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黄昏》 第一章 佳姻天作 在川东南,有一条明月山脉。它西起长寿,东至梁山,绵延数百公里。明月山不高,但山峰陡峻,层峦叠障,高大挺拔的落叶松,到纤细碧绿的春兰建兰花儿,共生共荣,将个明月山打扮得分外娇饶。明月山它地处亚热带气候区,雨水充沛,一年四季碧绿如春,各条山沟的自然风光各不相同,加上山势不高,上下山方便,闲情逸致之时,缓步慢行山路上,高大挺拔的落叶松就会向你释放出慑人的清香,那清润的碧水碧野便沁出一缕缕清新的空气,你会贪婪的猛吸着,是多么的惬意,多么的舒畅。碧水汇流成河,河水便从高处跌落下来,抬头望去,银瀑高挂,洽似银河落九天,又似珍珠落玉盆,更似白链凌空飞架,蔚为壮观,那美妙的意境真是美不可言那,那水声,轰轰隆隆,动人心魄,摄人心志,使你进入人我俩忘的境界。站在山崖边那石板路向下望去,那溪流就像是一条千回百转的玉带流淌而去。 明月山中段,有一个两山夹一沟的地方,山间的两条小河在这里汇集,形成双流归一,人们就称它双河。由于这一带农业生产发达,人口密集,加上有个古象寺,僧众近千人,上中下殿修得金壁辉煌,气势宏伟,气象万千。元末明初,社会基本稳定,因此,香火十分旺盛。寺前一条千年古道,来往于万渝间的商贾贵人很多,路经这里,都要落脚歇几天,买点本地产的土特产水果黄沙白柚,老年人用的龙头拐杖,信男信女还可以上白象寺朝拜,求平安,求富贵,求子孙,求风调雨顺,求百业兴旺,多有灵验,加上这里出产花岗石,是修城墙庙宇的主要材料,往来于此的工匠、商人很多,生意人便在此摆摊设店,各种营生应运而生,就逐渐形成了一个繁荣的市镇,人们就叫它新场,按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形成四条小街。 就在新场的正东小街上,有一片明宇鲜亮的宅院,上下房,后花园,就占了这条街的很大一片。朱红大门的两旁是四个店铺。做的是生活日用品生意,经营的绫罗绸缎花色品种众多。针头麻线样样俱全。生意兴隆门客不断,加上价格不贵,既照顾了达官贵人的要求,又满足了贫民百姓的需求,所以一直以来生意十分红火,日进斗金。除此之外,在双河外有良田百倾,长工佃户几十人。 这家主人李自林年纪轻轻就被传染病夺去生命,遗下妻子朱氏和一个儿子李乐年掌持这大片家业。朱氏近四十岁的年龄,一个地道的良家妇女,有文化,由于家庭条件好,从来就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李自林在世的时候从来不管家事,大凡小事都由丈夫拿主意。丈夫一去世便失去了主心骨,生意上就只能由精明的管家打理,因此,表面上看这个家与丈夫在世时没有什么两样,实际上管理问题不断增多,佃户不按时按期交地租,客商欠货款,个别伙计中饱私囊。管家看不惯,碰到朱杜鹃就在耳边说三道四,她心中很烦,希望儿子能分担一些忧愁。 儿子虽然长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但从小就不好好地读书,十余岁时就学会游手好闲,杖着家中钱多,在外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学会一身坏毛病,十九岁的人了还没娶亲。这不,已日上三竿,还光着屁股蒙头大睡,下人们见此顽皮之子直么摇头叹息。 朱氏见儿子仍还未露面,便估计还在蒙头大睡,非常生气,走出正房,过回廊,穿过一个天井,便是她儿子居住的偏房。见房门仍然紧紧的关着,便迈着碎步走上前去,举起手来重重地敲打儿子的房门,焦急地喊:“儿哪,你该起床了,看,太阳已经晒屁股了你还在睡,你这个没有长进的样子叫娘怎么办呀,气死我了,娘一头撞死在墙上算了。死了也到好,眼不见心不烦,快起来吧,去看看生意,管管家事。” 朱氏喊一遍后便站在门口等待,见仍无任何动静,推一推?门没插,便推门进屋。李乐年仍躺在床上未起来,朱氏气得锤胸顿脚,仰天长叹;“完了,这个家完了,也不知是从那辈子中召来的讨债鬼呀!”便伸手抽出头上的银簪持在手中,带着哭腔说:“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再不起来,娘我一簪子扎死你!”闭着眼睛,将手举起来就要往下扎。 李乐年眼见娘手中的头簪举起来,知道不起床是不行了,一下子就赤条条地从床上蹦起来,眼前就站着这位浑身上下赤条条,一身儿排骨,麻杆儿腿的李乐年,弯下腰来将脸儿凑到娘的眼前,嘻皮笑脸的说:“娘啊,你真的要扎死儿子么!那你可想好了啊,娘只有我这一个儿子,儿子死了,儿也就没有了,舍得么?”朱氏一见儿子这张很像丈夫的笑脸,心坎儿就软了,目光再也无法移开,心想:“是呀,再孬?也是儿子呀,娘希望你从此学吧。”收起簪子插在头上,就说:“儿啊,你真是娘的克星,快,吃过饭下去看看前面的生意吧。” 佣人见门开了,就端着他的洗漱用品走进来。见他浑身上下脱得精光,只穿一条兜裆裤,便掩嘴窃笑。李乐年见下人们看着自己窃笑,知道事出有因,极力寻找答案,这才发现自己还赤溜着身子哩,甚是不雅,急忙钻进被窝:“去,去,去,笑什么!没见过吗?再笑?再笑我就给你们来个裸奔!”大家只得背过身去。 朱氏见此情形掩嘴笑笑,就说:“你们放下去吧。”这才回过头来对儿子说:“儿啊,你这样地顽皮,这样不学厚道,看谁家的姑娘会嫁给你!”“是啦,娘啊,你也出去吧。”说完,他的脸就红了。 朱氏这才惊喜的发现,儿子长大了,怕羞了哩!笑笑,转身走出去,拉上房门。李乐年他立即穿衣下地,擦擦脸,沾盐擦擦嘴,一番打扮后迈出屋来,过回廊来到堂屋,在下人的伺候下吃过早饭,擦拭一下嘴才迈出大门去四下里逛逛,这才去账房看看生意。见也插不上手,便坐在账房中的椅子上眯着眼睛养起神来,仔细地品评着茅尖绿茶的清香,心想:“我一定要做个样子给娘看看,给我们李家争口气,赶快把媳妇娶进门来。” 这小子想了半天,又想到了媳妇上面。 一想到媳妇,李乐年心中痒痒的,打心眼里不服呀,自个在心中胡思乱想:“李乐年哪李乐年,你长得不丑,也不是没钱没地位,怎就没姑娘看上你呢,是你不学好么?那还不简单嘛,从今天开始一定要干一件正事。走着瞧吧!老爸呀,你多方教儿子走正路,怎么就不教教儿子如何找媳妇呢?” 李乐年想到这里,眼前就浮现出喝花酒时那个大眼睛,小蛮腰,屁股一甩镇四方的小花女,心中开始飘飘然了,再也把持不住自己,屁股上如同长刺般,在椅子上磨过来磨过去,再也没有坐稳当。 是呀,李乐年的老汉李自林在生死弥留之际,看儿子这样的不争气,不走正路,不学好人的样子,能不能承担起继承祖业这付重担,他担心哪,从内心中是多么的希望儿子有长进,因此,仍然不遗余力地、费心尽力地耐心教导他,希望他从此走上正路。 此时的李自林被传染上流行病,并已病入膏肓,人瘦得皮包骨头,朱氏看着丈夫这等模样,坐在床头以泪洗面。李自林他躺在床上快已感到中气不足,知道自己在人世间的时日已经不多,深深的喘口气喊道:“李乐年,乐年那,你过来,爹有话要对你说,老汉已不久于人世,你也应该懂事了,做人的道理你也应知道些,我担心你呀,人从恶从善不是天生的,当你从娘肚里生下来,在人世间发出第一声啼哭的候,你的心中并没有恶善之念,但从此以后你就走上了这个清污合一的社会。学好学坏,并不在于你受的教育怎么样,家庭条件怎么样,社会关系怎么样,这只是影响你的外部条件,也不在于人家教你怎么样,社会影响你怎么样,家庭的条件充许你怎么样,这些,也并不是你学好学坏的关键所在,而是由一念之差在那一瞬间支配着你,而善恶也就在这一瞬间产生,是这许多个一瞬间决定着你的命运,或者说明天的命运或者一生的命运,这一念之差有的影响大些,有的影响小些,但不管怎么样,它都在影响你呀。儿啊,这重在你的自我控制力和约束力,不断战胜自己而脱颖而出,你才能修成正果,立地成佛。但是,这一念之差也有善恶之分,它可以给你带来幸福,也可以给你带来灾难,他可以帮助你,也可以害你,甚至可以要你的性命,老汉这是最后一次教导你了,希望你从此学好,也不枉你来到人世间走一遭,这个家就只有依靠你了。” 李乐年将父亲临终前的教导牢牢的记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做人,就说:“爹呀,儿子一定时刻铭记你的教导,好好帮娘做事,你就放心吧。 李自林看着这个不成材的儿子点点头,就这样睁着眼睛不放心的去了。 李乐年见爹爹死不眠目,知道是不放心自己,跪地大嚎。 看样子这小子有了悔改的迹象。 明月山就像是一条用绿宝石镶嵌而成的美丽玉带横卧在川东大地,它用大山的乳汁养育着这一方的山民们。在它的抚育下过着富足的生活。 山脚一带的良田沃野千倾,阡陌纵横,水渠成网,绿浪翻滚。虽然洪旱灾害年年发生,由于有自流山水的灌溉,每年都取得好收成,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只是那年年发生的瘟疫始终困扰着人们。当来年的春夏之交,各种流行病就开始传染,搞得大家人心惶惶。人们想尽了各种办法,采取各种措施,但疾病总是一个接着一个变着花样向人们袭来,防不胜防,灾难就总是一个接着一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人们就在这样的条件下苦熬着,传染病一来,一人得病全村传染,幸福和苦难总是在伴随着人们的脚步。 清晨,晨曦中的明月山被一片轻轻的薄雾笼罩着,太阳坚强地冲破黎明前的黑暗,将大地托了上来,那薄雾便慢慢的飘散。此时,它就像是一位梳完晨妆的少女,将它的亮丽突然展示在你的眼前,多么的美丽呀!阳光照亮了阡陌纵横的原野,照亮了山上的红杜鹃。大红公鸡迎着朝霞,站在房山头上“喔喔”地高声歌唱起来,炊烟就从村子中飘荡开来。河边上的草地里,牛儿悠闲地啃吃着青草,那放牛娃端坐在牛背上,竹笛横吹,顿时,广穹的原野中,悠杨的韵律就在广穹的原野中传散开来,这是多么美丽的一幅山乡美景呀! 就在明月山脚下紧靠双河边上,有一个十余户人家的小村落。村中李姓居多。 村子的中部,一李姓夫妻带着一个娃儿,三间草房,由于有十来亩水田和坡地,家道也算殷实,生活上还不错。有了两个活钱,就供儿子读书。儿子李自林打小时就很聪明,有过目不忘之能事,加上好学上进,集萤映雪地苦读,十六岁时已小有成就,也到成家立业的年纪。但他对成家和仕途一概不关心,一心一意想早点挣钱供养父母。其母亲生下他后害了一场大病,从此以后就没有了生养能力,也就一心一意地培养他,教导他读书。 一大清早,李自林在后堂沐浴更衣,准备出门。 父亲座在中堂。说是中堂,也就是一般人家的堂屋,正中靠墙放了张大木桌,木桌两旁各放一把椅子,中堂上一对条幅,中挂一幅猛虎图,下摆着家谱神位。此时,香炉中插着的三支香还冒着青烟。老汉坐在左边的椅子里卷着旱烟默默地抽着。见儿子迈进屋来站在面前低头站着听候训示,就嗑去烟灰,看看座在右边椅子中的老妻后说:“儿啊,你十六岁了,已是成家立业的时候,给你介绍了几个媳妇你都不要,就随你吧。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绅粮大户,也是一个礼仪之家,你从小孝敬父母,当父母的都知道。现在,朱员外家要你去当管家,写写算算,这是人家看得起你呀,是你的福份,你识字懂事,去后一定要很好地约束自己,不要见财忘义做出大不敬的事来,当父母的也就放心了。去吧,朱员外家离这里也不远,常回家来看看我们。” 父亲把话说到这里,李自林的母亲就坐在右边的椅子中落泪,她这是对李自林不放心呀,总怕他在外受到什么委屈,便用衣袖擦去眼中的泪水,深情地说:“儿啊,你看你,长得像个大人似的,实际上你的岁数还小呀,你从小未离开过娘,什么事都是娘给你张罗。你到了朱员外的家里,可要守住做人之道,有什么事给娘带个信回来,娘就来看你。”李自林直么点头应允。 此时,门外的地坝里站着左邻右舍的大爷大婶们,前来送行。他大伯说:“她媳妇,这是好事哩!儿子有出息你应高兴才是,我们大家都会沾他的光哩!”“是,可不是,自林去朱员外家是一定会有出息的。”李自林向大家拱拱手:“谢谢父母的教诲,谢谢大爷大婶们的提携,我李自林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厚望,今后有用得着的时候,一定尽力而为,我这里谢谢大家。”弯腰恭手为礼。大爷大婶们也就领受了。 朱员外是这一方之首富,李自林打小在新民街上读书的时候,与其女儿朱杜鹃一个学馆,由于学习刻苦,人品好,又长得端正,是大家公认的好后生,朱员外非常喜欢他,每次来学馆看女儿,总要上前看看他的学习情况,手把手地教他写字,早就有了收留之意,让他长大以后来家中打理生意。 