眼,憨态可掬,他这会儿正双掌合十向顾宝儿行礼呢。 顾宝儿见状,便也回礼道:“敢问大师可是戒一法师?” “是,也不是。小僧的确是戒一,却当不得大师这两个字。”大和尚咧嘴一笑,瞧着更憨了。 第454章 无尘 “几位施主可是寻小僧有事儿?”戒一人瞧着虽然憨了些,但这不代表他不会察言观色,他若当真是个二愣子,只怕也无法一个人依靠一间偏僻的寺庙在这边城闯下偌大的名声。 他眼瞧着顾宝儿几人身上的铠甲做工精细便知晓这三人乃是军中来人,戒一当然不会以为这三位军爷军娘是没事儿打算爬山锻炼身体,因此,这三人的目的也就不用问了。 他们三人定然是来找他的,只是戒一却无法猜出顾宝儿他们三人找他究竟是所为何事。 走在最后的墨轩回眸一笑道:“大和尚你这是问的什么话?若不是我们有事儿要找你,又怎会没事儿跑来你这野山来活动筋骨?” “那不知几位施主找小僧所为何事?”戒一神情疑惑。 “我们找你不为别的,只为拜托你这个大和尚出手一回,助战死沙场的上万亡灵踏上黄泉路!” 战死沙场,上万亡灵,黄泉路! 戒一听了顾宝儿这番话,神情顿时一变,整个人瞧着都严肃了不少:“几位军爷此话当真?” “自然!日前,我们已然将战死沙场的将士们全都付之一炬了,不论是东墨将士还是西戎将士全都被一把火烧成了灰。 如此一来,虽说避免了瘟疫,但却不怎么对得住将士们的亡灵,所以我们才想着请几位法师出手,为就爱哪个是门做场法事,好超度他们的亡灵,让他们安心前去轮回。” 戒一听到这儿,神情更加严肃了,眼神也带了几分凝重:“若是如此,那小僧若是不跟着几位军爷走一趟,便实在对不住佛祖了。这事儿,小僧做了,不过若是只有小僧一人,实在是无法超度如此多的将士亡灵,所以小僧希望几位军爷陪着小僧走一趟,再去请几位修为高僧的禅师来做法事。” “如果大和尚你能带着我们几个再去找几位靠得住的禅师的话,再好不过了,不过大和尚你也得清楚一件事儿,我们找上你那是信得过你,若是你带了不靠谱的禅师前去战场惊扰了将士们的亡灵,那么这后果,你应该心里有数。” 戒一双掌合十:“小僧明白,事不宜迟,小僧这便带着几位军爷前去找那几位禅师,不过小僧有件事儿必须说在前头,这几位禅师,他们不是东墨人。”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西戎人?” “不错,不过我相信,他们知道了几位军爷的意图之后一定会出手相助。” 顾宝儿和墨轩听了戒一这话没说什么,孔昭脸色却有些不好看。 他并不觉得今年西戎惨败之后,那些个禅师还能有心思为敌国的战士们超度。 但是孔昭到底没有明确地表示出反对,因为他也对西戎禅师们抱有一点儿期望。 戒一带顾宝儿和墨轩他们去找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忘机的师傅无尘禅师。 可是不巧得很,无尘禅师正在闭死关。 得知此事的那一刻,戒一看着小沙弥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凶悍:“师兄他是什么时候闭关的?小僧上回来的时候,师兄明明还没有闭死关来着!” 小沙弥战战兢兢地回道:“禅师……无尘禅师他闭死关都已然有几个月了啊,打从忘机禅师下山那一日起,无尘禅师便闭了死关,再也没有出来过。” 小沙弥这话说的叫戒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带顾宝儿他们来这山上找无尘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因为他觉得他再加上无尘师徒两人,三人合力便能够帮那些将士们超度了嘛! 可是现在,忘机下山了,无尘闭死关了,合着戒一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当下戒一的心情便不是很好,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小沙弥:“那除了无尘师兄,寺内还有几位师兄是没有闭关的?” “没了……无尘禅师已经是闭关闭的最迟的了。” 戒一听到这儿,长叹一声,转身对顾宝儿和墨轩三人道:“不巧得很,这会儿寺内没有几位禅师有时间和小僧同行,小僧也只能独自一人去战场上走一趟了。” 孔昭闻言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墨轩和顾宝儿脸上的笑意则是淡了三分。 几人转身正欲离去,却听得那石室的门颤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开了。 顾宝儿听得那石室开门的声响便回过了头去,刚好瞥见无尘推门而出。 无尘禅师的年岁看着可比戒一要大得多了,他的眉毛已然染了几许霜雪,他推门而出的第一句话不是别的,正是:“戒一师弟,你性子这么急躁可不好,若是别的事儿,我们袖手旁观看你一人施为也就罢了,超度上万亡灵这么大的事儿,我们又怎么可能不出关帮你一把?” 戒一闻言讪笑几声:“师兄,我这性子也是没法改的,若不是我性子太急,师傅他老人家当年也不会为我起了戒一的法名啊。不过既然几位师兄都算到了我们的来意,为何不现身一见,唯有师兄你出关了呢?” 无尘轻笑摇头道:“那自然是因为有我们两人再加这位女施主三人合力便已然足够了。” 戒一皱眉道:“这位女施主身上贵气有余,煞气却是不足,若是她也参与到做法中的话,师弟怕她镇不住那些将士亡灵的煞气,到时候会伤及自身。” “无碍。因为这位女施主身上的气并非贵气,而是皇气。” 戒一闻言一哂:“如此倒是师弟看走眼了。那我们这便走吧,超度的事儿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 无尘再次叹道:“话虽如此,可你好歹也得等师兄我带上法器和经书吧?你倒是把该带的物事儿都给备齐了,我可还没来得及准备呢。” 戒一憨憨一笑:“不急不急,我们等师兄你带齐了物事儿再走便是,师兄你慢慢来,你毕竟年岁大了,身子骨到底没有我们几个硬朗。” 这边师兄弟两个聊得正欢,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正是因为他们两个的对话,顾宝儿再次坚定了要对大和尚敬而远之的念头。 第455章 圆寂 无尘禅师在盯着小沙弥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之后,总算是有心思和顾宝儿他们三人打招呼了。 顾宝儿和墨轩他们这个时候都已经等得没脾气了,墨轩开始数蚂蚁,至于顾宝儿,他已经在认真的数天上的云朵了。 那么孔昭他在干什么? 他什么都没干,只是闭目养神。 无尘禅师见状,很是尴尬的一笑:“几位施主见谅,方才贫僧和师弟说话说到了兴头上,以至于忽略了几位施主,是贫僧失礼了。” 顾宝儿收回看云朵的视线,望着无尘禅师勾唇一笑:“无碍。我们几个这点儿功夫还是等得起的。” 墨轩站起身子,点头表示同意。 孔昭睁开双眼,挪动了下步子,用行动表示:我们还不走? 无尘禅师看了几人一会儿,脸上笑意渐浓:“几位施主今儿个入寺也算是一桩缘分,看在我们有缘的份上,贫僧就和几位施主说些本不该说的事儿好了。” “大师尽管直言,我们洗耳恭听。” “那我首先告诉女施主一句话好了,谁能九回魂梦与君同,那人便是你此生的良人。” “九回魂梦与君同?” 顾宝儿一怔,随即脸上的笑意便冷冽了不少。 如果自己眼前这无尘禅师当真是有道行的大和尚,那么他说的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如果一世的记忆算是一回魂梦,那么她岂不是要历经九世才能找到她的良人? 不过九世啊,那是多么久远的时光,她阴差阳错之下拥有了四辈子的记忆,已然是不易,若要她等到第九世才能与那人牵手,只怕,她已然再也不会爱人了。 “若要我等上九生九世,我是不愿的,如果非要如此,我宁愿此生孤独终老。他不来,也随他去。” 无尘禅师叹了口气,他能看出来顾宝儿身上的皇气,又焉能看不出顾宝儿已然觉醒了前世宿慧? 他知道的事儿很多,可是他能说出口的事儿,却寥寥无几。 “那若此生已然是第九世,殿下可愿静下心来去找寻那一个命定良人?” “不愿,前世种种皆为过往,今生,我不会再为前世之人伤神。有些劫,我并非亲身经历之人,而是一个旁观者,所以我也不懂,经历过那些劫难的人是如何痛彻心扉。” 知晓大和尚极有可能知道自己来历后,顾宝儿和他说话的时候就不太客气了,她怕自己态度软弱一些,就会被大和尚当成孤魂野鬼也给一并超度了去。 无尘禅师听出了顾宝儿语气中带有的那点儿戒备和决绝,顿时脸上的笑意便带了几分苦涩。 他本以为这一世,佛子和凤女的纠葛能有个了结,却不料,他们还得纠缠到第十世去。 “女施主不愿的话,也好,此事,是贫僧多嘴了。至于两位施主,贫僧只能和你们说,你们都缺了一道命魂,至于那一道命魂在何处,贫僧算不出来,但是贫僧可以看出,你们身上也多了一道命魂。” “你们身上这道命魂的主人大概便是那夺了你们命魂的人。”戒一插话道,神色很是肃然:“好了,该说的话我们都已经和你们说得差不多了,现在还是赶紧上路得好。” 于是乎,在戒一的强烈要求下,一行人总算是踏上了回归东墨军营的路。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五人三马同时踏上了前往东墨军营的路…… 由于回程的时候,除了顾宝儿的坐骑之外,每匹战马身上都载了两个人的缘故,马儿的脚程也慢了不少,这便使得顾宝儿他们回归营地之时,天色不算太早,午后都快过了。 定国公得了顾宝儿回营的笑意便急忙迎了出来,一脸焦急地道:“你这丫头可算是回来了,让我好等!” 顾宝儿下马后便是羞赧地勾唇一笑:“谁让两位禅师并不是那么好请呢,废了我好大一番功夫。” 定国公听了顾宝儿的话后才算是把视线移向戒一和无尘这两个大和尚,他定定地看了他们一会儿,咧咧嘴:“两位大师都是佛门中人,应该不喜欢血腥气吧,要不要我再派几个人多薰点艾草?” 无尘和戒一对视一眼后,摇头道:“无碍,这点儿血腥气我们还不放在眼里,况且血气总比煞气要来得让人安心。” “只是我们做法的话,需要殿下在旁协助,若无殿下的皇气震慑群英,只靠我们师兄弟两人,怕是无法尽数超度这些将士的亡灵。” 顾宝儿笑道:“两位禅师直说吧,需要本宫舍去几年阳寿?” “四十五天。” “不算太多,这事儿,本宫做了。” 顾宝儿不是没有看见定国公眼底的怒意,但她还是应下了。 因为这是她身为东墨储君的职责,将士们是为了保护东墨的疆土和东墨的威严战死沙场,她有义务引导她们重入轮回。 有顾宝儿相助,戒一和无尘禅师做法的速度快了不少,只是做完法事之后,顾宝儿的脸色一白,而戒一禅师身形一颤,至于无尘禅师,他整个人的气色都灰败了。 顾宝儿看着无尘,虚弱的语气带了几丝焦急:“无尘大师,你这是怎么了?” “无碍,贫僧只是时候到了罢了……快哉,于这人世弥留之际能与陛下携手共祝这万千将士踏入轮回,实乃贫僧此生幸事,当真快哉,哈哈哈哈……” 戒一闻言眼眶一红:“师兄,你上回不是和我说过你至少还有十年阳寿么?” “本来是应该还有十年的……只是为了我那弟子窥视天机,折了三年去,为几位施主卜了一卦,又折了三年去,剩下的寿数便尽数用来超度这些将士们了。” 原来大和尚是用生命在算卦! 顾宝儿看着无尘的神色顿时柔和了不少:“大师,你可后悔?” “不悔……贫僧此生能与陛下结下善缘,已然无悔……”话音刚落,无尘双眼一闭,神色安然,竟是不再开口。 戒一见状,伸手往无尘鼻下一探,几息之后苦笑一声道:“师兄去了。” 第456章 大功德 顾宝儿一怔,眼眶竟然带了些许浅红:“无尘禅师……” “师兄此去应是无憾了。 小僧说句实在话,小僧应下殿下此行,本也是抱着死志的,以吾辈僧人一命换万千英灵散去夙愿重入轮回,实乃大功德。所以殿下无须深感负疚,师兄去得安心。”戒一禅师轻叹一声,在脸上挂出个笑来,以此宽慰顾宝儿,但是顾宝儿怎么瞧都觉得,戒一再也不是那个只会憨笑的大和尚了。 “戒一禅师,无尘禅师生前可曾有未了的心愿?” 戒一笑着摇了摇头:“小僧知道殿下宅心仁厚,但是殿下真的无须为师兄特地做些什么,殿下只需要坚定自己要做的事儿,并且头也不回地走殿下自己的路,小僧和师兄便已然满足了。 也唯有如此,殿下才对得起师兄临走之前唤你的那两句陛下……” 戒一不说,顾宝儿差点就忘了,无尘死前是喊了她两声陛下的,她本当无尘是口胡了,但是现在听戒一如此说来,顾宝儿便觉着无尘唤的那两声陛下另有深意。 不过她到底顾忌着这会儿不方便说话,便也没有盘根究底,只是笑道:“本宫记下了。” 戒一笑看顾宝儿道:“小僧只盼殿下是真的记下了。” 孔昭听了不乐意了,他冷笑一声道:“殿下金口玉言,岂能做不得数?” 戒一闻言憨笑:“小僧无状,还望将军不要介意才是。此间事毕,小僧也该带师兄回去了。还请殿下与几位将军珍重。” 眼瞧着戒一用颤抖的手抱起无尘转身就欲离去,墨轩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禅师留步,且让在下送你一程。”墨轩不等戒一反应过来便直接从戒一手中接过无尘的遗体。 戒一一怔,正欲出口劝阻,却见孔昭也上前一步道:“我们兄弟两人有幸能得无尘禅师出言指点,为无尘禅师做点儿小事也算不得什么,还请戒一禅师不要推拒才好。” 戒一闻言叹了口气,口中念诵着佛经便引着孔昭墨轩两人往西戎所在的方向去了。 定国公眼瞧着戒一几人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便挥了挥手示意部下都散了,而老爷子自个儿则是拉着太女殿下回了自个儿的营帐去。 “宝丫头,老实交代,那无尘禅师都和你们几个说了什么话?” 顾宝儿深吸了口气道:“无尘禅师只点拨了我们几句话罢了,但是他这几句话我如今仔细想来,发现句句似有深意。他对我说,谁能就会魂梦与君同,那人便是我此生的良人,他还说,这一世,便是第九世。 而孔昭和墨轩身上则是多了一道命魂,至于他们自己的那一道命魂却是丢在了那道命魂的主人那儿。” 定国公闻言脸色顿时一变:“九回魂梦与君同,九九归一……宝丫头,无尘禅师怕是看出了什么事儿在隐约提点你,如果你是个有宿慧的,那么只怕今生与你定情之人也是个带有宿慧的。” 顾宝儿苦笑着叹了口气:“宿慧这种事儿,多半做不得准,今生已然多了许多变数。” 定国公心底本就有着猜疑,听了顾宝儿这话,脸上便也带了几分慨叹之色:“我本就觉着你这妮子自九州膳轩回来之后变了性子,之前只当你是不想再忍了,现在想来,只怕你是那个时候便觉醒了宿慧。 罢了罢了,天机不可泄漏,今儿这事儿,我也只当做从未听闻,你也要记着,不要再与旁人说起。” 顾宝儿笑着应了,沉吟了会儿又开口道:“孔昭身上那道命魂来自何处,我是猜不出来,但是我却知晓墨轩身上那道命魂的主人是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九哥和墨轩乃是双生子,我估摸着九哥和墨轩的命魂怕是互换了,不过也许正是因为他们互换了命魂,才会在不知晓彼此存在的情况下结下了兄弟情谊吧。” “这倒是有可能,不过那无尘禅师可曾提过这命魂该如何归位?墨轩和老九的命魂互换了也就罢了,他们本是双生子,可孔昭的命魂若是在别人身上,那可不太妙。” “禅师不曾提过,不过我觉着,墨轩和孔昭今儿个送无尘禅师上路,戒一禅师定会乐意提点他们几句的。” “如此甚好。不过佛家注重因果,我们欠了两位禅师这么大的人情,又该如何还上?” 顾宝儿轻笑道:“老爷子,你可是着相了,两位禅师愿意出手相助,那是因为超度战士们的英灵是大功德,这可算不上是我们欠的人情。不过我们的确欠了两位禅师出口提点的人情,若要偿还却也不难,只消每年往护国寺去几趟便好。 我与老爷子,一个是储君,一个是定国老将,若我们对佛祖都礼遇了,东墨的子民们又焉能不生向佛之心?民心向善,这大抵便是两位禅师的所求了。” 定国公拧了眉:“虽说佛家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说,但是护国寺的老秃驴看我可是不顺眼的很,他总是觉得我这个屠夫脏了他的寺庙,所以我也不大爱去护国寺。” “老爷子若是不想去护国寺也大可去别的寺庙啊,若是您老人家抓出几个打着佛祖的名头敛不义之财的寺庙送官法办,那也算是一桩大功德。” 顾宝儿这话一出,定国公顿时笑开了:“如此甚好,老头子我别的不会,找茬可是厉害得很,等我们回去了,我便立马拉着你那几个哥哥把京都的寺庙都去个遍,如此也好找出那些个捧高踩低的秃驴,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 太女殿下没问定国公打算怎么找出那些个爱敛财的寺庙,因为她觉着这样的小事儿还难不倒老爷子,她这会儿心底担忧的事儿不是别的,正是轩辕青衫在西戎的处境。 苏易之在南诏好歹还有叶寒照应着,轩辕青衫在西戎那可几乎是孤军奋战…… 不过事实并不像顾宝儿所想的那么糟糕,因为白宁(忘机)是帮着轩辕青衫的。 第457章 密谈 西戎东征军此行虽然大败而归,还损了许多将士的性命,但是没有人对轩辕青衫和白宁心存怨念,这不仅是因为有夜阑在暗中引导舆论趋势,更是因为轩辕青衫和白宁是此次出征唯二建功之人。 西戎劫掠东墨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不花银子就能够得到足以养活西戎子民的粮草! 轩辕青衫和白宁没用西戎的银子便从东墨带回了为数不少的粮草,而且先锋军还能够保存大量生力军,这在西戎将士们看来便算是立了功。 也正是因此,哪怕是营啸期间,暴怒的将士们也刻意避开了白宁和轩辕青衫,一心去反抗墨沉舟。 而墨沉舟死后,白宁和轩辕青衫的声望在夜阑的运营之下,也攀上了一个巅峰。 白宁和轩辕青衫都不是蠢人,他们自打意识到了自己在军中的声望反常上升之后,便暗地存了戒心。 夜阑察觉到了白宁和轩辕青衫的不配合之后,便只好现身同白宁和轩辕青衫二人相见。 而此时,白宁、轩辕青衫以及夜阑三人正在营帐中密谈。 白宁懒得和夜阑绕弯子,因此开口就直接问了夜阑意欲何为。 夜阑轻笑道:“属下这么做也不过是想着助殿下一臂之力罢了,这西戎的军权,再也不能被墨沉舟的那样的人握在手里了。殿下当年应该也是记事的年岁了,应该也能看出公主殿下的死有蹊跷吧? 属下帮着殿下在军中提高声望,其一是为了让墨沉舟死不瞑目,其二便是看在公主殿下的份上,努力让军心所向之人为皇室中人。” 轩辕青衫很识相,一听夜阑开口提到白秋芫立马便转身打算离开营帐。 却不料白宁在此时开口阻拦:“留下吧,你也算不得是外人,听听这些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宁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轩辕青衫自然是走不成的,他只能留下了,只是他留下的时候瞥了一眼白宁,眼底满是戏谑,心中更是慨叹不已。要知道他轩辕青衫可是东墨人,若他也算不得是西戎皇室的外人,那还有谁不算是外人? 夜阑见白宁阻拦轩辕青衫离去,心下对白宁更是高看三分。 他轻叹一声道:“然而属下方才所说的,都不是属下真正的目的。属下想做的事儿其实只有一件,属下希望能让小郡主的身世昭然天下!” 白宁闻言一怔:“小郡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是,当年公主殿下腹中已有骨血,此乃我亲眼所见,做不得假! 我从弯刀盟那儿得到消息,小郡主打从出世以来便被墨沉舟隐瞒了身世,她并不知晓自己的娘亲乃是公主殿下,她只当自己的娘亲是桔荧惑,且因此对东墨皇室顾氏与轩辕氏恨之入骨。 墨沉舟正是利用了小郡主对东墨皇室与轩辕氏的满腔恨意,在小郡主幼年之时便派遣小郡主去了东墨京都,让她作为一个细作在东墨皇室为奴为婢,为他探听情报……” 轩辕青衫听到这儿,神情突然有点不对,他怎么听都怎么觉得夜阑口中的小郡主便是熏衣无虞…… 如此看来,不用他和熏衣两人费心谋划,熏衣的身世便可借着白宁和夜阑相助大白天下了! 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儿,熏衣的身世被公布于众,也有利于熏衣在皇室中夺权。 白宁是知晓轩辕青衫真实身份的,因此当他发现轩辕青衫的神情变了的时候,他便觉着轩辕青衫极有可能认识熏衣。 于是,他瞥了一眼轩辕青衫,轻声问道:“本宫记着你是墨沉舟推举出来的先锋,你可是识得那小郡主?” 轩辕青衫这会儿顶着墨轩的身份,自然知晓自己该说些什么话。 因此他听白宁发问便笑着回道:“如今墨沉舟已死,那我也可将自己与他的纠葛告知殿下了。我墨轩,正是墨沉舟为小郡主熏衣培养的刀! 熏衣与我自小养在一处,我在不知自己身世的时候,将熏衣认作是自己的妹妹,我们兄妹感情颇深,后来,为了能够让熏衣迟点被送往东墨,我自请进入弯刀盟做杀手……” 白宁听到这儿,脸上的神情那叫一个复杂。 墨轩和熏衣有兄妹之情,这说明了什么? 墨轩是墨沉舟的养子,是桔荧惑的亲生儿子! 白宁叹了口气,看向夜阑:“若是熏衣的身世被昭然天下之后,熏衣想要掌握军权,你又待如何?” 夜阑毫不思索地回答:“若郡主有天赋也想要掌军,属下定然会尽全力相助小郡主。若郡主不愿,那么属下只能全力相助殿下把握好军权,以此请求殿下尽力护小郡主一世安宁!” 一时之间,满室沉寂。 轩辕青衫觉着夜阑这人真是神了,简直是他与熏衣制订的计划的完美助攻。 至于白宁,他觉着墨沉舟真不是个东西,轩辕青衫和墨轩两个人也很不是东西。 熏衣再怎么说也是他妹子,他不至于会害她,结果轩辕青衫和墨轩没有一个人把这事儿告知他! 等白宁在脑海里将墨轩和轩辕青衫都骂了个痛快之后,他笑着看向夜阑:“将军倒是长情之人,如此,本宫也能放心将这兵马大元帅的帅印交予你手。 将军切勿推辞,本宫日后未必会坐上大汗的位置,到时候熏衣要想坐稳王座,可少不了将军出力。” 夜阑听了白宁这话顿时一脸错愕:“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宫若不是机缘巧合,此生是绝不会踏入王庭半步的。所以这西戎大汗的位置,多半要给了别人了。”白宁说到这儿,不再开口,示意夜阑退下,夜阑也只能带着一肚子的迷惑出去了。 等夜阑出去之后,轩辕青衫看着白宁的神情顿时一变:“你小子这话当真?西戎王位你真的不要了?” “不要了,我回来做这个殿下本来也是为了见一个人,孰料我上了战场,她却已然不在战场上了。如此一来,我要王位也是无用。而且有了这王位,我也无法去见她。” 轩辕青衫不知白宁口中的她是顾宝儿,但是他却很是佩服白宁为了伊人不要江山的坦荡。 第458章 回朝 “忘机禅师,我算是服了你,这王位都说不要就不要了,我也没别的话好说,索性就跟你坦白了吧。 这西戎的王位,我本是要帮着熏衣给拿到手的,虽说她眼下身世还未诏告天下,但是她毕竟是你们西戎王室之人,又是白秋芫的女儿,争一争这西戎大汗的位置倒也算是有几分资格。 再说那白河愁的身子骨如何也瞒不住我们这些有心人……可是我们万万没想到,你居然会是西戎王室中人,而且你还是白河愁的孩子……所以知道你的存在之后,我其实很为难,有你在的话,要让熏衣名正言顺地坐上大汗的位置,那难度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眼下你同我直说了你不要这王位的事儿,倒是对你也好,对我也好。毕竟为了大局着想,万不得已之时,我也是可以送你去死的,营啸中死个元帅不算什么事儿,再死个王子,自然也不算是事儿了。” 白宁听着轩辕青衫笑着同自己说了一番话,脸上的神情那叫一个复杂:“你小子倒是心狠手辣,我们再怎么说也曾有过一面之缘,你居然为了你的大局可以眼睛都不眨地想法子弄死我?” “这事儿的确算是我对不住你,可是禅师也别见怪,像我们这种玩弄权术长大的人,哪还会把几条人命放在眼里?我和熏衣为了让西戎和东墨百年之内不兴战火,可以做局废了一半的大军,逼死墨沉舟,自然也能狠心舍得了禅师去死。 这天下其实也没什么好的,可要是这天下乱了,我们在意的人难免就要过得不好,所以我这么做也是没法子。” “眼下西戎的大军算是半废了,你们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就像夜阑所说的那样,将熏衣的身世诏告天下。熏衣她不仅是白秋芫的女儿,也是墨沉舟唯一的子嗣,虽说墨沉舟的部下在营啸中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他没留下几招后手,不过只要熏衣的身世被坐实了,墨沉舟留下的后手多半就废了。” “等熏衣的身世被诏告天下之后,你们又要做什么?” “自然是想法子叫熏衣郡主多得几分大汗的信赖了,也只有这样,熏衣郡主才能代表西戎前去出使东墨并和东墨储君签订契约。 至于之后的事儿,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等熏衣坐上了西戎大汗的位置,也就是我该功成身退的时候了,我到底是东墨人,熏衣没成为大汗之前能容得下我,可等她成了西戎大汗之后,可就未必容得下我了。” 轩辕青衫笑着将自己和熏衣墨轩三人合力制定的计划和盘托出,他既然将这些事儿告知白宁,他就有那个自信确保白宁不会将这些事儿说出去。 白宁听了轩辕青衫的所有计划之后,无奈长叹:“轩辕青衫,都说你们轩辕氏一族都是滚刀肉,一族都是莽夫,只会喊打喊杀,怎就出了你这么一个浑身都是心眼子的老狐狸? 你盘算的这事儿要是做成了,功在千秋,我也不得不对你说声佩服。” 轩辕青衫笑道:“殿下过奖,再说了,要是没有殿下尽力相助,青衫和熏衣盘算的这事儿还未必能够做成。” 话说到这一步也就差不多了,白宁和轩辕青衫也算得上是同生共死推心置腹的交情了,相处之时便亲密了许多,这也使得墨沉舟的死对轩辕青衫以墨沉舟养子的身份收拢军权影响减小了许多。 等白宁和轩辕青衫带着一大帮残兵败将回到了西戎皇都的时候,白河愁带着文武官员亲自出城相迎。 白宁和轩辕青衫交换了个眼神之后,同时翻身下马,而后单膝下跪向白河愁行了个礼,口里道:“臣此行不利,大败而归,请陛下降罪!” 白河愁知晓西戎大军被打残了主帅也死了的时候,自然是怒的,但是在愤怒的时候,他心底也感到了一丝慰藉,为了大局,他坐视害死自己姐妹的墨沉舟手握大权,心里不是不难过的,而今墨沉舟死了,他心底也松快了许多。 当下他便上前扶起白宁和轩辕青衫:“你们两人何罪之有?还不快快起身!朕也不是那等蛮横之人,你们若是没有尽心吃了败仗,朕自然是要怒的,可是东墨的投石机和斩马刀摆明了是克制西戎骑兵,你们能够带回这些将士和为数不少的粮草,朕已然很知足了。” 白宁和轩辕青衫借着白河愁相扶的力道直起了身子,脸上都带了几分苦涩的笑。 “陛下……咱们西戎怕是再也不能对东墨硬来了,那投石机和斩马刀可不是吃素的,这秋收之战的事儿,臣觉得是时候该停了。” 白宁沉吟许久,到底还是把这件事儿说出了口。 白河愁闻言,眼神复杂,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结果就在这时候,户部侍郎直接怒道:“殿下说得这是什么话?我们西戎国力贫乏,若是没有秋收之战,每年要饿死多少子民!” 白宁冷笑一声:“呵,你和本宫说西戎国力贫乏,本宫倒要问你,西戎的银子都被用到哪儿去了?本宫去东墨走了一趟,别的事儿没打听到,但是东墨的鸡子儿一个几文钱我却是打听到了。 一个鸡子儿最多也就卖三文钱,可是你们户部呈上来的奏折是怎么说的?鸡子儿贵,一个鸡子儿便要十两银子!你知道西戎的一个鸡子儿可以从东墨换回多少米粮么? 难道我们西戎将士的命在你户部侍郎的眼里还比不过几个鸡子儿?我们西戎和东墨本无血仇,为何东墨和西戎会宿怨,还不是因为我们年年岁岁靠骑兵去劫掠粮草!为什么骑兵会去劫掠粮草? 还不是因为我们这些王室被你们户部的人蒙蔽,觉着我们西戎买不起东墨的粮食,为了不饿死西戎子民,只能去东墨抢粮! 以前的事儿,本宫本也不打算当着陛下还有这么多官员的面儿拆穿,可是你不把本宫赏你的面子当回事儿,我也只好看看你的脑袋几斤几两了。” 白宁说到这儿,白河愁和官员们哪还有不明白的,东墨和西戎本不必打战,但是户部为了中饱私囊,硬是撺掇着历代王室掌权人年年岁岁去劫掠东墨! 第459章 剜目 顿时像兵部侍郎等武将出身的官员心里都不是很好受,他们都是一步步从底层兵士爬上来的人,谁没有几个过命兄弟?可这些个过命兄弟也多半都死在了战场上…… 其中上了年纪的武将神情更不好看,他们都是有孩子的人,而且他们的儿子也多半都走的是武将的路子,虽说上了战场的孩子多半能博点儿军功回来,但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那么顺利的,总有死了儿子的人,这时候死了孩子的人看着户部侍郎的眼神那就不是一般的愤怒了。 白河愁听完白宁这番话后,心底的愤怒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说。 他冷冷一笑:“难道朕不知道劫掠东墨是错事么?朕知道,可是朕还是让将士们去做,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不让西戎的子民们饿死!可现在,要不是宁儿告诉朕,朕还不知道西戎的银子居然这么不值钱,居然十两银子才能买一个鸡子儿! 以前朕不知道银子值多少钱,户部侍郎和朕哭穷,朕便信了,现在回想一下,我们西戎这一错,便是几十年…… 朕和先帝都对不住将士们,将士们拿性命为西戎去东墨劫掠粮草,节省银子,可是朕却没能看出来户部的人都是一群欺上瞒下喂不饱的白眼狼! 朕要这双眼,又有合用!倒不如没有!” 话音刚落,白河愁眼底便掠过一道冷意,轩辕青衫刚好瞥见白河愁的手向上抬起,神色顿时一变。 “陛下万万不可!” 白宁只听得轩辕青衫口中发出一声惊呼,回过神来,便望见自家父皇拿手指戳瞎了左眼…… 若不是轩辕青衫见机得快护住了白河愁的右眼,只怕白河愁右眼也是要瞎了的节奏。 当下白宁又惊又怒:“父皇,你这是做什么?” “朕有眼无珠,在王位上坐了这么多年,又从没有想过民间疾苦,民间物价如何……若是朕和先帝爷能够体察民间疾苦,也不至于被这些混账东西愚弄,害得我西戎将士…… 他们死得不值啊!将士为保卫疆土而死是荣耀,可他们是因劫掠而死,便是朕对不住他们!朕既然看不清真相,要这双眼又有何用?倒不如废了,也算是对将士们做个交代。” 白河愁勾了勾唇角,左眼流下的鲜血硬是衬得他这抹笑带有几分邪气:“谁料到,朕还没将两只招子都给废个干净,就叫墨轩这小子给拦下了,他倒是好胆色也够忠心,不似他的养父墨沉舟也不似他的娘亲桔荧惑,倒更像是……” 白河愁说到这儿便没再说下去了,但是就是他的这一句话,也足以让西戎的官员们开始联想墨轩的身世了,墨轩不是墨沉舟的孩子是谁的孩子?他像谁? 白河愁虽然瞎了一只眼,但他并不是个瞎子,当他发现官员们神情开始变幻莫测之后,眼底便划过一丝冷意。 “宁儿,朕身为一国之尊尚且自惩,你说户部这些个混帐东西又该如何处置?” 白宁这会儿正看着白河愁瞎了的左眼悲恸不已,听得白河愁发问,当即便怒道:“自然是千刀万剐而死!户部这些混账,不死不足以平民愤!不死不足以正王威!不死无以慰我西戎万千将士的英灵!” “千刀万剐么?虽说这死法是残忍了点儿,但是和他们做的那些个混账事儿一比,还算是便宜了他们啊。”白河愁冷笑数声,“依朕看,还是先将户部这些人的家产尽数没收,彻查九族,但凡是参合到愚弄王室的事儿里的人,除了不记事的幼童,尽数斩首示众!” 白宁闻言冷笑一声,单膝行了跪礼:“父皇圣明!” “朕算不得是个圣明的君主,但朕是个明理的君主,朕看重西戎,见不得有人欺上瞒下……宁儿,你可会觉得朕如此行事,太过狠戾?” “怎么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父皇肯给那些混账留一线香火,已然是宅心仁厚,若是有人觉得父皇行事狠戾,那本宫也只能说那是因为他的亲人没有一个上过战场,所以他不懂将士家属们的提心吊胆与痛彻心扉! 要是真有这等拎不清的人,本宫见一个打一个,非把他们的脑子给打个清楚明白不可。” 白河愁闻言轻叹一声,摇头笑道:“你这孩子,罢了罢了……都是快要……的人了,行事还是如此随心所欲。” 见着白宁眼底那一丝怒火,白河愁终究是将“登基”这两个字给咽了回去,他敏感地察觉到,他这个自小被当作沙弥教养的孩子是王室难得的真性情之人,而且他并不在意权势。 他在意的是天下,也是至亲。 在西戎帝尊白河愁自剜一目自惩,又将户部上下尽数宣判千刀万剐的死刑之后,他在民间的声望,总算是超过了在秋收之战中大败而归且战死沙场的战神公主白秋芫的夫君墨沉舟了。 但是这也没什么用,因为一个瞎了一只眼的男子,已经没有资格继续做西戎的大汗了。 但是白河愁并没有因此宣告天下立白宁为储君,他打算问过白宁再作计议。 白宁自是不愿的,于是他带了熏衣和轩辕青衫二人去找白河愁密谈。 密谈过后,熏衣神色似喜似悲,轩辕青衫如释重负,白宁无悲无喜,白河愁则是脸色阴沉了不少。 一脸阴沉的白河愁回了自个儿的寝殿之后便去找了桔荧惑,他看着桔荧惑许久,冷冷一笑,终是什么也没说。 桔荧惑和白河愁相处也算是有一段时间了,自然看出白河愁这会儿心下气怒不已,当下她便笑问道:“陛下今儿个是生的哪门子气?” “桔荧惑,你倒是养了个好儿子……”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桔荧惑膝下虽有两子,但是我没有教养过任何一个孩子,他们的成就与我没有任何干系。陛下倒是同我说说,我那孩儿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儿,惹你这般生气?”桔荧惑娇嗔一声,眼底划过一丝迷惑。 第460章 鸩酒 白河愁伸手勾起桔荧惑的下巴,眼底一片冷漠,桔荧惑这才愕然发现白河愁居然瞎了一只眼。 她低声惊呼:“陛下,你的左眼……” “有眼无珠的人还是瞎了比较好,你说是不是?看你点头,应该也是认可朕的观点吧,朕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朕打算废了自己的这双眼,谁让朕当年没能看出墨沉舟的祸心也没能看出户部那些混账东西的怀心思! 可是朕没能成功,拜你的好儿子所赐,朕只瞎了一只眼,而你的好儿子捞了一次救驾之功,桔荧惑,你说你的儿子是不是被你教养的极好?” “不说话是吧,朕料想你也不会承认,既然你可以为了保住墨轩的性命不惜和墨沉舟虚以为蛇这么多年,那么让你的儿子认为你是个贱人这种事情,你也是做得出来的。 你巴不得你的儿子对你恨之入骨,因为只有这样,当他的双翼足够强大的时候,才可以无牵无挂地离开西戎,离开你和墨沉舟。 你打算好了一切,你让墨沉舟以你来牵制墨轩,又以墨轩来牵制熏衣,以熏衣的身世来牵制墨沉舟……为了能够让墨轩活下来并且变得强大,你付出了一个女子可以付出的任何东西,良心贞洁…… 在墨沉舟身边的十几年,你做了无数件脏事儿,而且每做一件脏事儿,你都会让你的心腹委婉地将这事儿告知你的儿子,为的就是让他对你死心,让他觉着他的母亲不配为人母…… 桔荧惑,你算不得是一个好人,但你对你的儿子墨轩,却也是做到了一个娘亲可以做到的极致。 就这一点,朕佩服你。” 桔荧惑听完白河愁这番话,脸上娇媚的笑意渐渐敛起:“话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否认的。 只是我盘算了这十几年,到底是功亏一篑,墨沉舟死的太早,我还没来得及揭露熏衣的身世,墨沉舟的部下只知墨轩不知熏衣,我的孩子在西戎被困了十几年,到底没法回东墨去。 陛下,你倒是好福气,我眼睁睁瞧大的孩子,不曾在意我分毫,却见不得你出半点儿事!你何德何能?” “桔荧惑,你恨朕。” “是。” “你为何恨朕?当年……” “你还有脸提当年?当年是你口口声声说倾心于我,我才放下了对顾迟的一片痴心,也不念轩辕战宇对我的心意,打算投入你的怀抱。可是你给了我什么? 我和轩辕战宇翻脸之后,一路狂奔到你的别馆的时候,那屋内的人居然是墨沉舟!他瞧见了我衣衫不整的样子也就罢了,还从我身上拿去了贴身小衣作为把柄要求我为他探听东墨军情! 我自问我没半点儿对不住你和白秋芫的地方,可你们却和墨沉舟联起手来如此折辱与我,白河愁,你叫我怎能不恨你?我拒绝了墨沉舟之后,他强灌了我一杯酒,若不是我遇上了一路追随我而来的轩辕战宇,我怕是…… 我与轩辕战宇过了那一夜后,势必是要做夫妻的,我想着他对我的一片痴心,本打算这辈子就这么和他过了,不再去奢求和顾迟携手,也不再去相信你的承诺。 可是你们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那时候我还怀着战宇的孩子,你就派遣墨沉舟再次出使东墨…… 可是你们都没想到,我宁愿叫轩辕战宇恨我一世,我也再不能负了他。所以我产下小九之后假装要亲手扼杀他,逼轩辕战宇将我逐出轩辕氏,我被逐出轩辕氏,那么墨沉舟手上的把柄,自然也算不得把柄了。 可我没想到,没想到我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儿……自古女子为母则强,我为了墨轩可以好好活下来,也没什么事儿是做不出的了。 所以我想法子帮着墨沉舟架空了白秋芫的军权,眼睁睁地瞧着她为了你们西戎还有东墨可以存住最后一口元气自刎两军阵前……白河愁,我做了多少件脏事儿,你现在应该也知道得差不多了,你恨我,可我又何尝不恨你? 当初背信弃义的人是你,那么你合该一生一世永失至爱!” 桔荧惑看着眼前瞎了一只眼的男子,突然想起了十几年的那段日子。 那时的她还是轩辕氏捧在掌心上的舞姬,是轩辕战宇心尖上的人,她会和叶妩怄气,会和白秋芫吵架,会和沈弑一同抚琴作画,也会和白河愁一起吟诗作对。 直到她倾心于顾迟,她才懂得什么叫做爱而不得。 她本不打算放手,打算拼死和叶妩一争,但是白河愁对她表明心迹还揭露了自己的身份,她便死了对顾迟的心,打算和白河愁去西戎,和这个死了妻子的皇室鳏夫共度一生。 他们约好在那个月夜相见,她为了见他,和自小便娇宠她的轩辕战宇闹了一场气,跑到了他的别馆。 她没料到,便是从那一夜开始,她这一生,再也不能如意顺遂。 想着想着,桔荧惑就笑出了声:“白河愁,你今儿个同我说这么多话,可是打算让我去死了?是了,我也该是时候去死了,我虽是墨沉舟的人,可是墨沉舟的部下只当我是他养在花楼里的花魁,对我毫无敬意。 熏衣虽将我视作娘亲,但是你必然有法子说服她。至于墨轩,他不会再回头看我一眼。已经再也不能起到制约棋子作用的我,的确该去死了。” 白河愁怔怔地看着桔荧惑,他眼前这个女子,惊艳了他的时光,在他的妻子亡故后为他送上了心灵的慰藉,但她也在他心上留了一道疤。 他打算以王后之礼待她,结果她却和他的妹夫勾搭到了一块儿!那一夜,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笑着抱上墨沉舟的身子,几乎咬碎了一口牙,最后拂袖而去,只当和她的那些过往都是一场梦。 当他得知是她和墨沉舟联手逼死了他的妹子的时候,他恨她入骨,一恨便是十几年。 但就算是这样,在他望见被墨沉舟送到宫廷中的她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为她心动。 但是他们终究还是错过了,他们都负了当年立下的誓言。 白河愁回过神来,轻笑一声:“是啊,我打算让你去死了。因为只有用你的死,才能将熏衣的身世诏告天下。” “呵,如此也好。不知你打算给我个什么样的死法?” “一杯鸩酒,可好?” “再好不过。” 眼看着他挥手示意内侍呈上毒酒,桔荧惑莞尔一笑,笑容如孩童般无邪:“白河愁,事到如今,我不恨你了。我们扯平了。” 白河愁一怔,正想说些什么,却只见那个女子笑着饮下杯中毒酒,瘫软在地,唇角溢血。 于是他心底的那句话,再也没说出口。 第461章 夜谈 桔荧惑死的那一晚,白河愁一个人看着月亮喝了十几壶酒,喝着喝着,他没瞎的那只眼就流下了泪。 他是爱过桔荧惑的,虽说也有桔荧惑神似他发妻的缘故,但是到后来,她在他眼底,就只是桔荧惑了,或许正是因此,在他眼见她笑着拥上墨沉舟的身子的时候,他才会恨得咬牙切齿,恨得不多看一眼就拂袖而去。 因为爱了,所以他的眼底便再也容不下一丝沙子,他可以容忍桔荧惑倾慕顾迟,因为他觉着年少的女孩儿少有不思慕英明神武的君主的,他觉得这算不了什么事儿,他也有那个信心将桔荧惑的心从顾迟身上拢过来。 可是他不能容忍桔荧惑与墨沉舟的亲昵,因为他打心底觉着,墨沉舟和桔荧惑是不能在一起的,不仅是因为墨沉舟是他妹子白秋芫的未婚夫,更是因为他是个君主啊,他可以输给另一个君主,可是他不能输给自己的手下。 白河愁一直是骄傲的,所以他觉着自己输了便没有回头。 他就这样骄傲了十几年,直到那个女子笑着说出她这十几年的筹谋,又笑着饮下毒酒,笑着死在他面前。 她倒下的那一瞬,白河愁的骄傲就碎成了渣。 他想说他不恨了,他想说他后悔了,他后悔那一晚没有回头,也许那一晚他回了头,她的人生不会如此不堪,白秋芫也不会死在墨沉舟的算计之下…… 可是他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白河愁就着月光饮下了一壶又一壶的酒,眼角的泪滴却逐渐干涸。 他坐在屋檐上看着西戎错落有致的宫殿在月光下一言不发,突然觉着好生寂寥。 他这一生,又有几载欢喜时光? 年少登基,得遇娇俏小娇妻,又有活泼幼妹陪伴身侧,他是得意的,也是欢喜的。 等到发妻难产而死,他脸上的笑意便少了三分,再等到儿子被送入禅宗,他脸上的笑意便少了五分,直到遇见桔荧惑,她陪他的那几月时光,他脸上才算是多了几分笑颜。 可是等到桔荧惑和墨沉舟勾搭到一起,等到白秋芫自刎两军阵前的时候,白河愁便再也不会笑了。 他这一生糊涂的时候多,英明的时候少,快意的时候少,寂寥的时候多。 白河愁将往事下酒喝到第十九壶的时候,脸上的泪痕已然干透。 他眼瞧着一个白衣少年跃上屋檐,眼底划过一丝讶异:“墨轩,你怎的来了?” “熏衣的身世被传出去了,不是我和忘机说的,那么是陛下让人传出去的吧?” 白河愁笑着点了点头:“是,熏衣的身世的确是朕传出去的。宁儿无心王位,朕总要早点儿着手为熏衣铺路,才能放心将这西戎的江山交到她手上。” “你打算给熏衣什么爵位呢,陛下?” “她是秋芫的女儿,怎么说都该有个郡主的爵位的。所以朕打算给熏衣郡主的爵位,公主的待遇。等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天,再立熏衣为储。” “陛下肯将这些事儿告诉在下,想来我那……不,桔荧惑已经死了吧。” “是,朕给了她一杯鸩酒,她去得很是安心,嘴角还带着笑。” “陛下,我从没想过要她死。” “可是墨轩,你该知道的,桔荧惑不死,熏衣的身世便存有污点。西戎储君的身世,不能有污点,所以桔荧惑必须死。” 白河愁瞥了墨轩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她虽生了你,可是她没教养过你一日。便是如此,你还是舍不得她死么?叫朕说,你有她这么一个娘亲,倒不如没有。” “我的确该恨她,可是我总觉着,桔荧惑不该是这样的女子,我的父亲轩辕战宇捧在手心上娇宠出来的女子,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恨了她十几年,等她死后,我才觉着有些事儿,似乎不像我所想的那么简单。” “哈哈哈哈……轩辕九,你倒是心思玲珑。你想得是没错的,不过,这些事儿已经没意义了,朕便是知道当年真相,也不会告知与你,更不会告知轩辕战宇! 桔荧惑死了,她不想再见你父亲,宁愿他恨她一世,另觅良人。朕也觉着,另觅良人更适合轩辕战宇,至于桔荧惑,她这一世太苦,朕只愿来生她不要遇上顾迟,也不要遇上朕,更不要遇上轩辕战宇! 你父亲当年不曾信过桔荧惑,如今他早已没了和桔荧惑同穴而葬的资格。轩辕九,桔荧惑这一生,没有负过你父亲,她负过很多人,唯独不曾负过轩辕氏,不曾负过东墨。 她是个好女人,足以和叶妩并肩立于世上的好女人,只是朕和轩辕战宇,都负了她。所以我们都是没资格和她同穴而葬的……” 白河愁说着说着脸上的笑意便带了几分惨然,眼底的悲怆再也难以遮掩。 轩辕青衫听到这儿,心中一时滋味陈杂,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自小便当自己的娘亲是个死人,得知自己的娘亲还活在世上之后,便对那狠心女子恨之入骨,因为他心疼自己被辜负的父亲,心疼他自小便过得坎坷的弟弟墨轩。 可直到今儿个,他才算是从白河愁口中套出一点儿当年旧事。 白河愁没同他说太多,可便是这三两句话也足够他拼凑出一些事儿了。 桔荧惑当年离开轩辕氏是有苦衷的,她会想法子磨练墨轩,也是因为有着说不出口的苦衷。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想知道他的娘亲到底有什么样的苦衷,才会违背慈母之心做出这么多的糟心事儿,他只知道一件事儿,他的娘亲,从来都没有想过让墨轩和他死。 她是爱着墨轩,爱着他也爱着父亲的。 这便够了。 “陛下若是不想说,那便让当年的旧事随风而去吧。不过我还是要谢陛下,谢陛下叫我得知,我轩辕九和胞弟墨轩并不是没有娘亲疼爱之人。” 白河愁冷笑着掷碎酒壶:“旧事随风?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儿!墨沉舟死了,秋芫死了,桔荧惑死了,他们倒是快活了,全没想过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心里有多苦! 他们没一个人想过朕这十几年多煎熬……哈哈哈哈,我同你个黄口小儿又有什么好说的?我也是醉了……” 趁着月色,那自称醉酒的君主跃下屋檐,步伐依然稳健,少年见了只能轻声长叹…… 至于他在叹什么叹何人,却是没人清楚了。 第462章 浣纱 轩辕青衫看着月色长叹的时候,远在南诏的慕白和沈弑父子也没闲着。 他们在收拾行装,事实上早在顾宝儿离开南诏的那一天,沈弑就开始准备离开南诏了,但是顾念着苏易之,慕白劝说着沈弑在南诏皇都又多留了几日。 在慕白再一次把一些风干的药材装入药箱的时候,叶宸推门而入。 “你们要走了?” “是啊,这一次,我们是真的要走了。 殿下,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给你调理身子的那些个药方还有药膳的方子我都已经誊抄完毕了,你定要让手下人定时定点地为你准备好这些药膳还有药汤让你服用。 还有这些方子只能交到殿下你信得过的人手上,不然若是有人在药方上做了手脚,殿下的手下人分辨不出以至于给殿下准备了被动过手脚的膳食还有药汤,那就糟糕了。” 叶宸勾了勾唇角,微笑里头带着几许无奈:“师兄,你非要如此和我说话么?” “殿下从前与慕白从未相识,又何谈师兄妹之说呢?便是慕白给你的这些方子要花的心思多了些,殿下过意不去,也无须以对待师门长辈之礼待我。” 慕白脸上的笑意带了三分疏离,眼神温和如故。 叶宸顺着慕白眼神的方向回头瞥了一眼,恰好望见一个少女的衣角掠过,当下神色就变了。 “慕大夫所言有礼,是本宫莽撞了。” “殿下无需过谦,殿下之前的话,在下只当从未听过便是。不过这药方子和药膳的方子,殿下可得收好了。”慕白伸手从桌上拿起一叠布满了字迹的澄心纸递给叶宸,神色关切。 叶宸看着慕白,唇角勾了勾,轻叹一声:“这方子事关本宫如何调养身子,本宫自会妥善收好。不过慕大夫离开京都之后,路上也得小心,毕竟谁也不知道多少打算悬壶济世的医师会在半途夭折……” “慕白谢过殿下关心,夜色已深,殿下还是早点儿歇息为好。” 叶宸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心底却气恼得不行。 她本打算在今夜再和慕白跟沈弑再说些话儿的,可是拜那在暗地里跟着她的少女所赐,她根本没有和慕白沈弑私下叙话的功夫!须知明日过后,慕白和沈弑便会离开南诏皇都,她要想和他们两人相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这叫叶宸怎能不恼? 待叶宸离去之后,沈弑看着慕白,长叹一声:“你可曾后悔?若不是你写了那封书信叫人传回京都,她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没什么好后悔的,我不会让她一辈子呆在南诏,宝丫头也不会。” 慕白默默继续收拾行装,脸上神色带了几分决然。 沈弑见了轻笑几声,不再开口。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一度以为苏易之便会是他这个养子的心上人了,毕竟整个京都里头,也就她还能和慕白说上几句话,直到那一天,慕白破天荒的答应他前去太女府中做太女的府医,他才发现,在他没发现的时间里,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而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看不出的?他念念不忘了一辈子的女子啊,她的女儿也成了他孩子心上最重的人。 也不说叶宸回了房之后因为气恼怎么折腾自己的几个贴身丫鬟了,单说那在暗地里头跟着叶宸去见慕白的少女,见了叶寒又是如何回话的。 “你说宸儿唤夜慕师兄?” “是。”女子回完话后,久久不见叶寒继续开口询问,腿上便软了三分,神情也开始惶恐。 叶寒听到了令他感兴趣的事儿,唇角的笑意顿时又妖媚了三分,只是那只顾低头回话的女子看不见这一抹笑意,不然她脸上的神情定然会更加惶恐。 因为在叶寒手下当差的人都知道,大祭司笑得越是明媚,回话的那个人面临的下场就越是凄惨。 半晌之后,叶寒才继续开口问道:“那夜慕又是如何说的?” 此时,那女子额上早已布满了一层细汗,听得叶寒发问,她回话的声线便带了几分颤抖:“慕大夫说,他和殿下素昧平生,只是写了几个方子给殿下,当不起殿下叫的这声师兄。” “哈哈哈……好个素昧平生,夜慕藏得倒是够深,不过看在他这么识相知道自请离去的份儿上,本座就饶了他这条命!”叶寒轻笑出声,眼底划过一丝狠戾。 女子说的话,他自然是不信的,事实上早在慕白舍身相救的那一刻,叶寒便已然开始怀疑他与顾宝儿有旧。 只是顾宝儿和慕白说话的时候向来不回避旁人,叶寒找不到疑点,这才没有发作,不过见识慕白和顾宝儿的人倒是暗地里头布下了。 不过眼下叫他找到了疑点,那么叶寒能做出什么事儿来,那便没人能猜得出来了。 “不过不杀了他,本座叫人蒙在鼓里这么久,岂不是白白受气?这可当真叫人为难的紧啊……”叶寒脸上笑意渐浓,瞥了那双腿颤抖的少女一眼:“浣纱,如果你是本座,你会不会杀了夜慕?” “杀……大祭司的威严……不容任何人冒犯!” 浣纱战战兢兢地回答完毕,只听得那男子冷笑一声:“这就是为什么你们永远都坐不上大祭司这个位置的原因!夜慕,自然是不能杀的,不论他是否与宸儿有旧,他都是宸儿的救命恩人,若是宸儿日后得知他死在我手上,宸儿定是要怨我的。所以夜慕,杀不得。 可是不杀夜慕,本座这一腔怒火又实在无处发泄……不如这样……浣纱,你去死,让本座看着,让本座开心一下,可好?” 浣纱惊恐万分瞪大了一双杏儿眼,正欲开口发问,却只听得颈间一声脆响,便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躯体…… “果然,只有杀人才能让本座心里头的怒火降个三分啊……”叶寒拧断了少女的脖颈,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浓烈了,他缓缓松开手,眼看着那少女的尸身瘫软在地,这才就着烛光从怀中掏出丝帕来擦拭自己修长白皙的手。 这一夜,便这么过了。 第463章 赌局 浣纱的死,在南诏皇都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慕白和沈弑还是要在第二天的大清早离开储君府,踏上回归东墨的路途。 叶宸还是要起个大清早,去厨房剥削一大堆的点心一股脑儿地装在红木食盒里头在送行的时候将它递给慕白,让沈弑和慕白带着它回东墨去。 叶寒依然笑着穿上最衬他容颜的衣衫,出现在晨曦之下,用最温和的语气声线为慕白和沈弑送别,仿佛慕白和沈弑并不是离开南诏皇都,并不是离开南诏这个国度,只是出门逛街去买吃食儿一样。 叶宸看着自己身边男子脸上的那一抹笑意,突然觉得,自己日后有的熬。 她才不相信叶寒这么一个多疑的男子在得到手下回报之后不盘问她,那么叶寒保持沉默只能说明一件事儿,他不可能会放她离开南诏,他也容不下与过去的她有交情的人。 但是她还是要选择微笑,因为她知道,如果她在慕白和沈弑离开她的时候没有微笑,那么他们回归东墨的路上就会遇见更多的苦难。 慕白笑着和叶宸说了声告辞,叶宸笑着目送他离去。 这一场送别,便就此落下了帷幕。 只是不论是叶宸还是叶寒,心底滋味儿都是百般陈杂。 叶寒见叶宸的视线已然胶着在慕白的背影上,语气便带了三分戏谑:“宸儿,你这是舍不得慕大夫走么?若是你可惜他的这身好本事,舍不得慕大夫走,本座有的是法子留下他,你这会儿开口让本座出手相助还是来得及的。” 叶宸一惊,连忙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收回自己的目光,转头看向叶寒:“阿寒,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我虽然舍不得慕大夫走,可是我也知道,慕大夫有一身好本事。他要是因为我被囿于宫廷,那才是最可惜的事情。 一个大夫不能悬壶济世,只能整天儿的瞧着头顶那一方小小的四角天空,这该是多么大的悲哀啊……所以就算舍不得慕大夫走,我也是不会留他的。” 叶寒听了勾唇一笑:“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本座估摸着,慕大夫走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毕竟悬壶济世,从来都不是靠嘴巴说说就可以轻易办到的事儿啊。” 叶宸一哂,转身进了府邸:“我相信慕大夫可以走遍天下,阿寒你要不要与我打个赌?” 叶寒跟上叶宸的脚步,脸上笑意渐浓:“好啊,宸儿,你要赌什么?” “我赌,慕大夫一定可以走遍南诏的天下,甚至走得更远。” “那我就只能赌,慕大夫走不出南诏了。不过但凡是赌局,须得有赌注,宸儿的赌注又是什么呢?” “若是我赌赢了,慕大夫的足迹行到何处,阿寒你便要陪我游玩到何处。若是我赌输了,日后你的一日三餐便都由我来烹制!” 叶寒轻叹一声:“宸儿……你给的赌注,是我没法子拒绝的呢,这盘赌,我接了。” 看着那身姿娉婷的少女缓缓走向庭院深处,叶寒眼底也逐渐柔和。 她提出的条件并不是很过分,这让他很是喜悦。 他知道,她想起了过去的事儿,他也知道,她想要离开他,可是那又怎样呢?横竖这一生一世,他都不可能会放开她了。 在叶寒和叶宸立下赌约的那一刻,北狄的使节团总算是整理好了行装,可以和亓念念一同去拜访南诏皇室了。 亓念念迈出别馆的那一刻,唇角微勾,眼底无悲无喜。 她知道的,这一天是慕白离京的日子,苏易之的心底一定很不好过,所以她打算去见一见苏易之。 虽然现在的苏易之,已经不是她想见就可以见到的那个太白楼掌柜了,但是她还是要去见苏易之,不管她们相见要花费多少功夫,她都不会放弃。 带着使节们去储君府递了拜帖之后,亓念念抬头看了看储君府的牌匾,看着看着她就觉得眼睛都酸了。 这宫殿再怎么恢弘富丽,也不是适合那个少女挥洒自己天赋的战场。 苏易之的玲珑心的确适合勾心斗角,可是又有几个人明白她的玲珑心更适合用来琢磨新奇的菜式呢? 可惜了啊,在苏易之代替顾宝儿成为叶宸的那一刻,这世上便又少了一个鲜活的女子。 亓念念这般想着,唇角的弧度便小了。 北狄虽与南诏没有什么来往,可是北狄使节团来访南诏皇都的消息,门房还是听过的,所以他接过了拜帖之后,片刻功夫都不敢耽搁,一路小跑着便去了主院,把拜帖呈给叶寒和叶宸了。 叶寒接过拜帖翻阅片刻后,瞳孔便猛然一缩。 北狄为首的使节是个女子,这本也算不得什么事儿,可是这个女子的名儿,叶寒是听说过的,这便使得叶寒无法不起提防的心思了。 那个让叶寒小心提防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亓念念。 如果她以东墨太傅的身份来访,叶寒定然是不会见的。 可是如今的亓念念,是北狄来访使节团的老大,她还带了一众北狄使节来访,叶寒便没法子不见了。 “请众位北狄使节到大堂里坐会儿,本座与殿下稍候便来。” 听了叶寒的吩咐,门房撒腿就跑走了,一时之间,屋内竟是徒留一脸错愕的叶宸与叶寒面面相觑。 “北狄使节怎的会来拜访我们?阿寒,我记得你昨儿个刚说过北狄与南诏来往并不是很密切。” “我也不清楚他们为何而来……但是宸儿,我知道,北狄使节团里头有你的故人。” 见叶宸唇角的笑意僵了一瞬,叶寒才笑着挪开了视线。 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叶宸将一切对他坦白! 此时叶宸心下无比迷茫,她算是不清楚亓念念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了。 亓念念是知晓她顶替顾宝儿成为南诏储君的事儿的,她们平日里往来也算不得密切,那么她今儿个来拜访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虽是南诏储君,可是她这会儿手上可还没有多少实权呢…… “还愣着做什么?跟我来,可别让使节们久等。” 听得叶寒轻声呼唤,叶宸才回过神来,这时她才发现,她手心已然出了一层细汗。 第464章 风雪归人 东墨初雪落在边疆的那一刻,慕白和沈弑总算是驭马回归故土。 “义父,下雪了,要不我们在边疆歇息片刻再走?” “正有此意。” 少年听得青年赞成自己的提议之后,唇角挂了抹笑,挥了挥马鞭,便赶着胯下骏马加快步伐。 雪大了,马蹄声落下得也快了,当风雪弥漫天空那一刻,这对父子也到达了边城的城门外。 待临近城门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收紧了缰绳,以此让胯下的骏马放慢脚程。 虽说风雪天等候在城门外进城的百姓们并不是很多,两人大可拿出腰牌纵马入城,但是两人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横生枝节,是以当两人发现排队等候进城的百姓离自己的距离并不是很远之后,他们同时翻身下马,安静地加入了等候入城的队伍之中。 天气寒冷,守城的城卫军体恤百姓们在风雪天等候进城的不易,检阅路引的速度便加快了许多,是以不多时,就轮到了慕白和沈弑。 当慕白和沈弑掏出路引之后,城卫军迅速接过,他本打算扫上一眼就将路引交还好让两人赶紧进城,但是那两张路引上的姓名却使得城卫军瞳孔猛然一缩。 慕白,沈弑。 一定是重名吧!城卫军缓慢将路引递回,脸上带了三分笑:“两位大人辛苦了。” 慕白闻言轻笑道:“有什么好辛苦的?我也只不过是冒雪出去采购了一回药材罢了,真要说辛苦,风雪天也要守城门的几位大哥才是真辛苦呢。再说,我们父子两人如今也当不起大哥这声大人的称呼了。” 城卫军一怔,手心出了一层细汗,神色恭顺了三分:“两位大人竟是父子么?可是依我看两位的年岁,顶多只能算是兄弟。” “他是我义子。好了,阿慕,是时候上路了,天色不早,我们还得去找客栈投宿。” 听得沈弑催促,慕白朝城卫军一笑,便牵着马和自家义父并肩离去了。 城卫军目送着他们离去,感觉胸膛内燃起了熊熊烈火,暖透了他整个躯体。 “你小子发什么呆呢?人家义父义子之间年岁差距小些也算不了什么事儿,快醒醒吧!还有一大堆百姓要进城呢,这会儿可不是你小子该发呆的时候!”一个上了年纪的城卫军见那检阅慕白和沈弑路引的城卫军眼神呆滞,眼里不由掠过三分不喜。 “邓头,我可没有发呆,我刚刚只是……算了,邓头,等这些人都进城了我再和你细说吧。”城卫军咧咧嘴,眼底带有三分笑意。 邓头瞪了那城卫军一眼,见他仍是嬉皮笑脸的,也只好叹了口气作罢。 待得城外的百姓们都进了城,他才瞥了那城卫军一眼:“说吧,你小子方才到底是怎么了?” “邓头,我说了你肯定不信,但是我还是要说,我们方才见着相爷和慕公子啦!” “相爷,哪个相爷?”邓头先是毫不在乎地轻笑,下一瞬便瞪大了双眼:“你小子是说……” “我瞧得真真的,那路引不是作假的!” “呵,你小子倒是好福气,见着了相爷和慕公子就不说了,还能同他们搭上话。”邓头眼里划过一丝艳羡,随即疑惑道:“不过你怎的知晓那两人不是和相爷还有慕公子重名?” “我本来也觉着是重名,可是那年岁小点儿的公子哥儿说了那青年男子是他义父,我便觉着那两位八成就是正主儿了,当时我那叫一个激动,若不是我怕叫破两人身份引起轰动,我险些就当场向他们行礼了。” “你小子倒是机灵又仔细,不过换了我是你的话,也会激动得不行……毕竟咱们东墨这么多人见过相爷真容的人,可也没几个。” 姓刘的城卫军咧嘴一笑:“可不是?不过要不是相爷几个月前挂印的话,我们今儿个怕是也见不着相爷了。邓头,我估摸着相爷来我们边关定然是有事儿,他的行踪我们可得瞒住了。” 邓头冷笑一声:“老子省得,用不着你小子提醒!” 两人絮叨着话儿,风雪也渐渐大了…… 城内的客栈酒家纷纷关起了店门,只有零星两三家客栈已然还开着门揽客。 老龙门客栈的掌柜朱老八瞥了一眼窗外,叹了口气,正打算将窗户也关上,却听得门外有人用力敲门。 “谁啊?”