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深情浅,前夫太不淡定》 第一章 霍霖深,我回来了 第一章 霍霖深,我回来了 餐厅 许欢听着顾柳叽叽喳喳的说话,后者满脸都是兴奋。 “欢欢,你看这几年,外面改变了很多。接下来这段时间我要带你好好适应环境!” 许欢四下看了看,瞧着这家以往常来的餐厅,也换了装修风格,便随意点点头。 她本也对这些没有太多兴趣,柳柳说总得要她出来看看,别再像五年前,眼里心里只有一个男人,所以才…… “我去洗手间。”想起往事,许欢心里头闷闷的生疼,她于是起身,入目所及之处,却正好看见不远处的男人。 他身上是常年不变的黑色风衣,裹覆着高大颀长的身躯,被人扶着歪歪扭扭往楼上房间走。 那张线条分明的五官,还带着淡淡厉色,即便是醉得迷迷糊糊,目光却依旧冷硬。 见他朝身后看过来时,许欢下意识的,别开了眼。 “霍霖深怎么也在这?!”顾柳猛地站起来,恨恨盯着离开的两人。 身边樊耀云立刻拉住她,瞧着许欢不太好看的神色,连忙递过去一串钥匙:“欢欢,我看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房间816。” 许欢没有发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只感谢地投去一眼,便朝电梯走去。 酒店走廊很安静,她循着号码往前走,正好看见有人与自己相对走过,却没有多加在意。 房卡响了一声,许欢径直将门推开。 她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五年的牢狱生涯,几乎磨掉了她所有生气。 可忽然间,有人拽住她的手,猛地把人压在了床上。 她只趁着最后那一刻,将房间的灯打开,看清了人。 “霍霖深!” 男人没有理会她,眸中只是艳丽到极致的红。 许欢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便被他强行脱去衣服。 那动作,一如多年前他们初次在一起时。 又疼、又难受…… 许欢脑海里猛地浮现出当时他哄她的模样,可如今这次,却只剩下到极致的痛苦与屈辱感。 “啪!”的一声,他终于肯放开她时,许欢用尽全部力气,甩了一巴掌过去。 “霍霖深,你疯了么?” 她眼眸里也藏了些雾气,眸色复杂地盯着身上的人。 又恨、又怨、又连累着自己的心,也像被刀一刀刀剐过。 霍霖深这才清醒了些,双手撑在她身侧,待辨认清楚之后,猛地将她推开! “你怎么在这!” 他满脸不敢置信,深沉的扫过许欢凌乱的衣物和身体,瞧着对方时,他满脸都是阴冷到极点的愤怒。 “霍先生,五年没见,你还能一眼认出我。我是不是要感到很荣幸?” 她非但没有回答,反还咯咯笑了出声。 男人望着这一幕,面上表情阴沉如深海之水,拳头紧紧握在身侧。 等了许久,薄唇才缓缓吐出几个字眼。 “你出狱了……” “是。” 他越是愤怒,她却还越冷静自持。 “杀人罪,只判了五年。” “是。” 她面无表情,对这指认早习以为常,不曾否认。 霍霖深只克制着情绪,一字一顿。 “许欢,你又想做什么!” 又? 许欢笑了笑,带着些许涩涩的意味,“是你对我做了些什么,难不成刚刚的事,霍先生这么快就忘记了?” 是他强拉着她到床上,若非那一巴掌,怕还没有清醒过来。 “这是樊耀云替我开的房间,霍先生为什么会在这,还请你自己查明白。” “我自然知道你不会主动来找我,一个五年间不曾出现过一次的前夫,难道还会在我出狱的当晚找上门来?” 霍霖深扫过她身上的痕迹,眸色骤沉,忽然抬手,掐住了她的下巴。 她的云淡风轻,似乎在嘲笑他这么多年的怨恨。 杀了人,入了狱。他所感受到冰凉透骨的背叛,她根本不在乎? “我警告过你,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那模样,好像要杀了她。 许欢干脆扬起脖颈,雪白修长的颈子就露在外头,任凭他掐出红痕,“所以你要杀了我吗?” “霍霖深,你在杀了我们的孩子之后,连我也要一起吗?!” 那话里的某个字眼,就这么朝霍霖深撞过来,他猛然生出一股恍惚感,脑海里是那个小小婴孩的面容,是后来软绵绵口齿不清喊他爹地的小姑娘…… 他怔在当场,忽然就松开了手,手指像触电似的、松开了许欢。 后者咬紧下唇,再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静谧的房间里,男人背对着她站立,也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后,霍霖深却迅速穿上鞋,大步朝门外走。 “别再让我看见你。” “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甩上。 许欢呆了呆,裹着被子,将脸埋在膝盖里,一点声音也无。 第二章 许欢,那都是过去的事 第二章 许欢,那都是过去的事 她就在那个房间里休息了一整晚,脑子里满满当当都是霍霖深,都是那她只抱过一次的小小人儿。 次日清早,许欢才下楼到包厢里,在门边就听见里头传来声响。 “樊耀云,你良心都被狗吃了啊?”顾柳重重一掌拍在桌上,“你帮欢欢开的房间,为什么霍霖深也在?” “欢欢那么信任你,你就这样对她?” 樊耀云垂着头一言不发,只有些痛苦地抓着发,“我也是没办法,如果不这么做,我想不出别的办法阻止霍霖深和……” “那也不能利用欢欢!她还不够惨么。好不容易出来,还要被自己的朋友背叛?” “你为了个女人、就这么丧心病狂?你知不知道,她马上就要和霍霖深结婚了!” 顾柳和许欢,是曾经相知相交、认识了十几年的朋友。樊耀云,是她们俩从小照看着长大的弟弟。 她没想过会有这些转变,以往的樊耀云还乖巧听话,自从见到了那个女人,就渐渐变了。 顾柳知道至少现在,她该立刻把真相告诉许欢。可偏偏樊耀云阴沉地紧拽着她,强势又恳求着的,让她暂时保密。 “我是喜欢她,哪怕她要结婚。但欢欢和霍霖深之间,就算不是我利用也撇不干净。这几天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别告诉许欢我拍……” “别告诉我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两人一起转过身去,就看见站在门边的许欢。 后者径直倒了杯水喝,哑着声音问,“你们俩怎么不说话,刚刚不是聊到我么?” “昨晚霍霖深也在场,我找了个借口让你们见个面。欢欢姐不会怪我吧?” 怪? 她挑眉轻嗤,“小云你倒是关心我,不过不必了。我和霍霖深之间、没有和解的可能。” 樊耀云眸光闪烁着,立刻接话,“是我想的太天真,以为霍霖深要再婚,你们的关系也……” 他说的有些刻意,语速也很快,没给顾柳阻止的机会。 霍霖深是欢欢的前夫,她知道了,总还是对自己有所帮助吧。 然而樊耀云的话还没有说完,耳边就听见清脆的声响在耳边炸裂。 低头看见许欢骤然僵在当场,手里干净雅致的陶瓷杯子,碎了一地。 像是知道自己反应太大,许欢迎着两人的目光,略为诧异地扬起唇角,笑容若有似无,“怪不得他的外套里会收着这个,原来是婚戒么?” “rose的永恒系列,看来我好像捡到了个不得了的东西。” 那听起来很轻松的语气没让顾柳舒服,顾柳蹙了蹙眉,示意樊耀云出去,自己则打量着那盒子,“婚礼没几天了,这钻戒他应该会来要回去。” “几号?” 许欢忽然开口,让顾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婚礼日期是几号?” “26。”顾柳下意识答了出来,事实上就算她不说,许欢也只需要随便打听就能知道。 偏偏她心里有些不安起来,也不知道现在的许欢、会想做些什么。 “你要去吗?” 许欢闻言,没有应下却也没有否认。 她只拍拍顾柳的肩,似不甚在意“放心吧,我不会乱来。这段时间,我再多的怨也磨掉了,以后就各过各的日子。” “嗯,我得先去公司一趟。下班后我就把这东西送到rose的店面里去,你也知道我离开了五年,那些人怕都是不听我的话了。” 她眯着眼睛看着还守在门外的樊耀云,想起昨晚被刻意安排的一切,笑容越发的让人捉摸不透。 是啊,她一向“善良”,和霍霖深好聚好散,怎么还会破坏别人呢? 只是、她许欢是不做,但若是旁的人、又与她何干? 第三章 霍太太 第三章 霍太太 许欢去公司的时候,距离公司不远的商厦某个办公室里,正发出某人夸张的声音。 “什么?钻戒丢了?!” 随着男人的尖叫,一口咖啡从他嘴里喷出来,正好落在对面人的白衬衫上。 霍霖深嘴角抽动了下,面无表情地扯过几张纸巾擦拭,“没丢,应该被她拿去了。” “许欢啊?”陆良明立刻敛起笑意,连坐姿都收敛了些,“你不说我都忘了,五年没见的啊。你们不也五年没见呢?怎么她出来的第一晚就一起翻了云、覆了雨?” 陆良明表面上正襟危坐着,话里话外的却还是调侃,他随意抿了抿咖啡,瞧着霍霖深下意识避开的动作,轻笑道,“要我说,你还是和许欢最合适。五年前你们俩的事,上了多少次媒体头条?说出来不怕你笑话,那时你娶了许欢、我一直觉得你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那时那个女人刚刚离开,霍家大少爷霍霖深,整日整日荒废着。 直到许欢嫁给了他。 婚后那段时间,两人渐渐磨合,至少旁人看来,还算恩爱。 “只可惜……” 可惜那个女人死了,许欢因为她的死,进了监狱。 他偷偷扬起视线,看见霍霖深越发阴沉的面色,悻悻然住了嘴,“总之你现在要结婚这位,我反而不是太喜欢。” “是我结婚,你的喜好不重要。” 霍霖深淡淡一句打断了他的臆测,他娶许欢的时候,也一样不喜。 可陆良明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嗤笑着,将杯子重重放下,“说的好像你就真喜欢她似的,要不是为了照顾丫头的心思,你哪会娶她?” 他挥挥手,看着霍霖深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站了起来,“算了,婚戒的事你自己搞定,不方便出面的话,就叫她重新去买一只。礼堂还有些问题没处理,我先走了。” 陆良明离开之后,办公室便只余下他一个人。 男人思忖许久,脑子里是尽是他刚刚提的那些。 五年前媒体头条最爱出现的字眼一一在脑海晃过。 许欢嫁入霍家时,旁人都说金童玉女; 许欢迅速处理掉他身边的绯闻时,媒体说她手段高明; 后来她又帮他拿下那件轰动全国的合作案,喜极抱着他被人拍下,旁人都说她深藏不露、难窥全貌! “啪!”霍霖深猛地将手里的东西甩到角落,满脸阴沉和愤怒。 她就是太深藏不露,才取得了所有人的信任,才轻而易举骗了他、杀了人! ———————— 许欢循着记忆找到rose珠宝店时,已近天黑。她四下打量了下,只看见来来往往的情侣,和有些诧异的店员。 rose只卖戒指,婚戒尤为出名。来专柜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将要步入礼堂的新人。 许欢一个人出现,多少有些令人讶异。 然而店员还是热情迎接,“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我捡到一个戒指,是你们店里定制的产品,麻烦你帮我把它还给原主。” “不知道是哪一款?” rose定制的款式都独一无二,她解释了几句,正好把盒子拿出来。 可忽然间,听见有人带着惊喜的称呼,“霍太太?” 猛的一下,许欢好像听见了五年前,那个曾伴随她许久的名称。 霍家在红城地位非凡,从嫁进去那一刻起,她出门在外,总跟着这个名头。 许欢心猛地一紧,而后几乎是有些慌张的将盒子放在柜台上,语速飞快,“霍氏霍霖深的,通知他来取吧。” 话落,她转身就走。 “小姐,您稍等。” 店员扬声阻止她,许欢诧异地望着她满脸的笑容,就对着不远处正好走进来的女人挥手,“霍太太,这位小姐把您的戒指送了回来呢!” 第四章 那天他跟我在一起 第四章 那天他跟我在一起 许欢怔在原地,连转身的姿势,都还保持着原样。 她亲眼看着那个女人喜笑颜开,看着她听见声音连忙跑过来,第一时间将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满脸惊喜,“真的是,霖深说丢了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竟然会被捡到送了回来?” “多亏了这位小姐。” 许欢睁大眼睛望着她,看着她将戒指戴在手指上。看着她手里拿着造型独特的车钥匙和挂饰,晃得人眼花缭乱。 女人这才回头去看站在旁边的人,对上许欢的那一刻,她倒抽了一口凉气,连那枚戒指,都差点掉落在地。 许欢眼明手快地接了过去。 “你、许欢!”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拿着我的戒指。不不不,你应该还在监狱里才对,你逃狱是不是,我要立刻报警。” 她脸上的和美温婉,再也挂不住,说着便拿出手机,迅速按了几个键。 可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的时候,许欢就已经开了口。 “陈二小姐,你害怕我?” 陈羽姗忽然想到了什么,紧紧握着手机,看着许欢时表情由戒慎渐渐变得自然,“哦,你是出来了吧。是我太紧张了。” “临近结婚的女人都会这样,霍太太也免不了俗呢。”店员知道陈羽姗的身份,免不了奉承几句。 “欢欢姐。”陈羽姗听着那称呼,这才轻声开口,扬手露出无名指上闪着光芒的钻戒,缓缓道,“虽然我还能这么叫你,可你现在可不能再这么称呼我啦。” “我马上就要和霖深举行婚礼,你看她们都称呼我霍太太。” 她抿唇轻笑了笑,眼底一闪而过的都是恨意。 可偏偏许欢自始至终都不曾改变脸色,她的慌张和高傲,好像反将自己衬托成跳梁小丑。 许欢只不轻不重地嗯了声,“恭喜你,夙愿得偿。” 话音刚落,她转身便走。 那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知怎的惹恼了陈羽姗,她忽然觉得,许欢再度出现之后,一切都会变的。 “你站住!” “还有事?” “26号在星悦酒店举行我和霖深的婚礼,欢迎你来参加。” 她光明正大的,邀请新郎的前妻去参加婚礼? 许欢盯着陈羽姗打量了好一会之后,心里头忽然生出一股闷疼感。 在被狠狠压抑克制了多年之后,她在再度见到陈羽姗时,所有的情绪都在瞬间涌上心头。 如果不是因为她们姐妹,她不会走到今天,她的孩子也不会…… “欢欢姐,你该不会是不敢来吧?也是,一个杀人犯、阶下囚、霖深连看也不想再看一眼的人,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大家面前?” 她不说则已,说出口时、许欢几乎是在瞬间停住脚步。 她只紧紧掐着掌心,脑海里纷乱的场景像隔了整个世纪,以往种种忽然闪过,让心里那股闷疼感越发明显。 许欢猛地转身,任凭指尖嵌着掌心,面上只还留着满脸笑意,“好的。霍家的人、你们家的人,都很想念我吧。你和霍霖深的婚礼,我、一、定、会、去!” 她一字一顿的强调,没露半点惧色,心里却另有打算。 总之是要去的,跟着许家的人过去,还不如应了陈羽姗的邀请。只是,怕还有太多人不会欢迎自己。 许欢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看看当初那些口口声声指认她是凶手的人,会是什么脸色? “那很好,我告诉你,我和霖深……” “对了。”瞧着陈羽姗有些难看的脸色,许欢径直打断了她。 “霍太太就一点也不好奇,你和霍霖深的婚戒怎么会在我手上?” 她轻描淡写,似不经意提及,“换下的衣服也还在我那呢。思妮的外套,他最爱穿的那家。” 第五章 霍先生别太偏心 第五章 霍先生别太偏心 第五章霍先生别太偏心 陈羽姗脸色瞬间刷白,她看了看许欢、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忽然用力拽下来,将之往外扔。 正好,落在推门进来的男人身上。 那道白光就这么顺着男人身上的大衣滑落下来,“哐当”一声滚在地上。 男人目光渐渐往上移,扫过静谧的场内,扫过满脸气愤的陈羽姗、以及面无表情的许欢。 许欢能感觉到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多尖锐,尖锐到好似一把刀,将她割开成一片一片。 “霖深!”陈羽姗委屈极了,瞧着霍霖深出现,立刻跑了过去,“欢欢姐出来了,我不知道,家里人也都不知道。可你却已经见过了她!” 她低声控诉,双手捏在霍霖深掌里,满脸怨怼。 “碰巧遇见,遗落了外套。” 霍霖深轻巧地解释了过去,声音暗哑低沉,却似乎能说服陈羽姗。 许欢几乎可以确定,这男人定是听见她最后说的那些话,否则怎么会用这样失望、又冰冷的眼神望着她。 算了。 她抿了抿唇,没等霍霖深开口,便自动朝外边走。 “羽姗,我请了艾师傅重新帮你定制,你到后面去看吧。” “艾师傅?”陈羽姗眼睛一亮,想起那位极富盛名的老师傅。即便明知霍霖深是要支开自己,却还点头同意,“好,不过待会你也要过来。” 许欢的脚步停在霍霖深面前不远,耳边是男人冷冽低哑的嗓音。 “来的路上,我在思考你会用什么方法来攻击羽姗。没想到最后、还是这么不入流。” 许欢好似没听见,她微微垂下眼眸,就看见滚落至脚边的钻戒。 “羽姗和你不一样,没有那么深的心机和城府。你最好把那一晚的事给忘了,别再想利用它伤害羽姗。” 许欢眨了眨眼,当即蹲下去,想伸手去捡…… “别碰它!” 男人低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以往总能让她着迷的低沉嗓音,此刻犹如千年寒冰。 许欢怔怔的,动作顿了几秒,可她性子一向如此。而后干脆就没有理会霍霖深的警告,径直朝那戒指伸了过去。 就那一瞬间,还有人动作比她更快,随意一抬脚,便将之踢到角落里。 “你碰过的东西,很脏。”没有再留下的意义。 他淡淡开口,没留情面。 许欢被这话气着了,他怨她恨她,不愿见到她。 她都忍了! 偏偏,还故意说些伤人的话。 许欢脾气一上来,就克制不住。干脆扬起手指,重重戳在他胸上,“我碰过的可不止这枚戒指。你身上的每一处,我都来来回回碰过无数次!” “霍先生是不是要连你自己,也一并扔了?” 第六章 别再来招惹她 第六章 别再来招惹她 “许欢!”他低吼,怒意浮现在俊脸上。 以往的她虽然大胆,却不至于口无遮拦,如今竟连那点自尊心也舍弃了? “过了五年,霍先生的脾性也一点没变。总爱护着自家人是不是?你也太过紧张你太太,要做霍家的媳妇,这点小事还得经受住。你放心,那一晚的事我不会往外说,被一个男人当成了发泄工具,谁也不会感到荣幸!” 他只顾着照顾陈羽姗的想法,却不曾想那一晚她是被强迫的。 许欢忽然升起个念头,总之是离婚了的,她是不是可以带着伤到警局里告他强? “羽姗跟你不一样!”霍霖深酝酿许久,也只憋出这几个字。 他满脸的怒意掩藏不住,越是了解这个女人,越感到不对劲。 可许欢,也只嗤笑一声,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巴,哪里不一样?她冷笑着,径直就走。 “等等。” 在她经过自己他身侧时,霍霖深倏地握紧了她手腕。 “别再来招惹霍家、也别招惹羽姗。” 他敛起浓眉,低靠在她肩头,深邃的眸里是别人瞧不透的阴沉。霍霖深眼角余光看见陈羽姗从里面出来,便再次压低了声音,“她是我的妻子,不要试图伤害她。否则,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他面无表情地说完,声音从始至终都很平稳,话音刚落便朝陈羽姗走过去。 两人离开了店面。 可许欢却因着这句话,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作。 直到看不见人影了,她才忽然靠在墙角,眼睛直直望进外头的萧瑟里。 很熟悉的一句话。 五年前,他也曾揽着她的肩,低声宣告,“你是我的妻子,我自然要护着你。” 那眼眸里的情绪,与如今截然不同。 他说,“欢欢,不用害怕。那些试图伤害你的人,我替你解决。” 呵…… 许欢知道,当年他口口声声说的照顾与爱。在那个女人出现的时候,尽都化为乌有。 五年前疼她宠她却不爱她,五年后她宠着陈羽姗,是爱这个人,还是那张脸? 陈羽姗在婚礼前一天见到了樊耀云。 樊耀云和许欢、霍霖深关系都不错,她第一次见到他,还是在霍家聚会上。 “羽姗。” 樊耀云隔着大老远就扬手打招呼,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陈羽姗,此时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抱紧她。 可陈羽姗早知道他的心思,见面时总存了份疏远。然而樊耀云是樊家如今唯一的儿子,日后也是樊家继承人,陈羽姗无论如何,都不能翻脸。 “我这几天实在忙,你说有重要的事找我才出来的。” 樊耀云面有羞赧之色,见她脸色不好看,当下心里更是忐忑。 “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他小声道,生怕吓着她,“你看,我一见着你,连话也说不好。” 第七章 有些情绪叫喜欢 第七章 有些情绪叫喜欢 “羽姗,我是真喜欢你。” 陈羽姗蹙眉,“又胡说!我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到现在还对我有想法,怎么对的起霖深。” “霖深霖深,又是霍霖深!”她不提这个名字还好,一提起来樊耀云就越发愤怒,甚至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我就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的,他负了两个女人,你还一头扎进去!” 陈羽姗愕然,满脸不耐,“这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如果你找我是要说这个,那就不必再继续了。” 她说着要走,樊耀云哪里肯,当即握紧了她的手,“羽姗,你结不了婚的,我怎么能看着你跳进火坑?” “霍霖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把欢欢害成这样,我不想你也和她一样啊……” “我为什么结不了婚,你别胡说八道。我是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才一直忍让着你,你倒好,越来越得寸进尺!” 樊耀云被劈头盖脸一顿骂,脸上挂不住。 他想反驳些什么,张嘴道,“我是为你好……” “樊耀云,你闭嘴!” 陈羽姗只是越发不耐,连看也不愿再看他一眼。 “以后别再让我听见这些话。” 她重重责怪了几句,立刻就转身,正好看见马路对面有两道熟悉的人影走过。 许欢刚巧到附近店里去挑礼服,也不曾想过会再度遇见陈羽姗,两人对视的刹那,她还能清楚地看见陈羽姗眼里的嫌恶。 陈羽姗咕哝了几句,恨恨瞪了她一眼,立刻上车离开。 许欢瞧着她远走,因为那辆极为少见的黑色汽车,还多看了两眼。 “欢欢,我想了想还是这套好,你再过来看看。”身后传来顾柳催促的声音,许欢扬声应下,便又往旁边走去。 眼角余光看见坐在对面餐厅里的樊耀云,还有些发怔。 “看见谁啦?别磨蹭,赶紧去试试这套,简洁大方又好看,保管你把新娘子都给压下去。” 许欢点点头,眼眸却眯了眯,状似不经意提及,“这几年,耀云是不是有了喜欢的女孩子。” 耀云? 顾柳面色僵了僵,迟疑了一小会。 她讷讷几句,见敷衍不过去,这才嗫嚅着开口,“怎么会突然提起他,他毕业之后我也管不了了,女朋友多少交往过几个吧。” 顾柳回答的时候,瞧着许欢还在对着镜子整理衣服,猜测她只是随口一问。 然而忽然间,许欢转过身看着她,“那些女孩里,有没有我认识的?” …… “没有。” 顾柳昧着良心否认,心想总之明天陈羽姗就会嫁给霍霖深,耀云就算再喜欢她,也该放弃了吧。 许欢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问,心里头却有了答案。 她随手把换下的衣服递给店员。 “就这件吧。” “好的。” 第八章 你失信了,我却不能失信 第八章 你失信了,我却不能失信 霍陈联姻,很是隆重。 霍霖深和陈羽姗站在门边和进来的宾客打招呼,两人身上都是价值不菲的定制礼服,连同陈羽姗的配饰和钻戒,比起许欢当年,又高档了不少。 有人经过时,两人都低声打了招呼,陈羽姗脸上堆满了的都是笑容,看见有人进来,立刻推了下霍霖深。 他这才敛起一直阴沉着的脸色,迎上前。 “霍先生、恭喜你娶了个好妻子。”来人恭维了句,他是两家商场上的合作伙伴,和陈家关系也不错,自然希望两家更亲密些。 “陈小姐、哦不现在要叫霍太太了。也恭喜霍太太啊,这排场,可是给足了你面子啊。” 陈羽姗抿唇笑了笑,明白对方说的意思。 “是霖深有心,他也是希望,以后大家提起霍太太的时候,想到的人一定是我。” 她眯起眼,似是故意将音量提高了些。 那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身后穿着白裙朝这边走来的女人。 那一身简洁素雅的白裙将许欢姣好的身形衬托出来,黑发往后挽起,只在耳旁垂落一丝,一出现便吸引众人注目。 霍霖深愣了愣。 前两次见面她扎着发,他一时也不曾想起来。 五年前的许欢,一直留着俏丽精致的短发,如今却已及腰。 “恭喜两位,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她走上前,扬声道喜。 这下,连坐在里面的宾客都往这里看了过来,一时间议论声此起彼伏。 “那个,是许欢?” “是啊,不然还能是谁。她也是胆子大,这种场合还敢跑来……” “怪不得当年能帮着霍霖深打江山,气场的确比今天的新娘子要强……” 陈羽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刚想发作,却已被人抢白。 她身侧的男人动作比她更快,几乎在许欢出现的那一刻,便几步上前,将人拽到了角落里,“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出现在这里?!” 许欢眨眨眼,有些不解。 “我还以为你改了,不再满嘴谎言,嘴里说了一套,背地里还是……” “霍霖深。” 她轻声开口,打断了他激动的情绪。红唇缓缓勾起一个弧度,看起来艳丽又妖冶,“是你的妻子,邀请我来的。” “她大概是很想让人知道,前后两任妻子,究竟谁更适合你。” 许欢“呀”了一声,满意地看着霍霖深僵硬的面色,捂着唇笑了笑,“我是不是不该穿成这样,破坏了她的心思?” 霍霖深一手拽着许欢的手腕,眼眸里尽是冰凉,“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 “我知道。”她不管男人有多愤怒,径直靠近他,附耳轻声道,“我这行为不妥当。” 她反而轻笑开来,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可是霍霖深,我们不是说好了,要给我一场盛大的婚礼么?” “你失信了,我却不能失信!” 第九章 许欢,你不要脸 第九章 许欢,你不要脸 她重重哼了声,转身离开。 当年嫁给的霍霖深,还不是如今的霍先生,婚礼规模没有今天的一半盛大。 所以后来那个男人总靠在她耳边,呢喃着说要弥补,说要补给她一场盛世婚宴。 如今婚宴是有了,却不是为她准备的。 许欢扫了一眼。推开霍霖深往前走。 陈羽姗脸色苍白的站在一旁,僵硬着拉过霍霖深。 许欢只淡淡撇了她一眼,面带微笑的朝座位走去。 很多人在看她,越是这样,她越要扬起脖子,骄傲一如当年。 霍霖深显然因为许欢的话怔了怔,等了几秒之后,才若所所思地朝她的方向投去一眼,眼眸里盛满厉色。 “快开始了,我们入场吧。”陈羽姗心里有再多的怨,在此刻也会收敛起来。她才是今天的主角,很快、会成为霍霖深的妻子。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新人入场!” 司仪的一句话,让前排一侧站起来了的中年男人,又坐了回去。 那是陈羽姗的叔父。 许欢笑了笑,将目光移开。陈英怕是从看见自己的那一刻起,就想冲过来抽她几巴掌吧。 认定她犯了杀人罪的人中,他是最强烈的那个。 霍家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平静。 许欢缓缓看过去,都是些熟悉的面孔,唯有、一个被保姆带着坐在角落里的小女孩。 “那是谁?” 她有些疑惑,偏头问了问身边的人,那人嘴巴动了动不知回答了谁的名字。可许欢还没有听清楚,声音就已经被夸张的音乐掩盖。 霍霖深穿着燕尾服,牵着陈羽姗一步步朝前走…… 许欢看着那张脸,忽然竟有些恍惚起来。 好似他走向的人,是自己。 “啪!”忽然全场漆黑一片,昏暗的空间里,依稀听见有人尖叫慌张的声音。 许欢心一紧,猛地瞪大眼睛看着正对面。 下一刻,新人正面的屏幕上,原本不间断播放着的照片,忽然换成模糊的视频。 在黑暗的环境下,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隐约有喘息的声音传出来,有人面红耳赤,几乎瞬间就能辨别出这是什么样的视频。 “哗!”席下哗然,有人指着上头交缠不休的男女二人,发出尖叫。 “那是谁?” “是……是霍先生!” 上头男人坚毅立体的五官、裸着的身躯,与聚光灯下身着礼服的人,一模一样! 媒体灯光闪烁起来,场面快要控制不住,连坐在席下的许欢,都有些震惊。 “男的当然是霍先生,可、可那个女人是谁?” “好像、好像是……许欢。” 说这话的人,就坐在许欢身侧,来来回回比较了两张脸之后,大声确定,“就是她,里面的女人就是许欢!” 第十章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第十章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霍霖深!” 女方那边忽然有人站起来,盯着右下角的拍摄时间,克制不住怒意。 很明显,播放的人想的周全,连拍摄时间都留了下来,没给霍霖深留下任何漏洞。 “这是怎么一回事?”陈英重重一掌拍在椅子上,只差没有当场翻脸。 四周质疑之声不断,没有留任何情面。哪怕是霍家的人,却也不能当庭羞辱别人。 可那站在红毯中央的人,却只环顾四周,冰冷的眸扫过全场,最终将目光定在最角落那处。黑眸骤然眯起。本是紧抿的春忽而扬起,手掌紧握成拳头,“许欢!” 他缓缓吐出的字眼,再度吸引众人视线。 全场的人,在从霍霖深嘴里听见这个名字后,终于安静下来。 他又恨上她了。 许欢看着那双盛满怒意的冰冷眸子,一颗心越发揪紧起来。 他连问也不问的,又怪上了她。 “霖深,这是怎么一回事?里面的人、那人、不是你对不对?” “霖深,你回答我啊?!” 任凭陈羽姗如何追问,霍霖深都没有吐露半个字眼,他只拎紧了眉,连眸子里,都泛起红色。 霍霖深就隔着几米远的距离看着许欢,看着她唇角的笑,看着她扬起的指尖上露出来的戒指。 他像发狂的狮,想一口将她连同那些不愿再想起的过往,一起吞下。 “许欢!”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嘶哑开口,声音像从遥远的深渊里传出来一般,听在耳里,让人全身发冷。 许欢愣了愣,没有回避。 霍霖深攥紧掌心,满眼都是愤怒和嫌弃。 这么多年,原来她从来没有变过,还是一样的不择手段,一样的下作。 “怎么能这样对我……” 陈羽姗喃喃自语着,模样凄楚又悲凉。 她就知道,就知道许欢出现之后,不会再那样顺利的。 她好不容易得到的人,好不容易穿上的婚纱,是不是又要离开自己…… “你不是一直恨着她么?为什么还要和她在一起。” 陈羽姗尖锐追问,声音嘶哑又令人恐惧,可面前的男人始终没有回答。 她看着跟前高大的背影,以及隔着很远却依旧能吸引所有人目光的许欢。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她再不努力,这个男人就要被抢走了。 甚至霍霖深,还想朝那边走过去。 陈羽姗慌了,她干脆伸出手去抓他,只抓到了衣角,但也够了。 “霖深,我……”话未说完,她的脸却骤然失去了血色,猛地踉跄了下。 “羽姗?”霍霖深立刻转身,几乎在她倒下的瞬间便将人抱住,深黑冰冷的眸没有半点温度,冷冷扫过许欢,像看着宿世仇人。 第十一章 也许,是老天看不过眼吧 第十一章 也许,是老天看不过眼吧 场面有些失控,陈家人第一时间将陈羽姗抱走,急匆匆离开。 霍霖深没有跟上去,许欢甚至连那张脸上的情绪都看不透。 他回头朝许欢投来一眼。 旁人没看懂那眼神里的意义,许欢却看的真真切切。 她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霍霖深的眼神里,藏着的情绪是失望、是愤怒、他对她,从来就只有这两种情绪! 许欢身体摇摇晃晃的,看着在场媒体围上来。 远远的,似乎还看见霍家的人带着鄙夷的眼神。 “许小姐,关于这个视频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您刚出来不久,是在什么情况下和霍先生一起被人拍下这个视频?” “是您故意放上来的吗?” 很多人围着她,许欢垂下脸,模样却没有任何憔悴的模样,反还显得神采奕奕,“大家没有看清楚么?我也是受害者。” “可是许小姐,这个视频怎么会那么刚巧的出现在婚礼上?” 闻言,许欢怔了怔,她拂开额角垂落的发。 她唇上绽出些许笑容,将那一抹酸涩妥善藏好,言语里有些萧瑟意味,“也许,是老天看不过眼,故意放的呢。” 许欢说完,拨开人群往外走,有人还想围上来,她却看见了经过这边的人。 “妈,不帮帮我么?” 顺着她的话看过去,媒体记者都看见了在不远处的中年妇人。 许欢扬着浅笑,缓步移动,眸子里熠熠生辉,“没有看见爸爸和哥,原来来的人是你呀。” “要离开吧,我们一起。” 她没给那人反驳的机会,自顾自地朝前走,挽住她手腕,异常亲昵。 当着许多人的面,梁孟音不好发作,只能任由她挽着,还替她打发了媒体几句,一同离开。 车门被重重甩上的那一刻,梁孟音率先走了出去。 从酒店回来的一路上,她没有和许欢说过一个字,如今大步朝家里走去,满脸都是怒意。 “许家明,过来看看你的好女儿!”还没进门,梁孟音便已经朝屋内大喊。 “什么女儿?我哪来的女儿,你出去参加婚宴,又闹事?” 门被推开的刹那,许欢终于看见了自己时隔五年才再度见到的父亲。 许家明见着许欢,有些愕然。 他手里的茶杯在端在半空,因为手臂抖动了下,溢出些许茶水。 “欢欢?” 许家明的声音很轻很轻,音尾处,还带着些颤动,“刚出来的还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因为才说到一半,就看见了许欢身上的礼服。 瞧这模样,又是和梁孟音一起,他立刻猜到许欢刚刚去了哪里。 梁孟音见状轻哼,恨不得能当做没看见许欢。 第十二章 许家,这些年还好吗 第十二章 许家,这些年还好吗 “爸爸,这几年过的可还好?” “挺好的,倒是你……” 许欢挑了挑眉,点点头算是回应,“我也挺好。” 她换下鞋子,径直走到客厅里,“前几天就去过一趟公司,没人通知爸爸吗?我看这几年过去,那些人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你说的,是许氏啊……” 提及这个名字,梁孟音的声音立刻从远处飘来,“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有空闲聊,还不如问问清楚你女儿怎么想的,好不容易出来还不肯罢手,非得跑到婚礼上去大闹一场!” “霍陈两家的婚礼?!”许家明倒抽了一口凉气,满脸惊慌,“欢欢啊,爸爸知道你这些年受苦了,可也不能再去破坏这两家的婚事啊。” “我没有……”许欢很想这么解释,随即想到了什么,干脆耸耸肩一言不发。 梁孟音看不过去,当即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甩在桌面上,“你那女儿,还和当年一样厉害。也不知怎么的又把霍霖深勾上了床,当着全红城的媒体的面,把视频放了上去!” “这下倒好,许家出了个名人。以后谁不知道你许家明除了资金不干净,连私生活都一团乱!” 许欢任由她指责,直到此时才皱了皱眉。 “什么资金问题?” 许家明挥挥手示意梁孟音别提这件事,后者气不过,语气更烈了些。 “前几年就因为你,把好不容易积累的名声全毁了,现在又……” “你错了。”许欢慢悠悠开口,“爸爸最有名的,并不是因为我,当年你和我爸爸结婚,那场婚礼的新闻,不比今天小。” “梁阿姨,让爸爸私生活变得混乱的人不是我,是你。” 她轻描淡写的,让梁孟音语塞。 后者气急败坏地指着她,指尖颤抖,“你,你倒还有脸反驳我!简直、简直是不要脸!” 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许家明制止,最后只得自顾自往房间里走去,“黄姐,把大小姐的房间收拾干净咯,不小心惹恼了她,你就自认倒霉吧!” 许家明在客厅里坐了会,在梁孟音离开之后才缓缓开口,“别跟她计较,这些年也多亏了她和梁琛照顾家里。” “是啊。”她若有所思,很久很久才缓缓吐出几个字眼,“如果不是她帮陈家作证,这五年,我就能亲自照顾这个家了。” 许家明瞧着她的脸色,怅惘着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许欢坐在客厅里,看着佣人来来回回地收拾东西,忽然开口,“黄妈,我大哥在哪里?” “大少爷出差,说是过几天回来。” 她听见这个消息,松了一口气。 黄妈等了等,迟疑着开口,“小姐,今晚的事上新闻了。你说,何必再去见那些会让自己伤心的人呢。霍家也好、陈家也好,何必看着他们,让自己难过?” “我不难过。”许欢将杯子放了回去,眼神清晰明朗,“只是有这么个值得利用的机会,也不好放过的是不是?” 她的丈夫,五年来连她的女儿都没有照顾好的丈夫,已另结新欢。 许欢以为自己不怨的,那场婚姻本就是她一厢情愿。霍霖深待她再好,却也不曾真正爱上。 他爱的,永远只有那一个女人。 许欢轻笑,再以为自己不怨,怎料见到他的那一刻,心里的情绪汹涌而来,怎么也抑制不住。 如今亲眼看着他婚礼被毁,心里竟有股难言的畅快…… 第十三章 你当你还是当年的霍太太吗 第十三章 你当你还是当年的霍太太吗 次日,许欢照旧到公司里。 自从几年前许家明和梁孟音结婚之后,许氏就已经交到她手里。 这五年来一直委托梁琛照顾着,如今她好不容易回来,自然要尽快接手。 “小夏,调查一下我爸爸这几年的财务情况,能查到的都告诉我。” “好的。” 许欢还有些在意昨晚梁孟音提起的资金问题,她蹙了蹙眉,正想亲自打个电话再询问时,忽然被门外夸张的声响惊扰到。 小夏正好打开门,就看见笔直站立在门边的高大男人。 他满脸阴沉愤怒,身上带着的肃杀气息,让人不自觉生出恐惧。 小夏退后几步,小声嗫嚅,“霍先生,许总在忙……” “让开。” 他只低声吐出两个冷冽到极点的字眼,而后便径直走到办公室里。 黑色大衣裹覆下的颀长的身躯,带着透骨寒意,没有半分收敛地朝许欢袭来。 “霍先生找我有事?”她挥手示意小夏出去,自己则还十分淡然地开口。 她好整以暇地扬起眸子,不闪不避。 “许欢。”他盯着她,许久也没有再开口。 可那深黑眼眸里渐渐有了改变的情绪,让许欢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从责难,到鄙夷、再到如今的失望、愤怒和冷漠。 她能清晰地辨明所有情绪,忽然间有些忍受不了,站了起来。 “霍先生是来找我问罪的吧,因为你的婚礼出的事故,因为陈羽姗进了医院?” 霍霖深依旧面无表情,但那模样,显然是承认了自己的来意。 许欢咬紧下唇,笑了笑,“霍先生怎么就能确定这件事跟我有关?我只是应您未婚妻的要求去参加婚礼而已,礼金分文不少给了,霍先生确定自己没有找错人?” “事到如今,你还想否认?” 霍霖深眼底,是越来越失望的情绪。 “没有做过的事,谈不上否认这个词。”许欢张嘴还想辩解,猛地又想起当年的无助。 “许欢,你从来就只会做无用的辩解!”他冷哼,满脸嫌恶。 许欢骤然抬起头,看见男人冰冷到极点的眼眸,忽然感到一阵恶寒,连声音都哆嗦起来,“那你呢?霍霖深,因为她死了,所以你认定了我恶毒是不是?” 因为那个女人死了,因为她成了所谓的凶手,所以他恨自己恨到了骨子里。 “你一向如此。” 男人闻言,好似没有看见她已经僵硬的身体,双手紧握成拳,刚刚被死死克制的情绪,如今越发汹涌。 “看来五年牢狱生活,丝毫没有让你后悔。你压根没有把我的警告放在眼里,你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无论犯什么错我都能容忍的霍太太吗?!” 第十四章 谁不是在变呢 第十四章 谁不是在变呢 哈? 许欢也不知怎的,脑子里尽是以往他以往的模样。 众人皆知,红城霍家霍霖深,娶了个胆大包天的媳妇,她常常胆大妄为,却从不担心后果。 如今许欢也不知怎么的,心里竟涌起一股酸楚。一如他所说,现在他非但不会再容忍她,反只会当她当作仇人一般! 她满腔愤怒忽然被挑起,猛地一掌拍在他胸前。 “视频是我拍的?还是我放上去的?我不过就是跟你睡了一晚,像你和我这样的视频和照片,我不知道还存有多少,至于拿出来炫耀?还是你以为,我许欢在你眼里,就是会利用自己的身体来达成目的的人!” …… “难道不是吗?” 他缓缓吐露的几个字眼,击溃许欢所有坚强。 话落,室内空气乍静。却好似化作尖锐刀刃,将她的心脏一点点划开…… “五年前,为什么约她出去?为什么提前逃走没有通知人去救她?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被那些人……最后尸骨无存?” 许欢摇摇头,抚着额,“为什么约她出去?因为你啊。为什么没有通知别人……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最后会被、被那样。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无论如何,这件事有我一份责任。所以我们离婚、所以我坐了五年牢、所以我的女儿,死了。” 良久霍霖深都没有说话,他越是沉默,内心里的不屑和愤怒就越是明显。 “所以你认为你的罪,赎完了?” 许欢掐着掌心沉默下来。 而男人只轻嗤着,离开了。 …… 到快下班的时候,顾柳才急急忙忙赶到许氏。 “柳姐,早上霍先生来过。这一整天许总就没出过门,您赶紧去看看吧。” 小夏捧着一大沓资料,也往她手里递,“这是许总要的,您帮我送送。” 顾柳推门进去,没有看见想象中的颓然,只有许欢独自坐在办公室后看着资料。 模样平静。 “欢欢。” 顾柳把资料放在桌面,谨慎开口,“你没事吧?” “没事。” “这件事我们都知道是谁做的,霍霖深怎么能怪到你头上?” 许欢抿了抿唇,随意翻开那沓资料,“我们知道,他却不清楚。何况明知道还没有阻止也没有告诉他,怪到我头上也不算错。” 那天晚上她和霍霖深睡在一起,自然是因为樊耀云,后来见他和陈羽姗在一起,许欢便多少猜测到了些。 “欢欢!” 顾柳大声冲她吼了句,知道她表面上越是平静,心里怕越是不好受,“这么多年来,要说对不起的人一直都该是他!你坐了五年冤狱也够了啊。” “陈家死了个女儿,你也失去了你的孩子。究竟谁比较惨,霍霖深不知道?” 他从来不会想到这些。 许欢放下笔,将头埋靠在臂膀里。 “这五年,不算冤。她是因为我死的,我害死了他的青梅竹马,到现在都尸骨无存。他恨我理所应当。” 顾柳轻叹了声,“其实,何必还要纠缠呢。就当,是陌生人。” “柳柳。” 许欢忽然叫她,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她低头,就看见许欢身体轻微抖动着,“我不想他和陈羽姗在一起。” “你说的对,陈家死了个女儿,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害死的。可我的女儿也死了,甚至,就只见了一面……” “凭什么,我这么痛,他却无动于衷?” “凭什么……他没有照顾好我们的女儿,却还想继续幸福下去?” 顾柳到很久之后,还记得许欢那忽然变得冷厉的眼神。 她忽然意识到,这五年来,改变的不止樊耀云,其实欢欢和她,谁又不是在变呢。 第十五章 他手段一向残忍 第十五章 他手段一向残忍 婚礼之后的第三天,许欢看着新闻里涌动到许宅的记者和媒体,眉结紧锁。 “怎么回事?” 小夏嗫嚅了下,小声解释,“前几年,梁氏和陈氏集团一起收购了新汽,两家一起占股,合作开发了一款新汽车。” “前段时间汽车上市之后,出现技术问题被迫召回。责任都在梁氏一方,说是许先生为了规避责任,行贿了负责技术检查的相关人员。” 梁氏…… 许欢沉默下来。 她那位父亲,确实已经接手了梁氏集团,若是判下责任,或许真在他身上。 小夏的声音越来越小,看着许欢渐渐沉下的脸色,忐忑不安,“今天早上许先生被人举报,拿出了他想行贿的录音,这才……” “许总,您去哪?” 许欢踩下油门,将车速提起。 她只觉得脑子里名叫理智的那根筋“啪”的一声绷断了,昨天她还在查这件事,就在今天,这么碰巧的被人举报? 为了避开记者,她甚至还需要从后门偷偷摸摸回到许家。 “家明,现在这情况、要怎么办?” 梁孟音有些着急了起来,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地踱步。 “外头都是记者,霍霖深也是心狠,一点情面都不给。说举报就举报了,我们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想办法解决这事么。” 霍霖深? 许欢换了鞋子走进去,忽然发现,自己竟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他一向的心狠手辣,五年前能面无表情看着她入狱,五年后就能眼睛也不眨的让人举报她爸爸。 “大小姐,您回来了。”黄妈扬声喊了她一句,替她接过衣服,“外面天气冷,您赶回来别受了凉。” 梁孟音这才注意到许欢已经进到客厅里,当即重重哼了声,任凭许家明拉扯,也制止不了她满腔怒火。 “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一出来就惹事。以前就不省事,现在好了,连你也被她拖累!” “爸,到底怎么回事?” 她理也不理梁孟音,径直询问许家明。可后者始终愁眉苦脸,“就跟你看见的一样,是事实。” “你真的对检查人员进行贿赂?” “没有!我只是有这个打算。一开始也没有别的法子,之前一直没发现技术研发有问题,到最后了才知道确实有重大事故。召回只是损失金钱,可如果确定下来是因为我的疏忽,那我这么多年经营就都毁了啊。你妈说可以试试,我这不就想着送点东西过去……” 许欢倒抽了一口凉气,目光直勾勾射向梁孟音。 后者瑟缩了下,眼神闪烁,“本来没事的,毕竟东西还在我们手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风向有所改变,突然就被人给举报了啊。”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还是先想办法把记者赶走,别让事情闹大……” 许欢知道她的担忧所在,推开窗看了看外边形势,秀眉紧蹙。 “许欢,说到底也还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惹了霍霖深,他怎么会做这么绝?我不管那些,总之这件事你必须要解决,否则、否则……” 梁孟音看见许欢回头看自己,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第十六章 她站在那,一如当年 第十六章 她站在那,一如当年 许欢没理会她,迎着冷风走了出去。 不远处一辆黑色汽车内,隐约可见两道人影,许欢盯着那边许久,径直走了过去。 “许小姐出来了!” 有人眼尖发现了她,立刻迎上前去。 “许小姐,您父亲行贿检查人员一事,您事先知情吗?” “许先生现在是不是在里面,请许先生出来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好吗?” 许欢冷冷扫过,就着清冷萧瑟的空气缓缓开口,“我不知道各位是不是已经认定我爸爸进行了行贿?” “在具体结果出来之前,请大家稍安勿躁。若是最后发现我爸爸没有嫌疑,各位现在就堂而皇之守在我家门口,是不是有欠妥当?” 她轻飘飘反问了一句,一时间竟没有人继续说下去。 谁都知道许欢最厌恶的就是不实报道,曾有一家随便报道她和霍霖深离婚消息的杂志社被整到关闭,只怕现在…… 不远处,车内的人藏在阴影里,隔着玻璃静静看向远处。 “他们在怕什么,继续问。” 文鹏愣了愣,小声解释,“霍总,那一次杂志社的事,他们妄图绑架许小姐,还是您亲手办的。您说惹恼了太太,要杀一儆百,所以手下得特别狠。其中一名态度恶劣的,直接退出了这圈子……现在这些人,怕是不敢问。” 他偷瞄了一眼霍霖深,暗自腹诽几句。 要不是您当初那么霸道,也不至于让这些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你说什么?” “没,我这就吩咐下去。” 文鹏在电话里交代了几句,那边围着许欢的一些人就开始沸腾起来。 “如果许先生真是清白的,为什么要躲着我们?既然他不敢出面,那就是有所隐瞒吧?” 许欢轻笑,状若不经意地提及,“所以江记者的立场,究竟是代表霍氏集团,还是红城日报?这不也对大家有所隐瞒?” 周围的人都愣了愣,想起这件事起因正有传言是因为霍霖深。便不约而同朝那名记者看过去。他的确拿了霍氏的好处。 “江记者,这……” 许欢瞧着他心虚的模样,适时开口,“也怪我,和霍氏有了私人恩怨。他现场还因为当年的事恨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还不肯放过我,还连累了我爸爸……” “可是现在,他和陈家二小姐谈婚论嫁亲密无间,我却……” “江记者!” 文鹏在电话里吼了一句,看着电视直播里传送过来的画面,立刻让人打断。 他小心瞧着霍霖深布满阴霾的脸色,忍不住了立刻站起来朝江记者挥手。 江峰也着急起来,他是红城日报的资深记者,为了这件事费了不少心思,无论如何也不能毁在这里。 “许小姐,您现在就算大打感情牌也是没有用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如果当时没有做错,霍先生又怎么会怨您?” “大家都知道您之所以会被判刑,还是因为您继母作证。从这个角度说,霍先生根本没有理由因为你报复梁氏!” 第十七章 你这样做,何尝不是在伤害我 第十七章 你这样做,何尝不是在伤害我 许欢愣在当场,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远处拿着手机的霍霖深。 她努力保持着笑容,不让旁人看出任何可以被解读为“心虚”的表情。 “是啊许小姐,事情真相如何我们都知道。您现在站出来,觉得我们会相信你说的话么?” “是,你们不会相信。” 许欢深吸一口气,眼眸内闪过一份狠辣,接着脸上又恢复平日里的自信从容,“你们只知道我是许欢,是心狠手辣的女人。” “那么,你们怎么敢保证,我不会因为这件事记恨上谁,或者记恨上哪家杂志社?报社?” 她说的过分,声音清脆坚定,每一个字落下时,都好像让人看见了当年站在所有人前方的霍家太太。 她嘴角上挑起一个细细的弧度,狠绝的模样让人不自觉想起当年那件事。 那时不过是有人刊登了一出许欢要和霍霖深离婚的消息,那家杂志社,就整个消失在了红城…… 有人已经背脊发凉,面面相觑。 许欢冷哼,任凭冷风吹起颊旁的发。 “大家都知道我离异又丧女,孑然一身。我也好奇,一个什么都没有了的女人,究竟会做出什么事呢?” 她轻飘飘的几句话,却让人感到恐惧。 一瞬间四处都静默无声,许欢眯了眯眼打量着他们,似乎成竹在胸。 “许小姐在威胁我们?”江峰硬着头皮开口,小心翼翼打量身边人的脸色,这才发现其他人都已萌生退意。 许欢闻言只是嗤笑,扬手抚过垂落额角的发,眉目清浅,“是又如何?” 周围瞬间安静…… 江峰身体有些僵硬,嗫嚅着还有说什么却被许欢一句话逼了回去。 “还不走吗,需要我招待午餐?” 他猛地往后看,确定文鹏已经没有再要求他继续之后,这才偷偷溜走。 其他人见情况不受控制,也一哄而散。 —————— 偌大的院子里,顿时空无一人。 许欢干脆坐在台阶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远处。 车门被缓缓打开,男人的皮鞋出现在视野内,再渐渐往上,便是那双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眸。 许欢抬头看着他,在那幽暗的眼眸里仔仔细细寻了一遍,却什么都没发现。 “大家都走了,霍先生戏看够了,也走吧。” 她轻声开口,转身要进去。 霍霖深却淡淡甩下几个字,声线没有任何起伏,“羽姗现在还在医院里,你还是伤害了她。” 许欢扯开了唇,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出来时,竟连外套也没有穿。如今身体早已冰冷到僵硬。 “伤害?霍霖深,你现在的做法,何尝不是在伤害我爸爸,不是在伤害……我?” 第十八章 许欢,这是你应得的 第十八章 许欢,这是你应得的 “许欢。” “这是你应得的。” 他只不屑地扬起唇角,细小的弧度,微不可察,“从五年前开始,你就该有这个下场。五年的时间,还是太短,短到没有让你产生任何悔意,没有让你有丝毫歉疚!” “所以,我罪有应得?” 许欢几乎不敢置信,抬起头看着背对着微微日光的他时,还有些恍惚。 “是,你一直认为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夺去了她的一条命。所以也是我灌醉的你,也是我拍的视频,毁的婚礼!” 她不敢置信,一句句反问着。 “所以你恨我,恨到现在也不肯放过!” 许欢一口气说完,连气也不喘,可停顿在这里之后,再开口时声音却不知因何有些沙哑,连心里头都是酸酸涩涩的。 “那,我要怎么办?我的孩子要怎么办!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只看了一眼,只抱了一次,亲手交给你的女儿呢!” 她情绪越发激动,在初初入冬时的冰寒院子里,全身却沸腾着愤怒。就这么冲着他用力喊出口。 “霍霖深,我是不是也要找你复仇,也要你把我女儿的命还给我!” …… 她全身都在颤抖,通红眼眶里盈满透明泪珠。 连霍霖深,都生出错觉。好似她是真心在心疼,真心在控诉,在像他讨要女儿的命。 偏偏,他太过了解她! 选在这个时候向他控诉,无非是要他放弃对许家明的追查而已,她从来不会心疼任何人,连生病的孩子也能拿来利用的女人,怎么还会有心? 于是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没有丝毫要掩饰眼底鄙夷的意思。 许久之后,霍霖深一脚踩在台阶下。黑色皮鞋沾上些许水渍,又顺便光滑鞋面掉落下去…… “你问我们的女儿?” 他笑了笑,也不知是凄然还是苦涩,仰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色,沉沉开口。 “你怀孕,谁也没有告诉。那场事故之后,我们的女儿还在你肚子里,就受到了影响!” “你坚持要生下也没有人反对,然而许欢,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利用那个孩子来逃避刑罚,不该利用生病的她来达到目的!” 许欢愣了愣,眼眶不知怎么的就红了,“我只知道,我生下她的时候,她细细小小的,却还很健康……” 她想解释,说出口的声音却很小声。 许欢紧紧揪着心口那处,她是记得的,那全身皱皱巴巴,却哭声嘹亮的婴儿。 她明明,看起来那样可爱而有生气…… 霍霖深见着她的模样,却不自觉地避开了视线。他深吸一口气,敛起所有情绪。 “是,然而到最后,她是病发,与人无尤。” 话落,他径直走到了马路边。 文鹏替他打开车门,看着远处颓然站在门边的许欢,叹了口气。 “霍总,还继续吗?” 霍霖深没有立刻开口,只随意至极地撇了她一眼,像是没有看见萧瑟孤风,也没有看见被孤寂吞没了的许欢。 半晌后才轻缓开口,“她和她爸爸,都该为做过的事负责。” 第十九章 小丫头,你在看谁 第十九章 小丫头,你在看谁 陈羽姗的病房在红城医院十二楼vip病院里。 她从早上开始,就一直盯着电视屏幕不曾移过视线,她亲眼看着许欢僵硬的脸、尴尬的神情,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渊渊,你在看电视?” 她回过头去,才注意到一直坐在一旁的小女孩,正盯着电视屏幕眼睛一眨不眨。 小女孩约莫三四岁的模样,个子小小的,有些呆滞的面容,紧紧盯着上头。 陈羽姗叫她,她等了好几秒,才极缓极缓地点头。 “你在看谁?” 电视屏幕里播放着刚刚的新闻,她已经看了很长一段时间,自然知道内容是什么。 许欢如今的狼狈正好是她要的,她对霍霖深的做法,满意极了。 可忽然间,陈羽姗发现小姑娘直勾勾盯着电视,猛地想到了什么,倒抽一口凉气,“你、你在看许欢?” 她慌慌张张从床上下来,找到遥控想把电视机关掉。 可也不知绊到哪里,整个人都朝地面跌去。 小女孩就在床边,被她一扑,自己也跌到地上,手臂碰在桌脚上。 动静很大,东西哗哗啦啦地掉了一地,外头有人听见了立刻冲进来。 “怎么回事?羽姗,你没事吧?” 陈羽姗脸色突变,立刻换成满脸担心的表情,“我没事,看看渊渊要不要紧,她怕是碰着了。” 金莹瞧了瞧,立刻把霍渊渊抱了起来,仔细打量了下,才发现她手臂已经撞出一个伤口。 她有些心疼,哄了几句。偏偏小丫头始终不发一言,浑然不在意,只两眼直勾勾盯着电视。 “这、她在看什么?” 陈羽姗咬着唇不说话,两只手早已握成拳头。 “大概,是在看许欢吧……” 她只是这般猜测,看向霍渊渊的眼神,便已渐渐凌厉起来。 可金莹却立刻反驳了她,“胡说八道,哪里是在看那个女人,明明就是看她爸爸。” “这新闻右下角一直挂着霖深的照片,小丫头平日里也不认别人,就认霖深。除了他还能看谁!” 金莹指着霍霖深的照片,声音很大,总算让陈羽姗悬着的心,渐渐垂落下去。 医生来给霍渊渊上了药,小丫头也不知是不是累了,很快就将身子蜷成小小一坨,沉沉睡去。 “霖深,渊渊睡了。你进去小声点。” “嗯。” 霍霖深推门进入,就看见靠在床边的陈羽姗和躺在另一张床上的霍渊渊。 他那始终冰冷的眸光这才有了缓解,几步靠过去,小心打量着小丫头。 “爸爸。” 小丫头总是比常人敏感,几乎在霍霖深碰着她的刹那就睁开了眼睛,清亮而愉悦,“爸爸。” “嗯,渊渊想爸爸吧,爸爸抱。” 霍渊渊伸出小手,径直自己埋在霍霖深胸口里,嘴里喃喃自语着的,始终只有这两个字。 陈羽姗打量了两人一眼,心里又是那股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第二十章 霖深,你为什么而娶我 第二十章 霖深,你为什么而娶我 他平日里总是阴冷深沉的,以往还能偶尔看见的笑容,如今几乎是瞧不着的。仅剩下的那些怜爱和疼惜,就只落在这个小丫头身上。 “霖深,叔叔说给我们重新举行婚礼,你看什么时间好?” 男人的动作忽然僵硬,他将霍渊渊抱在怀里,起身时,眉宇不经意收敛起来。 “着急?” 沉沉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陈羽姗迟疑了许久,这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们、该尽快把婚礼重新办好才是,否则容易被人误会……” “不用担心,没人敢胡说八道。” 他轻而易举地,让她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那,你想什么时候?” 霍霖深没有立刻回答,他只背对着陈羽姗,留下一道高大的背影。任凭陈羽姗询问,自己却只顾着逗霍渊渊。 “渊渊最近开朗了许多,这段时间我没有空闲照顾她,多亏了你。现下也到了定好的日子,渊渊要开始进行治疗,等她治疗结束吧。” “可是这样不清不楚的,我要怎么面对别人的眼光?” 她早就是霍家的太太,也将是霍霖深明媒正娶的妻子。谁知道会在关键时刻冒出个许欢! 陈羽姗现在恨不得掐死自己,她当初就不该意气用事给许欢出现在婚礼的理由。 “羽姗,你只要记着你现在是霍太太,非要管别人说什么?” 他的话大声了些,似乎惊扰了怀里的小丫头。 霍渊渊揉了揉手指,来回抚上他面颊,细声细气唤,“不气……” 小丫头的话总有一种神奇的力量,霍霖深几乎是立刻,就将身上的气息收敛起来,“好,爸爸不生气。” “我们出去吃东西。” 他说着,便打开了病房门。 陈羽姗看着他笑,听着他特意压低了的温柔嗓音,望着他细细柔柔照顾小丫头的模样…… 她心里着急,忍不住地喊出口,“霖深,你究竟是为了自己娶我,还是为了这丫头要娶我?” 她一直想问,却从来不敢开口,只以为其他人都死了,他也跟许欢离婚之后,心里眼里就会有自己。 谁知道…… “你早就知道答案的。” 良久,门边飘来淡淡几个字眼,陈羽姗闻言,颓然靠在床上,满脸怨怼。 ———————— “渊渊,喜不喜欢叔叔?” 餐厅角落里,陆良明兴致勃勃地逗弄着小丫头。 霍渊渊潜意识里还记得这个人,但依旧不愿亲近。 她只怯生生地依偎到霍霖深怀里,睁大了眼睛盯着对方。 “真是,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至今不肯叫我一声。都快五年了啊,你这丫头,真没良心!” “闭嘴!” 霍霖深轻声打断了他,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看见彼此眼中的情绪。 陆良明有些尴尬,咳嗽几声正襟危坐。 “真不打算告诉许欢?其实她也挺可怜的,前几天见了她一面,哪还有半点以前的张扬。” 霍霖深不轻不重地应了声,“你只要记得,渊渊今年年末才满四岁,是三年前,我另外收养的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这丫头是2011年……” “我是要你记清楚!” 陆良明哼了哼,满脸不以为然,也不知私下里嘟哝了些什么,又开始逗弄起霍渊渊。 第二十一章 到底你在意的人,是谁 第二十一章 到底你在意的人,是谁 “许欢这次是惨咯,许氏本身就不安定,又被人抓住了她爸爸的把柄,啧啧啧。你们俩啊,互相都不省心。这次婚礼上又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我看你心里是更不会原谅她了。” “她不值得被原谅。”霍霖深的话,冷冷淡淡的没有丝毫温度。 小丫头似是感觉到他生气,又有些瑟缩起来。 男人眯了眯眼,把软糯香甜的蛋挞递给小丫头,一边还仔仔细细替她擦拭干净嘴角脏污。 白净的脸蛋于是扬起,露着浅浅笑容。 霍霖深心里头,却忍不住叹气。 这么久了,她却还不够依恋自己。从骨子里带着的对母亲的眷恋无处安放,连对陈羽姗,似都比待他要亲昵。 “我看小丫头对你挺好,你瞧,连碰都不让我碰。” 他憋屈地抱怨,继而上下打量了霍霖深一阵,“不过我了解的许大小姐,可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人物。你跟她杠上,红城就该热闹起来了。” 霍霖深眯了眯眼,动作随意至极,“放心,我已经吩咐了文鹏。梁氏越是想避开这场风波,就越不能放过。” “你是说……” 陆良明拿出手机翻了翻,渐渐看到今天股市传出的新闻,难得的皱了皱眉。 他许久之后才重重叹气,“你心思都在这上面。倒是可怜陈二小姐,一颗心都系在你身上。等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你离婚,等到你愿意娶她,结果……” 陆良明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下,若有所思。 “我说,婚礼被毁,你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霍霖深的反应过于冷静,隐隐约约,甚至还有些放松了的意味。 “谁说不在意。”他将手自小丫头下巴收回来,眼眸垂下,不经意地扫过远处,“许家明现在的情况,就是我在意的结果。” 陆良明一口茶水梗在喉咙,连话也说不出来,只尴尬张大嘴望着他。 是咯,妻子生病住院,几天才来看望一次。全部心思就放在如何折腾前妻身上,这心思、还真是另类啊。 许宅 梁孟音满脸阴沉地盯着屏幕,一旁的许家明脸色已经涨成猪肝颜色。他颤抖着站在一旁,似乎下一秒就会倒下去。 “家明,这事是不是闹的太大了些?” 她忍不住地担心,先前就已对许家明造成影响,如今连整个梁氏集团的形象都受到了损害。 “五个点啊,我们召回了上万辆汽车,全都需要重头来过。下个月还有新项目要启动,和陈氏的合作的最后一步资金也还没有到位……” 许家明有些慌了,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步的。 当初铤而走险,也是迫于无奈。如今事情被翻了出来,甚至还遭到报复,他大受打击。 “音音,咱们得想办法,必须要想办法!梁琛呢?为什么还没回来!” “还有欢欢,对,要告诉欢欢,让她也想想办法……” 许家明慌慌张张说着话,只觉得自己一口气没上来,眼前骤然发黑。 “家明!” 第二十二章 这辆车,挺特别的 第二十二章 这辆车,挺特别的 许欢接到电话立刻赶往医院。 医生已经从病房里出来,她便急忙迎上,“我爸爸,没什么事吧?” “高血压,许先生情绪还不稳定。接下来的几天需要住院观察,切记不能再受刺激。” 她听着医生的嘱咐,暗暗点头。 周围安安静静的,走廊光线也有些昏暗。许欢只觉得头疼,便干脆坐在椅子上。 “许总,您这几天脸色很不好看,是不是也去看看医生?” 许欢摇摇头,用力抚了抚胸口去压下那股欲呕的冲动。 “小夏,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陈氏的代表陈英已经接受了采访,另外那位检查人员,近日已经被刑拘。” 许欢抚着额,看着平板上的照片,脸色越发的不好看起来。 病房门打开,梁孟音站在门边,模样略显憔悴。 “你爸爸醒了。” 她点点头,却没有立刻进去,只眯着眼打量了梁孟音几眼,忽然开口,“我问你,我爸给那人送了什么东西?” 梁孟音顿了顿,显然是不乐意回答她的,只是想着形势,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就一辆车,顶配、最新款……定制的。” 她嗫嚅着,花费很长时间才将这话说完。 “我和你爸爸商量好了,约那位出来吃个饭,就把东西送出去。谁知道东西还没送,就被人录音存证,然后就……” 然后他的爸爸就被人举报,被媒体推到风口浪尖,连同梁氏的股票一起,跌倒低谷。 “而且那辆车,也算公司财产,按说是不能随意动用的。现在大家只知道你爸爸是打算送一辆车给那人。但内部人员,都知道是哪一辆。这车子若是试用的好,是要大批量投入生产的。” “所以现在你爸爸,就算没被处罚,单就这事,公司里那些人,怕也不会放过他。” 许欢还算冷静,忽然想到什么,“那这辆车,现在在哪里?” “应该,还在仓库里吧。”梁孟音从手机里把车型图调出来给许欢,“喏,就是这个。” 许欢垂眸打量着照片,手指轻触屏幕将之放大。 可渐渐的,她的嘴角却漾出一抹细微笑容。 “这辆车,挺特别的。” “是啊。车子你爸也很喜欢,但还是愿意拿出去送人,谁知道那人是布了局等我们。” 许欢轻声点头,又将那张照片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阵。 流畅的车身线条,全黑的色泽和独特的外形设计,难怪她第一眼看见就感觉熟悉。 原来,是早已见过的。 “梁阿姨,告诉爸爸安心修养,这件事我会处理。” 许欢抿了抿唇,身上终于再度出现自信。 她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管梁孟音一头雾水。 小夏急急忙忙跟上。 “许总,您有法子?” “嗯,梁陈两家合作开发新款汽车,几乎都有问题。我爸爸用来送人这款,是另外定制的产品。” “既是定制,那就是独一无二,也不会标价、以免落人口实。” “可为什么,没有人好奇那辆车子,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第二十三章 许欢,别高估了自己 第二十三章 许欢,别高估了自己 别人记不清楚,她脑海里的画面却还清晰如常。 那个造型独特的钥匙,那辆全身漆黑的车子…… 陈英是什么人,贪心到极点连亲侄女都可以卖掉的男人,怎么会舍得那辆豪车? “小夏,你待会就去仓库查看清楚。” 不一会,两人还未走到电梯,许欢就接到电话。 打来的人是顾柳。 “欢欢,你是不是在医院?我跟你说你先别出来,有人偷拍到消息,说你爸爸晕倒住院,现在外面围满了人。” “我也在外头但我拦不住,除了媒体之外,还有下了大订单的的几家公司,现在已经闹腾了起来!” 许欢一怔,客户? 梁氏出了问题的那些汽车,大多已经召回,另外未曾来得及处理的,也正在协商。 所以霍霖深,是把只下了订单的经销商和客户,全找了过来? 小夏站在窗户旁往下看了看,有些心悸,“许总,那我们还下去么?” “去、怎么不去。不去岂不是让他们小瞧了!” “欢欢,你别……” 电话里顾柳听了有些着急,正要告诉她什么,却正好听见手机里传来一道男性嗓音。 “或许你不用再多此一举,他们已经上来了。” 许欢放下手机,顺着霍霖深手指出的方向看过去,瞧着电梯一层层往上,最火停在她面前。 男人笔直站立在窗边,隔去一半光线。许欢回头看了他一眼,也只看见被阻隔住的深黑眼眸。 “霍先生,您在这里就不怕引人误会,就算要看我的笑话,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男人闻言却只耸耸肩,全然不在意。 他只沉沉凝着面容,缓缓扯开唇角,“你在我心里,早已没有那个份量。” 许欢怔了怔,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才明白,他原来已经回答,他出现在这里,与她无关。 “滴!” “张伯伯!” 电梯一打开,许欢就开了口。 她习惯先发制人,在那些人还未曾说话前,就已甜甜唤出声。 为首的中年男人愣了愣,瞧清楚是许欢之后,立刻靠近,“是你啊,好侄女,知道我们为什么过来吧?你可不能阻拦我们,这事确实是你爸爸理亏,咱们总得讨要个说法!” “就是,这件事对我们影响不小。老许必须负责到底!” 场面吵吵嚷嚷的,紧接着下一趟电梯,有不少记者也跟了上来。许欢就站在走廊正中央,瞧着正对面蜂拥的人群,面上始终带笑。 “我并没有一定要阻拦你们的意思,只是这件事还有许多疑点。各位都是和我爸爸合作多年的老人了,莫非连这点信任也没有?” 第二十四章 谁还像我一样,信你巧舌如簧 第二十四章 谁还像我一样,信你巧舌如簧 为首的张总笑了笑,有些尴尬,“欢侄女,不是张伯伯不信任你们。梁氏今天股票跌了多少,你不是没看见。我们火急火燎赶过来,不就是为了了解情况么?” “是啊,你很久没接触这些不懂。现在市场变了,不一样了!” 许欢怔了怔,没料到他们这般坚持。 “事情并非媒体报道的那样,梁氏不会有问题,我爸爸也没有做错。” 她蹙紧着眉,努力解释,恍然间只觉得小腹隐隐作痛,让她越发不安起来。 走廊安静了一小会,有一小会都没有人再开口。 许欢这才松了口气,可不知怎的,身后轻飘飘地来了一句话,打断她即将出口的解释。 “所以许小姐的意思是,您父亲从未涉嫌行贿?” 熟悉的嗓音进入到耳朵里,许欢怔怔地呆愣着。她努力张了张嘴,竟一个反驳的字眼都说不出来。 那尴尬的一瞬,在旁人看来,等同于默认。 于是群情激奋,恨不得能立刻冲到病房里去! “是啊,你不否认,那就是有。既然有,难保不会生出更大事端。” “丫头,让开。” “一个小丫头片子,别随便掺和。有力气还不如管好自己的事!” 忽然有人推开她就要朝前走,眼见着要往病房里去。护士站在门边呼叫保安,却还一直没有赶来。 她看着慌张无措的梁孟音,忽然一颗心猛地揪紧。 “我爸爸还没有脱离危险,你们谁要是敢拿一条人命做赌,就进去!” 许欢语气急促,扬手指着病房方向,神情凝重,“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你们问的问题我都能回答,我保证这件事会在一个星期之内解决,如果不能,你们可以亲自来找我。” “另外,在场任何一家公司的代表,可以把合同拿到梁氏,我亲自过去处理。就算要退还订金,也同意!” “啪啪啪!” 她这一番话原本还算有些效果,几人都停住了脚步往回走。 可偏偏身旁传来的鼓掌声,不但阴险、还恰到好处。 “许小姐还是一样能说会道。” 有人轻声开口,语气中都是嘲讽之意。 许欢没回头,忽然就听见旁边传来那熟悉的女声。 “是啊,就不知道这里的几位,是不是和我们当年一样,相信你巧舌如簧?” 开口的人是陈羽姗,她刚从旁边过来,就看见这对峙的一幕。 许欢只听见她的声音,并未特意回头去看,因而也不曾看见霍霖深紧皱的眉宇和身上散出的不悦气息。 怪不得他出现在这,原来是陈羽姗也在这边。 “欢侄女,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因为陈羽姗的话,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可陈羽姗也不过是个女人,大多数人,还是将信将疑。 “霖深,我说的很对吧?” 陈羽姗忍不住的,又反问了他一句。 第二十五章 霍霖深,你会后悔的 第二十五章 霍霖深,你会后悔的 男人沉沉望着面前场景,浓眉之间拢出深深一道沟壑。 许久之后,他终于还是轻点了点头。 “嗯。” 许欢猛然一怔,几乎是立即侧过身去,她却看见男人冷漠的眼眸和没有半点温度的目光。。 很早之前就有人说过。 “霍家早该败落的。” “要不是出了个心狠手辣的霍霖深,霍氏早就在红城消失了!” 许欢是知道他心狠手辣,知道他为达目的不罢休的手段,可偏偏……不曾想象过他对自己落井下石的情况! “陈小姐提醒的对,你就这么几句话,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还有,现在的梁氏你还能做主吗?梁氏是你继母的公司,说到底跟你并没有关系!” 他们越发咄咄逼人起来。 以往的许欢,是见惯了这些状况的,无论再多人逼迫,她总也不害怕、不躲避,总觉得身后有人支撑着自己。 可如今,在她想回头的时候,身后的男人,再不会抱着她,再不会温暖他…… 他只会拿着比别人还要尖锐的刀,生生朝她身体里刺入! 忽然间,她似乎看见了陈家的人。 而那瞬间,有人狠狠推了她一把。 许欢一个踉跄朝后退了几步,眼前模模糊糊的竟开始看不清楚。 小腹那忽然传来一阵痛楚,刺疼刺疼的,让她惊悚又恐惧…… “许总!” 小夏的惊呼声在耳边响起,许欢努力睁大眼睛,却也只能看着白茫茫的一片。 她跌在地上,就在霍霖深身后一米处。 许欢扬起头,还能看见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甚至连那张脸上的每一条细纹都还记忆深刻。 她唯一记不清楚的,是从不会在他脸上出现的冷漠和鄙夷。 而此时,对方的面容越发模糊起来。 “医生,医生!”就在医院走廊上,吵闹了这么一阵之后,很快就有医生赶过来。 小腹,很疼…… 似乎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她用尽全力握紧掌心,却依旧什么也抓不住! 一片混乱之中,男人还是朝她走了过来,弯腰将她抱起。 她嗅到那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恍然间才发觉原来两人之间已经隔了五年。 “喂,放哪里?” “哦,这、这张空床。” 许欢眼睛里泛着红,又疼又涩,她分不清楚是因为小腹的疼,还是因为伤心才流这么多的泪。 霍霖深将她放下,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几乎是在那之后就立刻转过身去。 呵……他如今是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的。 “其他人先出去,小夏你留在这里。另外,去请林医生过来!” 许欢忍着疼,却还是能清晰听见医生的话。厚厚的棉服被剪开,她似乎还听见了医生凝重的声音。 终究是她自己的身体,这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什么,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 她努力很久,才扬起手臂握住了医生,“拜托,别让他知道……” 第二十六章 蚀骨的心疼 第二十六章 蚀骨的心疼 “孩子,没了?”许欢很快醒了过来,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心脏里,像被利剑戳了进去,除了痛什么感觉也没有。 顾柳站在床边,轻点头。 “霍霖深……” 她再度开口,干涩喉咙里只吐出几个字眼。 顾柳瞧着满心满眼都是疼着的,她只能柔声解释,“放心吧,他不知道。还很小,医生小心处理干净了,只告诉了我。他说你交代过,不让其他人知晓。” 话音刚落,她便轻叹、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忍不住的气愤,“你说你,到底在搞什么!” “我就晚几步上来而已,你怎么就能弄到……弄到流产?你自己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许欢怔在那。 她就是不知道才这么冲动,才这么费尽心思地想找出解决办法。 她就是不知道,才日日熬夜到凌晨,绞尽脑汁想报复他。 她就是不知道,才在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失去这个孩子…… 要是早知道他的存在,她怎么会舍得让他离开。 上天赐予的幸福和未来,又一次断送在她手里。 顾柳瞧着她脸色惨白的模样,终究是不忍心。这才小心翼翼握紧她的手,“没事没事,我知道你也是没有察觉到。你要是清楚的话,哪怕天大的事也会放下,还会管什么霍家和陈家的破事,你就只一心一意守着他……” “你这五年,折腾得过火,身体也不好。医生说,这孩子就算今天没事,恐怕、也很难保住。” 所以,注定是不能拥有的吗?许欢垂了垂眼,又听见顾柳哽咽的声音。 “别怕哈,欢欢。别害怕……” 她抱着许欢,几乎能感受到那纤细身体的颤抖。 “你现在好好调养就是。这孩子一定能理解你的,他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来世上不合适,他的妈妈还没有洗刷冤屈,还没有过上幸福安心的日子,还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生。” “再过段时间,再要一个……” 顾柳说到一半,发现自己竟有些哽咽。 她不知道怎么说下去,这孩子是霍霖深和许欢的,上一个出生不久就夭折,许欢伤心了五年,现在又…… 如今就算安慰她以后再要,又哪里还能一样? 许欢抚了抚额角,眼角掉落一滴晶莹,她似是全然没有感觉,就这么轻轻闭上眼,“我有点累,想休息下。” 话落,她便滑在被子里,将整张脸都遮掩住。 “好,我出去。我帮你收拾好东西,让你安心养着。” 顾柳听出了那话里的颓丧和绝望,只能勉强扯开一抹笑,缓步走出去。 刚关上门的刹那,就听见病房里传来的哭泣声,压抑又克制着的,却依旧能让人心疼到骨子里的、哀泣。 第二十七章 霍大少爷心真宽 第二十七章 霍大少爷心真宽 顾柳她靠在病房门边,静静听着里头传来的哭泣声,久久没有说话。 男人还站在窗户旁,他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换过姿势。 顾柳四下打量了一阵,陈羽姗似是不在了。 她没有迟疑,径直朝霍霖深靠近,看着他紧皱的眉宇始终不曾松开,看着他喉结蠕动,吐出了几个字眼。 “她怎么样?” “你还装模作样。” 顾柳心里是生气的,她想着当年那个傻乎乎暗恋他的女人,想着那个随随便便就嫁给他的人,想着如今狼狈到连个人样都没有的人! “霍霖深,你还敢问?你特么就是一个混蛋!”顾柳心疼,回应霍霖深时,都是尖锐的咒骂声。 她还想扬起手想打他,却在半路被拦截下来。 男人眯了眯眼,将她甩开,“不愿说,也不要紧。我并不是很关心。” 顾柳不敢置信,她想起许欢就在旁边的病房里还不曾移动,也只能恨恨咬牙。 “霍霖深,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快十年了吧。我和许欢呢,从小我们就认识。你们走到今天,欢欢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思考过原因?” 男人蹙了蹙眉,却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呵……霍霖深,你会后悔的。” 顾柳说完就走,她只能恨恨咬牙警告,想告知霍霖深实情,却又不敢告诉他许欢流产一事。 霍霖深看着她走远,对她刚刚的诅咒一笑置之。 这时的霍霖深,是不会相信这些的。 他固执地朝病房里走去,鬼使神差般地,推开了门。 “柳柳,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许欢低声开口,在哭泣之后的嗓音,有些沙哑、还带些哽咽的意味。 脚步声继续靠近,节奏轻缓、又稳定。 “你就让我自己好不好?” “不好。” 传进耳朵里的,是男人低沉又沙哑的嗓音,顺着静谧的空气,飘到她身边。 许欢几乎是下意识地缩起身子,避开他沾染过的空气。 “你进来做什么?” “关心我的前妻。” 他轻描淡写地应着,眼眸扫过许欢那张苍白到了极致的侧脸,最后几步走到对面,盯着她。 许欢没有迎上那道目光,她只扬起手臂,遮住半张脸,“我想没有这个必要吧,霍先生也不用假心假意,让人误会了不好。” 他嗤笑,非但没有立刻离开,反还强势拉开许欢的手,非要望着她,“你觉得,我做事还需要看别人的脸色?” “那么,你又来做什么呢?” 她没有再闪避,甚至唇角还能扯开一抹笑容。 连许欢自己都觉得讶异,“媒体和张伯伯一行,都离开了吧。你来我的病房,既不是为作秀,那么,还来做什么呢?” “名满红城的霍先生,总不至于还来嘲笑一个生病的敌人?” 第二十八章 陷害陈羽姗,让她知道后果 第二十八章 陷害陈羽姗,让她知道后果 霍霖深愣了愣,眼眸猛地闪烁了下,立刻避开她的视线。 是啊,他为什么要走进来? 许欢是好是坏,是死是活,与他有什么关系。 她不过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为了自己,不惜害死别人,不惜利用自己的孩子。她不过是个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的前妻,值得关注么? 病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空气像忽然加大了密度,开始用力挤压他胸口。 连他自己,都分不清那份复杂的情绪是什么。 “霍霖深,我爸爸差点病危。我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不能再失去他。” 许欢的话轻轻浅浅的,传入他耳朵里。 男人轻挑眉,淡淡说,“所以呢?” “我爸爸没有行贿,不,应该说没有行贿成功。你收手吧。” “你认为,我会吗?” 许欢嗤笑,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被子下的手握紧了小腹处,“显然不会,所以,我也不会收手的……” 霍霖深很久没有再看见许欢眼里这么光彩熠熠的模样。 哪双曾无数次让他沉溺其中的眼眸,竟让他生出些恍惚之意。 他总觉得有哪里发生了改变。 “许欢……” 他开口想说什么,却被外头的声音打断。 “霖深,你在哪?” 陈羽姗的声音正好出现,终止了他即将出口的询问。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了许欢一阵,终于转身走了出去。 病房门被轻轻合上,许欢听见外头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里面,是许欢?” “嗯。” “她是怎么了,没事吗?” “应该没事,回去吧。” 最后声音距离她越来越远,远到许欢再也听不见任何一点音响。 她将自己埋在枕头里,心里头酸酸涩涩的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 又过去几天,红城的深冬终于来临。许家明行贿一事最近都没有更多的消息泄露出来,然而大势已成,哪怕就只放着,公司形象和股票也很难挽回。 “欢欢,你打算怎么办?” 电视上的报道依旧铺天盖地的,梁氏、许家明等几个词,最近一直在红城占据热门地位。 顾柳是记者,对于这些最清楚不过。 “我看,霍霖深也是拿不出更多证据的。他无非就是要报复你,不大可能真去陷害伯父。” 许欢翻了翻办公桌上堆积的文件,唇角紧抿着没有半丝温度,“到现在,还称不上陷害么?” “梁氏现在很惨,我如果什么都不做,等爸爸出院,他也会变得和我一样,一无所有。” 她起身,盯着电视。上头正播放着一段陈羽姗的采访视频。 “陈小姐,请问您对梁氏一事有何看法?” “我不知道这些事呀,都是霖深处理的。” 记者追着陈羽姗不放,“可许家父女都进了医院,您认为他们还有可能东山再起吗?” “医院?” “谁知道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呢,又或许、是老天看不过去,故意做的呢!有些人做错了事,就是会报应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她故意拿许欢曾说过的话来堵她。许欢猛地一怔,又听出她话里双关之意。忽然克制不住,拿起桌上的书,重重朝电视砸过去! “柳柳,让小云过来一趟吧。” 第二十九章 但是欢欢,你别伤害她 第二十九章 但是欢欢,你别伤害她 “我要见陈羽姗。” 许欢把樊耀云叫到办公室里,开口就是这句话。 樊耀云显然有些意外,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掉思绪。 “为什么要见她啊,据我所知,你们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关系不好也能见。我不仅要见,还要你亲自约她出来,这是地点。”许欢将一张字条推到他面前,上头写着一个地名。 樊耀云这才肯放下杯子,狐疑开口,“欢欢,你要处理梁氏的事,就直接约羽姗她叔父好了,商场上的事,她什么也不懂。” “谁说我要找她商量商场上的事?” 樊耀云一愣,骤然抬头,“那你是想谈、霍霖深?” 许欢只微微一笑,却再也不肯解释下去,她缓缓躺回沙发里,像是没有看见一地凌乱,就这么安然自得地喝着东西,“小云,我给你考虑的时间。” “今天下午四点,我要在这个地方见到她。在这之前,你还有好几个小时可以慢慢思考。” 樊耀云摸不透许欢的心思,她这么明目张胆地命令自己,用脚指头想也是知道了自己对陈玉珊的感情。 可最终他还是摇摇头,“你约她,她肯定不会见。我约她,她也不一定肯……” “小云。” 许欢忽然开口,打断了他未尽的话。 “我在你眼里,是不是特别好说话,也特别好利用?” 她垂下眼眸,轻抿一口杯子,“五年前,你对我说的话,从来都是照做的,连反问也不敢有。” 这话,无疑过份了些。 樊耀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他下意识地看向顾柳刚刚站的方向,可偏偏顾柳有急事已经离开。 他只能凝着脸,试探着道,“毕竟已经过去了五年,欢欢,我长大了。” “嗯,是长大了。以前不懂的,现在都会了!”许欢唇角抿着轻浅的笑,带着淡淡的嘲讽。 “我和陈羽姗见面是因为私事。让她和霍霖深之间生出嫌隙,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吧?我劝你好好考虑,否则下次我请你帮忙,用的就不再是这个条件!” 话音刚落,许欢忽然扬起手,将杯子重重放在桌面。 “小云,别逼我不留情面。” 夸张的声响,震慑住樊耀云。 他几乎是不敢置信地望着许欢,脸色刷的一下全白了。 许欢的话,已经说的清清楚楚的。 她是知道那天晚上的事的,知道他故意让人引霍霖深去308号房,知道他把那视频放在婚礼上。 甚至,知道是他在背地里故意误导,间接引发梁氏现状…… 想到这,樊耀云猛地站了起来。 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朝门外走,到门边时才敢再说话,“下午四点,她会准时到。” “但是欢欢,你别伤害她……” 第三十章 霍渊渊 第三十章 霍渊渊 直到樊耀云小心交代着让她不要伤害陈羽姗,许欢才终于发现,如今的樊耀云的确不是当年的他了。 他终于,也知道维护自己喜欢的女人。 可是小云,你确定你喜欢的人,值得吗? “许总,您要的餐厅已经订好,这些东西,也都准备好了。” 她把手里几样精巧物件递过来,许欢一一测试过之后,才点头。 下午四点。 一辆全身漆黑的汽车出现在郊外,映着马路的莹白之色,格外引人注目。 陈羽姗看见餐厅,径直将车子停靠在旁边,“樊耀云,我到了。你怎么约这么远的地方,我找了很久啊。到底有什么事?” “你进去就知道。” 樊耀云应声之后立刻就挂断电话,陈羽姗也不疑有他,只是因为干冷的空气,而有些不悦。 “羽姗小姐,您看小姐她也困了,是不是快些回去,她在外头睡不好。” “我知道了,先带她一起进来!” 她撇了一眼坐在后座的霍渊渊,心里的情绪越发复杂。 这几年,她对这丫头也算好到极致,平日里事事照顾着,偏偏这丫头从来不肯喊她一声妈。 要不是跟她还算亲近,恐怕她连霍太太的身份都挣不到! “姨,饿。” 小丫头看着她,等了许久也只憋住这两个字,陈羽姗嘴角抽搐了下,终于打开车门,将她抱在怀里,“饿了是吧,姨带你去吃东西。” “嗯。” 佣人跟在后头,小心瞧着两人。 霍渊渊脸上从来都没有太多表情,如今被陈羽姗抱在怀里,也只乖巧靠在她肩上。 餐厅里很空,空到极致。 陈羽姗粗粗扫过一眼,竟一个人也没有看见。 她拿起手机想给樊耀云打电话,却忽然听见身侧传来清冽的音,“陈羽姗,不用打了,找你的人是我。” 许欢站起身,背对着窗户,有细细的光打在她侧脸上。 “这边坐吧。” 陈羽姗却不动,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旁边的佣人一见着许欢,还有些惊讶地喊出声,“太太,怎么会是您?” “李姐,好久不见。” “你胡乱叫什么,谁是太太你分分清楚!”许欢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个称呼,又触及她的底线。陈羽姗狠狠咒骂了句,不自觉的全身紧绷。 她十分谨慎,四下看了看之后,小心翼翼将怀里的人抱紧。 “姨、疼。”霍渊渊有些不舒服,挣扎起来。 “李姐,你怎么还愣着,还不抱她去吃东西。” “谁家的女孩?饿了就一起过来吧,我已经点好了餐。”许欢打量了一阵,不经意提起。 谁知陈羽姗却像被人用刀抵住了脖子,整个人都紧张兮兮,“不用了!” 她尖锐拒绝,“李姐,带她回车上去!” “是是是。小姐,来,我抱你。” 第三十一章 这是谁家的孩子 第三十一章 这是谁家的孩子 李姐将霍渊渊接过去,急急抱着回到车上。 许欢的目光下意识跟上,却也只看到一眼,那道小小的身影,尽数被陈羽姗遮挡住。 她干脆收回视线,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谁家的孩子,让你这么紧张?” “跟你没关系!” 陈羽姗态度极差,许欢却不介意,自顾自说了下去,“看刚刚的情况,应该是李姐在照顾着,她又叫她小姐……” “那小丫头刚刚开口了吧,叫你姨?唔,这就让我不得不多想了。” “她那么水灵的样子,难不成、是霍家的?” 这话说出口时,许欢正好扬起眼眸。就对上陈羽姗震惊又心虚的模样。 “你、许欢你想说什么?” 陈羽姗心一急,差点以为许欢已经猜到。 可转念一想,许欢怎么可能知道?她只需要按照“实情”说清楚就好。正好趁此机会,让许欢再也没有机会接近霍家! 许欢却不知她的心思,只忽然回头朝外头看去,隐隐约约瞧着坐在车内的小小身影。 不知为何,她心口那处,火辣火辣的。 蹙紧眉,许欢难得的失了镇静。因为这个猜测,又或者、因为她已经死去的女儿。 “对,就是霍家的。”陈羽姗到这时,反而变得冷静。 她不着痕迹地掐着掌心,又偷偷给霍霖深发出短信,自己则尽量保持镇定,“是三年前,霖深收养的孩子。” “现在她是霍家的大小姐,李姐自然这么喊她。当然,除了是霖深的女儿之外,如今也是我的女儿。” 见许欢默不作声,只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陈羽姗又忍不住解释起来,“怎么,你是不是想起了谁?没错,就是因为你的女儿死了,霖深才另外收养一个。” “对了,她今年年末才四岁,比你女儿,小整整一年。” 许欢听完,忽然“咯咯”笑出声来。 她挑了挑眉,神情带着若有所思。需要很用力才能按下心里情绪装作淡淡说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自然知道她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几年前就不在了。” 陈羽姗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忽然就又听见许欢的话,“唔,因为她不在。所以霍霖深另外收养一个来代替。他一向是喜欢找人代替的,以前是,原来到现在还是。” “不过……如果我的女儿还在,那么我无论如何,也要把她带回到我身边。” 许欢轻轻浅浅笑着,夹了一块鱼肉放到陈羽姗碗里,语气冷淡而不经意,“霍太太,您说是不是?” “我怎么知道!”陈羽姗像被针刺到一样,猛地站起来,“你找我到底干嘛,不说我现在就走。” “能是什么,想陷害你。” 第三十二章 陈羽姗,你的今天是报应 第三十二章 陈羽姗,你的今天是报应 陈羽姗不敢置信,她刚刚才把许欢递过来那块鱼肉放进嘴里,正好咽到一半。这一下,吐也不是,继续吃也不是…… “许欢,你该不会在这里面下了毒?” 她想到这个可能,满脸急切。 许欢却“扑哧”一声笑出来,“陈羽姗,你现在可比以前胆小多了?就这个胆子,还敢自开着车到这么偏的地方?” “咦,这辆车看起来挺不错的,自己买的?” “当然不是。”陈羽姗翻了个白眼,显然对许欢的恶趣味很不感冒。她干脆也不追问许欢为什么找自己,她只要在这里等着,等霍霖深到就是,“多的是人排队等着送我车子,怎么可能自己买。” “那这辆?” “我叔叔送的,庆贺我结婚。怎么,你觉得好看?可惜,这可是限量版,全球仅此一辆。” 许欢抿了抿唇,看着陈羽姗的目光却还带着些鄙夷,“说到底,还不是沾了霍家的光,你叔叔、难道不是为了让霍霖深帮他做些什么事,才舍得给你送这个?” 她的试探和怀疑,让陈羽姗瞬间炸毛。 “喂!你不要胡说八道好不好。许欢,我和叔叔感情一向好,他送我些东西也没什么。何况,就算他是为了霖深才送我这个又如何?我是霖深的妻子,我们不分彼此。” 话落,陈羽姗看见许欢有些僵的脸色,心里一阵舒爽,“没话说了吧,你早已是过去式,以后最后放聪明点!” “说的对!” 许欢到这时,才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脸色。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陈羽姗一阵,轻点头、起身,“我这人也没别的优点,正好比一般人聪明些。霍太太,谢谢你的配合,再见。” 许欢要走,陈羽姗连忙拦住她。 到这时她哪怕再迟钝,也猜了事情不对,“你到底是……” “我说过的,要陷害你。” 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连看都不再多看陈羽姗一眼。 “这辆车挺好看,新汽定制版,未上市也未公开。我爸爸不过是打了它的主意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人告发行贿、以权谋私。” “陈总比我爸爸厉害的多,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东西送给了霍家。” “那是送给我的!” 陈羽姗急了,她并没有去关注梁氏一案。因而也并不知道这辆车的来由。 这是前几天,陈英的确叮嘱过她这段时间减少外出,她哪里知道这些,好不容易出院,自然要出来透透气…… “许欢,你故意套我的话?!” 许欢但笑不语,到这时才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阵,“是啊,录音已经发出去存档。你亲口说的,你和霍先生不分彼此。所以,陈总为了陷害合作伙伴,送给霍家价值不菲的车,借以贿赂霍霖深利用不正当手段,打击梁氏!” 第三十三章 她不疼,她的心是硬的 第三十三章 她不疼,她的心是硬的 “许欢,你卑鄙!” 陈羽姗风度尽失,张牙舞爪的模样,恨不得把手掐在许欢脖子上! “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许欢面无表情地退后几步,整理好衣服。 她看着陈羽姗的模样,心里头除了达成目的的轻松之外,还有着淡淡的悲凉感。 摇摇头,许欢有些怅惘,看着远处略为晦暗的天色,喃喃说道,“陈羽姗,我当初,怎么会输给你?” …… 陈羽姗还疯狂地叫嚷着,许欢正要离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的低哑声音。 “因为你自作孽!” 许欢抬起头,就看见侧前方朝自己走过来的高大身影。 她耸耸肩,全然不在意,“自作孽?或许吧。” 陈羽姗已经朝霍霖深跑过去,哭诉刚刚的一切。 许欢好似没有看见,自顾自朝车子走去。目的既已达到,她不需要再去看这些画面。 挡风玻璃前,停靠着那辆陈羽姗那辆黑色汽车。 她抬起头,就看见将脸贴在后窗上的小姑娘。 眼眸清丽、唇红齿白。小姑娘漂亮的脸蛋上红扑扑的,似是发现许欢在看她,还眨了眨眼睛。 许欢忽然怔在当场。 她心口里不知怎么的,竟开始泛起闷疼闷疼的感觉,有一股力量推着她往前,催促她再靠近些。 小丫头就站在座位上,一直睁大眼睛打量着她。干净澄澈的眼眸,似能让人沉陷其中。 许欢重重抚着心口,却再也克制不住那汹涌而出的感情。 她猛地推开车门出去! “东西交出来!” 外头等着她的,不是漂亮的小姑娘,而是带着冷意的男人。 她只看了一眼霍霖深,便将人推开。 可刚走一步,手腕就又被人握住,许欢甩也甩不去,头发在风中胡乱飞舞着,她转身,重重一脚踢在霍霖深小腿上! “霍霖深,这不是跟我谈判的态度,明天我会亲自过去提出条件,你最好提前做好准备!” 顾不上男人的闷哼,许欢急切的,想去仔细看看那精致可人的小姑娘。 可偏偏,身后的男人总能看出她的想法。于是他步伐迅速地走到她前面,上车、关门、发动、离开…… “等等!” 许欢喊了声,可霍霖深自然不会听她的。 他只面无表情地踩下油门,迅速驶离。 许欢也不知怎么的,只觉得心脏像被人挖空了一样,不要命地朝前跑…… 直到绊住脚,猛地跌落在地…… “爸爸,姨疼。” 陈羽姗勉强笑了笑,只当她关心自己,“渊渊,姨不疼。” “疼,好疼。” 小丫头的声音清脆响亮、又带着些娇气。她一整张脸都挤在了一块,揪心的模样,好像摔倒的是她自己。 陈羽姗往后看,这才发现霍渊渊一直站在座位上,面朝身后。 她猛地倒抽一口气,“李姐,让小姐坐好!” “爸爸!” 小姑娘难得这般坚持,她本来就是柔软的人,哪怕自小不与人亲近,却对着世界充满爱意。 霍霖深许久没有说话,只盯着那张固执的小肉脸。 很久很久,他才缓缓解释。 “她不疼,她的心是硬的。” 第三十四章 霍霖深,以后我们生了孩子,就叫渊渊好不好 第三十四章霍霖深,以后我们生了孩子,就叫渊渊好不好 许欢之后就回到了公司,小夏还没下班。 这几日整个许氏也陪着她一起疯狂加班,处处都是忙碌景象。 “小夏,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许总,时候也不早了,您还是先休息吧。” 小夏递给她一杯热茶,小心关注着。 许欢却只摇摇头,她在电脑上搜索浏览了许多信息,看着空白一片的资料,秀眉越皱越紧。 “小夏,你知道霍家,另外收养了一个女孩吗?” 小夏愣了愣,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连连点头,“是有的。三年前霍家大小姐去世、去世之后,霍先生就收养了她。” “说是看见的时候特别投缘,就把她带回家了。” 特别投缘? 许欢眯了眯眼,想起霍霖深的行事风格。 他的确是容易做这种事的人,而那个小丫头,也跟她投缘。 “许总,您怎么会突然关心这个?霍小姐刚刚被收养的时候,红城各家媒体都争相报道。不过全都被霍家拒绝了就是,到现在她也极少在人前露面。” “霍家将她保护得很好。”许欢沉吟道。 “是,霍家这么多年也没有别的孩子,就收养了她一个。” 许欢迟疑了下,笔尖轻触白纸,停了下来。 小夏以为她没有别的事要询问,抱着盖好章的资料就往外走。 到门边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声音,“那,她叫什么名字?” “哦,叫霍渊渊。” 她说完,瞧着许欢有些呆滞的模样,不疑有他,径直走了出去。 “啪嗒”! 办公室门关上的那刻,许欢手里的笔忽然掉落在地。 她脑海里再度浮现出那肉乎乎的小姑娘,耳朵旁尽是她软绵绵唤着的声音。 她是霍霖深收养的女儿,却叫霍渊渊。 许欢忽然想起几年前,他们在长溪度假时说过的话。 那时清晨,一夜缠绵之后,两人靠在窗前看日出。 她忍不住的,指着不远处那名叫“长溪渊”的小涧说道,“霍霖深,以后我们生了孩子,就叫渊渊好不好?” “不合适,我想要女儿。” “不管男女都可以用这个名字呀,以后你只要叫着他,就能想起现在,到老也不会忘。” 许欢怔在那不知如何是好,她只觉得那是记忆力最好的日子。五年来对着铁窗看着外面荒芜时,只能抱着回忆和恨过日子。 她忽然起身,慌慌张张站起来就往外跑。 隔着久远的日子,仿佛能看见当时的每一个细节。 他深沉却张扬的目光,那透着独属于他味道的外套、他嘴里不经意呢喃出的情话。 许欢不敢去想,他每日唤着渊渊的名字,心里想的,究竟是那一幕,还是他们之间,最不可逾越的那道深渊! 第三十五章 我要见她,仔细看、或者验DNA,如果真是我女儿… 第三十五章 我要见她,仔细看、或者验dna,如果真是我女儿… “小夏,欢欢在吗?” “在里面的,刚刚还……”小夏看见顾柳过来,点头回应。转身的时候,就看见办公室门迅速打开,许欢满脸急促和慌张,连外套也不拿的,就这么跑了出来。 顾柳挥挥手,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欢欢,我找你有点事。” 许欢好似没有听见她说话,径直朝前快步走着,满脸都是慌张无措。 直到顾柳发现她有些不对劲,才在半路将人拦下。 “你怎么回事?下面来了几家媒体,要采访你。明天就是你说的一周之期,大家都在等着看你要怎么解决。” 许欢猛地停下,双手紧紧揪在一起,只抬起头望着顾柳,“我现在就去解决,我去、去霍家!” “欢欢!霍家现在哪里有人在,你就是要去,也得通知梁阿姨、还有霍霖深啊。” 顾柳说的话很有道理,许欢听见或霖深的名字,又呆呆停了下来。 她欢欢勾起唇,扯动了下。留下个说不清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办公室门被紧紧关上,里面再度恢复安静。 许欢坐在沙发上,低垂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回事?不顺利吗?” 她摇摇头,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整个红城也找不出几张霍渊渊的照片,她如今看的这个,还模模糊糊的。 “这是霍家收养的那个孩子吧。你看她做什么。” 顾柳实在太了解许欢,单单她如今的表情,就让顾柳感到事情不简单。 “我觉得,她好像、好像是我女儿。” 许欢忽然用力抚着心口,空荡荡的那处忽然被填满。她说不上那种感觉,却有骨肉相连的直觉,直觉这个漂亮精致的小姑娘,流着自己的血。 顾柳怔了怔,连笑容也有些勉强。“欢欢,你别胡思乱想,她还不到四岁,你的孩子如果还活着,今年快五岁了吧。” “相差整整一年。你是不是,身体还没有恢复,才出现错觉。她比那个孩子,小很多呢。” 许欢是知道的,可无论怎样的理由。都抹不去心里的感觉。 她握紧拳头,咬咬唇不知有了些什么心思,平白无故的,她不至于会生出这些情绪,霍霖深,也不会随便把一个孩子带回家里。 “既然有怀疑,就要求证。我要见她,仔细看、或者验dna。如果、如果真是我女儿,那……” 她不敢去想会变成什么样,只单单有这个念头,心里的兴奋就克制不住。 许欢抬头看着顾柳,红唇轻咬,“柳柳,我必须要确认这件事。” “好。” “可是,你想怎么做?” 许欢又沉默下来不说话了,可顾柳一向了解她,知道她大概是在脑海里仔细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见到那个小丫头。 第三十六章 要是我女儿,该跟她差不多,您说是不 第三十六章 要是我女儿,该跟她差不多,您说是不 次日 霍宅里,陈羽姗和金莹在客厅里。 从那天起,陈羽姗就一直放不下心,这才在今天一大早,就赶到霍宅里。 “你是说,今天是最后一天?” 陈羽姗点点头,看向停在院子里的车,她已经重新换了一辆跑车,再不敢碰那漆黑汽车。 金莹不疑有她,只拍拍她的手安抚,“我想,许欢她应该去找霖深了吧。咱们待会就给他打个电话,相信霖深会处理好的。” “嗯,我是相信他的。只要他不要因为对方是许欢手下留情就好。” “胡说,那个女人算什么,她现在什么都不是。” 金莹抱怨了几句,本还想多说些什么,可看见乖乖坐在一旁的霍渊渊,到嘴边的话也生生咽了回去。 “总之,你不用担心。她再怎么,也不敢放肆。” 像是为了回应她的话,玄关外传来李姐的声音,“您不能就这么进去啊,里面有客人。” “我想我可以。” 许欢甩下几个字,径直推开了玄关处的门。 左侧沙发上,就坐着金莹和陈羽姗,两人话说到一半,甚至金莹的嘴巴还半张着。 她抬手,指着许欢,“你、谁让你进来的,保安呢,请她出去!” “伯母,我是来谈公事的。” 许欢二话不说,径直从两人身侧走过,最后停留在沙发边角那处。 金莹想拦着她,可还是来不及。 许欢走了过去,看见一道小小的身影,就滚在角落里,睁大眼睛望着她。 “你叫霍渊渊对不对?” 小丫头迟疑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什么。她等了一会之后,才点点头,“嗯!” “几岁了?” 这下,霍渊渊挠挠头,想了一会才张嘴。 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金莹打断,“四岁,渊渊,告诉这个阿姨,你四岁了。” 小丫头自小跟着金莹,听话地跟着学,“渊渊四岁了。” 许欢眯了眯眼,却也不多说,只缓缓靠近她,似只轻巧抱了抱她,可不知因为什么动作,让小丫头皱了皱眉。 陈羽姗眼明手快地从旁边出来,将霍渊渊抱在怀里,“妈,我先带渊渊上楼。” 可许欢一时间不舍得放,拽着那软软的小身体,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住。 “呀。”小丫头喊了一声,也不知是谁碰着了她,让她喊疼。 许欢下意识松开手,陈羽姗就立刻将人送到楼上去。 她望着两人离开,视线垂落到茶杯里,像是不经意提及,“很可爱啊。伯母真有福气,能有这样一个乖巧的孙女。” “可我,就没有您这么有福气了。有时候常常会想,要是我的女儿还在,应该也跟她差不多大吧。您说是不是?” 第三十七章 霍先生,这么粗鲁不好吧 第三十七章 霍先生,这么粗鲁不好吧 金莹面色僵硬,一时也不知要如何答话。 “渊渊,是霖深收养的孩子。” “你的女儿,我也很遗憾。” 她没发现,许欢松开的手指,一直在颤抖着。像是有人生生剥离她的心脏,又或是,把里面仅存的活力都挖走了。 许欢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被掩藏起来。 金莹见霍渊渊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小丫头的身世,他们都是知道的。 大家费尽心机,也不过就是想瞒着许欢,却不料她这般敏锐,直接找上门。 如今,甚至还不确定找上门的原因是什么。 “许欢,你说你是来谈公事。这里可没有能和你谈公事的人。” 许欢抿了抿唇,四下打量着客厅,“待会就有的。” 来之前,她已经给霍氏打过电话。 她现在非常满足,因为刚刚那一个轻浅的拥抱、又或者因为被她小心藏起来了的,一根头发。 霍霖深来的还算快,他倒没有气势汹汹,出现的时候,反而格外平静。 他冷眼扫过,就看见端坐在旁边的许欢。当即想也不想地朝那边走过去,抬手握紧她手腕往外拉。 “霍先生,我是来找您谈公事的,这么粗鲁不好吧?” “跟我出去!” 霍霖深自是不会听她花言巧语,径直把人拉到了院子里。 “就算借口也找像样一点的,要谈什么非得到这来!” 许欢甩开她,环顾四周,“我喜欢在熟悉的地方谈,这样我会更有把握。” 她一边说着,没去注意男人阴沉的面庞。只一边从包包里把文件拿出来,“这里有一份新闻通稿,烦请霍先生让那位检查人员在今天之内宣布吧。我答应过几位伯父最迟今天解决,这份通稿,至少能让梁氏暂时安稳下来。” 霍霖深眯起眼,随意翻过。 他扬手,将想离开的人拉了回来,“何不要求更多些,直接证明许家明无罪也不是不可以。” “不需要。” 许欢转身,秀眉蹙了蹙。她笔直望进霍霖深幽暗眼眸里,像是发现了什么,忍不住笑出声,“霍霖深,你在担心什么?” “我不想这么这么干净利落处理好,梁氏已经受到了影响,我爸爸现在还在医院里。现在我手上有这么好的筹码,你觉得,我会随便放弃吗?” 她拿出手机晃了晃,“这里,有霍家和陈家勾结的证据。陈英、陈羽姗,还有你。而你只有定不了我爸爸罪名的一份录音,谁的轻谁的重一目了然。” 许欢很清楚,什么是等价交换。 她不愿意这么轻巧地放手,只抬起头看了看二楼阳台旁站着往下看的小小身影。 也许,她还能换到更好的呢。 第三十八章 他嗅到她身上传来的发香 第三十八章 他嗅到她身上传来的发香 可偏偏,霍霖深总能看明白她。当即眯起眼,似笑非笑地将她拉到身边,“别肖想不属于你的,许欢,你就该安安分分过自己的日子。” “霍霖深,你这话意有所指。指的是什么?” 她吐气如兰,气息萦绕在男人耳畔。不知怎的竟让他身体僵硬。 霍霖深想推开她,却还没来得及,就已被一声叫嚷打断。 “霖深!” 陈羽姗的出现,总伴随着尖锐的声音。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霍霖深低头靠在许欢身边的模样,似是、在亲吻她。 她二话不说,径直把两人分开,扬手,便要去打许欢。 “贱人!” 陈羽姗气极,这个女人从出现开始,破坏了她的婚礼、陷害她去担罪名、现在还公然亲吻霍霖深? “许欢,你到底还要不要脸!你们家的人是不是都这样,死乞白赖地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几乎抓狂,恨不得抓花了许欢的脸。 而许欢,似乎因为她的动作而怔住。 她在陈羽姗的注视下,缓慢而沉稳地从包包里拿出镜子,细细瞧着被她的指甲刮到的右脸。 “很好,我的筹码又多了一个。” “你、你什么意思?!” 陈羽姗气急败坏的,甚至还想出手。偏偏霍霖深已经制止了她,那双让她着迷的眼眸里,泛着明显的不悦。 许欢慢吞吞抬起头,把挨打的脸凑在她面前。 “霍先生夫妇为了掩饰证据,试图威胁我,并在这一过程中,蓄意行凶,对我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她指着脸上细细的血痕,面无表情,“对了,破相了呢。霍太太以为,医生会判定成轻伤,还是重伤?” 霍霖深嘴角抽搐,他不曾料到许欢会这样回应。 依着她的性子,该是直来直往的,一巴掌呼回去。 “许欢,我恨不得杀了你!” 陈羽姗尖叫着,用力挣扎起来。 霍霖深四下看了看,想叫保安过来,却不料这一个疏忽,就让陈羽姗挣脱开束缚,再度扬手朝许欢甩下去。 “陈羽姗,你以为同样的手段,还能成功第二次!” 许欢握着她的手臂,要将人推开,可陈羽姗哪里肯放弃。挣扎起来不管不顾的。 男人眯起眼,看着许欢克制不住地扬起手时,立刻反手,制止了她。 “够了。” “啪!” 这一次,陈羽姗抓住了机会,在霍霖深刚出手阻止许欢时,她甩在了过去。 随着清脆的声音落下,院子里一下子安安静静的,只有萧瑟冷风吹过。 男人眯了眯眼,黑色瞳仁里闪过一丝讶异,几乎是反射性地将许欢拉到了身旁。 陈羽姗的手最终落在许欢脖子上。 男人没料到自己的动作看起来如何,只是软玉温香撞入怀里,他嗅到她身上传来的发香时,愣了几秒。 可下一瞬,手立刻放开了许欢。 第三十九章 霍霖深你对我不满就动手,没必要用这种方式 第三十九章 霍霖深你对我不满就动手,没必要用这种方式 “许欢,看见了吗?这就是你的下场,你再这么趾高气昂的,以后会更惨!”在陈羽姗看来,她终究还是在霍霖深的“帮助”下教训了许欢。 “不劳你费心。”许欢握紧了拳,没有去看身边的男人,更没有去管脖子上的血痕,她握紧了拳头,想着楼上的小姑娘也不知是不是还在看。硬生生把愤怒压了下去。 她就这么扬起眼眸,嘲讽而不屑,“陈羽姗,你有空关心我,不如多考虑下自己。你对我动手,就不怕我把你告上去?到时候我这五年怎么过的,你可以亲自体验体验!” “你现在不该想办法让自己名正言顺吗?几年的时间,霍先生收养的女儿,竟然还只叫你姨?” 像是为了回应她的话,楼上阳台那,小丫头站在栏杆处,小心翼翼开口,“姨,打人不好。” 陈羽姗看见霍霖深骤然阴沉的眼,一颗心猛地沉下去。 该死,她怎么没想到霍渊渊会看着。 整个霍家,最忌讳有人当着那丫头的面动手。 “对不起霖深,我太激动了……她、她刚刚抱着渊渊,我……” 这话一出,男人眼眸瞬间眯起来。 “渊渊?” 许欢和小丫头打了招呼,转身走出去。 她自然是顾不上其他,只迫不及待地想把头发送去检验。想知道那丫头,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女儿。 霍霖深自始至终没有说话,许欢心口冰冷到没有温度,嘴角带着些讥讽意味,就这么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身后男人身躯猛然一怔,浓眉紧蹙。 许欢于是听见身后传来男人阴沉似水的声音,“赵伯,送许小姐离开。” “不用。” 她丢下两个字,连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站住,许小姐是贵客,我亲自送!” 他猛地咬牙,追了出去。 许欢被他抓住,却重重甩开他的手,“霍霖深,你不用担心,赵伯以前对我挺好的。我还不至于对他怎样!” 可男人始终沉着脸,一句话也不愿多说,就只把她往车子里带。 许欢被霍霖深塞进去,却也安安分分的没有反抗,就只乖乖坐在副驾驶座上。 他抽了一支烟,身边顿时烟雾缭绕,气味扑鼻而来。 许欢呛咳几声,忍不住将头探出窗外,“霍霖深你要是还对我有不满,可以动手。没必要采取这种方式!” “许欢!” 霍霖深而是恨恨将烟蒂掐灭,收敛起情绪,“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能出来,就好好珍惜自由的时间,还是你想再进去呆一段时间?” 许欢闻言,冷笑了声。 “这一次,你能用什么理由?” “五年前,是我约了她到郊外。是她亲自打电话求助指证,是她被人施暴,下落不明。而我好端端活着。是,是我约了她。她的死我脱不了干系。可现在呢?” 第四十章 霍霖深你爱她吗 第四十章 霍霖深你爱她吗 “你在害怕。”男人轻哼了哼。 她坐在车上,看见镜子里印在侧脸上的红痕。 刚刚她应该会打回去的,如果不是霍霖深拦了那一下。 男人因她的话沉默了几秒。 “许欢,你在自讨苦吃。我不会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现在的一切,你也一样。” 许欢闻言,心里头翻涌着说不出的情绪,她忽然开口说道,“哦,是担心陈羽姗吧。说起来,你对梁氏、对我爸爸做的这些,到底也就是为了她。” “我竟然不知道,你原来已经这么爱她了。” 爱? 这个字眼,让男人怔了怔。 可许欢没有停止,睁大漂亮的眼睛,紧紧锁住他,“那,比当初爱那个女人,更深吗?” 霍霖深眯了眯眼,沉默了一会才哑着声音问,“为什么不问我,是不是更爱你?” “因为我知道答案呀。” 许欢笑笑,莫名地让他心里紧了紧。 “陈羽姗没有那么好吧,以前你就不喜欢她、怎么人的喜好会变化得这么快。” 她从一开始让他比较的人,就不是自己。 许欢从心底里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从来不够爱。 不过是正好需要一个女人,又遇见了一个女人。 不过是正好她爱他,正好嫁给了他。 所以他宠她纵容她,却在最关键的时候,甩开了她。 霍霖深别开了眼,面无表情,瞳孔深处还泛着冷意,“至少,比你好。” “是啊,比我好。” “所以你过的,也比我好。 许欢紧紧掐着掌心,认真而严肃。 霍霖深垂眸时,还能看见那张带着血痕的脸,看见她漂亮的眼眸里盈满的希冀和期待。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说过很多遍。我没有故意害她。你恨我,我无所谓。你娶别人,那也不重要。” “但是霍霖深,你告诉我,我们的女儿是不是还活着?” 霍霖深似是没有料到她会直接开口,骨节分明的手指紧了紧,将方向盘拽在掌心。 “霍霖深,沉默就是默认。” 这话,两人都曾听过许多遍,往往是在他们最最亲密的时候。 霍霖深挑眉,却只撇了她一眼,半点情绪也不带的,就认真看着前方。 他能感觉到投射在自己脸颊上的灼灼目光,忽然整个人都烦躁起来。 “我们女儿的情况,你比我更清楚。需要我带你去看看她吗?” 许欢闻言,骤然僵硬着不动了。 她知道霍霖深说要带她去看的意思,无非是女儿的墓地。 许欢还不曾去过,不知是因为不能接受,还是因为害怕…… 一路无话。 许欢到医院就下车,连再见都不曾再和他说一句。 男人似是有些烦躁,看着许欢离开之后,拿出手机打电话,“陆良明,老地方等我。” 第四十一章 她以为自己忘了 第四十一章 她以为自己忘了 许欢到医院,倒不是真的为了验伤。她去处理了下伤口,就到病房里看望许家明。 因为事情好转,许家明的病情也跟着变好。 “欢欢,回来了啊。” 梁孟音看见她进来,笑容满面、热情洋溢。 许欢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朝病床走过去,“爸,今天好些了吗?” “我挺好的啊,倒是你在外面忙,多注意身体。” “是是是,欢欢啊,唐妈给你爸爸炖的补汤,你也喝点。”梁孟音说着就去给她盛,格外热情。 只是在将碗递到许欢手里时,试探着开口,“我刚刚看见了新闻,霍家动作很快啊。他们发布了一份通稿,算是暂时解除了警报吧。” “可是,怎么没有说清楚呢?你爸爸现在,还是被人怀疑着的。” 许欢舀了一口汤到嘴边,嗅着软糯香甜的气息轻轻点头,“还不着急,我另有打算。” “什么打算?!” “梁阿姨,你好好照顾我爸爸,别多问吧。” 梁孟音一听就怒了,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打翻。 “怎么能不问,这可是你爸爸。你手里拿到了证据,怎么不跟霍家好好谈,让他们把这事压下来,让你爸爸光明正大回梁氏去。” 梁孟音是有些责怪许欢的,如今多事之秋,她只希望一切能尽快平复。 可许欢总还拖拖拉拉,也不知暗地里在谋划什么。 许欢蹙了蹙眉,明显是有些不悦,“梁阿姨,我要怎么做,还不需要你指手画脚。你在这里把我爸爸照顾好就是。” “你!”梁孟音正要发作,却听闻许家明轻咳的声音。 “孟音,你也少说几句,欢欢这么做应该有她的打算。至少现在情形在好转了啊。” 梁孟音上下打量了许欢一阵,心里忽然升出一个念头,“你该不会,还想借着这件事,打霍霖深的主意吧?!” “孟音!”这一次,和梁孟音对呛的反而不是许欢,而是躺在病床上的许家明,“欢欢怎么可能还和霍霖深……” “那她倒是解释清楚,为什么藏着掖着不许我知道。你好歹也算我的女儿?” 许欢听到这,心里闷疼着的那股气,彻底憋不住了。 她猛地起身,将碗放在桌上,“梁阿姨,您什么时候把我当作过女儿?又或者,因为我当着外人面前叫了那声妈,就真当自己可以命令我吗?” “我妈早就死了,在你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就死了!” 她想起那一天从远处奔逃回去,却在路上接到母亲病危的消息。 而急匆匆赶到医院,却依旧来不及见她最后一面。 许欢总以为自己忘了,到梁孟音今天提起的时候,她才发现那比想象中更深入骨髓! 第四十二章 她恨,又怎能狠心害人成那样 第四十二章 她恨,又怎能狠心害人成那样 梁孟音气不过,狠狠抽气,扬起的手径直指着她,“所以你现在,是在报复我?” 她声音扬得很高,许家明也怔怔望着许欢。 后者却只笑笑,也不知里头是什么情绪,“我还不至于利用我爸爸来报复你。但是……” 她转身看向许家明,继续说道,“但再多的情分,也没有了。” 话落,她再也没有在病房里呆下去。关上门时,还听见里面梁孟音夸张的叫嚷声。 许欢看见医生又急急忙忙赶过去,确定没有大碍之后才离开。 她站在走廊上,任凭灯光遮住半张脸。掌心是被指甲嵌得红红的一块块,像是在惩罚她刚刚说的话。 …… 陆良明和霍霖深认识了很多年,从纨绔子弟到如今的商场大亨,对方的每一次重大经历,几乎都见证过。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霍霖深这样喝酒了。 “怎么,许欢又惹了你?” 霍霖深挑眉,晃了晃手里艳红的液体,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说说,她还能做什么让你意料之外的事。” 男人到这时,才垂眸,将杯里液体一饮而尽,“她故意接近渊渊。” 说到那个小丫头,陆良明有些许愣神,而后又变得愕然,“她知道了?!” “说实话,我并不确定。但她确实在接近丫头,今天还到家里抱了她。” 陆良明若有所思,顺手又给他递过去一杯,“这么说,许欢是故意的。” “渊渊病危,好在陈羽姗救了她。抢救回来的时候,你临时起意,要瞒着许欢。这事家里人知道的也不少,难保不会有人泄露出去。” “但是阿深,你平时可不是这么样子,因为一个女人这么烦恼,不像你风格。认识你这么多年,也就为两个女人烦恼过。当然许欢的情况占多数,” 霍霖深白了他一眼,单手撑靠在吧台上,眼眸沉沉垂看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陆良明思忖良久,才缓缓开口,“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再次因她烦恼,原因是什么?” 霍霖深一向是不愿意去思考任何和许欢相关的事宜的。 他紧抿着唇,拿起酒杯和他碰了碰,一饮而尽。 一口喝完,声音也有些沙哑。 “原因?大概是会容易想起以前的事。想起,被她骗得团团转的那些事!” 他猛地将杯子放下,似是因为忆起从前,情绪骤然喷涌,竟像要不受控制。 “你在自欺欺人,放不下就是放不下。五年忍着不去见也是放不下,娶别的女人也还是放不下。你因为陈羽姗救了渊渊答应娶她,可心里到底想着谁?阿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担当?” 霍霖深闻言,忽然双脚一软,跌了回去。 “呵……就算是又如何?可她,她再恨云姗,又怎么能将人害成那个样子呢……” 第四十三章 霍霖深你喝醉了 第四十三章霍霖深你喝醉了 “是,当时云姗回来,许欢是挺讨厌她的。” “说到底,她当时那无法无天的性子,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可她要真动了手,怎么给自己留那么明显的证据?” “她亲口承认的。” 霍霖深笑了笑,想起他质问时,她点头的情形。 “她承认,是她故意的。” 他唇角的笑依旧冷漠,身上雪白干净的衬衫扯开几颗扣子,看起来格外沧桑。 “你反而提醒了我。她胆大妄为惯了,我也习惯性收着手。但毕竟过去了五年,她如果敢打渊渊的主意,你猜我会怎么做?” 陆良明看了看其实已经有些昏沉的霍霖深,发现他说这话时,唇上正好沾着血腥玛丽的艳红色泽。 他只能装作没有感觉到自己汗毛倒竖,开口解释,“好好好,别在意这些小事。许欢接近渊渊也许也只是巧合,毕竟大家都以为她的孩子三年前就不在了。” “她现在还在为梁氏善后,哪有时间谋划这些。来,喝点酒,把这事忘了。” “干!” 陆良明眯起眼,神色复杂,让酒保给霍霖深调了三杯高度酒。 他心想自己也尽力给争取时间了,许欢啊许欢,还是得靠你自己。 …… 霍霖深喝醉了。 他一向节制,尤其是在上次和许欢阴差阳错那一夜之后。 醒来时,天色大亮。 手机上是几通未接来电。 他拨了回去。 “霍先生,听说您昨晚彻夜不归。这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霍霖深洗了一把脸,辨认出电话那头的声音,沉沉开口,“许欢。” “是我。11点整,我会出现在霍氏。当然如果你不在,我也会拿手里的筹码,和陈总以及您母亲谈。” 他隔着电话,都能听出许欢声音里的雀跃。 霍霖深忽然关上水,对面镜子照出他面色阴冷的模样,“你在哪里。” “医院。” 许欢如今就站在医院楼下,仰头望着难得露出日光的天空,唇角微扬,“我刚从鉴定科出来。霍先生,希望您动作能快些,我已迫不及待。” 手机里传来“嘟嘟嘟”声音的时候,男人拿起外套,几乎是立刻就朝门外走去。 “哎,这么急着去哪?” 陆良明提着衣服出现,还扬声问了句。 可回应他的,却只是男人不带温度的嗓音,“你明知故问!” “喂喂喂,看来是她已经确定了啊。我发誓,我可没有透露任何消息。甚至这么久,都不曾见过面。” “那你们还真有默契。” 霍霖深推开他上车,因为宿醉还隐隐抽痛的脑袋一直在抗议。 他紧皱着眉,努力克制情绪,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霍氏。 “文鹏,给那位打电话,带她进会议室。” “好的。” 第四十四章 许欢,你想要什么 第四十四章 许欢,你想要什么 许欢是和顾柳一起到的,顾柳身上还带着简易摄像器材。 “柳柳。” 进去之前,许欢的脚步停在门外。 “今天如果能成功,晚些时候、就帮我找一名资产评估师过来。统计下我名下东西。” 顾柳迟疑了下,“这倒是没问题,可你现在做这个是要……” “你想补上梁氏的窟窿?” 许欢没有再回答,她径直推开办公室的门。扫了一眼。 该到的人都已经坐在对面,许欢粗粗一扫,视线最后落在陈英身上。 “陈总,不介意我迟到了两分钟吧。” 陈英的回应,只是淡淡的一个“哼”字。他对许欢早已是恨得牙痒痒,要不是知道自己有把柄被她握在手里,像这样的邀请,他根本不会出席。 “许欢,你也别太为难我们。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梁氏的损失我们会尽量弥补。” “你看现在的情况,闹大了对谁都不好。趁霖深还没到,咱们私底下先谈妥吧。” 金莹说到底,是不愿意再让许欢和霍霖深扯上关系的。 她当年与许欢也算和睦,但现在她心里最记挂着的,就是霍渊渊。 陈羽姗进门,充其量不过是霍渊渊的继母。 可许欢,那是强势到会跟她抢抚养权的女人啊。 许欢将包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慢悠悠地一个个放到桌面上,“这也不是不行,就看你们给出的诚意了。” 陈英哼了哼,脸色越发阴沉。 他混迹商场几十年,谁曾想到会栽在许欢手上,“只要你同意,这次和梁氏的合作案,我让利百分之十!” 这已是一个十分巨大的数字,哪怕是顾柳听了,也有些诧异。 可许欢,一句话都没有说。 陈英见她始终沉默,甚至看着自己的目光,还有些鄙夷之色。 他忽然一掌拍在桌面,骤然起身,“你手里那点东西,也不是多大的筹码,就算放出去,最多也不过让陈氏和现在的梁氏一样。不值得我付出更多!” “那伯母呢?霍家也牵涉其中,不准备拿出些什么么?” “这……”金莹迟疑着,她其实根本做不了主,只是生怕许欢再和霍霖深私底下发生些什么,这才主动出面。 她小心谨慎地开口,“许欢,你想要什么?” 终于有人提到这句话! 许欢眼睛骤然发亮,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将手里那张纸推出去时,指尖是颤抖着的。 “陈羽姗的录音、照片,我的验伤单、我知道的一切、甚至承诺书,都可以马上给你们。” “你们不想见到我,像当年一样恨不得我消失。只要你同意,我就算从红城离开,也不是不可以。” “当真?” 许欢顿了顿,点头。 指尖掐紧掌心,是克制不住的激动,“对,我只要一样。” 第四十五章 霍霖深,你混蛋 第四十五章 霍霖深,你混蛋 金莹忽然心惊胆战起来,她握紧拳头,小心询问,“是什么?” 许欢深吸一口气,将那份鉴定书扬起,眼眸清澈,声音清脆干净。 “我要、女儿的抚养权!” “啪!” 金莹手里的笔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整个人都呆滞在当场,连忙拿出手机,也不知要给谁打过去。 “渊渊是我的女儿,这五年,我没有见过她一次。霍家隐瞒了所有真相,现在我知道了,有权利带回她!” “许欢,你……” “伯母,我的要求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 “当然不是!” 门边传来男人阴沉似水的声音,隔着几步距离,就像隔着千山万水,阻断她所有气势。 霍霖深直接走过去,拿起她那份鉴定书扫了一眼,而后猛地扬手,将之撕得粉碎! “霍霖深!” 许欢情绪有些失控了,她断掉了五年的希望忽然重燃、这让她沉闷已久的心开始飞速跳动。 “你以为撕掉就有用的,她是我的女儿,谁也否认不了!血脉摆在那,你瞒得了全世界,你瞒得了渊渊吗?” 男人手指微顿,却没有停下动作,而是顺手将碎片扔在地面。 “她知道了又能怎样。我会告诉她,那个女人不值得她叫一声妈妈。” “你混蛋!” 许欢扬起手,往他脸上扇去。 可霍霖深此时不再有半点容情,几乎在她抬手的瞬间,就握紧了她手腕,把人重重甩开。 黑色瞳仁里泛着冷意,他紧紧绷着脸,连半点柔软都没有。 高大笔挺的身躯从面前经过,将桌面那些文件拿起来扫了一眼,“拿你的所有,去换她的抚养权。还真是舍得啊。” “许欢,你根本不配做她的母亲!” 他背对着许欢,背影冷漠僵硬,身上散着疏离的气息,哪怕隔着空气,都能让人被冻僵。 许欢抿了抿唇,不怒反笑。 她扬起眼眸望着他,带着凄然或失望。 “看来霍先生已经给出答案了,交易失败。” 许欢垂下眼,似乎发出了一声叹息。 可再抬起头时,那张莹白的脸上除了嘲讽和自信,哪还有半点别的情绪,“如果我不配,那么、陈家那位马上要因收受贿赂而进监狱的二小姐,会配吗?” 旁边忽然传来两道抽气声,因为听见许欢这番宣告而紧张起来。 唯有在她身边的男人,波澜不惊。 “你真的不配。” 他侧身,唇角的笑尽是嘲讽、不屑,“不但不配做渊渊的母亲,连别人的女儿,也做得不合格。” 像是为了回应她的话,半掩着的门再度打开,梁孟音风尘仆仆、却又努力克制着愤怒和尖锐朝她冲过来。 第四十六章 你跟你妈一样,狠毒不要脸 第四十六章 你跟你妈一样,狠毒不要脸 “许欢,你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从头到尾,都没提过你爸爸!” “就算霍家的小丫头是你女儿,那、那你爸爸,你就不要了吗?” 她接到霍霖深的电话,从医院急急赶来。 到这里时,就听见了许欢想交易的一切。 “许欢,你怎么能那么心狠手辣,你恨我我能理解,可那是你爸爸啊!” “他不会有事的。” 许欢也不知要如何应对,她被梁孟音抓着肩膀不住摇晃。眼角余光看见男人转过身时,流露的鄙夷。 可是霍家本就不会轻易放人,她满心满眼的,只想让小丫头到自己身边。 “梁阿姨,我会另外想办法,这件事之后再……” “之后再怎样!” 梁孟音尖叫,面容狰狞而无措,“你说你爸爸没事,他今天又差点晕倒你知不知道?!” “许欢,先把这事压下来。你想要回女儿,我们再从长计议,好不好?” 许欢从不曾看见梁孟音在自己面前那样低声下气的模样,她从来都趾高气昂,在自己面前保持最美最好的尊严。 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她的祈求。 可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里,一句别的解释也说不出来。 然而梁孟音,则像失去了所有倚仗,陡然崩溃。 她紧紧掐着许欢,谩骂、诅咒,“你跟你妈一样,狠毒、不要脸!现在,连你爸爸也不要了。” “老许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没心没肺、没心没肺!” “许欢,你会有报应的!” 顾柳好不容易才把她拉开,让围观者的霍氏助理送出去。回头看着许欢,后者就呆呆坐在椅子上,满脸狼狈。 门外是梁孟音大吵大闹的尖叫声,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还能飘进她耳朵里。 “欢欢……” “看来今天是谈不下去了,我先走一步。”陈英将这一幕从头看到尾,到这时才不得不佩服霍霖深。 也更佩服他的残酷。 金莹神色复杂,心里是说不出的苦涩。 那是他自己的儿子,另外的、是他儿子曾经最疼爱的女人。 如今看着两人针锋相对,脑海里竟不自觉的,会浮现出当年他们亲密无间的模样。 时间,能改变人心啊…… “亲手促成这一幕,满意了吗?” 办公室里只剩下许欢和霍霖深,空气寂静得有些粘稠,一点点压迫过来。 男人靠在桌上,仰起头看着天花板,点燃了一根烟。 “是我太天真了,以为拿着这些东西,就能把女儿要回来。甚至,还想要更多的东西。你说的对,我或许是不配做一个女儿,但我想、我还是配做一名母亲的。” “霍霖深,你除非杀了我,否则永远、也阻止不了我要她的心。” 第四十七章 我原本,没有这么坏的 第四十七章 我原本,没有这么坏的 她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顾柳在外头等着,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两人直接下到负一楼,顾柳却主动先行离开,将许欢一个人留在车子里。 “我就先走,东西我都帮你保存好了。开车的时候小心点。” “嗯。” “柳柳。” 许欢忽然叫她,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她回头,就看见那先前还冷硬强势的女人,如今脸上早已被覆上一层悲伤。 顾柳突然想起一个词,叫心如死灰,只觉得此刻,再正确不过。 “我是不是很坏?” 她轻声呢喃了几句。 “我原本,没有这么坏的。没有想伤害谁,没有想让谁过不好。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头就只剩下这一个目的了。” 顾柳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看着陷在悲伤里的人。 她伸出手想安慰,却不知要说什么好。 最终也只得轻声一叹,抱了抱她,“你没有错,谁都没有错。总有解决的法子。” 她关上车门,将所有声音都隔绝了。 车子发动,却没有离开位置,只是把音响的声音调得很大很大。 许欢蜷在座位里,把头埋进膝盖…… 黑发垂落,遮去所有表情。 没有人会听见那被隐约遮掩住的声响,也没有人会看见被衣料吸收了的眼泪。 心脏那一处,是锥心刺骨的疼。 许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习惯了,习惯这样安抚自己,还是已经习惯了别人鄙夷的眼神和失望。 很久之前,她还会希望、希望像很多年前那样,被人紧紧抱在怀里。 会有人低声哄她劝她安慰她,会有个男人,心疼她。 可如今,再不会有了。 她早该清楚的,从五年前,他面无表情转身时,就该清楚的。 他说,“许欢,我同意你的提议、离婚。” 他说,“你做过的事,就承认,至少我还觉得你有敢于承认这一个优点!” 她早就认了,因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他说,她不配做渊渊的母亲。 可这话,许欢怎么也不敢认。 霍霖深,我配不配,是要渊渊决定的,不是你用你以为的东西,来决定我值不值得! 许欢嗤笑,用力去捶打胸口那处,可即使这样,也还觉得痛到无法呼吸。 有那么一刻,许欢还以为自己会因为窒息而死掉。 可心里所有的疼痛都会提醒她,这和她这五年曾无数次经历过的一样,只需要偷偷的,把所有心绪和痛苦通通发泄出来。 在没有任何人看见的地方。 然而这一次,不远处多了一双眼睛,用旁人看不透的情绪,一直望着她、很久很久不曾移动过。 第四十八章 你永远不知道谁真疼你 第四十八章 你永远不知道谁真疼你 夜幕低垂,许欢等到很晚很晚的时候,才驱车回到医院。 她头疼欲裂,很想回到家里,去泡个热水澡、躺在软绵绵的床上。 可偏偏,她只要闭上眼,就会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一切,想起她迫切想要拥入怀里的、柔柔软软的小姑娘。 “叩叩。” 她敲了敲病房的门,等了几秒便径直推门进去。 “爸,我来……” “你还敢来?你给我滚出去!”随着梁孟音尖锐的喊叫声,一只碗就这么朝许欢飞来。 她反射性避开,任之撞裂在门上。 “孟音,你这是在做什么?”许家明气急,一张老脸通红,瞪着眼睛、胸膛剧烈起伏着。 梁孟音愣了愣,没料到他会冲自己发这么大脾气,“我、我那是因为她做的太过份……” “老许,她为了自己,全然不顾你啊。我跟你说过的,她白天在霍氏是怎么说的!” 许家明气得脸红脖子粗,一手拍在桌子上,重重粗喊,“再过份,也是我女儿!你怎么就对她摔东西?你怎么就能帮着外人欺负她!” “你管她?她看着你这样也不管,还算女儿吗?” “算!” 许欢从未见过他这样,他的脾气是谁也没有料到。至少许欢,不以为自己值得他大动肝火。 可许家明,却用深切到望不到尽头的眼神看着她,又内疚、又伤心,又担心着什么、又期许着什么。 而在说出那个字的时候,目光格外坚定。 “我说,算!我许家明的女儿,就这一个,我自己来管。你出去!” 梁孟音气到眼眶发红,她揉了揉眼角,恨恨看了两父女一眼,甩门离开。 许欢反而怔在那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讷讷唤了句,“爸。” “哎,刚刚没碰着你吧。回来了就好,霍家那丫头,真是你女儿?” 他那面容转变格外快,刚刚的凶好似不存在。 “是。” 许欢照实回答,没料到许家明竟会那样高兴。 那张已经被皱纹侵蚀了的脸,像川剧脸谱一样、哪还有半点之前的怒意。 “是就好。咱们还是要想办法,让外孙女回到咱们家里来。” “欢欢,你别理会你妈说的话,她也是担心我。” 许欢摇摇头,不知怎么的,眼眶就有些湿润了。 那沙哑的,又被岁月沉淀过的嗓音,依旧在耳边响着,“五年前,没救你,怨吗?” 许欢摇摇头、又点头。 说不怨,是假的。 她抬起头,看了看许家明,忽然发现他原来已满头白发。 不过五年的时间,她受尽心上的折磨,没料到旁的人,原来也一样深陷痛苦。 “爸,不用因为我和她吵架。毕竟、她说的对。” 第四十九章 欢欢饿了吧,哥带你去吃饭 第四十九章 欢欢饿了吧,哥带你去吃饭 在这件事上,她的确放弃了许家明。 许欢干脆把话挑明了,站在床边,等着他回答。怨也好、怒也罢,她担着就是了。 “说到底,五年前你放弃了我,现在反过来,我放弃了你……” 她想更决然地说那就抵消掉吧,可到最后说出的字眼,也只剩下三个字,“对不起。” “过来这里。” 许家明没有回答她,只是忽然扬手,示意她走过去。 许欢心里存着疑惑,只以为他也会责怪自己,却不想,他开口,就是亲昵柔和的称呼。 “欢欢。” 许欢看着他的眼神,忽然连心都软了下来。双手被覆盖住,暖暖的。 “你是我和你妈的女儿,你妈死后,就是我一个人的女儿。” “这么多年了,谁也没想到你会变得这样优秀,会嫁到霍家这样的环境里。欢欢,爸爸不是不疼你,我是要管你。” “你做错了,就得罚。再多的牢狱,总有出来的时候。” “可今天,你做对了。我就得支持!这和你选择放弃什么没有关系。” 许欢有些诧异,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许家明会这么说…… 于是竟有些怔住,“我……” 许家明揉了揉眼角,不知怎的竟感觉酸涩,“这样吧,这事爸也帮不上什么忙。你看着决定,我们可以开发布会说明情况,尽最大能力挽回。挽不回的,就算了。没了梁氏也还能重新开始,有什么比咱们心齐更好呢?” “可毕竟是你这么多年的心血。” 许欢没有多说,短短几个字,颇有分量。 可许家明却只摇头,轻拍了拍他,“我的病现在好了,我还有很多个年头可以过。没有了的就再拾起来,这事,你哥也是同意的。” 我哥? 许欢下意识四处看了看,却没看见记忆力修长单薄的身躯。 她只知道梁琛已经回来了,但出来之后还不曾见过他,也不知道两人是什么时候商量出的结果。 “他说你好不容易出来,本来还想把公司好好整顿整顿再交给你。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了事。现在好啦,他回来帮着你我也放心。” 许欢不知怎么的,眼眶泛红。 她盯着许家明,盯着自己嘴上说不怨,心里却怨了很多年的人。忽然心里头就酸涩起来。 她以为不会关心自己,却不曾想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人一直在为她着想。 很久之后,许欢才红着眼睛走出病房,脸上死灰一般的表情总算散出一些。她回头看了一眼,紧了紧拳头。 “欢欢。” 走出病房,身旁就传来一声软软的,挑着尾音的男声。 许欢回头。看见靠在墙边的人。 依旧是白衣黑裤,俐落干净的短发和魅人心神的眼。 “哥。” 她喊了声,梁琛就走过来,像以往那样摸了摸她的发,用再随意不过的语气说,“饿了吧,走、哥带你去吃饭。” 第五十章 她病了 第五十章 她病了 接下来几天都是风平浪静,红城大小媒体谨慎至极,都嗅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 没人敢在这时候强出头。 霍家,很不平静。 许家明下午放出消息,他晚上就提着东西过来了。 “我听说的意思,他们是打算彻底放弃梁氏了。” 陈英叹了一口气,一边说话的同时,一边瞄着霍霖深。 可后则,久久地没有回应,除了跟着他一起过来的陈羽姗应了声,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耐不住了,忍不住开口,“霖深,你怎么看?” “看现在的形势,你让梁孟音出面,也没能扭转许欢的决心。她怕是,要跟咱们死磕到底了。” “是啊。许家明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其实梁氏终究还是姓梁,他能有多在乎?” 陈羽姗坐在霍霖深身边,拉了拉他衣袖,“霖深,你给我叔叔出个主意,是要冒要陈氏倒闭的风险和她死磕、还是答应了……许欢的要求?” 话音刚落,男人的目光便悠悠飘了过来。正好与她对视,“羽姗,你认为,我可以答应她的要求?” “我、我就是这么一说。还不是得你们决定啊。渊渊就跟我的亲生女儿一样,我这个当妈的,怎么舍得。这不也是,想看看你的意见啊。” 她擦了擦汗,心虚不已。 好在霍霖深没有继续瞪着她,而是若有所思地拧着眉。 窗外忽然开始下起雪来,静默无声地落满了院子。 “我出去一趟。” 他起身就走,陈羽姗想拦也拦不住。只能嗔了陈英一眼,也庆幸霍霖深并没有生气。 渊渊是霍霖深的命根子,她能有今天还多亏了这个小丫头爱粘她。 要是哪天霍渊渊给了许欢、又或者只是不在霍家,那她还能呆在霍霖深身边吗? 管家就在门口,望着窗外稀稀落落飘下的雪,正欲关门。回头就看见朝门口走来的人。 “您要出去?” “嗯。” “可、下雪了。” 霍霖深停下脚步,身影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很长,孤孤单单地映在整片雪白上。 他看了看飞落的雪花,点头,“备车吧。” 他去的地方,是医院。 天色刚黑不久,医院里依旧人来人往。 许家明只放出了消息,人却还在医院,霍霖深找的人就是他。许欢拿着那些东西要挟陈家,怕是认定了陈英和陈羽姗不敢去赌。 可偏偏,他霍霖深是不介意赌一把的。 他从电梯上去,顺着安静的走廊往前走。灯光把影子拉长,只留下沉稳的脚步声。 科室还没到,他却忽然驻足。 隔着昏暗的视线,霍霖深骤然侧过身,看着另外一边的病房里的人,略为诧异。 第五十一章 你真可笑 第五十一章你真可笑 许欢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她身子虚、天气骤然转冷一时受不住,一直高烧不退。 小夏拿着资料过来时,没把病房门关紧,让她隔着门缝,看见了站在旁边的男人。 许欢收起文件,移开了视线。 明明不过几天不见,却像隔着山长水远。 既然已经被发现,霍霖深就没有逃避的可能。他眯了眯眼,心里很是不满她的视而不见。 “小夏,你先回去吧。明天就按我说的去做,材料都准备好,到时候是要交给霍先生过目的。” 她明里暗里的,总是提他。 霍霖深就站在床边,高大身躯遮住了些许灯光。 他垂下目光,打量了她一阵。 “病了?” 他眯了眯眼眸,有些不悦。上下打量了她一阵,莫名的心口揪紧。 “不怎么要紧,最近忙了些。” 许欢抿了抿唇,忽然开口,“渊渊,还好吗?” 她忍不住询问起女儿的近况,尽管知道霍家会照顾好她,却怎么也忍不住思念。 男人蹙了蹙眉,没有再露出讥讽,而是将手机扔过去。 许欢立刻接过,就看见存放在里头的照片,都是霍渊渊的。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正看着镜头。 许欢总觉得她在看自己,心里那被克制着的情绪,再也忍不住。 “真好看,我以前就想,女儿如果像你,一定很好看。” 她似喃喃自语,却让霍霖深听得清清楚楚。 那深黑的眼眸里潜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触电般,立刻避开。 许欢蠕动着唇角,没再发出声音,只是盯着照片的双眼,却始终热烈! “但无论如何,我不会把她给你。” 霍霖深状若不经意提及,身子侧了侧。目光正好落在她莹白的脸上,不知为何,心里突突了一阵。 许欢闻言轻笑,“是啊,可我会自己抢过来。” 男人挑眉,似不屑。但眼神深处,还有丝浅笑。 “你抢不过。” 许欢却不信,仰着脸看他,“你上一次这么说,结果还不是我赢了。而且这回,梁琛会帮我。” 梁琛这几年蹿得很快,如今回来也算是红城首屈一指的律师。 霍霖深轻哼了声,也不回答。只微微偏头看向窗外厚厚下着的雪。 五年前冬天雪下得最大时,她走进了他的世界。 气氛很安静,安静到有些不现实。 他从未想过,两人之间,还能有这么平静的时候。于是低下头,却不经意间看见了放在桌面的东西。 霍霖深瞠然眯起眼。 许欢则下意识要将那份文件收起来,却不料他眼疾手快,已经拿到手里。 随意一翻,便叫他还算平静的面容,沉了下来。 第五十二章 我要女儿,天经地义 第五十二章我要女儿,天经地义 “dna鉴定。” 修长手指翻过,唇角的笑渐渐收敛。 “起诉书?” 他将之握紧,面容有些阴沉。 “申请探视权!” 霍霖深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渐渐转变成冷,“原来你这段时间,就是在忙这个?” 许欢怔在那,手机里正好在传他录下的渊渊的视频。被霍霖深瞧见了,直接拿了过去。 许欢想去抢,又坳不过他的力气。 忽然间霍霖深扯开,她一个不稳就往床下跌去。 男人想接她,可伸出的手却僵硬在半空,想去扶她被一把打开。 刚刚还显得温馨的气氛,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啪!”手机摔在地上,屏幕碎裂开来。 这声音太过尖锐,刺激到许欢。 她气不打一处来,满脸涨红,整个人都被情绪主导,“霍霖深在气什么?霍霖深,我要女儿,你难道不知道吗?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你……” 他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脸色难看得紧。 “你不可能带走她,我不允许任何人觊觎渊渊,你也不行。” “霍霖深,你不允,我就做不到吗?” 许欢嗤笑,“你难不成还以为我安静几天就会放弃,还是你施舍一样的给我看看渊渊的照片和视频,我就会让她跟着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那么天真吗?” 闻言,霍霖深身上的气息骤然变得冰冷。他也不知怎的,明知她费尽心机想夺回渊渊,明知面前的女人、蛇蝎心肠,却还忍不住对她抱有期待。 他狠狠甩开那些不着边际的思绪,“许欢,我不会给任何人伤害她的机会!” 这话一出,男人周边气息顿时僵下。 许欢抿紧唇,吐出的字眼清晰如常,“我的女儿,为何要伤害她?总之我会申请探视权,鉴定在这,只要渊渊是我的女儿,谁也拦不住我去看她!” 他瞧见许欢扬起的脸,看清她眼底的坚持和倔强,猛地甩下手里的一沓文件,“是吗?” “她是我的孩子,我有足够的理由。反而是现在,我还担心她的继母会不会对她做什么?” “羽姗救了她的命,而你,只是将她生下而已!” 这话一出,房间忽然安静下来。 许欢张大着唇,半晌没有说出话。这话,她无论如何也反驳不了。 霍霖深眯起眼看她,许久之后,他才轻启薄唇,露出被压抑许久的、深深的叹息。 “许欢啊许欢,你现在又想利用她做什么?威胁我、还是威胁霍家?” “还是……又想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告诉别人你手里有霍家的种,去救那早该倒闭的许氏?” 他的话冰冷而没有起伏,眼眸没有温度。 第五十三章 许欢,你根本不值得 第五十三章 许欢,你根本不值得 许氏? 许欢却没有立刻回答。 许氏,是她妈妈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了。 所以即使用些手段又如何,即使当年为了挽回许氏,利用肚子里的孩子……她也甘愿。 即使他现在当着她的面,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扔到楼下雨里,即使他满脸冷漠和鄙夷看着自己,又能怎样? 许欢深吸一口气,试图解释,“是,五年前许氏濒临破产,我利用了了她、利用了霍氏的背景。” “你承认了。” 许欢苦笑,“我什么时候不承认呢,但是现在……” “许欢。”低沉的男音打断了她的话,男人抿着唇,轻轻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声音沙哑却沉稳,一字一顿地,判了她的罪。 许欢忽然觉得,身体被他看出几个窟窿,打开的窗户外吹进冷风,刺骨冰寒。 她想起那一年他冲到她身边质问,想起他失望的眼神。 想起他漠然望着别人讲她送进监狱里。 “霍霖深,就算像你说的那样,又如何。” “你觉得我在利用她,那就是好了……” “反正五年前,你不也直接定了我的罪吗?” 她眼眶酸涩发红,身体也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出口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了整整五年的怨恨,“霍霖深,渊渊是我的女儿,是我选择生下她的,是我怀胎十月才生下的!我就算真利用了她,你又能怎样?” 她是气急,血液涌上脑袋,让她失去理智。 又或者,是因为想起当年那一幕幕,想起自己孤身一人挡在别人面前,他却站在对面的时候。 “砰!” 男人气息爆发,重重一拳击在桌上。漆黑的眼眸一下子眯起,将手里的东西甩到了窗户下,好似这样就能缓解一切情绪。 许欢没听见太多声响,却可以想象那些东西的下场。 深冬的风格外大,呼呼作响。 许欢看着他将东西扔下,看着他一言不发却冰冷漠然的眼神、看着他一如当年的失望。 她拢紧被子,红唇格外艳丽。 “霍先生,闹够了吗?” 许欢勉强扯开唇笑了笑,扬手指着门外,“闹够了就离开吧,不送。” 他侧对着她吸了一口气,眼眸里藏着的都是旁人看不清楚的东西,连眉目都被灯光遮掩住。 “你根本不值得!” 良久,他低吼出这话。 里面的不值得,也不知指的是什么。 “砰!” 下一刻,门被甩上,男人没有任何停留,大步离开。 这本就是一个小插曲而已,霍霖深快步疾走。 他不过是被凌乱的夜色扰乱思绪,被那张苍白的脸勾起了回忆,又一次被她欺骗而已。 猛地,他停下脚步。 812. 许家明的病房。 男人没有任何迟疑,推开门进去。 第五十四章 不如,你退一步 第五十四章 不如,你退一步 “霍霖深?” 许家明显然是没有料到他会出现,言语里都是讶然。 “怎么会这个时间过来,外面还在下雪吧。” 霍霖深点点头,径直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他四下打量了一阵病房,没有过多寒暄的就进入了主题,“您始终不表态,只能我亲自过来拜见。” “我的来意您应该清楚,梁氏可以不用走到这一步。” 许家明笑了笑,看着霍霖深时,有些惆怅,眼里心里都是说不出的怅惘之色,“可欢欢,已经走到这里了啊。” “霖深,渊渊既然是欢欢的女儿,我这个做爸爸的,总要帮她一把。话也说回来,你也是要结婚的人,孩子再要一个也不是不行,可欢欢,怕是这辈子都……” 他讪讪一笑,“不如,你退一步?” “不可能,” 霍霖深脸色不好看,许家明则连那些装模作样都省略掉,“那你也应该知道欢欢的性子,她认定了这个孩子一样不可能放手!” 两人针锋相对,让站在门外的护士都不敢进去。 “说到底,欢欢也没有哪里对不住你。结婚之后,也帮了你不少。就算离婚,也没做什么伤害你的事。” 甚至,也算帮了他不少。 至少没有许欢,怕也不会有今天的霍霖深。 “但她害了别人。” 良久,霍霖深才出声,森冷的音几乎是从喉咙里发出来。 许家明沉默下来,眉宇也紧紧锁着。 他等了半晌,才叹息着说道,“是非对错,现在说也没有用。欢欢一开始,说她没有做的,连我也不信。现在想让你信,就更不可能了。” 他苍老的脸布满皱纹,有些内疚、又有些怅惘若失,“那件事发生时,正好她妈妈去世,我当时也的确太失常……”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或许还能理智去看待。也不至于……” 不至于放任梁孟音作证,证明许欢极有可能杀人。 “她妈妈?”霍霖深忽然想起几年前曾见过几面的女人,印象中许欢在见到那人时,总是格外开心。 他有些乱,终于发现了一些可能被自己忽略掉的东西。许久之后才哑着声音开口,“她,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那一年的,五月二十三。” 男人瞠然瞪大眼,怔在当场,这个日子他印象太深刻。 五年前五月二十三,许欢和陈家大小姐陈云姗约在郊外见面,两人似起了争执。 到后来,陈羽姗接到陈云姗的电话,听见她在里面的求救声,听见她控诉许欢找人、对她施暴。 有些事,他从来不愿想起。比如那到处是血和凌乱布料的现场,比如许欢满脸苍白,没有任何辩解的脸。 可如今,却只觉得巧合得可怕。 第五十五章 霍先生,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女人 第五十五章霍先生,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女人 他脑海里浮现出许欢红肿的眼和苍白的面容,想起她无力的反问,“霍霖深,你在胡说什么?” “你跑来,就是为了质问我?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许欢,我真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事!” 那时他只愤怒地甩下这一句。 或许是被愤怒和伤心冲昏头脑,被心里的愧疚控制心绪,他得到消息之后就去寻她。 不料,那一天她所有的不正常,或许都只因为母亲去世。 霍霖深忽然觉得心里紧揪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胡乱窜动,那股气息让心脏闷疼得喘不过气。 “原来你一直不知道。”许家明悠悠开口,“欢欢如果愿意,你又怎么会不知道?” 话落,霍霖深猛地站了起来。 他速度过,椅子哗啦一声直接翻到在地。 霍霖深紧紧握着拳头,身体整个紧绷住。 许欢一向是大小事都乐意与他分享的,但却连母亲去世都不让她知道,怕是心里已经绝望到极点。 原来早在五年前,他放弃她的那一刻,她也已经放弃了自己。 霍霖深笔直僵立,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只觉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便径直走了出去。 “霍先生!” 迎面走来一个人,着急又慌张。 小夏气喘吁吁,满脸惊慌,“霍先生,你见到许总了吗?” “许欢?她应该在病房里休息。” 霍霖深的声音很哑,连脸色也难看。 小夏却没有心思去猜测,只急急忙忙解释,“就是不在,我还以为她来找许先生了。” “霍先生,您真的没有看见她吗?这么大的雪,她能去哪里。她流产之后身体还没有养好,绝对不能随便跑出去……” 已经走到电梯口的男人,忽然停住脚步。 他眼眸漆黑一片,因为不敢置信而瞪大的瞳仁,让人看着心生恐惧。 “你说什么,流产?” 小夏猛地被他握住肩,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我,我说错话了。许总说过不能让您知道的,您就当不知道吧,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她找出来。” 她被吓到,脸色惨白,反射性地捂着嘴。 所以说完就往楼梯跑,一边碎碎念一边远离霍霖深。 而男人则在原地站了十几秒,身体僵硬到不知如何反应,直到某一刻,忽然转身朝远处走去。 他眉宇紧缩,整张脸都绷紧起来。 每走出一步,脑海里都是这么多年来,被他刻意遗忘的场景。 “证据确凿,霍霖深,你还想要我辩解什么?”她也那样无力地质问过他,或许许欢的不肯辩解,其实是早已失望到极点。 又或者,她想摆脱他。 “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女人呢?” 第五十六章 剥开的记忆,汹涌澎湃 第五十六章 剥开的记忆,汹涌澎湃 许欢当时在法庭上,认了所有罪名。 这么多年之后,也还没有人找到陈云姗的尸体,直到许欢出狱,这场案,也依旧证据不足。 可偏偏她已经在里面呆了五年。 所以五年后,直到孩子流产,也不曾告诉他。 脚步停下,男人站在病房旁,看着被自己亲手推开的窗户飘进雪,看着空空如也的病床。 不久之前,她满脸嘲讽和不屑,“你觉得我在利用她,那就是好了!” 她面无表情,仿佛从不曾在意这些。 “反正五年前,你不也直接定了我的罪吗?” 霍霖深全身僵硬,失去了思考能力。那深埋在心底五年的怨恨,一下子被别的情绪取代。 他恨不愿去承认,那份情绪名叫担忧。 几秒之后,男人高大的身躯有了动作。他几步走到窗户旁看了一会,却只看见一片惨白的雪,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直到忽然间,他恍然想起什么,径直跑到楼下。 外面还下着很大的雪,树上、小路上,铺了厚厚一层。 霍霖深一脚踩上去,还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响声。 不远处楼下,一道纤细的身躯弯腰在雪地里。 许欢小心遮挡着冷风,正在拾捡地面上的东西。 他走过去,隔着漫天雪花,看见那张被冻红了的脸。 许欢呼了呼气,她翻找一小会,就已找到想要的东西,拾起了就准备离开。 回头时,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身姿笔挺,玉树临风。 许欢脑海里不知怎的浮现出这几个字。接着用力摇摇头,只觉得自己可笑,如今的霍霖深,除了容貌还是那年初初见面时的,一笑倾城。 其余的,早就变了。 “霍先生,又见面了?” 许欢搓了搓手,实在冻得厉害。 见男人始终不说话,背对着路灯的脸,也一片漆黑。五官因而显得阴鸷,瞧着大约会让人想退避。 许欢却径直走过去。 可高大的身躯却站在那一动不动,深黑的眼眸里藏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像挣扎、像被剥开了的记忆,汹涌澎湃。 他眼里头,忽然没有了那么多复杂的东西。眼里心里就只剩下那张被冻红了的脸。 被深锁在心底深处不知多久的情绪汹涌而出,忽然间,他听见她喊自己的名字。 “霍霖深……” 许欢张了张嘴,想跟他说些什么,却没来得及再说出下一个字。 隔着白茫茫一片,隔着阴沉的天色,隔着两人之间的山长水远,他却一步跨了过去。 他重重抱紧她,继而捧起那张朝思暮想的脸,狠狠吻了下去。 “啪!” 第五十七章 但是我自己,问心无愧 第五十七章 但是我自己,问心无愧 她甩了他一巴掌。 男人本像是隔了一辈子,他用了全部力气去吻她。 缱绻缠绵,让人沉迷。 可许欢也是下意识地拒绝,他怎么还能自如地吻她,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还如当年一般亲密无间。 于是扬起手,他脸上便多了个五指印。 霍霖深以前喜欢吻她,随时随地。频繁到许欢曾一度以为,他终于爱上自己。 男人是种奇怪的生物,明明不爱自己,却爱和她一起在床上厮混。 她用力推开了他,拭了拭唇角。 “许欢。” 他站在漫天风雪里,,没去理会脸上的刺疼。 眸色沉沉,只用手指摩挲着她的唇。 “五年前五月二十三,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声音太低太哑,许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在里头听见深深的痛苦和期盼? 她笔直望进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望着被他掩藏了的复杂情绪。 “你都知道的,那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好回忆。” 她推开霍霖深,让自己离他的怀抱远远的。 男人抿紧薄唇,垂下的眼直勾勾盯着她,“我刚刚得知,那一天你母亲去世。” “也许,有更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许欢顺着他的指尖,将目光移动到自己小腹上。 她下意识拢紧棉袄,全身僵硬。 “我母亲去世的事,与你想的没有任何关系。至于其他……” 许欢轻描淡写的回应,越发云淡风轻。 她狠狠攥紧拳头,恨不得一拳击打过去。谁不恨谁不怨,她这五年,心里从来就没有平静过。 男人拢紧了眉,从始至终都紧紧压抑着情绪,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可偏偏连零下的气温,也浇不灭那股火。 “难道你心里,就没有别的想法?” “我怎么样跟你没关系。”许欢冷眼避开,不愿意再去看他。更不愿意去想起刚刚他落下的唇。 “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杀人犯。再丧心病狂的事都做过,何况其他!但是我自己,问心无愧!” 他僵在原地很久没有开口。 只是那愤恨的表情,渐渐转化成平静和冷漠。 “问心无愧?呵……那云姗呢?” “现在你告诉我,她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许欢怔在原地,她没想到自己竟还有机会听见这句话。 以往深切盼望着的话,突然在心死了五年之后,出现在耳边。 她抬起头看了看漫天雪花,突然觉得自己刚刚感受到的温暖一定的错觉。 良久之后许欢才笑了笑,“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她会死,是因为我。” 那个可怜的女人,是代替她遭受了那样的折磨之后,死掉的。 男人抬手,用力摩挲着她的唇,面上表情似讥讽、似自嘲。 第五十八章 她喊他霍先生,轻柔却疏离 第五十八章 她喊他霍先生,轻柔却疏离 “我还妄想另有隐情,还猜想你会不会是因为母亲去世才表现异常,会不会不像你承认的那样,因为嫉妒就去残忍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 “结果,是我错了。” 他收回手,抬起头看漫天雪花,却不再看她一眼。 看见她在雪地里的时候,霍霖深甚至想,若是她否认,那就信了她。若是她肯认错,也就算了吧。 至少,那样她就能回到他身边…… “霍先生。” 许欢开口喊她,轻柔又疏离。 “挺冷的,回去吧。” 话落,她提步欲走。 许欢可以料到,那一向孤傲自大的男人,会幼稚地朝反向离开。 可偏偏,他扬手,握紧了她手腕。 许欢咬着唇,视线落在他紧绷的下颌上,想着他僵硬的表情、借此遗忘环绕周身的暖意。男人没给她任何考虑的机会,欲将人抱起。 下一刻,她猛地推开了他,避开他所有碰触。 他尴尬立于原地。 许欢没理会她,因身后传来一股力道,扶着自己,“欢欢,没事吧?” 许欢回头,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梁琛,他来的路上,留下一长串脚印。 “哥,我们上去吧。” “好。”梁琛一向对她百依百顺,护着她离开。 男人跟在身后一言不发,像被这世界遗弃了。 几人都不曾发现,有人在远处静静观望着一切。 …… 屋内很暖和,许欢已经重新躺在床上,身上捂着厚实绵软的被。 梁琛放她下来就出去找医生,却不料一来一回,医生正好已经到了病房。 “许小姐,您瞧瞧这旁边的病房里,有谁会在这种天气里跑出去?别说隔壁那位在坐月子的太太一整月没下床,就连对面那小姑娘,今天也一直呆在房间里……” “我只是去捡东西。” 许欢实在尴尬,男人就立在她身旁,瘦削的身形、只用审视的眼神望着她,一言不发。 “还有你,做了的事就要负责到底,麻烦把空调开大点。” 许欢瞧着男人阴沉的脸,刚要阻止。 可他却面无表情走到旁边,调好了温度。 “待会要记得帮她量量体温,时刻照看着。一个大男人,怎么至于让自己的女人一个人在医院……” 男人始终站在一旁,像个被训斥的小学生。 “赵医生!” 许欢急急打断他,没料到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我真的是有原因才下去的,以后不会这样了。” “哼,谁管你是什么原因呢。我只希望你今后更配合一些!” 医生挥挥手,交代了几句就离开。 许欢有些尴尬,看着站在旁边的男人。 室内空气纠结得可怕,霍霖深许久都只是盯着她。 “我会解释的,霍先生请回吧。” 许欢还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霍霖深没回答,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赵医生。” 他快步追上,把人拉住,笔挺身躯顿了顿。 赵医生打量了他一眼,指着前方,“我办公室就在那边。” 两人刚走,许欢便抬起头,看见了推门进来的人。 第五十九章 霍先生,你应还是不应 第五十九章 霍先生,你应还是不应 病房门被小心掩上,男人瘦削颀长的身躯被长风衣包裹住,掩盖掉其下的精壮。金色边框眼镜架在高挺鼻梁上,让他透着一股书卷气。 可熟悉的人都知道,这幅眼镜之后,是一双会将人盯到窒息的眼镜。 “霍霖深想和平解决梁氏的事,他提了些条件,可以谈。” 他慢悠悠开口,语调里平白透着股让人着迷的味道。 “当然不管什么条件,梁氏受到的损伤都弥补不了。” 许欢感激一笑,梁琛并没有提及其他,让她松了一口气。 她蹙了蹙眉,大着胆子提出意见,“我们可以让霍氏帮忙。” 梁琛有些不敢置信,“你认为,他会答应?” “提出来看看,总没有坏处的。爸爸还在医院,之后整顿公司需要不少精力,如果能让霍家帮帮忙,会容易很多。” 两人商量了一段时间,梁琛看了看腕表,垂眸,“时间不早了,明天这件事就会结束。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你需要休息。” “我没事。” 她会很快恢复好,因为渊渊还在等她。 可梁琛似不相信,斜斜插着口袋靠在墙上看她。 许欢勉强扯出笑容,“哥,我真没事。” 梁琛这才轻叹了一口气,拿着东西离开。 他没走远,靠在门外墙壁上,颓然取下眼镜仰头看着天花板,放在身侧的手早已紧握,只是还若有所思着久久没有移动。 —————— 许欢的条件其实很简单。 梁氏研究汽车,但一直受限于技术产权。而霍家、拥有红城乃至全国数一数二的技术研发团队。 陈羽姗到很久之后都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梁琛,用平日里没有起伏的语调,轻描淡写地说出条件。 “霍氏的技术一向领先,我们的要求只有一个,希望霍氏把相关技术拿出来。 只要技术没有问题,那就是生产部门的问题。负责技术方面的我父亲,又何须行贿?” 这话一出,办公室整个安静下来。 霍霖深扣紧掌心,眉结皱出深深沟壑。 他从出现开始,就始终阴沉地坐在一旁,好像与事无关。 “这不可能!”最先表示反对的是陈英,虽说他不是霍家的负责人,可这些核心技术,一旦被梁氏得到,那与之相对的陈氏,立刻会处于弱势。 “梁少爷在国外呆的时间太长,都快忘了本分。霍家核心技术,如何能告知你们?你若是处理不好,还不如请你妹妹过来,她至少还懂分寸!” 梁琛下意识推了推镜框,干净的指尖落在文件扉页上,轻轻翻动。 “抱歉,这就是我妹妹的意思。霍先生,你应还是不应?” 第六十章 我说,答应他的条件 第六十章 我说,答应他的条件 气氛骤然僵持下来,男人坐在椅子上,全身都紧绷在一起。 大家都望向他,他却没有太多反应。 深黑瞳仁,没有焦距。 昨晚,他仔细询问过赵医生。 “你问我为什么会流产?能有什么原因,身体虚,劳累过度,忧思过多……” “另外,她五年前生那孩子,难产。这次又没保住,以后还想顺顺利利怀孕生产很不容易。” “霍先生,没有哪个男人会让自己的女人,受这种罪的。” 他的沉默,让人心惊胆战。 陈羽姗小心翼翼撇了他一眼,“梁琛,我不知道许欢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条件。但你应该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汽车研发技术一直是霍氏的核心,怎么能轻易交给你们……” “所以我们拿出了这些东西交易。” 梁琛耸耸肩,“陈二小姐,如果不答应的话。恐怕你很快就要去里面接受调查。” “作为梁氏的律师团代表,我会亲自参与诉讼。” 他说着,嘴角的笑容甚至还没有减弱过。 陈羽姗气不打一处来,指尖发抖,“别以为我会害怕,这件事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我一个人的得失怎么能和整个霍氏相比!” 她笃定了霍霖深会想办法帮她,此时站定观点,还能博取霍家的好感。 于是目光渐渐地往霍霖深身旁瞄去,最后停留在男人僵硬的面庞上。 “你要一直回避下去吗?” 陈羽姗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盯着梁琛。 “梁琛,你如果还一直提出这么无礼的要求,那么我只能请你出去!” “陈二小姐已经是霍太太了么?我离开与否,需要你决定?” “梁琛你!” “够了。” 两人针锋相对,陈羽姗气急败坏,满脸愤懑之色。 可偏偏这时候,身边的男人已经开口,声音虽低却格外坚定。 他扬起眸,扫了一眼。神色复杂,藏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的条件,都答应。” “霖深!”陈羽姗差点尖叫,她刚刚还急着否认,为什么下一刻,霍霖深竟然答应了? “是啊,儿子你要不要再多考虑下?” “我都不在意自己,只为家里考虑,你怎么还随便答应他?” 陈羽姗委屈到极点,眼眶通红,依稀能看见泪花在里头打转。她拉扯着霍霖深,脸色比初冬的雪,还要白。 “够了!” 霍霖深忽然拽紧掌心,猛地起身,昨晚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你竟然先前还不知道?” “两个都没了,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 “你们男人,呵……” 他全身僵硬,绷直着身体背过身去,声音一下子哑了,“够了。都答应她!” “霖深……” “我说,答应她的条件!” 第六十一章 这一回,她还会被拿走什么 第六十一章 这一回,她还会被拿走什么 在那一瞬间,室内仿佛连空气都岑寂下来。 陈羽姗没敢再开口,只委委屈屈盯着霍霖深。 霍霖深拿出手机给文鹏打电话,还没按下拨出键,手机就已经响起来。 铃声尖锐,划破寂静。 “什么事?” 他听着文鹏说话,久不言语,眼神阴鸷,缓缓扫过几人。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还伴随着来人的叫嚷,“阿深,啊哈!我就说这事没有那么简单吧。你赶紧看新闻!” 陆良明随意脱下大衣,抬手在发上和衣服上扒拉两下,落了一地的雪。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猛,连你和许欢的消息也敢往……” 话音未落,他擦发的动作骤然停下,“怎么这么多人。” 金莹听见许欢的名字,已经第一时间打开电视。 新闻播到一半。 “这张照片提供人是匿名的,但我台经过相关鉴定,已确定照片未经合成和任何其他处理工序。” “照片上有拍摄时间,是18号,也就是昨晚23点38分。地点是红城医院住院部三号综合楼楼下花园,照片上的人如你们所见,是霍氏霍霖深和他的前妻——许欢。” 自然,一张霍霖深和许欢在一起的照片并不能证明什么。 甚至他在深夜医院密会前妻,也有大把的理由可以解释。 可偏偏,照片上的男女主角,正亲密站在一起,四唇相贴…… “啪!” 金莹手里的遥控掉落在地,声音像战斗打响前的号角,一下子刺破了平静。 “霖深,那是你和、许欢?”陈羽姗倒抽了一口气,仿佛看见那天婚礼的事重演。 他即使接受了自己,背地里却还和许欢藕断丝连? 怪不得,要答应许欢的条件。 “陈二小姐,你别着急。一张照片证明不了什么。”陆良明打着哈哈,眼神飘啊飘的,只一句话就把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可下一刻,电视屏幕上继续出现几张照片。 主播的声音清晰秀致,“另外还有这些照片和录像,是当日霍霖深霍先生和他的前妻回到病房的过程。” “现在,我们想采访许小姐的主治医生却一直不得其法……” 画面切换到医院,因为记者闯入而乱糟糟的。赵医生一直被逼问,她无奈点头确认霍霖深曾出现过,其他的却不肯再说。 “咳!不然、关了吧?”陆良明开口,他扫了扫在场的人,眼里略有些兴奋。 陈羽姗一张脸早已黑到不能再黑,连同陈英,一起用质询的目光望着霍霖深。 上一回的视频,虽说后来被压下,但显然、已经毁掉了她的婚礼。 那么这一回,她还会被拿走什么? 第六十二章 她是杀人犯 第六十二章 她是杀人犯 她看了看霍霖深,只觉得身边的气息冰冷得可怕。 陈羽姗气愤又难受,笑容苦涩,“我现在,还有立场问原因吗?” “是不是再过不久,你和她就会更进一步,然后跟我再没有关系?” 她满脸凄然之色,靠在陈英身边,又是哽咽又是抽泣。 空气安静下来。 最后是梁琛打破这份寂静,他推了推镜片,掩藏其后的眼眸半眯,“陈二小姐是未来的霍太太,还是有权利质询的。” “站在许欢哥哥的身份上,我也很想问问霍先生,发生了什么?” 众人都等着霍霖深的回答,可男人的身形笔直,站在那一动不动。 许久,他抿紧薄唇,泄露一丝笑容,“如你所见。” “霖深!” 陈羽姗从哽咽变成哭泣,金莹见状站了起来,“你和羽姗是要结婚的,这个时候,你和许欢怎么能……” 怎么能、偷情呢? 可她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自己的儿子实在太了解,他想要谁做他的女人,自己还能管得着不成? “好一个如我所见,我只见到霍先生对我妹妹意图不轨、又或是、藕断丝连?当然不论是哪一种,对将要对簿公堂的我方,都有好处。” 霍霖深这才掀了掀眼皮,眸色深深,瞧不出太多情绪。 “梁琛,许欢她,还是想抢渊渊?”金莹有些着急,双手绞在了一块。 “不不不,伯母这话不对。” “不是抢,是带回她的女儿。” 他笑眯眯说完,从文件包里拿出几张纸,轻放在桌面上,“我今天来的目的本来已经达成了,正巧出了这个新闻。我想这份起诉书也可以先给你们看看。” “提前知晓,总比法院和记者先找上门来,要好看的多。” 金莹把那份起诉书拿过去看了看,不出意外的正是关于渊渊抚养权的内容。 她欲言又止,看着霍霖深将之接过,连扫都不曾扫一眼,便“撕拉”一声,把它从中间撕开! “看来我已经得到答案了,伯母,法庭上见。” 梁琛慢悠悠收拾好东西离开,转身的时候,镜片还反射了淡淡的光。 他的离开,不曾让气氛转好,反而更为僵持。 金莹叹了叹,满脸愁容,“我看梁琛和欢欢挺坚决的,真的打官司,我们能赢吗?” “难说哦……梁琛可是红城第一大状师。” “他们手里有鉴定书,渊渊只要是许欢的女儿,不管从法律还是人伦的角度,他们都站得住脚。” 陆良明浑不在意,还细细给她分析。 这只让两个女人胆战心惊,陈羽姗没忍住,站了起来,“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别忘了,许欢是杀人犯!法院怎么会让一个杀人犯去抚养孩子!” 第六十三章 你答应了会娶我 第六十三章 你答应了会娶我 “可许欢在里面表现挺好的,谁说大家就都不会同情她呢。何况,陈二小姐你风评也不比她好多少。” 陆良明摊摊手,优雅至极地端起茶杯,全然不顾自己的话,会让陈羽姗如何气急败坏。 “任由他们闹,对霍家可没啥好处。伯母您还是自己多考量着吧,非要闹个你死我活,还是和平解决。” 金莹一听就愣了,“有和平解决的法子?不,我绝不让渊渊离开我。” “当然不会。” “那,你有法子,让许欢同意把渊渊留在我们家?” “嗯哼。” 陆良明卖了个关子,还故意撇了霍霖深一眼。后者依旧古井无波的模样,让他兴致大失。 “其实吧很简单,你看您和阿深都想要渊渊,许欢也想要。她又是那丫头的亲生母亲,两边都不肯放弃的话,不如……” 他后续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言下之意已十分明显。 金莹试探着,“不如,让他们结婚?” “是复婚。”陆良明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伯母,这话是你说的,我只是帮你指证。” 他笑眯眯摇头,眼睛几乎弯成了一条线。谁都知道他是故意说这话的。 “这不可能!”陈英一掌拍在桌上,猛地站起来。 陈羽姗全身发抖,嘴角都在哆嗦,“陆良明,枉我还一直把你当朋友,你这么建议,置我于何地?” “朋友?” 他嗤笑,“陈二小姐,我们是朋友?” 陈羽姗瞧着他有些嘲讽的模样,心里酸楚不已,却再说不出话。 陆良明别开眼,从她利用自己接近阿深的那刻起,就称不上朋友,心里只剩陌生。 “总之,这绝不可能。”陈英冷哼一声,居高临下瞪着霍霖深,“羽姗跟了你这么多年,婚礼都办了,你可不能负她。” “二叔……” “你闭嘴,别人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还不让二叔帮你出头?” 叔侄俩一唱一和,倒也颇让人心疼。 陆良明嗤笑,没再做声。 而霍霖深只阴沉着一张脸,冷冷撇他,“闹什么?是我说过要和许欢复婚,还是许欢想重新嫁给我?” “有空胡思乱想,不如多花点心思在渊渊身上。” 小姑娘近来情绪起伏大了些,准确的说,是从见过许欢之后,她就变了些,连话都多了起来,也不知是好是坏。 陈羽姗一惊,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我跟你一起上去。” 她跟上霍霖深,没发现金莹若有所思的目光。只在楼道旁,拉住了他的手,“霖深,我不管你和许欢怎么样,我只要你做到答应过我的事。” “你答应了会娶我,就会娶的对吗?” 第六十四章 舍不得 第六十四章 舍不得 男人站在房门边,一只手已经握住了门把。 他听见了陈羽姗的质询,没有迟疑地点头,“所以不要胡思乱想。” “可你为什么要同意许欢的条件,还和她做出那些、亲密的事,你还喜欢她吗?” “霖深,你这样做,怎么对的起我姐姐,对得起我?” 她眼眶通红,脸上都是委屈和泪。 可身边的男人背影依旧笔直,却始终没有开口。 直到她伸出手去拉他。 “羽姗。” 耳边终于传来熟悉的声音,陈羽姗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嗯,你说什么我都信。” 霍霖深转身,深黑的眼看不到底。被扯开了的衬衫领子搭在一旁,让他此时看起来,有些沧桑。 那双漂亮的眸子眯了眯,他抬手,抚开她的手。 “你以为我是因为什么娶你?” “因为……” 陈羽姗怔在原地,被他拨开的手僵在空中。 因为那是她救霍渊渊的条件,因为她给了霍渊渊一个肾。 因为霍渊渊愿意接纳她。 因为自闭的霍渊渊,需要母亲。 “可是霖深,已经好几年了啊,你对我难道就从来没有……” “砰!” 房门被关上,他进去,将人隔绝在外头。 陈羽姗静静站立,未尽的话没有说出口,她将双手紧紧掐在一起,而眼神,早已怨毒无比。 ———————— 几天之后,红城的冬越来越深了。一连下了好几日的雪终于融化,跟着空气都能感到刺骨寒意。 许欢回到了家里休养,那天一大早就有访客来。 “好久没有来这里了啊。” 她听见声音,回头看的时候,还有些意外。 “妈……” 这个称呼差点脱口而出,好在许欢收敛得快,才没有当着佣人的面,喊金莹那声妈。 “伯母。” 金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她也是知道许欢住院的事,想着那个没有缘分的孩子,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把东西放下,坐到许欢对面,迟疑着开口,“你的身体,没事了吧?我都听说了,很抱歉我压根不知道这些,否则也不会让他们那样逼你。” “伯母,那跟你没有关系。是我没照顾好他。” “哎哎……” 她握着热乎乎的茶杯,却一直是欲言又止。 许欢也不着急,低头翻看着杂志,好似她不存在。 很久,茶渐渐凉了,金莹这才轻叹一声,将之放下。 “我带了渊渊五年,那年霖深把她抱回来的时候,才出生一周,那张小脸啊,也就霖深一个巴掌大。” “我给她请了月嫂,晚上也不放心,夜夜到隔壁去看。后来索性就带着她一起住。” 许欢翻页的手指僵在纸上,她完全可以想象出那丫头小时候的模样。毕竟如今在记忆里最深刻的,还是当年出生时的乍然一眼。 她顿了顿,敛起情绪,“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也不会因为你照顾了她五年,就放弃上诉。” 第六十五章 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除了嫁给霍霖深 第六十五章 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除了嫁给霍霖深 “如果你那么容易说服,我就是在这里跟你说上三天三夜也愿意。”金莹心里是有些犹疑的,可这么多年也就渊渊陪着她,她想、她这辈子怕是都离不开那个小丫头了。 “霖深,也是这般长大的。渊渊现在渐渐大了,霖深也不太会和她沟通,这才让她自闭的毛病越来越严重。” “好在羽姗照顾着她,最近才好转了些。我知道你想丫头,可你也要理解、霖深也离不开她。” “那天陆良明提的话,我希望你考虑一下。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只要你和霖深复婚,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许欢有些不敢置信,缓缓咀嚼着那两个字眼,“复婚?” 她失笑,“我和霍霖深,您觉得,可能吗?” “伯母,我手里有一条人命。”许欢轻轻开口,唇角即便带着笑,却也不曾让金莹感到半点暖意。 她总觉得,那笑容不达眼底,越是灿烂的笑容,此刻在许欢的脸上,更像哭一般。 许欢攥紧了掌心,抚着心口那处,语气淡淡地开口,“你看看我,一个曾经非常非常残忍的,杀了一个女人的人,那还是他最爱的女人!” “他这五年那样恨我,我又何尝不怨他,您以为,我们还能在一起?” 金莹搓了搓手,站了起来。“可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他的妻子,渊渊也是你们俩的女儿。你不是很想念渊渊吗,那就放下你的身段,想办法让他接纳你。只要你能住到霍家,渊渊跟谁不就都一样么?” “许欢,难道你口口声声说爱她,结果却不愿意为她忍耐?” 许欢扬起目光,似笑非笑,“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 “除了再嫁给霍霖深。” 她缓缓起身,却没有再多解释下去。 金莹知道自己也不可能真的说服两个人复婚,干脆摇摇头朝门外走,“我把丫头带来了,就在外面,你见见吧。” 许欢连衣服都没拿,就走了出去。 好在阳光和暖,照在初初融化的雪上,透着金黄的光。 她看见了在车旁转悠的小女孩,看见日光洒在她脸上,虽没有笑,却依旧能感受到自她身上传递出的暖意。 “姨。” 小丫头转身就瞧见了她,先是躲在金莹身后,而后便轻轻开了口。 “姨疼。” 她伸出手,指着许欢的膝盖。 后者愣了愣,在距离她一步远的地方蹲下。两人的视线都顺着小丫头的手指看过去,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许欢情绪上来,根本忍不住。径直伸出手就将她抱在了怀里。 “奶奶!” 小丫头像是受了惊吓,喊出了声。 许欢好不容易抱着,哪里肯放。 可忽然间,从不远处传来急促的刹车声,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的女人,突然就冲了过来! 第六十六章 既然喜欢孩子为什么不自己生 第六十六章既然喜欢孩子为什么不自己生 “许欢,你要不要脸!” 陈羽姗在出现的刹那就将许欢推开,手一伸,把渊渊拉到了身后。 “渊渊,姨怎么跟你说的,不要随便和不认识的人说话。尤其不能让她对你动手动脚的,像这样让她抱你,说不准她会对你怎么样。也许拿一枚针在你手臂上扎一下,你就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小丫头惊恐万分,用力摇着头扑到陈羽姗怀里。 金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你怎么尽胡说八道,你这样说,她会信的。” “我就是要让她相信,让她知道这个女人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说伯母,您也是糊涂了吧。许欢是什么人,是要跟我们抢这丫头的女人,你让她们俩见面,难不成真等着渊渊在法庭上说要跟妈住?” 她将霍渊渊抱得很紧,连看都不愿给许欢看一面。 后者从地上站起来,根本瞧不见丝毫。 陈羽姗嗤笑,又是不屑又是嘲讽,“您也不像那般糊涂的人。该不是,想让她和霖深复婚?” “你猜对了。” 许欢淡淡插进去,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云淡风轻,“陈羽姗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像个小丑。渊渊跟了你五年,也没有叫你一声妈。可我不管还是不是霍霖深的妻子,却还都是她的妈妈。你抓着我的女儿有什么意思呢?明知道霍霖深喜欢孩子喜欢得紧,怎么不自己生一个?” 她掐着掌心,话语越发尖锐起来,不留余地,“还是,生不出来?” 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是一直侯在一旁的李姐。 金莹一脸不敢置信。 她没往这方面想过,只当自己儿子和陈羽姗在一起好几年没有怀上,是顾忌着渊渊,却不曾想,还有不能生育的理由。 陈羽姗脸上血色骤然褪得干干净净! 她张嘴要反驳,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自己能不能生,自己清楚得很。可就算能生,也不能在这里高声告诉她们,不是她不能生,而是霍霖深,压根就不曾碰过她! 霍霖深这几年,何时碰过什么女人!陆良明给他灌醉下药送去酒店他都不愿意。 他明明恨许欢恨到骨子里,却在她之后守身如玉。 “许欢你找借口也找点像样的。渊渊我们回家。” “等等!” 许欢开口叫住了她。 她绕了个圈,站到霍渊渊面前,努力释放出善意,“渊渊,你刚刚是不是问姨还疼不疼?” 小丫头听见她问,转过身来,迟疑着点头。 “我不疼了,刚刚抱了渊渊之后,就好了呢。我想我要好好感谢你才对。” 听见她说要感谢自己,霍渊渊顿时有些羞涩。 她的脸颊一下子变得红扑扑的,有些尴尬地抬手抓了抓发,怯生生的应,“不用……” “渊渊!” 第六十七章 我要见自己的女儿,何须别人同意 第六十七章 我要见自己的女儿,何须别人同意 陈羽姗适时开口,打断了她。 “你别和她说话,反而记住这里,记住这个女人,你看她对你好,其实是想把你从爸爸身边带走。” “你要是还想和爸爸在一起,就别再和她说话!” 小丫头立刻捂住了嘴,看着许欢的神情,戒慎又紧张。 许欢的手僵在半空,眼睁睁看着陈羽姗将霍渊渊抱走,她伸了伸手想去碰,最后却也只能无力垂落而下。 “渊渊真乖,我们回家,姨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的奶油蛋糕。” “加蓝莓。” “好,加蓝莓。你呀,喜好和你爸爸一模一样。” “嘿,姨考考你,爸爸最喜欢什么?” “榛子。” 陈羽姗亲昵地吻了吻霍渊渊的脸,这才抱着她上车离开。 金莹跟在后头摇了摇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抱歉地朝许欢投去一眼,“你别介意,孩子还小,总是听熟悉的人的话。我刚刚说的你好好考虑,后天是我生日,有个不大不小的宴会,你来参加。” “好。” 这一次,许欢没有半点迟疑就已应下。 她没有再去找任何理由,眼睛望着不远处,心里空落落的。 许欢就站在路旁,又一次望着她们离开。 而这回,她没有追,也没有一个水灵灵的小丫头站在窗户上远远望着自己。 “小姐,大少爷打电话回来说出院手续都办好了,请您一块去医院接先生出院。” “好的。” 她扬起脸看了看头顶的阳光,记起陈羽姗和霍渊渊刚刚提到的东西,朝理解吩咐了句,“待会去买点做蛋糕的材料,还有蓝莓和榛子。” …… 两日后,冷空气再度来袭,红城刚暖了不到几天的气温,又像做滑梯一样降了下去。 可即使漫天大雪,到金莹生日那天晚上,酒店里也还是聚了不少人。 司机送她到酒店外,将早已准备好的礼盒递了进去。 “文伯,后面的给我,我想自己拿进去。” 她接过那个精巧的小盒子,想着霍渊渊看见之后可能会有的反应,心里免不了有些期待。 金莹不肯铺张,许欢粗粗一扫,大约只三五十个人。 大多,她都熟识。 “许小姐,您这边请。”侍者领着她往旁边走,经过时,还不经意看见陈羽姗在角落里和谁说着话。 “许小姐。” 有人一眼就发现了她,便朝这边走来。 许欢认得这个人,是红城日报的一名记者。 “许小姐您好。您近段时间经常占据我们的版面头条啊。有传言说,霍家的小小姐霍渊渊,是你和霍霖深的女儿?” 许欢笑容有些僵,在这样的场合实在不便发作。 她本欲避开,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何须顾忌,干脆点了点头,“是。” “可她名义上还是霍家的小小姐,霍先生允许您探视吗?” 话落,有淡淡的风经过。 许欢随意挽了挽发,笑容云淡风轻,“我要见自己的女儿,何须别人同意?” “那么,许小姐想通过什么方式见你的女儿?” 第六十八章 我要娶谁,与你无关 第六十八章 我要娶谁,与你无关 忽然在那人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男人身上穿了件深蓝色西装,领子正好到下巴那处,掩饰掉些许冷硬线条。他站在旁边,每一步落下,皮鞋和地面接触都会发出轻微声响。 霍霖深总是这样成熟、迷人。 背对着光的脸上,被斜斜射下一层阴影,让鼻梁看起来更立体。尤其深邃幽黑的眼,让人目眩神迷。 许欢迎着他的目光而上,红唇扯开一个轻浅弧度,“什么样的方式,就看霍先生的意思了。” 话落,男人正好走到她面前,站在她身边。 “或许,我们应该好好聊聊。” 他低头,鼻尖几乎要触及她的。 许欢下意识退后一步,一个不稳踉跄了下。 霍霖深伸手要去拉,可许欢是怎么也不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他有亲密接触的。 她强行转过身体,哪怕结果是跌倒在地。 男人的眉瞬间皱了起来,浓浓的不悦之色浮现面庞,只是瞬间又被他收敛起。 “你没事吧?” 有人正好路过,接住了她。 许欢粗粗瞧了一眼,发现对方穿着深蓝色西装,只觉得淡淡一扫之下,那人与人眼熟,但也没有多注意,“谢谢。” 她站稳,冷眼瞧着霍霖深,“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男人将她拉到角落,手指轻扣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你没有答应我妈的提议,那很好,免得自取其辱。陆良明瞧不惯羽姗,才暗地里想撮合我们俩,我妈担心渊渊,受了蛊惑才去找你。” 许欢挑眉,没觉得讶异,“放心,我有自知之明。” “倒是你,如果不想让旁人觉得你和我有任何可能的机会,还不如尽早去把证领一领,把你和陈羽姗的婚礼也再办一办。” “这一回,我保证离得远远的,不给任何人利用的机会。” “这些事,不用你操心。” 他冷冷拒绝,薄唇只蠕动了下,眼眸微微缩紧。 许欢摇摇头,“我也没兴趣操心你和别的女人的事,只要你赶紧结婚,大家不就都省事了么?” 他蹙紧眉,浓厚的音里带了些许不悦,“许欢,你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是是是我没资格,麻烦霍先生以后也不要做出任何会让人误以为我有资格的事情。” 话落,她转身想离开。 可男人侧过身,拦住了她。 那晚吻她,是他鬼迷了心窍。 “我有时候是真后悔……” “后悔什么?” 许欢见出不去,也不挣扎。只是看着他嘲讽又不屑的脸,怎么看怎么憋闷。 她听着熟悉的音乐时,耳边就传来男人这么一句话。 被压抑许久的怒意忽然涌起,她斜觑着男人的下颌,“霍霖深,你后悔什么呢?后悔娶了我,后悔给了我机会接近你。” “还是后悔没有趁早跟我离婚,最后造成陈云珊的死?!” 第六十九章 合作愉快 第六十九章 合作愉快 男人闻言,猛地眯起眼,手上一用力,酒杯里红色液体飞溅。 许欢恍若不觉,只喃喃自语着,“这么说来,你后悔也是应该的。现在正好有一个可以弥补的机会。你和陈羽姗结婚挺好呀,你和她结婚,我们大大方方地打官司,我赢了渊渊归我,你们俩可以再要一个,皆大欢喜。” “住口。” 许欢轻嗤,她低头打量了霍霖深一眼,见他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好似刚刚的话不是他说的。 “我知道你喜欢孩子,霍家也不大可能只要一个女孩传宗接代,你和陈羽姗再要一个……” “许欢,你这么关心,是在期待我回答什么?”他受了什么刺激,拽住了许欢的手。 两人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十分亲密。 许欢挣扎着甩开,没发现男人的脸在自己的动作之后,沉了几分。 更没发现不远处有人看着这边,满脸嫉恨! “哎呀,你还犹豫什么呢。这是帮你,也是帮我。霍霖深的前妻,他不会介意的……” 有人喝着酒,醉醺醺的对她说话。 女人冷笑,红唇扯开一抹弧度,忽然转身朝某处走去,“好,万少,我们合作愉快。” …… 许欢甩了甩有些酸疼的手臂,刚刚和霍霖深争执了下,手臂撞到桌脚,怕得淤青一块。 哎,还是一样的脾性。 她跺了跺脚,眼眶不知怎么的有些酸涩。 他是该后悔的,后悔娶了她,后悔没尽早离婚,后悔给她机会。 可为什么,事到如今,她自己竟然也没觉着多悔呢…… 他问自己在期待什么,大约是期待日后再不相见,再不想念吧。 许欢苦笑,好在,他被人叫走了。 “伯母在哪里?”过了一会,她拉过一名侍者径直询问。手里提着的小盒子,被轻轻放在桌上。 侍者指了指不远处算是回应。 “许小姐,您先请往这边走。” 另外一名侍者低着头过来,似是要领着她去见金莹。 许欢跟着侍者走过去,已经拐了两个弯,走廊上洒着淡淡金色的光,有些昏暗。 她的脚步停在第三个拐角那处,“是谁要见我?你总不会要说,我的座位安排在这边?” 侍者低眉顺目,一直没有抬起头,“有位小姐说在这边等您,就在前面……” “陈羽姗?” 许欢猜测着,可那人没有再回答。 她轻嗤,若是平常她也不介意过去看看陈羽姗打的什么主意,但她今天过来的目的,只是见渊渊。 既然明知有诈,她已经决定离开。 可偏偏在转身的刹那,许欢忽然看见前面拐角那处,有一道细细小小,却异常熟悉的身影。 “渊渊!” 第七十章 她吃的那东西,可不一般 第七十章 她吃的那东西,可不一般 她没忍住,喊出了她的名字。 小姑娘似乎受到了惊吓,一张小脸刷地白了。霍渊渊瞧着她朝自己走来,撒开脚丫子就往回走。 许欢连忙跟上。 “渊渊,你等等我。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蓝莓蛋糕。” 小丫头已经停在一道门前,听见许欢说话的声音还是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她迟疑着,朝她伸出了手。 许欢脸上的惊喜一闪而过,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将手里的盒子递给了她,“你喜欢吃这个对不对?我亲手做的,你好好尝尝。里面还加了许多你喜欢的……” 那些,都是霍霖深最爱的食物,也该是霍渊渊最爱的。 小姑娘舔了舔嘴唇,推开门将盒子放在椅子上,小心拆开…… “你尝尝看喜不喜欢,要是喜欢,以后我天天给你做好不好?” 她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跟在霍渊渊身后,瞧着她小心翼翼打开盒子,便忍不住的,伸出手碰着她的发…… “咔嚓”一声,房门发出声音,被人反锁住。 许欢下意识将霍渊渊抱在怀里,确定房门被人反锁住,她到这时才恍觉不对。 “渊渊,是谁让你到这个房间里来的?” 小丫头摇了摇头没答应,只将她埋在她怀里,闷闷地开口,“我困。” 许欢将她软软的身子抱在怀里,忽然听见小姑娘腻腻的声音,她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布满整张脸的凝重之色。 这只是一个十分普通的酒店套间,许欢粗略察看了一遍,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她用力打开窗户,迅速将能移动的东西都推到房门上。 “姨,我难受。” 小姑娘歪歪倒倒朝她走来,抱着她大腿就不肯动了。嘴里只软软甜甜地叫嚷着。 许欢不知道她哪里难受,只当是空气里有迷或是其他,便直接将人抱到窗户旁。 楼很高。 往外看去,雪几乎要漫过天际。 “砰砰砰!”门外开始传来声音,有人在用力推开。 “喂,你不是说她就在里面吗?” “什么?还有个小的?喂,我可没那嗜好。是你说你有办法引她过来我才同意合作的,嗝,现在是怎样,连门也打不开。” 许欢模糊听见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她人已经站在窗户上,一只手抱着霍渊渊,一只手攀附着栏杆,也不知是要将人放下,还是一起带到外面。 正在犹豫之时,她拿去堵在门边的椅子突然翻到,乒乒乓乓的声音响了一地。 下一刻,她几乎是反射性地关上窗户,将自己连同霍渊渊一起,反锁在窗外。 外边虽冷,可好在冰冷的空气能让人迅速恢复神智。 “人呢,在哪里?!” 许欢透过缝隙看见一张满脸横肉的脸,以及他越发失去焦点的眼睛。 那人几乎是没走一步都在脱衣服,下身甚至已经有明显的凸起。 “该死,别让我找到,老子非玩废了你!” 他胡乱翻找起来,知道是房间里的东西,对男人有极大催发作用。 这东西可不好找,只对男人有用,对女人,却也能迷晕,欲晕而不晕的滋味,恰恰适合他。 “你滚远点,把你那东西收起来。地方就这么大,她能到哪里去。待会找到了之后随便你怎么玩。” 许欢依稀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她往旁边看了看,探出头去任凭雪刮在脸上。 “浴室也没有,在外边吧。你去看看……” 许欢绷紧身体,不敢去想里面的人需要多长时间找到这里,如今站在外头,她只能用力将小丫头抱在怀里。 十几层的高度,风吹过来,脸上火辣辣的疼。 女人的话刚落几秒,便有脚步声靠近,仿佛近在眼前! 第七十一章 你会很享受的 第七十一章 你会很享受的 有人站在了窗户边,扯开窗帘往外看,许欢知道下一刻他就会把窗户打开,而自己现在站立的地方,也堪堪够两个人站立而已。 她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瞪大眼睛盯着窗户那处,而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 “哟呵,就剩这了。我估计是在外边,嘿嘿嘿。” 男人邪邪笑着,许欢四下看了看,瞧见隔壁房间打开了的窗户…… 红香里酒店是红城的高档处所之一,有几间套房是各家订下的,以往她便来过,上一回和霍霖深貌似就是在隔壁。 隔壁…… 许欢忽然想起什么,眼睛瞠然瞪大。 下一刻,她便没有任何犹豫地抱紧霍渊渊,从阳台上跨了过去。 “人呢?喂,你是不是在玩我?一个大活人还带着个小孩子,还能丢不成。说好的给我准备个美女,现在人没了,你是不是要自己陪我玩?” …… 许欢有些诧异地望着面前站着的男人。 她现在的模样实在不太雅观,原本自己就没什么力气,好不容易把渊渊抱上去,到自己时,只能一只脚跨在阳台上坐着,差点爬不上去。 这附近几间套房都是霍家常年包下的,相邻两间当时做了些改建,距离很近。 “许小姐,请问你在做什么?!” 许欢只觉得男人的声音入耳时都会结冰,她装作没有看见霍霖深咬牙切齿的样子,慢慢爬了过去。 男人冷哼了声,却还是将她拉了过去。 “爸爸。”小丫头柔柔唤了一声,随后霍霖深便将她抱了起来,看着女儿的脸,才勉强忍住要发作的情绪。 “跟进来!” 屋内很暖和,可站在霍霖深身边,许欢是一点也没觉得舒服。 “霍霖深,你怎么在这边?” 男人额角抽动,恨不得掐着她,“难道不该是你需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为什么会和渊渊在一起,又为什么……会带着她去翻墙?” 翻墙? 许欢有些尴尬,瞧着还有个不认识的人在,更是觉得窘迫。 “霍先生,那并不是翻墙。”她蹙了蹙眉,思索要如何解释,抿紧了唇。 “那只是一种技能,对、求生技能而已。你知不知道在隔壁房间里有人……” 可下一刻,一直站在旁边的人突然皱紧眉,“等等,这小孩不对劲!” 许欢顺着声音看过去,这才发现神情凝重。仔细去看,发现正是先前扶了她一把的男人,此刻正蹲地上,仔细察看霍渊渊。 她也顾不上其他,直接走了过去,“哪儿不对劲?” “脸好红,身体也很烫。”许欢探出手摸了摸小丫头,情绪一下就沉了下去,“是不是刚刚吹了风的缘故。外边这么冷会不会着凉了?可我挺小心的,一直抱着她。难道是她身体太弱,这一小会就……” 男人随手将她拉到旁边,嘴角抽搐,“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大雪天怎么把孩子弄到阳台上。这是十二楼,不是二楼!” “你以为是我想吗,这是渊渊。我再怎么也不至于拿她去开玩笑。” 或许是她过于激动,霍霖深到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最终只握着她手腕,却没有再逼问。 “你们别吵,我先把她抱出去,你们找服务员拿急救用品。” 蹲下的男人忽然开口,让两人都愣了下。 许欢一听见“急救”两个字就晕了,她再是医学白痴,也知道单单只吹了冷风,怎么也不至于到需要急救的地步。 可脑子里此刻早已乱成浆糊,她哪还有半分思考的能力,只能慌慌张张跟着两人往外跑。 霍霖深走在前头,吼着服务生去准备东西,又另外打电话给医院让提前做好准备,脸色难看得像是要吃人。 等一阵忙碌下来,霍渊渊被医生抱到房间里,他才停下脚步,冷冷地回头撇了她一眼,让她在外头等着。 “那到底有没有事?” 许欢揪紧的手,看着霍霖深进进出出两趟,想拉着他问又生怕耽误了治疗。 男人闻言,这才停下脚步。 只用许欢怎么也乔不透的眼神盯着她,上上下下瞧着她,像怎么也看不透。 “霍霖深,渊渊到底怎么样?你这个样子,难道是很、很严重?” 她不敢往下想,那个医生模样的人说要急救,霍霖深又始终一言不发,是不是真的…… “再等等看。”男人抿紧了唇,等了许久才出声回答。 许欢得到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心里越发焦急起来。 她靠在墙边,可站定不了两秒就又开始来来回回地走。 纤细的身子穿着轻薄礼服,身上的外套早已不知掉落在哪里,如今就连肩头都裸露在外。 男人下意识脱下外套,朝她递过去。 “渊渊又过敏?到底谁给她吃那东西!” 下一刻,男人的身体立刻僵硬,金莹的话惊醒了他。让他将手收了回去,随意至极地把外套扔了过去。 “谢谢。” 许欢将衣服披在肩头,身体暖了些,之后终于能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等待。 金莹急急忙忙跑来,站在外边愤怒责骂。连厅里的宾客也都撂下不管,就只守在外头。 “妈,尹清明在里头。你在这里等等吧,外头乱。” 他说完提步往外走,约莫是去打发宾客。 许欢一直坐在角落,现在是动也不动了。 她此时满心满眼都记挂着霍渊渊,早已经忘记了,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一个房间里,还有人在里头。 女人满脸绯红,身体跟着不停,明明听见了门外霍霖深和许欢的声音,却只能死死咬着牙关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她知道霍渊渊会昏迷休克,知道有人在给她急救,知道霍霖深和许欢,会再生嫌隙。 但,她没有办法看见这一切,甚至连任何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因为在她身上的男人早已失了神智,只一遍遍折磨她,每一次抱紧时,力气都大得像要弄死她。 她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因为害怕被发现而格外紧张。 “该死……” 她如今只能用力攀附着床头,任凭男人在自己身后动作,什么反抗也不能有。 那人没有半点怜惜,可偏偏她已太久没有经历过这些,又有药效在,如今竟觉得难以忍受。 又怨、又因为恐惧而忍着,却又…… 这些都该是许欢受的! 陈羽姗害怕有人会想起她不在场,干脆翻过身去想努力配合,想他快些结束。 可那男人却邪邪一笑,越发缓慢地折磨起她,“羽姗,羽姗。你看,我是真喜欢你。没那么快……你会很享受的。” 她耳边尽是外边的说话声,隔着一些距离,却依旧能听清楚。 金莹等了一会,实在是坐不住。冲到房间里看,看了又出来,来来回回。 到后来满心满眼的怒意无处发泄,脸上都是怒意弥漫的红,“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的厨师呢?我是不是交代过一定不能有榛子,我是不是说过只要有渊渊在的地方,绝对绝对不能出现那东西!” 榛子? 许欢瞠然瞪大眼,想到自己特意给小丫头准备的蛋糕,想到她精心揉碎了制作在蛋糕里的榛子仁,不敢置信! “夫人,我们没有任何食物添加过榛子,那本来也是用做点心的,平时很少用到。我今天一直没有见着小小姐,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碰着了,也许是宾客从外头带进来被小小姐瞧见,然后……” “胡说!”金莹重重甩手,“渊渊知道不能吃,她就不会随便吃,除非有人故意……” 厨师连忙接话,“是啊是啊,我刚刚瞧着小小姐嘴边有些白色的奶油,应该是蛋糕之类的点心,我们厨房的蛋糕还没上呢。今天带了蛋糕进来的人也只有……” 他斜斜地,朝许欢看去。 后者坐在角落里,纤细的肩头上披着一件宽大的西装,堪堪遮住肩头,却遮不住她的手臂。 许欢用力捂着心口,只觉得要喘不过气一样。 “许欢,你给渊渊吃了蛋糕?” 她点点头,眼睛没有了焦距,只模模糊糊落在地上。 金莹倒抽一口凉气,似是不敢相信,“那蛋糕里,有榛子?” 许欢终于抬头,停顿两秒,又重重落下。 “你怎么能这么糊涂!” “渊渊吃不了那东西,打小沾一点就会过敏休克,一次比一次严重。整个霍家上下,谁不像对病毒一样对待啊,霖深那么喜欢的可从渊渊出生就再也没碰过。” “你倒好,给她吃什么不好,非要给她吃榛子。她还没认你呢,就差点死在你手上!” 许欢骤然一窒,只觉得胸口闷疼得厉害。她大口大口呼吸着,觉着自己像搁浅了的鱼,没法呼吸,“我真的不知道……” 霍霖深一向是喜欢吃这些东西,又极好榛子,小丫头既然口味和她爸爸一样,那也该是一样的啊。 怎么会…… 许欢忽然想到了什么。脑子里出现那日听见的对话。 “渊渊,姨考考你,爸爸最喜欢吃什么?” “榛子。” 她紧紧掐着掌心,哪怕掌心里透着尖锐的疼,也全然不在意。 许欢啊许欢,你怎么就能这么傻,连这样明显的对话也听不出来…… “你这样,我竟然还想着让你跟霖深复婚,我真佩服我自己啊。过了这么多年,还觉得你没变!” 金莹气急,早已口不择言。她的手指一直在许欢面前晃,可许欢始终听不太清楚她说了些什么。 直到“咔嚓”一声,房间的门被打开。高高瘦瘦的男人终于走出来,可此时距离渊渊昏迷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她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她,不过不要耽误太久,唔,再过半个小时就让她休息。药片已经让我的助理送过来,待会平稳些再去医院仔细检查一遍吧。” 尹清明揉了揉肩膀,清秀的五官舒展开来,显露些许疲惫。 “没事就好。清明啊,还好有你在。”金莹终于放下心,拉着尹清明的手不住道谢。 许欢这才仔细打量过他,只觉得这个人长相斯斯文文的,却透着股狂放不羁的味道。 “我既然在,做这些也是应该的。现在知道了过敏源,日后一定要让渊渊避开这东西,一丁点也不能碰。” “一定一定,我先进去看看她。”金莹二话不说就跟了进去,刚走两步又想起什么,恨恨盯着许欢,“出了这事,我这生日宴也开不成了。还不叫人送许小姐回去!” 许欢刚起身到一半,听见这话,身子陡然僵住。 有人应了声,作势就要来请她。 许欢自然不可走,张嘴要说话时,一直站在旁边的尹清明忽然轻声开口,喊住了她,“许欢。” 那张干净好看的脸凑到了她面前,有些眼熟。 “许欢。” 他轻而易举喊出自己的名字,许欢还愣了愣,苦笑,“你认识我?是霍霖深的朋友?” “朋友吗?算不上,我跟伯母比较熟。”他摊开手,无奈笑道,“看来你是真不记得我了啊。我是尹清明,大学时联谊时见过。” 许欢盯着那张看起来斯文秀气的脸颊,努力在脑子里回想。 很久之后,才忽然想起大三的时候,被顾柳拉去参加过一个联谊,貌似里面是有这么个人。 “刚刚见到你就想打招呼,但好像场合不对。现在正好啦,我最近刚回国,目前在医院工作,有需要找我。当然最好一直不需要。” 许欢接过了他的名片,此时此刻也没心思跟他说话。 下一刻,尹清明的手机响起来,是联络的医院打来电话,他迟疑了一小会就走了出去。 霎时间,整个走廊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许欢等了很久,等到四处都空落落的没有半个人影,等到周围寂静到仿佛能吞噬人时,她才起身。 旁边几间房间的门都关得紧紧的,她站起来朝霍渊渊在的房间里靠近,却被人拦在外头。 “我只是想看看她,确定她没事了就好。” “抱歉许小姐,您还是先回去吧。” “可……” 她掐紧了掌心,又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可那人是怎么也不肯放她进去的。 推搡间,反而是房门自己打开。 金莹抱着霍渊渊,在她身上裹了一层厚厚的毯子。 许欢眼睛一亮,仔仔细细朝小丫头看过去,这才发现后者脖子上都是红疹,模样有些渗人,可那双眼睛,却晶亮晶亮的。 “渊渊……”她露出笑容,轻轻唤她。 “你,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么?告诉我好不好。” 小丫头眼睛眨了眨,一直盯着她,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许欢大胆了些,缓缓伸出手朝她过去,脸上是忍不住的激动和担忧,“渊渊,我……” “不要你。” 小丫头忽然开口,声音格外清脆。落在空旷的走廊里,掷地有声。 许欢脸上的笑容,骤然僵硬。连同伸出的手臂,也悬在半空。 “你说什么?” 这下,霍渊渊干脆别开脸,将头埋在金莹肩头,缩着身子要她走。 金莹连忙应道,“好好好这就走。” 她本也对许欢失望至极。 可许欢哪里肯这般容易放她离开,那句“不要”差点击溃了她。 “渊渊你别这样,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害你难受的。” 然而不论许欢说什么,她只要靠近,霍渊渊的反应都是立刻避开,像见着了可怕的事物,连看也不敢多看一眼。 到后来,甚至全身缩成一团在金莹怀里,又哭又闹,“你走、走,走!” 小姑娘眼里心里都是惧怕,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小孩子的心像镜子,你待她如何,都会原原本本展现出来。 于是认定了许欢的恶意,不要命似的要拒绝她。 “你走!” 软糯的声音带着泣声。 许欢被她推开,一下子就震在了当场。 她还要走到哪里去?! 许欢看着她哭闹,看着金莹急匆匆将她抱开,鼻尖忽然就是一酸。 她已经离开了五年,离开了她那样远的距离,还要走到哪里去? “渊渊……” 妈妈现在,只想走到你身边去啊。 明明什么也不想了,什么也不顾的,就是只想要你啊。 可是究竟还要多少时间,还有多少距离,妈妈才能够的着你。 第七十二章 陈羽姗!我早该弄死你 第七十二章 陈羽姗!我早该弄死你 然而她记着霍渊渊刚刚的眼神,到此时怎么也不敢再追上去。 “许小姐,霍先生吩咐我们送您离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酒店的经理走了过来,低声与她说话。 许欢摇摇头,缩在那一动不动。 “小小姐现在在医院,身体恢复之后大约也不会再来这边,您在这等着没有用。” “许小姐……” 他苦口婆心,可许欢实在听不进去。她哪里不明白这些,可她就算离开,就算回到家里,又能怎么样? 许欢啊许欢,你怎么就能无能到,亲手伤害自己的女儿…… “陈经理,她既然不想走,又何必强求。” 旁边传来女人的声音,尖细又高扬,伴随着高跟鞋踏在地上的声音,一点点靠近。 许欢不抬头便知道是陈羽姗。 后者轻哼了哼,浓妆艳抹的脸上只依稀能辨认出名叫怨恨的表情,好在许欢跟她想的一样,爱自作聪明。好在,霍渊渊也跟她想的一样,对许欢充满抵触。 她好不容易等一切结束之后才出来,甚至为了遮掩,还特意画上浓妆。 “许欢,你才真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可笑。” “渊渊是霍家的女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今天的作为,连那点希望也断得干干净净。我奉劝你还是早点死了这条心!” 今天的作为? 她不提还好,只一提起,许欢便微微抬起了头。 “陈羽姗。” 那声音有些沙哑,陈羽姗乍一听,猛地瑟缩了下。她几乎是有些惧怕许欢这样冷静的眼神的,又或者是因为她曾得到过自己迫切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因而总觉得,落于下风。 她想重重斥责许欢,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被那轻浅干脆的声音打断,“你很得意吗?” 许欢起身,步步紧逼。 陈经理见状不妙,连忙打电话出去。 两个女人对立于走廊,周围站着几名服务生,却没人敢上前。 “怎么,我难道不该得意?不管你怎么折腾,最后赢的人只会是我。” 陈羽姗情绪有些不受控制,霍渊渊昏迷那段时间,她就在斜对面的房间里,被男人压在身下,一遍又一遍折磨! 直到现在站在这里,她都不敢去医院见其他人,生怕浓妆艳抹也遮不住红肿的唇和被咬出血的脖子,甚至腿间、也还火辣辣的疼。 这些本都该是许欢得到的! “啪!” 猛然间,右边脸颊传来尖锐的刺疼,陈羽姗疯狂的眼神骤然平静下来,整个人呆滞当场。 “许欢,你打我?” “你动手打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不敢相信,怎么有人能这样大胆,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她动手。 “啪!” 这一次,发疼的地方,在左边脸颊。 许欢的动作,回答了她所有问题。 很显然,她的确打了她,并且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一巴掌,为你今天设计我。一巴掌,为你设计渊渊。” 许欢走了一步,站定在她面前,身上白色长裙拖在脚踝处,衬着她此时的模样,让人不敢直视。 “陈羽姗,你为什么不冲着我来?你有什么怨,有什么恨,对我就是了。对个小孩子下手算什么?你最担心的,无非是被我抢走霍家太太的名号,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对那个名次没兴趣,更无意跟你争霍霖深。呵……那个男人,也只有你才费心费力地想要。” 她如今,对他是半点想法都没有的。 当年便知道他的心思不全在自己身上,也便借着那件事,与他断个干干净净。 如今更是因为渊渊互相对立,哪还有半分可能。 “你和霍霖深如何我不管。但,你敢再伤害渊渊半分,我就不会放过你。你伤她一点,我就还你百倍,你做得过火,就去想想你姐姐的下场!哪怕同归于尽,我也会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陈羽姗瑟缩了下,她和许欢一向不睦,但也极少见到她大动干戈,此时不免有些畏惧。 只是周围依旧议论纷纷,她想着还有那么多人瞧着自己,便努力挺直胸膛,“渊渊以后是我女儿,你别得罪我我自然不会动她。但你说得轻巧,对霖深真是这么想吗?” “我告诉你许欢,别说你不想要,就算想,也抢不走他。不但男人你抢不走,就连你女儿,也只能叫我妈!不就是一个患了自闭症的小女孩么,你真以为我搞不定她吗?” 许欢嗤笑,红唇抿了抿,似在嘲讽,“你能搞定,她就不会是今天这样了……” 有时候,她倒也希望陈羽姗能争气些,好好抓紧霍霖深,这样、也许就能把属于她的,还回来了。 陈羽姗没听清楚她说些什么,只觉得是嘲讽自己。 她那一张艳丽的脸上满是忌恨,觉得自己使上所有力气,却像打在一团棉花里。她忽然重重嘶喊起来。 “许欢,你这样的女人,他永远也不会爱。” “你就该一个人孤单终老,永远没人疼,没有要!” 然而她的用力嘶吼,却再没有得到回应。 许欢早已离开这里。 她拒绝了酒店派的司机,独自走出酒店,任凭雪花朵朵落在肩头。许久才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浓如墨色的天。 很冷。 有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从旁边经过,瞧着她呆滞的模样,指指点点。 许欢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才旁人眼里,已是奇形怪状。 她垂下眼睛,对那些视线浑然不觉,只翻来覆去的找到刚刚递到自己手里的名片。 尹清明,红城医院精神科专科医生。 “喂?” 电话按下很快就被接通,许欢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喂,您好?” “是我,我是许欢。”她搓了搓手臂,终于觉得冷,四下看了看,招手拦下一辆出租,“嗯,我没别的什么事。就是想问问渊渊她怎么样了?” 电话里吵吵闹闹的,许欢努力去听,隐约还可以听见小女孩的哭泣声。 尹清明有些无奈,“虽然不知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不过想必你也能听见,她身体没事了,就是一直在闹。” “是不是很不舒服?” “看你挺关心她的样子,我给你开个视频。”尹清明似乎对她颇有好感,许欢听了这建议其实还在犹豫,可他已经打开。 手机屏幕上,传来小丫头哭闹不休的模样。 金莹在一旁搂着抱着劝说着,小丫头却怎么也不肯停下,让一旁的人大感为难。 忽然,她眼睛转了转,看见拿着手机对着她的尹清明,一张小脸忽然就变得僵硬。 “许欢?”金莹气急败坏的,一把将手机抢了过去。 “你还想怎么样?渊渊被你吓到了,她知道她是吃了你给的蛋糕才变成现在这样,所以现在很害怕你。你看看她的样子,到了医院就没开过口。” 许欢咬着唇,努力让自己保持温和的模样。 她实在不敢在霍渊渊的面前哭,更不敢让她有一丝一毫,觉得自己有恶意的可能。 可病床上的小女孩,早已瑟缩成一团,拒绝所有人的碰触。 她像给自己造了一间屋子,把自己关在了里头。 “我只是想,知道她好不好。” 金莹重重一叹,又是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良久才吐出一句话,“许欢,你暂时别来见她,等她好了再说吧。我真的闹不明白,你口口声声说想要她,想照顾她,可你怎么就能这么大意,让自己的女儿怕你怕成这副模样?” “你说,这当妈的,得做到什么地步,才能让女儿害怕成这样?” 话落,视频被关上。 许欢挂掉电话,呆呆坐在车后座。 “小姐,要去哪里咯?”司机操着口音不准的普通话问她,隔着后视镜打量了她几眼。 她这才抬起头,辨认了下方位,随意指着路旁,“就在这下吧。” 隆冬深夜,路上没什么人。 许欢拢紧了身上的大衣,漫无目的似的朝前走。 身后,一辆黑色路虎在不远处跟着她,车内男人的面孔被阴影遮挡住,却隐约能辨认出刀削般的五官。 她踉跄了下。终于停下,侧过身,就看见停靠在身边的车子。 “上来。” 男人的脸自打开的车窗内露出来,有一股暖意自那传来。 许欢看着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霍先生,真巧。” “巧什么,经理打电话告诉我你和羽姗差点打起来,我紧赶慢赶回来,你就已经在路上。” “还愣着做什么,上来!” 她竟不理他,四下看了看,朝旁边走去。 男人低低咒骂了句,却还是开车跟上她,亦步亦趋。 几分钟后,许欢终于停下,眼儿干干净净的,回头看着他,“霍先生,相逢就是有缘,陪我喝两杯。” 霍霖深眼角抽搐了几下,几步拽住她手腕,浓眉之间蹙成深深的沟壑,便要拉她到车上去。 可许欢不肯,双手握紧了他的,将人推开。 男人愣了几秒,触手所及,都是她冰冷的掌心。 随后,只能跟上。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许欢的眼睛里,似乎是绝望。 酒吧内吵吵嚷嚷的,许欢径直走到吧台,随意点了几杯酒,酒度不低。 她喝了几口下去,脸上都已经弥满红晕。 霍霖深没动。 “怎么不喝,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你该开心些的。我让渊渊不喜欢我了,讨厌我了。是啊,当妈妈的,怎么能让女儿那样讨厌自己呢?” 男人沉沉望着她,伸出手勾着她指尖,将酒杯拿了下来,“我没有开心。” 他不会因为女儿讨厌母亲而开心,更不会因为她如今的模样开心。 许欢摇摇头,嗤笑,显然是不信的。 男人扬手握住她手腕,将那一杯艳红色的液体取下,“够了,我送你回家。” “家?” 许欢鼻尖不知怎么的就是一酸,眼眶红红的,里头有泪珠在转。 可她好用力好用力,就是不肯让眼泪落下去。 她要回哪里的家? “许欢。我没有时间陪你闹。”渊渊还在医院,虽说早已没有了生命危险,但他还是要过去一趟。 许欢呵呵了两声,盯着那张依旧熟悉的脸,依旧英俊迷人的五官。 以前,哪怕是连他微微蹙眉的模样,都足够让自己迷上。 许欢有些恍惚。 五年前刚刚新婚,他格外抵触她,可偏偏自己早早陷了下去,眼里心里都只这一个人。 婚后几天,她连他的面都不曾见过,后来寻到夜店里,将他从那群女人身上扒了下来,他粗吼着让她滚回家。 那会她也火了,拽着他闹,“我要回哪里的家?我爸妈离婚,爹不疼娘不爱,我以前没有家,可我嫁给了你,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霍霖深你要是喜欢在外头过,我也跟着你!” “许欢,别闹了。” 他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许欢笑了笑,这一次,没有避开他。 她只低低喃喃出声,“霍霖深,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丑,很惨?” “没关系你可以直说,也不用可怜我。” 她胡乱说着,拽着他要他给个答案。 可男人只是凝着目光盯着,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许欢没有瞧见,接着酒劲,已有些迷糊,“我害怕,怕官司输了怎么办……怕渊渊说不要我,怕以后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那我怎么办?连她都不要我,我的日子还要怎么过下去?” 她孤单太久了。 突然觉得自己像在海里漂流了好久好久,处处是一望无际的蓝,她只能紧紧抱住那一根浮木,借此活下去。 突然,身边的男人化作那根救命的木头,她想也不想地抱着他,“霍霖深,你把女儿给我好不好?” “不好。” 他没有任何迟疑的,拒绝了她。 许欢的酒忽然就醒了。 “我有时候真恨你,为什么不爱我,又娶我呢?为什么以后会恨我,又对我那么好呢?为什么……” 要给她希望呢。 人要是一直孤单没尝过幸福的滋味,那孤单也会成为习惯。 可人类这样的生物,一向贪心惯了,尤其是女人。被人宠着腻着成了习惯,再落到地狱一样的孤单里,就要活不下去了。 其实,哪有什么改变呢。 许欢踉踉跄跄起身,红唇旁都是鄙夷至极的笑。也不知是在笑他还是笑话自己。 而霍霖深,就只扶着她,也不说话。眉眼里盛着的情绪,旁人怎么也瞧不透。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心里的纠结和苦涩。 娶她时,是迫不得已。 后来宠着她,却是发自内心。 许欢说,他不曾爱过她,可那段时间的笑容,要怎么解释呢。 他不知道。 用许欢以往最常说的那句话。 他爱,却比不上陈云姗在他心中的地位。 良久,他把许欢扯到身边,认认真真凝望着,“你总要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这五年,够不够你心里清楚。” “许欢,别跟我闹。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 她怔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霍霖深会这样认真谨慎地劝她。 他不是一向只恨不得自己越惨越好么? 许欢摇摇头,“你觉得,够了么?” 他没有回答,约莫也是不知道答案的。 许欢嗤笑,甩开了她,“那你在这里做什么呢?看我现在的模样,是不是觉得终于为你心爱的女人报仇了?” 男人面容骤然阴沉下去,刚刚的温和模样,早已不复存在,此时,只似风雨欲来。 第七十三章 那、她是我妈妈吗 第七十三章 那、她是我妈妈吗 许欢摇摇头,嘴角的笑未散。 “抱歉霍先生,你在我这里,得不到安慰。” 下一刻,她径直转身,黑发扬起些许,拂过他脸上,人、却已经避开了他。 现在她的日子,还能好好过么? “哟,这不是许小姐吗?” 有人从旁边走了过来,挽着她的手。 许欢身子顿了顿,下意识扬手要甩回去。可手指刚要碰到那人时,忽然辨别出这个声音。 她于是收回手,巧笑倩兮。 “万少,好久不见。” “嘿,今晚才见过不是。走,我们几个朋友都在那边,过去喝几杯?” 许欢扬眉,轻点点头,任凭他将手挽在自己腰上。 “好的。” 霍霖深几步过去,将她扯到了怀里。 万侠啧啧两声,双手环胸,上上下下打量着霍霖深,“哟,许欢,这是谁呀。我们俩喝酒他也要管么?” 许欢挣扎着,将他扣在自己腕上的手指一根根扯开。 “这位先生,请你放开。否则我可要报警了。” “许欢!” 男人几乎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打晕直接拖回去。 万侠吹了声口哨,“许欢,你和这位,几个意思?” “我跟他一点意思也没有,以前睡过,现在早就没关系了。挂着个前夫的名头,所到底也就是个陌生人。” 很好,陌生人。 男人站在原地,静静凝望着她和万侠走到座位上。 于是顺手,摸了把椅子坐下,侧对着那边,似漠不关心。 只是手里的力度用得过度,杯子里的液体摇摇晃晃的,似要溢出。 陌生人…… 他咀嚼着这几个字,模样越发阴沉恐怖。 “霍霖深,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他周围座位上,空荡荡的。 浓妆艳抹的女人见他孤孤单单坐在这里许久,小心靠上,并且径直叫出了他的名字,将一杯血腥玛丽递了过去。 霍霖深斜斜扬起眉,瞧着女人那张脸,面色有些难看,“不关你的事,最好滚远点。” “哟,霍先生这是翻脸不认人的意思啊。好歹我们也打过几次交道,至于这么冷漠么?说说呗,在这里干嘛。” 她顺着霍霖深的视线看过去,正好望见许欢喝下一杯酒。 于是轻笑出声,捂着唇不敢置信,“什么情况,那不是许欢么?旁边那是万侠?看来万侠今天的目标,就是你前妻咯。” 万侠是红城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平生无大志,唯一的志向就是睡遍各色女人,玩够各种花样。 许欢是他很早之前就定下的目标。 只是那时候,她已经嫁给了霍霖深。 万侠爱闹,却也是识时务的人,霍家的女人,他不敢动。 “万少,你刚刚说今晚见过我,在红香里么?” “是啊。”万侠是个***熏心的主,瞧着许欢像是已经半醉,话里话外的,也轻佻了些,“差点,你就能看见我了。” 他本以为陈羽姗已经搞定一切,料定了许欢就算跟自己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声张。何况,她现在不过是霍氏的弃妇,自己睡也就睡了,霍家还能因为她跟自己过不去么? 谁料进了房间人没找到,想玩玩陈羽姗那女人,却被人一棍子敲晕。 醒来,已经在外头。 “嗯,我说万少,我一共也没在厅里呆多久,你倒是眼尖。我可是一早就被陈羽姗引到房间里,还差点着了别人的道。” “嘿,我一直关注着你呀。欢欢……今晚还早,不如我们俩、试试?” 他斥退旁的人,手指勾在许欢下巴,越靠越近…… 不远处的男人,面上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手背、早已青筋暴露。 “喂,许欢是你前妻,你又不是你老婆,至于么?何况,许大小小姐可不像个会吃亏的人啊。” 霍霖深眯了眯眼,装作没听见耳边的风凉话。 他远远望着那边,许欢和万侠模样越发亲密,眼见着万侠色心已起,朝她扑了过去。 下一刻,万侠却忽然惨叫一声,声音传过来,渐渐被厚重的音乐声吞没。 许欢的性子,本就是野起来谁也制不住,何况又是被苦苦压抑许久的今天。 借着酒精,她一脚踹到了万侠的两条腿中间。 顾不上他哀嚎苦求,又是一脚踩在他头上。 “万少爷,怎么着,不是想泡我么?不是盯了我一整晚么?不是和她商量了要睡我给她看么?” 她狠狠踹下去,丝毫不留情,嘴里嘟嚷着那些话,刺耳又难听,“你现在怎么不神气了,我就在这里,但是你还能做么?” 许欢知道,自己像在撒泼。 当着酒吧许多人的面,把万侠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她没留手,一遍遍的力度只是越来越大,像是要往死里揍他。 她只是又怨、又恨,心里闷疼得像要呼吸不过来,看着万侠,就恨不得揍他一顿。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要怎么做。 手都累了,也停不下来。 “够了。” 直到有人握住她手腕,她挣扎,那人干脆至极,狠狠将她按在怀里,“我说够了,你真想废了他么?” 许欢闷闷地松开手,许是累了,就任凭霍霖深将她抱在怀里。 这一下子,怎么也不乱动了,“我哪敢,万家的独苗,废了的话万老爷子还不得找我拼命。” 她哪有那么傻,霍家都招惹不起了,怎么敢再去招惹一个万家。 男人嘴角抽搐了下,很想提醒她,刚刚那副模样,可没有半点留情的意思。 “知道就好,别在这发疯,回去。” 霍霖深也不说话,拉着她就走。 没人理会趴在地上哀嚎的万侠。 他那群狐朋狗友看着霍霖深在场,做事也缩手缩脚的,等了很久才敢上前把人拖走。 从始至终,许欢都赖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回头看她,就看见后者委委屈屈蹲在地上,凌乱的发落遮住小半张脸,“我走不动。” 刚刚似乎太用力,这下,彻底没了力气。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声音听起来像撒娇。 霍霖深身形顿了顿,只耽搁了几秒,便回头将她抱了起来。 走出去的时候,他脸色十分难看,似乎连自己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还非要看着她闹腾。 为什么,还要管她。 他那一路上,思索了很久很久。 最后望着许欢睡过去了的脸,才找到答案。 大约,因为那个失去了的孩子。 …… 次日清早,一夜的雪后,处处都是雪白的一片。 许欢努力睁开眼睛,看见布置温馨的房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把小小的房间打量了一遍。 “欢欢,你醒了啊。” 许欢听见声音,眼睛转了转,落到旁边的人身上。 “柳柳,我怎么会在你家?” 她开始怀疑自己昨晚并没有喝醉,否则怎么会那么认路的直接找到了顾柳家里。 顾柳轻哼了哼,将干净的瓷碗递到她手上,动作轻柔又仔细,“还能是怎么回事,霍霖深送你过来的。” “你来的时候烂醉如泥,一路都对他拳打脚踢的。我看不真切,不过脸上好像挨了你几拳。” 许欢的手僵在半空,很久没有动作。 “呐,这酸梅汤也是他交代的,昨夜只说哪条路有卖,估计是怕我找不着,一大清早就让人送了过来。说是你宿醉得喝这个。” 许欢这才想起,她酒品实在不好,半醉半醒之间,把万侠揍了一顿。之后就被霍霖深带走了。 顾柳的话还在耳边,她端着酸梅汤的手许久没有动,这汤一时间,怎么也咽不下去。 “行了,怎么还跟自己过不去。该吃吃该喝喝,男人嘛,乐意对你好的时候,能将你宠上天去,不乐意待你好了,恨不得多踩上几脚。他的心思,哪是你能琢磨透的。” 许欢轻“嗯”了声,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嘴里的涩味总算冲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酸酸甜甜的味道。 霍霖深的心思,她确实是不懂的。 她如今只能记着,他昨晚说的那话,让她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是了,她该振作起来,做该做的事的。 “柳柳,你待会有没有空,能帮我去趟医院么?” “医院?”顾柳将碗收起来,顺手在柜子里替她寻了套衣服,听见医院这两个字眼,有些讶异,“谁在医院?” “渊渊。” 许欢抿紧唇,既然顾柳不知道这个消息,那就该是霍家封锁了。 她大致将经过说了一遍,说不出的烦闷,“我怎么都不放心,虽说应该是不要紧了的,可我还是想……” “想让我帮你去看看?” “嗯。” 顾柳将衣服拿给她,缓步朝她走了过去,不经意的又是轻叹了声,“陈羽姗也做得过火了些,你就甩了她两巴掌,放过她了?” 许欢挑眉,轻“嗯”了声,“我没那么大度。” “柳柳,我其实真想弄死她。” 她轻笑着,说出这话。 顾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走到床边,她轻叹了声,“好吧,不说这个。我可以帮你去医院看渊渊,但让我去算怎么个事呢,你才是她妈妈。” 许欢起身的动作顿了顿,一只脚踩在地板上,另外一只脚才悬在半空。 她垂下眼,声音低低的,“我怕。” 怕过去了见到她,又听见她说不要她、让她走。 怕看见小姑娘眼里的拒绝和抵触。 “柳柳,我真的害怕。” “害怕见她,更害怕以后……在法庭上她说,她要爸爸、不要我。” 许欢是打心底不愿去想这些的,她一直相信血缘、相信母女连心的说法。谁知道几颗榛子,就破坏了一切。 顾柳这才答应,替她去看看情况。 …… 医院里,霍渊渊昨晚是闹到没了力气才睡下的。 档案里有她所有的情况,尹清明受命从国外回来,目的之一就是治疗她。 镇定剂之类的药物,会对她的情况造成不良影响,不到万不得已时没人敢用。 霍霖深半夜回来,在病床旁边,守了她整夜。 “爸爸。” 小丫头醒来时,瞧见霍霖深在,安心了不少。 她伸出手摸了摸男人的脸,软嫩的掌心被新长出的胡子扎了扎,有些痒,“爸爸,我饿了。” 小孩子的心思,总变化得快。 霍渊渊身体恢复之后,脸上笑容也开始出现。她没顾上再生气,捂着小肚子撒娇说想吃好吃的。 男人挑了挑眉,难得地笑出声,“奶奶待会就带你喜欢的过来。” 像是为了回应他的话,病房门被轻巧推开。金莹提着饭盒站了站,发现霍渊渊已经醒了,脸上立刻布满笑容。 “哎哟,奶奶的宝贝儿,今天舒服了,不闹了吧?” 霍渊渊脸儿发红,摇摇头。 “这才是奶奶的乖孙女,来,看奶奶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保证都是你最最喜欢的。” 霍霖深替她摆放好桌子,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两个大人就站在不远处望着她自己动手吃饭。 小姑娘这方面还算独立,哪怕家里一堆人伺候,却还能坚持自己动手。 “霖深,医生今天怎么说?确定没事了么?” “嗯,只是以后实在不能再碰,还有其他类似的东西,但凡有可能造成过敏的,都避免接触。” 金莹这才放下心,“这些我自然知道。咱们家多少年不都是这样做的,就是这回,许欢也不知怎么的那样糊涂。就算知道了渊渊的喜好跟你差不多,榛子这东西,也……” 提起这个,霍霖深便蹙了蹙眉,他只当是许欢不小心多放了。现在想来,她给渊渊做一份蛋糕,该是生怕她不喜欢的。 没有打听清楚之前,又怎会随意放东西。 “许欢,怎么知道渊渊和我的喜好差不多?” 要是家里的佣人告诉她,那是一定会提醒,其他的都一样,只除了榛子。 金莹闻言,忽然就愣住了。 她猛地想起那日的情形,哪里是许欢误解,根本就是陈羽姗故意引导! 她想了想,将那天的情形尽都描述了一遍给霍霖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明白。不过昨天,许欢的确是打了羽姗……” “你也知道许欢这个人,她脾性是怪了些。但总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但是人要犯了她,她也不会心慈手软。所以当时云珊那事,大家才都没有怀疑。” 陈云珊出事之前,许欢为了她和霍霖深吵过一次。后来陈云姗不知怎么的,就让人把许氏的几件大单抢了。许欢的母亲,因为这些事病发住院…… 霍霖深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此刻的模样,是真的发怒了。 “我回去一趟,你有事给我电话。” “好。” 他转身就走,身上的气息变得格外冷漠。 “爸爸。” 霍渊渊正在吃饭,发现霍霖深要走,突然放下筷子冲着他喊。 他脚步一顿,狐疑转身。 小姑娘咧开嘴笑了笑,一手挠了挠另一只手的掌心,“爸爸,许欢是谁?” 许欢……是谁? 霍霖深和金莹面面相觑,室内气氛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金莹几步走过去,站定在病床前,“渊渊啊,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么个问题?爸爸不是教过你,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么。” “你们说她。” 她在熟悉的人面前,大胆许多,“一直说。” “爸爸,你为什么一直提她?” “她是我妈妈吗?” 第七十四章 我要是疯了,第一个杀了你 第七十四章 我要是疯了,第一个杀了你 一句话,石破天惊! 金莹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吞掉了,一个音节都说不出来。 室内安安静静,除了仪器运转之外的沙沙声外只余一片静默。静默到像能把人整个吞没。 “我,我出去走走,你跟她解释吧。” “对了,要是许欢也是被骗了,你就帮我跟她道个歉,昨天是我太激动。有机会,带渊渊去看看她。” 金莹有些为难,最终还是走了出去,房间内顿时只剩下父女两人。 霍霖深轻“嗯”了声,望着小丫头仔细看了几眼,最后轻轻蹙眉。 “渊渊,你觉得她像你的妈妈吗?” 他也只说出这么几个字,每一个字音,都沙哑得可怕。 霍霖深第一次知道,自己当年临时起意瞒着许欢,这么多年也不肯告诉她的原因。 原只是因为在害怕。 怕失去。 小姑娘捏紧了手指,想了又想,点头又摇头。 “像,还是不像?” “渊渊不知道。” 她皱了皱眉,漂亮的眉毛微微弯起来,成了两道月牙,“奶奶说她是。” 奶奶说她是,并非她自己觉得是。 是了,这么小的孩子,哪有什么亲疏贵贱之分。 妈妈这个名词,对她而言也就只是一个名词而已。 她甚至也没有去几天幼儿园,除了那是童话书里美丽善良的代名词之外,她分不清楚有妈妈和没有妈妈的区别。 “可是爸爸,她是不是?” 霍霖深挑了挑眉,头一回发现这丫头有些地方跟许欢挺像。至少此刻那副不问清楚不死心的模样,像极了许欢。 他想起许欢的脸,想起她昨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时问他能不能把女儿给她,想起她烂醉如泥,对他拳打脚踢让她还给她女儿的模样…… 良久,他终于还是摇头,简单又明了地告知她,“不是。” …… 门外,金莹听见这句话,轻叹了一口气 她抬起头,对着身边的人轻声开口,“要认错,你自己跟霖深去说。你也知道他的脾性,蓄意伤害渊渊的人是什么下场,你清楚。” 陈羽姗僵在原地。 她一直觉得,以霍霖深对许欢的憎恨程度。在知道她让霍渊渊过敏昏迷之后,该是大发雷霆才对,该是、让许欢万劫不复才是。 他怎么就能,轻而易举地放过她? 甚至,当自己到医院,就看见了金莹责怪的目光。 “咔嚓”一声,病房门被打开。 男人高瘦的身躯出现在门边,遮住她头顶洒下的灯光。 陈羽姗抬起头,看见男人布满阴霾的面孔,以及冰冷而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 “到外面去。” 陈羽姗觉得有些冷,不是因为这里冰冷的空气,也不是因为其他,只因为霍霖深此刻的神情。 他在怪她。 此时陈羽姗的思绪转地飞快,霍霖深的样子,该是已经确定了。 她若是不做些什么,怕是…… “不,我不走,我想给渊渊道个歉。” 陈羽姗说着,也不管霍霖深还在看,就已经冲了进去。对着还在床边吃东西的小丫头,满脸眼泪地哭诉。 “姨,别哭。” 小姑娘心性善良,自小就被人保护得很好,哪里懂什么善恶有因。 她一向觉着,陈羽姗呆她不错。 可事到如今,陈羽姗也知道这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揭过去的,她握紧小丫头的手,小心翼翼解释,“渊渊,姨对不起你。” “你还要姨吗?” “要啊。”小丫头全然不知原因,只知道这人呆她好,自然是要。 陈羽姗却笑了,她知道这句话,能让自己保住现在的地位。 “姨不知道会这么严重的,姨只是想赶走她,只是害怕、怕你被她抢走。” 小丫头眨了眨眼睛,像平时安抚家里的泰迪熊一样,拍了拍她的脑袋,“渊渊要被谁抢走?被妈妈吗?” 妈……妈妈? 陈羽姗大惊失色,哆嗦着往后看去,“渊渊,谁告诉你的?” “霖深,你怎么能告诉她!那是许欢,你让渊渊知道那是她妈妈,以后她要怎么面对别人,你要让她知道她妈妈、是一个杀人犯吗?” “陈羽姗,闭嘴!” 几乎在陈羽姗说出那句话的同一时刻,小丫头就瞪圆了眼睛,僵硬在场。 她的真实年龄,已经四岁了。 她大概知道杀人犯是什么意思…… “渊渊,她不是。” 男人轻描淡写的,否认了她的话。 小丫头垂了垂目光,轻轻点头,“哦。” 陈羽姗一看霍霖深脸色都变了,就知道事情不妥,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告诉她,渊渊她可能没听见。” “闭嘴,你跟我出来。” 他没给陈羽姗更多辩解的机会,径直将人拽到门外,手劲大到陈羽姗喊叫了声,却也没有松开。 他点了根烟,斜斜立在墙角。 “羽姗,你恨许欢就算了,何必在渊渊身上做文章?渊渊跟你在一起四年,你倒也狠得下心。” “我没有……” 陈羽姗只呵呵一笑,眼眶突然泛起水光,几秒之后眼泪就大颗大颗往下掉,“我没有办法,霖深,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 她忽然垂下脸,脸上的表情,尽是哀戚。 “从我救了渊渊的时候起,你就答应了要娶我的。我们的婚约,是我用自己的肾换来的。可你呢,你拖拖拉拉总不肯举行婚礼,甚至在法律上,我们至今不是夫妻。是我过份吗?许欢出来开始,你什么时候还正眼看过我一回?我就怕你又鬼迷心窍,想娶她!” 霍霖深冷眼瞧着她,薄唇轻启,“我记得我答应过,会娶你。” “是,可那又有什么用?你心里没有我啊,我要是不做些什么,谁知道你会不会就和许欢在一块了呢,事实上我还什么都没有做,你就已经按捺不住了是不是?” 整整五年,他不曾碰过她。 可他和许欢,亲亲我我搂搂抱抱又何止一次? “让渊渊这样,是我不对。我对渊渊,这几年也是把她当成女儿看待的啊。” “要是你肯让她叫我妈,我又怎么舍得……” 她伸出手握着他的,求着他原谅自己。 霍霖深用力甩开,看着她的眼神,都已没有温度,“羽姗,这几年,你要求的也越来越多了。” 他答应娶她时,只是娶而已。无关情爱。 陈羽姗愣在当场,握着男人的手松了松。 所以这话里的意思,是不论他碰不碰她,爱或不爱,都不该她管? 可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不去要求这些! “对不起,霖深……” 陈羽姗哪怕再气愤,再愤怒,此时也只能低声下气地求着情,“我会好好照顾渊渊的,我保证不会再出现任何问题。” “霖深,我总归是救了渊渊一命,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她只一个劲认错,只差没有抱着他大腿求原谅。 可霍霖深,还是面无表情地甩开了她。 没留任何情面。 “原本,你可以什么都不做,我还是会娶你。” 陈羽姗听着他最后留下的那句话,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余下满脸怅惘凄凉之色。 会娶吗? 不,她知道他不会。 他永远都分不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比霍霖深自己更清楚,他不会娶她,哪怕为了那个承诺一直守着这份婚姻,但在许欢出现之后,想实现却更难了。 她冷笑,用力擦掉脸上的泪,满脸狰狞。 许欢,许欢……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 —————— 霍霖深离开之后约莫半个小时,许欢在公寓里接到电话。 她搓了搓手,将手里的东西都放下。 “喂?” “许欢,我在楼下,十分钟之内下来。” 许欢愣了愣,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确定是霍霖深的号码,冷哼了声,“没空。” “下来。” 男人的声音严厉了些。 许欢爬爬发,干脆从床上坐起来,“霍霖深你又受了什么刺激?我没心情跟你闹。” 她轻咳了两声,今儿早上起来才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刚喝了一碗红糖水正准备躺下,被这通电话一扰,头疼欲裂。 霍霖深听着手机里“嘟嘟嘟”的声音,自然是满心不悦。 只是等了几秒,便推开车门,径直上楼。 许欢被铃声扰得受不了,怒火噌噌噌地往头上冒,赤着脚跑过去开门,“霍霖深你是属驴的么,骂也骂不走?” 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一只脚就已经伸了进去,如无无人之境。 许欢实在瞧不惯他闲庭信步的样子,甚至眼神里还有些嫌弃的意味。 “说吧,来干什么。” “渊渊没事了,吃几天药就会全部恢复。” 许欢意兴阑珊,闻言只将手里的热牛奶一饮而尽,随口应道,“我知道了,柳柳刚刚打电话告诉了我。” 她说完,便抚着发疼的额角,径直往房间里走去,“没别的事就滚蛋,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 这房间,以前她来住过一段时间,霍霖深也算常客,许欢倒不担心他做什么,这里的东西任他也瞧不上。 可身后的男人,依旧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本杂志,随意翻开。 “她今天问我,许欢是谁?”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许欢从房间里逼了出来。 她几乎在听见那个字眼的同一时刻,便迅速跑出来。 脚上,还是光溜溜的。 霍霖深轻蹙眉,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许欢一屁股坐下去,“你怎么回答的?你告诉她,我是谁?” 见他没啥反应,许欢一颗心也落了下去。 她抿了抿唇,双腿盘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坐姿,“也是,你恨不得她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哪里还会多说什么。不过也没关系,血缘关系作不得假。你现在不告诉她,等抚养权判定之后,渊渊归了我还不是得叫我妈妈。我没有你那么小心眼,就算归了我也会允许她叫你爸爸。” 霍霖深这才收起杂志,挑眉看她,“你倒看得开。她现在讨厌你讨厌的紧。” 被他这么一提醒,许欢的心又瞬间沉下,她实在很难在这个男人面前保持笑脸,当即起身,指着门外,“没别的事霍先生就走吧,我累了。” 她是真累了,总之也闹不明白他来做什么,而自己从早上起来就一直昏昏沉沉的。 可那男人蹙了眉,却不愿意放过她,漂亮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一圈,最后落在她额头上。 许欢反射性地避开,炸毛,“你干嘛啊!” 男人的脸色有些尴尬,他可以感受到掌心里适宜的温度,至少,没有发烧的迹象。 他嘴角抽搐了下,想起一个小时前在医院门口遇见了顾柳。 那个女人瞧见他就没有好脸色,他不过是问了问许欢,就被她话里话外地暗示许欢现在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还是因为昨夜渊渊的事难受,所以高烧不退。他记挂着金莹的嘱托,这才特意来看看,可他刚刚碰着她额头,哪有半点发烧的迹象。 许欢烦躁地甩开他的手,越发觉得这个男人让人受不了。 “你现在又安的什么心,觉得我可怜了,还是觉得我的罪孽赎够了?怎么还关心起我的死活。” 男人的手指突然僵了僵,薄唇轻轻挑起,化作冷笑。他在手机上滑动几下,点开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妈妈。” 很简短的两个字,却让许欢再也无法移动脚步。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耳朵里尽是小姑娘清脆柔软的声音。 一遍又一遍重复。 她唤妈妈…… 许欢背对着他,身子颤抖着。她不知道这声“妈妈”是在叫谁,但,总之是属于她的称呼不是么? 至少自己的女儿,终于喊了她一声。 许欢想到这里,心里的情绪开始抑制不住,她知道那是因为太过开心。 她用力咬着唇,从昨天开始被人设计跟人打架都不曾留下的眼泪,突然就控制不住。 “你的死活,我并不关心。只是你毕竟是她的亲生母亲,有句话你说的对,血缘摆在那。” “何况,昨天的事,我也需要替她向你道歉。” 那一刻,许欢心里刚刚升起的一丁点感动,也消失殆尽。 霍霖深言下之意,是金莹错怪了许欢。 错怪了就是错怪了,总需要一声抱歉。 “她让你,向我道歉?”许欢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她只以为,霍霖深话里的“她”,是陈羽姗。 男人轻轻点头,“嗯”了声。 “呵……”许欢背对着他的身子许久没有转过去,她实在觉得太可笑。 “霍霖深,我不介意那些。她犯到我手上,我自然会千倍百倍还回去,可她去伤害渊渊,你也是她的爸爸,就还只会维护别人吗?” 许欢冷眼撇着他,越发失望,伸出的指尖落在他胸口,重重戳了下去,“你不就是担心我对她下手?这么多年来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前为了个女人不要偌大一个霍家的产业。现在倒好,又为了个女人,连自己女儿都不顾!” 男人一脸莫名其妙,被她几下推倒在沙发上,双手撑在身侧,面色早已阴沉似水。 可许欢,总不愿那样轻易放过他的,她只差没有向对万侠一样朝着面前这张脸拳打脚踢。可指上的力度却也丝毫未减。 “许欢你疯了么?” 她重重一拳打在霍霖深身上。 “我要是疯了,第一个杀了你!” 第七十五章 你活该 第七十五章 你活该 男人抬手将她束缚住,反身将她压在身下。 许欢对这姿势太敏感,猛地瞪圆眼睛,几乎是反射性地就抬起脚,正中某处! 她听见耳边传来一声闷哼,男人整个身体都蜷缩在了地面上,许欢这才从他身边离开。 霍霖深被她一脚踢在关键部位,此刻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满头冷汗。他嘴角不知抽搐着,抬起头望着许欢…… “活该。” 后者扬起下巴,好似没有看见霍霖深那副惨状,只蹙了蹙秀眉,将手握成拳头,“这次这事,渊渊好在是没事,我暂时不会再对她怎么样。” “但是霍霖深,渊渊也是你的女儿。你心宽,我心气却小。陈羽姗再敢对渊渊下手,呵呵呵……” 她没有再说下去,总之那下场绝对要比他现在的样子更惨。 许欢冷哼了声,没有去看霍霖深,自然也没有听见他艰难地咒骂。 她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霍先生活了三十多年,实在没受过这等窝囊气,他如今是拼着下边欲仙欲死的疼,也要好好跟那女人说个清楚明白。 然而他猫着腰,动作实在缓慢,好不容易走了几步,额上就已布满冷汗。 这一下,连呼吸都带着抽疼。 这女人确实狠,昨晚见她对万侠那一脚稳狠准,他还默默赞叹了声,谁知道今天就用在了自己身上! “许欢!” 霍霖深好不容易抬起头,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喊出这一嗓子,谁知道刚开口,许欢却已经从房间里出来。 “站住。” 男人抬起手,拦住了她。 “哟,你是还想教训我?” 许欢从他身边走过去,换上了鞋子。 尖细的高跟鞋和地板接触,发出清脆的声音,男人几乎下意识就捂着下身。 “霍先生,你确定不需要先去医院检查检查?否则陈二小姐下半辈子恐怕就要毁了。” 她手里拎着包,随意甩开了霍霖深。 男人这时候,连半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许欢开门,连瞧也没有瞧自己一眼,径直离开。 大门“砰!”的一声被甩上。 某人脸色阴沉,“咚”地一声,跌倒在地。 ———————— 霍先生再度成了红城医院的名人。 上一次还是因为他和许欢的亲密照被大肆转载,自然那也不是特别丢脸的事。出名没啥。 可这回…… “唉,你说以后还能用不?”陆良明斜斜靠在墙壁上,隔着帘子隐约能听见男人的抽气声。 他凉凉地道,“要是不能用,陈二小姐大概就不会再嚷着要嫁给你了。” “哦对了,你还可以借此机会让许欢照顾你一辈子。唔,估计她也不太好意思再跟你抢女儿。” 回应他的,是一颗飞来的枕头。 “闭嘴!” 陆良明嘿嘿一笑,没有半点要收敛的意思,他握着那枕头,随意捏成一坨辨不出的形状,“我看你说的情形。许欢怕是误会了,以为你在为陈二小姐求情,所以对你动的手?” 他啧啧赞叹,上下打量了霍霖深一眼,“还好,外表上瞧不出什么问题。” “每天过来换药,三次。” 医生是个秀秀气气的男医生,说话也惜字如金。 陆良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喂,你怎么不找个女医生?” 霍先生翻了个白眼,嘴角不住抽搐,拿上外套就走。 “你去哪?” “别告诉我你要去找许欢算账。” 男人脚步不停,“总不能任由她……” “阿深,你在气什么?怪她连话都不让你说,就以为你维护陈二小姐?可是五年前,你又何曾给过她机会。” 男人的身体,骤然僵硬。 陆良明跟着他出去,好说歹说地劝着,“撇开这些不谈。许欢误会了,但还只是踢你一脚,下手其实算轻的了。你想,依着她的性子,谁碰了渊渊,她还不得抓狂似的要作死对方啊。” 男人面无表情,脚步沉稳。 陆良明又忍不住笑出声,毫不意外地得到一个白眼。 两人往电梯走去,霍霖深的意思,是准备去躺公司,近期积累的文件,也着实多了些。 “阿深,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对?”电梯从楼上下来,一层层停下,很慢。 陆良明抬头看了看,忽然开口。 男人斜斜撇了他一眼,双手放在身侧,面无表情。 “你其实也发现了对不对?毕竟你和她也做过夫妻,她的性子你还能不了解么。平时欺善怕恶,无节操无底线,可说到底,也不是个丧心病狂的人。” 霍霖深紧了紧拳头,薄唇在许久之后才轻启,“丧心病狂的事,她不止做过这一件。” 这,倒也没错。 陆良明皱了皱眉,“以前那些惹到她家里人的人,确实下场都挺惨。要说许欢为了她妈把陈大小姐怎么样,我是信的。” “可那会,她已经嫁给了你。阿深,许欢对你的心思多少年了,你清楚。她是想好好跟你过日子的,明知道你在意陈云姗,哪里会……” 显然,这些缘由,霍霖深已经思考过。 陆良明轻叹,“那,你认为她对丫头的在意,比起当年对她母亲又如何?” “自然是更在意孩子。” 因为从未碰触过,所以更心疼。并且,她只剩下渊渊。 “嗯哼。更在意渊渊,或者是一样。陈二小姐胆子肥,犯到渊渊身上,许欢那日竟然只甩了她两巴掌,也没见她真把人打成重伤、或是……” 话落,陆良明能明显感觉到身边男人身躯骤然紧绷。 他张张嘴还想补几句,电梯正好打开。 “滴”的一声,霍霖深已经走了进去。 电梯里人不少,又挤又吵。 男人站在最前方,高大的身躯遮住了身后的人。 “阿深,你不觉得我的分析很有道理吗?以前我也觉得许欢可能那样做,但现在想想。” “林国,最近出现了。” 陆良明愣了愣,“你说谁?” “林国,前几天得到消息,他出现在国外。似乎要入境,派你的人盯着,一旦他出现,立刻抓回来。” 话落,霍霖深径直走出电梯。 陆良明在身后,略一挑眉,只听见耳边传来他的交代,“要活的。” “嘿,这事包在我身上。” 两人离开医院,分道扬镳。 而就在电梯里的人尽都散去之后,最里面站着的女人,缓缓走了出来。 她的面容越发狰狞,哪还有半分以往的风姿,只站在电梯外,恨恨盯着男人离去的方向。 林国,是当初被查出绑架伤害陈云姗的主谋之一,五年前逃走之后,至今未被捉拿归案。 她没想到,霍霖深私底下已经找了这么多年。现在,还想再查一遍么? ———————— 许欢没想到霍霖深会“伤”得那样严重,事实上,就算明知,她也不会有半分留情。 这事之后很长时间,陆良明见到她,都有些闪避的意味。 只是这回,他还算能淡然处之。 “我没别的意思,就把这些照片交给你。另外,伯母的意思,还是要让你和渊渊单独见见,也当是弥补上次她误会你。” 陆良明将一个纸袋推到许欢面前,里面装了一个精心制作的相册,从霍渊渊出生开始到现在,几乎囊括了她的每一道痕迹。 “这些,都是阿深拍的多,还有些是伯母拍摄的,你应该能看出些不同。” 许欢的视线顺着他的指尖落在扉页,那一页没有放照片,反而是一张简简单单的素描画。 笔触流畅、干净。 是霍霖深画的。 “这东西,他怎么舍得给我?” 花了这么多心思,霍霖深怎么舍得。 陆大少爷眯着眼睛笑了笑,偷偷凑近,“嘿,这样的画册,他有好几本。他留着也是压箱底,你瞧我拿一份出来,他也不知道。” 许欢“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手指摩挲着霍渊渊还是婴儿时期的照片,越发觉得心里暖暖的。她挑眉。 “你倒真是一点也不恨我,陈云姗是他的青梅竹马,是他以前的未婚妻,却也是你的好朋友。” 第七十六章 尹医生,和我前妻熟识? 第七十六章 尹医生,和我前妻熟识? 许欢记得很清楚,那个男人,对她没有留过情面。 反而是一向与她不算对盘的陆良明,给予莫大的信任,“现在给我这些,我更舍不得渊渊,你这行为也算背叛霍家了吧。” “nonono!”陆良明伸出两根手指迅速否认,“我是为你们好。” “许欢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是旁观者,看的也比你清楚。” 许欢微微垂下头,沉默了一小会,指尖在册子上缓缓摩挲起来,“伯母既然愿意让我和渊渊见面,我们约在哪里?” “医院,下午丫头出院,你一起去接她。” 她有些讶异,却不曾拒绝,只用力点了点头,“好。” 到下午时,红城主街道上车水马龙,临近年关,人流车流都增加了不少。许欢往窗外看了看,正好被阳光刺到眼睛。 天气很好,在医院里闷了几天的小姑娘,心情也会很好吧。 一如她所料,小姑娘今天心情还算不错。 从知道要离开医院开始,就满脸的笑容。此刻正围在霍霖深身边来来回回跑动,一刻不停。 “手续都办好了,可以离开了。”文鹏提着东西过来,几人和医生打了个招呼,便走出医院。 下午三点半,正是日光正盛的时候。 许欢就站在医院外头,隔着从天上洒下的淡淡金色光芒,直勾勾望着霍渊渊。 她朝她挥了挥手。 有些紧张。 “渊渊,有人来接你,她还给你带了礼物。去看看?” 金莹推了她一把,小姑娘听见了礼物,才缓缓朝前走去。 可那软软嫩嫩的小手,还依旧握紧霍霖深的裤脚。 “妈,你该告诉我。”男人声音很沉,听不出里头的情绪究竟是责怪,还是赞同。 金莹只当他是默许,“许欢来都来了,让她和渊渊说说话吧。” “那也得她愿意。”霍霖深一把抱起小姑娘朝前走,速度很快,“渊渊,叫人。” 小姑娘瞧着许欢,漂亮的眉毛立刻皱了起来,弯成两道浅浅的月牙。 她不知道要如何对待这个叫许欢的人。 奶奶说她是妈妈。 爸爸说她不是。 医生叔叔说她会疼会痒,是因为不小心。 可明明,榛子就是她给的。 还有,姨也说她会害自己见不到爸爸,可爸爸,又让她叫人。 小姑娘挠了挠头发,小嘴巴瘪了瘪有些为难,那、她要叫她什么呢? “渊渊,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霍渊渊许久的不说话,还将头埋在霍霖深肩头,像是不愿见她。 许欢只得苦笑,怕是上一回因为自己的轻率,让这丫头生了抵触。 “芭比娃娃,不是你讨厌的其他东西。”许欢很早之前就去挑过礼物,商场里的东西琳琅满目,她思来想去,却只敢买些常见的。 小丫头听见是芭比娃娃,总算肯回头看她。只是那张精致干净的小脸上,总还余几分警惕。 许欢心里酸酸涩涩的,连笑容也快要挤不出来。 可她没法子,只能站在原地等。 等她终于朝自己伸出手…… “渊渊。” 忽然身侧传来一声清脆的音,让霍渊渊的手正好停留在半空。 女人穿了一件艳红色的大衣,漂亮的发盘卷在脑后,看起来高贵又优雅。 她手里提着纸盒,只看包装也知道是和许欢一样的东西,那漂亮的脸上溢满了笑,一步步朝霍渊渊走去。 “姨也给你买了,是最新款的公主裙哦。” 霍渊渊一听那名字,眼睛立刻发凉。她顾不上自己还被霍霖深抱在怀里,就探出半个身子朝陈羽姗扑过去。 待抱住那透明包装的盒子之后,满脸兴奋之色。 “喜不喜欢?” “喜欢,谢谢姨。” 小姑娘已经蹲在地上,抱紧了盒子。嫩嫩的脸蛋上有着淡淡的红晕,因为兴奋而越发明显。 她太开心,开心到全然已经忘记其他。任由陈羽姗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许欢的手,僵在空中。 “若是想讨好一个人,自然要知道她真正喜欢的东西。许欢你连这些都做不好,还说你能照顾好她?” 男人的声音低低哑哑的,不大、却正好能让许欢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叫,讨好? “你懂什么叫讨好么?如果讨好能让一个人真正待我好,我就算讨好千万遍又如何?可事实证明,那没有任何用处。” 她眼睛清亮,红唇微微向上扬起了一个弧度,轻轻浅浅的,“你从来没有讨好过任何人,又怎么明白呢。” 他唯一做的与之有关的事,就是让她明白,哪怕费尽心机去讨好一个男人,得不到的,也终究得不到。 男人看出了她的讽刺,面容又沉了几分,“渊渊,到爸爸这里来。” 小丫头站在一旁,散开的发被风吹得乱乱的,她在听见霍霖深的话之后,立刻朝这边走了过来。 “爸爸。” 男人抿着唇,从许欢手里将那份礼物拿了过去,顺手塞到霍渊渊怀里,“有人好心送你的东西,接着。” “哦,谢谢。” 小姑娘有些畏怯,眉毛又皱了皱。 她觉得抱着两样东西有些重,也不好走路。 想了想,就将不太喜欢的那个径直递给陈羽姗,“姨,帮我拿着。” “好的。” 许欢就在两人几步距离之外,将这对话真真切切听到耳朵里。 她却只扯开唇,笑容格外灿烂。 良久,轻轻开口,“不管怎么样,我都是她妈妈。” “许欢。” 男人危险地眯了眯眼,浓眉蹙成一条深深的沟壑。 他在警告,警告她不要失言。 许欢却耸耸肩,全然不在意,“霍霖深你在怕什么,难道我一句话,就能让她跟我走?你未免也对自己太不自信。” 霍霖深蹙了蹙眉,深黑的眼眸看起来总让人生惧。可许欢一向是习惯了的,只耸耸肩,全然不在意。 “你也别太高估了自己。” 许欢不轻不重地“嗯”了声,像是压根不曾放在心上。 她低着头,发丝垂落在脸颊一侧,遮住些许光亮。“判决如何,是法官说了算,不是你。我想开庭的日子不远了,霍先生还是好好准备吧。” 她转身,和小丫头打了个招呼,欲离开。 男人站在原地看着她,几步靠近,声音就在她耳边萦绕,“我们谈谈。” 许欢自然是拒绝的,她拒绝任何可能影响自己判断的情绪和事件。 然而下一刻,她终于还是转身。 “许欢。”男人讶然,瞧见她忽然变了脸色,甚至刚刚还有些冷漠的脸,迅速变成笑容满面。 “五年前的那个人,你还……” 霍霖深伸出了手,见她满脸笑容,虽有讶异,却不自觉欣喜。 他抬手,本想握住她的,却不知怎么的,落了空。 手臂枯悬在空中…… 而那些到嘴边了的话还说到一半,余下的被冰冷的风全部吞噬,一点也无。 “尹医生。” 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许欢径直从他身侧走过,带起淡淡清香的气息,耳后传来她银铃般的笑声,“我正好要去找你。” 她径直走到尹清明面前,所有的欣喜都只对那一人展露。 男人僵在当场,眼睛里是瞧不透的复杂情绪。 尹清明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瞧见许欢迎上来,立刻停下脚步,“嗯,他们转告过我,说你今天会过来。我们待会出去谈,我请你吃饭。” “好的。” 尹清明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将之递到霍霖深面前,“给渊渊的,她要是闹可以给她看这个,会有帮助。”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约莫是专门针对渊渊这类症状的孩子所著,连封面都与一般的儿童书风格不一样。 “多谢。”霍霖深接过,随手翻开几页,也知道是对小丫头的病情有所帮助,因而并未矫情。 “尹医生,我们走吧。” 霍渊渊几人已经上车,许欢朝小姑娘挥了挥手,在远处扬声喊了尹清明。 他连忙点头,有些惊喜。 可身后,男人带着深沉的气息,悠悠开口来了句,“尹医生,和我前妻熟识?” 第七十七章 霍霖深,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6000+ 第七十七章 霍霖深,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6000+ 尹清明还未做出回应,许欢却在听见之后,怎么也忍不住情绪。 她几步走回去,声线一下子沉了下去,几分钟前还和煦的面容,蓦地转变成冰冷。 “是啊,我们一早就认识。我以前想追她来着。” 尹清明忽然将许欢拉到身边,在她开口之前,轻轻揽住了她。 从大学开始,尹清明就始终是斯斯文文的模样,并且体贴又温柔,总能讨女孩子欢心。 许欢对他,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还有这事?” 霍霖深显然是不相信的,唇角笑上微微挑起,带着些不屑。 “有啊,不过欢欢恐怕没有什么印象。她那会,只喜欢你。”红城大学经管系系花许欢,喜欢霍家霍霖深,人尽皆知。 尹清明这话,无疑让霍霖深大感满足。 他轻嗯了声,眉毛微挑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 半晌后,薄唇蠕动几下,霍先生决定开口,只是话还没说出来,就已经被许欢打断。 她站在尹清明身边,两人越发亲密,“尹医生,今时不同往日,我喜欢他,那是许多年前的事。” “是啊,所以我现在重新追求你,你要给我机会么?” 许欢没料到他会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讲,抬起头,就对上一双笑眯眯的眼,里头盛满了柔软的情绪。 她看不真切。 “许欢。” 身边忽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隐约可听出其中的不悦。 “霍先生,我记得你应该要离开了才对。别让渊渊等久了。” 她扬起下巴,脸上被日光照射着,透着淡淡的光。 尹清明见状轻拉过许欢,却笑着对霍霖深开口,“霖深,你和许欢也算有过一段,我恐怕还需要向你请教如何讨她欢心。” 他耸耸肩,没有任何忌讳自处,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心思。 霍霖深脸色在不经意中又沉下几分,连他自己也说不好是因为什么,可无形之中,心里已涌起阵阵怒意。 可许欢,甚至连让他好好说句话的机会都不给,径直转身,与尹清明离开,“尹医生,我们进去谈。” 男人站在原地,眉结紧锁成一道深深的沟壑,双手就放在身侧,却早已紧握成拳头。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许欢和尹清明相携离开,脸色越发难看…… 在他身后不远处是那辆黑色路虎。金莹、陈羽姗和霍渊渊都在上面,三人看着这边的情形,反应有极大不一样。 小丫头不太明白,只皱着眉若有所思。 金莹是有些讶异又带些欣慰的。 唯有陈羽姗,几乎不曾掩饰自己的愤怒,她狠狠抓紧了车门,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甩许欢一巴掌,那张艳丽至极的脸上,布满狰狞。 “霖深,该走了。” 陈羽姗这么多年,早已将霍霖深的心思揣摸到通透。 上次的事,他和金莹都有了心结,因而这几天,她甚至从未提过两人从新举办婚礼的事。 她只默默地照料好霍渊渊,不过份疏远,却也不过份亲密。 按说,霍霖深该会立刻过来才是。 可不知因何,男人此刻的内心却格外不平静,眼前的一幕刺眼至极。 那张记忆力永远对自己展露笑容的脸,早已冷若冰霜,偏偏今日,却极少地看见许欢那般开心的模样。 他忽然提步往许欢的方向走,没有任何迟疑的将她从尹清明身边拉了过来。 脚步不停。 他听见身后许欢喊疼。 可人已经将许欢拽到马路上,径直将她塞了上去。 “哎?老板您这是……” 文鹏干笑两声,下意识将驾驶座让了出来,看着霍霖深坐上去,他心里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什么意思啊。放着限量版的路虎不开,来开他的老爷车? “老板啊,我还得去公司。” “去什么去,送她们回去。” 他径直锁上车门,没给文鹏拒绝的机会,也没给许欢拒绝的可能。 许欢隔着车窗,看着尹清明还在远处,他正好被一名护士拦住,约莫是医院里出了紧急状况,急急忙忙要走,只能朝她挥挥手。 “霍先生,凭你现在的行为,我可以告你绑架。” 她冷冷撇了霍霖深一眼,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安全把手,“我是不是又在无形之中得罪了你,还是你想把我带到郊外,抛尸荒野……” “我不是你!” 霍霖深到此时终于有了回应,却只淡漠甩下几个字,眼眸轻撇了她一眼,又恢复如常。 车速很快,车内也没有开广播和音乐,安安静静的只能听见车子行驶的声音。 “你该多花些心思在渊渊身上,她并不喜欢你。假如你以为重新找个男人结婚就能让自己多一分筹码,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那只能让你更处于劣势。” 许欢闻言不怒反笑,不敢置信,“霍霖深你现在是在告诉我要怎么赢这场官司吗?这么说来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 “我只是警告你,如果想二婚,最好在这场官司结束之后。” “那我岂不是还得谢谢你的关心?”许欢气不打一处来,眼神整个冷了下去。 她靠在椅背上,斜斜觑着霍霖深,望着那张熟悉的侧脸,忽然觉得现在的场景特别可笑,“霍先生真的不必如此,我如果要二婚,一定会通知你来参加。就像我去参加你和陈二小姐的婚礼一样。” “但是这回你们俩再举行婚礼,就别再邀请我了吧。否则再出幺蛾子,陈二小姐怕是要再晕一回。” 上一次,她被樊耀云推到他的房间,而他却是被陆良明灌醉了想给他找个疏解的法子。 阴差阳错,不可收拾。 “羽姗……” 霍霖深忽然沉默了下来,也不知是想起什么。 许欢听着车辆行驶的声音,许久之后才打破静默,“你娶了她,渊渊反而不会再受到伤害。她无非是害怕失去。” 一如她当年那般,因为害怕,很容易把人改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 “你何苦拖着,不谈孩子,至少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更像她的人了……” 谁都知道,那个“她”指的的谁。 下一刻,车子发出尖锐的声音。 许欢差点撞上玻璃,只感觉在那声音之后,车子猛地停下。 四周空旷,没有任何人靠近! “霍霖深,你又想做什么?”突然把车停下,着实吓人。 然而男人此刻阴鸷的眸子,更令人恐惧。 “许欢,这些话我只说一遍。” 他的手指扣在方向盘上,深黑的眼眸被垂落的发遮住些许,从许欢的角度看过去,霍霖深此时的模样,阴阴沉沉的。 她抚着心口轻靠在椅背上,眼角余光偶尔遗落在男人身上,却不曾多做停留。 耳边,是他格外沙哑的声音。 “你应该记得那个人,他的名字叫林国。” “五年前,他在案发后销声匿迹。前段时间,他出现了,但很快又消失,我现在已经派人盯着,只要他在露面,就会立刻把人抓回来。到时候一切都会知道得清清楚楚。” 许欢听见那个名字,瑟缩了下。 当年的一幕幕,到如今想起来,依旧骇人。 她始终记得那个追逐过她的男人,记得那人脸上夸张的刀疤,记得他阴狠冷血的声音和面容…… “许欢。” 男人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许欢勉强抚平心绪,深吸着气让自己保持镇静,“他出现了,那又怎么样呢?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他的消息。难道你就不怕我提前通知让他躲起来,然后……就再也没有人能指证我。” 她是凶手,或者说,是疑犯。 只是当年,人证物证俱在,她又亲口承认了是自己约的陈云姗到郊外。而后的所有,也不曾否认。 这几年,还多亏梁琛多方运作,她才能提前出来。 许欢每每想到这些,就觉得心口闷闷地生疼。 她忽然抬手,用力去推车门,却怎么也推不开,反而让自己在温暖的车厢内,满头大汗。 她越发烦躁,用力扒开头发,心里的怨和怒,因为这压抑的空间和气息,无法克制。 “霍霖深你还想要怎样,我已经认了罪,你寻到他也无非是帮陈云珊报仇而已。为何要告诉我?!” 她格外尖锐,用力掐着掌心质问他,“还是……你现在觉得哪里出了差错,想寻到这个人,想让他,证明我无罪吗?” 话落,男人瞠然瞪大的眼眸。 许欢忽然就“咯咯”笑了起来,满脸的凄然和不屑,掌心刺疼,却并不在意,“五年前,我约陈云珊到郊外。她受辱后自尽,尸骨不存。而我丝毫不伤,活了下来。” “五年后,陈云珊已经被认定死亡,而我被判刑,入狱五年。” 她呵呵一笑,模样格外凄楚。这一瞬间,连声音也猛地拔高。 “霍霖深!当前认定我有罪的是你,现在,想帮我‘平反’的也是你。你特么的就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我就算可笑,至少也要知道前因后果!” 男人重重回应,说完之后抬起头,就对上许欢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他心口一窒,用力扒了扒发,这次才终于觉得,自己是真的可笑。 车厢格外安静。 男人没开口说话,只胸口闷得难受。他突然有些烦躁地在车上翻找起来。 良久,他终于找到一盒烟,打开车窗将之点燃。 眼眸偶尔往旁边望去,还能看见许欢苍白的脸和不曾褪去的嘲笑。 她是打心底里,觉得他可笑。 这个念头陡然升起,让霍霖深情绪越发烦躁。 他随手将烟头掐灭,指尖略用了些力气,骨节泛起细致的白色。 “不论缘由,林国我也是要带回来的。” “呵,我倒希望他就那样消失。”带着当年的秘密,带着陈云姗的死和尘封了五年的罪孽。 “要是有可能,我真宁愿……” 许欢好想说,宁愿从来不曾遇见过她。 可谁知道尚还年少时便对只瞧见一眼的男人动了心,谁知动心之后连拖带拉都扯不回去。 谁知道,那些美好和未来,最终都化作了泡沫。 可这么多年,许欢也不曾后悔过,后悔年少青葱时,只看上了他。 “铃……”手机铃声响起,惊扰了静默。 男人拿起,听着里头传来的声音,不发一言。 直到电话那边已经说清楚,他才收起手机,静静望着前方。 几分钟后,他终于发动车子,调转车头,伴随着发动的声音,低声开口,“开庭日期订下了,除夕前最后一个工作日。” 年二十九。 许欢默默记下了这个日期,日子不远了。 男人抿紧了唇,看着许欢似十分期待的神情,脸色又不自觉沉下几分。 这时候他忽然就明白过来了,她是真恨他。 —————— 那边霍霖深挂上电话之后,文鹏也关掉手机,轻缓平稳地停下车,“夫人,到了。” 已至霍宅。 金莹和霍渊渊坐在后座,后者此时已经熟睡,她就靠在金莹怀里,嘴唇偶尔蠕动下,发出呓语。 “开庭的日期,怎么订得这么快,我们这边,准备好了么?” “夫人,说实话,对方是梁琛,我们胜率不高。但总还有办法拖着判决的时间,梁律师大概是知道这点,才要求一定要在今年开庭。” 金莹轻垂下脸,叹了叹,“我知道了,你们一定好好准备,这个官司,无论如何不能输。” “是,老板也是这么交代的。” 文鹏替她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将霍渊渊接了过去。 金莹回头看了看,发现陈羽姗还在客厅里,面无表情地朝她开口,“羽姗,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不急,等渊渊睡醒,我再跟她说说话。” 她总得做些什么挽回。 金莹自然是听出了这个意思,当即停下脚步,转身走到她面前,“今天在医院门口的情形,你都看见了。” “嗯。” “霖深自己不知道,可他心里,还是在乎许欢的。” “不,他如果在乎,五年前又怎么会和许欢离婚。如果在乎,这五年也不会对许欢不闻不问。伯母,您难道忘记了,他对自己真正在乎的人,是什么模样?” 那会将人宠到骨子里,将人奉作生命里的全部。 陈羽姗对此很有信心,她干脆坐在沙发上,端着茶杯的手指,纤细而优雅。 “我听说是这段时间,渐渐发现许欢当时默认罪名的时候有些不对,大概就想查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霖深现在么,不就是觉得可能会冤枉了她,惭愧又内疚么。” 她总不愿往其他的方向去想,只当霍霖深的心里,从未有过许欢。 事实上,金莹也赞同她的。 霍霖深和许欢的婚姻,他本身就是不愿的。 许欢费了多少心思,才让两人的相处从水深火热到相敬如宾再到恩爱如常。 结果,还是敌不过陈云姗的出现。 那个女人啊,如今想想死得那样凄惨,怕也总是担了个破坏别人婚姻的责任。 谁也不曾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陈云姗,却能让霍霖深神魂颠倒。 只是霍霖深,却早已是许欢的丈夫。 一来而去,矛盾越多。霍霖深虽不曾出轨,来来回回的,却让许欢越发受不了。 这才矛盾渐深。 “伯母,您自己生的儿子,该是很了解的。他对许欢什么心思,还用得着我来说么。我现在只想着,如果许欢这回没有出现,他现在就已经是我的丈夫了吧。” 这点,倒没有错。 金莹点点头,回头看了看她,“羽姗,今天你还是先回去吧。让文鹏送你。” 话落,她已径直走到房间里。 陈羽姗张张嘴想说什么话,却已被文鹏打断,“陈二小姐,请上车。我送你回去之后,还需要去公司一趟。” 他在催她。 陈羽姗自然是听出来了的,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尖锐的指甲早已嵌到掌心里。 可那张艳丽的脸上,却还保持着和缓笑意。 “好的,那就麻烦你送我到青石路口吧,我约了人。” 青石路口比较偏僻,一向鱼龙混杂,除了酒吧一条街之外,其余也不过夹杂了几家还算不错的形象设计管。 按说文鹏是不敢把一位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往这地方送的。 可陈羽姗的话,他也不敢反对,便只将人载到路口,径直调转车头。 陈羽姗直接朝某家店面走去,从外头看,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餐厅,她进去之后,左拐右拐却失去了踪影。 文鹏跟在身后,小心记下位置…… “羽姗,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 男人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陈羽姗看见灯光乍亮,而后便有人从身后抱住了自己。 男人的手臂在撕扯她的衣服,没有半点余地的,将她推在墙上。 她被迫贴面在墙上,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谁,想反抗,却又只能无力将手放在身侧。 下一刻,男人抱着她转身,而她在瞬间,关上了灯。 “为什么要关灯?” “这样不是更有……情趣么?你别急,听我说件事,你帮帮我好不好?” 回应她的是衣物撕裂的声音,紧接着,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耳边只听见男人带着笑的音,“你说什么都好但、做完再说……” “好。” 她咬着唇,身体尽都放松下来去配合那人。 在黑暗的光线里,她闭着眼睛,脑子里却是别人的身影…… “霖……深。” ———————— 关于抚养权的官司,一直是梁琛负责的。 许欢如今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尽量让自己多亲近小姑娘一些。 小姑娘很少出门,最近天气冷,更是连幼儿园都没有去过。她哪怕是在幼儿园候了整整一周,也见不到人影。 外头飘着雪。 车内却很暖和。 “哥,看来开庭之前。他们是不打算让渊渊来学校了。” “霍霖深谨慎,你毕竟是渊渊的亲生母亲,他防范着也是理所当然。上一回伯母允你见了霍渊渊一面,已经是费了心思,现在想再见,确实不容易。” 许欢抿了抿唇,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扣在车窗上,她秀眉微蹙,想了想还是开口,“没关系,至少还能在医院见面。今天下午又是渊渊去看诊的日子,尹医生答应了我,会让我再偷偷见她一次。” 第七十八章 渊渊你跟妈妈说说话 第七十八章 渊渊你跟妈妈说说话 那日之后,她和尹清明见过几次,却未曾深谈,他却答应了自己的要求。 “我自己过去吧。” 许欢推门下车,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把头探进去看着他,“公司最近出了点问题。我是说许氏,账目上有些不对,而我也没有时间仔细去查,这五年,他们的确是不怎么认我了。哥你要是能抽出时间,能不能帮我查查?” 她其实有些难以启齿,梁琛向来待她极好。好到言听计从的地步,这回为了渊渊的抚养权,他已经费了许多心思,如今连公司的事还要烦扰他。 而梁琛,似乎看出了她的歉意,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发,镜片后的目光温和又柔软,“好,晚点就去看。” “谢谢啊哥,你对我真好。” “我待你好,不是应该的么?” 许欢点点头,难得露出这般天真的笑容。 她握了握梁琛的手,连连撒娇,“爸爸再婚,我失去了很多东西,唯独多了一个哥哥,这是最好的。” 梁琛扬眉,望着她离开,目光却越发深邃而悠远。 他想起许多年前见到的还只十几岁的许欢,想起初次见面她看着自己的“恶毒”眼神,忽然失笑。 是啊,哥哥待妹妹好,不是理所应当么? 年末之前的最后一周,天色阴冷,大雪将至。 这也是许欢第二次在尹清明的办公室见霍渊渊。 她从旁边偷偷溜进去时,小丫头已经独自一个人坐在凳子上。 远远地瞧着她瞪圆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尹清明。 “医生叔叔,我不想看那个。” 她声音很清脆,又带着些许懒洋洋的意味,听起来,不像是抗议,倒像撒娇。 尹清明显然有些头大,手里的视频继续也不是,关上也不是。 “渊渊呐,进来之前奶奶和爸爸是不是都告诉过你,你也答应了,一定要听我的话?” “嗯。”她扬声点头,声音软糯香甜,像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那是我骗她们的。” 尹清明汗。 这丫头,瞎说什么大实话。 许欢“扑哧”一声笑了出声。 霍渊渊瞬间扭过头,刚刚天真的表情也尽都收敛了起来。看着她时,格外警惕。 “许欢呐,是你来了。” “渊渊,和欢欢打招呼。”母女俩已经在这里见过一次,却未曾深入交谈,小丫头在陌生的地方,对人格外警惕,尤其是对她搞不清楚身份的许欢。 然而她总还算听话,或许是知道尹清明握着她的生杀大权,这一回总算听话,“欢欢。” 她总算肯主动与她说话,一开口,却让许欢愣在了当场。 “你叫我什么?” “欢欢。” 许欢囧,脸色有些不自在,不过还好,她是一名开明的母亲,听说某某儿童文学家,不也是让儿子直呼其名么? “渊渊,你在看动画片是不是,我也挺喜欢,能让我跟你一起看么。” 小丫头显然是不愿意的,瘪着唇,摇头。 “我要出去了。” 可许欢恨不得能和她多相处一会,当即也学着她垮下脸,可怜兮兮咬着唇的模样,我见犹怜。 “可是我想看哎,你要是出去了,尹医生会关掉吧?” 小丫头觉得很新奇,她从没有见过有人在自己面前哭过。尤其是,看起来就是假的。 可是,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也在被人需要着呢。 于是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勉为其难,“好吧。” 许欢朝着尹清明比了个“yes”,喜滋滋坐了下去。 尹清明给霍渊渊准备的动画,无非是些阳光积极弘扬正能量的片子。对于自闭症儿童,让他们和同龄人相处反而困难,但从电视上却能渐渐给予帮助。 许欢很投入,恨不得能和她一刻不停的说话。 小姑娘只觉得这个人太聒噪,但既然对方需要自己,也就勉为其难理会她一下吧。 时间过去地很快,尹清明出去了一段时间,办公室门上传来敲门声,两人都没有听见。 直到忽然有脚步声出现在她身后,加之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许欢手里的遥控掉落在地,碰着了关机键,连同电视屏幕也“啪”的一声,灭掉了…… “许欢,你最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渊渊呐,她有没有欺负你?姨是不是教过你,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也不要拿陌生人给的东西。你怎么就不听话!” 金莹见状径直将霍渊渊抱到怀里,看着陈羽姗激动的模样,也有些不悦,“行了,她哪里是什么陌生人。这世上最不可能伤害渊渊的人就是她,你就少说几句。” 她如今反而对陈羽姗多了份防范之心。 “不过许欢,开庭在即,你背着我们偷偷和渊渊见面,什么心思我也清楚。渊渊我是不可能给你的,以后,还是不要再见她了吧。” 许欢的笑变得有些勉强,她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点头。 但忽然间,觉得眼睛不知怎么的被一束光射了一下。 她侧身,就看见对面大楼里隐约闪过一道光亮…… 有人在监视她?还是尹清明,又或者是……渊渊? “渊渊,我们回家。” 金莹和尹清明聊了几句,便抱着霍渊渊要离开。那模样显然是有些不悦的。 可同样的,许欢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她好不容易和小丫头关系好了些,又被她们打断。 于是二话不说,跟着几人一起到地下停车场,亦步亦趋。 “许欢,就到这吧。你总不能跟我们会到家里。”小丫头一直在旁边晃悠,她总像是多动症儿童,近来难得安静。 许欢迟疑了许久,却实在是舍不得,何况从先前那束光开始,她就一直心神不宁。 陈羽姗坐在副驾驶座,眼睛锐利,见许欢和金莹还在拉拉扯扯,干脆推门下车,“伯母,该回去了,渊渊之后还得……” 她四下看了看,想让小丫头自己来催催她奶奶,可往周围一看,哪里还有霍渊渊的影子。 “怎么回事?” 金莹回头,在车门旁并未看见霍渊渊,脸色猛地沉下。 “刚刚、刚刚还在的啊。” 陈羽姗的话一出,许欢和金莹都忽然慌了起来。 小丫头从不爱和陌生人交往,方才也只是在旁边自己玩耍,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她能去哪里?! 许欢猛地想起了什么,在绕着附近寻了一圈又一圈还没有见到人影之后,怔然瞪大眼睛。 “渊渊,渊渊别玩了,快出来。我们要回家了!” 金莹和陈羽姗在四下寻找,许欢却停住了脚步,她站在一个空的车位前,看见了掉落在一旁的玩偶。 那是先前小丫头抱在怀里的东西。 几分钟前,这里应该停了一辆黑色汽车! “许欢怎么样啊,你看见了没?” 金莹慌慌张张朝她走来,手里拿着手机在给谁打电话,她该是见情况不对,准备联络医院负责人。 可下一刻,许欢已经从她身边走过,径直绕到陈羽姗身边。 后者退后几步,“你想做什么?” 许欢冷着脸,压根也不理会她。 她只伸出手,用力从陈羽姗手里将车钥匙拿了出来,迅速上车,关门、发动! 动作一气呵成! 金莹张了张嘴,许久没说出话来。 手机里,副院长格外关心,“您再仔细说说,是怎么个情况?我现在就派人下去,一定把小小姐找到……” “可能不用来这里了,通知警察去追吧。大概十分钟前的黑色汽车,xx牌xx系列,其余的,记不清楚。” 她不傻,看许欢的行动也能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陈羽姗望着远处赶来的人,神情也沉了下去。 