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梦 悫惠皇贵妃》 第八章 事突变 淑双儿急急翻脸 自从那日过后,玄烨也没再来看潇予。潇予也就放下心来,每日跟大家一起学规矩,闲时和吟雪还有其他一些新认识的朋友逗趣,乐的清闲。 时间终是不等人的,日子一晃,就到了皇帝亲选的日子了。 能不能选进去已成定数。潇予无需再想。而吟雪,却不知道了。 “雪姐姐,你想进宫吗?”清晨,潇予任凭下人过来帮她梳妆,一边侧过头来问已经装扮好的吟雪。 “傻丫头,谁不想入宫啊。”吟雪过来扶着潇予的肩头,只是在不经意中按了她一下。 潇予装着笑了笑,转了题。是啊,进宫了,不比以往,旁边还有奴婢呢。被人传出去什么可不好了。 不一会,一个美人就在铜镜中映了出来。 “小主,时辰到了。”一个叫做香颜的婢女提醒道。 原来那日自香哲一夜未归后,第二天这奴婢就来了。说是香哲被指派了新的事,有她来接替香哲。“不该问的事就少问,”弄明白了这条,潇予便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收下了香颜。 “潇妹妹,我们走吧。”吟雪依旧是笑着的,如果不是她向潇予表了心意,说自? 第一章 楔子 在清圣祖康熙的景陵皇贵妃园陵中,栖息着悫惠皇贵妃和敦怡皇贵妃。给这两位妃子单独建园寝在清代是一个特例。 清制,妃园寝不建东西配殿和方城、明楼,而该园寝却一应俱全。另外,妃园寝享殿前不设置丹陛石,而这座园寝享殿前却设置了一块“丹凤朝阳”的丹陛石,从而成为有清一代等级最高的妃园寝。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无比的荣耀。 敦怡皇贵妃便是和妃。她在雍正朝一跃为皇考贵妃,引起了许多清史家们的关注。而悫惠皇贵妃,却在她三十二岁时,跃居惠、宜、德、荣四妃之上。 也许是因为她姐姐,佟佳皇后的原因,她被人们冷落了。一时间提起她,许多喜爱康熙的人们竟对她没有一点印象。 悫惠皇贵妃,同历史上众多的后妃一样,只有简单的履历。而她在我心中,确实是一个曾经有过动人旋律的女孩。 今日,我想把她的故事展现在世人的面前。让大家知道,世界上,曾有她的存在。 我知道这提笔的分量,所以,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将她写好。 我们的故事,就从她十五岁的那年开始吧。 第二章 巧相识 冤家易结不易解 再过一个月就要选秀了。 佟府里的二小姐——十五岁的佟佳潇予,正呆坐在窗前。临窗的桌子上,放着研好的磨与信纸。 她迟迟没有下笔。因为她知道,一旦落笔,她的一生就会被定格。 不过我要说,她错了。其实她的命运早被安排好了。不为什么,只是因为她姓佟佳,她有着“佟半朝”的显赫家世,仅此而已。 良久,她终于提笔了。这是给内务府总管太监李公公的信,一手秀丽与大气并存的草书下却是深深的压抑。 信里是让李公公明日到京城最著名的茶庄—一品香,有要事相商。其实,是想用银子收买这位李公公,让她在第一场初选时就被淘汰。她想,以自己的家世,这点面子李公公还是会给的,起码也会按时赴约。想到这儿,她唤道“蔓儿,把我的男装拿来,咱们去一趟一品香,找个好地儿,总不能怠慢了人家。”蔓儿是从小跟在她身边的丫鬟,潇予一直待她很好。 …… 不一会儿,佟府的门口就出现了两个翩翩美公子。 “府外的天空可真是蓝呢!”潇予想想府里沉闷的天空,再看看外边的世界,简直就是地狱与天堂!不由地感叹道。 “是啊!”蔓儿在一旁附和着。 她学着师傅地样子缕缕“胡子”,老生老气地说“不错,最近有长进了啊!”话还没说完,自己倒先失声地笑了。 过了半天,旁边一点动静也没有。潇予回头一看,却发现那丫头正呆呆地望着自己出神呢。 她把手放在蔓儿的眼前晃了好几下,好不容易才把她的魂儿给招了回来。 “死丫头,你发什么呆呢?” “呃……蔓儿是在想,小姐有好久都没这样开心了,小姐笑起来真迷人!”边说边作出一副羡慕的样子。 潇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个死丫头,还敢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着就去打蔓儿。蔓儿边笑边跑边求饶“佟佳大小姐,奴婢知错了,饶了奴婢吧!” ……就这样一路打闹地来到了闹市区。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好不热闹。才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蔓儿。“死丫头,跑得倒利索。”潇予自言自语着。 突然,背被人猛得一击,吓得她急忙转过身来,却看见笑得正欢的蔓儿。“好啊,你还敢过来,嗯?”潇予拖着长腔,假装捋了捋袖子,作出一副凶恶的样子朝蔓儿扑了过去。谁料蔓儿一闪,她直接扑到了一个男子的身上。 潇予抬头看到那名男子。那人大概不到30岁的样子,精干的模样,眉眼间显露出神武与霸气。“要是蔓儿见了,肯定又走不动路了。”潇予这样想着…… 可她没想到,被她撞上的,就是她未来的夫君,圣祖康熙爷,爱新觉罗。玄烨…… 倏然间,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在这个男子身上停留了3秒钟!她赶紧起身,向后退了几步。还未赔礼,就听见旁边那个奴才模样的人大声嚷道“走开走开,别挡了我们爷的道儿!” 不听不要紧,一听潇予的火就超过了头顶恨不得三丈多,把这几天心里的不快一丝不落地发在了玄烨身上。“让我走开?明明是你们爷瞎了眼要往我身上撞,不说你们就算了,还敢这样跟本小姐说话?谁知道你们是偷东西还是明抢呀?”她只顾发火,却没注意到自己穿着男装却用尖嗓音还说“本小姐”,早就把身份暴露了! 玄烨听着这样不讲道理的话本来很恼火,可现在发现是女扮男装的小姐,又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你这人有病呀,好端端地笑什么?” 玄烨笑得更厉害了。 于是潇予实在忍不住了,一拳上去——发生了十分悲壮的一幕——没打到玄烨,却把站在他身后的侍卫的鼻子打了个落花流水。 玄烨捂着肚子笑得都喘不过来气了。 潇予气不过,便与玄烨打了起来。可她那点三角猫的功夫如何敌得过玄烨?没过几招几式,就只能乖乖求饶,“这位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子里能撑船,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吧,小女子在此谢过您了!” “那我就大人有大量,饶了你吧!”