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玫瑰》 第一章 我冲澡回来，唐诗告诉我李老师找，叫马上去，不知又有什么麻烦事了。我换好衣服，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往教师宿舍区走去。快六点了，食堂在摆菜，一路上叮叮当当敲饭缸的声音。肚子被敲得跟着乱叫。李倩这时候宣召通常是管饭的，这比她晚自习来调查班务工作实惠得多。 李倩家防盗门的铜把手，早被同学们摸得锃亮。学校地处郊区，流动人口多。有一次一个推销员混进校来，敲开李倩家的门问要不要菜刀，李倩看着卖刀的拿着一把亮晃晃的菜刀翻来覆去的在她面前说这刀是如何削铁如泥，如何吹毛立断，还掏出铁和棉花来试切，把置身于一片刀光剑影中的李倩吓得半死。买呢，家里又用不着，不买又怕此人行凶。最后只得买了一把才打发掉买刀的。李倩是教语文的，跟我们说起这件事时总是声情并茂，把当时的恐怖场面渲染得淋漓尽致，把我们一帮男生笑得前仰后合。防盗门就是事后装上的，可她听到异样的敲门声仍心有余悸。她老公经常不在家，她又喜欢热闹，周末同学们常去她家玩，一边敲门一边叫：李老师，买刀吗？她泡美容养颜的玫瑰茶给女生喝，放好莱坞大片给男生看，以此吸引同学们来给她作伴。没人去，她也会提着一袋小零食来男生宿舍打牌。 我赶到李倩家，以为只差我了，到了才知道她只召见我一人，那帮凡事都往班头身上推的酒囊饭袋还好没来。 饭一会儿就好。她说着，又进厨房去了。 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你出去。 李倩忙这炒菜，脸儿红红的，刘海随着锅铲的运动一扇一扇的，像在给她降温。没大我们几岁的她把师生关系搞得很融洽，各种玩笑都能开，小学老师的铁面孔被她稀和得无影无踪。李倩今天穿着一件蓝底白花的连衣裙，身条儿婀娜多姿。要目睹李倩的真风采，还得在课外。课堂上她用一些普通的衣服隐藏着自己的娇美，最多一套西装套裙，很白领的样子。不上课，才精心收拾一番。入学时买班服，她说：运动服女生穿着上下一样粗，不好看，班服平时穿的时候多，女生买连衣裙，男生就买西装吧！大家纷纷叫好。因为大多班级的班服都时装化了，每年运动会的入场仪式上，一个方队比一个方队新潮，像服装展示一样。虽然西装裙子的做广播操多有不便，可从长计议李倩也深得人心。 怎么还不出去？她见我仍站在厨房门口看她炒菜，口气提升为命令式的。 李倩早教育过我们：女士在化妆和做菜的时候男士应该回避。冲澡后口干舌燥的，我得找点东西润润喉，她家只有玫瑰茶，是她先生从山东给她带回来的，听说味道不错，我不管这玩意儿对男士有没有用，浓浓泡了一大杯，牛饮起来。 饭吃得差不多了，我问：李老师，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李倩说，刘茜昨天下午没上课去吗？ 没去，不知又干什么去了。 在我这儿。 哦！她也会来蹭茶喝？ 是呀，你就没发现她今天漂亮了？ 好像她今天化了妆，白了不少，脸儿柔柔的…… 还看得挺仔细的，比起王晶来如何？ 李倩停箸看着我，我感觉怪怪的。 李老师干嘛问这个？ 想知道刘茜昨天来找我干什么吗？ 那肯定是跟你讲讲她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说她喜欢上你了。 玩笑吧。我不以为然的笑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昨天她真的这样说了，我看假不了。 看李倩一本正经的，不像骗我，我腾地站了起来。这是那门子事呀？她怎么老拿着悲剧演…… 坐下坐下，事情还没到那份上呢，悲剧什么呀？ 她是不是还没好痊？ 人家的思路再清晰不过了，刘茜说了，若能在校园这一方净土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将来随便委身一个男人也问心无愧了。 什么什么？这种思想也算正常吗？ 人家的意思是快毕业了，遗憾没能在校园留下一段恋情。 那就找上我了？ 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李倩柳眉一竖，随即又柔声道，感情上的事，谁说得清楚呢？上师大时，一心只想着读书，为人师表，对那些花前月下的事不屑一顾。想不到临毕业了还跟同班的一位男生好上，那几个月的时光真是销魂蚀骨啊！虽然最后也没什么结果，可每每想起，还是挺甜蜜的。现在就不一样了，各忙各的，那还有时间制造温馨，享受浪漫。我们持迟迟不要孩子，就是不想把自己变成纯粹的女人，要给自己多留一点空间。说真的，无忧无虑的浪漫情怀，只有校园里感受得到…… 你的意思是让我甩掉王晶跟刘茜谈了？我有点火了，我可不愿意将就别人。 别急嘛，李倩一边给我夹菜一边说，人家王晶不是没肝没肺的，她只是说对你有点意思，不会影响你跟王晶的。 她不会再做傻事了吧？ 不会了，她必竟经历了一回，我也和她说了你跟王晶的事，相信她知道该怎么做。 李老师，我可得多做做她的工作，我怕死了。 紧张什么呀？她又不会吃了你。李老师，你干脆别告诉我我还没有心理负担。 我叫你来的目的就是给你提个醒，她必竟受过精神方面的创伤，万一她对你做出什么亲昵的举动，要处理得当，千万不可刺激她。校领导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功夫，一再告诫我要好好把她带到毕业，不要给学校添麻烦。 天哪，我快疯了。 你不要想得太多，凡事顺着她些。我看你对王晶挺有耐心的嘛，你们年轻人的事理应自己解决的，不消我多说了吧？ 李老师，你告诉我她是不是还没好痊？ 不好她会来上课？你别一付看不起人的嘴脸，我告诉你，刘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拿你是问。 只要她不找我麻烦，一切都好说。 你别忘了你是班长，你今年的主要工作就是一定要让刘茜顺利毕业，不要让我失望。 我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想逃，李倩叫住我说：秦娟的生活委员干得懒散，今后就让刘茜干了，也好给她个事做…… 刚开学，李倩就说我班要转来个女生，大家就猜到是谁了，只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叫刘茜。学校保密工作做得好，一年多以前发生的事一直鲜为人知，直到刘茜复学，才传言开来。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兴奋不已，尤其是男生，都想目睹这一情圣风采。 关于刘茜的事，大多数人认同的版本是：刘茜喜欢同班的李勇，李勇不喜欢刘茜且有女友，刘茜为情所困神思恍惚，一天晚上从二楼跳下来，什么地方没伤，就脑子出了点问题。 其实不然。同舍的马彪说，马彪是李勇的老乡，知道些内幕，他说，刘茜歌唱得好，当年一曲《my heart will go on》夺得学校卡拉ok赛大奖，加之又活泼可爱，简直把我老乡迷死了，在众多追求者中，刘茜也独钟情我老乡，可后来我老乡反被刘茜追得无处躲藏了。 我操。唐诗愤然道，肯定是李勇那小子负了人家。 马彪说，那到不是，还得怪刘茜，只要刘茜收敛些，他们的事倒也能成，不过李勇也不对。 你他妈别绕弯子摆架子，不说就睡大觉。大家急得乱骂马彪。每天睡觉前的卧谈会不可或缺，一向不爱说话的马彪今天成了主吹手。马彪说，刘茜发现李勇对她有好感后，迎着李勇的目光送去一串足以使人意乱情迷的秋波，刘茜开始反攻了，而此时敌方的锋芒才小荷露出尖尖角…… 想不到平时只会打蓝球的马彪不吹则已，一吹惊人。 我说，敌军是不是转瞬一败涂地了。 唐诗说，肯定是我军操之过急，打草惊蛇了大侠一向看不惯男欢女爱，此时也忍不住插嘴说，依某之见，刘茜定一把抓住了李勇的尖尖角。 大家一阵狂笑。 别吵别吵，听彪哥说。庄敏说，这小子是花花公子，见谁爱谁，全校女生没几个他不认识的。周末常泡在录像厅里，三级片看了不少，对女人了解如一个解剖学家，每天晚上他都企图把话题往女人身上拉。 彪哥接着说呀，战况如何？ 马彪慢吞吞的说，我老乡说，刘茜每晚把他约到后花园，一坐就到凌晨两点，细节隐藏在暗夜中，我老乡没说，相信江东和唐诗有所体会。 我忙说，我和王晶从没半夜三更的去后花园，说你的，别株连我们。 马彪接着说，他们在暗夜中来往了五六天。简直受不了，我老乡说，到底怎么个受不了法，我老乡只是说刘茜感情过于奔放，唐诗，你晓得什么叫奔放吗？ 唐诗说，奔放的女孩应该很好处的，这么说来是刘茜火辣辣的情感灼伤了李勇的尖尖角。 大侠说，李勇这小子不是人，占了便宜就开溜。 