当然,他这样做,是与女儿有关的。女儿朱杜鹃与李自林年龄相当,打小的时候,倒不怎么显眼,但这一长大,就出落得像一朵杜鹃花儿,一对柳眉儿,一双大眼睛儿,白里带红的脸容儿,一只小嘴儿红又鲜,一笑起来,脸上就显出两个深深的酒涡儿,多少的后生为她着迷,上门提亲的人可说是踏破了门坎,看中的倒不是朱杜鹃的人品,而是朱员外的钱财,谁能娶了她可说是吃穿不愁哇!但朱杜鹃对前来提亲的后生小子一个也没有看上,不是觉得这男子轻浮,就是长相不中意,或者根本就没有本事,绣花枕头一个,中看不中用。因此,一直待字闺中。 她母亲心中不免有些着急,按照此地的风俗,是女过十三、四岁没过门,就成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再也没人要了。但她看出,这女儿根本就没有着急,一幅心有成竹的模样,成天跟一个没事的人似的,母亲大不高兴,见着女儿就说:“女儿呀,你看你,已经十六的人了,仍还不经意自己的婚事,要说给你介绍这些男儿中,也并不是一个好的都没有哇,你怎么一个也看不上呀,你就不怕嫁不出去么!娘可真为你担心死了,要不,娘给你做主定一个怎样?”朱杜鹃红着脸将身子扭扭,娇慎地说:“娘啊,女儿的婚事你就不要再操心了,我自有主张,爹,你看娘她……” 朱员外知道女儿的心思,也就没有像她母亲那样显得沉不住气。就说:“她娘,你就不要管了,你看不出女儿胸有成竹么,是不是呀女儿?”朱杜鹃见爹爹猜透了自己的心思,向朱员外大发娇慎:“爹呀,不许你再说了!”朱员外见此情形,知道女儿的心已经给了别人,便假装做出无可奈何的模样说:“是,女儿,爹爹不说了就是,我不给你做主,看你怎么办!”朱杜鹃听爹爹这么一说,脸就红了,心中不免有些着急,便给娘说:“娘啊,你看爹爹,动不动就说不给你女儿做主,女儿今后不嫁人了!”说着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朱员外知道是自己把话说重了,急忙伸辨说:“怎会不给女儿做主呢!好女儿,爹爹是给你闹着玩儿的,爹爹依你就是。”朱杜鹃这才转悲为喜,“格格”的娇笑着从正屋跑了出去。 杜鹃娘看这爷儿俩神密兮兮的,不知道又在玩什么花样,看着女儿跑去的背影发愣。朱员外笑笑:“她娘,你就看不出来么?”她娘想想,突然明白了:“喔,我知道了,这个鬼丫头,她的心眼还真多哩!行,这小伙子还真不错哩,有眼力,好,就这么办。” 也就在她朱杜鹃的力荐之下,李自林来到她这个家里当上了管家。 朱员外当然也乐意,要诚心成全这小子的好事。当然,成全他,也就是成全女儿的婚事嘛,这个帐,朱员外还是算得清的。因此,这件事办得全家人皆大欢喜。 好女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女儿不在你的身边,可自林仍在你们身边嘛,他是完全可以代表我的哟,你俩老人家完全可以放心。不然,女儿不走就是,留在家中侍候你们。其实,当女儿的也不放心那,也不想离开你们的。” 杜鹃说着说着眼睛也有些红了。 这时,朱员外跑进来,焦急地说:“哎呀,你娘俩有话以后再说好不好,耽搁了时辰可会误了女儿的终身大事哩!”朱夫人只好急匆匆地说:“好了好了,你这当老汉的,生怕女儿嫁不出去哩,好,听你的就是,走吧女儿,娘送你上花轿。” 娘将女儿送出门来,迎亲队伍就传出一阵欢呼声:“哟,大家快看,新娘子出来了!”媒人接过杜鹃边走边说:“一出大门上花轿,金路银路任你走。”此时有人在道上洒上一些稻谷:“家财万贯日进斗金,五谷杂粮装满仓。”杜鹃踏着谷米路送进了花轿,八名身穿皂衣的抬工一声朗喝:“起轿,上马,开道!”朱员外就将盛在金盆中的半盆水,站在门口,“哗”的一声倒在地坝。媒人唱道:“女儿嫁出门,就是外头人,当家理财才知盐米贵,富日子要当穷日子过。” 花轿边走,媒人边唱,逗得大家乐哈哈,逗得李自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一路之上,吹吹打打,欢声笑语,加上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红红绿绿的陪嫁嫁妆,直僚得人眼花缭乱。娃儿们跟前跑后,在送亲队伍中钻进钻出,给这喜洋洋的长长送亲队伍增添了不少的喜气。而杜鹃座在花轿中,被抬工故意地摇来晃去的走着,人儿晕乎乎的,心儿暖融融的……。 就这样,她那只骄俏小手被这男人的大手握着,在人们欢呼声中,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俩人热热闹闹的、嘻嘻哈哈的拜堂成亲,进入风情万种的洞房之中……” 此时的洞房里充满了诗情画意。 李自林揭开杜鹃的红盖头,那娇艳的脸儿就摆在面前。 作为男女双方,此时是一生之中女人最美丽、最辉煌、最风光的时候,男人最帅气的时候,无论男女双方长得多么的美还是多么的丑,无论从什么角度上看,无论看男女人的那一个部位,都是最美丽的。这是因为无论你多丑多美,都是要走上台面,接受人们最衷心的祝福。 此时,朱杜鹃那红润的脸儿上几分欣喜,几分羞涩,几分纯真,几分大胆,显得美丽极了,直逗得李自林的心中像鹿撞,想伸手去拉?又怕杜鹃害羞,想伸手去模她那俊脸儿?又怕她拒绝,想吻?又怕她红脸。夫妻二人斗了一晚上的心思,谁也没有动谁一下。 看来,洞房花烛夜也大有学问哩! 次日的晚上,俩人总觉得这床上有什么问题,作为朱杜鹃一个未婚女孩子,心里这么想,嘴里可不好说出口,当然,还是男子汉大方些,李自林便问:“杜鹃妹妹,你没觉出这床有什么问题么?不可能仅仅是我睡觉不安稳吧?我看你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哩!你就没有觉出这床有什么问题?我就看出这床铺有问题!” 有了头天晚上的经历,杜鹃今晚有些习惯了。见李自林这么一问,觉得十分有趣,红着脸说:“是呀,我还以为你故意在床铺上作了什么小动作,我可不是根木头,只是不好意思问你而已。咱俩将它掀开看一看怎么样?” “行!”俩人异口同声地说。 掀开垫絮,俩人异口同声地惊叫起来,“呀!”原来,上面撒满了花生果,大红枣子。俩人“哈哈”大笑起来。李自林嘴里情不自禁地崩出一句:“早生贵子早得福!”杜鹃很不好意思,伸手就要打他,但被李自林抓住,慎喜的说:“难道不是这样的么!” 这下,把个杜鹃的脸羞得红彤彤,站在那里扭扭,低下头去。任由李自林搂着,吻着,抚摸着…… 十年来相安无事。 但朱员外夫妻俩仍然逃不脱生老病死的自然法则,前后不到两年相继去世,李自林便继承了朱家财产,一家人又搬回街上。但李自林的父母过不惯这里的生活,不愿意跟去,他无法,只好多留俩个下人。 俩老人每天闻鸡打呜起床,下地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能自理的就尽量自己去做,日子倒也过得十分自在。 就在结婚 两年后,杜鹃生了一个儿子,全家人视若掌上明珠。特别是婆婆爷爷十分溺爱,怕他吃不饱,穿不暖流,又怕他长不大,什么都依着他,养成了一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坏习惯,加上又没有人敢说他,长到五、六岁了还要婆婆爷爷穿衣裳。有时也气不过,打他的屁股,但哭泣一会儿后又恢复原样,可也真是拿他没办法,十分顽皮,只好由之任之。 李乐年读书了,但玩心不改,不喜欢读书,“这那是字呀,似蚂蚁在爬!”上课堂就迷糊,经常逃学。李自林便对妻子说:“杜鹃那,你看,乐年可没好好读书哟,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没有文化长大了是没有出息的,又那会有谋生的本事,你看我这个担心是不是多余的呀,我是想,到了用他本事的那一天,肚子里没货可怎么办罗!” 杜鹃看看老公的脸色,她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问:“他的天性就是如此,栓得住他么,我想,天生我儿必有用,总不至于自理的本事都没有嘛,听天由命吧。” 李自林听妻子这不负责任的话,心中很不好受,噔了妻子一眼,然后说:“哎,我真是不放心哪,子不教,父之过,将来,如若到了那一天,学坏了,会带来灭顶之灾哩,那时,我们着急也没有用罗,而且,还会殃及父母,殃及这个家哩,不知你看到严重性没有,反正,我这个担心不会是多余的。” 杜鹃听了老公这一席话,有些心惊,但心中总有些舍不得让儿子去吃这个苦,更不愿意去动儿子一指头儿。心想:“是呀,这也不能完全怪我这样溺爱儿子,这一家人几代单传,到了这一代,仍然只生一个,他不愿读书我又有什么办法,往后看看再说吧。”不免对儿子的教育就放松了些。只好说:“往后看吧,但愿今后有出息就好了。” 李自林听妻子这话只好随她了。 这天,李乐年在外玩了一天未上学。教书先生就给李自林带了个口信回来:“你儿子根本不好好读书,不听话不说,还带坏其他娃儿,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你另请高明吧,这娃儿我实在是无法教了,认输就是。” 李自林非常生气。儿子一到家,也不问个青红皂白,抓过一根棍子就要往他身上打,吓得他“哇哇”大叫,“娘啊,救我!”直往母亲的身后钻。 朱杜鹃于心不忍哪,便将他挡在身后,央求说:“自林,饶他这一次吧?”他气得没法:“罢了!罢了!就看他今后的造化吧,老汉不管了。”摇摇头自个离去。 这一年,瘟疫又流行开来,村子里许多农户都传染上疟疾,死了许多人。下人急急带信过来说:“老爷呀,大事不好了,俩老主人都被传染上重病哩,快过去看看吧。” 李自林非常着急,把家中事交代一下便准备过去。但被杜鹃拦住,焦急地说:“相公啊,你这一去,万一也被传染上可怎么办?你舍得这万贯家产?舍得这个家?舍得下我们么?谁重要?你可要三思呀!” 李自林看着美丽的娘子,心想:“我离开家的时候曾给乡亲们说过,他(她)们有难我一定要帮,我不去帮,又让谁去帮呢?对!我不能丢下父母不管,丢下乡亲们不管,我绝不能做一个无情无义之人!我离不开娘子,离不开这个家,也离不开父母,也离不开乡亲们哪!”就说:“娘子呀,我不能啊,我绝不能做一个无情无义之人,也不想做一个不孝子孙,你就让我去吧。” 李自林告别了娘子,迎着妻子那送别的目光,踏上了那条回家的路 第二章 主人之死 李自林就这样来到了朱家当管家。现在,就站在了朱员外的眼下。 阳光下的大堂一片明亮,显得这小子格外的风流倜傥,朱员外把李自林看得个仔细。 看着这位已经长大成人的年轻人,是长相端庄,英气充盈,目光纯正,给人一种信任感,朱员外很满意。不经意间点点头,他心想:“嗯,看眼前这娃二是不错,长得一表人材,风流倜傥。但这么些年过去了,变没变那?现在的品行怎么样?”想到这里心中便有了主意:“对,找个机会考验考验他。”便笑迷迷的说:“自林哪,你到我们家来当管家乐意吧?”“谢谢朱员外的提拔。”“那好。她妈,给几件我不用的衣裳给他穿吧,今后,你就是我们家的管家了,可一定要管好哟,不能出任何的差错,做好了自然有你的好处。” 李自林向朱员外拱拱手,大方地说:“请朱员外放心,我李自林一定尽心尽力,希多多栽培教诲。”朱员外点点头,心想:“这小子还算虚心,就看他以后的行动了。”就说:“好,你去吧。” 当李自林在偏房换上朱员外鲜亮的衣裳出来,就像换了一个人儿似的,显得极其风流。就连朱员外也不由得点头称是:“好漂亮的小伙!”便说:“好,好,不错。从今天开始,你就同我们一张桌子吃饭吧。” 李自林甚感意外,一个下人与主人同桌子吃饭说明了什么—信任。便诚惶诚恐地说:“是,主人。”心中立即产生一种说不出的喜悦。激动得脸上红彤彤的。 是呀,他高兴哪,天天可以见着杜鹃妹子,怎会不高兴呢。 李自林到来的消息早由小红带过去。她一路小跑回到小姐的住房,高兴地说:“小姐,李公子来了,你快去看看吧,他可是你的心上人罗!这下,你晚上可以睡得着觉了,免得我天天晚上不断地起床给你倒水喝,你就不用再哀声叹气的了。”杜鹃见小红用话挤兑自己,非要报复她不可,娇慎大发,边追边说:“看你多嘴!你不说话会把你当哑巴卖了么!快说,情况怎么样?我爹是怎么安排的?”说完,她的脸上就红了。 小红是何等聪明的人,见她这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就知道小姐担心着哩,扭过白嫩的脸儿偷偷地笑笑,然后,打个哈哈说:“是小姐,老爷将李公子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你们还要在一块吃饭哩!