她握紧掌心,想着前日里自己嘱托过的事,那个该死的男人,难不成对她阳奉阴违,又自作主张? “羽姗,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金莹眼尖地发现她不对劲,一边和赶来的保全说明情况,一边盯着她。 陈羽姗面前扯出一抹笑容,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我这不是担心渊渊么?许欢抢了车走,我想追也追不上。” 她拽紧了掌心,在金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偷偷溜走。 …… 许欢已经快要将油门踩到底,说实话,她的车技实在不怎么好。开了许多年车,车速就没敢超过80。 尤其是现在在她手里的这辆车,实在不是很适合在大路上追车。 印象中的那辆黑色汽车渐渐出现在脑海里,许欢隐隐约约似乎在车门缝隙那处看见了些许粉色布料。 与小丫头今天穿的裙子同色系。 她的神情陡然凝重起来,眼见着前面开车的人似乎要上立交桥,心一横,顾不上旁边的车辆如何打喇叭,直接并道,朝它追上去。 小丫头是被人打晕扔在后座的,可也不知是因为她接受治疗时接受过几次催眠还是其他,很快就醒了过来。 醒来时发现她心爱的粉裙被车门夹住了,便拽紧了扯,花了好些心思才将之扯开。 前面的男人始终不说话,小丫头就是再天真,也知道这人不安好心。 她悄悄往后看了看,就望见车窗玻璃后的许欢,漂亮的眼睛立刻弯成了两道月牙。 前座的男人撇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是欢欢。” 她轻轻喊了一声,没料到会引起那人的注意力,被狠狠瞪了一眼之后,便整个缩到角落里。 这一动作,她忽然感觉口袋里有东西硬硬的。 小丫头伸出手去摸了摸,确定那是什么东西之后,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 许欢开车非常专注,事实上,她是太过紧张,生怕出任何差错。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她本不想去接,可转念一想,还是将之打开。 里面立刻传来小丫头脆生生的音,“叔叔,我想回家。” 是渊渊! 许欢不敢说话,她并不知道霍渊渊在车上是怎么给自己打电话的,可很显然,小姑娘现在还算安全。 这个念头让她暂时放下心,可紧接着,就听见小丫头带着哭泣的声音,“叔叔,我想回家……” “闭上你的嘴巴!” 男人狠狠往后瞪了她一眼,又透过后视镜看见越来越接近的许欢。 “叔叔……” 男人伸出手,直接将她拽到了前面。 小丫头惊呼一声,人已经被扔在副驾驶座上,而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啪啦”一声掉在座位上。 男人显然看见了上面的通话记录,眼睛忽然眯起来,狠狠瞪了霍渊渊一眼。 小姑娘不懂如何保护自己,只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人。 那样畏怯却明亮的眼睛,将男人隐藏在衣襟下的脸孔,看了个真真切切! “该死。”那人啐了一口,顾不上去接“主顾”给自己打来的电话,一脚踩下油门,忽然右转! 他没想到会被那么快发现,更没想到这小女孩醒得那样快。 这可是霍家的千金,若是被抓到了,他怕是要经历比死更可怕的事。 男人心狠,猛地加上油门朝前开去。 下一刻,他的电话接通,里面传来一道男音。 “搞定了没有?” “还没。一直有人追着我。而且……那小孩一下子就醒了!” “该死。” 电话被挂断,男人用力拽紧方向盘,知道那是让他自行处理的意思。 原本,他也没说是要活的还是死的! 右前方是河! 许欢差点来不及转弯,她知道前面就是红河。 百年以前,红城因此得名。在如今这个季节,河面早已结成一层薄冰,为了船只通行,日日有人清理。 如今除了繁忙的船只之外,河道两旁再无散步娱乐的人群。 汽车从河道旁开了过去,许欢看见一只白白嫩嫩的手从窗户里伸了出来,无力垂落在车窗上。 紧接着,车窗被整个拉开,小丫头的头都已经挂在外头。 那张精致的小脸已经被凌乱的发遮掩住,隔着十几米瞧过去,只隐约能看见半张。 “渊渊!” 许欢惊呼一声,只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 她不敢去想那个人要对渊渊做什么,如今车窗正对着的地方,就是红河。 只需要用些力气,小丫头就会被扔进去! 她发了狠,一时间只觉得心跳都要停下,猛地踩下油门追上去,趁着那人单手操作速度减慢的当口,猛地从后朝它逼近。 “砰!” 夸张的声音在河道旁响起,河面上经过的船上有人,远远地朝这边投来视线,而后喊了声,“啊哦,车祸。” 许欢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她想超到右侧去,可怎么也料想不到那人会突然减速,于是直接撞了上去。 好在撞击力度不算大,只是这一撞下来,额头碰到了东西,胸口那处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一下子连气都喘不过来。 她没有时间去理会其他,拼了命打开车门,踉踉跄跄朝前边跑去。 跌跌撞撞跑了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霍渊渊从车上滚下来,小小的身子顺着河道旁的草地,从河里滚去…… 她甚至没有时间去看一眼开车的人长什么样,只听见身后有车子继续发动的声音,而她脚上一刻不停,朝下追去。 深冬的水,冷到刺骨。 前几日气温回暖,河道总算能通行。 她什么也顾不上,径直朝河面跑去,人却因为刚刚的撞击都连路都走不稳,如今能勉强撑着看清人影已不容易。 于是就算追着小丫头去,却也来不及在小丫头入水之前将她截住。 “啪嗒!” 小姑娘滚了进去。 对面船上传来惊呼,“喂,老大,好像是有人掉进去了。” “要不要过去看看啊……” 许欢没有一刻犹豫,跟着跳了进去。 水里很冷,可小丫头全然不知,她早已晕了过去,任凭许欢将她抱在怀里,却没有半点反应。 “渊渊?” 许欢好不容易见她抱上来,却忽然开始恐慌。 她只觉得恐惧已经要把自己整个吞没掉,怀里的小身子冰冰冷冷的没有任何反应,她害怕自己是不是又要失去她了,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没有半点暖意。 好在草地柔软,她身上并没有太多明显的外伤。 怀里的小姑娘身体很冷,许欢抱着她,去拍她的脸,去亲她,都没有任何回应…… 四处都空荡荡的,除了对面隐约能见到靠近的船只,一个人也没有。 许欢一遍又一遍给她摩擦身体,努力去做所有能做的事。 可连她自己都清楚,霍渊渊不只是溺水,还有滚落下来时的撞击,让她昏迷至今。 “渊渊,你醒醒好不好。” 她不敢去摇晃霍渊渊,只能抱着她,低声喊她。 “你跟妈妈说说话……” “渊渊……” 许欢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盯着那张惨白的小脸,觉得连视线都看不清楚了。 她害怕、着急、又心慌意乱。 觉得像世界末日了一样,连天都塌了下来。 “许欢?” 恍然间,许欢好似听见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隐隐约约的看见了几道人影朝自己跑来。 她记不太清楚,也辨认不清。 有人从她怀里抢走霍渊渊,她反射性地握紧手,好像握住了什么,又好似依旧空荡荡的。 “渊渊!” 她猛地睁开眼睛,却不知过了许久。 周围是与记忆中全然不同的场景,四处是惨白的天花板,以及浓烈的消毒水味道。 她等了几秒,才能看清楚眼前的人,却只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男人的脸。 许欢忽然间,有些失神。 她被刺眼的灯光照射到眼镜,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又或者,之前的车祸和渊渊被绑架,才是做梦? “醒了?” 男人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惊醒了许欢。 她呆呆望着他,努力张开嘴。 “霍霖深……” 话一出口,许欢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那样沙哑,说话时,喉咙里像火烧一样疼。 她没顾及其他,甚至顾不上去看男人阴森的脸孔,只用力拽着他的手,“霍霖深……渊渊呢?” 第七十九章 至少,你还是配做一名母亲 第七十九章 至少,你还是配做一名母亲 “渊渊?” 霍霖深似乎在仔细咀嚼这两个字眼,开口的时候,声音低低的。 许欢用力抿着唇,连大口呼吸都不敢。 她害怕、着急、又心慌意乱。 觉得像世界末日了一样,连天都塌了下来。 整个人像失去了意识,从未有过的绝望终究还是要将她吞没。像有人故意在她眼前遮了一张帘,不但遮去视线,还屏蔽了呼吸。 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这里四处都安安静静的,她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从渊渊被人绑架,她追出去、而后小丫头被人扔到河里。 她好不容易将人捞上来之后,那小身子却已冰冷…… 许欢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她不敢呼吸。生怕因为任何声音惊扰到什么,让自己听见不愿去听的答案。 许久,男人的唇角蠕动了下,才终是要开口。 “你知不知道……” 男人话未说完,许欢眼神闪烁几下,又忽然拽紧他,神色紧张。 她两只手爬在他手臂上,怎么也不肯放开。 “霍霖深你想好了,别骗我、别瞒着我。如实告诉我渊渊现在怎么样。” 男人到嘴边的话,嗫嚅着又吞了回去。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淡如星墨的眸子望着她。 见她始终一惊一乍的,又担心又害怕的模样。心里顿时涌起千头万绪。黝黑的眼眸笔直望进她眼底,里头藏满了复杂的情绪。 像是嘲讽,又像是、痛苦…… 许欢有些着急起来,见他也掰开了自己的手,恨不得立刻爬起来去确认。 好在下一刻,霍霖深总算轻声告诉她结果。 “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还没醒。” “倒是你自己,脑袋撞得不轻,算是鬼门关外走了一回。” 许欢听见第一句的时候,就松了一口气。 听见第二句时,就放下心,连干裂的唇角,都露出清浅笑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一下子,云开见月明。 她真的好担心好担心,以为自己会再次失去她。 几年前在监狱里得知霍渊渊夭折的消息,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里面。 如今再来一次,她想,自己怕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霍霖深望着她神色的转变,许久没说话。可心里头某处不自觉变得闷闷的,像被人揪紧成一团、又松开。 她难得在乎到这样紧张,每每却都是因为渊渊。 良久,男人轻“嗯”了一声,再不敢去看,只轻描淡写地回她一句,“好了,你少说话,医生待会就过来。” 许欢听见霍霖深的交代,知道自己该休息,可心里头总还是有好多话想问。 可下一刻,一只厚实的手掌握住她的,没给她半点反驳的机会,就将她露在外头的手臂硬塞到被子里。 霍霖深垂着眼眸,她努力抬头,视线却隔着厚厚的眼睫,让她看不清楚里面的情绪。 “放心,我不爱做重复的事。上一回瞒着你渊渊没了,是不想你再和她有任何接触。这一回你拼命救了她,我自然不会瞒着。”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男人仔仔细细替许欢盖好被子,深黑的眼眸笔直望进那双如秋水般的眼睛。 许久,才轻轻蠕动了下唇。眼睛闪烁几秒,盛着旁人看不透的复杂神色,似慌张、似怜悯、又似……心疼。 见许欢又疲累地闭上眼。 他忽然转过身,直勾勾盯着她。 良久,许欢忽然听见耳里传来男人沙哑的嗓音。 “许欢,我收回之前说的话。至少,你还是配做一名母亲。” 并且,做的不比其他人差。 许欢舔了舔干涩的唇,笑了。 ———————— 许欢又昏睡过去。 只是这次还好,总算没有生命危险。 霍霖深见医生已经过来,便轻轻垂眸,径直走到病房外头。 “怎么样?” 他走出去,就看见了文鹏和陆良明。 文鹏有些为难的样子,但还是乖乖报告,“确实是在停车场绑架的,一早就等在里面,后来夫人和小小姐几人来医院之后,故意把车停在旁边,伺机下手。” “人查出来了?是谁派来的。” 他声音低低哑哑的,也不多说,还是惜字如金的模样。 “这个,还不知道。” 文鹏狠狠咬牙,知道是自己办事不力,“我们查看了现场,许小姐的车撞上去之后,那人就把小小姐扔了出去,立刻开车离开,没有停留哪怕一秒。之后车子上了外环,停在中宁区青石街。” 青石街? 霍霖深仔细咀嚼着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不算清晰。 “下去吧,尽快查清楚。红城敢碰我女儿的人,不多。” 不是不多,而是压根不该有。 他握紧拳头,整个人靠在墙壁上,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瞧着,有些落寞孤单的意味。 “阿深,这是车祸现场的报告,我刚从警局拿过来。”两人索性坐在椅子上,霍霖深接过报告之后,便慢慢开始翻动。 负责的人效率很高,短短时间就已经将现场过程还原了出来。 霍霖深渐渐看下去,神色越发阴冷。 “我以前只觉得许欢胆子大,这回才觉得她是真不要命。” 陆良明显然是看过了的,语气有些啧啧称叹的意味,“公路追车就算了,还敢独自一个人追到红河边去。那边这时节可没什么人,别说这人最后只是扔了渊渊保证自己脱逃,就算心再狠一些,把渊渊和许欢一起解决了怕也不是难事。” “他的计划里,没有许欢。” 这个人袭击的对象,从一开始就是霍渊渊。霍渊渊今天要来医院,是固定的日子。 但许欢,可不是固定出现。 陆良明轻哼一声,算是同意,他撇了一眼霍霖深,干脆双手交叠在脑后,敛起笑意,“渊渊可没犯着过谁,就算是陈二小姐,伤害渊渊对她也没好处。” “喂,阿深,你在想什么?” 霍霖深被他一拍,回过神来,“没想什么。” 他垂了垂眼眸,没有多作解释。 其实从一开始在想的,就是许欢。 想她当时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这么不顾一切。 想她醒来时,茫然慌张,却不肯相信他的模样。 想她…… 是不是真被冤枉了。 肩头突然传来一股重量,侧过头就发现陆良明已经起身,重重拍在他肩上,“不是我说啊,今天这事,还真多亏了她。你说一个能为了女儿这么奋不顾身的人,真会在怀孕的时候,跑去动手杀人?” “她那么紧张孩子,不怕报应?” 报应? 男人陡然僵在原地,握着报告的手掌骤然握紧,厚厚一沓纸被他捏得皱皱巴巴。 “林国露了痕迹,我们这边布好网就能抓住他。当然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也在追他,但总归争不过我们。” “我提前问你一句,这要是知道结果跟以前的不一样,你打算怎么办?” “不可能。” 霍霖深下意识回应,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反驳了他。 可紧接着,陆良明笑了笑,之后就连霍霖深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话了。 真不可能吗? “可不可能,你心里清楚。我还有事就先回。电话联系。” 话落,他也知道霍霖深不会现在回答他,便轻叹了叹转身离开。 事实上,就算他不离开,霍霖深也早已不知要如何回应。 他只是身体僵直地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病房里。 隔着门缝,隐约能看见许欢那张苍白的脸以及紧皱的眉。 到如今,他眼里看见的东西终于有了不一样。 他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见着许欢和梁孟音差点打起来的样子,因为梁孟音把她的母亲气到晕倒。但许欢最后也不过是将梁孟音赶出去,顺便赏了几巴掌。 后来他问过她为什么。 她说,“再呆下去,我就恨不得弄死她。我真弄死了我爸爸定然恨我一辈子,我在乎我爸爸,所以不想他恨我。” 很久之后陈云珊回国,闯进了他们的婚姻里。 他生日时陈云姗喝醉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他表白。 许欢当时拽着他就走。 他问原因,她却再也不愿回答了。 “渊渊……” 病房里,许欢张张嘴发出呓语。 他走进去,在床边站了一小会,而后听见那张苍白到极致的唇,突然发出模模糊糊的声音。 “渊渊,别离开妈妈。” “霍霖深……” 他听见许欢吐出自己的名字,霎时间像被闪电击中,整个人都僵在当场。 他不知道许欢梦见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只知道自己再呆下去,会窒息而亡。 于是他第一次,冷着眼冷着脸,不顾医生的疑问,像有什么东西在身后追赶着他,急急忙忙逃走。 病房内,医生狐疑地望着霍霖深离去的方向。 而后便听见耳边传来许欢的呓语,“早就结束了呵。” 男人在外边站了许久。直到有人喊他名字。 “霖深。”女人从电梯里出来,远远地就望见他站在许欢病房门口。眼神当即闪烁了下,又被很好地掩盖起来。 陈羽姗站定在他面前,脸色比平日里要苍白,“许欢醒了啊,你不去看看渊渊么?她虽然一直昏睡着,但可能也想要你陪吧。” “嗯。晚些过去。” 陈羽姗的脸色变了变,她不敢去想,这是不是意味着在霍霖深眼里,许欢的地位已经大于霍渊渊? 还是因为今天她救了霍渊渊,就已经博得了霍霖深的认同? “霖深,梁琛待会就过来了。他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心情怕不会好,看见你在这里,我担心你们发生冲突。” 霍霖深久不言语,直到陈羽姗渐渐不耐之后,他才忽然垂眸,盯着她。 黑色的眸子半眯起,衬着线条分明的五官越发僵硬,而后被灯光一射,闪着淡淡的光。 “羽姗。” 他轻声开口,眯着眼睛打量她。 “怎、怎么了?” 霍霖深极少用这样的眼神看人,每当这时,总算不怀好意。 他忽然抬手,执起她下巴,“上次之后,我记得我警告过你。和渊渊不要太亲密。” “是,我记得……我对渊渊一直保持着距离,从不敢单独和她在一起。这不就是怕你怀疑么。霖深,我知道我上回做错了,现在正在努力弥补啊。” “嗯,青石街这个名字,你听过么?” 青石……街? 陈羽姗骤然僵在原地。 “怎么,你看起来有些紧张。听过?” 霍霖深低笑,忽然甩开了手,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没有,就是没听过,才想好好思考。怎么回事啊,这个地名和渊渊这次被绑架有关系?” “是。有关系。” 他似笑非笑,却不再多言语,只径直转身,离开。 陈羽姗站在原地目送他走远,没有跟上去。在再也看不见他之后,忽然重重掐在手臂上,发泄似地想走到许欢的病房里。 可医生,拦住了她。 她恨恨咬牙,手机铃声在此刻忽然响起,她看了看上面的号码,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陈羽姗立刻朝电梯走去,下到负一楼之后,四下观察之后,便驱车离开。 身后却有一辆不起眼的汽车出现,文鹏坐在副驾驶座上,对着手机开口。 “小心跟着她。” 他交代清楚之后,便又返回医院,在上楼时,遇见了梁琛。 这人还是那副斯文至极的模样,即便在许欢事故住院之后第一次出现,也并未有太多改变。 “梁先生。” 文鹏打了个招呼,“几楼?” “二十一。” 文鹏愣了愣,“二十一是?” “儿科,我这个当舅舅的,还没有和渊渊正式见过面。趁此机会,去瞧瞧她也好。” 去瞧霍渊渊? 先不说她还没有醒过来,就算醒了,这种时候,不该先去见自己的妹妹么? 自然,梁琛要如何做,要先去见谁也不是他能管的,当即只能按下电梯,一直沉默到与他一起离开。 霍霖深还在病房内。 梁琛径直走过去,也不知与他说了些什么,两人神色都不太好看。 “我的外甥女什么时候醒?” “最迟明天。” “很好,到时候还请霍先生看在我妹妹救了她一名的份上,让她们见个面。” 霍霖深点点头,不置可否。 梁琛又在他身边说了些什么,隐约提及一些人名。 “霍霖深,这件事是你的责任。我想应该由你来处理。我只有一个要求,人捉到了之后,我想见他一面。” 霍霖深到这时候,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别的就看许欢明天和渊渊见面之后再说吧。” 他眯了眯眼,放在身侧的手掌骤然紧握,青筋凸起。 梁琛轻轻甩了甩手,修长干净的手指交叠在面前。 他一向都是这副模样,如今也只微微抬起手推了推眼镜,“不行?” “不,当然可以。” 抢在霍霖深前头说话的人,是金莹。 她是实在不愿见到这两人在霍渊渊的病床面前吵架,何况一个是渊渊的爸爸,另一个是她的舅舅,谁还不是亲人呢。 梁琛嘴角的笑容终于扩大,轻轻点头,“还是伯母明事理。” “但是梁琛啊,过几天就要开庭了,渊渊和许欢现在都受了伤,你看是不是另外挑个日子。” 梁琛却只是笑,声音轻轻浅浅的。金色边框的眼镜,遮住他眼底情绪,“许欢是我唯一的妹妹,五年前我看着她的选择而无能为力。五年后,我想尽力帮帮她。” ———————— 许欢第二天醒来,就搬进了普通病房。梁琛带着吃的一大早就到了,就着晨光,默默地将东西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爸爸身体不好,这事暂时没有让他知道。这些是唐妈特意给你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谢谢哥。” 许欢欣然爬起来,乖乖坐好,鼻尖嗅到软糯清香的味道,已食欲大动。 梁琛失笑,“谢我做什么,要谢等你回去之后,好好谢谢唐妈。” “嘿,唐妈哪里知道我受伤,还不是你吩咐的么。” 她说着,已经舀起清粥慢慢吃起来。 垂落在脸颊两侧的发丝被人碰了碰,轻轻撩起在肩后。他甚至还拿了橡皮筋替她扎好,动作轻柔又娴熟。 “欢欢,我三天没见你,你怎么又到医院了?” 病房门在同一时间被推开,女人的声音吵吵嚷嚷地传了进来。 许欢的头发还被抓在梁琛手里,兄妹俩一起抬头,正好看见顾柳。 “呃,梁大哥也在啊。我还担心欢欢没东西吃,给你带了点好吃的。” 她把饭盒往旁边一放,大大咧咧坐在床边,看着梁琛给她扎好头发。 “既然柳柳过来了,我就先走。” “好。过几天开庭,这件事是不是也能当作我们的筹码?”许欢忽然想到这个,虽然有些卑鄙,可她到如今的地步,早已是不择手段。 梁琛挑眉,诧异于她的精明,却还宠溺地扯开笑,点头,“可以。” 许欢放下心,看了看顾柳,“喂,顾大小姐。人都到了还发什么呆,快把你准备的拿给我呀。” …… 顾柳回过头,连忙应声。 她把东西都递过去,小心伺候着,“我吧,来你这之前去了躺二十一楼。你也知道上回我去医院看你女儿,没怎么说上话。刚刚过去,听她一直在闹。” 许欢默默吃着东西,听到这才轻轻“嗯”了声,“受了伤,不舒服吧。孩子嘛,总会闹。” “挺夸张的,我看伯母在哄,哄不住。后来去叫霍霖深了……” “欢欢,你别在我面前装成不在乎的样子,我知道你想去看她。她就是在因为你闹腾,我都听见你的名字了。” “啪!” 许欢忽然抬起头,汤匙掉进碗里,碰出清脆的声音。 她有些激动,着急忙慌的要顾柳把桌子移开,自己掀开被子就下床。 “走,我们一起去看你干女儿!” 第八十章 我不想去恨一个我曾经爱过的人 第八十章 我不想去恨一个我曾经爱过的人 红城医院住院部儿科二十一楼vip病房。 许欢和顾柳到的时候,外面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即便她坐在轮椅上被推到病房门口,也没听见什么吵闹声。 “哎,看来还是霍霖深厉害,这么快就哄好了。” 顾柳探出头,一根手指放在门上,似乎想戳下去推开看看。 “渊渊,以后不许再这么做。” 男人的声音从里头飘了出来,清清淡淡的,带着些许怒意,却不明显。 许欢和顾柳面面相觑,几乎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步伐,两人干脆站在门边,光明正大偷听。 “渊渊,爸爸不是不愿意答应你。只是你才刚醒,身体还没有恢复,不能任性。” “我就要!” 霍家小小姐自小便是天之娇女,以往不爱说话,不爱与人为难是不愿意去做。 如今使起性子来,比谁都要厉害。 许欢隔着一堵墙,都能感受到男人身体里带着的不悦,“霍渊渊,你最好听话!” 或许是他语气加重了些,停顿了一小会之后,霍渊渊竟然没有再开口。 然而也只安静了一分钟不到,许欢便听见小姑娘脆生生的抗议。 “爸爸坏。” 霍霖深的话梗在喉咙里,嘴角抽搐几下,“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沉下了脸。 许欢闻言,翻了个白眼。照他这么个方式,小姑娘会听他的才怪。 果然下一刻,霍渊渊就鼓起眼睛,一只手在被子上重重拍了几下,“爸爸就是坏!” “我要欢欢!” 她忽然提及自己的名字,让许欢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我要欢欢!” 见霍霖深不回答,小姑娘又大声吼了一句,眼眶已经开始泛红,大有他不答应下一刻就会哭出来的意思。 许欢可以想象男人听见自己的名字之后神情会多难看,心想自己总算没白疼小丫头,至少这时候,她还总算记得自己。 她忍不住笑了笑,正想推门进去,指尖已经碰着了门。 可下一刻,男人的声音让她忍不住止住了动作。 “为什么想要她?” 小丫头拎紧了手指头,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小嘴巴嘟起来的模样,瞧着实在心疼。 “她是妈妈。” 许欢惊呼一声,用力捂住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她从来不知道,那两个字眼,如今从小姑娘嘴里说出来,竟那样甜。 可紧接着,小姑娘软糯香甜的嗓音,又传了出来,“她是妈妈,对不对?” 许欢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心跳“砰砰砰”地跳着,越来越大声。 她只能隔着门缝,小心翼翼观察着里头。 男人高大的背影几乎遮住了小姑娘所有表情,隐约只能看见小丫头紧皱的眉。 室内很安静,除了暖气的声音,其余什么也无。 很久很久之后,久到许欢甚至以为自己刚刚是听错了时,男人才终于回答。 “是,她是你妈妈。”男人偏头看了一眼,沉声说道。 “她就在外面,我让她进来。” 下一刻,霍霖深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病房的门被打开。 许欢抬起头,正对上男人幽暗的眼眸。 “进去吧。” 霍霖深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几个字便给了她梦寐以求的答案。 许欢眼睛一亮,没有再犹豫。她早已迫不及待,径直朝病床上靠近,把那柔柔软软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 小姑娘挣扎了下,咧开嘴冲着她笑笑,模样无辜又可怜,“渊渊疼。” 见她不舒服,许欢着急忙慌地又将怀抱松开了些。 一下子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握紧她的手,一刻也舍不得放开,“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渊渊你乖一些,好好听医生的话,快点好起来。” 她这才发现,霍渊渊的伤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更重一些,刚刚声音听起来还算有元气,可如今仔细一瞧,才发觉那张小脸,异常苍白。 “欢欢,你真是我的妈妈吗?” “是。” 许欢从来没有这样肯定过,她的眼角余光落到一旁的男人身上,充满暖意。 小丫头一听,却瘪了唇。小手也将她的掰开,“妈妈要在身边的。” 她虽极少和同龄人接触,连幼儿园也去得很少。却也是知道的,别的孩子的爸爸妈妈都在身边。 可她没有。 许欢一听,眼眶忍不住的就红了起来。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想告诉她自己是迫不得已,想告诉她是因为自己以为她不在了。 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几个再熟悉不过的字眼。 “对不起。” “对不起渊渊,以后妈妈都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当然好。 小丫头点点头,任由许欢抱着自己,难得安静又乖巧。 房间内安安静静,母女俩挨靠在一起,偶尔低声说些话,气氛看起来温馨又愉快。 医生给霍渊渊准备的几样流食,色香味皆无,可偏偏许欢哄着诱着,总能送到她嘴里。 “我待会又要睡觉了。” 小丫头想到这个事,不是很开心,小嘴巴瘪在了一起,“呐,我说。你能不能多陪陪我,要是有坏人,就赶走他。” 许欢愣了愣,失笑,“坏人已经被赶跑了,渊渊不怕。过会让你爸爸进来陪你,他力气大,坏人不敢来。” “哦,那就让爸爸在门外,守着我们。” 霍渊渊说完又低下头,乖乖将最后一口吞下。 她没发现许欢已经怔在了当场,下意识朝门外看去。 房门未关,正好能望见站在门边默默望着这边的男人。 他正好也看着她。 “你再陪会吧。”男人垂眸,目光里流转了太多旁人看不透的东西,紧接着便从病房里退了出去。 “真好是不是。”顾柳望着识趣地从病房里退出的男人,朝他挑了挑眉。 “她会是个好妈妈。” 霍霖深不轻不重地颔首,没有太多回应。 顾柳哼了哼,指着里面正抱在一起的母子俩解释,“当然我也不否认你会是个好爸爸,但显然,孩子都需要母亲。” “霍霖深,现在情况至此,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还坚决不肯把孩子还给她。” “不只是坚决,是不可能。” 他轻嗤了声,短短几个字眼,答案却已显露无遗。 “好吧。”顾柳摊开手,意味深长地盯着他,“既然如此,那我还是那句话,你别后悔。” 说完顾柳便主动离开了,她本也就是找个借口带许欢上来,如今见母子俩相处愉快,也该去忙自己的事。 走出几步,就听见霍霖深淡淡的嘲讽,“顾柳,这句话我也送还给你。” 顾柳踉跄了下,想起某天夜里某个人的模样。 她诧异于霍霖深的神通广大,连和她认识十几年的许欢都不曾察觉的东西,却被他洞悉。 于是脸色骤然沉下,一言不发地走远。 …… 许欢哄着霍渊渊吃了药,等她睡下之后再离开病房。 门外,男人斜斜靠在墙上。身上只穿了件高领黑色毛衣,外套被随意搭在手臂上。 他瞧着她出来,一直半眯着的眼帘终于掀开,露出幽深的眸。 “想说的都说完了?” “嗯。”许欢点头,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霍霖深,谢谢。” 男人似乎有些惊讶,浓眉微扬,“谢什么,女儿原本就是你生的。” “是啊,所以我要谢谢你给了我这个女儿。这段时间你对她的好,我看在眼里。但我还是想要她。以前那段时间是我这二十多年为数不多的开心日子,以后有了渊渊,我还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幸福。” “我不想恨,更不想恨一个我曾经爱过的人。所以要谢谢你。” 她说这话时,模样云淡风轻,颇有些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可霍霖深,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明白许欢的意思,孩子,她非要不可。但他,却早已无关紧要。 这个念头不知怎么的让霍霖深有些不悦,连声调都沉了下去,“你真以为自己一定能赢?” 她闻言扬起下巴,难得得意,“毕竟有我哥在,赢是理所当然。” 霍霖深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她也曾这样得意地腻着他,“你看,我没什么娘家人,我爸爸再婚,我妈妈也不爱搭理我,我连嫁人,都是随随便便的。可是现在,我突然发现原来我还有一个哥哥,霍霖深,我也是有娘家人的呢。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 …… 记忆中那张巧笑倩兮的面容和眼前的脸重叠起来,像夹带了千钧重量,猛地击中他胸口。 男人僵在原地,觉得赖以生存的氧气都被掠夺走,他哪怕费尽全部心神,也无法生存。 “霍霖深,既然你让渊渊认了我。就是光明正大的意思吧,我有我哥,而你还大可以去请更多更好的律师。” “我们堂堂正正,谁也不记恨成不成?” 谁也不记恨? 她这话的意思,是他一直在记恨她? 是了,若非是记恨,何必五年来一直怀着怨气,何必对她不闻不问恨不得她永远消失、何必瞒着她渊渊的存在…… 可如今,他在这里优柔寡断犹豫不决,又是何必? “许欢……”良久他开口,眼睛里有了挣扎和挫败,只是眼眸幽暗,无法叫人看清楚。 可那沙哑低沉的嗓音,却总是真真切切入了耳朵里的,“你不怨我么?” “怨,怎么不怨。”许欢笑了笑,模样却有些苦涩,“可怨你有什么用,原本就是我强求你娶的我,原本你对我也没有感情。” “那段时间,你待我足够好了。我还能怨你什么……” 这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不信。 她哪里有嘴上说的那样大度,其实心里头,还不是什么都在乎。 想到这,许欢不敢继续呆下去,她扬起脸,笑容精致,“总之,几天后就能见分晓,霍先生、希望你不要让我太失望。” 话落,她转身离开,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男人站立原地,却只能颓然靠在墙壁上,视线一直留在她离开的方向,久久不曾收回。 良久,他轻叹,把在口袋里不住震动的手机拿了出来。 “老板,有眉目了。” …… 许欢已经走远,可下楼的时候,却在电梯口遇见了文鹏,听见他嘴里说的几个字眼。 “青石街”什么的,霍霖深不清楚,她却是知道的。 她本想给樊耀云打电话,青石街那边,他熟。 可鬼使神差的,她最后还是把电话打给了顾柳,知道他在报社上班,混在那圈子里,消息总还算灵通。 一连修养了两三天,许欢总算被准许出院。 她身体还好,恢复也快。反而是霍渊渊,若非小孩身体还软,骨骼未曾发育完全,那场车祸,说不准就要留下后遗症。 如今反而多修养段时日,待身体机能恢复后,便一切如常。 许欢到二十一楼去看了一眼,隔着门缝,发现小丫头蜷在被子里,漂亮的睫毛覆在眼上,正熟睡着。 “许欢。” 尹清明正好从病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的水性笔被别在本子上,“她刚刚吃了药睡下,要叫醒她么。” 小丫头进来十分听话,也不知是否因为在这里呆闷得慌,所以迫不及待想养好身体出院,格外配合。 许欢探头看了看,瞧见小姑娘白白净净的脸蛋。 迟疑了会,还是摇摇头,“不了,我正好也有事要离开一趟。晚上再来看她吧。” “要去哪,我送你。” 尹清明十分热情,眯着眼冲着她笑,“放心,我很空闲。我来红城的任务办完了一半,现在就剩治疗这丫头。” 许欢偶尔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像五月的太阳。 温和,却又热情。 可她还是摇头拒绝,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一点小事,花不了多长时间。” 尹清明眼里的热切不减,却习惯性的不愿强求。于是点头望着她离开。 “滴”的一声,电梯响起时,许欢踏进去,没有发现不远处的男人,轻声叹息。 从红城医院往南约二十分钟车程,便是青石大道,左拐的巷子,则是青石街。 她开了一辆白色奥迪,驶上青石大道时,正好与一辆黑色路虎擦肩而过。 坐在后座的男人眯着眼瞧了瞧她,冷哼道,“她这么快就出了院?” “没有吧,据我所知许小姐额上的伤,得修养个十天半月的。不过她非要走,医生怕也拦不住。” 男人的脸色骤然沉下,像被雨前积云覆盖住的日光,透不出半分暖意,“有什么事,让她这么迫不及待。” 文鹏瞧了瞧许欢行进的路线,渐渐的那辆白色汽车已经消失在视野里。 他略一思索便得出答案,“上了青石大道,走的又车道……右拐是,黄石路、建设新城和、青石街?” 话落,霍霖深猛地回过头,但在后视镜里,却早已看不见那辆车。 …… 许欢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色略显昏暗了些,她随意看了看便径直往某个方向走了过去。 “小云。”她走到店里,四下看了看,却没有发现樊耀云的身影。 酒吧内空荡荡的,唯有一名调酒师在吧台后擦拭杯子。 那人头也不抬地指着某个方向,“他在那边。” 许欢点头称谢,径直朝那个方向走去。 走廊内有些昏暗,她将手放在门上,正要推开之际,忽然房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 一道黑影走了出来,许欢径直撞了上去。 那人全身都被黑色大衣覆盖,头上还戴着厚厚的粘帽,许欢只隐约瞧见一张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什么都看不清楚。 “抱歉。” 她道歉,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那人从她身侧走过,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脚步踩在地毯上,声音都被厚重的绒毛吸附住。 许欢有些诧异。 她想追上去问个清楚,可门内樊耀云已经叫了她的名字。 “欢欢,你怎么来了?” 樊耀云迎上来,一边将她拉进,一边不经意朝外面看了看。 他径直递过去一杯水,“刚刚没发生什么事吧?最近这边乱,你过来应该提前告诉我一声。” “我也不是第一回来,怕什么。”许欢喝了一口水,打量了一眼越发晦暗的装饰,红唇轻抿,“我找你是有事需要帮忙。” “前几天渊渊被人绑架,人最后逃到这边,你帮我找找。”她一向开门见山,其实是觉得这里待久了很不舒服。 樊耀云近来不知因何,行事作风与以前大不一样。连这家店的装修风格,都渐渐变了。 如今听见她的话,也只随意坐到一旁,点了根烟吞云吐雾起来,“欢欢,那是霍霖深的女儿,可没人敢动。就算真有人胆大包天,整个青石街怕也无人敢收留他。何况,你只说有这个一个人,最近国外回来了些人,鱼龙混杂的,也不好找啊。” 许欢考虑过这个情况,只是那日那人的脸一直被遮挡住了一半,她又只顾着担心渊渊,着实没看清楚。 小丫头该是看见了,却迷迷糊糊也说不清晰。 “我想想,他应该有些特殊的地方,他右边脸颊有一条……” 等等! 许欢忽然想到什么,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刚刚还有些心急的表情,瞬间换成凝重。 “右边脸颊有什么?欢欢,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帮你找呢。” 樊耀云嬉皮笑脸地朝她靠近了些,嘴里吐出的烟雾都快要拂过到许欢的脸上。 她身体僵直,瞧着樊耀云格外夸张的笑容,连同嘴角那一丝诧异也化作冷漠。 他不提醒还好,一提醒许欢便记了起来,方才在门边撞见的那个人,右侧脸颊上便有那日见到的黑色纹身! 是了,青石街的生意一向见不得人,霍家虽从不插手,但三教九流的人,却总会给霍家面子。 没有谁连命都不要去绑架霍家独女。 除了一个人! 许欢兀自思量时,樊耀云已经站了起来,手里的高档烟只剩下烟蒂,他随手将之捻熄在烟灰缸里…… “小云,我想去趟洗手间。” 许欢猛地站了起来,正要转身之际,手臂却已被人握住,她刚刚盲打好的信息正好发出去…… “欢欢姐,既然来了我这里,我总要尽尽地主之谊,你就在我这待一段时间,嗯?” 第八十一章 你别再假惺惺的好不好 第八十一章 你别再假惺惺的好不好 许欢本就难以反抗,加之伤未痊愈,因而竟连半点力气也使不出,只能任由他将自己双手捆起来。 她忽然笑了下,望着樊耀云,冷漠又凄然,“你现在把我绑起来,又能怎么样呢,我来这里很多人知道,今晚没有回去定然会有人来寻我。” 樊耀云手上动作不停,只是听见许欢这话时,微顿了下,“欢欢姐,你最好不要提醒我要灭了你的口。我既然敢让人绑架霍霖深的女儿,也就不怕绑了你。” 许欢抿紧唇,状若不经意开口,“渊渊和你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我能问问你绑她的原因么?” “当然,我毕竟叫你一声姐姐,过问这点小事的权利还是有的。” 许欢心里有些发酸,之前乍见樊耀云,还不曾觉得他变化得厉害。后来他使计设计她和霍霖深,她也只是一笑而过。 谁家的弟弟,还不曾做错过事呢。 “是为了陈羽姗吧。” 许欢咬了咬唇,在他之前说出了答案。 而樊耀云轻挑起的眉眼,证明了她的猜测。 许欢笑了笑,有些凄然的意味,“这几年,我的确关心你少了。听柳柳说,在伯父伯母去世之后,你性情大变。我想你总归也已经长大,不必我们多操心。谁知道,你会爱上一个那样的女人,还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 “什么样的女人?你说羽姗,是什么样的人?我警告你,不许污蔑她。” 提起陈羽姗,樊耀云就格外激动。眼眸里通红的一片,仿似没有焦距。 许欢只瞧一眼,目光便又移动到被他掐灭在桌上的烟,猜到这里面加了点料。 顿时,又是轻叹。 “你为了陈羽姗,去绑架渊渊,现在又绑了我。然而从你一岁开始我们就认识了。整整二十四年的感情!” 她和顾柳,自小是邻居,一起长大形同姐妹。 樊耀云却是母亲好友托付照顾的孩子,还不够一岁便离开母亲。 她独生,大约也将那小小的婴孩,当成自己的弟弟。 樊耀云似乎没想到许欢会那样激动,他打小其实是有些惧怕许欢的,长年听她的话,长年跟在她身后。 若非她消失的那五年,恐怕到如今也该如此。 樊耀云忽然苦笑,有些不舍地望着许欢。 他头发被爬得乱乱的,脸色十分难看,“你说的没错,整整二十四年,再过几天,就是第二十五年了。” “可是欢欢,我们之间的二十五年,比不上我对她一见钟情……” 许欢骤然怔在当场,心里不知怎么的,就酸酸涩涩的。 她张张嘴分明想说什么,却被樊耀云一把掐住下巴,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你又想教训我么?你怎么不说说看,你为了霍霖深变成什么样子。” “你追着霍霖深跑的那几年,你不择手段要嫁给他的样子,你自己认识吗?!” “你还记得我劝你时,你怎么说的?” 许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即使他已经松开了手。下巴却还像被钳制住一样,张嘴却无声。 她怎么会不记得。 那年她疯狂地迷恋上霍霖深,为了跟他在一起,想尽一切办法。 直到陈云姗出国,她才终于有了机会,让霍家的长辈逼他娶了自己。 “小云,你还小,不懂这些。我觉得我这辈子就只会爱这一个男人。” “我只要能嫁给他,什么都不求了。如果不能嫁给他,我怕是会活不下去。” “等你遇见了,自然就明白的。” 许欢苦笑,摇摇头不敢再往深了想,“可就算是那样,也不是你作恶的理由。樊耀云,你再如何,也不能就因为一个女人丧心病狂。你绑我就算了,你让人去绑渊渊,让人把她扔进红河里?” “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 他突然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猛地扔在角落墙上。 “吧嗒!”一声,整个碎裂开来。 许欢能感觉到飞溅的碎片从颊侧刮过,刺疼刺疼的,却不知伤口深不深。 樊耀云似乎有些抓狂,发泄了一阵之后,突然整个人软在地上,“我也是跟你学的!何况从一开始我就没想杀她,连她的消息都是别人告知我的。我怎么会随便杀人……” “但,如果她还要阻挠我和羽姗,我早晚会那么办,嘿嘿。” “还有霍霖深……他有什么好的,你是那样,羽姗也是那样。你们都被他迷住了。” 许欢看他神情越发恍惚,心里也开始没有底气了。从红城医院到这里的时间不长,若是他收到了消息应该会赶来,但要是没有收到…… 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去拖延时间,下一刻,樊耀云便已经到了她面前。 “本来想瞒着你,可现在都知道了,我可不能放你走。” “不然,你自己想个办法?” 她只觉得自己连樊耀云的脸都快要看不清楚,脑子里却又格外清醒,抬脚一踢,将樊耀云踢开之后,立刻站起来往外跑。 外面吧台还有一名酒保,马路上这会行人也会多起来。 她若是能跑出去,便万事大吉。 然而樊耀云因为那支烟,早已神智模糊。 他捂着被踢疼那处,几乎是想也不想地伸手去抓…… “啊!” 许欢尖叫,头发正好被他握在手里,她为了方便扎起的马尾,如今成了别人威胁自己的利器。 “欢欢,我这里有很方便的东西,一针注射下去就行了。到时候你跟我一样,谁也别赖谁不好……” 他拽着许欢,后者双手被绑,一下重心不稳,整个跌了回去。 “很快。”樊耀云一边按着她,一边从沙发下翻出了针筒,手里哆嗦着装好针头。 许欢兀自在做最后的挣扎,她也不知那条消息究竟有没有被看到,更不知对方能不能赶到这里。 至于樊耀云手里的东西,那只让她绝望。 许欢连连劝阻,语速越来越快。 “小云,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怎么说的来着。你说你不要抛弃你的爸爸和妈妈,你只要姐姐就好。” “你说要是有人欺负我,你就揍她。要是有人不听话,你就揍到他听话;要是有人敢伤害我,你就去找他拼命……你说等你长大了,会保护我的啊!” 她几乎抓狂,眼见着要那反射着冷光的针尖就要刺到自己手臂,最后直接吼了出来。 她从未想过樊耀云会伤害自己,先前的设计与筹谋,她只当玩笑一般。 如今被他按住,才忽然感到绝望。 可任凭她如何嘶喊,樊耀云的动作却只有瞬间的停顿,而后忽然咧开一口白牙笑了笑。 从许欢的角度看过去,只觉得格外恐怖! —————————— 下一刻,房门发出剧烈的碰撞音,她被那声音吓到,还以为自己会晕过去。 正好樊耀云的动作也有了停顿,许欢双脚猛蹭,努力蹭开距离。 而从门外冲进来的男人,已经跟他扭打在一起,拳头直来直往,没有任何花哨。 许欢瞧着也胆战心惊,看见两人厮打在一块。 两道身躯缠在一起,她听见耳边传来他们的粗吼声,而那支针就明晃晃的在两人身边来回。 眼看着似乎要刺到某人,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霍霖深!” 许欢大约能猜到那里面是什么东西,害怕樊耀云丧失理智之后,会真的往别人身上刺去。 她急急忙忙站起来想跑到两人身边,可突然间两个人就叠在一起,一动不动了。 男人背对着他,灰色大衣上沾染了些许脏污。双手扣在樊耀云胸前,让他无法动作。 “他晕了么?”许欢眼尖地瞧着樊耀云似乎闭着眼睛,也不知是累到没有力气,还是已经晕了。 而霍霖深这才轻“嗯”了一声,手里不知做了些什么动作,许久才慢慢站起来。 许欢小心打量了他一阵,却发现他只背对着自己整理衣袖,良久才终于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瞧着她。 而后终于径直朝她走过去,解开绳。 “你为什么会在这?” 她抿抿唇,不解。 “巧合。” 霍霖深惜字如金,浓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紧紧皱在一起。而刚刚在扭打中手机上被扯开的衣服,如今已被他小心遮掩好。 他把许欢从地上拉起来,上下打量了一阵,而后又缄默不语。 许欢被他拽了几下,头发晕,便抚着额头蹲下。 “怎么?” “伤口好像裂开了。” 许欢嘟嚷了句,到这时才觉得额角的伤口,疼得厉害。 男人依旧缄默,等了几秒才轻哼了哼,“当然,否则怎么能独自一人跑到这种地方,干正常人都干不出的事。” “你这什么意思?” 许欢差点炸毛。 他这是堂而皇之嘲笑她没脑子? 霍霖深的回应只是淡淡一声冷哼,背对着灯光的脸,被阴影遮住一半,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字面上的意思。正常的女人,不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我那是因为……” 许欢张张嘴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忽然想起如今的情形,秀眉蹙了蹙,猛地开口,“那个人,绑架渊渊的那个人,我刚刚在门边撞见过,他一定还没走远。” 她想到这件事,忽然觉得头也不疼了,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跑。 可男人只是将手放在她手腕上,随意拉扯便将人拉了回来,“你站住!” 许欢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着急,她生怕那个离开的男人还不肯死心,又藏了心思想伤害渊渊。 “霍霖深,你快放开我。” 她再也不愿意与他这般亲昵,当即重重将人甩开,尖锐的指甲从空中划过,经过男人的脸颊。 “你是不是当真摔坏了脑子?我现在放你走,你能找的到人吗?就算找到了,你难不成还想用对付我那一招去对付一个绑架犯?!” 许欢愕然,张着嘴哑口无言。 可她一向倔惯了,饶是知道这男人说的对,却也要将另外一只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 动作又狠又猛! 下一刻,她终于挣脱束缚,可整个人都往后倾倒而去。随着惊呼声响起,人也直接跌到了地上…… 他没抓住她。 男人脸色有些僵,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格外尴尬。 许欢扬起头,可头顶已经开始冒金星。 她一手抚着额角,一手撑着地板想起身,可刚撑起半个身子,却又跌了回去…… “要是渊渊看见,会毫不留情嘲笑你。” 许欢一下子愣在当场,望着眼前那张脸,恨不得一巴掌甩过去。 她想起还在医院里的渊渊,忽然鼻尖有些酸,恨恨咬牙再度努力。 男人伸出手欲帮她,可许欢想也不想地将之拍开。 他有些恼怒,却还固执地将手探在许欢腰后,将她“提”了起来。 许欢咬着唇,避开了些许,将凌乱的发解开欲重新扎好。 可手里的橡皮筋突然被人抢走,而后连发都被人挽了起来。 他替她扎好了发,在她耳边轻声开口,“所以不要总逞强,嗯?” 许欢怔了怔,心里却涌起一股烦躁的情绪。 “霍霖深,你现在是想怎么样。故作温柔?” 她嗤笑,眼睛里有些酸涩,“真没必要。” 许欢说完便弯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包包,想离开这里。 她没发现男人又阴沉了几分的脸色,只是往外走的时候,那缭绕在耳边的气息又靠过来,就在她身侧,抓着她一条手臂。 僵持的气氛渐渐消磨。 许欢能感觉到男人周身穿过来的温暖气息,她知道自己连站都站不稳,这回便也没有甩开他。 “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刚到房门边,许欢就看见文鹏进来,手里还拿着手铐。 嗯哼? 男人听见她的话之后愣了几秒,漠然开口,“你以为呢?他绑架渊渊,差点要了渊渊的命。” “我知道,但这件事应该不是他自作主张。他不会无缘无故对我的女儿……” “许欢。” 男人轻描淡写的,打断了他的话,“他已经这么做了,先送他去戒毒所。” 霍霖深说完,拽着她让她离开,“你现在应该去医院,渊渊在等你。” 许欢迟疑几秒,想着那白白嫩嫩的小人,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只是刚要离开,手机却突然响起。 “许总,出事了!” 电话是小夏打来的,一开口便是慌慌张张的惊吓声。 许欢也跟着提起一颗心,下意识坐到旁边。 正巧,走廊外隐约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急匆匆跑到,冲了进来。 “尹医生,您这是?” 文鹏跟在霍霖深身后进来,正好把樊耀云“处理”好,看见尹清明和霍霖深面对面站在门边,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我收到欢欢的信息,说是有危险让我尽快过来。” 他解释几句,待看清楚室内的狼藉之后模样凝重,“抱歉,我来晚了。” 许欢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在意,自己则仔细听着电话里小夏汇报的情况。 “许总,您现在在哪?你还是赶紧回来看看吧。之前还好好的,今天突然有人拿着千万债单和通知上门,公司、公司被查封了!” 查封? 许欢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欠下过高额外债,更不知道小夏口中所说的通知是怎么回事。 她只在听见“查封”二字之后,整个人都懵了。 良久才深吸一口气,小心开口,“是什么情况你说说,总不能无缘无故就把我们查封……” 话落,电话里小夏支支吾吾的。 许欢突然觉得不对劲,语气也冷了下来,“还不快说!” “来的人只说手里掌握了证据,是早段时间签的合同。这份合同许多人都知道,当时以为用的是个人名义,谁知道是算在公司头上……” “说清楚!” “就负责这事的张董,他手里不知道为什么保留了些东西。总之许氏这次怕是,难以幸免了……”小夏约莫也是慌了,说话颠三倒四。 “张董?他现在人呢。” “现在在、在霍氏工作。” 许欢猛地回过头,就看见背对着她的男人,如今还僵直地站立在门边,和尹清明对峙。 两个男人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气氛僵硬而冰冷。 她看过去的时候,满脸的不敢置信。 正好在这个节骨眼,马上要开庭,她如今的依仗除了梁琛,便只剩下这个公司。如今却被车缝,又正好是因为张琦! 霍霖深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终于回头朝她看来,眼里有讶异。 “霍先生,请问张琦现在在贵公司任何职位?”许欢面无表情,声音各位阴冷。 张琦? 霍霖深琢磨了下这个名字,诧异她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人。 “你应该还记得,他是从许氏跳过去的。” “嗯,有这么回事。他有专长,适合霍氏,现任法务部总监。” 呵…… 许欢扶着椅子站好,好不容易站稳之后,才缓缓走过去。正好站在两个男人之间。 她扬起的脸十分苍白,红唇因为刚刚的争执受了伤,在嘴角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而那细致的下巴而微微扬起,冷眼望着霍霖深。 “看来,他跳槽到贵公司之后,混的不错。” 许欢一口一个霍先生,一口一个贵公司,阴阳怪气的模样,让霍霖深十分不悦。 他漠然垂眸,“霍氏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能力的人,他过来之后做了不少贡献。那是他应得的位置。” “是啊,霍先生手段一向高明,笼络人心什么的,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么?” “我自认在这方面不如你,所以这回,我认!” 许欢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最后那俩字的,话音刚落下,便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走去。 她将手指紧握成全,任凭指甲嵌在掌心里。 “你到底在说什么,最好说清楚!” 霍霖深气急败坏,眼见着她倚靠着尹清明走远,心里的怒火不知怎么的就安奈不住,几步追上去。 手臂伸出搭在许欢肩上,“突然提王琦,突然阴阳怪气,许欢你到底……” “霍霖深!” 她猛地开口,打断了他。 霍霖深望着她转身,这才发现许欢一张脸,早已惨白到可怕。 她通红的眼眶就这么死死盯着自己,咬着唇不肯服输,可那模样看起来,实在令人心疼。 “你别再假惺惺的好不好?!你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寻我拖延时间是不是?明天就是开庭日……霍先生,你还真打了一手好牌,连一丝一毫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留给我!” 第八十二章 霍先生觉得自己很无辜么 第八十二章 霍先生觉得自己很无辜么 霍霖深只余下一张莫名其妙的脸,他握紧拳头,张嘴想解释。 可下一刻,许欢又收敛起那副愤懑的表情,漠然望着他。 “你不就是想赢么,不折手段也好,光明正大也罢,我许欢这次既然输了一着,我就认!” “可就算没有了许氏,难道我明天就赢不了吗?!” 话落,她踉跄了下。 尹清明干脆抱起她,“欢欢,小心点。” 许欢点点头,顺着尹清明的手臂靠在他身上,眉眼溢出清浅笑容,却再也不回头看霍霖深一眼。 她走了两步,突然抚着额,眼前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只能小心攀附着尹清明,“尹医生,恐怕要麻烦你了。” “没事。” 尹清明径直将她抱起,望着她格外苍白的脸,神情漠然。 他在心底加了一句,为她做这些,他很乐意。 许欢被尹清明抱了出去,模样亲昵又自然。 身后霍先生满脸阴冷之色,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突然抬起脚,几张椅子被踢开,哗啦啦倒在一旁。 “假惺惺?” “不择手段?” “文鹏你说,我除了赶过来救了她,我还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文鹏被突然提及名字时,本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的打算,被一下子戳破。 他擦擦额角的汗,小心翼翼,“许小姐怕是误会了什么,过段时间您好好跟她解释解释就行了。” “然而……不解释其实也没差好么。”反正都是水火不容的啊。 最后这句是他小声咕哝的,却不料还是被耳尖的霍霖深听见。 后者缓缓回头看了他一眼,让文鹏心里发毛,可对方依旧面无表情的样子,连他也料不准霍霖深此时的想法。 霍霖深径直离开,出去时天空已经全黑,他仰着头看了看,莫名地开始心慌。 “走吧,明天还得去法院。” “是。但是您还是先去躺医院吧。” 文鹏默默地指了指他手臂,上头被针刺出的伤口,还渗出了些许血迹。 —————— 许欢在尹清明的照顾下回到医院,医生重新替她包扎伤口时,梁琛也已经到了病房。 她脸色苍白,到如今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只能勉强开口,“真被查封了。” “嗯。” “没有办法了么?” 梁琛轻叹,抬起手落在她肩头,显然并不想让她更加绝望。但终究还是轻声“嗯”了下。 许欢站直的背脊,突然就垂了下去。 她一下子就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无论如何许欢也想不到,她当年放弃自己的专业去学经管,努力掌控和经营的公司,五年前在陈云姗那般打击下都依旧存活着,如今,竟会用这种方式结束。 “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已经让人去处理员工安置的问题,大部分可以吸纳到梁氏,你也一样。” 许欢垂了垂眸,只轻轻“嗯”了一声。 她不是心疼这家公司,只是心疼在这里的所有年月。心疼在那里和已逝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 “到底怎么回事,了解清楚了么?” 小夏听见许欢开口,连忙解释,“是,先前副总把查到的消息告诉了我。许总,这真的是一场针对我们的阴谋,显然已经筹谋很久了。” 许欢垂眸,心想自然是筹谋许久。 霍霖深那样的人,只怕早已做好准备,就挑在这么个最适合不过的时机。 算了。 她淡淡开口,“出去吧,我现在需要休息。” “好。” 几人都往外走,愿意给她一个单独的空间。 尹清明最后走到门边,终于还是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她,“许欢。” “嗯?” “如果有需要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许欢听着这像誓言一样的话,怔怔望了望他,而后终还是点头。 她躺在床上,四周都安安静静的,原本已十分疲累的身体,早已没有任何力气。 可偏偏,她这会精神却好得出奇。 想起第一次遇见樊耀云,还是个肥嘟嘟的婴儿。 想起第一次见到霍霖深,依旧丰神俊朗让人目眩神晕。 曾经有多幸福,现在就多凄凉。 她握紧掌心,唇角蠕动几下,吐出一个人的名字。 咬牙切齿…… 失望又不甘…… ———————— 次日,许欢坐在副驾驶座,额头上的伤口重新上药之后,包了厚厚一圈纱布。她在医院休息了一晚上,精神状态总算好了起来。 今天是旧历年二十九,她在去法院的路上。 梁琛到医院接了她之后,两人便绕了路来许氏大楼。 早上九点,天空灰蒙蒙的,对面马路上依旧车水马龙,可原本也该人来人往的大楼下,如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旁边常年三百六十五天不停歇的喷泉,也终于停止了喷涌。 许欢拉下车窗,迎着冷风看过去。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当年放弃自己的专业去学经管,努力掌控和经营的公司,五年前在陈云姗那般打击下都依旧存活着,如今,竟会用这种方式结束。 “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已经让人去处理员工安置的问题,大部分可以吸纳到梁氏,你也一样。” 许欢垂了垂眸,只轻轻“嗯”了一声。 她不是心疼这家公司,只是心疼在这里的所有年月。心疼在这里和已逝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 这场官司在霍家的运作下,没有对外公开。甚至知道的人也不算多,他们只打算在事后公布一个结果,任何细节都被要求隐匿。 许欢失了许氏,单就抚养能力这一点,便处于弱势。 开庭时,席下一个旁听的人也没有,许欢和梁琛站在一边,面无表情。 十点开庭,如今已超过十分钟,对面席上却只有律师团的两个人,而霍霖深,依旧没有出现。 “关于霍渊渊抚养权一事,孩子的父亲为何至今未出现?” 法官碍于两边的势力,放低了面子。 律师团有人站起来解释,神色却很不好看,“霍先生受伤,恐怕暂时无法出席。我方提请延期。” “反对。” 许欢漠然举手,冷眼瞧着那边,“昨天我还见过他,生龙活虎。难不成一晚上的时间,就已重伤到无法出席?” “他难道不是故意避而不见?审判长,如果对方一直以养伤为由拒绝出席,我们是不是就要一直等下去!” 她有些激动,语气也冲动了些。 被梁琛按下之后,悻悻然坐了回去。 审判席上几人悄然交流起来,对面呈递了一份病因鉴定,“霍先生正是在昨日和您见面之后受的伤,许小姐难不成还要求霍先生为了这个案子,连性命都不顾?” “他为什么不?” 许欢嗤笑,“他可以为了某些事不顾别人的性命,为什么轮到自己身上,就要小心翼翼?凭什么所有人都要围着他团团转,凭什么我的女儿,我连见面的权利都没有?!” “对方在引用与本案无关之事,审判长,我方再次要求延期开庭。” 许欢张张嘴,想也不想地就要拒绝。 可一只手已经被梁琛握住,后者将她拉了回去,随手推了推镜框,轻声道,“同意。” 他说完,便带着许欢主动离开原告席。 许欢挣扎不休,自是不肯,“我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为什么要同意延期?他说不准又在背地里耍什么手段,我们现在能赢啊!” “欢欢。你现在能见孩子,赢不赢的事可以再等等。” “还要等……” 她突然瘪着唇,委委屈屈地蹲了下去,扬起的脸色苍白又可怜,“哥,我还要等多久啊?” “我还要等多久?!是不是要等到他再把梁氏,再把你、把我身边全部的人和事都破坏殆尽,才有可能?” “霍霖深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我是不是要干脆去杀了他……” “胡说八道!”梁琛一把将她拉起来塞到车子里,“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许氏完了又怎么样,你不还有我们么?何必要折腾自己。现在这种时候,好好养着身体,让那丫头心向着你才是!” 让渊渊向着她? 许欢怔在那,却不知要怎么做。 她坐在车上,柔和的音乐渐渐传到耳朵里,可她听着轻柔的音乐,心绪却还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不久之后,车子停在红城医院大门外。 许欢下车,和梁琛打过招呼之后,便独自往住院部走去。 她刚上电梯,却听见身边熟悉的女声,“许欢,今天判决如何?” 许欢回头,就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陈羽姗,她先前一直被其他人挡着,这才没有注意到。 后者还一脸笑呵呵的,似全然不知樊耀云的事。 许欢每每想到这,总觉得心疼难忍。即便不说优秀,至少没有遇见她之前的樊耀云,还算个正派青年。 “霖深没出席,你挺失望吧?我这么跟你说吧,不管因为什么,渊渊的抚养权你就别想了。你看看你,连许氏也没保住,还想拿什么来跟霖深争?” 许欢抿了抿唇,缄默不语。 陈羽姗觉得自己用尽力气挥出拳头,却最终击打在一团棉花上。 她握紧拳头,恨不得真能打在许欢脸上去。 电梯到8楼,里面的人尽都下去,陈羽姗终于抬手,将许欢掰了回来,“我跟你说话呢,你现在是连点教养都没有了么?你当时出来,乖乖的离开红城多好,现在也不用……” “关你什么事。”许欢轻而易举地,将她的手从自己肩头拨开。回头便上上下下打量了陈羽姗一阵,神情带着厌恶,“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渊渊是被谁绑架的?就算没有我,难道现在你还能坐上霍太太的宝座?” “陈羽姗,你们陈家姐妹,有时候真傻得可以。” 一个以为即便离开,也会在恋人心里天长地久,哪怕对方已经结婚。 一个以为不论如何犯错,终究会成为霍霖深的妻子。 何其天真? 陈羽姗闻言立刻敛起笑容,仅剩下的温婉,也差点留不住,“渊渊被绑架,总之跟我没关系。你扯上这事做什么?” “呵……” “真没关系么?” 许欢嘲讽地看着她,越发觉得这么女人可悲,“陈羽姗,我真闹不明白,小云怎么会喜欢你?为了你设计我,为了你去绑架渊渊?!” 她不曾将这事联想到陈羽姗身上,毕竟被绑架的人是霍渊渊而不是自己。 若是陈羽姗,当时被带走的人,就该是自己才对。 “滴!”一声,电梯到了楼层,许欢踏了出去。没发现身后的陈羽姗面色狰狞,恶狠狠盯着自己后背的模样,像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 许欢脚步不停,压根不知道原本就是陈羽姗要求樊耀云绑走自己,谁料樊耀云对她情根深种,反而选择了霍渊渊。 只要霍渊渊不在,霍霖深更没有任何理由要娶陈羽姗。 “查不出来?张琦那边怎么说?” 许欢靠近病房,便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是文鹏的声音,“只说当时留下,是以防万一,不知道是被谁偷走的。” “嗯,这件事继续往下查,弄弄清楚到底是……” “霍先生还要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 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病房门便被人推开,许欢只听见最后那句,以为他看见自己故意说出来。心里气愤之时,毫不犹豫推门进去! 她扫了一眼坐在床上的霍霖深,后者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有半点重伤的意思! “许小姐,您怎么过来了?” 文鹏直觉气氛不对劲,视线往门后看去,正好又望见站在门外的陈羽姗。当即擦了擦汗,心惊胆战起来。 许欢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漠然瞧着床上的男人,“来探病啊,霍先生重伤到无法出庭,我既挂着个前妻的名头,又呆在同一家医院,理当过来看看。” “我瞧着怎么没啥事呢,伤着哪了?” “哦,就是昨天被樊……” 文鹏心直口快欲要解释,才刚开口却被霍霖深一声呵斥打断,“行了。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你出去吧。” “好的,不过老板,陈小姐也来了呢。” 陈羽姗? 霍霖深顺着文鹏的目光往外看去,正好看见提着东西站在门边的陈羽姗,她笑容温和,似乎因为许欢在才没有立刻进来。 男人的脸色却在看见她的同时又沉下几分,眼神闪烁之际,萦绕过好几个念头。最终却只是轻哼一声,而后阴冷道,“一并出去。” 陈羽姗愕然站在原地,眼看着文鹏出来关上门,顺便将她“请”到远处听不见门内谈话的地方。 —————— “霍霖深,你要怎么样才肯把女儿给我。” 许欢单刀直入,没有任何客气话,如今她的语气冰冰冷冷的,没有半点温度。 她是气到了极点,许氏被查封,让心里最后那点想和平解决的念头,也断得干干净净! “你这么问我,我也很想问你一句,你要怎么样才肯放弃与我争夺女儿?” 男人只轻轻扬起眉,十分不经意地将这话说出去,在轻描淡写之间,反驳了她。 “你……” 许欢一时无言以对。 室内忽然安静下来,紧闭的门窗隔绝了外界所有声响。因而就连机器运转发出的嗡嗡声,也清晰可闻。 许欢冷着一张脸,直勾勾盯着他。里头盛满了情绪,先是嘲讽,而后渐渐变成不敢相信,而那份冷漠,却化作笑容。 良久,她终于缓缓开口,眉眼带笑,“霍霖深你知道的,我这人心地不坏。” “嗯?” “我们结婚,是我逼的你。让你再没有可能和陈羽姗在一起,所以你最后怎么对我,我都无话可说。” “陈羽姗的死,我有责任,所以你为了她恨到我死,我同样无话可说。” 这些话轻轻地自她嘴里吐出。好似云淡风轻。 唯有许欢自己知道,她说出的每一件事,都在她的生命里占据重要一环。连她自己也不曾想到,当再提起时,竟是那样不在意的语气。 男人却因为她提起这些,略感疑惑,“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许欢摇摇头,觉得心里酸涩难忍。 她只能努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否则她怕忍不住冲上去,真杀了他。 “我没有像你恨我一样恨着你,所以不会为了你费太多心思。但渊渊不一样,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那五年,我甚至没有见过她一次,没有抱过她一回。所有人都告诉我她死了,霍霖深,这是你造成的。” 她冷眼以对,指甲掐在掌心里,却浑然不觉疼痛。可在说完之后,咯咯笑出声,“所以我就算做什么,你又能怎么样呢?” “许欢!” 话到这里,他总算察觉到,这女人从法院回来就马不停蹄跑到自己这里,原来是来闹的! 他狠狠咬牙,今天本就十分不舒服。因为樊耀云注射的那东西,如今脑袋一抽一抽地疼。 可即便全身不舒服,他也还尽量按着性子解释,“渊渊已经认了你。还有,许氏被查封一事,与我无关!” 霍霖深低声道,简短说明。 她以为许欢乖乖站在那任由自己说话,该是理解了的。 岂料她满脸的不敢相信,红唇微微向上挑起,细细的弧度让她看起来似笑非笑,更或者,就是直接的嘲讽。 霍霖深一口气堵在胸口那处,一时间竟只能望着她,他只觉得如今的许欢,看自己的神情,像在看一个傻子! “霍霖深,你觉得自己无辜么?” 她缓缓开口,半边脸颊被窗外射入的光影遮住,小巧挺拔的鼻梁上留下一到淡淡的阴影,让她看起来更显冷漠。 而骤然一听,连声音也仿若飘渺无踪。 若非人就站在自己面前,霍霖深该有以为她的声音不过是幻觉了。 他忽然明白许欢想要说什么,心里涌起一股冲动,想过去捂着她的唇,让她不要开口…… 然而,许欢终于补上了他最害怕的那一句,“呵……陈云姗,也不是我杀的。” 第八十三章 就算拼个你死我活,也总不能让他好过 第八十三章 就算拼个你死我活,也总不能让他好过 “呵……陈云姗,也不是我杀的。” 许欢话音刚落。 霍霖深突然觉得,她嘴上说着不怪不怨,心里头对自己那点感情,怕是早就已经干干净净了! 如今抬起头,却发现她脸上不仅没有怨恨,反而在笑,讥讽着他。 许欢却知,她是在笑自己的天真。 当年罪证处处指着自己,甚至连动机都存在。 她没有办法免罪。 如今事事针对着他,他也最有动机,如何又能让人相信他的辩解? 话落,许欢全然不去顾他的反应,立刻敛起心神转过身去,十分不经意的,拨弄着放在旁边的花束。 “已经到这个地步,你最好不要再逃避。” 男人蹙眉,“渊渊的官司,我确实不想打。但……” “呵……你把许氏连根拔起,现在告诉我,你不想打?霍霖深,你如今是连脸都不要了么?” 男人气急,坐直身体,“我还要再说多少遍?许氏与我无关。” “去查封许氏,我还不如找人搞定梁琛来的快!” 许欢瞪圆眼睛,呼吸忽然粗重起来。 她扬手指着霍霖深,像举枪的模样。她自己丝毫不怀疑,若是手里有枪,怕会直接崩了他。 “你自己也动动脑子,我若真是不择手段要赢。第一个下手的就是你爸爸、梁氏、还有你最信任的梁琛……” “霍霖深!” 许欢全身发抖,脑子里明晃晃的都是他对付自己家人的画面。 她恨恨咬牙,“你敢动他们试试!” 许欢的模样,像是要找他拼命! 男人张大嘴巴,头一次觉得女人不可理喻。 他重重一拳击打在床上就,借此发泄心底潜藏的憋闷,咬牙切齿,“我并没有动手!” 霍霖深冷哼着敛起情绪。 他知道许欢如今认定了的事,压根不愿相信。 于是干脆顺着她的想法,“总之等过几天查清楚了,我自然会给你答案!” 许欢撇了他一眼,显然是不信的,“是么?就怕霍先生神通广大……” “许欢,我答应给你解释,你还想要怎么样。” 男人气急败坏的,因为声音猛地提高,喉咙又干又痒,不停咳嗽起来。 许欢摇摇头苦笑,她哪里知道呢,约莫是心底终究还是怨他,恨不得他更坏更可怕一些…… 许久,她垂了垂眼眸,轻声道,“但愿如你所说。” 房间的气氛格外僵硬,许欢也觉得再待不下去,她干脆离开,以免看见他就糟心。 “另外我也劝你一句,平时好生休养着,别随意动怒,伤肝伤肺的,影响陈二小姐的幸福。” 她走了出去,病房门“砰”的一声被甩上。 “许小姐。” 文鹏还侯在外头,他不是不想走,而不是敢。生怕自己一离开,许欢真把自家大老板揍一顿。 “还有事?” “没,没有。就是近来红城涌进了些其他的势力,国外回来的。您四下多小心着点。青石街那种地方,最好别再去了。” “好。” 许欢如今越发爱惜自己,可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无论他如何小心,到除夕那日,却依旧出了事。 —————— 文鹏见许欢走了,才偷偷探出个头往里瞧了瞧。 霍霖深还是那个姿势坐在床上,只是床头的资料和杂志翻得有些乱了。 “什么事?” “陈二小姐,老板醒了,您进来吧。” 陈羽姗这才敢踏进病房,她如今谨小慎微的,生怕被人发觉自己和樊耀云有关系。 可事实上,天下哪有不漏风的墙? 房间内气氛冰冷而压抑,她小心坐在床边,关切而仔细,“霖深,你现在好些了吧?文鹏跟我说了,你是沾了毒,才高烧不退。” “嗯,你知道这是谁注射的么?” 他语气温和,实在听不出有责怪的意思,陈羽姗也不只能凭感觉去揣摩他知道了多少。 想想她便放下心,却还装作着急的模样解释,“我真的不知道他会为了我去做那样的事,你知道的其实我和樊耀云没怎么接触。当时认识他,还是因为许欢呢。” 霍霖深轻哼两声,鼻音很重,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最终只是轻轻勾起唇角,缓缓开口,“羽姗,我不会允许任何可能伤害到渊渊的人存在她身边。” “你不是一直想去欧洲旅行么,年后,我送你去。” 霍霖深没有任何迟疑和犹豫,轻轻浅浅的几句话,却已经给了她答案。 陈羽姗手里捧着的杯子差点翻到在地,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结果的。 “你别跟我开玩笑。不是说年后,还要给我们重新举行婚礼么?” 她尽可能地抱着希望,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更柔和。可偏偏,无论如何也撼动不了男人的心。 男人靠在床头,扬起的目光深邃幽远,轻轻扫过她的脸,停留几秒。 那样冷漠的眼神,让陈羽姗差点崩溃。她突然哆嗦起来,握着被子的手指整个揪紧,“你就是要赶我走吗?” 她苦笑,“我知道伤害到了渊渊,你可以不娶我。但你不能赶我走!” “羽姗!” “霍霖深,我救渊渊的时候,你承诺过会娶我。如今我已经不要求这些,你有什么权利操控我的选择?你想撇开我是不是,我偏不让你如愿。” 她索性闹腾起来,既然装模作样太过淑女的模样他不爱,她索性也不再遮遮掩掩,当即笑着起身,“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让你勉强接受我……我还以为,你总有一天会爱上我的。” 霍霖深脸上终于出现一丝不耐之色,浓眉紧紧蹙起成一条深深的沟壑。久久不曾松开。 “你早应该知道,我不可能……” “不可能爱上我对么?那许欢呢?我姐姐还没离开之前,你口口声声说只爱她,后来她走了,你不也娶了许欢吗!” 陈羽姗的笑容越发苦涩,又有些狰狞,“现在让我走,不正是因为想跟她在一起?” 话到这,男人的脸色终于整个阴沉下去,他危险地眯起眼,放在杂志上的手指微微屈起,落在被子上。 “你是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樊耀云的那些龌蹉事?!” 陈羽姗骤然僵在当场,刚刚的梨花带雨也好、苦涩凄然也好,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哆嗦着退后了两步…… “你知道了什么?” 霍霖深脸色铁青,显然一开始并不想提及这件事,“那日在红香里酒店,你和樊耀云在房间里做了什么,嗯?” “我那是因为……”陈羽姗想解释,可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想赖也赖不掉。 可除此之外,她也会在心底庆幸。 庆幸这男人只知道这件事,并未了解到渊渊被绑架一事也与她有关。 “霖深。” 思及此,陈羽姗连忙扯开唇,小心翼翼,“我是不得已。” “好声让你走的时候,就乖乖离开。” 霍霖深没给她多说的机会,“你最好听我的话,否则……” 男人阴冷的声音传到耳里,让陈羽姗再也不敢闹下去。 她一言不发地转身,霍霖深没有继续说下去,可陈羽姗是知道后果的。 她太清楚这个男人狠起来,会做什么事。 她只能小心翼翼扯开嘴角,思索着是要继续拿恩情要挟还是干脆跪地求他。 最后,这两种可能都被她驳回。 “如果没有我,你会重新娶她吗?” 站在门边,陈羽姗终于还是将这话问了出来,带着心底长久以来的不甘和愤怒,狠狠质问。 霍霖深没有回应。 她面无表情,指甲扣在门上,似要划下几道痕迹。 “你爱她吗?” “不,你不爱的。除了我姐姐之外,你从来就没有爱过别的女人吧,不爱我、也不会爱许欢!” 男人的表情到此时才有些许变化,却只是冷冷撇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不爱么?或许吧。 “出去。” 他最终扬起眼眸,冰冷尖锐,只说出了这两个字。 ———— 许欢和霍霖深的官司没有开始,便也不曾在红城激起任何火花。 而总归会有人在背后默默关注着这一切,手里拿着许欢怒气冲冲离开法院的照片,细细揣摩。 “这就是许欢和许家明一家?” “是的先生,正是小姐指定的人。” 男人站了起来,眼睛眯了眯往窗外白雪看去。 深灰色的眼眸不同常人黝黑,却别有一番深邃之意。 他负手站立于窗边,冷冷瞧着远处,“这里实在太冷了,我们该给这个城市,加点温度。” …… 那一年除夕,雪下得格外大。大到许欢到很多年后,都记忆犹深。 傍晚,她从医院里出来,回到许宅。 梁孟音瞧着她额上还包着纱布,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的样子,难得的没有与她为难。 屋内暖气很舒服,许欢掸开肩上的雪,脱下外套挂在门后。 “唐妈,爸爸呢?” “先生约了几位老朋友,一早就出去了。看看时间也快回来了才是。” 许欢往厨房里看了看,发现已经蒸好了饺子,又瞧着唐妈有些着急的模样,主动开了口,“今天除夕,您就先回去吧,不用在这边照顾。” “哎,好!” 唐妈脱下围裙便要走,约莫是想急了家里的小孙子。 到门边时,许欢从兜里掏出个红包递过去,“不是给你的,给小宝的。必须收下。” 唐妈知道许欢的性子,也不推拒便道了谢收了下来。 她一离开,偌大一个客厅里,就只剩下许欢和梁孟音。 两人之间着实没有话题可聊,许欢便一个人回到房间。 最近疲累,她压力也大,在房间里坐着坐着,竟睡着过去。 迷迷糊糊之中,是被家里一阵吵嚷声闹醒的。 她房门被人敲得震天响,梁孟音的声音格外尖锐,“许欢你快出来,你爸爸出事了!” “许欢,快点出来啊!” 许欢没有犹豫,爬起来拉开门,便看见梁孟音慌张着急的脸。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你爸爸今天一早出去,到刚刚才回来。这会天都快黑了,我正着急,结果刚刚医院打来电话,说什么他从火场里……” 许欢“啪”的将她推开,想也不想地就往外跑。 挂在门后的外套被暖气熏得格外暖和,她穿在身上却没有半点暖意。 她迎着风雪走出去,而梁孟音追在后头,早已六神无主。“你去哪?会不会是他们搞错了,你爸爸半个小时前还给我来过电话。” 许欢本是不想理会她的,可想着大年夜的,总不好再闹,“梁阿姨,你留在家里等消息。大哥现在还没回来,应该是也过去了,消息确定之后我立刻告诉你。” “哎别,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在这里呆着也不安心。” 她哪里还坐得住,换了鞋就跟着许欢一块离开。 …… 医院里有些杂乱。 说是大年夜有人乱放鞭炮引起了火灾,位置又正好是西郊那片密集的老房子。 “怎么会突然发生火灾,我爸爸又怎么会突然到那里?!” 许欢心慌意乱,在急诊室外等着,慌张到无法言说。 陪同过来的警察身上也已布满脏污,因为伤者较多,他也只能匆匆解释,“这是被烧掉房子的位置,恐怕也是您父亲过去那边的原因。最近本不算天干,起火的具体原因我们还在调查中……” 许欢接过警察递过来的图片一看,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没有记错的话,那是他们的家啊。 以往许氏还不是后来的许氏时,他们一家三口就住在西郊的小公寓里。 空间自然比不得如今的许宅,但印象里却总那样温馨。 后来父母离婚,她虽是跟着母亲,却因为距离公司太远极少回去了。 那对于她而言,是记忆里最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虽因害怕触景生情很少返回,却总在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如今,被烧光了。 那她多年的记忆,也都没了? 那里面装满了的母亲的遗物和当年的所有温馨,也一并付诸一炬? “西郊着火,你说跟他有什么关系?大过年的,他跑那边去做什么?!”梁孟音急到跺脚,恨不得能立刻冲进去。可急诊室哪里是她能闯的,再着急只能在外头来回踱步。 许欢用力攥紧掌心,名叫愤怒的情绪渐渐从心底涌起,一时间不受控制,就要将她的理智通通烧光。 “欢欢,你去哪!” 梁琛拽住了她,神色很不好看。 许欢用力甩了下也挣脱不开,发泄似的挣扎起来。 “欢欢!” “爸爸还在手术室里,你还在外头闹?” 许欢被他训斥了句,终于安静了些许,可全身还依旧发抖着,眼神冷厉到像是恨不得宰了谁。 “你到底怎么回事?” “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今年除夕,红城特意下发了警告,大街小巷贴满了安全燃放焰火的通知。这样大冷的天,这么厚的雪,焰火能不能放都是问题,他现在告诉我,因为焰火把房子点了?!” 许欢嗤笑,拽紧了手里的图纸,“真巧啊,着火的房子有一间就是我们的老家。正好,我爸爸也在那!” 她冷笑着,恨不得现在就能冲到红城医院里,将那个男人抓起来一枪给崩了! 梁琛只能按着她,让她坐在椅子上。 许欢声音降得很低,像是在喃喃自语,“前两天,公司突然被查封,连提请上诉的机会都没有。” “到今天,房子被烧了,呵呵……难道你让我相信这是巧合?” 梁琛轻“嗯”一声,沉吟半晌,“你还是怀疑是他?” “除了他,还能有谁!” “我才出来多久,除了陈家,没犯着几个人。陈英的德行你清楚,他就算有想法,也是针对梁氏,许氏对他没用。” 梁琛眯了眯眼,镜片后的眼睛闪了几下,让人看不清晰他的表情。 确定许欢总算恢复了些理智,梁琛也轻叹着问,“假如是他,你打算怎么办?” 许欢握紧拳头,刚想说什么,忽然手术室的灯灭掉了,许家明被推了出来。 他是醒着的。 瞧见家里的人都在,一时还有些尴尬。 “怎么都在?” 梁孟音一听就炸了! “怎么不能在?大过年的晚上你以为我想在医院里呆着么?你好端端出个门,怎么往火场里跑?大清早出门,就为了去你和她以前的房子里叙旧么?! 许家明有些尴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训斥,是在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他四下看了看,见梁琛在询问医生,便小心翼翼朝许欢挥挥手。 许欢努力深吸一口气,让心情平复一些,“爸。” 许家明嘿嘿一笑,背过身偷偷把一样东西塞到她怀里,“这个,你妈留给你的。” “差点就被一起烧了,你好好收着。” 他说完便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让梁孟音扶着自己起来。 “轻度烧伤,烧伤部位在右手臂,可以离开医院,但每两天需要过来换药。” 许欢没说话,跟在梁孟音身后。 他们总是比较传统的人,除夕夜,无论如何是要回家的。 “恢复时会又痒又疼,很多患者容易自己抓裂伤口,家属要多注意。” 她听见了医生的叮嘱,缓缓停下脚步。 而目光所及处,许家明被梁孟音小心搀扶着,却在努力逗她…… 她鼻尖忽然有些发酸,连心里也变得酸酸涩涩的。 于是低头看了看许家明塞到自己怀里的东西。 眼眶陡然通红。 那是一本相册,不算厚,上头的照片全是她的。 偶尔几张当年的全家福,也总少不了她自己。 许多年前她那温柔恬静的母亲就说过,等自己的孩子出生,要送自己一份东西。 她问为什么要等到自己有孩子? 因为啊,女人只有做了母亲,才能明白一些事啊。 “欢欢,我想不管你要怎么做,爸爸都会全力支持你。” 她点头。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你瞧,为了渊渊我没去报复他,他倒先针对起我来。 “哥,我近来是不是看起来太好欺负了呀。” 许欢拽紧拳头仰起头,眼里有晶莹,更多的却是坚定。 “我在他面前,低声下气惯了。可他总不能变本加厉,欺负到爸爸身上。” 她如何能坐以待毙,就算拼个你死我活,也总不能让他好过! 第八十四章 不留情?你什么时候留过情呢? 第八十四章 不留情?你什么时候留过情呢? 回到家里吃了饭,四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还算热闹,屋外的一层一层落了地面的雪。 许欢没有守岁,早早的躺在了床上。 可不管她如何用心,却仍睡不着。 直到零点整,漫天烟花布满整个红城的夜空。她站在房间窗口,遥遥望着远处盛开的焰火。 房间内一片漆黑,眼前却是盛世奇景,姹紫嫣红。 同一时刻,还在医院里没法回家的小丫头也在这一片庆贺声中醒了过来。 她睁大着眼睛往窗外看,漂亮的眼睛弯成精致的月牙。 突然想起了什么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四下看了看,确定睡在隔壁的看护阿姨不会过来,便偷偷从床头柜子里翻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手机响起时,许欢还有些诧异。 几年前这个时候,确该是朋友恋人之间互相道贺的时间。 可她满打满算已在人群里消失了整整五年,如今竟还能在零点整收到消息,颇觉意外。 “欢欢。” 手机里传来小丫头刻意压低的声音,她该是躲藏在被子里,因而听起来闷闷的。 “是我呀。我是渊渊。” 小姑娘显然有些兴奋,她这般年纪的孩子,谁不爱新年。 “嗯……渊渊……” 许欢有些激动,捂着嘴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可事实上唯有她自己清楚,她此刻有多感动。 里头传来的淡淡呼吸声,让许欢心里激荡难忍。 “妈妈,新年快乐。” 小丫头嘿嘿一笑,礼貌又懂事。在许欢应声的下一刻,说出了祝福。 她想了想,小身子在被子里滚了一圈之后终于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小姑娘心里头其实是有些委屈的,“渊渊还在医院里,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家呀?” 她实在不愿意继续呆在这里,处处被人看管着,连病房门都不能随意出去。 可这话听在许欢耳朵里,却早已被最后那两个字眼夺去全部注意力。 许欢重重点头,对她许下承诺,“新年快乐。妈妈保证,很快就要接你回家。” “好,说定了哦……” 许欢听见电话里传来小姑娘打哈欠的声音,不觉失笑,让她挂了电话去睡觉。小姑娘或许不知道,可许欢自己是清楚的,这承诺并非是只针对霍渊渊,更针对她自己。 于是伴着刚刚软糯的祝福声,也渐渐入眠。 ———————— 霍先生本是因为樊耀云注射兵毒而在医院养病,刚回来那两天,全身发热又痒又难受。 好不容易熬过去了,也不知是否是被破坏了免疫系统,还是那几日没有注意好,到该出院的时候,真正发起了高烧。 因而,至今躺在医院里。 而除夕不过是一个很短很短的缓冲期,所有未曾解决的,在年后,又开始沸腾。 年后第一个工作日,整个霍氏大楼都忙碌起来,积压了整整一周的工作本就压得人喘不过气,而从顶楼会议室里渐渐商讨的内容和决议,却更让人崩溃。 “都别闲着,外国人不过我们的节日。威尔斯先生的合作意向已经表达出来很久了,这几天抓紧些,把他拿下。” 工作会议上,人们都盯着正前方的屏幕,里面是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的霍霖深。 然而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即便隔着屏幕,也依旧能传出来。 下面的人大多表示同意,威尔斯家族是老牌的汽车零件供应商,一向很少涉足国内。如今有这意向,霍氏自然要拿下。 “那行,该交代的东西都在各自的工作内容里写了。各位回去多研究研究,别让老板连病也养不好。” “是是是……” 有人连连点头,可突然间,其中一人的手机响了起来,在偌大的会议室里,格外明显。 屏幕里男人的脸色显然又沉了几分,文鹏只觉得背后的视线令人胆寒,便打算将那开会还敢开铃声的人狠狠呵斥一顿。 可那人不但没有理他,反还当着霍霖深的面接通了电话。 只是……神情越发凝重。 “都去做事吧,威尔斯先生还等着我们呢,不过黄经理,您要不留步一会?” “我想不用了。”被称为黄经理的中年男人轻叹,凝着面望像霍霖深,“威尔斯先生刚刚打来电话,拒绝与我们合作。” 霍霖深关上视讯之后,文鹏不久便已经赶到医院。 而一路上,他已经接到过好几个报告最新动态的电话。 面对霍霖深时,早已满头大汗,“事情就是这样,除了威尔斯先生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们之外,之前答应了进行融资的果核资金,也已经撤销了立项。” “还有新一轮的广告代言,定好的王默,也以没有档期没由……” 他每说一项,床上的男人脸色就阴沉几分。 到后来,文鹏已经不敢抬头去看,生怕自己打量一眼,就会被生吞活剥了。 “说完了吗?” 霍霖深放下杂志,修长的手指交叠在一处被放在身前,他面无表情扬起脸,淡淡开口。 “说完了,暂时还没有接到其他的消息,但我想咳,很快会有的。” “嗯。谁干的?” 他表面还以骗波澜不惊的模样,而熟悉他的文鹏却知道,霍霖深越是这样,心里怕是越愤怒。 文鹏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小心翼翼,“是、许小姐……” 霍霖深蹙眉,“许欢她哪有这本事?她压根不认识威尔斯先生,更遑论能从中作梗?” 床上的人忽然提高声音,文鹏吞了吞唾沫,硬着头皮解释,“老板,您可能忘记了。梁氏也是汽车商,前段时间咱们赔给他们的是我们最新研发的技术,目前已经被吃透了。” “许小姐想是早就料到这一步,所以提前要了那些资料。现在梁氏在技术上已经不下于我们,而他们开的价比我我们高不少。” “果核资金,则是因为收购了公司百分之三的股份,目前正准备继续收购,而不是投资新项目……” 某人愣神,“他哪来的股份可买?” “是许小姐卖给他的,前几年许小姐刚嫁过来,老爷子喜欢她的紧,给她的股份。另外还有王默。这个您总不会忘记的,王默她,是许小姐的闺蜜……” 男人眼角抽搐着,用力拽紧掌心,骤然沉默下来。 霍氏一下子被推向风口浪尖,红城各大媒体和杂志,都在大肆报道。 许多人都知道,霍氏因为如今这一系列针对性极强的动作,一旦处理不妥便很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而霍霖深,至今不曾做出回应。 他将文鹏呈递上来的报告随意翻了一遍,眼眸倏然沉了下去。 “怎么,现在连好几家子公司,都出现了经营危机?” 陆良明坐在旁边,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望着主播在报道各种不利霍氏的新闻,忍不住笑出声。 “这些人也被许欢买通了还是怎么着?怎么都是唱衰的啊。” “顾柳最先发布的消息,其他的大多跟风而已。” 霍霖深盯着电视屏幕上的报道,修长的指尖在报告上翻了几下,“偌大一个威尔斯家族,区区一个梁氏就想吞下,许欢她胃口未免太大了些。” “是啊,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许欢应该也不怎么想牵连到梁氏,这事我可听说,许伯父主动支持她的。” “她想撑死么?” 抚着发疼的额角,霍霖深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发出来的。他很想现在就出院掐着那女人的脖子警告她,可偏偏他近两天兵败如山倒,如今快要连床都下不了。 “鉴于此,我们有理由认为这个盘踞红城几十年的庞然大物,正在遭受有史以来最强烈的一次危机……” “啪!” 霍霖深抬手,关掉了正喋喋不休的电视。他随手将那些资料扔到角落里,径直侧躺下,“把她叫来,我要见她。” “说许欢呐。”陆良明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表情,笑容阴险至极,“我没那么大本事,请不来她。” “陆!良!明!” “霍总,我也是很忙的。” 霍霖深额角抽搐,抬手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沉声道,“前段时间一直缠着你的那位千金,我帮你解决。” “好嘞!”陆良明兴奋至极,差点直接跳起来,他眯着眼睛上下打量霍霖深一阵,笑容奸诈,“不过你也知道,许欢不听我的。所以我还是得使点小手段……” “随便你,滚出去!”一颗枕头朝他脸上飞去,好在陆良明反应迅速,千钧一发之际正好避开。 再回头时,霍霖深已经皱紧了眉躺下。 他耸耸肩,好像这回,真病得不轻哪。 …… 那边许欢正在咖啡厅里,一边和顾柳喝下午茶,一边浏览着网上的新闻。 “总算,有了些效果。” 顾柳点头,“是啊,霍氏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知是懵了还是在蓄势?” 许欢却大概知道霍霖深的行事风格,他常常,很有耐心。 于是缓缓搅拌着咖啡,轻轻抬起头看着窗外,怅惘道,“他啊,哪有那么容易懵了。” “我倒是想过真把霍氏弄垮算了,或者把他给咔擦掉。可惜,没那能力。现如今的状态已经不错了,形势利于我们。” 顾柳却总没有她那样心宽,“可毕竟,你付出的也不少。值得么?” “值得。” “嘿,欢欢!” 陆良明在玻璃窗外就看见了两人,这才急急凑近,在顾柳身边坐下满脸笑容地盯着许欢,“顾记者,好久不见啊。” 呵呵哒。 顾柳压根不甩他,径直站起身,“那就按你刚刚说的写,最近几天外界的传言还是能向着我们,但过几天他们反应过来恐怕我也就无能为力了。” “我会抓紧。” 许欢随意搅拌着咖啡,眉眼轻挑,“陆大少爷,找我做什么。” “没呀,这不是看阿深最近挺惨,想着要不要重新抱个大腿什么的。” 他一向没个正经,许欢倒也习以为常。便让人给他也上了一杯,漠然道,“说正事,我很忙。” “唉。”陆良明轻叹,刚刚那副嬉皮笑脸已经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凝重之色,“我说的可不就是正事呢,霍氏出了事,阿深现在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他不就想见你一面,让我来求求情嘛。” 许欢手指微顿,秀眉蹙了蹙,嗤笑,“见我?” “你最近,确实过份呐。逼人也不是这么逼的,再说,就不怕他真火起来,把梁氏一锅端了?” 这话一出,许欢终于扬了扬眼眸,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可最后只吐出俩字,“不怕。” “他更过份的事都做了,我还怕这些么。说到底,还是他逼的我。” “什么更过份的事?”陆大少爷满脸愕然,突然发现他来当说客之前,还有情报未曾掌握。 许欢却不愿再多说,“总之我对见他没兴趣,他若是想要我的命,大可放马过来。就算真能毁了我手里的一切,霍氏也绝不会好过的哪去!” 她如今是下定了决心,已至于不择手段。 陆良明忽然明白原来自己没有掌握的那一块信息,那样重要。 他见许欢要走,想也不想地站起来,“他是为了你才躺了这么久,你至少要去探望他一次。” 许欢蹙眉,“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不信,那次在青石街,我听文鹏说樊耀云想给你注射点东西。是阿深救了你……” “那东西,后来到了他体内。现在半条命都快没了,可还心心念念着要见你,你要再不去,他还得闹绝食呢。” 许欢真想就这么走掉,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可陆良明实在太了解她,每一句话都直戳她心里最软那处,“许欢啊,你常常说恩怨分明,这救命之恩,你不报么?” 救命之恩,自然要报的。 许欢最终还是抽时间去了躺医院,在见过霍渊渊之后,去了霍霖深的病房。 “叩叩。” 敲门声十分清脆,躺在床上的男人闷哼了声,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许欢蹙眉,再度抬手敲了几下。 他不应声,这回,便没有任何迟疑地推门进去。 “滚出去!” 某人已经连烧了一天一夜,输液也好吃药也罢,怎么也降不下来。 他上一次在医院输液已记不得是多少年前的事,如今竟因为一点问题,手腕上被狠狠扎了一遍又一遍。 刚刚护士才来帮他取过针,说待会恐怕还得再来一次。 于是门刚被敲响,便恶气冲冲地将人吼了出去。 果然,房门开了又关,来人一言不发地退回。 霍霖深忽然觉得不对劲,掀开被子下床,径直打开房门。 果不其然看见背对着他走远的女人。 “你站住。” 许欢默默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回头。 那模样,实在是不情不愿。 男人扶着房门,轻吐出一口气,闷声道,“进来。” 许欢这才缓缓跟着他走回去,把带来的花插在花瓶里,看他再度爬到床上,默默坐好。 “陆良明说你要见我。” “嗯,我认为我们需要见面谈谈。” 霍霖深努力按着发疼的脑袋,轻飘飘的脚步那还有半分平日里的霸气和沉稳。如今的他也不过和旁人一样,躺在病床上,没有半分不同。 他没顾及到许欢的视线,正想好好组织语言,可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被许欢打断。 如果是关于霍氏的事,就不必了。” 这话一出,男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连声音都低低哑哑的,“若不想谈这些,何必来见我!” “哦,因为陆少爷说某人救了我的命,危在旦夕,哪怕绝食也要见我。” 她看着霍霖深嘴角抽搐的模样,便知道是陆良明在开玩笑。便扯开红唇轻轻笑了笑,,“放心,我知道我在霍先生心里还没有那么重要。但你救了我是事实,理应探望。” “所以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压根不管我死活?”霍霖深心里突然很不好受,像是有人拿着什么东西一点点去撬开他紧锁的心。也不知怎么的心底泛酸,有些话连想也不想地就说出了口。 果然。 许欢的反应实在让他尴尬得可以,只是默不作声地盯着他。半晌后才缓缓说道,“说实话,你死了就没人跟我抢渊渊了。” 她竟然还仔细思考?! 霍霖深只觉得胸口沉郁的一口气始终不发,被她这么一气,呛咳起来。 室内的空气因为他不住咳嗽的声音,变得有些尴尬。 许欢瞧着他咳嗽不止,终于还是递给了他一杯水。 双手下意识地放在他背上,轻缓而柔和地来回移动,给他顺顺气。 霍霖深咳嗽渐止,可拿着杯子的手却不自觉僵在空中。 他能嗅到许欢身上传来的发香,耳后还能感觉到她轻浅的呼吸。而那柔软的手一直在背上来回移动,让他像着魔了一般,舍不得她离开。 “好了?” “嗯。” 许欢当下离开他身侧,站在床边甩了甩手,“你的病我也探过了,走了。” 她不想在这里继续呆下去,每每望着霍霖深脆弱的模样,便又会想起他骨子里透着的狠厉。 人总是这样矛盾,一如她眼前的男人。 “等等。” 霍霖深把电脑扔给她看,也顺道制止了她离开的打算。那上边尽是报道出来的相关文章,“你非得这么做?威尔斯也好,果核也好、还有王默……” 她差不多用了她所有能用的法子,正大光明也好,阴谋诡计也罢,没留下后路。 “我想不需要我提醒你你也该知道,凭借你手里的筹码能到如今的形势已是极限。梁氏毕竟无法与霍氏想比,何况你总得给你父亲留条后路。” “你可以试试看这是不是我的极限,看我能做到什么地步。” 她没有半分后退的意思,言语中除去信心之外,还有绝不退缩的坚定。 闻言。 男人扬起深黑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她,呼吸声在时间流逝之后,渐渐平缓。 他将水杯放好,修长干净的指尖碰着衣角,声音哑哑地问,“许欢,你想跟我同归于尽么?” 第八十五章 爸爸和妈妈,你选谁 第八十五章爸爸和妈妈,你选谁 “如果到了那个地步的话,我会毫不犹豫。” 霍霖深怔住了,他终于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许欢的眼睛。 里面只有一种情绪,坚定不移! 他的面色陡然凝重,“我想我必须要解释,许氏的事与我无关!目前已经查明张琦与国外一家公司有所关联,他……” “张琦是你的人。” 许欢安静又冷静的,给出了她的答案。 她的声音干净又清晰,没有半点多余的言语。 霍霖深突然明白了过来,她不信他的解释。 于是皱紧眉,眉宇之间皱成深深的沟壑。干净的面庞上被覆上一层深灰之色,像阴霾,又像无奈。 霍霖深到这时候才恍然察觉到一个事实,原来自己在她心里,早已没有任何信誉可言。 于是深吸一口气,眼眸眯了眯,“就算如此,不是便不是,无从指认。” “怎么,霍先生也害怕被人冤枉? “难道你不怕?” 霍霖深一出口就后悔了,两人之间隔着些许距离,在他抬起头的刹那,发现许欢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自己。 男人重重闷哼一声,眼眸垂了下去。 若是许欢谋杀陈云姗罪名不成立,那么她原本,就已经被冤枉了许多年。 “总之你也该知道,我并非是对你这些手段没有办法。” “那么霍先生大可放手去做。” 许欢似笑非笑,霍霖深也瞧不透她的情绪。大约只能猜到她下定了决心。 他只能捏了捏掌心,指尖握在一起,“你如今营造的声势,对再次开庭很有用。但许欢,这场官司我不会轻易打。” 他凝眸,“但凡有别的法子,你也不必要……” “没有别的法子。” 许欢如今总是那样理智,不像当年,凭着一腔感情,便意气用事。 于是低眉浅笑,声音清脆明晰,“你不肯上法院,说到底也不就是怕输么。别怕,我没你那么狠心。就算渊渊归我,也会让你见她。” 霍霖深咬牙,脸色沉下。 许欢瞧出了那脸色的意思,轻哼了哼,“不是因为这个?霍先生,你大概不知道。红城今年共有一百二十八件关于抚养权的案子,你知道最后结果如何么?其实不止红城,应该说全世界大部分抚养权争议案都一样。闹到最后答案只有两种。一是判给其中一方,二是放弃起诉,夫妻复婚。自然,第二种只占百分之五不到的比例。” “霍霖深,你难不成,想选第二种?” 许欢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也不信的,他们俩之间,可从来不存在这个可能性。 然而霍霖深听了却不知为什么反而缄默不语。 他垂眸深思,模样认真,干净的指尖轻轻叩击起来,似乎是真的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算了吧,别告诉我你真在考虑。” 许欢“咯咯”笑出声来,语气里带着些许嘲讽意味。 男人于是顿了顿,苦笑摇头,没承认却也没否认。 他在很久之后的某一天里,发现自己即便努力伸手也触碰不着许欢的时候,才恍然察觉到自己当初在潜意识里拒绝与她对峙公堂的原因。 原来,是怕失去。 事到如今,他也不期待许欢主动放弃什么。黑眸微眯,连手掌都握紧了些,“你若真要闹,我自然奉陪到底。” “只是许欢,你知道我没有多好的耐心。你得寸进尺,我也不会留情。” 许欢已经转身走到门边,听见身后传来男人低低哑哑的声音。 她侧过神,眼角余光望见男人闪烁着幽暗光芒的眼眸。 于是轻笑,“你什么时候留过情呢。” …… 许欢走了出去,抬头看了看天空。 来时,日光明媚。 离时,却已乌云翻滚。 毕竟不复当初。 许欢没发现,在自己刚离开之后不久,小丫头便在护士的陪伴下来到霍霖深的病房。 正好看见了她进电梯的背影。 “爸爸,欢欢来了吗?” 小姑娘一进去,便窝在霍霖深身边,她如今渐渐开朗起来,在陈羽姗被与她隔离开之后,日渐与霍霖深亲昵。 男人将她抱远了些,怕感冒发烧的病毒传染给她。 “唉,欢欢不开心。” 霍渊渊干脆盘坐在床上,正对着霍霖深,两人之间隔着些许距离。她在霍霖深身上腻了腻,小身子圆滚滚地爬在男人身上,找着一个舒服的位置躺下,许久之后突然开口。 男人愕然,“为什么这么说。” “她就是不开心嘛。”非要问她为什么,她哪里能说清楚。 霍霖深于是看向看护,后者是个看起来十分温和的妇人,约莫三十岁上下。见他询问,便小声解释,“许小姐刚刚来过一趟,抱着小小姐说了许多以前的事。后来还……” “还怎样?” “还说,要尽快接小小姐回家。” 接他的女儿,回她许欢的家么? 霍霖深垂眸,望着不住把玩自己手指的小姑娘,忽然扯开薄唇笑了笑。 许欢啊许欢,哪有那么简单呢。 …… 年后初八那天,霍先生终于得以从医院解脱,连带着被强迫在医院里养着的小姑娘,也终于能回家。 她实在开心,一路上都不肯停下。 金莹在家里给父女俩备了一桌精致的菜肴,有些洗掉晦气的意思。 一家人坐在一起,连即将离开的陈羽姗,也终于被破例允许到霍宅。 陆大少爷已经想认小姑娘当干女儿想疯了,关键时刻可不能错过,于是买了整整一箱子的玩具,只为讨好她。 “小陆啊,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家买不起还是怎么着。每次一见渊渊,就给她买一堆。” 金莹调侃了句,放在别人身上怕会有些尴尬。可陆大少爷一向没皮没脸惯了,自然无所谓,“伯母这话不对,谁不知道阿深有钱。但最近不是出事了么,顾不上给这丫头买礼物,我吧,正好趁虚而入!” 他才不管这成语用在这里对错与否,只顾着逗弄起来霍渊渊。 可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终究还是让气氛变得冷凝。 霍霖深脱下大衣径直在霍渊渊身侧蹲下,“渊渊,你陆叔叔送你东西,是想收买你。” “收买?” “嗯,想让你给他做女儿。你要不要?” 小姑娘一听瞪圆眼睛,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 陆少爷仰天长叹,只觉交友不慎,“我不就随便提了下,你至于又在渊渊面前挤兑我么。你再这么三天两头提醒她,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让她同意啊。” 男人像是没有听见,帮着霍渊渊把刚刚拆开的玩具又一个个塞回去,沉声说道,“不该提的就少提。” “喂,干嘛这样。许欢好歹是渊渊她妈,你真想让她一无所有?” “就算是,那也是她自找的。” 霍霖深站了起来,他警告过她,前期所有退缩,都算留了情面。 如今非要撕破脸皮,他又何须顾及旁人? “好了,吃饭吧。” 金莹没让他们继续讨论下去,叫上渊渊起来入座。 霍先生吃饭时,一向不爱说话,连带着霍渊渊在饭桌上也在呢个安安静静。 自然,这是个好习惯。 只是今天不知因何,他吃到一半突然开口,“羽姗,哪天的机票?” 陈羽姗夹好的饺子在半空顿了顿,随即缓缓放到碗里。 “后天。” 她轻轻浅浅地笑了笑,无比柔婉的模样,“明天渊渊要跟谁,就定下来了。我怎么也想看到结果再走。” 一旁的陆良明撇了她一眼,故作呕吐状。 陈羽姗恍若未见,径直将渊渊喜欢的朝她碗里夹,“渊渊最近好像长高了些,以前觉得她像你。没想到长开了之后,倒是更像许欢了……” “像妈妈吗?” 小姑娘咧开嘴笑出声,难得在饭桌上开口,“妈妈漂亮。” 陈羽姗的手当即僵了僵,嘴角抽搐着差点就要绷不住。 她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来,轻声说道,“你更漂亮。姨多想要一个像你一个漂亮的女儿,只可惜这辈子怕是没希望了。” “羽姗……” 金莹总归是心软,“你出国之后,在那边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在国外么,想生几个就生几个。” “可那都不是渊渊啊!” 她低喊一声,带着泣。忽然就以手掩面,哭了出来。 小姑娘见不得别人哭,一见陈羽姗掉眼泪,哼哧哼哧就从座椅上爬下去准备过去安慰她。 可霍霖深手一伸,把她提了回来。 “坐好,吃你的饭。” “至于你,明天你进场看庭审,不是想知道渊渊归谁么?看完就走。” 陈羽姗无言。 “好。” 可一旁的小姑娘坐不住了,他们一直在提自己的名字,实在闹不明白。 “爸爸,渊渊归谁是什么意思?” 餐桌上的气氛因为这一句话,僵得不能再僵。 霍霖深将筷子扣在桌面,面容整个凝了下去。 他面无表情朝陈羽姗看过去,浓眉蹙起的模样,显然很是不悦。 “就说,让你们别提这些事。渊渊还小,在她面前提这些干什么呢。”金莹抱怨了句,就想柔声安抚下霍渊渊。 可小姑娘如今知道许欢是自己的妈妈,也喜欢她。终于也发觉到不对劲。 “渊渊是爸爸妈妈的,谁也不归。” “那么爸爸和妈妈,非要你选一个,你选谁?” 霍先生总能顺势掌握住形势,趁着霍渊渊提及时,顺势问了出来。 一时间,鸦雀无声。 “说说选谁,嗯?” 小姑娘摇摇头。 “不选。” 男人垂眸,吃着东西连瞧也不瞧她,只淡淡说道,“必须选。” 霍渊渊这下不说话了,腮帮子鼓鼓的。 她看了看奶奶,奶奶不理她。 于是看了看陆叔叔,陆叔叔也别开脸。 小姑娘再迟钝,也知道这是非要她选的意思了。于是等了一会确定没有人理会自己。干脆抬手,把手里拿着的筷子重重甩在桌面上! “你们都是坏人,哼!” 筷子“啪”的一声落下,几人面面相觑,似乎没料到小姑娘会发脾气。 而霍渊渊四下看了看,发现还是没人有理会她的意思。一时间觉得委屈极了,小腿一蹦,人就已经从椅子上爬了下去。 她经过霍霖深身边的时候,重重冲他“哼”了一声,而后噔噔噔上楼,自己把自己关到房间里。 “砰!”的一声,房间的门被甩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尖锐的声响。 几分面面相觑,一时都静默无言。 金莹率先反应过来,嗫嚅了几句,“这丫头最近,是不是脾气见长啊。” 陆良明呵呵笑,有些尴尬,“好像是……” 第八十六章 难道你一个杀人犯,比我更有资格? 第八十六章 难道你一个杀人犯,比我更有资格? 二度开庭,终于是走漏了些风声。有心人也总算清楚,近来红城风起云涌,无非是这两人争孩子的戏码。 开庭那日,红城又一次热闹沸腾起来。 无数人将目光聚集在此,谁都知道许欢已为这做了长期准备。而霍霖深若是输了,怕会有不少人蜂拥而上,撼动其红城霸主之位。 远处天空飘着淡淡的雪,薄薄的一层落在过往人群的发上,也落在法院顶上。越是发白,就越衬着深灰色的建筑物更冷漠。 黑色汽车缓缓停靠在法院门口,许欢和梁琛到法院时,迎面便已经有记者围上来。 “许小姐,您这次有把握获胜吗?在这之前您做了这么多动作,是不是笃定了自己能赢?” 许欢抿了抿唇,脚步不停。 她那被特意妆点到艳丽的妆容总是格外引人注目,姣好身躯在长风衣的衬托下,显得高雅华贵。整个人直直立于台阶之上,总给人清远不可接近之感。 只是,镜头始终对准着她,周围还有相机“咔擦”、“咔擦”拍个不停。 许欢却只低眉浅笑,淡淡地避开了话题,“结果出来,大家不就知道了么。” “可否稍微透露一些信息?” “抱歉,快开始了。”她轻轻颔首,回避了问题。” 却总还有人不肯死心,也不肯轻易放她离开,“许小姐,据我所知您已经压上了全部身家,就是为了夺回女儿。若是失败……” 许欢略一沉吟,终于缓缓点头,“所以我不能失败呀。” 她站在楼梯上,轻描淡写地应了声。 那轻轻浅浅的声音十分清晰,落在记者耳里,也算是回应。 梁琛见状皱了皱眉,镜片后的眼睛闪烁了几下,本想说些什么,转念思索之后,却终究还是缄默不语。 而后拥着她从人群中走远。 霍霖深就在前方等待开庭,深黑色的西装总能将他笔挺的身形衬托得更迷人,眸光转动之间,面目跃上镜头,又不知迷了多少少女。 随即他黑眸眯了眯,瞧着许欢和梁琛走上来,还轻点头打了个招呼。 在他身边一个律师团的人都没有,反而只有文鹏在场。 而后者手上紧紧抱着一沓资料。 “霍先生,待会手下留情。” 梁琛走过去和霍霖深握了握手,许欢跟在他后头,本也该上前。 可走到霍霖深身侧时,却面无表情的,自他身边半米处走了过去…… 人已走远,可余下的淡淡香水味仍旧飘散在两人鼻尖。 梁琛耸耸肩,“抱歉,舍妹脾气不太好。” “无妨,她的脾气我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 霍霖深轻描淡写地说完便也进场,互相都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十几分钟后,法官轻车熟路宣布开始。 许欢这边,梁琛已经将提前准备好的资料统统交了上去,准备一次性搞定 例如霍家故意隐瞒孩子仍旧存在的真相。 例如这五年,孩子未曾得到很好的照顾,导致患有轻微自闭症。 例如霍霖深意图迎娶的下一任妻子,曾试图伤害霍渊渊。而事实上,孩子最近也的确遭人绑架。 例如如今霍氏风波未平,身为总裁的霍霖深百忙无暇,无法尽职尽责照料…… 许欢有理由相信,她费了如此多心血,法官总该正确判定。 自然,她也料想过对方可能会针对自己曾经入狱一事和许氏被查封之事进行攻击,对于这些,她早已准备好说辞。 “被告,现在可以提出你方的证据。” 室内一时陷入岑寂,许欢直勾勾朝对面望过去,忽然发现霍霖深正面无表情看着自己。 他原本有些难看的脸色,到这时早已恢复如常。 许欢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射过来的眼神中带着的冷漠和嘲笑。 “看来许小姐胜券在握。” 他开口,第一句却就暗含深意。 许欢欲说话,却被梁琛按住,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霍先生,这是法庭。” “我知道,既然是法庭,还未判决之前,许小姐恐怕还不该这般自信。” 他扬手,随意一个指示,文鹏便站了起来。 “尊敬的法官大人,我是霍先生的助理……” “您没有律师么?” 霍霖深轻“嗯”了声,脸色阴沉沉的,没有半分表情,“我不需要律师,文鹏,念。” “是。” “第一,霍渊渊自2010年12月12日出生开始,便由霍霖深抚养至今,2011年6月因肾衰竭手术,经过治疗如今已恢复。而自闭症由那时起,但已渐有好转,这是医生开具的鉴定书。” “第二,霍渊渊上月遭绑架一事,绑匪已被成功缉拿归案,而据其交代,正是因为许小姐的纠缠,才让他从绑架要挟到试图痛下杀手以便逃逸。这是绑匪的交代过程,有警察局的钢印。” 许欢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她猛地抬起头,震惊看向对面。 而男人正正经经坐在座位上,目光正对着她的,却没有半点内疚的模样。 那眼神仿佛是在告诉她,早应该想到这个结果…… 许欢一句话说不出来,手指放在身侧,却早已开始发抖。 文鹏只略一停顿之后,便又继续。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关于如今霍霖深究竟还有没有时间和金钱以及资格去抚养霍渊渊。我们的答案是肯定的。我们可以在此公开宣称,自本月7号开始,霍氏曾遭到不明人士蓄意攻击,造成大量损失一事,实属谣言。” 到这时,许欢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文鹏看了她一眼,瑟缩了下,但低头就听见自家老板轻哼的一声,当即精神抖擞,继续念了下去。 “遭受损失最大的是有关国外威尔斯先生的合作案,我们和许小姐心照不宣,许小姐也以威尔斯先生与自家企业合作为理由,力证自身财力雄厚。” 许欢咬紧下唇,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几日霍霖深都没有任何动作,她总以为是自己的努力有了成效,以为这次起诉胜券在握。 可偏偏,霍霖深连律师都不在就已经出现。 若非是觉得胜利无望自暴自弃,就只能是太有自信,胜券在握。 以许欢对他的了解,这只能是因为后者。 文鹏坐了下去,霍霖深站起来,亲自给法官递上了一份文件。 “昨天晚上,霍氏与威尔斯先生的合作协议已经签署,近来唱衰霍氏的言论不攻自破。” “至于其他,相信您自有判决。” 许欢突然僵在那,一动不动。 她不知道霍霖深是什么时候去联络的威尔斯,更不知道他们原来已经在背地里签署了协议。 许欢怔了怔,忽然觉得心灰意冷。 她从不会寄希望于法官的恻隐之心,毕竟这几年孩子都由霍家抚养,说到底也没出什么大差错。 “霍霖深……” 男人淡淡挑眉,望着她,“许小姐,相信法官自有公断。” “被告,可还有其他证据?” 法官有些无奈的声音从头顶飘过来,许欢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其他证据……” 她跟着喃喃自语,开始在桌上胡乱翻看着,轻声问着梁琛,“哥,还有其他的呢?” 两人手边还有一些资料,关于霍霖深的私人生活,关于他的行事作风等等。 可这些,只能锦上添花,又如何能扭转形势。 于是迟疑几秒,梁琛终于按下她,代替她向法官回答,“暂时没有其他。” “可是……” “欢欢,等判决吧。” 许欢怅然坐下。 事到如今,判决如何她还能不清楚么? 霍家盘踞红城多少年,有几个人敢反抗他?法院恨不得他们私了! 她见庭上法官和陪审团的人窃窃私语,表情尽都心照不宣。 许欢忽然“啪”的一掌拍在桌面,抬起头望着对面。 “霍霖深,渊渊是我生的。” 男人摊开手,“没有人否认这件事。” 见状,法官倒是全然不作理会,径自商量着。 许欢远远瞧着他们的目光尽数落在霍霖深身上,忽然咬着唇狠狠道,“既是我生的,既是我的亲生女儿。你凭什么又不让我照顾她,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欢欢,别说了。” 梁琛皱眉,镜片后的眼睛不经意半眯着,叫人瞧也瞧不透。 他抬手拉着她,却拉不住。 扬起的手几乎在触碰到许欢的瞬间便被她甩开,后者显然是有些抓狂了,猛地将他甩开! “许小姐,我照顾自己的女儿,有什么问题?”霍霖深成竹在胸,只蹙了蹙眉,不很在意。 许欢却冷笑了声,眼眶忽然就红了起来,她重重掐着掌心,任凭尖锐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里,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艳丽的红唇早已被她咬出两道深深的齿印,她眨了眨眼,声调陡然降了回去,“可是你谁也照顾不好,你在乎的人最后哪一个有好下场了?你忘了么,当年你连自己心爱的女人的护不住,如今你还拿什么去照顾她……你有什么资格谈‘照顾’二字!” 许欢有些口不择言,即便明知这番话会惹怒霍霖深,但却已收敛不住。 在来这里之前,她兴奋又激动。如今那些情绪像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冷水,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费尽心机竭尽全力,却比不上他一晚上的准备。 “欢欢,你不该这么说。” 梁琛轻叹,推了推镜框站了起来。似乎是要代替她像霍霖深致歉。 可下一刻,许欢已经拦住了他。 “哥,事到如今,我难道还需要忍着么?我可以为自己忍,可以为渊渊忍,可现在,没有必要了啊。何况,他原本就没有资格。” 许欢说最后那句话时,神情里尽是鄙夷。 “我没有?”男人似乎被她话里的某些东西刺激到了,脸色骤然沉下去,起身的刹那,身上凌厉之气尽显。 “对!” 许欢冷笑,分不清自己说这个字是为了挑衅,还是为了发泄,又或者是早已失去理智。 “难道我说错了么?霍先生你看看你身边的人,谁过得幸福?” 她这话,实不该在这时说出口。 霍霖深生性凉薄,一辈子也没有几个在意的人。 陈云珊是其一,而她早已尸骨无存。 霍家老爷子算一个,如今却远走国外,再不愿回来。 而在旁人眼里,还得把许欢算成其三。她却身陷囹圄五年,此时更是真针尖相对,水火不容。 “许欢!”那一年血迹模糊的场面又浮现在他眼底,地上残破的衣裳和艳红的血,像某种毒药深深刺激着他的理智。 男人突然低吼,面色铁青。看着许欢的模样,冷漠到冰点,“我若没有资格,难道你一个杀人犯,要比我更有资格?!” 第八十七章 我会恨你一辈子 第八十七章 我会恨你一辈子 “霍霖深,过份了。” 梁琛猛地站了起来,将早已全身僵硬的许欢拽到座位上坐下。他平日里总温和儒雅的面庞,如今也蒙上了一层厉色。比之霍霖深也不遑多让。 庭上气氛僵硬,显然还有人想说什么,却已被法官打断。 “肃静!” 面色严肃的法官仔细扫过几人,面容很是不悦。 而此时气氛僵硬,一触即发。 “啪!” “啪!” “啪!” 随着法官的动作,夸张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 那苍老又严肃,却还有着一派正气的老法官站了起来,用无比沉着的声音清晰开口。 “现宣布判决,全体起立。” 许欢浑然不觉已有了结果,她被梁琛拽着坐下又起身,像一只木偶般,除了动作跟上,脑袋里却没有半点反应。 她那双漂亮干净的眼睛如今只直勾勾盯着对面,黑色瞳仁却不知看着何处,早已失了焦距。 许欢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的事…… “被告,对于谋杀陈云珊一事,你有何辩解?” 当年在法庭上,情形也和如今一模一样。 “被告,你是否认罪?” 有人一遍又一遍地问她,顾柳在远处挥手让她否认。她张嘴,却只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独自一人站在中央,周围是孤寂到极点的空间。 所有人都看着她,眼睛里除了冷漠就是鄙夷。 她在那些人眼里看不见任何怜悯。 而霍霖深。 他从头至尾,都不曾出现过。 许欢怔怔地站在那,一时间分不清楚是当年还是现在,可突然听见耳边传来声音。 “经判决……霍渊渊由其父霍霖深抚养,其母许欢拥有探视权,每月可探视一次。” “退庭。” 法官的话,像一道闪电,直直劈到许欢脑子里。 她呆愣在原地许久没有反应,仿佛一下子连呼吸都被人夺走了。周围空间里赖以生存的氧气再不存在,于是她成了被遗弃的物件,失去能存活的空气,顿觉喘不过气来。 小姑娘干净漂亮的脸蛋在眼前绕啊绕的,除夕那夜她脆生生地音还总在脑袋里回响。 “妈妈,新年快乐。” “渊渊还在医院里,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家呀?” “妈妈你来看渊渊,渊渊好开心。可是渊渊想回家……” 于是她点点头,告诉她很快就能跟妈妈回家。 可事到如今,怕是回不了了。 “欢欢,我们还可以继续想办法。” 耳边是梁琛低声的劝慰,许欢听见了,却好似没有察觉一般。 她只呆呆跌坐在椅子上,呆呆看着席上所有人的退场,看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离开。 看着他拿着那能带走女儿的判决书。 良久,许欢才终于努力张开嘴,干涩的喉咙像火烧一样,“就这么输了?” 梁琛点头,声音低低的,“抱歉,是输了。” “呵……” 许欢要跟着梁琛离开这里,可突然间站立不稳,若非梁琛眼明手快扶着,怕就是要晕倒在这里。 她只是觉得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身边所有的一切都被夺走了。像做梦一般,来不及反应。 不远处,男人已行至门边,他低头与陈羽姗说了几句什么,突然便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 许欢什么也没有察觉到,她捂着心口,觉得里面闷疼得要喘不过气来,像有人拿着千斤巨石狠狠击打在其胸口上,不给任何呼吸的可能! “许欢。” 十几秒钟之后,许欢耳边传来一道低低哑哑的声音。 她愣了愣,没抬头却已知道是谁,开口的声音淡漠疏离。 “你还来做什么?” 黑色皮鞋出现在许欢视野里,伴随着男人靠近的脚步,梁琛也拦在她面前,一向斯文的面庞,哪还有半分往日的温和模样。 她终于扬起眸子望着霍霖深,一闪不闪的,却没有半分表情。 梁琛本欲驱霍霖深离开,可后者的脚像生根了一样,迟迟不愿后退一步。 许欢仰起头,正好对上那双幽暗到极点的眼眸。 深邃、迷人、却冷漠至极…… 良久,她终于笑了笑,柔声开口,“哥,你先回去吧。” “欢欢,你跟我一起。” 许欢难得坚持,目光从头至尾都落在霍霖深身上没有移开过,最后轻轻推了推梁琛,“不了,我需要暂时留在这里。” 她需要好好看清楚这个人,看看他内里,究竟是怎么长的。 梁琛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坳不过她,只得轻应着往回走,“我在外面等你。” “另外,进来前那句话我想不用我再像霍先生说第二遍了吧。” 他说的是,请霍先生手下留情,舍妹脾气不好。 可许欢不知道的是,在之后自己没有听见时,梁琛还加上了一句——“这件事她毕竟没有错。” “霍霖深,到现在……你满意了么?” 她坐了回去,垂着眼眸也不去看他。好似这个站在身边的庞然大物压根不存在,便只轻轻开口,更像是喃喃自语。 “满意?这是必然的结果。” 于他而言,孩子的抚养权只能归属自己,不可能交给许欢。 “是啊。你的手段……那你还过来做什么呢,看我的笑话么?” 许欢提着包,再不愿去看他一眼,径直要从他身侧离开。 可男人抿紧着唇,眸光阴沉沉的,让人瞧不透暗藏其中的情绪。 然而等许欢经过身侧时,他忽然扬起手,将人拉了回来…… 随口找了个理由。 “有件事必须要警告你。” 许欢一个不稳,被他按在桌上,腰际那处撞上桌脚,疼得她一句话说不出来。 霍霖深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才终于松开手,退后几步,“抱歉,我怕你不管不顾要走。” “判决你也听见了,渊渊的抚养权归属我。你只拥有每月一次的探视权。自然你仍旧可以上诉,只是反转的可能依旧微乎其微。” “那我也会去做。不遗余力!” 男人蹙了蹙眉,瞧见她脸上的坚定,不知怎么的有些烦躁。 “许欢,你是渊渊的母亲,像现在这样,不好么?继续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不,如今已是这样了。我的情况还能差到哪里去?倒是你,确实是好手段,最后时刻翻转过来,连一点机会都没留给我。” 霍霖深垂了垂眸,斜斜靠在桌面上,依着他的身高,仅是站着,便已相当于坐了上去。 他眯起眼,线条分明的五官紧紧绷着,许久也不见有和缓的意思。 “许欢,我给过你其他的机会。” “机会?结婚么?” 她嗤笑,觉得再嘲讽不过了。 霍霖深到嘴边的话,在瞧见她面上的表情之后,也只能悻悻然收回去。 他不想承认,自己真的考虑过这些。 前些日与她闹得最僵的时候,他和陆良明喝着酒,听见对方问,“真不打算和许欢复婚?非要闹个你死我活。” “她非要跟我闹。” 每当这么回答时,霍霖深便连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心里的想法了。 倒是陆良明,一向了解他,“你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她如果不主动,你是不会再为难她的。” “嗯。” “那样的话,你们总有一天会走到一起。” 他偶尔也会想,会不会真有那个可能。可那些荒诞的念头也都只是刚刚提起,便又沉了下去。 他常常还会想起那年的惨剧,想起这个女人,自己是如何的瞧不透。 因而如今那日的对话与他而言,也不过是一场过眼烟云了。 “对于你,我早就死心了。”直到耳边忽然传来许欢的声音,他才敛起心神。 许欢抿了抿唇,摇头笑笑,“你动作快,我输得彻底。说起来,也没什么好怨的。” “威尔斯先生,是老爷子的故交。” “我请老爷子帮忙说情,才让他断了与你交易的念头。当然你如果能早些发现这一点,他选择的合作对象,便是你。” 霍霖深摊摊手,“谁都知道,老爷子最疼爱你。” 许欢张张嘴,没说出话。 她握紧掌心,暗暗怨自己,怎么没能想到老爷子。 “那现在告诉我这些做什么?这次是没有办法。但只要我还在一天,就不会放弃。” 霍霖深知道她性子一向执拗,认定了就不回头。可事到如今败得那样惨烈,却为何还苦苦纠缠? 他心头的火焰忽然升起来,缓慢地流淌到旁边,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于是手指轻扣在桌面上。 “如果你仍旧不肯吸取教训,我不介意让你更惨烈一些。你倚仗的那些人,那些事,若是都没了,我到要看看,你还拿什么去争?” “霍霖深,你敢!” 又是这句…… 男人冷笑,薄唇扯开轻轻浅浅的弧度,“我很好奇,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敢?” “你!” 许欢张口便应,话到嘴边了才发现自己竟是无言以对。 是啊,他凭什么不敢。 他就算将整个许家的人赶出红城,也不是做不到。 “许欢呵……” 霍霖深低着头,忽然将手落在她下巴上,轻轻将之抬起,“既然你非要一头撞到底,我也奉陪着。” “不过你记好了,从今天开始,你一个月只能探视渊渊一次。这个月貌似已经见过了,那便再等上一个月吧。” 许欢气急,扬手便朝他脸上挥去。 男人反应迅速,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 两道身躯因为这个动作而渐渐靠近,许欢的手腕被他握在掌心里,因为过大的力度而生出密密麻麻的疼。 然而更让她不自在的,却是霍霖深靠近在自己眼前的脸。 这个距离,让她恨不得张口狠狠咬他一口。 霍霖深毫不怀疑自己在她眼里看见了怨恨,但却能在同时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清香和撩人呼吸。 他蓦然发觉,自己竟因此而发愣。 “放开!” 许欢吼了一句,将手抽回,“我就算只能主动见她一面又怎样,难道你还不允渊渊提出来要见我么?” “为何要允?” 霍霖深挑挑眉,薄唇动了动,“你倒提醒了我,未免渊渊对你日渐依赖,我该趁着如今她与你还不熟识时带她离开。” “正巧,老爷子想她得紧,过两个月天气好些便要接她到英国。” “至于你,就好好珍惜这最后的两次见面时间。” 他似笑非笑的,将这些话说了出来。 许欢字觉得自己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她甚至分不清楚这男人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计划,“渊渊不会同意的!” “她还小,不同意又能如何?” “霍霖深!” 许欢重重吼他,已是气到极点。 输了官司,一败涂地。 他的确可以随意找一个理由将孩子送出国,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到那个时候,自己将再难见渊渊一面。 等十几年之后孩子大了,又哪里还会与她亲近? 许欢捂着心口,陡然变得恐慌起来。这个念头突然从心里升起之后,便再也不受控制,眼见着,似乎要将她吞没。 她用力吞了一口唾沫,拽着霍霖深的衣角。 “你别跟我开玩笑……” “这不是玩笑。”他冷漠以对,“你这么费尽心机,难道还天真地以为我会将女儿留在这里,等你有一天抢回去?” 许欢愣愣瞧着他,那双干净修长的指尖落在她手上,将自己紧握的手掌一点点掰开…… “霍霖深,别让我再恨你。” 她没抬头,却不知怎么的红了眼眶,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被渐渐掰开的手指,心里的空洞也跟着扩大。 他的动作因这句话顿了顿。 而后却毫不犹豫,径直扯开她。 “你恨吧,我并不在意。” 许欢右手臂被他扯开,直直从空中落了下来。 她眨了眨眼迟疑两秒,而后狠狠望着那道离开的背影,大声道,“霍霖深,我会恨你一辈子!” 男人的回应是漠然走远。 恨吧。 他想,他从来不会在意这些情绪。 第八十八章 他走进去,去得到真相 第八十八章 他走进去,去得到真相 屋外,原本只飘着细细的雪,如今从空中纷纷落下的,却早已如鹅毛一般。短短一个小时,覆满了周围道路和建筑物,让整个世界都变了样。 一下子,仿佛周边所有都安静了下来。 许欢站在法院门口,眼睛四下看了看,发现之前还热闹非凡的门口,如今早已没有一个人。空旷的地面覆上了薄薄一层,颇有些寂寥的意味。 “许总,您还在法院吗?” 手机铃响,小夏的声音传了出来。 “在。” “是这样的。梁律师说他临时有事离开,让我去接你。我正出发,您请在附近找个暖和些的地方稍等下。” 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事? 许欢只想着可能是因为威尔斯先生与霍氏签约导致的后续问题,便点点头说道,“你不用来接我了。我打车回去。” 她随意与小夏交代了一句,看了一眼不住飘落的雪花,从包包里拿出伞,便径直朝左边的小径走去。 而走在她前面的男人已经上了自己那辆黑色路虎,扬长而去。 霍霖深坐在车内,修长的手指握在方向盘上,从后视镜里还能看见迎着雪花走远的身影。 于是转弯时,骨节略一用力,便泛起细微青白之色。 紧接着,被他放在面前的手机闪烁了下,里面传来陆良明略为凝重的声音。 “阿深,现在到西三环花荷路这里。” 霍霖深凝了凝眸,“什么事?” “林国出现了,刚把人围住,你最好立刻过来看看。” “好。” 霍霖深没有半分犹豫,径直便调转车头朝另外一个方向开车。好巧不巧的,正好在这个时候。 他心里想着这个人物的重要性,因而没有任何犹豫,径直掉头离开。 这辆路虎价格虽不贵,他却十分中意。主要原因便是性能优越,如今提起速度,从马路上驶过时,只留下一道飞快的影子。 许欢眨了眨眼,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有些讶然。 她拿着手机,看了看几乎没有人的四周,想给人打电话,一时间却不知要打给谁。 这时候她最想的,便是见见自己的小姑娘。只要听她软软糯糯地唤几声“妈妈”,不管什么样糟糕的心情,该都会好吧。 可惜,霍渊渊此刻应该在霍宅里。 她去了,也见不着…… “许欢!”忽然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许欢从刚刚的失神中恢复过来,回头便看见身后从那辆白色汽车内钻出来朝自己挥手的男人,“上车。” 来的人是尹清明。 许欢也不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只迟疑两秒,还是坐了上去。 “外边冷吧,我跟你说过的,有什么事就找我。你怎么总不听话?”尹清明已经将窗户关上,车内开了暖气,总归是暖和了些。 许欢正待开口,突然发现尹清明不知何时将手伸了过来,甚至毫不避讳地,握住了她的…… “尹医生,开车吧。”许欢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回来,没顾及到尹清明的脸色,只是连自己都有些不习惯这般被陌生人触碰。 尹清明愣了愣,恍觉自己动作唐突,这才缓缓收了回去,发动车子,“抱歉。” “我没别的意思,正好想这么做,手就已经伸过去了。至少、我是真心实意的。” “尹医生……” 许欢蹙了蹙眉,抬头看了他一眼。 后者面容有些许尴尬,眼睛却亮亮的,里头盛着的情绪,是真诚。 许欢突然就说不出话了,感觉声音像被什么东西夺走,拒绝的话梗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 半晌,她才收回视线,淡淡看着窗外,“送我到红城日报吧,我约了柳柳。” —————— 同一时间 红城西三环花荷路 黑色路虎迎面行驶而来,远处被封锁了的道路并未对其造成任何阻挡,甚至不曾有过减速,便径直驶向其中一栋房子。 周围警笛声大作,持械警察围在外头,层层警戒。 “阿深,这边!” 霍霖深刚下车,便听见了陆良明的声音,后者身上穿着防弹服,站在一排警察之后,偷偷向他挥手。 “先把这个穿上,以防万一。” 陆良明径直递过去一件防弹服,让霍霖深穿在身上,后者迅速换上之后,走到了他面前,神色阴阴沉沉的,似很不悦,“怎么回事,他带了枪?” “看着像,但不很清楚。”陆良明眯着眼想尽力看清楚,也不知从哪里找了个望远镜过来,透过半开的门往里瞧。 “里面现在什么情况?” “绑架了人质,暂时还算平静。” 旁边有人正在商量着什么,霍霖深许久没有动作,直到听清楚状况之后,才默默点头。 “一共有几个人?” 陆良明摇摇头也点头,半晌之后才解释清楚,“本来这家应该有母子两个。母亲躺在地上很久没动,应该已经没气了。至于那个孩子……” “林国也确实是丧心病狂,现在在里面拿那孩子要挟。并且至今没有提条件。” 几人都沉默了下来,一个孤身在外逃亡多年的男人,手上也不知沾了多少人命。 他入境之后便直奔这里,陆良明查到消息之后自然派人跟上,没想到却还晚了一步。 凶杀案一出,便瞒不了警方,才闹成如今的场面。 “霍霖深,是不是霍氏的霍霖深来了?” 突然扩音器里传来一道陌生的男音,阴沉狠厉,又带着些许嘲讽意味。 几人听见里面传出的名字,尽都面面相觑。 “林国,你现在已经被包围了。尽快放下人质,我们……” “闭嘴!” 话筒里传来林国阴狠的声音,没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 一直在旁边勘察地形的梁琛终于推了推镜框,面无表情地看向霍霖深,“霍先生,看来他对你印象深刻。” 霍霖深看见他出现在身侧,有些讶异。 陆良明连忙解释,“之前有好几路人马跟我一样在查林国,梁琛是其一。” “另外的呢?” “另外的……暂不清楚。”陆良明想起这事也是憋屈,最近总觉得自己被人监视了,偏偏还找不着头绪。 “霍霖深,是不是你?” 林国的声音有些急促,粗壮的吼声里,偶尔还能听见一道小男孩的低泣声。 霍霖深没有任何迟疑的,便对着话筒淡淡应了声,“是我。不过林先生,我们并未见过面。” “呵……是没有。可我有今天,都拜你所赐啊。” 他冷笑,薄唇轻轻扯出一道淡漠的弧度,“你的今天是拜你自己所赐,从你犯下当年的错误之后,就该想到今天。” 没有人发现他声音渐渐沉了下去,放在身侧的右手渐渐紧握成拳,其上青筋暴露,好似有人狠狠拽着他要去做什么,让他不得已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当年?你是说那个跳崖的女人么?我这辈子杀过的女人还真不止她一个,一个千金大小姐,比普通人金贵一些,自然价格也高一点。” 闻言,在场的人脸色都变得有些凝重。连一向爱嘻嘻哈哈的陆良明也终于换成一张严肃脸。 他偷偷凑近了霍霖深,看了看他的反应。 后者却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脸色没有半分起伏,“那么付给你高昂价格的人,是谁?” 这下,话筒里安静了几秒。显然林国正在沉默思考着,被他困住的小男孩呜咽几声,又挣扎了几下。 “啪!” 林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径直一拳敲在小男孩头上,直接把他敲晕过去。 “我后来听说他们把你老婆送到监狱里了,嘿,死了个情人,却把老婆关了起来。你果然不是一般人。” 林国毫不客气地嘲讽,让外头的人都有些心冷。 “怎么着,现在还想听我亲口说说是谁买凶?你进来,我告诉你。” 他迟迟不肯做出决定,等霍霖深出现之后,却总算等到转机。 既然背叛自己的女人已经死了,他又抓了那女人的儿子,本想好好报复一番。岂料一着不慎被警察围住,此时还得像办法脱身才是。 陆良明想了想,还是靠近霍霖深,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还是算了,这不安全。他怎么也是跑不掉的,等人抓了之后再慢慢问。” “哈。我吧,过去几年过的也算不错。你们来了这么多人想抓我,我也没那么傻。进去了就出不来,要是被抓,我宁可、死!” 林国像是知道他们在顾虑什么,最后那几个字说出口时,阴狠又凌厉。带着他独有的粗砺吼声,让人不寒而栗。 男人再没有犹豫,拨开警戒线便要进去。 “霖深,你别进去!”忽然身后传来女人清晰尖锐的声音,在寂静空旷的马路上格外明显。 霍霖深略一侧身,便看见朝自己跑来的陈羽姗,浓眉当即在不经意间,便拢得紧紧的,“一点的飞机,你怎么还没走?” “我、我是要走来着,刚出来就接到林国出现的消息。他是杀死我姐姐的凶手,我要亲眼看见他受到惩罚!” 她恨恨咬牙,愤懑的模样,让人也分辨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 只是旁的人都知道陈家两位小姐感情颇深,陈羽姗如今为了自己的姐姐,恨林国入骨也是情有可原。否则也不至于连飞机都不上,赶来如此危险之地。 “哎哟,等人抓住咯迟早被枪毙,你到时候去看一眼就成。不过陈二小姐口味果然不同寻常,旁人避之惟恐不及的情况,你反而想掺和进来。” 陆良明讥讽了她几句,此时却没有什么心思与陈羽姗多说。他斜斜觑了陈羽姗一眼,便又拿上望远镜朝里面看了看。 霍霖深已经换好装备,从门边走了进去。 陈羽姗在身后掐紧着掌心死死盯着他,他除了问过自己一句之外,之后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男人变心的速度,到底是比女人快。以往他虽不曾待自己温柔似水,却总还是尊敬。现在倒好,与陌生人也没有区别了。 “这里很危险,陈二小姐不离开?”梁琛不知何时出现在陈羽姗身侧,低低开口说话。 陈羽姗被惊骇住了,差点尖叫出声。 她只能勉强保持镇定,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借此按捺住心底的紧张。 “我担心霖深,再看看。” 梁琛“嗯”了一声,镜片后的眼睛忽然闪烁几下,随着他轻轻勾起的唇角,更显得高深莫测,“是担心霍霖深,还是担心被霍霖深知道了什么?” “你想说什么?”陈羽姗忽然变得有些紧张,冷冷撇了他一眼,“我警告你,不要以为你是律师我就告不倒你,若你再这样污蔑我,我一样会起诉。” “如果是污蔑的话,你自然可以。” 他耸耸肩,并不在意。 陈羽姗哼了哼,莫名其妙地望着梁琛。到如今她才觉得梁琛这个人,怎么都叫人看不透。 于是握紧了的掌心,似乎因为想到什么,而渐渐松开。 她没什么好怕的。 第八十九章 他被名叫后悔的情绪逼得喘不过气 第八十九章 他被名叫后悔的情绪逼得喘不过气 霍霖深此时已经走了进去,只淡淡扫过一眼狼藉的地面。桌椅翻到,被捆缚住的小男孩晕厥在地上不知死活,整个房间看起来晦暗又阴霾。 他随意挑眉,目光便落在坐到角落里的中年男人身上。 “看来你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让我杀了你的老情人。”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绢布缓缓擦拭着一柄黝黑发亮的手枪。 那动作看起来太过随意,也太漫不经心。好像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想知道,所以你要不要告诉我答案?” 霍先生信步行至被翻到的椅子旁,拎了张椅子坐下,斜靠着的身躯看起来优雅肆意,随意至极,“你可以与我谈谈条件,告诉答案之后,我让你离开这里。” 这下,林国擦拭手枪的动作骤然停下,身体也警惕性极强地坐直,“当真?” “当真。这孩子还在你手里,你带着他离开,我保证至少在这条街以内,不会有人为难你。” “呵……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会撒谎。霍先生,既然你进来了,那就麻烦你配合一下,送我一段吧!” 话音未落,他忽然暴起,几步窜到霍霖深面前,扬起的手枪径直对准他的太阳穴,“真不知你们这些公子哥是怎么过日子的,实在天真呐。” 他命令“毫不反抗”的霍霖深站起来,“往后门走。” 霍霖深一派闲庭信步的做派,一句话不说地就走在前面,“林国,我都已经配合你了,你至少该告诉我答案。” “妈的,闭嘴!” 两人推开后门走出去,林国一看见外面站了整整一排的警察,当即骂了句脏话。“走,回头!” “我一向好说话,所以你最好现在告诉我,像你买凶的人是不是许欢,否则……” “否则怎么样?嘿,你现在的状况还想威胁我?” 林国冷笑,不以为然。 岂料男人却淡淡“嗯”了一声,“没错啊……” 话音刚落,林国便感觉到手腕一疼。 前一刻还站在他面前的人,此时已经转过身来,手指有如有千钧力道,死死扣住他右手手腕。 “啊!” 尖锐的惨叫声陡然响起,连十米开外警戒的警察听了都心惊肉跳。 有人对着霍霖深喊话,“霍先生,请将犯人交给我们。” 可男人没有半分犹豫,在废掉林国一只手之后,又狠狠几拳打在他脸上。他的模样,冷静又可怕。 “告诉我,是谁?” “我说了还能有命吗!” 林国咬紧牙关,知道自己只要守住这个答案,才能有活路。 只是此刻男人面无表情,抿紧的唇好似一条直线,在线条分明的下颌上挂着,让人觉得异常恐惧。 他闻言,便又毫不犹豫挥拳下去,“我再问一遍,是谁?” “我要是说了你保证……” 未及等他说完,紧接着林国的右半边脸上又挨了一拳,他惨叫一声吐出两颗断掉的牙齿和以一口血…… “到底是谁?!” “你就算打死我我也……” “是许欢么?” 耳边又响起那公式化一般没有任何起伏的漠然声音,林国腹上挨了一记,吐出一口污血,见他没有半分停手的打算,终于大喊,“不是!” “再说一遍。” 林国眼神闪烁几下,没有任何迟疑就连摇头,“真不是她!” “我告诉你,当时给我钱的那个人其实是……” 霍霖深听见他的声音,瞳孔骤然紧缩,连身体也顿了顿。 “去死!” 林国猛地翻身起来,拾起了掉落在一旁的手枪,此时随意开了一枪出去,“砰”的一声便响彻天际! 然而下一刻,也不知从何处埋伏的人开了枪,枪法又极其精准,正中他眉心。 一朵血花绽开,屋内正好醒来的小男孩尖叫一声,绊倒了板凳,现场乱作一团…… “霍先生,您没事吧?” 随行医务人员已经朝他走来,瞧着他左手腕有些僵硬的模样,猜到是受了伤。 可男人却只径直脱下防弹衣,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你没事?” “没事。” 陆良明挑了挑眉,望着他脚下的丝丝血迹,无奈跟上,“先稍微处理下吧。” “不必了。” 他面无表情地拒绝,脚步不曾有任何停顿。目光落在停靠在一旁的汽车,正要上去。 陆良明抓住了他的手,“阿深,你要去哪?” 他不理会,挣脱开之后,便已打开车门。 陆良明摇摇头,抢在他上车之前上了驾驶座。“我载你过去。” 闻言,男人总算有了反应,深黑的眼眸微眯起,看了陆良明一眼之后淡淡吐出一个字,“好。” 陆良明借来了绷带帮他把受伤的手臂处理了下,之后便带着人上自己的车。 他总还是了解霍霖深的,知道他此时最想见的人是谁,最想做的又是什么。 银色汽车风驰电掣,迅速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陈羽姗站在那深黑的宅子里,默默望着地上的尸体,笑了。 —————— “见了她,你想说什么。” 车上太安静。 男人又始终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眼睛却没有焦距一般,里头空洞又虚无。 陆良明坐在他身侧,还能感受到他身上萦绕着的阴霾气息。 像许多年前,那被恋人抛弃之后独自坐在机场角落里漠然与他说话时。 “她走了。” “那你呢,你要怎么办?” 当时的霍霖深并没有回答,如今因为得知真相而沉入到内疚与过往之中的那张脸,竟与当时格外想象。 这一回,他依旧没有回答。 只是终于偏过头,漠然望向窗外。 雪落不止。 陆良明感叹了句,“很快就要开春了,这怕是红城的最后一场雪吧。” 已值三月,红城这段时间却还如同隆冬一般,格外冷。 没有人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真正春暖花开。 ———————— 车子停在了红城日报外。 十分钟前他与顾柳通过电话,那个女人虽一向不待见她,却仍旧告诉了他许欢正在她这里。 然而她并没有说清楚,和许欢在一起的人,除了她顾柳,还有另外一个。 车子就在报社外面。 总编认出车牌直接从办公室跑下来招呼,好声好气与陆良明说着话,生怕惹恼了这位大爷。 他推门下车,解释了一番。 霍霖深却没有下去。 因为在陆良明离开之后,他的视野再无阻挡,能清楚明白地看见对面的咖啡厅。 大冷的天,人不多。 靠窗的一张桌子,坐了两个人。 女人身上还是今天见过的红色外套,高雅又惹眼,在处处弥漫着白色的情况下,格外引人注目。 他一眼便看见了她。 也同样的,看见了她身侧坐着的男人,以及她满脸笑容的模样。 上午离开时,她脸色惨白的模样,还让自己以为她会当场哭出来。 “杨总编说她们俩刚刚出去了。” 陆良明在车窗那处对他解释,似在询问他的意见。 他没开口,只目不转睛盯着那边笑靥如花的女人。 “哎?在那边呀,下车过去吧,这儿不好掉头……” 话没说完,陆良明便察觉到不对劲,他忽然看看许欢,又看看霍霖深,再看看许欢,再看回来。 终于也只能是叹气,一言不发。 霍霖深没有收回视线,看着尹清明不知是说了些什么,惹得许欢满脸幸福。甚至还主动替她挑开甜点上的东西…… 良久,许欢忽然抬头往这边看了过来。 他立刻别开脸,“走吧。” “不见她了?” 不见了。 他不知要用什么脸面去见她,更不知要说些什么。 心里的情绪渐渐发酵,折腾得他心脏那处一抽一抽的疼起来。 许欢笑着说话的模样在眼前浮现,下一刻又换成她上午的冷漠的脸。 她说,“霍霖深,到现在……你满意了么?” “你别跟我开玩笑……” 她将干净的指尖落在他衣角上,愣愣瞧着他。 她说,“霍霖深,别让我再恨你。” “你恨吧,我并不在意。” 她大概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着自己吼,说恨他。 然后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法庭上,绝望、无奈、痛苦地望着他喊,“霍霖深,我会恨你一辈子!” 几个小时前,他还以为他并不会在意这些情绪。 几个小时之后,他已快要被名叫后悔的情绪逼得喘不过气…… …… “欢欢,刚刚有人来找你了么?” “没有啊。”顾柳端着一盘水果走过来,狐疑瞧着自己的手机,“可我们老大怎么说刚刚陆良明来过啊。” 陆良明? 许欢凝眸,想起自己刚刚看见的那一闪而逝的面庞,“可能正好路过吧,吃完之后,我们一起霍宅。刚刚尹医生已经答应了我让我们跟他一起过去,他正好要对渊渊进行复诊……” …… 花荷路的凶杀案,被十分低调地处理结束。 死者是一名40岁上下的女性,单身,独自抚养一名九岁男孩。 林国被人在当场射击身亡,在本已被抓住的情况下。 迎着风雪,有人用最快的速度交出了鉴定单。 “霍先生,这些是您要的资料。子弹口径不是标配的a-3型号,证明击杀犯人林国的人,并非警方。” 霍霖深正在发动报告的手指骤然顿住,“我知道了。” 他随手将报告扔给陆良明,自己则走到一旁穿好衣服,包扎好之后的手臂十分不方便,让他连这些简单的动作都花费了不少时间。 “这口径的子弹,我没见过。”陆良明盯着报告里附带的图片仔细看了看,最终下了这个结论,“我家老爷子的私库里没这东西,应该是这一两年新产的。否则我应该见过。” 霍霖深穿好衣服又将手洗干净,准备离开,“凭你的经验判断,哪里来的。” “上一回查到的新潜入势力,虽不声张也不显山露水。到目前连目的都还没有搞清楚,但应该是最有可能的。不过带入境成本太高,最多一两支。” “既然会杀林国,就有目的。” 霍霖深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走了出去。 下雪的天,天色暗得很早。 他走出去,在走廊上看见一道细小却坐得笔直的身影。 被林国绑架的男孩受到惊吓,也被送到医院里。 做笔录之后,便独自一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没有说话。 霍霖深包扎好伤口之后从诊室出来,便瞧见了他。 “他叫什么名字?” 一旁的医生翻了翻就诊本,轻声解释,“吴子川。他亲眼见到妈妈被人杀了,心理上怕是不能迅速恢复过来。警察给的信息是在红城没有其他亲人了,所以让医院暂且照顾着。” “子川。” 霍霖深咀嚼了下这个名字,眼眸微微眯了眯。 “能让我带走么。” “您是要?” “霍家不差他一口饭。” 医生闻言大喜,连忙招呼心理科室的医生过来,“您愿意带回去那我们可是求之不得,警察局那边也说如果有人愿意领养是最好不过,否则只能送到孤儿院去。” “这样,今天医院实在太忙,心理室那边抽不出人来,您要不就先带回去,到时候让照顾小小姐的尹医生顺道瞧瞧便好。” “行。” 他走过去,笔直站在吴子川面前,垂下的目光正好落在他脸上,“愿意么?” 小男孩警惕地望着他,不肯说话。 霍霖深也不生气,反而因为他此时的表现,而高看几分,“我不会没有代价地养你。让你跟我走,是为了查清楚林国和你母亲的关系。” 也为了避免他被灭口的可能。 话说到这,吴子川点点头,眼神终于和缓了些,点头跟上。 —————— 霍宅里很是热闹。 之前法院判决出了结果,金莹还唉声叹气了很久,知道自己家的小姑娘怕是没有机会同时和父母在一起了。 岂料到傍晚,许欢便跟着尹清明一起过来了。 “许欢,你现在过来这边,要是霖深发现了会不会……” “他不在不是么?何况我是以尹医生助手的名义过来的,您可以叫我小夏,只是一个和许欢长得相似的人而已。” 金莹嘴角抽搐了下,没见过这么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一时竟无言以对。 她看着许欢格外认真的的表情,想说的话到了嘴边最终也咽了回去。 “行行行,你怎么说都好。渊渊在房间里,你们俩过去吧。不过我也提醒你,最好快些离开,霖深快回来了。” “好。” 小姑娘很喜欢许欢,今天奶奶告诉她以后可能很难见到许欢时,她还闹了一顿脾气,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去。 直到现在许欢出现,在旁边陪着她做治疗,小脸蛋上才终于出现笑容。 房间内都是小姑娘最喜欢的粉色,处处透着温馨浪漫。 尹清明治疗手段和缓,也得小姑娘喜欢。 她抽着空闲就问,“欢欢,为什么你和爸爸我只能要一个。我不能爸爸和你都要么?” 许欢笑了笑,捏住她的手解释,“因为我们离婚了,所以不行。” “离婚?” “就是分开的意思。” 她没有过多解释,让小姑娘专心接受治疗。等治疗结束之后,才抽了些时间和她一起玩耍。 霍渊渊喜欢画画。 小小年纪画工已然不差,然而她学油画,却不太会调色,每每画出的东西,颜色都格外浓烈。 这一点,倒是与霍霖深不一样。 “欢欢,我画的好不好看?” “好看呀,我没见过比这更好看的。” 她总是好不吝啬夸奖,小丫头果然受用,立即喜笑颜开。 只是等了一小会时间之后,笔触忽顿,想起了什么,“不,渊渊的不好看。” “在妈妈眼里……” “欢欢,爸爸画的更好看呢。你见过么?”小姑娘挠挠头,像是想起了什么,起身就到角落里去翻找起来。 许欢望着她蹦蹦跳跳到处跑,很想与她多说说话。 只是母子俩能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她就是想给小丫头“洗脑”,让她不要去国外,也不要太听霍霖深的话。也没时间。 何况,她舍不得这么做。 更舍不得让小姑娘为难。 “呀,找到了!” 霍渊渊从角落里翻出几张泛黄了的纸,喜滋滋递到许欢手里。 她脸上,还带着讨好似的笑。 许欢看过去,面容倏地僵住。 “欢欢,这是不是比我画的好?” 是…… 几张泛黄的素描纸,上头的线条有些甚至已经晕染开来。可还依稀能辨别出画的是人的部位。 眼睛、嘴、手…… “太太,先生回来了,你赶紧走吧。” 突然外头传来脚步声,李姐急急忙忙上楼,对着她解释。 许欢点点头起身,可小姑娘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嘟着嘴不许她走。 “再陪陪我。”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爸爸要是见着了太太。又得发脾气。他一发脾气,受苦的可是咱们底下人。” 许欢握紧了小姑娘的手,想放开、又舍不得。 于是随意寻了个借口,“我等他进房间之后再走吧,他不是习惯回来之后先到书房放文件么?我就在渊渊房间里,他见不着。” “这……” 下边人,总是难做。 只是此时也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随着脚步声响起,男人已经回来了。 “霖深,你这带回来的是谁?” “这是家里的长辈,以后唤奶奶。”李姐走得急,连房门也没关紧。 许欢如今将楼下的说话声听得清清楚楚。 她不知道霍霖深带回来一个什么样的人,却在之后听见了渐渐往楼上走的脚步声。 “记得我刚刚跟你交换的条件么,进去看看。” 男人正好停在霍渊渊的房门外,连同被他带回来的那个人,也站在那。 许欢一时无处躲避,门被推开的时候,她正正好站立在中央,与男人四目相对。 瞬间,霍霖深的脸便有了变化,眼眸跟着紧缩,目光如寒刀般直直射向她。 第九十章 我好像,伤她太深了 第九十章 我好像,伤她太深了 “爸爸!” 哎哟,金莹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事情败露了,她猛地一拍大腿,连忙与尹清明一起上楼,想着若是两人起冲突,至少别伤着孩子。 岂料,气氛比想象的要平静太多。 “你是谁?” 霍渊渊望着小男孩,有些诧异又有些惊喜。 她从未在这座房子里见过与自己一般大的人。 “我叫霍渊渊。你叫什么名字呀?” 吴子川第一次开口说话,却是因为见着那软糯香甜的小姑娘。对方眼巴巴瞧着自己,他实在尴尬。 小男孩没理会她,只站在原地不动。直到此时才仰起头望着霍霖深,“她就是我以后要保护的人么?” “是。” 吴子川点点头,尚嫌稚嫩的面庞上,布满坚定。等了一会之后,才又扬起手指着面前,“那她呢?” “她?” 他看向许欢,男人垂了垂眸,眼神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良久之后才沙哑着沉声开口,“她,有我。” 男人的声线压得很低很低,许欢听不真切。 她此时总还有些急促不安,又或是因为总归是被发现了,反而不惧。就这么直勾勾迎上他的目光。 “怎么过来的?” 他开口时,声音既沉又淡漠。 “与我一道。”尹清明率先开口,正正和霍霖深相对。 两个男人面对面站在一起,气势相互交缠,一时搅得整个房间的气氛都格外僵硬。 “那好,他交给你。” 霍霖深将吴子川推了过去,顺道还把病历资料交给了他。 尹清明瞧着吴子川便觉不对,如今立刻开始看起病历。 而霍霖深,则漠然扫了几眼,沉吟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至于……” “对不起先生!”本就紧绷的气氛因为这一句话突然要崩溃了一般,李姐一下子就慌了。连连解释,“是我们没有做好工作,下次不会了。” “霍霖深你别为难她们。” 许欢总以为他要责怪下头的人,心一横,干脆把话撂了出来,“我是自己非要来的,李姐和王叔哪敢拦我。我想念渊渊,忍不住想见她就过来了。你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 “子川,今晚你就跟着他。” 霍霖深没有理会她,深黑的眼眸骤然垂下,落在小男孩身上。 后者自然听话,重重点头。 哎? 许欢总归是有些讶异的,讶异他面对自己的挑衅,竟然一句反驳都没有。甚至那常常冰冷见不到底的眼睛,还有些异常的情绪出现。 她若是没有看错,该是挣扎、痛苦? 她想想便又觉不可能,只当自己看错。 连金莹都有些意外。 几人见着霍霖深离开之后,才低声开口,“怎么回事,他一点没生气?” 许欢是同样不解的。她随手替小姑娘擦了擦不小心沾到的颜料,蹙眉摇摇头。 “欢欢,我得带他去个地方。你要现在离开还是?” 吴子川的情况有些特殊,医院那帮人忙起来顾不上,可人既到了他手上,总得照管好才是。 或许他不止是见着母亲被杀,恐怕还见到了之前的残虐过程。 许欢打量了小男孩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像个好奇宝宝似的霍渊渊,轻笑摇头,“你带他走吧,我待会自己回去就成。” “行。到家了给我电话。” 于是一直到晚上九点,书房里的灯依旧亮着。 一道高大颀长的背影伫立在窗前,漠然望着楼下。 昏暗路灯下,树影斑驳,雪停之后,天空渐渐露出了月色。而地面上被覆盖了整整一层的雪,显得有些凄迷。 周围的环境瞧着是寂静的,可耳边却总有喧闹的声音传来。 “哎呀,你脸上也有泡泡……” “我脸上有哇,是谁弄的,嗯?看我不把你的脸也涂成一样……” 隔壁传来嬉闹声,偶尔还有水花哗啦啦的声音。 小姑娘这个点应该在洗澡,平日里都是李姐照顾着,她也乖巧得很。 今晚,是许欢。 霍霖深于是点了一支烟,缓缓回头看了一眼书房。 他忽然想起那一年许欢刚刚过来,后逢隆冬,当时的天气不比这一年暖和多少。 正好他刚接手霍氏,事无巨细都要亲自察看解决,每每忙至深夜。 然而每当零点一过,这里的门就会准时被敲响。 他只要从电脑里抬起头,就会看见裹着毯子可怜兮兮望着自己的人。 许欢总是凶巴巴地冲过来抢走他的电脑,半拉半拽着将自己拖回到房间里。 她说自己嫁过来,可不是为了独守空房…… 说冷,没有他抱着,睡不着。 “咔擦。” 隔壁的房门打开又关上,有脚步声渐渐出现,轻巧又柔和。 “伯母,渊渊睡了,我先走了。” “这么晚了你自己回去不安全,我让王叔送你。” “好。” 脚步声渐渐远去。 男人也终于捻熄了烟蒂,却还固执地站在窗户前,面无表情望着驶离的汽车。 直到尾灯再也瞧不见。 他的世界终于又陷入黑暗。 除了渐渐熄灭的烟蒂上那丝丝火光,再无其他…… ———————— 许欢深夜回到许宅,可里头还是灯火通明的。她踩着雪往里走,每一步踩下,都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 抚养权争夺失败,渊渊判归霍霖深一事,他们该是知道了的。 她在玄关处取下围巾,面上好不容易出现的淡淡笑容,又沉了下去。 “回来了?你爸在等你。”开门的是梁孟音,见着许欢时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 “爸。” 许欢将脱下的外套搭在手上,几步朝沙发走去。 佣人早已给她准备了祛寒的姜茶,只小小喝上一口,便觉得全身都暖和了。 “哥不在?” 她四下看了看,没瞧着梁琛的人影。当即便蹙紧了眉,“是不是公司那边出了事,他这么晚都还没回来。” 许家明闻言轻轻一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梁孟音瞧着便替他换上了牛奶,嗔怪了声。 “你哥打电话说另外有要事要办,今晚不回了。至于公司……欢欢呐,许氏也没了,梁氏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你打算怎么办?孩子,还要的回来么?” 她端着茶杯,手指细细摩挲着瓷杯口,浓密的羽睫渐渐垂下,在眼睑处形成淡淡阴影,“渊渊,我是一定要要的。除了这点,其余我听您的。” “也好。”许家明等的就是她这话,自己的女人总归还是了解的。要她放弃霍渊渊怕是没希望,但借此,也同样可以好好为她打算一番。 于是和梁孟音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比起我那没见上几面的外孙女,我和你妈都更希望你能开心幸福。” “暂时这段时间,把孩子的事放一放吧。有霍氏在,咱们无论如何也抢不过霍霖深的。除非……” “除非什么?” 许欢拎紧了秀眉,知道他要说的话其实正是现在这些。 “除非咱们什么时候能斗得过霍氏了,自然也能斗过霍霖深。接下来这段时间,好好把公司整顿一番。过些日子咱们可以再融资或者进行战略结盟……” “爸。” 许欢终于还是打断了他,随后将杯子轻放在桌面上。 “你想告诉我什么呢?” 随着清脆的声响传来,许家明终于还是开了口,“风城尹家的夫人来了一趟,她家的儿子,对你有意思。” 许欢愕然,“谁?” “尹家的儿子,叫什么来着。” “尹清明。”梁孟音补充上他的名字,说完便只看见许欢异常诧异的脸。 许欢张着嘴没说话,可毕竟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她再如何也还保持着镇定没有发作。 梁孟音苦口婆心,“这个人我虽然没听过,可在这圈子里是有名的脾气好、性格好。这么多年自己也有一番事业,没靠过家里。” “许欢,你应该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你现在的年纪,又经历了那些事,还有几个男人愿意接受呢。难得有人不介意,又愿意帮助你。日后两家联系紧密,实力壮大了,难保不能再把渊渊抢过来呀。” 话虽如此,却实在太过突然。 “我暂时没有这些想法。” 许家明一听这话就急了,“现在还不想,要到什么时候?你身体不好,现在就该好好调养着,以后争取再要一个。渊渊那丫头在霍家,霍霖深总不会亏待她呀。” “可那终究不是在我身边。” “过得再好,住华丽的房子,穿漂亮的公主裙又怎样。是、她是霍家的小小姐,霍氏的千金,锦衣玉食总少不了。可再好,我也看不见是不是?” “话可不是……” 许欢咬了咬唇,许久之后才终于起身,“爸。总之我现在心里装不下其他人和事,这件事、缓缓吧。” 她往房间里走,棉绒拖鞋踩在地板上,声音极小。 偌大的房子里,再没有人打扰她。于是便独自窝在床上,将头闷在枕头里。 这一整天发生了太多事。 她一没料到官司会输,二没料到还能见到渊渊,三更不曾料到尹家的事。 尹清明…… 许欢咀嚼着这个名字。 人虽好,可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还能装进其他人么? —————————— 次日一早,许欢便出现在公司里。 因为威尔斯家族的合作案失利,加之输了官司,让本就已受尽波折的梁氏,如今更危在旦夕。 她大概可以想象到里面的一团乱。 那些原本就对她还不算服气的员工,此时怕是得暴动了。 早上九点整,她站在梁氏楼下,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许总。” 比意料中要好的是,公司大厅依旧一片平静。小夏刚一瞧见她,便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平日里还算清秀可人的一姑娘,如今脸上挂了两只硕大的黑眼圈,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上边怎么样?” 小夏揉了揉因为熬夜而乱糟糟的发,“没啥事,大家都在努力工作着呢。” 没啥事? 许欢骤然停住脚步,打量的目光将小夏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小夏哆嗦了下,“怎、怎么了?许总您别这么看我,我待会就回去洗洗。不过这一回我可真真是要佩服您到五体投地了。要说咱们和他们家本来就是敌对面,没想到最后反而是他们肯出手帮忙,这真是…… 电梯“滴”的一声停下,开门。许欢走了出去,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随着小夏的话落,她人也站在了办公室外。 人刚到,就立刻有人围了过来。 “许总,早!这些是我们现在可以考虑的合作对象,其中有两家也是国外久负盛名的公司……” “许总,昨天的损失评估也出来了。这一回红城各大媒体都很配合,报道大多都比较正面……” “许总……” 这里等着的那几人,分属于财务部、市场部。两边的负责人都在,一个个模样瞧起来有些憔悴,但仔细看去,眼睛都熠熠生辉。 许欢点头,把材料接到了手上。 直到进了办公室之后,才终于扬眸,直勾勾望着小夏,“说吧,今天谁来过?谁帮的忙。” 她大约能猜到先前定然有人来过梁氏,可红城会帮她的人,实在不多。 小夏扭着指尖,为难至极。 她眼睛瞅了瞅,指着不远处的沙发,“我下去之前,他就坐在那。” “谁?” “霍先生。” 许欢“啪”的一掌拍在桌上,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他坐在那的身影。瘦削又笔直地坐在沙发上,深黑的眼扫过四周,却也不知他会用什么样的眼神打量着这边…… 想了想,她忽然有些烦躁起来。便甩甩头径直走到窗外往下看,果然瞧见了那辆正缓缓驶离的黑色路虎。 许欢心里猛地涌起一股奇怪的情绪,心里闷闷的疼起来。像是被人将心口狠狠剜开之后,又帮她缝了起来! “许总您去哪?待会有会。” 许欢拿着外套就走,她刚到公司一小会,车子就停在外头。她就这么从电梯上直接下去,很快便将车开走。 有了上次的经验,如今在人流不多的道路上,许欢已经渐渐敢把速度加上去。 几分钟后,便在路口转弯时,追上的那辆黑色路虎。 “滴滴滴!” 她狂按了一圈喇叭,确定前面的人已经听见之,便立刻开灯超车。“嗤”的一下,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男人从车上下来,瞧着两辆车之间一米不到的距离,脸色骤然阴沉了下去。 有些森冷的眸光直勾勾瞧着许欢,里头有些许责怪的意思。 许欢站在他面前,扬起手挽了挽被风吹落的发,以为他会发作,最终却发现男人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又径直转身。 “你什么意思?” “把你的车开远点。” 男人的回应淡漠而疏离,见许欢没有配合的意思,便干脆挂了挡车档,准备从后面离开。 可许欢性子一旦拗上,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她干脆拦在了车旁,大有他不出来便不离开的模样。 “为什么出现在梁氏,又为什么要帮我?造成现在局面的人是你,如今伸出援手的也是你。你不该是最希望梁氏败落的人么?” 拉开的车窗透进一股股风,比起昨日大雪纷飞,今天在和煦的日光照耀下,却有些春暖花开的意味。 男人径直坐在驾驶座上,日光打在他侧脸上,在鼻翼下形成淡淡阴影。瞧着便有些冷漠的意味。 “想做便做了,何须理由?” 许欢将手搭在车门上,红唇微微扯开一抹弧度,“霍先生平时就这么管理人事?打一巴掌,再给一颗枣。前手灭了许氏,后手烧了我家的老房子。现在好了,等抚养权到手,就换一种方式?” 霍霖深这才扬起眼眸看她,里头盛满了深邃到看不见底的情绪。像盈了火和水,不可交融、却拼了命的在里头纠缠。 “那两件事,与我无关。”他从车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了她,“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至少这次我帮你,没有后手。” “你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值得信任。” 许欢嗤笑,抚了抚发。 “那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她背对着阳光低头翻看资料,精致干净的脸上落了淡淡金色。白皙的肌理和红唇,是雪地里最动人的诱惑。 霍霖深如今总是会不经意回想起她最最动人时的画面,想起她甜腻腻对自己笑的模样。 如今日光正好,照在她脸上,宛如当初。 这一幕忽然让霍霖深忍不住,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就抬起手抚了上去。 正好落在她脸颊上,掌心是柔软白皙的皮肤…… “啪!” 下一刻,清脆的声音在两人耳旁响起,男人诧异地看了看自己被拍开的手,苦笑,收了回去。 “你做什么?” 霍霖深先是一愣,继而摇摇头。 他本也不想对她做什么,只是心意所至,便伸出了手。 谁料她反应那样大…… “这些资料我回去会好好看的。你给梁氏的东西,最好尽快拿回去,我不敢要。” 许欢没有再继续呆下去,心道在呆着怕也得不出结果。 那个男人今天,太不对劲。 霍霖深呆呆看着自己的手掌,被她重重拍开的那处还透着淡淡血色。直到许欢说完离开,才终于扬起眼眸,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一直开着的手机里此时终于传来一声叹气,“她走了啊,这反应也正常。毕竟是许欢嘛,以前……” “不。” 霍霖深摇摇头,想着她离开前的那句话。 不是不要,是不敢要。 她本是那样胆大妄为的人,如今却当着自己的面,说出“不敢”二字。 霍霖深就这么站在原地,任凭风渐渐转凉。许久没有动作。 直到突然很久之后,才低头看了看腕表。 他驱车离开,扯开薄唇。 冷冽的模样渐渐转成苦涩,继而喃喃出声,“我好像,伤她太深了。” 第九十一章 你现在的行为,我可以理解为讨好是不是 第九十一章 你现在的行为,我可以理解为讨好是不是 他说,他好像伤许欢太深…… 陆良明沉默着一时没有开口。 男人的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疏离,直到许欢的车彻底消失在视野内,他才终于关上窗户、发动车子离开,一气呵成。 又隔了许久,电话里才传来陆良明的声音,“那天的枪来源查出来了,持有人目前还在市内,之前出现在青花路,刚离开不久。” “是什么人?” 提及正事,霍霖深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些。他眯了眯眼,车速不减,径直朝前开去,注意力却一直集中在陆良明的声音上。 “姓吴、叫吴萧楠。” 霍霖深脑海里闪过这个名字,怔了几秒。 “对了,还有件事我得告知你一声。” “说。” “陈二小姐失踪了。” …… 没有人知道陈羽姗此刻在哪里,包括她自己。 她如今只知道自己处在一个十分阴森恐怖的地方,全身酸软无力地躺在床上。抬起头,只能看见从窗外射进来的一束光。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那天所有人都从现场离开之后,她偷偷跑了进去。在还来不及寻到自己想找的东西之前,就已被人敲晕。 醒来,便是这里。 “吱呀”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有脚步声渐渐靠近。 她瞪大眼睛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下意识往床脚缩去。可很显然,男人没给他机会,只随意抬手,便抓住她脚踝,将人拖了回去。 力度太大,脚踝被握得生疼! “你想做什么?” 陈羽姗越发恐惧。 而那人始终不说话,从小小的窗户里射进来的那一束光,就落在他头顶上。偶尔身躯一晃,陈羽姗便能瞧清楚那张脸! 一张比女人更要妖媚而邪肆的脸。 “怎么,羽姗姐姐你不记得我了?” 这是她被抓到这里之后,第一次听见对方说话。 可正是因为这极具特色的沙哑声音,让陈羽姗真正想起了他是谁。 在那瞬间,她在大脑飞速运转,用尽所有努力去回忆当年与他认识的点滴。 “羽姗姐姐,为什么你和云姗姐姐一模一样?” “因为我们是双胞胎呀。” “那为什么霖深哥哥和云姗姐姐玩,不跟你玩?” 陈羽姗骤然想起许多年前陈家佣人的那个孩子,自小便长了一张漂亮干净的脸。很讨人喜欢。 陈云姗尤其爱与他亲近! 又或许是因为他没有父亲,所以更喜欢与年长的玩伴一起。 只是后来因为搬家渐渐消失在记忆里…… “小……小楠。” “真好,羽姗姐姐还记得我。”吴萧楠舔了舔唇,笑了。 陈羽姗惊恐瞪大眼,望着那张格外妖冶的面容,忽然整个人都往后缩了几下,“小楠,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要……” 她缩成一团,眼神戒慎又紧张。 吴萧楠却只冷笑着看了她一眼,而后缓缓靠近,修长尖细的指尖勾着她下巴,轻靠在她耳边说道,“你知道,人做错了事,都是要受到惩罚的。” ———————— 那一天晚上,许欢正驱车往红城最富盛名的那处酒吧里走。 梁氏在霍霖深的帮助下,此次之后非但没有什么损失,反还增强了自身实力。此时在副董的组织下,几名高管和秘书约在酒吧好好畅饮一番。 许欢接到小夏电话的时候,那边已经开始了。 她走进去,望着里面不住闪烁的灯光,蹙了蹙眉。而鼻尖里嗅到的,更都是刺鼻的烟酒味。 “许总,这边。” 小夏招呼她过去,却有些为难的样子。 “大家都挺开心啊,许总您可算来了。我们还以为你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来来来,既然已经到了,我就先敬您一杯。” 许欢蹙眉,没有去接。 她只一言不发地站在桌旁,精致的脸早已沉下,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的模样,“看来大家兴致的确不错,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出来喝酒。” “嘿,那还不是因为许总您么?您把霍氏拉到了我们这边,咱们还怕什么?以后跟霍氏合作,不就等着吃香喝辣么!” “你们别胡说,许总没打算接受霍氏的资助啊。”小夏性子急,急匆匆帮着许欢解释了几句。 可这话一出,在场的另外几人都不约而同沉默了下来。 张董端着酒杯的手就僵在半空,等了许久之后才缓缓收回。那张布满肥肉的脸也渐渐变得狰狞起来,“许总,您可别在这个时间点跟咱们开玩笑,公司最近起起伏伏的,大家伙心脏都不好受。” “我没有开玩笑。霍霖深是什么人你们还不清楚,只瞧着眼前这点利益,就不怕改天被他玩个釜底抽薪,连这点底都没了?” “哈,您还没喝酒,就已经醉了么?” 许欢抿紧唇,秀气精致的眉蹙紧成细细一条。 见她这般反应,张董忽然重重拍了一掌,“许欢,你知道我们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谁!” 他喝了点酒,此时越发激动起来。刚走了两步,又踉跄几下,刚刚还放在桌面上的玻璃酒杯,被他一撞之后,“哗啦啦”滚落至地面。 小夏惊呼一声,瞧着情形不对连忙拉着许欢走。 可许欢就立在桌旁,挑眉盯着他,似笑非笑,“张董是梁氏的老员工了,说起来也算创始人之一。到这时候,难道还要冲动?” “哈!你个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什么叫冲动么。” 他抬手,往许欢头上扫去…… 不远处的酒吧大门正好又被打开,两道身影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走了过来。 “我是来找人的,你看看照片上的女人,见过没?” 服务生盯着陆良明拿出的照片看了两眼,又抹了一把汗在身上,“哟,我们这边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长成这样的人最近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八百了。” “您瞧,大眼睛高鼻子小嘴巴,还有这瓜子脸……兄弟不是我说,全国的网红都长这样,您要不干脆换一个?” 陆良明当即扬起手,对那油腔滑调的小子翻了个白眼,“行了,别在我这贫。找你们经理过来。” 他和霍霖深亲自过来,就是因为消息不确定,不愿打草惊蛇。 而年轻的服务生这时也总算识趣了,连连点头要去找经理。 正巧有人急急忙忙赶过来四处挥手,“去两个人到18号桌看看,梁氏那边的人闹起来了!” 听见声音的安保立刻过去了两个,陆良明耸耸肩,心想这家酒吧他也来过不少次,平时在包厢里倒没觉着这么乱呐。 “上回我把它卖掉之后这里就越来越闹腾了,要不还是买回来,你觉得还能赚不啊阿深?” 他四下看了看,却没瞧见霍霖深。 “喂?人呢。” 服务生嘿嘿一笑,有些尴尬地朝着某个方向指过去,“他往那边走了,陆少您请。” 陆良明嗤笑,一掌拍在他肩上,“反应不错啊小子,记着,瞧见这张脸,立刻告诉我,嗯?” “好嘞。” 陆良明朝十八号桌走过去时,那边所谓的“闹事”已经结束了。 两名保安在旁边看了几眼之后,识趣地退到一旁,还顺手将围观人群解决掉。 霍霖深背对着他站在桌旁,身后明显护着一个女人。正凶神恶煞望着对方。 若非自己认识那个女人,他该要以为身后这个,才是仇人了。 于是陆良明吹了声口哨,拨开人群走过去看了看,“许欢,你怎么这副模样?” 许欢抬手抹了一把脸,刚刚在争执间也不知是谁将一杯酒泼在她脸上,连着垂落的发一起,湿透了。 “擦干净。” 蒙头罩下一块布料,许欢瞧了瞧,才知道是霍霖深从张董身上扯下的外套。 许欢拿起来看了一眼,随意扔了回去,正好甩在霍霖深脚边。 “我拿纸巾。” 那衣服上也不知沾染了些什么东西,酒味烟味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混在一块,她嫌弃的紧。 “霍霖深,你们俩口子有什么事就私底下解决好不好?你给梁氏的资源,我要收,这丫头不肯收。” “一个不肯要,一个不肯拿回去。特么的就没见过这么事儿的夫妻!” 许欢冷冷撇了他一眼。 “张董慎言,我现在单身。” 张董事被这话一噎,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悻悻然啐了一口,走远。 许欢见事情落幕,擦干脸上的酒水之后,缓步朝外边走去,可男人几步追上她。 他身上带着的淡淡薄荷味道飘散在空气里,而那脚步在靠近自己身侧时,停留了半拍。 “许欢。”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低哑哑的,因为酒吧的喧闹还差点听不清楚,“那些东西,你可以收。” 许欢下意识张嘴,很想告诉他自己根本不会要。 然而霍霖深长手长脚的,连走路也比旁的人快。这么发愣的时间,便已走远。 “唉!”身后的某人重重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说十分做作。 许欢翻个白眼,“又怎么了?” “欢欢呐,许大小姐哟。那些东西你真的可以收。” “为什么?” 陆良明到此时才终于敛起神色,正儿八经地回她,“林国回来了,被他抓着揍了一顿。然后、嗯,又被人枪杀了。” 许欢愣了愣,擦拭着衣领的手指顿在半空。 “所以最近阿深的态度……你明白我的意思。” 她蓦地睁大了眼睛,忽然明白过来那话里带着的意义。于是立刻转身,朝外头追了上去。 —————————— “霍霖深!” 男人正好走到车旁,在听见她的声音之后,将放在车门上的手指又收了回去。 许欢隔着车身,站在他对面。 身后五彩霓虹就落在她头顶,让发上显露出各种颜色。而那张莹白的脸,却因阴影而瞧不太清晰。 只是其上那双眸子,依旧清亮迷人。 “原来那才是你非要帮助梁氏的原因。” 她轻描淡写的语气,也不知是嘲讽、抑或是真的不在意。 霍霖深垂下眼眸,任凭鲜艳的灯光映射在他眼里。 他没有否认许欢这个决定,若非确定当年事情因果,他大约也不会明里暗里地再帮梁氏吧。 许欢缩了缩脖子,晚上风大,吹起她刚刚被人泼湿的发,愈发的冷。而后他便迅速开口,“他有没有说凶手是谁?” 他? 霍霖深却不需要任何思考便知道许欢话里的这个“他”指的是谁。 当即摇头,“在开口之前,被人杀了。杀他的人来过这里,所以……你小心些。” 许欢倒不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她只是当年事情的受害者,再如何也找不到她身上。 “回去吧,外面冷。” 许欢不说话,晶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男人忽然蹙了蹙眉,有些不解。 于是指了指车,“我送你?” 许欢拉开车门上去,坐在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座位上。 气氛格外安静而冷漠。 男人将手指放在方向盘上,隔了许久才探过身去,替她把安全带系好。 许欢垂眸,望着帮自己系安全带的男人。 想起他最近对自己的态度,忽然笑了起来,“霍霖深,你现在的行为,我可以理解为讨好是不是?” 他的动作骤然停下,随着“咔擦”的声响,安全带扣好,这才坐了回去。 可对于许欢的话,他却等了许久才开口。 “你说过我不懂这个词的意思。” 许欢挑眉。 “是说了,没想到你还记得那么清楚。那么应该知道我曾说过,并不因为这件事恨你。那时陈云姗闹得那般僵,你夹在中间,却处处维护着她。我难受、你也不好受,何苦那样呢。” “所以入狱这五年,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她笑了笑,却有些云淡风轻的意味。 到后来,许欢走到格外繁华而又顾忌的街道上,看着装饰高雅靓丽的橱窗上印着的店名,才忽然明白自己为何竟想努力表现得不在意。 不过是几个字而已——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霍霖深看着她眼里的平和清丽,忽然怔在原地。 他到这时才发现,原来所有人以为的悲惨人生,在许欢眼底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 她并不把那五年当作生命里多值得缅怀的一段日子,她眼睛里看见的永远是以后,而不是过往。 只是他自己,反而活在怨恨之中,不可自拔。 “那些东西你收下。” 他声音低哑干涩,憋了许久,也只说出这几个字。 许欢垂眸,红唇扯开淡淡的弧度,却没理会。 男人似有些烦躁不安,拿了烟想点,又瞧见她蹙眉的模样,只得又放回去。身体换了个位置,斜斜望着她。 “霍氏的股份,也会还给你。” “另外,如果你还想要许氏……” “霍霖深,你很大方。”许欢话里明显在夸赞他,可那语气听在耳朵里,却不知怎么的,让人格外不悦。 她嘴上在笑,可眼睛却冰冰冷冷的,没有丝毫温度。 有多少人,在笑的时候,眼睛是冷的呢。 “既然那么大方。不如……把渊渊给我吧?” 男人的脸,沉了下去。 许欢这几年,早已将“得寸进尺”这个词学了个透透彻彻。有此良机,自然不愿错过。 可身侧霍霖深身上的气息,也骤然变得冷漠疏离。 他紧抿薄唇,终于点燃了那支烟,“不可能。” 许欢脸上端着的笑容,突然就没了。 她好声好气与他说话,无非是看在他刚刚替自己挡了一杯酒的份上,如今又摆出脸色,倒是给谁看呢。 “既然不可能,又凭什么强要求我接受你拿来缓解内疚的东西?” 许欢冷笑,再无方才的云淡风轻。手指互相勾着,像勾着他心里某处情绪。 “说到底,你还是心里不安。你觉着内疚,觉着当年的指控错了,觉着愧对了我,是不是?” 他没说话,心里闷闷的也说不出什么解释的话。只狠狠吐出一口烟雾,任其烦乱地在车内漂浮。 耳边却又传来许欢有些缥缈的音,“所以啊,你那么努力。努力想法子让自己良心安稳。那样伟大的霍先生,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卑鄙无耻?” 她语气虽轻柔,话里的字眼却如同利刃般,透入骨髓。 霍霖深沉默不言语。 他用力拽紧了拳头,骨节泛起些许青白之色。目光落在许欢镇定自若的脸上,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车厢内的黑暗与安静,与外头霓虹闪烁的光亮和喧闹,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可许欢“砰”的一声甩了门,离开这里。 霍霖深坐在驾驶座,看着她往旁边走去,看她气呼呼的背影,心里却总涌动莫名的情绪。 当真,是因为内疚么? …… 陆良明在酒吧里没有离开,等着他。 瞧着他进去之后,挥挥手点了杯血腥玛丽。 “谈得如何?” “崩了。” 他面无表情说出这俩字,陆良明却差点将嘴里的酒喷出去。 “崩了?” “嗯。” “她怎么着为难你了啊。不是我说,许欢这人吧有时候是不太会看人眼色,趁着现在你想弥补她的时候,应该赶紧多要点东西啊。” 霍霖深白了他一眼,眯着眼将那艳红的液体一口闷下。 “她不会是要渊渊吧?” “嗯。” 陆良明想了想,试探着开口,“不然,就给她?” “不可能。” 男人嗤笑,没有任何迟疑便已拒绝。 陆大少有些不解了,“既然心里过不去,不如就把孩子给她。你舒服,她也不再跟你闹。” 话说到这。 霍霖深却突然放下酒杯,眼睛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 他抬手捂着心口那处,重重敲了一次。 “我是不想让她再跟我闹,不想看她像看仇人一样看我。但渊渊,不能让。” “为什么?” 他没回答,只格外用力地握紧了酒杯,指节泛白,青筋外露。 若是让了这回,以后再见,她怕连看都不会再看他一眼…… 第九十二章 许欢,你考虑一下我好不好 第九十二章 许欢,你考虑一下我好不好 霍霖深只觉得,自从脑海里升起这个念头之后,身体就不受控制。 他明白,若是把女儿给了许欢,以后她就算见了自己,怕也只会用最最平常而生疏的眼神扫过他。 又或者、优雅有礼地喊他——霍先生。 那样的情形浮现在脑海里,不知怎的让人觉得可怕。 “阿深,你把渊渊给她,一切就都解决了,你也不是非要留着这丫头在身边。许欢性子傲,不会做那种带着孩子躲起来的事,你以后还能经常见到孩子。” “不。” 他惜字如金的一个字眼,让陆良明的神色也渐渐变得凝重。 半晌后,陆大少爷终于敲着酒杯,缓缓打量着他,“我说,你这是舍不得啊。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说过想她。这五年,甚至没去牢里探望过一次。”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发现,其实你不是因为恨她,而是从心里抵触这个念头。” 霍霖深蹙了蹙眉,有些抵触他的话。 可耳边依旧回绕着陆良明淡淡的言语,“其实你是在害怕,害怕见了她。发现原来有些东西,是不受你控制的……” 男人猛地墩柱,手指僵在半空,像听见什么不可相信的话。 他愣在那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后来很久,霍霖深想起这些,才方觉世事变迁的无奈。 或许陆良明说的对,他害怕把渊渊给了许欢,怕亲手切断了与她最后的联系。 他突然放下酒杯,透明玻璃上映出他有些泛红的眼眶。 他仿佛能在里头看见许欢的模样。 于是顾不上满身的酒气,迅速朝外面走去。 冷风将他吹得清醒了些。 黑色路虎从偏僻的道路驶向远方,避开了可能被查岗的地方。 霍霖的目光盯着不远处渐渐靠近的宅子,心里的念头一下子清明了许多。 许宅外有车。 银白色的宾利,红城虽不多见,但拥有的人也不少。 他正待下车,却不料眼角余光突然看见车牌上的字母,b? 红城是省府,向来是a,b、是风城的车。 …… “尹夫人,这些事主要还是得看他们。我们也只能帮帮忙撮合撮合而已。” 许家明在客厅招待尹夫人。 后者已是第二次到许宅,如今见着了许欢,又多了些心思。 许欢只当全然没有听见两人的对话,在打过招呼之后便走到院子里。 男人隔着铁门,瞧见了那道身影。 许欢站在树下,漫天星光都洒在她身上,莹白的脸如今瞧着竟像覆了层层星光,格外迷人。 他心里头火烧火燎的,忽然涌起一个念头,只想这么朝她过去将那柔软的身躯抱入怀里。 可下一刻,身后有灯光照射过来,一辆银色汽车迅速从他身侧驶过,最终稳稳当当停靠在许宅门外。 下来的人,是尹清明。 他四下扫过,便瞧见站在一旁的许欢,而后立刻朝对方走过去,又小心替她遮挡那几缕凉风。 “尹医生,这么晚你怎么会来?” “我妈来了你家?”尹清明有些着急,探着头朝里头望了望,确定没有瞧见出什么大“事故”之后,才将一颗心收回肚子里,“她没为难你吧?” 许欢摇摇头,瞧着他着急担忧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当然没有。再说就算为难了我,也不会发泄到你头上,你紧张什么。” “这不是都为了我的事么。上回家里非要找人相亲,我说漏了嘴,他们就知道了。” 尹清明小心翼翼看了许欢一眼,确定她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大着胆子朝她伸出手。 厚实温热的掌心,握住了她的。 许欢几乎是反射性地想抽离,可也不知是因他的目光太过干净诚恳,抑或是顾及家里父亲的面子,终究将手留在了他掌心里。 “抱歉,我不该随意把你牵扯进来。待会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劝她,不会再让她过来了。” 许欢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面上的笑容没有止住,在路灯下明媚又迷人。 他总还如年少时那样迷恋她,对许欢的感情也从未有过任何迟疑。 于是下一刻,突然冲她开口,“许欢,你考虑一下好不好?” “考虑什么?” “我妈现在在说的事、结婚的事……虽然我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心理医生,尹家的产业我还没有继承下来,确实比不得别人。但、至少我会真心待你。” 许欢忽然就愣住了,视线从尹清明的脸渐渐往下,最后落在自己被他捂在心口的手上。 她或许是从未见过有人用这样真诚而干净的目光看着自己,从未听见这样见到过这样简单却诚意十足的表白。 一时间,竟忘记了将手抽回去。 她摇摇头,算是回应。 不远处黑色汽车内,男人的手指攥在方向盘上。 修长的指尖将方向盘整个圈在掌心里,凸起的骨节处处是青白之色。 若是有人在这里,定能看见男人紧绷着的下颌线条,以及被狠狠咬紧的牙关。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望见两人亲密挨靠在一起,许欢的手约莫是覆在尹清明心口,而那张莹白的脸上,始终是笑容…… 他心里骤然涌起一股无名火,一下子就从心口烧到了头顶。 火焰越来越大,最后让他也不知怎么的只想冲上去将两人分开。 然而在他行动之前,屋内却又有了动静。 陆良明和梁孟音偕同一名中年女人,从客厅走了出来。 几人互相说了些话,便都走到屋外。 许欢和尹清明,立刻分开。 然而另外那几人,还是笑了笑。 霍霖深隔着那么远,都能感觉那笑容是暧昧。 此时最前方那辆银白色的车上有司机,在中年女人的交代下已经提前将车开了回去。尹清明和那中年女人则朝后面那辆走来,霍霖深才得已看清楚。 原来,是风城尹家的那位。 他骤然眯起眼,瞧着许欢和尹清明站在一旁,而尹夫人和许家明握手寒暄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不久之后,尹清明终于和尹夫人一起离开。 整个院落外,安安静静的。 许欢回去的时候,走在后头。 天色确实不早了,王叔如今年纪大了已经早早去休息。 她把铁门关上,正好落上锁…… 可忽然间迎面罩下一道黑影,将她全身牢牢覆盖住。一双有力的手掌从铁门外探进去,握紧了她的手。 “你!” 她惊诧万分地抬起头,正对上男人深黑的眼,“你怎么在这?” “那尹清明呢,他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男人不答反问,半眯起的眼眸里,透着些复杂的意味。而那话说出口,除了疑惑之外,更像是质问。 许欢挣扎了下,手腕还是被他握住,即便隔着铁门他进不来,自己却还被他困在这里。 “不肯说,嗯?” 她扭动着手腕,顾不上可能带来的疼痛,非要将自己的手从男人的控制中抽出来。 霍霖深只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可用上的力道却一点不小。到后来两人手腕相接那处,已经传来火辣辣的刺疼感。 “我没必要告诉你。” 她却还不肯听话将门打开,或是乖乖回答他。 “许欢……” 他开口,声音低低哑哑的,力度也松缓了些。 许欢立刻抓住了机会,从他的钳制中退开…… “虽然不知道霍先生为什么出现在这。但我的事、与你无关。” 话落,她连瞧也不瞧他一眼,便已转身。 男人一手握在铁门栅栏上,摇晃了几下,于是在静默的夜里发出尖锐的声响。 随后他漠然掏出手机,“文鹏,查查看尹夫人最近为什么来红城。” “阿?大概是因为她儿子吧?最近尹夫人在找自己儿子这事已经传遍附近几座城市了。” “找儿子能找到许宅,嗯?” “许……许宅?” 文鹏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戒慎地开口,“我明天就吩咐下去。不,我现在就去,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他挥手赶走了想招呼自己喝酒的人,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跟着霍霖深这么多年,他别的没学会,察言观色这一点倒是没漏下。 直到文鹏乖乖去办事之后,霍霖深才终于放下手机。望着许欢已经走远的身影,神色复杂。 —————————— 几日之后,红城迟到许久的暖春,终于来到。 街道上处处都是春暖花开的景象,早早开了的花红遍了整座城。 大街小巷里,都是踏青的人群。 陈羽姗的模样显得有些特立独行,那张憔悴的脸哪怕是放在大众面前,怕也没有人相信她是昔日的陈二小姐。 她来到一个偏僻的处所。 外面戒备森严,“戒毒所”三个大字高高挂在门上。 樊耀云就在这里面。 她早该来一趟这里的,可又生怕被人猜到霍渊渊的绑架事件与自己有关,因此对樊耀云避之惟恐不及。 手机在此时突然响起,她小心翼翼拿起来,四下看了看才接通,“别耍花样,进去让他打电话。羽姗姐姐,如果你想趁机跑出去,死了可别怪我。” 陈羽姗浑身哆嗦了下,四下到处看,却依旧没有发现吴萧楠的身影。 “看什么,还不照我说的话去做!” “我知道,我会去做的。”陈羽姗早已是惊弓之鸟,近段时间她实在是被摧残得厉害,如今哪怕是听见吴萧楠的话便已觉恐惧。 “要不是霍霖深全城搜捕我,你以为这点小事还需要你出面?陈羽姗,这可是你赎罪的大好机会。你害死了云姗姐姐,至少要为她做些什么吧。” 陈羽姗几乎崩溃,咬着牙解释,“我没有。我还要说多少遍你才信,陈云姗不是我杀的!” 她曾无数次有过这样的想法。 因为陈云姗无论样貌才华事事都在她之上,甚至连她喜欢的男人,都喜欢上陈云姗。 她是想杀了陈云姗,但还没来得及下手之前,她就已经死了啊! “嘟嘟嘟!” 手机里传来公式化的声音,陈羽姗只能放弃解释,乖乖朝戒毒所里走去。 …… 许欢在那天下午接到了电话,从未见过的陌生号码,难以辨别的沙哑声音。 “欢欢姐,是我。” 樊耀云已经在里面呆了一个多月,毒未戒掉,模样却已是人不人鬼不鬼了。他拿着电话,按陈羽姗授意的话,一字一句开始说,“我最近太难受了,他们变着法子折磨我。” “小云……” “毒是戒不掉的,太深了。” “我想我快熬不下去了,最近总想起我们小时候的日子。想起你领着我在院子跑、去学校里上课、去跟人打架……” 许欢如何不会回忆那些日子,日日无忧虑,时时不扰人。 “欢欢姐,我想见你。很想、很想。” 他说完便放下电话,一双眼眸早已浑浊不堪。 那段话大多都是事先编好的,可唯有最后那几个字却是他真实的想法。 他的确想她的,恨不得能立刻见到她。 然后亲手掐着她的脖子,告诉她如今的自己有多痛苦,让她也亲自感受这滋味! “都按你的要求打完了电话,羽姗,你不陪陪我么?”樊耀云舔了舔嘴唇,直勾勾盯着她。 陈羽姗自是不愿,找了个借口便要搪塞离开。 可樊耀云如今已是半疯的状况,二话不说就将她扯了过来,手一抬将她裤子扯下,毫不客气地就凑了上去。 “樊耀云!”陈羽姗被他压在桌上,只能尖叫一声,却来不及反抗。 她几乎可以感觉到这间房子之外,有人正打量着这边。 一阵强烈的羞辱感从心底升起,让她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可樊耀云,却早已食髓知味,一时半会还不肯放过她,只靠在她而后轻声说道,“你刚刚塞了很多钱给他们吧。既然是你交代的,就放心,不管你怎么叫,他们都不会进来的……” 她本就是以樊耀云的女友身份进来探望,又神秘兮兮塞了一大笔钱给他们。请他们不要打扰。 如今樊耀云对她做这些事,竟没有人出现…… 陈羽姗狼狈不堪。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她才全身疼痛的离开这里。 她几乎还能嗅到自己身上传来的味道,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洗干净自己。 出去时,旁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格外怪异。 刚离开不远,角落里便窜出一道黑影,将她拉了进去。 “怎么样,事情都办妥了吧。” “嗯,许欢会来的。” 吴萧楠嘿嘿一笑,指尖勾着她明显被人咬出伤口的下巴揉了揉,“真不是我说……你啊,真贱。” 和云姗姐姐,没法比。 陈羽姗哆嗦着不敢反抗。 下巴破损那处被他用力揉搓着,已经被撕掉了一整块皮。 疼得直抽凉气,却只能小心翼翼求着他,“小楠,那我现在可以走了么?” “嗯哼,可以呀。你回去吧,回去等着我,等我去找你……” 闻言,陈羽姗蓦地瞪大眼睛,“你还想对我做什么?” 他垂眸,拎着一个状似琴盒的东西,面无表情朝前走,“自然,是还没有玩够你。” …… 陈二小姐在消失一个多星期之后,突然出现。 狼狈不堪的模样在回到家里半个小时之后,便早已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浓艳精致的面容,和那总带着的高雅的气质。 霍霖深接到电话之后,便径直赶了过去,直觉告诉他,陈羽姗的消失极不简单。 可到陈家之后,陈羽姗却只干净清爽地坐在客厅里翻看杂志。 红颜的唇偶尔吐出细细笑声,乍一看,还有些岁月静好庭院无惊的意味。 她听见脚步声,回头就看见霍霖深站在那。 “霖深。你特意赶过来了么?” 霍霖深冷眼打量了她一遍,淡淡“嗯”了声,“这几天去哪了?” “哦,我就是心里不痛快,躲起来安静了一段时间。” “你别听别人胡说。以为我被绑架了什么的。” 男人挑眉,渐渐走到她面前,“既然想躲起来,怎么不听话出国去。” “那是、因为这里更熟悉呀。” 男人却很明显地不相信她,随意扬起手,便扣住她手腕。 还带着温热的指尖触碰上去,在陈羽姗惊喜又紧张的情绪下,轻轻挑开了她的衣袖…… 白皙的手臂露在外头,上面却有一道道青紫的痕迹。 陈羽姗脸色大变,想把手收回来。 可霍霖深紧紧扣着,她哪怕用尽全身力气,也抽不走…… “说,吴萧楠在哪里?” 这个名字一出现,陈羽姗整个都紧张起来。 她如今早已是惊弓之鸟,几乎是听见吴萧楠的名字,便全身僵硬。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吴萧楠,我、我不认识。” “不认识?以前他可是云姗的小跟班,云姗说什么他便做什么。你倒是跟他不熟,因为他偏偏又十分讨厌你。” 霍霖深渐渐蹲下身体,眼眸落在她颈侧。撩起垂落在她脖颈处的发,瞧着上边明显的印记。 “好好说,乖。” 他还哄她。 可陈羽姗哆嗦着,恨不得连呼吸声都收了起来。 谁都知道,霍霖深从不哄人。 除了陈云姗之外,他甚至不曾对哪个女人低声下气过。 从小到大,谁敢忤逆他? “霖深。” “嗯,听话,好好想。” 陈羽姗望着他带笑的眼眸,可却没有感到任何温柔。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因而更知道当霍霖深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真正是怎么想的! “在、在花荷路,租了一栋房子……” “前些天有人去搜过。他本来不敢再住,后来干脆把隔壁租了下来。” 霍霖深面容沉了下去,森冷的模样让陈羽姗几乎喘不过气。 她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到此时才终于肯解释,“他想报仇,他杀了林国。现在,还想杀一个人……” “谁?” “许欢。” 第九十三章 真凶是谁 第九十三章真凶是谁 后来很久,许欢都对那一天记忆深刻。 那一年红城正好转暖的时候,她接到樊耀云的电话,说是想见见她。 哪怕已经在樊耀云手上吃过一次亏,许欢也没有过多怀疑。 可直到人在戒毒所外那条小径上被人用刀抵住后背时,她才恍觉,自己又天真了一次。 抓她的人,她压根不认识。 只瞧着那张比女人还要妖冶漂亮的脸,有些意外。 “醒了?” 那人背对着光,半张脸都被阴影遮住,看不真切。 “你是什么人。”许欢挣扎了下,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动了动,发现手腕被人绑住,但除此之外并未有其他束缚。 这个人很自信,根本不害怕她逃跑。 她四下瞧了瞧,才发现已是天黑,而室内不过是一间及其普通的房间。 许欢辨认不出地点。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想做什么。你知道我的身份么?” “知道。” 那人轻轻笑了下,颇有些天真无邪的意味,“许欢。霍霖深的前妻。” 许欢忽然怔住,继而又听见他说。 “我姓吴,吴萧楠。” “抱歉,我并不认识你。” 她在记忆里搜寻,却怎么也想不出这个人所代表的意义。 甚至连“吴”这个姓,近来也只听过吴子川这个名。 吴萧楠点点头,“咔嚓”一声,将拆开了的枪又组装了起来。 “不记得我没关系,你只要记得我是为你曾经犯下的错来惩罚你的就好。” 许欢忽然觉得,这个人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越发谨言慎行,“我犯了什么错?” “你害死了一个人。” 又是这句话! 许欢每每听见这话时,便恨不得将对方的嘴用胶布封起来。 她挣扎了下,克制住冲动,“陈云姗不是我杀的,杀人凶手已经找出来了!” “害死她的人是林国,前几天被人枪杀……” 枪? 许欢的视线落在那正在被人仔细擦拭的枪支身上,枪身漆黑透亮,让人有些害怕。 她忽然瞪大眼睛。 “我说过,所有做错事的人都应该被惩罚。林国已经死了,而你,抛弃云姗姐姐自己一个人逃掉,让她经历那么恐怖的事。” “所以,你也该死!” 他竟然笑出了声,那一瞬间便立刻抬手举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许欢! 许欢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没见过这东西。 “等等!” “我虽然不知道你和陈云姗是什么关系。但既然你想提她报仇,除了我,还应该去找罪魁祸首。” “林国是被人收买的,幕后指使的人……” “我会让陈羽姗生不如死。” 许欢骤然僵在那,耳朵里听见陈羽姗这个名字,还有些讶异,“陈羽姗……” 她努力保持脸上的笑,“你怎么会认为是陈羽姗,她应该没有那个胆子去害自己的姐姐……” “你闭嘴。她是凶手这件事,我很确定。” 吴萧楠冷笑,忽然将枪放了下来,从怀里逃出一把刀。 许欢只瞧着他持刀的手势,便知道他应该真正受过训练。 若他真想杀了自己,怕是怎么也逃不过去了。 “你杀了林国,现在又杀了我,那么陈羽姗如果不是凶手,可能知道凶手线索的人不就又少了一个么!” “我当时也在现场,我也算当事人。也许通过我还能找到真正的主谋……” “不必了。” 吴萧楠却不理会她,只面无表情渐渐朝他靠近。 那张美艳的脸上,露出的笑容宛如恶魔,“放心,我很确定是谁。” 许欢听见耳边传来的冰冷声音,终于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阻止。 她不明白这个人为何那样确定凶手是陈羽姗,只知道此时还不如闭上眼睛。 而后几乎能感觉到冰冷的刀刃经过脖子那处,冰冰凉凉的触感总让人不自觉生出恐惧。 她没有避开。 这样,至少能有个痛快吧! 可下一刻,刀尖却停留在她脖子上,没有再靠近。 她感觉到丝丝刺疼,垂眸便发现衣服上已经沾了几滴血。 可吴萧楠,却在那瞬间跑到了窗户后。 许欢瞧不见外头的场景,但她听见了车辆驶入的声音。而那停车的声响便已够让她辨认出是谁。 霍霖深开了不知多少年的路虎,她连声音都印象深刻。 她只看见吴萧楠躲在墙后,阴冷的目光仿似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魔,每一次视线移动,都让人心惊肉跳。 许欢偷偷朝门边移动,克制住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男人就站在门外。 身上的黑色大衣裹住身躯,全身像都隐藏着一股力道。 在深黑的天色衬托下,那张英俊冷漠的脸,格外僵硬。 “把人交出来,云姗的死,跟她没有关系。” 他似是认识这个人的,许欢瞧着没有其他人在,本想出声警告他。 可霍霖深一开口,便将她到嘴边的话逼了回去。 他认识这个人? “我再说一遍。云姗的死跟许欢没有关系,把她放了!” “跟她没关系?” 许欢听见吴萧楠又用那样尖锐而令人恐惧的声音提起自己的名字,顿时全身僵硬不敢乱动。 还好,他似乎并没有现在动手的意思。 “那跟你有关系对么?你明知道姐姐她喜欢你,可你偏还要娶了这个女人。” “你既然那么清楚,就也该知道,当年的我,无论如何不能娶云姗!” “借口而已。” 吴萧楠忽然笑了笑,声调骤然降低。 他笑了笑,却让人越看越觉得恐怖,“对,我不应该杀她,应该——杀了你!” 他骤然抬起手。 许欢望着毫不设防的霍霖深,惊呼出声。 可吴萧楠抬起狙击枪之后,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像看见什么不敢置信的画面,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您为了这个女人,连枪都带出来了?” 许欢骤然瞪大眼睛,忽然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老爷子还在国内时,对霍家的人下了死令。 霍家要生存,要强大,可以不择手段,可以卑鄙无耻。 但所有人都不许碰人命,不能随意打杀,手上要干干净净的,不能见血! “跟我回去,你弟弟在我那。” 弟弟? 哈! 吴萧楠也不知突然受了什么刺激,眼神越发阴鸷恐怖。 “那个懦夫!” “他那个年纪,什么也不知道,你还期待他如何?” 许欢一下子凌乱了,她大约能猜到霍霖深说的弟弟,应该是吴子川。 怪不得他非要将那孩子带回家去…… —————— 陈羽姗犹豫了很久,才终于决定跟上去。 她偷偷摸摸躲在一旁,看着霍霖深与吴萧楠对立,也看见了被关在里面的许欢。 通知的人都还没有到,她本只想亲眼看着许欢死去。 却没料到吴萧楠先动手的人,是霍霖深! 羽姗见着吴萧楠似要开枪,便突然尖叫了出声,“等等。” “哟,我以为你应该跑了。” 吴萧楠舔了舔唇,身上黑色的衣服衬着他惨白的脸,格外阴森。 陈羽姗下意识退后了两步,“小楠,你是要替姐姐报仇的。姐姐那么爱他,杀了他,姐姐会原谅你么?” “你应该知道谁才是姐姐真正恨的人,是谁让她郁郁寡欢,是谁最后和她在一块。你想想?” 许欢此时只恨不得冲过去扇她几巴掌。 这女人大概想自己死想疯了。 “闭嘴。” 霍霖深咒骂了句。 可没料到吴萧楠并未如陈羽姗所说将目标对准许欢,反而直接瞄准了她自己! “你特么给我闭嘴。既然你都来了,反正要杀一个,我先杀了你。” 他没有任何犹豫地扣下扳机。 艳红的血散在空中,陈羽姗捂着腹部的伤口,怎么也不敢相信。 “你敢伤害她,就要接受这个下场。” 他冷笑着说完,因为一个猝不及防,挨了霍霖深一记。 那被他视若珍宝的枪也终于摔在地上,而手里的刀刃却径直朝霍霖深招呼而去。 许欢惊呼了声,却发现霍霖深还依旧背对她站着,而吴萧楠此时已经耳尖地听见渐渐靠近的汽车声。 他避开霍霖深,便立刻从后门逃跑…… 许欢好不容易找到利器可以隔开绳子,眼角余光发现男人一直直挺挺站在那一动不动便开口说道,“你愣在那干嘛?得快些送她去医院呐……” 她只站在这边,便已经看见陈羽姗身下散落了一滩的血迹。心里焦急不已,却又无法帮上忙。 好在外边终于有人进来,随行的医生看见陈羽姗之后,便立刻将人抬上车。 许欢松了一口气,发现霍霖深到此时终于朝自己走了过来。 深黑的衣服裹住他高大的身躯,冷峻的面容上没有半分表情。 她伸出手让他帮自己解开,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外走。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霍霖深没说话,只用力握紧着她的手。 男人的掌心厚实而温暖,许欢看在他刚刚救了自己的份上,终于没有挣脱。而是加快速度跟着他,至少能尽快离开这里,总是好的。 “还有,他是什么人?看起来很维护陈云姗。” “闭嘴。” 这下,霍霖深终于有了反应。 却只微微停下脚步,沉声呵斥了她一句。 许欢面色变了变,发现周围已经来了许多人,便觉得有些尴尬,想将手抽回。 可他不肯,反还死死握着。 “霍霖深……” 她挣扎了下,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用力过大。 霍霖深摇晃了几下,就这么直挺挺朝她倒来。 许欢大惊失色,几乎下意识地想扶住他。 然而很不小心,一个不稳,两人一起跌倒在地。 “霍先生!” 医生赶了过来,略一察看了一番,并低头询问许欢他哪里受了伤。 可许欢如今只呆呆望着自己沾满了鲜血的双手,面容呆滞到无法开口。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事,刚刚霍霖深抓着自己离开时,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腹部刀伤,快,先止血!” 医生将他抬到了车上,一下子就忙碌起来。 许欢赶紧避开,给医生腾出位置。 可无论她如何用力,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都无法抽出来。 “你先放开我。” 他虽没有开口,却直勾勾盯着自己。 许欢从未见过他这般阴暗晦涩的眼神,像是要活生生将自己一口吞下去。 “霍先生,您必须立刻去医院进行手术。” 医生有些着急了,恨不得现在就把霍霖深塞到手术室里。 “喂,你没有听见医生说的么?快放开我!” 她生怕他就这么流血过多死掉了,忽然心里发慌。 “霍霖深!” 霍霖深却扯开唇笑了笑,而后轻声对着许欢说道. “别乱跑,我出来时,你必须在。” “如果见不着人……” 他会很难过。 —————————— 事实上,许欢想,她是因为霍霖深救了自己而留下来的。 而得知霍霖深受伤的消息,金莹连夜带着霍渊渊赶到了医院。 几个人统统坐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守着,直到他出来。 “没有伤到要害,不过需要一段时间修养……” 医生林林总总说了许多,许欢迷迷糊糊之中,听进去的实在不多。 她抱着霍渊渊,垂眸看了看双眼紧闭的男人。 暗暗想的却是…… 早知道这男人出来时压根没睁眼,她何苦在这里守着。 这一夜实在太过荒唐,许欢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问了几句之后,听见梁孟音提起梁琛至今未归。 许欢摇摇头,“哥也没跟我联系,这几天,人像消失了一样……” 到后来渐渐发生那么多事,许欢回忆起这段日子时,恍觉自己也是迟钝得可以。 从梁琛回国之后,她身边曾出现过那么多无法理解的巧合,却从未往梁琛身上想去。 直到林国入境,梁琛也一直在查,而他死了之后,梁琛人也消失了。 凌晨医生总算确定霍霖深没有生命危险,众人才放下心。 文鹏连夜办理好手续,又安排了特等病房。 一直折腾了大半夜,到很晚众人才得已去休息。 “夫人,小小姐,今晚我会在这边守着,您二位先回去休息吧。” “不要,我要陪爸爸。” 小姑娘执拗地开了口,小小年纪却已经明白什么是生离死别,因而见着霍霖深受伤,便有些心惊胆战的。 “小小姐……”文鹏想劝几句,但还没说完,便已经被霍渊渊打断。 “欢欢一起哦?” 许欢迟疑了下,终于还是点点头。 也不知文鹏最近在忙些什么,模样实在憔悴,既然霍霖深没有生命危险,他也不必要非要守着。 于是轻缓解释,“那行吧,我带着她。伯母回去吧,明天过来时带些他的换洗衣物就行。” “哎,好。”金莹总还是放心许欢的,抚着额便走。 人老了,确实熬不住。 小姑娘这下放了新心,便腻着许欢,要她陪着一起睡。 也不知是谁心宽,干脆在霍霖深的病房里另外加了一张床,让母子俩就睡在旁边。 好吧。 霍渊渊也实在是觉得难受,昏昏沉沉的直打呵欠。 “欢欢,睡觉。” 行,睡觉。 许欢抹了一把脸,顺了霍渊渊的意躺了上去。顾不上是不是他们一家三口第一次睡在一起。 反正旁边那是个昏迷不醒的人,当不存在便是。 …… 早上 病房里十分安静,霍渊渊醒得早。 她自小生活规律,几乎总和太阳一道醒来。 入眼是陌生的环境。 惨白的天花板和医院独有的消毒水气味,在小孩子眼里,多少令人感到害怕。 她动了动身子,往旁边挪过去。 许欢还没醒,安安稳稳睡着。 在小姑娘眼里,和母亲睡在一起,总是幸福而安逸。 她瞧着许欢的睡颜,便干脆扬着手在她脸上晃啊晃的。 可久扰不醒疲累入睡的许欢,霍渊渊也觉着无聊,便想推她起来。 她伸着手搭在许欢脸上,软软的手指几乎已经碰着了许欢的脸蛋。 “别闹她。” 可下一刻,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 霍渊渊止住了动作。 “爸爸。” 男人“嗯”了一声,朝她挥挥手,示意小姑娘到自己身边来。 春暖花开的时节,霍渊渊没穿外套,也不觉得冷。 她没爬上床,就乖乖站在旁边,小心翼翼掀开被子看了看霍霖深身上的绷带。 “这里、疼吗?” 霍霖深目光垂落,看着那张精致的小脸蛋,笑着摇摇头,“不疼。” “你说谎,上回渊渊被画纸割到手指,都还疼。” “因为你是女孩,爸爸不是。” “爸爸是男人,不会累也不会疼。” 小姑娘已经快六岁了,显然不会相信这个幼稚的谎话。 她皱了皱鼻子,强烈鄙视自己这个爱说谎的老爸。 可霍霖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解释,“你看子川,前天你非要他帮你削水果。结果割裂了手,他喊疼了么?” 霍渊渊低着头仔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 子川什么也没说,默默拿创口贴贴上,也不管她哭闹,还坚持替她削好了苹果。 小姑娘想到他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只将削好的苹果递给自己的模样。 心里忽然有些闷。 唔……不开心。 霍渊渊于是乖乖趴在床边望着许欢,后来突然想起了什么。 “爸爸,我喜欢和欢欢一起睡觉。” 霍霖深没理她,闭着眼睛假寐。 小姑娘不死心,忽然回头,“难道你不喜欢吗?” …… “咳,喜欢。” “那爸爸,以后我们可以一直这样睡吗?” 霍霖深突然不说话了,偏过头,静静望着这对母女俩。 清晨温暖的阳光从窗户外射进来,斜斜洒落一地光辉。 “你喜欢欢欢,我也喜欢欢欢。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大小两张越发相似的脸,都入了他眼底。 一个机灵可爱,扑闪扑闪望着他。 一个安睡恬静…… 他能感觉到心里仿若悸动一样的情绪升起,最后萦绕在喉旁,痒痒的,缩了下。 开口时,声音沙哑阴沉,像大提琴和着钢琴的乐,“好。” 他说。 “好。” 许欢睁开眼,正对上他的。 第九十四章 她说我们早已不是互相关心的关系W+ 第九十四章她说我们早已不是互相关心的关系w+ 四目相对,气氛尴尬。 许欢眼睛里充斥着的情绪,是迷茫和恍惚。 她刚刚,做了一夜噩梦。 梦见了自己死去的母亲,在那几乎扭转了她命运的那天,她连母亲最后一面都不曾见过。 梦见六年前所有来来往往的事,梦见那刚出生时皱巴巴的婴儿。 梦见渊渊和……霍霖深。 她睁开眼,正对上男人的目光。 像她从未见过的深沉和复杂,像天空中最远的那颗星,只能远远瞧见一道光,瞧见它的神秘,却看不透。 可里头蕴藏的光亮,哪怕隔着几万光年,也能瞧见。 “睡足了?” 许欢摇摇头,又点了点头。不轻不重“嗯”了一声。 小姑娘此时已经朝她扑过来,许欢没多想就将人抱在了怀里。 “妈妈。” 又香又软的小身子在腻在自己怀里,她干脆将之抱紧,轻嗅着孩子身上传来的清香味。 终于觉得昨晚的恐惧和疲累淡了不少。 “没事么?” 再度听见旁边传来的嗓音,许欢怔了怔,勉强冲他摇头。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突然发现霍霖深看自己的神情有些奇怪。 里头藏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让人觉得越发的,不知其意。 “许欢?” “我能有什么事,你来的早。他没对我做什么。”许欢敛起视线,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打量了下依旧躺着的霍霖深。 他趟在床上一动不动,因为伤口在腹部,所以连起身也十分困难。 许欢走了过去,没去扶他。而是顺手按下铃,叫医生过来。 这动作落在霍霖深眼里,不知怎么的总让他有些不快。 “扶我起来。” 开口的是霍霖深,他上下打量了许欢一眼,而后朝她伸出手。 许欢怔了怔,却没理会他。 “等医生过来吧。” 余下那条手臂,孤单悬在半空。 而许欢只径直打开房门探出头看了看,瞧着有医生过来,才转身收拾了下自己睡过的床。 “你昨天,为什么会遇上他?” 耳边忽然传来男人沙哑干涩的嗓音,许欢动作略微顿住,“遇上了,就是遇上了。他想杀了我,还能找不着法子?” 霍霖深挑了挑眉,显然这个答案并不能让他满意,于是干脆刨根问题,眼眸轻轻眯起来。 “许欢,他还在逃。你知道他的危险性,就算没有枪,他想杀一个人,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时间。所以你必须告诉我实情,才能避免……” “霍先生。” 许欢转身,打断了他的话。 她垂下眼眸,静静瞧着男人的眼镜。红唇微微勾起一个向上的弧度,清浅又自然。 “这毕竟是我的事。我如何见到的吴萧楠,如何被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没有事。虽然你救了我,但我想我还是有权利选择是否告诉你,对么?” 霍霖深抿紧唇,身上的气息骤然沉了下去。 薄唇上的淡淡笑容此时早已不复存在,连眼镜里的情绪,都越发冰冷。 他似要发作。 可过了几秒,眼眸半眯起,瞧见她脖子上的一处伤口。 所有气息尽数收敛。 “好。” “你不说,我让他们查便是。不过……” “你的伤口。”男人闷闷开口说了几句,眼眸微微眯起,指着她脖子上的伤口。 不知为何,看那并不深的伤口就该知道并不严重。 可明知如此,他却还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 想起这个,许欢下意识朝脖子上摸去。昨晚吴萧楠拿刀抵住她脖子时,她还以为会像被宰杀的家禽一样,脖子上一道血痕,悄无声息地失去生命。 “嘶……” 有点疼。 这个声音自然落在了霍霖深和霍渊渊眼里。 小姑娘眨眨眼,软软的指尖扬了起来,正好落在许欢的颈子上。 “轻轻的,有血。” 她手指又软又轻,碰在伤口那处,竟也没有太多感觉。 紧接着便凑了过去,在许欢脖子上呼了两下。 “这样就不疼了吧!” 霍家小小姐一直认为自己的呼吸是良药,大到见血的伤口,小到情绪低落。只消她轻轻一口气,便药到病除。 许欢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旁的男人默默瞧着这一幕。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侧面窗户射来的阳光落在母子俩身上。 像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说不出的温馨漂亮。 他心里忽然浮现出岁月静好那几个字…… “欢欢,是不是还得找医生呐?” 小姑娘摸了摸,发现还没好,悻悻然坐了回去。 “过来扶我一下。” 霍霖深抬起手,示意许欢扶他起来。 医生正好走了过来,瞧见这一幕便立刻制止,“等等,我检查看看。” “霍先生还是先在床上躺两天吧。” 医生是个中年男人,红城外科的专科医生。 霍霖深住院,一向是大事。 他紧张兮兮地按着他躺好,“伤口不能碰,也不能胡乱动。裂开可不是好玩的。” 于是霍先生的意见依旧没有人理会,许欢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像没有看见他和医生较劲一般。 直到医生絮絮叨叨又开始说些注意事项,霍霖深才抬手指着许欢,“帮她处理一下。” “什么?” “她的脖子。” 医生拿了消毒水,就在病房内替许欢简略处理了下伤口。 小姑娘倒是兴致勃勃瞧着,唯有霍霖深,只能乖乖躺在床上。 直到十几分钟之后,金莹带来了早餐,他总算能被允许半躺着用餐。 …… 许欢对着镜子看了下脖子上的药水痕迹,之后又接了个电话便要离开。 于是和金莹打了招呼之后,径直往外走。 “你去哪?” 男人有些阴沉声音在而后响起。 许欢怔了怔,本不欲理他。 可转念一想,他终究是因为救自己而受伤,便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回去换件衣服,去公司。” “只去公司?” 霍霖深的脸色顿时又沉下几分,瞧着许欢的神情,也格外幽暗。 “不然呢?” “拜您所赐,现在梁氏乱七八糟的事一大堆。我再不出现,小夏该找到这里来了。” 霍先生的脸色这下是真的不好看了。 他也顾不上女儿还在旁边,便没个好语气,“你就只记得这些,我还……渊渊还在这,你就这样走了?” 呃…… 金莹抱着小丫头在旁边,祖孙俩面面相觑。 心想,这分明就是死缠烂打了啊。 只可惜,技术太差。 果然下一刻。 许欢陡然转过身去,面上堆满了笑,“渊渊,妈妈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晚点过来好不好?” “好呀。” 许欢于是点头,面上笑容立刻敛起,“这样我可以走了吧?” 她说完,作势便要离开。 霍先生的一张脸,这下整个变得铁青。 他脸上的神情瞬息万变,双手也是一下紧握,一下又放松。 到最终,也只不冷不热说了句,“小楠还没抓到,你小心点。” “知道了。” 许欢没再给霍霖深再开口的机会,一脚踏出病房门,而后将之关紧。 病床上的人瞪圆了眼睛,线条分明的下颌绷紧成一条直线,连双手也拽紧了被子。 可许欢已经走远了。 他兀自生气,耳边却只是金莹略带哀伤的声音,“虽然你是我儿子,可我不得不说……” “儿子啊,你追女人的技巧太差了!” 小姑娘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她捂着脸蛋“咯咯”笑着,没给霍霖深留面子。 金莹替他准备好早餐,干脆坐在一旁,苦口婆心,“你也知道许欢这几年受了苦,对你、对我,抵触大了些。” “所以你现在与她相处还总冷冰冰的,是不是还想跟她吵一架?” “没有。” 他如今哪里还敢往跟许欢较劲,只费尽了心机,希望她对自己态度好些而已。 金莹忍不住笑出声,“哎哟。怎么你是我儿子,我一点都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到底想把她怎么样?” “嗯……”男人不轻不重应了下,之后靠在枕头上,软绵绵的枕头因为他的力度而陷了下去。 他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眼睛里没有焦距一般。 忽然又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想起她对旁人凶巴巴,却总对自己笑容灿烂的模样。 想起她以往爱甜腻腻叫他霖深、老公。 现在,只余下一个冷冰冰的“霍先生”。 “我没想对她怎么着。” 他偏过头,正好对上小姑娘干净澄澈的目光。 在孩子几乎透明的视线里,他所有的心思都无处闪躲。 于是只能低低喃了句,“我还能对她怎么着,不过是……” 想尽力待她好些。 —————————— 许欢依自己所言的,去了公司。 那夜尹夫人到许宅商谈之后,也不知怎么的,有了进军红城的打算。 通过梁氏,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她回家的时候,许家明已经应下。 拒绝了霍家,但总算引入了尹夫人的资金。梁氏上下也太平了不少。 “许欢。” 她刚走出医院,便听见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回头看见穿着格子外套的尹清明,脚下穿了双干净的白色皮鞋,模样尤其清爽。 “你昨天被人绑架了是不是?我真该死到现在才知道。早知道你可能遇到危险,我真该寸步不离。” 他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许欢一阵。 焦急又紧张地握紧她的手,“你现在要去哪,我送你。” 许欢这回没有拒绝,便点头由着他送自己过去。 因为尹夫人的资金注入,梁氏总算是恢复了生气。 许欢和尹清明一起进去的时候,还引发了一阵议论。 小夏小心翼翼藏在她身后开口,“许总,您领着的这位,是谁呀?” “红城医院的尹医生。” “哎?也姓尹啊。” 小夏喃喃自语着,骤然停下脚步。 许欢见状,这才回头看着她,“怎么回事,有事就说。” 小夏应了一声,立刻站得直直的。 “那个许总啊,不是我说。您也知道尹夫人投资咱们公司是冲着您来的。这这这、您光明正大地带个男人回来可怎么好。” “我虽然只是您的下属,这些事本不该说。可您父亲特意叮嘱过的,这些也是我的工作内容。须时时提醒您才是……” 许欢翻了个白眼,忽然停下脚步,“到底什么事?” “尹夫人电话约您吃饭,地点就在xx路xx街道的西餐厅。” “尹医生,这?” 尹清明瞧着许欢正看向自己,轻咳两声有些尴尬,“我妈她明天就要回风城了,总想见你一面。见不到怕是不肯走,所以……” “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我怕你不愿意。” 尹清明说的话里那声“妈”吓了小夏一跳。 她脑袋瓜子一下子转不过来,望着斯斯文文的尹清明张大嘴的模样,实在不太好看。 后者有些无奈,低头看了看表,“这样吧。你也知道我妈的性格,这顿饭怕是推不了。你先忙,我在楼下等你。大概一个小时后出发吧。” 许欢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同意了这场饭局。 且不说尹夫人对梁氏投资有大恩,单就她是尹清明的母亲这一点,也该见见。 然而到中午十二点半两人相偕离开之后,许欢带了尹家的少爷到公司一事已经在整栋楼里传了个遍。 她坐上尹清明的车离开,没发现身后还跟着人。 而那人一边跟着他们,一边细细交代了她此行所有事。 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 尹夫人还不到五十,又保养得好。瞧着实在不像尹家的当家主母。 “许欢,我们俩这才算正式见面呀,那天去你们家里确实唐突了些。我在这里向你道个歉。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唐突影响了和清明的感情。” 她实不知该如何解释,便连忙挥手,“我和尹医生并不是您想的那样。” “可是我儿子的心思,我却是清楚的。” 尹夫人瞧着正在远处替她们张罗水果的尹清明,低声对许欢说道,“许小姐,说实话我对你并不算满意。你离过婚、也生过孩子,并不适合我们家清明。” “但清明这二十几年,从没对哪个女孩子上过心。就只你了。” 她貌似还十分为难。 殊不知,许欢更为难。 许欢停下手,被搅拌开的泡沫又一点点破灭…… 便低低地解释,“我和尹医生,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但清明他……” 尹夫人还不肯死心,话到一半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妈!” 尹清明端着两小碟自助水果走过来,正好听见他们最后的几句话,“我和许欢之间的事,你别随便插手。” “喂,你这小子知不知好歹,我插手还不是为了你好。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咱们家愿意娶她已经是她高攀了,何况还给出了那么多资金。” “你说你也没为咱们家做什么,我只要求你给我生个孙子,不过份吧!” 许欢在一旁听得无奈又苦涩。 她本不欲理会,可偏偏这对母子越吵越夸张。周围甚至已经有不少人朝这边看了过来…… “尹夫人……” “行了,你闭嘴!” 尹夫人凶了许欢一句,后者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尹清明自小和尹夫人性格不合,从来不是吵就是闹。 他离家多年,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女孩,哪里肯忍下这点。 于是毫不犹豫握住许欢的手,甚至顾不上她刚刚拿起在手里的一块水蜜桃。 乒乒乓乓撞倒了桌上的一杯水,可尹清明的脚步却没有半点停顿。 就这么直接拉着许欢到了楼下。 周围路上行人不算多,尹夫人总喜欢些不大却安静的店。 “尹医生,这些事和你母亲说清楚就好了,没有必要为了我与她争吵。” 她站在尹清明身后,后者颀长瘦削的身躯都被下午的日光拉长成一条直线。有淡淡的风吹过,扬起他身上那条白色围巾。 “梁氏多亏了她帮忙才能稳住,我已经十分内疚了,总不能再……” 他忽然转过身去,把许欢抱在了怀里。 “抱歉,这些说不清楚!” “怎么能说的清楚呢,我喜欢你是事实。想娶你的事实……真不该让她知道!” 许欢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尹清明的手就搁在她腰间,用力将她抱在怀里。 耳边还尽是他的低低喃语。 远处有人看见了这一幕,手里拿着的手机差点掉落下去。 见状立刻拍下,给人传了出去。 “是妈妈!” 霍霖深的手机正被小姑娘拿在手里,突然有人传来一张图片,从侧面看过去,正好能看清楚许欢的脸。 “什么?” 男人放下遥控,偏头瞧了她一眼,“霍渊渊,你应该去幼儿园。” 她哪里也不肯去,在这闹了他整天。 小姑娘摆出一副傲娇脸,“渊渊才不要,渊渊要等欢欢。” “呐,这是不是欢欢?” 她将手机凑过去…… 下一刻,手机便被人自她手里消失,落在了某张厚实的掌心里。 “爸爸,你干嘛要抢走。” 小姑娘有些不开心了,爬上床要找回场子。 爸爸怎么能这么对她呢。 可一抬起头就发现自家爸爸脸黑黑的,嘴巴也抿得紧紧的。 唔。 她想,渊渊是个识时务的姑娘,还是退远点好了。 于是细细软软的指头哪怕碰到了男人的手臂,也悻悻然收了回去。她只扬着干净的眼眸低低问,“是欢欢吗?” 是。 “另外的人是尹叔叔。嘿,渊渊认得她。” 她自然是与尹清明熟识的,他给她治疗过许多次,两人关系还算不错。毕竟比起以前的医生,尹清明手段要温和太多。 可霍渊渊挠着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啥欢欢要和尹医生抱在一起。 并且为什么自家爸爸的脸色又那么难看。 下一刻,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男人接通,薄唇此刻已经抿得紧紧的,紧绷的下颌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说。” 电话里的人顿了两秒,似乎有些畏惧。 他等了等,才斟酌着用词,“许小姐和尹医生离开了,朝医院的方向离开。还跟么?” 霍霖深嘴角抽搐了几下,眉宇凝成深深的沟壑。 他“嗯”了声,依旧惜字如金,“跟。”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望着他,摸了摸自己的手机,又瞧了瞧霍霖深的。 最终还是决定放弃抢夺。 男人靠在床上,仰起的目光正落在干净的天花板上。 他想起那天夜里瞧见的尹夫人和尹清明。 尹夫人出现在红城,本就在意料之外。 出现在许宅,更是不曾想过。 于是想起后来文鹏告诉他尹夫人出现的缘由。 “那位想要孙子,是众所周知的事。尹夫人早年和咱们夫人关系也识得,如今渊渊小姐都这么大了,尹夫人是盼星星盼月亮,想要个孙子。” “可尹家那位少爷常年在外,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女人。好不容易听说儿子在红城有了喜欢的女人,这不急急忙忙就过来了。” “那天晚上,她好像、是去谈婚事的……” 婚事? 许欢,要跟尹清明结婚么? 他低头,打量了手机上那张照片。 女人的脸干干净净的,半埋在尹清明肩膀内。 黑色的发垂落下来,遮住些许面容,可落在镜头里的大半张脸,却依旧能看得清楚。 她被人拥在怀里时,是没有任何抵触的。 —————————— “唉。”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叹气。 霍霖深抬起头,就对上一张万念俱灰的脸。 陆良明也不知何时进来的,手里提着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放,便已盯上霍霖深的手机。 “这小子反应怎么那么快呢,许欢也真是,立场不坚定啊!” 他随意一眼扫过去,便辨认出了上头的人。当即嘿嘿笑出了声。 “什么立场?” 小丫头虽不喜欢陆良明,可看着霍霖深阴沉的脸,还是决定往这便宜“干爹”身上爬。 陆良明自然喜笑颜开,立刻将霍渊渊抱在怀里,亲昵拥着,“这张照片的意思呢,就是你的欢欢妈妈,和你的尹叔叔关系很好。” “非常好!” 小姑娘自是不明白他话里的暗示。 “哦,欢欢和我更好。” “是哦,可尹叔叔不一样哟……” 霍渊渊不明白的意思,可一旁的老男人是格外清楚的。 他抿紧着唇也不说话,见陆良明嘴里没个安份,便操起枕头往他身上扔过去。 陆大少爷抱着霍渊渊,也不敢躲,只能生生挨了一记。 “渊渊呐,有些人的辛苦就是自找的。谁让他自己做的那些事,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咯。” “陆良明……” 他听见霍霖深阴森冰冷地喊自己的名字,一个激灵之后整个人都清醒了。正色说道,“趁着现在两人才刚开始,你呀想有什么动作,最好快点。” “我应该有什么动作?” 霍霖深漠然回了句,干脆又拿着遥控随意调换电视台。 气氛有些尴尬。 陆良明终于也敛起笑容,变得正经一些,“许欢,其实挺苦的。” “你如果愿意成全她和尹清明,倒也挺好。虽说依着她的性子不会放弃渊渊,但女人嘛,嫁人之后也便由不得自己。” “到时候尹家也需要传宗接代,她说不准对渊渊的心思,也就放下了……” 放下了? 男人的手骤然僵硬在半空,电视停留在一个没有营养的脱口秀节目。 他握着遥控,却许久没有再按下任何一个键。 不知为何,明明伤口在腹部,可心口那处也堵得慌。 像有人拿了千斤重的石头压在上面,连呼吸都格外困难。 “叩叩。” 病房门被敲响。 霍渊渊格外热情,冲过去就把门给打开。 “哇!好漂亮的花!” 许欢手里抱着一束百合,香气四溢。 小姑娘瞧见之后,眼睛便闪闪发亮,立刻从许欢手里将之接了过去。 “陆少爷也在。” “啊,我顺便过来看看。这就准备走了。” 陆良明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当即开溜。 顺便还将抱着那束百合不肯放手的小丫头给拖了出去。 “干爹带你到二十一楼找小朋友玩哈。” 两人离开的速度极快,风风火火的。 病房内顿时只剩下许欢和霍霖深两人。 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微妙。 “公司的事不多么,你回来的很快。” 许欢就站在旁边,见下午的日光斜斜射到他身上,便走过去把窗帘拉上一些。 忽然听见身后低低哑哑的声音,这才点点头,“是不多。” “你应该知道,梁氏现在找到了投资方。算是走出了困境。所以你派过去的那些人,也撤了吧。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嗯,风城尹家。的确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霍霖深知道尹家给了梁氏一笔资金,许欢倒不意外。 偌大一个红城,摆在明面上的事怕没有什么能瞒得了霍霖深。就连背地里那些阴暗肮脏的东西,他知道的也不少。 许欢点了点头,扬起眼眸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清楚男人的脸。 刚刚被拉起的窗帘正好遮住了射在他身上的光,自己还未曾适应昏暗的眼睛,瞧不透他的情绪。 “梁氏稳定了是好事,既然公司稳定,你应该花不了太多时间,中午在哪吃的?” “在xx路那家……” 许欢下意识回答,说到一半才恍觉不对。 她微微张开的唇还没有合拢,蓦地想起什么,止住了之后的话。 “你现在是在调查我么?” 霍霖深并未否认,只轻轻扯开唇,“那束百合,尹清明送的?” 他垂眸,幽暗深邃的眼眸笔直落在许欢眼里,直勾勾的没有任何闪避。 “你除了去公司之外,还去了哪里,嗯?” 话音落下。 房间内骤然安静下来。 微风拂过窗户,白纱被吹了起来,像一层层的波浪缓缓荡漾开来。 许欢背对窗户坐着,金色夕阳落在她背上、发上,遮住了她脸上所有温暖。 “霍先生,你现在是在质问我么?” 他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你离开时,说的是去公司,我只是确认。” “呵……” 这声轻轻浅浅的笑,不知怎么的,就正好落在男人心底最深的沟壑里。 涟漪骤起! 他敛起情绪,“现在是多事之秋,你最近也遇过不少次危险,多少该长点记性。” “樊耀云也好,吴萧楠也罢。他们都还对你有威胁,至少这段时间,你不该去见有些陌生人。” “陌生人?”许欢挑眉,说不出的诧异。 “这么说来,霍先生您是知道我今儿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你跟踪我!” 他一时语塞。 也不知是因为自己理亏,抑或是因为许欢此时气势太盛。 “你若是只去公司,我自然不会派人跟着。” “哈?霍霖深,你现在是强词夺理!” 她靠近,站在床边。 垂落的视线正好在男人脸上,黑发飘动,还落了一丝在他身上。 男人脸色僵硬,线条分明的下颌紧紧绷着,久久没有动作。 许欢抿唇笑了笑,“除了强词夺理之外,你还生气?” 她实在对他太过了解,以至于瞧着他此时的表情,便能猜中情绪。 “我真不明白,不论我去见谁,尹夫人也好,尹医生也罢。哪里又值得你生气?以前受着你阴晴不定的性子,因为你是我丈夫。现在你不是了,我没必要迁就着你吧。” 霍霖深额角抽搐了下,面上出现烦乱的情绪。 他只觉得自己像个小孩一样被他训斥,怎么想怎么憋闷。 而后忽然握紧掌心,避开她的打量,“我只是担心你遇到危险。” 那声音闷闷的。 许欢却听不出来,只淡淡说道。 “抱歉,我们并不是可以互相关心的关系。” “所以以后,不要再派人跟着我。樊耀云也好、吴萧楠也罢,都是因为陈家姐妹。如今陈云姗已经死了六年,陈羽姗昨天中枪,至今昏迷不醒。” “我想我距离你远一点,才是最安全的保障。” 她才是该生气的那个。 原本、就不想来这里。 可渊渊在。 许欢知道霍霖深的性子,也知道自己除了借着渊渊呆在医院的时间里与她相处,其余时候,根本没有可能去见小姑娘。 霍霖深同样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越发地得寸进尺,要她陪着他。 而小姑娘此刻被陆良明抱到儿科游戏室那边去了,她不在时,许欢连片刻也不想多待。 霍霖深心里清明如镜。 许欢想看见的人,从来不是自己。 可这个念头即便再清晰明达,却总是让他心里头不舒畅。 他不知怎么的,觉得心里酸涩难忍,只想翻开抽气拿出烟,好好抽上几口。 许欢已经走到了门边。 “等等。” 霍霖深终于还是开口唤住了她。 许欢没回头,只是停下脚步。 男人的声音很轻、也很低,像裹了十几年记忆的老旧唱片,每一个音调,都那样醇厚。 许欢以往,很迷他的声音。 而此刻,霍霖深正用以往许欢最着迷的音说话。 “尹清明,你考虑与他的婚事么?” 许欢有些诧异,眼睛瞪大了些。 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却不知怎的,似乎周围的人都以为她和尹清明好事将近。 就连这束百合,她也不过是看见楼下正好有学生在卖,便顺手买了而已。可在霍霖深眼里,却成了尹清明所送。 也好。 被他问起,许欢无奈地笑了笑,眉中清浅淡然,那淡淡溢出的笑容,好似已经做出了回答。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她如今待他,一向是生疏淡漠的。 连声音,都明晰简单,没有多余情绪,“霍先生虽然是我的前夫,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总不至于还要干涉我的感情问题。您说是不?” 是。 他没有办法反驳任何一个字。 可霍霖深心里实在难受得紧,像有人拿着千万枚针,片刻不停地往他心窝里插去。 像喘不过气了一样。 他只能抚着心口,张大嘴巴呼吸。 手臂重重落在床头上,发出夸张的响声! 第九十五章 我不会因为想要她就胡乱做决定 第九十五章 我不会因为想要她就胡乱做决定 许欢吃了一惊,看着他突然捂着胸口似十分难受。 她于是有些紧张起来,急急忙忙按下铃,迅速叫医生过来。 医院对霍霖深一向是再重视不过的,一分钟不到便立刻有医生从医务室跑来。 一阵兵荒马乱,许欢在旁边看得心里发慌。 她不知道为什么那张脸会突然变得那样惨白,甚至连额头上都是涔涔冷汗。 霍霖深的身体,不是一向很好么? “伤口感染引起的反应,先打针。” “另外,待会重新处理一下。” 主治医生交代了几句,神情越发凝重起来。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的。 许欢见他要走出去,想了想便要跟上去问个清楚。 可刚走出去,身后却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 他在喊她。 “许欢,你过来。” 许欢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走了回去,难得安静地站在床边。 霍霖深深深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手指动了动,其实想伸出手握住她的,可偏偏手一抬起,又只能放下。 “别的你可以拒绝,但是跟着你的人,别甩掉他们。” 她蹙眉,打心底里拒绝这个安排。 可霍霖深在这一点上,却表现得格外坚定。 半晌后,许欢终于点头,“其实我就算拒绝,也甩不掉的对么。” “嗯。” 他没有否认。 许欢耸耸肩,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医生出去了又进来,这回带好了处理伤口的东西,当着许欢的面便开始拆纱布。 他动作很快,只是神情是越发难看起来。 “今晚格外注意一下,如果有发烧的情况,一定要立刻告诉我、” 许欢也不知道他在对谁说话,可想了想这房间里除了霍霖深之外,便只剩下自己。 于是反手指着自己的脸,有些讶异,“我?” “是啊,太太。” “霍先生的伤口感染了,本来伤口感染也不是什么大事,加以控制也难出现并发症。可前段时间霍先生不是因为被人……” “住嘴。” 蓦地响起的嗓音,打断了医生的解释。 他只张张嘴,看见霍霖深整个阴沉的面容之后,才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因为什么?” 许欢狐疑不解。 医生被霍霖深一瞪,便立刻转了话锋,“呃……就因为之前那事,现在很不容易恢复。总之伤口感染之后很容易引起发热等症状,希望您今晚一定要注意下。” 许欢不轻不重“哦”了一声,之后便摇头,“可我并不是家属。” 啊? “不是啊,那……” 可从头到尾,就你一人在这呆着。还睡在同一间房,不是老婆是啥? 许欢轻轻扯开唇角,干净澄澈的视线笔直望着医生,没有一丝杂质,“待会伯母应该会到,我想您还是亲自告诉她比较好。” “她今天没有空。” 躺在床上的男人脸色还是一片惨白之状,但开口时声音也算有了中气。 至少许欢站在角落,也听得很清楚。 霍霖深不知因何突然开口解释。 许欢瞧过去,也只瞧见那如同一汪深潭一样的眼睛。 他的瞳孔,一向较常人更黑一些,旁人见着便总不自觉被吸引住。 如今许欢远远看着,都觉得像能将人吞噬。 医生一下愣住了,指着门外说道,“那不然还是让这病房里原本安排的护士过来吧。霍先生这时候您可不能任性,无论如何是需要有人照料着的。” 他如今的情况,比昨天更严重。 “我拒绝。” 男人也不知怎么的,脾气一上来,拦也拦不住。 医生也知道,这高级病房里配备的护士,大多存了些别的心思。又多是年轻女孩,他讨厌也说得过去。 于是便只能看着许欢。 这情形就他一个外人都看的出来,病床上这位,是打定主意想留着她陪才是。 许欢垂眸没说话,她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 否则怎么会觉得霍霖深的眼睛里,竟然透着祈求? 哈。 他从来不是一个会求人的人。 正好手机响起,许欢便径直接通。 “尹医生,您这么快就办好了吗?” 许欢的声音里带着惊喜。 霍霖深的眼睛骤然紧缩,刚刚还透着些许光亮的眼,此刻尽都是浓稠的黑。 那里面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可那明显至极的失落,却是谁都能感觉出来的。 事实上,霍先生内心此时正翻江倒海。 他觉得自己像是又被人狠狠往心口扎了一刀,刺得极深。 医生张张嘴想说什么,许欢却已经挂掉了电话,没有一丝迟疑就往外走:“抱歉,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 “霍先生想必也不是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人,若实在不喜那些小护士,就麻烦医生联络他的助理吧。” “唔,就是给他办手续的那个。” 她还算体贴周到,这番交代让医生长长松了一口气。 立刻跟在她身后道谢。 殊不知,霍先生脸色早已铁青。 他却并没有发作,只是眼睛早已失了焦距。 霍霖深看着许欢离去的背影,只默默仰起头看了看窗外,久久没有说话。 医生小心翼翼询问着他的意思,“那就依太太所说,由我联系您的助理?” “嗯。” “阿,还有啊。上回跟您提过的,国外运回来那批解毒剂已经到了,等过段时间调配好就可以使用。” 他点点头,心里不知怎么的,又开始闷疼起来。 霍先生开始怀疑面前这位所谓的红城第一的外科医生,其实是位庸医。 否则一道小小的伤口,怎么会闹得他全身难受。 他脑子里尽都是许欢刚刚接的那个电话。 尹医生…… 很久以前,她从来都事事以他为先的。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在他脑海里一遍遍出现。 许欢对他的冷眼相待,对尹清明的笑靥如花。 对他毫不在意,却因尹清明一通电话而离开。 他突然又想起六年前的这个时候,虽是春暖花开,偌大的霍宅,却总像处在冰窖里。 陈云姗从国外回来,他去参加了她的接风宴。 几人玩得太疯大多喝醉了,他和陆良明在地上躺了整晚,夜不归宿。 回去时,非但没有早该瞧见的醒酒汤,反而是许欢扑上来要找他拼命的架势, 然而那时,她也只是对他大吵大闹,却从不曾用如今的神情和模样对过他…… 像看陌生人一样…… ———————— 许欢是想查梁琛的消息。 到今天,梁琛已经消失好几天了,若非前日里家里还接过他一个电话,而梁琛也经常无故消失的“前科”,她此时怕是要去报案了。 却不知为何,尹夫人来红城之前,见过他一次。 “我妈那边也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只说在来红城‘提亲’之前,见了他一次。” “可我哥也不知道这些,他怎么会见尹夫人?” 尹清明摇摇头,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为难,“他帮我妈解决过几次官司。” 具体是什么内容的案子,尹清明再没有说下去。 许欢想了想,也闹不明白了。 直到后来很久,屹立风城几十年的尹家迅速衰落时,才有人渐渐发现,原来幕后还有一只看不见的手。 她顿了顿,看了看已经漆黑一片的天空,站了起来,“挺晚了,我也该回去了。这次多亏了你,如果有别的消息,请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自然。” 不过他指着外边已经亮起的霓虹,还是体贴入微地将许欢送了出去,“最近还是小心点吧,陈二小姐至今昏迷不醒,霍霖深也还躺在医院里。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他执拗地非要亲自送许欢回家。 许欢笑了笑,终于还是同意。 她并不曾告诉他,在自己身后,还跟了不知道多少个人。 ———————— 霍先生自然收到了这些消息。 下边的人因为他的命令,只差没有将许欢每天的行踪全程录像。 如今已是深夜,许宅外因为梁氏近期变动,竟有了三三俩俩的记者。 瞧见许欢和尹清明一同回来,后者又体贴入微地替她开门,甚至将人送到门外才肯离开。 一下子,都如同嗅到了腥的猫,团团围了上去。 “许总,不知您近期可否接受一下我们的采访,我是红城晚报的记者。” “这边是鲜橙视频,我们最近的访谈节目大火,特别想邀请您参与录制一期。” 她愣了下,“你们要采访我什么事?” 瞧见那两人发怔的脸孔以及对着尹清明不住拍摄的摄像机之后,许欢的面色也倏地沉下。 “两位请回吧,我这里没什么值得你们探听的消息。”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然而许欢人虽然走了,可尹清明还在外头。 三五个人便立刻换了对象,对着他又拍又问。 “尹先生?您是风城尹家的尹少爷吧?” “风传您和许欢正在交往,这是不是真的?” “尹家现在已经对梁氏进行注资了,是不是也是因为您和许欢小姐的关系?” 尹清明难得收起了平日里的温文尔雅,脸上甚至出现了不耐的情绪。 他平日里低调行事,若非这次被人戳破了身份,极少会有记者找上他。 于是便挥手轻推开围住自己的人,开门便要上车。 有人不知怎么的,猜中了他的心思,忽然开口,“或许,是许小姐这边还没有应下?” 他开门的动作骤然一顿,脸上的表情实在太明显,立刻就让人看了出来。 “原来是真的!您是不是已经有了和许小姐结婚的打算?” “或许您已经在准备了?” 尹清明不厌其烦,“啪”的一声甩上车门便迅速离开。 他只觉得这些人有些令人反感。没料到的是,就在他刚刚发愣的那瞬间,鲜橙视频的人,便已经将这一幕转播到了直播间。 新闻稿很快出现。 风城尹家尹清明正在追求许欢的消息,越演越烈。 最终渐渐变成了两人将要举行婚礼…… 小姑娘看见这条新闻时,“啪”的一声惊掉了遥控。 “爸爸,欢欢要和尹叔叔结婚吗?” 霍霖深这才昏昏沉沉睁开眼,瞧着乖巧坐在一旁看电视的小姑娘,垂眸问,“奶奶还没有来接你回去?” “没有。” 小姑娘有些无聊,委屈地嘟着嘴。 霍霖深“嗯”了一声,便紧接着让她拿出手机,“自己给王叔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你。” “明天乖乖去幼儿园,别来医院。” 霍渊渊知道自己爸爸生病了,而且今天开始脸色越来越差。 她小心抿着唇,很听话地给王叔打电话。 可还是放不下心,“那欢欢呢?” “欢欢不是我的妈妈吗,为什么要跟别人结婚?” 结……婚? 霍霖深猛地睁大眼睛,这才看清楚电视上播报的新闻里,有许欢和尹清明将要举行婚礼的消息。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这消息击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 空气从外面窜进去,让他全身冰冷。 “文鹏!” 他扬声喊了一句,后者立刻从门外跑进来,火急火燎的,“老板,有什么吩咐?” “把写这东西的那个人给……” 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 文鹏摸了摸头,有些不解,“给怎么?”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重重拽紧了拳头。 “算了!” 他这一瞬间,像费尽了全身的力气。 因为忽然想起白日里许欢与他说的话。 她见谁,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哪怕真嫁给了尹清明,又关他何事? 他们俩之间,哪怕不是苦大仇深,却也恩怨不小。 这个念头让霍霖深格外烦躁,心里又酸又难受。 “老板,太太她……我是说许小姐,不会真和尹清明好上了吧?” “够了。” 他漠然开口,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 “不是我说啊,您得抓紧了才行。尹家现在和梁氏关系密切,说不准哪天许小姐就真应了这门婚事……” “我说够了。” 男人忽然扬高了声音,目光冰冷得像利刃一般。 文鹏骤然闭上嘴巴,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爸爸,别气。” 小姑娘总能在他最生气的时候开口,劝着他。 如今甚至欢欢爬上床,小手放在他心口上,缓缓抚摸着,“可是爸爸,今晚欢欢不跟我们睡么?” “不跟。” 霍渊渊一听这话,“哦”了一声便失望地垂下目光。 他有些不忍,心绪百转千回的,“怎么,想见她?” “想!” 他扬起打量了小姑娘几眼,被心里那份莫名的情绪压得喘不过气。 终于点头。 “既然想,那就去吧。” 霍霖深推了推她,吩咐了几句,“待会王叔过来了,你就告诉他你要去妈妈那,是爸爸同意的。” “好!” 小姑娘一下子就跳到地板上,立刻给王叔打电话,催促他快些来接。 文鹏愣了愣,“老板,您让小小姐到她母亲那,万一她们感情变好,到时候……” “变好?” 母女情分,如何能断的了。 他紧了紧拳,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明天,把梁氏相关的资料分析拿过来给我。” “好的。” 他总该做些什么。 或许并没有太多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原本,就欠着她的。 ———————— 许欢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霍渊渊会出现在许宅的。 深夜门铃响起,佣人领着那俏生生的小姑娘出现在客厅,后者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她。 “这丫头,你怎么过来的?”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梁孟音,她也是一瞧见霍渊渊水灵灵的模样就忍不住心动。只差没有立刻扑上去抱她。 小姑娘抿唇的动作和许欢一模一样,嘿嘿笑着便扑到许欢怀里,仰起头讨好似的望着她,“爸爸让我来的。” 许欢刚刚还欣喜的表情,有一瞬间停顿。 “他怎么会允许你过来?” “不知道,我想来,他就让我来了呀。在医院里多没意思,他又一直在睡觉,也不陪我玩。” 许欢想,霍霖深病重,小姑娘也的确不方便再呆在医院。 不论霍霖深出于什么样的心思,总归女儿是到了她这里,那比什么都好。 许家明还在书房里,就听见了客厅里小姑娘的玩闹声。 只一瞧见霍渊渊,非但没有任何好脸色,反还凝重了些。 “渊渊,叫外公。” 梁孟音对这丫头喜欢得紧,恨不得这就是自己的亲外孙女,哪怕许欢跟她抢,一时也舍不得放开。 “外公好。” 霍渊渊声音清脆干净,平日里听了觉得像天籁之音,可这个当口入他的耳,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他径直走过去,不轻不痒地“嗯”了一声。没有太多表示。 反而,只默默望着许欢。 “霍霖深这时候把她送过来,是什么意思?” 许欢磕着瓜子看电视,没怎么放心上。 “欢欢,你和清明之间好不容易有了进展,他把孩子送过来,难道不是为了破坏你们的关系?” “爸,尹医生又不是不知道渊渊是我的女儿,何况我和他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这能破坏什么。” 许家明倒是明白这个道理。 可瞧着这小丫头水灵讨喜的模样,不是担心么。 “霍霖深心思重,我就怕他还不肯放过你,见不得你好。” 许欢剥瓜子的动作,忽然停下。 良久才终于开口,“他不至于。” “那他这是……” 许欢摇摇头,看着霍渊渊干净漂亮的脸蛋,伸出手轻轻捏了下,“你放心。 “我要孩子,就光明正大抢回来。也不至于因为想要她就胡乱做决定。” 第九十六章 我嫁给谁,也不会嫁给你 第九十六章 我嫁给谁,也不会嫁给你 之后几天,梁氏的股票渐渐回升。 许欢用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一时之间成了红城各大商报争相报道的人物。 自然,她的感情和婚姻话题也成为重中之重。 下一个周一的早上,许欢照旧送霍渊渊到幼儿园去。 小姑娘如今已经在许宅住了三天,这三天以来,倒是俘获了梁孟音的心。 而霍霖深从头至尾只打过一个电话过来。 既然不曾要求送小姑娘回去,许欢也乐得能与她多呆一段时间。 早上八点,车子停在幼儿园门口。 “妈妈,今天可以不去么?” 小姑娘坐在儿童座椅上,不肯下去。 那张可怜兮兮的脸皱在一起,五官都皱巴巴的,好似成了一坨。 许欢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摇晃了两下,一字一顿,“不、可、以。” “可是……” “没有可是。” 许欢推门下车,站在小姑娘面前,脸色阴沉沉的,没打算给她谈条件的机会。 然而霍渊渊如今也知道了许欢的强硬,思来想去,终于找出了借口,“那爸爸还在医院,渊渊好担心他。” “妈妈,你能让我先见爸爸一面再去上学么?如果见不到,渊渊会好伤心好伤心,伤心到吃不下饭喝不下水,会憔悴的!” 许欢额角抽搐了下,一根手指落在她额头上,这丫头,知道憔悴怎么写么? “妈咪……求你了。” 霍渊渊拉着她的手撒娇,相处几天她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怎么搞定许欢。 后者板起的脸一下子松缓开来,“我先打个电话看能不能探望。” “好耶。” 许欢拿起手机拨通号码,里面“嘟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却一直没有人接。 她四下看了看,没发现正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黑色汽车里,有人始终望着这边。 被人拿在手里的手机不住震动,铃声响彻了整个车厢。 许久,他才拿了起来。 “有事?” “霍霖深,渊渊想见你。方便过去么?” 她是听说霍霖深的病情没怎么好转,也不知此时情况如何。 可电话里沉默了下,许欢便有些着急,“她跟我闹,见不着你不肯去上学。” 许欢说完,似乎听见电话里传来一声轻笑。 她差点炸毛。 这男人现在是在嘲笑她么? 岂料,下一刻电话里便传来一句轻描淡写的声音。 “好,你们在那别动。” 许欢愕然,什么叫,站着别动? 然而紧接着小姑娘已经从车上走了下来,指着身后不远处,满脸苦哈哈,“爸爸怎么在这里啊!” 早知道她就说要见奶奶了。 许欢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在初春的日光下,男人就立在一辆黑色汽车旁。 他身上的深色大衣将身形衬托得几位颀长,在淡淡清风吹拂下,飘起淡淡弧度。额角的发也因为生病的缘故没有仔细打理,此时落了一缕在脸上,让他看起来没有平日里那么不近人情。 他朝两人走过来,在小姑娘面前蹲下,抱了抱他,“现在见到了,该进去吧。” 霍渊渊只差没有当场哭出来,委屈极了,“爸爸你是好了么?” “嗯,快了。” “那……” 那下回,她一定要改成要见奶奶。就算是要见那便宜干爹也比他好啊。 呜呜呜…… 小姑娘心不甘情不愿跟老师进去,许欢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格外不是滋味。 他怎么会刚好在这? 难不成,这几天都一直是…… “忙么?跟我聊聊渊渊这几天的事。” 男人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已经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 车内暖气开得很高,他坐进去之后,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 “渊渊跟着我挺好的,你既然还没出院就好好养着吧。不是派了人跟着我么,何必还亲自上阵。” 他摇摇头。 亲自上阵却不是为了这个缘由。 两人坐在车里,望着渐渐变多的人群,以及许多和一同来送孩子上学的夫妻。 许欢以往总觉得这样的情形格外温暖,她恨不得有一天能和霍霖深一起送孩子到学校。 如今算是实现了,却没想到是用这样的方式。 “我听说,伯父同意了你的婚事。” 霍霖深突然开口,声音平稳没有任何起伏。 许欢如今单只瞧着他的表情,已经无法看透这男人的情绪。 然而此时因为小姑娘刚刚离开,又或者是心里终究没有那么多怨恨了,她也变得心平气和了许多。 于是点点头,“他是同意了。” 没同意的人,是自己。 霍霖深“嗯”了一声,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只是放在身侧的手掌已经紧握住,许欢没去看,自然也没发现那透着青白颜色的骨节。 许久之后,他声音低低沉沉的,却终于开口,打破车厢内寂静,“为什么,想嫁给他……” 为什么? 许欢讶然,且不说她现在并没有这个想法,就算有,又干他什么事。 只是六年多以前,她费尽心机想要嫁给他时。 霍霖深也同样问过这个问题。 她说爱。 此时同样的问题,她却连答案也不想给。 “那你呢,为什么好奇?说到底,我们之间除了渊渊,并没有其他联系。我没必要告诉你这些不是么?” 男人沉默了下去,许欢的话不无道理。 她从来不需要告知他任何事。 以前是不想知道,她却日日不休地想与他分享。 如今想知道了,她早已不愿再说。 “我年纪大了,又离过婚生过孩子,不再是没有恋爱经验的小姑娘。以前喜欢轰轰烈烈的爱情,现在,喜欢平静无波的日子。” 她侧过身,干净澄澈的目光笔直望进他眼底,“这几年,过的太不开心。下半辈子,我想安安稳稳的。” 她想平平静静的,大约这是所有即将结婚的女孩的想法。 霍霖深眼睛里是一闪而逝的光芒,许久之后,突然低哑开口,“若是如此,你非要嫁,何不嫁给我?” 许欢只当他在说笑。 却不知在霍先生心里,已许久不曾这样紧张过。 他的眼睛里,是许欢所有的情绪。那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都不想错过。 她先是讶异,而后微微眯起的眼,不经意皱了皱的鼻子,以及最终上扬了一个弧度的唇角。 组成了一副嘲讽的表情。 “真可笑。” “我好像低估了你!” 许欢像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垂落的肩膀耸了下,连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也终于板了起来。 “人怎么就能……” 就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为了偿还自己的愧疚,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娶她的话! 许欢扒了爬扒发,忽然拉开车窗,任凭初春的风一股脑吹进来。 黑发凌乱打在脸上,她没觉得疼,反而觉得心里郁结到喘不过气。 “你怎么能以为全世界的人都会按着你的心思生活?” “我并没有这么认为。” 男人的脸色沉了下去,许欢这个反应,让他心里突突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来此时此刻,那样紧张。 许欢几乎不敢相信,“那你觉得我会再嫁给你?你以为,我会再嫁给一个不爱我的人吗?!” “你是我的前夫,嫁给你有不多不幸我不知道!如今我不管嫁给谁,总归不会嫁给你!” 她说完,能明显感觉到身边僵硬冰冷的气氛。 这一下,许欢心底那些纷乱情绪和愤怒,更是不可抑制。 “霍霖深,你这一辈子,难道不觉得可笑么。前几年,因为对不起陈云姗,所以事事依着她,只差没有跟我离婚立刻娶她!” “现在呢?你觉得对我有愧,所以又开始牺牲自己要娶我?” 她的话太过尖锐,男人几乎当场炸毛,“我没有这个想法!” “那为什么?” 许欢重重抽气,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你难不成要告诉我,你一直爱我么?” 第九十七章 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第九十七章 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是。” 他点头。 许欢却笑了出声,走出去站在车外吹风,没有进去的打算。 霍霖深张着嘴想说话,可除了那一个字其他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不知道许欢有没有听见,但他知道就算许欢听见了,此时的反应也不是能接受的意思。 于是开门走了出去…… 可紧接着,许欢却坐下,关上车门,迅速离开。 他只能站在风中,伸出的手还扬在半空,除了空气之外碰不到任何东西。 风吹起他凌乱的发,遮住些许目光,空荡荡的路上,那道身影被日光拉得很长很长。 有人拍下了这些画面。 于是时隔六年,许欢和霍霖深的那段婚姻渐又有人提及。 那场震惊一时的凶杀案,那个被宣布死亡了的孩子,那至今仍旧让人津津乐道的一段往事。 接连几天,各种消息甚嚣尘上。 医院里,陆良明翻看着手里的资料,有一搭没一搭地与霍霖深说话。 后者正坐在床边,即便是开着暖气的室内,身上也还裹着厚厚的外套。 如今的他瞧着,实在不像平时里的霍霖深。 “这一次合作,媒体评价很高啊。”陆良明大致翻看了一遍相关报道和评论,忽然开口下了结论,“其他的那些,你都处理了?” “嗯。” 男人垂着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陆良明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也只觉得最近越发看不透这个人。 良久,他轻轻一叹,“尹家和梁氏的合作越来越好,许欢和那什么尹清明的进展也只会越来越快。” “我想还有一点你应该清楚,尹清明他还是渊渊的医生。我瞧着那丫头挺喜欢他的。” 他忍不住吐槽,“反正态度比对我时好多了。” 话说到这,床上的人总算有了反应。 还未及开口,先发出声音的反而是咳嗽声,“渊渊,他抢不走。” “那许欢呢,让他抢走许欢,你也不在意么?” “我最近是越发看不懂你了,看你前段时间的表现还以为打算把许欢追回来。现在倒好,背地里做这做那的,关系反而疏远了。” 男人正在平板上滑动的指尖,忽然顿住。 他僵了好几秒,面上神情忽然变得更难看。 若非跟他认识了二十几年,单就他此刻的模样,陆良明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快晕倒过去。 下一刻,霍霖深终于将电脑放下,缓缓从床上爬起来,“走吧,到时间了,我们过去看看。” “阿深,你别转移话题。你要是不方便出手,不如我去把尹清明弄出红城?” “没必要。” 两人走出病房,正好遇见从对面走来的女人。 顾柳瞧见他们俩,像见鬼了似的,转身就跑。 霍霖深自是不在意,可陆良明一向和顾柳不对盘,瞧着她出现便喊了声,“顾记者,怎么见到了也不打声招呼。” 顾柳嘴角抽搐,本想装作没看见便算了。可如今避也避不开。 “陆少爷有何指教?” “指教称不上。”陆良明缓缓朝她走过去,“啧啧”两声,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在顾柳头顶和自己胸口处晃了两下。 他毫不留情地嘲笑她的身高,“你是不是以前没吃到饭,怎么能就到我这?我看再过两年,丫头都能超过你。” “有病!” 顾柳翻了个白眼,本想直接离开。可视线移动之后,忽然看见脸色格外苍白的霍霖深。 从他受伤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连伤口都快愈合了,怎么…… “呃,你这脸色怎么回事?怎么看起来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没办法啊,因为免疫力遭到破坏,恢复起来太难了。” “啊?” 陆良明嗤笑,“嘿,还不是那时为了救……” “陆良明。” 前方传来霍霖深阴冷的声音,陆良明耸耸肩便也不再多说,跟了上去。 顾柳跺跺脚,迟疑了几秒之后也默默跟在后边。 “虽然你上次被刺了一刀的确是因为许欢,但这几年欢欢因为你受了那么多苦。你这点伤还不够抵利息的。现在许伯父已经答应了许欢和尹清明的婚事,我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希望你都不要再去打扰她。” 她本不想多嘴,可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事没那么顺利。 许欢本就态度难明,最近霍霖深似乎也沉寂下来。 她说完,发现霍霖深停了下来。 以前看着还算健硕的身躯,不知怎么的此时瞧着格外单薄。 顾柳有些讶异,“你真的没问题?” 她脑子里只闪过几个字——时日无多。 顾柳被这念头骇住,连忙摇头。 “你说的事,不必担心。另外烦请你转告她一下,到我出院为止,请她照顾好渊渊。” “哦……” 顾柳没见过这么好说话的霍霖深,他什么时候不是强势到底,极少这样温和。 男人自顾自往前走,走出走廊,便又双手环胸,紧紧抱住了身体。 “真是,这女人比许欢更难搞。” “许欢要是结婚了,你以后可就再没机会了。” 那双漆黑如墨色的眼眸直直盯着前方,他像是没有听见陆良明的碎碎念,从头至尾都不曾做出回应。 心回不来,他哪怕费尽心机把她困在身边,又有什么用? 陆良明大约也知道他的想法,或者该说太过了解他。 几分钟后,两人到达目的地。 霍霖深的手落在门上,陆良明却制止了他。 “阿深。” “这个治疗一旦开始,至少要持续半个月。你想好了。若是这半个月许欢真决定和尹清明订婚、结婚,以后就……” 他神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淡淡回应,“到了。” “我说你怎么这个反应?你好像从来就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以前是、现在也是!你现在知道当年许欢为什么什么努力也不做,甘愿去坐牢吗?” 话说到这,霍霖深终于僵住身形。 他如何不曾去做努力,只是许欢,心里早已没有他。 她说,有些事做了,改变了就回不去了。 她说,你以为,我会再嫁给一个不爱我的人吗? 她说,我嫁给谁,也不会嫁给你。 霍霖深脑海里尽是六年前许欢纤细瘦削的背影,她当时的选择,义无反顾。 梁琛曾不止一次想为她辩护,她却没有同意。 这么多年他始终不曾想清楚这个问题,直到前些日子忽然明白过来。 她怕是已对自己失望至极,对那份生活失望透顶。恨不得能不再见他,恨不得永远摆脱那些束缚。 “因为绝望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细细的声音。 两人不约而同回过头去,却发现顾柳还在那。 陆良明当即炸毛,“你怎么还没走啊!” “我乐意呆在这你有什么意见,医院你家开的啊!” 两人见面便是火药味十足,顾柳呛了他一句,终于也不再继续。 她只看着霍霖深,格外认真。 “欢欢那么爱你,如果不是绝望到极点,是不会放弃的。别以为只是因为你的误会,我想更多的,是日积月累。” “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生了什么病,让陆大少爷摆出这副脸色。不过看在你愿意将渊渊暂时给欢欢带的份上,我觉得你至少良心还在。” 她难得对霍霖深露出好脸色。 上一回许欢流产,她在医院遇见霍霖深时,只说他会后悔。 如今,他倒是真的后悔了…… “说实话,如果欢欢和尹医生在一起,我会很乐意祝福他。因为至少尹医生待她真心实意,可你……我以前问过一样的问题,为什么一点也不争取,心甘情愿去坐牢。你知道她怎么回答我么?” 霍霖深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顾柳发现他看着自己,突然觉得有些悲凉的意味。 这样的人,大概从来不曾用这般渴望的眼神望着别人吧。 “她说因为你的心,不在她那里。你的心,始终在陈云姗那,对么?” 不对。 霍霖深的眼里情绪越发浓烈,像要将人整个吞噬掉。 顾柳瑟缩了下,打起了退堂鼓,“我、我言尽于此。走了。” 她迅速离开,陆大少爷心里不舒坦,低咒了几句。 霍霖深站了起来,轻轻推开了治疗师的门。在进去之前,终于问了一句。 “你觉得,我爱的人是谁?” 第九十八章 跟他在一起,至少不会委屈你 第九十八章 跟他在一起,至少不会委屈你 陆良明听见了他的话,却只沉默无言。 若问他觉得霍霖深不是爱许欢…… 他也是旁观者,有些事反而看得更清楚。 虽说在当时,霍霖深不曾背叛和许欢的婚姻,可依旧是事事迁就着陈云姗。 他没结过婚,不知道这些事对一个女人来说,到底多重要…… 霍霖深忽然明白过来。 原来在旁人眼里,他根本不爱许欢么? 那么在她自己眼里,是不是也一样? 他渐渐的终于想起六年前的那些事。 想起许欢看他的眼睛里,从热切到冷漠、从期待到落寞、从等待到绝望。 很长的一段时间,渐渐转变了。 “阿深,其实你大可以……” “我说。” 霍霖深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闻言,陆良明还有些讶异,难得看着他这么严肃盯着自己。 陆大少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下意识退后了两步。 却不料霍霖深只是淡淡开口,“顾记者也没得罪你,怎么你总对她态度不好。” “喂,我哪里是对她态度不好,分明是她对我……我说,你突然关心起这些干嘛?” 男人长长呼出一口气,许久之后才开口,随意至极,“以后还是待她好点吧,否则、嗯,否则你会后悔的。” 他意有所指,陆良明自然是不明白的。 当即想抓着霍霖深问个清楚,可他人已经走进了诊疗室。 “霍先生,您准备好我就开始了。” “好。” 霍霖深拽紧掌心,脑子忽然有些昏昏沉沉的,裸露在外的手臂,等待医生注射解毒剂。 他最近总不自觉想起过往的事。 他开始想,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会让所有人以为,他不爱她…… “那我注射了……” 随着医生的话落下。 下一刻,尖锐的疼从手臂开始,一点点导到全身。 四肢百骸都在那一瞬间变得冰冷,只余下那蚀骨的疼。 “陆少爷,您要不先回去休息?” 文鹏在身后提醒了他一句,陆良明脾气一上来,狠狠往墙上踢了一脚。 下一刻,他陡然听见治疗室里传来的惨叫声,忽然全身紧绷。 文鹏吞了吞唾沫,两人面面相觑。 陆良明忽然转身就往外走,文鹏瞧着不对劲才猛去拽他,“陆少,您还想去哪?” “这时候就别添乱了,等老板治疗结束之后,再去不迟。” 陆良明被拽着,到此时才终于停下脚步。 他狠狠拽了拽衣服,面色难看时,不知怎么的竟给人地痞无赖的感觉。 —————— 许欢还在找梁琛。 三月最后那天,许宅门外,却终于出现了那道清致瘦削的身影。 她在外边瞧见了他,穿着一件米白色毛衣,背着光,脸上有淡淡的阴影。 他手里拿着电话,还不曾挂断。 里面女人的声音低泣如诉。 “你真走了?梁琛,你什么时候心里才能真正有我?” 梁琛没有回答,电话里声音开始吵嚷起来,“默姐,那边安排好了,就等您上台。” “好,我待会就过去。” 她交代了几句,回头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手机里只有公式化的“嘟嘟”声…… 她用力拽紧掌心,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好好质问他一番。 可事实上,身边催促的人依旧,她再如何气愤,在走出这个房间之后,也只能挂上笑脸。 梁琛就站在院子里,王叔瞧见,满脸兴奋。 “少爷,您可算出现了。这段时间小姐一直在找您。” 他急切地往屋子里走,梁琛久不归家之事,他是知道的,反只瞒着许家明和梁孟音。 许欢急急忙忙走出来,看见他安安好好的,这才松了一口气,“哥,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怎么一直不不回来,爸爸和梁阿姨都会担心的。” 梁琛却只笑笑,伸出手去握她的,随意扬起手,便将她整个揽入自己怀里,“办了点私事,这不是回来了么。” “私事?” 许欢从他怀里探出头来,没发现男人的手指还流连在她肩头,“什么事要连我们都瞒着。” “嗯……确实不太方便告诉你们。” 他笑了笑,镜片后的眼镜有些许闪烁,而后便又归于平静。 许欢跟在他身后碎碎念,“连我们都要瞒着的,无非是关于女人的事。哥,你要是给我找好了嫂子,带回来就是,怎么还玩失踪……”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去,没发现身侧的梁琛脸色已然沉下。 推开门,小姑娘尖锐的叫声便窜入耳膜。 “欢欢,快来!” 霍渊渊在玩游戏…… 不过是最简单的双人对打,却让她格外有兴致,而一向很少接触这些的梁孟音,为了陪小姑娘,也兴致勃勃。 两人回头,瞧见了许欢和梁琛。 “妈。” 梁琛唤了她一声,梁孟音略一走神,便听见一声“ko”,小姑娘欢欣鼓舞地跳了起来。 “外婆,我赢了哦!” 她摊开手,要战利品。 转身时,才发现站在许欢身边的人,便偏着头细细打量起来,“欢欢,他是谁?” “你的梁琛舅舅,你见过的,快叫人。” 小姑娘却抿紧了唇,忽然变得腼腆了,“舅舅好。” 她轻声细语唤了声,便躲在许欢身后。平日里亮晶晶的眼眸,也不满警惕。 许欢闹不明白小姑娘的想法,但还是顺势抱着她。 “霍霖深允她在这?” “嗯,他再医院没时间照顾吧,这段时间就让她跟着我了。” 许欢想了想,这几天霍霖深也该出院了才是,心里头便有些不是滋味。 这段时间,她早已习惯了小丫头在身边,哪天不在了…… “渊渊,在这里住开心么?” 霍渊渊迟疑了下,点点头。 “既然开心,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如何?”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毫不犹豫就点头。可过了几秒,又恍然想起什么,用力摇了摇。 “爸爸、奶奶、还有子川……” 她不知怎么的,忽然瘪起了唇,扬起的眼眸里闪烁着淡淡的晶莹,“欢欢,我想子川了。” “吴子川,嗯?” “是啊,霍霖深收养了他,算是给渊渊做个伴吧。最近渊渊在这边住了几天,该是有点想念他了。” 梁琛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蛋,软软滑滑的,让他笑出了声,“既然想念,就带她回去见见吧。” 他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戴着眼镜的模样又斯斯文文的。 许欢迟疑了下,没有应。 “不然你就带我去找爸爸嘛。” 霍渊渊转了转眼镜,就想出个法子。她其实在这里也是无聊得紧,如今想了想,不论子川还是爸爸,都格外想念。 许欢一时间愣住了,她只以为小孩子忘性大,过不了多久这丫头就会渐渐把人忘记,谁料,她还时不时提起。 “梁琛,正好你在。” 许家明不知何时从楼上下来,本还急促的步伐在看见梁琛之后骤然停下,急切朝着他解释,“你赶紧劝劝你妹妹,她这性子怎么就这么拗!” 许欢退了几步,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 她抱着霍渊渊坐在角落里,瞧那模样便是不想搭理许家明。 梁琛轻笑,“怎么回事?” “尹夫人明儿就要返回风城,约了许欢见个面。这丫头却不肯去,你劝劝!” “爸,尹夫人的用意您也清楚,欢欢不中意尹清明您也别勉强他。” 许家明一听脸颊便鼓鼓的,“什么勉强,我这是关心她。霍霖深厉害,人不在,可把孩子送了过来。你瞧她现在带着这孩子,哪还有心思去中意其他男人?” “不是我着急,清明是真不错。对她也是真心实意,她要是嫁过去,至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受委屈!”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小姑娘窝在许欢怀里,也不敢出声。 她只用小小的手指勾着许欢的发,来来回回绕啊绕的。 心里想的却是自己老爸。 哎,她可真心疼爸爸。 第九十九章 妈妈你是坏女人 第九十九章 妈妈你是坏女人 谁都知道,许欢上一段婚姻,是委屈了。 梁琛一时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只渐渐收敛起面上的笑,模样越发的叫人瞧不透。 等了半晌,他忽然开口,“爸,你如何能保证欢欢嫁给尹清明,就一定会幸福开心?” “我不能保证,难道你现在帮着她,就能么?” 梁琛的眼睛骤然瞪大,镜片后的目光阴阴沉沉的,瞧着还让人有些恐惧。 两人相对而立,谁也不愿后退一步。 梁孟音想劝几句,又不知从何开口。 她便只望着许欢,满脸焦急之色。 半晌后,许欢才终于开口,如了许家明的意,“我去就是。” “去哪里?” 小姑娘从她怀里抬起头,眨巴着眼睛,一脸莫名。 “去见一个漂亮的婆婆。渊渊,晚点我让王叔送你到你爸爸那。不是想念子川了么,直接回霍宅也可以。” “哦,好吧。” 许欢于是起身,进房间里去换衣服。走路时带起一阵淡淡的风,冷冷的正好拂在人心上。 几人望着她走到房间里,神色各不一样。 许家明是松了一口气,梁孟音则有些不解。 而梁琛,却是旁人如何也瞧不透的高深莫测。 ———————— 晚上七点。 尹夫人约她见面的地方还算清静,许欢到的时候天刚刚黑下,正好是用餐时间。 窗户角落里的座位很安静,与旁桌也隔着很远距离,正好免去了旁人的打扰。 她远远瞧着那坐在旁边的女人,秀眉挑了挑。 尹夫人虽是中年,却依旧艳丽不可方物。 “来了,坐吧。” 许欢听见那热切的声音,心里头“咯噔”了下,却还依言坐在她对面。 那只涂着艳丽蔻丹的手便缓缓朝着她伸了过来,正覆在她手背上。 尹夫人脸上的笑容格外温婉,温婉到许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会在她脸上瞧见。 “你知道,我明天就要回风城,上午的飞机,挺赶的。” “嗯……” “我也不跟你多说,开门见山吧。” 许欢抿唇,“好。” “你考虑考虑,明儿跟我一起回去。” 许欢喝到嘴里的茶水差点呛咳出来,她好不容易恢复震惊,将那只手从尹夫人掌心里抽了出来,“您别跟我开玩笑。” “呵,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么?” 尹夫人笑了笑,红唇扯开成一个淡淡的弧度,怎么瞧怎么都让人感觉心悸,“不瞒你说,家里最近闹腾的很,清明必须得回去一趟。但你还在这,他恐怕怎么也不肯跟我走。所以没法子,只能顺道也请许小姐到风城尹家作客了!” 话落,她面色已然变得冷漠,大有许欢不跟着她走,便强行夺人的意思。 —————— 这边,小姑娘正急急忙忙往楼上跑,小短腿“咯噔咯噔”走上楼,发出夸张的声音。 “小朋友,需要帮忙吗?” 霍渊渊四下看了看,没瞧见人影,一下子嘴巴就瘪了起来。 她干脆扬起手,两眼泪汪汪地点头! “嗯,我要找妈妈。” “那,请问你妈妈大概长什么样?” 什么样…… 小姑娘愣了愣,用力跺跺脚就往后看。 那心慌的模样叫人看了好生不忍,只恨不得现在就替她把妈妈找出来安慰。 服务生有些意外,也跟在在一旁干等。 直到楼梯上缓步行来一道颀长的身影,全身上下都裹在棉大衣里,在初春渐暖的气候里,实在有些突兀。 而那张脸,却还算红润,扬起的视线如利刃般,正落在服务生身上。 “先生,请问您几位?” “爸爸,我找不到。” 他还没得到回应,便只看见面前那精致如娃娃般的小女孩转身朝他跑去,又跺脚又挥手,“你看,都没有!” 男人四下看了看,眯起眼睛打量了面前的人几眼。 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带我去vip位。” “您可有预定?” 他反射性地问出口,可话刚说出来就后悔了,看见男人那阴沉沉的脸色,恨不得一巴掌打回到自己脸上。 “没有。” 这话一出,他就尴尬了。 等了半晌,还是狠狠咬牙,“没关系,既然她要找妈妈,那我这就带您过去。” 看这人非富即贵的,该不会是来抓奸的吧…… 服务生走在前面,想到这个念头便打了个寒颤。 好在这时候,那洋娃娃,哦不,那小女孩已经很快地朝前面跑去,“咚咚咚”的脚步声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他抹了一把汗,感觉到周围客人投过来几道不善的视线。 “那什么,小朋友,你别乱跑……” “哦。” 霍渊渊突然就停了下来,听话乖巧的模样让人十分讶异。 他走上前,正待好好教育一番时,却发现小姑娘突然扬起手,指着前方,“爸爸,我找到了。”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坐在窗边用餐的两人。 其中较为年轻的女人已经发现了他们,长着嘴巴的模样着实不太好看。 他擦了擦汗。 这里可不光是vip席,而是vip中的vip啊。 他开始后悔自己胡乱将人带上来,说不定因为这个错误的决定,他又要换工作了。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尝试下劝说,“这位先生,这边的座位没有预定是不能过去的,您要不还是先……” “让开。” 