庄敏说，李勇真没说刘茜是如何奔放的吗？ 马彪说，我老乡说，往事不堪回首，我们一有机会就套他，他老是这句话，不肯细说。 唐诗说，那就更值得怀疑了，李勇肯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庄敏说，五六天的感情，也犯不着去跳楼呀。 马彪说，当中还有一场拉据战，我老乡说，简直受不了刘茜的奔放，他决定晚上不去后花园了，约另一个女生吃宵夜，那女生也是他们班的，叫陈露，很疯，属于拍拍她的肩她就会听你的安排的那种。我老乡很快就和她勾搭上了。其实我老乡并不喜欢陈露，为了摆脱刘茜，他在陈露身上撒下大把菜金，闪电式的搞上了。 唐诗说，就那么几天时间，刘茜真的就放不开。 马彪说，我老乡和陈露突然出现在刘茜面前，刘茜简直是肝肠欲断，极力想挽回败局，成天泡在我老乡宿舍，寻死觅活的。由于开始我老乡跟刘茜是暗中来往，人们只认陈露是我老乡的女友，刘茜想后来居上，于是乎，刘茜的名声就开始臭了。 庄敏说，那刘茜跳的是男生楼了？ 马彪说，非也非也，我老乡住五楼，跳下来还能活吗？那天晚上刘茜截住我老乡，在后花园进行最后谈判，谈判不欢而散，刘茜回到宿舍放声高歌，引起公愤，和几个女生斗嘴，那几天刘茜都显得不正常，几个女生本来想揍她一顿的，已穿着小褂下床了，却见刘茜冲出门去，爬上栏杆，跳了下去。真他妈傻呀。大侠大叫起来 唐诗说，你这大老粗不知情为何物，等你遭遇了，你也会傻的。 大侠说，李勇那小子我又不是不认得，细长细长的，一阵风就吹作两截，我就看不出他有什么能耐，把人家迷得晕头转向的。 后来呢后来呢？当时风声不大，我是一点也不知道呀。庄敏急不可耐，催马彪往下说。 马彪说，刘茜跳下去后，几个女生吓坏了，冲到楼下一看，只见刘茜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谁也不理，也不闹了，独自睡去了。奇怪的是刘茜外伤一点没有，脑子却留下病根，接着几天都是疯疯癫癫的，跟她住的女生害怕了，如实向班主任汇报，后来学校领导也知道了，究其原因，是感情方面的，怕影响不好，叫他们班的同学不要向外张扬，把刘茜办了休学送回家治疗。 大侠说，她家人就善罢甘休？ 马彪说，听我老乡说，是个副校长送她回去的，说刘茜是凉衣服不小心从楼上摔下去的，叫她家尽管治，医药费全报销。 大侠说，到便宜了那小子。 马彪说，我老乡的日子也不好过，被校领导叫去骂了几次，毕业不跟他推荐工作，我老乡有苦说不出。 庄敏说，彪哥，你老乡到底使的哪招，把人家搞成这样？ 不晓得不晓得，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问刘茜去。 刘茜本应该分在一班的，一班班主任是个怕事的老头，死也不敢接收刘茜。李倩好说话些，学生科就把她安排在我们二班。听说刘茜要来了，同学们严整以待，欲一睹情圣风采。李倩带着刘茜走进教室，四十多双眼睛一起射向刘茜，刘茜个儿不矮，约一米六的样子，休整了一年，有点胖了，不像唱《my heart will go on》时那样婀娜，脸圆圆的，皮肤稍黑，双眼盯着地面，两手揣在衣兜里，一付羞答答的模样。李倩简单介绍了几句，安排刘茜坐在三组最后一排，那是李倩叫我给她找的独坐小桌子。 刘茜的表情一直很阴郁，上课和课间都静静坐着。她高我们一级，以前没跟她接触过，只听说她以前挺活泼可爱的。同学们也不主动搭理她，往她那边瞟的目光大多带着好奇与嘲笑，其实李倩应该安排个同桌给她，让她尽快融入班集体，这样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最后边，真不拿人家当回事。宿舍也没跟我班女生在一起，而在另一幢楼里，和一帮杂牌军住。 刘茜在后边坐了半个月，一声不吭地抬着桌子放到最前边，三组每一排桌子不得不向下挪，给她让出首席位置来。她一张小桌子放在前边不太协调，过了几天她也感觉到了，又搬到一组前边，一组靠墙。这样一组让出首席，三组复归原位。刘茜这么折腾，事先都没跟谁打过招呼，给大家留下不好的印象。后来才知道她近视，在后边看不清黑板。 中专课程到了最后一年的专业课更加枯燥无味，一节课就那么五六个在听，打瞌睡的，看小说的，现在教室前边出现了个新奇猎物，不想听课的多往那边瞅，观察刘茜的一举一动，课余作为谈资。我以为刘茜到前边来会好好学习，拿出成绩让大家刮目相看。但她在前边居然肆无忌惮的睡大觉，或看小说。一次竟陶出指甲刀剪指甲，“得得得”的声音很响，引得大家掩口而笑，她却浑然不觉，专心致志的剪指甲。还好任课老师脾气好，没说她。也许刘茜的情况老师们都清楚，由她高兴，只要她能顺利毕业就行。 刘茜也希望和同学们和睦相处，融入班集体，一天早上，上完一节课，第二节的上课铃响了好久老师都没来，整个教室喧闹不止，老师不来是静不下来的。这个老师本来就懒散，外头还做着生意，一节课下来手机要响好几次，第一节课还来得准时，第二节总要迟到一会儿，课上得没有一点吸引力，只有他一个干巴巴的讲着。刘茜抬着课本走上讲台，说预习某章某节，她的声音淹没在嘈杂声中，少部分人见她站在讲台上，没听清她说什么，怔怔地看着她，后来大家都注意上她了，教室顷刻静了下来。刘茜见语言没有力量，就用粉笔在黑板上写：预习某章某节。还没写完，老师端着茶水进来了，看到有人在讲台上，以为走错了教室，往门牌上瞅。刘茜写完，转身望见老师，飞快拿起黑板擦擦了那行字，冲下讲台，两颊羞得像块红布。老师望望刘茜，继续他干巴巴的讲课。 还有一次，刘茜的精神经受了考验，也是在课间休息时，刘茜翻看老师摆在讲桌上的笔记。那天上的是国情教育课，老师是外校的，姓朱，口才无可挑剔，讲起来滔滔不绝，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的是在他双唇翻飞，同学们听得热血沸腾，课间老师不在，刘茜就去翻他的笔记，似乎要弄清楚老师渊博的知识是从哪儿来的，他事先作了哪些准备？刘茜看着看着就入迷了，上课铃也没听见，朱老师走进教室看到有人翻他的笔记，一叠卡片翻得乱七八糟的，生气了。大谈这是一个严重的道德问题，他感到自己的隐私权受到侵犯，又从隐私权谈到人权，说这是名族的悲哀，中国人的民主法制与人权意识淡薄，不尊重别人的人权也不会维护自身人权，说这就是中国的国情，这种侵犯人权的事完全是中国国情决定的，他可以理解，但以后必须杜绝此类事发生。还说中国的教育体制改革刻不容缓，素质教育刻不容缓。大半节课就这么没了。大家都替刘茜捏着把汗，担心她受不了这个打击。刘茜呆呆地，脸红红的，一节课终了，也没怎么样。大家才松了口气。 刘茜上课越来越不专心，多数时间在睡觉、看小说，或者干脆不来上课，一天下午，她没来上课，课后我去阅览室，经过后花园，见她在树荫下摆个大字，睡得正香。 第二章 从李倩家出来，我只奔教室，新闻联播早开始了，同学们围着电视观看。王晶一个人在看杂志，我摸到她身边，把她的小手拉进抽屉紧紧握着，现在才感觉王晶对我是多么重要。 学校里李倩等几位年轻的老师乐衷于拉郎配，你看上谁了，她们会帮你牵线搭桥递情书，即使外班的她们也有法串联上。不少人认为中专高不成低不就的，老师又不严，学习就松懈了，人也慢慢变得无聊起来，不谈恋爱周末简直没法过。李倩在我们入学那天就在班上说了，对于恋爱呢，大家看着办吧，你们正直花季，说多了你们又觉得我封建，不过师生恋是没门了，本人已婚多年，夫妻恩爱家庭和睦。李倩虽不明说愿当大家的月老，只要她看见哪两个关系密切，就会从中撮合。最成功的要数唐诗和花生了，唐诗的真名叫唐涛，文墨方面颇为得意，是校刊的积极撰稿者。花生就是秦娟的外号，胸脯发育得很好，大侠挺形象地说秦娟那儿咋看都像一粒饱满的花生。于是花生就成了秦娟的代名词，很快就在班上传开了。秦娟任生活委员，每天都得去收发室取班上的信件和汇款，有一段时间，天天都有她的一封信，信的内容是一首仿古情诗，首首肉麻。唐涛不知泡制了多少首唐诗，耗费了多少个信封。可这些诗就像被抛入了黑洞，一个涟漪也不起。急得唐涛大发悲音：唐诗三百首，一起为情愁。李倩知道唐诗久攻不下，便在暗中帮忙，班里采购点什么东西，李倩安排唐诗陪花生一起去，这样俩人还能不牵手吗？进入二人世界后，除了睡觉外俩人几乎形影不离，花生课间也懒得跑收发室了，要有缺钱花的同学催她去才去。去年，唐诗加入校刊编辑部，那几天正赶出校刊，晚自习也不去上，花生常去陪他，有一天俩人发烧了，在编辑部里灭灯门就打kiss。冷不丁保卫科王老师摸进去，拉亮灯他们正缠绵着。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唐诗就找李倩说了他们的不轨行为，第二天李倩去找王老师求情，说小青年谈恋爱发生这种是在所难免。这事就不了了之。