朱老八很是不耐烦地吼了一声,自打他上了年纪之后,便愈发不想走出柜台去招呼客人了,可是这会儿跑堂的都跑去厨房端菜了,他也只能亲自招呼客人了。 “打尖的!” “进来吧!门没锁,推进来就是!” “劳驾兄台出门接应吧,我和家父带了马,怕马受寒!” 朱老八听得门外少年如此回答,不由长叹了一口气。得得得,看来他不出去是不行了,带马来店里用膳的人多半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这样的人要是知道他们客栈的马房在何处那才见鬼了! “在门外等着,我马上出来!” 朱老八抖落身上毛毯,起身之后拿下了挂在墙上的斗篷,仔细系好之后,才一步一挪出了门。 他推门而出的那一刻,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两个一身雪衣容颜俊秀的男子牵着两匹神骏的马立在客栈门前,那马还不时昂起头朝着风雪打个响鼻。 朱老八咽了口唾沫,心道:我滴个乖乖,这两位客官瞧着可不是一般人,多半是上头来的权贵子弟! 当下他心中便有几分懊悔,权贵子弟最是气盛,要是这两位恼了他们老龙门客栈,他朱老八怕是一身的肥肉都熬了油去卖钱,也不能买回这两位的好心情! “老叔,劳驾你带路吧,我要瞧着这两匹马进了马房才安心呐。” 见那少年脸上笑意不似作伪,朱老八才松了口气,连忙笑道:“小老儿明白,谁让这两匹马俊着吶,值银子的马儿总是要娇贵点儿的。” 沈弑见状,笑着点点头:“既然你跟着这老叔去系马,那为父就先行进客栈去点菜了。” 慕白一笑:“义父可别忘了来上一坛好酒,风雪天喝酒最是驱寒!” “这是自然!” 沈弑笑着进了客栈,远离了漫天风雪。 第465章 锅子(1) 沈弑进客栈的时候,大堂里头还有几个位置,他也不挑剔,找了个离厨房近些的位置便一屁股坐下了,待坐下了之后,便朗声唤道:“小二,上菜!” 不料小二还没答话呢,邻桌的穿着夹面袍子的中年汉子就插话了:“大兄弟,你别急,这天气来客栈住店的人多,打尖的也多,这会儿跑堂的全都握在厨房帮着大师傅做菜呢,估计要等一会儿才会有个跑堂的洗干净了手出来招呼你。” 沈弑闻言挑眉一笑:“老哥这话说得在理,那我便再等一会儿。 不过我可得说句老实话,这么个大风雪的天气,我和我儿子在外头跑了半天的马,要是再不来上一坛子好酒暖暖身子,都快被冻死了。” 中年汉子瞥了沈弑一眼,长叹一声道:“我说老弟啊,你这办的叫什么事儿啊?我看你这年岁,你儿子应该也没多大,仔细他受了寒! 这么大的风雪,我们这些身子骨还算过得去的出来跑马都够呛,你儿子身子骨都还没结实呢,你就叫他出来跑马,难道你就不怕你儿子落下病根子?” 沈弑苦笑道:“我那儿子就是大夫,仔细些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儿。再说了,要是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和他在风雪天出来跑马,要知道今儿个早上我们出门的时候,别说雪了,连风都没多大呢。” “嗨,天有不测风云嘛,老天爷要什么时候下雪哪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可以做主的事儿?不过我倒觉着,老弟你被冻着了是自找的。老天爷下不下雪你做不了主,但是你要不要多穿件衣裳总算是自己可以做主的事儿了吧? 我瞧着你身上这袍子,怎么看都是秋衫,不像是冬季该穿的衣服。” 沈弑听了中年汉子这话,很是无奈地道:“我和我儿子早上出门的时候觉着披着斗篷热得慌,便没有带上斗篷,要是早知道这会儿风雪会这般大,那说什么也是要再加件斗篷的。” 沈弑和中年汉子正絮叨着话的功夫,跑堂已然从厨房里头跑出来了。 他也顾不得沈弑和中年汉子正聊到兴头上,只管笑着招呼道:“大爷,你都要吃些什么菜?可要来上一坛子好酒暖暖身子?” 中年汉子听得跑堂男子插话,很是不喜地回道:“平安,你最近可是越来越不把我们这些大爷放在眼里了啊,我们正说这话呢,哪有你一个跑堂插话的份儿?” 平安呵呵冷笑:“哟,邱爷,要是我站在边上等你们说完了话再招呼人,后厨的大师傅非拿大铁勺子揍死我不可!今儿个客人多,邱爷你就多担待些吧,这时间小的可是当真耽搁不起。” 沈弑见跑堂小二三言两语就将那中年汉子挤兑得哑口无言,连忙笑着插话:“先给我上一盘子糕点垫吧垫吧肚子吧,来坛子烈酒,至于要吃什么菜……你们客栈里头可有锅子和木炭?” 小二笑道:“锅子自然是有的,不过不多,只有一个,大爷你既然先说了,那么这锅子今儿个就归你使唤了。大爷要吃锅子的话方便的很,拿来烫了吃的菜我们后厨都已经备好了,您要的话,我们立马给你送上来。只是有件事儿,我得先问了,大爷你要吃素锅子还是荤锅子?” “今儿个天气这么冷,来个荤锅子吧,吃点儿肉食也好暖暖胃。” “成,那大爷您先坐着,等会儿我就把那大骨汤锅子给您送上来!话说大爷你可要饭?” “先来个两碗吧。” “好,那我先下去了,大爷您别急啊,你要的是锅子,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看着那跑堂小二一边跑路一边嘱咐自己不要心急,沈弑不由失笑。 这边城的人们,依旧如同当年一般淳朴。 中年汉子正欲继续开口与沈弑搭话的功夫,只听得有人推门而入,携了一身风雪。 沈弑回眸一看,那推门而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义子慕白与先前那出门招呼他的老叔。 “爹,你可点好菜了?”慕白掸了掸衣摆,待得身上风雪被抖落干净,他才走到沈弑身边走下,唇角含笑。 “自然,为父还能饿着你不成?我点了个锅子,大骨汤打底的,等会儿你要吃什么菜只管自己烫了来吃便是。” “这天气吃锅子倒是正好,暖身子也暖胃。” “为父也是这么想的。” 父子正聊得欢的时候,那邻桌的中年汉子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讶异,惊叹出声:“我说老弟,这小子就是你儿子?我瞧着他不像是你儿子,倒像是你弟弟!” “可这小子的确是我儿子……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他年岁够大了,我也当真不敢让他和我一起跑马,尤其还是这么个风雪天。” 慕白见自己的义父和邻桌的中年汉子聊上了,不由轻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在南诏潜伏的这些时日把自家义父憋坏了,这会儿他竟然是不拘什么人,只要是个东墨人都可以打开他的话匣子和人谈天说地了,要是让那些个官员瞧见了,他们准该说义父没有相爷的架子了! 不过架子这种东西,谁在意呢?这东西除了制造隔阂,也没什么用了。 沈弑和中年汉子絮叨了没多久功夫,小二便回来了,他手上拎了个炭炉,那炭炉里头窝着闪烁红色光辉的松枝炭,让人瞧着就觉着身上暖和。 小二放下炭炉后便又跑回了厨房,第二次回来的时候,他手上便端着大骨汤打底的锅子了,那大骨汤显然是热腾腾的,属于骨头汤的香气还在空气中弥漫呢。 小二将锅子往炭炉上一放,笑道:“大爷,这骨头汤煮开了,两位就可以拿它来烫菜吃了。当然要是两位大爷想先喝几碗骨头汤暖暖身子也使得,碗筷我等会儿便和切好了的菜一起送上来。” “骨头汤就免了吧,这会儿我可只想喝酒。” “酒水稍候便到,今儿个店里人多,大爷您就担待些。” 小二笑着下去了,沈弑瞥了慕白一眼,轻笑道:“阿慕,你瞧着这锅子如何?” 第466章 锅子(2) 慕白嗅了嗅那大骨汤的味儿,又看了看那呈现乳白色泽的汤汁,唇角那抹笑意便浓了三分:“这骨头汤不错。” 跑堂闻言笑开了:“那是自然,咱们老龙门客栈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了,蒙过谁来着?这骨头汤可是用了上好的大骨用砂锅小火慢熬一点一点熬出来的汤汁,又岂能不鲜美醇厚? 我们掌柜的可是说过了,做生意的人就是要讲究一个童叟无欺,只不过要是那等卖给我们陈米陈粮的黑心商家上门打尖的话,咱们说不得要多收他们一些银子就是。” 朱老八这会儿正在柜台边坐着扒拉着算盘呢,听了跑堂的这番话,顿时老脸一红:“平安,你小子胡咧咧什么呢?还不快些滚回厨房去帮你李叔打下手!” 平安听了咧嘴一笑:“掌柜的,你脸红什么嘛,我说得也都是实话啊!得得得,我也不用你催,这就回厨房去给李叔打下手,把该给大爷送上来的荤菜素菜一律洗好切好送上来!” 话音刚落,平安便一溜烟地跑回了厨房。 邻桌的中年汉子见状不由笑道:“掌柜的,平安这话说得确实在理,你和他急什么?” “我哪有和他急,是那小子自个儿心虚……”说到这儿,朱老八也笑了。 就在朱老八和邻桌汉子叙话的这会儿功夫,锅子里头的骨头汤已然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蟹眼泡。 慕白瞧着这骨头汤的热度已经够了,便拿了那粗瓷大汤勺从锅子里头舀了几勺汤倒入粗瓷海碗之内,递给沈弑。 沈弑接过大骨汤,轻啜了一口后笑道:“你也不怕烫死我,这汤都能拿来烫肉吃了!” “义父,你也不看看那锅子里头的蟹眼泡,这汤都起泡了,还能不烫嘴么?” 沈弑唇角一抽:“我方才不是没有留心看锅子么?再说了,有你在,我什么时候在意过这锅子该怎么吃?” 慕白无言以对,只能笑着摇头叹了口气。 待那黄铜锅子里头的骨头汤沸腾之时,沈弑面前那粗瓷海碗内盛着的骨头汤也冷了不少,刚好可以入口,那汤汁的温度虽然还有些烫口,但也不是让人无法忍受。 沈弑又端起海碗大口饮了几口骨头汤,然后放下碗,长吁了一口气:“这时候,还是喝骨头汤舒服,暖胃!” “呵,既然义父爱喝骨头汤,那等会儿可要少喝几口酒。” 慕白这话一说,沈弑脸上笑意顿时一僵:“这可不行,那坛子酒我是定然不能让给你的!” “我也没想着让您把一坛子酒都让给我,我只是打算让义父少喝几口,毕竟这酒,喝多了伤身。” “就一坛子酒,喝了哪会伤身!我的酒量,你小子还不清楚么?” “呵,可义父你还要用饭食呢,吃了锅子之后,你还能喝下这一坛子酒?” 沈弑一怔,沉吟了几息之后,叹道:“罢了罢了,我今儿个就少喝几口酒。” 就在两人叙话的功夫,跑堂小二端着一盘子萝卜一盘子肉片就上来了。 那盘子里头的萝卜一看就知道是地里头刚扒出来不久的,萝卜秧子上还带着零星雪花,用水洗过之后,瞧着别提多水灵了。 “大爷,这萝卜是刚刚从地里头扒出来没多久的,拿来炖骨头汤最是清甜,要是两位大爷爱吃萝卜的话,我就把这萝卜给两位留下,要是你们不好这口的话,那我就把这萝卜带回去。” 慕白笑着接过小二手里头的两盘子菜:“辛苦小哥了,这萝卜这时候算正好,我们就来一盘子。至于这肉片可是拿酱油和醋先行腌制过了?” “不错,这的确是腌制过了的猪肉片,我估摸着这肉片拿来煮锅子的话会更入味些,便给二位来了一盘子。至于吃锅子必备的羊肉,两位爷也不用急,李叔正在后厨切着呢。” 小二笑着将肉片的来历交代清楚之后,便又回了厨房,只留下了一把瞧着很是锋利的小刀。 慕白眼见着小二走了,便拿起小刀将萝卜的那层皮削去,然后将萝卜一片片地片成厚块放入入锅子。 待大半个萝卜都进了锅子之后,他才算是停手,转而拿了竹筷将肉片夹了几片入锅,打算静待肉片被锅子烫熟。 “你这是打算让为父吃萝卜垫吧肚子?” “我倒是想让你多吃点萝卜,可是这会儿萝卜离能吃还早得很呢,我可不会把生萝卜喂给你。”慕白瞥了沈弑一眼,神情无奈:“义父,你就没瞧见锅里头这几片肉片么?这才是我打算让你吃了垫吧肚子的东西!” 邻桌的中年汉子这会儿本已扭头回去用膳了,但问得这阵萝卜加上骨头汤的香气之后,再也无法压抑住自己的洪荒之力,便回眸望了那黄铜锅子一眼,只是一眼,他便瞥见了那正在锅子里头起舞的粉色肉片,当下中年汉子就脸色苍白,几欲作呕,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沈弑见状不由关切地问道:“老兄,你这是怎的了?” 中年汉子扭过头后长吁了一口气,叹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月前西戎人撤军之时,战场上那遍地碎尸的惨状,那些西戎狼崽子的碎肉,也都是这个颜色的……” 西戎,战场,碎肉,撤军…… 慕白和沈弑这会儿还没听手下汇报情报呢,听得中年人提到有关西戎的事儿,便同时起了好奇心。 “老兄,哪年我们东墨不和西戎打战啊,难不成你以前都没去战场上帮将士们收尸过?” “不一样……今年不一样!今年东墨靠殿下设计的投石机和斩马刀将西戎打得大败而归,战场上不成人形的尸身可比去年多多了,甚至可以说只要是主战场的周边,到处都是碎肉! 那场景,就算是我这个东墨人看了都忍不住为西戎狼崽子们心惊胆颤……叫他们年年岁岁来抢粮,今儿个被打残了总该知道消停了吧!不过,这也都是托殿下的福,要是没有殿下,今年的秋收之战结束的也不会这么快。” 邻桌的中年汉子见两人有兴趣听他说事儿,便笑着将顾宝儿在军中做的一些事儿都说与两人听了。 第467章 离人归京 当邻桌的中年汉子将顾宝儿下命焚烧战死沙场们的将士的尸体,又特地去请戒一禅师前来战场超度万千战士亡灵的事儿告知慕白之后,慕白突然觉得他对顾宝儿的想念前所未有的强烈。 她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是他不曾想到的。 换了是前世的她,她也会将战死的战士们的尸身付之一炬,但是她不会给出任何解释,更加不会采取这种超度战士亡灵的举动来安抚军心! 她是何等骄傲的女子,他再清楚不过了。 她不喜欢解释。 除非有人问了,不然很多事情,她永远不会说出口。 他知道的,如果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将他父亲尸身焚烧的话,她永远都不会告诉他,她是因为担心会引起瘟疫才下了战死的战士的尸身在战事结束之后必须就地焚烧这种命令。 哪怕他会怨她一世…… 相比之下,今生的她,行事手段虽然凌厉,心底却总是存了些许温软。 慕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他坚信,此生的他们,不会再重演前世的悲剧。 “阿慕,你小子在愣什么呢?肉片都熟了,你还不吃,这肉可就要老了!” “我知道了。” 少年笑着用竹筷夹起锅中的肉片,思绪却飘荡到了千里之外。 此刻,京都之外,一个少女刚刚翻身下马,她身着一袭银狐毛镶边的斗篷,五官精致,身上的气度叫人一瞧便知晓她是权贵世家出身的姑娘。 “十一,我们总算回了京都了。” “是啊,不容易,我们可算是回来了。不过我们这一走,墨轩定然是怨念深重。” “呵,谁让他是先锋军的主将呢?你这个副将可以先跑路,他那个带兵突袭西戎的主将可是不能跑路的,不然那几位老将军定然不依不饶。” 顾宝儿笑着叹了口气,她明白的,墨轩要想脱离几位老将军的包围跑回京都,还得废上老大一番功夫,谁让老爷子也站在他的几位老伙计那边呢?说不得也只能委屈墨轩好好和几位老将军说一说他们当初夜袭西戎到底是为什么了。 “这儿也不是叙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去找姑母还有姑父两人报个平安再说吧,你这一走就是几个月,我估摸着姑母已经快熬不住了。 前几****还收到了姑父的飞哥传书,他说姑母因为他不肯亲自跑去救你的事儿同你置气呢,还央我想个妥帖的法子好让他哄姑母大人消气。 我当时就想,我还能有什么法子?要是你不回来,我那是什么法子都没有,要是姑父逼急了我,我就学慕白一个人跑去那儿找你去!到时候看他怎么办……” 孔昭笑着调侃顾宝儿的语句,在顾宝儿听来却是字字心酸。 慕白对她的情意,孔昭的在意,母亲对她的牵挂,父亲的无奈,她全都听出来了。 当下她便笑道:“慕白来寻我也就罢了,若是你也跑出来寻我,那我们的手下人可就要乱了!他们谁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们自小便是一处长大,向来是形影不离的,若是你都不在军中了,我自然也是不在的。” 孔昭摇头一笑,不再开口。 京都就是京都,就算是冬日,街头闹市依旧如故,到处一片繁华景象。 只是有一件事儿叫孔昭和顾宝儿见了很是不喜,那便是城里头居然又有青皮混混敢出来欺行霸市了! 当下顾宝儿那叫一个气,她心说自个儿离开京都才几个月呢,怎的这些混混就忘了“怕”这个字该怎么写! 她也懒得再压抑怒气,直接上前朝那几个吃了店家酒食又不付账的青皮混混勾了勾手指,然后转身离去之时还不忘回眸一笑,示意混混们跟着自己出来。 当时酒楼掌柜的还有他的小伙伴们都傻了,心说这个大家小姐为何这般眼熟,还有她这行事风格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头?小姐,你知道你在干嘛吗?这些个青皮混混可不是什么良家子弟啊喂! 混混们则是非常开心,咧嘴一笑就迈步出了酒家,心说送上门的小肥羊,不吃白不吃! 结果一出了酒家大门之后,顾宝儿便敛了笑意,当即便寒声道:“十一,动手!” 孔昭得了顾宝儿的指令,当下出手便毫不留情,一拳揍翻一个混混,又一腿踹翻另外一个。 就在孔昭撂倒这两个混混的功夫,顾宝儿一记撩阴腿就踹向那色眯眯瞧着她的咧着一嘴大黄牙的混混,口里还念念有词:“你看什么看,本小姐也是你这双招子配看的人?” 那混混猝不及防被顾宝儿袭击到了身上最脆弱的地方,当即便痛得瘫软在地,身上的醉意也无影无踪了,他盯了顾宝儿一眼后,开始忍不住恐惧,这人,这人分明就是…… 这人分明就是几月之前那个一身银甲离京而去的太女殿下啊! 别人不知道他这个被太女殿下揍过两回的人还能不知道吗? 待所有混混被揍翻之后,孔昭冷冷一笑,自怀中掏出一枚引信引燃,放出了城卫军专用的烟花,待城卫军赶来之后,他什么都没说,只冷笑了一声便带着顾宝儿走了。 只留下目送羽林卫指挥使大人远去的城卫军一脸懵逼地为青皮混混们善后…… 孔昭和顾宝儿刚进宫门,他们回京的消息便被传到了顾迟那儿。 当下帝尊脸上的笑意便再也压抑不住,他扭头看向苏晟:“苏晟,宝丫头回来了,宝丫头和十一那小子一起回来了!他们可算是回来了,倒是叫朕好等!” 苏晟听了也忍不住欣喜道:“殿下可算是回来了……殿下若是再不回来,怕是皇后娘娘就要茶饭不思了,这段时日她用的膳食可是较殿下在京都之时要少上许多。” “快快快,叫人去御膳房传膳,还有移驾坤宁宫,朕要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皇后!” 苏晟笑着应了,于是没多久功夫,一脸笑意的帝尊便到了坤宁宫。 神情憔悴的皇后娘娘见到帝尊一脸笑意的样子很是错愕,她寒声道:“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说过了,我不想见你么?” 帝尊毫不在意皇后的冷漠,一把将皇后揽入怀中:“阿妩,你别同我怄气了,宝丫头回来了!” 第468章 潸然泪下 皇后娘娘乍被帝尊搂入怀中,顿时浑身一僵,她试探性地推了推顾迟,发现她推不开,只能叹了口气任了。 “你又想唬我,这次,我说什么都不会信。” 顾迟无奈长叹:“我保证,这一次是真的,宝丫头这回是真的回来了,我估摸着她等会儿就要到坤宁宫来向你请安了。也怪我,要不是我让顾影想法子隔绝了你和你手下的联系,只怕你这会儿早就收到了宝丫头回京的消息。” 皇后娘娘一怔,不敢置信般望了顾迟一眼:“宝丫头,她当真回来了?” “是,宝丫头的确回来了,只是那苏家丫头,三年五载之内怕是回不来了,不过阿宝及笄之时,她是定然要回来小住半月的。” 皇后听了苦笑一声:“她能不回来小住么?她都顶着一张和阿宝一样的脸了,又有个南诏储君的身份,我们若是不诏告天下她是阿宝孪生姊妹的身份,叶寒定然会起疑心,到时候苏家丫头定然凶多吉少。 可我们要是诏告天下她是阿宝孪生姊妹的事儿的话,到时候她的及笄礼定然是要和宝丫头一块儿操办的。” 顾迟握紧皇后的手,叹道:“我知道你觉着对不住苏家丫头,可是事到如今,不论是我们还是苏家丫头都回不了头。再说,苏家丫头是心甘情愿代替宝丫头留在南诏的,她若是不愿,我们还能强逼她不成? 这世道,活着不容易,去死还不简单么?苏家丫头要是对我们心存怨怼,在宝丫头被叶寒掳走的消息传到京都的时候,她大可想法子寻死,如此一来,南诏和我们东墨……” “不过说到底,我们到底是对不住她,为了宝丫头,我们逼得她改了容貌,而现在为了东墨,我们又逼得她难回故土……” 顾迟苦笑着摇了摇头:“阿妩,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对得住也好,对不住也罢,我们都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你在这儿慨叹也于事无补,倒不如想法子劝叶寒放苏丫头回东墨。” “这倒也是……罢了罢了,我等会儿去写一封请帖,你想法子把这请帖传到叶寒手上便是。我估摸着,就算他再不想见我这个阿姊,宝丫头的及笄礼他还是会来的。” “请帖的事儿且先不忙,我觉着你还是梳洗一番为好,要是宝丫头见了你这憔悴的模样,定然要数落我这个做爹爹的没照顾好娘亲了。” “对,我是该去梳洗一番,我不能让阿宝瞧见我这么憔悴的样子,她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定然累得很了,我不能让她再为我操心。” 眼瞧着皇后娘娘由婢女伺候着去梳洗了,顾迟回头瞥了一眼苏晟:“苏晟,皇后的憔悴还能用妆容来弥补,可是朕这眼睛下面这圈阴影又该怎么办?” 苏晟瞧着顾迟眼周那一圈黑影,苦笑道:“小的要是有法子的话,自个儿眼下也不会有这么一圈黑影了……小的估摸着这黑影只能靠修养一段时日慢慢变淡,短时间内是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消掉它了。 不过陛下要是不想让殿下瞧见您眼周这一拳碍事的东西,倒也不是没法子……” “有法子你还不快说?” “陛下,你应该知道皇后娘娘的绿豆泥面膜怎么用吧?” 绿豆泥面膜? 顾迟闻言顿时虎躯一震,脸色都阴沉了不少:“苏晟,你是认真的?” “小的哪敢糊弄陛下啊?小的估摸着,陛下只有把拿什么绿豆泥面膜的粉子混了山泉水调和成泥浆涂个满脸才能遮掩住这一圈黑影了……” “也是,毕竟整张脸都是泥巴,谁还会把泥巴洗干净去瞧那眼圈旁边黑不黑……得得得,你赶紧和朕一块儿找找皇后那绿豆泥面膜的粉子在哪,然后我们两个一块调成泥浆涂脸上!” “小的明白!” 陛下动动嘴,宫人跑断腿,于是乎为了皇后娘娘梳妆还有陛下敷面膜的事儿,坤宁宫内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在屋里头伺候的人手觉着自己忙不过来了便很是识相地叫了在外间候着的宫人来帮把手,如此一来,待顾宝儿和孔昭走到坤宁宫门前之时竟是无人通报! “这是怎么回事?虽说打战要银子又要粮草,但东墨的国库不至于连坤宁宫里头的宫人都养不起吧?”顾宝儿当时就傻了。 孔昭看了看没有一丝落叶的青石地砖,勾唇一笑:“殿下,你心乱了。我估摸着这会儿没人候在门口,是因为他们都在皇后娘娘那儿听训呢。” 顾宝儿顺着孔昭的视线瞟了一眼地面:“你说得没错,我的心乱了啊……” 没错,太女殿下这会儿心里是真的乱得慌,近乡情怯说得就是她,她离京都几个月了,已经觉得自己都不知道等会儿见了皇后娘娘还有帝尊该怎么说话了! 然而,考虑说什么话这种事儿吧,真的是多余了。 因为当顾宝儿踏入皇后娘娘所在房间看见正在对镜梳妆的皇后娘娘的那一刻,她就潸然泪下了! “母后,宝儿回来了……”一句平常的话叫此时的顾宝儿说来,竟是带了几分哽咽。 皇后闻言,身子一僵,挥手制止身后婢女正打算往自己脸上插簪子的动作,缓缓转头:“宝丫头……” “是我,我回来了。” “回来了就回来了呗,我还能饿着你不成?桌上的糕点还有汤羹随便你吃,先垫吧垫吧肚子吧你!”皇后看了看那气色红润的少女,突然勾唇一笑。 瞧宝丫头的气色就知道她没吃多大的苦,她为她牵挂这些个朝暮又是何苦来哉? 皇后心下一松,整个人的气色也好了不少,脸上也有了几许红晕,看着顾宝儿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调侃。 “我梳妆还要会儿功夫呢,没时间答理你,你还是乖乖吃东西去吧,哦对,那个桌子旁边坐着的糊了一脸泥巴的汉子就是你爹!你要是不想吃东西和他说会儿话也成!” 第469章 水煮鱼 顾宝儿听了皇后这番话这才留意了一眼那喂坐在桌子边糊了一脸泥浆的男子,然后她通过那位男子的身材还有衣着得出结论:感情这个被糊了一脸黑漆漆泥浆的大兄弟还真是自家老爹啊! “父皇,你这是唱得哪一出戏啊?” “你这妮子说得是什么话?你老爹我是那种会甩水袖上台唱戏的人?再说我脸上这也不是花旦小生武生丑角的妆容!” “咳咳……那父皇你大人有大量,就当我没说过这句话就是,不过我还真是好奇,你糊一脸泥浆是想干嘛?据我所知这绿豆泥浆面膜可是慕白应了我的要求专门为母后调制的,父皇你怎么也敷上了?” “朝中近来事务繁多,我觉着劳心劳力,以至于皮肤也粗糙了不少,所以我向你母后借了一点儿面膜粉,看看这面膜粉能不能保养肌肤……”顾迟说着说着自己都不信了,他瞥了顾宝儿一眼,发现自家女儿果然眼神戏谑地瞧着他,当时就觉得老脸一红,还好脸上糊了泥浆,不然就要露馅了。 “这些话还是我当初和爹爹你说过的吧,爹爹倒是好记性,竟是一句不差地背下了。不过您老还是老实交代吧,你到底为什么要糊着一脸泥浆等我进坤宁宫…… 还有一件事,泥浆敷在脸上一刻钟就该洗了哦,一刻钟时间到了要是还不把泥浆给洗掉,那么父皇你脸上的泥浆就会变成干硬的泥巴!” “苏晟,我们敷了多久了?”顾迟哪留言过敷面膜的时间要求,他光顾着不让顾宝儿瞧见自己和苏晟的黑眼圈了,这会儿听得顾宝儿说泥浆面膜过了一刻钟不洗干净就会变成干硬的泥巴,当时他就急了,一个眼刀子就投向苏晟。 苏晟和帝尊不一样,他是记着敷面膜的时间的,所以听得帝尊发问,他便顶着一脸泥浆笑道:“陛下磨机,还有三百息才到一刻钟呢,到了一刻钟我们再去盥洗也不迟。” “算你有心,一刻钟到了记得提醒朕。” 苏晟笑着应了。 眼瞧着苏晟应下了,顾迟便又回头开始和顾宝儿叙话:“你这几个月都碰上了什么事儿,怎的也不往京都里头传点儿消息,竟是一点口风都不露! 你个死丫头就不知道我和你娘挂念着你么,出门在外,连一封家书都不让手下人给传回来!” “是哦,家书……”顾宝儿傻了,她光知道古代交通不利,却忘了古代还能飞鸽传书! 这就很是尴尬…… 太女殿下眨巴眨巴眼,望了一眼糊着一脸泥浆的父皇陛下,又瞧了一眼对镜梳妆的母后大人,认真地思考一件事:如果她说自己忘了还能飞鸽传书这件事儿,会不会被爹娘联合双打? 左思右想,太女殿下最后还是没胆子说出口这个丢人的原因,她果断选择让自家亲舅舅叶寒背锅! “我本想着到了边疆再给爹娘传信的,谁料到……”顾宝儿开了个头就没往下说了,她相信自家拥有大型情报组织的父皇母后都能听懂。 不出顾宝儿所料,她这么一说,帝尊和皇后娘娘也顾不上顾宝儿没给他们写家书这回事儿了,所有的怨气都集中到叶寒身上去了。 “你皇舅那人自小性子就犟,这事儿的确也怪不得你,他若是不想让你传消息回来,你就是再怎么费心思琢磨也是没用的。”皇后娘娘神情带了几丝哀怨,显然是想起了当年旧事。 自打顾宝儿去南诏走了个来回,她便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是瞒不住顾宝儿了,是以这会儿开口也不再遮遮掩掩。 “皇舅性子的确是犟了些,但是他对我的确是好的没话说。我在那边的那些日子,多亏了他的照顾了。只可惜……” 顾迟明白顾宝儿没说出口的话,那句话很简单粗暴:只可惜她的嫡亲皇舅南诏大祭司叶寒脑子进了水,一心想要逆了伦常! 他叹了口气开口安抚顾宝儿:“好了,别说这些个糟心事儿了,既然你回来了那就沉下心来把该学的东西好好学一学,毕竟再过一两个月就是开恩科的时候了,到时你也得出面帮着阅卷,肚子里没点儿干货可镇不住翰林院那群老学究。” 顾宝儿笑着应了,她有什么理由不去努力? 要知道苏易之为了她可以回到东墨,付出了自己的自由…… 一想到苏易之在南诏要被叶寒威逼着学习各种为君该学习的知识,顾宝儿就觉得,她很感激原主女帝陛下,有了她的神识传承,她在学这些东西的时候能省下多少力气! 父女俩叙话的功夫,御膳房的宫人把今儿个的午膳给送上来了。 顾宝儿闻得一阵带着几许辛辣气息的扑鼻鲜香,不由回头一看,一眼就望见了那装在青瓷大汤盆里头的水煮活鱼!只见那鱼片莹白如玉,形如半月,与那色泽红润的汤汁相映成趣。 顾宝儿瞧了一眼就觉得,自己不久前吃的那几块糕点已经被消化干净了,她又饿了。 顾迟瞧顾宝儿那神色哪还有不清楚的,不禁失笑:“得了,瞧你那馋样,我和你娘亲还能饿着你不成?等会儿就开饭,这水煮鱼的做法还是你那儿传进宫里头来的,这个天气尝着最是暖身子又下饭,你等会儿可别只吃了几筷子就撂下了,那样的话,我和你娘亲定是不依的。” “为什么等会儿才开饭?爹,这水煮鱼就要趁热才好吃……” “因为你爹我要去洗把脸,还因为你娘亲还有几枚簪子要戴……” 顾迟无奈一笑,起身离去,徒留肚子饿得不行的顾宝儿和孔昭面面相觑。 “十一,我怕长痘,要不等会儿这鱼片你多吃些?” “殿下,我们回京了。”府里头会为你备好清火的汤羹的,你就放心吃吧! “……”十一,你非要和我做对么? “殿下放心,若是你不慎吃多了,十一会陪着你一块儿散步消食的。” 孔昭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顾宝儿还能怎样呢? 她只好在用膳的时候可劲儿地吃水煮鱼! 第470章 第三遍六十一章 父母心 水煮鱼好吃不好吃,尝一片鱼肉就能知道了。 顾宝儿拿了公筷往自个儿碗里头扒拉了几片水煮鱼片,又夹了几根豆芽外加一点儿黄瓜之后,就拿了汤勺从汤盆里头舀起那红色的汤汁往自个儿端在手上的小瓷碗儿里头浇。 那雪白的鱼肉被汤汁浇透之后,本应莹白如玉的色泽里头便混了几许橙红。 眼瞧着这鱼肉浸透了汤汁的滋味儿,顾宝儿才停下手,用筷子夹了鱼肉往自个儿嘴里送。 鱼肉自然是鲜美的,而且御厨为了能够让鱼片的口感更加鲜嫩在下锅之前还裹了一层薄薄的蛋清,但就算是如此鲜美的鱼片,在顾宝儿尝来,还是少了几分滋味儿。 “这水煮鱼不好吃么?”顾迟见顾宝儿吃了鱼肉之后脸上的笑意只是淡淡的,不由拧了眉。 他家的女儿他还能不清楚么? 但凡这东西是当真美味的,那么不管她用膳之前是什么心情,在用膳的时候宝丫头都能喜笑颜开。可是这会儿,她都吃了几筷子鱼片了,脸上的笑意也还是淡淡的,半点儿喜笑颜开的影子都没有。 因此,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这煮这水煮鱼的厨子不够尽心,手艺没学到家! 顾宝儿见顾迟脸上带了几分寒意,便知晓自家父皇这是对那厨子心生不满了,连忙勾唇一笑:“这水煮鱼的滋味儿自然是极好的,我能吃出来厨子选用的鱼是鲜美少刺的黑鱼,甚至他为了让鱼片的口感能够更加鲜嫩还给鱼片上裹了一层蛋清……但是我这会儿的心情不怎么好,因此尝着这鱼片也觉得少了几分滋味儿。” 原来,就算是好吃的吃食儿也不能让宝丫头莞尔一笑了么? 顾迟和皇后娘娘对视一眼,心中暗叹:宝丫头到底还是长大了,他们捧在手心这么多年的姑娘,终究还是明白了愁这一字的滋味儿。 “为父知道你心中不好受,但是事到如今,再说那些话也没用了,你该做的,就是做好自己应尽的本分,做好一个东墨储君该做的事儿,例如和西戎何谈,和北狄往来,和南诏建交!” “这些事儿,由你来做是最合适的。而且你做好了这些事儿,对你还是对那几个丫头来说,都是好事儿。” 顾迟没有明言,但是他相信顾宝儿能够听懂。 只有顾宝儿做好了太女殿下应做的事儿,集中了军心与名望,又博得了朝中官员的支持与赞赏,她才能够有资格决定两国商谈的走向! 而她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便是对身在北狄的亓念念,潜伏在南诏的苏易之以及回归西戎的熏衣最好的支持。 “孩儿明白。” 顾宝儿笑着应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去想日后的事儿,只管盯着眼前这一盘子让人垂涎三尺的水煮鱼…… 太女殿下超常发挥的后果很严重——她吃多了。 眼瞧着太女殿下吃多了在那长一声短一声直吁气,顾迟瞥了一眼孔昭:“宝丫头还小,你的年岁还小么?都已经是行了冠礼的人了,也该立起来了,你这般任着她随心所欲吃东西,就不怕她撑着?” “谁让宝丫头先是殿下之后才是十一的妹子呢?再说了陛下有言在先,殿下也只是在完成陛下颁布的任务罢了,十一不敢拦啊。” 顾迟一怔,恍惚间想起他之前说过叫顾宝儿吃水煮鱼不要只吃几筷子就撂下的话,顿时神色就有几分尴尬:“这事儿,的确怪不得你。不过十一,你这是在说宝丫头吃撑都是朕的错了?” “十一不敢,不过这事儿若当真要辨个对错的话,咱们没有一个人是正确的。” 这边君臣两人正叙着话呢,瘫在椅子上的顾宝儿才算是缓过气儿来了,她缓过气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仔细端详自家父皇母后的容颜,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神色肃然:“父皇,你眼圈周围这一圈阴影是怎么回事?” “近来朝中繁忙,我又挂念着你这丫头,不能安寝……本打算在你回来的时候糊一脸泥巴蒙混过关,谁料想那劳什子泥浆面膜敷了一刻钟就得洗掉。早知道那东西只能派那么一点儿用场,我也不废那个功夫去敷了。” 顾迟别过头去,语气带了几分尴尬,顾宝儿这才发现自家父皇的耳垂红了。 显然,她家父皇那人这是难为情了。 太女殿下叹了口气,她并不觉得自家父皇因为挂念她所以不能安寝有什么丢人的,可是她家的父皇显然不这么想,不过,那又怎样呢?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的父皇都不曾薄待她半分。 既然不能继续和自家父皇叙话,太女殿下便将视线移向了皇后娘娘,这一转头,顿时让她发现了一件很是尴尬的事儿。 原本妆容妥帖光彩照人的皇后娘娘啊,因为吃水煮鱼出了一身大汗的关系,花了妆。 皇后娘娘见顾宝儿看向自己的眼神有异,不由蹙眉:“怎的,我脸上有花儿不成,这般盯着我?” 顾宝儿干笑几声:“娘啊,你脸上花儿自然是没有的,但是……” 眼瞧着顾宝儿欲言又止,皇后娘娘哪还有不懂得,连忙唤如意捧了铜镜来。 待她瞧见自个儿脸上深一道浅一道的粉印之后,脸色顿时一沉:“宝丫头,阿迟,我这妆花了,就不在这儿继续陪你们叙话了。” 顾宝儿很是识相:“那娘亲你去梳妆吧,我吃撑了,先和十一去御花园散散步。” 帝尊见状,也勾了唇角:“你和十一散步去吧,我和苏晟这几日都没能睡个囫囵觉,先去补个回笼觉再说。” 眼瞧着自家女儿和夫君都如此上道,皇后娘娘脸上也不免带了三分笑意:“你们两个真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都这么机灵。看在你们这么上道的份儿上,我等会儿让人给你们送几个烤红薯。 可别嫌弃这烤红薯卖相不好,这么冷的天气捧个红薯在手上又能暖手又能饱腹,可比手炉要实用多了。” 顾宝儿和顾迟对视一眼,父女两人同时笑开了:“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 说笑一阵,一家人终究还是各做各的事儿去了。 第471章 出山 拜入寺上香的皇室中人所赐,东墨大军凯旋而归的消息总算是传到了护国寺。 方丈得知此事后找了时机掐算一番后,得出了太女已然归京的结论,脸上便带了三分笑意。 萧翎在他寺内誊抄经书已过月半,方丈和他也算是有了一些情谊,是以他得了顾宝儿平安归来的消息后便去找萧翎叙话。 方丈找到萧翎的时候,他依然在誊抄经书。 “萧施主,别来无恙。” “方丈,我们今儿个还一起用过早膳。” “这不重要,重要的事情是,老衲需要确定萧施主你是否安好,因为接下来老衲要告诉萧施主的消息很有可能会让萧施主失态,因此为了避免万一,老衲必须和萧施主再确认一遍。” 听得方丈如此说道,萧翎总算是抬眸看了方丈一眼,当他发现方丈脸带笑意之后,他便笑着搁下了手中的湖笔:“方丈尽管直言,萧翎这会儿好得很。” 方丈见萧翎搁下了手中的物事儿便笑道:“萧施主,殿下回京了。” 萧翎一怔,神色顿时恍惚了几分。 他又想起了那一次,他在方丈的帮助下入梦的事儿…… “殿下回京了么?可我这几日也没听寺中僧人说起殿下回京的消息。”萧翎回过神之后,略加思索,看着方丈的神色便带了几分疑惑。 “殿下的确是回京了,至于为什么寺内僧人不知晓殿下回京的事儿,老衲估摸着这是因为殿下回京的消息还被给诏告天下吧,所以到护国寺上香的香客们也不知晓这事儿,如此一来,寺内僧人更是一问三不知了。 至于老衲,老衲今儿个刚听得迎客僧说东墨大军秋收之战大败西戎大军凯旋而归,便一时兴起打算为太女殿下卜卦,谁知太女殿下的卦象除了此刻身处的大致方位之外一概模糊不清。 但是老衲依然觉着,这一卦卜得不亏,若是老衲一时兴起卜了这卦,老衲也不会这么快便得知太女殿下回京的消息。” 萧翎知道方丈这是在向他解释,当下神色便软和了几分:“原来如此。” “殿下既然已然平安归来,萧施主也该是时候离去了,老衲知道施主心不在佛门,便不留施主了,若是施主有朝一日渴望遁入空门,到时候再来此地寻老衲叙话吧。” 方丈见萧翎柔和的神色中带了几分怅惘,心下明了他这是思念顾宝儿了便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萧翎要借他的地方为当朝太女祈福,他自然不会拦着,但是萧翎要借他的地方思念自己又爱又恨的心上人的话,这事儿老和尚就不能忍了。 萧翎看老和尚的神色带了几分无奈,不由轻叹道:“是萧翎失态了,还请方丈见谅。萧翎也知道自己是时候该下山了,只是我手上还有一卷经书尚未誊抄完毕,还请方丈再留我三日,让我为殿下抄完这卷经书。” 老和尚双手合十,笑着应了。 于是三日过后,萧翎一身青衫背着一个小包袱就出了护国寺的门。 他下山之后,并没有去找自家小弟萧翊,而是回了他进山之前刚盘下来不久的一个书铺瀚海阁。 商铺的原址是京都第一成衣坊锦绣坊,是以往日来来往往的客商并不少。 虽说来这儿的人多半是为了锦绣坊而来,但是因为萧翎找来的掌柜手段了得竟是从这些客商中招揽了不少主顾的缘故,瀚海阁的名头总算是打响了。 这也使得萧翎进铺子之时花了一些功夫去排队,但是萧翎表示,他排队排得很是愉悦,横竖他已经易容了,又不是顶着自己那张无比妖媚的真容在这儿让人围观,不就是等会儿么,他等得起。 “哟,大爷里边请,你是要买什么书,是兵书医术道书还是儒家学术,本店都有,您只管慢慢挑选啊。”萧翎刚进屋子便被伙计连声招呼,当下便不由失笑。 这瀚海阁明为书铺,实则是他为顾宝儿引导舆论的组织,书铺里头会卖些什么书,他能不知道么? 但凡是有关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类的书,书铺里头那是一本都不会有的! 这种书,他但凡见了总会忍不住想买来撕了或是烧了,因为他觉着,女子有才并不是件坏事儿。 若是当朝储君是个无德女子,京都子民的生活还会这般滋润么? 若不是有纨绔太女的名头在,只怕京都有的是二世祖欺行霸市! 萧翎想到这儿,笑问那伙计:“小哥,店中可有女诫之类劝诫女子循规蹈矩的书?” 伙计脸色顿时一变:“这种书小店是不会卖的,大爷你若是铁了心要买这书,那便出门吧,这生意,请恕小店没法做!” 伙计这头招呼客人的声音大了些,那头拨算盘的掌柜自然要过问,只见那中年掌柜把算盘往柜台上一搁,便笑着过来了。 “敢问大爷……”掌柜的正欲开口询问这位大爷是干什么来了便瞥见了萧翎的笑颜,当下神色顿时一变:“东家,你这是拿下头的伙计寻开心么?我们店子里头该卖什么书不都是您亲自定的么?” 掌柜的感觉自个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就没见过这样的东家,难怪伙计要气得大吼这生意没法做了,他都觉得他这个掌柜也要没法做了。 虽然东家一个多月都没有怎么过问店铺的经营情况让他感觉东家很是信任他的能力,但是东家一出来就拿他手下人寻开心这种事儿还是让掌柜的怎么想都觉得有点生气。 “我只怕你这儿应得好好的,下面却有人阳奉阴违!陆景彦,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但是我担心你招人的时候,这招子放得不够亮!不过现在瞧着,这情况还算不错,伙计会来事儿也够决断,这店铺,我也大可以放心交给你了。” 名为陆景彦的掌柜听得萧翎如此说来,脸色顿时一变,日前店铺开业仓促了些,他的确没怎么用心培训手下伙计…… 还好今儿个店里头的伙计都够识相够上道,不然他怕是有不小的麻烦。 当下陆景彦便沉声道:“东家放心,这样的事儿不会有。” 萧翎一哂,踱着步子出去了。 这间书铺只是他的第一步,总有一日,他会打造一个不输苏家的商业国度…… 这一世,他是不能与她并肩了,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不能助她一臂之力。 第472章 松针 慕白到达京都之时,亓念念也已然过了北狄边界,她到底顾念着和顾宝儿的几载师徒情谊,是以留在南诏的这段时日,她一直在努力劝说叶寒带叶宸去东墨参加顾宝儿的及笄礼。 叶寒初时还会笑着听她说完自己的话,但到后来,他没了兴味之时,就不大在亓念念在储君府的时候来看叶宸了。 这不仅因为叶寒顾念着亓念念和顾宝儿有几载师徒情谊,怕伤了亓念念让顾宝儿记恨与他,也让北狄对他这个南诏大祭司心生不爽,更是因为他觉着亓念念是个脑子进水的可怜姑娘,他能包容点儿就包容点儿吧…… 至于叶寒为什么会觉着亓念念脑子进水,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亓念念在北狄时候就是个很有才名的贵族女子,有名到了他的下属表示可以考虑两国联姻的程度,只是叶寒觉着南诏不需要和北狄联姻来震慑别的国家,便婉拒了属下的提议。 但是,不久之后,亓念念成了东墨太女顾宝儿的太傅的消息,却也因此传入了叶寒的耳朵。 叶寒既然知道了亓念念和顾宝儿有旧,自然提防着她与叶宸走近,但是人家到底是女儿家,要讨论那些让男子插不进话的话题也有的是法子,是以没多久之后,叶寒就不大管叶宸和亓念念聊天之时会说些什么了。 叶寒很自信,他全力提防之下,就算亓念念和叶宸里应外合,这两个小丫头也甭想跑出南诏皇都。 因此,在他看来,努力帮助叶宸离开南诏的北狄郡主亓念念和脑袋进水的傻姑娘根本没什么差别…… 虽然看傻姑娘各种闹腾是很有趣的事儿,但是看久了吧,还是会觉着腻。 所以再到后来,叶寒就不大给亓念念还有叶宸私下见面的机会了。 亓念念没法子,只能和叶寒做了一笔采购新鲜瓜果的生意之后,怏怏不乐的带着大箱小箱的果子回了北狄。 北狄的气候和东墨南诏相比要酷寒许多,因此亓念念到达边境之时,身上就裹了厚厚的斗篷,坐在马车里赶路的时候,手上更是一定要揣个手炉。 北狄贵女用的手炉多半是镶了金玉的,看着颇为华贵,但是亓念念不爱那样的手炉。 是以使节团负责采购的官员便从商铺里头给亓念念买回了一个白银的手炉,上头没镶半点儿金玉,只是有着岁寒三友的镂空图,瞧着便颇为雅致。 这会儿亓念念手里捧着的便是那有着岁寒三友图的手炉,她一只手捧着炉子取暖,另一只手却也没闲着,正在翻动那竹制茶几上摊着的一卷书。 翻了会儿后,亓念念觉着倦了,便抬眸看向身边正坐着针线活的婢女:“松针,我们走到哪儿了?” 松针掀开车帘一瞥,脸上带了三分笑:“郡主,我们已然过了边城了。” “过了边城就好,要是这会儿还没过边城的话,回国都定然要赶着些,不然怕是赶不上大年夜。” 亓念念松了口气,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整个人都瞧着柔和了不少。 松针见自个儿主子这会儿心情似乎很不错的样子,便大着胆子开口询问:“郡主,你这一回回了国都,还会离开北狄么?你在东墨的那些个时日,夫人可是****都牵挂着你呢。” 亓念念放下手中的书卷,唇角笑意渐浓:“松针,看来我不在的这些个时日,你胆子大了不少,不过是跟着我走了趟南诏罢了,你就敢过问我的行踪?” 松针脸色顿时一白,饱满的额头上也挂满了细汗:“松针不敢……松针只是觉得……” “你只是觉得我应该留在北狄多陪伴娘亲?” 听得女子含笑发问,松针的神色却是更加惶恐,半晌之后才算是点了点头。 “松针,你刚到我身边时,我和你说过什么话,你可还记得?” 松针咬了咬唇:“奴婢,自然记得。” “撒谎!” “你若是记得,便不会在我面前自称奴婢。 松针,你来我身边当差之时我就说过,只要你对我足够忠心又有眼力见儿,我自然会拿你当姐妹看待。若是你没有眼力见儿也不打紧,只要能照我的话办事就好。 若是你人傻些也不要紧,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我就不会薄待你半分,你也用不着在我面前以奴婢自称。 我还说了,若是你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北狄苍茫大雪掩盖下的枯骨,也不会让人觉得多了你一具太多!” 亓念念撩起车帘,看着窗外的苍茫大雪,勾了唇:“松针,你这会儿在我面前自称奴婢,可是心虚了?也是,我当初就算在贵女圈子里头算得上数一数二,可我离开北狄之后也无法庇护你什么,你自然是要寻个能护得住你的主子。 若是你认了娘亲做你的主子,那也罢了,我也不会说什么。 可是松针,你离了我之后,怎的连个主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找了?” “郡主……” “呵,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你背后那人不会让你做对我或是对娘亲不利的事儿,不然你也不会跟了她。她只会让你做一件事,那就是用尽手段劝娘亲将我留在国都…… 然后让你劝着娘亲赶快为我相看亲事……毕竟我亓念念的年岁,已然不小了,已经没有使性子的资本了,你便是在娘亲面前说几句嘴,也不会太过显眼。 可是松针,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和那个人有任何牵扯,更不想嫁入皇室!这一点,娘亲不清楚,你还能不清楚么?我亓念念固然心怀北狄河山,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母仪天下这种事儿! 因为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和别的女子共侍一夫。这些事儿,当年我离开北狄之前同你说过多少次,可你呢,又可曾将我的话放在心上过? 我让你留在北狄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着让你在娘亲打算为我相看亲事之时打消她的念头。 可你都做了些什么?松针,我没兴趣知道你的主子是谁,但我也不想再看见你。 你下车吧,日后生死由命,与我无关。” 松针哽咽着应了声是,下了马车之后便头也不回地步入茫茫大雪。 亓念念看着松针的身影消失不见,眼神暗淡了一瞬。 那个有着憨厚笑容的丫头,到底只能存在她的记忆中了。 第473章 松涛如梦(松针番外) 松针来到亓念念身边之时还只有七岁,当时的她脸颊上还有着日光晒伤留下的瘢痕,她就那样跪在亓念念的面前,满脸天真:“小妹妹,你这么好看,一定是郡主殿下吧?” 当时的亓念念年岁尚小,不过五岁的女童便能通晓北狄律法,在贵女圈里头也闯下了不小的名声,身上便也有了一股子傲气。 当她发现自己一时兴起叫人从市集上买回来的丫鬟看着她的眼神里头没有半点儿恭敬只有满满的好奇的时候,她便知晓这个丫鬟,她要定了。 她亓念念从来不缺少伺候人的丫鬟,但是她需要一个愿意无视一切和她平等交流的玩伴。 所以她笑着瞥了一眼松针:“有件事儿我得说在前头,别看我个子比你矮了那么一点儿,真要比起年岁大小,你可未必排在我前头。 还有一件事儿我得告诉你,在这个府里头,姿色过人的不一定是郡主殿下,但是郡主殿下的姿色也不会输于旁人就是。” 松针那时还是个憨厚的小丫头,没有什么心眼子,所以她听完亓念念这话之后便犯了糊涂,只好继眨巴眨巴眼向亓念念求助:“那小妹妹你这么好看,到底是不是郡主殿下?” “我的确是郡主。”亓念念看着小丫头澄澈的双眼,突然就失了逗弄人的心思。 罢了,既然这丫头是她一时兴起叫府里人买回来的,她亓念念定然会想法子叫这丫头知晓北狄律法,识得等级尊卑,给这丫头一个锦绣前程。 亓念念这般想着便给那个跪在她身前的小丫头起了个名字叫松针。 松针很憨,旁的小丫头和她开玩笑弄得她出糗时她往往会不计较地勾唇一笑,一点都不把自己的形象放在心上,但就算是这样,她在丫鬟中的人缘也并不是很好,因为松针太憨,还有亓念念最信任她。 这世上只要有人的地方都少不了捧高踩低,松针得了亓念念的看重便意味着其他丫鬟能得到主子看重的机会少了,这叫那些个只有七八岁大小还不会压抑自己情绪的丫鬟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啊,所以松针被丫鬟们各种挤兑。 松针打回来的洗脸水会叫人倒掉,她洗干净的衣服也总会莫名沾上尘土,可是松针发现这些事儿的时候,都只是笑一笑什么都没说。 当松针被欺负地一件干净衣裙都没有的时候,亓念念怒了,她看着松针咬了牙:“松针,你就没有脾气么?难道我不出面为你做主你自己就立不起来么?” 松针红了眼眶:“郡主,我也想以牙还牙,可是他们总说,他们伺候郡主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所以我每次想来想去,都咽下了这口气,我的资历是比不上她们的,谁让他们都是家生子儿,老子娘都在府里头当差…… 我当场让他们看脸色的确容易,但是这事儿过后,人家的爹娘自然要出来收拾我,到时候这事儿要是闹大了,郡主也会丢面子……” 松针是亓念念一时兴起带回府里头的人,她若是做了好事儿,那是本分,她若是做了坏事儿坏了府里头的规矩,亓念念作为她的引路人少不得要丢点儿面子。 松针就是不想让自家主子丢面子才会咬牙咽下了这些气的。 亓念念看着憨厚的小丫头,又气又笑:“他们是家生子儿,的确有老子娘作为靠山,可是松针,你也不是没有靠山的人,你的靠山可是我,这府里头正经的主子! 他们的爹娘就算是在府里头当了许多年差的老人了,这资历还能拿来欺主不成?只要你在他们第一次挤兑你的时候找到我这儿来,你也不会落到这般难堪的地步。” 松涛嗫嚅着唇儿欲言又止,终究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大哭了一场。 亓念念看着松针哭,什么都没说,只是在松针哭完的时候递给了她一张丝帕。 松针接过手帕抹净了自己脸上的眼泪之后,将手帕找个日子洗净了,仔细收好,没再还给亓念念。 亓念念也没向松针讨要过那张帕子,一来,她身为郡主并不缺手帕这样的物事儿,二来,便是她想让松针明白,她是松针在这个府里头的靠山。 就在院内罗汉松是松针落了几载之后,亓念念将要及笄了,松针也已然成了她身边的大丫鬟,在丫鬟里头颇有威信。 只是亓念念每每看着面面俱到什么都会为自己安排好的大丫鬟,她都会有那么一瞬间想起那个一脸天真的小丫头。 她给了松针她能给的所有东西,主子的信任,丫鬟的敬畏还有锦衣玉食。 可是松针脸上的笑脸还是越来越少。 亓念念不想让本就惆怅的松针为自己的事儿烦恼,因此在做了前往东墨的决定之前,没和松针通过气儿。 当松针得知亓念念要前往东墨的消息的时候,她傻了。 “郡主,你为什么要走?” “松针,那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走?” “夫人在北狄。” “娘亲还不用我照顾。” “可是……”松针看着亓念念的笑颜,终究还是没能将心底的那句话说出口:可是,郡主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知道,你来我身边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这个院子,现在,我要去东墨了,这院子就交给你照料了,还有,要是我娘亲来这儿小住的话,记着早膳的时候一定要给她备一碗银耳莲子羹。” 郡主,你要走,为什么不带上我呢? 松针欲言又止,她红了眼眶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后来的日子里,她年岁渐长,到了该说亲的时候,心下钦慕起了有才华的公子哥儿。 可是那个公子哥儿啊,觉得只是个丫鬟的松针配不上她,他笑道:“你不过是个丫鬟罢了,也想嫁我为妻?若是你主子还在北狄的话说不准我还得卖她一个面子,可是她都离开北狄多久了?你这丫鬟,心倒是不小!” 松针满腹委屈无人可诉,只好整日把自己憋在小院里头做针线,就这么着,蹉跎了几载光阴,成了老姑娘。 每当长夜漫漫寒气入骨之时,她都会想起亓念念,然后泪流满面。 她已经尽自己的努力做到最好了,可是郡主还是不要她了。 既然这样,那么她也不要继续站在郡主身后了。 茫茫大雪之中,松针提着裙摆缓缓行着,当她看见一颗被雪压弯的罗汉松的时候,突然笑开了。 原来主子从来没有走远,是她在原地痴伫…… 第474章 粽子论以及盘问 松针的离去让随行的官员颇感诧异,是以在午膳时分,便有人开口询问:“郡主,我们可要在此地稍作停留?似乎您那贴身丫鬟下车之后便没回来过。” 亓念念拿起竹筷夹起一枚虾仁,眼神无悲无喜:“不用,她不会回来了,我们也不用等。” 官员们面面相觑,知晓这是主仆两人闹矛盾了便没敢深究,怕惹了亓念念不喜,便转了话题开始讨论起今儿个的午膳滋味儿如何。 亓念念笑着听官员们讨论,不时端起茶盏轻啜几口清茶,端庄得就像仕女图里头走出的美人,一举一动都带着高雅的味儿,直到她听见官员们开始讨论咸粽子和甜粽子哪种粽子好吃的时候,她脸上才浮现了几丝诧异的神情。 “粽子当然要吃咸粽子了!你们想想看,腌制好的咸肉被埋在白米中心,再拿粽叶裹了系上彩绳,那粽子该有多好看!”亓念念一听这话便知晓这个穿着一身青衣的官员的咸粽子的拥趸,唇角不由勾了一丝笑。 在她看来,不管是咸粽子还是甜粽子,只要好吃都是好粽子。 “你这后生好生愚蠢,咸肉粽子好看,难道蜜枣红豆粽子瞧着就不好看了么?这天下粽子的包法大多相似,若真有区别也只能在那裹粽子的粽叶还有系粽子的彩绳上花心思,光看外表分俊丑有意思么?” 这话亓念念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那最爱吃甜食的身着紫袍的潘老说的。 当亓念念听得甜党和咸党交锋了几个来回之后,心下也觉得无趣了,她拿起一个蛋黄肉粽一边剥壳一边笑道:“叫我看,几位大人根本没必要争执,不管是甜粽子还是咸粽子都是为了纪念那投江的屈子才流传下来的,本身就没有高低之分。 再说了,甜粽子和咸粽子风味差距甚大。咸粽子走的是咸鲜的路子,甜粽子则走的香甜口儿。 爱吃这两种粽子的人口味差距本身就很大,是以喜欢吃咸粽子的人吃甜粽子总觉得太过甜腻,吃惯了甜粽子的人尝那咸粽子又觉得油腻了些,你们真要辨哪一种粽子好吃的话,只怕再辨个三天三夜也未必有结果。” 当粽叶的清香味儿和咸肉的咸香味儿合二为一向众人袭来的时候,官员们沉默了。 郡主此言有理…… 亓念念咬了一口粽子,看着沉默的官员,突然开始想念顾宝儿。 如果是她在这里的话,这个时候,一定会大笑出声然后和自己一起吃粽子吧…… 而且那个人啊,想吃什么东西从来都不会管时令的,就像她一样。 她们都喜欢在冬天吃粽子,在屈子纪念日那一天吃饺子…… 想着想着亓念念就出了神,直到手中的粽子快要冷透的时候,她才从回忆里抽身。 看着手中的粽子,亓念念苦笑一声,匆匆吃完,她也顾不得去仔细分辨粽子的滋味儿了,因为她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北狄国都,想回到北狄国都去见她的母亲,想回到北狄国都去觐见她的皇伯父…… 当北狄使节团的车马再度出发之时,天上的雪花依旧在飞舞,有雪国之称的北狄依然静谧,但是因了这些在雪天出行的车队,这雪国也沾染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顾宝儿在宫中住了几日,同帝尊和皇后娘娘都说了不少话后,大军也算是凯旋归来了,于是帝尊也不准备再压着太女殿下已然归京的消息了,总算是允了顾宝儿带着孔昭回太女府。 顾宝儿带着孔昭出宫之时刚巧碰见了要进宫觐见的慕白,两人也没叙话,只是相视一笑便挥手作别了。 但就在挥手作别之后,孔昭眼看着慕白的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里了,脸上的神色就阴沉了三分:“宝丫头,你和慕白在南诏的那段时日是不是……” “嗯?在南诏的时候,慕白曾救我一命,这事儿我是同你说过的。” “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要说的是,你们在南诏的时候,是不是私下定情了?”孔昭看着顾宝儿,神色肃然:“我觉着你们自打从南诏回来之后,看着彼此的视线就有了很大的变化,仿佛你们之间容不下任何人插足似的……” 顾宝儿先是一愣,随即就羞红了脸。 虽然如今的她算得上是有着四世记忆的人了,但是她到底还是个心理年龄只有十八岁的姑娘家,在被人问起感情问题的时候,还是会感觉羞涩。 “十一,你问这事儿做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你是否心悦慕白。” 孔昭苦笑一声:“你若是心悦于他,那也使得,他的确配得上你,况且他豁出自己的命不要也要救下你,我也可以放心将你托付于他。可你若是对他没有那种情愫,日后便远着些慕白吧。” “十一,我……” “宝丫头,你在我面前用不着羞涩,说句直白的,你小时候泡药浴还是我抱你进的浴桶,你在我面前不需要在意那么多。” 顾宝儿的脸更红了,她咬了咬唇,认真地看着孔昭:“我和慕白没有在南诏私下定情过。不过……” “不过?” “不过在我被叶寒掳到南诏之前,我就已经和慕白定情了。” “什么?” 孔昭的心情顿时十分悲愤,他甚至有点想哭,他眼瞧着长大的小丫头啊,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和别的男子私下定情了。 “我说,我和慕白已经定情了,而且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 “你们俩个,是谁先主动的?” “应该是慕白吧……我觉着他对我太好了些便问他为什么,结果他说他心悦于我,我自然是不信的,那时我在大伙儿的眼中可还是一个只知道沉溺美色的纨绔子弟呢,我实在不敢相信慕白会心悦这样的我。 可是他用他的行动证明了他确实是心悦于我的……到后来,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顾宝儿说到此处,脸上带了羞涩的笑:“当我觉着我已经不能习惯没有他的日子了,甚至觉得这一生有他相伴也算是幸事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人用他的行动让我动心了。 所以我觉着,尽管我没有当面回应他过,但我们依然算是定了情。” 第475章 盘问(2) 孔昭听得顾宝儿如此说来,神情十分复杂。 顾宝儿是他眼瞧着长大的小丫头,他也知道自己和轩辕青衫、慕白、靖远侯几人都是皇后还有帝尊看好的少年郎,甚至帝后二人有想过在他们四人之中挑一个人成为顾宝儿的正夫。 但是后来,帝后二人被沈弑还有轩辕战宇联手劝住了。 他们说,姻缘这种事儿天注定,强求不得,更何况宝丫头根本不需要靠联姻巩固皇权,她有追求自己爱情的资格。 帝后觉得此言有理,从那以后,他们便再没起过给顾宝儿找御赐王夫的心思。 但是这不代表着帝后不会在日常活动中对小少年灌输有机会要和自家宝贝女儿携手一生的观念! 孔昭长期被灌输这样的观念之后,他觉得要是自己能和顾宝儿携手一生自然是极好的事儿,可若是不能,找个妻子一块儿守着顾宝儿也是不错的。 但是,那个能够有幸和自家丫头携手一生的人啊,必须要有一生硬骨头,这样才能熬得住被他还有轩辕家的老少爷们各种考验。 原来,宝丫头还没及笄,那个男人就已经出现了么? “孔昭,你想什么呢?” “我什么也没想……”孔昭笑着摸了摸顾宝儿的头,“走吧,我们回府去,本来我还在想,要是慕白单相思的话,我就找个日子和他好好谈谈,想法子叫他死了对你的这条心。不过你对他有心,我就可以放心了。” 顾宝儿看着孔昭,默默翻了个白眼,什么也没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当孔昭盘问顾宝儿的时候,沈弑也在盘问慕白。 “你小子是不是对宝丫头生了那心思?” “义父指的是何种心思?” “慕白,你非要我挑明么?那样可就没意思了。” “呵……如果义父你想问我是不是心悦太女的话,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的确心悦太女殿下。” “我就知道……”沈弑咬了牙,“你小子是什么时候有的心思?” “大约是义父你问我要不要去太女府中成为宝丫头府医的时候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时候你才只见过宝丫头两次吧?” “没错。” 