那人只短短说了两个字,可眼睛里冰冷的情绪,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他没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过去,就那么大剌剌站在餐桌旁。 “尹夫人,好久不见。” 骤然间看见霍霖深,许欢还有些惊讶。而他径直走过来和尹夫人打招呼,就让她更说不出话来了。 “原来是阿深啊,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尹夫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咯咯”直笑,“看来身体有恙?” “拖您的福,没什么大碍。” 霍霖深简单打了个招呼,扬起的手便落在桌面,目光微微转过去,正好瞧着许欢。 那模样似乎在责怪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妈妈,我们走吧。你说好的今天要陪渊渊呢。” “我什么时候说了?” 小姑娘狠狠掐了许欢一把,朝她挤眉弄眼的,“妈咪,爸爸都生病了,你就别生他的气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好不好。” 她声音软软糯糯的,总给人甜腻腻之感。 许欢哪里招架得住,一下就软了下来,“好,去吃饭。” 顺坡下驴这一招她学得还算不错,便温婉地冲着尹夫人笑了笑,“您的邀请我恐怕不能参加了,您看,孩子粘我呢。” “不过还是要谢谢您的好意,这顿饭我来请。” 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拿好外套和手提包,牵着霍渊渊便要走。 小姑娘往前跑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又“哧溜”一下绕了回来,站在霍霖深面前,“要扶着爸爸。” 许欢这才发现霍霖深走路时,脚步虚浮,脸色看起来虽好,可走几步就总是大喘气。 她有些讶然。 “你的伤口还没有好?” 霍霖深眯着眼,定定望着她,薄唇轻蠕动,“好了。” “那还……” “许欢,先下去吧。” 男人重重喘了下气,许欢连忙伸出手扶着他,一家三口这才缓步朝楼下走去。 尹夫人艳丽的脸蛋忽然变得狰狞,手指掐在桌上,指甲快要陷到里面…… “你们俩怎么会在这?” 到了楼下车里,许欢看了一眼司机,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父子俩,这才开口询问。 可回应她的却是两张有些相似的脸孔,一模一样的大眼瞪小眼。 “渊渊,你说。” 她懒得与霍霖深交流,还不如直接问女儿来的快。 小姑娘很不开心,垮着一张脸傲娇起来,“哼!” “霍渊渊……” “妈妈,你真坏。” 哎? 什么? “你三心二意、你不听话,你坏!” 许欢一口气没上来,脸色煞白,“霍渊渊,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第一百章 你不知道么,我在讨好你 第一百章 你不知道么,我在讨好你 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扭着头往一边看,只差没有重重用鼻子“哼”一声给她听。 许欢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啊。 好歹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好不容易病治得差不多了,这性子却越发不受控。 “霍渊渊,你给我好好说,我让王叔送你去你爸爸那,为什么你们俩都出现在这里?” 霍渊渊咬了咬下嘴唇,是根肥肥软软的手指揪紧在一块,“爸爸要来的。” 她抬手,指着坐在旁边的霍霖深,又偏头看了看坐在另外一边的许欢,“不是渊渊说来的哦。” 她用力挥手,表示自己与这件事无关。 许欢嘴角抽搐,略一用力捏了捏她掌心。 “不乖,总爱撒谎。你不说,他怎么知道妈妈在这里。” “嘿……”霍渊渊这下挠挠头不说话了。 许欢皱了皱眉,扬起的目光便落在一旁缄默不语的男人身上。 “你还没有出院吧?” “嗯。” “既然没出院,这样跑出来还是不好。麻烦直接把车开回医院吧,开快些。” 她交代了司机一句,没想过从霍霖深身上去得到这对父女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可司机压根也不听她的,还在后视镜里用询问的眼神望着霍霖深。 后者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去夕阳餐吧。” “去那里做什么? “吃饭。” 他默然转过头,什么也没解释。 —————— 是了,到餐厅来除了吃饭还能做什么。 只是许欢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大老远跑到夕阳餐吧,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家适合吃饭的地方。 “霍叔,餐都点了好了。” 到了之后,许欢一眼便看见站在门边已经有模有样的吴子川。 不过隔了个把月没见,小男孩似乎便又抽长了一些,如今看起来竟也不比她矮多少。 “子川!” 霍渊渊满脸红扑扑的,从车上下来便朝吴子川跑过去。 后者面无表情,双手还放在身侧,似乎没有去抱她的打算。 许欢张了张嘴有些担心,怕一腔热血的小姑娘被泼一盆冷水…… “你别跑。” 小男孩一直没有反应,但直到霍渊渊出现在他跟前时,终于伸出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那张一直板着的脸还有些不悦,“你总这样跑,会摔跤的。” “不会啊,你会接住我。” 许欢看了看小丫头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又看了看抱着她有些尴尬的小男孩,他们俩头顶的灯光正好落在脸上,彼此眼睛里都能看见对方的影子。 她朝霍渊渊走过去,想将外套递过去给她,而张开嘴话说到一半,霍渊渊已经转过身去。 小姑娘压根没有理会她,径直牵着吴子川往里走。 “子川,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可想你了,你想我么?” 吴子川,“……” “你要是不想我,以后我就不跟你玩了。” “……” 许欢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目瞪口呆。 一旁的男人反只是挑眉,若有所思将目光移回到许欢身上。 良久,才轻声说道,“进去吧。 “嗯……” 好吧,许欢承认自己多少有些吃味。 说什么女大不中留,问题是她这才几岁? 这么小胳膊肿就开始往外拐了,以后还得了。 “许欢。” 身前突然传来男人略带干涩的嗓音,在昏暗的灯光下,许欢甚至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嗯?”她愣了愣,模样呆呆的。 忽然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发现霍霖深侧脸对着他,灯光照射下来在鼻翼一处形成阴影,瞧着温暖了许多。 “外边风大,别傻站着。” 好吧。 许欢耸耸肩跟上。 进到里面才发现整个餐厅已经被包了下来,里面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喧闹的声音。而大厅中央,只有一男一女两名琴师。 钢琴和小提琴声音交汇,轻缓平静地流泻出来。 “妈妈,来这里。” 霍渊渊在不远处朝她招手,她身子够不着,就站在桌子旁望着两人。 瞧着许欢已经发现自己,便坐上已经被吴子川拉开了的椅子。 许欢刚刚和尹夫人在一起,几乎也没吃什么东西。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餐食,便默默往霍渊渊身边坐去。 可屁股还没沾着椅,就已经被人拉住。 “这边。” 男人面无表情拽着她手腕,将人拉到对面。 桌子距离有点宽。 许欢皱着眉,“渊渊自己怎么吃这些东西……” 一整桌的海鲜,不是要剥壳就是要挑刺…… 许欢想让他松开自己,可霍霖深非但不放,还强行将她压到座位上坐好。 甚至他的视线都不曾停留在她身上,而只默默摆好餐盘,开口时轻描淡写,“不是有子川么。” “他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但他会照顾好渊渊。” 霍霖深眼皮都不曾掀起一下,自顾自开始拨弄起那一盘虾。 许欢只瞧着小男孩正默默地替霍渊渊弄好餐巾,听见这话之后只重重点头,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她若有所思打量了几眼,忽然想起他的哥哥是吴萧楠…… 于是摇摇头,甩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如今看着吴子川待渊渊,已是好到极致。事事照顾周到不说,连她的喜好也了解得一清二楚。 再等几秒,他甚至又将霍渊渊伸出去拿东西的手抓了回来。 “那个烫。” 霍渊渊眨眨眼,盯着鲜艳欲滴的小龙虾,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可我想吃。” “好,我帮你。” 吴子川二话不说站起来,装了满满一碗,开始慢条斯理地替她剥。 模样认真又仔细。 许欢回头看了看和吴子川一样,正努力进行剥虾这一伟大事业的霍霖深时,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他们父女俩喜好倒真是像。 她想伸手去拿,想了想又觉麻烦,还是吃点别的吧。 “妈妈你喜欢这里吗?” 霍渊渊摆好筷子,喜滋滋在啃鱼翅。 有人伺候,她哪怕双手布满油腻也没关系,便指着空旷雅致的环境许欢说道,“你要是喜欢,我们下次再来好不好?” 还来? 许欢心想大晚上开了快一小时的车到这边,就为了吃顿饭实在没必要。 何况这边风景再好,到晚上还不是什么都看不见。 她便摇摇头。 “怎么,你不喜欢这里?” 声音从身侧传来,许欢这才发现霍霖深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手里的动作,正目不转睛凝视着她。 她下意识避开。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渐渐开始回避霍霖深。 总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他像一个缠绕着自己的结,费尽心机也打不开。 许欢如今没有其他办法,不愿见着他,却舍不得渊渊…… “以前你说挺喜欢这里的。” 他挥挥手,示意两名琴师离开,顿时偌大的餐厅里,便只余下四人。 两个孩子浑然不觉气氛哪里不对,小姑娘还是甜腻腻地要求吴子川给她拿这拿那。 许欢默默垂下眼,没有回答他的话。 室内安安静静的,她只听见吓霍渊渊不住吃东西的声音,以及男人窸窸窣窣在剥虾的音。 淡淡的灯光从头顶洒下,落地窗外是漫天星空,她抬头看了看,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到这时许欢才想起来,原来这个地方,以前和霍霖深一起来过。 不知是因为气氛太暖、太舒适,还是因为她吃不到心爱的食物而难受。 许欢只觉得胸中那股郁结的气息一下子克制不住,“蹭蹭蹭”往头顶冒。 她“啪”的一声放下筷子,“但现在很不喜欢。” “嗯,没事。不喜欢这里,下次换一家就是了……” 男人还像个没事人一样,淡淡应了句,便开始脱下手里的一次性手套。 修长的指尖在许欢面前晃了又晃,他碗里白花花的虾仁又充满诱惑。 许欢眨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突然发现那让人垂涎欲滴的虾仁,已经被放置在自己面前。 精致、诱人。 缠绕着她的嗅觉…… 她却骤然沉下面容。 “霍霖深,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零一章 他声音干涩无力,说对不起 第一百零一章 他声音干涩无力,说对不起 “爸爸在对你好呀。” 霍渊渊见他们俩一直不说话,甜滋滋插了一句,“你看,子川也对我好。” 所以她才能毫不费力地享受美食。 可许欢始终一动不动,她只坐在那,任凭那盘剥好了的虾仁渐渐冷却。 霍霖深仿若未觉,似乎许欢的回避和躲闪并不曾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他依旧吃得饱饱的,面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红润之色。 若非都能瞧见他走路时脚步虚浮,单单看他脸色,怕没有人会相信他是一个大病之人。 “我吃饱了……”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许欢终于听见霍渊渊清脆的声音。 她长长松了一口气,“子川你呢?” 小男孩有些受宠若惊,情绪自持的模样早已不似同龄男生。 那模样看得许欢有些心疼。 她起身,递了一张纸巾过去给他,“吃饱了我们就走吧,时间也不早了。你明天还得上学吧?” “是的。” 小男孩的一板一眼,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后来许欢每每瞧见这张没有情绪的脸,便总开始埋怨霍霖深。 若非他从一开始便这般教导他,日后也不至于沉默寡言到旁人几乎感受不到他存在。 “妈妈,我要去哪里呢?” 临分别时,总归有些问题需要解决。 小丫头已经在许宅住了很长时间,许欢抱了抱她,苦笑,“渊渊想去哪就去哪好不好。这段时间渊渊已经和妈妈住了很久了,也该回去陪陪奶奶了是不是。” “妈妈不能一起去么?” 她不懂,“小宝的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都住在一起。” 小宝是她的同学。 许欢本想解释,不料小姑娘已经絮絮叨叨地继续说了下去,“除了小宝,还有诚诚他们,都一样的。” “欢欢呀,你不要和外公住在一起了好不好。你来陪渊渊嘛,渊渊害怕。” 她言语里,不知怎的竟然许欢感觉到一些抱怨和不满。 许欢想了想,“这样吧,你要是害怕。晚上睡觉让子川陪陪你,那样就……” “不行!” 身侧忽然传来声音,打断了她。 许欢讶然,他至于这么大反应? 可霍霖深脸色依旧阴沉,铁青着一张脸朝两小孩走过去。 “这件事不可能!” 几人都面面相觑。 什么不可能? 霍霖深却不理会,他只轻哼了声,提起霍渊渊便将她扔到了车上。 “砰!” 车门被甩上,男人铁青着一张脸,“吴子川,带她回去。” “好。” “记得,不许跟她睡一张床!” 呃。 “是。” 许欢听见两人的对话,愕然张大嘴巴许久没有反应,也因此只能看着车子驶远。 冷风吹来,她瑟缩了下,“车走了,你要等人来接?还是干脆继续留在这里吃宵夜?” 她冷冰冰甩下一句,没等霍霖深回应,便要到路上去拦出租车。 可身后的男人一言不发地靠近,扬手便握住她的。 “跟我来。” 许欢拗不过她,只得跟着人往前走。 她此刻的记忆才越发清晰起来,餐厅不远处有一处精致,常常会有不少行人拍照留念。 到晚上,除了路灯洒下的些许光亮之外,却再无其他。 “你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不急,就呆一会。” 许欢瞧着他有些摇摇晃晃的身躯,终于还是止住了挣扎。 两人停在那处精致之下。 正对面是一棵茂密的大树。 树上挂满了各色丝带。 她曾与他来过这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却记不清了。 男人终于松开她的手,身影在她前头,几乎要被淹没在黑暗里。 “霍霖深,回去吧。” 夜晚风大,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她拢紧了衣服,薄薄的毛衣却挡不住刺骨寒风。 “你喜欢呆着,就自己呆着吧。” 她冷得直哆嗦,哪里闲情看他闹腾。 许欢转身便走。 可身后骤然传来的力道,将她整个人往后拉去。 于是猛然跌入他怀里。 她还没说话,便连同脑袋一块被他的外套包裹住。 “就呆一会……” 许欢眨了下眼睛,才发现入目所及之处,已是一片漆黑。 她鼻尖里嗅到的,尽是男人身上的独有的清爽气味。 只是隐约还夹杂着些许药味,哪怕穿了厚厚的衣服,却依旧能嗅到。 然而除此之外,似乎还有粉底的味道。 与她用的不同。 许欢挣扎了一下…… “别动。”头顶传来男人低哑的音,她刚抬起的头又被按了下去。 霍霖深就这么抱着她,许久也不说话。 许欢抬起脚正准备往他小腿上踢去,可忽然间却听见他那沙哑到几乎听不真切的音。 “对不起……” 许欢抬起的脚骤然僵在半空。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却不料耳边男人带着淡淡涩意,像在喉咙伸出里摩擦了许久,才终于吐露在空气中。 他说,“许欢,对不起。” 许欢怔在原地,手臂还被他压在胸前,如今正紧紧拽着他外套衣襟,指尖用力到泛白。 他没有松开。 许欢也没敢动。 路灯透过树叶缝隙洒落而下,耳边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好像越来越大。 良久,许欢才终于被松开。 她抬起头,却没有如意想中能看见那张脸。 而只是男人扬起的下巴,以及线条分明的侧脸。 他避开了她的打量。 只轻浅开口,“走吧,该回去了。” 男人拦下出租车,记下车牌目送她离开。 ———————— 回到许宅,已接近十二点。 远远瞧着,宅子里却还灯火通明。 她走进去,看见许家明和梁孟音都还坐在客厅内。 “回来了?” “嗯,这么晚您还没有休息。” 许欢换好拖鞋,连外套还不曾脱下,便发现许家明站了起来。 她已很久不曾见到许家明这样难看的脸色,当即心里“咯噔”了下,轻唤了他一声。 “你今晚去了哪?你答应我要去赴尹夫人的约,你们俩聊到这个点才回来?!” 显然不是。 许欢摇摇头,他这般愤怒,怕也是知道了的。 梁孟音在一旁连连给许家明顺气,生怕他气出病来。 一边还不着痕迹地给许欢提示,“你爸爸担心不是,正好先前尹夫人来过电话,告诉我们你被霍霖深带走了。” “霍霖深怎么会在你那,他不是受了伤还在医院么。” “对了还有渊渊,今晚不回来住啊?” 不提渊渊还好,一提起那丫头,许家明好不容易被安抚下的怒火又“噌噌噌”冒了上来。 他只差没有吹胡子瞪眼的,因为是霍霖深养大的孩子,总觉得性情也像极了他。 “那个丫头最好就别来!你瞧瞧她今天跟我说什么,啊?她说她讨厌外公,不喜欢外公,因为外公要让她的妈妈和别的男人结婚。” “她说她不要别的男人当爸爸!” 许家明太了解自己的女儿,想到霍渊渊的的话,心里便堵得慌,“她要是不肯,你就更不会允这门婚事了对不对?” “霍家的人呐,从祖辈开始就没给人留过后路。他们压根不知道适可而止这四个字怎么写。” 到这时,许欢总算弄明白为什么那父女俩会刚刚好地出现在那。 怕是小姑娘到了医院给霍霖深告状,霍霖深一个电话便又知道了地址。 而依着霍霖深的性格,这过程里自然也不会给他留面子。 但毕竟是长辈,又吃了闷亏,心里如何能舒坦。 许欢便拉着他到旁边又是安抚又是劝解,“不管是不是因为渊渊,目前我都没有办法接受尹医生。而且尹夫人她……也不是能轻易相处的人。” 她已经说得很隐晦,可心里边不自觉地对尹夫人多了份戒备。 “爸,您也说我的第一次婚姻,是委屈了。若是还有第二次,怎么也要慎重考虑不是?” 第一百零二章 如今的她,如何不像当年的自己 第一百零二章 如今的她,如何不像当年的自己 尹夫人最终还是离开了红城,顺便还强行带走了尹清明。 基本已经治疗结束的霍渊渊暂时不再需要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那边尹清明突兀离去,也并未造成困扰。 只是那多少让许欢开始对尹夫人警惕起来。 次日到公司便开始仔细查其注资一事。 “这些都是您要的资料,在签订合同之前我们已经仔细核对过,应该没有问题。你若是不放心,可以比照这一份,再核对一遍。” 小夏一大早便将整理好的资料递给了她。 许欢接过去看了看,略一翻开瞧了几眼之后,便又想起什么,“对了,上次说的技术部那边缺的人招到了么?” “招到了,嘿,您一定想不到他是从哪里跳槽过来的。” “哪里?” 小夏一提起这件事,便眉眼发亮,“是霍氏啊!” “年轻,长得也帅。才刚刚三十就已经是博士了,听说在霍氏的时候,也是研发组的核心人员呢。” “核心人员,霍氏肯放人?” 许欢正在翻阅的动作顿了顿,有些不解。 “那也没办法,谁让霍总最近一直在医院呢,下边的人一旦出了矛盾,没人压着可是很容易出事的。您也知道这些做研发的,最受不了里面那些弯弯道道,咱们开的价高,自然就跳了。” 也算有理,许欢点点头,“还有仓库的用地问题……” “您放心,也一并解决了!合同就在刚刚给您的那份最底下,正好在我们原本仓库的旁边。” 许欢心里“咯噔”了下,秀眉蹙了蹙,“这不会也是霍氏卖给我们的吧?” “当然不是!那块地原本的主人是个农学教授,打算用来培植什么新品种来着。本来不愿意卖给我们,后来说是家里出了事,临时决定卖了。” “许总,咱们这一次运气还真是不错。” 小夏兴高采烈,这事办成之后,确实轻松不少。 许欢只得挥挥手,示意她先出去,“好,办好了就成,让大家加把劲把剩下的尾都收了,下个月奖金都有加。” “好的!” 小夏兴冲冲离开,许欢却拿着那两份合同有些出神。 下一刻,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小夏探了个头进来,“今天少爷来电话,说陈二小姐醒了,交代我们告诉您。” “我知道了。” 陈羽姗……终于醒了么? 许欢提起笔正准备签字,脑子里却迷迷糊糊的总想起一些事。 等到某一刻灵光一闪,她骤然忽然想到了什么,终于还是急急起身朝医院里去。 陈羽姗已经昏迷了很长时间,她中枪之后陈家一直将之当成秘密,对外便只说出了车祸需要时间修养。 如今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她总算醒了过来。 ———————— 许欢急急忙忙赶到医院的时候,已是陈羽姗醒了之后的好几个小时,她往陈羽姗的病房走去时,正好遇见霍霖深和陆良明从里面出来。 男人此时终于没有再裹着厚厚的外套,而是只穿了一件针织毛衣,只是隐约瘦了些,不似以往的健壮,而模样瞧起来也清爽了许多。 她走过去,刚抬起头,便看见对方眼睛下黑黑的一圈和明显瘦了许多的下巴,处处让他透着憔悴。 许欢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她怎么也这么快过来了。”陆良明停下脚步,似有些为难,于是低声说道,“你们聊,我先下去看看。” 他远远和许欢打了个招呼,什么也没说便往电梯走去。 许欢于是站在走廊上,目光直直望进男人深黑的眼眸里。 “来看陈羽姗?” 霍霖深先开了口,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和平静。只是配着那张瘦削的面庞,怎么听怎么没有气势。 许欢点头,想起上次见面,他虽脚步虚浮,但脸色还很红润。可此时,却是苍白加蜡黄,仿佛更严重了。 “她现在怎么样,我还能进去问她些事么?” “可以,还没死。” 许欢愣了下,她打从心底里不喜欢霍霖深这样说话的语气。 好似恨不得陈羽姗就这么死掉一样,语气里都是对生命的轻贱和不屑。 她抿紧了唇,小声解释,“毕竟也曾是你的未婚妻,这么说未免太……” 太凉薄了些。 然而回头想来,她还是他户口本旁边的呢,他口口声声说会疼着宠着的妻子,后来不也一样么。 许欢想到这,便干脆沉默了下来。 霍霖深站在她身侧,身上的气息疏离又冷漠。 她瞧不透他的情绪,也不愿再去思考。 于是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医生见她进来,叮嘱了几句便干脆离开出去。 陈英在床边站着,始终没个好脸色,从许欢进来开始,阴鸷的视线便一直盯着她,“你们怎么回事,刚来一个,现在又来?是不是还嫌羽姗不够惨,还要再来踩一脚?” “陈二叔,您想岔了,我跟他不是一路的。” “您也知道二小姐之前怎么对我的来着,因为她我差点就死在吴萧楠手上。这事我可没追究,但现在她醒了,我过来问几个问题不为过吧?” 闻言,虽明知许欢也没说错什么,可陈英依旧吹胡子瞪眼的,忍不住想说些什么。 可话到嘴边,却发现陈羽姗扬起手,制止了他,“二叔,您出去吧。我正好也想和她聊聊。” 她扬起眼,随意打量了许欢一下,而声音有气无力的。 而以往还能称之为艳丽的眸子,此时再无昔日的夺目璀璨,反像垂垂老矣的妇人,被岁月划下痕迹之后,便只余下沧桑。 许欢心里蓦地揪紧了一下。 “陈羽姗,虽然你没对我做什么好事,不过我也庆幸你还活着。恭喜你,又重新见到了这个世界。” “呵,真心的么?” “自然。” 陈羽姗挑了挑眉,似有些不敢相信。 她如今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刚醒过来不久,也只能勉强撑着与旁人说说话。 见许欢的模样像是真心实意,她反觉得有些诧异,“你和霖深,真的很不一样。明明我伤害的人是你,可恨不得我死的人,却是他。” 她此刻的模样,有些心如死灰的味道。连眼睛里都泛着泪痕,忽然想起自己那日傻乎乎冲过去,最后却挨了一枪。 “说吧,你想问我什么。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许欢没有去判断她这句话里的真假,只站在床边打量了她一小会,模样认真而严肃。 “我的想法没有错的话,应该是你授意小云让我过去。才让吴萧楠在半路有机会下手。” “嗯,没错。” “这说明,你和吴萧楠相处过一段时间?甚至时间还不短。” 陈羽姗目光闪烁了下,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而后还是眨眼,“对,大约有一周。” “按说,他既然在抓了你之后又放过你。应该暂时不想杀你才对,可最后我、霍霖深还有你三个人,他首先选择了你。” “加上他当时对我说的话,他是认定了你是害死陈云姗的凶手,才在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逃走的情况下,想先解决你。” 陈羽姗终于笑了,轻柔又和缓。 她没有正面回答许欢的话,反而轻轻开口,“刚刚霖深也问了我一样的问题,只是他却不像你这样说的。” 霍霖深刚刚只冷漠望着她,没有一丝怜悯的望着,冰冷而可怕。 “你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所以你也应该知道他有多恨我。” 陈羽姗“咯咯”笑出了声,牵动伤口,又疼得直抽气,“我想现在这世上,如今最恨我的人就是他吧。” 她越发觉得可笑。 一直只期待他心里能有自己,却不想后来他心里是有了,却不是因为爱,而是恨到骨髓里。 许欢忽然就不说话了。 她下意识地想起刚刚在门外和自己说话的男人。 那样冷漠而没有决然地告知她,人还没死,像从未放过在心上。 有那么一刻,许欢几乎有些同情起陈羽姗 如今的她,如何不像当年的自己? 第一百零三章 见到了一个老熟人 第一百零三章 见到了一个老熟人 许欢后来想起这一幕,想起陈羽姗满脸苍白无血色地趟在床上时,想起那间昏暗的病房里透出的冷漠和绝望,总觉得好像在她眼里看见了自己。 她许久缓不过来。 直到陈羽姗的咳嗽声再度响起,许欢才终于开口。 “话虽如此,但我觉得,陈云姗不是你杀的。” 她也是思索了很久,才轻叹着说出这个想法。 这猜测,许欢从来没敢告诉其他人。 霍霖深也好,其余人也罢。 以往谁都以为幕后主使是她许欢,好不容易证明了不是,她再没有证据胡乱推测是别人,只怕更没有人会相信。 陈羽姗忍不住又笑了下,咳嗽声和笑声交缠在一块,“真好奇,为什么你会觉得不是我?” “因为你没那胆子。至少六年前你没有。” 许欢抿紧了唇,“我虽然跟你接触不多,但也知道,陈家二小姐事事不如大小姐。就连双胞胎本该一模一样的样貌,都差了一截。” “你们俩父母早亡,当家的就是陈英。陈英嘛,心黑、却不够狠,毕竟陈云姗才是顺位继承人,他顾忌多,因此更不敢动你们俩。” 陈羽姗“嗯”了一声,微微弯起了眼,“可我敢。” “是。你不一样,按说你杀姐上位也是应该。只是……你喜欢霍霖深,也知道霍霖深喜欢陈云姗,哪怕我嫁给了他之后,他心里也没放下过。要是陈云姗死了,你和他之间,不就一点联系都没有了么?” 许欢还记得以前那个总被陈云姗遮住了光芒的陈二小姐,也记得她偷偷看霍霖深时,眼里的深情和渴望。 陈羽姗有些怅惘,眼神空荡荡地望着天花板。 她大约怎么也没想到,到最后与她想法一致的,反而是许欢。 “所以你想知道到到底是谁么?” “嗯。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 陈羽姗笑了笑,干裂的唇让她此刻的模样有些狰狞。 “我接到的电话,的确是姐姐的求救电话。她也的确说是你害了她……这些我都没撒谎。” “只是我故意晚了半个小时才把这些告诉霖深,等他去的时候陈云姗就算人能救下来,可身子早脏了。我当时没别的想法,就想看看她那副脏样子被霖深见到了会怎么样?” 陈羽姗冷笑,如今想起当年的事,面容都显得狰狞,“只可惜,她聪明得很,弄出了个尸骨无存。后来那些参与的人都死了,可林国反而趁乱逃走。我拿出了录音,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姐姐亲口指证的你。加上是你主动约她出去,那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许欢蓦地拽紧掌心。 她以前只觉得陈云姗心机深,陈羽姗则狡诈,没料到终究还是自己低估了她们。 陈羽姗关键时刻踩了自己姐姐一脚,而陈云姗…… 许欢却到最后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她被人糟践了临死之前,还要反咬她一口。 她怎么会以为,凶手是自己? “你想不清楚的事,我也同样不清楚。不过有一点你却比不了我。” “什么?” “了解。” 陈羽姗有些怅惘若失,她呆呆看着天花板,渐渐陷入回忆里,“我那个姐姐啊,自小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金钱、权利、地位、连男人都快要得到了,以为能和霖深在一起,却不想老爷子强烈反对。” 她轻叹,“后来的事你都知道,她出国了,霖深娶了你。周围的人都瞒着她,等她知道之后再回来,木已成舟,改变不了什么。” 许欢还记得初次见到陈云姗时的情景,一样的大雪纷飞,她出现在霍宅外,苦苦候着。 老爷子嫌弃她得紧,连面也不肯见她,整个家里气氛压抑到极致。 后来霍霖深听见消息回来,抱着陈云姗进屋内。 老爷子难得的发了火,那还是许欢第一次看见霍霖深和老爷子吵架,整座宅子都差点被掀起来,甚至要将老人气到住院。 而那同样也是第一次,霍霖深当着她的面,和别的女人一同离开。 “许欢。” 陈羽姗仿佛看出了她在想什么,突然轻轻浅浅笑了起来,“你当时心太软了,你既和她闹得厉害,干嘛还留着一份情面。若非如此,今天你和霖深也不会是这样了。” 言尽于此。 她不愿再说下去。 许欢张了张嘴,想再问个清楚。 可陈羽姗却只别开脸,“你说,不是你,不是我。还能有谁?” 许欢怔在原地。 她走了出去,在病房外呆呆站着。 一时间,无法去形容陈羽姗最后看自己的眼神,像轻蔑、又像渴盼和期待。 她觉得一下子接受了太多的信息,越发觉得难受起来。 —————— 她给霍霖深打电话,想到那些事发生的可能,手指都开始抖起来。 拨通的刹那,她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许欢?” 她拽紧了掌心,想起轻而易举答应自己邀约的陈云姗,想起后来追在自己身后的人,想起她跌跌撞撞跑回来,却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的场景。 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每一个格子都细细的,让人喘不过气。 “霍霖深……”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唤出他的名字。 可下一刻,却又恍惚着立在了原地。 在她正对面的马路上,似乎停靠着一辆深色汽车,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许欢只远远地瞧见了那张侧脸,那精致的脸蛋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她没有任何犹豫,追了上去。 “啪!”手机被挂断往兜里塞的那刻,许欢太过着急,没发觉它掉落在地上。 外壳出现几条缝隙,可亮着的屏幕里,还传来男人阴沉的声音。 “许欢?” “说话。” “你在哪!” …… 许欢气喘吁吁的。 她追下去时,车子正好发动,而后即便她用尽全身力气,也追不上疾驰的汽车。 隔着后视镜,她似乎还能感觉到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在打量自己。 而所有的感官都在那瞬间变得格外强烈。 她最终只能呆坐在原地。 汽车渐渐行远。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欢忽然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紧接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便出现在视线里。 “欢欢,你怎么呆呆站在这?” 来的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宽松毛呢外套,下身是紧身皮裤,高跟鞋和地板接触时,发出清脆的音。 许欢扬起头,女人正好取下墨镜。 “怎么,不认识我了?” 她摇摇头,先是惊讶,而后眼睛里渐渐迸发出一缕光,“默姐,大概全国上下,没有不认识你的吧。” “我刚刚从你面前走过去,你不就没瞧见我么?怎么,你一直呆呆看着前面,瞧见谁啦?” “一个老熟人……” 王默便也不追问,拉着许欢的手便一起往医院里去,“正好,陪我去检查一下。” “好。” 到门诊部时,王默的助理已经提前替她预定好医生,许欢跟着她从僻静的通道走进去,才发现自己来到的地方竟然是妇产科。 她瞧着全副武装的王默,突然愣住,“默姐,你来这里是……” “检查看看,欢欢你不知道,我可能怀孕了。” 她如今取下了墨镜和围巾,脸上竟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许欢愕然,连忙将她拉到诊室里,“你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孩子是谁的?” “哎,你一个一个问题问,挤在一起我怎么说的清楚。总之现在还只是怀疑,不一定的呢。欢欢你在就好了,我特意到风城来,就是怕被人发现,有你在,我总也算放心一些。” 许欢皱了皱眉,打量了王默几眼,隐约发现了她隐藏在眉宇之间的淡淡忧虑。 于是便识趣地住了嘴,“那我也不问,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先给医生好好检查吧。” “好。” 王默点头,温婉又顺从。 许欢一直听过一句话,能在娱乐圈里混下去的人,没一个是简单天真的。 她想,王默该是例外。 第一百零四章 现在你以为陈云姗的死,是谁造成的 第一百零四章 现在你以为陈云姗的死,是谁造成的 医生给王默检查时,格外小心。 王默的助理在一旁照应着,每一点一滴都小心翼翼,生怕泄露了信息或其他。 许欢不知道,她在这里安安静静等待王默检查时,医院外早已经闹翻了天。 她望着这里的器材发愣,想起自己怀渊渊的时候,也没好好做过几次产检。 后来那个无缘的孩子…… “外面怎么了?小晴,去看看。” 门外喧闹,王默叫自己助理出去瞧瞧,担心是媒体闻风而至。 许欢倒没有出去凑热闹,她下意识往兜里去掏手机,掏出来时才想起它屏幕已然碎裂。 于是按了按,将之开机。 屏幕亮起的刹那,铃声正好响起。 她握着不住震动的手机,还有些发愣。 上边闪烁的手机号码实在太过熟悉,她迟疑了几秒还不曾接通…… 下一刻。 检查室的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有人带着风而来,就这样从门外闯入。 “砰!”的一声,门和墙壁接触,发出夸张的声响。 隔间里的王默立刻紧张起来,敦促着医生让她藏在帘子后。 而许欢,则拿着还在闪烁的手机,正好回头看着这一幕。 “你疯了,这是妇产科检查室!” 霍霖深从来不会顾及这些,几步朝前便站在了许欢面前。深黑的眼眸迅速扫过她全身,将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 “电话怎么回事?” 电话? 许欢愕然,脸色实在不太好看,于是对着那张铁青的脸扬起了手机。 “摔了。” 她轻描淡写地按了下去,屏幕再度亮起,上头显示的号码清晰明白,“唔,还踩了一脚。” 还能开机,质量不错。 霍霖深的脸色一下子青一阵白一阵的,到这时才终于将电话挂断,目不转睛盯着她。 他拽紧了掌心,身上环绕着的气息尤为疏离冷漠。 旁人瞧着他是大题小做,可唯有他自己知道,刚刚赶来时有多紧张。 “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见许欢的质问,他这才想起刚刚许欢说的“妇产科”三个字,脸色骤然有了改变,“别管我,你现在在这里是……” 他只觉得自己呼吸骤然一紧,正想问个清楚。 “霍少。” 清脆的音打断了他。 王默从隔间走出来,随意披着外套,也依旧美艳不可方物。 她撩起发,温婉有礼地打了个招呼,“几年不见了,听过不少你的消息。没想到最后是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面。” “王默?”霍霖深挑了挑眉,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侧身,垂眸望着许欢,“手机给我。” “嗯?” 许欢看他按了几下,已经没有办法开机之后,便自动自发开始拆卸手机卡。 她蹙眉,有些不解。 这人,总不是想将自己的手机换给她用吧? 她连忙拽着,“不用了,我待会出去重新买一支。” 霍霖深却不理她,拆卸好之后,却没有如许欢所料地把自己的手机也拆开。而是扬声说道,“文鹏,拿来。” 几人往门边看去,才发现文鹏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瞧见霍霖深的架势,便哭丧着脸在怀里掏啊掏的…… “老板,我新买的,回去是不是给报销?” 话没说完,却见霍霖深根本不曾将手收回,而是漠然道,“另外一个。” …… 好、好吧。 文鹏这一回,脸色难看到几乎要哭出来。 他要是没有这手机,以后要找霍霖深,得上哪找去? 然而忸怩许久,最终也不得不将另外一只白色的手机拿了出来。 上面没有型号,没有品牌和厂商的标志,干干净净。 霍霖深终于满意,这才将许欢的手机卡换过去,漠然在上面按了几下才又还给许欢。 “我不需要。” 许欢抗议,可她的话显然在这个情况下,没有任何说服力。 文鹏在霍霖深身后不住给她打手势,示意她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再闹。 可偏生许欢吃软不吃硬,见霍霖深动作越发强势,干脆也上手抢。 他没有给她留余地,什么也没说,只冷着一张脸将手机甩到许欢身上,转身便走。 “霍少……” 王默在身后叫他的名字,话还没说完,却已被霍霖深打断,“文鹏,王小姐在红城这段时间,好好招待她,行踪保密,相关事宜保密。” “王默小姐有什么需要也请联系我的助理。” 他说完便已消失在门边,许欢看了看王默、又看了看手里揣着的手机,再看了一眼惴惴不安的文鹏,终于还是追了出去。 文鹏这才松了一口气,拿出另外那支手机给人打电话,“陆少,人见着了,没出事。” “对,现在已经离开了。飞机怕是已经赶不上,您要不先过去,我预订好晚上的跟上。” “文鹏先生,是不是哪里出事了?” 王默温婉尔雅,往那一战便是一道风景线。 文鹏也曾是她的影迷,但如今要办的事还有许多,他连那唯一可以找到霍霖深的手机都被抢走了,哪里还顾的上其他人。 “您也要离开?可是刚刚霍少交代我有需要可以找您。” 文鹏已经走到门边的腿,硬生生停了下来。 他皱着眉打量了王默几眼,而后立刻换上另一副脸孔,堆满笑容并格外谄媚讨好,“是是是,您有什么事要办吩咐我就成。检查做完了吧?我先带您去酒店,再给您安排好其他事宜,保密性绝对一流,您大可以放心。” “好,那就麻烦您了。” —————— 许欢在医院的停车场里叫住了他。 她腿短,追起人来总心有余而力不足,一下子便气喘吁吁。 霍霖深已经走到车旁,黑色路虎闪烁了几下,车门锁便已打开。 “你等等我。” 许欢几乎是立刻走了过去,正好拦在车前。 他没有发动,隔着玻璃盯着她。 许欢能感觉到那灼热的视线直落在自己脸上,让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可还是坚持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 “下去吧,我还有事要办。” 既然有事要办,何必急匆匆出现在这里? 许欢拽紧了掌心,不知该如何开口说明自己的怀疑。 她便只轻声说道,“你这么着急是因为吴萧楠?” “嗯。” “陈羽姗跟你说了什么,你和陆良明一起就急匆匆地走了。” 话说到这,男人总算轻扬起了眉,手放在方向盘上,将车开走,“与她无关。” 他总那样冷冷淡淡的,始终面无表情的那张脸好似谁欠着他似的。 许欢眼见着车子已经开出路口,她不知他要往哪里去,终于还是开口,“时隔这么多年,你现在以为陈云姗的死,是谁造成的?” 她问得很委婉。 殊不知这轻轻浅浅的话落在霍霖深耳里,才是真正的难受。 他倏然握紧方向盘,眼眸不经意眯了眯,身体紧绷的模样,好似需要费上不少力气才能按下情绪。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当时除了你,旁的人不也一样认为是我么。何况我并没有否认跟我有关。” “六年前我没有权利要求你站在我这一边,现在也一样。只是事情尚有蹊跷,假如抓到了吴萧楠,给我机会让我亲自问问他好么。” 车内安安静静的。 许欢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他回应。 “看你的样子,也以为是陈羽姗么?” “嗯。” “好,不论如何,我希望你能好好查清楚。” 他把车开地很稳,等拐过下一个弯之后,便将之停靠在路旁。 “知道了。你下去吧。” 许欢瞧着他皱着眉又有些难受的模样,忍不住还是开口说了句,“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一直在外边胡乱跑,但如果身体还没有痊愈,就应该好好休养才是。否则也以后怎么照顾渊渊……” 她不提渊渊还好,一提及此,霍霖深的脸色忽然就有了变化。 深黑的眼眸眯了眯,笔直望进许欢的眼底。 “她也是你女儿。怎么你打算以后让我一个人照顾她么?” 第一百零五章 你就非得说这些来气我 第一百零五章 你就非得说这些来气我 许欢愕然。 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不肯给抚养权的人是他,要求她照顾孩子的也是他。 他总把话说的那样轻巧,殊不知这本身就已经能够矛盾。 许欢心里忍不住有些怒意,“你若肯将抚养权给我,我自己照顾也是可以的。” 闻言,霍霖深面有不悦,“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表情清冷,恨不得此时此刻就好好解释清楚,让她不再这样冷冷淡淡地对待自己。 可许欢却只顺着风抚了抚发,没有立刻说话。 那张清丽的脸落在男人眼里,加上在白皙脸蛋上飘啊飘的发,总撩着他一颗心。 扑通扑通。 他别开眼,将话题带了回来。 “云姗已经走了,死者为大,我不想再用任何理由去影响她安眠。虽然吴萧楠还没有抓到,但你也不用太担心。但凡这件事有关的人,我自然不会放过。” 许欢却怔了下,“那么你首先应该把我抓回去,我也是相关的人。” 她耸耸肩,很无所谓的样子,“约她的电话是我打的。你大概不记得了,出事的前几天,我还打了她。若说动机,我比陈羽姗动机更大。” “你非得说这些来气我?” 他直直望着她,眼里是深藏着看不透的情绪,隐约却有一丝失落闪过。 许欢愕然想起了这件事,她当时的确是对陈云姗动了手。 而那时候陈云姗却什么也没说地离开了,她记得曾见过她阴险毒辣的模样,那一次,却难得地对自己没有恶言相向。 霍霖深知道这件事。 可他更清楚事情起因,从理字上就站不稳脚跟,何况老爷子还护着自己。 不了了之之后,许欢也没想到后来再见陈云姗,便是最后一面。 终于她轻叹,“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希望这一次,你能看清楚一些。” 毕竟是六年前的往事,总纠缠着她,也缠着他。 谁愿意总活在过去里,她想摆脱,他大概也是吧。 男人不轻不重“嗯”了一声,而后终于点头,“找到吴萧楠之后,我会查个清楚明白。” “所有的事。” 他顿了下,又强调了一遍。 许欢点头。 然而即便到此时,她依旧没有将一切怀疑说清楚说明白。 只是她也总算顺了霍霖深的意,从车上下去。 转身时,身后的人却伸出手,握紧了她的。 掌心里的软糯温柔,以及渐渐传来的暖意,是最动人的诱惑,勾引着让他不舍得放手。 “怎么?” 许欢下意识抽开,没顾及到他的心思。 霍霖深便面无表情将手收了回去,依旧冷心冷面,“给你的手机收着,不要换。” “抱歉,如果用不惯我就……” “许欢!” 他语气突然加重了许多。 许欢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瞧着男人深沉的眼底渐渐透出不耐,而下颌线条也渐渐变得笔直。 他抿了抿唇,没有多解释,“总之,收妥。” 许欢张张嘴想说什么,无功不受禄也好、他们俩如今的关系也好,这手机总归是不好收下。 何况还是他从文鹏手里抢来的。 可拒绝的话还哽在喉咙里,耳边便听见男人低低哑哑的音,本该如飞雪冬日般冰冷,却不知怎的,竟让人感到一丝火热。 他等了半晌,低眉顺目,掩藏起心里的情绪,“放心,我不会再那么糊涂。” 他那带着磁性的嗓音随着喉咙的滚动发出来时,许欢隐约在其中感受到一丝苦涩。 她没回答。 霍霖深深深凝了她一眼,移开了视线。 许欢站在路边,掌心抚着冰凉的手机外壳。 打开。 里面有他的号码,还有一个对她而言已十分陌生的两个字——霖深。 —————— 霍霖深是和陆良明一起走的。 许欢问了王默的住处之后便抽空过去,顺道还叫上了顾柳。 顾柳性子开朗,有什么事也比较能问出口。 她们多年不见,假若王默怀孕了,至少要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文鹏正帮王默安排好一切离开。 “许小姐,王默小姐的东西都安排好了,这附近有我们的人,走廊也都有摄像头,安全上请不用担心。如果您闲着,也可多到这边来。” 言下之意,这里比她家里更值得信赖。 许欢点点头,想起还被自己收着的手机,连忙叫住他,“这个还是还给你,霍霖深要是总压榨你,可以到我这边来,放心,我不会抢你的东西。” “嘿,压榨倒是有。以前他还有人能管,现在他最大,我能不被压榨么。不过啊,给的待遇也是红城第一。” 文鹏笑了笑,却没去接手机,“老板关心您,才非要把这个给您,这东西是定制的,拿到也不容易。您好好用着吧,我先走了。” “对了,他今天急急忙忙去了哪里?” “风城。吴萧楠逃到那边,陆少先带人追过去的。” 风城? 许欢点点头,没料到还有人能在陆良明的手里逃脱出去。 文鹏洒脱离开之后,她反而反反复复开始打量起这东西来,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啊。 “别看了,大约和霍少用的是一对吧。男人么,不久爱这些小心思。” 王默扫了她一眼,端了几杯咖啡出来,对许欢和文鹏的话压根没往心上去,“倒是没想到他还会给我安排这地方,不然我可是打算住到你家里去。” “我家?正好家里冷清,你去也不错。” 王默挑眉,不经意提及,“梁琛不是回来了么,许宅还冷清呀。” 听闻她提起梁琛,许欢才想到,“默姐,你知道我哥前段时间在哪里不,他最近经常消失。” 无缘无故的。 王默听见这话,却只缓缓放下啤酒,随意应了句不清楚。 等顾柳到的时候,还顺道带了些点心过来,三个女人聚在一块不亦乐乎。 她们已多年不曾好好见过面,许欢在里面、王默在外地跑通告。明明都在一个国家,却像被隔成了好几个世界。 顾柳一向心直口快,只坐了几分钟便迫不及待,“说说,肚子里那娃是谁的?” 王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听见这话便下意识抚向小腹。 她轻“嗯”了声,思考了几秒,“其实还不一定呢,说不定没怀上。” “哎哟,都大老远跑到红城来检查,这还能有假呀。你这大明星最近的花边新闻可不少,是那个国际巨星?还是新走红的小鲜肉?” 王默抿了一口甜茶,眼睫渐渐垂下。 她所有表情都被这个动作掩去,只余下眼波流转那一刻的艳丽,“若是确定了,一定告诉你们。但是现在还不急。” “倒是你们俩,欢欢和尹家那位少爷的绯闻闹得满城风雨。怎么,好事近了?” “没。” 许欢有些忌讳提起这件事。 便也想轻描淡写地糊弄过去,“外面捕风捉影的,很多都不真实。我和他关系很单纯。” “哦,那就是和霍少关系不单纯了?” 王默抿唇一笑,涂着艳丽蔻丹的指尖和身上雪白的毛衣衬在一起,越发凸显她的气质,。 许欢摇头,“婚都离了快六年,还有什么不单纯。” “依我看可不是这样,他今天着急跑进来的样子,可不止是对前妻的关心。我瞧着,他想跟你复合吧?” 话落。 许欢握着酒杯的手顿住。 “你看错了,他对女人不一向都这样么。” 以前以为这个男人待她好,好到极致了,处处顺着她,也由着她闹腾。 甚至明里暗里的,总照顾周到。 后来学乖了。 这样的男人可以待你温柔,自然也能待其他女人温柔。 “我呀,不像以前那样了,傻乎乎地信他,觉得他多看我一眼,就好像得到了全世界。” “你这就傻了我岂不是更傻……”顾柳想到了什么,咕哝了几句。 见许欢狐疑看了过来,连忙小心帮腔,“就是啊,他们那几人,浪荡、花心、残酷,事事都占了。我们欢欢就算要开启第二春,也得重新挑个好的不是。” “自然!” 第一百零六章 如今她连再婚的念头都不敢有 第一百零六章 如今她连再婚的念头都不敢有 许欢喝了点酒,脸上红扑扑的,忽然心开了、胆子也大了。 她眯着眼打量这里的布局,瞧着客厅里温暖的布置,眼眶微红。 “我吧,不想再嫁了。嫁了那个人……” “太苦。” 她抿了一口酒,涩涩的,与她现在的心情一样一样的。 顾柳也跟着沉默下来,她想安慰几句,却一时不知要如何开口。 最后也只能跟着许欢碰杯,一口一口将苦涩饮下。 王默没碰这些东西,她细细打量着两人,等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可总有值得你再动这念头的人啊,以前的霍霖深、以后还会有呢。许欢你是知道过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念,就只盼着跟他在一起,盼着他好。” 盼着他能爱自己,盼着为他生个孩子。 顾柳有些诧异,狐疑地看了王默一眼。 许欢却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她是有些醉了的,便顺着王默的话往下,“是有这个可能,但要更谨慎。除非…… “除非什么?” “唔……除非他当着全城人的面跟我告白,给我跪下、求婚。” 嘿。 她结过婚,可没被求婚过。 顾柳和王默面面相觑,都隐约有些心疼。 最终只得应着她的话,听她说许多年不曾提起过的、年少时的憧憬。 没见到霍霖深之前,从未想过要结婚。 嫁给他之后,从未后悔这个决定,更不曾想过会再爱上别人。 “只是,都过去了。” 许欢最后浅笑着,说出这几个字。 她喝醉了,王默便干脆让她在这里睡下。 顾柳与她更亲近些,照料着让她躺好之后,才离开。 “默姐,你上两周也一直在青城是不是?” “嗯,拍戏呢,刚杀青。” 顾柳摇了摇头,眼睛里却是一闪而逝的光芒,“我上周出差去了一趟风城,看见一个人特别像你,看来是认错了。” “当然,我如果见着了你,还能不打招呼么。” “也对。既然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欢欢还麻烦你照顾。” 可顾柳没有说出口的是,她不是去采访更不是去做节目,她是顶班和同事一起得到消息去跟拍小道消息的。 王默嗔了她一句,见很晚了便催促着她离开。 等顾柳离开之后,才默默走到自己的房间里,给助理打了一个电话。 —————— 许欢一个人睡到了天亮。 醒来时,脸上痒痒的,似有人在呼气。 “妈妈!” 一道软糯香甜的身子骤然扑到她身上,若非她因此撞到的头顶传来一阵痛楚,怕还以为在做梦。 于是起身抱着霍渊渊,有些不解,“渊渊,你大清早的怎么会在这里?”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谁送你过来的呢?” 小姑娘嘟着嘴,重重“哼”了声,“现在不是早上,太阳都到中间啦。还有,是爸爸说我周末可以去找你的呀。” “今天周末?” “嗯!我给你打电话了,王默阿姨告诉我你在这里。奶奶就让人送我过来啦。” 许欢按着发疼额角,将小姑娘从腿上抱了下去。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霍家一家子的信息网真够发达的。 自己是昨晚过来,今儿一大早这丫头便能准确找到地方。 于是亲了亲她,说道,“好,那妈妈今天一整天就都陪你好不好,你赶紧想想想去哪里玩,待会带你去。” “嗯嗯!” 霍渊渊连连点头,一骨碌从床上爬了下来。 她说话时声音总软软的,两个字连在一起,后一个字的音便发得比前一个字音更重,单单只听着,便觉得心都要化掉了…… 许欢带着霍渊渊出去,看见她放在外面的一整盒工具,才蓦地想起她要去的地方。 “去写生,奶奶说爸爸以前最爱去那里,我们也去。” “不能换个地方么?太远了。从这里开车过去,大约得两个多小时。” 霍渊渊在这件事情上却难得地固执,“不,要去的。那是有渊渊名字的地方。” 小丫头脾气一上来,许欢也没了法子。 她如今对她溺爱到了极点,舍不得骂舍不得训,当成宝贝一样捧在掌心里。 好在霍渊渊身边有了个吴子川。 他虽还不到十岁,却比同龄孩子懂事太多,一见着渊渊闹,便总将她拉到一边“教育”。 霍渊渊被说哭了几次,可却发现在自己改过来之前子川怎么都不会理他,便乖乖地听话。 这一次,却连吴子川都管不了她。 “欢欢,我一定要去!” 霍家小小姐嘟着嘴下了命令,许欢便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去到长溪渊。 暮春之时。 花该开的都开过了,长溪渊精致一如当年,连常年不断的溪水也依旧清澈。 精致旁有几家酒店,许欢领着两个孩子过去放好行李,便给霍渊渊找了地方让她安静画画。 吴子川寸步不离。 他不爱画,随身带着几本书,乖乖坐在旁边守着。 许欢好奇时走过去看了一眼,偏着头打量了一眼书封。 “跟上、孩子的脚步?你这个年纪,看这书做什么?” “照顾渊渊。” 他抬起头,说完又低了下去。 许欢张张嘴却连话都说不出来,她斟酌许久,才决定好好教教他,“子川,你知道这类型的书一般是什么人看的么?” “知道,有孩子的人看的。” “那你还……” “我有渊渊。” 这一次,他已经连头也不曾抬起了。 垂下的视线紧紧盯着书页,瞧着是目不转睛。 很好…… 字都还认不全呢,一个半大不小的小屁孩,就已经开始研究怎么照顾孩子了? 哈。 她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定然是霍霖深灌输他这些思想。 “子川,我跟你说……” “姨,你跟霍叔说吧。哦,他本来也让我们到地方之后给他打电话的,您顺便告诉他一声吧。” …… 许欢默默走到一旁,并不打算同意这个决定。 可吴子川也是个行动派,许欢不动他便自己来。很快便和霍霖深通了电话。 两人也不知说里些什么,许欢只看见他偶尔看看自己,又看看渊渊,模样似有些苦恼。 等了许久,才终于点点头,朝许欢走过去。 “许姨,霍叔要跟你说话。” “我没什么……” 她想拒绝,可小男孩固执地伸出手,只盯着她。 许欢皱着眉接过,电话里男人也没说其他,只轻声说道,“晚上我会过去,在那等我。” “为什么要过来?” 她大声质问。 可里面却只余下“嘟嘟嘟”的声音。 许欢于是朝吴子川挥挥手。 后者乖巧站到她身边。 “你霍叔最近在忙什么,你知道不?” 吴子川摇头。 许欢不死心,“他昨天才去的风城,今天赶回来也很急吧。” “嗯!” “那……” “许姨,我不知道。” 小男孩面无表情,但说完便跑开了。 许欢按了按头,觉得自己也真是疯了,竟然会想从一个十岁小孩身上套信心。 可不知怎的,她总有些心神不宁。 大概是最近日子太平静,她常常能见到渊渊,又能享受难得的平稳生活,所以放松了警惕? —————— “现在就回去?” 陆良明刚让人订好机票,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这边霍霖深要马上离开风城。 他把电话挂上,冷冷盯着霍霖深,“至少让我吃个午餐再去成不?” 可霍先生一向冷酷无情惯了,在陆良明抱怨的时间便已经往外面走去。 “我很饿啊,我一晚上没睡,现在还不让吃饭离开?” “飞机上有。” 某人淡漠甩下这句,人便坐到了车上。一边发动汽车一边给人打电话。 “飞机上的能吃啊。” “王经理,是我霍霖深。我一个小时之后到机场,回红城。” 行。 陆良明乖乖上车,也不抱怨了。 “反正谁有钱谁是大爷,谁让我没你有钱呢。” 第一百零七章 你也会用这种方式占人便宜,实在幼稚了些 第一百零七章 你也会用这种方式占人便宜,实在幼稚了些 景点旁的酒店不算大,许欢因为来过几次,反倒与人熟悉。 霍渊渊很快就觉得累了,到晚上玩累了之后就和吴子川一起坐在阳台上看太阳下山。 许欢隔着玻璃瞧着夕阳渐渐落下。 有淡淡微风拂过,总给人天朗气清的感觉。 她在房间里远眺,还能瞧见不远处汩汩流淌的长溪渊。 也不知世事是否总这样巧合,渊渊心心念念要来的地方,也是她和霍霖深曾有过最美好回忆的地方。 “许姨,渊渊睡着了。” 吴子川不知什么时候从阳台走了过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他指了指趟在藤椅上的小姑娘,双手都缠在一块,连脸都涨红了,“你能去抱她进来睡么,外边风大。” 许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量了下吴子川的身板,再看看最近略有发胖的霍渊渊,终于明白他窘迫的原因。 “等我再大点就能抱得了她。” 他瞧着已经躺在床上安睡的霍渊渊,心里很不是滋味。 许欢拍了拍他肩,小声安慰,“我知道你是怕吵醒她,你说的对,再过几年你就更能照顾好她。现在你还小,还需要我们照顾呢。” “不需要。” 小男孩没有任何犹豫便摇头拒绝,尚小就已有棱有角的模样,很容易让人想起那些杂志社里走出来的小模特。 可那总冷冷淡淡的模样,和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浓郁,也一样让人心疼。 “霍叔说了,我如果想在霍家好好生活下去,就要做事。现在是照顾渊渊,以后就要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许欢轻笑,轻轻抚了抚他的发,这孩子模样虽冷,可发却格外柔软,拂在掌心里像上好的丝绸。 “人怎么能不受伤害呢,你能保护她身体不受伤,可以后,心呢。” 没有谁能一辈子不受伤安安稳稳地活着。 吴子川还不懂这些。 他思考了几秒,摇摇头,“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像霍叔保护你一样。” 许欢愣在那,无奈浅笑,“你怎么会以为他……” “算了。总之、最好别像他那样。” 那个男人,什么时候好好护过她呢。 自己这二十几年,受伤最重的时候,不就因为他么。 许欢抚着小男孩软软的发,打量着这张稚嫩却坚定的面容,心里某处忽然软了下来。 吴子川不懂,仰头,狐疑看着她,眼睛黑黢黢的,像是在问她缘由。 许欢心里像被什么戳了一下,密密麻麻的就疼起来。 她连忙点头,“也好,我相信你会做好的。” 霍渊渊睡得很不安稳,许欢借了医药箱之后才发现她是发烧,温度不高。 小姑娘底子不算好,许欢用酒精在她身上擦了一遍进行物理降温之后,便让她安安稳稳躺着。 小男孩依旧寸步不离。 这时,最后一抹斜阳消失在夜幕里,天地间也恢复平静。 溪畔,隐约还有来得早的蛙叫。 男人是在许欢耐性即将耗尽的前一刻到的,风尘仆仆,连头发也乱乱的,遑论身上那似乎有些褶皱的西装。 “许欢。” 他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叫她。 许欢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退离了一步让他进去。 而男人则径直朝浴室里走去,许欢默默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交代,“渊渊发烧了,子川陪着她在房间里。她非说要等你过来,待会就去看看她吧……” 话没说完。 那道已经到了浴室旁的身影,又生生转了回来。 霍霖深随意拿了条毛巾擦干净脸,顾不上一身风尘,便朝一旁的小房间走去。 高大的背影在灯光下落了些许阴影。 “霍叔。” 吴子川见着霍霖深的时候,总比见其他人时更严谨仔细。 他默默站到一旁,什么也不再说。 霍霖深便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而后在床边弯下腰。 小姑娘睁大眼睛盯着他,而后终于咧开嘴,轻轻浅浅笑了下, 男人于是低下头,亲了一口小姑娘嫩滑的脸蛋。 “爸爸,你回来了呀。” “嗯,听说你不怎么乖,生病了?” 小姑娘声音哑哑的,揉了揉眼睛、又摇摇头,“嘿,好像是……” 她伸出手要霍霖深抱,后者没有犹豫的就将她抱在了怀里,“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嗯……爸爸抱抱我我就好啦。” 霍渊渊眨了眨眼睛,声音软软糯糯的,前面音调挑得很高,到尾音又轻轻落下。 她望着站在门边的许欢,忽然开口,“欢欢可担心啦,你有没有抱抱她。” “有。” 霍霖深眼睛眨也不眨地说谎。 小姑娘这才心满意足,又打了个哈欠,“那就好,爸爸你要对欢欢好。” “好。” “唔,要像子川对我这样好。” “知道了。” 父子俩庞如若无人地对话起来,许欢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 只要他能安抚好那丫头就成。 等霍霖深从房间里出来,许欢才交代着吴子川去洗漱休息。 小男孩轻轻点头,没有二话就到了隔壁。 房间里顿时只余下许欢一人,她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忽然想起以往曾在这酒店里经历的一切。 到最后也不知为何竟越发烦躁起来,许欢便干脆走到窗台上去看夜景。 深黑的夜空,闪烁的光。 果然还是郊外才能看见星星…… 不知何时,男人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脚步轻轻浅浅的,没有声息。 许欢察觉到他出现时,人已经到了身侧。 就这么随意立在旁边,可那清爽温暖的气息和随之而来的压迫感,无一不在强调他的存在。 气氛静谧。 许欢看了他一眼。 面前是一望无垠的星海,身后是温暖到极致的灯光。 他站在中间,像隔开了黑夜和光明的银河,光芒闪烁。 “你去风城这一趟,吴萧楠他、抓到了么?” 她终于还是一句话,打破了岑寂。 许欢心里其实挺关心这个,因而忍了他任性的要求,带着两个孩子等在这里。 霍霖深没有动静,眼睛直直望着远方,好似没有听见。 “没抓到?” “是,有人暗地里帮他,跑了。” 许欢吃了一惊,“谁还会帮他?他现在是通缉犯,杀人、绑架无恶不作,任由谁也洗脱不了罪名。” 摇摇头,霍霖深没有再解释下去。 许欢不由得想起那日在医院门口,自己曾看见的那道身影。 那样一闪而逝,却好似刻在了心上的人影。 她迟疑了许久,总算是开口,“霍霖深,你有没有想过,隔了六年也没人找到她的尸体,她有没有可能还……” “活着。” 许欢说完时,明显感觉到男人的身躯僵硬了下。 良久。 她有些紧张,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耳边终于传来男人低低哑哑的音,“掉落悬崖的尸体,被海吞了、或是葬身鱼腹。许欢,她确实是死了。若是活着……” 又怎么会不出现。 许欢沉默了下来。 她本也不敢确定自己那一眼看的是否准确,只是从吴萧楠对所谓“真凶”的笃定中,以及陈羽姗那绝望的神情里得到信息。 她没有证据。 两人好不容易和缓下来的气氛,因为这段剪短的对话再度陷入僵局。 许欢转身要走。 他却想跟上去,没走两步,便干脆从身后抱紧了她。 “做什么?” “没,渊渊说你担心,让我抱抱……” 许欢嘴角抽搐,平日里便最见不得男人耍无赖,何况还是她所谓的前夫。 于是用力扯开他手臂,将人推了开来。 “我不知道你也会用这种方式占人便宜,实在幼稚了些。” 她撇了他一眼,声音连个起伏都没有。 霍霖深僵在原地,身上从内到外都开始发痒。 他抓挠了几下,眉宇之间皱成深深的沟壑。 耽误了几天,所以今天本该是去诊疗室的么? 第一百零八章 我们好好过吧 第一百零八章我们好好过吧 酒店的套房很大。 三个房间,吴子川和霍霖深一人占了一个,许欢陪着霍渊渊睡。 到深夜时,小姑娘的烧已经退了,在舒适的温度下睡得格外香甜。 许欢却辗转反复地睡不着。 她如今只要一闭上眼睛,便总想起一张带着血的脸。 陈羽姗说,她那姐姐不管是否死了,总是很惨。 后来想,经历过那样的事,哪怕人心不曾扭曲,哪怕活着,又还有什么面目去见昔日的人。 许欢仰头看着天花板,鼻尖是身边小姑娘的清香气。 耳边…… 有些许呻吟声。 定定听了一会,才确认不是自己的幻觉。 许欢赤着脚走出去,在隔壁房间外凑着耳朵过去。 声音是从里面传来的。 “霍霖深?” 她轻唤了一声,没听见回应,可隐约却感觉到一丝闷哼声。 而后房间内又陷入岑寂。 “你是不是也哪里不舒服。” 许欢想起来他以前便常常这样,喝醉了或是如何,半夜里总会醒来。 于是迟疑了下,还是推门走进去。 房间里没开灯,里面漆黑一片。 她缓步走过去,静静站在床边。 眼睛在适应了黑暗之后,终于能看见蜷缩在床上的身影。 “如果不舒服就去医院吧,你原本不也没办出院手续不是么?” 医生前日里还跟她吐槽,说没见过这么不配合的病人。 没人允许他离开,却大剌剌地到处跑,像个没事人一样。 许欢见他蜷在那像是睡着,本想离开。 可凑近了却总听见细细的呻吟。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打开床头灯。 入眼…… 男人满头大汗,牙齿咬着下唇渗着些许血丝。 他微微闭着眼,感受到灯光之后,才尽力放松了下,“你过来做什么?” “我听见动静,不放心就来看看。” 许欢打量了他几眼,瞧他说话时有气无力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奇怪。 “出去。” 霍霖深则只是翻过身去,双手用力掐着掌心,压根不愿去看她。 “行。” 许欢无所谓地耸耸肩,当谁还喜欢关注你么。 若非吵得慌,她也不愿来察看。 可刚走出几步,一声压抑的闷哼又从身后传来,紧接着她的手便被人紧握住,死死拽着不肯放。 许欢张嘴想说什么。 下一刻,男人用上力气,径直将她拽了回去。 她跌在床上,霍霖深压在她身侧。 “我们早就离婚了,你别对我动手动脚!” 霍霖深果然没动,就只将双手缠在她身上,把人整个困在怀里。 灼热的呼吸喷在她颈侧,那温度实在不像正常人。 “你也发烧?” 许欢将手抚上他额头,以为掌心会热烫得难受,却不知因何只能感受到彻骨的冰凉。 他没烧。 “是胃病犯了么?” “嗯……” “那你不该抱着我,应该起来吃药。” 他不是第一次犯胃病,以前也有过数次。每每都会闹腾,不肯轻易罢休。 “没有药。” 许欢推了几下推不动,也就放弃了。 他总归是抱着,什么也没做,只在她耳边低低哑哑地重复,“就这样别动。” 许欢笑了笑,声音清清淡淡的,在夜色里格外明显,“抱着我有什么用,这几年你的胃病也犯过好几次吧,难道以前也是找个女人抱着过?” 霍霖深显然不会回应这个问题。 或者该说,他不知要如何回答。 她能误认为胃病是最好,否则这般狼狈的模样,是真真不愿让她瞧见。 许欢被困着,挣扎了很久也走不开。 最后干脆就睁着眼让他抱着,可全身却始终紧绷绷的,充满警惕。 良久,许欢才听见耳边传来他低沉沙哑的声音。 “没抱别人。” 她愣了下,才明白过来他在解释。便咕哝了几句。 霍霖深似乎舒服了些,换了个姿势让她背对着自己,身体弯曲起来,两人贴合好无缝隙。 “后来犯过几次,但其实渐渐都好了。” 因为她曾那样细致照料过,三餐暖食不曾少。 …… 霍霖深将头埋在她颈项那处,轻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只觉得身体舒适了不少。 这便更不肯放了。 他眯着眼,打量了下许欢的模样,只觉得鼻尖的气息和怀里传来的温度,像毒药一般让人上瘾。 “欢欢,我们好好过吧。” “什么?” 许欢以为自己听错了,刚刚忽然听见耳边传来那有些魅惑人心的声音。她觉得像笑话。 好好过? 她又僵了一下,听他的称呼,听那声音,想这男人大概是又迷了心智了。 也是,夜晚么,总容易让人冲动。 “好好过,不好么?” 霍霖深又开口,声音哑哑的,又腻腻的,哪有半点平日里的不近人情,倒像个撒娇的小孩。 他总这样善于利用人心,利用她心底偶尔会冒出来的软弱和同情。 许欢瞧不见他此刻的神情,除了猜测之外,便只能感觉到僵硬的身躯和逐渐被隐藏起的呼吸声。 于是没应他,想从他怀里挣脱开来,用力推,想推开了就也不理他,任他自生自灭。 “我没当年那么傻。” 推不开,便泄愤似的冷冷甩下这么一句。 霍霖深陡然僵住,温软的身子还在他怀里,心却隔了很远。 许欢便感觉到身后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像压根没说过这句话,又或者是装作没有听见她的回应。 “是。你没兴趣也是应该,以前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你也好,其他人也罢,谁都有自己的立场,错了便是错了,该罚的总要罚……” “可后来,突然觉得就错了。”他低低地笑,有些酸、有些涩涩的。 到知道自己错怪了她的时候,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被颠覆。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所有想法、思维,真的能在瞬间被扭转。 许欢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那五年空白的时间里,她想了很多很多。 想有一天再见到他时会是什么情景,想假如没有那件事她和霍霖深又会是什么模样。 想的最多的,却是很久以前在这里的点点滴滴。 他们在这家酒店,住了整整一个月。 他们在这里有的渊渊。 在这里平平白白袒露的心迹。 他为她画了厚厚一沓的画。 对她说了从未开口说过的情话…… “所以啊,霍霖深。错了、就错了。过去了、就永远过去了。” 许欢说完,一直揽着她腰际的手终于松开。 她僵了两秒,缓缓起身。 霍霖深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蜷缩在被子里。 只是此刻连半张脸都埋在了枕头下。 晕黄灯光洒下,也只能瞧见淡淡的棱角。 “晚安。” 许欢低眉说了两个字,没再去看他,径直走了出去。 之后哪怕他再疼再如何,那一晚她也不曾再踏进这个房间。 —————— 次日 身体恢复之后的霍渊渊一大早就醒了。 许欢上半夜睡不好,下半夜又因为霍霖深耽误了下,早上醒时,睡眼惺忪。 好在,小姑娘身体一好,精神也跟着恢复,虽吵闹了些,却总不再需要人担心。 她走出房间,看见了外头被放在桌上的精致早餐。 “醒了,先吃东西吧。” 许欢点点头,下意识去看时间。 才七点。 霍霖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主动说道,“吃完就送他们俩去学校,渊渊幼儿园迟到一点没关系,总比旷课好。子川更没事。” 小男孩已经学到后一学期的课程,比同龄的更要快一些。 许欢点点头。 这男人的模样,好似昨晚的事压根没发生过。 她暗暗想,也好,省去了尴尬。 只是突然觉得这一切未免殷勤了些,正好手机响起,便要走过去接。 桌旁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怔住。 她不知他们互相使了什么眼色,吴子川便抢在她前头跑了过去。 “您去洗漱吧,这是奶奶打过来的,我来接。” 第一百零九章 隔着一座城,他说想念她 第一百零九章 隔着一座城,他说想念她 许欢从洗手间出来时,两个小的已经乖乖坐在旁边吃东西,大的却只低眉浅笑望着他们。 时光静好,外头暖暖的朝阳从玻璃窗外照射而入,正好落在桌旁。 小姑娘安安静静吃着东西,倒不需要人照料了。 “伯母刚刚说了什么?” 她走过去喝了一杯牛奶,又随手拿了片吐司在手上,不经意地开口。 霍霖深愣了愣,似不解。 许欢挑眉,“刚刚的电话,子川不说是伯母打过来的么。催我们回去还是?” “哦,怕我们忘记送渊渊去学校特意叮嘱。” 他脸不红眼不眨地顺口应下。 许欢没觉得不对,更没发现坐在一旁那小男孩不自在的神情。 等了约十几分钟,几人总算吃饱。 霍渊渊摸着小肚子,蹦蹦跳跳往外跑。 她和吴子川是在同一所学校,许欢便顺路一块送他们过去。 霍霖深不知在忙些什么,赶在她前面开车离开。 到学校时,第二节课上课的铃声正好响起。 许欢牵着小姑娘走到她的教室里,看见了正在教小朋友们认字的班主任。 “黄老师好。” 被称为黄老师的是一名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模样姣好,单单只瞧着打扮便让人感到心安。 “是渊渊呐,今天怎么迟到了这么久,嗯?” “嘿,因为昨晚住在很远的地方。” 小姑娘挠挠头,其实是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许欢一下子更觉得抱歉了,“是我的问题,加上她昨天有点不舒服。我担心会反复,今天还麻烦您多注意下。” “好的,不过渊渊妈,有些事我还是得跟您说一下,待会到我办公室坐坐吧。” “好。”许欢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干脆蹲下身,“霍渊渊小朋友,现在到学校啦,不可以和在家里一样顽皮知道么?记得听老师的话。” 霍渊渊连连点头,“我很乖的。可是欢欢,放学你来接我么?” 她蹙眉想了想,有些为难,“和平时一样,让爸爸和奶奶来接你回家,等下一个周末了,再和妈妈一起去玩好不好?” 小姑娘对这个回答,显然是很不满意的。 可碍于老师在场,她一不好撒娇、二不好撒泼,只能瘪着唇点了头。 黄老师叫了另外一名教师过来帮她看着班之后,便和许欢一起离开。 “我看天气挺不错的,不如去操场走走?” “行。不过、是不是渊渊在学校里不听话?” 黄老师摆摆手,“那倒没有,霍渊渊小朋友这个学期跟其他小朋友相处得挺好的,平时生活上也很会照顾别人。就是……” “就是什么?” “上周,她和班上的一个女生打了一架。渊渊个子小,打不过。就到小学部叫来了一个男孩子,和另外那女生的哥哥打了一架。两人都还挂了彩。这件事您知道不?” 许欢愕然,摇摇头。 “第二天对方的家长找上门,虽然想闹,可知道渊渊的父亲是霍先生之后,也就走了。自然,小朋友之间有争执是很正常的情况,可就在周六那天,她又……” “又?” 许欢倒抽了一口凉气,脸上表情实在有些挂不住了。 孩子被老师告状,她这当妈妈的总是难堪,并且不知为何,偏只告诉她,不单独给霍霖深说说。 “您应该知道原因才对。” 黄老师轻声细语的,告诉了她结果。 许欢到后来很久,心里都放不下这件事。 “以前她不爱说话,别的小朋友总问她妈妈在哪,也也不应。现在会应了,却经常一言不合打起来。” “您别说,这小姑娘虽然个子小,打起架来倒也不差。” 许欢听着黄老师轻巧的语气,脸上仅剩下的那点笑容也终于消失殆尽。 “您的事我也略有耳闻,虽不好插手您的家事。但还是希望能多关注下孩子的心情。虽然事业受到挫折,可孩子才是永远的陪伴……” 许欢回到车上,还在反反复复琢磨这些话。 咀嚼许久,突然想到什么。 事业受挫? 梁氏自从拿到尹家的注资之后,发展可谓一帆风顺。后来技术人员的招聘到位之后,更是如虎添翼。 何来事业受挫一说。 等等。 许欢忽然想起早上那个电话,急忙拿出手机。 可屏幕一片漆黑,她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手机已经被人给关机了。 不需要多思考,便知是谁做的。 许欢脸色沉了下去,翻了下通话记录,最后一个记录显示的备注名字是——小夏。 呵…… 说好的,是伯母打来的电话呢。 她冷笑,可手上没有半点犹豫,拨回了电话。 “许总,天哪天哪您可算是给我消息了。您现在在哪里?出了什么事?需要我过去接您么。” “不用,我待会就到公司,出了什么事?” 事情很简单。 尹家注资的二轮资金,被收回了。 梁氏上上下下像陀螺,因为这件事开始飞速运转。 她踏进办公室,桌面上便是堆积如山的文件。 尹家的情况,没有任何预兆。 “前几天还好好的,昨儿上午就传出尹家内部争权的消息,我们持续关注之后,发现事情愈演愈烈。到下午收盘时,尹家的股票跌了整整十个百分点。” “我们被撤回的那笔资金对于这些损失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可他们现在正全面收缩,红城所有扩展的计划,几乎全部停止。” “许总,还有……” 许欢扬起手,制止了她。 她勉强笑了笑,想尽力安抚下暴走的小夏,可发现嘴角怎么也扯不开,也只能放弃。 “算了。” 她拨出了一个号码,是尹清明的。 “嘟嘟嘟”的声音响了起来,很久很久才被接通。 “许欢,是你啊……”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有气无力,声调也低,哪还有半分以前的张扬。 “是我,你好好么?抱歉我刚刚才得到消息,不知道尹家出了这么大的事。” 尹清明苦笑,没有责怪她的意思,“看来是注定的。” “什么?” “没事,原本也不打算影响到你们。没料到最后会演变成这样,资金收回之后,后续的投入应该也没了,倒是连累了你们。” 许欢心里一时很不是滋味,酸酸涩涩的难受得紧,“怎么到现在还说这些,你那边现在怎么样?” 他是尹家唯一的继承人,既是内部夺权,夺的不就他的权么? 尹清明显然不想解释太多,便只轻轻叹了一口气,“还好,只是今早的机票被我母亲取消,恐怕暂时回不去了……” 早上。 许欢的手渐渐握紧,她需要很努力才能让自己保持冷静。 “抱歉我手机没带所以……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告诉我,我一定尽力而为。 尹清明笑了笑,“想来就算给你消息,我也逃不过去吧。” 他回来时,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那放任了自己多年的母亲,头一次千里迢迢将他带了回去。 那向来无比挑剔的眼光,竟没有对许欢有太多为难。 “别这么说。总之你平时很少接触这些事情,如果有需要一定找我。另外这些事,爆发得太突然,连个缘由都没有。” 尹清明摇头,“呵……大约他们的愤怒积攒太久了吧。” 他顿了顿,半晌没说话。 许欢隔着手机,听见他那边吵吵闹闹的,接着便有人喊他的名字。 尹清明苦笑了下,“我现在得出去一趟,看来没有时间继续聊了,挂了吧。” “好。” 许欢没有挂掉,她习惯性地等对方先挂断。 可等了几秒,尹清明也依旧没有离开,而是低低开口。 “许欢,我很想你。” 那声音淡淡的,隔着长远的距离,却像就在她耳边一样。 许欢怔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里面“嘟嘟嘟”的声音提醒她可以将手机收起来。 可不知为何,她还拿着。 不过是一晚上的时间,却有人有办法,改变整个世界。 第一百一十章 没人要你的弥补! 第一百一十章没人要你的弥补! “许总,有办法么?” 小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许欢无奈摇头,目光渐渐放温和,“我想,尹家是指望不上了,我们自己努力一把吧。” 她默默取下资料,眼睛望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心思也不知飘到了哪里。 昨天上午出的事,下午消息还没有传过来。 到晚上、到现在,才终于知道消息。 也终于明白霍霖深为什么要她留在那边,为什么要接他的电话、为什么要将她手机关机。 甚至,他为何刚刚好的去了风城? “小夏。” 正打算出去的小夏蓦地回头,发现许欢面带笑意瞧着她。 不知怎的,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许总您这是?” “帮我约见霍先生,我有重要事宜需要与他商谈。” “这个时候?” 许欢没说话,可小夏看了一眼她的眼神,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 霍霖深在医院的事,有些出乎许欢的意料。 他似乎在接受治疗,连小夏的邀约,也是文鹏代为回复的。 “如果不是非常非常紧急的事,请转告许小姐,霍先生现在在医院,不方便见面。” 按说,她不该再来。 可没法子,她性子拗,情商低,怕是只能请旁人多担待了。 许欢来去如风,到了医院之后便直奔霍霖深的病房。 路上,霍霖深的主治医师见到她时,便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而后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 “许小姐,霍先生这病情……哎!你最好劝劝他以后还是要多加注意。” 许欢笑了笑,依言点头。 心里却只想着,那昨天还可以从风城赶回到红城,甚至连夜驱车几小时的人,难不成早上一过,又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怕又是用一出苦肉计? 还是为了博人眼球? “霍霖深!” 她没有半点犹豫,推开病房门。 里面的人狐疑地望着她,三五个脸孔,都十分陌生。 躺在床上的老人还笑了笑,身上插了管子,脸上堆叠了层层皱纹。 “您是?” 许欢皱了皱眉,“很抱歉,我是来找先前住在这间病房的人。” 家属疑惑不解,但还是依言回答,“先前的人应该已经出院了吧?我们不是很清楚,我们也是今儿一早才住进来的。” “他明明在医院里怎么会出院?” “哎哟,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那中年妇女突然站了起来,“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有事找医生去。你可别欺负我这里只有老妇,这间vip病房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抢到的,可不会再退回去……” 许欢退后几步,默默关上门。 她再度打量了下门上的房间号,12-6,没错。 可人既已不在,她便只能离开。 走了几步之后,许欢鬼使神差地往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走去。她无非想知道霍霖深人在哪,却不料在急急要追上时,看见了从左边房间里出来的人。 “许欢。” 男人瞧见了她,轻轻出了声。 “许小姐,我应该转告过您老板现在不方便见面。” 文鹏却难得的对她语气强硬。 这让许欢有些讶异。 从她认识霍霖深起,文鹏便已经跟在他身边。 这么多年来在红城混得风生水起,所谓的红城第一助理待遇,可不是吹的。 一般时候,许欢极少见到他对人板起脸的模样。 “我已经来了。” 她笑了笑,目光转动,这才落在被文鹏扶着的男人身上。 只是过去了几个小时而已,可如今看见这男人的模样,许欢甚至要怀疑他是不是自己先前见到的霍霖深。 男人此时满脸苍白血色全无,额头上布满冷汗,全身重量都挂在文鹏身上,好似连站都站立不稳。 那有些凌乱的发被冷汗打湿,紧紧贴合在额头上。 许欢不知该不该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看过去,他此时实在太狼狈。 “你先下去吧,我跟她谈谈。” 霍霖深总十分了解她,瞧着她满脸愕然的模样,主动支开文鹏。 可声音说出来确实没有什么力度,文鹏本是不愿,但摄于霍霖深的威严,最终也只能把他扶在椅子上坐着,自己则走远。 “坐,别傻站在那。” 霍霖深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许欢过去。 她犹豫了下,见他似乎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终于还是乖乖走了过去。 坐在他身边,许欢还能嗅到身侧传来的药水味。 混合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气息,将他身上原本带着清爽气味全部遮掩住。 她觉得不太舒服…… “尹家的事,都知道了?” “嗯。” 霍霖深抿了抿唇,将头搁在椅背上,身子的重心也整个往后靠。 他此刻瞧着,真正像是大病之人。 许欢强迫自己不要去关注这些,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我就想问你一句,是不是故意将我留在那边?” 他沉默了下,张嘴想解释。 可许欢不知为何心里也越发烦躁,干脆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只要告诉我,是、还不是?” 霍霖深点头。 许欢立刻站了起来。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便要离开。 否则真害怕自己按捺不住怒火,对一个“虚弱”到如此地步人的动手。 “等等。” 霍霖深喊住了她,怕她不听,还像平时一样伸出手去抓她的。 许欢反射性抬起手、甩开。 她没留余地。 一时间没有料到霍霖深此时的情况,竟将他从椅子上拖了下来。 跌在地上。 文鹏听见声音急急忙忙从走廊外跑进来。 一边跑一边低咒,“哎哟,我就说得先回去休息吧。这特么的都什么事啊。” 许欢只瞪大眼睛望着文鹏从身后跑过来,如一阵风般,又小心翼翼将霍霖深扶了起来。 后者咳嗽了几下。 “没事,这是最后一回。以后也不至于再……” 他说到一半,又住了嘴。 许欢实在不明白,人怎么能一时一刻的,在健康和虚弱两边切换呢? 好在霍霖深也只咳了几声,便又恢复了刚刚那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他靠在文鹏身上,没有立刻离开。 还努力而小心地解释,“尹家变乱,尹夫人无论如何也是要留下尹清明的。他是尹家独子,若走了,尹家也彻底垮了。” “不让你知道,不让你接应他。于私是一,于公是二。” “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若是还有什么疑问,下回一并回答你。” 他笑了笑,薄唇扯开一道淡淡的弧度。 可霍霖深却不知道,那样的笑容落在旁人眼里,实在是难看。 “那其余的,都跟你无关么?”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文鹏又咒骂了几句,也不知说的什么,许欢一个字也听不清。 但见霍霖深皱着眉显然不悦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霍霖深叹气,“你能问我,想来我就算说无关,你也是不信的。” “那你就别骗我啊!” “口口声声说要弥补的人是你,说后悔了的是你。说恨不得时光倒流的也是你。” “明明没人要你弥补,你却偏要事事插一脚。你这样还不如从头到尾就离我远远的!” “许小姐!”文鹏连忙制止她,生怕霍霖深被这一气,直接晕过去。 许欢这才收敛了些许,可心里总归不舒服,“好端端的合作案,突然尹家乱了,资金没了。我甚至什么都还不知道!换做是你,你难道不怀疑么?” 显然,他也是一样的。 其实许欢本不欲生气,可心里藏着的那股愤怒,如今怎么也克制不住。 她带着怒意而来,还不待开口,却见着他这副模样。 甚至还不知真假。 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明明就与众不同,还非得站在人群里。 “抱歉。” 他低声开口,阴郁深沉地说了两个字。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想生下他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想生下他 许欢干脆跟上去,文鹏扶着他,她也跟在他旁边。 她倒是想看看,他装出这副模样究竟想做什么! 于是跟着上车,直到文鹏将车子停靠在一家酒店外。 这里是文鹏给王默安排的位置,隐蔽性安全性都红城数一数二的地方。 霍霖深上楼之后没两分钟便已经闭上眼睛,似乎是要睡过去。 她紧了紧掌心,这下是没法问了。 “许欢,等一等。” “什么?” “等我醒来,都告诉你。” 哈。 许欢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前一天他也是用这样的语气让她等着,于是她错过了尹清明的电话,错过了尹家的消息,错过了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的机会。 “欢欢。” 许欢愣了下,没料到在这里还会有人唤自己的名字。 她回头一看,见是王默,才勉强点头,“默姐。” “怎么你来这里难道不是来找我的么?” “不是。” 许欢想了想,见王默手里拎着鸭舌帽,挑了挑眉,“你要出门么?” “对呀,来这边好几天了也没出去过。这不想说你昨天和那俩小孩一起离开之后也没给我个电话,有些放心不下,想去你家里看看。” 她拎起手里的纸袋,“买了点东西,也当是拜访伯父伯母。” 许欢看了看手表,想着梁氏那已成定局的局面,干脆打消了现在过去的计划。 “那行,你跟我一块去接渊渊放学。然后就回家里吧。” “好。” 她已完全将另一条门里面的男人抛之脑后。 许欢其实考虑过许多,黄老师早上跟她说的话,她先宅记忆尤深。 家人才是陪伴,丈夫和孩子才是真正的爱,其余的都是其次。 于她而言,丈夫省了,只剩孩子。 霍渊渊早上要求许欢来接她时,后者一直含糊其辞。 小姑娘也因此没抱什么希望。 可没想到放学时,许欢真过来了,便蹦蹦跳跳上了车。 许欢给霍宅那边打过电话交代,载着俩小孩和王默一起回到许宅。 许家明挺喜欢王默的,只是后来她进了娱乐圈,为避嫌、也为了心里那仅剩下的清高和傲慢,才渐渐疏远。 “你先坐,我把阿姨和哥叫下来。爸,他们都在吧?” “在的,你哥今天一大早回来一直没出去。” 梁琛也不知是从哪里赶回来,早上到现在一直睡着。 许欢敲门叫他起来,打开时便瞧见只穿了下半身的男人。 “咳,哥,这个点该起了吧。” “嗯……昨晚熬了整宿。” 她多少有些不自在,虽是自己的哥哥,却终究没有血缘关系。 许欢推了推他,把门关上。 “王默姐过来了,你换好衣服就赶紧下来哈。” 梁琛的动作顿了断,套到一半的毛衣卡在肩上,而后随意“嗯”了一声,才缓缓穿好。 “最近红城难道是有什么活动?那个什么电影奖的颁奖典礼时间又到了?” “还有好几个月呢,我最近身体出了点状况,来这边检查下。不也是想趁机见见欢欢么。” 梁孟音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身体出状况?我就说你平时拍戏,冬天拍夏天的戏,一会往水里跑一会又在天上飞的。到夏天又穿着厚厚的戏服,身体怎么受得了?” “没事,都习惯了。我身体挺好的。” “那你现在还……” 王默闻言,脸红了红,垂了下去,“阿姨,我是那种状况。可能、可能是有了。” “你说什么?!” 骤然而来的质问声,让在场几人都惊吓不小。 梁孟音拍拍胸口,嗔了他一眼,“梁琛你最近怎么总大惊小怪的,你看看你妹妹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自己呢?现在连王默都有了,你这么惊讶做什么,孩子又不是你的。” “真是……” 她每每说起这件事情心里便全是不满。 想想越发闷得慌,干脆到一旁陪霍渊渊玩去了。 梁孟音走得快,因此并未发现在自己说出那句话时,自己养了三十年的儿子是何等表情。 “你们年轻人多聊聊,我瞧着这小子不错。你跟我来书房,嘿嘿。” 他不走,陪在霍渊渊身边。 小姑娘还算懂事,朝他挥挥手,“子川,没关系的你去吧。去陪外公下棋。” “好。” 总归是霍渊渊点了头之后,吴子川才肯上楼。 沙发上顿时只剩下王默一人。 她坐了一小会,便默默跟着刚刚离开的身影,走到阳台上。 关上的窗户隔绝了室内和室外,她望着面前的背影,心里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梁琛。” “为什么会怀孕!” 他开口,便厉声呵斥,没留情面。 王默雀跃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她忽然抖了下,觉得阳台外的世界,太冷。 “我为什么会怀孕,难道你还不清楚么?”她冷笑,“做的人是你,现在怀上了,难道还怪我?” 梁琛陡然转身,眉目阴冷,“我做了避孕措施。你若想用这件事来要挟我,不可能!” “那么你以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来的?” “呵,天知道是谁的。前段时间和你交往的天王巨星?还是花边一大堆的新兴小鲜肉?” 王默这下子,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她垂下眼,满心满眼的,都是失望,“梁琛你把我当什么人呢。” “那些新闻是真是假你清楚,我干干净净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从不曾要求过你什么。还非得这么作践我?” 梁琛陡然敛起面容,“很好,那你告诉我每次都做了避孕措施,为什么你还会怀孕?” “我戳破了。” 那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几个字,却差点让梁琛暴走。 “我想要个孩子。” 想要一个你的孩子。 王默淡淡说出口,余下那半句却藏在心里,再不曾开口。 梁琛的眼神忽然沉下去,只阴阴冷冷地瞧着她,镜片有些反光,让人瞧不清楚他眼神里的情绪。 但王默,依旧感觉到了害怕。 他缓步靠近,手掌不知何时已经扬起,正好落在她下巴上。 轻轻掐着,将她的头抬了起来。 “你想要孩子,我就得配合是不是?还是你用这种方式,就能让我接受一个孩子、接受你?” “王默,一开始不就说好了各取所需么。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和其他女人一样,试图用孩子来要挟我,嗯?” “我不敢这么想。” 王默耸耸肩,擦去眼角那隐约渗出的晶莹,好似十分无所谓,“我也没打算让你负责。” “只不过你是孩子的爸爸,无论如何还是想让你知道。” 她眼睛干干净净的,不染半丝尘埃。 梁琛看了她几眼,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他推了推镜框,低低笑着,“所以你想生下他?” 手扬起。 指尖,戳在她小腹上。 王默颤抖了下,却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头。 “是,不惜一切。” 她就是怕,怕他知道了会要求她拿掉,因此早早做了准备,来到许宅。 “我可以继续帮你,你想知道什么信息,我能打听到的都会告诉你。但这毕竟是你的骨肉,没道理那么残忍不要他是不是?”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 王默连连点头,面上还带着笑,可唯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最深那处,一直在哭泣。 梁琛不爱他,他执拗地喜欢着另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 为她费尽心机,为她不顾一切。 可终究知道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可我怎么总觉得,留着他是个祸害呢?” 他低低笑,眼里情绪格外深沉。 王默总是瞧不透他的,每每笑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无比可怕的念头。 每每板起脸,则更让人捉摸不透。 可此时,她突然退后两步,面无表情望着他,“我敢来这里,就不会没有留手。我不介意现在就去告诉伯父伯母,这个孩子是他们的孙儿。”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她出现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她出现了 “梁琛,你们俩在外头聊什么?赶紧进来,别让王默吹冷风。” 客厅里传来梁孟音的声音,突兀地将那份僵硬打断。 梁琛那落在她小腹的指尖,随着他的眼神一起缓缓往上,轻轻柔柔的抚过她身子,最终停留在那娇艳欲滴的唇上。 “你要听话一些才好。” 他斜斜挑起唇角,凑近了打量她。 王默抵靠在栏杆上,双手撑在身后。 男人俯身,轻轻吻了上去。 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轻轻地、荡起一丝涟漪。 梁琛舔了舔她的唇,细细抿着。 他没有遭遇任何反抗。 王默在他怀里时,总像只听话的小猫,除了偶尔在床上兴奋了,挠过他几下之外,再无其他。 他一早便觉得这个女人适合自己,适合……暖床。 于是重重吮了吮,离开时,意犹未尽。 “我快三十了。” 王默笑了笑,主动替他擦去嘴角留下的口红,“不是小姑娘了,还能听话多久呢?” 话落,男人的手扣住她冰冷的掌心,用力拽紧。 很疼。 王默皱了皱眉,却没有挣开。 男人便忽然松了力道,转而握紧她的,还将之放在唇边呵气,暖了暖,“把手捂暖了才好,别冻着孩子。” 里面,小姑娘忽然想起了什么,歪着头冲梁孟音问。 “外婆,你说王阿姨肚子里有小宝宝吗?渊渊能和他说话么?” “那你要去问问看小宝宝的妈咪肯不肯答应咯。” “哦,我去问。” 霍渊渊“咚咚咚”往阳台跑,“刷”一下扯开窗帘,直勾勾盯着两人。 她径直走过来,牵着王默的手回去,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解释,“王阿姨,渊渊跟你商量个事情哦,你肚子里的宝宝能不能让他和我玩……” “哥?” 许欢瞧着梁琛还在外面不进来,轻唤了声。 “你跟默姐关系不错,你知道孩子的情况不?她一直不肯告诉我,也不知道是谁的……” 梁琛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发,眼睛笑眯起来,弯成了两道月牙,“等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咱们总不好打听她的隐私。” ——————— 许宅那一天夜里,热热闹闹的。 以往许欢不曾回来,梁琛常年在外头,偌大一个宅子里便只有不爱说话的佣人,和他们夫妇二人。 而如今,多了许多人,又有个喜欢吵闹的孩子。 不知怎的,梁孟音非但不觉喧闹,反而格外心安。 而在夜幕深沉之后,四下寂静之时,霍霖深才终于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便只看见漆黑一片。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连一丝生气都没有。 许欢不在。 他握了握掌心,想抓住什么,最后却只能握住一片空气,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 最后一个疗程结束,樊耀云那一针留在他身体里的毒素,应该全部排出去了。 尽管每一次治疗都让他死去活来,可总算是有了个结束。 只是进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从吴萧楠出现开始,红城之后便已经有一双手在推波助澜。 如今又加上尹家内乱,似乎、又是另一种风格的掌控你? 他眯起眼,从柜里挑好一件深蓝色西装穿上,又挑好适合颜色的领带。 动作轻柔而缓慢地将西装和衬衫袖口处的边整理妥当,这才推开门出去。 “叩叩叩。” 他在敲隔壁的门。 一遍又一遍。 没有人应。 男人看了一眼挂在走廊顶端的摄像头,走到门外。 “王默去哪了?” 有人隐在黑暗里,听见他的声音才显露些许行迹,便低声应着,“和许小姐一块离开的。” 和许欢? 霍霖深拿出手机,随意点了几次之后,地图上便出现一个红点。 地点是他曾经标记过的地方——许宅。 —————— 陈羽姗已经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如今天气渐渐暖和,她恢复起来也快。 她现在已经可以下床了,因而到了晚上,也不再需要人守夜。 陈英早上来过一次,立刻便急急忙忙走了。 尹家一乱、梁氏遭受波及。 霍家有了行动,他便坐立难安。 “叩叩。”敲门声响起,陈羽姗看了一眼时间,只当是医生深夜查房,便扬声应道,“进来。” 病房的门被缓缓推开,进来的人穿着白大褂,鼻子嘴巴都遮在口罩下。 这个时间点,他们这般打扮进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你们是?” 她本已准备入睡,室内灯光昏暗,便只能隐约辨别出是一男一女。 陈羽姗看着后面的男人的眼睛,努力想了很久,只觉得眼熟。 可前面这位…… “陈羽姗小姐,我听说您是因为枪伤住院的。既是有人盯着你,怎么竟不曾做好保护工作?” 原本负责守护她的人已经撤走了一般,这几日晚上也不过有一两个人在附近巡查。 他们来的悄无声息,又打扮成医生模样,哪怕瞧见了也不会多看几眼。 陈羽姗脸色蓦地沉了下去,一只手开始往枕头下摸去……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不是这家医院的医生。” “当然不是。” 陈羽姗的心骤然沉到谷底。 她细细打量着两人,目光落在正前方的女人身上,忽然眯起了眼。 “看来已经认出来了,我想我就不必再遮遮掩掩的吧。” 女人开口时,声音很细很轻。 那特有的柔婉语调,让陈羽姗瞪大眼睛! 她身子下意识地变得僵硬,戒慎地缩起脚,贝齿死死咬着下唇,等了许久才终于开口,“果然是你。” “嗯哼,以前果真是小看了你。比我想的要敏锐嘛,既然知道了是我,那你猜猜我打算对你做什么?” “如果你是我,对于知道自己秘密的女人,会怎么做?” 陈羽姗冷笑,她开始抑制不住抽搐。 盯着那人的眼神越发怨毒,恨不得此刻掐着自己掌心的手指,已然落在女人的脖子上! 她的声音干涩无力,因为未曾痊愈的伤口、又或是因为知道即将到来命运的恐惧。 “你想杀了我……” “你以为杀了我,就没人知道你做的那些肮脏下贱的事么!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和他在一起,就能恢复你的身份……你就该永远藏在黑暗里,一辈子见不得光!” 再恶毒的话她都说出了口。 那被苦苦打压了二十几年的心性,被缠绕了多年不曾挥散的阴影,终于在今天倾泻出来。 陈羽姗从不曾这样恨一个人,比之恨许欢更甚! 可无论她如何咒骂,女人都恍若未觉。 那张僵硬的脸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直到陈羽姗手上出现一条鲜红的血痕时,她才终于笑了笑。 宛如冬日白雪上的一朵艳红的花。 妖冶。 恐惧。 “怕么?” 那捂住陈羽姗嘴巴的手终于松开,男人孤傲颀长的身躯伫立在床边,冷眼瞧着这道渐渐逝去的生命。 陈羽姗也不喊不叫,她知道那没有任何用处。 便只冷笑着,用复杂到极致的眼神盯着她。 “我知道你会害怕,因为我就是想让你死成最可怕的样子。你说要是一刀结果了,或是让你从楼上跳下去,岂不是轻饶了你?” 刀口开得很大。 陈羽姗脸上血色全无。 她却笑了笑,“我死了,也没有你脏。” “我死了,他日后知道了,还会记得我。你若是出现在他面前,就只会脏得让人恶心。” 女人愣了愣,嘴角抖动了下,那张艳丽的脸立刻沉下,眼神怨毒而可怕。 她骤然起身,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走吧,她快死了。” 于是轻轻开口,声音软软的,再可怕的话在从她嘴里说出来,都有种云淡风轻的意味。 身后,陈羽姗终于失去意识,只在最后留下一句不知是诅咒还是预言的话。 “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如果我告诉你,她不值得你信任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如果我告诉你,她不值得你信任呢 五月十六。 后来许欢对那一晚记忆非常深刻。 一大家子人吃完饭之后都坐在客厅里,霍渊渊闲不住在旁边玩闹,吴子川则乖乖捧着书站在旁边守着。 约莫快十点了,她接到霍霖深的电话。 男人声音低低地问她是不是和王默在一起。 问了清楚之后却又不说话了。 “霍霖深,你打听默姐的事做什么?她只是来红城修养,过段时间就走了。” 男人“嗯”了一声,而后缓缓应着,“会走么。” “当然,头两三个月需要多休息,等稳定了之后自然是要……” 她终于还是顿了顿,“你想说什么?” 许欢很想继续理直气壮。 告诉他过段时间王默可能会举行婚礼、会回到她家里好好休息。 可偏偏,她不敢再开口。 电话里十分静默,隔着遥远的距离,许欢仿佛都能感觉到男人阴沉的脸色。 许久,都只能听见男人呼吸的声音。 霍霖深等了一小会,才终于说道,“许欢,你很信任她?” “是。” “如果我告诉你,她不值得你信任呢。” 许欢陡然沉默下去,隔空传来的呼吸声,像暗夜里的鼓,一声又一声重重敲在她心上。 突然天空响起一声闷雷。 毫无预兆地下起了雨。 她关上阳台的窗户,拉好窗帘回到房间里。 速度很快,音儿没发现楼下不远处一直闪烁着的车辆灯光。 “你又想怎么样?是不是哪里出了错,让你觉得默姐与某件事扯上了关系,还是你只平白无故地又怀疑上旁的人?” “并不是。” 男人那边传来的声音有些嘈杂,似乎正和她淋着同一场雨。 不多时之后,她又隐约听见车子鸣笛的声音,有些讶异,“你在外边?” “嗯。” “你说等你醒来要告诉我一些事,是什么?” 她十分没有志气的,转移了话题。 可手机里男人只沉默着,“可你没有等我。” “霍霖深!” 许欢蓦地有些烦躁起来,她在卧室里来回地走。手里握着手机,却总有些紧张,“你别背着我,又去伤害我身边的人!” 又? 他僵了僵,眯着眼瞧着楼上点点灯火,嗓音沉沉的,像谁在黑夜里孤独弹奏的夜曲,旋律中带着夜的冷漠、和心底无处安放的暖意。 “我无意伤害他们。但许欢……” 他顿了顿。 “如果伤害到其他人,是为了保护你和渊渊。我想我会很乐意去做。” “啪。” 他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许欢心里忽然涌起一股烦躁的情绪。 她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了两圈,觉得难以心安之后,又突然拉开窗帘望着外头。 冷风刮过来,将她的发撩起。 一辆汽车从楼下马路行驶而过。 车灯在雨幕里闪烁了几下,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许欢只觉眼熟,没有再多思考。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王默来跟她告别。 “快十点了,俩小的得睡了吧。我也先回去了。” “好,我让王叔送你。” 王默笑着摆手,没有同意的意思,“不用了的,下雨天王叔的风湿又犯了吧。你哥说他正好还要办点事,可以载我一程。” 许欢不疑有他,点点头跟了出去。 “那行,我送你出去。” 雨越来越大,密集的雨滴打在伞上,都恍若千斤重。 梁琛和王默坐在车子里。 许欢便隔着挡风玻璃对王默挥挥手。 她在院子旁站了一会,直到车子消失在视野内,这才转身回去。 小姑娘闹腾了许久,已经不住打着哈欠。 梁孟音带她去洗了澡之后便穿着睡衣在房间里闹,闹够了就坐在床上听吴子川给她读故事。 许欢进去时,小姑娘已经睡着了。 小男孩合上书本,深黑的眼睛扫过许欢,而后起身打量了霍渊渊一眼便乖巧走出去,“许姨,我把体温计放在这里,如果渊渊不舒服,您一定要告诉我。” “好。” 许欢摸了摸他的发,忍俊不禁,但没有二话便点了头。 那夜里的雨几乎下了整整一夜。 后来很久许欢都记得这场雨,仿佛要洗净那些过往一样,彻夜不停。 暴雨之后处处泥泞,许欢次日送小姑娘去学校的路上,接到金莹的电话。 “许欢。” 她轻轻喊自己的名字,许欢只当是因为渊渊的事有所交代,便缓缓放慢了车速,“伯母,渊渊在我身边呢。您要和她说说话么?” “别,许欢你送渊渊去学校之后来趟医院吧。” “医院?我待会可能需要先去一趟公司,然后再……” “许欢。” 金莹轻叹,终于还是打断了她的话,等了几秒之后才缓缓解释,“羽姗她,昨晚自杀了。” 许欢从未想过陈羽姗会选择这样一种死法。 夜里四处都安安静静的,她刚转到普通病房,走廊上安装的监控拍不到她病房外的情况。 医生夜半查房时走进去,因灯光昏暗一时并未发现。 直到靠近了耳边听见“滴滴答答”的声音,才终于察觉到。 灯光亮起之后,地面上早已是一大滩鲜红的血迹。 陈羽姗趟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 右手臂无力垂落在旁,身体还透着暖意,却早已没有呼吸。 “她怎么会、选择自杀呢?” 许欢赶到医院,在外头瞧了一眼病房里的模样。 入目所及的鲜红颜色以及刺鼻的血腥味,让许欢几乎呕吐。 她没敢多看,转身要走。 慌不择路之时,正好撞到男人怀里。 霍霖深一手拽着她,径直将人拉到身边,“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我……” 许欢说不出话,脑海里还是自己刚刚看见的那一幕,此时只恨不得能立刻从这里离开。 便什么也没有答,只将手从霍霖深掌心里挣脱开之后,迅速逃到外面。 “行了,别追她。是我让她过来瞧瞧的。” “妈?” 梁孟音抚着额坐下,“你也瞧见了,陈英怎么也不相信羽姗是自尽的,尽管留了‘对不起’三个字,可依着羽姗的性子,怎么会轻易选择自尽?” “何况……” 何况若是想自杀,早干嘛去了。何必等到身体已几乎要恢复了的现在。 霍霖深抿了抿唇,显然是有些不悦的。 他半眯起眼,站在病房外打量了几眼,“不论她是怎么死的,这件事都与许欢没有关系。” “是。” “我找她来,是因为这个。” 梁孟音从旁边拿出了一支白色的手机,外边用塑料袋包裹着,她便直接递给了霍霖深。 “这是羽姗的手机,上边最后停留的画面,是许欢的手机号。” 她眼神有些复杂,将之递过去给了霍霖深之后,便再也没有多说,“东西就给你了,灵堂设好了,看在羽姗曾经救了渊渊的份上,到时候都来看看吧。” “好。” 他漠然将手机收了起来,只淡淡开口说了句,“羽姗的死,和她没有关系。您不要胡乱猜疑。” “但羽姗绝对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自杀啊,医生也说了,她能活下来还是因为意志力,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 “妈,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这话一出,梁孟音陡然沉默下来。 她搓了搓手,无奈又难受。 这话没错。 许多年了,她的确从不知道陈羽姗心里在想什么,可至少、她知道这个女人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儿子。 等了等,梁孟音扬起眼打量霍霖深,忍不住说道,“最近总觉得你憔悴了不少,霖深呐,有些事情要是勉强不得,就算了吧。” 她自是已有所指。 霍霖深能听出来,但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 好似没有听见。 梁孟音有些心疼,想多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也只能轻轻一叹,转身离开。 身后,男人眉眼阴沉,等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我心里有数。” 第一百一十四章 欢欢,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值得原谅 第一百一十四章 欢欢,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值得原谅 许欢做在医院楼下的凳子上。 外面还是霏霏淫雨,一刻不停。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每一步都结实而沉稳。 不多时,便有一道身影挺住在她身后,男人垂眸,将伞递过去,遮住了偶尔飘进来的雨滴。 许欢抬手,避开了他的遮挡。 身后的人没有立刻离开,而依旧将雨伞挡在她面前。 冷风和细雨一并被遮挡在外头,一把伞,便隔绝了冷漠的世界。 她不知怎的,心里闷闷的,格外难受。抬手想挥开时,却听见耳边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 “喜欢淋雨,嗯?” “霍霖深……” “若是喜欢,就走出去,我保证不拦你。若是不喜欢,就跟我进去。” 他冰冷而简单的给了许欢两个选择。 许欢怔了下,终于还是起身,站到了廊下。 “陈羽姗,你后来见过她么?我是说除了她刚醒来那一回,之后你有没有再见她。有没有、跟她说什么不该说的……” “许欢!” 霍霖深陡然加重了语气,脸上在同一时刻沉了下去。 “我就是想知道清楚,她从没有表露过任何想不开的迹象。我虽然恨她,可我也知道她想活着!” “她知道你恨她害死了陈云姗,可她还是舍不得你啊!” 没有一个女人愿意背负着心爱男人的恨意离开这个世界。 许欢知道那种滋味。 因而更能理解陈羽姗当时的心情。 她和当年的自己不一样! 自己当初只想逃开那极受束缚的一切。 可陈羽姗是恨不得尽快恢复之后替她自己洗刷冤屈的,她怎么可能放弃一切离开! 可这些情绪,许欢无论如何也解释不了。 男人便只摇摇头,忽然垂下眼眸望着她,眼睛里藏着的心疼和无奈,像一把尖锐的刀,直直刺到许欢心底。 他说,“我没有杀她。” “你说可能并不是她,我听见了。” 许欢一怔,“可、可我想不出来还有谁恨不得她死,就算不是你,至少你也知道一些东西的对不对?” “之前派去她病房外面的人不有一个是你的人么。怎么到普通病房之后那人就撤走了……这才刚刚撤走,她就……” “许欢!” 骤然一股力道压在她肩上。 许欢猛地抬起头,视线停留在男人藏满情绪的眼睛里。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许欢只觉得肩上有些发疼,他约莫是太过激动,力气也用大了些。 这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觉得很不舒服,便让他放开。 霍霖深没有松手。 他反而低头,视线垂下之后,笔直望进她眼底。 许欢满脸的心痛和无奈、还有更深层里潜藏着的不知名情绪。 “你现在就是这么想我?” 许欢愕然。 反射性地点头。 然后一直压在她肩头的手也终于松开,那隐约可感到的痛楚也终于消失不见。 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霍霖深直起身子,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 他不再如先前那样激动,薄唇轻扯开一个弧度,又淡又浅。 许欢瞧不真切。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张嘴想说什么,可耳旁突然听见男人的声音…… “欢欢。” “你是不是觉得,我根本不值得相信、不值得、原谅。” 许欢心里某处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在他唤她“欢欢”的时候。 她嘴唇蠕动了下,朝霍霖深伸出了一只手。 可还没碰着他,又收了回来。 点头。 “是。” 她一向不爱说谎。 所以霍霖深听见了她心里醉理所当然的回答。 于是他唇角最后那一抹笑容,也终于收了起来。 目光直勾勾盯着她许久…… 转身。 走远。 许欢伸出手想抓着他说些什么,可还没有说出一个字,人便已走远。 好吧。 她低头看了看刚刚响起的手机,接通了电话。 “黄老师?” “渊渊妈妈,你来一趟学校吧。渊渊她……” —————— 小姑娘在哭。 不知什么原因,又哭又闹的,折腾了很久。 许欢急急忙忙跑过去,还在办公室外就听见了那痛彻心扉的声音。 她心一下子揪紧,没有任何犹豫地冲了进去。 霍渊渊一个人站在办公室中间,周身一米处都空荡荡的,虽围着几个老师,却没有人敢靠近。 小姑娘站在那空出的圆圈中间,只顾闭着眼睛大哭。 身上漂亮的白毛衣将她衬得像天使,可那哭泣的声音却让人觉得她已坠入凡间。 因为回不了家,而哀伤哭泣。 许欢走过去,立刻抱紧了她。 “渊渊,是妈妈。”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已快要碎成一片片,那声声哭泣,像尖锐的刀一点点切割她心脏。 许欢抱得越发用力,又不住低声哄着。 “别怕,妈妈在这里。” “别怕……” 霍渊渊挣扎了好一会,直到被许欢抱久了,才终于安下心。 她两只眼睛又红又肿睁不开。 许是太疲倦,连话也不想说,便只靠着许欢,问什么也只摇头。 许欢不敢多说,只麻烦老师帮她倒了一杯水,便带着小姑娘在休息室里独自呆着。 黄老师一边倒水一边解释,“原本想找渊渊小学部的哥哥,可正巧他们班级今天户外活动,不在学校。这小姑娘以前从不会这样的,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 絮絮叨叨的,黄老师解释了很多。 约莫就是小姑娘下课之后出去了一趟,之后就渐渐不对劲了。像受了什么惊吓,开始大哭。 科任老师好不容易将她抱到办公室,还被她抓伤了。 后来霍渊渊对所有人都在回避,便没有人敢再靠近她。 直到许欢出现。 “那,您知道她去见了谁么?” 黄老师摇摇头,思索许久也不曾说出一个答案,“你等我问问看班上其他的小朋友,可能会有人看见的。” “好,麻烦您了。” 黄老师走了之后,许欢便单独和霍渊渊呆在一起。 休息室里很安静,也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许是因为气氛很好,又或许是因为在母亲的怀抱里,小姑娘总算放松了下来。 她腻腻地抱着许欢不肯下去,在她怀里咕哝着什么。 “渊渊,告诉妈妈为什么不开心好不好?我很担心你。” “嗯……” 霍渊渊迟疑了很久,才仰起头定定望着许欢。 漂亮的眼睛此时已经红肿了起来,可那眼神,却还透着一丝恐惧和畏怯。 许欢只觉得心里像被什么重重敲打着,心疼得喘不过气。 “来,告诉妈妈,去见了什么人。” “姨。” 姨? 许欢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跟着她的话重复了一遍。 霍渊渊点头,“嗯,姨。” “我看见她在学校外面对我招手,就出去了。可是她今天看起来有些奇怪。还跟我说了很多很听不懂的话。后来还想抱着我、说以后要疼我、让我不要再跟妈妈在一起……” 霍渊渊没说完。 真正令她害怕的是。 姨告诉她,如果再和妈妈在一起,只会连累妈妈,会让妈妈和什么人一样,变得很惨。 她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幼小的心灵里,只直觉姨这一次对她没有善意。便觑了个空逃走。 好在围栏旁虽然没有什么人,但快上课时许多同学都经过那边往教室跑。 她没命似的跑了回来…… 许欢听完,愣在那许久没有说话。 霍渊渊一口一个的姨,让她脸上的笑容再也端不住。此时她也只能努力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 “渊渊呐,你说的姨、是哪个姨?” “就是姨呐!” 许欢努力笑了笑,不想吓到孩子。开口时轻声细语的,“是以前经常陪着你,又差点嫁给你爸爸的姨么?”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她并不想看见我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她并不想看见我 听见霍渊渊确定了那人的身份。 许欢忽然就愣在了那。 小姑娘轻轻点头之后,像是生怕她不相信,还特意挑着尾音“嗯”了几声。 她嘴里的“姨”,自然是陈羽姗。 可陈羽姗昨晚……已经死了。 忽然一阵风吹开了没关紧的门,许欢全身僵硬,只觉得有如芒刺在背,恶寒阵阵。 她这时才又想起那日在医院外见到的女人。 那惊鸿一瞥之中瞧见的人影,哪怕到如今还印象深刻。 她该是没有看错的。 陈云姗,还活着…… “渊渊。”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急匆匆从楼下上来,瞧见被许欢抱在怀里的小姑娘之后,立刻上前来。 “子川!” 霍渊渊瞧见小男孩的身影,立刻从许欢身上爬下去,几步冲到他怀里。 小男孩脸上都是汗,约莫是从校门开始便一路狂奔过来,此时血色上涌、气喘吁吁。 “你没事么?” “嗯,看见你就好啦!” 霍渊渊腻在他怀里,乖巧又安然。 许欢瞧了一眼,听见吴子川在小心向她道歉,话里话外的,都是心疼和内疚。 她没有催促,便让两个小的坐在一旁。 心里,阴郁沉重。 她想了想,终于还是拿出手机,找到了那个号码。 “渊渊,给你爸爸打电话。然后……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他好不好?” 许欢蹲在霍渊渊面前,握着她软软的手,细细交代着,“告诉他你见到的人,听到的话,所有的。” “好。欢欢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小姑娘如今乖巧又懂事,听了许欢的话之后立刻便给霍霖深打电话。 “嘟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 一直没有人接。 直到她摊摊手准备挂断之时,才终于传来动静。 “喂?” 霍渊渊眨了下眼睛,小圆脸立刻就皱了起来,“你不是爸爸。” “小小姐,我当然不是啊。我是你文鹏叔叔,你找老板是怎么呢?” “我要和爸爸说话!” 她干干净净地甩下一句话,听声音便知道这丫头是不太开心了。 文鹏滞了两秒,无奈道,“可老板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啊。不然你等等,晚些时候或者明天再打?再不然就……” “文鹏,是我。” 许欢接过了霍渊渊递过来的手机,轻言细语,“他现在在哪里,我带渊渊过去找他。” “哎?” “唉您还是别过来的好,真挺不方便的。我看小小姐跟着您也放心,如果不是迫在眉睫的事,就晚些时候再说吧。” “许小姐您是知道的,我不好做,您也别为难我。” 他说完,身后便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许欢仔细去听,却也辨别不出那声音所处的位置。 于是只能默默收起手机,交回给霍渊渊。 “爸爸在忙,等他空闲了再告诉他吧。” “好。” 小姑娘很乖巧,可许欢不知为什么,心里头总是忐忑不安的。 陈羽姗的死,陈云姗的出现、还有那些缠绕在她身边怎么也扯不开的关系,像几块石头,压在她心口上,让人喘不过气。 “别怕。” 霍渊渊不知何时伸出手抱住了她,径直将许欢往自己怀里搂去,“妈妈,别怕。姨不会伤害你的。” 许欢只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一下子心安了不少。 她点点头,干脆将霍渊渊抱了起来,“好,妈妈不怕。只要渊渊在身边,还怕什么呢……” —————— 那一整天,许欢都不曾见到过霍霖深。 她并不知道对方在做些什么,后来接了两个小的回去之后,还一直不曾告诉霍渊渊陈羽姗去世的消息。 直到次日,陈家设灵,梁孟音亲自打了电话,让渊渊去一趟。 许欢同意了。 无论如何,她曾经也救了渊渊的命。 “为什么要穿黑色的衣服,渊渊不喜欢。” 要出发的时候,小姑娘却闹起了脾气。 吴子川高高瘦瘦的身板穿着黑色西装还算帅气,可那圆滚滚的小女孩,却怎么也不愿穿一条黑色的裙子。 许欢正在帮她扣扣子,听见这话时,指尖顿了顿。 “欢欢……换另外那件行不行?” 小丫头声音软软糯糯的,手指勾缠着许欢散在肩头的发,“好嘛好嘛,换嘛……” “不行啊。” 许欢仰起头,终于还是轻叹了下,“我们要去看望你陈姨,她去世了。” “阿?” 霍渊渊虽小,却已经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 当即张大了嘴巴,像被惊骇住了的模样,“昨天她还跟我跟我说了话,说了那么多。她在的呢。妈妈,虽然她变得让人害怕,但还活着哦!” “渊渊,那个人不是她。” 许欢也知道一时解释不清楚,但依着她对陈云姗的了解,既然回到红城,自不会甘心隐在幕后。 她早晚,是要出现的。 于是强行给霍渊渊换上黑色裙子,牵着她的手往外走,“过段时间你就会明白的,但是待会去到那边之后,答应妈妈要听话好不好?” “好嘛好嘛。” 许欢尤不放心,又叮嘱了吴子川几句才带着两人离开。 五月中旬,红城这个季节,总是下雨。 到地方时,天空已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吴子川机警,提前从背包里拿出了伞撑好,为霍渊渊遮挡住所有风雨。 许欢撑着伞跟在两人后面,看见前面一个个进去又出来的人。 “奶奶在那里。” 霍渊渊眼尖,一到便看见了站在屋檐下的金莹。 后者脸色不太好看,也不知是因为陈羽姗的死冲击太大,抑或有其他原因。竟让她没有关注到这边。 “她没看见,待会渊渊进去之后再和奶奶说话吧。” 许欢安抚了几句,又四下了看了看,陈家多年人脉,加之陈羽姗本也是陈家唯一的继承人。 如今她一死,来的人确实不少。 她的视线渐渐往远处飘去,终于瞧见了从侧前方走来的男人。 霍霖深手里没撑伞,一头黑发很快被雨大打湿。水顺着熨帖得整整齐齐的西装落下。 “滴答、滴答”地又掉落在地面。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和文鹏说着什么,两人都行色匆匆,目不斜视。 直到快要走出院子,也不曾往这边看一眼。 “霍霖深!” 许欢终于还是开口喊出了他的名字,朝着他那边走去。 可男人不知怎的,竟只见了她一眼,便立刻回过头,“走吧。” “霍霖深,你站住!” 男人这才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老板,昨天许小姐就给您打过电话,当时我们还在那边接受调查……” “我知道了,你先上车吧。” 文鹏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看许欢,终于还是点头离开。 许欢走过去,站定在他面前,从扬起的伞沿下,隐约能瞧见那张有些苍白的脸。 她迟疑了下,还是将手递了过去,正好遮住淋到他头上的雨。 “有什么事?” 霍霖深此时显得有些冷漠。 许欢还怔了一下,“昨天我让渊渊给你打过电话……” “我在忙。” 他轻描淡写地,将这话带了过去。 许欢一时也不好再纠缠这个问题,可心里不知怎么的,竟有些许酸涩,“渊渊在那,你也很长时间没好好和她相处过了吧。现在见到了,至少应该过去和她说说话。” “我现在没有时间。”他低头,看了看腕表,浓眉之间皱成深深的沟壑,“正好最近我确实没有时间照顾她,老爷子也快回来了,家里一直在忙着替老爷子打点事宜。到我去接她之前,就让她跟着你。” 许欢僵了僵,到嘴边的话只能生生咽回去。 可她终究还是不舍得摇头,便只“嗯”了两声,“渊渊由我照顾当然好,但你有时间还是多陪陪她,另外……” “陪她?” 许欢陡然听见一声轻笑,在这样肃穆的场景下,着实让她感到了错愕。 她便抬起头,瞧着男人有些自嘲的面容。 “陪渊渊,你会经常见着我。我想那并不是你愿意看见的,所以暂时让她跟着你,等爷爷回来,你见的机会就少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陈云姗这个名字,脏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陈云姗这个名字,脏了 “爷爷他……果真要回来了么。” “是,最迟下个月。” 许欢抿了抿唇,心里变得格外复杂。 想着那总疼爱她喜欢她的老人,又想着可能因为他而让渊渊出国,一时百感交集。 “没别的事就进去吧,雨越来越大了。” 许欢听着那低低哑哑的声音,突然觉得心口那处闷疼闷疼的。她深吸一口气后,迅速恢复冷静。 这才将昨天黄老师给她打电话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本让渊渊给你电话也是为了这个,你知道渊渊的性子,不是让她觉得很惊讶和可怕的事,她不会哭成那样……” “昨天中午,你知道渊渊见着了谁么?” “谁?” 霍霖深蹙眉,往霍渊渊那边投去一眼。 小姑娘现下自然看不出任何不对劲,她就站在吴子川旁边,躲在屋檐下。身上并未沾到任何雨丝。 偶尔飘落进来的雨滴,也被吴子川遮挡住。 霍霖深不着痕迹地又将视线收了回来,仿佛始终都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许欢仔仔细细观察着他的表情,这才确定这男人从头至尾,都不知道这件事。 或者说,并不知道陈云姗还可能活着的事。 于是低下头,轻声说道,“她说见到了姨。” “她以为是,陈羽姗。” 一时间周围变得很安静,除了雨落在伞上有节奏的声音外,半晌没都有听见回应。 她只抬起头,便看见男人紧紧皱着的眉宇,以及带着惊讶又带着彷徨的眼神。 “我知道了。” 许欢讶然,“你知道陈羽姗她前一天晚上就已经……” “嗯。”许欢没想到他就这样轻而易举接受了这件事。 他是隔了这么多年,都一直怀着希望么? 还是如今已愿意去信任自己所说的? “你上次说的话,我还记得。”熟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打断了许欢的思绪。 霍霖深笑了笑,唇角勾起一个细细的弧度。 很迷人。 “上一回,你说陈羽姗也许不是凶手呢,陈云姗也许还活着呢。我想你总不是平白无故有这些猜测,现在证明,那很有可能是真的对么?” “嗯……” 许欢闷闷地点头,转而又着急起来,空出的那只手抓着他衣角,小脸急切,“既然你知道了,那现在就去把她找出来。” “六年都不曾出现的人,能轻易让人找到么?何况也许她根本不愿意再出现。” 霍霖深轻叹了叹,“许欢,你想她若是还活着,总会出现的是不是?” 她怔在原地。 握住霍霖深衣角的手指陡然僵硬了下。 “说到底,你并不完全相信我的话。因为她没有出现在你的视线里,所以不大可能活着么。” “是,依着陈云姗对你的感情。若是当年没有死,应该第一时间来找你。再不济,后来我们俩离了婚,她也应该抓住机会才是。” 许欢苦笑,总觉得心上早已蒙尘,像这被一层灰蒙蒙的颜色遮住的天空。 “我确实没有她藏匿的理由,但霍霖深,事实如何,你心里该有数的。” 她说完,终于垂下眼眸。 在离开时,将手里的伞递了过去,接着迅速朝屋檐下跑去。 霍霖深伫立在原地几秒,瞧着她已经到了廊下,才拽紧了手里的伞,几步走远。 “老板,还去见王小姐么?或者应该先把许小姐说的事再仔细查一查?陈二小姐确实死得蹊跷了些。” “陆良明呢?” 文鹏轻咳两声,“陆少自从上次打风城回来之后,就没怎么见着人了。貌似一直在查什么人。” “我知道了,开车吧。” “是。” 黑色路虎缓缓驶离,一路上挺满了来拜祭宾客的车辆。 雨越下越大,渐渐从车窗往外,已经看不太清楚。 霍霖深离开时,不远处一辆深棕色汽车内,有人正远远望着这边。 “他来了,陈家没人闹事。看来陈家是默认成自杀了。” 女人轻轻点头,面上带笑,“这样也挺好的不是,让她省了验尸那些步骤。你知道,被刀划开身体的感觉,是真不太好。” “你身上所有的痛,都过去了……” “是啊,可我心里的痛却过不去呵。陈羽姗、真是便宜她了,人一死,身上带着的罪恶也跟着就被忘记。谁都只会记得她的好。可我呢,我死了六年,你说红城还有几个人,会记得我?” 他们或许还偶尔提及这个名字,却总伴随着陈羽姗、陈家、或是霍霖深。 更多的,则是那一桩丑恶可怕的绑架案。 她想拾起的那个身份,从那一年开始,便带着肮脏。 —————— “妈妈,我做完了。” 霍渊渊按着要求一步步祭拜了之后,乖乖走回到许欢面前。 这里的气氛太过压抑和严肃,让她全身都不舒服。 可许欢不让她立刻离开,反还让她和别的人一样带着花去行礼…… “子川,带渊渊到外面等我吧。别走远。” “好的。” 许欢看见了在一旁等待的金莹,几句话让两个孩子避开,便默默走了过去。 “伯母,您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嗯,我现在也没有再怀疑你,想来六年前冤枉过你一次,这回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糊涂了。” 许欢有些纳闷。 金莹也没注意到她的表情,自顾自说了下去,“昨天怀疑你,是我不对。霖深说的对,羽姗的死怎么都不该与你有关系。但我确实是一时心急,才急着让你过去,想看你的反应。” “羽姗有再多的不是,也是霍家的恩人。但既然警察都已经说你没有嫌疑,我便信你。只是还想问问你之后什么打算。” 许欢糊涂了。 “我并不知道您怀疑我的事,警察局那边也没找过我。” “哦……那应该是霖深帮你洗脱了嫌疑吧。” 事实上,许欢并不认为自己是值得怀疑的对象,陈羽姗死的那天晚上,她一直在许宅,不曾离开。 便没把这些话往心里去,“您问我的打算是指?” “渊渊、还有霖深啊!” 金莹嗔了她一句,一手抚着额,一边靠着墙站立好,“老爷子下个月就要回来,他是想让渊渊跟他去英国的。霖深好说歹说才拦下,这不消停不了几天,就非要回来。”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年纪大了反还喜欢折腾。” 许欢想起那总爱板起一张脸训话的老人,格外赞同金莹这话,“老爷子不折腾,就不是他了。” “那你呢?渊渊跟他走了,你怎么办。” “我……” 她语塞,说不出答案。 许欢一直都知道将要面临这件事,可从不敢深入思考。 她害怕失去。 “按我的想法,怎么都希望你能和霖深复婚,那样一切就都迎刃而解。可你们俩……你不肯松口,他也拗着从不肯证明回答我。” “许欢,我知道是霖深以往对不住你。跟你结了婚,却还放不下云姗,后来那五年,甚至没有去看望过你一次。你不肯原谅他也是应该,但为了孩子,至少和他好好谈谈,别让他一直消沉地这样过日子。” 消沉么? 许欢下意识点点头。 她想着霍霖深近来的情况,消沉二字,倒也合适。 于是终于同意,“您知道的,我只是想要渊渊。如果他肯将渊渊交给我抚养,我随时可以谈。” “只是复婚的话,就别提了。您可能还不知道,陈云姗她,好像活着回来了。” 许欢笑了笑,忽略了金莹脸上的惊诧。 她转身,叫来在一旁玩水的孩子。 “该走了,你们俩下午得去学校。” 走出去时,正好雨停,淋透了的天空,气息格外舒服。 许欢于是收了伞,牵着渊渊,带着吴子川,踏水离开。 她仰头看见了隐约可见的太阳,倏然展露笑颜。 这二三十年,她始终觉得自己活得很明白,以前爱他,哪怕他不愿娶,也嫁了他。 他现在愿娶,因为害怕恐慌、因为知晓缘故、又或是因为已不爱,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嫁。 第一百一十七章 告诉我关于他的故事 第一百一十七章 告诉我关于他的故事 那边随着陈羽姗的死,相关人尽都缄默。 而这边王默却再次出现在医院里时,依旧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尽力遮掩自己的行踪。 她的工作室对外公布的消息是她在别的城市,因而此时并不会很引人注目。 只是同时陪同她的还有梁琛,自然也只能加倍小心。 “医生,结果怎么样?” 王默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难免也有些着急。 “首先还是要恭喜您,孩子没有什么大问题,指数一切正常。” 她顿了下,终于还是缓缓开口,“可能需要冒昧地问您一句,这是您第一次怀孕么?” 王默没有任何迟疑,“是。” 医生轻轻点头,似乎还因此感到些许诧异。 久闻王默私交甚乱,却不料大多实。 她笑了笑,仔细嘱咐,“那么这两个月您一定要多注意下身体,忌食生冷、过于辛辣的食物,更不要有太过剧烈的问题。尽量避免性生活……” 王默脸红了下,将医生说过注意事项小心记好。 她扬起脸,发现梁琛也正格外温柔地望着她,“都记好了?” “嗯。” “或许应该替你请一名医生专职照顾。” 梁琛执起她的手,又替她接过包。 像是不经意的,又提出了这个建议。 王默能感觉到放在自己腰处的手正传来淡淡暖意,隔着薄薄的针织毛衣,好似暖到了心里。 她抬起头,正好瞧见男人下颌舒缓的线条,镜片后的目光偶尔闪烁一下,像夜空里最亮的那颗心,她一眼便能瞧见。 “不用了,我能照顾好自己。但是梁琛,我一直想问你、你喜欢孩子么?” 他脚步顿了顿,垂眸,“喜欢。” 王默突然就笑了起来,虽然一张脸都掩盖在口罩下瞧不见,可干净漂亮的眼睛,却已然弯如月牙。 因而没瞧见那张有些忧伤的面容,那看着远方不知怎么的,总觉得眼睛里都是悲凉。 “我待会想去公园散散步,医生不是说了么,我身体素质不算好,要尽量多走走才好。你先去忙你的吧。” “一个人可以?” “可以的。” 王默瞧着男人温柔的眼神,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那双温和干净的眼睛,每每总让她要忍不住沦陷在他眼底。 这次也不例外,她虽从不求梁琛爱自己,却总还希望能陪在他身边。 何况,他说喜欢孩子呢。 王默下意识抚向小腹,神情越发复杂起来。 她是那样期待这个小生命的到来,即便明知他的出现会给自己带来许许多多麻烦。 “小晴。” 梁琛离开之后不久,她便给助理打了电话,让她开车过来接。 小晴在电话里连连点头,“默姐,您找个角落呆着,我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到哈。” “好。” 王默扬起目光,在手机还未收起时,远处便涌来三三两两扛着摄像机的人。 她立刻转身,想迅速离开医院。 可在所有人都朝门口投去视线时,她的转身无疑太过明显。 一时间,媒体记者都注意到了这边。 人群一窝蜂涌了上来。 王默下意识往后退。 有粉丝认出了她,此时也不顾一切围了上去。 她踉跄几下差点站立不稳。 “王默小姐,您为何会出现在医院?您刚刚出来的方向,是妇产科么?” “难道您怀孕了?” “王默小姐……” 追问的声音如潮水一般,但凡她身上有人任何缝隙,便不顾一切往里钻。 “我无可奉告!” “您这是默认了么?” 王气氛一时僵持,不知是谁在推搡之间碰着了她,王默一时站立不稳,差点跌倒在地。 她眼见着这些人如狼似虎般的目光,大有不问出结果不肯罢休之势。 何况渐渐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忽然觉得有些恐慌,似乎要呼吸不过来。 …… 医院外的马路旁,黑色汽车内的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后者叹了叹脸色不太好看。 “老板,您真的怀疑是梁少?他毕竟是许小姐的哥哥,也是梁氏的真正拥有者,按说怎么也不至于背地里下黑手吧。” 何况伤害的还是自家公司,损失的也是自己的钱。 他是脑子抽了才这么做么? 只是如今去看霍霖深的神情,显然很不以为然。 “他脱不了干系。” 从很早开始,霍霖深便觉得梁琛这个人让他瞧不透。 之后渐渐的发生许多事,他来回在风城和红城之间,也终于露出马脚。 霍霖低头喝了一口水,眼睛闭起再睁开,之后再度将视线投到那一团乱麻里,“是时候了,去帮她一把吧。” “好的。” 文鹏推门下车。 后座的男人双手交叠放在面前,幽暗的眼眸缓缓眯起,细细打量着远处的境况。 他不能一直做被算计的那个人,许欢也不该总被蒙在鼓里。 所以哪怕手段狠了些,却也势在必行。 …… “各位,麻烦让让!” 王默正被人围住逼问。 她没带助理没带司机,孤身一人被困在墙角。只下意识将手放在小腹上,努力思考要用什么办法来解决。 直到人群外传来夸张的声音,众人都回头去瞧了一眼,便看见站在外围的那个男人。 文鹏还是那副好好先生的模样,甚至还贴心地替几家外地媒体递上了自己的名片,“各位各位,这位王默王小姐和我们家老板有约,现在呢我要请她过去,大家可否给我个面子?” 霍氏的面子,大多还是要给的。 何况在这里的许多人,和霍氏还有不少往来。 只是还有不少是追着王默从外地赶来的人,一时间辨认不出霍霖深的脸,便扬起声问,“要我们离开也行,但我们大老远赶过来,总不能一点消息都拿不到吧?王默小姐出现在妇产科的缘由,是不是该说清楚?” “你们想要我说什么?” 王默冷笑,平日里的温和礼貌,终于端不住,“我也很好奇,你们这么多人,怎么会那样凑巧知道我在这里。” “放心,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事实,我会在几天后开发布会说明清楚。但在这期间,也请各位不要再来打扰我。” 她说完,冷凝着面容走出人群。 文鹏对她点点头,接过了她手上的包,护着人往车上走去。 “霍少,多谢了。” “王小姐不是我说啊,之前我就告诉过您出门一定要小心。您说您现在的情况,若是有个闪失该如何是好。好在我们老板正好要找您,这才能恰好解围。” “找我,有什么事么?” 王默一颗心早已沉了下去,她怀孕的事一旦曝光,接下来的事业也就全毁了。 自然这还是其次,让她想不通的事,自己这般秘密的行动,如何会被人得知? “想了解一些发生在梁少身上的故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梁琛并不熟悉。” 霍霖深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回答,也没有逼问,而只缓缓收拢起双手,骨节分明的指尖扣在窗户上,轻轻敲响。 “或许你是真的不熟悉他,否则怎么会搞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这是什么意思!” 刚刚被团团包围住的场景又在脑海里浮现,她曾数次遇见过记者围堵,却从未像今天这样惊慌失措。 可霍霖深此时的话,却比刚刚的人更尖锐。 没留任何余地的,就这样生生插到她心里。 “王默,你不笨。有些事只需要好好想想,便都清楚明白了。到时候,我想你会很乐意告诉我关于梁琛的故事。” 王默骤然僵在那,放在小腹上的手指整个紧缩。 车子匀速行驶在公路上,渐渐往她住的酒店开去。 快要到达时,霍霖深才终于再度开口,“如果你聪明,应该会好好呆在这。更知道要做出什么选择。” 话落,他漠然望着前方。 黑色路虎在十几秒钟之后消失在视野里。 王默只觉自己手足冰凉,僵硬地往里面走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你和我在一起,就是男人和女人最原始的交流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你和我在一起,就是男人和女人最原始的交流 她上楼,关门、开灯、呆呆坐在床上。 窗帘未曾拉开,这让开着灯的房间,看起来和夜里一样。 她坐在床边,眼神没有焦距地看着院方。任凭这空荡荡的房间将自己吞噬。 或许该说,将她吞噬的是孤独和恐惧。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才中国语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 “梁琛,是我。” “嗯?” 她听着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只觉得心里深处颤了颤,却还只能小心翼翼开口,“你现在在哪里呀,公司还是……” “在外面,有什么事?” 对方该是在与人商谈着什么事,王默还听见了手机里传来的嘈杂声音。 她想了想,努力深呼吸几下,让自己保持冷静。 “能见一面么。” “可以,但我现在很忙。如果电话里能说清楚最好。” 王默顿了顿,忽然发愣。 她有时候总觉得自己太过一厢情愿,因为他偶尔露出的温柔和体贴,便傻傻跌了进去。 其实这么多年,她似乎从未真正看清楚过这个男人。 “今天你走之后,我在医院被记者发现了。他们现在应该知道了我怀孕的事,怕是瞒不住的。” 对方沉默了下来。 安静的空间内,只能听见男人淡淡的呼吸声。 半晌后,梁琛才低声应着,“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召开发布会。躲是躲不过了,他们既然盯上了我,我总得做出个说明。” 轻叹了下,王默继续解释,“我知道你没有过打算要接受这个孩子,所以这件事我会自己处理。就算给他另外找一个父亲,也不会让人联想到你身上,这些你大可放心。只是梁琛,无论如何他也是你的骨肉,至少不要伤害他……” “为什么这么说?” 梁琛这才觉得奇怪,挥手和朝他走来的人打了个招呼,眼睛又直勾勾盯着前方,“为什么认为我会伤害他?你忘了么,是谁用告诉我父母来威胁我来着。” “我只希望你不会。” 因为她从来就不了解他,更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这下,轮到梁琛无言以对。 他低低笑出了声,似是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王默嘴里说出来。 于是缓缓“嗯”了一声,拖长了尾音,“你既不会让他与我有有所牵扯,我也没必要碰他不是么。” “你最好说到做到吧。” 王默“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心里却闷疼得难受。 他的话再清楚不过,不愿意与这孩子、与她再扯上任何关系! 若知如此,她早该带着孩子远避国外,默默生下便好。何苦还要来红城告诉他? 她陡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和梁琛在一起的时候,他曾无数次对她说过,“跟了我,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你若还要继续,我便不客气了……” “你和我在一起,就是男人和女人最原始的交流而已。我无意干涉你的私生活,你也乖些,别胡乱打听。” 很好。 她如今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和筹码,仍旧换不回他片刻关注。 王默啊王默,这样又是何必呢。 那边,男人盯着手机还发愣了两秒,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了下,里头情绪微沉,叫人怎么也看不透。。 “梁少,是不是该进去了。您邀请的贵客已经到了。” 侍者走过来,试探着询问了下。 贵客? 梁琛嘴唇蠕动着,缓缓咀嚼着这两个字,终于转身朝包厢里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十分不经意地开口,“今天王默被记者围堵的事你知道么?” “知道的,新闻有播。事情闹得不小呢。我也是王默的粉丝,昨天官方公布她的行程还是在f市拍戏,谁知道会出现在红城。现在大家都怀疑她是未婚先孕,正在猜孩子的父亲的谁。怎么梁少您也有兴趣?” 梁琛站在门边,推了推镜框,“她是我妹妹的朋友,理应关心。只是没想到会闹出这等事。话说回来,在医院被围住要脱身应该很不容易吧。” “是呀,多亏霍先生出现,替她解围。否则恐怕等不到几天后的发布会,王小姐就已经名誉扫地了。” “哦,霍先生?” “霍霖深,霍先生。您的妹夫。” “原来如此。”梁琛笑了笑,随手掏出几张钞票塞到这人手里,而后缓缓敛起笑意,推开了包厢的门。 —————— 陈羽姗的葬礼之后又过去了几天,红城处处风平浪静,连先前受到尹家撤资打击的梁氏,也有蒸蒸日上之迹象。 许欢本以为陈云姗在那之后,便会出现在大家的视野内。 岂料时间过去了好几天,她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好像她曾见过的那个人,渊渊曾见过的女人,根本不存在。 “在想什么?” 身后传来低声的关切,许欢顿了两秒缓缓摇头,“没,觉得空气有点闷,快下雨了吧。” 她站在窗户旁,探出了手去。 偶尔有一滴雨,正落在掌心上。 “进去吧,人快要到了。” “好的。” 她和梁琛正在约见一位秦姓的国外企业家,或者该说是投资者。 “秦绍想在红城好好发展,首先选择了梁氏作为第一目标,也算是给足了我们面子。待会可要好好招待他。” “我会的。不过哥你知道他为什么会独独挑中我们么?按说,红城还有更好的选择。” 比如霍家。 比如陈氏。 梁琛却只摊开手,无奈,“或许因为我和他勉强能算校友?” “这么说来,我也得到国外找一所好的大学进修才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拉来几个投资者……” “别贫。” 两人说说笑笑走到座位上,许欢便看见了正从外面走进来的人。 秦绍、秦少。 她记不清楚。 却只觉得这个男人,比想象的要年轻太多。 尤其是那飞扬到鬓角的剑眉,遮住了小半边额头的卷发……以及价值不菲的西装,也依旧遮掩不住的阴鸷。 她第一次见面,便生出了警惕。 “许小姐,不知道明天您有没有时间,可否陪我逛逛梁氏、红城?” “这个自然没有问题,我的秘书自小在红城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我想她能带您尽情领略红城的风光。” 秦绍挑眉,邪邪笑出了声,“您可能听错了,我说的人,是你。” “许小姐,您或许不认识我。但我早已听过您的名字,相信我,答应我的条件你是不会后悔的。” 他说话总说一半,又始终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许欢其实很不耐烦。 可偏偏梁琛刚刚去了洗手间,到他回来时,秦绍又已经恢复了先前的“高冷。” 几人寒暄了几句,便干脆散了席。 下车时,秦绍更是没留任何余地,率先上了那辆火红的跑车,迅速驶远。 许欢和梁琛则在身后,相对已无言…… “算了,听说他从小就在国外长大,大概与我们的习惯不尽相同吧。” 梁琛劝了几句,便到旁边去提车。 许欢独自站在店外,四下瞧了瞧,忽然发现不远处的一辆黑色汽车,异常眼熟。 她下意识朝那边走过去,越靠近越能辨认出来。 标志,路虎, 车牌——ha1xxx。 “霍霖深。” 许欢喊他的名字,还差几步便要触碰到那辆车,便干脆伸出手想去敲敲车窗。 可就在她手指即将碰到车窗时,忽然车子开始发动,在她敲下的前一秒,离开了停车位…… “怎么了?” 梁琛从身后赶来,急匆匆的。 “刚刚的车是……” 他没说完,可脸色已然沉了下去。 自然,已认出了人。 “他怎么会在这。” 许欢也在想这个问题,只是她想到的是更深一层。 他既然在这,为何避而不见。 总不会是因为认为自己不愿意见他,便只默默守着,而不露面。 他从不是那样的人。 还是说…… 他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自己? 第一百一十九章 谁在异想天开 第一百一十九章谁在异想天开 许欢后来曾不止一次想过那一天的相遇,想过那天夜里她见到的恍若幽灵一般出现的霍霖深,究竟是因为谁而出现在那里。 她、秦绍、还是梁琛……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明白。 直到日后她渐渐发现有许多事许多人,她都从不曾看清楚之后,才恍觉自己有多迟钝。 五月。 槐花飘香的季节,天气也渐渐变热。 在老爷子回来之前,霍渊渊一直住在许宅。 金莹很能体谅许欢不易,这段时间甚至不曾来见过小姑娘一回,只派人送了些夏季的新款裙子过来。 小丫头正是爱美的年纪,自小养尊处优惯了,衣橱里的衣服比之许多犹多不少。 周五放学,天气正好,许欢便决定带着她和吴子川一起去购物。 “欢欢是要带渊渊去买美美的裙子么?” “是。” “哦,那我想要这个。” 小姑娘坐在儿童座椅上,手里却抱着平板。 见许欢应声了之后,便默默将里面的图片递过去给她看。 正好停车,许欢瞧着上面一白一黑两套衣服,男孩的是燕尾西装,女孩则是一身白色纱裙。 标题很醒目——全网畅销儿童情侣婚纱黑白蕾丝燕尾包邮! “买么买么?” 小姑娘探出头,冲着许欢眨眼睛。 后者忽然觉得头大,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乖乖坐在一旁的吴子川。 许欢只得抚额轻叹,“女儿,你打算和谁一起穿?” “子川呀!” “那你问过子川的意见不?” 霍渊渊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了。 便腻到吴子川身边,献宝似的将那图片递过去给他看,“我们俩一起穿这个,好不好?” 吴子川愣了下,尚还稚嫩的脸蛋上,再度露出不合年龄的表情。 面对小姑娘的期盼,他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 霍渊渊一下子就炸了,“为什么!” 班上的同学都说男孩女孩长大结婚之后,都要穿这样的衣服拍照啊。 子川为什么不愿意? “许姨,到地方了,我们下车吧。” “好的。” 许欢趁机转移了话题,将车停好之后,便准备带着两人到商场上去。 可她转过身,发现小姑娘还缠在吴子川身后,两人的吵嚷声也越来越大。 许欢吃了一惊,她似乎还从未见过他们争吵。 以往不论霍渊渊如何为难生气,吴子川也都会耐心等她说完。 他此时没理霍渊渊。 小姑娘委屈极了,突然觉得全世界的人都不爱自己。 “渊渊?” 许欢唤她的名字,瞧见那背对着自己肉呼呼的身子,情绪一时涌上来,想哄哄她。 可霍渊渊却越想越难受,她站在那许久也不见吴子川过来哄她,正好又听见许欢的声音。 一下子眼泪忍不住,“哇”的一声朝外边跑去。 “渊渊,别乱跑!” 许欢连忙跟上。 却发现霍渊渊并未跑远,她就在不远处的拐角,呆呆站着,也不知看见了什么。 许欢却松了一口气,“好啦,你们还小,就算要拍也是以后的事。你总说喜欢子川,难道就因为他拒绝这件事,你就不喜欢他了么?” 她一边说一边朝小姑娘走去。 正好霍渊渊往后退了两步,又踉跄了下。 回头看着许欢时,满脸的惊慌失措。 “你……” 许欢张了张嘴,剩下的话已经到了喉咙旁,却像被什么吞掉了,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她在看见那个人出现时,几乎是反射性地冲过去将霍渊渊抱起来。 又迅速后退几步。 “许欢,好久不见。” 女人这时终于从阴暗的拐角里走出来,金色的发在灯光下格外明显,衬着清爽干净的妆容,几乎在瞬间变能吸引住旁人的视线。 她穿着嫩色长裙,棉麻不料做出的衣服,总显得舒爽而清新,甚至远远一瞧着,便让裙子看起来很舒服。 脚下的布鞋让她在走路时,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许欢终于停在原地,没有再移动。 她暗暗深呼吸,总算能保持住冷静。于是握紧了霍渊渊的小手,轻声回道,“真的好久,六年了。” “欢欢,我怕。我们回去吧,不买了不买了。都是渊渊不好,渊渊不生气了不生气了,回去好不好?” 小姑娘紧紧抱着许欢的腿,恨不得能蹭到她怀里,那张扬起的小脸上、只余下焦急。 而她那一双干净漂亮的眼睛,此时甚至已染上了一抹晶莹。 许欢拍了拍她,i并没有伸出手去抱,只柔声哄着,“渊渊乖,别怕。” “呐,你看有阿姨来找妈妈说话,你先到后面去好不好?” 她让小姑娘和吴子川到车上去,自己则在原地不曾离开。 说话时许欢还是云淡风轻的,可面上,早已生出警惕。 “你对我是不是太戒备了?我们毕竟是认识了许多年的朋友,你见到我活着,怎么是这幅表情呢。” 陈云姗打量了霍渊渊几眼,突然开口。 许欢则是勾了勾唇,心里是无法言喻的悲凉,“陈小姐劫后余生,我大约是还未适应这个消息。毕竟一个六年来都活在记忆力的人突然复活,任谁都会感到惊讶的不是?” “是呀,连你都这样。要是霖深……又会怎么样呢?” 许欢脸色骤然沉了下去,双手紧握成拳,“你想做什么?” 她的话没有立刻得到回应,而陈云姗则只是偏过头瞧了瞧正坐在车子里的两个孩子。 漂亮的眼睛眯了眯,情绪意味深长,“我瞧着,她是既像你、也像霖深。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霖深应该很高兴吧。” “只可惜,不是我为他生的。” 陈云姗仰起脸,面上都是“和善”到极致的笑容。 她缓缓朝许欢靠近几步,朝她伸出手。 握了上去。 许欢陡然瞪圆眼睛,瞧见了她手臂上那条夸张的伤疤,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 耳边又是女人轻柔却令人胆寒的声音,“你看,我也挺喜欢这小女孩的。反正你和霖深也离了婚,不如你乖乖离开,我替你好好照顾她。怎么样?” “陈云姗,你别异想天开!” 许欢有些激动,也不知是因为她提出的这个要求。抑或是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便失去了冷静。 “你偷偷摸摸地出现在这里,难不成就只为了跟我说这些?别说我不可能如你所说离开渊渊,就算我做到了,就凭你现在还是已经死亡的身份,拿什么去照顾我女儿!” 许欢狠狠拽紧手掌,恨不得直接伸到她脖子上,把这“复活”的人,再度塞回去。 她从一开始,就不曾掩饰过自己的野心。 许欢忽然想到,若是这六年来她蓄意躲藏不肯出现,如今非要选在这个时候,只会是因为想得到更多。 “那是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陈云姗笑了笑,细细打量了下许欢,“你应该知道我在霖深心里的份量,这小女孩的抚养权现在还在霖深手里吧。就算你现在不肯退,日后也免不了要让她叫我妈妈。” “嗯……或许我现在就该与她亲近亲近?” 许欢瞧着她似有往前走的意思,当即一步跨在她面前,将人挡住。 “别碰她。” “既然霍霖深那么爱你,你活着去找他就是了。说服他把孩子的抚养权给我,我可以答应你日后离你们远远的。” 陈云姗没有应,只是目不转睛盯着她。 车内。 霍渊渊原本缩在角落里,到发现陈云姗之后,什么也顾不上了,径直扑到吴子川怀里,“子川,我害怕。姨不是死了么?她为什么又出现了……” “子川,她是不是、是不是鬼啊……” 不提这个字眼还好,一提出来。霍渊渊便又把自己好好吓了一顿。 她紧紧闭着眼睛,把吴子川的衣服扯开,整个身子都往他怀里钻去。 车内安安静静的,两人又听不见许欢和陈云姗在说些什么,一时间更觉得气氛恐怖。 吴子川抱紧了她,终于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第一百二十章 霖深,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第一百二十章 霖深,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接到电话时,霍先生正在霍氏顶楼会议室里开会。 气氛肃穆安静的时候,他手机铃声陡然响起,像夜里划过的闪电,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室内一时间静默到极致,文鹏强烈怀疑此刻哪怕是掉一枚针在地上,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子川?” “霍叔,您能不能在中心商场来,我们和许姨在这里遇见了一个女人。” 霍霖深蹙了蹙眉,手指渐渐屈起。 干净修长的指节在桌面有节奏地敲击着,动作不紧不慢。 “谁?” 吴子川迟疑了下,又偷偷朝后偷瞄了几眼,这才终于能确定,“是一个和陈姨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上次渊渊在学校里也看见她了。” 小姑娘听见了爸爸的声音,一时间没那么害怕,便从吴子川的衣服里钻出脑袋,一边说话一边透透气。 电话里骤然沉默了两秒,吴子川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备车,立刻!” “可这会才开一半……” “一半也散了,找几个人跟上来。”最后这句话出自文鹏之口,他一向了解霍霖深,更知道事情不同寻常,便主动跟了过去。 黑色路虎急速行驶出霍氏大楼停车场,男人将手机放在车前,里头还有小男孩的声音,“她们俩还在说话,许姨背对着我们,看不清楚她的脸。” “但是另外一个女人好像越来越凶了。” “哦,她们俩吵起来了,差点动手……” 霍霖深脸色阴郁到了极致。 脚上油门不曾放松,几乎是以能在市区达到的最大速度行驶着。 吴子川还在直播许欢和陈云姗的境况,一旁的小姑娘想了想,脆生生地问,“爸爸你知道我们在哪里不,别走错了。” “爸爸不会走错的,你乖一些,好好等着。” “嗯嗯。” 小姑娘还是习惯性地挑着音,像在跟他撒娇一样。 男人则垂眸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定位,挑了一条最近的路线朝那边赶去。 他开始庆幸自己要求许欢接受了那个手机,至少在这种时候,能稍微派上用场。 “陈云姗小姐,出现了?” 到此时,即便是坐在旁边的文鹏,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轻咳了两声,又仔细斟酌着言语,“依着我们的估计,她的确也该出现了才是。只是老板,您真的做好准备了么?” “你说呢?” 文鹏迟疑了下,但鉴于霍霖深这几年待他实在不薄,因而更愿意将自己的顾虑一一说出来,“陈家大小姐的事迹,我也略有耳闻,当年与她也打过几次交道。” “老板,我恐怕不得不说,她并非好相与之人。” 霍霖深闻言,脸上没有半点反应,扣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依旧紧紧的。 那模样,像是压根没有听见似的。 文鹏轻叹,小心解释,“您以前可不止一次是为了她爽太太的约,又或者因为她破坏您的承诺和约定。这回,若是还有差错……” “不会有。” 他冷冷撇了文鹏一眼。 后者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后面那句话也因此没说出来,只敢在心里想想。 若是还有差错,您和太太怕是这辈子都不再有可能了。 文鹏并不知道霍霖深是否意识到这些,他只是尽了自己身为助理的职责,在上司偶尔愣神的时候,总要提醒才是。 趁着在车上的时间,他干脆把另一件事提了出来,“王默小姐那边,到目前还没有回应。我想或许是上次事情的冲击还不够,她在明天召开的发布会上,也许会一力承担过去。” “梁琛似乎并不在意她。” 或者应该说,从不曾在意过这个女人。 他们的调查结果显示,梁琛和王默之间,一直只有简单的床伴关系。 这段不短的时间里,两人最长出入的地方便是酒店,至于其他,连餐厅饭店都极少。更遑论情侣之间可能会去做的旅行等。 霍霖深略一考虑,便点头,“王默手里有我们要的东西,只要不伤到人,你随意去做。” “好的。” 文鹏点点头,在手机上按了几下,不知给谁发了指示。 接着便冲霍霖深笑了笑,“您放心,我想很快就会传来好消息。” —————— 就在他派人去妥善解决王默时,两人也终于到了中心大厦。 地下停车场里人来人往,尤其接近周末的晚上,几乎可以说是人山人海。 许欢和陈云姗在某个角落里已经呆了很长时间。 陈云姗和她说了许多话,大多是讥讽嘲笑、抑或是要求她离开霍霖深之类的。 许欢自是不愿多理会。 只是对方不离开,她也不敢走。便只集中注意力对着她,又还经常察看两个小孩的状况,不敢有丝毫大意。 “许欢你知道么,我其实很羡慕你。” 沉默了许久,陈云姗又幽幽开口,声音又轻又软,还像当年那个引无数人追捧的名媛。 陈家大小姐倾城绝色,又有一口好嗓音,自小修音律、成年后又主攻经济学。 无论样貌、学识、家世,样样上佳。 当年的许欢,不过二十出头,说好听点是年轻,说难听点便是乳臭未干,确实比不上她。 许欢轻嗤,挑眉笑了笑,不愿相信,“我竟不知道,我还有值得你羡慕的东西。” “有啊,还不少呢。” 她朝着车子停靠的方向努努嘴,“你瞧,你那漂亮的女儿,我就挺喜欢的。老爷子对你的喜爱,我也挺羡慕的。” 顿了顿,陈云姗冷笑,“哦还有……你成为过霖深的妻子。” “你们都接受过‘霍太太’这个称呼,独独我没有。我那可怜的妹妹,不也差点就成了霖深名正言顺的太太么。” 许欢敏感地察觉到对方情绪在起伏。 尤其在提及陈羽姗时,那眼睛里的轻蔑不屑之意,太过明显。 这对姐妹,所有的相亲相爱,怕都只在旁人眼里。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许欢眯了眯眼,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陈羽姗一时不解,也总算乐意顺着她,“什么日子?” “你的忌日。”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说出来,却让陈云姗僵在原地。 她的……忌日? 许欢没留情,“今天是五月二十三。六年前的这一天,你被人侮辱之后,从城郊的某处山崖旁跳了海。” “是了,除了是你的忌日之外,还是陈羽姗的头七。你记得她是怎么死的么?” 陈羽姗脸色越发不屑,似乎猜到了许欢的怀疑。 她当即耸耸肩,“不都说是自杀的么,因为太过内疚?” “其实何必呢,就算她活着,我也未必会怪她的。” “你应该怪你自己!” 许欢陡然扬起了声调,声音干脆沉稳,像一把尖刀,直直***到对方心脏里,“你不怪她,无非是因为她不是凶手。你被男人追赶,被他们侮辱,都是咎由自取!” “不,是因为她故意延迟了告诉霖深,要不是她延迟了半个小时,我就不会遭遇那些!” “哈。” 许欢忍不住笑出声,“真可笑,如果她在接到你的电话之后立刻告诉霖深。那么或许你不用跳海自尽,可霖深会见到什么呢?” 会见到她和那几个男人…… 陈云姗忽然全身发抖,面上温柔再也挂不住。 她看着许欢的眼神,满带着憎恶,每一道眼神都像一次恶毒的诅咒,想将许欢生吞活剥! “当时的人就应该是你、所有那些事都应该让你承受才对!” 脑海里的记忆太深刻,哪怕过去了六年也依旧挥之不去。 陈云姗尖叫了一声,突然抬手朝许欢扑过去。 后者几乎是反射性地想推开,不料两人力量相对,便都因惯性而朝后倒去…… “你们在做什么!” 随着尖锐的刹车声响起,男人的低吼也随之传来。 坚实沉稳的脚步声,有如心脏跳动一般,是源源不绝的动力。 许欢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面色清冷。 陈云姗梨花带泪,满脸狼狈,无助又可怜,“霖深……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她不知道他此时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她不知道他此时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霍霖深来的时间实在太巧,巧到连文鹏都看不过去。 他下意识捂着脸,实在是不敢置信。 就好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两人刚刚赶到,就正好看见许欢和陈云姗起了冲突,正好两人都跌倒在地。 一时间整个空间都变得格外安静,仿佛所有人都在等他做出决定。 “霖深……我真的好想你。” 陈云珊依旧还是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带着泪花的脸蛋和眼睛,总会让人不自觉的就生出怜悯。 遑论还是一个曾经爱她至深的男人。 男人站在一旁,许久都没有动作。 许欢十分理解陈云姗此时的心情。 她想了想,还是努力去站了一下,却不知是因为心底脆弱抑或是其他,突然没站稳,又跌了回去。 陈云珊笑了起来,眼见着霍霖深似乎有要过去扶许欢的意思,她忽然尖叫一声,抚着心口的模样,似十分难受。 “你果然已经变了么,心里早已没有我了是么?” “我是不是不该回来,是不是不该拼命忍受着痛苦活下去!” 男人的脸色终于有所改变,他知道陈云姗早晚会出现,知道她可能对自己有十分的怨恨,更知道她或许还有更多野心。 可即便做好了所有准备,此时陈云珊话里的每个字,对他而言也还是煎熬。 这六年来,甚至包括他和许欢结婚的那一年多时间,旁的人都说他是放不下陈云珊的。 说人总是难忘旧情。 说男人总是难忘初恋。 所有人都以为他心里爱着的人是陈云珊。 然而事实上,他对自己的心意再清楚不过。 此刻的时机,正适合他将话说清楚。 于是点点头,终于还是决定朝陈云珊走过去。 后者脸上立刻出现喜色,恨不得现在就扑到霍霖深怀里,让他抱着自己诉说情话,让所有人都看见彼此的情意。 让许欢彻底放弃! 然而就在霍霖深将要走到她面前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一声稚嫩的惊呼,“爸爸,妈妈摔倒了!” 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又兼有细细的鼻音,可在空旷的停车场内总格外明显。 霍霖深几乎是在听见霍渊渊声音的同一时刻便立刻转身,没有任何犹豫地走到许欢面前。 正好她没有站稳。 正好他接住了他。 正好两个人亲昵又自然地挨靠在一起。 一切都那样明显,恍若细水流长,没有任何突兀感。 陈云珊愣在原地。 她此刻的神情实在不好看。 像是被什么人狠狠拍了一巴掌在脸上,面子里子都掉光了。 明明是她想好好教训许欢,明明故意选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让霍霖深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调查了所有霍霖深和许欢之间的情况,知道两人最近关系几乎将至冰点。 更知道许欢十分抵触霍霖深。 可任她如何算计,也没有想到还有霍渊渊。 “我没事,你去看看她吧。” 许欢起身,拍了拍可能压根不存在的灰尘,面无表情将他推走,“陈大小姐死而复生,又费尽心机想见你。我想她现在应该很需要你的安抚。” 她说完便避开霍霖深的所有碰触,自顾自往后走。 男人站在她身后,面色冷硬。 “那你呢?” 许欢怔了下,可也仅仅有短短一秒的时间。 她缓缓抿起唇,即便听见霍霖深这句话也没有任何回应。 只是在他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肯离开时,才终于出声,“我不需要。” 她有渊渊就够了。 很好。 霍霖深沉默了几秒,等了很久都没有离开。 那双深黑的眼眸里,总藏着旁人看不透的情绪。 许欢以前不懂,现在更不曾去看。 她并不知道此时的霍霖深,那双深黑的眼眸里藏着什么情绪,更不知道他如今,究竟在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和目光在望着自己。 “渊渊,和妈妈一起回去吧。” “好的。” 小姑娘迈开小短腿,从车子旁跑到许欢面前。 她没有任何犹豫,便抱住了许欢的大腿,仰着头腻着她,“欢欢我们回家哦,这里以后都不要来了哦……” 原来同学告诉她停车场里很容易会有巫婆的故事是真的。 她今天真的在这里遇见了可怕的巫婆。 …… “人都走了,你也起来吧。” 许欢和文鹏都离开了之后,霍霖深便居高临下地站在陈云珊面前。 他正站在灯光下,光线从头顶投射下来,在鼻梁处形成淡淡的阴影。 这让他脸上的表情一大部分都被遮挡住。 陈云珊仰起头,也没有看真切。 她便只依着自己的印象,缓缓靠近他。 柔若无骨的手指握住他的,小心转动掌心,捏住他指尖。 以往,他便最爱自己这个动作。 果然,霍霖深没有推开她,而是牵着她往回走。 “上车吧。” “去哪?” 陈云珊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霍霖深此时的反应的确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本以为就算碍于许欢和霍渊渊的存在不会当着她们的面拥抱、欢迎自己。至少也会因为自己的出现而西欣喜若狂。 他曾那样在乎自己不是么? “到了你就知道。” 陈云珊乖乖坐到副驾驶座,熟门熟路地将安全带系好,即便此时心里情绪已然翻涌,可面上却还一派淡然。 车子匀速行驶在公路上,车内有着淡淡的隐约传出。 陈云珊听了一会,突然开口,“你换口味了么?” “嗯?” “以前你的手机铃声、车载音乐,都是我弹的曲子。”她恍然想起了什么,“你还说永远也不会换,后来就算和许欢结婚,也一直没有改变过。” 许欢自然是不知道那些曲子出自她之手。 只是对于霍霖深而言,却并非她想的那样。 他当时不是不换,只是懒得去做这件事而已。后来变了,也不是他改的。 于是只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我对声乐没有特别的喜好,谈不上换口味这个词。” “霖深。” 陈云珊脸色有些端不住了,霍霖深的反应比她预计的相差太远。 甚至许欢,都比她想的要冷静许多。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冷漠,可我们已经分开六年了啊。哪怕我不是差点活不过来,你也不该这样对我不是吗?” “整整六年,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每天都在想见你。我关注所有关于你的消息,所有与你相关的新闻和动态。你离婚、你收养了一个孩子、你让霍氏红成第一的地位不可动摇……” “你不知道我在用什么样的心情看着你!” 霍霖深到此时才终于有了反应,却只慢慢握紧掌心、 骨节分明的手指骤然握紧,上头透着淡淡青白颜色。 “云姗,很多事过去了,便永远过去了。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像六年前一样。” “人心是会变的。” 陈云珊闻言,却只是笑了笑。 声音在喉咙里摩挲着,格外沙哑难听。 以往她是无法容忍这样可怕的声音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如今却早已成了习惯。 “是的。人都会变的。” “可我对你从未变过。以前老爷子反对我们不许我们结婚,现在好了,你女儿也有了,老爷子常年在国外,就再也没有人会反对我们了啊?” “霖深,我们结婚好不好?” 霍霖深讶然,浓眉挑了挑,唇角的笑容却怎么看、怎么像讥讽。 他开着车,减速、转向。 没有去回答陈云珊的话,而只是默默将车子沿着山道开上去。 最后停留在某条山道前方。 “到了,下车吧。” 陈云珊缓缓抬起头,隔着车窗往外看。 入目所及之处便是郁郁葱葱的松柏,在夏季即将到来之前,树叶比以往更茂密。 远处偶尔有人群穿梭在其中,虔诚而静默。 她坐在车内,久久没有动作,直到霍霖深替她拉开车门。 第一百二十二章 霍氏霍霖深的——秘密情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霍氏霍霖深的——秘密情人 这里是墓地。 陈云珊瞧着他绕到自己面前,主动打开了车门之后,才终于抬起头看他。 她神情戒备,下意识避开了霍霖深的目光。 “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知道今天是我的忌日,可我既然还活着,就不存在这个日子是不是?我不想去。” 她扭头,坐着不动。 霍霖深却没有给她商量的机会,径直垂下眸,深黑的眼眸在她身上绕了一圈,最后停留在面前。 等了一会也不见陈云姗有要下车的意思,霍霖深便干脆低头,去替她解开安全带。 一边解一边说话,“你总是很了解我。但既然了解我,也应该明白我的固执。人都到了,你无论如何也该过去。” “呵……我还得去拜祭我自己么?” 闻言,霍霖深面容僵了僵。 他极其难得的在她面前沉了脸,连声音也低低的让人有些害怕,“并不是拜祭你。” “云姗,别让我对你太失望” 到此时。 陈云姗面上所有的温柔和笑容,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如何不知道霍霖深的意思,只是任何可能加深他怀疑的事情,她都不愿意去做。 于是张张嘴,她想解释。 但霍霖深这一次没有给她任何反抗的余地,径直拽着她的手,将人拖到了某块墓碑前。 临近夜晚,人很少。 放眼过去的一片墓地里,只有三三俩俩准备离去的人。 陈云姗低下头,看见了墓碑上的照片。 那是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 年轻、漂亮,笑容阳光而明媚。 除了两侧脸颊上,只有一只的酒窝。 “今天是她的头七,你应该来看看她。” 霍霖深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主动提起这件事。 陈云姗盯着那张照片,久久地没有说话。 旁人都说她比自己这个妹妹要漂亮,其实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只不过是多了一只酒窝。 她缓缓蹲下身,没有露出什么情绪,已经沉下的脸孔,让人看不出是因为悲伤、抑或是其他。 嫩白指尖碰了碰墓碑,仔细擦拭了下。 “羽姗,这一次姐姐怕是不能陪着你了。接下来一个人的路,你要好好走。我们姐妹一场,以后有时间一定常常来探望你。” “你放心,你的愿望我会尽力帮我达成。叔叔我会赡养好。还有其他……我都能比你做得更好。” 这番话说出来,倒让霍霖深的脸色又沉下去了几分。 他站在陈云姗身后,负手伫立一旁。 有风吹过,那张干净的面庞有了些许变化,顺着她说的话开口,“她死得蹊跷,没人认为她会自杀,可她偏割腕在病房里。就在转到普通病房的当天晚上。” “我这妹妹,太容易钻牛角尖了。到想不开的时候,谁能阻止她呢。” “你已经六年没有见过她了,还能那样了解?” 陈云姗听见这话,倏然站了起来,脸色苍白。 她在生气,面上都是气愤。 “我想,你带我来这里,其实是怀疑我对不对?” 这话一说出来,她便泫然欲泣了。 “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怀疑我去害死自己的亲妹妹!” 那样尖锐的控诉,还带着哀泣的表情,却不料竟不能引起任何反应。 可霍霖深没有半点缓和情绪的意思,盯着她的视线格外尖锐,宛如利刃。 陈云姗眼神闪烁,瞧着他似乎想开口说话,忽然低泣了一声,不管不顾地朝他身上扑过去。 她将双手紧紧环在他腰间,整张脸都埋在了他胸膛里。 淡淡的低泣声传来,“羽姗是我的亲妹妹,我们双胞胎之间甚至还常常会有感应。她的死我比任何人都难过,可是霖深你怎么能因为这个怀疑我?!” 怀里的人哭得很大声,很夸张。 男人全身僵硬,任凭她扑在自己怀里,也没有丝毫反应。 放在身侧的双手笔直而冷漠,甚至不曾去她背上给予安抚。 他如同被种植在一旁的松柏,笔直挺拔,却只会冷漠地看着人来人往,不留任何情绪。 ———————— 许欢一直心神不宁。 后来夜幕深沉时,她站在阳台上往下看,瞧着路灯如星火般照射出点点光芒。 忽明忽暗。 不远处某个路灯闪烁了几下,忽然便熄灭了。 她心里莫名地开始烦躁,于是便下楼,往院子里走。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散散步。” “欢欢你要早点回来哟。”小姑娘在叠积木,听见许欢和梁孟音的对话之后,扬起小脸冲她挥手。 许欢随意应了一句便已踏出许宅。 外边温度比较低,她刚走出来便感觉到凉意。 摩挲着手臂的同时,也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许欢没敢走远,就在附近的路上逛了一会。 她低着头数蚂蚁,也不想回去影响正在玩闹的小姑娘,干脆靠在围墙外蹲了下来。 不知为何,许欢心里总是很闷,从看见陈云姗开始、或者从他们一起离开开始、又或者是从自己始终没有接到任何消息开始…… 许欢并不知道,就在马路对面阴影处,停靠着一辆黑色路虎。 老旧的款式,让其在红城并不多见。而那限量款的不菲造价,更让旁的人难以见到。 而许欢若是抬起头,便会发现这辆车实在再熟悉不过。 里面坐着一个人。 手里拿着烟,吞云吐雾。 可那目光却从不曾移动,像守在山巅的哨兵,哪怕风雨来袭,也不会有所改变。 “唉。” 他叹了一声。 那边许欢瑟缩了下。 夜晚风大,太阳落山之后,气温也降得很快。 她觉得自己可能受不住,正打算回去。 可忽然间,却听见了淡淡的脚步声,缓缓踏响。 那人踩着十分有节奏的步伐,鞋子和地面接触时,声音很清脆,而此时那清脆的声音,正渐渐朝自己靠近。 她没抬头,可已经有一双透亮的黑色皮鞋停在她眼前。 头顶的路灯也被人遮住,那阴影袭来,让她眼前一片漆黑。 下一刻,一件外套落在她肩头,带着熟悉的气息,侵袭她全部世界。 “外面冷,回屋里去吧。” 许欢听见声音,这才缓缓抬起头,对上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那线条分明的五官,以及那在黑夜里已经能吸引人目光的眼眸。 “你为什么会在这。” 许欢始终不知道,霍霖深会从对面走过来。 那里隐约可以瞧见的车型轮廓她早已见过,只是不曾细看。 如今想来,最近的夜里,那个位置都有一辆车。 她心里慌,打破沙锅也想问到底。 “想见你,就过来了。” “嗯,但是现在见着了,也该走了才是。下回别再晚上跑出来,至少也该加件衣服。”霍霖深轻飘飘地甩下这句话,转身便要离开。 许欢却忍不住喊住他,“你等等。” “嗯?” “她怎么说?我是说陈云姗,她失踪了六年,现在突然出现。正好在陈羽姗自杀的时候、正好又……” 想了想,许欢又连连摇头,“不不不,这些其实不重要。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想知道的是,你打算怎么安排她?” 许欢问得很小心,因为陈云珊今天对她说的一番话,因为对方始终记惦记着自己的女儿。 因为她一直认为陈云姗是害死陈羽姗的凶手…… 霍霖深那时还不知道许欢说这话的意味,只当她如平常那般对陈云珊也有所关注而已。 因而回答起来时,轻描淡写。 “安排?和以前一样。” 她是陈家的女儿,如何轮得到他来安排。 待恢复身份之后,便顺理成章地是陈氏继承人。 许欢却因这个答案愣在了原地。 她需要用上许多力气,才能勉强扯开笑容。 “和以前一样?” 那也挺好。 一样的红城名媛,陈家千金。 霍氏霍霖深的——秘密情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何尝又了解过我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何尝又了解过我 许欢突然沉默了下来,心里陡然有些烦躁起来。 冷风吹过,撩起她垂落的发丝,却并不能吹走她心底的情绪。 “既然如此,你心里还是放不下她。这一回,便好好珍惜吧。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要伤害渊渊。” 她的小姑娘,始终是心里最珍贵的那个。 只是许欢也不知道自己这话怎么惹恼了霍霖深。 后者脸色骤然起了变化,深黑的眼眸眯了眯,线条分明的下颌也紧紧绷住。 风雨欲来。 “我心里放不下的是谁,我自己清楚。你也好、其他人也罢,都不需要来提醒我。” “云姗的出现缺有蹊跷,但在没有证据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怀疑。” “至于渊渊。她也是我的女儿。” 最后那句话,霍霖深不知为何说得十分小声。 他仿佛用上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却说服她、又费尽心机地想再度占据她的心。 然而最终也毫无所获。 许欢没有太多反应,只垂了垂眸,心里有许多情绪翻涌。 她扬起的脸精致秀气,唇角带笑的模样,总那样迷人,“霍霖深你觉不觉得现在的情形,和那年好像。” 像他们婚后一年多的某一天,有人突兀地出现在霍宅外,夹带着满身风雨,侵袭她的心。 “许欢?许欢是什么人,我从来没有听过。” “霖深的生命力只会有人一个女人,他娶你也不过是因为爷爷的要求。是了我还没有介绍我自己,我叫陈云姗,你应该听过吧?” 许欢想到这里,想起那时张扬到极致的美人,又想起如今不知被什么侵袭了之后,渐渐变得阴森恐怖的女人。 她失笑,“其实对你来说,现在的情况比当年要好许多。陈云姗没承认她和陈羽姗的死有关吧?这六年销声匿迹怕也早有了借口。你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像以前那样一直相信她便好。” 甚至,他再也不需要在两个女人之间做出选择。 许欢抬起头,瞧着男人黑黢黢的眼。辨认不出里头的情绪。 突然霍霖深低低开口,抓住她掌心,“你大概觉得我从来都不了解你,不懂你。结婚一年多,也不曾真心待过你。甚至为了陈云姗负你。” 许欢没否认,至少在她看来,确实如此。 非要说不对的地方,大概结婚的一年半时间里,她相信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曾对自己好过,宠爱过自己。 霍霖深低低笑了下,也不知在笑什么,眼睛里还是并冰冷冷的。 忽然他松开了握住许欢的手,哑哑说道,“大概我确实是不了解你。可其实许欢,你又何尝真正了解过我呢?” 许欢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出口。 她低着头,仔细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决定回去。 于是将外套自肩头脱下,缓缓递了过去。 “都过去了,互相埋怨也无济于事。以后没有事的话,你还是不要来这里了。” 男人轻勾起了唇,目光落在手里的外套上。 他抬起头望着许欢走远,唇角始终挂着轻轻浅浅的笑。 意料之中不是么? “铃铃铃……” 手机响起。 文鹏的声音自里面传来,“老板,您现在在哪里呢?” 霍霖深回头看了一眼许宅二楼亮起的灯光,终于还是转身上了车,“说吧,什么事。” 汽车灯光亮起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许欢正从阳台里的某处细缝,偷偷瞧着这边。 她心里百转千回的,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一直在阳台旁望着他直到离开。 “欢欢,爸爸他很想你。” 小姑娘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在许欢帮她洗澡的时候,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句。 “你可能不知道,其实爸爸有很多画。画的都是你。” 霍渊渊生怕许欢不相信,也顾不上其他,便伸出软软的手指,握着许欢的。 她将许欢的手拉到浴缸里,软软绵绵的小手在许欢掌心擦了又擦。 而后将干干净净的手掌摊开给她看。 “你瞧,这里有一颗痣。” 许欢愣了下,感受到那落在掌心里的力道时,才终于垂下眸,顺着霍渊渊的目光看去。 那被小姑娘用指尖指着的位置,的确有着一颗小痣。 她下意识拽紧了拳头…… “妈妈……我不喜欢那个阿姨。她很可怕,虽然和姨长得一样,可就是让渊渊很害怕呐。我能不能以后都不要见到她?” 许欢很想点头,很想告诉她可以。 可话到嘴边了,她还是收了回去。 换成一个摇头的动作。 “如果见到了,渊渊尽量不要和她说话就好了。嗯?” ———————— 再后来那一天,是王默的新闻发布会。 许欢送了两个孩子去学校之后,便开着车去公司。 而她在路上,便已经听见了相关新闻报道。 打开手机,也能看见顾柳给她的留言——我去拍王默的新闻发布会,结束后约。 许欢回了个信息,也没往心里去。 想着王默既已被逼到这个份上,那个男人她总会说出来的。 至少也是个值得她托付的人,才会让她不顾一切要生一个孩子吧。 只是她不曾想到,在发布会现场,王默什么也没说。 她只沉默而悲伤地看着镜头,瞧着镜头外的某个人。 “王小姐,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您是不是该说了?” “既然让我们过来了,您总不会是故意拿我们开唰吧?” “就是啊王小姐,您到底有没有怀孕?孩子的父亲是谁,您既然选择开发布会,难道不是想告诉我们结果么?” 王默抿唇,笑了笑。 她站了起来,就在席上的正中央。 宽松的衣服遮住了身材,而那双干净漂亮的手就抚在小腹上,缓缓摩挲着。 再抬起头时,脸上便只余下幸福的表情,“是的,我怀孕了。” 几个字,干净简短。 许欢在广播里听见的时候,还挑眉笑了下。 车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正好在她肩上,暖和又舒适。 其实许欢总是很佩服王默的,听她说这几年其实一直有心仪的人,哪怕互相忙于工作很少见面,甚至不曾露出过任何消息。 可王默却还努力在经营这段感情。 如今许欢想起每次王默提到那个人时的兴奋表情,便狐疑蹙眉,就不知这孩子的父亲,是u是她心里的那位? 而发布会现场已经吵翻了天。 眼明手快的几家媒体趁着大家还乱哄哄的时候,便率先发布了王默证实怀孕的消息。 一时间,晚上吵翻了天。 有的人祝福、有的人羡慕,更多的,却是嫉妒和失望。 “王小姐只告诉我们怀孕,难道没有打算告诉我们孩子的父亲么?难道赵先生还不愿意您说出他的名字?” 这位赵先生。 是近期和王默有绯闻的一位电影巨星。 两人合作的电影刚上映不久,前些日子参加宣传活动时应要求举止亲密,渐渐便有了两人其实为了真实恋人的消息传出。 至今没有人站出来否认。 可王默今天,却主动避开这个话题,“他不是圈内人,为了保护他的隐私我在这里就不方便透露他的消息了。” “那么您有结婚的打算么?生育之后还会继续出来拍戏么?” 王默轻叹,终于还是无奈起身,“事实上,这个孩子以后会跟我姓,我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一时间,全场哗然。 许欢隔着遥远的距离,也依旧能听见转播电台里的杂音。 “不结婚,却要生下孩子。未婚生子啊!” “真没看出来她是这种人,连孩子的生父都不说,是不是真如她所说只是圈外人不方便见面,还是根本就……” “说不定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生父是谁呢。 更加混乱的声音跑了出来。 许欢也不知是现场谁的声音,突然从收音机里露了出来。 她一时间连心跳都开始加速,恨不得现在就能狂奔到现场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因果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因果 “柳柳。那边什么情况?” 许欢终于还是一通电话打了过去,“嘟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才被人接通。 那边似乎很乱,顾柳说话的语速也很,“默姐她不肯说那个人是谁,大家都乱套了,怀疑是不是她近期穿过绯闻的几个。” “可谁也没有证据,一下子还真不好猜。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要不就不承认有孩子,要不就把孩子他爹叫出来领个证办个婚礼,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可她偏偏……” 许欢一怔,连忙将车停靠在路边,“那她以后的发展岂不是全毁了?” “可不么,我跟你说哈,就在刚刚她宣布怀孕的消息开始,这边就已经……” “顾柳,快!赵那边发消息了!” “我这就过去。许欢我晚点再跟你说,现在挺忙的,先走。” 顾柳急急忙忙挂断了电话,许欢便只能默默看着手机出神。 她想了想,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最终还是决定先过去看看。” 她开着这辆红色的汽车,在路上远远瞧着,十分显眼。 前面十字路口,本想去公司的许欢终究还是选择在这里掉头,往发布会现场走。 许欢没发现身后跟着人,有人见到她掉头,便立刻给人打了电话。 “小姐,她掉头了。这个路线好像是……xx路。著名影星王默正在那里开发布会。” 电话里的女人沉默了几秒,而后突然爆发出尖锐的声音。 女人冷笑,隔着遥远的距离,可手掌已经拽得很紧很紧。 她打开了电视,瞧见了王默的新闻。 一时间,心里的怨恨越发抑制不住。 “王默……”许欢以前也常常提到过的女人,那些口口声声把她叫做小三的人之一! “我知道了。”当年所有逼迫过她的人,都该死! —————— 许欢赶到新闻发布会现场的时候,偌大一个展示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大多媒体都扛着摄像机在前面等待,场面乱哄哄的。 “欢欢,这边。” 好在顾柳机灵,见王默离开之前给了她一个手势,此刻便在外面将许欢引过去。 两人躲在僻静的角落里,神色都有些着急。 等了几分钟之后,顾柳才终于避开了人群带着许欢往某个房间走去。 王默正躲藏在其中。 许欢见着她的时候,心里不免有些心疼起来。 不过才短短几日,此时的王默较之先前,已经憔悴了许多。 “欢欢也过来了啊,看来我说的话确实会让人惊讶是不是……” 许欢脸色沉了沉,走过去打量了她几眼。 目光往下落在她小腹上。 天色渐暖,她的肚子已经凸显了一些,即便穿着宽松的衣服,可明眼人依旧一眼就能看出来。 “为什么不说出来那个人是谁?” 顾柳往门外看了一眼,终于还是决定问出口,“你不说他就永远不会为你站出来,假如事事都是你顾着他,日后就算你们在一起,他也不会珍惜你啊。” “我和他,还能在一起么……” 王默沉默了几秒,才幽幽说道,“我好像从来没有期待过能与他在一起,只是就算没有期待,也还是陷了下去。” “你们俩说的是谁?” 许欢这才发觉不对,原来那隐藏在暗中的男人,顾柳早已知晓? “默姐,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你为了生这个孩子,名声地位什么也不要了。到现在你还护着她?” “欢欢,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顾柳突然甩下这么一句,又走到门边往外面看了几眼,“我找的人已经来了,待会他们混到人群里把人引开,你们就趁机跑。许欢你也别问了,等事情结束之后,我想默姐会选择是否告诉你。” “现在首要的,还是先带她离开这里。” 这话,许欢自然是赞成的。 当即也没有二话,瞧着王默戴好帽子坐好伪装之后,便和她的助理小晴一起准备偷偷离开。 顾柳找来的人大多也都是圈内人,熟悉规则又熟悉各大媒体网站的风格。 当即想了个法子冲到人群里,喊了几声王默从后门跑了。 下一刻便又有人带头朝后门跑去,而剩下的人也几乎没有犹豫。一个个的都扛着摄像机跟了上去。 “我们也赶紧走吧。” 小晴望了望风,连忙催促着。 三人偷偷摸摸朝外头跑去,许欢连忙跑远,“我把车开过来,小晴你扶着她。” 王默此时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走起路来都有些虚浮。 许欢知道她现在情况不好,恨不得立刻能将人送到医院里去。 当即她也没有犹豫,跑到马路对面之后,立刻上车发动。 打火,发动,动作一气呵成。 可就在车子刚刚好启动的那一刻,许欢突然从后视镜里看见了永远不会忘却的一幕。 有人从对面飞了出去…… 突然视野里便出现一道身影,伴随着尖锐的声音,重重跌落在地…… 她蓦地瞪大双眼,想开门下车,可手指碰了好几次,却硬是没有将车门打开。 好不容易慌慌张张地开了门,许欢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开门下车。 她站在车旁,瞧见了远处的人和血迹。 就在这短短两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她还没来得及将车子开车去,而路上便已经有人满身是血地躺在血泊里…… “啊!出车祸了!” “是王默!” “快,过去看看!” 有人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看,渐渐的还未走远的记者也闻风而至,远远的便在狂拍。 一时间周围喧闹异常。 许欢只觉得全身僵硬,像在瞬间跌入到冰窖里。 她用力拽着掌心,迈开脚步朝那边走去。 可每一步都如重千斤。 那一刻,许欢几乎以为自己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能呆呆望着远处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心脏像是被什么人狠狠抓住,窒息地感觉渐渐让她失去行动的能力。 她用力深呼吸,想起刚刚看见的那一幕。 方才离去的车子反应非常快,她没有看见驾驶人,更没有看见车牌,甚至连任何标志都没有。 是有人蓄意的。 这个念头在许欢脑海里一出现便再也停不住,直到后来她跟着救护车一起到医院时,也不曾停下过。 她不知道有谁会恨王默到这个地步,更想不出在市中心里,有人敢公然开车撞人。 所有的一切,如噩梦一般。 “欢欢,我们安心等手术结果吧。你别着急……” 顾柳想将许欢拉到旁边坐着,从刚刚开始她便一直在走廊上来来回回地走,不曾停下。 可许欢没听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没有焦距的视线落在手术室门上,固执得不肯离开。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转身便要走…… “你去哪?” 顾柳扬手,拽住了她。 “她们还在手术,你要去哪里?” 许欢愣了下,“记者……” “都已经走了,王默经纪公司的负责人正在从别的城市赶过来,这些事情他们会处理。” “小晴她……” “你忘了么,你已经联系过小晴的家属了啊。” 许欢这才反应过来,呼吸骤然变得顺畅了一些,那一直冷凝着的脸终于有所放松,“那就好。可是现在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我想至少应该做些什么。柳柳,如果我没有过去开车,是不是她们就不会这样?如果我能提前发现,是不是默姐和小晴现在就不至于……” “谁能提前发现?非要说起责任,是不是我也不该出这个点子让她先离开。欢欢,是有人蓄意袭击,有人想至她于死地啊!” 顾柳拥着她,心里也闷疼得厉害,便只小心劝说,“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慌张,而是要等她们从手术室出来,替她们安排好后续的一切。然后去找出凶手,找出原因。不能让人逍遥法外是不是?” “毕竟是在红城,你不去做这些,还有谁能帮她去查,帮她去做?” 许欢点点头,看着顾柳有些狼狈的模样,又看了看一直在红灯中的手术室,她突然鼻尖一酸,压抑许久的情绪再也忍不住。 然后像失去所有力气一样,跌坐下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帮我分析分析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帮我分析分析 王默的手术持续了很久,直到下午时,手术室的灯才终于灭掉。 许欢和顾柳一直在外面守着,等到医生出来终于向她们宣布结果。 “病人现在……” 医生迟疑了下,让开了位置。 许欢和顾柳走过去瞧了瞧,却只能看见满脸苍白的王默。 她用力扯开干涉的唇,只问了一句,“小晴怎么样?” 许欢咬着唇没敢说话。 医生在一旁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王默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挣扎着似乎想要起来。 可她没有力气,甚至连开口说话都那样困难。 “默姐,你先好好休息。小晴没事,她昏迷了还没有醒。等你身体恢复些就带你去看她好不好?” “真没事?” 顾柳连连点头,“是,不信你问欢欢。她总不会跟你撒谎。” 许欢没了法子,哪怕脸色难看得厉害,也还是点了点头。 “等你好了,我们就一起去看她。” 王默这才相信了她们的说辞,安心了不少。只是心里头的内疚,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小晴是因为救她才受伤的,如果不是她拉了自己一把,此时自己怕是连命都没有了。 许欢和顾柳面面相觑,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然而最终也只能默默别开眼,不去看王默那张怅惘若失的脸。 她渐渐的想着这些事,又昏了过去。 —————— 到王默从手术室里出来时,她车祸受伤的消息已经传了个遍。 经济公司费尽心机也压不下这个消息,又正好在她上午宣布怀孕一事之后。 一时间,甚嚣尘上。 “啪!” 梁氏律师团正在商讨关键问题,正对面的屏幕上还在播放最新新闻。 突然出现了一条加急播报,主播用有些惊诧的表情将这条消息念了出来。 “刚刚接到消息,著名影星王默于今天在红城举行了一场新闻发布会,会后离开时,遭遇了车祸……目前情况不明。我台将会继续跟进相关消息。” 掉落在地的,是主席位旁的资料。 “大少?” “没事,我们继续。” 男人推了推镜框,原本斯文温和的表情此刻终于不复存在。 他在无意识中敛起了所有情绪,面无表情地翻看着资料。 旁边一人忍不住提醒了句,“大少,王默小姐是我们的代言人,是否需要过去看看?” 男人面色又再度沉了沉,正在翻阅资料的手指顿了几秒,干净修长的指尖紧紧拽着资料一角,而后骨节渐渐转变成青白颜色。 “那好,我过去一趟。” 他那样平静而沉稳地说出这几个字,在获得众人同意之后才缓缓往外走。 步履平稳一如往昔。 唯有那张平日里总温和有礼的脸,在走出公司大门之后,逐渐转变成森冷之色。 ———— 许欢很不想求助于霍霖深,然而天黑前那一刻,再度醒过来的王默,却没有二话地只要求见霍霖深。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许欢到走廊外,给他打了电话。 “王默是么,她现在怎么样。” “还好,就是情绪上有些不对。霍霖深,她只想见你,能过来一趟么。”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许欢抿抿唇想解释下。 她左思右想,也觉得在这个时间点把人叫过来不太好。 可霍霖深却只沉默了几秒,便立刻“嗯”了一声,“我马上过去。” 许欢在之后三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便见到了霍霖深。 “哎?这也太快了啊,你是飞的么。” 顾柳正好从病房里出来,就瞧见霍霖深已经站在门外。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眼底有些许讶然。 霍霖深只看了她一眼,幽暗的眸便再度转到了许欢身上,哑声问,“现在方便进去么?” “你一直在医院楼下么?” “接到消息下午才过来的。” 他没解释为什么到了医院楼下却不肯进来,也没有解释为什么不曾给许欢打个电话询问一下状况。 甚至不曾告诉过她们为什么他要来。 他和王默很熟么? “大概是担心你吧,毕竟报道上基本都提到过你也在现场。” 王默要见他,其实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理由。 许欢和顾柳或许不清楚,但霍霖深心里却一直是明明白白的。 “霍少,你来得很快。” 推开门,房间里便传来幽幽一声叹息。 王默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目光却空洞到了极点。 “我记得欢欢跟我说,她不想见到你的。可你知道这个消息,还是亲自赶了过来。” 可她想见的人,至今没有踪影。 她渐渐的也会开始想,究竟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明明什么也不求的,最后却只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你和欢欢如何,毕竟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只想问问你,今天袭击我的人,有线索么?” 霍霖深摇头,“车子被丢弃在闹市里,人消失了。” 他派人去查过,最后却只找到那辆被随意抛弃的黑色汽车,因为过于大众化的款式,让他们无从辨认车主。 至于凶手,更是毫无头绪。 王默听了却只喃喃自语起来,眼睛里灰蒙蒙的一片,像被什么夺去了所有生机。 “消失?” “连你都没有一点线索,大约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吧。” 这一点,霍霖深并不否认。 即使不是权势滔天之人,至少也在红城有自己的一套人脉和手段。 “我来红城没多长时间,没得罪过谁。说实话这些年仇人不少,但圈内的男人女人,手段虽多,却极少见到买凶杀人的。” “何况我人在红城,谁又敢冒险下手呢。” 王默想了想,又缓缓扯开唇笑了起来,“霍少。你帮我分析分析,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霍霖深定定站在原地不说话。 他知道王默出了车祸,如今却还不清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还在。 只是忽然想起许欢流产时的模样,比之王默此时的心如死灰,更多一份震惊。 那时失去那个孩子,许欢甚至从头至尾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想到这里,心里头突然涌起一股情绪,猛地往他头顶涌去,一时间让他昏昏沉沉的,差点站不稳。 “我很不愿往他身上去想,可如今似乎由不得我这么做。他如何对我我并不在乎,可小晴毕竟是无辜的,何况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 若是其他便也罢了。 她如今怀疑的对象,却是这孩子的亲生父亲。 王默不敢去想,究竟是多残忍的人,才舍得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铃铃铃……” 手机响起。 是在床头的那一部。 已然破碎了一角的手机,屏幕上又沾了丝丝泥土,并不太好看。 霍霖深走过去替她将手机拿好,又递到了她耳朵旁。 “喂?” “是我。” 手机里传来王默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像半夜惊雷,惊醒沉睡时的好梦。 王默没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颤,她差点握不稳手机,只能用力克制住情绪,让声音尽量稳定,“梁大少。” 梁琛听见这个称呼,陡然愣住。 他推了推镜框下车,依旧将话问出了口,“我听说了你的事,你还好么?” “只是听说?那么我只能说你的消息还不够灵通,不知道我此时的情况。” “王默,好好说话!” 梁琛此时也终于察觉到不对,以往哪怕闹得再凶的时候,王默也不曾这般对过他。 电话里安安静静的,这样的气氛,似乎要让人窒息而亡。 王默没有多说,只轻轻浅浅问了一句,“我就是想知道,你在这之前有没有期待过我们的孩子降生?” 她屏住呼吸,想等他的答案。 可等了又等,等到思绪混乱、快要以为自己在做梦时,最后才发现,手机里竟从悄无声息到单调的“嘟嘟”声。 她笑了笑,挂断了电话。 再扬起目光,笔直望进霍霖深眼底,笑了笑。 意味深长。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因为我愿意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因为我愿意 梁琛已经到了医院楼下,给王默打那个电话的时候,他正从停车场做出来。 电梯缓缓往上,最后“滴”的一声,停靠在某一楼层。 他没有直接往王默所在的病房里走,而只是停在外头,许久也没有去向那条走廊。 “十分钟过去了,如果他要来,早该到了才是。” 病房里,王默终于将手机放了下去,眼睛里盛满着的,都是淡漠和凄楚。 “霍少,以后恐怕还需要经常麻烦你。” 霍霖深挑眉,面上表情没有任何起伏,“你决定了?” “嗯。” 王默则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上次你提过的事,我想我现在可以帮你了。你需要的东西我都会交给,之后你要怎么做我都不管。” 她是看清了,所以心也狠了下去。 “只是……其他人都跟这件事没有关系。尤其是欢欢,我希望你能尽量不要她知道。我不敢去想若是她知道自己一直崇拜喜欢的哥哥原来是这样的人,她会不会崩溃。” 霍霖深沉默几秒,最后轻轻点头,“好。” 哪怕她不说,他也会这么做。 —————— 又过去了几分钟后,病房门从里往外打开。 许欢站坐在椅子上,几乎是反射性地站了起来,她探头往里面看了看。 便只瞧见霍霖深轻柔地关上门,而后缓缓扬起眼瞧着她。 “霍霖深,默姐她、跟你说了什么?” “一点小事而已” 男人的敷衍太过明显,让许欢本就焦躁的心情此刻更是郁结起来。 她揪紧着手指,努力斟酌字词,“我不是非要打听,只是最近一直感觉你们有事情瞒着我。” 霍霖深轻“嗯”了声,也不知是承认还是敷衍。 许欢瞧着他要走,追了几步想问清楚。 可迎面正好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瘦削修长的身躯加上身上穿着的深蓝色西装,格外惹眼。 这熟悉的模样许欢立刻怔在了原地,“哥,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王默出了车祸,你也在现场。爸妈不太放心让我过来看看。” 他眯起眼打量了下许欢,镜片后的眼眸是一如既往地深邃和神秘,“看来你没事?” “我还好,就是默姐和小晴……” 许欢摇摇头,不愿再说下去。 “没关系,都会好的。” 梁琛轻应了声,和许欢寒暄几句之后,目光缓缓流转,落在一旁的男人身上。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霍先生也是担心我妹妹才过来的?倒是比我来的快。” 后者闻言,却只面无表情,不着痕迹地将被许欢拽住的衣角从她手里抽出,“我是来看王小姐的。” “当然现在已经结束。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说完便要离开。 许欢忍不住心里的惊慌,追着他上了电梯。 可从头至尾,男人都宛如柱子一般,立在身侧一动不动。甚至眼珠子都不曾转动一次。 已近夜晚,电梯里灯光昏暗,而上一楼层的人下去之后,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气氛格外凝滞。 “滴!”的一声,电梯停在负一楼。 男人率先走出去,却只站在门边没有再继续。 他轻叹,缓缓回头,浓眉蹙了蹙,中间形成淡淡的一条沟壑,“需要我送你回去?” 许欢先是摇头,继而想起了什么,连忙说,“好。”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事非要瞒着我,默姐和你是一样,似乎连柳柳也是知晓一些的。” 她垂了垂眼眸,努力斟酌字词,“是不是……默姐出事跟我有关?” 许欢只能想到这一点。 而下一刻。 霍霖深的表情果然僵了下,时间却只一秒。紧接着那放在方向盘上的指尖握紧又放松,一切又仿若回复到平日,“她们是你的朋友,这些事你应该去问她们。何况、既不愿让你知道,你也该识趣点才是。” 他没解释太多,可这一句话却将许欢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心绪骤然变得沉郁。 以前,金莹曾劝过她,“许欢,你好歹也是千金大小姐。眼里怎么就不能揉一点沙子呢?别说你和霖深的婚姻是老爷子强加上来的。就算你们是彼此相爱而结的婚,那就能保证婚后不会出问题么?” “云姗是霖深的青梅竹马,也是恋人。非要计较起来,你不也理亏么。” 许欢愣了愣,呆呆望着身边那张侧脸。 她当时质问过金莹,自己才是霍霖深名正言顺的妻子,如何能允许别人破坏自己的婚姻。 “那所以呢,霖深心里有数,他至少不会背叛你。云姗有时心高气傲,你就得忍忍。忍得了,你们最终还能走下去。忍不了……” 她当时忍不了,所以落了后来的下场。 现在事关王默,许欢却反而变得冷静,她努力掐了掐手指,柔声说道,“你说的对,若是她们俩都不愿我知道。那定是为了我好,我不该多问的。” “只是霍霖深,无论你和默姐之间有什么交易,我只希望最后她不要再受到伤害。这一点,能答应我么?” 男人侧过身看了她一一眼,似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 而后沉默了几秒,轻声应道,“是她自己的选择,无所谓伤害与否。” 话虽如此…… 许欢抚额轻叹,干脆靠在车窗上不说话了。 车内静默无声。 直到霍霖深的手机响起,才打破了这片岑寂。 “喂?” 车子在高速行驶中,霍霖深的手机就放在旁边。 接通的时候声音很大,坐在一旁的许欢也听得清清楚楚。 里面传来的是女人轻轻柔柔的音,“霖深,是我。” “我现在在家里了,叔叔打算给我办一个接风宴,想请你参加。明天晚上,你有空么?” 明晚? 许欢感觉到了那份沉默,她下意识扬起眼,便对上男人在暗夜里闪烁着光芒的眼眸。 突然间她便变得不自在起来。 “你觉得如何?” 骤然闯到耳蜗里的嗓音,让许欢愣了下。 她没想到他会开口问自己,一时间表情格外精彩。 在几秒的愣神之后,便只抿了抿唇收敛起情绪,咕哝几句,“你要去便去,问我做什么。” “嗯,想知道你的意见。如果你觉得不妥,那就……” “霖深!” 男人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电话里便传来陈云姗尖锐的音。 她轻笑,顿了下,“抱歉我太心急了。是这样,你先别急着做决定,我听声音好像许欢也在你旁边是吧,其实这倒是我疏忽了,欢欢也是我的朋友,明天晚上你们一起过来可好?伯母已经答应了,欢欢总不会这个面子都不给我?” 她的面子,不给便不给了。 许欢嗤笑,连回应她的打算都没有。 可电话还未挂断,霍霖深冷心冷面看着车子前方,似乎已经决定将这件事交给她决定了。 “你们俩没必要在我面前演戏。陈云姗,我说过我并不是你们之间的阻碍。” 她无意再参与其中。 许欢说完之后便撇过头去,一言不发望着窗外。 霓虹闪烁。 身侧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是霍霖深将电话挂断。 在那之前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哑又有磁性,“有时间我就过去。” 很好。 许欢打开窗户,深呼吸了一口。 冷风灌进肺里,让她哆嗦了一下。可即便如此,她仍旧固执地不肯关上窗户。 且不管陈云姗和她妹妹自杀一事有没有关系,单单她和霍霖深关系有所发展,便对自己有利。 老爷子不会允许陈云姗抚养自己的曾孙女,她只要在一旁观望。 等待他们走到一起,再默默将渊渊的抚养权拿走。 “你想的太简单了。” 就在许欢出神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男人轻飘飘的提醒,“如果有一天渊渊的抚养权落在你身上,那只有一种原因。” “什么原因?” 霍霖深半眯起眼,将车子停在路口左转区,“因为我愿意。”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乖,别闹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乖,别闹 那时许欢还只觉得这男人一如既往的狂妄,却不曾想到某一天事情真的如他所言时,他们早已走到何种地步。 霍霖深看了她一眼,眼眸里蕴藏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良久他才轻叹,“你不必对我这般防备,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可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找你?” 她做不到。 许欢笑了笑,白皙干净的脸蛋在灯光映衬下更显晶莹剔透。那漂亮的唇轻轻张开,吐露一声笑意,“如果有需要霍先生帮忙的时候,我会考虑的。只是一般而言,还得避嫌的不是。我们的关系,毕竟太容易引起人误会。” 她努努唇,算是暗示了刚刚的电话。 霍霖深倏然沉下几分,削薄了一般的唇紧紧抿住,像将周围的空气也一并压缩了般。 车厢内一时沉默而尴尬,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许宅外。许欢这才听见耳边传来的那低低的嗓音。 “到了。” 她没有二话,推门下车。 许欢动作急,也不曾回头瞧上一眼,因而并未发现男人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很不好看。 她现在想离他的气息远远的,不愿再被他魅惑。 然而就在几秒之后,身后骤然传出关门声。 “砰”的一下,车门被甩上的。 许欢骤然回头,便看见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怎么,你还有事?” “有。” 听见这个回答,许欢想了想,纤白指尖在衣服上摩擦了几下,斟酌着说道,“哦。虽然渊渊现在的确在家里,但我也不方便请你进去。上次打完官司之后,我爸爸心里还一直有怨气。” “如果你想见渊渊,明天放学就让她到你们家去吧。” 他们家? 这话里的几个字,不知怎的正好戳中了霍霖深心里某处。 那渐渐泛起的不知名情绪开始上涌,径直窜到喉咙里。 又闷又涩。 他面色阴郁,“我只是想告诉你,云姗只是云姗。她已经离开了也好、死而复生也罢,都只是一个朋友而已。” “陈家为她举办一场接风宴是宠爱,邀请我我过去一趟是情分……” “情分?” “嗯……” 许欢一听这话,差点就炸了。 “是情还是分,男人和女人之间,哪有那么多情分呢?” “霍霖深,你见过哪个结了婚的男人常年往自己单身女性朋友的身边跑的,还常常半夜不归。甚至还喝得酩酊大醉让人给送回来?我说、你不要总揣着明白装糊涂,管不住自己便是管不住。是了,你大概觉得你至少比旁的人要强的,别的没管好,好在下半身是听话的不是么。” 她一口气说完,脸上尽是升腾着的怒意。 霍霖深拽着她问,一脸懵了的表情,“你突然发什么火?” 许欢愕然,张大嘴巴瞧着霍霖深,可左思右想,也找不出自己火冒三丈的理由。 大约还是因为厌恶陈云姗吧。 她垂眸,见着霍霖深皱着眉,脸上表情还是疑惑时,便干脆甩手,“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难不成我还得冲你笑么。我说这些就是、就是给你一个忠告而已,日后陈云姗也好别的女人也罢。你总得注意些。嗯,就算我这个前妻,最后给你的建议吧。” 她说完,怎么想怎么觉得尴尬。 只能转过身去,大步朝屋内走。 突然铁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她上前按密码之前便已打开。 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她腰际旁探出头来,脆生生地开口,“欢欢你回来啦!你没开车么,谁送你回来的呀。” 车? 许欢囧。 她的车现在大概在交警队吧,之前倒车到一半时看见车祸,后来也没顾上也移动位置。 “没有谁,你不认识的。你瞧外面冷,你怎么连外套也不穿就跑出来了。” “我想你嘛。可是欢欢,那个人明明就是爸爸啊?” 她怎么会不认识呢。于是便抬起肥嘟嘟的手,指着前方那道身影。 在小姑娘身后站着的吴子川也顺着她的目光往那边瞧,正好望见霍霖深还在路旁未曾走远。 “爸爸,你来!” 霍渊渊怕黑,想跑过去叫他又害怕,犹犹豫豫的,最后只能稍微走了几步,对着霍霖深挥手。 许欢没来得及阻止。 那道隐藏在树影下的身影,已经渐渐朝这边走来。 高大的身躯落下的影子,几乎将霍渊渊和她一起覆盖住。 “我就说是你。”小姑娘兴冲冲地拉着霍霖深往屋子里走,扬起的小脸红扑扑的,因为左右手分别牵着爸爸妈妈,格外兴奋。 “刚刚好准备吃饭呢,爸爸你来的正好。今天有你最喜欢的红烧肉……” “渊渊你等等。” 许欢停下脚步,抓过霍渊渊,“你爸爸很忙,可能没有办法和我们一起吃饭呀。再说今天的饭菜早就准备好了,突然多一个人是不是不太好呢?” “不会呀。” 霍渊渊摇头,眼睛扑闪扑闪的一个劲发亮,“爸爸再忙也要吃饭的呀,欢欢你真坏,是不是舍不得爸爸吃你的红烧肉哦。” “我没有……” 许欢无奈,还想说些什么时,耳边便传来一声低笑。 她斜斜觑着那边,便能瞧见男人眸子里几乎要溢出的笑意,“我只是吃个饭,不会怎么样的。你还跟她计较?” 话一说完,他便任凭霍渊渊牵着往宅子里走。 到门边了,霍渊渊一个劲拽他。 男人这才低低又说了句,“乖,别闹。” 许欢见他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便咬牙切齿。 她想找人吐槽几句,可四下看了看,连吴子川都默默跟了上去。 自然,续假明瞧见霍霖深是不会有好脸色的,以往总还给他几分面子,如今竟在瞧见他的那一刻,就板起了脸。 餐桌上气氛很僵硬。 吴子川倒是察觉到了,只默默扒饭不说话。 可霍渊渊也不知是神经大条抑或有其他原因,还一个劲嚷嚷着要让霍霖深替她夹放他在面前的肉块。 “我们家粗茶淡饭恐怕不合霍先生胃口吧?” 许家明轻哼了声,斜觑着他。 霍霖深却只自顾自将肉块夹给霍渊渊,而后慢条斯理地也往自己嘴里递了一块。 他垂着眸细细咀嚼,好似没有听见许家明的挤兑,“没,挺好吃的。” “您可能不知道,渊渊的口味大多像我,除了榛子。这整桌大多都是她爱吃的,自然也合我的胃口。” “你也知道这都是为渊渊做的,可不是为你!”许家明瞪圆眼睛,一下子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他顿了顿,干脆把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放,“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梁琛呢,他怎么还没回来?” 许欢摇摇头表示不知,“先前倒是去了一趟医院,现在不知道他在哪里。” 她下意识去看霍霖深,后者却只顾低头吃东西了。 ———————— 梁琛原本是在医院的。 许欢和霍霖深离开之后,他便光明正大进到了病房里。 王默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霍霖深去而复返,便闷闷地解释,“我说霍大少,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能不能先让我休息一会?” “抱歉我不是你口中的霍大少,现在也不能让你立刻休息了。” 梁琛脚步不停,绕到了王默眼前。 她这才睁开眼,瞧见那张自己不知在梦中见过多少回的脸。 一时间,她竟有些失神。 还是梁琛打量了她一阵,干脆坐在一旁仔细瞧了瞧她的模样,“现在感觉怎么样?” 王默没有立刻回答。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用这样戒备的眼神看着梁琛,像看着自己的仇人一般。 那张斯斯文文的脸,看起来依旧温文无害。 可王默心里知道,他脸上那副精巧干净的镜框之后,是怎样一副脸孔! “我还好,休息几天便没事了。刚刚接到你的电话想着你是不会来的吧,毕竟欢欢在外头呢。” 梁琛面无表情,只执起她的手轻轻摩挲了下,“她刚刚已经走了。” “走了?” “对,和霍霖深。” 他提及许欢和霍霖深的时候,面上情绪没有任何起伏。 若非她真的了解他,单是看着这张脸,怕也会信他所有的话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以前没发现这样的感觉很好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以前没发现这样的感觉很好 然而到如今,王默是早已看透了他的。为这一个目的,她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 “既是走了,你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不是么,我累了要休息” “我待一会就走。” 梁琛没有立刻离开。 他还静静坐在床边,漂亮的眼尾往上勾着,直直落在王默脸上。 眼眸里寂静如常,并不为她的态度而心烦。 后者偏过头,似不愿见他。 梁琛挑眉,则干脆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最后伸出手,握住了她的,“跟我闹脾气,嗯?” “我哪里敢。” 王默反射性的,将手抽了回去。 下一刻,他扬起的那只手便空荡荡地悬在空中…… “梁琛,你何必过来探望我。若是欢欢知道了,你还不又得绞尽脑汁想理由。如果不想为难,就出去吧。我现在也没办法伺候你不是么。” “伺候?” “是。”王默突然睁开眼,直勾勾盯着他,“这几年无论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从今以后,都结束了吧。这样对大家都好,趁着还没有几个人知道你和我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早些脱身,也免得连累对方。” 梁琛便只微微笑着听她说话,手掌不知何时又握紧了她的,粗砺的指腹就这么细细摩挲着她指尖。 他还是一贯的慢条斯理,“所以,你想以后跟我断绝关系,在旁人面前装作不认识?像刚刚那样叫我梁少,我称呼你王小姐。” “是。” 王默点头,视线不闪不避地迎向了他。 “王小姐似乎很有想法,只是你认为我们现在还能断干净么?你肚子里不还怀了我的孩子么?” 哈。 王默冷笑,头顶的灯光洒在脸上,在她唇畔留了细长的影子。她眼睛里本该都是晶莹闪烁着的光。 可在梁琛说出这话之后,渐渐的越来越黯淡…… “没了啊。” 她仰起头,好似听见天花板,又似盯着某一片虚无之地。 “就是没了,才不再想看见你。你说过了啊从来没期盼过他的降生,现在这样正合你意是不?” 梁琛蓦地瞪圆眼睛,有一刹那时间,眼睛里似乎出现一抹讶异。 而后又立刻收敛起来,便只半眯起眼问,“实话?” “你可以去问医生,这种事,还能有假的。不然,你摸摸?” 王默反手过去,握住他的。 作势便要将他的手往自己小腹上扯去。 可还未及触碰到,梁琛的手臂便突然僵硬,猛地抽了回去。 他像触电一般站了起来,“够了,我已经知道了!” “可你还不知道他有多痛!” 梁琛脸色骤然变得凝重,也不知是她那话里的那个字眼,戳中了他的痛处,当即狠狠反驳,“他连人形都没有,哪来的痛。” “那我呢!” “我也没有人形么,我也没有感觉么?” 王默泫然欲泣,“梁琛……我真不想这样,一直以来也没有想过要用他来钳制你,更没有想过威胁你娶我。可你为什么就连一点生存的空间都不留给他,为什么就非要一点余地都不留。” 哪怕是发布会上万人所指,哪怕事后她将会被封杀。 可也未曾透露过一星半点。 然而结果,却依旧如此。 或许她本就在知道自己怀孕之后立刻到国外躲藏起来,或许就该与所有人断了联系…… “你在对我控诉?” 梁琛面上的表情越发凝重,盯着王默好几秒,突然明白过来,神情一下子变得阴冷,“怎么,你以为是我弄出了这场车祸?” “呵……难道不是么?” 下一刻,男人双手骤然紧握成拳,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他极少会露出这般表情,哪怕隔着眼镜,也知道他心底此刻有多愤怒。 “原来你这样以为,怪不得要见霍霖深,怪不得、这副态度。” 他顿了下,轻轻颔首,“也罢,你这样认为也好,就依你所说,断得干干净净吧。” “希望你说到做到。” 王默咬牙,再不去看他。 旁人都说,梁家那位少爷,温文尔雅玉树临风。自小就与旁人不同,不管对谁都有说有笑,从不与人争斗。 后来王默见到了他,才知道那样的人,原来不是温文尔雅。 而是深不可测。 “砰。” 病房门被关上,王默闭上眼睛,觉得自己的世界又陷入了黑暗。 而梁琛已经走了出去,和顾柳相顾一眼,再不多言。 他顺着电梯下到停车场之后,才拿起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是少爷打来的,说今天不回来吃晚饭了。” 佣人接了电话,小声交代清楚。 正好,许家明也不必再追问梁琛的去处。 他如今实在不想见到霍霖深,便干脆走到房间里去。 随着他的离开,餐桌上气氛倒好上不少。 小姑娘终于也肯安安静静吃完饭,便和吴子川一起到他们的小书房里。 一个画画,一个完成作业。 “你们俩聊,我上去劝劝他,顺便让他吃些东西。”梁孟音热了菜准备端上去,一边走一边念叨,“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老是小辈计较,唉!” 许欢听在耳朵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干脆跟着起身,望着霍霖深的眼神疏离而冷漠,“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你该吃吃该喝喝过了,走吧?” “看来你挺不待见我的。” 许欢耸耸肩,没否认。 霍霖深脸色立刻便沉下几分,转而又静静沉下心来,点头。 “好,那就走吧。” 他转身走了出去,许欢瞧他走得急,又只能替他拿了外套跟在后面小跑追上去。 到门外,霍霖深才终于停下脚步,垂着眸直勾勾盯着她。 正好伸出手,接过她手里的外套。 许欢抬起头,就瞧见了男人唇角挂着的笑容。 她愕然瞧了两秒,忽然发觉他那淡淡的笑容渐渐又变成了得意。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没发觉这样的感觉很好。” 他扬了扬衣服,挑眉逗笑。 话里话外的,却总带着怅惘若失的情绪。 许欢怔了几秒,退离了他两步,冷漠打断了他的回忆,“人不能总活在过去里,你现在觉得不错的感觉,或许日后腻了,也会变得和当年一样厌恶” 她说完欲走。 迎面正好射过来一束灯光,紧接着还伴随了一声尖锐的刹车声。 似是有两辆车抢道,碰了下。 等声音平静下来之后许欢才往那边看去,一眼便瞧见了那辆自己十分熟悉的车。 “哥,你没事吧?” 她狂奔而至,才发现刚刚虽然动静很大,可两辆车的碰撞力度并不算夸张。梁琛这辆碎了灯,另外那辆则撞歪了保险杠。 梁琛从车里出来,摇摇头说道,“我没事,只是不知道陈小姐怎么样?” “陈小姐?” 许欢这才顺着梁琛的目光往旁边看去,发现了另外一辆车的车主。 正是陈云姗。 她此时已经下车,手指也不知刮到了哪里,流了不少血。 霍霖深替她拿东西随意包扎了下,动作温柔又娴熟。 而陈云姗则嘤咛着撒娇,干脆趁机往男人身上靠去。 “哥,你们俩怎么会撞到一起?” 许欢只装作没看见那一幕,回头又仔细打量了梁琛一遍。 后者的确没受伤,还是那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样子,“正开车回来呢,没想到陈小姐突然从后超车,灯太亮晃了眼。幸好及时停了下来” “大晚上的,陈小姐开着大灯到这边来有何贵干?” “我……” 陈云姗嗫嚅着说不出话。 许欢一时情绪上涌,越发咄咄逼人起来。 她眯着眼,细细打量了她一阵,“我想陈小姐平时也不是会不良驾驶的人吧。这么横冲直撞的,难不成是故意的?” “你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哥,我们进去吧。待会报警之后让警方处理就好。” 她撇开脸,连一眼都不愿去看那两人。 可陈云姗却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许欢你少血口喷人!” 她当即拽着霍霖深的衣角,大声控诉,“霖深你看她怎么总胡乱说话。”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可怎么办,他依旧爱我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可怎么办,他依旧爱我 许欢正准备要走进去了,可一听见这话心里就涌起一股强烈的不悦。 她甚至快要忍不住冲回去,狠狠掐着那女人问个清楚。 到底谁在胡乱说话!这女人当真是能睁眼说瞎话啊! “陈云姗,我……” “别,欢欢。”就在她可能转身过去对呛的那一刻,梁琛拉住了她。 他总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握着她手臂,轻轻在她耳边解释,“就算了吧。也没多大的事。待会叫人把车开走去维修就好。我们和陈家不还有合作的案子么,哪能这么不给面子。” “倒是你,怎么会和霍霖深一起在家门口?” 他没说完的是,怎么会和霍霖深在一起拉拉扯扯,在路灯下被拉长的影子那样和谐。 他隔着些许距离瞧着,甚至感觉两人在接吻,一如平常夫妻般。 “爸爸应该不会欢迎他。” 刚刚那一刻,想必陈云姗和他都看见了那一幕——许欢替霍霖深递过外套的模样,亲昵又自然。 许欢点点头,咕哝了几句,“是啊,爸爸因为他晚餐都没吃几口。” “其实他是送我回来,正好被渊渊瞧见了。那丫头没那么多心思,直接把人拉到屋里吃饭,所以……”许欢解释着,手指揪紧在一起,一时也不知要多说什么。 而下一刻,身后就突然传来了陈云姗的声音,“许欢,你等等。” “叫她做什么?” 许欢还没回头,只默默停下脚步。便已听见了在身后隐约可听见的低哑嗓音。 陈云姗哎呀了一声,腻在霍霖深身边,低声说道,“我就是来找她的呀,今天给你打了电话之后总觉得不妥。我和许欢这么多年的朋友,当时就想说她是不是不太开心,所以还是过来瞧瞧……” “不必要。” 男人一口回绝了她。 许欢这时倒是挺感谢他的。 “你原意要邀请的人,也是我一个。” “这倒没错。” 可陈云姗一向有她的目的,霍霖深越是阻挠,她便越坳着性子要单独和许欢说话,“人都见着了,我还有些私事想跟她聊聊。” 话说到这份上,霍霖深再拦着,她便又是那副泫然欲泣的脸孔,“我不明白,你大晚上的还在许家就算了。现在我不过是要和许欢单独说说,你为何非要拦着呢。霖深,你和她离婚了的,你们俩没有关系、一点也没有……” “那我们呢?” 他扯开唇角,似乎在笑。可陈云姗扬起目光,才发现他眼睛是不笑的。 “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话,和你岂不是更疏远。” “我们、我们不一样!” 陈云姗突然咬紧了唇,重重抓紧霍霖深的衣角,扬起的脸蛋清丽干净,眼睛也瞪得大大的,里头盛了一丝晶莹,在夜里格外明亮,“霖深你这么伤我有意思么?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我不管做什么也都是为了你啊,这六年我吃了多少苦,一直在国外养伤都不知道能不能恢复,直到确定能回国了才想联系你,可刚打听,就发现你要和羽姗结婚的消息……” 她揉了揉眼眶,模样越发委屈。 若是不知道的人,怕都会以为她此时在哭泣,“别的不说,就说许欢。我想跟她道个歉,也不成么?” 最后那句话,她说得很小声。 霍霖深忙着将衣服从她手指里抽开,听得不是很清楚。 但“道歉”二字,却是真真切切听见了的。 他垂眸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渐渐觉得眼前的女人和自己印象中的,怎么会那样不同。二十多年的迷恋,六年前的相处、如今的相遇。 霍霖深第一次发觉,原来人时间能将人心改变得那样大。 如今他心知也无法劝阻她,于是便借机退离一步,让开了地方。 “陈小姐,到这边吧。” 许欢没有多说,领着陈云姗到十几米外站定。 两人正好在下风处,说的话他们是听不见的,可视线笔直不受阻挡,能让人看见,这倒能让许欢安心一些。 陈云姗瘪着唇,可怜兮兮的,“你怎么总这么避着我,刚刚你也听见了,我知道你愿意成全我和霖深,所以是真心想跟你道歉的。” 许欢翻了个白眼,“真心?若是真心,还能在我家门口把我哥撞了?” 她知道自己不算一个聪明的人,可吃一堑长一智这回事,是个人都知道。 这些年以来,她已经在陈云姗手上吃了太多亏,岂能不防着点。 陈云姗见状,捂着嘴笑出声来。 她到这时候,才终于缓缓收敛了那副泫然欲泣的脸孔,扬起手将发挽到耳后。 模样妖冶。 此时既然背对着霍霖深,她哪里还有半分收敛,轻轻浅浅地道,“梁琛他得罪了我。” “你大概也知道原因,最近他一直在查我。从小楠开始,到我那可怜的妹妹,现在还有我自己。他大约是仗着自己在红城有人脉,想把我翻个底朝天。” “你说,我能容着他么?” 许欢陡然瞪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陈云姗一眼,视线最后还是停留在陈云姗脸上。 这张脸比起六年前的出众,更多了一分艳丽。 许欢摇摇头轻笑,只觉得难以置信,“我真该把你现在这副模样拍下来给霍霖深看看,让他知道自己迷恋的女人,究竟生了副怎样的面孔。” “他依旧会爱我。” 陈云姗确然不是能承认自己错失的人,想起霍霖深之后,便又可怜兮兮地瞧着许欢,“你既然那么了解我,就该知道我做事的风格。六年前我被那人给、给侮辱了。现在谁还跟我翻这些事,我就跟谁急。梁琛是你哥,许欢你最好也管管他,否则以后做得过分了,我说不得就得求霖深为了出头啦……” 许欢闻言,竟有些哭笑不得。 她冷眼瞧着陈云姗,眼角余光则往两人身后飘过去。 霍霖深似乎察觉到了,正好与她视线相对。 距离太远,许欢看不清楚对方眼里的情绪,可还是将视线收了回来。 “清者自清,你若是没有做亏心事,也不怕旁人调查。至于六年前那件事,到底谁找的人,目的为何,你我都清楚。” “陈云姗,你身边的人不都是傻子。你既会自食其果,就该好好瞧瞧身边的人才是。” 话落。她垂下眼眸,“算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呢,我言尽于此。” 陈云姗一脸的气急败坏。 显然她是不愿意就这么放过许欢的,可如今的她已想不出任何理由再对她谩骂甚至动手。 何况霍霖深和梁琛就在身后。 许欢走了进去,没有顾及对方的面子。 身后梁琛看了她一眼,不经意退后一步,推了推镜框,“你今天为什么去看了王默?” 霍霖深不答,见状也准备上车。 梁琛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正好落在车门上。于是动作骤然有了停顿,缓缓侧过头,“那你呢,又是为什么?” 回应他的是一片静默,以及迅速靠近的脚步声。 陈云姗走得很快,脚上的高跟凉鞋和地面接触,发出清脆声响。 “哐哐哐!” 越是靠近,节奏越快。 霍霖深没有任何犹豫,发动了汽车。 她只能站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辆黑色路虎扬长而去。 “刚刚的事是我不对,撞坏了梁少心爱的车子真是抱歉。你放心,后续修理费用都由我来出。” “陈小姐看来还是不够了解我。这不过小事而已,何况这辆车我原本也没打算用多长时间,我真正喜欢的车不是这个品牌。” 他轻描淡写的话里,隐有暗示。 陈云姗下意识蹙眉,思来想去的。 这么一耽搁,梁琛便已走远。 她站在原地,头顶的路灯没有人来维修,闪烁几下之后,突然灭掉了。 一时间周围只余下一片岑寂。 陈云姗觉得这里四处都有些阴森,外加夜里星子闪烁,平白添了分凄清。 她拿出手机,想给霍霖深打电话。 “嘟嘟嘟……” 许久也没有人应,机械式的女声一直在重复提示,“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播。” 第一百三十章 舅舅也是坏人么 第一百三十章 舅舅也是坏人么 许欢那一晚上之后,一直心神不宁。 后来梁琛晚了她几步回来,不知怎么的,还特意到小房间里去看了看霍渊渊。 她拿着衣服过来叫霍渊渊去洗澡,还没进去,远远的便已发现梁琛站在门边一动不动。 他背对着自己。 许欢走过去,才发现他没戴眼镜。 在这之前,许欢是很少见到这一幕的。 其实许多人都知道,梁琛并没有近视,可他在外人面前,却几乎从不取下眼镜。 “哥,看什么呢。” “是不是女人都很喜欢孩子?” 他沉默了几秒之后便突然开口,声音低哑晦涩,不似平日的温和舒服。 加之那有些怅惘若失的模样太过少见,竟让许欢有瞬间失神。 她只愣了下,便忍不住笑出声,“哥你能问我这个问题,我太开心了。说明你也想到这一处啦,要是梁阿姨知道你开始考虑孩子的问题,可不得开心地跳起来。” “不过嘛,是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孩子我不知道,但我想大部分都喜欢吧。这是天性吧,你瞧柳柳和默姐,都挺羡慕我的。” 这话一说完,梁琛就愣在了原地。 许欢也不知道是自己说出的哪个字眼刺激到了他,让他骤然敛起了情绪。 她从未见过梁琛用那样复杂而晦涩的目光看着谁,更不曾见过他带着期待、又暗含忧伤的神情。 似乎在她所不知道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些事。 “不过你也得知道,像渊渊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也不是谁都能生出来的。哥你要是要对象,可得尽早带给我们瞧瞧。” 她说完,才发现梁琛竟连回应都没有,就已经离开了房间。 “欢欢,舅舅很奇怪。” 直到梁琛走远了之后,小姑娘才挪到许欢面前,小声对着她说话。 许欢不解,将她抱了起来问,“哪里奇怪?” “唔……他原来不喜欢我的,我知道他很不喜欢我。可是现在好像……变得喜欢了。” 其实还有很多不同的感觉。 可小姑娘词汇量有限,实在不知要用什么字词来形容。 许欢听着也不好作评价,只柔声劝着,“我想你一定是感觉错啦,他是渊渊的舅舅,自然是喜欢渊渊的。只是以前比较内敛,没让你发觉吧。” “哦。” 许欢抱着霍渊渊去洗澡,让她自己淋浴去了。 她自己则站在窗户旁,瞧着漫天繁星,思绪越飘越远。 那一晚许欢没怎么睡好。 天气闷热,许宅外的那片小山坡上,又有彻夜不休的蛙鸣声。 到早晨好不容易下了一场雨,她总算能安然入睡时,却又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我们只是例行公事,希望您不要阻挠。” “你们到底在胡说什么,他犯了什么错你们要抓走他!” “砰砰砰!” 许欢骤然惊醒,刚刚的对话她还以为是在梦中,可这尖锐的敲门声一响起,便让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门外传来小姑娘清脆的声音。 “妈妈……妈妈你快出来!” 霍渊渊最爱睡懒觉,从来都是雷打不醒。 每日都需要有人去叫醒她才行,会自己乖乖起来的机会,很少很好。 可此时还早,她却已经在门外狂敲门。 许欢倒抽了一口凉气,猛地起身。 “呜呜呜呜,渊渊害怕。” “妈妈!” 许欢听见那夸张的哭声,一个激灵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刚一打开门,怀里就多了一个小姑娘。 霍渊渊身上还穿着睡衣,甚至脚上连拖鞋都没有。 她泪眼朦胧的,只用力抱紧许欢,嘴里呜咽着的声音都带着低泣。 “你别哭,出了什么事你告诉妈妈。” “就是……就是有人来了,他们要抓坏人,然后、然后……” “许姨您还是出去看看吧。” 吴子川从隔壁走出来,手里拿着霍渊渊的外套,立刻递过去给许欢。 许欢瞧着他那一向都是面无表情的那张脸,竟也现出焦急之色。 便也没时间多想,穿着拖鞋走了出去。 门外早已一团乱。 几辆警车围在了外头,似乎来了有一段时间,已经连警示灯都关掉了。 许家明和梁孟音还有梁琛都在对面站着。 两相对立,气氛格外僵硬。 警察…… 许欢只觉得背脊发凉,她是挺害怕见到警察的。 “梁先生,您要的文件很快就会到。到时候您可别再找其他理由。” 这屋子里只有一个梁先生,许欢不需要思考便知道那人说的是谁。 她急匆匆上前,“怎么回事?” “许欢你也怎么也出来了,你带着孩子们进去吧。” “这些事别让孩子看见,你瞧给她吓的。” 梁孟音见着了渊渊,还努力挤出一抹笑,摸了摸她那软嫩的脸。 许欢早已顾不上这些,她想让吴子川带着霍渊渊进去,可小姑娘一直赖在她身上,怎么也不肯走。 她没了法子,无奈摇摇头,细细看向一旁的男人。 梁琛神情难得的变得凝重。 许欢看他,又看了看梁孟音,后者也只冲她摇头。 “哥……你知道是什么事么?” “知道,一点小事而已。你别担心,回去和他们俩一起吃个早餐去学校吧,这边很快就能解决。” “梁少,这可不是一点小事啊。” 警察队伍里有有几个样貌十分年轻的人,突然凉凉来了一句,让许欢本该落下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少涉嫌参与恶性商业竞争,伪造法律公文,利用不正当手段打击竞争对手。另,还涉嫌偷税漏税……” “我哥只是律师,哪有什么打击竞争对手。若是梁氏的问题,要抓也该抓我不是么,我才是负责人。” 到这时,为首的那名中年警察才深深打量了许欢一眼,“目前查实的事情,与梁氏无关。” 许欢的气势突然就软了下去。 她咬着唇,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梁琛反而只站在原地,像个没事人一样。 一时间,气氛岑寂。 小姑娘能感受到这不同寻常的冷漠气氛,身子又往许欢怀里缩了缩,“舅舅要被警察叔叔抓走了么?”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有事的。” “哦。” 霍渊渊闭上嘴巴不说话了,可还是忍不住地将视线往梁琛那边投过去。 不多时,终于有人从远处急急忙忙赶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头,缉捕令。” “很好。梁少,现在你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吧?” 梁琛打量了一眼那张纸,点点头,“那就走吧。” 他那样轻描淡写的,似乎在这里对峙了一早晨,就为了等那份文件。 事实上谁都知道没有缉捕令并不算能名正言顺地将人带走,可协助调查这个借口,用在谁身上都不为过。 梁琛是律师,还是红城首屈一指的。 警方严阵以待,一边带人过来围堵,一边让人找上面请示批复。 “梁琛啊,真的没事吗?我们之后要帮你做什么,要找谁帮忙,你给妈留个信啊。” 梁孟音从未那样慌张过,她如今面容憔悴,大清早的甚至还来不及洗脸便已经跑到这里。 直到梁琛真要被人带走时,才忽然惊慌失措。 “很快就可以探视的,等事情弄明白了我再告诉您吧。欢欢,我不在家里,你照顾好爸妈。” “好。” 许欢点点头,抱紧了霍渊渊。 她比起梁孟音来说,要更冷静一些。 于是默默打量了下几人,又看向站在一旁的许家明,后者只冷着一张脸,却什么也没说。 直到警车从许宅们偶呼啸而过,连同坐在里面的梁琛也一起消失在视野里,他们才终于往回走。 四下惊慌,异常忙碌。 小姑娘被许欢放在客厅沙发旁,她四下打量了下,瞧着忙碌起来的许欢和梁孟音,突然脆生生地开口,“子川,警察叔叔是不是只抓坏人的呀?” “是啊。” 霍渊渊抿了抿唇,有些忐忑,“那他们抓走了舅舅,所以舅舅、也是坏人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怕把他想得太好,也怕想得太坏 第一百三十一章 怕把他想得太好,也怕想得太坏 梁琛被带走之后,许欢已有些六神无主。 许家明将她叫到房间里去说话。 书房里的窗户朝西南,早晨的日光几乎照不进来。 许欢走进去的时候,只觉得光线无比晦暗。那带着淡淡光亮的灯正亮在头顶,衬着许家明的神情越发凝重。 “梁琛这事,你怎么看?” 许欢愕然,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便只迟疑着缓缓摇头,“太突然了所以我也……” “那你知不知道你哥最近在做些什么?” “不知道……” 她本想直接摇头否认,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神情蓦地变得凝重。 许家明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而后缓缓眯起眼,定定瞧着许欢,“你想到了谁?” “我……我不确定。可能他是为了我在查陈云姗,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其他。” 但今天的时机,巧合得令人害怕。 许欢抬起头,看见已经半开着的窗户,感觉到窗外吹进来的风。 她忽然觉得格外寒冷。 许家明没说话,他背对窗户侧坐在书桌旁,手指扣在桌面,偶尔轻轻搭扣一下。 “吧嗒。”一声。 他碰着了钢笔,金属笔身和桌面接触,声音格外清脆。 许欢骤然抬起眼,对上许家明审夺的目光。 她于是用力拽紧掌心,“我会好好查清楚的,待会送渊渊去学校之后,我就去警察局。” “嗯。” 许家明不冷不热地应了声。 许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许家明对她的态度又比以前冷漠了一些。 是她拒绝了尹家的婚事,还是她将渊渊带回家里住。 又或者是因为她和霍霖深那依旧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她于是转身往外走,手指碰上花雕木门,掌心里的纹路都透着古朴神秘的意味。 “欢欢呐。” 身后骤然传来许家明的声音,苍老、沙哑。 许欢极少听见他这样冷漠而低沉的声音。 脚步声靠近。 许家明停在她面前,“爸爸现在就只希望咱们一家人和和乐乐的,梁琛怎么都是你大哥,这么多年也都尽力照顾你,帮助你了。” “这一次,多替他想想办法。” 他没说出口的是,既是你大哥,那么纵有千错万错,也还是家人。 许欢自是不明白他未尽的话,可依旧用力点头保证。 她走出去,迅速洗漱之后将两个小的送到了学校。 霍霖深的手机号一直显示在手机屏幕上。 可许欢迟疑很久,也还没有拨打出去…… —————— 如果她打电话问霍霖深的去处,那么她便会发现,此时的霍霖深正在一个她联想起来的地方。 “如你所愿了。” 女人脸色苍白,听见男人靠近的脚步声之后,五官整个僵硬下来。 哪怕只有这几个字,她也能判断出霍霖深话里的意思。 的确是,如她所愿了。 王默于是扯开唇笑了笑,轻轻抚着小腹。那张苍白的脸上沾染着的些许忧愁,总让人生出一股怜爱之感。 “可其实不也了了你一桩心事么。” “是。让梁琛一直呆在许宅,我的确不放心。” 他心机太深,又总能用温文无害的表情欺骗其他人。 许欢这几年和梁孟音之间的感情一直不算好,可偏偏和梁琛之间,倒是亲密无间。 这段时间他是存着心思去搜集证据,从知道有人故意帮助自己打赢官司开始。 和许欢的那场抚养权争夺案,他本不该赢得那样容易。 后来便发现了梁琛的存在,渐渐的加上后来尹家被陷害、加上……他一早便想将梁琛送到监狱里。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就得到了王默的支持,若非道义,他恐怕还真得感谢那场车祸。 王默冷眼瞧着他的表情,其实能猜到霍霖深此时的心思。 只是她不愿继续往下想,等了几秒之后她便紧了紧手指,苍白的唇紧抿住,“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将我藏起来,发布会之后我也没有办法再继续工作。接下来半年,不、至少八个月,我想自己待会。” “谁也不见?” “是。” 霍霖深蹙了蹙眉,没有问原因。 他一向不爱关心这些所谓的“朋友”,何况王默之于他,也不过是一份互相利用的关系。 思忖半晌,便只低低说道,“也包括许欢?” “是。” 霍霖深不再迟疑,终于点点头,“可以。就当你是告诉我那些东西的报酬。” 王默轻笑,没有多说。 她呆呆望着窗外,任凭炙热的阳光落在脸上,却固执的不肯拉上窗帘。 以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背叛梁琛,没料到终于等到这一天时,她却做得义无反顾。 —————— 许欢还在学校外没有离开。 她就坐在车子里,思前想后,还是把电话给顾柳打了过去。 顾柳在忙,听声音便能感觉到电话里的慌乱。 “你说这事我知道了,社会部那边现在正兵荒马乱的呢。梁大哥犯了什么事我是不清楚,不过我觉得你的怀疑是有道理。这事很有可能是霍霖深做的……”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欢想了想,总归是不理解。 她打开窗户,就被那淡淡吹入的冷风,整个吹得清冷萧瑟了。 昨晚陈云姗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可是柳柳,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会为了替陈云姗出头,一夜之间就把我哥给告了!” 顾柳顿了下。 她起身示意同事在外面等自己,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缓缓解释,“可能并不是因为陈云姗呢。” “呵……除此之外,我想不出缘由。” 顾柳轻叹了下。 她倒是知道一些,知道梁琛和王默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也知道梁琛背地里确实用了些不太光明的手段。 但她并不是很清楚那些事和霍霖深之间的关系。 于是思前想后,还是什么都没提,“许欢,有的人还是要多想起才能熟悉。有些事……要多了解看看才能看清晰。” “柳柳,我现在有些害怕。” “怕自己把他想得太善良,最后又像以前一样。又怕自己把他想得太坏,平白又误会了他。” 许欢抚了抚心口,只觉得心里那处像被什么东西堵塞住了,格外难受。 “大概像他说的,我也并不了解他吧。” 她最终也只能怅然挂断电话,突然有些心慌起来。 觉得自己好像被绕进了一个巨大的圈子里,看不见外面,也看不见周围的人。 ———————— “叩叩叩。”正好车窗上传来敲击声,她往外头看了看,瞧见了那张许久未见的脸。 “陆良明?” 陆大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剔掉了头发,此时一颗半寸头,瞧着倒也干净清爽。 许欢扬眉,有些讶然。 “怎么,难不成你也被我的新发型帅到了?怎么连表情都和他一模一样。” “谁?” 许欢自是不明白他指的人,话一说完便听见陆良明答道,“还能是谁,当然是阿深呐。他昨晚见着我时……哼哼。” 显然霍霖深昨晚对他新发型的反应不是那么尽如人意,这才让陆大少爷一大清早便满心的怨言。 “昨晚?” 许欢想着霍霖深竟没有和陈云姗一起离开,越发不敢相信。 她心里藏着梁琛被抓一事,怎么也静不下来。 见着陆良明出现,便二话不说追着他问,“霍霖深昨晚,跟你说什么了?他有没有说接下来打算做些什么?” “怎么,你现在是在跟我打听阿深么?” 许欢没否认,鼻尖皱了皱还做出一副可爱的表情,“嗯,我挺好奇你们俩在一起会说的内容。” 陆良明打了个激灵。 他一向没心没肺的,脑回路也没那么多弯弯道道,瞧着许欢这架势,便乖乖去回想。 那撑靠在许欢的车上,身体渐渐倾斜了些许。一只手还缓缓摩挲着下巴,模样说多奇怪便有多奇怪。 许欢”啪”的一声,将他的手推开。 “哎哟,别动手啊。我这不正在想么。” “你自己说,男人之间能说什么内容,不都是女人嘛。阿深最近终于开窍了,知道问我要怎么去讨好一个女人,问了些关于你的事。” 他半眯着眼睛,随意搪塞了几句之后,便不再往下。 低头又看了看腕表,目光还不住往学校方向飘去,“我约了人,待会就来。” 许欢明知他在敷衍自己,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还有些莫名的意味。 于是试探着轻声开口,“他没提我哥么?” 问出这话的时候,许欢的眼睛始终不曾离开过陆良明的脸。 哪怕学校门口风格外大,她也不敢闭上眼睛。 陆良明脸色有瞬间僵硬,而后甚至顿了一秒,才夸张地挥开手,“你哥?好端端的他跟我提你哥做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紧张呢?” 许欢的发正被冷风吹起,她只十分随意地挽了起来,眸光清冷的模样,让陆良明越发警惕。 他算是了解许欢的,以往多年相交,对彼此脾性都算清楚。 见这女人像是要生气了,当即没了骨气。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你哥他那真是自作自受,怪不得霖深……” 许欢轻轻垂下眼眸,情绪都被收敛了起来。 她像是没有察觉到陆良明的警惕,自顾自踢了下路旁的碎石子,模样轻描淡写,“不怪他。那他做了什么?” 陆良明一时语塞。 他到嘴边了的话又硬生生给塞了回去,只能努力去说服许欢,“总之就是做了些,手段不太干净、人品也……” “人品?” “哎我说,你总追着我问算怎么回事,我朋友到了,先走。” 许欢终于看见了那个陆良明所谓的朋友,一个白衣飘飘模样清秀的女孩,看着像是学校的老师,也不知是不是他正在追求的对象。 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没有再浪费,开着车径直往警察局去。 其实缘由如何此时反而不急,她更需要做的,是好好把这件事弄清楚。 最好,能安安稳稳地让梁琛出来。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停在警察局外。 许欢下车便被那迎面而来的凉风吹得有些萧瑟,她缩了缩身子,抱着手臂走上楼梯。 楼梯上是警察局正门。 有人在站岗。 也有人正好从里面出来。 她站在那,遥遥望着里头,正好瞧见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墨色西装,脚上黑色皮鞋干干净净不带半点脏污。那一向整齐发此刻被风吹得略微凌乱,有一缕落在高挺的鼻梁上,像在他脸上平白划下一道伤疤。 男人像是感受到她的视线,扬起眼,正对上她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受过伤的女人想哄回来,千难万难呐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受过伤的女人想哄回来,千难万难呐 霍霖深刚刚在跟人说话。 那人中等身材,眼神格外锐利,哪怕只站在不远处也会让人感觉到尖锐的气息。 许欢记得,那是今天早上带人到许宅的警察。 她于是便停下脚步,站在楼梯下,抬起头视线往上望着他…… 台阶上两人对视一眼,都发现了许欢的存在。 之后那人便向霍霖深询问了几句,后者也不知回答了什么。便点了点头,主动走了回去。 霍霖深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干净透亮的皮鞋落在台阶上,光可鉴人。 “上来吧。” 他终于开口轻唤她,许欢听见了,便挑了挑眉 霍霖深身边此时还有人来来往往,大多行色匆匆,但直到经过时,总还会朝两人投去一眼。 许欢垂着眸子,视线落在自己脚边。 她一步步往前走,每一步都轻缓而坚定。目光闪烁间,面上情绪尽数敛起。 “真巧。” 她停在了他面前,说出的两个字,干干净净的不带任何情绪。 霍霖深吹眸,轻点头。 许欢笑了笑,额角的发垂落,连着身上的针织外套一起,被风吹了起来。 她侧过身,仿似没有看见刚刚那一幕,“你来做什么呢?” “举证。” 许欢面上的笑意有些兜不住了,她嘴角抽搐了下,轻扯着外套一角,“为谁举证?” “唔,梁琛。” 这下,算是彻彻底底打消了许欢心底那点信任,她唇角的笑容整个凝固了起来,手指僵硬地放在身侧,“所以你这是承认了我哥是你告的?” 霍霖深喉结滚动了下,似要叹息、可最终又将心底那点思绪收了起来。 他扬了扬眉,额上因为这个动作出现几缕细细的纹路,那干净的唇角抿了抿说道,“我从来就没有否认过,你哥会被抓的确是我做的。事实上递交上去的每一份证据,我都已收集了很久。” “为什么……” 许欢舔了舔干涩的唇,她实在没有料到霍霖深会这般坦荡地认了。 来之前心底的那点怀疑和期待,被他这番话折腾得一点不剩。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在心口插了一刀,所有的装模作样都已被击溃。 此刻的风已然能透过外套,径直触到她身上。 刺骨的冷。 许欢需要费尽力气才能问出口,“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就算他手段不正,就算他背地里做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就算……他欺到了陈云姗头上,你就非要将他逼到这个地步?” “关云姗什么事?” “难道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么?”许欢苦笑,“实在太突然了,我不得不这么联想。她昨晚还信誓旦旦地警告我若是不肯配合她的要求,不介意请你帮她阻止我哥调查她。” “多巧,她刚说完。不过一晚上的时间,我哥便进了这里。” 许欢扬起手指着里面,眼底都是讽刺。 她太过失望和气愤,因而并未发现霍霖深此时半眯起的眼睛,以及那藏在他眼底的尖锐冷漠。 他沉声解释,“梁琛的事与其他人无关,他自作自受而已。” 和陆良明说的一模一样。 许欢嗤笑,“他到底做了什么要受这些?” 突如其来的调查拘留、没有任何说辞的经济犯罪。甚至是她从头至尾都不知道原因。 她觉得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真相,唯有她还被蒙在鼓里。 霍霖深知道她如今情绪不好,便只摇摇头,伸出手握住她肩。 那垂下的视线静静凝望着她,久久不动。 霍霖深如今说话时声音和缓,虽没有太多起伏,就这么平铺直叙的,可却连节奏都柔缓许多。 他轻声道,“欢欢,错了就是错了。再多的借口和理由,不也是错了么?” “你一贯也是这样认为的……对别人、对我。有些事值得你原谅,可有些事和人,你也一样不会原谅。” “你在暗指什么?” 许欢挥开了他手臂。 她神情越发激动,满眼满心的都是愤怒,连同放下的手,紧紧握住成拳。 “他和你不一样。你以为他就和当年的一样么?和你一样残忍冷漠,还是和你一样不择手段冰冷无情?!” “霍霖深,不是每个人都是当年的你啊。你可以为了你的正义大义灭亲、可以不顾一切。但别人同!那是我哥,我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假如他是为了帮我而做错了事,就算别人不会原谅他,至少我会!” 男人身上的气息渐渐沉下,郁结至极。 他脑海里此时一遍遍回响着的,都是许欢刚刚的那些字眼。 “残忍、冷漠、冰冷、无情……我在你眼底原来一直都是这样。既然这样的我不值得你原谅,那么梁琛呢?你以为他就像你看见的,待你好、待全世界好?!” “许欢,他比你想的更可怕!” 许欢被他用力摇晃了两下,视野里有那么两秒当真是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那一刻,许欢觉得自己几乎就要相信这男人所说的一切。 因为那双眼睛里藏着深邃到看不见底的幽暗情绪; 因为他此时的表情瞧着像一个受伤的孩子。 她陷入了短暂的失神中。 然而霍家大少爷早已长大。 没有长大的,是霍霖深。 她认识的霍霖深,偶尔还会活在过去里。 于是点头,颓然站远了些,似乎下意识地想距离他身上的气息更远,“或许吧。或许你说的对。其实我哥也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但至少、他并未让我感到过畏惧。” 霍霖深瞠然,敏感地抓住了她话里的字眼,“难道我就让你感到畏惧过?” 许欢扬起眼,不闪不避,“是。” 她曾很害怕他。 在六年前眼里心里都没有了她时,在六年后带着愤怒的目光瞧着她时、还有如今她始终看不透他时…… 其实她什么时候看透过他呢。 许欢自嘲,没有去关注他的情绪。 霍霖深已经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满脸的愕然和无辜,像突然被人抢走了糖果的小孩,又惊慌又无措,又对周围的世界抱着警惕和冷漠。 “许欢你……畏惧我?” 他哑声重复着这几个字,在喉咙里细细咀嚼着她说出这话时的情绪。越咀嚼,越心冷。 怪不得她总说不想看见他,怪不得她总用那样怀疑的眼神瞧着他。 怪不得无论他怎么努力,总也无法再次走到她心底。 ”原来……“ 霍霖深摇摇头,不说话了。 许欢拽紧了掌心,不知怎么的,眼眶竟有些酸涩。 可她还是努力呼吸着,让目光能尖锐而笔直地落在他眼底。 “是、畏惧、警惕、害怕、还有恨。霍霖深,我那时便说恨你,不是开玩笑……” 男人陡然怔在原地。 许欢已经得到了自己追问的结果,也不愿再与他纠缠,便立刻从他身侧走过。 漠然而坚定。 霍霖深伸出了手,却只握住了一片空气。 她连头也不曾回。 他突然想起昨夜里和陆良明的对话。 因为许欢质问过他,为何在婚后还和陈云姗牵扯不清,为何当时会彻夜不归、会酩酊大醉、会眼里心里只看着陈云姗。 她说别的男人是不会这样的。 “大概真爱上一个女人的男人,是不会这样的吧。唔……所以我想你应该不爱许欢,至少当时没有那么爱。” 陆良明留了余地,打量了他几眼,“不过现在可就不好说了,感觉现在的你,爱惨了她。” “但她似乎已经将我放下了……” “不是放下。”陆良明是情圣,挥着一根手指头说道。“真放下了大概也不会对你说这些。女人么,第一个爱上的男人哪有那么容易忘掉。她是担心害怕,觉得你不值得信任而已。” 霍霖深站在警察局门外,又一次陷入沉思。 他抬起头,默默看着不远处马路上车水马龙,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焦距。 有人经过冲他打了个招呼,他什么反应也没有,便只默默朝前走。 脑海里,是陆良明昨晚最后说的那句话——受过伤的人想再哄回来,千难万难呐!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约,只是同情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约,只是同情吧 等霍霖深离开了之后,许欢便径直到里面去见梁琛。 他还在接受调查,说得好听点便还只是拘留。 许欢瞧见他的时候,他还一身白衣在调查室里,面上温和的笑容衬着昏黑的灯光和四壁格外阴森恐怖。 “证据都拿到了,这次判下来是不会轻的。你可以进去看看,但时间不要太久。” “好。” 许欢点点头,终于被允许走进去。 梁琛对面本还坐着一名警察,手指在电脑上一直敲打着什么,像是在做笔录。 许欢颔首,那人便将位置让给了她。 “哥,还好么?” “嗯,这地方我也来过很多次了,不陌生。”他微微笑了下,伸出手碰了碰许欢的,“不过这种地方怎么都不适合你,以后别再过来了,嗯?” 许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如今心里有些慌乱。面前这张温文无害的脸,和旁人口中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着实不一样。 她迟疑了下终于还是开口,“我不知道还能帮你做些什么,你看是不是有需要联系的人,或者还想知道什么,都告诉我。” 梁琛柔声安抚,眼角细细的纹路像上挑起,若非深处这样昏暗的地方,许欢怕要以为两人此刻在像平常一样谈心而已。 他低声解释,“暂时没有,你别担心我没事。” 梁琛似乎很有把握,那轻松的模样实在不像一个等待起诉的人会出现的表情。 “不过倒还真有些消息想知道,我出了这事之后,公司定然会受到影响。近段时间尽量低调些。” “好。” 梁琛迟疑了下,似乎在斟酌什么。 许欢难得见他在自己面前有所停顿,他一向不都是成竹在胸的么? “另外、你的朋友们也是……” “朋友?”许欢其实有些不解,“哦,你说柳柳和默姐啊。柳柳没事的,至于默姐、她今天打电话告诉我要找个地方静养一段时间……” “静养。嗯,也好……不过她的孩子、真没了?” 许欢感到意外。 她没料到梁琛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毕竟在她看来,梁琛和王默之间也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 于是细细思忖了下,不明白他为何会用这样带着怀疑的神情盯着自己,“是没了,而且默姐现在还不知道小晴的情况。” 房间骤然静默。 梁琛半晌没开口,一直到许欢叫了他的名字时,才终于说了句话。 “这么说,静养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声音干干的没有起伏,此前一直将手放在腿上,到这时才终于抬起来,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 镜片反光的刹那,让许欢看不清楚他此时的神情。 只是眼眸后藏匿的复杂情绪之中,除了许欢常常会见到的温柔和无奈,似隐有丝丝痛苦之色略过。 她挑眉。 大约,只是同情吧。 梁琛敛起情绪,又恢复了一贯的平和,像是刚刚的对话压根不曾发生过,便只低声说道,“你出去之后把我的助理叫过来,他会帮我处理。其他的事你便不要插手了,将公司照料好就成。” 许欢不疑有他,终于还是点头同意。 “可是哥,我刚刚在门口、遇见霍霖深了……” 她凄然扯开唇,实在笑不出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好像他已经下定了决心,非要报复你。” “霍霖深?” 梁琛喃喃重复了几句,却并不感到讶异,“这些都与你没有关系,不要多想。” 他催促着许欢离开,不愿她继续在这待下去。 那些他潜藏了许久的秘密,其实每一点每一滴都和许欢有关。 他脑海里如今还是当年初初遇见她时的惊艳与心动,像一束最干净清澈的百合,藏在他心底,久久不散。 “欢欢。” 紧接着有警察敲门进来,示意许欢离开。 她走到门边时,听见手铐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也听见梁琛那已经柔缓、却总多了分说不清道不明意味的嗓音。 “如果以后你发现了什么,至少、照顾好爸妈。” 许欢一脸莫名,她挽了挽发,低笑,“我当然会照顾好他们,只是你……” “许小姐,该走了。” 警察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径直将人推出了调查室。 身后梁琛眼睁睁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内,望着那扇厚重漆黑的门重重关上…… 许欢知道自己这一趟过来,没有太多收获。 她唯一得到的消息,便是确定了提供证据的人是霍霖深。 想到那个男人,她心里仅剩下的丝丝暖意也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甚至拽紧了双拳,恨不得直接挥在他脸上。 许欢去了公司。 多事之秋,大事小事都不间断。 “铃铃铃……” 她手里正在阅览的文件还未及看完,到处还是嘈杂和凌乱,而手机便响了起来。 打给她的人是渊渊的班主任黄老师。 许欢寒暄了两句,听出对方的欲言又止。 “黄老师,您应该是有话有对我说吧。” “是,渊渊妈妈,我左思右想还是告诉您一声比较好。” “好的,是什么事?” 许欢后来想起这个电话,才觉得自己从拿起手机的那一刻,便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果然,黄老师迟疑了几秒,轻轻一叹,“这不下午才刚上课么,孩子们本来在上美术课。可渊渊的奶奶就过来了,她把渊渊接走了说是去参加什么宴会……” 她轻叹,“按说既是奶奶接走,我们也不好插手。可这几次假若换人来接,您哪次不是给我打过电话。突如其来的这就……” 许欢怔了怔,声音忍不住的,有些颤抖起来。 她听那宴会两字便知道金莹是带着渊渊去了陈云姗那边,一时间心里紧张极了,“这一回确实是我忘记了。您看了今天的新闻也知道我大哥出事,家里实在忙不过来,就暂时让渊渊奶奶接送她。抱歉啊黄老师,我可能太忙了没有注意到。” “没事没事,你们没有矛盾就好。渊渊最近开朗了许多,赵老师昨天还跟我提过准备推荐渊渊去参加少儿组的油画大赛,最近是得多花些心思……” 许欢随意搪塞了几句之后,终于挂断电话。 她没有任何犹豫便往外走。 小夏正好进来,“许总,您这是去哪,这份文件得现在批啊。” “放下等我回来吧。” 许欢脚步不停,径直往负一楼而去。 霍渊渊的确是被金莹带走的,也确然是要将人带到陈云姗那边去。 许欢给她打了电话。 “嘟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没有人应。 最后干脆将挂断了。 小姑娘正在试衣服,换下的衣服和书包都放在一旁,“奶奶,渊渊穿得这么漂亮要去的阿姨家里,真的也会有爸爸妈妈么?” “会有的,爸爸待会就到。” 小姑娘扯了扯漂亮的裙子,在镜子外转了一圈。 她听见这话之后愣了下,忽然蹙眉,“那妈妈呢?” 金莹愕然,只能努力扯开唇笑了笑,“她也会在。” 霍渊渊这才放下心,她迫不及待地想让许欢看自己穿漂亮裙子的模样。 金莹见状,连忙将她的手机关机收起来,一边还找了个借口带她去吃东西转移注意力。 “许欢,你可别怪我……”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渊渊,为了成全许欢她是愿意让步的。 可加入最终渊渊无法回到自己身边,她说不得便要往回退两步了。 “奶奶,我换好了。走吧!” 小姑娘试好了衣服,蹦蹦跳跳从试衣间里出来。 那张圆润可爱的脸蛋像极了动画片里走出来的公主,满脸的红扑扑、又总笑着露出小虎牙。 金莹听她唤自己奶奶,便已觉得暖到了骨子里。 这时立刻将她抱起,又重重亲了一口,喜悦之色溢于言表,“真好,奶奶的乖孙女。以后可得常常和奶奶在一起呀。” “嗯嗯……”小姑娘习惯性地挑着尾音撒娇,“当然要一直一直和奶奶在一起。不过除了奶奶之外,渊渊还要和子川、和欢欢、还有爸爸在一起……”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他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他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晚上。 霍渊渊跟着金莹到了陈家。 陈家对完只说是给陈云姗接风洗尘,其实不过是在家里摆上几桌酒宴,邀请一些亲朋好友过来聚聚。 对旁的人来说,这几年接触最多的本该是陈羽姗,岂料近期妹妹死了,姐姐却在失踪多年后出现。 也是巧合得厉害。 大多数人,甚至不太能分清楚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奶奶,这里我以前来过……” 到了陈家外,车子刚一停下霍渊渊便靠着窗户喃喃自语。 金莹好似没听见,打开车门让她下来。 脚刚一沾地,小姑娘就瞪圆了眼睛,“是陈姨家!” 霍渊渊来过陈家几次,虽印象不深,却还记得一些。 尤其是在陈羽姗去世之后,她开始刻意去忘掉这些与之相关的事。 “你怎么慌了呢。这是她的家,可是你的姨现在已经去世了。不过待会你就能见到她的姐姐,和她长得一样,但……” “我不要!” 小姑娘知道陈云姗,她还记得当初在学校门口抓着自己要挟自己离开许欢的女人。 还记得在停车场里和许欢针锋相对的女人。 于是重重甩开金莹的手,撒开脚丫子往外跑,“渊渊要离她远远的!” 是妈妈告诉她,假如遇见不喜欢的人,不能恶言相向、也不能赶走对方的时候,就装作看不见好了。 “渊渊,你别跑,站住!” 小姑娘有些害怕,觉得那在夜色中闪烁着五彩斑斓灯光的房子,越发可怕。 好像在瞬间和童话故事里的恐怖的鬼屋联系在一起,让她只顾着没命地奔跑。 陈家的房子一向就在市区最好的地段里,外头是四通八达的路,小姑娘跑出去,没顾上其他便径直朝路上去。 金莹拦不住,瞧着路上正有车经过,吓得捂住了嘴! “渊渊,小心!” 她惊呼一声,紧接着便听见尖锐的刹车声。 霍渊渊那小小的身子跌在地上,她隔着几米远瞧着,竟不知道是否有受伤。 小姑娘也被吓得不轻。 她瞪大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车,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砰砰砰地在狂跳。 有人推门下车,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把将人拎了起来。 小姑娘还愣愣地说不出话,就被人抱进了怀里。 这人的怀抱又熟悉又温柔,还带着让她安心的气息,让她一下子没忍住,突然哭了出来。 “哇!爸爸,渊渊害怕!” “渊渊要被撞到了……” 霍霖深低头,发现小姑娘正毫不客气地将鼻涕眼泪往他西装上擦。 那本就干净整齐的领带,如今更被她揉得皱巴巴的。 他哭笑不得,“你害怕什么,嗯?你不是一向胆大妄为么,大晚上的什么也不看就胡乱跑。” “是奶奶不好,她非要我去姨家里。” 话说道这,霍渊渊又将这事想了起来,双腿悬在空中,一直闹着不肯进去。 霍霖深却没有金莹那边好说话。 后者因为刚刚的惊魂一幕,此时已是心惊胆战,只敢跟在小姑娘身后,满脸担忧着急。 可霍霖深却无论她怎么闹,都还将人牢牢抱在手上。 “去这家是哪里不让你满意,非得这么闹。这次是为了你姨的接风宴奶奶才带你过来的,你至少该保证礼貌!” “我没礼貌,我就不去!” 小姑娘性子也不知像谁,坳起来也让人头疼。 霍霖深抱着他站在门边,将她抱在面前与自己对视。 深黑的眼将她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瞧着那张与许欢有几分相似的脸,心里不免更憋闷。 “爸爸你坏,奶奶也是。妈妈就不要我来……” 她不说还好,一提起许欢,霍霖深的脸色骤然便又沉下了几分。 “她就是惯着你。” “别的不学,非学着不听话。现在就这副脾气,以后谁还治得了你!” 霍渊渊的回应是重重一声鼻音,顺道将头撇到一旁去,连看也不看霍霖深一眼。 她知道自己跑不了了,便也乖乖缩在霍霖深怀里不乱动。 只是当他想将自己放下去的时候,却怎么也不肯放手。 “霖深,你们来了呀。” 人不多,陈云姗一眼便看见了过来的霍霖深。 她穿了件大红色的裙子,同色系妆容和挂在脖子上的水晶项链,让她看起来格外艳丽。 旁人一看便知道她此时的打扮,是下了功夫的。 霍渊渊听见她的声音,便立刻将脸缩在霍霖深肩膀里。 “渊渊,叫人呀。” 金莹轻轻拉了她一把,可小姑娘却只紧紧抱着霍霖深,怎么也不肯撒手。 遑论开口叫人之类的,压根是没有半点反应。 气氛有些尴尬。 霍霖深也能感觉到孩子的的不对劲。 他蹙了蹙眉,本还以为只是小姑娘闹脾气,谁料她见着陈云姗竟是这副反应。 似是畏惧到了骨子里。 “她今天不太舒服,你别介意。” “哦,渊渊能来我就很开心了,伯母您还跟我说什么介意呢。不然就带她到我房间里休息吧?” 陈云姗小心打量了她几眼,小声建议。 可回应她的却只是男人一声淡淡的话语,“不必了,她认床。” 他径直将霍渊渊抱到了角落里空置的位置上,金莹和陈云姗寒暄了几句之后也跟了过去。 “渊渊这是怎么了?” “不想来这里。妈,你既然把她带了过来,就该连子川一起才好。否则这丫头谁也管不住。” 金莹一时语塞,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不是你今天说的那番话,吓着我了么。我还真以为你打算那么做,才没多想就把她带过来了。” “你放心,子川我也让人接回了家里,以后他们俩还是能在一块的。” 霍霖深垂眸,看了看赖在他身边紧紧贴着的小姑娘,忽然伸出手抚了抚她的脸。 “我今天说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渊渊还小,离不开母亲,许欢如今也是,离不开她。所以还希望您理解。” “霖深你是疯了么!” 金莹太过惊讶,以至于声调提得太高。 一时间便都有人朝这边看来,她有些尴尬,连忙敛起情绪。 “霖深,渊渊可是你女儿,你怎么舍得。我不管,我就这个一个孙女,这几年天天照顾着相处着,就算你舍得,我也不行。” 霍霖深却只低头望着身边那张红嫩的脸蛋,又伸出手指捏了捏。 陈云姗正好看过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从未见过霍霖深用那样饱含深情又格外不舍的眼神望着谁,更不曾见过他身上那无奈到极致,以至于连气息都萦绕着忧伤的表情。 这个男人,从来都是天之骄子。 他从小到大想要而得不到的人或事,不该只有自己么? “爸爸,我今晚要跟你住么?” 孩子总是那样敏感,立刻便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小姑娘怯生生地拽着男人的衣角,细细问,“欢欢没有来,我要跟你住么?” “嗯,你愿意的话今晚是。” “子川也在家,就等你回去了。” 霍渊渊这才点点头,漂亮干净的眉毛皱了皱,嘴唇一瘪,便犹豫着同意了,“好吧,反正只是一晚上。不然太久了我怕欢欢会担心,她今天都没有打电话告诉我呢。” 以往若是要回霍宅,欢欢总会给她电话的。 霍渊渊这下想起来了,在自己的小包包里摸来摸去,总算摸去了手机。 可按了按,才发现屏幕始终是黑的。 “咦,什么时候关的机呀……” 霍霖深往旁边看去,正对上金莹略显心虚的脸。 他瞧着霍渊渊按下开机键,手机甚至连电量都还是满的,便又了然于心。 他轻叹,心道只怕又会横生枝节。 “这样吧,你给你妈妈打个电话,让她别担心。” “好。” 小姑娘正按上拨号键,对方还没有接听。 可陈家的大门却又已经被人推开。 来人动作弧度很大,夸张的声音对旁人有所惊扰。 原本已经坐好各自座位的宾客都不约而同朝门边投去视线,面生讶然。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好,我不碰你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好,我不碰你 霍渊渊一瞧着那走进来的人,便立刻站了起来。 小脸上刚刚还有些不开心的表情,此时已经立刻换成了笑脸。 她哼哧哼哧从座位上下去,立刻就要往许欢的方向跑去。 “渊渊你等等!” 金莹一把将人抓了回来,困在怀里。 许欢这才瞧见坐在这边的小姑娘,她便径直往这边走来。 “你怎么来了?” 霍霖深蹙了蹙眉,将手里的筷子放下,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扣在桌面,发出淡而清脆的声响。 “许欢是我的朋友,我特意邀请过她的,过来不很正常么。霖深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愿意看见她。” 陈云姗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身上那一袭大红色的裙子,本就美艳。手上端着的红酒杯偶尔摇晃下,里面鲜红的液体晃出细细的弧度,更引人注目。 “人既然到了,就在这边坐吧。林姐,再给许小姐端个椅子过来。” “不用了!” 许欢无意与她纠缠,她没有半分犹豫,目光便直直射向霍霖深,“为什么要把渊渊带走,霍霖深你什么意思,说好的到老爷子回来之前,现在就打算反悔了么?” “欢欢……” 小姑娘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对,便低低喃了几句。 她在金莹怀里挣扎了下,还是没逃开,便干脆不说话了,就这么直勾勾盯着许欢。 后者此时没有顾上霍渊渊的心思,她心里越发着急和担忧。 生怕霍霖深就这么将孩子带走。 男人垂了垂眸,终于起身,修长指节缓缓收敛起来,放在身侧。 他低声开口,声音很阴郁,可沉沉的嗓音又正好能被整桌人听见,“这件事你打算在这里跟我谈?” “是!” 许欢才刚应下声,整个院子便都安静了下来。 谁都知道许欢是霍霖深的前妻,是霍家小小姐的亲生母亲。 上一回她出现在陈霍两家的订婚礼上,毁了陈羽姗。 这一次竟连陈云姗的接风宴也不放过? “许欢,这里可不是你家。有什么时候我们回去再说!” 金莹一向顾着面子,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自己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公布了出来。 可许欢自从知道渊渊被她悄无声息带走之后,情绪便一直处于不冷静的状态。 “伯母若是不愿旁人知晓,就不该偷偷带走渊渊啊。” 金莹一时语塞,手上力度因为紧张的情绪而变得松缓。 小姑娘便抓住这个机会,立刻从她身上滑了下去。 “欢欢,你们别吵架。” 霍渊渊突然有些害怕,她站在两人中间,想靠近许欢,又生怕金莹生气。想继续在金莹身边你,又生怕许欢板着脸。 “渊渊不想看你们吵架……” 小姑娘快哭出来了,那张圆润的小脸蛋此刻粥成了一整团。 她连声音都带着淡淡的低泣,着急跺脚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疼。 许欢强忍住心里的酸涩,直直立在那,生生按住想去抱她的冲动…… “我不管你怎么说,渊渊是我亲孙女,抚养权也在霖深身上。你别以为这段时间让她跟了你以后就归你了。是,我之前是希望你能和霖深复婚,这才同意让渊渊跟你一段时间。可现在既然你们不可能,云姗也回来了……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渊渊跟着你。” 金莹这话一说,最震惊的反而不是许欢。 而是坐在一旁,饶有兴致观战的宾客。 有人开始议论纷纷。 无非便是陈云姗和霍霖深之间那些风流韵事,以及许欢当年手段频出,却仍旧斗不过陈云姗落个离婚下场的故事…… 许欢全身僵硬,她再坦然,而在旁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的时候,心里也都会憋闷。 于是看了看金莹,视线又渐渐扫过在旁边的所有人,终于深吸一口气,恢复镇定。 “其实还是我太天真了是不是,以为一切都还可以和解、以为你们还会良心发现。” 她想起霍霖深这段时间曾信誓旦旦地保证。 想起他总哑着声音告诉她,“许欢,我不会再伤害你。” 她至少是信了这句话的,以为他们不会动她的家人。 可最终…… 许欢笑了笑,终于缓缓将目光移动到霍霖深身上。 后者拧着眉许久没说话,双眉间蹙成深深的一道沟壑,“霍先生要和谁旧情复燃与我没有任何关系,陈家二小姐也好、大小姐也罢,哪怕失踪这么多年也都还活在你心里。又怎么会是一个我能阻止的。我费再多的心思,也无非是想要回女儿而已……” “够了。” 霍霖深到这时才终于开口,打断了她可能说出口的,更残忍的话。 他紧紧皱着眉,线条分明的下颌也绷成了一条直线。 可金莹见状,忽然将渊渊抱了回去,气势凛然,“你心里清楚就好,渊渊以后你就不要再肖想了!” “妈!” 霍霖深骤然提高了音量,厉声呵止了她。 他眯起眼,看了看僵硬的气氛和形势,突然抬手、握住了许欢的。 “你跟我出来。” 许欢自是不肯,挣扎着不愿离开。 可她那点力气,哪里是霍霖深的对手,当即被强行拉了出去。 “你放开我!” 外面很冷,许欢挣扎着将他甩开,下意识抚上发疼的手腕,愤恨交加。 一阵风吹来,将她本就凌乱的发尽数吹到脸上。 许欢将之抚到耳后,扬起下巴瞧着他。 “霍霖深你带我出来做什么呢?我一个人,总之是抢不走渊渊的是不。你无非就是怕是失态伤到陈大小姐。” 许欢嗤笑,“你放心,当着渊渊的面,我至少还会收敛着点!” “够了。” 男人无奈,浓眉蹙拢,下颌紧绷。那被他放在身侧的双手终于扬起,落在许欢肩头,“我无意将渊渊抢走,更不会因为其他人阻止你。只是里面那么多人,你跟谁闹,也闹不过。” “许欢,你不该总是想当然,嗯?” “呵……” 许欢没有任何犹豫的,拨开他的手。 她默默扬起脸,退离了两步,“说得真好听。似乎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都是在默默为我着想。” 霍霖深扬了扬眉,以为她终于不再那么偏激,终于能正视两人之间发生的所有事。 那因为愤怒而绯红的脸颊,如今在路灯映衬下,竟格外妖冶。 夜幕深沉之时,此时的许欢在黝黑的天幕旁,格外迷人。 霍霖深将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深黑的眼直勾勾落在她身上,许久也不曾移动开。 可许欢却只凄然一笑,艳红似血的下唇上,是被她咬出的一排红印,“你为我着想,所以我在里面呆了五年……” “你为我着想,所以我哥现在正面临起诉、所以我们家继续分崩离析、所以连渊渊的抚养权也一并拿走了!” “霍霖深,你若是真为了我好,就该放过我哥,就该把渊渊给我!” 她声音尖锐,还有些干涩嘶哑。 因为过于激动而血气上涌,一时间竟抑制不住地呛咳起来。 男人眼睛瞠然瞪大,没有半点犹豫就朝她伸出了手。 可才碰触到许欢,便被毫不客气地甩开。 “你别碰我!” 许欢又退后几步,每每他上前,她便像见了什么恐怖的事物,漠然避开。 他不过是想帮她顺顺气…… 霍霖深看了看她激动的神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悬在空中的手。 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他突兀地将手收回来,放在身侧。 “好,我不碰你。” 那声音低低哑哑的,却又柔又温暖。 许欢还当自己听错,有些不敢置信。 她便半信半疑地扬起脸看着他,眼睛里却都是戒慎。 霍霖深突然敛起了情绪。 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许欢就已经开始抵制他了。 他渐渐发觉,以往亲密无间的记忆都渐渐开始模糊了起来。从六年前开始,他便亲手将这个曾深爱自己的女人一步步推远…… “霍霖深,我有时候真不懂你,你若真的被心里的内疚逼得难受,若真心想弥补什么。又打从心底不愿意给我想要的……那就请你离我远远的。 “我现在看见你,就会想起以前那些事、想起还被拘留的我哥,想起渊渊、我觉得喘不过气。” 他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问。 许欢好似没有瞧见他眼底的伤,那被不知道多少情绪凝结而成的情绪,沉淀在眼底。 她是明知如此,却还坚持这般说话的。 许欢总不愿再和这男人纠缠不清,更不愿因为他做的一些事而心软。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等她回过神的时候,突然又失去了一些东西。 霍霖深哑声开口,发丝凌乱,落了一缕在眼角,正好将他冷硬的五官线条软化了一些。 那声音很低,也被风吹散了一些。 “许欢。” 他突然唤她,哑哑沉沉的,像教堂里响彻天穹的梵音、像以往的某天夜里,他曾在她耳边说的话。 以往每一次,都会许欢悸动异常,往往连心都酥了一样。 而这回,她面上只余下漠然。 “你真就这么怨我恨我?” 许欢轻叹,“是。” 男人眯了眯眸,又仰起头看了看没有繁星的夜空。 许欢瞧不见他的表情,便只听见耳边那道熟悉的声音,“好,那你要我怎么样才肯消气?” “我希望永远也不要再见你。” 许欢说这话,没有半点犹豫。 哪怕是看着他的目光,也依旧干净清澈。 男人忽然全身僵硬,半晌之后才勉强扯开唇笑了下。 而留在唇畔的,都是苦涩。 他很想揪着自己心口,将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苦涩压制住。 却又只能握紧双拳,漠然点头。 “我知道了。今天你先回去吧,明天周末,我会让人把渊渊送到你家里。” “那我哥他?” 许欢心里还记挂着梁琛,一时情急,便追着他问。 霍霖深走了几步,才听见她在身后的追问,便也没说话,只用眼角余光瞧了一眼她的影子,“渊渊是我的女儿,为她着想是我该做的。梁琛与我,却没太多关系了。我已经让了一步,剩下的、你总不能一直不劳而获是不是?” “我明白你说的意思,可我哥他之所以被起诉,不是因为你么。那么到时候还是……” “许欢,这些就够了。” 