否则像个长舌妇一般的老王定要把这件事散布得路人皆知，搞不好俩人还要记过。唐诗和花生对李倩感恩戴德，这事过后俩人的关系越发亲密得像块糖，恨不得时时粘在一处。唐诗说他们谈的是钢情，无坚不摧。 刚入学，听一些光棍老乡说，现在的女生精得很，很会骗男生的菜票吃，恋爱千万谈不得。学生阶段我本不想恋爱的，自己是个出身贫寒的乡巴佬，哪有经济基础来决定爱情这一上层建筑呢。然而我到底还是恋爱了，并从恋爱中获得不小的经济效益。 入学就被李倩封为班长，自以为很威风，别人定会另眼相看。时间很快就证明我想法的错误。当同学们发觉中专没了中学的压力后，思想就懒散了，干什么都没兴趣，班级活动千难万难。冬季运动会没人报名参加，一个个去求也带理不理的。特别是男生，大多弱不禁风，短跑倒能拉上几个，长跑死也不敢碰。女生由于对手不强，报名的很踊跃，干其它就不行了。每天下午排练广播操都得去请，这个要梳头那个要换鞋，有的干脆说身体不舒服不去了，问她们哪儿不舒服，她们说你要知道的干什么。那个叫王晶的富家小姐极是难缠，她在你别想进女生宿舍，要么门上挂块请勿打扰的牌子，任你怎么叫都不开门，要么领导全体女生玩失踪，躲在隔壁宿舍看你气急败坏的样子。我简直对她恨之入骨。她坐在我前边，不想听课时，我报复性地盯着她白皙的小脸看，并故意做得让她知道，把她气得一上课就用手托着腮帮子，或做怪样子以示抗议，课间总要白我几眼。那年夏天，我和大侠相约去剔了个光头，上课戴着帽子，王晶趁老师板书时，转过身一把把我的帽子揪去了，锃亮的光头引得同学们掩口而笑，王晶更是伏在桌上笑得花枝乱颤，气得我把她的长发剪断几十根。课间她发现头发被剪，把我的帽子丢到窗外去了。 班上那几个班委，泡妞的泡妞，自考的自考，把责任往我身上推，哪方面出问题李倩只会拿我是问，班长干得越来越窝囊。我多次向李倩请辞，让李倩重新选举班委，可谁都不愿当班委，投的票全是空的，李倩只得叫我继续干。我说，要我干可以，你得做做王晶的工作，叫她不要防碍公务。李倩说王晶怎么了。我说了一大堆王晶的不是。李倩说，王晶有男朋友吗？我说，看样子还没有。李倩说，那你去追追她嘛，追到手她就听话了。李倩的提议简直把我气疯了，难道非得采取这种措施才能拔掉这颗钉子户。我压根不知道追女孩是怎么回事，况且对手是个生性泼辣的富家女孩。我说，李老师你别逗了，你教训她一顿她就不敢了。李倩说，现在年轻人的逆反心理很强，说多了她会认为你在我面前告她的状，到时你会更残，你们年轻人的事还需你们自己解决，你看着办吧。 既然李倩也不管，我只有豁出去了，干不好不就是一顿臭骂吗？过了几天，李倩给我一份材料，叫我抄到后黑板上让同学们看看，午睡时间就这么牺牲了。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有我一人，行将抄完时，发觉后背痒痒的，猜想肯定是王晶，不知她又再搞什么恶作剧。我边抄边警觉着身后，当她把一张画着小人的纸贴在我身上时，我猛然转身把她抱住了，一个花容失色的美女在自己怀中尖叫挣扎的样子实在可爱极了，放也舍不得放，死死地抱着，直到她在我脸上抓出一条血痕，感觉到痛了，才撒手。一放开王晶就哭了，哭着跑回宿舍。同学们陆陆续续来上课了，我掩这脸上的伤痕坐如针毯，想着万一王晶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吃不了兜着走，急得我满头大汗再也坐不住了，捂这肚子去向老师请假，老师看我这阵式忙叫我赶紧去校医室。我跑到女生宿舍，从窗子看到王晶伏在床上哭，我怎么道歉怎么敲门她都不出来。从此我天天晚上跑到女生宿舍去向王晶道歉，她一见我就哭得昏天黑地，边哭边把我掐得体无完肤。其它女生不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我干脆说我喜欢王晶我要追她，王晶听了才不怎么哭，掐的也不怎么疼了。觉得我那天的冲动是情有可原的，心里渐渐原谅我了。她最后一次哭是在我怀里，她在我怀里放声大哭而后破涕为笑，那梨花带雨的模样让我初识泼辣女温柔的一面。随后在没人的时候她任我抱任我亲，温柔得像只小猫，不仅不在班上捣乱了，还时不时往我兜里塞钱，塞得我心虚。 如果没有昔日的冲动，我如何面对现在的刘茜，顿时觉得王晶对我是那么宝贵那么不可或缺。王晶的手被我捏疼了，使劲挣扎着说，怎么了？见鬼啦？ 李倩教了我们半年。半年时间里她主要教我们欣赏文学和音乐作品，考试写篇作文就行了。不教我们了，晚自习也常来教室坐坐，拿着一本小品或散文，挑最精彩的片段朗诵给我们听，有时讲些三言二拍上的故事，《乔太守乱点鸳鸯谱》，《苏小妹三难新郎》等等，让同学们对爱情充满向往。李倩为丰富同学们的生活，每学期都要准备一本笔记本，扉页上着自由论坛四个大字，交给每天的值日生。值日生除了打扫卫生擦黑板，还得在自由论坛上写点什么，散文呀诗呀自己经历过的小故事呀什么都行，如有一时感触也可随时抒发一番。刚开始大家还不好意思写，从报刊杂志上抄段小幽默以博一笑或抄首诗以求互勉，到后来大家想写的东西就多了，征友启事时事评论对学校制度的看法等等，轮到自己决不放过，只有唐诗之流每次还搜肠刮肚的写几首谁也看不懂的歪诗在上头。李倩还把自由论坛带到她任课的班级，回来说外班同学对我班的自由论坛很感兴趣，也希望搞这样的论坛。 有一晚下晚自习陪王晶吃完宵夜回来，还没到宿舍就听到唐诗慷慨激扬的声音，周围爆发出阵阵哄笑。我以为唐诗又在当众朗诵他的大作了。这小子每有新作都要在宿舍显耀一番，一边深情朗诵一边解释诗句的含义用词的出典，我们总是随声附和，以满足他的虚荣心。 唐诗正在慷慨陈词，激动得满脸通红，这小子不知又有什么得意之作了。庄敏见我进来了，忙招呼唐诗：再念一遍再念一遍，给班头也听听。唐诗把我拉了坐在他床上说，班头，你听好，我班将出现一位文豪了。我掩口而笑，见他抬着自由论坛，整整衣冠，大声朗诵起来：心国空间/荒芜了上万个分秒/不知是被遗忘还是渺小/滑落了拥抱/沉寂于海之一角/永恒的心跳/拨动着殖民者的枪炮/我一点也不想要/语言的喧嚣/只愿你一踏足，就实现瞬间的回归/鸟语花香任你创造/重建帝国的逍遥。唐诗念一句大家笑一句。唐诗念完大家早笑得东倒西歪了。我大叫高――妙――。唐诗对我说，你猜是哪个的大作。我说，非唐兄莫属。唐诗把自由论坛递给我。这是一首无题诗，那几行长短句写得很狂草，几乎认不清字迹，似乎是一气呵成，又有点故意掩藏笔迹的嫌疑。当日的值日生是刘茜，真的是她写的吗？我正对着自由论坛发呆，灯忽然灭了，整个宿舍区陷入黑暗，嘈杂声此起彼伏，时而传来几声尖利的口哨。大家摸黑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又谈起了那首诗。 唐诗说，刘茜在她的心际空间开辟了一大块殖民地，兄弟们，抬着你们的枪炮冲啊。大侠说，你干脆把花生休了去拯救刘茜吧，俩人谈经论道，好不雅致。唐诗说，我固然想向她讨教文学，但她的历史让我望而却步，况且花生那么爱我，我看大侠兄五大三粗的像个殖民者，刘茜肯定喜欢，说不定那首诗就是在暗示你呢？大侠说，我操，要是老子是殖民者，首先把你们这对狗男女打散。听着唐诗和大侠争论，庄敏忍不住了，咋不派我去呢？唐诗说，人家要的是强盗式的人物，你老兄瘦精干巴的不符合人家的要求。庄敏说，人不可貌相，要是我弹药充足，一样可以拨动她的心跳。我赶忙说，庄兄何不拼杀一番呢。 说实在的，看了刘茜的诗，心里极不是滋味，真希望那位老兄上前线探探，庄敏自告奋勇去占领，我不断鼓励他，唐诗也在激他，庄敏终于承诺明天就开始行动。 第二天早上，庄敏果然搬着桌子和刘茜同桌去了。这又惹得同学们上不成课了，把她俩当做黑板瞅。庄敏那龌龊样，希望他成功的同时又可怜刘茜，看到庄敏色迷迷的眼睛瞟向刘茜，真想过去扇他两耳光。 一周后，庄敏垂头丧气的说，真受不了，我总是对她暗送秋波，她老对我不理不睬。我幸灾乐祸地说，你们不是挺谈得来的吗？我看到他们课间总在窃窃私语，不知说些什么悄悄话。庄敏说，她上课老捧着一本琼遥的小说看，跟她说点什么都是我问她答，问一句答一句，不问就不答，问了，也不耐烦的答，她从没主动跟我说过一句话。唐诗说，我说的没错吧，就凭你这点火力，休想占领人家半寸土地。 庄敏又在前线坚守了几天，越来越吃不消，灰溜溜地败下阵来。 庄敏失败后，心里一阵莫名的失落，接着是心慌失眠，睡觉总感觉楼房要倒，静夜里，每一丝响动都会使我心跳加速，真想冲到无垠的广漠，寻得一份安全感。 十一月份期中考，接着就是冬运会。十一月的黑板报在期中考前要出好。宣传委员是个书呆子，固然写得一手好字，可自从参加自学考试，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学校宣传部召开会议推我去，安排出黑板报人员也由我代劳。我校黑板报不是吹的，在全中专学校很有名气。