玄烨心生怜惜,说着放开了手。 谁料潇予连跑数步,转身对着玄烨扮了个鬼脸,讥讽道“哼,你这个大笨蛋,连这点伎俩都相信,太夸张了吧?对了,还有我刚刚对你说得话都不作数哦!”说完便拉着蔓儿头也不回的朝一品香去了。 玄烨笑着摇了摇头,“这女孩子真有趣!”他这样想着。 “公子。”身边的曹寅唤道。 玄烨回过神来。“啊,朕听说这京城新开了家茶楼,叫什么一品香,挺有名气,咱们去看看。” “是!” 回头再看潇予和蔓儿,她们以蜗牛速度来到了茶楼。 迎接她们的是老实忠厚的小二。 “二位客官,您要点什么呀?” “先包个最好的雅间!” “可是……那个……那个最好的”落花楼“被刚来的几位爷包走了,二位换个地方吧?”小二老实地答到。 见她们不高兴,小二赶紧补充道“咱一品香的”听语阁“也是个优雅的地儿,二位爷去那儿吧?” 潇予思忖道,这李公公是内务府的大总管,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一品香最近名气这么大,早就有人请他来过了吧? 想到这儿,潇予说“小二,我们就去看看房间,明天订。碍不着你的生意。” “那好吧,客官您请!”他迎着潇予上了楼。 “您请稍等。”说着小二敲开了房门。 没听清楚里边都说了些什么,只是最后有个人吼了一嗓子“你们店到底讲不讲理呀,还有没有先来后到之分?出去出去!” 于是小二便灰溜溜地跑了出来。 “不让进?”潇予挑起了眉尖。 “那几位爷气儿冲的很,您二位还是别去了。” “没门儿!”潇予心下不快,抬腿就进了屋子。 “今天真是晦气,一出来就碰上两件倒霉事儿。”蔓儿也愤愤地跟着小姐进了落花楼。 “几位公子,小弟进来看看房间,伤不着你们的雅性,可否?”她尽量压着自己的火,抬起头来。 “是你?” “怎么是你们?” 玄烨与潇予异口同声地说起同一句话。 “你这人怎么老和我作对呀?”潇予心虚地说道。 “不是你没事找事吧。”玄烨笑着把手环到胸前。 “我进来看房间,谁让你不让我进去呢?” “你看房间作什么?” “明天约人来。”潇予赶紧打住,“你问这些作什么?” “好奇呗。” “闲得没事。”潇予咕哝道。 “你说什么?” “嗯……没说什么。”她又转身对小二说“公子我明儿个上午有很重要的事,订下这个房间了,切勿再给别人!” 说完,她让蔓儿放下订银就走了。小二赶紧把她们恭恭敬敬地送了下去,忙不迭地说“客官您慢走啊!” 玄烨想着“这哪像个女孩子,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姐。”他问曹寅“哎,你说,一个女孩子家能有什么重要的事?”也不等曹寅回答,便接着说“咱们明天来看看!” “啊?!”曹寅的嘴巴都可以塞下一个炸弹了。 直到皇上重重地清了清嗓子,他才反映过来。 “这皇上是怎么了,平常不这样呀?真是”闲得没事“!”当然了,这话只能在心里想…… 扭头一看,皇上已经落座了。他赶紧在旁边坐下。做奴才的,就应照着主子说的去做,这点曹寅还是十分清楚的。 佟家的奴才办事速度自是十分快。晌午时,潇予就收到了回信,李公公答应赴约。但她不知道,李公公为了这事差点急哭喽…… 信送到李公公那儿的时候,他正为了今儿宜主子赏他的一大块价值连城的和田玉雕欢喜着呢。突然,佟佳大小姐的信就送来了。 李公公没当回事:定是为了今年的选秀能选进去吧。 可转念一想,这位佟佳大小姐可已经是内定好要送入宫中的。难道她不知道? 到这儿,李公公清醒了。要是为了选进来,她本来就已是内定好的,我正好做个顺水人情,以后也能得到她的庇护;若是想选出去,那不就麻烦了?她可是当今皇贵妃的妹妹,佟家的大小姐,跟当今圣上还是表兄妹呢,可不敢惹了她。得罪她,到时她得了势,在皇上身边随便那么一说,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啦! 于是,李公公怀着复杂的心情拆了信封。 果然不出他所料,佟佳小姐就是想选出去。 要是到平日里,他为了猜对主子们的心思能得意洋洋好几天呢,可今日…… 于是又一个问题摆在了他面前:到底去不去呢。 李公公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去吧。既然去不是,不去更不是,还不如冒着风险去一趟,抑或还有生还的可能? 他只好战战兢兢地写了封回信。作奴才的,字本来就写得不咋地,这一来,更不成样子了。 终于,他向佟家已经等着急了的奴才递了信。 第三章 天作合 隔屋聆听知心事 屋外下起了蒙蒙细雨,一切都仿佛被胧上了一层轻纱,都那么不真实,犹如仙境,又宛如梦一般。 潇予让蔓儿备好了一小箱金银珠宝,自己则穿上了一身淡紫色的旗装,显得高贵而不奢华,美丽却又让人无法接近。她瞒着家人偷偷地出了门。 这时,玄烨已经来到了紧挨着落花楼的听语阁。不过他也没闲着,顺便向这儿的伙计打听了最近京城百姓的情况。据说百姓原来一直安居乐业,只是最近京城里的地痞多了些,经常白吃白喝的不给钱,还随便打人,谁都不敢招惹他们。 玄烨想,这样一来,就会使更多的富家子弟效仿,民风不得以淳化,京城必将乱套。虽看似小事,却也不能轻视。于是,便让曹寅去九门提督衙门,让他们务必将这些人严加管制。 结果曹寅刚一出门,就发现李公公朝楼上走来,要进得就是落花楼。曹寅心里一惊,又怕被他认出,赶紧进了屋里, “你怎么又回来了?” “皇上,奴才刚刚看见李公公了。” “内务府的总管?”玄烨的眉头皱深了些。“他来干什么?” “应该是赴昨天那位小姐的约。” “什么?”玄烨一想到她订最好的雅间是为了请一个太监,对她的印象不禁大打折扣。 曹寅一看主子有些不喜,赶紧补充道“也许那个小姐真有什么事儿呢?” 玄烨想想也是,自己好好的生的是哪门子气?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正在这时,潇予也来了。 玄烨在旁边的屋子里静静地听着…… 屋内。 “阁下可是李总管?”潇予婉转的说道,完全没有了昨天的那股子冲劲,玄烨差点没听出来。 “小李子见过佟佳小姐。”李公公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不长脸的狗奴才。”玄烨在心里暗骂着。 “李总管太客气了,潇予怎敢受李公公的拜?这不是折潇予的寿么?”这话假得连她自己都听不出是自己说的了。 李公公总算弄明白了:潇予就是这位大小姐的名字。可他怎么听怎么不像女孩家的。在内务府当了这么多年的差,还没见过这么特别的女子呢。