他打断了她。 许欢张着嘴,听他说话。 可面前的男人却只留着一道背影给她。 许欢什么也没听见。 她后来想,或许霍霖深当时是说了什么的,只是背对着她、又逆风,所以最终什么也没听见。 继而霍霖深脚步沉稳地渐渐走远。 直到消失在视野里,许欢耳里也依旧是空荡荡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早该放开你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早该放开你 霍霖深面无表情走了回去,他最后也只是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却终究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 他想说许欢。 我早该放开你。 只是越要放开,就越不舍而已。 陈家客厅里气氛依旧热烈,许欢的离开似乎并未对其他人造成任何影响。 陈英先说了一番话,面面俱到又不经意地捧了几个人。 而后便又叫陈云姗挨个儿敬酒,给足了面子。 霍霖深走回来时,身上气息冰冷又漠然,垂落的发丝被他随意拨在一旁,连整体的领结都被扯了开来。 陈云姗正好停在他席位旁。 她满脸都是笑容,模样高贵又冷艳,只在见着霍霖深的时候,打心底里开心,“霖深你回来了,许欢呢?” “她已经回去了。” 霍霖深只坐下随意吃了点东西,便不住在看腕表。 “我待会还有事,这就准备离开。” 陈云姗正好端起一杯红酒在他面前,霍霖深这番话说出来,让她脸色很是难看。 “欢欢不来找我就回家么,爸爸是不是你凶了她她才不回来的。” 小姑娘耳尖,听了这话满心不悦。 她嘟哝着又是埋怨又是责怪,扭着身子连饭也不肯吃了。 霍霖深这回倒没有去训斥她,只深深看了她一眼,那圆嫩的脸颊里透着小孩子独有的嫩白色泽,而又衬着她生气的小表情,不知怎么的,竟让霍霖深的脸色在不经意中又沉下几分。 他身上的沉郁气息,总还带着淡淡的疏离和冷漠。 于是起身将霍渊渊抱了起来,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而后连招呼也不愿多打,便抱着孩子走远。 “霖深……” 陈云姗没有多加思考,便跟在他后面走了出去。 外头风大,她身上还穿着露肩的衣服,可却好像没有感受到半点冷意。 “霖深你等等。” 小姑娘是满心不悦的,霍霖深你听下脚步,她便格外不开心。 站在车子旁还伸出手拽着霍霖深的衣角,“爸爸,别过去。” 霍霖深当真也就没过去了,就在原地等着陈云姗靠近。 后者自然瞧见了小姑娘脸上的抵触,脸色一时青一阵白一阵的。 她还算识趣,没有直接和霍霖深说话,而是蹲下身体在霍渊渊面前,“渊渊是不是对阿姨有什么误会,阿姨很喜欢你的。” “你为什么要喜欢渊渊?” “当然是因为渊渊你可爱呀。” 小姑娘也算机灵,她在霍霖深身边甚至不会感到太害怕,长长地“哦……”了一声,抬起手挠了挠头,“可是你这样我会很烦恼,妈妈说如果别人随便说喜欢自己,就一定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如果那个人正好还是自己讨厌的人,那就更麻烦啦!” 她记仇得很,尤其是欺负过欢欢的人。 “渊渊,怎么总胡说呢。” 金莹二话不说将她抱到了车上,嗔了她一个白眼,一边替她系好安全带,一边给陈云姗解释。 后者脸色只僵了几秒,之后便渐渐恢复了冷静。 “可能渊渊因为她妈妈对我有所误解吧。没关系以后我和她多相处起来,关系会好的。” 陈云姗起身站直,纤细高挑的身形在红裙衬托下,越发迷人。 她却只将目光幽幽扬起来,落在霍霖深身上,像藏了整整六年的情意在里头,哀怨又凄然,“其实我同意举办这个宴会,就只是因为你一个人而已。现在你走,其他人我也没心思多看一眼。” “霖深,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心怀芥蒂。是,因为我让许欢遭了许多罪,可能也是因为我才导致你们俩离婚。可你也要记得,没娶许欢之前,甚至你们俩刚认识的时候,你也跟我说过并不在意她的不是么。” “后来就算你们结婚,我们也并未有过任何越矩之事。是她疑神疑鬼才闹成那样,可就算如此,你也要相信我这六年真的不是故意不出现,其实我一直在养伤……” “我没有不信。 他轻声开口,声音柔软却平稳。 如今提起六年前,他心里还会像被什么堵塞住了一样难受。 陈云姗张张嘴没说话,她听见霍霖深轻缓的声音,还以为自己会很感动,可总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没有自己。 “里面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你,进去吧。” 霍霖深眯了眯眼,丢下这么一句。 话一说完,他便径直绕到驾驶座上,车门“砰”的一声关了起来。 金莹没了法子,只得跟上。 她刚坐上车,就听见父女俩的对话。 “爸爸,渊渊真的不喜欢她。渊渊以后能不能不见她啊……” 霍霖深没回应。 金莹便伸长脖子打量了他几眼,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 男人等了半晌,在后视镜里打量着霍渊渊。 小姑娘并不开心,嘟着唇坐在后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霍渊渊,你在想什么?“ 她眨了眨眼,几乎没有多加思考就脱口而出,“想欢欢。” 男人一窒,“就一晚上跟爸爸住,也想她么?” “想。” 霍霖深沉默了下,将视线收了回来。突然再开口时,便已换上一副怅惘若失的面容。 他的唇被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而后轻笑着说道,“也好,以后就都跟着她吧。” “你说什么?!” 霍渊渊还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坐在她旁边的金莹却已经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她紧紧拽着前座车椅,若非车子正在行驶中,她怕是会立刻价将头探过去。 没有人回应她,霍渊渊眨眨眼缩在角落里,满脸狐疑不解。 “霖深!妈不是非要你做什么决定,可你就算为了补偿许欢、也不能这么随意啊。渊渊是你的女儿,是我的亲孙女!我现在就她这么一个孙女,辛辛苦苦养了她六年,难道就这么拱手让人?!” 车内气氛太过僵硬。 若是许欢听见这番话,便会知道金莹今日为何会执意将霍渊渊带走了。 只是她如今已经回到许宅,回到那个越发空荡荡的家里。 她呆呆坐在床上,给顾柳打电话,却在电视里看见了她正在直播的新闻。 而后给王默打电话,可对方始终关机…… 直到将手机通讯录都翻看了一遍,却不知要寻谁。 房间了异常黑暗,她蜷缩在床上,牙齿咬在膝盖上,像一只猫,在暗夜里摩擦着自己的牙齿。 以前不知道渊渊还在的时候,也没觉得家里冷清。 如今习惯里家里两个吵闹的孩子,突然间变得安安静静的,哪怕她将电视关上也听不见任何声响时,方觉可怕。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渊渊呆在她身边,更习惯。” 霍霖深面对金莹的质问,说了与许欢一样的话。 他面无表情瞧着前方,车速始终控制在40,平平稳稳的、没有半丝差距。 那干净修长的指节只要在提及许欢的时候,才略有紧握。 “女孩子呆在母亲身边,比在父亲身边要好许多。渊渊之前一直有自闭症,这么多年也未曾治好,如今她这般开朗的样子,以前哪里见过。” “那是因为尹医生治疗得好!” 金莹愤愤不平,“你也不会天真地以为这孩子就因为和妈妈呆了段时间,病就全就好了吧?” 她冷笑,看了一眼霍渊渊,后者正瞪大眼睛满脸不解地瞧着她。 金莹一时有些心虚,“总之,我绝对不同意!” 气氛又陷入僵局。 只余下淡淡的轻音乐流淌在车内。 霍渊渊实在坐不住,身子扭啊扭的,没个安份。 她想了想,也知道自己再不说话,奶奶和爸爸还得继续僵持下去。 便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你们一直提到渊渊,可就是不跟我说话呢?” 她反手指着自己,肉乎乎的指头碰在自己的鼻尖上,“难道渊渊不是最重要的么?” “是,你在奶奶心里一直是最重要的。可在你爸爸心里就不知道了。我们现在讨论结束之后,说不定以后你就再也见不到奶奶和爸爸了!” “啊?” 霍霖深拽紧掌心骨节上露出细细青白色泽,“别听奶奶胡说,渊渊以后就跟妈妈住在一起。但爸爸和奶奶还是会常常见面的。” “哦,那不是和现在一样么?” 她最近一两个月,岂不是一直和妈妈住在一起,却又能常常瞧见爸爸和奶奶嘛。 金莹一时语塞,半晌没说出话来。 还是霍霖深顿了顿,小声“嗯”了下,“没错是这样,你愿意的话,以后会一直这样。” “哦耶,那很好呀!” 霍渊渊“咯咯”笑了出声,甚至还眨巴着眼睛凑到金莹身边,问她为什么不同意这样? 她哪里知道抚养权转移代表着什么。 哪里又会看见霍霖深阴郁到极致连话也说不出的脸色…… 金莹突然觉得心里格外酸涩,她一把将霍渊渊抱在了怀里,差点哭出声。 “你这小丫头片子,可真是没良心。你说我当初怎么就没生个女儿,至少女儿贴心啊。生了个儿子,打小就不听话。好不容易多了个乖孙女,又变成了别人家的……” 她越想心里越苦,还在车上就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渊渊、渊渊……你就不能和奶奶在一块么?” 小姑娘一脸的莫名其妙,可一贯乖巧的她此时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也便由着金莹将她抱在怀里,说些她完全听不懂的话。 霍宅外停着车。 车内坐着一个人,看见他们回来便立刻跟上。 金莹认出了车牌,也认出了文鹏。她目光微微往下,就看见了那被文鹏握在手里的文件。 一时间悲从中来,别开脸走了进去。 “老板,您要的我给带来了。赵律师说一切都合法合理,只要您在这里签个字,到时候许小姐也签字了就成。” 霍霖深于是摊开手,“拿过来吧。” 条文不算多,霍氏律师团首席亲自出手拟定的条款,自然无误。 只是他常年养成的习惯,还是会仔细看一遍。 文鹏在一旁候着,见到霍渊渊蹦蹦跳跳跑进去,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您说小小姐就留在家里,多好。公司上下都很喜欢她呢。” “她不管住哪里,都还是霍家的小小姐。” “那是……可那毕竟不一样啊。谁知道以后许小姐会不会再嫁,尹家那位可还没死心。” “自然孩子嘛,能和亲生父母生活在一起,是再好不过的。您要是把梁琛的事原原本本告知许小姐,她也不至于对您这么大敌意。” 霍霖深正在签字,笔触落了一半,又停了下来。 顿了两秒之后,他轻声道,“原原本本告诉她?告诉她她大哥一直对她有想法?还是告诉她其实最信任的人其实一直在背叛她? 够了。 他“刷刷”签好字,将之收回到袋里。 第一百三十七章 替我谢谢他 第一百三十七章 替我谢谢他 第二天是周末。 许欢一大早便已经醒来。 餐厅里有淡淡日光照射进来,映在干净的瓷盘子上,很容易让人觉得暖暖的。 可许欢似乎一点温暖都感觉不到。 坐在她对面的梁孟音憔悴了不少,手里拿着的吐司面包,有一搭没一搭地吃了几口。 最后干脆轻轻一叹,放下了。 “梁阿姨,不吃么?” 梁孟音勉强扯开唇露出淡淡的笑意,却怎么也无法继续下去。 她便摆摆手,“算了,没胃口。不过许欢你昨儿过去,你哥真是那样说的,让我们不用担心?” “嗯,他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 许欢咬了一口,又将杯子里的牛奶一饮而尽,“您别太担心了,我想哥他自有打算的。” 她知道梁孟音这两天都担心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许欢便没有把自己心底的担忧说出来。 其实比起梁琛的自信,霍霖深似乎对这件事更要有把握一些。 “我听说这件事背后操控的,就是霍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家明突然放下筷子,冷硬开口。 这话让许欢骤然顿住,她一下子连话也说不好,甚至差点呛住。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便也只能小声解释,“我并不知道原因,我问他他也是不回答的。” 大约,彼此之间有私人恩怨? 许家明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显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可许欢总还觉得餐厅里气氛压抑得可怕,她匆匆吃完早餐便已准备离开。 习惯性地上车,习惯性地想叮嘱孩子们坐好、系上安全带…… 可她才刚张开嘴,溢出到唇边的话就变成了苦涩。 “好吧,孩子们都不在。” 没了法子,她只能好好去公司工作,至少要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不能乱了方寸。 可这才刚刚将车子驶出许宅,迎面便又有一辆黑色汽车经过。 许欢轻轻撇了一眼,便瞧见了坐在后座的小姑娘。 “渊渊?” 她连忙放缓速度,在路口掉头回去,正好看见那辆黑色汽车停靠在家门口。 小姑娘今天扎着可爱的麻花辫,比同龄女孩更要多的发量让她的麻花辫看起来格外蓬松,正好从左边开始,将细碎的刘海全都梳拢了上去。 “谢谢文叔叔送我们过来。” 霍渊渊很是兴奋,她总之还是喜欢许宅的,毕竟在这里有妈妈。 她还没有想过自己以后可能就见不到爸爸和奶奶了,只觉着能和欢欢在一起,是真真挺好的。 “子川,来帮叔叔的忙。” 文鹏吆喝了句,便走过去将那和霍渊渊人差不都高的行李箱给拖到墙边。 他默默往返一趟,看着文鹏将一个文件袋递到自己手上,狐疑不解,“这是什么?” “这个啊,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待会你就把这东西交给你许姨,知道么?” 吴子川迟疑了下,终于点头,“不过文叔,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要把渊渊的行李也都搬过?” 她的行李? 听见吴子川提起自己的名字,霍渊渊才蹦蹦跳跳朝车子旁走过去。 她扬起脸,目光干净而澄澈。 文鹏本想搪塞过去,可一遇见这两孩子,又软了下来,“行行行我就告诉你们,听不听的懂我可不管。” “没关系,你说就好。” 吴子川总还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在文鹏答应了之后,便目不转睛盯着他。 “小小姐以后恐怕要在这边长住了,所以行李自然是要多带点。一年四季的衣服玩具和她要用的画纸,都带上了。还缺什么到时候再给送过来。” “长住,是多长?” 吴子川异常聪慧,总是第一时间抓住敏感点。 文鹏一时只能苦笑,他挠挠头竟不知要如何回答。 只好含糊其辞地说了句,“只要你们自己不想离开,就可以一直住下去。” 吴子川闻言,皱紧了眉宇。 这下,他看着文鹏的目光更加谨慎和戒备了。 而霍渊渊还什么都不懂,只顾着在他身上翻找看有没有私藏起来的棒棒糖。 许欢掉头回来花了不少时间。 正好文鹏在对两个孩子说些什么,他手里那个被捧着始终不愿意放下的纸袋,被交到了吴子川手上。 后者并不知道要如何去处理。 他想了想,突然看见从旁边开过来的那辆汽车,立刻眼睛一亮。 “许姨,我们在这边!” 霍渊渊听见了,也跟着喊,“妈妈我们在这边。” 文鹏一瞧见许欢,竟还下意识有些紧张起来。 他只勉强笑了笑,冲许欢挥挥手。 “许小姐,我是听命送小小姐和子川过来。” 许欢打量了他一眼,又瞧着身后好几个硕大的行李箱,有些不解。 “这些都是小小姐的行李,子川的是这一箱。另外这些都是国外订购的画纸,大约够小小姐再用半年了。订购地址也写在里面了。” “怎么,他决定让渊渊再跟我住半年?” 许欢翻了翻后备箱里的东西,塞得满满的都如文鹏所说。 她不免也有些狐疑。 文鹏轻叹,把那份纸袋又拿了回来,神情有些怅惘若失。最终也只能轻叹地说道,“不是半年,您好好看看、是永远。” 许欢正在拆文件袋的手指骤然顿住,她完全是不敢置信地扬起眼,正对上文鹏打量着的目光。 “你说什么?” 文鹏便努努嘴,示意她将之摊开。 许欢这才迅速将里面的几张纸抽出来,映入眼帘地便是几个大字、抚养权…… “老板已经签字同意了,算是放弃了小小姐的抚养权。其他的条件也都听了您的,写上去了。附加的条件只有一个,希望至少不要让小小姐改姓。” “叔叔、抚养权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一直听见自己的名字,探出头来瞧着他们。 可文鹏和许欢一时间都没有理会她。 甚至后者只盯着那几张纸,反反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 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怎么会突然同意……我没有想到他会同意的。” 许欢没发现自己的声音甚至都有些颤抖起来,因为太过兴奋而有些抑制不住。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失去渊渊的打算,金莹的强势、霍霖深的冷漠,让许欢最近都不敢去想抚养权的事。可她没料到,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霍霖深却送来了这个。 “老板其实一早有这个打算,但是您也应该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这么做。对他来说小小姐就是你们之间最后的联系,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放开的。” 许欢抱着霍渊渊的动作骤然一僵。 她猛地想起前几日他就在这里对自己说的话。 “许欢,如果你能拥有渊渊的抚养权。那一定不是你抢走的。” “而是因为我愿意。” 她心里一悸,说不上原因。 只是现在,已经到了他愿意的时候么? 文鹏见状,欲言又止。 他迟疑了很久之后,总还是决定多嘴说几句,“按说老板的事我是不该插手的,不过这段时间他真的为您做了很多。您如果有心去看,总是能发现的。” 许欢怔了几秒,摇摇头。 她就算有心去看,却也不愿去的。于是笑了下,清浅淡然,“何必呢。不管他因为什么做出的决定,总之我现在所有的目的都达到了不是么?他既是放弃了抚养权,以后渊渊也就归我了。我何必再去寻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爱情什么的,她早已不需要。 许欢耸耸肩,将霍渊渊抱了起来。 小姑娘顺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发拂到脑后,心里似乎也感觉到哪里不对。 “替我谢谢他吧,至少这件事我总该感谢他。另外,希望他好好珍惜身边的人。” 言尽于此,也就够了。 许欢心里清楚,霍霖深能做出这个让步,或许背地里还为她做了更多。 他一向是那样的人,行为举止总让人摸不着头绪。 可她如今却不愿再去找去寻,就这样什么也不知道,如同陌路一般、关系反而平静。 许欢想,人偶尔还是该自私一些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对她像个一个陌生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对她像个一个陌生人 “您是不是因为梁少的事心有芥蒂?” 许欢一手牵着一个,已经走到了门边。 可突然间身后传来这句话,让她身形骤然一顿。 文鹏还算了解她,总能一针见血,“气势吧。您不信任老板、或者压根不愿意再与老板有瓜葛,这都没问题。可您至少要相信他现在不会再故意伤害您。” 不久之前,霍霖深也曾说过一样的话。 许欢便摇摇头,干脆站在那让子川去叫人出来搬行李,自己则默默看了他一眼。 她迎着风将略显凌乱的发扎了起来。 “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 她冷然一笑,眼睛里藏着的情绪,只有漠然。 她也曾不止一次想过要更信任他,想过忘记以前的一切,甚至想过和他重新开始。 可脑海里但凡升起一丁点这样的念头,她便将之掐掉。 “是,老板的确做了许多对不起您的事,但您也要站在他的角度上想想问题。您二位的婚礼本就不是出于自愿,之后又出了那等事。那样相似的惨状二度出现,您让他怎么想?” 许欢垂眸,睫毛刷的一下遮了下去,将整个眼睛都遮住了一半。 她下意识地要去握紧手掌,没料到小姑娘还始终乖巧地任由她牵着手。 这一握,霍渊渊便吃了疼。 “渊渊痛。” 她低低抱怨了声,许欢几乎是反射性地就将手松开。 望着小姑娘皱起的脸,许欢便也只剩下满脸的心疼和怅惘,“对不起啊渊渊,你先回家去好不好,妈妈待会还要去上班。” “我和你一起。” 她不乐意呆在家里,处处安静寂寥不说,连一向疼爱她的姥姥,也一直苦着脸。 许欢点点头,轻捏了捏那张软绵绵的脸,“好。” “霍奶奶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但那终究不过是陈年旧事了。文鹏,你还看不出来么?我和他压根没有可能。且不说我们这间的恩怨没有那么容易化解,哪怕单单说感情,也早就没有了。” “您怎么会以为没有呢!” 文鹏突然着急起来,他的手机响起,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既不敢接、也不敢挂。 便隔着一辆车四下看了看,这才急急解释,“老板不爱把话挂在嘴边,以前他对您多好您是知道的。有求必应,答应了您要去旅行,哪怕高烧不退也非要按时按点到。还有那次你要参加红城的创业十佳青年评选,不也是老板亲自把其他人摆平的么。还有……” “这些我都知道!”许欢打断了他,嘴角抽搐着,无奈又愕然。 她的黑发披散在肩头,正被风扬起,衬着身上的白色长裙,在渐渐升起的日光下,格外清新。 有人在远方看着这一切,却没有人发觉。 又沉吟了几秒,眼睛垂得低低的,“我能明白你的好意,只是那些都过去了……” “没有!” 文鹏的话太大声,竟径直将许欢的声音都给打断了。 她扬起眸,讶然失笑。 文鹏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挠挠头无端觉得背后一凉。 手机在刚刚响起的时候就被他关成了静音,而此时又开始狂放地震动起来。 他用力握紧,冲许欢一笑,“别的我不方便多说,但至少梁少,您要多了解才是。您觉得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温和体贴,面面俱到。” 许欢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说出这几个字。 “是,看起来非常符合梁少的作风。那么我也送您几个字——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话里话外的,暗示太明显。 许欢炸毛,“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最近王默王小姐也失踪了吧,她和梁少关系也还不错,这么大的事,竟也没露面?” 王默? 许欢摇摇头。 “默姐现在不方便出现在公众面前,她和我哥只是一般关系而已。何况我并不知道她在哪里。” “她挟恩请老板帮忙,让她消失一段时间。老板同意了。”文鹏摊开手,“当然这事是老板亲自办的,所以现在在哪连我也不知道。太太,我这么称呼您还是挺舒服的。我可不想是最后一次这么称呼您啊,老板在感情方面其实真挺单纯,霍奶奶在他年幼时就去世了,再过几年父母也离了婚。他算是独苗……” 许欢明白他的意思。 霍霖深这个人,一向自我。 他自小便是天之骄子,很少有朋友、也很少交朋友。 陈家姐妹也好、陆良明也好,怕也就是他仅能称为朋友的人。 “可那又如何?难道你想用这个理由,劝我回头?” “不。” 文鹏耸耸肩,“我只是不说出来不痛快而已,您知道,人只有对自己最害怕的东西,才会逃避。” “他现在就在逃避你,所以如果您不会主动见他,那么日后就真的天各一方,难有相见之日了。” 他说完摇摇头,又轻叹了一声。 也不知是在叹息许欢和霍霖深的事,还是叹他自己特意多说的这番话。 能做的,却是都做了。 他跟了霍霖深许多年,了解他的性格也了解他的自尊。 做到这个地步许欢还是厌恶的态度,他怕是也不可能再继续下去。 “无论如何,我希望您好好想想。” 许欢瞧着他上车走远。 脑子里一时间乱乱的。 她咬着唇,任凭头发又垂落了下来,将半张脸都遮住。 脚下影子越来越长,她抬起手,便露出纤长的影子。 “妈妈,姥姥似乎不太开心。” 小姑娘不知何时又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还特意背上了一个斜挎包,嫩黄嫩黄一只鸭子,正挂在她腰间。 “是因为舅舅对不对。他还在警察叔叔那里么,他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许欢摇摇头,“可能没那么快。” 事实上,她没有任何头绪。 “哦。其实不在挺好的……” 霍渊渊嘟哝了几个什么字,许欢没听清楚。 她只发现小姑娘的手指在包包的带子上来来回回地滑动,脚下也不停地踢着小石子。 连那平日里总笑嘻嘻的脸蛋也搭了下去,被斜斜照射过来的围墙影子遮住。 许欢心里一动,凝眉问她,“渊渊,你喜欢舅舅不?” “啊?” “怎么、很难回答,梁琛舅舅。给你买过玩具的梁琛舅舅。” 小姑娘听了许欢的解释,头垂得更低了。 可哪怕如此,许欢还是感觉到了她轻轻摇晃的头…… “渊渊也可以喜欢他的,欢欢你不要又不开心。” 霍渊渊十分紧张许欢的情绪,每每许欢一沉下脸,她便变得紧张兮兮的。那张干净漂亮的脸蛋此时整个皱了起来。 她看见许欢蹲下身,便立刻伸出手到她眉结。 轻轻抚了下…… “妈妈没有不开心,只是渊渊能不能告诉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梁琛舅舅?” “不知道。” 她摇头,嘟着唇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忽然仰起头,“你跟我说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那不喜欢一个人,也不需要吧。” 许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便径直将霍渊渊牵着往车子旁走去,“叫上子川,我们一起去上班。” “好!” 不远处有一辆不起眼的车子内,有人坐在驾驶座上。 细细的日光从头顶洒落下来,正好落在他鼻梁上,光洁的下巴和深黑的眼眸形成鲜明对比。 从头至尾,一直用那样幽暗通透的目光瞧着远方,像瞧着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渐渐远离自己。 神情越来越痛苦。 良久。 他低下头,看见了手机上的信息。 —————— 陆良明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若非楼下精品街里常有出没美女,若非这个地段是他特意挑的。 否则哪怕是他手上精心调配的酒,也拦不住他的脚步。 外头是一幢幢摩天大楼,他瞧着隔了不过两条街道的某处建筑物,隐约可见的“日报”二字,心里突然烦躁起来。 “叩叩叩。” 有人敲门,三声之后便走了进来。 陆良明猛地起身,差点炸毛,“怎么回事,进门之前先敲门懂不懂啊!” 男人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便随意脱下外套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我敲了。” 陆大少爷一时语塞,“那、那也该等我应。万一我带了女人回来正在亲热,被你撞见了岂不是药丸?” 霍霖深本不欲理会他,坐下之后拿起桌上的资料便开始翻看起来。 可陆大少爷一向有些恶趣味,见他不搭理自己之后、便干脆扬起声音,“堂堂霍氏总裁,连尊重别人隐私都不懂啊。你也换位想想,以前你和许欢在一起,那叫一个如胶似漆。我哪怕进你办公室都是小心翼翼的好不好?” “就算那回在谁谁谁的生日宴上,你们俩在休息室里……” “你有完没完?” 陆大少爷好不容易扳回一城,鼻子都快扬到天上去了,“我说的可都是实情,万一我正和女人……” “说得你好像还能和女人做似的。” 迎面轻轻漂亮几个字,陆大少爷顿时化作雕像。 他猛地放下酒杯,从吧台几步跑回去,睁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置信,“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我这事可还没多久,你怎么会知道!” “我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你最近正四处找女人,可没一个能行的。所以就在这里买了处公寓,盯着那唯一一个能让行的女人。” 陆良明愣在原地。 他下意识吞了吞唾沫。 而后以风卷残云之势收起桌上的资料。 霍霖深只来得及保护自己手里的一份。 他蹙眉不悦。 “你凡事都这么清楚,你怎么不自己去查。你连我最近找过几个女人都知道,你怎么不把自己的女人搞定,啊?我最近对你真的很大怨气。远的不说就说近的,顾柳以前和我睡过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明明她当时从我房间里出去被你撞见了,你却当没看见?!” 霍霖深摇摇头,默默将手里的文件看完之后,才缓缓扬起眼,“你现在不也知道了么。” “我……” 陆良明在心里酝酿了一肚子的脏话,可对方依旧平静无波的模样让他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扬起手、又落下…… “行,这事当我没提。我也不期待你帮我,只要别扯我后腿就行。这些东西我分文不取,就全当我送给您了喂。” 霍霖深可没有客气的习惯,随意扫过之后,指着最后那份淡淡开口,“把这个也加上,胜算能多几分。” 陆良明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皱了皱眉,“我说你真想把他关个十年八年的啊。” “否则我要你收集这些东西干嘛,好看?” 陆良明缩了缩脖子,还是按他说的将文件整理了下收起来。 紧接着终于敛起那副嬉皮笑脸,正色道,“另外,陈云姗这几年的行踪也总算有眉目了。” “嗯,怎么样?” “和她说的倒没有太大区别,一直在国外养伤。而且前几年也始终是意识不明的状态,不过……” 霍霖深端起一杯红酒,轻轻转动着。 他的视线一直随着里面的液体缓缓移动,直到这声“不过”。 “说吧,哪怕是怀疑。” “她身边一直有人,一个男人。对外说是心理医生,但两人形影不离。到底是什么关系没人清楚,而这次她回到红城,那个人也跟来了。” “叫什么?” “秦绍。如果跟尹清明提起,他应该听说过。但这次回到红城,似乎有经商的意思。嘿,难不成也和尹清明一样,大家族少东家?” 霍霖深挑眉,轻轻缀饮了一口,不予置评。 陆大少爷顿时觉得自己像在唱独角戏,他“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你查梁琛我理解,可你查陈云姗几个意思?你觉得她也有问题?” “不是觉得,是必然。” 这是霍霖深来这里之后,第一次这样正经地解释,“她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巧到不得不怀疑。吴萧楠逃走、陈羽姗自杀,还有最近的一些事。” 若说没有猫腻,任谁也不会相信。 只是让陆良明不解的却并非巧合,而是他的态度。 “你对她的怀疑,让我觉得她好像是一个陌生人。”他嘿嘿一笑,眸光狡黠而无奈,“如果她还是一开始在你心目中的陈家大小姐,你只会愤怒,一旦有人断定事实,你将会是最痛苦的一个。” “但现在……你却主动去挖她想隐藏的一切。很刻意的想去证明什么。” 陆良明绞尽脑汁,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便只耸耸肩,轻声叹道,“总之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样。我还想过许多种可能,却没想过你跟她这么疏远。” 说到一半他又摆摆手,“算了,你心里应该有数。” 霍霖深若有所思,黑眸默默凝起。 他没有去理会陆良明那些分析,便只默默垂下眼眸,“陈云姗必然和这些事有关,其一是时间巧合,其二是这些与她目相同,其三是,就算无关,她也是隐患。” 他将杯子缓缓放下,正好发出清脆的声音。 陆良明笑出了声,手指扣在桌面,轻轻敲了下,略为讶异,“因为小丫头,还是许欢?” 这下的问题,回应他的便只是沉默。 男人倏地站了起来,走到窗户旁。 楼很高。 红城一大半的建筑物在这里都能看得见。 天气也好,他便端着酒杯轻轻缀饮一口,扬起眼眸瞧着远方。 第一百三十九章 很想看看人到底能变化多少 第一百三十九章很想看看人到底能变化多少 “都有。” 霍霖深缓缓吐出这几个字,突然拇指和食指便放在一起揉搓了下。他心里烦闷不安,想抽根烟却发现自己压根没带。 于是缓缓敛起情绪,将掌心紧握。 他站在窗户旁没有动静,只等陆良明走了过去之后才指着前面的建筑物说道,“快到午休时间了,你不过去?” 陆良明扬起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据我所知,她们一般都在楼下餐厅吃工作餐。” 你知道就知道吧,用得着说这么明白? 陆良明炸毛,“本少追女人还用得着你多话?霍大少爷,您还是多琢磨下您自己的事吧!” 这话一出,霍霖深终于挑了挑眉,收起了那副调侃的神态。 陆大少爷拿着外套本来准备离开,看了看时间才刚刚到12点,便又返了回来。 “不去?” “咳!每天都这么早过去,岂不是让她以为我心里真在乎她?” 霍霖深低低笑了出声,下一刻心里深处又被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覆盖。 “昨天陈大小姐那个什么接风宴,你去了吧?” “嗯。” 陆良明有些不解,“既然去了,有没有得到些什么消息?” “没有。” 他只顾着照料许欢的情绪,哪里还记得自己的原意。 不过总算还好,“今天中午约了她吃饭。” 他抬起头看了看腕表,觉得时间正好,便一口饮进杯子里的液体,缓缓往外走。 陆良明轻嗤,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不过默默在他身后咕哝了几句,也不管对方是否能听见。 自己倒是一直坐在这里等对方下班,人霍大少爷倒好,约的中餐,大老远的地方12点了却还没出发。 对,他也应该再等等才是。 “顾记者。” 可忽然间,走在他前面的男人扬起了手,正对着前面某处人群。 陆良明蓦地睁大眼睛,已然不敢置信。 “霍少?您也在这里用餐?” 顾柳放下东西走了过来,他便只打量了下霍霖深。突然间,刚刚还布满笑意的脸,下一刻便板了起来。 陆大少爷这下可就不太开心了。 他干脆推开霍霖深,自顾自站了过去,“我说你什么意思,见着我就这副表情?我是欠你钱没还还是怎样?” “你没欠我钱,你欠揍!” 霍霖深没有再停留,漠然走了出去。 刚发动汽车,手机便不住响了起来。 他等了十几秒,才缓缓接通,听见里面传来女人柔婉的声音,“霖深,我已经到了。你现在在哪里呢?” “还在路上,堵车。” 他正好伸出手,将卡交给了停车场的管理员。 “滴”的一声,却也不知对方有没有听见。 陈云姗还是那体贴温婉的声音,又婉拒了服务生的招待,轻声说道,“没关系,你小心开车。我也刚到不久。” 话落,这才挂断电话,却瞧着这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说不出的郁结。 服务生还没有走,见她打完了电话便小声解释,“小姐您看,中午人多。很多人还在等位,您的同伴如果还没有到的话,是不是先可以到旁边休息……” “休息?” 她本不曾理会,可在对方说出这话之后,突然抿着唇笑了起来,“你现在是叫我到休息室和那群不知素质为何物的男男女女挤在一起?” “还是你以为我订下的座位,别的人也能随意拿走?” 服务生脸色有些变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餐厅规定,如果座位超过半个小时还未曾使用的话,那……” “那就怎么样?有什么话叫你们经理过来跟我说。” 陈云姗冷笑,艳红的蔻丹落在咖啡杯上。 她轻轻敲了下,便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姐,这是我们餐厅的规定。就算您提前到了这里也是……要遵守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便戳中了陈云姗的心。 她猛地起身,将手里那杯咖啡泼在了服务生身上。 “现在我的态度是不是很明确了?如果你们经理还是这个意思,就把老板叫过来。” 服务生一时只觉愕然,餐厅里此时人来人往,竟也没有人发现这一幕。 她张着嘴想说什么,可一对上陈云姗的眼睛,便下意识退了两步,瑟缩着退开了。 她到角落里找到经理汇报了下情况,两个人便指着这边默默说了些什么。 陈云姗浑然不觉自己已被周围几桌的人指指点点,直到刚刚的服务生走远,她才又默默扬起手叫来人,“麻烦再给我上一杯咖啡。” 直到又半个小时之后,人群渐散,霍霖深也终于到了。 他径直拉开座位,将外套搭在椅背上,“等很久了么?抱歉,路上太堵车。” “还好,等你多久我都愿意。” 陈云姗立刻挥手叫来服务生将菜上好,自己则始终用那双魅惑的眼睛瞧着霍霖深,“我看昨天你离开的时候似乎有些不快,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了呢。你还能约我吃饭,我真的很开心。” “这是应该的。你回来这么长时间我也没有好好单独请你出一顿,也该听你说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霍霖深面色不变,只默默切开牛排,就着酱吃下。 他扬起的眸光依旧深黑,在越发安静的餐厅里,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让陈云姗着迷。 “云姗,你回来之后打算做什么?” 陈云姗骤然一僵,叉子没拿稳,上头的那块牛排差点掉落。 她便干脆放下,清浅一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回来之后不也还和以前一样么。我在陈家的股份还是能恢复的,大家也承认了我的身份。” “你应该明白我指的不是这个。” 下一刻,陈云姗便干脆坐直了身体。 她只轻轻抿了抿唇,艳丽的唇彩因为用餐掉了不少,如今瞧着她的模样,却还依旧美艳不可方物。 见霍霖深没有再说话,她便干脆说道,“你想说,感情上的事么……” “我们和以前那样,不好么?以前你还是会照顾我体贴我,在我生日的时候为我庆祝,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难道过了这六年,就不可以了么?” “霖深……” 她突然伸出手过去握住他的。 霍霖深几乎是反射性地将她的手拿开,面色有些阴沉。 “很多东西都会变的,比如这附近的建筑、比如这家餐厅的老板、比如……人心。” 陈云姗骤然一僵,她将手放在小腹上,在听见霍霖深说出的这句话之后,猛地掐紧。 尖锐的痛楚提醒她此刻必须保持冷静,那面上已然有些僵硬的表情,终于又恢复平静,“你这是在暗示我,你的心已经变了么?是,或许很多人都有所改变,你也好、其他人也罢。可我的心还始终在你身上,从未改变。” 她重重抚着胸口,一字一顿。 “我的身子脏了,名声败落,现在别人提起我都觉得我不该出来见人,你嫌弃我也应该。若是因此远离我我也无话可说……可是无论你怎样,都无法阻止我的心啊。前段时间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回来,要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 “谁都知道陈云姗这个名字带着许多脏污,可我还是没有逃避不是么?霖深,这些都是为了你啊。” 她泫然欲泣。 这些话,倒并非作假。 霍霖深扬起黑眸瞧了她一眼,眸色深沉晦暗,叫人无法分辨里面的情绪。 他突然扬起手示意服务生走过来,指着桌上的牛排淡淡开口,“换一盘。” “先生,是不合您口味还是哪里出了差错?” 男人眼睛不曾离开陈云姗,修长指节扣在桌面,轻轻敲击了下,“不,是与我以前在这家吃的同一款,味道相差太远。” “哦那您可能是很久没有过来了,我们家去年就换了新厨师。是从法国请来的顶级大厨,口味较之先前是有些改变。不如您尝尝我们的这一款,是他最擅长的……” “再换一盘一模一样的上来吧。” 他抿唇,而后终于垂下眼眸,随意拨弄了下,“我很想再看看清楚,这味道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第一百四十章 他眼睁睁看着她被打 第一百四十章 他眼睁睁看着她被打 陈云姗整个僵在那,手指整个紧紧握住,任凭尖锐的指甲掐在掌心里。那花费不菲价格涂好的美甲,被她生生掐掉了一块。 她面上挂着的和善表情,此时也渐渐维持不住了。 “霖深,变心的人是你。” 她放缓的情绪,渐渐地变得有些激动。艳红的唇角缓缓挑起,最视线最终停留在手边的咖啡上。 于是手指轻抚上咖啡杯,将之拿起、又放下,“我当时就知道,你心里有了许欢,所以就算在当时你都没有想过娶我,何况六年后的现在。” “只是霖深,你和我在一起,至少我还是全心全意爱着你。可你若还死乞白赖地缠着许欢,也只会让自己更丢脸罢了!” 男人面色沉下了几分,他眼睛里不知藏着什么情绪,总像能将人吞没一般。 那漂亮修长的指尖,便落在杯子边缘,粗砺的指腹在上头缓缓摩挲着…… “是我对不住她,她如何反应都是应该。但我自认未曾对不住你,哪怕昔日向你许过诺言,却也是你最先背叛。” “云姗,人心都是会变的。只是无论如何,该有个底线才好。” 陈云姗猛地起身,“你现在是认为我没有底线?” “霖深!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现在还来指责我?你口口声声认为我不对,我倒想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他阴沉的面色不知何时又铁青了几分,连同黑眸里潜藏着的不知名情绪,也渐渐变成阴郁。 陈云姗下意识瑟缩了下,可在心里埋藏多年的怨恨和不满,终于还是让她站在了那里。 她扬起手,指着桌上那份牛排,“男人总会为自己找这样那样的借口,变心就是变心,何况还隔了整整六年!“ “啪!”的一声,霍霖深突然一掌拍在桌面上,阴鸷的眼眸骤然扬起,像根根利刃,直戳入她心底 “霍霖深……” 突然有人在身后喊了他的名字,熟悉的音让男人瞬间收起了身上的所有阴鸷和冷漠。 他面无表情站在那。 陈云姗则满脸的讥讽,“哟,这不是许小姐么,世界真小不是么?” “我和霖深正在吃饭呢,没想到会看见你。要不一块?” 许欢摇摇头,她是连陈云姗那张脸都不愿意去看的。可刚刚还在门边便已经瞧见了两人,更看见了他们之间的僵硬气氛。 “吵架了?” 她抿抿唇,自然没有得到回应。 男人一直背对着她站立,僵硬冷漠、没有半点情绪。 “霍霖深……” “跟你没有关系。”他在许欢再度开口之前,打断了她。 视线落在陈云姗身上,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许欢却只当她是不愿意自己和陈云姗见面,当即冷下面容,和身边的人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准备到座位上去。 “我无意打扰你们,只是想问问你默姐的下落。如果方便告诉我的话……” “抱歉,并不方便。” 他再度冷漠而强势地拒绝了她。 许欢一时张着嘴巴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霍霖深你至于么?你把默姐藏起来算什么,我不过是想见见她。” “她并不愿见你。” 霍霖深说完便已然转身,就从她身边经过。 高大的身躯带起一阵细细的风,他总步伐平稳,很好地避开了任何可能与许欢的接触。 直到离开了餐厅之后,也不曾与她有过任何交流。 哪怕许欢一直盯着那张脸,那双深黑的眼眸却也不曾有过任何偏移。 他没有看过她,一眼都不曾。 “看来我也该走了。” 陈云姗笑了笑,不知道的人瞧着她此时的模样,还会以为她和霍霖深相谈甚欢。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霍霖深对许欢的回避,反而证明了他对对方的重视。因为害怕再起情愫…… 而她,却只像犯人一样,被质问、被指责。 “不过,我听说霖深将渊渊的抚养权给你了?” 许欢没理会她,转身欲离开。 她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他们,原本也不过是和小夏过来吃午餐而已,谁料会那样巧。 “你就不好奇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做?霖深可不是什么善人,他哪里会那样好说话,连抚养权都给了你?” “毕竟、之前还争得不可开交啊。” “陈云姗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欢总算如她所愿地站定在原地,没有更多余的动作,瞧着她的眼神依旧锐利。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一下。你们俩仇家都不少,小孩子自己在学校里,怎么也要小心些……是了,前些日子她不还被绑架了么?被你的朋友。许欢你朋友不少,难保不会有下一回……” “啪!”许欢扬起手,想挥下去。 她可以忍受旁人对她的诅咒和鄙夷,可在渊渊身上却受不得半点。 陈云姗挡了下,可身形一个不稳,踉跄了两步弄倒了路过的服务生。 “你长没长眼睛,走路是不看路的么?” 一通怒火又发泄在旁人身上。 她瞧着四处指指点点的人,终于收敛了一些。 可对于许欢那一巴掌,却总还耿耿于怀。 “你就嚣张吧,我等着看你以后……”陈云姗冷哼一声,眼睛眯了眯。 她本意也是恐吓许欢一阵,更确定了那小丫头是她的软肋。 真好,一个弱点如此明显的人。她日后若是想下手,岂不是再容易不过? 但此时许欢已经和小夏一起离开了餐厅,再没有给她说话的余地,也没有瞧见那张越发阴鸷的面容。 —————— “小夏,你觉得默姐现在会在哪里?” 到下午,工作告一段落之后。许欢才又叫住准备离去的小夏。 后者摇摇头,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霍总行事不是一向难以琢磨么。我想既是他亲自帮的王默小姐,其他人怕是很难发现吧。” “要我说,最有可能知道的人,应该是您呐。” 她么? 许欢如今在渐渐发觉,自己竟一点也不知道霍霖深的心思。 陆良明说他收集证据告梁琛,是为了她好。 文鹏说,他如今至少不会再伤害她。 可事到如今,她竟没有感觉到他的任何好意。 她不了解他,霍家能藏人的地方太多,单单红城就有好几处房产…… 等等。 房产。 许欢突然起身,因为动作弧度太大而发出清脆的声响。 “您想到啦?” “嗯,我先过去,你有事给我电话。” “好的。” 小夏在她身后连连点头,还体贴地将办公室的门给关好。 许欢正好走到楼下,可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黄老师一个电话,便又将她的脚步停下。 “渊渊妈,不好了。” “您慢点说,出了什么事?” 她发动车子,缓缓倒车离开。 电话里传来黄老师惊慌的声音,“渊渊她、她不见了!” “轰!”的一声,许欢只觉得脑海里的某根弦突然绷断,一下子几乎失去了所有理智。 脑海里突然一片空白,再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 她握紧了方向盘,手指关节狠狠握在一起,透出青白颜色。 “黄老师您镇定点,我现在正赶过去……” 小姑娘是午休之后就不见了的。 值班的老师在午休前检查过每个小朋友的小床,确定上面都有人在才离开的。 岂料到下午上课的时候,霍渊渊却缺席了。 黄老师这才叫上来四处去找,找了一整节课也没看见人。 许欢脑子里乱乱的,一时也没有头绪。 按说小姑娘在学校里还算听话,整个学校又是封闭式教学,她如何会不见? 只是突然间,她想到了什么。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一下。你们俩仇家都不少,小孩子自己在学校里,怎么也要小心些……是了,前些日子她不还被绑架了么?被你的朋友。许欢你朋友不少,难保不会有下一回……” 几个小时前。 陈云姗还这么警告过她。 许欢只觉得背上一阵恶寒升起,她下意识想起陈云姗的那副嘴脸,又想起小姑娘嬉笑可爱的模样。 一时间心绪激动难忍。 “黄老师怎么样,找着了么?” 电话里响起黄老师颓废的声音,“抱歉,整个学校差不多都找遍了,实在是没有看见渊渊。我们推测她会不会和上次一样,被人带走了?” 许欢愣了一秒。 她立刻踩下刹车,将车子停靠在路旁。 这里距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许欢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黄老师,您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的意思的,渊渊现在应该不在学校里了,我看小学部的吴子川也还在学校,她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人给、给带走了……” 许欢只觉得自己脑袋像是要炸了。 里头开始重复着陈云姗那句话。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一下。你们俩仇家都不少,小孩子自己在学校里,怎么也要小心些。” “你们俩仇家不少……” 她哪来的仇家! 许欢立掉头,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陈云姗说的对,最有可能对渊渊下手的便是仇家。 可她最大的仇家,不就是陈云姗么! 车子在路上迅速行驶离开,经过某处路口时,许欢猛地踩下刹车,在红灯亮起的最后一秒经过。 她知道这个行为会让她接到处罚,可此时早已顾不上,便什么也没有去想、径直朝陈家开去。 十字路口的某个方向。 许欢刚刚冲过去的模样十分明显,不免引人议论。 而就在某辆黑色汽车里,有人闭目靠在座椅上,正皱着眉,似是不太舒服。 前座驾驶员却吃了一惊,“刚刚那、是不是许小姐?” “嗯?” 后座男人终于扬起眼。 他透过后视镜瞧见了文鹏略带惊讶的视线,浓眉蹙了蹙,“你瞧清楚了?” “应该没错,车型挺明显的,看侧面也确实像她。往那边走了,似乎是……陈家的方向。” 陈家? 男人抿紧了唇,抬起头的刹那,便瞧见了前方已然闪烁的灯。 “跟过去看看。” “是。” 许欢是冰冷着一张脸推开陈家大门的。 她已顾不上陈云姗是否在这里,跟顾不上门边还有想阻拦她的人。 没有任何犹豫,就这么冲了进去。 “许欢,你又闯过来做什么!你真当我们家是你可以随随便便就闯进来的么?” 她如今的模样,比那一晚更冷漠。 眼睛通红地瞪着两人,面色如冰一般,活像面前的是她杀父仇人一般。 “陈云姗呢?” 许欢需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按捺下心底的愤怒。 她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几乎已是咬牙切齿。 陈英沉下面容更是不悦,他很想就这么将许欢赶出去。 可陈云姗已经从旁边房间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啊,许小姐怎么会突然大驾光临我们家。还这么大声嚷嚷我的名字,难不成我又哪里对不住你啦?” “你心里清楚!” 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朝陈云姗走过去。眸光阴狠又冰冷。 若是眼神能杀人,怕是陈云姗此时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 “我女儿呢?” 陈云姗瞠然瞪大眼睛,“我怎么会知道你女儿。” “许欢你也真可笑,找女人找到我这来了,我又不是她妈。” 她转念一想,突然笑出声,“难不成渊渊真出了事?哎哟,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可别当真。” “陈云姗!” 许欢几乎是尖叫出声。 “你到底还想做什么!你要霍霖深,我没有跟你抢。你要六年前的事尘封地下,就算你回来我也没有去问你索要清白!就算当初我伤害过你,也早还完了不是么?” “所以现在是我欠你?” 陈云姗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尖锐又可怕,那艳丽的妆容下,她模样格外阴森恐怖,“所以你觉得是我欠你了么?我走到今天到底是谁害的!要不是你告诉爷爷当年那些事,他又怎么会反对我和霖深?” “许欢,你早就该遭报应的,渊渊如果出事,那一定也是你的报应!” 许欢全身发抖。 她眼睛眨了下,蓦地通红。 突然间,她想起很久以前自己的执念。 她那时也是偏执到底了的,为了一个男人不顾一切。 暗地里耍些手段算什么。 是不是如今的陈云姗,就像当年的自己。 困在一个人的影子里,怎么也走不出来…… “我只问你,渊渊在哪?!” 陈云姗冷笑,看着她好像在看有一个怪物,满脸的鄙夷和不屑,“真逗,你女儿丢了却跑来问我,我要是抓了你女儿,恐怕现在也早已被“咔嚓”——解决掉了。” 她是故意刺激许欢。 可已经到气头上的许欢哪里还顾忌得了这些。 她甚至无法分辨陈云姗说得是真还是假,便只当她是变相承认自己绑架了渊渊。 许欢没有犹豫,在陈云姗想从她身侧经过的瞬间,扬起手、打了下去。 “啪!”手掌和人的皮肤接触时的声音格外明显,坐在远处的陈英愣了下。 “我到底欠了你多少,你到现在还这么恨我?” “你为了一个男人,到底要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 “我欠你的,我自己还!你动我女儿算什么?” 许欢好似疯了。 她下手没有任何犹豫。 陈云姗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当即扬起手,欲狠狠反击回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们在我心中一样重要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们在我心中一样重要 两人突然挨靠在一起。 陈云姗一向养尊处优惯了,哪及小时候还练过几年武术的许欢。 她被许欢按在地上,吃痛呻吟了几声。 陈英连忙拽着许欢,想将她扯开,却不料用力过度,差点两个人一起跌在地上。 许欢犹不肯放过她,几乎在站稳的同一时刻,便想抬起脚往她身上踢过去。 “够了。” 身后传来阻止声。 许欢却没停下。 她狠狠瞧着陈云姗,满眼的狠厉和毒辣。 霍霖深极少见到她这副模样,六年前许欢还不是霍太太的时候,做事张扬又霸道。 他曾见过她做事的手段,没有半分平和。 可那比起如今,却又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这才发现,那往日里已经收敛了许多的神情,又出现她脸上。 “我说够了,你也想被控告进警察局吗?” 可许欢肆意挣扎着不肯放手,面上都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哪怕霍霖深拽着她的手,她却犹不愿放弃。 尖锐的指甲落在男人手臂上,划出几道深深的痕迹。 霍霖深吃痛,眉眼骤然紧缩。 可他硬是拽紧了没有放,干脆将人困在怀里。 文鹏在身后倒抽了一口凉气,连忙上前劝着,“许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心里不畅快也不能拿老板撒气啊。” 许欢这才松开手,指甲里却已有淡淡血色痕迹。 她僵在那,目光这才有了移动。缓缓看向霍霖深、又看了看跌倒在地的陈云姗。 “到底怎么了?” 男人低声在她耳边说话,声音又沉又柔婉。 许欢只觉得心里那些愤怒本就要冲破脑袋,一下子又沉了下去,化作某种酸涩的情绪。 突然克制不住。 “霍霖深……” 她用力拽着男人的手臂,扬起的面上满是惊慌无措,像溺水的人抓着的最后那根稻草,用来安放全部力量。 “我在这里,你好好说,别怕。” “渊渊不见了。” 她用力抽了抽气,这才能将话说清楚,“黄老师打电话告诉我渊渊不见了好几个小时,现在到处也找不到。对,我不知道渊渊现在在哪里,是她绑架了渊渊!” 她抬手指着陈云姗。 后者瞠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许欢,你不要血口喷人!” 陈云姗蓦地从地上起身,“怎么着,现在你女儿一出事就怪到我身上?她对我又没有威胁,我何必去绑架她?” “倒是你,说不定这一切就是你故意设计的。” “陈云姗!” 许欢一时气愤难忍,声音尖锐又沙哑,“最好不是你,如果你再动我女儿。你怎么对你妹妹,我就怎么对你!” 陈云姗猛地一怔。 她知道陈羽姗死在自己手上? 可紧接着,霍霖深已经将两人扯开一段距离。 “好了,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渊渊。” 男人拥着她,眼底是复杂到极点的情绪。 陈云姗见着猛地瞪大了眼,用力拽紧手掌。 他怎么能用这样不舍和怜爱的眼神望着许欢! “怎么着,连霖深你也这样认为?你也认为是我绑架了霍渊渊?!” 陈云姗气不打一处来,“我犯得着么我。” 这时霍霖深才终于垂下眸子,细细瞧着许欢,扬起的眸光柔和又温柔,“你先别着急,如果是她做的,她人现在就在这里,渊渊也不会出事。如果不是,我们还得尽快派人去找才行。” “文鹏,你先带人到渊渊常去的地方找找看,再叫几个人过来这里。” 陈云姗一听就炸了,冷笑道,“所以你现在还是怀疑我咯。” 霍霖深却只拥着许欢默默往外走,他不曾多思考什么,背对着陈云姗时气息冷漠,甚至不曾多瞧她一眼,“事关渊渊,必须小心行事。云姗,在找到渊渊之前,你就先在家里呆着吧。” 他带着许欢上了车。 后者到此时终于冷静了一些。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她往旁边瞧了一眼,便看见后者手臂上的血痕,一时间心有不忍,“抱歉,我太激动了。” “放心,如果找出了凶手,我只会比的更激动。” “你好好想想,如果不是陈云姗,还有可能是谁。渊渊会不会有自己跑出去的可能?” 许欢跟着喃喃自语,“自己跑出去……” 昨天晚上,小姑娘还抱着一本书,问她上面的植物名称。 小姑娘总爱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事物感兴趣,比如传说中高大食人花,她便好奇是否真有其物。 比如四叶草…… “欢欢,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四叶草?它真的可以许愿么。” 许欢当时没有想太多便应了她,“可以呀,不过渊渊有什么愿望可以告诉妈妈,比告诉四叶草更灵。” “嘿嘿。” 小姑娘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浮现在许欢脑海里。 她突然想到这一点,猛地看向霍霖深。 “四叶草!” “什么?” “渊渊可能是去找四叶草了……” 许欢迅速将昨晚的对话说了了一遍,而后满脸着急和慌张,“我越来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渊渊她不会平白乱跑的。何况这一次连子川也不知道。如果不是有人绑架,那她自己跑出去的理由就只有这个!” 她知道这个理由有些荒诞。 她是生怕霍霖深不相信的。 可没料到男人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立刻点头,给文鹏打了电话,“把学校附近可能会有四叶草的地方都在地图上圈出来,发给我。派人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去找。” “是。” 文鹏一向是他说什么便做什么,连疑问都不曾有。 许欢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谢谢,我们也去找吧?我记得学校旁边不远有个公园,先去那边看看。” “嗯。” 霍霖深将车往公园里开去。 正好学校那边黄老师打来了电话。 说是在学校围墙里的某处发现了一个洞。 在这之前谁也不知道那密不透风的围墙某处,竟会有一个可共人爬出的洞口。 四下询问之下,才终于有小朋友站出来,“很早以前就有了的,同学们都知道。” 他们偶尔会从这里溜出去到附近的地方玩耍。 这出乎老师们的意料之外。 “渊渊妈妈,您看渊渊有没有可能是自己通过这个小洞爬出去的?” 虽说这里是收费比较高的私立小学,招收的学生大多也非富即贵,就连校风校纪在红城都是数一数二的。 许欢从未听小姑娘和子川提过这件事。 更不知道在那管理十分严格的学校里还会出这种事。 黄老师已十分自责,连同校委人员都到了学校去开会。 若是让家长们知道孩子能自己跑出学校,整个学校的名声都要落下一大截。 “渊渊妈妈,渊渊我们一定会尽快去找。如果孩子没出事,这件事还希望你们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等找到孩子再说吧。” 许欢没有办法心平静气地去商量这些。 她也知道黄老师和学校都是无心之失,可孩子还没有找到,她心里火烧火燎一样的难受。 蓦地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握住她的。 男人声音低沉沙哑,缓缓解释,“别急,过了这个路口就到公园了。我想渊渊不会有事的,你放轻松些。” “我现在没有办法轻松,孩子不见了,难道你就……” 许欢话说到一半,看了看男人有些苍白的脸色,突然又制住了余下的内容。 “渊渊也是我的女儿,就算抚养权给了你。难道我就不算她父亲了么?你现在有多焦急,我心里也是一样的。只不过除了担心她,我同样也担心你。” 她们母女俩,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是一样的。 许欢只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她咬紧了唇没有说话。 如今这男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只待车子一停下便往公园里跑。 里面不远的地方有一片草地,渊渊来过几次。 许欢也曾在这里见过三叶草。 她慌忙跑过去,却不知道小丫头会不会在那里。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想让她开心而已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想让她开心而已 许欢急急忙忙过去,路旁都是高耸入云的树木。她不太能分辨出名字,只感觉到日光透过树缝洒落而下的通透。 她每绕过一棵树,都过去看那后面的那片草地。 可许久没有瞧见那道小身影,顿时觉得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闷闷的发慌。 “你看见她了么?” 见到霍霖深从另外一处过来,许欢连忙拽着他问。 男人沉默两秒,却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许欢心里仅剩下的那点希冀,也终于没有了。 她突然就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跌坐在地上,“不在这里,她还能去哪里呢。学校附近就只有这一片公园,她还那么小,几乎没有单独出过门……” 霍霖深想扶着她,可瞧她眼睛里已然失去了光彩,便再没有去将她拉起,而是缓缓跟着她蹲了下去。 粗砺的指腹落在她脸颊两侧,细细摩挲了下。 “别担心,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他哑着声音安慰,脸色也有些苍白。 许欢自是没有注意到他的状态,此时一颗心早已不知飞到了哪里。 她抚着心口,只觉得快要颓丧到喘不过气。像有人用什么东西,生生将她心脏那块挖了出来。 有冷风吹过,里头空荡荡的,疼的厉害。 “你好像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是不是抓了渊渊的人就是陈云姗,你还想维护她?” “许欢……” “不然怎么会找不到呢,还那么小的孩子,她又没有钱,能走多远?!” 许欢已是失去了理智,她如今哪还有办法静下心来思考,便只一味责怪他人,借此让自己心里舒服一些。 霍霖深干脆抱紧了她,将她的头贴在自己心口上。 “你听听!我像是不着急么?许欢你就算伤心难过,也请你理智一点好不好?你不信任我可以,至少我未曾伤害过自己的女儿。” 她愣了下,怔怔瞧着那张带着愤怒的脸。 而后突然烦乱地又垂了下去。 许欢将头埋在他胸膛里,半晌没有开口。 又是一阵风吹过,让她瑟缩了下。 可伴随着这阵风,她却隐约听见了一丝哭泣声。 那细细的声音,在下午寂静的树林里,格外明显。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往某个方向跑去。 哭泣声若有似无,却因为两人的靠近而渐渐变得清晰。 某一棵巨大的树木背后,有一道细细小小的身影缩在那。 她将整张脸都埋在膝盖里,那声音便从这里传来。 许欢几乎连呼吸都不敢,每一步都迈得格外小心,她生怕自己呼吸声太大,惊扰了什么。 “渊、渊渊……” 哭泣声骤然停止。 小姑娘缓缓扬起了脸,上头脏兮兮的,泥土和泪水夹杂在一起,让平日里干干净净的脸蛋,此刻都快要分辨不出来。 可许欢总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她伸出手过去,小心翼翼的。 “渊渊,你没事么。你要吓死妈妈了知不知道!” 小姑娘瘪着唇,脸蛋本是白白嫩嫩的,这下被许欢一训斥,泪水溃堤,“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许欢一时心都慌了,连忙抱住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妈妈没有骂你,是担心你啊。” “呜呜呜呜……” “渊渊你别哭……” 许欢连连安抚着,却连自己都要忍不住了。 在一旁望着的男人这才蹲下身,张开双臂抱了抱她们。 从远处看过去,这一幕格外温馨。 高大英俊的男人、温柔美丽的女人、还有可爱漂亮的女儿。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也不过如此。 “欢欢,对不起,对不起!” 两人不去安慰还好,一有人抱着了,她便像受不了那温暖侵袭一样,一下子变得更加脆弱。 “对不起欢欢……” 小姑娘一个劲道歉,许欢却不明所以。 她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眼泪,才发现小姑娘脸上还有些许擦伤。一时又心疼不已。 “渊渊没有找到,怎么找也找不到。没有办法许愿了……” “许愿?” 许欢心里猛地揪紧。 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这姑娘大老远跑到这里,就是为了寻四叶草么? 她眼眶酸酸涩涩的,终于没忍住溃堤的眼泪,任凭其大颗大颗掉落了下来。 “渊渊想许什么愿望,告诉我,我和爸爸一起帮你实现好不好?” 小姑娘点点头,又摇摇头。 就连许欢也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她便只轻轻拍抚着小姑娘的背,一下又一下地安慰,“没关系,渊渊慢慢说。你不说出来大家都没办法知道啊。” 霍渊渊想了想,鼻子又抽噎几下。 她抬起头看了看许欢,又看了看在一旁的霍霖深,终于开口,“想给你。” “什么?” “想给你四叶草,让你许愿。” 霍渊渊抽了抽鼻子,模样可怜兮兮,“欢欢你最近很不开心,可是渊渊帮不上你的忙,如果找到了它,就能让你开心了不是么?” 许欢骤然愣在原地。 她突然觉得心里一抽一抽地疼起来。 就好像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温暖,好像原本身体置于冰窖之中,却在瞬间跌入暖炉 那巨大的温差让她再也无法克制,只能紧紧抱着你小小软软的身子。 “有渊渊,我就很开心了。” “只要渊渊在妈妈身边,妈妈就别无所求了……” 许欢喃喃自语着,全副注意力都放在霍渊渊身上。 她未曾发现身边的男人模样已那样复杂难言,深黑的眼眸里像藏匿了整个世界,是说不出的复杂。 好一会小姑娘才缓过神来,许欢抱着她往外走,霍霖深则打电话告诉了其他人情况。 到了车上,许欢见她情绪总算缓了过来。 “渊渊以后不要自己跑出学校了好不好?黄老师还有同学们都很担心呢。” “哦。” 小姑娘十根手指都紧紧揪在一起,她知道自己犯了错,便垂着眸格外乖巧。 嘴巴紧紧抿着,一句话都不说。 许欢轻轻拨开她掉落在脸颊两侧的发丝,动作格外轻柔,“还有子川呢。你大概还不知道子川有多担心你。” “子川?” 提起这个名字,霍渊渊竟长长叹了一口气,脸上布满愁绪的样子,惹人怜惜。 许欢轻挑眉,“怎么了?” “我以后长大了,能嫁给子川不。” 许欢还未及反应过来,驾驶座上霍霖深便已然沉下面容,踩着油门时一个不稳,车子还颠簸了几下。 他干脆放慢速度,面色阴郁地说道,“没得商量。” “也许以后俩孩子还能看对眼呢,子川是你自己带回来了,也是你让他保护渊渊……” 男人轻哼,“我可没让他觊觎我女儿。” 许欢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便干脆装作没听见他的吐槽。 小姑娘也不知怎么的,这个年纪便会考虑这些问题。 许欢问了问缘由,她迟疑了很久才肯说。 “子川班里有别的女孩子说要嫁给他,她们都以为我是子川的妹妹,可我不是呀。” “欢欢,我才不要把子川让给她们!” 她才这般年纪,却已懂得占有。 小嘴巴整个嘟起,许欢瞧着便知道她是下定了决心。 于是便低声安抚了几句,告诉她这些事都要等长大了才能决定。 车子很快就到了学校,黄老师一干人等已然等到着急。 许欢带着小姑娘过去,在办公室里将这事解释了一遍。 自然有霍霖深在,没人敢有责怪。 “总之无论如何,这件事也是校方失职,没有尽早排除隐患。那个洞我们立刻派人补好,以后也会严加防范,希望不会再出现同样的事故。” “不会了。” 小姑娘靠在许欢身边,眼睛扑闪扑闪的。 可熟悉她的人瞧着,却知道这姑娘有些心不在焉。 她抬起头看了看许欢,又看了看靠在门边默默望着远方的爸爸。 突然挠挠头,变得烦恼。 哎,四叶草没找到,她要给欢欢送什么生日礼物好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 惟愿与你在一起 第一百四十三章 惟愿与你在一起 事情解释清楚之后,也到了要放学的时候。 许欢牵着小姑娘走出办公室,就看见了斜靠在门外走廊上,默默垂眸望着远方的男人。 他还未及离开,小学部的孩子们排队从楼下经过,远远地瞧见了他,便不约而同抿嘴轻笑出声。 吴子川站在他身边,也不知霍霖深与他说了些什么,那张稚嫩的面庞上如今布满了自责和闪避。 “赵老师,我们还要排练舞蹈吗?” 正好有几位小朋友背着书包到办公室,瞧着都是身形比较苗条又面容姣好的小姑娘,一个个的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吴子川。 嗯,也有看着霍霖深的。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面色都有些不自在。 其中一人比较大胆,甚至已经凑到了吴子川身边,面上既有羞涩也有大胆。 “子川,你还没有回去呀?是不是你那妹妹又调皮了拖累你,害你这么晚还回不了家?” 小男孩一向是不爱和别人说话的,尤其是别的女孩子。 可正因如此,他更没有应对的经验,被随意搭讪几句便脸红起来。 他只能偏过头去不回应…… 那女孩子扯了扯他衣角,偷偷询问,“喂,这位叔叔是谁呀,好帅,是你爸爸么?” “才不,那是我爸爸!” 蓦地身后传来清脆的音。 霍渊渊才刚和办公室的老师说完再见,便急匆匆松开许欢的手朝外边跑去。 她声音尖锐又清晰,扬起的声调格外大声,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这是我爸爸,不许你们乱看!” “切。” 小姑娘终究比她们小几岁,闹也闹不过,撒泼也没人可撒。 幸好吴子川在她身边,总还习惯性地握着她的手安抚。 霍渊渊见了,突然握紧吴子川,将两人紧握的手扬起,“看。我才不是子川的妹妹,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以后是要结婚的。” 吴子川反射性地松开了手。 小姑娘浑然不觉,“咚咚咚”跑过去几步,连许欢也一起拉到身边,“这是我妈妈,漂亮吧?我告诉你们,以后不许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否则我……” “霍渊渊,你现在是学会威胁别人了么?” 轻飘飘的一句话从头顶飘过。 小姑娘下意识颤抖了下,连忙住了嘴。 那几人也只得悻悻然走远。 霍霖深因此面色不善,小姑娘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见他不理自己,干脆一跺脚跑到许欢身边告状。 四个人是一块离开的。 霍渊渊因为小胜情敌而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坐在她身边的吴子川已经习以为常没有反应,许欢瞧了一眼霍霖深,却发现后者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主动转移话题,“渊渊呐,你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嗯,不如跟我们说说你有什么愿望。” “我?” 她扬起肉乎乎的手指指着自己,又偏着头仔细想了想,“有好多。” 于是板着手指头慢慢数了起来,“希望欢欢一直开心,不要有烦恼。希望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再喜欢子川,希望渊渊能瘦一点……” 她捏着腰上的肉瘪了瘪唇,“最大的愿望,是想每天都和你们在一起。” 霍渊渊兴冲冲说完,没料到气氛会因此变得尴尬。 她浑然不觉,只满脸笑容盯着许欢和霍霖深,“你们呢?” “我啊,我希望渊渊每天平安开心就好了。” “哦,那爸爸呢?” 问及霍霖深身上,他面容总算缓和了些许。 便用眼角余光瞧了几人一眼,而后轻扯开薄唇,“我啊,我和你一样。希望我们能在一起,好好的在一起……” 许欢骤然一怔。 她下意识握紧掌心,目光渐渐转移到男人身上,瞧见了那张各位认真的面容。 而那英俊的面庞上,似乎又有些许欢看不透的情绪,借着绯红夕阳洒落的光,将他半张脸都笼罩起来。 高挺的鼻梁下有一丝阴影,藏在嘴角上方不易察觉的地方,却正好软化了线条。 许欢看过去,却只觉得他比平日里温和太多。 她忍不住的轻叹,别开了眼。 “何必说那些没有可能实现的愿望,说不准老天爷就会听见,让你失去了一个机会。以后后悔也来不及。” 霍霖深面无表情,只骨节稍稍用力了些,“这是我永久的愿望,但凡能有一丝实现的可能,我都不想放弃,何谈后悔?” 他近来总这样说。 许欢一时感到心悸。 说不出是因为他这样带着希冀的话语,还是那满是认真的目光。 于是轻声说道,“快到了吧,你待会会去哪?” “嗯?” 许欢垂下眼眸,漂亮的睫毛遮住眼底情绪。 她勉强笑了下,指着他手臂上的红痕,略带愧疚,“如果你约了陈云姗,请代我向她道个歉,至少今天的事是我太冲动了。另外你手上的伤口最好擦点药,我当时可没留情。” 霍霖深没有回应。 许欢也不知他会不会去做,便干脆别过头不说话了。 气氛一时变得紧张。 几分钟后,车子停在许宅外。 正好太阳将要落下,天边一片绯色。 两个小的走了下去,许欢也跟着站在车旁。 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我后来又去看了我哥,他申请了假释你知道不?” “嗯哼。” “我见到律师一面,提到了默姐的名字。霍霖深你们究竟瞒着我什么事,我哥他和默姐、是什么关系?” 霍霖深讶然挑眉。 他顿了顿,面上终于带上了赞赏之意。 “你这个表情,就是我说对了是么。你也好,其他人也罢,似乎都在告诉我我哥不像表面上看见的那样。” “可人不就只看自己想看的那一面啊,我想了很久,越发觉得你们瞒着我很多东西。” 霍霖深耸耸肩,侧靠在椅背上,“所以呢?” “你首先告诉我,为什么要针对他?” 这个问题已瘪在许欢心底很久,从她拿到渊渊的抚养权开始,突然开始去想。 他既然能把抚养权都给了自己,又何必为难梁琛? 男人点了点头,眉宇之中却只余无奈,“由我告诉你,不会有用的。许欢你不信我,你打从心底里认为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别有目的。所以就算从我这里得到了些什么消息,也只会认为我有意为之。” “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要比知道得多更好。你可以选择什么都不问,也可以选择继续刨根问底,但无论出现什么结果,都不要太惊讶。” 后来许欢想。 她如何能不惊讶。 当她在第二天终于开始往一个个自己怀疑的地方寻去时。 当她渐渐发现陆良明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时。 当她发觉自己已经糊涂到连“好人”、“坏人”都分辨不清楚时。 许欢才突然明白他的苦心。 只是当时她也不过是狐疑不解,甚至越发埋怨起他来,“算了,你心里想的东西我从来都猜不到,你的行事作风更不是我能掌控的。” 霍霖深愣了下,将她这话听进耳里。 他倏然敛起情绪,面容僵硬。 他始终认为,自己要做的事只需要自己知道便好,何需旁人理解? 算了。 他启动车子,缓缓走远。 许欢正好走到门边,听见了小姑娘清脆的呼唤声,也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车子行驶声。 她终于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短短一瞬。 霍霖深其实替她安排的地方十分僻静,以往只有一名保洁人员定期清扫。 自从王默住进去之后,便多了个送餐食的任务。 许欢寻到这里时,已经在前面的许多空房子里浪费了不少时间。 天色渐沉。 她开着车找到这里,已是十分不易。 而后瞧见了那紧闭的大门,以及远处便可瞧见的点点灯火。 于是上前,敲开了门。 里面许久没有人应,许欢心里毛毛的。而后突然听见脚步声,以及打开门之后,对上自己的,那张格外熟悉的脸。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他声音喑哑,你不回家要去哪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他声音喑哑,你不回家要去哪 屋内飘着淡淡茶香味,煮沸了的茶水滚烫,放下茶叶之后,便渐有清香味飘散出来。 热气缭绕。 女人缓缓弯腰,将那精巧的水壶提起,仔细倒入小茶杯内。 “默姐最近喜欢上了喝茶?” “那倒没有。” 王默笑了笑,将滤好了的茶推到许欢面前,“只是突然觉得这是很有意思的一样事物。” 她端起茶杯,轻轻吹起热气,抿了一口。 纤细的手指嫩白、落在那上好的陶瓷杯上,和被岁月沉淀过的深色有着强烈对比。 “嗅第一道,尝第二道、品第三道……” “我闲着无事,发现煮茶挺能让我心静,就跟着学了下。你说人不都是这样么,见着了许多人之后才会知道,谁是最合适的。” 许欢垂下眸,也跟着轻轻抿了一口。 入口甘甜。 她不爱这些,却也辨不出品种。只是因为梁琛喜欢,家里倒也还有一套上好的茶具。 “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看你风尘仆仆的,应该费了不少心思才找到这里吧。” 许欢点点头算是承认。 “本来你现在这边静养,我无论如何是不该打扰你的。只是有些事怎么都想问过你……” “嗯,什么?” 王默似是很恬静无争的模样,又到旁边端来一盘水果放在许欢面前。 许欢迟疑了两秒,望着面前又开始烧煮的茶水,缓缓说道,“关于我哥……” 她一口饮尽了那一杯小小的甘茶,借着这个动作遮去所有情绪,“我哥的事你应该有所耳闻的,他大约是因为我犯了些事。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王默闻言,终于将手放了下来,她定定扬起眸瞧着许欢,眉目清浅的模样,与平日极不一样。 “你来问我?你对你哥了解多少呢?” “我不知道,或许不够了解。但不管怎样他都是我哥,我希望他好好的。”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出口,王默情绪便骤然沉了下去。 她垂下眼眸,缓缓抚着小腹那处,情绪却日渐消沉。 “他啊,永远都不会好的。因为他永远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许欢忽然眯起了眼,瞧见王默那宽松的衣服下,似乎还有鼓胀的小腹。 她愕然,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而再抬起眼,王默已经松开手,甚至拿来一床毯子盖在腿上,“快下雨了,天也快黑了。你总不能在这过夜。事到如今我好像也没必要瞒着你太多。” “我和你哥……我们在一起快两年了。” 她没有去顾许欢震惊的面容,缓缓别开茶叶,“两年的时间,他却不肯娶我。我已经付出了所有,还感动不了他。” 许欢愣了下。 她还没有消化这个消息,王默却又淡淡开口,“不要我就算了,甚至还想害死我的孩子。你说换做是你,能放过他么?” “那个孩子怎么会是……” “他不想要!” 王默情绪骤起波动,她很努力地握着掌心,才能控制自己不将怒火发泄在许欢身上。 “总之我该说的都说了,你没必要还去想方设法地帮她。他说不定并不领情呢……” 可许欢却还满脸震惊着说不出话。 她紧紧掐着掌心,猛地起身,“我不信!” “假如、假如真像你说的他不想要你的孩子,那强迫你拿掉就是了。何必苦心积虑做一场车祸,还把小晴害成了残疾!” “谁残疾?” 王默突然间站了起来,手里握着的茶叶透过松散的指尖掉落下去。 她满脸震惊不知如何是好,只紧紧望着许欢,“你再说一遍,谁残疾了!” “小晴。” 许欢知道自己是一时口快说了出去,可她如何能想到,王默竟以为是梁琛制造了那场车祸…… “小晴、怎么了?你们不都跟我说她没事么,你们说她正在养伤,要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的啊。” “那场车祸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许欢瞠然瞪大眼睛,“若是轻伤早该好了,她一直那么关心你,假如已经恢复,现在早该来找你了才是。” 王默一下子跌坐回去。 她像是失去所有力气,嘴里只喃喃自语着一些陌生的字词。 许欢不知要如何安慰她,便只轻轻拍抚着他的背,“小晴是双腿坏掉被截肢了,大腿以下什么都没剩下……太大概是太知道你的情况,所以不让我们告诉你。” “我上次去看她的时候,已经在恢复中,准备复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梁琛是这样的人……” “假如他能狠心到这个地步,这么多年又为何还要替我照顾许氏,又为何为了东奔西走。他若能那样狠心,完全没必要照顾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不是么?” “呵……” 王默突然笑出声,可许欢瞧着,却觉得那笑容比哭泣更可怕。 她眼睛里有泪,嘴角却偏还扯开了一个弧度。 明明在笑,可却让许欢遍体生寒。 “为什么他对我这么残忍,却总还待你好?为什么他可以背地里使那么多阴毒手段,却舍不得让你沾上一丝半点!” “许欢!你用用脑子想想原因啊。” “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还能是因为什么?” 许欢嘴角蠕动着,想否认。 可她退后了两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眼睛眨了眨,眼泪倏地掉落。 许欢忽然想起自己初次见到梁琛时的场景,想起那时还不是她大哥的梁学长。 想起他那时便已待她体贴入微。 王默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细细的、轻轻的,却比最尖利的刀更可怕,似能生生将她血肉划开! “因为他喜欢你啊……” 许欢摇摇头,不愿相信。 她记得的,当父亲带着自己去见他和梁孟音时,那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孩只满脸温和,没有半点抵触的模样。 他朝她伸出了手,“我是梁琛,你以后的大哥。” “许欢你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在红大,哥还是能说上话的。” “他一早就喜欢你,在学校的时候。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表白,你爸爸和他妈妈便结婚了。他懊恼又后悔,后悔没能赶在两个大人在一起之前跟你表白。” “可那时候木已成舟,他又能怎么办。他只能把所有的心思都藏起来,去祝福你而已。后来……” 后来的事,许欢是知道的。 后来那个红大无数少女梦中的男人,成了她的大哥。 后来她不顾一切嫁给了霍霖深,而梁琛却开始戴上了眼镜,成了那个旁人怎么也看不透的人。 许欢以前从来不敢去想这些。 她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梁琛的帮助和祝福,理所当然地讨厌梁孟音、却接受了一个百般照顾自己的大哥。 “抱歉……” 她等了许久,也只缓缓说出了这两个字。 王默坐了回去。 她很想抽根烟,可几个月前她便强迫自己戒掉了。 如今望着窗外渐渐昏暗的天色和风雨欲来前的浓墨云彩,心里像被千斤石压着,透不过气。 身边飘来细细的声音。 许欢等了许久才终于将头从膝盖里抬起来,除此之外却还垂着眸,任凭头发散在眼前,“抱歉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也不知道你和他发生的事……” “我连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却还……” 她没有说下去,而是咬着唇,轻声开口,“那么他是不是,还做了些别的。” “比如……” “比如陈云姗死了之后,让所有人都相信是你做的。他想让霍霖深恨你,想让你彻底死心。却没料到你心是死了,可死透了之后没有任何辩解便进去呆了五年。” “他原本大约是想救你出来,凭当时的实力,在知道你怀孕之后,怕是有不少法子可以让你逃脱牢狱之灾。” 可她自己全都没有接受。 她铁了心,想远离外面的一切。 王默轻哼了声,手指格外灵活,将散落在桌面上的茶叶缓缓收起,“他对你,是执念。恨不得你离霍霖深远远的,恨不得你永远不要再接触霍家。” “可谁料得到,你们终究还是牵扯在一块。许欢你真该好好想想,若非因为他,你觉得你的官司为什么会输得那么彻底,你觉得为什么每当你和霍霖深关系有所缓和的时候,便都会出事。” 许欢想起了除夕夜里老宅的一把火。 想起了风城尹家突如其来的内乱。 想起了那一天的车祸…… 许欢终于无法冷静。 她背过身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默还提醒了她几句话,却许欢全然没有听见。 她脑子里恍恍惚惚的,像被天空的闪电狠狠批中了脑袋一样。 深沉可怕、没有任何的阻挡物。 走出别墅外。 四处是昏黑到看不见丝毫的树林。 闪电猛地批下,银白色的光划破夜空。 她瞧见了那条银白的马路,也隐约瞧见了正往这边开来的一辆车。 有人朝她走了过来。 许欢却恍然未觉,便只缓缓往前走去。 猛然间雷声响起。 在她正要打开车门的瞬间,暴雨滂沱而下。 “哗啦啦”的声音响彻整个世界,路旁的树木花草与雨水接触,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站了好几秒,身体便已经全湿透了。 有人将她扯到一旁,径直塞到他车子里。 暖气呼呼开着。 “王默告诉了你什么,让你这么失态。” “许欢,说话。” 耳边的声音虽沉却暖,如同绵绵细雨,渐渐侵蚀人心。 许欢终于偏过头看着他,对上那双黝黑却澄澈的眼睛。 他挑眉打量了她几眼,脱下衣服披在她身上。 男人的唇角蠕动了下,显然是想训斥的。 可不知为什么,那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抿了抿,终于垂落肩头,“算了,先送你回去吧。” 许欢却摇头。 她拽紧了衣服,嘴角上细细密密的都是苦涩。那被淋湿了的发此刻还一直滴水,从他的外套上,又滴落到车里。 “别让渊渊看见我这个样子。” 霍霖深“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车厢内安安静静的,半点声音也无。 他双手扣在方向盘上,在雨夜里将车子开地极稳。 十几分钟后,黑色路虎停在红绿灯处。 男人终于开口,“不回家要带你去哪?” 许欢摇摇头没回应。 她往窗外瞧了瞧,想着附近也许该有酒店。 可男人却打量了她一眼,声音越发喑哑。便轻眯起眼,再不敢去瞧。 “前面吧,那儿的密码我还记得。” 许欢扬起手,指着侧前方一幢大厦。 男人骤然眯起眼,心里开始火烧火燎的,喉结下意识滚动了几下。 “好。” 他没有二话,立刻同意。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再这样看我,我会忍不住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再这样看我,我会忍不住 滂沱大雨的夜里,许欢哆嗦着和霍霖深一起到了那幢大楼里。 保安瞧见有车进来,将两人拦下。 已有些年迈的男人其实并不能起太多的安保作用,只是这幢大楼时日已不短,他在这里也看管了快十年…… “访客请登记一下。” 他从窗口里探出头来,示意许欢打开窗户。 许欢有些昏昏沉沉的,全身都缩在他那件外套上。 “你躺着,我来吧。” 霍霖深从她身侧经过,轻巧将车窗打开。 “袁伯,是我。” “哎?” 袁伯有些讶异,便将手里的纸和笔收了起来。 他连忙将门打开,面上露出欣喜之色,“你也是很久没有来了啊,这是许欢么?没想到还能看见你们俩一起过来。” 许欢听见自己的声音,终于坐好。 她透过雨幕,辨认出那人的脸孔,连忙唤了声,“袁伯,好久不见了。您身体可还好?伯母呢,今天怎么没有来陪你。” 许欢四下看了看,没有在那间小屋子里瞧见其他的人。 却见袁伯只挥挥手,声音里有些怅惘,“哎,她走了。算算也快两年咯。” “雨大,你们别在这耽搁,快进去吧。” 两人打了个招呼,便径直将车开到了地下停车场里。 许欢心里多少有些惆怅,因为雨夜、因为王默的话、又或者因为这静谧的气氛。 “以前来的时候,袁伯母总会陪着他的。再晚都陪着。” 那时她不懂。 只在不经意的时候听那总咳嗽的中年女人提过,“没剩多少日子了,总舍不得他不是,想多陪陪他。” 许欢至今还记得她说这话时回头看了一眼,瞧见了正在忙碌的袁伯。 于是眼睛里的眷念、刻骨铭心。 “肝癌晚期,治不好,便走了。” 许欢心里一时闷闷地说不出话来。 公寓在十九楼,电梯“滴”的一声打开,外面安安静静的。 时间已晚,加之又是暴雨夜,他们一路上来竟没碰着一个人。 许欢循着记忆走到门旁,突然想起了什么,“这么多年了,这里有人打扫不?” “有。” 许欢去按密码,几下便进去了。 这是老爷子替他们俩买的房子,作为结婚礼物之一。 密码很简单,就是他们结婚的日子。 许欢按下密码之后,听见那熟悉的“滴”声,才觉得自己动作也太流畅了些。 似乎在不知不觉之中,她仍旧将那些日子记在心底,始终不曾忘却。 这里是老爷子的礼物,本该常来住。 只是婚后两人关系并不好,渐渐改善之后来过来的次数也少。 多是因为距离机场近,小别之时常常思念难忍,他出差回来,她去接机,便就近到了这里。 许欢如今瞧见房间的布置和家具,便还能想起当时的日子。 她四下看了看,忍不住地将整个房间都扫在视野里。 于是手指碰着那一尘不染的柜子,忽然脸便红了起来。 “你在这等一会。” 男人换了鞋子便往房间里走,许欢只轻应了个“嗯”,也不曾回头。 她开始有些后悔了。 后悔来到这里,后悔想起他们当年在这柜子旁做过的那些事。 如今想来,那画面总还鲜活如初,好似刚刚才发生过一样。 甚至连耳边都似还回荡着男人低哑的喘息。 那时疯狂。 每每将行李扔下,便迫不及待。 往往他都将她抵在门上,便凑了上去。 “在想什么?” 身后骤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许欢像触电了一样将手从柜子上收回。 她只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便又立刻垂了下去。 “没什么,我去洗澡。” “嗯,东西都帮你准备好了,衣柜里只有你前几年的衣服,想来你也不会喜欢。待会换下衣服就放在篮子里,烘干机我看了,还能用。” 许欢一时脸更红了。 那烘干机还是她某次清晨醒来,发现没有衣服可换时强要他准备的。 后来也没用几次,倒是现在派上了用场。 房间和浴室里比许欢想象地要干净许多,她摸了摸毛巾,连牌子都还是她当年用的那个。 一个澡洗了约莫半个小时,她越想便越尴尬,想着或许多磨蹭下,霍霖深便该走了。 “哗啦啦”的水声遮掩了那一直在她耳边回响的呻吟声。 浴室里自己脸色红彤彤的模样她也曾见过许多次,而常常身后还有另外一道身躯…… 她摸了摸发烫的脸,赤着脚走出去。 房间里铺着软软的地毯,她裹着浴巾,却一时没找到拖鞋,踩上去却还很舒服。 于是抱着换下的衣服往阳台走去。 客厅灯光格外明亮。 她本以为空无一人的地方,立着一道高大的身躯。 男人正将碗筷摆放在桌上,每一支筷子都在瓷碗的正中央,分毫不差。 “洗好了?过来吃饭吧。” 许欢愣了两秒,她犹豫了下却还是走了过去。 “你怎么还在这里?” 霍霖深将最后一道菜从袋子里拿出来,轻笑,“我要是不在,你今晚打算吃什么。嗯……穿着这个下去买?” 许欢翻了个白眼,“有外卖。” 她没去理会男人尴尬的神情,径直坐下。 几样简单的菜,倒都是她喜欢的。 “附近没几家餐厅,先将就着吃吧。” 他也跟着坐下。 气氛格外温馨。 许欢看他开始夹菜,才恍觉自己已经饿了。 她瞧着男人低眉顺眼,又格外认真的模样,欲言又止。 “别总盯着我,吃你的。” 霍霖深挑了挑眉,将一块排骨夹到她碗里,而后又径直垂下目光,“有话就说,你再这样看我,我会忍不住。” “轰”的一下,许欢手便僵在那。 男人却还好整以暇地解释起来,“没办法,我一走进这里就都想起来了。你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离开时,你答应了我什么?” “什么?” 许欢一问出口就后悔了。 她那时总无节制,每每他要便格外配合。 有时甚至比他更要荒诞无度。 最后那回,两人又是***地烧了起来,到了关键时刻却被人打断。 公司出事,她临时离开。 霍霖深自是不许的,拉着她非要厮磨到底。 她是没了法子才答应他的要求。 “你说可以在阳台……” “闭嘴!” 许欢连扔了几块肉到他碗里,“我都不记得了,现在也不想记得。吃完你就走吧。” 霍霖深挑了挑眉,也不生气,只低声说道,“你赶我?” “这里只有一间房……” “我不介意。” 许欢炸毛,“霍霖深,你要不要那么无耻?” 见她生气了,男人只好轻叹,瞧着她的模样无奈又无辜,“我没记错的话,这房子是登记在我们俩名下的。” 言下之意。 她不但没有权利赶他走,甚至连那张床都有一半是他的。 真可笑。 许欢轻哼了声。 “明明已经离了婚……” 她咕哝了几句,却没有再计较下去。 气氛正好。 许欢想了想终于还是问了他,“默姐告诉了她和我哥之间的事,也说了些其他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他们那些秘密的?” 男人垂眸想了下,没有立刻回答。 他默默扒了几口饭,似是在斟酌用词。 许欢瞧见头顶的灯光洒在他鼻尖,心里深处不知怎么的,竟悸了一下。 “默姐和梁琛在一起两年,我却现在才知道。他那些心思我从来没发觉过。现在想来倒是文鹏说的对——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是你的错。” 男人终于肯放下东西,直勾勾盯着她,眼睛昏昏暗暗的,藏了许多许欢看不透的东西。 他只轻启薄唇,低声轻叹,“你不知道,并不是你的错。” “何况就算你提前知晓,又能改变什么。” “许欢,你得放轻松些。” 第一百四十六章 如果我现在再问你,你还愿意跟我试试么 第一百四十六章 如果我现在再问你,你还愿意跟我试试么 许欢沉默了下来,半晌没说话。 她明知霍霖深是好意,明知其实他是在安慰自己,可那却未能安抚到她。 霍霖深缓缓摩挲着指腹,瞧着她自责的模样便有些心疼。 许欢喝了点酒。 他买的那些价值不菲的菜肴,店家送了整沓的促销啤酒。 啤酒不醉人。 许欢一口便喝下整灌。 “我没觉着他会做出那些事,老宅多少年的记忆啊,他说烧就给烧了。到现在什么都没剩下……尹家更是无辜。” 她苦笑,终于什么也吃不下,便把空瓶子往旁边一扔。 “哐当”一声,格外明显。 她低低喃语,“我如今是不是总把人想差了。以为你收集证据告他,是为了泄私愤,以为老宅那把火也是你放的。我那时的确是处处针对你,若非如此,也许许氏也还在的。” 算了。 许欢干脆半把东西推开,扔了一罐给他,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她打开拉锁,突然想起来,“如果能顺利给他定罪,他会被判多少年?” 霍霖深敛起目光,正色瞧着她,“虽然很想告诉你一个确切的数字,但他已经申请了假释。能不能定罪都还不一定。” 许欢蓦地垂下眼。 她抿紧了唇,心里总有未解的结。 于是终于点头,跟他碰了碰。 那干净澄澈的眼眸直勾勾扬起,落在他身上,“默姐说,他可能制造了那起车祸。如果是真的,那就是蓄意谋杀是不是……” “嗯,如果有证据证明是他的话。” 许欢突然咬紧了下唇,眼睛里都是挣扎。 她想相信王默的话,却又打从心底里认为梁琛至少不会杀人。 然而他如今所做的事,却也是许欢从未料想过的。 于是没有任何犹豫,仰头便又狠狠灌下。 霍霖深想阻止她,伸出的手却在半空,又收了回去。 “若真杀了人,你会怎么做?” 这话,是他问的许欢。 那声音低低哑哑的,因为喝了点酒而有些低沉的嗓子,其实不易听清楚。可总还像冬日里的飞雪,冰冷却迷人。 许欢怔了几秒,呆呆望着他,没反应过来。 她等了一会,还是摇摇头,发现对方直勾勾瞧着自己,眉眼清亮的模样,像从不曾移动过任何视线。 若是知晓他用这样深沉厚重的目光盯着自己,许欢想,她当时一定会多思考几分钟。 只是当时酒精涌上脑袋,让她的思绪渐渐变得模糊。 而霍霖深这温温柔柔一句话,她便什么也没有想就应了,“如果真是他杀的……我大概会尽量不去管不去看,什么也不去做吧。但如果他需要我帮忙,我想我还是我会帮的。” “如果他被判刑出不来,我就替他照顾小晴、照顾默姐。如果他能悔改,我就帮他改过自新。如果他还愿意做我大哥,那他就永远是我的哥哥。” 但假若他还一如既往…… 许欢想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 她摇摇头,自顾自喝自己的,没发现霍霖深脸色难看得可怕。 其实她的选择,终究与他不同。 他当年的决然,以为被伤得最重的是自己,以为全世界都背叛了自己,所以不管不顾眼睁睁瞧着她的苦难。 所以恨不得忘记这个人,恨不得一切恢复如初。 只是那些自怨自艾,如今看来仿若笑话。 于是倏的一下,他站了起来。 碰倒了桌旁的酒瓶。 “哗啦啦”的声音,惊扰到许欢。 她眯着眼,瞧见那道高大颀长的身影渐往阳台走去,忽然苦笑了下,“你永远都是这样……” “明明我哥的事,是我误会了你蓄意报复。为什么非要弄得好像你才是受害者?你就该抓着我骂一顿或者干脆揍一顿才好。” “嘿,像我那天揍陈大小姐一样。” 许欢抽噎了下,不知怎的,觉得心里闷疼闷疼的,格外难受。 她起身,却发觉头晕晕的。 于是用力甩了甩,想追上霍霖深的步伐。 后者没有走出几步,见她脚步不稳,便一个箭步迈出,接住了她。 “我怎么会骂你。” 霍霖深轻叹,扶着她站稳。 视线低低垂落,顺着拨开她发丝的手指,落在那干净的脸颊上,“你误会也好,真以为也罢。我总不会再责怪。” “只是日后遇事也要沉着些才好,渊渊还得你照顾着。” 许欢也不知有没有听见。 那瞪大的双目始终未曾离开他眼底。 男人蹙眉,手收了回来,不经意划过她红唇,颤了下。 他轻抿唇,柔声道,“是不是醉了?” “没有,只是有点头晕。” 许欢还算诚实,抚着额头抱怨了句,“早知道不喝那么多了。” 她按了按太阳穴,转了个身过去,却不料动作弧度太大,又踉跄了下。 最终还是跌回了霍霖深怀里。 于是吐了吐舌头,嘤咛了声,“唔……看来是挺晕的。” 男人轻叹,二话不说将她抱起,迈开脚步往房间走,“别乱动,我抱你去休息。睡一觉就都好了。” “好了?” 许欢的脸埋在他胸膛里,声音沉闷的都不似她。 “嗯,哪里不好的,我都帮你解决。” “哈。”她却只扬起手,重重拍在他身上,“我哪里都不好。” “我不是说让你离我远点么,为什么现在距离我这么近。你明明说以后看见我都避着走,明明说日后再也不出现在我面前啊。” 她借着那丝丝酒劲,还有心底埋藏许久的烦恼,一股脑都要发泄出来。 霍霖深苦笑,抱紧了她,终于还是选择解释,“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今天打开手机看你的行踪,发现你在四处乱跑。后来又到了王默那,便跟了过去。” 许欢耳尖地听见了“行踪”二字。 可此时她脑袋迷迷糊糊的,却也不适合多思考。 便干脆摇摇头,拽着他衣领。 “那昨天呢,我在家里看见了你的车……还有前几天,在学校外面也瞧见了。” 他终于安安静静地不说话了。 心底所有的言语都化作苦涩,萦绕在心间。 他能有什么办法。 哪怕费尽了心机,一颗心却还总嚷着想见她,想知道她所有的消息。 许欢突然长长叹息了一声。 她本来挂在他身上,挣扎了下便落到床上。 四下扒拉着想将杯子拽到身上,却一直没有扯好。 于是便放弃了,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也望着他。 “霍霖深你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以前还挺好的,我有爸爸有妈妈,有大哥,还有你。可为什么过了几年,我的大哥就不是我的大哥,我的丈夫、也不再是我的丈夫。” 他身形骤然僵硬,直直站在床边。 身边就是软软的床铺,可霍霖深却还笔直地站在那,低着头看她,一点多余的动作也没有。 “抱歉。” 他低声开口,却只说出了这两个字。 许欢突然笑了起来,却扬起手,扯住了他,“你道什么歉?是我跟你离的婚,你道什么歉!” “不过就是不爱我,又不是你的错。” 她咕哝了两句,终于愿意躺回床上。 身上那点布料因为刚刚的挣扎脱落开,露出大片大片的肌肤。 修长的腿有一半在床上,另外一半却垂在空间,白白嫩嫩的脚趾头,甚至还能沾到毛毯。那横亘在她自己胸前的手臂,总还算遮住半露的地方。 霍霖深瞳孔紧缩,眸色也跟着变得幽暗。 他哪怕只瞧见这些,心里便已火烧火燎。 身下某一处已然僵硬,叫嚣着想要她。 他心绪纷乱,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刚刚那句,心知自己就算说了,她也听不见。 她总说自己不爱他。 以前会想,或许是她挑剔,感受不到。 如今却觉得,怕就是女人挑剔,容不得半点沙子。 若有一丝瑕疵,便是不够。 于是轻轻坐下在床边,拨开她垂落的发丝,低声说道,“许欢,如果我现在再问你,你还愿意跟我试试么?” 第一百四十七章 报复 第一百四十七章 报复 许欢眼睛还睁着,也听见了他的话。 只是那声音低低哑哑的,她听在耳朵里,还觉得不甚清晰。 便干脆扬起手掏了掏耳朵…… 于是胸前整个没有遮挡,如同初生婴儿般露在男人视线里。 他的手僵在许欢颊侧没有动作,喉结却已经“咕噜咕噜”不住滚动起来。 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那吞咽唾沫的声音,是从自己身上发出来的! “你要跟我试什么?” 许欢眨了眨眼睛,浑然不觉自己此时的情况。 她面色酡红,像沾了最诱人的胭脂。 霍霖深只觉得全身发热,身下又难受得紧。 他根本不敢再去看那张脸,怕忍不住饿狼扑羊。 于是苦笑着移开视线…… 可目光微微转移,便落到一旁的小沙发上。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时更觉疼痛难忍。 “霍霖深……” 身后传来那柔柔软软的声音,比上好的棉絮更要让人舒服。 像有人拿着轻巧的棉毛,细细都弄着他身上最敏感那处。 太过难受。 他便干脆起身,离开那会引人犯罪的床。 瞧着许欢横躺的模样,终于还是弯下腰将她的腿推回去,顺便替她将被子盖上。 “喂,你还没说要跟我试什么?” 许欢突然挣扎起来,拽着他的手非要问清楚。 “是不是要试试阳台?” 霍霖深突然僵在原地两秒,眼睛里只余下那一抹艳红的唇,和那魅惑至极的眸子。 下一刻,他没有任何犹豫,将她揽在了怀里。 怀里的身躯柔若无骨,软软地像一滩泥。 她又更外配合,吻她,便乖乖张开唇。 亲她,也不躲不闪。 一时间两人都躺在了床上。 男人伏在她身上,吻了吻那太撩人的唇。 手指已然往下,顺着早已解开的布料渐渐探入。 一声嘤咛响起。 是最动人的情话。 他再也没有任何迟疑,由上而下细细密密地吻着她…… 情到浓时,霍霖深迅速解开裤子,连身上的衬衫也不曾脱掉,便要长驱直入。 “许欢,我……” 他开口,想说什么。 可入眼除了那诱人至极的身子之外,便只剩下安然甜睡的面容。 许欢睡着了。 霍霖深嘴角抽搐了下,缓缓伸出手抚了抚她的脸。 没有反应…… 他等了几秒,甚至以为许欢还是清醒的,以为她真是故意撩拨自己。 岂料过了许久,却都没有看见她睁开眼睛,甚至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霍霖深有点六神无主。 低着头看了看许欢,又看了看自己。 终于说了句什么,起身往浴室走去。 —————————— 王默考虑良久,终于还是决定离开这里。 她一早去了医院,全副伪装地出现在某处病房外。 医院总是很早就开始吵嚷,四处是脸色苍白的人,和令人作呕的药水味。 她默默站在那,透过门缝瞧着里面的情形。 有人躺在床上,身上覆盖着被子,让她瞧不清楚她的模样。 甚至,连身形也瞧不清…… “是访客?进来吧,病人正好要去复健。” 医生正好从外面走进来,一边翻看着就诊记录,一边跟王默说话,“你是病人的家属还是?” “是朋友。” 王默轻轻解释,终于瞧见了那躺在床上的人。 小晴对她太过熟悉,哪怕只一个身形,便都能瞧出来。 如今她穿着宽松看不出身材的衣服,小晴也只打量了两眼,便对医生说起了话,“是我的朋友,您能不能稍微等了一下,我想跟她说说话。” “行。” 医生也知道小晴以前是王默的助理,多多少少会有些明星朋友,便也应了她。 “默姐,你怎么会来?” 王默取下帽子和墨镜,视线从她脸上渐渐往下。 最后落在被子覆盖下平平整整的那一片。 “我不该来么?你是觉得我对你不好,不该来看你,还是觉得我没良心到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不愿瞧上一眼?” “我没这个意思……” 王默走过去,突然咬紧了唇,“你还让她们瞒着我,你还让我以为你没事。” “我也真信了,那么强烈的撞击,你怎么会没事。” 小晴却努力挤出笑容,拉着她的手小声安抚,“现在也挺好的,我在做复健呢,等顺利装上假肢,我还是能和以前一样跟在你身边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提起来,王默便觉得脑子里“嗡嗡嗡”地响。 她心一横,突然掀起了杯子。 于是整个僵在原地,手指哆嗦得连那被子一角都握不住。 来之前,她一再告诉过自己要冷静。 可此时再多的心理准备,都比不上真正瞧见的那一刻。 那薄被下,空荡荡的。 她躺在床上,只能双手撑起半个身体…… “对不起……” 王默突然忍不住,伏在她身上哭了出声。 她越发觉得抱歉,拽着小晴的手怎么也不肯放,“你才二十三,以后要怎么办。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变成这样。” 小晴拍了拍她,却没有再多说了。 王默等了许久才离开医院,她是径直往警察局去的。 很容易便见到了梁琛。 他还处于拘留阶段,看管不算太严格。 王默见到对方的时候,甚至还是过往那副模样。 温和清雅的气质,和周围格格不入。 “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我,倒是稀奇了。”梁琛轻笑,取下眼睛放在一侧,他上上下下将王默打量了一遍,瞧着她冷厉的面色,挑了挑眉。 “怎么,还那么恨我?” 王默抿紧唇,听见他这句话之后,才轻轻扯开了弧度。 她坐下,嘴角挂着笑,可眉目却阴冷得可怕。 “我刚刚才从医院里出来,去看望了小晴。” “小晴你还记得吧?我的助理,那个刚毕业就跟着我的女孩子。” 梁琛愣了下,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他敛起面色,默默扬起眸,“提她做什么。” “我原本只是怨你,怨你为什么心里没有我,怨你为什么不要我的孩子。所以我把我知道的信息都告诉了他,所以你现在被关在这里。” 王默笑了笑,紧紧掐着掌心,“可我知道你早晚会出去的,所以在你出去之前,我过来了。” 梁琛细细盯着她面上的每一处表情,才恍觉这个女人情绪不对劲。 她面上哪还有半点往日的温和柔情,满布其上的,都是尖锐。 “你还记得这些么。” 王默将手机打开,指尖滑动之下之后,便出现一张照片。 他上半身露在外头,正坐在床上,怀里还抱着人。 两人紧紧相贴,隐约甚至可见怀里女人的洁白身躯。 镜头定格在他回过头的那一刻,正好将两人的脸都拍了下来。 梁琛“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 那是他和王默的照片,当时拍下他要求她删掉,却不料被她保留到现在。 王默轻轻柔柔地叹了一口气,幽幽扬起目光,“你为什么这么激动,是害怕我将之公诸于世之后,你将名声扫地,还是害怕其他的人看见,比如……许欢?” “你对她,是真好。以前她不肯听你的,默认了罪名进监狱,连伯父都不管她了,你却还里里外外地打点。没让她受一点苦。” “现在你在这里,她又来看过你几次?” “说这些做什么,你放出这张照片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是。” 王默一副心灰意冷的表情,“我的戏路早毁了,多一张照片少一张也无所谓。只是旁人都会知道,我那孩子是你的,可你连负责都不肯。” “多少粉丝为因此为我出头,我只需要哭几场,便能挽回形象。” 她轻飘飘地晃着手机,情绪低迷。 梁琛的反应在她意料之外,她似乎很少见他激动的模样。 除非事关许欢,否则他从来都是不动如山的。 想到这,王默终于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其实你没必要紧张,我们的一切,她都已经知道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是我,你见着我怎么这副表情 第一百四十八章 是我,你见着我怎么这副表情 梁琛突然扬起了眼。 他极少用那样尖锐的眼眸瞧着谁,里头藏满了深黑浓烈的情绪,每一次目光交汇,都如同尖利的刀,直直摄入她心底。 王默颤了颤。 “我告诉了许欢,你就恨上我是不是?梁琛啊梁琛,难道你还不知道么,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她!” “闭嘴!” 他狠狠开口,每一个字都寒冷似冰。 王默怔怔瞧着他说不出话来。 后者却只冷然望着她,面上再没有以往的温和似水,只有到极致的冷漠。 他以往虽对她没有感情,却总还如同朋友一般柔和,甚至在某些时刻,还热情如火。 王默知道他不爱自己,她和他在一起,本就是自己主动,后来无非是两个互相索取需要的男女而已。 “不必我说,你也该清楚的。” “许欢永远都是你的妹妹,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也只将你当成哥哥。” “呵……你为了一个心里从来没有你的女人费尽心机,值得么?” 她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话的,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连呼吸都不畅快。每一个字,都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便落在对方心尖上。 梁琛闻言,却只轻笑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双手交叠在一起,修长细致的骨节上透出淡淡青白之色。 “那你呢?明知不值,还想生个我的孩子?” 王默骤然僵在原地。 他轻描淡写的,却每一个字都异常锋利。 梁琛总这样,看着像没费什么心思,却总能在不经意中,将人伤地鲜血淋漓。 那话里的每个音节,都似被他斟酌许久而得出的。 轻飘飘的话语没有任何起伏,淡淡窜到她耳朵里。 “可惜是没了,否则演变到如今的局面,说不得我也得效仿下霍霖深。把抚养权抢过来……” “你不知道他已经把渊渊给许欢了么。” 王默悠悠道,“霍少爷自我惯了,不了解许欢的心思。可你日日着了魔一样的观察着她,该是清楚的。” “她心软。” 男人默默眯起眼,许久的没有说话。 气氛格外僵硬。 王默觉得自己连呼吸都要喘不过来,她紧紧盯着梁琛,已将手掌紧握。 “她么,从来都是那样,受不得旁人对她好。这么多年她可一直把我当姐姐一样,我只消在她身边多说几句,你觉得你还有机会么?” 话刚说完,王默便再也没有回头去看他。 她心灰意冷,没有注意到身后男人不住闪烁的视线。 若是知晓,她怕是会后悔今天说出的话。 后来王默才知道,自己从来不了解梁琛。 她只知道他执念深,知道他残忍,却还不知他能狠到那个地步。 梁琛站了起来,也不知碰到了哪里,发出“哗啦啦”清脆的声响。 有人将他按了回去。 “回去吧。” 他斜斜垂下视线,指着不远处,“我的律师也应该到了,麻烦你请他过来。” ———————— 许欢醒来时,瞧见了有些陌生的环境。 她等了好几秒才终于反应过来,便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的穿着。 完好无缺,甚至薄被还好好盖在自己身上,紧密至极。 身侧没有人。 她探出手去,身侧枕头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许欢。” 房门突然被推开,男人站在门边,瞧见了已经醒来的她。 于是将手里的托盘放下,又转身回去拿来了衣服。 “时间不早了,起来吃完东西,我送你过去。” “嗯。” 许欢挥手示意她出去,而霍霖深则点点头,将手里的衣服放在床边。 她眼尖地瞧见里面的黑色蕾丝,面色骤然被染红。 那是她昨天换下的贴身衣物,谁料他竟这样大大咧咧地拿了过来。 吃早餐的时候,霍霖深已穿戴整齐,默默站立在一旁。 等许欢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他才突然开口,“准备一下,你带渊渊出去玩几天吧。” “玩?去哪。” “她之前提过想去看海,以前身体不好也没带她去过。这回就去海边吧。” 红城其实临海,近年来才能发展得那样快。 只是海边只有一个港口,货运繁忙又杂乱。 平日里确实很少人会过去。 许欢只当他是建议自己带渊渊去看一看,便没有犹豫地点头。 可紧接着他便加了一句,“机票已经订好了,大后天的飞机直飞夏威夷,三天后再返程。” “夏威夷?” 她终于放下碗,愣了愣。 可刚扬起眼,就对上霍霖深略显凝重的神色。 那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初阳,身上布满阴影。 许欢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忽然间仿佛连空气都变得冰冷起来。 她紧紧拧着眉,终于有了猜测,“是、爷爷回来了?” 令人窒息的沉默很好地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霍霖深替她将东西收起,淡淡解释了下,“老爷子早就要回来的,前些日子那老的毛病犯了,这才延误了时间。现在已经迫不及待。” 他幽幽望着远方,若有所思。 许欢心里却“咯噔”了一下,紧紧拽着手指,指尖被她掐出青白的颜色…… “他来,要带走渊渊么?” 与霍霖深,她能争能抢。 与老爷子,许欢才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她好像什么也不能做。 “你带她和子川去玩几天,老爷子见不着人自然就打消了的念头。我会尽快送他离开的,放心吧。” 她如何能放心的下。 许欢心里至今都还对老爷子存着愧疚。 以往为了嫁给霍霖深,她费尽了心机。最终能成功,老爷子是不可多得地一环。 她承诺过会当好霍家的媳妇,会替他生个可爱的曾孙或曾孙女。会一直待在他身边伺奉…… 可惜所有的一切,她都食言了。 —————— 两人离开公寓,许欢是径直去公司的。 既然知道要休几天假,此时便要努力将时间挤出来才是。 梁氏上下总是忙碌,许家明如今已渐渐不管事了,梁孟音则更安心地呆在家里。 她如今对许欢也不再那样尖锐,或许因为经历过危险,更懂得珍惜。甚至她还承担了接送渊渊的任务,日日将两个孩子打理得妥妥当当。 许欢下班时天色已晚。 她驱车回到许宅外,天空已布满星子。 远远的她便瞧见宅子里灯火通明,那模样总能让人觉着温暖。 于是缓缓停下车,朝里面走进。 小姑娘的叫嚷声,她隔着门便已听见了。 笑嘻嘻的声音经久不衰,总能让家里热热闹闹的。 许欢想,她怕是又收到了什么喜欢的礼物,才会这般开心吧。 果不其然,刚一推开门,便瞧见了满脸通红的小姑娘。 后者怀里抱着一个芭比,淡蓝色的纱裙和头上雪白的皇冠,许欢从未瞧见过。 新款? “欢欢,你看!” 霍渊渊献宝似的凑上来,面上红扑扑的,有大颗大颗的汗,可她一抹,满脸兴奋依旧不可抑止,“好漂亮是不是?” “恩呢漂亮。可是是谁送给渊渊的呢?” 小姑娘觉得自己的审美观得到了许欢的认可,格外兴奋。 她摆着手径直指向一旁,“是舅舅送给渊渊的!” 许欢听见了她话里的称呼,立时身体便有些僵硬。 一旁的小男孩也摆弄着他手里的飞机模型,本是目不转睛,只因为小姑娘的声音才缓缓仰起头。 也看向同一个地方。 许欢僵了僵,落在霍渊渊发上的指尖许久没有动作。 直到小姑娘感觉到气氛不对,伸出肉乎乎的手指推了她一下,“欢欢,是舅舅送的。你也帮渊渊好好谢谢他好不?” 她没说话,僵直身体在原地。 一旁传来脚步声,沉稳又熟悉。 紧接着那道身影便停靠在她身侧,缓缓蹲了下来。 那优雅又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我,你见着我怎么这副表情?”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只要我在意的人好,何必管他人死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只要我在意的人好,何必管他人死活 许欢勉强扯开了一抹笑,可那僵硬的模样,任谁都能看得出,她是心不在焉。 小姑娘感觉到了不对劲,便在梁琛的示意下默默抱着芭比走远。 不远处许家明目光锐利,直直看着这边。 其实谁都不是傻子。 许欢想,唯有她自己,异常迟钝。 不多时她便听见梁琛低声耳语,声音低低的,正好只让她一个人听见,“爸妈看着呢,你总不想让他们以为我们俩不睦。有什么话,到外面去说吧。” 于是扬声对着许家明解释了下,“我和欢欢出去聊聊公司的事,吃饭的时候让渊渊来叫我们就好。” “行了,别把公事带回到家里。” 许欢不得已,跟在他身侧走出去。 脚步声细碎却整齐,在寂静的月色下,格外明显。 院子里很暗。 远处路灯洒落了淡淡的的光线,却并不足以照亮全部。 她跟在梁琛身侧,还能瞧见那被拉长了的影子,细细瘦瘦的。 正好将她覆盖。 “哥……” 两人之间的沉默像是要让人窒息。 许欢默默拧着眉,站定在他身后一米远。 她轻轻唤了声。 得到了声轻应。 “你怎么出来的,也没、没告诉我一声……” “今天刚申请成功,也不算完全脱罪。因为证据比较多,其实还费了不少手脚。”梁琛耸耸肩,话里话外其实都是轻描淡写。 果然是困不住的他的。 许欢想了又想,还是选择沉默。 他既是叫她出来,怕也……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许欢低着头,看着脚尖。 她其实早已拽紧了掌心,心底是渐渐涌起的情绪,像即将燎原的大火,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 那情绪,名叫愤怒。 梁琛抿了抿唇,终于转身,面上却还带着微笑。 她瞧着似总还温文无害。 “嗯,让我想想。是王默告诉你的?大概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说了个清楚。” 许欢闻言,终于深吸一口气,仰起眼定定瞧着他。 “是,她都告诉了我。” “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你会变成这样。更没有想到你做的那些事,会那般丧心病狂……我一直以为我哥哥,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哥,从来只会照顾我为我着想。却没想到……” “没想到竟另有心思?” 梁琛突然笑了起来,接过了她的话头。 他镜片后的眼眸闪烁了下,深黑深黑的,瞧不真切。 许欢第一次发觉,自己的大哥原来竟那样陌生。 她原来从未真正看清过他。 肩上陡然传来一股力道,落在她肩胛骨旁。 很疼。 许欢瑟缩了下,挣扎着却还推不开。 梁琛渐渐靠近。 俯首。 目光与她相对。 “你觉得失望?” “怎么,还觉得我的碰触难以忍受?” “我不过是不愿让你再和那些男人在一起,不过是希望你安安稳稳的做我的妹妹!许欢你一向不都觉得我好,觉着我容易亲近么。那就远离那些男人,好好和哥哥生活在一起,有什么不好?” 许欢骤然甩开了他。 她瞪大了眼眸,只觉得不敢置信。 眼前的人面目狰狞,哪还有半分以往的温和柔软。 许欢以前以为,她的大哥从头到尾,连心都是软的。 如今却觉得,他心思深沉到令人害怕。 “你是我哥哥!” 她用力摇头,满眼的惊恐。 过了半晌,忽然垂下目光,低低说道。 “那默姐呢……” 许欢瑟缩了下,又退后几步,满脸戒慎和警惕,“默姐和你之间呢,她只是爱你,也没有错不是么。为什么你要那么残忍地对待她?” “残忍?” 梁琛却只推了推镜框,修长干净的手指拂过黑发,对比格外明显。 那唇间,似还带着一抹笑。 许欢眯起了眼,越发心凉。 “成全了她的愿望,算残忍?让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算残忍?没有我,她有今天的人气和地位?何况男女之间,不过好聚好散罢了。” “好聚好散?” 许欢喃喃自语着他话里的每个字眼。 她实在不敢置信,眼前的人像个全然陌生的人,与她认识了好几年的梁琛,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一阵冷风吹过。 她竟哆嗦了下。 “她现在一点也不好呵。” 谁说的好聚好散,大多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许欢红唇轻启,一字一顿,“那你们的孩子,为什么要杀了他?” 梁琛总算蹙了蹙眉宇,换了副面容。 他抬手抚额,似有些烦恼。 “你不想要那个孩子的对不对,默姐连前程事业都不想要了,便只想留下他。可最后却被……” 那场车祸,至今历历在目。 “那个人,就光明正大地朝人撞了过去。然后消失无踪。” 许欢至今还记得当时的场景,记得那突然起来的刹车声,记得小晴那飞出去的身子,实在血腥得可怕。 可笑她就在现场,却依旧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知是谁雇来的人,竟没有留下半点讯息。 梁琛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嘲讽,“那孩子,我确实动过除掉的念头。片子里还一团黑影,除掉便除掉了,没什么大不了。” “只是我亲爱的妹妹啊,红城里藏了太多你不了解的事。你以为就只有我有动机害她?” “那不然……” 梁琛仰起头,看了看深沉的天色。 他伸出手,落在许欢发间。 “红城的水太深,霍家的水更深。我费尽力气想让你远离霍家,你却还眼巴巴地凑上去,霍霖深哪里好,让你至今仍旧着迷?” 许欢怔了怔。 大约是初见时太刻骨铭心,又或许是因为那是第一个填满她内心的男人,记忆那样深刻,所以总难以忘怀。 更或者、是后来伤得太深,伤疤刻到了骨髓里,所以到如今都还愈合不了。 她抚着心口,低下了头。 喃喃自语,“喜欢上一个男人,哪有什么道理。” 许欢找不出理由,只想起那句歌词——有的人不知道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她扬起眼,眼眸润润的,闪烁了细细的光。 梁琛突然伸出手,还想去碰她。 许欢却下意识避了开来。 任凭他的手空荡荡悬在半空,格外尴尬。 “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我现在连看见你,心里都觉得奇怪。” “哥,我心里乱。好像什么都变了。” “不管怎么说,默姐是无辜的,她不过是一厢情愿喜欢你,没什么错。小晴更是与你、与我都没有任何瓜葛。但现在,她失去了两条腿。她才二十几岁,以后可怎么办。” 她如今都不敢去看望小晴,生怕瞧见她大腿下空荡荡的部分,心里便被揪着发疼。 梁琛闻言,却只轻笑了下。 他干脆双手插在裤兜里,斜觑着许欢,“无辜的人太多,受伤的人却更多。你我都不是神,管不了旁人死活。” “且不说她的伤是否与我有关,就算有,又如何?我为何要在意别人,只要我心里在意的人好好的就成了,你懂不?” 许欢眨了眨眼,摇摇头。 她不懂,连理解都不能。 大约在她的印象里,人是可以活得自私,却不能因为自私去伤害其他人。 正好,身后传来小姑娘脆生生的音。 “妈妈,舅舅,吃饭了!” “有你最爱的糖醋排骨哦,当然还有渊渊最喜欢的鸡翅嘿嘿……” 小姑娘很是开心,站在门口喊了几声,便又被梁孟音叫回去洗手。 她“噌噌噌”跑远,最后催促了句,“你们要快点哦,不然都要被渊渊一个人吃完啦!” 许欢没有任何犹豫便转身。 她没顾及到身后那人的反应,眼睛里酸酸涩涩的,更多的情绪暗藏其中。 身后跟来了脚步声。 亦步亦趋。 许欢终于拽紧了手掌。 第一百五十章 我好奇这是谁的东西 第一百五十章 我好奇这是谁的东西 饭桌上,最为开心的人总是孩子。 因为梁琛回来,梁孟音特意吩咐下去,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小姑娘面前摆放着一盘她最喜欢的酱爆虾,大口大口的,没有节制。 梁琛低着头吃饭,动作温和有礼。 他一向有节制,除了总待人和睦之外,甚至从生活起居到作息,都一如他平时所表现的那样。 此时他正四下看了看,目光突然落在不远处被打开了的房门上。 薄唇抿了抿,将手里的筷子放下,似是十分不经意地开口,“好像看见了行李,你们谁要出远门?” 这话一出,餐桌上骤然安静下来。 许欢默默吃着东西,等了许久也没有回应。 梁孟音见气氛尴尬,这才缓缓开口解释,“是许欢和渊渊他们,她们得出去一趟。” “去哪?” “夏威夷。” 这次,开口的是霍渊渊。 她将油腻腻的双手伸到一旁,吴子川便默默拿出了纸巾替她擦拭着。 小姑娘嘿嘿一笑,又有些羞怯地垂下脸,“渊渊和子川都没有去过呢,欢欢说这次要带我们好好去玩几天,是吧欢欢?” 许欢点点头,她还并未告诉小姑娘缘由。 只是一旁的梁琛推了推镜框,总能十分敏感地发觉不对劲。 “这个时候去夏威夷?没有别的原因?” 许欢沉默了下来,连梁孟音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她其实也很想问原因,只是因为和许欢的关系总还会尴尬,因而并未开口。 如今梁琛提及,许欢却放下筷子一时间什么也没说。 “有什么事就直说,一家人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许家明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他一发话,许欢便也只能听从,“也不是临时起意,其实是因为、老爷子快回来了。” “你说的老爷子是?” “霍爷爷。” 许欢抿了抿唇,突然看向了一旁的小姑娘。 霍渊渊还全然不知那是因为自己,她如今只是因为吃饱了,所以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其实渊渊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他吧,记事之后还没见过她太爷爷呢,可现在老爷子要回来,我怕把她留在这里,到时候……” 到时候老爷子要蛮抢,她还真不能怎么样。 许家明闻言,却只“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怎么,渊渊现在是你的女儿,你还怕被人抢走不成?” “嗯。” 许欢可不敢否认,她苦笑,“老爷子固执,爸您也是知道的。他回来就是为了带走渊渊,要是被他知道渊渊跟了我,铁定会大发雷霆。” “霍爷爷已经八十好几了……” 许欢实在没有办法让自己去和一个年迈老人争执,何况那人还曾待她恩重如山。 气氛一时僵硬。 最终还是梁琛眯着眼睛缓缓开口,“你带渊渊去散散心也好,等你们回来,一切就都解决了。” 许欢当时并不明白他说的“一切都会解决”指的是什么。 便也只点点头没有二话。 吃完晚餐,一家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两个小的自然便在一旁玩耍,只等休息一会便到房间里温习功课。 梁琛突然拿了衣服从楼下下来。 他脚步沉稳,落在木质地板上声音总十分舒适。 “这么晚了你又去哪?” 许家明眯起眼,骤然往他那边看去。 他最近情绪不知怎么的,总是起伏很大。 许欢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正好对上梁琛若有所思的目光。 后者面带笑意,目光柔软。 她立刻别开了眼。 梁琛只安抚了几句,随意找个借口,“临时有个约会,我得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梁孟音瞧着外头好似要下雨了,这才默默点头,叮嘱了几句让他离开。 ———————— 夜色很明亮。 天空繁星点点。 梁琛开着他那辆吉普,迅速离开许宅。 那样明亮的夜色,似乎就在告诉其他人,今夜将要有许多人难以安眠。 王默还在别墅里。 她从下午开始便心神不宁的,梁琛刚一离开拘留所,她便得到了消息。 如今自己独自一人呆在这里,窗外又是阵阵狂风,吹得她心神凌乱。 门外响起了车子的声音。 她心骤然一悸,急急冲到窗户外去看。 车灯熄灭,她终于瞧见了那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人,于是手里的毛线“啪”的一下掉落在地。 这么一小会功夫,男人已经下车,几步走到门口之后,“砰砰砰”敲响了门。 王默心里焦急,一时间却变得六神无主。 她很想大声喊叫,或者报警活着做些别的。 可偏偏这附近的几栋别墅,互相都距离很远。 何况这个时候,根本很少有人会住在这边。 “开门,别逼我砸了。” 门外是男人阴阴沉沉的声音,王默就站在门后,却还能感受到对方的冷漠。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渐渐的不受控制,于是犹豫许久,终于还是将门给打开了。 梁琛冷笑着,手里却已经拿着些东西。 他是准备直接撬锁的,如今正要开始,手里的工具却在见到王默的刹那,被他缓缓扔到一旁。 “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他轻笑,耸耸肩,“乖女孩,早开门不就好了么。” 王默退后两步,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否则为何梁琛唇角的那一抹笑,以往总让她心生向往,如今却只感觉到瑟瑟寒风。 她站定在沙发旁,随手拿了门后的高尔夫球杆当防具。 “你来干什么?” “看望你啊,还能是什么缘由。你就这样欢迎我?” 王默越发戒慎起来。 他如今将双手插在裤兜里,面上还总带着淡淡笑容,看起来倒是温和无害,可越是这样,王默就越发觉得心惊胆战。 “梁琛,你既然出来了,不去见许欢,跑来我这里算什么。” “我说过了,来看望你。” 他将手指落在那根高尔夫球杆上,缓缓将之推到一旁,而后径直走到客厅沙发旁。 王默跟在她后头,恨不得就这么一挥手,直接打在他头上。 可她心里实在害怕,哪怕靠得再近,也只敢默不作声。 梁琛走了几步,四下看了看,“看来霍霖深给你安排的地方还是挺好的。” “既然这么好,你就该在这里好好呆着,何必还去掺合其他的事?” 王默笑了笑,一下子没了力气,“你是想说,为什么要帮他提供证据对不对。” “呵……我难道不该那样做吗?” 她付出了多少个日子的青春和岁月,付出了多少真心,最后却只换得他的无情。 王默一直以为梁琛他至少不会那样绝情。 他总之是无法得到许欢的,若是自己一直守在他身边,至少还能拥有这具身体不是么。 谁料想,他心冷如冰,什么也不愿给她留下。 梁琛面无表情地望着她,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烁了几下,“你既然做了,就应该会猜到我来。我既来了,你觉得你会是什么下场?” 王默心灰意冷。 她扬起脖子,雪白的皮肤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下场?难不成,是要杀了我?”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许欢知道了我们的事。若是我出事,她第一个怀疑的人就会是你。” 王默知道自己卑鄙。 可如今她已经没有依仗了,便只能越来越心狠,越来越无情。 唯有如此,她才能尽量保护自己。 梁琛眯起了眼,似还有些赞赏她的表现。 只是很快便又轻笑了下,目光流转,落在沙发上的一样东西上。 那是一件小小的毛衣,鹅黄色、正织到一半…… 哪怕再不熟悉的人,也能瞧得出那是多大的人穿的。 梁琛弯腰,将之拾起。 不过巴掌大小,扯开了才勉强能瞧清楚是件毛衣。 他打量了几眼,突然将之拎在手上,正悬在王默面前。 “很好,你不怕我威胁。不过我很好奇,这是给谁的东西?”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六年前的案子,早该水落石出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六年前的案子,早该水落石出 王默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全然像没有了反应一样,呆呆站在那。 直到梁琛手里拎着那件小小的毛线衣服,就悬在她面前。 王默才终于扬起手,想也不想地就要将之抢下。 显然,她根本抢夺不下。 而此时,梁琛也终于开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阵,最后视线落到她宽松衣服下的小腹上。 黑眸凝住。 王默心生警惕,下意识退后了两步。 “害怕?” 他低低笑了起来,犹如暗夜里嗜血的恶魔,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人心惊胆战。 见王默退后,甚没有任何犹豫,就这样直直朝她伸出手,在她想转身逃跑之前,将人抓了回来。 王默抵住他怀里。 她努力挣扎,可怎么也挣脱不了他的束缚。 梁琛极少会这样暴力,他的手如今钳制在她手臂上,如同钢浇铁铸一般,传来锥心的疼。 “梁琛你做什么,还不快放开我!” 男人这才抿起唇轻轻笑了下,抓着她的手缓缓往上,落在他唇畔。 亲亲吻了一下。 那镜片后的目光静静闪烁着,情绪莫名,让人无从捉摸。 王默只能被动地靠近他,手背被他轻轻吻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刷过心口,悸动不已。 下一刻,他便更用力执起她的手,顺着自己的目光,渐渐往她身下移动而去。 阴阴沉沉的声音在王默耳畔响,“看来你还有事瞒着我?” “我竟还一直不知道,原来你是会织毛衣的。” 他顺手,将小衣拎起来瞧了瞧,面露调侃。 “这是给谁的,嗯?” 王默瑟缩了下,眼神闪烁个不停。 她只哆嗦了下,而后眼神渐渐往旁边飘去。 “一个、一个朋友的孩子……” “我闲着无聊才织的,你不是知道么,我因为那场发布会,现在处于全面停工的状态。通告和戏都推掉了。” 她模样凄楚又苦涩。 旁人若是不知,哪怕是只瞧着她这模样,便会于心不忍。 可偏梁琛不一样。 他太了解她。 于是骤然变了脸色,执起她的手重重往回压,从她心口渐渐往下,将那宽松的衣服整个压平在了肌肤上。 “梁琛……” 王默哆嗦了下。 她无从反抗,甚至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睛。 那声低低的喃语,像一道尖锐的刺,正中梁琛心脏。 于是毫不客气,将手掌落在她小腹上。 “很好……” 梁琛低低开口,言语里蕴藏的情绪格外复杂。 王默根本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只知道他如今的模样,阴沉得可怕。 半晌之后,他终于放开王默的手,视线在她身上逡巡而过。 最后停在她苍白的脸上。 “你骗我?” “你当我永远都不会知道,还是觉得凭你的能力,就能瞒我一辈子?” 王默只使劲摇头。 她何曾想过这许多,只想着若是梁琛容不下这孩子,那么她便要小心翼翼将之生下来、抚养长大。 至少不要让梁琛再伤害到他…… “那么你打算怎么跟我解释这件事。哦,你是怕我伤害他。” “可怎么办,我现在已经知道了。要不要就在这里把他解决了呢?” 梁琛轻轻笑了出声,身体缓缓朝她移动而去,浓烈的呼吸就落在她颈项那处…… “顺便,把你也一起给……” “不要!” 王默满脸惊恐。 她猛地抚着小腹往后退,恨不得现在就冲去别墅。 可这里人烟稀少,霍霖深本就是考虑到不要让人找到她。 谁知道不但许欢找到了,连梁琛寻她、似也毫不费力。 “孩子是无辜的,我、我承认是我提供了证据。你有什么怨就冲着我来。他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你别这么对他。” “梁琛,这可是你的亲骨肉。虎毒还不食子呢!” 她几乎要抓狂,心里慌乱又无助。恨不得就拿着旁边的高尔夫球杆朝他头上砸下去。 王默第一次发觉,原来她对梁琛,是有恨的。 男人渐渐靠近两步,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 灯光拉长的影子,淡淡落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王默六神无主。 她突然瞪大眼睛,猛地嘶吼,“许欢知道这孩子的事!” 男人脚步微停。 他眯起了眼,“什么?” “许欢、许欢她知道我的孩子还活着。车祸的时候小晴推开了我,我只是碰着了手臂,动了胎气,但他还在!” “他还在,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修养这么久!” 王默知道这样说有戏。 男人果然在她面前蹲了下来,那样狠厉而冷漠的气息,竟在瞬间被收敛起来。 他眯着眼,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将她扶起来。 王默好久都不曾见过他那样温柔的视线。 “孩子在,那很好。你不是想生下来么,那就生吧,好好养着身体。” 他说完,拽着王默往外走。 别墅里灯光通明,可立刻却一个人都没有了。 “孩子生下来之前,你这当母亲的,须得好好修养。” 王默满脸愕然,却只被他拉着往外走,大气也不敢喘…… —————————— 霍宅。 近几日,整个宅子都在日夜不停地赶工。 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原本没有人打理早已荒芜,可如今却花大价钱从荷兰移植了郁金香。 以前这家里总种着郁金香。 老爷子喜欢郁金香,老爷子那早已过世许多年的妻子,更是一名爱花如命。 他在国外的宅子里,种了整整一院子。 金莹站在二楼阳台,目光垂落往下,瞧见了那那渐渐被移植满的院子。 她眼神里都是欣慰。 “老爷子可算是要回来了……” 一旁的男人没有去瞧她,只默默点头,轻“嗯”了声。 “他出国了这么些年,也该回来了。这次回来他也跟你说了吧,主要就是为了渊渊。” “说起来,老爷子还没好好看过渊渊呢。上回匆匆过来,也只见了一面而已。现在渊渊大了,老爷子舍不得,怕是真要接她过去住一段时间的。” 霍霖深许久的沉默下来。 他忽然转过身去,背靠着阳台栏杆。 黑眸眯起,细细瞧着金莹,“妈,现在渊渊要住哪里,得由许欢决定。” “她?” 说起这个,金莹便气不打一出来。 就是因为许欢,才把那被她视作命根子的小女孩抢走了。 若非因为许欢,渊渊现在还好好呆在霍宅里。 以往这个时候,小姑娘该是乖乖在房间里看书画画才是,若是吴子川来过之后的那段时间,便是两人玩闹嬉戏。 “你一声不吭把抚养权给了许欢,我是没法拦你。但现在老爷子回来了,你总不会还任由许欢带着渊渊,连老爷子都不让见吧?” “再说了,老爷子以前怎么对许欢的你可还记得?她拂逆谁的意思,也不该拂了他的心意!” 六年前,霍家老爷子待他的孙媳妇,那是比亲孙女还亲的。 且不说出席红城各种宴会,身边都带着那不得丈夫喜爱的孙媳,就连后来出国修养,也是因为许欢的案子。 霍霖深眯起眼,双拳紧紧握在一起。 他等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如何决定,是她的权利,我不干涉。” “不早了,妈你也早点休息。” 话一说完他便转身往房间里走去。 金莹恨恨握紧掌心,却没有别的法子。 她不知道,此时霍霖深心里想的,还是别的念头。 男人踏入房间内,默默将门给关上。 他打开灯,只默默走到窗台,瞧着深黑的天色,点燃了一支烟。 不远处的桌面上放着一沓六年前的报纸。 当年的丑闻、整整一周的头条! 霍家孙媳妇许欢因情杀人! 霍家情杀案即将公审判决。 许欢被判,结果未曾公示,霍家当真权势滔天? 如今过去了六年,既然老爷子回来了,那么这件案子,也总该有结果了才是。 第一百五十二章 许欢你听话 第一百五十二章 许欢你听话 早上。 许宅一大清早便热热闹闹的,小姑娘东翻翻西找找,又缠着许欢去逛了次商场,总算买到了合她心意的沙滩裙。 如今更是小心翼翼将之塞到箱子里放好,一大清早便拖着箱子放在了门边。 许欢和他们一块用完早餐出来时,已是早上九点。 飞机是十一点的,现在过去刚刚好。 三人走出来,远处正好开来一辆黑色路虎,正好去提车的司机愣了愣,默默退了回去。 身后许家明眯起了眼,似有些不悦。 可霍霖深依旧有礼地打了招呼,而后便招呼一行人放好心行李。 “伯父,这次就由我送他们到机场吧。” 许家明的回应是一声重重的轻哼。 他干脆看也不看几人,转身走了进去。 倒是梁孟音有些不舍得,但一想着不过三五天时间很快便也回来了。这才心安不少。 她跟在车旁,给许欢仔仔细细叮嘱了下,这才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车内有专门的儿童座椅。 霍渊渊总是十分自觉就坐了上去。 她此刻咬着一颗糖,满脸的都是兴奋。 “爸爸,要是你和我们一块去就好了。渊渊买了比基尼呢!” 霍霖深忍俊不禁,从后视镜里瞧了她一眼,“爸爸在这边还有事情要办,下回跟你们一起好不好?” “好啦,你放心,渊渊一定会拍很多美美的照片给你看。” 小姑娘早已迫不及待,倒是吴子川,总还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连许欢偶尔看了都觉得讶异,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养成的这副心性。 男人偏过头打量了她几眼,眉眼里是入了骨子里的温柔。 “刚刚没有见到你大哥?” 许欢想了想,点了头,“昨晚出去的,然后一直没回来。他说约了人,还说一小会时间便回来,睡知道到早上也没瞧见人影。” 她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霍霖深去蹙紧了眉宇,忽然想到了什么,“梁琛的安危你倒不用担心,如果方便的话,你最好现在给王默打个电话。” “默姐?” 许欢吃了一惊,可下一刻她便也反应了过来,立刻拿出手机给王默打电话。 不出所料。 “关机了。” 男人沉吟两秒,将手机拿过去递给了她,“别墅七号,是她住那栋的座机号。” 许欢在他手机上翻了翻,果然找着了那备注名为别墅七号的号码,于是拨了出去。 “嘟嘟嘟”的声音传来,却始终没有人应。 她的一颗心,立刻沉到了谷底。 许欢开始有些担心了,她如今越发瞧不透梁琛,便紧紧拽着掌心,“其实、其实也不一定是他带走了默姐吧,可能是默姐睡着了没听见。何况……现在默姐能提供的信息都提供给你了,他没必要再这么做不是么。” “或许吧。” 霍霖深只紧蹙着眉,给文鹏打过去一个电话交代了几句,让他到别墅里去看看。 机场距离约莫要一个小时。 路上又堵车,一行人到的时候,距离航班起飞的时间已经很近了。 小姑娘拖着行李箱急匆匆往前走,生怕错过了航班。 可正好托运完行李,几人朝登机口走过去时,突然瞧见对面不远处的一群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一个都那样熟悉。 许欢看了看时间,心里“咯噔”了下。 男人当即走过去…… 机场很空旷。 她看了看时间,便带着渊渊和吴子川一起跟在后头。 还在外面,便瞧见了那正从里面走出来的老人。 六年的时间。 他如今满头银发,身形也变得佝偻。以往雷厉风行的霍家老爷子,终究也不过是个八十多岁的迟暮老人。 许欢站在原地,下意识要往后走。 霍霖深也是猛地转身,护着他们回头。 “你们要去哪?” 身后却陡然传来一道声音,苍老却坚定。 许欢身形僵硬,站在那久久没有移动。 身后护着他的男人双手骤然紧握,瞧着那渐渐朝自己靠近的老人,终于转身、低头轻唤,“爷爷。” 老爷子面无表情,目光从他身上渐渐往旁边而去,落在许欢和霍渊渊身上。 而后突然重重地“哼”了一声,扬起手…… 许欢倒抽一口凉气,“爷爷!您要责怪,就怪我好了。” 老爷子瞧了她一眼,扬起的手悬在半空,又收了回来。 他目光终于和缓了不少,细细打量了下许欢和霍渊渊,渐渐露出笑容。 许欢连忙推了推小姑娘,“渊渊,叫人。这是你太爷爷。” “哦,太爷爷好。” 小姑娘拉了拉许欢的手,脸蛋皱成了一团,“呐,欢欢啊,要到登机时间了。” 许欢囧。 只得安抚了几句。 老爷子冷哼一声,又重重撇了霍霖深一眼,“登什么机,霍霖深,还不带着你老婆孩子,回家!” 男人面色阴沉,目光扫过在场的的一群人。 金莹、陈英……还有那些所谓的霍家世交。 老爷子德高望重,在红城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有人擦了擦汗,细细解释,“霍总,我们只是得到消息说老爷子会提前回来,所以过来接机而已。谁料到原来您是不知道啊……” 霍霖深便只缄默不言,视线默默扫过在一旁的金莹。 而后转身,朝车子走去。 霍渊渊是怎么也不理解的,为什么她兴冲冲地准备出发去海边,还没坐上飞机呢就又回去了? 她看了看时间,还没有到十一点,便拉着许欢的手问,“妈妈,我们不去了吗?” 许欢戒慎极了。 如今他们一起坐在一辆加长型的汽车里,老爷子就坐在她们母子俩对面。 没有人说话,气氛格外凝滞。 小姑娘这句话一出,顿时将尴尬的气氛打破。 许欢低头安抚了几句,承诺下次带她去玩,又小心抱着小姑娘,心里被内疚的情绪塞得满满的。 老爷子什么也没说,只冷冷瞧了霍霖深一眼。 车子最后停在霍宅外。 他率先下车,只留下一句。 “霍霖深,到书房来。” 许欢有些紧张,她忍不住还是拽住了他。 “要不,还是我去吧。爷爷他这么多年没见我了,我去撒撒娇,说不定这事就过去了。” 淡淡凉风吹来,身后也跟着传来汽车的声音。 是金莹等人跟在后头回来了。 许欢心里焦急,顾不上还在闹脾气的霍渊渊,小声对他解释,“爷爷他一向疼我……” “许欢。” 耳畔骤然传来一声轻叹。 许欢扬了扬眉,对上他无奈的神情。 他伸出手拍了拍她肩头,垂眸细细说道,“你还没瞧见么,爷爷是真生气了。别说你,就是渊渊去都没用。” “可他对你……” “不会有事的,你带着渊渊在外边等,嗯?” 许欢张张嘴,想起那一次他让陈云姗进了家门,留宿一夜之后,老爷子大发雷霆,拿着手指粗的鞭子,重重甩在他背上…… 老爷子对他,总是严厉到了极点。 她便嗫嚅了下,小声喃喃自语,“至少他……” “许欢,听话。” 男人只垂着眸,低声劝阻她。 许欢骤然瞧见他眼眸里面暗藏着的情绪,心里某处突然悸了一下,于是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那你小心点说话。” “嗯。” 他转身,走了进去。 到门边的时候,顺手将外套脱了下来,递到佣人手上。 许欢心里突然酸酸涩涩的,于是转过身去。 正好,金莹走进来。 她眼眶发红,瞧见了对方。 金莹面色骤然苍白,而后又在瞬间恢复平静,“各位,今晚就在本宅为老爷子办个简单的接风宴,欢迎大家携亲友参加。” “现在还有家务事要处理,实在不便招待大家,这就先散了吧。” 将人领到了家门口,却又把人都赶走了。 几人议论纷纷。 可金莹好似没有听见,转身走了回去。 许欢跟在后头,不住闹腾的霍渊渊好像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终于安静下来。 她坐在客厅里,什么也听不见。 等了许久,许欢终于还是坐不住,往楼上走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都脱了,然后等我 二楼角落里的那间书房,平时是很少打开的。 一旁的墙壁上从头到下都是厚厚的书册。 灯光昏暗,老人站在书桌旁,背对着窗外的光。 许欢偷偷靠近,她生怕被人发现,因而一直蹑手蹑脚的。 正到门边时,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啪”的一声响! 她瑟缩了下,默默靠在门边,一动不动鼷。 “行了,起来吧。” 老爷子的声音很平静,许欢终于放心了些。 里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许欢分辨不出那是什么。 但她隐约可感觉到的是,气氛似乎和缓了不少。 老爷子不知怎的,叹了一口气,“这一下,你该挨。起来好好说,你心里怎么打算的?” 霍霖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欢等了一小会,也没听见他开口。 倒是老爷子又重重哼了声,“许欢就是被你气走的,你现在是不是想以退为进?想把她和渊渊一块再接回来?” “爷爷,我从来不赌。” 男人的声音淡淡的,没有半点起伏,“既不赌,也不会拿渊渊的抚养权去以退为进。” “她和她母亲……都值得更好的。” 他之后再没有和许欢提过再婚的事,连上回情到浓时没有忍住,她却还没有听见。 许欢捂着唇,心里百感交集。 她说不上自己心里头的那份心思是什么,只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老爷子大发雷霆,“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我就这么一个曾孙女,你把她的抚养权给了许欢,现在来告诉我,你没有任何后续打算?” “很好,六年前你就留不住许欢,六年后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我怎么能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孙子!” “爷爷!” 霍霖深终于扬声,应了他。 他浓眉紧紧皱着,阳光打在他鼻梁上,洒落淡淡阴影。 老爷子好似什么也没瞧见,没瞧见他脸上的愧疚和无奈,更没有感受到他心底的苦涩。 他只重重将鞭子甩下,扔在地上,“你怎么就能眼睁睁看着许欢和渊渊都离开霍家?日后她嫁了人,你还能看着自己的女儿叫别人爸爸?” 霍霖深蓦地瞪大眼睛,放在身侧的双臂紧紧攥紧。 他低下头,神情凝重。 可借着这个动作,却将眼底的那份心思很好地掩饰了起来。 “她若是愿意留在霍家,留在我身边。我必会尽十二分心力待她们好。可若是不愿意,强求而来,只会伤她更深。” 他最近脑海里都是以往的一幕幕。 以往她在身边时总对自己费尽心力,日日将他的生活打理得仅仅有条。 她原本不会做饭,后来却将厨艺练得炉火纯青。 她原本也算天之娇女,父母还恩爱时,从未吃过苦,后来却为了他,费尽了手段和心机。 “我若是强留她在身边,怕只会让她更恨我。以前的错误还不曾弥补回来,我怎么能再伤她一次?” 许欢怔怔在门外听着,许久没有缓过神来。 她不知道他心里是这样想的。 听到这里,她终于起身离开。 来时面色凝重,去时却也满脸怅惘。 小姑娘站在楼梯下,抬起头望着她,“妈妈,爸爸呢?” “还在书房里。” “妈妈,太爷爷是不是不喜欢渊渊。否则为什么他见到渊渊的时候,那么生气?” 许欢安抚了她几句,牵着她的手走远。 老爷子没发话,几人便在客厅里呆着。 书房里两人未曾发觉有人来过又离开。 老人坐回了书房后,光线从侧面照回来,落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光明和阴影在他面上轮换,随着他的轻轻一叹,像走过了整个岁月。 “确是你对不住她。” “怨我,当初就不该为了分开你和陈家的女孩,同意了她的建议。” 霍霖深垂下了眼,眸色漆黑,许久没有动作。 那年许欢对他执念颇深,和老爷子一拍即合。 老人重重拍了拍桌子,心下内疚不已,“若是我没有推波助澜,你们怕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她当年也不至于就非要进那种地方……” 霍霖深轻摇头,终于走到窗边,将几乎遮蔽全部光线的百叶窗拉了起来。 “爷爷你没有做错,我现在仍感激昔日遇见了她。” 他说完,默默走了出去。 老爷子又陷在回忆里,望着天边云彩出神。 —————— 霍霖深从二楼下来。 小姑娘眼尖,立刻就瞧见了他。 她小跑过去,仰着头望他,“爸爸,我们还去夏威夷吗?” “渊渊想去?” “嗯,很想呢!” 霍霖深便蹲下来,视线与她平视。 那厚实的手掌落在她发上,柔柔抚了几下。 小姑娘憋着唇的模样格外可人,总勾着人忍不住的心疼。 “暂时是去不成了,过段时间渊渊还想去,再和妈妈一块过去可好?” “那你呢?” 他没回。 许欢走了过来,低着头打量了他一会。 “渊渊去躺书房吧,里面是你的太爷爷。你去子川一块过去,和太爷爷说说话,嗯?” “哦。” 霍渊渊已然习惯了如何去哄长辈开心。 这短短的时日内,她多了外公外婆,多了太爷爷。 于是和子川一起手牵手往楼上走,心里却已在想着,那似乎不太喜欢自己的太爷爷,她要怎么哄呢? 客厅里一片静寂。 男人缓缓起身,伫立在她面前。 他瞧着两个小的渐渐走远,蹙眉说道,“我原本打算送你们回去,你让渊渊过去,爷爷更会舍不得。” “难道为了怕爷爷抢,就连见都不许他见么?” 许欢嗔了他一眼,“爷爷老了不少,若非不太方便,我真想一直陪在他身边。” 她心里感激老爷子当年为自己做的一切。 所有人都冷眼瞧着她入狱时,唯有这位老人,虽劝不动她,却坚持用远离的方式来进行抗议。 甚至多年来,对霍霖深从未有过好脸色。 她敛起心神,抓住霍霖深的手。 “嗯?” 许欢翻个白眼,朝房间的方向努努嘴,“嗯什么嗯,跟我过来。” 霍先生如今对许小姐,一向都言听计从。 她说让他到房间去,便默默跟在她身后。 她说让他在床上坐好,便乖乖坐在床边。 许欢在四处翻来寻去的,一边挽起袖子清洗,一边吩咐他脱衣服。 “上半身都脱,然后坐好等我……” 霍霖深眼睛发亮,低笑,“我很乐意。” 许欢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颊骤然变得通红。 她便轻哼了下,提着医药箱到旁边,极为粗鲁地将他衣服给扒了下来。 上头是促目惊心的一道红痕。 她摇摇头,心里闷闷的,“就说你上去,免不了得挨教训。干嘛还非要出头呢。” 他倒是格外听话,就安安静静坐着,任由她训斥。 许欢觉得瞧不清楚,便拉开窗帘。 男人背脊光滑,肌理匀称,唯有从肩胛骨到腰际的一条红痕,促目惊心。 爷爷这从以前带兵开始,这鞭子便使得纯熟。 几十年来风风雨雨,别的都丢了,唯独那条鞭子,成了霍家的家法。 “你听没听见,隔壁笑得挺开心的不是。要是让渊渊去哄哄老爷子,说不准什么事都没了。” 霍霖深这下终于挑眉,感受到那碰着了自己的轻巧指尖,心里一悸,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她的。 背后药膏落在某一处,凉凉的。 他没顾上,只侧过身,握紧了那柔软的手,“那是他现在气消了。爷爷在气头上时,谁凑上去都一样,我去不过是挨一鞭子,也习惯了。要是这鞭子落在你身上……” 霍霖深没说下去。 他摇摇头也放开了许欢。 松开时,动作很缓很缓,指尖甚至还留恋着她手掌的温度,久久不愿放开。 许欢抽离开来,默默挖了些药膏往他背上擦。 许久才听见一声低低的喃语,“明知爷爷生气,总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顶在前面不是。”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以为我现在还有维护她的必要?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 到晌午了,阳光偶尔被飘来的云遮挡住,让房间里忽明忽暗的。 那一丝暖阳落在他身侧,将长长的睫毛拉出了影子,正洒在许欢身边。 她手指动作微僵,盯着那影子瞧了许久。 “在想什么?鼷” 耳边忽然听见那低低哑哑的声音,许欢反射性地抬起头,“没。” 气氛骤然平静下来逆。 霍霖深的手机响起。 他于是换了个姿势,手指拎起放在身侧的衬衫,侧身询问她,“擦好了么?” 许欢点点头,连忙退离了两步。 便见男人起身,没顾上穿衣服,便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机。 许欢只侧耳听着他说话,眼睛也不敢乱飘。 她只消不经意地回头,便会瞧见他裸露的上半身。 “确定人不在?” “嗯,照片我收到了,派人去找找,顺便查下梁琛的行踪。如果人在他那,就别再往下找。” 许欢正好收起东西,听见梁琛二字,一颗心又瞬间提了起来。 “你刚刚说的是谁,谁不在?我哥他是不是又……” 她急急追问,说完才觉得自己表现着实慌张了些。 便默默走到他身后,帮他将衣服拉扯好。 这动作太过娴熟,她就站在他身后,手指甚至不曾碰到他的身体,便已将衣服整理好。 以往在这间房间里,这样的情况不知发生过多少次。 霍霖深眼睛直勾勾落在她脸上,那不知被阳光还是被气愤熏腾到泛红的面颊,格外迷人。 他视线许久都不曾移动过。忍不住想起以前这个时候,他应该已将她拉到怀里,就着红唇吻下去才是。 只可惜,再好的气氛,都比不上她的无意。 “是默姐吧,她被我哥带走了。” 霍霖深挑了挑眉,轻点了头算是承认。 他眯了眯眼,眸子黑黢黢的,眯了下之后便对着她朝手机那处努努嘴,“你自己瞧。” 上面是文鹏发来的照片,别墅里客厅和房间的照片都有。 许欢放大了仔细瞧了几眼,的确没有挣扎的痕迹。 默姐若是不在,那么最大的可能便是被梁琛给带走。 她心又沉下几分,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瞧见了照片里的几样小物件。 那件掉落在地上的小毛衣。 那落在沙发上,封面隐约可见“胎教”二字。 许欢吃了一惊,她先是愕然,继而已是克制不住的狂喜。 于是没有多加思考,便拿着手机冲到他跟前,扬起的脸满是兴奋,“霍霖深,你看这个。这些都是小孩子的东西,默姐还在学习胎教……就是说,那个孩子、可能还在?” 她小心翼翼的,“我就说,上次见着她她一直穿着那么宽松的衣服。还总距离人远远的,确实有这个可能对不对?” 霍霖深却皱了皱眉。 照片他确实是看了几眼,有些不对劲。 但王默有没有怀孕,他如何能清楚。 于是一贯的诚实,便摇摇头,“我不知道,如果你想求证的话可以打电话给她的主治医生问问。” 许欢一下就急了,拽着他的手非要说服他,“你前些日子不是见过她么?这孩子如果还在,也快三个月了。肚子应该出来才是,你就一点没发觉?” 他老实摇头,俊脸一片茫然。 真没有。 许欢跺跺脚,真想直接踢在他腿上,于是又转过身,开始碎碎念起来。 可怜霍先生是真无奈。 他又不是女人,别说没怀过孕,连孕妇也没亲眼见过几个。 外面大街上走的,大多挺着个大肚子,谁还能分辨出怀了几个月? 许欢左思右想,总还不放心。 “先不管默姐怀孕的问题,单单说她被我哥带走,我就很不放心。万一被我哥哥知道默姐的孩子还在,他会不会一气之下就把他给……” 她不敢再想下去,拿出手机就要给梁琛打电话。 可凭空伸出一只手,制止了她。 许欢扬起眼,对上霍霖深那双格外认真的眼眸。 “他不会。” “什么?” 霍霖深将她的手按下,又在她掌心上轻轻捏了捏,低眉解释,“你安心些,别急。你都能发觉王默还保着孩子,他自然也能发现。只要他知道了,王默就不会有事。” 许欢顿了顿。 “你怎么能那么确定,上次的车祸不就是他暗地里做了手脚么。若是知晓了,难保不会再来一次。” 这下,霍霖深终于缄默下来。 他松开许欢的手,走到窗户旁。 那扬起的视线落在远处,等了许久才转身,“那场车祸,应该不是他。” “你确定?!” 许欢蓦地瞪大眼睛,里头暗藏了的情绪,都是惊喜。 男人撇了她一眼,眼角余光瞄到她面上那明显至极的笑容,突然心脏就抽了下。 他只得默默“嗯”了一声,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发闷。 “上次的车祸太蹊跷,依梁琛的性格当不会那样冒险。何况到最后,残废了的是小晴,王默反倒没有太大损伤,如果是梁琛找的人,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至少,他会在事后仔细确认。 许欢不知怎的,明明他的理由不足以说服自己,却还安心了不少。 她坐在床上,耳边隐约可闻隔壁书房传来的笑闹声。 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笑起来总是“咯咯”的十分有节奏。 如今不知道在和老爷子玩闹什么,笑闹声经久不衰。 这让许欢心静下来了不少。 “你好像很肯定地认为不是梁琛,你是不是调查过。如果不是他,那始作俑者会是谁?” 问及此,霍霖深唇角那一抹笑容,终于还是僵了下。 他原本便是不愿告知她这些,才始终未曾提及。 如今却…… 许欢格外敏感,突然仰头眯起眼,拽住了他裤腿,“你是不是又瞒着我什么?你早就有怀疑对象了是不是!别告诉我你一直都知道是谁干的,可还放过对方……”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猛地起身,差点撞上他下巴,“陈云姗?” 霍先生又一次见识到女人直觉的可怕。 他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沉默无疑是间接证明了许欢的猜测。 她几乎是立刻板起了脸,视线正好与霍霖深相交,便直直望进他眼底。 “看来我猜对了。也是,除了陈云姗,还有谁能让你这样打掩护。想来她丧心病狂的事做得多了,我竟然也没觉得多惊讶。” 许欢耸耸肩,啪的一声扔下手机,嗤笑,“就像你至今仍维护她,我也不觉得惊讶一样。” 话一说完,她便往房间外走去。 在她和霍霖深之间,陈云姗这个名字好似成了一个禁忌。 每每提及,无非总是吵闹争执。 许欢摇摇头,手指碰着了门,准备出去。 可突然耳畔就响起一声淡淡的轻叹,“许欢,你以为我现在还有维护她的必要?” 身后那男人的声音,带着丝丝无奈和嘲讽,又或者是不满和抱怨。 许欢辨别不清,却仍停下了脚步。 “那场车祸的始作俑者无论是谁,现在我们都没有证据。梁琛也好,陈云姗也罢,做得隐秘一时半会自然抓不到马脚。” “至于陈云姗……” 霍霖深说到这里顿了下,似在斟酌。 许欢突然感觉到了紧张。 她明明连头也没有回,就还保持着开门的姿势一动不动,甚至眼睛都还死死盯着门上一处。 霍霖深等了几秒,许久才开口说道,“陈云姗早已不是当年的陈云姗,却也不仅仅是她自己而已。是,她有很大的嫌疑,可既只是嫌疑,就不能动。” 在这件事上,他和梁琛都很有默契。 谁也没有提起来陈云姗,更不曾想过在目前的情况下开始逼她。 谁都知道,若是现在一动,逼急了,首当其冲的便是…… 许欢怔了怔,想起陈云姗对自己的滔天恨意,突然觉得背脊发凉。 到那时候,她怕是要针对的人,还是自己。 又或者,渊渊? 第二百五十五章 既来了,就好好算算当年的账 许欢听完之后,失魂落魄的。 到午后,厨房里摆出了香喷喷的饭菜。李姐上来叫他们去吃饭,许欢便听见隔壁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小姑娘牵着老爷子,一边笑着一边和他说些什么话。 许欢拉开房门走出去,正好老爷子就在自己跟前。 她立刻低眉顺眼地唤了声,“爷爷。” 老爷子瞧了她一眼,那布满皱纹的脸上表情实在不大好鼷。 可当着渊渊的面,却还未曾发作,只冷冷“哼”了一声,“你还知道叫我爷爷。” 他拧紧眉,瞧见了从许欢身后出来的霍霖深。 后者面色有些苍白,因为刚刚擦了药膏的缘故,如今连身上都还带着一股药香味。 老爷子这才敛起了的面色,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闷闷说道,“罢了,去吃饭。” 霍渊渊四下观察了一遍,觉得这家里气氛实在不好。 她只默默扒了几口饭,便拉着吴子川到旁边玩去了。 许欢也不好再强管她,毕竟连她自己也心不在焉的。 一顿饭吃得尴尬又冷漠。 老爷子没发话,众人都默默坐在自己座位上。 直到他突然起身,“许欢,你跟我过来!” “哗啦!”一声,霍霖深也猛地站了起来,还不经意碰倒了椅子。 他满脸阴沉,手掌紧握,“爷爷,许欢她……” “我就跟她说说话也不行?” 老爷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示意许欢跟自己出来。 许欢连忙点头跟上,临去时还瞧了霍霖深一眼。 后者倒没有说什么,只拧紧了眉,表情十分难看。 刚坐下,金莹便也放下筷子,小声说道,“你夜夜一向心疼许欢,不会对她怎么样的。你瞧现在他回来了,家里不也和和乐乐的挺好的么。何必非要让许欢带渊渊避开呢。” 她这算是变相承认了是自己故意告诉的老爷子,好让他提前回来,正好拦下了许欢和霍渊渊。 霍霖深面色又沉下几分,等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望着她。 “霖深……” 金莹苦口婆心的,总还想劝他。 可霍霖深却只站了起来,两道浓浓的眉毛渐渐挑起,“您说心疼?爷爷倒确实是心疼许欢,只是我也一直认为,您也是心疼渊渊的。” 他漠然说完。 金莹身体便整个僵了下,直到霍霖深已然走远,也不曾恢复过来。 餐厅里顿时空荡荡的,整整六张椅子,如今只剩她一个人还在席上。 过去两个月,她也常常望着这张空荡荡的桌子,无言沉思。 良久,李姐才迎着光走了过来,小声解释,“夫人,都冷了,您看要不要再帮您热一下?” 金莹缓了缓心绪,摇摇头,“不必了,待会叫几个人过来把院子里整理下,晚上的饭菜就由你安排了。” 她忽然觉得心力交瘁。 李姐应了声走远,却终于还是摇摇头,说不上的心悸。 门外,许欢站在院子里。 头上是郁郁葱葱的树,茂密的树叶遮挡住午后烈日,只在地面上落下斑驳树影。 她坐在老爷子对面,置身于艳丽花海之中。 “是不是很漂亮?他们还算知我心意,挑的颜色也好。” 老爷子瞧了瞧跟前的花海,唇角终于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 许欢笑了笑,“奶奶以前,最喜欢黄色吧。” “嗯。” 她没有机会见到那位慈祥的老人,还未及嫁到霍家,她便已去世。 “爷爷,这次的事我很抱歉。但是我也希望您能理解,渊渊她,毕竟是我的女儿。” “我想了下,如果您真舍不得她,不如就别回英国了。在红城好生养着,日日都能见着渊渊。” 老爷子摇摇头,目光瞧着远方,略带怅惘之色。 “我的事还不用你们几个小的操心,你这丫头一向贴心,可现在怎么就不能多体贴体贴我这老人家呢?” “呐,看那边。” 许欢顺着老爷子的话看过去,视线落在二楼阳台上的一道身影处。高高瘦瘦的,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半个身躯,但却仍旧能一眼辨别出来。 身边是老人的轻笑,“他不放心,一直瞧着呢。真当我跟他一样糊涂么。六年前那会,我是恨不得真把他赶出去算了,可现在,却也有些心疼。” “爷爷老了,妻子死得早,儿子也……说到底,就只余这么一个孙子。他自小身上担子重,比旁的人成长要更快些,很多东西就就学到。欢欢你若真觉对我有些许愧疚,日后便待他亲密些。看他不爽便骂他,心里有气就揍他,我呀,连鞭子都给你。” “无论怎样也比放着他不管要好。” 许欢轻轻“嗯”了一声,苦笑,“爷爷您不是知道么,是他先放弃的我。” 她是看透了,才渐渐疏远的。 不远处男人似乎发觉了两人正打量他,便转身走了进去。 一阵风吹来,许欢竟感觉到了冷,干脆起身,“外边风大,不然还是进去吧。” 老人摇摇头,躺在椅子上冲着她笑,“你进去陪陪孩子吧,我再跟她待会。” 许欢大约能明白他话里的“她”指的是谁,便也不好强求。 —————— 晚上,霍宅来了不少人。 老爷子德高望重,又是这场接风宴的主角,如今宴席虽简单却也精致,来的人更都是名望。 许欢带着渊渊坐在角落里,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份,过来的许多人都会给小姑娘塞个红包。 她收得开心,面上的笑就没散过。 直到有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外。 “妈妈,姨来了……” 小姑娘手里抖了下,一沓红包便掉了下去。她连忙将剩下的一起塞到吴子川手上,自己则干脆抱紧了许欢。 她害怕陈云姗。 尤其这个屋子里,曾有太多她和陈羽姗的回忆。 如今两个人脸是一样的,灵魂却截然不同。 金莹瞧见了陈云姗,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这么从玄关那处直直奔向大门边。 她径直将陈云姗拉到角落里,“你怎么也来了?你叔叔呢!老爷子都回来了,你怎么还敢来这里,还不快走。” “伯母,正是因为爷爷回来了,我才特意过来的呀。这么多年的误会,总得解开才是。” 金莹本好心劝她,到此刻连她自己都忍不住要笑她得寸进尺了。 “哪有什么误会。何况就算真误会了,爷爷也不会喜欢你。” “云姗,听我的,趁着他还没发现,赶紧走!” 话音未落下,身后却已然传来脚步声,以及那有些沧桑却依旧不怒自威的声音,“来都来了,还想走到哪去!” “陈家的丫头,倒是比你爹娘要有胆气。我才刚到,你就敢出现。谁给你的胆子!” 陈云姗终究还是瑟缩了下。 许多人都瞧着她,她也一样瞧见了那坐在旁边的许欢和正朝这边走来的霍霖深。 于是扬起颈子,模样自信而优雅,“爷爷昔日便对我有误会,将霍奶奶的惨死归结在我身上,我自也不怨您。但事过境迁,爷爷还要拿多年前的事情来为难我一个小辈么?” 她就是仗着人多才敢过来。 心里想的却是,一个半只脚已经进棺材的人了,就算反对她,又还能反对多久? “今天晚上,我可是诚心诚意过来的,霍陈两家几十年的交情,爷爷总不会赶我出去?” 这话一出,场内瞬间安静下来。 倒也有人佩服她的勇气,竟把老爷子塞得说不出话来。 安静了十几秒之后,老爷子才终于轻哼一声,上下打量着她,“你说的有道理,多年前的事既无凭无据也无人证,怪你确然不好。” 陈云姗挑眉,轻笑垂眸,“爷爷能这么想是最好的。” “可有些事,清楚明白得很,今天就跟你算个清楚!” 许欢心骤然一紧。 她起身,瞧见那张布满皱纹却依旧坚毅的面庞,瞧见那站在风中却依旧坚实的单薄身躯。心里猛地揪紧。 霍霖深就站在她跟前,缓缓握紧了她手掌。 许欢视线突然有些模糊,耳边却依旧听见那清晰如多年前的声音。 “放心。” 第一百五十六章 陈云姗是打从心底害怕老爷子的。 昔日霍家还不如现在风光,陈家便始终弱一头。 后来老霍陈两家关系渐渐改善,她小时候才有机会到他们家里玩。 那时老爷子还喜欢她,还嚷嚷着说要让霍霖深在她和妹妹之间挑一个。 直到奶奶出事鼷。 “爷爷我知道你讨厌我,当时的事是我的错。” 她眼眶通红,我见犹怜,“我真不该缠着奶奶带我们出去玩,不该任性那么晚不回来。这才让恶人有了可趁之机……逆” “你闭嘴!” 老爷子气呼呼的,他像是突然就想到了当年的那些事,埋藏许久的记忆骤然涌现,让他愤怒异常。 那张苍老的面庞此时静静绷紧,眼睛死死盯着陈云姗,像是要将手里的拐杖朝她扔过去。 陈云姗瑟缩了下,眼眶红红的。 这件事红城许多人都知道。 终于有人劝了句,“老爷子,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吧。陈小姐当时才几岁,哪还记得。何况老太太会遇见那样的事,也真是意外……” “让你特么给我多嘴!” 老爷子也不管那人是谁,转身就重重一句话骂了过去。 陈云姗垂下眼眸,旁的人瞧了也只腹诽几句,心里却总还同情她的。 这件事,确然不能怨她。 可妻子的死亡突如其来,他心里如何还能释怀? 老爷子冷哼一身,目光扫过四周,最后停留在陈云姗身上。 “是,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但我孙媳妇因为你而坐了五年牢,你怎么说?” 他其实一向理智,只要不涉及已故妻子。 于是眯起眼,细细打量了下陈云姗。 “你叔父呢,也过来了吧。怎么你们陈家就是这样做事的?我孙媳不说话,你们便当这事没有?害她坐了五年冤狱,连句话都没有。” “真当我霍家没人么!” 陈云姗气势一下弱了下去。 她紧紧拽着掌心,在僵硬尴尬的气氛下,默默扬起眸。 眼眶通红。 “抱歉,我并不是很清楚这件事。五年前我重伤昏迷,才恢复没有几个月。如果因为我对许欢造成了困扰,我愿意道歉。只是您的孙媳妇如今已经不是霍家人了吧,老爷子您这么说就不怕别人不领情?” 许欢怔了下。 她只感觉到手掌再度被人紧握,刚想抽出来,却发现霍霖深又拽紧了些。 男人附在她耳边低低开口,“你别出头。这件事也只有是爷爷出面才好,他定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他眯起眼,心里其实怅惘异常。 换了他自己,怕是想提出什么要求,又得费一番手脚。 陈英害怕老爷子,怕到了骨子里。 昔日老爷子因为奶奶的死迁怒陈家,一气之下毁了陈家在红城三分之一的市场。 那种畏惧,渗到了骨子里。 许欢摇了摇头,终于还是松开了他。 “我不需要她的道歉。” “那你想要什么?” 男人愣了愣,他开始有些看不懂许欢。 原本以为她会想要这个,又或者是…… 许欢扬起眼瞧了他一下,轻笑,“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呀。”她朝着小姑娘努努嘴,眉眼都带着笑。 “和我的宝贝女儿在一起,安安静静过日子就好。以后闲暇了,就和他们俩一块出去走走看看,挺好的不是?” 话一说完,许欢却发现男人紧紧盯着她,一言不发。 他眸子沉沉的,盈满了流光。 许欢竟怔了下,“怎么了?” “没事。” 霍霖深别开了视线,默默朝门边走去。 高大笔挺的身躯在院子里灯光的照射下,落了长长的影子。 他只紧紧拽着手掌,心里是说不出的怅惘若失。 许欢刚刚说话时,面上都含着笑。 只是她突然发现,她的未来里,没有他。 “霖深,你过来的正好。许欢之所有会有这五年,你也难辞其咎。到底怎么解决,还是你说个法子吧。” 老爷子又将皮球推到了他身上。 陈云姗心内一喜,眼睛闪亮闪亮的。 她只差没有当众朝霍霖伸出手,只好小心朝他挤出笑容,“霖深你应该知道我状况的,给许欢道个歉也没什么,不如我这就去?” “道歉总归是要的。” 霍霖深半眯起眼,瞧了瞧她不远处的一列车子。 里面大多有人,都是宾客带来的司机。 他谁也看不清楚,便干脆垂下眼眸望着陈云姗,面无表情,“如若是现在,霍家倒还真不方便出面。只是五年前她入狱时,还是我的妻子。既是冤枉的,就开个发布会吧。” “自然,法院的档案也需要重新调查。到时候云姗你还得出面一趟。” 陈云姗脸上的笑容到此刻终于挂不住。 她斜斜往许欢的方向看去,后者似乎全然都不关心这里的事。这一个劲低头和霍渊渊说着什么。 “怎么,不愿意?” 老爷子轻哼了声,又挑着音问她。 陈云姗咬着唇,本想拒绝。 可目光移动到霍霖深阴沉的脸上,便只能点头。 “爷爷说的有道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无论如何,这个解决方式总归是差强人意。 老爷子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便漠然转身去招呼其他人。 陈云姗终于能踏进霍家的门。 她提起裙摆,脚下高跟鞋落在院子内,清脆的声响让她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气。 终于,还是进来了! “霖深。” 她轻轻扬起声,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男人。 后者讶然回头,“有事?” “看来爷爷是接受我了,你是主人,我时隔六年才又踏进这里,你该好好招待我么?” 霍霖深便只蹙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阵。 她如今总是看不透他的心思,忽远忽近,似乎还对自己留有情义,又似乎,已经很讨厌自己。 他等了几秒,终于还是耸耸肩,略带抱歉地说道,“这会还有事,应该是没法陪你了。酒水自取,你自便吧。” 话音刚落下,高大的身躯便已大步朝远处走去,渐渐远离她的视线。 陈云姗看得清清楚楚,霍霖深并非是去招待哪个重要客人,而只是径直走到了许欢所在的地方。 低头和她说些什么。 “她睡着了。” 许欢有些抱歉,“昨晚以为今天要去夏威夷,她一直很兴奋,半夜都没睡着。今天中午也没有好好休息,这才早早就犯困了。” 如今小姑娘就扒在她腿上,睡的香甜。 许欢想抱起她,又怕吵醒了霍渊渊,便只能任凭她扒在这里…… “温度渐渐低了,还是抱她到房间里吧。” 霍霖深二话不说弯下腰,一边哄着一边将人抱了起来。 小姑娘本还挣扎了几下,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却只瞧见自家老爸帅气的五官。 下一秒,便又偎进他怀里,缓缓闭上眼。 “你在这待会,我抱她上去。” “好。” 这一幕被许多人看在眼里。 老爷子身边的人轻声笑着,“看来霖深还是对这许欢旧情难忘啊,瞧他那温柔的样子。是生怕这母子俩受半分委屈。” “呵呵呵。她们俩在我霍家,自然不会再受委屈。以前的事毕竟都过去了,我可不想再听见有人提起。” 那人愣了下,尴尬了两秒后连连点头,“您说的是。” 陈云姗就在不远处,身边除了陈英之外,没别的人。 旁人都知晓她的身份,更知道六年前她在郊外被人残暴侮辱一事。 明面上,她还是陈家大小姐。 私底下,却早已被那些所谓的名媛贵妇鄙弃。 她瞧见了霍霖深和许欢说话的一幕,温柔似水、仿若还是恩爱夫妻。 于是握紧了手。 “云姗,看这情形你还是放弃吧。二叔给你安排了几家合适的对象,有空去见见?” “呵……” 她冷眼撇过陈英,“二叔什么时候也来操心我的事了,有空不如把您自己的债给还还。别总明里暗里的从公司拿钱,我可不是羽姗那么好说话。您拿得多了,我也不得不秉公办理。”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你还看不清楚,真觉得他到现在心里还有你 陈英被陈云姗一句话呛走,面上都是不满,可偏偏竟也无法反驳。 陈氏终究还是她们姐妹的,他等了许多年,等一个个都死了,以为终于高枕无忧。 却不料陈云姗又回来了! 于是恨恨攥紧掌心,再不敢太接近她。 一场晚宴开始得早,散得也快逆。 她眼见着霍霖深抱着霍渊渊上了楼,便默默朝许欢走过去。 长裙曳地,曾经的红城名媛之一,连走路的模样都那般吸引人鼷。 许欢见了她,秀眉便不经意蹙紧。 她宁愿总也瞧不见这个人。 “你站住。” 陈云姗朝她走过去,终于还是挡在了她面前。那被挽起了的发显得优雅,修长的颈子雪白通,格外迷人。 “陈大小姐还有话跟我说?” 许欢回头打量了她几眼,终于还是无奈停下脚步。 至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得保持理智。 陈云姗却没有那般顾忌,见四周并没有太多人,便单刀直入,“今天的事,是你安排的对不对。你就想要我当着全城人的面给你证明清白。就想我让亲手把当年的伤疤再掀开一次。” 许欢愕然张大眼睛,看着她的神情像看着怪物一样。 半晌后,她笑了笑。 许欢干脆也懒得解释,“罢了,你非要这么认为我也无话可说。反正你陈大小姐的账簿上我的罪名琳琅满目,多一条也无所谓。” 她的云淡风轻和全不在意,落在陈云姗眼底,便是红果果的证据。 许欢就是承认了,今天的一切是她出自她的怂恿。 她心底翻江倒海的,骤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横手指着许欢,“你想报复?!” “报复?” 许欢摇摇头,“难道陈大小姐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才认为我会报复?” “哈。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呢。你以为再度让人想起那些事,我就不能嫁给霖深了么?你以为别人瞧不起我,我就会受到影响。你做梦!” “做梦的人是你。” 许欢几乎是不敢置信,如今的陈云姗,在她面前就只剩下歇斯底里。 当年那个万种风情,万般城府的名媛,早已不复存在。 她扬了扬眼眸,细细扫过陈云姗,如今只觉得她可怜又可恨。 后者面上的表情太过明显,只差没有告诉全世界的人,她恨许欢入骨。 许欢嗤笑,扬起手抚过垂落的发,“你怕别人瞧不起你,你怕霖深因为那件事对你心怀芥蒂。殊不知根本没有人在意这些,独独你自己跨不过心里那道坎。” “陈云姗、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呢。你有如今的局面,不过是自作自受。你要真能让霍霖深娶你,那就去啊。我许欢不过是个下堂妻,与他说到底也没有任何关系!” 她是倦了,说完这些也没有再与陈云姗争辩。 任凭后者如何解读,也与自己无关。 许欢转身,抚了抚起了褶皱的裙子。 蓦地抬起头的刹那,却对上男人深黑的目光。 “霍霖深……” 她怔了下,也不知刚刚那些话他听见了多少。 于是勉强扯出笑容,好似什么也没发生,“渊渊睡了么?” 男人面色不改,只微微沉默了几秒。 许欢心里陡然一悸,隐约瞧见他眼里暗藏的冷漠和受伤,只觉得周围冷风吹过来,着实有着凉意。 可下一刻,他嘴角扬起一抹细小的弧度,眼睛里便又只余下温柔,“嗯,刚刚醒了一小会,闹着让给她讲个故事,还没讲完就睡着了。” “这边也差不多了,你要是倦了,也上去休息吧。” 许欢点点头,回头瞧了一眼陈云姗,终于还是决定离开。 她径直从霍霖深身侧走过。 没发觉男人的脸色在她转身之后,又沉下几分。 眸子里冷冷的,在夏日的夜晚竟也会让人感到冰冷。 陈云姗瞧见了他,张了张嘴便朝他走过去。 可男人竟漠然侧过身,接到了另外一名宾客递过来的红酒。 “霍少,上次跟您提过的采访,您考虑得如何?” 陈云姗的停在了原地。 她默默捏紧酒杯,指甲在杯沿上刮过,发出尖锐的声响。 他不理她…… 很好。 陈云姗觉得心底郁结再也待不下去,便径直朝门外走出去。 “啪”的一下,车门打开又重重关上! 她坐到副驾驶座上,指甲紧紧掐着车门,“我要杀了她!” “谁?” 驾驶座上,有人调整好椅背,轻声问了句。 陈云姗便骤然侧过身,面目狰狞的模样,哪还有半分先前的高贵优雅。 她本是异常愤怒,可发觉这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便默默敛起了情绪,“哼,还能有谁,当然是许欢那个不要脸的女人。” “哦……许欢。霍霖深的前妻许家的大小姐,梁氏名面上的执行总裁。” 这人轻轻巧巧地念出她的信息,一个字没错。 陈云姗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就是她。你帮不帮我?” “帮帮帮。” 那人连连点头,“我都跟你到了红城,自然你说什么我都帮。只是现在这个时间点,不好下手啊。” “云姗,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你么。要是许欢在这个时候出事,你也脱不了干。” 陈云姗骤然炸了,“难道我就要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嚣张,看她不要脸地呆在霖深身边,让他对我越来越冷漠!” 男人终于叹了叹气。 他等了等,伸出手握住她的。在光滑的手背上来来回回抚过,柔声说道,“你啊,还看不清楚呢。你真的到现在都还觉得霍霖深心里有你?” “他要是心里还有你,你说你回来都这么长时间了,他主动找过你几次。可曾提过要娶你,可曾关心过你这些年怎么过的?”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除了一开始的些许惊讶之外,日后便是越发明显的漠然。 霍霖深厌恶她,厌恶得那样理所当然。 可她心底,是怎么也不愿意去相信这件事的,只一个劲地低声呢喃,“他以前那么爱我,事事都依着我。他以前曾说过心里只会有我一个人的啊!” “可那些都是在许欢出现之前。” 他轻描淡写的,戳破了她所有希冀。 陈云姗蓦地愣在那。 “秦绍你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是回来帮我的么?干什么非要打击我。” 男人耸耸肩,一只手放在脑后,好整以暇地瞧着她,“我有义务帮你认清事实,知道霍霖深不喜欢你,才能对症下药。” “呵……对症?放弃么。” “也无不可。” 陈云姗冷笑,斜斜觑着他,手指掐在车门上,狠狠咬牙,“那不可能。” 她一字一顿,“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弃他,我非要他爱我到死心塌地,再狠狠甩了他。” 话落,耳边只传来一声轻叹。 秦绍眯着眼瞧她,右手不知何时已经从座椅旁伸到了她手边。 指尖细细的摩挲着她掌心。 他渐渐靠近,丹凤眼眯起,透着股魅惑之意,“你有这决心当然好,可是我呢?我会担心你与他距离太近,忘了我……” 下一刻。 他俯身过去,吻住了她。 陈云姗全身僵硬,反射性地要推开他。 可秦绍难得的那样强势,竟将她压在车内,唇舌非要尝到她的味道。 某些记忆汹涌而来! 陈云姗骤觉喘不过气,仿佛全身的气息都在翻涌和抗拒着,让她立刻避开这一切。 “果然还是不行么?” 耳边紧接着传来轻叹。 秦绍正好松开了她。 他的手还落在她腰间,隔着衣服细细抚摸着她最敏感的那处。 陈云姗勉强笑了下,不经意退离些许,连忙将凌乱的衣裳整理好,“抱歉我的情况你应该知道的,真的不行……” “是啊,我治疗了多年,也没有让你接纳我。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放你回到这个城市。” 他往霍宅里看了看,没瞧见霍霖深。 但眼底的怨恨却依旧显而易见,“或许等这件事都结束了,你就能对我敞开心扉了是不。” 第一百五十八章 想一天了,就想抱抱你 “秦绍,真的很抱歉。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努力让自己接纳你。” 秦绍轻笑,捏着她的手轻哄,“好,我等着你。云姗,你只要相信自己一定是我的,早晚你的身体也能接受我。” 她点点头,没有将手抽回来,而是顺势靠在他肩上,面上笑容甜腻。 没人注意到车内这一幕,陈云姗贴靠在秦绍胸膛里,可眼睛却始终望着窗外某处。 “秦绍,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先和霍霖深结婚,再狠狠甩了他,你觉得怎么样?逆” 她试探性地开口。 没料到气愤骤然僵硬下来鼷。 “不是说好了要在婚礼前甩了他么。” 陈云姗一僵,“我只是打个比方,突然觉得那样他还不过惨。如果先举行了婚礼,然后……” 身后的男人换了个姿势,将她扶起来定定瞧着。 那浓密的眉挑了挑,最后轻声说道,“呵……如果、我也是说如果。你真嫁给了霍霖深,那么我想,我会先杀了他。然后……” 他扯开唇笑了笑,十分温和的模样。 目光却顺着陈云姗的脸渐渐往下看,连手指也不停地卷动着她的发。 “然后什么?” 秦绍敛起情绪,拍了拍她的手,“放心,那不会发生的不是么。你不会嫁给霍霖深,我也不会杀了他……更不会,杀了你。” 陈云姗全身骤然僵硬。 她默默拽紧了掌心,许久也没再说出一个字。 “好了,我送你回去吧。” 陈云姗便,“嗯”了一声,坐回了副驾驶座。 她双手放在安全带上,面色仍旧带着笑,可心里头究竟在想什么,却没有人知道。 —————— 是夜。 渊渊睡了又醒过来,大半夜的还吃了点宵夜才肯入睡。 院子里宾客已然散尽,许欢将小姑娘打点好之后,才终于有空收拾自己。 她正往房间外回头去看,便瞧见了立在那的一道身影。 后者只静静盯着她和小姑娘,眼睛里黑黑的藏满了说不透的情绪。 只是唇角带着的丝丝笑容,总还能让人分辨出他此时的心情。 “还回去么?” 许欢听见这话的时候还愣了几秒,而后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我现在的身份住在这里,总是不方便。渊渊已经睡了,这里也有她的衣服和洗簌用品,明天还得麻烦你们送她到学校里去。” “渊渊是我的女儿,照顾她我也很乐意,何必那样生疏。” 他总归有些不悦的。 霍霖深总不愿去想,他如今恨不得她能留下。 哪怕只是在视线里能瞧见这个人,便会觉得心满意足。 可如今眼睛里看见的,尽是许欢沉默的面容。她头顶交织的光线洒在嫩白的脸颊上,些许阴影让她看起来更显憔悴。 “倦了?” 他终于还是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低头打量了她几眼。 许欢轻“嗯”了声,点点头。 “走吧,我送你回去。”霍霖深终于还是去拿了钥匙,二话不说领着她往外走。 甚至不需要再和老爷子打招呼,便将人带到车上。 夏日的晚上,红城总十分热闹。 许欢坐在副驾驶座上,默默瞧着前方。眼角余光偶尔会落在男人坚毅的面庞上,却没有太多停留。 耳边播放着的是她以往最爱的歌曲,淡淡的甜甜的,入了心扉。 “我今天跟爷爷提了,请他在红城多留些时日,也好多陪陪渊渊。” 霍霖深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深黑的眼眸细细打量了她一下。 而后便缓缓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瞧着前方。 “爷爷待你好,但难保也不会为了抚养权和你起争执,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许欢愕然,拽紧了手掌。 “爷爷不会的,就算会,我现在尽量顺着他的心意总也是好的。霍霖深,你才是爷爷的亲孙子……” 男人挑眉,也不知是她话里的那个字眼戳中心底深处。 他身上的气息骤然沉下,像被人狠狠拽住了命脉的刺猬,身上的刺根根直立。 许欢知道自己失言。 她缩了缩,干脆扬起目光瞧着他,“我也是一时情急,可是霍霖深……” “没有可是。” 他干脆清楚地打断了她。 线条分明的下颌紧绷,眼尾挑了挑,有着淡淡的弧度。 “你到底知不知道爷爷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什么?” 许欢问出口就后悔了,大约是因为气氛太静谧,有些话她便脱口而出了。 然而刚一问完,就对上男人淡如星雾的眼眸。 那薄如蝉翼的唇瓣勾出一抹浅浅的弧度,“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爷爷中意你,也只中意你。因为你入狱、离婚,我这亲孙子在他眼里已经没有地位了。” 许欢有些囧。 霍霖深却像调侃似的,又补了句,“他无非希望你再嫁给我,或者再给渊渊添个弟弟妹妹……” “哪里还能有弟弟妹妹……” 许欢喃喃自语着,将这话说了出来。 上次流产医生便提过,她生渊渊的时候身体没有调理好,落了寒症,后来的孩子又没保住。如今想再怀孕,得看机缘。 霍霖深突然缄默不语,眼尾眉梢都是内疚,清楚明晰。 “抱歉。” 他或许不该提这些。 许欢瞧了瞧前方,指着路口,“到了。” 黑色路虎平稳停下。 她朝霍霖深点了点头,下了车。 许宅还亮着灯,身后的男人没有多说其他,却还跟着她走下来。 许欢走到了门边,终于还是回头,“霍霖深你回去吧,我爸和大哥可能都还没睡。” 撞见了,怕是又要起争执。 男人却不说话,长身如玉,几步靠近她。 他身上气息凛冽,侵袭毫无防备的许欢。 继而蓦地扬手,抱住了她。 “抱歉。” “不过今天一直想做这件事,总算是做到了。” 他想抱抱她。 那眯起狭长的眸子,定定瞧着她。 许欢怔了怔,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像是连一颗心都被勾走了,全然沉浸在他眼睛的烟海里。 ———————— “小姐,您怎的又回来了?” 霍霖深抱完就走了,什么也没说。许欢推门进去,遇见了出来的人。 那人四下去看,将手里提着的垃圾放下,连忙问,“小小姐和子川呢,怎么没跟您一块。” 许欢摇摇头,“临时改变了计划,她在她爸爸那边。” 于是走进去,毫无意外地就在客厅里瞧见了许家明和梁孟音。 “爸,梁阿姨。” 不出她所料,今天的事两人也是早已知晓的。只是老爷子的接风宴,他们却不曾出席。 “爷爷回来得突然,这才把渊渊接走了。今晚渊渊和子川就在霍宅住下,明天就回来的,您放心。” 许家明只冷哼一声,将头别到一边去。 梁孟音是劝也劝不住的。 她只好抱歉地冲许欢一笑,淡淡解释,“从今天下午知道消息开始就这副脸色了,我也没法劝他。要不你们父女聊聊?” “不必了!我没什么要说的。”许家明却骤然站了起来,默默行至一旁,“你管你的女儿,我倒也想管管我的女儿。霍霖深现在到底想做什么,都到这个地步,却还奢望着你?” “男人的心思,哼!” 许欢和梁孟音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底的无奈。 梁孟音失笑,“你爸爸也是老了,他却不知,他也是男人啊。” “那你自己坐会,我跟上去看看。” 自从许家明发病,生死关头又走了一回之后,她的心思便也渐渐平和了起来。 两人才结婚没几年,以前的事不提,她单单只希望以后的日子能长些。 许欢很感激她的理解,点点头示意她上去。 自己则干脆坐在了沙发上,听着电视里繁杂的广告声,心虚也渐渐沉下。 “咔嚓”一声,客厅的门打开。 有人身形如玉,脚步轻缓地踏在地毯上。 窸窸窣窣的声响终究还是惊动了她。 许欢回头,便瞧见了那风尘仆仆的男人。 “哥,去哪了现在才回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妹妹? 梁琛脱外套的动作有些许停顿,几秒之后才轻“嗯”了声,“遇见了几个老朋友,耽误了点时间。” “哦,你可去了整整一天呢。” 许欢眉目清浅,随手将电视里嘈杂的声音关小了些,“你看车子停在外面,上边可都是灰尘。你这一整天去的地方不近吧。” “跑了很远的路。到郊外去,自然免不了沾些泥土。逆” 他总这样云淡风轻地敷衍过去。 许欢垂下眼眸,头顶交织的昏暗的光线,映得她脸颊嫩嫩的。 梁琛缓缓挑眉,终于换好衣物。 他缓缓朝他走来,踩过干净柔软的地毯,光可鉴人的皮鞋便踏在清亮的地板上鼷。 “就不知道是去了哪个郊外,这么长时间……” 话未说完,骤然被梁琛打断。 他面无表情瞧了她一眼,轻声说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了霍霖深那套,明里暗里的套话?” 许欢知道瞒不过他,干脆缩在沙发上,小声解释,“夏威夷没去成,爷爷回来了。我本想找你,可一想你整夜没回来怕是有重要的事。然后……” “然后就想到了默姐。” 她不曾回避梁琛的目光,始终清亮笔直,就这么望进他眼底。 “默姐不在别墅,电话也打不通。我挺担心的。” 梁琛扯了扯领带,动作过大,竟带下了衬衫上的一颗扣子。 “啪嗒”一下,掉落在地。 许欢如今就近了看,才终于瞧见他下巴上冒出来的浅浅胡须,还有那明显不曾休息好的眼睛。 她拽紧了手指,“我没别的意思,就想问问你是不是见过她。是不是知道她的下落。我担心她现在的状况,想见见。” “平白无故的,担心她做什么。” 梁琛终于还是转过身去,拿起遥控随意换了个台。 体育频道。 正好在转播一场nba篮球赛事。 许欢瞧着他阴晴难定的脸色,也琢磨不清了。 “就是不太放心,怕她出事。” 她寻了个借口,“哥你知道的,默姐最近受了很大的打击。我原本以为她会安心在那边养着,谁料到会不见了人影呢。” “那么大一个人,许是自己出去散散心也一定。” 梁琛总算调到了一个自己喜欢的电视台,便站远了些,手里拿着一瓶啤酒喝了下去。 许欢终于轻叹,眼睛里晶亮晶亮的。 可她心底仅剩的那份希冀也渐渐放下。 于是低头,轻描淡写地吃了块苹果,“哥,我不知道你对默姐是什么心思,可我知道她是喜欢你的。” “她怀孕时,孩子是你的。那孩子去得蹊跷,我当时心急,记挂着小晴的伤势,也没顾上仔细听医生说话。只想着那么严重的车祸,孩子怎么也保不住。” “但我今天看见别墅里的东西,感觉好像你们的孩子,还没死。” “啪!”的一下,有东西碎了。 许欢吃了一惊,骤然坐直身体。 她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前方那道身影,后者却除了微微一僵在,再无其他反应。 反而从不远处的过道上,传来尖锐的重物落地声。 梁孟音站在那一动不动。 地上碎了的一地的青花瓷碗,嫩白的颜色和干净的地板在一起,格外清晰。 地上,还有清香浓汤洒落。 银白色的浓汤渐渐散开,从梁孟音的脚下到楼梯上。 “啪嗒!” 落在地板上。 “你刚刚说了什么,谁没死,谁和谁的孩子没死?” 许欢没料到她会有这样大的反应,满脸愕然地僵在那。 她下意识朝梁琛看去,后者面上也终于没有了平日里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阴霾气息。 梁孟音也跟着许欢往梁琛那边看,越看越是心惊。 她干脆也顾不上其他,径直走到梁琛身边,仰着头急急确认,“许还不说,你倒是说话啊,王默的孩子是谁的?” 室内久久地安静下来。 男人瘦削的身形伫立在客厅中央,像屹立了多年的雕像,只经受岁月打磨,却不曾有所变化。 梁孟音晃了晃他,大有不得到结果不死心的模样。 梁琛只缓缓回头望着许欢,镜片后的目光闪烁几下,里头情绪却已被妥善藏好。 许欢只瞧见了那一闪而过的苦涩。 良久,他终于还是点头。 “我的。” “没流掉,还在?” …… “是。” 梁孟音面上露出狂喜之色,她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几乎要抑制不住地跳起来。 于是不住喃喃自语,“王默的孩子、你的孩子……我的孙子啊!” 她实在太开心,在渊渊之后,她终于也要有个嫡亲的孙儿! 梁孟音忽然想到什么,狂喜之色瞬间敛起,“那王默她现在在哪?” 许欢也终于将一颗心提了起来。 她打量着梁琛,后者却不曾多往她这边瞧一眼。 梁孟音显然不会那样简单地放过梁琛,还只一个劲地拽着他衣角逼问,“我都听见你们说的话了,王默就在你那是不是,你自己的女人孩子,你藏着做什么,把她藏哪了。” 无论梁孟音怎么闹,梁琛本也是不理会的。 可这回他肩膀却无力垂着。 许欢,他终于点头。 “南安公寓。” ———————— 那倒确实是个好地方。 许欢想。 许家已很久没有人去住过,以前梁琛自己搬出去过的那段时间,便住在那。 她刚想说什么,却见梁琛说出地点之后,什么话也没有就进了房间。 许欢摸不透他心思。 “您打算怎么办?” 她干脆就问梁孟音。 “怎么办?当然是把王默接回家来啊!对啊,这事得马上去办,不如我现在就过去接她回来。” 话音刚落,梁孟音便再没有停顿,换下鞋子便招呼文叔去开车。 许欢连忙拽着她,无奈劝,“十一点了,去南安再回来,不得凌晨么。默姐身体不好,大晚上的来回折腾也不是办法。这么久都等了,不如还是再等一晚上?” “这……也是,你说的有道理。” 梁孟音左思右想,终于还是放弃了现在就去接的念头。 可她还是抑制不住的兴奋着,便干脆往房间里走去,“还是许欢你想得周到。行,那就明天再去,我得把这件事告诉你爸爸,让他也开心开心。” 她走远。 偌大一个客厅里,又安静下来。 许欢站在旁边,任凭电视吵闹,任凭灯光强烈。 她很久没有动作,蹙着眉,望着房间那处。 她是知道梁琛孝顺的。 这么多年来梁琛唯一忤逆过梁孟音的那次,还是因为她。 她摇摇头,也没心思多想。 默姐若还有孕在身,接回来住总比让她自己呆在外边来的好。 于是在客厅里坐了会,关了电视,终于还是往自己房间走去。 “啪”的一下,房门关上。 隔壁的人听见声响,默默拽紧了手里的东西。 房间昏暗,只有床头灯开着,光线淡淡的。 可还隐约能瞧见他手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布偶,许多年前很多女孩子都喜欢将之挂在自己的背包上。 这个布偶模样与外边售卖的有些许不同,阵脚细致,每一处都经过设计一般。 倒更像像是被姑娘家的巧手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多年前,它被挂在许欢的背包上的。 是他在夏日的林荫道下拾捡到的,是他惊鸿一瞥时先瞧见了那个张扬的女孩的。 明明是他先遇见,明明是他先认识,为何却走不到最后。 梁琛蓦地拽紧,眉眼阴阴沉沉的。 “妹妹?” 他忽然喃喃开口,眼睛微微眯着,闪烁了下。 她在许多年前,便成了自己的妹妹。 于是轻笑,而那常年戴在鼻梁上的镜框早已不知被放在哪里,如今上边空荡荡的,才显露出那双深邃的眼眸。 他轻笑,狠狠拽紧了这小小的布偶。 小布偶的笑脸变形,看起来像嘲讽。 梁琛又骤然眯起双眼,松开手,又小心翼翼将之抚平…… 第一百六十章 你离开他,好不好 陈云姗终究还是如老爷子所说的,在红城日报的头条上挂了一条报道。 她六年前出事,凶手已然被找到,与许欢无关。 昔日的红城名媛陈云姗,又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内。 而那苦苦坐了五年冤狱的霍太太,如今也已成为许小姐。 一时间,甚嚣尘上。 陈云姗在席上坐着,面上始终是那副悲痛而内疚的表情,“事实就是我说的这样,我的事故与许欢没有任何关系,当年她也是受害者。这么多年让她承受了不该有的痛苦,我感到很抱歉。鼷” “陈小姐愿意站出来解释,想必许小姐也能感受到您的诚意。” “只是五年冤狱,如何解?” 陈云姗只好装作没有听见后面那句话。 她默默起身,扬起的手指抹了抹眼角,忍不住的还抽噎了几下。 身旁立刻有助理起身,“抱歉格外,陈小姐现在情绪不稳,后续就不再接受采访了。大家请回吧、” 陈云姗被人护着走到后台,一道略为佝偻的身影就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的拐杖在地上重重磕了下。 “爷爷。” 她擦了擦眼泪,小心唤了一声。 老爷子只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而后等了许久,才轻哼了声,“做得还算不错,该说的也都说了。就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怎么想。” “云姗想的,自然就和刚刚说的一样。现在想想许欢的遭遇,我这心里也真是难受。” 老爷子眯起眼,却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他确是见得人多了,陈云姗的每一个表情都落在他眼底。 于是起身,默默朝身后的人说了句,“接下来要去哪?都安排好了不。” “是的,先生会来接我们,您请稍等,他已经到了。” 话音刚落下,房间的门便正好被人推开。 男人穿着西装,身形笔挺颀长。比之各类明星也不逊色。 陈云姗瞧见了他,连忙想上前打招呼。 可男人却径直从她面前走过,“爷爷,走吧。” 她嘴角抽搐了下,气不过。几步追了上去,顾不上是否有人在观望,便也握住了霍霖深的手臂,“霖深,你等等。” “有事?” 陈云姗愣了下,他的模样是她从未想象过的冷漠。 突然,那天晚上秦绍的话便窜入她耳里,“你啊,还看不清楚呢。你真的到现在都还觉得霍霖深心里有你?” “他要是心里还有你,你说你回来都这么长时间了,他主动找过你几次。可曾提过要娶你,可曾关心过你这些年怎么过的?” 她于是怔在原地,用力拽紧了男人的手臂,扬起的面容,略为狰狞,“我歉也道了,公告也发布了。霖深你倒是问问看老爷子,还有什么不满的,我都可以做。” “只要你别再因为这件事怨我……” 走廊上很安静。 老爷子已经走了出去,她哪怕此刻拽着他的手,没有一点自尊的模样,也没有人瞧见。 可无论她如何紧握,终究男人还是一根根的将她手指从自己身上掰开。 薄唇紧抿。 陈云姗骤然发觉,如今他面上那副冷漠的模样,那瞧着自己的模样,竟没有半点怜爱。 她心下一凉,便听见男人低低的声音。 “为什么要问老爷子,而不是问问你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我还要怎么做!” 陈云姗突然喊叫起来,声音格外尖锐,“我还要怎么做你才愿意再看我一眼,你现在眼里心里,就只有许欢了是不是!” 他放开她,转身欲走。 陈云姗瞧着他不带半分留恋的身影,一颗心终于垂落谷底。 她冷笑,继而死死拽着手掌。 “霍霖深,你如今事事都为她想,事事都依着她护着她。你有没有考虑过我!” “如果没有许欢,你会再爱上我吗?” 男人脚步骤停。 他转身,浓眉紧皱,身上浓烈的气息都是冷漠。 他将放在身侧的手拽紧,下颌紧紧绷成一条直线。 那模样,几乎是不敢置信了。 “云姗,你难道到现在才发觉么,以往的承诺也好、所谓爱情也罢,都过去了。” 不过是两个同样寂寞的人互相依偎取暖,时间太长以至于渐渐忘记了自己原本的心意。 陈云姗却紧紧掐住掌心,指甲深深嵌到肉里。 她竟也不觉得疼。 她突然笑了出声。 男人么,总这样。 总在不经意的时候,用最漂亮优雅的话,让人遍体鳞伤。 于是喃喃自语,目光死死盯着那道渐渐走远的身影。 “哪怕只是因为习惯,哪怕什么都没有,可你也还会在我身边的。只要没有许欢……没有她,你怎么也会和我在一起的不是么?如果不是她横插一脚,我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不过是嫌弃我!” 最后那句话说出来时,霍霖深已行至拐角处。 那修长的腿迈开最后一步,消失在陈云姗视野内。 她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见,可心底的愤怒却依旧克制不住。 恨不得现在就将许欢杀了…… 过了许久,司机来催。 她挥手示意司机离开,自己则默默走到停车场。 后视镜里能照出她此刻的模样,红唇艳丽,却阴阴冷冷的。 于是她笑了下,却发觉那模样依旧丑恶可怕 于是猛地别开眼,拿出手机,“秦绍,你在哪?” “我去找你。” —————— 媒体大肆报道许欢的冤狱事件时,她正在办公室里察看文件。 正对面的电视屏幕上一直在播放今天的新闻。 这件事是讨论量最多的。 小夏推门进来,瞧见了怔怔出神的她。 “许总,您有访客。” “谁?” “王默小姐。” 许欢吃了一惊。 再见到王默时,她依旧全副武装,如今就连坐在休息室里,墨镜都不曾取下来。 许欢将冷气调了下,生怕她着凉感冒。 “欢欢你看见我好像很惊讶。” 许欢坐过去,迟疑了下还是点头,“我以为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家里了,没想到反而会来找我。” “家里?你家么。” 王默轻笑,垂下眼眸喝了一口热茶,那一抹杯沿,将她所有的情绪都掩饰了起来。 许欢不知道她此时心绪如何。 她便主动开了口,视线在她已经凸起明显的小腹上扫过,终于还是松了一口气,“阿姨知道你怀了大哥的孩子之后,就想去接你回来来着。默姐,您不会不愿意吧?” “虽然这是阿姨的决定,但大哥既没有反对,那便是默认了的。你只要住过来,以后孩子也能得到更好的照料……” 王默抿了抿唇,终于将茶杯放下。 那漂亮的白瓷在她指尖滑过,一样的干净清澈,让人不舍得移开视线。 许欢愣了下。 瞧见她始终这副表情,眼睫垂下,若有所思。那张精致的面容上始终还挂着清浅笑容,较之以往,确实平和了许多。 “你有顾虑?” “嗯哼。” 王默到此时,终于扬起了眼。 她轻轻笑了出了声,青葱白玉般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击了下,映出细细的影子,“你说家,可那只是你们的家,不是我的啊。” “许欢,你为我好,我知道。可你有没有站在我的立场上想过?如果住过去被人发现了,我要如何自处?” 王默忍不住嗤笑,明明是那样的凄凉和无助,却还不得不表现得云淡风轻。 她耸耸肩,干脆靠在沙发上,“你哥他可没打算娶我。” 许欢骤然僵住。 她不是不明白王默的顾虑,“可那样也比你自己呆着要好,那毕竟是我哥的孩子,他不会不管的。” “不好!” 也不知是许欢话里的那个字眼伤到了她,便像被什么刺激到了,猛地起身。 “我说那样不好你懂不懂?梁琛他不爱我,他恨不得我从来不存在,恨不得我就这么消失在他面前。我若是大大方方住到你们家去,他眼里瞧着你,又不得不照顾我,你要我怎么待下去?” “许欢你永远都是这样,为所有人着想,却总在不知不觉中,将人推到更深的地方……” 许欢的动作微顿,她终于也放下杯子,扬起的眉眼细细瞧着王默。 后者脸上的愤恨是她从未见过的,以往哪个总眉眼清澈的王默,近来似渐渐消失了。 许欢干脆起身,顺着她的意,“好,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离开梁琛。” …… “什么?” “我要你离开梁琛!” 王默已然抓狂,发丝被她挠过,异常凌乱。 她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地踱步,手掌抚着小腹,终于定定瞧着许欢,“对,我就是要你离开他。” “你以前不知道便也算了,现在既然知道梁琛喜欢你。你自己呆在那家里难道不觉尴尬么?你们俩现在相处起来不自在吧?假如被伯父伯母看出来不对劲可怎么好。” 许欢摇摇头,没答应。 她柔声靠近,轻抚着王默的手,“我知道你心里现在慌,怀孕的女人都是这样的。可是默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修养,一切可以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啊。” “我不要!” 王默突然甩开了她。 她那总能惊艳四方的面容,如今瞧着竟让人感觉狰狞。 许欢的手空荡荡地悬在半空。 她怔怔在那不动,耳边听见王默的声音,犹如欲断未断的弦,发出的声音总紧抓人心。 “我还想和他在一起啊……” “许欢你不了解他,只要有你在身边,他便永远不会看见我。哪怕我为他付出了全部,哪怕我为他生个孩子。” 许欢突然觉得空调的温度是不是调得太低了,否则她明明呆在办公室里,却为何觉得寒意逼人。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又要失去了什么了。 那个总护着她的大哥对她别有心思,她为了断掉他这份念想,所以要离得远远的? 于是喃喃出声,“我离开,就能解决一切么。” “能。” 王默扬起眼,通红的眼眶里,泪水不住打转。 她就这么瞧着许欢,眼神异常坚定。 忽然伸出手过去,拽住了她,“能啊。许欢你是我的朋友,难道不想看着我幸福?就算不为了我,也得为你大哥想想。” “你已经束缚了他快十年,难道以后的日子里,还要一直绑着他?” 束缚? 许欢摇摇头,心里酸酸涩涩的说不上话。 她等了许久,才发觉自己嗓子里干涩无力,“我可以为了你们离得远远的,也可以帮你做所有对你好的事。但默姐,我从未想过束缚任何人。你这么说,就不怕伤了我么?” ---题外话---今天更晚了抱歉抱歉哈,之后还有6000,晚一点发。 说下秦绍,之前出现过两次的,一次是许欢发现霍霖深跟踪她和梁琛的时候,一次是陆良明提及陈云姗在国外时的经历。 另外梁琛和许欢,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从法律角度来说,也属于乱l。 第一百六十一章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王默怔怔的没有说出来话。 她抬起头,对上许欢澄澈明净的眸子。里头有她自己的模样,与那份干净相比,原来那样面目可憎。 许欢轻扯开唇笑了笑,许久也没说出话来。 她觉得自己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久久地发不出声音。 “你若是认为我避开能帮着你,那就这样做吧。不过在这之前,你还是得先去到家里。鼷” “阿姨应该在等你。” 许欢刚一说完,就发现王默的眼睛垂了下来逆。 她愣了一下,并不清楚她为何突然竟笑了起来。 气氛很是尴尬。 许欢想了想,终于还是勉强扯开了笑,“默姐你笑什么。” “笑你天真啊。” 王默紧紧拽着掌心,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身上余下的情绪尽都是淡漠。就她如今的模样,哪还有半点当初的惊艳。 “抱歉啊许欢,我怕你不愿意。所以……” 她终于缓缓扬起手,动作又慢又柔,最后终于将那被她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 是一支手机。 屏幕还亮着,正在通话中。 上面显示的备注,是梁孟音。 许欢张了张嘴,愕然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作。 “你……”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已经听见手机里传来女人沙哑的声音,“我其实不想相信的……许欢你和你大哥,你怎么能。” “我不知道要怪你还是怪他,可梁琛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王默说得对,若非你一直在他身边,他又怎么会到今天还不成家?” 顿了下,梁孟音终于将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他已经和王默有孩子了,心里就算还有你,也是执念。所以许欢啊,请你原谅我的自私,请你现在就离他远远的。” 话落,她“啪”的一下挂断了电话,拽紧了的手机被她扔到角落,全无人在意。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骤然听闻这样的消息,梁孟音早已六神无主。 可她思量许久,却也不敢将之告诉许家明。 而这边,王默将已经被挂上的手机仔细收妥。 许欢怔然无助。 王默眯了眯眼,细细瞧着她。 “来之前,我已经去了躺许宅。阿姨问了我一些问题,确定孩子是他的之后,就对我叮嘱了很久。我能感觉出来她喜欢我,也能知道她还是想撮合我和梁琛。” 王默静静垂着的眼眸此刻终于扬起,正落在许欢脸上。 她伸出手握住她的,“我没有其他法子了,我怕你不肯听我的,这才告诉了她。许欢其实你总归是要成全我是不是么?那结果便没有什么不同的。” “没有?” 许欢面色苍白,左胸那处像被人用什么东西重重敲击了几次。如今正一抽一抽的疼。 “在你看来,原来没有不同么。” 她原本想说什么,可抬起头就瞧见王默那张苍白的脸,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于是深吸一口气,扬手指着门,“算了。你出去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王默愣了下,面上的情绪是说不出的难受。 她满脸怅惘,可终于还是点头走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王默便靠在上头深呼吸了一口气。 “王小姐,这就走么?许总订了餐厅,应该是要跟您一块吃午餐的。” “午餐?她现在怕是恨不得我别出现了。算了,下次有机会吧。” 她笑了笑走远,进电梯之前却还看了一眼办公室的门,低声呢喃,“抱歉啊、欢欢……” —————— 许欢在下午上班结束后才离开的公司。 她本该要去霍宅接渊渊的才对,可如今再把渊渊接回家,她竟有些胆怯了。 正好手机里收到一条短信,她瞧见备注名称便愣了下。而后等了许久才终于将之打开。 上头就几个字,简简单单的。 “最近带渊渊住外面去。” 她愣了下,指尖落在屏幕上,觉得冷冷的。 等了许久,许欢本想回复些什么,可紧接着便又来了一条。 “红香里那边的房子还空着,我跟他们说了你加班,今晚就别回来了。” 很好。 这么短的时间里,她竟连房子都替她备好了。 许欢努力想扯开唇,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等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有回复任何信息,只默默 “黄老师,是我。” “哎,您好。” 许欢深呼吸了一口气,默默坐上车,“黄老师,我今天可能没有空去接渊渊……” “哦,没事没事。今儿不是渊渊爸爸那边把孩子送过来的么?需要我替您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接一下?” 她轻“嗯”了声,没料到黄老师会这么善解人意。 于是淡淡应声,“那多谢了。” “没事,只要是能为孩子好。不过渊渊妈,我还是得跟您说一声,下个月渊渊参加绘画比赛的作品现在还没有准备好,您是不是平日里也多引导她?” “我看她好像不知道要画什么。” 许欢骤然僵在原地,她将指尖放在方向盘上,耳麦里传来黄老师干净清澈的声音,“可能是因为主题的缘故。这次的主题,是家人。” 家人? 她跟着喃喃自语。 到挂断了电话之后,脑海里还记挂着这件事。 她家的小姑娘,从未跟她提过这次比赛。 更不曾提过这个主题。 过了一小会,小姑娘也终于打了电话过来。 许欢此时已经到了学校门口。 她瞧见了那站在校门口的小女孩。 旁边来来回回许多人,大多秩序井然。 小姑娘站在原地,有吴子川在旁边护着,沾不着任何纷扰。 只是偶尔总还默默往旁边去看,偶尔张望着。一张小脸上满是迷茫。 “妈妈,我今天还要住在爸爸那边么?黄老师说您没有空来接我呢。” 许欢只觉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像梗住了一根刺,每每一张口,便疼得厉害。 她只能轻轻“嗯”了一下,小心往那边看去。 “对不起啊渊渊,妈妈今天真的太忙了。你昨天和太爷爷相处得怎么样?” “挺好的呀,太爷爷给我买了礼物。” 许欢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连劝着,“你看太爷爷年纪大了,他又喜欢渊渊,渊渊就多陪陪他好不好?” 小姑娘提了提脚边的石子,等了很久才终于肯点头,“那好吧。虽然渊渊住在那边也很开心,可还是想和妈妈你在一起。” “妈妈,我有没有对你说过爱你呀。其实渊渊真的很爱你的哟。” 霍渊渊有些调皮,还对着电话亲了一口。 “啵”的一声,格外明显。 许欢一时间,竟愣在了那。 她拿着手机怔怔地很久没说话,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似的。 后来等了许久,才终于将手机放下,就坐在驾驶座上,等着人来将他们俩接走。 这时间内,她心底一直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 其实无论别人如何看,她只要有这个乖巧听话的女儿,便也够了。 只是手机里那两条短信,总像一把尖锐的刀,一直刺在她心脏里。 等了几秒,许欢终于决定回复。 指尖碰着上头,打出两个字——“好的。” 她想了想,又干脆删掉了。 过了不久,那边是人像是生怕她没瞧见,竟忍不住打了电话过来。 一接通,便劈头盖脸的。 “许欢我发的短信你看见了没有?” …… “没呢,刚刚一直在忙。” “嗯,我就是想告诉你,今晚先别回来了。明天抽个空过来收拾下行李就成,正好老爷子回来,你忙碌起来也说得过去。放心这边我都会跟你爸说好的。” 许欢噎了下。 “梁阿姨……那也是我的家。” 电话那边的女人倒抽了一口气,而后似乎传来关门的声音。 接着她的声音也扬高了不少。 “你的家?你也不想想这个家里所有人都围着你转。你要真爱这个家,就该按我说的去做。别忘了,你终归是女儿,已经嫁出去了……” “你爸爸以前也跟我说过这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你心情好的时候,逗渊渊。心情不好的时候,逗我 许欢最终只能缓缓放下手机,她只柔声在应了声“嗯”。 她伸出手去遮那刺目夕阳,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阳光刺眼,让她眼睛酸疼似要流泪。 于是也就着浓烈的日光,将手机收了起来。 许欢低着头,揉了揉眼睛。 也好。 梁孟音倒也没错,她原本也是出嫁了的女儿,就算离婚,也没有理由再住回娘家鼷。 抬起头,这么一小会时间之后,学校前面便已经车来人往,人流量很大。 过了不久便有人朝霍渊渊和吴子川那边走去。 来接他们的人是霍霖深和文鹏。 小姑娘嘟着嘴和他说了什么,似有些不开心。 许欢如今顾不上这丫头的小情绪,霍霖深亲自来接,总算让人放心。 只是黄老师提过的比赛一事,还总在她心头绕啊绕的,挥之不去。 她心心念念当成宝贝的姑娘,心里还没有家。 ———— 只是这时候,她也只能眼见着文鹏开车将两个小的接走。 之后便也准备离开,却不料车子刚发送的刹那,她终于瞧见了那刚刚被拐角墙壁挡住的地方,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长身如玉,颀长的身躯迎着风朝她走来,墨色西装被他搭在手臂上,身上的白衬衫应着夕阳,有如漫画里走出的男主角。 那步伐每一次迈出都坚实而稳定,许欢隔着挡风玻璃,还能瞧见那双深黑到不见底的眼眸。 “叩叩叩。” 车窗被敲响。 许欢还踩着离合器,可车子始终没有开出。 “叩叩叩。” 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手劲也加大了些。 许欢隔着玻璃,还能清楚明晰地瞧见他的五官。 眼睛还是那样的深邃迷人,连那紧紧皱着的眉宇,都有着说不出的韵味。 她终于抿紧了红唇,将车窗玻璃放下。 霍霖深定定瞧着他,眉眼里都透着打量,俊美的五官像从画报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最后一抹残阳映在他鼻尖,投下的阴影间,还落了丝丝红晕。 “既然来了也不接她回去,舍得了嗯?” 他干脆伸出手,从车窗探进去之后,碰了碰她鼻尖。 许欢心里酸酸涩涩的,一下子百感交集。 她下意识将鼻子皱起来,没人他再碰着。 可转身,却什么话也没有。 霍霖深倒是十分主动,二话不说便走到副驾驶座上,自动自发地坐了上去。 “车子被文鹏开走了,你得送我回家是不?” “也许在回去之前,可以一块去吃个晚餐?” 许欢怔了怔,眉目清浅的模样,总格外迷人。 他定定瞧着她不动,眼眸深邃迷人,像藏了万水千山,盈满柔情。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迷人,而他就这样认真地盯着她,不闪也不避。好像望着世上最美最好的珍宝,片刻不愿她难过。 良久,霍霖深终于挑眉,轻叹。 声音低低哑哑地问她,“怎么了,嗯?” 许欢只觉得今儿一整天受的委屈,这会都消失得干干净净的。 她鼻尖一酸,眼眶骤然泛红。 霍霖深目光紧缩,手伸在半空,迟疑了下终于还是将她抱住。 怀里的人轻柔温婉,也不知是不是在哭泣,总觉得此刻化作了一团水。 他将之紧抱,竟发现自己舍不得放开。 “好了,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许欢摇摇头,想不起来。 霍霖深干脆把她赶到副驾驶座,自己开着这辆红色的小汽车,径直往某个方向而去。 “吃乌冬面吧。” 他将她带到了上次那套公寓,下车买了些食物便拎着上去了。 “买这些做什么,我现在没心情弄东西给你吃。” 许欢没好气地翻开袋子里的食材,那好不容易恢复了的情绪,一下子又变得紧绷。 他大老远带着自己过来,原来还想让她做饭? 许欢当场就要炸了。 恨不得就现在就转身离开。 可刚有这个念头,男人便已紧紧抓着她的手往房间里走,“我说吃乌冬面,可没说让你做。” 许欢愣了下,被他牵着走进去。 她站在门边,这才发现男人已经十分熟悉地把东西放到厨房,开始洗锅…… 她恍然大悟,“你做么?” “嗯哼。” 许欢原本是不信的,以往两个人日日粘在一起,他进厨房的日子却屈指可数。 偶尔在她不舒服的时候,也是家里佣人做好了清淡可口的粥品。 可如今那道高大的身影却硬生生塞到了狭小的厨房里,修长白皙的手指操控电脑很熟练,用起菜刀来,也依旧娴熟。 “出去等吧,很快就好。” 许欢“哦”了一声,乖乖走到客厅里坐着。 这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充满了甜蜜,她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偶尔偏头一瞧,便能看见正在忙碌的男人。 日子很好。 只是她的好日子,似乎从不会长久。 不多时,热烫的面条便送到了她面前。 许欢瞧了两眼,鼻尖已然嗅到那诱人的香味。 她挑眉,尝了一口,细滑香嫩,入了口里软硬也适中。刚刚买的香菇如今化在碗里,别有风味。 旁边一碗细细小小的酱端了上来。 许欢终于没有掩藏自己的赞赏之意,细细问他,“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这些。” “想吃的时候发现没人做,就自己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着头自顾自吃自己的。 这话像随口而出,许欢却听到了心里。 她轻叹,筷子顿了顿,“我不知道,你还会想念这些味道。我以为你该把所有与我有关的东西全都忘了才是。” 他僵住。 摇摇头,“没忘,只是不想记得。” 那五年,没去看望过她一次,可一早的时候,她的消息他都一清二楚。所以在她将孩子生下的那刻,立刻将女儿带走。 然而渐渐的刻意之下,也仿佛生命里真的不曾出现过这样一个女人。 霍霖深好似感觉到了她的心绪,便只默默垂下视线。 两人什么都没说。 室内安安静静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许欢受不了这样的安静,终于开口,“为什么不问我,为何不去接渊渊。你应该知道我没有那么好,会让渊渊一直在你们家呆着。” 老爷子话里话外,可没说就不带渊渊走。 要真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将小丫头带出国了,她找谁闹去。 “嗯,那我现在问,为什么?” 许欢失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在他脸上瞧见了认真的神情。 她拨弄着碗里剩下的面条,想着王默的警告,想着梁孟音的一再强调,言语突然就干涩起来,“我暂时可能不回去住了。” “所以这段时间渊渊就跟着你吧,别让她感觉到不对劲。等过些日子事情都解决了我再回去。” 或者,就这么自己在外面过也不是不行。 “那么你住哪。” 许欢蹙了蹙眉,朝他翻了个白眼,“有地方。” 她不愿他问得深入,这样温暖的气氛,她总不愿再和他起冲突。 可霍霖深却在此时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目不转睛,“不考虑和渊渊住在一起?” “霍宅?” “嗯哼。” 男人挑眉,主动忽略了她的白眼。 他定定瞧着她,黑眸笔直望进她眼底。 “住过来,我可以每天给你做饭。以前你曾做给我吃过的东西,每一样都能重新尝一遍。你说想看院子里开满花的样子,现在郁金香都开着。你舍不得渊渊,住过来还能天天见面。” 那用低哑醇厚嗓音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魔力。每一个淡淡字眼里带着的情绪,都像能将人俘虏。 他总在不知不觉中,让人目眩神迷。 许欢眨了眨眼,那魅惑人心的声音还在耳边。 “你认床,我可以把房间让给你。睡觉之前帮你暖好被窝,你没醒绝对不会有人去打扰,你不想睡也绝不会有人催。” “你心情好的时候,可以逗渊渊。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逗我。” “许欢,我保证任你教训,不生气。”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她不会爱上一个恶魔,只有我……只有我会爱 许欢定定瞧着他没有动作。 他眼眸里隐约闪烁着细细的光,淡如星墨一般。极缓极缓的,将她全部心神都融到了里头。 “怎么样,要不要点头?” 低哑醇厚的音,又落到她耳朵里。 许欢因而心神一动,却反而避开了他的注视鼷。 他总这样,在不知不觉中便能让人沉溺其中。那薄薄的唇角旁噙着的笑,分不清真假也说不好暖冷。却只隐隐约约的,渗出一抹无奈。 “看你也倦了,今天就在这休息吧。有什么事就给我电话。逆” 霍霖深便再没有多说其他,径直收拾好碗筷起身。 厨房里便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他手法似还很熟练,至少不曾摔了任何一只碗。 许欢双手撑在下巴,便默默凝望着侧前方。 室内灯光温和舒适,有种难言的静谧感。 十几分钟后,他总算收拾好准备离开,临走时,又四下察看过,才慢慢合上门。 “早点休息。” “嗯。” 她想了想,终于还是在门合上的前一刻开口,“霍霖深!” “嗯?” 男人又惊又喜,反射性地推开了门。 许欢隔着门缝瞧见他探进的头,那凌乱的发扫过旁边,最后垂落在眼角。 她失笑,挥了挥手,“你路上小心。” …… 好吧。 霍先生耸耸肩,轻轻“嗯”了一声,那声音像在喉咙里摩擦了许久,跑出来的时候还不情不愿的。 许欢洗了澡之后便爬上床,哪怕隔了那么久的时间,她如今躺在这张床上,却还好似能嗅到男人的气息。 迷惑又让人心静。 —————— 许欢没回去,许宅里一切如常。 因为王默的到来,梁孟音甚至吩咐下去,做了一大桌子好菜。 梁琛是大约八点才回到家里的,进门便瞧见了等在一旁的王默。 后者面上表情柔柔的,柔言软语地跟他说话。 “你回来了啊,阿姨准备了你爱吃的东西,就等你呢。” “妈,你动作倒挺快。” 梁孟音点点头,瞧见了梁琛和王默之间不通寻常的气氛,忍不住还是笑了出声,“当然啊,为了未来的孙子和儿媳,我当然要努力些。” “倒是你,最近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总这么晚回来。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要早点回来陪陪王默。” 梁琛不轻不重地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径直到房间里换衣服。 行经旁边的房间时,发现里头竟黑暗如常,没有半点暖意。 浓眉不经意蹙拢,低声问,“小姐人呢?” “没回来。” 佣人低眉顺眼地应。 “既然没回来,你为何收拾这些东西?” 她手里捧着的,都是许欢的东西。 许家一家人,下面做事的人最害怕的便是梁琛,那从骨子里渗出的恐惧,让她几乎没有任何思索便脱口而出,“是夫人吩咐的,小姐最近都不会回来。” “客房太小,夫人让我先收拾下小姐的房间。若是以后王默小姐住不惯客房,正好换到这间。” 两人在楼上对话,下面的人没一个能听清楚。 可梁琛偶尔看过来的阴冷目光,却总让人心惊肉跳。 王默下意识拽紧了手。 “你别管他,他自小就这性子。其实心地不坏。梁琛是我儿子,我清楚他。既然他能让你怀上他的孩子,就是接纳你的意思。” 王默勉强扯开唇笑了下,“是。” “总之啊,你只要把他生出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梁琛虽然不说,可我知道他很想有自己的宝宝。” 王默眼睛一亮,继而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眸垂了下去。 她喃喃自语,“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要知道,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当初可是瞒着梁琛怀上的…… “都杵在那干嘛,吃饭了。” 许家明正好从书房里出来,瞧了一眼王默,便对着她们呵斥了句。 几人在餐桌上坐定,王默就坐在梁琛身侧,两人却始终没有任何交流。 梁孟音觉得尴尬,想了想终于还是主动开口,打破岑寂。 “梁琛,你身边坐着的可是你孩子的妈,怎么也不帮她夹夹菜。” 男人撇了她一眼,漠然将一块肉放进她碗里,“抱歉我并不清楚你喜欢吃哪些。你在这里不要拘谨,就当成自己家,想吃什么就跟下边的人提。” 王默受宠若惊,连连点头,“我会的。” 梁孟音这才满意,顺道提醒了他一句,“对了,欢欢说她最近忙,可能暂时不回家里住。你们也别去打扰她,她为了公司费了不少心思的。” “尤其是梁琛你,没事别去扰你妹妹。” “嗯,我知道了。” 他如今配合的态度,让梁孟音更觉自己的决定是那样正确。如今她只要一想到王默独自里怀了自己的孙子,心里便喜滋滋的。 日后有了孩子,再努力一把让他们俩结婚,那这辈子的愿望,便也算完满了。 —————— 饭后。 王默依旧被仔细妥帖地照料着。 梁孟音亲自替她打点了客房,连阳台上的花都重新挑选过,“你呐,就安心住着。什么都别想,只要照顾好自己就成。” “好的伯母。” “对了还有啊。这房间总归是小,要是住不惯就给你换到楼上的房间去,许欢那间现在也空了,你住正好。” 她还另有心思,恨不得用这些精细的打算,让许欢再也别回这个家。 她虽喜欢渊渊,却远远比不上喜欢王默肚子里的那个。 王默张张嘴正想说什么,可突然间抬起头,就看见站在梁孟音身后不远处的男人。 她瑟缩了下,连忙婉拒,“我就住在这挺好的。” “可是……” “妈。” 梁琛突然开口,随着渐渐靠近的声音,他人也出现在梁孟音身侧。 镜片后的目光依旧温和,那柔柔放在她肩上的手臂,更没有半点侵略性。 “妈,天色不早了,您该去休息了。这里有我。” 梁孟音心喜,上上下下打量了下自己的儿子,对他的态度是越来越满意。 “那行,我这就上去了。你再看看王默有什么需要的。” “好的。” 梁琛目送她上楼,眼睛里那一抹温柔,便被迅速敛起。 他扬起手,修长白皙的指尖落在镜框上,将之取了下来,“不让我进去,嗯?” 王默几乎是反射性地推开一个身距,而下一刻,梁琛已然进入,便顺手将门反锁住。 房间一时静默。 她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喘。 此时的梁琛实在太过可怕,那静静扫过房间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情绪。暴戾和冷漠的气息渐渐由他身上浮现而出,隔着极短的距离,那把冷冽的火,便要烧到她身上。 “我是不是对你太仁慈了。” 他转身,声音平淡冷漠。那眼眸里迸出的光芒,幽暗冷冽。 “因为太仁慈,所以让你觉得可以爬到头上?让你以为,可以借着你的肚子到筹码逼我?” 那话未曾说完,王默便感觉到小腹上的压力。 他一只手覆在她肚子上,每说出一个字,手上的力度便加深一刻。 王默什么也不敢做。 她已然退到了墙上,身后的冰冷至极的墙壁,与他冷漠的眼眸相对,像要将她冰冻起来。 “这是你的孩子。” 她鼓起勇气,冷笑出声,“你若真那样绝情,大可以杀了他!” 小腹上力道未松。 男人挑眉,细细打量着她。 那修长的指尖便落在她下巴,轻轻捏着将之抬起,细长的眸子略眯,凑近,“你以为我不敢?” 王默倒抽了一口凉气。 下巴上尖锐的疼让她渐渐失去理智,那强烈的恐惧和惊慌,更让她手足无措。 “你就是不敢!杀了这个孩子,许欢就会更加看清你的真面目,那只会让她再也不敢接近你。” “梁琛你大概你不知道,你在别人眼底,就是恶魔!许欢她不会爱上一个恶魔……只有我,只有我会爱你。” 第一百六十四章 总以为你还是那清如白莲的女孩 王默眼见着他动作略有停顿,便知道自己说的话奏效了。 她等了许久,眼睛沉下一个细小的弧度,而后缓缓勾开唇角,露出笑意,“梁琛你孝顺,只有我懂你,只有我知道你心底在想什么。” 她伸出手去握住他的,让他去感受小腹上的温柔,“你瞧,我们有孩子的。许欢她不属于你,可我和孩子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们会永远陪着你。” 梁琛许久地没有说话,掌心里力度放缓了许多。深垂的眼眸里盈了许多复杂的情绪,每一丝每一毫,都让人难以琢磨。 “陪我?” 他喃喃出声,手指突然用上些许力气,薄唇勾开一抹冷厉的弧度鼷。 “你凭什么陪我?以为我妈接你过来,你就能长久地在这里待下去?还是你就觉得,我会为了你的肚子爱上你。” 他掐着她下巴警告,“以前的你,可没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你说懂我,可你知道为什么我当时要了你,嗯?” 王默一怔,“为、为什么?” “呵……因为你听话,你知进退,知道哪些东西属于你,而那些不属于。” “所以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别去碰我的底线,一切到此为止,否则……” “否则什么?” 王默不死心地问了出来。 可男人已然朝门外走去,徒留给她一道背影。 他站在门边,手指已经放在门把上。 直到听见王默那凄然的音时,才轻轻“哼”了一声。 言下之意,不由明说。 身后,王默死死拽着手,望着他的目光满怀怨恨。 她的下巴如今还泛着疼,梁琛对她,从未留过任何情面! 过了一会,她突然想起了了梁孟音曾对她说过的话,“许欢如何都不重要,她终究还是要嫁人的。难不成她还真能和梁琛在一起不成,只要等她再嫁出去,梁琛自然会接纳你。” —————————— 梁氏大楼内。 许欢一直在忙碌。 渐渐又到下班时间,小夏收拾好东西过来找她,“许总,我待会有急事,就先走了。我看快要下雨了,您也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行,你先下班吧。” 许欢低头看了看时间。 快要到五点。 以往这个时候,她该去接小姑娘才是。 这几日她哪里都没去,吃住都在公司里。别人不清楚,可小夏是全然瞧在眼里的。 于是走远了又回来,将车钥匙放在她桌面,“您还是去接渊渊吧,就算是有原因不方便带她回家,也可以接她去吃晚餐呀。哪有明明在一个城市却好几天都不见自己女儿的。” 最后那句小夏说得很小声,可许欢还是听入了耳。 她迟疑了下,终于还是点头,“也好。” 黄老师昨日里还打电话催促过她,下周就是上交参赛作品的最后期限,主题未改,而渊渊也至今未曾交出作品。 她于是拿了钥匙往外走,路上给霍宅打过电话,告诉他们晚一些自己会送渊渊过去。 到学校门口,许欢却没见着他们俩。 此时路上堵车已经耽误了些时间,学校旁边在等的小朋友也没剩下几个。 她四下看了看没瞧见小姑娘的身影,便干脆给她打电话。 “喂?” “欢欢嗯……”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模糊不清的音节。 许欢有些不解,皱着眉问,“渊渊?你现在在哪里?” 又等了几秒,小姑娘“咕噜”一声将炸鸡咽下,脆生生地应,“哦,在炸鸡店。嗯,就是前段时间和爸爸一起去过的那家哦。” 许欢知道地点,立刻上车往那边开去。 “谁带你过去的,爸爸吗?” “不是。”霍渊渊嘿嘿一笑,许欢大约能想到她此时的模样,“是王阿姨。哎呀她又买了好多好吃的,欢欢你快过来,我在这里等你哦。” 她实在兴奋,最近因为太爷爷的缘故,家里吃的都很清淡。她已经好久没吃过一顿炸鸡了。 许欢听见“王阿姨”三个字的时候,先是一僵,而后骤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踩下油门,朝某个方向而去。 小姑娘认识的王阿姨就一个,能让黄老师允许她将人接走的,也只有她一个!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然成全了她的心思,为何还要去找渊渊? 越想,许欢便越觉得心冷。 “许姨,这边!” 到店里时,扬手呼喊她过去的人,是吴子川。 小男孩神情略带苦恼,直到瞧见她出现了之后,才终于放下心。 许欢打量了下霍渊渊,发现后者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似是不怎么开心。 而王默则默默喝着果汁,瞧见她来还主动移了个座位,“我听渊渊打电话就知道是你,这丫头还一直兴奋地告诉我她有多喜欢你呢。” “怎么愣着,坐呀。东西都点好了。” 那样平易近人又总待人和缓的王默,许欢已很久未见到。 她几乎要生出一种错觉,如今面前的这个女人,还是当年那个不曾踏足娱乐圈,清如白莲的女孩。 “坐就不必了,快下雨了,我是来接渊渊走的。默姐下次如果还想见两个孩子,麻烦告知一声,免得我担心。” 王默瘪了瘪唇,有些抱歉,“是我没注意到。我最近只是,母爱泛滥了……” “默姐!” “行了,我看你也不怎么想见我,因为我才让你离开家,怨我也应该。这样吧,我就先走了。” “子川、还有渊渊,王阿姨下次有机会再请你门吃东西。” 霍渊渊还是没说话。 反而是吴子川朝她点点头,起身送她离开。 许欢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闹不明白她的来意。 “渊渊怎么了?” 小姑娘从她出现时开始,便一直低着头没说话。 许欢想伸出手去碰碰她,可霍渊渊却突然扬起手,将她拍开。 “不要!” 她愕然,“什么不要?” 霍渊渊瞪圆了眼,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里,泛着红晕。薄薄的唇嘟着,显然很是不快,“欢欢我不要和爸爸分开,也不要和你分开。” “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渊渊就没有。为什么妈妈你要和爸爸离婚,你们不能再结婚吗?” 许欢的手“啪”的一下掉在桌子上。 她需要很努力努力,才能保持冷静。 “谁跟你说的这些?没有的事,我和你爸爸就算离了婚,渊渊也还是既有爸爸、又有妈妈的。” “哼……” 霍渊渊用力揉了下眼睛,突然站起来,重重一掌拍在桌面,“又骗人!” “你果然就是这么回答的,然后你就要说,渊渊有妈妈就是一样的对不对?” 许欢僵在那。 她伸出手想替小姑娘擦眼泪,可伸在半空,又收了回来。 那脆生生的音像一把尖锐的刀,直直插到她心脏里。 于是勉强扯开笑容,小声安抚,“我没骗你,我就是想告诉你,不管爸爸和妈妈的关系如何,我们爱你的心是不会变的。” “万一以后你和别的男人结婚了呢?你和别的男人也会生宝宝的啊……” 小姑娘开始喋喋不休起来,越说又越伤心。 她觉得自己以后一定会变成灰姑娘,没有人疼,还要被坏姐姐欺负。 呜呜呜呜…… 这下许欢脸上那些许笑容,也终于敛起。 她用力拽着掌心,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子川,你说。这些话都是谁教的。” “王阿姨。” 许欢轻讽,眼眶有些酸涩。 其实不必多问,也该清楚的。 她咬了咬唇,往窗外看过去。 楼下王默还在路边等出租,许欢便没有任何犹豫,骤然起身,“看好渊渊,许姨待会就回来。” 王默似乎料到她会下来,一直站在那没有走远。 如今身后的万丈霓虹,将她衬得肤白人美,宛若画中人。 许欢走过去的时候,她正迎着风抚了抚发,柔若无骨的手在许欢面前划过,最后落在她手臂上,“我知道你又要怪我了对不对,可你得先听我解释才好。” ---题外话---我我我,我追太阳的后裔看直播去了……被男主帅炸了忘记原来这章还没写完。 待会还有一章,正在码。到凌晨应该差不多,可以明天早上起来看么么哒。 第一百六十五章 已至这个地步,为何还想跟我结婚 王默柔柔握着她手臂,指尖从她手臂上渐渐滑在掌心,紧紧拽着,“我知道你会下来找我,也知道我对渊渊说那些不合适。” “既然知道不合适,为什么还要说?” “我也是为你好,你总不能孤独终老一辈子。我们以前都说好了,大家都要过得很幸福,遇见了自己的喜欢的,一定不要放手。逆” “为我好?” 许欢已然不愿再在她面前保持温和,每一个字,都那样冷漠。 她说她知道自己会下来找她。 她说她明知那些话的后果,却还偏要在孩子面前说出来。 许欢于是冷着脸,扬起的手没有任何犹豫。 “啪”的一下,落在她脸颊上鼷。 声音很大,也清脆。 拍掉了王默脸上的墨镜。 后者似乎十分惊讶,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瞪圆的眼眸里,尽是不敢置信。 夜晚人很多,许多人一眼便认出了她。 拍照声不绝于耳。 王默面容很僵,可多年的演艺生涯,让她即便心情跌落谷底,也还能保持形象。“许欢,你这是做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后果? 许欢笑了笑,满脸的不敢置信。 “你大概是忘了,我们还说好了不管遇见什么事,都不会伤害到对方。我现在透过这副皮囊,都看不见当初的那个人。” “你说你要当演员,你说就算再苦,也要坚持下去。现在你说为了我好,所以告诉我女儿,她可能会失去她爸爸或者我?” 王默尖声失态,“我本就是为了你好!” “我跟她说那些,说错了么?离异家庭的女孩本就是这样,你若是以后再结婚生子,还顾得上她?” 她无非想逼许欢早做决定,离梁琛远远的。 许欢垂下眼眸,终于摇摇头。 她想起了王默的身世,离异家庭,母亲再婚。那个眼里只有她弟弟的母亲,后来甚至与她断绝了关系。 她于是沉默下来,任凭晚风将发吹拂在她脸上,眼睛望着她身后万丈霓虹,漠然一笑,“别再出现在渊渊面前,也最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 话落,她终于转身离开。顾不上明天会因为这件事闹出什么新闻,也顾不上王默的那份心思。 小姑娘和吴子川已经从餐厅里走了出来,正站在门外。 文鹏不知何时到了,正牵着霍渊渊的手。 许欢抚额轻叹,也不知刚刚那一幕被他们瞧见了多少。 “许小姐,老爷子吩咐我今晚一定要把小小姐接回去,您看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文鹏没有提及任何刚刚的事,仿若什么也没发生。 许欢走近了几步,垂眸望着。 “渊渊,吃饱了么?” 她低低打量了几眼,只径直瞧着那怯生生的小丫头。 霍渊渊嘟着唇不说话,似乎还在生气。 那肥嘟嘟的小手就拽着吴子川的,明明听见了许欢的话,却还偏要将头甩到一边去。 “看来是吃饱了,你带他们回去吧。” 许欢也失了哄她的心思,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自己则退开一步,没有挽留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 小姑娘嘟着的唇突然就放松了下来,她皱着脸,总觉得哪里不对。 于是被吴子川牵着往前走,正好在经过许欢身侧的时候,突然伸出手握了握她的衣角,“欢欢,你不和我们一块回去么?” “不了,妈妈还有事,你跟文鹏叔叔先回去休息吧。记得好好听爸爸的话。” “哦。” 小姑娘欲言又止,那颗小小的心啊,也渐渐地发闷起来。 她开始觉得,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才让欢欢露出那样奇怪的表情。 许欢到此时,才终于蹲下身在她面前,替她理了理弄皱了的裙子,“渊渊,我知道你爱爸爸、也爱妈妈。可是妈妈也希望你能给一点时间好么。妈妈现在只能答应你,不会再有其他的孩子,只有你一个,嗯?” “真的不会有么?” 许欢点点头。 她没动过再和其他男人结婚的念头,更遑论生子。 小姑娘这才“哦”了一声,似是满意了。可走了几步,又踌躇不定起来,几步跑回到许欢身边,搂着她脖子细细喃道,“其实我知道爸爸妈妈都爱渊渊的。” 她说了几个字,却又重重叹了一声。 那稚嫩的脸蛋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愁绪。 过了一会,霍渊渊上了车,还扒在车窗上朝她挥手。 许欢见了,连忙冲她笑了笑。 心里却不知怎么的,空落落的。 她站在店门外的小广场上,瞧着远处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心里却像被刀子生生剜了一个洞。 冷风吹进去,瑟瑟发抖! ———————— 许欢开车回公司。 公司办公室有一间休息室,她一个人住倒也还好。 车子开到一半,却突然坏在半路,她只得叫人来拖走,一个人站在大马路上等出租车。 骤起大雨。 许欢跑到不远处的公交站牌旁,就着淋湿了的发,看着滂沱大雨。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驶过的车速度都很快。 她等了很久,一辆出租车都不曾停下。 手机响起。 许欢迟疑了下,终于还是接通了电话,“霍霖深……” “你在哪。” 她仰起头看了看旁边的建筑物,本想直接应声,可转念一想,还是笑了下,“在别墅呢,正准备休息。” “别墅里也有这么大的雨?” …… “哦,我在阳台,收衣服。” 许欢瑟缩了下,被淋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她咬着唇,又往里面缩了缩,可仍旧避免不了被雨水沾湿的下场,于是干脆站直了身体,朝外头伸出手,心想或许这样路过的司机能看得更清楚些。 电话里传来嘈杂的声响,继而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许欢听不真切,便想要挂断。 可男人还低低哑哑地对她说话,“冷不冷?” “还好……” “站在那吹风,真不冷么?” 骤然之间,手机里的声音变低,隐约有些听不清楚了。 而同时,那熟悉的音正从身边传来,落在她耳里。 许欢吃了一惊,蓦地回过头去。 入眼便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那张脸,撑着一把墨色雨伞站在雨幕里。 长身如玉,而水顺伞延而下,遮掩住那俊朗的五官,落在地面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那套价值不菲的西装。 他眼如星墨,只隐约闪烁。 雨幕之下,便只余下唇角那细细的一抹笑。 “你怎么来了。” 许欢愕然出声,他却已然到她身边。 伞沿移到她身边,男人缄默不语,却将手放在她肩头,护着她往外走。 “车子在对面,走吧。” 许欢本已提步,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怔怔收了回去,“我等车回去就好了,你应该还忙吧,不用在这。” “别闹,我送你过去。” 霍霖深二话不说,便要拉着她到车子那边去,入手的湿濡冰冷,让他眉宇之间的褶皱,又深了不少。 那模样,总有些无奈,又带着淡淡的紧张。 许欢心里不知为何,竟格外酸涩。 她忽然甩开他,“霍霖深,你没必要这样。我愿意在这呆着。” “许欢!” 男人蓦地拽紧双拳,似要将她强行带走。 可瞧着那张故作坚定,实则又委屈至极的表情,忽然心就软了下来,“你现在是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在这里淋雨,还是你希望我陪着你?” 他的话,并非在开玩笑。 许欢瞧见他把伞放下,幼稚至极地将自己至于雨下。 身上价值不菲的西装顿时被打湿,雨水顺着他的发,直落到身上每一处…… “何必呢。” “听话,嗯?” 他俯身,握紧了她的的肩,黑眸在雨幕下,依旧散着细细的光。 许欢嗫嚅了几句,终于还是顺了他的意往马路对面走去。 车内很暖。 暖气一开,便让人全身都舒舒服服的。 “我好像没能照顾好她。” 安静的环境下,许欢突然开口,声音格外明显。 霍霖深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细细瞧着她的模样,“渊渊?” “嗯,她有没有跟你说过比赛的事。要上交的画作,她至今没交出来。” 许欢脑子里乱乱的,如今还一直回响着先前小姑娘那脆生生的控诉。 “你骗人!” “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渊渊就没有。为什么妈妈你要和爸爸离婚,你们不能再结婚吗?” 霍霖深愣了愣,手指也跟着僵了下,“她没跟我说,她一向不爱和我说这些。” “说起来,也是我关心的少了。这段时间确实是太过忙碌,加之……如果有需要注意的,最好你亲自跟她聊聊。” “她想有爸爸也有妈妈。” 许欢自嘲地笑了笑,忽然扬起眼瞧着身边的男人,“可能她觉得只有大家都在一起的,才叫家人吧。霍霖深,对你而言,什么是家人?” “嗯?” 他顿了几秒,眸子沉沉地瞧着她,盈满了的思绪藏在里头,极少外露。 良久,才轻声开口,“你和渊渊。” 她怔了怔,失笑,“我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 “不,你是。” 霍霖深没有半点迟疑,便否认了她的话。 他趁着红绿灯的当口,偏过头定定瞧着她,眼眸似水,几要瞧到她心里最深那处,“我说你是,至少在我心里,便是。” 他笑了笑。 大约没有人知道,他如今有多后悔当初的决定。 此时想想六年前,便恨不得能回到那天,在她要求离婚的时候,将那一个斩钉截铁的“好”字收回。 许欢看向窗外,雨势渐小。 她好似喃喃自语,声音低得不像话。 只回头瞧着他的眼睛里,还熠熠闪烁。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为何还想要跟我结婚?哪怕不再中意陈云姗,也还有大把的女人排队等着你。” “渊渊跟了我,你迟早也要为了霍家再要个孩子。” 话音刚落,车子骤然停下。 他急踩刹车,让许欢吓了一跳。 于是惊慌地侧身望着他,却发现他正用那样费解的神情瞧着自己。眼里盈着的情绪,像烧着了的火,似要将她整个吞噬。 他眯起眼,执起那双柔软的手,倏地置于心口之上。 许欢忽然就局促不安了起来。 “问为什么,嗯?” 他轻笑,自嘲般地扯开唇,唇角旁的淡漠和狠厉渐渐敛成无奈和苦涩。便只沙哑着声音按着她,“大约是这里日日叫嚷着不愿放弃……” ---题外话---唔,这是26号的,今天更8000。 今天还有4000,本宝宝困了,明天有空了就写哈。 第一百六十六章 霍先生在老宅里,藏了满满一屋子她的画像 许欢不知道自己当时那仿佛要停止的心跳意味着什么,她只是就那样僵愣在那。 气氛十分舒适,像有人轻吟着的歌曲,一点点入了耳朵里。 指尖触及之处,男人心跳很快。 “扑通扑通”的,让许欢像碰着了烈火一半,猛地将手抽了回去。 她说不上心里那份奇怪的思绪是什么,可无论如何,却不敢点头。 “霍霖深我们、还是回去吧。鼷” 男人挑了挑眉,这一回,没选择就这样放过她。 他扬起手,执起她的。 黑眸里的情绪密密麻麻的,就这么瞧着她一动不动。那迷人深邃的眸子,像能让人整个吞噬,“许欢,为什么害怕?” “我没有。” 她笑了笑,“雨渐渐小了,我还是不放心渊渊,趁着这个时候她还没睡,我想见见她。” 事实上,她如今全身湿冷,再呆在外面也不是个事。 霍霖深却没给她多加思考的机会,径直将人揽到自己怀里。 任凭许欢挣扎,却不愿意放开她。 那声音低哑醇厚,在暗夜里格外迷人。 “许欢你究竟在怕什么,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要我怎么做?” 许欢骤然一愣,笑容也渐渐变得勉强,“我以前说过的……” “说过什么,嗯?” “说……” 她张张嘴,话说到一半,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手腕上的力度很大,他没发觉自己在不经意中使上的力气,这般费劲的模样,像是要生生捏碎她骨头。 他凑近了些,灼热呼吸落在她面上、颈子上,细细密密的温度,让人总感觉麻麻痒痒的。 许欢瑟缩了下。 耳边却骤然听闻他低低的音,辨不出情绪、也听不出起伏。 “你说,让我离你远远的。” “你说,再也不想见到我。” “还记得么?” 许欢愕然,只觉手腕上疼得厉害。 她挣扎了下,没被松开。 而男人的脸已然越靠越近,那立体的五官渐渐放大,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唇……只距离许欢短短几厘米的距离。 她像是被什么牵引住了一样,她竟也没有避开。 湿热的吻落下。 辗转缠绵,一如既往。 许欢挣扎了下,可那动作不知何时渐渐放缓,被松开的手腕落在他胸前,似要推拒,却又好似想拉近。 车内气氛火热。 大雨未停,“噼里啪啦”的声音落在车窗上,遮掩了男人厚重的呼吸声。 没人会瞧见车里在发生什么,雨幕那样厚重,在这偏僻的街道上,一个行人也无。 远处灯火明亮,照亮了马路,却照不到她心底。 许欢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变得浑浊,浑浊到她快要无法思考。 身体里火热异常。 男人忽然放开了她,手臂翻转,似要将她抱起。 可动作未止,却不知又是哪里碰着了方向盘。 尖锐的鸣笛声响起。 许欢怔在那。 “我们……” 她愕然,发现领口因为刚刚的吻而松开,便连忙退离了许多。 霍霖深眯了眯眼,替她将略显凌乱的衣裳整理好。 粗砺指腹覆在红唇上,细细密密摩挲着。 那略显低哑的嗓音,宛如空旷教堂里独奏的大提琴,那样性感而迷人。 “你瞧,你不害怕的。” 许欢反射性挥开了他的手。 她此时是说不出的心慌意乱,几乎是下意识地要避开。 于是推了推车门,想下去。 可用上力度之后才发现,车门根本推不开。 霍霖深的习惯一向是上车之后,便给车门上锁。 许欢想到了这一点,干脆放弃。 可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一行为,终究还是刺激到了他。 男人拧起眉,眉宇之间那道沟壑越发明显。 指尖修长如玉,勾在方向盘上,骨节却分明透出了青白之色。 “这么大的雨,你想到哪里去?” 他沉沉问她。 许欢没犹豫,“哪里都好,只要别……” “只要别再待在这?” 男人笑了笑,突然朝她靠近。他将那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深黑的眼眸定定瞧着她,说不上是渴望、还是失落。 许欢全身紧绷,连神经都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男人如今靠近的模样,总让她觉得恐慌。 他没说错的,她总是害怕。 幸福越是唾手可及,就越觉恐惧。 霍霖深的手落在她肩头,那股力道按着她,没给她再反抗的机会。 从她的视野往下瞧,只能看见男人侧脸轮廓,和那被雨水打湿后略为凌乱的发。 “怕什么,没有你的同意,我总不会吃了你。” 他低声解释,手指落在她肩头,却只是拉过安全带,而后又缓缓将之扣好。 在这个过程里,那厚实而温暖的手掌,便从她肩头一路滑到腰际。 虽不曾停留,却依旧让人怦然心动。 “我不知道还要怎么做,许欢,你心里仍旧害怕。” 仍旧抵触他。 霍霖深笑了笑,薄唇扯开的弧度那样明显,可笑意依旧不达眼底。 许久之后,她才收回视线,瞧着前方,“如果你仍旧需要我离你远远的,那样也好。” 既是不再爱,不如也不再相见。 霍霖深想了想,忽然又摇摇头,随手发动了汽车,“想见渊渊是么?我带你过去。” “嗯……” —————— 时值晚上9点多,霍宅依旧灯火通明。 那明亮的灯光在雨幕里未曾被遮掩半分,像在黑夜里的灯塔,总有温暖的力量。 “先生,您回来了。” “哎还有太、哦不,许小姐。您衣裳怎么都是湿的……” 霍霖深打断了李姐的话,皱着眉吩咐,“吩咐过你的热水准备好了么?” “已经准备好了,许小姐您先去泡个热水澡吧。姜茶也放了一碗在房间里,正好您可以驱驱寒。” “房间是?” “自然是您以往住的地方。” 李姐满心欢喜。 她还偷偷觑了霍霖深一眼,对自家大少爷的行动表示赞赏之意。 却不料后者面上没有半分表情,哪怕自己挤眉弄眼的,他还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等了一会,才皱着眉催促,“还愣着干嘛,不冷?” 许欢“哦”了声,狐疑不解,“那是你的房间,我用了你用什么?” “用不着你多事,再耽搁下去,着凉感冒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霍霖深语气不好。 连一旁的李姐听着,都觉得哪里不对劲。 许欢迟疑了一小会,终于还是朝楼上走去。 霍霖深的房间在二楼,正是霍宅里最大的一间。 她走进去,便瞧见了摆放在桌上的姜茶,以及浴室里已然蒸腾着热气的水。 这房间许欢已很久没有过来。 她随意泡了泡澡,身上还裹着浴巾。便下意识朝柜子那处走去。 墙上一整面壁橱里,以往大多放着她的衣服,如今也不知道还…… “哗啦”一下,拉开柜门。 许欢却愣在了原地。 里面的衣服花花绿绿的,各色都有。长裙短裙,一应俱全。 她眨了眨眼,往旁边走了两步,又将柜门推到另外一边。 后面的,都是冬季的衣裳。 连同上面一层,都放满了帽子围巾等各类配饰。 而男人的西装,也整整齐齐排在第二层的。 一切如常,她站在柜子旁边,身后是那张长宽都超过两米的大床。 床头的灯罩还是她挑选的,质量过硬,到如今也没坏。 如今那灯光照射在这一整排衣服上,竟然许欢生出一种错觉。 好似这六年的所有,都是一场梦。 她现在只要换好衣服走到隔壁,便会看见那正对着电脑办公的男人。 又或许她只需转身,便会被人抱在怀里,就能听见那如擂鼓一般的心跳,以及那深沉迷人的诱哄声…… “叩叩叩。” 房门被敲响。 指尖扣在那厚实的桃木门上,声音沉沉闷闷的。 “欢欢,你洗好澡了没啊?” 小姑娘脆生生的音从门外传来,在许欢此刻听来,竟犹如天籁。 她怔了怔,迅速找了套家居服换上,甚至顾不上套上拖鞋,赤着脚就去开门。 霍渊渊已然换好了睡衣,怀里还抱着一只大白,“奶奶说你来了,渊渊本来还不相信。没想到你真的来陪渊渊啦!” “欢欢你来了,就不再生渊渊的气了吧?” 生气? 许欢想起今晚那段小插曲,连忙蹲下在她面前,“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 她抚了抚那软嫩的小脸,望着小姑娘泛红的面颊,心里也跟着变暖。 “唔,你今晚画画了没?带我去看看你最近画的东西可好。” 许欢开门见山,让小姑娘领着她到画室去。 霍渊渊没有二话,迟疑了几秒之后,终于还是领着她过去了。 许欢走了几步,终于还是顿了顿,“李姐,他人呢?” “您说先生啊?在您进来之后,就开车出去了。他什么也没说,这么大的雨就直接走咯……” 走了? 许欢有些失神。 她本还想问什么,脑子里闪烁着的都是他刚刚那副怅惘若失的面容。 然而面前的小姑娘已经蹦蹦跳跳的回来拉她,“你要看哪天画的,昨天,还是前天,还是再前天……” 许欢凝眸,扯开笑容,“都好。” 她坐在小凳子上,面前是霍渊渊专用的画架。 画室里整齐干净,不远处有一扇窗户,如今拉上了窗帘,外头什么也看不见。而就在旁边不远处,还有另外一张更大一些的架子。 许欢还记得这个。 以往也会放在正中央,上头总会有未尽的画或线条。 而如今却已被一张白布覆盖着,似是很久没有被翻动。 她忍不住走过去,掀开了那块布。 “哎呀,好多灰尘的!” 小姑娘在身后叫嚷了一声,可她手里如今还抱着些东西,便什么都没说,只将之放下,就蹦蹦跳跳朝许欢这边走去。 画布里什么都没有,只余一张空白的纸…… 小姑娘走过来,仰起头,“欢欢你干嘛去碰这个呀,这是爸爸用的。他很久没有进来过了,又不许别人去动,好多好多灰尘的。” 许欢摇摇头,她将上头的夹子取下,外头那一张白色素描纸便被掀开。 里头,还有一张。 霍渊渊瞪大了眼。 她从来不知道这里还盖了一幅画,于是忍不住的伸出手去摸了摸边角,才发觉其确实存在。 上面大多还是空白,只有短短几道笔触,轻轻浅浅的,隐约可见是勾勒出了一张侧脸。 女人的侧脸。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他或许会疼爱这个孩子,可终究不会疼她 “这是谁啊。” 小姑娘低低打量了几眼,又四下找了找,也没发现其他的注明。 她低着头干脆将这张纸也掀起,却发现下面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好吧。 霍渊渊捏着那张纸,发现边角已然泛黄,也不知是放在这里多久了鼷。 “妈妈。” 她喊了一声,想问个清楚逆。 可发现许欢用那样复杂的眼神望着这幅画,到嘴边的字眼终于还咽了回去。 “妈妈你慢慢看吧,我去整理东西咯。” 她走了几步,又回头撇了一眼许欢,突然咕哝起来,“又不好看,那边抽屉里还有好多这样的呢……” 许欢没听见霍渊渊这句话,她只忍不住的伸出手抚了抚那些笔触。 线条大多笔直,很硬。 可不知怎么的,组合起来的时候,女人的模样还那样柔软。 许欢隔着这张画,仿佛看见了很久以前的一幕。 偶有闲暇时,他喜欢坐在画室里画东西。 她则坐在窗前品茶看书,一下午都在安静之中度过。 待到她起身,便会发现纸上多了她的模样。 “妈妈,你还要不要看我的画?” 霍渊渊不知何时又来到了许欢身后。 小姑娘手里捧着一幅画,像是近日刚画的,油墨味还很重。 许欢连忙接过,轻声说道,“当然要,渊渊画下的画,每一幅我都会好好欣赏。” “不过,这副叫什么名字?” 这是一副用色十分简单的油画。 背景是整片整片的星空,只是黑到了极点,只隐约有点点星光闪烁。 而上面只有一名小女孩的背影,背对着人的视线,像在凝望着星空。 许欢不知怎的,像要窒息一般。 “希望。” 霍渊渊突然开口,声音脆脆的。 许欢一时间,竟愣在了那。她只能跟着喃喃自语,“希望?” 一大片暗色调的背景,竟被她称为希望? “嗯嗯。”小姑娘依旧习惯性地挑着尾音,甜腻腻地应着她,“欢欢不觉得像么?这是黎明哦。很快就要天亮了……” “渊渊……” 许欢只觉得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梗住了一般,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紧紧抱着那软软的小丫头,心疼不已,“为什么、不用些更明亮的颜色,一大片的黑色,看着很难受呢。” “可是渊渊就觉得是这个颜色。” 许欢一下子就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了,她只能捏了捏霍渊渊嘟起的小嘴,小心试探着,“只要你觉得好看就行。不过妈妈还是希望能看见渊渊去比赛,拿个奖什么的,我会更高兴。” “最近不是有个比赛么,你怎么不把你参赛的作品拿给妈妈看一看?” 霍渊渊闻言,小脸倏地就沉了下去。 她抿了抿唇,漂亮的脸尽数皱在一块。 迟疑了很久之后,终于还是摇摇头,“渊渊不想参加比赛。” …… “为什么?” 许欢本就是试探,这次比赛的事情,这丫头甚至从不曾跟她提起。 小姑娘抬起头,瞪着许欢。 她也不知哪来的脾气,答不出话的时候,就干脆不理人,“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参加!” “渊渊,不难的。你别……” “你根本不懂!” 许欢本想再劝,可小姑娘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突然伸出手,猛地推开许欢。 她嘴里就嚷嚷着这句话,脆生生地对她进行控诉。 许欢张着嘴一时无言,只觉得心口那处闷疼的厉害。 于是伸出手想去抓霍渊渊,可小姑娘灵活,转身就从她手臂里溜出去,继而往房间外跑去。 “砰!”的一声,她竟把自己房间的门给关上了。 而那张被她命名为“希望”的油画,骤然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许欢目光垂落,正落在上头。 小女孩抬头望着星空,可身边没有任何人。 画面里的不远处的房屋里有灯光,却好像在很远的地方。 渊渊说这是希望。 许欢咀嚼着那两个字,只觉得眼睛酸涩难忍,连心口都被什么东西拽紧,一抽一抽地疼。 所以那被她捧在掌心里的姑娘,是不是也会在星空下,这样遥遥望着别人的家。 —————— 霍渊渊把门反锁上了,许欢劝了一会她也不肯开,只允了吴子川进去。 知道她只是闹脾气,许欢便任她自己呆着,而自己则窝在那宽大的床铺上,彻夜难眠。 霍霖深不知去了哪里,他怕是也对他门如今的关系厌倦了。 今晚约莫是不会回来的。 许欢忽然觉得有些冷,便用被子裹着自己,可鼻尖嗅到的,尽是他的味道。 “铃铃铃……” 手机响起。 她反射性接通,只当会是自己正在想念的人。 “霍霖深……” 电话那头的沉默了几秒,那边的人等了很久之后,才终于开口,“欢欢,是我。” 这话一出,许欢脸色便凝重起来,连握着手机的手都抖了下。 “哥。” “你在哪呢?” “霍宅。” 那边又缄默不语,半晌之后许欢才隐约听见一些细微的声响,“既然在霍宅,那想来也不用我多事了。” “你在外边也住了不少时日,安保再好,终究不如家里安全,明天起还是回来住吧。” 许欢深呼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没,挺安全的。再说我现在在霍宅呆着,整个红城也没几个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她将脸埋在膝盖里,避开了房间里的光线之后,才细细解释,“哥你不用担心我,我不在家还得多麻烦你照顾爸妈呢。默姐肚子也渐渐大了,你多陪陪她……” “呀,渊渊来闹我了,先这样。” 她随意找了个借口将电话挂断,甚至将之埋在枕头下,直到露不出半点光亮。 其实小姑娘还在生气呢,哪里顾得上寻她。 梁琛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眸色渐黯。 “霍宅……” 他缓缓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眉眼里的情绪,都是凉薄。 “梁琛,明天周末,你没工作吧?” 有脚步声渐渐从身后靠近。 他还未及回头,便听闻熟悉的音。 梁孟音走到他身边,塞了两张电影票到他手里,面上堆满笑容,“我问过了,你明天没安排工作。我看王默显怀了,这肚子眼看就越来越大。” “再过段时间恐怕也不太方便出去游玩,趁着明天周末,你带她看看电影、逛逛公园。权当散心。” 梁琛垂眸,打量了下手里的电影票,顺手将之放在旁边,“您应该知道,我不会去。” “哎,总归没有事情,为什么不去?” 他已然起身往房间里走去,任凭梁孟音在身后追问。 哪有什么理由呢,他连见都不愿见那个女人。 可梁孟音如今也发了狠,拽着他不许他离开,“你给我听清楚,王默怀的是你的孩子,我不管你还有没有其他心思,现在你都必须要负起你当父亲的责任。” “她一颗心都系在你身上,你也该收收心了。” 梁琛轻笑,弯腰垂眸,双手搭靠在她肩头,“我记得您一直想要个孙子来着,孙子已经有了,就在王默肚子里。至于要不要,养不养,那是您的问题。” “我并不在意。” 他说完,终于站直身体。一步走回房间里去,便当着她的面将门关上。 梁琛说这番话的时候,甚至不曾压低音量。 梁孟音突然想到什么,瞪大着眼睛往楼下走去。 果不其然,楼下的拐角那处,王默正靠在墙上,眼眶里已满是泪痕。 “你都、听到了?” “你别理,他一直就是那副样子,其实心里还是关心你的。大不了这电影咱们就不看了,好好养着身体将孩子生下来。他会疼他的。” 王默点点头,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她抚了抚已然凸起了的小腹,脑海里尽是梁琛刚刚的话。 他或许会如梁孟音所说疼爱这个孩子,可终究,不会疼她呵……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和渊渊都在等你,我们才是一家人对么 翌日,许欢动手打人的新闻终究还是传了出来。 尤其被打的对象,还是已经消失了很长一顿时间的当红影星——王默。 当时光线昏暗,拍照的人显然也很随意,但仍旧能看见王默那已经明显凸起的小腹。 许欢是料到了这个的,她甚至没有去做任何公关,便放任谣言传播。 “许总,您真的不打算解释一下么?记者都找到公司来了。” 电话里小夏显然很是着急,她如今已是忙得焦头烂额,因为许欢始终不曾出面,偌大一个秘书室,电话声此起彼伏鼷。 “夏秘书,红城日报也发过来询问的消息了。您看是不是……” “挂了挂了,都给我挂了!” 她对着那边吼回去,回头还想再劝说下许欢,可刚想开口,就发现手机里只余下“嘟嘟嘟”的声音。 …… “妈妈,我们还去郊游吗?” 小姑娘换了一条新裙子,上半身是鲜艳欲滴的草绿色,衣服下还点缀着一层薄衫模样的裙摆,长度正好到大腿。 她四下看了看,寻了双浅色布鞋换上,乖乖将背包背好,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爸爸呢?” 小孩子忘性大,昨晚的争吵甚至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早上一起来便又去粘许欢,腻腻地唤她。 遑论之后许欢还提出要去郊游,此时已然兴奋至极,克制不住。 许欢其实给霍霖深打过电话,可他只冷漠至极地“嗯”了一声,却是让她们自己去。 “是啊,霖深人呢?难得好天气,让他带你们一块去走走。我们渊渊如今的画是越来越棒了,让她多出去画画景,别总呆在家里……” 老爷子从楼上下来,随意搭了句。 “好。” 许欢垂眸,打量了一眼很是兴奋的霍渊渊。 她拿出手机,又给霍霖深拨出了一个电话。 没有人接。 秘书室的号码她也存过,拨过去时,声音甜美的秘书迟疑了下,还是告诉她霍霖深不在,正在开会。 “哼!” 小姑娘气不过,她干脆拿出自己的手机给霍霖深打电话。 几人都站在客厅里瞧着她双手叉腰的模样。 显然,那边也很久没有反应。 可就在大家耐性告罄的时候,小姑娘终于听见了声音,“爸爸,我和妈妈和子川要去郊游,你和我们一起!” 霍霖深沉默了下,挥手示意秘书出去。 他起身,走到了窗户旁,“你们自己去吧,爸爸忙。” “你骗人,文鹏叔叔说你今天不忙。你是不是不喜欢渊渊了,所以都不想和我们一块。” 霍渊渊可委屈了。 她嘟着唇,满心的不乐意,“坏爸爸。” 男人听着电话里女孩脆生生的音,忽然扬起目光往旁边瞧了瞧。 文鹏立刻别开眼,恭恭敬敬将手里的资料交过去,“今天的事大约都处理完了,和史密斯先生的视讯会议安排在晚上,您有足够的时间陪出去。” “不要多事。” 霍霖深蹙眉,斥了他一句。而后绞尽脑汁地想借口,将霍渊渊给打发掉。 正巧秘书又敲门进来。 “什么事?” “您有访客,是陈小姐。前台正在询问,要不要让她进来?” 陈小姐? 秘书的声音实在清脆甜美,霍渊渊隔着手机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挂断了电话。 “怎么样?” 许欢蹲下来问她,瞧着小姑娘那张肉乎乎的脸,突然就从兴奋到生气,到如今尽数皱在一起的委屈。 “怎么了,他不愿意去?” “难道……骂你了么?” 霍渊渊还没回答,在一旁默默观望着的老爷子突然重重敲了敲拐杖,吹胡子瞪眼,“他敢!” 闻言,母子俩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瑟缩了下。 小姑娘连忙解释,“没有骂渊渊,可是……” 她忽然定定瞧着许欢,那澄澈干净的眼睛里,盈满了同情。 甚至小手抚上许欢的发,柔柔抚过,满是心疼。 许欢还莫名其妙着,小姑娘便突然朝她扑了过去,可怜兮兮地仰起头,“对不起啊妈妈,以后我再也不跟你生气了。就算爸爸因为别的女人对你不好,我也一定会照顾你的。” “你放心,渊渊说话就算话。” 顾不上许欢愕然的目光,那条圆圆的手臂已然拍在自己胸膛上。 “砰砰”的声音。 一众人都愣在了原地。 老爷子拄着拐杖几步站到霍渊渊面前,瞪大眼睛瞧着她,“你说女人,什么女人。那小子为了谁还不肯跟你们出去?”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里头闪过一抹狡黠。 她可怜兮兮地瘪着唇,又是委屈又是哽咽着,好似下一秒就要掉泪,“就、就陈姨啊……” —————— 许欢坐在车子上,瞧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老爷子气呼呼的模样,还一脸莫名其妙。 所以说好的郊游呢? 为什么半个小时之后,他们一大家子,都出现在霍氏大楼楼下。 甚至走在前方的老爷子此时已满脸愤懑,若非手上没拿鞭子,许欢该要以为他是要冲进去教训霍霖深的。 走进去,大厅依旧人来人往。 老爷子虽是许久没有出现在霍氏,可下边的人谁会不认得他。 尤其还带着一个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的许欢。 远远的便有人瞧见了他,放下手里的工作就赶了过去。 “老爷子,您来是?” 前台总算机灵,瞧见老爷子一脸气呼呼的模样,连忙拦住他。 “怎么,我做事还要告诉你?” “您说哪的话,我哪敢过问您的事。只不过霍总正在见客,您现在上去可能不太方便。不如先到休息室里等等,我这就通知霍总……” “不用!” “但是霍总现在真的……” 老爷子脾气一上来,谁也拦不住。 他一手将前台挥开,径直朝vip电梯走去,“我知道那小子在见谁,所以你们谁也不许告诉他我来了。” “要是有人泄密,明天就都不用来了!” 一旁有人正准备打内线,这会正好接通。 她听见老爷子那番话,连忙默默挂上,“没事,就想问问看霍总的下一个行程……” 小姑娘瞧着这一幕,那张肉乎乎的脸整个堆积在一起。 她喜滋滋地瞧着许欢,扬起的脸蛋上布满得意,“瞧,这下爸爸铁定得跟我们走。” 许欢嘴角抽搐了下,张嘴想说话,却不知是该训斥她还是该夸奖。 这丫头的聪明机灵,尽用在这上面了,也不知好还是坏。 电梯直上到总裁办公室,老爷子的拐杖击打在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 接待的秘书见有人上来,还愣了下。 “这个时间不应该有访客啊……哎哎?老爷子,还有小小姐,您们怎么过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 “霍霖深人呢!” 老爷子这会可拿不出好的态度,眼睛飘了飘落在秘书脸上,斜斜觑着她,“哼,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在哪。” 他拨开秘书,径直朝会客室走去。 还在门外,便隐约听见说话的声响,只是隔音效果良好,听不真切。 而却能清楚辨别出那道女声的来源…… “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老爷子径直踹开。 小姑娘连忙跟上,脆生生地喊,“爸爸!” 里面的人显然是愣了下的,都下意识往门边看去。 待瞧见几人,陈云姗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她好不容易因为合约的事才能见到霍霖深,一早便打扮好了过来,岂料还未入正题,便被人打断。 于是扯开红唇笑了笑,双腿合拢,避开了外泄的春光。 “哟,是你们几位啊。瞧这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有人抢劫呢。” 许欢无视了她的冷嘲热讽,她本也只是被老爷子叫过来,如今办公室里真有陈云姗,反倒显得是因为她才小题大做。 杏眸扫过坐在另一侧的霍霖深,后者只在一开始有些许诧异,而后便又继续看着手头的文件。 许欢垂下脸,望见了放在桌面的文件,“爷爷,似乎是公事。咱们还是别打扰了吧。” “公事?” 他冷哼一声,低头看了看上头的东西,而后缓缓朝身后望去。 小姑娘挑着眉,只摊开手表示与自己无关。 “所以老的老小的小,一大家子人都找过来做什么?” 霍霖深起身,黑眸缓缓扫过几人,终于肯落在许欢脸上,“爷爷身体不好,渊渊任性,你也陪着他门闹?” 许欢愕然,反手指着自己。 拜托,她多冤。 这事跟她没关系好么。 “咳咳!” 老爷子面子挂不住,干脆抬起头,用下巴对话,“是我要过来的,今天周末,渊渊和子川放假。许欢也正好有空,你呢就陪着他们一块出去逛逛……现在就去。” 霍霖深轻笑,修长的指甲执起几张纸,“所以合约也不签了?” “不签就不签!多少钱的合约,值得你这么重视?你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等着你照顾,还有心思陪陈家的女人?别学你爸爸那一套,现在就给我走。” “爷爷,您这话什么意思……”陈云姗总归是坐不住了,谁都知道霍霖深的父亲昔日出轨,养了外家。最后才被老爷子逐出家门。 “我和霖深见面只因公事,并没有越矩。何况他和许欢早在六年前就离婚了吧,您这比喻可不太恰当。” 许欢能感觉到她看向自己时,眉目里的挑衅。 甚至当着她和渊渊的面,便干脆越过桌子,走到了霍霖深身侧,甜笑依偎,“霖深,我没说错吧?” 她唇角漾着笑,知道霍霖深和许欢之间如今那脆弱至极的关系,更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 她没碰着他。 可从许欢的脚步看过去,却只觉得两人如今亲密无间。 霍渊渊当下就忍不住了,龇牙咧嘴的,像是要冲过去咬她一口。 许欢拦着她,美目微扬,目光笔直瞧着男人。 后者五官冷漠,并无任何反应。 这一幕让她忽然想起昔日曾见过的那一幕。 她的丈夫深夜不归,大雨的天气里,她什么也不顾的就冲动寻过去,却只见这个女人依偎在醉醺醺的男人身上。 那一幕至今深深印刻在脑海里。 许欢这一下,只觉得心脏像炸开了一般,昔日的疼和委屈还历历在目。 名叫愤怒的情绪猛地吞没了理智。 她倏地绽放出笑容,朝霍霖深走过去。 柔软的手放在他掌心,小心握住他的。 “霖深,真不去么?” “我和渊渊都在等你点头,我们才是一家人不是么?” 霍霖深吃了一惊,视线缓缓往下移,瞧见了那张清冽干净的脸。 她甚至还捏着他掌心,细细按了下。 “好。” 他眯起眼,脱口而出。 陈云姗倒抽了一口凉气,“那这合约……” “文鹏!” 男人扬声喊,沉如墨色的眼便直勾勾瞧着许欢,始终不曾移动。 “老板,啥事?” 他正在外头看热闹看得好好的,何必非要叫他进来呢。 “请总经理过来,和陈小姐完成签约。” “好的,那您呢?” 霍霖深挑了挑眉,终于反手握住那柔软的小手,一贯漠然的面庞,渐露出喜色,“大好的天气,自然要陪着我的女人和孩子去郊游。” “是是是,您慢走。我保证今天绝不会有事情打扰您。” 文鹏狗腿地伸出一只手,做出个请的姿势。 小姑娘便抿着唇偷笑了下,而后大摇大摆地朝外面走出去。 到了门外,还故意回头冲陈云姗做个鬼脸…… “你……” “陈小姐,您去哪?合约还签不,总经理马上到。” 这回一群人出现在公司大厅,倒又让人惊掉了一次眼镜。 刚走出去,许欢便立刻将手自男人掌心里抽离,满脸的尴尬。 老爷子还算识趣,“我腿脚不便,就不和你们一块去了。这就回去休息,等你们玩好了回来。” “等渊渊画好了,要送爷爷一副最好的!” 霍渊渊最甜,又最懂得哄人。 一句简短至极的话,便哄得老爷子满面春风。 她也总算达到了一家人一块出去郊游的目的。 霍霖深在开车,两个小的坐在后头。 许欢如今想起刚刚的一幕,还觉羞赧。而眼角余光却始终能瞄到男人脸上的得意之色。 “妈妈,你今天太棒了!下次遇见坏阿姨,渊渊也要和你一样,让她的脸变得这样……” 她坐了个鬼脸,表示陈云姗刚刚难看的脸色。 许欢“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今天是今天,以后是以后。以后爸爸工作的时候,渊渊还是不要去扰他的好。” “没关系。” 霍霖深轻声开口,挑着眉瞧她。 那双深黑的眼眸里盈满了柔情,像化了千万座冰山之后,才装满了那一片温柔,“渊渊什么时候过来,爸爸都会放下工作陪。” “那妈妈呢?” “妈妈也一样。” 许欢神色有些不自然。 她只觉得如今的气氛太好,阳光顺着车窗洒落,每一个人脸上都覆了层淡淡的金色。 入眼便是男人带着笑的脸庞,微风吹进来,扬起了他的发,遮了些许冷硬,只余和暖。 连身后那总不爱说话也不爱笑的小男孩,都瞧着小姑娘绽开了笑容。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要 目的是中心公园。 开了约莫快一个小时,总算到了。 周末,人很多。 车子停在外头,几人便提着东西进去。 李姐一早准备充足,精致的餐盒,里面是午餐和小点。连同渊渊可能用到的餐具,都一并带齐了鼷。 霍渊渊挑了一棵大树,便把画架放了上去,一连两个,并排放在不远处。 “渊渊说想瞧瞧你画画的样子,她最近要参加比赛,还没交作品呢。你以前也参加过这个比赛的,还拿过奖。你跟她说说……逆” “很久没动笔,生疏了。” 男人将东西放好,低声解释。 许欢正在放水果的手顿了下,僵了半晌之后,才终于抬起头看他,“总不会是六年都没画过,教教孩子要什么紧。” 霍霖深耸耸肩,一屁股坐下,“行,你怎么说怎么做。” 他那样听话。 许欢倒变得尴尬起来,“刚刚的事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心急……” “我要误会什么?” 霍霖深低低开口,嗓音醇哑厚重。 他倏然朝她倾身过去,侧脸挨靠在她颊畔,细细密密的呼吸便落在她颈子上。 男人还一只手撑在草地上,另一只手却绕到她身侧,用修长的指尖缠着她软软的发,“误会你对我余情未了,吃醋。还是误会……其实你现在跟我一样,也还想要我。” 那低低哑哑的嗓音就在耳边绕啊绕的,每一个字音都那样醇厚温雅。 迎着初夏的风,是最极致的魅惑。 许欢几乎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觉得心里“砰砰砰”的,连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一般。 她如今早已不是不经世事的小女孩,因为初夏时骤见的一面,便欣然相许。又或是当年那个极其冲动的霍太太,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没有的事,不过是见不得她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罢了。” 她一哂,别开了脸。 不远处正好传来一声轻笑,惊开许欢接下来的思绪。 “啊啊啊,子川都是你啦。为什么要笑!” 小姑娘跺跺脚,肉乎乎的脸挤成一团,大声责怪吴子川。 小男孩呆呆自书中扬起脸,一脸莫名其妙。 不过算了。 他摇摇头想,帮渊渊背黑锅已然成为了习惯。 许欢起身退远,面色沉静的模样,好似刚刚那一幕从未发生过。 男人也跟着站了起来,终于还是轻叹着朝自己的画架走去。 岁月安静得像要停在这一秒,阳光淡淡洒在草地上,不远处是闹腾的孩子和家长,近处是她生命里重要的人。 身边的每一样事物都那样美好,让许欢眷念又不舍。 小姑娘很快画好了一张,调好色彩之后,却蹲在那一动不动。 “子川,你有家人吗?” 小男孩自书页里抬起头,摇摇头、又点头。 “是谁?” 这下,吴子川不肯应了。 霍渊渊便又呆呆坐了回去,她四下看了看,子川在看书,妈妈在削水果,爸爸也与她一般模样,正在认认真真勾画着什么。 小姑娘抿着唇,手执笔,落在画纸上,越发灵动。 几人在一块,其乐融融。 公园里人多而杂,霍霖深和霍渊渊又专注在画纸上,许欢只顾着没有人打扰他们,却不曾发觉已有两道视线,窥视许久。 陈云姗自霍氏离开,便循路而来。 她便只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避着阳光,却不曾避着众人的视线。 草地人大多的一家人一块出行,她形单影只引来不少侧目。 偏偏,侧前方的男人从不曾看她一眼。 “早说过了,她心里没有你。你再不死心,也没有任何用处。” 秦绍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仿若隔日。 他一再劝她,告诫她。 哪怕这个男人曾在大庭广众之后漠视自己,哪怕他一再拒绝她。 是她自己仍旧不愿放弃。 陈云姗便下意识拽紧了手掌。 她如何不知道,其实霍霖深早已不爱自己。 七年前他娶了许欢时她就该知道。 哪怕他曾因她出现而与老爷子争吵过,哪怕他也曾因她祈求而留下照料过。 哪怕他瞒着许欢为她过过生日,瞒着许欢带她完成心愿,可从未再提过半分情意之事。 陈云姗忍不住还是瞧了他一眼,瞧着那让自己深深迷恋的一张脸。 他为她做过最多的事,也不过是遵循着她的“遗言”,将凶手绳之以法。 “可如果没有你,我还能怎么做……” 她那样努力活下来,为的便是与他在一起,若是失了这份心思,她还能去做什么。 目光所及处,几人凑在一起像是要吃午餐。 霍渊渊那软软的小身板在四处逛了一圈之后,发现旁边有一家小商店。 她临时起意,非要缠着他们买一套亲子装。 淡蓝色的t恤,中间印了几个可爱的玩偶。 模样实在普通。 霍先生是怎么也不愿穿上的,拿着衣服站在一旁许久不动。 直到小姑娘已然要生气了,许欢才走过去,主动替他套上,“虽然幼稚了点,可谁让你女儿喜欢呢。就委屈下,穿一小会。” “嗯。” 男人不情不愿的,却不知道几人穿着亲子装,站在太阳下拍照的模样,也是她曾梦寐以求的。 一旁玩耍的其他小朋友,大多会投来艳羡的目光。 倒不是因为衣服多好看,而是这一家子站在一起,一百八好几的霍霖深,加上面无表情站着便酷帅无敌的吴子川,惹了不少小女孩的关注。 小男孩对这些目光十分厌恶,便冷漠地将脸看向一旁,正对上霍渊渊打量的视线。 她想了想,忽然明白过来,连忙把手里的东西丢下,就抱住了吴子川的一条手臂。 许欢见状轻笑,没有责骂,反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学以致用,不错! 受到赞赏,霍渊渊又开始得意起来。在小背包里翻找许久,终于找出自拍神器,迎着晌午的日光拍了他门的第一张全家福。 陈云姗终于忍不住笑了出声,而笑容越明显,眼里的怨毒也越发浓厚。 凭什么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她却像见不得光一样,日日活在黑暗里。 凭什么他背弃了当年的诺言,却还能心安理得和其他女人在一起…… 不该只是她一个人受苦的啊。 陈云姗冷笑,紧紧咬着唇。 是了。 她假若再不能和霍霖深在一起,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做的。 —————————— 直到陈云姗转身离开,许欢才终于觉得哪里不对。 似乎有道阴冷的视线一直在注视着自己,让她背脊生凉。 于是回头往那边投过去视线,却只瞧见不住奔跑的孩子们,和青翠欲滴的草地。 四处都是欢笑声,偶尔有暖风吹过,吹歪了风筝,却也不过多一声懊恼。 “欢欢,快过来呀,都是好吃的。” 小姑娘在旁边挥手,已经开动。 许欢没有再继续往那边看,径直朝她走了过去。 一整天都是幸福,到下午5点,几人终于收拾行李回去。 回去之前早就告诉了家里,让准备好热水。 小姑娘兴奋又开心,也倦极,还在车上就已经靠在椅背上睡过去。 霍霖深是干脆将她抱下车的,可刚一下来就醒了。 “爸爸……” “回家了,还睡么?” 小姑娘摇摇头,从他肩头扬起视线,四下里找啊找的,有些失落。 直到瞧见被车子挡住了的许欢,才终于肯露出笑容,“不,饿了。要吃饭。” “子川,你也先去洗澡,洗好了就准备吃饭。” “好的许姨。” 小男孩听话,提着霍渊渊的包和自己的背包便往客厅里走。 