一进校门，右手边二十来面黑板内容丰富色彩鲜明，构成一道绚烂的文化长廊，每月都有不同的主题，令人耳目一新，外校师生来参观都说黑板报我校的一大亮点，校领导十分重视，说黑板报是我校的门面，要不惜一切代价搞好。我们出黑板报的确花销不小，颜料用的是专门的宣传颜料。比用粉笔出的鲜明艳丽，又经得起风吹雨打，出之前先得把旧字迹洗去，刷上黑油漆才能写字画画。一期出下来又脏又累，弄得满身花花绿绿的。由于出黑板报是个苦差事，叫谁谁摇头，李倩帮着拉起一个宣传小组来，还没过半年，成员们一到月底就玩起失踪。后来又把任务分配给各小组，每组出一期，这样过了年余，坚持不下去了，只得搞承包，二十块一期，颜料费另计，若获奖，第一名奖三十，以下每名次递减五块（取前六名）。这样才有人包揽这件事，单干的，两三个一伙的，得了钱相约去撮一顿。宣传委员我兼了后，若没有人承包，就由我和王晶干，她美术不错，我毛笔字还过得去，每次都把两平米的黑板报出得有声有色，都能得个二三名。拿到劳务费后，她总是带我去溜冰，王晶溜冰堪称本班第一，强劲的迪士高乐曲中，她穿云钻雾如一只燕子，梁祝声中，翩飞如一只蝴蝶。 本期黑板报被刘茜承包了，此时她已把生活委员之职担了下来，一天不落地去收发室取信件和汇款。她的勤奋渐渐迎同学们的好感，看到她拿着信件进教室，大家就问，刘茜，有我的信吗？刘茜，有我的钱吗？但她与同学们的交流仅限于此，我想，如果她上课不老是睡觉，大家是乐意与她深交的。 刘茜一个人承包黑板报，我担心她出不好。星期六午饭时间到长廊一看，我班那块黑板仍是昔日容颜。饭后我洗了些衣服，又到校外买了份《参考消息》，回来见其它班已忙碌着了，我班仍不见动静，怎么搞的，下周一就要考核评分了，刘茜不会忘了吧。我焦躁不安的回到宿舍，站在宿舍门口的马彪拉住我说，刘茜等你好久了。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找我干嘛？ 宿舍里，刘茜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我床上，看着一本《小说月报》。她是第一次到男生宿舍，我一跨进门就说，稀客稀客。刘茜抬头一笑。 室友们不知跑去哪儿了，马彪这家伙真是的，有客来茶也不泡一杯。刘茜轻轻地说，李老师的《散文诗精品》在这儿吗？我说，在在在。我从床头书堆中翻出来给她。原来她是借书来了，她肯定去李倩家找过。李倩前几天带着《散文诗精品》来教室朗诵了几篇散文，里边有几篇文章挺有意思的，我就借来看。本期黑板报的主题与体育有关，我想刘茜是用得着顾拜旦的《体育颂》吧。刘茜拿着书就要走。我说，难得来一趟，就玩会儿嘛！我泡了一杯茶给她，她看着绿绿的茶水，又坐了下来。我跟她谈起班上的同学，谁调皮捣蛋，谁沉默寡言，各有什么脾气和特长，以便她对同学们有个大慨的认识。希望她和同学们打成一片。刘茜静静地坐着，时而插上几句，或抬头笑笑，多数时间她在翻手中那本书，一遍有一遍，好像要从书中找出黄金屋或颜如玉来，谈了不知多久，我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了。刘茜把书摊在两腿间看起来，一动不动，很投入的样子。我干巴巴的坐着，真希望她走。我又找出一些不知是不是我的脏衣服，说，你坐着，我洗几件衣服去。刘茜似乎没听见，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兀自抬着衣服去了卫生间。 我尽量在卫生间磨蹭，手搓得通红，几乎把衣服搓烂，一直洗到晚饭时间。刘茜应该走了吧。我抬着衣服出来。宿舍门口站满了人，除了本班的，其它班的也有几个，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还对着宿舍指指点点，探头探脑的。糟糕，刘茜肯定还没走，不知又制造出什么笑料了。我快步冲进人群，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庄敏拉住我压低声音说，小声点，别吵醒人家。唐诗唱道，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满头雾水看着他们得意的样子。马彪拉着我往宿舍里一指：班头艳福不浅呀！ 哎哟，刘茜怎么在我床上睡着了。大侠也在一旁打趣我，她一直睡到红日西坠、玉兔东升我看你怎么办。总不能让她这样睡下去吧，我放下衣盆，就要去叫醒刘茜。庄敏拉住我说，别打搅她，人家有病，一叫醒你就残了。唐诗说，班头，今晚就和我挤挤吧。外班那几个也进来凑热闹，叫我既来之、则安之。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甩开他们。刘茜靠在被包上，头枕书本，睡得正香。我一连叫了几声她才睁开惺松睡眼，我说，刘茜，吃饭了。刘茜一望四周，脸唰地红了，红潮一直淹没到脖跟，声若蚊蚋地说，真不好意思……。说着，整整衣衫，拿着书跑出男生宿舍，此时宿舍门口的人群已散去，敲着饭缸冲向食堂了。我站在门口，望着刘茜远去的背影，心跳怦怦作响。 星期天，我们一大早起来斗地主，玩得正欢。李倩提着一篮子菜闯进宿舍，一进门就冷冷地说，快期中考了，还这么贪玩。见李倩这阵势，大家忙扔了牌。 江东你出来。李倩这句话显然生气了。我不知又怎么得罪她了，是不是被菜贩子砍了要在我身上发泄一番，我悻悻然跟她到了外边。李倩放下菜篮子，伸出中指在我的额头戳了一下，说：你怎么让刘茜一个人出黑板报。我委屈地说，是她独自承包的。李倩柳眉倒竖，她承包你就闲着了，你这班长是怎么当的，你去看看，哪班黑板前不站着三四个。她就不是要让我帮刘茜出黑板报吗，说声就行了，何必这么大声嚷嚷，让我在弟兄们面前掉面子。我一声不吭扭头就走，到长廊前一看，画的画写的写，一派蜜蜂采蜜的景象。刘茜一个人在吃力地擦洗黑板。我冲过去夺过她的抹布，洗完了，擦干，刷油漆。刘茜在一旁帮我洗抹布，换漆刷，刷完油漆，我说，午饭后在弄吧，漆不干不好写字，版面设计好没有？刘茜说，设计好了。她从兜里掏出一张草图来，我没心思看，转身就走。回到宿舍，腰酸背痛的，不管满身油漆味，倒在床上动也懒动。见我回来了，唐诗那张闲不住的臭嘴学着李倩的腔调说，你这班长是怎么当的，一点也不怜香惜玉，让一个弱女子出黑板报…… 饭后我到时，刘茜已把准备工作做好了，她设计的版面挺精致的，字与画处理得相得益彰。想不到刘茜的美术也不错，比王晶好多了。几幅画画得栩栩如生。我抄了一段《体育颂》，就等刘茜把画画好接着再抄。刘茜看起来挺有兴致，一笔一画力求完美。李倩来巡视了一番，这儿不好那儿不对的指点了一通，其实是来看看我在不在。经李倩这一说，刘茜又开始修修改改，精雕细琢。我没心思看她表演，看其它班同学出去了，老半天回来她还没画好。她这样耗可把我急坏了，不停往门口瞅，王晶回家估计要回了，她这人特小心眼，见到这阵势又要几天不理我了。刘茜画好了，我连忙在画空里填字，快要写完了，听到校门口一声车响，王晶回来了，她老爸送她来的，下了车正和老爸叽叽喳喳的告别呢，趁这当儿我加快了速度，手忙脚乱的写得歪歪扭扭。忽然脸上一凉，王晶绰起一管毛笔蘸了红颜料画了我一脸，气得我真想用手中的笔掷她，她却先下手为强，把红乎乎的毛笔扔向我，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得一闪身，毛笔朝身后的刘茜飞去，刘茜接住了，这一接，刘茜好似沐浴了一场红雨，全身上下挂满了星星点点红颜料，引地大家哈哈大笑。王晶得逞后雀一般串远了，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刘茜用纸巾擦脸上的颜料，脸擦得通红通红…… 想不到本期黑板报出得如此出色。周一中午评分，晚饭时间校广播公布了名次，我班竟得了第一名。班费的账目生活委员管着，有什么开支生活委员去给李倩领钱。一天晚上，唐诗对我说，刘茜请你吃宵夜，在校门口等你。我正担心这事呢，不知去还是不去。唐诗又说，放心去吧，我会守口如瓶的。我急得半死，若是王晶知道非和我分手不可。要不叫上她一起去。我说，好，我让王晶陪我去。唐诗笑了，说：逗你的。说着，掏出三十块钱给我。刘茜把大部分劳务费给了我，真有点过不去。我对唐诗说，我不要，你还她去。唐诗说，想好，不要我要。我又托王晶去还，王晶瞪了我一眼，把钱揣进了口袋。 期中考期间是最悠闲的时光了，考前三天就停课复习，各科老师来勾画重点，考题大部分都在其中了，不听课的临时抱抱佛脚也能及格，大家都不把期中考放在眼里。期中考不及格期末考及格了总评下来也能及格。期中考及格，期末考不及格就危险得多，因为你退步了嘛，两次不及格只有补考了，教了补考费，考的是原卷，不及格是不可能的。