今生是只见了两次,可是加上前世见面的次数的话,那就数不清了啊。 慕白眉眼弯弯,唇角含笑。 “那个时候你就生了心思……你小子还真是老谋深算!”沈弑欲言又止,最后总算是从唇齿间逼出一句“老谋深算”来,引得慕白脸上笑意更浓了。 “义父现在已经知晓我的意思了,那么你意欲何为呢?” “我意欲何为?自然是想法子去问宝丫头的意思,要是她不抗拒你的话,那么为父拼了这张老脸不要也要为你们携手一生创造些条件。 可要是她对你无心,那老子就是打断你小子的这双腿也要想法子叫你死了对她的那片痴心!” 沈弑脸上的笑意带了三分苦涩,他别过头去,负手长叹。 爱而不得的苦,他已然受够了,这样的苦,他不愿自己瞧着长大的少年再受一遍。 慕白瞧着笑意苦涩的青年,轻叹一声:“可是义父,你能打断我的腿,却管不住我的心。当年我想寻死,你千方百计拦下了我,现在,我要陪着宝丫头的话,你是拦不住我的。 你会的东西,我都会了,可我会的,你也未必尽数学过。” 沈弑瞧着慕白许久,长叹一声:“罢了,既然你心中有数,那我便随你。我只同你说一次,若是宝丫头心中有旁人,那你无论如何也得成全她,不然痛苦的人,不止你一个。 既然你无论如何都不肯死心,那么日后万千个朝暮你会如何孤寂,那都是你自己的事儿,你不能后悔,也不能和任何人道一声苦。这样的话,你还要坚持么?” “能瞧着宝丫头的日子便算不得苦。” “你这小子,倒是像我。” 沈弑轻笑一声,在脸上挂上了一抹玩世不恭的邪意:“既然你有这样的觉悟,那我就放心了。走,我们去见陛下。” 慕白笑着应了,他跟着沈弑踏过满地落雪,眼底无悲无喜。 那些个朝暮,他上辈子已经受惯了,这辈子,又怎会恐惧? 只是躺在他胸腔内的这颗痴心啊,到底还是再为那个人跳动,无论她换了什么样的性子,他都能爱上她。 帝尊见了慕白,照例问了些话之后,神色一沉:“当日前往南诏之时,你是与顾夜离同去,为何回归东墨之时,顾夜离不见踪影?” 慕白一笑,不卑不亢地回道:“这话,陛下还是问顾影大人比较好,陛下一定要好生问问他,为何暗卫会行刺自己的主子?难道流落异乡失去记忆的主子,便不算是主子了么?” “你的意思是,顾夜离行刺太女?” “是,此事乃我亲眼所见!” 帝尊闻言勾了唇:“你的确为宝丫头挡下了那支羽箭,可你又要怎么证明射出那支羽箭的人是顾夜离?” “呵,那支羽箭上带的毒是我们沈家世代相传的秘药断情丝,这药我们只给过顾影大人,顾夜离是顾影大人一手调教出来的暗卫,有这毒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儿吧。 所以那支羽箭定然是顾夜离射出的,除非……顾影大人派了别的暗卫前去南诏刺杀殿下!” 慕白唇角的笑意带着几许讥讽,帝尊见了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你这是在离间朕与皇室暗卫么?” “算不上是离间,毕竟皇室暗卫的主子是皇室,而不是陛下。我能够理解暗卫们为了维护皇室尊严抹杀皇室污点的行为,可是我实在无法原谅。” 一时之间,满室沉寂。 沈弑望了面带笑意的帝尊一眼,见他唇角笑意渐浓,额间便浮上了一层虚汗。 这个男人的确是他的生死兄弟,可他也是喜怒莫测的帝尊,如果他因此大怒要将慕白治罪的话,他可以拦下帝尊的法子还真是没有几个。 他只能以自身为筹码去劝说…… 第476章 谋求 慕白见沈弑的额上浮上了一层虚汗,不由心中暗叹,他的义父虽然与他没有半点儿血缘关系,但是在他身上用的心力的确不少,他这么吓唬自家义父似乎过分了些啊…… 他见帝尊不欲开口,便笑道:“难道我说错了么?” “没错,你说得怎么会有错呢?的确,皇室暗卫的主子并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东墨皇室。 暗卫们不会允许皇室有任何污点。 所以当顾夜离发现靠她一个人还有你的力量无法阻止叶寒让宝丫头成为南诏储君的时候,她会选择杀死宝丫头,然后殉葬。这一点,朕也是清楚的。就像你说得那样,皇室暗卫顾夜离的行为可以理解,但是不能原谅。” 顾迟抿了唇:“你很聪明,慕白。不论如何,在南诏的时候,你都救了宝丫头一命,按理朕该给你一些赏赐的,可是你阴差阳错之下知道了我东墨皇室诸多秘事,朕着实不知道该拿你如何是好了。 朕想杀了你,为苏易之和宝丫头除去后患,可是又怕那两个小妮子还有沈三为你伤心。 朕想留着你,又怕有朝一日你会出卖宝丫头和苏易之…… 就在这个时候,你挑明皇室暗卫的缺陷,是想同朕谋求什么呢?” 慕白抬眸,直视顾迟寒光凛冽的眼:“我想谋求的,不过是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守护殿下的资格罢了。府医这个身份的确很不错,但是这还不够,我想要的,是和殿下执手一生的资本。 至于我的诚意,不知这穿心一箭留下的疤痕够不够?陛下您可还满意?” 少年解下身上披着的斗篷,脱下外衫,又拔落中衣,松开亵衣,将那一处粉色的疤痕展现在青年帝尊面前,眼底是满满的疯狂与志在必得。 那一处疤痕的颜色略带粉嫩,可瞧在帝尊眼底却显得触目惊心。 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眼前的这个少年以身相护,也许他捧在手心上娇宠了多年的女儿如今已是一具白骨。 帝尊深吸了口气,唇角上扬:“你的诚意确实是够了,能用命护着朕女儿的人,值得朕信他一回,可是慕白,你的资本还薄了些啊。你的确有一身好医术,可是这还不够。” “沈氏儿郎从未放下过攻伐之术。” “你的身世存疑。” “所以慕白才说,我想谋求一个和殿下携手一生的资本。只靠沈家的力量,查清我的身世也许办不到,但是如果多了皇室的力量外加轩辕氏倾力相助的话,应该就可以办到了吧。 只要我的身世被查清的话,一个清白身世外加沈氏传人的身份,也勉强够资格成为殿下的王夫了,不是么?” 慕白唇角笑意微寒,但帝尊瞧着却觉得很是顺眼。 “的确够了,你所求的事儿,朕允了,只要你的身世足够清白,朕就给你一个可以与宝丫头并肩一世的资格,只要宝丫头不抗拒这件事。” 慕白颔首,单膝向顾迟行了个礼:“慕白,谢过陛下。” “退下吧,你这小子话虽说得句句在理,可在朕听来可谓是字字诛心,朕这会儿,还真是不怎么待见你。” 顾迟说不待见慕白,那就是真不待见慕白,这会儿瞧着慕白的眼神当真冷得不行,甚至还带着几分怒意。 至于顾迟为什么发怒? 因为他觉着自己捧在手心上的丫头叫人惦记上了,好生气啊,关键是这个小子还救了他女儿一命,杀不得! 然后这小子还是自个儿生死兄弟沈三的养子,看在沈三的面子上,他连重话都得掂量着说! 帝尊思来想去,都觉着自己好生憋屈,所以看着慕白的眼神有几分怒意也就不足为奇了。 慕白见帝尊的眼神含怒,便也不在御书房里多呆,向帝尊一笑,给了自家义父一个眼神便退出去了。 帝尊看着慕白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之后,脸上浮起了一丝无奈的笑:“沈三,你说这算不算是风水轮流转?当年是你认识阿妩在先,只是你与阿妩相识之时,阿妩还做男子打扮。 你口口声声唤阿妩小师弟,将她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却从未想过你的小师弟极有可能是个女子,你甚至没有想过要不顾世俗与她执手一生,所以你眼睁睁地看着朕不顾江山不顾天下不顾世俗的将她掳到了自己身边,而你,却无可奈何。 而现在,宝丫头是我捧在掌心多年的至宝,你的儿子却想要从我这儿把她夺走,而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可奈何。” 沈弑抬起头,扬起袖子抹去额上虚汗:“陛下,这算不得风水轮流转,这只能说是阴差阳错。当年,若是我敢疯癫,你和阿妩之间便再无可能,我知道的,若是阿妩成了我的妻子,以陛下你的狂傲,宁愿就此断绝顾氏血脉,也绝不会与别的女子携手一生。 若说我们沈家多的是儒将,轩辕氏多的是滚刀肉,定国公府多的是智将,那么顾氏多得就是情种!而陛下你,更是顾家百年难得一出的情种中的情种。 败给你,我不冤。而现在,慕白对宝丫头情根深种,也是我无法预见的事儿。 如果可以,我宁愿慕白心悦的是别家女子,因为爱之而求不得的苦,我一个人受着就够了,我不想让慕白再走一遍我的旧路。可是,这孩子向来自己有主见,我劝不得。” “沈三,你方才在怕。当年你拼死要挟我不得强辱叶妩无视帝尊威严的决绝,去哪儿了?” “现在的我依然可以为了保护皇后娘娘将生死置之度外,依然可以为陛下鞠躬尽瘁,可是现在的我,却多了牵绊。当年的我,举世无亲,而现在的我,有一个名为慕白的养子,我不怕死,可我怕慕白会跟着我一块儿死。 阿迟,方才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若是你恼了慕白,我也只能用我的这条命来求你,求你绕过我的孩子了。虽然,他算不得是我沈家血脉,可他的确是我沈家儿郎。 我沈三养了他十几年,看着他从一个雪团子变成现在的翩翩少年郎,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他死在我眼前。” 沈弑看着顾迟,唇角含笑:“阿迟,听我一句劝,若是宝丫头愿意与慕白在一块儿,你就别给他们两个添堵了,可好?” 顾迟咬了牙,半晌后才沉声应道:“好,我应你便是。” 第477章 沈家血脉? 关于自家儿女情感如何发展的话题,顾迟和沈弑并没有花费太久时间去讨论,很快,他们讨论的话题就变成了慕白的身世。 “慕白当年还在襁褓中就被我捡到的事儿,你们是知道的。 实不相瞒,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慕白的家人,也一直有让手下在当年捡到慕白的地方等候来寻亲的人。 可是我到现在,还是没有等到慕白的亲人。 慕白小时候用过的襁褓我还留着,那襁褓一看就知道是用锦缎织成的,所以我估摸着慕白的身世非富即贵,可是那个地方的权贵世家,还真没有过丢失孩童的传言。 不过现在多了你和战宇的力量相助的话,我应该能找到慕白的家人了。慕白天性薄凉,在意的人没有几个,他从来没有问过我他是否还有别的亲人,可是我不能不去在意这件事,我希望我细心养大的孩子能够有朝一日认祖归宗……” 沈弑碎碎念了好些话,听得顾迟眉眼间都浮现几许无奈:“慕白的身世自然是要查的,可是叫我说,这认祖归宗之事大可不必,毕竟慕白这孩子是你独力养大的,那生而不养的人家,又有什么脸皮来让慕白认祖归宗? 当年若不是你一意孤行要收养慕白,只怕慕白如今早已是一具枯骨。” “我知道理儿是这个理儿,但是心底终究过意不去。”沈弑叹了口气,“还有件事儿,当年慕白被我捡到的时候,有一枚小木牌儿随身携带,上头刻了一个慕字,我正是因此才让慕白以慕为姓。” “那个木牌是什么样式的?” “也谈不上什么样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乌木牌子罢了,刚好有刚出世的胎儿手掌那么大。” “好,我记下了,待你们出宫后,我便叫顾影想法子去查一查。” “你信得过皇室暗卫?” “我信不过暗卫,还能信不过顾影么?顾影是我的影,他如今也算不得是暗卫中人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我只是觉着,顾夜离那妮子能有胆子刺杀宝丫头,也许有朝一日,顾影就敢杀了你。” “顾影和顾夜离不一样,宝丫头长到这么大,陪着她的顾夜离早已换了四五个,可是陪着我的顾影,从开始到最后都只有一个。” “不一样就好……我实在是不想看到你死在暗卫手上的那一天。”沈弑勾了勾唇,眼底划过几许寒芒,“皇室暗卫的主子到底是谁……要知道如今的东墨皇室只有你和宝丫头两人,顾夜离那妮子却敢刺杀宝丫头……这胆子可不是一般大,如果不找出那幕后之人,我还真是不能安心。” “幕后之人么?不存在的,顾夜离会这么做,不过是死心眼罢了,我倒是觉着,她射出了那一支羽箭之后,心下定然悔恨不已,生不如死。”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后,沈弑见顾迟眉眼间带了几丝倦怠便笑着找了个由子退下。 等沈弑出了御书房之后,他脸色阴沉了不少,一把拽住慕白的手就走。 慕白猝不及防,低声惊呼:“义父,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还想问问你你小子到底想干什么呢!在御书房里那么顶撞陛下,你是不要命了么?” “我怎么可能会不要命?”慕白讶异反问,“我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又怎么可能会想丢掉这条性命!毕竟我要是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宝丫头了。” “那你还那么顶撞陛下?” “我只是气不过啊……在南诏的时候,我费尽心思去和叶寒套近乎才能够成为宝丫头的专属大夫,顾夜离又做了什么?她只会嘀咕我手无缚鸡之力……到后来,我终于得了叶寒信任可以有借口调动别院巡逻人手的时候,顾夜离她又做了什么?她刺杀宝丫头,险些叫我和宝丫头都死在南诏。 义父,你叫我怎能不恨?” 慕白这话一说,沈弑顿时无言以对。 他也是恨着顾夜离的,若不是他刚好赶到皇都揭下皇榜,慕白就要死在沈家秘药之下了,这对他来说,简直是耻辱。 冬雪飘了几回,顾氏的暗桩开始打听起当年旧事,只是让人沮丧的事儿是,不论是轩辕氏还是沈家或是定国公府的暗桩都没能打听到有用的消息。 顾迟听了手下的回报之后很是讶异,他本以为结合三家之力定然能够找到慕白的身世,不料慕白的身世依然是个谜。 于是,帝尊在和皇后一起用膳时便将这事儿同皇后娘娘说了一嘴。 皇后娘娘开始只将这事儿当个笑话听,因为她觉着,只要慕白和顾宝儿两厢情悦,身世这种事儿也算不得什么妨碍。 但当她听得慕白随身有一枚乌木木牌上头刻了一个慕字之后,神情顿时一变:“那木牌样式如何?” “沈三说那木牌没什么样式,不过是个乌木小牌子罢了,大小不过如刚出世的胎儿手心大小。怎的,难不成这木牌你见过?”帝尊夹了一筷子鹿肉,唇角含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牌子我是见过的……”皇后娘娘唇角笑意已然带了几分苦涩,“而且这木牌极有可能是我送出去的,至于那木牌被我送与谁人,等我见了那木牌之后,我再与你细说。” 听得皇后娘娘如此说道,顾迟也没多问,只管找个日子从沈弑手中借来木牌就带回坤宁宫给皇后娘娘一看。 皇后娘娘见了那木牌之后,神色似喜似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慕白,极有可能是沈家的血脉……他,可能是沈戮沈二哥的孩子……因为这木牌,是我送与白秋芫身边一个名唤凌慕的郡主的,而沈二哥当年与凌慕交往甚是密切。” 沈戮,听得这个又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顾迟浑身一僵:“你是说沈二哥当年可能与凌慕有私?” “不,凌慕一心痴恋沈二哥,但是沈二哥却只讲凌慕看作姊妹罢了。凌慕心有不甘,曾对白秋芫放下豪言定要嫁入沈家,白秋芫将此事说与我之时,我只当是个笑话,如今想来,凌慕当时极有可能珠胎暗结。” 第478章 字卷 “你的意思是说……” “如果是凌慕的话,她做出这样的事儿,的确不足为奇。”皇后娘娘的神情带了几分慨叹,显然她想起了当年旧事。 凌慕是怎样一个女子? 她骄傲,她明艳,她有自己的小任性却又有眼力见儿,会对真心对待自己的人以诚相待,若不是如此,凌慕也不会以皇室旁支的身份博得白秋芫的赏识,一跃成了西戎郡主。 皇后娘娘与白秋芫的交情够深了,她敢于将自己孩儿的身世托付与皇后娘娘,央求身为自己敌人妻子的皇后娘娘出手照料自己的孩子一二。 可是凌慕与白秋芫的交情却比皇后娘娘与白秋芫的交情要深得多了,因为凌慕,她是惟一一个敢脱下衫裙穿上铠甲作为近卫守卫白秋芫的女子! 白秋芫与皇后娘娘在隐瞒身份的前提下相识相知更是少不了凌慕的牵线搭桥,因此,皇后娘娘与凌慕也说得上是有几分交情。 于是,在皇后娘娘机缘巧合下得了一块上好乌木打算刻字牌作为她与白秋芫姐妹之情的见证物的时候,凌慕也敢开口说算她一个,让皇后娘娘多刻一枚字牌。 皇后觉着没有当初凌慕相助,她与白秋芫也不会相识相知,便应了凌慕,拿那乌木刻了三块字牌,自己手持一枚,另外的两枚分别赠予白秋芫与凌慕。 皇后娘娘的那枚字牌背面镌刻了五毒,这代表着她是南诏出身的女子。 白秋芫的那枚字牌背面则是绘了一朵雪莲,这代表她是西戎女子。 至于凌慕,她的那一枚字牌样式最为简单,除了一个慕字半点纹饰也无。 而三枚字牌在完工之前,由皇家工匠在字牌中设下了一个小机关,这枚字牌,其实是中空的,可以用来藏纳一些字卷。 这机关乃是由皇后娘娘做主设下的,因此她也将这机关的打开方法告知了白秋芫与凌慕。 当时皇后娘娘笑言:“这木牌里头是中空的,你们大可放些自己想放的东西,你们要是想放字卷也使得,想放毒粉药粉也使得,横竖这字牌我是给你们了,你们爱拿这字牌放什么东西,我可管不着。” 凌慕从皇后手中接过样式简朴的木牌在手中把玩一番后便打开了机关,看着那小小的空隙,勾了唇儿:“这么点儿地方,拿来放药粉或是毒粉的确够了,阿妩,你倒是有心了。” “你要放药粉那便放吧,横竖我是打算什么东西都不放的。”白秋芫把玩着手中木牌,眉眼中带着几分慵懒。 当年三个性情各异的女子在机缘巧合下相知莫逆,而今,流落异国的少女已成了一国皇后,前往敌国打探情报的少女为了两国可以保住最后一口元气已然自刎于两军阵前,那一心守护挚友的少女,却不知去往何方了…… 皇后娘娘看着手中的木牌出神许久,半晌后才算是回过神来,看着手中木牌的眼神更加复杂了。 她扭头瞥了一眼帝尊,语气里带了几分犹疑:“阿迟,若是慕白当真是沈二哥与凌慕的孩子,那又当如何?” “那要看凌慕如今是否还存活于世……若是凌慕已然不在人世,那慕白的生母只能说是身世不明的孤女,待几年后再诏告天下他有西戎皇室的血脉,若是凌慕还活在世上,说不得要让凌慕为西戎与东墨何谈出一把力。” “如此也好。”皇后娘娘叹了口气,她知道帝尊会提出这样的提议已然是看在她当年与白秋芫还有凌慕的私交的份儿上了,便也没有强求帝尊。 皇后娘娘定了会儿神后将木牌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而后用珐琅护甲慈祥木牌顶端,几息之后,木牌缓缓裂开,显露出了一个藏在木牌之内的字卷。 字卷色泽发黄,显然年岁久远,其上还有几许朱红,皇后娘娘只瞥了一眼,心下便有不祥预感。 “凌慕怕是凶多吉少。” 帝尊轻叹了口气,将手放在皇后娘娘轻拍几下,以示安慰。 “我知道……”皇后娘娘用颤抖的手展开字卷,眼眶已带了几许微红。 字卷缓缓展开,其上的字迹带了几分凌乱,但仍可看出是一个女子写就的簪花小楷。 “阿妩,见字如晤,此子名为长宁,乃是我与沈戮之子,虽然沈戮不知此事,但我仍然盼着你能助长宁认祖归宗。长宁已经没了我这个娘亲,不能再没有爹爹了。 当初,是我对不起沈戮,对他用了手段,博来了长宁,但是我凌慕,至死无悔! 长宁是我的孩子,是他给我最好的礼物,他没送过我什么首饰珠宝,但他给了我长宁。 为了长宁,我凌慕纵然魂断九泉,亦然无悔……虽然我不知长宁是男是女,但我盼着他是个男儿,若长宁身为女子,有我这么个生母,实在是太苦了…… 阿妩,我死之后,秋芫怕是防不住墨沉舟,还望你援手一二,不然东墨西戎尽皆危矣!” 皇后娘娘看着字卷,潸然泪下。 聪慧如她,又焉能不知写就这字卷的女子已然是强弩之末…… 帝尊不知字卷上书何事,但他看着皇后娘娘神色悲痛便知晓凌慕怕是已然不在人世,不由将皇后娘娘揽入怀中,轻声叹息。 “阿迟,慕白他的确是凌慕与沈二哥的孩子,他的名字本该是长宁……当年若是我早点见着这枚木牌,慕白的身世便不会被隐瞒这么多年,西戎和东墨也不会落到那一步田地,秋芫也不会自刎……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啊……当年若是我再仔细一些,仔细琢磨慕白名字里头为何带一个慕字,这些事儿都会不一样了……”皇后哽咽呢喃,泣不成声。 帝尊从皇后手中夺走字卷,展开一看,神情也复杂了不少。 事实犹如皇后所言,如果她当年多斟酌一番,很多事儿都不会是现在这番模样,可是如今再来慨叹这些,又有什么用,不过于事无补! 帝尊抱紧了皇后,长叹一声道:“错的不是你,东墨西戎会有今日,时也命也!” 第479章 长宁 一句时也命也,彻底让皇后娘娘泪如泉涌,她闭紧了眼,不再开口,只任眼角泪水不停流淌。 帝君低声劝慰许久之后,皇后才算是停止流泪,她捏紧了帝尊的衣角,用略带嘶哑的声线颤抖着道:“把这事儿告知师兄吧,不管那孩子名唤长宁还是慕白,他都是沈家血脉,师兄有知情的权利。” “我知道,你先好好休憩一番,一会儿沈三来了,你还得费一番心思和他说说当年旧事。” “好。”皇后在帝尊的搀扶下上了床,闭上双眼企图沉睡,却是辗转难眠,直到半晌之后,才算是陷入了浅眠。 沈弑得了苏晟的传信后翻身上马便跟着苏晟一起踏上了进宫的路,只是他眉宇间带着几分疑惑。 “印公,我们都这么多年交情了,你真不能告知我陛下今儿个召我所为何事?” “哎呦喂,我的相爷,若是能告知你我早就说了,可是今儿个这事儿,我是真不知晓,再说了,看陛下那又悲又怒的神色,就算我苏晟知道他找你什么事儿,也不敢说出来啊。” 苏晟脸上的笑意带了几分苦涩,沈弑见了只好叹口气打算作罢,他看得出来,苏晟是真的不知晓顾迟找他所为何事。 待进得宫门之后,苏晟和沈弑不仅没有下马步行,反而纵马在宫路上狂奔。 沈弑见状,心下疑惑更甚,但是他什么都没有问出口,只是跟着苏晟策马驰骋。 一炷香后,沈弑便跟着苏晟到了坤宁宫,那一刻,沈弑的神色阴沉了不少。 他心说,我和师妹当年的事儿我们两个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陛下难不成你居然怀疑我们两个有过私情?要是我们有私情的话,师妹现在也不会是你的皇后,而是我的妻子了! 待慕白进了坤宁宫主卧,他一眼就瞥见了神情复杂的帝尊。 “臣,沈弑见过陛下。”沈弑屈膝行了个大礼,以此掩盖自己眼底的惊愕。 “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些虚礼么?”顾迟扶起沈弑,眼底浮现一丝悲痛。 “沈三,我也懒得和你绕弯子,我就和你直说了吧,慕白的身世,我和阿妩已经查出来了。” “哦,查出来了么?那倒是件好事儿,不过看你这神色,难不成慕白是西戎皇室的血脉不成?”沈弑抬眸,语气带了几分凝重,他在试探顾迟。 顾迟这会儿心神未定,倒也没有听出来沈弑语气中的试探之意,不然他会怎么想还真不一定。 此时他听得沈弑如此发问,心里那叫一个滋味陈杂,当下便长叹一声道:“你说得不错,慕白的确是西戎皇室的血脉!” “此事当真?”沈弑又惊又怒。 沈弑惊得是,当年他在边城捡到慕白不假,可是那座边城离西戎的国土可是有不远的距离,若是慕白当真是西戎皇室血脉,这便意味着西戎当年布下一场惊天大局。 他相信,若是换了他人收养慕白,定然不会像他一般想法子隔绝不明势力对慕白的联系。 至于他所怒之事却是有人无视东墨大军,将棋子埋入东墨国土。 他没有怀疑过慕白对于东墨的忠诚,但是他却忍不住气愤当年将孩童抛弃在路边的西戎人。 这一刻,沈弑突然“明了”为何早慧的慕白总是在寻死,他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出生只是个悲剧,所以才想着寻死…… 脑补达人沈弑在为小慕白的种种行为找好了缘由之后,神情那叫一个阴沉。 “若慕白是西戎皇室血脉,臣请陛下万万不可将此事告知与慕白,那孩子这么多年,其实过得不容易。” 帝尊只看了一眼神情阴沉的沈弑便知道他的得力臂膀又开始脑补阴谋论了,脸上不由带了一丝无奈之色:“别想多了,我还没说完呢,慕白的确是西戎皇室血脉,可他却也是你们沈家儿郎!” 惊喜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让沈弑来不及做出反应,当时他就傻了,嗫嚅着唇儿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一脸错愕地看着帝尊。 “别这么看着我……我没心思蒙你,慕白的确是沈家血脉,他本应名为沈长宁。他的父亲不是旁人,正是沈戮!” “慕白……长宁是二哥的孩子?” “不错,他的确是沈戮的孩子,虽说他的出生是沈戮不知晓的事儿,但是他的确是沈戮的孩儿。当年白秋芫身边有个名为凌慕的女子,这事儿你也是知道的吧?” “我自然知道,凌慕还托我为她送过情书!”沈弑脱口而出,下一瞬他的神情便带了几分错愕,“你的意思是,长宁的娘亲是凌慕?” “不错……至于我们从何得知此事,还得多亏了你送到我和阿妩手上的那一枚刻着慕字的木牌,那是当年阿妩送给凌慕的礼物,里头的机关也是有阿妩做主设下的。 当木牌回到阿妩手上之后,她打开那木牌便寻见了这张由凌慕写就的字卷儿,慕白的身世也正是由此揭晓。” 帝尊伸手将字卷递给沈弑,不忍去看沈弑开始泛红的双眼。 当年沈家几乎尽数战死沙场,沈戮的死更是沈弑不忍回想的噩梦。 因为沈戮,他的身子骨天生比沈弑要差一些,所以尽管两人乃双胞兄弟,长相却并不肖似。 但是当年在沈家儿郎尽数踏上战场之时,本来不应出征的沈戮找机会击晕了自家小弟,代替他上了战场。 沈戮留书说,他便是活着也无法替沈家延续血脉,倒不如让身子骨康健的小弟留在老宅。 沈弑见了书信,又惊又怒,策马赶往边城,却已然来不及…… 当沈戮身中数箭的尸身被寻回之时,沈弑哭哑了嗓子,就此再也不在人前翻阅兵书,转而拿起了经义,因为他知道,自家的哥哥,最盼望地事儿就是做个文臣。 当年旧事,如今想起依旧历历在目,顾迟想起那个带着几许病弱气息的清秀男子捧着书卷的模样便咬了牙:“沈三,别哭,你当年早把该哭的都哭过了,现在的你,没有哭的资格,长宁如何认祖归宗还需要你出面操持,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沈弑吸了口气,哽咽道:“我知道……” “如今慕白身世已明,他和宝丫头的事儿也该定了,回头待朕问过宝丫头的口风,若是她不反对,那这事儿就算定了!只是,凌慕是他生母的事儿,你只能过几年再告知慕白了。” 第480章 不怨 沈弑得了帝尊的准信儿,心下也算是松快了几分,虽说慕白这么多年由他悉心养大,也没受什么苦楚,但是沈弑每每想起慕白还在襁褓之中时便失去了自己的爹娘,就觉得他很是亏欠慕白。 如果当年他检视那枚木牌的时候再仔细一些,也许慕白的身世也不会直到今儿个才被揭晓。 如此一来,他回府之后瞧着慕白的神情便很是复杂,当慕白出言调侃他之时,更是忍下了想要出口反驳的冲动。 慕白虽然还不知道自己这一世的身世如何,但他看沈弑对自己反常的态度,却也可以看出自己的真实身世多半很是悲惨。 他也懒得再和沈弑兜弯子,迂回打探自己的真实身世,便笑着瞥了自家义父一眼:“义父,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么?” “你知道了?” “我原本是不知道的,可是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却也知晓了七分。”慕白拈起一枚墨色玉棋,轻按在棋盘之上,唇角挂了一抹淡淡的笑。 “你这小子鬼灵精的,偏又心性薄凉,只在意该在意的人,所以我不知晓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会有何举动,便一直在犹豫,不过既然你问了,那我说与你便是。 你小子是我沈家血脉,你父名沈戮,乃是我的双胞兄长,至于你的母亲,却是一个身世不祥的孤女,那孤女当年与皇后娘娘有几分交情,也因此识得我的兄长,然后便将一腔芳心错付在了我那兄长身上。 我那兄长一心只读圣贤书,对那孤女只当姊妹相待,那孤女心生不甘,便用了手段与我兄长有了一夜露水情缘,然后独身远去,这事儿,我与兄长都是不知的,所以我只当我是沈家最后的血脉…… 但是皇后娘娘当年与那孤女有几分情谊,在那孤女远走之前曾从她口中打探出些许口风,便记下了此事。 只是当时的皇后娘娘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因为你的娘亲是一个骄傲明艳的女子,按理来说,这样强求于人的事儿她是不会做的,所以皇后娘娘只是将这事儿当个笑话记下罢了。 当年你娘亲还未离开东墨之时,皇后娘娘曾赠予她一枚木牌,就是你自小随身携带的那一枚……皇后娘娘见了这木牌便对你的身世心生疑虑,后来她找了工匠打开这木牌,果然从这木牌中取出你娘亲写就的亲笔遗书…… 你的身世,便由此揭晓。” 慕白听了沈弑这番话后,脸上笑意渐渐敛起。 虽说他早已将自己看作是沈家儿郎,可是得知自己诞生的原因是如此的可笑,慕白还是怒了。 他心疼他的娘亲,却也心疼他的爹爹。 那个女子在对她心上人用手段的时候心底一定是绝望到极致了吧,不然她不会在这个对女子万分苛刻的时代豁出一切只求能与心上人一夜温存。 她的行为是那般勇敢,又是那般可悲。 而他的爹爹被一个女子用了手段留下后裔,不知情也就罢了,若是知情,定然会觉着耻辱。 可是不管当年的事儿是谁对谁错,他的爹娘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他有爹娘,与没有也是没有什么差别。 他流落民间,差点死去,这事儿不假,但他也因此得以遇上自己这一世的义父,就冲这一点,慕白对他的爹娘已然无怨。 只是无怨无恨不代表心里头没有怒气。 慕白心中有怒,他却不知该向谁发泄,所以,他只能继续与自己对弈,毁尽一局珍珑。 待棋局破尽,他心中的怒气也散去了七分,慕白沉下心来一想,突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头。 皇后娘娘当年既然与他娘亲是旧识,又怎会不知晓他娘亲的名讳身世,她既然知晓,又怎会不告知他的义父,不,他的小叔父?那么他的小叔父不肯告知他那个女子的名讳,恐怕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想到这儿,慕白眼中浮起几许寒光。 “你怎的不说话?” “义父,哦不,小叔父又想让我说些什么呢?你并没有将我的身世和盘托出,不是么?” “慕白,有的时候,你还是糊涂些好。我有一事之前并未告知与你,想来说与你听也不算迟,你的娘亲为你取名长宁,她心中所求为何,你应该知晓,这人若是活得太明白了,他的心与安宁这两个字便多半无缘了。” “长宁……”慕白含笑将棋盘上棋子挥落在地,“我这一世只怕是不得安宁……这也只能是我娘亲的一个念想罢了。义父还是将我娘亲的名讳身世告知与我罢,不然若是我托了熏衣和墨轩去查探,岂不麻烦?” “你既已心中有数,我又何必遮遮掩掩?”沈弑苦笑几声后开口,“你娘亲名唤凌慕,乃是西戎郡主,她与白秋芫乃是莫逆之交。但她身患寒症,若想孕育子嗣必然不得长寿……这件事儿,还是你爹爹说与我听的。 当年他也曾为你娘亲动容,本打算和你娘亲执手,只是他不想让你的娘亲为了子嗣一事丧命,又不想纳妾让你娘亲觉得碍眼,便远着你娘亲,避之唯恐不及。 我将这事儿说与你听,所求的不过是你不要怨恨你爹娘,他们之间谈不上是谁负了谁,更不曾欠你半分,你娘亲到底是西戎贵女,她在生下你之后定然油尽灯枯,能把你送到东墨来只怕都已然废了好大一番功夫。” “我知道了,我不怨他们,真的不怨,我只是有点生气……生气为什么天公不作美,作美也不做到底……” “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胡话?若是天公作美,人间哪来这么多悲欢离合阴差阳错……不过不管是怎样的阴差阳错,其实都有自己的因果,谁也说不清。 好了,闲话休提,既然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可愿认祖归宗?” “义父,你莫不是忘了,我慕白本就是沈家儿郎,如今要做的事儿也不过是在族谱上添一笔罢了,这认祖归宗之事大可省去。” “我没忘。只是,你若是想要与宝丫头执手一生的话,这认祖归宗之事越盛大越好。” “那就把定国公宁国公外加帝后都请来做见证人吧,横竖我们沈家人都已经死得没多少了。” “你这话说得还真是……” “义父,我们沈家人说话一向很实在。” “你可以不用叫我义父了。” “好的,叔父。” 于是乎,当叔侄达成共识的那一刻,京都便又迎来了一场盛事。 第481章 心上人为谁 沈弑说要让慕白的认祖归宗仪式成为京都城的盛事,他就不会食言。 当京都的雪消停之后,慕白乃是沈戮之子的消息便传遍了京都,百姓们对于这件事的接受度还是蛮高的。 至于原因嘛,第一是因为慕白有才,符合百姓们对于安国公府沈氏有才的印象。 第二便是沈弑虽然有才,心肠也比其他的簪缨世家出来的公子哥儿软一些,但是要让百姓们相信他会收养一个路边弃婴还费尽心血的一养就是这么多年,这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儿! 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沈弑的确是捡了个弃婴一养就是这么多年,但是禁不住百姓们怀疑啊! 要知道在慕白身世不明的时候,怀疑他是相爷沈弑私生子的人可有的是! 这下慕白是沈戮遗腹子的身世曝光之后,不论是权贵世家还是平民百姓纷纷做恍然大悟状:难怪相爷对慕白那么用心,感情是因为慕白压根不是什么弃婴,人家其实就是沈家血脉啊! 不过上述人家仅限那些没参与到寻找慕白亲人的权贵世家,真正参与到这一件事儿中的权贵世家如定国公府轩辕氏或是皇室顾氏都觉得沈弑不容易啊,捡了个孩子养得这么用心,为他找个亲人更是舍得花大人情,简直是古往今来最用心的养父大人了! 不过这事儿吧,也算是好人有好报了,沈家血脉当年可是真的单薄,偌大个世家近乎满门战死沙场,只余了沈弑一人。 很多世家其实都害怕沈家会绝嗣,毕竟是开国世家之一啊,要是绝嗣的话,总让人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 所以现在慕白的真实身世被揭露之后,权贵世家非常少见的没有鄙视慕白不是婚生子之类的,而是表示那个孤女和沈二少真是太可惜了,慕白的身世太惨了,沈家后继有人真是太棒了…… 慕白表示,他最近在路上碰到权贵世家公子哥儿的几率越来越高了,动不动就有人约他去茶楼喝茶,喝的他都会来一两段说书了,真是好气哦。 这也罢了,最让慕白生气的是,那些个公子哥儿要考校他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之类的东西也就罢了,他们开口闭口不出三句肯定会提起自家的亲妹表妹堂妹各种妹妹贤良淑德,不然便是跨了辈分说自家侄女儿外甥女儿乃至于孙女儿外孙女儿多么冰雪聪明玉雪可爱机智伶俐堪为良配! 刚开始慕白听一听还没听出什么味儿来,甚至有心思帮那些公子哥儿介绍另一些家中有未婚少年的权贵世家,到了后来,他就知道这些个公子哥儿的家里头已经巴望上了他家沈少夫人的位置了。 其实这也不是不可理解的,慕白本就是京都最出彩的公子哥儿之一,爱慕他的大家闺秀不在少数,只不过慕白的身边还有一个苏易之,苏易之那样的尤物就算是女子见了也少有不动心的,所以妹子们也不好意思和苏易之抢男人。 现在嘛,苏易之都病死了,大家闺秀还顾虑什么? 更何况现在慕白的身份比以前还要显贵一些,要是错过了这个金龟婿还真未必能找到一个同档次的金龟婿了! 孔昭不用说了,他有没有心思成亲都还两说,他就算想成亲也一定会对女方表示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不是夫人而是太女殿下!这样的一个夫君,处着其实挺糟心的,姑娘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他深爱的人,不然为什么他看着你就是不说话,到了太女殿下面前那个关怀的话就一连串的流露而出…… 要是真的有这样一个夫君的话,那么这日子简直糟心! 至于轩辕青衫,他的身份的确是不输慕白,他也的确有才,但是轩辕家可是一家子滚刀肉,人家爷们儿要是没找到合胃口的姑娘是当真会打一辈子光棍的,所以这瓜根本没法子通过威逼利诱权势合作来强扭啊喂! 更别说靖远侯了,他和青莲县主潘珏的事儿早就板上钉钉了,谁要是敢横插一脚,别说靖远侯会对那人恨之入骨,就算是青莲县主的手帕交太女殿下也是绝对不会依的。 所以,当慕白意识到现在情势十分严峻之后,他就直接和那些公子哥儿挑明了:“各位不用再和在下念叨各位家中幼妹多么机智伶俐聪明可爱貌美如花贤良淑德才华横溢了,因为在下已然心有所属。” 慕白这话一出,公子哥儿们顿时就懵了:“长宁兄你心有所属了?我们怎么没有得过消息,莫非你还念着那香消玉殒了的苏家掌柜苏易之?伊人已逝,长宁兄你就想开点吧。” 苏易之和慕白有交情的事儿不是秘密,公子哥儿们都知道苏易之不曾亲近过什么男子,除了慕白。 慕白闻言长叹一声:“我心上那人并不是苏易之。” “那又是谁?”这声问句便带着几许心不甘情不愿了,公子哥儿们觉得,慕白心上人是苏易之也就罢了,那么个姑娘难得有人不动心的,虽她身高高了点吧,但是这姑娘真有才也是真绝色啊! 可慕白心上人若不是苏易之,他们就要忍不住好奇那姑娘到底有什么优点能让慕白如此朝思暮想了。 “我心上那人,你们应该也能猜到。” “不……不会是……”入京应试的闫怀礼托了轩辕氏的面子近来已然和京都的一众公子哥儿都混了个眼熟,是以这会儿公子哥儿们在茶楼约见慕白也把他给交上了,这会儿他听了一点儿慕白的话,就感觉有点不大对头。 “是谁啊?怀礼你快说,这样也好让长宁说是不是那姑娘啊!” “就是就是,怀礼你别拖拖拉拉的,快些说吧!” 闫怀礼推脱不过,长叹一声看向慕白:“那人是太女殿下吧!” “你别逗我了,慕白心上人怎么可能会是太女殿下,太女殿下认识慕白的时候,她府里头那一大堆男宠可都没赶出府去呢!”当下便有人表示不信。 对此,慕白只是勾唇淡笑:“怀礼说得不错,我的心上人的确是太女殿下。” 第482章 共侍一妻什么的还是免提比较好 慕白这话一出,闫怀礼的脸色就白了三分,至于别的公子哥儿,他们脸上的神情已经不足以用“精彩”这两个字来形容了,一脸错愕的有,一脸震惊的有,一脸恐惧的也有,若非要从公子哥儿们身上找出个共同点来的话,那就是这些公子哥儿们知道了慕白的心上人是谁之后,都十分惊讶。 “你们这是怎么了?”慕白心道,就算我心上人的身份不同寻常了一些,你们也不用这么震惊吧!少年们,要知道你们可是权贵世家的公子哥儿,除了会给圈子里头的人几分薄面以外,从不会对谁让步的啊喂! 闫怀礼下意识地从怀中抽出折扇,正欲打开折扇轻摇却被慕白拦下:“怀礼,你摇扇子做什么?眼下可还是寒冬,离那酷暑时分可还有不短时日呢。” “我摇扇子缓缓不行么?”闫怀礼叹了口气,“你小子胆子大看上了太女殿下,可我们几个却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太女殿下以前假装是纨绔子弟的时候,大家伙儿尚且不敢招惹她,把她当小祖宗敬着。 这会儿太女殿下先是通过查案一洗纨绔声名,又是远赴边疆随军出征,为东墨可以战败西戎出了许多计谋,民间的声望可是已然达到了一个高峰,我们更是不敢去招惹她了。 所以在听到你心上人是她的时候,这反应就大了点儿……” “你们是想说我配不上太女殿下么?” “不……”闫怀礼下意识地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太女殿下虽说身份高贵,可长宁兄你身为沈氏血脉又有一身医术在身,也算是般配了。 我们只是担心一件事儿,你以后会不会和别的兄弟共侍一妻……毕竟你那心上人可是注定要坐上龙椅的人,若是日后有言官上谏让女皇陛下为了皇室可以开枝散叶选纳美男子充入后宫什么的,岂不糟心!” 闫怀礼话音刚落,慕白便听得永乐侯府小公子开口道:“更糟心的事儿还在后头,若是我们几个还未婚娶的兄弟,被那言官也列入了那后宫人选中,那我们说不得要喊你一声大哥,然后一同侍奉妻主……那日子,想想都在已经娶妻生子的兄弟门面前抬不起头啊!” 慕白一脸懵逼,少年们你们是不是想多了?先不说我和太女殿下那事儿还在商议中,就算太女殿下已经注定是我妻主了,你们当着我这个王夫的面商议起要做我家女皇小妾,啊呸,是小侍的事儿,真的没问题么? 你们有时间和我叨叨这些没影儿的事儿外加不着痕迹地埋汰我心上人,不如早点儿找几个蕙质兰心的姑娘们提亲好不好?你们要是成亲了,谁还能强逼你们休妻进宫不成? “长宁,长宁,你怎么不说话?”闫怀礼伸手在慕白眼前挥了挥,面上的慢慢的无奈神色。 他也是未曾婚娶之人,心下也是有点惶恐的。 闫家和顾氏联姻那是历代都有的事儿,所以他极有可能会步上那些个闫家姑奶奶的后尘,成为进宫的妃子什么的…… 不过如此一来,闫家的当家人就得换人做了。 “在下无话可说,也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长宁兄,你和殿下是一起来过延陵的,别人看不出你心中有事儿,我闫怀礼还能看不出来么?横竖这儿也没外人,你索性就直说吧,我们兄弟几个都洗耳恭听。” “那我就直说了。”慕白话音刚落,永乐侯府的小公子便翻了个白眼,心道你小子还真有事儿藏在心里头不想和我们兄弟几个说啊,你这人,还真是不厚道! “直说吧。”一时之间,满室喧嚣,不管心底是什么滋味儿的公子哥儿全都开口劝慕白说出心事了。 “我觉着你们在这儿和我叨叨喜欢太女殿下是件多么糟心的事儿,还不如赶紧找个官媒为你们说亲去,如此一来,你们除了为我分忧,吸引走名门闺秀的关注之外,还能免去后顾之忧,再也不用担心要和谁共侍一妻了!” 慕白话音刚落,满室沉寂,而后才有公子哥儿明白过味儿来。 永乐侯府的小公子是头一个明白过来的,他压抑不住自己的内心的讶异,下意识便开口问道:“还能这样吗?” 慕白挑眉,轻笑着反问:“为什么不能?再说了,你们和家里头的老爷子仔细说道一番,他们也会明白过来的。 这女皇登基和帝尊登基可大不一样,帝尊选秀,负责绵延子嗣的是各个妃嫔。可女皇登基了,负责绵延子嗣的可是女皇本人……被选入宫中的美貌男子再多,他们还能帮着殿下生子不成? 我学了这么多年医书,见过能靠自己的身子为他人绵延子嗣的男子,还真没有几个。” “对哦,女子怀胎十月可以诞下婴儿,可是男子,还真没有这个功能……所以女皇陛下要不要侍郎服侍,其实都是一样的,侍郎们该有的东西,长宁兄都有……而且长宁兄有医术在身,完全可以调理女皇陛下的身子,根本不用担心子嗣……” 少年们恍然大悟,心下也不由松快了几分。 慕白见状勾了唇,眼底划过几许狡黠:“最重要的一件事儿是,你们觉着和我共侍一妻糟心,我也觉着和你们共侍一妻糟心!所以你们要是赶紧找个官媒说亲,顶多被家中老爷子叨叨几句,不痒不痛,可若是你们想不开想和我抢一抢那王夫的位置,可就别怪我不顾情义,让手下人给你们添堵了!” 少年们都知道慕白这话不是说笑的,便都正色回道:“有道是兄弟妻,不可欺,既然长宁兄心上人乃是殿下,我们自然不会给长宁兄添堵。” “如此甚好,还有一件事儿我得说在前头,殿下离及笄之日已然不远,若是兄弟们在那之前还不能劝服家中老爷子,你们就要做好被言官推举的准备了。” “那种准备谁想做啊!”公子哥儿们愤愤不平的出了茶楼管自个儿走了,一刻钟后,室内竟是只余了闫怀礼与慕白。 第483章 圣旨 慕白认祖归宗正式改名为沈慕白之后,顾迟就去问了顾宝儿的心思。 “宝丫头,过来,我有事儿问你。” “诶,爹爹,你今儿个怎么到我府里头了?”正在和陶梦旭玩“谁的马车跑得快”(改良版飞行棋)的太女殿下乍一听帝尊的声音,那叫一个震惊。 当她抬头瞥见自家爹爹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和小正太玩游戏的时候,那就更加震惊了。 虽说她和小正太两个人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事儿都没有,但是陶梦旭身上毕竟背了个太女殿下男宠的名头,所以太女殿下和陶梦旭下棋被帝尊撞见之后,心里还是有点慌。 “有话想和你说,自然就来了。”顾迟脸上笑意不减,和顾宝儿说话之时更是和颜悦色,但是顾宝儿莫名就觉着自己背后一寒,她深吸了一口气,心说自个儿爹爹今儿个来府上找自己说话的目的绝对不简单! 陶梦旭在顾迟第二次开口之后才算是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见到了当朝帝尊,顿时那叫一个激动,脸上带笑不说,下跪行礼之时口里念叨的话简直语无伦次:“小……小民陶梦旭……见过……过……陛下!” 顾宝儿见状抹了一把额上根本不存在的虚汗,轻叹一声道:“好了,小陶你镇定点儿,你日后是要在本宫身边当差的人,见陛下的次数还会少了不成?可别在这儿给本宫丢人现眼了!” 陶梦旭深感羞愧地低下了头,脸上浮起两朵红晕:“殿下……我……” “好了,好了,你下去吧,横竖本宫和父皇要说话,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事儿,本宫也没空搭理你继续同你玩游戏,你还是带着这些个棋子和纸制棋盘去找你孟志哥哥吧。” “诺。”陶梦旭很是羞赧地带着棋子儿和棋盘退下了,连头都不敢抬。 顾迟见状不由失笑:“这就是那个你从西瓜地里头来回来的孩子吧,一眨眼都这么大了,只是这性子还是弱了些,需要被好好磨一磨,不然日后怕是派不上用场不说,可能还会碍手碍脚。” “他性子弱是天生的,却也有我的缘故,他年纪轻轻地就被我带到了太女府,过上了纸醉金迷的日子,整天接触的人不是爱名就是爱利的,少有碰见那些个真性情的人,更不用说得到名师启蒙了…… 所以我觉着他已经做得很不错了,至少没失了本心。” “你这话倒也是,他能守住本心不迷失在名利之中知恩图报就是个不错的孩子了,我们也不能太过强求。只是,这孩子的确得好生教导了,既然是日后要在你身边当差的人,见了我这个陛下连头都不敢抬,那可说不过去。” “我知道,还有,爹爹,你今儿个来我府里头不是为了问我打算怎么安排陶梦旭这孩子的吧?” “自然不是,我今儿个来你府上,一是为了问你打算怎么安排府上剩下的这两个公子哥儿,二来便是为了问你有没有真正放在心上的公子哥儿了。” “爹爹今儿个是打算问我的心上人是谁么?” “不错,你早些同我说了,我也好早些下旨让那人做好准备。” “若我说我心悦萧翎呢?” “宝丫头,同我开玩笑有意思么?你是我女儿,你是否心悦萧翎,我还能看不出来么?若说你前去延陵之前还放不下萧翎,等你从延陵回来之后,你就已经放下了他。 如今的你依然在意萧翎,只是你再也不会想和萧翎携手白头了,不是么?” “呵,不愧是父皇。”顾宝儿轻笑一声,眉眼间带了三分戏谑,“不过我也想问父皇一句,你和我兜弯子有意思么?你究竟想给我安排一个怎样的夫君?” “算不得是安排,只能说是提议,若是你对那人无心,朕自然不会强求与你,毕竟,你才是朕的女儿。” 顾迟眉宇间的坚毅令顾宝儿动容,她深吸了口气,叹道:“既是如此,那父皇,你就直说吧。” “慕白这孩子如何?” “慕白性情温和,又对我有救命之恩,堪为贤臣。” “朕是问你,若他做你的王夫,如何?” 什么? 顾宝儿一惊,面上绯红一片:“爹爹……你……” “虽说我们顾家不兴救命之恩以身相报那一套,但是沈弑对我说了慕白这小子心悦与你,我便是看着慕白救你一命的份儿上也得替他问问你的口风,你可愿与那小子成亲?” 说到这儿,顾迟的语气已然带了七分笑意,三分调侃:“可现在,便是你不回答,我也心中有数儿了,你们两个小家伙,分明是早就看对眼儿了,两个人之间顶多只隔了一层窗户纸,这回朕和沈弑联手把窗户纸给你们捅破了,你们就难为情上了!” “爹爹!” “好了,我不说了,既然你心中也有他,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朕就下旨,让钦天监的官员们去测算你们的八字,然后再挑选良辰吉日把你们的亲事定了。你意下如何?” “那……那就这样吧。”顾宝儿强撑着和自家爹爹说完话,待顾迟走后,扑倒在拔步床上就是一阵翻滚,心下无比羞恼。 虽说她和慕白的确是看对眼儿了,但是这事儿被自家爹爹挑明,太女殿下还是很害羞啊。 但是不管太女殿下羞涩与否,钦天监的官员还是要测算她与慕白二人的八字相性如何,以及哪个日子更适合成为太女殿下和沈家公子定亲的良辰吉日。 待钦天监的官员测算完了两人的八字以及良辰吉日后,他就把测算结果告知给了顾迟。 顾迟狼毫一挥,就写下了一道圣旨:安国公府沈戮之子沈慕白性情温和,艺术卓绝,才华横溢……今特赐其为并肩王,与太女于来年四月择日成婚! 圣旨被送到沈家之后,整个京都都炸了。 轩辕氏尤其不满,定国公当即便策马扬鞭进了宫,径直去找顾迟质问:“迟哥儿,你小子进水了么?来年四月宝丫头及笄都还没多久,你就这么急着让她嫁人?” 第484章 不是嫁 “不是嫁。”顾迟看着暴跳如雷的定国公,摇头无奈一笑。 “你都让宝丫头和慕白那小子择日成婚了,还说你是不想让宝丫头嫁人?” 定国公瞥了一眼顾迟,脸上怒意不减,眼底却带了几丝狐疑。 “宝丫头以后是要接替我这个位置的人,所以我不可能会让宝丫头嫁人。” “那你还给慕白和宝丫头赐婚?” “因为要嫁人的人是慕白。他身为沈家二郎又有一身医术,足以配的起宝丫头了。 难道不是么?” 定国公顿时就无语了,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顾迟,从齿缝间逼出一句话来:“还能这么干?” “为什么不能?我们东墨史上的确没出过女帝,可南诏那边却是出过的,宝丫头的成亲礼大可借鉴一下南诏那边的先例嘛。” “你这话倒也算是有几分道理,既是如此,那这事儿我就不管了。只是慕白的事儿你又打算给个什么章程?” “他是并肩王,我看在沈二哥还有沈家满门的份儿上封了他一个异姓王,这还不够么?” “只有勋爵和俸禄的话,慕白可没法子镇住那些个想进宫的鬼祟小人。” “老爷子,谁告诉你那并肩王只是个勋爵手上没有实权了? 既是并肩王,慕白手上的实权自然是有的。但凡是宝丫头能作主的事儿,慕白说话一样管用,唯有如此,慕白这个并肩王才能算得上是名副其实。” “如此便好,我今儿个和你嘀咕这一回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觉着慕白这小子若是手上没有实权不当差不做事儿的话,太过可惜了。” 顾迟听了定国公这番话不由失笑:“老爷子,你就别蒙我了,你说这话与其说是可惜慕白得不到重用,倒不如说是想方设法地帮宝丫头找省心的苦力吧。” 定国公叫顾迟一噎,神情顿时带了几分尴尬:“随你怎么说吧,既然这事儿你心底有数,那我就不多言了。 只是有件事儿我还得先行问过你,沈家子嗣单薄到这份儿上多半是要绝嗣了,所以慕白日后若是和宝丫头有了孩子……” “长子自然是要姓顾,至于沈家就交由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好了,老爷子,沈家的事儿我都同你说得差不多了,你也该回去找沈三吃酒了。”帝尊话音刚落,便伸手端起了桌上的茶盏,轻呷一口清茶。 定国公一怔:“你怎知晓我今儿个进宫是被沈弑央着来的?” “老爷子你的性子虽说急躁,却也急躁不到这份儿上。” 顾迟勾唇一笑,不欲多言。 定国公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好怏怏不乐地找了由子出宫。 定国公出宫之时,沈家公子和太女殿下将于来年四月择日完婚的消息几乎传遍了整个京都。 权贵世家的家主们都为之震惊,他们万万没想到太女殿下都还没及笄呢,这赐婚的消息就下来了! 至于那些个还没来得及说服家中老爷子让自己娶亲的公子哥儿,则是纷纷背上一寒,心中怒骂不已:老爷子,怎么说你们也养了我这么多年,该不会真要送我进宫争宠吧? 勾心斗角,邀宠媚上这种事儿,我这样的七尺儿郎实在是承受不来! 至于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们则表示:该死,京都之内又少了一个堪为良配的俊秀公子! 你要问接到圣旨的慕白心底是什么感觉? 慕白在接完旨之后,出了好一会儿神,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他心里叨叨的话翻来覆去都是那么几句:终于能和你在一起了……太好了,我这辈子总算是没白活……放心吧,我绝不会让悲剧重演的! 此情此景,不论是谁瞧见了都能看出来沈慕白这位新上任的并肩王那是高兴坏了,所以大家伙儿都颇为体谅,没人贸然出声惊扰慕白,而是等他静静回神。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刻钟之久…… 以至于等到后来,沈弑都没心思看着自己只会傻笑的侄儿了,挥挥袖子就进了书房,只留下几个小厮看顾新鲜出炉的并肩王。 慕白回过神后做的第一件事儿不是别的,正是一股脑儿钻进厨房去烧菜! 他烧的菜也不是别的,正是顾宝儿近来爱吃的烤羊排以及鱼蓉羊杂汤。 因着怕自家未婚妻吃了羊排和羊杂汤太过上火,慕白还特地在羊杂汤里头加了不少的豆苗。 那豆苗都是拿绿豆发的水培豆苗,拿水焯过之后往羊杂汤里头一撒,沾了羊的鲜香气息不说,吃起来的口感也是鲜嫩无比。 光有菜没主食可不成,慕白思来想去,便又给顾宝儿做了几个肉夹馍。 等肉夹馍撒上了孜然之后,慕白就把做好的膳食全都塞进了红木食盒。 然后,面上带着春风一般和煦微笑的慕白提着红木食盒就出了门去找太女殿下。 太女殿下在慕白进府的那一刻正和孔昭对弈,当她得知慕白进府的消息之后,顿时心情复杂。 孔昭不等顾宝儿开口就蹙眉道:“若是按照旧例,未婚夫妻不得私下相见。” “呵,十一,你说这话是想叫我打道回府么?” 孔昭回眸一瞥,发现竟是慕白手提食盒进了主院,当下他便冷笑一声:“是又如何?我默认你成为宝丫头的王夫,可不代表我待见你。” “我也用不着你孔十一待见,虽说你是我大舅子,但我还真不打算惯着你。”慕白勾了唇,将手中食盒递给顾宝儿,“孔十一,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京都里想进府的公子哥儿不少,不管你是不是看的惯我,你最好帮着我守好宝丫头。 我可不想和别的人做兄弟!我想你应该也不会想多几个人叫你大舅子吧?” “这种事儿,不用你说我也会办到的。”孔昭没好气儿地翻了个白眼,从顾宝儿手中接过红木食盒打开:“哪怕看在你这手厨艺的份儿上,我也得帮着你。” 顾宝儿心情更加复杂了,她想怒吼:你们两个达成交易不要当着我的面儿行不行? 但是她还是忍下了这口气,将悲愤化为食欲大口进食。 第485章 烤羊排上面刷了几层浅浅的蜂蜜,因此口感除了鲜香之外还带了几许甜嫩。 而那鱼蓉羊杂汤更是将鱼蓉的鲜美滋味儿同羊肉特有的鲜味儿融为一体,尝起来滋味儿别提有多好了。 但最为可口的还是加入羊杂汤中烫熟的豆苗,它吸收了羊的鲜味儿,但尝起来却没有羊肉的膻味儿。 不过那肉夹馍的滋味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慕白特地选了七分瘦三分肥的猪肉卤透了再拿刀片成片后放入饼子的夹层里,为了避免口感尝起来太过肥腻,他还加入了几许切碎的水芹丁。 这么几份极有诚意的美味佳肴被摆在企图化悲愤为食欲的太女殿下面前,便造成了严重影响:太女殿下吃撑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撑,食物都堵到她的嗓子眼了,以至于太女殿下都没心情吃点儿消食专用的山楂丸子。 当慕白发现太女殿下吃撑了之后,他格外诧异:“阿宝,又没人和你抢吃的,你这么拼命吃还把自己给撑着了图的是什么?” 太女殿下长吁了一口气,哀声叹道:“这都得怪你还有十一两个大坏蛋!” 孔昭放下手中的羊排,挑了眉:“哦,这还能怪上我和慕白?” “自然要怪你和慕白,若不是你们两个光顾着自己争论不搭理我,我又怎会生了一肚子闷气然后想着化悲愤为食欲? 所以说我吃撑了都怪你和慕白!” 慕白和孔昭闻言面面相觑,同时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笑道:“好,好,好,这事儿都怪我们。 不过你以后见着好吃的东西也得克制一些,不然撑坏了肚子就不好了。” 顾宝儿口上是笑着应下了,至于她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见顾宝儿笑着应下了,孔昭便也没说别的话,只嘱咐看慕白一句要和顾宝儿一起去散步消食就找个由子退下了。 于是乎,一时之间,主院之内竟是只余了顾宝儿和慕白两人相处。 “你今儿个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儿啊?”顾宝儿瞥了一眼笑容温和的少年,脸上掠过几许绯红。 慕白笑着摸了摸顾宝儿的头:“怎的,我今儿个没事儿就不能来太女府上找你了不成?” “自然可以……可是这似乎与礼不合,按照古礼的话,我们两人这段时间不该私下见面的。” 慕白勾了唇,笑容里带了几许狡黠:“没想到,向来不在意俗世眼光的太女殿下有朝一日也会开始顾念起这些虚礼了,这叫慕白着实大吃一惊。” “若如今的我还是那个纨绔太女,我自然可以不将这些虚礼放在眼里,可如今的我已经没有任性的资本了。 还有一段时间就要上朝听政的我,不管乐不乐意都必须摆出一副稳重的样子,以此博得文武百官的允可。” “就像和纨绔太女成亲的人可以是一个太医署圆盘,而和储君成亲的人必须是并肩王么?” “是啊,每个人所在的位置就决定了他所要背负的东西。 我的身份注定了我这辈子肆意妄为的日子没有循规蹈矩的日子多,所以我很珍惜这段还能和你一起在大街小巷一起散步觅食的时光。 储君做久了,真的会累,不过还好我身边还有你和孔昭,有你们在,我也可以省力一些。” 慕白闻言一笑,没说什么。 他这辈子文韬武略没一日放下过图的是什么?还不是巴望着能够成为她的左膀右臂为她分忧! 如今,她需要他出手相助,他着实开心。 太女殿下和沈慕白成为未婚夫妻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的那一刻,坐在瀚海轩里头翻看账本的萧翎红了眼。 饶是他做好了顾宝儿有朝一日会离他而去的准备,他也没想到,她彻底离开自己的时日会来得这么快…… “东家,太女殿下和沈家公子哥儿如此般配,他们在一起你不开心么?” 听得伙计好奇发问,萧翎扒拉了几下算盘,苦笑道:“开心,殿下和并肩王如此般配,我自然是开心的。” 然而只有萧翎知道,他一点儿都不开心,甚至心碎欲绝。 萧翎没心思再呆在店子里头查账,他粗粗翻阅了几本账本后便找由子出了瀚海轩,往护国寺去了。 方丈从迎客僧那儿得了萧翎来访的信儿之后,一脸苦笑地来迎萧翎:“施主,你来了。” “嗯,我来了,我来抄经。” “施主的心不静,便是抄再多经也是无用。” 萧翎苦笑一声:“那方丈你倒是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静下心来!明明我早已放下了当年旧事,可我为什么在得知她要与沈慕白成婚的消息之时还是心碎欲绝? 明明我已经不恨她了……可我为什么还会心痛?” 方丈神色悲悯:“因为萧施主你深爱着殿下……” “呵……这天下的女子那么多,我便是见一个爱一个也绝不会爱上她!我不过是还没有彻底放下对她的恨罢了…… 大师莫要诳我。” 方丈苦笑一声:“既然施主不信老衲所言,又何必多问?” 萧翎跪在佛前不发一言,只是一再叩首。 方丈的话,他自然是信的,但正是因此,他才觉着心中凄苦。 年少轻狂之时,他不懂何为情·爱,恨她入骨。 年岁稍长之时,他觉着他们谁都有错,怨不了旁人。 而眼下,她即将与他人执手一生,他方才顿悟,原来他是爱着她的。 因为深爱着她,所以他对她的怨恨才会深入骨髓。 只是他们这一生,到底是不可能了。他们之间隔着的哪只是地位权势,还有血海深仇! 萧家满门虽说不是死在她的手上,却也是因她而被诛杀,仅凭这一点,萧翎就知道,他与她最好的结局也就是做对挚友。 只是心底,到底是不甘心啊……明明他遇见她在先,明明他们的纠缠谁都无法斩断,可为什么,他和她就不能成为夫妻呢? 萧翎默然长叹,在佛前一再叩首,这一回,他求得不是她平安回来,而是此生她与慕白姻缘和顺…… 至于来世,他定要与她携手一生!如此方可心安…… 佛祖默然不语,只是用悲悯的眼神看着世间痴男怨女。 第486章 话姻缘 当京都中太女殿下和沈家公子定亲的风波稍微平息一点儿之后,青莲县主潘珏和闫娇娇一起约着来太女府做客了。 闫娇娇照例带了一荷包的金丝蜜枣外加几样时鲜的蜜饯果子,而潘珏则是带了满满一食盒的梅花糕。 当顾宝儿发现来自个儿府上看望自己的小姐妹都给自己带了不少好吃的吃食儿的时候,她脸上神情很是微妙:“你们还真觉得我除了吃什么都不在意了啊?每回来我府上不带点儿我爱吃的吃食儿就不自在是吧?” 潘珏伸手打开自己带进府里头来的红木食盒,从中拈起一块梅花糕,笑容玩味:“我自然是知道你这丫头在意的不止好吃的吃食儿,可是我们不带点吃食儿来看你,还真是不自在。至于为什么,还是让娇娇同你说吧。” 闫娇娇闻言,连忙从桌上端起一盏玫瑰蜜茶饮了一大口,将口中的梅花糕送下肚去,而后才拿了帕子抹抹嘴朝顾宝儿一笑:“原本我们来找你带吃食儿,那是打算让太女殿下你尝个鲜儿,多吃点以前没吃过的吃食儿,可是我们现在来见你带吃食儿,却是为了我们能自在一些。 毕竟我和阿珏都是一会儿不吃东西就觉得心里发慌的人呐,所以手边要是没点儿吃食儿,那是真不自在。” “我还能短了你们的吃食儿不成?