这下,你们俩可以天天见面了,祝贺你哟我的大小姐,但……是……”小红就是要留下一句话让她干着急。 杜鹃听她最后这句话吞吞吐吐,不免产生怀疑,拉住小红娇慎地问:“看你,说话吞吞吐吐的,一定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求求你,小红你快说,真的要急死我么!”小红看杜鹃那一脸的猴急样,心中直么想笑,但还是没有憋住,“扑赤”一声笑出声来。见小姐又伸手要打,这才说:“你老爹说呀,还要考验考验他哩!” 她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这样安排自林,也知道为什么要考验。心想:“看来,父亲颇费了一番心思,是妈妈的主意吧?为了我才……”想到这里脸上又红了。 小红看着她又偷偷地笑。 杜鹃见小红又在偷笑自己,就说:“哎呀,你……好坏哟,算了,我们出个题考考他怎么样?我写个条了你交给他,看他怎么办。”小姐就用毛笔写上“月上三更霜正浓,三月桃花香满亭”。 傍晚,下人叫李自林用膳。 李自林来到厅堂,就见杜鹃小姐打扮得整整齐齐的从内屋走出来,就想起了同窗读书相濡以沫的时候,那些个文文静静的、总爱在自己身上缠绵着背她走走哇,背背书包哇,甚至她怕鬼,不敢一个人去毛房,让他赔着,一路上手拉手……的小学友情景涌上心头,立即强忍住笑,邹着眉头,红着脸,低头上前拱手问候:“杜鹃妹妹一向可好?” 杜鹃见李自林向自己拱手为礼,顿时脸上就红了。但她看出来了,那脸上带着厚重的色彩,眉眼间带着诡异的笑意,心想:“一定是想到了小时我要他背、要他赔自己上毛房、还手牵着手儿,好笑人哟!”就有点把持不住自己,强忍住笑,仍皱着眉头,脸上带着几分羞涩、几分欣喜、几分狡诘,偏身拱手还礼:“谢自林学友的问候,请。”俩人便面对面座下来,低头吃饭。 朱员外看着这俩小儿女的模样,模着胡须开心的笑了。 这顿饭全家人吃得非常愉快。特别是李自林和朱杜鹃,俩人一直都未抬起头来看对方一眼。但也不尽然,此时又像小时候一样,桌底下正做着小动作哩! 杜鹃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瞧瞧正在低头吃饭的李自林,诡异的笑笑,将脚伸过去踢踢,李自林红着脸瞧她一眼,杜鹃便用目光向他示意。李自林笑笑,心领神会。杜鹃知道话已传过去,便低头吃饭,相安无事。 但是,这一切怎能逃过朱员外的法眼,已经看出俩人的小动作,只是笑笑,未理会。 李自林放下碗筷,道声“请慢用,”离座向往外走去,出门口就碰见小红。见是李自林,拉着他往外走几步,递给他一张纸条:“给,你可看清了。”便自个走了。 李自林打开纸条一看立即明白,摇着头笑笑,准备按时约会。 但实际上,今晚这顿饭他(她)俩人都未吃出什么味道,匆忙间也不知道吃进嘴里面的是些什么,便下席离去。 三更时节,明月过中天,大地万物悄无声。后花园、树梢儿、草儿、花骨朵儿上的露珠儿在人们的不经意间变大,轻轻的,轻轻的掉进泥土里。微风吹过,小花儿、小草儿都点着头儿,伸着小胳膊腿儿,慢慢的伸展开来伸伸懒腰。树影儿穿过那夜幔伸进小亭子里,亭子中显得迷移不定,给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神密,几分诡异。 李自林漫步来到花园小亭,只见树影叠障,银辉洒满大地,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影儿。只有那小石桌上放着一张素笺,上面用毛笔写着:聪明,是个有用之材,相信你,后会有期。放着笔墨,他知道作啥用,便提笔写道:“自林不成林,作日自作日,聪明是聪明,明明不明明。”写完了这首藏头诗,哈哈笑两声后离去。 早晨,全家人在厅堂围桌吃饭,杜鹃偷偷看了他一眼,他笑笑,便知道受了愚弄,气得将身子扭向一旁。朱员外见此情形,不用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瞧着女儿“哈哈”笑起来。杜鹃更磨不开,站起来气冲冲地瞪父亲一眼后跑进后堂。全家人见她这模样,都觉得挺有意思,也“哈哈”地笑起来。 杜鹃姑娘聪明又伶俐,善解人意,人们都非常喜欢她。朱员外俩口子,将女儿视为掌上明珠,爱护有加。 朱夫人生下杜鹃后又生了一个弟弟和妹妹,都因天灾人祸和不可抗拒的因素而夭折了,从此就再未生育。对此,朱员外曾经耿耿于怀:“人家都能生儿,我为什么不能!”产生过再娶一个小老婆的念头。考虑到杜鹃已经长大,自己的岁数也不小了,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同时,觉得虽然这娃儿是个女儿身,但聪明伶俐,善解人意,也不错,就坐在正房的椅子上对夫人说:“婆娘啊,实在对不住你,你看,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无后为大呀,曾想再娶个老婆,哎,又怕对不住你。女儿大了,我的岁数也大了,再娶一个怕搞不好关系,影响家庭和睦。再说,女儿聪明伶俐,给她找个好女婿也当半个儿子嘛!这个家的财产就交给他算了,有没有儿子也无所谓,反正这个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眼睛一闭,万事皆休。” 夫人坐在床上,听老公这番话,也有些难过,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就说:“老公啊,都是我的身子不争气,我是多么想给你生个儿子,为朱家传宗接代,既然已成现在这样,我也没有回天之力,只要你想得通,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就依了你吧,女儿也可以当儿子使嘛!” 朱员外苦笑笑,心中也就认了。 这天,朱员外一迈进堂屋,就高喊:“自林,自林哪,去后山场收帐吧,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上千两白银呀,来回几十里山路,当天一定要赶回来。”李自林答应一声:“是,我按时赶回来就是。” 大家都担心自林的安全,特别是杜鹃姑娘,她犟不过父亲,只得细心的给他作好准备,一直将李自林送出大门口,一遍又一遍地嘱咐:“自林那,一路上可要小心那,那条路上可有一个土匪窝,我真担心你的安全哪,希望你安安全全地去,安安全全地回来,我等着你啊!”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朱员外跟着送到门口,看着女儿点点头,心想:“看来,没有儿子女婿儿也是半个儿嘛,不愁这份家业没有人管哪。”就说“女儿呀,自林该上路了,不然就赶不回来了,自林,你快快走吧。” 自林把目光落在杜鹃身上,弯弯腰致礼,深情地说:“杜鹃妹妹,你放心吧,我会安安全全回来的,大家请回吧。”再弯弯腰向大伙儿致礼,转身上路,大踏步向明月山深处走去。 从此地越过明月山是一条千年官道,清一色的青石板山路子,道路两旁就是密密轧轧的原始森林,上下山二十多里,越过峰项山,就是大竹地界的过山场。从新场出发,上山就要爬过九倒拐,越过虎子岭,然后顺着古月地沟走上十余里的阴暗潮湿路段,穿越明月山顶峰,顺着虎子沟下山,穿过鬼见愁悬崖古道,便进入过山场地界。 一路之上风景如画。 官道沿峰顶山盘黎而上。道旁是悬岩,悬崖下面是一条小溪,清澈的溪水四季不断的往下流淌,傍着那起伏的青山就是密密麻麻的树林。一阵山风吹过,送来一阵鲜花儿和着树脂儿的清香,过客脚夫每当走到这里,心中都会发出由衷的感叹:“啊,多美呀!如若能在此修他一个山庄,再有美酒佳肴加美女,这可是神仙过的日子!” 有人想到,就有人做到。歹人刘胡子就在虎子岭上修了一座山庄,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当上了山大王,专收买路钱。交钱走人,不交钱就砍头。如若是良家妇女路过此地被抓住,就留在庄里作压寨夫人。因此,过往行人走到此处胆战心惊,非常害怕。 虽然山庄修得美伦美焕,可惜是个贼窝子,没有任何人敢去山庄作客,将这山清水秀的好去处给糟蹋了。 现在,人们只要走到这风景如画的虎子岭,背脊上就直冒冷气,心中就要仔细的盘算盘算,脚下就得非常的留神在意。 因此故,走在这条路上的人们感到危机四伏。 李自林虽然身为一介书生,手无绑鸡之力,但他有胆量,明知路上多艰险,也要搏它一搏,因此,一路之上非常小心,尽量与路人结伴同行。 去时还顺利,没有碰上这伙强人。在过山场办完事,天已很晚,无他法,只得硬着头皮往家赶路。走完古月地沟,天已快黑了,心中一想到虎子岭上的土匪,看着路两旁黑不溜丘的树林,腿就有点发软,只好在心中不断地给自己打气:“李自林哪,你可不要怕呀,你的怀中可有东家的上千两白银呀,刘胡子,要抢就连我的命一快抢去吧,我李自林来生一定又是一条好汉!要来的一定要来,来吧!” 想着,走着,就上了虎子岭。 此时,虎子岭山风阵阵,万树飘荡,山风过后的“沙沙”声就不停的在周围响起来,就好像前后左右都有人跟着,你走一步,它就跟一步,他非常的害怕,不得不站下来左看右看,前看后看,那有一个人影,苦着脸摇摇头,自嘲的笑笑:“李自林哪,你他妈这是在自己吓自己嘛!你怕的是啥子哟!”壮着胆子继续往前走。 此时,他多么想有一个结伴之人同行呀,那怕是一块说说话也好嘛。 突然,从前面的林子里传来说话声。 声音虽然不大,如雷贯耳,阴森森的使人害怕:“小兄弟,莫要忙着赶路好不好,过来赔我说说话吧。”李自林立觉有一种掉进冰窖的感觉,浑身一阵一阵的发紧发冷,伶仃的,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立即抬头一看,心中一惊:“天那,完了,是刘胡子!”双腿一软,就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刘胡子就坐在前面不远的一块大青石上,看上去,此人长得环眼大头,膀宽腰圆,满头黑发倒立,就像在头顶上顶着一个抱鸡窝,如果是绿色的话,还可能认为头上长的是草哩。不笑时,还不使人觉得怎么样,一旦“嘿嘿”的一阴笑,那满脸的横肉一拧一拧的,瞧你一眼可把你吓个半死,笑比哭时更难看。但是,只要他笑了,他就要开刀杀人了。 有钱人真害怕走这条路呀,但李自林就偏偏碰上了这个杀星。 刘胡子见李自林被自己这么一句话就吓得腿一软就要坐到地上,那环眼一噔,没好气地说:“好你个小子,真他妈没出息,没叫你下拜你下拜,你有求于我么!来,来,来,小兄弟你莫害怕,老子不会就这样生吃了你,你过来,我知道你是朱员外的小管家儿,身上有上千两白银票子,只要你交出银两,我放你过去,怎么样?不然,老子真的把你给生吃了!” 李自林知道他说得这样简单,这基本的道理不懂么:“要银子就要命,把银子给你,我的小命还在么!”见势不好,就慢慢的走上前去,待到了他跟前,拔腿就跑。还边跑边忘命的喊着:“救命哪!刘胡子抢人啦!”那双脚就像踩着两只风火轮,没命的往前跑。 刘胡子千算万算还是算走了眼,以为对付这样一个文弱书生用得着大动干戈么,那还不手到擒来,因此,带的人也就不多,身边就只跟俩个随从。此时,亲眼见到这么一个文弱书生,胆量这么大,竟从自己的眼皮底下跑了,真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把人看走了眼不说,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心中一急,环眼一噔,一声高喊:“快!点子溜了,追!” 在这要命又要钱的时刻,就看谁的腿长。 李自林没命的往前跑,逢岩跳岩,逢坎跳坎,浑身上下的衣裳被树枝挂得一条条,身上也挂出一条条伤痕。 刚转过虎子岭,路当间又是一个大汉挡住回家去路。 真是要命哪! 李自林见此情形心中一声哀叹:“这下完了,人完了,钱也了。”但他没有停下脚步,心中一个劲地说:“自林哪,你可不要怕,只要还没有被这些土匪抓住,就还有一线逃脱的希望,继续跑!”仍继续鼓足力量往前跑,妄想凭自己的勇气冲过去。径直向档路之人冲去。 就在李自林非常绝望的时候,突然从九倒拐斜刺里冲出一彪人马,向挡路大汉冲去。为首的大汉高声喊着:“快!快救李自林!” 挡路大汉见势不对,这可是十几人来对付自己呀,怎对付得了,只好拔脚就跑。并边跑边怪声大叫:“有救兵来哪!