做事竟能独当一面,看昨天那封信中的字,也是位高手。这要是入了宫,估计该连宜妃的风头都抢了吧? “李总管?”潇予见李公公一点儿反映都没有,还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见李公公又笑脸迎人,潇予赶紧接着说“李总管,您看,今年又要选秀了吧?” “是,是。”李公公忙应承着。他的脑弦都绷紧了,生怕佟佳大小姐说下一句话。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李总管,您在内务府这么多年了,什么漂亮的女子没见过?潇予的容貌只算得上是中上之姿吧?”她顿了顿,“潇予知道这也是多此一举,还是请您收下吧!”边说边把那箱财物推了过去。 玄烨在旁边听到潇予不想进宫,眉间微微挑了一下。心中感慨,宫廷险恶,这样的轻势女子自是不愿来。作为佟府的女子,只能成为两方融洽关系的牺牲品了。 虽然李公公很眼馋这箱宝贝,但还是保持了清醒: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于是假装非常清廉的样子“佟佳的小姐容貌怎可与一般女子相比,一定能选入宫中的。” 潇予一听不愿意,急忙说“李总管若是闲少,事成之后必将双倍奉送!” “佟佳小姐,不是老奴闲少,进宫侍奉皇上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啊,进宫后您定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呀!”李公公的汗冒出来了。 “你就不怕我到时进宫说些什么,对总管你不利么?”潇予一看软的不行,那就只好来硬的,只盼着还能有转机。 “老奴……老奴……实话跟您说了吧,您是早就内定好的了,没法改了!老奴先走了!”带着满身的冷汗和颤抖的手,李公公狼狈地溜出了这该死的“落花楼”。 玄烨在李公公走之后来到了落花楼的门口…… 潇予惊呆了。 半晌,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抛散出来。纵然她再坚强,再能压抑,终究是个会哭的女孩子呀!猛然,她狠狠的抓住蔓儿的双臂使劲的摇晃着“他们怎么会这么狠?他们已经葬送了姐姐,还要再拉上一个我吗?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呀!”她青葱般的长指甲嵌入了蔓儿的衣臂。 蔓儿从没见过小姐这样,这时已经六神无主了。只听潇予继续哭着“蔓儿,我不要荣华富贵,不要红颜未老恩先断,我只想过清静平凡的日子罢了。我不要进宫,你告诉我该怎么办?该找的人都已经找了,该说的我也说了,却不料换回的却是”内定“二字。我要怎么办?”话到最后只剩“怎么办”这三个字了。 倏然,眼前一片昏暗,潇予穿着花盆底鞋,自是站不稳,向后倒去。“倒下也好,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了……”这是潇予昏过去前最后想说的一句话…… 不过,她没有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而是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玄烨从身后轻轻地抱着潇予,贴在她的耳边喃喃的说“潇儿,朕可以给你幸福的。”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的额头…… 然后对旁边已经看呆了的蔓儿说“你们小姐是佟佳国维的女儿?” 蔓儿机械的点了点头。 “我送她回去。” “什么?”蔓儿想,老爷要是知道一个陌生男子送小姐回去,自己的小命岂不休矣? 可玄烨已抱着潇予上了马车,蔓儿只好赶紧跟上。 已经到佟府的门前。折腾了一上午,玄烨也不打算进去了。“省得又把他家弄得鸡飞狗跳。早晚是自己的妃。”玄烨又朝潇予吻去。“已经要入宫了,多吻几下应该没事儿吧?”他坏坏的想着。 “叫你们府的奴才送她回去吧。” 蔓儿一边去叫人,一边在心里暗暗祈祷“小姐,你会原谅我的是吗?……” 第四章 入宫廷 恋恋不忘两相情 下午,潇予终于醒过来。 天闷得很,她推开窗子,想呼吸一点清新的空气。哭了一场,许多天的郁结竟都打开了。 这时,蔓儿进来了。看见小姐一人傻站在窗前,赶紧把小姐扶到床上。 “傻丫头,我又没病,你那么小心作什么?难不成还怕我寻短见?”她的声音幽幽的,连玩笑都开得那么凄凉。 蔓儿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看着小姐遭这么大的罪,自己的心里也好受不到哪儿去。 “看你,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一说到“皇上”这个字眼,潇予又是一阵心痛。 之后,便是寂寞。只有雨,还在助哀。 “呃,小姐,有件事……”蔓儿想起上午发生的事,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跟小姐说,硬是把话给吞了下去。 “说吧,现在我还有什么事经不住了呢。” “就是那天,跟我们在街上吵架的那个人,” 想起他,潇予的嘴角轻轻地上扬。“其实那人不错,可惜以后见不着了。” “哎呀,小姐,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他今天也去一品香了……” “那有什么稀奇的,又不是你家开的。” 见小姐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蔓儿急了:总不至于让我把经过都讲一遍吧? “小姐,他不光是去了,而且还看见咱们了!” “多会儿 ?”见蔓儿吞吞吐吐的样子,潇予终于意识到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不许隐瞒,原原本本的把事情说清楚!” 于是,蔓儿只好把玄烨怎么扶住她,吻她,送她回家给说了一遍。 潇予的脸绯红绯红的:自己只是单纯的对他有好感,他怎么就敢……再说,自己也要入宫了…… 半天才想起来,“那你当时怎么不拦着?” “还是想到我头上来了。怎么办?这下惨了…… ”蔓儿悔恨地捶了捶自己的头,“谁让当时自己只顾傻看了呢?……” 这几天,潇予没再出去,而是安静地翻读着自己最喜爱的书籍:《诗经》和《史记》。自己的命运已经被安排好了,还有什么可操心的? 