再怎么说我也是东墨太女,府里头还是能多两双筷子的。”顾宝儿低头管自个儿挑拣金丝蜜枣,脸上的微笑透漏着几许嫌弃。 “呵,你是不会短了我们的吃食儿,可是我们要是真有胆子吃了你家并肩王特意下厨为你做的饱含情意的吃食儿,那么他就有胆子补递拜帖就跑到我和娇娇的府上坐个一下午! 我那儿有鹤哥儿和他周旋还好些,可娇娇那儿,闫怀礼那小子一对上慕白简直是没脾气!所以这么一来二去的,我和娇娇也就明白了是哪儿招惹你家并肩王,从此再也不敢碰他做给你的吃食儿。” 潘珏脸上带笑,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却深深掐进了那粉白色的梅花糕,顾宝儿一看就知道自家闺蜜这是气得狠了。 闺蜜生气怎么办?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必要时候嘴巴上头涂点蜂蜜往死里哄! 于是太女殿下赶紧讪笑着捧起一盏玫瑰蜜茶递给潘珏:“好姐姐,你别气了,慕白他这不是醋了么?换了是你家鹤哥儿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却被我和娇娇两个人给吃了个干净,他不生气才怪呢!” 潘珏接过玫瑰蜜茶,向顾宝儿甩了一枚眼刀子:“你叫谁鹤哥儿呢?那小子是你姐夫!” 闫娇娇见状不由失笑:“好了,阿珏你就别拿宝丫头打趣了,慕白吃我们醋不就像靖远侯会吃宝丫头的醋么?我记着你之前还同我说过靖远侯特别不喜宝丫头呢。” “那……那是因为我每次见了宝丫头和她说话的时候都会忘了鹤哥儿……” 潘珏干笑几声,端起玫瑰蜜茶啜饮几口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闫娇娇伸手从梅花糕的盘子里头拈起两块梅花糕递给顾宝儿和潘珏,脸上含笑:“好了,你们两个都吃块点心,垫垫肚子再说话吧。” 潘珏和顾宝儿从闫娇娇手中接过梅花糕,对视一眼,唇角上扬起同样的弧度。 顾宝儿就着玫瑰蜜茶吃完了一块梅花糕后,拿了帕子抹抹嘴,瞥了一眼那正吃糕点吃得不亦乐乎的闫娇娇,眼底便划过几许狡黠:“娇娇,你哥哥近来交往了不少京都中有名的公子哥儿,你可有看中的?若你有看中的公子哥儿,我便央官媒去打探他家中境况,若是个好的,我再去和父皇说一说,让他为你们赐婚。” 闫娇娇好悬没把嘴里头的梅花糕给喷出来,她赶紧饮下一大口蜜茶,待把梅花糕咽下肚去后,很是羞恼地怒视顾宝儿:“宝丫头,你是不是想呛死我?我刚刚还吃着梅花糕呢!” “怎的,这事儿不能问不成?我是真想知道娇娇你心上人是谁呢。” 闫娇娇双手托腮,长叹了口气:“我自小生在延陵,长在延陵,这事儿你是知道的,而延陵当地的公子哥儿没有一个比我哥哥闫怀礼出彩的,也就季宁远还算凑活。 可是我和季宁远都熟的一起逛过花楼了,根本就没戏!至于别的公子哥儿,连季宁远都比不上,我就更加看不上了。 等到进京之后,京都里头的公子哥儿出彩的虽然不少,但多半已有婚配,就那么几个没成婚的公子哥儿也都是家中幼子,承袭不了爵位的,我家中老爷子定然看不上眼。” 顾宝儿是知道闫家的姑奶奶的金贵的,她闻言也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要是你不姓闫,这事儿可就好办多了,但因了你姓闫,和你婚配那人爵位必须高不得低不得,这事儿可就难了。” 顾宝儿没提平民子弟也没提寒门子弟,因为她知道闫娇娇很是看重自家老爷子,对闫娇娇而言,得不到家族认可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就在这一刻,潘珏总算是开口插话了:“要我说,你们也没什么好惆怅的,宝丫头,就算我们了解的公子哥儿不算多,但是孔昭慕白和鹤哥儿他们认识的公子哥儿还少么?从那里头找出些可以与娇娇成婚的公子哥儿,让娇娇和他们接触选一个也就是了。” “不过我这么做那些个小姐们会不会看我不舒服?毕竟这样会给她们一种自己的夫婿是我不要的次品的感觉……”闫娇娇很是惆怅,连梅花糕和玫瑰蜜茶都没心思享用了。 顾宝儿见状不由失笑:“我倒是有个好法子,只不过这法子一定会让老爷子们又气又笑。” 潘珏闻言奇道:“什么法子?” 顾宝儿勾了唇,用唇形对潘珏说了四个字:非诚勿扰。 顿时潘珏手里头的梅花糕就掉到了桌子上,她用颤抖的声线呢喃:“宝丫头,你这会不会玩太大了?” 第487章 一线牵的蝴蝶效应(1) 顾宝儿勾唇一笑:“玩太大?怎么会呢?有需求有市场的好主意,顶多只能说是动静惊人了一点儿,算不得玩大发了,再说了就算是玩大发了又能怎么样? 我是东墨储君,我帮着权贵世家解决剩男剩女的婚姻问题,他们还能弄死我不成? 不说别的,这代表军权的轩辕氏和章家,一个是我外祖家,而另一个则是我好姐妹的夫家,再说文坛,有闫怀礼和娇娇在京都,我相信老爷子会明白轻重的。 我只怕这动静不够大,衬不起我东墨太女的身份!” 潘珏无言以对,啜饮了一大口玫瑰蜜茶之后叹道:“既然你心里有数儿,那你便放手去做,横竖不管怎样,我潘珏和章家都是在你身后的。” 闫娇娇勾唇一笑:“我会飞鸽传书给老爷子,他会明白事情的轻重的。 我们闫家,沉寂了这么久,是时候入世了,而入世的第一步,就是我闫娇娇和兄长闫怀礼的终身大事! 只是宝丫头,有件事儿我得说在前头,若是我所嫁非人……” “若是本宫没瞧出来你所嫁之人乃是人渣败类,那本宫就自剜一目,也算是交代! 可若是你鬼迷心窍,死活都要嫁给人渣败类……” 闫娇娇不等顾宝儿说完便朗声回道:“若是如此,那也是我闫娇娇咎由自取,此后便是一生青灯古佛,那也与人无尤。”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后,也就散了,这时孔昭刚从羽林卫那儿当差回来。 顾宝儿见了孔昭便顺嘴把自己想帮所有京都适龄男子女子解决婚嫁大事的想法给透漏了一些,顿时孔昭就懵了。 “你就不怕撮合出怨偶?” “呵,若是离了本宫的视线他们处成了怨偶,那与本宫又有什么干系?走官媒的路子走到一块儿的怨偶还少了么?也没见有几个人敢去质问官媒的!” “得,你既然心中有数,那我也不拦你,只是你想要我和慕白、靖远侯还有墨轩几个人帮你做什么?” “你们都是京都里头出彩的公子哥儿,找一些人品不错、才学还行、家中没有通房小妾的公子哥儿出来,应该不是难事儿吧?” “的确不是难事儿,只不过这些公子哥儿的勋爵多半不会太高。” “勋爵不高也没什么,只要他们够上进,还怕以后挣不到爵位么?可若是人品不行,便是这爵位再高也是无用,迟早头顶的爵位也要叫本宫想法设法撸了去!” 顾宝儿这话一出,孔昭唇角顿时抽搐不少:“宝丫头,你是认真的么?如果你是认真的,那么就把七哥他们都给算上吧! 我们轩辕家出来的爷们,除了性子直了一些,别的完全符合你的标准! 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好,那就是我们轩辕家的人如果不是遇到了此生挚爱,宁愿一生不娶打光棍。” 顾宝儿哭笑不得:“这哪算是缺点呐?有的是夫人看重哥哥们这一点,得,这一回一线牵的主角肯定是哥哥们没跑了。” “这一回?” “一线牵这么好的活动,怎么可能只举办一回?自然是三年便要举办一次的! 男子的话,年岁从十六岁开始到二十四岁为准入线,不管是小了还是大了都不要。 至于女子,自豆蔻之年算起到双十为止,同样年岁过了或是年岁不足都不要。 如此一来,参加一线牵的公子小姐们的年岁就可以错开了。十一,你说本宫是不是很机智?” “机智是有点儿,但我却更加觉着你闲的慌,人家嫁没嫁人,娶没娶妻,关你什么事儿?” “自然是关我的事儿,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我帮着权贵世家的家主们解决了子孙后代的繁衍问题,他们会不会对我感恩戴德? 如此一来,我提拔寒门子弟的时候,来自士族的阻力也会少一些吧。” 少女脸上笑意狡黠,少年见了不由为之心惊:“你这场局布的可是有点大……” “我亲自出手,若是场面小了岂不可笑?那公子哥儿就交由你们去找了,至于姑娘们,就交给我和阿珏娇娇他们。” 孔昭笑着应了,然后晚上回轩辕家校场操练的时候就把这一线牵的事儿同定国公说了一嘴。 定国公把这事儿朝族里头还未婚娶的小子们一说,引起赞扬一片:“俺就说宝丫头是个有情有义的自个儿捞了美人儿还惦记着咱们兄弟呢!” “宝丫头瞧得上的姑娘肯定不会差到哪儿去,看来我们总算是有机会娶妻生子抱娃娃了!” 当然,也有年岁超过二十四岁的大老爷们郁闷无比:“我不就超了一岁嘛,怎的就不让我参加一线牵这么好的找老婆的事儿了?” 对此,定国公一律报以冷笑数声:“你们都二十好几了连个心上人都没找到,难道还有脸怨你们妹子考虑得不够周到? 你们也不想想这一回参加一线牵的多半是大家闺秀,一个个都是青葱年岁的小姑娘,你们的年岁都可以当人家爹了,别和我说,你们做出那老牛吃嫩草的事儿,脸都不带红的!” 定国公这话一出,轩辕家二十四岁以上的剩男们顿时哀声一片…… 这件事儿造成的严重后果是,年岁小于二十四岁的少年们被剩男前辈们狠揍了好几顿! 少年们被揍得一个个鼻青脸肿,但是嘴上却还骂骂咧咧:“十三叔你们也就只有胆子欺负我们小辈儿了,你们有胆子揍人,有本事上街上给我们找个婶子回来啊! 别等我们把侄媳妇给你们带回来了,你们还没有娶妻!” 少年们这话就很伤人了,于是,被指名道姓以至于伤心到极点的年方二十五的轩辕家十三叔,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尴尬的事儿是,他只穿了一条亵裤就袒胸露背的从轩辕家大门口跑了出去,身上没带半分银两也没带能证明自个儿身份的东西! 结果很是悲惨,轩辕十三,他被城卫军们以有伤风化罪逮捕,然后关到了大牢里…… 第488章 一线牵的蝴蝶效应(2) 轩辕十三被关进大牢之后,叫那阴嗖嗖的冷风一吹,瞬间就清醒过来了,他怒瞪了一眼那个把他推进牢里头的城卫军,呲牙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赶紧放我出去!” 城卫军呵呵一笑:“你知道上一个这么朝我说话的人下场如何么?他坟头的草都快有一丈五那么高了!” “我是轩辕家的人!” “哦,你是马夫车夫还是陪练啊?赶紧说,我也好叫你们轩辕家的人来赎人,不过你们轩辕家的家规也得好好修订一番了,不然大白天的怎么会把你这么一只疯狗放出来? 瞧你小子长得还算是人模人样,结果说话简直让人无比讨厌!” “爷……爷是……”轩辕十三本想大声呐喊出自己在轩辕氏一族中的排行,好让这个城卫军去自己的府里头通报一声,好让管家出面来赎人,但只是过了短短一瞬,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原因无他,实在是太丢人了啊!轩辕家的十三叔因为衣冠不整在大街上光着膀子狂奔以至于被城卫军以有伤风化罪逮捕入狱什么的,这事儿要是说出去绝对能够笑道一大片公子哥儿的大牙! 轩辕十三不想叫人得知自己有这么丢人的黑历史,因此话到嘴边,他又咽回了肚子里。 “你是……你是谁?说不出话来了?那就乖乖闭嘴在牢里头待着吧,你该庆幸你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不然我们可不会只关你短短七天。” 轩辕十三没了火气,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好一会儿后才很是尴尬地开口道:“我不摆架子了,小哥,你帮我出门买件夹面袍子来成不成?我今儿个跑出来得时候实在是气急了,所以……” “哟,这会儿知道冷了?那你刚才和我吵吵的时候咋不见你喊冷呢?” 轩辕十三闻言,干笑几声:“我方才不是气急了么?小哥大人有大量……” “得得得,我也不和你计较,要是小爷和你们这些人计较的话,早该被气死了。我看你这亵裤上刺了个十三,想来你在族中排行十三吧,至于今儿个光着身子在街上狂奔,也多半是和家人怄气的缘故。 所以被我逮了送入大牢的时候,火气才会这么大吧。” “小哥你都看出来了?” “可别叫我小哥了,我担不起,我也是这会儿功夫才仔细瞅了一会儿你小子的衣着,早知道你是权贵世家出来的公子哥儿,我方才骂你就该骂得更凶点儿,大家伙儿都是世家出身的金贵人儿,你小子这么闹腾也不嫌丢了我们大家伙儿的脸!” 城卫军到了这会儿已然信了轩辕十三是轩辕家上了排行的公子哥儿了,至于原因,东墨虽说是鱼米之乡,但也不是随便那个土财主家里都能养十三个公子哥儿的! 能养这么多公子哥儿的,还真除了定国公府轩辕氏,不作他想。 轩辕十三叫城卫军骂了一通,更没脾气了,很是沮丧地低头弯腰躲到墙角去碎碎念了。 城卫军见状,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出了牢门,往自己的更衣室去了。 等城卫军回来的时候,他手里已然揣着一整套干净整洁的衣衫,从亵衣亵裤到中衣外衫乃至于夹面袍子还有斗篷都备齐了。 轩辕十三从城卫军手里头接过衣衫的时候,感动的不行:“小哥,你今儿个出手相助我老十三记下了!这事儿,算我老十三欠你一个人情!” “你还是别欠我人情,当场还了的好。”城卫军无奈一笑,“我刚到城卫军当差就把你给逮了,上头的几位爷可是看我不爽得很呢,他们不敢给我小鞋穿,但说不得要怨上今儿个和我一块儿当差的那几位兄弟。” “小哥儿,我看你也是咱们那圈子的人,难道还不能叫你上头的那几位给你三分薄面?” “呵……实不相瞒,我也是怒气冲天从家里头跑出来的……那几位看在我家里的份上,不会对我如何,可我要叫老爷子出面的话,却是为难得很。” 轩辕十三闻言朗声一笑:“成,这事儿我应下了!” 他也不是糊涂人,他被这几个城卫军逮着的时候喊得那些话一听就是二世祖们的专用台词,城卫军的上司又是惯会见风使舵的,心底定然慌得不行,想法子琢磨该怎么冲他赔罪…… 而最能让二世祖消气的法子也不外乎让那几个城卫军送点冤屈了。 至于城卫军心生怨怼会如何,那就是不是上头的人该管的事儿了,难不成胳膊还能拗得过大腿? 待轩辕十三穿戴完毕后他便和城卫军互通姓名,由此得知此人名为君千落,乃是礼部侍郎家中长子,年岁嘛比自己还要小一岁。 至于君千落为何离家出走? 因为他不想被自家父母还有老爷子出面定下婚约,他表示,他要像轩辕家的爷们儿一样,一生只娶心上人! 而且他的离家出走还得到了自家小妹君婳炜的大力支持…… 轩辕十三得知此事后,他看着君千落长叹一声:“千落,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可千万不要错过啊,错过了这个机会你可能就要错过一个能得到自家老爷子支持迎娶的心上人了!” “什么机会?我家老爷子可顽固的很!” 轩辕十三把一线牵的事儿同君千落一说,顿时君千落眸子就发亮了:“太女殿下不愧是咱东墨历代以来最会来事儿的储君,不过这事儿做得漂亮! 十三哥,这次算我欠你一次人情,若是我在一线牵中寻到了心上人,然后我们成婚之时,你可定然要来吃酒!” 轩辕十三面带微笑,心中泪流满面…… 然而,就在此时,君千落又瞄了轩辕十三一眼:“十三哥可曾婚娶?” “不曾!就因为我没得参加一线牵我才一气之下跑出来了!要是我已有家室,我也犯不着生气。” 君千落能够理解轩辕十三,毕竟他只差一岁就可以参加太女殿下号召的大型贵族男女相亲活动了…… 不过这样的倒霉蛋,他家中也有一个。 君千落想到此处,唇角一勾:“十三哥,小弟家中有一妹子,二十有一,不曾有心上人,不知十三哥他日可愿与我家中小妹见上一面?” 轩辕十三大笑出声:“荣幸之至!” 十三叔表示少年,你很是上道,知道自己有望脱单也不能不管兄弟! 两人对视一眼,俱是眉眼弯弯。 第489章 一线牵筹备活动 轩辕十三出大牢之时,已然是距离入狱七天之后,这七天,君千落对他照顾得可谓是无微不至。 至于原因么?一线牵可是太女殿下号召举办的,而太女殿下正好是轩辕十三的外甥女儿,君千落又是个离家出走的汉子,要是他不托轩辕十三出面,还真没有刷太女殿下好感度的法子呢。 不过有了轩辕十三出面的话,他君千落在太女殿下那儿也算是挂上号了,要是一线牵活动开始举办了的话,太女殿下自然会给他下帖子,作为出席活动的依据。 不过君千落在太女殿下那儿挂上号的同时,也没忘了提携自个儿那一群志同道合不想被家中老爷子逼婚的小伙伴一把,就这么着,京都中没成婚的未婚的二十四岁以下的公子哥儿都知道了太女殿下要搞事儿的消息了。 对此,公子哥儿们表示他们很是支持,毕竟太女殿下认可的女方候选人绝对不会是上不了台面的人,绝对是上得了厅堂又下得了厨房的好姑娘,这样的好姑娘要是合了自个儿的心意,不赶紧娶回家还等什么啊? 再说了,能有资格打听到这一线牵消息的姑娘们的家世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如此和家中老爷子也算是有个交代,所以就算是不怎么想娶亲的公子哥儿在得知这活动是由太女殿下号召举办的时候,都动心了。 至于姑娘们,她们虽然觉着太女殿下和她们不是一路人,思维也不在一个频道上,但是她们也认为太女殿下这事儿做得漂亮,毕竟盲婚哑嫁这种事儿,不管是公子哥儿还是姑娘们都深恶痛绝! 不过这下好了,有太女殿下的金口玉言做凭仗,姑娘们也可以睁大眼睛好好挑一挑自个儿的未来夫君。 但是,真正打动姑娘们让她们下定决心参加活动的原因却是,这次活动出席的男子大多都是轩辕家的人,嫁给轩辕家的人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只要你身子健康,你这辈子就再也不用担心小妾可能会上位的烦恼了! 因为轩辕家的爷们除非年满四十无子嗣,不然是绝对不会纳妾的,身边更是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这样的未婚夫,哪家姑娘不爱啊?所以哪怕姑娘们明知做轩辕家的儿媳极有可能会守寡,也亦然决定参加此次活动。 当顾宝儿从潘珏和闫娇娇那儿得了有意向参与此次活动的姑娘人数,又从慕白和孔昭那儿知道有意向参与活动的汉子人数,她顿时就懵逼了:“你们是不是在逗我?有意向参与活动的姑娘人数居然是汉子人数的两倍?” 潘珏和闫娇娇对视一眼,同时开口道:“我们说得是真的,真的有七十二个姑娘想参与一线牵……” “为什么人数差距会这么大?” “其实我和娇娇只把这消息透露给了两个侯爷家的嫡长女外加吏部侍郎府上的庶女,再后来该知道这事儿的姑娘们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其中十三岁的姑娘就占了半数,当时我和娇娇统计意向书的时候都被惊到了。 不过是十三岁的小姑娘,怎的就这般愁嫁?” 在一旁吃着瓜子儿喝着菊花茶的慕白闻言挑眉一笑:“谁让金龟婿太少了呢?若是不早点定下,若是及笄之后京都中已经没了般配的公子哥儿,那该如何是好?我估摸着这些小姐们大多是这么想的。” “可是这样一来,公子哥儿的人数就少了些。” “无碍,那些十三岁的不是很急切要嫁人的姑娘们就让她们再等三年吧,横竖三年之后,还会有一次一线牵,至于这一次,我们先帮那些年岁稍长的姑娘们寻觅如意郎君。” 太女殿下动动嘴,闫娇娇和潘珏就挑花了眼。 她们将姑娘们送上的书翻了个十来遍才算是定下了第一届一线牵出席的小姐人选,当人选被定下来的那一刻,潘珏和闫娇娇想打死顾宝儿的心思都有了。 “宝丫头,我跟你说,下一届这个定人选的活儿我死活都不干了!”潘珏喝了一大口花茶,看着顾宝儿一个劲儿咬牙切齿。 闫娇娇点头如捣蒜,看着那一叠厚厚的意向书之时眼里写满了深恶痛绝。 人选定下之后,该决定的就是活动举办场地还有举办时间了。 当被慕白询问该在何处举办“一线牵”的时候,顾宝儿勾唇一笑:“我太女府中的莲花池不是被大火给烧没了么,前些日子才算是把废墟给整了个七七八八,不如就在那儿举办吧,横竖地方够大。 只是要劳烦十一去内务府走一趟,找总管要些匠人来,如此才能将那处修缮得美观一些。” 孔昭笑着应下了,就在此时闫娇娇蹙眉问道:“那一线牵又在何时举办?” “如今快到年末,不是举办的好时候,待守过了岁,明年再说吧。” “明年元宵之时如何?”闫娇娇眨巴眨巴眼提出建议。 潘珏立马出言否决:“不可,元宵灯会是每年都少不了的盛事,若是明年元宵灯会和一线牵同时举办,反而不美。” “那你们说怎么办?” “元宵不行,那就十六嘛,十六的话,元宵灯会已经结束了,自然也不会冲撞。” 顾宝儿这话一出,一线牵举办的时间便算是被定下来了。 就这么着,待孔昭去过了内务府,将人们叮叮当当的在太女府里头做了二十来天的活儿,大年夜就快来了。 有一首童谣是这么说的: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冻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初二满街走。 东墨过年的流程大抵也和这歌谣说得差不多,只不过这流程到了东墨皇室这儿便有了些变动。 顾宝儿大年夜晚上没进宫,反倒是帝后两人出宫到太女府和顾宝儿一块儿守岁了。 年夜饭是由孔昭和慕白合力烹制完毕的,当皇后娘娘得知此事的那一刻,她很是惆怅:“十一的厨艺都快赶上慕白了,一想到这事儿,我就觉得十一以后的媳妇儿真是好运气。” 第490章 年夜饭 顾宝儿闻言瞥了一脸尴尬的孔昭一眼,笑得狡黠:“这可未必,十一的确能文能武,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但是十一可是我的贴身暗卫,你们说,要是有朝一日十一娶了娘子,结果被我夜半急招,十一和十一嫂得多么憋屈啊?” 太女殿下这话一出,皇后娘娘险些被嘴里头含着的那一口玉竹排骨汤给呛到,干咳了好几声才算是缓过气而来,她瞪了顾宝儿一眼,嗔道:“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话?这事儿也是能够拿来打趣的么?” 皇后娘娘是过来人了,自然能够听出自家闺女儿话里头的潜台词。 帝尊他听了这话之后,憋笑憋得很是痛苦,好悬没在人前失态。 慕白则望着桌上的八宝鸭,专心致志地往自个儿的小碗里头扒拉菜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至于孔昭? 他和太女在一块儿的时候,什么花楼楚馆那可是没少去,自然该知道的事儿不该知道的事儿都知道了那么一些,所以这会儿听着顾宝儿拿男女敦伦的那事儿打趣,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神情尴尬不说,脸上还浮起了两朵红晕。 顾宝儿见状,良心发现般叹了口气:“好了,十一,我也不拿这事儿打趣你了,不过我方才所说的,话糙理不糙,你是我的贴身暗卫,我有些事儿是一定会交给你去办的,若是你未来娘子心胸不够宽广,定然会生出不少事端。” 一定会交给暗卫去办的事儿还能是什么事儿? 当然是那些不方便放到明面上的事儿了,而且这些事儿多半是要放在晚上办的。 因此孔昭听了顾宝儿这话后,顿时神情一肃:“我明白的……我这一生若要娶妻生子,那女子必须是个心胸宽广的,我可受不了那等整天疑心自己丈夫与上头君主有染的心胸狭窄之人……” “你知道就好。不过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你给我培养个靠得住的暗卫出来呗,让他接你的班,那么从此之后,这暗卫的事儿,你就再也不用沾手了。” 顾宝儿笑着给孔昭夹了一筷子虾仁豆腐,眼底满是调侃。 孔昭闻言冷笑一声:“呵,这别的事儿我还能交出去,这暗卫头领的位置我还能交出去不成?这位置我可信不过别人来坐。 就是你的贴身暗卫,我也得仔细挑选几番,不过这人选,可再也不能从皇室暗卫里头挑了……” 顾宝儿明白孔昭这是恨上顾夜离了,当下也只能无奈苦笑。 她能够明白顾夜离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她心里也是有怨的,因为她比谁都渴望活下去,而顾夜离,却险些要了失去所有记忆的自己的一条命! 她理解顾夜离却也怨恨着顾夜离,因此,要叫顾宝儿对皇家暗卫毫无芥蒂已然是不可能的事儿了。 帝后两人听了顾宝儿和孔昭这番对话对视一眼,长叹一声不再开口。 于是,饭桌上的气氛顿时沉寂了不少。 就在这时候,慕白开口了:“皇室暗卫头领的位置自然是要交由十一来坐的,但是这培养只效忠于殿下暗卫的事儿也是势在必行。 如果殿下你信得过我,这挑选暗卫的事儿就交由我来做,待人选定下之后,我自会将明代呈递给你。 只是这训练暗卫的差事,说不得要借十一一用。” 顾宝儿笑着应了,这世上能得她信赖的人不多,孔昭和慕白都是其中之一,这暗卫的事儿交到他们手上,她放心的很。 正事儿一定,剩下的事儿便是吃喝玩乐。 待慕白和顾宝儿分食完了一只八宝鸭之后,蜜汁鸭舌也送上来了。 那蜜汁鸭舌都是挑了健康鸭子的舌头清洗后焯水烧熟,再用特调蜜汁调味烹制而成的,是以嚼起来口感颇带几分鲜甜。 顾宝儿本也不讲这鸭舌看在眼里,因为她觉着鸭舌这些卤制品还是大天朝的厨师们烧得比较拿手,但是夹了一筷子品尝之后,她顿时惊为天人。 因为这鸭舌除了鲜甜的滋味儿之外,嚼起来居然还有肉汁,由此可见鸭舌的肥厚多汁! 顾宝儿喜欢的东西,很少有不好吃的,因此看顾宝儿吃得开心,帝后两人也伸筷子夹了点儿尝尝味儿,这一尝,帝后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我从来没有想过鸭子的舌头也能拿来烧了吃,这东西,以前御膳房都不知道扔了多少,现在想想看,这简直是糟蹋吃食儿!” “虽然这东西的卖相不太好看,但是这的确是一道好吃食儿,十一,长宁,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想出来把这东西做成吃食儿的?” 皇后娘娘已然化身好奇宝宝,眨着一双美目看着两位大厨。 慕白瞥了孔昭一眼:你说还是我说? 孔昭轻咳一声:那还是我说吧。 “这主意也不是我和长宁想的,主要是日前去延陵游历之时,我和长宁见着一户农家宰鸭子,见着那农户把鸭舌喂狗,然后殿下就看着那鸭舌嘀咕,鸭头可以吃,为什么鸭舌不可以…… 但是鸭舌和鸭头一起煲汤吃起来又索然无味,单独卤制鸭舌又太过费事儿……所以当时我和长宁并没把殿下这话放在心上。 但是今儿个是大年夜,太女府要宰的鸭子不少,这鸭舌自然也就攒下了一大盆,所以我和长宁就拿这些鸭舌试着做了一盘子菜,如果味道好,那便把这方子传出去,也算变废为宝,若是味道不好,那就当寻个乐字。 结果鸭舌出锅之后,我和长宁尝了一回,觉着味道还算不错……” 孔昭这段话说得断断续续,脸上还带着几许绯红,顾宝儿见了不由失笑:“我也这么觉得。 而且我认为,这鸭子的舌头和鸭头都适合单独卤着吃,要是拿来煲汤的话,总觉得味道差了一些,倒不如把那些鸭头和鸭舌拿来卤着吃,如此年夜饭也能多两道菜。” “宝丫头这话说得在理,鸭子煲汤,那汤水的滋味儿是不错了,可是那鸭头煲过汤后简直不能入口。” 一桌子人又谈论了会儿有关菜肴的事儿后,这年夜饭就算是结束了。 第491章 太女醉酒 年夜饭吃完,按例是要守岁的,但是顾宝儿因为吃出了饺子里头所有铜板的缘故,硬是被所有人逼着去睡了。 顾宝儿刚开始是拒绝的,但是当皇后娘娘说她要是不睡觉财气会跑走之后,太女殿下立马回自个儿房里头准备洗洗睡了,那个步子幅度大的啊,孔昭险些都要跟不上了。 “宝丫头,你莫不是忘了你是个姑娘家?你身上穿的可是衫裙不是长袍,你就不怕步子迈得太大把自己给绊倒么?” 顾宝儿呵呵一笑:“我可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我是个姑娘家,只是我忘了我现在身上穿的是衫裙罢了,我还以为我身上的是朝服呢……至于迈步子幅度太大什么的,你们习惯就好,不是有个词儿叫龙行虎步么,我怎么说也算是储君嘛,这步子迈得大一些也没什么。” 孔昭要崩溃了,这龙行虎步的词儿是这么用的么? 太女殿下你该不会变成文盲了吧? 不,一定是因为宝丫头方才喝了半坛子梨花白的缘故…… 假酒固然害人,但是这货真价实的梨花白让太女殿下喝了照样害人不浅呐! 孔昭得出太女殿下喝醉酒的结论之后,看着顾宝儿的眼神那叫一个纠结。 顾宝儿感觉出不对劲儿之后立马就问了:“十一,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没有花儿。” “你脸上是没有花儿,可是你脸上有红晕呐……宝丫头,听我的,步子迈小些好不好?我怕你摔了。” “不要,我又没有喝醉,我偏要大步走!” 顾宝儿口里说着,脚下的步伐也迈得更大了,这一回她可没有之前的好运气,镶了玄铁鞋底的绣鞋一脚就把自个儿的衫裙给踩烂了,太女殿下顿时失去了人身平衡…… 孔昭见机得快,赶紧搀住了顾宝儿,他叹了口气:“我不是叫你步子迈小一些么?现在可好,裙子都烂了!” 顾宝儿挣开孔昭的手,瞪了孔昭一眼,娇嗔道:“那是因为裙子太长了!” “乖,别闹了啊,夜深了,你该睡了。”孔昭看着醉酒的顾宝儿,哭笑不得,思来想去竟是把当年哄小女孩儿的口气拿出来哄人了。 “我没闹!都是因为裙子太长了我才会差点绊倒的!”顾宝儿冷哼了一声,双手捏起衫裙狠狠一撕,竟把夹面的衫裙给撕了半条下来。 顿时,孔昭就懵了。 太女自小是在他的看顾下长大的,他确信太女没修炼过什么可以加强指力的爪功还有指法,那么问题来了,太女殿下得有多大的力气才能撕烂一条夹面绒的衫裙? 这是一个费解的问题。 但问题的关键是,太女殿下她不是天生神力的人呐…… 于是孔昭开始费心思索太女殿下到底是用什么时间习武的了…… 他思来想去最后得出结论,太女殿下是在南诏期间习武的。 毕竟太女殿下算是半个药人,自然算得上是习武奇才,练武几个月比得上别人十几年也是很正常的事儿嘛。 得出结论的孔昭淡定了,他觉得太女殿下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也算是件好事儿。 但是当他发现太女殿下披风下的衫裙变成及膝短裙的时候,孔昭开始非常不淡定了。 “殿下,注意仪态。” “我很注意仪态啊!” “你的裙子……” “裙子被我撕了,我就是喜欢短裙怎么了?” “没怎么,殿下你开心就好。”孔昭回头一看,发现开口之人竟是慕白。 至于慕白为什么会跟在孔昭身后,原因很简单…… 孔昭和顾宝儿两人并没有走多远距离,是以当慕白听见不远处传来争执声的时候他就跟了上来。 “嗯,你小子不错,比那个小哥识相多了。” 顾宝儿这话一出,慕白感觉不对劲的程度更加强烈了,他瞥了孔昭一眼,用眼神询问:宝丫头这是怎么了? 孔昭叹了口气,用唇形回答:喝醉了。 慕白闻言叹了口气,他平生最怕的事儿便是她喝醉酒。 前世他在她身边当差的时候,最怕的就是看见醉酒的女帝。 因为那时候的她,总会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叫着别人的名字。 她叫得最多的两个字不是别的,正是萧翎。 而这会儿,他算是彻底摸不清醉酒后的她嘴里会说出什么话儿来了。 毕竟这一世,萧翎与她之间的恩怨也算是做了个了结,忘机与她之间的纠缠也不算深,孔昭也尚在人世…… 慕白正出神着呢,冷不防被顾宝儿走近,只见太女殿下伸手勾起慕白的下巴:“你小子长得俏,我喜欢,会做菜,我喜欢,脾气好,我喜欢,呐,我这么喜欢你,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不对……你小子早就是我的人了,我是东墨太女来着,我们要定亲的事儿都颁发过圣旨了,我不用怕你小子跑路了……” 被顾宝儿一惊,慕白算是回过神来,但是回过神来的他听了太女这番话,也算是羞红了面颊,他的确想过有朝一日和她大胆言明对对方的情愫,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他是被动的那一方,更没有想过她表明自己喜爱之情的时候还有第三个人在场啊! 如果那人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那人是孔昭,他前世的师父,今生的大舅哥! 顿时,慕白的心情那叫一个复杂,他看着孔昭的眼神满是沉痛。 孔昭的心情也很复杂,他是眼看着顾宝儿长大的人,这会儿看着顾宝儿调戏汉子,他竟是不知该惊叹自己养大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还是该哀叹他养大的猪要跟着白菜跑路了。 是以当他被慕白以格外沉痛的眼神注视的时候,他选择了退让。 “咳咳,你们随意,当我不存在就好。” 孔昭移开了视线,白玉般的的耳垂带着浅红。 慕白看着孔昭的背影正想开口,只听得一阵破风声从自己耳旁掠过,他下意识地出手一捞,就怕喝醉酒的太女殿下揽入了怀中。 那一刻,回头的孔昭和慕白都惊呆了。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用眼神询问对方:宝丫头这是晕过去了? 大概是晕过去了…… 那我们把她抱回去? 抱回去吧,馒头和煎饼她们这个时候应该还没睡。 于是乎,达成了默契的两个少年就把晕过去的太女殿下送回自个儿房里头去了。 第492章 花灯游(1) 不出慕白和孔昭所料,他们把顾宝儿送回她自个儿的房里头的时候,馒头和花卷煎饼几个大丫鬟都还没睡下。 当煎饼还有花卷发现太女殿下是被慕白抱回来的时候,她们瞪大了双眼:“王爷,你怎么会在这儿?” 慕白如今是并肩王,自然当得起花卷还有煎饼这一声王爷,他听得两人诧异地见礼,无奈挥手轻声道:“今儿个大年夜,本王义父出去寻乐子了,本王无处可去便跟着殿下来了太女府。 你们轻点声,殿下这会儿刚睡下。” 馒头眼尖,一眼就瞥见了顾宝儿被撕得十分凌乱的衫裙,当下神色就有几分阴沉:“王爷,殿下这衣衫是怎么回事?” 慕白从馒头语气中听出了三分纳闷还有一份谴责,却也没有生气,在他眼里,馒头是他和顾宝儿定情的见证者,与别的婢女相比到底是不同的。 他只是看着馒头无奈一笑:“这妮子酒量不行,偏生又喝了大半坛子的梨花白,在我和十一的面前耍了大半天的酒疯,耍完酒疯就管自己晕过去了,我和十一便把她给送回来了。 等会儿我和十一走后,你们便服侍着她睡下吧,不过最好在灶上给她闻一锅醒酒汤,不然半夜恐怕又要出事儿。” 馒头笑着应了。 馒头没什么心眼子,慕白说顾宝儿这是喝醉了,她就信了,至于太女殿下身上的衫裙为何如此凌乱,馒头觉着,耍酒疯的人呐,身上的衣衫要是完好无损那才是稀奇事儿,所以根本不用再多问几句了…… 这一夜,顾宝儿由于酒劲上头,中途醒了好几次,但因了那温在灶上的醒酒汤,倒也没出什么事儿,只是累了守夜的煎饼还有花卷。 待得初一过后,便是初二了,这一天按例是出嫁女带着自家的夫婿还有孩子回门看望父母的日子。 皇后娘娘虽是南诏皇室女子,但她在东墨却也是有正经外家的,那便是轩辕氏。 是以初二这一天,她便带着帝尊还有顾宝儿回定国公府去和老爷子叙话了。 皇后娘娘和顾宝儿被老爷子拉着絮叨了一会儿后,便和自家闺女儿去找女眷们叙话了,至于帝尊,他却是被老爷子缠着聊个不停。 对此,帝尊表示很是无奈,皇后娘娘和太女殿下则是幸灾乐祸笑眯了眼,以至于中午宴席开始之后都胃口大开得多吃了半碗粳米饭。 顾宝儿在京都之后要好的人家没几户,是以待初二过了之后,她找两个日子去宁国公府和安国公府走上一趟,这过年该拜访的人家便算是拜访完了。 于是,自初五起,太女殿下便开始和自家小伙伴一起为一线牵活动的筹备做努力,可饶是他们费心去筹谋,也忙到了元月十五傍晚才算是完事儿。 当太女殿下瞥见那西沉的夕阳的时候,她的表情是崩溃的:“都这么晚了……我还想着今儿个晚上要和长宁十一去逛逛元宵灯会的,看来是泡汤了。” 慕白拍了拍太女殿下的肩膀以示安抚:“不碍事儿的,现在日头才刚落山,殿下这会儿去梳妆打扮,还能赶得上灯会,只是那些好吃的吃食儿怕是就难以吃到了。” “如果我只换衣衫不梳妆的话,可还赶得上那些吃食儿?” “大概是赶得上的吧……”潘珏根据自己日常梳妆所用的时间长短,给出了不甚明确的答案。 “既然有希望,那就赌一把!” 话音刚落,一脸懵逼的潘珏就被顾宝儿拉到自己房里头去了,徒留靖远侯、墨轩、慕白、孔昭四个少年郎面面相觑。 “殿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靖远侯望着顾宝儿院子所在的方向拧了眉。 孔昭抬头看天:“不管殿下葫芦里头卖的是什么药,她都花不了青莲县主多少时间,靖远侯你大可放心,县主有时间和你一块儿去花灯会。” 慕白点头表示赞同。 待天色更加昏暗一些后,已经无聊到开始谈论今天晚上吃什么吃食儿的四个少年郎总算是等回了一个少女,哦不,还有两个翩翩少年郎。 那一刻,四个少年郎的脸色都阴沉了不少:“你们就打算这么出门去花灯会?” “怎么?不行吗?”穿了一身长袍又披了斗篷的少年微微一笑,神情颇为得意。 “殿下想这么出门自然可以,但是阿珏,你快点给我换回衫裙!”靖远侯瞥了言笑晏晏的少年一眼,冷哼一声:“别以为你换了长袍之后画了一双剑眉又修了鬓角你就可以女扮男装了,我告诉你,你这是痴心妄想!” “为什么宝丫头可以这么出门我就不行?”潘珏瞥了顾宝儿一眼,煞是委屈。 靖远侯呵呵一笑:“殿下耳朵上可没耳洞!” 这就很尴尬了…… 潘珏女扮男装打扮得多像少年郎也没用,只要别人瞧见了她的耳洞,照样露馅儿! 至于顾宝儿就没这种烦恼。 这天下敢给太女殿下打耳洞的人,还没投胎呢! 潘珏被靖远侯逼着回去换身衣衫,潘珏表示不依:“要是我再回去换衣衫的话,咱们就赶不上今晚的元宵灯会了!” 见此情形,孔昭和慕白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长宁,你粉饼带在身上没有?” “带了。” “带了就好。”孔昭从慕白手中取过一个胭脂盒,轻轻打开,递给潘珏:“拿小勺从里头挖点儿填到耳洞里抹平了大概就看不出来了。” 潘珏看了一眼粉饼,见这颜色同自己肤色相近,当即就长舒了一口气:“长宁,十一,今儿个算我欠你一次。” 待潘珏将自己身上的最后一处破绽修饰完毕之后,她看着靖远侯呵呵一笑:“你还等什么呢?大哥,要是你再不跟着小弟一块儿启程,可就要误了今儿个晚上的灯会了。” 靖远侯被潘珏怼得没脾气,只能勉强认下潘珏这个“弟弟”。 于是,一行八人就伴着些微残阳踏上了前去花灯会的道路…… 第493章 花灯游(2) 元宵灯会是京都少有的权贵世家会和百姓一起上街乐呵的节日,是以顾宝儿一行人上街的时候,街头已经是人潮熙攘,要不是几人距离挨得近,少年郎们下盘功夫又够稳的话,恐怕一行人刚上街就要叫人潮给冲散了。 潘珏是已经在东墨呆了五六年的人了,可就算是她看见了满街的花灯也会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雀跃之情,更不用说第一次瞧见元宵灯会的顾宝儿了,这会儿要不是馒头和孔昭死死拉住她,她一定是会跑到那些个猜谜送花灯的摊子上去的。 顾宝儿这么激动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她在大天朝的时候没过多少年养尊处优的日子,自己一家的家产就叫亲戚想法子给败落了,她从高高在上的千金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女,而且性命危在旦夕,那时的她又哪有时间去参加花灯会这样的节日盛典呢? 等她烧了屋子使了个金蝉脱壳的法子成了孤儿院里头的顾宝儿之后,吃穿尚且要想法子自食其力,更加没时间出去玩了。 好不容易她筹谋了十来年差不多把仇人全给弄死了,打算过上自己优哉游哉的潇洒日子的时候,她穿了…… 虽说机缘巧合之下她得了女帝的记忆,但是女帝她给的记忆所描述的画面到底虚幻了些,没有眼前场景来得有冲击力! 因此,当顾宝儿发现花灯会是如此热闹的节日庆典的时候,她体内涌出了洪荒之力! “十一,馒头,你们拉着本……公子作甚?我要去猜灯谜拿花灯!” 见顾宝儿一脸焦急,潘珏无奈叹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满街的摊子呢,有的是地方让你猜灯谜得花灯!” 意识到自己失态之后,顾宝儿很是羞赧地低了头:“那个……我不是害怕去迟了就没有花灯可以给我了嘛……” “呵,你放心,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出现的。而且,我要说的是,这些花灯也只能算看得过去,还算不上是精致的花灯,不值得我们费心思去琢磨灯谜。 要猜灯谜自然要去找那些精致上档次的花灯来猜嘛,不然我们穿金戴银结果手上提了一盏红配绿的花灯,那得多跌份儿?” 顾宝儿沉吟一瞬后,仰头道:“你说得有理。” “本公子说得话自然是在理的,你花灯会参加的次数不多,还是乖乖跟在本公子身后为好,不然若是走散了,又是麻烦。” 靖远侯和慕白对视一眼,同时看着两个假扮少年郎假扮得不亦乐乎的少女叹了口气…… 心上人动动嘴,少年郎跑断腿。 顾宝儿和潘珏既然说了一定要寻那够精致上档次的花灯摊子来猜灯谜,参加花灯会次数最多的靖远侯自然要亲自带路。 于是,一行人跟着靖远侯七拐八弯地在人群中穿行了好一会儿后,就走上了一个规模颇大的摊子前。 而且,严格来说这个花灯摊子已然算不上是摊子了,因为这个摊子的花灯精致漂亮得和宫灯相比都没什么差了,所以摊主搭了个占地面积颇大的擂台,并且表示:“公子小姐们,小老儿也不缺钱,带着平日里头扎的这些个花灯来灯会出摊纯属寻乐子,因此,小老儿这的花灯疑虑是不卖的! 各位先别着急,小老儿只说了这些花灯不卖,可没说这些花灯不送,元宵灯会猜灯谜得花灯已经是传统了,小老儿自然也是要遵守的,小老儿在这把话撂下了,只要有人能猜出灯谜,那么那盏花灯就归那人所有!” 摊主这话一出,猜灯谜的才子小姐们就更加踊跃了,但是没过多久就出现了十分尴尬的场景,有戴着面具的一男一女同时猜出了一盏花灯上面的灯谜。 突然,空气就变得很安静,少年和少女同时将视线移向摊主,希望他出面给个说法。 摊主呵呵一笑:“若是有两人同时猜出一盏花灯的灯谜,那么便请这两位再挑一盏花灯猜灯谜吧,先猜出第二盏花灯灯谜的人可以把两盏花灯都带走……” “那若是第二盏花灯我们也同时猜出灯谜了呢?”少年和少女竟是异口同声开口向摊主询问。 “那便再猜第三盏!若是第三盏也同时猜出的话,那么就请两位猜拳决定花灯的归属吧,小老儿可不能一直叫两位猜下去,不然摊子上的花灯可就要叫两位拿光了。” 摊主这话也算说得在理,于是少年和少女接受了他的说法,继续开始猜谜了。 尴尬的事儿出现了,两人不仅同时猜出了第二盏花灯还有第三盏花灯的灯谜答案,就连猜拳出的手势都是一模一样! 顿时,场上哄笑一片。 “公子爷,你莫不是和这位小娘子约好了来此处耍小老儿的吧?”摊主看着那戴着面具的少年少女无奈苦笑。 那两人一听摊主这话当时就急了,竟是再一次地异口同声道:“谁和那个混蛋约好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她)!” 两人这话一出,在场的人便知道这事儿多半是个巧合了,毕竟混蛋这词儿骂人是蛮毒的。 只是发生在这两人身上的巧合接二连三,叫人实在是无法不多想。 站在台下的顾宝儿看两人陷入了僵持,无奈地叹了口气后便踏上了擂台。 “在下在下边看了一会儿,我觉得这位公子和这位小姐素不相识,只是此事太过巧合罢了。若想快点解决二位之间的争端倒也容易,不如两位和我猜拳可好,赢了我的那人带走三盏花灯,输了我的那人便就此作罢。” “善。”少年和少女异口同声应下了此事,话音刚落,便给了对方一个十分不屑的眼神。 猜了一会儿拳后,少女赢了顾宝儿,少年却输给了顾宝儿,于是,那三盏花灯的归属想便不作他想。 少年叹了口气正欲离去,却听得那少女很是得意地娇笑道:“应声虫,你这会儿算是没法子和本小姐说一样的话了吧?” 少年听了这话,当下一阵心头火起,冷笑着看向少女:“应声虫骂谁?” 第494章 花灯游(3) 少女呵呵笑道:“谁应就骂谁!” “你这死丫头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呵呵,我要是按套路出牌,不就变成应声虫了么?你当我傻?”少女的笑声里带了几分调侃,让那少年听了颇感无奈。 “呵,你不傻,你聪明得很,小爷和你这么个聪明人计较,倒是成了傻子,小爷不奉陪了!” 少年冷冷一笑,嘲讽了一句少女便欲转身离去。 “诶,你……你站住!” 少年脚步一顿,下一瞬步子却是迈得更大了。 少女见状焦急了不少,走近顾宝儿朝顾宝儿一笑,开口便道:“顾家弟弟,快些帮我叫住那人!” 顾宝儿一怔,她还没和这少女提过自己姓顾呢,这姑娘是怎么知道她姓氏的? 难道这姑娘认识她? 太女殿下心中起疑,便把少女没被面具遮掩住的下巴瞧了又瞧看了又看,好一会儿才算是确认,站在自己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闫娇娇! 顿时顾宝儿就有点懵:“你不和你哥哥呆在一块儿,怎的一个人逛起花灯会来了?” “我哥哥和要好的友人一起逛花灯会去了,我一个人待着无聊,便也出来逛灯会了。好了,这些话儿等会儿再说,你快些帮我叫住那人,你再不叫住他,他就要走啦!” 见闫娇娇当真着急了,顾宝儿也不耽搁,朗声唤道:“公子留步!” 如今的顾宝儿得了武艺,身上又有内力,扩大自己的声音让那少年听见根本算不了什么事儿。 那少年听得顾宝儿声音清脆又带了几分稚嫩,心下疑心这是个姑娘家在叫他,但回头看到顾宝儿眉宇之间一丝扭捏之色也无,便也打消了疑心,只管问道:“小公子唤我何事?” “不是在下唤公子有事儿,是这位小姐找公子有事儿。”顾宝儿退了一步,将闫娇娇的身形显露在那少年眼前。 “你叫我何事?”见是闫娇娇,那少年的语气顿时冷漠了三分。 “自然是送你一盏花灯。”闫娇娇言笑晏晏,“第一盏花灯我是当真喜欢,就不送你啦,第三盏花灯我是要送给顾家弟弟的,也不能送你了。就这第二盏花灯上头画的是青竹,我估摸着你该是欢喜的,便打算把它送你。 你可别推辞,要不是你屡次和我同时猜中答案,我还未必能得着这三盏花灯呢。” “你……送我花灯做什么?”少年听得闫娇娇要送他花灯的事儿,倒是一时怔住了,他没想到闫娇娇又一次不按套路出牌了。 “你不是喜欢花灯么?那就送你一盏咯,再说了,我一个人要两盏花灯做什么?”闫娇娇很是俏皮的一笑,拉着顾宝儿和那少年下了擂台,“还有,不管你要不要这盏花灯,都一起下擂台吧,要不然咱们几个可就耽误了别人猜灯谜了。” 少年直到跟着闫娇娇下了擂台才算是回过神来,他瞥了闫娇娇一眼:“你这盏画着青竹的花灯当真要送我?” “自然是要送你的,现在你就说要还是不要?” “有送上门来的花灯,小爷为什么不要?”少年挑眉轻笑,自顾宝儿手上接过那盏绘着青竹的花灯,“还有别的事儿么?要是没有的话,小爷可就要走了。” 闫娇娇瞥了一眼顾宝儿,示意她开口把人留住。 顾宝儿挑眉:为什么要我开口? 闫娇娇勾了唇儿:我是姑娘家,要矜持! 这个理由完美说服了女扮男装的太女殿下,她笑着开口道:“这位小哥,你可是孤身一人,若是孤身一人的话,不妨与我们几人共游元宵灯会,也算是凑个趣儿。” 少年得了花灯正是心情愉悦的时候,听得顾宝儿开口询问,想也不想便笑着应了:“那感情好,今儿个咱们就结伴同游这花灯会。在下姓裴行五,两位喊我一声裴五便可。” 顾宝儿轻笑道:“在下顾十七,至于十七身边这位小姐,喊她一声大娘子便是。” “你又占我便宜!” “呀,被听出来了呢,姐姐饶十七一次,怎么说今儿个慕大轩辕九孔十一都跟着我一块出来了,你要是当着这么多人下我的面子,我得多跌份儿啊。” 闫娇娇闻言轻叹一声:“那我便饶你一次。” 裴五在旁边听着,突然觉得自己今儿个真是走运。 这慕大轩辕九和孔十一是哪几位公子哥儿,京都里长大的公子哥儿都是耳熟能详的,那顾十七若不是想不开了绝不会把这几位的名讳挂在嘴边上,因此真相只有一个,这顾十七是那大娘子的贴身暗卫,那么大娘子是什么人,便不作他想了! 他居然和那位主儿好几次都同时猜中了一个灯谜,不仅全身而退而且还得了一盏花灯,这是什么运气! 顾宝儿看裴五双眼放空就知道这位是开始脑补了,连忙拍了拍裴五的肩膀:“哥们,想什么呢?这会儿可不是你该出神的时候,我不把那几位的名讳告诉你也就罢了,我既然提了,你不去见礼一番,可就太过失礼了。” 裴五回过神来,连忙向顾宝儿赔笑:“十七兄弟说的是,是在下失礼了。” 顾宝儿引着裴五和慕白孔昭还有墨轩一一见礼之后,走到潘珏还有靖远侯身边就叹了口气:“这两位,我是不知该怎么说了,你还是亲自问他们名讳为好。” 裴五挑眉,望见靖远侯的那一刻竟似痴了,靖远侯看不惯他这样子,冷笑一声道:“裴小五,你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我又不是那等面目可怖之人,至于吓得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么?” 裴五闻言讪笑道:“表哥……我这不是太久没见你了么?你身边这位是谁?” “你小子在南阳呆了那么多年没进过京,难怪不知晓,这是莲公子,按辈分和我是一辈的,你拿她当长辈待就是。” 裴五笑着应了。 就这么着,在靖远侯的科普下,裴五的马甲被扒的是一点儿也不剩。 裴云潇,在家行五,乃是靖远侯母家南阳裴氏嫡系长房长子,身上没什么爵位,但却有一个秀才的名头在。 第495章 花灯游(4) 顾宝儿知道这事儿的时候,顿时挑眉一笑,看向裴五:“这么说,你进京来是想着趁恩科博个功名咯?” “是也不是……”裴五的神情颇带了几分尴尬,“我是家父的老来子,南阳那片地方的氏族之间都是有联姻的,这事儿常见的很,原本也没什么说道,尴尬的事儿,到了我身上,当地数得上来的氏族都算是我的亲戚,这也就罢了,我和年龄适宜的姑娘们还差辈儿了。 这亲事,也就没法子说了,所以家父就想着让我进京,趁恩科博个功名来,也好作为在京都里头说亲的筹码。” “你还没说亲?”靖远侯的神情颇带了几分讶异,“我本以为当我找到心上人的时候,你的孩子都会爬了呢。” “表哥,你就别打趣我了。”裴五苦笑几声道,“这京都我是初来乍到,这地方有些什么忌讳我都不知道,老爷子只和我说了见了慕大轩辕九孔十一这三位爷要敬着,别的事儿那是一个字儿都没提! 我也是昨儿个刚刚到的京都,本想着今儿个去寻你,但遇上了这元宵灯会就想着先凑会热闹,谁知,就在这元宵灯会上遇着了你……” 裴五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靖远侯便也见好就收,把话题转移到了元宵灯会上:“那你在灯会上可有看对眼的小娘子,若是有,只管说与我,我找老爷子去帮你说亲去!” 裴五瞥了一眼闫娇娇,见她和顾宝儿一块儿去买糖葫芦了,便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也没什么看对眼的小娘子,唯一感觉有些趣味的小娘子还是个会喷火的小辣椒,而且颇有些来头,我怕是惹不起。” 靖远侯顺着裴五的视线看了一眼闫娇娇,唇角轻勾:“你说得是那位小娘子么?她的确有些来头,但也不是你不能痴心妄想的人,你要和她在一起顶多要费些事儿去博取功名以及此生不得纳妾罢了。” 裴五哀怨地瞪了一眼自家表哥,做了个手势指了指天上:“表哥,你可别逗我了,我可不敢肖想那位主儿!再说了,人家并肩王还在这儿呢,你这么拿我打趣真的好么?你还把不把我们两个的兄弟之情放在心上了啊!” 靖远侯和潘珏听了裴五这话,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懵了。 潘珏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家小可爱绝对没有当着慕白的面给顾宝儿和裴五拉皮条的意思,那么裴五又是怎么从靖远侯的话里头品出这层意思来的? 至于靖远侯,他回过神来后赶紧瞥了一眼慕白,见他一心望着顾宝儿所在的方向,没有分心在这边的意思才算是松了口气。 “你小子说什么胡话呢?你哥我是那种人么?再说了,就冲我和人家的交情,你小子有了这心思我打断你的腿叫你死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撺掇你?你小子想到哪里去了!” 裴五这会儿总算是回过味儿来了,他又看了一眼闫娇娇,恍然大悟:“那位小娘子不是……” 靖远侯也明白过来了,哭笑不得的开口道:“不是!她身边的那位顾家十七爷才是正主儿呢,你小子当着正主儿的面把人给认错了,这本事也是厉害。” 潘珏听到这儿也算是明白了,裴五这是错把那戴着面具的少女认作顾宝儿了,当下脸上的笑也带了三分无奈:“裴五,你要想入仕,这眼力可还得好好练练。” 裴云潇笑着应了,就在这会儿功夫,顾宝儿和闫娇娇每人手上捧了一大把糖葫芦就回来了,他便笑着迎上去:“十七,你买了这么多糖葫芦,是要分我们几人吃么?” 顾宝儿笑着回道:“那是自然,元宵灯会,不吃元宵已然没了三分味儿,不看花灯又没了三分味儿,若是再不吃点儿甜嘴儿的吃食儿,那最后的一点趣味也没了。 我估摸着大家伙儿今儿个为了灯会都是没吃过元宵的,便和娇……对,我身边的这位娇客去买了些糖葫芦回来。” 靖远侯和潘珏几人听到这儿,算是明白过来了,感情那戴着面具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闫家娇女闫娇娇。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叙旧的时候,因此几人就算得知了闫娇娇的身份,也不揭破,只管笑着谢过顾宝儿和闫娇娇,便转移话题说起了那些有关吃食儿的趣事儿。 裴云潇和闫娇娇应和着众人说了会儿话之后,便走到了一个小摊子前,然后两人便瞧见了几盏很是抽象的花灯之后,当时他们就出了神。 “这……这上面画的是野鸭子吧?”闫娇娇不确定地看了一眼裴五。 “我看像,不过这颜色没有野鸭子那么绿。” “那个是小麻雀吧……” “你见过小麻雀?”裴五诧异回望。 “这个体形的……应该是吧。”闫娇娇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开口了。 摊主算是听不下去了,跳着脚骂道:“你们两个没见过花灯就别插嘴!那个不是鸭子,是鸳鸯!还有那个也不是麻雀,是比翼鸟!” “那这盏上面画的总是芙蓉花了吧?”闫娇娇拎起一盏花灯,甚是不服气地开口。 “那是并蒂莲!”摊主咬牙切齿。 裴五连忙拿起一盏花灯,试图给闫娇娇解围:“老爷子你别气,这画着盘扣的花灯我买下了,算是赔罪!” 摊主劈手夺过裴五和闫娇娇手中的花灯,脸色阴沉:“你们想买,我还不卖呢!好好的同心结到你们嘴里就成了盘扣,我的花灯就这么丑?不卖,说什么也不卖给你们!” 裴五和闫娇娇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好在顾宝儿几人还未走远,见裴五和闫娇娇碰上了难事儿,便又折回来了。 慕白还有孔昭外加墨轩靖远侯都是一身风华的公子哥儿,顾宝儿和潘珏又有一张甜嘴儿,几人合起伙来买了六盏花灯,又哄着老爷子说了一会儿话,总算是让摊主消了气,也为裴五和闫娇娇解了围。 只不过此间事毕,天色也不早了,于是,一行人趁着夜色吃了点儿馄饨权当夜宵充饥后,便散了。 第496章 一线牵(1) 元宵灯会完事儿之后便是元月十六,裴五因了跟着靖远侯一块儿回了宁国公府的缘故便得知了一线牵的事儿,顿时,他内心无比哀怨。 “我的好表哥,这事儿你咋不写信跟我说呢?你要是写信跟我说了,我是说什么也要去参加的!” 靖远侯看着裴五翻了个白眼:“我早点跟你说?我要怎么说! 殿下有心思组织这一线牵的相亲的事儿的时候,你在哪儿呢?我还以为你在南阳呢,就算我寄信给你,你收到的时候也晚了。 再说了,参加这一线牵的公子哥儿都是京都人,你一个外来的和人家比赛门第底蕴还有爵位高低,哪样不是输?你又不是闫家的闫怀礼,有闫家在你身后站着!” 靖远侯这话说得裴五那叫一个哑口无言,他沉默了半晌后才嗫嚅着唇儿道:“真的没法子了么?我听小嫂子说,闫……那位小姐也是要参加一线牵的,她那样的门第那样的容貌又是那样的性情,公子哥儿们不对她一见倾心就怪了! 若是我也参赛了,输了也就罢了,可是我……实在是不甘心!” 靖远侯看着裴五沮丧的样子,十分头疼。 他虽和裴五聚少离多,但是兄弟感情却是十分深厚,从没有见过裴五沮丧到这份儿上的靖远侯,是真的心疼起自己的小表弟了。 裴家当家人的老来子,南阳裴家的小祖宗,什么时候这样愁眉苦脸过? 但是这事儿,他是真不好插手,参加一线牵活动的人手上的帖子那都是孔十一亲自发出去的,太女殿下还在上头盖了自个儿的私印,就算裴五再想去,他手上没有请柬,靖远侯也没法子带她进太女府啊! 裴五抬眸看了看自家表哥,见他面色沉重,便知晓他想参加一线牵的事儿多半是不可能了,但凡还有一点办法,他表哥都不会这么沉着脸。 就在兄弟俩面面相觑的这功夫,披着斗篷的潘珏推门而入,气喘吁吁地道:“裴五,你不是想……参加一线牵么?我……这儿有份请柬给你!” 裴五闻言,顿时惊喜地从椅子上蹿起来:“小嫂子,你这话莫不是蒙我?” 潘珏深吸一口气,待缓过气儿来后笑道:“我蒙你作甚?我手上的请柬是真的,你拿去看了便知。” 裴五瞥了一眼靖远侯,他又不知道太女殿下的私印长什么模样,这事儿还得靖远侯看过眼才行。 靖远侯伸手从潘珏手中接过请柬,展开便瞥见了孔昭的行楷,而那行楷的末端更是烙上了顾宝儿的私印。 “你这请柬是怎么来的?” “别的请柬是怎么来的,那么我手上这份请柬便是怎么来的。真要说起来的话,那也只能说小五运气够好,昨儿个晚上不是元宵灯会么? 那礼部侍郎家的长子君千落在灯会上和一家小娘子看对眼了,今儿个大清早便寻到了太女府,死活非说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不能占着一线牵的名额耽误没有说亲的兄弟。 没法子,宝丫头便允了他退出,不过他一退出,那姑娘就多出来了一位,这可就难办了,刚好我今儿个大清早就跑去太女府用早膳了,撞见了这事儿。 然后我就想着那季衡之子季宁远身上没爵位也参加了这活动,那么也不差小五这一个了,就跟宝丫头说,不如让小五参与进来,横竖南阳裴氏的名头也不算太弱。 宝丫头允了,再然后我就拿着这请柬回来了。裴小五,你就说你该不该谢谢本小姐吧,要不是我机灵,那顶缺的人说不定就换了别人!” 一线牵的事儿早就传遍了权贵圈儿,想参与这事儿的人还真不在少数。 这事儿裴五也是清楚的,当下他便笑道:“小嫂子,大恩不言谢了,若是小弟和那闫家小姐成就好事儿,我保准送你一副红宝的头面!” “哟,瞧你这话说的,要是你和娇娇没有缘分……” “要是我和闫家小姐没有缘分,那我只能在小嫂子和表哥成亲之时再送你红宝头面了。” 裴五这话一出,潘珏还没说什么呢,靖远侯就笑骂了一句:“你就胡闹吧!阿珏逗你呢,你还当真了不成?” “若是我与闫家小姐当真走到了一起,小嫂子也算是半个媒人了,我自当送上谢礼,便是有缘无分,我也该承小嫂子的情。”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的功夫,便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 潘珏和裴五靖远侯宁国公一块儿用了午膳就急匆匆地又去了太女府。 一线牵的事儿是她和顾宝儿一块儿策划的,有很多细节还需要她和顾宝儿亲自去完善。 靖远侯是知道这事儿的,可是看着潘珏的背影,他还是心疼自家未婚妻。 至于宁国公,他是完全不知道青莲县主在一线牵这事儿中也参合了一脚,因此他看着潘珏远去时,很是迷茫:“珏丫头急匆匆地这是去哪儿呢?” “阿珏是去帮着殿下操持那一线牵的活动了。” 宁国公闻言,轻笑几声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倒是会玩,不过最会玩的还数阿珏和殿下,我估摸着要是没有她们两个挑头,这一线牵的事儿,根本起不来。” 靖远侯笑着应了:“没错,不过这一线牵也算是好事儿。 虽说这婚姻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这盲婚哑嫁造就的怨偶也不是一两对了,要是殿下这一线牵弄得好了,以后造福的公子哥儿还有大家闺秀可是多了去了。” “呵,要不是看在这事儿还算是有好处的份儿上,你以为我们几个老家伙能看着你们这么来事儿?”宁国公喝了一盏梨花白,“别的事儿我也不说了,既然小五和你晚上都是要去参加一线牵的,那下午赶紧沐浴更衣! 这事儿耽误不得,就算你们两个相貌不差,可要是穿了一身邋遢衣裳,脸上又有胡碴子,那叫姑娘们瞧了照样丢份儿!虽说你有了阿珏不怕丢份儿,可是小五是绝不能丢份儿的! 他的亲事可还没着落呢。” 靖远侯和裴五赶紧应了,待午后小憩了一会儿后便沐浴更衣,把自己收拾了个清清爽爽才去太女府。 第497章 一线牵(2) 靖远侯和裴云潇到太女府的时候,时候还早,太女府前一辆马车都没有,那些收到请柬的公子哥儿还有小姐们都还没来,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请柬上写的时间是晚膳以后,这个点儿,有的是人还没吃晚膳呢。 门房早就得了顾宝儿的口信儿,是以等靖远侯和裴云潇摆出一副要进府的样子的时候,他就迎上来向两人讨要请柬。 裴五有请柬,自然不慌不忙,可是靖远侯没有啊。 靖远侯眼看着裴五进了府门,自个儿还在太女府外头站着,顿时脸色就阴沉了不少:“爷这些时日来太女府来得多勤快,你们也该知道,你家殿下可曾叫人拦过爷? 你还不快点让开!误了爷的事儿,你担待得起么?” 门房点头哈腰,但就是不肯让开一步:“侯爷,若今儿个不是一线牵举办的时候,小的自然马上让开没有二话,毕竟侯爷你平素和太女殿下往来也是密切的。 