扯乎!”李自林知道来的是自己的救兵,便趁混乱之机冲了过去……。 一脱险境,整个人就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人们只好架着他往回走。他,人和银子都得救了。 原来,朱员外知道这条道上不安宁,土匪的势力十分猖厥,为保证李自林的绝对安全,他一出发,立即一个转身回屋,在厅堂站定,就告诉下人说:“快去,把陈麻子给我请来。” 新场的街不大,找人不难。 不一会儿,陈麻子进屋。向朱员外弯弯腰:“老人家,你找我来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只要是我办得到的。”朱员外一伸手示意:“请坐。泡茶。我请你来是有一件重要事情让你去办。我的管家已去过山场收帐,我估计刘胡子一定会对他犯难,他有生命之忧哇!我就给你直说吧,这可是我未来的女婿,女儿对他可金贵了,如若他发生了意外,我这当老汉的后半生日子就难过了。你立即派你最得意的门生,带彪人马前往九倒拐接应,这里我给你说清楚,只要我那李自林出丁点问题,我不仅分文不给,还要你赔我千两银子!”事关重大,陈麻子只好亲自带着人马急匆匆赶向九倒拐,在路边潜伏着,只要见李自林一有危险就上前救人。 时间已经挨到天快黑了,还未见李自林的身影,大家就有些沉不住气。陈麻子只好好言相劝:“请大家稍安勿燥,不要乱动。”大家只得耐心等待。正在此时,林子里传来李自林的呼救声,陈麻子听这声音就知道碰上了刘胡子,立即说:“自林碰到了点子,准备好,上!”“杀呀!杀他狗日的!”纷纷举起大片刀一鼓作气的冲上去……。 救出了李自林。陈麻子担着的心也才算落了地。 一干人扶着李自林走走歇歇,到家天已大亮。 此时,朱员外等人仍还在门口等待。特别是杜鹃姑娘,眼睛红红的,看来她已经哭了几场。李自林一夜未归,也不知是否凶多吉少。 这一晚可真是难熬的一个夜晚,大家都望着大门口,可说是望眼欲穿哪! 朱员外见李自林安全归来,非堂高兴,上前拍拍李自林的肩膀说:“自林那,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收帐,差点害你丢了性命,特别是你这学友杜鹃妹妹,可是把我哭闹了一晚啊,这一晚上啊,大家都没有合眼,哎,你回来就好了,我也放心了。好,好,你小子不错!”朱员外说完,一阵“哈哈”大笑,边往厅堂走边说:“过关了,小子,你过关了!我放心了!” 朱员外话音落,已经在厅堂失去了踪影。 大伙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回过头来再看看李自林的模样,也点点头表示赞许。特别是杜鹃姑娘,模着他身上的伤痕,非常心疼,眼中含着热泪说:“自林哥,你受苦了,都怪爸爸,要考验也不能拿你的生命当儿戏,如果……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今生我……我……”她说到这里后,脸变得通红,后面的话就没有勇气说下去。 李自林知道杜鹃姑娘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红着脸对杜鹃拱拱手:“谢谢杜鹃妹妹的关心,我李自林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知足了,我受这么点惊吓,受这么点小小的伤,值得,能让你老爹相信我,值得,能得到你这个红颜知已,值得,”然后将嘴凑近杜鹃的耳朵边上小声说:“好妹妹,我一定要娶你!” 杜鹃有些撑不住劲,举起小手就要打:“你又与我耍贫嘴,我才……”说到这里,本想说:“不答应你!”但觉不对,才改口说:“答应你!走,我去给你清洗伤口。”“真是我的好妹妹!”说着说着就手拉着手向内跑去。“我不答应就不是好妹妹啦?”“你不会不答应我的。”“说不一定哩”“我才不怕哩,到时呀,难受的可不是我自己哟!”“看看你这模样,还有心情说这个……。”后面的话就再也听不见了。 俩人的婚事双方父母非常同意,经媒人的撮合,定在腊月十六日这个黄道吉日娶亲。此时,李老汉的家已再也不是过去的草房子,已经用儿子挣来的钱盖了几间大瓦房,堂前屋后,修得鲜鲜亮亮,又请几个下人,叫人好不羡慕。从此,老俩口开始享上了清福,安渡晚年。 今天,是儿子结婚的日子,屋内外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老俩口也换上一身新衣裳,满脸的喜气。 左邻右舍提着鸡蛋谷子,花生小枣桂花酒,木耳蘑菇山芽菜,狐狸山鸡獾子儿,还有的提着几只活山雀前来祝贺致喜,讨要一杯洒喝。 屋前地坝,挂着两挂大红喜炮,单等花轿一到,喜炮齐呜,驱邪迎新,祝贺李自林新生活的到来。 李老汉站在门口拱手迎客:“欢迎欢迎,请,请进。喝,谢了,欢迎光临寒舍。”真是门庭若市呀!特别是那些还不很懂事的娃儿们,经大人们的指点,早已站在门口等候,单等新娘到,火炮响,窜进迎亲队伍中冲喜。 前厅中,院子里,几十张桌子一字摆开,单等新娘新郎拜堂成亲进入洞房,大开喜宴。 一切的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此时,朱员外也亲自跑里跑外,鞍前马后的内外张罗着,前厅中那红红的布帏映得他脸上红光满面,一脸的喜气洋洋。 此时,即将上花轿的朱杜鹃坐在闺房,虽然娇艳的脸上始终红潮末退,可心中喜忧参半,此时,她在漫长的等待中想着心事。确实,在她心中有个放心不下的问题:“今天,我就要嫁给一个如意郎君,这可是一辈子的幸福哇,哎,妈呀老汉就我一个女儿,我这一走,老俩口可怎么办哪,我也不可能不出嫁呀,我也不可能不管俩位老人呀?我也不可能将老俩口带过去吧?” 是呀,朱杜鹃碰上了人生一大难题,也是贵为人子的一大难题呀,人们都这样说,忠孝不能俩全,难道说人世间就没有一个俩全其美的法子么? 突然,杜鹃脸上有了喜色,看来她是想通了吧?:“喔,对了,我走了还有自林哩,还有那么多的下人,婆家离这里也不远,随时都可以回家来看一看,哎,这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对,自林仍然当他的管家,这不就像我在家一样的么。”杜鹃想到这里,觉得是这么一个理。 心中放宽,就觉得这件婚事美极了,趁心极了,美滋滋的单等花轿一到,过门成为人妻。 正在此时,门外人声鼎沸,喇叭声咽,喜炮乍响,大红花轿到了家门口。 朱夫人颠颠的跑进来:“女儿,快,花轿到了,你该上路了。来,娘送你上花轿。去了李家,敬公婆,守妇道,三从四德要记牢,当个好媳妇好母亲好妻子,有空多回家来看看爹娘,啊。”朱夫人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杜鹃拉着娘的手说:“娘啊,你可不要难过,女儿出嫁是好事嘛,有这样一个好女婿应该放心才是。”。 第三章 乞丐奇缘 李乐年在账房中枯座了半天,百赖无聊,好不容易才熬到账房关门。回到家里急匆匆吃了晚饭,就跑到戏楼去看戏。 这个戏楼是朱员外在生时所造,场子可以摆下十来张茶桌。看戏人可以边喝茶水边看戏。戏楼与一般楼房是不同的,门道口为单开两门,中间就是一个楼台,楼台的两傍各开了一个小门,戏文就从这两个门中进退出入,两旁是雕花矮护栏,离地六尺有余,人可以在楼底下进进出出。楼台的小门两旁各有一间小屋,是男女戏子化妆之处。戏楼除了演戏和供人们看戏外,还是茶馆,兼卖早茶,供人们消遣娱乐的地方。没有戏演的时候,就请来说书人说怀书,成为了这一方乡民唯一的娱乐场所。所得收入全部归朱家所有。 此时,戏楼里吊着六盏大灯,把个场子照得明明亮亮。 今天,正好上演《西厢记》。李乐年座在前排,看得津津有味。 戏说莺莺的父亲官拜前朝相国,不幸因病告殂,只生了一个小姐叫莺莺,年方十九岁,针工细活,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老相国在生的时候,就将莺莺许给了侄儿,即郑尚书之子郑恒为妻。但因这莺莺父丧未满,尚未成合。在莺莺的身边有个小妮子,是自幼时侍候莺莺的丫环,唤做红娘,还有一个小厮儿,唤做欢郎。相国去逝后,扶灵回博陵安葬,因路途受阻,不能得去,来到了这河中府,将灵柩寄放在普救寺内。普救寺为老相国所修造,供的是则天娘娘,寺院的住持法本长老,是老相国剃度的和尚,因此,这一家人就在普救寺的西相下的一座宅子住了下来,与信去京师叫郑恒赶来,扶老相国的灵柩回博陵。过去,老相国来到此地,食者数百,今日至亲也就三四口儿,使人好生伤感哪! 此时,已戏至中段,红娘上场,身穿白底素花对襟长裙,头上插着一朵鲜花儿,面如桃花,春风满面,风情万种,一个亮相在台上站定,脆声地说道:“妾必为郎伸意,但恐莺莺情份薄也耳。”欲去,但被张生拉住。低声问道:“孩儿,你到家道与莺莺,都为他家,害得人来病。咱家干志诚,不望他家,恁地孤恩短命!十分难做人,死后通灵圣。阎王问‘你甚死’,说实情始末根由,得须教信。少后三二日,不过十朝须要莺莺偿命。” 红娘拂袖骂道:“休攀绊!”绕场一周下场。张生急得搓手长叹。 红娘去无多时上场:“夫人、姐姐至矣。”张生已顾不了许多,张目四望。 此时,莺莺身着素裙,头上横插一支亮闪闪的珠坠玉簪,虽然在服孝期间,由于她冲破旧的礼教,去争取自已的幸福,因此,在爱情的滋润下,心中充满了欢乐,眉儿浅浅的描,脸儿淡淡妆,齐齐整整……你看她一上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情和意。听红娘诉说张生病重,那艳丽的脸儿上带着淡淡的忧愁,急匆匆赶来,急令令一个偏身亮相,赢得满场喝彩:“好!” 李乐年大喝一声好后,感到口中不爽,“叭”地一声,一口痰吐在戏楼底下,仍集中精力看戏。你看他那神情,完全入了戏,就好似莺莺把他的魂儿夺去了似的,目不转睛,目噔口呆。 此时,戏中的莺莺向张生大诉衷肠:“自与兄别来,仿佛十余日,肌肤消瘦添憔悴?尽教人当问,不能应对,眼儿里泪汪汪地。”大家又是一阵喝彩。 李乐年喝彩欢呼完毕,这才抽出精力来察看一下周围的情况, 突然,李乐年发现台下有异,是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摆在那里。心中一动:“嗯,一定是一锭银子!哇!”急忙忙离座上前细看,大失所望:“喔,那是什么银子,原来是自己吐的口水。”自嘲地笑笑,回到坐位上继续看戏,脑子里面又有了莺莺的影子。 此时是戏中的次夜,张生为莺莺留着房门。 月光照得西厢后园的园子格外明亮。莺莺不时方至,后台传来帮腔声:“岂止风流好模样,一段儿锦绣心肠,个甚教人看不上?”大家又是一阵喝彩。 李乐年看到这里分了心,对刚才看到的东西仍不死心,扭头又看了一眼,仍然发现那个还是一锭放光的银子,心中大奇,又上前细看,还是一滩口水,立刻神色大变,立知有异,便静观其变。 他知道,今天一定会有什么变故。 此时,他这一分神,莺莺与张生发生了什么再也不关心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穿一件百纳衣的乞丐走了进来。你看他,脚上拖一双片片鞋,右手持一根打狗的竹棒,左手拿着一个破碗,大花脸上表情麻目。但浑身上下的衣裳倒洗得干干净净,边走边看边唱着莲花落-《颠倒歌》:“这个世界真奇怪,大河就在大门外,只见水涨不见河,只见人儿不见船,只见人在水上跑,只见富人鞋穿人,世间颠倒人颠倒,种田人吃不上大米饭,你说奇怪不奇怪。”他这幅扮相,真是个人见人怕的种。 李乐年知道,预料中的事就会发生在这个乞丐身上,便把眼睛噔得大大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究竟要干些什么,关键是要看他如何将地上这锭银子捡起来。 人们正集中精力看戏,突然传来一段叫花子的莲花落,破坏了兴致,个别人站起来想喝斥,见是一个不起眼的叫花子,而且李乐年正噔大眼睛看着他,也就算了。 此时,他不唱了,也就没人管他了。 明亮的灯光下李乐年这才将此人看了个清楚。看上去,这个乞丐非常年轻,虽然满脸泥污,那张大花脸邋邋遢遢的不受人喜欢,但仍然看得出来,此人骨格清奇,五官端正,天庭饱满,地阔方圆。李乐年点点头,心想:“嗯,对,这一是自己遇上的奇人!”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随着乞丐慢慢的往前走动,把目光牵引住了。 