许欢在后头,亲自将放在后备箱了里的东西取出来。 “其他的麻烦李姐你收拾一下,这个我拿上去就好。” 两个画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些事一向是有佣人做的,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看看霍渊渊画了什么,便干脆亲自带上去。 霍霖深也不在。 他刚一回来便接了电话,这会估计已经到了书房里。 许欢将东西放在地面,点亮了灯才细细打量起来。 架子上有两幅画,她刚刚还不曾看清楚,如今灯光亮起,才恍觉到哪里不对。 面前的黑白素描,应该不是出自渊渊之手。 她一向是只画油画的…… 可许欢瞧着上头的人影,却是始料未及的窝心。 霍霖深画的人是她,还是一道侧脸,如今却因为完整,而能很少地辨别出来。 仔细看去,甚至整张画纸都干干净净的,敲不出擦拭的痕迹。 许欢鬼使神差的,竟将之取下,收了起来。 “叩叩叩。” 敲门声传来,正好在她做贼心虚的时候。 许欢吃了一惊,差点就要将卷好的画纸扔下。 下一刻,房门已然打开。 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门边,身上重新换了一件淡灰色帽衫,下身是同色系的休闲裤。 他一手撑在门上,光着脚,十分随意地踩在地板上。 “在看什么?” 许欢抽了抽气,连忙将霍渊渊的那幅画拿了出来,“看渊渊画了什么,比赛的主题是‘家人’,她一直不肯交作品。这次不知道有没有……” 于是将之打开,许欢却倏地怔在原地。 男人轻声靠近,脚步安静而平静。 高大的身躯就立在她身侧,气息落在她颈侧,留了丝丝魅惑。 “画得挺好。” 中肯又不失自豪的评价。 许欢却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如今怎么看这幅画,她都觉得有些尴尬。 霍渊渊一如她所料的画了些东西。 许欢本以为是自己或是霍霖深。 不料画纸上内容很多。 她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忙碌着什么,而近处,却是一丝不苟盯着她的男人。 霍霖深的脸,占据了极大篇幅。 许欢仿佛能隔着这些颜料,感觉到他热切的注视…… “看来我们女儿挺有天分,唔,应该能拿奖吧。如果这一代的孩子水平没有猛涨的话……” 许欢抿着唇,心里百转千回的。 她觉得这男人在身边,实在给自己带来很大的压力。便干脆从他旁边经过,欲离开。 “等等。” “干嘛?” 男人伸出一只手,横亘在她面前。 修长的指尖冲着她勾了勾,模样轻佻,“拿出来。” “什么东西。” “我的东西。” 许欢怔了下,嘴角跟着抽搐。 她于原地不动,怎么也不愿意将自己的素描交出去。 可霍霖深便干脆自她身侧越过,任凭两人亲密靠在一起,“你想要我再给你画,这一副还没完成。等完成了再给你……” “谁稀罕!” 许欢翻了个白眼,随手扔给了他,伴随着身后的低低轻笑,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章 我在家等你 晚餐。 霍渊渊洗好澡之后,还特意交代着李姐要把她今天带回来的那套衣服收妥。 小姑娘蹦蹦跳跳坐到了椅子上,迫不及待要开始用餐。 吴子川还是一如既往地替她将餐巾递过去,模样一丝不苟。 老爷子见了总是笑,“你们俩现在真好,子川呐,以后就一直留在这里好不好?鼷” 小男孩点点头,“好。” “嘿,你倒是应的快。行了,许欢也坐下来,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再说。逆” 许欢坳不过老爷子,也知道他久不用餐便只等着自己这一群人回来。若是还不肯好好呆着,岂不让老人寒心。 她的位置在最前方。 霍霖深的旁边,老爷子的右手侧。 许欢原本不愿坐过去,她如今的身份,颇有不便。 可连霍霖深也只挑眉,更起身将椅子挪开,“坐好,大家都等你一个。” “像这样一家人一块吃饭,很久没有过了吧。李姐,今天高兴,到地窖去那瓶红酒上来,要里面柜子上的。” “哎,可医生嘱咐过,您现在尽量不要喝酒……” 老爷子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他重重哼了哼,只差没有将筷子放在桌上,“喝点酒怎么了,我现在都这把年纪了,还不许人开开心心过日子啊?” “去,拿上来。” 李姐没了法子,只能去拿。 直到红酒倒上了之后,许欢才终于开口,主动阻止她倒满,“既然是因为开心,喝半杯也就差不多了。爷爷您说的对,您这个年纪,多保重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她漠然一撇,也学着老爷子的模样轻哼了声,便将红酒拿开。 “嘿,你还管我?” “我不管你谁管你,难道我现在不是您孙媳妇,您就不许我叫爷爷了啊。” 两人一来一回的,老爷子每句话都被挡了回来。 可他竟也不生气。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望着许欢一刻都不愿离开视线。 “你说的对,还是你厉害。小莹就不敢跟我呛声。” 金莹脸色不太好看,勉强应了下便自顾自吃起来。 她确然是害怕老爷子。 他们这一辈的人,谁不怕? 许欢一下子将老爷子哄得服服帖帖的,跟着他碰了下杯子,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的时候,才发现正对面的男人一直直勾勾望着自己。 灯光之下,那双深黑的眼眸闪烁了几下,让人目眩神迷。 许欢只得垂下眼,默默将身体坐直了些。 “老爷子,有您的快递。” 保安从外头进来,轻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我的快递?哟,我才回来多久竟然还会有人给我寄东西。拆出来看看。” 老爷子兴高采烈的,一边擦手一边吩咐过去。 许欢便主动接过去替他拆开,不过一双手加起来那么大的一只盒子,里面还塞满了乱七八糟的纸屑。 翻找许久,一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直到许欢终于在中间瞧见了一张纸。 黑白字体,小号的黑字,上头还配了一张不太清晰照片。 显然,这曾是一张报纸的报头。 “是什么?怎么也不拿出来看看。” 老人探过半个身体,十分好奇别人给自己寄来的是什么东西。 “妈妈,是不是很危险的东西?” 小姑娘想起自己前两日看过的一部影片,里面就有人为了报复仇人,给对方寄炸弹呢。 她越想越害怕,整个往霍霖深怀里缩去。 许欢摇摇头,笑容不知因何竟显得勉强,“不是危险物品,就是恶作剧而已……” “恶作剧?” “我倒要看看,谁这么无聊。” 老爷子伸出手,没给许欢反应的机会,便将那盒子从她手上拿了过去。 正好,被许欢翻出来的报纸就落在他视线里。 或许许欢还一时辨不清楚,尚还需要些时间思量,可老爷子是只一眼便认出上面的人。 “小艾……” 他的手颤抖了下,干脆将那份报纸拿了出来。瞪大着眼睛要看清楚。 上面的报道还算简单。 霍氏集团总裁夫人林艾女士,于前日晚上归家途中遭人施暴,为保清白自尽…… 这个名字,已有二十多年不曾被人提起。 霍霖深几乎是反射性站了起来,黑眸微眯。 他没有犹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老爷子手里夺走了那张报纸。 可老爷子早已看清楚全部。 除了这张满带着痛苦的报纸之外,下面还有一份很短的说明。 大概是说些因果报应之类的事。 “这东西,谁寄来的!” 金莹脸色煞白,一时间克制不住心底的情绪,连忙让人将刚刚那名保安叫了过来。 可问了许久也得不到任何消息。 上头甚至没有任何地址来源,连同快递员的脸都没有人瞧清楚。 许欢想了想,终于还是出声安抚,“爷爷您别太激动,估计是有人故意寄过来,想让你想起以前的伤心往事。您可别上当了。” “你看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会吓到渊渊的。” 老爷子这才抬起头,呆呆望着霍渊渊。 小姑娘原本缩在霍霖深怀里,这会已经靠在了吴子川身上。 瞪圆的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老爷子,已然带着畏怯。那张肉乎乎的脸也跟缩了下,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 “是啊,别吓着孩子才好。” 老爷子瞧了,也跟着喃喃自语起来。 “霖深啊,你奶奶死了多少年了?” 又等了一会,他突然开口,直勾勾望着霍霖深。 后者抿紧了唇,盯着报纸上的日期许久没有动静。 直到气氛凝滞到冰点,他才拧紧了眉宇,不得不开口,“到明天,正好二十年。” 二十年前,他才不过十来岁,陈家姐妹甚至也不比渊渊大多少。 奶奶只有一个孙子,又偏爱女孩。正好陈家有一对双胞胎,模样乖巧又讨喜。 于是平日里闲来无事,便爱带着陈家的两个女儿外出。 那一日正好和陈云姗一块,回来时天色已晚。 本该让司机去接,却不知何故两人在半路下车走回来,途径僻静小巷,才遭此难。 老爷子突然拽紧了拳头,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也开始抖动。 “二十年呐……我都快忘了,原来她已经离开了我整整二十年。” “这么长的时间,她在那边不知道会多寂寞……” “爷爷,您别胡思乱想!” 霍霖深眯着眼,正待劝说。 可老爷子忽然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小姑娘尖叫,餐厅里顿时一片混乱。 金莹只着急忙慌地联络医生。 几人合力将老爷子送上车,迅速朝医院开去。 ———————— “高血压犯了,来得晚,说不准就没救了。” “老爷子这几年一直在休养,平日里也没有别的活动,还算舒适自在。如今被人刺激,加上喝了点久、想起往事,这才激动晕倒。” “不过……” “不过什么?” 许欢此时已经和金莹一起陪着老爷子到病房里,之后的话她并未听清楚。 男人和主治医生在外头聊了许久,声音低低哑哑的,只隐约能分辨出其中的情绪,却听不真切。 “许欢,不如你先回去吧。我看渊渊今天也是吓到了,你回去哄哄她。” “那爷爷……” 金莹抚了抚额,其实也十分疲惫。 她如今也需要休息,只是老爷子才刚从手术室出来,一时半会的,总归需要人守着。 “护士守着我也不放心,还是自己来。” 于是便推了推许欢,让她先回去,“没事,这里有我。霖深也会在的,等明儿一早你带上东西过来。” 许欢略一思索,终于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点头。 “那好,您也照顾好自己。” 她走出门,正好瞧见霍霖深过来。 男人颀长的身躯在灯光下被拉得很长很长,鼻尖因为洒下的光线,而留了下阴影。 “我先回去一趟,你呢?” 她开口,定定站在霍霖深面前。 男人抿了抿唇,浓眉依旧紧皱,眉宇之间皱成一道深深的沟壑。 “嗯……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家里就麻烦你了。” 许欢勉强扯开一抹笑,终于还是点头。 两人终归没有太多交流。 霍霖深见状,便要从她身侧过去。 颀长的身躯经时,带起了一阵细细的风。沉闷的气息刮在她脸颊上,像夏日里突然踏入冰窖。 许欢回头,只来得及瞧见他一道侧脸,那立体深邃的五官依旧明晰,可她却已然瞧见他面上带着的颓丧…… “霍霖深。” 于是心中一紧,像是为了避开那一抹闷疼感。 许欢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嗯?” 男人有些晃神,目光从她脸上缓缓移动而下,最后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许欢跟着低下头,说不上心里那百转千回的情绪是因为什么,只细细按了按他掌心,“爷爷会没事的,我在家里等你。” 闻言,霍霖深总算笑了下,紧绷的肩渐渐垂下,声音在喉咙里摩擦许久,终于出来,“好。” 他只说了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许欢却不知他心底早已翻涌起阵阵浪花,情绪不受控制。 霍宅里已然有些乱。 李姐很晚也不曾离开,一直守着两个小的。 没等到人回来,霍渊渊也不肯睡,快到凌晨了,还非要在客厅里候着。 瞧见许欢回去之后,才冲到她怀里,仰起头细细地问,“欢欢,爷爷没事吗?” “为什么会晕倒,是不是很严重?” 许欢蹲下身小心安抚,“不要紧,爷爷就是生病了。渊渊看现在几点了,快些去睡觉好不好?” “我要跟你一起睡。” “我害怕。” 她倒是全然不会害羞,瘪着唇就要许欢抱。 许欢瞧她明显困了,却还强撑着的模样,终于还是点了头,“行,那就今晚跟妈妈一起睡。” “李姐你先去休息吧,明天还得麻烦你呢。” “好的。” 许欢抱着霍渊渊,低头又问了问小男孩,“子川呢,子川害怕吗?” 吴子川吃了一惊,没有任何犹豫便摇了摇头,目光直直盯着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女孩,“不怕。” 于是在许欢抱着霍渊渊回到房间之后,他甚至还体贴地关好了客厅的灯,只余玄关一盏微灯,照亮一片星空。 小姑娘也是倦了,很快便入睡。 许欢翻来覆去了一阵子,总算在一片噩梦里睡了过去。 醒来时,是被身侧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那现在呢,依我不 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很明显,好似就一直在耳边般。 许欢能感觉得出来,是有人进了房间。甚至在床边停留了下。 可那人的气息,却丝毫不让她有抵触,这才放松些许。 然而今晚她终究是噩梦连连,加上耳朵里又稍稍听见些许声音,终于惊醒。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俊脸,立体的五官和那略为惊诧的眉眼,一眼便让许欢辨出来人。 “霍霖深……鼷” 男人目光闪烁了几秒,深黑的眼眸微微眯起,在不经意之间便遮挡住了他所有情绪。 他如今正弯下腰,一张俊脸正对着许欢。眉眼里透着打量的意味。 可在被许欢发现之后,他却不曾有任何为难,径直起身,手指上抓着被子一角,慢条斯理地给霍渊渊盖上。 “几点了?” 许欢顺势忽略了这些,她抬起头看了看窗外,才发觉天色依旧深沉,而自己又将醒未醒的,便拧着秀眉问他,“好像天还没亮。” 男人垂眸看了看腕表,轻声开口,“嗯,五点二十,再睡会吧。” 那声音低低的,又醇厚又好听。好像大提琴拉出来的催眠曲。 许欢轻轻翻了个身,却侧着身体瞧他。 男人如今脸色实在不太好看,回头发现许欢正定定望着自己,还有些不自在,“你看什么。” “爷爷怎么样了?” “脱离了危险,不过还要住院观察几天。” 他轻描淡写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自顾自在柜子里挑了件衣服,便往浴室走去。 走到一半,又想起正在安睡的霍渊渊,脚步略顿,“我还是抱她到她自己的房间吧。” “不用。” 许欢趁着他靠近的时候,拽着他的手。 她主动往里面挪了下,轻拍了拍床边,“先坐会。” “你刚回来是不是?” “嗯,十分钟前。” 许欢无奈,扯开唇笑了下。 她干脆轻巧地起身,将被子掀开。 看那模样便是要从床上下来。 霍霖深有些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把床让给你啊,折腾了一整夜,你不累么。我也睡够了,你带着渊渊再休息会吧,我想她不会介意和爸爸睡一张床的。” 男人蹙眉,眉宇之间那道沟壑,像在瞬间变成了万丈深渊。 许欢轻叹。 她几乎是刚睁开眼,便瞧见了他的疲惫。 那张平日里总刚毅的面庞,此刻已然被疲倦覆盖。 男人的眼眶里甚至布满血丝,哪怕努力睁大望着她,也依旧没有神采。 许欢于是将他推倒在床上,柔声解释,“没别的意思,只是早上起来你还有很多事要做吧。家里的房间差不多都住满了,总不能让你去住渊渊的小床。” 她低头打量了下男人那双腿,笔直、修长。 很显然,渊渊的小床根本放不上他。 霍霖深也确实累了。 以往他也曾试过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工作,而如今在她身边,却觉得困意排山倒海一般袭来,怎么也抵挡不住。 尤其眼前的女人穿着睡衣,薄薄的衣衫下身段尤为明显。 披散着的发落在一畔,被她别了些许在耳后,其余被灯光照射后留下的阴影,便遮住了小半张脸。正好露了半张最干净迷人的侧脸。 莹白如玉,软玉温香。 他脑海里约莫只就剩下这几个字了,一下子像连心神都被迷住了般,怎么也移不开眼。 许欢叹了叹,有些诧异,“怎么?你这模样,会让我怀疑爷爷是不是……” “放心,他没事。” 霍霖深低声解释,一只手从旁边探出,十分自然地就握住了她的,“等天亮之后,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 可此时在霍霖深看来,无论是这张脸抑或是那诱惑至极的身段,还是她脱口而出时带着刚醒时声调的音,都像缠绕在他心上的丝,百转千回,无论怎么努力也解不开。 于是在倦意席卷自己之前,终于顺了自己心意,手一拉,让她跌在自己怀里。 “你干嘛,放开我……” 许欢只当他起了别的心思,当即在他怀里挣扎起来。 可偏偏动作还不敢太大,生怕吵醒了晚睡的霍渊渊。 小姑娘本就害怕,明天又还得去学校。她可不想因此耽误了她睡眠。 然而挣扎了一小会之后,许欢终于发现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 把她禁锢在怀里的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应。 “霍霖深,你再不放开我,我就……” 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完,许欢起身的时候,终于瞧见了那张脸。 她原本以为,该是带着戏谑和无赖的模样。 却不料抬起头一看,却只瞧见两片浓密的睫毛,正覆在眼睑上。 灯光洒落,在细微处投落淡淡阴影,照得那刚毅的线条也变得和缓了许多。 男人呼吸平稳,已然陷入沉睡。 许欢终于能从他怀里起身,变成半靠在他身上的姿势。而不曾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便怎么也忍不住了,便朝他脸而去。 落在两片浓眉之间。 他哪怕睡着了,眉宇都还紧紧皱着。也不知心里究竟藏了多少她不曾探知的秘密。 …… 天色大亮。 最先醒过来的却是霍渊渊,两米宽的床,她一个人便占了一半。软绵绵的手四下摸了摸,只碰着了冰冷的床。 她心里骤然泛起一阵恐惧,便立刻睁开眼坐了起来。 入眼里,并未有昨夜和自己一块入睡的许欢,反而是一道厚实的肩膀和背脊。 “爸爸?” 她爬过去,终于也瞧见了扒在一旁的许欢。 这声轻唤,终于也惊醒了霍霖深。 男人四下扫了一眼,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嘘”的手势,让小姑娘乖乖坐好,“出去洗簌,吃完饭之后让文叔送你去学校。” “妈妈呢?” 她指了指还在安睡的许欢。 男人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一向冷硬的目光忽然就变得柔和起来,“做好你自己的事。” “好吧。” 小姑娘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床上爬下,慢吞吞朝自己的小房间走去。 路遇吴子川,还哭诉了自己一大早的可怜遭遇。 外边李姐已经将早餐都做好,连同将要带去医院的饭盒全都打包妥当。 许欢从房间里出来,连衣裳都还凌乱着,便正对上李姐若有所思的目光。 “太太……” 到这时,许欢才发觉李姐这两日竟一直对自己用着这个称呼。 “还是叫我许欢吧,这称呼总归是名不副实。” “哎,早晚都一样的。您待会要去医院吧?夫人刚刚来电话吩咐了,请你顺便将这些一块带过去。” 许欢瞧着,约莫是老爷子需要的一些东西,便接了过去。 李姐噌噌噌往楼上走,许欢想了想还是开口,“他还在睡,晚些再打扫吧。” “是……” 顾不上李姐心里会怎么想,许欢换了衣服便往医院去。 金莹守了整夜也是倦极,面色苍白不说,连站起来的时候,都还踉跄了下。 她瞧见许欢过来,也没有多余的话,只交代了几句医嘱,“我知道怎么也不该要求你过来,但老爷子心里总还中意。医生护士虽然在旁边,可总比不上自家人不是……” “许欢你担待下,等老爷子醒了陪他说说话再走。” 许欢连忙应着,“这些不用您说我也会去做的。老爷子待我恩重如山,他生病的时候,我自然也该为他做些什么。” “行,你能这么想是最好。”金莹见状,到嘴边的劝说也尽数吞了回去。 她只用力握紧许欢的手,就一遍又一遍地道谢,“总之,还是谢谢你。” 谢谢? 许欢站在床边,瞧着还未醒过来的老人。 她对金莹倒没有多深的感情,反而是老爷子,一路照拂着她,从未变过。 于是瞧着那张苍老的面庞,轻声说道,“爷爷您可要赶紧好起来,我啊,真希望您能长命百岁,到时候,定然什么都依您。。” “那现在呢?依我不?” 第一百七十二章 如有万一,我会替她 老人沙哑的嗓音,一下子将许欢的神智拉回。 她惊喜地瞪大了眼,没有任何犹豫就点了头。 “您可醒了。” 医生正好巡房经过,听见许欢的声音,俩忙走进来,“老爷子,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许欢连忙让开位置,医生便靠近替老爷子检查了一遍,“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呕吐之类的感觉?” “没有,我都挺好的。鼷” 医生拧起眉,在纸上写写画画,“不是我说啊,您这身子骨如今可真禁不起折腾了。本就没多长时间,再出点其他问题,时间可就更少啊。” “我知道,所以趁着剩下不多的时间,都一天当两天用呢。” 老人笑了笑,嘴唇干涩。 护士给他喂了一点点水,才让他舒服了些。 “您能想通是最好,你们家这几个。小的刚治疗结束没多久,老的又进来了。不过您这病比霖深当时的,要严重更多。” 许欢心里说不出的闷,她忍不住插了嘴,“卓医生,爷爷是高血压,霍霖深当时也不过是感冒发烧而已,调理好都不碍事吧?” “感冒发烧?” 医生已四十好几,听见这话却露出一副孩子气的表情,“老爷子这病,唉!但是就霖深那会,可也不是普通的感冒发烧。” “他是被人注射了新型毒品,破坏免疫力之后导致的高烧不退。连续治疗了四个疗程才算结束,哪一次不是痛不欲生。啧啧。” “至于老爷子这……” 总算又提到他身上,老人咧开嘴嘿嘿一笑,朝他努努嘴,“卓医生,你们先出去成不,我跟我孙媳妇说说话。” “行,等我查房之后再来看您。” 许欢睁大眼睛瞧着一群人走远,这才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呆呆望着某一处。 她开始去想卓医生的话,想那话里是否提到了自己曾忽视过的某些东西。 猛地闪过某样东西,她想起了曾在医院里见过霍霖深苍白无力。 曾在长溪渊酒店里,见到他半夜疼痛难忍。 而这一切,他讳莫如深。 于是甚至没有半点犹豫,就朝外追了出去。 许欢终于在医生进下一间病房前将人拦住,“卓医生,您刚刚说霍霖深上回是因为什么住院?” “高烧不退啊。” “不是,更深层的原因。” 卓医生这才明白不过,“哦”了长长的一声,“毒品,剂量不多,但药性霸道。一开始也不知道,当成普通毒品处理了,后来他一个小感冒差点演变成肺炎,才终于让我发现端倪。” “那药里厉害啊,成份也复杂。整个院里的专家聚在一块研究也没结果,后来还是联合国外的专家们一起……” 许欢讷讷地坐在那,许久说不出话来。 她这才想起你一日,他曾在樊耀云手下救了自己。 这么久以来,却从不曾听他提及过。 一时间心里猛地抽了下,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击在上头。 她一下子失了神…… “许欢?” 病房里传来老爷子的声音。 许欢没有多想,应声便返回。 护士已然帮老爷子拔掉针,仔细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终于肯放心离开,“怎么这副表情,放心哦,爷爷没什么事。” 许欢笑了笑,却总心绪不宁的。 她迟疑了下,忆起卓医生和老人之间的对话。 “我看您这病也就修养个三五天就差不多了吧。渊渊最近还总嚷着想去夏威夷,等您好了之后我们一块过去可好?” “夏威夷?” 老人“咯咯”笑了起来,目光越过许欢,落在窗外日光上。 那张已然苍老的面容上,被洒落淡淡金光。 人虽迟暮,心却依旧。 此时的他,似扔是当年那一手护着娇妻,撑起整个霍家的人。 红城的霍家老爷子,永远都是一个传奇。 许欢鼻尖不知怎么一酸,心里倏地涌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强烈到快要让她克制不住开口。 可忽然间,一片云经过,遮住些许阳光。 老爷子立刻将视线收了回来,轻声说道。 “许欢呐,爷爷快死了。” 大概不会有人,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将“我快死了”这几个字说出口,尤其是还用一张带着笑,无辜又无奈的表情。 许欢笑容勉强,几乎要说不出话。 “您可别胡说,就是高血压,以后控制饮食,多锻炼身体……” “嘿,哪里是高血压的问题。” 老爷子笑了笑,面上有些怅惘之色。 正好阳光又出现,他的模样才好看了些。 “癌症呐。早两年就检查出来的,我这把年纪了,就不治了,慢慢拖着,能活多久就活多久。” 许欢怔怔地望着他说不出话,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个消息其他人还不知道的。 于是愣在那,半晌都呆呆的,“还、还有多久……” “不知道啊,大概没多长时间吧。到最后那几个月,我怕是也熬不住,早晚得安乐。许欢,你可别觉得爷爷死早了。爷爷想那一天,可足足想了二十年!” 话虽如此,可骤闻这个消息,许欢一时间怎么也反应不过来。 她抽噎了下,深呼吸一口气,这才正色问,“为什么要告诉我,伯母好像还不知道,霖深也……” “霍霖深?” “他知道,懒得提吧。提了也没用,多添烦忧而已。” 老爷子想了想,又停顿了下,转而抓着许欢的手,“不过我告诉你,也是想求你个事。” 求? “什、什么?” “嘿,你……再嫁到我们家成不?” 许欢一下子就愣在了那,呆呆瞧着老爷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此时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每一个都与如今这个问题没有关系。 “再怎么样,也不能……” “不能轻易答应?” 老爷子直勾勾盯着她,直到许欢点头之后,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连握着他的手,都松了开来,“也是,婚姻大事,哪是我一句话能说好的。” “爷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您既然知道,就不该提。” 门外不知何时走进一道人影,长腿几步便跨过这些许距离,站定在两人面前。 许欢和老爷子两人面面相觑,显然都未曾料到霍霖深会在这时候出现。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霍霖深轻撇了他一眼,浓眉紧蹙,“我不来,岂不是错过了这一幕。” “爷爷,您现在还是好好养着,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他说得冷漠了些。 老爷子一辈子掌控大权,极少被人顶撞,遑论对方还是自己的亲孙子。 当即从床上坐直,“我才刚醒,你又想把我气晕过去是不是?你别管,我跟许欢说。” “爷爷!” 老爷子固执己见,以往哪怕知自己的时间所剩不多,却也不曾这样着急。 昨夜的一张报纸,让他突然变得急切。 可面前的两人,显然都不愿他干涉。 他忽然冷静下来,漠然瞧着霍霖深。 “行,你们现在两个人都没意愿了,我插不了手。可我要放任不管,万一还出现六年前那样的事,你怎么办!” 霍霖深拧紧眉宇,下颌线条紧绷,良久才迸出几个字——“不会出现。” “你说要好好待许欢的时候,也说绝不会。” 男人沉默了下。 老爷子的话,正好戳中他痛处。 他曾一心护着许欢,在她还是自己妻子的时候。 但当时却未曾想,他们会有后来那些事。 许欢只留给他一张侧脸,久不言语。 直到见气氛凝滞,爷孙俩互相瞪眼,又不肯退让,她才终于说道,“爷爷您放心,不会再有那种事。” 因为她再也没有当初那样的傻气。 可身后倏地传来男人沉沉的嗓音。 “您可以放心,已经发生过一遍的事,我至少不会让它发生第二次。但……” “万一呢?” “万一……我会替她。” 那时许欢也只当是一个半玩笑性质的承诺,无非是要让爷爷安心而已。 却未曾想,世事总难料。 第一百七十三章 她大约,疯了吧 “万一……我会替她。” 那时许欢还不曾想到过,这句话里带着的力量。 她只当霍霖深为了安抚老爷子,也为了安抚他自己,才这般轻易地将这个承诺说出口。 面前这个男人,背弃的承诺已然太多。 许欢如今对他的信任度已然降至冰点,独独老爷子,在听见霍霖深这话之后,面上便立刻露出了笑容茶。 “你若能保证照顾好她们母子俩,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奶奶离开了我二十年,没有我照顾,怕真是要被人欺负了。现在渊渊的病也好了,你和许欢好好相处,日后她们母子俩还得靠你照料。” “至于你母亲,她这般年纪,再等也等不到你父亲。最好的便是留个孩子在她身边,聊以慰藉。逆” 他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霍霖深越听脸色便越发深沉,如果此刻有其他人在旁,怕是只瞧了便下意识想避开。 他那常年板起的一张脸,如今也越发让人害怕起来。 甚至下颌都紧紧绷住。 许欢倒没走。 “爷爷您放心,不会出现那种事。我就算为了渊渊,也会照顾好自己。” 她早已明白那些道理,又如何还会在同一个人身上跌倒第二次。 老爷子笑了笑,也不知是满意霍霖深的答案,抑或是她的。 然而很快就又睡了过去,便示意他们俩都离开。 霍霖深转身,深黑的眼眸扫过她的。 许欢这才瞧清楚他此刻的模样。 那张俊朗的脸上总还带着憔悴,甚至下巴上刚长出来的胡渣也不曾刮干净。 看模样,是来得很急。 他凌晨五点才回去休息,如今不到十点便又来到了医院,前前后后加起来休息的时候也不过三五个小时。 许欢跟在他后头走了几步,男人倏地停了下来。 “怎么?” “你不去上班?” 霍霖深倒是比她反应得更快些,墨眉紧蹙的模样,许欢只恨不得现在就将手指送上去,将之拨开。 男人靠近了她一些。 垂眸细细打量着她,即便疲惫,可眼底的温柔体贴还隐约可见,“报纸的事,是有人别有用心。你去公司回家里,来回路上都小心些。手机别关机,有什么事我能找到你。” “好。” 许欢点点头,想起自己如今用的,还是那个他从文鹏手上抢过来的。 较之其他没别的优势,只与他的手机互相安装了程序,方便定位而已。 她想起公司里也没别的事,便干脆停下脚步,“我暂时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守着爷爷。” 然而最后这话霍霖深却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他已然走远。 许欢便到卓医生那仔细询问了情况,又小心记录下需要注意的事项,连同饮食方面相关的消息,也都一并记牢。 “老爷子有您这么个孝顺的孙媳,也真是他的福气。这些事,当初连他女儿都做不到的……” “女儿?” 许欢怔了怔,她竟不知道老爷子还有个女儿。 “嗯,你大概不知道,自小就分开的。好了,说这些也没意思,最后这段日子,就尽量让老爷子开开心心地走吧。他要是有什么愿望,尽力帮他完成。” 这话,许欢自是无法拒绝。 她轻柔点头,薄唇却紧紧抿了起来。 脑海里思绪纷乱,想起一大早那拽着自己的手轻声跟她说话的老人。 想起那天真烂漫又极其懂事的小姑娘。 还有某个明明是恨她,如今却又待她极好的男人。 “我先过去看下其他病人,您自便。” 许欢听见卓医生的话,便也跟着他走出去。 还未到病房,便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外头张望。 —————————— 她远远地便瞧见那人凸起的小腹,以及渐渐丰腴的身躯。而那人甚至还带着鸭舌帽,身上宽松肥大的衣服将身体大致遮住。 可许欢依旧一眼认出了她。 “王默。” 她喃喃发出声音,那站在门边张望的女人也终于回过头来。 王默看了许欢很久,却只默默地没有靠近。 隔着走廊,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许欢干脆也不理会她,摇摇头便打算从她身侧进到病房里。 王默连忙拉住她。 “欢欢……” “默姐,你来这里做什么,有话就直说吧。” 许欢垂了垂眼眸,不经意将手臂从她的禁锢里抽了出来,唇角微抿,似有不耐。 王默讷讷地快要说不出话来。 她只小心翼翼站在许欢身边,眉眼里都是苦涩,“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恨不得就别见到我。可之前我i那样做,真的是没办法。许欢你为我想想,我是多想和你哥在一起啊……” “那与我有何关系?” 许欢嗤笑,她是真恨不得再也瞧不见这个女人,“你和我哥既有了孩子,既是想在一起,那便结婚好了,何必非要扯上我?” “可就是因为你,梁琛才怎么都不愿娶我啊!” 呵…… 如今的王默,哪怕是放在她的粉丝面前,怕是对方也认不出来。 那样狰狞的面容和令人憎恶的嘴脸,谁能想到她竟也曾是风靡万千少女的偶像。 “默姐。” 许欢轻叹,退开了些许。 “我真不想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可你扪心自问,赶我走也好,费尽心机让渊渊刺激我也好,不过就是想让我离我哥远点不是么?” “可就算如此,他考虑过娶你么?哪怕没有我,你觉得他就真会娶你吗?” 王默立时呆立在那。 她苦思良久。 想着自己和梁琛是如何开始的,又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于是手指紧紧掐着掌心,不要命似的要将指甲嵌进去。 可偏偏,结果与许欢说的并无不同。 梁琛不会娶她。 他从未动过娶她的念头。 许欢霎时明白过来,忽然觉得自己面前的女人,竟那样悲哀。 于是轻轻弯下腰,笑了下,“何必呢,你大好的前程,大好的人生。你是王默啊,多少人还在苦苦等你回去,可你偏不愿意……” “何必非要去爱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 王默答不上话。 她唯独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舍不下梁琛的。 这么多年的默默守候,这一千多个日子的思念,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他的孩子。 她如何能放弃。 于是突然笑了起来,也不知因何,让许欢在听见那笑声的时候,竟感觉到了害怕。 “我来这里,其实不为别的。就想看看你如今的样子,想听你亲口说不会再回到那个家里。许欢,你就去告诉他,永远也不会再待在他身边,让他死心好不好?” “你父亲我会替你照顾,家里的所有都有我。” 王默起身,拽住了她。 许欢碍于她有身孕,一时也不敢去将人推开。 可偏偏王默像入魔了一般,就是不肯放过她。 她突然觉得面前的女人不对劲,那渐渐涣散了的目光和么有依据可循的言语,处处都让人觉得可疑。 许欢没有再反抗,任凭她拽着自己的头发。 很疼。 可王默还一个劲喃喃自语着,“求你把他还给我……” 一时间,难舍难分。 直到有人从正前方走来,瞧见了正交缠在一起的两人。 男人镜片后的目光闪烁几下,几步上前,便将人分开。 王默回头,便瞧见了来人,“梁琛,你可算来找我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的。” “我好害怕,害怕你不在就有人欺负我们的孩子。害怕你被坏女人勾去了心思,再没有我。” 她开始说胡话,模样也呆呆的。 许欢满脸满身的狼狈,可一时竟也只能站在原地发愣。 如今絮絮叨叨的王默,是她所不曾认识的。 她认识那个怀着梦不顾一切的女孩、也认识那个固执又坚持的女孩,偏偏……不认识现在这个疯疯癫癫的人。 “哥,她……” 梁琛低头打量了王默一眼,眼眸微眯。 他甚至取下眼镜,一只手勾起她下巴,细细打量着。 许久之后,突然轻笑出声,“能是怎么呢。大约,疯了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于她而言,这里是地狱 “疯了?” 许欢跟着喃喃自语,脑袋里却根本来不及消化这个消息。 尤其告知她这件事的梁琛,是那样的轻描淡写。 她怔了几秒,怎么都不敢相信。只能扯开唇,任凭苦涩的笑容挂在唇角,“哥,你别吓我。刚刚她还好好的呢,还一直在跟我说话。” “谁规定疯了的女人你就不能来找你,就不能跟你说话,嗯?茶” 梁琛一句反驳,许欢竟哑口无言。 他如今的神色那样笃定,甚至于看着许欢的时候,也面无表情逆。 后者几乎是下意识地怔在那,许久答不上话。 可正靠在她怀里的王默却“咯咯”笑了出声,红唇艳丽至极,那鲜红蔻丹涂抹过的指甲,就这么直勾勾指着梁琛。 “我没疯。” 她用力推开梁琛。 脑海里尽是这两天发生的事。 许欢大约是没有注意到,可她自己如何会不清楚呢。 那铺天盖地的新闻里,报道的都是许欢打她的消息。可偏偏还没有激起任何浪花,便又消失殆尽。 而她王默的所有消息,也渐渐消失在大众视野内。 怕是要不了多久,王默这个名字,便会彻底成为历史。 “许欢你不知道梁琛对你有多好,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去做。可他不知道,我为了他,也什么都可以去做!” “你……” 许欢吃了一惊,张大着嘴说不出话来。 然而梁琛已经将王默固定在怀里,没有留半点情面,就这么将她半拖着带走。 那精致的金色边框眼镜,又戴在了他鼻梁上。 许欢还能感觉到他看着自己时眼底的温柔,而说出口的话却无关两人,“放心吧,她就算疯了我也会让她把孩子安安全全生下来。你不必多在意她,也不必……太在意我,有空就回家。” 不必多在意,他么? 许欢点点头,说了个“好”字。 梁琛这才带着王默走远,后者在他怀里使劲挣扎着,可无论神智如何,母亲总归是护着自己的孩子。 她再如何挣扎,却也不敢伤到胎儿。 一进电梯。 梁琛便将她放开。 女人先是踉跄了两下,一只手扶着旁边,终于还是站稳。 她笑了笑,则干脆弯着腰蹲在墙角,面上表情格外狰狞。 “你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是不是。我不过是来和许欢说说话,你紧张什么。” 梁琛轻笑,没有应她。 可王默却越发张狂。 也紧紧掐着掌心,双腿哆嗦着,心如死灰,“你别怪我,哪怕我做出更出格的事,也是你逼的。梁琛你也太狠了,什么都不给我留下。” “被打的人明明是我,可你护着她,像护着你的命一样!” 闻言,梁琛总算有了反应。 他却只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她比我的命更重要。” “你啊,终究是不了解我。这不算狠。” 男人轻挑了挑眉,斜斜靠在电梯角落里,眼角余光只轻轻瞄着她,却连搭理也不愿意的。 “我若真心狠,你现在还能出现在我面前么?” 半晌,王默都说不出话。 只是梁琛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低低说道,“你的父母在你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你,我如今也算替你报仇,还有哪里不满,嗯?” “你的经纪公司这么些年一直剥削你,逼你拍大尺度电影和写真。你反抗不了,我如今也顺道帮你收拾了,竟也不乐意?” 他低低笑着,面色依旧温文尔雅,旁的人谁也瞧不出这个男人的不对劲。 梁家的少爷梁琛,一直便是温和有礼的。 无论对谁。 “滴”的一声,电梯到了负一楼。 梁琛朝她走过去,随手拽着她的手臂。 正好迎面有人走来,他便干脆轻笑着拥她入怀。 王默挣扎着,想求救。 她总有些不好的预感,觉得自己这次离开,怕没有先前那样简单。 可话还没嘴边没说出口,男人便附耳在她旁边,低低说道,“想想你的孩子,乖一些。” 王默顿时就不敢动了。 她僵在男人怀里,眼睁睁看着另外两人走远。而自己则像一只木偶一般,只呆呆地顺着他的指示而行动。 她忽然明白过来了。 自从那日她和许欢起了争执之后。 不,该说因为她的缘故让许欢离开家开始,这个男人便步步筹谋,毁了她所有。 如今她无亲无友,连合约未尽的经纪公司,都已然到倒闭边缘。 “梁琛……” 到车旁,王默才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 她此时已然面色苍白,拽着梁琛的手指露出青白之色。 连笑容都那样勉强。 “嗯?” 他侧过身,正好将车门打开,极其绅士地将王默送到副驾驶座。手指还扶靠着车门,生怕碰着了他。 正好旁边有人经过,似还认出了王默。 闪光灯亮了下,王默几乎反射性地垂下头。 “梁琛你放过我吧,我可以给许欢道歉。我们这么多年姐妹,她会原谅我的。” 而男人却已经探进半个身子,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只细细打量着,“别说奇怪的画。你可以想想,明天的新闻会写什么呢。” “什、什么?” 梁琛笑了笑,身体渐渐向她靠近,薄唇轻轻柔柔的,在她额角上落下一吻。 “大约会是,影星王默与陌生男人幽会,已怀孕4月有余。” “又或是……王默借绯闻隐退之后的幸福生活。” 女人全身僵硬,瞪圆了眼。 王默瑟缩了下,用力拽着手指,“他们不可能相信。” 她如今的模样,怎么会是在幸福生活? “可人总会往好的方面去想,尤其是那些喜欢你的小女孩。怕是见着这张照片之后,脑袋里便多了一场风花雪月的浪漫爱情故事。” “你放心,你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到当初的地位。既敢做,就需承担后果,我不是一直这么教你的么,现在记住了?” 她记不记得住,又有何用。 王默到此时才终于发觉,身边这个男人根本不是她能掌握的。 车子匀速行驶在路上,开了约莫一个小时还不曾到许宅。 路旁的景观渐渐变得稀松,她隔着窗户,也只能看见很远很远的高楼大厦。 她曾渴望过的生活,在得到之后被渐渐抛弃。 如今,终于让她陷入比当初更绝望的境地。 “你要带我去哪里。” 正前方已出现一栋建筑物,瞧着不大,外表也不算明显。 可走进去才之后,里面的装饰高雅又不失简洁,一眼便知道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王默开始恐慌。 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然而梁琛没有再给她多思考的机会,径直将她往里面带。 她开始挣扎,“这是哪,这到底是哪!” 男人脚步不停,拽着她上了电梯。 “梁琛,你想对我做什么!伯母不会放过你的,她会找我……你想看着你的孩子死吗?” “死?你若能下得了手,那就正好。我也不想看见他活着。” 他眯起眼,眸色深沉。却不曾泄露半分情绪。 可身上那冷厉的气息,却总让人感觉到害怕。 王默眼见着电梯快要停了,突然蹲下身,小心翼翼抓着他裤脚,“你别这样。梁琛我知道错了,你别这样对我。” “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伯母问起了你要怎么回答,许欢问起了呢!” 许欢? 果然,唯有这个名字,能让他有些许停顿。 梁琛终于肯低下头看她,却只是将那张苍白的脸抬起。 凑近了,轻轻一口气落在她脸上。 “因为你今天的闹腾,我想到你生产前,她都不会想起你。” “别怕,这就是你该待的地方。好好呆在这里,把孩子生下来,说不定看在孩子的面上,你还能做回以前的王默。” 她被人轻轻一推,走出了电梯。 安静,清晰。 一眼望过去,寂静空无一人的走廊。 王默忽然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 于她而言,是地狱! ---题外话---月初咯~谢谢二月份给欢欢打赏过投票过的菇凉们。 三月没有意外还是会坚持每天2-3更的,月票有的话可以稍微投两张给香香哒,嘿嘿。 第一百七十五章 他望着她,眼神里都带着冰 许欢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这些,她在医院一直待到中午,直到老爷子后来又醒过来之后,这才离开医院。 她回了一趟许宅。 且不说梁琛有没有叫她回去,单单她已离开许宅许久,便该回去瞅瞅。 梁琛不在逆。 许欢是打算直接上楼收拾些东西的,却不料还未进房间之前,便梁孟音叫住。 “许欢?” 梁孟音该是午睡刚醒,头发还乱糟糟的,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可一瞧见她,便立刻瞪圆了眼。模样立刻就变得警惕茶。 许欢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心里不知因何,总还有些闷疼感。 “是,我回来拿点东西。” “嗯,正好你哥和王默都不在,拿了东西就走吧。别耽搁了时间,等他们回来就撞见了了。” 许欢本已经碰着了门把准备走进房间,可心里头不知怎的,竟升起一股不悦的情绪。 她于是垂下眼眸,像是全然没有焦距似的,就紧紧盯着自己脚尖。 “虽然不愿再与你争吵,但这里,还是我家。就算我嫁了人也好、离婚也好,这里终归是我的家不是么?” “你护着王默,护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我能理解。我可以为了大哥和默姐的感情搬出去,也可以为了家里的和谐搬出去,但至少,我还是这家里的人。” 她原本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想起白日里瞧见的那已然迟暮的老人,却依旧随身携带着昔日的结婚戒指,甚至心心念念的,还是当年那个女人。 老爷子对外边的人而言,手段的确霸道凌厉。可对许欢而言,他却是至今仍旧关心和照顾她的几人之一。 她想到这里,眼眶不知怎的有些湿润。 梁孟音一下子说不出话,好在这时许家明还在书房里,否则见了这个场面,怕又得与她争吵。 便放下身段好生劝说着,“许欢你多为你哥想想,这么多年了他待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以前你结婚生气,日子过得幸幸福福的,他可从未打扰过你。后来你离婚,这才又起了心思。” “王默找你的事我知道,我也同意她那样做。既然霍霖深还想回头娶你,许欢你就应了她,别总拖拖拉拉的,也好断了你哥的心思。” 说来说去,终究怪到她头上。 许欢却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是当年不该与那个穿着白衣,素净又阳光的学长做朋友?还是不该在两人的父母结婚之后叫他哥哥。 又或者……是不该明明不愿接受梁孟音,却偏偏接受了这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兄长? 于是紧紧拽住掌心,心里头一时五味杂陈的。 她只能用力咬着下唇,任凭那细密的疼痛感萦绕心头,“我自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为了他们俩搬出去,也算是我自己的决定。而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若是默姐和我哥终究走不到一块,也怨不了谁。” 等了一会,她终于推门走到自己的房间里,“对了,今天听哥说,默姐疯了,看阿姨你的反应,应该是哥随口一提吧。” 在这之前,许欢从未想过这样凉薄的话竟是从自己嘴里说出口的。 而听见声音之后,她才恍觉,连自己也变得太多他多。 疯了? 梁孟音愕然张大嘴。 她并不知道王默此时在何处,只隐约知道梁琛出去寻了她。 这么久以来,她始终一厢情愿地以为王默和梁琛会好好的在一块,殊不知也许两人早就貌合神离。 一时间,竟有些心慌。 于是抓着许欢想问清楚,“什么疯不疯的,你说清楚点。” 许欢摇摇头,轻轻推开那放在她手臂上的手,“梁阿姨,那是你中意的儿媳妇,她肚子里怀的也是你的孙子。说到底,我姓许,掺合不了这些事。等哥回来你自己问他吧。” 她说完,再也不理会。 —————— 没人知道梁琛在哪,他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 然而霍霖深的所在,却始终被人关注着。 他连觉也不曾多睡,便从医院出来,径直到了一个地方。 黑色路虎在路上穿过了一道郁郁葱葱的马路,两旁树影斑驳,尽数在车上洒下阴影。 最终,它停靠在院子外。 铁门依旧紧锁,他站在外边按了两下喇叭,便有人出来。 待瞧见了霍霖深的模样之后,便立刻有人靠近,“霍先生,您来这是?” “找人。” “是,先生不在,但大小姐是在的。您请进。” 黑色路虎于是大摇大摆开进了院子里。 里面有,露天的泳池,以及被放置在旁边的几张欧式椅子。 陈云姗就在旁边。 “霖深!” 她几乎是反射性地就站起了身体,披在身上的毛巾也顺势滑落在地,露出那姣好的身段。 旁边便是泳池,她平日里便喜欢待在这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游泳,却不料霍霖深会过来。 想到自己此刻只穿着比基尼的模样,陈云姗突然有些羞涩。 “我去换个衣服,你等会。” 她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丝莫名的心绪,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只将毛巾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 那软嫩的脚丫便踩在地板上,一步步朝男人靠近。 “你怎么会来呢,是找我,还是二叔?” 男人垂眸,没有避开她的碰触,任凭那柔软的指尖落在自己胸膛。 又细又轻柔,满带着诱惑。 “找你。” 他低低开口,眸光暗暗的,却冰冷得没有任何情绪。 “想问你一件事。” 陈云姗在他胸膛滑动的手指忽然顿住。 她便默默瞧着他这边,连脸色也跟着有了些许改变,只是身躯依旧未曾退远,“你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男人挑眉,细细瞧了她一眼。眉宇里情绪凝结,显得越发高深莫测。 他没有退后,手指在伸向口袋的时候,不经意碰着了陈云姗那裸露在外的手臂。 她猛然一怔,却发现自己竟没有任何抵触。 美目圆睁。 而心里已然有了许多想法。 然而霍霖深此时却已经从口袋里将那东西拿了出来,隔着阳光将之铺展开,正落在她眼前。 “这个,是你让人寄的吧?” 那是一张报纸,早二十年的东西,没几个人会留着。 陈云姗脸色突变,情绪忽然低落下去。 她用力咬着牙齿,手指放在身侧,下意识将毛巾拢紧,“你凭什么说是我?” “这样的报纸以前红城可是人手一份,我一没动机二没能力,凭什么你要直接找上门来,认定了我?” 她反应其实很大。 至少在霍霖深看来,如今那不住眨着的眼睛,那蜷缩起来的脚趾,都是证据。 于是突然蹲下身,任凭她发上的水一滴滴落在那价值不菲的西装上。 霍霖深只是动作不停,修长干净的指尖落在日光下,指甲盖上沾了的水渍,如今竟闪烁着细细的光芒。 他只目不转睛盯着某处。 陈云姗却格外紧张,可即便紧张她也不敢后退,哪怕如今那男人就这么蹲在自己身下。 两人不过相差十几厘米的距离。 “为什么不说话,你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逼我胡乱认罪么?” “逼?” 男人低低的嗓音从她身下传来,每一个字的声音都不大,却总能刚刚好地落到她耳朵里。 陈云姗不知道,那双深黑的眼眸,从始至终都一直盯着她脚趾。 那干净漂亮到足可以去做模特的脚趾。 “你在撒谎。” 霍霖深站了起来,薄薄的唇角紧紧抿着。在刚刚之前,他唇角上还带着丝丝笑容,而如今,这些都已不复存在。 干净低哑的声音落在陈云姗耳朵里,“你大概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手指脚趾总是紧绷的。还喜欢眨眼睛。” “我以为过去了六年,你多少会有所改变。岂料这六年改变了你的性情、甚至身材,独独没有改变这些细节。” 他再也没有在陈云姗面前露出半分笑容。 冷厉的眼眸落在那张素净的脸上,却像夹带着冰刃的风,要将她千刀万剐! 第一百七十六章 帮我一个忙,我就嫁给你 陈云姗瑟缩了下。 她面对那双冰冷到极致的眼眸,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不知何时,在她身后已然传来脚步声,男人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声响。 “云姗,有客人呐?” 陈云姗分辨出了男人的声音茶。 她原本便是要和秦绍出去,却没料到霍霖深会在这时出现。 “原来是霍先生,久仰大名,我是秦绍,你应该知道我。”秦绍主动上前,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似要与他交握逆。 然而霍霖深许欢没有动作,直到气氛僵硬到了极点,才终于肯缓缓伸出手,握住了他的,“幸会。” 陈云姗眼见着两人眼底似有火光,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她拉着秦绍退后了一步,看着霍霖深的视线越发警惕。 “霖深,你其实不必来问我这些的。你心里早就确认了。” 陈云姗终归是摇了摇头,满脸的憎恨神情收敛不住,却还依旧用那样哀伤的眼睛望着他,“我没什么要说的,你也看见了,我和秦绍在一起。” “我们……” 她迟疑许久说不出话来。 本想就这样放弃挣扎,可一旦瞧见霍霖深身边萦绕着的冷厉和漠然之后,却突然用力拽紧秦绍的手,“我们要结婚了。” 男人讶然挑眉。 霍霖深显然是知道她和秦绍关系的,如今骤然听见这句话,也只是挑了挑眉。 陈云姗冷哼,“怎么,难道你以为我还会一直缠着你么?我早已有更好的对象,现在托你的福,我们终于走到了一起。” 她说完,像是生怕霍霖深不相信,踮起脚尖吻住了秦绍。 后者吃了一惊,可难得有这样好的机会,他甚至没有任何思索,便立刻闭起眼睛,趁势反吻住她。 陈云姗被她紧紧箍住,挣也挣脱不开。 她只能被动沉溺在这个吻里,任由他予取予夺。 身体僵硬得好像不是自己的,可唇舌都还能感觉到男人的气息。 明明她的身体那样厌恶,却还不得不彼此交缠。 陈云姗觉得自己濒临崩溃。 她用力拽着秦绍的衣角,借此来遗忘唇舌里的味道。 直到突然被放开。 她四下看了看。霍霖深已然失了踪影。 佣人靠近,小心解释,“霍先生刚刚就已经走了,他留了句话,说要给大小姐。” “什么?” “请大小姐好自为之。” 陈云姗倏地僵在原地。 “好自为之?” 她喃喃自语着这几个字,心底是透骨了的悲凉。 到后来,陈云姗忽然就明白了过来,霍霖深这次过来寻她,或许是为了确认她和那张剪报是否有关,但更多的,是为了警告她。 呵…… 他竟还会来警告她? “云姗,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你需要冷静。” 秦绍的话在耳边回响,可陈云姗却突然笑出了声,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有些克制不住。 秦绍皱眉,干脆拽着她,将人打横抱起,一块走回去。 “喝口水冷静一下,你现在仍旧因他而激动。” 陈云姗握着水杯,手指又颤抖了几下。而后她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突然就冷静下来,“我没有。” “我怎么会受他影响,我那样讨厌他……” 秦绍不置可否,只默默从她掌心里,将那只玻璃杯拿了出来。而后细细打量着她,格外用心。 “好,你说没有便是没有。你知道的,我一向都相信你,所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云姗跟着点头,心底百转千回的,想了许多心思。 她如今已然清楚,想再回到霍霖深身边,怕是不可能了。但她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许欢和霍霖深在一起…… “只是云姗,也请你告诉我,刚刚的事算数么?” 耳边还是秦绍的追问。 陈云姗下意识要摇头。 她知道自己只是在欺骗霍霖深,只是气不过他从来都在忽略自己。 可扬起目光的瞬间,却对上秦绍那阴晴不定的眼眸。 她突然变得害怕起来,面前的男人,当真会对自己百依百顺? 秦绍也不着急,只缓缓靠近了她一些,气息柔软,轻拂在她脸颊上。 “怎么样,我还是那句话,你可以慢慢考虑,我等的起……” 他总还那样温柔,始终在身边等待着她的回应。 陈云姗本想立刻避开这个话题,可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就想到了霍霖深刚刚的眼神。 那个男人,是笃定了她做的那些事。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甚至不曾动过她,可暗地里不知留了多少后手。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他怕是再不愿留余地。怕是、等不及了…… “我也等不起了。” 陈云姗心一动,忽然扑到秦绍身上,双手环抱着他,还径直将头埋首在他颈项处,用尽全力抱紧。 她说不上自己是因为害怕,抑或是因为这个男人真的值得自己依靠,只一个劲喃喃自语,“秦绍,我等不起了。你说的对,我不应该再执着他,不应该再妄想。” “不如、不如我们真的结婚吧,只要你再帮我一件事,我就嫁给你。” 秦绍面上的笑容僵硬了两秒,然而他依旧细细柔柔地抚着她的发,哪怕面前的女人心里没有他,却总还那样有耐心。 “好你说,要我帮你什么?” 陈云姗没有立刻说出答案,她只一直靠在秦绍怀里,直到这时候才终于仰起脸,细细打量着他。 而手指,已然从他的胸膛渐渐往上,落在那干净的下巴上。 秦绍眼睛缩了缩,他忽然握紧她的手,低眉说道,“你还是很僵硬,仍旧不愿意碰我。可刚刚他碰你时,你好像挺开心的……” “我没有。你别岔开话题,我都说了只要你帮我做好这件事,我一定跟你结婚。秦绍你想,除了你我还能跟着谁呢?” “嗯哼,你说说,是什么?” —————— 陈家外不远处的一个路口旁。 这里有一个僻静的角落,附近几乎没有行人经过。 黑色路虎从远处驶来,车身线条格外明显,而那独有的款式,更让人远远的,就辨认了出来。 而就在路旁不远处,有一道穿着白色休闲装的男人,正倚靠车门站在原地。 他手里点了一支烟,烟雾从头顶缭绕到面前,遮住了小半张脸。 可车子还是径直朝那边开去,直到停靠在他面前。 男人换了个姿势,终于弯下腰。 霍霖深低声说话。 “都是她做的没有错,秦绍与她关系匪浅。依我对她的了解,接下来她定然会采取行动,我们守株待兔即可。” “终于决定这么做了?到时候伤着了旁人,我一概不负责。” 霍霖深轻哼,“与你合作本就冒险,不过,我不允许她有任何差错。” 那人的手指修长,待手里的烟烧尽之后,随手按在一旁的垃圾桶上。 他低声笑了下,声音格外清朗。 “我比你更想保护好她。” 霍霖深对此说法,自是嗤之以鼻。 只是两人难得有交集,又因此而有了合作。 无论如何,不该因这样一句话而翻脸。 于是漠然关上窗户,将东西拿给他之后,便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好似从头至今,这两个人都不曾见过面一般。 路旁的男人又在原地等了一会,直到黑色汽车已然消失在视野内,才终于轻叹着上了自己的车。 他坐在驾驶座上,偶尔垂下眼眸的时候,还会看见那被小心收妥了的一样物件。 若是有人见他拿起来过,便会发现那一方手帕已存放多年。 许多年前,他在那条林荫小道上见着了她。 后来,他在那张气氛并不算好的饭桌上瞧见了故意打扮出格的她。 后来他在她身边呆了许多日子,听她说她的梦想,听她说她终于,爱上了一个男人。 呵…… 他笑了笑,瞧着那方手帕。 如今已然泛黄了的布料,却还被他小心珍藏,偶尔四周寂静无声时,便会将之拿出来,缓缓摩挲。 第七十七章 许小姐,不记得我了么 离开许宅之前,许欢耽搁了不少时间。又和梁孟音起了争执。 然而从头至尾,她却也不曾遇见梁琛。 傍晚去幼儿园接了渊渊之后,便带着两个小的往医院而去。 小姑娘知道太爷爷生病,心疼不已。 她从学校开始,便嚷嚷着要给太爷爷带上礼物,要给出自己的一份心意。 医院前方的路上,有一条小巷茶。 小姑娘见了,要求买上一束花。 许欢开着车,想了想便把车子停在一个路口,便带着两个孩子一块过去。 小姑娘千挑万选,才在巷子尽头挑到了一束康乃馨。 最纯净的白色。 “太爷爷会喜欢么?” 霍渊渊捧着花束往医院走,默默跟在许欢身侧。 小小的脚步一步步迈开,每一步都坚实平稳。 许欢垂眸,迎着夕阳点头,“会的,渊渊挑了店里最漂亮的花朵,太爷爷一定喜欢。” 小姑娘这才心满意足。 还未及走出店门,一直跟在两人身侧的小男孩突然拉了拉许欢的衣角,“许姨,好像一直有人在跟着我们。” 许欢愣了下。 她顺着吴子川的目光往外探出头去,却被小男孩拽住,“别看,你知道是什么人么,如果他们有恶意,一旦知道被我们发现了,可能会立刻采取行动。” “我看还是告诉霍叔吧。” 吴子川说着便要拿出手机打电话。 正好小姑娘插了一句嘴,“给爸爸打电话吗?好呀好呀,爸爸来了就能赶走坏人。” 许欢却眯起眼,静悄悄打量了下。 “算了,不是什么坏人。” 大约是霍霖深以前派来跟着他们的人吧。 她最近忙碌着一直不曾发觉,心想霍霖深应该早已把人撤掉了才是,却不曾想也许根本是自己大意,未曾发觉。 可两个孩子还仰着头不明所以,“跟踪别人的人,也有好人么?” “有吧……” 许欢想了想,突然瞧见店主面带打量的目光,心有所动,“这样吧,不管好人坏人,我们把他们甩掉就好了。” “嗯嗯!” 霍渊渊挑着尾音应道,跟在许欢后头,从店里的后门走了出去。 车子还在路口,然而穿过这条巷子之后,只需三五分钟便能到达医院。 三道长长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有人见了,面上便露出艳羡之色。 无论是谁,若永远这般漂亮帅气的孩子,怕都会骄傲不已。 许欢唇角带着笑。 霍渊渊蹦蹦跳跳的,将怀里的花护得很好。 小男孩则始终面无表情,却一直跟在两人身侧。 几人上了电梯,而迄今为止,身后却不曾有人跟来。 许欢松了一口气。 “滴”的一声,电梯门关关上之前,有一道身影在最后一秒赶到。 “谢谢。” 男人低声道谢,又默默说话,“到二十三楼。” 电梯里只有他们几个人,气氛却不知怎的,变得怪怪的。 许欢想了许久,只觉得这个男人的模样有些不对劲。 她下意识往身后退了退,将两个孩子拉到自己身边。 电梯先停在vip楼——十层。 “到了。” 小姑娘脆生生地喊出了音,没有任何犹豫便往外走。 她浑然不觉身边的男人有哪里不对,而只默默从男人身侧走出,径直踏出电梯。 “欢欢,不下来吗?” 许欢这才跟上,那失神的瞬间差点绊倒,好在有人拉了她一把。 可一只脚才刚踏出电梯,便听见身后那人低声说话,“许小姐,不记得我了么?” 她回头,瞧见那站在电梯旁的男人。 在他将墨镜取下来之后,才终于看清楚了那张脸。 素净清雅,眼眸深邃的模样带了些异国他乡的情调。 “秦少?” 许欢的记忆在脑海里轮播了一遍,等了许久才终于想起来这个人。 他曾和梁琛一起与这人见过一面,似是为了一件和作案。 “抱歉一下子没有认出来,秦少来医院是?” “探望朋友。”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唇角上带着的淡淡笑容,更是没有任何迟疑。 许欢轻点头,打了个招呼之后便想离开。 她与秦绍不过点头之交,不便深入交谈。 然而下一刻,男人却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她。 “许小姐请等等,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谈谈。” “什么?” 他没给许欢太多的反应时间,目光总往身后看去,而后迅速握着许欢的手臂,带着人往旁边而去。 许欢挣扎了下。 吴子川立刻发现不对,警惕十足地站在许欢身边,“许姨,您跟他熟悉吗?” 秦绍低笑,打量了下吴子川,“原来是你,你父亲的债,正好也该一并还了。许欢,我不想当着这孩子的面动手,你最后直接跟我走。” 他没想杀掉她。 至少目前在红城,若是许欢死在这里,他无法脱身。 气氛一时变得僵硬。 而在距离医院不远处的某个地方,男人已然脸色阴沉。 电话里有人一直在汇报情况,可他的神色始终不曾缓解。 “什么叫跟丢了?” “以前许小姐从未试图甩掉我们,而这次她故意从后门离开。目的地还是医院,我们已经到了!” —————— 许欢没敢开口。 哪怕面前的男人一派斯文,面上又总带着淡淡的笑容,可她依旧觉得冷到了骨子里。 没有人的眼神像他一样,好似能看透人心。 “秦少,我没记错的话,这只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上回的和作案应该很愉快,我并没有得罪你。” “嗯哼。” 许欢咬了咬唇,本想让霍渊渊离开,可小姑娘难得固执一回,还紧紧拽着她的裤脚不愿走。 “秦少,你……” vip楼层本就空旷而安静,两人在角落里僵持,竟许久都不曾有人经过。 直到许欢开始慌了时,突然听见一道脚步声。 “卓医生!” 她喊了一句。 正要进某间病房的医生立刻回头,跟身边的助手交代了几句,便朝她走过来。 “是许欢呐,带着渊渊和子川过来瞧老爷子?哟,丫头还买了花,正好老爷子恢复得不错,见了肯定喜欢。” 他逗弄了下霍渊渊,甚至还捏了下小姑娘的脸蛋。 直到发现许欢一直不曾说话,才终于抬起头打量了下另外的人。 “这位是……” 卓医生话说到一半,突然定定地望着秦绍。表情先是抑或,继而渐渐变成了恍然大悟。 他猛地一拍手掌,震惊极了。 “我知道了,你是绍绍!” 秦绍面色一僵,拽着许欢的手臂,也倏地松开。 这个名字被叫出来,连他都有些讶异。 于是便不经意地上前一步,借着说话的当口,很好地将面容里的讶异掩盖了过去,“卓医生是么?你认识我。” 尤其,还那样亲昵地唤他小名。 卓医生平日里便是老好人,如今见他彬彬有礼的模样,更是乐呵呵地开始解释,甚至一只手已然要握上他的。 “哎,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眼睛还算利,你这模样和那时候相比可没怎么变化。怎么过去了这么多年,你父亲没回来,倒是你自己……过来瞧老爷子?” “老爷子?” 秦绍跟着喃喃自语,那颜色显然异于常人的眼眸转动了几下,直勾勾落在对方身上。 “霍家老爷子?” 这下,卓医生哪怕再迟钝,也总算发觉到不对劲。 他皱着眉,忽然有些不解,“怎么回事,难道你不是来看望老爷子的。那你来这里做什么,霍启正人呢,老爷子病危,他竟都不出现?” 许欢愕然。 她半晌都张大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别的关系她或许不清楚,可霍启正这个名字,许欢却始终记得。 霍家老爷子对外只说育有一独子,后有独孙,再后来、又有了渊渊。 霍启正,是她前任公公的名字。 第七十八章 呆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离开 秦绍站直了身体,双手斜斜插在裤兜里,那颀长瘦削的身形被宽松的外套衬托着,颇有些云淡风轻的味道。 “卓医生和似乎很他很熟?” 他轻轻开口,语气清冷又娴熟。 许欢打量了他一眼,默默往旁边退去逆。 好在此时周围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她四下看了看,找了个距离最靠近的路口。 “熟啊……能不熟么。”卓医生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 他想起了过往之事,眉宇间染上些许忧愁。 秦绍没有错过这些茶。 可他如今已然没有时间追问,便轻声说道。 “卓医生,既然你说小时候见过我,看来咱们以前渊源很深。下次有机会,一定过来拜会。” 他说完,已然要转身离开。 正好电梯门被打开,一道高大的身躯出现在许欢视野内。 男人迈开修长的腿,几步就停在她面前。 秦绍已然消失在走廊拐角。 可面前的男人却在周身萦绕着冷厉气息,疏冷坚硬的面容,让人不自觉要退避三舍。 她正好这样做了。 也正好瞧见男人那阴阴沉沉的模样,心里“咯噔”了下。 “很好,看起来没受伤。” 许欢点点头,“是啊,我们都挺好的。倒是你满头大汗……” 她只顺着霍霖深的话应,刚刚的信息她还没来得及消化,如今脑子里乱乱的,只能努力斟酌用词。 霍霖深挑眉,听了她的话,面色骤然又沉下几分。 低沉冷冽的音从薄唇里吐出,没有带丝毫温度。 “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警告过你让他们跟着,无论如何不许甩下他们。” 许欢蹙眉,觉得脑子里一下子被塞进去了太多东西。 她只好摇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起来,男人像要炸了一般。 “许欢你是不是压根没有听进去过我的话?” “还是你觉得凭你手上的防狼戒指,就能保护你的安全?” 许欢已很久不曾在他脸上看见这样铁青的脸色,活像谁欠了他几千万一样,那眼神,恨不得要将人一口吞下去。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她怔了下,瞧着他许久没有反应。 直到手臂被拽得生疼了,这才默默翻转手腕,“你凶什么,谁知道跟着我的是什么人。我能甩掉还不该庆幸么,至少这证明若是遇见不怀好意者我也能靠自己……” “你靠什么自己!” 他情绪满溢,猛地吼了出来。 “现在不是六年前,你不只是自己一个人。还带着渊渊还子川。你到底知不知道,刚刚差一点,你就没命了!” “我不过是和秦少……” 秦绍? 男人低低呢喃,薄唇里吐出几个字眼,冷冽如昔,“秦绍是谁,你还与他有交情?下次遇见了,还要寒暄几句,嗯?” 许欢莫名其妙。 突然冒出来的秦绍不怀好意,突然出现的他又神色不善。 她才是最该生气的那个不是么? 于是重重甩开霍霖深,径直往病房走去。 “渊渊,走,我们去看太爷爷。” 她懒得与他计较。 然而没等走出几步,身体便被人往后拽着,转体了一百八十度之后,便被人禁锢在怀里。 “妈妈。” “爸爸,你干嘛?” 小姑娘脆生生的音在身后响起,许欢本要叫她上前解救自己,可偏偏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已被男人的低吼打断。 “吴子川,带她去病房!” “是!” —————— 许欢被塞到了车内,而后风驰电掣一般的离开了医院。 目的地是霍宅。 可一路上男人只顾着开车,从头至尾都不曾说一句话。 她这才渐渐沉静下来,有了机会去细细思索先前发生的一切。 迟疑了一小会,她终于还是缓缓开口,“刚刚秦少他……” 许欢偷偷瞄了一眼,眼角余光却只能瞄到男人面上的凝重。 于是再接再厉。 “我不是故意甩掉那些人,真是阴差阳错,这不能怪我。” …… “霍霖深你现在是在跟我生气么?” …… “那好,我要下车!” 她作势去开车门,而男人一惯是将车门上锁了的。因而哪怕许欢不住扳动,也依旧没有用处。 “你要带我回家?怎么,回去了我还不能跑么。腿长在我身上,你还能一直看着我不成。若是成心要保护我,就该提点一下,天知道那些人高马大的人是你找来的,还是谁妄图跟踪我意图不轨。” 男人的面色这才有了些许改变。 却也只是漠然地挑眉。 半晌之后,他才终于斜斜觑了她一眼,薄唇轻启,吐出几个冰冷的字眼,“你给了一个好建议,我是该把你关起来。” 李姐正好到门外扔垃圾,一眼便瞧见了自家先生的黑色汽车。 而当许欢也从上头下来时,她才四下张望起来,“先生,太太,您俩都回来了,小小姐和子川呢?” “我不是太太。” 许欢笑了笑,甩开了男人的手臂,径直往里走,“李姐你以后还是叫我许欢吧,太太这名头,真担不起。” “这……” 这都叫好几天了也没见有意见,怎么突然又闹了起来。 她求助似的看向霍霖深,却发现后者的脸色更加难看,眼眸冰冷不说,面上还溢出一丝愤怒。 李姐摇摇头,便不敢再出声。 她也算是看着霍霖深长大的,他难得有那样愤怒到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 “砰!”的一声,似乎是某道门被甩上的声音,李姐骤闻,还瑟缩了下。 她往里头瞧了几眼,发现霍霖深已然强势至极地跟在许欢后头进了房间,这才拍拍胸膛,轻呼出一口气。 ———— 许欢被他撂在床上。 背脊落在柔软的床铺上,是几乎没有疼痛感的。 可那像被扔俘虏一样的感觉,依旧让她难受。 她如今瞧着男人铁青的脸色,心里越发郁结,有如要炸了一般。 霍霖深不说话,只在她面前来来回回走了几遍,冰冷的皮鞋甚至没有换,踏在地板上时,还发出尖锐的声响。 许欢瞧着他,直到看见他唇角蠕动了下,而后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这才轻笑,干脆躺在了床上。 他既不许她离开,那便安然看看书又何妨。 气氛一时格外静谧。 霍霖深走了一会,似是有些烦乱。突然朝阳台走去。 几分钟也没返回。 许欢隔着那被晚风撩起的窗纱,瞧见了那道背影。 以及正被烟雾缭绕着的朦胧身躯。 夜色渐沉。 许欢只当他不存在,默默瞧着手上的故事书。仔细挑拣着适合当成小姑娘的睡前故事。 她不知自己在何时入睡。 更不知道男人是何时从阳台返回,何时又开始站在她面前。 许欢若是睁开眼,便会瞧见他那样深沉和难解的目光,瞧见那布满了矛盾、不舍甚至无奈的神情…… 粗砺的指腹落在她脸颊上空,随着男人弯腰的动作渐渐往下,沾染了她的发,也沾染了眉宇间细细的哀愁。 直到将要落在那红艳的唇上。 动作却突然顿住。 “霍霖深。” 许欢陡然睁开眼。 声音一如往常般清晰,而她所有的情绪都还显露在脸上,没有半分掩饰。 “你做什么?” 他的手指顿了两秒,而后迅速往回缩。 面上的尴尬立显,在对上那澄澈干净的眼眸之后,也立刻收敛了起来。 许欢起身,带着被子的声音窸窸窣窣的。 这样的响动于他而言几乎致命。 男人立刻转身,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 “医院。” 许欢光裸着脚也跟着下床,顾不上地板冰冷,径直要追上。 可下一刻,房门已被关上。 男人冰冷的声音从门外一直传到她耳朵里。 “呆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不要离开。” 第一百七十九章 看,你的身体能接受我 陈云姗早已收拾好行装,她提着行李离开陈家,没有告知任何人。 下午5点多,她便戴着墨镜朝机场而去。 已经快到机场的时候,她才终于拨出了一个电话. 对面等待了几秒,而后终于接通. “云姗。逆” 陈云姗沉吟几秒,示意司机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之后,她便轻柔说道,“是我,怎么样,都解决了吗?” 男人没说话,等了好几秒之后,才终于低声开口茶。 “你现在在哪?”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还能在哪里呀。” 突然司机经过一个路口急刹车,用力按了一下喇叭。 陈云姗立刻捂住手机,恨恨瞪着他。比了个阴狠的手势之后,才又柔婉地对着电话解释,“秦绍你现在能接我电话,应该是都解决了吧。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好好弥补你。” 她说着,在车子停下之后,径直走了下去。 司机替她取好行李,恭恭敬敬将人送到机场外。 陈云姗一边朝里面走,一边说话,“好了先不跟你说,晚点再给你电话。” 话音刚落,她便要挂断电话。 可突然之间扬起眼,却迎面对上一道打量的目光。 有人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的台阶上,背对着机场大楼,身影都被覆在阴影之下。 他细细眯着眼,唇角甚至还有一丝笑容,仿佛会在这里看见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秦……秦绍。你怎么会在这?” 陈云姗瑟缩了下,握着手机的掌心已然渗出汗渍。 她咬紧了牙关,小心翼翼打量着秦绍的表情。 从一开始做出决定,她就没有想过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在这之前,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后续全部的计划,只要自己能登上这班飞机。 这不知怎么的,尽管秦绍不说话,可陈云姗突然觉得心慌意乱起来。 她一时间没有办法思考太多,便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来这里不是为了……” “不是为了逃跑?” 他冰冷淡漠的,打断了她所有的话。 陈云姗下意识吞了一口唾沫,本想说些什么话,可到这个时候,却只能默默无言…… 秦绍拾街而下,高大的身躯渐渐靠近她,而他的步伐依旧缓慢却平稳。 他每一步迈出,眉宇间带着的笑意便又深刻几分。 陈云姗后退了两步。 司机还未离开,甚至早早开好了车门等待着她。 “秦绍你……”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所以不用解释。我爱的云姗,怎么会想在利用完我之后将我丢下,一个人逃跑呢?” “你应该知道的,我最不喜欢逃避。” 他终于站定在陈云姗面前,面对着日光露出那张阴冷至极的脸。 陈云姗这才瞧清楚,她原本以为这个男人是从不会对自己露出这般表情的。以为他大概这辈子,都会将自己妥善存放在心底。 然而此时,秦绍那双冰冷至极的眼睛,却让她置身寒冰之中一般。 她突然开始后悔…… “上车吧,我们先回去。” 秦绍径直从她身侧略过,没有去拽她,甚至不曾碰到她身上任何一处。 然而那模样,却让陈云姗觉得自己就这么被看透了。而后再也不敢靠近,僵在原地,脚步迟迟不敢迈出去。 司机默默靠近,低声说道,“大小姐,您还是上车吧。秦少已经没有耐性了……” 很好。 陈云姗到此时才终于明白过来。他如何会知道自己想要离开之事,如何会那样准时地出现在机场。 原来自己身边的人,都已被他控制…… 车内一片沉默。 陈云姗坐在车后座一角,任凭僵硬的气氛像要将她吞没一般。 直到离开机场很远很远,才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承认想逃跑是我不对,可霍霖深一直在查我,再待下去难保不会出纰漏。我也是为了你好,若是我被抓住证据,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 “秦绍你想想你做的那些事,一旦被人知晓,谁也不会放过你。” 她见秦绍轻哼了声,便干脆凑近,细细解释,柔软的手掌缓缓抚上他胸前,在上头细细摩挲起来。 “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所以我的离开也是为了保护你啊。秦绍……现在许欢已经解决了,我们没理由再留在这。” 早在秦绍答应她帮自己解决许欢之后,陈云姗便已经下定决心。 要在他回来之前离开红城。 她这六年始终呆在这个男人身边,如今终于有机会摆脱他的束缚,自然要抓住机会。 岂料会在机场被撞见…… 秦绍忽然打开窗户,任凭冷风吹了进来。 “许欢还好好的。” “什么?” “她被霍霖深待走了,这会约莫已经被保护起来了吧……” 陈云姗吃了一惊,骤然起身,瞪眼瞧着他。 她没有任何留情,就这么将秦绍给掰到自己眼前,“为什么会这样?你答应我会解决掉她的!” “秦绍,你明知道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让许欢消失,你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 他眯了眯眼,忽然拽紧了陈云姗的手腕,那比常人更要浅淡一些的眼眸,如今正直勾勾盯着她。 “你最大的心愿难道不是嫁给霍霖深?” “我足足等了你六年啊云姗,可你偏要做这般愚蠢的决定!” 到今日。 秦绍终于决定不再容忍她,他满脸铁青阴沉地瞧着她,没有任何怜悯。 曾经为这个女人付出的一切,如今瞧来都仿佛觉得羞辱。 他于是伸出手,猛地将她拉到怀里,一边禁锢住她,一边细细摩挲着那白皙柔软的下巴。 而后终于凑了上去。 辗转厮磨,哪怕被禁锢在怀里的女人始终在挣扎,哪怕她浑身僵硬无力,秦绍却始终不曾将人松开。 驾驶座上,司机主动避开视线,只专注于前方道路情况。 车后一片火热,灼热的气息几乎弥漫了整个车厢…… 陈云姗无从反抗,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被他带到了哪里,只记得他将自己抱紧,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便把人带出了车子。 进门关门。 她只听见“砰”的一声,而下一刻,身躯便已然跌在床上。 身后床铺柔软,可身体依旧冰冷疼痛。 陈云姗瞪大了眼睛,忽然明白了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她惊惧不已,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所有惨烈的回忆渐渐都出现在脑海里,男人压在她身上的重量,让她不自觉想起六年前那可怕的一幕。 血腥、残忍,又不堪回首。 “你别这样……” “秦绍你知道我不可以,你别这样!” 可秦绍却只冷然一笑,将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把扯开她身上的衣服。 精壮的身躯覆盖上去时,没有半点犹豫。 他唇角噙着笑,眼睛却冰冷至极。 从未有过的可怕情绪在陈云姗脑海里蔓延,她开始尖叫嘶吼,用尽全部力气想要反抗。 尖锐的指甲落在男人背脊上,滑落下的那一刻,背上便渗出血丝…… 而这些疼痛,却丝毫不能阻止他! “若非想等你真正接受,我也不会忍了六年。” 他细细在她耳边呢喃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停顿,就这么扯开她的裙子…… 六年前的屈辱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 陈云姗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好似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只能被动承受着这一切。 她没有办法反抗,一如六年前,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本该受自己控制的人,反过来吞噬了她。 室内。 顿时只余下阵阵喘息声。 两人身上的汗水交叠在一起,气氛一半冰冷一半火热。 陈云姗只瞪着眼睛,宛如死了一般。 许久之后,那覆在她身体上的重量才终于移开,露出那备受折磨的身躯。 “事已至此,你总归是能接受我的。在你身体好之前我不会再过来,但之后,若还想我护着你,我希望你做好准备。” 第一百八十章 若是可以,我希望你不要再任性 陈云姗一直等了很久,夜幕垂下又升起之后,她还始终保持着当时的姿势没有改变。 直到一束阳光透过窗纱照射在她身体上,刺到眼睛里之后,才终于让她动了动。 入眼,是布满淤青的身躯。 连指甲里,都还带着一丝血痕。 她面无表情,艰难地在床上翻了个身,这才慢慢站起来逆。 任凭阳光照射在一丝不挂的身躯上,却依旧没有任何要去遮掩的意思。 便就这样行至浴室,开了冰冷的水,一遍遍冲着茶。 —————— 许欢再不被允许离开霍宅。 她哪怕靠近铁门,便会被文叔友好地请回。 “先生吩咐了,请您暂时一定要呆在这里。” 许欢心里早已布满愤怒,她只是无从发泄,想找那个男人大吼一顿,却又连人影都见不着。 于是重重咬牙,“渊渊呢?” “小小姐今天一大早就去了学校,现在正在上课。” “那他人呢!叫他过来见我。” 文叔只好低下了头,默默开口,“抱歉,先生昨天出去之后,至今未归。” 许欢这时终于蹙了蹙眉,想起来哪里不对劲。 她思索良久,最终还是选择放弃追问,转身朝屋内走去。 那一直守在门边的两名保安,这才放心了些。 她给霍霖深打电话,很久之后才被接通。 “我要离开这里,霍霖深你没有权利关着我。” “嗯,这件事等我回去之后再说。” 许欢吃了一惊,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到底在做什么,昨天的事是意外,我保证之后会小心,你总不能一直关着我!”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似乎有人进来了。 她半晌也没等到男人的解释,却只听见一句再简单不过的答案,“到你听话为止。” 许欢愕然。 什么叫到她听话为止? 她呆呆瞧着手机说不出话来,心里头却渐渐被某种情绪所覆盖,而后开始不受控制…… —————— 霍氏总裁办公室。 男人挂掉电话,示意对方坐下。 陆良明二话不说拉过椅子,一屁股坐在他身侧,斜觑着他,“怎么,和许欢吵架了?” …… “哟,看来我说对了。我可听说你昨天气冲冲把她关家里了啊。” 这下,霍霖深总算没否认。 他只打开了电脑上的一份监控,拧紧的眉宇之间,皱成深深的沟壑,“那是为她好。” “好一个为她好。你这份好意,怕是许欢不肯接受吧?要我说昨儿的事也不怨她,原本这个计划也没有告知她,虽然料想到秦绍不会傻到引火烧身,但最终咱们也没有顺藤摸瓜找到陈云姗的证据。说到底还是计划有漏,牵连了她。” “你不好好哄着就算了,还跟她闹?啧啧,哪个女人受得了。” 男人握住鼠标的手指顿了下。 他瞧了瞧外边渐渐阴下的天色,心里头也像是被一片乌云覆盖了。 —————— 下午六点。 霍宅外终于传来许欢再熟悉不过的汽车发动声。 她坐在二楼房间里,听着楼下的纷扰声,却始终不曾离开。 最先靠近房间的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小姑娘脆生生的音,落在门外,“妈妈,我放学回来啦。我给你买了好吃的,你快出来哦。” 她没应。 小姑娘似乎犹豫了下,等了几秒之后,才低低说话,“是你最喜欢吃的那家烧麦,快要冷掉了……” 许欢瞧了瞧外头渐渐阴沉的天空。 约莫是最近天气太好,闷热了小半天之后,如今天空骤然间变得阴郁,暴雨顷刻将至。 她的心绪仿佛也跟着这糟糕的天气有所变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愤怒,也变得无法抑制。 于是“啪”的一下打开房门。 却只瞧见那咧开嘴冲着自己笑的小姑娘,红嫩嫩的脸蛋上带着一丝羞涩,就这么默默瞧着她。 而某个站在她身后的男人,面色却十分不自在。 “妈妈,你是不是在生气?” 小姑娘脆生生地问。 许欢蹙了蹙眉,许久没有回应她。 等到霍渊渊有些摸不着头脑,偷偷朝身后看去时,她才终于蹲下身与她平视,“妈妈现在是在生气没错,不过不是生渊渊的气。烧麦先给我,你跟子川去玩,过会妈妈就去找你。” “哦。” 小姑娘拍了拍胸膛。 只要不是生她的气就好。 她当即迈开小短腿要往后走。 可耳边突然听见一声轻咳声。 于是脚步骤停。 霍渊渊怯生生地回头,拧紧了十根嫩白的手指,小心翼翼,“那个欢欢……你能不能也别生爸爸的气?” “嗯?” 许欢只发出了个鼻音,小丫头便瑟缩了下,“噌噌噌”跑远。 男人从始至终都淡漠着一张脸,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殊不知这一切都落在许欢眼底。 等小姑娘心满意足了,许欢这才撇了他一眼,扬了扬手里的烧麦,秀眉轻轻挑了下,似乎很不在意。 “霍先生果然是大忙人啊,一整天忙得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我真好奇您究竟在忙些什么?” 男人蹙眉,心里头忽然涌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许欢这般阴阳怪气的,自然不会说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她将那份烧麦打开,当着他的面吃了一个,慢条斯理的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想问问霍先生是用什么身份将我囚禁在这里?合作伙伴,还是前夫?或者是孩子的爸爸?” “距离昨天你将我带到这里正好过去了二十四小时,我想我现在有报警的权利。” 她作势去拿手机。 霍霖深怎么肯,自是将她的手按住,连人带烧麦一起拉到怀里。 低沉的眸光细细瞧着她,分辨不出上头其他的情绪,许欢只隐约可见那一丝丝无奈。 “关着你是我不好,但昨天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再让你待你外边,太危险。” 许欢嗤笑,“所以在你解决事情之前,我要一直呆在这里?” 男人点头,面容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僵硬。 可他还是将话说了出来,“最好是这样。” …… 许欢唇角蠕动了下,突然抬起脚,重重踢在他小腿上! 霍霖深闷哼一声,没躲也没闪。 他昨日是气极,没有多想便将她禁锢在家中。 到今天听过陆良明的话之后,脑海里便尽是她生气的模样。 于是好声好气哄着她,“秦绍虽然不会光明正大对你做什么,但背地里使阴招总是少不了。我不能再让你去冒险。” 因为追求速度,贸贸然让她犯险。 他已然过意不去。 如今想想自己昨天的反应,除了生气之外,更多还是害怕和自责。 他不过是想好好护着她,却不料因此惹得她这样生气。 许欢咬紧了唇,偏头思索许久之后,才终于扬起脸正色瞧他,“我不是自己一个人,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何况渊渊还得去学校,我如何能放心?” “许欢……” 他无奈,眼睛里盛满了奇异的情绪。 “只要你别闹,我可以答应你让你离开。但一定要有人跟着。” “嗯哼。” “如果发生什么事,必须第一时间联系我。也绝对绝对不能再甩开他们……若是可以,我希望你不要再任性。” “任性?” 许欢本好忍耐得好好的。 他关心自己,她能理解。 他肯退一步,也便够了。 可突然间被这俩字刺激了神经,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脸色也变得格外难看。 她干脆将人甩开,嘴角抽动了几下之后,便冷哼一声推开。 霍霖深一脸莫名其妙,只愕然瞧着她突然改变的脸色,那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 “许欢……” “我饿了。” “还没有准备好晚餐,这份烧麦……” 许欢挑眉,一脸不屑地瞧着他,“你现在是要我吃这份已经冷掉了,还没有打包酱的烧麦?”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她能清晰辨别眼睛里的情绪,火热又满带着侵略性 外头滂沱大雨,许欢甩了霍霖深便径直回到房间里。 她等了等,没有听见脚步声。 男人似乎还走远,偶尔碰着房门时还发出细碎的声音。 许欢没有去开。 “叩叩叩。” 他便固执地抬起手敲了下去茶。 “叩叩叩。” 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许欢捧着一本书,到这时候也读不进去了。 她蹙着眉,心里急促地叫嚷着,不该与他计较。 可女人那小小的一颗心呐,有时候便容不下一粒沙子。 “爸爸,烧麦妈妈不吃吗?” 小姑娘的声音格外清脆,哪怕隔着厚厚的门板,也依旧能听见。 许欢怔了下,终于放下手中书册。 而后便隐约听见男人轻“嗯”了一声,“冷了。” “那去热热?” “唔……没有酱。” 小姑娘这下也没法子了,她只能挠挠发,却也找不出更好的方式。 她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走到了门边之后,作势要敲门。可两只脚站定在那之后,又默默缩了回去。 于是绕着霍霖深走了一圈,最终还是停在楼梯旁,“算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霍渊渊。” 男人似有不悦,眉结紧拧,面容沉下了许多。 小丫头却不理她,自顾自迈开短腿,蹦蹦跳跳下了楼,还冲着在楼上沉思的霍霖深做了个鬼脸,“反正妈妈又不跟我生气。” 某人脸色阴沉,黑眸凝在房门上。 他四下看了看,瞧着周围空荡荡的,而正对面的房间里,那女人却怎么也不肯开门。 于是面色更为难看,只紧紧盯着那厚实的桃木门。 这些阻隔似乎阻挡不了他的目光,让其锐利至极的眼神,径直落在里面。 许欢只隐约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哪怕隔着长远的距离,视线却好似能在空中交汇。 她干脆垂下目光,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半晌之后,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 男人没有再执着于敲门,也不曾再多说任何话,只漠然退后,渐渐远离了房门。 许欢听见远离的脚步声,心里某处忽然悸了一下。 她不知怎的,竟觉得心里陡然间就变得空落落的。 直到后来,她总算呆不住走出去,正好瞧见餐桌上摆好了的晚餐。 小姑娘瞧见她来,连忙招呼,“妈妈,洗手吃饭了哦。” 许欢轻“嗯”了一声朝她走过去,替她将衣袖拢起,状若不经意提及,“你爸爸人呢。” “哦,刚刚出去了。” 她扭着水龙头的动作顿了下,“哗啦啦”的水声格外明显。 还是小姑娘踮起脚尖关上,还伸出手拉了拉她,“欢欢,不能浪费。” 许欢勉强一笑,夸奖了她几句,这才终于想起来要做什么。 “去吃饭吧。” 说是一家人在一块吃饭,其实老爷子还在医院,连金莹今夜都还在那边陪同。 如今四下瞧着,餐桌上竟空荡荡的,唯独只有她们三个。 小姑娘拿着的筷子偶尔与瓷碗碰撞,发出清脆声响,这才拉回了许欢的神智。 “先生回来了。” 李姐突然从厨房里出来,急急拿了伞送出去。 于是玄关外便传来一阵交谈。 “先生,正好开饭……不过您还是先去洗洗?” “嗯,我知道了。” 李姐连忙将门关上,避开了吹进来的寒风。 男人脚步踏响地板,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客厅里。 许欢隔着屏风,隐约瞧见那道身躯,偶尔晃动几下,却看不真切。 “先生,这是?” “拿过去。” 霍霖深低声沉吟,示意她递过去。而后什么话也没再说,便就径直朝楼上走去。 脚步声凝实坚定。 小姑娘隔着很远就冲他挥手,将嘴里的东西尽数咽下,“爸爸,你去了哪里?” “公司拿文件。” “哦。” 霍渊渊又乖乖坐回去,却在坐下之前,眉眼狡黠地瞧了许欢一眼。 许欢脸色便有些不自在起来,嗔了她一眼,呵斥道,“好好吃饭。” 却不料李姐正好靠近,将手里一个打包好的食盒递了过去。 “太太今晚没吃什么东西呢,是不是不合口味?看来还是先生了解您,特意给买了小吃,还是热的。” 许欢愣愣瞧着那白色食盒,半晌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李姐只当许欢还没反应过来,便又主动上前,将食盒打开。 霎时间,香味四溢。 “哇!烧麦。” 小姑娘垂涎欲滴,站了起来,伸长筷子就去夹。 “啪”的一下,没夹好,便掉在餐桌上。 一旁的小男孩连忙上前将之处理好,又默默打开一旁的酱,细细替她蘸好之后,才放到她碗里去。 想了想,他又发觉许欢一直没有动。 便主动将另外一个放在她碗里,“许姨,趁热吃吧。不然很快会冷掉的。” 是啊。 她应该趁热吃掉才是。 许欢心里头不知怎的,竟有些莫名的悸动。像被什么东西戳在了心底,一下子酸酸涩涩的,有些不受控制的情绪,便要喷涌而出。 ———————— 很快吃完饭,霍霖深还没下来。 小姑娘如今有吴子川照顾,早已不用她多陪伴。 她渐渐的连洗澡这样的事,都已经可以自己处理。 许欢于是上了楼,径直走到那扇桃木门前。 门未上锁,轻而易举便能将之推开。 男人刚好换了衣服,听见声响的时候,还偏过头瞧了她一眼,而后迅速将t恤套好。 “怎么不敲门就进来。” 许欢蹙了蹙眉,心里那点感动忽然就没了。 她敛起心神,伫立在那许久都没有动作。 过了半晌,霍霖深才终于发觉哪里不对劲。 他蹙紧眉宇,终于回过身来瞧她。 见许欢一屁股坐在床边不说话,只当她还在生气,便默默自她身侧走过,打算下去吃点东西。 正好眼角余光便瞧见了那被放置在桌面的盘子。 里头盛了一碗饭,清香四溢。 霍霖深走过去便将之拿起来,伸到她面前,“给我的?” 许欢撇了他一眼,作势要去抢回来。 好在男人机警,立刻将手抽回,薄唇不自觉向上弯起一个细小的弧度,不仔细看怕是很难发觉,他那从心底生出的笑容。 气氛静谧。 许欢默默瞧着他吃饭,她就坐在床边,甚至将双脚缩在床上,侧着身子一动不动。 倒是不知道曾有多长时间,不曾这样见过他好好吃饭。 “想起了什么?” 男人将碗里盛着的东西统统吃得干干净净,等到放下的时候,才缓缓开口。 许欢怔了怔,脸颊突然红了起来。 她摇了摇头。 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霍霖深既然会问出来,那便是猜到了的。 那年他们还那那般恩爱之时,她也常在深夜将做好的宵夜送至书房。 霍氏正处于上升期时,他格外忙碌。 甚至有时候她将饭菜送过去,也往往被放置到凉透。 没有人直到许欢这样坚持了许久,一次又一次乘兴而去,却失望而归。 到最后的结果仍旧是他熬夜到凌晨。 她瞧着霍霖深眼睛上越来越明显的黑眼圈,总是那样心疼。 直到某天,她听了顾柳的建议,穿一件薄薄的性感睡衣到他面前。 一番挑弄撒娇,让他受不住之后,这才服了软。 那一回,他连加拿大一个客户的视讯会议,都失了约。 思绪到这里,许欢开始觉得脸红似血。 她没了法子,只好起身,“碗给我吧,我拿到厨房里去……” “不急。” 那双厚实的手掌正好从旁边伸出来,将她柔软的掌心握在里头。 粗砺指腹划过她手腕某处,带来了丝丝凉意…… 许欢瑟缩了下,扬起眸光时,便对上那双深黑不见底的眼。 她能清晰辨别出那眼睛里的情绪,火热又满带着侵略性。 第一百八十二章 她被一份烧麦收买……睡了 许欢只觉得房间里的气温在瞬间便升高了,哪怕隔着衣服,也还觉得被他盯着的地方,热烫难受。 他忽然朝她伸出手,似要做些什么…… “为什么买了烧麦。” 什么逆? 气氛立刻被破坏。 男人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和那张尴尬的脸一起,更显为难。 许欢扬起眼,目光澄澈平静。 她突然发觉原来自己竟那样有耐心,又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烧麦?这么大的雨还特意去买。茶” 霍霖深忽然变得不自在起来,颧骨上不自觉染上一抹艳红。 他轻哼了下,目光闪烁,“去公司拿文件,顺路而已。” “哦……文件。”许欢将那尾音拖得长长的,面上却总还露着戏谑之色。 她挑着眉,只觉得这男人此刻的模样,那样可爱。 可心里有些忍不住地就想问他,拿来的文件放在哪里?他淋透了一场雨,竟也未曾让文鹏给他送过来,而是自己亲自过去。 气温升高的时候,许欢还只顾着睁大眼睛瞧着他,而脑袋里所有足够她思考的情绪,都渐渐变成空白。 忽然有温热的气息落在她鼻尖,细细密密的缭绕着心绪。 许欢眨了眨眼,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一般。 她抿了抿唇,干涉的喉咙让她说不出一个字。 可下一刻,男人已经凑了上来,在她鼻尖那处轻轻勾了下。 “你这样看着我,我会想要。” 许欢捏了捏掌心,颊畔立刻多出一抹绯色。 继而耳边传来一声轻叹,低低哑哑的也听不出太多情绪。 她抿紧了唇,而后轻“嗯”了一声。 可似乎是声音太小,他未曾听见,反而还主动站直身体,距她远了些。 “放心。” 他似乎感觉到了许欢的紧张,还柔声安抚了几句,“我不会关着你,只是无论如何还是要远离秦绍。无论他是什么身份。” “霍霖深……” 男人忽略了她的声音,眉宇又是一凝,便只默默解释,“时间也不早了,好好休息。” 见她不说话,只当是还有顾虑,轻叹着解释,“放心,我不会强迫你……” 许欢到这时,情绪终于有些克制不住。 她瞧着男人已经转过身去,瞧着那道孤傲而笔直的背影,想起刚刚冒雨回来的身影,心下骤然一暖。 她不是铁石心肠,也不是没有看见他这段时间的行动。 只是心里头还有缭绕不去的阴影,哪怕隔了长久的岁月也挥之不去。 他说得对。 她就是害怕。 因为已绝望过一次,所以无论如何不敢再轻易跳下。 可此时,许欢忽然就顾不上了! “霍霖深……” 男人的手指碰着了门把,听见她扬声唤自己名字时,才终于回头。 “嗯?” “我们试试吧!” 许欢说出口的时候,总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个骤然瞪大眼睛,身体激动到有些颤抖的人影,竟会是霍霖深。 以往多年,许欢从不觉得自己在他心里会有多重的地位。 直到恍然对上那幽暗又内敛的眼眸,才忽然发觉了什么…… 没有人直到她如今再度说出这句话,费了多少勇气。 他微微眯起眼,缓缓移动了一步。 灰色拖鞋停靠在许欢面前一米远。 她扬起手,正好能触碰到他。 而在碰着他身体的同一时刻,手掌便已然被紧握。 许欢骤然吃痛,倒抽了一口气。 霍霖深却未曾立刻放开她,而是将人紧紧控在身侧,面色格外的认真。 “再说一遍。” 她轻笑,反手拽着他。红唇吐气如兰,“我说,我们再试试。” 倒也无需她再说其他,男人上纲上线的本领比她想得要更好。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便把人打横抱起,直接按在床上。 火热的唇落下,隔着六年的时间,将所有的柔情都倾注在她身上。 室内一片靡靡之音。 许欢如今总算顺了自己的心意,任由他轻轻吻着自己,双手便落在那宽厚的肩上,偶尔紧握时,发出细细的音。 两人气息都渐渐变得紊乱。 她偶尔睁开眼,还能瞧见那悬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从窄实臂膀上落下的汗,与她的交融。 她仿佛还能瞧见男人眼底的认真和疼惜。 隔了六年。 她确然生涩。 上一次两人发生关系时,他还意识不明。 不用多想便知她当时感受并不好。 如今终于得到许可,霍霖深终于拿出了满满的耐心,一个劲撩拨着她,非要让她心满意足不可。 她如今慢热。 于是许欢那雪白的贝齿咬了咬下唇,水润的眼紧凝着他。 “霍霖深。” 她弯下腰,凑到他耳边。 男人只听见她喊自己的名字,动作便微顿了下,而后苦笑,“你现在叫我停下,我也停不下了……” 可下一刻,他忽然瞪大眼,毫不客气地扶起她身体,再也没有任何犹豫。 后来很久,他曾在床第之间提及此事,用低哑深沉的音提及她留在他耳边的那句话。 “不用停,我让你快些。” —————— 许欢是被一阵吵闹声扰醒的。 那被男人藏匿了六年的情绪,一朝宣泄出来,着实让人受不住。 睁开眼睛时,全身酸软发疼。 “叩叩叩!” 房门被敲响,让她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退了出来。 “妈妈,快起床。” 许欢本还想闭上眼睛继续躺下,可脑海里突然传来小姑娘脆生生的音,她便反射性坐了起来。 柔软的蚕丝被自胸前滑落,露出大半春光。 她只觉身体一凉,便想去遮掩。 而身后陡然传来一股力道,将她拽了回去。 身体骤然跌入一道温热的怀抱里。 男人将头埋在她颈项处,手上又开始不正经起来,“别管她,再陪陪我。” “不行,是渊渊。” 哼。 霍霖深发出一声鼻音,非但不曾将她松开,反还拽得更紧。 “妈妈,渊渊再不出发就要迟到啦。” 许欢正好被他撩拨起心思,一听这软嫩嫩的抱怨声,当即想也不想地要从他怀里退出。 霍霖深没拽住。 黑眸扬了扬,极度不悦。 “你不在的时候,她从来没来闹过我。下面有人送她去学校,你操什么心。” 某人欲求不满,语气格外差劲。 他甚至在许欢已然打开房门的同时,套上裤子走了出去。 小姑娘已经背好了书包,瞪大了眼睛瞧着两人。 那肉乎乎的脸蛋上都是绯红,也不知是恶作剧成功太过兴奋,还是因为见着两人和好而开心。 “欢欢,快,渊渊真的要迟到啦。” 霍渊渊催促了几句,直接将霍霖深忽略掉。 她眨巴着眼睛,推搡着许欢去洗簌。 男人趁她还没走远,一把将她拎了回来。 “哎呀,爸爸你干什么!” “哼。” 许欢正好朝浴室走去,回头看见小姑娘的书包被霍霖深拎在手里,小身板已然悬空。 她蹙眉。 小姑娘见机不可失,立刻叫嚷,“妈妈快要救我呀,爸爸要打渊渊呜呜呜。” “霍霖深你怎么还跟孩子闹。” 许欢没有立刻转身,可手里的动作还是停了下来。 那秀眉拧紧的模样,让霍霖深冷硬的面颊也缓和了些。 阳光洒在那张白净的面上,淡淡金光染在外头。 她穿着晨缕,光着脚站在地板上。 黑发垂落至腰间,衬出姣好身段。 霍霖深眼神一黯,心里某处忽然暖了下来。 “没闹。” 他咕哝了一句,眼眸里几乎要溢出水来。 那样满足的神情,许欢以往连瞧见了都不敢相信。 可如今霍霖深就这样盯着她,手里还拎着渊渊,站在晨光下傻了一般。 “那你还拎着她?” 半晌。 霍霖深终于垂眸,改拎为抱,将小姑娘绕了一圈,打量了她几眼。 “放我下来,我要妈妈。” “你妈忙着洗簌送你去学校。” “那我也要下来。” 许欢听见渐渐淡掉的声音,最后瞧了一眼。 正好对上男人转过来的视线,轻挑眉说道,“放心,教她规矩而已。” 第一百八十三章 他既已被逐出霍家,那就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许欢到后来也不知道霍霖深究竟有了什么法子教小姑娘规矩。 只是那天之后,小姑娘开始有些变本加厉地和霍霖深作对起来,调皮捣蛋,无事不做。 坐在副驾驶座上时,许欢才想起来自己好似很少和霍霖深一起送小姑娘去过学校。 显然霍渊渊也知道这点,于是兴奋得不像话。 “欢欢我跟你说哦,我的同学们现在可羡慕我了。茶” “羡慕你什么?” 嘿…逆… 小姑娘卖了个关子,眼睛眨了几下之后,突然偷偷朝许欢比了个手势。 “因为妈妈漂亮。” “爸爸帅。” “还有子川也帅。” 她说这话的时候,虽表现得偷偷摸摸,可声音却一点不小。 连坐在驾驶座上的霍霖深,都听得清清楚楚。 许欢垂了垂眼眸,忍俊不禁。 可她此时瞧着小姑娘的模样,自己心里头也渐渐生出幸福的感觉来。 小姑娘面上红扑扑的,那水润细致的眼眸,几乎要让人迷醉。 许欢从不知道,原来看着一个人笑,心里便能那样满足。 “到了,还有五分钟上课。” 不多时,黑色路虎终于停在学校外头,男人低头看了一眼腕表,轻声解释了句。 小姑娘便重重哼了声,将头撇到一边去,傲娇地下了车。 “子川,你快些!” 她跑了几步,又回头叫吴子川。 后者乖巧地跟霍霖深和许欢打了招呼之后,这才缓缓跟上。 许欢在车旁瞧着了许久,才又坐回去。 身边的男人凝着眼眸瞧她,五官线条都被阳光笼罩住,柔软了许多。 “送你去哪?” 许欢迟疑了下,咬着唇不说话。 “去躺医院吧,我想去看看爷爷。顺便,问他一些事。” 男人轻点头,调转车头便带着她往回开。 许欢在心底思索许久,而后终于在不经意间提起,“那个秦绍,你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么?” “秦绍?” “明面上的身份是云姗的心理医生,至于暗地……” “有没有可能,我是说,那天他的确是想绑架我或是别的,但后来放弃了。你说他的真实身份,有没有可能我们人事?” 身份? 其实一听见这个词,许欢便想起了在医院里听见的对话。 卓医生似是在秦绍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他,还提起过……霍霖深的父亲! 她没发现男人渐渐变得奇怪的脸色,而是小声试探,“还有啊,这么多年都一直没有问你,你爸爸他,究竟是去了哪里?” 话音刚落,许欢便明显感觉到周身的气氛变得紧绷了一些 男人虽依旧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情绪,可那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关节,依旧泛起了青白颜色。 “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许欢怔了怔,连笑容也变得勉强。 “因为爷爷啊,爷爷现在还在医院,时日无多。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至少到这个时候,他该回来看看才是。” “没必要。” 霍霖深已很少那样冷漠地打断她。 许欢斜斜觑着他,心里头百感交集。 眼角余光落在男人坚毅的面庞上,而那面庞渐渐也变得柔缓许多。 “他离开时,就没人期待过他会回来。这家里不会再欢迎他。” “哦。” 许欢轻应了声,识趣地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霍启正一事。 甚至该说偌大一个红城,大部分人都知道,昔日霍家霍启正养了外家,抛妻弃子之后,与一女人私奔离开霍家。 那时霍霖深,还很小。 后来老爷子宣布将霍启正逐出霍家,便着手培养霍霖深当霍氏接手人。 他小小年纪开始,肩上便已然承了重量。 —————— 医院。 老爷子瞧见两人一块出现,眉眼里都堆积了许多笑容。 他上上下下打量许欢,细细观察着她对霍霖深的表情…… 那张布满皱纹的面庞,渐渐散开。 许欢竟在他脸上感受到了一丝不该出现的朝气。 她心里“咯噔”了下。 “爷爷,这两天身体好了些么?” “我这身体啊,一直都这样,没什么好不好的。倒是现在看着你们俩和好,我这心里就舒快多了。” “许欢你到我这来,告诉爷爷,什么时候可以再给你们举行婚礼?” 婚礼? 她愕然张嘴。 还是一旁的霍霖深反应机敏,浓眉一蹙便打断了老爷子的话。 “爷爷,没有那么快。” 老爷子恍然大悟,重重一掌拍在大腿上。 “是是是,没那么快。瞧我这性子,也是没时间了啊,许欢你能理解爷爷的心急吧?” 她点点头,而后笑了笑,状似不经意提及。 “霍霖深你先离开吧,我今天在这里再陪陪爷爷。” 她笑容灿烂,乍一看,瞧不出任何问题。 男人便点点头,顺了她的心意。 老爷子见两人关系和缓,面上便总带着笑。 直到男人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连身影也丝毫瞧不见了之后,才终于朝许欢挤挤眼睛。 “虽说霖深打断了我的话,可许欢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开玩笑的。我很希望能在闭上眼睛之前,看见你和霖深的婚礼。” “霖深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和他爸爸不同。心里头有事虽会藏着,却至少不会背叛。” “如今陈家的丫头他也断了个干净,日后你嫁过来,定然不会再受委屈。” 老爷子考虑得远。 当年的婚礼,是他和许欢的交易。 她嫁给霍霖深,而老爷子则以此赶走陈云姗。 如今请她再嫁,却不再带任何其他理由,仅仅是一名长辈对她的期许而已。 许欢点点头,“我心里有数的,您现在只要好好养着身体就好。” 她安抚了几句,等了很久才终于深吸一口气,试探着说出了秦绍这个名字。 “有这么一个人,叫秦绍。和陈云姗一块从国外回来的。卓医生叫他绍绍,似乎是认识的,您对这个人有印象么?” “秦绍……” 老人的浑浊的视线扬起,看着窗外许久没有说话。 许欢跟着他的目光渐渐往外头移去,却只瞧见蔚蓝的天色和明媚日光。 他那悠远的视线,却好似透过云层,落在很远很远之外的地方。 许欢抿紧了唇,细细解释,“卓医生既然认识,您应该也有印象才对。而且,他提到了霍霖深的爸爸。” “他……也是爷爷您的孙子是不是?” 话音刚落,老人瘦削的身躯便僵了几秒。 原本还不太确定的许欢,如今总算确定下来。 在这之前,霍霖深一向不愿提起他的父亲。 昔日盘桓在霍家门楣上的污点,始终不散。 许欢不太记得发生那件事时的情景,却曾在多年后见过一个和霍霖深起了冲突的男人。 无非是叫嚷些霍家见不得光的事,借此侮辱。 霍霖深当时拽着她就走,她原本以为那男人不会在意,殊不知最后口出狂言的那人,竟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许欢原本很想不去在意这些,可如今看见面前那已然迟暮的老人,不知怎的,总想还为他做些事。 老爷子等了许久,才摇摇头。 眉眼里似有苦涩,更多的却是绵延在身上多年不散的厉色。 “不,他不是。霍家只有霖深这一个孙子。” “姓秦,不算。” 只是不算,却并非是不承认。 许欢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被老爷子挥手打断,“这件事不必再提,他既已被逐出霍家,那就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于你更是。” 老人的眼睛里,难得露出那样精明的神色。 许欢瑟缩了下,终于还是点头同意。 她很愿意尊重老人的意见,可不知怎的,每当逆光瞧着老爷子的时候,总能感觉到那浑浊双眼里的落寞。 于是在医院里又呆了一会,等老爷子吃了午餐要休息之后,许欢终于离开。 ---题外话---更晚了更晚了,抱歉。么么哒。 第一百八十四章 欢欢,你可以回家的 红城某处静谧的别院里。 这里附近环境很好,距离很远的公寓林立。 周边的道路上也划出了绿化带,连空气都较之市中心要好上许多。 而此时。 女人的的呻吟声和男人的喘息声交缠在一起,那些杂糅在一块的声响,在空档无人的房间里肆意宣泄茶。 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男人一个劲予取予夺,而女人却也只能被动承受这一切逆。 直到事后。 陈云姗一丝不挂地躺床上,随意至极地从旁边拉过薄被,轻轻覆在身上。 男人翻过身去瞧了她一眼,而后径直下床。 “饿了么?” 陈云姗翻了个身,没说话。 她恨不得能将鼻子掩在被子里,避开那只要呼吸便能嗅到的奇异味道。 “你今天配合得很好,看来是习惯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秦绍已然穿上衬衫,光着脚站在地板上,正居高临下望着她。 陈羽姗全身一僵。 她忽然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 想起那日他的粗暴掠夺。 在这之前,陈云姗从未想过秦绍会这般待她。 除了毫不怜惜地要她之外,到如今甚至不曾对她有过任何体贴。 那日之后,两人便几乎一直在床上厮磨,她从一开始的僵硬、抵制到如今已然食髓知味了一般。 于是眼神空洞着望着天花板,等了很久才开口。 “秦绍……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这个问题,这几天她才问过无数次。 可秦绍从未曾正面回答过。 到此时,陈云姗依旧不曾奢望。 她后来才渐渐知道这个男人并非自己能掌控住的。 那看起来没有威胁性的双眼里,其实能看透人心。 她这些年来那些心思,怕都在他面前展露无余。 秦绍坐了下来,半撑着身体倚靠着她。 手指落在陈云姗乌黑的长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其实你心里明白,我一直想要你。你之所以无法接受我,无非是因为还对霍霖深有妄想。” “现在这些妄想都没了,自然身体也会更诚实。” 陈云姗咬紧唇。 “我早已忘记了他。” “是么?那正好,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可以彻彻底底将这个名字从心里抹去了。因为他如今已经和许欢重归于好。” 许欢? 陈云姗骤然一僵。 她知道自己的反应都会落在秦绍眼底,可如今却已顾不上。 便从床上起身,任由薄薄的丝被勾勒出诱人曲线。 “秦绍,我恨她。” “我恨不得她死。” 陈云姗旧事重提,笔直站定在他面前,“我不明白你那天为什么放过她,但现在我什么都给了你。只想要你至少不要放过她。” 她自己已然变成如今的模样。 凭什么许欢还能那样自在地享受那些美好! 凭什么,她得到了自己想要而不得的所有之后,还能被霍霖深喜爱? “你恨她?” 秦绍缓缓回头,勾起她那尖细的下巴,轻轻凑上去亲了下。 那狭长的丹凤眼渐渐眯起,而后细细打量着她面上所有情绪,“你现在将自己的恨转嫁到了一个女人身上。” “云姗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对你很失望。过了这么多年,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还是不够狠。” “你什么意思?” 她瑟缩了下,如今日渐觉得这个男人深不可测之后,陈云姗才发觉自己昔日究竟是有多天真。竟还妄想着能操控他。 秦绍摇摇头,眉眼之间都带着无奈。 “你心里终究还是舍不得他,女人的嫉妒心总会让人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你现在就是这样。” “杀了许欢,他会痛不欲生!” “是么?” 秦绍只淡淡反问了一句,而后面色骤然冷厉下来,“你别张嘴闭嘴就是杀了她,若是那样容易,当时也不至于连个王默都撞不死。” “红城不比家里,太过放肆只会引火烧身。” “你若当真恨他,只会想要将他千刀万剐,而不是将一切情绪转移到许欢身上。” “说到底,她无辜。” 他明里暗里的,其实在指责她。 若非当时陈云姗为了泄愤找人去撞王默,后续也不会发生那么多的变故。 至少梁琛,不会那么快与霍霖深合作。 如今他只要离开这里,便有人处处盯梢。做起事来,也束手束脚。 陈云姗见他生气,也总算敛起了心思。将那青葱白嫩的指尖捏在一块,细细摩挲着,“那你说怎么办,我反正已经是你的人了。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只是许欢和、和霍霖深,我一个也不愿放过。” “嗯哼,真乖。” 秦绍这才捏了捏她脸颊,粗砺指腹留在她脸颊上,细细摩挲了几下之后,才终于放手。 “霍家于我,也有深仇大恨。我有更好的法子,让他们痛不欲生!” 当时的陈云姗,只当这个男人终究还是爱自己,所以哪怕费尽心思,也总会替自己报复霍家。 谁料到后来,才渐渐发觉他心里头埋藏多年的怨恨。 有如滔天烈火,经久不衰…… —————— 许欢离开了医院。 她没有去注意如今是否还有人跟着自己,只是径直朝某处走去。 梁氏一切都还算井井有条。 她一整天没有出现,公司却也不曾有大的变故。 而在上楼之后,却忽然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瘦削颀长的身躯就立在落地窗外,被下午的日光拉长的身影,让他看起来落寞而孤独。 许欢怔了怔,脚步停下。 “哥,原来你在。” “嗯。” 男人轻应,等了许久才缓缓转身。 镜片后的目光闪烁几下,最后染了些许金光,终于落在许欢身上。 他朝她挥挥手,声音温和又轻柔,“你过来看看。” 许欢点点头,随即放下包,缓缓朝他靠近。 他并未说什么话,只是将双手斜斜插在兜里,伫立在落地窗前,一直看着前方。 “以前很少管公司的事,一直不知道原来这里的风景也不错。” 他眯着眼,望着正前方那被阳光笼罩了的尖顶大厦。 大厦正面屏幕上正播放着广告,几次轮换之后,突然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许欢下意识开口,“默姐。” 她没发觉身边的人身躯僵了下。 只是心里突然百感交集,想起当时拍摄这个广告时,王默还是她的好友。 “她现在还好么。” 许欢终究还是将这话问出了口,哪怕明知提及这个名字,会让两人本就尴尬的气氛变得更僵硬。 果不其然,梁琛只再呆了两秒,便转身朝办公桌走去。 他径直走远。 “以后,你可以回家了。” 哎? 许欢想问个清楚明白。 可梁琛已经不说话了。 他背对着自己,拿了外套放在手腕上,身体侧弯的时候,露出那张好看的侧脸。 “爸爸很想你,既然还没结婚,就不该住在别的男人家里。” “哪怕那个人是你的前夫。” 许欢知道他意有所指。 事实上,她最近的行为确然不妥。 原本是为了渊渊,如今自己竟也心安理得地呆在霍宅。 许欢沉默了下来,想起梁孟音对自己的态度,一颗骤然跌到谷底。 男人等了很久才缓缓开口,眯起的眉眼轻轻飘过,打量着她。 直到走到门边时,才说话,“至于王默。你不必太过关心她,只要她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我就不会让她出事。” “她终归是外人,而你要记得,你始终不一样。” 许欢心里怅惘若失的,一下子空落落。 她不知道梁琛话里的“不一样”意指为何。 只是忽然觉得心里一暖,明白哪怕闹到如今的地步,他也从不曾放弃去关心自己。 于是等了很久很久,才终于问。 “哥,你不爱默姐么?” “嗯。” “那之前的车祸……” “与我无关。” 第一百八十五章 他将一个没疯的人关在疯人院里 许欢到最后,心里也还敬重梁琛。 哪怕如今两人关系日渐变得生疏,心底那份尊敬却从未离开。 她从始至终都知道,梁琛从不曾伤害过自己。哪个从大学初见开始,便始终守在自己身边的人,还依旧温柔, 只是忽然间,许欢又不由得想起他对王默的那些事。 想起他心里不曾存着的任何感情。 想起王默那日离开时的模样…茶… 许欢轻叹,只觉得背脊忽然生出一股凉意。 “叩叩。” 小夏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几份文件。便只四下张望了许久,“咦,梁少不在?” “刚走,怎么了?” 许欢朝小夏走过去,接过她手里头搂着的东西。 “这是他吩咐我查的东西,都是前段时间和秦少合作案时的资料。放在档案室有一段时间了,因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case,所以花了点时间去找。” 许欢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只顺手将之接过放在桌上,“先放在这里吧,下回他过来应该会看。” “好的。” 等小夏离开之后不久,她想了想,心里记着秦绍的名字,也记着他的身份。 于是还是拿起那一沓文件看了起来。 文件很清晰,没有任何错漏和不足。 她并不知晓梁琛与秦绍的关系,仅仅只能凭自己的猜测而已。 然而那惨白的紧张上,除了和作案的资料并没有其他东西。 她想了想干脆将这些东西带回到家里,准备交给梁琛。 —————— “小姐,您回来了。” 许欢忙完手头的事情回到许宅,刚走进去,便瞧见了梁孟音默默坐在院子里。 她搬了张椅子在旁边坐着,眼神空洞地瞧着头顶天空。 “梁阿姨?” 许欢靠近,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后者这才有反应,缓缓起身之后,表情又立刻变得失望起来。 “是你啊……” 她的语气里总带着些许怅惘若失,听在许欢耳朵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于是轻轻“嗯”了声,“傍晚风大,我叫人给你拿件衣服。” “怕我冷么?” 梁孟音笑了笑,终于从椅子上起身。 只是也不知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多久,如今身形竟还踉跄了下。 “许欢,我们俩的关系没必要说这些客套话。” 她轻叹,略显苍白的脸颊上带着一丝嘲讽,而后几步起身,朝里面走去。 许欢没理会她的嘲讽。 便只径直朝屋内走去。 可不料梁孟音跟了上来,在她放下东西的时候,尖锐说道,“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能这样平静。” 许欢蹙了蹙眉,只当没有听见。 她从梁孟音身侧走过,径直弯腰取了东西便要往楼上去。 可身后却还传来梁孟音叫嚷的声音,“你心里就没有一点过意不去吗!” “王默也是你的朋友,她肚子里的也是你的侄女。因为你现在被关在疗养院里,可你却连看都不曾去看过她一眼!” 许欢身形骤然一僵。 她怔了几秒之后,才终于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 于是端了一杯水便要离开,“哥的事我从来不干涉,至于王默和我的关系,那就不需要您操心了。” “阿姨您若是真关心大哥,就该找他谈谈。跟我撒气是没有用的。” 她无非是一个旁观者。 哪怕所有事都与她有关,却都不是她能掌握的。 呵…… 梁孟音轻笑。 忽然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跌坐在沙发上。 许欢听见声响才回头去看她,正好瞧见她双目无神,呆呆坐在地上的模样。 哪怕亲密如许欢,在这家里住过那样长的时间,却也不曾见到梁孟音这般的心如死灰。 她握紧了手掌,强迫自己不要过去扶她。 “您如果需要帮忙,我可以给大哥打电话。” “爸爸应该就在楼上吧,我去叫他也成。” “不许去!” 梁孟音突然大喊大叫起来! 她重重摇头,黑发凌乱地在空中飞舞。 从未有过的溃败情绪自几天前生根,而后经久不散。 她用力掐着手掌,眼睛瞪得极大。 “许欢,你别再耽误他了好不好?” “谁?” 梁孟音的声音渐渐变得有些哽咽。 她狠狠拽着掌心,眼睛周围都是憔悴至极的模样。 等了许久之后,才轻声呢喃,“梁琛啊,他待你那样好。你就放过他行不行?” “三十多年了,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他有了自己的女人,还有了孩子。怎么就能亲手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送到精神病院里呢!” 许欢蹙了蹙眉,心里郁郁沉沉的说不出的难受。 她抚了抚心口,只觉得里面一抽一抽的,闷疼起来。 如今已至傍晚,外边狂风大作,在炎热的下午之后,终于要开始下雨。 许欢将心里那口郁结的闷气呼出,而后缓缓扬起眼,“没有谁需要别人放过,你现在这样,也不过是自己不肯放过自己而已。” “默姐身体不好,哥将她安置在疗养院里本也没什么不好。” “可她要是没病呢?” 梁孟音到这时,才终于敛起了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她起身,几步朝许欢走过去。最终站定在她面前。 “我去看过她了,精神很正常,虽然身体是虚弱了些,但毕竟是孕妇,调理下也就好了。许欢我可以确定的是,她很清醒,没有疯。” “你哥他为了你,是将一个原本就没疯的人,关了起来。” 许欢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她呆呆站在原地,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重重戳在心间一样。 脑子里一下子变得乱乱的。 她想起前些日子那个歇斯底里的王默,想起她与自己争吵大闹的模样。 而又忽然忆起那始终待自己温柔的男人。 “我不信。” 许欢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否决了梁孟音的话。 可梁孟音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致,甚至一句话没说,让开了地方,“如果不信,就亲自去看看。如果确定了我说的是真的,希望你能劝劝你大哥,让她回来。” 她摇头,已然失望到顶。 自己的儿子,自己却从来都不了解。 他喜欢什么他讨厌什么,他那温和无害的性子是如何养成的。 梁孟音自问自己一无所知。 到许欢点头同意之后,她才又正色打量了她几眼。 以前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儿子喜欢这样的类型。 —————— “王默情绪可能不稳定,许欢你见了她,记得忍耐着点。” 临到之前,梁孟音还特意叮嘱了几句,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许欢想她大概是生怕自己再折腾王默吧。 疗养院附近的环境倒还算清雅。 两人到的时候,天色正黑,大雨下个不停。 偌大一个疗养院里,闪烁着的无数盏灯光正在风雨中摇曳。 她撑开伞走出去,高跟鞋踩在泥泞的路上,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许欢你怎么了?” “没事,走吧。” 马路旁有颗石子,她无非是绊了下,只是磕着了脚尖,有些发疼。 两人进去之后,梁孟音便十分熟悉地将许欢带到某楼层里。 一直往幽静的廊道里走进时,许欢耳边也只能听见自己的鞋子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夫人,您又来探望王小姐?” 正好有医生从房间里出来,关门的时候瞧见了梁孟音,连忙打了个招呼。 两人似是相熟。 梁孟音让开距离,将医生拉到一旁轻声询问,“她现在怎么样,没闹了吧?” “闹倒是没有,这几天一直很平静。只是……” “只是什么?” 医生叹了口气,眼睛往旁边瞄了瞄,正好落在许欢身上。 梁孟音轻哼了声,也没有避讳许欢。 只是脸色终究还是变得更难看一些,小声拽着医生的衣角,细细询问,“只是什么,你倒是说清楚。” “只是身体不太如意,今天、见红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就这么直挺挺的,跪在她面前 梁孟音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在听见那三个字时候惊呼一声,便立刻拨开医生房间里冲进去。 许欢跟在她后头。 她打量了下那看着还算和蔼的女医生。 “您好,我还没来得及介绍,我是王小姐的朋友。这次是特意过来探望她的,不知道她现在精神怎么样?茶” “挺好的挺好的。” 医生和和气气的模样,没有多解释,“刚来的时候情绪不稳定,最近反倒好了。逆” “那她……我听人说她疯了,这是……” 许欢试探性地提及。 可医生在听见她话里的某个字眼之后,立刻炸毛了般,连神情都变得戒备。 “作为医疗人员,我们有权保护病人的*。您若不是家属,还是少打听吧。” 话一说完便离开。 许欢愕然立于原地,只能推开门走进去。 其实疗养院的房间比之寻常所见的医院要更温馨些,四处还贴上了些简单的画作,色调也没有那样单薄。 只是哪怕此刻房间里甚至还放置了一盆鲜花,也依旧掩盖不了那颓丧的气息。 王默躺在床上,面色格外苍白,被那白色被子覆盖着的身躯,几乎看不出怀孕的迹象。 在梁孟音刚走进来的时候,许欢还眼尖地瞧见了她面上浮现出的淡淡喜色。 而后在见到自己时,却立刻蜕成狰狞。 “许欢,你来干什么!” 许欢听见这话的时候,心里想她大约是很恨自己的。所以一开口便没有好语气。 岂料听到耳朵里之后,才忽然发觉对方那有气无力的样子,竟丝毫也不曾让人觉得可怕。 于是默默朝她靠近,便只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瞧着她。 “我在这里也不认识别的人,自然是来探望你的。” 她和梁孟音一块从家里过来,什么也没带。如今瞧着才觉得有些尴尬。 好在梁孟音的原意并非是让她来探望王默,只不过是为了告诉她王默没疯而已。 便轻叹了声,小心靠近王默。 “我刚刚听医生说,见了红?” “嗯……” 梁孟音的脸色顿时又沉下几分,“怎么那么不小心,你要知道现在这孩子可是我们大家的命根子,怎么也得护着。” 呵…… 王默勉强扯开唇角,竟是笑了出声。 “命根子?大概也就只有你在乎吧。连他爸爸,都不在意。”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低低垂下脸,一只手抚在小腹上,细细摩挲着。 那若有所思的模样总让许欢不自觉想起以前的王默,那个优雅、细腻又努力的女人。 “我今天带她过来,就是想让你告诉她,你没病。王默啊,我想让你回家里去,哪怕梁琛不接受你,我也把你当女儿一般养着。” “可如今他非说你病了,我也没法子让你离开。” 许欢终于明白症结所在。 她细细打量了下王默,想起刚刚询问医生时对方的含糊其辞,心里“咯噔”了下。 王默听了梁孟音的话,倒格外配合。 她甚至主动冲着许欢笑了笑,眉眼清澈的模样,好像两人还从未发生过隔阂。 “怎么,你还真当我是疯了?那天不过是跟闹了一场,就被他带到这里。医生确实说我疯了,每日都被关在这种地方,没病也会憋出病吧。” “许欢我知道你如今很厌恶我,我也不期待你帮我什么。只是医生的话你听见了,孩子现在不好,我继续呆下去,很有可能保不住他。哪怕是为了这个孩子,你也该帮我。” 许欢怔了怔,竟久久地没有说出话来。 她只能喃喃跟着自言自语,“哥他如果知晓情况,会放你离开的。” 如今她实在不愿再去面对王默的目光,明明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可在她的视线里,却总让许欢觉得自己犯下了天大的错误。 她其实谁也帮不了。 到后来很久,许欢想起这一晚上的事,脑海里也只不过出现这几个字眼。 她不是神,更不是造物主。旁的人如何思考如何行动,她根本无权干涉。 只是王默和梁孟音都不这么认为。 两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在灯光下闪烁着的目光笔直落在她眼底。 他们就是不愿放过她的。 许久,梁孟音才起身,抓着她的手要她去摸一摸王默的肚子,“你看,最近都显怀了。快五个月的孩子,应该有模样了。许欢你也是当过母亲的人,知道这是什么感觉的对不对?” 她垂了垂眼眸,感受到掌心里那触感。 没有任何人,比母亲更伟大。 于是她轻声开口,“我始终相信,哥不是那么无情的人。我可以给他打电话,请他接你离开,但结果如何,我不保证。” “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梁孟音和王默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带着期盼。 许欢有些疑惑,一个是梁琛的亲生母亲,一个是他的怀着孕的女人,如何会害怕对方到这般地步。 直到电话接通,她大致说了一遍这里的情况之后,电话那头的男人却只冷哼一声,低声说道,“你离开那,回家里去。” “这件事情我会解决,你不需要掺和进来。” “可是……” “这是我的事。” 电话那头,梁琛语气十分果决。 他甚至没有给许欢更多思考的余地,便已然将电话挂断。 里面“嘟嘟嘟”的声音传来时,许欢只得愕然站在原地。 面前的两个女人都死死盯着她,那样的眼神活像要将她一口吞下。 “怎么样,他同意了么?” 许欢摇摇头,“我说过的,没有那么容易。梁阿姨,哥说的对,这件事终究要他自己解决,我做到这个地步也够了。” “天色不早了,我想我们该回去了才是。” 梁孟音自是不允。 她二话不说,拽着许欢的手腕。 “你站住。” 许欢不肯。 梁孟音便干脆起身,将她拦下。 她和王默对视一眼之后,都能看见彼此眼中的戒慎。 许欢不清楚,可她们俩是再清楚不过的。 这些日子,她们早已试过各种法子离开这里,甚至她不惜搬出母亲的身份压梁琛。 可依旧没有任何用处。 而上一回,她将许欢的一些信息告知了一个名叫秦绍的男人,已然惹恼了梁琛。 梁孟音对自己的儿子别的都不清楚,独独他绝情这一点,是刻骨铭心的。 事到如今,连许欢也已经来到这里,她们无论如何没有再回头的可能。 于是干脆锁上门,“许欢,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王默不能再继续呆在这里。你若是帮不上忙,就干脆留下来陪她吧。” “只要你在,梁琛早晚会过来。到时候你当着王默的面求他,我就不信他不答应!” “你疯了……” 许欢摇摇头,只觉得不敢置信。 她轻笑,连自己都分不清楚是在笑这两人天真,抑或是嘲笑自己太过单纯。 她竟还有那么一会,是真心想帮助她。 可如今两人的这副嘴脸,怎么看怎么让人厌烦。 许欢冷笑,连一个字都不愿再提起。 “你要是走了,会后悔的。” 身后突然传来王默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倒是听不出太多情绪。 可偏偏许欢还是停下脚步,侧过身用眼角余光瞧着她。 王默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了下去。 在她躺过的那个位置,还隐约留下了细细的红印。 许欢陡然瞪大眼睛。 “梁琛他不在乎这个孩子,他恨不得这孩子就这么默默消失掉……” “可我不会同意,就算到现在的地步,我也希望他能活着。” 王默轻笑了下,嘴唇干涉又苍白。 许欢甚至还能瞧见那惨白嘴唇上的牙印,也不知是她压抑了多久的心思,竟那样明显。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求你。许欢,看在以前我对你还算不错的份上,请你帮我!” 她说完,忽然在许欢面前矮下了身段。 就这么直挺挺的,跪在她面前! ---题外话---最近实在太忙了……忙哭了呜呜呜呜。尽量保持两更,时间不定。 第一百八十七章 她突然明白,自己在他心里没有任何地位 到此时,许欢才终于觉得,或许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是真的疯了!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曾经最信任的人逼迫。 而如今,那在自己面前矮下了半个身子的女人,虽仍有着楚楚可怜的面容,可那模样却异常狰狞! 许欢握紧了拳头,贝齿咬在下唇上许久没有动静悦。 上头的痕迹深刻,像刻在心底深处一般。 “真可笑。” 她等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心里头一抽一抽的,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进去。 很久没说话搀。 室内是到了极致的静默。 梁孟音和王默都没说话,两人若有所思地瞧着许欢。 而对比王默此时的模样,大有许欢做不到她的要求,她便要长跪不起一般。 没有人知道许欢此刻的心思。 她只是默默退后了两步,背靠着门站定。 梁孟音堵在她身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她。 许欢冷笑,忽然扬起眼眸,安安静静地瞧着她,“梁阿姨,你从一开始并未把她当成你的儿媳妇吧,现如今对她这般维护,无非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可我也好奇,这个孩子,比起大哥对你来说,谁更重要?” 梁孟音愣在了那。 她不曾细思许欢话里暗含的意味,只是心里“咯噔”了下,而后开始细细思索起来。 “一个是我的儿子,一个是孙儿,自然是一样的。” “哦……” 许欢故意拖长了尾音,又不经意地朝着门边退了两步。 她点点头,突然叹了一口气。故作为难地摊开手,“前些日子大哥被举报的事你还记得吧,自然外边都知晓那件事和霍霖深脱不了干系。可霍霖深和大哥不对头这么多年,为什么偏在那个时候将大哥给送到了监狱?” “难道你不会觉得哪里不对劲么?” 梁孟音立时怔在了原地。 她等了许久,下唇被咬得紧紧的。 而眼角余光随着许欢目光的流转落在王默身上。 后者显然瑟缩了下,默默朝旁边挪动了下。 两人都瞧见了王默的身形有些踉跄,可又极有默契地没有去扶她。 梁孟音如今总十分警惕。 “你别想挑拨离间,那件事早已经过去了。梁琛现在好好的,若是他肯将王默母子接回家,一切只会变得更圆满。” “是么?” 许欢嗤笑。 她将指尖缓缓勾起,眉眼渐渐往下挑了挑,而后便又漫不经心地提及,“如果我告诉你,这些事都跟她有关呢。” “如果没有她,霍霖深拿大哥可没有任何办法。” “许欢,你别含血喷人!” 王默大步朝她走过去。 许欢却趁着梁孟音失神的时候,顺手将对方推到一侧,而后默默握紧门把,拉开门…… “许欢!” 身后传来王默的尖叫,以及梁孟音的叫嚷声。 可许欢恍若未闻,她什么也没顾及上,便自顾自朝外面走去。 已至深夜。 走廊四处都很安静。 她四下望了望,竟没有瞧见任何身影。 前方拐角处之后约莫才会有护士,许欢便朝那个方向走去。 正好到了楼梯口。 “许欢你跑什么,你现在的行为是不是意味着你心虚?你把刚刚说的话都收回去!” 心虚? 许欢的脚步正好停靠在楼梯口,等了许久也没有动静。 她只是在听见王默这句话之后,突然停下了脚步。 那清澈澄明的双眼冷冷地瞧着两人,王默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像要被人看穿了一样。 一下子,原形毕露。 梁孟音站在一旁,倒也没有再去拦她。 她只脸色阴沉地瞧着,心里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大约是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也是完成不了,所以开始另谋出路。 等了半晌之后,她似乎斟酌好了话语。 “许欢,你不肯帮忙也就算了。不要再离间我和王默的感情。我与她和我跟你不一样,我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 王默此时是异常感激的。 她轻捂着唇,不敢置信。 这些倒不是作假,她能感觉到梁孟音对自己的关心,不管是否因为这个孩子。 反观许欢。 除了惊讶与愕然之外,便只余冷漠,“既是把她当成亲生女儿,那么除了要照顾她的身体之外,是否连心也要一并照料着?” “梁阿姨,人心的变化,是很快的。” 她对这句话,有着切身体会。 然而这样暗示性极强的话语,落在王默耳里,却宛如雷声阵阵,让她格外恐惧。 楼梯口的窗户外突然传来一道闪电,在夜空中划过时,那道银白色的东西,便立刻戳中王默心底。 她忽然觉得自己要窒息一般,心口处很闷很闷。 面前这道不住晃动的身影,像映刻在她脑海里最深的痕迹,一下子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许欢……” 王默咬牙切齿。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开口究竟是想说什么。 可偏偏雷声正好又响起,伴随着滂沱而下的大雨,遮掩了所有声音。 三人都站在楼梯口。 却都听见了渐渐靠近的脚步声,伴随着大雨,一遍又一遍击打在心脏上。 “都在?” 男人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简短有力的两个字,隐晦而神秘。 偏偏在这里的三个人,都对这道声音格外熟悉,因而没有任何思索,便抬起了头。 梁琛站在楼道外。 走廊的灯光洒在他身后,将他的身影投射在楼梯上,很长很长…… 那被阴影遮盖住了的一些面容,格外立体。 许欢张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来这里本是不该,如今又被撞见,实不该再干涉。 可偏偏在梁琛目光的打量下,三个女人都不敢发出声音。 这让时间过得特别慢,也渐渐堆积成厚厚的一叠,压在人心口。 “梁琛啊……王默的事你现在也知道了吧。孩子五个月了,现在不太稳定。咱们还是将她接回家里妥善照顾着才好。” “家?” 梁琛挑眉,连看都没有再看王默一眼。便只握着拳头,缓缓转身。 他正好与梁孟音相对。 那有些相似的眉眼上,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情绪。 一个布满担忧。 另一个,却浑不在乎。 “妈,这里是疗养院。既是病了,就该接受治疗才对,我们又不是医生,接回家里还不如让她在这里更好。” “对了,主治医生您见过吧。是国内赫赫有名的妇科大夫,医术绝对没的说。” 言下之意,全然不予考虑她的意见。 梁孟音心里那份思绪,突然就沉了下去。 她一下子明白了王默的畏惧来源,更明白了自己的天真所在。 这个看起来模样俊朗,又格外优秀的男人,越来越不像她儿子…… “很好,看来没别的问题了。许欢,跟我回家,妈,你也是。” “至于你……” 王默听见他提及自己,眼睛里有一瞬间闪过了惊喜。 然而在扬起眸光对上男人那带着打量着的眼神之后,又立刻沉寂下去。 她握紧手,拽着掌心许久不动,像默默等待着审判的犯人,一点声息也无。 梁琛轻笑,没有冷漠地避开她,反而提步朝她靠近。 修长温软的指尖落在她掌心上,细细捏了下,俯下身打量着她。 “孩子五个月了?” “嗯……” “我想,你会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对么?” 王默点头。 “既会好好照顾他,那么便不要让人用这些理由来烦我。你应该知道我很忙,除了这个孩子的事,其余并不关心。” “因此接下来的几个月,请你继续在这呆着。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你想去哪,随意。” 他并不在意王默的死活。 甚至若非孩子的缘故,怕连多看她一眼都不会。 王默默默掐住了掌心。 她一直都明白的,自己在这个男人心里,没有任何地位。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事故 梁琛见王默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那狭长的眼眸便也跟着眯了眯,凑近了细细打量她。 后者没有立刻回应,可在他伸出手指挑起她下巴的时候,终于还是扬起脸,目光笔直地看了回去。 “梁琛,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对我动过心。” “一点也没有?搀” 这话说出口时,轻轻柔柔的。 然而其实王默自己是清楚的悦。 这个男人心底没有自己。 一开始便是自己一厢情愿,以为他只要肯要了自己,便会有希望。 到后来演变成如今的地步,想来也是她自作自受。 然而如今也无非想问个清楚,知道得明明白白了,也就再没有渴盼。 可直到男人唇角勾起细细的笑容,用那样轻蔑和不屑的眼神望着她的时候,王默才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心如死灰。 大约没有几个女人像她一样爱得那样卑微。 大约更不会有男人,如梁琛这般绝情。 她于是低下头,重重擦掉眼角渗出的细细泪痕。 “好,是我一直以为都有执念。以为只要我继续坚持,你总有一天会爱上我。以为只要我守在你身边,你总归会忘了她选择我……” “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王默笑了笑,下唇被她咬得快要渗出血丝。 每一处痕迹都那样明显,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擦过一般。 许欢心里忽然“咯噔”了下,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如今王默这番模样她以前从未见过,竟深沉到让给人辨不出任何情绪。 然而下一刻,梁孟音却轻叹着,走过去扶起了王默的手,“我不管你们怎么想,王默我是一定要照顾好的。既然梁琛你不愿意接她回家,那么我就在这里住着吧。” “住到你什么时候愿意让我们回去为止。” 她其实完全可以主动将王默接回去,拿着母亲的架势出来,至少还是有权利接一个人回去的。 只是不知怎的,梁孟音心里头总不自觉地害怕起梁琛。 那打他几年前开始就渐渐收敛起来的情绪,内敛到让人无法察觉。 许欢默默地站一旁,没说话。 她知晓,但凡自己开口,事情便会朝更可怕的方向发展。 王默不比陈云姗。 她甚至不会在梁琛面前装模作样,更不会为了顾忌梁琛的心思,而轻易放过自己。 于是在梁琛朝自己伸出手的时候,许欢终于没有拒绝,轻轻搭了上去。 她弯靠在楼梯上太久,起身时竟踉跄了一下。 整个人竟都要往梁琛身上跌过去。 直到一声尖叫从耳边传来! “你们俩又在做什么?” 王默原本已经在梁孟音的搀扶下行至楼梯口,那半掩着的门已然吞没她一半身影。 可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感觉到两人在身后有些猫腻,便不顾一切回头,尖叫。 甚至几步朝许欢走过来,面目狰狞的模样,让人看来十分害怕。 许欢张张嘴,有些愕然。 她刚想说什么,便看见那扬起在半空的手。 修长干净的手臂、以及没有任何留情的力道…… “啪!”的一下。 预想中的痛楚没有袭来。 许欢睁开眼,非但没有瞧见站在自己面前的王默,反而是那已经绕到身侧,在王默对自己动手之前就已经朝她手臂挥出一掌的梁琛。 此时他只留给她一道侧身。 “我警告过你,不要妄想对她动手!” 王默一下子怔在那一动不动。 她手臂还悬在半空。 那被梁琛拍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生疼。 那一巴掌落下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留情! 气氛在瞬间又变得凝滞。 男人阴沉的面色一如窗外乌云密布的夜空,像被一块黑布笼罩了下来,一丝光亮也无。 只是透过厚厚云层,还能隐约瞧见那被掩盖住了的闪电。 风雨欲来…… “梁琛你想做什么,王默也不是故意的。” “你别忘了她现在还是孕妇,身体也不好。你不体贴她就算了,不怕因为自己大意,失去了这个孩子吗?” 梁孟音急急忙忙插到两人中间。 她生怕这两人再起冲突。 可梁琛决定了的事旁人一向难以更改。 长久以来,他始终站在一个旁人难以理解的角度来看待世界,在许欢身边守护是,要了王默却不肯给她名分亦然。 许欢见状,只能轻叹。 她终究无法改变什么,哪怕对方是自己的至亲之人。 但她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回避而已。 “我在外面等你们。” 许欢没有想过更多的话,她知道王默也不会期待自己的关心。 便默默抬起脚,一步步朝楼道口走去。 身边是梁琛冷冷地警告。 “最后告诉你一遍,若还有下次,你肚子里这个也保不住你!” “是么?” 王默幽幽扬起眼眸。 正好在许欢从她身侧经过的时候。 那饱含着忧伤和泪水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盯着许欢。 在昏暗灯光下,许欢还能感觉到她眉目之间的闪烁。 她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凉意,心口那处像被人狠狠戳了一个洞,在王默的眼神注视下,一如被冷风吹过,冷飕飕的。 “你说你永远不会爱上我,既然如此,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地位,也就不重要了……” 谁也不知道王默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梁琛蹙着眉,显然也不解。 许欢摇摇头,脚步未停。 梁孟音轻叹,眼里除了怜悯便是心疼…… 下一刻,三人耳里都传来了尖锐的声音,像暗夜里划破天际的雷声,一下子击中在人心脏上。 立时一震! “我杀了她,看你要不要杀了我!” 话音刚落下。 许欢眼睛便猛的瞪大。 她已然很快做出了反应,在女人的手碰着自己的时候,迅速朝旁边绕了绕身体。 可王默偏生铁了心的要将她推下去。 那手有如弯钩一般紧紧拽着她,而后便不要命似的将人往后拖拽。 力度很大。 许欢本就不曾站稳。 她踉跄后退了下,知道身后便是楼梯。 这个角度跌下去,怕是要在医院躺不少时日了…… 脑袋里一下子闪过许多念头,许欢还分不清楚哪一个最重要时,那拽着自己的力道却突然松开! 有人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到楼道口,因为力度过大,还差点撞到墙壁上。 而待她站稳时,耳边也只余下尖锐却无力的叫喊…… “王默……” “王默!” 许欢惊诧万分。 她回头的刹那,并未瞧见那本该站在一旁的孕妇。 她原本在的地方换成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而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许欢才终于在楼梯下瞧见了那道身影。 那道悄无声息地躺在血泊里的身影…… 耳边除了尖叫之外,还有仿佛要撕裂天空的闷雷声。 伴随着银色闪电,仿佛要将整片阴沉天色劈开一般,夸张又密集。 闪电之下,那地上躺着的身影总缭绕着一股狠厉之色。 这里又平白多了一份令人恐惧的色彩…… 后来许久,许欢想起这件事的时候,还觉得那样荒诞。 就像她从不曾想过梁琛会喜欢自己。 像她不曾预料到王默会那般恨自己一样。 她同样不曾想过当时的一幕。 那血淋淋的例子已然变成了教训,自从失去过一个孩子之后,许欢便总想尽力为孕妇或孩子做些什么。 她到疗养院,原意也是帮忙的。 却不料当要离开的时候,却只看见了那倒在血泊里,人事不知的王默。 医生将人送到手术室里。 手术还没结束,便已经有护士告知了结果。 “孩子没了,家属签个字,现在要进行后续处理。” 没有人签字。 梁琛满脸阴霾地站在旁边许久,直到护士等不及了之后,才终于拿起笔,缓缓签上自己的名字。 而在家属关系一栏上却什么也没填。 第一百八十九章 重来 护士在梁琛签字了之后便又走了回去。 而梁孟音一听见那句话之后,精神便忽然崩溃了一样。 她惊呼一声差点晕倒过去。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许欢终究还是陪着梁孟音去了病房,手术室外只有一道瘦削的身躯静静伫立着搀。 没有任何声音。 男人站在外头,身形笔直僵硬悦。 那时常挂在面庞上的笑容,到如今终于渐渐减少。 没有人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深黑的瞳孔里萦绕了太多别人看不透的东西。 像是被沉淀了许多年之后的情绪,如今因为某些原因,终于显露出来。 他看起来那样冰冷而……哀伤。 梁孟音早已睡了过去。 许欢守在外头,心知她不愿意看见自己。 后来等了约莫一个小时之后,便往手术室那边走去。 发现王默正好被推了出来。 “除了流产之后,病人身上还有一共三处外伤,因为撞击的缘故断了一根肋骨……接下来的时间需要修养,家属注意不要让她情绪太激动。” “嗯。” 所有细密的叮嘱,最后只化作一个淡淡的“嗯”字。 许欢站在远处没有靠近。 直到梁琛随着病床一起移动到她身侧时,才终于听见他说话。 “很晚了,你先回家吧,告诉爸爸一声让他别担心。” 许欢摇摇头,“哥你不用担心我,现在照顾好默姐比较重要。” 见她这么说,梁琛便也没有再继续劝说。 走了几步之后,只轻声提醒,“就算不回去,也记得给爸爸打个电话。” “我知道的。” 他知道如今两人的关系再不可能恢复到简简单单的兄妹。 许欢一向听他的话。 却也只是听话而已。 那张瞧着温顺至极的面孔,其实内里有无数想法。 许欢怕再也不会回到许宅居住,她永远不会再只是他的妹妹。 ———— 凌晨2点。 疗养院里四处都很安静。 这里休养着的病人到这个时候都已安睡。 连同梁琛王默,也都消失在视野内。 许欢独自坐在走廊椅子上,脑海里是挥之不去的血腥一幕。 如今回想起来她还依旧觉得心悸,连心跳都在瞬间停滞了一般。 许欢不敢和梁琛多说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王默会滚落楼梯,终究还是有她的缘故。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造成如今的结果,却也没有人会想要如今的结果。 她们所有人都还好,偏偏失去了那个最无辜的孩子。 也不知为什么,似乎从王默伸手去推她的那一刻开始,事情便演变到无法挽回的情形。 “许小姐?您看看是不是那位?” 许欢怔神间,便耳尖地听见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 她眨了眨眼,虽觉心里闷疼,却仍旧立刻回头朝旁边看去。 正好望见了那从远处急急忙忙走来的男人。 他那被雨水打湿了的发贴在额头,五官瞧着有些着急,似是临时赶来的,连脚上原本精致透亮的皮鞋,如今也染了泥泞。 许欢扬起眼,正好对上他的。 “才分开多久,你就能闹出这么多事?” 耳边是男人毫不留情的责骂,没有太多的关怀和心疼,只余下重重地责难。 许欢觉得有些委屈。 可她抿着唇不说话,只瞪着眼睛瞅着他。 哪怕只是望着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心里头就不知怎么的出现怪怪的情绪。 又酸又涩…… 像吃了酿好的蜜,又像吞了酸枣。 她觉得自己孤伶伶地站在这里,没有人瞧得见,也没有人关心。 外面的狂风只要稍稍用力,就能透过单薄的衣服,直直吹到她心坎里。 可下一刻,手腕骤被人一握,连同身躯一起跌入一道温热的怀抱。 像冬日里的暖炉,一下子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温暖。 “果然还是得看着你么?” 许欢轻“哼”了一声,听见了那萦绕在耳边的叹息。 她紧紧咬着下唇,想狠狠与他吵一架,又想扬起拳头在他胸膛上重重捶几拳。 她心里郁结难受,他却总还责骂。 可到这个时候,所有的愤怒不满和酸涩,都被这个拥抱消磨掉。 她被霍霖深紧紧抱在怀里,胸口贴着他的,没有丝毫缝隙。 许欢感觉自己似乎快要窒息而亡了,可即便如此,却仍旧不愿推开他。 到暴雨终歇。 男人才终于带着她离开疗养院。 上车之前,许欢踩着泥泞回头瞧了一眼夜色中的建筑物。 依旧古朴高大,依旧静谧深沉。 在沉静的夜色中,只有点点星火,万籁俱寂。 —————— 王默是在药效彻底消失之后才醒来的。 彼时已是次日上午。 她睁开眼时,瞧见熟悉的病房,还松了一口气。 至少这样熟悉的地方,昨夜的一切,怕只是场噩梦吧。 可不知为何,心里那样空、全身上下又都那样疼。 “人醒了,医生麻烦看看情况。” 那不知在耳边出现过多少次的声音,此时终于又显露出来。 王默发怔了几秒之后,终于扬起眼眸,定定瞧着他。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那样澄澈干净的眼眸里,好像没有任何情绪存在。 只是在医生询问了几个问题依旧无果之后,终于发觉王默的不对劲。 她在笑。 在失去孩子、又从楼梯上滚落之后,竟还在笑。 医生心里泛起不解,“王小姐,您现在感觉究竟如何?有没有头疼或者身体其他地方的不适?” “有。” 她笑了笑。 “是,您请详细说说。” “全身都疼,每一处、,每一个器官,每一次呼吸……” 她眯了眯眼,笑出了眼泪。 可眼睛已经直勾勾盯着梁琛,凌厉又阴狠。 然而说话的对象,依旧是医生,“我能听见一些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响。他在哭、你听见了么?从我刚刚醒来开始,就一直在哭。” “他在问我,为什么不要他。为什么不让他来到这个世上,问我……为什么他的爸爸要亲手杀了他!” 王默很激动。 手臂的动作弧度过大,不知怎么的碰掉了输液器。 一丝血痕从手背上溢出。 “滴答”一下,落在地面上。 男人眼睛蓦地眯起,身上所有气息都在这瞬间苏醒。 他抿紧薄唇,架在鼻梁上的镜框漆黑又厚重。 正好被手指推了推,让人能瞧清楚那被它掩盖住的目光。 “医生,请给我几分钟时间,让我跟她谈谈。” “行,我就在外面,有事就叫我。” 医生迅速给王默处理了下伤口,耳边便立刻退出去。 她一向识趣。 而最不识趣的,大约还是自己。 王默这么想。 “如果我一开始就识趣些,不要妄想任何不属于我的东西。甚至不要妄想那个孩子……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故。” 梁琛挑眉,神情略为凝重。 他思索许久,才说出了一句短短的话——“你一向懂进退。” “呵……” 至少一开始是的。 王默想起自己不顾一切贴上他的时候,那样努力而奋不顾身。在他愿意接纳自己之后,甚至愿意放弃所有身为明星的光环,隐在幕后给他当床伴。 没有任何地位,没有任何怜惜。 他给了她所有物质上的东西,却没有任何心灵上的抚慰。 “多少年了……梁琛你还记不记得,从我们第一次在一起到现在过去了多少年。从你爱上自己的妹妹开始到现在,又过去了多少年。” “我始终相信有一天能感动你,相信顽石也能点头。不料到最后,连我自己都被磨平了,你的心思却还在她那里。” 男人没说话,只打量了她几眼,轻声开口,“这个结局,也没什么不好。” 他和她都能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将这条线上走错的那些全部划掉。 重来…… 第一百九十章 幸福和不幸都循环往复 “梁琛这个人,外人是看不透他的。我不确定这世界上是不是会出现那么一个人把他看透。我和他打过一段时间交道,但每一次都能对他有不同的印象。你以为自己多知道了他的一些东西,以为能多掌握他的秘密,然而到最后你会发觉,那些都是假象。” “他真正的模样,从来没有人知道。悦” 很久之前,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那人是她经纪公司的老板,与梁琛有过几次交往。 她知道两人私底下有些关系,便这样提及过。 以前王默不懂。 到如今,她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义。 非但是别人瞧不透他,她也亦然。 “没有了孩子,你好像根本不伤心。” 面前的男人依旧面色冷硬地瞧着她,没有多余的表情,更没有太多言语搀。 他那样冷漠而无情地告诉她,失去了这个孩子,反而是一件好事。 王默终于还是扯开唇笑了笑,眉眼都是苍白至极的模样。 她咬着下唇,任凭上头渗出血丝也不肯停止。 没有人会在意她。 “梁琛你大概没有心。” “大概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心疼,什么叫做不舍。” “你的人生里除了许欢之外,就一点也不剩下了是不是?就只把她塞在你心里,不再给别人留一点活路。” 王默知道他不会回应。 甚至他肯守在这里直到自己醒来,都已是仁至义尽。 这个念头让王默觉得有些荒唐,心底又忍不住升起一股悲凉感。 她究竟爱他爱得有多卑微? 梁琛到此时,已然不愿多说,他只垂着双目,细细打量着她,“你可以要求补偿,在我允许的范围内。” 他连多余的安慰都不愿提…… 王默摇摇头,心如死灰。 她便抿紧了唇,终于不再去看他,而是将目光移到窗外。 昨夜暴雨之后,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 阳光像不要命似的洒落,没有半点吝啬。 “我要很多。” 她拽紧了拳头,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我要重返娱乐圈,重新拍戏,重新坐回以前的位置。” “我要以前所有的绯闻、消息全都消失。” “我要王默这个名字,从此与你梁琛,再无瓜葛!” 男人挑眉,顿了两秒。 那双幽暗的眼眸眯了眯,而后缓缓盯着她,“很好,你这样知进退,讨喜多了。” “这些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甚至其他物质上的,房子、车子、钱都可以提。而你最后要求的这点,也正是我想要的。” 话刚说完,梁琛便再也没有掩饰自己的笑容。 他俯身,厚实的手掌伸出之后,正落在王默白净的面颊上。 细细摩挲了下…… 王默没有躲避,只是身体下意识地变得僵硬。 连看着他的视线都充满了躲避的意味。 原来自己这样害怕他。 “祝你早日康复。” 王默浑身一颤,突然觉得面前的男人,好像化成了恶魔,那布满獠牙的嘴,一直啃噬着自己。 她激动不能自已。 在梁琛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尖嚷道,“我要诅咒你!” “梁琛我诅咒你,诅咒你永远都不会被人爱上,永远都得不到幸福!” 男人脚步略顿,却也只停留了一秒的时间。 而后他便没有任何犹豫地走了出去。 “大概会吧。” 病房门开了又合,医生进来,开始繁复又仔细的检查事项。 男人走出病房外,正好看见站在旁边的人。 他低声叫了句,“妈。” 没有得到回应。 约莫有一声叹气,或是无奈而伤心的喘息。 他没有听清楚。 不多时人已经到了楼下,继续发动车子朝远处行驶而去。 路过一处街道,有几个孩子在父母的陪同下玩耍,笑声从窗外飘进来,经久不散。 他透过后视镜,瞧见了那几张天真无邪的笑脸,瞧见了没有任何忧虑的面孔。 王默最后那句话还一直在他耳边回响,他心神不知怎么的,有些恍惚。 于是蹙紧眉宇,想放缓些速度慢慢开回去…… “你永远不会得到幸福。” 她这样诅咒他。 可梁琛知道,自己从不会在意这些莫须有的东西。 他握紧方向盘,顾不上手指关节泛疼,也依旧紧紧拽着。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便注定不能获得幸福了不是么? 于是轻笑,放松了下来。 可入目所及之处,却是一所静谧的校园。 门外“红城大学”几个烫金大字依旧显眼,路旁有些破旧的保安室也不曾被翻新过。偶尔有几个学生经过,聊着期末考试可怕的复习。 他轻笑,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也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于是鬼使神差地停车朝学校里走去。 路过校门口的斜坡,走过教学楼前的草地,走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忽然停在某条小径上。 面前绿树成荫,下午的日光依旧浓烈,可落下之时却被头顶树木遮挡住,只余下点点光斑。 周围是一阵嬉戏声。 有一个白白的物件正好从空中掉落,他反射性抬起手将之接住。 女孩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戴着棒球帽,远远的跑来。 那张精致的脸蛋上布满汗渍,可洋溢着的,却是青春的气息。 “对不起,能把羽毛球还给我么?” 一切都恍若当年。 他拾起了许欢掉落的东西,与她在这条小径长初次见面。 她唤他学长,请他将东西还给她。 “您是梁琛梁律师对不对?我见过您,在见效六十周年庆典上。” “嗯。” 他终于发出了声音,却只是一个极其简短的音节。 女孩不说话了,大约是瞧出来他心思烦乱,便只呆呆站在原地,什么也不说也不做。 梁琛转了转手里的羽毛球,瞧着面前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孩,薄唇撇了撇,“也不说话,球不要了?” “要的!” 她没有多加思量便脱口而出,而在对上梁琛玩味的目光之后,忽然红了脸。 “对不起……” 梁琛失笑,将羽毛球抛还给她。 转身,他走远。 身后是女孩诧异又清灵的声音,“梁琛学长,谢谢!” 他径直往回走,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先例却只觉得自己约莫是疯了,又或是入了魔。否则怎么会踏入这许久未曾到过的地方。 后来很久梁琛还会想起这个地方。 想着当时他鬼使神差一般地出现在这里,约莫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他和许欢在这里相遇,如今也将要在这个地方,将这份心思放下。 —————— 事实上,许欢回到霍宅之后,也一夜未眠。 霍霖深搂着她,什么也没做,只静静将她拥在怀里。 可她即便疲惫,却还是睁着眼睛到天亮。 脑海里总还是会出现那道血糊糊的身影,她迷迷糊糊的,隐约又瞧见一道可怜的小身影。 又想起那离开了自己的孩子…… “别怕,那不是你的错。” 许欢轻“嗯”了声,她知道没有人怪她。 王默流产和跌倒,或许都是命定了的。 可她的心里啊,也不知怎的,闷疼得难受。 男人像是知道她的心思,换了个姿势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 体温暖暖的,气息也异常熟悉。 许欢渐渐心安…… “不用害怕,她是她,你是你。六年前你被所有人冤枉时,都不曾伤害过其他人。到六年后,到未来几十年,也永远不会。” “你相信我,这一回我再也不会放开你。我们一家人都会幸幸福福的。” 嗯…… 许欢在他怀里挪动了下。 她后来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在某个风景美丽的地方,和霍霖深、渊渊、还有子川在一起野餐。 父女俩都在画画。 画里又有他们一家四口在野餐的模样…… 循环往复,永远不散。 ---题外话---又到这个点才更新上来,真的很抱歉。香香对不起大家。 有姑娘说起这几天的情节有些不合逻辑什么的,确实是有一点。香香抽时间会尽量修改一下的。 最近实在太忙太忙了,加上感冒的缘故有些顾不上,周末了会好好恢复下。 ps:正文快要完结了,番外之后可能是写梁琛。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会待她好,一如有你在 梦里的美好在醒来的刹那便消失不见。 许欢从睡梦里醒来,梦里还依旧遗留着那些美好的场景。 她醒来的时候,唇角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妈妈,你可真能睡。” 小姑娘如今身上还穿着睡衣,却大大方方抱怨起她醒来的晚搀。 许欢挑了挑眉,终于自床上起来。 睡饱了之后,她精神也好上不少悦。 昨夜噩梦一般的情形此刻终于被扫去,取而代之的是那落在她身上不变的温柔。 “好,这就起来了。你爸爸呢?” “爸爸去了医院。” 小姑娘如实相告。 许欢听了还怔了下。 爷爷这几天病情应该是稳定了的,虽说已是癌症末期,但老爷子心态好,总也还能熬过这段日子。 于是有些发愣。 “他有没有说发生了什么事,一大早就赶到医院?” “没有。” 霍渊渊确然不知,她只是醒过来之后便往这边房间里走,推了推门发现竟然没有反锁,便自顾自爬了过来。 许欢捏了捏她脸颊,软软嫩嫩的,总让她爱不释手。 不过显然此时不是与她玩闹的时候。 许欢心里放不下,正要拿出手机给霍霖深打电话。 可手机铃声却在她拨出之前响起。 “霍霖深?” “嗯。”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喑哑,像是遇见了什么事一样,许久没有说话。 沉默是一种能让人窒息的东西。 许欢咬着唇,终于还是小心翼翼问出了口,“是不是爷爷的病情……” “带渊渊和子川来医院吧。” 他等了两秒,“什么都不用带,尽快过来。也许、是爷爷的最后一面。” 没有人会想到,卓医生口里说还有半年寿命的老爷子,生命会骤然消逝。更没有人会想到,他会选择了那样普通的一个清晨结束自己传奇的一生。 许欢什么也不敢多想,只急急忙忙带着小姑娘到医院去的时候,老爷子还在手术室里。 外边的走廊上伫立着那道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以及旁边一侧的另外几人。 “爸爸。” 小姑娘轻唤了声,连忙朝她走过去,而后用力抱紧他大腿,“爸爸,太爷爷怎么了?” 男人没有立刻回应她,只是将那软糯的小身板抱在手腕上,而后将许欢带到旁边坐下。 “爷爷病发,这次很严重。你们来也是为了提早做好准备。” 许欢点点头,心里早也有了预料。 只是这个时候,她即便明知不妥,也还是忍不住朝旁边的几人看去。 除了金莹一直低着头坐在旁边之外,还有陈云姗、秦绍,以及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 陈云姗对许欢的目光极其敏感,几乎是在她看过去的时候,便已经回过头来。 那张一向明艳亮丽的面孔,即便在这个时候也依旧艳丽异常。 红唇浓艳,每一次与她对视,都藏了些许挑衅。 许欢知道她在挑衅自己,便直勾勾看了过去。 她挺直背脊,一只手还放在霍霖深手臂上。 后者垂眸,反手握紧了她的。 许欢咬唇,心像自己本就没什么可畏惧的。 “手术结束了。” 不知是谁突然提醒了一句,惊扰开两人的目光。 许欢也连忙跟上,急急忙忙朝着手术室门边靠近。 老爷子带着氧气罩被推出来,人虽是醒着的,可医生的脸色看起来依旧凝重。 但就许欢的眼光来说,老爷子此刻的脸色比之先前更要好上不少,甚至他还能让医生拿掉氧气罩。 他想说话。 “到病房里说吧,家属都在了吧。” 卓医生阴沉着一张脸四下扫了扫,最后落在那个美艳的妇人身上。 他轻哼了下,“霍启正可真娶了个好老婆!” 许欢突然间就明白了那个美艳妇人的身份。 她下意识打量了对方几眼,不动声色。 “许欢。”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每一个字入了耳朵里时,都那样缓慢。 甚至带着些有气无力…… “许欢。” 老爷子伸出手,拽着她的。 许欢没有再往下思考,径直靠在病床旁,身子跟着往下,缓缓靠近,“爷爷,我在这里。” “爷爷怕是不行了……看不见你们俩结婚。” “我死了之后,你们不用顾忌什么,出了头七就立刻结婚。这样才能让我安心。” 许欢眼眶发红。 她心底不知怎么的,竟有些酸涩。 听见这话的时候便想摇头,可想了想又还是点头。 “爷爷,您别多说话了,好好休息,我还等着您帮我证婚呢。要是没有你在,以后他再欺负我怎么办。” “他敢?” 老爷子有些着急,呛咳了两声。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眯了眯,忽然变得着急起来。 他示意霍霖深过来,抓着他的手细细交代,“这么多年,我对你别的都满意。只一件,把许欢和你们的孩子照顾好,行么?” 男人沉默了两秒。 气氛在这两秒里像从天堂掉落到地狱,所有的悲伤和紧张,都在瞬间化作冷漠。 直到他突然握紧许欢的手,正色开口,“爷爷你放心,我会待她好,不再让她受一点委屈。” “一如有你护着。” 老爷子笑了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谁都能看出来,他那发自肺腑的欣慰。 可下一刻,许欢感觉到手掌突然被松开,一股冷风灌进来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老爷子重重的呵斥声。 “至于你们母子俩……” “我死之前,你和霍启正从未踏进红城一步。等我死后,不许你们再出现在红城!” “我霍家的地,容不得外人踩踏!” “我霍晋安的坟,也绝不许你们上!” “你回去告诉霍启正,从今天后,他再也不姓霍。霍家族谱了,从此没有这个人!” 话刚说完,老爷子忽然重重呛咳起来。 他满怀着愤怒和不满,一下子咳得不成样子。 连精神都萎靡下来。 许欢心里揪紧,连忙替他拍着背。 可无论她做什么努力,老人的精神状态依旧迅速萎顿下去。 刚刚的好气色只出现短短几分钟,如今瞧着,已然连眼睛里都失去了神采。 “爷爷……” 她轻轻唤了声。 老爷子听见了,还勉强扯开唇笑了笑。 那几乎干裂了的唇瓣,硬生生扯出了一抹笑容。 许欢鼻尖陡然一酸,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她好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至少让这疼爱过她多年的老人走得安心。 她不过是想尽份心。 “太爷爷,你不跟渊渊好了么?” 清脆的声音陡然从旁边传来,伴随着小姑娘细碎的动作,入了所有人耳里。 有些许窃窃私语在耳边响起,许欢却浑然没听见似的。 她不需要去刻意抱起小姑娘,后者便已经习惯性地往病床旁爬。 软嫩嫩的指尖抚在老人面上,凑近了轻轻呼了一下,“渊渊给你呼呼,就不疼的。” 她那样专注和认真,让人不舍得打破她的谎言。 老人终于伸出手摸了摸她,而后蠕动了下唇角,在小姑娘耳边说了几句话,便渐渐闭上了眼睛。 没人知道他说了什么。 霍渊渊眨了眨眼,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许欢只眼睁睁瞧着他闭上眼睛,做不了任何努力,也改变不了他的死亡…… “9点46分,病人宣布死亡。” 卓医生在床边等了等,终于还是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一块白布覆了上去,遮住了一张面容,也遮住了一个人存在世上的所有痕迹。 小姑娘忽然开始闹腾。 在霍霖深怀里挣扎起来。 那块白布覆盖上去的时候,她忽然什么都明白了,也忽然开始正视起心里缺失的那一块…… “就这样,一切都结束了。” 身后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给这一切下了判决。 第一九十二章 这句话我该还给你 说话的人是那美艳至极的女人。 她面上没有太多忧伤,就许欢瞧见的,反而更多的是释然。 爷爷的死,竟让她觉得释然? 秦园园注意到了许欢的视线。 她笑了笑,红唇扯开一抹淡淡的弧度搀。 “别说我绝情,老爷子活着就不待见我,现在死了,还不许我回到红城。我还能为他掉眼泪不成?” “我这次回红城不为别的,就为把我儿子带回家而已。至于其他人是死是活,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悦” 她说着看向秦绍,以及正挨靠着他的陈云姗。 秦园园径直朝秦绍走过去,竟直接将陈云姗给忽略掉了。 “现在结果也有了,你的爷爷,你的大哥也都见到了,该走了吧?” 许欢怔了下。 她下意识朝着霍霖深看去,这才发现后者一直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那深黑的眉眼和始终紧绷的唇瓣,让人看不出太多情绪。 只是许欢仍旧觉得,这个男人现在在生气。 她到如今,还深刻记得他生气时的每一个表情。 那紧抿的唇,那线条分明的下颌,以及没有温度的眼。 霍霖深从不吝啬告诉全世界他的情绪,生气的时候,连周边的气息也跟着收敛起来,让待在他身边的人也开始惶惶不安。 “不,妈。我早晚会回去的,不过现在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干净,走不了。” 秦绍扯开她的手,反手将陈云姗拉到身后,“说是我大哥,可我们甚至还没相认。更遑论其他。” “秦绍!你还想胡闹到什么地步,我亲自来了,你还不肯回去?” 她已然变得气愤。 而让她那样气氛的缘由,都来自陈云姗。 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一连掌控了她的儿子许多年。 早年还是国外心理学系副教授的秦绍,不知怎么的竟被陈云姗迷住,而后为了她,连教授的评选都差点放弃。 他70 秦园园拽紧掌心,一把抓住陈云姗,“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她。” “你就是陈家的双胞胎姐姐的,霍霖深以前的女朋友?你六年前的事我知道,不干不净的女人我不会接受,何况还是你大哥穿过的鞋!” “闭嘴!” 开口的人是霍霖深。 他已然忍无可忍。 扬起手指着门外,眸色冷厉,“爷爷不想见到你们,都给我出去!” “爷爷刚刚的话你们都听见了,我不想再重复。” 霍霖深说完,再没有给他们多考虑的机会,径直朝旁边走去。 医生护士等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开始上前处理。 病房内安静得像是要让人窒息。 “老爷子不认绍绍更好,我让绍绍跟我姓,就没存过再让他认祖归宗的意思。” “既是没有这个意愿,就离开吧。老爷子让你转告他的话没忘记吧,连父亲病危都没回来,我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金莹擦了擦泛红的眼眶,难得地板起脸。 “至于你秦园园,赶紧离开吧,否则我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 她已然恨了他们许多年。 只是以前从未见到过人,便当是遗忘了,到如今再次相见,才突然发觉自己那深藏心底的恨意,竟从未消退。 秦园园笑了笑,终于还是退开。 她拽着秦绍,手劲不大,却格外坚定。 “霍家有丧,我们呆在这里,于理不合。” “绍绍,你若还想护着这个女人,现在就跟我离开。” 她这话听起来轻描淡写的,却偏又没有留任何情面。 许欢到此时,终于又忍不住打量了她几眼。 后者比起金莹,的确保养得宜。 如今似乎感觉到了许欢打量的目光,还偏过头瞧了她一眼,轻哼,“我今天把话撂在这了,老爷子不愿我和绍绍去拜祭他,也不认启正这个儿子。他心里只有霍霖深和这小丫头,日后你们可得好好活,说不准个天灾*,霍家的香火可就……” “这该是秦家担心的不是么?” 霍霖深突然开口,笔直的身躯径直朝他们走去。 那双深黑的眼眸始终紧紧眯着,下颌坚实紧绷,几乎要紧抿成一条直线。 他站定在秦园园面前,垂下的眼眸直勾勾盯着他。 “秦家在你这一代,其实有三个孩子。除了你之外,还有两男。” “大少爷秦奋十七岁病死,二少爷秦仲谦三十三岁那年意外身亡。说是意外,其实大家都知道他的病情和秦奋一样。” “只是医学发达,让他活得久了点。你既然还有心思还关心霍家的存亡,不如多花点时间继续去世界各地找名医给你儿子做检查。” 秦园园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面色苍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很久,许欢也只瞧见她全身颤抖着一言不发。 霍霖深的话正好戳中了那最让她紧张的部分。 她远涉重洋,大半的原因便是为了这个。 如今被人摊开在白日里,将心里那点担忧和企图,整个撕开暴露在旁人视野内。 别人的注目让她觉得自己像被人剥开了观察,没有半点*,也没有半点遮掩,这让她忍不住心生恨意! “秦绍,还不走?!” 秦绍又等了两秒,狭长的丹凤眼眯了眯,似还想说什么。 只是视线扫过在场几人,又终于还是跟着她一起离开。 留下的只有陈云姗。 她自己孤伶伶站在房门边,并没有立刻跟上去。 迟疑了许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等了等,最后却转过了身。 “霖深……” 陈云姗美眸扑闪,迷人的眼睛里散发着细细的光彩,澄澈而迷人。搭配着身上合适的白色裙子,整个人显得优雅又耀眼。 从未有人觉得 若是不知道的人,怕单单只是见着了这双眼睛便会被迷住。 而此时的她,看起来更是楚楚可怜。 “我有话跟你说。” 她作势要去拉霍霖深。 可男人略一蹙眉便退离一步,不落痕迹的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许欢想了想,上前几步。 她径直站定在霍霖深身侧,柔软的手臂就这么攀附到了他身上。 陈云姗脸色变了变,先前还楚楚可怜的一张脸,如今竟变得那样狰狞。 她握紧了拳头,“我知道秦绍想做什么,霖深你跟我出来我就告诉你。” 霍霖深挑眉,身形竟也跟着动了动。 只是他并未立刻上前与她离开,而是默默拉开了许欢的手臂。 陈云姗一喜,以为他终于要同意了! “你这么识时务真是太好了,要知道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始终是为你好的。我和其他女人待你不一样……” “欢欢,卓医生那边还有手续要办。这里的客人你打发了?” 许欢抿唇,轻声应,“好。” 她刚一说完这个字,男人便已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几秒钟之后便消失在视野内。 陈云姗还张大着嘴巴,未及说完的话梗在喉咙里。 “这位客人,请吧。” 这样的胜利并未让许欢有任何快感。 她刚刚失去了一个真正关心自己的家人,失去了一份真挚的爱。 “陈云姗,我想你不会不明智到非要这个时候跟我闹。” 许欢说得那样明显。 爷爷尸骨未寒,她如今眼眶依旧通红。 心里的那些闷疼感也始终未散,若是陈云姗要找她麻烦,她恨不得借此好好发泄一顿。 陈云姗不傻。 她知道自己如今真正能依靠的人是谁,更知道霍霖深如今对她的观感。 若非因为秦绍,她恐怕现在已经进了监狱,何况即便她不依靠对方,却也摆脱不了他。 于是冷着一张脸,再没有多说一句话,踩着高跟鞋“砰砰砰”的,就这么离开了病房。 许欢在陈云姗离开之后,紧绷的肩膀终于松缓开来。她扫了一眼还未止住哭泣声的小姑娘,视线转而落到金莹身上。 “妈,我们也下去吧。”她轻轻垂下眼帘,对着金莹唤出了这个称呼。 第一百九十三章 到现在还不肯点头嫁给我,是不是因为我又老又朽 金莹是受宠若惊的。 她连忙应声,拖着疲惫而憔悴的身躯往她身边而去。 两人相顾一笑,迎着上午的日光,颇有些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许欢将小姑娘抱在怀里,身边跟着吴子川,几人便一块往楼下走去。 老爷子的葬礼在次日举行搀。 距离上一次参加陈云姗的葬礼还没有多长时间,一下子见证了两个人的离开,许多人都有些怅惘。 来的人很多,许欢带着霍渊渊在旁边家属区等着,瞧见每一个从面前经过的男人女人悦。 有的面上带着好不掩饰的悲伤,那脱口而出的叹息声几乎要让人心疼致死。 而有的人,则是快要抑制不住的喜悦。 霍家老爷子一生强势,帮的人不少,得罪的人却更多。 许欢后来站在墓碑前,望着小姑娘虔诚的将花束送上,望见那被小姑娘伴遮掩住了的照片。 上边是一张合照。 年轻时的奶奶,年轻时的爷爷。 一个优雅高贵,一个意气风发。 她以前曾听说过两人之间的故事,他们一起经历过战乱,经历过低估,生同衿、死同穴。 “该走了,渊渊这几天哭得太多,得让她好好休息两天,别弄坏了她身子。” 许欢点点头,瞧着几乎瘦了一圈的小脸蛋,不免心疼起来。 她蹲下来与小姑娘平视,捏了下那软绵绵的脸蛋。 “累了么?” “嗯……” 霍渊渊挑着尾音,点了点头。 她一向不懂撒谎,如今因为悲伤,原本肉乎乎的小脸,这时也渐渐瘦了下去。 许欢轻抚上去,作势就要将她抱起,“这里到路上还有很远,妈妈抱你下去。” “我来吧。” 蓦地从身边伸出一条手臂,在她之前将小姑娘抱到了怀里。 许欢见他去抱小姑娘的时候,心里还“咯噔”了下。 见惯了父女俩前些日子的闹腾,她生怕这男人又随手将小丫头拎起来。 好在,那结实有力的手臂扎扎实实地放在霍渊渊身上,紧紧将人抱在怀里。 “你们先走吧,我再陪爸说说话,也许他还没那么快找到妈呢……”‘’ 金莹轻叹,在原地蹲下。 许欢和霍霖深对视一眼,也尊重了她的决定。 在许欢嫁给霍霖深之前的许多年,与其说是霍家一家人生活在一块,还不如说是她和老爷子相依为命。 当年的霍霖深,几乎是不归家的。 没有人知道昔日的霍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否仅是因为霍启正与秦园园有私情的关系,让老爷子动怒,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逐出家门,而金莹,却一直待了下来。 许欢约莫猜到了一些。 在霍霖深出生之后不久,金家便已然破败。 金莹,是没有娘家的。 ———————— 秦园园母子依言并未出现在葬礼上,从头至尾都没有人瞧见过他们俩的身影。 许欢问过霍霖深,那男人支支吾吾的总不肯说清楚。 她约莫只知道,秦绍终究还是没有离开红城。 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什么人或者……一次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 六月之后,学校也放了暑假。 霍渊渊和吴子川放假之后,许欢还带着他们一块去了躺夏威夷,算是圆了孩子的一个梦。 回来的时候便已经快八月了。 红城气温很高,这段时间日日烈阳烘烤,连空气都变得炎热起来。 许欢坐在办公室里,瞧着对面商场外大屏幕上播放的广告。 那是国际大牌lily的夏季新款连衣裙,代言广告价都以千万计。 而上头穿着新款淡紫色纱裙的女人,是王默。 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她便从跌入谷底的“未婚生子”的新闻里,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天后级别人物。 这一切,不过因为一期访谈节目。 有人采访过她。 她和那个陌生男人,她那流产的孩子,她在发布会上光明正大承认的未婚生子,以及那至今还在医院的助理…… “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因为爱他,所以想为他要一个孩子。因为爱那个孩子,所以无论如何想生下他;而又因为一场车祸,我终究还是失去了他,也差点失去我的助理。” “人的一生之中有许多次选择,我或许是做错了,但却必须为这个错误承担起后果。有人问我那个人是谁,抱歉我无可奉告。哪怕到今天,我仍旧希望他幸福。” 一番话简单明了。 采访的时候,王默就穿着lily的裙子,那格外能显现出女人身段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别有一番清雅意味。尤其是锁骨和肩头的线条都暴露在镜头下,让人瞧见了那样纤瘦而细致的身躯。 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楚楚可怜,单单只看这个镜头,便能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她这段时间的经历。 试问一个女人,经历过怀孕,经历过抛弃、身价下跌,万人唾骂。 甚至还因为车祸而流产…… 她该如何自处? 而王默能出现在这里,已经很让人惊讶。 在这之前,根本没有电视台敢邀请她上节目。 许欢大约能猜到,这家电视台和梁氏关系很好,里面的负责人,尤其和梁琛关系不错。 这样的节目非常适合王默。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 而王默在处于弱势的时候,依旧没有哭闹、没有跪着去求粉丝原谅、更没有任何狡辩。 她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所有错误,又显露出自己坚强而阳光的一面。 谁不爱这样的偶像? 许欢垂下眼眸,在一份文件上签了字。 这便是以往的王默,一个真正的女人而已。 “铃铃铃……” 手机铃声正好想起,她瞧见上头的备注,还未及接通,面上便已然露出笑容。 “妈妈,我在你公司的楼下了哦。” “楼下?” 小姑娘听见这声疑问,小嘴巴便立刻嘟了起来。 “妈妈,你是不是忘记了,今天答应了陪我去吃炸鸡的。” 她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东西,因为一个月只能允许吃一次,所以攒了又攒,才挑到一个可以全家出动的机会。 许欢低头瞧了一眼腕表,迅速拨通内线电话将小夏叫了进来。 事情在三分钟之内交代完毕,她瞧着自己身上略为正式的衣服,没有多加思考便走了出去。 车子停在负一楼。 许欢远远的便能瞧见那再明显不过的车身。 上车的时候,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提及一件事。 “霍霖深,你觉不觉得应该换一辆车了?” 也就是他钟爱的这款车型性能好,才能在被他折腾了这么多年之后,依旧坚强地活着。 男人挑了挑眉,四下打量了下自己的爱车。 “觉得他旧了?” “嗯。” 许欢拧紧眉,将安全带系好之后,才缓缓解释,“这车子都多少年了,款式老不说,就是性能也确实比不上现在的新款。别说外边的,就是公司自己生产的几款中档车,也比他好上不少。” 她苦口婆心,“就当是挑对象,谁也不希望对方是个又老又朽的……” “啪。” 喇叭突然响了下。 许欢的眉顿时皱得更紧了,“不行,很快渊渊就要开学了,到时候还得经常开车接送。就算是为了安全,你也该换一辆了才是。” “嗯……”男人随口应了一声,薄唇抿得紧紧的,显然是不太开心。 好在许欢跟他相处多年,总算能摸清楚他的脾气。 他如今这副模样,脸色也阴阴沉沉的,铁定了是在生气。 许欢想了想,却也只当这男人爱车如命。 试想,若是换做别人,自己钟爱了多年的车要他说换就换,确实不容易。 但思索许久,仍旧决定坚持自己的意见。 “不管你怎么说,快到年限了总不能再强拖着。” 男人轻哼了下,有些不屑。 许欢闹不明白他的心思,“你给个准话,到底换不换?” “你也给个准话,到现在还不肯点头嫁给我,是不是因为我又老又朽?”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这一次,我想给你全部 许欢忽然想起来。 自己面前这个男人,已经三十好几了。 在身后坐着的他们的女儿,再过半年就要满七岁。 她想起,原来距离自己初见这个男人,已然过去了快十年。 “爸爸不老。搀” 小姑娘难得地站在霍霖深这边,伸长了脖子解释,“渊渊的同学都说爸爸帅,上回樱樱的姑姑来接她的时候看见了爸爸,还想追爸爸呢。” 她终于找到机会把这件事说了出来悦。 许欢脸色骤然沉下。 等了许久之后,她才轻哼了声,“还说又老又朽,我可不知道哪个老头还会招蜂引蝶。” 显然,某人现在醋意大发。 霍霖深嘴角抽搐了下,回头瞪了霍渊渊一眼。 小姑娘有些尴尬,可她一向脸皮厚,当即也只吐吐舌头,装作没有看见他的白眼。 车子匀速行驶在路上,不多时便到了小姑娘提前预定好的餐厅里。 一家人其实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来吃过东西。 这家炸鸡店位于红城最繁华的道路上,对面便是一栋高耸入云的大厦。 霍渊渊垂涎这家炸鸡店已经很长时间。 前几天黄老师给她打过电话,提到过关于孩子的梦想。 老师曾在课堂上问过小朋友这个问题,大多会答想当教师、警察、科学家等等。 独独小姑娘兴冲冲地站起来喊,“渊渊要当炸鸡店的店长!” “为什么?” “因为这样就有每天吃不完的炸鸡啦!” 许欢这几天每每想到这个,都变得忧心忡忡。 尤其在几人进到店里之后,小姑娘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开吃。 有如风卷残云…… “霍霖深。” 许欢终于还是忍不住,扬起眉眼望着他,“你有没有觉得女儿最近胖了?我刚刚想抱她都抱不动。” “六七岁的孩子,别动不动就把她抱在怀里。她就是运动太少才会胖成这样。” 霍霖深打量了坐在身边的小姑娘一眼,瞧着她满手油腻,略显嫌弃。 “吴子川,从明天开始,每天放学回家之后带她在院子里跑十圈。” “好的。” 小男孩近来长开了,模样越发俊秀。 许欢忍不住捏了捏他那软嫩的脸蛋,心想着这么帅气的孩子,自家闺女若是不好好控制身材,恐怕以后…… “许欢。” 她听见男人低低哑哑唤她的名字。 于是挑眉,轻“嗯”了声,“怎么了?” 霍霖深欲言又止的,似是想说什么,又没有办法说出口。 她问。 她不言语,只重重握紧了拳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我出去一趟。” 男人眯了眯眼,起身朝外面走去。 许欢没问他要去哪,从今天出来开始她便一直觉得这男人怪怪的。 一开始就提到车子便是,此时脸色更是奇怪。 趁着男人走远,许欢心思也沉下,仔细思索了下。 “妈妈,你不吃么?” 小姑娘吃了两只鸡腿两只鸡翅,又啃掉了一大份薯条之后,终于想起了许欢。 抿了抿油腻的手指,睁大眼睛瞧着许欢,“可好吃了,你的你不要么?” 显然,若是许欢敢点头说不要,下一刻,这份摆在她面前的鸡翅就要落到霍渊渊嘴巴里了。 “别想,吃你自己的。” 霍渊渊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正想把手擦了擦继续奋战的时候,对面终于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 “慢慢吃,没人跟你抢。手脏脏的,别往衣服上擦。” “哦。” 小姑娘脸红了一下。 许欢放下饮料,盯着两个孩子的互动,无奈摇头。 “霍渊渊,你快七岁了。” “嗯?” “不能一直让子川照顾你知不知道,你也会长大,也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 霍渊渊似懂非懂,但此时的她依旧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吴子川的照顾。 她没觉得哪里不好。 直到后来很多年,这份心安理得因为她的任性渐渐消失的时候,她才终于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那是什么?” 周围忽然响起一阵惊呼声。 小姑娘心思不定,很快便跟着人群一起朝着窗外看去。 炸鸡店位于6层高楼上,周边是差不多三百六十度的透明玻璃。 只需站在窗前,便可尽揽外面的每一处风景。 许欢随着人群的目光朝某一侧看去。 正对面的大厦上开始渐渐出现变化。 那被安装在大厦正面的屏幕上,出现了几个大字。 “请再嫁我一次!” 周围开始议论纷纷,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谁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然而不论主角是谁,这样浪漫的形式依旧会引来人们的惊呼声。 “哇,好浪漫呀。” 也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句,在坐的大多都是带小孩的家长,一时间众多艳羡声此起彼伏。 许欢站在窗户前,又靠近了几步,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不是“请嫁给我。” 而是“请再嫁我一次!” 许欢眼眶忽然有些湿润起来。 她忍不住开始往自己身上去想,因为那个正好离开的男人,因为那个“再”字。 只是下一刻,旁边传来了一声惊呼。 “天哪,一定是麦克!” “莲莲,一定是麦克在跟你求婚,天哪,你太幸福了!” 几名学生模样的女孩抱在一块,感动极了。 那被簇拥在中间的高挑女孩闻言,也不免露出骄傲的神情。 许欢和所有其他人一样,朝那边看了过去。 只听见一道细碎的声音出现在高挑女孩身侧,“可你和麦克又没有结过婚,怎么也不会用“再”字啊。” “……” “喂唐安晴,你不要胡说好不好。麦克是外国人,分不清楚中文语法很正常。” 那叫唐安晴的女孩识趣的没有再说。 许欢挑挑眉,并未将这一幕放在心上。 她想,或许真是自己错认了。于是回头瞧了一眼杯盘狼藉,准备给霍霖深打电话。 正转身朝座位走回去,行至一半,身后便开始传来一阵阵惊呼。 “欢欢?” “谁是欢欢啊……” “不应该是莲莲么?” “也许麦克的中文太差,把名字也弄错了?” 许欢却在听见第一句的时候便回过头,瞧见了大厦顶端那闪亮至极的名字。 手机响起。 里面是男人低哑深沉的嗓音,“欢欢,再嫁我一次好不好? 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所有的情绪都被哽在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一般,因为从心底强烈涌起的情绪,让她全然没有办法思考。 周围原来那样安静,安静到许欢觉得自己快要无法思考。 她努力深呼吸,努力将视线收回来,努力想将那个“好”字说出口。 可电话里的男人似乎是等不及了。 许欢忽然听见声音,却是从身后传来。 “怎么样,好、还是不好?” 于是骤然回头。 瞧见了那站在身后一米远的男人。 他穿着刚刚那件藏青色的西装,许欢此时仔细了两眼,才发现这是自己曾为他挑的。 在他手里那束百合干净澄澈,每一次呼吸,许欢都能嗅到那股淡淡的清香味。 正好能让人嗅到,又正好不会让她难受。 “爸爸好帅。” 小姑娘兴冲冲跑过来,顾不上手上的油腻,就这么瞪大眼睛满脸崇拜地望着霍霖深。 许欢扯开唇笑了笑,瞧见男人帅气笔挺的模样,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满足感。 那帅气俊朗的五官,那带着些许紧张的面容,那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每一样都让她着迷。 “你曾经和顾柳提过,若要再结婚,定要对方当着全城人的面求一次婚。” “上一回我什么都没给你。” 他轻声开口。 周围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声音。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这里,或艳羡,或不屑。 霍霖深没有顾及,只执起她的手,柔声说道,“这一次,我想给你全部。”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房间气温渐渐升高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房间气温渐渐升高 他说,他想给她全部。 许欢一下子,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觉得原本空旷了快六年,怎么也填不满的心,在此刻渐渐满溢。 霍霖深的认真是紧张是她从未见过的,那常年没有温度的眼眸,此时却是浓烈到能温暖一整个冬天的热情。 许欢甚至还能感觉到那从掌心里透出来的温热触感,一点点传递到她心脏那处,像能磨灭掉人所有的寒意。 于是轻点头,细细道了声,“好。” 小姑娘高兴极了,径直扑到了吴子川怀里,软软的身体尽都攀附着他。 小男孩有些羞涩,但还是和往常一样抱着她转了个圈,那带着淡淡红晕的脸颊和小姑娘幸福的笑声一起,比许欢他们更吸引人注意。 这一幕被人拍下,当成了第二天社会版的新闻之一发布出去。 那在夜空中闪烁许久,入了所有人眼里的几个字眼。 那镜头里英挺的背影和俊朗的面容。 那面上始终带着幸福的许欢。 那被人大肆祝福的模样…… 媒体的大肆报道,让陈云姗知道了每一个细节。 而那每一幕画面,都让人嫉妒得要发狂。 “哗啦啦”的声音之下,是被她全部扫落在地的玻璃器具。 霍霖深的深情和用心,都用在许欢身上。 所有的一切都会让将她衬托得格外不堪。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大小姐,有请帖到。” 佣人手里拿着一张精致到极点的礼盒,里面打开之后,便是一张薄薄的请帖。 外头还打了一个粉色蝴蝶结,格外温馨。 陈云姗面无表情地跨过地上的碎玻璃,眉眼流转之间,打量了下。 “是送给谁的。” “只说陈家,约莫是给先生。” 陈云姗冷哼,本不愿在意,“既是给二叔的,等他回来拿给他就是了,我就在家里住几天,别总为这点小事来烦我。” 她挥挥手示意佣人收拾干净狼藉的地面,自顾自准备上楼。 只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等等,请帖你打开看了没有,是什么宴?” “我没有看,但听送来的人说过,是婚宴。” 她心一紧,骤然想到了什么,于是立刻将之拿到手里。 打开。 落款是新郎和新娘的名字,每一个字眼都那样清晰。 “霍霖深、许欢。呵……” 她忽然用上力气,紧紧拽着请帖,恨不得就这么将之撕了! 佣人眼明手快上前,“大小姐,这是霍家的请帖,不能撕啊。” “您也知道先生最近一直为公司的事烦恼,霍家这请帖也是给先生的,您要是撕掉了,先生回来定然要责骂我。” “责骂?” 陈云姗扯开唇笑了起来,那声音里带着的惨淡,让人听了便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于是再度翻开请帖,瞧着上头那样清晰明白的两个名字。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戳开,疼得喘不过气。 霍霖深和许欢结婚,自然不会邀请她。 给了陈英一张请帖,也无非是给他留个面子。 谁也不会真把这人放在眼里。 “我看二叔最近这么忙,这种小事就不用告诉他了。” “你放心,我会替他去参加的。” —————— 许欢有些紧张。 求婚之后,霍霖深便立刻到许宅里跟许家明见面。 他们聊了很久,之后便定下了婚期。 许欢没有置喙的余地。 刚刚她在客厅里见到梁琛的时候,后者脸上半分表情也没有的模样,现在仍让她心悸。 “你又在担心别的男人。” 耳边传来男人低哑深沉的声音,幽幽落在许欢耳朵里。 她怔了怔,有些尴尬。 “那是我大哥……” “也是觊觎你的男人。” 霍霖深回答得那样果决,果决得让许欢怔了怔,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自己不该再与梁琛有过多牵扯,更知道要如何摆放好自己的位置。 所以如今只打从心底,希望他能尽快找到适合他自己的人。 “唉。” 她轻叹。 于是只有几秒钟的迟疑,便扫去烦忧,伸出手握住了霍霖深的,“你别多想,我既是要嫁给你,就不会再多花心思在别的男人身上。” “霍霖深,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他抿唇,眉眼里都是温柔,“当然。” 许欢心里或许仍旧忐忑,她近来也不知怎么了,总爱一遍遍问他这些。 每一次非要等他回答之后,才能安心。 男人如今越来越了解她,见她此时的脸色,便能大致猜到她在想什么。 于是伸出手在她掌心轻捏了下,“或许是以前发生过的事,让你对我、对我们的婚姻没信心。但你跟着我,慢慢走下去好不好?” 她点头。 难以拒绝男人的诚意,更无法拒绝他眼底的温柔。 气氛异常静谧。 车子继续往前开,在深夜时到了一个路口。 旁边有一家小店,到此时依旧开着。 那是上次他给她买烧麦的地方。 许欢多看了两眼。 车子缓缓停下。 “怎么了?” 男人正好解开安全带,听见了她的话便挑了挑眉,“不是想吃?” 许欢脸忽然一红。 她连忙避开他的视线,咕哝着,“我可没说。” 可不管她有没有在嘴上说出来,男人都已经下了车,穿着昂贵的西装和皮鞋,踏进那间小小的店面。 上回冒着大雨出现过一次,店家已然认得他。 “先生,又是您啊。这回还是烧麦?” “是。” “车里坐的是您妻子吧?也就只有自己的老婆,才能大半夜的出来为她买东西。您妻子可真幸福。” 他笑了笑,有些招架不住店家的热情。 连忙付钱之后便走远。 许欢在车内吃了一口,“你们刚刚聊了什么,你跟老板很熟?” “没什么,趁热吃吧。” “霍霖深……” 许欢“哀怨”地瞧着他,眼睛扑闪扑闪的,在他开车之前,用袋子包着一个递到他嘴巴。 “呐,给你尝尝。” 男人原本正要准备开车,突然碰上那递到自己嘴边的食物,便偏过头瞧着许欢。 黑眸略沉,张口咬下。 他动作很缓慢,一点点地吃着,没有要一口吞下的意思。 而就在吃到只剩下最后一点的时候,竟直接张嘴,连同她的手指一起抿到唇里。 许欢脸骤然爆红! 她几乎是立刻想抽回来,可男人已经吮吸了一下,甚至舌尖还故意绕着指尖舔过…… 动作格外暧昧。 “真甜。” 直到许欢将手收了回去,男人还恰有其事地感叹了一句。 她的脸色顿时红得更夸张。 嘴角抽搐了下,甚至都不敢去看他,“快点开车,很晚了。” “好好好,我也迫不及待想回去了。” 许欢用眼角余光瞄了他一眼,还能看见男人脸上的得意洋洋和心满意足。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得逞的愉悦。 而当视线与许欢对视时,更是好不掩盖眼底的情绪。 那火热又透着掠夺感的视线! 他想要她。 毫不客气地想要。 于是刚一回到家中,许欢便被这男人直接拽到房间。 她挣扎了下,满脸通红,“还没有去看渊渊……” “这个点,她已经睡了。” 男人径直将她压在房门上,手已然伸到她腰间,将t恤直接掀起。 沙哑的音从耳边蔓延到胸前,“你难道还要去吵醒她么?不如花点时间陪陪我……” 许欢动弹不得。 男人正伏在她腰间,厚实的手掌顺着后背解开了扣子。 霍霖深如今已是熟门熟路的,他知道她所有敏感的地方,更知道要如何挑起她的情绪。 许欢开始大喘气,哪怕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哪怕他只是在她腰间呵气…… 可房间内气温已然渐渐升高,像在预示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第一百九十七章 霍渊渊,你现在不跑,我以后再也不会见你 很快,8月中旬。 炎热的天气催促行人匆匆。 霍霖深和许欢的婚礼到了举行的日子。 比起上一回老爷子还在世时,做到极致的奢华气派。这一回则简单了许多。 许欢还在新娘室里,顾柳陪着她。 “还有二十分钟婚礼就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吧。外头人都到齐了。搀” 顾柳有些紧张,她是今天唯一的伴娘。 到此时,见许欢格外淡定的模样,她忍不住开始碎碎念,“都说女人一辈子只能当三次伴娘,我这两次都奉献给你了……” “你倒好,当新娘的比我这个伴娘还来冷静。” 许欢笑了笑,将她拉到身侧坐下,“又不是第一次,还能多紧张?你刚刚有没有去休息室看看渊渊,她先前一直在睡。” “嗯,正醒了的。这丫头也真是,什么时候感冒发烧不好,非得挑她爸妈结婚的日子。” 小姑娘和吴子川一起约好了,要给许欢和霍霖深当花童。 谁知道从昨天晚上开始,小丫头便发起了高烧,整晚整晚不退。 到今天已然全身乏力,提不起力气。 “叩叩。” 门外传来声音。 “进来吧。” 走进来的人是陆良明,他径直朝许欢走过来,“婚礼马上就开始了,伯父就在门外,流程都记得吧?按彩排的时候走……” “我出去跟我爸聊会,你们俩呆着。” 许欢没给他继续啰嗦的机会,拿好捧花便走了出去。 她知道,陆良明完全无需一直重复交代这些,他无非是要见顾柳而已。 便识趣地到门外,将短暂的时间留给他们。 酒店外不知怎的,有些吵闹。 许欢刚走出休息室,便看见文鹏急急忙忙往门外跑去。 她隐约瞧见了在门外的那道人影,似是陈云姗。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拿了请帖没看见么?” “抱歉陈小姐,文助很快就到,您请稍等。” 霍霖深正好去招待其他人不在这里,而负责人却不敢轻易将陈云姗放进去。尤其她身边还有秦绍的陪伴。 偌大一个红城,但凡能参加今天婚礼的人,无不富贵显赫。再不济,也是一行之中的佼佼者。 谁都清楚霍霖深和陈云姗曾经的关系,也知道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候,不能轻易放任。 于是默默将人拦下,等着文鹏处理。 过来之前,文鹏已然电话通知过霍霖深。 后者自然是不会允许两人出现的。 便挥手示意几人将他们驱走。 “抱歉陈小姐,秦少,婚礼您二位就不必参加了。喜糖我让人给送过去。” “你就不怕我在这里闹?秦绍什么身份你知道,若是在这里撕破脸,难堪的只会是霍家。” “那你呢,你不难堪么?” 许欢已经走了过来。 她提着婚纱,缓缓站定在两人面前。 本就精致的五官在妆点下格外抚媚,那从国外定制过来的手工婚纱,也只独一无二。 此时的她瞧起来,明艳不可方物。 陈云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许欢,看在你今天结婚的份上,我不想跟你吵。我没别的意思,既然收到了请帖我人就得到,没道理不让我进去吧。” “当然。” 许欢让开了路,“陈家和霍家是世交,两家合作紧密,陈大小姐代表陈二叔来参加我和霖深的婚礼,再正常不过。” “只是这位……” “抱歉,我结婚的对象姓霍,霍家不欢迎秦少。” 她犹记得老爷子临终前说的话。 永远不许再原谅霍启正,也绝不允许他们祭拜。 她没有什么可报答老爷子的,独独这件事,怎么都要做到才是。 秦绍听完竟没有生气,而只是笑了笑。 他摊开手,好似无所谓,“我原本就是陪同云姗过来而已,既是不允我进去便也算了。我在楼下等你。” “好的。” 两人一唱一和的,竟没有发生任何争吵。 许欢心里虽有疑虑,可此时司仪已然在催促,告诉她婚礼马上要开始。 她没有再继续呆下去,迅速朝厅内走去。 陈云姗轻笑,眉眼里都是愤恨之意。可那些怨恨竟被她收得很好,掩饰在明媚的笑容之下,半点也看不出来。 那放在包包后的手指已然紧握,眼睛朝着休息室那边看去。 小姑娘快躺了一整天。 从昨夜开始她便一直发烧,好不容易退烧之后,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 一大早起来又输液,折腾到下午,刚醒来。 “子川,婚礼开始了么?” 霍渊渊还记挂着这个,连忙让子川给她拿了漂亮的公主裙,还主动把头发梳开…… “还有几分钟,来得及。” 小男孩主动背过身去让她换衣服。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霍渊渊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急急忙忙就要出去。 “别着急,还……” “谁?” 他话未说完,突然变得警惕。整个人也从刚刚的放松状态变得格外紧绷。 那小小的身板立刻转过身去,挡在小姑娘跟前。 黝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前方,充满戒备。 霍渊渊不明所以,刚弯着腰将鞋子穿上,狐疑地跟着他的目光往旁边看。 “有人么?” “呵……你警惕性不错啊。” 有人从窗户爬了进来,向上挑起的眉眼,视线格外尖锐。 小姑娘下意识抓紧了吴子川的衣角,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里面充满了畏惧。 “你是什么人?” 她脆生生问了一句,打从心底感觉到了害怕。于是恨不得整个身体都躲在吴子川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 小男孩听见了这句话,立刻将她护在身后,一只手伸出来紧紧握住她的,把人护在身后。 他微微偏过头,仔细瞧着她,“待会我说跑的时候,你就立刻往门外跑,去找许姨和顾叔,绝对不要回头,知道么?” “不知道。” 霍渊渊生性敏感,她知道如今气氛不对。 她也知道现在的气氛不对劲,而吴子川此时的眼神更是不对。 小男孩见她不听话,重重甩开她的手,模样格外严厉,“你现在不听我的话了么?” “我听。” 她挑着尾音,如往常一般撒娇,“我听,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是坏人对不对,他看起来很吓人。我走了,他会伤害你。” 打从一开始,这个人就一直用那样令人恐惧的眼神盯着他们。 小姑娘在他身上,看见了“毒蛇”一样的眼神。 她扬起的目光正好与他对视,感觉到那冰冰凉凉的视线,全身都跟着颤抖起来。 “哟,这才几天不见,你小子就变了不少嘛,不是之前的可怜虫咯……” 吴子川护着霍渊渊退后了两步,不经意地朝门边靠近。 他了解对方,知道他打从心底瞧不起自己。 可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冲着自己,还是渊渊而来…… “怎么,还想逃跑?吴子川,你觉得你跑得了么?” 小男孩猛地拽起渊渊,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将人朝门那边甩去。 霍渊渊踉跄几步,差点跌倒在地。 她连忙爬起来,可回头一看,吴子川已经抱住那个陌生男人。 两人厮打在一块。 或者该说,他被陌生男人殴打…… 哪怕他近来身高抽长了许多,却也完全不是那人的对手,压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尽量拖延些许时间而已。 “子川……” “你听话,快跑!” “霍渊渊,你现在不跑,我以后再也不会见你!” 小姑娘反射性地站直身体,拉开休息室的门便冲了出去。 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 客厅里响起了悦耳的音乐声,她喊了一声妈妈,并没有人听见。 从她的角度往前看,隔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根本看不到头。 她踩在地毯上,往前方跑去。 正好,被人拦住。 “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 第一百九十八章 最好立刻追上去 小姑娘缓缓抬起头,心里头是说不出的彷徨和无助。 她捂着小嘴巴,十分急切。 可这一下子大喘气,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李姐牵着她,给她拍了拍背,便要将人带到座位上去。 小姑娘用力深呼吸,总算能说出话,便慌慌张张拽着她,“子川……子川被坏人抓了。” “小姐,别胡说!搀” “就在那个房间里,你快找人去看看啊。” 霍渊渊拼命拽着李姐,旁边有一名保安注意到了,这才跟着两人过去。 小姑娘极其谨慎,带了人才敢打开门。 可里面安安静静的,连桌椅都还一如平常。她换下的衣服就落在地板上,可旁边没有任何人。 李姐皱了皱眉,示意保安先离开,“小姐,您是不是看错了。” “没有!子川不见了……” “或许他只是去了外面……” “爸爸在哪里?我要去找爸爸。” 霍渊渊再不理会她,径直朝远处跑去。 李姐瞧了瞧正好举行完仪式的两人,眉宇不自觉蹙紧,便蹲下来小心拉着小姑娘,“这里是酒店,这么多人在这里,旁边就是保安,哪有什么坏人。小姐你可别在这个世间上闹,这是你爸爸和妈妈的婚礼。” 霍渊渊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她心里着急,也不知道要告诉谁。 正巧陈云姗走过来,格外优雅。 弯下腰的时候,模样格外真诚,“霍小姐,我带你去找你爸爸怎么样?” “不要。” 小姑娘下意识拒绝,她还认得陈云姗,也打从心底排斥对方。 可事到如今,显然她也没有其他办法。 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上前一步,并且拉着李姐的手,“阿姨你也跟我们一起。” 陈云姗挑眉,没有二话。 她眉眼依旧清亮,在精致的妆容下,哪怕走入人群,也依旧是最显眼的那个。 而此时陈云姗便径直走在前面,拨开人群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霍霖深就在前方,身上笔挺的西装和透亮的皮鞋,让他看起来魅力非凡。 都说新婚时,新娘最美。 而新郎,却也不遑多让。 许欢正在扔捧花,周围聚集了一群人。 而男人西装革履,就在一旁候着。 “呐,你爸爸就在那边,快把这消息告诉他吧,否则晚了你的子川哥哥恐怕会有危险哦。” 这话倒是不假。 霍渊渊还记得刚刚的情况,那个人显然是认识子川的。 她便直接朝霍霖深那边跑去,大喊,“爸爸!” 男人垂下眼眸,面上是难以抑制的喜色。 顺手便习惯性将她拎了起来,好在拎到半空的时候就改拎为抱,“这是我们的女儿,叫渊渊。渊渊,这几位都是你的叔叔,叫人。” “不,爸爸你听我说。我和子川遇见了坏人,他不见了……坏人也不见了。呜呜呜,他会不会有危险?” 男人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李姐或许以为小姑娘是调皮胡说,可知女莫若父,他却是清楚这孩子的心思的。 于是将她抱在面前,浓眉拧紧,“说清楚。”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在哪里?抓走子川的人是谁。” 小姑娘努力回忆,最大程度将事情说了清楚,而后便乖巧的不说话了。 男人立刻抱着她朝那间休息室走去。 动静有点大,不少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许欢正好扔完捧花,有些狐疑地瞧着他们。 “可能临时有事要处理吧,你别担心,霖深会处理好的。” 顾柳安慰了她几句,她没去抢捧花,如今陆良明在一旁盯着她,还满脸的不满。 顾柳没理会他。 另外一头,霍霖深已经去察看过休息室的窗户,也给吴子川的手机打过电话。 铃声想起的地方,就在休息室角落。 “渊渊你说说看,那个人长什么样?” 他大约猜测到了来的人是谁,只是并不清楚他为何在选择在这个时候带走吴子川。 为了报复?抑或是其他。 男人眯起眼,缓缓看向陈云姗。 后者瑟缩了下,“霖深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他又不是我绑架的。有这时间,我看你还是赶紧去找人吧,否则晚了还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霍霖深轻哼了一声,没有再理会他。 他径直拿出手机,“文鹏,去监控室一趟,察看休息室203的外的情况。子川被人带走了,可能是吴萧楠。” “我知道了,您稍等。” 他将李姐唤过来,“把渊渊带到座位上去,我会让两个人跟在你们身后。” “那您呢?婚礼还没有结束,太太还……” “子川刚被带走不久,现在赶上去也许还能追上。” “所以你还想负我妹妹一次?” 门外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修长的身躯覆在深灰色西装下,瘦削笔挺。 他身后还跟了一名个子娇小的女孩,正探头过来打量。 “我和文鹏过去,你继续婚礼。” 梁琛只撂下这句话,便径直转身朝楼下走去。 一边走他还一边给人打了电话,模样凝重地交代着什么。 “滴”的一声,电梯到。 唐安晴也跟着进去,抬起头瞧着她。 梁琛似有不悦,“你跟来做什么?” “不知道……可我自己呆在这里好像也不太好。” 他蹙了蹙眉,“我是去救人,可能有危险。你自己先回去吧。” “哦……” 可电梯刚到停车场,梁琛的脚步又突然停下。 对面不远处有人抽着烟,一直瞧着这边。 他脚步微顿,忽然握紧了唐安晴的手,“跟我来。” 唐安晴讶然,脸颊泛红,“不回去了么?” “嗯,坐稳了。” —————— 许欢知道应该是出事了的。 否则霍霖深不会离开会场那么久还没有回来。 否则他不会在见到自己时,模样那般凝重。 否则小姑娘不会一副想哭的模样。 可偏偏,他并没有解释太多,只交代她先完成婚礼。 “仪式都举行过了,接下来要做的只不过是……” “许欢,你甚至还没有祭拜过老爷子。” 顾柳提醒了她一句,红城的习俗,老人过世不满一年成婚,是需要有这么一个流程的。 于是许欢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她只被带到一旁,等到后续流程开始。 霍霖深和文鹏一起去监控室看过,确定了那人是吴萧楠之后,又给梁琛发了信息。 外面的人已经动起来,全程搜捕。 而酒店大厅里,还依旧热闹。 许欢在休息室里等了几分钟,突然发现桌面上多出了个盒子。 离开之前,应是没有的。 新娘休息室人来人往,她没注意到谁进来过。 可那盒子出现得那样突兀…… “欢欢,我跟你说接下来……” 顾柳正好推开门走进来,却瞧见了那翻落在地的盒子。 她瞪大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见在许欢脚边,滚落了一小截肉色物体…… 渗着血。 她能认出来,那是人的一截手指。 “怎么……回事?” “你的车在哪?” 许欢忽然回头,将手里那张纸条拽紧。 她模样格外严肃,在遇见这样的事情之后,并未一直慌张下去。 顾柳失魂落魄的,顺着她的话应,“我停在酒店外头了……” “钥匙呢?” “在这。” 许欢拿了钥匙就走,步履充充。身上的婚纱拖曳在地上,沾了些许血迹。 等她走出门外,顾柳才终于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立刻跟了上去,“欢欢你等等,这个时候你要去哪?” “许欢!” 顾柳拦不住她,便立刻给霍霖深打电话。 “有人在新娘室放了一截孩子的小手指,可能、可能是子川的。许欢她现在出去了……” “她手里好像,拿了一张纸条。我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但是你最好立刻追上去!” ---题外话---今天还有一章,恢复两更到完结。最近遇见了很多事,耽误了些,谢谢还没有放弃我的姑娘。 第一百九十九章 结局篇,你会不会孤终老 许欢是直接下到停车场的,没有任何犹豫便开走了顾柳的车。 她穿着婚纱出去,总是引人注目。 只是旁人瞧着她的表情,也不敢上前询问。 车子径直驶出停车场,沿着某条路线而去。 纸条上写得很清楚,那是吴子川的手指,想救他,就去红河岸。 红河岸旁的车道有宽又平坦,平日里也是许多人兜风的选择地面搀。 许欢平时经过那边的时候不多,可如今将车开过去,却没有任何犹豫。 她没有去特意告诉霍霖深,因为那人交代过只允许她一个人过去。 而在这之前,霍霖深定然已经知道子川出事了。 他却没有立刻告诉她。 “铃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许欢没有多看便将之接通。 里头传来男人阴沉的声音,“你现在要去哪?许欢,这些事不是你能解决的,回来!” “子川在那边,他要求我过去,否则……” 否则就将他扔下去。 许欢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她大约猜到了对方是谁,说到底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电话里男人声音阴沉冷冽,“不管他要求了什么,你都必须停下!” “那是子川。” 她其实已经快到了。 “霍霖深,既然把他带了回来,就该照顾他是不是?何况,他那样喜欢这个家。” 桥上车辆不算多,夜幕下灯光仍旧明亮。 许欢瞧见了那被人抓住了的的小男孩,便想渐渐放缓车速…… 往下,是距离快十米的江面…… “果然来了,看来她说的没错。” 那人似乎是将吴子川打晕了,许欢隔着很远的距离打量了小男孩几眼,发现他断掉的尾指被随意包扎了一下。 不过好在,看起来没有再继续出血。 许欢正好下车,电话里男人的声音便紧接着传来,“在那等我!” 可吴萧楠好像知道许欢在跟人通话一般,并没有与她交谈,只是将吴子川扔回后座,径直开车离开。 许欢没有犹豫,踩下油门跟了上去。 “霍霖深,你能找到我的是不是?” “当然!” “我的手机就在这里,你有定位的。” 她自言自语着,心里却渐渐开始出现恐慌的情绪。 也不知为什么,如今这一幕总让许欢觉得似曾相识,而她心底的畏惧感也渐渐涌起,再不能停歇。 霍霖深一脚踩下油门,迅速朝地图上的红点靠近,“对,我有定位,所以你不要害怕,告诉我他现在往哪个方向过去。” “右边,是环城路……” 他下了桥,很快便朝那边开去。 “他在引你过去,我已经看见你了。五分钟之内警察就能堵截,许欢,你放慢车速。” 许欢抿紧了唇,眼眶通红。 她等了许久才终于开口,声音低哑,甚至带着呜咽,“慢不了……” “霍霖深,刹车失灵了……” 从离开酒店开始她便一路向前,开始车速很缓,刹车踩下去也还有反应。 等过了桥面之后,路况颠簸,突然间不管她怎么踩刹车都已经没有任何效果。 有人知道她会选择顾柳的车,提前做了手脚。 “霍霖深,我是真想嫁给你……” “想再努力一些,想再给渊渊要个弟弟。想把失去的五年都补回来。” “我、我要是死了,你一定会照顾好渊渊的对不对?” 男人紧紧抿着唇,紧绷的下颌线条变得笔直。 他眼睛里泛着幽暗的光,目光异常凌厉。 前方那辆红色的汽车已经出现在视线内,只是因为车速过快,不能立刻追上。 “许欢,我警告你,我不喜欢那丫头,你最好自己照顾她!” 而电话里许欢絮絮叨叨的交代还在继续。 “我不管,反正她是你女儿。你就得照顾她。不过除了照顾女儿之外,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等我不在了,你就另外再找个人陪你。” “霍霖深你眼光一向不好,除了我,其余挑上的都什么人呢。这回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找个对你和渊渊都好的。” “许欢!” 他狠狠咒骂,“他在故意引你往闹区走,别再跟了!” 前方右转之后便是闹市,红灯遍地,车流量骤增。 她开过去,便脱离不了车祸的下场。 许欢眼睛有些模糊。 她干脆将手机挂断,瞧着居高不下的车速,心里头一阵慌乱。 前方的黑色汽车速度渐渐放缓,她挂上手机之后,没料到紧接着便会又响起。 陌生号码。 “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许欢,恭喜你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复杂的世界。对了,到那边之后,你可以亲自告诉那个不许我踏入红城的老人家,我现在就踩在这块地上,还顺道将他最疼爱的孙媳送到他身边。” “秦绍……” 许欢用力眨了眨眼睛,瞧见了前方路口处与那辆黑色汽车并排行驶的跑车。 相隔很远,两辆车在桥头停了下来。 他们动作很快,吴萧楠和秦绍几乎是立刻上了前方的另外一辆车,而吴子川却并未从车上下来。 这里只有两条车道。 两辆车并排停靠在路面,阻隔了她所有通行的可能。 秦绍甚至事先便有准备,还在旁边放置了警戒线。 两边都是护栏,这条狭窄的小桥平日里便没有什么人流。 到晚上了更是一辆车都没有。 他们停在正对面,让许欢没有任何避开的可能。 她只能往前开,不论撞上哪一辆,在里面的吴子川都逃不过。 除非她主动往桥下开…… “我给你选择的机会,吴子川跟我无冤无仇,你如果自己选择下河,我甚至可以放过他。” “霍霖深就在你身后,时间很紧,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许欢到此时反而冷静下来了。 她远远瞧着前面的两辆车,距离越来越近。 秦绍和吴萧楠还没有离开,他大约把自己当成了上帝,非要在那里观看这一幕。 许欢笑了下,缓缓开口,“六年前,陈云姗是被吴萧楠的父亲强包的。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嗯?” “因为他儿子喜欢陈云姗啊,喜欢到为了她要去自杀的程度……你或许不知道,回来红城之前,陈云姗和吴萧楠就有一腿。” “闭嘴!” 秦绍情绪骤起波动。 可许欢没有停下。 “一男一女,你以为她是用什么条件,让吴萧楠为她卖命?!” 吴萧楠听不见秦绍在跟她说什么,可他直觉不对劲。便要去抢方向盘。 但秦绍几乎是反射性地将他推开…… 许欢没有选择。 她笑了笑,判断出吴子川在左边的车子里,便没有任何犹豫的,径直加速朝右边那辆而去…… “既然你还念着爷爷,那就跟我一起去见他吧……” “砰!”的一声,几辆车碰撞在一块。 尖锐的声音传到很远的地方。 许欢将方向盘朝着左打,车子沿着桥面擦出火花,一路向前许久才停下…… 她的头不知道碰在了哪里,只觉得很疼很疼。 而意识所在的地方,便是从一旁被装瘪了的车上逃下来的人影。 只有一个。 手机里声音未停下。 她知道自己快要失去意识,而里面还传来一道声音。 “贱人,今天你给我的,我全都会还到霍家、许家、你死了之后,就和老头子一起在地下看着,看我怎么折磨他们……” 许欢忽然发了狠。 她咬紧牙关,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将这辆扔在苟延残喘的车子,朝前方开去…… 车子早已不受控制。 勉强踩下油门之后,也不过是顺着斜坡往下滑动。 只是速度渐渐加快,在她失去意识之前,似乎又碰上了什么…… 许欢没有太多感觉,没有疼痛,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恐惧。 她只是会担心,担心子川到底要不要紧,担心秦绍和吴萧楠死了没有。 担心那个固执的男人,会不会从此以后,孤独终老…… 第两百章 那是来自父亲的力量 吴子川是一个孤独的孩子,他生在一个残忍可怕的家庭。 他从小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对父亲的印象很少很少。 有人告诉过他,他的父亲是一个杀人犯,正在逃亡之中。因此从记事起,他便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而那个可怜的女人,身无所长,又备受白眼,费尽了所有心机才将他养大。 六岁之前,他忙着活下去。 六岁之后,他除了要活下去之外,还要努力不让那个女人死掉搀。 其实一切虽然辛苦,对他而言却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努力地活着。 直到九岁时,有一个男人闯进了他的家。 母亲告诉他,那是他的父亲,那个杀人犯父亲。 他想逃走,却被警告只要妄图逃走,他的母亲就会死。 他想报警,却在拨通电话的下一刻被挂断,然后换来一顿殴打。 对吴子川而言,这也没有太多不好。至少他除了有母亲之外,还终于有了父亲。 即使他每天都会打自己。 直到后来,警察围住那间破旧的房子,他的父亲在逃走之前,还不忘杀了那个女人。 他费了所有力气去阻止,却仍旧没有用。 那个与他相依为命至今的女人,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再不久,那个被成为他父亲的男人,也被人一枪击中头盖骨…… 吴子川到很久之后才知道,杀死他父亲的男人,原来还是他的哥哥。 “子川,你有家人么?” 有个干净漂亮的小姑娘问过他这个问题。 那张肉乎乎软嫩嫩的脸蛋在太阳下泛着光,她眼睛里都是温暖。 他原本是有家人的。 只是他的父亲杀死了母亲,哥哥又杀死了父亲。 那他呢? 他是不是最终也会杀了自己的哥哥,报仇或者,去结束这可怕的循环。 “吴子川,以后你就呆在这,你可以在这里继续活下去。” 忽然有道声音闯入他耳朵里。 “那我需要付出什么?” “付出你自己,以后你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她。用你全部的力量去保护她。” “渊渊……” 他会保护她的! “醒了,小孩子的生命力比大人都要顽强不少。他的意志力又尤其出众。” “既然醒了人就算是活下来了,手指再注意照顾着,我到那边去看看。” “好的。” —————————— 没有人知道霍霖深此时的心情,刺耳的撞击声几乎要划破耳膜。 从好久之前开始,他就再也打不通许欢的手机。 地图里,他距离那颗红点越来越近,可依旧瞧不见她的身影。 到如今,巨响之后。 他的车子停靠在几辆车之后,人从车上下去,往那被挤压到变形的车辆中经过。 文鹏将吴子川抱了出来,而他继续往前,沿着斜坡往下,终于看见了那辆已然变形的车子。 车下压着一个人…… 压抑到了极致的恐惧已然蔓延,他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像被闪电击中了一般,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 脚上顿时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他即使用尽全身的力气,也依旧迈不开步伐。 那被压在车下的身体,已然不会再有任何气息…… 他靠近,却终于瞧见了尸体上的西装。 而在驾驶座上,许欢人事不知。 鲜血从她额角上流下,覆在整张脸上,精致的五官被染红,盘起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半张脸。 他打开已然变形的车门,瞧见了她骨折了的手,本想将人抱出来,却不知如何下手。 等了几秒,终于伸出手朝她而去。 颈项处那细微的波动只告诉霍霖深,许欢还活着…… 他略一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一辆银色汽车从远处迅速驶来,停在旁边。 梁琛从车上下来,却也只能僵在原地。 唐安晴在他身后默默望着这一幕,捂着唇几乎要哭出声来。 许欢身上的血几乎要将婚纱染红。 那洁白又美丽的衣服,如今映衬着艳红的色泽,看起来格外妖冶。 医生很快赶到,救护车在深夜里沿着公路呼啸而过。 男人坐在后面车厢里,面无表情盯着面前的女人。 她那样安静地躺在那,没有任何反应。 车子经过颠簸的路段,偶尔有一下摇晃。 他眼神恍惚,面前那张苍白的脸仿佛和昔日初遇时的模样重叠。 初见她时的娇俏活泼,然后的任性孤傲,后来的温柔体贴。 她在他面前,呈现了所有面孔。 美好的、任性的、或者干脆是孤傲恶毒的。 独独未曾有过这般脆弱的时候。 犹然记得上一回在医院见她,因为流产之后要修养身体,却仍旧有力气与他争吵。 而如今她的脸,却只余下苍白岑寂。 霍霖深觉得心口那处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许久许久的喘不过气来。好像连空气的态度都变得那样恶劣,一直在挤压着他胸口。 “血压怎么样?” “一直在降低……” “伤口止不住血,持续下去可能会造成大脑缺氧……” “金医生已经待命,到医院之后可以立刻开始手术……” 男人耳边仿佛“嗡嗡嗡”的声音一般,一刻未停。 “家属请在门外等候。” 他被拦在门外,手上的血迹提醒他刚刚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文鹏朝他走来,“子川也已经送到手术室里,他的情况比太太要好一些。” “另外,吴萧楠还没死,也在抢救。秦绍当场死亡。” “夫人一直在婚礼场地那边,刚刚电话说小姐又开始高烧,闹着要见太太,您看?” 男人扬起眸,默默望着手术室的红灯。 那黝黑的眼眸里盈满了情绪,浓烈得仿佛要将人吞没。 许久。 他终于缓缓开口,“让她过来吧。” “秦绍的消息暂时压着,过几天再放出去。今天的事不允许任何人报道。跟警局打个招呼,案子也暂时压下,慢慢查。” “是。” 霍霖深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他僵直地站立在手术室外,身形一动不动。 有些事发生得太过突然。 小姑娘一到医院就哭了。 因为高烧满脸通红不退,她见不到妈妈,也见不到子川,整个人闹腾着不肯打针吃药。 金莹劝不住,本想让医生强压着输液。 可折腾许久,也只是让小姑娘手背上多出几个针孔。 气氛有些压抑。 男人始终站立在手术室门外,仿佛没有听见身后的声响。 直到霍渊渊突然喊了一句,“妈妈会不会死?” “不会。” 霍霖深给了她回答。 那高大的身躯终于肯转身,笔直朝她走过来。 几步之后,站定在小姑娘面前。 男人身躯下的阴影将小姑娘整个笼罩住,他直勾勾盯着她,等了好几秒才开口。 “不打针?” “嗯。” “那就不打,站起来。” 小姑娘心里有些毛毛的,可还是乖乖站了起来。 她踉跄了下,漂亮的裙子上沾了些脏污。 男人伸出手,没有去拎她,而是掌心向上摊开在她面前。 “过来。” 霍渊渊难得这样听他的话,或许是因为气氛太过可怕,又或许是因为他眼睛里的情绪太浓烈悲伤。 小姑娘被他牵着,什么话也没说,只默默跟着他走到手术室门口。 站定在他刚才的位置,一动不动。 空旷的走廊里,顿时再没有吵嚷声。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站定之后,影子被灯光拉长。 手术室红灯的影子落在他们脸上,增添了一抹血色。 可那被拉长了的身影,却显得那样孤寂。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劝阻。 霍渊渊乖乖站在他身侧,目光偶尔落在他脸上,偶尔落在那紧闭的门上。 她的手一直被紧握,十分温暖。 霍渊渊知道,那是来自父亲的力量。 第二百零一章 万劫不复 “车祸?那秦绍人呢?” 陈云姗是在婚礼散场之后才离开的。 金莹在霍霖深和许欢都离开之后,便独自将会场的人都拦了下来,一一解释了一遍。 她已常年居于幕后,很少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 而在老爷子去世之后,许多人才想起来,原来霍家还有一位夫人搀。 昔日繁盛时,金家的名媛千金,在历经丈夫背叛、离婚之后,她已褪去昔日光鲜,渐渐不为人知。 而这一次,她却依旧能将这些状况处理得很好悦。 陈云姗在喧闹的人群中,和其他人一起离开,并不引人注意。 她走出酒店之后,便再难掩得意。 “秦绍,怎么样了?” 在车上,陈云姗立刻给给秦绍打电话。 手机里隐约听见了“嘟嘟嘟”的声音,她以为是接通了,说了话之后没有回应,才发现压根没有打通。 于是一遍又一遍尝试,才终于确定自己暂时联络不到他。 “秦少人呢?” 她问司机,可司机也只耸耸肩,什么信息也不知道。 陈云姗蹙着眉,四处去寻。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知情人,却只得到了车祸的消息。 “霍家已经下令封锁消息,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现在整个霍家的人都在医院,文鹏一家一家去警告,不许透露任何相关。大小姐,您看是不是要通知秦夫人那边?” “不行!” 陈云姗反射性地拒绝了这个说法,她只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且不说秦绍至今没有消息,单单他只是受伤或是被霍家抓住了些许证据,便会惹来秦园园的勃然大怒。 那个女人,只会将所有责任推到自己身上! 于是冷静下来,仔细交代,“既然他们都在医院,想必是有人受了伤。我会想办法过去谈谈情况,在得到具体消息之前,不要让秦夫人知道。” “是。” 陈云姗一路往陈宅走。 刚进去,便看见了坐在客厅沙发里的陈英。 “二叔,您还没睡。” “哼,我怎么睡得着,我的侄女背着我拿走了霍家的请帖。让我一直以为霍家已经遗忘了两家几十年的交情,竟故意不递请帖。” “云姗啊云姗,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瞒着我!” 陈云姗下意识瑟缩了下,她极少见到陈英敢在自己面前发脾气。 然而下一刻,她又恍然想起了什么,立刻挺直背脊,扬起眼瞧着他,“二叔,你大约是忘记了。陈家的掌权者应该是我,妹妹的股份现在都在我身上。霍家的婚礼难道不该我去参加么?” “那你也不该还去破坏霍陈两家的关系,我们这个季度的销售额正在大幅度下降,你怎么能丝毫不顾这些?还去折腾霍家?” “二叔,我只是去参加婚礼。其余的事可跟我没关系。” 陈英却再了解她不过,听她这般解释,便知不对,“如果跟你没有关系,你为何这么心虚?我看你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告诉我吧?” 陈云姗愣了下,那艳丽的五官立刻被阴霾覆盖。 只是下一刻,她便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二叔,我有事需要你帮忙没错。但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随意臆测我的心思,霍家现在出了事,是你示好的大好机会。” “我们一块到医院走一趟吧。” 陈英不疑有他,他本就想找机会与霍霖深见面,谈谈这次婚礼的事也好,说说霍陈两家的关系也罢。 陈氏如今风雨飘摇,陈云姗已然傍上了秦绍,再不需要其他。但他不一样,陈氏是他全部的倚仗。 深夜。 偌大一个医院依旧灯火通明,急诊部整栋楼都在忙碌。 全院最好的医生几乎都到了,全都集中在一起观看手术。 谁都知道正在进行的这场手术的重要性。 “院长,病人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人能救回来就是最好……如果万一……” “没有万一,你如果敢想万一,就去看看手术室外头那人的表情。你觉得,他会允许有万一么?” 院长和霍家老爷子有多年交情,对霍霖深的脾性也再了解不过。 他如今最清楚的就是,假如许欢死在手术台上,怕是整个红城医院,都会万劫不复。 那人轻叹了一句,想起自己见到的站在手术室外的父女俩,原本抱着的侥幸心思,也立刻收妥。 “几名专家都进去了,无论如何会将人救回来。” 到此时,手术室所在的这一层楼,已经被封锁了起来。 医生和护士其实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因为手术紧急,才格外忙碌。 陈云姗和陈英在电梯口便被人拦下,“两位,紧急状况不方便外人进出,您二位请回吧。” 她踮起脚尖往里看,却只瞧见了一直在忙碌的医生护士,和静谧到可怕的走廊。 “我们是霍先生的朋友,里面动手术的那人也是我们认识的人……” “抱歉,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入。” 陈英好说歹说,依旧不被允许他进一步。 他眯着眼睛,思索着是否还有其他办法。 而陈云姗已然低声开口,“我不管霍家的人怎么样,秦绍呢?我是他女朋友,这个人的消息你们总不能瞒着我。” 那人迟疑了许久,又与对讲机里的人通过话,这才开口,“对不起,手术室里并没有秦绍这个人。” “那他在哪里?” “抱歉,我们也不清楚。但是你们如果再不走,我们就要赶人了。” 陈云姗和陈英对视一眼,悻悻然转身离开。 她拿着手机,渐渐变得心慌意乱起来。 “原来你是担心秦绍?霍家的人发生了车祸,秦绍也在现场,并且你还很清楚这件事。” “云姗,你还想否认自己和这场车祸有关系?你到底还想把人害到什么地步?” 他是她二叔。 这对双胞胎侄女,自小父母双亡。他作为监护人是亲眼看着她们长大的。 陈云姗端庄大方,陈云姗活泼俏皮。 谁料二十年后,一个已经阴阳相隔,另外一个,却已经变到他快要认不出来的地步。 “云姗,霖深和你没有可能的。以前我就告诉过你,他对你的感情不会长久,你们不过是互相依赖而已。”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既然秦绍不在手术室,也许事情还没有我想的那样糟糕。或许很快他就会联络我。” 她仍旧抱着希望。 陈云姗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是秦绍出事,她在红城便更加难以立足。且不说霍霖深不会放过自己,单单秦园园,便足以让她陷入万劫不复。 “铃铃铃……” 比秦绍先联系她的人,果然是秦园园。 陈云姗接通电话的手指都还在颤抖,“喂,是伯母呐。” “嗯,我问你,绍绍人呢?今晚开始他电话就一直打不通。” “这……可能他没有听见。或者是在忙吧。” “绍绍再忙也会接我的电话!” 秦园园如今对秦绍的控制越加严密。 她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让秦绍出现在自己眼皮下。 陈云姗用力拽紧了掌心,连呼吸声都降低了些许,“伯母,我现在没有和他在一起,不然等会我回去之后,到他的住处去找他看看?” “不用了!” “你好好办你自己的事,别去打扰他。” “是……” 话未说完,那边秦园园便已经挂断了电话。 陈云姗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就是知道秦园园不愿意自己和秦绍时时在一块,这才故意提出。果然,算是熬过了一回。 只是秦绍如今,到底在哪里? 那几日,她始终在四处寻找,派了许多人去打听那场车祸的情况。又四下去调查秦绍的行踪,可最终也没有消息。 直到后来,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早在车祸当时,他便已经死了。 陈英将她此时所有的情绪收入眼底,心里头开始盘算起来。 自己这个大侄女,终究是靠不住的。 他最终还是要靠自己,唯有将陈氏的股份全都握在自己手上,那样才能让他放心。 第二百零二章 想安慰你 凌晨一点。 “三号手术室手术结束了,孩子很努力,外伤不算太严重。他这么年纪,修养一段时间之后,基本不会留下后遗症。” “只是断掉的手指……” 霍霖深点点头,面色有些凝重,“手指……罢了。” 他推了推小姑娘,浓眉紧拧,“子川在那边,去看看他。搀” 小姑娘揪紧了他的衣角,不肯走。 她心里慌乱到了极点,一双大眼睛眨巴几下,连话也说不清晰悦。 等了很久,她才终于开口,“医生说了,子川会好起来的,我想在这里等妈妈。妈妈会想看见渊渊的是不是?” “是。但这里有我。” 霍渊渊瘪着唇,心慌慌的。 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 从有人想绑架他们开始,她便觉得世界开始颠覆。如今子川总算是没事,可她最爱的妈咪,还在手术中。 “爸爸我不走,我害怕。” 怕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妈妈。 霍霖深低头看了她一眼。 父女俩很少有这样默契的时候。 他便轻点头,算是同意。 “出来了。”不多时之后。 不知是谁提醒了一声,父女俩便几乎同时扬起头,朝手术室看去。 护士推着病床出来,许欢便安安静静躺在上头。 那张苍白的面颊上没有半点生气。 她紧紧闭着眼,若非那虚弱的呼吸还提醒着别人她还活着,此时小姑娘怕是要扑上去嚎啕大哭。 “妈妈。” 只是她此时的模样也不比嚎啕大哭好多少。 一等瞧见许欢依旧昏迷的模样,又在她唤了许多声之后依旧没有反应。 小姑娘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走廊顿时变得嘈杂,一干人等面面相觑。 金莹想哄哄她,可不知怎的,一下子连自己都眼眶泛红,忍不住想哭的冲动。 她只好将小姑娘抱在怀里,什么也不说的,就只用尽力气抱着。 男人跟着病床往病房移动,身边是红城医院最有经验的外科医生。 “怎么样?” “生命体征目前是稳定的,外伤很严重,多处骨折、肋骨也断了三根,颈部……” “我要结果。” 男人在病房门边停下脚步,深黑的眼眸扫过他,“金医生,我只要结果。” “是,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但……” “脑部受到了强烈撞击,我们已经和脑科神经科的专家联系,正在商讨后续措施。只是还需要些时间……” 霍霖深没说话,许欢被推入的是重症病房,护士将人送进去之后便把门一起关上了。 于是默默站在原地,隔着窗户瞧着她。 “金医生,你和妻子的感情似乎很好。” 金医生愣了下,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是的。” 霍霖深垂下眼眸,终于离开了那个小窗户。 他打量了医生一眼,面色是说不出的苦涩。 等了许久,男人才轻扯开薄唇,淡淡开口,“她是我的妻子,我这辈子只会有她一个妻子。这几年我亏欠了她很多,下半辈子还很长,我想尽力补偿她。” “我想您的妻子希望的应该不是您的补偿。” “是,无论她要的是什么,可我要的,只是陪在她身边。” 金医生点点头,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到这时,他才伸出手握了握霍霖深的,低声安慰,“请放心,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 刚一说完,一旁的小姑娘抽抽噎噎地走了过来,眼睛通红地瞅着霍霖深。 她伸出软嫩嫩的手臂,示意霍霖深抱。 后者挑眉,将之抱在怀里。 小姑娘这才能将许欢的模样看个清楚,隔着玻璃窗,生怕自己呵出的气阻挡了视线,便伸出手指用力擦了擦。 “妈妈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这个说不好,如果恢复得好可能会很快,但如果恢复……” “医生伯伯,你不能让我妈妈早点醒来么?”小姑娘一听他欲言又止,眼泪又聚集在眼眶里,开始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她紧紧揪着霍霖深的衣襟,鼻尖红彤彤的。像是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一句都没说出来。 “好了,很晚了。跟奶奶回去睡觉,明天早上再过来。” “嗯……” 她擦了擦眼泪,终于肯从霍霖深身上下来,乖乖跟上金莹。 临离开前,还去看过吴子川,确定他没事之后,小姑娘这才和金莹一起离开。 —————— 那一晚霍霖深一直站在病房外很久。 文鹏离开了又回来,将情况都汇报了一遍。 “明天不会有任何有关车祸的消息,现场也已经封锁完毕。警察局那边会以查案为由推后处理。” “另外,两个小时前陈英和陈云姗来过。问过秦绍的下落。” 霍霖深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他们都知道了?” “应该还没有,秦绍的尸体仍在太平间,目前还没有人注意到。不过秦园园对这个独生子格外关注,最多三天联系不上,她一定会亲自过来察看。” “那就等她过来吧,这场事故始终需要一个结果。” 霍霖深紧紧盯着病房里许欢苍白的脸,眼眸深沉。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那样幽暗深邃的眼眸,里头藏着的情绪,却让人心疼至极。 文鹏轻叹,“夜深了,太太最快也要明天才会醒。您还是先去休息吧。” “不,我陪陪她。” “你先回去吧。” 文鹏跟了他太多年,知道自己是无法劝说动他的。 便默默地离开,只电话让人准备了一份晚餐送过来。 离开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便只瞧见那道高大的背影,始终被悲伤的情绪覆盖着,停留在原地不动。 霍霖深整晚没有离开。 金医生过来查房的时候,见他还在,也劝过。 他只留了一段话,“我离开,她会怕。很久之前我就答应过她,不会再让她一个人。六年前,她已经一个人呆了五年。” “现在她的世界里大概一片漆黑,我若走了,她会哭。” 许欢脑子里出现过很多场景。 跑马灯似的,从小时候到长大,到家庭重组,到认识霍霖深。 那些在她生命里留下过重要痕迹的事情,一件件从眼前晃过。 或幸福、或忧伤。 又或者带着淡淡的痕迹,每一次都让人悸动。 直到时间拉长到那场车祸。 她还记得自己的恐慌和担忧,记得踩下刹车没有反应时的害怕。 更记得那最后尖锐的响声,和秦绍惊恐的脸。 如果她死了,至少没有人会再要挟到渊渊。 如果她还活着,那么她的结局又会如何? 许欢不知道。 她的世界开始渐渐变成空白,像踩在一片云上,纯洁、干净,却一望无际,怎么也走不出去。 ———————— 吴子川很快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的时候,便瞧见了小姑娘干净的脸庞。 她很是惊喜,不住尖叫着要去找医生过来。 “不错,孩子的生命力就是顽强。这次的三个人,你是最快醒的。” “先检查腹部伤口,之后进行……” 吴子川听不太清楚那些名次,他努力保持着清醒,眼睛一直盯着小姑娘。 后者的情绪近来一直大起大落的。 从一开始的兴奋到现在的喜极而泣,没有半点预兆。 吴子川忽然就慌了,他想如往常一样抬起手去帮她擦眼泪,才发觉自己没有一点力气。 忽然想起吴萧楠之前的那一幕。 他曾毫不犹豫地斩下过他的手指! “子川,你痛不痛?” 霍渊渊抽噎了几下,趴在床边小声问着。 吴子川想摇摇头表示,用了许多力气,却也不知道自己的脑袋究竟有没有听话摆动一下。 她见小姑娘还是憋着纯, 便努力动了动唇角。 哪怕呼吸器仍旧覆在嘴上,却也还努力地去扯开一抹笑。 “我没事。” 他想安慰下不住哭泣的小姑娘。 第二百零三章 他回来了 霍渊渊知道小男孩想做什么,也清楚他想安慰自己的心。 便乖巧地揉了揉眼睛,将手放置在他掌心内。 那包裹了纱布的手指,被她小心翼翼握着。 没有碰疼他,却总能让人感到心里的悸动。 小男孩笑了笑,忽然有些疲倦。 “医生伯伯,我可以在这里呆着吗?搀” 医生正帮吴子川检查结束,闻言挑眉细细解释,“当然可以,我正想要拜托你在这照顾他,等他醒过来,或者机器发出报警等声音,一定要立刻按铃通知我。这个要求可以做到么?” “当然可以!” 小姑娘重重拍了拍胸口,心里已然下定了决心。 她总算,能为子川做一些事了。 —————— 清晨。 许欢的病房外。 一夜过去,麻醉药效过去之后,她仍旧没有醒来。 男人双眼布满血丝,深黑的眼眸里透着深深的疲倦。 金医生过来查房的时候瞧见他,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去休息吧,如果她醒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男人垂下眼眸,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整整一晚,直到此时才终于有了动静。 却也只是轻轻摇头,薄唇扯开一抹弧度,上头写满苦涩。 “霍太太的情况确实不算好,她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接下来的事只能看她自己了,今天开始可以有每天两次的探视机会,下午可以进去探望她一次,跟她说说话……” 金医生心里其实也是忐忑的。 他太清楚不过许欢的状况,根本没有抱太多希望。 而霍霖深的情绪又依旧让人捉摸不透。 等了许久,他终于走远。 只在转身的刹那,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在衣兜里掏啊掏的,找了许久,“这张纸条是在霍太太的衣服里发现的,或许您会想看见。” 纸条已经皱皱巴巴的,只是因为一直被许欢收在衣服里,金医生才将之留下。 霍霖深缓缓将之打开,便立刻瞧见了上头的字眼。 “到红河路见吴子川,你一个人。否则……” 后面也许还有几个字,但已经被艳红的血迹侵蚀,看不见了。 霍霖深抿紧了唇,视线落在那些字迹上头,许久没有说话。 金医生见他神情似乎有些凝重,便探过头去瞧了一眼,“这张纸条有什么特殊性么?” “嗯,金医生,我太太就麻烦你照顾,病房外会一直有人守着,没有我的话,不允许任何人进去,包括其他医生和护士。” “好的。” 他一向好说话。 霍霖深这才离开走廊。 “陆良明,是我。你现在在哪?” “一个小时候,老地方见。” 陆良明瞧见那张纸条的时候,还愣了下。 上面的字迹虽然有些模糊,可隐约还是能辨认出来的。 他瞪大了眼睛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出来写这东西的人已经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直接自己就用手写了?” “或许她有自信在事后逃掉吧。” 霍霖深眯起了眼睛,默默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让良天一起走一趟吧,我不想再节外生枝。” “行。” 陆良明给弟弟打电话。 偌大一个陆家,除了已经退伍的陆家老爷子之外,便只有陆良明还算活跃。 而红城很少有人知道,陆家真正继承了老爷子军人传承的,是他才刚满20的弟弟。 三人是直接赶到陈宅的。 陈云姗早有预感,她这一日花了许多心力,却仍旧联络不上秦绍,甚至没有他任何消息。 其实到第二天早上秦绍仍旧没有主动给她电话,陈云姗便已经猜测到了。 他大概是出了事。 “二叔,你应该知道的,假如秦绍出事,我定然讨不了好。现在他下落不明,我只能先离开红城。” “我想等他出现之后,一定会联系我,到时候我再……” 陈云姗简单收拾了东西,正准备离开。 可不知为何,一向对她唯唯诺诺的二叔,竟然一句话没有。 她回头,便发现了陈英一直站在阳台上,也不知看着哪里。 “二叔?” 陈英这才有了反应。 他缓缓回过头,手里的香烟还散着余味,飘荡在空气中,让人格外不舒服。 陈云姗下意识皱起眉,她直觉哪里不对,可一下子却也说不上来。 直到陈英重重一叹,用她无法理解的,带着愧疚的神情望着她。 “云姗呐,你可别怪二叔,二叔也是不得已。” “他们马上就要到了,我把你拦下,至少还能保住陈家的家业。若是放你走了,我们陈家几十年的产业,就全都毁了!” 陈云姗蓦地瞪大眼睛,双手紧紧拽在一起。 她努力深呼吸,尽了最大力气让自己保持冷静。 很好。 “二叔,你应该知道,我才是继承人。如果我立下遗嘱,把手里所有股份和产业全都捐出去,到时候你什么也拿不到。” “而现在只要你放我走,我可以保证在我安全之后,立刻做好文件,把股权让渡给。” 她笑了笑,脸色青白,“你了解我的,我不缺这些东西。秦绍在国外送给我的东西不少,我以后也不会再回来的。” 陈英脸色变了变,似乎是在动摇了。 他等了很久,考虑了一遍又一遍,可仍旧不愿下决定。 陈云姗便重重呵斥了他一阵,“我警告你,二叔。我爸爸临死之前拜托你照顾我和妹妹。现在妹妹已经死了,你还想再让我去坐牢么?” “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我爸妈!” 陈英骤然一怔。 陈云姗便抓住机会,提了行李往门外走。 她早已心慌意乱,此时甚至没有多加思考,便直接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正好,门外已经有了人。 身后传来陈英的轻声叹息,“晚了啊,云姗……” “大哥那边,我以后自会找他交代。但你做下的事,总是要还的。”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霖深……陆良明,你们什么意思?” “陈小姐,我是红城南区分局的陆良天,您因教唆杀人等罪名被起诉,请跟我们走一趟。” 陈云姗记得他。 这张和陆良明完全不一样的脸,他是自小在军区里长大的,昔日陆家老爷子还未离开部队,便将小孙子带在身边。这一带,就是十六年! 十六年后,他已经和陆良明大不一样。 身上尽是军人的狠厉和坚毅,完全看不出十六岁的年纪。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没有证据的事怎么说都成。” 陆良天挑眉,“正因为没有证据,我才会来。否则你以为霍大哥和我哥,会愿意欠我人情?” 他笑了下。 陈云姗只觉一阵恶寒。 而一旁的陆良明早已瘪着唇,连看也不愿意多看自己的弟弟一眼。 他只附耳在霍霖深耳边轻声说话,“我早就跟你说过,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找他。这小子的人情,以后要怎么还?” “慢慢还。” 霍霖深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陈云姗一眼。 如今那张艳丽的脸庞依旧,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情绪。 他垂眸,“小天,动作快一些吧。这件事办妥了,你要的飞机,下个月就帮你买。” “还是霍大哥大气,就这么说定了。” 陆良天眼睛发亮,没有再多说话,只需一个细小的动作,便有人上前将陈云姗制住。 “等等,没有证据,你不能随便抓我!” “呵……我的名字就是证据。走吧,有什么事到审讯室了再解释。” 他嘿嘿一笑,喜滋滋地拉着陈云姗走远。 临走时,还不忘和霍霖深打个招呼,“霍大哥,我虽然才刚回来,但是爷爷发了话短期内不许我再回去。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算了吧,让你抓个人就是一架飞机,谁还敢有第二次。” 陆良明忍不住吐槽,立刻换来自家弟弟的“恶毒”目光警告。 他连忙挥手,“行了,你赶紧走吧。” 第二百零四章 父子?谁和谁呢 好在霍霖深已经习惯了这两兄弟的相处模式。 见陆良天已准备将陈云姗带走,他也总算了了一桩心事,便也跟着要离开。 可刚走出几步,就听见一道声音,“谁允许你们走了!” 警车发动之前,有一辆黑色加长房车停靠在陈家外。 男人下车时,便用短短的一句话,将所有人堵在了门口搀。 几人便都停下来望着前方的男人。 那两鬓已然泛白,却仍旧精神奕奕的男人悦。 身上穿的戴的,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连同那价格高昂的房车,一起停留在路口。 “陈家的丫头犯了什么事,让陆家的人两个小子亲自来捉人?” “霖深,你就这么对待你弟弟的未婚妻?” 霍霖深站在原地,深黑的眼眸扬起,笔直落在中年男人身上。 单单只对视一眼,他身上的狠厉气息便再也收不住。 十几年来,所有的愤怒和不甘。 所有的埋怨和苦涩,都在瞬间汹涌而上。 他只觉头顶发热,再也没有思考的能力。双手紧紧握住在身侧,眼睛几乎在瞬间泛起红色。 “霍启正!” 霍霖深一字一句将这个名字吐出来,每一个字眼几乎都从牙缝里发出,带着深切的愤怒! “哟,十几年没见了。怎么还有儿子就这么直呼父亲的名字?我也是真是长见识了啊,霍家的家教就养出了你现在的德行?” 女人的声音格外尖锐,从空气里经过,最后落在霍霖深耳朵里。 后者轻哼了一声,等了许久也不曾平静下心绪。 他漠然扫过,“既是霍家家教问题,与你有何关系?” “爷爷有遗言在先,你已经不是霍家的人,你的名字,不会出现在霍家的祠堂里。而你,也不被允许拜祭霍家任何一个人。” “霍启正,你如今出现,我倒很想知道,究竟为何?” 中年男人笑了笑,眼睛里除了冷漠之外,没有任何情绪。 他漠然扬起手,“不论我还是不是霍家的人,我都是你父亲,血缘关系,谁也改变不了。” “我出现在这里,自然也没有别的意思。这个女孩你们将她留下,她是绍绍的未婚妻,我这当爸爸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带走。” “否则事后,他会埋怨我的。” 所有人都能看见他此时的眼神,原本的冰冷和漠然,在提及秦绍的时候终于带上了温度。 若是以前认识他的人在,怕是不会相信这个人,也会有温情的时候。 霍家霍启正,是出了名的残忍。 为了情人,他不惜抛妻弃子,离开家门。 为了自己的未来,甚至在离开时,卷走了霍家大部分财产和机密。 昔日的霍启正,差点连累霍家一蹶不振。 霍霖深和陆良明当时都还年幼,可那一场危机依旧印刻在每个人心底。 一旁的陆良天见气氛似乎不对,挠了挠头,“哎,你们聊完了没有?我可不管,总之陈云姗我是一定要带走的,飞机你必须给我买……” “我帮你买两架,你将她放下。” 霍启正轻声转过头,目光温暖,“你大概不太记得我了,但你哥哥是认识我的。陆老爷子最近这几年没少折腾你吧,不如你干脆跟着我,飞机你想要多少都不是问题。” “真的?” 陆良明瞪大了眼睛,恨不得一拳挥过去,“你这小子,有没有节操?” “我就问问,怎么了怎么了,你还想打我不成,你敢么?” 陆良明悻悻然收起拳头。 他确实不敢…… 好在陆良天也算识趣,并未与他继续斗下去。 只是冲着霍启正耸耸肩,轻声说道,“真没办法,你瞧见这人了没?是我哥,我哥发话了,给我再多飞机我也不敢要啊。” “谁让我从小就听话呢。” 陆良明嘴角抽搐了下,他还记得从这小子到十岁开始,自己就已经打不过他了。 可怜自己白白大他那么多岁数,自小受欺负的却是他好么? “不过霍大哥,你瞧,这又是一个人情了不是?再要一辆飞机我是不敢,不过我刚回来,爷爷只给了我一辆老爷车,不如……” 霍霖深默默撇了他一眼。 后者便悻悻然住了嘴,义正言辞,“别的不说了,你们俩的车子快点开走。拦在这里可是妨碍公务。给你们五分钟还不移开,别怪我不客气。” “你有什么证据,就要求云姗配合调查?” 陆良天嗤笑,“你说话真逗,要是有证据我还会说配合调查么?直接抓走不就好咯。” 他挥挥手。 没给霍启正多考虑的时间,便已经开始看腕表。 “计时开始,倒计时300秒。” 秦园园嘴角抽搐了下,她突然对这一路都笑吟吟的年轻人有些戒慎。 明面上他还是那副老好人的模样,可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秦园园于是附耳在霍启正身边小声说道,“不然还是让他带人离开吧,只要云姗没犯大事,也不要紧的。咱们当务之急还是把绍绍找出来。” “陈云姗,你知不知道绍绍人在哪里?” 陈云姗愣了下。 她确实不知。 只是事到如今,她死来想起去,便干脆咬牙点头,“我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但至少知道他在哪里消失的。而且我相信只要秦绍有了时间,一定会最先联系我!” 她那样自信。 秦园园和霍启正挑挑眉,似是相信了她。 然而一旁的霍霖深和陆良明,却互相对视一眼,都能看见彼此眼中的嘲讽。 霍启正没有注意到这些。 他拧紧眉,定定望着陆良天,眼神里有些打量的意味,“你也听见了,我儿子现在下落不明。她就是线索,我必须要留下她。” “如果我说不呢?” 陆良天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才刚回来红城没多久,名声便已经传了开来。 极少有人敢当面开罪他。 “抱歉,五分钟到了。” 他垂眸笑了笑,在衣服里掏来掏去的折腾了很久。等再扬起眼时,刚刚的冷漠已经化作满脸兴奋。 便径直撇开霍启正,走到那辆房车前。 十几秒的时间,他便又迅速离开,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连眼睛都因为兴奋而瞪大。 “嘿……” “你又做了什么?” 陆良明吞了吞唾沫,瞧见跟在他身边的两人已经迅速退远,便自动自发地站到远处。 而霍启正和秦园园面面相觑,也跟着走远。 两人刚走到陆良天身边,突然便听见身后一道陌生的声音。 “砰!”的一下。 声音不大,可当他回头,便只看见自己那辆价值不菲的房车被一片通红的大火吞没。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整辆车便被烧得只剩下框架…… 他愕然站立原地,扬起的指尖抖动了下,“你,你简直是……” “我怎么?已经警告过你了好不好。做人要说话算话,我那么严重地警告你,难道你当我在开玩笑?” “好了,赶紧带着犯人回去,之后还得去试飞机呢。” 霍启正握紧拳头,那一丝不苟的发型也因为刚刚的意外而变得凌乱。 “这件事我记下了,携带危险物品,又公然毁坏我的车,你做好诉讼的准备吧!” 已经上车的陆良天闻言,一掌拍在车窗户上,探出个头来。 “什么危险物品?那只是一点硝酸甘油和其他化学物混合在一起的小东西而已。你让人来查,有半点不对,我直接吞下!” “哼,谁不知道我一向奉公守法,从来不做违法乱纪的事。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我哥。我呀,自小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陆良明嘴角抽搐,却仍旧还是点了点头。 他是不违法乱纪来着,因为他总有法子找着空隙,让人管不到他头上。 哪怕犯了错,也总有法子脱身。 至于品学兼优,当然,一个根本没上过正规学校,没有好好上过一堂课的人。自己说自己品学兼优当然没问题,说学富五车才高八斗都成! 第二百零五章 妈妈,你说了要给我生弟弟的 霍启正本还想再说什么,可视线一移动到那被烧到只剩下残骸的车子,到嘴边的话也被生生吞了回去。 “看来你们早有准备。” “不,是你太自不量力。” 霍霖深冷哼一声,再也没有多说,便径直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他或许是离开红城太久了,很多东西早已忘记悦。 而刚走几步,霍启正便接了个电话,神色变得越发凝重。 见霍霖深要走,连忙叫住他,“你等等!搀” “绍绍的人告诉我,他最后是去参加了你的婚礼才失踪的。在红城恐怕没有人比你更容易去找一个人,至少你要帮我找到他。” 霍霖深挑眉,眉眼都是冷厉。只是他依旧背对着霍启正,没有让对方看见自己面上的嫌恶,“我凭什么?” “他是你弟弟!唯一的弟弟!” 气氛骤然静默下来。 霍霖深站在车子旁边,许久没有说话。 他只缓缓扯开唇笑了一下,哪怕冷风吹过,将发丝吹得凌乱。 哪怕他已经疲惫至极,却也不曾在霍启正面前露出半分。 “弟弟么?” 他喃喃自语,只觉可笑。 “不过是一份血缘关系,也许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弟弟。他算什么?” 话音刚落,他便已经上车。 陆良明坐在驾驶座,两人依旧那样有默契。 几乎是在他刚上车的瞬间,便已经发动汽车离开。 秦园园和霍启正仍旧在原地,可以代步的车已经毁掉,司机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两人面面相觑,秦园园脸上已经布满担忧。 “我突然有点担心绍绍的安危。你看霍霖深刚刚的样子,根本不会帮我们找绍绍。启正你赶紧联系下你在红城的朋友,我这两天一直心神不宁的,绍绍可别真出了什么事。” 霍启正点点头,“陈云姗说她知道一些消息,晚些时候,我们进去瞧瞧。” 他眯起眼睛看着已经远离的车子,心里早做好了打算。 陈云姗他们终是会护着,只是瞧着她刚刚的模样,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既是如此,那便让她在里面受点苦,再去拉她一把吧。 —————— “他们俩,你怎么看?” 车上,陆良明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旁边的男人靠在椅背上假寐。 “秦绍失踪不到两天,他便千里迢迢地从国外回来。回这个十几年不曾踏足的地方。” 霍霖深依旧是那副表情,狠厉阴险,在看见霍启正的那一刻开始,便像是看着宿世仇人一样。 他恨霍启正,尽人皆知。 怕是从未有人在他心里刻画过这样浓厚的痕迹,从年幼时到如今,那一抹伤痕一直留存在心上,十几二十年了,也不曾消散。 “或许,不仅仅是为了一个秦绍呢。毕竟老爷子前段时间才刚……时机也太巧了。” 霍霖深睁开眼,瞧着前方的红河大桥。 他忽然想起了昔日还不太晓事时,便时常见到父亲和爷爷因为商场上的事情争吵。 爷爷一向强势,哪怕霍启正已经快四十,也不曾让他掌握霍氏的实权。 两人矛盾渐深,霍霖深还记得他们曾有过一次激烈的争吵。 当着他和金莹的面。 想起这个,他不禁抚额,“去医院吧,把这件事告诉她。” 金莹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好在和医生商量,准备让霍渊渊到病房里去探视许欢。 医生在一旁交代霍渊渊一些注意事项,让她尽量与许欢说一些以前的事,但却不要对她有过多的触碰。 “捏捏掌心是可以的么?” “左手可以,你妈妈右手骨折了,不要去碰哦。” “好的。” 霍霖深走过来,正好小姑娘准备跟着医生去换无菌服。 她回头就瞧见了男人高大的身躯,连忙扑过去抱着他,“爸爸,我要去看妈妈了,你要不要一起?” “嗯……可以么?” “可以,不过时间不能太久。” 孩子还小,原本让她单独进去医生便不放心。 霍霖深任凭小姑娘牵着他的手,默默跟在她身后,只是在进去之前交代了一句,“妈,你在外头等我。有事跟你说。” “哎,好。” 病房里很安静,除了仪器发出的细小声响之外,再无其他。 父女俩换好无菌服之后,便径直走到了病床旁。 许欢依旧悄无声息地躺在那。 小姑娘哪怕只是瞧着她这副模样,眼泪便开始在打转。 “妈妈,你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小姑娘眼眶发红,喊了她几次还没有得到回应,眼泪便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她恨不得能爬到床上去,在她耳边大声喊她。 可许欢仍旧没有半点声息。 男人站在一旁,黑色的瞳孔里被深藏的情绪渐渐显露出来。 他坐在一旁,一手牵着霍渊渊,另一只手缓缓伸出去,将她的左手握住。 指尖点在她掌心里,细细地按了一下。 柔软的掌心不曾给他任何回应,可霍霖深的动作仍旧那样专注而认真。 小姑娘渐渐止住了抽泣,也顺着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许欢的手掌不动。 “电视里面演的时候,如果一个生病的人要醒过来,都是先动手指的。” 她于是乖乖站在原地,从霍霖深手里把许欢的手抢过来,一根根手指掰开,全都捏过一遍。 “可妈妈为什么不动……她睡了好久了。” 霍霖深摇摇头,轻笑。 他的视线始终不曾离开过许欢,眼睛里的悲伤也不曾停止过。 可仍旧那样坚定而认真地瞧着,“大概是太累了,想多睡会吧。” “可已经睡很久了啊,今天又快天黑了。” “妈妈从来不睡懒觉的。” 霍渊渊努力强调,早睡早起是好习惯,许欢一直是这样教她的来着。 然而霍霖深只是摇摇头,没有再解释,他默默站了起来,轻声说道,“许欢,你听见了么。渊渊她很想你,你可以放弃我,但不会放弃渊渊的不是么。” “子川也没事,他已经醒了。医生说他很坚强,那么疼也没喊过一声。你瞧,孩子都比你努力。” 小姑娘想了想,也靠近许欢,细声细气地解释,“你还答应了我的,会再努力给我生个弟弟的……妈妈你不要说话不算话。” “好吧就算你说话不算话,渊渊也不怪你啦。只要你快点睁开眼睛和渊渊说话……” 门外传来“叩叩叩”的敲击声。 “到时间了,霍先生。” 霍霖深轻“嗯”了声,牵着小姑娘走出来。 小姑娘心里难受,还一步三回头,生怕就在自己转身的这一刻,许欢睁开了眼。 很久,室内依旧安静岑寂。 父女俩出现在病房外,金莹仍旧候着。 “许欢怎么样?” “还没醒?” “嗯。” 金医生看出了他们的失落,小声安慰,“她身上的伤太严重了,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再等等吧。今天的恢复情况还不错,再过几天探视的时间就能增长……” 又交代了几句,金医生才离开。 霍霖深打发了小姑娘出去,便和金莹一起走到角落里。 “霖深,你刚刚说有事要告诉我,是什么事?” 男人脚步微顿,突然就停了下来。 他轻叹,气息都敛在喉咙里。扬起的视线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看着夕阳,等了很久才开口,“他回来了。” 金莹全身一震,那已然苍老了的面容,似乎在瞬间多了一抹光彩。 没人能分辨出那究竟是因为何种情绪。 惊讶? 欣喜? 还是愤怒…… 霍霖深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难得地多解释了一遍,“是和秦园园一块回来的,因为秦绍失踪。” “快二十年了吧,他心里早就放心了。你也早该放下才是。” “趁着这个机会……” 金莹垂下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霍霖深见她没有回应,便不再继续。 他走远,隐约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字眼——“好。” 第二百零六章 谁是谁的恨之入骨 金莹后来在原地呆了很长时间没有立刻离开。 她对着渐渐落下的夕阳,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 初嫁入霍家时,遭受背叛时。 她已经熬过了那么多岁月,如何会熬不过这一关。 他迟早会找过来的搀。 金莹早已做好了准备。 是夜回到霍家,而后再离开时,小姑娘瞧着难得精致打扮自己的金莹,还有些讶异悦。 “奶奶?我们要去见谁么。” “你的爷爷。” 她寻了一件精致的裸色及膝群,牵着霍渊渊离开了霍家。 门外已经停了车。 她远远地站在玄关处,便已然瞧见了那大摇大摆倚在车旁的人。 王叔急忙靠近,“夫人,他已经来了有一会了。” 金莹点点头,眉眼里都还带着笑,“老爷子有遗言在先,不许他踏入霍家一步,你们按规矩办事就好了。” 她低头看了看腕表,“我和小姐现在要去医院,实在不方便接待。请他们离开吧。” 话刚说完,两人便径直走到门外,上车离开。 霍启正看了她一眼,默默跟了上去。 秦园园已经到了医院。 三人是在被封锁的电梯口见面的。 一连快三天,始终没有秦绍的任何消息。而陈云姗在被抓进去之后,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 她笃定了秦绍只要脱险就会立刻联系自己,但霍启正他们想再问其他,却也问不出来。 可唯一知道的是,当时绑架吴子川的人,的确与秦绍有关。 “莹姐姐,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 金莹好似没有瞧见秦园园,默默从她身侧走过。 只是小姑娘有些奇怪,她挠挠头对着秦园园问,“这位奶奶,您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前段时间我们才见过面啊。” “在太爷爷去世的病房里……” 霍渊渊一说完又摇了摇头。 她想起太爷爷去世的模样,眼眶又忍不住要发红。 甚至如今连子川和妈妈都还躺在医院里。 小姑娘心里可难受了。 “奶奶?” 秦园园此时格外凌乱。 很好,她如今不但被唤作奶奶,还被一个七八岁的小屁孩说记性不好? 于是默默上前一步,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我来这里不是跟你计较那些陈年旧事,我只问你,我儿子在哪?” “你儿子在哪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日日夜夜跟在自己儿子身边。” 金莹冷笑,“他年纪也不小了吧,怎么,还得劳烦你这个已经当奶奶的人去寻他?” 话未说错。 却正好地戳中了金莹的心坎。 她就是将秦绍看管得太严,这才在外面落了不少笑话。 尤其也导致了秦绍之后叛逆的性子! 原本秦园园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的,可一想到秦绍到此时还下落不明,她心里头那剩下的怨气,也只得按下。 于是拉了拉霍启正。 后者会意,叫住了金莹和霍渊渊,“我回来红城没别的意思,就想带绍绍离开。已经有人看见过,在出事故的当晚,绍绍出现在红河旁。之后走的路线也和许欢的一样。” “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是你们将我受伤的儿子藏了起来?又或者……根本就是你们绑架了他。” 金莹这一回,连回答也不愿了。 “你儿子也不是多金贵的人,你们家的产业霍家也看不上,至于绑架他?” 她笑了笑,语气中都带着不屑。 而后等了几秒,便面无表情走远,对手里牵着的小姑娘仔细交代,“今天子川从重症病房里出来了,待会多去陪陪他知道么?” “嗯嗯,奶奶也去。”小姑娘依旧习惯性挑着尾音。 她近来一直不开心,如今听见吴子川渐渐恢复的消息,总算能让她心情好上一些。 金莹点头,依着她的性子,“好,一起去。” 两人走远,然而身后的两人依旧虎视眈眈。 他们被人拦下之后,显然是不死心的。 霍启正‘那张原本还算温文尔雅的脸,此时已经变得格外狰狞。 “我们怎么办?看她的反应,也不清楚她到底知不知道绍绍的下落。我现在越来越担心,该不会绍绍真的出了事?” “别担心,我们去打听下。” 他拿出手机,给副院长打了电话。 副院长是他多年好友,只是如今医院的股份都在霍霖深手里,他总不便给予太多支持,便跟下边的人交代了几句。 霍启正直接找了住院部的负责人。 “二位请进,您要找什么人,姓名、性别,还有受伤的状态……” “他叫秦绍,今年二十八岁。我们是想着他可能也经历了车祸,或许受了一点伤……” “对,如果在医院,一定是和许欢,就是霍太太同一天入院的。” 医生开始在电脑上翻找起来。 他推了推镜框,心里越发忐忑,“您说的秦绍,可是泰山秦,绍兴是绍?” “是。” 秦园园心里“咯噔”了下。 她瞧见医生骤然沉下的面容,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往下沉。 于是小心翼翼地询问,“是不是受伤很严重?霍霖深把他藏起来了对不对……” “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他难道还以为真能瞒住我们么?等见到绍绍,一定要让他亲口指证霍霖深绑架……” “不,您等等。” 医生起身,将电脑转了个方向。 他四下瞧了瞧,小心翼翼的,“虽说是副院长让我协助你们,但这事终究有违保密机制。何况,您二位要找的人现在在……” “在哪?” “太平间。” ———————— 秦园园只觉得天都要塌下了。 她从听见那三个字开始,脸色便已经苍白到快要无法辨认。 哪怕秦绍失踪了两三天,哪怕她曾怀疑过秦绍可能经历了一起车祸,却从不曾想到会失去他。 而在太平间里,已经被封存两天的尸体甚至不太能辨认出模样。 那显然是被汽车碾压过,早已变形到几乎看不出人形…… 独独那张脸,还隐约能认出清秀的五官。 “他在车祸现场就已经当场死亡,带回来时就已经是这副模样。这几天霍先生也一直在配合我们寻找他的家属,但因面目有损,辨认困难,这才……” “如果您确定是家属,请出具证明,就可以带走尸体了。” 医生已然尽职尽责地解释了个清清楚楚。 而秦园园早已崩溃得不成样子。 她伏在上头,在瞧见那张脸之后,眼前骤然一黑,晕了过去。 ———————— “绍绍……”霍启正只觉得腿一软,快要站不住了一样。 他等了许久,这才换过劲来。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儿子怎么会突然……” 在一旁陪同的医生迟疑了下,轻声解释,“抱歉霍先生,我们知道秦少是遭遇了车祸,但具体情况医院并不清楚。医院只负责治病救人,详细经过不在我们知悉范围内。您如果对事故有所怀疑,可以去警察局询问。” “对了,当天在场的还有其他几人,不过大多重伤,目前没有办法接受询问。” 医生几句话,总算打发了过去。 等到霍启正带着秦园园离开,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返回时,在路上遇见了人。 “他们见到尸体了?” “是。和霍先生想的一样,两人都崩溃了。他们的情绪一直很激动,短时间内恐怕很难恢复。只是现在就让他们知道了秦绍已死,怕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得安宁。” 文鹏轻叹,拍了拍他肩膀。 “再瞒,也瞒不不了多久。老板的意思是,能让他们有多痛苦,就多痛苦。除了秦绍的事情之外,霍启正也在谋划其他的东西,现在儿子惨死,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应该足够让他们俩做一段时间噩梦了。” 他跟了霍霖深许多年,很少见到对方那样阴沉的样子。 对于这个父亲,霍霖深是早已恨之入骨了的,从年幼时带着的恨意,一直伴随着他走到今天,始终不曾褪去。 第二百零七章 欢欢,你的梦里有没有我 很快,霍启正和秦园园便出现在三楼。 整个楼层如今还有一小半处于封闭状态,平时很少有外人进出。 他们是带着尸体上的楼。 秦园园已经整个崩溃过一次,等了很久才恢复过来。如今也不过是一份要替儿子报仇的力量支撑着她继续往前。 她眼眶通红,面目狰狞。 远远瞧着,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优雅贵妇模样搀。 而霍启正相对她而言则要镇定许多,表面上竟看不出情绪的波动,只是那已然有些发白的发,终究显露出了他的脆弱。 哪怕再强悍的男人,已至中年,突遇丧子,都是无法弥补的伤痛。 金莹站在两人面前,视线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们一阵。最后落在那被白布覆盖了的尸体上。 耳边是秦园园的哽咽声,金莹听着,竟忽然生出一股可怜她的情绪。 “两位,有事?” 霍霖深就在病房外,见到两人来势汹汹的模样,面色竟无半分波动。 “什么事你应该清楚。霍霖深,事到如今,你还想装模作样?” 秦园园一开口便尖锐至极,她此时早已失去理智,只恨不得直接扑到霍霖深身上,扒皮也好,抽血也罢。 他越惨,她便越开心。 “我的儿子变成这样,你敢说你不知情?” 霍霖深挑眉,被这般质问,他面色竟也没有太多波动。 反而是金莹忍不住,差点跳起来,“秦园园,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儿子有必要在你面前装木作样。一个靠勾引男人来达到目的下贱女人,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儿子?” 金莹是恨秦园园入骨的。 或者说比起她,更要恨此时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霍启正能感受到他们的注视,却没有立刻说话。 那张与霍霖深有几分相似的坚毅面庞,此刻竟也染了些许悲凉。 秦园园与他对视一眼,而后将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而霍启正嘴角抽动几下,面无表情地垂眸,将覆在尸体上的白布掀开。 一张变形了的脸。 小姑娘尖叫一声,差点当场就晕过去。 她刚刚一直在吴子川的病房里呆着,后来因为外面的吵闹才走出来看看。 却不料刚踏出房门,便瞧见这一幕。 好在霍霖深及时将她抱入怀里,柔声安抚,“别看。” 他的脸色到此时,终于阴沉了几分。 连一向平稳的声调,也有了些许波动,“你的行为吓到了我女儿。” “霍霖深,秦绍死了,你明明一直都知情,瞒着我们不说。现在就只关注你女儿是不是被吓到了么?” “是。” 他挑眉,薄唇拂开一个淡淡的弧度,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一般,那淡漠的模样总让人不自觉生出一股疏离感。 许久,幽暗的眸才闪烁了下,轻声说道,“你儿子的死活,与我有何关系?我知道他的下落,知道他是尸体在何处,但为何要告诉你们?” “两位大概忘记了,当年离开霍家时,先要断绝关系的人,不是爷爷,也不是我。” 从一开始,霍启正和秦园园相恋便另有图谋。 那一次背叛,除了毁了金莹和霍霖深之外,甚至还带走了霍家当时的部分机密和财产。 霍启正做事,从来都够狠。 秦园园一时语塞,竟也答不上话。 还是霍启正等了几秒,扬起眼瞧着霍霖深,“他不是别人,是你弟弟。” “逝者已矣,我没有追究你告知与否的意思。但绍绍的死不是意外,我需要一个交代。” 他是笃定了秦绍的死与霍霖深有关。 至少,他是知道一些什么的。 最近几天调查之后,秦绍除了和陈云姗接触之外,与其他人并无密切关系。 而出事的那一日,正好许欢发生了车祸,正好,霍家封锁了所有消息。 “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或许等你的妻子醒过来,她会知道一些东西。” 霍启正一副好商量的样子,却不知当他提起许欢这个名字时,便已触犯了霍霖深心底最深的那块。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身边的金莹就冷笑着反驳了回去,“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先不说许欢的事故和秦绍有没有关系。单单你的要求就不可能答应。” “谁说你这死了的儿子和霖深有关系?谁说是他弟弟?或许你忘记了,霖深唯一的弟弟,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死在他父亲离开那晚。” 金莹笑了笑,打扮得体的面上,是说不出的怅惘和沧桑. “霍启正,你不回来便也算了。既然回来了,当年的事我还真想跟你算一算?老爷子不在,可我还活着,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就一辈子不会有人知道吗?!” 气氛一时紧绷。 霍启正脸色骤然变得凝重起来,那放在身侧的双手也被握紧。 他偷盗霍氏机密文件离开,在当时并未被追究。 但时隔多年重新被提起,却让他忍不住想起当时的憋闷。 于是狠狠咒骂道,“我做的事都是对的!爸爸压了我一辈子,我不自立门户,永远都会被他压在下面。”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今天把话撂在这,你们最好是和绍绍的死没有关系,否则……” “否则,你又能做什么?” 霍霖深嘴角轻挑,将小姑娘放了下来,“这里是红城,是你离开了十几年之后的红城。” “两位,最好带着你们儿子的尸体走远些,否则怕是要让人请你们走了。” “你……”秦园园气得说不出话来。 可她也知道,自己无凭无据的根本无法指认谁。 除了因霍霖深的故意隐瞒而大闹一场之外,再无其他可能。 她张张嘴,见几人走远,便想说什么。 可手臂却被人紧紧握住,“圆圆,我们先回去。” “可……” “绍绍的事故有蹊跷,先验尸,等事情查明了,他们想赖也赖不掉。” 霍启正总归还算理智,思索许久还是决定离开。 正前方,小姑娘在吴子川的病房里,却还探出了头瞧着他们。 “他们走了……” “嗯。” 霍霖深没有多加理会她。 他此时脱下了外套,正朝重症病房里走去。 小姑娘摇摇摆摆地跟在他后头,“爸爸,你要去看妈妈吗?” “我也去好不好?” 金医生听见对话,连忙将小姑娘拦住,“这可不行,你今儿已经进去过一次了。等明天吧。” “哦。” 霍渊渊最害怕医生,她曾因自闭症在医院呆过很长时间,天生的对穿着白大褂的人有畏惧感。 于是只能瞪大着眼睛望着霍霖深走进去。 病房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消毒药水仍旧刺鼻,伴随着这样的寂静,总让人心底烦闷。 他径直向前,一如前两天般站定在病床前方。 “我来看你了,许欢。” 连他自己也没料到,说出这话的时候,鼻尖竟有些发酸。 只一秒,他便将那抹酸意抑制住,默默蹲下,握住了她的手。 黑发有几缕凌乱,垂落在额角,遮住了些许视线。 可那深黑的眼一动不动地瞧着她,里面盛满了的温柔,像能将人整个吞没下去。 