当她翻到《山有扶苏》那页时,微微的叹息了一声。“这样的生活与我从此无缘了吧?”她这样想着。 这时,阿玛房里的丫鬟来了,说是叫小姐过去。 哼,他终于等不住了。明知道要选秀了,潇予却是不管不闻不问,怎能不让她阿玛着急? “请阿玛安。”潇予淡淡地说。 “好女儿,快过来。几天不见又长漂亮了!”大概是因为有事求人,才如此殷切吧。 “是么。”依旧是冷清的回答。 屋里的空气一下子凝结了。 潇予的额娘赶紧笑着打圆场“潇儿,赶紧坐。我和你阿玛有事和你说。再说,额娘也想你了。” “额娘今儿抹牌赢了几个钱,怎么有空想我了?想当初我出生的那会子,您不是因为我是女孩连看都没看就让奶娘抱走了吗?有事就说,不必绕弯子,我还有事。”反正以后也不在这儿呆着了。撕破脸皮,也省得以后有事烦自己。潇予这样想着,发出的声音也有些咄咄逼人。 明显的,佟国维的身子颤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在他面前一向表现的恬静顺从的女儿竟有一日会这样对自己说话。其实,潇予以前的听话还不是为了能在府里立足,不被他人欺负? 沉默。 “女儿,半个月后选秀,你知道了吧?”佟国维率先打破的静寂,屋子里的空气又正常流通了。 “嗯。”这就算表示听到了。 “你一定能选进去的。” “嗯。”废话,不都是你和皇家商量的好事?要不是李公公,自己被卖了恐怕都不知道呢。 “所以这几天就在家跟着阿玛从宫里找来的宫女先学学规矩,再练练琴棋书画,别出门了。”中心内容终于说完,佟国维松了口气,刚刚差点被这诡秘的气氛憋死。 “嗯。”还是这样的声音。 佟国维没话说了。 “我走了。”不等回答,潇予就朝门口走去。 “女儿,晚上来额娘屋里和弟弟姐妹们吃顿饭吧?”潇予的额娘终于开口了。 “我没空。”撂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出了院门,隐约听见茶杯摔碎的声音,然后就是一帮丫头婆子不停地喊着“老爷!”“快叫郎中来!” 潇予顿了一下,就继续走了。“死了,又与我何干?” 泪,无声的从眼边滑落。不去擦,等风把它吹干,在心口凝结成冰刀,割断本就不牢固的亲情。 接下来的日子里,便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宫里的姑姑学礼节。既没有争宠的心,学得那么认真做什么? 然后便是佟国维的妻妾们一天到晚的来门上转悠,无非是说些好话,套套近乎。都被潇予不冷不热的打发了回去。“势利小人。”潇予不懈一顾。 终于,要选秀了。 因为就要见姐姐了,潇予的心里还是激动了一番。幼时,姐姐待她最好,可惜在她六岁的时候姐姐就被选入了宫,从此就再未见过。这么多年,姐姐应该变了很多吧? “小姐。”府里化装手艺最好的丫头来了。 “化淡妆。”潇予说。 这丫头愣了一下,“小姐,老爷说过要……” “给我闭嘴。”一听“老爷”这两个字,潇予反射性的皱起了眉头,冰得彻骨的声音再次响起。 从镜子里,潇予看见梳头丫头的眼里露出深深的恐惧。 “好了,听我的就对了。”潇予也发现自己的声音太冷了。“她跟我又没什么过节,何必下一个小丫头呢。”想着,声音便稍微柔了些。 “小姐,你看这样可以么?”她小心翼翼地问。 潇予第一次如此细致的观察自己:浓黑的眉毛,梢边向上飞起。丹凤眼,清澈见底的眼珠。高挺的鼻梁,粉红的唇,鸭蛋圆的脸,再加上一身淡蓝色的旗装。既不是小家碧玉,也不是完全的大家闺秀。这时一种洒脱,秀丽的美,美得特别,美得悲凉。 “走吧。”穿得如此美丽,却是供人挑选的。一想到这儿,潇予便没有了心情,径直朝府门外的马车走去。不顾府里许多人的惊叹,走得是如此义无返顾,就这样告别了生活过十五年的地方。 因为是内定的,所以其他人需要经过的许多关节都不必了。马车载着她直奔皇宫。 还依稀记得,幼时曾天真地问即将入宫的姐姐,皇宫一定很漂亮吧? 姐姐带着微红的眼圈含笑说,很美。 她急道,什么时候自己能进去看看呀? 姐姐却说,那种地方虽美,但更有的是凄凉,可能的话,最好一辈子也别去。 为什么?显然她是不赞同的。 姐姐摸摸她的头,叹息着,你还小,长大后就明白了…… 明白了,可是……已经没有退路了。 难道是上天弄人? 将即将落下的眼泪摘下,挟在掌心,抛去。 不要这样,感情是人最大的优点,却也是致命的弱点! 潇予曾经无数次的这样提醒自己,可是……做不到呀! 面对以后的人生,如今就只剩下迷茫。 随遇而安,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吧? 活着,是不是就会很累?如果可能的话,我想选择逃离。可是……这永远不可能。 把头深埋入双臂,想通了这些。 马车已驶近宫门,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不是么? 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没人知道。或许除了他——玄烨。 第五章 后宫乱 秋唤一语惊新人 跟着镶黄旗浩浩荡荡的长队走进宫廷的更深处,两旁朱红色的宫墙此时像鲜血一样刺眼。大概过了一刻钟,终于到了钟粹宫。 一个太监和宫女带着一些杂役过来。那宫女先标准地行了个蹲礼,平静地说道“各位小主,从今天起个位将入住钟粹宫,学习礼仪规矩,等待遴选。奴婢是这儿的管事姑姑秋唤,”又指着旁边的太监说“这是梁公公,在此期间我们将负责小主们的日常生活。有什么不懂的问奴婢们就是。”说完看向梁公公。 这梁公公也无一点卑微之感,正色道“宫里但凡是个主子,都比现在的各位小主身份要高。请各位小主不要摆出一副大小姐的模样。还有,在正式册封之前,请不要随意出入钟粹宫。”顿了顿又说“现在秋唤姑姑带你们去自己的房间。” 这些话下来,一些人受不了了:还没有哪个奴才敢这样跟自己说话呢。再说,刚刚进来的时候只顾注意自己的形象,这么大的宫殿可比家里的府宅壮观得多了,可却连钟粹宫都不让出。可是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都只是议论纷纷,没人敢站出来反抗。之后,就是分配房屋了。 有个奴婢带着潇予和另三个女子进入了一个叫做“花雨苑”的院子。 “花雨苑”,潇予轻念着。仿佛这是熟知的,却又仿佛没听过一般。微微的有些头痛,就把这件事搁在了一边。回过神来,只见一个奴才正将自己带来的东西往一间向南的房子里送,更有几个殷勤的已经在替自己收拾屋子了。 转过身来再看看其他屋子,却只有一半个奴婢再帮忙。一个女子见潇予微皱着眉头看向她,只是微微的笑了一下便进屋了。