乞丐唱完这段莲花落,见已经引起人们的注意,没敢继续往前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什么动静,也没人上前叫骂,就往前走着东看看,西瞧瞧。 看他仔细瞧着地上那目光,心中可能是想着:“今天定能捡到天上掉下的馅饼来。” 走到戏楼底下,他站住了,脸上显出惊喜的神色,目光也定在那里未动。 果然,他发现了戏楼底下的地上放着锭二十两重的白银:“哇!银子!白花花的银子!”高兴异常,见无人注意,这才急步上前,将手在衣裳上擦一擦,弯腰将银子捡起来仔细的看看,认真的瞧瞧,用牙咬咬:“不错,是一锭银子。” 李乐年看这乞丐手中拿着的,的确就是锭白花花的银子,心中非常惊奇:“喔,这个乞丐看来可真是个怪人哪,他捡就是锭银子,我捡就是滩口水,看来,我的确是没有这个福份。对!他既然能将我捡不起来的银子捡起来,那他的天命一定非常好,嗯,对!我一定有用得着他的时候……哎,对,李乐年哪,你可莫要看不起他是个乞丐哟,只要能为我办事就行,同他……同他交个朋友吧,今后有机会呀,就叫他与我一同去做生意,让他来为我消灾避祸,嗯,我看行。我一定要做个样子给母亲看看。” 李乐年想到这里,这个年轻乞丐也就正将把银子收进怀里。“机不可失!”站起来向他走去。这乞丐见衣著鲜亮的李乐年向自己走来,便站住未动。 李乐年此时也顾不上他脏不脏了,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要饭的小子,你可真有福份呀,还捡到锭银子,给我看看。”乞丐便将银子递给他。李乐年接过来仔细看看,心想:“不错,千真万确的白花花银子。”心中便就完全相信了自己的判断,将银子递还给他,立即喜上眉捎,拉住他的手高兴的说:“嗯,你小子的确是一个有天命之人,怎么样?交个朋友吧?” 这李乐年要同自己交朋友,可没想到。思想上也没有任何准备,有些受宠若惊,更有些惊慌,也不知是福还是祸。便伸手接过锭银子看着李乐年愣住了。 转念一想:“嗯,李乐年是个有钱之人,不像对自己有什么恶意?那就是说他有求于我?对!同他交朋友一定会有饭吃。”心中首肯了。就爽快的说:“行啊,乐年哥儿,你要同我交朋友?我可是一个吃百家饭的人,身无分文,你看上了我什么?那你是愿意管我的饭吃罗,我非常高兴,非常乐意。但是,如果你有诚意,就得立个规矩,我比你大,你必须叫我大哥才行,不然,你就是没有诚意,下文嘛免谈。” 李乐年听他答应了,心中不免有些高兴,觉得还挺顺利。但说到拜大哥之事,心中还真有些想法:“拜他做大哥?你想错没有?合适吗?喔,我今后要同他共事,首先就要尊重他才行,那你就必须低头哟!”他这样一想,心中就活络了:“是呀,既然我要依靠他发财,就是我今后有用之人,不结拜成兄弟怎么能行呢?”心中这样一想就答应了。“对!同他结拜成兄弟。” 这真是天意呀,这一结拜成兄弟,这俩人就扯上了一生一世的情缘,上连天廷,下接鬼域,谁起恶意,谁做了不该做的事,谁就要受到严惩,兄弟相残都是没有好结果的。 李乐年便说:“那好,那……我…….我就叫你哥儿吧。怎么称呼你呀?”乞丐一听李乐年问自己叫什么名字,一愣,心想:“是呀,我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就叫……就叫乞哥儿吧。”脸上立即流露出满意的笑容。点点头说:“好!今后你就叫我乞哥儿吧。”“好,乞哥儿,我们吃饭去。”俩人手拉着手向外走去。 来到天公庙,积土为炉,上插三柱天香,向东双双跪地,遥天三拜,异口同声的说:“我李乐年(乞哥儿)自愿结拜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有二心,不得好死!”俩人手拉手站起来,相互一拜:“弟弟!”“兄长!”大礼告成,从此兄弟相称。 俩人来到自然居饭庄,叫了一大桌子酒菜,狼吞虎咽的大吃一顿,直到酒足饭饱,方才罢休后,李乐年带着乞哥儿回到家中,安排他住在西厢房,吩咐下人给他梳洗打扮,换上李乐年的旧衣裳。就这样简单的收拾收拾,乞哥儿立即变得风流倜傥,好一副仙容。进进出出的下人见此情形,暗自称奇。就连朱氏也点头微笑着说:“这小子好一副好仙容啊,不应该是一个要饭的,可能就是人们所说的机缘不足吧?” 乞哥儿立即弯腰施礼回话:“谢谢杜鹃妈妈对小人的口封赠言,还是小子的命不好吧,谢谢您老人家看得起我,我一定尽心尽力为您老人家做事……”李乐年听得不耐烦了:”去去去,那来那么多的话,娘说一名你说十句,像个做下人的么!”眼睛一噔,伸手就要打。要饭的人最怕挨打,见李乐年一伸手就以为是要打自己,赶紧承认不是:“是,是,乐年兄弟说的是,今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朱氏看不下去了,指责儿子说:“儿啊,既然你俩已成兄弟,就不能再把他当乞丐对待,再也不能吓他,听见没有?” “听见了,娘。”对乞哥儿又举起手来。乞哥儿又习惯性的躲了躲。朱氏见此情形苦笑笑,摇摇头走开了。 闲暇坐定,开始核计如何做生意。 第二天,俩人来到新民茶馆。 乞哥儿本来就是从小在新民长大的乞丐,没有人不认识他,他也基本上认识街上的人,街上那些岁数不大的小娃娃,见着他远远走来,就要在背后丢他的石子,吐他的口水,他走到那里,就有一大群小娃儿跟着。但他从来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人们也不烦他,见着给几个钱,或者舀碗饭菜。本来,他也有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就在他六岁那年,全家人都被传染上白喉,结果只有他活了下来,这也算是奇迹了,但他不愿寄人篱下。因此,就成为这镇上吃千家饭的流浪儿。 在茶馆坐定,就引起许多人的好奇。 大家见这个要了十多年饭的乞丐今天竟改换了行头,都觉得很稀奇,像看西洋镜似的,围着他细看。李乐年见此情形笑笑:“来来来,没有什么奇怪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嘛!大家都坐下,今天我开茶钱。” 听有人开茶钱,呼啦一下就坐了一大桌。 每人一碗热腾腾的盖碗茶,“咕都都”一冲,绿茶的清香就从茶碗中漂出来,沁入肺腑,清心醒脑哇!大家凑在一起就天南海北的胡吹起来,争先恐后的把自己知道的那点事儿往外倒。不一会儿,话题就谈到生意上。 谈论中,有一个话题引起李乐年的注意,那就是做木材生意。 此时,天下初定,国计民生正在复苏,统治者为了巩固统治地位,极力推崇儒家思想,朝庭便在湖北一带大修庙宇,需要大批的优质木材。但是,由长江水道十分恶劣,此时正值冬季,是水最枯时期,一般的生意人都知道用长江水过木材的厉害,都害怕被江旋将木材抽入江底,血本无归。并且,年关已到,都想好好在家过个快乐年,因此,在此时,就没有人愿冒这个风险做木材生意。 李乐年心想:“人家不愿意是害怕,我怕什么,我有乞哥儿哇,他能替我消灾去邪恶,化险为夷,他就一定会保佑我旗开得胜。”想到这里,一阵哈哈大笑:“乞哥儿,有啦,我们做木材生意吧,你就是我的保护神,我们不做谁做呀,走!”站起来向外走去。俩人手拉手回到家,在母亲居住的正房门前,喊一声“娘啊。”便推门进屋。 俩人分别坐定。李乐年说:“娘啊,我俩商量好了,决定做木材生意,看看娘亲的意见。” 朱氏虽然平时不管家事,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她还是懂一些的。听儿子说现在做木材生意,心中就吃了一惊,脸色就变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李乐年见此情形就知道有问题 ,便追问一句:“行不行啊娘。”说:“儿啊,你要学好,娘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反对呢,但你要好好地想一想,人家为什么不干,是因为现在不是做木材生意的时候,你就不怕血本无归么!我们这个家是大,但也经不起折腾哪,虽然你乞哥儿有天命,但他能改变这个现时么,儿啊,天命难违呀,你就听娘的话吧。” 但是,李乐年对娘这番话根本就不以为然,当成耳边风。他看看乞哥儿,看看娘后说:“娘啊,人的命运是有定数的,但并非无论什么事都要由老天来决定,事在人为嘛!我这人那,就不信这个邪,人家不干我干,人家害怕我不怕,我偏就要看看天命是不是难违,你说呢?乞哥儿?” 乞哥儿看着李乐年没吱声,心想:“现在做木材生意?风险多大是可想而知的,人们为什么现在不敢去做,就是不合时令,我的天命能够改变时令?弄不好的确会血本无归哩。乐年兄弟依靠我,依靠我行么?做成功了也罢,万一失败了呢?当然,风险多大,收获就有多大,没有风险就没有成功,风险和成功本来就是一对亲兄弟嘛!”“敢于冒险才能敢于胜利,拿出勇气来!” 乞哥儿便说:“我看哪,事在人为这个观念是对的,老天并不能决定一切,但客观上说确实存在非常大的风险,非常大呀,要干好一件事必须亲自去做,坐在家中又那来的风险?我不是主人,作不了这个主,乐年兄,你自己拿定主意吧。说回来,我有福并不能说你有福呀!” 李乐年从乞哥儿的一席话中并没有听出题外之音,就下定决心,对娘说:“娘啊,儿子的主意已定,你就让儿去闯一闯吧!” 娘见儿子一意孤行,知道已成不可逆转之势,只好暗中伤感。 朱氏她来到古像寺上香,乞求神仙保佑:“诸神菩萨,保佑我儿他旗开得胜,马到成功,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俩人将一切者准备好以后,就向木材产地—黑水出发。 黑水是长江上游的一个木材集散地,处在上游的原始大森林之中。漫山遍野的红松、落叶松,都是上等的建房木材,漫山满岗,一望无涯,密密麻麻的竞相生长在一起。此时,由于进入冬季,黑森林被白茫茫的大雪所覆盖,通往外界的道路也被大雪封死,因此,到此地买木材的人已经绝迹。伐木工人就收山过年,等待来年。 黑水滩虽然人们都叫它镇,也只不过是些排列得比较整齐比较集中的木楞子土房而已。 工头是个四十余岁精壮汉子,头上戴只狗皮帽子,一双铜铃大眼,满身膘子肉,穿一件上等狐皮大衣,显得膘悍异常,人们都叫他牛大爷。他在黑水滩独霸一方,是这里首屈一指的人物,朝庭就给他封了一个官衔—管带,专门管理这一带的木材销售,从中抽取国税,发放木材准运许可。凡是要从这里顺利运走木材的客商,首先就必须通过他这一关。他虽然也是住的木楞子房,但从他那大大的院落,众多的房屋,就知道他是多么的富有。再加上众多的护院家丁,就镇住了黑水滩所有的大小工头。因此,在这里就形成了一个管理衙门的职能。而且,朝庭每年都要调运大量官木,其所有的负担悉数压在伐木工身上,一年下来能挣到几个钱,但也是苦不堪言哪!也因此,有许多人抱着雄心而来,败兴而归,有的就连尸骨也丢在了这山里。 李乐年俩人风尘仆仆的赶来找到这个地方。 大门口站着俩浓眉大眼的彪形大汉,见这俩人向这里走来,双眼一噔:“干什么的!”李乐年知道自己在此地的份量,是不敢耍威风的。只得哈哈腰,非常客气的回话说:“我们是生意人,找刘大爷谈点生意,烦请传报一下。”便在家丁的带领下,穿过门厅,过一个长长的回廊,便到了议事大厅。 刘大爷高座在大厅上首虎皮椅上,仔细端详,对这俩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感到十分惊讶,洪声问道:“俩位请坐,找我何事?”“进木材。”进木材?更是吃惊,可以说是惊得合不拢嘴:“你们现在进木材?还要用水运?我的耳朵没听错吧?” 李乐年苦笑笑后说:“现在水运是有问题,我不行,但他行。他叫乞哥儿,是个要饭的,他就有这个本事,他捡就是锭银子,我捡就是滩口水,他可是个大福大贵之人那,有了他,人家办不到的事他是一定能办得到的。”牛大爷听李乐年这么一说,不得不刮目相看。仔细瞧瞧这个叫乞哥儿的人,就好似他那头上闪着一圈光环,心中一动:“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么?”心中便信了几分,多了几分敬佩,点点头说:“好!有胆量!看来,我只有相信你们,来人哪!安排伐木!”李乐年见此情形,开心地笑了。 此时的长江怪石林立,白浪滔天,湍急的河水冲击着河床,发出冲天的怒吼,冰凉的河水飞快地向下流淌,站在河岸,就觉江中的寒气一阵一阵的向您袭来,冷风刺骨,站立时间稍长就似觉站立在冰凉的河水之中。赶排人知道自己吃的是浪尖上的饭,是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玩命的人,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又特别是这冬天,危险性就更大,可以说是玩命。