有些老师懒，一份试卷用几届学生，便宜了那些不用功的学生，一到考试就向老生借旧试卷，背背答案就得高分，最怕负责任的老师，讲的又不通俗易懂，题出得花样百出，没几个考得及格，又怕领导置疑他的教学水平，评分时尺度放得很开，把不及格人数控制在十名以内的合理范围。大多老师的试题很简单，能保证多数人及格。试题再简单也有人不及格，那些都是财大气粗的，不愿背书也不愿作弊，久经补考场的他们已摸清了学校的脾气，使得他们在补考场所向披靡，听说老师看都不看就给六十分。由于学校处罚作弊非常严厉，抓到一个罚款一千块，所以有的人宁愿补考也不作弊，但作弊的大有人在，最隐蔽的作弊工具是计算器，计算器可储存十个数字，abcd用1234代替，叉勾用12代替就可存十道选择题或判断题，把计算器放在学习好的抽屉里，借计算器也借来了答案，有时可看见整个考场传递一个计算器的景观，有的老师发现这个秘密后考前就声明不准借用计算器，或借时要通过老师，待老师把里边的储存删除再交给你，现在，用计算器作弊只能在前后排进行。 王晶和我的成绩都不怎么样，她每次考试都依靠我，考前她显得无所事事，叫我去看书，她视力极好，考时她坐在我后边，只需我稍稍抬高试卷她就一目了然。这次期中考前几科考得挺顺利的，最后一科《理论力学》难死了，考得大家焦头烂额。王晶在后边不停的踢我的屁股，我的试卷仍有大片空白，那二十分的选择题我胡乱选了用计算器传给她了，剩下的简直没法。这次监考的是财务科张科长，居我校“四大名捕”之首，没人敢在他眼皮低下玩花招，我几次铤而走险抬起空白的试卷给王晶看，希望她明白我也爱莫能助了。可她只晓得踢我的屁股，把我踢得心急火燎。糟糕的是坐在我旁边的刘茜也向我发出求救信号。她的学号排在最末尾，本来不与我们一个考场的，今天她们考场差一张试卷，刘茜过来要，见我旁边空着个位子，就不想过去了。我听她小声招呼我，她神色慌张的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又不能把耳朵拉长或叫她再说一遍，她不知道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急得抓耳挠腮，她不停瞟我，用笔指着试卷，她的试卷反射着白亮亮的光，我怎么看得清楚她所指的题号？我只有用眼睛告诉她我无能为力，我用眼睛使劲说着这句话，而她仍不解地继续从她眸子里发出更加强烈的求救信号。我焦急地再射去一串同样信号，并轻轻摇摇头。也许她把我的目光理解成等一等时机尚未成熟吧，仍再虔诚的等待。 开考不久张名捕就发现我和王晶不规矩，在我桌子上敲了敲以示黄牌警告，若我再有什么不轨行为定会被张名捕红牌罚下。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不再答理刘茜。绞尽脑汁想着怎样胡诌些答案上去以求瞎猫捧上死耗子。时间只剩半小时了。仍没人交卷。开始有人交头接耳了。刘茜再次向我呼救，此刻她已被试题困扰得面红耳赤，眼中流露出只有我才能拯救的期盼，我尽力显出无奈以告诉她不是我不帮她而是实在帮不了，而她依然望眼欲穿。我不知如何表达，烦躁得坐如针毡。随着时间的流逝，刘茜眸子里的光逐渐黯淡，我知道她绝望了，内疚的望了她一眼，打算冒险抬起试卷让她看看我也多么需要救助。 王晶也许看到我与刘茜眉来眼去的，把我的屁股踢得稀烂。她们都不相信堂堂班头会答不出题来。老师刚从我身旁走过我就把试卷抬起来，并把急切的眼光射向刘茜，希望我的眼光能撞醒她抬起头来看看我空白的试卷，然而这个危险的瞬间她无动于衷。我只有等待下次机会。机会到来时，我抬起试卷小声朝她喂了 第三章 明年就毕业了，大家都想在这最后时刻留下点什么，运动会报名参赛的人很踊跃。现在我们是老大了，赛场上定能占小弟弟们的便宜。开幕式那天，各班列队高呼口号通过主席台。如果主席台上方不挂有第十五届运动会的布标，不知情的还以为召开艺术节呢。各班班服不是休闲的就是西服裙子，女生涂脂抹粉，男生油头粉面。入场仪式花掉大半个下午，剩下的时间是教职工们的赛事，都是些好玩的项目，投篮、跳绳、踢毽子、拔河等，科室与科室比，成绩好的奖金不菲。学生就惨了，每个项目取前六名，第一名奖十块钱，以下每名递减一块，破纪录的翻番，还都是购物卷，拿着到学校指定的商场消费。不过，为了犒劳键儿，每班都用班费再奖，奖金与学校的相当，且是现金支付。过去的三届运动会，男生挺省班费的，奖金几乎都被女生瓜分了。男生能获名次的人不多，名次也多处中下。每年运动会后李倩主持的颁奖会上，看着女生风头占尽，男生无不咬牙切齿，抱怨班费都被女生花光了。女生也说每年的足球篮球女生摸都没得摸就只剩下一张皮了。 王晶参加三千米，别看她是娇小姐出身，可她那对长腿天生就是长跑的料，跑起来像只梅花鹿，很有王军霞的风姿，去年就拿了第一，今年若不出什么意外，冠军非她莫属。本来我班只有王晶一人敢跑三千米，刘茜看名单上还有一个名额，她就顶了上去。我想她丢丢铅球还可以，怎么尽揽长跑，八百不够还上三千。我现在懒得理她，期中考她差点让我害上心脏病，还好张名捕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兄弟们为我没受处罚而高兴，说你等于无形中赚了一千块，非请客不可。理论力学试卷老师没下发，只带成绩单来，我得了五十二分，心满意足了。王晶差点和我分道扬镳，那次她真的病了，从考场下来一直哭到家，她恨我恨死了，气得去冲冷水澡，冲成重感冒，病恹恹的在家躺了两天，来上课还不停的咳嗽，我去找她，她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拉起我的衣服揩眼泪鼻涕，说：你滚吧，我不想见你。我说，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她说，你这没良心的，我在家东拼西凑给你带来一千块钱，你却平安无事。我说，我那两天急得差点自杀。她说，我病了。我说，你快好吧，运动会上有你的拿手好戏，千万别让我失望。她说，你只要不停的为我加油我破纪录给你看。我说，我就是你的加油站。 王晶恢复后立即投入训练，每天绕四百米一圈的跑道跑十多圈。我的项目是一百米和跳高，开幕式那天下午跳高决赛我没坚持到最后，第二天早上一百米预赛我进入决赛。男女一百米预赛过后就是三千米了，头号种子选手是王晶，她是赛场老手了，今天显得朝气蓬勃，身着黑色白边的跑衣跑裤，嘴嚼口香糖，脸上洋溢这自信的微笑，给她递饮料或巧克力，她总是摆摆手，一付别打扰的神气。刘茜在操场一角做着准备活动，她穿一条绿色运动裤白色短袖体恤。 跑三千米的女生一共十七个，全部拥挤在起点。枪响后，一窝蜂冲了出去，第一圈大家都紧紧跟随，身着不同颜色运动服的选手像花簇一样在跑道上飘动，第二圈花簇就散开了，分出层次，拉开距离，王晶脱颖而出，她屁股后边死死咬着一个比她高大的女生，到第四圈也被她远远抛在后边了。第五圈时，王晶已超过最后一个整整一圈，本来潮红的脸变得惨白。我不停的给她加油，时而陪她跑一段。刘茜明显不行了，已经落到最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脚步声很响，弯道旁的拉拉队使劲为她加油。 李倩抬着相机候在终点，准备给王晶拍照。我一数，十七个女生只剩十三个了。王晶已领先第二名半圈，最后一圈了，冠军的钟声已为她敲响，记时老师对王晶说，加油啊！记录是你的了。王晶精神一振，用力摆臂，速度提了上去，她开始冲刺了。我班全体同学在跑道旁为王晶呐喊，特别是女生，一边跺脚一边叫，好像参加奥运会。我雷达般跟踪着王晶矫健的身影，为她无比自豪。红线拉起来了，终点围满黑压压的人，王晶转过最后一个弯道冲向终点，人群沸腾了，女生们欢呼雀跃，向王晶大叫快快快，记时老师边看表边大叫加油。王晶张开双臂撞开红线，朝我和几个女生扑过来，我们差点被她压倒。我搀着软绵绵的王晶，没走几步，王晶哇的一声哭出来，身子也倾了下去，我忙抱住她，和几个女生把她抬到草坪上，王晶大口大口喘着气，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这一哭，王晶原本惨白的脸渐渐回转过来，红扑扑的像粘了两片玫瑰，挂着泪珠又像雨中海棠。王晶正在抽抽搭搭着，李倩满面春风的朝我们走来，拍着王晶的肩说，我替你问了，你把记录缩短了十秒。王晶听了揩着泪扭头朝我骄傲地一笑，此刻我真想搂过她来亲上几口。 我回到赛场，三千米终点还围着不少人，我以为是另一赛事了，仔细一瞧，我班女生还簇拥着一个人，为她加油，只见那人举步维艰，跑得比走还慢。刘茜居然还没跑完全程，赛场上的人都凝视着她。为她记时的老师跑到她身旁说，坚持，坚持就是胜利。刘茜胖胖的身体缓慢的向终点移动。老师们给她拉上红线，我看她闯过红线，几个女生去扶她，被她推开了，小跑一阵后走到树荫下坐着。