另两个站在一块儿,其中一个一脸怒气地瞪着我,一副“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样子,另一个也忿忿不平。 潇予想“奴婢们这么殷切,是因为姐姐的缘故吧?”也没作多想。只是叫出了屋里的几个奴才去帮刚刚冲她笑的那个女子收拾东西,就回屋去了。一进门,一个奴婢便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佟佳小姐,奴婢香哲是专门被派来伺候您的……” “不是一个院子两个奴婢么?你怎么专门伺候我来了?”潇予打断了她的话。 “回小主,是主子吩咐的。” 潇予以为是姐姐,也就没多加询问。这时,又有宫女过来了,说是晚饭后去景仁宫佟佳皇贵妃处叙话。潇予答应下来,眼泪不由自控地流下“要见姐姐了……” 吃过晚饭,正是日头正晒的时候。顾不得许多,便跟着景仁宫的宫女过去。 一路上,除了杂役的宫女太监就没什么人了。 周围的一切都很新奇。不过这儿没有府上的屋景交融,只是一堵堵的宫墙,把一个大院子分成了一块一块的,而一块一块的院子又被分成一个一个的小阁子。潇予的心里没缘故的冒出一个词“牢房。”马上,她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浑身都阴冷冷的。 又是走了很长时间的路,终于到景仁宫了。朝主宫走去,一进宫门,就是满眼的绿意,明快的色调,宛如姐姐的名字——仙蕊一样。 堂屋内,富丽堂皇。姐姐一身精致的打扮,却掩饰不住脸下的苍白。 潇予顾忌此处人多,所以规矩地行了宫里。她明显感觉到姐姐的身体颤动了一下。 “都下去吧。”那努力克制着激动的声音使潇予的心也跟着颤动起来。 待下人们都走了,佟贵妃缓缓地站起身,好容易叫出了“妹妹”两个字。 潇予再也忍不住了。她跑过去,抱住姐姐,泪水不可抑制地流着。佟贵妃也伸出双手搂住了她,体味着早已丢失的亲情。姐妹两人享受着这样的幸福,没有宫规,没有伪装,没有防备,只有久违的亲情……… 良久,潇予终于止住了哭泣。她抬头看着姐姐,心疼得说“姐姐,你又消瘦了许多。” 她突然看到姐姐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慌乱,并连忙掐了潇予一下。潇予不知道姐姐制止她继续说下去是为了什么,不过她相信姐姐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于是不再追问了。 佟贵妃见妹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稍稍放下心来,岔开了话题。“阿玛、额娘都好么?” 这句话一下子刺痛了潇予的心。 她哪儿知道他们好不好呢? 这么多天来,都是家里人让奴婢带话来,可她从不听,更没回过一句话。 为了宽慰姐姐,潇予硬着头皮说“他们好着呢,姐姐不用操心。” “是吗?”潇予明明听见了姐姐话里的舒心。 这时,她忽然发现了自己的谎言,自己的绝情,是会叫人心痛的吧? 这时,她忽然忆起了自己的童年,自己的委屈,是没有人同情的吧? “妹妹,你怎么了?”佟贵妃看见妹妹神思恍惚,关切得问道。 “啊,嗯,没什么。姐姐在宫里都好么?”姐姐的话打断了潇予的思绪,她连忙答应着姐姐,生怕她看出自己的异常。 “姐姐好着呢。”佟贵妃口是心非的回答着。宫廷险恶,除了慈宁宫里的太皇太后和太妃们,谁敢说自己真得活得好着呢? 姐妹两人各有所思,都互相隐瞒着事实,都想让对方好受一些。可却是谁也难过着。 就这样的聊了一会儿,有宫女过来了。“娘娘,时间够长了。” 潇予知道,她和姐姐又要分开了。 佟贵妃紧紧地抓住潇予的手不愿放开。 潇予知道这样下去被人看见不好,劝慰着“姐姐过几天不就又能看到潇儿了吗?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佟贵妃知道了妹妹的意思,只好苦笑“是啊,我们很快就能再见了……” “那潇儿就先走了。”潇予退了出去。她不想再作停留了,以为她怕眼泪又不争气的在姐姐面前流出来…… 从里屋里,走出一个身穿锦袍的人,他就是玄烨。 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记在了心里,包括那个很小的眼神的慌乱和制止潇予说下去的动作。 “蕊儿,”他笑着走来,“你妹妹说得对,又不是见不着了,哭成这个样子作什么。”语调里带着一丝戏谑。 佟贵妃赶紧用帕子擦干眼泪,赔笑说“只是太过思念妹妹了,臣妾失礼。” “没关系,毕竟潇予也是朕的表妹嘛。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也是朕的疏忽。”玄烨顿了顿又说“近段时间你确实消瘦了许多。” 佟贵妃抬起头,惊慌地看着玄烨,却见他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仿佛只是不经意的一说。 玄烨见佟贵妃只是这样看着自己,并未接话,接着说“其实没什么的,不用拦着你妹妹。她说得是实话,是朕没照顾好你。” 佟贵妃心下一惊:他刚才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了。佟贵妃慌忙跪下“臣妾该死,没管教好妹妹。臣妾在宫中过得很好,皇上别把她的话往心里去。” 玄烨赶紧把佟贵妃拉起来,“看你,朕只不过随便一说,就把你紧张成这副样子。再说了,要是你都告诉你妹妹朕在这儿,她还能这样不拘束吗?” 佟贵妃突然明白过来了。皇上叫妹妹来,不只是为了让她们见一面,而是想了解妹妹和自己家中的情况! 她又有一丝安慰,幸亏刚才没多谈家中的事,否则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可是不可收拾的事情! 想到这儿,她平下心来,装作不知的样子说“是臣妾多想了。皇上心胸宽大,怎会为这点小事跟臣妾计较。” 玄烨笑而不答。他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道“表妹的名字叫什么?” 佟贵妃答道“妹妹叫潇予。” 玄烨又和佟贵妃闲聊了一会儿,无非是些宫中的杂事,便又去批奏折了。最近台湾闹腾得厉害,为了这事,玄烨都有好几天没睡足觉了。 当下,潇予已经回到了钟粹宫。 一进花雨苑,就看到那两个“倒霉鬼”坐在阴凉下的石桌旁盯着自己,那目光中掺杂着嫉妒,羡慕……更多的嫉恨。潇予瞥了她们一眼,“把想法写在脸上的人是最傻最没有心计的人,”姐姐这样告诉她。