可是今儿个当真不行,殿下交代过了,没有请柬的公子哥儿还有小姐们都不能进!要是小人今儿个让没有请柬的公子哥儿还有小姐们进了太女府,小人今儿个晚上就得被发卖到人牙子那边去!” 靖远侯的脸更加黑了:“那青莲县主又是怎么进去的?她手上可没有请柬!” “县主是由殿下亲自迎进去的,那自然不一样,侯爷若是能想法子让进了府的人出来迎你进府,小的自然不会拦着。” 裴五听了门房这话连忙迈出太女府,伸手搭上靖远侯的肩:“表哥,你可莫要与这些下人计较,他们也是为了能养家糊口,你赶紧和我一块儿进去吧,要是晚了,就算殿下不说什么,小嫂子也要不依了。” 靖远侯冷冷地瞥了门房一眼:“现在,本侯爷能进去了吧?” 门房的腰弯的更低了:“自然,侯爷尽管随意。” 靖远侯领着裴五到了一线牵的举办场地,也就是以前被唤作芙蕖院的怜儿所住的地方,现在那儿已经被铺上了满地的青石板,改叫青石堂了。 裴五看着一地的青石板还有还有那刚刚铺上红色丝绒的擂台沉默了,这就是那要举办一线牵的擂台? 大是够大了,可是这红色丝绒就铺了擂台上头那七十二章桌子后头的七十二个大圆还有过道,别的地方全露出了那漆了清漆的木板,看着别提多怪了。 “怎么了?”靖远侯看裴五沉默,神情还有些尴尬便开口问了一句。 “殿下这擂台这么设计真的没事儿么?就算我是小地方的人,看了这擂台也觉得设计得不上档次啊。” 靖远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也觉得这丝绒还是把雷塔铺满瞧着要顺眼一些,可是殿下和阿珏不肯,她们说就是要这样铺丝绒才像样……胳膊拗不过大腿,我也只能随她们了。” “孔爷九爷还有慕王爷他们几个也不劝劝?” “呵,我就和你直说了吧,不管是什么事儿,只要是殿下开了口,这几位爷只有抢着做的,绝没有唱对台戏的!” 顿时,裴五的脸上就漏出了无奈的神情。 好在面对这么“高大上”的擂台,颇感无奈的人并不只有裴五一个,待夜慕降临之后,公子哥儿和小姐们都陆陆续续地在府内小厮还有丫鬟的带路下来了青石堂,然后他们就和裴五一块儿看着这个不怎么上档次的擂台长吁短叹。 因为不论是裴五还是旁的公子哥儿或者小姐在出门前都戴上了顾宝儿和请柬一块儿送到府上的面具,而男子的面具更是同一个模子里头扣出来的,因此当公子哥儿来得多了些后,靖远侯没多久就弄丢了自己的小表弟。 那一刻,靖远侯看着顾宝儿,皱了眉:“要是那些小姐把公子哥儿混起来了可怎么办?你先前可没说,这些面具瞧着都是一样的。” “没事儿,今儿个来我一线牵的姑娘还有公子哥看重的都是心上人的性情、才艺,又不是皮囊,就算混起来了也不打紧,只要公子哥儿或者小姐一开口,就不会认错了。” 顾宝儿这话一出,靖远侯没话说了,倒是潘珏瞧了一眼天色后,笑着对顾宝儿开口道:“时间差不多了,也该开始了吧?” “那就开始吧,免得误了时间。” 潘珏点了点头,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靖远侯,示意靖远侯展开。 “你给我这东西做什么?” “你不是有内力么?让每个人都听见这张纸条上的话,你能办得到么?” “这有何难?你听着便是。” 靖远侯清了清嗓子,气运丹田,便朗声道:“各位公子小姐,眼下是时候开始一线牵了,咳咳,你们不要急也不要问,先保持安静听我说。这一线牵取得是千里烟缘一线牵之意,我也相信各位来到太女府也是为了找到自己的意中人,因此,请各位最好遵守我的话。 我让各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擂台找到属于你们的那一张桌子,然后站到桌子后头的那个红色大圆里!男左女右,每个人的请柬上的号码和桌子上的号码都是对应的,请各位对号入座,之后,我会告诉各位下一步该怎么做。” 到底是权贵世家出来的公子哥儿还有小姐,虽然他们都不明白顾宝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当他们听见了靖远侯的声音后,还是按着靖远侯所说的那样一一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过程中少有喧嚣。 靖远侯眼瞧着众人站到了自己该站的位置上后,便又继续念道:“好了,现在请各位将自己最爱吃的东西还有最不爱吃的东西写下来,笔墨纸砚都已经摆在抽屉里了,如果有不会写字的,可以让在下代劳。 半刻钟后,请各位将宣纸举起,连带着垫在下头的木板一块儿。” 都是出身世家的公子哥儿还有小姐,少有不认字的人,但有一个姑娘因了右手有伤,便央了靖远侯帮她写下了自己的喜恶。 请假一天 因为作者菌莫名奇妙地收到了一条内容为xxx向xxapp借贷并且单方面授权作者菌为担保人的短信,所以不知情的作者菌很懵逼,懵逼到了没心情写稿子的地步,毕竟这种事儿很糟心,那借钱的家伙和我也不熟,所以我在确认此事真假当中…… 以上,所以今天没办法写稿子了。今天欠大家两更,下个月一并补上,有人要是问我下个月完本没还上怎么办,答案简单,那就快点写新坑的内容嘛!(虽然是老坑,就那个青莲贪欢) 第498章 一线牵(3) 靖远侯听着那姑娘轻声说了自己不喜姜葱蒜辣,爱吃酸甜糖醋口的,尤其讨厌与凉瓜有关的菜式,唇角就勾起了玩味的笑来,她的喜好倒是同阿珏常和他说的一个姑娘极像呢。 那个姑娘是谁来着?好像是永乐候家的嫡长女,名唤寒离沁的,今年貌似是十六岁了吧。 靖远侯这般想着,眸子里便划过了一丝了然之色。 只是永乐候家的嫡长女素有才名,不像是不识字的人,可最近又没有传出来她手腕受伤的消息,那么这消息是被压下了,还是眼前这人不是永乐候家的嫡长女呢? 这事儿,有趣了。 靖远侯停笔的那一刻,恰好半刻钟的时限已到,他便帮着那疑似永乐候家嫡长女编号为十九的姑娘举起了那张写着喜好的宣纸,连带着垫在宣纸底下的木板。 按理来说,宣纸那样轻薄,被举在半空应该会随风飘荡才是,但因了那木板周边钉满了细竹签的缘故,这宣纸被竹签牢牢地吸附在了木板上。 偏众人的头顶又挂满了花灯,那灯光一照,这宣纸上写的字儿便显得格外清晰。 靖远侯往左看了看,那编号十八的姑娘举着的宣纸上头写着:爱吃香辣口的菜肴,不喜太过清淡的菜式,对不滴香油的凉拌小青菜这类清淡到极点的菜肴更是深恶痛绝! 至于右边那个编号为二十的姑娘则是另一个极端:不吃辣,喜清淡,对于红烧肘子之类的油腻肉菜恨之入骨! 这分明就是白御史家那两个双生姊妹白若溪和白若雪的口味嘛…… 靖远侯表示因为他家未婚妻老是和他科普姑娘们喜欢吃什么东西的缘故,他都能靠对吃食的喜恶分辨姑娘了,这可真是让人无奈,他一个大老爷们其实根本不关注除了自家未婚妻以外的姑娘喜欢吃什么啊喂…… 不说靖远侯心底是什么个想法,顾宝儿环顾四周,见台上的公子哥儿还有大家闺秀都已经写好了自己的喜恶,便对孔昭点点头,示意孔昭接着宣读下一项流程的章法。 孔昭得了顾宝儿的暗示之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纸条展开,朗声道:“请各位公子哥儿看清对面候选人的宣纸上头写的对吃食儿的喜恶,你们有半刻钟的时间浏览所有人的宣纸,时间到后,请各位公子哥儿走到口味相近的小姐身侧,不过只能走到一位小姐身侧,所以一旦做了决定就不能反悔。” 戴着面具的公子哥儿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无比茫然,他们是冲着太女殿下的名头才愿意参加这次一线牵的,对于一线牵怎么个玩法那是心底一点数儿都没有。 编号为三的那位公子哥儿到底排位靠前的,很快便回过神来,开口道:“别愣着了,赶紧看清楚对面那些姑娘家的喜好挑个和自己口味差不多的吧,这事儿马虎不得,你们想想看,要是和一个吃饭口味都不和你一样的人天天在一起用膳,那得多么糟心! 要是吃辣的和那爱清淡的呆在一块儿,这吃食儿能合双方的胃口就怪了,到时候整天闹脾气,不烦死个人!” “三哥说得在理。”编号为四的公子哥儿也开口声援。 半刻钟后,三十六位公子哥儿纷纷在和自己口味相似的姑娘家身边站好,然后,让人无语的事儿就发生了。 编号十八的那位姑娘身后站了五个公子哥儿,而那几个编号为一,二,八,九的姑娘身后竟是没有一个公子哥儿! 潘珏和顾宝儿在商议一线牵的流程的时候就想过这样的场景该如何应对,因此,她不慌不忙地开口道:“现在给口味相似的公子哥儿和小姐们半刻钟的交谈时间,交谈对象不限定。” 她不说不限定这三个字便罢了,这三个字一说,心思活泛的公子哥儿便明白过味儿来了,在场的姑娘人数和公子哥儿的人数是一致的,这个不限定就是为了让那些不能和自己口味相似的姑娘交谈的公子哥儿想法子去找那些身后没人的姑娘搭话! 潘珏话音刚落,靖远侯就从编号为十九的那个姑娘身后走开,走到擂台中间,坐看各位公子哥儿开始和姑娘交谈。 “接下来怎么办?” “交换完了有关吃食儿的喜恶,那就让他们回到自己的位置,然后在纸上写下对于文武的看法嘛,要是喜文的公子哥儿碰上了将门虎女,那可有乐子瞧。” “要是这对文武的看法也交换完了呢?” “那就给他们半刻钟的随机交谈时间,完了之后再让他们回到自己的位置,然后再让公子哥儿们和姑娘们在宣纸上写下自己看好的候选人编号。” “要是有刚好符合的,那便找个地方让公子哥儿和小姐见上一面,要是没有符合的,就让小姐们在她看好的和看好她的公子哥儿里头选一个见上一面,前提得是这两个公子哥儿都没有刚好符合的姑娘。” 随着顾宝儿的笑言,一线牵的流程正式被敲定。 就如同她所设想的那样,十八号身后五位公子哥儿没有尽数留下来和十八号交谈,有三位选择走向没有人交谈的姑娘家,同样的场景,不止发生在十八号身边,到了最后,每位公子哥儿都与两位姑娘有过交谈。 这也使得他们了解了和自己喜恶相近的姑娘家的音色…… 接下来的场景也没什么好说的,让人有点在意的事儿是,看好书生的姑娘比看好武将的公子哥儿多了十四个,这让顾宝儿有点懵逼。 她瞥了潘珏一眼,压低声音问道:“按理来说大家闺秀不是喜欢白马将军多一些么?为什么喜欢书生的人还多一些啊?” “大概是因为在场的将门虎女比较多?喜欢和夫君打架对招的固然有,但是应该也会有些小姐喜欢以力服人……” “好像没什么不对的……” 慕白和孔昭在一边听着,差点听出了一头冷汗,感情这两位主儿都是支持姑娘家用武力驯夫的! 第499章 一线牵(4) 但是更让靖远侯意外的事儿是,编号为十八还有二十的那两位姑娘,一个喜文,一个喜武。 潘珏见靖远侯瞥向那两个小姐的眼神有异,连忙压低声音道:“你可别大惊小怪,这两个虽说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姊妹,但是自小分隔两处,姊妹两人一个在京都长大,另一个却是被自个儿在苏州的外祖养大的,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几次面。 在苏州的那个这回进京来也是为了说亲,得了这一线牵的消息后便跟着自家姊妹来了,不过因为这事儿,她也和那在京都长大的姊妹交恶了。” 靖远侯没多问什么,他明白了一件事儿,难怪这对双生姊妹性情差矣这般大,感情是因为自小由不同人教养。 孔昭耳聪目明,饶是潘珏压低了声线,但是她的话还是被孔昭听到了,当时孔昭就出了神,他想起了墨轩还有轩辕青衫,这对双胞兄弟又何尝不是自小便分隔两处呢…… 若不是天公垂怜,叫墨轩和轩辕青衫阴差阳错之下有了兄弟之情,只怕这对双生子碰着之后场面会无比惨烈。 轩辕青衫不可能会容忍手上沾了轩辕氏血液的墨轩,就如果墨轩也不会原谅自己一般。 好在,他们相遇之时,远在多年之前…… “喂,你想什么呢?半刻钟到了。”顾宝儿欺身向孔昭靠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孔昭回神。 孔昭这才回过神来,朗声让公子哥儿回到自己的位置,并且示意公子哥儿和小姐们在宣纸上写下自己看好的候选人。 这一次,顾宝儿给了公子哥儿还有小姐们三百息的时间,他们有三百息的时间去考虑,到底挑选谁作为自己看好的候选人。 三百息后,公子哥儿和小姐们再次举起宣纸,这一次,靖远侯依然帮那个编号十九的少女举牌,这也使得那个将编号十九的姑娘作为自己看好的候选人的公子哥儿看向靖远侯的眼神格外郁闷。 如果可以,他也想帮自己看好的候选人十九号举牌啊,可惜规则不允许。 结果喜闻乐见,现场当即成就了八对情投意合的“情侣”,他们分别是十八号(女)和三号(男),二十号(女)和四号(男),一号(女)和十七号(男),九号(女)和十九号(男),二十一号(女)和七号(男)…… 这代表着什么,如果不出意外,在场的男女中将近四分之一就会脱离单身了! 因此,不管是顺利找到了符合自己要求的候选人的公子小姐还是没能找到的都是一副震惊万分的神情…… “咳咳,各位不要觉得讶异,要是一线牵不能帮助各位找到意中人,又凭什么被称做一线牵呢?现在,请这些找到了符合自己要求的候选人的幸运儿们先行离开擂台吧,毕竟你们的存在对于还没有找到自己意中人的候选人们而言就是一种摧残,对心灵的摧残呐!”顾宝儿笑着将众人从错愕中唤醒。 “那我们下了擂台之后去哪儿?”有女子笑着发问,顾宝儿回眸望去,发现是十八号小姐,顿时唇角就弯了三分。 “会有丫鬟引着你们到独立的院子里头的,这也方便公子和小姐卸下面具坦诚相见。” “如此也好。”十八号笑道,接着她便向三号招了招手,示意他跟着自己离开擂台。 三号轻笑一声,跟着十八号下了擂台,待他们走后,剩下的几对男女交换了个眼神,便也跟着走了。 待这八对“情投意合”的男女下了擂台之后,场面上便只剩了二十八位公子和二十八位小姐。 尽管他们脸上都戴着面具,但是这改变不了他们看着顾宝儿的视线的灼热。 顾宝儿受不住汉子们的视线了,她敢断定,她的表哥们这会儿眼神凶狠得和狼一样,不然她不会受不住的。 太女殿下轻叹了口气,又开口道:“现在,请姑娘们看清楚在场的公子哥儿们手中的宣纸,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和你们看好的候选人见一面,二便是和看好你的候选人见一面,但是不论你选择谁,都不能再回到这个擂台上来。如果,这两个人中只有一个留在擂台上,那么你们也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话音刚落,就有姑娘迈步到自己看好的公子哥儿身边,示意他跟自己离去,自然也少不了想和看好自己的公子哥儿见面的姑娘…… 不过不管怎样,半刻钟后,擂台上的公子哥儿还有小姐终究是都离开了,只留了顾宝儿靖远侯几人抬头看着挂在头顶的花灯长吁短叹。 “我感觉今儿个晚上过后,京都的官媒要忙疯了。”顾宝儿看着一盏绘着并蒂莲的花灯轻叹了口气。 “我也这么想。”潘珏点头表示赞同。 靖远侯持反对意见:“你们有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喜欢白嫩小生的姑娘偏偏遇着了五大三粗的武将……” “自然是有想过的,可是,是那姑娘自己选择了去见哪个人,怨不到我们头上来,再说了,一线牵也不过是为有心寻觅配偶的公子还有姑娘提供一个机会罢了,我也只是组织了一线牵,我可没给谁赐婚! 就是要怨,也怨不到我头上来!”顾宝儿唇角笑意微冷,她是恨极了赐婚这种事儿的,自然也不会给别人赐婚,自然若是有她看重的公子和小姐求上门来想靠她的金口玉言抬一抬那小姐的身价,她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那要是那姑娘是个拎不清的呢?” “我相信她家的老爷子会让她头脑清醒的。” 顾宝儿冷冷一笑,她和潘珏会组织一线牵固然是想着帮助适婚男女脱单,但并非是毫无私心,她意图打乱文臣武将固有的实力范围…… 在这个关头,若是有人撞上来让她立威,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毕竟二月二,这个日子就在不久之后,她也是时候亮出自己的獠牙了。 这一夜,在太女府丫鬟的眼皮子底下,不少公子哥儿还有小姐们寻觅到了自己的意中人,但是,他们的意中人让人颇觉出乎意料,江门虎女和文弱书生结合的不在少数,而出身轩辕氏的那些个公子哥儿们更是大多和出身书香门第的小姐们看对了眼…… 第500章 忙疯了的官媒 一线牵这活动是太女殿下号召举办的,但是公子哥儿还有姑娘们要参加这活动也是和自家老爷子说了一嘴的,毕竟老人家要是不点头,公子哥儿还能想法子溜出来,姑娘们要出门可就麻烦了。 将门的那些个姑娘大多是自小习武的,翻墙跑出来不是没有过的事儿,可书香门第的姑娘们就不能这么干了,所以参加了顾宝儿号召的一线牵活动的姑娘还真是带了家里老爷子许可出门的。 京都城里头适婚的男子还有女子虽然不少,可是能有资格让官媒跑腿的还真不多,所以当官媒们从自己在世家里头当差的姐妹们那儿打听到了贵女还有公子哥儿们参加太女殿下号召举办的一线牵寻觅配偶的事儿的时候,那叫一个恼火,心说太女殿下以前虽然不着调,可也没不着调到这个份儿上啊,都和官媒抢活儿干了! 太女殿下小时候的确是聪慧过人,可这事儿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小时聪慧大时了了的那可大有人在,也不差太女殿下这么一个。 后来太女殿下开始沉溺男色,头上就连那聪慧过人的光环都没了,也就在百姓那儿名声好一些,但凡是和权贵圈子沾边的人说起这位主儿来都是要皱眉的。 现在嘛,太女殿下主要靠两件事儿洗刷了自己纨绔的名声,一是前去延陵查案,把监察使给办了,换了延陵知府季衡一个清白,顺带俘获延陵百姓的好感。 这事儿几个月后传进京城,百姓们对太女殿下的好感更加爆棚,至于权贵们,他们也不拿太女殿下当草包看待了。 第二件事那就是率军出征边境,靠画了两张图纸把投石机和斩马刀给整出来了,提前把西戎那群狼崽子给打回去了,而且还把那群狼崽子打怕了! 大军凯旋归来那几天,京都里头传得最多的几句话就是这么几句:“太女殿下不愧是白王奶大的,天生是西戎那群狼崽子的克星!” 这一回,不管是权贵还是百姓们都念太女殿下的好了,官媒自然也不例外,这些官媒一向是看权贵圈子的风向办事儿的,权贵们对太女殿下心服口服了,官媒们也就得顺着权贵们的意思说太女殿下的好话,改变对太女殿下的看法。 但是这会儿,官媒们想要仰天怒吼:殿下,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着调吧!至少你以前不扰民也不会和我们这些媒婆抢活儿干啊!你帮权贵圈子里头的适婚男女把找配偶的问题给解决了,得了权贵们的忠心,可我们就要没饭吃啦! 元月十六后第二天,也就是元月十七那一天,官媒们的怨念格外强烈,她们可以预见,只要太女殿下号召的那劳什子叫一线牵的活动举办的好了,从这一天开始叫她们说媒的人会越来越少…… 别说什么一线牵三年一次,官媒们可以不用担心饭碗被抢。 要知道权贵圈子里头适婚男女可就那么些人,三年一次,也差不多把未婚的人给搜罗了干净! 官媒们想骂娘,她们没胆子骂太女殿下,这事儿要是被人知道了肯定是要掉脑袋的,她们只能骂自己的娘,恨自己的娘亲没有早点把自己给生下来,这样她们就不用担心太女殿下来抢饭碗了,甚至有可能已经干到年纪退休,跑到乡下过上那有个庄子几十亩田还有奴才伺候着的悠哉日子了。 紫檀就是这些怨念深重的官媒中的一员,她本来是永乐候府当家夫人永乐候夫人的陪房丫头,后来到了年纪侯夫人就将她配给了永乐候府中的管事,她也就做起了官媒,靠以前在永乐候夫人身边当差时候攒下的人脉挣口饭吃。 因了她有这差事,她在自家夫君面前那腰杆子向来是挺得笔直的,她做官媒在权贵面前是有三分薄面的,不像管事那就是个奴才!她夫君也是因为她是官媒的原因,连通房丫头都不敢有的,更别说小妾了。 紫檀平日里脸上的笑是怎么都下不来的,但是今儿个,元月十七,紫檀是真心笑不出来! “夫人……” 这会儿,紫檀正歪在美人靠上吃元宵,听得有丫鬟大呼小叫的跑进房来,顿时就柳眉一竖:“咋咋呼呼的做什么?我还没死呢,你叫劳什子的魂!” 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那是谁都要给三分薄面的,紫檀又是自小伺候那侯夫人长大的,身上也算是有了那么一些气场,这会儿脸子拉下来还真是把丫鬟给吓住了。 丫鬟双膝一软就跪下了,颤巍巍地道:“夫人,永乐候夫人来找你了啊!” 紫檀一听就懵了,永乐候夫人虽然看重她,但这也是她还没嫁人之前的事儿。 因为自从她嫁人之后,她见永乐候夫人的次数也就不多了,所以紫檀是真不明白这会儿永乐候夫人找上门来找她所为何事。 但是主子到底是主子,就算她的卖身契已经被永乐候夫人付之一炬了,紫檀还是把永乐候夫人当作自己的主子,所以饶是紫檀不知永乐候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也赶紧换了身齐整的衣裳,去大堂见客。 “紫檀,你可算是来了。”永乐候夫人见紫檀没过多久就出来见自己,顿时脸上带了笑。 “夫人,你今儿个找我是……” “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横竖你也不是外人,我今儿个找上你就是想让你去白御史家提亲的,我家那小儿子瞧上了人家的姑娘。” “这小公子和那白家姑娘竟是已经见过了?” “真要论起来,那白家姑娘也是规矩人儿,她和我家那小子是在太女殿下组织的一线牵上见的面。所以我得了信儿后,就赶紧来找你了,这事儿早点定下来,我也早点安心。” “不知小公子瞧上的是哪位姑娘?” “白家双生子中的妹妹!” “成,那我这就出门去白御史府上拜访去,不过夫人,你这聘礼可得早些备好。” 紫檀笑着出门了,她还算是清闲的,只应了永乐侯府家的差事儿,换了行情好一些的官媒,还有三四家一起找上门来的!总之,这一天,官媒们都忙疯了…… 至于为什么?京都里头官媒拢共就七八个,今儿个要找官媒的人家可是足有二十几户! 第501章 懵逼的白夫人 紫檀说要去白御史府上拜访,那就绝不是只开个玩笑就了事的,只是考虑到干御史这个工作的爷们儿大多有个臭脾气,所以紫檀没带上永乐侯府备下的那些个聘礼去拜访,她只是去太白楼隔壁的稻香村拎了一盒子正适合这个时候吃的梅花糕就去白御史府上了。 紫檀到了白御史府门前也没递拜帖,只说了自己是京都里排得上名号的官媒紫檀,门房要是不放心大可去打听一番,她耗得起时间,门房就很怂地让紫檀进了白御史府里。 当然,这一招也不是谁都可以用的,紫檀能用,那是因为她沉下脸够唬人外加她身上的衣衫都是京都里头的时兴款式,而且她身上的衣衫用的料子都是最好的,门房见了她一看就觉得这位夫人不是骗子! 紫檀进了府之后,顺手赏了引路的丫鬟小厮没人一个银角子,就让丫鬟和小厮极是感恩戴德,你要问为什么? 御史不是个有油水的职位,除了清名之外还真捞不着什么好处,偏偏白夫人也是个书香门第出生的,不怎么将阿堵物这种东西放在眼里,打理她的嫁妆铺子也就不太尽心,铺子的产出也就只够御史府的日常嚼用,要想用大把银子赏人那都是不可能的事儿了! 这当家夫人都穷了,拨给下头管事的钱还能多么? 管事的都捞不着多少赏钱,就更不用说下头的丫鬟小厮了,这些个小厮平素就是当差当的好了,那是本分应当的,要是当不好差,那就是皮痒了欠收拾,别问为什么,这就是所谓主子的逻辑,换而言之就是潜规则! 他们要想拿赏钱,那只能等过年拿红包,而且这红包里头拆出来的赏钱基本是铜板,能有半吊子都算是多得不行了! 所以这会儿丫鬟和小厮揣着那刚入手的银角子,瞧着紫檀,那脸上的笑意别提多么诚挚了。 紫檀勾了唇儿笑,她也是在权贵世家当过差的人,又是永乐候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哪能不清楚这些个权贵圈里头的弯弯绕? 有道是穷文富武,这御史府里头的小厮丫鬟要是不看重银子,要嘛就是这当家夫人是个理账好手,把自家的陪嫁铺子打理得非常兴旺,要么就是这御史府上当真是书香世家,就算是个小厮丫鬟也不带看重银子,再要么就是御史是个贪官,靠贪墨得来的银子喂饱了一府的下人! 白御史的身世很清白,他就是个靠走科举博得功名的寒门举子,所以白家的家底不厚是正常的。 就算是白夫人,出身苏州那么个江南水乡,但她家里也不从商啊,这么个两口子手下的人要是不看重银子,还真是稀奇事儿了。 紫檀敢上白御史的府上拜访,对白夫人和白御史的身世自然是要心中有数的,这会儿见了小厮和丫鬟脸上的笑意,更是把府上的风气给摸了个七八成。 白夫人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儿,看重的是诗情画意,这过日子需要的技能多半不太精通,治理起府邸来只能算得上是无功无过,不过这样,也够了。 横竖那位要结亲的是永乐侯府上的小公子而不是世子爷,世子爷夫人妯娌的身份还真用不着太高,家里过得去就成了,要是她的妯娌身份太高了,永乐侯府反倒容易内讧。 虽说白夫人八成是要成为自家主子的亲家了,但是这会儿事情到底还没成,要是她太过谄媚反而会跌了主子的份儿。 紫檀这般想着,见了白夫人之时脸上便带了谦恭而又不失仪态的笑。 “不知冰人见老身有何事?” 白夫人虽说已然得了丫鬟的汇报,但是见了紫檀该问的话还是要问的,这些都是流程,她做惯了的。 紫檀也乐得配合:“小妇人今儿个来府上拜访也不为别的事,只为了府上千金的终身大事而来。有道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府上的千金年岁也到时候了,不知可有婚配?” “冰人来得倒是巧了,老身的一对双生女儿正巧待字闺中,不知冰人是为谁而来?” “既然夫人是个敞亮人,那小妇人也打开天窗和你说亮话,永乐候夫人觉着那对双生子的小妹不错,打算聘回家。” 饶是白夫人做好了紫檀不会和她绕弯子的准备,她也没有想到紫檀的回答会如此惊人,有道是聘者为妻,奔者为妾,永乐候今儿个让紫檀上门就说明她是有心和自家结亲的!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只是那对双生子是她的心头肉,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白夫人不能不多问几句。 “不知永乐候夫人心中是何盘算?” “夫人,你可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永乐侯府上能让夫人亲自出面用上聘这个字眼儿的公子哥儿还能有谁?除了小公子没有旁人了! 我也和你透个底吧,永乐候虽说是靠军功封侯起家的,可是这位小公子那是不爱戎装的人,对琴棋书画上心得很,一心想着靠科举博个前途呢,二小姐跟了他,也不用担心说不到一块儿去!” “这……的确是好事儿,可是这事儿我还得和夫君做个商议……毕竟溪儿的姐姐还没着落呢。” “那是应该的。”紫檀言笑晏晏,起身前却又开口道,“只是夫人最好早些为二小姐准备嫁妆吧,小妇人可是听夫人说了,小公子是在一线牵上见着二小姐的,要是夫人犹豫不决,到时候小公子求到殿下面前……” 那么这事儿就大条了!太女开口赐婚虽说可以提一提白若溪的身价,但是永乐候对自个儿府上肯定不会有现在这么看重。因为人家会觉得自个儿府上嫌弃人家是武将出身的! 白夫人这点政治觉悟还是有的,当下脸上的笑意就僵了一下,送走紫檀后差点没整个人瘫在椅子上。 就在这会儿功夫,丫鬟传信儿来了,又有位冰人上门来了! 顿时白夫人就懵逼了,心说今儿个什么日子啊,她家闺女儿成年又不是一两天了,怎的平日里不见有人上门提亲,今儿个一来就是俩呢? 好嘛,见了那官媒一问,感情白若雪白大小姐叫轩辕家的公子哥儿看上了,也是在那一线牵看上的! 那一瞬间,白夫人心情复杂,心道太女殿下这不混账之后干的事儿效率真高,可就是叫人感觉怪怪的…… 一个太女比官媒还会撮合人,这真的靠谱? 第502章 送礼 懵逼的贵妇也不止白御史府上的白夫人这么一个,足足有七八个贵妇人这会儿正懵逼着呢,她们瞧着巧舌如簧的官媒,心下只有一个念头,诶呦喂,我的太女殿下,你该不会是月老转世吧? 这……这也不大可能啊……那么多个话本子可真没有一本说过月老转世会变成女儿身的,太女殿下要真是神祇转世,她也是凤凰之类的神祇转世…… 贵妇人们都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了,她们这会儿瞧着官媒的反应都是一样的,你掰,你们给我接着掰……我闺女儿及笄也不是一年两年的功夫了,你们以前咋不来提亲呢? 非要等老娘愁闺女儿的婚事愁得嘴上都起燎泡了才来,你们莫不是欠削?既然你们跑上门来找削了,那老娘不把你们玩得半死不活的那就对不起我为了闺女儿婚事辗转反侧彻夜难眠那些个日子! 官媒们见自己说了半天夫人的脸色都是淡淡的,脸上的笑意也是浅浅的,对于婚事更是不开口同意也不开口否决,只肯说再商量,就算是府上老爷在家的听了官媒的话也这么说的时候,她们就明白了:感情这些被提亲的权贵们在拿乔呢! 不过权贵们说了这话,官媒们心下也算是有数儿了,贵夫人还有大老爷们一天能有多少空闲时间听自己叨逼叨啊?这会儿他们愿意听自己叨逼叨就是在折磨自己,折磨自己来出一出他们为自己女儿婚事发愁的怨气! 贵女愁嫁这事儿虽说怨不着官媒,但是官媒们还真的只能捏捏鼻子认了,她们要是不认了这事儿反而口出怨言,没的就要叫这些个权贵们就要觉着她们是对太女殿下有怨言! 毕竟太女殿下一线牵这事儿办的太漂亮了,一个晚上就解决了多少权贵男女的终身大事儿,但这事儿办的太漂亮,那就相当于和官媒抢饭碗! 官媒们内心骂骂咧咧倒也没啥,可她们要是说出口了被传出去了,那就是目无君主,搁在东墨就是大罪,轻者拔了舌头流放,重者就斩首示众。 至于贵女愁嫁和太女殿下有什么关系? 那关系可就大了,太女殿下要是太子殿下,这些贵女基本上都是她的后宫候选人呐,她要是不成亲,权贵们心里也不安定! 没人不愿意成为一个国家君主的亲家,不论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女儿还是儿子,不就是等个几年嘛,有儿子的权贵们表示自己等得起。 反正男人嘛,重在权势,要是一个男人身边没有通房丫头小妾这种让主母糟心的玩意儿,年纪不过三十那可都是抢手货!再说了,能成为太女殿下未婚夫候选人的男子,不说别的,这皮相上基本是没缺损的,肚子里也是有墨水的,换句话说,基本都是能文能武的俊俏公子哥儿! 这么个俊俏公子哥儿就算是年岁大一些,那也算不了什么事儿,肯定会有小姑娘嫁给她的。 但是,家里有儿子的权贵们可以不慌,有女儿的权贵们那就不是一般的郁闷了! 太女殿下的婚事一日未决,京都里适婚的权贵公子一日不娶,那贵女们的婚事就没有着落! 不够资格成为太女殿下未婚夫的那些个庶子自然是安分得很打算娶妻的,可这些个庶子,他们不够资格成为太女殿下的未婚夫,那也同样不够资格成为贵女们的夫婿啊! 权贵们的脾气再好也不能干出这种把自己娇宠了多年的闺女儿送到人家庶子手上的事儿,除非这庶子不是一半的有才!有才到文举能中状元,武举也能中状元的境界! 但是这些个庶子基本都是在正室夫人和小妾们的斗法下长大的,肚子有东西概率,那可真的不是一般的低……他要是有才,那绝对是正室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绝不可能给他出头的机会! 除非他是个特别有才的会装纨绔子弟的那种庶子…… 当然,那种被正室夫人们抱养充作嫡子教养的庶子就另当别论了,这样的庶子,按出身做不了太女殿下的未婚夫,但是做贵女的夫婿也是够资格的。 可是偌大个京都,这样的庶子也数不出几个人来好不好! 所以贵女愁嫁这事儿,还真的怨太女殿下。 不过权贵们但凡巴望着能成为帝尊的亲家的,都不会怨怼太女殿下,更会感谢太女殿下帮忙出手教养自家的熊孩子。有道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太女殿下出手管教熊孩子又没往死里打,你就得记人家的好,毕竟熊孩子冒犯了储君,人家把熊孩子打死了那也是占理的,权贵们根本没地方哭去! 所以当晚那些个从自家夫人口中得知自己闺女被提亲的消息的权贵啊,他们对太女殿下的感恩之情简直爆表! 感谢太女殿下,你终于不惦记着那些俊俏公子哥儿了,托你的福,我家女儿找到亲事了,而且以后嫁过去也不用为通房丫头这种糟心玩意儿闹心,实在是太棒了! 被权贵们感激的不要不要的太女殿下表示今儿个的风甚是喧嚣,不然本宫怎会连打三个喷嚏…… 权贵们感激太女殿下不是嘴巴上说说的,他们当即就向夫人表示,你们赶紧地按太女殿下的喜好收拾一些礼物送到殿下府上去吧! 贵夫人们懵了:“可是殿下喜欢什么呀?妾总不能送几个公子哥儿过去吧!那不是给殿下还有王爷两个添堵么?” 东墨没有别的王爷,宗室都快死全了,所以这话一出权贵们就知道自家夫人口中的王爷是安国公府大公子沈慕白。 于是权贵们沉默了,要是以前他们还真的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来,毕竟太女殿下喜欢俊俏公子哥儿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少,可是现在真不行,太女殿下和王爷的亲事才刚定下来,要是他们敢送太女殿下公子哥儿,安国公沈弑就敢拿了红缨枪带着家丁来府上砸门! 可是不送公子哥儿又送什么呢?送银子么?太女殿下是缺银子的人? 人家不缺钱不缺地基本啥都不缺好不好! 最后还是白夫人率先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妾听说殿下和太白楼那位苏掌柜相交莫逆,苏掌柜去了吧,殿下去太白楼的次数都少了,也许我们可以给殿下送个厨子?苏掌柜爱钻研吃食儿,殿下也是爱吃的人,没准这样可以。” 白家是没钱,但是送出一个厨子还是办得到的,甚至白家还能陪送几张别处吃不到的吃食儿的方子! 那厨子去太女府报到之后,白家就收到了几本瀚海轩的书,说是太女殿下的谢礼。 这书是不值钱,但是太女殿下的谢意很是值钱。 白御史又是个爱书的,顿时开心得饭都能多吃一碗! 这消息传出去之后,不管是家里儿子还是女儿亲事有着落的权贵那都纷纷效仿,于是半个月后,太女府里头的厨师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四十! 第503章 怎么处理厨子 太女府里头四十个厨子能干嘛?就算是给整个太女府的丫鬟小厮做饭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啊! 权贵们礼送完了安心了,收礼的太女殿下倒是要头疼了。 这年头厨师那都是高能稀有物种,能在权贵府中做到大厨位置的尤其如此,就算你是家生子儿在府里头有后台,可你要想做大厨,不在灶台那儿打转个十来年,甭想做掌勺大厨! 大厨身上有真功夫嘛,这工资就比护院家丁要高了不少,一个月是能拿个几两银子而不只是拿个半吊钱就算数的。太女府上厨师扎堆了,如此一来,光是给厨师月例一个月就要多支出至少两百两银子! 偏生这还是刚过年节,做主子的太女殿下要彰显自己的宽容的话,还得补个红包,再来,太女府上多了这几十个厨子吧,铺盖都得另买几十卷崭新的! 如此一来,太女殿下的账面上至少少了一千来两银子。 这不是个大数字,却也算不得小。 要知道就算是东墨御膳房年节给厨子打赏的银子可也就这个数了,所以管账的茉灵在给顾宝儿做汇报的时候,脸上就是汗津津的。顾宝儿是让她给每个厨子都发个红包没错,可是红包里头多少银子,这数目可是她定的。 她当时也就觉着,给新厨子们发的红包照例给就成了,可是现在一想,怎么都觉得自己好生败家! 太女殿下让她帮着管银子那是对她的信任,可是她却辜负了太女殿下的信任,没想着怎么开源节流倒是光想着败家了。 茉灵一边做着汇报那头就越往下低,到后来顾宝儿都看不下去了:“你这好端端地跟本宫做汇报呢,头那么低干什么?本宫自问对你们两个也算得上是体贴了,你们就那么怕本宫么?” 茉灵羞愧脸:“奴婢辜负了殿下的信任,明明年节都过了,可是这半个月来又少了一千来两银子!偏生这一千来两银子还是奴婢让人花出去,亲手花出去的,奴婢实在是太败家了!” 顾宝儿闻言那叫哭笑不得,一千来两对茉灵这样的高级女官而言是笔大银子,但对她这样得家中宠爱的贵族子弟而言,倒真算不得太大的数字。这年头,就算是二世祖去花楼一次消费,那都是五百两银子打底的! 笑归笑,该开口宽慰自家小女官还是要开口的。顾宝儿笑够了,缓过气儿来后便开口道:“这事儿怪不得你,如果真要怪,那还得怪本宫。 要不是本宫和青莲县主联手举办了一线牵,为那些个公子小姐们解决了终身大事儿,他们家里头的老爷子也不会给本宫送谢礼。可本宫这人吧,不缺银子又不缺权势的,他们相送点合我喜好的东西都难。 偏偏本宫爱吃也是出了名儿的,那太白楼这会儿也算是本宫的产业了,所以那些个权贵就把自己府上得力的厨子给送来了。毕竟这厨子嘛,在太女府里头是当差,在太白楼里头,照样也是当差! 合我心意又不打眼,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可是不管是那些个送礼的还是本宫这个收礼的,都没想到,有一天本宫府里头的厨子会这么多,多到让我瞧着都觉得烦的地步……” 茉灵叹了口气:“这事儿怎么能怪殿下呢?要不是那些个老爷们送礼都扎堆儿送一样的,殿下也不会这样为难!本来府上多养一个厨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多一双筷子吃饭,一个月多几两银子的事儿。 可是四十个厨子的月例那可就不是小数了!光是一个月的月例就得发个两百两打底,要是殿下吃得开心再赏点儿金瓜子银角子什么的,这一个月多支出的银子就足有三百两了!” “行了,本宫这府里头留下哪八个厨子,你先去替本宫瞧瞧看吧,除了那几个厨子,别的厨子本宫另有安排。” 茉灵闻言一怔:“殿下是想让这些厨子去太白楼当差么?可是太白楼的厨子也够使唤的了。” “是也不是,本宫想要的,是让京都再出一座太白楼!” 这话别人说来是大话,但顾宝儿说来便算不不得是大话。 所以茉灵听了只是勾唇一笑,没说什么。 顾宝儿说要让京城再出一座太白楼,那就不是说说而已,刚巧她想起一个二世祖还欠她一万两银子,便带着孔昭慕白墨轩几个公子哥儿跑到人家府上拜访了。 那府上的主人听得太女殿下说了,自己家的熊孩子欠她的钱她可以一笔勾销,只要那熊孩子送她一座在城北的地段上好的酒楼就成。 顿时他心底对太女殿下那叫一个感激:一座酒楼顶多几千两银子就能盘下来,用几千两换一万两,还能给太女殿下做个顺水人情,多合算的事儿啊!太女殿下找上门来让他出面做这事儿,那是瞧得上他,他得赶紧办好咯! 于是几天之后,城北一座叫绝味阁的酒楼就换了主子,还换上了崭新的牌匾,牌匾上面的大字是太女殿下手书的“百味楼”,酒楼里头的下人更是全都换了,一个个都成了壮实的不行的眼神带着煞气的壮小伙儿。 虽然这些个小伙儿少了只胳膊或是断了条腿什么的,但是人家气势凶猛啊。 所以百味楼开业那天吧,青皮混混没一个敢上门来找茬的。 于是京都百姓们茶余饭后又多了个谈资,城北出了座百味楼,这百味楼乃是太女殿下的产业,里头上工的厨子足有三十来个,个个都有一手绝活,菜肴好吃不贵,关键是它和太白楼不一样,随便什么人只要不是作女干犯科之辈都能进去用餐! 但这也不是最值得为人说道的地方,最为人说道的地方是,人家店里头跑堂的小二笑得憨厚,可是那眼神呐,一看就是有煞气的,就算是带着宝剑行走江湖的游侠儿都不敢进这百味楼用餐。 食客们谈笑间,又吓跑了一位游侠儿的小二呵呵一笑:老子再怎么说也是和老元帅一块儿上过战场的人,虽说残了,可是吓你一个游侠儿还是可以办得到的! 第504章 北狄来人 百味楼开业七八天之后,它在京都百姓中的地位就足以与太白楼并列了。 虽说要和外国友人谈论美食珍馐级别的食府的时候,百姓们还是首推太白楼,但是他们口袋里头稍微有点儿银角子打算下馆子的时候,那绝对是去百味楼不带考虑太白楼的。 你要问为什么? 百味楼里头那三十几个厨子每个人都有几道拿手菜,就算这手艺放在太白楼也算排得上号的好菜,也对得起那十来两银子的标价,可是这厨子他是在百味楼当差,这菜价就打了个两三折! 同样的口感享受,为什么非要去太白楼砸银子呢? 所以这会儿,百姓们要是家庭聚会下馆子基本都去百味楼,权贵们讲究逼格的,那就去太白楼了。 关于两座酒楼招待的人群阶级不同的事儿,不管是百姓们还是权贵们都表示乐见其成。 权贵们尤其是二世祖还有纨绔子弟,内心已经在狂笑了:哦哈哈哈,那些只有银子没有逼格的商人总算是不会出现在太白楼啦!本少爷不用和那些没档次的家伙一块儿吃饭了,开心! 百姓们则表示:好吃不贵的菜肴,酒楼服务人员服务周到,还不用担心地痞混混来打劫,更不用操心家里孩子不会说话冲撞贵人,这真是太棒了!太女殿下你真棒,这家店我以后还要来! 就在百味楼的口碑在百姓们口中越来越好的时候,一个一身红衣的少女带着一支车队进京了。 她进京那一刻,当了有一段日子差的城卫军都为之肃然。 新来的不懂事的小伙就好奇地问了:“大哥,为什么这支车队不用严格审核啊?毕竟殿下的寿辰临近,要是因为我们审核不严格放了歹人进城,到时候出了乱子,上头怪罪下来,吃苦头的可是我们!” 老人们唇角勾起一丝微笑,眼神带个七分调侃:“新来的就是不懂事,没见识!那姑娘可是跟太女殿下关系匪浅,就算别人会带歹人进京,她也是不会带的!” “就算是青莲县主出入京都都还要盘查呢,为什么那位就不用?难不成那位与太女殿下的关系比殿下还有青莲县主的关系还要密切不成?” 听得新来的小伙子如此问道,老城卫军们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哈,你要问那位和殿下的关系?搁在几个月以前,我们见了她可还得毕恭毕敬地叫一声亓太傅呢! 不过不久前亓太傅挂印辞官回北狄去了,虽然我们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回北狄,但是今儿个见了她带进京来的车队,心里也算是有几分底子了。 亓太傅是北狄郡主,她挂印离去多半是回北狄去找北狄帝尊说情了,大概是想着自个儿的徒儿要及笄了,让北狄帝尊赶紧儿地来东墨拜访,也好为太女殿下的及笄添几分彩。” “那也就是说那支车队马车里头坐着的基本都是北狄排得上号的大权贵?” “可不是!也许里头还坐着北狄帝尊呢……你说就我们这点份量的城卫军有资格让人家下车接受盘查么?人家不想披露身份引起轰动,要是我们把这一层窗户纸给揭露了倒霉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也就是这会儿人少我才敢和你叨叨两句,要是这会儿人多,你就是自己想破脑袋也没人会给你解惑的!” 就在新老城卫军交谈完了一段时间之后,亓念念带着车队已经到了百味楼。 当她瞥见那瞧着很是眼熟的字迹发愣之时,马车里头坐着的中年男子开口了:“念念,怎的不走了?不是说今儿个先去太白楼吃些东西再作打算么?” “我瞧见了一张牌匾。” 中年男子再开口之时,语气便带了几分玩味:“哦,那张牌匾怎么了?” “那上头的字是我那徒儿写就的,不得不说,阔别几月,她的字很有长进,形似以前,但字里头那股精气神却是焕然一新了,多了很多锋锐之气!” “总该有这么一天的,是宝剑总会出鞘,何况是她这样的绝世之剑呢? 那孩子的字帖你以前也寄给我看过,我倒觉着,她藏锋藏得也够久了……” “我知道……只是心里头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儿。”亓念念说到这儿又想起苏易之了,当下语气就带了几分慨叹。 “你想她了。” “没有!” “呵,你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瞧着心思不浅,但是却是个重情的。既然想她了,那便去见一见那孩子吧,至于我,就先和这些老骨头去驿站待会儿。”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这京都也不是没来过,还能丢了不成?再说这京都再怎么变,驿馆的位置总归是不会变的。” “伯父!我是真不想去见她,她寿辰还没到呢,要是这会儿我就去见了她,那么这段时间我不回她信件……又算是什么!” 中年男子闻言轻笑摇头,他心下清楚,自个儿这侄女儿是在和那位太女殿下怄气。 “好,你不想去见那就不见吧,不过这京都,我们都有段时日没来了,不如等会儿到了驿站放下行李之后,我们就去大街小巷逛一逛?” “也不用等会儿了,我们今儿个午膳就在这百味楼吃吧,我也好找人问一问,我不在的时间里,那丫头又捣鼓了什么事儿出来!” “成,你看着安排就是。” 中年汉子语气带了几分无所谓,但谁也不知晓,坐在马车里头的他,脸上挂了一抹兴味盎然的笑。 他是真对那十几年没见的小丫头感兴趣,他上一回见她之时,那小丫头才周岁,还是个粉白粉白的肉团,聪慧什么的瞧不出来,但却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那时他就想让自己的儿子到东墨来和这小丫头成为未婚夫妻,这样也算是北狄和东墨联姻了。 但是那个他曾放在心上的女子,轻笑着拒绝了他。 她说:“我的女儿无须在意这些,她命中注定执掌天下,那么这天下就该是她的,她的姻缘也自有天定,若是我们这些个长辈擅作决定,反而不美。” 他听了笑笑,没说什么,但却再没有踏入过东墨。 如今十几年已过,那个丫头也不知成长到什么地步了…… 第505章 交谈 亓念念和北狄帝尊亓长夜说了他们午膳在百味楼用膳,亓长夜又没反对,那么就代表这事儿算是定下了。 不管那些个坐在马车里的官员肚子饿不饿,是不是一个个肚子里头都是糕点和茶水在晃荡,他们都得下车准备用午膳。 就算这个时辰离用膳的时间还早,他们也得下车。 不过一支车队的官员们要是懂下来了,那也太唬人了点儿,所以这会儿下来的官员也就五个,其余那些重量级相对轻一些的就跑到驿站那儿去了。 他们跑到驿站那儿是去放行李的,行李放完了照样要回来。 所以亓念念和小二点菜的时候点的是全部人的饭量,而不是七人份。 小二记菜名都记得有些懵了,他本来也不是专门干小二的,没有背菜名的功夫,所以脑门子上都出了一点儿汗,偏生他又不识字,所以要想拿笔纸来记菜谱都没法子。 亓念念看他着急的样子,也回过味儿来了,感情这儿断了一只手的小二原来还真不是干小二的! 别问亓念念为啥没感觉到这小二身上的煞气,人家和北狄帝尊呆了一路,早就不把小二身上的煞气放在眼里了。 “得得得,拿笔纸来吧,我把菜名儿都给写下来,你送到厨房给那些厨子看就是。我看你这记菜名记得磕磕巴巴的,也是心累。” 小二松了口气,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好的,小姐,我这就去给你拿笔墨纸砚!” 待小二出了包间带了笔墨纸砚回来之后,亓念念就把文房四宝接过去找了张桌子又搬张椅子来坐下写菜名儿看,都不带抬头看小二一眼的。 小二就很是安静的在旁边站着,神情不卑不亢。 亓长夜看这小二的神情不带半点儿紧张的,就好奇了。 他招了招手,示意小二到自己面前来:“小二,你以前没干过跑堂吧?” 小二长吁了口气,憨笑:“叫老爷看出来了,我干跑堂没几天,嘴巴笨着脑子也不灵活,别家小二背菜名的绝活儿我那是一点儿也不会!” “我看你断了一只手,做小二不会觉着吃力么?” 自己的能力被质疑了,小二表示很是生气。 他敛了笑,正色道:“我只是断了一只手,可我脑子还算是清楚明白,做个小二有什么吃不消的?再说了,我们店里头也没几个四肢健全的人,也没见不能当差的! 我们这些个兄弟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要不是残了影响战力,就不会离开战场!” 亓长夜神色为之一肃:“你们店里头的伙计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 “没错,而且都是见过血的老兵,不然也镇不住那些个惯爱欺行霸市的青皮混混和容易以武犯禁的江湖游侠!” “那你们店的东家是哪位?” “我们的东家,不是太女殿下还能有谁?是了,听这位老爷你的口音像是北狄人,你应该是没见过太女殿下的手书吧,我们百味楼的牌匾就是太女殿下的手书。” 这会儿就算是在那写菜名的亓念念都抬起头来了,她挑眉问道:“这是太女殿下的酒楼?那这么说店里头的厨子都是太女府里出来的了?” “可不是?自打半个月前殿下和青莲县主联起手来举办了个一线牵帮着不少公子哥儿还有小姐们解决了终身大事儿,那些个大人们就往殿下府里头送了不少厨子。 可是就算太女府人多了些,也用不着四十几个厨子啊,所以太女殿下就开了个酒楼,让这些厨子有事儿干,也顺带着给我们这些再也不能打仗的老家伙找点事儿做。” 小二的话信息量有些大,亓长夜和亓念念都有点接受不了。 两人对视一眼,亓长夜率先发问:“可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那么多……殿下能安排得过来么?” “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殿下说了要让这样的酒楼开遍东墨的城郭,那就不是说说而已。” 亓念念闻言勾了唇儿:“是了,别人要想这么做还有难度,殿下做这事儿还真没什么难度。苏家是皇商,不缺银子,轩辕氏是簪缨世家,不缺兵将。有银子和兵将的太女殿下要想开这酒楼,为退伍老兵们安排差事,那也算不上是与民争利,就算是御史台也没话说!” 小二继续憨笑:“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只有当小二这么一个去处啊。殿下说了,再过些日子她就办个镖行,争取让咱们这些退伍老兵垄断镖师和护院这两个行业!到了那时候,没通过我们镖行考验的镖师那都不能出去护镖!” 亓长夜听到这儿心里的疑惑算是被解开的差不多了,眼见着亓念念也把菜名儿给写完了递给了那小二,他便挥了挥手示意小二退下。 待小二出了包间,他便轻笑着看向亓念念:“你这个徒儿,心底的好点子可算是不少。她这两件事儿办出彩了,只怕军队里头那些个兵蛋子兵油子都要为她心甘情愿的卖命!” “不,早在她下旨让手下人在西戎与东墨边境为战死的将士立碑之时,她就已经是军心所向。” “不一样……那时候的东墨将士只会为她而死,万万不会为她而活!要是这两件差事她办好了,她的话便能让将士们甘愿将生死置之度外。”亓长夜脸上笑意渐浓,“还好她是女子,也可惜她是女子。” “她是女子又怎么了?” “那丫头若不是女子,可以一统天下,堪为万世明君。” “难道她是女子就办不到么?” “如果运气好点儿也许可以,但是终究没有身为男子要来得容易。如果他是个男子,那么只要把北狄南诏西戎最显贵的女儿给娶了回来,再设计蚕食三国的势力,那么这天下终将归于东墨。 可她是女子,就算她想将三国最出彩的公子哥儿都迎进自己的后宫,那些公子哥儿的骄傲也不会允许自己与他人共妻。 再来,若他是男子,只要不是个天生无后的,只要睡上十七八个女人,东墨皇室的血脉就能再次兴盛!可她是个女子,就算她有十七八个男宠,她也不能生十七八个孩子啊……” 第506章 无题 亓长夜这番感叹叫亓念念听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了很多亓长夜不知道的事儿,可是她却不能将这些事情直白的告诉亓长夜。 她知道顾宝儿是南诏前太女叶妩的女儿,而现在的南诏储君叶宸更是顶着一张顾宝儿的脸,她更加知道顾宝儿及笄那一日,便是苏易之过去的名字彻底消亡之时,因为那一天,便是叶宸彻底取代苏易之的时候。 叶宸与东墨太女顾宝儿乃双生姊妹的消息传遍天下之时,苏易之便再也回不到过去。 她是定国公与帝尊多年之前为顾宝儿定下的替死者,却也是南诏未来的君主,有她在,南诏终有一天会并入东墨。 但是,这些事儿她不能告诉亓长夜。 所以亓念念只是看着亓长夜笑了笑:“伯父,话别说得太早了,别的事儿我不敢说,这西戎和南诏极有可能会在那丫头治下并入东墨版图,到了那时,我们北狄又该如何?” “若真有那日,北狄和东墨都将成为历史,这个世上将会出现一个崭新的王朝,如同你与那丫头一般天资聪颖的女儿们都将得到一个与男子们并肩立于世间的机会,拥有大才的女子们将不再被囿于宫廷囿于深宅,她们大可以靠自己的才华入仕,直至有朝一日封侯拜相!” “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只是贵族女子摆脱规矩束缚的成功可能要比平民百姓大得多……不过万事开头难,贵族女子能够封侯拜相,那么平民女子和自己夫婿并肩而立的那一天还会远么?” “若真有那么一天,天机阁山长该是含笑九泉了。” 亓长夜勾了勾唇儿,没再开口。 世上若无天机阁,北狄又何来百年安稳?要不是有天机阁相助,当年北狄就险些叫西戎给劫掠个一干二净! 两人这番谈话,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原因无他,在场的北狄官员一个个都闭紧了嘴,不敢吐出一个字。 转眼已是二月初,北狄车队在驿馆下榻也算是有两三天了,就在这时候,南诏使节团的车队还有西戎使节团的车队一块儿入城了。 在太女府的孔昭接到两个国度使节团一块儿入京的消息之后,他赶紧儿地调拨了一批羽林卫和城卫军一块儿当差。 当南诏使节团还有西戎使节团看见军装差矣甚大的城卫军和羽林卫一块儿帮自己带路的时候,他们的表情都是很懵逼的。 西戎使节团带头的人是熏衣还有轩辕青衫,他们都是在东墨呆惯了的,因此更加懵了。 轩辕青衫面上覆着玄铁面具不方便卸下,便给了熏衣一个眼神示意她去询问。 熏衣就笑着看向带路的小哥哥们:“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们应该是在不同军队当差的吧?” 回应熏衣笑脸的是一脸淡漠的羽林卫小哥哥:“这位贵女你就别猜了,我们是羽林卫,那边的是城卫军,至于为什么我们两支军队会碰面到一块儿给你们带路,你们心里没点数么?我这人性子就是这样,话糙理不糙,要是哪儿冲撞了几位,那就对不住了!” 羽林卫小哥哥的言外之意很明显:要不是怕你们这些外来人员闹事儿,我们羽林卫是巡视宫廷的好不好?根本不会被用来巡视京都城! 熏衣被羽林卫的小哥哥冷脸弄得一懵,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了:“我们使节团才刚刚入京,不曾冲撞东墨羽林卫,为何阁下如此疾言厉色?” “贵女和使节团是不曾冲撞东墨羽林卫,但是西戎大军对我们东墨却是素有冲撞的,难道不是?” 羽林卫小哥哥这话一说,西戎使节团的官员脸上都展现出了愤怒的神情,西戎人生性好战,若是没有熏衣和轩辕青衫两人用眼神约束的话,只怕官员们就能当场捋起袖子和羽林卫干架! 在一边候着神色冷漠保持安静的南诏使节团见此情形,不由神情玩味,带了慕篱的叶寒更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西戎和东墨的恩怨那可是三言两语说不清,就算西戎使节团说了此行是为太女祝寿而来,东墨还未必会信。 熏衣深吸了一口气,将怒气一再压抑:“往日种种,西戎的确对东墨多有冒犯,但是我们西戎使节团此行可谓是抱着满腔诚意而来,如今东墨羽林卫对我们使节团横眉冷对,难道东墨要继续与西戎交恶么?” 场面一度陷入僵持。 “若是各位使节当真怀抱诚意而来,那就请原谅我手下方才的无心之言吧。”就在这个时候,一身银甲的孔昭匆匆赶来,开口就打破了场面的僵持。 熏衣看了孔昭一眼,和他交换了个眼神,冷笑一声:“既是无心之言,那我们西戎也不会计较,只希望,这样无心之人,可不要遍地都是!” 孔昭勾唇一笑,眼底划过一瞬温和:“这是自然,西戎怀抱诚意而来,东墨自当以诚相待!” 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个一脸冷漠的城卫军去招待南诏使节团,城卫军也只能强忍着怒气服从长官调配。 南诏和东墨虽然有些恩怨,却没东墨和西戎的关系紧张,是以叶寒和他的手下还是很配合城卫军和羽林卫们的贴心服务的。 叶宸没想过叶寒会这么识相,到了驿站进屋把行李安置妥当便好奇问了他原因。 叶寒摘下慕篱笑得撩人:“丫头,你可真是傻,本座是和顾迟那小子有恩怨,又不是和这些羽林卫过不去……再说了,我就算不给顾迟面子,也得看在轩辕家大小姐的份儿上给东墨三分薄面。” 青年男子的尾音上扬,更显妖娆,叶宸听了只能轻笑摇头。 她眼前这人多智近妖,只是性子执拗,他不看重权势也不看重名利,做什么事儿都只求随心所欲,能让他改变观点的人天下也就两个,一个是东墨皇后叶妩,而另一个便是叶宸。 她本该知道他会这么回答的,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去试探他…… 第507章 “双生” 是夜,叶宸带着叶寒去京都走街串巷了。 在叶宸还是太白楼掌柜的时候,她没少出来找好吃的东西,所以就算不带叶寒去太白楼她也是可以带他去找好吃的吃食儿的。 但是当叶宸带着叶寒吃了一碗鸡汤打底的小馄饨之后,叶寒就开始试探叶宸了:“这鸡汤小馄饨的滋味儿不输御膳,没想到宸儿你随便带我找家铺子,那里头大厨的手艺都算得上是首屈一指呢。” 叶宸勾了唇儿笑,她已经受够了和叶寒彼此试探的日子了,所以她打算试着和叶寒摊牌。 “我可不是随便找家铺子就带阿寒进去的,那家铺子里头有好吃的吃食儿,这是我的感觉告诉我的。” “那宸儿的感觉还真是敏锐呢……不过我好奇一件事儿,那家铺子那么偏僻,宸儿你又是怎么知晓那个角落里头会有一家卖鸡汤馄饨的小铺子的呢?” “这个嘛……也是感觉告诉我的啊。所以我觉着,也许我过去是个东墨人也说不定呢。” 叶寒闻言眼底划过一丝寒芒,唇角的笑意也带了几许苦涩。 她到底是不打算继续伪装下去了,那么下一步,她就会对她说她想起了自己的过去,她是东墨太女而不是南诏储君!到了那一天,她一定会开口让自己放她离去的。 “如果你当真是个东墨人,那也是前世的事儿了,毕竟你这辈子,确确实实是我们南诏人。” 叶寒转过身,不想让叶宸看见自己唇角的苦涩渐浓。 他在这个世上在意的人不多,阿姊算一个,阿姊的女儿宸儿也算一个。 如果可以,他又何尝想把宸儿拘在南诏,但是南诏的江山,他不甘心交给除了宸儿以外的人! 所以宸儿,你最好把有关于东墨的一切都给忘了,安安分分地和我回南诏去,至于这几天,就算是我给你一个机会和东墨做个了断! 叶寒和叶宸戴着慕篱在大街上游荡,不时开口试探对方的底线,而躲在阴影中的顾夜离眼中的冷漠却是越来越浓。 自从太白楼商队离开南诏皇都之后,她就再也联系不上东墨皇室暗卫的暗桩了,也就没法子得知东墨这几个月来发生了什么事儿。 但她跟着南诏储君这么多个时日,也算是有些收获,那就是她的性子和原来的太女殿下差异甚大,这让顾夜离很是惊叹金蚕蛊的力量,同时也感到深深的忌惮。 她不知晓如今的东墨太女是从哪里找出来的替代品,她只知道一件事儿,若是帝尊和皇后当真要在东墨太女的及笄礼上把东墨的半壁江山正式交付给那个替代品的话,她会不顾一切地站出来说出真相! 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只知道,东墨皇室的江山,可以落入轩辕氏可以落入沈氏甚至是章氏之手,但却不能落入一个替代品之手! 顾宝儿及笄礼那一日,出席者众多,南诏帝尊叶寒,北狄帝尊亓长夜,以及西戎储君白熏衣都是观礼者里头排得上号的,至于定国公等老一辈的东墨肱骨之臣更是尽皆列席。 有资格做太女殿下及笄礼正宾的人不多,却也是能挑出来一个的。 永乐候夫人出身将门,双亲俱全,膝下子女众多,乃是东墨贵妇圈里头声望最响之人,因此,皇后娘娘便托了她来做顾宝儿及笄礼的正宾。 至于赞者,乃是青莲县主潘珏,她和太女殿下私交甚笃的事儿,大家伙儿都是知道的,所以也没人有意见。 观礼者都安静地坐在自个儿的座位上等待音乐响起,他们迫不及待的想看见今儿个及笄的那位少女究竟是何等风华,至于他们心里头到底是什么算盘,却没人说的清楚。 东墨帝尊顾迟他没按例说些陈词滥调,他只是朗声道:“今儿个是朕仅有的骨血成人之日,从今儿个开始,东墨的半壁江山会迎来它的主人!” 他的话很是简短,但是份量却很重。 一时之间,满室沉寂。 就在这个时候,音乐响起,换上采衣采履的笄者从更衣间走出向观礼者行礼,当观礼者看清少女的面容的那一刻,惊呼之声四起! 原因无他,站在场中向观礼者行礼的笄者,竟是两名相貌身高尽皆如出一辙的少女。 叶寒猛然回眸,这才发现站在他身后的那个少女已然不经意间离去。 他下意识蹙紧了眉,在心里念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 帝尊和皇后娘娘见观礼者都摆出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便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同时站起身来。 帝尊率先开口道:“没有人知道,当年皇后产下的孩子,其实是一对双生子。” “自古以来,双生子都是坐不上帝尊位置的,所以要想让双生子坐上尊位,必须舍弃其中一个!” “可是这一对孩子都是皇后怀胎十月产下的,都是朕的骨血,朕实在是不甘舍弃任何一个!” “所以为了东墨江山的安稳,为了宝丫头储君位置的安稳,本宫将自己的大女儿宸儿,交付我的弟弟叶寒照料!本宫觉得,在场的很多人都是知道本宫的身世的,轩辕氏的女儿,沈弑沈三少的同门师妹。 但这并不是全部,本宫曾是南诏太女叶妩!虽然我这个太女做了没有多久时间,但是,这丝毫改变不了我拥有南诏皇室血脉的事实! 正是因此,当本宫将宸儿交付本宫的弟弟也就是南诏大祭司叶寒照料的时候,他没有拒绝本宫。” 猝不及防被自个儿姐姐拖下水的叶寒笑容明媚,以此掩饰自己的懵逼。 