他总是在勾唇浅笑之间,便引人心动。那浓眉的眉向上挑起细微的弧度,有如印刻在暗夜里的星,闪烁迷人。 “他回来了,为了他儿子。或者,为了已经没有爷爷的霍氏。” “秦绍死了,他大概很伤心。只是他的伤心与我也没有关系,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他伤心,竟也没有觉得舒畅。” 他自嘲地笑了笑,双手紧握住她的,“大约只有你醒来,我心里才舒畅些。” 许欢只觉得耳边很吵,可那些嘈杂的声音毕竟没有惊扰到她心里晦暗的角落。 她隐约想起了那一场车祸,想起了她一脚踩下去之后,车轮下卷进去的人…… 独独记忆深刻的,便是最惨烈的那一幕。 霍霖深仍旧在与她说话,说以前的事,说未来的事。 第二百零八章 要不是你从中挑拨,他绝不会做无用之事 “你曾说过,最大的梦想就是渊渊的那幅画。想以后有我,有渊渊、有所有人……你问我那样很贪心是不是?” “欢欢,渴望幸福不是贪心。” 他心里的闷疼感终于忍不住,情绪往上窜,很快便要抑制不住。 顿了几秒,他在那柔软的掌心上写了几个字,将通红的眼垂落,声音嘶哑着开口,“我还未曾告诉过你我的梦想。” “甚至还没有给你看过我画的画……如果没有见过,你会后悔的。悦” 谁也不知道许欢能不能听见,可他仍旧每日坚持过来,直到探视时间结束。 每一天的时间,其实他都像在自言自语。可就算如此,也并未有怨言搀。 “今天怎么样?” 离开时,金医生问了一句。 男人摇摇头,笑容里带了些苦涩,“还和之前一样。” “这是正常现象,您太太的外伤太过严重,加上又大量失血。现在至少生命体征未稳定了,只是也还需要时间复。” “如果恢复得好,再过几天或许能醒。像您和小姐这样坚持与她说说话是很好的,说不定能加快病人恢复的情况。只是、精神方面,仍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多谢了。” 霍霖深点头示意,脱下无菌服朝外头走去。 他没发现,重症病房里的女人,在他离开之后,眼角竟渗出细微的晶莹。 ———————— 陈云姗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从被陆良天带进来之后,便一直被晾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 周围有人虎视眈眈,刚一进去便将她身上值钱的首饰全都抢走。 她费了不少心思才将那几个女人安抚下来。 而就在她等了一天多之后,才终于等来了秦园园和霍启正。 “伯母,您快想个办法让我出去吧。陆良天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犯罪,他无非是想找个理由把我关起来而已。” “他想折磨我,或者就是想将我留在这里,让我接不到秦绍的电话。这样下去……” “陈云姗,你以为绍绍现在在哪里?” 她还未说完,便忽然听见耳边传来秦园园的声音。 陈云姗怔了几秒,连忙将那些急功近利的心思收起来。 “秦绍他现在应该、应该是受了伤在某个地方养伤吧。或者另有不便的地方,不方便联系。我想只要再等两天,他一定会……” “他死了。” 这一回,开口的人是霍启正。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声音很轻很稳。 若非看见对方眼底的愤怒和强烈的悲哀,陈云姗该是要不相信的。 她努力扯开唇角,用力笑着,“伯父,您可别跟我开玩笑。” “玩笑?” 霍启正突然起身,重重一拳拍在桌面。那粗砺的指腹反手指着他自己,模样格外狰狞,“你好好看着我,我现在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你最好立刻给我说清楚,绍绍究竟是怎么没的!你和他回来的这几天,究竟计划了什么东西!” “谁害死的他?” 陈云姗全身发抖。 她瑟缩成一团,说不出话来。 那已然苍白的脸上,早已没有任何光泽。 余下的便只是失心疯一样的喃喃自语,“秦绍死了?呵,他死了。那我怎么办,他死了,我怎么办?” 霍启正自然不会顾及她此时的状态,他没有任何犹豫的,便狠狠拽着陈云姗的手,将人从里面拖了出来。 “人都死了,你说怎么办?” 他气急败坏的,手里上没留余地。 陈云姗几乎是被整个人拖出去的,手臂刮在栏杆上,显出一道尖锐的血痕…… 她忍不住发出惊呼声,可非但没有惹来任何怜惜,反而只是重重的一股力道,将她甩在地上。 背脊触碰到冰冷的地板,陈云姗瑟缩了下,眼睛里布满惊恐。 “算了,别在这里,我们先出去再说。” 秦园园瞧见周围的人看过来的视线,终于还是决定先离开。 她一边劝着霍启正,一边吩咐陈云姗跟上。 后者恨不得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哪怕手臂上有伤,也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 离开时,撞见了陆良天。 “哟,您这是要带走我的犯人?” 他挑眉,斜斜靠在墙壁上,手里头还拷了个人。 霍启正双目通红,瞧见他这模样时,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见状便随手扔出一张纸。 上头有局长盖章过的保释文书。 “看清楚了。” 陆良天耸耸肩,只随意看了他一眼便默默让开了路。 一旁的人小声提醒,“二少,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嗯……答应霍大哥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哎,还差几个小时,无所谓啦。对了,我的飞机今天是不是该到了?” “……” ———————— 陈云姗被半死不活地拖了出去。 从知道秦绍出事的那一刻开始,她脑袋里便开始闪烁着两个大写的字——“完了!” 她从来不敢告诉任何人自己和秦绍曾计划过什么,甚至不敢光明正大去打听吴萧楠如今的情况。 如今在车上,秦园园看她的眼神,活像要将人一口吞下! “绍绍说要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他怎么连这么几天的时间都等不了,非要急急忙忙赶到红城。” “原来都是因为你?陈云姗,你究竟给绍绍灌了什么*汤,让他甘愿为了你去死……” 陈云姗哆嗦着缩在角落,“他不是为我而死的。” “他明明说好了事成之后在家里等我,我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回去之后就再没有见过他。” “伯母,当时吴萧楠已经绑架了吴子川,许欢看见了纸条之后,依她的性子肯定会去……” “秦绍为什么会卷进去我真的不知道!” 她神情凌乱。 陈云姗料过所有后果,独独不曾料想过秦绍会死。 好像有一道闪电突然从头劈下,夺去了她所有呼吸。 秦园园自是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辩解,她便只重重将人甩开,满脸的不敢置信,“你们的目标,是许欢?” 她的语调那样轻柔,旁的人不知道,只当她语气温柔,此时心情愉悦。 陈云姗也跟着一愣,下意识点了点头。 可却不料,因为这一点头,就让秦园园暴怒! 那一瞬间,她便好像立刻失去了理智,整个人陷入狂乱的境地,张牙舞爪的,像要杀人。 “许欢、许欢,你心底终究还是嫉妒那个女人。终究还是最恨她,所以你才想利用绍绍为你报仇?” 随着秦园园的叫嚷声,那尖锐的指甲狠狠划过陈云姗的手臂和脸颊,夸张的声音在整个车子里回荡。 “贱人,都是因为你,才会害死我儿子……” “许欢跟他无冤无仇,他何苦针对那个女人!要不是你从中挑拨,他绝不会做无用之事。” “陈云姗,你还我儿子……” 那令人恐惧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陈云姗觉得自己好像要呼吸不过来。 她没有办法避开,只能伸出手遮住脸,想借此挡住一些伤害。可即便如此,也仍旧避免不了被她划伤。 偏偏,她不敢激烈反抗。 霍启正就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地望着秦园园施暴,没有上前,却也不曾有阻止的意思。 那原本还算平和的目光,如今布满阴厉之色。 陈云姗心灰意冷,她知道他们不会放过自己。 等了很久,等到手臂上的划痕太多,尽都火辣辣的发疼时。陈云姗终于听见了那救星一般的声音。 “我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霍启正眯起眼,打量了她一遍。 她自然不会有二话,立刻点头。 “秦绍的死,我想定然和许欢、霍霖深脱不了关系。只要我能帮忙的,我一定帮。” 霍启正嗤笑,视线在她身上绕过,最后停留在陈云姗那苍白的脸上。 只是他不曾立刻开口,而是默默拿出一支烟,指节在上头敲了敲,而后才拿出打火机将之点燃,在车内就吞云吐雾起来。 第二百零九章 以色侍人,交易 等了几秒,他又轻叹一声,皱着眉,情绪带着怅惘之色,“绍绍是被车碾死的……身体全都变形,几乎是当场死亡。法医鉴定过了,在碾压之前,他身上已经有几处骨折,但致死的仍旧是后一次。” “原本就有伤的意思你应该清楚,他或许已经动弹不得,或许昏迷了过去,又或许还是清醒的。却有人生生从他身体上碾了过去!” “你得去把凶手找出来,让绍绍在天之灵得到安慰。” 陈云姗蓦地瞪大眼睛,“凶手?” 她喃喃自语,像入魔了一样。 这几天发生的事开始在脑海里窜连,她没有给自己过多的思考机会。但却已经想起了霍霖深近来的态度…… 于是骤然瞪大眼睛,死死掐紧了座椅背,“是许欢……一定是许欢!除了她不会有人对秦绍下手的。” “有证据么?” 轻飘飘的几个字飘落。 让陈云姗刚刚升起的兴奋,又瞬间褪去。 她摇摇头,苦思冥想,“那天秦绍本不该在现场的,他或许是不放心所以没有立刻离开。” “可我知道的是,霍霖深和梁琛都是之后才赶到现场,在那里的人只有许欢!” 霍启正开始咀嚼许欢这个名字,最近已经听见过太多次了搀。 他看向秦园园,后者也不曾向他提起过这个人。 “那个女人,有那么大的胆子?” 陈云姗连忙点头,脑袋不要命似地重重往下点。 “她原本就是个胆大包天的女人,以前就会勾引男人。又将老爷子哄得服服帖帖的,答应她嫁给霍霖深。许欢这个人,为了自己的孩子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再说霍霖深原本可以继续藏着秦绍的消息,至少可以不这么快让你们知晓。可他既然敢透露出来,就是知道没有证据……” “我想事故当时的车子他应该已经毁掉了,就算秦绍真的是许欢杀的。但以她现在仍旧昏迷的情况,在没有决定性证据的前提下,我又能做什么呢。” 她笑了笑,牵动了嘴角的划痕,疼得撕心裂肺。 陈云姗忽然升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原来自己费尽心机这么多年,最终的赢家仍旧是许欢? “不,能做的还有很多。” 霍启正扯开唇角,面容突然变得慈祥了许多。 他没有去看陈云姗,眼睛一直瞧着前方车水马龙。目光里似有迷离,又带着许多说不出的悲伤情绪,“绍绍是我的命根子。他的死,总得有人负责。一开始让他和红城牵扯上的人就是你,引他回来的人,还是你。” “如果能抓到真凶也就罢了,如果抓不到,我想绍绍在下面,也会很想看见你。” 他那样轻描淡写的,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 陈云姗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十根手指互相纠缠着,以此掩饰内心的紧张,“可我现在仍旧在观察中,甚至没有办法单独行动……我能做的有限。” “不,我相信你会努力的。为了活下去。” 话音刚落,车子便停了下来。 陈云姗顺着他的目光往窗外看去,便只瞧见了一片熟悉的地方…… “红城医院。” “你应该对这里很熟悉才对,所有可能是凶手的人都在这里。陈小姐,希望你能努力些。” 陈云姗点点头,再也笑不出来。 而在她下车之后,霍启正和秦园园便已经离开。 她独自站在医院门口,身后还有人跟着自己。 突然间,她想到了秦绍,想到了吴萧楠,只要他还活着,许欢便逃不掉。 好在,陈云姗总算不傻。 她打听到了吴萧楠所在的地方。 他原本身上就有命案,一直在被通缉当中,加上这次又是绑架犯的主谋,有吴子川的指认之后,人是跑不掉的。 因此被单独安排在一间病房里,并且经常有警察看守。 陈云姗进不去。 她知道自己的所有行踪都会被监视,可即便如此,仍旧寻到了吴萧楠的病房外。 “这位小姐,不管您是他什么人,现在都没有探视的权利。何况他现在仍旧昏迷不醒,你就是进去了又能做什么?” 还在病房外,陈云姗就被人拦了下来。 她张嘴想解释,可半天也说不通。那人铁了心的不许他进去。 等了一会,终于听见身后有人说话,“怎么回事?” 主治医生经过,上下打量了一下陈云姗。 后者也瞧了他两眼,只觉得这中年男人看起来有些颓废。 他是红城医院的老人了,在这里工作的时间都快要到十五年,可如今已经四十好几了仍旧没有评上教授。 如今所有人都在开会,研究三楼那位病人的病情。 独独是他,被安排到这里照顾吴萧楠——一个已经定罪了的犯人! “医生,我是里面那人的弟弟。请问我弟弟他现在怎么样?你能不能让我进去看看他。” 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道清雅舒适的声音,曹庆笑了笑,细细瞧着陈云姗。 他眼睛变得发亮,那镜片后的目光竟在瞬间闪烁了几下。 于是偏过头去问,“你是?” “她自称是病人的姐姐,谁知道呢。” 吴萧楠的罪名几乎不可否认,只不过因为他至今昏迷未醒,这才将人安置在医院里。 如今只等她醒过来,待身体尽快恢复之后,便会将人移送警察局。 曹庆眯了眯眼,“既是没有办法证明,那就……” “别!医生,我真的是他姐姐。是他最在乎的人!你不是说他至今没有醒么,如果我进去陪他说说话,也许能有帮助呢。” “倒是有道理。” 陈云姗见曹庆似有松口的意思,连忙抓着他的手解释,“我知道我弟弟可能是犯了错,但无论如何,都得等到他清醒是不是?” “的确如此。” 曹庆笑了笑,像是要同意的样子。 陈云姗觉得有了希望,又抽泣了下,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可等了一会,却并未立刻听到答案,反而是一只手被人反握住,顺着手掌渐渐爬到了她手臂上。 “哎呀,我看你的手也受了伤,这是在哪里刮伤的吧。不如先去我的办公室,让我帮你上个药,等会再一起进去探望你弟弟。” “曹医生,没有上头的指示,外人不能随意进入。” 可曹庆显然没有理会他们的提醒。 他径直握着陈云姗的手,附耳在她身边解释,“放心,这几天从来没有人过来过。待我帮你上好药,待会你扮成护士跟在我身后就是了……” 陈云姗想将手抽回来,恨不得就这么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真正的恶心至极! 可偏偏她此刻只能依靠这个人,吴萧楠她是一定要见到的。 若是他能醒来最好,若是醒不过来…… 陈云姗的脑袋开始飞速运转起来,假如吴萧楠永远醒不过来,那么不管是绑架吴子川还是许欢的车祸,都将与她没有关系。 但同样的……他若是不醒,秦绍的事故也便没有真相。 霍启正和秦园园不会放过她。 “你在想什么呢,把衣服脱下吧,我帮你上药。” 陈云姗眯了眯眼,这才感觉到那条毛绒绒的手臂已经爬到了自己肩头。 曹庆嘴上还说着伤口发炎要进行清洗之类的话,可手指却已经开始解她上衣的扣子。 “伤口在手臂,衣服就不必脱了。曹医生,麻烦你了。” 曹庆笑了笑,可突然间,就将镊子扔回了消毒水里。 那刚刚那满是和蔼的脸,此刻变得格外阴险,“既然不愿意让我为你诊治,就先离开吧。” “那我弟弟……” “什么弟弟?刚刚没听见两位警察叔叔说的话么,不允许外人探视。” 陈云姗嘴角抽搐,恨不得一拳打在他脸上。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这份心思安奈下来你,“曹医生是么?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要钱可以,别的不该有的心思,最好收一收!” “心思?我能对你有什么心思。陈大小姐?” 他认识她? 陈云姗骤然瞪圆双目,瞧见那猥琐至极的男人,几欲作呕。 第二百一十章 这方面,你确实不如他 第二百一十章 这方面,你确实不如他 曹庆站了起来,直接将她拉到身边,“我记得你,陈家的大小姐嘛。高高在上的女王,就因为是你,我才愿意帮这个忙。要是别人我可不多管闲事。” “你想要什么,我告诉你我不可能和你这种人……” “我这种人?” 他推了推镜框,一只手直接握住了陈云姗的腰,甚至毫不客气地将她的衣服往上扯,“我这种人你自然看不上,连我儿子那么优秀的人,你不也看不上么?” “放心,我不会碰你的。最多只是看看……摸摸……” 陈云姗根本不知道他嘴里说的儿子是谁,思来想去,约莫就是她以前拒绝过的追求者。 而愣神的这几秒间,曹庆已经顺手将她衣服解开。 他甚至光明正大地将头凑近,在她面前轻嗅。 “真香。” 陈云姗全身僵硬,双手依旧抵在面前,不许她他越雷池一步。 然而下一刻,当男人将她的衣服扣子全部解开时,她却也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下。 “我弟弟什么时候能醒?” “这可说不好,也许待会就醒了,也许还有好几天、又或者,永远也醒不过来。” 陈云姗双手紧握成拳,阻止他脱下自己最后的遮蔽。 她眯起眼,双腿交叠在桌面,模样格外迷人。 甚至俯身,扯住了他领带,呼吸轻轻落在他脸上,“别心急,先让我见一见他。下次,再……” “下次?” 曹庆似乎听进去了她的话,身体已然微微往后退,避开了她。 然后就在陈云姗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她的双腿忽然被人握紧、分开…… “啊,放开!” 她尖叫,双手死死掐在曹庆发上。 然而这些动作并不能阻止他的侵犯,他一如他所说的,只是看看、只是动动手。 并未真正侵犯于她。 可那短短的时间内,他却做尽了最让人羞辱之事。 陈云姗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将他推开,这才将被褪下的裤子拉起。 而裸露在外的上半身,此时正传来尖锐的疼。 他抚上的时候手劲极大,哪怕只是穿上衣服那小小的动作,也让隐秘之处发疼。 “啧啧,这么快就受不住了。” 曹庆好似没事人一样从浴室里出来,收拾干净之后,又如同先前的模样一般。 而后随意朝陈云姗挥挥手,“行了,换上护士的衣服,这就跟我去看你弟弟吧。” 陈云姗心里愤慨,望着那道背影,恨不得一口将他吞下。 可即便心里的愤怒已经到了顶峰,她却仍旧保持着理智,在换上护士的衣服之后,跟在他身后走到吴萧楠的病房里。 吴萧楠一如他所说的仍旧在昏迷当中。 “陈小姐,这位应该不是你弟弟吧?我可不记得陈家还有个这么大的私生子。” 陈云姗面无表情,连看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这与你没有关系,我只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醒?” 曹庆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你真的想让他醒?难道不是想让他永远醒不过来……” “你胡说什么!” 被猜中了那份心思,陈云姗气地几乎跳脚。 她的确不想吴萧楠醒过来,但碍于霍启正和秦园园,他又非醒不可。 曹庆的话提醒了她。 他此时正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眼睛里的情绪太过明显,是个人都知道那代表什么。 陈云姗强压住离开的冲动,冷眼说道,“人是一定要醒的,只是醒来之后,也有很大可能病情反复的不是么?” “嗯,是有这个可能。” 曹庆笑了笑,一只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那模样说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因为伤情严重,病人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当然也有可能只醒来很短的时间,一天两天或者就几个小时。之后伤口感染,也仍旧有可能丧命。” “我想陈小姐应该希望您的弟弟尽快恢复吧?” 陈云姗笑容勉强,她靠近了吴萧楠,细细打量了下他此刻的情况。 伤势严重倒是不假,但既是在普通病房里,他早晚是会醒的。 若是吴萧楠指认了自己……不,哪怕他只是指认秦绍,最后也仍旧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这一瞬间,陈云姗的脑海里便闪过许多念头。 她看了看依旧逼着眼睛的吴萧楠,又看了看在一旁打量着自己的曹庆,心里忽然有了决定。 “如果……我想要的,正如你方才所说呢?” 曹庆轻哼,却忍不住笑出了声,“还真让我猜对了。不过很可惜,杀人的事我不做。哪怕陈小姐这身子再美味,我也不会拿后半辈子开玩笑。” 话音刚落,他便立刻往外走。 “时间差不多了,出来吧。” 陈云姗气急败坏…… “你刚刚那样对我,现在却这么快就……” “就怎么?我可没对你做什么,陈小姐千万别胡说。毁了自己的清誉可不好。我这人做事一向公平,你刚刚的付出,只能得到这些。” 他说完,推开门走了出去。 陈云姗只好低下头,默默跟在他身后。 她心思玲珑,此时更是百转千回。 直到到办公室之后,便当着他的面将衣服脱下。 玲珑身段被一览无余,可陈云姗这一次没有半点羞涩拒绝之意,她虽未曾允许他触碰,可却任由他眯着眼瞧自己。 衣服换好,她依旧是那端庄大方的陈家千金。 “怎么样,还算满意吗?” “当然。” 陈云姗嗤笑,盯着他身体某处,勾起了手指。 曹庆不疑有他,立刻靠近她身侧,鼻尖已然凑到她胸前…… 可下一刻,陈云姗却径直将人推开,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刚刚的就算福利,曹医生,我会再来找你的。” 曹庆眼睛发亮,恨不得直接扑上去。 可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自己更要沉着冷静。 只要吴萧楠仍旧在他手里,这个女人,终究会再找上来。 —————— 她离开之后,立刻有人将她的所有行动报告上去。 除了陆良天知道之外,另外一批人甚至还将这一切也同样汇报给了霍启正。 此时他正和秦园园在一处酒店里,面前摊开的资料,所有都有霍家有关。 “老爷子死了之后,名下所有的财产自动转移到霍霖深身上。一分都没有留给我。” 他手上次此刻拿着的那张纸上,刻下的正是霍氏的一部分财产证明。 昔日霍启正在离开时,带走了很大一部分机密,而时隔快二十年,如今是霍家更胜当年。 秦园园正站在一旁的落地窗前,扬起的目光始终盯着前方,久久不发一言。 “你杵在做什么,过来研究看看哪里是切入点。” “呵……绍绍没了,还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霍启正狠狠剐了她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绍绍没了,可我们还活着!难道一个人死了,活着的人也要为他陪葬么?” “你好像一点也不伤心。” 秦园园到此时才终于回过头来,始终有些红肿的目光一直瞧着她。 等了很久之后,她才缓缓开口,带着些许凄然和无助,“是啊,你怎么会伤心。反正绍绍没了,你也还有霍霖深不是么?” “既然你都回到了红城,既然你想要这些东西。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去霍家认个错。金莹早晚会原谅你的,到时候你仍旧可以回到霍家,做你的太上皇。” “霍霖深孝顺,真接受了你,你想要什么没有呢。这么多年了,你从霍家带走的东西非但没有给你带去更多的财富和地位,反而江河日下。如今更是被败光了。如今再回过头去看当年摇摇欲坠的霍氏,却在老爷子和你儿子的手下,蒸蒸日上。” 这话,她显然已经想过很多次。 因而几乎不加思考,便说了出来。 “霍启正,这方面你的确不如你儿子!” 她冷笑着说出这段话,眼眸里尽是冷漠。 一如她所料的是,这句话正好,戳中霍启正最痛的那处! 第二百一十一章 告诉我,凶手是谁 第二百一十一章 告诉我,凶手是谁 他忽然发怒,扬手便将桌面上摊开的资料甩到桌下。 “秦园园,你发什么疯!绍绍没了,你就非要我也不好过?” “你本就应该不好过,儿子死了,你不想法子为他报仇,还去研究这些东西。霍启正,你还有没有良心?” 她最在意的,无非就是秦绍的事故。 霍启正眼神闪烁,等了许久之后,态度突然软了下来。 于是几步向前,柔柔地按上她肩膀。 秦园园先是挣扎了下将他甩开,在他坚持之下,终于还是同意了让他揽着自己。 耳边是男人一如既往温柔的嗓音,“圆圆,你应该明白我的。我们在一起二十年了,你怎么就一直不明白我的心意。” “绍绍是我的儿子,他的事我比谁都要心痛。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努力,这才对得起他的在天之灵啊。” “霍家的东西是我们图谋已久的,正好趁着这次机会,给他们最强烈的打击。到时候不论杀害绍绍的凶手,还是霍氏,都将手到擒来。” 他低头,将秦园园揽到怀里,细细打量了起来,“你要信我。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那你告诉我,现在凶手找到了没有?” “很快。” 秦园园冷笑,骤然将他推开,“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现在就去找凶手,而不是绞尽脑汁想怎么去扳倒霍霖深!” “秦园园……” 霍启正已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气氛紧绷,一触即发。 可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 是陈云姗。 “喂?” “你说什么?这么快就已经找到方法指认凶手?” 陈云姗站在一个玻璃柜子旁,手里拿着的小瓶子里盛着透明的液体。 她笑了笑,眉眼里都是释然,“对,很快就可以。” “明天上午11点,您准备好起诉书,我们医院见。” 霍启正蹙紧了眉,忽然变得着急起来。 他放下手机,知道秦园园也听见了,便干脆不再理会她,而是径直扑在那一堆文件上。 霍氏必须是他的,他费尽心机要得到的无非就是这个。 霍霖深是绊脚石…… —————— 是夜,狂风暴雨之中。 小姑娘在天黑之前来过一趟,在她耳边唱了一首歌,还给她看了一幅画。 “妈妈,这是你最喜欢的那幅画。我获奖了哦。” “渊渊今天又画了一副,上面有你、有爸爸奶奶、还有子川。后面的这座大房子你看见了么?那不是别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只可惜太爷爷不在了,不然渊渊也要把他画上来。” 小姑娘很想将那幅画纸摊开,她想画的东西实在太多,因此画纸也格外的大。 然而医生伯伯交代了,她不能带其他东西进来,会有细菌。 这幅画也只能装在盒子里,许欢是无论如何也看不见的。 “妈妈,你能不能快些醒过来,渊渊好想好想你。” 小姑娘说到后面,重重叹息了一次。 她心里实在难受,闷疼闷疼的。眼睛四下飘了飘,落在许欢苍白的脸上。 霍渊渊皱了皱眉,小脸蛋也跟着变得皱巴巴的。 她仔细瞧了一眼,不确定那停留在许欢眼角的晶莹,是不是眼泪。 “妈妈?” 许欢没有回应,小姑娘便伸出软嫩嫩的指尖帮她擦了擦,小心翼翼的,生怕碰疼了她。 医生进来,告诉她该离开。 小姑娘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选择跟上去,但却将眼泪的事尽数都告诉了金医生。 医生看起来很兴奋。 领了两名年轻医生急急忙忙进了病房。 一夜暴雨。 许欢的脑袋里听见的声音都是嘈杂。 小姑娘那软嫩清脆的音早已不知飘荡在何方,等了很久很久,暴雨在有所停歇。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了许多人。 那曾在她身边闹腾的小女孩。 那扒在她身侧哭泣的男人。 那在婚礼前夕告诉她,已经另有结婚对象的瘦削身影。 “哥,你真的有想结婚的对象了么?明天婚礼,能带她一起来么?我想见见。” 霍霖深当时是直接将她拉走了的,因为她和梁琛的有说有笑,还黑了脸。 他用力吻着她,告诉她自己有多在乎。警告她在梁琛结婚之前,都不许单独见他。 许欢忍不住笑出了声。 可此时,入了她耳朵里的,都是嘈杂。 —————— 陈云姗已是走投无路,她在次日早晨再度来到了曹庆的办公室。 后者似乎早已料到她会出现,在她出现的刹那,便将原本的病人打发了出去。 “陈小姐,这么早?有何贵干?” 陈云姗最见不得他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可事到如今,她竟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努力挤出笑容缓缓靠近。 “曹医生,我想起那天你告诉我的。你不做杀人的勾当,但救人的事总会做吧?我看我弟弟的身体状态,应该要醒了才是。” “你能不能,现在马上让他醒来?” 曹庆挑起唇轻笑,“这个时间?不怕留下后遗症?” “不怕。” 陈云姗凑近,在他唇边吐气如兰,修长的大腿上不着一物,短裙只堪堪遮住重点部位。 她反身,坐在了桌子上,高跟鞋掉落在地,脚尖就这么勾着他的腰。 曹庆几乎是反射性地坐直身体,两眼发光的模样,恨不得立刻扑到她身上去。 “如果家属同意,现在进行唤醒也是可以的。只是这终究要冒险,陈小姐可想好了要付出什么代价?” 陈云姗“咯咯”笑出了声,“这是自然……” 她再没有多话,径直脱下衣裳,主动凑近了他。 曹庆色心已起,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扑倒,凑上去的同时,一只手直接探入她裙底。 陈云姗闷哼一声,没料到他那样直接。 可下一刻,她已经从包包里拿出了针头,就这么抵在他喉咙上。 “你这是……” 陈云姗笑了笑,忍着身下的不适,将他的手推开,“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翻找了许久才寻到的,碰上一点,就够了。” 如今针尖已经碰着了曹庆的皮肤,她只要稍微用上一点力气,便会划破皮。 “只要接触到血液就足够了,甚至不需要任何注射技巧。怎么样,你要不要试试看?” 曹庆一下子举起手,顾不上面前诱人的身躯,只顾着求饶起来,“有话好好说,你到底要什么。” “放心,还是那样。你只需要负责将我弟弟叫醒,其他的不必多管。” “如果你做了别的,外面的人也不会放过我……” 陈云姗终于敛起笑容,又将手臂朝前了些许。 她瞧着面前的人大惊失色的模样,心里平白多出了一份快感。 昨日的羞辱总算还了回去,她眯起眼睛,心里暗暗想着的是,若是有机会,她真想杀了这人! 只是此时,陈云姗看了一眼时间,终究还是选择先做计划内的事。 将人捆好,换好衣服,她一如昨日般出现在吴萧楠的病房内。 曹庆将准备好的针剂注射进去,手有些发抖,“他很快就会醒的,但我必须提醒你,这是透支生命力。他汇会很虚弱,之后出现并发症的几率也会大大提高……”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陈云姗呵斥了一声,而后便俯下身去,瞧着渐渐醒来的吴萧楠。 “小楠,认得我么?” 吴萧楠仍旧虚弱,哪怕睁开了眼,也难以说出一句话。 只是这些不在陈云姗的考虑范围内,她只红着眼眶细细瞧着他,“姐姐好担心你,真害怕你出事。那天的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重伤,秦绍他……他死了。” “小楠你告诉我,是谁害了你们。” 吴萧楠似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身体甚至还因此开始发抖,脸色泛起青白之色。 她连忙凑上前,“告诉我,是不是许欢?” 这一下,吴萧楠终于用力深呼吸,一下子用上全部力气,点了点头。 第二百一十二章 日后就与你相依为命可好 “很好。大家都知道凶手是许欢,可偏偏没有办法指证他。既然小楠你醒了,我们现在就一起去指证许欢好不好?” “他现在很虚弱,根本没有办法移动。” 曹庆仍旧“尽职尽责”地出言提醒。 可他此时扔被陈云姗威胁,一向胆小怕事的他又不敢与之起冲突,生怕最后那针尖碰着自己。 陈云姗却恍若未闻,将刚刚那支针剂抽了回来,“小楠,你看见这个了么?这是秦绍哥哥收藏的东西,把这个输到你体内,你就有力气说话,也有力气去指证凶手了。悦” “这到底是……” 陈云姗撇了曹庆一眼,没有理会他,“你秦绍哥哥死了,我总得为他报仇才是。他的父母现在一直威胁我,小楠,你最后再帮姐姐这一次好不好?搀” 吴萧楠盯着那针管,似乎知道什么。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眨了眨眼,表示同意。 陈云姗心一悸,眼眶不知怎的有些发红。 于是一遍替他注射一边缓缓解释,“你放心,等你好了之后,姐姐会一直在旁边照顾你的。秦绍死了,我也无处可去,日后就与你在一起相依为命可好?” …… “好。” 药效发作很快。 吴萧楠甚至已经可以开口说话,只是声音仍旧沙哑。 一旁的曹庆见了,双目圆睁,满脸的不敢置信。 而陈云姗没有再给他多考虑的机会,径直命令道,“这些事你也脱不了干系,把轮椅搬过来送我们出去,我可以保证不连累你。” 曹庆脑海里闪过许多个念头,但想起这女人的心狠手辣,他终于还是决定照做。 很快,几人便一起走了出去。 曹庆对两名警察解释为去检查,一时竟也没有引起过多怀疑。 只是当他将人推走时,依旧有一人跟在身后。 电梯降到三楼。 霍启正和秦园园已经到了。 场面有些乱。 他直接叫来了警察,便就是负责秦绍事故一案的人。 那人回头,便瞧见了那坐在轮椅上的吴萧楠。 后者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模样仍旧虚弱。 “怎么回事?他醒了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我,还把病人带到这种地方?” “这……” 他没有办法解释清楚。 而曹庆见情况不对,早就溜了。 陈云姗好似没有听见周围的争吵,径直将轮椅往前推。 “伯父,证人我已经带到了。他可以证明事故发生时,究竟是谁杀害了秦绍。” 正前方,霍霖深双手骤然握紧。 黑眸扫过在场几人,最后停留在吴萧楠身上,“怎么,污蔑不成,要让绑架犯要做证言?” “有何不可?” 霍启正冷笑,“这场事故本就不简单,你们指证吴萧楠是绑架犯,我对此不做辩解。但他当时既然在现场,他的证词应该有可信度吧。” “吴萧楠,请你告诉这边的警察大哥,当时撞死秦绍的人,究竟是谁?” 他张张嘴,视线旁落到陈云姗身上,一如她所言地说出了许欢的名字。 霍启正显然有所不满,只是那一秒的狠厉眼神之后,又将一切情绪收妥,反而俯身紧紧盯着他,“你确定是许欢,而不是其他人?” “要知道许欢的伤势可比你更要严重,试问一个试图杀死秦绍的人,怎么会故意让自己也变成这样。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记错了。” 他起身,在陈云姗耳边低低喃语,“让他指认霍霖深,否则……” “总之,是他们之中的一个。” 吴萧楠已经十分虚弱,他刚刚一直觉得自己很有精神,而此时竟然疲惫到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于是努力握紧陈云姗的手,费尽了全身力气开口,“云姗姐姐……我好累啊。” “别怕,说完就可以去休息了。你再告诉他们,害你重伤,害死秦绍的人,到底是哪一个?” 吴萧楠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满脸阴沉的霍启正。 他摇摇头,再也笑不出来。 心里头所有的期盼和渴望,在这一刻都渐渐消逝。 他已经疲惫到快要睁不开眼睛,每一次开口都像夺去了他许多生气。 最终也只能刘留下几个短短的字眼——“就是他啊,是他们俩中的一个……” 下一刻,他的头突然垂落下来,像失去了所有支撑,直接搭靠在身侧。 他眼睛里始终萦绕着不舍,许久未曾闭紧。像是为了留住视野里最后一抹容颜。 唯有他自己知道,究竟有多舍不得。 “怎么回事?” 金医生在这里,从吴萧楠出现在这里他就觉得不对,如今远远地瞧着更感觉到他的虚弱。 而在见到吴萧楠突然低下头之后,便猛地瞪大眼睛,立刻冲了过来。 他将手指覆上他颈项那处,而脸上的神情却越来越凝重。 “送到手术室急救,快!” 没等任何人回应,金医生也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便已经主动推着轮椅往某个方向走。 好在迅速有人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手术室的门开了又关,不过短短十几秒钟的时间。 陈云姗站在原地,眼眶有些发红,她从头至尾都没有阻拦,只是如今指尖上原本能碰触到的身躯早已消失,那仅剩下的温暖,也渐渐离开身体。 这世上或许曾有许多人爱过她,可终究连最后一个,都被她亲手送走。 她望着被送远的人,心里头闷疼闷疼的,像是被人生生挖开了一样。 许久,陈云姗眼眶发红,低下头时候,垂落的发将眼里所有情绪都遮掩住,最终,只隐约有一滴泪掉落在地。 “啪嗒”一声,她笑了下,再扬起眼时,已经没有任何怜悯的情绪在。 余下的只是冷漠。 “你们都听见了吧?证言就在这里,杀死我儿子的人就是霍霖深,还不快把他抓起来?” 身边,秦园园依旧吵嚷着,不肯罢休。 “夫人,您怎么确定是霍霖深还是许欢?刚刚他可没有说清楚。不如等急救结束,吴萧楠醒来之后再行询问。” “你……” 秦园园气急败坏,对身后的律师说了几句话。 那人便立刻将准备好的资料递了过去,“根据我们获得的资料和尸体上遗留的痕迹来看,秦少死于他杀无疑。虽然不知贵方为何花费了这么长时间仍旧没有抓住凶手,但我方提供的资料上却明明白白显示,凶手定然是当时在场人员中的一个。” “现在加上吴萧楠的证词,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凶手定然是许欢和霍霖深之中的一个!” 律师说话时,语气斩钉截铁。 金莹愣了下,踉跄了两步。 小姑娘从远处探出头来,瞧了瞧刚转出重症病房的许欢,又瞧了瞧不远处仍旧对峙在一起的两方。 她叹了一口气,可难受了。 “妈妈……又有坏人来打扰你了。” 说话的时候,小姑娘实在没有用心,因此并未发现许欢的手指已经动了动。 她可怜兮兮地叹了一口气,望着许欢日渐消瘦的脸颊,心疼到了极点。 而此时,就在外边走廊上,律师的声音清晰明朗,直直窜入人耳膜! “霍霖深先生,霍太太重伤未愈,至今未曾苏醒。我想警方也不便进行询问。但您无论如何都该配合调查才是。” “且不说您是嫌疑人,单单您在现场这一条件,就该到警察局去。” 律师咄咄逼人,哪怕警察仍旧在旁边,哪怕对方什么也没说。 他依旧温文儒雅地笑着,面无表情瞧着霍霖深,“您一直不回答,难不成是变相承认了?” 周围骤然变得寂静! 霍霖深面无表情扬起眼,直直盯着他。 周律师瑟缩了下,却仍旧保持着镇定。 “你莫不是无言以对?” 霍霖深笑了下,正待开口。 可下一刻,却有一道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周律师!不知道哪条法律规定我的当事人没有沉默的权利。你似乎认定我的当事人有罪,因此连他的沉默都当作了默认?” 一道瘦削的身影出现在几人身后,几步靠近霍霖深,正面对着那咄咄逼人的律师。 第二百一十三章 你是谁 “周律师二十年的经验,总不至于忘记了沉默就是默认这类的话,是本行大忌?” 单单听声音,便能辨出来人。 梁琛推了推镜框,径直走到前方来,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了下,满意地看着对方语塞的模样。 他便缓缓回头,视线和霍霖深相对,“看来我来的很是时候。” 梁琛身边还跟了一个女孩,只是此时依旧乖巧地站在他身边悦。 霍霖深垂眸看了她一眼,浓眉微蹙,“这又是谁?” “我的妻子。搀” 这个称呼,他似乎还不太习惯。 霍霖深挑眉,若有所思,只仍旧礼貌地与女孩点头打过招呼,只不曾交谈。 而梁琛到此时,一直面上的温和笑容也不曾褪去过。便就将女孩拉到身侧,握紧了她的手,“唐安晴,以后请称呼她梁太太。” 女孩脸红了下,似有些羞窘。 而霍霖深却只挑眉打量了她一眼,一个淡淡的“嗯”字,便当是说过话了。 他示意梁琛看向前方,“你和他认识?” “是啊,老熟人了。也没几年世家,但我们俩一共在法庭上遇见九次。加上这回,就十次了。” “赢了么?” 梁琛轻笑,看着周律师,轻扯开唇角,“赢了八次。” “还有一回庭下和解。” 周律师脸色骤然沉下,咬牙切齿的模样让人看了格外好笑。 然而霍霖深此时是笑不出来的。 他垂下眼眸,黑色瞳孔扫过在场的人,最后停留在霍启正身上。 “我太太还没有醒,你们要我配合调查,可以。晚些时候我自会去警察局走一趟,至于其他的事,就不需要你们操心了。” 他转身朝病房里走。 许欢刚从重症病房里出来,他甚至还没有去看过她。 此时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思绪,压紧了心脏那处,让他再没有能思考的能力,只一个劲催促着他朝病房里走去。 梁琛拦住了几人,将名片递过去,“周律师,我就不需要给你递名片了吧。我想你应该记得,像这类刑事案件,尤其是霍先生的身份,是需要上头开证明的。” “您身边这位只是事故调查的负责人,可不是刑侦案件的警察。如果真的需要我的当事人配合,请回去办好手续再来。” “慢走,不送。” 他说完,默默朝几人颔首,礼貌做到了极致。 回头追上霍霖深时,他已经到了病房外。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秦绍的尸体没有处理干净,你早该预料到会有这个结果,你或者许欢,他们迟早要一个人出来认罪。” 男人的手指已经握住了病房的门,修长的指尖在上头轻轻敲击了下,而后又收了回去。 他拧起眉宇,声音低沉沙哑,“吴萧楠不该这么快醒来,有了他的证词,这趟调查是跑不掉了。如果……” “如果事不可为,我会承认过失伤人。这件事,就停在这里。” 梁琛摇了摇头,面色格外凝重。 他透过门上的窗户朝里头看了看,只瞧见那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的人。 于是轻“嗯”了一声,算是同意,“她这几天怎么样?” “老样子,不过身体恢复了不少,现在到普通病房了,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 霍霖深说完,低头打量了他一眼,浓眉又蹙紧了些。 “一天二十四小时,时间不多。我和渊渊各占一半,她不希望有其他人来刮分她的时间。” 梁琛已经抬起了的脚,又生生放了下去。 他嘴角抽搐了几下,那一向温文尔雅的面容终于有了些许改变,僵硬了两秒的表情尽数落在身边的女孩眼底。 “梁琛?” “没事,回去吧。” 唐安晴没有多说,默默跟在他身后离开。 而踏进病房里的霍霖深,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的人。 小姑娘不知去了哪里,如今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却只有他和许欢在。 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那双澄澈清亮的眼眸便已经睁开,正含着泪,定定瞧着他。 里头盈满了的情绪,让他心里头倏地升起一股奇怪的酸涩,一下子似乎要抑制不住了,就要这么喷涌而出。 内心里叫嚣着要冲过去将她拥入怀里,可那干净清澈,却有些陌生的视线,终究让他暂时停下了脚步。 “许欢……” 他轻唤,目光始终不曾离开过她,每一次靠近,都怀着莫大的勇气。 直到他的手快要落到对方脸颊上。 许欢终于眨了眨眼,漂亮的眸子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他脸上。 苍白的唇轻启动,“你是谁?” 男人愣在原地,身躯骤然僵硬下来,像在瞬间被闪电劈中……整个人愣在原地。 他等了许久,面上笑容渐渐变得苦涩,而后连动作都小心翼翼起来。 “许欢……” 他正这么唤她,下一刻便就对上她那双清明不解的眼。 到嘴边的话,被霍霖深生生咽了回去。 恍然间,他总算想起了什么,缓缓靠近之后,尽量让自己连声音都变得温柔,“你、你知道我是谁么?” 许欢上下打量了他一阵,摇了摇头。 男人只觉得此刻脑袋里像炸开了一样,所有的思绪都在瞬间被夺走。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 “我是霍霖深,你怎么可能会……” “妈妈!” 正好,小姑娘从外头进来,推开门的刹那对上许欢的目光。那软嫩的小脸蛋立刻绽放出一抹光彩,没有任何刻意之下,便朝病床扑过去。 “妈妈,你终于醒了!渊渊可担心了。” 许欢反射性抱着她,将那软馥的小身躯揽在怀里。 小姑娘还算冷静,小心地没有去触碰她的伤口。 霍霖深面容僵硬,直到此时才终于看向她,浓眉紧拢,满是不敢置信,“你记得她,就是不记得我?” “爸爸,你在说什么?” 霍渊渊很是不解,眨巴着眼睛瞧着霍霖深,心想好不容易妈妈醒了,为什么爸爸的脸色还这么难看。 可当许欢用那样陌生的眼光瞧着霍霖深的时候,小姑娘才终于发觉不对劲。 “妈妈,你是不是生爸爸的气?” 许欢摇摇头,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她下意识垂下眼眸,视线始终不曾和霍霖深相交。 而她眼底所有的情绪都被那低垂的眼帘遮挡,瞧不出任何起伏。 小姑娘摇着许欢的手臂,见她秀眉紧蹙,也不敢太过用力。只是小脸皱得紧紧的,可怜兮兮地瞧着她。 许欢笑了笑,反手捏着她,却只一言不发。 男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那深黑的眼眸缓缓眯起,里头藏了一抹幽暗的光。 在许欢没有发现的地方,男人放在身侧的双手已然紧握,手臂上露出青筋,像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一般。 所有的情绪都在瞬间被点燃,他担忧又期盼了已久的妻子终于醒来,却睁大着眼睛,用那样陌生的目光凝望着他。 “人醒了就好,我先看看。” 有医生从外头进来,解释了几句,“金医生还在急救室,既然霍太太已经醒了过来,身体也是好转了不少。只是你刚刚说的失忆……” 他皱着眉,显然没有办法解释,“不如,还是先去拍个ct吧。” 许欢没有任何反抗,任由那些仪器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 医生问了她许多问题,家庭关系也好,其他相关也罢。 “妈妈,你记得渊渊吗?” “当然。渊渊是妈妈的宝贝,怎么会不记得?” 小姑娘这才满意了,可紧接着又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可爸爸是渊渊的爸爸呀,你为什么会忘记他?” 许欢再一次,回避了她的视线。 而此时,病房里又多了几人,梁琛去而复返,神情凝重地望着她。 在小姑娘说完这句话之后,低声开口,“那我呢?记得我么。” 许欢扬起目光打量了他几遍,等了很久之后,才终于绽开一抹笑容,“哥,你别跟我开玩笑。” 话音刚落下,那伫立一旁的男人骤然眯起眼…… 第二百一十四章 她记得所有人,忘记了你 “那,知道我是谁么?” 金莹走出来,靠近了些。 谁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所有人都瞧着许欢,霍霖深仔细盯着她打量了许久没有说话。 直到金莹发问时,他才再度眯起眼,细细瞧着许欢,不肯错过她任何表情。 只是无论他怎样努力,在那张苍白的脸上,依旧只能看见“陌生”二字搀。 于是薄唇紧抿,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伯母。” 等了很久,那有些干涩的音终于入了他耳里。 声音虽小,称呼却依旧熟悉。 男人勾起薄唇,再也没有去听其他人说什么,而是径直转身,迅速离开了病房。 走廊外,窗户旁。 颀长的身躯笔直伫立在窗旁,男人幽暗的眸光始终落在外头,眼睛里露出旁人看不透的光彩。 哪怕身后是夏日,可远远瞧着,却仍旧增添了一分凄凉。 有人出现在他身后,细细打量了他一眼,轻声下了结论。 “她记得所有人,独独不记得你。” “嗯。” 梁琛似是十分们一他的反应,便一边说话,一边从他手里接过一支烟,修长的指尖在上头捏了捏,将之夹紧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等了许久才缓缓点燃。 带了些许沙哑的音在烟雾中显露出来,“何必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或许这只证明,你在她心里是最重要的一个。” 梁琛狠狠抽了一口,徐徐吐出一团烟雾,而后将烟蒂敲在一旁的烟灰缸上,唇角轻挑起,似笑非笑,“她忘记了你,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好巧不巧的,在你们复婚之后。否则……” “梁琛,注意你的言辞!” 霍霖深忽然发怒,狠狠瞪了他一眼。 后者依旧是那副温文儒雅的模样,单单从他的表情,实在瞧不出其他情绪。 “就算她忘记了我,也依旧是我的妻子。” 时间渐渐流逝,直到两人手里的烟都快烧完,霍霖深率先将之掐灭在烟灰缸里,而后转身离开。 “霍霖深,你该好好想想。” “想?或许我该提醒你一句,你现在也是结婚了的人。” 梁琛的身躯骤然一僵,手臂悬在半空中,许久没有收回来。 而他侧对着霍霖深,始终让人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 霍霖深很快走远,视线落在走廊拐角那处的一道纤细身影上。 停了两秒。 女孩只隐隐与他对视一眼,而后便垂下了头。 霍霖深蹙紧眉,一句话也没有说,径直走远。 直到梁琛跟上,她才缓缓走了过去,乖巧地跟在他身后,“学长……我们要回去了么?” “嗯。” “回哪里呢?” 梁琛停下脚步,默默回头打量了她一眼,只是眼睛里即便盈满了情绪,却没有半点是因为她。 他轻轻执起她的手,摩挲了下,粗砺的指腹拂过她掌心,细细柔柔的,像是在安抚,又像在挑逗。 “回家。” —————— 金医生等了很久才从手术室出来,面色憔悴又凝重。 “人怎么样?” “抢救无效,已经死亡。” 他说完,摇了摇头,张张嘴本想解释什么,却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你们和病人是什么关系?病历上明明白白写着重伤,肋骨断了三根,肺部戳伤……按他的情况这个时候叫醒已是忌讳,竟然还能将人带下楼?” 身后,陈云姗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反而是霍启正默默上前了一步,眼睛里透着莫名的光彩,“金医生,这些并未我关注的地方,我很好奇他怎么死的?毕竟车祸之后,他才刚醒过来,按说……” “哼!” 金医生是直接甩开他衣袖的,“心脏衰竭,太快了!连急救的时间都没有留给我。这件事,必须要让曹庆过来给个解释,他的病人、不好好躺在床上,才刚醒过来,就给人带过来问话?我倒想问问,他到底是医生还是警察?” 霍启正挑眉,“这么说来,这件事还和贵院的医生有关了?” 这话一出,金医生的脸就瞬间垮了下去,“这位霍先生,如果你怀疑此次事故与医院有关,我们也可以配合调查。” “但现在我没有义务为你多解释什么,你不是家属也不是监护人。” 他将人甩开,顾不上去在意霍启正此时的的脸色,径直朝许欢的病房走去。 霍启正没有阻拦,他只默默打量了一眼被推出来的吴萧楠。下一刻又避讳似的移开眼。 “人死了,他的证词还有效么?” “当然,那么多人听着呢。医生可以证明他在说话的时候,神智是清醒的。哼,不管霍霖深找什么理由,只要绍绍是他们害死的,有意也好、无意也罢。都脱不了干系!” 秦园园点点头,想到自己惨死的儿子,她脸色又变了变,刚放下了些许的心思,又立刻被提起,“只要是伤害了绍绍的人,都不能放过。我们的孩子死得那么惨,现在霍霖深倒好,和许欢恩恩爱爱的……凭什么呢。” 她这十几年,始终不曾踏足过红城。 一直忌讳着老爷子的存在,和霍启正一起躲在国外。 不料多年后回来,却直接见到了儿子的尸体。 结婚多年,她和霍启正也只有这一个儿子。 “别多想,绍绍的仇我们一定会报,但一切都要慢慢来。” 陈云姗在一旁将他们所有的对话都收入耳里。 只是等了许久,也没有说一句劝阻的话。 事到如今,他们要针对霍霖深也好,针对许欢也罢。只要她自己能脱身,旁人的死活又与她何干? —————— 金医生离开手术室之后,径直走到许欢的病房外。 刚一靠近,便听见了里头传来的说笑声。 在里面,其实已经有医生在替许欢做检查,一系列报告下来,却没有任何不对。 “失忆?虽说头部的确遭受到了撞击,但海马体并未受伤,应该不至于……” 有人小声提醒,没有拂去金医生的面子,她记得全部的事,只是忘记了霍先生。那些与霍先生相关的事,只要一提及,就会头疼。” “对了,就连问她孩子是和谁生的,也想不起来。” 金医生瞪大眼睛,镜框差点掉下去。 他轻咳两声,又默默垂下眼眸去看检查报告。 几名年轻医生盯着他,希望他能给出满意的说法,可偏偏他瞧了许久,除了眉越皱越紧之外,其他什么解释也没给出。 “你们先出去吧,容我好好想想。” 他在办公室里呆了一个多小时,思索许久,又在网上查了各种资料,依旧得不出结论。 没了法子之后,便直接寻到许欢的病房里去。 “霍太太,我是您的主治医生,姓金。” “金医生,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见医生进来,乖巧地站到了一边,只瞪大着眼睛怯生生瞧着他。 “你对霍霖深这个名字,当真没有任何印象?” 许欢眼神闪烁了下,却仍旧微笑着摇头,“刚刚已经有人问过我一样的问题,抱歉,没有印象。” “那,霍家?” “那是我前夫的家,他们告诉过我了。” 许欢抢在他前面,将话说了个清清楚楚。 金医生嘴角抽搐了几下,可心里头却另有了想法。 他皱了皱眉,低下头,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我想这可能是短暂的失忆,霍先生是对您很重要的人,或许过段时间就会想起来。” “这样吧,我先安排神经科的医生过来为您咨询,他姓尹,希望您能配合。” 许欢点点头,手指却下意识握紧了些。 “尹医生是神经和心理学科的专家,对您这样的病症很有研究。我相信他一定能帮到您。” 她只勉强笑了笑,靠在枕头上没有说话。 金医生交代了几句便就走了出去,他依旧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到了门边也还回头打量了一眼许欢。 后者正在听小姑娘说话,模样格外温柔。 于是轻叹,打开门走了出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是你丈夫嫁了两次的丈夫 许欢醒来之后便一直没有再睡,直到夜深时,窗外又开始阵阵狂风暴雨,而小姑娘害怕极了,一早便窝在她床边不肯走。 护士来过两次,想将霍渊渊抱走,可她一直抱着床架不肯松手。 她们拿她没办法,仔细叮嘱了几句便离开悦。 “妈妈为什么不怕打雷?” 骤雨方歇,外头还是一片狂乱。 那努力生长到极致,在三楼依旧能看见树梢的几棵树木,如今上头的树叶都被打湿,在狂风暴雨之下,大多被扫落在地。 许欢顺着小姑娘的目光朝外头看去,视线落在那被淋湿了的树叶上,“为什么不怕?” 她喃喃自语,伸出手轻抚了下小姑娘的脸。 那软嫩的触感总能让她十分舒适,打从心底里觉得安逸搀。 “因为妈妈是妈妈了啊。” 这般年纪的人,哪还有害怕的资格。 霍渊渊却不懂,双手撑着下巴,直勾勾盯着她,“今天晚上,渊渊能和你一起睡么?” 她大约是真害怕了。 最近几天发生了太多事,她最最贴心的几个人,两个受伤,至今不能下床。那一向和蔼的奶奶,也不知为何开始浓妆艳抹,甚至常常发呆,似有心事。 而她的爸爸…… 小姑娘想起了霍霖深,想起她曾见到他彻夜站在病房外头的场景,忽然重重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许欢终于被这声叹气吸引了目光。 小姑娘扬起眼,嘴巴嘟了起来,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妈妈你不能原谅爸爸吗?不能跟他说说话么?他真的好可怜……” 许欢轻抚她手指的动作顿了下,整个人都僵在那。 “爸爸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过觉,你瞧他的黑眼圈,比熊猫的还要大。妈妈你睡觉的时候,他可担心你了,常常站在外头守着你,一守就是整夜。” “对了,最近还总有坏人来打扰爸爸。他们总说些莫名其妙的事,渊渊虽然不懂,可渊渊明白爸爸的心思呀。” “他想要你好好的。” 许欢心里不知怎么的,竟变得酸酸涩涩的。 她昏迷了好几天,再醒来时看见小姑娘,才恍觉她的眼睛里多了许多以前没有的情绪。 是担心、也是懂事。 不过几天时间,便能让一个小女孩变化这样大…… 许欢不敢去想,在那个男人身上,究竟有多了些什么。 可在她身边,霍渊渊仍旧拉着她的手,细细解释,“你真的真的,要对爸爸好一点。” 许欢下意识将手抽了回去,反转了轻拍拍她的,“渊渊,很晚了。你该回去睡觉才是。今晚的鱼都下透了,不会再打雷的。” “那你和爸爸……” “渊渊,听话。”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将小姑娘撒娇的声音打断。 她眨了眨眼睛,缓缓回过头去,果然看见了自己刚刚“心心念念”的人。 “几点了,还不回去睡?” “好嘛好嘛,这就走。” 霍渊渊是有些不情愿的,她张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可很显然,男人没有想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伸出手便把人拎了起来,几步走到门外。 “啪”的一下,上了锁。 许欢忽然变得有些紧张,她身上的外伤还未好,如今除了一条手臂和脖子能动,其他的都还被包裹在纱布下。 男人缓缓靠近病床的时候,她只觉得室内连空气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怕什么,你现在的样子,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许欢张着嘴,摇摇头。 霍霖深径直拉开椅子,在她床边坐下,修长的手指掀开了被子瞧了一眼,“护士给你擦过身了?” “嗯……” “看来她们把你照料得很好,昨天还昏迷着,今天已经可以坐起来了。” 许欢点点头,不予置评。 她的确是被照料得很好呀,外面的故事,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如今自己唯一能做的,无非便是躺在这里安心静养,在能行动之前,她只能看着这个将她护得很好的男人,替她遮挡着全部风雨。 “这么盯着我做什么,不是不记得我么?” 许欢怔了下。 她视野内的那道薄唇一开一合的,说了许多话。 于是便默默垂下眼眸,“就是不记得,才想多看几眼。毕竟他们都说你是我……” “我是你丈夫?” 霍霖深“体贴”地补上了这两个字,可黑色的眼眸里却藏了许多许欢看不透的东西。 思量也好,观察也罢。 许欢径直低下头,什么都不去管。 她不曾发现男人那略带嘲弄的唇角,更不曾发觉对方眼睛里浓烈的哀伤。 像被人抛弃了的小猫,独自躲在陌生的角落里,任凭大雨滂沱也不敢离开原本的地方。 它害怕。 害怕什么时候有人来寻它,却再也发现不了它的踪迹。 “许欢,我是你的丈夫。嫁了两次的丈夫……” “你记得他们所有人,却偏偏忘记了我。究竟是因为我太重要,还是因为……曾伤你太深。” 他没有得到回应。 因为许欢此刻只顾着掐紧掌心,努力不让眼泪掉下去。 她费尽了所有心思,却维持表面的平静。 耳边紧接着传来自嘲声,低低哑哑的,像在喉咙里摩挲过许多次,最后被男人放出来时,已经精疲力尽。 “抱歉,这些我全部都……” “都忘记了?” 霍霖深嗤笑,隔着极短的距离,那幽深的视线笔直望进她眼底。 许欢怔然,瞧着他没有动作。 好在,男人也没有更进一步,只是挑开唇角的弧度,细细打量着她。 而那俊逸的面庞一如小姑娘所说,因为久未好眠,那样憔悴。 “这是很好的方式,借此忘了我。忘了以前……没什么不好的对么?” 许欢听得清清楚楚,那低沉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可她仍旧没有作声。 虽想摇头,可生怕自己的反应会被他察觉,于是只能漠然睁着眼,平静无波。 男人终于失望至极,起身的时候,连带着椅子发出清脆声响。 那高大颀长的背影被灯光拉长,阴影有些许投射在许欢身上。 静谧的气氛总能让人浮想联翩,可许欢此时心底交缠着的,却尽是他的落寞和孤独。 “很晚了。” 霍霖深缓缓转身,伸出手到她腰后。 他没察觉到她此时的紧张,只一手扶着身后,一手揽着她的腰,放下的时候,还替她遮挡了住那可能碰撞到的边角。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变得那样仔细。 许欢于是躺在床上,任凭他替自己盖好薄被,连紧握的双手,也一并被塞到被子下。 “睡吧,我很快就走。” 她轻“嗯”了声,却没有如他所说的闭上眼睛安然睡去。 而是直勾勾凝望着他,用旁人无法理解,也无法揣摩的目光。 许欢脑子里,尽是那天醒来之前,听见的话。 “霍霖深先生,霍太太重伤未愈,至今未曾苏醒。我想警方也不便进行询问。但您无论如何都该配合调查才是。” “且不说您是嫌疑人,单单您在现场这一条件,就该到警察局去。” 许欢睁着眼睛,她其实睡不着。 如今哪怕只闭上眼,眼前便会出现那天的场景。 秦绍……是她杀的。 她踩下去那一脚的时候,便有了那般结果。 而在这段昏迷的时间里,她听见了许多话。 醒来之前,梁琛甚至还在门外问过霍霖深。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秦绍的尸体没有处理干净,你早该预料到会有这个结果,你或者许欢,他们迟早要一个人出来认罪。” 如今许欢的耳边好似还有男人低低哑哑的声音,像隔着遥远的距离,十分不真实。 可每一个字,又依旧清晰,提醒她必须要做的事。 “吴萧楠不该这么快醒来,有了他的证词,这趟调查是跑不掉了。如果……” “如果事不可为,我会承认过失伤人。这件事,就停在这里。” 第二百一十六章 结局篇,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耳边骤然响起炸裂一般的声音,将许欢飘远的思绪惊扰了回来。 她瞪大了眼睛瞧着,才发觉男人用那样惊惧的神情瞧着自己。 许欢瑟缩了下,一句话说不出来。 此刻的霍霖深,看起来像野兽搀。 因为负伤而渐渐变得软弱的心,在这时被他尽数封存起来。 他双臂紧握成拳,太过用力的手臂上因而露出青筋悦。 许欢略有畏怯地望着他。 而后者始终用那样悲伤和无助的神情瞧着她,哪怕隔着那双深黑的眼眸,里头的情绪依旧足够让她一览无余。 许欢忍不住的,想伸出手去碰碰他。 可指尖刚一触及他手背,男人便像触电似的收了回去。 他其实仍旧是那冰冰冷冷的模样。 “既然是你的选择,我也不会强求。” “如果忘记了我,能让你过得开心些,那我无话可说。” 话音落下,他终于不再继续说下去,薄唇紧紧抿着,再不曾发出任何声响。 等了几秒,室内依旧安安静静的,霍霖深便默默转身,朝着门外离去。 许欢张张嘴,很想喊住他。 她甚至伸出了手,想做些什么。 然而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去,直到那道孤傲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 陆良明是在许欢醒来的第二天才和顾柳一起出现在医院的。 他只在病房里走了一圈,便径直去寻霍霖深。 两人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顾柳远远瞧着了一眼,没有多理会。 “来的时候我还有些担心,怕你忘记了我。” 她在削苹果,动作流畅又自然,低垂的目光里,多了一分许欢以往不曾见过的温柔。 “这么瞧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男人。多看几眼脸上也不会多出一朵花。” 许欢眼神闪烁了下,下意识回避了这个话题。 可顾柳了解她,过去二十几年,她一直与许欢相识,如今更是直勾勾盯着她脸上的表情,不曾错过任何一处。 见许欢有所闪避,便像不经意地说道,“我听医生说那话的意思,是越在乎的人,越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否则没道理你只忘记了霍霖深一个。话说回来,我们俩的感情不比霍霖深差吧,你怎么就不忘了我?” “柳柳……” 许欢无奈,红唇扯开一抹弧度,求饶似的凝着她。 顾柳这才轻哼了声,将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盘子里,给她喂到嘴巴里。 “他们不知道你,可我还不清楚么。陆良明和他弟弟,最近一直盯着霍霖深他爸爸呢。我旁敲侧击了很久才打听出来,他回红城原意就是针对霍氏的。” “这种时候又出了绑架和车祸的事,梁琛也说啦,人是死在你车子下的。不管是刹车失灵也好、情有可原也罢,那一脚是你踩下去的,无论如何都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许欢咀嚼苹果的动作顿了下,脸色也跟着青一阵白一阵的。 “霍霖深……我是说他,是怎么打算的?” “能怎么打算,当然要护着你咯。虽说你没良心地忘记了他,可你毕竟是他妻子。我想不管事情恶化到哪一步,他都不会放下你。” 许欢只觉得心脏那处闷闷的发疼起来。 她什么也没说,径直垂下了脸。完好的那只手缓缓往上,抚上了心口那处。 “怎么,你担心?” 顾柳的话直直窜入耳膜,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偏偏要将她心里那点事都戳穿了。 她下意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只是这件事毕竟跟他无关,我想跟他谈谈,不需要为了我去……” “许欢。” 顾柳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她直直盯着她,眉眼里都是不敢置信,“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你对他如何,与他如何待你,能混为一谈么?不说你现在连床都下不了,就算身体好了又能怎么样呢?你以为他会眼睁睁看着你再进去一次?” 许欢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她握紧了手掌,想用上些力气,才发现自己连握紧拳头都那样吃力。 于是唇角扯开,想冲她笑笑,可不知怎么的,却只能露出一抹苦涩…… “上一回,是冤案……” 许欢仔细斟酌着字词,小心翼翼的,“这一回你也知道,是情有可原。不会判得太重的。” “柳柳,你了解我的,我总不能让别人替我受罪?这原本就与他无关。” “他是别人么?” 顾柳终于甩开了她,连那盘没有吃完的水果也一并被重重放在桌面。 “砰”的一下,声音很大。 “霍霖深是别人?你嫁了两次的男人,你女儿的爸爸,你这辈子也就爱过这么一回的。怎么就变成别人啦?” 她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笔直望进许欢眼底。 后者缩了下。 顾柳一向了解她,也常常能,将她看透。 而此时,她更是步步紧逼,居高临下地站在病床旁,眼神似利刃,不闪不避地落在她面上。 “我说,反正是你不记得的人。就让他帮你好了,别人的死活,与你有何干系。” “你避什么?不想见渊渊了,你想你爸爸?我可告诉你,你受伤的事至今都还瞒着许伯父,梁琛带了个女孩回家说要结婚。伯父伯母都高兴得不得了,压根也没空理你。” 许欢知晓这个。 还在昏迷的时候,霍霖深便告诉过她。 其实一早他便寻了个借口,就说许欢跟他吵架,带着小姑娘去度假了。因为那天婚礼出了事故,所以暂避风头也是应该。 这借口错漏百出。 许家明平时没这么好打发,可当他瞧见梁琛带回去的女孩时,立刻喜笑颜开,便什么也顾不上了。 顾柳絮絮叨叨的,很言辞却仍旧尖锐。 “我可不管霍霖深,我现在就你这么一闺蜜。许欢,你得好好的,坐牢也好,认罪也罢,这些事都跟你没关系,知道么?” “可是柳柳……” 顾柳见她还不肯同意,一下子就炸毛了。指尖想戳在她额头上,可一瞧见那包了纱布的地方,又硬生生收了回来。 “你你你,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许欢骤然一颤,“故意、什么?” “故意折磨我。” 她狠狠甩下一句,别开视线之后,没有再去看许欢。 可心底,早已另有思量。 过了一会,便可怜兮兮挨靠在许欢身上,“你不为我想,也为渊渊想。她可不能再失去你。反正不管怎么说呢,受罪的人都是霍霖深。既然你都忘记他啦,也不在乎的是不是?” “我……” “你什么你,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外头看看。” 顾柳说完,连解释的时间都不曾留给许欢。 她径直走了出去。 远处僻静的休息室,陆良明和霍霖深在一块商量。 顾柳闯进来的时候,两人正说到重点。房门骤然被推开的时候,他还愣了下。 而后大声说道。 “你怎么进来的时候,总不敲门!” 顾柳轻哼了声,走到他面前。 伸出的手就落在陆良明领带旁,毫不客气地将人往下拉,甚至还斜斜挑着眼角笑,“凶我?你不喜欢我进你的房门?” 陆大少眼睛放光,态度立刻软了下去…… “没,喜欢。” 再喜欢不过了! 不过显然,顾柳不是来跟他***的,她默默瞧了他一眼之后,视线便别到一旁。 她只是淡淡扫过室内,目光最终落在霍霖深身上。 “喂,霍大少,你不去看看你老婆么?” 男人淡淡撇她一眼,修长的指尖依旧夹着一根烟,闻言也只抽了一口,吐出烟雾缭绕。 “看她做什么,连认也不认得。” 吐槽的人是陆良明,自然免不了又挨了顾柳一脚,“要你多话!” 她好整以暇坐在沙发上,好似没有看见霍霖深脸上的落寞。 “别说我没提醒你,现在不去,你会后悔的。” ---题外话---关于结局~大概下个月月初。唔……香香已经在构思暖宠番外啦,所以会尽量更快点的,么么哒。 第二百一十七章 结局篇,我救你与你无关 男人这才终于有了反应,斜斜勾起眉,轻挑着看了她一眼。 而黑眸里萦绕着的情绪,从一开始的尖锐到如今的落寞,也渐渐有了改变。 许多情绪从不为人知,却在之后渐渐显露于外。他那修长的指尖夹紧了烟蒂,将之按在烟灰缸里,重重揉了下。 “会后悔?” “嗯哼,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么。悦” 顾柳冷哼了声,她虽不待见霍霖深,可他终究是许欢的丈夫,尤其如今又那般努力地护着对方…… 陆良明伸出手拽着她的,将人拉到身侧,“你还嫌他不够闹心,这会让他去看许欢做什么。那个女人也是够无情的……搀” “陆良明!” 顾柳一掌打在他手臂上,她的回应总是那样简单粗暴。 而等了几秒之后,霍霖深终于转身朝门外走去。 临到门边时,他还默默回头瞧了一眼,“需要我帮忙关门么?” “当然!” 陆大少爷丝毫不会客气,一边禁锢着顾柳,一边还咧开嘴冲他笑,“一个小时……不,两个小时之内,不要进来。” 男人慢吞吞走了出去。 他迈开步伐,高大的身影随着关上的门而消失。 许久之后,停留在某件病房外。 还隔着长远的距离,他便已经瞧见了那双澄澈的眼眸。 许欢清晨的眉眼里染了些许晶莹,也不知是因为慌张抑或是其他。 在匆忙间撞上他视线时,立刻回避开。 “你、你怎么来了……” 她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哪怕对方只是淡淡一扫,竟也会让她怦然心动。 男人于是抿紧了唇,下颌线条依旧冰冷僵硬。而在许欢这样冷漠的询问之后,甚至连浓眉也被拧紧。 他眼睛里没有任何温情。 许欢顿了顿,指尖掐得紧紧的。 男人没有理会她此刻的心思,径直朝她靠近。 迈开的步伐稳健得体,每一次落在地面,都让许欢心神一悸。 “怎么,我不能来?” 许欢不知要如何回应他的质问,便只好默默摇头,不作回应。 男人便行至她身侧,浓眉挑着凝望她,眼睛里都带着戏谑,“来看看你而已,紧张什么。今天不还没来过么。” 许欢点点头,不知该如何避免尴尬的气氛。 她始终记得,此刻的自己是忘记了霍霖深的,甚至因此而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生怕,被发现了。 可男人也只是轻叹一声,薄唇勉强扯开一抹弧度,而后便弯下腰,指尖落在她下巴上,那厚实的手掌几乎能包裹住她整张脸。 而后粗砺的指腹甚至还在上头缓缓摩挲了下。 就这么碰上去,指腹的粗糙与下巴幼嫩的皮肤相对,总能给细致的肌肤带来强烈刺激。 许欢想别开脸。 他不许。 “气色好像好了些。” 霍霖深非但不许,反还轻轻挑着她下巴将整张脸都打量了一遍。 他眼睛依旧沉静如水,那斜斜觑着她的眼眸,盛满了复杂的情绪,虽是漫不经心,却总能瞧见那黑眸深处的伤痛。 依旧如当年一般,摄人心魄! 她怔怔在原地,想避开他的打量,下巴却被紧紧钳制住…… “许欢,你连眼神都还和当时一样。” 他松开手,粗砺的指腹渐渐往上,跟随着目光一起往她眼睛、额角上走。 最后轻轻落在她受伤那处。 “我想你刚刚的表情,应该是有话要对我说。” 话音刚落,他便把手指收了回去。身躯斜斜立在床边,发丝凌乱,落了一缕在额角。而下颌上,甚至也冒出了细细的胡渣。 许欢知道,他原本那样爱护自己的形象,每天早晨起来,除了会用新长出的胡渣刺刺她的脸之外,起床第一件事,便是将之刮干净。 于是心里深处某一个地方,骤然紧了紧。 她努力笑了笑,手抓紧薄被,尽量让自己不被他的情绪影响。 “昨天,好像有警察到了外面。我看他们似乎要问我一些问题,被你拦住了么?” “嗯。” 许欢扬起眼,望着他好一会,“那场车祸,我还记得。” “我知道原因,也知道这些事是怎么发生的。会出这些事,秦绍之所以会死……都是是我踩了之后撞过去才那样的。我以为自己活不了,不想让他再伤害子川、渊渊、伤害……其他人。” 许欢如今已不太记得自己当时的思绪,那辆车的刹车早被人动过手脚,她不知道如果没有自己,站在车子前方的秦绍会不会死。 如今想来,或许当时她应该如秦绍所想的一样,将车开下桥。 他的心思其实是很缜密的,甚至因为担心红河下水深,会有可能让她活下来。因而选了一条小酱…… 许欢紧咬下唇,她已无力再去思考当时的做法,只知道如今霍霖深挡在她面前。 他大约是想替她遮去所有风雨的,因而将她护在这一方天地里,从不让任何陌生人打扰。可她却知道,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将会承受更多。 “快死的时候还能想到其他人,你真的很伟大。” 男人挑眉笑了笑,或许那勾起的唇角,也不是笑,而是嘲讽。 许欢分不清楚。 她独独知道自己心里某处疼得厉害,于是伸出手,握住他衣角,“我不想让人替我受罪,我们俩或许曾有过关系,但我现在全都不记得了。说到底这场事故跟你没有关系,我也不能让一个、一个陌生人为我承担责任。下次警察过来,就让他们进来问我吧……” “你父亲回来了,他不会轻易放过你的。霍霖深,就算为了渊渊,你也不要再跟这些事扯上关系。” 许欢匆匆说完,才发觉男人始终用那样令人费解的目光凝着自己。 一下子,好像连空气都被他夺去。 许欢默默垂下了眼,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 许久,终于有低沉沙哑的音在耳边响起,“你连我父亲的事都还知道,嗯?” 许欢张张嘴,没答上话。 男人便轻撇开唇,似笑非笑的模样,睥睨之间,又带着些许不屑,“既然不记得我,何必关心我的事?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他顿了下,细细打量着她,“有些东西不该你管的时候,就将心收一收。别人的人生,你负责不起!” 许欢瞪大了眼。 她的手上忽然覆上了男人的手掌,而后没有任何怜惜,就这么一根根将她的手指掰开。 原本,她手上就没有力气。 此时被他随意拨开,便空落落地垂在半空。 霍霖深背对着她,背影一如先前的孤单和落寞。 “救你,是我应过爷爷的事。结果如何,与你无关。” 话落,他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径直离开。 可即便人已不在,空气中却还残留着他的气息,许欢觉得自己每一次呼吸的时候,都还能感受到他的模样。 他说救她,却又与她无关。 许欢咬紧了唇说不出话。 明明是他自己说,不要随意干涉别人的人生,又何必非要为她着想? 明明她又一次连累了他,却偏还要护着她。 霍霖深……你不一向心狠的么。 许欢心情格外低落。 想起他说他曾应过爷爷的…… 她其实还记得那一幕,在爷爷的病床前,屋内颓丧与无奈,外头日光却肆意渲染。 他当着她的面许过诺言。 “如有下次,我会替她。” 当时的斩钉截铁,她并未在意。 可如今细细想来,他说那话时的眼神格外坚定。比窗外暴雨也不曾击落的树叶,更甚之。 许欢不知怎的,鼻尖开始泛酸。 她努力想仰起头,直勾勾瞧着窗外的树叶,瞧着它们在阳光下熠熠闪烁的模样。 心里那些酸楚,却仍旧没有落下。 在床边,是顾柳给她带的书。 有一本正翻开了小半,如今空落落地显露在她视野内,每一个字都那样清晰。 “人没有完美无缺,各自都有缺陷。每个人在世上,都是为了寻找那个与自己最契合的另一半。” 第二百一十八章 结局篇,她就拜托你了 霍霖深还没走远,外头已经响起一阵喧嚣。 许欢伸长了脖子,也只能隐约听见一些吵嚷的声音。 她很想过去看看,可身体依旧难以移动。 病房门在下一刻被打开。 “霍太太,您这是……” “外面怎么了?搀” 许欢着急想知道情况,努力想往外头看。可偏偏护士却还把门关了起来。小心翼翼到她跟前,“霍先生吩咐我要好好看着您,外边的事您就别在意了。” “今天的药水快输完了,待会吃了东西您可以再睡会。” 许欢却没有听她的,而是骤然抓住她的手臂,“谁来了?” “没有……” 护士原本不愿回答,可一垂眸对上许欢那清澈的眼,一下子又忍不住说了出来,“好像是霍先生的父亲……还有警察。” 许欢骤然瞪大眼。 此时病房外的吵嚷声已经渐渐落下。 她让护士打开了门,努力想听清楚,集中注意力许久,也只能隐约听见声响。 的确是警察闯了进来。 霍启正跟在警察身后,似乎还带了一堆媒体记者。 “霍先生抱歉了。这件事现在尽人皆知,媒体都过来了,实在没办法,您至少也该配合调查。” 为首的人朝霍霖深靠近,在他身边小声解释了几句,“您父亲联络了不少媒体,现在网上也发布了相关消息。跟帖的人太多,舆、论的压力真的很大,希望您能理解。” 他自是理解的。 其实一早,便料到这一步。 于是非但不曾显露平日的冷硬,反还笑了笑,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条也稍显柔软了些,那轻挑起的唇角,落了丝丝嘲讽,“配合调查当然可以,我这里也正好有一些证据想提供。” “上次提供过的字条都还记得吧?字迹鉴定正是出自陈云姗之手。” “她目前正在观察中……” 霍启正抢白,说了一句。 可霍霖深显然不会买账,只低头附耳在文鹏耳边说了几句话。 后者便立刻朝身后走去,不多时就拿来了一份报告书。 “前几日死在医院的吴萧楠,这是他的尸体鉴定报告。你们大概是太忙了些一直没有时间公布报告,霍先生有心,代劳了。” “上面有详细的死因说明,当时的看护和巡警也都可以证明,究竟有谁出入过他的病房。” 文鹏径直将那份报告递了过去。 为首的警察看了几眼,还未及细细观察时,便已被霍启正抢走,“什么报告,吴萧楠本就车祸重伤,非要说他的死因,那也是你撞的!” “这个……吴萧楠比霍太太的伤势要轻,加上年轻力壮底子好。当时确实是已经没有生命危险的。” 有人默默在他耳边解释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刚刚好能让在场的人都听见。 一时间,人群哗然。 有人立刻将话筒对准了霍启正,“难道吴萧楠真的是死于陈小姐之手?您这么维护她,是否另有隐情?” “这……云姗是绍绍的未婚妻,我维护她难道不应该?没有证据的事,不要胡说!” 话说到这,霍霖深终于出声,眼眸扫了在场的人一眼,而后默默拿出了两张纸。 “婚礼当天,有人威胁我太太,要求她独自去往某处,否则将伤害孩子。字迹在这里,是否出自陈小姐之手,大家可以自行判定。” “加上吴萧楠之死,或许陈小姐的罪名也该有个判决了才是。” “当然,这本不该是我们插手的事,只是我太太至今不曾痊愈,我不得不尽快找出凶手,否则难保她不会再遭二次伤害。” 霍启正一句话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他扬起手指着霍霖深,可最终也只能悻悻然放下。 秦园园在他身边小声解释,“陈云姗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抓走也没关系。只是担心她嘴巴不严,说出当时的计划,毁了绍绍的名声。” “我想不如就让她……” “两位在商量什么?事不可为索性将人灭口?” 陆良明笑了笑,摊开手十分无奈的样子,“真可惜,我那弟弟是个急性子。上次没办完的事这回他抢着去做了。我想这个时候陈小姐应该已经在审讯室了吧……” 他挑眉,还没说完,便看向霍霖深,似有些好奇的样子,“这一回他是因为什么?” “车。” 男人惜字如金,也不知究竟是给了陆良天一辆什么车,嘴角竟也忍不住抽搐了下。 这些事大家心照不宣,可偏偏两家关系亲昵,哪怕送了这般昂贵的东西,却也不能称之为收受贿赂。 霍霖深蹙了蹙眉,暗暗下了决心,早晚有一天要将送出去的东西全都收回来。 “你……” 霍启正扬手指着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思索许久,又与秦园园对视一眼,之后拧紧了眉说道,“这件事说到底与我们也没有关系,绍绍已经死了,他的婚约自然不作数。若是陈大小姐真的有罪,尽管去调查就好了。” “只是绍绍的死终归与你脱不了干系,所以……” 霍霖深始终面无表情,那紧绷的下颌线条一直不曾缓解。 霍启正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补充了一句,“你太太还在修养吧,这几天就连警察来了也见不到她,但若是你不肯配合,说不得也就只能去找她了解事情经过了。” 男人闻言,眯起了眼。 那深黑的眼眸里透出一抹尖锐,只是又被轻垂落的眼睫掩盖住。 走廊寂静了几秒,似乎所有人都各怀心思。 霍霖深站在原地,踌躇着没有上前。 “霍启正,你还有没有良心。秦绍是你儿子,霖深就不是吗?” 一道尖锐的声音骤然从后面传来,落在每一个人耳朵里。 哪怕是许欢,隔着长远的距离,都能听出金莹话里的失望和愤恨。 她眨了眨眼,用力拽紧掌心。 霍霖深在瞧见金莹出现的那刻,浓眉又拧紧了些,两道眉毛之间皱成深深的沟壑,久久不散。 “妈,这个时候你怎么会来?” “李姐,我不是告诉过你,这几天就让夫人在家里好好休息。” 李姐瑟缩了下,捏紧着手指缓缓解释,“夫人要来,我也拦不住啊。” 金莹轻哼了下,没有注意这些,只轻声解释,“别跟李姐说这些,我自己要过来的。你就是知道他会来找麻烦,才不让我过来是不是?” “霖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糊涂!” 她几步走到霍霖深身侧,那有些许泛红的眼眶,里头盛着的情绪,竟只是心疼。而后径直握紧他的手,靠在身侧细细说道,“有的人为了自己的儿子,可以手段下作,可以残忍地伤害别人。我这辈子也没做好过几件事,可我为了自己的儿子,也可以不顾一切!” 她死死盯着霍启正,通红的眼眶里,情绪尽是愤怒。 霍霖深下意识反握住她,将人拉到身侧,“妈,这些事交给我处理。” “许欢大概听见了,你若真想帮我,就去陪陪她,别让她多想。” 金莹张了张嘴,下意识跟着他的话重复,“许欢……” “医生也过来了,你们一块进去吧。” 他扬眸,似笑非笑。 而正前方和金医生一起走过来的男人,身上也穿着一样的白大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行走起来,依旧谦逊从容。那面上带着笑,始终斯斯文文的模样,总不免让人多看几眼。 “尹医生,就是这边了。” “这些人是……” 尹清明站定在旁边,打量了下霍启正和那群记者。 霍启正是不认识的他的,便只当是普普通通的医生,没有多看一眼。 反而是霍霖深,长长久久地望着他,眼眸里凝着的情绪,实在复杂至极。若是不知道的人,怕还会想歪…… 金医生打了个圆场,“看这架势你也该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总之先进去吧,外头的事霍先生会自行处置的。” 尹清明点点头,终于没有再多问。 只是在他靠近病房的时候,有人还是忍不住开口,“这几天,就拜托你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结局篇,他至死都会护着她 尹清明蹙紧眉宇,没有回头去看他。 两人隔着不过一米的距离,却仍旧背对着背,可霍霖深的声音依旧能清晰地传到他耳朵里。 最终,轻挑眉,“我会尽好医生的职责,何来拜托一说。” 话落,他走了进去。 许欢扬起目光,便对上他的。 “好久不见。搀” 他低声打了个招呼,眉眼依旧如昔日一般温柔,像盈满了清水,澄澈干净、那样吸引人。 许欢勉强笑了笑,心系着外头的情况,没有多说。只是轻点头,“是很久了,家里的事,都平静了么?” “嗯……我现在就是一名简简单单的医生,金医生邀请我过来一起研究疑难杂症,也顺便来看看你。” 他指着许欢的头,戏谑解释,“只是没想到,那个病人就是你。” 门外,男人的目光垂落。将房内所有对话尽收入耳底。 那放置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将所有情绪都收敛起来。 再扬起眸时,除了尖锐和阴冷之外,再无其他。 “怎么,都还站在这里?既然需要我配合调查,那就走吧。” 他径直朝外走,在经过霍启正身边的时候,顿了顿。 低哑的声音飘到对方耳里,“你的目的都达到了,抓了我,为你的儿子报仇。霍先生,心里有没有痛苦点?” 他叫他霍先生…… 霍启正眼神突变,只是立刻又恢复了正常。 “霍先生”这个称呼,以往一向是属于他的,不知从何时开始,便成为了霍霖深的专属称呼。 他偶尔也会觉得时光恍惚,离开时还不过十来岁的孩子,如今已经高出他半个头。那仍旧与他有几分相似的脸,却冷硬到根本无法辨认相似点。 “启正,你发什么呆?霍霖深叫你一声,你就忘记绍绍了吗?” 秦园园一句话,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 于是骤然转身想说什么,却只来得及看见被带走的霍霖深,以及围上来的媒体记者。 “请问,您为了秦绍将自己的儿子告了,此刻心情怎样?” “同样都是您的儿子,霍霖深为什么要针对秦绍,是不是另有隐情?” “您和霍霖深二人近年来是不是还一直保持了联系?你们关系怎样……” 他一个问题都不曾回答。 反而是秦园园忍不住尖锐反驳了回去,“快二十年了,他和霍家的情分已经断了二十年。你们还问这些做什么?启正和霍霖深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身上不过是流了一样的血,其他的,没有任何关系!” 有人看出了她情绪激动,见缝插针,“也就是说,对你们来说,霍霖深就只是一个陌生人?” “对!” 这句话,之后被大肆引用在红城各家媒体的版面头条。 霍启正二十年前离开霍家,据说还卷走了大量机密。 如今回来,却不是为了相认,而只想着替秦绍报仇。至于霍霖深和秦绍之间究竟有没有谋杀案,还需等待后续调查。 一连好几天,再无任何消息传来。 反而是霍氏内部出现分裂的消息,甚嚣尘上。 “据悉,因为霍氏霍霖深接受调查一事,让整个霍氏群龙无首。内部已分为两派,一派主张继续等待事情尘埃落定的那天,而另外一派则认为因重新寻找领导者……” “可据说,霍氏的大部分股份都还在霍霖深身上。下边的人就算要决出其他领导者,也……” 两名主播就最近的事件进行分析,每天都会播报最新进展。 许欢没有盯着屏幕,她始终在努力地吃各种东西,努力让自己的身体在最快的时间内恢复。 “是,但另有消息称。霍霖深手里的股份现在已经不在他身上了,只是他的私人律师始终没有公布具体原因,所以究竟股权会转让给谁,大家都不清楚。” “难道霍总身上真有命案,否则为何要考虑转让股权?” “这……调查结果尚未公布,咱们不便议论。” 有人走进来,“啪”的一下按掉了开关。 许欢这才抬起头,瞧见了来人那带着笑的面容,“你现在可不适合看这些东西,虽然他们一直提到霍霖深,但并不会对你的记忆有所帮助,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 她扬了扬一直打着石膏的手,已经活络了许多。 金医生点点头,“看来恢复得不错,我想过几天就能下床了。” “金医生,你去看过他么?” “谁?” 金医生一副不解的模样,直到瞧见许欢那认真的神色,这才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是说霍霖深呐?” “没去过。不过倒是有人去看了他,说是一切都好。只等判决……” 前一句,还让许欢始终悬着的心落了下去。 可后面那句话,却让她张着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等了许久,她也只能跟着喃喃自语,“判决,他、他都承认了吗?” “嗯哼。” 金医生话音刚落,许欢的眼眶便开始泛红。 她心里酸酸涩涩的,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怎么那么傻……明明跟他没有关系,明明我都告诉过他了,都是我做的。他何必还要承认?” “金医生,你知道的不是么?秦绍的死与他无关。那辆刹车失灵的车子,如果是霍霖深在上面,他怎么可能毫发无损?” “可是车子现在不知下落。” 许欢怔怔地望着,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她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似霍霖深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一切。 那场车祸之后,她昏迷的那几日开始,他便在筹谋些什么。 陈云姗入狱,又离开。接着吴萧楠被陈云姗害死,到头来陈云姗究竟还是逃不出法律的制裁。 反倒是吴萧楠,连审讯都省去了,就这么死掉。 至于她自己…… 金医生瞧着她不住晃动脑袋的模样,还以为因为回想又开始头疼,便连忙劝着,“放心,霍先生态度好。加上情有可原,就算真判刑也不会太重。” “你就安心养伤,等过段时间身体恢复一些,就能过去探望他。” 许欢没有回应。 她只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脑海里那些零碎的片段开始渐渐串成线。 霍霖深早就知道会到这一步,他早就知道要代替自己却接受调查。可为什么? ———————— 某天早上,依旧阳光普照的时候,许欢终究能起身下床,在护士的帮助下坐在轮椅上。 她头上的纱布还没有拆掉,一只手仍旧骨折……大腿上的刮伤也至今不曾愈合。 可她却坚持要离开这里。 “太太,散步就在楼下花园里就好,别的地方没有允许,您不能去呀。” 许欢凝着一张脸,舅舅不发一言。 她只坚持着要求护士送她下楼,一直到种满了荷花的地方。 快要到秋天了,处处都是泛黄了的树叶,她坐在树荫下,瞧着远处不再盛放的荷花,以及那渐渐靠近的人。 “我有些渴了,能麻烦你帮我拿水下来吗?” “好,我这就去。您稍等。” 护士立刻往回走。 正好,便有人靠近。 “郑董。” “太太,您私下找我过来,究竟有什么事?要知道现在公司里一片混乱,大家真的没有办法再顾及到您……” “我知道。” 许欢笑了笑,没有多说。甚至没有让他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而只是从身后拿出了一张纸,“我只是要把这个交给你。” “郑董是霍家的老人了,从爷爷创业开始就一直跟在他身边。我想您应该是最不想看见霍氏出事的一个。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把它交给您最妥当。” 郑董事看了许久,那已然发白的发被风吹起,衬着他的脸色越发凝重。 “太太,您可知道我把这东西交出去的后果?” 许欢点点头,“我都知道,所以才需要你帮忙。” “可先生是不会允许的……” “若是允许,还用得着找你么。” 第二百二十章 结局篇,你乖一点嗯? 她眼睛里终于有与以往不一样的光彩,细细眯起的时候,竟也会让人心悸! 郑董终于同意,“我会按你的要求去做,把这东西交过去。如果到时候惹来先生责骂,我也只好认了。” 他刚说完,远处端着水的护士已经过来,便又迅速走远。 护士靠近的时候,瞧见了许欢面上略为严肃的表情,还愣了下,“太太,您这是?” “渊渊来了么?悦” “刚刚上去的时候遇见了,她听说您在下面散步就没有来打扰。这会大约是去找子川了吧。” 许欢用吸管喝了几口,再抬起头上,天边日光已经渐渐被乌云遮挡住搀。 她没有再继续呆在这里,“回去吧,我有些想念她。” 小姑娘日日往医院跑,片刻不愿停歇。 如今吴子川的伤已经差不多了,虽还不能出院,却已经可以陪着她玩些轻松的游戏。 许欢坐着轮椅被推到吴子川的病房里。 两个孩子正在玩闹,只不过小男孩一向是乖巧而安静的。此刻受伤未曾痊愈,更是习惯于坐在床上看书。 霍渊渊则有些无聊地频频换电视台,一张小脸挤在一块,眼瞧着就是不太开心。 直到许欢出现时,她才嘟着唇跑到她身边,“妈妈,你可来了。” “怎么?” “子川一直在看书,他不跟我玩呢。” 许欢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落在小男孩手里的那本书上。便示意护士推自己过去。 “子川最近在看什么?” “没有,我想趁着住院这段时间多了解一些其他的东西。许姨,您带渊渊过去吧。” 小姑娘一听这话就不开心了,她嘟着唇,脚丫子踩在地板上,重重跺了跺,眼眶泛红的模样,似要哭出来。 许欢没有多说,连忙拉着她走出去。 “渊渊今年几岁了?” “七岁。” “子川呢?” “十一。” 小姑娘记得清清楚楚,许欢问什么她便答什么。 母女俩径直回到房间里,又示意护士在离开时将房门关上。 安安静静的环境,便只余下两人。 许欢扬起眼,瞧见小姑娘泛红的眼眶,便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只是这一碰上去,就舍不得放下,甚至还在她脸蛋上轻轻捏了捏。 小姑娘不曾发现,她的视线那样迷恋和……不舍。 “妈妈,你想对我说什么?” “说说子川呐。” 许欢将小姑娘拉到身边坐着,细细瞧着她面上每一处表情。 越是瞧得仔细,就越舍不得移开。 等了许久,她才终于捏着那软嫩的掌心,细细解释,“子川十一岁了,快要念初中了是不是?可我瞧着他可能不是这样想的。” 刚刚小男孩手里的书,是有关军队训练的。 “渊渊喜欢画画是么?” “是。” “那子川对渊渊画画这件事是怎么看的?他阻拦过你么?” 许欢循循善诱,心里却越发放不下。 小姑娘好像明白了什么,便乖巧地摇摇头,“没有。所以……我也不能阻拦他的愿望么?” “嗯。” 她轻轻揽着小姑娘那软馥的身子,将下巴搁在她头顶,贪恋着她身上的每一处。 小姑娘的气息总是软糯香甜,她轻拥着,只觉得每一次靠近,都更加让人不舍。 良久,霍渊渊才听见头顶传来声音,低低的,听不太真切。 “放心,只要想念着他。就算因为一些缘故暂时分开,也总会再相见的。” 她曾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了整整五年,整日独自一人望着狭小窗口外的天空。 那五年,她没有受过半分委屈。可只是呆在那囚牢里,苦涩和孤寂,便又比委屈更甚几分…… 霍渊渊似懂非懂,可她一向善解人意。知道许欢此刻的情绪似乎是低落的,又或者是感受到了那萦绕在她周身的悲伤…… 于是乖巧地没有出声。 可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诧异地往后看,便瞧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将病房门推开,夹带着一身愤怒出现在视野内。 小姑娘呆呆凝望着,下意识贴近了许欢一些。 “爸爸……” 男人没有理会她,黑眸低垂,只径直将她拎起来放在门外,而后“砰”的一声,便将病房门甩上! 小姑娘呆呆愣愣,还没反应过来。 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仰起头四下瞧了瞧,“郑伯伯,你来看妈妈么?” “不、不是……” “哦,那陆二叔,你呢?” “我?”陆良天反手指着自己,用比霍霖深更粗暴的方式将她拎起来。只是走了几步,觉得有些沉了,又将小姑娘放了下去,“我啊,无聊地紧。你带我去玩如何?” “好呀。” 她领着陆良天往外走,途径小男孩病房的时候,想了想又折进去。 小姑娘怎么也没料到,她不经意的一个决定,会成为一条线,一条让她和小男孩未来十年难以相见的线…… —————— “这东西,你弄的?” 许欢愕然,男人便径直将那张纸甩在她身上。 “你倒是想得简单,把事情的经过都写得清清楚楚。你以为这样,他们就会放过我,改抓你么?” 她愣了愣,“原本,凶手就是我……” 可话未说完,便对上男人那充满讥讽的视线,于是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吞咽回去。 她在那样的视线下,只觉得异常心虚。便默默避开目光,将那张纸握紧,“我没别的意思,霍先生,你既然认识我这么多年,就应该清楚才是,我不喜欢欠别人。” “无论是谁。” “我有说让你欠?” 他冷笑,将那只张径直抢过去,直接揉成了一团扔到垃圾箱。动作迅速,没给许欢阻止的时间。 而他所有的情绪几乎都被狠狠压抑着,敛起在心里某处…… “霍先生大概想错了,你在我这里,也和‘别人’是一样的。我不爱欠人,更不会欠一个陌生人。不管你是为了承诺抑或其他要帮我,总之我不会接受。” “你以为这由得你?” 霍霖深弯下腰,眼眸直勾勾瞧着她,“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一个‘陌生人’来指指点点!” “那霍氏呢……” 许欢没喊疼,哪怕他没留情面地掐着她下巴,哪怕他那样凶恶地冲她吼。 也好似无所察觉的,直直迎上他目光,“霍氏没了你,不是会出问题么。我现在还在养伤,里面也不是没呆过。我哥是律师,这一回他会帮我的……” “判个过失杀人,加上刹车失灵的缘故……” “许欢!” 他忽然吼出她的名字。 许欢怔怔地张着嘴,余下的话尽都被收敛,一个字都不再有。 男人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将她看透一般。那紧绷的肩膀和手臂,也不知承受了多少压力。 “我警告你,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既已忘了我,我也不便告诉你全部。但是若真想帮我,就好好在这里养伤,嗯?” 许欢想点头,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 霍霖深似乎只匆匆来一趟,没有太多的愤怒,也没有冲她发飙生气。只是用那样怜悯和痛苦的神色瞧着她。 两人靠得很近。 男人的每一个表情她都不曾错过,而那渐渐放大的五官,更让人心悸! “乖一点,好不好?” 他哑着声音对她说话,就靠在她耳边。拂出的气息还能在耳边萦绕,像夏日里的微风,吹过心里最软的那处。 许欢能听见那低低沉沉的声音,知道里头盛了太多情绪。 于是她咬着唇,终于还是点头。 下一刻,男人唇角溢出一抹笑,似是为了赞赏她,渐渐靠近。 气氛立时浓烈。 她睁着眼睛,还能望见他浓密的睫,遮住了那深黑的眸光,却仍旧能引人迷醉。 男人轻笑,眸里装满了她。 而后默默低头,一个吻轻轻柔柔的,没有***、没有征服,只有细细的怜悯和不舍,和更多意味不明的情绪,轻轻落在她额上。 ---题外话---今天看了下,这周应该能完结正文么么哒!具体还有多少章香香就也说不好……大概也许可能就是这几天辣~ 第二百二十一章 结局篇,他心里有股火 “渊渊……”许欢想起了小姑娘。 “她比你要乖。” 霍霖深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放置在许欢脸的手指,渐渐松开。 浓眉紧蹙,仔仔细细瞧着她,“你见到我拎着渊渊出去,似乎并不讶异?搀” “女儿快七岁了,你以往常说让她自己多走路。尤其不要拎着她……” 霍霖深没有错过许欢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悦。 他忽然想起,在许欢刚刚醒来时,他便已做过同样的事。 这个嗜女儿如命的女人,若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对待孩子,怎么会一句话都不说? “是了,你非但没有生气、没有劝阻,甚至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你早就见过许多次,习惯了对不对?” 许欢瞠然瞪大眼,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的解释。 “我、我只是下意识觉得……” “觉得什么?” 霍霖深的脸色骤然变得凝重,连神情也跟着阴沉下来。那深黑的眼眸里透出的光彩,再无方才温和,仅余在里面的,也不过是嘲讽。 他开始回想,想这段时间认识的她,想最近发生的所有事。 她的失忆的确太过巧合,而近来所有的反应,又那样奇怪。 “或许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陌生人。你对一个陌生人,是不是关心太多了?” 许欢愕然张着嘴,想解释,“我说过的,只是不想让别人替我受过……” “借口。” 男人冷笑,垂眸直勾勾盯着她。 那紧抿的薄唇成了一条直线,而视野内,许欢的每一处表情,他都不曾错过。深黑的眸光笔直望进她眼底,闪烁着、没有任何迟疑,“别告诉我,你心肠这么软。以前跟爷爷合谋逼我娶你的时候,可从未心软过。” 许欢咬紧了下唇。 他的视线那样尖锐、避无可避。 霍霖深轻笑,眉眼都跟着弯了起来。 他不得不往另外的方向想。 而许欢此刻那回避与心虚的目光,似乎更好地印证了这一点。 “原本就觉得巧合,全世界的人你都记得,独独忘了我?车祸那么大的事你都记得清清楚楚,唯独不记得我。” 霍霖深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狠狠盯着她,那本就阴沉的面上,更布满了厉色。 “你到现在还不承认,嗯?” 许欢摇摇头,又点点头,心里一团乱麻一样,实在不知要怎么解释。 男人见状,情绪骤被点燃,他那一瞬间,就像炸了一般。 忽然狠狠瞪着她,面上好不容易些许笑容,此刻也尽数收敛起来 许欢耳边,只余下他那样狠厉的声音,“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笑话?!” 她很少见过他这般暴怒的模样,尤其眼睛里还透着深切的痛苦。 她想伸出手去碰碰他,可还没碰着他手臂,就已经被甩开。 “啪!”的一下,声音格外明显。 那一瞬间,许欢突然生出一种错觉,面对着男人阴冷的眸光和注视,好似自己就这么被全世界抛弃了…… “许欢,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一下子说不上话,扬起的眉眼里布满心疼。 于是再度伸出手,可还在半空,就想起刚刚被甩开的疼,迟疑了下。 “我只是不想再让别人替我受过,我知道替人受过是什么样的心情。霍霖深你没有错,秦绍的死与你没有半分关系。何必非要插手呢?” 她说完,恍觉自己说得重了些。便连情绪都跟着变得烦乱起来。 而后默默咬着唇,脸蛋整个垂下。 “我、我自己做的事,自己去承担。” 男人抿紧唇,瞧着她竟还是为自己着想,心里又闷又难受,百感交集。 只是她或许心里顾着他,所以恨不得能不拖累他。 可偏偏,他要的不是这些。 “你大概是忘记了,我们是夫妻。” 男人撇了撇唇,将心底那莫名的情绪拂去。 许欢越是不愿连累他,他心底便越不是滋味。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学会不再依赖他。 霍霖深心底终究还是有一份固执的,“装作不记得我,我就能不管你么?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你……” 许欢张张嘴,可仍旧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我知道你终究会护着我,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只是想……想假我们成为了陌生人,或许你就不会这样做。” 她的解释没有任何说服力,只是那通红的眼眶,终究让人心生不忍。 当时她才刚醒来,就听见外头的吵嚷。 一时间也来不及去思考更多,立刻能找到的方式,便是装作陌生人。 她以为这样,他或许会…… 男人漠然瞧着她,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心里那些苦涩和无奈啊,一下子都萦绕开来。 他只能缓缓垂眸,尽量收敛起所有情绪,就这么细细盯着她,“这六年,的确改变了许多事。” 许欢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这六年,怔怔扬眸时,却直直撞进男人深黑的瞳孔里。 里头那萦绕着悲伤、酸涩和怜悯的情绪,几乎要让她心疼到窒息。 良久,耳边才传来男人低涩的音,“你始终不信任我……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重新相信我?” “我没有,霍霖深,我没有不信你……” 可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曾说服。 男人始终用那样一种复杂的目光凝着她,像望着生命力最珍贵的物件。专注、认真又执着。 “你以为这件事,就单单只是一场车祸那么简单么?我放陈云姗出来是为了什么?我让他们找到证据起诉又是为了什么?霍启正从头到尾,都是冲着我来的!” “就算让他们把你抓走,又能改变什么?” 他无非还是要继续被霍启正盯着,继续防着他什么时候背地里对霍氏、对他、对身边所有人开枪。 许欢一时有些慌了,她捂着唇,溢出一声讶音,“你如果另有计划,可以告诉我……” “告诉一个甚至不记得我的人,嗯?” 男人轻叹,视线不自觉移动到那团被他扔在垃圾桶的纸。 她倒是聪明,生怕连累了他,所以连认罪书都详详细细地写好了。 气氛一时变得静谧。 空气里飘荡着熟悉的味道,那依旧温暖的气息让许欢终于鼓起勇气,“那、你打算怎么做,有没有把握?” 男人顿了下,唇角轻缓地扯开,最终落了一道苦涩的笑容。 良久,他才直起身,笔直的身躯站在病床旁,眼睛却望着窗外,低语,“为什么永远都不都是这样呢?以前,你事无巨细都愿意告知,哪怕我不愿意。” “现在,你做任何决定,从来都不愿意告知我任何。你心里,连些许依赖都没有留给我?” 他低低喃语,没有再说下去。 可心里,却瞬间闪过许多念头。 最终哑声低问,“许欢,你说的要重新开始,你说的好好过我们的日子……都是假的不成?” 她没有,她只是不知该如何处理。 她只是长久地习惯了独自一人,只是打从心底里只愿意相信自己。 她害怕背叛,害怕再去相信其他人。 甚至害怕……再爱上他。 许欢突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很想告诉这个男人,自己是信任他的。可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她却仍旧说不下去,那所有的情绪仿佛都被他的目光吞噬,一下子……没了声息。 最终,一切的歉疚和怜惜,一切的心疼和酸涩,都化作淡淡一声轻叹,“对不起。” 许欢重重咬着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好在霍霖深并未多说,只是坐在床边,细细按着她掌心,“答应我,安心养伤。很快,一切都会尘埃落地。” 他深藏在心底多年的怨,那双在暗地里窥视着一切的眼睛、那萦绕在心头多年不散的苦楚,终究会落下帷幕。 于是伸出手,轻轻揽着她。 头轻低,就搁在她颈项处,细细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直到听见耳边那声柔柔的“好”字,才总算安心。 第二百二十二章 结局篇,那被赤裸裸掀开的画面 霍霖深来了又走,许欢甚至不知道他所谓的接受调查,已经到了哪一步。 还没出病房,她就听见了霍霖深让快六十岁的郑董回家养老的话。 许欢想劝,却又想起他先前的话,只好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之后不久,终于有人再度推开病房的门。 是顾柳悦。 许欢瞧见她那晶亮的眼眸,突然发觉自己的伪装在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她大概知道一切搀。 “怎么,还在担心霍霖深?看你茶饭不思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许欢没好气地嗔了她一眼,接到她递过来的水果,“我问你,他们现在做的事,到底有没有把握?” “我哪知道。” 顾柳一向是大剌剌的性子,见状干脆一屁股坐在床边,捏着许欢的下巴左瞧右看的,“这些事你还真别问我,陆良明可从来不会告诉我这些。” “那……你不担心么?” “担心啊,可担心也没用。我插不上手。” 顾柳顿了顿,一口重重咬在苹果上,“不过我警告过他了,如果他敢出点什么事,我保证立刻嫁给别人。” 她嘿嘿一笑,似十分得意,“陆良明么,这辈子也就只能跟在我屁股后面了。你别看他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对别的女人,根本就提不起性趣。” 显然,这是让顾柳十分得意的地方。 至少她有法子将这男人捆在身边,从不害怕对方离开。 换言之,她也足够相信对方…… 许欢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情绪,酸酸涩涩的,像要夺走她所有呼吸。 她觉得胸口上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让她每次呼吸的时候,都只感觉到压抑。 顾柳瞧出她的不对劲,忍不住开口,“怎么啊?又和他吵架了?” “不是……” 许欢心乱如麻,她如今只觉得自己太过武断。好在顾柳在身边,便小声询问,“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他说……我不信任他。” 顾柳挑眉,又重重咬了一口苹果,“他没说错啊。” 许欢怔然,眼睛瞪圆了。 可下一刻,又连肩膀都跟着颓下,闷闷地点头,“你说的对。” “嗯哼。原本也是他该的,不过许欢,你现在究竟还爱他么?或者只是你以为爱,但其实从未放下芥蒂。” 许欢骤然愣在原地,闻言也只能喃喃自语,“你们俩说得一模一样。” 她渐渐安静下来,心里那颗心也开始往下降。最后默默垂落在底下。 清澈的双眸扬起,落在窗外树梢上,许久之后也不曾移动。 “就算如此,也不能全怪你。我能理解你心里筑成的防线,毕竟他是霍霖深,毕竟他曾在和你仍是夫妻的时候,就与陈云姗藕断丝连。毕竟他误会过你。” 顾柳总能轻而易举的,将她努力想掩藏的内心看穿。 那些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到的抵触和芥蒂,被***裸揭穿在她面前…… 许欢想了想,却只能点头。 “都是借口。” 她眼神坚定了些,“或许正是因为有这些借口,我才始终不愿全心全意信任他。” “柳柳。” 她忽然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我都快要记不清楚,那样全心全意信任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时间仿佛在瞬间停止下来。 顾柳没有继续咬那嫩脆的苹果,她只默默瞧着许欢,眼神飘渺,也不知又想到了什么。 过了一会之后,她才轻轻揽着许欢的肩,闷闷说话,“不管你怎么想。至少他现在对你是全心全意的。欢欢,咱们偶尔也该把心里的东西放下,否则人总这么活着……多累呢。” “嗯……” 许欢点点头,勉强露出一抹笑容。 她没有再多问,若是那个男人不愿让她知道的,那边不知算了。 只是顾柳既来了,也生怕许欢再多想,便主动交代了些,“具体的我虽不清楚,但霍霖深之所以一定要代替你去接受调查。除了舍不得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他父亲吧。” “霍启正这十几二十年都在国外,老爷子刚去世他就回来了。说巧合你也不会信。他是冲着霍氏来的。” “他们从很多年之前,就在努力渗透霍氏。这一次,颇有些破釜沉舟的意思。若是一切顺利,以后不管是你们俩,还是霍氏,都会干净清晰。” 许欢抿紧了唇,心里却忍不住更要担心。 这些,他从未提过。 顾柳总是那样了解她,见状笑了笑,低声解释,“霍霖深本就不是爱对你说这些的人,他又不像陆良明,随便做了些什么就喜欢在我面前邀功。何况你一醒来就说不认识他,他大约觉得趁此机会让你重新做选择也不错,更不会提了。” 一切都很清楚,只是不知为何。 许欢的那颗心,终究又悬了起来。 ———————— 红城某处大楼内,四处都是被封闭了的落地窗。 窗帘拉下,没有给外界窥视的机会。 这里坐的人,大多有些年纪了。 “启正,你能回来,对我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有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开启了这段对话。 那带着沧桑和一丝兴奋的语调,像将他们这些年被时间消磨掉的斗志,都燃烧了起来。 “这几年霍霖深为了掌权,都快要把我们的实力削弱完了。原本想着再这么下去,不出五年,我们除了手里头那丁点股份之外,其他大概什么都不会剩下。” “就是,怎么说我们也是在霍氏建立之初就进来的人,老爷子在世时还好。他处处还顾忌着些,现在老爷子也不在了,我都不敢去想他之后会怎么对我们。” 那五六人凑在一起,除了抱怨之外,便只剩下大把的苦水。 霍启正始终一言不发。 他眯着眼,只缓缓喝着手里的咖啡。那交叠在沙发上的双腿,仍旧漫不经心。 直到有人小心翼翼看向他,“启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想法?” 霍启正将左脚和右脚互换,调整了下姿势。却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好似咖啡杯上的纹路,有多么吸引人…… 有人已经急不可耐。 但越是如此,他便越是要慢慢磨…… “霍霖深现在在接受调查,只要证据足够,他使什么法子都出不来。既然死了个人,怎么说也得判个好几年吧。” 霍启正于是挑了挑眉,等了很久之后才总算点头,“用不了几年,对我来说需要的时间不多。” “只要他不在,霍氏迟早会落到我手里。你说对霍氏有想法的人多吧,可偏偏从来没有人成功过,毕竟是霍氏啊。老爷子专权那么多年,霍霖深也算年轻有为,谁又能真的成功呢……” 他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但我不一样。毕竟、我可是他的父亲啊!” 周围几人原本垂下的脸,立刻抬了起来。 那苍老的眼眸里,也渐渐散发出光彩。 “是是是,还是启正想得周到。我们这群人若是有擅权的心思,还不得被群起而攻之啊。可启正不一样,说来说去,这霍氏原本就该是你的。” “要不是当初老爷子心狠,现在也还轮不到他一个小辈来发号施令,若是当年一直由启正你看管着,恐怕霍氏还不止今天的规模!” 闻言,霍启正神色僵了僵,可终究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垂下眼眸,手指将咖啡杯握得很紧。 重新掌握霍氏大权,是他多年来的夙愿。 而如今霍霖深久未露面,杀人的谣言又愈演愈烈。 一切,都如同他计划的一样。 于是将杯子往几人面前推过去,“很快霍霖深的案子就会进入到司法阶段,到时候我们不必多花其他的心思。只需要专注在霍氏。几位都明白我的意思?” “当然,霍氏可是红城第一的集团。掌权人长期不在职可说不过去。单单这个条件,就足够我们要求重新召开股东大会,另选负责人。” “至于他手里的股权……据我所知,恐怕如今真的不在他手里。” 第二百二十三章 结局篇,愿给你我的全部 许欢一直在医院修养。 九月到了,小姑娘和子川都要开学。 她却仍旧坐在轮椅上,哪里也去不得。 小姑娘是犹顾柳和陆良明送去学校的,这段时间,经过陆良明的不懈努力,小姑娘终于答应认他做干爹。 于是每天都有热情似火的干爹到校门口接送,只是仍旧常常往医院跑搀。 九月下旬。 许欢照例在下午的时候做复健悦。 一个多月过去,她身上的外伤都好得差不多,唯独骨折的地方,仍需长期调养。 金医生安排了专业的人来负责她的复健,因此手臂的骨折倒比寻常人好得快些。 “妈妈,你今天能走路了吗?” 小姑娘冲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医生的帮助下,努力将受伤的腿抬起。 “还不能,不过很快会可以的。你的妈妈很努力。” 医生夸了她两句,小姑娘别咧开唇笑得没边了,“谢谢叔叔,等妈妈好起来,渊渊请你吃好吃的哦。” “那我得更努力,尽快让你妈妈好起来才是。” “霍太太,今天差不多了。我先出去,你和小朋友待会吧。” “好的。” 母女俩连脸上溢出的笑容都一模一样。 小姑娘如今最粘许欢,每天放学就往医院跑,片刻不愿错过与她相处的时间。 她径直蹲在许欢身边,仰起头瞧着她,“明天是周末,我们一块去看爸爸好不好?” “爸爸很想念你……” 霍渊渊没有顾及到许欢的心思,径直说了下去,“上周末和奶奶过去的时候,他虽说没有说,可渊渊看得出来,他很想念你的。” “妈妈,医生叔叔不是说你可以暂时离开医院了么?那明天、就和渊渊一块去好不好?” 许欢低下头,捏了捏那软嫩的脸蛋,轻点头。 她原本便也那样想,只是之前身体一直行动不便,医生又严令禁止她离开医院,这才打消了念头。 如今小姑娘提起,她其实喜不自胜。 霍霖深一直在拘留当中,还未正式起诉之前,他被独自关押在某处。 过来接母女俩的人是陆良天,开了一辆法拉利最新款的跑车,车身是一片红漆,格外惹人注目。尤其是站在车子旁边的男人,身形笔挺,模样又格外讨喜时。 小姑娘冲他挥挥手,“陆二叔!” “嘿,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把‘二’字去掉。” “不要!” 霍渊渊也是有自己的坚持的,虽然陆叔叔成了她干爹,可二叔就是二叔。 她朝他吐了吐舌头,“谁让你出生得晚呢。” “你别跟她计较,这丫头最近没人管。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许欢抱以歉意,在他和护士的帮助下,终于上了车。 车内除了陆良天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他介绍过之后,许欢才知道那是霍霖深的律师。 “可,我哥呢?霖深的案子,应该是他负责的啊。” 那人轻点头,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见许欢问到自己,立刻有问必答。 “原本是这样的,但梁律师最近另有要事在忙。便暂时委托于我。您放心,该交代的事宜他都交代过。到出庭的时候他仍是会出面的。” “那就好。” 许欢原本不愿提及这些,可如今律师既在场,她便忍不住多问了句,“过几天开庭,胜算能有多少?” “胜算?”陆良天龇牙笑了笑,“杀人了的案子,哪有什么胜算。” 许欢咬紧了唇,心里一下子变得闷闷的。 她深吸一口气,再度抬起头,“那,最好的结果是什么?” “争取按轻量刑吧。” 律师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 许欢透过后视镜,瞧见了对方脸上的凝重。 一下子,便连同她自己那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默默望着窗外,十指却在不自觉中紧紧握住。 霍霖深已经许久未曾露面。 两人好像很久很久未曾见到过彼此。 许欢隔着远远铁窗和警卫,远远瞧见他的时候,眼眶不知怎么的,突然变得酸涩起来。那一瞬间,似乎在里头有某些东西就要抑制不住,眼看着要掉落下来。 而男人此时已经朝她走了过来,身形似是变瘦了些,而粗砺的指腹在她发觉自己哭泣之前,就已经落在眼下。 他轻叹,“怎么见着我就哭?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允你过来。”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他的声音沙哑,却仍旧干净。 陆良天放了话,不许人打扰。 男人有些庆幸,这样就没人看见他此刻的窘迫。 那搁在她面上的手指,在许欢扬起目光的时候,突然不知所措起来。 最终只能缓缓落下…… “会判刑么?” 还没等他的手落在身侧,便已经被人紧紧抓住。 许欢未曾受伤的那只手,如今总算痊愈。 她那样用力地拽着他,生怕失去,“是你说一切都交给你的,你说我不懂信任你,我可以学着相信。” “所以霍霖深,你告诉我,会判刑么?” 他凝着她,一下子没答上话。 浓眉原本斜斜挑起,此刻竟蹙成了深深的一道沟壑。那些在心里盘旋许久的字词,到将要溜出嘴边的时候,都只化作短短的几个字,“不会。” 许欢眼睛眨了下,终于露出笑脸。 她扬手擦了擦眼角,不知自己近来为何会变得那样脆弱。 人终究都是害怕失去的。 于是小心翼翼地靠着他,一字一句斟酌着,“你说不会,我就信。只要这次你好好的,以后不管说什么,我都信。” “上次你问我,想和你好好过下去,是假的么?” “我现在告诉你,不是。” 她扯开唇角,已然精心打扮过的面容那样迷人。连眼尾处都带着魅力,“第一回嫁给你,是我强求的。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不怨。可第二次嫁给你,你也心甘情愿,只要你不放开我,我到死也会守着你。” 其实一早,便认定了一个人。 男人没料到她会突然说这些,心里百感交集的,连眼睛里都带着光。 下一刻,他突然伸出手,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许欢只听见耳边那沙哑至极的嗓音,像教堂里的合奏曲,又像大提琴奏响时的音,每一个音符都那样动人。 “我怎么可能再放开你……” 他将她抱得那样用力,于是恨不得现在立刻离开这里,好好揽着她,听她说一夜情话。 许欢被他锢得发疼,不小心发出一声惊呼。 男人便立刻松开了手,眉眼都是歉意,“抱歉,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医生说很快就会痊愈,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努力复健,每天都好辛苦好辛苦。” 霍霖深似是不相信,挑起的眉眼里都是戏谑。 那修长的手指落在她发间,将垂落的黑发挽起,有一搭没一搭的弄着。 许欢瞧出了这些情绪。 她知道他在笑话自己,因为以往,她实在怕疼了些。 于是将头发自他指尖抽出来,朝着门外喊了句,“不然就问你女儿!” “妈妈没说谎!” 小姑娘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而两人听见了回头时,门才刚被打开。 穿着漂亮公主裙的霍渊渊站定在那,小嘴巴嘟起的模样,让人看了好气又好笑。 可跟在她身后,因为小姑娘突然推开门,甚至没有站稳的陆良天,脸色就有些尴尬了。 踉跄两步站稳时,正好对上霍霖深的眼。 “小天?” “咳……我就是过来看看有没有人偷听,这就走、这就走……” 小姑娘可不知道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她蹦蹦跳跳朝两人跑去,声音软嫩清脆,“爸爸,你可别冤枉妈妈,妈妈最近可努力了,医生叔叔都夸她呢。” “金医生可不常夸人,看来是真的?” 小姑娘却摇头晃脑的,挤到两人中间去,“不是金医生,是另外一名医生,很帅很帅的!” 男人瞬间蹙起眉宇,连表情都沉了下去,“哪来的帅医生?” 第二百二十四章 结局篇,只想要你好好的 许欢解释了几句,岂料男人的脸色却越发变得不好看。 “哪有什么帅医生,渊渊你说,有爸爸帅么?” 小姑娘这下总算变得机警了不少,连连摇头,“爸爸更帅!” 男人这才挑眉,似是心满意足了。可低垂的眉眼仍旧一闪不闪地凝着许欢。 她只能无奈垂眸,缓缓握着他的手,低低解释,“不然要怎么办呢?我也想快些好起来。” “嗯哼……所以偌大一个红城医院,没有一个合适的女医生?搀” 许欢讪讪收回手,轻翻了个白眼。 她知道这男人吃味,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事情心情部不舒畅。便扬起眉眼轻轻哄,“等我回去就请金医生给换一名还不成么。” “反正不管对方是否熟悉的我的情况,是否真的是红城第一都不重要。” 男人闻言,脸色一下子变得青一阵白一阵的。 小姑娘在一旁捂着唇“咯咯”笑,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一眼便能瞧出嫌弃。 霍霖深嘴角抽搐了下,再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他便只默默站在一旁,默默转移了话题,“咳!总之,还是以你尽快恢复为先。其他的事……都往后挪。” 他低低说完,确定许欢听清楚了。可不知为何,她仍旧低垂着眉眼,久久不发一言。 男人等了一会,只当她真生了气,弯下腰就要解释。 可黑眸对上她的时候,却只瞧见那快要溢出眼底的笑意。 他无奈,又松了一口气。 “没生气就好……” 许欢早已心满意足,明明是自己去哄他,不料到头来,仍旧是他迁就着自己。 她几乎随时可见这男人眼底的担忧和着急,以及那深藏的心底,却在不经意间跑出来的温柔。 “霍霖深,我再没有别的愿望了。只想你和渊渊都好好的在我身边……” 许欢心里被那股暖意弥漫得满满的,忍不住的要将全部心思都告诉他。 于是伸出手紧紧捏着他手臂,指腹软软地落在他掌心里,恨不得就这样与他到地老天荒。 “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不管还有多少事。答应我,别冒险。” 霍霖深眯起眼,黑眸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了。 他便挑着眉眼,弯下腰靠在她身侧。 只用那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声说话,“那么担心,嗯?” 许欢心思一松,无奈轻“嗯”了声。 她如何能不担心,以前那些风风雨雨也就罢了,可如今他仍旧身在牢狱,还是因为自己。 那些说不通猜不透的未来,像一根根细密的针,直直戳到她心脏里。 一用力呼吸,都疼。 外边,陆良天已经在催促。 许欢心思“咯噔”了一下,也不知因何竟开始紧张起来。 她于手上又用力了些,急促说话,“我不管你有什么打算,只要你安然无恙就好。渊渊和我都会等你,所以别着急……” 话刚说完,陆良天已经走了进来,催促着母女俩离开。 许欢再没有别的心思,于是牵着小姑娘便往外走。 而转身的瞬间,手掌却被男人用力握紧。 她听见身后那低哑却坚定的嗓音。 “好,我答应你。” 于是安了心,在他松开了自己之后,被陆良天推了出去。 ———————— 外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许欢离开监狱之后,这才看向陆良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这么着急……” “没,只是时间太长,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毕竟看不惯的人太多了,可不能因为这些连累你们。” 他咧开嘴解释,露出一口白牙。 那温文无害的笑容,总让许欢想起其他的人。 可此时陆良天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一眼便能叫人看穿真假。 只是许欢还未开口,两人便都听见一旁传来清脆的嗓音,“你说谎!” 小姑娘眼睛利,很快便瞧出了端倪。肉乎乎的小脸蛋偏过去望着他,而伶牙俐齿的,也还不会顾及他的心思,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 陆良明有些尴尬,说不出话来。 车内一片寂静。 许欢隔着后视镜,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遍。心里已确定下来,定是出了些差错。 只是他不肯言明,便也没有死缠烂打着要问清楚。 大约又过去了四五十分钟,车子终于停在红城医院楼下。 陆良天将母女俩都送了回去。 还没回到病房里,许欢便远远地望见了那站在走廊旁的人。 女人穿着十分轻便简单的裤装,她常年便做这个打扮,许欢也不疑有他。 只是这个时候瞧见离开人,便仍旧忍不住地蹙眉,“柳柳,你怎么在?” “是呀,正好周末放假,想着过来看看你。谁知道你刚好离开,就干脆在这等了。” “怎么样,霍霖深……他还好吧?” 许欢轻点头,“嗯,看起来挺好。” 实际上,谁也不知道。 她如今只选择相信他,相信他会保护好他自己。相信他会遵守对自己的承诺。 相信他,会安然无恙走出来,再护她一生…… 顾柳和陆良明不知说了些什么,后者很快就离开了。 许欢只不经意地撇了一眼,顾柳便有些紧张,“别多想,就是霍启正又散步了些不实消息,想拉动更多的股东站在他那边。” “你去监狱的消息没有人其他人知道,他们现在大多觉得你们的婚姻关系已接近破裂,我想这样挺好的,至少你这边安静。” 顾柳絮絮叨叨地解释了许多,像是生怕她误会一样。 然而许欢却并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到床上去休息,甚至还连哄了小姑娘到旁边去,“老师布置周末的作业吧?去找子川,和他一起把作业写完好不好?” “嗯嗯……”霍渊渊蹦蹦跳跳地跑远,上挑的尾音在告诉两人,她此刻有多开心。 直到房门被关上,室内只剩下两人时候,许欢才扯开唇,眼眸清澈,直直瞧着她,“不能说么?别告诉我你一直等到这里,其实什么也没想告诉我。” 顾柳有些许愕然,一向大大咧咧的她,直到这时候神色才终于有了改变。 见许欢那样认真,她却忍不住露出一抹苦涩,“我一直以为自己了解,常常能猜中你的心思。你喜欢霍霖深的时候我一眼就看了出来,你恨他的时候,我同样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装成失忆的模样……也有所察觉。” “现在想想,你对我又何尝不是呢?” 顾柳低眉,径直走到窗前,缓缓朝外头的天空伸出了手。 那扬起的侧脸落在许欢眼底,因身后靠着的枯枝落叶,而衬成沧桑模样。 “有关陆良明?” 许欢一针见血。 几秒钟之后,总算得到了她的点头。 顾柳转身,背对着身后的光。 下午的日头仍旧猛烈,直勾勾落在她侧脸上,一半阳光、一半阴影。 “他和霍霖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这么多年,两人的关系大家有目共睹。霍霖深出事,他也脱不了干系。但是现在霍氏面临危机,他一个外人,却是解决不了的。” 顾柳说这些的时候,一只手还用力捂着心口。 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那些股份……霍启正就是想要一些股份。” “我身上的股份,没剩多少了。” 许欢垂下眼,插了一句。 昔日成婚时,爷爷为了护她,转了百分之2、3的股份到她名下。而前些日子和霍霖深打官司,她连这些股份也散了不少。 这一切,顾柳自然都是明白的。 她于是扬起眉,疑惑不解,“柳柳,你究竟想说什么?” 顾柳咬紧唇,见许欢模样坚定,这才终于肯开口,“想让你帮忙。我知道他们都不愿意告诉你……也知道你伤未好,再去做这些实在不该。所以到底去不去,由你自己决定。” 许欢瞪大了眼。 她终于还是在几天后的清晨,仔仔细细化好了妆,穿上一身白裙,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到某处。 这个地方,正好是霍氏大楼总部。 第二百二十五章 结局篇,这是你不乖的惩罚 十月,已是深秋。 许欢从车上下来时候,身上便落了一片不知从哪里飘来的银杏叶。 她拾起,将之放在掌心里。 暗黄色的树叶纹路依旧明显,甚至叶片边缘也已经有了残缺。 它或许仍那样努力地想站在树顶,却依然免不去掉落的命运。 “太太,快到时间了。搀” 身后的人提醒了她一句,许欢终于将那片叶子扔回花圃,收敛起眼底所有的怜悯,漠然看着前方。 “走吧。” 霍氏大楼是红城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它已经屹立在这座城市中央数十载,亲眼见证了这个家族的兴衰强盛。 街道旁树叶都落光了的时候,这个屹立红城许多年的庞然大物,终于开始了被扭转的那刻。 许欢被人推着进去,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整个霍氏上下,都知道她是霍太太。都曾在远处见证过那场婚礼。 即使婚礼不曾好好完成。 “会议室在几楼?” “32。” 电梯旁,有人小声提醒了句。 许欢恍若没有听见,可在她的轮椅被推进去的时,身后的人却已经依言按下32。 今天,是霍氏召开股东大会的日子。 旗下员工大多惶惶不安,各大部门的人也不过还是机械性地运转着。 没有人不会担忧自己的命运,尤其是这场股东大会之后,他们的一切都可能面临改变。 霍启正召集了不少“元老”,以霍霖深涉案未归,无法再度掌握霍氏为由,要求重选负责人。 “他们俩筹谋很久了,只是人心这种事谁也说不好。” “陆良明是去阻止霍启正不让他现在掌权的,他们还没有搜集到足够的证据,仍旧不足以一次性解决所有事情。” “霍霖深和陆良明都不想你牵扯进去,可我想你若是你知道了,怎么也不会无动于衷。” “许欢,霍霖深是将所有的股份都放在你身上的……” 她还记得自己听见这些话时的震惊。 从头至尾,她都不知道这些事。 那所谓的股权转让书她更是没有一点印象,也许是金医生曾拿过来的那一沓材料,又或许是婚前曾签下的所谓财产分割协议? 许欢停在会议室外。 隔着一道门,她听不见里头任何声响。 优良的隔音将偌大的会议室与外界隔绝成两个世界。 顾柳给了她选择的余地,可她仍旧来了。在股东大会召开到一半的时候…… “砰!”的一声,许欢推开了门。 她的手已勉强能动,或者单手操纵的轮椅,在轮子和地板接触的“沙沙”声中,行至最前方。 “听说今天是股东大会,却不知道哪一家公司的股东大会,竟连大股东也不请?” 话音刚落,她正好转身,明眸红唇,美艳不可方物。 霍霖深的太太,原本便是出了名的无法无天。 昔日她能为了一己私利逼走霍氏元老,更能为了一条莫须有的谣言,葬送了一整家杂志社。 霍霖深以往宠她,宠得无法无天。 后来霍霖深恨她,也恨得透彻心扉。 如今许欢再度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上,较之当年大闹会议,已隔了整整六年! 有的人,却还记得她。 “许欢……怎么、怎么又是你!” 站起来的人头发发白,连口齿都不太清晰了。 六年前他在霍氏还有一席之地,手里扔掌控着一个部门。 他的孙子正好国外留学回来,便存了份提拔的心思。 岂料那份早已准备好的提案,就在六年前的会议上被人狠狠驳回。 因为许欢走了进来,大剌剌告诉所有人,他那孙子甚至曾不长眼地想调戏她…… “我嫁到霍家也不少时日了,全公司上下应该没有人不认识吧。而这位想一跃***当市场部副总经理的人物,却口口声声叫我小妞,就这眼力劲,你们真不怕市场部就这么垮了?” 昔日那一幕仿佛又出现在眼前,那已然头发发白的男人站起来,正对上许欢嘲讽的目光,顿时身形一颤,又跌了回去…… 于是一片哗然。 许欢漠然扫过一眼,随手一挥,便让人在霍启正身边让出了个位置。 “这位先生,不知道您出现在这里,是姓霍,还是秦?” “自然是姓霍!” 他便是要以霍家的身份来掌控霍氏,因此答得毫不迟疑。 许欢则因这个答案而心满意足。 那纤细的十指放置在腿上,如今正紧紧扣拢。红唇微启,露出一抹轻笑。 旁的人见了,只觉今天的她气场十足。 “既是姓霍,本该是一家人才对。虽说霖深近来的确不曾履行到他的职责,可这一切不都是因为你么?” “若是为了霍氏着想,又何必非要将霖深置于这般境地?” 她自是在嘲讽霍启正。 没留半点余地的,将他心底的所有想法和勾当,***裸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陆良明笑了笑,渐行至她身边,弯腰轻开口,“你来了我是省事了不少,可待会过去,我会挨骂的。” “说得你好像真怕他骂一样……” 许欢轻哼了哼,附耳在他身边,“你也真是的,柳柳怀孕了,你却大半个月没回去过。要不是她来找我,我都不知道你们最近……” 她说完,才发觉陆良明一直没有反应。 于是怔怔扬起眼,“该不会,你还不知道?” 陆良明嘴角抽搐了下,手臂瞬间握紧,“我特么要是早知道,就……” 就飞奔到她身边,哪还顾及其他。 可下一刻,他又想到了什么,面容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许欢没有再多说,她与陆良明也相识许久,两人总算还有些默契。 于是一来二去的,堵着霍启正的嘴,至少让他不能顺利拿到负责人的位置。 室内争吵声不绝于耳,霍启正终究花费了不少心力,大部分人都持观望态度。更甚者,已有不少人出于公司利益考虑,的确认为霍氏需要暂时择出一名负责人。 “至少在霍总的案子有判决之前,由他来暂代行事。最近一个月,霍氏的损失已超千万,这样的情况绝不可再继续……” 说话的人,终归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 许欢一时也顾不上其他,声音清脆,“不论出于哪方面考虑,至少霍启正先生是极不合适的。” “他一没有足够的股份,二对公司事物不了解。三、甚至曾做出过对公司有大弊之事。这样的人,谁能放心?” 霍启正咬咬牙,恨不得一巴掌呼到许欢脸上。 他的伤疤,又被揭开一次。 昔日的事,大家都记忆深刻,只是碍于他的面子没有提及而已, 霍启正于是狠狠扬起手指着她,“别以为你嫁给了霍霖深,就真把自己当成他的代言人了。殊不知绍绍的死你也脱不了干系,何必还在这大放厥词!” “大放厥词的人是你!” 文鹏始终在一旁静坐,直到此时才突然开口。 他缓缓起身,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将平日里的温和收敛了起来。 “霍启正先生,你手里如今不过掌控了霍氏百分之6.9的股份,持股量也不过排在第三。” “在你前面,除了原本持股最多的老板之外,还有德高望重的郑董事。” “你说太太没有资格?那么我现在就告诉,太太原本持股百分之2.3,减持之后为百分之0.9。而老板已将名下大部分股权转让到太太身上。现在太太的持股权,为全公司最高!” “文鹏,大股东变动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可能丝毫不知!” 有人站了起来,倒并未是霍启正的人。 而是在做的任何一个,都在质疑这件事的可能性。 连同许欢自己,也没有底气。 可文鹏那副自信十足的模样,总让人不愿去戳穿他。 她便只默默瞧着一切,瞧着他几步走到自己面前,叫了律师和公证人,将一份文件放在她面前。 “太太,麻烦您在这个位置签个字。” 许欢蓦然垂眸,终于瞧见了文件上头的几个大字——股权转让书。 第二百二十六章 结局篇,我现在终于知道,他爱你爱得多认真 许欢瞧着上头的字眼,嘴角抽搐了下,一句话说不出来。 “我……” 文鹏只好低声解释,“老板说了,您总是不听话。这次要是听话些什么都不管,这份文件他也就当没拟过。可您既然不听话,他说不得还是得给您一些压力,让您尝尝多管事的后果……” 许欢掐紧手指,望着上头的数字,眼皮跳了下。 “当然他还有另外一个说法,就是让您忙得没时间不听话。悦” 文鹏一向尽职尽责,他跟了霍霖深许多年,对他的脾性十分了解。便在此时一字不漏的将霍霖深的原话转述了出来。 这话一出,许欢顿时极其窘迫搀。 紧接着,又是一声口哨声在耳边响起,正是陆良明。 他此时已经探过头来,盯着上头的条款满眼放光,恨不得上边写的就是自己的名字,“我说这样的惩罚,什么时候也给我来点。” “多少我都不介意,真的。” 文鹏苦笑,“陆少,您可别。这样的惊吓我可受不了太多次……” 天知道他最近抱着这份文件,一颗心始终悬在半空。 “太太,您别犹豫了。都这当口,你赶紧先签了吧。多少人虎视眈眈的呢。等过段日子老板出来了,您再让他收回去也是一样的。” 许欢却蹙紧了眉宇。 她想起文鹏转述的那几个字,握着笔的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很沉重。 这一笔签下去,可不止资产增加那么简单…… 她苦笑,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陆良明轻叹,笑了笑,“我现在终于知道,他爱你爱得多认真。” 他不经意的一句话,激起许欢心里的情绪。 她想起那个常年对人没有好脸色的男人,想起他看着自己时的温柔眼神、想起他曾那样深切认真凝着自己的模样。 于是终于落下了笔,因为心头的那个人,心里一时溢满了暖意。 有时候总觉得,有这样的人在身边,便哪怕经历再多风雨也不会害怕。 很快,文件生效。 她一跃成为大股东,众人连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之后虽未曾接下负责人的职位,却仍旧主持了整个会议。 许欢不曾强要权利利益,却仍旧要求尤几名股权比例较重的股东一起,临时行使总裁职责。 而霍启正,费尽了心思,也不过捞到十票投票权中的一票。 一场来势汹汹的股东大会,最后竟闹成了乌龙。 他终究落了个一场空。 而从结束到离开,许欢手里只是多了一份文件,却在不知不觉间,多了许多其他的东西。 后来很久,许欢问过那个男人。 就这样将一切给了她,假如哪一天她背叛了,他要如何自处? 霍霖深一直不愿回答这个问题,直到许欢问得急了,又始终不肯让他得逞的时候,那男人才无奈开口,“给了你,就没想收回来。” “我把自己变成了穷光蛋,一心一意依靠着你。或许这样,你能更信任我些?” 许欢当时就怔在了那,直到他悬在自己身上,那样努力耕耘时,才暂时忘却那些感动…… 而在当时,她怀揣着那份文件,径直往监狱而去。 身后,霍启正从原本的气势汹汹到后来的萎靡不振,只不过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上车离开,连坐在车上的秦园园都感觉到了他身上的颓废。 “失败了?你不是说胜券在握,没有人能阻挡么。陆良明想了什么法子,能将你拉下来?” “不是他。” 霍启正此时实在不愿多说,那原本整整齐齐的发,此刻已然凌乱至极。 而所有的自信情绪,都已然被击溃。 秦园园却还继续逼问,“那是什么原因?” “是许欢……霍霖深竟然真舍得把自己的股份都给一个女人。他怎么可能这么做!” 霍启正满脸狰狞,狠狠握紧拳头,“那不是几百万几千万的钱,多少个亿的资产啊。他怎么就能把那些都给一个女人呢……” 他始终在喃喃自语,心里头是说不出的怨恨和失落。 而秦园园却在他说话的时候坐了回去,漠然瞧着远方,“你做不到的事,不代表他做不到。霍启正,看来你儿子的确比你厉害,经商手段厉害、连魄力也比你强。” 她话里话外的,都带着嘲讽。 霍启正情绪本就低落,如今被这么一说,更是恨恨咬牙,恨不得好好教训她一顿。 可偏偏,他连扬起手都不敢。 秦园园跟了他许多年,始终与他站在同一阵线上。 这样激烈的交锋和针对,是极其少见的。 于是深吸一口气,尽力将情绪按捺下来。那脸颊上的肉抖动了下,连眼神都跟着闪烁起来。 “这个时候,我不想和你闹。总之霍氏我是无论如何要拿下的。不管面前的人是谁,都不可能阻止我!” 秦园园笑着,笑意却只凝在唇角,始终不达眼底。 她紧紧掐着掌心,面容瞧着,不知怎么的竟会让人觉得有些狰狞。 如今霍启正正是震怒的时候,放在以往她定然不会再凑上去,可如今她心如死灰,那惨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生机,甚至没有任何考虑,便毫不客气针锋相对。 “二十年前你就是这么对我承诺的!” 秦园园终于松开紧握的掌心,尖锐的指甲重重戳在他胸口,“你说会在离婚之后风风光光娶我进霍家的门,你说会用整个霍氏为我做聘,你说会让我成为名副其实的霍太太!” “然而呢……” 她冷笑,眼神有些飘渺。仿佛隔着长远的距离,瞧见了那许多年前的一幕幕。 “我仍旧嫁给了你,甚至在那之前就已经生下了绍绍。那么多年的无名无份,在离开红城之后,终于得了正名。可现在,绍绍没了,霍启正啊霍启正,我跟了你这二十多年,最后得到了什么呢?” 不过是一张渐渐老去的面容,和已然沧桑到快要辨别不出的模样。 她如今甚至失去了再装扮自己的心思,女以悦己者为容,再无人见自己时,又何必再继续呢…… 霍启正一身怒意无处发泄,又瞧着她这般灰心丧气的模样,恨不得掐着她下巴让她好好醒醒。 然而等了许久,秦园园也只还保持着那副脸孔,面上表情尽是不屑和嘲讽。 他扬起在半空的手,忽然就垂落到身侧。 所有的怒意在瞬间收敛,气氛一时那样哀戚和悲伤…… “你不就是心疼少绍绍么,人都死了,活着的人总得继续活下去。儿子的仇,我一定会报。但你若还要一直用这个态度对我,不如别出现在我面前。” “好。” 秦园园像是一直在等这句话,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突然脸色就起了变化,而后没有再多说一句,立刻便应了。 她侧过脸,擦掉了那些哀戚,面无表情地推开了车门。 下车的时候,秦园园的身体是一直背对着霍启正的,那已然有些苍老的面容,再也不曾被艳丽的妆容遮住,就这么显露在阳光下。 第一次,她开始直面自己逝去的容颜和岁月。 第一次,背对着他,挑战他的底线。 “既然你开了口,我也不留了。” 良久,秦园园才垂下眼眸,定定望着霍启正。眉眼里的哀戚消失之后,取而代之的便是那萦绕在面上的温和。“这二十几年,我一直为你活,为绍绍活着。现在绍绍没了,你心里也不再有我。那就离开吧。” “暂时,别见了。” 她心里有伤,名叫母亲。 霍启正坐在驾驶座上,瞧见那道渐渐远行的身影,瞧见身段不再如当年的女人,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像在瞬间被人挖空了心脏,冷风一下子灌进来,格外的疼。 可这情形不过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他便又立刻恢复了原本阴狠的模样。 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用力握紧,脚上踩了油门,径直朝远处行驶而去。 途中经过了秦园园,却连丝毫停顿都没有。 他目光停留在前方,牙齿缝隙间狠狠咬下的名字,都叫霍霖深…… 第二百二十七章 结局篇,她是我的妻子 第二百二十七章 结局篇,她是我的妻子 许欢已经到了监狱外。 甚至已经走了进去,可不知怎的,在靠近的时候,动作却渐渐放缓了。 她捏紧了包,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要从何开始说起。 “太太,您还要不要见霍先生?” 有人催促了她一声,许欢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在原地发呆了很长一段时间。而身后的护士仍旧保持着微笑,只在时间过去很久之后,才出生提醒。 许欢扬起脸,瞧见了正前方斜斜倚靠在门边的人。 “小天。” 她轻唤,这个称呼还是跟着霍霖深学的。 好在陆良天虽然皱了皱眉,看似不太开心,却仍旧没有反驳她,“看霍大哥?今天不方便。” “怎么?” 她本也无意再进去,刚刚带着的一丝情绪,在进入这里的那一刻便已经烟消云散。 而遗留下的,无非便是心疼。 只是陆良天既说不方便,她便又多存了份心思,“是不是有别人在?” “嗯,出来了。” 陆二少面色有些烦闷。 他本不该在这时出现在此处,只是因为有人要见霍霖深,便又跟了来看看。 如今他已经深刻意识到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意义,可偏又舍不得将那飞机和跑车给送回去。 这才硬着头皮处处跟着防着,生怕出半点差错。 好在,那人很快便出来了。 “谈什么能谈这么长时间,带来的人也就不管了?” 许欢顺着两人的视线看去,除了瞧见从里边出来的梁琛之外,还瞧见那坐在角落里的小女生。 大约是自己一直凝着脸,才让她没有上来跟自己打招呼。 许欢想了想,瞧见梁琛朝自己走来,正要开口。 可“哥”字才刚出口,那道瘦削的身影便已经从旁边走过,径直朝唐安晴走去。 女孩穿了一件白色衬衫,下半身是浅色的半身牛仔裙,模样瞧起来十分乖巧。 梁琛则几步靠近,站定在她面前。 两人一站一坐,女孩的身影几乎被全部挡住了。 “他们关系啥时候开始这么好的?” 陆良天摸了摸下巴,似是不解。还默默瞧了那边很久,最终站在许欢身侧,像自言自语般的说出了这话。 “他们是夫妻,关系好不应该么?” 许欢伸出了手,示意他推自己过去。那面带笑容的模样,非但没有因为梁琛忽略自己而生气,反放宽了心。 “哥,嫂子。” 她这话一出,女孩当即红了脸。 许欢倒没觉得哪里不对,低声打了招呼之后,便默默扬起头望着梁琛,“我听说……很快就要起诉了。会怎么样?” “会是他想要的结果。” 梁琛轻描淡写地留下这么一句,并未再多解释。 没人能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 许欢曾与他相处多年,却始终看不透他。 那副温文儒雅的面孔下,藏了太多心思。 她知道的不知道的,她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如今都尽数被封闭起来。 “你想知晓什么,进去问他。我这里,无法透露任何消息。” 梁琛的声音仍旧清清淡淡的,乍一听,像极了深夜电台里那些撩人的男主播。 只是那一抹疏离,许欢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于是点头,心里的情绪反而松了些,“好,我这就过去。” “嗯。” 梁琛清冷地落了一个字,转过身去的时候,伸出手,将女孩拉了起来。 她坐在那的时间太久,脚有些麻,又因为梁琛骤然伸手,竟一时不稳踉跄了下。 于是整个跌入他怀里。 从许欢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两人亲昵依偎在一块、梁琛的手甚至还紧紧握住她的,丝毫不避嫌的模样。 于是终于松了一口气,抚着心口喃喃自语,“真好,是不是?” “嗤。” 陆良天不以为然,推着她转过身去,“人你到底还见不见?” “不见了,等有结果了,再见。” 她如今再不愿给他添麻烦,不过短短几日时间,这点相思她还熬得起。 于是握紧了那份文件,又潇洒离去。 只是许欢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这个简简单单的决定,却终究造成了遗憾。 ———————— 霍霖深如今仍旧挂着霍氏负责人的头衔,外人并不知他已经转让出去了股份。甚至霍氏为了保证时局稳定,也不曾公开任何消息。 他的案子终于开始了审判。 十月二十九,是定下的审判日期。 这个日子,一下子被很多人熟知。 霍氏没有故意去隐瞒这个消息,于是一时间,各大媒体都在报道此事。若非法院没有准允公开审判,否则怕还会有网站做好视频直播。 开庭当日,天气清爽干燥,淡淡秋风吹过时,将地面上金黄色的落叶扫起,和着那枯枝与略显单调的背景,总落了些许凉意。 “去看爸爸吗?” 小姑娘认得这条路,从上车开始便一个劲问。 许欢点头,视线从窗外移动到小姑娘软嫩的面颊上,柔声应,“是,去看爸爸。” 很快便到了法院,许欢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往法院走的时候,只看见了门外围满的人群。 密密麻麻的,似望不见头。 有人从她身边经过,神色匆匆,没有时间多注意她。 可许欢仍旧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大概整个红城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要知道霍霖深可是霍氏的活招牌。霍氏在红城多重要你是知道的,要是公司倒了,多少人得哭啊。” “这可不,那么多人,都在这里等着看结果呢。” 文鹏瞧见这边的情况,便下意识皱紧了眉。 他默默朝旁边走去,最后又折回到车旁,低声对许欢说道,“太太,正门人太多进不去。走这边吧。” 于是没有给许欢更多考虑的时间,也没有让更多的闲言碎语窜到她耳朵里,便就这么推着人往远处走去…… 只是终究有人眼尖,远远的就瞧见了许欢和小姑娘。 媒体记者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一拥而上。 场面一时变得嘈杂起来。 “霍太太,请问你对这次审判怎么看?” “您觉得霍先生有多大几率获胜?” “霍太太,您带着孩子来看霍先生的审判,就不怕被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杀人犯么?” 这话一落,原本已经打算离开的许欢,突然扬起的眼。 那眉眼清澈的模样,却让人心里不自觉生出惊惧。 有人面面相觑,却不知刚刚说话的人是谁。 “我爸爸不是杀人犯!” 小姑娘抢在许欢之前反驳,她可不容许有人污蔑自己的爸爸。 那肉乎乎的脸蛋上布满红晕,像被人重重捏过,一下子红红润润的。 可没有人去回应她,人群将母女俩和文鹏都围在了里面,密密麻麻的快要让人喘不过气。 两人也只隐约听见了声音,而后耳边又传来了一声轻哼。 充满了不屑和嘲讽。 “有什么不敢见人么?” 许欢扫了一眼,最终淡漠地扯开唇,笑了下。 “刚刚的问题我可以回答,我对自己的先生有自信,也对霍氏有自信。至于结果如何,现在还不知道不是么?” “至于我的先生是不是杀人犯,或者判决结束后他会成为什么样的身份。我如今的确不清楚。但我至少知道我女儿是什么身份。” “霍氏虽乱,却仍旧是霍氏。我先生身陷囹圄,可我的女儿仍旧是继承人。还望大家日后谨言慎行一些。” 她说完,被文鹏推着,径直穿过人群。 也不知是谁,竟还小声咕哝了句,“骄傲什么,都快被赶出霍家的人……” 许欢骤然停下。 她没有回头,背对着人群的身影依旧单薄。 那被轮椅遮住了的背脊,看起来纤细而无助。 可偏偏,现场寂静得让人害怕,连气氛都变得格外尴尬。 许欢漠然瞧着院方,视线不知最终落在了何处,只是在人群静默的时候,终于开口,轻缓地说了一句话——“勿谓言之不预也。”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大结局一,她一如他所料的骄傲 第二百二十八章大结局一,她一如他所料的骄傲 话音刚落下,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这句话的意思大多懂,只是留在这个场合里,终究引了些恐慌。 “霍太太未免太傲气了些。” 这一次,同样的声音窜进耳里时,许欢总算在回头的瞬间,瞧见了那个人。 竟不知因何的,觉得有些眼熟。 她想了很久,连眉毛都皱得紧紧的,却仍旧辩不明身份。 “不知道你是哪家的记者?” 许欢的目光径直朝他的工作牌上扫去,可看了许久,才发现对方根本连身份信息都未曾标明。 她笑了笑,红唇扬起一抹动人的弧度,并未掩饰自己的想法,就这么大剌剌问了出来。 那人戴着一个遮阳帽,在这样不算特别炎热的天气里。 许欢因他的尖锐又多看了几眼。 却直到那人扬起眸光的时候,才终于瞧了清楚。 “霍太太贵人多忘事,自然是不记得我。”他说着,径直将帽子摘下,露出一张有些陌生的面容。 也不知岁月在他身上做了什么,如今瞧着竟满脸都是沧桑痕迹。 “太太,他是那个人……” 文鹏眼睛一向厉害,定定瞧了一眼之火,便认出了来人。而后便附耳在许欢面前轻声解释。 她这才恍然大悟,想起许多年前那件事。 那曾因为报道过一则有关她的不实消息而倒闭的公司。 “原来是你,所以时隔这么多年,你出现的原因是什么?” 许欢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瞧着这人许久之后,隐约瞧见了他眼底的愤怒。 她可以理解,却并不赞同。 那人冷笑,“原来这么多年,你连些许后悔都没有?我的公司被你毁了,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拜你所赐!” 他情绪越发激动,文鹏连忙将许欢往后拉了些许,自己则侧身挡在她面前。 气氛僵硬激烈。 “我现在就是要看看,以前那个不可一世的霍太太,现在变成了什么样!五年的牢狱看来并没有让你反省,如今连霍霖深也进去了,这都是报应!” “你们不择手段做了那么多事,伤害了多少人……我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你也好、霍霖深也罢,甚至霍氏,都多行不义必自毙!” 周围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 大约许多人都不曾料到,有人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许欢针锋相对。 而更令人意外的是,许欢竟也不曾改变脸色,而只是漠然扬起眼眸,红唇甚至还渐渐扯开一道细细的弧度。 “虽然能理解你的愤怒,但在我看来,你花费这么多年的时间在恨我上,确实是很浪费时间。” “当年的事我们的处理的确激进了些,但那又怎样呢?我和霖深也好、霍氏也罢。假使行事方式若有霸道,你单单只是恨又能如何?” “何况,原本故意污蔑的人就是你。” 许欢仍旧轻轻浅浅地笑着,面上没有半分着急。 她默默抬起头,将四周的人群都扫过一遍,终于回过头去,“不论大家是真心实意来报道的,抑或是来看笑话。我都不会阻止。” “霍氏行事光明正大,没有什么见不得人。无论今天的结果如何,我都接受。” 话音刚落,便有人凑近了想问什么。刚刚那个男人,此时已经被人推到人群外,那张失魂落魄的人,也压根不会再被人提起。 许欢没有再去回答任何问题,她被文鹏护着一路往里走,和小姑娘一起到了席位上。 一眼看过去,已经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金莹在最前方。 她瞧见母子俩的时候,勉强笑了笑,看向旁边的座位,“还没开始,先坐这里吧。” “好的。” 许欢被安放在椅子旁边的过道上,将身子收了收,没有挡住路。 小姑娘则乖巧坐在她身侧,如今这肃穆的气氛,让一向大大咧咧的她也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审判开始前,来了许多人。大多都是许欢熟识的,顾柳、陆良明,或者是她那可爱的小嫂子。 唐雨晴身边还有另外的人,像是她的同学。两人窃窃私语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许欢特意多留意了几眼,却只瞧见她用那样认真的神色瞧着已经到了席上的男人。 她忍不住的,轻笑了下。 “怎么了?” 金莹对她十分关切,因为这场案子,金莹自己已经彻夜难眠,如今听许欢这么一笑,连心脏都快要吓出来。 好在,许欢连忙解释了,“没事。只是看见一个人,想起了一些事。” 女孩瞧着梁琛的目光里,藏了太多太多的情绪。 那样复杂和深情,忽然让她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 很快,霍霖深便被带到庭上,审判也正式开始。 起诉的律师仍旧是那曾在医院见过的周律师,看得出来他为了对付梁琛,提前准备了许多东西。 所有证据都一如所料,一切都针对霍霖深,让他几乎没有反驳的余地。 “被告,你对此控告,可是承认?” 霍霖深并未开口,他神情凝重的模样,总让许欢感到不安。 而在他身边一直站着的梁琛更是面目冷清,连平日里总挂在上头的温和笑容,此刻也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啊,准备了这么长时间,连反驳都没有?秦绍就是绑架犯,他死有余辜,怎么还怪到霖深头上……” 在这里,最恨秦绍的人,怕就是金莹了。 许欢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想开口安抚几句,可张了张嘴之后,发现话已经到嘴边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如今凝重与肃穆的气氛之下,她连自己都安抚不了,遑论安抚其他人。 便只能讪讪收回手,顾不上金莹会多想,也只安安静静坐在了身侧。 半晌后,梁琛似是和霍霖深达成了共识,刚刚两人短暂的争吵没有几个人看见,他此刻平静的模样,也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的确,秦绍是死于我当事人的车子之下。既然已经出示了法医鉴定,对这件事我也无法否认。” “然而,在鉴定文书上应该有详细说明。秦绍致死伤之前,已经有过肋骨骨折和小腿骨错位等外伤……二次车祸是造成他死亡的必要条件,但却不是全部条件。” “在当时,我当事人的夫人遭其绑架,生死未卜。试问换做其他人在同等条件下,难道还会去注意那可能出现在车前的人影?” “或者根本不是人影,只不过是眼前的幻觉而已?” 周律师已经站了起来,“对方这是在利用不一定存在的证据来推断事实,请求驳回。” 梁琛的回应,却只是一声淡淡的轻哼。 两方针锋相对。 只是梁琛始终不曾拿出强而有力的说法,他除了争取一些情理之中之外,并未再说明任何,也不曾提出任何新证据。 霍霖深比想象的更要冷静,那张冷硬的面容始终没有表情,像如今发生的事,都与他无关一样。 随着时间流逝,许欢的一颗心也跟着渐渐沉下,整个大厅里,气氛都很沉闷。 她瞧见了表情渐渐严肃的法官,瞧见了越发得意洋洋的周律师,瞧见了隐有不耐的梁琛…… 还有那不动声色,却在和自己对视时,眼里有抱歉的男人。 她忽然明白了结果。 “妈妈,你怎么了。你别哭。” 小姑娘敏感极了,立刻便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于是从座位上下来,噌噌噌站在许欢跟前。 软嫩嫩的手指就这么抚上她的面颊,在上头轻轻滑过,将正好滴落下来的眼泪擦拭干净。 那漂亮澄澈的眼眸定定瞧着许欢,两道浅浅的眉毛也皱了起来,是担心到了极点才这样。 远处,男人瞧见这一幕,似是想起身。 只是在他身边一直有人看守着,几乎在人刚站起来的时候,便被按住肩膀。 许欢用力眨了眨眼睛,只将小姑娘抱在了怀里。 而后勉强扯开唇,轻笑了下。 谁也不知道那一抹笑容代表的意义,只觉得里头藏了太多太多情绪。 悲伤、哀戚,或许更多是则是理解和心疼……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大结局二,他那么好怎舍离开 似乎是许多人不曾料想到的结果,在僵持许久之后,霍霖深一方也未能提出更有力的辩解,法官终于下令判出了结果。 陪审团商议许久,既顾忌判决的公正性,也孤寂那些可能造成的后果。 然而最终,过失杀人,逃避在前,判有期徒刑三年,赔款另计。 霍霖深没有任何驳斥,场面一下子安安静静的,像被冻结了一样悦。 唯独梁琛,在判决结果出来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我方保留上诉权利。” 于是人群哗然,金莹瞧见霍霖深要被带走,急急起身,却不料那一刻眼前骤然一黑,踉跄了下差点跌倒。 还是许欢扶住了她,这才让人稳稳坐回。 而她自己的目光便又回到男人身上,专注认真、像从未离开过一样搀。 “妈妈,爸爸真的……杀了人吗?” 小姑娘已然被吓到,她是那样相信自己的爸爸,所以光明正大地坐在席位上,等着法官宣判爸爸无罪。 岂料,事实与她所想尽数背离。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忍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而所有的情绪都在瞬间渲泄而出,像溃堤了的河坝,再也止不住。 许欢连忙将她拉到怀里,“没有的事,爸爸没有那么做。渊渊要相信爸爸啊。他那么好、那么疼你,怎么会舍得呢……” “可是三年……” 小姑娘掰开手指头也算不清楚,三年究竟是多少个日子。 她觉得那遥远的时间,足够她念完小学了。 这么一想,立刻又被从中来,抓紧了许欢的衣角,大哭起来。 许欢的视线跟随着男人一起离开,在他转身走到门内的那一刻,才终于瞧见了男人眼睛里的情绪。 那样的清澈澄明,可眼眸里却仍旧带着浓郁的忧愁,像藏匿了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浓郁到快要撑不住,随着那一抹晦涩一起溢了出来。 许欢努力地想扯开唇笑,想告诉他自己仍旧会相信他会等待。 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觉得心里闷到要发慌了,怀里的小姑娘仍旧哽咽着说不出话,连金莹也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在场的人有不少是霍氏的董事,见此情况各自反应不一,有人已经开始打电话说明情况,似乎正准备采取措施。 而郑董事一行,则默默行至她身边,将手掌按在她肩上。 郑董事一向心仁,哪怕时局演变至此,也不曾多一句责骂。 而其他的人性子也不一样,到了许欢身边,便是气急败坏的模样,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们,你们让我说什么好……偌大一个霍氏,屹立红城几十年,眼看就要毁在你们手里!” “富不过三代,这句话,原来还能印在霍家!” 太多气愤的话语进入耳朵里,许欢没有避讳。 她只捂着霍渊渊的耳朵,而自己则默默承受了所有指责。 十分钟后,周围的人大多离开。 小姑娘也恢复了些,文鹏这才带着她们一起离开。 特意寻了侧门离开,却仍旧避不了有人一拥而上,团团将她围住。 这一次,许欢没有再去听他们问什么、说什么,而只是漠然地坐在轮椅上,牵着小姑娘软嫩嫩的手,径直瞧着前面。 若是有人认认真真盯着她的视线,便会看见那深藏在其中的冷静和淡漠。 她仍旧那样坚定。 “霍太太,请您回到我们的问题。霍先生判刑是您意料之外的事吗?” “这次的事情会不会对霍氏造成不良影响,你对霍氏未来的发展有何看法?” “霍太太……” 文鹏推开了挡在面前的人,“抱歉,太太身体不适,需要立刻回到医院,请大家尽量配合。” “霍氏会在之后针对此事召开新闻发布会,请大家多关注。” 文鹏的话语那样委婉,大多数人便也渐渐散开了。 其实从许欢的神情和那狠狠瞪眼瞧着这边的小女孩眼里,众人便都知晓了她们的态度。 于是缓缓散开,改为去捕捉其他信息。 独独一人,冷冰冰丢下了话,“进去之前,不还警告我们呢,怎么这才一个多小时,就变成这副模样?” “霍太太看起来似乎很担心,也很害怕?原来那样嚣张的霍太太,也有害怕的一天?” 许欢垂下眸,视线凝在面前那双鞋上。 可旁人看去,却只瞧见那双没有焦距的眼。 她于是默默咬了咬下唇,轻轻浅浅地绽放开一抹笑容。 淡然而清雅。 许欢此时的模样,无疑让很多人心里不好受。 有多少人,其实是想看着她痛苦、难过、甚至崩溃。 可偏偏她笑了,还笑的那样简单明丽。 “我无可奉告。” 于是缓缓丢下这几个字,刚一说完,她便偏头示意文鹏推自己离开。 而那人好似不肯死心,眼睛里闪烁着的愤怒,朝外汹涌而来。 在瞧着许欢要离开的时候,便猛地伸出手去抓。 可文鹏反应迅速,避了开来。 他没有抓住许欢,手腕一转,却抓住了小姑娘的背带。 霍渊渊今天为了见爸爸,穿了那样漂亮的裙子,连头发上都扎了许多个漂亮的小辫子。她喜滋滋的来,却伤心离开。 身上这件她最喜欢的背带裙,让她还没有跟上许欢,便被男人整个拽了回去。 “呜呜,妈妈……” 许欢听见声音转过身去,可她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等她回过神时,小姑娘已经被那男人困在身侧。 她肩上的两只手,将整个人都禁锢在原地。 于是努力挣扎,却除了弄疼自己之外,什么用处也没有。 “霍大小姐,你的父亲杀了人啊。你刚刚都看见了吧,他被判刑。只有犯罪的人才这样……” 许欢一时情急,顾不上文鹏的叮嘱,自己推着轮椅就想上前。 可此时,那些留在正门的媒体记者,也都跟了过来。 如同嗅到腥味的猫,一拥而上。 不知是谁推搡了下,轮椅重心朝前,她整个人都要站立不稳,便朝前倾倒下去…… ———————— 远处,男人已经上了车,正好将安全带寄上。 在他身侧,是一直说着话的陌生女孩。 “唐安晴,原来梁学长真是你老公啊?我说你可是捡到宝了。以前多少学姐爱慕梁学长可都没有成功过……” 唐安晴脸色有些尴尬,她偷偷去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男人,可不知怎的,竟发觉这男人的脸色有些难看。 于是咬着唇,小声解释,“对不起啊梁琛,我原本没有打算过来的。就是我的朋友,她们想……” 话音未落,忽然驾驶座那边的门便被打开。 她说话的对象在瞬间解开安全带朝外边走去,大步流星,很快便进入到人群里。 随后,将那跌倒在地的女人,小心抱起。 唐安晴想说些什么,她脸上那仅剩的笑容也渐渐消失,最后只能默默瞧着这一幕。 瞧着梁琛将他的妹妹抱起来,径直抱到另外一辆车上。 她跟了过去。 “你妹妹她,没事吧?” 梁琛点头,轻蹙起眉,“没事,我得先带她去医院,你自己开车回去?” “嗯。” 她一向听他的话,此时也没有任何忸怩,便点了点头。 而男人似是很满意她的答案,便还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发,“乖乖的回家等我。” —————— 许欢没想到最后将她带走的人是梁琛,瞧见唐安晴和她的朋友留在原地,还愣了下,“哥你不用管我,嫂子她还……” “先送你去医院,她自己会回去的。” 许欢回头看了看,瞧见文鹏护着小姑娘从人群里出来,而金莹也脸色苍白地扶靠在一旁。 便终于还是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只是在离开之后小声说了句,“下回,等什么时候空下来了,就允我回家,和嫂子一起吃顿饭吧。” 梁琛没有回答。 许欢也没有再追问。 车内气氛安静到像是要让人窒息,她抚着又开始发疼的腿,蹙紧了眉靠在椅背上,久久没有再说话。 ---题外话---这是今天的二更,十二点之后还有明天的。 明天是加更,之后清明节假期更新如有延迟……大家理解下么么哒! 第二百三十章 大结局三,他低语想着你就喘不过气 许欢离开了现场。 那一片混乱的地方,在她离开之后也渐趋于平静。 包括梁琛在内,因为在慌张中离开,都不曾发觉有人正默默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那躲在车后的眼睛,像暗夜里闪烁的某颗星,在分辨不出的地方,始终直勾勾注视着一切。 “判决结果已经公布了,除非他们找到新的证据,否则绝不可能翻盘。搀” “霍先生,你所有的想法都可以实现!” 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悦。 那已然泛白的发,在此刻仿佛不复存在。 他仍旧如当年一般,对霍氏有着旁人不可想的执念。 他的父亲也好,儿子也罢,所有阻挡在他面前的人,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 于是闭上眼,想起那曾被父亲打压的日子,想起自己花费半年时间做出的策划案,最终被直接否决的时候。 想起他费尽心机拉拢股东,让他们支持自己坐上总经理位置,却被父亲强势驳回时。 想起他在国外,瞧见霍氏蒸蒸日上时的复杂心绪…… 半晌后,他终于睁开眼,“终于到这一天了。” “爸,你就在天上看着,看我怎么把你不肯给我的东西,一点点拿回来。看看你那么瞧不起的我,是如何握着霍氏,如何掌控霍氏……” 于是黑色汽车也渐渐行驶离开。 ———————— 霍氏变成一团乱。 这几天已经有无数个电话打过来询问,许欢没有任何解决的法子。 她想去问霍霖深这样的情形要如何处理,可偏偏他在狱里,拒绝了见客。 文鹏来来回回几次,脸色一次比一次凝重。 电视里播放着的所有有关霍氏的新闻,没有任何正面消息。 除了唱衰论之外,更多的便是阴谋论。 这一回,霍启正光明正大地进入了霍氏,担任总经理的位置。 大多数股东都站在他那一边。 在没有霍霖深的情况下,许欢实在不值得他们全力支持。 一切观望都在这场判决之后落下帷幕。 ———————— “他已经当上总经理了,很快就会发现,这一切与他想的大不一样。” 监狱里,已经谢绝见客的霍霖深,却仍旧见了文鹏。 文鹏手里,甚至还带了厚厚的一沓文件,“您让我准备的合约已经递了过去。他很快就会发现。” 男人眯起眼,细细打量了几眼手里的纸张,而后终于扬起眼眸,看着窗外。 许久,他终于点头,“她这几天怎么样,没让人扰了她吧?” “没有。” “太太和大小姐这几日都有人密切保护,没有让她们见到不相干的人。只是太太偶尔出去散步时,脸色实在不太好看。有人借医生护士之口打听过,得到的消息也是太太越来越憔悴了。” 霍霖深眉宇皱了皱,“憔悴?” “是,自从判决之后,太太便十分担忧您。但又见不到面,最近几天也没有吃下什么东西。不过她仍旧坚持复健,相信在不久之后身体就能痊愈了。” “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再怀疑您现在的情况。” 文鹏淡淡做了总结。 常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在分析问题的时候,总会习惯性加上自己的总结语。 那恰到好处的一句话,正戳中男人心底。 他一下子将文件合拢,心里的烦忧都写在了脸上。那浓厚的眉宇指尖,此时已然形成深深的一道沟壑。 此时霍霖深脑海里,已经出现了文鹏所说的一切。 那个因为他而担心的女人,那躲在黑夜里哭泣的女人,那受了伤却连饭都吃不下的人…… 他心思烦闷,终于转身走了回去,“抓紧时间吧。” 所有的一切,最终都只化作这几个字。 男人有一次发现,不过才几天时间,他已经这样想念她。 其实就算是为了霍启正,他也有许多备用的方式,或残忍、或尖锐,又或者需要牵连到更多人。 最终他选择这个方式,终究还是经过深思熟虑。除却其他考量之外,或许也因为在心底深处,也希望能到这个地方。 那冰冷的铁丝和栏杆,那束缚住了身心的地方,她究竟是怎么渡过的。 于是将手伸到墙上,上头冰冰凉凉的,没有半点温度。 掌心摊平,在上头滑过…… 他仿佛瞧见了许多年前,那失望至极的女人,也曾这样瞧着某一道陌生的墙壁,彻夜未眠。 —————— 霍启正这一次的计划,几乎万无一失。 他降低了要求,也放下了身段。送礼也好,低声下气哀求也罢,最终还是换得了一个总经理的位置。 职位不大,但在霍霖深不在的时候,却能有不少权利。 几天时间,一项格外重大的项目便送到了他面前。 “我今天召集大家过来,绝对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是这个项目事关重大,需要极其谨慎地考虑。” “我虽是总经理,却也不能随意决定。因为威尔斯先生的和作案,大家一起考虑,究竟要不要接下。” “若是接了,一期项目的资金部分,又该如何解决……” 在座的几人都是霍氏的老人了,每一个人手里都握着股份。都与霍氏息息相关。 他们比霍启正更清楚威尔斯的项目的重要性。 去年的和作案,他们已经错过,若是今年再失去,便相当于失去了整个欧洲市场。 一时间,霍氏的风向也有了改变。 那些瞧不起霍启正的,或是在背地里嘲讽不屑的人,如今终于开始正眼看待他。 “我赞同接下这个项目,要知道,威尔斯家族的项目一旦成功,霍氏便可真正打入欧洲市场!” “没有理由不去驳这一把,如今霍氏名誉受损,正需要一件大项目来挽回人心!” 许欢知道这个消息,还是在文鹏递过来的文件上。 “您签个字吧,这也是老板的意思。” 她原本不愿理会,可一听见后面那句话,便默默拿起笔,签下自己的同意书。 等待的日子最是难熬,直到威尔斯家族的项目决定出了新闻之后,霍霖深仍旧没有任何动作。 他像是岑寂了下去。 媒体渐渐开始不关注他,他们将目光转移到了正在大刀阔斧整顿霍氏的霍启正身上。 这个曾经的霍家大少爷,身上可待挖掘的东西,比霍霖深要多太多太多…… “霍总,威尔斯家族的代表过来了,签字之后,这个项目就算成功了一半。到时候您也可以在下一次股东大会上提请成为负责人。” “好!” 霍启正如今意气风发,他甚至将已经泛白的发染了回去,宛如当年一样的年轻、自信。 秘书打开门,他便西装革履地出现在接待室外。 那被仔细整理过的外套上没有丝毫褶皱,黑得发亮的发整个梳到了脑后,大步流星走起路来,竟也有些虎虎生风之感。 “到了,您请!” 接待室的门被打开,霍启正气势昂扬地迈出一步,却在看见里面的场景后,蓦地僵在原地。 里面除了威尔斯家族的代表,那个年轻的金发男人之外。还有另外的人。 那即使身穿便服,却仍旧能让人感觉到身上狠厉气息的人。 霍启正神色突变,可在对上那年轻男人时,仍旧默默点头,露出了笑容。 “三少,久等了。” “这次能和威尔斯家族合作,是我的荣幸。三少亲自前来,也真是令我受宠若惊啊。” 年轻男人点点头,说出口的却是一口流利的中文。 他接过了文件仔细察看,模样一丝不苟。 霍启正心里觉得了哪里不对劲,可却仍旧没有任何动作,只默默远离了他一些。 “看起来,三少没有打算向我介绍您身后的几个人?” “似乎……” “很熟悉?”被称作三少的年轻男人扬起头,将文件和笔都放了下去,“在我旁边的这位您是见到的,八年前在美国,因为一点点小事,曾有过一面之缘。他手里现在还有您当时的录像呢。” “因为在赌场输了钱,您可是闹了很久。对了那部分钱,好像现在还没还上吧?” “而这位,您其实更应清楚才是,二十年前您离开红城时,他是当时的南区分局副局长。” “因为某件事,引咎辞职了。” 霍启正蓦地瞪大双眼,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立刻起身,想也不想地往外走。 可“三少”似乎没打算放过他,“我这次来呢,并不是有意要翻旧账。我只是受人之托来红城游玩,至于在这次合作案里,你在合约里列明的零件当中的几种超出国际限定的,我也只是顺便追究而已。” “合约还没有成立,怎么能……” 他回头,想将那份合约拿回来。 可就这么一瞬间,“三少”已经唰唰签下字,还满脸笑容地对着他解释,“鉴于霍氏的良好信誉,首款在一个小时前已经打过去了,首批零件也已经在运送路上。” “霍先生,那批零件现在正运往港口,我想我们的质检人员,眼睛会很犀利的!” 霍启正脸色骤起变化。 他突然明白过来了一些事情,便再没有犹豫地往外跑。 门外,秘书被他撞开,那原本铁靠在门上的脸因为巨大的撞击肿了一半。 霍启正冷哼一声,重重踢了他一脚。而后再也没有停顿,径直往停车场而去。 没有人比他现在更着急。 “三少”虽然轻描淡写,可霍启正自己是知道那有多严重!他便急急忙忙到负一楼,开了车便往港口而去。 只要在零件运抵港口之前拦下,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 霍霖深在和陆良天聊天。 后者前几天因为抓罪犯时撞坏了路旁的一家店,鉴于损失巨大,他被罚了奖金,顺便还停职一个月反省。 如今实在无聊,便在外头晃了晃,又晃到监狱里。 “我说,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这么有把握?” 霍霖深在画画,他这几日打发时间便只靠这些。如今即便穿着简单的衣服,可那专注的模样,却仍旧让陆良天有些受不了。 “你们一个个真是够了,为了个女人至于么。给她画画有什么用……” “用处大着呢,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将最后一笔添上,又将那张纸拿出来迎着光好好看了几眼。而后终于心满意足地将之卷起来放在旁边,与另外的厚厚一摞一起。 陆良天耸耸肩,将到嘴边的鄙夷话语忍住了。 不过到此时,霍霖深却总算有时间回答他的话,便起身活动了下身体。 “你画这么多东西,要是计划失败了,又有什么用。” 陆良天的顾忌不无道理,若是他要在这里呆三年。三年之后,一切都会不一样。 只是男人未曾生气,虽将他的话听入了耳里,却仍旧只是默默仰起头望着窗外。 许久,才轻叹。 “我和他,毕竟留着一样的血。这二十年虽然没有再见过面,看他的消息我却知道一些。” “二十年前他刚走,爷爷便带着我在身边。后来时常提起他,总少不了还提醒我。霍启正这个人,贪!” 老爷子峥嵘半身,最终得来的除了老一辈仍在世的几个朋友之外,也无非就是霍氏了。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心血被人糟践,因此哪怕对方是他的独子,哪怕他已经结婚生子,却仍旧不愿将霍氏交给他。 霍霖深眼神飘渺,好似瞧见了许多年前的某一幕。 老爷子当年还那样精神,一个眼神便能吓跑竞争对手。却在私底下拉着他的手小声说话,“一个太过贪婪的人,若是胆大心细,也未尝不能将霍氏掌控住。” “只是、他除了贪,还胆小怕事。没能好好锻炼心性之前,霍氏,他接不下。” 霍霖深轻笑,状似无所谓地翻看起旁边的书册。 眼眸低垂,轻描淡写,“呵……爷爷在世,他便二十年不敢回来,我扔在霍氏,他便始终不敢出头。” “如今一切条件都有了,他若是还不把握住机会,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可能。” 霍启正的存在,有如芒刺在背。一个觊觎了霍氏二十几年的人,偏又还是他的至亲。他费尽了心思和手段,无非就是想彻底将让他打消这份心思。 陆良天沉吟几秒,忽然开口,“毕竟是你的父亲……” “那又如何?” 他笑了笑,神思怅惘,“不过是一份血缘关系罢了,陆伯父和他不一样,你的感觉自然也不一样。” 霍霖深没有再多去打量陆良天狐疑的神色。 他多少知道陆良天长年在军队里呆着,各种格外技能都十分熟练,独独人情世故差了些。 于是轻拍他肩膀,“回去吧,有什么消息立刻过来告诉我。你哥那边应该办得差不多了。” 陆良天显然想问什么,但在几秒钟之后便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玩闹不羁,便点头离开。 霍霖深在他身后加了句,“车子装坏就算了,明天去霍宅,到车库里重新挑一辆。” “好嘞!” 他急急离开,一下子像打了鸡血一样。 而男人,则站在原地,远远瞧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眸渐渐垂下,落在那被仔细整理好的画上,许久之后,才轻声一叹。 他没有告诉过陆良天的事,画这些画,除了刚刚提及的原因之外,还有另外一个。 太过想念,若是不做些什么,他便快要呼吸不过来…… ---题外话---今天还有5000.会晚点发,么么哒。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大结局四,总害怕你的愧疚会让我失去你 十一月了,深秋。 许欢一连修养了好几个月,如今身体也总算是渐渐恢复。 霍启正急急忙忙离开霍氏的时候,她也正好在办理出院手续。 顾柳特意过来接她,在文鹏不在的情况下,替她将所有手续办妥。 时间过得很快,许欢如今仍旧坐在轮椅上,却已经能勉强行走。、 她被安置在一个角落里,没有太多行人,也不会有人碰撞到她搀。 而此时从许欢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望见顾柳的侧身。 显怀了。 那快要五个月的宝宝,已经那样明显。 她忽然叹了一口气,忍不住的情绪,都是怅惘。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呢,都办好了,我们也走吧。” 顾柳朝她走过来,将发票塞到她包包里,而后便默默到她身后推着人往外走。 “东西都已经送回去了,渊渊这会应该快要到家里了才是。他们呀想给你一个惊喜,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努力打扫。” 顾柳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而后便将许欢推到了医院门口。 “真不知道陆良明这个时候干嘛去了,该出现的时候不好好出现呢。” 她如今肚子渐渐大了,开车已是十分不方便。 “柳柳,你和陆良明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还早着呢,我不急。” 许欢笑了笑,可那里头藏着的,都是苦涩。 肚子这么大了,哪还有不急的道理。 她轻叹,“总归是因为这些事才耽误了,跟陆良明说说吧,让他尽快筹备婚礼,别等肚子太大,连婚纱都穿不了……” “我打算生了再办。” 顾柳一句话,将许欢未尽的话语尽都打断。 而后有些烦乱地扯开包,“陆良明究竟跑哪去了!” 许欢想了想,将她的抱怨按下,给文鹏打了个电话。 电话过了几秒才接通,那边的声音也十分嘈杂,许欢等了许久才听清楚,“太太,您今天出院是么?非常抱歉我现在没有时间去接您,请稍微等等,我这就叫人过去。” “没事,你忙的话就不用叫人过来了。我打个车回去就成。” 她等了几秒,突然听见一道尖锐的声音,本想挂断的电话,也立刻被握紧,“怎么了?” 文鹏许久没有说话,可许欢仍旧能听见对面的吵嚷声。 顾柳回头看了她一眼,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文鹏?” 许久,她默默在原地等候,终于听见那边传来声音,“没什么,好事!” “霍启正被逮捕了!” 电话里,文鹏的声音格外兴奋。似乎刚刚的尖锐碰撞正是因为逮捕霍启正。 许欢虽有些摸不着头脑,可也下意识跟着笑了起来,“人没事就好。” “是的太太,您现在可以去探望老板了,我想他一定很想见您。” 霍霖深…… 许欢下意识握紧了手掌,只用上些许力气,便感觉到疼痛。 “太太?” 文鹏见她很久没有应声,一时间心里有些担忧起来。 他可不像自家老板,对许欢的脾气那样了解。 如今的静默,竟让他不敢随意开口,“那个、真是好事。霍启正被逮捕之后,老板也就不再在里面呆着了。他真的很在意您。” 许欢心里一下子酸酸涩涩的,可更多的情绪却还是欣喜。 于是默默抚着心口,静下心来之后也不曾多说,只是默默开口,“你到家里来一趟吧……” 文鹏张张嘴想说什么,可如今手机里边只余下公式化的“嘟嘟”声,他一下子也不知要作何反应,便耸耸肩,下了车。 霍启正正好被人反手束缚住往这边走来。 经过他身边时,连目光都是冰冷又严肃的。 “别这么看我,霍总。” 文鹏耸耸肩,和旁边的警察打了个招呼,而后便低声在霍启正耳边说话,“这批零件警察已经带走了,您有什么要解释的,就去跟他们说吧。” “你们设计我!” 霍启正尖锐低吼,他原本已经快要达到目的,却怎么也不曾料想到,会输在最后一步。 “霍霖深判刑三年,你们就算抓了我又有什么用。他还不是一样要坐牢!文鹏,你把我的话转告他,我是他父亲,霍氏就算现在在我手上,早晚也还是会交给他的。而这次若是连我也陷了进去,霍氏就真的要旁落他人了。” 文鹏挑眉,扬了扬手机,“您的话我已经录下了了,会转告给老板的。不过您可不要抱希望,老板是最希望您进去的。” “至于他的情况,就不用您操心了。既能走到如今这步,我们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霍启正突然明白过来,刚刚那带着乞怜的面容立刻有了改变。几乎在瞬间变得狰狞又狠厉,“很好,很好!到头来还是你们棋高一着,不过我告诉你,不会那么轻易结束的……他将自己老子给害了,难道自己就能有好下场吗!” 文鹏到此时,才终于露出些许不敢置信的情绪。 “你真的以为你到今天的地步,是因为老板?” “哼!” “忍不住诱惑要与威尔斯合作的人是你,使用不正规零件的人,也是你。甚至这些陈年旧案,也是你主动犯下的。从来没有人逼迫过你,更没有人强迫你去做什么。” “霍总,你是犯在自己的野心之下啊!” 文鹏挥挥手,终于不愿再多说。他便垂眸在警察旁边说了些什么,而后默默离开,“这次,就麻烦你们了。” “您说哪里话,这么大的案子,还多亏了你们帮忙。” 那人寒暄了几句,便也不再耽误,带着霍启正便上了车。 而后很久,在附近停靠的一辆辆汽车也渐渐离开。 偌大一条马路上,仅余下文鹏一个。 他给霍霖深那边传了消息之后便打算离开,可突然想起了什么,顿时又愁眉苦脸起来。 “小林啊。” “恩?” “我突然想起个事,你就自个先回去吧。记得到公司的时候,给上边那些都说清楚,告诉他们老板不久之后就会回来,别背地里再使小动作。若是这段时间还不安分,有他们受的!” 小林想了想,还是关切地问了句,“您这当口,要去哪呢?” “霍宅。” -------------------- 许欢的那句话,以及他事后想到过的当时的语气,让文鹏在到达霍宅门外事,仍旧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进去的时候,小姑娘正好拿出了一个棒棒糖,瞧见他走进来,极为热情地将棒棒糖递了过去。 “文叔叔,你怎么不开心呀?” “没、太太呢?” “在那里!”小姑娘指着阳台那边,正好许欢和金莹说了什么,两人便一块转过身来。 文鹏突然有些紧张。 好在,金莹只默默打量了他一眼,而后便朝厨房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李姐,怎么一股焦味啊……” “我请你过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想知道下现在的情况。” 许欢垂下眼眸,模样优雅又温婉,“刚刚的事我也听说了,霍启正被逮捕虽然大快人心。但……这对霖深有什么用?” “他仍旧在里面。” 最近一段时间,她日渐开始思索这些。可偏霍霖深不曾告知她任何,那些费尽了心思之后的深情,她渐渐开始发觉。 文鹏总是明白的,轻叹了一口气之后,才小声解释,“老板也有难言之隐,总之还是希望您能理解老板的案子已经提请二审,很快就会有消息。” “希望您能耐心等等,或者,去里面看看他……” 他言辞恳切,许欢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当即并没有再多说。 她没有将心底那份期盼表露出来,至少文鹏的话让她知晓了霍霖深此时的情况,他并不是无计可施,反而是为了某些不得而知的原因放弃辩解。 “二审,有希望无罪释放么?” 金莹从厨房里出来,在文鹏离开之后,立刻忍不住问了出来。 她其实一直都不曾走远,便始终留在不远处,将两人所有的对话都收入耳底。 许欢摇摇头,又连忙点头,那扬起的眼眸里充满了欣喜,“应该是可以的,我想、我想明天就去看看他。” “好,你去……” 得到这个消息,金莹比谁都要高兴。 她顺着许欢的视线往外看去,正好瞧见了走出大门的文鹏。 而在她身后,还亦步亦趋跟着一肉嘟嘟的小姑娘。 霍渊渊从文鹏离开时开始,便跟了过去。此刻更像个小大人一般与他寒暄,还挥挥手说让他再来。 许欢忍俊不禁。 等小姑娘蹦蹦跳跳回来了之后,才揽着她低声询问,“渊渊很喜欢文鹏叔叔?” “喜欢啊,他答应给渊渊买炸鸡了,呕耶!” 许欢和金莹面面相觑,瞧见她一边喊着“子川子川”,一边朝楼上跑去。 ——-------- 第二日,有人迎着一地的萧瑟到了监狱。 陆良天还在为一辆车的问题和霍霖深讨价还价,因而这几天一有空便会到这里来。 “霍大哥,今天没画画呢?” 霍霖深捧了一本书在看,画纸堆叠在一旁,没有拿起。 他见到陆良天过来,便还默默扬起眉眼,无奈一笑,“你怎么有空就往这边跑,实在无聊,就去帮帮你哥。他最近忙。” 忙着尽快让霍启正的案子有结果,忙着搜集更多的证据…… “切,他忙什么。忙着和嫂子吵架么。” 见霍霖深似是不信,陆良天还特意靠近了些,小声解释,“别说我瞧不起你们,一个个的为了女人简直把男人的脸都给丢光了。你说你和许欢嫂子我都不多说,就陆良明……他和顾柳两个人整天不是闹就是吵,有意思么?” “那么刁蛮的女人,要是换做我,早就把人……” “把人怎么?” “甩了呗,或者再……” 陆良天还没说完,声音忽然就停了下去。 他张着嘴吧许久没说出话,而只伸出手指着霍霖深。 后者耸耸肩,表示自己可没说话。 而后在陆良天身后,便传来一道清晰的声音,“像我这么刁蛮的女人,你要怎么着。怎么不说了呢?” 顾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因为远远的就听见了这话,一下子脸色便沉了下去。 她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瞧着陆良天。 后者吞了吞唾沫,下意识后退一步。 可常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即便在面临如此“大敌”时,也仍旧挺直胸膛,不肯后退。 “我说什么了我,女人本就应该温柔些。你这样的换做是我、我绝对不要!” 他说的可是实话。 可顾柳却挺了挺肚子,步步朝他靠近。 “看来你不是很喜欢我啊,哎,我这还没嫁过去呢就被小叔嫌弃,这婚我看还是别结了吧。” “胡说什么!小天,快给你嫂子道歉!” 陆良明从后面走来,一听见顾柳这话,立刻紧张兮兮地命令他道歉。 可陆良天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主,见自家大哥为了女人还反过来命令他,一时间悲从中来,重重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女人呐,都是祸水。” 他最后做了总结,并不知道自己在不经意间,还得罪了另外一个女人。 许欢嘴角抽搐了下,缓缓朝霍霖深靠近。 而陆良明和顾柳见状,已经先行离开。 于是周围便只余下两人,到处都是寂寥和安静,让他们的情绪更加宁静。 男人瞧着她,缓缓从里面走出来,伸出了手握住她的。 那深黑的眼眸里仿佛盛了漫天繁星,密密麻麻的让人无从闪躲。 许欢只觉得自己被囊括了进去,而后渐渐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生气了?” 他低声问,声音弟弟哑哑的,没有多余的杂质。比冬日白雪,更要干净清澈。 许欢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直到他又小心翼翼蹲下,将她抱在怀里时,才委委屈屈地“嗯”了声。 “你总瞒着我,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就算是为了让他松懈,为了让他落入陷阱,也可以告诉我啊。” 霍霖深苦笑,“他生性多疑,又如何不会去观察你的反应。这几天,至少有过三批人去病房里观察你。” 她若非发自真心的伤心,霍启正也不会那样大胆。 更不会张狂地跳入陷阱里。 许欢摇摇头,说不上话来。 她心里本那样委屈,可此刻一句抱怨的话都说不出来。便只咬着唇,低声说道,“你不知道我多害怕……害怕你那么傻,害怕你觉得对不起我,所有想用这种方式来还。” 这一年来,他所有的挣扎情绪许欢都看在眼底。 以前,她恨不得这男人每日痛苦,撕心裂肺。 后来,却恨不得他放下一切,每日安好。 “你要总是觉得对不起我,还要怎么对我好?” 那五年,是她自己的选择。 许欢如今有些后悔,何必为了一时意气,非要让他当那刽子手。 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个男人的愧疚和抱歉,他所有的怜惜和后悔,她都看在眼里。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时光无法倒流,她那五年冤狱,也再难改变。 男人种种抱紧她,像是要将人揉到身体里,“抱歉……许欢,抱歉。” 他径直喃喃自语,埋首在她颈项处,嗅着她的气息,让自己平静下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大结局五,将在你人生中谢幕 不久之后,许欢终于离开。出去之后,陆良天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 既没有争吵大闹,更没有撕心裂肺,许欢的情绪比想象中要平静太多。 甚至就连唇角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哥和顾柳都出去了,我送你回去吧。” 许欢自不会拒绝,便由着他推自己离开悦。 陆良天的费解到此时才算有了结果,他站定在原地,忽然瞧见了那被许欢小心放妥在身前的画纸。 厚厚一沓,看起来数量不少搀。 陆良天恍然大悟,忽然明白过来那日霍霖深说的话。 “你们一个个真是够了,为了个女人至于么。给她画画有什么用……” “用处大着呢,以后你就知道了。” 陆良天翻了个白眼,瞧见那低垂眉眼都带着笑的许欢,终于明白了霍霖深当时那句话的意义。 —————————— 霍启正被逮捕一事,很快被新闻披露。 而同时,霍霖深过失杀人一案,将在三日后二审一事,也渐渐被人知晓。 两相对比,又是惶惶不可终日。 而在红城某处,电视机“啪”的一下被人按掉,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之后,有人站了起来。漠然转身,离开了客厅。 她径直走到阳台上,瞧见了阴冷的环境和灰蒙蒙的天色。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她哪怕努力睁大眼睛,却瞧不见任何光亮。 有人在马路边行走,也是行色匆匆。 周围的人,没有一张笑脸,没有一道问候,甚至没有一张熟悉的脸孔。 她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照片,望着远处的眼神阴冷可怕,而在垂眸的那一刻,却又变得温柔淡雅。 “绍绍,要是你还在妈妈身边,多好。” “要是你还在,妈妈怎么会这么难受……以后的日子,妈妈要怎么过?” 她笑了笑,模样温柔又带着些许迷离,“瞧,现在的情况又变了。你爸爸也被抓了,他么,费尽心机了之后,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你知道的,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努力忍耐,现在好了,他被逮捕,以后妈妈再也不用理会他。” “可是……你要是还在我身边,那该多好。” 她说着说着,眼眶又开始泛红,大颗的眼泪簌簌的开始往下掉。 若是有人在这里瞧见她此时的面容,怕早已辨认不出她的身份。 曾经的秦园园,哪怕年至半百,也风韵犹存。 如今的秦园园,发上甚至已生出几抹银白,未施妆容的脸,布满皱纹。 憔悴而悲怆。 她只独自靠在窗台上,抚着照片里的人,久久不发一言…… ———————————————— 到霍霖深二审的时候,许欢已能独自行走。 她花费了太久太久的时间,才终于能站立着出现在法院外。 比起上一次汹涌而来的媒体记者,如今这里安静得可以。 因为就在另外的审判庭上,霍启正的案子正在判决中。 比起众人分析之后,霍霖深的胜券在握,显然大家更关注霍启正。 或者说,更好奇这对父子最终的结局。 律师席上只有梁琛一人。 而外边的人,却也不多。 “喂,李姐吗?” 还未开始前,许欢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是,渊渊待会就从学校回去了。你给她准备下她最喜欢的糖醋鲤鱼。晚上我们一块庆祝。” “好的。” 这一次审判,只有她一个人过来。 小姑娘已然有些害怕这个地方,便让她乖乖在学校里呆着,只等回家之后瞧见霍霖深,给她一个惊喜。 至于金莹,却在得到梁琛的保证之后,出现在霍启正的法庭那边。 审判一开始,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证据提交上去。 “其一是秦绍绑架的物证,至于人证,也有陈小姐可以作证。秦绍本就绑架了我当事人的家人,甚至试图威胁其做出自残行为。” “其二是我当事人在事故发生时开的汽车,因事故当时现场纷乱,这才导致前段时间车子下落不明。而如今车子已被找到,虽然其余部位受损严重,但我们仍然可以在刹车部位,发现明显被人为毁坏的痕迹。” 他改换了幻灯片,面向法官说道,“所以说,这场事故之所以会发生,完全是因为刹车被破坏的缘故。我当事人救人心切,车速过快没错,但刹车失灵是造成最终惨案的直接因素。” 法官皱紧了眉,这下,整个案子都将被翻过去。 他于是开口,“那么,破坏刹车的人究竟是谁?” “正是秦绍本人。” 梁琛不卑不亢,“关于此事,我方仍旧有人证陈云珊陈小姐,可否请她上来?” “可以。” 许欢再见到陈云姗的时候,已经快要辨别不出她的外表。 那曾经经历过多少可怕的事却还仍旧将自己妆点得靓丽精致的女人,如今却不修边幅,满脸惊惧之色。 她不知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眼睛里再也没有以往的自信或尖锐,只余那深刻到骨子里的恐惧。 “陈云姗,这场事故由秦绍一手策划,你可是知情人?” “是……” 她哆嗦着,连头都不敢抬起头,只在法官询问的时候,轻轻点了下。 “那么,汽车的刹车又是谁破坏的?” 到这里,对方的周律师总算忍不住站了起来,“请证人抬起头好好说话,否则我有直接理由怀疑证人此时并不能为她所说的话负责!” 许欢怔了下。 这才发觉陈云姗竟真有些不对劲。 可梁琛却缓缓起身,行至她身侧,低声说了些什么。 陈云姗立刻抬起头! “哗!” 一瞬间,全场哗然。 许欢终于能看清,那原本艳丽不可方物的脸,此时有半张上面,落了一道长长的疤痕! 触目惊心! “陈云姗,你可以继续陈诉。” 她看了看法官,又紧紧盯着梁琛,而后终于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口,“是秦绍,都是秦绍做的。是他计划了一切,他想报复霍霖深……” “所以一开始就想绑架霍渊渊,只是被吴子川拦下了而已。然后、然后他还把刹车破坏了,想弄成车祸。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被他要挟递了一张纸条而已。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没有罪……” 梁琛挑眉,立刻挥手示意其他人将她带下去。而后眯起眼,笑眯眯瞧着席上,“看来事情经过已经很清楚了。” 后来许欢隔了很久很久的时间,都还记得这一幕。 席上在很久的商量之后,终于做出了决定。 允许霍霖深当庭释放,但仍旧需要有一些条件…… 条件为何,许欢早已记不清楚。 她不知从何时开始,眼眶竟变得湿润起来。 周围的人听完结果之后便大多离开,空旷的大厅内有不少来来回回,可她眼底却只能瞧见那一个人。 “我没有罪,为什么不放了我?梁琛,你答应过会放了我的!” 外头突然传来陈云姗的叫嚷声,也不知有没有人听见。 许欢却是连眼睛都不曾往那边看过去的。 她径直站在原地,好不容易恢复了的双腿不知为何又开始酸软,像是要站不住了。 好在,男人已朝她走来,步伐稳健、模样温柔。 像隔着千山万水,那高大的身影终于停在她面前。 “累了么?” 男人轻伸出手,揽住她腰际。 “是不是,都结束了?” 许欢扬起眼,等了很久之后,才总算说出这句话。 男人轻点头,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而后轻靠在她颈项处,低笑,“是啊,都结束了。让你担心了这么久……” 两人相拥在一起,未曾发觉有一道瘦削的身躯径直从他们身侧走过,视线却始终不曾偏移,只落在正前方。 后来,所有人都已离开。 两人终于相偕走出去,外头是难得的日光,照亮了灰蒙蒙的天色。 许欢只觉得心情舒畅,一切都那样美好。 只是下一刻,不远处文鹏的手机铃声,尖锐而可怕……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结局六,怎么舍得把你让给别的男人 给文鹏打电话的人,是王叔。 许欢本也没有往心里去,可眼角余光却仍旧瞄到了他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像被人狠狠打了一闷棍一样! “怎么回事?” 霍霖深终究比许欢要了解他,在电话刚刚挂上的下一秒,便已经开口询问。 “小小姐……不见了。搀” “我、我就是在学校门口接小小姐的,可一直等到约定的时间都过了小小姐还没有出现。这才给老师打电话,可黄老师说小小姐早就已经出来了……” 许欢突然愣在了原地,那原本紧握住霍霖深手臂的手,也骤然松开。 “那现在她,她在哪?” “不不不,我是说,周围有没有都找过?也许是自己回家了,又或者正在路上。” 文鹏正要开口,可霍霖深已经拉着她上车,“王叔应该正在找,如果是安全回家了他不会这么慌张地打电话过来。上车吧,先过去。” 每每到这个时候,许欢便总有些慌张。 可此时,她坐在男人身边,却终于能感受到那一抹安心。 那从身侧伸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此时正慢慢传递过来阵阵暖意,总能在萧瑟深秋里,将人心捂热。 许欢渐渐安下心来,开始一遍又一遍地给小姑娘的手机打电话。 车子在即将到达学校的时候,突然铃声尖锐的响了起来。 “黄老师?” “是、渊渊妈妈,不好了……渊渊找到了。” 许欢情绪立刻变得兴奋,她便下意识坐直身体,“她在哪?” 电话里,黄老师声音变得有些犹豫,等了两秒之后,轻叹,“就在学校旁边。” ———————— 小姑娘原本是提前了一些时间到学校门边去等待的。 只是她一向贪玩,又与门卫叔叔熟识,便让他们开了门让她到旁边的漫画店里看看书。 就这么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却有人径直将她抱走。 她还记得,那故意与她说话的人她是见过的。 小姑娘经历过先前的事情之后,警惕性已经很高。于是在见到秦园园的时候,便已经想往门外跑。 可她拿出了打火机。 店主当即就吓跑了出去,而离开的地方又是后门,这才让到学校里寻找的王叔一下子没有发现。 小姑娘只觉得头晕了几分钟,周围那浓厚的汽油味几乎要让人窒息,而等醒来时便已经在漫画店三楼的房间里。 正好有一个打开的窗户,能让她看见窗外天色。 下边一阵阵吵嚷的声音,而她被扔在一旁,双手双脚都被捆住了。 “想跑?你爸妈来了,不见见么?” 小姑娘刚迈开的步伐突然停住,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已经被秦园园拖了过去。 正好,露出半颗头在窗户旁。 “渊渊!” 许欢瞧见小姑娘那挤成一团的脸,立时惊呼一声。 “妈妈……呜呜。” 她的头发被秦园园紧紧抓住,略一用力便让她疼得受不了。 好在看见了许欢和霍霖深,小姑娘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爸爸,你被放出来了么?警察叔叔是不是还你清白了。” 许欢哭笑不得,如今的情况,她竟还有心思关心这个。 而霍霖深却摊开手笑了笑,认认真真解释,“是,爸爸没有罪。你乖一点,再等一会爸爸就救你下来。” 小姑娘点点头,面上笑容格外浓烈。 她突然就不害怕了,还冲着下边不少在远处围观的小朋友扬起下巴,“莫莫、楚楚、还有小智,你们都听见了吧。我爸爸不是坏人,他是被冤枉的,哼!”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男人眉宇蹙紧,即便听见她的称赞,也难以露出笑容。 反而是秦园园笑了笑,拎着小姑娘到窗台,把自己整个人都露了出来,“这屋子里都是汽油,你们别想着杀了我就能救你女儿。霍霖深,你自己一个人上来,我跟这丫头无冤无仇,你上来,我就放了她。” 许欢下意识抓紧男人的衣角。 “她最恨的人是你。” 男人点头,“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要过去。” 于是再没有半分犹豫,径直朝楼上走去。 秦园园还算谨慎,要他自己把身上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许欢抬起头,瞧见了秦园园那空洞的眼神,突然心里“咯噔”了一下…… “霍霖深,你……” 她想说许多话,想让他小心谨慎,让他多顾及自己。让他救女儿,也要救自己。 可话到嘴边,她却最终一句都没有说出来。 心里头所有的情绪都朝头顶汹涌而来,最终只化成短短几个字。 她用力眨了眨眼,不让通红的眼眶影响他情绪,只是重重握紧他的手,“我不能失去你们。” “我知道。” 霍霖深回头,轻叹了声,手臂随手一拉,便将她扯到怀里,粗砺的指腹滑过她脸颊,在上头轻轻抹了下。 那深黑的眼眸里的认真,总还会让人产生错觉,好像现在不是在犯罪现场,而是在家里***。 “我怎么舍得让你当寡妇、怎么舍得,将你拱手让人。” 于是轻叹,嗅着她身上的气息,那垂下的眉眼里,溢满温柔,“乖。我保证,你永远不会失去我们。” 话音刚落,他便松开许欢的手。 不就之后,那道高大的身影便也渐渐消失在许欢的视野内。 她用力咬着唇,瞧见了秦园园那狰狞的面色…… 下一刻,秦园园和小姑娘一起消失在窗户旁。 霍霖深应是到了…… 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汽油的味道。 他走进去,环顾四周,这里像是一个书房,杂物和书架布满整个房间。 于是他此时的每一步都小心谨慎。 “爸爸!” 小姑娘喊了一声,她此时被困在秦园园身侧,身后是冰冷的墙壁,避开了外部探视的所有视线。 而这一声喊,却让她被秦园园重重甩了一巴掌,“喊什么喊,安静点!” “伯母,何必和孩子一般见识,你想见的人是我,我如今就站在这里,你还等什么?” 男人眉眼深黑,没有多废口舌,只是不经意往小姑娘脸上投去一道目光,依旧那样的温柔和坚定。 秦园园却冷笑,一手抓着霍渊渊,一手握紧了打火机,瞧着霍霖深的面容清冷而而狰狞,“想要我不伤害她也可以,你先告诉我,绍绍究竟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故意杀了他?!” “秦绍?” 霍霖深摇摇头,手臂负在身后,十根手指交叠在一起,看起来人畜无害。 “今天的判决结果你已经见到了,过程想必你也清楚。他是自作孽,与人无尤。” “可他还是死在你手上!” 秦园园的眼神已然没有焦距,她像个疯婆子一样,恨不得直接将打火机扔过去,让他也消失在这个世界。 霍霖深倒是不闪不避,便就这么瞧着她,“他不是死在我手上,秦伯母大概从未想过,其实害死他的人,是你。” “胡说八道!” “秦绍是你和霍启正的独子,自小享尽荣华,不论学识、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偏偏,伴随着他最大的标签都不是这些,而是你。” “提起秦绍,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秦伯母不该好好反省么?” 秦园园已然有些抓狂,她用力摇晃着手臂,尖锐的指甲掐在小姑娘手臂上,让她一个劲喊疼…… 那已然苍老了的面容,又像被人狠狠打过一样,狰狞又可怕。 “怎么可能呢,绍绍怎么可能是我害死的呢……你以为你编这么谎话,我就会信吗?” “霍霖深,绍绍没了,你就去给他陪葬吧!” 她说着,扬起手里的打火机便要扔到地上。 那布了满地的汽油,只要沾惹上些许,怕就会引起大火。而后三个人,都难有生还的可能…… 霍渊渊吓到了,她突然尖锐的哭了起来。 那夸张的声音让秦园园的动作有瞬间迟滞,而下一刻,小姑娘重重咬了她以偶,便撒开脚丫子朝霍霖深的放下跑,很快,已经离开了她身边。 ---题外话---好吧,香香失信了。 说好的这周完结正文,估计还是得等明天(┬_┬),囧内个囧。香香已经迫不及待想跟梁少爷见面了,只是还是得尽量把每个人的结局都交代清楚咳咳。 么么哒!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大结局终,幸好未曾错过你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大结局终,幸好未曾错过你 然而在她身后,大火已经燃起。 浓烈的气味窜入鼻尖,顺着她的步伐而去…… 瞬间,仿佛连空气都在灼烧。 小姑娘感受到身后的热度,尖叫一声喊“爸爸!” 男人没有一刻犹豫,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便将她抱在怀里,直接朝着身后的窗户跳了下去! ———————— 许欢一直在楼下焦心地等待着,她只觉得自己脑海里一片空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将思绪都抽走了一样。 而在不久之后,空气突然被什么东西灼烧,夸张的热量和温度,一下子让她惊醒。 “渊渊、霍霖深……” 她喃喃自语,一颗心都悬了起来。连同放在身侧的十根手指,也被紧紧拽住。 许欢不敢去想那些后果,更不敢去想那火焰正在燃烧些什么…… “太太,不能进去!” 文鹏拽这了她,可许欢此时已经有些不受控制。 她觉得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进去一样,疼得喘不过气。 滔天大火! 秦园园至少在房间里泼了一桶汽油,加之房间里杂物众多,于是火势一起,便再也遏制不住。 消防员很快到位,开始处理火情。 然而那滔天的火焰却阻拦了他们进去的步伐。 没有人考虑过在这种的情况下,里面的人还有生还的可能。 许久,大火渐渐被灭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零星火花还落了一些在地面上…… 不远处放学了的孩子们早已被家长接走,老师们紧张兮兮地一遍遍解释。 周围到处都是嘈杂。 可许欢好似什么都听不见。 她站了很久,腿开始发软,整个人便都开始颤抖起来。 低低的呜咽声渐渐传出来,在安静了的周围,格外明显。 没有人靠近她,因为没有人知道要去说些什么。 她身上的悲伤,隔着很远都很感觉到。浓烈到像这一场大火,将人狠狠烧灼…… 许欢抽噎到喘不过气。 她站不稳,便靠在一旁的电线杆上,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可那通红的目光仍旧固执地盯着前方。 “他答应了我的,他保证过的。” 他说以后他们都会好好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他说舍不得她当寡妇,舍不得她跟了其他男人。 他说这辈子,至少要牵着她的手一起走下去…… 许欢突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咬着牙,任凭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越是安静,越让人觉得疼到了骨子里。 “唉,真是作孽啊。刚从里面放出来,这就……” “可不,看她一个人,听说也是经历了车祸,九死一生活下来的。唉!” 许欢听见了周围人的议论,可她早已无法反驳。 她死死咬着唇,忽然开始喃喃自语起来,“你别这样,你们别这样。真的别闹了好不好?我也跟你保证,以后都乖乖的、不使性子、不跟其他男人眉来眼去、不会不相信你、更不会跟你闹。” “霍霖深,你……” “嗯?我在听,录音了没?这是物证。”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似是将她刚刚的话都听了去。还带着淡淡的轻笑。 可许欢仍旧在第一时间转身,没有人知道,那道声音于她而言,是天籁一般的。 男人躺在担架上,上半身直起,似是想下来,却又被人按了回去。 小姑娘被人抱在怀里,像是晕了过去。 她呆呆站在原地,一句话说不出来,只顾着让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别哭,我没事。” 男人低语,朝她挥挥手。即便身上的伤口让他疼得那样厉害,却还对她露出笑容。 那脏兮兮的脸配上一抹轻笑,说不出的滑稽。 许欢却笑不出来,瘪着唇径直朝他靠近,任由他抱自己在怀里。 “刚刚不还说会乖,会听话么?这才多久呢,唉,你总这样说话不算话,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放心,渊渊没事。就当给她练练胆了,这丫头果然不行,这么一会就给吓晕了过去。” 许欢的回应是重重往他胸口一捶。 而后便听见一声闷哼。 一旁的医生嘴角抽搐了下,轻声解释,“太太,霍先生肋骨断了两根……” ———————— 几个月后,陆良明和顾柳的婚礼。 小姑娘一早就开始起床打扮,穿了最爱的公主裙,优雅又温柔地出现在婚礼会场。 刚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折回去牵着许欢出来。 后者嘴角抽搐了下。 “妈妈,你动作太慢啦!” 说完便拽着许欢的手往前走,大步流星。 可怜许欢只能对周围的人一个个说抱歉,只能跟着她健步如飞。 小姑娘是急着去看顾柳和陆良明的儿子,到今天举行婚礼时,宝宝也不过刚满月不久。 “渊渊来啦,快来看看弟弟。” 顾柳挥手招呼,霍渊渊便扯了扯裙子,优雅地点点头,“好的。” 她瞧着那眉目清秀的小宝宝,忍不住伸出手在那脸蛋上戳了戳。 亮晶晶的双眼跟着他的动作眨了眨,瞧着他笑,便也跟着笑。 一连十几分钟,小姑娘便扒在床边一动不动,只顾着逗弄宝宝。 “太太,要入场了,把孩子给我吧……” 月嫂走进来,想将宝宝抱走,可小姑娘固执地待在那,捏着那小手一刻也不肯放。 许欢无奈,“柳柳你先过去吧,我看着他就成。” 许欢主动接过了这一艰巨的任务,等外头音乐响起了之后,终于劝通了小姑娘,让自己抱着一块到座位上去。 宝宝嗜睡,一会不到的时间便闭上眼睡熟。 霍渊渊觉得没意思了,便睁大眼睛瞅着许欢,“妈妈,我也想要弟弟。” “家里只有渊渊一个人,好闷哦。” 她这句话已经憋了好久好久,自从子川跟着陆家的太爷爷走了之后,她就再没有玩伴啦。 许欢瞧着她的模样,不免有些心疼。 于是张了张嘴正好说话,可还未及开口,便听见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别提无理的要求,要不要弟弟是我和你妈妈说了算,跟你没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是我弟弟啊!同学们好多都有,为什么我没有?你们是不是故意的,呜呜,故意让渊渊这么孤单。” 霍霖深沉下脸,一把将她拎了起来,“霍渊渊,弟弟妹妹的事,以后不许再提!” 他附耳在小姑娘耳边轻声警告,可仍旧被许欢听了个真切。 而扬起眼的时候,正好对上男人盈满柔情的眸。 “这丫头越来越不听话……” 他在轻笑间,眉宇舒展,修长指尖揽在她肩,轻轻按入怀里。 “霍霖深。” 许欢却靠在他肩头,轻轻开口,“你不想给再要个孩子么?” “不要。有一个就够了,不想再要。” 他说得那样斩钉截铁,让许欢的眉也跟着皱紧。 “渊渊毕竟是个女孩,以后要让她接手霍氏也的确为难了她。” 霍霖深这下突然有些紧张,他垂眸,便瞧见了许欢面上的勉强。于是紧紧握着她的手,认真凝着她,“还非得跟我提这事,嗯?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你别责怪自己不能再生……霍氏确实需要人接手,但她若不行,就招赘一个。我霍霖深的女婿,有人抢着做。” “哦……” 许欢打断了他,再扬起头时,眉眼都是狡黠,甚至还用指尖勾着他掌心细细摩擦了下,“可是怎么办,我怀上了呢……” …… “什么?!” 他如今总待她那样温柔,连她身体不好再难受孕都考虑到了。 许欢于是附耳在他旁边低声解释,“亲戚延期半个月了,今天测了下,两条杠……” 男人立时瞪大了眼,下一刻便将她紧紧揽在怀里。 小姑娘坐在一旁,对此情景见怪不怪,径直保持着“优雅”。 后来许欢隔着长远的岁月,瞧见他多年后容颜依旧。 于耳边听见许多年前他离去时未尽的低喃,“我这一去,大约会错过最好的年华、最美的风景、最精彩的故事……” “只庆幸时光仍暖,未曾让我错过你。” 正文完。 第二百三十五章 番1,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平白无故帮人 第二百三十五章 番1,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平白无故帮人 天色渐沉,夏日的傍晚,总是滂沱大雨。 四处都是晦暗的天色,闪电和雷雨之下,某处别墅大门外,有人跌倒在雨里,狼狈不堪。 “唐安晴,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我们家?你哥就算了,怎么连你也这么不识趣?” “姨妈,我就是来找我哥。你放心,你们林家的东西我们一分都不会拿,只是要你们帮帮忙,证明我哥也有林氏的部分股份,有抚养孩子的能力……” “我呸!” 有人尖锐地将她推到雨里,女人艳红的指甲在唐安晴面前不住晃,若非她已经退到马路上,怕是这一下都会将她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不你们俩离家的时候该分的东西都就分了,林氏的股份跟你们没有关系!” 唐安晴没有再说话,她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瞧着,却只听见一阵吵闹声,“我哥他就是过来了是不是,他在哪?” 话音未落,突然间便有一道人影从里面冲了出来。 “哥?!” 她喊了一声,可那人似是没听见,踉跄着跑远。 女人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幕,便轻笑,“看来你哥挺识趣的,主动走了?” 唐安晴瞧见那离开的影子,便想也不想地追了上去。 身后传来一阵嘲笑声,高昂又刺耳。 可她远远的只瞧着那人骑上机车离开,她喊了一声,声音却被暴雨淹没。 外边天色阴沉,路口的路灯闪了一下,突然就坏掉了。 她顾不上深黑的天色,径直朝马路上跑去…… 一道刺目的灯光,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让她脚步踉跄,径直跌倒在地。 有人立刻从车上下来,着急又慌张地察看,“你没事吧?需不需要送你去医院?” “没。” 唐安晴拍了拍手掌,顾不上上头传来的尖锐疼痛,就这么爬了起来。 可突然间车灯一闪,她猛地想起什么,径直朝着车后走去。 “哗啦”一下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小姐,你不说你没事吗?” 唐安晴一时语塞,干脆挺起胸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底气,“看起来是没有,但……总之你只要帮我开车追上前面的人,就没事了。” “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如果……” “现在是你撞到了我!根据交通法第一百零x条第二点,你可是要负全责的!” 她仗着自己是受害者,随口胡诌。 却不知在说完的下一刻,身边便传来一道低笑,“交通法的哪一条规定了撞到一个不遵守交通规则,横穿马路的行人,司机也要负全责?” “何况,你看起来并未受伤。” 唐安晴听见声音骤然回头,这才发现在车后座还有一道人影。 只是从头至尾他都在靠窗的另外一边,加之车内光线昏暗,她竟没有瞧见…… “赵鑫,开车吧。追上前面那辆机车,车牌是h3467、行驶方向西南。车速约50。” “是。” 司机没有二话便按着他的话去做。 唐安晴却已经怔在那说不出话。 车内灯光亮起的刹那,男人的轮廓便已落在她眼里。 那曾在记忆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孔,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眯起的双眸,和始终带着淡淡笑容的唇角。便在瞬间,让她有如雷击。 男人挑眉,修长的指尖落在鼻梁,轻推了推眼镜。 “唔,似乎见过?” 唐安晴怔着说不上话,听见这句之后,便反射性地点头。 男人好似瞧不清楚,干脆又凑近了些,那细细柔柔又带着一丝薄荷味的气息便猛地窜到她鼻尖,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心脏骤然缩了缩! “红大的学生?” 唐安晴立刻点头,连忙退远了些距离。 上一次在笑道,她曾遇见过他。而更多的时候,则是在学校组织的讲座或庆典上瞧见的他。 于是用力掐着掌心,恨不得能将刚刚那些话全都收回去。那些法律法规上去的东西她虽记得,可却怎么也不敢在这人面前提的。 谁都知道,梁琛是红大法律系的高材生,如今更是红城首屈一指的大状师。 她一连法庭都没上过一次的学渣,怎么就…… 于是低垂着头,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梁琛学长,真的很抱歉,我是一时情急,前面的人是我哥,我怕他做些出格的事……” 他和嫂子的关系已经僵到极点,而最近更是连孩子也见不到。 唐安晴不敢去想,她那冲动的大哥会做出什么事。 然而身边的人似乎并未听进去这些解释。 他只用那闪着光亮的双眸紧紧盯着她,将她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遍。 唐安晴自是不知道,男人正在用什么样的眼神瞧着她。 像看着她,却又像看着其他人。 她于是瑟缩了下,在那样的的眼神之下,她觉得自己连呼吸都紊乱了。 可男人却径直伸出手,粗砺的指尖忽然落在她下巴,缓缓摩挲了下,而后便将她的脸扳过去了一个弧度。便只用侧脸对着他…… “梁琛学长!” 男人骤然一怔,正在她下巴上摩挲的手指倏地收了回去。 那张一向温文儒雅的脸庞上,闪过一抹恼怒。 下一刻,又好似身也没发生过一样,淡然镇定,“你哥,是唐安峰?” “是、你怎么知道?” 唐安晴强迫自己将视线从他的手指上收回来,将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收敛起来。 顺着他指的方向朝窗外看去。 “穆家的女婿么,有所耳闻。” 唐安晴没有察觉到他眼底的莫名情绪,在瞧见自家大哥的身影之后,便想也不想的就要跟下去。 可偏偏,里面走出来一个女人,将唐安峰迎了进去。 她已经踩在地上的一只脚,又硬生生收住。 “看来今天你是非要将我的车子弄湿才肯罢手了。” 身后传来男人的调侃,唐安晴这才意识到自己竟一直开车车门,任那风雨肆虐进来。 她反射性的便要推门下车,可一只手臂陡然被人握住,从身后传来的力道将她整个人往回拉扯,最终就这么跌了回去。 “砰”的一声,车门也被关上。 她跌在软软的座椅上,忽然被陌生的气息笼罩住。 “开暖气。” “是。” 唐安晴看了看身上的外套,尴尬坐好。而男人已经体贴至极地吩咐了司机将暖气开大,她已然湿透的身躯,这才暖和了些。 车内静谧,窗外嘈杂的雨声并不曾惊扰这篇沉静。 唐安晴将双手放在膝上,十根手指快要扭成绳结一样,等了很久很久,才终于鼓起勇气,“梁琛学长,既然你知道我哥和我嫂子的事情。那能不能请你帮帮我哥……这场官司,他不能输。” 她说完,小心翼翼扬起眸,却发现梁琛正面带着笑斜斜觑着自己。 “帮?唔……你知道我接案子的费用么?” 她摇摇头,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天价。于是好不容易燃气的希望之火,又骤然熄灭…… 男人靠近了些,挑着眉瞧她,瞧着那与某个人有些许相似的侧脸。 忽然低语,笑容格外温暖,“不过红大学妹的忙,我一般都会帮。” 哎? 唐安晴两眼发光,兴奋起来恨不得握着他的手好好鞠一躬。 可男人却未多作解释,只是指着前方灯火通明的大楼,“到了。” 她立刻开门,在他的眼神示意下立刻下车。 临去时,甚至连衣服都忘记放下。 —————————— 两人瞧着她走远,在雨停之后,梁琛便主动将车窗打开,像是为了嗅那清新的空气,任凭细雨打在发上。 “这个女孩子,和小姐挺像的。” 赵鑫轻耸耸肩,缓缓倒车离开。 梁琛没有去应这个话题,他便识趣地住了嘴。 气氛于是比来时更要静谧,他透过后视镜瞧着梁琛的脸色,轻声说道。 “少爷,唐安峰和穆小姐的案子,您不是说不插手么。为何平白无故帮这小女孩?” “平白无故?”梁琛喃喃重复着赵鑫的话,面上笑容在此刻终于被收敛起来,那修长的手指扣在膝上,一如先前抚摸唐安晴的时候,细腻又轻柔。 只是轻眯起的双眸,总让人有不寒而栗之感,“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平白无故帮人?” 第三百三十六章 番2,正好我缺一个妻子 唐安晴循着名片上的地址大老远找过去,终于瞧见一栋其貌不扬的宅子外挂了个牌子——梁琛律师事务所。 的确是简单粗暴。 “哟,哪来这么水灵的小姑娘,什么案子?” 刚一进去,便有一道调侃的声音从旁边传出来。 她四下看了看,瞧见围坐在一张方桌上的几个男人。 开口的人年纪看起来还很小,眯着眼细细打量她,满脸不屑,“别又是来找小猫小狗的,这我们可接不了。搀” “切,你们这些没眼力劲的,没瞧着人手上拿着老大的名片么?” 有人直接朝她靠近,盯着上头的名片打量了几眼之后,便又上上下下将她整个人看了一遍。 “找梁老大的?” “是……” 男人挥挥手,指着里面的一道门,“进去吧,他在里面。” 唐安晴不疑有他,径直朝那边走去。 她脚步飞快,一只手拽紧了包,心里是说不出的紧张。 便为了避开这些“如狼似虎”的眼神,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或者立刻钻到门里去。 “怎么让她直接进去了?从没见过的女孩,老大可不喜欢被人打扰。” 身后的一阵议论纷纷,她一句也没听见。因此并未听见刚刚那人的断言,“你瞧她的样子,就没想起谁?” 于是周围一片安静,几人都想起了刚刚的惊鸿一瞥的侧脸。 有人轻叹,“和大小姐确实……有三分相似。”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默默摇头,认真工作起来。 唐安晴敲了敲门,等了许久才听见有人应。 那粗粗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可她仍旧能分辨出是梁琛。 便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男人坐在斜靠窗的桌子后面,瞧见她进来之后,便随口应声,“过来吧。” 她瞧见了那被摆放在桌上的文件,厚厚一沓,尽是有关她哥哥案子的资料。 “我接到电话说有人在查哥和嫂子之间的问题,还不敢相信,原来真的……” “先看看吧,穆家财力雄厚,的确不是你哥能比的。不过孩子的抚养权,也并不单单只看财力。” 他随口解释了几句,却发现这女人完全没有在听。那轻浅带笑的眼,始终直勾勾盯着几份文件。 满脸的震惊和喜悦,在窗外照射进来的日光下,倏地让他心神一动。 “有了这些,我哥就能赢了是不是?!” “赢?”他挑眉,诧异于这女人的天真。便干脆放下手里的东西,斜斜靠在椅背上,那镜片后带着光的眼,始终瞧着她,“我大概忘记告诉,抚养权的案子我只接过一个。” 唐安晴愣了愣,“一个……只要赢了就好,梁琛学长你是学校的传奇,只要是经过你手里的案子就没有输的……” “不,正好那个案子输了。” 他耸耸肩,眉宇间都是戏谑,“显然教授们为了保持我的传奇色彩,隐瞒了这件事。” “没、没关系,我相信只要学长你肯帮忙,我哥一定能赢。” 梁琛笑了下,挑起的眉眼里有些诧异。 他实在不知道这丫头对他哪里来的自信,那张小脸上,尽是全心全意的信任。于是挑了挑眉,将目光移走,“说说你哥吧,你似乎跟他感情很好?” “嗯,当然了!这世上哪有兄妹的感情会不好呢,学长你和你的妹妹的感情也应该很好吧。我今天来的时候看见新闻上说你妹妹要结婚了,对象还是霍氏的总裁霍霖深……恭喜啊!” 她满心欢喜,并未注意到男人渐渐沉下的面色,甚至那唇角上的笑意,也开始慢慢隐没。 而唐安晴的目光里,却只瞧见了那被放在桌面一角的红色请帖。 已经打开了的请帖正面,落了几个字——许欢、霍霖深。 她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可一扬起眸,却正对上了男人阴冷的目光。 唐安晴不知道自己脑海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个词,对于他来说,这个词是不该出现的。全院所有的人都知道,梁琛是身上带着阳光的人。 哪怕是最艰难的案子,也不曾有人见他面上的笑容褪去。 可此时,唐安晴却没来由地有些畏惧。 “没什么好恭喜的。” 他低笑,眼尾缓缓上扬起一个弧度,让唐安晴以为自己方才可能是出现了错觉。 “妹妹都结婚了,她的女儿也快六七岁,我这当哥哥的怕是要被嘲笑才对。” “怎么会?” 梁琛却不理会她的惊讶,径直起身朝她靠近,高大瘦削的身躯停在她身边,缓缓弯下腰,便与她正正对上。 “唐安晴?” …… “是。” “你今年多大?” “二十二……” 男人于是眯了眯眼,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 那样审视的目光,总让人有些不舒服。 可唐安晴不并未逃开,她咬着唇默默站在原地,忍住想将手指抚上他身体的打算。 她觉得自己好像中毒了,因为这人的靠近,而六神无主。 于是周围安安静静的,那样贴近了的呼吸和目光,勾着她心底某处,一阵阵的悸动。 “唔,虽然资料显示你还没有结婚,也没有男朋友。不过我仍旧需要确认一遍,确定都没有么?” 唐安晴下意识摇摇头,闹不明白他的想法。 她很想问,明明在讨论哥哥的案子,为什么会扯到她有没有男朋友的事上? 可显然,男人不会在给她思考的余地。 下一刻,梁琛已经将手伸到了她腰上,手臂上的温度隔着轻薄的布料缓缓传递到她心里。 那压着她的心脏,让她呼吸不过来的气息,日渐浓郁。 “你觉得,我怎么样?” 哎? “作为一个男人,你觉得我怎么样?” 唐安晴眨了眨眼睛,觉得没戴眼睛的梁琛,那长而浓密的睫毛都快要刷到自己脸上。 那始终漾着笑的唇角,总能让人迷醉。 于是一下子,哪还有思考的能力。 可那温柔清冽的嗓音仍然萦绕在她耳边,像外头淡淡吹拂着的风,又暖又舒适。 “如你所见,我现在希望你能考虑我。把我当成你的朋友、或者丈夫?” 唐安晴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下,好似炸掉一般。 她再也没有办法去思考这男人话里话外的含义,只记得那简简单单的几个词,“男、男朋友……” “丈夫。” 梁琛缓缓开口,强调了一遍。 她于是用力吞了口唾沫,目光被他勾缠着,移动不开,只好喃喃跟着重复、“丈、丈夫?” “嗯,要不要跟我试试?” “试、试试?” “对,说好。” 唐安晴眨眨眼,感受着那几乎要靠近自己唇边的温度,避不开也闪躲不了。变再也没有犹豫,张口点头,“好。” 下一刻,火热的气息真正落在了她唇上,轻轻浅浅的碰着她。 辗转厮磨,勾缠着生涩的她。 她没有办法思考,那些气息彼此缠绕,越发让人迷醉。 便只能顺着他的步骤,任凭他予取予求。 许久,才终于松开。 唐安晴靠在他肩膀,鼻尖都还是他的气息,那淡淡的带着薄荷香的味道,迷得她连话也说不出。 下一刻,耳边隐约听见男人淡淡的音,低哑又诱人,“乖女孩。” “过来这边,这是婚前财产公证,你应该能明白。我名下的房产和其他投资公司占股都有明细,其中百分之十会转到你名下,而你现有的我不会碰。另外婚后你仍旧可以继续你的学业,毕业之后也可以直接来这里工作,你的想法我不会干涉……” “等等!” 唐安晴有些不敢置信,她瞧见男人那格外认真的脸,只当是自己看错了,便勉强笑着说道。 “那个,我们才认识几天而已。你刚刚说的是要、要结婚么?” “嗯。虽然以你的年纪结婚确实小了点,但很抱歉我今年三十四,整整大你一轮。何况我的妹妹马上就要二婚,时间上已经来不及……所以恋爱的步骤就省略掉,你觉得如何?” 第三百三十七章 番3,他的楚楚可怜让她冲动地想答应 唐安晴只觉得“轰”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她呆呆站立在原地,脸儿红红的,一下子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下一刻,他已经将手伸出在她手臂上,随意一拉,便让人贴近在身侧,“害怕?” 她连连摇头,而后又迅速点了点头。 唐安晴下意识地想将手臂从他掌心里抽出去,那厚实温暖的手掌像有某种魔力,很快便将人的思绪都缠绕住,怎么也抽不开。 她迟疑了许久,才勉强克制住落荒而逃的冲动,而后小心翼翼扬起眉,那澄澈的眸光都被掩盖在长长的睫毛下,视线扑闪扑闪的,叫人看不真切,“我、我没想过结婚的事,何况我和你、你和我、我们……搀” 他们不过是陌生人。 她或许已经对梁琛这个名字极为熟悉,又或者从不知多久之前开始,就已经在心底深深记住了这个名字。 只是对他而言,唐安晴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想到这里,唐安晴倏而有些沮丧。 她不明白梁琛为什么会突然想跟自己结婚,就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一直记得他。 晃神间,她突然感觉到一根手指落在自己下巴上,那样亲昵的将她下巴挑起。 “你的意思是,我还不足以吸引你跟我结婚?” 低低哑哑的声音落入她耳里,依旧是让人如沐春风一样。可偏偏唐安晴再也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当即全身紧绷着,退后了一步。 男人挑眉,非但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将人更拉近了一些。那温热细致的鼻息便落在唐安晴脸上,像毛毛虫一样,弄得她痒痒的。 梁琛俊朗的五官正在她面前放大,所有的情绪都在瞬间抽离。 她脑海里,只余下男人的面孔。 那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梁,或者是那刚刚才触碰过她的,性感的薄唇…… “你不必顾虑其他,我既说要娶你,自然就会待你好。我会宠你、疼你,给你想要的一切。”他眯起眼,里头盛满了莫名的情绪,那如秋水一般的深邃的瞳孔,总有种无形的魔力。 唐安晴瞧着,只听见心脏“砰砰砰”地吵个不停,全身上下所有的器官都在催促着她快开口、快答应……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一刻,曾经只能远远看见的这张脸,如今就悬在她身边,还口口声声说着要娶她。 可偏偏,她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 男人的面色骤然一僵,那原本落在她身侧的手臂,此刻已然悬空。 “对不起!” 唐安晴下意识道歉,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声抱歉便已脱口而出。 “拒绝了?” 梁琛忽然勾起唇,连手也从半空之中收了回去。那瘦削颀长的身躯就斜斜倚靠在桌面上,眼睛眯起的时候,说不出里面的情绪是笑还是其他。 于是浓眉微扬,似有莫名,“显然,我们很合拍。刚刚的吻你并未拒绝,甚至很享受不是么?” 唐安晴吞了吞唾沫,一下子语塞到结巴起来。 “我那是、那是……” “那是同意。” 他淡淡的下了结论,提起那火热的唇舌相交,面色并未有任何改变。 而后甚至一步、两步靠近她,“如果你不记得了,我可以再帮你温习一遍。” “啪”的一下,唐安晴退到墙角,不知怎的弄掉了放在角落的书册。 她只是惊诧地捂住唇,用力摇头。 也不知是为了拒绝他,抑或是为了让自己不去想起之前的画面,“不是!我没有同意,我怎么可能会同意……” 她只顾着用力否认,可话音未尽,却已经敏感地察觉到周围气息的改变。 男人一向温文儒雅的面容,不知怎么的,忽然变得阴沉起来。 唐安晴瑟缩了下,下意识地朝后退几步。 她透过那僵硬的空气,瞧见了男人更加僵硬的笑容,那始终挂在他面上,常年不会改变的温和笑意,竟隐约有消失的迹象。 于是心里也跟着闷闷的,像被人扔到了大风里,冷风吹啊吹的,让她呼吸不过来。 说不出的酸涩、难受。 “学长,真的很对不起!” 她伸了伸手想去碰他,可还没伸出去,又讪讪收走,心里内疚极了。 “呵……你有什么错。”他轻叹,幽幽说道,狭长的眼眸眯了眯,说不出的脆弱和难堪,“只是拒绝了不愿意的男人,何必要道歉?” 这一下,唐安晴心底的内疚更甚! 那俊逸的面容不知怎么的,总让她想起“楚楚可怜”几个字。她咬着下唇,双拳攥得紧紧的,此刻只差没有立刻伸出手抓住他,告诉他自己改变了主意。 于是急切解释,“我、我不是不愿意,是、是……” 她在脑海里斟酌了许久,却仍旧想不出合理的字词。 可偏偏这个时候,梁琛已经转过了身去,似是借着这个动作来掩饰眼底的落寞。 那原本总是能让人如沐春风的嗓音,不知怎的,带了些怅惘和失落…… “我明白你的意思,今天就先送你回去吧。刚刚的事你不用太在意,是我太唐突了。” 唐安晴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安抚他,然而话到嘴边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只能呆呆瞧着那写满“落寞”的了脸,用手抚着心口,闷闷地“嗯”了一声。 走到办公室门外,外头的几人似乎正在努力讨论案情,她走出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察觉。 “铃铃铃……”还未及离开事务所,忽然她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是唐安峰打来的。 “哥,对,我在学长的事务所这边。” “你正好在附近?” 她和唐安峰说了几句,面色渐渐变得不太好看。于是抱歉地瞧着梁琛,“我哥就在附近,他说过来接我去一个地方。学长我想、就不用麻烦你送我了。” 梁琛摊摊手,没有多加挽留,只是仍旧将她送到了楼下,那隐藏在镜片后的目光温柔依旧,“路上小心。” “好的。” 唐安晴应了声,忽然想起了什么,还想与他说说话。可张嘴的刹那,才发觉男人的身影已经走远。 似是从他说完那句叮嘱开口,便再也没有多等她一秒。 她瞧着那走上楼的瘦削背影,那被白色衬衫衬托着越发单薄的身躯,正靠着灰暗的建筑物颜色,仿佛连他自己,也跟着沉在阴霾里。 梁琛径直回到二楼事务所,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冰凉的触感除了能消除夏日炎热之外,更能让人沸腾的心冷却下来。 “老大,刚刚那是唐安峰的妹妹吧?她哥哥的案子你该不会是接了?” 有人忍不住问了出声,可话音刚落,便立刻被人拽住,“石磊,你怎么就这么不识趣!” 被叫做石磊的人被人狠狠推了一把,他踉跄了下,手里的笔差点掉落在地。 可回过头来,瞧见其他人都对自己挤眉弄眼的,顿时一阵莫名其妙,“我说错什么了我。穆小姐可是出了大价钱请老大的,老大你没明确答应就算了,现在还帮唐安峰……谁都知道这场官司的胜负率,唐安峰现在连肯帮他的律师都找不到好么?” 石磊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可所有的布满和抱怨,却在对上梁琛一道“温柔”的目光之后,骤然停止。 “你说,女人这种生物真是奇怪。明明喜欢,为什么偏又不肯答应?” 这下,谁还敢应声。 梁琛似也知道这个结果,便只晃了晃手里的啤酒,修长的指尖重重按在罐面上。 “咔嚓”一声,整个啤酒罐都瘪了下去。 “女人么,总是善变。嘴上说着不要,其实心里是想要的啊……” 不知是谁又小声地补了一句。 男人脚步骤停,蹙紧了眉瞧着前方。 石磊却不管这些,他扬起手,手里的资料被甩得霹雳扒拉响,“那什么,女人的事咱能不能先搁一边,穆小姐又加价了,咱们接还是不接?” 回应他的,是“砰”的一下响起的关门声。 他悻悻然将文件收回去,垂着头连话也说不好,“得嘞,一大笔佣金,又没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番4,我跟你说的结婚,在你看来就是玩笑? 事实上,没有谁会真正在乎那一笔佣金。穆家为了请梁琛,价码仍在一步步往上抬。 穆元婷与唐安峰的官司只要在继续,她的行动大约就不会停止。 石磊于是只能在几天后的傍晚,又硬着头皮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老大,穆小姐怎么都要见你一次。就今晚,在红香里酒吧,你去一趟跟她说清楚就好。” 显然,里面没有任何声音悦。 这已经是他今天过来的第三趟,次次都是闭门羹。 明明人在里面,却没有半点声响搀。 他轻叹,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其他几人都只朝他比出奋斗的手势,却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打算。 石磊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敲门,“穆小姐是铁了心要你帮忙的,这场官司穆家胜率很高,她无非是想要你的面子,你出面,那是你的能力。免得让人说赢了官司是因为穆家以势压人……” 忽然间,门被打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几点?” 石磊愣了愣,瞧见梁琛面上的冷厉,便讪讪应,“晚上8点,吃了晚餐去还来得及。” “嗯,知道了。” 话音刚落,石磊便只听见“砰”的一声,厚重的桃木门在眼前被甩上。 他摸了摸鼻子,瞧见梁琛拿了车钥匙很快又出来,而后很快便消失在事务所。 而从头至尾,都不曾多看他一眼。 石磊愕然,指着他离开的方向,“这又是怎么了?他的脸怎么能黑成那样?” “能怎么,今儿上午在家里见到许小姐了吧。” 石磊皱紧眉宇,挠挠头又有些不解,“许小姐不是快要结婚了么?难不成婚前症候群,没出现在许小姐身上,反而到了咱们老大这?” 有人翻了个白眼,随手卷起一沓文件,敲在他头顶。 “白痴!” ———————————————— 是夜,夏日的红城白日时间很长。 晚上七点,天边还仍有淡淡光亮。 只是不必再顶着烈日,行人都已放缓步伐。 唐安晴深吸一口气,快步疾走。 红香里酒吧就在酒店旁边,除了在红城享有盛誉的高档套房和酒店设备之外,连旁边的酒吧,也是一绝。 她的脚步在门外顿了顿,迟疑了许久,才一咬牙走了进去。 她没来过这种地方。 处处是灯红酒绿,穿着妖艳的女人在舞池中央扭动着身躯。 周围的嘈杂让她几乎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只好婉拒了服务生带路,径直朝某个角落而去。 她花了不少时间,仍旧未能在灯光闪烁的酒吧大厅里寻到人。 直到某一刻,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响起,似是有人摔了酒杯或是其他,让唐安晴眼尖地发现了那人。 “嫂子!” 她瞧见了在二楼上的女人,急急忙忙跑了上去。 便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这么冲到了她面前。 “唐安晴,你怎么又来了?” 女人浓妆艳抹,面色却十分不耐。 她挥挥手,让服务生将洒落了的玻璃碎片打扫干净,而后便冷眼瞧着她,“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不要再随便出现在我面前!” “可是嫂子,哥被警察带走了啊。”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穆元婷冷笑,拍了被翻溅到了酒液的裙子,眉眼轻挑,满是不悦,“说起来,你哥最近在背地里做了不少手脚吧。他被警察带走也算天经地义,你还指望我去捞他出来不成?” 唐安晴咬紧下唇,顾不上周围的人异样的目光,挺直了背脊,“可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突然被人带去调查。除了你想赢这场官司之外,我哥再没有得罪过其他人……” “哈,说的我好像要靠这些小手段才能赢似的。这场案子本就是我占有优势,何况现在我还请到了红城的第一大状师,有何必再去耍手段?” 唐安晴怔了怔,穆元婷一提起这个称呼,便让她不由自主想到某个人。 红城第一的律师,本就是他才对。 于是挺直了胸脯,“红城除了梁琛学长之外,还有谁能担得起这个称呼,可他是绝对不会接你的案子的!” 话音刚落,室内灯光似乎亮了一些。 正好楼下舞池一曲舞毕,有人在台前唱曲。 于是就连灯光也跟着有所改变。 唐安晴愣愣地站在原地,耳边是穆元婷嘲讽的音。 “怎么就这么大言不惭?谁说梁琛绝不会接我的案子,什么情况?” 她已然没有将这些抱怨听进去,而是目不转睛地瞧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先前灯光昏暗,加上男人一直坐在座位里侧,她便始终没有看清楚。 直到此刻,那张带着笑意的温和面庞出现在视野内,才终于让唐安晴惊呼了声,捂住双唇。 穆元婷没有注意到她的惊讶,只带着酒意,推了推梁琛,“你倒是说说清楚,我开了这个价,请你打一场必胜的官司,还有什么不满的?” “这丫头是唐安峰的妹妹,口口声声说你不会接我的案子,怎么,你们认识?” 他这才扬起眸,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了下,幽暗又迷人。 那轻轻挑起的眼尾处,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情绪,像冬日里能融化冰雪的暖阳,又像夏日里最冷的风。 她的目光在梁琛和穆元婷身上来来回回地交替着,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穆元婷说那话的意思。 于是咬紧了唇,心里那骤然涌起的酸涩情绪,让她再也忍不住,“梁琛学长,你、你真的要帮嫂子么?” “唔……我只按自己的原则接活。” 唐安晴又用力咬了咬下唇,顾不上那有些发疼的地方,便直直瞧着他。 她脑海里闪过教授曾提到过的所谓“原则”。 “梁琛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还有他接活的两个原则。一是只接别人做不到而他有把握的案子;二、接亲近之人的委托。” “所以,嫂子那边,你更有把握么?” 她低声询问,可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其实胜负率显而易见,若没有其他大杀招,单单抚养能力这一条,家大业大的穆家,就能让哥哥哑口无言。 唐安晴于是垂下了眼,心里闷闷的有些发疼起来。 “可之前你答应了,会帮我。” 她本该理直气壮地说这话,可自从瞧见男人那盛满了莫名情绪的眼神,最后那几个字便说得极没有底气。 刚说完,还没等梁琛回应,她又自顾自摇头,“是了,你没答应呢。之前能帮我收集资料就已经很感谢了,我……” “你什么?” 唐安晴许久没有说出理由,男人便眯着眼斜觑着她。 她张张嘴,却只摇头。 心里酸酸涩涩的,像刚入口了一颗未熟的柠檬。一下子,连头到脚,都酸酸软软的。 只是她此时也顾不上这些,便抬起头看了穆元婷一眼,认认真真对着她道,“虽然嫂子你请到了梁琛学长。但不到判决那一刻,哥哥和我都不会放弃的。” 话落,她在这里再也待不下去,急急忙忙地便往楼下跑去。 酒吧里人群纷乱,下楼时她还不小心被人撞了下。 整个人踉跄了几下,手臂从楼道口的盆栽上滑过,火辣辣的疼…… 她知道自己此时很狼狈,可所有的狼狈都比不上刚刚的那一幕。 外头冷风吹啊吹的,许久才终于让她冷静下来,便仰头望着对面灯光通明的红香里大酒店,重重吸了一口气。 “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 蓦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将她那口吸到一半的气息打断。 唐安晴呛咳了下,缓缓回过头。 男人就站在她身后一米远,背对着闪烁的霓虹,身上那印着灯光的白色t恤,五彩缤纷。而那被他轻轻搭在肩上的薄外套,更像是陪衬,衬得他那样迷人。 “学长,你别再拿我寻开心了。” 她踢了踢脚边的石子,低下头不去看他,只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却不料男人一步跨过来,那干干净净的白色帆布鞋便落在她眼前,与耳边响起的嗓音一起,撩人心弦。 “我跟你说的结婚,在你看来就是玩笑?” 第三百三十九章 番5,这样我们才能更亲密 第三百三十九章 番5,这样我们才能更亲密 他说,“我跟你说的结婚,在你看来就是玩笑?” 唐安晴很想冲他笑笑说无所谓,扯开唇才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 于是定定瞧着他,目光直直望进他眼底,“学长你为什么要跟我提结婚呢?你要接谁的案子,是按你的原则办事。嫂子那边胜率确实比较大。” “我没有办法让你改变主意帮哥哥,但至少,不要再拿这些话来消遣我了。” 那些曾给了她希望的玩笑话,如今却只让人意冷心灰。 “消遣?我没有在无谓的人身上浪费时间的习惯。” 他轻笑,态度极其随意。 唐安晴分明能瞧见那张俊朗的面容上,有些许光影闪烁。 偶尔霓虹灯灯光经过他面庞时,便会照着那张脸,使之看起来更要复杂…… 唐安晴等了一会,说完之后便再没有其他想法,只咬着下唇,手指不知因何,又下意识拎紧了。 于是便默默地想离开这令人心悸的气氛。 可下一刻,男人已经伸出手将她拉住,略一弯腰便与她正好对视上,“如果我说,有办法呢。” “什么?” 唐安晴很想坚定地走远,告诉他自己不会再轻易相信了。可身体总比她的心要诚实,在梁琛那话一说出口之后,便在原地动也不动了。 男人靠近她,手掌反转,握住了她的,“上车。” 她迟疑了几秒,可一想起梁琛刚刚那极有把握的样子,便终于还是跟了上去。 坐进去之后,车厢封闭,她立刻便嗅到了一股酒味,却还瞧着这男人径直坐在驾驶座上。 “学长,酒驾不好……” 男人挑眉,没有理会她。 可唐安晴对于这些事有旁人难以想象到的坚持,当即拽着他的手,格外坚定。 梁琛不知怎么的,竟突然不想拂去那双眼睛里的真诚。一下子瞧着她的认真,便像着迷了一般。 许久,他耸耸肩,给人打了个电话。 很快便有代驾过来,梁琛顺便将她也拉到了后座。 气氛很安静,车子也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从里头流泻出来的轻音乐,也总是让人心神舒畅。 只是不知为何,那样舒适静谧的气氛,却总让唐安晴感到一丝烦乱。 前方,车子又拐到了下一个路口。 她咬咬唇,终于开口,“学长,你说的办法是什么?” “嗯,终于舍得说话了?” 男人调侃的声音比那带着戏谑的眉眼更让人难堪,唐安琪掐紧了掌心,不自觉地往旁边移了移。 他显然也瞧见了唐安晴的这个小动作,便眯起眼,手臂落在身侧,指尖不经意地敲击着椅面,“记得我跟你说的问题么?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消遣。” 那声音低沉悦耳,比之她曾路过音乐学院时听过的大提琴演奏,还要让人迷醉。只是唐安晴如今实在是享受不起来,她只觉得这人的心思越发让人捉摸不透,如同那总那样深邃的眼眸一样,幽暗阴沉,让人瞧也瞧不清楚。 好在,她如今总算恢复了些理智,“你的意思是,我跟你结婚,就帮我哥打官司么?” “这未免也……” 太不值得了。 她想不明白,梁琛瞧上了她哪一点,结婚这样的事难道不该更慎重一些么? 还是,因为其他…… “到了。” 此时,司机已经将车停下。 梁琛付了钱,便径直朝大厦内走去。 “学长!” 她站在门外,不敢直接进去。 可男人此时蹙紧了眉宇,那纤细修长的指尖就按在额角,面上已然透着些许不耐,“站在那做什么,跟过来。” 唐安晴半晌没有动作,她瞧见梁琛不耐烦的模样,心里“咯噔”了下。 一瞬间,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可最终,还是握紧拳头,跟了过去。 公寓不大,一眼便能瞧到底。简约大方的黑白色调,没有任何杂余的摆设和家具,立刻便能让人知晓,这是他独居之处。 他刚一回来,便径直去煮了一杯咖啡,面上烦闷却没有半点疏解。 只是指着对面的沙发上她坐下,随手扯了扯领子,“小女孩么,都喜欢听点好听的。跟我结婚,你想要的都会有。而我至少能给你正常的婚姻,不会有背叛、更不会有欺瞒。” 他将一只手负在脑后,俊挺的五官上偶尔有灯光投射,印下几道光影。 “至于你哥的官司,这么多年了,我的原则重来没变过。” 唐安晴心一沉…… “穆元婷是我远房表妹,帮亲不帮理是我们这行的名言。除非你嫁给我,这样我的原则自然就到了你这边。” 他扬了扬手,唇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那样温暖又明媚的笑容,和他刚刚说出的话截然不同。 唐安晴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偏偏这个地方就只有他们两人。 “不说话,饿了么?” 她摇摇头,好似没有听见男人的话。 而梁琛又喝了一口咖啡,眼眸挑起的模样,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的温文儒雅,“别发愣。很显然,结婚能让我们的关系更亲密些,而大舅子比远方表妹要亲得多。” 唐安晴没想过,有人能将结婚的事说得这么轻而易举。 她坐在那,脑子里飞速运转着,鼻尖里嗅到的除了空气里的寂静之外,便只余男人身上的酒味。 下一刻,梁琛开始脱衣服。 她反射性跟着站了起来! “嗯?” “我……” 唐安晴有些紧张,手指紧紧揪在一块,说不出的难受。 室内灯光还算明亮,可她如今恨不得这灯光是黯下的,至少不会让她觉得这么难堪。 而男人显然是感觉到她是不对劲了,眼眸缓缓眯起,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好整以暇。 她费了很大力气才安抚下自己躁动的情绪,那些在心底曾有过无数次的期待,因为今晚,都消失殆尽了。 “如果我不同意结婚,学长你是不是就没可能帮我哥哥?” “嗯哼,大概吧。” 他走到厨房那处,似乎是想做些什么。对唐安晴的问题,也只是随口应着。 只是唐安晴也不傻,知道这随意至极的话语里,带着的心绪。 于是默默咬牙,转身就往外走。 她的自尊不允许自己再留在这里,向他摇尾乞怜。 “站住。” 男人正好开了火,不知是想煮些什么,只是因为她的动作又受到了影响,所以脸色又沉下几分。 唐安晴不敢动,等了几秒没等到他开口,便才将手放到门把上去。 “年纪小的女孩么,就是天真。若是能放得下你哥哥的官司,那就走吧。” 她手指僵硬,怎么也不敢再用力下去。 面前的门好似有千斤重,哪怕她费尽了心思,也不敢动手打开。 唐安晴能敏感的察觉到空气里气息的变化,她侧过身,瞧见站在自己不远处的男人。 梁琛身上,是与平日里的温和截然不同的气质。连眼睛里弥漫着的情绪,都那样冰冷。 “唐安晴,你需要考虑清楚。我不是一直都这么好说话的。” 她颤了颤,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难受极了。 于是再没有犹豫,忽然用力打开门,落荒而逃。 “唐安晴!” 身后是你男人带着不悦的嗓音,可她只好似没有听见,没命似的逃离。 她心灰意冷,心想大约是入夜之后气温真降了,否则怎么会觉得连心都凉透了一般。 走出大厦,她只能独自行走在路上,到了路口才总算拦住一辆车,回到学校里。 公寓内,那道颀长的身躯仍旧站在门边,很久都没有任何动作。 过了一会,又像个没事人一样默默走过去将门关上,而后回到流理台。 上边摆放着几颗蛋,锅里的水也已经烧开了。 他轻笑,并没有将那几颗蛋放进去,而是默默关了火,走到阳台。 窗外灯火同名,红城的繁华在夜晚时,总显露得那样明显。 他喝了些咖啡,又按了按发疼的额角,眉宇里透着的情绪,越发深沉…… 第三百四十章 番6,你的心会告诉你,你想要我 “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我说晴晴,你也忒夸张,梁琛学长怎么会突然跟你提结婚?再说,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我怎么不知道?” 唐安晴讷讷张着嘴,一句话说不出来。 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跟梁琛扯上关系的。也许是那一次校道里的相识,也许是那一场乌龙车祸。 她摇摇头,心里难受得紧撄。 “行行行,就当你说的是真的。既然梁琛学长说要娶你,你干嘛还拒绝,要是我,眼巴巴就嫁过去了。” 闺蜜夏冰是梁琛的脑残粉,立志要成为红城第一的女律师,“你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对了,明天有个讲座,教授说会请几位前辈来给咱们讲讲课,记得准时到。” 夏冰说完就爬到了床上,唐安晴皱着眉,连话也没有应。 她想起晚上发生的那些事,心里七上八下的,说不出的沮丧偿。 “唉!”于是重重叹了一口气,却得到一只枕头袭脸的回应。 “叹什么气,快睡觉!” 唐安晴闷闷地应了声,过了一小会之后便往床上爬去。 只是躺下之后,却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头像是被重物狠狠碾压过一样,疼得喘不过气。 他为什么想跟她结婚呢?单单只是缺一个新娘,还是,另有别的心思? 可不论缘由是什么,现在没有了他的帮助,哥哥怎么办…… 夜里,又热又闷。 唐安晴实在是想不出答案,辗转反侧的,最后只能在风扇的吵闹声中渐渐熟睡过去。 次日,夏冰一早就被热醒了,催促着她去参加讲座。 “你昨晚干嘛去了,两只黑眼圈快要和国宝一样。嘿,该不会是想梁琛学长想到睡不着吧?” “别胡说,想我哥的案子呢。” 她推了夏冰一把,迅速洗漱之后,便一起去吃了早餐。 早上九点整就开始的讲座,两人为了有个好位置,便提前过去了。 只是唐安晴在讲座开始前,接到了电话。 “晴晴,是我。你现在在哪?”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那样熟悉,她听见那声音便连忙解释,“学校呢,哥你怎么了,声音不对劲。” 这时还没走进去,就躲在门外小心听电话。 “哎,高教授来得可真走,这么快就候场了。今天一定是个大人物。” 夏冰喃喃自语,瞧见远处从后面进去的教授。 可这边唐安晴还在接电话,她便翻了个白眼,朝她挥挥手,“你慢慢聊吧,我去给你占座位。” “有课啊?去上课吧。” “还早呢,你说吧。” 唐安晴干脆退到角落里,小心询问着。 电话里,唐安峰沉默了几秒,等了一会之后才缓缓开口,“哥就想问问你,这官司如果继续打下去,对豆豆是不是真的很不好……” “你别多想。” 电话里的声音满带着沮丧和无奈,唐安晴一听就急了,“豆豆是你的女儿,争取抚养权是理所应当的事。再说……嫂子的新男友是什么样的人品你也清楚,豆豆若是呆在那边,以后不定会被怎么对待呢。” 她也心疼自己的小侄女,那可爱又软萌的模样,总能让她心揪得紧紧的。 “可……晴晴啊。他们说的也对,豆豆跟着我,我什么也给不了她。若是跟着她妈妈,以穆家的实力,她想要什么都有。至少,也是堂堂的穆家千金,她在钢琴上那么有天赋,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耽误她。” 唐安晴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连声音也骤然拔高了些,“他们?他们是谁?哥,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没、我自己想。觉着是这样。晴晴,不如这官司,别打了?” 男人的声音低低的,又很没有底气。 唐安晴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劝解,可此时夏冰已经在远处朝她挥手,“快,要开始了!” 她连忙朝会场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解释,“哥,你别胡思乱想,等我回去。豆豆那么爱你,她想和你在一起,至少要尊重她的意愿啊。” 话音刚落,她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偏偏教授已经到了席上,偌大一个多功能厅里,气氛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于是只能将电话挂断,正襟危坐。 “还是你哥的事啊?”夏冰凑到她耳边低声问,“我说你哥的案子胜率真的不大,就是请教授去估计也很难赢。” “不管多难,总得试一试。嫂子一直不喜欢豆豆,她只是非要将她留在身边,怕别人说闲话。” 毕竟偌大一个穆家,穆元婷当年嫁给一个一文不名的男人也便算了,如今两人离婚,他们却连女儿都没留下,岂不是落人口舌? 夏冰想了想,轻叹,“那不是还有梁琛学长么?既然他想跟你结婚,那你哥这官司他定然得帮……哎?那不就是他啊!” 唐安晴顺着她的惊呼声看过去,果然在一片欢呼声中瞧见了那从门外走进来的颀长身影。 他今天穿了一件宝蓝色的西装,里面的白色衬衫干净清爽,衬着那本就俊挺的五官,越发迷人。 梁琛朝座位上走去的时候,唐安晴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他。 那样温暖祥和的笑容始终挂在他脸上,唇角溢出的弧度,好似能让人瞧见春暖花开。 “大家好,我是梁琛。” 温润的声音一出来,全场便沸腾起来。 夏冰拽着她的手,满脸兴奋,“我说,学长过来没告诉你嘛,待会他走的时候,你可得帮我上去要个签名。” 她一边说着,还将一本书塞到了唐安晴怀里,面上此时已布满红晕,只恨不得尖叫出来。 “高教授让我过来跟大家分享关于上一次西宁亭杀人案的心得,我就简单说说看自己的看法,有不对的地方,大家可以一起讨论。” 西宁亭杀人案,是去年惊动红城的大案,如今已成为红城大学法律系学生必须学习的案例之一。 以其复杂和刁钻而著名。 当时的嫌疑人几乎已经要被定罪了,可梁琛出现之后,却将案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不要太过于相信耳朵,而是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更多的时候,需要的是相信自己的心。” “你的心会告诉你,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 唐安晴蓦地抬起头,正对上那双幽暗的眼眸。 那在镜片下闪烁着的视线,一会暖一会冷的,让人瞧也瞧不透。 她怔怔地望着,心里“咯噔”了下,只觉得他意有所指。 夏冰突然推了推她,“喂,到互动的环节了,赶紧举手!” 唐安晴便反射性地将手举了起来,一时间,场内便沸腾起来,大部分人都将手举地高高的,只期待能获得一个交流的机会。 “梁琛,看来你在学弟学妹们那边很受欢迎啊。”高教授笑了笑,跟他耳语了几句。 唐安晴瞧见了男人眼底那样明显至极的戏谑,而后他便起身朝下面走来。 夏冰来得早,两人的位置就在第一排,男人从台上下来互动,正好就站在她面前。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她几乎可以嗅到男人身上传来的薄荷香。 以往唐安晴总是在大哥身上嗅到的烟味,在他这里丝毫也没有。 那清新又淡淡飘着的味道,在她心里缭绕着,像要将整颗心都烧起来。她甚至不敢抬头,因为梁琛站得那样近,她只要抬起头,便会碰着他的衣角。 下一刻,梁琛伸出手,像是要邀请人上台。 唐安晴几乎能听见夏冰的笑声,在耳边飘啊飘的,让她脸颊爆红。 她将手指紧紧扣在一起,连衣角都被弄得皱皱的,心里忐忑着不知待会要如何表现。 然而紧接着,那淡淡的飘到耳边的低沉声音,却将她所有兴奋情绪拉回。 “这位学妹,就你如何?” “哎?” 她身后响起一声惊呼,而后便是椅子翻动的声音。 男人伸出了手,将坐在她后座的一位女同学牵了出来。 经过她身侧的时候,男人甚至因为不经意的侧身,手臂还划过她脸颊。 那样温暖的指尖,却又如同冬日里寒冰一样,让人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番7,你做了什么天人怨的事惹他不开心 台上,男人始终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唐安晴已经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隐约记得那谈笑风生的模样。 她目光所及之处,只瞧见男人的视线在下边逡巡,那狭长的眼眸即便被隐藏在镜片之后,却仍旧深邃有神。 金色边框的眼镜被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让他的五官看起来更加立体。 “你说梁琛学长这么帅,你得有多少情敌啊。撄” 夏冰瞧出了她的不对劲,挤兑了几句。 而唐安晴此时已经答不上话,她只默默垂下眼眸,下唇被咬得紧紧的,借着回避的目光来掩饰有些酸涩的心绪。 “学长正看着你呢,低头做什么?” “唐安晴,你难道不知道,他刚刚就是故意走到你面前么?咱能不能别这样……偿” 夏冰继续唠叨着什么,她听见了,却没什么心思却应。 而此时,台上互动环节已然结束,男人站了起来,牵着女孩的手走了过来。 又一次,从她面前经过…… “今天的讲座到这里就结束了,下次有机会,咱们再请你们的梁琛学长来好不好?” “好!” 连同夏冰,也跟着起哄。 而男人始终就站在她跟前几步远,笑着和同学打招呼。 夏冰推了推她,在她耳边细细开口,“我说,你们是吵架了么?这种时候就上去抓去机会啊。” 她被推了一把,踉跄起身,距离梁琛便又近了些。 可此时,他身边已经围了不少女孩子。 唐安晴总忍不住想起刚刚的一幕,脚步顿了那就一动不动了。 正好,男人的目光有了偏移,与她相交。 “学长……” 她下意识喊出了声,声音不大,却仍旧被周围几人听见。 这下,总算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梁琛便干脆放下手里的书册,浓眉挑起,定定瞧着她。 “唐安晴,你光看着做什么,有话就说,喊那么大声又不说话几个意思?” 她嗫嚅了几声,差点在同学的呛声中说不出话来。 可此时已然容不得她多想,便几步靠近,站定在他面前,“那个、我想请教你一个案子,关于抚养权……如果己方处于经济劣势,且劣势十分明显,该如何挽回?” 她眼睛晶亮晶亮的,充满了期待。 而梁琛此时也蹙了蹙眉,像是在思考中。只是不一会就给出了答案。 依旧是那样的温文儒雅,成竹在胸。 “若是处于极其明显的经济劣势,又何必还要去争夺抚养权?为了孩子好,也该让她尽量跟着经济条件较好的一方。” “当然,若是另有隐情,则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位同学,你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我恐怕给不了太好的建议。” 她睁大了眼,瞧着那在一众女孩包围下,明亮异常的脸。 “唐安晴,你还没听清楚?学长说得够简单了吧,问完了就走,别耽误学长的时间……” 开口的是法律系的系花,一向是学习好、样貌好、家世好的“三好学生”。 她于是轻点头,“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夏冰抓着她,连签名书也不要了,立刻跟了过去。 于是未曾发觉,在身后的男人眼睛里那些温文儒雅,终于褪去了一些。 “今天就到这吧,我待会还有事你,下次有机会再和你们交流。” ———————— 她径直走在校道上,夏冰说是去买点吃的,打了个招呼就跑远了。 唐安晴捏了捏手指,瞧着阳光在树下投下的斑驳,眼睛里突然多了一抹忧伤。 迎面走来一道身影,穿着白色衬衫,和那烫得整齐干净的西裤。刚刚那件宝蓝色西装被他随意揽在手臂上,走路的时候,空荡荡的悬在那,好似要掉了一般。 他看起来总那样漫不经心,面上柔和的表情和那轻缓的步伐,总要让人以为他是画里走出的校园男主角。 可唐安晴知道,他三十四了呢。 阳光在头顶暖暖洒下,总温柔至极的要将下边的人的心焐热。他便任凭那阳光落在黑发和侧脸上,站定在她面前。 “经济实力处于劣势,又不愿意放弃抚养权。只能想别的法子,譬如抓住对方行为不检、精神失常或是不良于行等等。” “总之,要让法官觉得对方比你更不适合抚养孩子。而她的经济实力正好可以在提供生活费的时候,多要一些。” 男人淡淡开口,声音低哑平稳。比之先前少了分冷漠,多了分平和。 唐安晴愣了一会,才想起来他是在回答先前的问题。 于是皱着眉仔细想,“嫂子的行为就算有不检点,也不是我能找到证据的。至于她适不适合抚养豆豆,这个倒……”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里亮亮的。刚想张嘴说话,可一对上男人的视线,又怔怔住了嘴。 “别太开心,就算告诉你法子,你哥也仍旧是输。” 他轻描淡写的,用那样平静的语气作下结论。 唐安晴无言以对,于是扯开唇角,眉眼发亮地瞅着他,“所以我最终还是要靠学长你么,答应你的条件,嫁给你或者其他……你就会帮我赢了这场官司。” “嗯哼,聪明的女孩。” 他摊开手,指尖碰着一片掉落的叶,仿佛连周围的环境都清雅了。 她是年纪小了些,却不笨。 唐安晴定定瞧着他,仿佛要直接望进他眼底了,“学长究竟为什么想娶我呢?” “正好缺个妻子。” 她一怔,笑不出来,“别的女孩,也是一样的。” 这下,梁琛不再应了,模样只高深莫测,伸出了手指在她颈项处撩了下,黑发便落在掌心,柔柔地又滑了回去。 于是弯下腰,凑近在她耳畔,连呼吸都萦绕在其中。 “别的女孩,哪有你这么好骗。” 唐安晴全身颤栗了下,僵硬着退后两步。 “就算许小姐马上要结婚,那也不该是你急着结婚的理由。妹妹的婚姻、感情,与当哥哥的有什么关系呢。何况……” 她好骗这个借口,也确实拙劣了些。 可梁琛此时脸色已经有些变了。 她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只隐约觉得周边的气息,透着一股凉意。 男人眯起眼,手指从他发上移到下巴,轻轻捏住,“怎么,还是不愿意?” “是……” 梁琛也不强迫她,只低低笑了下,声音不似以往温润,怎么都觉着刺耳。 可就这一声轻笑之后,他却什么也没说了。 “梁琛学长?” 夏冰正好回来,瞧着梁琛在这里,还有些奇怪。 她一向大大咧咧,也没发现哪里不对。 “梁琛学长,真巧又能看见你。我是晴晴的舍友,我叫夏冰。” 男人却只扫了她一眼,轻“嗯”了声。 而后径直从两人身侧走过,就这么沿着校道走远…… 夏冰手里拿了两杯奶茶,愣了好一会之后,才递给了唐安晴。 “果然学长就是有个性啊,嗯,就嗯哎!” 她重重吸了一口,也没往心里去,拉着唐安晴到旁边坐下。 “怎么样,好喝吧?” “都喝过无数次了,怎么会不好喝。” 唐安晴摇晃了下杯子,瞧着上边浓郁的色泽,眼神黯了黯。 学校里的奶茶店是大三的学妹开的,价格便宜不说,味道也好。 她喜欢吃甜食,每次买奶茶,都是最甜最腻的那款。 “什么情况,我刚听后边的人说。咱们走了之后也没说上几句话,不知是谁惹了他,很快就离开了。” 唐安晴轻轻吸了一口,瞧着他走远的背影,于是迎着柔柔的风问,“他生气了?” “怎么会。”夏冰像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样,“梁琛学长也会生气?笑话,你问问高教授,问问其他的同学,他从来不生气的好不。” 话音刚落,夏冰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朝着梁琛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皱着眉喃喃自语,“不过刚刚他对你说的那些,真的有些不对劲。喂,唐安晴,你到底做了什么天路人怨的事,让他对你不爽?” “嗯……不肯嫁给他算不算?” 第三百四十二章 番8,我来献身的 夏冰瞪大了眼,像看着怪物一样。 好在,这件事之前许欢就跟她提过一次,到此时,总算习惯了些。 她于是重重咬着习惯,将那酸酸甜甜的液体尽数喝了下去,便轻叹着撩起二郎腿,坐在那吹风了。 “聂鑫辰有学长的一半好,我也不嫌弃他了。你说你呢,就梁琛学长的脾性气度和家世,你还有什么好嫌弃的。” 唐安晴可以明明白白接收到她眼底的蔑视,只是她一贯被夏冰蔑视多了,早已习以为常。 何况,那个男人,哪里像她说的那样,脾性气度都好偿? 他生气的时候阴沉着一张脸,可也恐怖得紧。 过了一会,唐安晴瞧了一眼手表,想着奶茶也喝得差不多了,便起身朝远处走去,“我得去一趟我哥那,先走了。” “喂!” 夏冰没喊住她,如今两人都已经是大四了,法律系的学生都要提前实习,学校又在八月底就开了学,于是最近总有各种各样的活动和讲座,催促着她们尽快离开。 唐雨晴坐了约莫一个小时的公车才到目的地,一个很稀松平常的小区,二楼就是他们的家。 刚拿了钥匙开门,却已经听见里头传来悦耳的声音。 她推开门,瞧见那正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孩。 四五岁的模样,已经很是讨喜。头上扎着的羊角辫松松垮垮的,因为玩闹而有些凌乱。 那嫩嫩的脸蛋上布满汗渍,正大颗大颗往下掉。 豆豆瞧见唐安晴,立刻朝她扑了过去,“姑姑!” 她喊出了声,拉着她转圈。 唐安晴没有掩饰掉眼底的惊讶,安抚了小女孩几句,便往唐安峰那边瞧去,“哥,豆豆怎么过来了?” “她妈妈送过来的。” 这下,唐安晴便只会更觉得奇怪。 她那个嫂子,如今可是铁了心的一定要这孩子,哪怕平日里从来没有照顾半分,却仍旧要将她困在身边。 自从离婚开始,他和哥哥便很少能见到豆豆,大多数时候,还得吵着闹着,费尽了心思和手段,才能见她一面。 “嫂子转了性子么,舍得把咱们君然送过来。都多久没见面了,豆豆想爸爸和姑姑不?” “想!” 小女孩十分懂事,她知道爸爸妈妈关系不好。平日里也从来不闹,该去学校的时候就去学校,就连暑假,也一直在学习钢琴。 唐安晴和她聊了一会,眼神却只往唐安峰那边看去。 “哥,嫂子是不是提了条件?” “嗯!” 他重重一叹,和小女孩说了会话,便将唐安晴叫到一旁的阳台上。 点了根烟,便处处都缭绕着雾。 “律师来过了,说我们没可能赢。他带了你嫂子的话,如果现在和平解决,以后能让我两个月见豆豆一次。” “哥!” 她知道他舍不得,离婚好节几个月了,就一直在为这件事忙活,可如今正到关键时候,他却…… 唐安晴心里落差极大,一下子闷闷得说不出话来。 “晴晴,哥也没有办法……律师说了,如果非要打这官司,说不定失败了,以后连见豆豆的机会都没有。” “他、还拿了些其他的东西过来。” 唐安晴愣了愣,“什么?” 她顺着唐安峰的目光朝着桌面看去,终于瞧见了那放置在桌面上的几份文件。 除了抚养权认定的相关文件之外,还有另外一份关于这附近要开发的批复文件。 “就这几天,突然多了个消息,说是这块地被人买了。要建商场还是什么。咱们这个小区,年代实在是太久太久,看着大,其实没几个人还住在这里。” “爸妈在世的时候,这里还算热闹,如今你看上上下下几层楼,就三户人在。有人开发,是好事。只是补偿的价格……” “三十万?” 唐安晴瞧见上头的数字,不由得惊呼出声。 红城是一线城市,寸土寸金。别说一套一百平米的房子,哪怕就是丁点大的地,也是天价。 小区地段不算好,却也算不得太差,附近的小区房价也涨到了三万以上,开发商却只给他们三十万的补偿? 唐安峰似乎看出了她的不满意,连忙劝道,“价格低,大家都知道。可这房子再住下去,要不了几年就会划到危房范围,早晚要拆掉。楼上楼下的住户们,有的多要了些,有的看也不看,都点头了。” 唐安晴忽然明白过来,挥了挥手里的文件,“你是因为这个才想放弃的对么?” “可开发商,就是穆氏……” 她重重咬着唇,觉得心里那些情绪,一下子就翻江倒海起来。 “嫂子就拿这个来逼你,逼着你放弃抚养权,放弃豆豆?可是哥,没有了豆豆,你以后……” 要怎么活下去? 她是太过了解自己的哥哥,自小父母去世之后,心思便都花在照顾自己身上。 一个大了她快十岁的男人,从小学将她拉扯到如今。 十几年的时间,几乎没有为自己考虑过。 除了一张俊秀的脸庞,让当时的穆元婷瞧上了,便不顾身份差距结婚。 然而只不过短短几年时间,就走到离婚这一步。 他没有高学历,没有什么称手的技术,更没有人脉资历,有的不过是这几年悉心教导了的女儿而已。 唐安晴瞧着他乌黑的发里已然泛了些许银白,忽然鼻尖一酸,径直往外头跑去。 “姑姑,这就走了么?” 小女孩有些莫名,瞧见唐安晴头也不回地走了,喃喃自语,“怎么才刚回来就走了呀,要下雨了呢。” 外头已然乌云密布。 唐安晴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坐了车又下了车,等到夜幕深沉了,才终于到达某个地方。 大雨倾盆,在她还未及到达的前一分钟落了下来。 前面就有地方可以遮雨,可她即便努力跑动,却仍旧避免不了被淋湿的结果。 “姑娘,你找谁?” 保安问她,可她咬着唇,答不上话。 “说找谁,我给你按。这么大的雨,可不能就在这里等着,会生病的。” 她点点头,心里暖了些许,迟疑许久之后,才终于说出那个名字,“梁琛。” “我找梁琛,他就住在那一层……” “没亮灯。” 保安立刻就明白过来,长长“哦”了一声,“梁先生啊,他今天出去了还没回来呢,要不不你给他打个电话催催,这么晚了,你在这里等着总不是个事。” 唐安晴摇摇头,寻了个边角处站着,“不用了,我等等就好。” “可梁先生有时候不在这边住,万一回家了呢……” 她没有再应,只默默站在原地,瞧着倾盆大雨。 一等,就是足足一个小时。 九点多了,才终于有辆银色汽车出现在她视野内。 灯光照射到她眼睛,让唐安晴下意识扬手去挡…… 男人眯了眯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远远的,就瞧见了那蹲在角落里楚楚可怜的女孩,一眼看过去,只觉得身形十分眼熟。 却不料当她放下手臂的时候,果真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他下车,朝她走了过去,已经渐渐小了的雨落在他发上,更添了分厉色。 “进来吧。” 梁琛径直领着她上了楼,在夏末的天气里还开了些许暖气,而后兜头给她扔过来一件衣服,闷闷命令,“去洗澡。” “不用了,我是想问你……” “洗了再问。” 看出了他的不悦,唐安晴再没说话,乖乖地就进去了。 她如今全身上下都是冰冷的,开了热水迅速洗了个战斗澡,便裹着他给的衣服走了出来。 衣服该是他的,洗得很干净。 只是当她穿在身上,仍旧会嗅到上头传来的薄荷香味。 “学长,我洗好了。” “嗯,挺快。” 梁琛手里拿着一杯酒,正缓缓朝她走来。 白衬衫的领口被扯开,露出小片胸肌。连衬衫袖子都被卷起,修长的手臂和酒杯一起,到了她眼前。 “我不喝酒。” 她下意识拒绝。 可梁琛却只轻笑,握着酒杯的手动了动,转了个圈,“反应还不错,不过这么好的反应,就只让你想到在我家楼下淋雨的方式?” 唐安晴尴尬到说不出话来。 他却伸出手,径直将人往怀里带,几乎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人便已经被他禁锢在怀中。 唐安晴挣扎了下,刚刚动作太急,她的嘴唇似乎在不经意间碰到了他胸膛。 肌肤相贴,总是撩人。 她于是挣扎起来,想推远些。可不论她怎么弄,人却半点没有退开,反而还将这张脸都贴了上去。 鼻尖,便立刻能嗅到独属于男人的气息。 “学长,请你放开我。” 他不肯,垂眸在她耳边低笑,“害羞了?你来我这里,却还矜持?” 唐安晴只觉得全身一僵,这话一出,让她仅存的那点自尊心,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于是反而镇定下来,重重掐紧了掌心,忽然抢过他的酒杯,仰头喝下。 不苦不涩,红酒的味道,比她想象的要好上许多,只是一杯酒下肚,整张脸却都变得通红。 “学长你究竟为什么要娶我呢?夏冰说,以你的实力和样貌,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今天的那个同学就不错啊,她可是系花呢。” “你要我……是为什么呢?” 梁琛的笑容更甚,颇有些玩味的意思。便用手指挑着她的发拨弄起来,靠在她耳边轻语,“嗯,你觉得呢。” 她想了又想,原本是百思不得其解的。 可到如今,却渐渐想通了。 见梁琛垂着眼问她,突然扬起脸,揽着他脖子凑近,“我也不知道,你告诉我好不好。” “不好。” 他直截了当地回应,“不过你现在的行为,我当你答应了。” 唐安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模样,刚刚洗澡出来,身上还冒着热气。紧接着一杯酒下肚,她从没碰过酒的人,几乎是一沾就晕。 可脑袋里,仍旧有不愿改变的念头,“不,不答应。” 梁琛脸上的笑忽然就僵了,心里那点情绪又冒了出来,好不容易被她酒醉的模样取悦的心,一下子又被阴霾覆盖。 于是松开了手,想放开她。 可唐安晴却扬起头,紧紧抱着他脖子,摇着头不肯放。 她认认真真瞧着他,澄澈的眼眶泛起了红晕,连目光都迷离起来。 梁琛挑眉,打量了她几眼,瞧得出她已经有些晕了。 连晕了都还记得拒绝的事,倒真是意志坚定。 于是轻哼,“所以,你来做什么?” 嘿…… 唐安晴笑了笑,指尖落在那好看的眉眼上,碰了下又收回去,倏地变成认真脸,“来献身的。” 第三百四十三章 番9,房间里气息迷乱 男人挑着眉眼,一下子连目光都变得深邃起来。 他略一弯下腰,便能嗅到女孩身上的气息,刚刚洗完澡出来的她脸颊还泛着红晕。欲醉而不醉的模样,让人心神荡漾。 “胆子还挺大。” 他哑着声音,不知为何,眼睛里染了一股火热。 而唐安晴本也是借着酒劲胆子才大了些,便用力拽紧他的衣角,凑了上去,“我没什么好的,我很努力地想,想了好久。你娶我也没有用的,除了我的身子,别的也没有什么。” 她眼睛眨了眨,面色似乎更红偿。 一下子,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姑娘,眼睛里都是红晕。 梁琛眸光一黯,突然钳住她下颌,深邃的眼眸就这么直直撞了上去。 “别随意揣测我的心思,乖女孩,你得回去了。” 唐安晴不肯,摇着头,甚至不愿意松开他的手。 她很少这样任性,任性到觉得这个人都不像自己了 见梁琛脸色沉了沉,似乎是有些不悦。她敏感地察觉到,似乎连空气中都多了一分冷漠。 于是咬着唇,哀怨开口,“我没什么比别人好的,除了……” “除了身子干净。” 男人就在她身侧,没有再移动步伐。可那笔挺的身躯,仍旧有些僵硬。 唐安晴愣了很久,默默咬着唇不说话。她觉得这空气冰冷得要将自己冻僵了,好像那一颗火热的心,也跟着沉寂下去。 “我的处,你不就是想要这个么?” 男人气息又是一凝,连目光都移了开去。那深黑的眼眸眯了眯,没有镜片的阻挡,便能让人瞧见其中的阴霾。 堆叠得厚厚的,让人心悸! 可下一刻,唐安晴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径直伸出手拽住他的手臂。 整个身子便主动贴了上去,没有穿内衣的身子格外敏感,单单是碰着他便觉得全身颤抖。而她顾不上这些,光着的脚丫踩在他脚背上,努力许久才能将唇印在他下颌上。 辗转厮磨着,最后将唇印在他的薄唇上。 可偏偏,男人没有太多反应。 低垂的眼眸正静静凝着她,里头没有火热的情绪,有的只是一抹不经意的讥讽、和不屑。 唐安晴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她微怔,指尖还留在他手臂上,那雪白的衬衫下,身躯精壮有力。哪怕只稍微用上些力气,就能扶住她。 可偏偏,梁琛没有。 他眼睁睁瞧着她站不稳了,脚丫子也从他脚背上落了下去,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唐安琪垂下眼,觉得羞赧又难受。 然而紧接着,却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道,将她整个人按着往后带,火热的唇径直落在她面上。 缠绵辗转。 唐安晴觉得自己还能嗅到他身上的薄荷味,那一股淡淡的清香,能将她所有烦扰都拂去。 一个火热十足的吻。 她闭着眼,仿佛什么也不记得了。 而后许久,才终于感觉到身体的动作,是被他抱着按在沙发上的。 一下子,就没了抵抗的力气。 她能感觉到男人正在亲吻自己,甚至粗砺的掌心还在她身上游走。 每至一处,都能带起阵阵火辣触感。 唐安琪用力咬着唇,连动也不敢动,全身僵硬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很想伸出手抱住他,可偏又迟疑着不敢探过去…… 房间内气温升高,男人的气息将她全部包围,再没给她走神的打算。 可下一刻,她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睁开眼,便瞧见一道已经裸露了上半身的身躯悬在自己身侧。 “你知道,做了意味着什么?” 唐安晴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问这些,而此时她身上的衣服已经不翼而飞,那些羞赧的情绪如潮水一般袭击着她,让她再没有办法好好思考。 便脱口而出,“意味着……你会帮哥哥。” 她不知说错了什么,却能明显地瞧见男人停顿了的手指,在灯光投影下,连鼻梁下都染了些许阴影。 他生气了。 “看来,你是真的很爱你的哥哥。” 唐安晴虽诧异,却仍旧点头。 她自小和哥哥相依为命,如兄如父一般的存在,如何能不爱? 只是这显而易见的点头,落在梁琛眼里,却是另一番解毒。 他忽然不再继续下去,指尖从裤子上缓缓移动,最后却从旁边拾起了一件衣服。 随意至极的,扔在了她身上。 “学长……” 他浓眉蹙紧,面上还带着笑,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都打算先献身了,还叫我学长,嗯?” “可我们……” 他不知因何生了气,刚刚的疼宠抚摸,像镜花水月,醒来之后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唐安晴不知怎么的,觉得自己像被抛弃了一样,她将那衣服握得紧紧的,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不知要作何反应。 男人却在旁边换好了衣服,又打了个电话,之后便默默在窗台旁抽起了烟。 唐安晴没见过他抽烟。 她总以为,那样温和干净的人是不抽烟的,或者该觉得香烟的气质与他不符。却不料真见到梁琛手指里夹着烟蒂时,他的模样仍那样迷人。 那些吐出的烟雾,遮住了男人半张脸,让她瞧也瞧不清楚。 可平白的,只觉得在窗外漆黑的夜色下,他没有带笑的脸庞,随着喷吐的烟雾一起,一下一下撞击着心。 “穿上,走吧。” 约莫一个小时之后,有人送来了一套衣服,大小尺寸都与她的合适,连最贴身的衣物都是。 唐安晴缩在沙发上,没瞧见门外的人。可隐约还听见梁琛跟他说了些什么,大约提到了穆家之类的词。 她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可男人就站在她面前,目光幽暗,直勾勾盯着她,“还不动手,等着我帮你?” 唐安晴摇摇头,想大大方方地换上衣物,可偏偏他的目光灼热,就这么落在自己身上,让她的手哆嗦了许久也不曾真正换上。 “学长,你背过身去好不好?” “你是来献身的,还害羞?” 他一整晚,都拿这个词来挤兑她。 唐安晴实在不知道那是一份怎样的情绪,可心底仍是免不了因为这句调侃而发闷。 好在,梁琛在几秒的沉默之后,终于还是转过了身去。 高大笔挺的身躯渐渐往外走,行至门边,才低语交代了句,“我去开车,穿好了自己下来。” “哦。” 