但大爷已经发话,不得不去,只好将木材扎成小排,流放到三江口以后,重新扎成大排。就在大排的后面跟着一只木船,李乐年和乞哥儿就坐在这木船上,随木排顺江而下。 这一路之上也还顺利。 俩岸风光和名胜古迹尽收眼底,美不胜收哇! 但是,木排刚过三斗坪,江面上一排巨浪迎面扑来,一浪大过一浪,打得木排左右摇摆,险象横生。放排人一声大吼:“过滩了!”力排巨浪险滩,又是一番新天地。 长江三峡基本过完,快到汉口。 突然,前面江心一个非常大的江旋出现在大家的眼前,木排在巨浪推涌之下向江旋滑去,放排人见此情形措手不及,眼看着连人带木材就要被吸入江底,一 切动作都为时已晚,知道木材不仅血本无归,人也有生命之忧哩,百般无耐,回头大叫一声:“乐年掌柜的,回天无力拉,扯呼!”只得跳水逃命。随着,木排就在江旋强有力的吸引之下,被吸入江旋,沉到水底,再也没有浮出水面,木排转瞬间消逝得无影无踪,再也看不到一点踪影。 李乐年气得顿脚长叹:“天哪!天杀我也!我李乐年栽了,你认命吧。”只好怪自己命不好,俩手空空地返回家中。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家乡,朱氏非常伤心,心想十分不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家中的积蓄已全部用光,如若这傻儿子仍还继续干傻事可怎么办呀?哎,他不将这份家业败光才怪哩,我这个当娘的可怎么办啊?”成天饭吃不下,觉睡不好,但心中还是盼着儿子早点平安归来。 李乐年终于脏兮兮的回到家。 大家都来看他。 李乐年看出,在他(她)们的眼中,他就像是一个闯了祸的娃儿,目光中有同情,有责怪。他受不了这些指责目光,灰溜溜地钻进自己的屋里。 朱氏见儿子安全归来,虽然一万个不高兴,又气又恨,还是原谅了他。 但是,朱氏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李乐年对这次生意上的失败没有吸收教训,年轻气盛的他不认为这次失败就是逆天而行造成的,是大自然的客观规律,违背它,它就要惩罚你。 李乐年来到上房,向母亲述说了生意失败的情况,再次请求娘说:“娘啊,请您老人家不要难过,这是天道对我不公,是老天不支持我,我偏要做个样子给它看看,不成功便成仁,妈,你一定要支持我,我一定要继续干下去。” 朱氏仰天长叹:“命运,命运哪,爹呀,你挣了一辈子的财产就要败在你这外孙的手里了,让他去吧,把乡下土地全部卖掉又去吧,希望你这次的生意做成功,不然,你就将娘的命丢进水里了,好自为知吧。” 李乐年知道自己随口所说这不成功便成仁的全部含义,看看娘那哀愁的目光,像是自白,又像是在乞求,而李乐年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娘表达自己的决心。顿时,一股苍凉之感从李乐年的心中升起来:“我李乐年今生今世一定要走正路,不然就一头撞死了却残生。”朱氏见儿子决心这么大,也甚感欣慰:“儿啊,你有这么大的决心,也不枉娘生你养你一场,什么撞啊死的,娘相信你,只要你好好做生意就行了,就是丢掉娘的性命也值得。” 李乐年回到西厢房,将自己的决心和母亲说的话向乞哥儿重复一遍,乞哥儿好感动:“李兄弟这么有孝心,这么执著,决心这么大,生意一定会成功,算我今生今世碰上好人了。”也非常感动的抓住李乐年的手,十分激动地说:“好小子,有你的,今生我是跟定你了。”李乐年的眼中含着激动的泪花儿说:“乞哥儿,今生今世我李乐年有了前程,绝不会少你一口饭吃,有我一块遮露水的瓦片,就有你的半张床,你就放心吧,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好兄弟,我相信你,我服你了!”乞哥儿激动得直点头,抓住他的手直么摇,眼中泪水儿直么转,让人觉得好感动,好幸福,好幸运。 李乐年便将家中财产全部卖掉,带着钱再一次向黑水出发。还好,伐木工头牛大爷仍然依从了俩人,只是讨要了放排工的两百两银子。李乐年心想:“哎,虽然我血本无归,但人家放排工做的是卖命的买卖,我就当是做一件好事吧。”心中就首肯了。就说:“牛大爷,江水不认人那,他们吃的是命,卖的是命,我们非常同情,马上就把钱给你。”牛大爷大喝一声:“好!讲信用。来!我们喝酒,今天就喝个一塌糊涂!” 好酒好菜,一直醉倒方休。 这一用钱开路,一切顺顺利利,痛痛快快,一直将木材扎成排,顺河漂去,都没有出任何问题。 此时,正是长江水最枯时节,水流湍急,木排在江中一会儿冲上浪尖,一会儿打入浪谷,异常险恶。但是,放排工对这些险恶已司空见惯,将木舵儿扭扭,撑杆儿点点,就轻而易举地躲过江旋和暗礁,化险为夷,别有一番天地。 李乐年见此情形,心中也着 第四章 商海喋血 李乐年倒下了,一大口鲜血喷入江中,凝结在江面上,不散不消。 乞哥儿急忙将李乐年抱在怀中大声呼喊:“李兄!李兄啊!你醒醒!”李乐年在乞哥儿焦急呼喊中慢慢苏醒过来,目中神光顿失。见自己躺在船板上,这才想起来,木材又血本无归了,仰天狂喊以发泄心中的愤怒:“老天哪,你真是不让我们活呀!”活音落,突然天上火光一闪,炸雷一声爆响,岗上一棵大树从中折断。 乞哥儿见此情形,知道这是老天爷想惩罚自己,真是天命不可违呀,便放下李乐年,跪地祷告:“老天哪,我乞哥儿认命了!你就惩罚我吧,我这贱命不值钱,你就拿去吧。”炸雷又是一声爆响,火光向江中一闪,打得江水暴涨三尺。乞哥儿心中又是一惊:“难道说我乞哥儿命该如此?”心情沉重起来。 第二宗生意又失利,血本无归。 朱氏得知此消息,“呀”地一声哀号:“儿哪,你要了娘的命了!”话落身子往后就倒,立即倒地气绝身亡。 家中下人们一阵忙乱,将夫人收敛,待其儿子回来安葬。 李乐年病倒了,茶水不进,成天昏昏沉沉的,躺在旅馆的木床上说胡话:“妈,妈,我生意一定要做成功!坏……坏了!放排工死了!娘,你不能死呀!完了,全完了,这不是要了我娘的命么!怎么办?我要回家!回家……” 乞哥儿非常着急:“李兄弟呀,你可不能死在这里呀!”急得像油锅上的蚂蚁。 幸好,这里处在汉口郊外,好找医生,只要有钱就好办。便叫饭馆的堂官四处求医找药为他治病。 这一病就是三个月,虽然终于将病治好,但往日风流倜傥的他就变成了今天这个又黄又瘦,精神恍忽的模样。 李乐年终于回到家。娘死了,坟墓上已经长出了青草,家中的下人已经走光,若大一片房屋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头守着,还有那个煮饭的没有去处的老头,那条大黄狗虽然没吃的在外找野食,也仍然没有离开这个家。 李乐年见好好的一个家被自己败落成如此模样,心中非常难过,觉得这都是自己的罪过,在心中不断的自我反省:“李乐年哪李乐年,生意做到这个地步,娘死了,家破了,财产也败光了,你呀你呀,还有什么值得可留念的么,还有什么可怕的么,娘生下我,是光的来,还不可以光的去么!罢,罢,罢,败便败到底吧。” 想到这里,就给乞哥儿说:“乞哥儿,我李乐年没有本事,家也让我败光,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想,就败到底吧,如若再次被江旋将木材打入江中,我就跳入江中淹死算了。” 乞哥儿想想:“确实,家已经成这个模样,再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做生意是不能走回头路的,看来这次的命是非玩不可的。”就说:“我想,现在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严重。长江马上就发桃花水,如若能将资金凑齐,这次的木材生意准能成功。不然,我就同你一起跳长江!把命还给老天爷。” 李乐年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就说:“行!要死就死在一块!现在,我只能破釜沉舟,把全部房产悉数卖掉,一个也不剩,干他最后一票,成功与否就在此一博。他大爹,给我们炒几个菜,今晚我们全家人来他个一醉方休!” 真是苍凉,这四人的全家人中就有三个是外人。 时过一月,俩人再次来到黑水滩,向牛大爷付清了放排工的卖命钱。置办好木材,再次踏上这拼命的历程。 此时,李乐年已经没有家了,他历经了家破人亡的这么多苦难,一切的一切都想开了,心情也就显得异常的平静,对生意的成败泰然处之。他端坐在船中看书,或者站在船头看看长江上的三峡风光,一幅超然脱俗的模样。 乞哥儿见乐年兄弟如此的镇静,就知道他对生意的成败看得很淡,对自己的生死也就看得很淡,也知道是自己生命悠关的时候,悬着的心总是放不下,暗暗祷告:“老天保佑我们吧,保佑我们平平安安,保佑我们顺利、成功,成败也就在此一举了,不然,我的命就会丢在这黄金水道上了,老天哪,你可一定要保佑我们呀!” 此时,长江早已发水,江水一天比一天大。木排在宽大的水面上,浩浩荡荡,一路之上的艰难险阻都甩在了脚下。 这天,到了丢失木材的水面,举目远望,原先那个很大的江旋已变成浩浩荡荡的一马平川,江旋消逝得无影无踪,放排工那悬起的心这才真正的放下来,木排顺利到达汉口。 木排刚在汉口江岸靠稳妥,收拾收拾正想上岸,突然看见刚才路过的上游江心白浪翻滚,滔声轰轰隆隆,如春雷声滚滚而至,那激荡的江水,推打得木排上下起浮,摇摆不定。引来上千人在江岸上观看,真是惊心动魄。只见江心浪花越涌越高。 突然!就在浪花中涌出两大木排。 木材钻出水面,江水就平静下来。 木排随波逐流,靠在李乐年的木材上。 李乐年同乞哥儿一愣,立知有异,:“这难道是我们丢失那木材么?”俩人同时大叫:“快看看!”也顾不上那木材上的水渍会滑进江中的危险,同放排工一块跳上木排查看。当看清木头上的记号,李乐年眼睛一亮,一声欢呼:“哇!我们的木排!乞哥儿,是我们的木排!我们有救了!妈呀,您可以眠目了!您死得其所了!”站在那里放声大哭:“妈妈呀,您儿子的木材找回来了,您在阴间就不要为我难过了,妈您可以放心的走了,您儿子的生意终于成功了!妈呀!我可怜的妈妈呀!” 他这一哭,就引来站在岸上看奇观那上千人的好奇,争相打听是怎么回事。当得知此人为做木材生意而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现丢失在江中的木材又浮回来了的情况后,上千人齐声欢呼:“好哇!好!”江岸之上阵阵欢声雷动,不一会儿就传遍整个汉口。有的人下到江岸细看,有的干脆跳上木排,仔细地查看木排上的标志,确认无疑,失口惊叹:“奇迹!天大的奇迹!真是天助你也!好哇!” 李乐年止住悲泣,失口高喊:“请客,我请客,大家都有请!”人们又是一阵欢呼:“嘿!好哇!”几百人就跟在李乐年的屁股后头向城里走去。 这就是天意,这场失而复得的可喜场面,无意之中就给李乐年的木材做了一个无形广告,使满城的人都知道,有个叫李乐年的木材生意人,都到他这里争相购买。 不出一月,所有木材全部卖光,两百斤一担的银子装了一木船。 一切善后工作结束,这宗木材生意也做完了,便选了个吉日,大开筵席,告别众位商贾,打道回府。 凯旋而归的李乐年非常高兴哪,他看着这满船的银子,一想到因自己的行为,造成家破人亡,众叛亲离,心中感慨万千,非常痛心:“李乐年哪,这些白花花的银子,可是你娘的命哪,可是你那繁荣的家呀,可是你李乐年的人品哪,也是你外公外婆一生的心血和汗水呀,是你李乐年担惊受怕的结果,这就是你的命哪!”此时,这满船的银子仿佛幻化成已死去的母亲、外公外婆的影子在眼下晃动,就如同眼前一道血淋淋的血光闪过,这船上那还有什么银子!李乐年一愣神,擦擦眼,再仔细看看,船上依旧如故。苦笑笑,更觉得这些银子倍加亲切。船行一路,他就数了一路。 此时,李乐年看着数着,仿佛眼前就是自己的一大片数不清的鲜亮房屋,妻子儿女围着自己承欢,老妈子下人一大群进进出出,外面还有一大群姑娘等着要嫁给自己,思想开始进入魔道:“发了!我李乐年发了!” 就在此时,突然觉得有人在推自己,心中一惊,思绪又回到现实中来:“喔,自己是在做白日梦吧!”见是乞哥儿将自己摇醒,心中很不高兴,脸上就变了颜色。 是呀,李乐年自从有了这满船的白花花银子,腰杆在不觉间就硬起来。似乎一夜之间,他险些从当乞丐中变成了暴发户。 风险就是金钱。 一想到自己衣锦荣归,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膨胀,就好似变成一只迎风飞翔的水鸥,飘啊飘啊,你看,多少人在招手呀,“李乐年,你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英雄呀!”