这事儿压根就没发生过好么! 当年叶妩怀孕生子的时候他还在和南诏的世家做斗争啊!但谁让那个说话的人是自己最在意的阿姊呢……叶寒终究是笑了笑,朗声开口,帮着自家姐姐圆场。 “皇后娘娘到底是做过太女的人,她的女儿,皇室血脉也是浓郁得很的,自然做得了我南诏皇室之人!如此一来,所谓双生子不得成为帝尊的忌讳,自然也做不得数了。 但是本座怕这丫头八字太轻养不活,便想法子叫她在民间长了十四年半,直到半年之前才将她接回本座身边。” 叶寒的这番话差点惊掉一堆人的下巴,一堆人都看着这对儿姐弟,心里头默默地想:还有这种操作? 第508章 及笄礼 至于皇后娘娘,她听得自己的弟弟开口配合自己的话之后,心中的那颗总算是落了地了。 而叶宸和顾宝儿对视一眼,眼底笑意莫测。 叶宸在惆怅自己身为苏易之的过去再也回不去了,顾宝儿则是在想,叶寒那个家伙会不会对苏易之下手…… 要说定国公慕白孔昭等知情人士是什么想法,他们只想说,呵呵哒,皇后娘娘你和叶寒大祭司没有事先商量过结果这个谎话被圆得这么厉害,你们也是棒棒哒! 至于亓念念,她眼瞧着苏易之被套上了个东墨皇室血脉的身份之后,那叫一个纠结。 在叶宸为了顾宝儿可以安全回归东墨舍身替下顾宝儿的时候,她是气愤顾宝儿为什么没有多等一段时间的,因为他们本可以不让叶宸放弃身为苏易之自己的身份的。 可当叶宸身为苏易之的过去被彻底否定的时候,她又开始为顾宝儿担心了。 一旦叶宸身为东墨皇室血脉的消息被诏告天下,那么一旦顾宝儿出了什么意外,那么叶宸便是东墨江山名正言顺的继承者! 可是这及笄礼的流程,不管亓念念心里头是个想法,都会继续往下走。 当顾宝儿和叶宸两人像观礼者行过揖礼之后,她们便跪坐在了垫子上。 永乐候夫人见叶宸和顾宝儿都跪坐完毕,便强压了自个儿心里头的诧异,站起身来在婢女的服侍下用装在铜盆之内的清泉水盥洗了双手,而后立在台阶上朝与自己相对而立的帝后两人作揖,帝后也随之还礼。 当顾宝儿和叶宸转向东面跪坐之时,有司便奉上罗帕和发笄。 因了今儿个及笄的是一对“双生子”,皇后娘娘在安排有司的时候便也花了心思,她特地找来了白御史家的那对双生姊妹来做顾宝儿和叶宸的有司。 因此,这会儿一对“双生子”朝东跪坐,一对双生子手持托盘缓缓而来的情景瞧在观礼者眼中便显得格外震撼。 永乐候夫人也是震撼的,因为她只有一个人,压根没法子同时为顾宝儿还有叶宸戴上发笄。 皇后娘娘瞧见了永乐候眼底的为难,便轻笑着站起了身子,给了永乐候夫人一个眼神。 永乐候夫人这才长吁了一口气,给了白若雪一个眼神,示意她跟在自己的身后。 白若溪也是个机灵的,她见白若雪跟在了永乐候夫人身后,她便脚下的步子便小了些,以便皇后娘娘走在她身前。 皇后娘娘的腿比永乐候夫人长些,因此她的步子也要比永乐候夫人的大,不多时,永乐候夫人便与皇后娘娘并肩而行了。 当两人身影交错的那一瞬,皇后娘娘给了永乐候夫人一个眼神,永乐候夫人便侧了侧身子。 如此一来,当永乐候夫人还有皇后娘娘走到顾宝儿还有叶宸正前方之时,跟在永乐候夫人身后的白若雪恰好瞧见了顾宝儿挺直的脊背。 那一刻,白若雪心中是慨叹的:不管太女殿下过去是个怎样的纨绔子弟,当她不愿意继续当个纨绔子弟的时候,这个天下都将为她的风姿侧目吧。 而另一端的白若溪心中也有着相似的感慨:不愧是东墨皇室血脉,这位大公主就算是在南诏民间长大的,骨子里也有着属于东墨皇室的坚毅。 永乐候夫人和皇后娘娘可没心思顾及两位有司的小心思,当她们步子停顿之后,便异口同声高声吟颂祝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当祝词吟颂完毕之后,永乐候夫人跪坐到了顾宝儿身后,皇后娘娘则是跪坐到了叶宸身后。 当永乐候夫人为顾宝儿梳头加笄的时候,顾宝儿内心是很慨叹的。 她上辈子十五岁生日是怎么过的?似乎是宅在屋子里头做了一天的数学题,而这辈子,她的十五岁生日居然要举办这么盛大庄严的仪式…… 至于跪坐在顾宝儿身后的叶宸,她心里头的想法则是更加复杂。 她并不是十五岁刚及笄的小女孩儿,可是她及笄那日的及笄礼,万万没有今儿个的及笄礼来得庄严。 当最让她感叹的事儿却不是今儿个及笄礼的庄严场面,而是皇后娘娘居然会为自己梳头加笄。 毕竟没有人比皇后娘娘更加清楚,自己到底有几个孩子!皇后娘娘没有戳穿她欺骗叶寒的事儿,她就已经很感激了,她从来没有想过,皇后娘娘和帝尊居然会愿意和自己联手坐实东墨太女有个双生姊妹这回事儿! 当顾宝儿和叶宸在有司的轻声提醒下回过神来之时,出任赞者的潘珏早已为顾宝儿端正了笄子,而临时下场救急的亓念念也为叶宸正过了笄子。 后面的事儿,便顺畅许多了,叶宸和顾宝儿起身之后,永乐候夫人和皇后娘娘向她们作揖表示祝贺。 接着顾宝儿和叶宸便又回了更衣室,出任赞者的亓念念和潘珏也伸手从白家双生子从中取过衣服,跟着顾宝儿和叶宸去了更衣室。 等顾宝儿和叶宸第二回出现在观礼者面前时,她们已然换上了一身素衣孺裙,而后向并肩而坐的皇后娘娘与帝尊行了拜礼。 接下来的二加、三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总的流程同一加是一样儿的,但就算是这样,当及笄礼结束的那一刻,顾宝儿和叶宸也是累的够呛。 不过身体的疲累和心理的震惊相比,却又算不得什么了。 叶宸的字是皇后娘娘取的,唤作宜之。当她听清楚自己小字的那一刻,叶宸眼底泛红,这个小字,也算是给她留下了一些有关过去十几年岁月的念想。 至于顾宝儿,她的字是帝尊取的,唤作锦溪,如此以来,她这辈子的名字也算是和上一世完全相符了。 当观礼者散得差不多之后,帝尊和皇后娘娘便与叶寒找了个密室叙话。 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办什么事儿的叶宸则是和顾宝儿一块儿去吃点心垫吧肚子了,她们撑了一个及笄礼之后,肚子里的存货早就空了,再不吃点儿东西,就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第509章 字字诛心(1) 当叶寒确认密室之内除了自己和帝尊皇后娘娘再无第四人之后,他脸上的神色顿时阴沉了不少:“阿姊,顾迟,你们最好告诉我今儿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有一肚子的疑问想得到眼前两人的解答,可是他的骄傲又不允许自己弯腰,所以就算是开口请求两人回答自己疑问的时候,叶寒的脸色也是无比阴沉的。 “就像你听到的那样,宸儿是我与阿妩的女儿,她与宝丫头乃是双生姊妹!” “既是如此,那为何这天下只知道你们有一个女儿?” 顾迟冷冷一笑:“为什么?你还敢问我!若是你当初出兵相助,我和你阿姊也不至于伤了身子,这辈子再也不能……宸儿和宝丫头是我们仅有的骨血了,你说我们又怎么甘心舍弃任何一个!” “我只想知道,那个被我在边关带走的丫头,到底是不是宸儿……”叶寒听到这儿,脸上的阴沉散去了几分,但是那神情已然很是慎人。 “被你在边关带走的是宝丫头……她也确确实实是凤凰蛊的宿主,她也确确实实忘却了前尘往事,但当慕白,也就是你口中的夜慕把消息传回京都之后,宜之那丫头便带了商队前去南诏,试图救出自己的妹妹。” “可是太女府的防卫太过森严,她只能找个机会和自己的妹妹交换了身份,是不是?从那一刻开始,我的宸儿便成了叶宜之!是不是……” 皇后娘娘别过了头,寒声道:“是!但没有宜之,宝丫头也不会待你如初!就在夜慕舍身相救宝丫头那一日,宝丫头就已经想起了自己的过去!凤凰蛊的力量的确可以让人忘却前尘,但是它却奈何不得似海情深。” “哈哈哈哈……你说得没错……”叶寒脸上再也不见一丝阴沉,他甚至扬起了明媚的笑,“但是阿姊,叶宜之是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的是不是,她心甘情愿做我的宸儿,而不是顾宜之,对不对?” “你心里有数。” “你不回答也无所谓,我就当叶宜之那丫头是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的,阿姊,你放心,既然她愿意跟我走,我就不会再来打扰你还有宝儿了……”叶寒脸上笑容更加明媚了,可皇后娘娘瞧着却觉得心里头一阵发慌。 她不由开口道:“就算宜之甘愿随你前去南诏,你也不能强迫她!她到底是长在东墨的人,受不了南诏皇室的那种污糟事儿!” 叶寒身子一震,别过脸去:“污糟事儿?原来……你一直是这么看待我们的爹娘的……是了,他们本是同母所出的兄妹,却成亲生子产下了我和你……这样的事儿,的确是污糟的紧,放在东墨,这便是乱了伦常的大污糟…… 可是阿姊,我没办法……我们的爹爹被我捅死的那一刻,他就对我下了咒,他咒我这辈子都只能所爱非人,只能和自己的血亲执手一生……我们的娘,那个该死的疯女人更是拿你的命来威胁我,让我立下毒誓,已经要将南诏江山交到叶家女儿的手上…… 所以阿姊,我没办法……当年的我没办法,现在的我还是没办法……” 这番话,叶寒说得很轻,但叶妩听了却不由胆战心惊。 “你说爹爹是被你亲手所杀?” “是啊……他说要是我不甘心放你走,那他就想法子让你产下他的孩子,这样我有你的孩子在手,就能心甘情愿地放你走了……他不把这样的污糟事儿放在心上,我却受不了!所以我杀了他……” 叶寒猛地抬眸,眼底笑意明媚:“死在我虫窟里头的人不少,可我真的没有杀过人,所以那个男人死的时候,我其实很慌……我想,原来体内流淌着神之血脉的大祭司,也会死啊…… 但是我不后悔,阿姊……我真的不后悔……他要是不死,你就算离开南诏也不会有安稳日子!你在南诏的时候,有我帮着,日子还不会太差,可是你要是去了东墨,那个时候的我真的没有办法帮你…… 所以我只能让他去死了,只有他死了,我才能在最短时间把他的势力收拢到自己手上,和那个女人对着干!只有这样,当你在东墨被欺侮的时候,我才能有底气让那个女人出兵…… 可我没想到,我刚刚弄死那个女人,你就有了顾迟的孩子……我没想过让你和我生孩子的,因为这样的污糟事儿不能再有了,可是,你怎么能不要我呢……” 他笑着笑着就落了泪:“阿姊,你怎么能不要我呢……我本来想把南诏还给你之后,我就去死的,可你不要我了,我连死都不敢……我要是就这么死了,那两个疯子一定见了我一定会笑话我的……” 皇后娘娘听到这儿,眼眶也泛红:“是啊,我们的爹娘就是赤裸裸的疯子……可是……南诏的历代君主跟大祭司,哪一个不是这样呢……所以在我知道你想法子收拢阿爹手下势力的时候,我就想我不能回南诏。 我回了南诏,阿娘一定会用我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儿的……可我没想到,就算我在东墨,她还是逼你了……” “都过去了……他们虽然疯的厉害,可都过去了,他们都死在了我的手上…… 阿姊,以前有的时候,我常常会想,为什么四国之中南诏最弱,除了巫蛊和毒瘴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困敌法子……现在,我知道了,这都是因为我们南诏皇室逆天行事的缘故……血亲本就不得行逆伦之事……可我们南诏皇室逆天行事,因此被上苍所诅咒,你身上那片叶子,并不是皇室血脉浓度的证明,是诅咒,身上有那片叶子的女子,都有疯癫的可能! 我查过了,历代南诏君主少有活过四十岁的……因为四十岁之后,这些君主都会开始疯癫,从而被下一任君主诛杀!我们的娘亲,也是亲手弑杀了她的爹娘上位的…… 到我也是如此……” 第510章 字字诛心(2) 叶寒说到后来,脸上的笑意已经渐渐敛起,就算他自认自己是个疯子,他也知道,说这种事儿不该用这样的表情。 干出这样事儿的叶寒尚且笑不出来,更何况皇后娘娘呢? 她在听闻叶寒亲手弑杀生父生母的时候,就已经强忍泪意,当她听闻自己的父母也是弑杀了亲生父母才拿到权柄之后,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无法压抑。 “所以,当初要是我暗中遣回南诏,爹娘为了他们手中权柄的安稳,就会将我暗中灭杀,是不是?” “是。”叶寒笑着说了一声“是”,眼底有泪。 “阿姊,我有想过把江山还给你,等你有了我们的孩子之后,我就安安分分的去死,再也不束缚你的自由…… 可是后来我就想,我们没有必要复制爹娘的悲剧……只要你回到南诏,再看我一眼,我就把南诏的江山还给你,然后一肩担起弑杀生父生母的罪名,将南诏大祭司的来历公布天下。 我们南诏大祭司体内流淌的并不是神之血,而是逆伦的血液……这样污秽的存在配不起这个大祭司的名头,所以南诏不再也需要大祭司。 那样,我就会成为被南诏所有人唾弃的污秽了,我将会成为亲手弑杀生父生母的冷血无情的怪物。 而阿姊你只需要顺应南诏子民的心意将我处死,那么除了你的后代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拥有你手上的权柄,这本该是个很棒的主意…… 可是阿姊,这十几年来你没有回过一次南诏……你为什么不回来呢?只要你回来,我就可以解脱了。” 叶妩听到这儿,已然说不出话来,哽咽得不成样子。 顾迟看着相对而泣的两姐弟,平生第一次感谢起他的父母,虽说他的父母逼他十几岁就上了战场,和西戎的狼崽子挣命,他能活到现在全靠自己的身手,但是他依然要感谢他的父母。 至少他们给了他一条命,给了他一个可以堂堂正正立于天地间的资格,他不用为自己体内流淌着的血液烦恼,也不用背负这样的血脉世代传递的悲哀。 他需要肩负的,只有守护东墨江山与东墨皇室的责任,再无其他。 而他眼前的这个青年男子,是被他的父母用养蛊的方式养育出来的蛊王,他杀死了他的堂兄弟们取得了大祭司的位置,更是为了守护自己心底唯一柔软的地方弑杀了亲身父母。 他手上沾满了属于自己亲人的血液,他虽坐拥南诏的江山,却也担负着叶家血脉的可悲。 叶家的男子,要想活下去只能杀死自己的兄弟甚至是父亲,而叶家的女儿,想要活下来只能远离南诏,或是干脆亲手弑杀在这个世上所有的姐妹包括娘亲…… 这样的叶家,与其说是被南诏蛊神祝福的血脉,倒不如说是被诅咒的血脉吧。 就在顾迟出神的这会儿功夫,叶寒抬眸望向顾迟,笑意温和:“顾迟,我能叫你一声姐夫么?” 顾迟被叶寒出声一惊,回过神来,笑道:“自然可以,再说,不管你叫我姐夫还是顾迟,我是你阿姊的夫君这一事实都是无法改变的。” “我叫你一声姐夫就代表我把我阿姊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儿地护着她。 千万不要让人伤了她半点儿,虽说当年西戎和东墨差点同归于尽那时候,你分身乏术没能护得住我阿姊,这事儿让我很气,可是我也能明白,你那时候不是不想护着我阿姊,你是没法子护着她了…… 就像我一样,如果你分兵去守着她,那么你就可能会死,而你死了,我阿姊的下场只会更惨。只有你活着,我阿姊才有希望继续活着。 况且除了那时候,这十几年来你也一直把我阿姊护得好好的,我也可以放心把阿姊交给你了。” 叶寒这番话说得很是认真,但是顾迟听了却不由轻笑摇头:“瞧你这话说得,难道你不叫我这声姐夫我就不会用尽全力护着你阿姊了么?我看重她的性命甚于我自己的安危。” “我知道,我本来这辈子都不打算叫你一声姐夫的,可是我已经没时间了。顾迟,以后我没法子盯着你了,你要是欺侮我阿姊,我没法子出动南诏军队为我阿姊撑场子了,所以顾迟,你一定要发誓,你答应我,这辈子除非你死,否则你绝不能让人伤到我阿姊一根头发丝儿!” 顾迟没说话,他敛起笑意,伸手做了个手势,静默半晌。 叶寒知道他这算是应下了自己的要求,便笑道:“如此甚好,我也可以放心地把南诏江山交予宸儿了。” 皇后娘娘听到这儿,猛地开口道:“你不能那么做!” 叶寒看了皇后娘娘一眼,笑容温和:“阿姊,你不用说了,我已经打定主意了。我这个人,生来便是污秽不堪,我的手,也已经洗不干净了,这样的我,能够为你和宸儿还有宝儿做一些事儿,已经足够了。 南诏的江山,我会在除去一些尖刺之后交到宸儿的手上,之后,我会将自己的身世公布天下。当宸儿顺应民心将我处死之后,她大可以回归东墨皇室,成为南诏王,如此,也能将南诏版图并入东墨,这,就算是我补给阿姊的嫁妆了…… 阿姊,我死的消息传来东墨的时候,请你千万不要哭,那样,我可就白死了。” “叶寒,你给我听着,我不准你死!你我乃同父同母所生,你的血液污秽不堪,难道我体内的血就干净到哪儿去么?” 叶寒伸手抚上皇后娘娘的脸,替她拂去泪滴:“阿姊,别哭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可以选择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是不是? 我想告诉你的是,这就是我选择的路,我叶寒,这辈子最渴望的就是快意潇洒,可我这辈子都被南诏大祭司这个名字囚禁,不得解脱……我不能选择怎么活,但我至少可以选择怎么死! 我叶寒若是不能流芳百世,那么做个遗臭万年的狠角色也是不错的……弑父杀母杀遍皇室血亲,体内流淌逆伦之血,冷血无情的南诏最后一代大祭司,这样的名头,很不错,不是么?” 第511章 无题 皇后娘娘还欲开口再说,却不防叶寒给了顾迟一个眼神,顾迟心领神会,抬手击在皇后娘娘颈后,皇后娘娘猝不及防,就此昏厥,人事不知。 顾迟将晕厥过去的皇后娘娘抱在怀中,抬眸看向叶寒,眼底划过一丝不忍:“你可以不用这么着急的,如果按照你的计划,你必死无疑!” “我知道,可是我没法子继续等了,姐夫,我活不过十年了……宝丫头体内那只凤凰蛊本是我体内这只金蚕蛊的母蛊,那时我看宝丫头可能会因头疼欲裂而死,便将金蚕蛊的母蛊给了她,巴望着这金蚕蛊可以帮她续命,好让她挺过那一劫…… 可我没料到,那只金蚕蛊,会因为宝丫头进化成凤凰蛊…… 我体内这只子蛊,若是不能两年用一次母蛊宿主的精血浇灌,是挺不过十年的。而这只子蛊,是我的本命蛊,当它死的那一刻,我也活不了。 姐夫,如果你是我,你能怎么办呢?” 顾迟咬了牙:“与其苟延残喘活够十年,倒不如轰轰烈烈一年半载!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可是叶寒,真的没有法子了么?难道你体内的金蚕蛊不能成为母蛊么?” “不能了……所以姐夫,你就让我任性一次吧,我这么多年都没有任性过呢,当年我本想任性一次,把阿姊抢回南诏,然后死在她面前,把这南诏用最决绝的方式交到她手上,让她与你再也回不到从前。 可是我到底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冲动,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这么做了,阿姊不会开心的。 可是现在,我不想再压抑自己了,我活不了多久了,就让我任性一点吧,如果我的任性可以让阿姊过得好一些,可以让宝丫头和宸儿以后的人生再无烦恼,那么我这条命,也算是派上了最后的一点用场。” 顾迟听到此处,忍无可忍,他冷笑斥道:“够了,叶寒,你以为你死了,你阿姊会开心么?她若是会对你的死无动于衷,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迟看向叶寒,眼底满是嘲讽:“不管你手上沾满了多少人的血,阿妩她始终都觉得,你是她的弟弟,你是那个当年那个为了可以和她一起活下去哭着跺脚踩碎蜈蚣蜘蛛的孩子。 所以叶寒,既然你可以为了你的阿姊去死,你为什么不能想法子活得更久一些?” “顾迟,你到底是站哪边的!你方才不还说了你如果是我的话,也会选择和我一样的路么?” “我的确会选择像你这样的法子,干脆利落地把南诏这个困了你多年的笼子交付到宸儿手上,但我却不会像你一般选择就这样死去!叶寒可以死,但是叶妩的弟弟不能死!” 叶寒听到此处,勾了唇儿笑:“你说得在理,是我想岔了。姐夫,若是十年后的今日我还活在这个世上,那时候我定然带着凤凰蛊来见你们,到时候,宝丫头也该有孩子了,那凤凰蛊正好送与她的孩儿。” “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当叶寒眼看着顾迟抱着皇后娘娘去了坤宁宫,他也便出了密室,在婢女的带领下去见了叶宸。 他见着叶宸和顾宝儿相对而坐一起嗑瓜子的那一刻,又气又笑:“你们两个这是做什么呢?” “哈?寒舅舅,你问我什么在做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么?我们两人在嗑瓜子啊!” 叶寒这会儿也算是知道自己眼前这对“双生子”联起手来摆自己一道的事儿了,当下眼神里头便颇带几分戏谑:“宝丫头,你说你,好歹还是东墨的太女殿下,今儿个更是你及笄的好日子,你怎能当着一堆人的面儿毫无顾忌地嗑瓜子儿呢,这样多损你身为太女殿下的贵女形象啊! 还有你,宸儿,宝丫头不知晓规矩还能说是年纪小,你生为她的姐姐,又能不知规矩?你不劝着宝丫头也就罢了,你居然还跟着她一块儿嗑瓜子儿!” 叶宸轻笑着又磕了一粒瓜子儿:“宝儿能嗑瓜子儿,我为什么不能?再说了,这嗑瓜子儿就得自己一颗颗地磕着玩儿才有意思,要是让婢女们把瓜子仁儿一粒粒地剥出来任由我们取食,那可就一点意思也没了。 再说了,我比宝丫头也大不了多少……难道不是么?寒舅舅!” “理儿虽是这个理儿,但这事儿却不能真的这么办。”叶寒勾了唇儿笑,“宝丫头是东墨太女,我是南诏大祭司,我们两个也算得上是平级,所以我是管不到头上的。 可是,你是我南诏储君,所以,宸儿,我不能强行管制宝丫头,却是可以强行管制你的。” “好吧……”叶宸兴致缺缺地放下了手中的瓜子儿,“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吃瓜子儿了。” 眼瞧着叶宸放下了手里的瓜子儿,叶寒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找了张椅子坐在了顾宝儿身侧,也开始学着顾宝儿的样子开始嗑瓜子儿。 “你……你不是南诏大祭司么?” “我是南诏大祭司又怎么了,你不给南诏大祭司嗑瓜子儿么?”叶寒挑眉,成功地让叶宸无话可说。 顾宝儿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妖娆男子,开始头疼。 她有段日子没见他了,但是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人多智近妖! 这人在她的地盘上这么找茬,还一点不怕她炸毛,那么答案便只有一个,他想与她私下叙话。 想到这儿,顾宝儿便开口支开了叶宸,之后她不见叶寒开口,便将左右斥候着的婢女也给挥退了。 “你有话想说,那就说吧。” “宝丫头,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是什么时候和宸儿交换了身份的?” “在我被立为南诏储君的第二天……”顾宝儿看着叶寒,眉眼弯弯:“被我和宜之两人联起手来糊弄的感觉如何?阿寒……” “不如何。”叶寒唇角笑意如故,“毕竟不管是你还是宸儿,都是阿姊的女儿,你成功离开了南诏,可我也没输,我留住了一个聪慧不输于你的南诏皇室血脉!” 第512章 忽悠 叶寒这话一出,顾宝儿顿时乐了:“所以你要的人不是我,你要的只是一个足够聪慧的南诏皇室血脉?你早说嘛,我们可以好商量的,不如我和宜之联手为你教养出一个足够聪慧的南诏皇室血脉,你把宜之放回东墨?” 叶寒呵呵一笑:“免谈!我说我没输,是因为我留住的人是阿姊的女儿,不管是你还是宸儿,都是阿姊的女儿。如果你们不是我阿姊的血脉,我又怎会死乞白赖地找上你们,非要你们做我南诏的女皇? 我要的是一个体内流淌我阿姊血脉的孩子,苯一些也没关系,我可以让她忘记所有的事儿,从头教养,然后再让她成为南诏的储君,就如同我对你所做的那样。 不过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你忘却所有前程往事这事儿可不是我的手笔,那纯粹是个意外,你那个时候头痛欲裂,我怕你挺不下去就给你用了金蚕蛊,可不曾想到,金蚕护主成了凤凰蛊,你也因此忘却所有往事。” “我知道的,这事儿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叶寒笑得妖娆:“宝丫头,我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欠的。你可别想说谎唬我!” “好歹我也是东墨储君,金口玉言自然作数,我好端端地唬你做什么?再说了,要是没有你的金蚕蛊,我就是保住性命也极有可能会成为傻子。” “你知道那时候的惊险情形,我就就偷着乐了。”叶寒唇角笑意渐浓,“至于你说的话做不做数,我可当真拿不准,毕竟你骗得我不轻,尤其是恢复记忆又和我装聋作哑的那几天……” “呵,兵不厌诈的道理,难道还用得着我说么?若是不和你装聋作哑,我又怎么找机会和宜之交换身份。” “说实在的,我挺好奇一件事儿,你为什么非要从我身边离开?我对你可谓是照料得无微不至了。” 顾宝儿沉默了,她能告诉叶寒叶宸叶宜之其实不是她的双生姊妹,而是她的暗卫第三号,替死者苏易之么?必须不能! 所以怎么问答叶寒这个问题,是件让人为难的事儿。 顾宝儿左思右想,最后决定编故事。 “这事儿吧,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那我就说了,父皇在母后生下我和宜之这对双生子之后,决定瞒下我们其中一个人的存在。东墨皇室血脉单薄,隐瞒下我们之中一个人的存在,至少可以保住他们一个孩子,在一开始,父皇是这么想的。” “那后来呢?” “后来,我和宜之的年纪大了,虽说我们两人容貌一致无二,但我们两个的性子却称得上是天差地别。 因为一个性子活泼的东墨太女总是比性子沉稳的东墨太女要叫西戎人来得放心,所以出现在人前的那个孩子,一直是我,而宜之则成了隐藏在黑暗里头的那一个。 再后来,到了该上学堂的时候,我对为君之术的兴趣比宜之要强,父皇和母后便属意我成为东墨储君,而宜之,则是我遭遇不测之时的候补选择。 当然这也有宜之她不想成为一个君主的缘故。 因为君主没有自由,宜之对于心上人远比我要来得在意,她若是等不到心爱的人,宁愿一辈子一个人过…… 一个国家的君主,是没有任性资格的,或许有的君主有资格任性,可是我们东墨的君主,没有这样的资格,因为我们东墨皇室的血脉,已经太过单薄。 我小时候倒也不用装得太过纨绔,只需随我性子行事便可,可是自打我九岁以后便不成了,所以从那时起,我开始假装自己是一个纨绔子弟,为的是让西戎人觉得我没什么威胁。 你也是南诏的上位者,对西戎的弯刀盟也该有所耳闻,那个杀手组织若是有心要我的命,有的是法子,他们大可让一个杀手从小时候就潜伏到我身边博取我的信任,然后到我及笄前夕,再行刺于我。 如此一来,有心算无心,我殒命的可能就十分大了。我死后,东墨虽有储君,可那储君,定然不会快意,所以为了让宜之可以快意一些,这储君也只能由我来做,我必须惜命! 不过我和宜之都不用忍耐太久,只要我们十五岁了,那么这个东墨就会知晓,当年皇后娘娘诞下的其实是一对双生子!” 顾宝儿这番话编的可谓是合情合理,就算是她这个编故事的人听了都差点忍不住要信了,然而叶寒依然将信将疑。 “你这话说得虽是合情合理,但是,你们就没有想过,双生子不得为君这个禁忌么?若是我今儿个没有帮你们圆场,只怕东墨的权贵当场就要发作。难道当初顾迟就设想到会有今日?” 顾宝儿不傻,她知道自己爹爹和叶寒的关系不好,但是她知道,她这个便宜舅舅对自己娘亲很是在意。 因此她毫不回避叶寒的目光,抬眸和叶寒对视:“我父皇就算信不过你,他也信得过我母后!而我母后,就算与你十几年不曾相见,她也是信任你的,正是因为足够了解你的秉性,她笃定你一定会出席我和宜之的及笄礼,她笃定你会帮我们圆场! 你看重我母后以至于心甘情愿将南诏江山拱手送到我和宜之手上,我母后对你的信任,也同样如此!她曾是南诏储君,她为什么敢放心离开南诏,不是因为她对南诏毫无感情,而是因为,她知道南诏有你,有你在,所以她放心!” 叶寒闻言,笑容明媚:“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自然!当初我被掳到南诏也是慌乱过的,但是你说了我是南诏皇室血脉之后,我心里就一点儿也不慌了。你好端端地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将南诏皇室的江山送到我这么一个东墨储君的手上,因此,真正的答案只有一个,我娘亲是南诏皇室血脉,甚至极有可能是南诏的上一任储君,正是因为她嫁入东墨皇室的事儿,南诏才会和东墨交恶。 我是知道我娘亲品性的,她眼里容不下沙子,你是南诏大祭司,那么你一定是她可以信任的人。” 顾宝儿这话一出,叶寒总算是信了,他不信也就罢了,一信了顾宝儿的话,他就表示:宝丫头,不止宜之那丫头不想做君主,我还不想做大祭司呢!不如这样,等宜之成了南诏女皇之后,你们就想法子让两国合二为一,让那丫头做个摄政王,拥有参政议政权便是,而你则拥有一票否决权。 这样的话,我解脱了,宜之也不会那么累。 对于叶寒的这个提议,顾宝儿表示甚合吾心。 第513章 接着忽悠 叶寒和顾宝儿达成默契之后,剩下的事儿就好谈了,对于顾宝儿和叶宸联起手来糊弄他的事儿,叶寒表示既往不咎,只是逢年过节的,顾宝儿不能不往南诏送礼。 对此,顾宝儿则表示,送礼是可以的,但是商队派遣出去那路上衣食住行的花费也不是一个小数字,一年一回她还能够承受,要是一年来个好几回,她是受不起的。 叶寒表示这个好办,太白楼不是一年派一次商队去南诏采购时鲜瓜果么,就让给他送礼的商队和太白楼的商队一起出行便是,这样还能减少一些人力上的花费,不过这样一来,顾宝儿就得一次给他准备一年份的礼物。 顾宝儿还能怎么办?她呵呵一笑,表示接受。 毕竟不管怎么说,她这个脑袋是靠叶寒的金蚕蛊保住的,要是没有叶寒的金蚕蛊,她早被原主传承过来的记忆给逼成傻子了!要是她成了傻子,就算萧翎点了返魂香想入梦唤醒她,她也听不懂萧翎的话啊喂! 所以萧翎的情得记,叶寒的人情更是要牢牢记住! 见顾宝儿笑着应了,叶寒便笑着转头说了别的话题,顾宝儿便让退下的婢女又回来伺候了。 他不转换话题也没办法,叶宸端了一盘子甜心糕和一罐玫瑰酱回来了,要是让叶宸撞见了他和顾宝儿说很严肃的话题,那么不管是顾宝儿还是他都会感到尴尬。 “这甜心糕我尝过了,觉得滋味儿寡淡了些,便顺手拿了我在南诏时做的一坛子玫瑰酱来,就着这玫瑰酱吃这糕点,味道要好一些。” 顾宝儿笑着从叶宸手上接过托盘,放置到桌上:“既然你觉得滋味儿寡淡,大可叫厨子重做嘛,如此一来,下回我们吃到的甜心糕滋味儿也会好一些。毕竟你的舌头比我们要灵敏多了,但凡你说好吃的菜,就没有人说不好的。” “我本是想让那厨子重做一份甜心糕的,可是那厨子却说这甜心糕本是按我的口味做的,若是我觉得滋味儿寡淡,不如我以后在宫里头用膳时,一应菜式都给我多加几分糖? 他这么一说,我便罢了心思,将那盘子滋味儿寡淡的甜心糕给端回来了。 毕竟那厨子口中的我,定然是指你,我在宫中用膳的次数总是没你这么多的,若是因为我的口味偏好让那厨子给你做糕点时用多了糖油,反而不美。” 顾宝儿笑道:“那我就尝尝这糕点吧,若是我感觉滋味儿正好,这事儿便作罢。谁让那厨子没法子出席我们的及笄礼呢,自然也不知晓我们乃是双生姊妹,虽然容貌相同,但不管是性格还是偏好也是大相径庭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若是你也觉得这糕点的滋味儿寡淡了,那么那厨子,可就留不得了!” 顾宝儿明白叶宸的意思,她去拿糕点的时候,顶着的是自己的面容,若是那厨子糊弄了她,那心底打着的便是糊弄自己的主意。 她可是东墨储君,糊弄她的罪名一点也不比欺君之罪来的小,若那厨子起了糊弄储君的心思,的确是留不得了。 “我明白。现在嘛,就先让我尝尝这糕点的滋味儿。” 顾宝儿笑着从盘子里头拈起一枚甜心糕放入口中,嚼动几下之后便蹙了眉,在一旁的婢女心思伶俐,不等顾宝儿吩咐便递了帕子给她。 顾宝儿接过帕子转头将口中的物事儿尽数吐在帕子上后,便将那帕子折了几折,又递回给婢女,婢女伸手接过,又将桌上放着的茶盏挪到顾宝儿手边。 顾宝儿拿起茶盏饮了一大口茶之后,脸上才算是有了几分笑。 “这厨子,留不得了。 还有你也唬我,这糕点哪是滋味儿寡淡,它分明是没滋没味儿!瞧着样子是怪玲珑可爱的,可是这里头竟是一点糖油盐末都无!我才把这糕点放入嘴里头才一会儿就后悔了,这东西又干又没味儿,我差点没呕出来! 要不是旁边伺候的丫头够机灵,赶紧递了张帕子给我,又递给我一盏茉莉香片顺气,我说不准就要失态了!” “人家到底是御厨,我总是要给人家几分薄面的,再怎么说,他以后都是你手下的人,我就没想过,他一个厨子连自个儿以后主子的口味都摸不清! 见他说你的口味是这样的,我还想着莫不是我太久没见你了,以至于不知你最近爱吃没味儿的糕点。” 叶宸这话一出,顾宝儿没脾气了:“你这话倒也有理。” “我说的话自然是有理的,谁让我是你姐姐呢?” “就比我早出生了几息的家伙不要端姐姐的架子!”顾宝儿和叶宸好一番笑闹,叶寒瞧着笑眯了眼。 方才他和顾宝儿说的那些话,半数是真的,另外半数却是假的。 就是他今儿个和顾迟还有阿姊在密室里头说得那些话,也有不少是假的。 他想要的的确是他阿姊的血脉不假,可他当初把顾宝儿给掳到南诏去,心里头是当真想着要让这丫头心甘情愿和他声一个孩子的。 不为别的,他想散一散心头郁气。 但是现在,他心里头是当真没这想法了。 顾迟欠了他不假,可他也让顾迟吃了好几回苦头,当初他知晓自个儿姐姐坐月子的时候叫人想法子伤了身子再不能生育的时候,他就想法子叫顾迟断了子嗣! 所以他和顾迟,算是谁也不欠谁,没必要再让小丫头为她爹爹的事儿受罪。 再说了,不管是叶宸还是宝丫头,都算是阿姊的血脉,她们身体里流淌着的血脉,可也有叶家的一份! 他可以狠心断了顾迟的子嗣,可没法狠心对待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以前他没法子,方才听了顾宝儿那一番话之后,那就更没法子了。 这会儿,叶寒心里头只有一个想法,宝丫头的亲事已经定了,慕白也就是夜慕那小子为了宝丫头的安危是可以舍身相救的,他和宝丫头不用我担心了,但是宸儿的亲事怎么办还是个问题! 还好我还有十年的命,我一定要把南诏那些刺头儿给除了再把南诏交到宸儿手里,最好看着宸儿娶夫生子再咽气! 顾宝儿和叶宸说了会子话后,回眸瞥了叶寒一眼,见他脸上笑意温和,心中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是叫她忽悠过去了! 第514章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1) 叶寒和叶宸也没和顾宝儿一块儿呆多久,等那盘子没滋没味儿的甜心糕被顾宝儿还有叶宸外加叶寒蘸着玫瑰酱用香片茶送下肚去大半之后,他们就用天色已晚不便久呆的由子出宫去了。 叶宸虽有着东墨皇室血脉,但说到底她还是南诏储君,她住在皇宫,总归是不合适的。 等顾宝儿瞧着叶宸还有叶寒的身影消失在自个儿的视线之后,她便敛了笑,抬眸看向那个给她递茶递帕子的婢女:“是不是本宫的脾气太好了,所以你们宫里头的人都不拿本宫当回事儿?” 婢女神情恭顺:“殿下的性情自然是极好的,可是殿下的性情太好,就会有人恃宠而骄。 这糕点是先前给殿下做过蜜汁云腿的那位大厨做的,殿下当时做了这蜜汁云腿做得极好,不输太白楼,还赏了那厨子几两银子,自那以后,这大厨在御膳房的地位便比别的大厨高了许多,殿下用膳的菜式也多半是由他亲自备下的。 今儿个的糕点,御膳房的人自然不敢不过问他的意见,他若是说了要做,别的厨子是插不上手的。” “这样的事儿,本宫以前怎的没见过?” “以前……以前熏衣姑姑还在殿下身边当差呢。那位姑姑的性情,殿下也是清楚的,她最是重视规矩,就算给厨子赏东西,也不会赏得太过,以至于让那厨子生了这等心思。” 熏衣的性子,顾宝儿自然是知晓的,这丫头在她身边呆了那么久,可谓是滴水不漏。 当初她赶她回宫,也不过是觉着熏衣太过重视规矩,需要磨一磨性子,多一点心眼儿,这样她以后才能派上大用场,那时候,她对熏衣的信任可谓是极重的。 那时的她,是当真没想到,熏衣是个细作。 所以顾宝儿听了婢女这话,脸上的神情便带了几分慨叹:“你这话说得不错,熏衣,自然是极好的。” 婢女和熏衣是一块儿从掖庭宫里熬出来的,和熏衣也算是有几分交情,因此这会儿她见顾宝儿神情慨叹,便有意无意地开口道:“可是自打熏衣姑姑不在殿下身边当差之后,奴婢就没见过姑姑了。” 顾宝儿听婢女这话听乐了,她笑道:“你不用这么绕着弯儿地跟本宫说话,本宫没你想的那么蠢,你好不如直接问本宫熏衣去哪儿了呢。” 婢女的脸顿时一红:“是奴婢无状了,只是熏衣姑姑和奴婢之间终究有几分旧情,奴婢没法不去在意熏衣姑姑的下落。” “你这么好奇熏衣的下落做什么?便是知道她身在何处,你也没法子和她一块儿当差。” “理儿是这个理儿,可是奴婢是真想知道熏衣姑姑是否安好,又是否依旧被殿下看重。因为奴婢觉得,熏衣姑姑那样的人,不应该不被重用的。”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本宫也和你说句明白话,熏衣,她很好。” “熏衣姑姑过得好,那就好。” 顾宝儿瞧着婢女眼底极快闪过的那一丝欣喜,心中不忍,这么重情的一个丫头,她却瞒着她,实在是过分了些。 于是心里觉得过意不去的太女殿下特地带了这婢女去找皇后娘娘,还给她改了个名儿叫包子。 如此这丫头便算是过了明路,从今儿个开始,她便算是太女殿下身边的人,而且从名字上看,这丫头顶的还是太女殿下身边四个二等丫鬟的缺儿。 至于新鲜出炉的包子姑娘,她心底是怎么个想法,并不重要。 顾宝儿当夜没歇在宫里头,因为亓念念再给她递衣服的时候说了,亓长夜会在明儿个午膳时分在太白楼的叫天字二号的包厢里头等她一块儿用膳,过时不候。 顾宝儿想着要是她今晚歇在宫里头,明儿个便说不得要和自个儿爹娘一块儿用膳,便找个由子出宫去了。 到了第二天中午,顾宝儿去见亓长夜的时候,还带上了墨轩。 至于孔昭,他头一回穿上了一身玄色衣裳,为的就是潜在暗中护卫顾宝儿。 顾宝儿和亓长夜的会面太过重要,孔昭不敢让别的暗卫负责这事儿。 亓长夜也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带了亓念念。 顾宝儿到太白楼的时候,亓长夜已经在天字二号包房里头候着了,他点的菜刚刚上了四道,菜肴还冒着热气,等顾宝儿和墨轩在小二的引领下进天子二号包房的时候,桌上的菜肴已经增至七道,份量瞧着也够四个人的份儿了。 眼瞧着顾宝儿和墨轩进了屋子,亓长夜抬眸笑道:“你来得倒是巧,要是你来得早了些,这桌子上的菜可还没齐。” “便是我这会儿来了,这桌子上的菜式,也是没齐。” “我点的菜可是全上齐了。” “可伯父变的不是四人份的菜,不是么?” “这桌子上的菜,如何不够四人份?” “伯父没瞧见我身边的九哥么,他一个人的饭量,可是顶两个人的。” “既是如此,那便随你的意思吧。”听得亓长夜如此说来,顾宝儿便唤来小二,又添了几个菜。 等小二出了屋子之后,亓长夜脸上的笑意微敛:“小丫头,我可不曾想过,你今儿个来见我会带轩辕九。” “我带的不是轩辕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要我想,他便是弯刀盟的金牌杀手,若是运作一番,这弯刀盟便是他的了。” 亓长夜笑不出来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在东墨也不是没有暗桩,这小子十几年来更是在我北狄学艺,他便是有江湖里的身份,那也只能说是天机阁的弟子,他何时与弯刀盟扯上关系? 再说了,弯刀盟的规矩,我也是清楚的,不是在弯刀盟做了十年的金牌杀手,甭想上位,更不用说掌控弯刀盟!” “南诏储君是我长姐的事儿,伯父不是也不曾听闻么?有些棋子,一埋便是十几年,这世间,多的是我们不知道的事儿。” “如此看来,你手上的筹码倒是够重。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事儿。” 第515章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2) “如果说我要伯父手中的江山,那么伯父,你给是不给?” 顾宝儿这话一出,亓长夜脸上的笑意顿时浓郁了不少:“你要我的江山,那要看你的手中筹码,重到什么地步。” “东墨以后是我的,这一点,我想伯父不会置疑。” “的确,这一点毫无疑问,若是你长姐叶宸姓顾,那么你的君位也许还说不准,可你的长姐是叶家女儿,她是要做南诏女皇的人,这东墨,自然是你的。” “是啊,我的长姐叶宸会成为南诏的女皇,可南诏,没多久之后,也会成为我手下的国度之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南诏如果你运作得当,的确会成为东墨的属国,可西戎……” “西戎帝尊白河愁唯一的子嗣白宁无心帝位,他本是方外人,若不是为了见我一面,他是不会改名为白宁,重归红尘的。而白秋芫唯一的血脉熏衣,我也不用说了,我想伯父,你已经知晓她曾是我身边婢女的事儿了。” “但她如今的地位可不输于你,她没必要为了你们之间曾有的些微主仆情谊将西戎江山拱手相让!” “这可未必!主仆情谊也许还靠不住,但是斩马刀和投石机却是靠得住的。” “是了,我怎的就忘了这一茬,有斩马刀和投石机在,西戎若是进犯东墨边境,只怕是有来无回!如果你有心西征,西戎更是没法子!那熏衣是在你身边做过婢女的,最是知晓你的性子,她还真能做出让西戎成为你东墨属国的事儿! 就算西戎有弯刀盟,可是你手上还有轩辕九这张牌在呢,或许,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少年也不是轩辕九,真正的轩辕九他还在想西戎为了你的大业布局!” “伯父当真聪慧,我只说了这么几句,你就想到了我还没说出口的事儿。” “不是我聪慧,我只是猜到了轩辕氏的谋算罢了。轩辕氏的双生子定然是真的,可你东墨皇室的双生子,却有造假的法子!如果我所料不错,你的长姐叶宸,其实是你的暗卫!你还没及笄之前,她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替你去死!” 顾宝儿的手指缓缓攥紧,不得不说,她眼前的这个中年男子当真是个聪慧的人,他居然猜出了真相! 要知道叶宸是她双生姊妹这事儿,素来和东墨帝尊顾迟不对付的南诏大祭司叶寒也是做过证的,应该没有人会怀疑这事儿是不存在的才是,唯有亓长夜一个人敢这么猜想,也只有他能这么猜想! “不,叶宸是我的长姐。她是南诏的储君,她不是我的暗卫。” “呵,我方才的确是说错了,以前的她,是你的暗卫,可现在的她,已经不能算是暗卫了!现在的她,是你手中最重的筹码,只要有她在,你就算失了东墨尚且还能去南诏!” “所以伯父,你,意下如何?” 顾宝儿抬眸望向亓长夜,眸子发亮:“留给你考虑的时间足够多,毕竟我还年轻,白河愁还没死,这西戎也好,南诏也好,储君都还没上位,就算你想与我为敌,你有的是时间让白河愁起了废熏衣储君的心思!” 亓长夜沉默了半响,朗笑出声:“我还能意下如何?若是你当真把南诏和西戎收到手下了,那我把北狄拱手送上便是,我们北狄虽说不是怕事儿的,但是面对你三国联军死犟,还真没必要! 别的不说,你东墨是鱼米之乡,你东墨出个军粮,让轩辕家的滚刀肉带着西戎的狼崽子到我北狄边境转一圈儿,我北狄还能好?就是北狄抗住了西戎的狼崽子们,你让弯刀盟的夜猫子带着南诏的蛊毒潜到我北狄里头动点儿手脚,我到时候照样没辙!” 亓长夜这话一出,顾宝儿脸上便显出了几分羞赧的神情,她是真想过让西戎弯刀盟的杀手带着南诏的蛊毒去北狄搞事儿的,别的不说,至少去军营里头让那些个大头兵一个个腹泻泻得没法打仗,这样她动起手来就能省事儿许多。 可是这会儿亓长夜说了他有朝一日会将北狄江山拱手相让的话,那么这阴损的法子,她便不能用了。 墨轩见顾宝儿出神,忙开口解围:“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亓长夜还没开口呢,亓念念倒先应下了。 亓长夜和回过神来的顾宝儿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来,他们知道,这事儿八九成是定了,就算是再扯皮,也不过是讨论一下四国归一之后这王朝的年号以及四国皇室如何安置的琐事罢了。 太白楼的膳食依旧美味,只是顾宝儿尝着却觉得少了些滋味儿,她也说不上来是少了些什么,可墨轩开口问了一句:“苏掌柜最近没想些新奇的吃食儿出来么?” 她便知道是少了什么,太白楼没了苏易之,虽说还是太白楼,却也不是以前那个太白楼了。 她看着墨轩,笑了笑:“易之病殁了,这太白楼换了主人。” 顾宝儿脸上的笑意清浅,墨轩如何看不出来,他是知道顾宝儿和苏易之有旧的,当时便很是慨叹地说了些红颜薄命的话儿。 待用完午膳,亓长夜说是要逛逛东墨京都,看看这大街小巷都有些什么吃食儿,亓念念便跟着他一块儿出去了。 顾宝儿听得亓念念和亓长夜的脚步声远了,抬眸望向墨轩:“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么?” “有啊,我想知道,叶宸那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姑母说她是你的双生姊妹,可我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她毕竟是我们轩辕家的女儿,这事儿,她就算瞒着文武百官,也没瞒着我们轩辕家的道理。” “就像那位伯父所说的那样,叶宸,她本是我的暗卫,你是知道我被叶寒掳到南诏去的事儿的,若不是叶宸去了南诏,我是回不来的。至于她本来的名字是什么,你应该也能猜到。” 墨轩看着顾宝儿,轻叹出声:“这对她来说,也算是好事儿,她从前的身份,毕竟上不得大雅之堂,对有权有势的人来说,没了我们轩辕家没了你,她又能算是什么?可现在不一样,她已经是手握大权的人了。” “可她没了自由……” “待四国归一之后,你有法子还她自由的,不是么?” 顾宝儿想着墨轩这话说得正合自己心思,便笑了。 第516章 不招待见的西戎人 见过了亓长夜,和叶寒达成默契之后,剩下的事儿,便是去见熏衣了。 现在的熏衣,已经不是她递个口信儿就会自个儿跑过来见她的小女官了,现在的熏衣,已经是西戎储君了。 顾宝儿这般想,于是她辞了墨轩回自个儿府上后做的第一件事儿便是写了封信叫人送到招待西戎一众官员的驿站去。 熏衣接到顾宝儿叫人传来的信的时候,正在听小厮汇报吃食的花费。 西戎官员在东墨京都这几天的吃住虽说都归东墨招待,但是西戎人哪有不吃肉喝酒的?东墨驿站又不会可着劲儿地让西戎官员们吃肉喝酒,官员们要想尽兴就得自个儿派小厮出去采买肉食,可西戎人的小厮又怎会说一口地道东墨官话? 他一张嘴,东墨的商人便都知道这小子是西戎那群疯狼的人,对他的态度自然不会太好。 送上门的生意,自然是要做的,可是叫商人们把肉卖这小厮收和卖东墨人同样的银子,他们是真心不愿意!东墨人没有不恨着西戎的,家里头有人参军的尤其如此! 要不是西戎那群狼崽子年年岁岁地要跑来劫掠,家里头也不会让已经成了年的小子去服兵役,这服了兵役的小子能做上军官也就罢了,还能挣个前途封妻荫子光宗耀祖,可这小子若只是个没有身手的大头兵,那做父母心底的怨恨就深得不成样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想做将军,那都得是有从尸山血海中活下来的大运道的人,轩辕家的民望为什么特别高?就因为轩辕家战死沙场的小子是最多的! 小厮不受待见,他买的肉食价格少说也要比东墨人贵上个四五成,碰上了那等对西戎怨念深重的商人,更是要收他三四倍的银子!小厮本想发怒,但他知道如今的西戎受不得兵戈了,便咬了牙咽下这口气,付了银子把肉食给带回驿站。 他回驿站之后做的头一件事便是找储君做汇报,他带的那些个银子本是为了买点酒肉回去让大人们打牙祭的,但是因了东墨的肉卖得贵,他带出去的那点儿只够买肉吃的,竟是没法子去买酒了! 熏衣听这小厮红口白牙的说东墨的肉食卖得贵,只觉可笑,她可是在东墨呆了十来年的人,这东墨的肉食哪有这小厮口中那般贵! 她正想开口叫这小厮别耍滑头之时,得了顾宝儿叫人送信来的消息,便强压了心中火气,抓住了那自脑海中极快闪过的一丝灵光。 是了,她脚下踩着的这块地方是东墨,她呆了十来年的东墨,但她眼前这小厮,却是说着一口地道西戎官话的小厮!她本该想到的,叫这不会说东墨官话的小厮出去,只会遭人白眼! 她在东墨呆了十来年,早该记住的,东墨人哪有不恨西戎的!可偏生她给忘了! 顾宝儿自那递信的东墨小厮手中接过顾宝儿的信之后,赏了那小厮几两银子,便叫那小厮退下了。 小厮听得她说一口地道东墨官话,瞧着又有几分面善,脸上便带了几分笑,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诺”就退下了。 西戎小厮见那东墨小厮领了赏退下,心中便也起了几分心思,他和熏衣说自个儿花的银子的时候,那语气也凄苦了些许。 熏衣这会儿哪有心思听这小厮仔细掰扯他花银子的时候被人如何不待见?她只是冷笑道:“既然你带出去的银子只能买这点儿吃食儿,那你便把这些吃食儿给那群想吃肉的家伙送去,你带着一堆的肉来见本宫做什么? 这儿可是东墨,不是西戎,本宫纵着那群家伙吃肉已经是看在他们跟着我出来这一路上的不易了,你还真当本宫想让他们纵情饮酒?本宫也就实话和你说了吧,本宫叫你带出去的这些银子,本也就只够买肉的,而且说实在的,你能买回这些肉,已经算是不错了,要想买酒,等下辈子吧!” “小的瞧着那些东墨人买这些肉食只花了一点儿银子,可到了小的买肉的时候,不管是哪一家,都要收很多银子!难道这事儿,殿下也料到了?”小厮看着熏衣,又是错愕又是惊怒。 他不懂,为何储君明知这差事儿不招人待见还要让他去办! “本宫没料到,本宫给你的那些银子,除了买肉回来之外本还是能买点儿酒的,但这差事儿,让你去办,买酒就是不可能的事儿了。这事儿,也是本宫一时想岔了。” “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也说了,那些花一点儿银子就能买一堆肉的人是东墨人,你是什么人,你自个儿不清楚么?本宫就问你一句,若是我们西戎秋收之战把东墨给打得大败而归,东墨商人在我们皇都买东西,是不是要花大笔的银子?” “那是自然!他不过就是个有银子的肥羊罢了,我们没要他的命,就算是好事儿了!” “既然你明白这理儿,那你也该知道,如今,谁才是那肥羊!现在的西戎,比不过当年了,而且我们西戎还没有多少银子……所以本宫才说,你能买回这些肉,也算是很不错了。” “那大人们的酒怎么办?” 熏衣叫这蠢地有几分可爱的小厮气笑了:“他们要喝酒,本宫就要让人给他们送酒不成?这可是东墨,本宫知道他们心里头都攒着一口气,又哪敢叫他们醉酒,若是闹出事儿来,东墨那群城卫军可巴不得要把他们抓去下大牢! 到时候,丢了西戎的面子,谁担着?这事儿,不管谁担着,本宫都落不了好!你倒是说说看,该不该叫他们喝酒?本宫本想叫他们尝尝酒味儿就算了,现在,你就和他们说一句话吧,要喝酒可以,先卸了胳膊和腿,本宫就亲自给他们灌上几大坛子的酒!” “若真有大人为了一口酒叫人卸了自个儿的手足可怎么办?” “那本宫就亲自出门买酒去!”熏衣叫小厮这话赶得,苦笑不得。 第517章 久别重逢 小厮再没脑子,听了熏衣这话也知道了,熏衣是怒了,当下也不敢再说,抱起桌子上那些散发着卤香味的油纸包就跑了。 熏衣瞧着小厮一溜烟儿的跑了,唇角的弧度倒大了些,她端起桌上已经快凉透了的瓜片,啜了一大口,感受着那股沁凉的液体自喉间流向胃肠,自唇齿间逼出一声长叹来。 西戎和东墨之间的疙瘩,要怪谁?不管当初是谁挑起的战事,西戎人总归不是无辜的。 东墨有粮,给了西戎,那是对西戎的情分,便是不给,那也是本分。 毕竟东墨也有饥荒的时候,东墨,总的救活了自个儿再去想着救别人。 她能看到这一点,轩辕青衫也能看到这一点,便是墨轩,自小养在西戎的墨轩,他也能看透这一点,可怎偏生有人看不懂呢? 怎就会有人觉着,西戎人要东墨的粮食还有银子,东墨人就该赶紧儿地送过来,还要感恩戴德西戎没有斩尽杀绝? 东墨人,他们身体里流淌着的终究也是一腔热血! 虽说因了这片土地没有猛兽,使得寻常东墨人的身手及不上西戎人,可东墨将士的身手从来是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有人欺侮上门来了,不管是东墨人还是东墨将士都是没法忍的,这事儿也不能忍了,忍了一回,西戎便会来很多回,到了最后,东墨便没了。 所以熏衣不怪东墨,她只是可惜,东墨和西戎本来是不用打战的,若是当年西戎的帝尊是个有脑子的,早点发现负责采办宫中物事儿的管事是个贪墨的,趁早处置了,他也不会觉着西戎穷得疯,把主意打到东墨头上去了。 若是他是个有脑子的,西戎和东墨也不会有这么多年的宿怨了。 东墨不是爱打仗的,没见北狄和东墨,东墨和南诏平平安安了好些年么,要是西戎不先撩拨东墨,这战是打不起来的! 可这事儿也不能怪她那位祖宗,人家的心是好的,只是叫人糊弄了,他最大的错处,便是只有一身悍勇,又太过在意民间疾苦了。他若是个冷心冷肺的,也不会因着担心境内子民饿死而派军去劫掠东墨了。 他若是个有脑子的,就不会叫人糊弄了! 那位老祖宗虽说错了,但他错的还算是有分寸,他没将东墨斩尽杀绝,他只是派人抢收了东墨边境的庄稼就跑了,连将士都没杀几个。 到了后来,这事儿便越发过火了,竟有位主儿还干出了屠城的事儿! 这便惹火了轩辕家还有东墨皇室,人家都是簪缨世家出身的,不怂也从来不怕事儿,人家不在意一点儿粮草被收割,是因为没有追究的必要,就算是太平盛世也少不了山匪呢,人家只当这粮食是被山匪抢了。 这山匪也多是没法子当差又不想卖身为奴的流民,所以人家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轩辕氏一门滚刀肉,东墨皇室也不是怂货,就这么着,两个国家年年岁岁都要打一场,打得轩辕家直系快死绝,打得安国公沈氏唯一仅存的血脉弃武从文,打得东墨皇室就剩了一个人…… 西戎也没落到好,都说穷文富武,那武将发的都是死人财,有财的武将做大后便和采办的管事勾搭到一块儿了,如此一来,西戎皇室便更加觉得自个儿肩上的担子重了。 到了她伯父白河愁那一代,身为公主的白秋芫也就是她娘亲,为了不让武将做大,不让军权从皇室手中旁落,更是亲自上了战场。 可她又得到了什么…… 熏衣想着想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眼底的苦涩也越来越浓。 回过神后,熏衣拔下头上的簪子,剔开那信封的火封,自里头取出顾宝儿的信来,展开看了之后,眼底的苦涩淡了几分,可脸上的神情却多了几分慨叹。 那封信上只有短短的两句话:北狄帝尊和我谈过了,他说,若是有朝一日,南诏与西戎尽皆成为东墨属国,他便将北狄江山拱手相让。所以熏衣,我们明儿个午膳时分在太白楼见一面,我们,也该是时候谈一谈西戎和东墨何谈的事儿了。 “不愧是殿下……”熏衣笑着笑着就笑出了泪。 现在的她只想知道一件事儿,那就是,南诏储君叶宸,到底和殿下是什么关系…… 她想知道,那位让她舍不得用心机的殿下,到底是叶宸,还是这位用了短短几个月就布下了一场大局的殿下! 熏衣独自一人去见了顾宝儿,没带任何西戎官员。 太白楼的跑堂依然记得熏衣,他很是热情地招呼上来:“熏衣姑娘,你可是很久没来了,你小姐在天字二号房里头等你呢,你赶紧儿地去吧!若是误了你小姐的事儿,那可糟了。” 熏衣干笑着谢过跑堂,转身上了楼。 这太白楼她是常来的,可太白楼的吃食儿,她也只吃过蜜饯果子。 就这,还是托了那位向来对自己身边人宽厚的殿下的福…… “你来了。” 熏衣推门进入天字二号房的时候,顾宝儿和墨轩正在嗑瓜子儿,孔昭也在边上作陪。 他是不爱嗑瓜子儿的,便端了一盏茶在那慢慢地啜饮。 熏衣看着那神情温和的少女,突然就笑了:“殿下,好久不见了,还有哥哥……好久不见。孔大人,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孔昭看着熏衣,神情也带了几分慨叹。 墨轩看着熏衣缓缓绞紧的手指,忍不住拧了眉:“你在那儿干站着做什么?还不快些把门关上,和我们一块儿坐着吃些东西!你要不想吃瓜子儿,那也由你,我回头给你叫几盘子糖霜桃条外加一壶银针来便是!” 熏衣愕然抬眸:“银针,糖霜桃条?” “怎的,你不爱吃这些了?是了,我们也十来年没好好儿地在一块儿说过话了,我走那时候,你还是缠着我要桃条吃的小丫头……”墨轩脸上带了几分黯然,熏衣,他是真心当自己妹子照料的。 换了别的女子,他才懒得去记他们爱吃爱喝什么玩意儿呢! 第518章 蠢哥哥 墨轩这话一说,熏衣也想起十来年前的事儿了,她脸上便也有了几分慨叹:“糖霜桃条我自是爱吃的,也难为哥哥还记得……” 熏衣话音刚落,墨轩脸色便沉了不少:“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是我妹子,我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妹子!就算从血脉上论,你算不得是我妹子。 可是从情分上论,我们俩的情分,和亲兄妹相比起来也是差不到哪儿去的!若是没了你,我小时候要在那女人手里吃多少苦头还两说呢! 所以不管你是谁的女儿,我又是谁的儿子,都最好别让这事儿影响了我们之间的情分。我也就罢了,若是没有你这个妹子,还有自个儿的妹子,顶多伤心一阵子就过去了。 可是你要怎么办?白宁是个无心权势的,待四国归一之后,他是定然要回方外去的,到时候你要是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又该怎么办?” 熏衣叫墨轩说得两眼泛红,她咬了咬牙哽咽道:“我还能怎么办?若是哥哥也不理我了,我还能怎么办?顶多把西戎官员的一应事宜都安排好,把阿娘的那些个部下都给妥善安置了,我便咳了毒药去寻我阿娘去! 哥哥,我叫那女人哄着做了这么多对不起皇后娘娘的事儿,你说我要是到了地下,阿娘可还会愿意见我?” 顾宝儿听熏衣这番话没半个字提到墨沉舟的,她便知道熏衣对墨沉舟的怨恨一点也不比墨轩和轩辕青衫对桔荧惑的怨恨来得浅。 但是熏衣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她必须得开口相劝,总不能眼瞧着墨轩和熏衣话赶话的,叫人尴尬癌都犯了! 她知道,墨轩是在意熏衣的,而且他对她的在意,一点都不比对自己这个有点儿血缘关系的妹妹要来的少。 而熏衣,她要是不在意墨轩,她就不会对墨轩的双生兄弟轩辕青衫如此放心! 她身为西戎储君离开了自己的国度,却把轩辕青衫一个东墨簪缨世家的人留在西戎皇都,这事儿本身就说明她对墨轩的信任还有在意达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可是她听了好一会儿这两兄妹的对话,只觉得自个儿尴尬癌都要犯了。 两人都在意对方,可这话里话外总是有几分意思在戳对方的短处,然后两人都觉得对不住对方,几番猜度之下,这话就叫两人说得快没法听了。 熏衣红了眼,墨轩也没多好过。 别看他脸色不显,可眼尖的顾宝儿早瞧见他攥成拳头的手了,要不是心里不好过,他又怎会如此? 顾宝儿心思转了几转,墨轩开口也说了几个字了:“我什么时候要……” 孔昭也是个心思玲珑的,听他才说了几个字就莫名觉得他后头跟的不是好话,忙给他半途截了下来:“墨轩,你可住嘴吧,你小子是个只会杀人不会说话的,那就少说点话!平日里看你和别人说话还有点老九的味儿,怎的见了你从小一块儿处过几年妹子就成了这副德行? 你小子也真是,明明你是和老九一个人肚子里头出来的,怎的他那般会说话,浑身都是心眼子,到了你,你就成了那除了杀人再也不会别的事儿的二傻子呢? 但凡你会说话,你就不会把话说到这份儿上! 你还冲我瞪眼睛?怎的,我排行在你后头就说不得你了?就算是你亲哥老九在这儿,我要是训他,只要我说的话在理他也得听着!” 墨轩误以为熏衣有心寻死,心里已经是气得不轻,被孔昭好一顿说教,那更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孔昭话音刚落,他便很是怨愤地道:“我怎的就不会说话了?小爷我杀人都是一把好手,这说话这么简单的事儿,我怎的就不会了! 孔十一,你小子把话给我说清楚!难怪青衫说你小子是个嘴毒欠教训的,说他和你合不来,叫我看,就算自小长在东墨的是我,我也和你合不来!” 孔昭本是好心不想叫墨轩更伤熏衣的心,这才开口的,他万万没想到墨轩关心则乱会蠢到这份儿上,居然连他的好心都瞧不出来了,当下心里也有几分气:“你小子要是会说话,至于把熏衣气成这个样子?我孔昭就是嘴再毒,熏衣在宝丫头身边当差的那几年,我也没有给过她没脸!” 墨轩一惊,抬眸仔细瞥了一眼熏衣的眼,被那泛红的眸子给唬住了:“你怎的就哭了?你有什么好哭的,你说你要寻死,我这心里难受的七上八下的,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要不是为了你,要不是担心你在那个女人手下可能没有好日子,我入了弯刀盟三年以后压根就不会回去看墨沉舟还有那个女人,我要不是放心不下你,我压根就不会回去! 熏衣,你要是真想寻死就先捅往我心上捅一刀,把我捅个半死,不然你要寻死我是定然要拦着你的!” 熏衣又急又气,她什么时候说过自己要寻死的话了?她这哥哥,怎的就蠢成这样了? 明明十来年前,她还没觉着她这哥哥是个蠢蛋的! 