想到这里,潇予便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慢着。”其中一个大声叫住潇予,盛气凌人的模样。 潇予本是受不了大话的人,可想到这里是皇宫,她便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继续向前走。 咣当一声。 潇予扭过头,看见那个青绿色的茶杯摔在了地上,一圈一圈地转着,发出嗡嗡的声音。终于,它平静了。 “请问你的手有问题么?”潇予保持着少有的耐心,用恰到好处的微笑发问。 果然,那个女子的眼睛中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她没有想到这个人也有几分本事。不过她马上恢复原来的样子,又换上了一副傲慢的神色,故作优雅地说“我是马佳琪冉,这是我的朋友,纳喇双儿。我们找你其实也没别的事儿,就是想问问你到底是怎么混出钟粹宫的。”一脸准备看笑话的样子。 潇予轻笑。“消息够快的。” “那当然。”马佳冉琪狠毒的目光直直射向潇予。 潇予不想再理她,转身走进去。 “双儿,这儿的管事姑姑是秋唤吧?咱们去把她叫来,看这人还有什么嚣张的。” 没有回应。 马佳琪冉急了,真跑去叫来了秋唤。 秋唤姑姑来了。 有人把我从屋里叫了出来。看见秋唤,潇予微微点点头,表示敬重。 马佳冉琪大声叫道,“秋唤姑姑,我记得你说过各位小主是不能出钟粹宫的,对吧?” 潇予细心察觉到秋唤的眉间皱起了一些。 “冉琪小主,秋唤是说过,个位小主最好不要出钟粹宫。” 潇予思量:秋唤是个极会说话的人,她说“最好”,而不说“不能”,只听着下句话,不妄下结论,也谁也不得罪。 “那你说,这个佟佳潇予擅自出去,应该如何?”马佳冉琪既没察觉到秋唤的不满,也没感觉到秋唤的措词,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回冉琪小主,潇予小主并未擅自出去,潇予小主是受主子的召唤才出去的。”秋唤看见马佳冉琪的神色先是惊讶,再是愤怒,最后便是满脸的妒嫉之色。就接着说“冉琪小主如果想在宫里长久的呆下去,就最好做事有评有据,才能服人。” 话虽是说给马佳冉琪的,可却也让潇予如同醍醐灌顶般清醒起来。入宫,就意味着自己只是无数佳人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就意味着说话做事在任何人面前必须慎之又慎。 装,这潇予自然会,可那只是对着阿玛,额娘和府里那些有些身份的人装。如果一生都伪装,岂不是很累? 潇予不敢再想像,这么多年来姐姐的生活和那张惨白的面容。即使是面对自己的妹妹,也不能随意讲话——隔墙有耳。 “如果小主们没有其他事,秋唤先退下了。”一句话把潇予拉了回来。她笑道“姑姑慢走。” 目送秋唤出了花雨苑,潇予又转过头来看着马佳冉琪,“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算你狠。”这三个字从她的嘴中一字一字吐出。不过她马上就又抬起了她那颗高傲的头颅。“等着瞧,总有一天,你,连同你的姐姐,会一同被我马佳冉琪踩在脚下。” “别忘了马佳冉琪,我的姐姐——佟皇贵妃,至少现在的品级比你大多了。你难道没记住秋唤姑姑方才说过的话么?”这次,潇予没有丝毫的犹豫,干脆地说出这番话来。因为她懂得了,后宫是个人踩人的地方。你不踩别人,就会被人踩。“官大一级压死人”,潇予算是明白这句话了。 马佳冉琪气得说不出话来,显然,潇予的话她是听进去了。 “双儿,我们走!”她喊道。 可那里还能见到双儿的影子! 她早就在马佳冉琪与秋唤争执的时候溜走了,只剩下马佳冉琪一个人唱独角戏。 潇予也是才才发现。 原来,所有的人都很精明,包括看似不起眼的小角色。 也许潇予自己还没发现,她已经开始学过后宫的生活了。 第六章 雾里花 假作真时真亦假 潇予回到屋子,深为马佳冉琪感到叹息。她也只是个可怜的人而已。 这时有叩门声响起——自不用潇予亲自去开,香哲早已迎了上去。是上午对着潇予笑的那个女子。 “今儿早上多谢潇予姑娘帮忙,我这儿道谢来了。”宛如黄莺,清新灵动。 “姐姐不用客套,叫我潇予便是。”也许因为刚同马佳冉琪她们争吵过,潇予觉得眼前的女子更加亲切了。“不知姐姐的姓名?” 那女子笑着说,“还说我客套,你现在客套话不是比我的还多?我名吟雪,章佳氏。”她又神秘地笑了笑,“既然你这么喜欢叫我姐姐,那就叫我吟雪姐姐吧。我们既是同旗,我又是家里最小的,还没尝过这当姐姐的滋味呢。” 一番话把潇予与吟雪的关系拉近了许多,两人闲聊了起来,说起了刚才发生的事。 听到马佳冉琪摔茶杯的事,吟雪叹口气,摇了摇头。“我方才听到你们争吵了,只没出去。潇妹妹,我不比你。虽说你是后抬入镶黄旗的,可究竟是皇上的表妹,不管怎么说,他到底是会护着你的。如我出去,这罪责自会落到我的头上,满家都会因为我而面上无光。” “还是姐姐考虑深远。”潇予不得不佩服吟雪看事的眼光。 吟雪接着说,“所以呀,你没看,呐喇双儿就没搀和进去。这样的人,虽说自己清高,可也不得不防。我敢说,那个马佳冉琪经过这么一闹,就算她容貌再好,也定是进不去的。” “进不去,”潇予轻吟着,“我到想进不去,可是……”她的眼泪又来了。 “既然木已成舟,妹妹就不必再想了,还是考虑考虑以后该怎么过吧。”吟雪急急地劝着。 “以后还能如何,”最是无情帝王家“,既不争宠,那就只有等死的份了。”潇予像是把自己的最真的话抛了出来,竟一时忘记了自己与吟雪相识只一天而已,竟忘记了秋唤告诫她的话。 “没见你主子哭了,还不快去拿热水和脂粉,给她补上妆!”香哲若是把这话传了出去,不仅潇予惨了,听了这话的自己也没什么好运了。 可香哲,是她的“大主子”派来的,怎会不如实奏报? “是我唐突了。”潇予歉声说道。 “好妹妹,可千万别这么说。后宫路还长着呢,能有一个可以扶持的姐妹是件幸事。该我们死的时候再死也不迟。” 潇予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吟雪。她宛若是一个世俗之外的女子,如此超然。自己虽说不是那小家碧玉,却永远也比不上她这般阔达。是啊,人生的路总是要走下去的,不能只在人间白白虚晃一遭就带着一身创伤离去。 吟雪,好个素淡的名字。她吟雪,却不为雪。仿佛世间是她的过客。 不曾凄凉,只是随雪轻轻划过,不留痕迹…… 她一时竟呆住了。 “傻妹妹,你只顾盯着我看作什么,我可有那么迷人?”见潇予这副样子,吟雪打趣道。 潇予轻笑,“妹妹是在想吟雪姐姐的心宽呢。” 听了这话,吟雪握着潇予的手,向她作释“人生如梦。这场梦,就看你自己做的是好还是坏了。