越飘越高,越飘越远,仿佛,是爸爸在向自己招手,是妈妈在向自己招手,这是多么的幸福呀。 李乐年噔了乞哥儿一眼,头脑中突然冒出一个问题来:“乞哥儿?这是借他的天命?是由于在他那天命的保佑下而将生意做成的么?如若是这样,妈妈会死么?几个赶排工会死么?会家破人亡么?什么天命,狗屁天命!如若不是自己下决心破釜成舟,决一死战,我这一辈子是切底完了。”心中便对乞哥儿产生了不满情绪:“乞丐就是乞丐,天生他就是一个讨饭的乞丐,是永远都不会变成富人的乞丐!是永远也上不了高雅之堂的乞丐!” 乞哥儿见李乐年不高兴,便知道是自己打搅了他的清梦,便欠意的说:“李哥儿,对不起,我打搅了你的清梦。” 李乐年不高兴的说:“打搅?岂止是打搅,说确切点,你乞哥儿是狗屁不是,原以为你有天命,能帮助我的生意渡过难关,谁知道这生意做一宗失败一宗,娘也死了,我也简直快变成乞丐!穷困潦倒一生,这钱,是我李乐年的卖命钱,有我娘的命在里面哪!你乞哥儿一分钱也休想得到!乞丐就是乞丐,永远都是一个要饭的!” 乞哥儿见李乐年出口不逊,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变心。心想:“这几个月来,为了你这个生意,同生死,共患难,呕心沥血的为你出主意,想办法,同你一块几次死里逃生,一天天担惊受怕,得来的却是今天这个结果,真让我好寒心哪!”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便说:“李小哥儿,你这样说我不应该呀,是你请我来和你一块做生意,我也同你一块渡过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子,就差一步要了我乞哥儿的命。现在,你有钱了,心也变了,再也看不起我这个要饭的了,你这种做法太对不起我了。那好,你将我应得的银子分给我,我走就是,永远不再见你!” 李乐年一听乞哥儿要分银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抓住乞哥儿就往外拖。 乞哥儿知道,李乐年已起歹心,要置自己于死地,便拚死的往活里奔。 李乐年边往外拖边恶狠狠的说:“走哇,走去分钱啊,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船工上前极力劝和。但是相反,越劝俩人的气越大,从仓内拉扯到仓外,几次拉扯中李乐年都险些掉入江中,但乞哥儿终归不忍心将他拖回船上。李乐年站在船舱里,一想到打不过他就冒火,看着乞哥儿那幅“丑恶”嘴脸心想:“自己是打不赢乞哥儿了,难道我就这样永远受他管制么?还不如弄死他,以绝后患!”目光里就流露出啮人的凶光,拉开架式要整死他。 乞哥儿从李乐年的目光里已经看出:“看来李乐年是要置我于死地,哎,反正自己是个要饭的,这条命不值钱,饿死也好,掉进江中淹死也好,他把我害死也好,反正都是死嘛!”心中那种想活命的愿望就淡下来,便说:“乐年兄弟,你也用不着这么心急,不就是要我的命么,我给你,你拿去就是!”便任由他拖着往外走。 船工见这兄弟相残,上前极力解救劝告:“放过他吧,你这样害死他是要受到天谴的!虽然他过去只是一个要饭的,但现在可是您兄弟呀,他也是一个人呀,你不能害死他!”但为时已晚。 李乐年的心智已被名利所蒙蔽,任何人的话听不进去,便将乞哥儿像拖死狗似的拖到船边,恶狠狠的说:“乞哥儿,兄弟我对不住你了,我战胜不了你,只有出此下策,你就认了吧,来世做个明白人。那时,你没有钱,我也会成全你的,去吧!”硬着心肠将他往水中一推一放,乞哥儿一个仰翻掉入江中。 但是,奇怪的是,乞哥儿落水乒然有声,激起丈余高的水柱,落下的江水,将李乐年浇了个满头满脸,就像是一只待宰的落水鸡。 李乐年就这样湿淋淋的站在那里愣住了,知道在这水流很急的江中激起这么高的水柱要具备什么样的条件,立知有异,心中灵光一闪,灵智顿开:“哎,李乐年哪,你好胡涂哇,你好狠的心哪,你准会遭到天谴的,你准会遭到报应的。”立刻知道错了,便从船头看到船尾,大声叫喊:“船工哪,快来人哪,快!快救人哪!” 几个船工赶紧拿来打捞工具沿江打捞。折腾了半天,几个船工也折腾得筋疲力尽,人根本就捞不着了。 乞哥儿就这样地被李乐年推到江中淹死了,命归黄泉。 李乐年看着翻腾而下的长江水顿脚长叹惋惜。 船工们见此人如此心狠,摇摇头,根本瞧不起他,敬而远之。 李乐年就在船工们白他一眼的瞬间,立即心知肚明:“遭了,李乐年这辈子是不能善了了,老汉说的话兑现了?都怪我呀!但是,这件事很奇怪,为什么我身上的杀气这么重?为什么当时我的心智被蒙住转不过弯来?难道说这就是我身上的劣根性么!” 就在这时,李乐年突然禁不住地打了一个冷战,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才发现,江面上下起了大雾,气温骤然下降,不一会儿,就下起鹅毛大雪。 六月黄天下大雪,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李乐年心想:“这肯定与自己干这一件不光彩的事有关。看来,今天我李乐年不向天谢罪是过不了长江三峡了。”立即向船工说:“船老大,请给我置办一桌酒菜,我要面江谢罪,向天告罪。” 不长的功夫,酒菜弄好。 李乐年吩咐船工居上首坐定,将所有人的杯中斟满酒,然后高举手中酒杯,朗声说道:“乞哥儿兄弟,今有船工作证,兄弟李乐年一时被蒙蔽了心智,无故将你害死江中,李乐年我知错了,从此改过,一心向善,以赎前孽!”将杯中酒倒入江中。 酒水刚入江水中,立见江水激荡滚涌,好似从江中冒起一股白烟,向南飘飞而去。吓得李乐年倒退两步,跌坐船边,差一点掉入江中,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往事便一幕幕的在眼前闪过:“自己病倒在路上的时候,如若不是乞哥儿的精心的照料,给自己寻医求药,有可能我已经走在黄泉路上了。”想到此,心中非常难过,禁不住放声大哭,悲声大恸,云里雾里的一阵大嚎。边哭边说:“乞哥儿,是我错了,我赔你一条命吧!”站起来就要往江中跳。但是,俱被船工们拖住。 看来,李乐年此时确实命不该绝。单说若船工们看上了他的钱财,也会要了他这单身一人的性命,这,就是他的命运,单单碰上了这一帮好心的船工们。他也只好作罢:“也罢,也罢,乞哥儿,我李乐年从此以后欠你一条命,你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还你。哎,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第五章 孽债血偿 李乐年的银子运到黑风口,就碰到了抡匪,但就在要得手之时,突然刮起漫天大风,这场大风将黑风口内的大树连根拔起,刚刚到达的抡匪还没来得及布阵大风就到,全部处在风口之中,俱悉数被大风吹跑,有的被撕扯成几大块,肠子掉出来挂在树上,可说现场是一遍狼籍。 李乐年走到黑风口,看着被连根拔起的大树,已经肢解了的肢体,心中雪亮似的,坐在滑竿中心想:“乞哥儿呀,我知道,是你在暗中保护我呀,从今以后,我李乐年一定好好的做人。”走下滑竿,跪地向东膜拜:“谢谢诸位真神,谢谢乞哥儿兄弟的一路保佑。” 李乐年安全地回到家,大兴土木,在峡口一带盖了许多许多的房子,娶了五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过上了富丽堂皇的美好生活。 但是,李乐年仍然觉得美中不足。 大早起来李乐年就心情不好,他最钟爱的五小老婆偎入怀中问:“夫君哪,是什么事让你一大早就不高兴啊?给我说说,我给你解闷好不好?”李乐年摇摇头,看着五小老婆那美丽的脸蛋儿心想:“你怎会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哟,都已结婚好几年了,一个个都不给我生个一男半女,将来,我这大片财产谁来继承哟!” 他想到这里,心中更烦,推开她说:“哎,你一个女人家应该懂得我为啥不高兴嘛,哎,算了,我要出去走走。”往外走去。心想:“对,到古象寺去讨个吉利,兴许会起作用哩!”便带个随从向外走去。 古象寺仍然还是那样的金碧辉煌,香火旺盛,游人众多。李乐年见此情景,收起那颗游戏人间的心,虔诚地进了庙门,捐了两百两银子的灯油钱,跪在观音菩萨面前,默默地祈祷:“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请你保佑我吧,保佑我老婆给我生个一男半女吧,如若我的愿望实现,我一定给你重塑金身。” 果然灵验。 不出半月,五小老婆身怀有喜。 李乐年非常高兴,在家中摆了几十桌酒席,广请亲朋好友赴宴,祝贺李家从此有后。 但是,五小老婆怀孕十二个月了仍然未见分娩的迹象,李乐年心中可有些急了。想到自己做的那件不光彩之事,便知道事出有因,只得再次来到白象寺向菩萨许愿:“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呀,保佑我娃儿平安降生吧,我李乐年过去有违天命,做过不光彩之事,现在我已经做了许多的善事,从此一心向善,你就成全我吧。” 李乐年跪拜一个时辰,走出庙门,外面已红日当顶。白花花的大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 下到半山腰,有些累了,便坐在树阴下歇息一会儿。 满山松柏脆嫩青绿,一遍蝉呜声,路旁小溪里,淙淙的流水声,不紧不慢地、从容不迫的、缓缓的向下流淌着,那音律,就像是一支动听的歌谣,就像是一支安眠曲,永无止息地传唱着。水的清润一波一波地向李乐年袭来,他感到颊意极了,困倦极了。那流水声就好似在向他说:“李乐年哪,睡吧,你睡一会儿吧!”心想:“睡一会儿该有多好呀!睡吧,睡一会儿吧,不妨事的,就一会儿吧。” 李乐年意志力一松,眼睛再也睁不开来。 但是,李乐年刚刚闭上眼睛,接踪而来的就是一场梦。 这是什么地方?扪心自问:“这是那里呢?似曾来过?喔,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我推乞哥儿下江的江岸上么!我来这里干什么?乞哥儿呢,喔,那不是乞哥儿么!乞哥儿呀,乐年兄弟好想你哟,兄弟实在对不起你,什么?你在找我?你,你,你找我干什么?喔,赶着投胎呀?这又与我何关呢?你是在同我说笑话吧?我只听说赶着去赶考的,可从没听人说过有赶着去投胎的。什么?还要赶到我家去投胎?哈哈!来世给我当儿子?你这不是是要折我的寿么!不!我不要!我不要你赶到我家投胎来当讨债鬼!不,不要!” 就在他极力挣扎而挣扎不开的时候,李乐年突然感觉有人在推自己,立即醒来。见是管家,自己的梦还未做完哩,正想发火,只见管家笑兮兮地说:“当家的,夫人生了,给你生了个儿子!” “生了个儿子?”而且还是一个儿子,一蹦老高:“生了!我老婆生了!我老婆生了!我老婆给我生了一个儿子!”在这下山的路上,手舞脚蹈,人就像疯了似的,逢人便讲,欢天喜地的回到家中。 到家就直奔五老婆房子而去。五老婆正躺在床上,旁边放着已经穿戴整齐的娃儿。他上前抱起儿子看了又看,边看边说:“像,非常像老子,儿哪,你可不要学老子哟,老子这一生,就做了一件亏心的事,真丢人哪!看来,我这一辈子是还不清了,好儿子,长大以后,你可要好好的读书,做点正当的生意,多做善事多积德吧。” 放下儿子来到大堂,鲜红的夕阳照得满屋红彤彤,亮闪闪,心中更加高兴:“吉兆哇吉兆,好!”便四外看看,走走,但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觉得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办。想想,搓搓手:“是什么事呢?握,想起来了,我得给菩萨重塑金身哪!来人哪,送白象寺白银一万两。” 李乐年吩咐的话音刚落,突然,从五老婆的屋里传出一片惊叫声:“出鬼啦!这里出鬼啦!”紧接着就见下人们纷纷从屋中跑出来。一个个脸上失去了血色。 李乐年心中一惊,也有些着慌,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难道是乞哥儿的投梦应验啦?”一时,脸变得雪白,急步向五老婆的房间奔去,边走边大声的问:“出什么鬼啦?”女佣人们边往后退边惊慌的说:“相公啊,你,你快去看看吧,他,他会说话哩!” 