李倩不知从哪位女生手中接过刘茜的衣服，把衣服丢给我，指了指刘茜。趁李倩没注意，我连忙把衣服连一瓶水几块巧克力拿给花生，叫她送给刘茜去，偷偷跑去瞧大侠丢铅球了。 本届运动会还是女生露脸，男生只获得些小名次。我拿了一百米第六名，在王晶面前抬不起头来，老是被她挖苦，说我头脑简单，四肢也欠发达。 运动会过后又无聊起来，整天就是睡大觉，男生到校外租武侠小说看，女生打毛线，女生管打毛线叫织情网，织手套，围巾或毛衣，织给自己的男朋友。女生们冬季几乎都在织情网。王晶不会织，她宁愿买给我也不学着织。到了周末，女生们围在一堆织情网时她就显得无聊，便拉我出去玩，她最喜欢学校后山的四季风景。后山被大家称做爱情山，经常有倩影双双。现在我们不敢去了，最后一次去是一个晴朗的夏日，我在山腰发现一片古墓，它们的碑刻十分精彩，让人流连忘返，我穿梭在坟堆间欣赏得津津有味，王晶吓得瑟瑟发抖，在我后边亦步亦趋，颤音阵阵的说走了走了。她越说我越往坟地深处钻，终于惊动了草丛中的魔鬼。当三个蓬头垢面男人从一座坟后跳出来时，王晶吓得尖叫一声，我却显得很平静，看三人的装束是外地打工仔，也许正身处困境吧，除了钱也许不会要什么。还真被我猜中了，三人迅速把我们包围，操着外地口音叫我们掏钱。我们把身上所有的钱给了他们才放我们下山，我拉着面无血色的王晶撒腿就跑。那三人见我们跑也追了过来，一直到出现了人家才反身上山。我们跑得飞快，到达安全地带后我开始害怕。我不怕他们的鬼样子，不怕他们的刀子，而害怕王晶的美丽，如果他们要了钱还要王晶怎么办。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事后却想了很多很多。我把我的担心告诉王晶，王晶说下次再也不去那鬼地方了，不过她一直赞我处事不惊，让我受之有愧。 无聊至极之时王晶又想去爱情山，死拽着我非去不可。我对那个地方心有余悸，加之时已入冬，一片衰草枯杨无甚看头，她说冬天山上才藏不住人，才不会遇上强盗。我说如果遇强盗怎么办，她说我们多带些钱去，强盗都是见钱眼开的。我说强盗要钱还要人怎么办？她说三十六计走为上，我的腿是破过纪录的。我说我没有你跑得快。她说你对强盗没用，除非遇上女强盗。 山上一片萧条，就连松针也泛着惨淡的黄色，干裂得黑不溜秋的松包们在枝头摇头晃脑，远远望去像一树乌鸦。这座山也许是过于热闹的缘故，春天也难得见鸟，冬日中偶可见捡枯枝做柴烧的山民，也不乏俊男靓女，成双成对在松树下窃窃私语，虽无春日规模，倒也为残冬增添几分俏丽。我们一直往上爬，山腰是黑密密的矮松，正好掩藏爱情的浪漫或凄美。山顶全是石头，被风化得如白骨一般森白，好似一个古战场的遗址。山顶的大风把太阳吹得形同虚设，没多久，冷不过，又回到山腰，在一棵张牙舞爪的松树下捡了几个松包，用石头砸里边的松子吃。我们不停的敲松子和说话，一静下来就听到松针把山风划得鬼哭狼嚎的声音，就想起那片坟地…… 强盗，强盗来了。王晶忽然叫起来，吓了我一跳。顺她所指，我看到两个向山上蠕动的人影，越来越近了，一个是刘茜，一个是庄敏。王晶兴高采烈的说想不到他们也有一腿，我也纳闷了，刘茜不是对庄敏不感兴趣吗，难道他们…… 刘茜和庄敏钻进松林，坐在一片枯草上。王晶要听他们的悄悄话去，不容分说的拉着我藏到他们后边，隔着几棵矮松，可清楚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刘茜盘腿坐着，在腿上摊开一本书看起来。庄敏坐靠着松树，两条细长的腿分开铺在草地上，像把火钳。庄敏那鸟样咋看都不顺眼，这小子居然瞅在冬季下手，趁虚而入。想起刘茜要抛一段感情在学校的誓言便能断定庄敏得逞了。我表面心不在焉，注意力仍集中在正前方。王晶及时为我报道着前方的情况，他们的每个动作都叫我看，每有交谈都伸长脖子听，恨不得把耳朵摘下丢到他们身后。他们话不多，都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庄敏不时说山风好大，有点冷，你看那是什么等等，或撕开一袋土豆片叫刘茜吃。刘茜没什么反应，或答应一声，或摇摇头，或远望一眼，大部分时间在看书。尽管如此，王晶仍饶有兴致地捕捉着他们的一点一滴，并轻声细语的反馈给我，兴奋得像幼儿园小朋友看猴子，看到这种场面我也想笑，看来庄敏这小子是不会轻易得手的。庄敏独自嚼着土豆片，喝着矿泉水，无聊地东瞅瞅西望望。刘茜根本不答理他。这样过了将近两小时，刘茜说回去吧。庄敏接过刘茜递过来的书拍拍屁股上的草屑，跟着刘茜下山去了。 晚上我想打击一下庄敏，刚提起白天的事，他就叹了一口气说是刘茜邀请他去爬山的，他去租《天龙八部》，街上撞见刘茜，刘茜说能陪陪她去山上走走吗？庄敏当然求之不得了，买了一袋零食兴致勃勃的跟去。我说，在山上肯定偷走人家的芳心了吧？庄敏说，别提了…… 庄敏还没说完，宿舍门嘭地被踢开了，几个外班男生扶着满身酒气的大侠进来，大侠倒在床上撕心裂肺的喊着：爹－妈－我对不起你们啊…… 每年这时候大侠都要请假回家帮父母干农活，累得满手血泡。今晚从家返校，许是心内苦闷，独自买一瓶酒寡喝，醉倒街头，还好被校友看见。 这天，李倩叫我陪刘茜去买扫把，我没去，心里的火实在憋不住，晚饭后去李倩家兴师问罪。我说，李老师，你别把我往刘茜那边推好不好。李倩说，我怎么故意推你了，你是班长难道不应该关心关心同学了，况且这是正儿八经的班务工作。我委屈地说，本来刘茜就那样子，你再为我们创造机会，不是让我难堪吗。李倩冷笑一声说，你别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你是不是觉得很逗女孩子喜欢呀，你以为你是谁？我被李倩骂得面红耳赤，李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对刘茜一点感觉也没有，你不要强人所难。李倩柳眉倒竖，什么叫强人所难，我又没有硬逼你去追她，平时多关心关心她就行了，知道吗？我说，我不会逢场作戏，你就饶了我吧。李倩说，谁叫你逢场作戏了，你知道刘茜怎么跟我说吗？有一天她上教室见到只有你和王晶在，也不知你们作了什么亲昵动作被她看见了，羡慕得要死，说今生若能和江东爱上一次就好了，她当时痴痴的，我也不知如何安慰她，也担心她故技重演，后来从她口中得知她只是对你有好感，她知道你有女朋友，说不会打扰你们的，你知道，校园生活本来就枯燥，我怕她再次轻生，便叫你时不时去陪陪她，她是受过感情创伤的人，特别需要别人关心，你放心，从这段时间看来，她不会重蹈覆辙了。我说，可是她的感情太过于……，我想说奔放，想想不对，我压根不知道奔放是什么意思，况且刘茜一直少言寡语的，应该跟奔放粘不上边。我又想告诉李倩庄敏对刘茜有意思，但庄敏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没说，嗫嚅半天只得说，你就会教人谈恋爱。李倩说，恋爱用得着老师教吗？你们个个比老师还精呢！ 从李倩家出来，感觉轻松不少，刘茜并不是喜欢我，而是羡慕我和王晶，她苦于找不到一份纯真的情感，感觉空虚，表现萎靡。而在这单调乏味的中专校园里，又有多少人在虚度呢？时间在温柔富贵乡中飞逝，青春在困惑迷离中黯淡，学业在风花雪月中荒废，忽而感觉全身空空如也，好像飘入茫茫宇宙，只见漫天星火，不知自己应该归宿何地。从未有过的失落弥漫脑际，真希望一转身就回到童年，昔日重来。 我浑浑噩噩的回到教室，自由论坛放在我桌上，明天就到我值日了，我翻看同学们的生花妙笔，却发现要比往日伤感许多，就像唐诗写的：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成愁，爱上成愁，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胡思乱想中，蓦然发现刘茜的一首小诗：我丢失了，丢失了生命中的一灯如豆，不是风太猛，是夜太浓。 天越来越冷，一月中旬，居然冷出一场十多年不见的大雪来，大雪一上午便填满大地的皱褶，把世界变成一笼统的白色，雪在傍晚戛然而止，淅淅沥沥的雪水流了三天才还原出世界的原貌来。 寒假过后，兄弟们带来各地特产，把宿舍吃得一片狼藉。大侠带来好大一块腊肉，拿去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加工后，顺便要了点酒菜，吃得大家无比通泰。接下来的时光过得飞快，最后一学期没课上了，头两个月实习，后两月毕业设计与答辩。实习工厂离学校不远，有十来分钟的路。指导实习的老师就是从那个工厂调进校的老工人，姓王，是个老好先生，男生都买烟给他抽，基本上不管我们，每个学生安排一个师傅守着。