顾宝儿听到这儿,已经坐不住了,她是真没料到,一向冷静持重的墨轩到了熏衣面前会是这么一副毛头小子的样子,竟然连孔昭出口损他的好意都没琢磨出来,光惦记着自个儿在妹妹面前不能丢面子的事儿了。 她叹了口气,朗声道:“好了,你们都别说了,先听我说几句。” 顾宝儿的话,孔昭自然是要听的,墨轩也不会不给她面子,至于熏衣,她和太女好歹有段主仆情分在,自然也闭嘴不说了。 顾宝儿瞧着几个人都闭嘴了,便舒了口气,先看向墨轩:“墨轩,我就问你一句,在你心里,是熏衣重还是我重?” 墨轩被顾宝儿问了一愣,满脑子都是不好的想法,当时就急了:“宝丫头,你可不能……你们要是……那可为难死我了!你们都是我妹子,你们要是闹翻了,那不是在我心上割肉嘛!” 墨轩这话一出,顾宝儿还没说什么呢,熏衣倒是笑了,她和殿下什么时候要闹翻了,她怎的不知道呢?哥哥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他真是个蠢的。 第519章 第赛百一十章 看对眼? 熏衣笑了,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顾宝儿瞥了一眼熏衣,调侃道:“瞧见没,我们俩的哥哥就是这么个蠢蛋!你和他有什么好置气的?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多不值当!他也是笨口拙舌,不懂说话罢了,他这颗心,还是好的。 他要是不在意你,想逼着你去死,方才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儿来!毕竟,我不止是他的妹子,我还是他以后的主子呢。” 熏衣叹了口气:“是没什么好气的,我方才也只是一时想岔了。我和哥哥上回见面没过多久就散了,两人一个去了西戎一个留在东墨,更是没有时间好好说话! 所以我们两个人严格说起来,已经十来年没好好说过话了,所以当我发现哥哥还记着我爱吃的吃食儿和爱喝的茶水的时候,就有几分慨叹。毕竟除了哥哥,哪会有人在意我爱吃的吃食儿呢? 便是那口口声声说我是她女儿的人,她给我的吃食儿也向来是什么名贵就挑什么可劲儿地买,从来不问我的意思!” 熏衣话音刚落,眼前便闪过了一个少年的人影,那人和她眼前这人长相如出一辙,可她就是知道,他不是他!当下熏衣就觉得自个儿是傻了,那人怎会在意她爱吃的吃食儿?他送她的那一荷包糖霜桃条多半是瞎送的! “那人险些亲手掐死青衫还有我,你说,她能是一个好娘亲?”熏衣不提桔荧惑也就罢了,她提了桔荧惑,哪怕没提起桔荧惑的名字,墨轩便是一肚子气。 他和皇后娘娘的接触越是多,他越是替自个儿还有青衫不值!不提自小渴望娘亲关爱的青衫,便是自小就对桔荧惑死了心的他,对自个儿亲生娘亲关爱也是向往到极致的! 正因如此,当他意识到桔荧惑当真是自己亲娘的时候,才会那般矛盾痛苦。 桔荧惑那般的女子,怎配为人妇,又怎配为人母? 见墨轩气了,熏衣忙开口道:“往后我不提她便是……这出身也不是我们能选的……” 话音刚落,墨轩还没开口呢,熏衣倒是自个儿先笑了。 她是想起墨沉舟来了,如果可以,她是真不想做墨沉舟的女儿啊。 那人这辈子对得起西戎的将士,却是对不起她还有她娘亲以及西戎皇室,更加对不起轩辕家! 墨轩听熏衣笑声里有几分悲怆,心下不忍,他伸手抚上熏衣的发顶:“你可别笑了,你这么笑,笑得我心疼……你这话说得在理,这出身的事儿,哪是我们能选的?如果真的可以选,你又怎会有那样一个爹,我又怎会有这样一个娘? 这些事儿,过去也就过去了,我们以后都别提了。往后,你只要记着你是白秋芫的女儿,我只要记着我是轩辕战宇的儿子便好。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好好地当兄妹便是。” 熏衣嗤笑一声:“怕是没法子好好当兄妹了,我娘和你爹,那也是战场上的对手。” “对手和死敌那是一回事儿么?若是死敌,也还罢了,可他们只是对手,我们自然还是能继续当兄妹的。” 顾宝儿和孔昭坐着瞧那兄妹俩说着话儿,互相宽慰对方,只觉得自个儿有些多余,两人不时交换个眼神,从对方眼里也看到几分慨叹之后,那更是长一声短一声直吁气。 墨轩和熏衣十来年没好好说过话了,他们一旦打开话匣子,那就是从天南聊到地北的架势,等两人差不多尽兴了,顾宝儿和孔昭两人都下完一盘围棋磕好一碟瓜子喝了两壶茶了。 熏衣把话说得差不多之后,看着墨轩温和的笑脸,突然从嘴里头蹦出一句颇为惊人的话来:“哥哥,我们以后可能真的没法子做兄妹了。” 墨轩一惊:“我们不是刚刚才好好地说过话么?你……” “我没想和殿下翻脸,更没想让西戎和东墨继续打!我不傻,西戎和东墨继续打下去,只会苦了百姓。” “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墨轩一脸错愕,她不想和宝丫头翻脸,也不想让西戎和东墨打仗,那她是存心不想要他这个哥哥了么? “我是哪里做得不好让你看不过眼了,你说啊,我改!” 顾宝儿算是听出几分意思来了,她瞧着墨轩,很是神情悲悯的说了句:“你怕是没法子改了……” 你身上最大的不好就是见了熏衣就变傻了许多,这分明是没法子改的事儿! 墨轩叫顾宝儿这么一瞧,只觉得心里头感觉更加不好了,他眼巴巴地瞧着熏衣:“你快说啊,我哪儿不好了……这世上哪会有改不了的错呢……如果有,一定是那人不想改,或是他最大的错便是他是个傻的,一个人的傻,那是当真没法子的事儿。” 熏衣叹了口气:“不是你不好……” “那又是为什么?”墨轩听了熏衣这话更急了,“你可别想着做冒险的事儿……” “也不是我要冒险!”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啊!” 熏衣被墨轩这话赶得那叫一个无奈,她看着墨轩,嗔道:“要是我盘算的这事儿成了,你只怕就是我小叔子了,到时候我们两个又怎么做兄妹!” “哈?小叔子?”墨轩愣了,他觉着,熏衣说得每个字他都明白,怎的她说的这句话,他怎么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呢?他明明是她哥哥,他怎会成她小叔子呢? 孔昭和顾宝儿不比墨轩,他们两个在熏衣面前,智商那都是在线的,虽说他们心里也快猜到了,但是听熏衣开口确定也算是吃了一惊,当下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熏衣,你和青衫看对眼了?” 熏衣脸颊绯红:“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看对眼了……我只知道他对我好,我不想放他回东墨!” 墨轩便是智商下降再多,这会儿被怒气一冲,也算是回归了正常状态,当下他就心底格外不是滋味儿:“我……所以我当初好好拜托青衫,让他好好照顾你,他就是这么照顾的?我说你年岁还轻,不急着说亲,他应得痛快,结果他自个儿把你给撩拨成这样…… 他是我哥哥,你是我托付给他照看的妹子,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这样!” 第520章 心结 墨轩算是彻底坐不住了,见顾宝儿递给他一盏茶,看也不看是什么茶接过来就是一口闷下,任温热的茶水自唇齿间流淌到肚肠,完了就就站起身来来回回地在包房里头踱着步子。 孔昭看墨轩走了三四个来回之后,实在是受不住了,开口问道:“你来来回回地走什么,看得我们几个眼睛都要花了,你快坐下!要是一盏茶还不够你消气的,我再给你倒几盏,够不够?” “这是几盏茶能解决的事儿?孔十一你没听见熏衣说的话么?” “我听见了。” “那你还觉着这事儿是我喝几盏茶就能解决的事儿么?” “哈?那你想怎么办?” 墨轩被孔昭一句话堵的,觉得更烦了:“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该怎么办,我也不会在这儿转圈了……我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袁九,袁九他怎么能这样……我把妹子托他好好照顾,他怎么能这样……” “你觉得老九这事儿做得不地道,那你倒是回西戎去揍他一顿啊!西戎你多熟啊,找个没人的巷子把老九约出来,揍他一顿不是很简单的事儿么?” “这也不是揍他一顿能解决的事儿……” “那你想怎么办?” 是啊,他能怎么办呢?熏衣是他在意的妹子,把他妹子撩拨得动心的人,是他亲哥,是他的双生兄长!要是轩辕青衫那小子真的下手撩了熏衣,那这事儿还好说,可要是青衫那小子只把熏衣当作一般妹子,那又该怎么办? 他和青衫认识也不是一两年的事儿了,自然知道那小子看着对妹子温柔小意,其实骨子里最是冷情! 要是熏衣对青衫情根深种,这事儿就更棘手了……因为他压根不知道轩辕青衫心里是个什么想法!要是轩辕青衫对熏衣无情,熏衣对轩辕青衫情根深种这事儿便糟透了,他做不出逼着自个儿兄长娶自个儿妹子的事儿! 墨轩脚下步子踱得更快了,额上也布满了一层细汗。 这会儿天气可还没热起来,墨轩额上这层细汗还能是怎么来的?自然是急出来的! 孔昭不懂墨轩心里是什么个想法,他只知道他不能再让墨轩这么干着急下去了。 因此他站起身来,强行把墨轩按到座位上坐下了。 墨轩被孔昭按在座位上,神情便带了几分不耐:“你干什么?” “好好地坐下,好好地冷静一会儿!不然一会儿我们就是给你出了主意,你小子也没心思仔细琢磨!” 墨轩被孔昭按着,总算是冷静了一点儿,他伸手从桌上拿过一盏茶,大口饮下,长舒了一口气:“行了,你们说吧。我冷静下来了。” “真冷静下来了?”顾宝儿嘴角噙着抹笑,神情满是调侃。 “我看哥哥是真冷静下来了。”熏衣很是感慨地瞥了墨轩一眼,叹了口气,她真的没想到她说出自个儿的心事之后,墨轩会急成这样。 “既然冷静下来了,那我就说了。” 见墨轩点了点头,孔昭便接着往下说了:“你方才到底是在烦什么?是舍不得熏衣嫁人还是见不得熏衣有心上人?” 听得孔昭如此发问,墨轩猛地就打了个激灵,他下意识感叹道:“难怪老九说你嘴毒,你小子嘴真不是一般的毒?你这问的是什么混账话?我……是舍不得熏衣嫁人,我可不是见不得她有心上人!”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舍不得熏衣嫁人又有什么用?再说了,熏衣还未必是嫁人的那一个!人家是西戎****,是可以娶王夫的,要她和老九的事儿真成了,兴许老九才是嫁人的那一个!哦不,兴许嫁人的是墨轩……” “你的意思是说,要是老九他和熏衣真成了,以后我们俩就不能换回来了?” “八成是换不回来了!定国公世子嫁人,这事儿说出去也不好听啊……但要是自小流落在外的轩辕氏血脉,这事儿也还能听得过去。” “也是这个理儿……不过无所谓了,我和老九谁做这定国公府的世子爷,都没差!谁让我们两人顶着一样的脸呢,老九又是自小去北狄的,京都权贵和他也不熟。” “那你除了舍不得熏衣之外,还有什么烦心事儿?” “自然是有的!我担心老九他对熏衣没心思,他要是对熏衣没心思,我还能逼他不成?他是我亲哥,我还能逼他和我妹子在一起一辈子不成?要真是这样,我才是害了他们两个人一辈子!”墨轩猝不及防被孔昭套了话,回过神后,脸上便有几分懊恼,“十一,你怎能套我话?” “我凭自己本事光明正大套话,你上套了,还要怪我不成?”孔昭唇角忍不住上翘,“你方才走来走去的,就是在烦心这事儿?” “难道这事儿不值得我烦心?我可就只有两个妹子!” 孔昭叫墨轩这话说得,那叫一个哭笑不得:“难不成只有你一个人有妹子不成?我孔昭孔十一也是有妹子的人!不过你舍不得又有什么用,你妹子成亲的那天迟早是要来的,要是你妹子真的不想成亲,只怕你会比谁都着急!” 孔昭拍了拍墨轩的肩膀:“你不知道,慕白和宝丫头那事儿定下来之前,慕白就对我说了,他说他心悦宝丫头,当时我那叫一个气,当时他入太女府还是因为我和丞相顺嘴提了一嘴……我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你们就说算不算? 本想着他是自己人,总比别的府医要来得尽心,结果,只是去了趟延陵,这自己人就成了大尾巴狼了!可我再气还能怎么办?我能揍他一顿么?不能! 不说别的,我知道,宝丫头迟早是要成亲的。 她和慕白在一块儿,总比和别的人好一些。她对老九没心思,我又拿她当妹子待,靖远侯那家伙又是有童养媳的,眼看着宝丫头快及笄了,亲事还没个着落,我也急啊! 这京都里头的公子哥儿就那么点儿,她要是不早点定下来,万一闫家起什么心思……到时候多难办?” 孔昭这番掏心掏肺的话一出,墨轩没话说了,他和熏衣聚少离多,尚且操心成这样,自小便看着顾宝儿长大的孔昭,在知道慕白对顾宝儿有心思的时候,那得操心成什么样?他简直没法想! 至于顾宝儿,正在喝茶的她僵住了,险些叫一口茶水岔了气! 第521章 旧事 顾宝儿险些岔了气,熏衣连忙拍了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口里嗔怪道:“殿下你也真是的,都这么大人了,怎的喝口茶还会岔气呢?你这样奴婢以后可还怎么放心?” 熏衣这话一出,不管是顾宝儿还是熏衣都愣住了。 她们有段时日没好好说过话了,上一回两人有时间好好说话又是什么时候?那时锦绣坊刚被查出来是西戎的探子窝,熏衣刚被查出来是桔荧惑和墨沉舟埋在东墨的细作! 顾宝儿那时对熏衣又是深信不疑的,受的打击自然不小,两人见面的时候,说得话自然也不会有多好听。 而熏衣压抑自己内心的不忍对顾宝儿出了手,对上顾宝儿的时候,心里的滋味儿那也是一言难尽。 所以那时候,不管是熏衣还是顾宝儿都觉得难堪,两人都在心里头默默地问自己,那一段主仆情谊算是什么? 顾宝儿那会儿是没有太女的记忆,可她依旧为太女不值! 可这会儿,她是有着太女记忆的,所以熏衣这话一出,她脑子里顿时闪现出许多的场景来了。 她挑灯夜读之时,是熏衣执着苦劝:“殿下便是要读书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功夫,不如殿下明儿个起早点再看? 挑灯夜读的事儿虽说说出去是桩美谈,但是殿下听奴婢一句劝吧,老是挑灯夜读的读书人,哪有眼睛不坏的?殿下都这么大个人了,怎的还会将那些话本上的故事当真呢?你这样,奴婢以后可还怎么放心?” 她执着冰嬉摔得鼻青脸肿还受了风寒的时候,是熏衣亲自熬了药汤子端到她房里头一勺一勺子地喂她饮下,苦口婆心地劝:“殿下便是要学冰嬉也不急在这一时,殿下到底是女孩儿家,受不得寒……你这样,奴婢可怎么放心?” 一幕一幕的场景闪过,顾宝儿赫然意识到,熏衣在她身边三年,她本有无数次机会要了他的命,至少可以同归于尽无数次,但她没有出手!她不仅没有出手,她甚至比那些个东墨宫里头出来的丫鬟都要在意她! 那些个丫鬟害怕触怒主子,从来都不会开口劝说,只有熏衣,会劝她…… 那些个她伪装纨绔子弟的时日里,只有她在劝她做个好姑娘。 就连和公子哥儿一同吟诗作对可以,万万不能和他们谈论风月谈到床笫之上这句话也是熏衣说的! 这是为什么? 原因恐怕只能是那句话,那时候熏衣对她说过的话,她是真心将自己当妹子看的。 顾宝儿神情恍惚的时候,熏衣也在回想从前。这样的话,她以前是说过无数次的,所以对着顾宝儿的面孔,她习惯性地就说出口了。 只是她们终究回不到从前了……如今的她是西戎储君,再不是那个苦口婆心想着劝自家殿下学好的丫鬟了。 率先回过神的人是顾宝儿,她伸手握住熏衣的手:“你这说得又是什么话?如今你是西戎的储君,也是可以自称本宫的人,还口口声声地自称奴婢那又像什么样?” 熏衣垂眸看着自己那只被顾宝儿双手握住的手,唇角弯了弯:“我只是习惯了……” “你习惯了……那你当初布局的时候,心里得有多难过?”顾宝儿叹了口气,“我那时光觉着自己不舒服了,没想过你有多为难,其实当初,你才是最难堪的人吧。” “那时候啊……我难过的不知多少次想冲殿下坦白一切,可是一想到殿下你是皇后娘娘的女儿,是那个女人口口声声说的大仇人的女儿,我就忍住了。 我那时就想,殿下,我劝过你多少次了,不能沉溺男色,不能以貌取人,没准长得柔柔弱弱的男子女子都是心计深沉的蛇蝎之人…… 要是我劝了这么多次,你都不长记性,到时候还是一脚踩进我布的局,那就只能说明你太蠢,太不长记性了。这样的话,你就是自己蠢死的,便是我不出手,你也是要死在别的细作手下的,那样,你还不如死在我手里呢。” “所以你早就提点过了,不管你还是怜儿,都是别有用心之人。是我自己蠢,没琢磨出来,是不是?” “殿下不是蠢,只是那时的殿下,不愿意去猜度人心罢了。殿下若是愿意布局,照样可以做的漂漂亮亮的,如今四国的局面,可不是殿下一手酿成的么? 我如今想来,如果不是那一场局,让殿下看透了一些事儿,殿下也不会这么快就崭露锋芒吧,至少,不会向天下人崭露自己的锋芒。” 熏衣这番话一出,顾宝儿笑了,要是没有熏衣这场局,又怎么会有杀伐果断却不得善终的女帝,又怎么会有她的穿越异世?所以,熏衣是真正的布局高手,巧笑倩兮间布下一场大局,要了上一世帝后两人的性命! “你还叫我殿下呢?快些改了吧,叫我宝丫头便是,毕竟你和九哥这事儿要真成了,你便是我以后的嫂子了。至于以前的那些事儿,我们都不提了,这事儿也掰扯不清。” 熏衣哭笑不得,叹口气应了,带她回眸瞥向墨轩,却愕然发现墨轩已经喝了一大壶茶了,眼眶还通红通红的,一看就是哭过。 见熏衣脸上愕然,顾宝儿也回眸看了一眼墨轩和孔昭,见墨轩双眼泛红也惊了:“墨轩这是怎么了?” 墨轩抬眸,无力地勾了勾唇:“我没事儿,我就是想明白了。要是熏衣和老九真成了,那以后我就是定国公世子,我会好好筹备一番我双生兄弟墨轩的嫁妆的! 可要是老九对熏衣没那心思,我就游走天下去寻配的上熏衣的公子哥儿,宝丫头都能放得下萧翎,熏衣也会有能放得下老九的那一天的!这样一来,我谁都对得起!只是,我是真舍不得熏衣……我和她是十几年没好好说过话了……我是真舍不得……” 墨轩话音刚落,孔昭推门而入,顾宝儿这才发现,原来在她和熏衣絮叨的时候,孔昭出门去叫酒水了,跟在孔昭身后的是一应手上端着菜式的小厮。 孔昭自身后托盘上取下一坛子酒,启开封布,朗声笑道:“好了,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们今儿个就好好醉一场!” 第522章 有些事儿,不撕扯开,那便是哽在嗓子眼的鱼骨,咽不下,吐不出,死不了,却觉得痛不欲生。 但撕扯开了,再痛那也是一会儿的事儿,痛完了,也就过了。 对顾宝儿和熏衣来说,当初那一场局,便是哽在她们心头的一根刺,即使熏衣依然愿意和顾宝儿联手做局,顾宝儿依然愿意去相信熏衣,可是对她们两人而言,心中终究是有个疙瘩。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们已经推心置腹过,那场局,便只是过去的事儿,再也不是让人耿耿于怀的背叛,被人玩弄掌心的悲哀。 即使她们都忘不了那件事儿,可是这根刺已然从他们心上拔出,纵然会留下疤痕,但总比这根刺一直刺在心上要好。 所以当孔昭说了不醉不归这话之后,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饮起酒的架势比孔昭和墨轩两个男子汉还要来得凶猛。 喝到最后,熏衣醉了,她醉后,没吐酒也没红脸,她只是拿了竹制的签子往自个儿的随身帕子上一遍又一遍地戳,口里念念有词:“别烦本宫,都说了别烦本宫啦!军事上的事儿,你们拿去给墨轩看就是了,他看过了有了决议再和本宫说便是!墨轩的袍子破了本宫还没补上呢,你们就不能让我清净一会儿嘛! 什么,你说这种事儿交给下人就好?那怎么可以!墨轩要穿的衣服,当然要出自本宫之手,本宫才不给那群不安分的玩意儿上位的机会呢!” 孔昭还是清醒的,他听了熏衣的醉话之后那叫一个冷汗,熏衣会缝补这事儿不稀奇,她毕竟是做过顾宝儿身边大丫鬟的人,这女红自然不会差,让人稀奇的事儿是,如今的熏衣都是西戎储君了,她还为“墨轩”补袍子! 他自然不会以为熏衣口中的“墨轩”是墨轩,毕竟熏衣叫墨轩向来是唤哥哥的,那么熏衣口中的“墨轩”不作他想,只能是顶着墨轩名头的轩辕青衫了。 看来,熏衣这妮子是对老九情根深种了,只是,他还不知道老九对熏衣是个什么心思呢!偏生他又不能去西戎问人去! 熏衣醉的不轻,至于顾宝儿,她也醉倒了。 只是这一回醉酒的她远没有上一回闹腾,她只是安安分分地在掰瓜子儿,掰出了瓜子仁之后却又一粒也不吃,待瓜子仁凑够了数十粒后,她便把瓜子仁儿攥成一把,放到一边,脸上带着无邪的笑:“阿慕,给你吃瓜子儿……十一,你别急,下一把就是你的……九哥,你说你也要啊……好好好,都有份……毕竟太白楼的瓜子儿好吃是出了名的,连爹爹还有娘亲都爱吃……” 墨轩呢?相比之下,他算是最安分的那一个了,他直接趴倒在桌上开始酣睡。 保持清醒的孔昭他也很无奈,一醉方休这话是他说的,结果酒量最好的人是他,他成了那个醉不了的人!他也想醉一场,可是他是酒量最好的那个人,他得负责善后…… 孔昭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开门找了太白楼的小厮,让人去定国公府递个口信儿,就说定国公府九少爷在太白楼醉酒了,让定国公府的人来接他回去。 墨轩碍不了事儿,顾宝儿也好办,她和孔昭来的时候是乘了马车的,回去的时候也乘车回去就是。至于熏衣的安置,那就要伤一番脑筋了,想了好一会儿,孔昭招来了一个轩辕家分配给顾宝儿的暗卫,让她想法子把熏衣给运回西戎官员下榻的驿站去。 至于为什么叫这个暗卫来运人?原因也简单,一是熏衣今儿个和顾宝儿的碰面是瞒着西戎众官员的,二来便是,轩辕家给顾宝儿安排的暗卫一律都是女子。 她们多半是孤儿,自小被轩辕家收养,她们从会走路时就要开始学杀人和救人的本事,直到十四岁那一年,那一年是她们出师的岁数,从十四岁开始,她们便成了东墨太女的影子,直到十八岁。 用四年的光阴,她们换取了许多东西,轩辕家的教养,一身本事,还有一个可以行走于天下的身份。 轩辕家对暗卫们训练严苛,但是轩辕家的暗卫,也是服役时间最少的。 熏衣被暗卫运回西戎驿站的时候,定国公府派来接墨轩回去的人也来了,孔昭见状也安心地带上顾宝儿回了太女府。 这一碗,太女殿下喝是青菜粥,原因嘛,孔昭孔大爷说了,太女殿下中午吃了不少酒,晚上吃点儿清淡的膳食调理一下肠胃。 顾宝儿下一回和熏衣见,仍旧是在太白楼,只是这一回,她们没再谈论以前的事儿。 她们开始谈论以后,熏衣说,要是轩辕青衫对她无心,那么她也就死了对他的那点儿心思,天涯何处无芳草,她也不会单恋那么一颗歪脖子树。 顾宝儿则表示我家九哥根本不是歪脖子树! 熏衣就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他在西戎去了多少回花楼么?他去也罢了,还拉着我一块儿去!你知不知道那家伙一喝酒就爱同我说那些个花娘的脂粉味道太浓,妆容太艳,看着刺眼?” “我还真不知道。”顾宝儿很老实地说出了答复。 轩辕青衫没在她面前醉过酒,这辈子,他们聚少离多,上辈子,他是定国公世子,他肩上的担子极重,没去过多少回花楼,更别说和别人谈论花娘的妆容还有脂粉味儿了。 “现在你知道了,那你说这小子是不是一棵歪脖子树?” “姑且算他是棵歪脖子树吧,可你还不是爱的要命?我听十一说了,你醉酒后拿竹签子把自个儿手帕给戳了不知多少遍,只当自己在给他补袍子呢,挥退左右的气势别提多强了!” 熏衣呵呵一笑:“你醉的可比我还要快些,你醉酒之后,口里可一直念叨着慕白呢,你那么想他,今儿个怎的不带他来见我?” 顾宝儿默了:“他忙。” “他忙什么?” “快开恩科了,他要帮着筹备好士子们科举的一应事宜。” “这事儿不应该是储君的活儿么?” “我懒……”于是这话就没法子往下说了,熏衣表示她被喂了一嘴的狗粮,再也不想看见以前的主子,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她小姑子的这个坏丫头了! 第523章 熏衣是用给东墨储君庆生的由子来的东墨,因此当同样是来给东墨储君庆生的北狄帝尊还有南诏储君纷纷回了自个儿的国度之后,还留在京都的这位西戎储君就显得有几分尴尬了。 西戎官员对于要自己贴钱买酒肉吃的日子表示已经受够了,他们开始询问什么时候才能回西戎去? 每每有人问起这个问题,熏衣都很头疼,她也想早点儿和顾宝儿将签署合约的一应事宜都敲定,但是就算她和顾宝儿私交甚笃,有些事关两个国度的事儿必须要扯皮! 比如西戎成为东墨属国之后是否会保留自个儿的领地,西戎的君主是否会换人之类的……以及西戎的官员是依旧有西戎担任,还是说会定期和东墨官员交换上任所在地? 西戎的官职是照西戎旧例保留还是由东墨任免……这些事儿,每一件都得掰碎了揉碎了去辩驳! 所以这些个日子,她没有一天不是和顾宝儿一块用午膳的,两人就西戎和东墨的事儿不知道说了多少话,但是有些事儿,熏衣觉得应该由西戎让步的事儿,却是那些个西戎官员绝对不肯让步的事儿! 就比如西戎官员在东墨境内娱乐是可以的,但是不能暴饮暴食,更加不可以让东墨驿站为西戎官员包花娘出银子! 这事儿,熏衣觉得顾宝儿提的要求一点也不过分,可是熏衣回头和自个儿带来的一堆官员们遗体,险些闹翻了天,至于原因也简单,西戎这些官员们都是老资历了,他们习惯了由上司带着他们一块儿逛花楼不用自个儿出银子的日子…… 扯皮扯到后来,便是东墨新科士子都考完了科举,可东墨和西戎的合约还没签订下来呢,西戎官员们离开西戎时携带的金银都快要用尽了,于是他们开始催促起熏衣快些和东墨储君敲定有关和谈的相应事宜! 熏衣被催得烦了,索性跑到太白楼去躲清净。 结果她刚巧撞见了正值休沐的墨轩…… 墨轩进了天字二号包房,瞥见眉宇紧蹙喝闷酒的熏衣,眼里顿时满是心疼,他大马金刀往熏衣身边一坐,开口道:“你怎的一个人喝闷酒?喝酒这事儿不叫上我,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闷酒最是伤身,这理儿还是你说给我听的,结果你自个儿倒是喝上了?” 熏衣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唇角挂起一抹苦涩的笑:“我也不想喝闷酒,可是没办法!西戎那群那家伙实在是太顽固,他们习惯了从前的日子,可是如今已经不比从前了! 他们催着我赶紧和宝丫头敲定有关两国和谈的相应事宜,可是我又能怎么敲定?东墨如今国力强于西戎,有些事儿于情于理都该由西戎让步,可是他们偏生觉得不满! 每回我和宝丫头在太白楼敲定了一些事儿回去和他们一说,他们就要炸,他们就口里叨叨着说我们西戎不怕东墨这群肥羊!这些事儿绝不能应,大不了再打几回仗便是! 可是他们中哪有人上过战场,他们根本不懂战争的残酷…… 再说如今的东墨根本不是没有反抗能力的肥羊,便是从前,东墨也不是肥羊! 他们只知道说自个儿是老资历,拿老资历来压服我这个刚刚上任不久的储君……可是叫我看来,他们这些老资历都是和那些贪墨的蠹虫们一块儿上花楼包花娘混下来的! 你是不知道,我被他们烦得,有时候都想干脆把他们全杀了……”熏衣和墨轩说了一大堆的话,眉宇紧蹙,手里的酒那是一杯又一杯地往下灌。 墨轩的眉越蹙越紧,终于当熏衣话音刚落那一刻,他伸手攥住了熏衣的手:“既然如此,那你便把他们全杀了便是!就像你说的那样,他们的资历根本不顶用,这样老资历的官员,活着也是浪费西戎国库里的银子! 你是西戎储君,他们是西戎的臣子,不过几个臣子,习惯了和以前上司一块儿不务正业的日子,就想左右你这个西戎储君,叫我看,他们还不够格!你也是心太软,这样的官员,你给他们好脸有什么用,他们只会蹬鼻子上脸,逼得你一让再让,一退再退!” “可这是东墨……”我带着他们来东墨,结果把他们全杀了,一个人回西戎那算是什么样子? “也不一定要全杀了嘛……挑几个叫的最凶的杀了便是,剩下的,就知道该怎么办了……有些事儿,你得狠下心,你要是不够狠心会耽误很多事儿的。” 熏衣笑着应了:“你这主意倒是管用……” “我好歹也是定国公府以后的世子爷,手下要管一堆人的,不懂这怎么管人的差事儿那怎么行?”墨轩笑着调侃熏衣,“倒是你,堂堂西戎储君却心慈手软到这个地步!你要知道,有的时候,你要舍得下一些人,才能护住大部分的人!再说了你在东墨耽搁的时候越久,青衫在西戎撑的越是艰辛……” “我知道了。”熏衣很是干脆的应了一声,“放心吧,顶多再过三天,我便回西戎去……” “我倒也不是催着你回去……只是你在东墨呆久了,终究不好。你要走,就等金榜题名的新科进士游了街再走吧……” “不了,这样的景我也不是没瞧过。” “但终归是看一回少一回了……” 熏衣咬了唇儿:“哥,你就少招我一会儿成不成……我是真舍不得离开东墨……我这一走,兴许就看不到宝丫头嫁人了……我是真舍不得走……好不容易狠下心了,你又来招我……” 墨轩赶紧自罚三杯:“得得得,这事儿是我说错话了,你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吧,你要是少伤心一段时日,什么都好说。” 于是,当东墨新科进士游完街后,东墨定国公府世子爷便带着麾下大军护送西戎储君归国了。 他说服东墨帝尊用的理由是:“要是熏衣在东墨境内出了事儿,那我们东墨和西戎再也不能和谈了……再说了,就是熏衣没出事儿,那盖了印子的合约要是落到别人手里,也够糟心的!” 第524章 身世 东墨新科进士游街那一天,骑着高头大马的程风眼角有泪,跟在他身后左半步的闫怀礼眼尖,瞥见了程风眼底的红,但他只作不知。身为世家子弟的他知道,有些事儿,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倒是跟在程风身后右半步的风影忍不住开口询问:“程兄,都说金榜题名是人生一大快意事,可你怎的才开始游街就红了眼眶?这可不像是你这位风流倜傥的状元公该有的模样!” “我红了眼眶么?大抵是触景生情了吧……从前,我是真盼着有一朝能够金榜题名,然后迎娶一个世家女子,从此过上修身齐家为君治国平天下的日子……可是如今,我真当上了状元,我心底却只觉得可惜,我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和别家姑娘一块儿吟诗作对了。” “程兄如今金榜题名,应该最是快意的时候,你有这功名傍身,便是世家女儿也是配得起的,你若是有心悦的女子,只管找人上门说媒便是,只要男未婚女未嫁,你这状元爷还能有娶不到的女子? 若是你信不过官媒,也大可找同年家中的长辈帮你出面相问……若不是我闫家远在延陵,这事儿我倒是可以给你打包票,只要那家姑娘还未有婚约,这说客的事儿我们闫家包了。”闫怀礼用脚夹了夹马肚子,让马儿避过了一个荷包,他看向前方言笑晏晏。 “嗨,闫家远在延陵,你打什么包票?程兄的心上人定然是京都女子,这事儿还得找京都的同年才是,只可惜我是和家里闹翻了,不然这事儿我让家里人去问问倒也使得。”白风影唇角的笑有几许苦涩。 “风贤弟这话从何说起?” “你们知道白御史罢,我的父亲是他的族兄,他也是个言官,所以他比什么人都重规矩,我又是个从良的花魁生下的儿子,他便怎么看我都觉得上不了台面,再后来,我叫人冤枉了,他问都不问便说了一句,娼妓之子,无怪乎此! 当时我就想,他这么嫌弃我娘亲,让下人在我面前把我娘亲杖杀……他是这么嫌弃我娘亲,当初他又为什么要为我娘亲赎身……与其做白家的儿子,自小受人的白眼,我倒宁愿做个父不详之人。” 白风影看着沿街老桃树上除开的一两朵桃花,笑意温和,从唇齿间吐出他格外不堪的身世,眼底红了一片…… 他本以为,这样的事儿他说不出口的,可是在金榜题名高中探花郎之后,他说出来了。 虽说说起这事儿的时候,他依然会觉得难过,可是他却没有以前那样对那个男人那么痛恨了,因为他明白了,那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没有爱过他的娘亲。 他娘亲的存在,从一开始就只是白家婆媳斗法的产物。 那个男人爱的是大夫人,是白羽的娘亲,可是他的娘亲却见不得那男人专宠自个儿夫人的模样,死后都要给那男人抬个小妾,于是那个男人便将刚刚在花楼挂牌不久还没接过客的花魁鸢色姑娘用一顶粉色小轿子抬入了白家。 他的娘亲,连个姨娘的名头都没有,只能算是个通房丫头,卖身契被握在大夫人手上,要伺候那个男人的起居住行,还要承受大夫人的苛待。 即使大夫人明知道,他的娘亲没有被那个男人碰过,她做过离那个男人最近的活儿也不过是磨墨。 后来,那个男人知道大夫人身怀有孕,惊喜之下醉酒,这才碰了他的娘亲,那个名为鸢色的眉目如画性情温婉的通房丫头。 只是一晚,那个姑娘便成了一个孩子的母亲,再后来,她便被那个男人杖杀在自己的孩子眼前…… 程风听完了白风影的过去之后,眼底苦涩渐浓:“你没错,你的娘亲没错,可你们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错。” 闫怀礼没想到白风影的身世是如此不堪,他也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都过去了,令堂要是泉下有灵知道如今她的儿子高中探花,定然会感到欣喜。” “有些事儿过去了,可有些事儿过不去,我可以不怨那个男人,但是我没法子不怨害死我娘亲的那个人! 我娘亲,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沦落风尘,她也本是好人家的女儿,只是因为家人犯了事才会沦落到贱籍,她自小学的也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的性子是那般温婉,她从没想过要招惹谁,自我有记忆以来,那个男人就没在我娘亲房里头住过一晚! 我问过我娘亲,为何那个男人只在大娘的房里睡,他为何一见我就皱眉?我娘亲什么都没说,她只是哭。后来她快死了,她才在我耳边颤歪歪地说,她没有爱过那个男人,她恨那个男人恨得半死,她恨那个男人夺了她的身子,却又用那样鄙夷地眼神看着她…… 可是她爱我,她在我的耳边说,我是那个男人给她唯一的礼物……她说她要死了,她说她要我离开白家,走的越远越好,她说,我要娶妻生子,我要金榜题名,我要过得比那个男人的日子好,这样才能气死那个男人…… 她说,她不想做娼妓,可她想活着,但是这样的日子,要是没有我陪着,对她而言还不如死了……”白风影说着说着就哽咽了,他回眸看向闫怀礼,眼神迷茫:“怀礼,你也是世家子儿,你告诉我,我娘亲错在哪儿了,我被人冤枉偷银子和她有什么干系呢,她一个只知道绣手帕缝衣服做糕点的女子和我偷银子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被杖杀的人是她,为什么是她呢……” 闫怀礼吞了好几口唾沫,这样的事儿闫家压根就没发生过,他也不好回答白风影啊。 到头来,是跟在白风影身后二甲第一的季宁远开了口:“因为你是白家的儿子,但凡世家,绝不会放任何一个有世家血脉的有才子弟在外……你又是个那样的出身,你和下一任家主不可能会是一条心,你又不是个纨绔子弟,那你便只能等着被做局弄死!当初,被杖杀的那个人本该是你,是你娘亲央了那个人,替你去死……所以那个人才会要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娘亲被杖杀……” 第525章 白风影的声音压得蛮低的,因此知道他身世的人只有季宁远、闫怀礼、程风外加二甲第二位的一个公子哥儿,偏生那个公子哥儿又是和轩辕家有亲的,最是大大咧咧,左耳听了人家的私密事儿,右耳朵就出去了。 因此,他的身世倒也没在新科进士圈子里头引起太大的轰动。 季宁远和闫怀礼是觉着这样的出身对于一个探花郎来说实在是充满了血泪啊,没必要让人广为传颂,所以他们只做不知。 至于程风,他自个儿的身世虽然悲催,但还没悲催到白风影这份儿上,是以他特地私下找了闫怀礼季宁远外加二甲第二那位公子哥儿,示意他们不得将白风影的身世说出去。 二甲第二那位公子哥儿表示:“什么,你说白风影用相好的姑娘了,这事儿不能说出去?这事儿,你不和我说我还不知道呢,我要怎么说出去?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应了就是。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事儿不能说出去,窈跳淑女,君子好逑,这事儿说出去了不是一桩美谈么?” 程风呵呵一笑:“这不是怕唐突佳人么?” 他的内心已经不是一般的懵逼了,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不过这二甲第二这么一说,他倒是可以确定一件事儿,不管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这人是决计不会将白风影的身世到处说了。 二甲第二便笑着应下了。 至于季宁远还有闫怀礼,他们特别识趣,纷纷表示正合我意,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 于是这事儿就算过了,只是因了这事儿,当程风在百味楼宴客的时候,不管是季宁远闫怀礼还是白风影亦或是程风这个东道主都没有饮酒,他们只是以茶代酒说了些有关当下时局的事儿便散了。 程风自百味楼一宴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白风影,直到收到顾宝儿的口信叫他去太白楼救急的那一天,他在太白楼的楼下不远瞧见了正和白羽争执的白风影,当时的白风影眼角有泪,白羽亦是赤红着双眼。 “这是怎么了?”程风一脸不解。 白羽瞥了程风一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怒气:“程公子别来无恙,我和风影的事儿,你应该知道不少吧,毕竟你们交情匪浅,我今儿个是打算劝他回白家的,他到底是白家子弟,流落在外头算什么样子? 可是风影这小子,他和我说,他宁死也不回白家!” “所以你们就吵上了?” 白风影冷笑了几声,恨恨地应道:“是!他口口声声叫我回白家,说我不回白家不像样,可我却觉着,我这样的人回了白家才叫不像样! 我是谁的儿子,他们白家有我,多脏啊?向来恨不得我去死的人居然会叫人来找我让我认祖归宗,这事儿多不像样啊,程兄你说是不是?” 白羽狠狠地咬了牙:“你又拿……来说事儿!当年的事儿,我知道你是冤枉的,可是,他说了是你那就只能是你,能保住你的性命也是靠我娘亲还有姨娘想了法子,你怨白家,我不怪你,可你怎能不给我娘亲几分薄面?” “呵呵呵呵呵……”白风影笑得狠戾,“他现在想叫我回白家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出息了,因为我是探花郎,那人觉得我这个儿子的存在也不算太跌份儿,至少当个摆设或是联姻的棋子儿还够格。 可是凭什么?当年他赶我走,我走了,现在他叫我回去,我就得回去?就凭他我得叫他一声爹?我自小也就团年饭的时候可以见他一面,我爱吃什么吃食儿爱喝什么茶水,他知道么? 我娘亲恨他恨得要死,可为了我能有个人尽心照顾,她硬是在白家熬死了,这事儿,他知道么?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我背书背的慢,他只知道,我不该出生,我娘亲是个从良的花娘,被他强了身子那是荣幸,想着留下肚子里的这块肉就是痴心妄想! 他只觉得我娘亲浑身都是心眼子……哈哈哈哈……白羽,你倒是说说看,要是我娘亲想用心眼子,你娘亲能护得住你?她要是个狠心的,大可叫我们两人一块去死! 我在白家呆了十几年,他可曾尽过为人父亲的本分?我得了风寒差点病死的时候他在哪,他再和你娘一块儿吟诗作对!我不怨你娘,她没对我娘亲出过狠手,她只会叫我娘亲学规矩,可这规矩学不死人! 那人多狠?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在我面前叫人打死我娘!白羽,你告诉我,有他在白家,我怎么回去?我也是他的儿子么?从来不是!我姓白,可我进族学的事儿他是否过的,他说我没资格,是你央了你娘,是你娘发了话我才进了族学…… 白羽,你告诉我,他活得这么畅快,我要是回了白家,要怎么才能忍住冲动不弄死他?如今的我,不是那个病的要死只想着见见自个儿的爹爹的孩子了……这样的我,要怎么忍住不毁了白家? 我早想回去了,我早想回去将白家闹个地覆天翻!可是每每看到白家的围墙,想起我们一块儿翻墙的日子,我又不忍心了……现在你叫我回去,白羽,我倒是问你,我回去了,你该怎么办?白家的家主,会不会换人?你想过这些事儿么?” 白羽听了白风影这番话,只觉得浑身冷透:“你怀疑是他……” “八成是他!不是他也是他的心腹做的!我娘亲在他心里的份量太轻,他又觉得我是个有反骨的,才会想着趁着那个机会把我给除了,别说什么虎毒不食子,我还在我娘亲肚子里的时候,那人就想过一碗打胎药让我娘亲喝下去,那时候是你娘觉得我娘亲不容易,才劝下了……” “所以……” “我不会回白家不代表我不认你这个兄弟……至于你娘亲的几分薄面,白羽,我不能给,真的不能给,要是我回去了,你娘亲就得做局了,因为我的存在会影响你的少主之位…… 我要是回去了,那人就称心如意了,他多了一颗棋子……我怎么离开白家的,你清楚,如今,我要回去,除非那人付出代价!” 第526章 宴无好宴 程风听了白风影和白羽这一堆话,只觉得无比惆怅,他是真心不想知道白家的秘事,可是他都听了这么一大堆了,就算想抽身离去也不容易。 想到这儿,程风便轻声道:“好了,你们都先住嘴吧,这事儿到底是白家秘事,风影又是新科探花郎,这事儿要是让那些个言官知道了,不管是谁都讨不了好。 白羽,你要还听得进一句劝,你就死了叫风影回白家的心,他若不回去,你们还做得成兄弟……他若回去了,白家定然不得安宁!” 白羽攥紧了拳头,冷冷瞥向风影:“他说的话,当真是你心中所想?” “是……我把你当作兄弟,至于那个人,我还真未必放在心上,我恨不得他死!他对你而言是个好父亲,对我来说,他比陌路人还不如! 事到如今,我该说的话也已经说尽了,现在我只和你说最后一件事,当年的事儿,我要一个交代,当年的我没资格要他给一个交代,如今的我,也该有资格了。 如果他给不出一个让我满意的交代,我说不得要去找太女殿下说道说道……” 白风影冷冷一笑,从白羽身上移开视线,看向程风:“程兄,让你见着我们两之间的争执,也为难你了。” “无碍。”程风无奈一笑,“我今儿个去太白楼是因为接了殿下的口信儿要速去太白楼应急,你们两又是怎么碰上的又怎么会斗上嘴?毕竟这地方可不是适合你们吵架的所在。” “我本来在太白楼楼下好端端地用膳,不料白羽进了店就要我和他一块儿回去,我估摸着这事儿不简单,就出了太白楼示意他走远点再说……结果正如我所料,那人看我如今出息了,打算把我接回白家做他的棋子儿!” “你也少说两句吧……他毕竟是……这事儿叫他知道了,不好。 你好不容易从白家出来,有好不容易出人头地叫他看重……要是他知道了你对他的怨怼,给你盖一个不孝的罪,你的前途没了,姨娘在泉下知道这事儿,也不会好过。”白羽抬眸将白风影的脸庞仔细勾勒,他这个弟弟的样子,同他还有他父亲都相差甚远。 白风影的容颜俊秀,像极了姨娘,因此看着像个女孩儿。 可他的性子,却不似姨娘,姨娘的性子温婉,可他的性子,却刚烈得很! 若真要说白风影的性子像谁,白羽只能想到他的娘亲大夫人,那个被自个儿婆母斥责为妒妇的女子,从骨子里就是格外刚烈的一个人呐。 白羽想着想着就叹了口气,若不是风影的出身太过不堪,他娘亲应该会很喜欢风影的,毕竟他们的性子是那么像…… 也正是因为风影刚烈的性子,姨娘温婉的性子,他的娘亲才容下了这对母子吧……可是白家的后院,总是不肯消停…… 白羽心下无奈,说话的语气也柔了三分,白风影听了他这番话,也叹了口气:“既是如此,那这话我以后也不说了,不过这不是看在那个人的面子上,而是看在你和大夫人的面子上。” 白羽见白风影总算是应了自己一回,唇角便挂上了一抹笑:“你别怨我当初在白家那样找茬……有人见不得我们兄弟俩和睦,我也是没法子。” “我知道的……只是当时心里是真不好过。” 眼瞧着白家兄弟的画风从针锋相对转为神情叙话,程风突然觉得自己好生多余,他找了个由子便去太白楼了。 他到太白楼的时候,瞧见了一桌的膳食,在座之人不少,可偏偏没有一个人动筷子夹菜的。 程风一惊,仔细将在座之人的容颜看了个遍,才发现在座的都是熟人。 太女殿下和孔昭孔大爷自然是不会少的,慕白慕公子在也是正常的,可是孟志和陶梦旭也在,这就显得有点不正常了,毕竟,他们可都算是太女殿下的“男宠”…… “殿下……” “别拘束了。你只管叫我一声锦溪便可,你的心里也该有数儿了吧,今儿个可是宴无好宴……” “殿下此言何意?” “今儿个之后,孟志和梦旭两人便要跟着你了,他们两人该如何安排,都成了你的事儿了,你说说看,今儿个是不是宴无好宴?” 顾宝儿这话一出,程风唇角微扬:“话可不能这么说,今儿个最不好受的应该是王爷,毕竟不管是在下还是在座的兄弟们遇见殿下的时日都比王爷要来得早。” 孔昭陶梦旭等人听了程风这话脸上也多了几分笑,纷纷点头,他们是知道的,慕白和顾宝儿的初见是在大理寺外,在那之前,他们可是从未见过。 想到这儿,他们纷纷扭过头去看慕白的神情,却愕然发现慕白脸上的笑意比他们还浓! 程风见状,不由奇道:“王爷不气么?在下方才那话可是存心要气王爷的,若是王爷一心都是殿下,不应该会如此平静才是……还是说,王爷觉着我们几人在你心里已经是死人了,不值得你生气?” 慕白闻言,唇角笑意微敛:“程公子这是存心气在下来了么?也是,你们配着宝丫头演了几年的戏,如今这场戏要落幕了,你们作为戏中人舍不得出戏也不是稀奇事儿。 不过既然你问起这事儿,在下也就明说了,在下不是不介意你们的存在,可是也多亏你们,才让宝丫头到底平安地熬到了及笄的时候,要是没有你们配合宝丫头做戏,宝丫头的名声,估计会真坏了…… 在下已经问过孔昭了,以前宝丫头府上还没遣散那一大堆公子哥儿的时候,是你们三人外加萧翎四人合力把那些公子哥儿给压服的。所以在下对你们也没什么好气的,甚至有点感谢。 只是程公子,在下原本心底就不好受了,你还这么撩拨,是不是真想在下对你使点手段,你才放心?” “不不不……在下只是觉着,要是王爷见了我们几人心下欣喜的话,在下就得怀疑王爷对殿下用情不深了,所以才出言试探王爷。” “那么程公子试探也试探过了,有何感想?” “我们可以放心地退场了,这场戏的落幕,也是极完美的。王爷,日后殿下就交予你看护了,可莫要让那些个居心不良的人找到机会亲近殿下……不然我们兄弟几个这几年的努力,可都白费了。” 慕白郑重点头。 第527章 自那一日太白楼酒宴过后,陶梦旭和孟志便成了程风身边的人。 程风是在顾宝儿身边呆过的人,虽说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多,但帝尊总归是知道的,于是他赐给程风的府邸也就比以前的状元公都要来得大一些。 孟志和陶梦旭也跟着程风去了程府,两人一个成了府上的账房先生,另一个则成了管家。 程风府上的下人则是皇后娘娘赐下的,掖庭宫里头出来的罪奴,他们得了出宫的机会也是个个千恩万谢,在程府做事儿的时候也格外尽心。 于是,程府作为一个状元爷现任翰林的府邸也有了它该有的架势,程风对此表示很是开心。 陶梦旭也很是开心,他是农家子弟出身,对于农作物的价钱几何可以说是再了解不过了,他也爱捣鼓这些农家作物,看能不能提高农作物的产量。 以前在太女府上,那个负责采买农作物的管事和他说不来,他是真心郁闷,现在嘛,他自个儿便是程府上的管家,要想采买农作物和在程府里头找极快肥沃的田地捣鼓农作物,那都不是事儿! 至于孟志,他是喜欢算学的,至于别的经义,他虽说也能看进去,但也觉着烦心,这会儿得了账房管事的活,也开心得很。 他们三人的出身都不算太好,又一块儿在太女府上呆了好些年,彼此之间也算结下了一段情谊,一起住了一段时日之后,三人之间的感情就更深了。 于是,程风挑了一个休沐的日子便带着府上的管家还有账房一块儿出门去赏桃花了。 三人没骑马出门,而是坐了一辆马车,担任马夫角色的人是孟志。 至于为什么由孟志担任车夫的原因嘛,陶梦旭年岁尚小,程风皮囊俊俏,身上又有功名,他做马夫虽说不是不行,但是就凭孟志还有陶梦旭,他们两人还没有资格压下程风担任车夫一事引起的轰动。 孟志驾着马车,往护国寺去,他们和太女殿下也算是有关系的人,自是进得了护国寺的。 结果,孟志在赶着马车路过瀚海轩的时候,无意识地向里头瞥了一眼,只是一眼,他就险些丢了一魂三魄。 坐在马车内的陶梦旭感到了马车突如其来的颠簸,他不由好奇地问道:“孟大哥,怎么了?” 孟志回过神来,咽了口唾沫:“这事儿我不好说,方才我瞧见……” 程风掀起车帘,往瀚海轩的方向瞄了一眼,他也怔住了:“你瞧见他了,是不是?” “看背影,我就觉得是他,我们和他一块儿呆了好几年,早就熟透了,所以只凭背影我也知道,那个人就是他……可是他回过头来的时候,那脸分明就不对! 他的皮囊在京都城里也是排得上号的,哪会只是清秀二字便可一笔带过的……” 陶梦旭听得一头雾水:“孟大哥,你和程大哥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 程风压低嗓音在陶梦旭耳边低声道:“我和你孟大哥方才瞧见一个人,他很像是你的萧哥哥……” 陶梦旭瞳孔猛然一缩:“程大哥,你说得那人在哪……” “那人就在瀚海轩里头,对,他就在那家近来声名鹊起的书店里头坐着…… 我们等会儿就去那家书店里头看看,看看那人到底是不是你萧哥哥,小陶,你要听话,到时候不要情绪波动太大,不然要是让被人知道了这件事儿,我们还有你萧哥哥麻烦都大了。” 陶梦旭点头如捣蒜,他也不是傻子,他知道的,要是让别人知道萧哥哥还活着的消息,到时候肯定会出乱子。 王爷能够容下他们几个,那是因为王爷知道他们几个和殿下都是清清白白的,可是王爷不一定能够容下萧哥哥,因为萧哥哥和殿下之间,确实有过一段情愫。 孟志找了个僻静小巷子停下了马车,这才和程风外加陶梦旭踱步进了瀚海轩。 萧翎望见孟志三人的时候瞳孔猛然一缩,他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从前的兄弟也会上这家书店来和自己做生意,他的心乱了,那修长的手指也随之缓缓攥紧。 孟志自打进了书店视线就紧缩在萧翎身上,他没有错过萧翎的失态,当下唇角便上扬了几分,他知道,那人定然是萧翎无疑,他更知道,在萧翎的心中,自己几人的份量不轻,不然萧翎绝不会失态。 “几位大爷想买什么书?”伙计没见过孟志几人,他只把这三位公子哥儿当成一般的客人招呼。 孟志勾了唇儿笑:“我们来这儿不是买书的。” 伙计脸上的笑意微敛:“那几位大爷今儿个来店里……” “我们是来找掌柜的叙话的。”程风瞥了一眼萧翎,眼角眉梢俱是笑意,知道萧翎无恙,他的心底也很是喜悦。 萧翎闻言便叹了口气:“没错,他们是来找我的。” 他知道,他漏出的破绽让孟志和程风认出他来了,这事儿得怪他自己,明知孟志和程风的心思细,他还这般大意。 萧翎带着程风三人进了一个密室之后,程风脸上的笑意少了不少,他凝眸望向萧翎:“你当初死遁,就没想过和我们说一声?你知不知道小陶因为你死遁的事儿,差点没把嗓子给哭哑了!” 萧翎伸手摸了摸陶梦旭的脑袋,神情无奈:“我想过的,可是后来,还是觉着,这事儿你们不知道比较好,毕竟,我死遁之后,是要帮着殿下做事儿的,我手上的事儿,不太干净,叫你们知道了,对你们也没好处。 只是如今你们找上门来,我总不能把你们给拒之门外……” “可你死遁之后,总该和我们说一声吧……要不是今儿个我们路过书店的时候恰好瞥了你一眼,我们就会真当你是死了……”程风语带哽咽,“你知不知道,当初我从孟志他们口里得知你病殁的消息,差点也跟着你一块病殁!难道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谊,在你眼中什么也不算么?” 萧翎无奈长叹:“就是因为在意你们,所以我不敢说,这事儿,你们知道了对你们没好处……你们和我不一样,我如今算是个死人,你们还活着,我哪能叫你们被我拖累……” 孟志和程风闻言,相对长叹。 当年在太女府上一块儿吟诗作对的时候,他们是真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们兄弟会落到这步田地,可是这日子,终究还是要过。 第528章 几人感叹了一会儿之后,程风很是慨叹地问萧翎:“你不和我们吱声也还罢了,你那弟弟可是也来京都了,你瞒着他这事儿会不会不太好?” 萧翎的脸色阴沉不少:“我没瞒过他我活着的事儿,是他自个儿想不开不想和我往来! 我萧家的事儿你们也是清楚的,这事儿真要怪也怪不得殿下,这事儿只能说是阴差阳错,我那几年想不开,对殿下心存怨怼,殿下一直包容我,还发话叫人帮我照料我弟弟…… 后来,我想开了,可我弟弟又想不开了,他怨殿下,也怨我……我为殿下办事儿的事儿他也是知道的,为了这事儿,他还同我生了一场气,我也是没法子才断了和他的往来。” 听得萧翎如此说道,程风和孟志面面相觑,竟无话可说。 萧家的事儿,那说起来还真的只能说是阴差阳错…… “那萧哥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陶梦旭不知道为什么孟志和程风会沉默,但是他知道,萧翎这事儿难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办好手上的差事,如此,等以后萧翊犯了事儿,我也能有机会和殿下说说情。” 萧翎长叹了一口气:“我本是不想搭理那臭小子的,可是一想到萧家的香火到底要落在他身上,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管着他。” “萧哥哥,你是不打算娶妻生子了么?”陶孟旭就算年岁再小,萧翎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也是能够明白的,所以他直接开口问了,而孟志和程风眼底也带着关切。 萧翎轻笑着应了:“是啊,这辈子,我是不打算再娶妻生子了,因为我没有心力了…… 而且我要是娶妻生子,对那个女子也不公平,她一生都见不得自个儿丈夫的真面目,她还得接受她丈夫心里不会有她的残酷事实…… 女儿家本该是被娇养的,和我这样的人执手一生,实在是太委屈那姑娘了。” 陶梦旭笑不出了:“萧哥哥心里的人是殿下么……” “是,那几年我怨她,也心悦于她,越是忍不住动心,在和她相处时便越是和她反着来…… 我本以为这样便算是一世,可是这样的日子,总有尽头的。” 萧翎脸上笑容温和,孟志和程风看了却觉得心中泛酸。 萧翎和太女殿下相遇在年少之时,他们之间的羁绊也十分深厚,可是就算没有慕白这位并肩王,萧翎和殿下也是不可能的。 原因无他,一个人是注定要坐拥江山的太女,而另一个则是靠乐曲取悦于人的伶人世家子弟。 如果殿下只是位得宠的郡主,这事儿些许还能成,可打从一开始,殿下和萧翎便是不可能的。 只是那时的殿下不肯服输,那时的萧翎不肯看开,两个人的纠葛才会越来越深。 到如今,萧翎看开了,殿下放下了,可他们这些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纠缠好几年的看客又觉得心中不忍。 萧翎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情感的变化,当下便笑道:“好了,你们两个可别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来招我,我这日子过得已经够糟心了,我好不容易才看开些,要是被你们招的看不开了,到时候着急的人不是你们又是谁呢? 我们几人的出身都是不堪的,可偏生在太女府里头一块儿呆了不少时日,这才结下了一段情谊,我视你们如兄弟,我料想你们也应该如此待我,不然今儿个你们不会上门来的。” 萧翎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心思细的程风孟志哪还有不明白的?他们知道萧翎这是不想再提和殿下有关的事儿了。 于是两人又找了别的话题和萧翎谈了许久,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陶梦旭一块儿出门往护国寺去了。 待进了护国寺的门,孟志和程风外加陶梦旭在知客僧的招呼下去大雄宝殿上了几炷清香,便管自个儿去看桃花了。 陶梦旭是农家子弟出身,他最是熟悉瓜果蔬菜的时令,因此他对于到护国寺赏桃花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毕竟这个时节,山下的桃树叶子都长了不少了。 也正式因此当他瞥见护国寺内盛放的桃花之时,格外惊喜雀跃,他忍不住指点着桃花对孟志和程风道:“程大哥,孟大哥,你们快看,护国寺的桃花还没谢呢!” 程风跟在太女身边时间最久,他来护国寺的次数着实不少,当下便笑道:“要不是知道护国寺的桃花正当时节,我又怎会带着你们两人出来赏桃花?” 孟志脸上却没什么笑意:“这桃花与姻缘有关,若开在寺庙里,未免太过可惜了。” 程风叹道:“话不能这么说,若是那人有心,这桃花总能等到懂它的人,若是那人无心,这桃花便是开在山脚下亦是无用。 而最让人无奈的事儿莫过于这桃花开在严冬了,这花不挑时候开,那便从一开始便是错的,花开得越美,这错便越是离谱。” 陶梦旭不懂程风和孟志为何突然说起花时来了,但是他知道,桃花这样的花与萧翎最为相配。 于是他猜,程风与孟志说的不是花开放的时候,而是萧翎与太女相遇的时间。 如果他们相遇地再早一些,萧翎也许未必名为萧翎,他可能名唤轩辕翎,他与太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若是他们相遇地晚一些,那么萧翎该是太女极看重的乐师。 可惜他们相遇的不是时候啊,陶梦旭这般想着,唇角笑意也慢慢收敛。 看萧翎爱得这般苦,他也不敢去奢望此生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了…… 陶梦旭和程风几人在桃花林里头待了大半天,眼看着春风吹落桃花,又眼看着夕阳渐落,这才带着几幅画了桃花的丹青下了山,回了瀚海轩。 萧翎收到桃花画的时候,眼底一阵错愕:“这个时候竟还有桃花?我记着……桃花这个时候该谢了。” 陶梦旭笑道:“人间的桃花是谢了,可方外之地的桃花仍旧盛开呢。可见这花儿,盛开的时令还得看它所在的地方……” 萧翎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第529章 贺礼 时光匆匆已三年,昔日南诏的储君叶宸已然成了南诏王。而南诏大祭司叶寒则因为两年前身世被知情人昭告天下的缘故身败名裂。 恼羞成怒的大祭司与南诏朝廷大半文武官员同归于尽,只留下了一个千疮百孔的南诏国给幸免于难的南诏储君叶宸。 叶宸称帝的当日便昭告天下,南诏此后再无大祭司,而南诏境内氏族部落,三代之内血亲不得通婚! 对此,南诏官员和百姓们表示乐见其成…… 他们当然不可能反对,因为有胆子和储君唱反调的人们如今坟头上长的草都快没过小腿肚了。 叶宸称帝之后便以自己出身东墨的身份向东墨储君顾宝儿求助,顾宝儿便来南诏走了一趟。 她走时带走了南诏的玉玺,自那日起,南诏便成了东墨的一块领土,南诏女帝也成了南诏王,只是南诏王这个爵位是世袭罔替永不降等的。 东墨吞并南诏并没有引起南诏人民太大的反感,一来是因为南诏王与东墨储君乃是一胞双生,两人都是是东墨皇室与南诏皇室的血脉,二来便是因为东墨国母出自南诏皇室。 因此,当东墨和南诏之间的经济政治文化全方面开放交流之后,两地的发展都有了飞速的提升。 对此,南诏王是开心的,东墨帝尊也是开心的,东墨储君更是开心的。 只是皇后娘娘显得不是很开心……如今的皇后娘娘见不得南诏来的物事儿,只要她见了南诏产的瓜果没有一次不失态流泪的。 宫女小黄门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自从皇后娘娘看着香芒露泪流满面之后,他们再也不敢叫皇后娘娘见到香芒露了…… 到了后来,只要是南诏的东西,他们都不敢叫皇后娘娘见到了。 宫女还是小黄门不知道皇后为什么失态,顾宝儿却是再清楚不过。 她知道,皇后娘娘这是睹物思人了。 皇后娘娘思念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任南诏大祭司叶寒。 对此,太女殿下表示她无能为力,虽说她是穿越人士,但是她还真的没有粗壮的金手指。 她可以鼓捣出风车还有转筒水车外加屈辕犁,但她不能鼓捣出起死回生药啊! 当初叶寒的死讯传到东墨来的时候,她还哭了一场,但凡她有法子救人又怎么会不想着出手? 等南诏和东墨合并了快一年的时候,东墨的国力达到了一个新的巅峰,当时已经成为西戎国女帝的白薰衣见势不妙,便带着西戎向东墨投诚,只求西戎和南诏一个待遇。 东墨储君顾宝儿接受了西戎女帝白薰衣的投诚然后当西戎女帝成了西戎王之后,顾宝儿干的头一件事儿便是叫西戎和南诏各个城郭的城主交换领地上任。 西戎王和南诏王得知此事的时候都十分错愕,可他们并没有反对此事的理由,便默认可这事儿。 结果令人惊讶,因了太女殿下这奇思妙想,南诏和西戎的城主里头被抓出了一批腐败份子! 这些敢贪墨银子的城主被东墨储君顾宝儿交给了西戎王还有南诏王处置。 南诏王便将那些个贪墨银子的城主全拿来喂了蛊虫,至于西戎王,西戎那地方野兽多的是,这些个肚满肠肥的城主便权当是野兽们的口粮了。 如今已是第三个年头,东墨太女殿下听政参政已有三年之久,东墨帝尊便想着把帝位交付给太女殿下顾宝儿。 但是他的举动被上任一年的丞相季衡给劝下了,季衡表示:“殿下还未婚娶,膝下无人,还不是登基的时候。” 于是,帝尊觉得,定亲都三年了,太女殿下也是时候和并肩王沈慕白成婚了。 