无论怎样,生命只有一次,失去就永不再来了。所以,要学会把握。” “恩。”潇予重重地点了点头。 “想通了,就别再在着屋子里闷着了。我看呀,这花雨苑的后院子挺美,我们去看看。” 潇予吃了一惊,“小主住得院子里怎么还有后庭?” “我也不知道。”吟雪耸耸肩,“不过既然有了,就让我们好好享用吧。” “好。”潇予赞同道。 经吟雪指点,她们两人沿着潇予房边的小道向后走去。走过这貌似暗淡的石子小路,一片如画之景出现在面前。无丝毫旁支的滴翠玉竹,石砌成的墙壁,拱形的小桥,像是春的宣泄,一副春和景明之色。 “真是春景如画啊。”潇予叹道。 吟雪凝视着这自然的工笔,说“春景如画?不,潇妹妹,你本末倒置了。应是画如春景。” “画如春景……”潇予深思着吟雪的这句话。良久,她笑着说“依我看,吟雪姐姐更像是一位诗人。” 吟雪舒畅地笑了,“对啊,我是诗人,是季节的诗人!” 她们穿过苏州式样的小桥,走入一条被竹林夹着的幽静,心也随之变得平和。 花雨苑里,两个女子舞出属于自己的颜色。好美,真得好美……甚至脱离了世俗中的一切丑恶。 可是,另一边,香哲已把两人方才在屋里的对话回禀了主子。 乾清宫,西暖阁。 屋子里的器具几乎全部用木头雕成,显得十分昏暗。蜡烛的光影映在金砖的地板上,一圈一圈的,闪着耀眼的光芒,像荡起的涟漪。三交六椀菱花隔扇门窗,屋内弥漫着龙涎香的淡香。华丽,却不奢侈。大气,却不堂皇。 他身着一身玄白的锦云缎长袍,泛蓝的夹衫,待着和田玉扳指,仿佛正看着王羲之的《兰亭序》出神。即使在数米之外,也能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的威严、不可侵犯的寒冷之气。 “你可听仔细了?说错了话可是要掉脑袋的。”半晌,他说道。仿佛只是不经意带过的一句话,分量却足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回主子话,奴婢句句属实,潇予小主确实这样说的。”跪在地上的奴婢诚惶诚恐的答道。 “你帮了朕的大忙,朕可得好好赏你。”他挑起了眉间,话里透出一丝狠意。 “奴婢为主子效劳,万死不辞。”这个奴婢还以为主子恨得是潇予,真以为主子会好好的赏她一番,说话更加大胆“潇予小主属于以下犯上,是期君的大罪,按规矩处死也不为过。 “你刚刚说,万死不辞?”他吟了口茶,缓缓地说。 “是。” “那朕现在就让你办件事那就是去死吧。”这话说得前半句平静,后半句声音突然变大,伴随着茶杯碎在地上的惊人声响,这个奴婢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即将搬家了。 “主子,奴婢冤枉呀!”她浑身颤抖的跪在地上求饶。 “不,你不冤枉。”依旧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朕就让你死得明白点。第一,你知道了有人讨厌朕;第二,就是因为你这张胆大的嘴;第三,那个讨厌朕的人朕不会动她一根毫毛。朕本想放你一条生路,可你竟然还敢在朕的面前说让她死。所以,你只能去死。来人,把她拖出去立马砍死。” 他没有给她一丝申辩的机会。 “慢着。”他想了想又制止了侍卫。 那奴婢以为主子肯放她一条生路,谁料到确是这样一句话,“看在你衷心耿耿的份上,你自缢吧。死后,朕会让人把你安葬的。去把。”他背过身,朝后打了个手势,侍卫就拉着那个奴婢出去了。 她没有再求饶,因为她知道,这已经不错了。都说帝王无情,她是真切的领悟到了。领悟到了,自己也就到了死期了。 这个奴婢,正是香哲。 在这深宫内,是没有几个人会同情奴婢的,有时,甚至包括她们自己。 可是她没料到,主子的眼睛里,闪出了晶莹的水滴。 第七章 揭迷雾 双鸳池沼水溶溶 办完香哲的事后,玄烨一直坐在书桌前,披着厚厚的一沓子奏折。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他才微微抬了抬头。 “李德全。”嘴里说着话,手中的笔仍未停下来。 “奴才在。”李德全在皇上身边陪了这么多年,深知皇上的脾性。这个主子虽然有时看上去挺喜欢热闹的,其实十分喜静。所以他从不多嘴。这也是皇上留他在身边的原因之一。 “赔朕出去走走。”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朕想清静清静。” 李德全自是知道皇上的意思。他扶着皇上走出门外,制止了其他人跟随,独自随皇上朝钟粹宫走去。 幽僻的小道上没有一人,但李德全还是仔细观察了半天才开口说道“皇上,果然不出您所料,来喜是郑经派来的奸细。” 玄烨的嘴角微微浮动。他想了想说道“他把今天的事都告诉宫外接应的人了吧。” “是。” “咱们探回的消息呢?” “那人说您……”李德全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说。不过他马上就决定说实话,这只会对皇上有好处。“那人说您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傀儡皇帝,说您之前的功绩只不过是运气罢了。” 玄烨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放心似的舒了一口气,笑道“果然是蠢物。也只有他能上当了。” “皇上圣明。”李德全从心里为自己主子的沉着与英明感到骄傲。 玄烨接着说“今天大清朝死了一个奴婢,他日定将以十倍奉还。” 天上无月,亦无繁星。只是无边无际的乌黑,似是无限愁意。 “皇上,花雨苑到了。”李德全提醒玄烨。 “在外面侯着。”康熙吩咐道。说完,他径自走了进去,走进了后庭的小花园。 潇予和吟雪早已回到了各自的住所。玄烨扶着一支翠竹,低声自语道“潇儿,对不起,朕这次利用了你。” 过了一会,他便准备去找潇予。谁知,潇予这时正走了进来。 原来,潇予因着院中马佳冉琪带着她那帮朋友来,吵闹的很,休息不下,便想起白日里去的后花园,便欣然起行。吟雪有些不适,也就早早歇下了。所以,潇予独自来了。 她心神总有一丝不定。香哲都出去一整天了,即使她头上真有什么大主子,此时也应该回了。莫非真出什么事了? 一日的情景断断续续地在她的脑中浮现,弄得她竟心痛起来。 依旧沿着那条石路小道,她走进园子。淡淡的风轻吹起柳条与竹叶,就着池水带来的凉风,好不惬意。 玄烨已经退到那片林子里。潇予只顾低头走路,也并未察觉有人。 以后,她又如何自处呢?皇上,是她的表哥;皇贵妃,是她的亲姐姐;这种沾亲的关系夹在里面,她是最难受的了。 成为后宫争斗后的一员,潜心帮助姐姐?还是争夺属于自己的宠爱?