师傅们忙着干活，我们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站在旁边看，第一天就看得身心疲惫，第二天带着小说坐在师傅旁边看。王老师不让看书，说是有碍观瞻，其实我们也看不进去，车间里机声隆隆，扰得人头昏脑胀。第三天就有人发现工厂中心的花园，花园里繁花似锦、绿树成荫，早上有不少爷爷奶奶打太极，中午阒寂无声，只有几个老工人在池塘垂钓。这无疑是个伟大的发现，从此这儿成了我们的乐园，车间里没了我们的身影。王老师对我们隐藏花园颇有微辞，一段时间后也就任我们逍遥了，只是叮嘱大家不要偷偷跑回学校让领导看见，并叫我每天清查人数。这样悠闲的日子混到四月中旬，大家横七竖八的躺在草坪上享受着春日阳光。忽然有人想起这几天正是泼水节，应该找个地方乐一乐。经过一番商讨，大家决定下午罢工，去松花坝泼水。以往每年泼水节学校都玩得很火，后来就一年不如一年了，泼水节那几天好事者在楼道口放盆水，一见人就往下倒，吃饭时更甚，几乎不敢抬进宿舍吃，淋成落汤鸡不说，一缸饭也要变成粥，玩得越来越不文明。再后来学校一到泼水节就停水，把学校变成上甘岭，洗碗水都没有。学生们怒气冲天，纷纷到校外吃盒饭以示抗议，食堂的饭一筐筐馊了晒在路边，酸气冲天令人作呕。 饭后，大家在校门口聚合，每人拿着一个塑料盆。知道待会儿衣服都要湿的，人人穿得挺随便，男生短衣短裤，女生几乎是裙子。似乎闷坏了。个个快活得像群鸟，一路叽叽喳喳。几乎没感觉累松花坝水库便悠然出现了。水库边青松密布，绿油油的松针反射着绿油油阳光，把水也变成绿油油的。在这乍暖还寒的初春，早有人在游泳了。 大家一见到一望无际又水波不兴的水库顿时疯狂，鞋也不脱冲到水中。水寒尤冽，沁人心脾，正直青春年少的我们很快与春水打成一片，绿油油的春水似乎溶入我们的血液，痒痒的添着脚底，把我们荡漾在无边的快乐中。金光闪闪的水花漫天飞舞，大家似乎沐浴在一场浩瀚的春雨中，浑身被春雨包裹，湿衣紧紧粘在我们身上，勾勒出我们青春的曲线。特别是女生，一个个像只落水的孔雀，她们的曲线像春水一样柔媚、像春花一样绚烂。不怀好意的男生追逐着她们泼，或干脆一盆水倒过去，似乎要冲开她们单薄的衣衫。所有女生结成联盟向男生反攻，男生总是很乐意接受女生的洗礼。女生在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溃逃上岸，在松林间左躲右闪的打游击，男生总能如愿以偿的把一盆盆水泼在她们身上，她们的衣衫永远也干不下来，女生们湿衣奔逃的样子实在可爱至极，以致男生欲罢不能。这场战争打得女生溃不成军，无处躲藏，定定的抱着松树仍由男生冲刷，有几个差点哭了，捡起石头来自卫。战事稍息，女生聚在一起大骂男生，有的报复性的对男生掐掐扭扭，当发现衣服湿而不整时又羞答答的钻进松林深处了。男生没了对手，脱下湿衣凉在岸边，穿着小裤衩游泳，不会水的在岸边守着衣服，以防女生来偷。女生从林中出来，坐在岸边整理头发，她们遗憾没带泳衣来，羡慕男生的随便与粗俗，有的苦大仇深的用小石子掷水中的男生，或怂恿男生们扎猛子，希望他们扎下去就永远起不来。男生们在水中表现得像条泥鳅，个个堪称浪里白条。最后大家坐在岸边，回忆刚才的大战，发觉脸盆摔坏不少。 静下来，开始感觉冷了，必须找个地方晒晒衣服。大家爬上大坝，大坝坚厚宽敞，刚上去风平浪静，不一会儿便狂风大作，把太阳吹得形同虚设。又下到大坝背面，找了个向阳避风的所在。大家贪婪的烤着太阳，上下牙不停的打颤。我默默点了点人数，来时一个不落，数了几遍怎么还差一个，我提议大家留心看看缺了谁，一个女生说好像是刘茜不见了。我急开了，老天保佑她平安无事，水库可不浅呀，听说每年都有两三个做水鬼的指标。我说大家分头找找吧。那女生说我见她在林子里躺着，怎么就没跟着来，莫非睡着了。我急忙返回原地，钻入松林，一个人影也没有，如果在陆上还好找，在水里就麻烦了。同学们都懒动，我一人怎么进行地毯式搜索呢，我越想越急。我朝林子深处找去，终于发现一棵松树下躺着个人，走近一看果真是刘茜，她穿着绿色连衣裙，与草色相仿，远远看去像一片翠绿的芭蕉叶。这儿静悄悄的，是个休息的好所在，侧身卧于松下的刘茜睡得正甜，脸儿被水漂得白白的，几缕秀发好看地粘在腮边，湿衣紧紧的裹在身上，错落有致的曲线让她微胖的身体风韵十足，原来她这么耐看，我不觉看呆了。印象中的刘茜活力十足，什么活动都积极参加，特别是那副好嗓子，曾经征服了不少帅哥，难道那一摔把她的个性也摔没了？整天郁郁寡欢，眉头紧锁，嘴角耷拉着，大大的眼睛呆滞地盯着路面，走路两手怕冷似的掏着衣兜，像不敢面对生活的样子，像欠了生活什么的样子。现在她也许在做着一个美丽的梦，嘴角挂着一丝巧笑，纤细的眉在饱满的额头飘逸地飞扬着，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几滴细小的水珠，从发稍滴下的水一缕缕在脖间滚动，外边那么欢乐，你却跑来这里睡觉，刚才你去泼水了吗？我泼了你了吗？也许吧，要不你的衣服怎么会湿呢？我真不想叫醒她，可她这样子睡下去非生病不可。 我轻轻唤了几声，刘茜睁开眼，腮边立刻飞上一抹红霞，她揉揉眼睛坐起来，从指间偷看了我一眼。我说，你身体不舒服吗？她回避着我的眼光，摇了摇头，我说，大家在等你呢。她爬起来跑出松林，不见了同学们，问我，我刚才是不是睡着了。我笑了笑说，你刚才睡得挺美。她羞涩地一笑说，是你找到我的？我微笑着点点头。她即紧张又感激的望了我一眼，伸手挽了挽头发，脸越发红到脖根。 刘茜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跟着我回到大本营。烤了半天太阳，大家仍抖得厉害，鼻子吸得山响。沿路返回都是山路，大家都走不动了，大路好走又太绕，最好能找到车子，可钱怎么办，都换了衣服，还有谁带钱。于是大家一起掏口袋，好歹凑了三十多块湿漉漉的零票。路边叫了三辆马车，四十多号人挤了上去。或许嫌钱少，马师傅把车赶得慢极，一路大风把大家吹得缩成一团，青鼻涕流个不住，一个多小时才摇到学校，晚饭也没赶上。第二天到实习工厂，个个鼻塞声重。王老师问昨天怎么没来，大家都说有团活动。 第四章 实习糊里糊涂的结束了，毕业设计的题目安排下来，只有平时好学的那三四个埋头苦干，其它的就等他们完成后拿来抄抄，老师管也管不住。同学们在教室里待不住，想方设法跑出去逛街看录相，教室里的电视由于到周末才转播有线电视，几个电视高手忙着架室外天线，舞弄几天也收不到电视。王晶和我不是溜冰就是爬山，去得多的还是好莱坞录相厅，看了不少美国大片。即将毕业了，各毕业班晚饭时间举行友谊赛，打完篮球踢足球，球打得充满离愁别绪，虽不精彩，也能吸引不少端着饭的看客。 有一天在街上遇见李倩，李倩告诉我刘茜生病住院了，她妈听说女儿生病，急得什么似的，大老远跑来一看是肺炎才放下心来。其实刘茜这段时间一直病着，松花坝泼水回来就高烧不退，直烧成肺炎。李倩告诉我时，刘茜已经住了五天院了。我邀王晶一起去看看，王晶嘴撅得老高，死也不去，蹬开被子就要睡觉。我说，求求你陪我去一趟吧，以后我对你绝对服从，你指东我不敢朝西，你叫我吃桃我不敢啃梨。王晶说，要去自己去，本小姐累得慌。我说，你要怎么着才去，要不给你亲一下。王晶扑哧笑了，我给你亲一下你饶了我吧。我说，我不亲你陪我去吧，王晶说，你亲吧我不去。说得我们笑起来。王晶最终还是陪我去了。 医院里的刘茜瘦了不少，见我们去了显得很激动，我问了一些病情，知道她不几天就可出院了。坐了一会儿，王晶拉我的衣角要走，她进医院前就说不能在里边呆太久，她受不了医院的药香，否则会晕倒。我们告别时，刘茜的母亲送出来，刘茜的母亲身材瘦小，一张饱经忧患的脸随时担着对女儿的牵挂。 从医院出来颇感压抑，王晶偏偏拉我去溜冰，我无心作耍，摔得鼻青眼肿。 回到宿舍，马彪告诉我财务科通知各班生活委员去退没花完的实习费。我一看表，快放学了，连忙赶到财务科，财务科张科长还在，我一见他就想起那次期中考，心里怯怯的叫声报告。张科长招招手叫我进去，笑着说，就你们班没领了。张科长从抽屉里拿出一叠钱给我，又说，怎么刘茜不来领呢？我说，她生病了。张科长说，哦！对了，是肺炎吧？好点了吗？我说，好多了，快出院了。张科长说，是吗？这就好，还好是肺炎，出院了记得告诉她尽快来报销医药费啊，快毕业了，你可得多关心关心她。张科长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越发不自在了。张科长又说，还记得那次期中考吗？要不是刘茜苦苦求我，你的处分可跑不了。我更加坐不住了，接过钱夺路而逃，我一直以为是张名捕大发慈悲，原来是刘茜为我求的情。 几乎所有男生都聚在宿舍门口等着分钱。我算了算，每人有三十多块，大家嫌钱少，议论纷纷，最后一致同意拿这笔钱给每人买一本纪念册，剩下的全班去撮一顿。 