一路沉默地回到宿舍,已快要到十二点。 宿管阿姨因为梁琛开着的豪车,还特意多瞧了几眼。 她没顾上那异样的眼光,与他打了招呼便朝里面走去。 刚过宿舍区的门,便听见身后车子发动的声音。 唐安晴回头,只瞧见那迅速消失在视野内的银色宾利。 “现在的孩子,还没毕业就知道傍大款,真是……” 她怔了下,想着宿管阿姨倒也没说错。 红城里有头有脸的富二代不少,但没有背景资历的普通人更多。 她刚刚,的确是去傍大款了。 —————— 红香里酒吧。 石磊在这里等了很久,整个事务所的人几乎都在。 面前已经堆满了一整排的酒瓶。 梁琛过来的时候,石磊是第一个站起来的,“老大,你可来了,坐这里!” 他是不喝酒的,因此在场的人,最清醒的也就是他。 而其他人瞧见梁琛,便醉醺醺地将酒杯递过去,“老大,你怎么这么晚。干嘛去了……兄弟几个都等了好久了。” “说是回去拿个东西,拿了多久了哈。现在都十、十二点多了啊……你该不会是回去睡了一觉才来吧。” 他轻笑,执起酒杯喝了一口,“睡了,没睡完。” “嗯,连这小子,也搞半路失踪……” 有人一下子将话锋转移到石磊身上。 他喉结滚动了下,不敢多说。只默默坐在一旁嗑瓜子,恨不得把自己当成隐形人。只是仍免不了好奇心地去偷瞄梁琛的脸色。 想着自己刚刚送过去的衣服,那显然是一个女孩子的。 石磊正襟危坐着,突然发现自己的视线竟对上了梁琛的。便立时收回打量的目光,默默将头撇到一旁去。 “你说,为什么一个女人,愿意跟我睡,却不愿意跟我结婚?” 哎? 他只当自己听错,扬起了眼,才发觉梁琛似是很认真。 而此时,再没有人往在喝酒,所有人都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梁琛挑眉,面色凝了起来,“怎么,我的问题很难理解?” “没……” 石磊瑟缩了下,装模作样起来,“这个、这个要怎么说呢。咱们都是男人,谁也不知道女人的心思。” “老大,你这可是问错了人,哈。” 梁琛眯着眼,眼睛里的笑意越发明显。 可他等了许久,也只是晃动着杯子里的红酒,不发一言。 几人便又默默回到酒局上,开玩笑,毕竟是自家老大和女人的事,谁敢胡乱去说。 尤其是……他还被人拒绝了?! 梁琛知道这几人都在偷偷瞧着自己,可他此时没有心思顾及这些。只凝着酒杯里晃动的液体,想起先前那因为一杯红酒就微醺了的脸蛋。 许久,始终沉默。 —————— 之后两天,学校要求准备论文初稿,并且开始安排实习单位。 唐安晴和夏冰都陷入了忙碌之中,直到将论文导师定了下来,才松一口气。 “走,今晚出去玩。聂鑫辰在外边等我们。” 聂鑫辰是夏冰的男朋友,两人已经在一起一年多了,平时也经常会见到他到宿舍区找夏冰,却极少和唐安晴有交集。 “班了有好多同学实习单位已经定下来了,下周就过去。晴晴,你打算去哪?” 唐安晴摇了摇头,“我哪还有心思管这个,等哥的案子结束了再说吧。” 她还没有劝说i好自家大哥,自从上次见了豆豆一面之后,那丫头还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偷偷摸摸地说想跟爸爸。 “这么说起来,你说要开发你家小区那块地的公司,叫什么来着?” “穆氏,嫂子家里的公司。” 夏冰挠了挠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她正好瞧见了聂鑫辰过来,便急忙朝他挥手,“聂鑫辰,上次你是不是跟我提过。穆氏和哪家公司合作了一块房产,是晴晴她家那边么?” 聂鑫辰打量了唐安晴一眼,得知住址之后,摇了摇头,“没有的事,那块地周围交通不是很便利,并不适合开发大型商场。何况穆氏最近的精力都在城南,哪还有心思管其他的。” “那说要开发是……” “大概是有人打了穆氏的名号在做事吧,具体我也不清楚。” 他对这事并不上心,眼睛扫过唐安晴的平扁的身躯,丝毫兴趣也没有。 便拉着夏冰朝里走,可夏冰知道唐安晴的难处,仍旧缠着他,“既然是其他人,说不定都不是正规公司。万一到时候房子推了,连补偿也拿不到就惨了。你赶紧帮晴晴一把,去打听打听究竟是谁弄的这块地。” 聂鑫辰迟疑了下,想了一会之后,突然眼睛一亮,“对了,陈总今天也在这边。他是那边的负责人,我带你们过去打个招呼。” “可以么?” “当然,他是我爸爸的好朋友,对我挺好的!” 夏冰连忙朝唐安晴挥挥手,两人一起跟在聂鑫辰身后朝某个包厢里走去。 包厢里光线很昏暗,门被打开的时候,射进去一道光,正好落在前方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身上。 他怀里揽着的女人抬起头,全然不顾及自己暴露的穿着。 “什么人?!” 中年男人被人打搅了兴致,一下子气急败坏的就怒吼出声。 “陈叔叔,是我。” 聂鑫辰连忙点头,将夏冰拉到自己身后,却全然没有理会唐安晴。 “你来做什么?这两人又是谁?” 他只径直走过去,小声陪着笑脸,“这是我女朋友,这位么,也是红大的学生。我是听说西郊那边有块地打算开发,那块地吧,正好是晴晴家小区所在的地方,这不想问问您,这是个什么事?是不是真要开发来建商场?” “哦……西郊那边啊,事是有这么回事。到底开发不开发,却还……” 他说着,视线下意识朝某个角落里看去,眼睛里有了些许戒慎。而后想了想,便又将目光移回到唐安晴身上,“你家在那边?” “是……” 陈总伸出手,似是想去抓她。 唐安晴反射性将手收了回去,“那个小区的房子很旧了啊,我瞧你也别管开发不开发了。陈叔叔重新给你买一套好不好?” “你看看是喜欢市中心,还是喜欢住郊区。就是这附近,也可以的!” 唐安晴缩了下,下意识往后退,可偏偏那陈总已经喝了酒,色心一起,便拦也拦不住。 他径直朝着唐安晴伸出手,一下将人抓住便往怀里拉。 “喂,你干什么!” 夏冰性子泼辣,立刻便要上前去拉扯。 可她才刚有动作,手臂就被人聂鑫辰拉住,后者还小心翼翼在她耳边解释,“我看陈总挺喜欢她的,你不是说她家境不好么。今天就让她呆在这里,明儿一套房就有了。” “聂鑫辰,你特么说什么?” 夏冰跟他吵了起来,满脸的不敢置信。 而聂鑫辰却不敢在这里多呆,因为适应了包厢里的光线之后,他眼尖地瞧见角落里几个自己不敢惹的人物。 于是连拖带拉,要将夏冰拖出去。 而唐安晴此时已经挣扎起来,却不知那男人力气怎么那样大,让她费了不少心思才终于挣脱出来。 “陈总,看来这丫头还挺辣。” 陈总嘿嘿一笑,脸色变了变,“觉得一套房还不够是怎么着?我跟你说,小女孩不要太贪心,你好好跟着我,以后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 “我要的你给不起!” 她甩手便要离开。 然而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了下来。 到这时唐安晴才发现包厢里人不少,除了远远坐在角落里的人她瞧不清楚之外,就这附近,都还有几名彪形大汉。 像是保镖一类的人物。 陈总站了起来,好整以暇地拉了拉自己的西装,那因为凸起的啤酒肚快要被挤开的西装,被他硬生生扯到了臀部。 “你倒是说说,想要什么东西?整个红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我都认识,就是霍氏的霍先生,也会卖我个面子。” “呵……那穆氏呢?穆元婷我是嫂子,我要侄女的抚养权,你能给么?” “陈总,人可不能随随便便说大话,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她转身,甩开禁锢自己的两人朝外头走。 忽然间,身后响起一道掌声,格外清脆。 “看来陈总是不容易满足她的条件啊,现在的女孩,确实是贪心了些。” “是是是,,梁律师你说得对。不过咱们不和这小女孩计较,没必要为了个女人得罪穆家。” 唐安晴僵在原地,在听见那道声音的时候,只觉得脑袋像被什么东西劈开了一样。 猛然间不知所措起来。 “不过,我倒觉得她挺对我胃口。晴晴,不过来么?” 他唤她晴晴,声音低哑又悦耳。 可唐安晴却如同被定住一般,许久没有动作。 还是梁琛主动走了过去,低沉的嗓音正落在她耳边,连手臂都紧紧挽住了她腰,“各位,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这……梁律师,刚刚跟你说的那个案子,您看是不是……” “我会同意的。”他轻笑,捏着唐安晴的掌心,“如果心情好的话。” 唐安晴顿时觉得许多道目光就这么直直朝自己射来,甚至刚刚还对她毛手毛脚的陈总,也舔着笑,“丫头,这是梁琛梁律师,你把她伺候好了。就是穆家的案子,也不在话下。” “另外……其他的东西我照给。” 她心早已沉了下去,在这话之后,还未及开口,就听见身边的男人淡漠的音,“陈总的意思是,我还满足不了自己的女人?” “这、我没有这个意思,没有……” 第三百四十四章 番10,我难道还满足不了自己的女人 第三百四十四章 番10,我难道还满足不了自己的女人 陈总被梁琛质问,立刻就瑟缩了下,“我没有这个意思,没有……” 梁琛抿紧唇,轻笑了下,“没有是最好,陈总是识时务的人,知道该怎么做。” “是。” 他于是薄唇轻撇了下,浓眉的眉尾往上扬了扬起,那隐藏在镜片后的目光,乍一瞧着仍旧是温暖的。 可站在他身边的唐安晴知道,这男人身上的气息,有多冰冷。 好在你很快,他便拉着唐安晴离开。 外边风大,迎面便吹了过来。 唐安晴揽了揽发,虽有些凉,却比里头的空气要好太多。 夏冰还被聂鑫辰按在门外不远处,大吵大闹着。 唐安晴正好瞧见她甩了聂鑫辰一巴掌,径直朝这边跑来。 可还没走几步,就发现她和梁琛在一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只远远打了个招呼,便主动离开,并未上前。 她张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未及开口,手臂已经被梁琛紧紧握着,走到了车子旁。 那手腕上传来熟悉的温度,问问热热的,有些魅惑的气息在。 男人打开车门,黑发被扬起,遮住了小半张脸。 他扬起手,将发拂去,那修长的指尖便落在镜框上,轻推了下,身上淡定自若的气息,,让人越发捉摸不定。 唐安晴敛起心神,重重吸了一口气,却只嗅到他身上的烟酒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在鼻尖里窜啊窜的,就着就夜里的风,仿佛是将她的心都吹得失落了。 “上车。” 梁琛站在车门前,斜斜靠在门上,只说出随意至极的两个字。 唐安晴没有半分迟疑,学着他的模样,总是笑着望他,澄澈的眼眸里没有半点心机和不悦,“学长,我不需要你送,我自己回去吧。” 撇去刚刚的事不谈,如今她总还能想起那日做到一半的事。 那曾吻过她的薄唇,那在她心里缭过的思绪,还有那曾落在她身上,格外火热的气息。 甚至那搭靠在车门上的手指,也曾…… 她没有再继续往下想,只觉得如今单单只瞧着这张脸,都会紧张。 “刚刚谢谢学长了。” 话音一落,她便要离开。 现在在梁琛面前,她实在很难保持冷静,尤其是当这男人始终用那样认真的目光凝着她的时候。 很久,男人却仍旧不曾放手。 他只固执地将车门打开,身子斜斜倚靠在上头,眼尾缓缓向上挑着,就这么直勾勾望着她。 “怎么,我坏了你的事让你不开心?” 风一吹过来,让他的声音黯淡了一些。 可唐安晴仍旧能听清楚那话里的每一个字。 他用那样认真的目光,却说出了这样伤人的话。 “陈奇不是什么好人,何况他也没那个能力。你就是跟了他,也并不能改变什么。你哥的官司,一样要输。” 这一次,他的声线比之先前更要平淡。轮廓分明的五官上,只落了点点笑意,像是已经印刻在上头了,让人觉着,他好似在开玩笑。 唐安晴用力咬着唇,她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阻止自己甩手就走的冲动。 等了一会,她终于什么都没有说,只低垂着眉眼,很不想去承认,自己心里那股酸涩,终究还是因为他。 梁琛点了根烟,缭绕着的烟雾随着吹拂的风,都落在她鼻尖。 “我不想输掉这场官司。” 她咬着唇,许久之后才开口,“豆豆想跟我哥在一起,我这当妹妹的,至少要尽力。” 唐安晴蹙紧眉,因为两人太过靠近,那烟味便径直窜到喉咙里。 让她呛了下。 于是忽然想起刚刚在里面看见的那一幕,眉眼扬起,细细密密地打量着他。那样深邃迷人的五官,那样摄人的笑容。 “或许,你知道要开发楼盘的人是谁?” 等了半晌,唐安晴终于试探性地开了口。 可话音刚落,梁琛却忽然笑了起来,高深莫测的。 唐安晴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是那样的难以捉摸。 她于是轻叹,眉眼里都是无奈,“先前不知道你在里面,问陈总这个事的时候,他一直往角落里看。” “我就想啊,或许坐在那里的人才是真正的负责人,至少,是让他有许多忌惮的。” 唐安晴顿了顿,声音清晰甜腻,等了又等,才终于扬起清澈的眉眼瞧他,“结果,坐在那的人就是你。” 她不傻,一块没有什么开发价值的地,平白无故的,谁会看上。 可偏偏又是在打官司的这个当口,一切都像是预谋好了一样,巧合得可怕。 男人此时似还有些讶异,又或者那眼睛里弥漫着的情绪,反而是欣赏。 他只随意将烟蒂扔在旁边,那价值不菲的皮鞋踩了上去,重重揉了下。 动作很用力,像是要这样折腾她。 唐安晴没有去指责他的不文明行为,眼睛只跟着那被他踩灭的烟蒂,一眨一眨的…… “你很聪明。” 虽然年纪小,却比许多人要机灵许多。 他倾身过去,指尖挑起她下巴,嘴角上扬,露了一丝浅浅的戏谑。 梁琛身上,总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自信,如今那深黑的瞳孔里,更露着细细的深思,“可你既然那么聪明,为何不知道,你根本逃不掉。” 他起身,径直朝驾驶座上走去。 车门“砰”的一声被甩上,惊着唐安晴的心,也跟着凸凸的。 那熟悉的音又从风里飘过来,落在她耳朵里,“既然都清楚开发的事是我做的,上不上车,你自己决定。” 唐安晴瞪圆了眼,嫩白的手指已然绞在一块。心里的挣扎都写在这上头。 车子发动,声音很小,小到她快要听不见了…… 男人的眼睛盯着后视镜,缓缓往后倒车,可那视野内可见的情绪,都是冷厉。 大约极少有人见他这般“凶狠”的模样,连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骨节,都透着青白颜色。 车子倒得很慢,几乎可以用龟速来形容。 大约半分钟,他仍旧能从后视镜里瞧见站在那始终一动不动的人影。 于是忽然间扭转方向盘,再不去看她! “学长。” 下一刻,一道人影出现在车前,女孩纤细的身躯差点就碰到车头。 他眼底有过瞬间的愤怒,可紧接着,又恢复了那云淡风轻的模样。 唐安晴见车停下,便径直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她气喘吁吁的,因为刚刚的一幕,还有些后怕。 “学长,我……” 她开口,朝旁边看过去,却发现梁琛一直未曾继续开车,而是僵硬地坐在位置上,连面上的笑容,都有些难看。 “或许,你生气了?” 梁琛面上没有任何情绪表露,若是有心理学专家在这里,定会发现,他是一个连微表情都管理得很好的人。 刚刚的一切,他心神没有任何起伏。 “所以,也没有生气。” “哎?”唐安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明白他的意思之后,才连连点头,“没生气就好,我还想……” 她斟酌许久,也不知要如何开口。 梁琛这时候终于发动车子离开,指尖扣在方向盘上,偶尔敲击一下,便牵动着她的心脏也一起。 车内气氛实在太安静,唐安晴甚至能感受到男人身上的气息。 那浓郁的烟酒味,将她原本喜欢的薄荷气息掩盖住。 不知怎么的,让她心里发闷。 很快到了地方,两人下车、上楼,和先前一样熟悉。 唐安晴站在他的公寓里,却僵着始终不动。 男人走过去拿了一杯酒,晃着里面的红色液体,没有要给她的意思,“饿了冰箱里有面,渴了有水。” “哦。” 她拎紧了手指,忽然咬咬唇,对着那似要朝房间走去的男人,轻声道,“我现在说要嫁给你,还成么。” “如果我说不成,你要如何?” 唐安晴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她思忖许久,仍旧能感受到那直勾勾落在自己身上的火热目光。便紧咬着唇,开口,“我不想输。” 也不能输。 “穆家在红城,虽然财大势大,但总还有能压得住他们的人。” “可那些人,你一个都不认识。” 唐安晴只觉得自己那点自尊心,在他面前丝毫也不剩了。 便干脆扬起脸,眉眼清澈,“今天那个陈总,是那块地的主人吧……我可以一步步来,只要……” “我说过,他帮不了你!” 她不知他因何生气,那样气急败坏的,连平日里的伪装也不要了。 “唐安晴,你倒真是个好妹妹,为了哥哥,卖了自己也行?” 唐安晴实在闹不明白他的心思,一如他为何瞧上了自己,又为何要为自己多费那些心思、更不明白,他此时为何生气。 可女孩的心总是敏感的,哪怕不明所以,也乖乖地点头。 “想跟你,可你不要我了么?” 哈? 梁琛随意将那杯红酒一饮而尽,五官挤在一团,满心的不悦。 拒绝的人是她,这丫头倒还委屈了? 唐安晴轻叹了声,盯着他的脸瞧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他此刻的情绪,是因为自己。 心里不知怎么的,竟跟着甜甜的。 于是缓步朝他走过去,那细致纤嫩的手指径直抚上他胸膛,来来回回扫了一遍之后,终于碰着了衬衫下的肌肤。 就这么轻轻的靠了过去,将脸贴近。 “学长,我们做吧?” …… 男人身体僵了两秒,而后她便能感觉到脸下的肌肤,变得越来越烫。 那粗砺的指腹忽然挑起她下颌,幽暗的眼对上她的,“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 唐安晴顺着他的话应,眉眼都溢出了羞涩,“学长,你要了我吧。” 他没有如她所想的将她扑倒,又或是重重吻着她…… 只是凝着眸,灯光下的五官格外深邃,让人忍不住想沉浸其中。 可梁琛开口,喑哑的音,便将这份绮丽打破,“为了你哥哥?” 唐安晴想摇头,想否认。 可她开口的时候,却仍旧是短短的一个字——“是。” “为了你哥哥,愿意跟我***,还愿意、嫁给我?” 他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个字一个字,都经过了许多次摩擦,才缓缓落入到她耳里。 唐安晴仍没有回避,“那只是一个结婚的理由,你的理由,不也是妹妹么?” 她不知道自己的话抑或是那些行为触及到他的心,只是始终凝着自己的瞳孔,骤然缩了下。 许多人心底,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唐安晴后来想过,梁琛的秘密是什么。 直到不久之后,忽然、恍然大悟。 而他此刻,眼神迷离着是说不出的沉重。 他每每露出这样的表情,总让人一不小心就会陷落进去,迷醉在他的世界里。 下一刻,她踮起脚尖,吻了吻他。 梁琛便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忽然捧起她的脸,凑近了吻下去。 比上一次,更要火热、也更狠更重。 他没留情面,动作虽还有些许温柔,却比唐安晴想象中的要更急切。 凌乱的床铺…… 灼热的气息…… 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每一样都让她印象深刻,而她所有的注意力,却都不在这些上面。 只记得除了一开始的疼痛之外,之后的每一次交锋,都又麻又痒,想推开,又舍舍不得;想拉近,却又没了力气。 …… 半夜里,男人从她身上翻下去,指尖却还摩挲着那娇嫩的皮肤。 唐安晴缩在他怀里,鼻尖还能嗅到空气里的甜腥味,像是某种药剂,让她满脸羞红。 “洗澡么?” “洗。” 她讷讷应声,从被子里将头钻出来,可一睁开眼,就瞧见通亮的房间,和那在面前放大的五官。 “还愣着,要我抱你起来?” 那带着淡淡戏谑的音,和略微挑起的浓眉,尽都落在唐安晴耳边。 梁琛许久没说话,任凭她紧紧裹着被子不肯放。 因为两相折腾,而松开了些许的被子,露出些许雪白的肌肤。 他眸色骤然一黯,眉尾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面上的涟漪也越发明显,趁着那深黑瞳孔里的火热情绪,像要灼烧一切。 “你别了……” 唐安晴缩了缩,身子都蜷在一起。 她其实知道他不会再弄她,刚刚的两次,已经让她再没了力气。 话音刚落,男人便摊开手,表示自己没那么意思。 只是随即又将被子掀开,在她的惊呼声中将人抱了起来。 “羞什么,都做过了。” “就是做过了才羞啊!” 她抡起拳头砸在他身上,却只碰着那火热的胸膛。甚至因为自己的挣扎,身下似有抵住了某种东西…… 一时间,脸颊爆红…… ———————— 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唐安晴瞧见陌生的环境,心里“咯噔”了下,而后隔了许久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坐起。 下身某处,还有些疼。 可她已然顾不上,当即翻身下床去寻自己的衣服。 “嗯,看来这次是真醒了。” 一道声音忽然从门边传来,带着一丝慵懒和无奈,斜斜倚靠在门边。 那颀长的身躯上只穿了一套休闲衫,衬着俊朗的面容,在早晨的日光中,格外温暖。 唐安晴愣了两秒,而后发觉他目光有些不对。 这才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瞧见一丝不挂的自己。 “你别乱看。” 唐安晴几乎反射性地往床上躲去,而男人这时却十分绅士地别过了眼,模样认认真真的,“你的衣服,穿上出来吧。” 他语调那样轻松而认真,没有多余的打量,更没有再提起昨夜的事。这下,倒让唐安晴觉得自己大题小做。 可偏偏当梁琛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时,她便还听见了一道带着轻笑,隔着门板放肆地传到房间里,里头的戏谑那样明显。 出去的时候,唐安晴风风火火的。 她迅速换好了衣服便朝外面跑去,连鞋子也顾不上穿,一边跑还一边问,“几点了?应该不早了吧。我手机关机了看不到时间,我得走了,不然……” “急什么,先吃早餐。” 男人随意伸出手,将她拉了回来。 那不大不小的力道,正好能让她往后跌去,恰恰好的落在他怀里。 温热的气息顿时将她包裹住,带着一丝无奈和你调侃,还故意将呼吸落在她脖子上。 唐安晴只觉得脑海里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昨晚的一切也突然袭来,让她招架不住,那些深深印刻在记忆深处的东西,总也挥之不去。 他有力的臂膀总能让人联想到昨夜的一切,那低沉的嗓音好似激狂时他在耳边说话的嗓音。 每一次揽紧她,都有最强劲的冲击。 后来那些余韵,经久不散…… “学长,现在不行。” 唐安晴将手放在胸前,格外警惕。 而此时,梁琛双手环在一起,还将头搭靠在她肩上,连呼吸都还轻轻落在她颈项处,麻麻痒痒的,像是故意在勾引她。 “昨晚,可是你求着我要的。” 唐安晴一下子弱了下去,他的确无耻,可话里话外的,都是他在理。 然而如今这姿势,实在暧昧又亲昵…… “可是真的不行,要迟到了。今天早上有高教授的课,他还是我的论文导师,如果我缺席,后果不堪设想。” 她挣扎了下,“学长,你快放开我!” 梁琛无奈,瞧见她满脸急切的模样,终于缓缓起身,将她松开。 但仍旧在桌面上拿了一份早餐打包好,跟在她身后。 “已经十点半了,完了完了,就算现在过去也已经上了一半的课。夏冰也不知道有没有帮我点名,要是……” 她本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却在下一刻收到短信,“晴晴,我尽力了……” “高教授的眼睛太尖了,差点连我也陪你一块阵亡了。” 唐安晴欲哭无泪,突然狠狠瞪了身边的男人一眼。她心里只想着,若非这人昨夜需索无度,今天也不至于…… 第二百四十五章 番11,她如今想着那些事都要脸红 第二百四十五章 番11,她如今想着那些事都要脸红 “怎么,被发现了?” “嗯。” 她满心不悦,一想起头发花白的高教说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心里一阵阵地发毛。 “怕什么,不就是缺课么。你还逃得少?” 男人开口的时候,声音里显然是带着些许调侃的,这听在唐安晴耳朵里,顿时就让她要炸开了一般。于是委委屈屈地咬着唇,“那不一样!” 唐安晴眼眶泛红,将脸别到一旁去,连说话的心思都没了。 可男人见状,也只耸耸肩,再没有安慰她。 之后那深黑的眼眸里仍旧有些许意味深长,偶尔轻撇过去,独独盯着她的目光里,带了许多莞尔。 到学校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一节课。唐安晴偷偷摸摸跑到教室边上,很想从后门溜进去。 教师里只有高教授的声音,其余的同学倒还算安静,偶尔有开小差的,也尽量压低了声音。 唐安晴蹑手蹑脚地沿着旁边的过道往里走,在心里不住祈祷,希望能成功瞒天过海…… “唐安晴!” 可很显然,高教授已经发现了她。 那虽已苍老,却仍旧中气十足的声音,让唐安晴的脚步突然顿住。而后只能僵硬着转过身去,“教授……” 她欲哭无泪,已经做好了“阵亡”的准备,心里紧张至极,只好绞着手指解释,“那个……我不是故意缺课的,教授对不起,我真的是因为一些事耽误了才……” 话说到这里,教师里所有人都瞧着这一幕,唐安晴很想想出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可偏偏她再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自己是因为啪啪啪才导致起晚了。 教室气氛异常安静,老教授推了推镜框,饶有兴趣地瞧着她,越瞧越觉得有意思。 就在唐安晴低着头,以为自己终于没有“幸存”希望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 “你不是说这节课也请假么,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哎? 高教授轻哼,“既然生病了就好好休息,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你们这些年轻人,有时候就是不知节制,做什么事没个度……” 他慢条斯理的转过头去,可话里话外的,已经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唐安晴反射性地朝夏冰看去,偷偷朝她比了个“赞”!立刻正正经经站好。 高教授挥挥手,那藏在镜框后的眼睛格外锐利,像是能立刻将人看透。可唐安晴总觉得奇怪,她似乎还能在高教授眼底看见一丝满意? 她逃课了还满意? 好在,高教授的训话很快就结束了,便随手指着空座。 “行了。既然来了就坐下上课,这节课的内容很重要。你们都即将去实习,在实习公司里一定要注意……” 唐安晴摸到夏冰身边,却听见她小心翼翼的声音,“你可以啊,还知道说请假。不过高教授的假一向是最难请的,你用的什么理由?” 她愕然,“不是你帮我请的吗?” “当然不是!” 夏冰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一副你丫智障的表情。 这下,倒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夏冰一向神经大条,挥挥手便把这事忘在脑后,“哈,也许是我突然良心发现帮你请假了,总之没有挨骂就好。不过你昨晚和梁琛学长,后来呆了整整一夜?” 她挤眉弄眼的,将声音压得极低,而面上的暧昧表情却始终存在,像是一眼就能将唐安晴看透。 唐安晴一下子就尴尬起来,脸颊猛地通红。 她这副表情被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四年的夏冰一瞧,便被识破。于是一掌拍在她肩上,低声笑着,“你羞什么,这么大个人,睡就睡了。何况学长打定注意了要娶你,这么个黄金单身汉,自个不睡难道还留给别人?” 唐安晴愕然,答不上话。 事实上,梁琛是不是要娶她,她心里仍旧毛毛的。 可夏冰总是在她耳边说着些什么,一时间让她心里更乱了。 四十五分钟一节课的时间,很快就已经过去,夏冰拉着她一起到食堂用餐。 随意要了几个菜便寻了个位置坐下,就在宽敞的大门旁边,外头的风径直吹了过来。 夏冰突然放下筷子,“今天这风挺大,说起来,夏天也快过去了吧……” “晴晴,昨天的事对不起。我太自作主张了,不知道聂鑫辰他会把你介绍个那个什么、什么总。要不是学长在那,真不知后果会怎么样。” 她怔了怔,黑发因为低头夹菜的动作垂了下来,又被灵巧的手指随意拨上。 “他可能,也不是故意的……” 唐安晴想安慰夏冰几句,可话还没说出口,她便已经抢白,“不管他怎么想,我都已经和他分手了。” 于是扬起手,指了指旁边不远处的某个地方。 唐安晴有些诧异地在她面上瞧见了些许苦涩,便只顺着她说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瞧见了那站在食堂门口四下张望的人影。 一如既往的张扬和不可一世,确实是聂鑫辰。 只是看着她们这边的时候,眼神却格外冷漠。 唐安晴张张嘴想说什么,耳边却只听见夏冰低低的音,“别叫他。” 显然,聂鑫辰已经看见了她们倆。那张俊逸的面上也有了些许其他情绪。 只是他等了很久,也没有上前。 唐安晴说不上自己在聂鑫辰脸上看见的表情是什么,期待、失落、挣扎、或者苦涩。 面前的夏冰一直在挑着菜,许久却没有真正咽下几口。那平日里总露出笑容的面庞,此刻也终于掩盖不住她的难受…… “还有几个月,就两年了。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分手,不过没关系,注定走不到一起的人,早点分开早点解脱。” 唐安晴瞧着她洒脱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憋闷。 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能安慰到她,便只能默默低头吃东西。 心里想着的却是,她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这样? 电话响起,男人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轻轻柔柔的,让人听了便觉着格外舒适。 “下午几点的课?” “第二节,上完快四点……” 男人顿了下,唐安晴突然想到什么,连忙放下筷子,将嘴巴里的东西尽数吞咽下去,急着解释,“我、我今天晚上有活动,是关于实习安排的,不能缺席。” 这一下,听筒里的声音彻彻底底安静了下去。 隔了几秒,她才终于听见里头传来一阵轻笑声,先是像被一直克制着,而后却不知怎的,渐渐变得夸张起来。 到她张着嘴呆愣瞧着碗里的饭菜时,梁琛已是忍不住地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她满脸羞窘,即便男人不在这里,却仍旧觉得脸红似火。 等了几秒,梁琛终于轻声开口,戏谑道,“你想哪里去了,嗯?” 梁琛说话很慢,又总能令人感到温和舒适。 此时话尾之后挑起的尾音,更是让人觉得被这声音穿透到心里最深处。 一下一下的,让唐安晴忍不住想到昨天夜里那昏暗的灯光下,她脑海里不住环绕着的情话…… 他喜欢哄她,哄着她听他的话,做那些越来越大胆的姿势、说那些她以前从不敢想的话。 甚至,哄着她说再做一遍…… 唐安晴有些晃神,面前的夏冰朝她挥挥手,“想什么呢,脸那么红?” 夏冰一向大大咧咧的,这句话也毫不意外地窜到了电话那头。 紧接着响起的,便是毫不客气的地莞尔笑声。 唐安晴咬着唇,连忙低下头,“你别笑了……” “好。” 他很是干脆,正色说道,“下午放学在学校等我,接你去个地方。唔,为了让你放心,我想我需要保证在你晚上上课之前送你回来?” 唐安晴这下,只能闷闷的“嗯”一声,便慌慌张张找了个借口将电话挂掉。 可即便如此,男人那低哑深沉的笑声还仍在耳边回响,像是单曲循环一样,始终萦绕在她耳边,撩动心弦。 挂了电话,她本想和夏冰说什么,而这时聂鑫辰却朝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那总带着少女梦幻期待的身影,一如既往地能引起关注。 第二百四十六章 番12,监护人?他不是 以往,聂鑫辰朝着夏冰走来的时候,总是丝毫不介意告诉全世界这是自己的女朋友。甚至会高调地公然给她送花买礼物。 夏冰是法律系出了名的美人,聂鑫辰更是风云人物。 他们在一起时,连唐安晴都觉得郎才女貌、格外登对。 可如今,当聂鑫辰朝两人靠近时,那曾经毫不遮掩的的亲密,正落在另外一名女孩身上。 “娜娜,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唐安晴和夏冰,勉强算是我的朋友。撄” “鑫辰……” 被唤作娜娜的人是艺术系的学妹,和许多人一样,暗恋聂鑫辰不知多久偿。 只是以往,他名草有主,如今、却总算伴在她身侧。 在聂鑫辰的鼓励下,她深吸一口气,径直站到两人面前,“两位学姐好,我是莫娜娜,你们知道我吧?” 唐安晴蹙眉,“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夏冰学姐,不要再给我的男朋友发信息。他送给你的那些东西也不会再收回来,你若是不想要呢,就直接扔掉好了。” 女孩的声音宛转悠扬,古典声乐专业的莫娜娜,眼睛里都透着光,“我知道鑫辰很优秀,夏冰学姐舍不得也很正常。但请不要借着还东西的名义,再约鑫辰学长好么?” 唐安晴漠然瞧着她,目光渐渐往旁边落去,正好瞧见夏冰垂落的视线。 旁的人或许不知道夏冰现在的情绪,可她们已然朝夕相处了整整四年。 从夏冰低下头的那一刻开始,便大约猜到她此刻的愤怒。 于是蹙紧了眉,将手握紧拳头,借此把自己心里头那些情绪都收敛起来。 “学妹,话说完了就走吧,我们还有事要办。” 唐安晴拉着夏冰想起身,只希望能尽快避开这个地方,可很显然,夏冰的反应比她更快,几乎在唐安晴的手臂握住她的时,便已经站了起来。 那明丽的眼缓缓挑起,露了些许清冷,“别急。我想学妹的话还没有说完吧。或者说,聂鑫辰你指使她说的话还没结束?” 她笑了笑,朝前走了一步,正站在莫娜娜面前,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一遍,那扬起的视线越发张扬,“聂鑫辰你的新女友不错啊,比上几任好多了不是。你放心,你给我的东西我一样都不会留,因为只要我看见它们一眼,都会想起主人。那让我恶心!” “夏冰你怎么说话呢?” 莫娜娜一向是聂鑫辰的忠实粉丝,因而恨不得立刻就朝她扑上去。 可夏冰也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对方越是嚣张,她便笑着将头扬起,一脚踩在莫娜娜面前的地板上,“我说错什么了么?学妹不必给我留面子,学姐说的不对的地方就指出来。不过我说不得也得给你个建议。” “一个分手不到一天,就带着现女友来前任面前耀武扬威的男人,总也好不到哪去!学妹漂亮又有才华,总不见得还要做下一个我?” 她话里话外的,都是对自己的贬低。 唐安晴忽然心疼起来,心脏里一抽一抽地疼着。夏冰曾是一个骄傲的人,至少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在聂鑫辰面前落于下风。 于是朝她靠近,想劝着她离开这里。 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当着聂鑫辰和莫娜娜的面,哪怕赢了也是输…… 可突然在她的眉眼里,却瞧见了那恼羞成怒的人,满脸铁青着的模样,像是愤怒正欲发作。 下一刻,有人嘲讽了几声,不知怎么的触及到莫娜娜心底某处,她忽然扬起手,便要朝夏冰脸上挥去…… “啪”的一下。 唐安晴怔了怔,直到右边脸颊上传来尖锐的疼,她才忽然想起自己刚刚的挨了打。 “喂,你干嘛站出来!” 她龇牙咧嘴的,觉得右脸上火辣辣的发疼。 夏冰一瞧见莫娜娜那一巴掌落在了唐安晴脸上,顿时就炸了。 她终于冷了脸,想也不想地将唐安晴拉到一边,自己则径直朝着莫娜娜冲了过去。 气势汹汹大有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意思。 莫娜娜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夏冰,这里是学校,这么多同学看着呢,你别乱来……” “我特么让你看看什么才叫乱来!” 她冲了过去,拽着莫娜娜那一头长卷发,狠狠将人拉到身边。 扬起的手没有任何犹豫,就这么落了下去…… 尖叫、惊诧声此起彼伏,连聂鑫辰都在愣了一会之后才想过去将人拉开。 可两个女孩都红了眼,他过接近,就分别挨了一下。 一向心高气傲的他根本不曾受过这般待遇,便发了狠,用力去拽夏冰的手。 唐安晴一见不对,连忙靠近…… —————— 半个小时后,院办。 主任将四个人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低头和秘书说了些什么。 “呵……法律系的?还是毕业生。很好,知法犯法,公然在学校打架,知不知道学校要怎么处理你们?” “还有你,男生和女生打架,很光荣?” 聂鑫辰嘴角抽搐了下,握紧了拳头道,“我没有和她们打架,我只是劝阻而已!” “可旁边的同学分明说看见你动手了!” “我那是正当防卫!” 话一说完,聂鑫辰恨不得赏自己一嘴巴子,这个词也不知怎么多久脱口而出了。 最终,果然换回了主任的一声冷笑。 夏冰面无表情,俨然是无所畏惧的模样,见主任将该收集的信息都收集好了,便主动站了出来,“这件事,先动手是人是她。在场的十几名同学都可以作证。” “难道你就没打我么?” 莫娜娜气急败坏,“我的脸都被你划花了,要是毁容,你怎么赔?!” “毁了正好,省了招蜂引蝶!” 两人争锋相对,主任一副头大如斗的模样,抚额轻叹,“这样吧,你们三个都是毕业生。给你们处分也不妥当。” 他刚要说什么,可突然桌面上的电话铃声响起。于是一脸严肃地接通。 连续几个“是”字之后,便扬手示意聂鑫辰,“聂同学,你爸爸在外头等你,你出去吧。” 夏冰气不过,“那这件事怎么算!” “你想怎么算?我都奉陪。”聂鑫辰突然有了底气,痞痞笑着,甚至还故意挑衅夏冰。 可这话落在夏冰耳里,无疑伤人。 她咬着唇不说话,瞧见莫娜娜在打电话,便也跟着到角落里给爸妈打电话哭诉…… 唯独唐安晴站在那没有动。 不多时,莫娜娜和夏冰的家长都到了,一边训斥一边道歉,顺便还写了份保证书,总算是将两人带走。 夏冰非要自家老妈将唐安晴一块领走,可偏又办不到,便闹着要继续呆在这里陪她。 气氛变得尴尬。 唐安晴瞧见了夏母铁青的脸色,连忙解释,“夏冰,我给我哥打电话了,待会他就过来的,你先走吧。” “你催催他还要多久?” “没多久,这会不是正在堵车么。折腾了这么久,待会就上课了,你昨儿说今天下去第一节课陈教授要给你们小组开会,再不去得迟到了。” 夏冰迟疑不决,可偏偏陈教授是她的论文导师,下午是小组的第一次会议,她必须要参加。 于是拉着唐雨晴的手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子,又是内疚又是道歉,许久才离开。 办公室只余下她一个人。 主任挑眉瞧着她,“你似乎不着急离开?” “嗯,主任不介意的话,我想在这里再待会。” 她给哥打了电话,他和豆豆在一起。 等了一会,主任也要出去,便开口问她,“你在红城除了你的哥哥之外,没有其他熟识的亲人?” 唐安晴摇头。 她在这世界上,也独独只有大哥和豆豆两个亲人而已。 主任于是摇摇头走出去,在门外回头看了她一眼,终于还是打了个电话出去,“老高啊,是我。对,你们系的学生,叫唐安晴。是不是你上次跟我提过的那位……” “一直把人留在我办公室也不是个事,你给说说,让他来一趟把人领走得了。” 唐安晴隐约听见些声音,朝门外投去一道视线,却什么也没瞧清楚。 第二百四十七章 番13,我保证在这里不会被发现 唐安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是午后凉风习习,沿着办公室窗外的树林飘了进来。 那总带了许多清爽气息的空气,柔柔软软的,一下下拂到她脸上,便让人不自觉便陷入沉睡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隐隐约约地听见说话声。 “晴晴不懂事,在学校惹了麻烦,这次辛苦你了,我待会就带她走。” “没事,这次的事情本来也不怪她。只是几名学生之间起的小冲突,说到底也没什么大不了。校方为了照顾毕业生就业,一般是不会追究的。撄” 主任的声音她还是能听出来的,也不知是谁来了,像是在说自己…… 唐安晴揉了揉眼睛,终于被这阵谈话声扰醒。刚刚听见的熟悉声音,她一时半刻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偿。 “没想到你真的会和这丫头……哎,之前是我眼拙没瞧出来。好在老高提醒了我,梁琛呐,这小丫头不错,好好珍惜。” 她听见了梁琛的名字,恍觉不对劲。 于是猛地睁开眼睛,却立刻能看见那张放大了的俊逸五官,正好悬在自己面前,饶有兴致地瞧着。 “看来是醒了。” 唐安晴眨了眨眼,只觉得有些不敢置信。她只睡了一小会,人却已经迷迷糊糊的了,这会也只能呆呆瞧着他,“你怎么会来?” 梁琛轻笑,眼睛里带着些许光亮,像夜空里的星子,炫目又迷人。 那勾人的薄唇轻轻挑起,于是眼角处便也跟着上扬起一个弧度。最终组成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温和笑脸…… “我如果不来,你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唐安晴缩了下,她敏感地瞧见了男人那微微眯起的视线,心里便知道了这男人此时有些生气。 她便只好默默垂下头,“待会就叫我哥过来的,时间太早,不急……” “据我所知,你哥打算带豆豆到邻城去拜访一个朋友,今天回不来。” 她愕然瞪圆眼睛,立刻个唐安峰打电话,不到两分钟便确认了这个消息,一时间尴尬到说不出话来。 气氛因此变得沉默而尴尬。 可梁琛显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便拧紧着眉,缓缓倾身过去。 那颀长瘦削的身躯便悬在她上头。 唐安晴身下的转椅动了动,让她整个人都向后仰去…… “为什么不直接找我,嗯?” 唐安晴说不上话,只觉得男人低低哑哑的声音,让她有些害怕。而心里那点小心机,在这里也的确派不上用场。 她根本无法找到可以说通的理由…… “主任让你找的是在红城的亲属,怎么,我还不算?” 唐安晴囧内个囧,她只好将双手撑在男人胸膛,努力去忽略掌心里存在着的暖意。 那被撩起的情绪一下子火辣辣的显露在面上,让她快要无法思考。 “那个、虽然我们那什么了……但,你并不是我的监护人啊。这种事我也不好麻烦你,何况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哥哥他要去邻城。” “监护人?” 梁琛跟着她重复这个词,眉眼却跟着又沉下了几分。状似十分随意地伸出手握住她的,可很快便又眯起眼,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遍…… “看来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让你长长记性。” 他说着便将那软软的手拉到嘴边,用力啃了一下。 唐安晴脸红似血,坐在椅子上大气也不敢喘。 梁琛却还顺着指尖又吻了吻她手掌,而后弯下腰,将头靠在她颈项处。 两人贴得很近很近,唐安晴能很明显地嗅到他的气息。而梁琛上半身的那件白色衬衫,甚至要沾上她的唇彩。 “知道你现在的模样会让我想起什么么?” “不、不知道啊……” 唐安晴推了推他,结结巴巴的,“那个,快要上课了,能不能让我起来。” 男人的回应是将胸膛整个压在她身上,旁的人若是见了这一幕,只会觉得他们俩正在椅子上做某些见不得人的事。 “我在想……在椅子上是什么感觉。让你坐在我身上,把手放在你这里,然后慢慢的、慢慢的……” 唐安晴正襟危坐,她瞪圆了眼睛,全身僵硬。 因为男人在说话的时候,手指正顺着他的话渐渐往下,此刻已经要落到她裙底…… “学长!” 她忽然喊他,急急忙忙要将人推开。见怎么也推不动的时候,红唇要紧,急得眼眶通红,“在这里真的不行,这是办公室,随时有人过来的。” “没关系,我们转过去,我会挡住你……” “那也不行啊。” 她眼眶泛起红晕,连手指都紧紧绞在一块,小心翼翼地在他耳边开口,“至少,也要回到家里,这椅子也弄得我不舒服。” 话落,唐安晴明显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力度松了松,便抓住机会将他推开,立刻站了起来。 她连忙捂着被挑开了的内衣扣,匆匆忙忙将之系好。 好不容易把自己整理到衣裳整齐的地步,却突然听见旁边传来一道轻笑。 梁琛在她起来之后,顺势便坐回在椅子上,如今正挑着眉眼,戏谑地打量着她。 唐安晴这才明白过来,于是满脸僵硬着,连手掌都已经攥成了拳头。 “为什么要故意戏弄我?” 男人在转椅上绕了一圈,眉眼轻挑,那带着细细的笑意的唇角,终于隐没了最后一丝调侃。 “戏弄?” 他摇摇头,状似十分遗憾,便缓缓从椅子上起身。 颀长的身躯总能给人无形中的压迫感,几步逼近的时候,便让唐安晴觉得喘不过气。 她噌噌噌后退了几步…… 梁琛却默默跟了过去,声音沙哑低沉,在安静空旷的办公室里,似还留了些许回音。 只是入耳时,仍旧那样撩动人心。 “我并不觉得是戏弄啊,或许,真正实施会让你心里更舒服?” 唐安晴怔然,傻傻站在原地。 下一刻,她开始用力摇头,快要甩成拨浪鼓了一样。清亮澄澈的眼睛里,只露着许多胆怯。 梁琛莞尔,朝她伸出手。 “走吧,回家。” 唐安晴怔了怔,手掌已经被他握住。于是讷讷蹙眉,“这个时候回家干什么?” “干你。” …… 唐安晴仍然记得自己第二节是有空的,可等她从办公室出来,这节课又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 夏冰发信息过来告诉她已经跟老师请假了,理由很正当,被扣在院办挨训…… 她收好手机,扬起的面上有些许哀怨。 而男人此时已经将车开了过来,没给她任何犹豫的机会,便强让她上了车。 唐安晴全身僵硬着,尤其是在他倾身过来帮她系安全带的时候。 那细细密密的气息就落在她颈项处,撩拨地人的心也一并痒痒的。甚至那带着暖意的指尖,总还若有似无地经过她颈项处,一下子便连那点思考的能力,也跟着失去了。 他系好安全带,并未立刻坐回驾驶座。而是将手伸到唐安晴发上,轻缓抚过…… “身份证带了么?” 唐安晴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想问他为何要身份证。但话到嘴边了却又瞧见了那深黑的眼,便被诱惑着只能点头。 于是轻咬唇说道,“带了,在包里……” 既是带了,梁琛便心满意足地轻“嗯”一声,而后默默坐回去,点火、发动,一气呵成。 唐安晴捏着安全带,只敢偷偷去瞄他几眼。 她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很快,车子朝前开了一段路,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从窗外往外看,只依稀能瞧见人群熙攘,让靠在玻璃上,打量红绿灯。闲极无聊时便跟着红绿灯一起倒数读秒。 很快…… “学长,绿灯了,不走么?” 他摇头,“我们要左转。” 哎? 唐安晴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了,她迟疑了下,终于小心翼翼,“那、我们左转要去哪里?” 他侧过身,这才眯起眼,细细打量着她。 那深黑眉眼里的情绪,浓郁得像要溢出来一样。 唐安晴缩了缩,觉得自己再不避开就要沉溺其中…… “去你家。” 什么?! —————— 唐安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梁琛竟能在没有她任何指示的情况下,径直寻到她家里。 甚至到了小区之后,连招呼也不用打,便能找对房号。 于是那颀长的身躯就站定在门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门,“还愣着做什么,开门。” 唐安琪缓缓掏出钥匙,嘴里咕哝着许多他听不清楚的话。 “咔擦”一声,大门被打开。男人便熟门熟路的走了进去,深黑的目光在客厅里搜寻了一圈之后,便终于回到她身上。 唐安晴放好包,又给他倒了一杯水,模样谨慎至极,“我哥不在家,如果你要和他谈,得等明天啊。” 男人接过她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 只是尖锐的视线仍旧落在她面上,没有任何移开的打算。 唐安晴后来想起这一幕,忽然觉得当时的自己实在单纯得可以。 他二话不说开着车到她家里来,竟也只觉得他是为了公事而来…… 谁知道,梁琛竟随意至极地往房间里走去。 “这是你的房间?” “嗯……” 唐安晴冲过去,想挡在他面前。 可男人手一伸,径直将她拎到一旁,大剌剌走了进去。 房间的布置是温馨可爱的少女系,粉丝的kitty布满了整个房间。 梁琛的脚被已踩在地板上,可瞧见这一幕之后,又默默缩了回去。 唐安晴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的脸色也可以转变得那样快。 从一开始成竹在胸的自信到此刻的面如肝色,只花了短短一秒。 “我就说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你非要看……” 他“啪”的一声,将房门关紧。而后将唐安晴抓到面前,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叮嘱,“以后我们的房间,绝对不可以布置成这样。” 唐安晴下意识点头,等他朝着旁边一扇门走去的时候,才恍然想起梁琛刚刚说了什么。 他们的、房间? 于是连忙跟上,发觉男人已经到了隔壁…… “这是我哥住的,他不在,还是不要随便进去吧。” 男人轻“嗯”了声,缓缓收回了脚丫。 不过很快,便又靠在门边,慢条斯理地指着里边,“我不去,你去。” “啊?” 唐安晴心里“咯噔”了下,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可偏偏,那男人只幽幽瞧着她,那样深邃认真的模样,像是要将她一口吞下…… 他只低头,漠然瞧了一眼腕表,神情凝重。 “给你五分钟,把户口本找出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番14,从未婚少女到已婚妇人不过短短几个小时 二十二岁以前,唐安晴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一年结婚。 二十二岁之后,她从未后悔过那一年的冲动。 她一听梁琛提起户口本三个字,便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于是那敏感的小心脏,便慢慢开始揪紧,像有双手,在若有似无地牵绊着。 那嫩白小说紧紧揪在一块,扭成了十个小小的绳结,等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我们、真结婚么?偿” 男人闻言,似有不悦。 他长年温和如水的面容上,笑容早已被敛起,取而代之的只是那一抹凝重和认真,以及偶尔闪现过的恼怒,“怎么、难道你不打算跟我结婚?” 唐安晴摇摇头,说不上话。 她怎么会没有这个打算,只是近来事情多了些、烦扰多了些,便一时间想不到这边。 何况,在这之前,她一直觉得“结婚”二字,于自己是那样长远的距离。 于是心里揪紧,又闷闷的,说不上的难受。 周围一切她都听不见,只记得耳边是男人熟悉的嗓音,“嫁给我是值得让你害怕的事?除了衣食无忧、除了能替你解决你哥的官司……我仍旧会待你好。” “唐安晴,嫁给我之后,你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 她心里突然间明亮起来,似有一束光,从远处直射而来,将心底那布满阴霾的角落照亮。 这个表面上瞧着目空一切的男人,总能在最不经意的时候,扫去她的顾虑。 于是寻了户口本,被那厚实的手掌牵着,一步步走出大门。 她甚至没有知会唐安峰,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夏冰。只跟着这男人一起到民政局,填表、拍照、签字盖章。 那火红的本子到手里时,唐安晴总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男人便只站定在她侧前方,身后日光斜斜落在他后脑勺,投下的大片阴影将他整张脸都衬得有些恍惚了。 “学长,你让开些。” 梁琛轻笑,没有避开,反还定定站直在原地。 日光之下,阴影之上,他的模样都有些不清晰。可唐安晴仍旧能瞧见那晕黄晕黄的脸,瞧见那在被遮挡住了些许,眼睛却仍旧明亮的男人。 梁琛不知何故,忽然挑眉,伸出手捏住她掌心,细细揉了下。 他瞧着唐安晴不解的模样,低哑道,“记好了,你的丈夫为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遮挡***的阳光。以后,他还会为你遮风挡雨,当你的依靠。” 话未落,男人已经弯腰,用粗砺的指腹拭了拭她眼角也不知是否存在的晶莹。 唐安晴能清晰地分辨,那深邃的眉眼里透着的情绪,都是浓郁到化不开的疼溺。 她心里一时酸酸涩涩不知如何化解,耳边便听见一声轻叹,是男人又轻又柔地将她揽入怀里。 “在我这里,你仍旧可以任性。” 于是心底那些酸涩,不知何时开始,便都化作了甜腻。 唐安晴觉得全身都软软的,心里或许原本有坚冰,此刻也渐渐被融化成暖水,在四肢百骇里流淌着…… 后来她想着这些,也会记起当时这份感觉,像冬日里最和煦的日光,像夏日里最凉爽的清风…… 可或许总有这样的男人,待你好、给你全部,甚至总疼着你宠着你……独独、不给你爱情。 —————— 车上,唐安晴瞧着两个红本本,想了想还是将之放在一起拍了张照片。而后又小心翼翼将他那本塞了回去。 她瞧着不远处被夕阳染红了的天色,心里也豁然开朗起来。 捏着那小本子上的照片,缓缓摩挲着。 二十二岁,她从未婚少女,变成已婚妇人? 不多时,手机铃声响起,唐安晴瞧见上头的备注名字,一张脸顿时从艳阳高照变成冰天雪地。 她小心翼翼地将之接通,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喂……” “唐安晴,你怎么回事?!” “这已经是你这周第二次缺课了,上回有人帮你说情我一时心软放过了你,这才隔了多久,你又逃课?” 她讷讷地说不上话,心想夏冰不是已经帮自己请假了么。 谁知道就在唐安晴想开口解释的时候,却发现男人正瞧着这边。 “我之前是真的在院办,刚离开不久……” “少说理由。我知道你之前在院办,所以才允了你的假?可现在你已经走了吧,为什么还不来我这报道,你实习的事我是管不了,但你的论文定题没有通过,赶紧过来修改!” 唐安晴心一抽一抽的。 论文题目是一早就定下了的,高教授也是看了觉得不错才愿意当她的论文导师。 谁知道最后审题时,论文小组里其他老师觉得难过过高,不认为现阶段的本科毕业生能够完成,便要求进行修改、降低难度。 可她在暑假就已经开始拟定好了开题报告,现在…… 于是垂头丧气的,“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 “怎么了?” 男人听见这话,忽然开口询问。 唐安晴跨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解释,“论文题目有问题,高教授让现在过去修改。我们回去吧?” “回去?” 梁琛挑眉,一边已经将手机拿了出来。默默放缓车速,拨出了电话。 “你知道我要带你去见谁,就敢说掉头回去?” 他轻描淡写的提及这次行动的目的地,让唐安晴心里那点心思,也跟着沸腾起来,于是委委屈屈地说话,“不管是要见谁,都没有见高教授重要啊。这可关系到我的毕业……” “我保证你能毕业。” 正说着,一直在“嘟嘟嘟”的电话终于被接通。 “喂,梁琛啊,有什么事?” 唐安晴听见里头传来的声音,愕然瞪大眼。 入目所及之处,男人却只朝她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解释,“关于我的终身大事,有需要拜托你的地方。” “嘿,我们系里那小姑娘,今儿不是叫你去领走了么。怎么还有别的问题?” 他轻“嗯”了声,声音软软的,又带了独有的磁性嗓音。 “有啊,她不肯跟我回家见父母。” 唐安晴张张嘴,反手指着自己…… 等等! 他什么时候说要带她去见父母了? 唐安晴望着男人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可电话里头,高教授已经絮絮叨叨起来,“要说现在的小姑娘,确实是有表现不好的地方。害怕见家长也是情有可原……” “不,高教授。她只是没有时间,因为她的教授让她修改论文题目。” …… “依我看,如果题目有问题,单单让她修改也没有什么用。最终不得指导老师通过么?因此最简单的方式,难道不是她的教授直接帮她搞定?” 梁琛说得清晰明快,可唐安晴却听得心惊肉跳。 她都不敢去想,那以脾气古怪上课严厉而闻名的高教授,在听见梁琛这明里请求、暗里却还带着威胁的话语,会作何反应? 甚至,会不会拿她来开刀? 于是屏住呼吸等了几秒钟,大气也不敢喘。 然而在这之后,却只听见高教授吞吞吐吐的话,“其实梁琛啊……” 唐安晴用力吞咽了一口唾沫,若非梁琛捂着她的唇,此刻她就要直接喊出声,告诉教授她非常愿意立刻回去修改! 可下一刻,手机里却传来高教授的一声轻笑,“呵呵呵,你说的也有道理。唐安晴的题目在我这是通过了的,他们那几个顽固份子,非说这题目太过难度。要我说,只要你肯帮忙,这点难度算什么……” 话未说完,唐安晴便又瞪大了眼睛,瞧着男人“啪”的一下按了手机,将高教授的电话挂掉。 梁琛耸耸肩,将停下的车子继续发动,还轻描淡写地开口,“这样你应该没有借口逃避了不是?” 她面无表情,坐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 可脑袋却在飞速运转着,绞尽脑汁想找个借口将这事给推掉。 然后车子不过往前行驶了一分钟,只是沿着道路尽头的弯道拐过去,男人便将车速减慢,直到…… 他熄火,推了推镜框,在她目瞪口呆的情况下开口。 “到了。” 唐安晴猛地朝对面看过去,正好瞧见那栋精巧的独立别墅,和在车内便能望见佣人…… 一时间,她心里克制许久的情绪,“噼里啪啦”烧了起来! “你之前没说,没说这么快就要去见父母。何况我没答应说要跟你来啊。结婚是临时决定的,见家长也是临时决定的。你就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么?” 她越想越委屈,刚刚在民政局外的那丝感动,一下子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于是跟着下车,扯了扯身上的白衬衫加牛仔裙,连声音都低了下去,“穿成这样,也没打扮……连东西也没买,什么都没准备,你爸妈要怎么想我?” 哪有人结婚、见家长都这么随便? 可任凭她抱怨,梁琛只默默朝后备箱走去。全然没有听见她的话。 唐安晴觉得心里更委屈了,“学长你是不是故意的,想让我在你爸妈面前出丑,让我以后都过不了安稳日子。” 话音刚落,她却瞧见了那被男人从后备箱里提出来的东西。 一瓶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红酒,和整套整套的礼物盒…… 那道高大的身影便只站在原地,朝她扬了扬手,将人叫到身边。 深黑的眼眸已经弯成一条直线,瞧着她生气的模样,好气又好笑,“你过不了安稳日子,于我有什么好处?” “还不拿着?” 唐安晴愣了愣,心还没反应过来。可身体已经十分实诚地顺了他的意,将手伸出去接好。 “跟我来就是了,别紧张。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嗯?” 她点头,随意梳拢了下头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而后深吸一口气,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进了客厅才发现,里面已经有客人了。 唐安晴站在门边,瞧见那坐在沙发上的高大男人。 那不经意回头时与她对视的冷漠双眼,和面无表情的脸。 “爸。” 梁琛似是并不意外,他大约是一开始就知道会有客人,因此便只轻揽着她肩膀,将人带了过去。 “这是唐安晴,我的妻子。” “晴晴,这是爸。另外这位……是妹夫。” 唐安晴乖巧地跟着他叫人,顺便将东西递了过去。 梁琛的父亲倒是很好说话,只随意和她打了个招呼,便又继续和那个男人聊着什么。 她只能正襟危坐在旁边,大气不敢喘一声。 好在不多时之后,楼梯上便传来脚步声,有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唐安晴打量了那人几眼,很快便认出了她。 前段时间闹得风风雨雨的一些新闻里的主人公,也是梁琛的妹妹——许欢。 第二百四十九章 番15,在车里? 第二百四十九章番15,在车里? 许欢并未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她,而是远远地对着这边说话。 “霖深,你和爸聊完了没有,哥不在家,我们待会要不要再……” 她的话说到一半,终于瞧见了坐在一旁的唐安晴。 那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然。 坐在旁边的男人跟着起身,轻笑着将她拉到身边。 “这是谁?” 那人低声解释,“是你的嫂子,唔……他说已经结婚了。” “哎?” “只是领了证,还没来得及宴请宾客。” 梁琛接过话头,低垂着目光,柔声说明。 他说话的时候,总还喜欢往唐安晴这边瞧过去。 旁的人看了,只当他是那样喜爱她。 “你们先定的日子,我自然不会抢在前面。再过段时间吧,等你们的婚礼结束之后再办我们的。” 唐安晴有些无法理解地瞧着许欢,不明白为何她脸上的表情那样复杂。除了开心之外,甚至还松了一口气? 这家里,气氛实在是微妙。 她听见许欢夫妇说了许多祝福的话,也瞧见了对方眼睛里的真诚。 只是心底,突然有些奇怪的思绪…… 后来唐安晴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那句,“哥,你能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女孩子,真好。你们一定要幸福。” 梁琛笑眯了眼,眼尾甚至挑成了一道浅浅的弧度。 她瞧得出来,即便面上的笑容再灿烂,那些情绪也达不到他心底。 只是他仍旧点头,扬起了下巴说道,“当然。” 唐安晴敏感地察觉到哪里不对,可此时几人已经寒暄完毕,那两人也说有事便又急急离开。 客厅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三人。 那始终一发一言的人,到现在终于肯仔细看唐安晴,可说话时,眼睛却对着梁琛。 “真定了?” “是。” 唐安晴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得自己被这么盯着看着,心里直发毛。 好在,他也没有再多问,只给唐安晴递过去一杯茶,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你多大了?” “22.” “知道我们梁琛是什么样的人么,就打算跟他结婚?” 她怔了怔。 饶是一个有过准备的人乍一听见这句话,也会讷讷答不上来。何况是被突然带过来的唐安晴…… 于是她僵在原地,不知要如何回应,让客厅里的气氛变得格外尴尬。 好在很快,就有人从旁边出来,远远地似乎听见了“结婚”二字,急急忙忙走了过来。 “许欢的婚事都定好了,还有谁要结婚?” “妈,是我。今儿把你儿媳妇给带回来了……” 唐安晴正要起身跟着他喊人,可没料到自己话还没说出口,就瞧见那中年女人突然冷下的脸色。 “你要结婚,这么快?!” 她实在不明白这句“这么快”是什么意思。 只是默默地坐在旁边,有些惊慌地瞧着女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比起她情绪外露的紧张,梁琛却显得游刃有余。 他只轻“嗯”了声,目光温和,好似在谈论的婚姻大事,无关自己,便还能慢条斯理地解释,“事实上,不是打算结婚,是已经结了。原本打算带女朋友回来见你们,因为心急,干脆把她变成了老婆。” 男人总在不经意之间,撩拨着她。 唐安晴默默喝了一口茶,借着杯沿掩盖了面上的不自在。 可下一刻,忽然就听见一句尖嚷, “你就这么结了婚,王默怎么办?!” 大约她也是脱口而出,无心之失。 唐安晴这么想,否则对方不会在说出这个名字之后,骤然捂住了嘴。 然而她已经听见了,甚至也瞧见了在场两个男人僵硬了两秒的神情。 王默…… 是那个很有名气的影星?还是曾经出现在学术论文上的前辈?或者……只是某个不知名的名媛淑女。 显然,这是一个让他们有所忌讳的名字。 而梁琛的脸色也已经在短短的时间内恢复了正常。 他轻笑,依旧能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我们已经领了证,今天带她过来只是知会一声。爸妈都同意的话,我希望能尽快将婚期定下。” “嗯,这个没有问题。只是,你确定这丫头也是这个意思?” 许家明眯起眼打量了下,瞧着女孩那单纯的模样,心里挺不是滋味,“你才二十二岁,现在结婚会不会太早?” “爸。” 梁琛笑眯眯的,将茶杯递到许家明那边,“帮我再倒一杯吧。” “不过我和晴晴已经结了婚,其他的事就不用再提了。” 他缓缓回头,抓着她的手,模样温和又柔软,“过几天许欢的婚礼,我会带她一块过去的。最近的时间我就不住家里了,妈你有时间,希望能帮忙准备下婚礼相关事宜。” 气氛那样尴尬,可偏偏唐安晴还被留在这边吃了晚饭。 一整晚,她便在那莫名的气氛中度过。 —————— 晚上回去,忽然下起了雨。打在车窗上十分嘈杂,连车内轻缓的音乐声都快要被盖过。 车子往梁琛的公寓里开,一路平稳。 唐安晴瞧着男人有些阴沉的面色,迟疑了许久仍是开口,“学长,我今晚能不能回宿舍……明天一早的课,我怕迟到。” 他没有说话,只漠然看了她一眼。 唐安晴其实是知道的,他从带自己回到那家里开始,就一直情绪不好。 于是尽量放低了声音,将软软的指尖碰到他手臂上,“公寓那边虽然不远,但我毕竟还没有毕业,甚至还没有去实习。总是夜不归宿传出去也不太好。学长……” “我们结婚了,晴晴,你大概忘记了那个红本本。已婚的女人,不和丈夫住在一起,嗯?” 梁琛总是笑着对她说话的。 即便前一刻他的脸色还那样难看,可到此时却已经变得温和又柔软。 唐安晴怔怔瞧着她,手指碰到了包包里那小小的本子…… “以后上完课,就回家里。如果觉得地方远,可以在你学校附近重新购买。明儿就去瞧瞧,看中了合适的就买。” 他笑了笑,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张卡,“最好是现房,可以直接入住。” 唐安晴再也笑不出来。 哪怕面前的男人毫不吝啬地对她露出笑意,哪怕他眼睛里仍旧能映出自己的面容。 哪怕他手里……递着一张没有上限的银行卡。 “对不起,我还是想暂时住在宿舍。” 她没有再说理由,却仍旧坚持己见。 外头雨滴滴答答落在车上,吵嚷着连她的心也越来越闷。 而男人还没有任何停车的意思,只那样坚决地要将车子开到公寓去。 唐安晴咬紧了唇,到此时终于没有再小心翼翼,“你说过的,就算结了婚,我也可以继续自己的生活。可以继续上学……” 这话一出,气氛似乎有了些许改变。 她没有瞧见,男人在听见她那漾着委屈的声音之后,手指跟着紧了又松。 透着青白的手指关节,也跟着松开。 车子缓缓靠边停下,正好在路灯下。 那幽暗的灯光还能落一些在车内,和里面的光线混合在一起,是说不出的静谧。 男人转过身,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许久都不曾动过。 唐安晴只觉得自己像是要陷进去了一般,尤其当他倾身靠近的时候…… “你当然可以享有自己的生活、可以去上课、可以去实习、去工作,甚至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只不过在那之前……” 他勾起唇角,修长的指尖落在她下巴上,就这么将她的脸扬起。 而后灼热的气息便与她想接,在唇上,忽远忽近的,却又不真正吻上去。 “你必须尽好妻子的义务,做好梁太太该做的事并且、满足我的需求。” 话音未落,他解开安全带,将副驾座的椅背放倒,压了上去…… 唐安晴吓了一跳。 她从未想过这个男人会这般急切地在车上对她做这些事。 才刚刚经历了初次的她,实在无法接受车震。 第二百五十章 番16,快些 第二百五十章 番16,快些 唐安晴于是挣扎起来。 狭小的车厢内,男人和女人的身形交叠在一起,那偶尔接触了的火热肌肤,让周围连空气都灼热得要烧起来。 她将双手抵靠在胸前,眉眼都睁大了,那样努力地想阻挡他。 可即便用力挣扎,在狭小的空间里也使不上劲。 何况他还那样死死地禁锢着她。 唐安喘着气,用了许多力气,却仍旧抵挡不住男人侵犯的手臂。 那将她压下的力道没有任何松缓的迹象,男人沉默着将她上半身的衣服你褪去。湿濡的唇落在胸前…… 辗转厮磨…… 唐安晴知道自己弄不过他,一下子便连心都凉透了。 他那样坚决地将她衣服推下,没给任何反抗的机会。 而所有的情绪都在瞧见男人冷漠的眼睛时,骤然爆发开来。 心脏那处便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半,只余下一个大大的洞口。 好似有冷风吹进来,一下子就变得凉飕飕的。 唐安晴于是松开了双手,任凭他在自己身上来回摩挲着。任凭那冷漠的双手渐渐往下,掀开了她的裙子…… 一切,本该那样顺畅。 又或者,是那样无奈而凄楚。 可偏偏就在她认命了的时候,身上的男人骤然停了下来。那悬在她身上的力度骤然松开,已然暴露在外头的皮肤,变得凉凉的。 她睁开眼,对上那幽暗深邃的眼眸。 “学长……你要的话,就快点做吧。做完,我想回宿舍。” 她声音低低的,说到后边就越来越小。 其实任由谁都能听得出来,她是那样委屈的。 梁琛一时住了手,深黑的眼在她面上来回逡巡,许久都一直凝着她。 那苍白的小脸就在自己面前,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知怎么的,让他心里悸了一下。 等了许久,忽然默默弯下腰…… 唐安晴下意识闭上眼睛。 可那修长的指尖落在衬衫上,动作细腻又温柔,虽触及了她的身体,却只是仔仔细细地将她衣服扣子扣好。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睁开眼,瞧见男人那样认真的模样,心里忽然就暖暖的,好似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不做了,我送你回去。” 她不明所以,却仍旧知道,这一次,是他妥协了。 于是便在静谧的气氛内乖乖坐在副驾驶座上,整理好衣服之后,就像刚刚的一切不曾发生过。 梁琛仍小心护着她到宿舍楼下,仍那样关切地牵着她的手,低声叮嘱,“下周是许欢和霍霖深的婚礼,你把时间空出来,我们要一块出席。” “嗯嗯!” 唐安晴迟疑了下,心里藏了许多心思。 她走了几步之后回头,便只看见男人头也不回离开的模样。于是心里不知怎么的,又空落落的。 情侣之间离开,不该依依不舍么? 不该,多看她一眼么…… —————— 回到宿舍,夏冰已经睡了。 她进来时,夏冰起来给她开门,让唐安晴瞧见了她那红肿的眼睛。 等了许久,她也没有发现夏冰有要说的意思,便在洗漱之后爬到了旁边的床上。 隔着一小段距离,两人就在昏黄的灯光下这么瞧着对方。 瞧着那再熟悉不过的脸,瞧着对方眼睛里有的哀伤…… “因为聂鑫辰?” “嗯……” 夏冰倒也不矫情,见她猜中了便也跟着点头,“虽然知道分手是正确的选择,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难过。” 她缩了缩脖子,将大半个脑袋都埋在被子里,只留下一双乌黑乌黑的眼。 “今天晚上的时候,听说聂鑫辰的爸爸出事了,本想着给他打电话,可突然分那英过来,这些事早已跟我没关系的。” 夏冰耸耸肩,有些无奈地偏过头去瞧着她。 “那你呢,又为什么不开心?” 唐安晴思来想去,才将今天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除了两人已经领证这回事,其余的都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我不知道他家里有哪里不对,但、王默究竟是谁?” 夏冰一听,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几乎是在瞬间打开了平板,手指飞快在上头敲击着,最后朝她扔了过去。 “王默,87年生,国内当红影星。曾主演了《飞跃街头》、《迷情》等多部电影和影视剧,拿过不少大奖……” “对了,新闻上说她前段时间还出过丑闻。未婚生子!” 唐安晴倒抽一口气,跟着往下翻,瞧见了那被大篇幅报道过的事件。 “甚至不仅仅是捕风捉影,而是她大大方方在记者发布会上承认的!” 两人都下意识往下面看去,越看、神情越是凝重。 唐安晴不知怎么的,直觉哪里不对劲。 她用力抚了抚心口,觉得那一处又疼又难受,便等了许久,才小心翼翼,“你说,她孩子的爸爸会是谁?” “这我可不知道i……” 夏冰搜索得比她要快,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已经将微博上相关的东西都翻找了出来。于是跟着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往下念。 “有说是最近的新秀导演木竟,还有说是和她一起拍摄过影片的男明星赵泽。还有商界大佬xxx……最后还有一个律师……” “梁琛?” 夏冰下意识念出了这个名字,可紧接着就僵在了原地。 她连连冲着唐安晴挥手,“你看上边这些猜测,都是些没边的事。哪里能作数,我看你也别疑神疑鬼的了,这上面根本连学长和她的合影都没见到过。两人说不定根本不认识。” 唐安晴笑了笑,手指却顿了在屏幕上。 可这世上,哪有那样巧合的事。 叫王默的人不少,可会在红城出现的人却不多。除去影星王默之外,另外一个王默早已结婚多年。 她没有告诉夏冰,梁琛和这个王默是有合照的。 在梁氏的代言产品活动时,有路透照片拍到了梁琛曾出现在现场。 一个是梁氏的大股东,一个是品牌代言人,要说没有接触,谁又会信呢? 她于是收起电脑,默默躺回了床上。 夏日的夜晚,外头总有些吵嚷声,偶尔又传来一阵阵欢呼。 或许是临近去实习了,有人在狂欢中。 也或许是低年级的学弟,在楼下摆了阵仗向女生求爱…… 唐安晴便在这些吵嚷声中,渐渐睡着过去。 —————— 几天后便是婚礼。 后来许久,唐安晴都还记得那一天,在这场盛世婚礼上所发生的事情。 她上午本来有课,然而很快,便就接到了梁琛的电话。 两人一块离开的学校。 自然,又不大不小地引起了一场议论。 梁琛是径直将她带到某间店里的,店主亲自出来迎接,瞧见她出现的时候,还有些诧异。 “梁律师,这就是你今天的女伴?什么时候换了口味,改这么小清新的。” “替她找套合适的衣服,今天她是大嫂,看起来得成熟些。” 那人愣了下,眉眼里有了瞬间的失望。 唐安晴敏感地将这道目光收入眼底,而后默默朝梁琛那边看去。 他却还冲她挑眉,几步走过去,那样亲昵又自然地拥着她。 “并不是你不好,而是今天你要以大嫂的身份出席。红城的习俗你也知道,许欢没有其他姐妹,你既是大嫂,自然是重要的。总不能给新娘落了面子。” 他旁若无人地解释,还轻轻揉捏着那软嫩的掌心。 唐安晴一下子,连心都要化掉了。 而一旁发愣了许久的店主,这才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叫来了人将她带去挑衣服。 化好妆,又来来回回换了几套衣服,总算是让人满意。 唐安晴便一直在化妆间里呆着,直到最后要离开时,那一直默不作声的店主才忽然开口,“你和梁律师在一起多久了?” “没多久……” 她照实说,却没有将两人只不过才在一起一周的事说出来。 可店主却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轻哼着替她将发型做好,“也是,默姐和他分手才多久,哪能那么快就找新欢。” 第二百五十一章 番17,感觉很好,再叫一遍 第二百五十一章 番17,感觉很好,再叫一遍 又一次从别人嘴里听见这个词的时候,唐安晴心里已然有了猜测。 可她也只是漠然盯着镜子里的人,精致的唇角微微上扬,好不吝啬地露出笑容,“你对学长的过去,似乎很清楚。” “当然,我和梁琛认识了十几年了。他那些情史,每一段我都知道。” 于是最后将发卡别到唐安晴头上,轻声靠近,“怎么,需不需要我一一告诉你?” 大约她心底从一开始就打着这个主意,因而在听见她的话之后,面上甚至出现了些许喜色。恨不得立刻将那些事和盘托出。 “别说我没提醒你,梁律师这样的人,可不是你一小姑娘能掌控的。” “为何要掌控?” 唐安晴搅弄着手指,缓缓扬起眉眼瞧着她。 那带着笑的精致双眸,里头有些许澄澈的光,让人忍不住的,心生恼怒。 “不管你怎么说,连王默都和梁律师分手了,你以为你一个小丫头,能和他在一起多长时间?!” 唐安晴抿紧了唇,浓密的睫缓缓垂下,遮住了一丝清明。 她等了许久,这才起身,扯开了裙子,在镜子面前好好打量了自己一遍。于是眉目轻浅,对着店主甜甜一笑,“我是年纪小没错,可现在,嫁给学长的人、是我。” 从进来时,唐安晴便能感觉到这人对自己的态度不善,原是因为这个。 于是淡淡扬起下巴,那被妆点过的面容,确然成熟了不少。 对方似又气不过,扬起手想做什么,而后又突然沉下情绪。 她斜觑着唐安晴,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你跟他才认识多久,你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么就敢嫁给他。” 唐安晴耸耸肩,没让自己落于下风,“这是我们夫妻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吧……” “你怎么就敢在我面前这么说话,一小丫头片子,不教训还真当自己是梁太太了!” 店主气急败坏的,话未落,她作势便要将手挥下。 可正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那道瘦削的身影出现在两人视线内。 男人熟悉的模样和那带着淡淡浅笑的唇角,却不知怎的,再没有温暖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那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不自觉的寒意。 梁琛就这么缓缓朝两人走来,身上已经换好了的深蓝色西装,将那瘦削的身躯衬托得更加笔挺。 走路的时候,脚上的皮鞋每一次触及地板,都会发出细而脆的声响。 “lisa,你没说错。” 女人立刻笑了开来,又不经意地朝唐安晴投去一道视线,满心满眼的,都是鄙夷之色。 唐安晴脸色沉了沉,那被他握紧在掌心里的手,也突然觉得十分冰冷。 她想抽离。 偏偏男人却不愿将她放开,反还那样直白地把她的手握紧。 唐安晴朝他投去一道视线,便只能瞧见男人平平往外瞧着的冷漠表情。 lisa笑了笑,纤细的手指落在耳后,将垂落的发往上挽了挽,“别说我多管闲事,梁律师你觉得没错就再好不过了……” “不,我是说。她的确是梁太太。” “lisa,今天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话落,他再度将手握紧,牵着唐安晴走出去。 门外天色渐沉,似风雨欲来。 而乌泱泱的天色,始终压在人的头顶,却不曾惊扰她的心。 到了车上,唐安晴也只是默默垂下眼眸,细致的眉眼里,藏满了复杂情绪。 男人等了许久,才轻声开口,将这岑寂的气氛打破,“一直看着我?有什么要说的,嗯?” 他声音低低哑哑的,在静谧的空间内,总勾着人的心火烧火燎。 “学长……王默、是谁?” 等了许久,唐安晴终于还是将这个埋藏在心底许久的问题问了出口。 顿时,梁琛的表情便有了变化,她几乎已经可以瞧见,那深藏在男人眼底的情绪。 像被什么东西骤然触及,一下子变得格外复杂。 唐安晴瞧见这一幕,便垂下了眼,手指互相握紧,“是我不能知道的人么?” “不是。” 梁琛忽然感到烦躁,便将窗户打开,任凭冷风直直吹进来。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情平复。 于是偏过头打量了她一眼,却只是漠然摇头,“是与你没有关系的人。” “以前的一个朋友,我希望你与她永远不会有接触。” 他便这样冷静而漠然地做了决定,而后将车速放缓,慢慢停靠在某处。 唐安晴仔细咀嚼着她的话,在有人替她拉开车门之后,便乖乖跟在他身后。 外头风略大,在即将到来的黑夜前,没有任何顾忌地肆虐着。 她走在男人身边,却未曾被冷风惊扰到。那正好在她侧前方的身躯,早已为她遮去了所有风雨。 很快,便到了举行婚礼的会场。 此时进场的宾客还不算多。 唐安晴四下打量了几眼,而后便被带到最前面的席位。 有两道小小的身影在那,瞧见了她时,一旁的小女孩惊喜地瞪大了眼。 而后目光却对上了在她身侧的男人,顿时又变得戒慎起来。 唐安晴有些诧异地瞧着那刚刚还在打闹的小姑娘,在一秒钟之内变成了名媛淑女。甚至乖乖将身上的裙摆扯开,弯了弯腰,“舅舅好!” “这位漂亮的姐姐也好,我叫渊渊,这是子川,我们是今天的花童哦。” 小姑娘脸蛋肉肉的,还带着些许绯红之色。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一个劲瞧着唐安晴。 后者连忙蹲下,瞧着她的模样,一下子只觉得母爱泛滥起来。 “姐姐,我们一块去玩好不好?渊渊呆在这里好闷呐!” 她已经过来了一整天,等了许久也还没有等到婚礼开始。自己那漂亮的公主裙,也还没有穿上。 唐安晴没有多想,便要点头答应。 可身边的小女孩却被人直接拉到身侧。 她瞧见那酷酷的小男孩一本正经地训斥,“你不能出去玩,记得么?你还发着烧。” 吴子川说着,还将手探过去轻抚了下,而后便蹙紧了眉,“这个时间,该去吃药了才对。吃完药睡一觉,婚礼就开始了。” 小姑娘摇头,嘟着唇不肯离开。 唐安晴这才发觉她脸颊上有不正常的绯红,一下子心疼极了,只想着好好帮着劝她。全然没有发觉身边的男人何时离开。 反而是霍渊渊,在梁琛离开了之后,便狐疑地打量着她,“你为什么会和舅舅在一起?”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呢?” 唐安晴愣了下,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提及这个问题。 可碍于那张白嫩可人的小脸,仍旧乖乖回应,“我和你的舅舅……是夫妻。就像你爸爸和妈妈之间的关系。” 她尽量想让自己表达得明显一些,想借着这话把和小姑娘的关系更拉近一些。 然而就在她说完的那一刻,霍渊渊却忽然拧紧了眉。 她只淡淡“哦”了一声,便垂下了眉,小脚丫踢了踢不存在的石子,便牵着吴子川一起离开…… 后者连忙朝她道歉,“对不起,渊渊今天不太舒服。我先带她去吃药。” 他一边说着一边跟上。 唐安晴狐疑地站在原地,却耳尖地听见小女孩那狐疑的音。 “为什么她会嫁给舅舅呢?舅舅、多……” 后面小姑娘还说了什么,唐安晴却听不太真切,因为那警惕至极的小男孩,已经捂住了霍渊渊的嘴巴。 于是只能凭借着记忆隐约猜测着,是说的好或坏,还是……可怕? —————— 婚礼到天黑之后才开始,音乐响起之前,还有过一段小插曲。似乎在婚礼会场上,还起了一些小冲突。 只是那些人唐安晴大多都不认识,便只乖乖坐在原位。 一直等到婚礼开始,独独只有许欢穿着婚纱过来,还亲密地唤她嫂子。 唐安晴一下子连脸都红了,可仍旧轻轻“嗯”了声。 她没什么当人妻子的自觉,更没有做人大嫂的感觉。只是突然间,觉得穿着婚纱的许欢,那样幸福…… 梁琛一直在忙碌,娘家这边的人都是他帮着招呼。 唐安晴足足呆了三个小时,而梁琛在空闲的时候,都会特意到她坐着的位置,与她聊聊天。 许多人注意到了她。 “要是觉得无聊,就去找刚刚的小女孩。她性子活泼,跟你应该合得来。” 她听了建议,可也只能摇头。 那小姑娘发烧,这会还在休息吧。 于是直到新娘出场,宣誓结束之后。 梁琛才有空带着她一一认识了桌上的人,他就那样大大方方地告诉全世界,她是他的妻子。 唐安晴第一次发觉,或许自己真的还不熟悉她的丈夫。否则为何许多人听见这个消息时,都露出那样复杂的表情…… 好像,自己选择嫁给他,是多么奇怪的一件事。 但当她将目光移动到梁琛面上时,却发现男人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这些人的反应,他压根没有放在眼里。 “学长……” “当着外人的面,别叫这个、生分了。” 他低头,笑着和某人握手招呼,却贴靠在她耳边解释。 那灼热的气息便落在她耳窝里,轻轻浅浅,热热的的,缭着人心都要酥了。 只是唐安晴不明所以,秀眉仍旧蹙得紧紧的。 见许多人都瞧着他们俩,便只好乖乖靠近,在他耳边小声说话,“那,要叫你什么……梁琛、梁律师、还是……” “老公?” 她思虑许久,才说出口。 没发觉,在自己说出这两个字之后,男人的眼睛骤然亮起。 那始终隐藏在镜片后的目光,始终温温柔柔的,甚至还故意靠近她,腻着她…… “嗯,就这个。” “感觉很好,再叫一遍。” 唐安晴脸有些发红,这男人或许从不会忌讳在公众场合与她亲昵,可偏她性子总放不开。每一次在梁琛靠近自己的时候,便想着躲开…… 于是向后缩了缩,却不小心碰着了酒杯。 那不大不小的声音,一下子惊扰了圆桌上其他人。 有人缓缓将目光投射过来,调笑着,“晴晴是害羞呀,梁琛,你对自己的妻子,怎么也不顾着些面子。” 他笑,毫不忌讳地执起唐安晴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下。 那幽暗的眼眸里透着些许柔情,像冬日里和暖的风,一下子融化了她心底坚冰。 何况,他还那样认真地注视着她。 “既是自己的妻子,又何须在意别人的眼光。你说是么?” 她跟着讷讷点头,不知他意有所指。 可下一刻,男人便附耳在她身侧,低低笑道,“比如,若是在车里,也不必觉得害羞……” 第二百五十二章 番18,在你身边就不害怕 第二百五十二章 番18,在你身边就不害怕 谁都瞧得出来,梁琛这话是意有所指,那平静无波的面下,其实谁都知道,是藏了一颗那样精细的心的。 他这是在光明正大地护着自己的妻子。 于是下一刻,周围的人便都有些戒慎地收回目光,也没有人再继续调侃。 好在,婚礼一如计划的平顺。 唐安晴还撑着下巴,安安静静看完了正常婚礼。 她恍然察觉到,婚纱也好、戒指也好,原来自己什么都没有。 甚至没有求婚,没有示爱。 前段时间,她还记得自己曾在外头见过那场世纪求婚。那租下了整个大厦写下的爱语。 “怎么这副表情,放心,很快就到你了。” 梁琛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缓缓靠近,笑着在她耳边说道。 唐安晴面色尴尬,连忙收回视线。 婚礼一直进行得很顺利。 直到忽然间,小姑娘穿着公主裙从旁边跑了出来,嘴里还叫嚷着什么。 于是新娘子一眼便瞧见了这一幕,也急急忙忙从旁边走了过来。 小姑娘说了些什么,在许欢的脸上,是新娘子不该出现的急切和慌乱! “出什么事了?” 有人眼尖,在新娘子出现的同时便已经瞧见,而后惊呼出声。 唐安晴正好将嘴里的食物吞下,扬起脸时瞧见了那道慌忙奔出的身影。 而在她的身侧,男人几乎是瞬间起身! 因为过大的力度,让那椅子也跟着发出响声,一下子,便让唐安晴怔在原地。 她张张嘴,想伸出手去碰碰他。 可还未及碰见,就发现手臂已然悬空,她只能呆呆望着那渐渐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身躯…… 那样着急而迅速地消失在视野内。 唐安晴心一沉,摇摇头不敢去多想。 她只呆呆望着那视线里渐渐走远的身影,瞧见男人径直朝许欢走去。 “出了什么事,怎么连梁琛也这么慌张。” 同一桌上,有人小声议论着。 唐安晴能明显地感觉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各种目光。 “自己老婆还在这呢,这是要去哪?别又和之前的女人一样,没个定性……” “别胡说,梁律师刚刚都说了,这个是妻子,与以前那些传言,不一样的。” 唐安晴于是站在原地,许久没有说话。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被什么东西射在背脊上,瞬间就凉透了! 而梁琛甚至从未注意到这边,她只能瞧见那格外凝重的一张脸,正定定瞧着别人。 于是深吸一口气,朝他走了过去。 正好,男人在和许欢夫妇说着什么,“婚礼还在进行中,你们呆着,我去追。” 话音刚落,他便要往外走。 唐安晴眼明手快,立刻拽住了他,“我跟你一起去。” 男人蹙眉,似是不同意的。 可回头,便看见四面八方都朝这边投射过来的各色目光。 而身边的女人,那样专注而认真地瞧着他,澄澈清明的眼睛里,好似只有他一个人。 他不知因何,心里某处突然就被什么东西重重戳了下,闷疼闷疼的。 便再也没有犹豫,握紧了她的手,“好,你一起。” 唐安晴其实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那样坚定地跟在他身边。 直到下到停车场,才听见男人沉声解释,“子川被绑架了,人刚走不久,我们得追上去……” “绑……绑架?” 唐安晴倒抽了一口凉气,有些不敢置信。 “为什么、不报警?这种事,难道不应该交给警察吗?或者,酒店里那么多保安,怎么会突然有孩子被绑架……” 她顿了顿,发现自己并没有得到回应。而后忽然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而男人则眸色沉沉地盯着她,“如果害怕就下车!” 唐安晴心神一凝,虽害怕,却固执地摇头。 男人便打量了她一眼,浓眉紧蹙,“系好安全带。害怕就闭上眼睛。” 下一刻,他终于踩下油门,将车开了出去。 只是就算他们追了出来,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犯罪车辆。 唐安晴只听见梁琛一直在和谁通话,那阴沉的目光总让人感到有些害怕。 车子一直朝前开,车速很快,快到她有些喘不过气了。 而窗外的景物则在急速后退,唐安晴不知怎么的,竟忽然有了反胃的迹象。 可她仍只能强忍着。 “人呢?” 又往前开了一段路程,她晕乎乎的忽然听见旁边的男人正凶狠地对着电话里吼。 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便立刻有人回答,“对方刚刚已经上了立交桥,正好在您前面一公里处,从三环西路走,往左拐上东芝路……应该可以拦下它!” 唐安晴几乎是听不清楚对方说了些什么,她只集中了注意力看着前方。因为自己只要一分神,便会头晕…… 于是车子迅速朝右拐,上了三环西路。 两分钟后,又开始并道,迅速拐到东芝路…… 下一刻,她陡然睁大了眼,瞧见前方从立交桥上刚下来的一辆黑色汽车。 唐安晴扬起手指过去,“学长,是不是那辆!” 梁琛轻“嗯”了声,一只脚踩到油门上,车速迅速往上飙。直到快要接近对方时,才渐渐放缓。 而黑色车辆的车主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始终保持车速挡在他们前面,没给任何超车的可能。 电话里又想起那陌生的声音,“警察已经到了,只要他继续往前开,很快就会有人接应。到时候两边一起拦截即可。” “大少爷,您不用跟他硬碰硬,保持车速不让他掉头就可以……” 话音未落,唐安晴正好松了一口气。 而此时,黑色车辆似乎也发觉了不对,正渐渐将速度放缓。 梁琛并不着急,只默默跟在对方身后…… 眼见着前方已经是第一个路口,车辆没有任何停下的打算,径直朝前开去。 他瞧见绿灯已在倒数,便踩下油门跟了上去。 唐安晴本已放松了些心情,却不知怎么的,在经过这个路口的时候,一颗心忽然就提了起来。 下一刻,她陡然瞪大眼睛,瞧见了那从侧面驶来的一辆汽车。 于是惊声尖叫,“小心!” 梁琛反应迅速,几乎在她提醒的瞬间便作出了反应。 可即便他刹车那样及时,那辆红色的小汽车,也仍旧擦撞到车头…… 尖锐的碰撞声在同时响起。 手机对面的人声音立刻提了起来,“出了什么事?大少,大少?!” 唐安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强烈的碰撞让她的头撞上了车窗。好在安全带早已系好,总算拯救了她一条小命。 可不知怎的,她觉得全身上下都不太舒服,甚至即便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可也只能隐隐约约瞧见一些东西。 对面车子里的人似乎没事,已经在路人的帮助下从车子里走了出来。 那人立刻被人团团围住,瞧着总觉得眼熟…… 可偏偏,她很想去看看身边的男人怎么样,却没有力气转过头去。 好在耳边仍旧能响起那熟悉的低吼声,这才让她放心了些。 “唐安晴,你给我好好撑着,不许睡过去!” 她点点头,轻“嗯”了声,想告诉他自己没事,只是碰了一下头而已。 而此时,男人已经越到副驾驶座这边,愤然取下眼镜,拍了拍她的脸。 医生很快就到了,唐安晴觉得手掌一直被人握着,暖暖的,十分舒适…… —————— “还好,冲撞点在车头,病人受到的冲击力度并不大,只是因为头部碰到车窗,这才导致外伤。现在仍旧昏迷,大约是因为受了惊吓。” “另外我们已经请了妇产科的医生过来,您可以放心。” “妇科?”那人有些惊讶,呆呆瞧着病房里的人。 而唐安晴便在这一阵吵嚷声中醒了过来,她睁开眼便只瞧见惨白的天花板,和周围不住“滴滴”响着的仪器。 周围有脚步声靠近,她缩了缩身子,瞧见来人有些讶异。 “哥,你怎么在这里?” 来的人是唐安峰,他此时穿着十分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只一向干干净净的,瞧着斯斯文文的。 可此时,那本是俊朗斯文的脸,却整个皱在了一块。 “我给你打电话,是医生接的。说是你出了车祸,这才赶了过来。好在你人没事,否则真要吓坏哥了……” 唐安晴歉然一笑,将手朝他伸过去,“只是一点小擦撞,让你担心了,真是对不起。不过哥,你有没有看见和我一起被送过来的人。他可能也受了伤,在别的病房里。” “一起送来的?”唐安峰思索了下,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个女明星就吧,她在vip病房里,现在有人团团围住守着呢。外头这么吵,就是因为她的粉丝。” 唐安晴却有些反应不过来了,她想起自己晕过去之前看见的那些画面,陡然回忆起那个与他们发生冲撞的人,似乎有些熟悉。 可此刻她却只记挂着别的,便小心翼翼你,“我是说,和我在一辆车上的人,男人。” “男人?” 唐安峰轻笑,眼睛忽然眯了起来。 他以往露出这副表情的时候,常常是因为自己学习成绩不好。而自从上了大学,唐安晴便很少瞧见自家大哥露出这副模样。 心里不由得,瑟缩了下。 可唐安峰只径直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哪个男人?你的丈夫?” 她愕然,张了张嘴想解释。 可一对上唐安峰严肃的脸孔,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于是只能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好声好气地解释,“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只是当时、当时太匆忙了来不及。我们才刚结婚没多久,我本来也是打算这两天就回家里去好好跟你说……” “一个星期的时间,还不够?” 唐安峰摇摇头,似是有些失望,“我能理解你们迫在眉睫不能不结,但凡事得将就个礼数,咱们爸妈虽然早死,可你还有我这个哥哥。怎么就能一声不响地嫁了人?” “要不是这次出了车祸,我临时想起给你打电话,是不是你还要继续瞒着我?等到以后瞒不住了,再逼我答应?” 唐安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伸出手指重重指着她的脸,却又舍不得说重话,只苦口婆心地劝,“你现在告诉哥,那个男人是谁。是不是对你不负责任,还是根本就是你的同学,没有结婚的能力,这才出此下策,偷偷结婚?” 唐安晴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往这一块想。但心底,终究是松了一口气,便只用力摇手,“不是的。他很有能力,我相信就算毕业之后我不工作,他也绝对养得起我。” “事实上他的名字你也听说过,是在红城十分有名气的律师,叫梁琛。” 第二百五十三章 番19,当妈妈的人怎么能这么不小心6000+ “梁琛?!” 唐安晴本是怀着期待的心情说出这几个字,却不料下一刻,便被自家哥哥那突然扬起的声调惊骇住,于是只能呐呐望着他,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哥……” 唐安峰不知因何,格外激动。 那张斯斯文文的脸上,难得的露出担忧和愤怒偿。 “你跟哥说实话,你怎么会和梁琛在一起?他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你们呢怎么会有接触的机会?” 唐安晴讷讷地说不话话来,她只能格外小心翼翼撄。 于是仔细斟酌着字词,“梁琛是红*律系毕业的,他以前的教授正好也是我的教授。我们是同一个专业。上次他还去我们学校讲座……” “一个讲座就让你们结婚了?晴晴,你还不跟哥说实话?” 她满脸茫然,双手搅弄在一起,一下子眼睛里都没有了那些期待,只余下焦急,“我还要说什么?就这是实话啊。哥,我虽然没有提前告诉你,可我现在和梁琛在一起挺好的。他对我也很好啊。” “呵……” 唐安峰却只笑了笑,就在病房里来来回回走了一步又一步。最后重重踏在病床前的地板上。 那粗糙的手指早已紧握成拳头,就在唐安晴面前晃了一遍又一遍。 “这才多长时间,你怎么就跟他扯到了一起。你老实告诉哥,是不是他拿豆豆的抚养权官司来威胁你,他故意的是不是?!” 唐安晴没料到他会猜到这一步,那一向澄澈干净的双目里出现了一丝担忧。 正是这一丝清淡的情绪,却让唐安峰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重重一拳打在墙壁上! “我就知道!梁琛这样的人,哪能是你能掌控的,他本来就是穆元婷的律师,怎么会帮我们?” 唐安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用力扒了扒发,急急揽着唐安晴的肩膀,“你怎么就那么傻,为了豆豆的抚养权,就把自己赔进去么?” “你才多大,甚至还没有毕业。为了帮我,就傻乎乎被梁琛给骗了去。你要我怎么跟爸妈交代?” 唐安晴扯开一抹笑,轻握住他的手。 “哥,我们结婚了。” 她实在不知要如何解释,只能小心翼翼扯开笑,将那拍了两人结婚证照片的手机拿出来,“你瞧,是真的结婚了。如果他像你所说的那样,只是为了玩弄我的感情,没必要真跟我结婚是不是?” “你想想,梁家多有钱。梁琛又是红城数一数二的律师,他每次接活都是天价。就连他的妹妹,昨晚也嫁给了霍氏的霍霖深。哥,这样的家庭和条件,他为什么偏偏要挑我?何况,我嫁给他真不算亏,怎么看都是我高攀了是不是?” 她见唐安峰的情绪似缓和了些,终于松了一口气,“你瞧,我现在住的病房,也是单人间。安安静静的,还有阳光直接从窗户照进来。” “梁琛他图我什么呢?我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连脸蛋也不是上乘……” “胡说,你在哥心里,是最好的。” 唐安峰笑了笑,总算放轻松了些。只是那狭长的眉眼忽然眯起,总还有些担忧。 过了许久,他才忽然想起,“不管他心里怎么想,晴晴,你爱他么?他、爱你么?” 一块苹果突然掉落在被子上。 唐安晴愣了愣,才连忙将之拾起,径直扔到了嘴巴里。 “只要他对我好就成了,爱情这种东西,没有想象的重要。” “所以呢?他不爱你,却还要娶你,你还说他不是另有图谋?” 唐安晴愕然张大嘴,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而唐安峰却轻叹着,又柔柔抚了抚她的发,眼睛里盛着的,都是宠溺。 “你不知道梁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整个红城里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对他心存畏惧。他啊,从来没人能看透。” “你这么单纯,又如何能看清楚他。甚至,你根本不知道他私底下,究竟有多么不择手段?!” 她怔了怔,想笑着否认。 可不知因何,话到嘴边了却仍旧只能收回。 因为她恍然想起那曾经威胁过他的男人,那曾将他们小区的地匿名开发的人、那每走一步都在与她谈条件的男人…… 于是苍白的脸庞,蓦地垂了下去。 淡淡的日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经过百叶窗,又经过屋内的摆设,最终停留在那张苍白的脸上。 唐安峰瞧着她的表情,便明白了过来。 他顺着对方的目光朝窗外看去,却只瞧见那弥漫了整片天空的阳光。 和暖、又温柔。 于是轻声开口,“那么告诉我,你爱他么?跟着他,你会不会幸福?” 后来很久,唐安晴也曾重新想过这个问题。想着自己当时的回答,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她的点头,似乎在不经意中已经透露了许多东西。 自己约莫是爱他的,至少是喜欢,否则因何能那样轻易地接纳一个陌生的男人? —————— 男人就在门外,靠近的时候,正好听见了最后的对话。 他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户往里看,这瞧见那坐在病床上的女孩,呆呆傻傻望着外头。 而又有一道陌生的身影站在床边,背对着他。 梁琛便不由自主停下了步伐。 “晴晴,你自己呢,你爱不爱他?你认为,跟着他能不能得到幸福?” 梁琛不知因何,忽然有些紧张。 他将一只手放在门把上,房门已然被推开了细细的一条缝。可等了许久,却仍旧没有走进去。 那有半张脸都落在阳光下的女孩,忽然侧过脸,对着男人露出甜甜的笑容。 “哥,我会幸福的。” “他真的待我很好,陪着我、安慰我,也没有别的女人。你瞧,我其实是吊了个金龟婿呢。” 梁琛怔在原地,直到有人在身后唤他一声…… “梁律师……” 他立刻转身,做了个嘘的手势,将人带到了一旁。 护士有些发愣,在被他拉到角落之后,脸颊不经意红了一片。 耳边便响起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抱歉,不想吵着我太太。她的身体怎么样?” “哦,梁太太她、她挺好的。撞伤的头部已经拍了ct,医生说没有大碍,另外……” “没事就好。” 小护士还想说些什么,可那帅气的男人已经长长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瞧着她,“帮我好好照顾她,有任何情况直接找我,可以吗?” “可以!” 她连忙收下名片,指尖抚了抚上头的黑色字体,忽然发愣了两秒。 “其实梁律师,您太太的身体虽然没事。但还有其他的问题是我所不清楚的,您可以去问问看主治医……” 她抬起头,周围已经没有人。 于是只能将心底的那些乱七八糟想法都收妥,摇摇头,心想这么大的事,他既是丈夫,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 走进病房的时候,她便只听见里头传来阵阵说笑声。 “梁太太,我来换药水。” 她进去,又细细打量了下那模样细致的女生。 与昨天送来时的浓妆艳抹相比,此时的唐安晴,无疑清秀太多。甚至瞧着那模样,也不过是刚成年的小女生。 护士眯了眯眼,收敛起打量的目光。 一旁的唐安峰瞧见那在车子上摆满了的药水,却蹙着眉拿起来仔细打量,“这些药水能用么?没有副作用?” “这是医生开的药,我只是过来换而已。” “那叫医生过来问问清楚!” 唐安晴不明所以,任由护士将药水换上,而后默默地抬起头瞧着他。 自家大哥平时挺温柔的一个人,可生气的时候,也挺让人害怕的呢。 好在,唐安峰在看见上面的一串标识之后,总算松了一口气,只是那紧紧皱着的眉依旧未曾缓解。 “这样吧,我去问问医生,看你的情况怎么样。” “哦,顺便帮我问问看什么时候能出院?对了,我现在能下床吧,不如我和你一块去……” 她只是顺口一提,实在是因为在这里呆得太无聊。 岂料唐安峰却重重横了她一眼,“都快当妈的人了,还这么冲动。没有医生的命令之前,你给我好好在床上躺着!” ———————— 哎? 唐安晴已经掀开了被子,一直脚丫子都已经伸到了半空。 可突然间被他这么一说,却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干净白嫩的脚丫子在空中摇晃了下,终于拉回了她的神智。 “我、我怎么就要当妈了,我才二十二……” “梁太太,您的确是怀孕了。难道您自己不知道么?”护士听见兄妹俩的对话,也是一愣一愣的。 唐安晴呵呵一笑,连忙将脚收了回来,“你们别开玩笑,我怎么会怀孕呢,我才多大啊。” “晴晴,你是结婚了的人。怀孕有可奇怪的?!” 她一怔,乖乖点头。可心底一下子五味杂陈的,便用力吞了吞唾沫,将手朝小腹上伸过去。 那么平坦,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啊。 护士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她此刻的模样,便忍俊不禁,“梁太太,您的孩子才一个月呢,您摸肚子是没有反应的。不过等再大些,可就明显啦。” 她瞧着唐安晴的反应极有意思,便又主动在旁边找出了拍好的片。 扬起的时候声音格外清脆,透着光去看,正好能看清楚,“瞧,这就是。当然现在基本上是看不出来的,不过再等一段时间,就会有宝宝的头、手、还有小脚丫。” 唐安晴跟着护士傻笑。 她只能握着片子一个劲地瞧着,却仍旧辨认不出什么东西,而后等了一会,又呆呆傻傻地朝唐安峰看过去。 “哥,是真的么?” “医生说的,还能有假?” 唐安晴点头,又抚了抚小腹,说是里面有个孩子了,可她自己,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呢。 她努力回想,现在就怀上了,那只能是两人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 那一回,他没戴套么? “晴晴,你又在想什么,满脸通红。” 唐安晴被这声训斥惊回了神智,于是瞪大了眼,忽然想到什么,“那,学长他知道了不?” “我还没见过他,不清楚。” 唐安峰对这个妹夫可没什么好感,一贯深沉的男人,总归不容易掌控。 他如今瞧着自己那样单纯的妹妹跟了梁琛,都觉得心疼如刀割。 便干脆别开脸,默默走了出去,“我去找医生聊聊,你好好呆着。” 事实上,没有人理会他。 唐安晴正拉着护士想询问个清楚,直到在对方口中听见确认。 “学长他还不知道?!” 她眼睛亮亮的,再没有犹豫,便求着护士替自己先取针,“我要去告诉学长这个消息,待会回来再继续输这个!” 很快,唐安晴便穿着病号服走了出去。 “我刚刚见过梁律师,他好像朝楼上去了。似乎是他妹妹那边……” 唐安晴到此时才知晓,因何梁琛一直没有来看望她,因何护士提起这些事的时候,神情那么严重。 原来昨天晚上,除了她这场不大不小的车祸之外。那个美丽的新娘子,和当天出现在婚礼上的帅气小男孩,因为一场严重车祸,至今昏迷不醒。 她是在那被封锁的楼道口瞧见梁琛的。 那道瘦削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和人说着什么,身上的衣服仍是昨晚的那套,有些脏、有点旧。 唐安晴咬着唇,正好对上他转身的目光。 “你怎么上来了?能下床?” “嗯!想见你,担心你有没有事。” 她难得这般明显地表露心迹,只想着面前的男人,终究是自己的丈夫,便再也没有犹豫,伸长手臂,抱紧了他。 那闷闷的声音便从男人胸膛里传出来,一下一下的,带着淡淡的怅惘,“我不知道许欢和子川怎么样了,可我心底里总希望你好好的。” “学长,你照顾好自己好不好?” 她声音低低的,又有无奈又有心疼。 那柔柔软软的指尖便径直落在了男人带笑的唇角上,将那不能传递到心底的笑容抚开。 “别熬夜,也别让自己太难过。如果不开心就不要笑,如果难过也可以哭。学长,我、我……” 她结结巴巴说了许久,却还是没有将那话说出口。 于是只能轻抚着小腹,思索良久,觉得似乎不该在这个时候说出怀孕的事。 此刻的梁琛,怕是不会与她分享这份喜悦。 “梁律师,您来一下!” 远处有人朝他挥手,模样急切。 唐安晴隐约能辨认出对方的模样,那是一直跟在霍霖深身边的助理,之前见过一次,还笑眯眯唤她梁太太来着。 于是便没有再拉着梁琛,将他往那边推了推。 “有人找你呢。” 男人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垂下眼,定定瞧着她,“你刚刚想告诉我什么?” “没……” “有话就说,我这段时间都会很忙。没有时间照顾你。” 唐安晴“哦”了一声,心底有点小失望。然而她仍旧深吸一口气,对着男人挥挥手,“不要紧,等你有空来看我了,我再告诉你!” 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而是跟在他身后,瞧见他走远。 回到楼下,她沿着电梯一直往外走,有人眼尖地远远就瞧见了她,便扬声唤,“梁太太,您去哪了,梁律师要是知道您乱跑,会责怪我们的!” 她有些尴尬,连忙跟过去。 可忽然间,旁边一间病房半掩的门被打开,有人眼尖地瞧见了她,便出了声,“梁太太?” “嗯?” “是梁琛律师的太太么?” 那人就在病房里开口,唐安晴退后了一步,也只能隐约瞧见一道侧脸。但远远瞧着,便觉着是一气质出众的女人,并且,有些眼熟…… 她于是站定在原地,轻“嗯”了声。 而病房里头便突然发出一道尖锐的声音,似是有人碰碎了什么东西,空间便蓦地静默下来。 唐安晴想了想,还是靠近了些,和医生一起站在门边。 没有进去。 可此时,她已经能清晰地望见那张脸,一张格外精致的五官,一张曾在电视上出现过无数次,让她眼熟的脸庞。 “你是、王默……” “怎么,认不出我们默姐?堂堂梁太太,总不是这么没有眼力劲吧。” 唐安晴没有理会助理的大呼小叫,而是皱着眉想了许多,脑海里浮现出车祸发生时的那一幕,“那天撞到我和学长的人,就是你。” “喂,说什么呢。别说是我们撞的你,明明是你们自己闯红灯好不好?” 唐安晴用力摇头,“不是的。通过的时候还是绿灯,我们在十字路口正中央,是你突然冲过来,所以才会撞上……” 她努力回想,确认自己没有错漏。 而一旁的助理已经被王默拉住。 后者面露歉意,朝她轻声解释,“抱歉,确实是我的问题。当时心急,没有注意到才造成这个结果,你们两的损失都由我负责。” “对了,梁律师如果在的话,可否让他过来商量一下相关事宜。他盛名在外,我有些紧张呢。” 唐安晴只越发狐疑起来,便拧紧了手指,小声开口,“你和学长,认识么?” 一下子,病房内的气氛便凝了下去。 连刚刚那咋咋呼呼的助理,也没有再开口。 唐安晴陡然发觉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呆呆站在原地不敢再开口。 而面前那张精致美艳的脸,正渐渐敛起笑容,像陷入了长久的思绪一样,变化极快。 忽然,变得狰狞! “认识啊,怎么会不认识呢……” 忽然有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清脆的脚步声一起,渐渐靠近。 而后“砰”的一下,甩上了病房门. 唐安晴回头,便瞧见那日曾过的形象店店主。 lisa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应了唐安晴的话,随意撇了撇唇,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连经过时,她重重碰撞了下她的肩膀。 “怎么,就默姐和他的交情,梁律师竟然都没告诉你?” ---题外话---啊~更晚了又……写到一半然后、去看太阳的后裔……然后……就这个点了。哈!哈~哈~! 第二百五十四章 番20,你永远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6000+ lisa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张扬。 连那艳丽的唇都渐渐往上扬,挑起了一个细致的弧度。 等到高跟鞋踏响地板的时候,唐安晴便只感觉到一阵香味从鼻尖飘过,始终萦绕在鼻尖不散。 “昨儿我就跟你说过,梁律师和咱们默姐不是那么简单的关系。你分明是好奇的不是么?怎么见了人,也不问?” 唐安晴全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lisa。 尤其,她还这般针锋相对偿。 于是便笑了笑,漫不经心,“不管是什么样的关系,都过去了吧。以前再多的缘分,现在不也不联络么?” “你知道些什么,就敢大放厥词?!” lisa气不过,挑着眉满脸鄙夷之色。 一旁的王默似乎要拦住她,两人来来回回地拉扯着在说些什么,却许久都没有结果。 唐安晴只听见她们俩嘴里在说话,大约跟自己有关,但终究并不能影响她。 她在心底想,其他的人遇见这种事会怎么做,会如何处理。 或许,应该宣誓主权? 她看了一眼时间,轻叹,“王默小姐是天之骄子,我曾经看过你的电影,对你非常敬佩。我不想因为这些事毁了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她说完之后,终于转过身去,决定离开这。 “梁太太,你真的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么?” 王默骤然开口,让唐安晴始料未及。 “你和梁琛认识的时间还不长,想必和他结婚也是另有隐情吧。我想他一定对你很好,处处照顾你,给你所有想要的。甚至、在床上也能让你得到快乐。” “只是,你真的了解他么?” 唐安晴忽然被问住了。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个人询问自己同一个问题。 她是梁琛的妻子,那个常常对她笑,常常关心她照顾她的男人,为何总让人心生怀疑? 王默眯起了眼,状若无意提及,“我认识他好多好多年了,以前也和你一样,还在学校的时候就迷上了他。可后来么……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那个孩子是他的。” “那个孩子不是因为车祸就……” “车祸身亡么?新闻都这么告诉你是不是。” 王默轻笑,面上透着日光,苍白得仿佛连血管也能瞧见。 平日里出现在镜头前的女人,永远优雅而自信。而此时素颜躺在床上的她,却看起来那样憔悴。 “我们的孩子,死了,不过不是死于车祸……” 王默的声音越来越小,象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里。到最后,便再也没有继续往下说。 唐安晴只能默默瞧着这一幕,瞧见对方眼睛里透着的苍老和凄楚,瞧见她那被隐藏得很好,却终究会在不经意间露出一丝狰狞。 她下意识退了一步,在医生的催促下,这才终于离开。 病房里,王默和lisa相视一笑,都能看见彼此眼中的轻蔑。 “你心里,总还是不甘心的。” 王默“嗯”了声,缓缓看向窗外。 “怎么会甘心呢,跟了他这些年,什么也付出了,却也什么都没得到。” 半晌后,她便从床上起身,被lisa扶着走到窗前。 “秋天了,渐渐的天气就凉了。只可惜,那些买好的衣服和礼物,都没用上。若是他还在,这个时候,也该出生了。” 王默轻垂下眼眸,缓缓抚上小腹,眼睛里,都空洞洞的没有情绪。 如今她手指能抚摸到的地方,都格外平坦,她为了重回巅峰、吸引粉丝而努力练出来的马甲线,一如既往地明显。 任凭她如何努力去按,里面依旧没有那道小生命。 lisa想了想,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细致的眉皱了皱,“梁律师如果知道你跟那个小丫头说这些,说不定会生气。” “生气?” “本就是他无法抹杀的过去,生气又有什么用。lisa,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出国了,趁着这部电影上映之后,到国外游学一段时间。” “这里的空气,对我来说太压抑了……” —————— 唐安晴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病房的,她只是在走出病房之后,瞧见了有些慌张的医生。 而后者手里拿着手机,正在与谁通话。 那满脸焦急的模样,直到唐安晴走出来了之后才有所缓解。 “梁太太,您没事吧?王小姐没有对您怎么样?” 她脚步微顿,等了一会之后才缓缓转身,“她是应该要对我怎么样的立场?” 医生语塞,答不上话。 便摇摇头将手机挂断,连忙跟了过去。 唐安晴还没到病房,就已经听见里头传来的几道女声,那样的熟悉又倍感亲切。 果然,进去之后,便瞧见坐在一旁等到的夏冰。 在她身侧,还跟着几名班上的同学。 “晴晴,回来了啊。” 唐安峰瞧见她安然无恙地走进来,而又敏感地察觉到她略有一丝心不在焉,便走进了开口,“去楼上找了梁律师?他妹妹怎么样。” “没见着人,似乎还在昏迷中,没有醒过来。” “该说的都跟他说了?” 她摇摇头,笑容不知因何,总带着些许苦涩。 好在唐安峰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也不急在一时,不过你好好想想,你还没有毕业。这件事该怎么处理,自己决定?” “哥,你放心。我会好好考虑清楚的。” 唐安晴点了点头,总算让唐安峰放下心。 一旁的夏冰还一头雾水,瞧见两人一来而去地都在说着墨明棋妙的话题,便将头探过去,“什么事还没告诉学长,要不要先告诉我?” 她挤眉弄眼的,满脸调侃之色。 一旁另外几人也跟着靠近,在唐安峰离开之后,便一个个凑到唐安晴身边。 “哎,唐安晴。夏冰说你在和梁琛学长交往,是不是真的?” “怎么不是真的,没听刚刚她哥都提了梁律师,肯定关系匪浅。” 一时间,房间内叽叽喳喳的。 “要我说,就算是交往也不代表什么。唐安晴你是什么人,梁琛学长又是什么样的人,他哪是你能高攀上的。” 说话的人是他们班的班花尹萝,近来交往了一名国际友人,除了长得帅不说,还家产丰厚,又懂浪漫。 正好的年纪,越是优秀的男友,便越少不了要时时刻刻挂在嘴边。 尹萝可从来不会留情面,她的男友一向是被众人艳羡的。如何能接受突然被其他人抢走关注点。 “要我说,你可别像夏冰那样。本以为钓到了个金龟婿,最后却被人始乱终弃,人没抓住不说,还丢脸……” 唐安晴挑眉,满脸无奈地望着夏冰,“所以你们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干嘛?” “人非要跟过来,我们能阻拦得了么。谁不知道尹大小姐半年前在校庆典礼上跟梁琛学长表白,却被无视的经历。现在听说梁琛学长名草有主,偏还是咱们一个班上的,自然要来瞧瞧那将她比下去的是什么人。” 夏冰说话从来不留情,甚至还故意将“比下去”几个字重重强调了下。 尹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在唐安晴面前晃了一遍又一遍,“喂!” “我告诉你唐安晴,你别得意。你看看你要身材没身材,要样貌没样貌,梁琛律师怎么可能真的看上你。他不过也就是和你玩玩而已!” “真当别人尊敬学长,叫你一声梁太太,你就真把自己当梁太太了?” 唐安晴忍俊不禁,颇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 “你看看夏冰,她可是你的前车之鉴。这不还没过多久,就被聂鑫辰给抛弃了。当然聂家也不是多好的地方,好在她抽身快,否则说不准,现在还得被连累……” 唐安晴就这么睁大着眼直勾勾盯着尹萝,直到对方得意洋洋下了结论之后,才幽幽开口,“真抱歉,他们称呼我梁太太并不是因为尊敬学长,而是因为我就是确确实实的梁太太。我和学长已经结婚了,希望半年前那样的事,不会再出现。” 尹萝倒抽了一口凉气,到嘴边的话也跟着结结巴巴的说不出来。 不仅是她,连着旁边的几人,都愕然张大着嘴巴! “你和学长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 夏冰瞪大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又满脸的惊喜。 “天呐,太好了。” “就是啊,梁琛学长可是我们学校的传奇人物。要是让其他同学知道他被你拿下了,不得让人羡慕死!” 有人已经等不及了要给其他人发信息,唐安晴瞧见尹萝,想起刚刚见过的王默,到嘴边的话便又生生吞咽了回去。 “哎呀。尹萝,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有人捂着嘴笑了笑,还偏着头将尹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尹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终于忍受不了这些讥讽,便咬着牙,愤然离去。 “嘿,真走了。晴晴,我们也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好好在医院里养两天。等你回来我们给你开个欢迎会。” “这就、不用了吧……” 她张张嘴,却说不过几人,“没事,我本来就是代表咱们全班过来探望你的,临近毕业,大家能再聚在一起的机会也不多。这些小事你就听我安排,只要到时候负责把学长带过去就成!” 班长已经带头决定好,再没给唐安晴否定的可能。 而后又看了看时间,急急忙忙拉着同学离开。 病房内顿时只剩下她和夏冰两人。 后者搬了张板凳坐在她床边,将手撑在下巴上,一个劲朝她眨眼,“我说,什么时候结的婚,我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你的保密功夫会不会做得太好啦?” 唐安晴囧,“临时决定的……” “嘿,这么着急结婚,不会是因为那啥那啥没做好措施,怀上了所以……” 唐安晴瞪大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夏冰本也是随口一说,岂料会见到唐安晴这副反应,便像见了鬼似的猛地跳起来。 “唐安晴,你该不会是真的……真的有了吧?” 她尖叫出声,直到唐安晴做出了“嘘”声的手势之后,才总算将声音压了下去。 “真的啊?” 夏冰神秘兮兮的,还四下看了看,见病房的门虚掩着,还小跑过去将之关好。 只是她来回匆匆,并未发现在门外一侧的一道身影。 回来时,已经瞧见唐安晴点头。 夏冰又是一声惊呼,瞧见她的腹部,满脸的不敢置信…… “我也是刚知道不久,还没毕业就有了孩子是不是真的不太好。我一开始也没想这些,哪里知道会有这么巧的事。” 她心里总有些担忧,说不上的怅惘。 而此时夏冰咋咋呼呼的模样,更是让她心里生出一份恐慌。 “别的人这种时候,是不是会选择拿掉?” “喂!” 夏冰重重吼了声,瞧着唐安晴被惊吓的模样,才立刻换上一副“温柔”的脸孔,“拿什么啊,有梁琛学长在,你还怕养不起?何况你们都结了婚,名正言顺。我还等着当干妈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梁琛学长不愧是梁琛学长啊。打官司处处快人一步就算了,连生孩子这种事,也这么迅速!” 唐安晴嘴角抽搐了下,抚额轻叹。 她倏地想起什么,“刚刚尹萝提了聂鑫辰,他怎么了?” “他没事,是他家里出事了。” “突然之间,发生了什么?”唐安晴忽然想起了上次在红香里酒吧,平白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于是垂眸,小声说道,“是不是,和上次那件事有关?” 夏冰吃了一惊,可支支吾吾的不愿开口。 她只坐在床边给她削苹果,一连很久,一颗完好的苹果都没削出来。 唐安晴也不着急,便安安静静坐在旁边,那澄澈的双眸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她,许久也不移开。 房间内气氛静谧,外头偶尔传来有人走路的声音,伴随着静谧的空调声响,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明显。 “这种时候,就应该找个店喝杯下午茶才是,怎么我们俩还坐在这里虚度光阴……” “夏冰……” 她挥手,冲唐安晴翻了个白眼。 “原本打算,就算你一直追问也不说的,尤其……你现在的情况。” 怀孕、结婚。 一个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两件事,被她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尽数完成。 夏冰深吸一口气,“聂家被查了,说是他们投资的一个项目出了问题。聂家要负全责……而举报他们的,就是上次想欺负你的黄总。” “对了,他现在也不好过。我听聂鑫辰说,黄总虽然举报了他们,但他自己也好过。旗下的几块地,以前出凶杀案的消息被媒体翻了出来,价格一降再降。之前与他有交情的几名官方人员,不知摊上了什么案子……” “聂鑫辰说,这些……都是学长做的。”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又终于展露笑颜,“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去怀疑学长或是其他。就算真是他做的,也没有做错。” “聂家也好、黄总也罢,原本就有问题。也难保不是最近风头紧,查到他们头上。” 唐安晴明知她的分析有道理,却怎么也听不进去。 她忽然握紧了双手,想起王默、想起昨天夜里他阴沉的模样,想起在婚礼上旁人瞧着自己的奇怪眼神,想起那些不好不坏的传言…… 于是勉强扯开一抹笑容,扬起眼瞧着她,柔婉又安静,“夏冰,聂鑫辰还跟你说了哪些。他让你告诉我,是想让我做什么呢?” “没有,我怎么会让你去做。这些事是不是和学长有关都还不一定,再说你现在还趟在医院,又能有什么能力……” “夏冰,你别瞒着我。” 唐安晴声音忽然降了下去。 她心里酸酸涩涩的,说不上什么滋味。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那么多追你的男孩,你就单瞧上了聂鑫辰一个。你们分手了也好、闹翻了也罢,要不是为了他,这件事你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我面前提!” “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和学长有没有关系?” …… “有。” 夏冰点头,眸色沉静。 “黄总证实了,是学长要求他举报的聂家,因为在红香里酒吧的事,因为上次在学校起的冲突……” “至于黄总自己,呵、他现在也只堪堪自保而已。” 夏冰说到这里,抚额叹了叹。 她难得的有这样颓丧的模样,和以往那无忧无虑,总带着学生气的神态大不一样。 像是在瞬间,就被这个社会催熟了。 “我以前可不知道,一名律师能有这么大的能力。偌大一个聂家,说被查就被查了。还有一个黑白两道通吃的黄总,资产瞬间缩水了大半。” “聂鑫辰要我把这事告诉你,他想让你去求求学长。放聂家一马。” 夏冰说到最后,声音已有些哽咽。 唐安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她的手仍被夏冰握着,想抽开,又不敢抽开…… “是我自私了点,可聂鑫辰他、他说要来给你道歉,可学长警告了他不许接近你。我真的没有想到,没想过学长的手段这么狠,一点余地都不留。” “可就算我求他,恐怕也没有用啊。” 唐安晴不傻。 这些事他既然没有让自己知晓,那便不会听从她的。 “但他做这些都是为了你,至少是因你而起的。晴晴,聂家还有许多无辜的人,聂鑫辰得罪了你没有错,但其他人是无辜的。学长的手段那么毒辣,他是想把聂家连根拔起啊!” 她吞了吞唾沫,再也说不出话。 毒辣、心狠。 这样的词,她原本以为是从不会出现在梁琛身上的。 那个温柔似水的男人,面上时常挂着笑,心底永远存着善。 他不该是这样的人啊…… “对不起夏冰,我、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唐安晴在心底告诉自己,她如今是梁琛的妻子,不该偏听偏信。 至少要与他见面问个清楚。 何况就算真实,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在那个男人的心里,会有那么重的份量。 ---题外话---周末愉快! 虽然没有多少人在看,但香香还是写得很嗨哈哈哈!!~~么么哒美腻的菇凉们! 第二百五十五章 番21,他啊是喜欢你 夏冰说完便离开了医院,实习单位虽然定了下来,可她下午仍是有课的。 唐安晴躺在病床上,看了看日期、又看了看时间。心里不知怎么的,和外头渐渐沉下的日光一起,变得灰暗而无奈。 她本也该因为实习而忙碌,因为毕业论文而彻夜赶稿。却不料在所有同学都走到了这一步的时候,她却突然成了妈妈。 “叩叩。” 病房外传来敲门声,轻轻浅浅的,似乎生怕打搅了她撄。 “进来吧。” 她扬起眼,眸色轻浅,在瞧见进来的男人后,终于露出一丝急切偿。 “学长!” 男人点头,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高大的身躯径直走到床边,便将东西尽数放置在床侧,“饿了么?” 她点头,脸蛋都皱了起来,“饿了,很饿很饿。” 梁琛便忍不住轻笑,粗砺的指腹落在她鼻尖上,轻捏了下。 “饿了也不会给我打电话,嗯?” “怕你忙嘛,也不知道许欢的病情怎么样,不敢打扰你。” 她说得那样理直气壮,低着头径直从床上爬下来。乖乖坐在了桌子旁边,准备吃东西。 男人便站在不远处默默瞧着这一幕,瞧见那嫩白的目光在灯光下,散着轻浅的色泽。他下意识眯起了眼,仿佛能感觉到心脏那处空洞被骤然填满。 进来之前,他情绪低落,因为许欢的伤、因为霍家的罪名。 进来之后,他却只因为一道短短的视线,便连心胸都骤然开阔。 那乖巧的女孩坐在桌子上,好不吝啬地夸奖他带来的菜色好吃。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朝他挥手,“学长你就看着我吃么。” “嗯,本就是给你买的。” 唐安晴脸一下子僵了,重重抿紧唇,将筷子放在桌上,“喂,我没有那么大胃口!” 也不知是因她说的哪句话,男人倏地笑出了声,缓缓行至她身侧,将双手放置在桌面,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瞧着她。 那深黑的眼眸里,总藏了旁人看不透的情绪。像暗夜里闪烁着的星子,忽明忽暗,又藏匿了许多情绪。 “你别这么看着我……” 唐安晴脸一下子红了。 她只好抓着他的手,将人拉到了身边,把手上那块肉塞到他嘴里,“明明是我们俩一起出了车祸,我在医院躺着,你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来,多吃点好的补补!” 梁琛这一回,倒是没拒绝。 “好。” 他低低哑哑地开口,连眼眸都跟着黯下。 男人就这么顺了她的意将吃的吞下,只是动作非常非常缓慢,就是不肯一口吃掉。 唐安晴等了许久,想催促他快些,可一扬起眼,就像陷入了一道深黑的视线里,一下子要被他吞没了一样。 她怔怔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 而男人此时已经渐渐弯腰,眼睛里藏匿着的浓烈情绪,一下子又一下撩拨着她。 半晌之后,她手指上的鸡肉终于被他吞下。 可男人却并未离开,而是顺势吻上她的手指,连着那些油腻一起吮到唇里。 唐安晴吃了一惊,猛地全身僵硬。 “学长!” 他没有理会,一只手按着她的肩,隔着一张小小的桌子,却将她的手指吮了个遍。而后才轻轻扬起眸,“嗯?” “你、你嗯什么!你别这样……” 梁琛轻笑,偏过头去。 他的手臂干脆越过桌子,揽着她的腰,便顺势而为,倾身覆在她唇上。 一个吻。 轻柔。 缱绻。 却又火热…… 唐安晴只隐约能感觉到他那越发火热的情绪,和渐渐从自己腰际往前移动的双手。 忽然间,连房间里的气息都变得火热又令人迷恋。 她忍不住闭上眼,再也无法思考其他,只能沉溺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不知合适,更不知是谁主动,两人便跌在床上。 她晃了晃,额头上的伤有些疼。手臂那处擦伤此刻更是被压在了身下。 于是终于忍不住,轻嘤咛了声。 “疼么?” 梁琛立刻停下动作,在她身上悬着。而后又小心翼翼将她打量了一遍,确定没有关系之后,这才皱着眉笑,“看来伤得比我想的要严重?” “你别压着我就不会疼。” 她嗫嚅了声,将手放在面前抵靠着他。 房间里气氛总让人迷醉,她几乎可以嗅到男人身上散发出的令人迷醉的气息,像种植在远处的罂粟花,艳丽的色泽总吸引着无数人想犯罪。 “不然,我小心点?” 他低低开口,用商量的语气。 但行为上,却没有任何商量的意思。 还没等到唐安晴点头,那瘦削精壮的身躯便已然覆下。 灼热的唇落在她颈项处,带着丝丝火热,一点点将她的理智吞噬。 直到身下一凉,唐安晴才忽然想到什么,猛地瞪大眼睛! “啪”的一下,她手劲没有控制好,竟将男人直接推到了床上。 梁琛踉跄了几下,才终于站稳。 身上已然只余下一条内裤的他,一脸莫名地瞧着唐安晴。以往总挂着笑容的脸,也不知何时沉了下去。 “我确定我的动作很小心,没有碰到伤口。” “那个、那个……”唐安晴缩了缩,手指搅弄在一起,连眼睛都扑闪扑闪的,黑黑的眼珠子四下胡乱飘动着,说不出话。 男人耐心尽失去,狠狠瞪着她,直到她慢条斯理地从床上爬下来,又坐回桌子旁时…… “唐安晴!” “你凶我干嘛?!我饿了!” 她眼睛眨了眨,指着那一桌子味道香浓的菜色,“难道不是你特意带过来给我吃的么?怎么我还没吃饱,你就忙着喂你自己……” 似是越说越委屈,那晶亮晶亮的眼,也跟着渐渐沉下的声调,开始泛红。 梁琛轻哼了声,满脸阴沉的模样,总让人有些害怕。 可他见状也没有再说话,而是默默将裤子和衣服套上,而后一屁股坐在床上,直勾勾瞧着她。 唐安晴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只手下意识往小腹探去,抚了一下又一下…… “学长你不是说过么,当你的妻子一定要负责伺候你。但你的妻子现在受伤了呀!” 她指了指还包着纱布的头,甚至上头还隐约能瞧见一丝血迹。 便扬起下巴,忍不住的开心。 他现在对她很体贴呢…… 可下一刻,唐安晴却只听见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以及、一道轻哼。 “不影响,我等你吃饱。” 他眯着眼,直冲着她笑。薄薄的唇角往上挑起,弧度浅浅的,可连幽幽暗暗的眼睛里,都带着笑。 唐安晴呛咳了声,实在是笑不出来。 她只好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盒子里的菜,心里藏着许多主意…… 不知梁琛看了她多久,大约是天色都已全黑的时候,男人终于起身,用那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声道,“我饿了。” …… 唐安晴想往旁边逃,可退到墙角了,才发现自己根本避无可避。 那有力的双臂就悬在她颈项两侧,男人的呼吸渐渐靠近,压根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 “学长,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问完了就好好让我吃饭么?” 唐安晴囧,干嘛用吃饭这么色的词…… “如果不是,我想可以一边吃一边回答你。” 话落,他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便已然落在她耳边。 轻轻的,低低的,哑哑的。 还带着浓密的呼吸,一下一下撩拨着她。 唐安晴只觉得全身发热,连忙从他腋下钻出去,慌不择路地跳到床上。 “那个、那个聂家、就是聂鑫辰家里……好像出事了?” “嗯。” 他本已跟了过去,可听见这句话之后,却顿时收敛起了所有情绪。 唐安晴开始忐忑不安,她本就担心他生气,如今便只能硬着头皮说话,“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他们说是你做的……我想,聂鑫辰也没真正伤害到我。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学长?” 他长久地站在那里没有反应,只让唐安晴越发后悔起来。 “说到底,是他们自作自受对不对?我才不相信学长你会故意去陷害聂家的公司。自然是有其缘由才会被查……” “不。” 他忽然转身,眸色沉沉,“聂家,是我陷害的没错。否则聂营也不傻,几十年都没被查,怎么会突然就摊上了事。” 话说到一半,男人渐渐弯下腰,用与刚刚几乎一模一样的姿势靠近了她。 可偏偏,模样与先前全然不一样。 从一开始的温柔相对,到如今阴沉着让人瞧不透的神色,唐安晴心底,越发紧张…… “我、我觉得聂鑫辰他其实没对我做什么。上次在红香里的事算是个误会,后来的争执更是不小心为止,你这样迁怒他,是不是不太好?” “怎么,你觉得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 唐安晴一怔,“难道不是吗?” 正巧的是聂家、正巧的又是那个黄总。 可梁琛却只伸出手,抚了抚她脸颊。 那眼睛里,都是费尽心机也瞧不透的情绪。 蓦地,耳边传来一声轻叹。 唐安晴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重重垂落而下! “他伤害到你,是事实。聂家有这个下场,也是应当。这些事,你不需要知道,懂么?” 她摇摇头,怎么会懂。 而梁琛却已经站起身,隔着远远的距离瞧着她,缓缓踱步的模样,漫不经心,“晴晴啊晴晴,你才跟我结婚几天,就开始管我的事了么?” “可我不想有人因为我……” 她没有将这句话说完,因为这个男人,已经明明白白告诉过她,这件事并非因她而起。 于是呆呆垂下头,刚提起的心思,在瞬间黯了下去。 男人摇摇头,视线落在漆黑一片的窗外,隔了半晌才低低说道,“怎么当好梁太太,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学。第一件事,是伺候好我。” “第二件事,就是听话。” 他说这话的时候,依旧轻描淡写,好似要一个人听他的话,是那样简单的事。 唐安晴咬着唇,心里都是针扎一样细碎的疼,“所有跟在你身边的女人,你都会这么要求她么?听你的话,别的事都不要问,都不要知道对不对?” “嗯,没有说错。” 只不过她更例外一些。 梁琛扬起目光,情绪变得有些失落,也不知怎么的,他竟突然也变得有些怅惘起来。 渐渐的,连心底那些心思也开始不受控制。像是被什么人影响到了,瞧见聂家的人就不爽,便趁着这个机会干脆将他们连根拔起,免得看见了心烦。 他挥挥手,将这些莫名其妙的心思都收妥,再没有去想那些奇奇怪怪的。只走过去,低着头打量她,粗砺的指腹在那光滑的脸颊上来回摩挲着,最后轻声诱哄,“好了,你终究与其他人不一样。毕竟,你才是梁太太,懂?” 唐安晴摇摇头,又傻乎乎地跟着点头。 那厚实的掌心别落在她头顶,轻拍了拍,带着笑的眉眼忽然让人觉得有些恐怖。 “知道了就好,乖女孩,早点休息。” 话音落下,他再没有留恋,起身离开。 到门边时,男人身形骤然定住,“对了,这几天我有点忙,没办法每天都来看你。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病房门被轻轻掩好,女孩躺在床上,瞧见外头深沉的天色发呆。 心里那乱七八糟的心思啊,怎么也收不好。 ———————— 唐安晴后来想,这个男人或许有许多缺点,但他总归是有一个大大的优点的。 那就是说话算话。 说没有时间来看她,就真正的三天也没有出现。 她开始理不明白,是真的忙,还是因为其他…… “梁太太,您的手续都办好了。是要现在就出院还是等梁先生过来……” 唐安晴接过医生递过来的资料,摇头。 等他做什么呢,他甚至三天都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于是便自己收拾那丁点东西,默默回到学校里。 班里的人倒是一早就知道她要出院,不过只呆了很短的时间而已,她再度回到学校,却不想突然成了名人。 “晴晴,今晚的小聚会你可一定要记得来啊,还得带上梁学长。咱们班的同学现在可都很崇拜你!” “毕竟,能拿下梁琛学长的人可真是不多啊!” 有人从她刚回到宿舍的那一刻,就开始在她耳边不住说着话,大约都是和晚上的聚会相关。 说是大家知道她嫁给梁琛之后,便都沸腾了。连其他班的同学也强烈要求见她一面,沾一沾神气。 “你放心,我们没答应。你现在是咱们班的招牌,优秀毕业班级评选就靠你知道不?这种光,干嘛要给别班的人沾!” 唐安晴哭笑不得,“我去没问题,但学长我真不知道。他最近很忙。” “喂,我们可是提前了好几天跟你说的。你别这么不给面子。” “你不到就算了,学长一定得到,听见了没?” 唐安晴被班长重重一拳拍在肩上,到嘴边的话只好吞了回去。便顺着她们的心思,答应尽量让梁琛也到。 “嗯。这才对嘛。你赶紧给学长打电话,地点就在学校附近那家酒吧!我就不打扰你,先出去了。” 她走到门边,正好瞧见一个人。 “哎,夏冰你回来了啊,晚上记得和晴晴一块到场哈。” 唐安晴拿着手机,还没来得及拨出电话便抬起头,便瞧见了从门外走进来的夏冰。 她想起的第一句话,便是道歉。 “对不起。我没能劝说好学长,他、他说不是因为我,所以也不听我的……” 想到这个,唐安晴心里是有些委屈的,于是小心翼翼站了起来,“其实你也知道,我和学长结婚,都是他主导的,我连他父母都还没见过,就已经领了证。” “他心里……能有多在意我呢。” 夏冰挑眉,面色凝重的模样,让唐安晴看了忍不住瑟缩了下。 可下一刻,她走到面前,却扬起手重重敲了下去。 “你胡说什么呢!学长怎么会不在意你,别总妄自菲薄好不好?你瞅瞅以前和学长传出绯闻的女人有多少,最后成功坐上梁太太位置的女人又有几个?” “一个……” 夏冰翻了个白眼,摆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神情,“是!独独就你一个。你说学长他傻么,那么多好看的、有权有势的女人都不要,就只要你?” “夏冰……” “既然他不傻,那挑上你总是有原因的吧。你一没好身材二没钱,甚至连前途都没有。学长还能是因为什么挑上你,只能是喜欢啊。”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忽然开口,“你拿着手机也不说话干嘛,接通了啊。” 唐安晴低头,便瞧见那已经显示在通话中的屏幕。 这会,已然过去了好几秒。 她忽然有些尴尬,连忙将手机拿了起来。 夏冰瞪大眼,以唇形问她,“谁啊?” 唐安晴苦笑,轻声开口,“学长……是我。” “嗯,有什么事?” 她不知为何,似乎听见对方声音里带着的丝丝轻笑,若有似无的,也辨别不清晰。 便只好深吸一口气,“那个、晚上在我们学校附近的那家酒吧,班上同学有个小聚会,你能来么?” 电话里沉默了下。 唐安晴一下子紧张起来,连大气也不敢喘。 她便连忙解释,“如果没有时间就不用过来了,我自己去就行,你忙你的吧。” 话刚说完,她便想挂断电话。 可里头却传来男人低低哑哑的音,“唐安晴,你身体还没好就打算去酒吧,嗯?” “啊……我好了呀。医生都允了我出院,可以去的。” 她小声解释,不料电话里又是一阵沉默。 隔了几秒,突然听见一道低吼,“你什么时候出的院?!” “今天早上……” 唐安晴小心翼翼,似乎听见里头有重重的抽气声。 “很好,你大概是忘了自己是梁太太了,嗯?连出院这种事,都不曾知会我一声?” “你一直没有去看我啊……” 她才委屈呢。 “我没去你就不说?唐安晴,你的手机是摆设吗?” ---题外话---这个番外不知道还写多久,如果短,大概会再加一个小姑娘的。 如果情节够,暂时就不更小姑娘的哈。 留个我个人的微信号:fenxiang93,可以放心大胆加。么么哒~ 第二百五十六章 番22,梁律师生气后果很严重 第二百五十六章 番22,梁律师生气后果很严重 唐安晴皱着眉,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 可她一向机灵,现在更是将察言观色学得很好。 如今男人说话的模样,显然是生气了。 于是便跟着沉默下来,思考了许久终于还是乖乖认错,“好嘛好嘛,都是我不对好不好?可是学长,晚上的聚会你能不能来呀?” 电话里变得沉默,唐安晴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回应。 直到后来,她连大气也不敢多喘一下,才终于听见男人闷闷的声音。 “在哪?” “就学校旁边,时间都定好了,我在学校等你。” 话一说完,她便急不可耐地挂断了电话,回头瞧着夏冰,逼出一个yes的手势,好歹梁琛是答应了,否则她还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和其他人解释。 然而就在她这边欢欣鼓舞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办公室,气氛却是难言地静谧。 “我说,这又是怎么了?谁惹了咱们梁老大?” “你问我我问谁去。” 下边的人嘀嘀咕咕,两人都小声说了许多。 直到梁琛忽然朝他们投射过来一道视线,才让其他人闭嘴。 可有人,却全然没有发觉。 “你说小嫂子怎么就有这么大魅力,能让咱们梁老大这么生气?” …… “你又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小石头!” 突然间,头顶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石磊仰起头,正对上梁琛的眼睛。 那明明带着笑,可不知为何,却总让人觉得便提生凉! “老大,有什么吩咐?” 梁琛蹙了蹙眉,终于将刚刚的厉色收敛起来,此时的他,瞧着并没有任何不耐烦。而镜片后的目光,更是始终漾着笑意,“你看起来很闲。” “没有啊,还有好多事没做呢!” “那你还有时间管我的事?!” 石磊一震,下意识站了起来,“我是关心老大,毕竟老大的幸福就是我们的幸福。老大过得快乐我们就快乐。而老大您的幸福和快乐都因为小嫂子,我们下边的人……当然要多关心关心。”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便被人重重拉了一下,整个人都跌坐在椅子上。 “你什么时候能长点心啊……” 石磊摸了魔摸头,往梁琛那边看去,却发现后者并未再与他计较,而是出神地望着远处。 他也不知是自己提及的那个字眼又触动了梁琛,让他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没有动作。 会议室里安安静静的,等了很久才终于等到有人轻声开口。 “这会,咱们还继续么?” 梁琛立刻将目光收了回来,垂下眼眸,“继续。” 他不该因为唐安晴这个名字而失神,那个小丫头,怎么能让她影响自己的心绪? —————————— 晚上,梁琛是直接将车开到宿舍楼下的。 其他人都已经提前过去了,唐安晴倒是之前就跟他通过电话,便乖乖在等在宿舍里。 下去的时候,只瞧见男人还穿着西装,笔挺的身躯就站在树下,来来回回那么多走动的学生,都忍不住朝他的方向投出一眼。 “学长,你的车呢?” “停在外头,没让进。” 他似是已然习惯了学校经常检查的情况,便随意至极地伸出手,将她拉到身侧,“不说就在学校附近么,我们走过去。” “好。” 唐安晴从善如流,乖巧地跟在他身侧。 夜色静谧,从学校到外面这一路上,都有明晃晃的路灯。 男人的步伐不快,正好能是她跟上的程度。而那高大的身影被路灯照射,投下的影子也正好覆在她身上。 平白的,多了分宁静。 可一路上,他也没说话,两人就这么并排走在校道上,像当时她初次见他的模样。 唐安晴一下子,就变得有些紧张。 那手臂啊,就这么空荡荡地甩了甩…… “学长?” 蓦地被握紧掌心,而男人牵着她的动作似又十分随意。 唐安晴下意识唤他,男人却只顿了顿步伐,挑眉瞧着她,“嗯?” 她摇摇头,心里是说不出的温暖。 “聂鑫辰的事,我想过了。不管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其他,我都不应该怀疑你。” 她扬起头,脸颊红红的,在路灯下,晶亮晶亮的,是不曾让人发觉的诱人。 “学长你做事总有自己的理由,原本做律师这一行,为了赢得胜利耍些手段也没什么。连教授都是这么教我们的。” “我相信学长做的每件事,都有你的道理。至少,你总不会做违法犯罪的事,对不对?” 男人轻哼了声,没有应她。 他没有应的缘由倒不是因为其他,而单单只是因为女孩那晶亮的眸色,会让他不由自主的、自惭形秽。 这丫头大约不知道,就在几个月前,他还因为违法犯罪,进去呆了一段时间。 想到这里,他才终于低头去看唐安晴。 后者此时因为说出了心里话,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便一边被他牵着往前走,一边仰起头瞧着满天繁星。 “多好的夜色……” 她突然有些不想去聚会了,就这么一直走,走到地老天荒多好。 可唐安晴不知道,在她怀着憧憬瞧着天边星子的时候,身边也有人用那样深邃的眼望着她。 她站在路灯下望着远处,却有人,在路灯下望着她…… 以往憧憬了许久的场景,原来已在不经意中实现。 —————————— “到了。” 即便走到酒吧里,梁琛也仍旧没有松开手。 男人穿着西装,脚上皮鞋也价值不菲。 走进这里边,气场变得格格不入。 好在,那坐在一群的同学已经起身,女同学们瞧见两人手牵手走进来,都忍不住尖叫,“唐安晴!这边!” “哇!真的是梁琛学长,学长你和唐安晴是真结婚了吗?” 梁琛挑眉,眸光暖暖的,轻点了点头。 女同学忍不住尖叫出声,下一刻瞧着唐安晴,又忍不住垮下脸,“哎哟为什么啊,唐安晴你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啊!” 她囧得说不出话,而男人又一直握紧着她的手。两人就这么肩并肩坐在一起,不由得让人多想。 可耳边,却听见男人低低哑哑的声音。 “不,是我拯救了银河系。” 于是下一刻,更夸张的尖叫声也在耳边响起。 唐安晴拿着杯子的动作忽然顿住,里面那杯白开水便能映出她绯红的脸颊。 “哟,晴晴这脸红的。怎么着怎么着,学长当着咱们大家的面说情话,你好歹也表示表示。” “亲一个好了!” 有人起哄,唐安晴往旁边瞧了瞧,男人却一派淡然,好似全然不在意。 可那带着笑的唇角,无疑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思。 唐安晴被人推搡着,整个人都靠在了他怀里,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哪有那么大胆。 但面对面瞧见梁琛,他却没有任何主动的意思。 “学长……” “是你的同学们要你表示,不好指望我吧?” 唐安晴嘟起唇,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她垂下眸,扯着他已然松开的领带,缓缓将人拉到身侧,“女孩子哪能一直主动是不是。要是我现在主动了,以后在家里,可就再也不……” 话音未落,她的唇便被覆盖住…… 她耳边只留下那短短的几个字,“以后在家里,换你主动。” “学长v5!” “江湖流传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梁律师出手,一向快!狠!准!” “是,今天总算见识到了……” 周边都是同学的起哄声,唐安晴被他放开的时候,还不住喘着粗气。 好在,灯光在此时又黯淡了一些,总算将她面上的红晕都掩盖住。 这一刻,仿佛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甜味。 只是紧接着,一道违和的声音骤然从旁边钻出来,让她的脸色突然变得灰白。 “是啊,那么快狠准的梁律师,说要谁的命,谁就得去死!” 不远处舞池里,一曲舞毕。 灯光骤亮。 唐安晴仰起头,正好瞧见了那站定在不远处的人。 有人先她一步出声,“聂鑫辰,你怎么来了?” 连夏冰都不知道他会出现,只是瞧着他此刻的面色,便立刻拉着人往外走。 可聂鑫辰手臂略一用力,便让她踉跄了下,跌倒在沙发上…… 班长气不过,一米七五的女孩子,生得又格外壮硕,便就这么站了起来,大声指责, “喂,你又不是我们班的,来干嘛啊……” “梁琛学长还有心思在这里玩乐么?陪一群小孩子过家家有什么意思,你不回去好好收集证据么?不去把下一个弄死吗?!” “聂鑫辰,你胡说八道什么啊。谁死了……” 他冷笑,眼眶通红,对着班长嘶吼出声,“我爸爸!” 唐安晴只觉得浑身一僵,她下意识抬起头往男人脸上看去。 却只瞧见了那一如既往平静的面容,那镜片后仍旧带着笑的眼,仍旧让人瞧也瞧不透的深邃双眸。 “聂鑫辰,你爸爸怎么会突然、突然……” “这你要问他啊!” 唐安晴还没说完,话便被他打断。而那凭空伸出的手,就这么直直指在梁琛身上。 她于是回过头,对上男人轻蔑的视线。 梁琛摇摇头,将酒杯放下,那修长的手指还落在唐安晴掌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面对聂鑫辰的指责,他也只是低沉开口,“看来,聂营是选择了自杀。” “你果然知道!” “我问过他们,爸爸自杀之前,就只见过你一个人,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逼他自杀?!” 唐安晴怔怔地说不出话。 周围原本那样欢快轻松的气氛,在此刻骤然凝滞。 “学长,他说的是真的么?” 唐安晴小心翼翼,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男人轻哼了声,点头。 唐安晴忽然就觉得,握着自己掌心的手,那么冰、那么凉。 于是下意识的,将手掌抽了回去。 她没发觉,那幽暗的眼眸,又黯淡了几分。连男人面上始终带着的笑,也倏地僵硬了几分。 “原来你就是聂鑫辰,他心心念念有出息的儿子,就这个样。” “你什么意思!” 梁琛语气里的轻蔑,谁都能听出来。 于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甚至不远处的喧闹音乐声,也似乎小了许多。 灯光弥漫下,唐安晴快要瞧不清他的脸。 耳边只能听见男人低低哑哑的音,“自杀是他的选择,聂营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软弱了些。” 因为软弱,所以狠不下心丢弃其他人。 因为软弱,所以最终选择了自杀…… 聂鑫辰眼眶通红,双拳紧握成拳,明眼人可以瞧见,连他的手臂上,都暴露了青筋! “你才更应该去死!”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当着所有人的面,忽然掏出了小刀,尖锐的刀刃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一阵惊呼声响起,周围的人尖叫着退远。 唐安晴呆呆坐在原地,没有立刻瞧见那冰冷的刀。 在她面前,是男人宽厚的背影…… 而此时,聂鑫辰已经靠了过来,再也没有任何犹豫的,朝梁琛刺下! “小心!” 她瞪大着眼睛,死死盯着这一幕。 而目光所及处,男人却并未让开,而是扬起手,径直朝聂鑫辰迎上。 梁琛动作很快,几乎没有人能看清楚两人交手。 只是下一刻,那把小刀便跌落在地上。 “啪嗒”一声,格外明显。 聂鑫辰的手腕还被梁琛扣在掌心里,他嘶吼尖叫,却仍旧奈何他不得。 男人伫立在原地,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聂营如果知道,他抱以厚望的儿子,在他自杀的当天,就做了这么蠢的事,怕是在地下,也要不得安宁。” 警察很快到了,学校附近的保安和负责老师也赶了过来。 有人给聂鑫辰烤了手铐。 持刀行凶,不是小罪名。 在场的人都是法律系的毕业生,谁都明白这几个字的意义。 夏冰最快反应过来,“学长,聂鑫辰他不是故意的!你放他一马好不好?” “持刀行凶,杀人未遂,人证物证俱在,如何放?” 他轻描淡写地弯下腰,将掉落在地面的刀拾起,而后抽出一个透明袋子,将之装了起来。 夏冰一下子跌在地上,只剩下眼睛里还抱着的希冀,“晴晴……你求求学长好不好?” 唐安晴扬起脸,却只对上男人冰冷的眼眸。 她摇摇头,面色苍白,“抱歉……” 这两个字,让夏冰最后的希冀也断绝。她用力咬着唇,似是不敢置信。 突然间,所有的人都不敢说话。 他们是学法律的没错,却很少有人见到这等场面。 很快,所有人都离开了。 一场兴致勃勃的聚会,最终不欢而散。 ———————— 唐安晴跟在他身后往学校走,偶尔扬起头时,还能看见男人面上温和的模样。 他没有再牵着她,也没有再去握她的手。 明明只隔着不到五十厘米的距离,却好像隔了海角天涯。 她想,她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为什么有的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面带笑容,不动声色。 “学长。” 那辆银色布加迪就停在不远处,唐安晴在校门口,停下了步伐。 “聂鑫辰其实不算持刀行凶、杀人未遂对不对?他的行为,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这样,往小了,却只是一般的寻衅滋事。” 梁琛轻笑,立体的五官被路灯下投落了些许阴影,小半张脸,都被染成了幽暗的颜色。 “你看他刚刚的模样,像是单纯的寻衅滋事么?” “可那是因为他爸爸死了!” 唐安晴忽然有些激动,“聂鑫辰他爸爸,是青城十大企业家。他们家经营的公司,去年还被评为先进。可突然间,公司倒闭,父亲入狱……甚至是自杀,这些……都是因为你啊。” “学长,不能放他一马吗?他已经得到教训了。” “若是得到了教训,怎么会有今晚的事。” 梁琛径直朝前走,走了几步,才发现她没跟上。 那双澄澈的双目,正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情绪凝着自己。 于是轻撇嘴角,“看来,你也觉得他父亲的死是我逼的?” 唐安晴用力握紧手,满脸的不敢置信,“难道、不是么?” 男人轻笑,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质问。只是朝她靠近,让两人的身躯贴合起来,再没有缝隙。 那深黑的眼就这么直直望进她眼底,像弥漫着漫天星光,格外深邃。 唐安晴听见耳边传来低哑的声音。 “两个小时前,你说相信我。” …… 她咬紧了唇,一颗心重重落下。 “两个小时前,你也说不会违法犯罪……” 他挑眉,眼底闪过一抹恼怒之色。伸出的手从头顶改为落在她白皙的颈项上。 男人气息灼热,就这么轻靠在她耳边,“你记错了,我没说过。” 是她执着地认为而已。 唐安晴全身一僵,脑子里像被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只余下一片空白。 所有的坚强和谎言,都在瞬间被戳破。 她目光呆滞,忽然不敢再去看这个男人,生怕在他眼睛里,看见更多自己无法想象的事。 大哥也好、王默也罢,甚至他的家人,都曾问过她。 你知道梁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敢嫁他? 于是幽幽扬眸,凝望着他,“学长,我们认识多久了?” 距离第一次见面,倒是挺长了。距离真正认识,一个半月。” 一个半月前,她拦住他的车。 见到了这个男人。 梁琛垂眸,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发,柔柔软软地在她耳边说话,“怎么,觉得太短,不够让你熟识我?” “不……” 唐安晴摇头,退后了一步。正好离开了他手掌所在的范围。 “好奇怪是不是?明明认识的时间越来越长,可为什么、我会感觉对你越来越陌生呢……” 第二百五十七章 番23,你现在是后悔嫁给我了嗯? “好奇怪是不是?明明认识的时间越来越长,可为什么、我会感觉对你越来越陌生呢……” 唐安晴始终觉得心里有这么一个念头,觉得他陌生,陌生到,她快要不认识他了。 话音刚落,她便瞧见男人眼底闪过的一丝诧异,只隐约的一瞬,她还当是自己看错。 路灯下,两人的身影被越拉越长。 他们站得其实很近,可在彼此心里的距离,却渐渐疏远。 见她退离开自己的怀抱,梁琛也只是随意至极地将手臂收回去偿。 “陌生?”他轻笑,唇角扬起的弧度那样自然,自然到唐安晴根本发觉不了他内心的冷漠。 他只戏谑地笑着,眼神在她玲珑有致的身段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胸前,眼神暧昧,“有的是法子让你不陌生。” 唐安晴吃了一惊,没料到他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和自己开玩笑。 便缓缓扬起脸,诧异地瞧着他,“学长你别这样……” 她心里闷闷的,越发觉得这男人难以捉摸。 是了,唐安晴忽然想起,原来不知是谁,也曾一再告诉过她,梁琛这样的男人,不是你能掌控的。 “唐安晴。” 心里很乱很乱的时候,唐安晴忽然听见耳边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在凉风吹拂着的暗夜里,异常清冽。 “你现在,是后悔嫁给我了,嗯?” 她瞪大了眼,呆呆说不出话。 红嫩的唇蠕动了下,却等了许久也发不出声音。像是周围忽然有了一个空洞,将她所剩无几的音,尽数吞了进去。 “女人么,就喜欢想些不切实际的问题,你就是后悔了,又有什么用?” 梁琛从不留情,于谁都一样。 唐安晴脑海里不知怎么的,迸出这么一句话。而那被他捏得生疼的下颌,又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你是梁太太没错,但也不过是梁太太而已。若是没了这个身份,你什么都不是。所以在我的忍耐范围呢,最好乖一点。” “聂家的事与你无关,就算与你有关,聪明的女孩也不该妄图去改变自己无法改变的事。瞧瞧你的舍友、可比你聪明得多。不能改变的事,就好好认命!” 她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下巴被他捏得那样疼。 眼泪一下子没忍住,就落了下来。 冰冰凉凉的,正好低落在他手背上。 面前的女孩梨花带雨,眼眶里透着些许晶莹,那本该因他展露笑容的脸,此刻独独有簌簌往下落的泪。 梁琛忽然一震,手指像触电般收了回去。 “学长……” 她抽泣着想说什么,可男人眼神闪烁,却只粗鲁将之打断,“哭什么!” “我没有妄图想改变你,我只是想尽尽自己的力量……” “唐安晴!” 他低吼,再度打断了她。 唐安晴终于住了嘴,再没有好好开口说一句话。 她怔怔地瞧着男人的眼,深黑的瞳孔里是越发让人琢磨不透的情绪。 “听话的人才能活长久。” 梁琛轻哼,捏了捏她掌心,而后再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几乎在将手收回去的同时,便猛地转身离开。 很快,银色布加迪灯光闪烁,迅速掉头从她身侧经过,最后消失在视线内…… 校门口安安静静的,不住吹过的风比冬日大雪时还要冷。她瑟缩着揽紧手臂,四下看了看。 “如果我不听话呢……” 他会怎么对她? 唐安晴咬紧下唇,任凭上头留下淡淡的红印。 对面似有一对情侣相拥在一起,她一个人站在门口空旷的地方,周边没有任何声音…… —————— “老大,您可算回来了。秦绍的验尸报告出来了,的确是如他父亲所说,是被车子碾死的。不过按咱们的看法,就算没有后面这次,也是个半残废。” “你瞧,他在二次碾压之前,右手臂就已经骨折了。还有肋骨也受过二次损伤,第一次便断了三根,其余的损伤还分辨不出来,但腰部这里,很明显……约莫是当时痛觉神经受创,对自己受的伤没有察觉。所以还想爬起来。” 有人走过来,往桌面“啪”的一下,放上了一张纸,“正好爬起来的时候,又被撞了一次,彻底ko!” 话刚说完,石磊却发觉所有人都抬起头望着自己。 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刚刚说错了什么? “老大?” 梁琛还轻轻笑了下,唇角扯开一抹“动人”的弧度,“说得很好,何况这个秦绍是绑架犯,让他这么死了,也算罪有应得” 石磊怔了怔,指着他的手,吞吞吐吐的。 “有话就说!” “老大,你的手,要不还是处理下?” 梁琛顺着他的视线往下,才发觉自己的右手臂外侧有一道刀口,在脱下西装外套之后,白衬衫上的艳红之色格外明显。 他蹙眉,正想说什么,可一抬起头就发现所有人都望着他。 还连连附和石磊的话。 “我去拿药箱!” “我去端清水……” “我……” “你负责包扎!” 石磊反手指着自己,在听见其他人异口同声的指令后,满脸的不敢置信。 等到前面的工序都已然完成,他才磨磨蹭蹭地坐下,瞧着手里的药膏,却不知如何下手,“我说老大啊,这种事就还是应该让女人来做,你觉得呢?” “或许,我们需要一个女同事?” “优秀的女律师太少了……” “实习生也不错啊,实习生可以慢慢调教。毕竟有些情况,还真是需要女人的……” 石磊的话越来越轻,到最后,已是不敢继续下去。 几人都同情地望着他,这件事他们不知道提过几次,可每一次都被梁琛最终驳回。 他不愿在身边见到任何女人。 而这一次,男人难得地扬起眉,轻声说道,“好啊。” “哎?” 众人异口同声,有人僵在原地,差点连茶都端不稳。 两秒钟后,几乎所有人都同时爬到桌子上,小心翼翼,“老大,说真的?招个女律师?” “实习生。” “是是是,实习生!这件事就由我来负责,保管找一个肤白貌美、智商一等、身材火辣又聪明的女实习生!” 他特意强调了那个“女”字,脸颊甚至因为兴奋而布满红晕。 等到其他人发出叹息,“这么好的差事又被你抢走了……” “正好我闲着,交给我负责绝对没问题。我瞅瞅红城的几个大学,律师系的毕业生还真不少,哪个学校的好呢……” “红城大学。” 有人慢条斯理地吐出几个字。 几人异常兴奋,“对对对,就是红城大学。十大名校啊,绝对是重点中的重点,正好距离咱们这里也不远。” “红城律师系一年的毕业生约2000人,女生占三分之一。咱们可有的挑了!” “这时候很多已经不在学校了。” 梁琛再度慢悠悠开口,打破了几人的激动,“除了这两个班级。” “哦哦哦,那就去这两个班里找。一个班40人,三分之一女生,也有24个。” 他轻“嗯”了声,让人从电脑里调出资料,“不过很不巧的是,有不少也已经定下了实习单位。比如这个……” 梁琛开始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屏幕上圈人名。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所以都已经定单位了就是嘛,一个都不剩下!” 石磊终于将药上好,猛地起身,“怕什么,我们是梁琛律师事务所哎,看中哪个,去挖就是了!” “就是,偌大一个红城,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来……” 几人开始商量对策,首先要身材样貌都是上上之等,就算能力不足,也可当作花瓶用。其次最好要聪明一点、勤快一些,当然、没有男朋友更好…… “挖人不是我的风格。” …… 终于有人炸了,“你到底是想怎样?答应了招个人,挑了实习生挑了学校班级,现在没人了啊。不挖去哪找?” “就是,老大你根本就不想招是不是?” 石磊默默从桌子下爬起来,指着通红一片的屏幕,忽然瞪大了眼睛,“哎?!还有一个没有圈上!” 众人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重重一掌拍在桌面,“不管这个人是谁,就定她了!” 像是生怕梁琛反悔,几人都拼命附和。 “没错,就她了!” 哪怕歪瓜裂枣满脸痘痘他们也认了,至少办公室多一个女的,可以端茶倒水打扫卫生,可以伺候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火药桶! 梁琛于是慢条斯理地起身,浓眉缓缓挑起,模样轻描淡写,“行,那就这个吧。” “艹!终于说定了!” “快快快,把人记下来。趁早联系趁早搞定,最好明天就来上班……” “别急别急,让我先看看照片,祈祷不要太悲剧啊……” 石磊被他们推到了身后,老幺总是没有人全。 他努力弯下腰去辨别照片上的女人,忽然发现哪里不对劲。 “等等。这个人好眼熟啊。” “你特么都多久没见着正常女人了,当然眼熟!” “不是,这个人长得好像小嫂子……” 有人僵住。 有人吞了吞唾沫。 有人反应迅速,盯着上头的名字,字字斟酌。 “咱们小嫂子叫啥名来着?” “好像是晴晴……” “这个人是……” “唐安晴。” 几人卒。 ———————— 唐安晴这几日已然有了孕期反应,一大早起来便反胃呕吐,全身都难受得受不了。 宿舍里平日里总空荡荡的,夏冰除了上课的时间外,其余时候都在外边陪着聂鑫辰。 偶尔回来,她与她说不上几句话。 唐安晴不确定这个孩子如今的情况如何,只能轻抚着小腹,却不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两日前,唐安峰给她打过电话,说穆家那边已经主动找过他,放宽了对孩子的限制。 她心里总算放松了些。 今天会有一场官司。 有人控告梁琛的妹夫霍霖深有谋杀嫌疑,梁琛是辩护律师…… 唐安晴思前想后,终于还是决定过去一趟。 这么长的时间,她再也没有见过梁琛一面。 坐在了旁观席位上,她瞧见从自己面前经过的女人,低低唤了自己一声,“嫂子。” 唐安晴有些诧异,因为这个称呼,又总是觉得尴尬。 等法官一到,审判便立刻开始。 她隔着很远的距离,瞧见了那坐在被告席旁边的男人。 一身的黑色西装,将瘦削的身躯衬托得格外笔挺。那带着一丝冷冽的眼眸,却被镜框遮掩住了全部情绪。 唐安晴揪紧着手指,不知怎么的,瞧见男人提出的证据那样苍白无力之后,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妈妈,爸爸为什么又被带走了?” 她听见坐在前面的小女孩,那样焦急地询问。 而轮椅上的女人,却只轻轻将小女孩揽在怀里,柔声安抚着。 “爸爸是坏人吗?爸爸不是的对不对?!” 小女孩脸上布满了心慌,因为爸爸被带走,一时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一瞬,她眼眶便红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往下掉。 唐安晴只觉得心被猛地一抓,于是下意识抚上小腹…… “还愣在这做什么,该走了。” 她呆呆仰起头,只望见那居高临下站在自己身侧的男人。 背对着光的脸颊棱角分明,鼻尖一侧还落了些许阴影,平白多了分冷硬。 “学长。”她下意识缩了下。 却不知自己这个动作引来了男人的不悦,几乎是在下一刻,便径直握紧她的手,将人拽到身侧。 梁琛薄唇紧抿,瞧着便是要发作的模样。 可话到嘴边,视线却也正好落在那张苍白的面颊上。 那几乎没有血色的脸,让他心猛地一紧,只好改吼为哄,低声说道,“已经退席了,走吧。” 法院外,围了不少记者。 唐安晴跟在他身侧上了车,乖乖坐在副驾驶座上。 她一只手紧紧抓着安全带,眼角余光偶尔飘过男人温和的面容上,却总是不敢开口。 那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却像碰着了胶水,被生生粘在唇瓣。 “学长,不走么?” 两人在车上坐了许久,唐安晴也没发觉他有开动的意思。而从头到尾,梁琛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执着地盯着后视镜。 里头,是身后那一团乱的情况。 从法院里出来的许欢和霍渊渊,已然被媒体记者们围住。一开始有助理在身边,还算应付得宜,到后来母女俩被人群冲散,助理回头抱紧小女孩,却来不及护着许欢…… 她吃了一惊,“学长,我们要不要去帮她们?” 没有听见回应,而唐安晴此时已经解开了安全带。 正要下车的时候,忽然回头,却只瞧见空落落的驾驶座。 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许欢身边。那夹带着怒意的情绪,护着许欢从人群里退离。 又小心翼翼把她抱到轮椅上…… 没有人敢再上前。 唐安晴站在不远处,瞧见男人眼底的愤怒以及、温柔…… 他动作那样小心谨慎,哪怕连一丝磕碰也不曾有。每一次接触到许欢的身体,手劲都柔软得像要化掉。 “没事吧?” “没。” 梁琛点头,往后将小姑娘也带了过来,“这丫头也没事,回去吧。文鹏,以后多注意点。” “好。” 唐安晴走到他身边,心里头不知为何空落落的,明知那是他妹妹,却还忍不住闷闷发疼。 好在,很快事情便被解决掉,他拥着她回到车上,默默将车子发动,离开。 车厢里十分安静。 半晌后,车子稳稳行驶在路上,唐安晴听见耳边传来熟悉的音。 “过来见我,又不说话?” “没,是对这场官司感兴趣。你知道的,我是毕业生,需要一些在现场的经验……” “嗯,说的也是。实习单位确定好了么?” 唐安晴咬紧了唇,沉默摇头。 等了许久,她瞧见前方的建筑物,这才说道,“学长……”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不去实习么?回学校之后,我给你安排。” 唐安晴摇摇头,连视线都垂了下去。 她用力揪紧双手,垂下的目光正好落在平坦的小腹上。 那还没有任何凸起的小腹,总让她不太敢相信,里头竟已有一个小生命。 “别,还不着急……” 她如今的情况,一般的事务所根本不敢去。可若是不实习…… 唐安晴心里乱,路上堵车,此刻停停走走的,更让她难受。 “学长,我想在前面下车。” 他微愣,“去哪,我送你。” “……” 她连忙摇头,只觉得这人的视线快要将自己看穿了。于是赶紧挥手,将心虚的情绪过滤掉,“是、是一个同学家里,她就住在这附近,上次说好的要去找她拿资料,趁着现在有时间。” “这里堵车堵得厉害,她就在这附近,我在前边下了,走过去挺快的。” 梁琛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阵,不疑有它,“也好,我待会还有事,回去时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她愣了愣,似乎没料到梁琛的温柔。 好在,男人只摇摇头,粗砺的掌心落在她发上,轻柔了下,“惊讶?因为那天那件小事,与我冷战的时间还不够?” 男人说这话时,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唐安晴心里一时又酸又暖,说不出什么滋味。便只要抿着唇,委委屈屈的地应,“明明是你不理我……” 天知道她试过多少次拿起电话,想拨通他的手机号。 可自从第一次拨过去关机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打过。 梁琛摇摇头,眼睛向上挑起一个弧度,弯弯的好似月牙。 “好了,快去吧。” 唐安晴迟疑了下,咬咬唇,仍是下了车。 她四下看了看,只瞧见密密麻麻的建筑物。 但实际上,这里并没有她的同学。穿过身后的一个小区,再往前拐弯之后,便是医院。 第二百五十八章 番24,就在那里不许乱动 银色布加迪迅速行驶在公路上,男人将手放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指尖将之紧握。 隔着很远,若有人能瞧见那线条分明的五官,便会发觉他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面上也始终保持着温和笑容。 “老大,回来了!” 石磊在二楼阳台,便远远的瞧见了他的车,于是探出头,扬声喊,“老大,你可算回来了!” “慌慌张张的,怎么回事?撄” “嘿,你还问我怎么回事呢。咱们这案子又输了……老大,你究竟知不知道,这可是你今年输掉的第一个案子。你的不败神话已经彻底被瓦解了好么!” 梁琛拨开他手,径直往前走偿。 石磊跟在他身后,嘴上的话不停,“霍氏那边刚刚打来了尾款,咱们这场官司可是输了,这钱还收么?” 他们这一行,本就有不成文的规定。不论输赢与否,律师的收入照拿。 而在梁琛这里,这个规矩却是行不通的。 他接手案子一向有自己的原则,因此假如输了,便分文不取。 “是不是照规矩,给退回去?” “喂,我们以前又没遇见过这种情况,谁知道要不要退。不退也没人知道吧?” 梁琛自独立成立律师事务所之后,便只输过两个官司、 一次,是上回替许欢争夺抚养权,输给了霍霖深。 另一回便是现在,替霍霖深辩护,却只减轻了刑罚,而并未能为他洗脱罪责。 石磊瞧着那笔巨大的尾款,有些不舍。 “退什么,告诉文鹏,下次让他汇双倍过来。” 男人上楼,提着公文包往办公室里走,还未及停下,便忽然想起了什么,“另外,明天去个人到霍氏,跟着霍启正。” “好的。” 几人不疑有他,总之先将钱收了下来。 梁琛回到办公室,刚一坐下,便又觉得心里有些发闷,没来由的有些不舒服。 他下意识蹙眉,面上的笑开始挂不住了。 电脑屏幕上放着今天的报道,自他们刚刚离开了法院之后,便有无数的新闻稿出现,大多是关于霍霖深败诉的通知和相关分析。 “据悉,在这一次审判上,霍霖深一方的辩护律师梁琛,是红城大名鼎鼎的律政界第一。可偏偏在在他妹夫的这场官司上,马失前蹄,被周律师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周律师,您对这次的案子有什么想法?” 他盯着屏幕上的男人,那好不容易赢了一次的周律师,此时春风满面,好不得意。 “替一个杀人犯辩护,输是必然的。我没有做什么,我只是本着自己的原则,做了律师该做的事……” 他随手将电脑合上,脱下了外套。 目光忽然低垂,瞧见了被放在一旁的手机。 迟疑许久,终于还是拨出了一个电话。 “是我,梁琛。” 电话那头的人,是许欢的主治医生。 几乎是在接通的同一时刻,那人便辨认出了梁琛的声音。 于是轻笑了出声,“是你啊,放心,你妹妹已经平安回来了。身体也没有大碍,过段时间她就可以开始复健,相信以她的毅力,还是有很大可能痊愈的。” 梁琛心放心了不少,“今天的事对她是个不少的打击,之后还要麻烦您多注意下她的情况。霍霖深暂时不能出来,有任何问题,请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没问题!” 医生笑了笑,他一向对他们有信心。 “不过梁琛啊,你最近为了他们俩的事忙前忙后的,有没有多抽点时间关心下你老婆啊?怎么来医院做检查,就让她自己过来了?” “谁?”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终究是让医生愣了愣。 他抓了抓发,将催促的护士打发出去,狐疑说道,“上次跟在你身边的小丫头啊,你跟我说是你老婆,叫什么晴晴的……怎么,难道不是?” “是。” “那就是了,今儿在医院瞧见了她。像是去做什么检查,连科室也分不太清楚,该是第一次做这种检查吧,你也不陪着点。” 梁琛蹙紧眉,知道自己是反应过度,可狐疑之色更甚,“她去医院并没有告诉我……” “怎么会?我刚刚看她去的方向,可是妇产科……” 医生话未说完,可下一刻,便只听见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他只满脸不解,来来回回瞧着手机,见梁琛没有再打回来,便也将之收妥走出去,“小金,去哪了,例行巡房……” ———————— 梁琛盯着手机看了许久。 那一向目光温和的脸,不知何时渐渐露出了冷漠。 他给某个号码打电话。 声音响了很久才有人接通。 “学长?” “嗯,你在哪?” 唐安晴怔了下,瞧见自己手里的号码牌,又听见耳边有人开始叫自己的名字,便随口应了声,“哦,就在同学那。” 男人起身,迅速朝办公室外走去。 瘦削的身影在离开办公室时,还带起了一阵风。 有人端着两杯咖啡,正好从他身侧经过,“老大,去哪?” …… “怎么回事,哪里出了情况还是怎么着,走得这么急?” ———————— “唐安晴,你到底在哪?” 电话里传来男人有些阴沉的声音,唐安晴一听,差点连手机也跌落在地上。 她只好小声应着,“在同学这里啊……怎么了?” “唐安晴!” 梁琛再也忍不住,忽地吼了她一声。 她满脸惊骇,手机掉到床上,又被立刻拾起。 有人在身后催促了一声,“唐安晴是么?别打电话了,快躺下,后面还有很多人在排队。” 唐安晴连连应声,松开拉链躺到床上,“那个、我这有点事,学长,我们待会再说啊……” 她却不知,刚刚医生的话已然入了男人的耳朵里,一时间,便只听见那边传来男人低沉粗暴的吼声,“你敢挂我电话你试试?!” “我警告你,不管你现在打算做什么,都给我好好呆在那,什么也不许做!” “可是我同学……” 可是医生已经在等着她了,甚至还满脸地不耐烦。 “你还要说谎到什么时候。我最后再说一遍,呆在原地,不许乱走、不许乱跑,不许有任何其他动作!” “等我过去!” 唐安晴怔怔地握着手机,有些为难,她已然知道自己的谎言,应是圆不了了。 而医生此时已是满脸不耐,“如果还没有做好准备,就先出去等吧。不要耽误其他病人的时间。” “是……” 她收拾好自己,从床上下来。 瞧见外头已经有挺着大肚子的孕妇走进来,便只好乖乖走到一旁。 想了想,便只站在门外,哪也不敢去。 有人似是正好的,从走廊尽头经过。远远地便瞧见了她。 “唐安晴!” 那人朝她挥挥手,打扮精致的面容上,出现一丝兴奋。 “怎么,不记得我了。我是默姐的助理,正好默姐也在旁边做检查,想着有件事要告诉你,过来聊吧。” 唐安晴松开手,没让她紧紧握住。 “你怕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难道让默姐过来找你么?你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妇产科哎,要是来这里,默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唐安晴其实很为难,可奈何她也不敢用力挣扎。 最近劳心劳神,加上严重的反胃和呕吐,肚子里的娃还没有长大,便已将将她折腾了去了小半条命。 此时有人拽着她的手,更是连挣扎都不敢。 “原来真是你。” 王默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旁,那精致艳丽的面容正好被盆景遮挡住,立刻便少了一份引人注目之感。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唐安晴一遍,随后视线便落在不远处的检查室牌上,“我经过的时候瞧见了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唐安晴,恭喜你啊,怀孕了。” 闻言,唐安晴非但没有任何喜色,反而下意识退后几步,一手轻抚着小腹,缓缓站到墙对面。 不知因何,在面对王默的时候,她连笑容都变得那样勉强。 等了许久,才憋出了几个字,“谢谢啊……” 王默倒并未介意,只盯着她还未显怀的小腹,瞧了一遍又一遍。而后突然间,当着她的面拿出一支烟,点燃…… 缭绕的烟雾,将那浓妆艳抹的脸蛋遮掩了起来,事实上,在墨镜之下,也少有人能辨认出她的模样。 唐安晴皱紧眉,嗅着烟味,便又觉难受。 她下意识要往走。 “别急啊,我这是习惯。一想起我那夭折了的孩子,就忍不住要抽上几口。” “你别害怕,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虽然咱们俩的孩子都是梁琛的,但也也不代表什么。毕竟我和他,早就结束了。” 话虽如此。 可唐安晴的脚步终究是挪不动了。 她侧过身去,尽量避开了那缭绕在一块的烟雾,“王默小姐,我不知道你打算和我说什么,但我还有检查,如果……” “你走了会后悔的。” 王默稍微扬高了声音,抿紧的红唇格外妖娆。 那扭动着的身躯,让人看了便觉得全身火热,而她就缓缓扬起脸,几步行至唐安晴面前。 尖锐的指甲,正好落在她小腹上。 没用力,却仍旧充满威胁感。 唐安晴反射性地握住她手臂,秀眉蹙紧,“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知道你怀孕了么?” “什么?” 王默扬起脸,将手也收了回去,状似十分不经意地开口,“这孩子的爸爸啊,他知道你怀孕了么?” 唐安晴没回应。 事实上,单就她那苍白和讶异的面容,便已经证明了一切。 王默轻笑,垂落了些许的发丝正好落在她侧脸上,遮去的小半张脸,让那窗户外投射过来的日光,只打在半边鼻梁。 阴影覆盖了的地方,像黑夜。 可阳光照射到的那处,却那样美好。 “你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其实心里是有顾忌的吧。虽是小丫头,却比我要聪明太多。” 唐安晴终于察觉到不对劲,退后了两步,满脸戒慎,“有没有告诉他,是我的事。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就不劳王小姐费心了。” 话音刚落,她便打算离开。 只是王默的一句话,让她再也提不起脚步。 “因为我的孩子,就是被他爸爸亲手害死的。” 唐安晴清楚地记得,王默曾经的孩子,在红城造成了怎样的轰动。 她更记得,就在几分钟前,这个女人还说过,那个孩子,也是梁琛的。 于是所有的情绪,都在瞬间被冲撞着。 唐安晴心里那些记得住记不住的心思,一下子全都迸了出来。像飞散四溅的火花,遇着干燥的东西,便毫不顾忌地燃烧…… “我是好意。唐小姐,你还年轻,可能不要一个孩子不会怎么样,但我看你的模样,也不是那么狠心的人。” “我是好心提醒你,梁琛呐,他不想要孩子。” 王默仿佛想起了什么,眼神越发尖锐。而仅剩的情绪,都在瞬间被点燃,便用力握紧唐安晴的手臂腻,死死盯着她,“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知道他有多惨……那么大的孩子,哪怕早产,说不定都能活下来,可就被他爸爸,残忍地害死了,嘿嘿。” 唐安晴瑟缩了下。 她觉得最后那两个字,像从地狱里传来的凄惨呐喊,窜到耳朵里时,让人遍体生寒! “默姐,该走了,待会的通告,会迟到的。” “好的。” 两人商量着离开,唐安晴却许久都站定在原处,说不出话来 梁琛到的时候,她还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全身冰冷得不像个活人。 “你在这里?!” 男人急急忙忙从远处靠近,平日里很少有改变的神色,在此刻再也没有绷住,焦心、愤怒,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都出现在他脸上。 “告诉我,你没有做傻事?!” 唐安晴想把那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扯开,可刚扬起手,又被他握住,“唐安晴!” 耳边传来男人粗犷的低吼,她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只能瞧着他眼眶发红。 半晌后,甚至还抽泣了下。 手上的劲道立刻松了,俊脸上满是无奈和心焦。 见她不说话,便只好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遍,确定那单薄的身躯还与自己离开前一样,身上也未曾沾染任何血迹。 便才松了一口气,哑着声问她,“没事么?” 唐安晴摇摇头,将手自他掌心里抽了回来。 她努力扯开唇,努力不让自己的笑容变得苦涩,连声音也格外昂扬。 “学长,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有熟人说看见你了。” 梁琛不动声色,也没有主动去牵着她,而是默默跟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瞧着她往前走。 “不说去了同学那么,怎么会在医院。” 他低低开口,模样与平常时分没有半点不同。 唐安晴愣了愣,却还当着的他的面转了个圈,没心没肺地展露笑意,“就同学的妈妈受伤了嘛,在医院住着,我陪她一块过来的。” “嗯,人没事么?院长我熟,可以帮她安排比较好的医生。” 唐安晴连忙挥手,“不用!一点小问题,很快就好。” 他跟着她笑,手臂却不像以往常常放在身侧,而是偶尔不经意的,又扬了起来。 在她转身时,便又立刻收了回去。 “没事就好。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对了,我看你们班的同学几乎都不在学校住了吧,你一个人呆着也不安全。明天开始,就搬到我那去。” “学长……” 她吃了一惊,可梁琛在这件事情上,却径直将她的抗议打断,“另外,实习的事你也得要抓紧了。过不了多久就是我们的婚礼,到时候会来不少律师检察官,总不能让别人以为,我梁琛的妻子连毕业证都拿不到。” 唐安晴“哦”了一声,垂下脸再不开口。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板,心绪纷乱。 “还不走?” 梁琛已然超过了她,站在她正前方。 暖暖的日光从背后照射过来,正好落在他后脑勺上。 那金灿灿的阳光,将那乌黑的发丝都染上了些许光亮。而俊挺的五官,也跟着变得一下明亮、一下黯淡。 “我抱你。” 梁琛总来都是行动派,也从来是独行侠。 一切事宜,比起与别人商量,他都更愿意独自决定。 比如说吻她,比如说抱她。 比如说,没有戳穿她蹩脚的谎言。 唐安晴连反抗挣扎都不曾有,在被他抱起的那一刻,便乖乖缩起身子,将头埋在那温暖的怀抱里。 脑子里一下子是王默那尖锐的声音,一下子又是男人厚实沉稳的胸膛。 所有的情绪都在瞬间交织在一起,她脑子里乱乱的,在车子发动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学长,你喜欢小孩子么?” “嗯?” “你瞧那边,好多小朋友。笑得很开心是不是。” 梁琛顺着她的视线往窗外外,正好瞧见前面不远处的草地上,有几个五六岁的孩子在一块玩闹。和煦的日光下,小朋友们的脸上都染了金灿灿的光。 那银铃般的笑声,隔了很远都能听见。 见他许久没有回应,唐安晴只得讷讷收回视线,纤细的手指都紧紧捏在了一块,“我没别的意思,就突然想起了,问问……” “不用解释,想问什么就问,就说什么就说,我不会瞒着你。” 他眼角微微向上挑,一闪不闪地凝着她。 乌黑的眼眸里,染了一抹说不出的情绪,像是一片深沉的大海,让人沉溺其中再难自拔。 “孩子么,我倒是挺喜欢,就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哎? 唐安晴睁大眼睛,心里那些兴奋情绪,再也按不住。 “我瞧你的样,很错愕?” “没有!” 她扯开唇,忍不住笑出了声,忽然觉得一切都清晰明朗了起来。 一下子,便觉得前边堵塞了的道路,也那样顺眼。 第二百五十九章 番25,学长,你别生气…… 很快,车子便已经经过一个路口。 唐安晴拧紧了手指,瞧见绿灯亮起,他却没有将车往前开。 “学长……” 男人轻“嗯”了声,知道她想说什么,轻声道,“我看过你的课表,现在基本已经停课了。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回家吧。” 唐安晴有些讶异,她没有想到,这个男人能那样轻易地说出“家”这个字眼。 于是怔了两秒,瞧见车子已经经过了路口,渐渐走上熟悉的路偿。 她忽然有些着急,“那个……虽然没有课程安排,但还有论文、实习……” “高教授不会介意的,或者,你需要我打个电话告知他一声?” 她睁大眼睛,连忙摇头,“不用了。” 整个红城法律系,谁不知道梁琛是高教授的得意弟子。毕业多年了,还常常会与高教授聚在一起,也经常会在高教授的邀请下为学弟学妹们做讲座。 她要是傻乎乎的让梁琛给高教授打电话,结果只会自己出糗。 男人轻抿了抿唇,可那笑意却在唇间挥之不去。连放在方向盘上的修长指尖,也忍不住的轻轻搭扣着,有节奏敲击了几下。 很快,车子便到了公寓外。 梁琛将车停好,便领着她径直往楼上走。 已是傍晚。 楼道里已然传出隔壁邻居家的晚饭的香味。 “饿了么?” 进门第一句话,男人便开口询问起来。 唐安晴很想摇头,可自己如今还扁平的小腹里,却还有一张嘴巴。她总不能饿着他…… “是有一点饿了,冰箱里还有东西,我做饭吧。” 她说着,便径直蹲下身来,在冰箱里寻着东西。 可下一刻,一道阴影已然将她覆盖,她低头时。便只能瞧见男人脚上那双深棕色拖鞋,和笔直修长的腿…… “冰箱里的食材不是很新鲜了,鸡蛋还行,煮个面吧。”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让唐安晴拿东西的动作愣了愣。 她瞧着手里那颗仍旧翠绿的大白菜,狐疑起身,“还挺好的呀……” 话音未落,手指便已然被人握住。男人几乎是没有迟疑的,便将她手里的大白菜放了回去,眼睛里透着的光,像能把人灼烧。 “乖,去那坐着。” “坐着怎么行,还得……” 梁琛不由分说地将东西放了回去,而后便抱着她到沙发上,满眼的温柔与宠溺。 那厚实温暖的掌心就这么落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听话,倦了就躺会。很快就好。” 唐安晴没有反抗的机会,男人已然将她放置在沙发上,还在她身上披了件厚实的毛毯。 她怔了几秒回头,男人已然走到厨房里。 他身上套着的那件浅色围裙,还是上次唐安晴过来时顺道在楼下买的。 以往,他的冰箱里很少有食物。最近几次过来,她却发现里面都是填得满满的东西。 男人高大瘦削的背影就在厨房里忙碌着,洗锅调味,动作格外流畅。 唐安晴偏过头瞧着他,便再也移不开眼睛。 灯光下,男人精致的侧脸五官,本是冷硬的线条,却因为他此刻的动作而柔软了许多。一下子,便让她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很快,厨房里便传来一阵浓郁的香味。 男人穿着围裙,拿着毛巾小心翼翼端起那热气腾腾的面,缓缓放在她面前。 “等久了吧,尝尝。” 唐安晴心里忽的升起一股冲动,想冲过去抱着他,告诉他自己那样在意,想让他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 然而梁琛却只挑眉,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她对面,连筷子递到了她面前,“还愣着做什么,要我喂你?” “不用,我自己来。” 垂眸夹起一口面,仍旧是芳香四溢。 他拥有与面色不符的好手艺,虽是简单的鸡蛋面,却能尝到好味道。 “学长,你怎么也会做这个?” 梁琛挑眉,瞧着她大口大口的模样,蹙紧的眉宇也渐渐松了开来。而后便干脆起身坐在了她身侧。 自己也不动手,就这么静静躺在沙发一角,瞧着她。 “日后你会发现,我会的比你想的要更多。平时喜欢吃什么,嗯?” 唐安晴放下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学长,难道你以后想一直给我做么?” “嗯嗯。” 他学着那软绵绵的小姑娘,把尾音挑得高高的。 于是面上所有的棱角,都在瞬间被这道软软的音给融化掉了。 唐安晴便只扬着脸,那细致幽远的情绪,渐渐都沉淀在心里。因为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又或是因为那味道好到极致的面条。 一下子,感觉连心都要化掉了。 男人却只摇摇头,唇角扬起的模样,说不好是无奈、还是嘲讽。 一顿面吃完,她肚子宝宝的。反观梁琛,却什么都没有动。 等她放下碗筷,男人便又很快到厨房里洗碗、收拾东西。 唐安晴瞧着那道忙碌的身影,不知为何,心里总暖暖的。那安静的气氛催促得人昏昏欲睡。 她在不知不觉间,便躺在沙发上,快要睡着过去。 梦里,有许多人。 有始终待她温柔的梁琛,有已与她冰释前嫌的夏冰,有学校里吵吵闹闹的同学。 还有那曾见过好几次的呆萌小姑娘。 更甚者,还出现了王默。 明明所有人都在对她释放善意,可到了王默这里,却连她周围的空气,都带着晦暗气息。 从未有人知道,唐安晴心底对王默的恐惧。 她下意识地害怕这个女人,除去对方厉害的手段与成就外,她与梁琛的那段过往,更叫人心生恐惧。 “唐安晴,你忘记了我的警告!你以为你不听我的话,就会有好下场么?梁琛不要我的孩子,他也同样不会要你的……继续留在他身边,只会害死你的孩子!” 尖锐的声音仿佛以下次就刺到了耳膜里。 于是所有的情绪,都在瞬间被挑起。 她猛地睁开眼,瞧见在面前放大了的五官。 “怎么?” 男人一脸错愕,伸到半空的手此刻便僵在原地,瞧见她迅速往后退的身躯,身上顿时散发出不悦之色。 唐安晴用力呼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梦代表什么。只是刚刚睁开眼睛的刹那,忽然瞧见在自己面前放大了的五官。 心里就像窒息了一样,忽然喘不过气来。 她许久之后才终于恢复平静,努力扯开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没事,做了一个梦。” “学长,现在几点了?” 男人挑眉,没有继续追问。只缓缓坐在她面前,粗砺的指腹落在她脸上,轻轻划过她额角的汗。 “8点20分。” 唐安晴一个翻身坐起来,避开了那近在咫尺的气息,“那个……学长,我要想回学校了。” “我、我是因为夏冰。夏冰今天会回来住,我想和她聊聊。最近她一直在陪着聂鑫辰,我们都没有机会好好说话。” “聂鑫辰?” 他开口,声音很低很低。可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仍旧让唐安晴觉得眼前发晕,便着急打断他,“和他没有关系!” “学长,他已经很惨了。那天听同学说,他现在连实习的单位都找不到,家里的公司倒闭之后,还欠了一屁股债。你、你别再为难他了好不好?” 男人挑了挑眉,眼睛里闪烁着细细的光芒。 若非仔细去瞧,是压根看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的。 唐安晴只呆呆凝着他,忽然感觉到男人眼睛里出现的一抹不悦,便连忙挥手,“我。我可能是说错话了,学长你别生气。总之只要你别再找他麻烦就行了……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够了。” 梁琛陡然起身,瘦削颀长的身躯在灯光下投落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站在沙发旁边,面前是手足无措的唐安晴。 “怎么,一个聂鑫辰就让你这么着急,我有说过要为难他么?” “没有就好啊,我只是担心……” 唐安晴话说到一半,却再也没有继续下去。 她陡然发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那样害怕这个男人。 会因为他生气而担心伤害到别人,会因为他偶尔板起脸而担心是不是又有别的计划。会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好,而惶恐不安…… “聂家的事,与聂鑫辰并没有关系。我还不至于公私不分到故意去对付他,一个连生存也不能的人,何须我花心思去对付?” “你别生气。” 她心里慌张不安,想伸出手去碰碰他又不敢。 今天一整天所有的心思都在这时候被点燃,她瞧见男人喜怒无形的模样,心更是闷疼到了极点。 客厅里气氛变得凝滞,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一样。 她不开口。 梁琛也没有说话。 电视机里播放着她最爱的电视剧,男神在里面大展演技,服化道无一不讲究,剧本也那样严谨合适。 她本该一直守在电视机前支持,如今却连一丝声音都觉得吵。 许久,电视一集又播放完毕。 唐安晴终于扬起头,声若蚊蚋,“学长,我想回学校。” ———————— 她说要回去,梁琛便也依了她,开着车将她送到了学校门口。 夏冰要回来的借口,实在蹩脚地可以。 唐安晴在车上时,曾无数次担忧过,她的谎言是不是有可能被戳穿,这个男人是不是会在生气的时候,再将她抓回去。 然而,她想象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车内气氛始终沉默,dj醇厚迷人的声音缓缓飘荡着,偶尔还有一两首她爱的曲子。 本是静谧安静的夜晚,却不知因何,她仍旧全身难受。 “到了。” 唐安晴想了许久,总算用短短的两个字,打破了空间内的岑寂。 男人侧过脸,轻“嗯”了声。仍是倾身过去,替她解开了安全带。 “那,我下车了。” 她推开车门,缓缓走了出去。 人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那辆银色的汽车消失在视野内。 那奇奇怪怪的心啊,在见到他的时候怎么都放不开。如今在人离开之后,却又怅惘若失。 “晴晴,那个人是梁琛学长么?” 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正好入了耳朵里的时候,让唐安晴整个人都怔住。 她转过头,瞧见与自己并肩而立的人影。 “夏冰……” 只不过几天不见,她脸上的张扬不知何时,已消失得干干净净。 唐安晴喊她名字时,夏冰并没有立刻回应。 她只是站在原地,目光落在车子消失的地方,眼睛里的情绪让人怎么也琢磨不透。 “你怎么正好在这里,聂鑫辰没事了么?前两天你的导师还找你来着,让你准备下论文初稿……” “我知道的,先回去吧。” 她径直转身往前走。 唐安晴没有任何迟疑,跟了上去。 夏冰一边走,一边如往常一样的与她说笑,“记得么,学校这里的两天路。一条是毫无疑问的直角,是大路。另外一条是穿过操场,看起来近了不少。” “可学长学姐们都说,其实无论走哪条,到达宿舍的时间都差不多。” 唐安晴想起了那一幕,“我们试过,用同样的速度走,是一样的。” “不,并不是。” 两人此刻就站在岔路口旁,夏冰忽然就停了下来。 她转身,忍不住笑了笑,“再试试过,你挑一条,我也跟着,用刚刚走路的速度,看能不能一样。” 唐安晴虽不明白她的用意,可脑子里此刻已然想起了三年多前她们在这里做的实验。 为了公平性,两人甚至还打着电话,非要连走路的节奏都保持一样。 如今,她仍旧如当年一样,挑了大路。 “一起开始,宿舍门口见。” 夏冰说完,便往另外的方向踏出第一步。 唐安晴立刻跟上。 她没有多去思考,只是仍和刚刚一样,步伐悠然,保持匀速。 从校门口到宿舍,大约要七八分钟时间,快到的时候她看了一眼腕表,和平时花费的时间是一样的。 只是四下去看,却并没有瞧见夏冰的身影。 “我已经到了。” 等了一会,唐安晴便听见熟悉的声音。 抬起头,瞧见那站在两人宿舍阳台朝自己挥手的女孩。 一样的英姿飒爽,一样的迷醉夜色。 甚至,连周围来来回回不停的人,都一样。 可唐安晴心里却不知怎的,忽然涌起一股酸酸涩涩的情绪,那股情绪渐渐到了鼻尖,便让她再也忍不住。 眼眶泛红…… “你怎么会那么快?” 到宿舍了,唐安晴才开口问她。 夏冰此时已经在准备洗漱,闻言连头也没有回,就在洗手间里含糊不清地应了她,“因为我们走的路不同。” “可是以前走回来的时间,差不多啊。” 学校这么多年流传下来的定律,仿若真理。 唐安晴说完,探出头往洗手间里瞧了瞧。 没有人,也没有太多声音。 只那刷牙的声响,让她仍能确定夏冰还在。 良久,洗簌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是夏冰的一声长叹,“大家都觉得时间一样,那就一样么?大家都觉得聂鑫辰活该,他就真的活该么……” “一如……大家都觉得学长好,他就真的好么?” ---题外话---12点前还有另外五千字……修改好就发上来。 第二百六十章 番26,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遑论加上他 第二百六十章 番26,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遑论加上他 唐安晴心里堵得慌,因为她的话、因为那些让人心烦意乱的事。 又或者,单单只因为她如今是个孕妇。 夏冰不知何时已经从洗手间里出来,站定在她面前。 “聂鑫辰爸爸的案子,已经结束了。” 她忽然开口,出乎人意料的平静。便只拿了毛巾将手擦干,又径直坐在了床边,“公司倒闭之后,人也散了。聂鑫辰把他和他妈妈名下的房产全都变卖掉还了一部分。” “学长说的对,他爸爸确是做错了事。” 唐安晴的手指落在键盘上,几秒钟前,她才刚刚在浏览器上打下聂营两个字。 夏冰没有瞧见她的电脑,只穿着睡衣靠在旁边,模样比唐安晴想的要平静太多太多,“我没有替他辩解的意思,聂伯父的公司是经营房地产的。这一行本就是暴利,但人总是贪心的,他为了一己私利,偷工减料,去年有一栋楼,在竣工前就倒了。没死人,但重伤了好几个。” “后来花了大价钱才把这件事压下来,也给了伤者很大数额的安家费。本来以为都结束了,没想到这件事,时隔一年又被翻了出来,还是用那样不光明的手段。” 唐安晴此时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说用不光明手段的人,是谁。 于是深吸一口气,眉目澄澈,“抱歉,学长是不是、做得很过分?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你道歉做什么,做这些的也不是你。何况聂鑫辰于你,连朋友都算不上。” 夏冰摇摇头,皱着眉瞧她。 唐安晴显然还是想说些什么的,只是两人一贯默契,她见到夏冰这副表情,便乖乖住了嘴。 “我明白你的心意。现在情况艰难也没什么不好。他熬得过去,我陪他。熬不过去,也便算了。但是晴晴,你就别掺和这些了,否则,是打算跟他唱对台戏么?” 她忍不住嗤笑,摇了摇头。 那瞧着唐安晴的目光里,布满了无奈。 “我怕你跟着他,太辛苦。如果我能帮上忙,当然想尽自己一份力量……” 夏冰挑眉,心里又是一暖,“你呀,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去拆学长的台。再说咱们这一行,手段不光彩也并没有什么。你在学校学不到的东西,日后出去了早晚会看清楚。” “我现在告诉你,是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学长的行事作风可能与你想的不一样,与我们之前看见的也不一样。” “他不是一个阳光坦然的人,也不是教授介绍的那样,是正义的化身,是红城法律存在的地方。或许,他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他还有许多脸孔。” 唐安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她如何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并不是表面上看见的温文尔雅。 他有许多副脸孔,有许多让她连看也看不见的手段。 夏冰缓缓朝她走过来,低头抱了抱她,像以往许多时候一样,就这么坐在她身侧,把头靠在她肩膀上。 宿舍的窗户正对着天空,隐约还能瞧见许多闪烁的星。 唐安晴低了低头,心里酸涩难忍。 夏冰在抽屉里翻了翻,忽然翻出了一盒零食。却不知放了多久,已然有了气味。 “我记得还有一盒没拆封的啊,你看见过吗?” 唐安晴摇摇头,瞧见那已然坏掉的饼干,下意识别开了眼。盒子盖被掀开的时候,她刚嗅到,腹内便翻江倒海的。 于是再也忍不住,径直冲到洗手间里,大吐特吐。 晚上吃的那点面条,一下子吐了个干干净净。 等好不容易舒服了,她漱好口,便只瞧见站在门边的夏冰。 她扬起眼,对上后者狐疑的表情。 唐安晴咧开嘴笑了下,“可能是今天吃坏了肚子……” “吃坏了肚子你不拉肚子,吐成这个几个意思?” 她讷讷地应不上话。 夏冰却伸出手,将她拉了出来。 这回,总算找到了还未过期的饼干,翻了几块味道简单的递过去给她,皱着眉问,“你现在这样子,什么时候的事?” “还没多久……” 孕吐反应也不过是这两天才有,不过确实折腾得她很难受。 夏冰蹙眉,“检查过了么?学长呢,他知不知道?” “夏冰……” 唐安晴拉着她的手,欲言又止的。 等了许久,才总算把实情告诉她,“我怀孕了。” 连着白天发生的事,也一并都说了出来。王默的警告、梁琛的模棱两可、一并说出来之后,她心里总算舒服了不少。 可夏冰却愣在了原地。 她倏地起身,扬起手指着唐安晴,“这些事,你怎么不早跟我说。你怀孕了还自己一个人去产检?” “我还不想让学长知道啊……” “那我呢?连我也不能知道么?” 唐安晴瞧着她激动的模样,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便紧紧揪着手指,“我想告诉你来着,可你一直没回来。想给你打电话,又是聂鑫辰接的。” “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所以不想再因为我的事影响你啊。” “唐安晴!” 夏冰忽然吼了她一声,眼眶不知怎么的,也跟着红了起来。 她用力擦了擦,似是想好好训唐安晴一顿。可到头来,却仍是放松语气,好好坐在她面前,“行……我承认是我的错。不过现在既然我知道了,下回有什么事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做彼此的天使嘛。” 唐安晴鼻尖一酸,用力点头! 一整天,她总算真真切切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 夏冰性子一向比她要坚强,等情绪缓和下来,便将电脑搬到腿上,一边啃饼干一边在浏览器里重新输入——“王默、怀孕。” 这一次搜索出来的结果,与上回又有所不同。 先前并未仔细看过王默的新闻,如今瞧着那些点击率不高的小道消息里,却有不少是关于王默怀孕事宜的。 “王默曾在发布会上宣布怀孕,后在立场时遭遇车祸。据悉,她的孩子在当时就流产了。” 夏冰愣了愣,将后面的话念了出来,“但、有人在那之后,还曾见过王默一次。她出入医院和监狱时,小腹隆起。目测仍怀有身孕,约有5个月左右。有照片可证,王默的孩子并因那场车祸流产。” 唐安晴也有了兴趣,凑到她面前仔细往下浏览。 帖子下边有不少跟帖。 “那么那个孩子后来去哪了?生下来了没?” “不可能吧,按时间推算下,她复出的时候最多也就八个月。早产还差不多!” “有没有可能……是后来出了别的事故,孩子拿掉了?” “之后再也没听过这方面的消息,依我看孩子是真没有。就算有也被他爸爸抱走了吧。真好奇能让我女神给他生孩子的男人,究竟是谁……” 林林总总,有许多推测。 但大约都是空穴来风,做不得准。 可这一切,却证明了王默说的是正确。 唐安晴脑海里,不知怎么的就浮现出那张美艳却狰狞的面容。 “你不听我的警告,也会跟我一样下场!” “唐安晴,你会后悔的!” 于是猛然间,她只觉得心脏像被一只手重重握紧,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 是夜,外来俱静。 某处街道上,仍旧热热闹闹的。 一共百米距离,尽数被封锁住。只有少数粉丝能有渠道进来,在夜色里费了不少心思,只为能看偶像一眼。 王默在拍广告,背景是深夜寂静的街道,她独自行走其中,身上的衣服,是整个夜色中最亮眼的一处。 “卡!很好,先休息一下。” 助理立刻上前,拿了外套给王默披上。一边小心伺候着,一边把人带走座位上。 “默姐,机票订好了,下周二的飞机。” “知道了。我交代你做的事都做好了么?” 助理连连点头,“放心,我已经打听过来。那个唐安晴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没什么背景,也不聪明。真不知道梁律师为什么会看上她。” 王默摇头,对她的话不以为然,“她有别人没有的东西。” 或许很少会有人注意到,唐安晴那张脸,原来是那样眼熟…… 她在看见唐安晴的第一眼,就猜到了梁琛的心思。 那个男人这辈子大约也就执着过那么一个女人,为了她不顾一切。 如今连娶个妻子,都还与她有几分相似。 “要我说,默姐哪点都比她强。梁律师也真是,找这么个年纪小小的大学生,岂不是故意贬低我们默姐呢。” 王默低笑出声,“你们想差了。在他心里,我的存在才是对她们的贬低……” 上次在医院,她还见过那个男人。 可他却连看都不曾多看她一眼。 大约现在,他已是恨她到了极点吧。 于是轻笑,挥手叫了人。 “小陶,下周二离开之前,帮我约见梁琛。梁氏上一季的代言活动挺成功的,我想他们团队只要不傻都会跟我续约。” 被称作小陶的经纪人就在她身后,浓眉紧皱,“可我们至今没有接到消息……” 王默沉默了几秒,忽然仰起头瞧着天边。 漫天都是繁星。 她轻声开口,“多事之秋,许伯父退居幕后,梁琛又一向不管这些。如今连许欢都还躺在医院里,能稳住公司不乱就很好了,谁还有心思管这些呢。” “这一次,我们就主动些,价格方面也好商量。只是签约的时候,为了配合我现在的名气,一定要够档次。” “是。” —————— 许欢有些难受。 她刚刚又吐了一阵,如今胃里空空如也,总算让她舒服了些。 昏黄的灯光下,夏冰穿着睡衣来来回回地走,嘴里一直在絮絮叨叨的,“你看你现在的样,刚刚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脸色苍白成这样……” “学长明天看了铁定得怪罪到我身上。不行不行,你还是去校医室吧。正好这会那位老大妈还没睡。” 唐安晴挥挥手,侧着身体,“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你睡得着么睡。” 夏冰用力跺脚! “好,就算你能睡着,你肚子里的娃能睡么。这才多大你就打算饿着他啊?不然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学校门外的小吃街这会应该还开着,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清粥什么的……” “夏冰……” 她伸出手,抓住了她。 “我吃下去也是吐,没有用的。” “那也得吃啊,不然怎么办?” 唐安晴瘪了瘪唇,满脸的无奈,“我也是第一次,所以……” 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原本今天去医院,就是想检查之后,问问医生看这些情况。 她近几日一直是这样,每次刚吃下不久之后的东西,便又会吐出来。 夏冰见她始终抓着自己,也没有坚持要离开,只好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守着她,“难受的话,就先闭上眼睛。我给医学院那边的学妹打个电话,别的虽然解决不了,至少问问她这样的状况现在能吃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手指在屏幕上划过,停留在某个号码上,却许久没有动作。 等到回头看了一眼仍在蜷缩着身子的唐安晴,便将通讯录翻开到中间,拨出了另一个号码…… 唐安晴渐渐的,终于还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肚子里空空的,她又总忧心忡忡,便好似从来没有睡着过一样。哪怕闭上了眼睛,也仍难受。 夏冰换了衣服,进来又出去过几次。 最后在桌上放了一份清粥,还加了一份醋黄瓜。 她嗅着那些味道,倒是忽然有了食欲。 夏冰却在此时走了出去。 走廊外传来说话声,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虽然这栋楼的宿舍大多都空了,但宿管阿姨还是很严格的……我先走了,学长你好好照顾她。” “多谢。” 唐安晴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刚刚隐隐约约听见外头传来声音时,她还不怎么相信。 可当起身的刹那,瞧见那逆着星光走进来的男人,却一下子,连心都酥软了。 “别发呆了,起来吃点东西。” 男人径直走到她面前,身上的衬衫皱皱巴巴的,似是换下了又随意套上。 如今昼夜温差到,外头风凉,他敞开着领口,连外套也没拿就过来了。 唐安晴坐在床边没说话,手指捏着被子,低垂着脸。 “好了,吃饱了再说话。”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将夏冰打包好的清粥用勺子舀好,小心翼翼吹冷了之后,再递到她嘴边。 “张嘴。” 唐安晴跟着他的话,下意识把嘴巴张开。 目光所及处,男人在昏暗台灯下的面容,格外认真。 线条分明五官,映着些许光影的颜色,眉眼弯起的模样,总让人不自觉要沉溺其中。 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唐安晴一直明白这点。 尤其是当他那样认真地喂自己吃东西时。 “我以为让你自己呆在学校,至少你能好好照顾身体。” 唐安晴吃了一惊,连忙将嘴里的清粥吞咽了下去。 她急着解释,“我只是最近不舒服才这样,夏冰是太担心我,小题大做了。” 男人显然不会领情,甚至是轻挑起眉眼,连唇瓣都微微往上扬起。弧度轻轻浅浅的,让人心也跟着一荡。 “她做得很对。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连他一起?” 第二百六十一章 番27,夜里从没有人像你这样与我合拍 唐安晴嘴里还有满满一口的粥,听见这话的时候,忽然忘记了咀嚼,这就这么咽了下去。 “学长……” 男人点头,缓缓往旁边看去,视线却只平平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温润的陶瓷勺子又递到她唇边,上头沾染了些许温热气息,就这么附在她唇角时,勾着人心里那点心思,都跟着缠绕起来撄。 唐安晴下意识张开嘴,却不是去吞吃的,而是别开脸,面色变得格外奇怪。 “学长你、你别多想。我只是有点不舒服……” 他愣了愣,瞧着唐安晴仍是嘴硬的模样,脸色便忽然凝了下去。 幽暗的眼眸忽然凝了起来,像是瞧出了她的心思,浓眉蓦地紧蹙,拧着眉瞧她偿。 气氛一时间变得很奇怪,唐安晴根本不敢开口说话,只好讷讷垂下眸子。 那纤细的手指紧紧扭在一起,像是被什么东西制止住了般,一下子便没了思考的能力。 “既是不舒服,就多吃点。待会好好睡一觉。” 他顺手,将勺子又递过去。 唐安晴张开嘴,跟着他的动作将一碗清粥尽数吃下,脸色也似乎变得好看了些。 等了一会,男人便将碗筷收拾好,径直拉了一张椅子到旁边坐下。 他神情略有烦乱之感,而唐安晴也只敢躺在床上,什么也没坐,就这么望着对方。 梁琛手指顿了顿,在裤子上摩擦了下,忽然伸到西装口袋里去掏东西。 半晌后,拿出了一包烟。 “学长,这里是女生宿舍。” 她好心提醒。 梁琛却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静静挑起眉望了她一眼,而后将那唐安晴辨不出名字的烟,扔了出去。 “啪嗒”一声,正好落在垃圾桶里。 “以后都不抽了。” 他回头,瞧见垃圾桶里躺着的香烟盒,眉眼竟勾起了一抹笑意。 唐安晴实在分辨不出这一抹笑容代表什么,便只能讪讪跟着他扯开唇角。 下一刻,那厚实的掌心便落在她面上,粗砺的指腹拂过耳垂,带来了丝丝颤动。像春日里暖暖的风,要把人心都化掉。 “明天我会去医院咨询医生,抽烟也好、其他也罢,只要对你们母子不好的,趁这机会都戒了。” “母……母子?” 唐安晴全身一僵,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脸往旁边移,正好避开了他手指的触碰。 若是有人瞧见了她此刻的模样,便会在那张干净苍白的脸上,看到清清楚楚的害怕! 梁琛自是将这些情绪收入到眼底。 那悬在半空的手骤然一僵,身体像被闪电劈中了一样,顿时凝了下来。 他面上所有的笑容都在瞬间收敛起来,瞬间、脸色阴沉! “你在害怕什么?” “没……” 唐安晴吞了吞唾沫,嘴上说着不害怕,可身子却开始哆嗦起来。甚至下意识往床里头蹭。像是恨不得要离他远远的…… “是学长你说的话让我吓到了,我妈妈去世好多好多年了,哪里来的母子哈哈哈。” 那笑声,连她自己听了都觉得尴尬。 唐安晴第一次发现,自己竟是一个那么不会说话的人。 否则怎么会因为自己这句话,让梁琛那原本就沉下了的面容,此刻变得更加阴沉? 好像风雨欲来一般,再没有任何留情的意思! 那深深凝着她的眼眸,无疑是让人害怕的,想在嘿呀里闪烁着的星子,因为太过遥远的距离,而让人心生恐惧! “没有母子,嗯?” 他笑了笑,面上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好似唐安晴刚刚看见的一切都是假象。 这个男人,总能在瞬间,将自己的情绪控制起来。 于是那低沉沙哑的嗓音,便始终在她耳边回荡。而原本垂落了的手指,也不知何时开始,落在她耳垂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起来。 粗糙的触感让她全身紧绷,而男人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甚至那瘦削的身躯也从椅子移动到床上,俯下的时候,两人之间便再也没有缝隙。 唐安晴缩了缩,不自觉将身子蜷缩起来,“学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怀孕了,还说不知道,嗯?” 她愕然瞪大双眸,眼睛里干干净净的,可正因为这份干净,才让里头的情绪尽数显露出来。 梁琛诧异地凝望着她,透过清澈的眼眸,他能清晰地瞧见在里头停留着的情绪,是害怕…… 于是心脏猛然揪紧,被不知名的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你在害怕?” “你害怕什么?” 他伸出手,像将这不住瑟缩的女人揽入怀里,可梁琛突然发现,自己越是靠近,她与自己的距离,就越来越远…… 唐安晴缩在角落,苍白的脸低下,也不知望着哪里,因那垂落的黑发将她的小半张脸都遮挡住,让人瞧不清她此刻的模样。 梁琛忽然松开手。 一个念头窜入他脑海里,便再也止不住。 他骤然起身,瞧着那蜷缩在床角落的女孩。 于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声音里充满了冷漠和不敢置信…… “你在……害怕我?” 唐安晴又忍不住哆嗦了下。 她到此时才终于有了反应,却并非是承认,而是不住摇头,“我没害怕。没有……” “学长你看错了,我没有怀孕。我吐就只是因为不舒服而已,去医院也是因为不舒服,没有别的原因。” 那低低的声音落在空气里,却没有任何说服力。 男人瘦削的身躯始终伫立在床一侧,任凭她那样抗拒,也始终不曾离开。 直到此刻。 那投落在她身上的影子晃了几下,最终伴随着一声轻哼,缓缓退后了下。 唐安晴眼睁睁瞧着他又在西装的口袋里摸了摸,那修长细腻的手指在灯光下泛着白,可在摸到口袋之后,又微微顿了下。 幽暗的视线落在角落的垃圾桶里。 她心脏猛地缩了下。 良久,安静的室内终于被男人的轻叹声打断。 “你说,你没怀孕。” “是……” “那么,如果怀上了呢?如果怀了我的孩子,你会怎么样?” 唐安晴愕然瞪大眼,直到此时她才终于肯扬起眼与他对视。只是两人相顾,却仍是无言。 她咬了咬唇,努力掐着掌心。 任凭尖锐的指甲深深嵌入到肉里,也仍旧不停…… “我、我如果有了孩子,一定会将他生下来!” 她那样笃定。 连眼睛里,都透着坚定。 后来许久,唐安晴想起当时的这一幕,突然明白过来自己的坚定是因为什么。 这世间有许多事,她从来都不知因果、也不知往来,独独有关孩子,却是情真意切地想要将他生下来。 梁琛忽然地就不说话了,许欢瞧见他斜斜靠在床位上,修长的指尖缓缓曲起。 若是此刻有烟,他食指与中指之间,应该会有一道烟蒂。 “好,我们不讨论怀孕这件事。说说看,你如何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肯搬过去的原因又是什么?” 唐安晴发觉自己又一次低估了他。 她原本以为他会生气,或者至少会狠狠吼她一句。因为她的退避、又或是……因为她的谎言。 可这男人,却只心平气和地垂眸望着她,用那样深邃迷人、又不知藏匿了多少看不透情绪的眼睛望着。里头的莫名情绪,让唐安晴忽然多了一分自信。 那被她深藏在心底许久的心思,终于被解开。 “学长,你为什么娶我呢?” “夏冰说得对,我既没有好身材、也没有好家世,就连学习,也不过是中上。” 唐安晴苦笑,想起两人那乌龙的相遇和婚礼。 “就算是因为我投怀送抱,也不该跟我结婚不是么?王默也好、其他人也罢,多的是条件比我要好的人……” 她心里始终因为这个缘由郁结难耐,夏冰说她心思细腻,无法在明知他另有深意的情况下,仍旧享受着梁太太这个身份。 梁琛却只挑了挑眉,轻“嗯”了声。 “因为没有女人像你与我这样合拍。” 他低笑,声音哑哑的,“在床上。” 唐安晴脸红了红,连眼睛也跟着他的话瞪大。 可很显然,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她。 于是那始终挂在唇角的一抹笑容,也渐渐染上了苦涩。 男人轻叹了声,终于起身朝她走了过去。弯下的身子悬在半空,那被灯光投射下的影子,正好能将她的身子覆盖。 那一声轻叹若有似无,仿佛从天边很远的地方飘来。 一下子,融化了唐安晴的心。 她吞了吞唾沫,瞧见近在咫尺的男人。那俊朗的五官和拂在唇角的男性气息,让她心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于是猛地扬起眸,轻声开口,“我们会离婚么?” “不会。” 他几乎没有任何思索,便说出了这两个字。 唐安晴笑了下,旁的人瞧了,怕也无法用言语形容出这个笑容。 不像是开心,也不像要哭泣…… “我有些困了,学长你要回去么。现在也快十二点了。” 她说着,缓缓滑落到被子里。 于是大半个身躯都被薄被遮掩住,只露出小半张侧脸。 唐安晴并不知道,此刻的她在男人眼里就是一直受伤了的小动物,因为得不到治疗,而只能靠自己默默舔舐。 她害怕再被人伤害,所以找来刺猬帮忙,把身体都掩盖在尖锐里。 男人轻扯开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那深黑的眉眼却格外漆黑。 许久,他仍没有离开。 唐安晴也不曾睡着。 “我们做个交易吧。” 暗夜里,沙哑的声音忽然窜到耳朵,让唐安晴僵了僵。 她只好硬着头皮点头,让被子也跟着自己的动作动了动。 “暂时,你可以不搬过去。但,不要再让自己生病、也不要感冒、更不要受伤。还有、有任何事都要给我打电话。” 梁琛说了许多。 唐安晴后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只隐约记得那弥漫在心底深处的感动。 他关心她。 并且毫不介意地将所有关心说了出来,真正像她的丈夫。 直到“咔擦”一声,宿舍门从外头被关上。 唐安晴这才将头从被子里放出来,嗅着清新的空气,以及里头残留着的,熟悉气味。 ———————————— 深夜。 石磊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迷迷糊糊翻过身,第一眼,瞧见了时时间。便忍不住在心底咒骂了几句,已经凌晨12点多,谁这么不解风情,竟还扰人清梦。 但长年养成的习惯让他仍拿起了手机,下意识接通。 “喂,谁啊?” “啊?” “老大!” 他猛地起身,刚刚还稀里糊涂的神色,顿时清醒! “我睡了!好好好我没睡,但是老大,你别开玩笑啊……” 电话那头,梁琛还在宿舍楼下,颀长的身躯站定在树下,许久没有动作。若是不仔细瞧,他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小石头,我什么时候与你开过玩笑。” 他拧紧了眉,瞧着某个亮着昏暗灯光的房间,心思沉沉的。 “总之,我只给你一晚上时间,把她今天的全部行程、去了哪、见了谁,做了森什么事,统统查清楚。” “明天上班之前,把结果放在我桌上。” 梁琛顿了顿,没有理会电话对面的鬼哭狼嚎。他蹙了蹙眉,只略一犹豫,便就开口,“不,查到了直接发到我手机上,用最快的速度。” 石磊哭丧着脸开灯,从床上翻下去,一边穿衣服一边争取缓刑,“那个不是我说啊。老大你是不是和小嫂子吵架了啊,就是吵个架,不至于到半夜三更查行程的地步吧。那啥,我看小嫂子这么单纯的女孩,不像是会背着你干这干那的人。咱们不用查这么细吧……” “让你查就查,哪那么多废话。” “我这还不是为你考虑啊!现在一口气查下去咱们倒是爽快了,可日后小嫂子知道了,还不又得跟你闹。我看不如您回去好好哄哄,女人么,最多不就那点事,说几句好话就行了!” 石磊说完,许久没听见声音。 他穿衣服的动作渐渐放慢,以为自己终于能有一次改变老大的主意了,正要跳起来庆祝时。忽然听见一道阴沉的笑声。 “看来你最近真的很闲。” “那就不用等到明天了,两个小时之后,我要结果。” …… ———————— 事务所里,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天的低气压。 石磊办事不力,到第二天中午才将行程报告交上去。 “在医院里和小嫂子见面的人一直戴着墨镜,连医生也没有注意到她。不过这件事也难不倒我,你看梁氏那边发了消息过来,王默那边暗示要与你见面。我想……这个人应该就是王默了。” “老大你放心,我调出过王默的照片进行比对,无论身形打扮,还有她身边的助理,都足以匹配。绝不会错。” 男人只“嗯”了一声,再没有开口。 石磊却默默比了个yes的手势,连忙正色道,“那我就先出去做事了,梁氏那边我会回了他们。咱们最近太忙了,没空去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不用。” 话音未落,他便听见梁琛开口。 “把今晚的时间空出来,我会见她。” 石磊愣了愣,连同外头将头贴在门上的几个男人,也跟着愣了愣。 “还有事?” 他微愕,“没了。” “嗯,出去吧。” 办公室的门很快关上,围在外头的几个男人,都凑在圆桌旁。 每一个人脸上,都闪烁着八卦之光! “什么情况,他要见王默?” “这不还让你去查小嫂子么?该不会两人真出了问题吧。” “我瞧着像,没发现他今天心情一直不好么。” 石磊轻抚额,小心翼翼,“要是老大和小嫂子之间出了问题,那招她过来当实习生的事还办不办?嘿嘿,小嫂子不来,咱们是不是可以另外换一个……” “笨!” 有人重重敲了他一记。 “这事不仅要办,还要迅速的,妥妥地办!” —————————— 唐安晴接到高教授的通知,说是实习单位的事已经定下了。 “咱们系里大部分同学都会自主选择实习公司,只有极少数的会同意学校安排的事务所,或者是被学校推荐到司法机关里。” “唐安晴,你的情况比较特殊。” 她摇摇头,不明白自己哪里特殊。只下意识抚了抚小腹,生怕被人看出了什么。 好在,高教授虽一向精明,但在这种事情上,终究不会花费太多心思。 哪怕瞧出了她的欲言又止,也只会装作没看见。 于是便随手将一份文件丢到她身边,“怎么特殊你也知道,你的成绩不上不下,学校没什么特别好的地方能推荐你去。但你自己又一直拖到现在还没有定下来单位。” “正好,现在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是咱们红城数一数二的律师事务所,说明了条件只要实习生,保证工作量不大,又能学到不少东西。” “唐安晴,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啊。” 那厚实的手掌忽然落在唐安晴肩膀上。 后者眨了眨眼,瞧着高教授在她前头走出办公室。 她这才当着其他老师的面缓缓将文件打开。 本就有些狐疑的神色,才此刻骤然被放大。 “唐安晴,这可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啊。咱们班级不知道多少同学想方设法要进去,最后却都被打了回来,投进去的简历连看都没被人看一眼。” “是啊,我还特意打了电话过去,你知道那边回我什么吗?” “什么?” “他们就不要人,一个都不要!要知道,我可是帮咱们年级第一的莫柔问的……谁知道现在又突然要一个实习生……” 唐安晴在几个老师的“注目”下,终于将袋子打开。 映入眼帘的,便是几个醒目的大字。 “梁琛律师事务所”。 第二百六十二章 番28,这样的你真讨人喜欢 她拨出了电话。 里头只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之后,便立刻被接通。 “喂。” 唐安晴握紧了手机,一边听着手机里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一边紧紧捏着那份文件。 她等了许久,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偿。 “学长,我实习的事情……” “嗯,有问题?撄” 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十分淡定。 唐安晴听见他一派无所谓的声音,以及那从电话里偶尔透出来翻阅纸张的清脆声音,像是浑然不知她说的事情。 便“哦”了一声,又摇头否认,“我之前不知道,原来学长你们的事务所里,还招实习生。” 电话里终于顿了顿,她隐约似还听见一声轻笑。 而后便是一阵挠人的沉默。 “实习生的事情我并不清楚,一向是石磊负责的。怎么了?” 某人一本正经地应,旁的人听了,都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好在身边的人反应够快,迅速捣住对方的嘴,防止被那尖锐的视线射穿。 “还有事吗?” 梁琛冷冷眯起眼,将目光移动到面前的几个男人身上。 于是互相都十分有默契,几乎是同时打开了手里的文件,默默开始审阅起来。 唐安晴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便默默垂下眸,“学长你在忙,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等等!” 他蹙眉,忽然发觉自己反应太过着急,这才轻咳一声,“你实习的事情怎么样,一直没有听你提起过,有确定好的单位了么?” …… “有。” 唐安晴硬着头皮点头,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像什么东西被打翻了一样,没了主意。 “既是确定了,那么、会去么?” “嗯……会去。” 她没有再多思索,便给出了答案。 而后迅速找了个借口将电话挂断。 好在,对方给出的时间是下周一,她至少还有一个周末可以好好准备。 可一时间,她即将要去梁琛律师事务所实习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法律系。 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的事务所,偏偏还主动招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 直到渐渐有消息传来,那被梁琛律师事务所指定要的学生,原来是梁琛的妻子。 “什么时候开始,梁琛学长也开始做关系户了。要知道,莫柔她爸爸可是检察院的院长,也没见学长同意她进去啊。” “真不知道这个女人哪点好,梁琛学长就这么娶了她,还为她坏了自己规矩。” “就是啊,你听说了没。前段时间学长替霍氏ceo打的官司输掉了。刚好在和她结婚之后……据我所知,这还不是外界传的他第一次输掉的官司。年前,还接过他妹妹的案子,也输了。” “是?那岂不是说,不败神话就这么破灭了?” 唐安晴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外头还罩了一件薄薄的针织衫。 趁着天还未黑,她便出来吃个饭,顺便散散步。 岂料就在笑道上,便听见旁边椅子上坐着休息的女孩在聊天。 聊天的内容,正好又是她。 于是脚步微顿,驻足在不远处。 “要我说,这里头的事肯定不简单。梁琛学长以前传过好几个绯闻女友吧,还有之前的女明星王默。自从上次她的电影上映票票房大爆,与她相关的消息就多了起来。” “看这看这,娱乐圈八卦又更新了动态,说当时与她有牵连的男人,很有可能就是学长!” 唐安晴怔了怔,秀眉微微蹙紧。 这些消息,本不该再被人知晓才是,却不知怎么的,竟渐渐的开始在她周围传播起来。 “说到王默……我刚刚好像见到她了。” “在哪?” “就是外面的咖啡厅,似乎是在等人。” 话说到这,正在聊天的两人似乎察觉到不对劲,其中一人突然住了嘴,狐疑扬起眼打量着唐安晴。 后者立刻别开脸,将昏黑的夜色作为掩饰,迅速离开了校道。 可她不知不觉的,总往校门外走去。 ———————————————— 校门右侧,是一整排的咖啡厅和各色餐馆,一到晚上,便格外热闹。 她缓缓从门外走过,目光却始终落在里头的位置上。 因为存了分心思,便总能很快发现那熟悉的人影。 男人背对着她坐在角落里,若非她对梁琛格外熟悉,否则是真不容易发现他在这里。 反观王默,则要显眼不少。 即便处在昏暗的光线下,也仍旧会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她似乎看见了自己。 唐安晴立刻侧开身子,往前方走去。 “不好奇我为什么选择这里作为见面地点么?” 男人摇头,连回应也没有。 他便只垂下眼,缓缓拨弄着咖啡,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地动着。 那瘦削的身躯只斜斜靠在椅背上,视线却始终望着前方,隔着长远的距离,却仍能让人瞧见那眉眼里的深沉。 “这是我们最开始相遇的地方,就在这间咖啡厅。” 王默扬起手,指着前方的一个位置,笑容格外灿烂,“你大概是忘记了,我是许欢的闺蜜。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事,你正好来找她,就在这里见的面。” 她偏过头往外头看,“是前面的位置,原本想坐在那里的,谁知被别人抢在了前头。梁律师,既然来了也不能一直不说话吧,给点面子出个声如何?” 男人唇角上挑,上头笑意始终不散。 只是即便王默这般挤兑,他也仍等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之前代言的合同,在原本的价格上再加了八十万,与你如今的身价匹配。合同期限两年,两年之内,不能再代言同一类型的其他品牌。” “没有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他将合同递了过去,修长的手指按在雪白纸面上,衬着指尖越发迷人。 王默笑容有些僵,见他只公事公办,便突兀地将手按在他手背上。 “等等!” 男人蹙眉,一抹不悦之色从眉宇中缓缓散开,最终被很好地收敛起来。 “不怕绯闻?” 王默嗤笑,“我怕什么,我难道不是一直绯闻缠身么?” “话虽如此,上一回的风波还没有完全褪去。若是再让人拍到你与我关系亲密,只怕有些事,就彻底瞒不住了。” 他抽回手,搅动了下咖啡。 “最近,有一些传言,已是甚嚣尘上。” 王默笑容僵了僵,“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次的电影反响不错,我多了些关注的人也正常。” “是啊,或许该考虑下,让你的人气别这么高?”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王默瞬间呆住。 那涂着艳红蔻丹的手指,突兀地停在桌面。 指尖就这么扣在实木桌上,像是要将之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既然要出国游学,离开之前还是得把烂摊子收拾下,否则影响了之后的发展,可就怨不得我。” “至于我们曾经那点事,希望你足够聪明,同样的傻事不要再做第二次。” 也不知他话里的哪句话惹到了王默。 她忽然狠狠扬眸,“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傻事?” “梁琛你什么意思!我自认为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至于现在就威胁我?” 男人仍旧不动声色,只是幽暗的眼眸在不经意间,又黯了几分。 若是唐安晴在这里,定然会发觉他如今的情绪不对。 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眼睛里每每有所变化,都是情绪格外激动的时候。 譬如在他生气的时候,譬如当他在床上的时候、譬如……他担心许欢的时候。 唐安晴不知心底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只是一经出现,便开始克制不住。 她仍旧记得,那日男人从远处急忙奔过去的模样。 他眼里担忧的神色,让眸色的黯淡,比此刻更甚! 于是隔着玻璃站在远处,借着夜色昏暗,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是我的妻子。” “可你不爱她!” 王默抢白,她那强大的自尊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仍将她保护得很好。可如今也正是因为这份自尊,让她无法忍受这个男人去关心她之外的更多女人! 梁琛脸上的不悦,此时已十分明显。 他扯开唇,连带着眉眼也跟着往上挑起,等了许久,才露出一个勉强能称之为笑的表情。侧着脸的同时,指尖也扣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 “你大约是误会了,我说的妻子。便是要与我共度一生的女人,现在是妻子,日后、会是我孩子的母亲。” “王小姐一向聪慧,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话落,王默整个人都呆在原地。 她嘴角的笑容已然僵硬,像是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一样,半晌也说不出话。 面前男人俊朗的脸,渐渐与很久之前的那个男人重合。 王默没有掩饰自己的苦涩,就任凭这些情绪大剌剌出现在他面前,“你不爱我,我知道。可你也不该爱上其他的女人啊!” “你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就不怕耽误她,就不怕对不起她么?” “不怕。” 他轻声开口,修长的指尖也缓缓上移,落在鼻梁上。 轻轻推了一下,金色边框眼镜便缓缓移动了下。 镜片上反射的灯光几乎能将男人眼睛里所有的情绪都遮掩住,那带着淡淡幽暗光芒的眸,让人越发觉得深不可测。 王默冷笑,一下子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那。 她忽然咬紧了唇,指甲死死嵌入到掌心里。 半晌后,倏地扬起下巴,“你知道她怀孕了么?” “嗯哼。” 男人的神色太过镇静,镇静到几乎要将王默心里那股火激出来。 她猛地扬起手,指着窗外。 “你看看她!看她的肚子,难道就不会想起我们的孩子吗?” “梁琛……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命。是你的儿子,已经六个多月的儿子!” 她无疑的激动的。 而上扬的声调,也渐渐开始吸引人注意。 有人眼尖,辨出了她的脸,一边窃窃私语着,一边拿出手机。 王默恨恨咬牙,别开了视线。 梁琛却在瞧见外头站着的人影之后,眼睛里突兀地出现一抹温柔。那盈满柔软的模样,与刚刚的阴冷,简直判若两人。 他起身,全然不顾及王默刚刚说过的话,径直朝外头走去。 刚刚拿出手机的学生,一下子瞪大了眼。 显然,他并不认识梁琛,便连连按下快门,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王默早已脸色铁青,而梁琛此时却已经到了咖啡厅外,迎着夜晚冰冷的风,快步行至那道身影旁。 “怎么站在外头,冷么?” 还没等人回头,他便又已经脱下外套,将之覆在女孩肩头。 唐安晴缩了缩,忐忑不安地扬起脸望着他。 后者瞧出了她的欲言又止,轻声一叹,将手放在她肩头,紧紧揽上,“乖一点,先进去。” “可你和她,你们有事要商量吧。我就不进去了……” 她想松开手。 隔着玻璃,她仍旧能瞧见王默那张惊艳的面容,加之打扮得宜,让素面朝天的她自惭形秽。 可唐安晴刚有这个想法时,手掌便被人紧紧握住。 厚实温暖的手掌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男人手臂上的力量禁锢在她肩头和腰际,固定着她此刻的姿势。 继而低头,灼热的呼吸落在她耳蜗里,“好多人在看呢,乖一点,嗯?” 唐安晴梗着喉咙,不敢否认。 她只好任由梁琛握紧了她的手,将人牵到咖啡厅里。 “哎,怎么又多了个女人。这个人又是谁啊?” “看样子像是咱们学校的学生。” 梁琛对这些议论置若罔闻,就这么朝不远处走去。 王默满脸的不敢置信,可在对上唐安晴眼睛的同一时刻,脸上便出现了一副淡然恬静的表情。 甚至,还缓缓勾起轻浅笑容,“唐小姐,真巧啊,我约了梁律师在这里吃饭,也能见到你。该不会……你是一直跟踪着他吧?” 唐安晴摇头,她下意识朝身边的人望去,可却发现对方没有任何帮自己解围的意思。 便干脆没有说话,只否认了王默的话。 后者尤不死心,甚至还“咯咯”笑出了声,伴随意半刻意地开口,“晴晴,别说我没提醒你。有的男人,可是很不喜欢女人管太严呢。你这时时刻刻盯着他,难保哪一天反而会起了反作用,让他对你心生不满……” “这是我的事。” 唐安晴蹙了蹙眉,刚想握住服务员送来的咖啡。 可手指还没碰上,就发觉杯子被人推开。 男人缓缓挑眉,语气温和,“换上奶茶吧,温的。” “好的。” 唐安晴狐疑望过去,却只对上对方理所当然的表情,“你不适合喝这个。” 她没有再抗议。 而是想起刚刚的话题,径直瞧着王默,“王默小姐,不管你和学长是什么关系。前女友也好、现在仍是好友也罢。毕竟我才是他的妻子。” “我们夫妻之间无论有任何矛盾,都轮不到一个外人插手,你说对么?” 王默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半晌说不上话。 反倒是梁琛,还扬起手,毫不避讳地鼓起掌来。 “梁琛你……” “我的妻子说得很对,她如今越发能猜中我的心思了。” 话虽是对着王默说的,可他的眼睛却始终望着唐安晴。甚至还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柔软的发。 他此刻心情不错,这呆呆傻傻的丫头,总算学会了捍卫自己的权利。 刚刚这番话他听在耳朵里,不知怎么的,让他觉得这个丫头,那样讨喜。 于是细细眯起黑眸,因为心情不错而藏了些许温柔,或者还有更多说不透的复杂心思。 唐安晴此刻没有瞧见,可王默却是真真切切看清楚了的。 她倏地起身! 眼睛在瞬间变得通红,面前的一幕仿若一枚尖锐的针,就这么狠狠刺到她心脏里。 于是骤然指着唐安晴,再也顾不上是否会有人围观。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警告?” “我说过了,再呆下去,他会伤害你的孩子,会伤害你。他的心思永远不是表面的这样简单,你明白吗?” 唐安晴摇摇头,心里忽然发慌。 那原本落在自己发上的手指,也因为王默这番话而僵住。 她敏感地察觉到身边的气息渐渐有了改变,原本的温和柔软,在瞬间变冷。 周边的温度像在瞬间下降了许多,她穿了针织外套,却仍觉得彻骨冰凉…… “唐安晴,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她蓦地瞪圆眼睛,有些慌张,“学长不是这样的人。” 他或许深沉了些、或许手段卑鄙了些,又或许比常人多了分心思、多了分心机。可终究,不是坏人呐。 他怎么会舍得伤害自己的孩子? 王默轻笑,一脸天真地瞧着她。 于是勾起指尖,瞧着旁边渐渐围拢的人,全然没有避讳的意思。 “若非因为孩子没了,你以为我会跟他分手?你以为,那样爱他的我,会愿意放开他?你以为,我不会努力、不会用心、不会全心全意去爱他吗?!” 一句话,石破天惊。 周围开始议论纷纷。 唐安晴紧张兮兮地四下看,可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在拍照。咖啡店老板出来阻挠,也只能让他们微微退远一些。 王默和梁琛的绯闻本就吸引人。 何况中间还多了她那个孩子…… 可当事人两个,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唐安晴实在佩服两人的定力。 她用力拉了拉梁琛的衣角,后者却只伸出手拍了拍她的。 那带着淡淡狠厉的眼神,倏地戳中唐安晴的心。 一下子,便僵在当场。 梁琛一只手靠在桌面,细致的指尖缓缓摩挲着咖啡杯,低垂眉眼的模样,实在无法让人与王默口中狠厉的人结合起来。 尤其,他还面带着笑容,低声开口,“原来你那样害怕我,都是因为这个。” 他像是喃喃自语,音调实在不高。 周围又吵吵闹闹的,除了坐在身侧的两个女人之外,怕没有人再听见。 唐安晴是模样呆呆的,可王默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甚至还双手负在胸前,挑眉望着唐安晴,“呵……看来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既是如此,怎么又不说出来呢?” “既然害怕他,怎么就不敢说出来呢?瞧瞧这里这么多人,难道还害怕他伤害你么。唐安晴,你看着我,现在的我就是你的影子。” 她到此刻,仍还记得自己从楼梯上滚落的那一幕。 仍然记得男人绝情的眼神和冰冷的声音。 从失去孩子的那刻起,王默就知道,自己是彻底失去他了。 “看来,你是不打算遵守我们的约定了?” 忽然一道淡漠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伴随着男人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直击人心。 他伸出手,将桌面的合同拿了回来,当着许多人的面,就这么缓缓将之撕开。 “这份合同想必也不需要了……” “梁琛,你什么意思!梁氏除了我,难道还有更好的代言人?” 他耸耸肩,继续将合同撕得粉碎,“有没有都不重要,先前以为你是最适合的,现在看着,你却是最不适合的那个。” 于是冷笑,身体渐渐往后仰,直到靠在沙发上。 那有力的臂膀就这么落在唐安晴肩上,揽着她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去。” 王默心里一紧,瞧着碎在桌上的合同,忽然变得慌张起来。 她连忙起身,也不管有多少人围观,就这么喊了出来,“唐安晴,你要是不信就直接问他。我的孩子是不是他害死的!” ———————— “学长,刚刚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直到离开了咖啡厅,两人并肩行走在校道上。 昏暗的路灯是最好的遮蔽物,让他们避开了来来回回的人群。 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一对走在路旁的情侣,尤其当对方还可以避开的时候。 唐安晴说这话的时候,脚步停下。 “这里没有人了,学长,我想知道答案……” 男人也跟着她停下,高大的身躯站定在她面前。 路灯从头顶照射下来,从树影下落了斑驳,再继续落在他身上。 瘦削身躯,影子却被拉得很长很长…… “唐安晴,你问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女人么,哪怕已经确定了,却仍要问个清楚明白对不对?” 她用力点头,澄澈的双目直直望进他眼底,“对。” “王默或许是偏激的,但她同样也聪明。我能理解一个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女人会做出什么事,也能理解她心有不甘,所以对我恶语相向。” “但事关她那样珍爱的孩子,总不该撒谎的……” 别的事,唐安晴都能接受。独独这一点。 于是静静立在原地,任凭空气里萦绕着的熟悉气息,越发浓郁。 良久,冷风吹来,她终于听见回应。 “如果我说是呢。” 下一刻,唐安晴只觉得周边的氧气也被人夺走了,她呆呆站立在原地,眼睛仍还落在梁琛眼底。 后者不闪不避的,低沉沙哑的音再度在她耳边回响。 甚至是故意强调的,“你那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她肚子里那个,确是死在我手里。” 男人眯起的眼,透着幽暗深邃的光。 他冷笑,情绪尽数敛起。 女人的脸在他可见范围内,缓缓垂落下去。 那原本被他掌心包裹着的小手,也被抽离出去。 掌心里空荡荡的,一如他此刻瞧见的陌生神情。 梁琛缓缓点头,主动退离一步。 “看来,你确实是很害怕我。” 他轻哼,没有多说什么,可唐安晴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里,有了些许厉色。 然而等她扬起脸时,男人已然转身。 瘦削颀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她隔着长远的距离,努力伸出手臂,却仍旧什么也抓不到。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恶劣,无端挤压她胸口,让她心疼到快要喘不过气。 眼眶不知怎的,竟微微泛起红晕。 唐安晴等了许久才往宿舍走回去,就在宿舍门口,便听见宿管阿姨们谈论的声音。 “真是没想到啊,王默的孩子竟然会是那个梁琛的。” “瞒得可真深,这次要不是她主动说出来,谁也不会知道吧。” “可惜了王默这么好的女人,偏偏摊上这样的男人……唉!” 她张张嘴,好想告诉她们。 学长人很好的。 那个男人,会在阳光刺眼的时候,面对着她为她遮挡眼光。 会在闲言碎语攻击她时,握紧她的手告诉她别怕。 会在有人警告她离开时,告诉全世界她是他的妻子。 他会为她买贴身衣物甚至任何生活用品,会为她亲自做饭煮粥,会为她从大老远的地方跑来,担心她呕吐反胃吃不下东西。 其实梁琛曾为她做了那样多的事情。 可她如今回头,却已不能在灯光下,瞧见熟悉的身影。 “美女,让一下!” 有人骑了自行车回来,唐安晴听见声音,才想起自己站在过道上,挡住了人。 她连忙退开,却听见“啪嗒”一声,地面上便多了一滴水印。 仰起头看了看天空,虽黯,却没有下雨的意思。 第二百六十三章 番29,有人总在默默瞧着你 唐安晴窝在宿舍里,夏冰没有回来。 她关掉灯,自顾自坐在床上,瞧着外头的点点星光。 脑海里尽是白日里发生的事,像跑马灯一样,一幕幕在她眼前轮回。 “铃铃铃……” 手机响起,铃声在暗夜里格外明显。 她瞧见上头的备注,连忙接通偿。 “姑姑,是我!是豆豆!” 小女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还带着银铃般的笑声。 “姑姑,你怎么不说话?睡着了吗?” 唐安晴失笑,“没有,要是姑姑睡着了,那还有谁会接通豆豆的电话呀。” “姑父呀!姑姑要是睡着了,姑父会帮你接的。上次豆豆见到了姑父,可帅了……以后他就是我的男神!” “对了,姑父还送了我好多玩具,还有限量版的芭比娃娃。同学们都快羡慕死我了……” 唐安晴愣了下,“等等,你什么时候见到的他?” “上个星期呀!” “是上周,他过来了一趟,和穆元婷一起,把抚养权谈妥了。” 唐安峰将手机拿过去,缓缓解释,“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穆家那边总之是同意让豆豆跟着我。他们只提供生活费,豆豆妈妈可以每周探望一次。” “虽说她是跟我住,其实每个月也可以选择有一半的时间住到穆家去。” 唐安峰说到这里,轻声一叹,“这已经很好很好了,我原本以为,可能这辈子都没什么机会再见到豆豆。” “梁琛他,对我们是真的很好。” 最后这句话,他是迟疑了许久才说出口的。 “哥,他对我也挺好的……” “那我就放心了,不管你们因为什么原因走到一起。只要他肯对你好,我心里悬着的石头也就放下了。虽说梁琛这样的男人,哥不期望你能掌控住他,但至少他愿意待你好、也愿意待孩子好,就足够了。” 唐安晴咬紧了唇,在暗夜里听见他的声音,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还哭了?” “嘿,你哭什么。哥这是在夸他呢。你总担心我不喜欢他,现在好了,我瞧见他对豆豆的模样,也总算放了心。” “傻姑娘,你是不知道他心里多在意你。若非因为你,他怎么会花心思对付穆家,甚至还为豆豆买了这么多礼物。” “豆豆如今可喜欢他了,天天嚷嚷着她的帅姑父,我这个当爸爸的,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都降咯。” 唐安晴抽了抽气,她大约能想象出那个男人和豆豆相处的模样。 他曾说过喜欢孩子,曾说过想要孩子。 可如今真真切切听见唐安峰嘴里描述这些场景,心里仍是抑制不住的涌起暖意。 “是,相处的时间不长。可一来就给豆豆带了这么多礼物,之后又领着她去游乐场,甚至应了豆豆的要求去商场给她买裙子。” “天知道那一个大男人是怎么挑的,反正豆豆回来的时候满意的不得了!” 她原本就知道的,那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男人。 可他为什么……会对王默做那样的事。 唐安峰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你现在的样子,可不像是感动的啊。两人吵架了?” “没有……” “不是哥说你,梁琛是做大事业的人,平时忙点很正常。就算一时间没有注意到你的情绪,也不要跟他甩脾气” “你年纪是小,可终究结了婚,甚至要当妈妈了。可不能再一直是孩子脾气。” 唐安晴闷闷地应,“知道了,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开始偏帮他。” “咦,我这不是偏帮,是实话实说。论条件、论家世、甚至论样貌,我的妹妹哪点比得上他?偏偏天上掉了个馅饼,就砸在咱家头上了。” “总之,你好好和他过日子。我也就算能给咱爸妈一个交代……” 唐安峰约莫是太高兴,又喝了点酒。一下子絮絮叨叨的不肯停。 电话通了约莫有大半个小时,唐安晴才听见小女孩在那头抱怨,“爸爸,十一点啦,再不睡觉我明天就起不来,会迟到的!”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你赶紧睡,我帮你关灯……” 唐安晴忍俊不禁,“好了哥,早点休息吧。我挺好的。” “行,晚安。” ———————— 几天后+,天色略有阴沉。 唐安晴盯着实习合同,已然沉默了很久。 那日在校门口分开,她便没有见过梁琛。微博上一直有传言,说他正在忙着为霍霖深翻案。 那件有关于杀人的案子,如今正变得扑朔迷离。 没有人知道真相究竟如何,更没有人知道梁琛究竟有没有把握。 她此刻站在事务所楼下,也仍旧得不到答案。 “叩叩叩。” 于是轻敲门,瞧着敞开的大门里,杂乱的资料。 她扬起目光落在不远处正在忙碌的几人身上,在对上几人面面相觑的表情之后,才小声开口,“您好,我是过来实习的……” “实习?” 几个男人还未曾开口,唐安晴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女人穿着合身的宽脚黑裤,上半身搭了一件简单的ol风格衬衫,长发披肩,妆容精致。 陡然出现在唐安晴面前,让她有些诧异。 “几位大哥,你们还要招几个实习生,除了我之外,原来还有别人?” 那边立刻有人从一堆资料里爬出来,急急忙忙走来。 “莫柔,你先做你自己的事,别的不用管。唐安晴是吧,你先进来。” 那人连忙将她带到办公室里,模样瞧着还有些紧张。 唐安晴清楚明白地看见,这人大约是整夜没睡,黑眼圈已然冲出天际。 “我叫卓洋,你叫我卓大哥就行。” 唐安晴“哦,卓大哥。” 她轻开口,不料前面的人却踉跄了下。 “咳,别随便叫。” 唐安晴狐疑蹙眉,眼睛瞪得大的的,便四下打量了下,仍是上次见过的那几个男人。 只是此时他们似乎都不认识自己,还一个个擦了擦手起身与她打招呼。 “我是石磊,你也可以叫我小石头。” “不行!” 卓洋一只手横过去,将石磊拉到一侧,手指抵靠在他腹部,“你丫又犯傻了,这是实习生,实习生!和那个莫柔一样待遇!” “我知道了……” 他谨慎至极,一下子连面上的笑容都收了起来。 “你也跟她一样,叫我哥好了……” 话说到一半,石磊又主动挥手,一脸担忧地望着里面办公室,“算了算了,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来了。” 开玩笑,其他人都比老大要大,让小嫂子唤一声哥也没什么。 可他是老幺,岂不是占老大便宜? 石磊越想越可怕,连忙退后了几步。 其他人也陡然想到同一个问题,“唰”的一下,几乎在同一时间,便都退到了桌子后。 唐安晴狐疑不解,拎紧了手指,“抱歉,不知道我需要做些什么……” “你?” “你进办公室里,里面的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许反抗!” “对,绝对不能反抗!” ———————— 她下意识朝办公室的方向看去,哪怕没有他们提醒,唐安晴也知道现在在里面的人,是梁琛。 于是想了想,终于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熟悉的身形就在电脑之后,透着些许疏冷。 “学……不、梁律师。我是过来的实习生,请问,我需要做些什么?” 她柔声开口,眼睛亮亮的。 男人瞧见她的瞬间,眼睛里闪过一抹莫名的情绪。 于是挥挥手,指着旁边的沙发,“先去坐着。” “好吧……” 室内格外安静,她只听见空调风扇发出的声音,以及从不远处桌子上传来的键盘敲击声。 唐安晴坐在沙发上,还能瞧见男人认真的面色。 那被电脑遮掩了些许的面容,仍还有大半落在她眼前。浓密的眼睫洒在脸上,投落下一片阴影。而那俊朗的眉,就在此时皱了皱,十分不经意地发出一声轻叹。 “别看了,帮我倒杯咖啡过来。” 她微怔,对上梁琛略显无奈的模样。 便在下一刻起身,乖乖往外头走。 “好,我这就去。” 茶水间在办公室外,她走出去的时候,瞧见莫柔也在。 “你就是唐安晴吧,我想起来了。老师告诉过我,梁律师这边主动招你进来的,对么?” 唐安晴垂下眉眼,小心翼翼盯着咖啡机,轻轻点头。 “你家是做什么的?难不成是市长?还是市委书记?咱们年级前十都没有你,看身材脸蛋也很一般嘛,怎么进来的?” “莫非……是另外那几个男人的亲戚?妹妹?还是女朋友?” 唐安晴略为诧异,一边将咖啡装好,一边往旁边走。 到经过莫柔身侧的时候,才小声轻咳了下,“那个,你真的不知道我?” “切,我为什么要知道你?说的好像你很有名气似的。” 莫柔满脸不屑,甚至还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我跟你们不一样,还没毕业我就已经决定要来这里实习了。前段时间一直在度假中,直到我爸爸帮我安排好了这边的事之后才回来。倒确实是不知道,他们几个招人这么不挑。” “喂,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哎哟,你们俩在聊什么?那个莫柔,你过来一下。这些资料需要你整理。” 卓洋在远处喊了一声,瞧见莫柔端起咖啡离开了之后,总算松了一口气。 “别总跟那闲聊,老大喜欢勤快的女人。” 唐安晴忍俊不禁,想起莫柔在临走前,还狐疑地打量了自己几眼,满脸的不解之色。 她摇摇头,便只将咖啡调成合适的口味之后,回到办公室。 “梁律师,咖啡泡好了。” 靠近他的时候,唐安晴忽然生出一个一种错觉,好像面前的男人距离自己很远很远。 他工作的时候,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镜片后的目光始终盯在屏幕上,那样专注而认真。 “嗯。” 唐安晴听见声音,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她没敢距离男人太近,生怕他身上的气息会让自己忍不住。 只是这样若即若离的感觉,却更让她心里闷得发慌。 “唐安晴,你要是不信就直接问他。我的孩子是不是他害死的!”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就告诉。她肚子里那个,确是死在我手里。” 唐安晴只觉得自己脑子想是要炸掉了一样,始终残留着这几句话。 王默的质问,他的沉静和冷漠。 于是忍不住抬起头望过去,却发觉刚出现的阳光暖暖地洒在他肩头,背对着阳光的黑发上,也有了些许金色。 那雪白的衬衫在日光下闪着光,衬着男人坚毅的五官,也那样清晰迷人。 唐安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下。 他哪怕坐在桌子后面,也总能瞧见她此刻的模样。 于是在忙完了一阵之后,便拨了个内线电话出去。 “小石头,进来。” “给她安排一个位置,嗯……就在那边。另外,把公司的规定给她说清楚。” 石磊不明所以,只能听话地将她往角落里的位置带。 办公室的空间其实很大,她有许多地方可以选择。 可那男人,偏偏挑了个距离他最远的地方。 正好又在门边,正好又有一道隔板。 “既然老大说让你坐这,那就这里吧。电脑我待会给你装,公司章程你先看一下,入职表格填一填交给我。” “另外,咱们这里要求有个入职体检,就给你两天时间吧。把体检表交上来。” 唐安晴连连点头,听话地坐在那个位置上。 可刚坐下之后才发现,她在这里已瞧不见梁琛。 旁边的隔板,正好将她的视线挡住,她需要站起来往前倾身,才能望见那张熟悉的脸。 一颗心,陡然沉了下去。 “都听清楚了吧?今天暂时没别的事,你就在这呆着。他交代你做什么就做什么,ok?” “好。” 她哪有置喙的余地,只是不知因何,因为坐在这里,又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 一直到下班,他来来回回地从自己面前经过。 唐安晴尊照着要求,在每一次他经过的时候起身。 可仍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倒是夏冰,知道了这些之后,发了无数个惊讶的表情。 柔情似水小冰冰:“学长就让你坐了一整天的冷板凳?还连正眼都不瞧你一次?” 阳光普照小太阳:“不是没有正眼,是压根没当我存在。” 柔情似水小冰冰;“你完了。综上所述可得出结论。学长要么是生气了,要么是移情别恋。你自己挑一个吧。” 阳光普照小太阳:“……” ———————— “晚上聚餐,欢迎两位美女加入我们的大家庭。下班直接过去。” 唐安晴正好出来倒开水,就听见卓洋开口说话。 其他人都僵了两秒,而后几乎是同时“哦”了一声,拍手鼓掌。 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喂,给你这个。” 莫柔忽然从旁边窜出来,凑到她面前,“问问,梁律师怎么样?是不是很帅气。他安排你做了些什么?瞧你一整天都没出来下,是不是工作很繁重?” “……” “唐安晴,你帮我多打听下梁律师的生活习惯,我回去以后跟我爸说,让他以后多关照你。” 她忍俊不禁,却还尽量保持着冷静,“那个、为什么要我打听梁律师的生活作息?” “还能是因为什么啊,真是的,这你还不明白?” 莫柔轻推了推她。 唐安晴瞧见手里头不住晃荡的开水,愣了愣。 尤其是瞧见对方脸上可疑的暗红之后,更让她觉得无比诧异。 “呐,看你中午也没吃什么。这个刚买的,给你一份。” 莫柔也不知从哪里,竟掏出了一个小餐盒。 就这么塞到她怀里,模样正经认真,“以后你只要每天告诉我关于梁律师的一点点信息,我就包你中餐加茶点,想吃什么喝什么都告诉我,保管让你物超所值。” 话落,她甚至还拍了拍唐安晴的肩膀,美眸眨了眨,这才离开。 唐安晴不明所以,但也知道莫柔是对梁琛有意思。 她垂眸打量了下那个餐盒,心里是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莫柔,你今天买的都是些什么?” “炸鸡,寿司,还有……” “呕!” 突然,茶水间传来一阵夸张的声音,几人还没来得及将东西入口,便都愣愣往那边看了过去。 唐安晴已经冲到了洗手间里,正伏在水龙头下洗脸。 几张干净的面巾纸递到她面前,她眯着眼瞧也瞧不清楚,便道了声谢。 “嗯。” 唐安晴擦脸的动作微顿,觉得这声音实在耳熟。 她扬起脸,正好瞧见镜子里在转身的男人。 熟悉的脸孔和身形,却在与她对上眼的下一刻,离开了洗手间。 她呆呆看了看手里的面巾纸,发觉与放置在旁边的不是同一个品牌。上头带着的淡淡清香味,与放置在他办公桌上的一模一样。 那淡淡的清香气息,直到她回到办公室,也仍旧存在。 只是除此之外,桌子上还多了一份其他的东西。 很简单的清粥小菜,口味清淡、又没有多余的东西。正好小小的一碗,能让她填饱肚子。 “学长……” 她心里忍不住的涌起一股喜色,骤然起身,却发觉男人的桌面也多了一份。 而他正低着头,吃得津津有味。 梁琛听见声音的时候才缓缓扬起眼,“怎么?” 她一怔,下意识僵在原地。 梁琛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低声开口,“石磊买的,吃吧。” “嗯,正好饿了。” 她于是乖乖坐了回去,舀起清淡可人的甜粥尝了一口,只觉得味道舒爽又合适,让她胃口大开。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在自己坐下的那一刻,不远处的男人便已经放下了勺子,就这么认认真真地坐在椅子后面,定定瞧着她的方向…… 第二百六十四章 番30,男人有时候……真幼稚 快下班的时候,公司外头却传来一阵阵热闹的声音。 有人“砰砰砰”的敲着办公室的门。 唐安晴想也不想地起身,听那声音便觉得外头的人很着急,她将资料放好,便要过去开…… “站住。” 手指刚碰上门把的时候,身后便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 她下意识僵在原地,而后便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身侧偿。 男人站定在她面前,身上的气息几乎要将她全部包裹住。 唐安晴退后了两步,站在侧面。 “好像很着急……” “若是着急,早就破门而入。没有进来的缘故只有一个。” 话音未落,男人随手将门拉开。 “太矮,碰不着门把。” 梁琛轻哼,短短几个字下了结论。 唐安晴便只瞪大了眼,瞧见一道圆滚滚的身子从外面冲出来,因为突然失去支撑,便就这么朝梁琛身上跌倒而去。 过大的力道停止与梁琛的手臂处。 男人顺手扶住她,双手捏在小姑娘的两条手臂,将她拎起来。 “霍渊渊,谁让你过来的。” “喂!你放开我,坏舅舅,放开、放开……” 男人挑眉,非但没有将人放下,反还把她提得高高的。 唐安晴捂着嘴,便只瞧见两条小短腿在空中晃啊晃的,那红嫩的嘴巴里还不住往外吐骂人的话,“坏舅舅!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告诉爸爸……” “那我现在就放开你如何?” “哎哎哎?不要!” 小姑娘被吓得花容失色,双手用力拽着梁琛的手臂不肯放。刚刚还盛气凌人的她,此刻像只乖巧的小猫咪,“呜呜呜,好舅舅、渊渊知道你最好了,你就慢慢的把渊渊放下来吧。” “梁琛舅舅,是霍叔让我们过来的。” 霍渊渊一听见身后那道声音,便立刻扬声大喊,“子川,快来救我!” 吴子川缓缓朝那边走过去,手臂举起,正好落在小姑娘腰上,“渊渊顽皮,您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那倒不至于,不过给她一个小教训。” 他眯起眼,黑眸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 唐安晴惊呼一声,果真瞧见在他手里的小姑娘被他随手松开,一下子无处支撑,整个人都往下掉去…… 她有些不敢置信。 几步要朝霍渊渊走过去,可还未至她跟前,便瞧见那肉乎乎的小姑娘跌到了小男孩怀里。 两人撞在一块,小男孩踉跄了几步,却没有人跌倒。 “说吧,什么事。” 梁琛显然没有理会他们,此时已经回到了桌后,随意至极地翻开桌面上的文件。 “霍叔想请您在开庭之前再过去一趟,有些事需要告诉您。” “就为了这事特意让你们俩跑一趟?” 吴子川点点头,干干净净的五官上没有半丝怯意,“当然,如果您能顺道带上许姨就更好了。” “怎么,她一直没去见过霍霖深?” “没有,最近公司出了许多状况,许姨那边常常有人去打扰,也焦头烂额。” 吴子川一向是熟知这些情况的,比起天真烂漫不知疾苦的小姑娘,他已然成熟了太多太多。 室内安安静静的,隔了几秒之后,唐安晴才听见男人轻声开口,“知道了,这些事我会处理的。你们俩待会要去哪,需要人送么?” “不要你送!渊渊要去妈妈那里。” 霍家大小姐脾气一贯不好。 尤其是在得罪了她的人面前,于是便双手环胸,用力嘟着唇。 可那努力瞪大的眼睛,却仍在梁琛面前败下阵来。 她便垂下肩膀,长长叹了一口气,“子川,说完了么?我们走了吧……” “好,不过要先和舅舅舅妈说再见。” 小姑娘满心不情愿,捏着手指,小声说了句再见之后,便再也不理会他们,径直朝外头走了出去。 小男孩连忙跟上,只是在离去之前,还缓缓朝唐安晴笑了笑,“舅妈,渊渊很喜欢你。有空请一定要多到霍宅和渊渊玩耍。” “好的。” 她下意识应下,没发觉这里头的不对。 倒是身后的梁琛眯了眯眼,瞧着小男孩离去的背影轻声叹了叹。 唐安晴疑惑不解,“为什么叹气?子川他有什么不对么?” 许久没有回应。 在两个孩子离开之后,仿佛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唐安晴治好收敛起心底那些失望,朝桌后走去,继续手上未完的工作。 已是六点。 她瞧见电脑上正正的时间。 “叩叩叩。”办公室门外探进一颗头,“到点了,说好的聚餐,早去早回吧!” “唐安晴,收拾下东西,准备走了。” “好……” 她起身,将东西塞到包包里。却正好瞧见办公桌后的男人也站了起来,眼睛仍旧盯着前方,始终不曾看她一眼。 只有靠近的脚步声,沉稳依旧。 可就在男人从她面前经过的时候,唐安晴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那小子,准备去部队了。” 唐安晴愣了愣,收拾文件的手指顿在空中。 等了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原来这男人是在回答自己先前的问题。 —————— “梁律师,我还没有好好介绍过自己吧。我叫莫柔,是红城法律……” 外头,夕阳还未全落下。 男人女人的身影在夕阳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莫柔揽了揽发,朝梁琛走过去,“那个,我今天没有开车过来,可以坐你的车么?” 唐安晴走在最后面,身边的石磊正好关上门,而她也在同时听见了这句话。 前头那道瘦削的身影略顿了顿,直到停在车前。 莫柔全然不知哪里不对,费尽了心思靠近他,娇柔美丽的面孔,总能在不知不觉间吸引人注意。 “梁律师,其实我们之前见过。在我爸爸的一次私人聚会上,当时你还夸我专业知识好来着。现在正好有几个不太明白的地方想请教您,比如这次我们在着手进行的案子,关于杀人举证上其实……” “石磊哥,我能坐你的车么?” 唐安晴回头,正好与锁上门的石磊站在一块。 后者愣了下,几乎反射性地朝前方看去。 “你也瞧见了,我没有车。” 石磊呵呵干笑,根本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甚至在唐安晴说话的时候,还避嫌似的退后了几步。 直到卓洋瞧见气氛不对,连忙上前,“那个莫柔啊,不然你还是坐我的车吧。我开车稳,保管你舒舒服服的。” “不用了,上车吧。” 话音未落,莫柔已经得到了准确回应,喜滋滋坐到了副驾驶座。 唐安晴心里又是一揪。 却仍堆叠起满脸温柔笑容,“石磊哥,我们也走吧。” 她径直往前走,浑然不觉身后的男人已然是生无可恋脸。 ———————— 聚餐的地方不远,只是下班高峰期总是堵车。 银色布加迪里,两人谈笑风生。 等红绿灯的时候,石磊也不直是刻意还是不小心,竟将车子停在布加迪左侧。 正好,能让梁琛瞧见这边车子里的一切情景。 只是同样的,开窗透气的唐安晴,也能清清楚楚望见对面车里的模样。 “梁琛学长你知道吗,你是一个特别会让人感到意外的人?” 他轻笑,镜片后的目光格外温和,“怎么说?” “你瞧,平时的你脾气这么好,跟谁都能很好相处。但一旦到了法庭上,风格却变成凌厉。我想第一次跟你对庭的人一定都会吓到吧?” “并不会……” 唐安晴听到这里,便没有再继续下去。 她径直将窗户关上,瞧着前方亮起的绿灯,小声开口,“可以走了。” 黑色奥迪一骑绝尘…… 旁边银白色的布加迪在落后了一秒的情况下,也立刻发动,凭借着良好性能,在到达餐厅之前,超过了对方。 后边车子里坐了三个人,见此情景只面面相觑。 有人忍不住,轻哼了声,“幼稚!” 第二百六十五章 番31,梁律师说的话,是真理 订好的包厢本就在十分僻静的地方,几人走进去,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莫柔和梁琛走在前头,男人瘦削的身躯在深色西装衬托下,总是格外笔挺。 而站立在他身侧的女人,身形也格外高挑,姣好的面容和五官,与他十分相衬。 其他几个男人跟在后头,远远的就瞧见了这般配的一幕。 而那跟随在两人身后的唐安晴,落寞的背影更始终落在彼此眼底撄。 “老大这是怎么想的哦,看小嫂子这样,心里不定得多伤心。” 卓洋轻叹,“伤心有什么用,咱们看见了,老大还能没瞧见么。要我说小石头啊,以后这种事你少掺和总没错。偿” 石磊立刻受教似的点头,“不过……就让他们俩这样,真没事么?” …… “唐安晴,你坐前边去吧。这里上菜不方便。” 卓洋最后一个进来,也不知和服务生说了些什么。到进去的时候,几人已经如数就坐。莫柔径直坐到了梁琛面前,也没有人敢与她为难。 倒是唐安晴,乖乖坐在了最次座。 “不了,就这吧。” 位置本就已提前订好,正正好的七个位置。 唐安晴已然垂下眼眸瞧着桌面,连抬头都不再愿意。 “行了,都坐下。” 梁琛一开口,卓洋便不敢再说什么,只好悻悻然到他左侧坐下。 而莫柔则是好笑地瞧着这一幕,“我说,你们真没打算告诉我唐安晴的情况么?看卓大哥的样子,显然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呀,要是以后我不小心开罪了她可怎么办。” “你误会了,我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人。” 唐安晴小声解释,却坳不过莫柔。 “不管你怎么样,总之现在公司里只有我们两个女孩,可得相互照应才是,你说我还能指望这几个大男人么。” “来,我们一起碰一个,谢谢梁律师给的这个实习机会。” 莫柔主动站了起来,其他人纷纷跟上,见气氛终于像了样子,一个个都放开了胆子,“好,莫柔这么懂事。又有个厉害的老爸,以后在咱们这行,肯定吃得开!” “就是啊,何况她还这么漂亮……” 石磊仰头,杯子立刻见了底。 其他人也陆续跟上,独独到了唐安晴这里,她却始终没有动作。 “唐安晴,你怎么不喝呀?” 莫柔催了句,脸色也跟着沉了几分。 其他人狐疑地朝唐安晴望去,后者却始终低垂着眉眼,没有开口。只在莫柔质问的时候,才小声解释,“抱歉,我喝不了。” “我以茶代酒吧,当是赔罪。” “喂,那怎么行……” 有人一听就接受不了,几乎是反射性地将这话说出口。 可话音未落,他便尖叫一声,才发觉是石磊狠狠掐了他一把。 后者戒慎地笑了笑,打着圆场,“那个、喝不了就算了吧。女孩子嘛,酒量不好是正常的……” “石磊哥,我也是女孩子。” 莫柔轻笑,径直走到了唐安晴面前。 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她便已经摸清了这几个人的性子。卓洋沉稳、石磊反应迅速,其他两个也各有优势。 但同样的,他们也都忌讳自己的身份,平日里除了工作上的事几乎不会与自己有多少交流。 在这样的一群人身边,她主动“教”不懂事的唐安晴学学餐桌礼仪,想来是不会有人反对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唐安晴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块,恨不得现在就立刻立场。 “我真喝不了,我不舒服……” “不然我先走了,正好家里有事。你们慢慢吃吧。” 她说着便拿起包包站起来,在莫柔再次找出理由之前,先行要离开。 却不料动作幅度过大,一个不小心,莫柔手里的酒杯便掉落在地。 “啪嗒”一下,清脆的声音让气氛立刻沉下。 唐安晴僵在原地,反射性地要去拾捡,没料到手指刚碰上玻璃片,却被扎了个口子。 “唐安晴,你什么意思啊!” 尖锐的声音将她那声细微的惊呼声掩盖住,唐安晴缓缓起身,略有些不知所措。 “真的很抱歉,我并不是有意的。” 莫柔如何也不会领情,她一向任性惯了。哪怕是号称从不接收实习生的梁琛事务所,也在父亲的运作下允许她进入。 可偏偏这样难以做到的事,却不止她一个。 “一句抱歉就行了么?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当大家是什么身份。除了我,每个人都是你的前辈……” “我知道!” 她心里烦闷,指尖的痛楚被她压在身后。 唐安晴见莫柔不依不饶的,便终于忍不住扬声,“我说了,我喝不了。” “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你们继续。” 话音落下,她再也没有迟疑。拿起包包就往外走。 可还没有走出几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音,“高教授教了你四年,就教会了你不懂礼貌,不懂人情?” “出去右拐洗手间,五分钟之后回来。” 莫柔心有不甘,心里对唐安晴本已是充满了怨恨,而在此刻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她和高教授关系匪浅,怪不得能进……” 卓洋轻咳一声,“那个,既然老大都发话了。唐安晴你就去收拾下,待会回来就成。” 她背对着餐桌,纤细的身躯颤抖了下。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都能听见在卓洋的话之后,唐安晴终于“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 —————————— 她径直朝洗手间里走去。 抬起头的时候,还能瞧见镜子里眼眶发红的人影。 唐安晴陡然发觉,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已觉得委屈了。 手指上被碎片刮伤的伤口仍在发疼,她径直伸到冷水下,任凭冰凉的水洗涮伤口。 透明的水流带着一丝丝艳红色,很快消失在视野内,像极了一幕油画,恐惧却又惊艳。 可这幅画,却在瞬间停止。 有人关掉了水龙头。 “冲够了就拿出来,伤口光冲水不会好。” 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隐约还带了一丝不悦。 唐安晴抬起头,发觉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手里拿了一张创口贴。 那厚实的手掌在她还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握住了手,而后执起纤细的指尖,将之包裹好。 “为什么总笨手笨脚。” 梁琛那十分简单的动作,却仍旧轻缓。 粗砺的指腹落在她指尖上,偶尔不经意的还触碰到掌心。 一下下的,撩拨着人心。 “杯子碎了不用去拾,自然有服务生处理。不想喝酒就不喝,也不会真有人强迫你。” 他声音很轻,在洗手间里做这些亲密的事,无疑让唐安晴紧张。 她想起刚刚莫柔的态度以及这男人的冷漠,一颗心陡然沉了下去。 如今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男人低垂的眉眼上浓密的睫和笔挺鼻翼下,都带了丝丝笑纹。 “梁律师应该很习惯这样的场合了,但是很抱歉,我真的不太习惯。” 梁琛并未生气,只是在听见那声“梁律师”的时候,蹙了蹙眉。 喑哑的嗓音再度出现在唐安晴耳朵里,在静谧的环境内,格外醉人,“没有习惯与不习惯这回事,不会的就去学。等你会了,落荒而逃的就是其他人。” 他显然没有耐性继续教她,指尖落在她受伤的手指上,将之执起来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下。 深黑的眼眸里藏了些许莫名,不知怎么的,格外迷人。 “五分钟到了。” 唐安晴扯开唇,眉目清浅,“梁律师您自己说的,该回去了。” 男人挑眉,松开了她。眉眼里,都带着笑意。 唐安晴便只好乖乖跟在他后头。 她从来都知道,这是一个爱笑的人。 而她更知道的是,他曾有多爱牵着她的手。 “梁律师。” 到包厢门口时,她才突然停下步伐。 扬起的目光干净澄澈,就这么直勾勾望着他。 “您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这里的实习生么?” 第二百六十六章 番32,因为你有深厚的关系 男人似有些意外,因为她的话而怔在原地许久。 直到周围有人经过,总算打破了静寂。 梁琛轻笑,低垂的眉眼深沉漆黑,目光如炬,就这么直直落在她面上。 “这还用问?” 她皱了皱眉,跟了过去。瞧见男人已经要打开门,便下意识伸出手,抓住了他的。 “学长。偿” 熟悉的称呼脱口而出,梁琛立刻停下动作。 “因为你背景深厚。” 唐安晴若是能仔细去看,便会立刻发觉对方眉梢处渐渐散开的弧度,越来越明显。 他在笑,难得地直达眼底。 推门进去,石磊第一个站了起来,模样还有些紧张,“你们可算回来了。” 他站在座位上,直到对上莫柔惊诧的目光时,才发觉自己是紧张过头了。 “我是说,菜都上好了,再不吃会凉掉……” “行了,坐吧。” 梁琛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一顿饭,便在静默尴尬的气氛里吃完。 离开时,莫柔仍是主动跟在梁琛身后。 只是这一次,那笑容温和的男人,却在她开口之前叫住了卓洋,“莫柔住在丽江小区,距离你住的地方不远。送送吧。” “那你……” “我还要去办点事,你们先走。” 话刚说完,他便下意识转身,对上唐安晴闪烁的眼眸。 后者愣了愣,瞧着已经打开了一半的车门,下意识坐了上去。 驾驶座上的石磊整个怔住,“小嫂子,你怎么又上来了……” “为什么不,你顺道可以送我到学校路口。” 唐安晴表现得理所当然,直到车子发动时,才往后视镜里投去一眼,正好瞧见那道瘦削的身躯上了车。 黑色奥迪平稳行驶在路上,驾驶座上的男人却一个劲唉声叹气。 “小嫂子,你说你现在的身体,干嘛不好好在家里呆着呢……” “这要是出点什么事,我们得被老大剥皮……” 唐安晴白了他一眼,大眼睛眨呀眨的,模样可怜兮兮的,“你不知道么,如果身边的人总是叹气,也会对宝宝有不好的影响。” “你一见着我就垮了脸,还总唉声叹气的。他一直能看见听见,若是以后出生了,因此变得愁眉苦脸的可怎么办。” …… 石磊嘴角抽搐,连忙扯开笑容,干笑两声。 “当我什么都没说。” 话虽如此,他却忍不住咕哝。 生个愁眉苦脸的也没什么不好,否则一个个都像老大那样笑里藏刀,他们还活不活了? —————— “到了。” 唐安晴从车上下来,趁着昏暗的灯光往路口走。 从这里穿过去,正好能到学校侧门。 路旁偶尔有几名路人匆匆走过,在深黑的天色下,也辨认不出模样。 只是忽然间,便让她觉得气氛有所改变。 前面的路灯不知什么时候坏掉,唐安晴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骤然变得黑暗。 “啪嗒!” 旁边堆叠的一些废弃物,不知怎的突然掉了下来。 她几乎反射下地朝后退去,却瞧见一只猫从旁边窜出,直直从她脚边经过…… “小心。” 骤然袭来的气息将她全身包裹住,男人有力的臂膀把她整个人都揽在了怀里。 熟悉的温暖,让唐安晴瞬间安静下来。 她缩在男人怀里,眼睛里透着一丝惊惧。 一直等了许久,也没有动作。 梁琛挑眉,手指便落在她手臂上,轻轻摩挲了下。 瞧着她全身僵硬的模样,他终于还是轻叹,“一只猫而已,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唐安晴摇摇头,突然转过身去,紧紧抱着他。 那熟悉的温度和气息,终于能让她感受到暖意。 见见环抱周身…… “好了,我送你回学校。” 她点点头,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缓缓从他怀里退开。 心里那点小情绪,渐渐变得微不足道。 她瞧着身侧的男人,以及那轻揽着自己的的手臂,一颗心终于安静下去。 唐安晴很想告诉他,自己不是那样害怕,而是心里委屈着,容易一惊一乍。 —————— 一路无言。 他沉默地揽着她,沉默地将她送至宿舍门口,又默然瞧着她停下。 “上去吧。” 唐安晴脚步略顿,迟疑了很久仍没有动作。 直到男人开口催促,那低低的嗓音入了耳朵里,柔柔软软的,倒像是被人轻轻吻了下。 “学长……” 她欲言又止,脚上的帆布鞋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石子。 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格外安静。 偶尔有人经过,却也未曾驻足停留,仿佛整片天空都只剩下两人。 “学长现在不催我搬家了么……” “什么?” 他轻笑,垂着眼瞧她。 深黑的光亮径直落入到她眼底,像夜空里不住闪烁着的星。一下一下的,格外迷人。 唐安晴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忽然又落了回去。 她只好摇摇头,轻声呢喃,“没事,我该上去了。” 正欲转身,便听见身后男人的低语,“不催,是因为没有用。等你愿意的时候再说吧。” “若是现在要求你搬家,难道你就不害怕我了么……” 他靠近,手臂直直伸出,落在唐安晴腰上。 那厚实的掌心从后绕到前方,正好抚摸上了她的小腹。 唐安晴全身僵硬,只听见身后男人低沉沙哑的音,“不害怕我……” 他在说话,可手指却已经放在她小腹上,指尖甚至轻轻按了下去。 “不要!” 几乎就在她尖叫的同一瞬间,她的身体便已经反射性地往旁边走了过去。像被什么东西刺到了手臂一样,惊乍着往旁边退开…… 梁琛仍旧站在原地,甚至手臂还保持着双手环绕着她的姿势。 只是许久,他都不曾有过动作,只将低垂的眉眼缓缓往上扬,用唐安晴从未见过的神色瞧着她。 男人眼眸漆黑如墨,像是藏匿了万千情绪,仿佛所有的思想,都被隐藏在其中。 唐安晴瞧不透。 她只忽然觉得空气凉凉的,在深黑的夜色里,一下子便连她赖以生存的氧气都被夺走了。 梁琛没说话。 可他只静默地瞧着她时,那样的眼神不知怎么的,让她心里更闷更难受…… “我、我上去了……” 唐安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只好落荒而逃。 一直往前快步走动,直到停留在楼道口,才小心翼翼地放缓步伐,将头从窗户口探了出去。 梁琛仍在那。 瘦削的身躯宛如雕塑般,笔挺地站立在原地。 冷风吹过,或许拂开了他的发,这才让他扬起手擦了擦。 唐安晴迅速往楼上走,很快开门进到宿舍里。 下一刻,她再小心翼翼到走廊上往下看…… 谁也不在。 刚刚站立了一道人影的地方,此刻空荡荡的,仿佛从来没有人存在过。 “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唐安晴听见身后回头,就瞧见夏冰一脸疲倦地站在她身后。 “你在宿舍?” 夏冰点点头,打了个哈欠,“是啊,睡一下午了。昨儿熬了通宵,实在是受不了吵,就回来宿舍睡。” “你呢,今天上班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两人十分有默契,便一块回到宿舍将门关上。 刚刚男人那复杂的眼神始终在唐安晴脑海里,挥之不去。 以至于夏冰问了什么,她全然没有往心里去。 直到后者拍了拍她肩膀,轻声开口,“你知道王默要出国了么。” “出国?” “是啊,就这几天了。据说早就定下的行程,因为某些事耽误了下。上次爆出她和学长在一起过的新闻之后,她就岑寂了一会。” “我还以为这事会引起不小的轰动,谁知道第二天就全部撤掉了热搜,连话题都看不见。” 唐安晴掐了掐手指,将被子铺好,“看来她的经纪团队公关能力很好。” “切,王默的团队哪有那么本事。