抑或躲开这一切,清冷一生? 无奈,无奈…… 看见池边有一块圆石,潇予就坐了过去。 眼前的景色,十分迷人呢。若照着以前,潇予定会不以为然。她总想着,能够迎风挥鞭,奔向江南,去一个宁静的地方,用心享受大清的山河。而如今,只要这一个小小的后花园,就知足了呢。真的。 想着,眼睛就没来由的一热,落下泪来。 泪珠落在池子里,听见“滴答”的一丝声响,就再没了。 哼,后宫女子不过如此吧? 新人一界界的来,旧人一场场的散。而君主们也大多都是“但见新人笑,哪听旧人哭”的。潇予实在想不通,为何后宫众人几乎无一看透? 潇予坐的石头两旁都是柔叶的矮树,她不由自主地靠了上去,好舒服…… 水中,有一轮团月。潇予,真的好像月中的仙女。 只不过,是水中月。 不知什么时候,这月中多出一个影儿来,正好映在水中的月里。 潇予开始没在意,可看见水中的影了有些晃动,她才注意起来。虽是也有周围枞树的影在里面,可是人影,只要稍仔细些许就能看出来的。 她的心震了一下。夜这么深了,还有谁会在这儿? 她猛然站起来转过身,却引得后面那人连退几步。 潇予抬头看见眼前的人,玄白的锦云缎长袍,泛蓝的夹衫,看着这身打扮,也知身份不低。潇予初入宫廷,自是不认得眼前的人,只好规规矩矩地请了个蹲安。 “我还以为你中了魔障了呢。”玄烨笑道。 潇予这些天渐渐熟知了宫里的规矩,光看眼前人的打扮也知道大小是个主子,所以不好顶抗,只能忍着。 本以为问过安就能走的,没想到欠扁的声音再次在耳边想起“才过几天,就不认识了?” “您……”潇予本想说认错人了,可认真一听,这声音确实耳熟。 小腿上隐隐传来一阵麻麻的感觉。她微微福了福身,又继续保持原来的姿势,可心里已经把玄烨的祖宗四代请出来问候了个遍。 “回主子,奴婢不知。”她咬着牙蹦出了这句话。 “呵,不知?”玄烨哈哈一笑,又向前走了几步。“提醒提醒你,花雨苑。”不知为什么,玄烨本来是想好好和潇予说说话的,可一想到他们的相遇,那份兴致就怎么也提不起来了。 “花雨苑。”刚来到这个院子的时候,潇予确实觉得十分熟悉。可时间一长,也自然就忘记了。这会子猛的提起来,脑字里上一片空白。 “唉,看来你是真的忘记了。”玄烨假装不顾潇予已经蹲了好久,继续悠闲地说道。 潇予实在是忍不住,脑子一热便什么也没想的站了起来。 只听见旁边响起一阵柔声“落花楼,听雨阁。” 她的身子微倾了一下。难道是……他? 想着,头便已经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直对上玄烨深黑的眸子。 玄烨倒也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自顾自地说,“想起来了?” “奴婢……愚钝,不知您的身份。”虽然她已经猜得差不多了,那个人就是皇上,自己从未谋面的表兄,除了上次……她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朕。”玄烨到此便停了口。凭潇予的聪明,应该知道了。 潇予忙跪下“奴婢叩见皇上。”心好像也跟着作怪,要跳出来似的。想起前些日子与他之间发生的事,忍不住又是一阵担惊受怕。不过看他的神色,应该也没什么事。潇予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起来吧。”听到这句盼望已久的话,潇予终于提起精神来。 “真是白费了这院子新换的匾额了。”玄烨假装说道。 潇予看着这话里有话,毕竟自己心里还没想好究竟要如何自处,玄烨就已经表了态,便也不能多说。 看着潇予不说话,玄烨心下略有些疑惑,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朝前迈了一步。 这没迈倒好,玄烨朝前一迈步,潇予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好几步,忘了身后就是池沼。 “扭头看看,掉进去可别怪朕没提醒你。”玄烨本来是想拉住潇予的,但见了她这副样子,怕自己再往前走她却又向后退,随即这样说道。 果然,潇予向后一望,正看见不差两碎步自己就要与“游鱼共戏莲叶间”了,偏偏自己又晕这个晕那个的,身子更向水里斜了。 突然感到背后一热,才发现是玄烨已扶了她起来。要依照平日里潇予的性子必是要大恩大德般地感激一番的,可是今日……只是挣开玄烨,规矩地行了个礼,口中说着平日里姑姑教得那几句套话。 “原来某个一向以天不怕地不怕著称的人也有怕的时候。”知道潇予现在是怎样都不肯还向以前那样子了,玄烨自是有些遗憾。不过对于潇予,那份情谊却不能轻易地抹掉了。 “奴婢,上次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责罚。”正想跪下去,却被玄烨拉了起来。 “若是说你冒犯朕了,还不如说朕冒犯你了。”玄烨想到那天潇予晕倒后送她回府的事儿,不由地戏言道。也不知道那个小丫头告诉她没有…… 虽是隔了好几天的事了,提起来潇予难免还会有些脸红,还有……不安。 “你怎么了,是不愿见朕么。”这时,话才转入了正题。 “奴婢,没有。”冷不丁地突然冒出来这句话,潇予也是一惊。 “别装了。”玄烨把声音提高了一些。 沉默。 “奴婢……”没等潇予说完,玄烨就打断了。 “够了。”他顿了顿又说,“你是朕的表妹,你是奴婢,那朕是什么?” 其实根本没有这么一说。连皇上的亲兄弟都应称自己为奴才,何况潇予!玄烨这么说,只是想让潇予称“臣妾”。 谁料潇予却说“皇上教训的是,臣女记下了。” 玄烨又好气又好笑。 “起来吧。”说着便扶起了她。 “皇上,您……”潇予看向玄烨还拉着她的那只手说道。 “朕怎么了?”玄烨仍是一副不知所以的样。 又是一阵沉默。 “你是你的阿玛与朕示好的见证。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儿生活下去。”明明不想这样说,可这句话已经脱出了口。 潇予的眼中有了闪闪发亮的东西。明明不想哭,却无可抑制的哭。 玄烨把她揽到怀里。这次她没有拒绝,只是拉着玄烨的衣服,继续哭着,就像在即将掉下悬崖无所依附而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哄着小孩子一样。平日里,玄烨最烦的就是那些个嫔妃一见着自己就抹眼泪,而今日,他的心中只剩下无限爱意。 终于没了哭声,低头一看,却是潇予已经闭上的双眼。 他微微笑了笑,将潇予抱起来送回她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