上面的人动动嘴,下面的人跑断腿,帝尊说了太女殿下要与并肩王择日完婚,东墨的官员们便开始费心搜罗贺礼。 南诏多山林,南诏官员便想法子往东墨京都运了一堆时鲜瓜果,南诏王更是表示:“宝丫头成婚要用到的瓜果一律由我南诏包了!” 东墨近海,以定国公府为首的世家便想法子从海里捞了一堆的海蚌上了,从里头剖了不少的夜明珠出来,至于珍珠,更是多的可以打好几副帘子! 东南地区的工匠手巧,这用水墨功夫给珍珠穿孔的活儿便成了他们的。 至于太女殿下婚礼要用到的一应兽类肉食的供应,则由西戎王承包。 西戎王呵呵一笑:“我西戎粮食不多,可这矿产还有兽类那可是不少,殿下若是想吃鹿肉还有羊排,我保管送上!” 至于婚礼要用的衣裳,那更是由三国织造局联合包办! 因了东墨太女殿下身上兼具东墨南诏两国皇室血脉又是由西戎圣兽银狼养大的缘故,她的婚服上的花纹由三国图腾共同组成。 玄色墨凰是主要部分,可那墨凰边上银丝织就的雪莲花与彩线编成的紫蝶照样引人注目! 太女殿下成婚那一天,并肩王沈慕白由永乐侯伺候着开了脸,穿了一身绣着雪莲与墨凤的长袍便和太女殿下两人共乘一骑回了太女府。 太女殿下收贺礼收的手软,慕白的脸也快笑僵了。 眼看着总算是招呼完了三国的主力官员,可西戎王和南诏王又来进酒了,这事儿没法子推托,并肩王沈慕白和太女殿下便又喝了六大碗的酒。 眼看着西戎王和南诏王总算是尽兴了,结果就在这个点儿上,北狄帝尊亓长夜来了。 他也是来送贺礼的,而且他的贺礼十分惊人…… 至于他送的礼物多惊人,单看太女殿下被惊地醒了酒便可以猜到一二了。 “伯父你说什么?” “我说你和慕白成婚,我也不知道该送什么贺礼,索性便将北狄的江山送予你吧。 只是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这北狄我是送予你与慕白的新婚贺礼,你一日不登基称帝,我便一日还是北狄帝尊。 若你登基称帝,我自然改称北狄王,这王位,我要一个世袭罔替,不过分吧?” 太女殿下表示:“当然不过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第530章 圆场 太女殿下说这事儿定了,那么这事儿就多半不会再有变化了,毕竟东墨帝尊顾迟早就放过话了,只要太女殿下和并肩王沈慕白成了婚且有了子嗣,这东墨帝尊的皇位就是她的了。 而现在,北狄帝尊在东墨太女与并肩王沈慕白的婚礼上将北狄江山权当贺礼拱手相送,这贺礼不管是情意还是份量都算重到一个前无古人的程度了。 顿时,还没送上贺礼的一些官员就觉着很是尴尬,珍珠帘子再难得,红蓝宝石的头面再稀罕,它的份量能重的过北狄江山么? 答案不用再说了。 亓念念心思玲珑,她见一些官员身后的小厮手上捧着礼盒却又踌躇不前,便知道自家皇伯父这贺礼给的太重把官员们都给震住了,不然也不至于僵了场子。 当下她便勾唇笑道:“这事儿容后再叙吧,毕竟这事儿与社稷相关,也算是公事了。 今儿个可是宝丫头的好时候,我们可断不能误了吉时,沈王爷对宝丫头一往情深的事儿咱们哪有不清楚的?皇伯父要是再拿公事缠着宝丫头,小心人家心里记恨呢。” 轻轻巧巧几句话,她便将北狄帝尊亓长夜送江山给东墨太女顾宝儿做贺礼的事儿说成是公事了,在场还没送上自己贺礼的官员脸色顿时好转不少。 这事儿与江山社稷有关,的确说的上是公事,可这事儿既是公事,那么北狄帝尊送上的江山便算不得是贺礼,自己也就用不着担忧贺礼太过寒碜在太女殿下面前丢人了。 亓长夜也不是蠢人,他听得亓念念如此说来哪还有不明白的?当下便笑着配合着亓念念另找了由子和顾迟叙话去了,倒将一对新人留给了还没送礼的官员。 待到行过了拜堂礼,顾宝儿已经累得大喘气了,至于慕白,他也没好到哪儿去。 须知顾宝儿算是半个药人,又有功力在身,慕白也不是没有武艺的人,他们都累到这个份儿上了,婚礼有多累人也就可想而知了。 观礼的南诏王和西戎王都是女儿家,彼此之间也算是有几分交情,西戎王和护国元帅墨轩又是好事将近,当下便拉着南诏王到边上说话去了。 她开口第一句话不是别的:“看宝儿成婚累到这个份儿上,我都不敢和墨轩成婚了!宝儿有武艺在身尚且累成这样,要是我的婚礼和她一样,岂不是要累得我半条命都没了!” 南诏王深吸一口气,赶紧道:“慎言!你这话可不是乱说的,你和墨轩的婚事那是已经过了明路的了,事到如今哪是你一句不想成婚便能揭过去的? 若是让宝丫头知道了这事儿,她没的要气你一场。”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我和墨轩成婚的时候,请些西戎的官员以及宝丫头一家跟轩辕氏还有北狄帝尊外加你这个南诏王就够了…… 至于东墨官员和南诏官员,我是真没必要请人家来,人家要颇费银子给我准备贺礼,我还要挤出时间和人家喝酒,我们谁都不快意。” 西戎王这话一出,南诏王的脸色就有些惨淡。 熏衣尚且还能与墨轩作伴,她一人形单影只地日后又能怎么办呢? 如今的她,自从眼睁睁地看着叶寒死在自己眼前之后,便再也不能对别的人动心思了。 “你说是不是?宸儿,你说是不是啊?” 南诏王回过神来,在脸上挂了个笑:“你说的是,若是你日后成婚,真没有必要请这么多官员到场,这样他们不畅快,你也不畅快。 可是宝丫头,她是真没法子,这些官员虽说出身不同的国度,但到底都算得上是在她手底下做事儿的人,人家在她手下也算得力,她断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西戎王叹了口气,深表同感:“谁说不是呢?所以我现在想想,倒觉着我们成了在她手下当差的王爷也算是好事儿一桩。 别的不说,就是遇上了那些个旱灾涝灾的糟心事儿,我们也有了商量的人。若是放在以前,这样的事儿想也不敢想。 下头的大臣们发现了灾情还能往我们这儿报,可我们又能和谁去报灾情呢? 什么事儿都得自个儿拿主意,拿的主意好了那是应该的,你是一国之君嘛,这江山是你的江山,你不来想法子谁想法子? 可要是我们想的主意差了,那可就惨了,当务之急首先就得下个罪己诏,就是你好不容易活到寿终正寝了,你死后那些个史官还要在史书上留你一笔! 至于别的糟心事儿,那就别说了,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南诏王叹了一声:“谁说不是呢?” 这一声叹完,她就管自己想事儿再不出声了。 西戎王也不见怪,她知道南诏王心底苦。 南诏王苦恼的事儿不是别的,正是最后一任南诏大祭司叶寒的死亡。 让她伤心的那人,自然也不用再说,除了南诏大祭司叶寒,不会是旁人。 西戎王一直都记得,在她外加顾宝儿还有亓念念南诏王四人放开胸怀畅饮的那个夜晚,南诏王醉后在顾宝儿的怀里哭成了一个泪人。 她嘴里翻来覆去念叨的话只有一句:“阿寒,你怎么就死了……” 那一晚的事儿,西戎王也好,亓念念也罢全都闭紧了牙关一个字儿不敢提,更别说顾宝儿了,她们三人权当自个儿不知此事。 人死不能复生,她们再怎么盘问南诏王是何时对叶寒生了心思也是无用,毕竟叶寒,早已死透了。 只是在南诏王动不动出神的时候,她们总会想法子为南诏王遮掩一二。 好在南诏王每回出神都不会花太久时间,更何况是这个东墨太女成婚的节骨眼呢? 她只是出神了一会儿功夫就回过神来了,当她脸上挂上和煦而又不失威严的笑,西戎王便知道,南诏王又回来了,那个名唤叶宸为自己的情事伤怀的姑娘,她又默默地睡下了。 西戎王伸手拍了拍南诏王的肩膀,示意她和自己一块儿去帮着顾宝儿招呼手下官员,她们毕竟和顾宝儿有着深厚情谊,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在婚典上被这般逼迫? 南诏王笑着应下了。 第531章 扑倒 待到婚礼完毕,顾宝儿算是在慕白的搀扶下回到的新房,两个人看着雕满了凤凰雪莲花紫蝴蝶各类祥瑞图腾的各种装饰,心里自然是惊喜的,但是当他们看见那洒满了花生莲子核桃等物事儿的百子千孙被的时候,那心底淡淡的惊喜全换成了无奈。 慕白转头看向顾宝儿,长叹了一口气:“如今我倒是巴不得你不是储君而是位公主了,若你只是位公主,今儿个婚礼你也不用陪着我一块儿受这么大的苦头。 那么多个官员一一招待过来,我只觉得我这张脸都要笑僵了,你是不知道,我那时深深觉得孔昭明智,他给文武官员树立个清冷不易接近的印象出来,到了新婚的时候,该省下多少事儿! 当我脸上含着笑招待那些平时根本没说过半句话的官员的时候,我心里都快骂出来了,一心只想着:老子和心上人成婚你们来凑热闹干什么,平日里也没见你们和我多热乎,这会儿与其说是上门做人情来了,倒不如说是给我找罪受,可见跟我真不算是一条路上的人。 要不是回头看见了你也笑着招待那些个见面次数不多的官员,我那会儿兴许脸上这笑还真挂不住。 那时见了你在笑,我一心便只觉着,我不能在这个好日子里甩脸子,这实在丢人,要是让那些人觉着我不乐意和你在一块儿,他们没的又要闹出多少事儿来!” 顾宝儿闻言也叹了口气:“我若是只做个没有实权的公主,在婚礼的时候自然是没有今儿个这么受罪,可是我平日里的日子,那便也难能快意。 一个公主,她要想过上真正快意的日子,倒比寻常女儿家还难。 若是出身寻常女儿家的姑娘,但凡手里头有些银子娘家有些权势,便是遇人不淑也可寻到衙门去让人按律宣判和离。 可若是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同她夫君处不来,这日子可就真是难办了。偏生这还不算是最惨的,最惨的是那等手上有些权势,偏生夫君同她离心,上头还有不识相的公婆,自个儿顶上还有位刚上位不久的异母兄弟压着的公主! 若我成了那样的公主,这日子可当真是没法过了,少不得要拿刀子捅人去。我若是不得快意,那便拼死一搏,看谁豁得出去罢! 比这次一等的公主便是手上有权有势,上头的帝君又是同母所出,自己又是个云英未嫁的少女的,这样的公主,只要把眼睛放亮些,便和敌国皇子或是叛党谋逆纠葛到一块儿,这日子多半也差不到哪儿去。 只是她们要想和自个儿的心上人在一块儿过一辈子,那却又是难事儿了,谁让她们的婚事,多半是为君者拿来笼络手下的砝码呢? 只是这样的事儿,倒也不独发生在我们皇室就是了,普天下的权贵世家,便是平头百姓,谁家女儿的日子不是这样呢? 正是因此,才会有那么一句话叫做女怕嫁错人呐……” 慕白伸手拍了拍顾宝儿的肩,以示宽慰:“这样的事儿,以后慢慢就会少了,你以后是要做女帝的人,熏衣和叶宸也都身为女子,有你们在,只要再提拔一些得力的女将女官,不愁女儿家的日子不好过。 这天下的事儿大多说到底不过是名和利两个字,只要自家女儿是个得力的,那些明白人自然知晓该如何权衡,至于那些个不明白的糊涂蛋,只管当鸡杀了便是! 须知北狄到你手上之后,你便算是统一天下的一代大帝了,一个建立王朝的传奇女子,她手上有点人命,她身边人手上沾满了血,便是在史书上也算是说得过去的事儿,你说是不是?” “你说的在理,不过这些个有关天下的事儿,我们还是容后再议罢,眼下的当务之急……” “你倒是说说看,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什么?”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这一床百子千孙被上的核桃花生莲子都给抖干净,这一床的物事儿要是不拾掇好了,我看我们今儿个晚上是别想睡了。 除非,我们两人不在这新房里头睡。只是这事儿要说出去了,多半不好听,就是不说出去,咱也不好和那些个守在屋子外头的暗卫们解释。” 慕白耳尖浮上几许微红:“你这话说得在理,不过,更要紧的事儿是赶紧叫外头的暗卫给我们送点儿吃食儿进来吧。 我和你说句老实话,今儿个酒宴上吃喝的那点儿东西还不够我克化的,我这会儿肚子里可是空荡荡的,这腿脚也发软,若是不吃点儿东西,我怕是连抖被子的力气也没了。” 顾宝儿笑道:“你这话说得在理,我这就叫外头的那些个暗卫进来!” 她刚刚转身想迈步出门,偏生脚下一软,竟栽进了慕白怀里,慕白猝不及防给顾宝儿一撞,竟是仰面栽倒了在那铺了百子千孙被的床榻之上,叫那花生莲子还有核桃等物事儿硌得慌! 顾宝儿连忙抬头,偏偏又撞上了慕白的下巴,当下两人都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痛呼。 如此一来,这事儿可就闹大了。 守在外头的暗卫们本就是为了护卫屋子里头这两位主子才布下的,听得两人齐齐发出惊呼,只当是有人闯入新房,当下便拔了刀剑闯到屋里去。 于是,躺倒在床榻上面面相觑的两位新人就险些亮瞎了暗卫们的眼…… 当床榻上那两位主儿还有暗卫们反应过来之后,那场面就更尴尬了。 暗卫们恨不得戳瞎自个儿的眼,撞见自个儿主子亲热的场景已经够尴尬的,偏偏他们还撞见了王爷在下殿下在上! 这事儿叫人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至于慕白,他在紧要关头一向靠得住,只是转了几下眼珠子便不慌不忙地道:“你们来得正好,快些叫膳房备些膳食来,本王和殿下这一整天都在招呼人,这会儿实在是撑不住了,现在床上休憩会儿。” 见得有人打圆场,暗卫们赶紧领情,齐声应了个诺便退下了,走人前还把房门给带上了。 第532章 避火 眼见着暗卫们散了,脸颊红透的顾宝儿这才回过神来,她咬了咬唇,努力靠着手臂的力量将自己从慕白身上支起,低头垂眸看向慕白:“我方才是不是傻透了?” “怎么会?”慕白下意识笑道,伸手抚上顾宝儿的发顶,“你只是今儿个太累了,用尽精力一时腿软才会倒在我身上罢了。” “可是叫那些个暗卫们瞧见我们方才那样子,我还是觉得有些丢人,他们一定会觉得我是个不矜持的女孩儿吧,不然怎么会还不梳洗就急着要扑倒汉子呢?” “不会的,你今儿个精疲力尽的事儿他们也是心里有数,不会想到那事儿上去的。 就算他们想到那事儿上去,你也没必要难为情,日子还长着呢,他们又是我们的暗卫,除非我们以后都不同寝共食,不然他们总会撞见我们抱在一块儿的。” 慕白这话一出,顾宝儿的脸更红了。 她低声应了:“你说得在理。只是我还是不习惯……” 慕白轻笑:“总要习惯的,而且你有足够的时间来习惯,所以不用急。” 顾宝儿点了点头,将自己从慕白身上移开,又看着慕白坐起身来,复又问道:“你说我是先传丫鬟来伺候我卸了钗环再准备用膳,还是先用膳再传丫鬟来伺候我卸钗环?” “我看你还是先卸了钗环罢。我瞧你这一身的头面首饰,虽说看着华贵典雅,但是这份量要是戴个一整天也累得慌。 你要是体力够用也还罢了,可你今儿个都这么累了,还是先松快一会儿算一会儿罢。” 顾宝儿莞尔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眼瞧着顾宝儿传来丫鬟对着铜镜卸钗环,慕白只觉得背后出了一层白毛细汗,心里也开始发慌。 眼前这个女子,他心悦了两世,今生能与她执手相伴,他心中自是无比快意。 但正是因此,他才会觉得心里发慌,毕竟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连本避火图都没看过…… 这样的他要如何和这一颦一笑尽皆动人的女子共赴巫山? 慕白以前没想过,现在,他只是在心中想了那么几瞬,白玉般的耳垂便红透了。 待顾宝儿卸下了一身的钗环首饰,暗卫们也从膳房那儿顺回了一个红木食盒,将其放在新房门前。 慕白这会儿还未除去发冠,便开了门将红木食盒拿进房中。 顾宝儿眼瞧着慕白将色香味俱全的膳食在桌上一一摆开,只将唾沫咽了又咽:“慕白,你说我们今儿个晚上吃了这么一大桌子的夜宵,会不会长肉啊?不是有句话叫马无夜草不肥吗?我是真怕自个儿夜宵吃多了长肉。” 慕白夹了一筷子豆苗到顾宝儿碗里,轻叹一声:“可阿宝不是马儿,自是不会长肉的。” “我自然知道我不是马儿!可这理儿,不是一样的么?” “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了?” “等你吃个七分饱之后,我再告诉你。” 慕白说等她吃个七分饱之后会为她答疑解惑,顾宝儿就没再逼问。 慕白帮着她处理三国的事宜也快有三年了,他们之间早就有了默契。 待顾宝儿吃了五分饱的时候,慕白将手中竹筷往桌上一放,转身欲离。 顾宝儿一惊,连竹筷都没放下便抬眸问道:“你去哪儿?” 慕白深吸一口气,无奈长叹一声:“我去净房……至于那理儿,待我回来再告诉你,你管自己吃。待吃个七分饱之后,就叫丫鬟们伺候着梳洗罢。” 顾宝儿愣了一会儿,半晌后红了脸应道:“那你快去……” 这一刻,两人心中都有几分尴尬。 顾宝儿是尴尬慕白要去的目的地居然是净房…… 而慕白,则是在为自己找理由的无力而尴尬。 他真正的目的地自然不是净房,可是除了去净房,他也没有旁的理由可以从顾宝儿身边离开。 待慕白出了新房,往左走了百来步之后,他伸手招来一个暗卫。 暗卫不敢抬眸看慕白,原因无他,不过尴尬罢了。 他尴尬的是今儿个晚上和一众同僚撞破了并肩王和太女殿下的亲热,心里头正虚着。至于惧怕,则是怕并肩王和太女殿下在事后再作计较,这会儿被慕白招手唤来,那心里头的惧怕就更浓了…… “你低着头做什么?抬头!” 暗卫依言抬头,回话的声线却依旧压得低低的:“王爷有何事吩咐在下?您只管说来,便是叫小的帮您出面去封了大家伙儿的口也成,小的绝对会做到的。” “谁要你去封口了?不过是个巧合罢了,我还不至于为了这事儿要让你们封口。”慕白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看着暗卫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无奈。 “那王爷唤在下何事?” “本王……本王要你去给本王找几本避火图来!” 慕白好不容易算是把这话给说出口了,神情不显局促,耳垂却是红透了。 暗卫抬眸,一脸错愕:“王爷你说什么?” “你还要本王说第二遍么?你没听错,本王要的就是那东西,本王不管你怎么找,你快去给本王找来就是! 若……若本王从净房回来,你还没将那东西找来,你仔细自己的皮!” 慕白恨恨地说道,话音刚落,转身便走。 暗卫懵了,待他回过神来,慕白早已走远了,他赶紧提了一口气,趁着夜色赶往京都之中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花楼…… 待暗卫气喘吁吁地赶回太女府,他怀里早多了几本硬梆梆的物事儿,慕白见他从自个儿怀里取出那几本包装甚是精美的书籍时,眼神犹疑:“你确定你没拿错?” “小的确定!王爷别看这几本书包装的甚是精美,可这里头的东西,小的都不敢多看几眼的……” 暗卫回话回的也是别扭,他长这么大也没去过花楼,方才去花楼找鸨母买这几本书的时候,他愣是不敢抬眼看那浓妆艳抹的鸨母一眼! 慕白这才从暗卫手中接过那几本书,就着月光翻开。 第533章 大结局 待他看清了那上头的字之后,瞬间脸色就阴沉了不少,原因无他,这书上写满了之乎者也,竟无半点儿画面! 慕白深吸了一口气,又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神色更加阴沉了:“你确定这几本书是避火图?” 暗卫懵了:“难道这几本书不是避火图?” “自然不是!你识字吧?拿过去自己看!” 暗卫从慕白手中接过那几本书,也翻阅了一遍,顿时整个人就懵了:“那鸨母怎么能这样蒙我呢?我分明和她说过了一定要避火图的,而且还要挑画面清晰的避火图,可她怎么给了我这几本书!” 慕白看这暗卫是真慌张,脸色和缓了不少:“你是摘了面具去买的避火图?” “是……小的要是戴着面具去买避火图,那鸨母会不会卖尚且不知晓,那花楼里头的姑娘们是定然会受惊的。” “你的长相是不是斯文清秀那样的款?” “是……”暗卫回话的声音弱了不少。 “那就难怪了……”慕白长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其中一本书的尾页对暗卫道:“翻开这儿,里头有刚刚写上的字,大声读给我听。” “诺。”暗卫应了声,就着慕白的手指指向的方向翻开了其中一本书,将那犹带着墨香的几行话轻声读出:“小屁孩儿,毛都没长齐还来买避火图?老娘教你个好,回家多读几本圣贤书去吧!” 话音落下,暗卫的头便低了:“王爷,小的今年才十三呢。” 慕白深吸一口气,咬了牙:“我就不该叫你去找避火图!” “王爷……”暗卫这一声王爷唤地那叫一个委屈,叫慕白听了十分无奈。 “别哭丧着脸呆在我面前了,找地方自个儿呆着去吧!今儿个的事儿你全给我咽进肚子里,若是你说出去一个字,给我仔细你的皮!” 暗卫点头如捣蒜:“王爷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一个字。” 慕白这才转身管自个儿回了新房。 待他进房之后,顾宝儿已经在丫鬟的伺候下梳洗完了,换了一身白绸的衫裙。 平日里她梳洗都是靠自己来的,但是今儿个她是真没精力了,便放任自己堕落了一把。 顾宝儿眼瞧着慕白进了房,便柔声道:“你回来了?可要叫几个暗卫帮你梳洗?” 慕白连忙摇头:“我方才吃了不少膳食,已经恢复了一些气力,你只管叫下人备好兰汤就好,我自会梳洗。” 顾宝儿顿时就笑开了:“既是如此,那你便快去罢,兰汤早已备下了,这会儿还热着。” 慕白瞥了那一眼墨发尽数披散在身后的姑娘,轻笑一声应下了。 待他洗漱完毕之后,只管和那渴睡的姑娘两人合力将被褥上散落的一应物事儿抖落在地,待被褥间一颗莲子花生都寻不着了后,两人方才熄了灯火,和衣睡下,只留了一对龙凤烛在月下燃着。 顾宝儿心宽,自是一夜无梦到天明。 至于慕白,他心里发慌,竟是看着枕边人的睡颜看了大半夜,待子时左右才算是睡下了。 偏生他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只睡了一个时辰左右便又醒了,他睁开眼的那一刻,险些叫那龙凤烛给惊着了。 原因无它,那凤烛竟是要熄了。 一时之间,慕白竟是不敢移开视线,他是活了两世的人了,有的事儿他不敢不信。 上一世的他可以不敬鬼神,但是这一世,他必须敬畏鬼神。 眼瞧着那凤烛燃尽了,慕白在指尖凝气成刃,用体内真气将这气刃发到龙烛上方,将那龙烛也熄了。 眼瞧着龙凤烛一块儿熄了,慕白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揽着顾宝儿沉沉睡去。 待日头初升,顾宝儿便醒了,她睁开眼便瞧见了所剩无几的凤烛还有尚余许多的龙烛。 那一瞬,她心中苍凉。 那燃尽的凤烛,其实指代的并不是她罢…… 至于那龙烛明明还剩了许多却也熄了的事儿,顾宝儿心中另有计较。 如果那凤烛指代的不是她,那么那龙烛会不会指代的是萧翎呢? 这一对熄灭的龙凤烛,还是别放在心上罢。 顾宝儿这般想着便又闭上了眼。 待她下一次睁眼,已是日上三竿。 当顾宝儿在丫鬟的伺候下换了新衣裳后,慕白也梳洗完了,两人相对静默了会儿,顾宝儿半晌后才愤愤不平地道:“沈慕白,沈长宁!你又蒙我!” “我何时蒙你了,阿宝?”慕白一脸无奈地看向顾宝儿。 “你还敢说你没有蒙我?你忘了你昨儿个晚上答应过我什么事儿了么? 你说过的,待我吃了个七分饱在丫鬟的伺候下梳洗完毕,等你回来便告诉我,我为什么不用担心吃了夜宵长肉的原因的,结果呢? 你回来后梳洗完了就睡下了,半点儿也不和我说原因!” 慕白叹了口气,他本是想用行动让顾宝儿明白她不用担忧的原因的,可是这个点儿明显是不成了,只好摇头笑道:“你忘了我除了是并肩王还是什么了么?” “你是沈慕白,沈长宁。” “没错,但不是这个原因。” “你是个大夫。” “对,但也不是这个原因。” “你还是个厨子!” “没错,我是个厨子,还是个会做药膳的厨子。有我为你精心调制药膳,你大可放心吃夜宵,包你不会长不该长的肉。” “就这样?” “就这样。” 顾宝儿对于慕白给的解释耿耿于怀了一天,到了当夜传了夜宵,两人一块儿吃完之后竟是又问了一遍。 慕白这回没再给顾宝儿同样的理由,他只是将顾宝儿揽入怀里:“你不信我今儿个早上同你说的话?” “我自是信的,可我总觉得,你昨儿个晚上想告诉我的分明不是这话。” “你的感觉没错,我昨儿个晚上想告诉你的,的确不是这话。” 慕白笑里带了几分狡黠,他垂眸看向顾宝儿:“那时,我本想说,此夜良辰美景,本该芙蓉帐暖,若是我们将那芙蓉帐摇个好几回,肚子里的那点儿膳食便都克化完了,自然不用担心会长肉。 只是这话,我若是在昨夜同你说,你定然是要骂的。” “便是你在今夜同我说这话,我也是要骂的,你这话,忒不正经了。” 慕白笑着吹熄了蜡烛:“我本也不是那多正经的人。” 不然,前世的我,不会念了你一世。 今生的我,不会做局让白宁没机会同你敞开心扉。 当夜,守在慕白和顾宝儿房门外的暗卫很是辛苦,他们光是抬洗澡水就抬了三回,直到天快亮才算是歇下了。 不过他们的辛苦还是蛮值的,待暗卫们抬了二十几回洗澡水之后,太女殿下便成了女帝陛下了,北狄也成了东墨的领土。 只是这时的东墨也算不得是东墨了,四国的官员们更爱唤这个没有战争的梦幻国度为曦王朝,称女帝陛下为曦元帝。 第534章 番外 女帝翘班 曦元帝爱吃这事儿是从她还是个太女的时候就开始的,所以她正式称帝那一天,不管是西戎王白熏衣南诏王叶宸或是北狄王亓长夜全都送上了同样的贺礼,那就是把北狄珍馐阁、南诏伊人醉、西戎郁金香三大食府的掌勺大厨子都给带到京都来了。 当曦元帝瞥见一堆衣着服饰差异甚大的厨子在自己眼前拍拍站开的时候,那叫一个苦笑不得:“叶宸,熏衣,还有亓伯父,你们倒是告诉我,你们是不是事先约好了一起送朕厨子做贺礼的?” 亓长夜抬头望天:“今儿个的阳光真好,那啥,殿下,本王和陛下几天之前夜观天象,约好了今儿个要出城去踏青,可是这依仗之类的事儿我们还没商量出个章程来呢。 不如你先让本王去和陛下商量一会儿,等我们商量出个章程来了,本王再回来和你详细说说为什么给你备下这样的贺礼的原因?” 顾宝儿还能怎么办?亓长夜比她是大一辈儿的,和她的爹娘那都是有交情的人,他说了要和自家爹爹去商议事儿,她还能强留他不成? 她只能放他离开,只是她心底到底不太畅快,便挑眉道:“亓伯父若是和家父约好了今儿个出城去踏青,那本宫也不好强拦着你们,只是今儿个到底是本宫登基的日子,你们若是不留下观礼怕是说不过去。 不如你们先观了礼再出城去踏青?如此,你们也该有足够的时间商量出个具体的章程来了。” 亓长夜正色道:“殿下所言极是,事不宜迟,本王这就去寻陛下商量。” 眼看亓长夜正欲转身离去,顾宝儿忙道:“伯父且慢,本宫只问你一句,这让你送厨子给本宫做贺礼的主意是谁出的?你只要将那人留下,本宫便不留你。” 亓长夜回眸瞥了一眼自家继子亓尘,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笑道:“这主意是小尘出的,殿下只管去问他便是。” 亓尘满脸愕然,他万万没想到自个儿想出来的绝妙主意也会和别人重合,更加没想到自家老爹会毫不犹豫地把自个儿卖了…… 顾宝儿顺着亓长夜的视线瞥了亓尘一眼,轻笑道:“既是如此,那伯父就去和父皇商议去吧。” 亓尘叹了口气,他抬步走向顾宝儿:“殿下不用问了,我们并没有事先商议过,这送的贺礼重合不过是个巧合罢了。” “若只是你们北狄所送贺礼与南诏巧合,本宫也就认了,可是就连西戎送来的贺礼也是几个拿着菜刀的厨子,这就让本宫没法子不多想了。” 叶宸和顾宝儿的交情那也不是几年了,当下便笑着开口为亓尘解围:“殿下你也无须多想,我们送的贺礼会重合那也是有先例可循的。 殿下可还记得三年前你与青莲县主携手举办的一线牵?本王可还记得,一线牵结束之后,不少京都权贵家中的儿女都有了顺心的姻缘,那些个权贵便决心还了太女殿下的人情,结果他们思来想去之后,竟是一块儿往殿下府上送了不少的厨子呢。” 顾宝儿顿时无奈了:“你这话倒也说的在理,本宫爱吃这事儿,不知道的人也真是没几个。罢了罢了,你们既然把厨子给我送来,我便将他们打发到百味楼去。” 熏衣闻言不由失笑:“依我看,殿下还是另起一座酒楼为好,若是将我们带来的这些厨子也给打发到百味楼去,那百味楼里头的那些个大厨怕是要没法子掌勺了。” 顾宝儿想了想太白楼的掌勺大厨同百味楼大厨的厨艺差距,便也笑开了:“也是,你们带来的这些个厨子和太白楼里头那些个厨子的手艺相差无几,若是叫他们去百味楼当差,别说百味楼了,就是太白楼的生意也难不受影响。” 顾宝儿登基称帝的典礼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她身怀有孕,很多繁杂的不必要的礼节都被删减去了。 因此,当她称帝的典礼结束之后,天色也还不晚,亓长夜和顾迟等老一辈的人也就出城踏青去了,只留了亓念念、叶宸、熏衣、孔昭等人与她做伴。 顾宝儿孕中多思,看了几本折子便觉无趣,将一桌子的折子都分摊给了亓念念等人,自己则是打算回长宁宫去歇着。 当叶宸得知顾宝儿的打算之后,那叫一个无奈,她苦笑一声道:“你怎的做了女帝之后,竟比做太女的时候还要惫懒?” 顾宝儿拈了块玫瑰酥放入口中:“不是我惫懒了,我也想好好地看折子批阅折子,可是肚子里这个小祖宗不肯消停,我又有什么法子?” “你可别逗我了,你的身子骨远比别的姑娘家要强健不少,又有慕白帮你调理,你肚子里这小祖宗又怎会不消停?” “我回宫可不是因为想孕吐之类的事儿,我回宫是因为,这些个折子我是真心没法看下去,才看了不多会儿就觉着头晕,可不看折子,我又什么感觉都没有,这事儿也是当真邪门了。 你也是知道的,我好歹也是一国女帝,今儿个又是我刚刚登基,若是我今儿个是歇息去了也还罢了,可我若在这养心殿里头呆了大半天,结果一本折子都没批,这事儿说出去可不大好听。” 顾宝儿这话一出,在座之人脸上的神情顿时多了几许无奈,墨轩和轩辕青衫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叹道:“你管自己去歇着吧,有我们几个人在,这些折子都帮你批了就是,待这些折子批完了,自有长宁帮你过目。 既然你肚子里那个小祖宗是个不爱政事的,那你这几个月便只管好好地养自个儿的身子,不用操心政事。” “这样不好吧?” “你歇息一天也是歇息,歇息几个月也是歇息,没差。再说了,你都一统天下了,我们还能资敌卖国不成?” 亓念念没好气地嗔道,挥了挥手示意顾宝儿赶紧离开,顾宝儿见在座之人脸上都显露出了满是嫌弃的神情,这才窃笑着走了。 第535章 番外 蝶梦萧然 顾宝儿和慕白成婚那一天,萧翎把瀚海轩交给了萧翊,他自己则是打算孤身前往护国寺。 萧翊已经三年不曾与自己兄长相见了,他见自家兄长转身欲离很是震惊,他咬牙问道:“你一个人为她呕心沥血经营势力还不够么,你竟打算拖我下水!如今约我相见,你竟是什么话也不说,只把这代表着瀚海轩幕后人的信物交给我就打算离去?” “这三年,我没见过你一次,但这不代表我不会让人去打听你的消息。 当年你科举落第,想靠给富家子弟做个伶乐先生收取学钱以此熬过三年,却不料碰上了个好男风的富家子儿,你一气之下把这事儿告知给了那富家子儿的父母,却不料被拘进了了他家的私牢。这事儿,你认是不认?” 萧翊瞳孔猛然一缩,他攥紧手中的玉佩,抬眸看向自家兄长:“是又如何?你既然是不打算认我这个弟弟了,又何须叫人打探我的消息!” “呵,我若是不打算要你这个弟弟,我就不会让殿下留给我的人手去那家人的私牢里头把你救出来!你当真以为,没有我出手相助,只靠你一人能逃出生天?” “你何时出手相助? 当初那家的一群混蛋在私牢中对我百般用刑,我身子弱昏了过去,气息近无,若不是如此,他们也不会在夜半将我用一张草席卷了扔在乱葬岗上!” 萧翊伸出手将萧翎转向自己:“大哥,你说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无法掏出生天,那你倒是告诉我,我快要死了的时候,你的手下在哪里?在我被甩鞭子的时候,他们在哪里? 你醒醒吧!就算你用心为那人经营势力,她的手下也不会把你放在心上,他们恨不得我们萧家死绝!” “不是这样的。” 萧翊闻言冷笑一声,松开了手。 “不是这样的。 当初你昏死的时候,我们就在窗外看着。当你昏死过去之后,我便让人将那些打手都给擒下了。然后我便叫他们将你用草席裹了扔到乱葬岗上,然后我们便看着你苏醒爬行到乱葬岗边上又昏过去。” “你们就看着我爬了一路?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手被磨出骨头,也不出来见我一面?” “萧家的人,不能再做乐师,所以你不能再奏乐也没关系,我只要你活着。你第二次昏过去之后,被一对上了年纪的医师夫妇带回自己家中医治,而他们,也是我安排的人。” 萧翊笑出了泪:“我不能再奏乐也没关系?哥,你是不是忘了,你姓萧,不姓顾!我们萧家是伶乐世家,萧家男子不做乐师做什么?我们萧家,不能断在我们这一代!” “我没有忘记我是萧家的人。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如果我当真忘了我是萧家人,我不会和殿下纠缠多年,亦不会在看破一切之后,为磨练你的心性布下这么多的局! 那些引领你遭受苦难的人,是我的手下,那些救你的人也是我的手下,唯有给予你苦难的那些人,是我的对头。我看你被折磨,心中何尝安稳?可是我更知晓,若是不如此,萧家,到了我们这一代就断了!” 萧翊敛了笑:“那对医师夫妇是你的人,难道那个小叫花子也是你的人?” “是。” “你布局如此周密,为何当初不杀了她?别说你办不到!当初她对你用情极深,不惜用一整个府邸的公子哥儿给你做靶子,吸引那些个权贵的视线! 若不是为了护你,她何必弃了自己冰雪聪慧的名声?你本有机会杀了她的,为何不出手?” “当初我不出手,是舍不得还在晋州的你,后来我不出手,是知道这事儿怨不得她。 当初若不是她,而是别的京都权贵子弟与我们有了争执,萧家都会有同样的结局,所以我才说,萧家人不能再做乐师了。 你爱奏乐,没关系,但是你不能再做乐师。” 萧翎轻轻叹了一声:“我们两家的事儿,你也无需再执着下去,你再执着下去,痛苦的人只有你一个。 这个道理我花了三年去悟,我不希望你用了三年还没悟出来。” “呵,你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还能继续和那人唱反调么? 再说了,如今她已是一国女帝,我便是再怨她,也没法子。 你既然要我帮她做事,我应下就是。 横竖她一统天下之后,我帮谁做事都算是在她手下当差。 你要走就走吧……哥,以后萧家的事儿你也不用再管了,你的心早就不在萧家不在人间了,也没必要勉强自己。” 萧翊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他在红尘打滚这几年,自然知道有很多事儿真的只能用阴差阳错来一笔带过。 害萧家满门尽数被诛的那个知府早已被定国公诛杀,所以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去怨谁…… 所以他便将当你萧翎对他所说的话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又一遍,对顾宝儿恨之入骨。 他一恨,便是六七年。 而今,教会他憎恨的那个男子选择放下一切,他也无力再去怨恨。 萧翎听得萧翊这番话,脸上带了个柔和的笑:“这一世,到底是我对不住萧家,对不住你……以后萧家的事儿,我也不会再管。 日后,若是你还要再见我,便来护国寺寻我罢。” 萧翎同萧翊作别后,便在护国寺落发为僧。 程风和孟志得知此事赶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是法号忘情的一个大和尚。 程风问萧翎何苦如此,萧翎只笑道:“她做她的女帝,我做我的僧人,如此方可两相安好。 凌霄若是长留世间,总会成为殿下身上的污点。可若是凌霄萧翎都不存在了,那么殿下最大的污点也就没了。” “你此生都不还俗?” “不还俗了,这世间只有一个太女殿下,我再也见不得第二个。” 萧翎挥手作别程风孟志后,看着护国寺气势恢宏的大殿笑出了声,他是个僧人,却也不是个僧人。 他的心里有滚滚红尘,只是如今的红尘,早已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第536章 番外 王也有心,祭司可信? 叶宸把储君位置坐稳的那一年,也真是叶寒死遁的那一年。 顾迟当初能够成为唯一一个从西戎与东墨战场上生还的东墨皇室子弟,并不是没有一点依仗的,正是在顾迟的相助之下,叶寒才能一口气诛杀了半数南诏权贵之后死遁! 叶寒死后,叶宸一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将身上有叶子胎记的女子全都诛杀殆尽,但是后来她就知道了,身上有叶子印迹的人拥有竞争皇位的资格,却也有着疯癫的可能。 那个疯癫也好冷静也罢无论如何都要左右天下的男子,既然豁出了性命要让她坐稳这个江山,就不会留下半点后患。 她带着南诏国印去寻顾宝儿的那一日,在东墨太女府中哭到昏厥。 当初她去南诏是本着让顾宝儿顺利脱身的想法去的,心底也曾想着要找个法子脱身过自己日子。 但是自从顾迟和叶妩诏告天下她是东墨太女的双生姊妹一事之后,她就知道,苏易之这个名字,只能是她不能对他人言说的过往。 可是就算是这样,在与叶寒相处的那几百个日夜,她还是想告诉那个人,她不是叶宸,她真正的名字是苏易之。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个男子就用那么决绝的方式死在了她的面前。 顾宝儿和叶寒也算是有过一段情谊,在得知叶寒的死状的时候也哭红了一双眼,她可以猜到,若是当初,她没有让苏易之留在南诏,若是她直接和叶寒交恶,那个男子是不会采取这样的死法的。 叶寒待她如何,无需言说,她甚至觉得,那个男子就算是有了自己的女儿也未必会如此疼惜。 他为什么会死得那么惨烈? 答案只有一个,他是不想活了。 叶寒这样的人,只有他愿意死的时候,才能有人将他杀死。 他若是不想死,就算是一朝的权贵合力,也没办法伤到他! “宝儿,你说,若是我早点告诉他,我不是娘娘的女儿,他还会不会这么做……我早该想到的,在他告诉我权高势重的宗室血脉身上都有叶子胎记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他那时就存了死心了,可我没有多想。 我只当我替你留在了南诏,对东墨而言对你们而言都是件好事儿……可他却因此把自己逼上了死路……” 叶宸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询问顾宝儿,结果却被顾宝儿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叶宸,你给我听着,若是当初不是你,也会有别人替我留在南诏!只是这个人是你的话,不管是父皇母后还是老爷子都会更加安心!就算是别人去了南诏,他也会把自己逼上死路! 你若是告诉了他这件事儿,他只会疯得更厉害,你当他为什么存了死心?因为他对你动了心……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拼着一死也要将南诏交到你手上,他诛杀了所有可以反抗你的权贵,给你留下了一个看似身受重伤却不伤筋动骨的南诏! 若是你告诉了他真相,我可以断定,我的这个舅舅啊,他一定会选择让你的替身亲手诛杀他,为你留下更重的威望,而不是只是死在你面前就算了…… 我的舅舅,是一个疯子,这一点,不管是我母后还是我都能断定。你知道为什么母后不去南诏么?因为她知道她回到南诏的那一天,就是叶家被杀尽的那一天…… 他从来不想执掌南诏江山,只是他当初没法子,母后在东墨的处境不堪,他手上若无权势,心里便不安稳。 他为了母后可以弑父杀母,为了你,自然也能诛杀半数宗室。 那个人就是这样,为了守护自己在意的人可以不顾朝野非议,可以与天下为敌,还可以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我如今倒是庆幸他死了……若是他死遁归来,你这日子可当真没法过了。 他不会将血脉羁绊放在眼里,也不会将江山放在心上,对他而言,叶寒这个名字,从一开始就是负担,若是叶寒这个人死了,他还活着,那么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也会回来要和你过一辈子……” 顾宝儿这番话叶宸听进去了,自那以后,她再没心思和俊俏的公子哥儿们谈笑风生。 她是早已对叶寒生了心思的,只是顾念着东墨顾念着伦常,她没有告诉他真相,而是靠和那些公子哥儿谈天说地逃避自己的心。 如今,就算她想说,也来不及了。 后来,顾宝儿和慕白的孩子都会扎马步了,叶宸仍是孤身一人。 不是没有人劝她找个男子携手一生,只是她都说再等等,一等,便是七年。 七年后的某一日,春暖花开时,南诏王携了寒玉酒壶坐在藤萝树下饮酒,看着紫藤被一树春风吹落,也看那春雨润泽万物。 待雨声渐大,南诏王鬓发半湿之时,有一青衣书生举着竹伞缓缓走来,在她身边驻足。 南诏王抬眸看了那书生一眼,眼神淡漠:“让开,本王发怒之时可不会管是谁让你来这儿的,你最好安分些。” 书生轻叹了一口气,无奈摇头道:“你身子骨本就不好,受不得寒。” 他的声线清冷,可叫南诏王听来却是每个字眼都透着一股媚气,她咬了咬牙,寒声道:“本王再说一遍,你给本王让开!还有,日后,你不许再出现在本王面前。” “在下没有招惹过王爷。王爷为何听在下开口便一脸怒意?” “本王听不得你这口音调。” “哦?这是为何,在下的音调可是让王爷想起了旧人?” “呵,‘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句话,送你来的人没和你说过么?” “在下不怕死,再说了,若是在下不能让王爷青眼相待,最后也不过是个死。横竖都是死,不如做个明白鬼。” 青衣书生这番话一出,南诏王便笑开了,她这一笑,犹如梨花盛开,清冷之中带着几分甜美。 “你既然这么说,那本王也只好叫你死个明白。你这音调,似极了本王的心上人,只是那人,十年前就死了,死在了本王面前,你说,你操着这么一口音调还到本王面前晃悠,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 “原来……你也有心啊。”书生听南诏王这么一说,脸上笑意更浓,那尾音上扬竟带了几分轻狂。 南诏王听了书生这句话,眼底划过几许错愕:“我有没有心,关你何事?” “你这人演得一场好戏,骗走了我一颗痴心,若是不还我一颗,我这十年的苦楚,谁人还我?当初我自剜胸口三刀,至今想来,亦是痛彻心扉呢。” 书生话音落下那一刻,南诏王泣不成声。 第537章 番外 干卿底事(1) 亓长夜没做多久的北狄王就把王位传给自己的继子亓尘,至于暗卫这些暗中的势力则是被他交给了亓念念。 亓念念也曾问过亓长夜为什么不把暗卫这些势力交给亓尘,亓长夜便笑道:“这些势力在你的手中比在尘儿手中要叫宝丫头放心。” 亓念念一想亓长夜这话说得在理,便专心打理起了亓长夜送给她的绸缎庄等铺子,也算是为曦王朝的经济发展出了不小的力。 也曾有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的言官弹劾亓念念,说她经营这些铺子是在与民争利。 亓念念便端着玉笏板冷笑:“我与民争利?这位御史你红口白牙地一碰就要给我栽这么大一个罪,我还真是没法子认啊。若说我开铺子便是与民争利,那么陛下的手也不干净。 这苏家与其说是皇商世家,倒不如说苏家是在为陛下办事儿,就是那把瀚海轩开成连锁书社遍布天下的凌家,不也是陛下的人么?你不弹劾陛下倒是弹劾起我来了,你是想着敲山震虎还是想着指桑骂槐呢? 难不成你是觉着当年我挂印而去不做太傅了,陛下与我之间那几载的师徒情谊便不作数了?或者你就是巴望着让我这个曾经做过太傅的人身上有污点,然后才好名正言顺地让陛下不要效仿我的举措,如此陛下便不得不舍了苏家和凌家! 你是这么想的吧?是也不是?” 那御史无力反驳,只是涨红了一张脸,不住念叨:“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当时顾宝儿怀着五个月的胎,身子已经渐渐重了,脾气也日渐增长,听了亓念念这一段有理有据的分析之后,对那个御史可以说是十分看不顺眼。 但是她也知道,一个国度要想顺利运行下去的话,御史这类专门负责挑刺的言官那是不可或缺的。 因此她只是勾唇冷笑道:“王御史若是瞧不过去大可回自个儿府上去歇着,我们曦国不缺御史,你去了,自有人会顶上你的位置。不过你回府之前,朕有几句话得先同你说在前头,若无苏家,苏家的那些铺子该怎么办? 你当真以为随便一个商家都能接手苏家还有凌家为朕办的事儿么?就算他们有那个实力,朕也没法子放心把瀚海轩还有太白楼这样的书社酒楼交出去! 科举选举的是什么?是人才,是通晓各种行业的人才!若无太白楼和瀚海轩,你叫朕如何得知民间士子对朕的看法,对你们的看法? 王御史,你今儿个进谏,与其说是进谏亓尚书与民争利,倒不如说是收了苏家和凌家对头的好处,决心叫朕舍了这两家吧? 你当真以为李家往你府里头抬了几箱银子的事儿,天不知地不知唯有你知李家知?你做东墨的御史也是做了多年了,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现在还能继续做这个御史么? 你凭的不是别的东西,是太上皇对你的信任,太上皇信你靠得住,朕便也信你。即使你收了李家的银子,朕也相信你是有自己的苦处,你就算要为李家办事儿也不会用这种法子,你一定会想法子为李家找一条新的财路。 而李家给你的那几箱银子便权当是买你这个主意的辛苦费了……朕在收到线报的时候,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可是你又做了什么?你拿着太上皇给你的信任中饱私囊,谋算凌家和苏家的财力连一点心机都舍不得用,你这样的御史,就算是贪墨也贪不了多少银子啊……” 王御史当下便跪倒在地,什么话也说不出。 顾宝儿懒得再说,让女官扶着自个儿下了朝,把满朝文武交给慕白料理。 慕白是知道苏易之为顾宝儿付出的代价的,当下瞧着王御史的眼神也无比冷漠:“王御史还跪在这儿做什么呢?若是你早些将功折罪,你还能保住这条性命,若是你执迷不悟,本王也只好将你判为苦力,罚你去修筑水利设备了。” 早朝时出了王御史这档子事儿,剩下的官员们也谨慎了许多,他们在并肩王和女帝陛下手下当差也算是有一段时日了,自然摸到了并肩王的几分脾气,简单概括就是一句话,女帝开心了,并肩王也就开心了,女帝不开心了,并肩王就要杀人了。 像北狄王南诏王西戎王这些世袭罔替的王爵在处理自己封地权贵的性命之时尚且还要上个折子同女帝陛下打个招呼,可并肩王要想料理东墨官员的性命,他是完全不用打招呼的。 待下了早朝,亓念念便和孔昭一块儿去逛御花园了。 按理来说,孔昭作为顾宝儿的贴身暗卫应该守护有孕在身的顾宝儿的,但是慕白到底也是个有武艺在身的汉子,又对顾宝儿用情颇深,饶是孔昭是他上辈子的师傅,他也见不得孔昭和顾宝儿太过亲热了。 因此,当顾宝儿怀孕之后,孔昭再也没有近过顾宝儿的身,而顾宝儿身边的暗卫更是全被换成了女子。 顾宝儿寻思着孔昭这一身武艺不能浪费,便将孔昭派给亓念念做护卫了。 原因嘛,谁让亓念念是除了她以外唯一一个身在东墨手握权柄的女子呢? 孔昭看到荷花怒放的时候,出神了一会儿,亓念念心中好奇,便问他是怎么了。 孔昭但笑不言,被亓念念逼得急了才说了这么一番话:“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荷花了,上一回看荷花,还是几年前的事儿,那时,刘三刀可还在御膳房做厨子呢,可如今,他和馒头的婚事都定下来了。” “你是想娶妻生子了?” “不……我这辈子,怕是不会爱任何一个女子胜过宝丫头了,也不会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够接受自己的夫君看重妹子胜过自己吧。所以我怕是要一辈子不娶了,就像萧翎一样。” 亓念念是知道萧翎出家的事儿的,当下便怒道:“萧翎尚且还有萧翊这个化名为凌翊的弟弟替他传承萧家香火,可你要是一辈子不娶,你们孔家可怎么办?” “既是我孔家的事儿,关你亓家何事?亓尚书,你是在用亓念念的身份同我说话,还是用我师叔轩辕念的身份同我说话?若你用的我师叔的身份,你的说教我还真得听几句。” 第538章 干卿底事(2) “若我是用你师叔的身份在问你,那你可会听劝?” “自然不会。” “所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劝不劝在我,听不听在你。我只是不想看着你形单影只罢了。” “形单影只这种事儿,习惯了就好了。再说,我这样的人,就算肯娶妻生子,也不会有合我心意的人愿意与我执手一生。 我看得上的那些个女子大多都是才艺过人胸怀宽广的,她们要么已经嫁为人妇,要么便年岁太小,我孔昭,可还不会仗着权势娶一个比我小了一轮的女子为妻。” 孔昭垂眸看着荷花,眼神温和:“倒是你,你的年岁也不小了,怎的不想着为自己盘算盘算呢? 别拿你和亓尘的婚约来搪塞人,我和亓尘前儿个晚上才刚刚共醉过一场,他说了,他对你虽有几分赏识,却也不是非你不可,而你,对他则是全无心意,你们之所以留着这个婚约的名头,不过是想互为挡箭牌罢了。” “他和你都说了?” “是,他都说了。当初,你来东墨的时候,他若是想拦着你,也自有自己的法子,天机阁出师的名门贵女,可不是只有你亓念念一个。” “所以呢?你想叫我早点找一个年岁相当的权贵子弟在一块儿么?”亓念念看着孔昭,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我只是想告知你,不管是你还是我,在那些个权贵眼中可都是一块大肥肉。轩辕家和宝丫头的关系再近,又哪有我们手中的权势? 我是男子,就算三十再成婚也不会有人说我的闲话,可是你不一样,你的年岁,可不轻了,只怕在我要被权贵逼婚之前,就会有官媒找上宁安君主的府邸……” “那又干卿底事?” “那我娶不娶妻又干卿底事?” 亓念念听得孔昭此言,怒极反笑:“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索性就和你直说了,横竖你是不打算娶妻的,我也是不打算嫁人的,不如我们两个将就一下,凑个对儿?” “这不能吧?就算我愿意和你凑个对儿演戏哄人,宁安郡主也不能答应吧,我们两个可算是错了辈儿了!”孔昭被亓念念这话一激,脸色都变了。 他和亓念念虽然平素爱闹爱说笑,可他们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彼此差了辈儿的事儿! “我没忘,但你和我之间的辈分,也算不了什么事儿。你虽说是轩辕家的十一少,但你到底是孔家人,你要是想另起门户的话,老爷子不会拦着。” “我若是要另起门户,老爷子的确不会拦着,可你要是和两位老人家放话说你心上人是我,那老爷子会不会出手可就难说了!老爷子有多疼惜宝丫头你不知道么? 当初慕白为宝丫头豁出了一条命,才算是换了老爷子点头,才算是换了轩辕家的高抬贵手。你说现在换了我,我要为你豁出几条命,才能换师傅和老爷子抬一抬手?” 亓念念的脸黑了:“我姓亓!” “可你也是轩辕氏的女儿!” “那要是我劝服了老爷子和哥哥他们呢?” “那我便陪着你演一场又有何妨?只是有句话我得问在前头,既是演戏,为何你偏偏挑中了我?” “若是我找旁的男子演这场戏,我至少要花三四年的时间与他相识相知……到时候,他会不会假戏真做,我也料不准,与其将希望寄托在不确定的风险之上,我倒宁愿找上你。” 孔昭闻言,回眸一笑:“既是如此,那我便应下了。只是有句话,我必须说在前头,若是有朝一日,你有了心上人,你一定要同我说,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愉快地和离。” 亓念念没好气的应下了,也不知她和老爷子还有轩辕战宇等人说了些什么话儿,只是半年后,亓念念便携着一卷圣旨和孔昭成婚了。 孔昭和亓念念成婚那一日,顾宝儿和慕白的长女璇玑帝姬成了压床童子,待亓念念和孔昭回了新房的时候,她还十分精神地到处攀爬着。 孔昭和亓念念看着璇玑帝姬那可爱的小模样,唇角同时挂上了一抹笑。 他们虽然不打算要行房,可是他们是真的喜欢孩子,不为别的,只因多数孩童天生的纯真无邪。 照顾璇玑帝姬的嬷嬷眼看着亓念念和孔昭回来了,便很有眼力见儿的抱着璇玑帝姬出去了。 只留了亓念念和孔昭在新房里头面面相觑…… “床上这白帕子是什么东西?”孔昭拎起了一张被璇玑翻腾出来的手帕,一脸迷茫。 亓念念咬牙:“放下!那东西你别碰!” “不就是张帕子么?这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那是元帕!元帕是什么东西,你应该不用听我解释了吧?” 孔昭的脸猛地红了,他咬牙道:“不是说好了演戏么……这东西你打算怎么交差?” “你给我把匕首就是!” “你想割手?” “哪能啊?你当我是傻子么?要是我割了手,到时候我娘看了就知道了。” “那你是想割我?” “我割我自己的腿不行么?” “你是要割腿根……” “演戏要演全套嘛。” 孔昭叹了口气:“那我明儿个叫人给你炖点阿胶?” “成,阿胶补血,算是补一补我要流的那些血了。” 于是第二天早上,亓念念便步伐虚浮的在孔昭的搀扶下踏上了回府的马车,而且那马车上还用红泥小火炉温着一小盅阿胶。 亓鸢看见自个儿女儿走路的步子都不稳了的时候,那叫一个心疼,当下便恨恨地朝孔昭冷笑一声:“不知节制!” 孔昭闻言一愣,叹口气忍了,和亓念念为了瞒天过海不惜割自己腿根的毅力相比,他被人骂几声也算不了什么。 至于亓念念,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算是忍住了自己没笑出声来。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孔昭有多么君子,为了不和她抢铺盖,他愣是在地上和衣睡了一宿! 等亓念念和孔昭出了亓鸢的门,他们便去了定国公府,不出意外的,孔昭被轩辕战宇外加老爷子二人狠狠揍了一顿…… 这一次,孔昭还是忍了。 只是他这口气不是白白忍下的,待亓念念伤愈后,孔昭和她对招之时再没留过手,掌指总是在亓念念身上留下瘀痕。 第539章 番外 干卿底事(3) 而这些瘀痕落在顾宝儿等人的眼里,便又成了孔昭兽性的铁证。 在亓念念第十三次被亓鸢劝告不能让孔昭由着自己性子乱来的时候,她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悲愤。 “我娘亲又叫我不要由着你的性子乱来,这是我能劝的事儿么?你但凡发力的时候留心一些,也不至于在我身上留下这些瘀痕!” “我下次一定留些力道。” “你上回就说过这话了!” “那以后我们不对招了?” “不成,现在这天下干放开手脚和我对招的人就剩下你了,你要是也不和我对招了,那得多没意思啊。” “那你想咋的?”孔昭看着亓念念,神情无奈。 “我们干脆假戏真做吧,总不能白白叫我担了这个让你放纵的名声!” “你是认真的?我可先和你说好,要是你打定主意当我妻子,我这辈子固然不会纳妾不会有二心,可你在我心里的份量绝不会比宝丫头更重!”孔昭敛了笑,字里行间都流露出慎重的意味来。 亓念念沉默了半晌方才勾唇一笑:“我知道,你们相遇的时候,她是被裹在襁褓里的孩童,你是徘徊街头濒临死亡的小乞丐,可以说没有宝丫头你早就已经是一缕亡魂甚至已经投胎转世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你看重宝丫头这一点,无可厚非。 我也不会强求你看重我胜过宝丫头,毕竟在我心里,你也没有宝丫头来的重,她到底是叫我潜心教养过几年的孩子,可你那几年呢,天天和我唱反调! 我教宝丫头练字你便带着她上街去吃小吃,哪有你这样的贴身护卫呢?” “宝丫头自打描红以来少有一次写字超过一个时辰的,你头回叫她练字便叫她练了两个时辰,这事儿你也不占理啊!再说了,宝丫头又没必要成为书法大家……” 两个人说着说着,话里头便带了几分气愤的意味,可是两个人的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他们两人的兴趣相近,品味相投,便是看重的人也是同一个,是以吵到最后,便又开始对招了,只是和以前不同的是,这一回两人打着打着就打到床上去了,以至于床榻边落满了绫罗,纱帐也被撕扯的不能看…… 第二天早上睡醒,亓念念只觉腹中饥饿,可要想坐起身来却是不能够,当下她羞恼无比,便拿脚踹了孔昭,将孔昭踹醒。 孔昭被亓念念踹了之后下意识伸手握住了亓念念的腿,正欲使力,突然便想起了什么,睡意全无,睁开双眼便无奈地道:“你踹我做什么?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你心里没点数么?若是我折断了你的腿,可怎生是好?” 亓念念从孔昭手中抽回自己的腿:“不踹醒你,难道你要我自个儿起身准备去膳房端早膳么?” 孔昭一怔,耳垂便红了:“你可以传丫鬟进来的。” “我们两人对招的时候,方圆百米之内又何时有丫鬟了?便是我想喊,也得她们耳聪目明听得见百米之外的声音才成啊。” 孔昭没话说了,起身换了衣衫,便出门唤来了一群丫鬟来伺候亓念念,又吩咐净房的小厮赶紧备下兰汤,这才管自己去洗漱了。 当亓念念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完又换了衣衫之后,孔昭端着早膳就进来了。 两人早膳的样式还是比较简单的,不外乎一碗牛骨汤打底的鸡丝清汤面,几许芝麻小饼,两三笼蒸饺,再来便是一碗红枣红糖荔枝汤。 那荔枝并不是新鲜荔枝,而是新鲜荔枝经过暴晒后制成的干荔枝剥去果壳的产物,是以那颜色和红枣也算是相近。 亓念念看了一眼汤水,脸上便浮现出羞赧来了:“你叫人做这汤水做什么?” “慕白说过你血亏,这东西补血益气,你还是多喝些好,我叫人搁了红糖的,味道不会苦涩,你就喝点儿吧。” 亓念念应了,她喝了几勺汤水便忍不住在心底笑出声来,早知孔昭所谓的不会将她看得比宝丫头重是这么个看重法子,她还别扭什么呢? 她是欢喜孔昭的,只是一直可惜孔昭最欢喜的人不是她罢了。 不过如今,得知自己被孔昭看重到这个份儿上,也算是欢喜的事儿了。 情分总是处出来的,她不求在孔昭心里比宝丫头更重,但是,能叫孔昭把她的份量看得和宝丫头一样重,也算是行得通的事儿吧? 亓念念这般想着,脸上便也带了几分笑意。 孔昭看着自个儿的妻子喝汤水都能带笑脸,也笑了。 有这么个姑娘陪自己吵吵闹闹一辈子,终究也是不错的事儿么…… 第540章 青衫(一) 轩辕青衫自小离家前去北狄天机阁深造的时候,他是非常不甘愿的,这不仅仅是因为北狄没有他最可爱的妹妹,更是因为北狄那儿没有孔昭。 别误会,轩辕青衫对于孔昭没有什么执念,他也没有断袖之癖,他之所以对孔昭念念不忘,纯粹是因为孔昭是轩辕家除了云凌之外唯一一个可以和他唱反调的同龄人。 轩辕青衫是个肚子里头有很多鬼主意的小伙子,可是这些主意不能用在轩辕云凌身上,因此,他对于孔昭来到轩辕家其实是十分欢迎的,因为这样,他就又多了一个可以实验自己鬼主意的对象了。 当然,要是孔昭不和他抢妹妹的话,他会更加欢迎孔昭的到来的。 所以当轩辕青衫得知自己必须前往北狄的时候,他没有抗拒老爷子的决定,而是非常淡定的问了老爷子一个问题:“我可以带着孔昭一块儿去北狄天机阁么?” 在老爷子否决了他的请求之后,他很是沮丧地追问了一句:“那我可以带云凌一块儿去么?” 毫无疑问,他的请求再一次被否决了。 这一次,轩辕青衫并不是太难过,因为和云凌相比,他更希望和自己一块儿前去北狄的人是孔昭,至于原因嘛,妹妹是自家妹妹,云凌也是自家人,妹妹和云凌亲近总比她和孔昭亲近要来得好。 轩辕青衫天性聪颖,因此天机阁的功课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难度,如果非要从中挑选一门比较有难度的课业的话,那只能是社交课了。 生为簪缨世家的嫡系子弟,轩辕青衫有他的骄傲。他并不是看不起那些出身旁系的少年,但是他看不起那些因为出身不如旁人就自暴自弃的人,而他最看不起的人则是那些自诩身世不凡就到处欺压人的纨绔子弟。 这样的纨绔子弟,轩辕青衫是见一个打一个,以至于他的名声在北狄权贵圈子里头都算得上是响彻了,甚至就连高了两辈的亓鸢郡主都对自己这个孙子的声名有所耳闻。 亓鸢郡主问过自家闺女对这个少年郎的看法,她本以为亓念念会对这样的少年郎很是不屑,却不料亓念念对她很是赞许。 亓鸢郡主很是纳闷:“他不就是一块滚刀肉么?哪里值得你这般赞许了?” 虽说自家孙儿被人赞许是件好事儿,但是亓鸢郡主并不开心,因为这个少年,并不是长在她眼前的少年啊。 亓念念含笑:“他的确是块不吃软也不吃硬的滚刀肉,可这也说明他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啊。这样的滚刀肉,多几块对北狄来说也是块好事儿。只可惜,他是东墨人,便是再出彩,也不会是为我们北狄效力的人。” 亓鸢郡主无话可说,她心底知道自家贵女说得有理,可是一想到那个少年和他祖父如出一辙的性情,便心生怒意。 那般倔强的人,总有一天是要吃苦头的。 她想磨砺那个少年,不仅是因为他是她的孙儿,更是因为他是轩辕家的子弟。 于是亓鸢郡主派人传话:京中权贵有想收拾那个轩辕青衫的人不用在意使用什么手段,只有一条,不许伤了他的性命和根基,至于其他,断胳膊还是断腿的无所谓。 京中权贵对于亓鸢郡主的过往也是知晓的,他们也很乐意为亓鸢郡主出手磨砺小辈,因此,轩辕青衫在北狄的日子并不是十分好过。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依然成为了天机阁山长的得意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