李乐年根本就不相信这是真的:“刚出生的娃儿怎会说话哟!”对着下人们就是一顿训斥:“你们胡说些啥呀!刚出生的娃儿怎可能会说话嘛,再胡说看我掌你们的嘴!”但他的训斥没有起一丁点作用。下人们退出门外,被吓坏的脸色还没有变,用手指着屋里说:“相公,是真的,你不相信就亲自进去看看吧。” 李乐年看下人们此时的这等模样,心中就相信了几分,也有些胆颤心惊。但已经顾不上许多,横竖一想:“他就是鬼也是我的鬼儿子,总不至于连老子都不认吧?”这么一想,胆子就壮起来,一步迈进屋,慢慢的走上前去。 来到床边将儿子抱起来,见儿子已睁开双眼,那大大的眼睛非常非常的明亮,并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心中一惊:“刚生下的娃儿那有这样明亮的眼神,而且还目不转睛的看着你,是有点异样,但是……” 此时,李乐年有些放心不下了,心想:“你若是个鬼的话,再大也充其量是个小鬼,还能对老子产生什么威胁么!”胆子一下就大了起来,大声的问:“儿子,老汉问你,你会说话啦?” 李乐年话音刚落,突然,一个尖利的声音从这小儿的嘴中冒出来,听起来是那样的恐怖:“我不是你儿子!” 李乐年大吃一惊,吓得俩手不自觉间一松,娃儿就从手中滑落下去。 这突然发生的状况,把所有的人们都惊呆了,根本无法上前抢救,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娃儿掉下地去摔死。 就在这几十人众目睽睽之中,满屋的人们一片惊叫声:“啊!呀!不好!遭了!” 李乐年可比谁都着急呀,“那里害死了乞哥儿,今天,又要亲手害死自己的儿子么,难道说这就是我的报应?”急得站在那里仰天一声大吼:“天灭我也!我李乐年就该绝后么!” 有一个胆小女佣人,当场被吓得昏死过去。 顿时,这里又是一片混乱。 但也就在此时,屋子里的几十人突然安静下来,静得掉一颗针在地上都能听见。不仅是这样,每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都睁着一双吃惊的大眼看着地上,说确切一点,是看着掉在地上那娃儿,也死了吗?不对!死了人们也就没有这么吃惊了。 躺在床上的五小老婆见才刚出生的娃儿就被娃儿的亲生父亲从手中掉落到地上,知道儿子是必死无疑了,用手捂住双眼伤心的哭着:“你这个当爹的好狠心哪,让你抱娃儿,他又没有动弹,再吃惊嘛也要保护好他嘛!他死了我这当娘的也不想活了……” 李乐年耳听老婆的抱怨,仰头闭眼,伤心欲绝。 但他顿时觉出屋子里的气氛有异,心中一动:“难道,难道娃儿没有死么?”立即睁开眼来,先看看大家的神色,这才极不愿意地往地上一看,大吃一惊:“哇!还站着的呢!”又是大吼一声:“活见鬼啦!”仰身便倒。 五小娘子也吓得陡然从床上坐起来,吃惊地看着地上的儿子没有动弹。 此时,大家的神色都是一样—吃惊! 原来,这刚出生的小儿不仅没有被摔死,而且还能在落到地上这空中的一瞬间,自找平衡,一个翻身站在地上,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看着大家。 待大家回过神来,又纷纷往外跑。 刚出生的小儿掉在地上还能站着,这不是又出了鬼么!反常的事人们都会当成鬼的。他不管你是父子母子,还是亲朋好友,都会这样看的。因此,李乐年他是个凡人,他的五小老婆也是凡人,此地的任何人都是凡人,都不会将不正常的东西看成是正常的,人和鬼的不同就在这里。只是在如何对待上就有区别了。 就在这个时候,大家都纷纷往外跑的时候,五小老婆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刚产下儿子的妈妈,大家还未回过神来,她就冲下地去抱起儿子说:“喔,好儿子,娘可不管你是人是鬼,我只知道你是娘刚生的,来,娘给你喂奶啊。” 五小老婆就这样站在众人的面前,掏出奶头塞进他的嘴里。此时的小儿同其他的婴儿又没有什么两样,直吸得奶水滋滋响。 待躺在地上的李乐年醒过来,见儿子正在五小老婆怀中吃奶哩!心想:“哎,又让我虚惊一场。”这才发现老婆的模样甚是不雅,爬起来赶快说:“老五哇,你看你这一身那,还不快抱着儿子回到床上躺着去!” 五小老婆被李乐年这一指责,这才从疼儿子的冲动中回过神来,发现光着脚站在地上鞋也未穿哩,便对大家裂嘴笑笑。 大家看她这个模样非常滑稽,忍俊不禁,只好捂着嘴偷偷的乐。 五小老婆回到床上刚躺下,大家正想离开,那怀中吃奶的小儿又对李乐年发话了:“你不是我爸!”尖利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李乐年再一次听到这“儿子”的声明,十分狼狈,确实是真不想惊醒自己这个梦中人,但又回心想:“也不对呀,我这个爹可不能当得不明不白,我老婆生的娃儿,我与我老婆共同养下的娃儿,可娃儿却不承认己为人子,天下那有这样的怪事?”便有些生气,气愤地说:“你这个娃儿可真没有孝心,我又不要你吃,不要你穿,干吗就不承认是我儿子!你也太没有良心了!” 就在李乐年对他说话的时候,大家都看出来,小儿在认真地听老汉说话哩!因为,人们是从他的面部表情和那双目不转睛看着的、明亮眼睛噔着的眼神中看出的。 李乐年话音刚落,小儿对李乐年回话说:“你确实不是我爹,我就喊你一声大爷吧,因为你收留我的时候,你就是我的大爷,管我吃,管我喝,这样叫你没有降低你的身份吧?告诉你嘛,你已经绝后了,这不怪我,是你行为不端,图财害命。天命难违你懂吗?从你害我的那时起,命中注定你就是一个孤人,我只是借腹投胎,向你讨债来了,你就认了吧。” 小儿的这一番话大家都听清楚了,是这小子的报应到了。 下人们在屋中面对主人就是一阵起哄:“喔,你小子在外头没干好事呀,当然是要遭报应哟,相公你只好认了吧!”不一会儿,满屋子的人走了个精光,只剩下李乐年站在床前看着儿子。 特别最气的要数这五小老婆,辛辛苦苦的痛苦一场,到头来却不是自己的儿子,气得真想亲手把他丢在地上摔死。但小儿就似看透妈妈的心事,小声说:“妈,你是我的好妈妈。”五小老婆这才转怒为喜,把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李乐年看出,这个儿子只认娘亲不认老汉,便说:“好,好,李乐年我今生认命就是,你讨债我还债,这是天径地仪的,什么时候要?我就什么时候还给你!我今天说的话算话,就是要我这条命也照给不误!”说完,将门拉得“哐”地一声走出去。 从此,这个小儿就铁了心地为乞哥儿讨债。 这天,他背着小小的双手往大门口的中间一站,就单等李乐年回来。 李乐年开心的在街上赌了一上午,正乐颠颠的坐着滑杆回来。在大门口下了滑竿,这才发现小儿背着双手站在大门中央。 这两年也平平安安的过来了,没发现小儿有什么异样,也就把小儿来收债这档子事给忘了。 小小年纪的娃儿学大人样本来就有点滑稽。 李乐年想笑,但忍住了,心想:“这小子站在门口堵老子干啥?”疑问就爬到了脸上,也走到跟前背着双手站在他的对面,低头问:“小子也,你站在门口把本大爷堵在这儿干啥?” “你上午干啥去啦?”“赌钱哪!”“丢钱?嗯,好玩,我也要丢钱!”“丢钱?丢什么钱?喔,龟儿子你是说赌钱吧?你这么小的娃儿赌什么钱,你这可真是去那里丢老子的钱呀!不行!”“不行?你对自己所作的承诺反悔啦?”“没有哇!”“大爷,你既然没有反悔,就得让我去丢钱!” 李乐年突然想起来:“喔,我想起来了,你这小子是来向我收债的,现在就开始啦?该收!”想到这里,就说:“对啦,你不说我还忘记了哩,你是来向老汉收债的。好吧,你就去赌场里丢钱吧,随你便。你们听着,从明天开始,送这小子上赌场丢钱!” 第二天吃过早饭小子就发话了:“来人哪,送我上街去丢钱!”下人们那敢怠慢,用滑杆抬着他上了街。 街上的人们本来就知道这小儿生下来就会说话本就希奇,现在听说这两岁小儿竟要进赌场赌钱,更是觉得希!他在镇上一现身,身后就跟了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向赌场走来,并一直跟着进了赌馆,看他如何个赌法。 因他人太小,坐在椅子上不行,干脆把他抱到赌桌上坐着。 小子坐定,大声说:“大家听好了,小子赌赢了,钱是你们的,大家分了吧,输了算我的!”场子里立即传出一阵暴喝声:“好!小子万岁!”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穷苦的人们也想得到两个救命钱。便不断的向赌场涌来,把这里堵得个水泄不通。 赌场无法,老板派俩个下人:“去去去,让外面的人们排上队,一个一个的来。” 小子也不看桌上该押大还是押小,随手将银子往上一丢,不一会儿功夫就传来“哎!”的一声,输了,大家摇摇头。“喝!”的“好”一声暴喝,赢了,外面便传来“好哇!”人们就欢天喜地的拿着银子往外走,排着队的人们就往里进。 从此,小子大把大把地输,又大把大把地把赢来的钱送给穷人。 人们就用这小子送的钱修房造屋,娶亲育子,造就了新民的不断繁荣。 他一直赌到七岁,这个钱还是输不完。 小子输了这么几年,李乐年认为也该输得差不多了吧?这天早上在大门口专候这小子出门。见这小子就问:“小子,你还要这样输下去吗?” 小子看着李乐年摇摇头说:“大爷,不行,这样输你的钱还是输不完。不好耍,我要烧房子,烧房子才好耍!” 李乐年看着这个长得像自己而不是自己的小儿,难过地摇摇头,心中一声哀叹:“认了,我李乐年认了,谁叫你心术不正呢?来人啦,给我折房子,每天折一间给他烧!”几十个下人给小儿跪下了:“小子,你就饶了他吧,你输了五年的钱,也应还上乞哥儿的命了?你这一烧房子,影响多大哟!你这是在作孽呀!” 小子对这些下人们的劝说根本就未当成一回事,仍然是我行我素,对大家朗声说:“李乐年大爷,如若你能想到今天,就不应做那件亏心事,既然你做了,就得负起这个责任来,敢做敢为,你认命吧。”再次将众人的劝说顶回去。 李乐年气得跺跺脚:“也罢!来人啦,折房子,烧!” 天天晚上,这烧房子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小子就坐在椅子上看着那燃起的熊熊烈火出神,也不知他此时的心中在想什么。 小子烧房子已有些个时日,但还是觉得不痛快。 李乐年这天又碰见这小子。见他那一幅小人得志之相就很生气,便又问他:“小子哟,你还需要这样烧下去吗?” 小子摇摇头说:“不好,仍然不好耍。” 李乐年非常生气:“小子!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满意!我李乐年今生今世就做错了这么一件事,再也无法回头了。哎,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你是不是要我命哪?” 小子看着他目不转睛地说:“大爷,我就是要你的命,你必须还我一条命,把你的命还给我,我才好耍。” 李乐年知道,这个结果是早晚都要来的。立即婉言说退劝说的人们,关上房门。 下人们知道,这已是不可挽回的结局。因此,再也无人在门前劝说。就连李乐年的亲人包括五小老婆在内,都知道此时会发生什么事,一个是儿子,一个是自己的老公,你去劝谁都无济于事,这个结果也只好认了。 落日黄昏,夕阳如血。血红血红的阳光撒满屋地,撒在这俩人的身上,随着自转的阳光,满屋子光怪陆离,充满了血腥和厉气,仿佛这屋子里,有一股强大的压力,就要冲出窗户,向外喷射,仿佛是那些飞溅的血水,将这屋子里的所有物件染得红黑分明。人们离这房子远远的,就好似站近了也会沾上这抹不去,洗不掉的晦气。 是呀,做人一定不要干错事,做错人,走错路,只要你一步走错,就步步错,纠正起来可就难了,重新迈出这一步就更难了。 李乐年看着照在身上那些红彤彤的阳光,脸上流露出一丝依恋人间的神色。 此时,他可能想到了儿时的幸福和欢乐吧?他是多么的希望自己能幸福而美满地活下去呀,是多么的留恋这美好的人间呀,这些,已经离自己远远的去了,脸上开始充满了失望,转而流露出痛苦,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涌身用力向柱子上撞去……。小子看李乐年倒在血泊中,自己也一阵哈哈大笑:“行了!行了!一切都结束了……”仰身向后一倒…… 都死了。 随着夜幕的降临,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初升的太阳变成了过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