刘茜出院那天，我在篮球赛中摔了一跤，开始只觉得手脖子酸疼，到晚上却肿起来，一碰就钻心的疼。大侠连夜带我去中药店包手，一连包了几天肿才消下去，可仍活动不得。搞设计的几个同学完成了一部分，大家忙着抄，王晶一起抄了两份，后来我又借口手疼，骗她帮我把整个设计抄下来。一天晚上，王晶陪我包手回来，兄弟们正大嚼苹果，满地果皮。我问是谁买的苹果，他们说是你买的呀，再问才知道是刘茜买的，好大一兜，早已嚼得所剩无几。 同学们忙着在毕业纪念册上留言，留得凄凄惨惨戚戚，悲叹时间无情、前途渺茫，一看纪念册就烦。我留的言很简单：滚吧！滚回去创造自己的辉煌吧！今年工作难找，大多数工作无着落。校领导鼓励我们要敢问路在何方，大家在自荐书上把自己吹得无比优秀，怎奈问路人太多，屡屡碰壁之下大家并未灰心丧气，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回到家乡一样前途无量。只不过四年同窗就要各奔东西，心里不是滋味。情人们更是难分难解，终日厮守。王晶几乎天天掏腰包请我上馆子，在学校旁的小酒楼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 这天，我和王晶到离学校稍远的一家烧烤城吃烧烤，这家烧烤城生意不错，店内座无虚席，露天下也摆了十来张桌子。我们去得早，店内还有位子。这儿的炸鸡翅是王晶的最爱，我们一直吃到灯火阑珊也欲罢不能。 王晶吃得起劲，小脸胀得通红，一边吃一边往外瞅，一瞅就笑，我看外边尽是食客，不知她笑什么，问她也不答。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指给我看了。顺王晶所指，我透过玻璃看到刘茜。刘茜穿着那件绿色连衣裙，独自一人坐在外边，桌上摆满烤菜，还有一瓶荞酒，好像在等人，不然她吃不了那么多。可她已开吃了，脸上手上满是油污。我吃不下去了，看着外边的刘茜大快吃肉大口喝酒。周围的食客也望着她吃喝，他却浑然不觉。王晶也没吃了，津津有味的看着窗外，发出声声惊叹。因麻辣而汗流不止的我全身冰凉。刘茜边吃还要这要那的，我想出去制止她。王晶按住我的手，娇嗔的看着我，眼里充满不不不。 这时，烧烤店老板也许发现不对劲了，走到刘茜面前说了句什么，从他的动作看可能向刘茜要钱。刘茜油腻的双手在兜里翻了翻，什么也没掏出来，一付憨憨的醉态，漠然看着老板。我预感将要发生什么了，拿开王晶是手站起来，王晶又一把抓住我，眼里亮晶晶的闪烁着恳求的泪花。 老板和刘茜争执起来，一个女服务员揪这刘茜就要搜身，刘茜醉得站立不稳，歪歪倒倒的嚷着我没钱，我要回家。好事的食客在一旁起哄，没钱就陪老板睡一觉，没钱脱衣服当呀…… 刘茜在众人怂恿下，嗫嚅着说，你们要……要这件衣服吗？说着就要解裙带。老板似笑非笑的看着刘茜，众人大叫脱呀脱呀。我甩开王晶，冲出去分开人群，向老板要刘茜的帐单。刘茜见到我，扑在我身上哭起来，我真想扇她两耳光。 我帮刘茜付了钱，再看店内时，王晶已不见踪影。在众人的口哨声中，我扶着刘茜回校，没走几步，刘茜哇地吐出来，边走边吐，边吐边哭，，她一步三晃，胖胖的身体我有些招架不住。后来刘茜干脆坐在路边大哭，越哭越伤心，我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突然，刘茜抓住我的右手按在她的胸部，任我怎么都挣不脱，我急得大叫，刘茜你疯了吗？刘茜泪眼婆娑望着我，眼里流露出的那种痛苦把我怔住了。刘茜放开我的手，哽咽着说，我的左胸是假的，是假的。刘茜猛地掀开衣服，文胸被扯断了，左边文胸内掉下一个乳房假体。我看到刘茜右边的乳房丰满挺拔，左边的却空空如也，车灯一闪，还可看到一块圆圆的红色疤痕，疤痕的突起和皱褶在暗淡的月影中扭曲成一朵……一朵……？；花……，一朵盛开在胸口的黑色玫瑰。 啪—，刘茜一巴掌打醒了目瞪口呆的我，接着又是劈头盖脸的几巴掌，边打边骂，你们这些臭男人，都是这么没良心…… 可想而知一个少女失去左胸意味什么，我为刚才的失态内疚不已，刘茜以为我会看不起她，一遍遍问我她的胸脯是不是很难看，你们男人是不是都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声嘶力竭，涕泗流涟。我帮她穿好衣服，扶起她往回赶，她那一半空荡荡的胸脯飘荡在眼前，让我默然…… 刘茜一路的哭诉，让我知道她初中时左胸内有一个硬块，当时没什么反应，也就没引起重视，到初三开始隐隐作痛，一检查是恶性肿瘤，已经癌变，不切除左胸有生命危险，刘茜当时痛不欲生，真想一死了之，在父母、老师、同学们的关心和鼓励下终于接受了事实。手术后的刘茜慢慢平静下来，并渐渐变的乐观向上。上了中专后，生活变得百无聊赖，周围的同学纷纷坠入情网，刘茜也对爱情充满渴求，她深信总会找到让她心仪并能完全接受她的男友。在李勇的软磨硬泡下刘茜同意跟他相处，一天晚上李勇触摸到刘茜的左胸感觉异样，刘茜对他和盘托出，那朵黑色玫瑰着实把李勇吓了一跳，从此便开始疏远刘茜。刘茜的诚心换来如此结局怎能不让她伤心。后来在李勇言语的刺激下万念俱灰，已无望得到真爱，对自己和男人厌恶到了极点，除了死实在无法解脱。她的脑子并没受伤，人生态度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即使是现在她的一言一行仍表现着对生活的淡漠，也许只有爱才能让那朵黑色玫瑰绚烂绽放吧。 到了校门口，刘茜仍在痛哭，糟糕的是校长书记都在值班室坐着，瞧见我扶着醉醺醺的刘茜进来，脸顿时阴了下来。校长帮我扶着刘茜，书记跟在后边，把酒气冲天的刘茜送到宿舍，校长嘱咐其它女生好好照顾刘茜。出了女生宿舍楼，两位领导不停指责我，带她去哪儿不好，偏带她去喝酒，你不知道她的情况吗？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叫学校怎么办？你是那个班的，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江东。书记说，你就是江东，李倩班的吧？李老师说刘茜能顺利度过恢复期有你的功劳呢。我纳闷了，恢复期？什么恢复期？校长说，刘茜的病的恢复期呀，你们还有几天就要离校了，你还得努力努力，让她安全毕业，像今天带她去喝酒就不对了。校长和蔼的说着，拍拍我的肩：睡觉去吧。 我躺在床上思潮澎湃，蓦然觉得每一个人都那么可恨，校领导、李倩、王晶、刘茜……还没想到他们什么地方可恨时，刚刚好的手腕忽地断裂般的疼痛起来…… 七月一日，我们花光所有班费，大吃一顿后，包了一间ktv嘶吼了一夜。第二天学校举行毕业聚餐，只许喝啤酒，喝光一瓶就把瓶子砸了，哐当一声，四年时光灰飞烟灭。学校首脑们任我们发泄，把诺大一个餐厅砸得遍地玻璃渣，直道最后校长才下到每一桌告诫小心地上的玻璃渣。饭后，学校舞厅免费为毕业生开放，大家乘着酒性在疯狂的迪士高中尽情撒野。 七月三号开始离校，刘茜第一个离开，她这两天很平静，特意照了一张照片送给大家，照片上的她背靠一棵枫树，手里捧着一本崭新的《青春之歌》，显得很恬静，给我的那张背后娟秀的写着永不忘记四个字。大家热情的和她握手话别，当车缓缓启动时，全班四十多双手一起向她伸去，刘茜激动的泪如雨下，车离开学校时她已泣不成声，一只手擦着泪一只手使劲向大家挥手…… 第一天同学离去大半，看着同学们一个个离开，我仿佛看到一只只小鸟破笼而出，各奔东西。这些天王晶都不理我，我真希望她永远恨起我来，我们就此了结，以减少分别时的痛苦。晚上，王晶托唐诗约我去后花园，花园里漆黑一片，王晶偷偷从后边抱住我，泪一串串落在我的脖颈，王晶啜泣着说，李老师告诉我刘茜喜欢你的事，叫我不要吃醋，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会喜欢她，也不相信她能抢走你，虽然我知道你时时帮她关心她，可我很讨厌她。我说，你不理解她，她的确需要关心。王晶说，一切都过去了，你能原谅我的小心眼吗？我转身在她额头吻了吻，和王晶久久相拥。王晶说，这几年如果没有你，我也会昏昏欲睡，也会去酗酒，甚至跳楼的。我说，我也一样。王晶说，你别走了，我求爸爸为我们找份好工作。我说，我不习惯城市的喧嚣。王晶又掉泪了，为了我你留下吧？我说，回去我会给你写信的。王晶哭着撕打着我，我又说，回去找不到工作我再回来。王晶说，你骗人。说完给我一巴掌哭着跑了。 周围静下来，被浓夜染黑的花枝轻轻摇晃着，不知从哪个角落飘来几点哭声，把夜衬得有些恐怖，我抽身便跑，那知一头撞在一枝凋谢的玫瑰上。花枝上一朵枯萎的玫瑰突然抬头向我微微一笑，它枯黑的面容顿时吓的我魂飞魄散，夺路而逃。 在未来的日子里，在我的梦境里时常出现那朵黑色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