你不知道前两个月他们团队里带的另外一个男明星,不就因为私生活混乱、劈腿的传闻,人气一落千丈么。” 夏冰坐在床上,捧着一杯凉白开,一饮而尽,“这事啊,定然是学长做的。” “不过虽然消息撤了,但私底下流传的消息仍是不少。对王默的名气有些影响,所以这段时间的游学对她来说太有必要了。” 她口干舌燥,见唐安晴还是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夏冰忽然气上心头,重重吼了她一句,“喂,你有没有在听啊。我说这些就是为了告诉你,学长他待你好!” “哪有……” “若真是对你无所谓,何必花心思在这些消息上面。你没发觉不管外头怎么传他和王默的事,都没有半点牵扯到你么?” 唐安晴怔怔瞪大眼,眼神一下子清明了起来。 可下一刻,又垂了下去。 她将今天发生在公司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莫柔,好像喜欢他。我不知道他的态度是什么……” 原本就不清不楚的关系,何况如今又多了一个莫柔。 他并没有要告诉莫柔自己身份的意思。 “你还有心思关心这些么,管他什么院长的女儿也好、大明星也罢。只要你能好好地将肚子里这个生下来,谁也威胁不到你的地位。” 夏冰说完,瞧见她眼睛眨了眨,终于有了反应。 便一屁股坐在她旁边,还紧揽着唐安晴的肩膀,“要不说母凭子贵呢,梁琛可是梁家的独苗,他那个妹妹姓许,又嫁给了霍霖深。以后怕也是与梁家没什么的关系的。” “你把这孩子生下来,管他二房三房,就是来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也没有用。” 夏冰不说这些还好,她来来回回地提孩子,反而让唐安晴眼眶倏地红了起来。 她将手放在小腹上,仍旧平平坦坦的。 若非进来她经常会有孕吐反应,唐单就在无声无息的模样,没有经验的她,都要开始怀疑自己的情况了…… “喂……怎么了啊?” 唐安晴干脆扒在桌上,说不出话来。 她心里闷疼闷疼的,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捶了一下。 等到夏冰安慰她的时候,便干脆朝她扑过去,抱着对方呜呜抱怨起来。 唐安晴抽噎了下,闷声在她肩头,“我真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想开心一些,也开心不起来。想好好养着身体,也没心思调理。想去告诉他我不害怕他,可身体下意识就后退了……” 她不知道是因为怀孕,抑或是其他。近来的自己总那么敏感、那么脆弱。 那样的,患得患失…… “” ---题外话---没意外的话,12点还有一章……我争取! 第二百六十七章 番33,投其所好 夏冰哄了她许久,到最后沉沉睡去时,后者还主动给梁琛发了短信告诉了这边的情况。 电话那头,男人瞧见屏幕上闪烁的信息,那始终紧皱的眉宇,终于缓缓松开。 “大少爷,您要的汤我明儿一早给重新煲吧,晚上煲好的不新鲜。” “对了,夫人问过我是谁要喝的,我没应,只说是大少爷您要。” 房间内烟雾缭绕,男人坐在转椅上,听见门外传来的声音之后,轻“嗯”了声撄。 “知道了,去休息吧。” “好的。偿” 下一刻,他终于从椅子上起身,又仔细瞧了一眼手机上的信息,这才脱下衣服往窗户旁走去。 “唰”的一下,窗帘被拉开。 皎洁月光从天空中照射而下,正好落在男人深沉的五官上。 斯文、冷静,却没有半丝笑意。 他扬起手放在唇上,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缓缓扯开唇,笑出了声。 声音很低很沉,在夜色中却仍旧明显。 空旷的房间里,烟雾弥漫不散,而男人发出的笑声,也许久都不曾停歇。 ———————— 唐安晴次日仍是准时准点出现在公司,只是上班高峰期堵车,她到的时候,已然是九点整。 办公室里很热闹。 几个大男人一如往常的围坐在办公桌旁,有的在翻资料,有的在敲键盘。 莫柔穿着短裙从里面的办公室出来,眉峰如黛、红唇妖娆…… 又是一个忙碌的清晨。 “唐安晴,你差点迟到了哦。昨天你可没喝酒,难道也醉了?” 莫柔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并未将穿着素雅的唐安晴放在眼底。 她昨夜回去之后向几个同学打听了下,却只听有人说唐安晴与梁琛指尖暧昧不断,似是结了婚。 自然,在大惊之下的她,必然会问个清清楚楚。 公司里的几个男人都不肯说,她便像圈内其他人打听。最终得出的结果是,根本没有听说过梁琛结婚一事。 想来,也只是空穴来风吧。 “昨晚的事,也是我太激进了。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咯。” 唐安晴摇摇头,从她身侧经过时,因为嗅到对方身上浓烈的香水味而呛咳了几下…… “喂!” 莫柔尖叫,可唐安晴已经踏入办公室。 男人在桌后坐着,侧面玻璃窗上照射进来的日光,暖暖洒在他侧脸上。 唐安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却瞧见上边的一个保温盒。 打开一看,是精致香甜的乌鸡汤。 “梁律师,这是谁的?” 后者显然怔了下,扬起眸时,连眉峰都蹙成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他便只随意看了一眼,又继续手头的工作,“既然放在你桌上,就是你的。” 梁琛态度十分随意。 可这话落在唐安晴耳朵里,却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她仍还记得刚刚莫柔满面春风地从办公室里出去,而手里什么文件也没有。 这上好的乌鸡汤,一看便是有人起了大早慢火炖熬的,她只不过打开了几秒,鼻尖如今都还留着香味。 于是心底陡然涌起一股无名火,将餐盒一把提来起来送到梁琛办公桌上,顾不上他有没有抬头,径直放了上去。 “抱歉,我没有拿别人东西的习惯。” 男人吃了一惊,手指停在键盘上。 “你怎么回事?既然身体不好,还不肯好好调理?” 唐安晴蹙了蹙眉,满心的不悦。 可如今是在办公室,她也只得将心底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按下,便只好深呼吸着,“梁律师,这是莫柔的心意,你若是不喝,怕是会辜负了她。” “给了我,更会让她伤心。” 话落,她再也顾不上男人的表情,怀着一肚子不爽走回到自己的座位。 身后,男人打开餐盒,瞧见那一口未动的鸡汤,倏地站了起来! 侧前方,隔板仍遮住了女人的半张脸。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唐安晴的动作和表情,都尽收眼底。 可无论他怎样用力瞪着对方,却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唐安晴的座位上,是看不见他的。 好在,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总算打破了一室寂静。 唐安晴几乎反射性接通,“您好,梁琛律师事务所。” “什么,车行?” “我们这里没有人买车……” 她只当是打错了电话,便要将之挂断。 可男人不知何时已然走到她面前,按下了外音,“车停在楼下,这就下去。” 简短的几个字之后,唐安晴便只听见“啪”的一声,电话已被挂断。 她呆呆坐在原地,听见男人不耐的音,“起来,跟我下去。” “哦……” —————— 一辆白色的不知名的汽车。 “大少,这是咱们的经典款,您应该是知道的。前段时间做了活动,就短短几天时间,销出了几十万台。” “这是专为女性设计的经典自动档车型,绝对的好上手。并且安全系数很高。后边还配备了儿童座椅,上下班也好、出行也罢,都保管合适。” “您要不试试车?” 那人将车钥匙递到了半空。 梁琛并未去接,而是将目光移动到在周围四下晃的唐安晴身上。 后者被两人行注目礼,显然有些意外。 好在,经理反应迅速,狗腿地将钥匙送到唐安晴面前,“嫂子,您瞧大少这么有心,特体给您挑的款式,不如就在附近溜溜?” 唐安晴傻了眼,反手指着自己,“你说我吗?” “当然……这里还有其他人么?” 梁琛显然也有不耐,便径直拉开门要坐在副驾驶座。 “也没见你开过车,上来试一圈看看,要是技术不过关,还得花些时间多练练……” 唐安晴愣愣站在原地,被经理轻轻一怂恿,便坐到了驾驶座。 可她等了许久,连安全带也不曾寄上。 “还愣着做什么?真当时间很多?” “……” “不然我要做什么?” 梁大律师心有不悦,一早憋下的闷气到此刻终于到了顶峰。便终于敛起笑容,探过身去替她将安全带系好。 “点火、开车,绕着楼走一圈……” 唐安晴瞪圆了眼睛,又轻又亮。 而里头藏匿着的情绪,除了他意料之中的些许兴奋之外,甚至还有淡淡的紧张。 梁琛下意识皱眉,他瞧着唐安晴始终不动,便干脆取下眼镜,直直盯着她,“还等什么?” “我不会。” 唐安晴眨了眨眼,终于松开了方向盘,这这么无辜地瞪大眼睛望着他。 “什么?” 她嘿嘿一笑,终于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地捏着方向盘,甚至还打量了下仪表盘上的数据。 不过最终仍旧是老老实实开口,“我不会。” 男人微愕。 “现在的女司机都是拿了驾照不会开……没关系,先练习两圈,暂时只开上下班……” 唐安晴的眉蹙得更紧,她突然有些烦躁了,便干脆将安全带放开,嘟哝抱怨,“我没有驾照啊。” 她摊开说,满脸无辜。 学业本就紧张,她最近又一直在忙碌,哪里会想到考驾照的事。 别人说的马路杀手,她都没资格做呢。 …… “少爷,您说这……” “车子我开回去当然是没问题,只是您要我给嫂子准备一辆性能好的女性用车,我这也立刻准备了。但嫂子没有驾照不能开,您也不能要求我每天给她当司机啊……” 经理抹了一把眼泪,可怜兮兮,“您是不知道。自从大小姐出事以来,公司里就一直乱糟糟的。您前段时间总过来控控场还好,如今连您很少出现,咱们下边人手又有不足,工作量可是成倍地往上长啊。” 唐安晴本已走远,听见经理的哭诉,终于还是选择走回去。 “学长,我不需要司机……” “你先上去。” 他冷心冷面,瞧着渐渐阴沉下来的天色,便粗声粗气叫她上去。 唐安晴好似没有听见,径直走到经理旁边,“对不起啊,我真不需要司机,你还是先回去吧。” “哎,好的!” 经理找到了台阶,自然急急忙忙开了车就走。 “嫂子啊,这车你要是喜欢我给您留着。到时候您拿了驾照,直接开走!” “好的。” 她应声,还朝着经理挥挥手。 身边的男人却轻哼,浓眉轻挑起,“好什么,你以为驾照很好考?” 唐安晴全然没有理会他,只默默朝旁边走去。顺道将掉落在地上的标签拾起,“好不好考终归都是以后的事,我现在没心思想那些。” 莫柔与她关系不好,她总得想想法子解决才是。 梁琛似乎明白她的心思,当即靠近,“想要让一个人跟你保持良好关系其实很简单,投其所好即可。” 唐安晴瞪大眼,似有领悟。 可男人显然没有注意到,他只轻声解释,“既然王经理不行,明儿重新找人过来负责接送你。” 他固执己见。 唐安晴却是无论如何不同意的,她还没有娇惯的那个地步。 一时间,又是寸步不肯让。 她坳不过梁琛,可脚长在自己身上,要怎么上下班,该是她自己决定才对。 梁琛危险地眯起眼,却只能瞧见她上楼的背影。 他第一次发觉,这个初初见面时瞧着安安静静的女孩,如今越发难以掌控…… “唐安晴,你和梁律师去了哪里?我们一直在忙,你们俩却……” 不过下楼了十几分钟时间,莫柔便急不可耐地围了上来。 她刚刚本也要跟下去,却被卓洋叫住整理资料。这一整理便到现在还未结束。 唐安晴瞧着莫柔担忧至极的模样,心下一喜,便干脆将她拉到茶水间。 两个女人窃窃私语。 “你不是说,让我每天给你提供梁律师的情报么。今天还没跟你说过吧,梁律师他的口味其实很不一样……” “她们俩在做什么?” 男人走在后头,漫不经心地踱步到圆桌旁时,目光始终停留在茶水间里。 卓洋抬起头,“哦,大概是交换情报。” 石磊点了点下巴,“或者是聊男人?” “不然就是说上司的癖好……” “还有男人女人床上那点事……” 梁大律师身体微僵,甚至在原地停顿了几秒。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两个女人的确是神神秘秘的,偶尔唐安晴在莫柔耳边说了些什么,还让对方“咯咯”笑个不停。 那模样,暧昧又紧张。 修长的指尖落在桌面上,许久都没有动作。 直到石磊察觉到不对劲,忽地从资料里抬起头,“怎么了?” “把她给我叫进来!” ---题外话---终于搞定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番34,乖私底下叫老公 话音刚落,几个男人都愣了愣,似乎没有料到梁琛会发这么大的火。 卓洋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应声,“好,我这就去叫。” 可梁琛已然轻哼一声走远,在去往洗手间的路上,还经过两个女人不远处。 他状似不经意地放慢了脚步,隐约听见几个字眼。 正好,与卓洋等人的分析一模一样…撄… ———————— 唐安晴一直在与莫柔说话,直到卓洋过去叫她偿。 她便随口应了一声,等过了好几分钟,才终于回到办公室。 男人仍旧坐在办公桌后,清晨日光暖暖地洒在他头上,将那坚毅的五官都染得柔软了些。 “梁律师,您找我。” “嗯。” 梁琛总还因为她的称呼而有不悦,但却并未立刻表现出来。只是轻摘下眼镜,拢起了眉宇,“刚刚和莫柔在聊什么?” 他问得很不经意,而唐安晴的回答,也那样清晰而简单。 “我在努力与她搞好关系。” 显然,这个答案并不能让梁琛满意,后者几乎是立刻抿紧了唇,缓缓站了起来,“昨晚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唐安晴,你了解她什么,这么急匆匆地凑过去,还与她说那些有的没的,难道就能帮助你们搞好关系?” 这下,该轮到唐安晴惊愕了。 “你知道我们聊的内容?” “嗯哼。” 他梁琛轻扯开领带,面色有些不悦。 “就算不知道,看你现在去的表情,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她总是过于单纯了些,有些什么想法,都会在脸上显示得清清楚楚。 譬如对他的喜欢,譬如对他的恐惧…… 唐安晴自然不知道,在短短的时间里,男人脑海里便已经闪过那么多内容。 她没有时间去思考太多,只是微微扬起目光,笑了笑,“既然你都知道了,想必也很赞成我的方式吧?” “你怎么会有这种错觉?” 男人嘴角抽搐了下,好似没有瞧见唐安晴脸上的愕然。 那幽暗的眼眸眯了眯,里头留存的视线,总那样尖锐。 唐安晴瑟缩了下,可仍是梗着脖子仰起头。直到一道轻哼声从耳边传来。 “跟他说我的喜好、说我以前的花边新闻,甚至我喜欢喝什么茶,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嗯?” 绕是梁琛修养好,也会在听见这些内容时抑制不住的生气。 这个女人,似乎没有一点身为他妻子的自觉,竟将自家老公的喜恶,原原本本告知了其他女人。 梁琛一边说着的时候,已然起身从旁边走过来。 笔直的长腿迈出时,步伐格外稳健。 唐安晴眼睁睁瞧着他走到自己身侧,停下的脚步正好在她面前,微微俯身,便能让她嗅到他身上传来的气息。 “我又没有说错,她若是肯花心思,也很容易搜集到这些信息。” “是么?” 梁琛低笑,声音低低哑哑的,就这么凑近在她面前,像是拉动提琴时的琴弦相互摩擦的音,又像教堂里,那不住回响着的唱诗班的歌声。 总不过是“撩人”二字。 唐安晴下意识往旁边缩,却仍旧避不开男人的气息。 一下一下的,触碰着她耳蜗。 “你错了,我喜欢的类型不是她那样的。” “那是怎样?” 唐安晴脱口而出。 她是很久以前瞧过一次梁琛的访问记录,这才得出他喜欢优雅淑女、身材火爆女人的结论。 可偏偏,她在话说出口之后,立刻对上了男人深黑的眼。 里头藏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如墨色的瞳孔里,情绪翻滚,犹如深渊一般,似要将人吞没。 他不必开口,唐安晴便已然明白了过来,顿时身体微僵,退后了一步。 “你不用欺骗我,也不必欺骗自己。” 她那样明白,自己从来不会是他喜欢的类型,偏偏这男人,还要用这般温柔的目光盯着自己。 唐安晴轻叹,嗫嚅了几句,“其实莫柔对我的敌意,无非是因为我在这间办公室里。若是你能把我调出去,让她进来的话。想必我和她之间就不会有冲突了。” “另外,莫柔她喜欢你。说是喜欢很久了……或许,你可以多与她接触一下,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女孩。” “唐安晴!” 话未说完,唐安晴便陡然听见耳边一道夸张的低吼声。 她怔了怔,反射性仰起头,却只瞧见男人骤然沉下的面孔! “你倒是厉害啊,把自己老公往别的女人身上推,谁教你的,嗯?” “这些东西,总不是网上查来的吧?!” 唐安晴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男人一只手捏着她的手腕,那没有收敛的力道已然让她心惊肉跳。 皮肤上传来的刺疼,让她小脸紧皱。 “你凶什么……” “我不凶?我再不凶你,你就准备把我卖了!” 梁大律师气急败坏,连他自己也说不好,怎么会那样生气。 原本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戏剧性情节,他全然没有必要与这女人计较,偏偏怒火烧上心头,再也抑制不住。 “既然知道莫柔对我有想法,还要告诉她我的情报?” “既然知道她对你态度不好,还非要凑上去?” 唐安晴眼眶一红,不知怎么的,心里格外委屈。 于是重重甩开他的手,顾不上心底的酸涩无力,便冲着他吼,“你也知道她对你有意思,干嘛不跟她说清楚?” “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莫柔对情义深重,还不都是因为你?” “再说,我与她搞好关系,那都是按你教的去做啊!” 梁琛眼角抽搐,按捺住将她抓起来好好揍一顿的冲动,耐着性子开口,“我教了哪点?” “投其所好!” 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抽过去。 于是在深呼吸两秒之后,才狠狠咬着牙,“唐安晴,我说一句你就明白了要对莫柔投其所好……” “可你怎么就不知道投你老公所好?!” 她语塞,呆呆愣在原地。 室内气氛十分沉闷,又寂静凝重到让人似要感到窒息。 唐安晴缩了缩,瞧见男人气愤至极的面容,心里不知怎的,涌起一股奇怪的思绪。 她皱紧了眉,整张笑脸都搭在一块。 等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说话,“梁律师……你现在是在吃醋么?” 男人轻哼,“微笑”着捏了捏她脸蛋,“没人的时候,叫老公。” 她忍不住抿了抿唇,殊不知自己这个小动作有多诱人。 梁琛从来都是会抓住机会的,便趁着如今她似有所求,非要她天天腻腻地唤这个名字。 “老公。” 唐安晴只等了短短几秒钟,便从善如流,难得这样听话。 那声音甜腻极了,一下子便窜到男人心坎里,面上的沉郁,也终于渐渐消失。 他终于忍不住地低笑,伸出手把人揽到怀里。 随即将头搁在唐安晴肩头,整个身子有大半的重量都在她身上。 后者有些吃力,推了推他。 “乖一点,别动。” 梁琛很享受如今的情形,唇畔的笑意已然入了心。 许久,他才松开手,却始终定定瞧着她,用那晦涩莫名的目光凝着,像瞧到了人心底。 唐安晴咬咬唇,小心翼翼。 “那……如果投你所好,能让你答应我一件事么?” 男人轻挑眉,眼睛也跟着眯了眯。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唐安晴一眼,忽然发觉这丫头最近机警了许多。 “什么事?” 唐安晴轻哼了下,手指捏得紧紧的,“那个……明天的体检我可不可以不去。” 话落,她便能明显感觉到男人面上的表情顿了顿。 微僵的笑容让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怪异,可这仍挡不住唐安晴的决心,“我前段时间去过医院了,身体挺好的。这次再去也是浪费……” “而且人真的很多……” 她怀孕了。 唐安晴知道,面前的男人至少是知晓这件事的。 他只是不问,也不再提及。 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想将这件事忘记,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度过实习的三个月。 若是去体检,保不准,连莫柔也会知道。 一个怀孕的实习生,再深厚的背景也不该被录用。 她考虑得多,却不知道这个条件提出来时,立刻触动了男人心底深处。 几乎就话说完的那瞬间,唐安晴便察觉到周边围绕着的丝丝寒气。 那深沉的瞳孔里透了些许光亮,像在暗夜里闪烁的星,能照亮人心、也同样能刺痛人眼眸。 “似乎,你并不想答应。” 唐安晴退出了他怀里,唇角嗅到的气息渐渐淡去。她只还隐约能感觉到男人身上的薄荷味,却再也没有先前的浓烈的迷醉。 一条手臂从身侧探出,握住了她的。 梁琛将她困在身边,灼热的呼吸萦绕在她面上,一下一下撩拨着人心。 “我为何要应,嗯?你既没有莫柔的背景、也没有她的手腕,连她都不曾提出要求,你凭什么?” “凭这个算不算?” 唐安晴踮起脚尖,吻上了他。 软软嫩嫩的唇覆在他的上面,略有生涩地滑过男人下颌。 像春日里拂动人心的风,更像冬日里那暖暖的日光。带着些许羞涩,又有浓烈的情绪暗藏其中…… 他从来不会拒绝女孩的主动,曾经无数次挑逗,也无非是想换她一回热情。 如今主动有了、热情到了。 怀里的女孩身子软软的,唇也暖暖香香的,又那样热烈地吻住他。 偏偏,他皱着眉将人推开。 唐安晴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不答应么?” 他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太生疏了,不够火候。” “可我如果和莫柔一起……” 唐安晴有些着急,然而梁琛这一回,从算看穿了她的心思,便扬起手,抚了抚她纤细的下巴,“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可以允你和莫柔分开体检。” 他总是能在关键时候,看透她的心思。 唐安晴闻言,眼睛当即亮了起来。 于是连连点头,朝自己的办公桌走去。 她自是没有发觉,那男人瞧着自己的目光那样复杂,心里的挣扎情绪,尽都显露了出来。 梁琛摇摇头,轻叹。 他陡然发觉,这丫头心里,仍是不曾信任他的。 ———————— “唐安晴在事务所?你没看错?” 红城某处公寓内,女人坐在沙发上,光洁修长的腿随意搭在一侧。旁边电视声音很急很响,而电话里这里的音却仍旧清晰。 “绝不会。我现在就在事务所楼下,刚刚唐安晴下来拿东西,我正好瞧见了。” “默姐,看来梁律师已经把唐安晴安排在自己身边,我再直接过去找他谈,会不会起反作用?” 助理在车子里透过窗户往上看,总算犹犹豫豫的放不下心。 她对王默十分了解,可同样的,她也了解梁琛。 曾经那场车祸到如今仍没有判定,在红城也不知道有几个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袭击人。 更不知有几个人,会冒着那样大的风险,故意袭击王默。 好在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仍旧清晰明朗,“没事,你大胆去。确定清楚他和唐安晴近期关系如何。我们总有机会的,他若是还想要唐安晴乖乖听话,自然需要我。” “告诉他,只要不阻挠电影投资项,我就主动找唐安晴告诉她孩子的真相。” 助理迟疑了下,扬起头看了看上头。 她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安,但碍于王默的要求,再多的话语也只能回落喉咙,最终只余下两个简简单单的字眼。 “好的。” ———————— “你是?” 莫柔自是不认识助理,而其他几人瞧着她也有些面生。 “啊,这是我的名片。你们可能还对我不熟悉,我做王默的这里时间还不长,车祸之前,这些事一概由小晴打理,最近还换成我。” 莫柔对王默和梁琛曾经发生过的事压根不清楚,她甚至从未把这些小道消息放在心上。 在她眼里,再多的花边新闻,也无非是旁人杜撰出来的。她平日见得多了,更是不会相信。 “你来有什么事?” 自然,当助理出现的时候,莫柔仍多存了个心眼。甚至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一遍,“找梁律师?” “是的,关于王默小姐和梁氏的代言情况,以及一些其他的东西。恐怕我需要和梁律师免谈。” “进去吧,在里面。” 莫柔还想拦着人问个清楚,可卓洋一发话,她也没了法子,只好放人进去。 “梁律师,梁太太,好久不见。” 唐安晴瞧见那推门进来的人时,又是一阵惊愕。 她眨了眨眼,等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你是……” “默姐的助理,这次来也是默姐授意,让我和梁律师谈谈。” 唐安晴闻言,便下意识朝身后看去,那坐在桌后的人影仍旧淡漠,像是全然没有听见两人的对话一般。 直到室内陡然安静下来,两人都只等着他回应。 梁琛这才点头,“你先出去吧。” 他扬起手,示意唐安晴离开。 后者有些发怔,目光在他与助理身上来回绕了一圈。 等了几秒之后才发觉自己这样十分不礼貌,便立刻反应过来,“好的,你们慢慢聊。” ---题外话---说加更就加更,还有5000!就是这么任性!~ 第二百六十九章 番35,有种情绪叫“满足” 外头,莫柔一直站在旁边没有离开。 她瞧见唐安晴出来,便立刻凑上前,“那个人你认识么?” “王默和梁律师什么关系?他们一个个都不说话,噤若寒蝉的模样,肯定有猫腻!” 唐安晴囧。 确实是有猫腻啊,可他们不敢说,她自己更不敢提及。 好在,莫柔也没把希望放在唐安晴身那工作上,瞧着她也被赶出来,便知道查探不出什么,主动回到座位上去工作偿。 办公室隔音效果还算不错,唐安晴如今站在门口,也仍旧什么都听不见。 这样想来,刚刚她与梁琛的争吵,怕也不必担心被任何人知道了。 ———————— “梁律师,您一直没有接默姐的电话。当然她也担心电话里说不清楚,所以特意让我来与您面谈。这是非常重要的事,希望您能给我一点时间。” “嗯,她自己为什么不过来?” 他随手在资料上签了个字,镜片后的目光异常犀利。 助理苦笑,不知怎的,在梁琛面前,竟总会变得紧张。 于是小心翼翼赔着小脸,“您不是知道么,默姐原本就打算去游学。可因为签证出了问题,现在哪也去不不了。” “不去也好,发展的重心放在国内挺好的。” 男人笑眯眯地解释,看起来温和无害的笑容,却让助理心惊胆战。 她被那“温和”的目光轻轻一撇,双腿便下意识抖了起来。 “可下周在美国,有订好的行程啊。” 并且规模还不小,若是举办得顺利,说不准王默便能借此机会进军国际市场。 助理一想到这里都快要哭了…… “梁律师……默姐让我过来的意思,就是跟您服个软。之前的事她也愿意道歉,只要您把诉讼撤销,让默姐能顺利完成那边的行程就好。” “服软?呵,她恐吓我妻子的时候,似乎不曾想过这个词。如今,我又为什么要?” 助理这下真的快要哭出来了。 她努力了好半晌,发现自己仍旧无法挤出笑容。便干脆垮着脸,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您非要这么说我也没有法子,总之我今天就是来求您的。只要这次您答应了,日后默姐和我都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她要是要出现,我也拼命拦着可好?” “另外梁氏的代言我们分文不取,您和您太太出现的地方,我们有多远绕多远。以前的事,也绝不再提一个字。” 这些条件,似乎打动了梁琛。 他沉吟了几秒,修长的指尖扣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 这么轻轻浅浅的,好像敲击了人心…… 助理大气不敢喘,只能小心翼翼望着他,“那个,默姐毕竟也跟了您一年多。那个孩子也……” 也很可怜,终究还是死在他父亲手里,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只是这番话,她不敢说。 “我不是洪水猛兽,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 梁琛笑了笑,模样十分温柔,“其实与我接触过的人,评价都还算不错。” 助理干笑两声,哪有半点放轻松的意思。 她混在娱乐圈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可总算还学会了察言观色。 “梁律师您就别谦虚了,这些事咱们先不提。呵呵……” 她擦了擦汗,一经发现梁琛的眼睛闪烁了下,便立刻放弃了这些威胁。 “只要您考虑一下,如果同意这个要求的话,默姐会在离开之前与您太太见面。她的意思是,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都会一次性与您太太说清楚。免去日后再生误会。” 话落,她连地点和时间也不敢约,便急匆匆离开。 办公室门开了又关。 唐安晴瞧见这人走得急,便狐疑走回了办公室。 正好,对上那深沉幽暗的眼。 “学长……” 熟悉的称呼脱口而出。 梁琛挑了挑眉,似是满意了。于是敲击桌面的手指骤然停下,扬起的深黑目光里,带了些许满足,“不好奇?” “好奇。” 唐安晴老老实实回答,可她却也没有继续追问,“但显然,你没有要说的意思。” 男人摇摇头,见她已经回回到自己都位置上,随即便也垂下头继续工作。 只是在唐安晴坐下之前开口,“明天体检在红城医院,给你一整天时间,不用来上班了。” “谢谢。” 梁琛闻言,忍不住又打量了她一眼。心里却百感交集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丫头如今的性子,倒是收敛得很好。 —————————— 体检时间安排了整整一天。 除去几个重要项目之外,甚至还给她安排了全身体检。 总之有时间,唐安晴便打算将上一次未做完的产检继续完成。 夏冰陪着她一起。 抽血化验,因为梁琛打过招呼,又特意给她挂了vip病号,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倒是十分轻松。 夏冰拿着卡陪她往检查室走,还忍不住嘟囔了几声,“梁律师的名头就是好用,别说他特意打过招呼,就是什么都不说,咱们报个他的名字,是不是就能插队啦?” “哪有那么好的事,是因为医院有霍氏的投资,而霍氏的总裁夫人又是他妹妹,这才方便一些。否则一名律师而已,哪有那样大的能力。”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夏冰却不以为然,“你就是小看了你们家那位。别的律师或许没多大本事,可在学长身上就不一样了。要不是他厉害,聂家又岂是那么容易倒下的,还有那被谣言缠身的王默……” 她话未说完,陡然发觉唐安晴面上笑容有些僵硬。 “聂鑫辰现在怎么样?” 夏冰微怔,随意挥手,“还不就是老样子,放心吧,他现在挺平和的。” “好了不说这些,检查室到了。进去吧。” 妇产科的医生,大多慈眉善目。 唐安晴躺在上头时,肚子上擦了显影液,凉凉的那一刻,正好瞧见了医生漂亮的眼睛。 或许是因为常年接触孕妇和宝宝,连人心都渐渐变得温暖。 “七周了?” “是……” “第一次产检。” “是……” 唐安晴有问必答,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一贯温柔的医生,照片子照了许久,也仍旧没有给出结果。 夏冰性子急,忍不住开口,“怎么啊,哪里不对?” 医生皱了皱眉,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示意唐安晴起来,“擦干净之后穿好衣服,拿了片子和血液化验单之后再去找医生瞧瞧。以后产检,尽量让爸爸也一块过来。” “孩子太小,发育不良。其他的问题要详询孙医生,拿了化验单一块去看看吧。” 孙医生是专门服务vip的妇产科教授,四五十岁的年纪,又有旁人难以企及的经验。 她几乎是只看了一眼检查结果,便得出了结论。 “得住院。” “孕期反应比较严重,你的身体营养也跟不上,宝宝七周了还几乎看不见。瞧见这个黑点没有,比正常的要小不少……” 唐安晴囧,她哪里能分得出这个黑点有多大? 好在其他的话她总归是能听懂的,便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那个,是不是我多吃点东西营养就能跟上来?可不可以不住院,我还得上班……” “上班?!” 孙医生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骤然沉下,“小姑娘,你这是头一胎啊。像你这个年纪当妈妈的人太多太多,但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不懂照顾而导致流产。” “这孩子你若是还想要,就安心修养几天。” 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眼眶红红的。直到电话里“嘟嘟嘟”的声音响起时,都还记得孙医生严厉的警告。 “你看你脸色苍白的样子,哪个孕妇会跟你一副模样?还非要我说得更明白,这是先兆流产的征兆!” “喂?”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依旧平稳。 可唐安晴在听见这声音的那一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不说话,体检已经结束了吧,要我去接你?” 唐安晴嗫嚅了下,呜咽两声,却没说出个正常的字词。 男人似有不耐,可声音却越发温柔,“我现在就过去,别哭。” “嗯……” 他不安慰还好,当梁琛用那样熟悉的嗓音安抚她时,唐安晴便只觉得心里的委屈一下子被点燃。 她忍不住呜咽出声,“学长怎么办……呜呜呜,医生说宝宝发育不好,她要我住院。” “她还说、还说要是再不注意,很有可能会流产。” “都是我不好……” 唐安晴心里难受,连心脏也闷闷地疼起来。 医生坐在她旁边,瞧见她这副模样,又忍不住开口,“情绪不好也是原因之一。” 这下,她连哭都不敢哭了,只好正襟危坐在一旁,不敢说话也不敢胡乱动。 梁琛赶到的时候,便只瞧见那娇小的身躯蜷在椅子上,垂落的发遮住了小半张脸。 他从发隙之间,隐约还能瞧见那带了泪痕的小脸蛋。而凑近了之后,便会发觉她连眼眶加鼻子,都通红通红的。 “我来了,没事了。” 唐安晴先听见的声音,而后将头抬起来,便瞧见那蹲在自己面前的身影。 熟悉的五官上,有显而易见的担忧,那关切的眸不知怎的触动了她心脏。于是倏一下,心里重重抽了抽。 她想也不想的,投入到男人怀抱里。 “不过是住院而已,还能把你吓哭?若是营养跟不上,这段时间就多吃点。若是因为其他,就听医生的话好好修养。这里是红城医院,有医生在,宝宝肯定不会有事。” 她摇头,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而男人的声音始终轻轻柔柔的,伴随着后背上掌心,带着轻缓的节奏落在上头。 “你怕什么呢,我还在这里。咱们的孩子没有那么不坚强,爸爸妈妈都在身边,他只会乖乖长大。” 唐安晴骤然一僵,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连气息都收敛了起来。 男人明显察觉到这一点,他却没有立刻询问,而是自顾自揽紧她,哪怕当着医生的面,便也直接将人揽在了怀里。 靠近的气息总那样温柔,一如初见时他面带阳光,柔缓地问她,“球还要不要了?” “要的。” 唐安晴咬了咬唇,十根手指紧紧捏在一块。 那纤白的指甲刻在掌心里,留了淡淡的印记。 男人没说话,只垂下眼眸静静凝着对方,似乎只依靠着这视线,便能将她内心看穿。 唐安晴终于鼓起勇气,伸出手握住的他的,牵着那厚实温暖的手掌放在小腹上,一下子便与了力量,“能要么?” “学长,我们要他好不好?” 他挑眉,幽暗晦涩的眼眸,倏地亮了起来。漂亮的眼尾上扬,随着唇角一起,绽放出一道温柔的弧度。 “当然。” 下一刻,梁琛俯身,将她抱在怀里。 暖暖的气息便立刻将唐安晴环绕起来,她侧靠在男人胸膛上,便还能听见那熟悉的心跳声。 较之以往,跳动得略快了些。 唐安晴想,她心里热热的那些情绪,大约是以往从未有过的吧。 或许,叫“满足”? ———————— “晴晴,手续办好了。你要不先过去躺着?” 夏冰急匆匆回来,却在踏进办公室的那一刻,瞧见了梁琛。 医生朝她挥挥手,“过来过来,把卡给我。” 她又走了过去,在经过梁琛身侧的时候,脚步还顿了顿,“是十六层35床,晴晴不舒服,学长您带她先过去吧。我待会回去帮她收拾东西送过来……” “嗯。” 他脸上还是那温文尔雅的模样,可夏冰如今却知道了,他越是温和,其实心里,越是冷漠。 于是将东西递到医生桌上,瞧着手表有些焦急。 身后却传来声音,“时间也不早了,开我的车去。” 梁琛说着,将车钥匙给扔到了她怀里。镜片后的目光凝了下,轻声开口,“你有驾照么?” “有……” 他揽着唐安晴走了几步,到门边之后又停了下来。 “会开?” 夏冰连忙点头,“会!” 一旁的唐安晴却开始呛咳,闻言还伸出手掐在他腰际,用力旋转了下。 “别闹,本就要确认清楚。若是她也和你一样呢?” 唐安晴囧。 “我很快也会学会的!” 他挑眉,低笑出声,“怕是快不了,接下来一年,你都不会有时间。” 唐安晴仰起头,便能瞧见他眼底的戏谑。 若是她更认真些,怕是还能瞧见男人眼睛里渐渐弥漫开的情绪。 旁的人不清楚,可若是有亲近之人在这里,只会诧异地发现,过去三十多年,竟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模样。 夏冰回头,瞧见了两人相偕离开的场景,忽然就愣住了。 “这就可以了,再多啰嗦一句,让那小姑娘心思放开些。这么好的丈夫,到底还有哪点不满能让她抑郁不快。” “是,我会转告的。” 夏冰捏紧了车钥匙,径直往车库走去。 在路上,她还没有想到哪里不对,等到了停车场的时候,夏冰才恍然忆起。 梁琛学长的座驾,是一辆银色的布加迪…… 她曾听人提起过,这辆车是限量版,价格7位数往上…… 或许,她应该告诉学长一声,自己拿了驾照之后,还从未真正上过路? 第二百七十章 番36,他的心因为你变得柔软而温暖 医院的效率很高,唐安晴在梁琛的陪同下到了住院部,很快便有医生接手检查。 “暂时先挂着这个,等用完午餐之后再下药。” 男人拧紧了眉,瞧见护士将针刺到唐安晴手臂,不自觉地将面色凝起来。 “没事么?” 他总还是不自觉地将脸色凝了起来,好像被针扎的人是他自己。甚至连眉宇之间,都紧紧拢了起来撄。 护士瞧着他面色凝重的模样,不由得有些紧张。 于是动作也越发的小心翼翼起来偿。 好在唐安晴开口,“学长,我没事的。一点也不疼。” 话音刚落,护士似是松了一口气,手指倏地一抖。 唐安晴忍不住低喊了声,吃痛的模样正好落在男人眼底。 “你在做什么?” “对不起,我刚刚手抖了一下。我马上重新注射。” 护士战战兢兢的,她实在是不明白,那瞧着温文尔雅的梁律师,黑起脸的模样,怎么会这般可怕? 好在这一次输液,总算正常了。 她松了一口气,“药水输完了之后就按铃,我们会立刻有人过来的。” “好的。” 护士连忙点头,眼角余光瞄到男人深沉的面孔,忍不住缩了下。 “那我先出去了。” 她急忙离开,直到病房的门被关上之后,唐安晴才忍不住笑出声。 于是伸出手拉着男人的衣角,将人拉到床边坐下。 “不是多大的事,打针什么的我都不怕。我害怕的是……” “什么?” 他有些好奇,顺手将眼镜取了下来,眸色沉沉地凝望着她。 唐安晴轻叹,低下头的同时,发丝也跟着垂落下去。 暖暖的日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她脸侧,那样细腻的暖阳,正好能与她视线相交。 “怕什么?说话。” 梁琛如今对“害怕”这个字眼,已然有些抵触了。 他是知道的,从一开始面前的女人便对自己有畏惧感。 加之后来王默与那个孩子的事,让两人的关系渐渐降至冰点。 “生孩子……” 他蹙了蹙眉,“生什么,说大声点。” 唐安晴便扬起下巴,冲着他提高了声音,“怕生孩子!” “你看过关于生产的视频么?很疼很疼的……都说顺产对宝宝好,可要是顺产生不出来怎么办,到时候疼了那么久,又要挨一刀。” 她如今想想都觉得可怕,便蜷缩起身子,可怜兮兮靠在一旁。 “学长,有什么办法么?” 梁琛动作微僵,眼角抽搐着,等了许久都没有反应。 直到唐安晴委委屈屈地捏着他指尖,这才无奈摇头,“这事,我恐怕也想不了办法。” “待会我去咨询医生,你乖乖的别胡思乱想。” 他那样认真地开始考虑这个问题,甚至有立刻上网查询的打算。 可就在梁琛神色凝重的时候,唐安晴却捏着他掌心,将人拉到了身边。 那仰起的眸光澄澈干净,一如被日光洗礼过的白云。眸光流转处,每一次目光相接,都让人迷醉。 “学长,你可别真去找医生咨询。他们会笑话我的。” “为什么?” “……” 唐安晴捂着脸,不由得有些脸红。 因为这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呀。 她摇摇头,将安心乱七八糟的思绪甩掉,径直瞧着梁琛,认认真真解释,“没有为什么,总之学长你别去问就好。我保证会很乖、也很努力把宝宝生下来。” 想到这,唐安晴眼睛几乎弯成了一道月牙。 她哪怕只是想起那在几个月后将要出生的小人儿,便觉得心里异常充实。 梁琛总是能明白她的心意,便俯下身去反手握住她的,粗砺的指腹落在她掌心,忍不住的轻轻掐了一下。 柔柔软软的,又总能从上头传递过来一些暖意。 他于是低头,按着她手臂,将人揽到了怀里。 “学长……” 窗户大开着,对面病房里的人也不知能不能瞧见这里。甚至走廊外还总传来医生护士走来走去的脚步声。 可梁琛将她抱得那样紧。许久都不曾放开,那样熟悉的气息便尽数落在她颈项处,有一下没一下的,就这么触碰着她心底深处。 一下子,心里便暖暖的。 她长久以来的担忧和焦急,在此刻都消失无踪。 有的人,总能用那样简单的动作,便能撩动人心。 蓦然间,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她下意识回过头,便瞧见那被男人放置在桌面上的手机。 屏幕闪烁着,提醒有人来电。 唐安晴能清晰地看见上面的备注名字——王默。 男人僵了僵,顺手将之挂断。 可即便如此,刚刚那温暖的气氛,也早已消失不见。 唐安晴勉强扯开唇角,努力让自己更冷静一些。 “学长,是王默的电话吧,为什么不接?” 梁琛挑眉,“没必要,该说的事她助理来已经说完了。” 无非是求他将诉讼撤销,让她能顺利出国参加活动而已。 “我听说她这段时间在国外游学,还和好莱坞那边的导演有了合作。可能要进军国际市场呢。” 那样优秀的女人,他偏偏没有瞧上。 “还没去,她被限制出境了。” 唐安晴愕然,之后却垂下眼,黑发缓缓落下,遮住了小半张脸。 阳光透过发丝缝隙照射到那苍白的脸颊上,光影忽明忽暗的,莫名的让人心绪沉静。 “那……她是想让你帮忙么?” 梁琛轻“嗯”了下,“差不多吧。” 交易,而他并不需要对方提供的东西,所以说是帮忙也没错。 唐安晴张张嘴想说什么,可下一刻,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比之先前似乎要更尖锐些。 屏幕上的名字,与之前一模一样。 “接吧,可能有重要事情呢。” “好。” 梁琛起身,拿着手机朝外走。 “什么事?” “我已经可以离境了,承诺过你的事还没有做。” 男人挑眉,与经过身前的医生打了个招呼,模样温和,“不必了。” 他缓缓低着头,左手大拇指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那一枚戒指,没发觉自己五官线条都渐渐柔软了下来。 王默显然并不容易被说服。 从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十分坚定,“你既已经取消了诉讼,我也该把事情向她解释清楚。孩子的死不能怪在你头上,是我执念太深。” “唐安晴既然怀孕了,定然会很在意这件事。我不想再因为我让你们之间留有隔阂。” “梁琛,这一次说清楚,我们彻彻底底了断了吧。” 她隔着墨镜,仍还能瞧见高耸的医院大楼。 里头有许多人,形形色色的。在玻璃帷幕之下,都是旁人看不透的心思。 她最爱的人也在里边,可到如今,她也仍旧看不清对方的心。 于是轻笑,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手机里却响起男人清冽的音,“我说过,不必了。我们指之间早已了断,不再存在关系。” “你不怕她误会,我不出面,你能解释清楚?” 梁琛轻笑,摇了摇头,“不需要解释。” 她很乖,也很聪明。有些事若是非要靠嘴巴说,便已经落了下乘。 王默的脚步顿了顿,她自是已经听见了对方的拒绝。 可即便如此,却仍旧默默地朝前走。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怎么办,我已经到了。” 话音刚落,电梯“滴”的一声,停在vip楼层。 女人走出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浓烈的香水味。时髦的打扮和惹火的身躯,总能吸引住视线。 在医院也不例外。 只是她戴了个宽边遮阳帽,又还有能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一时间也没有人会认出来。 “抱歉,我已经来了。” 她站定在病房门边,瞧见男人深沉的脸色,摊开了手,“显然我并不是来见你的,梁律师,我与您太太也是朋友。” “我记得警告过你,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你甚至也承诺过同样的话。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梁琛。” 她径直打断了他的。 下一刻,便取下了墨镜。 那张苍白的脸露在空气里,也落在男人视线内。 “我或许做了许多旁人难以理解的事,也做了很多错事。但至少,我并没有对不起你。” “跟你在一起的一年多时间,我没有过其他男人。人是你的、孩子也是你的。既然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以后也没有再联系的必要。” “我来这里,只是想见唐安晴。” 她声音不低,其实在病房里的人早已听见。 梁琛显然是不会让她进去的。 甚至只随手伸出,便将她推到一旁。 “最好尽快在我眼前消失,否则我不保证海关会不会改变主意。” 王默瑟缩了下,脸上血色全无。 她张张嘴,迟疑着不敢开口。 正好,病房门从里面被打开,探出了一颗头。 “学长,我听见她的声音了。她想说什么就让她进来说吧,你就在这里,她不敢对我怎么样。” “没有这个必要。” 男人冷冷地打断了她。 唐安晴却有些气不过,她用力拽紧对方的手,嘟着嘴巴说话,“你看我,还在输液呢。学长你说会对我好的,现在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么?” “别闹,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唐安晴撇了撇唇,很想生气地将他的手甩开。 可等了几秒,却仍小心翼翼地瞧着他,甚至扬起手示意他弯腰。 “怎么了?” 她踮起脚尖,在他喉咙里亲了下,“就一会,我跟她说几句话就好。” “别忘了她可是你的前女友,还是一个大美女呢。你总这么阻挠我,难道是因为和她余情未了?” “别胡说。” 唐安晴仰起头,笑眯眯的,甚至还拉着他的手晃啊晃的,“既然没有,那就听我一次。” 王默想,她似乎从没见过谁这样拽着他。 像个小孩子似的拉着他的手撒娇,软磨硬泡的不过是为了让他答应那个小小的条件。 男人背对着病房窗户,远处照射过来的光线,只忽明忽暗地投射在他脑后。 偶尔不经意有了动作时,光影便会在他耳畔组合。 每一次交替,都让她眼眶发酸…… “好,十分钟。” 许久,梁琛终于开口,声音低低哑哑的,在光线交替时,显得有些不真实。 “不进去?” 他再度开口,已是对着自己。 王默怔了怔,努力扯开唇角,踏进病房门。 唐安晴先她一步,已经乖乖爬到了床上,身上薄毯遮住了半身,只留下那安静乖巧的模样。 “我想你应该不会误会,我是因为同情你或者心软,才让你进来。我不是那么善良的人,所以也学不来同情。” “嗯,知道。” 王默轻叹,没有坐下,只是站定在床边不远处,细细打量着对方。 “我想听你的解释。” 唐安晴开门见山,毕竟只有十分钟,她不想与王默多呆,更不愿惹那男人生气。 好在王默到如今,也并不会再故意做些什么。 她只是盯着唐安晴被子下的身躯,静静凝望着的时候,似乎总能想起一些其他的东西。 “多大了?” “七周。” 王默移开视线,扬起眼瞧着她,“真好,他从头到尾都知道。” “梁琛其实是喜欢孩子的,所以哪怕他从未有过娶我照顾我的意思,却因为我怀孕了而改变态度。” 她缓缓走到窗户旁,将窗帘尽数拉开,任凭刺目的阳光直直射到房间里。 “我费了不少心思,让他妈妈接受我。他的妈妈你见过吧?瞧着也快六十了吧,没别的愿望,就想要个孙子。” 唐安晴蹙了蹙眉,“渊渊和子川……” “霍渊渊?” 王默嗤笑,“她是许欢的女儿啊,和梁家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难道你不知道,许欢和梁琛之间,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唐安晴一怔,她确实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虽说许欢和梁琛不同姓,但有许多家庭为了照顾双方父母,也会这样。 她不曾深究。 王默却眯起了眼,忽然想到了什么,缓缓开口,“他们俩非但没有血缘关系,甚至也不仅仅是普通的兄妹。” “当然,具体的情况我是不敢多说的,梁琛如今已对我厌恶至极,若是我再多嘴,下一次,恐怕就是真的身败名裂了。” 她没顾及唐安晴狐疑的神色,径直解释,“其实我和他的孩子,也跟许欢有些关系。” “唐安晴,你不知道他有多爱孩子吧?他是在路边瞧见小孩子玩耍都会停下来观看的人。所以当时因为我怀孕,才勉为其难允许我留在梁家。” “我天真地以为,他会接纳我、会娶我。但谁知道,他从头至尾也只是想让我将孩子生下来而已。” “学长他……” 唐安晴张张嘴想说什么,可王默却径直挥手,“你不必替他辩解,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难道还能有所改变么?总之那个孩子他想要、我也想要。而我为了让他娶我做了一些事,引起了争执……” “后来么,你就知道了。他想救许欢,却错手推了我一把,滚下楼梯,孩子流掉了。我也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一切都那样简单。 王默鼠窝案,忽然发觉自己竟然松了一口气。 或许曾经午夜梦回,她还想过有一天那个男人会回到自己身边,会抱着她,告诉她之前的一切都是错误。 更甚者,她曾想过自己也能站在唐安晴那个位置上,成为名副其实的梁太太。 直到刚刚。 “这些,他可以告诉我。” 唐安晴咬紧唇,心里闷闷的发疼。 不论真相如何,她总归是误会了梁琛的。 那个男人在听见自己说害怕说担心的时候,总站得远远的。 她不愿他碰触,他便离开。 她不愿他在身边,他便公事公办。 可他会交代夏冰照顾自己,会温柔地为她包扎伤口,会陪着她一起走过黑黑的巷子。 王默自不会再为她解释这些,她脑海里仍还记得刚刚在病房门口瞧见的那一幕。 那从来面上带着笑,心里却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男人,竟让唐安晴挂在他身上撒娇。 那眼睛里的宠溺几乎要浓郁到化成水,像是面前的女人便是生命里的全部。 王默发誓,她从未见过那样的梁琛。 ———————— “说完了么?” 十分钟很快。 男人没有给任何提醒,便径直推开了病房门。 那已然有些凌乱的发落了一丝,轻飘飘地停留在他额角上。 王默点点头,“说完了,我已经解释过我们孩子的事。她问我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实情,抱歉我也不知道。” “从后门走,前门有记者。” 在她离开的时候,梁琛总还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提醒了句。 王默怔了怔,“好,谢了。” 她走出病房,到了门边的时候,却突然转身,直勾勾瞧着梁琛。 后者微愕,“还有问题?” “没有。” “只是想再确认一次,我们现在,是彻底了断了么?” 男人回头,目光甚至不曾在她脸上多停留一秒,便又回到了唐安晴身上。只是仍出于礼貌,“嗯”了一声。 王默怔了半晌。 她不想承认,自己移开视线的时候,是那样的恋恋不舍。 而所有的情绪,都在病房门关上的时候显露出来。 “哎,你是?” 有护士经过,不经意撇了她一眼,却觉得眼熟。 王默立刻戴上墨镜,迅速朝电梯走去。 她脑海里闪烁着刚刚的那一幕,想起近日梁琛所做的一切。心里的念头渐渐清明起来。 他变了。 那个曾经心里装不下任何其他女人的男人,那原本总是冷硬的心,都渐渐有了改变。 以前的他,如何会给人留余地?如何还会给自己半点接近的几乎? 王默抬起头,望着阳光时,骤然发现,原来那个男人的心,已经不知不觉中变得柔软、温暖。 第二百七十一章 番37,那样喜欢你 病房内再度只余下两人,唐安晴瞧见站在门边的那道瘦削身躯,被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笼罩这,心里是说不出的酸涩。 于是坐直了身体,眉眼清澈的模样,只直直瞧着他。 男人走到她身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冲她扬了扬手机,缓缓开口,“爸妈知道你住院的消息,要过来看你。” “哦……撄” 唐安晴还记得那两人,上一次在梁家,她曾见过的。 如今时隔不久,她终于要再次见到那两人。 说不紧张,是假的。 梁琛似乎总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她的情绪,见她呆呆应了声之后便不说话,于是缓缓弯下腰,将手指放在她下巴上偿。 轻轻挑起,“紧张?” “嗯……” “放心,他们喜欢你还来不及,不用担心。” 唐安晴摇摇头,小脸都快要皱成一团,只嗫嚅着许久也不说话。 男人看了看腕表,“时间不早了,我还有点事。不能一直陪着你。” 他轻叹,忍不住的伸出手抚了抚唐安晴的发,眼睛里透着的情绪,是他自己都不曾意料到的。 “乖一点,嗯?” 唐安晴点点头,却没有立刻放开他,反而还将人抱得更紧。像是一只树懒,紧紧抱着树干不肯放手。她将头埋在他腰际上,整个人都快要钻到他怀里去。 熟悉的气息总能让唐安晴有安全感,他身上的薄荷香味,能赶走她最近所有的不愉快。 “好了,我忙完立刻赶过来。” 梁琛又是一声轻叹,修长的指尖落在她背和手臂上,垂落的黑发正好撩在他指尖中央,便有一下没一下地拂弄起来。 “好吧,你走吧。” 唐安晴总算松开了他,便只好努力将心里的眷念都压下,努力让自己像个没事人一样,乖乖坐在床上,望着他离开。 男人无奈,浓眉挑了挑,像看一个发脾气的孩子,甚至还捏了捏她的脸颊。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得下?” 于是低头,捧起那略显苍白的脸颊,轻吻了下去。 唐安晴瞧着他走远,下意识将手抚上心口。 她眨眨眼,有些不理解那骤然火热、又骤然冷却的心思。 生平第一次,她认清了自己尝到的那种又酸又甜的味道。 ———————— 金莹和许家明几乎是在梁琛前脚离开之后就到了,两人手里大包小包地提着东西,甚至还有熬好了的鸡汤和各种补品。 那架势,俨然有些吓人。 “晴晴,你怀孕了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金莹瞧着她脸色苍白的模样,格外紧张,“现在的孩子怎么做事总喜欢藏着掖着,肚子都有了,也不说赶紧知会我们一声。” “我们也是刚知道不久。” 唐安晴讷讷解释,想将那被金莹紧紧握住的手抽出来。 可奈何对方那样热情,她根本不敢用力。 “梁琛是个大男人,不懂这些东西。但是晴晴啊,怀孕这种事你千万别听他的,男人们都不知道女人怀孕生孩子有多辛苦,也不懂要怎么照顾你……” “怎么这么说梁琛,他已经很好了。这不总让人熬了鸡汤给晴晴送过去么。” 许家明还算公正,总算帮梁琛说了一句话。 唐安晴想起王默今天说的,梁琛是金莹的儿子,与许家明反而没有血缘关系。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鸡汤,什么鸡汤?” “就是他最近早上从家里带过去的呀,我听说是除了鸡汤之外,还熬过些银耳莲子羹什么的。怎么,你没吃到?” 唐安晴怔怔地说不出话。 金莹没有发觉她的不对劲,只当小女孩有些不适应此刻的状况,瞧见自己也是害羞罢了。 她便干脆将保温盒打开,舀出一碗透明香甜的银耳莲子羹,端在了唐安晴面前。 “其实这味道是真不错,王姐没来咱们家之前,自己开过一家小餐馆。这些汤汤水水啊,是她最擅长的东西。” “她现在年纪大了,平日里也很少画心思去熬这些。最近也是因着你,我们俩也跟着享了不少福。” 唐安晴瞧着,缓缓接到手边。 那熟悉的气味让她心里陡然一酸,眼眶也跟着疼了下,像被什么狠狠往里刺下去,一抽一抽的。 “哎?该不会之前的那些,你真没吃到?” “那梁琛带到公司去,都给谁吃了?” 唐安晴摇头。 她岂止是没吃到,根本是碰都没碰。 那被放在她桌面上的汤,总散发着细腻的香味。平日里一到办公室,便会被那气味勾着要喘不过气来。 可她一直以为那是莫柔为梁琛熬的…… “这又是怎么了?是不是不合胃口,要是不合胃口咱们就不吃了。待会去外面帮你买,想吃什么就告诉妈,只要红城有的,都给你买过来!” “没,挺好喝的。” 唐安晴咬了咬唇,连忙将那小碗汤一饮而尽。 唇角沾染了些许油腻,便立刻拿至今擦掉,“特别好喝,学长平时带过去的我也通通喝掉了。这几天要住院,正愁喝不到,有些遗憾呢。” “那怕什么,王姐知道是你怀孕了,恨不得天天泡在厨房里给你熬汤。我们俩来的时候她还说了,等晚餐做好,亲自给你送来。” 唐安晴受宠若惊。 她瞧着金莹那心急的模样,总隐约想起自己早逝的母亲。 哪怕是自小照看着自己的哥哥,怕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还有享受到母爱的时候。 金莹大约是太开心,一个劲地在说话。说梁琛小时候的事,说他以前如何活泼,说他后来如何安静。 “也就是前几年,我和他爸爸结婚那年吧。梁琛的性子突然就变了,后来一段时间还好,等出国回来,就彻底变了性子。” “还好,现在有你陪在他身边。至少我不用再担心他走极端。” 唐安晴只以为那样沉静温和的男人,是自小便这般的。谁料以前的他,竟有许多不同。 “他既是能为你做这些,想来心思也定下了。等你出院,就把婚礼办一办。” 许家明的话,立刻得到了金莹的认同,“是是是,还是你想得周到。梁琛只先前一次,旁人也压根不知道他的心思。我瞧着这段时间他事事绕着你转,婚礼应该也准备了才是。” “别管他怎么想,咱们当父母的先去提亲,再把婚礼事项准备好。让他安心当个新郎吧。” 许家明笑了笑,那视线让唐安晴有些紧张。 她嗫嚅了下想说什么,到嘴边的话却说不出口。 “还害羞呀,叫爸。” 金莹推了推她,才总算换来了一声“爸妈”。 一下子,便乐不可支起来。 那眼睛里,是许久不曾出现过的幸福。 唐安晴后来想起这一幕,都还记得那暖暖从窗外洒下的阳光,记得女人脸上的皱纹尽都向上扬起。记得她那平静温和地告诉她,自己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直到午后,她用了午餐,远远的就听见一道脆生生的音窜入到耳朵里。 “舅妈!” 一道圆滚滚的身子随着被大力推开的门窜了进来,而后她便径直朝唐安晴跑来。 晶亮晶亮的眼睛眨了下,瞧见正好要收拾针头离开的护士,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等护士走远之后,她才又继续往床边走。 “渊渊,你怎么来了?” “舅妈,渊渊好想你!” 小姑娘一向自来熟,也不管自己的外公外婆就在旁边,想也不想地朝唐安晴扑去。 两只肉乎乎的小短腿踢了两下,便把鞋子踢落到地上,而后用力一撑,总算到了床上。 “渊渊,不可以。” 她正兴奋至极的要爬到被子里,却不料才刚上床,甚至来不及喘好气便被人叫住。 有人从病房外进来,沉着脸训斥她,“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过,不可以随便爬到别人床上。舅妈有小宝宝了,你在她身边胡乱折腾,碰着怎么办?” “可我喜欢她呀!” 霍渊渊理直气壮,哧溜一下从床上下来,一边蹲在地上穿鞋子,一边可怜兮兮抱怨,“渊渊喜欢她才想跟她亲近,而且、舅舅现在不在呀。” 她小心翼翼观察着,确定自己一开始的判断没有错,那个可怕的舅舅果然不在这里。 下一刻,她胆子便大了起来。也不管许欢的训斥,径直走到床边,靠在唐安晴胳肢窝里,“舅妈,你是不是要给渊渊生弟弟?” “嗯……” “那可说不准,也许是妹妹呢。” 许家明将她拉到了一边,不许她太折腾,“我说渊渊呐,你之前不还说想要弟弟么,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 小姑娘摇摇头,头顶上的辫子跟着一甩一甩的。 她等了许久之后,才小声说话,“弟弟比较好。” “哪里好?” 金莹也有了兴致,瞧着小姑娘羞羞涩涩的,还扭捏地折着胖手指,一时间都觉得怪怪的,“哎,你偷偷告诉外婆,弟弟哪里比妹妹好?” “弟弟不会抢东西呀!” 她跺跺脚,总算说了实话。 一旁的许欢愣了愣,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到她身边,“不管弟弟还是妹妹,都不会和愿意抢东西。因为渊渊会主动把你有的让给他是不是?” “这是渊渊的弟弟或者妹妹,妈妈希望渊渊以后能好好照顾他,像子川照顾渊渊一样。” “啊?” 小姑娘反应极大,夸张地发出一个音节。 她下意识朝唐安晴看过去,仿佛隔着被子,就能瞧见那在她肚子里渐渐长大的婴孩。 可忽然间,就委曲地瘪起了唇,活像受了天大的欺负。 “我不要妹妹,我要弟弟!” “现在还不知道呢,你乖别胡闹。” 霍渊渊重重哼了下,还揉了揉眼睛。 她看了看许欢,又看了看唐安晴,最后目光终于落在不远处的小男孩身上。见后者始终默默站在一侧,什么话也不说。 她便忽然用力跺脚,小声咕哝,“妹妹会抢子川。” “妈妈,渊渊不想这样……” 许欢愕然。 连同一旁的其他几人,都愣在了原地。 唐安晴忍俊不禁,“你小小的年纪,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渊渊才不奇怪呢!” “你们大人都笨,不知道男人心里在想什么!” 她嘟着唇,重重跺脚。那红扑扑的脸蛋上布满了气愤,连带着两只小辫子也不住摇晃起来。 好在几人都有耐性听她说话,霍渊渊一向理直气壮的,“妈妈你最笨,爸爸差点就被两个陈阿姨抢走了!” “子川只能照顾我,不能照顾其他的女孩子。我不要妹妹,只要弟弟!” 她格外坚决。 在霍渊渊小小的心里,照顾这个词一向是用在子川对她的情况上的。 若是要子川去照顾其他人,那她就要失去子川了…… 这么一想,小姑娘的脸顿时垮了下去,眼眶通红的模样,只差没当场哭出来。 许欢哭笑不得,只好将她抱在怀里,柔声解释,“你想到哪去了,你是你、妹妹是妹妹。就算舅妈真生了妹妹,也不会让子川照顾呀。” “你忘记了么,子川过完年就要离开的。” 小姑娘怔在原地。 连唐安晴也狐疑地往角落里的男孩子身上看去。 她这才想起,梁琛曾经提及过的,这个男孩子选择了去军队。跟着陆家二少爷一起,要从明年开始训练。 直到离开。 不远处那肉乎乎的小女孩,也不知怎么的就真哭出了声。 她大约是太舍不得了,哭了一会之后,便瞧见朝自己伸出手的小男孩。便放开许欢,朝他怀里扑去。 “呜呜呜,子川可不可以不去?” “不可以的。” “那可不可以带渊渊一起去?” “也不可以。” 许欢嘴角抽搐了下,当真是女大不中留,这才几岁,就想跟着男人跑了。 两个孩子的对话还在继续,霍家大小姐发挥聪明才智,想了许多约束对方的理由。 譬如“你在那边可不可以每天回来?” 譬如“可不可以等渊渊长大了再去?” 譬如“可不可以先和渊渊结婚,这样就没人会抢走你了……” 自然,小男孩嘴里始终只有三个字——“不可以。” 唐安晴随即听见了惊天动地的哭声。 她扬了扬眉,瞧见小男孩皱起眉,对那在自己干净的白t恤身上擦眼泪鼻涕的小姑娘,却没有任何嫌弃。反而还主动牵着她,“许姨,我带她出去一会。很快回来。” “好的。” ———————— 室内终于恢复了安静,许欢有些抱歉,“她最近情绪波动有点大。每次听见子川要离开的消息,都是这副反应。” “刚刚那些条件,差不多每天都会问一次。” 她摇摇头,满心的无奈。 “对了,还没来得及恭喜嫂子。等孩子出生,咱们家可就算真的热闹了。” 她等这一天已然等了太久太久,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梁家成为了她避之惟恐不及的地方。像只会在梦里出现的桃花源,再也回不去。 “自然,有了孩子,人的心呐,也就定下了。” 金莹不知因何,忽然感叹了一句。 唐安晴自是不明所以,只是每次瞧见这一家子人呆在一起,气氛总有些怪异。 她虽不清楚具体缘由,却仍旧能从金莹的面色里,瞧出一丝不自在。 好在这个话题并没有继续,许家明等了一会,便提及了霍霖深。 “二审就在这两天,准备得怎么样?” “我不太清楚,哥一直在忙这事。他和霖深之间有的默契,我全然不知。” 唐安晴瞧见了许欢脸上的苦笑。 她手机里正好传来一条消息,是梁琛的。 “临时有事耽搁了,今天会晚,好好吃饭,早点休息。” 十分简单的一句交代,连回复的余地都没有留给她。 唐安晴抓着手机,许久都没说出话。 后来许欢还和许家明聊了些关于霍霖深杀人的案子,关乎证据、关乎霍氏的争斗。 她是学法律的,多少能听懂一些。 无怪乎上一次梁琛会输,一个缺少关键证据的案子,赢面太少。 “好了,别再这里打扰晴晴休息,我看也到午睡时间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行。那爸妈你们先出去,我再跟她说几句话就走。” 金莹顿了下,迟疑了几秒才点头,“你别跟她说些有的没的,注意下言辞。” “我知道。” 唐安晴自是不明白金莹特意交代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与许欢很少有过交流。如今见她双手推着轮椅缓缓朝自己移动,还觉得诧异。 “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想跟你说说我哥。” “他这几年、挺苦的。默姐的事你也知道,好在现在一切都解决了。” 唐安晴点点头,“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我没有那么迂腐,不会再因为这些跟他闹。” 她垂下眸,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幸福。 “我呀,就想跟他好好的,好好过一辈子。” 许欢原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时却听见这么一句话。 于是所有的担忧便尽数收了起来,只化作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你能这么想就好,哥要是听见这话,不知道该有多开心。” 唐安晴脸颊发红,拎紧了手指。 她也不知怎的,还有些心虚了,但瞧着面前那张沉静的面容,脱口而出,“等他回来,我会再和他说的!” “你别帮我告诉他,我、我想自己跟他说。” 话说出口,唐安晴才发觉自己反应太大,一时间有些怅惘的低下了头。 许欢却只“扑哧”笑了一声,连忙点头说好,“都听你的。” “那丫头似乎不闹腾了,她应该也饿了,我先出去,你好好休息。” 直到许欢离开,唐安晴还觉得哪里不对。 她心里总还有点怪异的思绪,就像刚刚惊鸿一瞥时瞧见的那张侧脸总觉眼熟,像在她身上望见的影子,也让她感到奇怪。 于是捏着手机,将信息发出去。 “好,我和宝宝一起等你回来。” 第二百七十二章 番38,不是哄你,我回来了 她如今恨不得立刻走到梁琛身边,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他,有多舍不得他,有多想好好跟他过日子。 可唐安晴怎么也没想到,这短短的一句话,却等了将近一周时间。 “老大在邻城。” “临时出了点状况,他连夜过去处理的。大概需要个几天时间。撄” “对了,下周就是霍霖深的案子二审,估计更忙了……” 几个大男人过了两天来看她的时候,张嘴闭嘴便都是解释。 好在,卓洋总是会察言观色,连忙将一唱一和的三人制止住,小声解释,“去之前他给我们交代过,一定要每天有人过来一趟。你但凡有任何需求只要打我们其中一人电话,随叫随到。” 唐安晴想起自己那天收到的短信,后来他还给自己打过一个电话,用那好听到极点的声音安抚自己,“放心,很快就回来了。偿” “很快是多快?我和宝宝都还在医院等你呢。两天好不好?” 她在电话里跟男人撒娇,恨不得自己多说几句好话之后,他就回到了红城。 而梁琛却只无奈轻笑,一径用那温柔的嗓音哄着她,“两天恐怕不行,刚过来情况还没弄明白。我保证,最多不超过五天时间。” “很晚了,早点休息。” 唐安晴摇摇头,支支吾吾地不肯放过他。 深夜,其实她早已埋在被子里,整个人都已经昏昏沉沉的立刻要睡着过去。 只是想起不在身边的男人,心里总还空落落的。 “你一个人在那边,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太晚睡、别喝太多酒、也别……” “梁律师!” 忽然,手机里传来一道声音。 唐安晴愣了愣,话音隔空截断。 “学长,有人叫你是么?” “嗯,现在正要出去。” 他似乎在换衣服,从电话里还能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瞧了瞧时间,已经是一点,便嗫嚅着轻声说道,“这么晚了还要出去……什么客户呀这么不通情理。” “没事,尽快处理好才能早点回去。” “哦,那你快去吧,我要早早睡觉。” —————— “小嫂子?” 她似乎是想出神了。 原本还未觉得两人已经分开了这么长时间,可突然间瞧见这几个大男人,唐安晴脑海里便一直浮现着那道熟悉的身影。 生平第一次,她似乎明白了思念的滋味。 于是紧紧捏着手指,蹙着眉瞧着卓洋。 “卓大哥……” 她叹了叹,小脸蛋皱在一块。 才不过两天时间,原来她竟已经这样思念他了。 “我保证,老大很快就会回来。明天,不、后天!” 唐安晴挑了挑眉,实在不明白他们怎么会这般紧张。 她此刻脸色实在不好看,便捏着手机,努力让自己保持淡然,“你们别紧张,我没打算闹。他不在,我也会一样好好呆在医院里的。” “你们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卓洋松了一口气,但仍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却仍没有说出任何话。 很快,他们来了又走,似是有什么事情急着要处理。卓洋发了话,把石磊留下来给她使唤,于是这几天,她只需要打个电话,石磊便随叫随到。 唐安晴后来发觉,自己住院的那段时间,似乎拥有了不少东西。 她以前从不敢期待的父爱母爱,从未感受过的孕育小生命的激动。 还有某种让她牵挂着,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情绪。 名叫思念……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夏冰买了束花过来,等人到的时候,便只瞧见唐安晴呆愣愣地望着窗外出神。 她轻叹,笑了笑,红唇瘪了起来。 “想学长。” 夏冰愣了愣,“哟,思春还这么光明正大的。” “嗯哼,想念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爸爸,有什么值得你奇怪的么?”她将发丝挽到耳后,动作轻缓又无奈。 “我就不信了,你和聂鑫辰分开的时候,难道不想念他么?” “想,怎么不想。” 夏冰一向应得干脆。 她没有去调侃唐安晴,只是站定在病床旁,仔仔细细将对方打量了一遍。 等了半晌之后才总算确认,“起色看起来不错,看来治疗效果是挺好的。” “我想早点出院嘛。” 唐安晴抓着她的手,可怜兮兮,“你不知道我有多闷,前两天还有霍家的小姑娘和小帅哥来陪我说说话。今天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我可无聊了……” “这么大个人了,还不会自己打发时间么。” 夏冰一屁股坐在床边,跟她聊了几句。 可不过短短几分钟,便又有些心不在焉。 唐安晴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说吧,有什么事还不能告诉我?” 夏冰应了应声,柳眉蹙了蹙,在唐安晴的注视下,她不知为何,总有些羞愧的意味。 好在唐安晴只是瞪大眼睛望着她,四年的默契让她终于鼓起勇气,“聂鑫辰也来了,你要愿意的话我就叫他上来,上次之后他一直想给你道歉。” 两人之间很少会深入聊这个人。 平日里偶尔有提及,也不过是一笑而过。 如今夏冰难得这样认真地提起这个人,便让唐安晴愣了几下…… 她很长时间没有见过聂鑫辰。 以前的他,是聂家的大少爷,虽非红城顶尖,却仍是一个富二代。 但此时再见,他那一头黄发早已剪掉,只留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平头。身上穿着校园里最常见的白色t恤,约莫不过几十块,连脚下的牛仔裤也有些发白。 “之前的事,是我不对。唐安晴,我是正式来向你道歉的。” 唐安晴眼睛闪了闪,下意识看向夏冰。 两人相似一笑,便有了足够的默契。 “原本就没有怪,何况你还是夏冰的男朋友。不过你们家的事我也感到很抱歉,学长他……” “那些都过去了,我不想提。” 聂鑫辰很快打断了她的话,那已然有些深沉的面孔,让唐安晴识趣地住了嘴,“好,那就不提这个。” “不过我想,等学长回来还是请你同意跟他谈谈。我相信你们在聊过之后,会谅解彼此的。” 她说着,手机正好响起了信息提示。 上头是梁琛发来的讯息,上头是一张照片。 在那片大大的落地窗外,有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位置。 似是雨后,白云蓝天都在脚下,远处大厦被云朵包裹着,带着一股清新气息。 “这是哪里?” “天王大厦。” 唐安晴将图片放大,瞧着上头隐约可见的一道影子,心里忽然就满足了,“风景好看么?” 梁琛没回。 一旁的夏冰瞧着她认认真真的模样,早已调侃了起来,“看来我来的真不是时候,打扰你和学长咯。” “没有……” “还否认,看你脸红的。” 夏冰挥挥手,很好地掩饰了眼底的一抹思绪,“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走吧,你和学长多聊聊天增进感情。等他回来,小别胜新婚嘿嘿……” 唐安晴脸颊骤然爆红,她不想承认自己刚刚瞧见那照片里的一道影子时,思绪便开始胡乱飞舞。 如今被夏冰戳破,让她顿时觉得脸无处可放…… 手机铃声在此刻响起,夏冰和聂鑫辰也已经离开了病房。 她接通,便听见里头传来熟悉的音。 “大概很好看,不过我没兴趣。” 唐安晴按了按铃,叫护士过来取针,又抱着手机靠在床上,百无聊赖。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你。” …… “还有你的身体。” 男人的声音格外低沉,又哑哑的像被烟熏染过。 她扬了扬唇角,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护士正好进来,身边还有她的主治医生。 男人听见了声音,笑了笑,“是医生来了吧,问问看她。” “问什么?”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听见医生说话,“这两天情况好了许多,差不多可以出院了。当然我还建议你再观察两天,更稳妥些。” “好的。” 唐安晴一边应医生的话,一边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嗓音。 “乖,问问?” “到底问什么呀?” 她闹了会,秀眉蹙了蹙。 可男人却只低低笑出了声,很快便一字一顿地将他心底的打算说了出来。 “问她,多久之后可以做。” “学长,说正经的!” 唐安晴脸颊爆红,那提高了的音量让医生和护士同时回头,“梁太太,您刚刚说什么,谁不正经?” “我……” 她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只好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一时羞窘万分,可偏偏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仍旧带了调侃的意味。 “对,就是你。” ____________ 很快,医生已经宣布唐安晴可以出院。 她那样努力地吃东西,努力保持好心情,似乎肚子里的宝宝也渐渐感觉到了妈妈的心意。 一周不到的时间,再去检查宝宝已经到了正常范围内。 她要出院。 事务所几个大男人便一起过来了,一个个都提着礼物。 卓洋一向体贴,连孩子的礼物都买好了。 “小嫂子你放心,这些礼物咱们都给你送到家里去。只要老大回来,你别跟他告状就成!” “我就是想告状,也得有理由的不是?” 石磊嘿嘿一笑,还挠了挠头,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对。 唐安晴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想起来,“你们都来了这里,那莫柔……” “放心吧,她还不知道你和老大的关系。” 石磊心直口快,只当唐安晴是担忧莫柔知道了她和梁琛关系之后闹腾,便主动开口打消了她的疑虑。 可偏偏,唐安晴的脸色却更添了几分莫名,那透着些许疑惑的面庞,也僵了几秒。 “这几天我也没见过她,你们用的什么理由呀?” “现在你们都过来了,她一个人在公司?” “没有没有,出差去了。” 石磊替她将送来的礼物整齐堆叠在一旁,随意应了声。 唐安晴却不知怎么的,忽然心一紧,像被什么东西突兀地戳了下,随即低头,拿了一块苹果塞到嘴里,“嗯,可是你们都在这,她一个人去哪里出差?” “邻城,不是一个人。这不和老大一块嘛。小嫂子你是不知道,这次的客户有多难搞,好在莫柔她……” “卓洋你干嘛?” 石磊猛地被人推了一把,心里还不太舒服。便皱着眉,满脸不耐烦地望着对方。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病房内气氛已然变得有些奇怪。 整个空间里都仿佛弥漫着一种紧张,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一下子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唐安晴仍旧僵硬地咀嚼着,把嘴里的那块苹果咽下之后,这才缓缓扬起眸,“石磊哥,是什么案子呢,不然你给我说说,我挺有兴趣的。” 他昨晚没有回来,到此刻也一直没有出现。 唐安晴发誓,她一开始真的没有多想。无非是去出个差,无非是到邻城呆几天。大约也就与以往时候差不多。 岂料事情急转直下。 他原是和莫柔在一起。 那么当时在电话那头叫他名字的人,也是莫柔? 病房内气氛格外凝滞。 唐安晴仍是睁大了眼睛坐在床上,手背上挂了水,但精气神比前几日还好了不少。只是她就这么无辜地望着人时,却不知怎的,总让人心里毛毛的。 “小嫂子,你别多想,莫柔就是跟着去锻炼下。她没经验,趁着现在要多学点。” “哦……” “老大一定没有私心,你放心!他以前出差在外,从来不和别的女孩见面,这几年除了王默之外压根没有其他女人……” 石磊话未说完,又被人狠狠肘击了下腹部。 于是声音再度戛然而止。 唐安晴垂下头,乌黑的发丝垂落在脸侧,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推开输液架子,缓缓下了床,摊开的掌心嫩白平坦,在阳光下格外迷人。 只是几个大男人,却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小嫂子?” “帮我拿一下放在桌子上的电话吧。” 唐安晴将电话拨了出去。 一旁的石磊面如肝色,许久都说不出话来。他来来回回地在旁边走,双手紧紧握紧…… “小嫂子……” “我就问问,不会出卖你的。” 她还笑笑,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好在,电话响了很久,也只有“嘟嘟嘟”的音。 “没人接。” “在开会!这个时间一定是在开会。”石磊紧张兮兮,连忙帮她把电话挂断,“小嫂子你是不知道,这次要见的客户手里头有个大案子,如果赢了那利润绝对是没化说啊。但这种案子,风险也高。” “所以老大才必须过去调查清楚,否则若是接了个没有赢面的case,岂不是得不偿失?” 唐安晴轻哼了声,却没有再回应他。 她心里如今有了一根刺,只想着要抓住那个男人问问清楚。 金莹很快过来给她办了手续,还亲自帮她提着行李,非要将人带到梁家去。 “伯母,老大吩咐说要把小嫂子安全送回学校的。” 石磊跟在两人屁股后头,小心翼翼地强调“学校”二字。 可偏偏金莹不领情,甚至直接朝他飞了个白眼,便拉着唐安晴上了车。 “哪里不满的,让他自己回来跟我说!” 话音刚落,她便“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开车吧。” 唐安晴目瞪口呆,瞧着站在原地懊恼不已的石磊,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别瞧小石头现在是这样,他可精着呢。平时这些事,梁琛都让他去办,外表虽然瞧着漫不经心,但实际上办事特别靠谱。放心吧,不用管他。” 她点点头,发觉自己的手还一直被金莹握在掌心里,便也没有抽开,只低低应了声“好”。 “你能理解就成,梁琛还没回来,你不回家里还要去哪呢?总不能真去学校里住着不是。” “别说大家都不放心,就算放心让你自己在宿舍呆着,若是让其他人知道这事,咱们家的面子得往哪里搁?” 金莹一边说一边吩咐司机将速度放慢,“放心,家里就只有我和你爸爸两个人。现在这里就是你的家。” 唐安晴被她牵着往别墅走,掌心里总是暖暖的,像烤着火炉一样。 最近的这些事,她说不感动,是假的。 只是忽然间,心里多了一根刺,总让她有些不舒服。 “累了吧?要不去休息一会。这是梁琛的房间,你的东西我都放进去了,晚些时候再让人帮你收拾。” “谢谢妈。” 唐安晴抚了抚额,她倒不累,只是一时不知该在这家里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便还不如自己呆在房间里好。 等了一会,她却突然转身,“对了,您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么?” “梁琛呐……就这一两天吧,待会你打电话问问?” “哦。” ———————— 到晚上用过了晚餐,又洗簌完毕。 唐安晴在陌生的环境里度过了一个夜晚的时间,直到凌晨,才忽然听见一阵汽车行驶的声音。 紧接着,楼下的铁门被拉开,似是有人进来,引起了阵阵***动。 她浅眠、又认床,整晚整晚都睡不好。 这时候被吵醒,点亮了床头灯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 “我今晚回来。” 手机上有一条未读的讯息,来自梁琛。 她瞧了一眼时间,是十点多发的。一时间,心便像要飞起来一样,催促着她走到窗台旁。 可往下看,什么人都没有。 院子里四处都安安静静的,不远处路灯照射着树木,投落道道斑驳的影子。 除了保安室里还隐约有人影闪动之外,其余之处,没有半点声响。 于是拿起手机,忍住了心里的失落,小心打出字,“说回来,又是哄我的么……” 正好按下发送键,她关上窗户往回走。不料却听见房门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人用钥匙开了门,在昏暗的夜色里投落一道高大的身影。 正好,眼睛映出了漫天星光。 正好,映出了她的模样。 “不是。” 男人迅速朝她走来,深黑的眼睛里藏了许多她意料之外的情绪。在她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将人紧紧揽在怀里。 “不是哄你,我回来了。” ---题外话---11点今天,一天比一天早有木有~! 第二百七十三章 番39,就是想你 身后熟悉的气息,还有淡淡的像薄荷一般的气味,那样肆无忌惮地充斥到她身体里。有力的臂膀始终环靠住她腰际,没有用上太多力气,却仍能禁锢住她不允许逃开。 一时间,所有的情绪都被挑起,唐安晴窝在他怀里,听着耳畔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一下子,连心都化掉了。 “飞机晚点,路上又耽搁了下。我不知道你回了家里,一径打车去学校,到半路才折返。撄” “这几天乖不乖?” 他倏而将人往回揽,目光幽暗深沉的,就这么落在她面上。 女孩的模样仍是精致,清幽的眸光扬了扬,里头的情绪沉下,凭空染了一丝委屈。 “他很乖呐,医生说最近营养特别好。之后只要正常饮食就好了。” 唐安晴嗫嚅了下,忽然想到什么,扬起眼直勾勾望着他,“学长这次去邻城是临时决定的么?” “嗯,客户忽然通知这才急忙赶过去。偿” 他点头,将外套脱下之后随意扔在一旁,又开始扯开衬衫领带。 “已经尽量快些处理了,没想到还是拖了几天。” 梁琛有些抱歉,脱下衬衫之后便往浴室里走,半裸的身子尽数落在唐安晴眼里。 她脸仍是习惯性的红了红,却没有立刻移开视线,而是默默凝着他,“学长自己一个人在那边,也没人照顾你,吃好了住好了么?晚餐还剩下饭菜,我去给你热一热……” “不用。” 男人已然走到浴室门边,可听见这声音之后,却将脚收了回来。 瘦削的身躯站定在她身侧,灯光从他脑后投落而下,便还加了一丝阴影。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伸出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 “我吃得很好、住得很好,只是没有睡好。” “你好好去床上躺着,嗯?” 唐安晴眼睛闪烁了下,红唇不经意间嘟起。 可等了许久,她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乖乖爬上床。 身后再度响起轻柔的脚步声,浴室里很快便有男人冲水的声音传来。 她翻过身,瞧着磨砂玻璃上透出的阴影,心里像被什么用力抓了一把一样,又闷又难受。 不多时,身后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男人换了睡衣爬上床,从她身后掀开被子缓缓靠近。最后在触碰到她的时候,忽而叹了一口气。 下一刻,双臂继续环绕住她,从身后将她抱紧。 她的背便只落在那坚硬的胸膛上,耳边隐约还能听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砰砰砰。” “太吵了,我睡不着。” 唐安晴不想承认,她是心里烦闷,才随意找了个缘由。 男人起初还有些不理解,等到她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之后,总算明白过来。便默默松开手,转过身去。 房间内的气息忽然变得凝滞。 唐安晴能敏感地察觉到,身后男人气息渐渐降下。像是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刺激了,忽然连空气都安静下来。 “学长。” 她心里总闷闷的,想起夏冰说的夫妻之间有什么事就摊开了说,互相隐瞒猜忌,总不是长久之计。 便缓缓蜷缩起来,小声开口,“学长去这几天,没有发生什么么?” “嗯……” 她不知怎的,总感觉哪里不对。 似乎这声轻轻的“嗯”里,总带着不自信。 唐安晴捏了捏手指,干脆转过身去与他面对面。 男人的眉宇间,仍还带着倜傥风流的模样。只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染了些许疲倦。 她到嘴边的质问,又生生吞咽了下去。 可梁琛这时候,却反还挑眉,指尖勾缠起她的发,轻笑出声,“想问什么就说,不用藏着。” “不问了。” 唐安晴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她始终以为,自己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尤其是对自己的男人。 不过是一次简简单单的出差,带了莫柔与不带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有他的心思,她也该理解才是。 于是学着他的样子,将指尖落在他眉宇,细细抚过那紧蹙的眉结,最后将之抚开。 “睡觉吧,好不好?” 男人轻点头,“好。” 他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像被什么东西摩擦过一样,低低哑哑的。 唐安晴瞧着他闭上眼,面上是怎么也扫不去的风尘和疲惫。 她这才想起,原定的返程计划是明天晚上。昨夜他们通话时,这男人已是熬了个通宵。 他为了尽快赶回来,连休息也顾不上。 既是如此,又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 早上,唐安晴醒来时,便已是九点。 床边清冷,没有余温。 四下看了看,起身朝薄纱遮住的窗外看去。 远处小山丘上树木翠绿,不知是否是昨夜下过雨的缘故,此刻瞧着鲜翠欲滴。 “叩叩。” “您醒了么,九点整了。” 唐安晴骤然坐起,“醒了醒了,我马上出来。” 她原本便打算今天去上班,还特意定了七点的闹钟,却不知怎的闹钟没有响,又或是响了又被人关上。 这一晚,她睡得太安然。 门外,厨房的王姐就站在一旁,笑吟吟的,“大少爷离开之前交代过,若是您一直未起,就在九点的时候叫您起来用早餐。” 她指着不远处餐厅上摆放好的精致餐食,小声解释,“用完之后,您如果还困,再继续睡吧。” 唐安晴蹙了蹙眉,往旁边走去。 她远远的便嗅到了熟悉的清香气息。 许家明在客厅看新闻,迎着阳光,面上都是金色。 “王姐一大早起来熬的,全都是按着医生给的食谱做的菜。快去吃吧,待会要凉了。” “谢谢王姐。” 唐安晴自是知道这一家子人对自己的心意,她连忙坐过去,品尝着那入口即化的舒爽口感。 只是一个人用餐,总是孤独了些。 她好似不经意提及,“他很早就走了么?” “是呀,七点多吧。少爷可是心疼您,走的时候还特意交代我不要去吵你,只等九点了再去。” “要不是怕您肚子饿受不了,恐怕他都不愿意让我去扰您呢。” 唐安晴心里一甜,下意识拿出手机,拍了一张自己吃饭的照片给他发了过去。 “没看手机?” 她愣了愣,发现许久都没有回复。 于是放下筷子,又把公司里的人头像都扫过一遍,石磊也好、卓洋也罢,都在正常上班呀。 王姐轻笑,“在忙吧,吃饭的时候还一直在接电话来着。” “哦,他在电话里说什么了么?” “说是说了,不过我也不太懂。只记得提了个什么官司,还有莫家。” “莫家?” 唐安晴实在是对这个姓太敏感,敏感到她在听见的那一刻脸色便僵了起来。 她周围许多人里,独独只有一人是姓莫的。 “怎么了?” “没事,我待会要出去一趟,时间有点赶,剩下的就先不吃了。留着等我回来吃吧。” “好的。” 王姐不疑有他,而唐安晴也在收拾好东西之后迅速离开。 车上,司机见她一直在看手机,还有些狐疑。 “大少爷交代的可是要您在家里多休息几天,他要是知道我载您出来上班,可是会生气的。” “我会跟他说,就来一趟公司而已。他也在呢,没事的。” 唐安晴心里一个劲地打鼓。 她其实也不知道梁琛看见自己会做何感想,如今这么急匆匆地从家里赶过来,总让她有种来捉奸的冲动。 于是嘟着唇,用力拍了拍脑袋。 唐安晴啊唐安晴,你怎么变成这样…… “醒了?看你睡不够才没有叫醒你。” 手机正好收到了回复短信,唐安晴想了想叫住司机,“不然,先在附近停一下吧。” 她迟疑了许久,还是问了一句,“你在哪?” “外面呢,刚见了检察官离开,怎么了?” 检察官…… 唐安晴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莫柔的爸爸本就是检察官呀。 最近她也不知怎么了,总爱胡思乱想。于是好好教育了自己一顿,才重新上车。 “没、就是想你。” 第二百七十四章 番40,再叫一声老公,真甜 她说想他。 隔着长远的距离,男人听见这熟悉的音,便忍不住的轻笑出声。 那声音低低哑哑的,却像是优雅的大提琴般,能将人的心都撩拨得发紧。 “学长……你怎么只是笑,也不说话。” 唐安晴觉得自己快要被那声音迷住了,心里火烧火燎的,又想起他昨夜将自己抱在怀里时,那火辣辣的眼神偿。 可男人也不回应她,便让唐安晴心里不爽,只在跟他说了几句话之后,便默默下了车。 旁边是超市,她思索许久仍是决定走进去撄。 ———————— 事务所内,格外热闹。 本该放满繁杂资料的桌面,此刻却摊开了放满零食。 石磊在一旁大快朵颐,嘴里塞满了东西之后,连说话都变得含糊不清起来。 “莫柔,哥真是没白疼你,还记得买吃的回来孝顺哥。” “嘿你胡说什么呢,莫柔这是买来给老大的,咱们不过是顺便。” 有人插嘴,但话虽如此,可嘴巴里却一直没闲着。 独独卓洋,吃了一颗巧克力之后,便坐在一旁,面色阴阴沉沉的,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卓大哥,你怎么不吃呀?你别听他们胡说,梁琛大哥一个人哪里能吃这么多。我这是为了感谢你们之前对我的照顾特意买的,别客气。” “嗯我没什么胃口。对了你和老大在邻城谈的事怎么样,对咱们现在的案子有帮助么?” “有的。” 莫柔连连点头,“梁大哥和那边说好了,到时候会给我们提供证据。尤其是人证。 ” “人证?” 石磊抬起头,擦了擦脸颊上的巧克力,“等会,这次案子里要的人证……难道是?” “嗯,就是她。” 莫柔对他们最近的一切都太熟悉了,她正因为自己与梁琛的进一步接触而沾沾自喜。 何况现在,连事务所主要在做的案子,她都有所了解了。 卓洋面色总算放松了些,“能谈妥就好,这事实在拖了太长时间,好在这几天就要结束了。” “赢了才是结束,若是输了……” 唐安晴走到门边的时候,正好听见石磊这句没底气的话。 她愣了一会,“什么东西输了?” 石磊几乎是反射性地站了起来,而余下的几人也呆呆坐在原地。 “小嫂子,你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在座的几人都不约而同僵了僵。 莫柔缓缓回过头,瞧见站在一旁的唐安晴,美眸眨了眨,“唐安晴?你怎么叫她小嫂子?” “啊?” 石磊瞪大眼睛,好似全然不知,“我刚刚这么叫了吗?你听错了吧,我明明什么都没说。” “你说了!” 几人面面相觑。 很好,在他们看来,莫柔和唐安晴本就不和,如今更又撞见在一起,不必多想便能知道要擦撞出火花来。 “那个……” 石磊吞吞吐吐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几人都知道莫柔对梁琛的心思,更知道对如今这个案子,莫柔在其中的利害关系。 没人想在这时候节外生枝。 好在,莫柔也从未将唐安晴与梁琛联想到一块。 “我说唐安晴,你什么结的婚,怎么没告诉我?” “有顿日子了,那会还不认识你呢。” 莫柔径直走过去,瞧见她手上提的东西,眼睛眨了眨,“买的什么呀我瞧瞧。今天一大早过来没看见你,他们都说你请了假,这会怎的又过来啦?” “在家里休息了几天,闷得慌就干脆过来上班。你们都围在这里是?” 两个女人模样亲密无间,彼此之间的对话也是再寻常不过。 几人大男人站在一旁,反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好在石磊反应还算快,瞧见她过来之后,便主动把手里的一盒巧克力推过去。而后满脸的谄媚与殷勤,“莫柔买的零食,挺好吃的,你尝尝?” 唐安晴自是接了过去,她自从怀孕之后便很少碰甜食,如今哪怕再好吃的食物,也不过浅尝辄止。 “原来你这几天一直在休息啊,怪不得我到办公室里一看,桌子都快有灰尘了。” “既然你已经来上班,待会就去打扫下吧。钟点工还没来,待会梁律师也快回来了才是。” 唐安晴动作顿了顿,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她只是跟在莫柔身侧,与她一起都到茶水间倒了杯白开水,“梁律师待会过来么?” “嗯,他去见我爸爸和几个朋友了。这会应该快了吧。” 莫柔一提及梁琛,脸上便总带了笑容。又明媚又阳光。 这副表情落在唐安晴眼底,不知怎的,总让她心里多了些莫名的意味。 唐安晴心底忽然浮现出两个字——幸福。 “你和梁律师……” 她试探了下,十分不经意的开口。 可莫柔却好似一直在等待这句话,直到唐安晴开口的那瞬间,眼睛便闪烁起来,“我和他有进展了!” “这次出差我们俩单独在一起呆了好几天,我帮他整理资料、定行程、安排客户,我们俩除了睡觉几乎都呆在一块。” “唐安晴……要不是我还想学点东西。否则真要跟你换一个岗位。” 莫柔心里得意。 她喜欢梁琛喜欢得紧,“不过既然你还在办公室里,以后我们的交易仍然继续。像今天这些东西我是会经常买过来的,只要你肯提供给我梁律师的情报,保证少不了你的好处。” 茶水间气氛有点奇怪。 莫柔蹙了蹙眉,低头打量了唐安晴一眼。 她倏的发觉哪里不对,似乎这一次,唐安晴并不领自己的情? “喂,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唐安晴怔怔仰起头,“听见了,你想知道什么,我会帮你打听的。” 话落,她径直朝办公室走去,也不知从哪里拿了块毛巾,仔仔细细地将桌子擦拭了一遍。 事务所大门开了又关,有人迎着风走来。 “梁大哥!” 莫柔远远的便瞧见了人,再没有任何迟疑地朝他走过去。 等到看见他身上的风尘仆仆,便立刻递过去了东西。 梁琛并没有多说什么,径直接过了她递过来的水,仰头便一饮而尽,“都精神点,二审的时间终于订下来了,就是后天。” “卓洋,证人的相关情报你都收到了吧?今晚就过去蹲点,确保万无一失。” “好的。” “你们俩,跟进下霍启正那边。最近霍氏动静不小,我的要求是不管霍氏发生什么,都绝不允许影响到这次审判。一切的损失都等霍霖深出来再说。” “是。” 他似是交代完了,走到办公室门边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什么。 “莫柔,莫伯父那边,希望不要再随意改变主意。” 莫柔连连点头,“放心吧,我爸爸已经说服了其他几个同僚。这一次的审判本就有两种选择,他们既然决定了不启用民间人士,那也不会在最后关头随意更改的。” “那就好。” 梁琛扯开领带,眉目郁郁然不知缘由。 见他要推开门进去,一旁的几个男人忽然有些慌张。 石磊连忙叫住他,“老大,那我呢,我做什么?” 梁琛一愣,嘴角轻扯开一个弧度,等了几秒之后才随意开口,“做好我交代给你的事。” 他最近交代给石磊的事便只有一项,照顾好唐安晴,随叫随到或者……任打任骂。 石磊很想提醒他,自己一贯是将他交代的事情做好了的。 所以这一回,他也很想告诉他,唐安晴在里头。 甚至,她已经知道他和莫柔暧昧不清的事实。 只是梁琛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办公室的门已经被打开,男人一如往常般习惯地将门关上,便径直朝桌子走去。 门的一侧摆放着一张桃木桌,平日里还会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在这里忙碌。 他下意识朝那边瞧去,却讶然发觉,那本该存在于他记忆里的身影,竟真的存在! 甚至女人还笑眯眯地瞧着他,缓缓提起步伐朝他走来。 那娇嫩温柔的嗓音就在他耳边回响。 “老公。” ---题外话---啊,月票~~~今天是30号。这章更新之后给香香投吧!!!5月份的月票么么哒?! 第二百七十五章 番41,谁不行,嗯? 唐安晴甜甜地唤他老公,那腻腻的声音总让人心里涌起阵阵暖意。 男人在听见这声音之后,面上是显而易见的讶异。只是在短暂的失神之后,便默默将心思收敛了起来。 “自己过来的?” “不是,陈叔送的我。”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缓缓行至男人身侧。仰起的小脸嫩白精致,因为刚刚的活动还带着淡淡绯红之色。 唐安晴将他的公文包接过放在一旁,眼睛始终直勾勾盯着不放偿。 梁琛略有讶然,并未避开她的注视,而是干脆垂下眸,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这么瞧着我?” “学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在梁琛开了电脑之后才开口,瞧见男人已经摆出了一副忙碌的模样,本不欲再多言。但心里头那点小心思却总也瞒不住。 便干脆凑了过去,隔着书桌、目光直勾勾瞧着他。 那柔软的身子便就这么靠在桌面,唐安晴上半身伸得长长的,像恨不得能挨靠在他身上,修长的脖颈显露在他面前。 “没有么,嗯哼?” 梁琛挑眉,轻“嗯”了声,却没有立刻去回答她。只是伸出了手臂,抓着她将人从旁边拉到大腿上。 轻而又轻地揽在怀里。 身后的梁琛,在面对她和客户的时候总是两副模样。他见其他人时,似乎骨子里都透着温暖和煦,而面对自己时,却在不知不觉中多了分强势。 “看来是知道了……” 唐安晴耳边传来一声轻叹,低低哑哑的带着些无奈、又带着淡淡的期许意味。 她还没开口,便感觉到男人的手从自己腰际缓缓开始移动。 又柔又轻的,便落在她小腹旁。 “紧张什么,不过是和她一块出差。你这是吃醋了?” 她难道还不该吃醋么? 唐安晴不傻,若只是单纯地出差,何必不告诉她? 莫柔对他那般上心,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这男人若是有心顾着自己的情绪,自会离莫柔远远的。可他非但不,还单独带着她去出差。 一去,就是五天四夜。 唐安晴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不住想起他提到的检察官,那些纷乱杂糅着的情绪便就这么一股脑地涌上心头,“我就是吃醋了,莫柔那么喜欢你,她现在看见你的眼神,怕都恨不得一口把你吞了!” 男人不说话,瞧着她红唇嘟起,愤愤然不平的表情。 心里头忽然震了下。 唐安晴没有回头,瞧不见男人眼睛里清澈冷然的情绪。 她大约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梁琛的冷漠其实是渗透到骨子里的。 他一辈子没对几个人好过,许多贸然以为他好相处的人,最后大多挫败异常。 唐安晴是个特例。 男人因为这个认知,眼底情绪倏地浓烈了些。 他没再说话,低头将脸埋在她颈项出,那样细细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她想不想吞了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想吞了你。” 唐安晴浑身一僵,只觉得一下子连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男人的呼吸声很重,一径在耳边喘着。 她许久的没说话,只僵着身子任凭他埋首在自己颈项处。 直到…… 他啃了一下。 “你别……” 唐安晴很不想这样,可那湿濡的唇碰上自己的时候,仍是忍不住发出细细的一道音。 又软又腻,引来了一声低笑。 她连忙挣扎着要下去,这样坐在男人大腿上,唐安晴还是有生以来第一回。 尤其身后的人,还做出那样亲昵的动作。 梁琛将她抓了回来,手臂伸出、便将人困住在怀里。 “没感觉到么?还想跑哪去?” 唐安晴敏感地察觉到身下一处硬硬的部位,而身后的男人已经隔着衣服开始解她的内衣扣子。 她脑海里骤然闪过一句话,男人么、其实心心念念的,就是某件事。 这么耽搁了几秒,那只不轨之手便已经撩起衣服下摆,探了进去。 唐安晴连忙按着,脸颊红彤彤的,颇有些欲拒还迎的意味。 “不行……“ “嗯?” 梁琛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甚至还装模作样地板起了脸。 他缓缓靠近,附耳靠在她身侧,灼热的气息毫不客气地喷在她耳窝里,一下一下撩拨着本就微弱的理智。 “说说,你的老公怎么不行?” 唐安晴囧,拽着他的手不许他再往下,“不是你不行……” “哦……” 梁琛恍然大悟,“那就是你的问题咯。原来之前那么几次,你一直没感到快乐?说到底,还是身为男人的我的问题。” “乖,配合点。我一定努力让你满意……” 唐安晴喘着气,觉得脸颊四处都烫烫的,好像快呼吸不过来。 而梁琛还自顾自挨靠着她,这么一小会时间,便已经将她上衣整个掀开。 甚至他只稍微用上些力气,便将唐安晴整个转了过来,让她双腿大开坐在自己怀里。 她只需要低头,便能瞧见男人埋首在自己胸前的模样。 心下又是一紧。 唐安晴重重喘着,连忙抓着他的发将人推开。 “真的不行……” “学长,医生说了还不可以。” —————————— 唐安晴终于想起来原因,也在瞬间祭出杀手锏,主动将裤子往下拨了拨,让他瞧见只有些许隆起的小腹。 “三个月之后才可以呢……” 唐安晴瘪着唇,装作没看见他面色僵硬的模样,径直抓着男人的手按向自己小腹。 甚至还装模作样地叹一口气,“哎,宝宝和妈妈可是刚从医院里出来呢。可爸爸现在为了一己私利要不顾妈妈和宝宝的安危。” 她瞧见男人铁青的脸色,“咳咳咳医生说啦、想行房至少要在三个月之后。” “她还说……孕期最好一直避免行房呢。” 梁琛脸色骤沉,“谁说的!” “唔……孙医生。红城医院最好的妇产科大夫。” 唐安晴眼里不无得意,能瞧见这男人吃瘪,想要而不得的神情,她竟还挺开心的。 可当这副表情落在梁琛耳里,却怎么瞧怎么不悦。 于是骤然伸出手,按着她的手往下。 唐安晴吃了一惊,人已经因为这个动作前倾,正好靠在他肩头。 而掌心里,也握着了某处。 “既然不能做,那也没办法。只是老公有需求,你总得奉献一下……” 他说着,已然扯下裤子拉链…… 唐安晴僵着不敢动,眼睛瞪得大大地瞧着他。 而男人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按着她跟随自己想要的节奏。甚至还主动哄她加上些技巧。 室内火热。 唐安晴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可耳边男人沙哑深沉的嗓音却始终萦绕不褪。 “就这样,保持节奏……” “真乖。” “看来下回,我要好好补偿你才是。” ———————— 两人本就在同一个办公室里工作,在里头呆久了没有声响也属正常。 只不过今日不同。 石磊和卓洋面面相觑。 “这到时间了吧,小石头你去敲门,叫老大出来。” 石磊立刻摇头,跟拨浪鼓似的。 他又不傻,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能让老大忘了公事的只能是某件事。 万一推开门,瞧见不该瞧的…… 莫柔从洗手间出来,瞧见几人呆呆坐在那不动。而卓洋又一个劲地看腕表,便狐疑往办公室看去,“怎么啦?刚刚不说要出去么。” “是,等老大呢。” 莫柔“哦”了一声,擦干净手便往办公室走,“那我去叫他。” 话音未落,她已“叩叩”敲响了门。 里面的动静戛然而止。 “梁律师,约好的时间到了。您有行程……” 唐安晴僵着不敢动,她摊开着手,瞧见面前男人的表情,便尽快从他身上爬了下来…… “梁律师?” 男人蹙着眉,满脸不悦。 而此刻唐安晴已经从洗手间里出来,脸颊红红的模样,总还让人浮想联翩。 第二百七十六章 番42,出来时脸颊绯红 “等着!” 莫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她眨了眨眼,回头看了看也愣住的几个男人,又将头贴到门边细细听里头的动静。 隐约,有脚步声。 于是皱着眉,怎么也不相信自己会被人吼,尤其对象还是那温和斯文的梁律师偿。 她便径直朝门那边凑了过去,小心翼翼贴靠在上头,“梁律师……” “去开门。撄” 唐安晴站在桌子旁,听着外头敲门的声音,心里一个劲打鼓。 可偏偏那男人还慢吞吞地在浴室里弄,不慌不忙的模样与她全然不同。 “学长,你既然还有安排的刚刚怎么还……” 他关上水,又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衣服换上,“不耽误。” “另外,下次去产检我会陪你过去。务必要问清楚孙医生。” 唐安晴张张嘴,这一次识趣地没有问他究竟想问什么…… 只是脸儿红红地垂下,瞧着他开门出去。 “梁律师,你出来了就好。什么事耽误了这么长世间?” 莫柔正好抬起手想继续敲门,只是手臂正好伸在半空,那厚重的桃木门便已经被人打开。 她讷讷收回去。 梁琛不经意蹙了蹙眉,瞧见她探进头打量的模样,竟有些不悦。而后便顺手将门关上,“行了,不用多问,出发吧。” “好的,小石头赶紧带上东西!” 几人迅速离开,石磊走在最后,瞧见莫柔还在里面,便急忙招呼了声,“那个莫柔啊,今儿我们几个都不回了。你看着时间早点下班回去吧。” “知道了。” 石磊这才坐上车,可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说,小嫂子还在公司呢。就这么放她在这里……” “老大既然让你听她差遣,待会办完事你就再回来一趟。反正后续运作少了你也没事哈。” “喂,怎么说话呢。” ———————— 唐安晴一直在办公室里。 梁琛没有将她一块带走的原因,除了他门去的地方的确不适合她之外,更因为她此刻满脸通红的状态。 一直到几人都离开,楼下已然响起了汽车发动的声音,唐安晴才缓过神来。 她将目光移动到一旁的桌子上,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刚刚的一幕。 她竟然就在这里用手帮男人…… “你刚刚和梁律师在做什么?” 莫柔送走了几个男人,本是准备直接下班的,可她左思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终于还是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你藏在那干嘛?梁律师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东西,你最好原原本本都告诉我。” 唐安晴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他没跟我聊其他的,工作上的事。” “没跟你聊你脸这么红?” 莫柔越想越觉得不对,撩起腿坐在桌子上,侧身打量着唐安晴。 后者心里发虚,总觉得她的眼神能看透自己一般。 可等了一会,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便挺直胸脯站了起来,“我说没有,你不信就算了。梁律师和他们几个都走了吧,我也该回去了。” “喂你站住!” “唐安晴,你别忘记了梁律师是我先看上的,他现在好不容易喜欢上我,你要是敢横插一脚,别怪我不客气。” 她还能怎么不客气? 唐安晴摇摇头,心里却有些怪自己怎么会那么没底气。 与人先识的是她、与人结婚的也是她。 堂堂正正的梁太太,怎么还在一觊觎自己丈夫的女人面前弱了气势。 好在,莫柔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她心里有了怀疑,便干脆放手去查。见着唐安晴要离开,还主动凑上去,“你没车吧,去哪,我送你。” “学校。” 唐安晴是到学校里见高教授的,莫柔也不知哪根筋搭错,非还要跟着一起。 天略冷,校道上的学弟学妹也稀少了。 莫柔的车子停在律师系的行政楼前,格外拉风。 有人来批文件。 一旁的树下,还有穿着白衬衫的学弟在派发校报。 隔着树叶落下的斑驳日光打在他脸上,仿佛透着青春二字。 “你们是……” 有人眼尖,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她,对这百闻不如一见的才女格外仰慕。 莫柔自是笑脸相迎,只是见着那些人朝自己靠近,便又摆出一副高冷面孔。 “是莫柔学姐吧?” “嗯……” “那个,真的太久没有在学校见着你了。我是校报编辑部的林鑫,不知道你待会能不能抽出半个小时接受下我们的采访?” “很简单的几个问题而已,正好是毕业生风云榜的专题……” 男孩大大咧咧的,似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没有半分腼腆。 那俊朗的面上还带着些许激动,让莫柔心里又是一喜。 唐安晴显然没有理会他们,径直往里面走去。 她约了高教授商谈论文的事,顺便还有其他的事想打听。 莫柔一瞧人已经走远,便倏的敛起笑容,将笔塞了回去,“抱歉我还有事,下次再说吧。” “哎?学姐你等等。” 林鑫机警,一眼就瞧出莫柔是要跟着唐安晴,便几步跑到前头将两人一块拦下。 “这位学姐,我想采访莫柔学姐。不知道你有没有意向和她一起接受采访?” “你也是今年的毕业生吧,我们校报正是要做毕业生风云榜的专题。学办那边的老师也对这次活动很重视,可能会对你的实习成绩也有帮助……” “不用了。”唐安晴实在没有耐性听他介绍。 说到实习,既是在梁琛事务实习,只要事务所这边给的分数不低。相信她的实习成绩,也应该不用担心吧。 林鑫愣了愣,他还没见过不担心自己实习成绩的毕业生。毕竟红*律系与其他不同,实习的成绩直接关系到就业。 左思右想,他又死死盯着唐安晴的脸,忽然就想到了什么。 “你是……唐安晴?!” 被认了出来,最讶异的不是她本人,反而是一旁心不在焉的莫柔。 “你认识她?” “当然!现在整个法律系,还有谁不知道唐安晴这三个字。” 莫柔莫名起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唐安晴都成名人了?” 林鑫连连擦汗,见唐安晴皱起眉,还当她是因为自己先前的大大咧咧而不悦。 连忙小心翼翼地道歉,“刚刚一下子没认出来,毕竟跟照片还是有点差距。那个唐学姐,你也是我们校报准备采访的毕业生之一,不知道……” “站住,为什么要采访她?” 莫柔心有不悦,一步跨过去便将林鑫拦住。 她此刻好奇心上来了,也顾不上去追唐安晴,便只拦着林鑫,非要他说清楚,“你倒是说说看,她有哪点值得你采访?学习、样貌?还是……” “手段啊!” 林鑫翻了个白眼,“学习再好、模样再好看、就算家世都一流,也比不过她不是。别看人普普通通,可她能把梁琛学长拐到手,那就绝不简单!” “拐个男人有什么了不起,也值得你们……” “等等。” 莫柔话说到一半,骤然僵在当场。 她脑海里一径是“嗡嗡嗡”的声音,明明在安静的行政楼,却好像身处闹市。 林鑫“好心”,又解释了一遍,“原来你真的不知道。也是,教授们把论坛上的帖子都关上,一律不许公开讨论这件事,说是影响不好。可再不许讨论那也是事实啊,咱们法律系最最最有名气的梁琛学长,还真就是和唐安晴学姐结婚了!” “结……婚?” 莫柔一句话说不出来,她瞧见林鑫朝唐安晴追过去,而自己的目光也跟着两人转动,最终落在那已经走远的背影上。 “唐安晴和梁律师,结婚?” 她无论如何不愿相信,可脑海里却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事实。 凭唐安晴中等成绩中等样貌、甚至没有家世背景的状态,为什么能进事务所实习? 为什么石磊卓洋一个个都对她小心翼翼? 为什么她被允许和梁律师同处一室, 为什么,她今天和梁律师在里面那么长时间,出来时脸颊绯红…… 第二百七十七章 番43,那天晚上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唐安晴已经走进了办公室。 身后莫柔却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作,高跟鞋踩在光洁透明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莫柔知道,有经过的人正看着自己。 她在这之前一向是注重形象的,毕竟她一保持着学霸称呼,而良好的家世背景也让她足够引人注目。 于是在人前,莫柔永远是那个优雅美丽的学姐偿。 只是如今那精致清雅的脸蛋,不知因何多了分狰狞。 她急急走远,顾不上林鑫的挽留,一边走一边给人打电话撄。 “对,是我!你别废话,赶紧帮我查清楚,梁琛到底是不是结了婚?那个女人的名字,是不是叫唐安晴!” 她迅速上了车,很快发动车子离开。 二楼有人往楼下探出头看了看,瞧见那熟悉的身影时还愣了下,“这不是莫柔么?她来了怎么也没上来。” “看错了吧,她哪有时间来学校。连实习表格都是别的同学代填。” ———————— 唐安晴自然也听见了这些对话,只是她光顾着与高教授商讨论文相关的事,并没有将注意力都放在这上头。 窗外阳光暖暖地往里照,整个办公室都染了一层金色,几名老师翻阅着资料,偶尔传来几声“刷刷”的音。 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在。 “修改的挺好。” 等了一会,高教授终于将批注做好,厚厚的几张纸便递在她面前。 “你回去再看一下,后面相关的参考文献还是要多看。有不懂的就问好吧?” “好的。” 唐安晴点头,将资料收妥在包包里,“这段时间麻烦您了。” 高教授推了推镜框,忽然上下打量了她一阵,吞吞吐吐开口,“那个你现在也不太方便四处跑,问我还不如就问梁琛。近年来他也发表了不少论文,说起来恐怕比我更权威。” “没有的事,高教授您太谦虚了。学长毕竟年轻,就算看了些东西,也还缺少经验。” 高教授又是一笑,浑然不觉两人的对话落在其他老师的耳里,有多让人牙痒痒。 多少学生想找高教授指导论文都是难上加难,如今唐安晴不仅有高教授当指导老师,甚至还多了个梁琛。 有人摇摇头,忍不住酸了一句,“人比人真是要气死人,成绩好有什么用,能比得过有个好老公么。” “是啊,这下实习成绩评定,她的第一是妥妥的了。” 高教授但笑不语,他只眯了眯眼打量了唐安晴几眼。 短短的半个小时,却瞧出了不少东西。 看唐安晴现在的状态,怕是不会跟其他同学抢第一咯…… —————— “梁律师,能见一面么。” 男人在刚刚离开监狱的时候,收到一条讯息。 他身边还跟着石磊,此刻电话正打个不停,眉宇因为即将到来的案子而紧紧皱着。 直到发觉梁琛脚步微顿,这才狐疑凑过去,“怎么了,又出了什么事?” “没有,先回去吧,好好准备。” “行,晚上我再过去一躺,明天汇总。” “嗯。” 石磊不疑有他,上了自己的车迅速离开。 男人则径直走到他的银色汽车旁,等了一会之后又瞧见下一条短信,“我爸爸那边出了点问题,最好见面再谈一次吧。” 梁琛挑眉,点开看了却没有回应。 他唇角仍旧挂着清浅的笑容,倒车的时候那抿紧的唇上带着的细细情绪,始终让人捉摸不透。 有几名学生模样的女孩从旁边经过,一眼瞧见他,便都忍不住捂着唇笑出声。 他一贯是能吸引小女生的。 手机响起。 莫柔如今是非要得到他回应的,但见发出的短信没有回应,便迅速拨出了她的手机号。 男人挑眉,一边将车倒出去,一边接上手机,“喂?” 女人清冽的音顿了顿,有一丝迟疑。 “梁律师,刚刚我发给你的消息你收到了么?我爸爸那边好像……” “正在看,如果有问题我会再联系你父亲。” 他面色冷然,没有给莫柔多说话的机会。 可正是这样的态度,让莫柔心里仅剩下的那点希冀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倏然镇定下来,望着窗外时,眉眼里都带着一丝冰冷。 “你忘了么,那天晚上我们……” “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我已经忘记了、也希望你能忘记。” 话落,他挑起眉尾,挂断了电话。 莫柔呆呆坐在窗口,听筒里便只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样,她忽然觉得连空气里都飘荡着这些怪异的声音。 她的情绪变化那样明显,可男人恍若未觉。 他只是平稳地将车子开到家门口。 已是夕阳西下。 “大少爷。” “她回来了么?” “回来了一会,似乎是休息。” 梁琛轻“嗯”了声,没发觉自己因为这随意的一句话,又蹙紧了眉宇。 客厅里,金莹在插花,瞧见他进来也不曾有讶异,只指了指楼上,“在睡觉。” 男人点头,往楼上走。 房间内安安静静的,斜落的夕阳从窗户里照射进来,被薄薄的窗纱拦住,只余了一丝清淡忧愁,落在床尾。 女人侧躺在床上,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只剩下那干净轻浅的脸,仍余在空气中。男人靠近,忍不住扬起手抚了过去。 粗砺的指腹没有立刻落在她脸颊上,而是渐渐往旁边移动,将乌发挽起。 ———————— 唐安晴在睡梦里,觉得脸上痒痒的,也不知是谁在逗她,挥手去赶,也赶不走。 “太晚了,该起来了。” 她摇摇头,咕哝了几句。 最近本就嗜睡,因为这男人扰人清梦,于是翻过身又闭上了眼。 梁琛摇摇头,干脆将她抱了起来,“快六点了,现在还在睡,晚上怎么办。” 那低低哑哑的声音实在太好听,好听到唐安晴原本怎么都不愿意爬起来,可在听见这声音之后,仍是迷迷糊糊睁开眼。 “你就知道闹我……” 她没睡够,身体和精神仍处在不同时空。 男人的声音和脸蛋都那样诱人,可身下的被子也同样暖和而充满诱惑力。 于是瘪着唇,面上都是不满。 “我还没有睡饱……” 梁琛挑眉,忍不住的轻笑出声。 那甜腻的声音入了耳,便不知怎的让人心情愉悦。哪怕这女人此刻在生气,哪怕那小小的脸蛋因为不开心而皱成一团。 梁琛只是轻笑,从喉咙里溢出的声音像带着某种魔力,衬着夕阳下俊朗的五官越发迷人。 唐安晴几乎是看呆了。 直到男人将她挖起来,又寻了鞋子到她脚边,柔柔软软地哄着,“王姐在厨房忙着了,她做了大闸蟹。是今儿一早赶过去买的,保管新鲜。” “哦,那还有呢?” “还有……” 梁琛半蹲下身,替她将鞋子穿上。 继而有些无奈地坐到她身侧,把那软嫩的脸颊藏在掌心,轻捏了下。 “还有很多,只要是你想吃的都有,好不好?” “嗯……我正好饿了。” 唐安晴嘿嘿一笑,有些尴尬。那精致小巧的鼻子便也因此皱在一块,蹭着他不肯下去。 男人摇头,捏了捏她掌心,“要当妈妈的人,还像个孩子似的。” 不过很显然,他并不介意自己的女人偶尔返老还童一下,还十分果断地伸出手,任凭她像个刺猬一样扒在自己身上。 “要先洗个澡还是?” “洗澡。” 唐安晴埋在他肩膀里,咕哝着抱怨,“最近太热了,又不敢开空调……” “秋末,总还有炎热的几天。等热了这一阵就好。” 到天气转凉的时候,一切都会跟着变化。 窗外的树叶渐渐落光,四处都是荒凉的景致。 她后来再站在同样的位置瞧着窗外丘陵,却再也瞧不见以往的郁郁葱葱。 十一月,深秋与冬交换的日子,唐安晴终于明白从炎热瞬间坠入寒冬的感觉。 ---题外话---今天有加更~ 第二百七十八章 番44,一场秋雨一场寒 近来似是有些事情格外忙碌,晚餐连许家明和梁孟音都没有在家里用餐。 她洗完澡出去,瞧见穿着白衬衫在餐桌旁摆弄的男人。 “王姐呢?” “说是家里有事先回去了。”梁琛替她盛饭,那干净修长的指尖哪怕做家事,也那样好看。 唐安晴双手撑着下巴呆呆望着这一幕,眼睛里几乎快要冒出粉红色爱心泡泡。 好在男人很快便将盛满白米饭的碗递到她面前,熟悉的香味几乎要让唐安晴垂涎欲滴偿。 她轻嗅了下,便急匆匆地夹了菜。。 气氛温馨平静,宅里里虽然空旷,可她和梁琛两个人呆在一块,竟也觉得那样满足。 只是下一刻,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所有思绪。 “什么事?” 男人起身,脸色也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唐安晴停下吃饭的动作,便只听见他说马上过去。 于是起身,“现在走么?” “嗯,临时有事。你好好吃完饭去休息,东西就放在这明天收拾。” 他既说有事,唐安晴便不会阻止。 只是仍旧从旁边拿了外套递过去给他,“一直这样闷热,像是要下雨了。开车小心点,早去早回。” “好,你乖一些。” 梁琛垂眸,小心叮嘱了句,却不知那话是对着唐安晴说,还是对着她肚子里那个。 —————— 于是很快,便又是她独自一人呆在宅子里。 空气一下子变凉了许多,唐安晴也忽然觉得全身不舒服。 是夜,她在天色沉下之后躺在床上写论文,键盘噼里啪啦敲着响,在宁静的夜晚里格外明显。 唐安晴裹了毯子,可不知为何,身体却总觉得冷,甚至小腹总还凉凉的有些不舒服。 窗外忽然下起了大雨。 “哗啦啦”的一下,便落满了整片天空。 她半躺在床上,忽然觉得背脊发寒,一瞬间的事,便像是有冰冷的雨水从窗外飘了进来。 于是缓缓起身朝窗口走,窗纱被冷风吹起时,还拂过她面庞。 轻轻柔柔的,却像有千斤力道。 唐安晴连忙走过去将窗户关上,忽然觉得全身都不舒服起来。 外头倾盆大雨,她拿出手机给梁琛打电话,响了许久都没有人应。 等到她耐快要性尽失时,才终于听见一道细腻的音,“喂?” “找梁律师么,他正在洗澡。” 有一道熟悉的女音从听筒里传来,一下子击中了唐安晴的神经。 她猛地全身一僵,便呆呆的站在原地,听筒里传来的女声比外头倾盆的大雨更要可怕,好似在夜里哭嚎的猛兽一般,紧紧抓着她胸口让人快要喘不过气。 “谁的电话?” “哦,可能是打错的吧。” 唐安晴张张嘴,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她站在原地,想起刚刚吃完晚餐之后离开的男人。 眼见着连空气都变得湿濡,她是问过梁琛为何还要外出的。 可从头至尾,他只是迅速吃了些东西,只说工作上的事,便离开了。 如今想来,那样的讳莫如深,原来是另有缘由。 —————— 电话挂断,那头的女人却径直坐在了沙发上,入眼是装饰华丽的豪宅。 她用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尖滑过手机屏幕,将上头标注着“梁太太”三个字的通话记录删除掉。再多的情绪便在瞬间涌起。 莫柔冷冷注视着角落某处的人,平日里清澈的安静的眼神,如今也渐渐染上了狰狞。 她用力掐着手指,心里头压抑许久的情绪,在瞧见那道高大的身躯之后,便立刻消失无踪。 “梁大哥,在家里我能这么叫你吧?” “嗯。” “爸爸在楼下等你呢,其他几位也过来了。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我的缘故还让你淋了一场雨。” 梁琛不疑有他,便只将衣服接过去。 黑眸眯起,而后随意打理了一下便往外走,“时间不早了,石磊也应该差不多到楼下。待会还要麻烦你交代一声让他进来,案子既是提到明天,就无比要做好完全准备。” 走到楼梯上时,他脚步又顿了顿,“为了避嫌,这次审判我单独过去。” “好的,我会通知他们几个。” 她俨然已经扮演了秘书这个角色。 堂堂的检察官千金,没有半分架子,专业知识也过硬。 梁琛同意她到事务所实习,除了卖个面子之外,便是因为这个。 好在莫柔也算争气,平日里表现很不错,上次出差不得已要带女伴,同行其他人也夸她大方得体。 —————— 唐安晴呆呆坐在房间里,像是被人从头泼了一桶冷水般,全身都湿淋淋的。 冷风一吹,更是彻骨冰寒。 她自然能辨认出那道声音的名字,也能知晓对方的用意。 莫柔今天是知道了她和梁琛的关系的,可无论她是否故意,如今梁琛与她在一起是不争的事实。 甚至,还允她接了他的电话。 正在失神间,楼下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一边喊叫着一边慌慌张张往楼上跑…… “少奶奶您在家里吗?” “今天的晚餐您吃了没有?” “天哪天哪,您可千万别……” 唐安晴扶着椅子起身,只觉得脚步徐软无力。 好不容易开了房门,便瞧见一脸急切的王姐。 “您还好么?今天的晚餐,您都吃了?” 唐安晴点头,“吃了。” 不过近日天气炎热,胃口不好而已。 可王姐在听见她的回答之后,猛的倒抽了一口凉气。恨不得要立刻扣开她肚子把里面的东西都挖出来…… 然而理智告诉她,这样做于事没有半点助益。 等了半晌,王姐才小心翼翼开口,“那,大闸蟹吃了多少?” 她一共也没煮几只,主要还是想熬些鲜汤,却没料到差点因此造了孽。 唐安晴不明所以,便摇摇头,“一只?只吃了几小口来着……” 她还没用完晚餐梁琛便已经离开了,一个人孤伶伶在餐桌上实在没有意思,便随意拨了几口饭而已。 王姐一听,骤松了一口气。 她连忙扶着唐安晴,“您脸色看起来实在不太好,我们还是去趟医院吧。” “为什么……” “大闸蟹性凉,孕妇、禁食!” 王姐吞吞吐吐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连同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第一反应便是加快速度往医院开,好在虽是雨夜,但路上车辆很少。不过半个多消失,就已经到了红城医院。 孙医生正好值班。 “先躺下,看了检查结果之后再说。” 她面色格外凝重,唐安晴第一次发觉,原来自己躺在病床上,会是那样害怕的感觉。 尤其是当孙医生阴沉地询问她时。 “先在医院住下观察,你说说看现在肚子有什么反应?” 唐安晴眨了眨眼,忍不住许将手放了上去。 轻抚过,似乎隔着肚皮都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恐惧。 于是小声开口,“就是没什么力气、肚子里有点不舒服,但又说不上哪里不舒服。有点冷……” “现在没有见红,吃了多久了?” “七点多的时候吃的,现在快十点。两个多小时。” 孙医生的脸色终于松缓了些,“消化得也该差不多了,先好好休息吧,有任何情况立刻叫我。” “是……” 王姐唯唯诺诺的,生怕唐安晴出事。 “我、我给夫人打个电话。这一次我真是太糊涂了,大少爷说你喜欢吃这个,我也没想起哪里不对。等回了家里一趟才猛的记起来。” “老天一定要保佑孩子没事,否则我的罪过,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唐安晴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自己却还十分平静地躺在床上。 她仰头瞧着窗外,骤雨渐歇,连空气也清爽了许多,白日里的闷热仿佛不曾存在过,隐约还能嗅到一丝冷风的气味。 于是想起一句俗语:一场秋雨一场寒。 ---题外话---还有一章……略晚。吃了饭就回来些。 另外……金莹是许欢她婆婆,梁琛他妈叫梁孟音哈哈哈上一章写错了。 等明儿编辑上班香香就去修改过来哈。 谢谢几个姑娘的提醒么么哒~ 第二百七十九章 番45,别在这个时候闹 唐安晴看了看手机,二十二点整。 王姐在和梁孟音通电话,像是给上级汇报一样的小心翼翼。 “夫人,您要不过来一趟?” “是,大少爷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医生还说要观察一阵子……” 她实在是担忧,旁的人或许不知道梁孟音有多在意这个孩子,可王姐在梁家也呆了不少时日,对梁孟音的心思还是清楚的。 上一次王默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当着她的面摔掉了,她足足缓了一个月才缓过神来偿。 如今唐安晴肚子里这个,梁孟音是比任何人都要重视的。 可偏偏,又出了这种事。 放下电话,王姐瞧着唐安晴面色平静望着窗外的模样,心里“咯噔”了一下。 “您没事吧?” “没事,不用担心。” 唐安晴扯开唇笑了笑,满脸苍白的模样让人看了却心惊肉跳。 她越是平静,王姐就越担心,恨不得掀开被子瞧瞧她现在的模样,生怕孩子就这么默不作声的没了。 好在,又等了一段时间,她似乎没有太明显的反应。医生来了又走,脸色也渐渐好看了些。 “要不,也给大少爷打个电话吧?” 唐安晴默不作声,王姐便当她是默认了。于是连忙将电话给梁琛拨出去,可等了许久,却没有听见回应。 “嘟嘟嘟”的声音响个不停,然而等了许久,也不曾听见声音。 王姐脸色越来越难看,小心翼翼将手机递过去,“没接。” “家里的电话也打了,夫人直接赶过来,也没人理会。” 这样的结果,似乎在唐安晴意料之中。 她仍是平静地躺在床上,脸色几乎要白得和枕头颜色一样。 梁孟音和许家明很快就赶了过来,询问了医生很久才得到一个不太确定的答案。 王姐被她训斥了一顿,垂着头离开了。 唐安晴整夜都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之间,偶尔醒过来,抚着小腹还能察觉到孩子仍在。睡着了的时候,却又像被什么惊扰了,总梦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直到清晨,她满身大汗醒来。 “醒了?” 孙医生正好过来查房,瞧见她大汗淋漓的模样,有些无奈地摇头,“放心吧,孩子没事,待会去复查一遍,食谱要重新开。” “没事的话下午就可以走了。” “好的。” 孙医生皱了皱眉,“上次就告诉过你们,凉性的食物一定要少吃,最好碰都别碰。” “除了大闸蟹之外,还有山楂、甲鱼、桂圆等等……清单在这里,回去好好看了记着。” 王姐还守在她身侧,见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夫人守到天亮才走,实在是熬不住就先离开了。” “夏冰打了电话,说待会要过来。” 唐安晴主动安抚她几句,“是我喜欢吃的东西,跟你没有关系。总之孩子没事,不用太自责。” “不过我现在饿了……” —————————— 早上,最先赶过来的人不是夏冰,而是穿着艳色红裙的莫柔。剪裁合体的过膝裙,将她的身段显露出来,而脚上那双黑色高跟鞋,更让整个人显得艳丽异常。; 清脆的高跟鞋声踏响地板,在空旷的vip走廊上留下明显的声音。 她熟门熟路地寻到病房,没有任何招呼便将门推开。 “唐安晴,我来探望你咯。” 莫柔手里拿了一束百合,模样倒是新鲜。 见唐安晴蹙着眉满脸不解的模样,还主动朝她走近,将那束百合插到了花瓶里。 她平日里总穿着合体的ol风格长裤,如今一改往日打扮,身上的红裙妖娆,曲线毕露。衬着浓艳的妆,让人眼前一亮。 莫柔缓缓拉过椅子,坐在她身边。 “你好像很奇怪我会出现在这里?” 唐安晴将最后一口清粥喝下,心里暖和了不少。 她只觉得莫柔的打扮与素雅的病房格格不入,并且、脑海里总是会出现她昨日在电话里的声音。 可面上,唐安晴依旧古井无波。 甚至她只是默默垂下眼,将瓷碗放在桌上,侧身打量了她一眼,“不是奇怪,只是一大早的,你没有去上班来看望我,受宠若惊。” “这是我应该做的呀。” 莫柔干脆坐到了床边,好似昨天之前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就这么捏着她掌心,软软糯糯地开口,“这不是为了感谢你么,你之前给我提供的讯息太有帮助了。” “昨天晚上,我和梁律师……” 话未尽。 可偏偏言下之意已十分明确。 唐安晴僵在原地,一只手掐紧了被子,可另外一只手还被她握在掌心里,抽也抽不开。 莫柔十分热情。 她一向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平时瞧着很好相处,可骨子里仍留着千金大小姐的脾性。 此刻那大大的丹凤眼上画了厚重的眼妆,优雅又迷人。微微眯起的时候,便好似有万种风情,让人能瞧见她深埋在眼睛里的情绪。 “我喜欢梁律师。” 她轻声开口,好似没有瞧见唐安晴僵硬的模样。 “昨晚他一直在我家里,洗了澡换了衣服……” “我想他也是喜欢我的。” “哪怕不喜欢,冲着我父亲的面也会考虑。梁律师如今的名声不比昔日,今年他已经输了两场官司,不败神话早就瓦解。但若是他成了我父亲的女婿,以后在这条路上就能顺风顺水,不仅仅是红城第一,就算成为全国性的首席律师也并非不可能。” 莫柔言辞恳切,那晶亮的眸里,闪烁着一丝晶莹。唐安晴瞧着她的眼睛,几乎就要相信她了。 若非她才是正牌梁太太,唐安晴该要以为,面前的女人才是梁琛的妻子…… 于是强行就手自她掌心抽了回去,唐安晴面容冷静,“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结婚了,我们之间甚至已经有了孩子。” “你既是千金大小姐,又何必非要如此?” 莫柔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几乎在瞬间便改变成了冷漠。 她起身,居高临下瞧着唐安晴,颇有些不屑,“那又如何?” “你既知道我的身份,也该明白他的身份。跟你在一起,他能得到什么?别跟我说爱情之类虚妄的东西,难道他还真会爱上你么?” 唐安晴没有底气。 但即便如此,她仍是扬起下巴,澄澈的眸里有一丝坚定,“爱不爱,我们都已经结了婚。” “你现在的行为,就是小三。小三代表什么你清楚,学习好、能力强,家世也好。但那又如何?充其量不过是个高端一些的小三。” 莫柔立时被戳中痛处,猛地僵了下。 她原本以为手到擒来的梁律师已然结婚,对象还是处处不如她的唐安晴。 这本就已让她怒火中烧! “你……他娶你不过是一时迷恋!你有什么手段能留住他?” “我怀孕了,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有人觊觎自己的男人,唐安晴总不会留情的。 安静的病房内,两个女人针锋相对。 一个凌厉、一个温和。 一个咄咄逼人,一个寸步不让。 莫柔许久地没有再开口,她只死死盯着唐安晴,忽然笑了起来。 “看来你对自己很有自信,可如果我告诉你,在我们出差的那几天,我和梁大哥就已经睡过了呢?” 她笑了笑,风情万种,“梁大哥的需求有多旺盛你是知道的,大约就是因为你怀孕,他的需求无处解决。正好喝了酒、正好我他身边,正好、我那样喜欢他。” 一切都水到渠成。 莫柔甚至将两人如何发生的关系,如何一步步开始到结束,都点点滴滴说给了她听。 模样,确然与梁琛平时对她做得一模一样。 唐安晴脸色煞白。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想象,像梁琛那样的男人会出轨。 尤其,还是酒后乱性。 于是紧紧掐着掌心,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我凭什么信你,学长的优秀众人皆知,肖想他的女人也不是一个两个。若是每个和他单独呆过的女人都到我面前说这样一番话,我每日只伤心难过便就够了,哪还有心思过日子。” “莫柔,你不用来挑拨离间,我不会信。” “呵……” 莫柔冷笑,大大的丹凤眼闪烁了几下,沉默了半晌。 再扬起眼时,里头的情绪,只余冷厉! 唐安晴忽然觉得全身发冷,她死死盯着那艳丽的红唇,瞧着莫柔嘴巴一开一合时,说出那样可怕的句子…… “他不愿要你了,你们的孩子是绊脚石。” “唐安晴,梁大哥他不喜欢这个孩子。还记得王默的孩子怎么没的么?你的,也是一样。” 她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忽然想起昨天夜里摆在餐桌上的大闸蟹。 想起他为自己盛好的饭菜。 想起她差点失去的所有…… 莫柔眯起眼,不免得意,“你还是不够了解他的,梁大哥手段如何你还未曾接触到。聂家的案子只是个例,这些年来砸在他手上的已然不少。” “他既不怕结仇,又如何会愿意这么快要孩子?” “唐安晴,我可是好意。若是你还留在这里,保管你的孩子活不了多久……” 她总是能戳中人的痛处。 唐安晴面色呆滞,似乎连思考对能力都丧失掉了。 室内安安静静的,像是连空气都被人夺走,于是她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莫柔款款行至门边,低头瞧了一眼腕表,得意又狰狞,“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他。” ———————————— 十一月,深秋。 早上十点。 自昨夜的一场暴雨开始,红城便正式入冬里。 前些天还穿着薄薄针织衫的人们,此刻都开始裹上大衣。 温度骤降,连同法院内、气氛也冷到了冰点。 “霍霖深谋杀秦绍一案二审,正式开庭!” 唐安晴一直在打电话,很快便接通了。 男人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低低哑哑的,不太清晰。 “学长。” “怎么了?” 唐安晴抿紧唇,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努力扯开唇角,连呼吸声都被她压得低低的,“学长你昨晚……” “不,我想和你聊聊孩子的事……” “孩子?” 男人讶然,实在不明白她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与自己讨论孩子的问题。 便蹙紧了眉,“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 “可我现在在医院,宝宝、不,我们……” 她顿了顿,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便更加没有底气,“你还要么?” “要什么?”对方已然陈述完毕,他公然在法庭上接电话已是违反规矩。 审判长沉下脸,“辩方,你们可有异议?” 梁琛于是蹙紧了眉,“非得让我说得更明白,别在这个时候闹。” ---题外话---更完啦今天的!明天上班愉快么么哒~ 第二百八十章 番46,你让我感到窒息 “啪”的一下,手机被挂断。 审判庭上,男人侃侃而谈。 而在医院里,唐安晴却怔怔地拿着手机说不出话。 夏冰到的时候,唐安晴已经换好了衣服,瞧见她出现的时候,便立刻抓着她的手,“你来的正好,我们离开这。” “你现在和聂鑫辰住在哪?有没有隐蔽些的房子,我想搬过去住一段时间……”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夏冰往外走,连同夏冰手里提着的水果都不曾放下,怎么来又怎么被拿了回去偿。 夏冰一脸不解,直到被她拉到电梯里,才狐疑地反拽住唐安晴的肩。 “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找地方呆着,学长呢。他知道你这么任性么?” “还有,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结婚了,又丈夫有家庭,还有宝宝。晴晴,咱们不是孩子了呀。” 唐安晴骤然僵在原地。 她只用力摇头,神色也有些焦急。 好在夏冰总算是了解她,见此情景并没有放任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是逼着她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么坚决的要离开医院。学长知道了该怎么办……” “不要让他知道!” 唐安晴缩了缩鼻子,终于冷静下来。 她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纷乱的心绪也渐渐理清,“总之我现在不能回去,不管是为了我自己还是宝宝,都不能回到梁家。” “学长他……我至今看不透他。” 唐安晴想起自己最开始与梁琛相识时,所有人都告诉她,这个男人不可控。 可她依然被他迷住,不知从何时起眼里心里便只是他的影子。 唐安晴站在电梯角落里,脸色仍有些苍白。可那瘦弱的身躯却挺得直直的,背靠着电梯,眼神格外坚定。 “他其实对我很好,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 “他模样生得好,多金又有能力,偏偏还对人那样体贴。” 唐安晴笑了笑,不知怎么的,总让人瞧出了一股苦涩的意味。 夏冰跟着沉默下来。 她主动领着唐安晴往停车场走,“我开了聂鑫辰的车,先上去吧,我带你去个地方呆着。” “嗯……” 唐安晴咬着唇跟在她身侧,惶惶不安的模样,看着便让人心生不忍。 好在,坐上车之后,她总算镇静了些。 车内流泄出淡淡的音乐,男歌手充满磁性的嗓音缓缓窜到耳朵里,渐渐的让人心绪平静。 “学长既是待你这样好,为什么还担心?” 唐安晴摇摇头,唇角扯开一个清浅的弧度。 她知道,自己的苦涩情绪,已然溢到了表面。 “他从来、没说过喜欢我。” 唐安晴不想承认,哪怕没有莫柔今天的一番话,没有昨夜那场意外,自己心底也始终惶惶不安,“学长太好了。这样好的人,为什么跟我结婚?为什么、要对一个自己不爱的人那么好?” 她当时怎么也想不透,曾有段时间沉溺于男人的温柔里不可自拔,像陷入了蜜罐子里一样。 后来突然醒悟,原来所有的好,都另有深意。 夏冰皱了皱眉,心里“咯噔”了下。 “我想学长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最清楚。既然你想自己呆着,那暂时就先在这里住几天,等你想通了再联系他。” 她并没有拒绝她的要求,很大的原因的是已经知道梁琛的所作所为。 从聂家开始,到以往为了赢官司曾使过的手段。 甚至邻城尹家的分崩离析,也有梁琛的影子。 那个红城大学律师系所有学弟学妹心中的偶像,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的那样光鲜。 “梁琛,是一个有秘密的人。” 聂鑫辰说,他父亲最后说了许多,关于梁琛的却只提了这么一句。 ———————— “到了。” 她站在旁边,抬起头的时候便只瞧见上边有些破旧的建筑物。 夏冰率先走了过去,走在有些老旧的走廊里。 “这里挺安静的,前段时间我们俩过来看过,本来想租在这里,但他实习的地方距离太远。最后只能作罢。” “我爸妈一个朋友的房子,他们平时不怎么在家。之前给我留的那间房还空着,你暂时可以住在这里。” 夏冰将钥匙交给了她,又主动将她领到房间里。 很小,但阳光仍能透过窗户照射进来,阳台上没有人理会的多肉植物,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下仍顽强生长着。 唐安晴靠近,从窗台往下看。 “楼下是个小花圃,以前那位阿姨在的时候经常打理,现在荒废了。” 她摇摇头,盯着旁边的花花草草,许久的静默着,“没有,郁郁葱葱的,挺好看。” 夏冰也不多劝她,她最明白的道理,便是情侣之间的事,旁的人插不上手。 唐安晴和梁琛如何相遇、因何结婚、她如今又为何要离开。 夏冰一概不知。 她唯一能确认的,不过是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而已。 “晴晴,这里挺偏僻的,虽然还算安全,但买菜要走一个站到那边的超市。你学校的衣服我下午收拾了帮你送过来。” “若是想自个呆着就好好静一静,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也要多考虑。” 唐安晴点点头,已经开始打扫起来。 夏冰见状并未多说什么,看了看腕表径直走远。 ———————— 二次审判,比想象的更要顺利一些。 为霍启正辩护的周律师只以为他自己赢定了,本就没有精心准备,如今对上梁琛,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法官很快宣判,霍霖深当庭释放,具体赔偿协议也很快达成共识。 他瞧了一眼时间,不自觉蹙了眉。 “哥。” 朝外头走的时候,旁听席上许欢喊住了他。 梁琛回头,便只瞧见那张与记忆里一样清秀迷人的面庞。如今正因为霍霖深的释放而布满笑容,“哥,谢谢。” 他垂眸,脚步只微顿了两秒,“兄妹之间,还说什么谢谢。” 许欢笑了笑本想说什么,“家里备好了饭菜,我想邀请你和小嫂子一块过去。哥你意下如何?” 话刚说完,男人便已经走远。 只是这话入了耳的时候,梁琛仍停留了几秒。 “知道了,我会过去的。” 他此刻正心神不宁,说不上的奇怪心思在心底涌动。心脏那处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戳了下,因为某种莫名的事情而担忧。 快要上车时,骤然想起刚刚的电话。 正好要开庭,女孩选了个不太合适的时间拨过来。 梁琛忆起了自己说过的话,浓眉不自觉蹙了蹙。 “嘟嘟嘟。” 手机里传来急促的声响,下一刻,便听见公式化的女音,“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出事了!” 他正好发动车子准备离开,便就瞧着身后一阵慌乱。 霍霖深从里面奔出来,动作迅雷不及掩耳。 他透过后视镜,还瞧见了那十分慌张的许欢。 “怎么回事?” “渊渊她……” 小姑娘失踪了。 梁琛只得按下心里纷乱的思绪,开车往孩子的学校里去。 不知怎的,他总有种不详的预感,当在路口选择左转了的时候,便像失去了什么…… ———————— 是夜,唐安晴拿着夏冰给自己的手机,久久难以入睡。 她如今正处在陌生的环境、四下去看,连身处的所有东西,包括空气都是陌生的。 这里没有装网线,她也没有心思上网看新闻。那些纷乱的思绪,也仿佛被隔绝开来。便寻了一本书,在灯光下静心阅读。 外头星光点点,却隔着窗户都能感觉到肆虐的寒风。 终究是老房子,哪怕关紧了窗户,她都还能隐约感觉到一丝冷风吹进来。 于是轻叹,爬到床上。 忍不住的将身子蜷缩起来,那样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自己。 等到大雨终于落下,唐安晴这才仰起头,瞧着被冷风吹得摇晃的树,心道。 冬天终于是来了。 ————————— 费了不少时间,霍霖深才将小姑娘带出来。 中间发生的插曲太多,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他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有那么一瞬间,许欢差点以为霍霖深死了。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便好似崩溃了一样。 梁琛后来想起这一幕,却发觉自己在瞧见她哭泣的时候,心里的情绪原来那样复杂。 可除去复杂之外,却又只默默站在一旁,什么都没做。 甚至,不会因为她终于失去了霍霖深而感到庆幸。 “铃铃铃。” 手机响起。 他脱下外套,甩去一身疲惫走到车子里。 “老大,是我。卓洋。” “嗯。” “你在哪?” 梁琛扫了一眼渐渐散开的人群和身后已然熄灭的大火,冷声道,“小丫头的学校,正准备离开。” “您最好赶紧回来一趟……小嫂子她,不见了。” 车厢内气氛骤起变化。 那修长的手指随意将手机扔在一旁,便迅速握紧方向盘朝远处驶去。 车速很快,在漆黑一片的夜色里,只恍若一道流行划过。那深沉的面色仿佛风雨欲来,一下子便要连人的情绪也一块吞没。 “我们一直没接到消息,到今天中午才知道。小嫂子原来从昨晚开始就住到了医院。” “说是昨天晚餐吃的什么东西差点导致流产,夫人在这边守了整晚,直到凌晨确认母子都没事才离开。” 一路上,他脑海里都闪着这几句话。 卓洋是有些自责的,而在他旁边,偶尔还能听见石磊急切的声音。 没人知道唐安晴去了哪里。 男人赶到医院的时候,提前得到风声的记者还守在门外,只等着采访他今天赢了官司之后的感想。 “梁律师,给我们说说吧?” “是啊,总之霍家小千金也已经被成功营救,您趁此机会正好可以接受我们的采访……” “梁律师……” 自然有人发觉了他阴沉的脸色。 然而他平日里温和的模样实在太深入人心,以至于没有人会觉得他会拒绝。 知道那道瘦削的身影停在电梯旁。 “滚。” 声音不大,可男人眸色森冷,说不出的阴暗晦涩,让人背脊生寒。 有人大着胆子开口,“梁律师今儿这是怎么了,赢了官司还不开心。难道是另有隐情?” “不想死,就滚远点。” 他漠然甩下这句话按着电梯走上去。 记者们都站在电梯外,各自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敢上前。 直到几秒之后,才有人咕哝出声,“这还是梁律师么,怎么这么大脾气。” “就是啊,是不是吃炸药啦……” “算了算了,一看他就是有事要办,咱们先走吧。惹恼了这种人咱们也没好果子吃。” “滴”! 电梯停下。 男人阴沉着脸走到病房。 石磊满脸焦急,“没道理的,小嫂子还住院,没道理自己跑了啊。” “如果不是自己跑了,难道在这里还能被人绑架不成?你们也看看这里哪有被绑架的痕迹?监控也都瞧过了,她就是自己走出去的。” 唐安晴离开的时候多留了个心眼,在夏冰离开了一段时间之后才独自走到医院外。 从监控上,只能知道夏冰是最后见过她的,却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两边起了争执。 一时间又没有任何头绪。 直到石磊眼尖发现梁琛出现在病房,这才住了嘴。 “老大到了,看怎么办吧。小嫂子总是会爱惜自己的身体,应该不会跑太远,老大你想想她可能会去哪?” 男人一径瞧着空空如也的病床,瞧见旁边摆放着的空碗。 等了许久,他忽地转身往外走。 “去哪?” 卓洋连忙跟上,刚走几步却又被他叫住,“报警吧,一个小时之内,把她找出来。” “是。” “不过,你去哪?” 他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石磊凑了过来,“我们怎么办?真报警?” “老大让报,就报!” 石磊讷讷点了头。 自然,以梁琛在红城的声誉,加之今天他刚赢下的那场官司。于是在报警之后的一个小时,几乎大街小巷都布满了警察。 唐安晴全然不知。 她好似没有瞧见外头的风雨,便只默默缩在小小的房间里。 手机闪烁了下。 “喂夏冰?” 这只手机是夏冰刚刚才给她的,上头只有她的电话。 然而等了半晌,里面却依旧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声息。 唐安晴眨了眨眼,还以为是她打错。 “看来你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她僵在原地。 恍惚间,听见男人低低哑哑的声音,“出来开门。” “唐安晴,我只给你十秒钟。” 电话里的声音在雨夜里格外阴森,她看了看陌生的房间,心脏“扑通扑通”的加快了速度。 唐安晴还在犹豫,或者说正慌张无措地在想法子。 只是下一刻,男人的音节一字一顿,像被什么东西摩擦过一样。 “十。” “九……” “三。” “二。” 梁琛眯了眯眼,瞧着面前岿然不动的房门,脸色忽然就沉了下去。 他等了半晌,终于将手机收起来。 那被阴冷覆盖了的面容看起来格外恐怖,所有人的情绪都在瞬间被挑起。 他第一次发觉,那一向乖巧的小女人,竟会有这般胆大包天的时候。 于是薄唇轻启,吐出最后一个字眼。 “一。” 话音落下的下一刻,房门便被男人撬开。 唐安晴呆呆站在不远处,手里举着棍子,呆呆望着那跨过破烂的大门长驱直入的男人。 屋外大雨滂沱。 她连客厅里的灯都没有开,只有那小小的房间里遗落的淡淡光线将来人的脸照亮。 湿淋淋的发垂落在男人额上,遮住了半张脸的同时,更让他的模样看起来更加狠厉。 而那雨水,还顺着发梢往下掉,先滑到鼻尖、再到紧抿的唇、再到下颌…… “啪嗒”一下。 掉落在地面。 唐安晴尖叫出声,反射性往后退,手里拿着的棍子更是没有任何预料地朝他挥去。 没有她想象中的怒吼和反抗。 梁琛仍站在原地,哪怕被她重重敲了一记在肩膀,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室内气氛安静得有些可怕。 隔壁邻居热心,听见她的尖叫之后还打开门开了一眼,“小姑娘,怎么了?” “这男人谁啊?你认不认识?” 她点点头,而后又忙不迭地摇头,“我、我不认识他。” 唐安晴扔下棍子便往邻居那边跑,迅速地躲藏在那对老夫妻身后,“他突然跑出来吓到了我,叔叔阿姨,我真的不认识他。” 她无非想着保护自己。 此时的梁琛模样实在太可怕,别说阴沉沉的脸色,单单他此刻全身湿透又还笔挺站在原地的模样,便足以让人害怕。 老夫妻护着唐安晴往后退了退,两人还偷偷商量起来。 “老伴,还是报警吧。” “瞧这人人高马大的,我们打不过啊。” 唐安晴自然是听见这些,可那未曾平复的心绪,终究让她选择了当鸵鸟。 这对老夫妻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哪怕是讨论压低了声音,却也足够梁琛听见。 可从头至尾,他都只站在原地,除了在唐安晴逃到对面时转过了身子,便再没有动静。 她心里涌起莫名的酸楚。 好在,这对老夫妻很快便将她拉到了房间里,一边给她端茶递水一边询问经过。 唐安晴咬着唇摇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约莫也猜到了些。便偷偷打开门出去看…… “哎,他走了?” “啊?这么快。” 唐安晴隔着房门,瞧着对面空荡荡的小客厅,一时间心里酸涩之意更甚。 她仿佛能感觉到空气里透着的些许阴霾,像要将她压到窒息。 第二百八十一章 番47,可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啊 唐安晴终于还是谢绝了这对老夫妻的好意,回到自己的小房间。 客厅的门被他弄坏了,她没别的法子,便将桌子椅子拉过去遮挡着。 外头骤雨渐歇,唐安晴忍不住还是走到阳台往下看。 那辆熟悉的银色汽车还停在楼下,里头仍有一丝灯光,在深黑的夜晚格外明显。 她捏着手机,想起男人刚刚全身湿透的模样,心脏便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了一下。 可偏偏,即使她费尽了心思,也仍旧不敢将电话拨出去偿。 只是用力摇头,将全部的纷乱思绪都甩到脑后。 一夜难眠,她只迷迷糊糊地睡了又醒,本就没有安全感的人在陌生的环境里,更觉得寝食难安。 好在,很快便天亮了。 雨后的冬日、温度又降低了些。 幸好,夏冰给她带了大衣。 清晨走出去,还遇见了住在对面的夫妻,瞧见她一大清早出来买菜,还特意告诉了她地点。 只当是散步了。 唐安晴心想,便拿了包包下楼朝前方走去。 路上楼下的停车位时,眼角余光内便跳进一道瘦削的身影。 “去哪?” 梁琛刚从车里出来,头发乱糟糟的不说,连身上的西装也皱皱巴巴。那一向带着光的眼睛,似乎也染了一抹疲惫。 走出来的时候,那对老夫妻还在远处观望了一会。 直到发觉唐安晴虽然警惕却并没有立刻尖叫求救,才放下心。 唐安晴自是不愿理会他的。 可偏偏男人远远跟在她身后,那相差的十来步距离,根本无从阻挡他的气息入侵。 唐安晴偶尔往后看,瞧见男人的影子在清晨微弱的日光下几乎到了自己脚边,便狠狠一脚踩上去。 他往左,她便也跟着朝左边移动。 “唐安晴,这样有意思?” 梁琛不知何时已经到她身侧。 唐安晴低头,才发觉自己原本踩着的头不知何时变成了腿。 此刻,更是与她自己的影子重叠在一块。 “闹够了就回去,呆在这么个地方算怎么回事。” “我不回去。” 唐安晴咬紧了唇,在他朝自己伸出手的同一时刻便往后退了两步。 于是轻扯开唇角,带着的笑容也轻轻浅浅的,“我想自己呆着。” 男人死死盯着她,瞧见那转过身之后正迎着日出的脸庞。瞧见那虽然单薄却还努力挺得笔直的背影,瞧见她眼底的坚定。 他心里忽的揪紧,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戳了下。 一夜烦乱之后,不受控制的情绪涌上心头。 “你任性也该有个度!” 唐安晴仿佛没有听见他冰冷的话,只是淡淡扬起眼,“学长,那天晚上你在哪?” 她没有立刻说出口,他和莫柔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只是垂下眸子,静静瞧着那双染了脏污的皮鞋。 “你大概不知道,我差点就失去他了。” 她本以为自己不在意,这般年纪的女孩,三个月不到的孩子。多少人甚至可以轻易选择拿掉。 偏偏,她越来越不舍。 梁琛冷冷撇了她一眼,浓眉紧蹙,“手里的案子出了问题,所以没能陪在你身边。” “哦。” 她模样乖巧地应,却没有要跟他回去的打算。 于是低头,咬紧了唇。 “我想要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想要。” “这要你肯留下他,就是要离婚、也行。” 没有人知道,要说出这句话时,唐安晴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她整夜整夜地思索,便只得到了这一个结果。 可梁琛显然不会领情。 甚至在听见“离婚”二字时,脸色立刻又森冷了几分。 “唐安晴,你最好是在开玩笑!” “我不是。” 她用力握紧掌心,任凭指甲嵌在肉里。那尖锐的疼似乎不能对她造成任何影响,面上仍还沉静如水,“我记得你曾经说过,需要一个妻子。所以你娶了我。” “其实现在想来,你的妻子这个角色,换人来扮演也是一样的。” 她说得那样理所当然。 两人隔着一米不到的距离,心却像隔了整个银河系。 梁琛终于炸了一般,连声音也骤然低了几度,“我告诉过你,在我的字典里没有离婚这个词!你别忘了自己因为什么嫁给我、就算要离,也轮不到你做决定!” “大闸蟹是失误,那天晚上我不在,也是实情。但你、以及你肚子里的孩子,之后的几个月必须呆在梁家!” 她用力摇头,手腕被梁琛抓得发疼。 可偏偏,梁琛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松开的,便只冷着脸,面无表情瞧着她挣扎。 许久,她挣扎得累了,这才颓然低下头。 梁琛终于放缓了语气,“有哪里不满,回去慢慢说,不闹了,嗯?” 她没有立刻回应。 淡淡的日光洒在她身上,还总有一丝金色的光。 一闪一闪的…… 良久,唐安晴才终于扬起头,任凭乌发散在肩头,还努力扯开了唇角,“原来在学长看来,我跑到这里、跟你吵跟你说离婚,就只是要闹你么?” 她趁着梁琛怔住的时候,将手抽了回去。低垂的脸被遮住些许,只些许薄薄的发,却像隔开了千山万水。 “我没有那么任性的。” “你大概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害怕那天的一幕重演。害怕哪天在我的饭菜里出现第二第三只大闸蟹、甚至是堕胎药!我怕我一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孩子就没了!” “你和莫柔出差,你们俩发生了什么我到现在才知道。那么多的仰慕者、那么多各方面条件都好的女人,我能挡几个?” 她用力咬唇,发现自己没有想象的那么厉害,能冷眼看待这一切。 梁琛闻言,黑眸沉了沉、面色冰冷,“别胡思乱想,没有人会伤害他……” “学长。”唐安晴抢白,急急后退了些。 那纤细的身躯紧紧绷住,双手不经意放在身侧,握紧了拳。 梁琛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瞧见她那充满戒备的神情。 于是忽然明白过来,“你不是怕别人。” 她始终顾忌的人,还是自己。 “你从始至终,都不相信我会好好待你们,更不相信我会好好待他。” 他指着那终于有了些许凸起的小腹,轻笑,格外讽刺。 唐安晴松开拳头,也跟着他笑了起来,只是模样那般苦涩,涩到了心坎里。 “学长……” “我让你自己看,这就是你看到的结果。我和莫柔、我不想要孩子,嗯?” 他眼底的嘲讽那样明显,像尖锐的刀深深嵌入唐安晴心脏里。 “你的眼睛究竟在看什么?若是无用,还不如不要的好。” 唐安晴只能感觉到他的鄙夷和愤怒。 以及那仿佛染在了空气中的冷漠,那幽暗的眸偶尔瞧着她,便没有任何暖意。 于是长久以来深埋在心底的苦涩,就在瞬间爆发出来。 唐安晴用力咬唇,“我也想看清楚,也想相信。” “可我眼睛就只看见了这些……你娶我要我、要跟我好好过。” “可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啊!” ———————— 几个月前,她在校道下遇见了他。 白衣黑裤的男人,和杂志上一模一样俊朗的脸。 几个月后,他们再遇、结婚、怀孕。 唐安晴曾无数次以为,她可以抽身而退。 而更多的时候,她又奢望着与他白头偕老。 “你对我好,谁不知道呢。整个红城的人都知道,梁律师脾性好、又多金又体贴。为了妹夫的官司没日没夜忙碌,为了一个案子整月整月住在公司。” “梁律师脾性那样好,对自己的妻子也格外体贴。” 唐安晴说到这里,便没有再继续。 他待她好,谁不知道呢。 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会为她洗手做饭、会为她去参加同学的聚会、会在楼上侯她整夜、还会在床上哄着做了噩梦的她。 “有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你究竟是在对我好,还是在对梁太太好。” 第二百八十二章 番48,他丢弃她像丢一块巧克力一样 他从来没对她说过喜欢。 唐安晴记得太清楚了,他们的相遇从一开始便裹着私心。 她要帮哥哥,而他需要妻子。 于是一场婚姻里,夹杂了太多太多其他的因素。 他是外人眼中最理想的对象,连对他戒心的哥哥都被说服了偿。 而唐安晴自己却知道,丈夫如何,跟鞋合不合脚是一样的。 究竟是擦伤了脚趾,还是磨光了棱角,独独自己知晓撄。 于是默默退远,没有发现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直到她走远了,梁琛也仍旧站在原地,身上皱巴巴的西装让他看起来有些颓废,可那掩藏在镜框后的视线,亦然锐利! 唐安晴走远。 他蹙了蹙眉,又恢复了以往那温和的模样。见她将要经过一个拐角,便要迈开腿追上去。 “老大,你交代的事都办好咯,等你过来。” 手机响起,是石磊打来的。 他只小声解释了几句,随后小心翼翼沉默下来。 “您还在不?那个小嫂子的事……” “不用管她。” 梁琛忽而想起她刚刚的态度,已经走出去几步的腿又生生收了回去。 于是迅速拉开车门坐上。 银色汽车很快消失在老旧的公寓旁,一旁晨练的老夫妻还特意回头瞧了一眼,却只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唐安晴已经快到他们说的超市了,距离不过一里的路程,走路也不过十来分钟。 她正好要走进去超市,却听见身后一阵呼啸的音。 于是转身,瞧见那再熟悉不过的银色汽车,从她身侧行驶而过。 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戴着眼睛,只正经而严肃地瞧着前方露面,没有半丝多余的表情,更不曾往她的方向投来哪怕一道视线。 “小姐,您是要买什么?” “食材。” 唐安晴敛起情绪,唇角轻扯开一个弧度,便默默走进了超市。 ———————————— 事务所里弥漫着低气压。 好不容易霍霖深的官司已经结束,几个大男人终于有空休息,便扒在那空无一物的大圆桌上。 一个个瞪大眼睛,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石磊,到底什么情况。小嫂子怎么不见的。” “对啊,之前还好好的不是呢。她一不在,以后里头的事谁去办?” 好不容易有人负责了替他们传递文件抵挡怒火,谁还愿意自己主动顶上去。 何况,因为唐安晴的消失,梁琛的脾气显然更难以琢磨了。 石磊早已习惯几人的吐槽,便干脆趴着不说话。只狠狠地瞪圆眼睛,把心底的布满都发泄了出来。 “咚咚咚”的声响传来,节奏稳定又清脆。 于是几人不约而同地坐直,瞧见那出现在门边的倩影。 “你们怎么啦,我不过是迟到了一小会,怎么都这么望着我?” 莫柔今天是刻意打扮过的,橘色大衣配黑色小脚裤,脚上一双尖细的高跟鞋,甚至连头发都特意做了染色,流行的发色和精致的妆容,让她瞧着高挑又优雅。 她径直朝几人走过去,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昨儿赢了官司,本该好好庆祝才是。谁知道刚结束案子就出了那种事。好在大家都没事,呐,这些都是给你们的。” 卓洋最先反应过来,拨开袋子瞧了一眼,一径都是高档进口小吃。他唯一能认出来的咖啡豆,也价值不菲。 “莫柔,你总买这些东西过来,似乎不太好吧?” 她挑眉,凑近了开口。身上浓郁的香水味,让人隔着大老远都能嗅到。 石磊下意识挥挥手,退远了些。 “卓大哥,你倒是给我说说,我买东西给你们哪里不好?这些可都是我的心意,就因为去了一趟超市,这才迟到的呢。” 大约没有男人能受得了女孩这样撒娇。 尤其还是一个模样身段都上好的大美女。 卓洋心里一悸,连连摇头,“不是这个原因,你说你在公司本就是晚辈,哪有让你经常孝敬我们的事。” “谁说我是为了孝敬你们呀,这不都是对你们赢了官司的奖励么。” 这话一出,几个大男人都愣在了原地。 尤其石磊,更是不敢置信地倒退走回来,还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几下。 那瞪圆了的眼睛活像两只巨大的圆形玩具,就落在莫柔身侧,让她尖叫一声后退了步。 莫柔受到了些惊吓,刚刚还布满笑容的面庞,瞬间变得阴沉,“你们这是做什么?” “没别的意思,小石头只是不明白,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来奖励我们?” 卓洋起身,缓缓将桌上的零食收进去。 连那让他垂涎不已的高档咖啡豆,也默默塞了回去。 “你来公司的时间还不长,这一袋大约就是你实习期整月的工资。于公我们不应该接受,于私么……” “你既不是合作方、也不是上司、更不是老板娘。我更加想不出接受的理由。” 莫柔怔在原地。 因为卓洋的不留情面,而狠狠掐紧了掌心。 只是她仍在面上保持着冷静,轻巧又小声地开口,“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事论事而已。” 卓洋提起袋子,递到了她面前。 他是几个人当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平日里做事也还算沉稳。唐安晴的离开太过蹊跷,他们都看过监控,非要说起来,除了小嫂子的好友之外,莫柔才是最后见她的那个。 而比起他们几个,莫柔则更为敏感。 她没有去接过那袋零食,而是漠然扫过几人。 入目所及之处,一径只是那样冰冷和陌生的表情。 于是轻笑,垂眸扫了一眼,“不要就扔了吧,这或许是我一个月实习期的工资,可也不过是我半天的零花钱而已。” 话音刚落她便立即转身,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包包在甩动的时候,竟带着整袋零食一起跌落在地。 “哗啦啦”的尽数散开在地上…… “闹什么?” 男人站在办公室门口,瞧见这一幕之后,面上有些许讶异。 他端着空荡荡的咖啡杯,瞧见那洒落在地面的各种零食之后,便主动走了过来,“莫柔买的么?品味倒是不错,你们都不尝尝?” 梁琛笑了笑,唇角自然上扬,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对谁的语气都还那样温和。 甚至、还主动蹲下去拾起了一块巧克力。 “老大,你这是……” 小石头年轻气盛,又总是心急。 见他还这般好说话的模样,便有些看不过去。 只是他才刚开口,便被卓洋一把拉了回去。 男人只是默默地伸出手指,将那块巧克力拆开打量了几眼,而后一口咬下。 “怎么样,好吃么?” 莫柔恍然已经忘记了先前发生的事,便只扯开了笑脸望着他。 那晶亮的眼闪烁了下,里头盛满了期待,“梁大哥,味道确实不错吧?这也是我最喜欢吃的一种,他他们家的产品近年销量可好了……” “还行。” 梁琛缓缓咬下一口,咀嚼了几下之后,又将之拿在手里打量着。 那深黑的眼眯了眯,总让人觉着哪里不对劲。 甚至他只是淡淡挑眉,修长的指尖将剩下那一半巧克力剥了开来,颜色和纯黑的巧克力形成鲜明对比。 莫柔满脸期待地仰起头望着他,恨不得自己化作那块巧克力,被他握在掌心。 “并不是大众喜欢的东西我就会喜欢。” 梁琛随手将之扬起。 “啪嗒”一下,便成了个抛物线,准准地落入垃圾桶。 他眯起眼,眼尾还有上扬的弧度。 莫柔每次瞧见他这副模样,便都会想起“如沐春风”这四个字,无时无刻不让人觉着舒服。 她甚至要开始在脑海里幻想与他一块生活的模样,想他也用这般温和的语气在耳边说情话。想那深邃的瞳孔里也只留下自己的影子。 然而下一刻,男人轻声开口,温雅平静,“并非生得好的我就喜欢。我偏生只喜欢小众的,旁人拼命推崇的东西到了我这,也就和这块巧克力一样。” 第二百八十三章 番49,她年轻不懂事哄哄就好 他轻声开口,话音落下的时候,便让几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莫柔的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的,嫩白的脸颊上闪过一抹羞辱,却很快被她掩盖住。 “梁大哥,你这话不觉过分了些么?” 她紧紧掐着掌心,那被放置在身侧的手指死死握紧,刚做好的法式水晶甲,竟被她生生折断了两根。 莫柔又一次认认真真打量起梁琛来,瞧着他温和清冷的面、瞧着他唇角上扬的暖、瞧着他轻描淡写说出那般伤人的话撄。 “就事论事而已。” 男人轻声开口,声线沉沉的,干净修长的指尖在白洁的纸巾上揉过,随即将之扔进垃圾桶偿。 他动作太过随意,随意到刚刚做的事说出的一番话似乎都不曾放在过心上。 反观其他几个男人,尤其是石磊,却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 莫柔狠狠瞪了他一眼,精致的妆容也终于掩盖不住她的狰狞表情。 只是石磊几人终究识趣,便尽都找了个理由离开桌旁。 顿时偌大的圆桌旁边,便只剩下两人。 梁琛挑眉,眼尾依旧带着细细的笑纹,而透过镜片,却只能瞧见那阴冷的眸光。 莫柔吃了一惊。 她忽然明白过来,为何这男人对自己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比起先前的温和有礼,如今几乎是一丝面子都不给的。 于是咬着唇,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梁大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样。” 而此时,男人仍笑眯眯望着她,像是先前的事全然没有发生过一样。 莫柔咬紧牙关,“那天在家里,我爸爸跟你提起我们俩的事,你态度不是这样的。你当时明明白白表示过,会考虑他的提议!” 她的父亲,有实力、有人脉,也有手段。而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平日里家里人都对她有求必应。 尤其是莫周平。 二次开庭前的那一晚,他们把案子带到她家里。顺便见了自己的父亲。 梁琛图的无非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有能力赢下官司,但事情的影响力却并不受他控制。 而莫柔、图的也无非是与他亲近而已。 莫周平当时便在饭桌上表示过,要戳合他们俩。 莫柔记得清清楚楚,他始终不曾否认过。 可偏偏,梁琛却只是低下头,上下将她打量了一遍,“你也知道,我说的是考虑。” “很可惜,在遇见你之前,我就结婚了。” 他笔直站立站原地,放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抓着,右手食指不断抚摸着左手上的戒指,脸色才碰着那冰凉东西的瞬间,便沉了下去。 戒指未曾戴在无名指上,他没有求过婚、更没有结过婚。 莫柔有些不敢置信,她的脸色终于僵了僵,全身气到发抖,“你并没有告诉我。” “你甚至没有拒绝过我示好!” “梁大哥,你根本不爱唐安晴,就算跟她结婚了又怎么样?你看着我的时候会想起她吗?那天晚上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想起过她吗?!” 男人抚摸戒指的动作瞬间停下。 他骤然眯起眼,深黑的眸紧紧锁住莫柔,像是被她话里的某个字眼刺激到,男人身上的气息也在瞬间改变! “我警告过你……” “警告过我什么?不许再接近你么?”莫柔嗤笑,“在我看来,你的行为非但不是拒绝,反而是引诱!我说中了不是么?你就是不爱她,你瞒着我你们的关系,不就是存了利用我的心思么?” 聪慧机敏、前途无限。 实习推荐表上,辅导员为她写下了八个字。 莫柔想,或许自己当真愧对了这几个字,以至于根本看不穿他。如今,更连他生气的缘由都不清楚。 “既是要利用我,就没想过我会缠上你吗?” 男人挑了挑眉,薄唇性感魅惑,缓缓往上挑起的时候,更是让人迷醉。 “你如何,不在我考虑范围内。只是唐安晴,她是我的妻子。” “不聪明、也不算特别漂亮。但她的名字之前,已经冠上了梁太太这个称呼。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找她。” 那个女孩啊,终究是太单纯了。 旁的人几句挑拨,就能让她抛弃丈夫躲起来。 若是手段再狠些,她怕是要将离婚协议书直接递到自己面前。 莫柔心骤然一凉。 她缓缓扬起眼,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梁琛。若是在今天以前,有人告诉她梁琛不好相处,告诉她这个男人手段频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是不会相信的。 梁琛轻叹,瘦削的身躯微微低下,正好与她平视。 深黑眼眸里透着淡淡的光,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竟一直勾勾地凝着她。那里头盛满了的莫名情绪,让人防不胜防。 甚至细长的手指,还缓缓伸出来,落在她发上。 轻抚了下。 莫柔全身一震,僵立在原地不知要作何反应。只是仍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望着他。 “你……” “既说我利用了你,那么这一回便当还了那些利用。宁安律师事务所知道么?出门右拐第二个路口商贸大厦十七层,老宁挺中意你,收拾好东西就过去吧。” 他三言两语的,便连她实习的地点都安排好了。 莫柔呆滞地瞪大眼,说不出话来。 直到男人收了心思转身离开之后,她才满脸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 “啪!”的一下,她随手拿起一只杯子,重重甩在办公室门上。 ———————————— “梁琛,晴晴人在哪里?我去了你的公寓怎么没见着她啊。” 梁琛在下午接到了梁孟音的电话。 显然,对方一天没见着唐安晴,便开始着急了。 他便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靠在转椅上望着窗外,“这个点,出去散步了吧。” “没有呀,我等了快一个小时。给她买的东西都快凉了。现在电话也打不通,不会出什么事吧?” 梁孟音总是担忧唐安晴的安危。 其实并非她杞人忧天,而是王默的事故还历历在目,她如今对唐安晴,比当时对王默更甚,只恨不得天天跟在她身后,让她好好待产。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 梁孟音心惊胆战地听着他的呼吸声,直到再也按耐不住焦急,才急急地追问,“该不会是她真的出事了?” “没有。” “既然没有,你倒是告诉我她人在哪里?!” 听筒里又是一片静默。 梁孟音重重抽气,“我真恨不得现在就到公司去!到底是怎么呢,梁琛你该不会到现在还想着……” “想着那些没有可能的事,反还辜负了晴晴!” “我没有。” 他迅速反驳,没给梁孟音继续这个话题的机会。 “我们只是、吵架了。你不知道她么,孩子脾气,哄哄就是。” “那你还在办公室坐着?还不赶紧去哄!” 梁琛无奈,取下眼镜放在桌面。 抬起头时,瞧见门旁的桌子,以及那被唐安晴以为能遮住自己的隔板。 于是心里某处倏地被抓紧了下,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情绪一下子被整理得清清楚楚。 梁孟音话里话外的,尽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已经错了一次,这一回,你可千万别再错了。晴晴真是个好女孩,你说他年纪小不懂事,可你不小了啊。” “梁琛,再对她好一点,再体贴一点,她不是外人,是你的妻子!” 闻言,男人蓦地眯起眼。 他将视线自桌面收回来,缓缓投向窗外。 外头,是昏黑昏黑的天色,不知怎的,竟让他的心情也变得阴郁。 目光所及处,尽都是神色匆匆的行人。 正好是下班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焦急。 梁琛往前看,只瞧见不远处仍笔挺的松树,独独在初冬的料峭寒风里格外挺拔。 “妈,你先回去吧,我知道要怎么做。” 他低声开口,声线平缓。 梁孟音又仔仔细细叮嘱了几句,告诉他女人怀孕多不容易、告诉他结婚有多不容易。直到梁琛许诺尽快把唐安晴带回家里之后,才肯挂掉电话。 ---题外话---还有一章今晚,快写好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番50,我竟不知道你这么没有自知之明 “晴晴,又去买东西了啊。” “你和朋友来的时候我们见了,也没瞧见你的行李。可有的添置咯。” 唐安晴笑了笑,迎着冷风将东西艰难拿到面前,“是呀,什么都还没有,总是麻烦了些。” 她忍不住咕哝几句,要是能有时间准备,她定然能把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可脑海里,想起那日听见莫柔的一番话时心里的冲动,除了想逃得远远的,便再也没有其他的想法。 从超市里出来时,遇见见过几面的人,便半生不熟地打了个招呼偿。 外头风大,入冬之后、红城的温度骤降。此刻天色还未全黑,她便只能小心翼翼拢紧了外套。 缓步行走,手里提着的袋子微沉。张了张嘴便吸入大片大片的寒风…… 唐安晴瑟缩了下,将衣服扣子扣好。 下一刻要继续往前走,手里却骤然一轻,袋子随着转身的动作,消失在掌心里。 身侧出现一道瘦削高大的身影,穿着立了领子的风衣,把修长的脖子连同下巴都遮掩住。只在对上她目光的时候,才终于露出正脸。 依旧干净俊朗,没有戴眼镜的时候,那尖锐深邃的眼眸,便一览无余。 唐安晴站远了两步,朝他摊开手,小脸蹙成一团,“给我。” 男人也不生气,见她生疏冷漠的模样,也只是摇摇头。 继而将袋子举起来,“我帮你提回去。” 话音刚落,他便率先往前走,走出了几步之后才发觉她没有跟上。 便干脆站在原地,将手臂伸展开来。 “我什么都没带,不会下毒也不会用奇奇怪怪的东西,你和孩子都不用害怕。” 唐安晴垂下眼,手指搅在一起。 她不仅仅是害怕他,更多的还是害怕自己。 怕自己抵挡不住他的魅力,又迷醉在那些假象里。 而梁琛便只静静站在原地,不催促也不逼迫,便只用那样柔暖温和的目光凝望着她。那布满了无奈的情绪几乎能渗透到唐安晴骨子里。 她再度瑟缩了下,便下意识地避开。 于是在路旁绕了一圈,忽然想起自己买的东西还在他手上,便又乖乖折返,从他身侧走过。 梁琛喉结滚动了下,轻笑出声。 她实在太可爱,即便有些许凸起的小腹已经被大衣遮住,可那整个较之先前明显圆润了的身子,却仍有说不出的喜感。 唐安晴自然是听见了他的笑声,那样低低浅浅的,又深沉又好听。 哪怕冬日寒风凛冽,却仍旧能温暖人心。 —————— “到了。” 站在小屋子前,唐安晴没有再进一步,而是朝他摊开手,“把东西给我吧。” 梁琛挑了挑眉,没有递过去。 他眼睛只盯着那嫩嫩白白的掌心,很用心很用心地打量了一阵,“我没记错的话,你并不是很会做饭。” “那又怎样,能吃就行了。” 唐安晴脸红了下。 语气便更是凶恶,“你会做饭,可你做的别人敢吃么?我是为宝宝做的,至少他知道这些都是妈妈的心意!不像他爸爸,还费着心思折腾他。” 梁琛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两人站在门边对峙,一个都不肯退让。 唐安晴忽然感觉到有些冷,仰起头瞧着男人渐渐敛起的笑容,心里“咯噔”了下。 他以往生气,大多不形于色。哪怕是教训人,面上也还带着笑意。 可如今却渐渐的连伪装都不愿,就这么大剌剌地垂着脸,告诉她自己有多不悦。 空气像被冻结了一样。 未关紧的楼梯窗户窜过冷风,让唐安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男人瞳孔微缩,沉声道,“开门。” “这是我的房间,我有权利决定是否放你进去。” “嗯,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保证如果你不让我进去,我可以在一个小时之内让它变成我的房子。” 他说着威胁的话,脸上表情却没有半分改变。 唐安晴嘴角抽搐,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踌躇许久,又来来回回地将他打量了几遍,才终于决定打开门。 “先说好,就只是把东西放下,然后你就该走了。我和宝宝现在都不想看见你,如果你还非要呆在这的话,我也保证我会报警的。” “你随意。” 男人大剌剌走了进来,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把东西放在了厨房的流理台上。 而后开始脱衣服…… 唐安晴回过头的时候,便正好瞧见这一幕。 “啊!大白天的你耍什么流氓!” 外头天色仍未全黑,而男人就在厨房里便将外套脱下,而后是里面的白色衬衫。 唐安晴尖叫的时候,他已经解开了两颗扣子,慢条斯理地继续解剩下的。 听见声音后,才缓缓扬起脸,“在自己的妻子面前脱衣服,不算耍流氓。” 梁琛摇了摇头,随意将衬衫扔在旁边,而后若有所思地瞧着她,“看来你的专业知识储备还是不够,有空多看看书。” “你……” 唐安晴语塞。 他本就是名满红城的大状师,从霍霖深的案子二审胜利之后,他的履历上便只有过一场败仗。而那吃了败仗的许欢,如今也与和她争夺抚养权的霍霖深复婚了。 唐安晴如何是他的对手。 用说的不行,她便只能动手。 几步走到厨房,将他碰着的任何东西、锅也好、盘子也罢,尽都抢了回去放在原位。 可男人终究力气大,若非还顾着她的身子,此刻怕是直接将人扛出厨房了。 良久,唐安晴也只是在“保卫”住了锅碗瓢盆,并未将侵略者赶出领土。 她累了,干脆靠在墙上,一脸委屈愤懑,“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 梁琛慢条斯理地开口,学着她的模样靠在墙上,裸露着的上半身衬着雪白墙壁,别有一番诱人风味。 若是放在之前,唐安晴怕又要忍不住流口水。 可偏偏是这个当口。 她捏紧了手指,将那些被他弄乱的东西都放回了原位。 “我什么都没穿,手上空空如也。不会有任何机会伤害你和宝宝。” 唐安晴怔了怔,忽然明白过来。原来他脱衣服是这个意思…… “若是不放心,裤子也可以脱了。不过我里边只穿了一条内裤……” “你别!” 她反射性地转过身,不料梁琛已经走到她身侧,这一转身,便让她刚刚好地撞到他怀里。 梁琛的身体虽瘦,却有肉…… 这是唐安晴一早便知道了的,如今猛地靠了上去,脑海里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便又出现,让她心里又愤懑又委屈。 “你就是脱光了,也还有办法啊。” 她扬起眼,朦朦胧胧地快要瞧不清男人的脸色,便只大声控诉,“你那些手段谁看得懂,天知道现在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我连自己这个人、连婚姻都和你交易了。你现在还能在我身上拿到什么啊?!” 唐安晴总是不平。 她每次和这男人对抗,总是输的一方。除去一开始的交易之外,这个男人甚至连人心也掌控得那样好。 若即若离、又主动示好。 每每总能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她最想要的。 “晴晴,我竟不知道你这么没有自知之明。” 半晌后,梁琛才缓缓开口,眯起的眼却让唐安晴怒火中烧。 她倒抽一口凉气,心里酸涩男难忍,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于是用力咬着唇,干脆走出了厨房,连看也不想再看他一眼。 只是手臂在转身的那刻便被人紧握住。 “你没有自知之明,不知道我还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耳边立刻传来熟悉又低哑的音。 他声线沉沉的,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唐安晴还能察觉到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一下一下撩拨着她。 见状,梁琛又是一声轻叹,“你总觉着我这么执着,定有所求是不是?” “你说得对,那是因为你身上最珍贵的……我还不曾拥有啊。” 第二百八十五章 番51,把你的心挖出来我看看 他说,那是因为你身上最珍贵的东西,我还未曾得到。 唐安晴怔在原地许久,也没有想出来理由反驳。 男人挑了挑眉,眸色神浓。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待在这里,直到我得到它为止。” 唐安晴这下真的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好怔怔瞧着他撄。 可梁琛已然跟着她走出了厨房,光裸着上半身立在她身侧。微微弯下的身躯带着一丝侵略性,连身上的气息也随着这个动作侵入过来。 唐安晴想后退,可他却伸出手,正好揽在她腰上偿。 “跑什么?还没到三个月,我总不会现在就吃了你。” 他轻笑,声音沉沉哑哑的,意料之中的引人迷醉。甚至那修长的手指缓缓伸出,落在她胸口前. 轻轻戳下的时候,让她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戳了下,心里头仅剩的那些理智,也终于丧失殆尽。 唐安晴只能顺着他的话,“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还能怎么样,想让你把心给我。” 他直勾勾凝望着对方,面沉如水、便只将手指落在她心口,缓缓用上些力气。 “挖出来,如何?” 男人总爱逗她,唐安晴一贯明白这个的。 可她更明白梁琛骨子里都带着的狠厉和冷漠,明白他生气时可能做出的任何事情。 哪怕说要挖了她的心,恐怕也不是玩笑。 于是脸色骤然煞白,满脸的惊恐。 梁琛吃了一惊,挑了挑眉,“当真了?” 她的表情俨然说明了一切,那本该娇嫩如花的脸蛋,此刻苍白得瞧不出一丝血色。独独那薄薄的嘴唇,用力紧咬着,因为太过用力而被咬出丝丝血痕。 梁琛面色一僵,忽然将手指抽了回去。他唇角微微上扬,似乎漾起了一抹苦涩、抑或是嘲讽? 良久,才低低开口,“我有些好奇,在你心里我又是怎样的人?一个男人、你的丈夫、孩子的爸爸?还是恶魔一样存在的人?” “为什么这么问?” 唐安晴闻言,略有不敢置信。澄澈双眸扬起,正好落在男人坚毅的面庞上。 那一贯线条分明的下颌,此时绷得紧紧的,薄唇也跟着紧抿,连带着那一向漾着笑容的眼眸,也跟着漆黑如墨。 他身上有种气息,总在无形之中给人带来压迫感。 唐安晴下意识后退了步,男人放置在她腰间的手也终于松开,只眯起眼瞧着她缓缓退开。 她抬起头,却几乎不敢去看那迫人的双眸,哪怕只是注视着,便都能感受到他眼底的伤痛。 伤痛? 她嗤笑,摇了摇头便要逃走。 那个男人,怎么会因为自己而伤心疼痛。 “唐安晴,现在是晚餐时间。” 梁琛好心“提醒”,“食材都是现成的,很快就能做好菜。” 可唐安晴摇着头,不肯给他任何挽留的机会。几乎是在他开口的瞬间,便急急朝房间里逃去。 她有些害怕。 而梁琛而是一脸莫名的望着她的背影…… 几秒钟后,唐安晴便已经进了房间,将门反锁,她隔着房门,没有理会男人的低吼。 ———————————— 房间也漆黑一片,她也没有开灯,便只缓缓缩在床上,将头埋在膝盖里。 外头,是依旧低沉沙哑的嗓音,隔着漆黑一片,总还能入她耳里,“你打算在里面呆多久?” 她没应,好似没有听见。 好在梁琛也没有强行要求,脚步声很快远离,紧接着厨房就传来了各种声音。 约莫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唐安晴才又听见那熟悉的音,“就算你不吃,孩子也要吃饭。他还这么小你难不成就打算饿着他?” 半晌之后,唐安晴仍没有开口回应。 男人消停了些,似也是倦了,便默默等在外头,任凭静默吞噬彼此。 晚上八点,时间过得太快。 梁琛便只隔着一道门,哑着嗓音开口,“我做的饭菜就那么可怕?你宁愿饿着也不碰一口?” 唐安晴眨了眨眼,于暗夜里什么也瞧不见。 她往外头看了看,可窗帘早已遮蔽了全部光线,除去门缝里渗进来的半丝光亮之外,其余什么都没有。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唐安晴迟疑许久,想起他刚刚阴冷深沉的模样,心口不自觉地抽了抽,于是哪怕鼓起了勇气,却仍还是坐在原地。 时间一点一滴逝去。 她收到了短信。 “今天怎么样,学长又过去了?没有骂你打你吧?” “没有打,骂了……” 唐安晴心里委屈,她本就是多愁善感的性子,因为喜欢他爱着他才总患得患失。 而当发现自己真正爱上了对方,对方却对自己没那份心思的时候,顿时所有的矫情悲伤都涌上心头,怎么也抑制不住。 夏冰等了一会才回复消息,“既然没打你,那就还有余地。我看学长挺紧张你的,不如摊开了和他好好谈一谈,你说学长不喜欢孩子什么的我是不清楚。但毕竟虎毒还不食子呢,反正王默流产就是个误会,学长也是为了救自己的妹妹。” “至于莫柔,我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话说一般男人遇见这种事都是会承认的,虽然事后可能狗改不了吃屎。学长、承认了么?” “没……” 唐安晴想起,自己对他提出这些事的时候,梁琛根本没有应过。 他总是什么都不解释的…… 夏冰等了一会,还是多劝了句,“要我说,你们的个性确实有差距,沟通是良药,好好把握。” “嗯。” 唐安晴也是饿了,纠结了许久才终于决定打开房门。 她刚刚落荒而逃,在他面前躲进了房间里。 而如今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却只瞧见小客厅里的些微光亮。 灯未关。 可男人就蜷在沙发上,似是知道她一时半会不会出来,便干脆躺在沙发上休息。 只是那沙发终究是太小了些,他上半身还在上面,但下半身却早已无处安放了。 唐安晴远远瞧着,便还能望见他蜷缩着身子的模样。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瞧见凌乱的发丝覆盖在他额角,投落的阴影将眼角凌厉遮挡住。 “这么快就睡着了……” 唐安晴咕哝了句,话音未落,便听见自己肚子也咕咕叫。 她轻叹,蹑手蹑脚地往厨房走去。 梁琛不知何时做好了饭菜,正温在锅里,她弯腰过去轻嗅了嗅,几乎是忍不住要流口水了,便就缩在厨房里安静吃了起来。 他的手艺确然是好。 这件事唐安晴很早以前就知道,可此刻不知是饿了还是其他原因,更觉得这份饭菜香甜可口。 心里头那仅剩的一点不满,也跟着烟消云散。 直到吃饱喝足,才又慢吞吞从厨房里出来。 走到客厅时,发觉男人仍在睡着,眉宇甚至还紧紧蹙在一起。 唐安晴脚步微顿,不知怎的,心脏那处忽然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了一样,又闷又疼。 她眨了眨眼睛,努力与心底那些奇奇怪怪的心思抗议。等了好几分钟,才终于按下帮他抚平眉宇忧愁的冲动,“坚强”地迈开步伐走回房间。 “咔擦”一下,房门落锁。 客厅里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的男人终于睁开眼,深黑的眸里情绪格外复杂。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样,有说不清的阴沉不解。 他等了一会,便干脆翻身坐了起来,目光渐渐移向漆黑一片的窗外。 又是一段静默的时间过去。 他拿出手机,给人发了短信出去之后,便终于又躺了下去。 沙发实在太小,哪怕将脚撩在旁边的凳子上,也仍挤得慌。 可哪怕是这样,梁琛也没有离开的打算。他便在一片静默之中默默将手机关机,正撑着头望着房门那处。 唐安晴辗转反侧也仍旧难入眠。 她心软,也许连骨头都是软的。谁要待她好,便连半点讨厌的心思也生不出,若非因为与他成了夫妻,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此刻怕是要冲出去邀请他进来休息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番52,那一晚我和他很亲密 第二百八十六章 番52,那一晚我和他很亲密 一夜好眠。 这样的睡眠质量是出乎唐安晴意料的,她本以为有梁琛在外头,自己该是彻夜难眠才对。可不知怎的,竟比前两晚要更放心,连梦也没有做,一觉便睡到了天亮。 她瞧着窗外隐隐透进来的光亮,忍不住扯开唇。 真讽刺不是。 明明以为自己害怕他,明明觉得自己可以将他无视将他忘记。可偏又还因为他在外头而安心入睡。 迟疑许久,唐安晴终于起身,瞧见时间已是早上八点,便洗漱了走出去。 她明知道自己呆在这里不是长久的法子,虽让和梁琛结了婚有了孩子,可她甚至还没有毕业。 于是轻叹,打开了房门。 客厅里没有人。 她本以为会躺在沙发上的男人,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清晨日光从外头照射进来,让小小的房间都染了一曾金色。比起昨天的萧瑟,今日一大早,便是不错的天气。 “学长?” 唐安晴轻唤了一声,没有听见回应。 她便摸了摸肚子朝厨房走去,想着昨天晚上买回来的食材应该还剩下不少。 鸡蛋也好果蔬也罢,总得先把早餐解决。 可她的水平实在不怎么样,哪怕是像煎个蛋,也仍是一阵兵荒马乱。 “唉!” 唐安晴叹了叹,从锅里将那一边黑一边白的煎蛋盛了出来,又随意在旁边找了根火腿拆开摆放在一起。自我安慰了几句。 “聊胜于无,总之能吃。” 于是认认真真将盘子端出来放好,迎着清晨的日光开动。 正要咬下第一口的时候,客厅门上便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似是有人在开锁。 唐安晴愣了愣,嘴里的煎蛋还没有咬断,整个都还悬在半空…… “你在吃什么?” 男人用脚踢上门,双手上提着的东西不少。 只是一见面,甚至还来不及将东西放下,便瞧见了她那可疑的模样。 于是靠近,细细打量了一眼,“这到底是什么?” “鸡蛋。” “嗯,我是说你吃的是什么?” 唐安晴面无表情,重重将之咬断,把剩下的煎蛋夹起来在他面前晃了几下,“我说了,是鸡蛋!” 男人默默打量了几眼。 他实在看不出来这东西哪里像鸡蛋。 好在他的辨识能力虽然不算强,但终归还是会察言观色,便连忙点点头,“看来它的味道确实不怎么样。” 唐安晴嘴角抽搐了下,当着他的面便将鸡蛋夹起来准备往嘴里塞…… “你又在做什么?” “吃早餐。” 这一回,梁琛没有再追问下去,他只是缓缓眯起眼,将她嘴里的鸡蛋夹了下来。 继而慢条斯理的将之倒进垃圾桶,又缓步走到厨房。 唐安晴瞧见他挽起袖子,还愣了愣,却在下一刻听见耳边传来男人调侃的音,“那不叫早餐,充其量不过是个被毁了的鸡蛋。” “不,变成那副模样,说它是鸡蛋都高估了它。” 这话实在太过份。 唐安晴咬着唇,便跟在他身后走进厨房,准备好好教育他说话的方式。 可偏偏却瞧见了他俐落地将蛋打在碗里,又加了些许盐搅拌…… 便在她目瞪口呆地注视下,从锅里盛出了一份金黄金黄的鸡蛋。 “两颗蛋、一根火腿,微笑早餐。” 唐安晴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句话,这是很久以前她在书里瞧见过的一幕。 火腿往前,是哭的表情。翻转过来,便是笑容。 男人动作俐落,已然将之摆放好。就在她发愣的时候,便已经递到她手里,“吃吧,这才勉强算早餐。” 唐安晴没有拒绝。 她不会再固执地用害怕他会伤害宝宝的理由来拒绝。 一份美好的早餐,本就是她的心愿。 只是忽然间,发现身后总有一道火热的视线,便还是忍不住回头,“你不吃么?” “待会吧,不急。” 唐安晴怔怔回头,盯着金黄金黄的鸡蛋和粉嫩的火腿,以及那被这金黄和粉嫩衬托得越发雪白的瓷盘。 心里某处骤然一暖,像在瞬间被融化了一样。 若是梁琛一直盯着她,便会在此时发觉到她的不对劲。 那自几天前开始从未给过他好脸色的面庞,此时已然有些动容。 等了一会,唐安晴才回头去看他。 正好瞧见男人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日光洒落在他发上,未曾仔细打理的发丝有些凌乱,甚至还落了一缕在额角。而其余所有的情绪,便都被那炫目的日光遮掩住。 唐安晴只能隐约瞧见他唇角的笑。 虽不知真假,却仍觉得那样美好。 吃完早餐,他又主动替她将中午的饭菜做好,放在一旁仔细保存了,才又交代,“很简单的两份小菜,豆腐鱼热一下就能吃了,这个要重新炒过。” “另外,不要再喝白开水,这里的水质不好。下午我会让人送水过来,在那之前,你喝这个。” 他随手,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 唐安晴到许久之后还有些不敢相信。 他没有再要求她回家,没有跟她闹也没有折腾她。 只是每日准时准点在晚上7点前来到这里,替她做好晚餐。又在清晨出去买菜回来,为她准备好早午餐。 她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在睡到天大亮的时候洗簌干净在桌子旁等着即可。 梁琛一连三天,比钟点工还要准时。 她每每望见那道忙碌的身影,便还不敢相信。 身体总归是比脑子要诚实,梁琛在这里呆了几天之后,她便默认他的拥抱和触碰…… ———————————— 莫柔快要气炸了。 她被梁琛赶了出去,到了安宁事务所。 既然梁琛说得那样过份,她自然也不好再继续呆在事务所里,可偏偏在这边,却仍是不顺利。 就在这几天,她还花费了不少心思监控梁琛的行为,这一监控不要紧,立刻便发现了他的行踪不对劲…… “昨天六点不到梁律师就走了,开着车往南安区的方向走的。” 对方约定好在早上上班之后就给自己汇报。 莫柔听见这话的时候,有些意外。 “他去那边做什么?”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莫柔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愣了下,欲言又止,“那个……似乎是去见一个人。” “谁?” “梁太太。” 那人小心翼翼,似乎能料到莫柔此刻的心情,便连说话的声音都降低了不少…… “梁太太就住在这个小区,您瞧瞧地图,距离不远吧。从事务所开车过去约莫要一个小时,加上堵车耽误的时间,一个半小时跑不掉。” “对了,这已经是梁律师一连第三天这样做了。在去了那边之后,他一般会在这里呆到早上七点,然后去买菜,再然后在九点半的时候离开。” 莫柔知道自己找的人靠谱,哪怕这两天她因为生气没有孤寂到,可那人还是将梁琛的行踪一丝不落地记录了下来。 包括他和唐安晴的点点滴滴。 那人似乎知道莫柔的心思,把这一切说得更过份了些,“总之,梁律师去的时候,我没见过梁太太出现,不管是买菜还是其他,都是梁律师一个人。” “想来,他们要么是关系不好,要么便是梁律师太疼爱她太太了……” 莫柔怒不可遏。 她手里一滑,杯子忽地就掉落了下去。 “哗啦”一下,声音格外清脆。 有人立刻朝这边看过来,瞧着她的目光有些不善,“莫柔,你怎么搞的?” 说话的人是安宁这边负责带她的主管,比起卓洋的成熟温和,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这里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但大多数人对她还算友好,除了这个名叫方傲的主管律师。 来的第一天瞧见她,莫柔便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单单瞧着侧面,还有些像梁琛。 一时不察还对他亲切了些,谁知道被会错意,让方傲在第二天就对她表白。 还是在全公司聚餐的时候。 莫柔自然是拒绝了。 只是从那一刻起,方傲对她就再也没有好脸色,甚至还处处找她的碴,无时无刻不在背后盯着她。 莫柔烦不胜烦。 “我说话你没听见?刚刚交代你的事做好了没有,你心里打什么主意我可都知道。这里是宁安,红城数一数二的事务所,瞧见我们上上下下四五十号人没有,这些可都是你的前辈。” “前辈教训你,你就得听着,怎么还敢摆脸色?” 莫柔的回应是一个白眼。 她好似没有听见,转身便走。 可方傲还不依不饶的,跟在她身后一句句训斥,“现在的女孩怎么都这样,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就对别人爱理不理的。一下亲近一下疏远,手段用得这么好,也不知以前交往过多少个男朋友?” 莫柔骤然停下脚步。 她捏紧了手里的杯子。 刚刚摔碎掉的碎片还在她手里,本是要丢到垃圾桶的,可这一刻,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朝方傲脸上甩去! “别再来烦我!” 冷漠丢下一句之后,莫柔甚至没有去理会方傲的大声叫嚷,便已径直朝门外走去。 她没有汇报便离开了事务所,之后肯定是要挨骂的。 哪怕是与父亲交好的那位,为了事务所的纪律怕也要好好批评她一顿。 可莫柔此时已然不在乎了。 她脑海里尽是那人报告时的话。 “是的,他的确在照顾梁太太。” “您可以自行判断在梁律师心里,他的太太重量几分。” 莫柔狠狠握紧方向盘,脚上用力踩下油门之后,速度便越来越快。 她只恨不得立刻就出现在唐安晴面前,指着那张脸好好骂一顿。 正好中午。 唐安晴一如前两天,嘴上说着拒绝,身体却十分现实地将梁琛留下的饭菜热好开吃。 “砰砰砰”敲门的声音是在她刚好吃第一口饭时传来的。 唐安晴有些讶异,别说根本不会有人找她,就算有,也不会是这么一副土霸王上门的模样。 “砰砰砰!唐安晴,开门!” 门外,莫柔理智全失。 她急急忙忙赶到这里,无非就是为了要见唐安晴,谁知道在这里之后,却没法进入。 心里压抑许久的怒火才瞬间“噌噌噌”地往上涨,如今唐安晴的拒绝开门,更像是在这把火上浇了油。 “我知道你在里面,再不开门我可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她恨恨抬起脚朝门踹了下去。 唐安晴自然不敢开。 她只是十分警惕地站了起来,因为莫柔踹门时巨大的声响,小脸变得煞白。甚至还迟疑着拿出手机,心想要不要立刻报警。 里面没有任何声响,莫柔便忽然安静了下来。 “你不开门就能阻止我么?唐安晴,说起来我们也没有深仇大恨,你怎么就连门都不让我进?” 她轻笑,隔着门板都能听出声音里的不屑,“哈,别告诉我你现在打算报警。我难道没有告诉过你我父亲的身份么,警察局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地方,他们可都十分清楚我的人品。我是莫柔,怎么可能会做出强闯民宅的事。” 唐安晴正要拨号的手指怔了怔。 她心里有些着急了,莫柔的话不无道理,若是报警,说不准她还会找个理由说服警察一块进来。可偏偏这房门颤巍巍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挡住她。 唐安晴是怎么都不愿见她的,尤其是正怒上心头了的莫柔。 沉默许久,两人隔着门对峙。 没有人会退却,两个女人心里都瘪着一口气。 唐安晴在发出一条信息之后便干脆坐了下来,就这么盯着门一动不动。 莫柔仍旧没能进去。 约莫过去了快一个小时,她约莫是闹够了,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闹腾了这么久,连高跟鞋都差点被她折断。 瞧见这一幕,莫柔终于惹不住轻叹,嘲讽地笑了笑,“行了,你不开门我就在这说。这几天梁大哥一直在你这对么。” “你否认也改变不了这件事,他的行踪大家都知道。为了伺候你,这几天连手里头的案子都顾不上。” 莫柔嗤笑,“唐安晴,你的面子可真大啊。” 唐安晴哪里知道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至少梁琛愿意为了自己呆在这,她心里总归是舒服的。 可偏偏莫柔的下一句话,让她再也舒服不起来。 “男人对你好,大多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愧疚。他做错了事,所以对你感到愧疚,这才死乞白赖地要伺候着你。” “至于做出了什么事,想来也不用我说了吧?” 短短一句话,便将唐安晴好不容易升起的信心击落谷底。 她再也笑不出来,耳边只隐约听见外头莫柔得意的音,“我们俩关系最亲密的时候,正好是出差那天晚上。” “邻城的案子十分棘手,梁大哥是碍于人情才接的。可接手之后发现对方要接洽的人是女人,这才不得已带了我过去。” “自然,也存了让我锻炼锻炼的意思。但谁料到,那女人不但手段厉害、连酒量也是一等一的好。” “过去的第一晚,梁大哥就喝醉了。我喝了两杯之后也晕乎乎的……” 唐安晴怔在原地,刚刚夹起来放在嘴里的排骨,怎么嚼都嚼不碎。 她不敢咽,却也没有心思再去咀嚼,只好呆呆将之含在嘴里。 第二百八十七章 番53,“关关”是谁 莫柔没有再往下说,可她话里话外提及的那些,却充满了暗示。 唐安晴不傻,她知道莫柔的意思,也知道她故意提起这件事为的是什么。 可即便是清楚,她的脑子里也还渐渐出现莫柔所说的那一幕。 随着对方越来越详尽的描述,让她脑海里的画面越发清晰。直到仿若亲眼所见。 “接下来的事不用我继续说了吧,唐安晴你若是不傻就该想到这一层。梁大哥是什么样的男人,怎么会为了哄你连工作也不顾,若非心里有愧,他何至于这么低声下气?撄” 唐安晴整个人都呆滞了。 她将那块排骨吐了出来,连筷子也缓缓放置在桌面偿。 等了许久,门外似乎安静了些。她这才起身,木讷地开始收拾桌子。 “我知道你和梁大哥之间有秘密,但我可以承诺,只要你离开他,不管是要钱还是其他,我都满足你。” 莫柔情真意切,连带着她自己对梁琛的那些情绪,都丝毫不落地说了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唐安晴甚至不知道莫柔有没有离开。 而在门外,却渐渐传来了脚步声。 “你怎么来了?” 莫柔的声音忽然窜了进来,让唐安晴愣了下。 她于是扬起眼,终于鼓起勇气往门边走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大门便很快被打开。 唐安晴后退两步,戒慎站在不远处。 入眼,便是那再熟悉不过的男人、以及跟在他身后满脸阴沉的莫柔。 梁琛眯起双眸,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阴沉了许久的面色才终于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容太过浅淡,几乎要瞧不见。 “没事么?” 唐安晴摇摇头,心思都沉了下去。 她没有再多说话,而是默默打量了一眼梁琛和莫柔。 此时的梁琛穿得仍很单薄,宝蓝色的西装裹覆住那精壮的身躯,脚上的皮鞋仍旧发亮。哪怕身上还带了外头的萧瑟,却仍让人迷醉。 反观莫柔,则只是红艳艳的大衣,搭了一条时下流行的短靴。加之她明艳的笑容和妆容,哪怕在萧瑟冬日里,也仍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样的两人,倒确实般配。 唐安晴缓缓看向自己,努力忽略掉自己一身老妈级的装扮,只摇摇头,站定在两人面前。 她下意识深呼吸。 “学长、还有莫柔。我想你们还有话要说吧,我得休息了,你们出去谈吧。” 这随意找了个借口,不得不说实在太拙劣。 而梁琛却也不曾戳破,只是轻“嗯”了声。 “什么也不要多想,好好休息。” 那声线淡淡哑哑的,像是在喉咙里摩擦许久才被放出。 他走到她面前,沁凉的指落在唐安晴颈侧,眉眼幽暗深邃,总能让人着迷。 莫柔哪怕只是望见这一幕,眼睛里便都散着火。 梁琛对唐安晴的关心显而易见,甚至没有要在她面前掩饰的意思。 她便用力掐着指甲,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前甩唐安晴一个巴掌。又或者拽着她的头发把人拉到地板上,再狠狠踩上两脚,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 那道颀长瘦削的身躯便只杵在那,遮掩了唐安晴全部身躯。 莫柔相信,自己若是敢轻举妄动,回应她的定然是男人猛烈的怒火。 她只好按下心绪,安静等待。 这一等,又等了一两分钟。 直到回头,眼尾挑了挑,像是不经意地打量了她一遍,眉宇里都带着不耐,“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莫柔轻哼。 “谁说呢,我和唐安晴也是朋友,她住在这种地方我为什么不能来?倒是梁大哥你,若是真疼自己的女人,怎么舍得让她一个人呆在这。哦对了,还有她肚子里那个,两个人。” 男人被挑衅,也只是扬了扬眉,面上表情仍是温温和和的,瞧不出任何生气的迹象。甚至闻言,还点了点头,“她呀,信了旁人的挑拨,这才不肯跟我回去。若是那人能好好解释一番,这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解释?” 莫柔面色骤然沉下,红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她看着梁琛,深吸了口气,双手捏在一块,牢牢拽紧。 “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们的感情若是真能禁得起考验,又怎么会有今天?”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自己清楚,你看都看了,难道还不能要求你负责么?” 话音刚落,她便冷哼着坐在了沙发上,一副他不给交代就不离开的模样。 梁琛摇头,径直从她身侧走过去。 他并没有直接坐下,而是背对着她站在窗户旁。 晌午微弱的日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正好落在他身上。于是小半张俊朗的面容,便都陷落在晕黄晕黄的日光里。剪裁得宜的西装将他身形包裹起来,笔挺又迷人。 他看着窗外,也不知是哪样事物吸引了他的视线,竟等了许久才转过身来。尖锐的视线落在莫柔身上,让她心慌意乱。 “我的字典里没有负责这个词,别说只是看了亲了抱了,就算真要了你又如何?我碰过的女人没有一沓也有一手之数,若是个个都要负责,梁太太这个称号哪还能保留到今年。” “你若是识趣,就该将这件事好好保密才对。毕竟是莫检察官的掌上明珠,若是被人知晓深夜闯入其他男人房间里,想必传言会很动听。” 莫柔有些着急。 她没想到梁琛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出这件事,那日她闯入梁琛房间是事实,然则一开始,也不过想要照顾他而已。 谁料之后事情直转直下,喝醉了的男人神志不清,也不知将她当成了谁,便吻了她。 她是半推半就着从了他的,到如今还记得那萦绕周身的火热、以及男人极具侵略性的爱抚。 此刻想来,莫柔忽然明白过来。 他当时并非是被自己吸引,也并非是倾泻了那压抑许久的情绪,而只是在酒醉的情况下,吻了她抱了她。 仅此而已。 “莫检察官快要退休了吧。” 气氛正好沉默的时候,梁琛忽然开口。 莫柔隔着淡淡晕晕的光望着他,而所有的情绪都在心底翻滚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下心脏,她猛地瞪大眼。 客厅里空气太过安静,压在莫柔心头,像是要逼得她窒息了一样。 “莫检察官一世英名,最看重名声,总不好在这个关头出事。你是他的独女,凡事也得多替他想想。若是在要退休的时候落个晚节不保,可不是什么好事。” 话落。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情绪紧窒到快要说不出话来,便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梁琛,像是看着恶魔一般。 “你威胁我!” “忠告而已,你还不值得我威胁。” 莫柔气急败坏的,心里一径都是冷漠。她直到此刻才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锐利地看向房门。 唐安晴就在里边。 而她等了半晌,乱哄哄的脑子总算恢复了些理智,便用力掐着掌心,“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并不爱她不是么?” “嗯?” 梁琛轻笑,低低哑哑的声音都从喉咙里溢了出来。 他换了个姿势,从刚刚的直挺挺站在一旁改为倚靠在墙壁上。 修长的双腿交叠,一只手撑在身侧,指尖偶尔敲击着墙壁,在不经意中透出股慵懒意味,“我的妻子,为何不爱?” “不。” “你在撒谎!” 莫柔敏感地察觉到,男人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闪烁了下。 于是扬起下巴,修长的颈子落在空气里,起身的时候,连大衣下摆都晃了下,那模样、自信而优雅。 “若是那样笃定,你就不会回答我的问题。我莫柔何德何能,能与梁律师讨论爱情。而你愿意与我聊这个话题的缘由,只能是不确定。” “连你自己,都不确定你那小妻子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莫柔恍然忆起,“可笑,明明不爱她,可那日在酒店里,却在喝醉了之后一直唤她的名字……” 等等。 她的话戛然而止。 房间里,唐安晴的心跳也仿佛跟着停顿了下。 好在很快,莫柔便继续说了下去。带着一丝不解和满心的疑惑,模仿着将那日他嘴里喊着的名字说了出来…… “关……关?” —————————————— 男人手指骤停! 几乎是在莫柔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他的身体便已经变得僵硬。整个人周边的气息也渐渐不受控制,像是被她话里的哪个字眼刺激了,脸色一下子便变得铁青! “是这个音没错。” 莫柔喃喃自语,努力回想,“我还以为是安安……现在想来,你就算叫她的名字,也不该是这个音。” “那么这个关关,是谁?” 连同唐安晴在内,都安静了下来。 她其实比莫柔更疑惑,甚至不敢去想究竟这个“关关”是谁。于是靠近在房门边,伸长了耳朵想听清楚。 梁琛没有回应。 这件事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而莫柔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便像是拿起了一枚针,狠狠刺到他心脏里。 他眯起眼,眸色幽暗深邃,让人怎么都瞧不透。 从决定和唐安晴结婚起,他就开始遗忘了才是。到今天,他早该忘记了那一切才对! 莫柔瞧出了他的不对劲,一向机敏的她更是立刻察觉到他的紧张。于是起身,缓缓朝梁琛靠近。 尖细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声响。 她扬起头,站定在男人面前,红唇勾勒出淡淡的弧度,在日光下显得妖冶又艳丽。 “是你不能碰的人?还是……已经不属于你的人?” 莫柔声音轻轻的,说话的时候又故意将节奏放缓,非要勾起他心底最不堪的那一面,非要凑到他耳畔,一字一顿,“或者,是你想要而得不到的人。” “闭嘴!” 话落,男人身体又是一僵。 几乎在莫柔说完话的瞬间,便扬起手拽住了她。 “怎么,恼羞成怒啊。我真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有妻有子的梁律师大动干戈。想来也是个大美人吧,谁让梁律师私生活那么干净,这几年除了个王默也没别的女人。我想稍微花点心思就能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了。” “你最好不要有这个念头。” 他开口,声音阴冷。 浓郁的情绪出现在眼底,因着墨黑的瞳孔,仿佛整个空间都弥漫了一股厉色。 莫柔一贯是欺软不起硬的,莫家的千金大小姐,何时受过这般对待。她哪怕是得不到这个男人,也不允许自己的自尊心被人践踏在地上。 她脾气犟,骨子里透出来的倔。家里人总拿她没有法子,直到在梁琛这,才好好受过挫。 于是重重咬唇,“我会查。不仅要查还要查到底,查到那个让你魂牵梦萦女人的身份。我就是要看看,她到底有哪点好!” 下一刻,梁琛猛地扬起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将手朝她伸出! 正好,落在纤细的脖子上。 “告诉你,我一定会知道她的!” 莫柔不肯服软,哪怕面前的男人身上带满了厉色,哪怕他连眼睛里的情绪,都变成了冷漠。可莫柔,仍还一遍遍重复着刚刚的话。 “你这么气急败坏的,还不是因为在意!” 这句话没说完,那放在她脖子上的手指便已然握紧,而她在那瞬间,只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没法思考,哪怕用力张大嘴巴,也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 “学长,你要杀了她吗?” 骤然传来的尖锐声响,终于让莫柔得到喘息的机会。 她被松开,伏在地上不住呛咳。 脖子上还传来火辣辣的疼,提醒她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远处,唐安晴急急赶过来,用她无法想象的语气对梁琛控诉,“你想杀了她。” “学长,你刚刚想杀了她啊!” 唐安晴如今只想在脑海里将刚刚那一幕抹掉,可无论她如何努力,男人那狠厉的表情,还一遍遍地在她脑子里晃。 “她说错了什么么?你本就不爱我,何必因为被说破了而大动干戈。” 其实她没有说出口的是,他口中的“关关”,才是触动他的逆鳞吧。 扬起眼,瞧见男人眼睛里透出的淡淡怅惘,微眯起起的眸子里布满了复杂莫名的情绪。 唐安晴实在看不懂,便轻笑着将莫柔扶起,“现在你知道了,我无非是挂了个梁太太的名号。比你……” 更可悲。 莫柔呆呆地说不出话,看见唐安晴的时候,竟突然觉得她没那么可恨了。 而回头去瞧梁琛,除去那爱而不得的愤恨之外,更多的、却是恐惧。 ———————— 莫柔休息了一会便离开了,到走之前她甚至还说不出话。 唐安晴瞧见她走远,回头时,发现男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她想起刚刚那一幕,不免胆寒。于是从他身侧经过了,却也像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桌面摆放着一盘水果,唐安晴拿了一颗苹果洗干净,便主动回到了房间。 客厅里十分安静,她吃完了东西躺在床上,脑子里却乱哄哄的。 “关关……” 于是忍不住的喃喃起这个字眼,小脸上尽是不解。 她已然翻遍了这几年和梁琛有关的新闻,任何一个绯闻女主角里,都没有名字或外号里有“关关”这个音的。 等翻到心烦意乱,便干脆将笔记本合上,什么也不愿去想了,就只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外头,男人仍坐在沙发上。 她自然赶不走他。 事实上,三天前他便已经将这套一房一厅的小公寓买了下来,为的便是将她哄回去。 可此刻,梁琛却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曾在喝醉了之后喊过那个名字,更不知道自己这么费尽心思地哄她,究竟是不是爱。 这一年,他原本还对那人存着的心思也早淡了。 看她结婚看她经历风风雨雨,自己的感情便早已收拾妥当。 娶了唐安晴,也没更深层的缘由。 无非是不愿再让那人担忧,无非是需要一个妻子。 正好遇见,正好她合适,正好,她模样顺眼。 ———————— 一觉睡醒,天色便已经昏昏沉沉的。 唐安晴四下看了看,便只瞧见昏黑昏黑的天空。手机上显示时间,已是晚上6点半。 如今天暗得早,这个点外头便已没了行人。 她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终于推开房门走出去。 客厅有人。 唐安晴吃了一惊。 男人还坐在那窄小的客厅里,高大的身躯与之格格不入。 隔着轻烟白雾,男人只眯起眼,面色凝重而复杂。修长的手指里夹着烟头,那艳红的一点忽明忽暗的,在昏暗的天色下格外明显。 唐安晴愣了几秒,瞧见这副模样实在太过诧异。白日里凌厉异常的男人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便是那弥漫他周身的颓废气息。 此刻在他身旁,都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烟雾,也不知这一下午,他抽了多少烟。唐安晴哪怕隔了这么远,却仍能嗅到那呛鼻气味。 不久之前,他在得知她怀孕之后,还笑着承诺,“烟么,不抽了。” 后来许久,唐安晴确实没瞧见过他抽烟。 因为这事,她心里暗暗感动了许久。 “醒了?” 十几秒钟之后,梁琛才发觉唐安晴已经出来。开口的时候,又嗅到一股子烟味,便伸出手挥赶着。 唐安晴皱了皱鼻子。 他眸色微沉,起身捻熄了烟蒂,又将窗户和门都打开,“在房间里呆着,散了再出来。” ———————— 十几分钟后,房门外传来敲击声。 她隔着门板,听见熟悉的音,“爸妈让你回家一趟,现在就走吧。” “外头冷,多加件衣服,我在楼下等你。” 梁琛没有一个多余的字,交代清楚脚步声便渐渐远离。 唐安晴靠在门边,迟疑了许久也不知该不该过去。 想起那对她千般万般好的梁孟音,终究还是去换了衣服。 第二百八十八章 番54,至少,他能对你好的呀 第二百八十八章 番54,至少,他能对你好的呀 车上,电台里男主播的声音性感诱惑。 “气温骤降,小亚还是要再提醒大家一遍注意防寒保暖。据气象台预报,明后两天部分路段可能有结冰现象,出行的朋友们请一定要注意安全。是的,以上就是今天的新闻播报,祝格外周末愉快。” 音乐在下一刻响起。 唐安晴终于忍不住朝身侧看了看,却只瞧见他认认真真开车的模样,那被霓虹映照着的半张侧脸,连五官都显得凌厉了些。 她垂眸,小声说道,“爸妈怎么会突然想起叫我回去吃饭。” “嗯?约莫是有什么事想跟你说吧。” 梁琛解释了下,没听见回应。 车厢内安安静静的,音乐声渐小之后,便显得尴尬。 他忽然打量了一眼唐安晴,瞧见那张苍白忐忑的脸,于是薄唇蠕动了下,缓缓开口,“送你过去我就离开。” “以后就住在家里,短时间内我不会回去。你不用担心在家里见到我。” 那声音轻轻的,又沙哑迷人。在轻描淡写之间,便连她往后的事情都安排了妥当。 唐安晴自然不会反驳,她便看向窗外,一径闪烁的霓虹灯告诉她,这里是一座繁华的大城市。 在她身边的,是让不少人忌惮的l律师。 也是让许多女人倾心的男人。 ———————— “回来了啊晴晴,外头风大,快进来。” 梁孟音瞧见她实在太开心,脸上的笑容一层层堆叠起来,没有半分假装。大冷的天里,还裹着外套到门口等她。 唐安晴走进去之后,便立刻感觉到弥漫周身的暖意。手边立刻被递过一碗热腾腾的茶,只一小口下去,便觉得全身都暖和起来。 “舒服点了吧,本来这么冷的天,实在不该再让你出门的。” “没事,上车下车一小会,不冷。” “舅妈好!” 唐安晴正好喝完茶,耳边就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小姑娘站在不远处,仰起的脸又圆又嫩,因为她刚刚的走动,脸颊上的肉抖动了下,上头淡淡的绯红颜色越发明显。 瞧见唐安晴进来之后,她似是从哪里奔跑过来的,直直停靠在唐安晴面前之后,还腼腆地搓了搓手。 “那个、舅妈呀,我的弟弟要出生了吗?” “你的?” 唐安晴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瞧见那伸出在半空的小手掌,便也跟着将手递了过去。 小姑娘却重重点头,眼睛扑闪扑闪的,里头藏满了兴奋,“是呀,我的弟弟。” 她还用力强调了“我的”两个字,生怕有人和她抢走。 唐安晴无奈,只得耸耸肩,“还没有呢,得过完新年之后……” 都快12月了,预产期在明年夏天,有的等呢。 不过很显然,小姑娘是有些等不及了,一听唐安晴这话嘴边便瘪了起来,而后跺跺脚,满脸不开心。 唐安晴被她拉着到餐厅上坐下,瞧见了已经入座的许欢。 她正好帮忙着将菜端出来,身上的围裙未解,比起先前一直坐在轮椅上,如今站起来了的许欢,比她想象的更要知性优雅。 “小嫂子,因为渊渊想见你,这才麻烦你大冷天跑回来。” “舅妈本来就住在这里呀,我记得的!” 霍渊渊才不管自家老妈说什么,她只主动爬到唐安晴身边的凳子上,恨不得挨在她肚子旁边。 许欢哭笑不得,刮了下小姑娘的鼻子,想将她拉走。 一来一回间,却撼动不了霍渊渊的位置,这才摇摇头,有些无奈,“她实在太调皮了,本来没想让她过来的。但是子川这几天跟着陆家老爷子去部队里了,她缺了玩伴总是闹腾……” “哼,等舅妈生弟弟跟我玩,我才不理子川呢!” 小姑娘心里还有气,气吴子川那样坚定地要离开她。气他曾经答应过自己要一直陪在身边,却这么快就反悔。 可一想起他呀,那小小的心不知怎么的,总闷闷的疼。 唐安晴若有所思,便垂眸抓着小姑娘的手覆在自己小腹上,“再耐心等等好不好,等明年天气暖和的时候,弟弟就出生了……” “哎你跟她说这些有什么用,她不懂。这丫头无法无天惯了,你平日少跟她一块闹腾。” 梁孟音端着一碗汤过来,嘴里还絮絮叨叨解释着,“虽说是因为这丫头想,其实吧,也因为的事。王姐实在办得不妥当,这不从你出院开始就一直嚷嚷着要给你赔罪。可这几天你一直没回来,还让她难过了好久。以为你心里仍怨怪她呢。” “没有的事。” 唐安晴瞧着面前被盛满了整整一晚的精致菜肴,心里又是一暖。 她父母早亡,一向是和哥哥相依为命的。如今能得到这般照顾,让她从心底深处觉得感激。 若非嫁进梁家,她怕也体会不到这些。 身边小姑娘又闹腾起来,一直问她为什么电视里怀着小宝宝的阿姨肚子都那么大,可她的怎么这样小…… “妈妈,你别拉我,我要问清楚的呀。我们桃子老师也说有宝宝里,平时都不许我们在她面前打闹呢,她的肚子是这样的……” 霍渊渊用力张开手在面前比划了下,空中好似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许欢哭笑不得,将她连椅子一起拽到身边。 而一旁的梁孟音四下张望了许久,才忽然开口,“刚刚、是谁送你回来的呢?” 这一下,连霍渊渊也安静了下来。 她见没有人说话,终于举起手,“我,我是爸爸送过来的。不过他最近好忙好忙的,没有办法跟我们一块吃饭。” “是是是,你爸爸最忙,闭嘴吃饭,没问你。” 梁孟音嗔了她一句,却将那特意留出来的鸡腿夹过到她碗里。 唐安晴自然知道她在问自己,拨弄着碗里的东西,心不在焉应了声。 “梁琛。” 这话一出,梁孟音还愣了愣,往外头又看了几眼,“那他怎么没进来,我瞧着他没把车开进来呀。” “是不是也有事走了?” 话落,谁都能感觉出来餐桌上气氛不对。 小姑娘也睁大了眼睛,眨巴眨巴的不说话。 唐安晴一下子接不上来,只好点点头当是应了声,继而便埋首在碗里,自顾自吃东西。 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有些怪异,从刚刚的和谐到此刻的僵硬,不过短短几秒时间。 那些精致的菜肴落在唐安晴面前,却未能刺激她的食欲,反而因为这岑寂的气氛,味同嚼蜡。 “快吃饭,问这些做什么。她回来了就好,梁琛一年能有几天呆在家里?” 梁孟音张张嘴本还想说什么,好在许家明暗示了她一句,这才没有继续追问。 一餐饭总算吃完,家里总归是什么都有、也什么都方便。梁孟音也一如梁琛所说的,不许她离开。 只是她总还不经意提及梁琛,隐隐约约地提醒她,要多忍耐着。 —————————— 吃完饭,小姑娘一直在客厅里闹腾。 没了吴子川看着她,许欢便得花上不少心思。 她寻了几本书想让霍渊渊安静呆着,可小姑娘却兴奋至极,非要赖在唐安晴身边。 甚至还扒在她身上,非要跟她说话,“呐,我说舅妈啊。妈妈说你生出来的弟弟也不能每天跟我一起玩,也不能跟我住在一块。” “那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 小姑娘捏着软软的指尖,小心翼翼。 那澄澈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偶尔有一抹期待之意闪过,让人忍俊不禁。 唐安晴点点头,“你说说看?” “嘿!很简单的,等明年天气暖和的时候,你不要只生一个弟弟,就生两个弟弟好了!舅舅要一个,我要一个!” …… 唐安晴囧。 “霍渊渊,你又……” 刚从房间里拿了衣服出来的许欢满脸尴尬,她连忙抓着霍渊渊到楼上去,一边走一边训斥,“胡说霸道些什么,谁告诉你可以随随便便生俩的?” “我们班的若若就还有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弟弟在隔壁班啊!” “那叫双胞胎,以后不许随便和舅妈说这事知不知道?你要是真想和弟弟玩,就少吃点糖多运动,瞧你身上的肉,等弟弟出生,你抱都抱不动……” 唐安晴失笑,想起那被许欢拽走的小丫头,临到拐弯处看不见了,还理直气壮地反驳。如今隔着一到墙,她甚至还能听见那脆生生的抗议。 “她每次过来,家里都格外热闹。” 梁孟音不知何时端了盘水果过来,每一块都切得十分匀称,正适合她小口小口地吃。 婆媳俩便坐在客厅里看剧,许家明则早早地到了书房。 她默默望着唐安晴,等了许久才开口,“我现在就希望着,等这孩子出生,咱们家里也热热闹闹的。别像现在就我和老许两个,多少冷清了些……” 以前她未曾觉得,许欢在牢里五年她也没有感觉。 到后来小姑娘过来住了一段时间之后,这偌大的屋子再回复到冰冷时,便让人接受不了。 唐安晴点点头,模样清静可人。 她一个人呆着时其实是安静的,与旁的人在一块反而更活泼些。 “你别不说话,妈不是外人。” “我听梁琛说你很小父母就不在了,娘家只还有个哥哥?婚礼正在操办,我正烦恼着你那边由谁出面的好,你哥哥他,到时候能来么?” “能。” 唐安晴咬了咬唇,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婚事的事。 “他、到现在还想举办婚礼么?” “他?梁琛啊。” 梁孟音翻了个白眼,“最着急的就是他,前些日子太忙一直没顾上,只催着我们俩帮忙操办。可我们又没有经验,一套流程走下来,耽搁了不少时间。” 她没说完,顿了顿,“现在没有其他人在,你老实告诉妈,是不是和梁琛吵架了?” “没……” “还没?我看你的脸色就知道。肯定是梁琛哪里没做好惹你不开心。” 梁孟音思前想后,却总得不出答案,只好抓着她的手小声安抚,“我知道,你们俩结婚婚礼至今没办,你心里定然是不舒服的。或者梁琛他娶你的时候,也耍了点小手段。” “我的儿子我还是清楚的,他心思复杂了些,这些我都能猜到。” 她想劝劝唐安晴,可望着面前这张称不上成熟的脸,想起她不过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甚至还没有完成学业,而自己那个儿子心思又那样难以捉摸…… 心里头那些想让她多忍忍多理解的话,一下子就说不出来。 好在唐安晴还算善解人意,拍了拍她的手当是明白了。 梁孟音瞧她这副懂事的模样,心下又是一紧,“晴晴啊,你如果觉得梁琛哪里不好就跟他好好说,让他慢慢改。我和梁琛他爸爸很早就离了婚,他自小缺了父爱,性格总有些偏激。加上这几年因为、因为一些事……总之,他确实不算太好。” “但至少,他能对你好的呀。我的儿子我清楚,百般不是万般不对,只有一点,对女孩是真真的体贴。但凡是娶了你,便不会再有其他心思。你只要安安心心当梁太太,多少心愿想法,他都会帮你实现的。” 唐安晴笑了笑,十根手指紧紧捏在一块,粉嫩的指甲被掐出一块块嫩白颜色。 她如何不知道这男人的好,只是说她对女人体贴却又不准确,毕竟就在今天,梁琛还一副要掐死莫柔的模样。 于是只好摇摇头,轻叹,“你说的是,他对我挺好的。” 只是心里头,还有半句话告诉自己。 再好,没有感情的婚姻,真能长久么? 梁孟音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像被什么抓了一把似的。她并未因为唐安晴这句话而放下心来,只好盯着唐安晴的脸,久久没有移动视线。 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尤其是她侧过身的时候,那在心头萦绕着的一副面容,让人心惊肉跳。 唐安晴察觉了她的僵硬,“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在想这孩子以后出生究竟是像你还是像梁琛……” “像他好些吧,帅气一点。” 梁孟音只干笑应着,心里头却不住打鼓。便在唐安晴未曾发觉的时候,总往她脸上瞧去。每每发觉她侧脸与某人相似,一颗心便又悬了上去。 ———————— 莫柔没有立刻回家。 她脖子上的红痕太明显,为了避免人发现,只好先找地方换了件领口高一些的衣服。 白日里的场景都还历历在目,那个她喜欢了很久的男人,用手掐着她脖子,狠狠用力的样子像是要掐死她! 于是掬了一把清水好好洗脸,尽量让自己镇定一些。 外头是宁安事务所的人在吃饭,她白日里不告而别惹恼了不少人。宁律师刚刚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训斥了她几句。 很丢面子,可莫柔甚至没有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莫柔,上个洗手间怎么这么久?真因为宁律师说了你两句就生气啊?” 有人斜斜倚靠洗手间门旁,满脸讥讽和不耐,“赶紧的,转场子了,就等着你。” 她应了声,稍一擦干手便跟了上去。 事务所最近刚做成了个大案子,名声地位又上了个台阶,宁律师高兴,便带着他们胡吃海喝了两天。 到ktv之后,已经快五十岁的宁律师便凑到她身边,小声提醒,“你呢,过去自罚一杯酒,今天的事就算过了。你爸爸这次交代过我,为了让你好好历练可不能暴露他的身份,所以为了日后的日子想,身段还是得放下。” “我知道了。” 她正巧心情不好。 便举起酒杯说了几句赔罪的话,当着事务所许多人的面,连喝了三杯。 “今天确实是我不对,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包容。我没别的能力,但专业上绝对靠谱……” “莫柔说的哪里话,我们可听说你之前是在梁律师那边实习的,能让梁律师看上的人,怎么也不是犯人呐。” 一包厢人都喝了几杯,场子便热了起来。 莫柔渐渐放开,已然是晕乎乎了。 旁边几名女生刚知道她呆过梁琛事务所,趁此良机一个个都凑了过去,“哎说说,梁律师那边怎么样?” “我去过一次,就几个人吧,都是大老爷们没什么意思。这么说来你是他们第一个女员工啊……” “该不会是你和梁律师……” 有人嘿嘿笑出声,还有不少人跟着起哄。 莫柔却只摇头,无奈耸肩,“不瞒你们说,梁律师确实迷人,要不怎么说是红城众多少女的梦中情人呢。不过么,他心里一直有人……” “谁啊?他老婆?” “什么呀,梁律师结婚了?” “那可不,就前些日子的事。我也是不经意听说的,准不准也没个数。” 莫柔端着酒杯晃了晃,眼睛直勾勾盯着那鲜红的液体,等了许久也不曾开口。 几人坐不住,一个个都往她身边靠,“莫柔肯定知道,梁律师是不是结婚了?” 她挑眉,眼尾往上勾了勾,无奈摊开手,“结没结婚我是真不清楚,不过我倒是知道他有个暗中迷恋的女人……” “谁?” “好像是、叫什么‘关关’、又或者是‘弯弯’?” 莫柔轻笑,双腿交叠在一起,因为脱去了大衣而露出的姣好身段,在此刻显露无遗。 可她仍还娇笑着,“你们别多想,梁律师这样的人,哪会让别人知道他的心思呀。这不过是有一回出去吃饭梁律师喝多了,无意中提起这个名字。我吧也没仔细听,要想知道这个女人是谁,还得麻烦你们多回忆下。” 话说到这个地步,几个女人便都安静下来。 有人推了推身边的那个,“水仙姐,你和梁律师是同一届的应该知道些吧。咱们这里也就你入行早,还跟梁律师有些接触……” 被称作水仙的人看了看几人,又打量了下莫柔,蹙眉说道,“倒还真没听说他喜欢过谁,他的绯闻女友里没有什么关关弯弯的。” “那他身边接触的女人呢,客户、检察官什么的都有可能!”莫柔急不可耐,偏偏水仙喝多了些,一直在苦思冥想当中。 直到莫柔提醒,忽然眼睛一亮…… 第二百八十九章 番55,我看见你老公和别的女人在一块 第二百八十九章 番55,我看见你老公和别的女人在一块 “梁律师身边,叫‘关关’的、叫‘弯弯’的都没有,反而……她的妹妹叫欢欢。” 莫柔坐在车上,视线只落在外头深沉的天色。她喝多了酒,脑袋已经晕晕沉沉的,可即便如此,她心里头仍能将水仙说的话记得清清楚楚。 “就是许欢,你们大家都应该听过她名字的。她除了的梁琛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之外,更是霍氏的当家主母。六年前和霍霖深结婚又离,前段时间才又复的婚……” “要说名字与你说的音相似的也唯独只有她,但她可是梁律师的妹妹,怎么也不是你嘴里的对象呐。” 别的人不清楚,可莫柔却将这话放在了心上。 她自然知道许欢其人,前些日子整个事务所都忙得跟个陀螺一样的原因,正是因为许欢霍霖深夫妻。 “喂,是我。” 莫柔于是拿出手机给人打电话,接通之后便直接问了出来,“知道许欢么?她和梁琛之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 “我知道许欢是霍霖深的妻子,也是梁琛的妹妹。正是因为关系如此,才让你去查!” 那人连忙点头,在电话那头有些焦急起来,“是是是,我这就去查。不过现在梁律师应该正好和霍霖深在一起……” “他们俩?在哪?” “香氛酒吧。” ———————— 梁琛与霍霖深并非约定好一块喝酒,他无非是因为无处可去才想找了地方静一静。 而霍霖深,却是因为应酬。 应酬结束,瞧见自家大舅子独自一人在喝闷酒,便将其他人打发走,自己径直走到他身边。 “她们母女俩今天可是回了你家里,霍渊渊闹着要见你老婆,怎么你不去陪着,反还在这?” “你不也在么?” 霍霖深轻哼,“威尔斯家族的那小子刚走,你说我为什么在这里?” 自然,梁琛顺着他的目光往外头看了看,就瞧见那刚走出门口的熟悉人影。 于是点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谈完了就回去吧,她在等你。” 也不知话里的那个字眼触动了霍霖深,后者骤然眯起眼,浓眉蹙紧,“我和欢欢的事,就不必大舅子你来操心了。倒是你自己,近来似乎遇见了些麻烦,确定不需要帮忙么?” “小问题而已。” 梁琛敲了敲桌面,指尖碰着冰冷的吧台,却仿若未觉,只是以眼神示意酒保重新倒上一杯烈酒。 “你在这里是正确的选择,要不是因为你是他哥哥,我不会让她再见你一面。” 梁琛扬眉,唇角那处缓缓向上扬起一抹弧度,轻轻浅浅的,让人印象深刻。 “要不是我还是她哥哥,你现在就该继续呆在监狱里。” 他总轻描淡写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霍霖深一时语塞,这次的官司,梁琛确然帮了不少忙。而他也瞧的出来,这个人已经渐渐忘记了许欢。 只是…… “喝酒吧,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多话。别告诉我欢欢就喜欢你这性格?” “说的好像我不能喝似的……” 两个大男人,互相看对方都不顺眼,于是便一块坐在吧台上,聊聊人生聊聊事业聊聊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 杯子已然见底了好几次。 —————————— 莫柔本已快到家里,但在路口等红灯识,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让司机掉头。 “大小姐,这个点了您还要去哪?夫人吩咐过一定要把您安全接回家。” “花不了多长时间,你就在外头等我。” 她心里放不下,总觉得若是自己这次不过去,便会错失大好机会。便立刻吩咐司机将车开到了酒吧外。 她裹紧了大衣推开门,几乎快要被迎面袭来的阵阵暖意熏晕,而里头夹带着的酒味和喧嚣,更让已然头晕的她有些难受。 只是凭借着眼力,很快便在吧台旁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霍霖深面对着大门,又正好眼尖,便很快认出了来人。 “哟,这不是莫检察官的千金么?那老头子那般古板,怎么女儿这个时间点还敢来香氛?” 香氛乱,比之一般的酒吧,更是时常发生各种意料之外的状况。一夜情在这里更是司空见惯。 自然,莫柔以往是不曾来过这里的,可如今她站在这里,却也不曾感到陌生,而是表现得极其大胆,径直朝吧台靠近。 “来了,看来是找你的。” 霍霖深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手指还勾着高脚酒杯轻轻敲击着,那清脆的声音似乎能让他甚至更清醒一些。 可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却只努力瞪大眼睛往后瞧,可瞧了许久也仍旧不曾辨别清楚。 直到最后轻笑,“还骗人呢……” “梁大哥。” 身后骤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梁琛才愣了愣回过头去。 他眯起眼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许久之后才终于能瞧清楚对方,便拖着尾音长长地“哦”了一声。 “是你啊。” 梁琛有些失望,拿起杯子将里头剩下的艳红液体尽数吞下。 他脑子里如今闹哄哄的,都闹着要见另外一个女人。 至于现在面前这个,他没有兴趣。 莫柔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人里里外外嫌恶了一遍,见这里只有他和霍霖深两个人,眼睛眯了眯便立刻凑了过去。 “梁大哥,你怎么喝成这样?” “我看你也醉了,我们回去吧。” 她说着,便伸手去扶梁琛。 可男人虽瘦,但力气仍不是她能敌过的,甚至差点在争执间跌倒在地。 梁琛眯起了眼,面上仍是笑眯眯的模样,可那微微扬起的唇角,却总让莫柔感觉到嘲讽。 她咬着唇,小声开口,“你就算生气,也不能这么对待自己啊。喝的够多了吧,现在都过了12点,也该离开了……” 离开? 梁琛没有太大反应,从头至尾似乎都不曾将她放在眼里。 反而是一旁的霍霖深较为清醒些,斜斜挑着眉道,“跟你离开么?你和他是哪种关系?” “是、是梁大哥叫我过来的,你说什么关系?” “霍先生在这里才是不方便吧,毕竟是已婚人士,家里有妻有女,若是让霍太太知道您这么晚了还在夜场里,难道她不会生气?” 霍霖深耸耸肩,“我只是陪陪我的大舅子,她会理解的。” 莫柔瞧着两人都有些喝醉的模样,眼睛闪了闪,心生一计。 她干脆贴在梁琛身侧,趁着他酒醉无力推开自己时,做出亲密模样,“我瞧着霍先生您现在的模样,也不好让霍太太见着吧。” “梁大哥便是不愿她见着生气,这才叫我过来。要不,我帮你叫个代驾?” “不必。” 霍霖深眸色沉了沉,连声线都冷冽了几分。 他打量了梁琛几眼,又细细琢磨着莫柔方才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 莫柔乘胜追击,“我呀本是不愿来的,谁让在梁大哥心里,我还比不上他妹妹呢。可这不总归放心不下,怕他在这里,又被哪个女人勾了魂去……你说像梁大哥这样优秀的男人,本就被人时常记挂着,何况在香氛这样的地方。” 她仔细打量着霍霖深的表情,因为刚刚那瞬间变得阴沉的脸,而更加确定了水仙的话。 一颗心骤然沉下。 她只紧紧拽着手指,恨不得现在就能舀一盆冷水泼醒梁琛,质问对许欢的感情。 可偏偏,霍霖深已经摇摇头,起身,“莫小姐,这位是我妻子的哥哥,我的大舅子。如果我不是已经喝醉了的话,那我记得的他已婚身份应该不会错。” “自然,梁太太并不是你。” 莫柔嘴角抽搐了下,连放在梁琛腕上的手指,也跟着僵了僵。 不远处,有人一直打量着这边,直到瞧见这气氛僵硬的一幕,才忍不住打了电话出去。 “欢欢,是我……” 那人小心翼翼走到一旁,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慢慢汇报,只是眼睛仍还盯着那边。 “我怎么瞧见你老公和别的女人在那拉拉扯扯的啊……” “不过,好像还有你哥也在。” 第二百九十章 番56,交缠 第二百九十章 番56,交缠 许欢立刻从床上坐起,对着电话里吼了两句,“那个女人是谁?” “啊,这我倒不认识,挺年轻的一小姑娘,瞧那穿着不像是常在这边混的。但已经在他们身边呆了有一会,应该是熟识的人。” 许欢皱着眉想了想,本是要给霍霖深打个电话好好询问一番。可偏偏电话里的人尖叫一声…… “又怎么了?” “她扑过去了!” “什么?!” 到此时,许欢终于再也冷静不下来,几乎是在听见这话的同时便从床上翻身下去,一边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一边恶狠狠质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啊,香氛……” 不提这个名字还好,一提起“香氛”这个“臭名昭著”的地方,许欢心里的怒火更是不受控制。“噌噌噌”地往上冒。 她已经很快换好衣服,“帮我看着他,我现在就过去!” 电话对面的女人显然被许欢的执行力惊骇住,张张嘴还来不及解释,那边便已经挂断电话。 “嘟嘟嘟”的声音响起时,她还纳闷了下,“又不是扑到你老公怀里,这么激动做什么……” —————— 许欢的脑子一时间转不了那么多弯道,只想起那个信誓旦旦告诉她是去签合约的男人,却莫名出去在“香氛”,尤其,还和别的小姑娘搂搂抱抱。 于是心底那仅剩的理智也燃烧殆尽。 她风风火火走出房门,却不知怎的,遇见迎面走来的女孩。 “啊,许欢。你这么晚了要去哪?” 唐安晴本是起来喝水,她近来白日里实在睡了太多,到晚上反而常常睡不着。尤其是因为白天的事,心里总像堵着什么东西。 “你还没睡?” 许欢愣了愣,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这么晚了怎么还……” “没,我睡了。又醒了。就是有些认床,睡不安稳。不过,你大晚上的换好了衣服要去哪里?” 许欢皱了皱眉,将刚刚接到的电话说了一遍,正考虑着要不要告诉唐安晴梁琛也在那边,就听见对方低语,“那是莫柔吧。” “谁?” “你说的女孩子,不是说是一头金色的大波浪卷发么,很漂亮温婉的女孩子。” 这下,轮到许欢诧异了,“怎么你还认识她?” “嗯……” 两人面面相觑,互相都有心事又不肯说出来。 正在此时,许欢身后传来一道脆生生的音,“妈,几点了呀?” “十二点十分。” “哦,那你起来干什么?” 小姑娘睡眼惺忪的,也跟着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便走到许欢面前抱着她的大腿,“去哪里呀,渊渊也要去。” “你都还没睡醒,想去哪?” “唔……反正妈妈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她倒是理直气壮的,而到此时,许欢却不知要如何解释。她总不能告诉这丫头,自己是去抓奸吧。并且看现在的情况,好像也不太对劲呀? 迟疑了一小会,她终于还是决定给霍霖深打个电话。便对着安抚她的唐安晴解释,“这样吧,如果是误会咱们就回去睡觉,如果不是……你和渊渊,跟我一块去!” ———————— 半个小时后,连夜飞速开车到“香氛”的三人,怒气冲冲地跑了下去。 就在不久之前,许欢忐忑地将电话打过去,非但没有听见霍霖深的解释,反而只听见了一道悦耳的女声。 “霍先生?他去洗手间了。” 如今跟在后头的霍渊渊和唐安晴,心里都开始“咯噔咯噔”胡乱响着。 小姑娘还好,似是已经见怪不怪了,反而对热热闹闹的酒吧十分感兴趣。 好在已是凌晨,酒吧里的人也渐渐少了,倦极了的保安开始懈怠,并未拦下小姑娘。 “舅妈,你说爸爸真的会和别的女人乱来吗?” “我、我也不知道呀。” 唐安晴囧,紧紧牵着霍渊渊的手,嘴上说着不在意,可眼睛却还一个劲地往四周看。 她记得许欢说过,梁琛也在的。而莫柔出现在这里,想来应该也是为了他才对。 小姑娘眼尖,立刻发现唐安晴的不对劲,冷哼了声说道,“如果爸爸乱来,那他真是太坏太坏了。舅妈你可不知道,我之前听见过一次妈妈被爸爸打得一直求饶的声音!” “打?” “嗯!”霍渊渊用力点头,终于发现了就在前边不远处的霍霖深。 于是迈开小短腿跟在许欢后头,噌噌噌地往那边赶。 一边走还一边解释,“妈妈大喊着不要了不要了,可爸爸还不肯放过他。后来我就连妈妈的声音都没听见啦……肯定是被爸爸打晕了过去。” 唐安晴满脸通红,怎一个囧字了得。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过,会是这么个“打”的情况。 于是拽着霍渊渊,小声解释,“那不是你爸爸打人,是他们俩在……在开玩笑,玩闹而已。” 话音刚落,唐安晴便有些诧异地对上她“你当我傻么”的表情,甚至还冲着唐安晴翻了个白眼,主动跳到吧台旁的台阶上,“嘿,爸爸!” 霍霖深转身,瞧见还不到椅子高的小女孩,顿时酒劲去了一大半。 “该死,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你骂谁?” 许欢幽幽开口,声音虽轻,却让霍先生背脊发凉,再不敢口出狂言。 “没有的事,你听错了,我说咱们家丫头的才几个小时不见就越发漂亮了,瞧这红扑扑的脸蛋,和她妈妈一模一样。”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将母女俩都夸了一遍。 唐安晴忍俊不禁,怎么也想不到人前霸气测漏的霍氏总裁,在妻女面前却是这么一副模样。 小丫头甚至不太领情,翻了个白眼,“爸爸,你真狗腿!” 好在,许欢到了这里之后气也就消了。 本就是因为前几天两人闹了不愉快,这才憋了一肚子气想找个理由发泄。如今气也消了,再没有理由呆在这里。 她四下看了看,“我哥呢?他应该和你在一块吧。” “他啊……” 霍霖深眯了眯眼,瞧着唐安晴有些苍白的脸色,本想叫她一声小嫂子,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刚刚去了洗手间。嗯,莫检察官的千金陪他去的。” 许欢狠狠瞪了他一眼,主动跟在唐安晴身后朝洗手间走去。 而在两个女人身侧,霍霖深抱着小丫头,身上的气势便足以为她们清出一条道来。 只是瞧着她们俩,霍霖深怎么都有些不舒服。 他忽然想起梁琛刚刚提过的,他的老婆还没毕业,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等等,他现在是要叫一个小他十来岁的女孩做嫂子么? —————————— 洗手间灯光偏暗,唐安晴本就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环境,加之对即将发生事情的恐惧,便只好默默跟在后头。 大约许欢是不愿意相信自家大哥做出那等事的,便更要让唐安晴看清楚,以免发生误会。 于是大剌剌走进去。 而后不必她下令,霍霖深便主动朝男厕所而去。 她自己则走进了女厕所。 倒是唐安晴,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作。 身边,小姑娘乖巧地站在她旁边,脸上瞧不出一丝困意,只是默默扬起头,“舅妈,这里不吵了。” “是啊不吵了,待会就回去。” 小姑娘摇摇头,“不,我是说因为不吵,所以很多人呢……” 她扬起手,朝拐角处指了过去…… 许欢寻了一圈出来,瞧见她和霍渊渊还呆呆站立在洗手间门边,愣了下。 “怎么了?” “我们回去吧。” 唐安晴忽然开口,让许欢一脸的莫名其妙,“还没找着人呢怎么就……” 话还未说完,她的声音却尽数被吞没。 所有的话都在望见不远处那相拥着的两道身影后,被吞咽下去。 这里本就僻静,比之喧闹的酒吧大厅,简直是人间仙境。 几人过来时便还瞧见几对男女正在亲热。 而此刻就在拐角放置着的盆栽旁,男人和女人拥在一起,女人水蛇般的手臂揽在男人肩头,凑上的艳丽红唇正在他唇瓣一侧…… 第二百九十一章 番57,她发抖,学长你娶我是因为什么呢 几人都瞧着了这一幕。 霍霖深最先反应过来,脸色忽明忽暗的有些不好看。顺手便将还瞧得津津有味的小姑娘拎起,狠狠瞪了一眼之后按着她的头把人抱在怀里。 回头,瞧着许欢也直勾勾望着,蓦地沉下了面容。 便轻咳了声。 许欢失神,没有反应偿。 他便干脆靠近了,在她耳边咬牙切齿。 “霍太太……撄” 霍霖深声音略显冷淡,阴阴沉沉的模样让人瞧了有些害怕。 好在许欢很快反应过来,一惊一乍的抚着心口。直到对上男人不善的目光,才尴尬地抓了抓他的手,“阿,我没听见你叫我嘛,可以大声点的呀……” 一切都那样自然,好像刚刚盯着别人接吻的人根本不是自己,甚至就默默偏过头去。 此时,拐角相拥的两人已经停止。 莫柔仍还攀附在梁琛怀里,后者侧对着他们,因为昏暗的光线让人瞧不透他此刻的情绪,只隐约望见他略有颓废的身体,重量有大半都在莫柔身上。 唐安晴轻扯开唇,说不出的嘲讽,便只将手指紧紧捏在一起,像个旁观者一样,默默扬起头继续望着这一幕。 “小嫂子……” 许欢轻声开口,正想劝唐安晴,可还未及将话说出口,后者便已然朝他们走了过去。 她只微微扬起头,刘海垂落在眼角,遮住了小半张脸。 昏暗的灯光从上而下,上头落了的光线正好在她鼻翼那处,让她此刻的模样,看起来要更阴沉。 “唐安晴,又见面了呀。” “哟,这副表情,是生气了?” 莫柔先她一步开口,只冷冷打量了对方一眼,便将心思都收敛起来。 她默默靠在梁琛身侧,长长叹了一口气,“真是抱歉啊,我可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瞧你先前的样子似乎不相信我和梁大哥的关系,怎么、现在信了?” “我信和不信,还重要么?” 唐安晴扫梁琛一眼,依旧平静,“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他现在仍旧是我的丈夫。你哪怕现在与他滚在床上,也不过是小三。” “莫大小姐应该担不起这个称呼吧,若是不愿意被人唾骂,便放弃不属于你的吧。另外,我的丈夫似是喝醉了,不介意的话麻烦你放开他。” 没有人料到唐安晴会这般冷静地说出这番话,莫柔甚至愣了几秒。 她挑眉,忽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唇。 下一刻,她忽然眯起眼,松开了手…… “啪嗒”的一下,男人的身体整个晃了晃,而后便跌倒在地上…… 唐安晴瞪圆了眼,有过瞬间惊讶。 可下一刻,她又将这些情绪收妥,像是与地上躺着的人不相识似的。只是在犹豫了一会之后,还是默默走过去要将人扶起来。 “我可是把梁大哥还给你了,的确他是喝醉了,的确他也不喜欢我。不过嘛,你知道他刚刚吻我的时候,嘴里叫的谁的名字么?” 唐安晴愣了愣,指尖忽然顿住。 她脑子里立刻想起那日莫柔提起过的“关关”,连扶着男人的手也失去了力气…… 正要走过来的霍霖深也跟着停下脚步,只是在犹豫的瞬间,他便已帮着唐安晴将梁琛扶起来,甚至还拍了拍他,“大舅子,你最好稍微清醒点,你老婆可是到了……” 梁琛似有反应,终于扬了扬眉,那一贯幽深迷人的眼睛区却等了许久才勉强掀开一条缝。而后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又眯了下去。 “莫小姐,再呆下去会有不少人过来围观。” 霍霖深友情提醒,直接将话题转移了过去。 话落,许欢和小姑娘站在不远处,同时点头。 一向乐于助人的小姑娘还睁大着眼睛指了指对面,正从洗手间出来的人,已有认出他们几个的。梁琛的绯闻总归还是有人感兴趣,又或者不少人也还想借着这个机会知道些他的秘密。 “看来再呆下去对我不利,那我就先走了,梁太太。” 莫柔出声,自然不会得到回应,唐安晴站在男人一侧,因为霍霖深的帮忙她并不需要使上太多力气。 可身边嗅到的酒味,总让她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哦,对了。” 莫柔已然走出了几米远,也不知忽然想到什么,蓦地顿住。 她笑眯眯转身,眼睛几乎要弯成一道月牙,就这么冲着几人“热情”开口,“刚刚的话我还没说完吧,梁大哥他刚刚嘴里头叫的名字呀……是欢欢。” ——————---- 话落,周围一片寂静。 唐安晴眨了眨眼,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她听见“啪”的一下,耳边传来重物撞击的声音。 原来就在刚刚那一刻,霍霖深立刻松开了手。 她本就没有使力,此时更没有扶稳,让梁琛的头就这么撞到墙壁上。 声音很大,可还大不过霍霖深的声音,“你们俩还愣着干什么,还想呆着?” 小姑娘连话都不敢说,反射性地抱紧许欢大腿,大眼睛眨啊眨的,用力摇头。 许欢嗫嚅了下本想开口,可看霍霖深这般反应也只好作罢。 四周的空气死一般的寂静,唐安晴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怒气冲冲的霍霖深,又看了看满脸复杂情绪的许欢,以及……得意洋洋离开的莫柔。 她掐了掐掌心,有些疼。 周围一下子又喧闹起来,面前的一家三口似乎有了争吵,许欢瞪大眼睛满脸不服气。 “叫我名字怎么了,你听见了么?既然没听见你怎么就知道叫了,嗯?” “退一万步,就算叫了,那也可能是因为担心我。我哥哥,担心我也不行?” “喂,你拉我干什么。霍霖深,你怎么到现在还这么幼稚……” 一个三十好几岁的大男人,被人用“幼稚”来形容,本该是气愤又难过的。 可霍先生毕竟不走寻常路,被自家老婆这么训斥,他非但不生气,反还冷哼一声,拽着她往怀里带。 “幼稚,我再幼稚也你也是我的!” 那话里话外的,不免带着不满。 许欢气急败坏的,却拗不过他,只好对唐安晴眼神示意了下,告诉她这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而下一刻,手掌便被人紧握。 霍霖深紧紧拽着她掌心,连说话的几乎都不留,径直将母子俩带了出去。 原地,唯独唐安晴和酒醉了的梁琛。 好在周围围观的人因为霍霖深的低吼已经纷纷退离战场,如今徒留他二人在空旷的走廊里。一时间,唐安晴似乎听不见外头的喧嚣,耳朵里便只是刚刚听见的那些话。 于是喃喃自语着,重复刚刚的话,“欢欢?” 她移动目光看向身边的男人,瞧见那张俊朗英挺的面容因为酒醉而紧紧皱着,瞧着他微醺的目光里带着的迷茫不解,瞧见那薄唇一开一合时,说出她辨认不出的字眼。 心里忽然一紧,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一下子快要呼吸不过来。 “原来……是欢欢啊。” ———————— “你说你生什么气,就为了这点事把小嫂子一个人丢在那,你到底怎么想的? 车内,许欢心里仍愤愤不平。她害怕极了唐安晴出事,那个娇娇弱弱的女孩,让她忍不住要多为其考虑。 于是轻叹,“我哥醉成那样,别说不知道她说不说,就算说了也不代表什么不是么?霍霖深……到了现在,我哥心里是谁你看不出来么?” “我只知道他对你仍有觊觎。” 男人咬牙切齿,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紧握,露出青白颜色。 许欢却瞪了他一眼,情绪敛起,“看来我哥对小嫂子的体贴你是完全没看见。上回开庭结束,你以为他为什么急匆匆离开呢?之后第二天发现小嫂子不见的时候,他那反应你不是也瞧见了嘛……” “你闭嘴。” 霍霖深用几个简短的字眼打断了她,又惹了许欢不快。 好在下一刻,他轻咳一声,小声道,“渊渊睡着了。” 许欢这才回过头,瞧着偏头在椅子上已经睡着了的小姑娘。便立刻住了嘴没说话。 车内安安静静的,连音乐也没有。 又等了半晌,许欢才听见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叫了车去接他们,这会已经接到送回家去了。” “那我们去哪?” “回梁家,否则爸妈明早起来发现人都不见,会吓坏的。” —————————— 霍霖深总还算想得周到,在他们自己离开之后,便立刻打电话叫人过去接唐安晴。 司机十分熟悉,甚至不需要唐安晴吩咐,就能将两人送到梁琛的公寓外。 “梁太太,您家里我就不进去了。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请给我电话,老板吩咐了务必要听您的吩咐。” “没什么事了,谢谢你啊,也替我谢谢霍先生。” 唐安晴脸上有了一丝疲惫,好在经过一路的休息,梁琛也清醒了一些。 他在唐安晴的帮助下,踉跄着走到床边,直接躺了下去。 “先换衣服吧,换了衣服再睡。” 唐安晴面无表情,在柜子里随意找了套家居服,便打算给他脱衣服。 男人呈大字型躺在床上,任凭唐安晴一颗一颗解开他衬衫扣子,连碰着裤子的时候,也没有半点反应。 只是两人都知晓,那双深黑的眼,此刻正一闪不闪地望着天花板。 良久,唐安晴才总算将衣服脱下来,便把要换了放在他手边,“你自己换上吧,我到客房睡。” “不用了。” 男人低声开口,因为酒醉,那声音似乎比寻常更要沙哑几分,在寂静的夜里,仿佛从天漂来的一样,总带着些不真实感。 唐安晴下意识停下脚步,听见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嗓音响起。 男人似是起来了,顺便还将衣服穿上,“回来,我们聊聊。” “我没有要聊的,太晚、我倦了。” 她随意寻的一个借口,实在没啥说服力。 只是此刻已快要接近凌晨两点,她想着自己要说去休息,这男人就算不愿也总不会强迫自己。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现在没有办法好好思考。” “站住,回来。” 唐安晴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这男人的决心。 他哪里有半点要放自己离开的意思,虽未强迫动手,可声音里带着的语气却十分坚定。 “你最近一直在躲着我。” 梁琛没有再强迫她到床边来,只是轻启薄唇,冰冷地说出这句话。 “从你在医院离开开始。” “有些事情我总以为你能看清楚,能用心好好去看。但很显然,你到现在仍是瞎的。”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说自己眼瞎。 唐安晴轻叹,握紧手。指甲掐在嫩肉里,有些疼。 可她浑然不在意的,只是垂着眸,僵直地站立在原地。 “我与莫柔,并非你想象的关系。出差时发生的事不过是误会,事后与她相交,更多是也是因为她父亲。” 知道莫柔这个人,已是许多年前。莫检察官在红城,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偏生他权利大,没人敢得罪。 莫柔,是他唯一重视的人。 唐安晴自是不知这些因果,即便心里明白他说的可能是真的,但那闷疼的情绪,却总散不去。 “那今晚,又是怎么回事?” “今晚?” 梁琛抚了抚额,到此时仍还隐隐作痛。便只低叹,“我喝醉了。” 确然是醉了,否则不会连她出现都不知道,不会到现在才想起与她解释,更不会让她的误会更进一步。 唐安晴“哦”了一声。 这不咸不淡的反应落在男人眼底,总归不是滋味。 他眯了眯眼,幽暗的眸闪烁了下,在暗夜里总让人印象深刻。 好在,唐安晴并没有转身。 她只垂着头,目光落在粉色拖鞋上,上头毛绒绒的小熊正漾开了笑脸,冲着她笑了好久好久…… 身后传来一生叹息,充满了怅惘和无奈。 “我若是喜欢她那类型的女孩,早便喜欢上了。”哪还会等到她,还会娶了她。 “论家世论外貌论能力,与人合作自然要看这些条件。但若是挑妻子也看这些条件,岂不是可笑?” “那么你看什么呢?” 唐安晴忽地转身,面容清冷。 灯光亮亮的,洒在她没有一丝血色的唇上,“你看的不是家世、不是外貌、更不是能力。其实……就是这张脸对不对?”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出于什么理由选了我当你的妻子。名满红城的梁律师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何还用条件交易一个家世外貌能力都不出众的女人?” 她笑,连心都是涩的…… “甚至、还小你整整一轮。” 梁琛蹙了蹙眉,明显察觉到不对劲。他脑袋仍有些疼,醉酒的记忆模模糊糊的,到此刻才渐渐想起。 脑子里便像划过一道闪电,“轰”的一下记起了什么。 他想解释,张着嘴的瞬间,却不知要说什么。 在法庭上,他总能用各种各种的理由让对方哑口无言,能引用法律伦常,让法官将判刑偏向自己。 可偏偏此时,他许久说不出一个字。 唐安晴只当他是故意忽视,便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那个理由是一个女人,你喜欢、你深爱的女人。” “不是王默、不是莫柔、更不是奇奇怪怪的‘关关’、‘弯弯’,就是你的妹妹——许欢。” 闻言,梁琛全身骤然紧绷! 那深黑的眼眸扬起,里头已布满阴冷情绪。几乎就在唐安晴提起许欢名字的瞬间,便如山雨将袭! 唐安晴瞧见他立刻变了的脸色,心又是一沉。 那被她深藏在心底深处的苦涩,终于是忍不住了,便就这么浮现到唇角。 “我早该想到的。” 她喃喃自语起来,心里闷闷的发疼,仿佛被什么人用千斤巨石压了下来,又像是被尖细的针戳了无数遍。 于是心口遍布了密密麻麻的洞,冷风吹进去的时候,凉飕飕的。 梁琛起身,眉宇之间已蹙成深深的沟壑。 他一步步朝唐安晴走去,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不怕冷更不害怕黑暗,只那样坚定地靠近…… 瘦削的身躯停在唐安晴面前一步远,男人身上的灰色家居服还松松垮垮落在一旁,一只边角被塞进裤子里,另外的一边却还落在外头。 约莫是刚刚穿的时候太过随意,连扣子也没扣上几颗。 良久,唐安晴才听见耳边响起的醇厚嗓音,低低哑哑的,像是在喉咙里摩擦了许久,“她,不在我们的未来里。” “你也说,许欢是妹妹,那就永远是妹妹。你是妻子,便永远是妻子。” 若是换做初遇,她一定会相信他的。 唐安晴想,毕竟他的表情那样认真、眼神那样真挚,连开口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情真意切。 可偏偏,她知晓这个男人有多心机深沉,有多不择手段。 知晓他曾经做的每一件事、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另有目的。 于是在他朝自己伸出手的时候,双腿不自觉地抬起来,后退了几步…… “我真能永远是你的妻子么?被你疼着被你宠着,最好什么也不知道像一只猫一条狗或者干脆是活在鱼缸里的金鱼一样,吃你喂的东西,听你想说的话,看你愿意给我看的世界,对不对?” 唐安晴咬紧唇,双手放在身侧握紧。 她心里疼,很想用力敲一敲,告诉它不要再叫嚣着原谅,告诉它乖乖的呼吸不要影响自己的情绪。 可那生平第一次被伤了的心脏,固执地用力跳动,固执地撕扯伤口。 “学长,你告诉我,你娶我……是不是因为我和她偶尔的相似?” 唐安晴还记得自己在学校时有人提起过,说自己的侧脸和许欢很像,一样柔缓好似没有骨头的线条,一样尖的下巴,一样有着耳垂的耳朵…… 她以往不曾放在心上过,毕竟人与人之间有少许相似实在再正常不过了。何况那个人,原还是被梁家和许家捧在掌心里的大小姐。 就连那五年牢狱,也是纷乱的传言多过鄙夷。 如今想来,她是心太宽了。 若非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面前这个让万千少女迷恋的男人,如何会娶自己? 第二百九十二章 番58,你要我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谁 唐安晴知道,当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是十分紧张的。尤其是当他许久都没有说话的时候。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了。否则为何那站在她身边的男人,竟保持了这样久的沉默? 许久,房间内空气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压着,让人呼吸不过来,窒息一样的难受。 “为什么、不回答?” 她怔了一怔,因为这难以言喻的沉默撄。 唐安晴不想承认,自己既会说出这个问题,心里终归还是存了希望的。 她想听他亲口否认这件事,否认娶她是因为许欢偿。 可偏偏,梁琛那深沉的目光说明了一切。 于是忍不住的倒抽了一口凉气,“就因为我和她有几分相似?” 唐安晴只感觉到心脏那处一抽一抽的疼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蜇了一口,如今肿痛发炎,任凭她再努力也抑制不住。 “全天下那么多女人,好的坏的、美丽的丑陋的你为什么都不要?甚至可以寻一张与她更相似的,或者干脆整容也可以,为什么非要选择我?!” 男人愣了愣,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激动。 他浓眉紧蹙,幽暗的眼眸始终紧紧锁住唐安晴的面容,便在迟疑了许久之后,才缓缓朝她靠近。 两人终于那样接近,他只需要微微垂下眸子,便能嗅到唐安晴身上清香气味,甚至只要伸出手,便能将她拥入怀里。 可梁琛并没有这样做。 他仍旧用那样深沉而复杂的情绪凝着她,在灯光的照射下,半张脸都被阴影覆盖住,凭空多了分森冷。 唐安晴站在原地许久未有动作。 她扬起眼,红唇轻扯开一个弧度,里头藏了的许多情绪,是梁琛怎么也无法理解的。 他会忍不住猜测,究竟她是想哭、还是想笑。 若是要哭,为何唇角还微微上扬。 若是要笑,又为何能清楚明白地在她眼睛里瞧见苦涩。 心脏那处终于被某种不知名的东西刺了下,尖锐疼着的时候让梁琛有些讶异。 他顾不上去猜测那一抹疼痛是因为什么,只能凭着心情朝她伸出手…… “是,我承认一开始动那娶你的念头是因为许欢,你和我相遇的情况和当时一模一样,甚至你笑起来时,也与她格外相似……” “够了。” 唐安晴突兀开口,打断了他。 她实在无法继续听他诉说曾有多爱许欢的事实,便还迅速地往后退开两步,避开他所有碰触。 可心里头那些说不出又忘不掉的心思,还是缠在她身侧,让整个人都快要失去理智。 梁琛不解,继续朝她伸出手。 厚实的手掌落在面前,让唐安晴有些恍惚,于是狠狠挥着手,将之拍开! “啪”的一声,梁琛手臂悬空,僵在身侧。 他愕然抬起头,浓眉向上挑起的时候,却只对上唐安晴通红的眼眶,以及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悲伤情绪…… 心脏便在瞬间揪紧,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住、又用力捏了一把。让他原本还能安奈住的情绪,此刻纷涌而上,再也克制不住。 便伸长手臂拽着她,张开了怀抱从身后抱住她。像是只有抱紧了怀中的软玉温香,才能让他心绪宁静。 可唐安晴在发抖。 她用力挣扎,可拳打脚踢着也挣不脱他的束缚。 哪怕嘴巴紧闭,鼻尖里却仍旧能嗅到男人身上的气息。她用力咬着唇,可背脊后面传来的气味却也仍旧搅乱着她心神。 唐安晴心里发慌,说不出的彷徨无措。 “别闹,听我说完?” 她被紧紧箍着,动弹不得。 可偏偏心里头那些思绪纷乱,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 梁琛只当她同意,便稍微放松了力度,弯腰在她耳畔低声开口,“记得我跟你说过么,这婚结了就没打算离。你有脾气没关系,心里不痛快想找我撒气也不要紧,无论如何这些都不会改变我们是夫妻的事实。” “因为许欢娶你的事实,如今你是你、她是她也是事实。” “我曾深切地爱过她是事实,如今只把你当成妻子,亦是事实。” 梁琛的目光有些飘忽不定,好在唐安晴背对着他,什么也瞧不见。 他不想承认,自己这辈子不曾说过情话,不曾好好哄过一个女人,甚至不曾有过这样患得患失的时候。 然而在唐安晴听来,总归有另外一种意义。 她直到此时,才缓缓镇定下来,双手再不抵抗性地放置在他手臂,而是默默垂下来,在身侧紧握。 “许欢那么好,却成了别人的妻子。我理解你的喜欢和爱,也理解你的为难放弃。” “我是我,她是她,可我不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在睡梦里总还喊着别的女人的名字!” 唐安晴倏地垂下头,捏紧手掌,“学长……你要我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谁?” —————————— 下一刻,房间里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男人全身僵硬,箍着她的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激了,整个都僵硬在原处没有动作。 唐安晴只觉得背脊彻骨冰寒,仿佛气温忽然降低了十几二十度。 她眨了眨眼,忍住心底的酸涩,硬是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下一刻,男人仍没有说话,她便骤然转身,朝门外跑去。 梁琛僵在原地。 身体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那有弯起弧度的手臂像是仍抱着一个人似的。直到后来许久,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整个人朝后一躺,睁眼望着窗外。 不远处传来房门开了又关的时候,紧接着便又是那让人难受的安静。 —————————— 次日一大清早,梁家便变得热闹起来。 小姑娘养成了好习惯,总是天一亮就醒了。瞧见身边还熟睡的许欢,以及快要掉到地上去的霍霖深,便忍不住捂着嘴笑出声。 好在,她的笑声并未吵醒两人。 于是蹑手蹑脚地往外走,直到推开房门来到客厅里。便瞧见了在厨房里忙碌的王姐。 “小小姐这么早就起来了呀,怎么不多睡会。” “渊渊不睡懒觉的。” 小姑娘摇摇头,换了鞋子便跑到外头的草地上,有模有样摆出姿势开始锻炼…… 王姐从厨房窗户往外看,正好瞧见那道小小的背影,格外的坚定和自然。 于是轻笑,一边切菜一边和在帮忙的王叔说话,“真是没看出来,她还这么有毅力。” “是啊,这一家子人谁不是人中龙凤。不过我听说这小小姐也是前些日子才养成的习惯,因为一直跟在她旁边的小男孩走咯……” “阿,是子川吧,我记得他的……” 小姑娘自是没有听见这些对话。 事实上,就算她听见了,最多也不过一笑置之。 她和子川的约定是其他人不知道也不了解的,就在子川离开前的那天晚上,他到房间里和自己做过约定的呢。 只要她每天坚持好好吃饭、好好锻炼,等自己十八岁的时候他就一定会回来,到那时,他会娶她做新娘。 霍渊渊后来到的十一年,始终记挂着这件事。 然而到她十八岁生日那天,却只能独自将黑夜看到天亮。 ——————————— “霍霖深?你怎么也、也在这里。” 不久之后,其他人也陆续醒来。 梁孟音本是打算去拿牛奶的,却不想下楼的时候,瞧见穿着休闲衫在客厅里走动的霍霖深。 后者挑了挑眉,轻道了早安。 许欢正好拿着火腿从旁边经过,一边将小姑娘从外头叫进来,一边对梁孟音解释,“昨晚他和哥在一块喝酒来着,后来喝醉了嘛。我就和小嫂子一块去接他们,但是酒吧离哥的公寓进,他们就过去了。我这才领着他回来。” “这么说晴晴现在不在家?” “这会应该和我哥在一起吧。” 梁孟音听见这话,却不知怎的心里发慌。不管是昨天梁琛将唐安晴送到这里就回去,还是他和霍霖深之后去喝酒,又或者是两人没有一块回来,都让她觉得不对劲。 一大清早的,她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总觉得闷闷不乐。 好在很快,唐安晴就来了电话,解释了昨天的不告而别,也同意继续回到家里住。 梁孟音心急,“你回来当然好,就近我才能照顾你照顾宝宝。但是梁琛呢?他现在有没有跟你在一起啊?” “他啊……在是在。” “在就好,你让他一块回来呀。妈会吩咐王姐多做些好吃的,只要你们俩和和睦睦的,就什么都好。” 梁孟音感觉到对方的沉默,一连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回应。便终于察觉到不对。 良久,她才轻叹。 “你们、还没和好啊?” “夫妻俩哪有隔夜仇的,我听许欢说她哥昨天夜里喝醉了,是你陪着他回去的。梁琛这孩子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宿醉之后身体不舒服,若是没个人照顾我还真不放心。所以总以为你们俩和好了……谁知道,唉!” 唐安晴蹙了蹙眉,敏感地抓住了其中的几个字眼。 “你现在有没有和他在一块啊?如果在,就喂他吃颗药,名字是……” 梁孟音心里担忧极了,可她哪怕再担忧,也无力改变人家小夫妻之间的事。于是只好默默挂断电话,“总之你要知道,比起梁琛来,我更担心现在的你。不管你和他关系如何,咱们这里永远都是你家,我永远都是你的妈妈。” 这些话说不让人暖心,是假的。 唐安晴迟疑许久,在男人的门外来来回回走动,偶尔将头凑上去,却仍旧什么声响都听不见。 她皱了皱眉,想起梁孟音对自己的关切,总还是不能对梁琛视而不见。 便推开门…… 房间里光线昏暗,男人将窗帘整个拉上,让这里几乎瞧不见任何光线。 于是立刻朝窗户旁走去,手一伸,便让阳光照了进来。 “嗯……” 身后传来一声淡淡的闷哼。 唐安晴回头,望见空气里悬浮着的灰尘,忍不住伸出手赶了赶。 男人仍还躺在床上,皱着眉、紧闭着眼,那俊逸的五官还整个蹙在一块,像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床头的柜子里以往放过一些药品,唐安晴过去翻了翻,果然找到了梁孟音提及的那一类。 “学长,起来吃药吧。” 摇了摇他,唐安晴想将人扶起来吃药,可任凭努力,梁琛也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指尖触及到的肌肤,很烫。 她轻叹,翻出体温计给他测了下,39度。 ————————— 梁琛是被一阵碎碎念的声音扰醒的,在他安静祥和的梦里实在太过突兀。 “老大酒量真的很好,平时喝酒从来没喝醉过。这回也不知是怎么了竟把自己喝成这样……” “药呢总之是吃的,输液也在输了。想来等烧退了之后人也就没事啦。小嫂子你别太担心,老大身体好着呢,这么多年就没见他去过医院……” 很吵。 尤其是这声音太过熟悉,每次出现,都让梁琛忍不住吐槽。 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啰嗦…… 石磊耳尖,立刻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便往那边靠过去了些,皱着眉打量,“老大,你醒了么?” “你说什么?” 梁琛终于睁开眼,望见那在面前放大的脸,缓缓开口,“一个大男人,不要太啰嗦……” “啰嗦?” 石磊瞪圆眼睛,宛若晴天霹雳! “喂,你有没有搞错。你知道接到电话急急忙忙过来照顾你的人是谁么?是我!你知道大老远请来医生的人是谁么?还是我!你知道……” “我知道。” 梁琛翻了个白眼,想笑却笑不出来,“我知道你说的所有,所以能闭嘴么?” “没有你这样的,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可无论石磊怎么吼,梁琛都不再理会他。 他只是在喝了一点水之后,终于有力气多说些话,便四下打量着房间,透过房门瞧见空荡荡的客厅,心骤然沉下。 石磊浑然不觉男人情绪改变。 他只是尽职尽责地报告整天情况,“你说的事情卓洋挑眉已经查清楚了,确有其事。只不过这么些年瞒得很好。他大约是要等到退休后再公布的……” “另外霍霖深和霍启正的案子,赔偿条款也下来了。跟咱们想的差不多,对方如今也没胆子多要什么。想来再过几天就算彻底结束啦。” “还有……” “她呢?” 梁琛径直打断他的话,紧皱的眉宇正在告诉石磊,他此刻有多不悦。 后者眨眨眼,若有所思,“哪个她?” 男人轻哼,眼睛又眯了眯。 石磊立刻会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你说小嫂子啊。我就说你和小嫂子的关系看着不太对劲呀,他们几个过来了还不相信,这次赢的人总算是我了。” “是是是你别瞪我,瞪我说不准我就忘记小嫂子去哪咯。” 梁琛全身一僵,下意识想爬起来,“她去哪了?!” “啊,四十分钟前出去的,出门左拐之后往前走,至于去了哪里……” 下一刻,石磊目瞪口呆。 因为就在他面前,梁琛便已经下床,连还没有输液结束都顾不上,将针头拔开便往外跑。 高烧未褪,又太久没有进食,如今走出去的时候都还踉踉跄跄。 正好打开大门,他便瞧见了那站在门外的人。 ---题外话---5000,今晚还有5000.老规矩,12点之前……::>_<:: 第二百九十三章 番59,梁琛梁律师的骨子里,都透着桀骜不驯 身后,石磊摊开手满脸无奈,“所以啊,咱们千万不能急性子。就说,她是去买菜了嘛……” 连唐安晴瞧见那急急忙忙走出来的男人时都有些讶异。 她默默仰起头,对上那布满慌乱的脸撄。 心底还在迟疑着要不要与他说话,嘴巴便已提前开口,“怎么了?” “没……” “他啊,是担心你又跑了。连针头都给拔了想去追你。” 石磊哈哈大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毕竟终于能逮住机会嘲笑梁琛,他自然不会放过。 可下一刻,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对上男人尖锐的目光,全身哆嗦了下,急忙往后退。 走了几步才发现这里是梁琛的公寓,石磊便有些迟疑的往门边靠近,“那什么,我瞧着老大你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公司正好还有事,我就先走了……偿” 话落,他急急忙忙朝门外奔逃而去。 速度之快,让唐安晴诧异地瞪圆了眼。 他一走,公寓里便瞬间安静下来。 梁琛熟门熟路地将她手里的东西接过去,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指尖打开塑料袋,顺道还打开瞧了几眼,“打算熬粥么?” “嗯。” 男人听见那淡淡的声音,也不生气,只是默默点了点头,面上仍旧带着温和,像是不曾察觉到她的冷漠。 直到唐安晴从旁边经过,这才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 “既然买了排骨,就熬个排骨粥吧,我挺喜欢这口味。” “排骨也新鲜,加上少许这个,味道会很不错。” 梁琛十分熟悉地将里头的食材拿出来,当着唐安晴的面将之摆放在案板上,甚至还将熬煮的过程说了一遍。 可很快,唐安晴便别过头去,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似的,径直洗起了马铃薯。 “这个东西若是放进去,会影响整锅粥的味道。” “别浪费了东西,都是你辛苦买回来的……” 唐安晴快要听不清耳边的絮絮叨叨,她只好放下东西,面无表情,“我不是为你做的,买这些辛不辛苦是我的事,做什么吃什么也是由我决定。” “跟你的口味没关系。”唐安晴抿了抿唇,有些不悦。 “嗯哼,那你慢慢弄。” 梁琛不以为然,很快便离开了厨房。 只是走出了好几步,他还是忍不住默默回头望了她几眼。视线所及之处,便都是那在厨房里忙碌的纤细身影。 那瘦瘦小小的背影,若非小腹还有些许凸起,否则根本无从察觉她竟还是一名孕妇。 梁琛不知怎的,发觉自己竟看呆了,哪怕她只是洗洗手只是轻巧地将土豆削皮,也仍能吸引自己的视线。 这样的意识,让她怔了怔。 很快,唐安晴便察觉到他的注目,回头时满脸的惊愕和不解。 梁琛几乎在同一时刻便将目光收了回去,缓缓往旁边走去。 那紧拢的眉始终不散,像是因为刚刚的事情意识到了什么,连同整颗心,都遗落在了某处。 时间过得很快,空气里渐渐便飘荡了食物的香味。 男人往厨房一侧看了看,忽然瞧见斜斜照射进来的日光落在女人身上,让她一半的身体都染了金色。而那带着金光的发衬着姣好圆润的脸蛋,更是让他移不开眼。 其实挺好的,小小的屋子,目光所及的地方就能看见深爱的人,开口说话便能让对方听见…… 等等。 他面色僵了僵。刚刚话语里的某个字眼忽地触及他内心,让他再也无法忽视。 “弄好了,要吃么?” 不远处传来清脆的声音,淡淡的轻轻的,仿佛还有阳光下的甘甜香味,一如他脑海里刚刚的模样。 可梁琛却面无表情,深沉的双眸里溢出一抹不悦,再抬起头看向唐安晴时便再没有了先前的温柔。 “刚打了针得吃些东西吧,待会还有一次药,不能再空腹吃了。” 她就事论事,哪怕昨夜争吵得再厉害,也并未忘记对方是个病号。 而如今,更想借着这个机会与他说开。 然而当唐安晴扬起眼看他时,才发现梁琛已经站了起来,面上却并非是平日里温温和和的模样,反而深沉阴冷的,让人无所适从。 紧接着,他迈开腿,很快便进到房间里换了衣服出来。 唐安晴蹙拢秀眉,双手放在身侧紧握。不想承认自己因为他的行为而感到闷疼。 她实在闹不明白这男人的意思,就在几分钟前,他还一副想讨好自己的模样。 很快,梁琛便走到了门边,到这时才终于停下脚步,低声开口,“有事出去,不吃了。” 哦…… 唐安晴本是想应的,可话到嘴边又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男人在她还未应声的时候,便离开了公寓。 走得又快又急,活像这里有什么令他难以忍受。 唐安晴却不知道,梁琛在离开之后并未走远,而是坐在车子里狠狠抽起了烟。 封闭的车厢内烟雾缭绕,既遮住了外面人打量的视线,也让他自己没有办法瞧见外头。 这里小小的空间,便是只属于他自己的世界。 若是倦了累了,在这里休息也无不可。 只是此刻,他并非是因为累和倦怠,而是某种不知名的情绪。 仰起头,视线所及之处的某个阳台,有他再熟悉不过的花花草草。自从与唐安晴结婚后,她呆过的地方便都会多出一些东西。 盆栽也好、花草也罢、加上客厅里随处可见的小小装饰物,让梁琛在走出去了才发觉,原来她的思想和喜好,已经遍布自己的世界。 没有人知道,梁琛梁律师的骨子里,都透着桀骜不驯。 他讨厌被人影响,讨厌被人侵入自己的世界,更讨厌那多年来都坚如磐石的心,被其他人触碰…… 于是手指握紧方向盘,指尖泛着青白颜色,略一停顿之后,便迅速离开了公寓。 —————————— 唐安晴望着餐桌上的食物发呆,眼眶在没有人的时候,才终于变得通红。 她思索了许久,脑子里又闷又乱。想他和自己相遇,想他与自己结婚,想两人曾经历过的所有事。 那个极度优秀的男人啊,总会在不经意之间触动人心。总是让人不自觉的迷醉在他眼睛里。 他会在烈日下走在前面遮挡,会在起风时将衣服脱下披在她背上,还会在夜里搂着她轻声呢喃。 每一声都侵入心坎。 然而一旦有一天,她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另外的女人。 她曾经拥有的一切美好,不过是因为长得像许欢而已。 唐安晴心里涩涩的疼,连话也说不出来。 她迟疑了许久,才终于决定给人打电话。 “是我,唐安晴。” “是的,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我愿意离开他,你会帮我的。” ———————— 梁琛离开公寓之后,没有去公司。 他将车子开到了红城大学外,顺着校道往里走。 天色寒冷,已没有太多学生在操场上打球,更没有校道旁打羽毛球的女孩子。 他踏上坚硬的水泥地板,只瞧见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路面。 抬起头,则是已然掉光了叶子,只余下黑褐色树干迎着东风的萧瑟。 “嘿,那好像是梁琛学长?” 偶尔有骑着单车的学妹经过,似是认出了他。可很显然他的存在并不能让人停下脚步。便也只是随意的相遇,就这么擦肩而过。 他和许欢是在这里相遇的,许多年前那还年轻不知愁的女孩,掉落了手帕。 就在不久之前,他也在这里遇见了唐安晴。 那眼睛里曾溢满了都是对生活喜爱的女孩,如今也渐渐染了尘埃。 “你怕什么,他既然也喜欢你,那就答应啊!有多刚好的事,是正好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呢。” 两个女孩走过,似乎在聊感情话题。 梁琛下意识停下脚步,听见那十分熟悉的话语。 “哥,我是要有多幸运,才能遇见你。如果没有你,恐怕我在母亲死的时候就疯了,恐怕那五年也是无论如何熬不过去的。” “是要积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能相遇相识、还能做兄妹。”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在心里回了一句——大约是积的福气还不够,所以只能是兄妹。 而如今想来,原本相遇就难得,他又何苦将两个人掺杂在一起? 心里于是豁然开朗,立刻想起给人打电话。 但拿起手机的瞬间,又想起昨天夜里她大声的质问,想起今天离开时她红着的眼眶。 他轻叹,终于拨了出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公式化的声音传来,让他有些意外。迟疑半晌之后,便拨出了另外的号码,“她关机了,人现在在哪?” “对、对不起……” 电话那头传来慌张的音,连背景都是杂乱无章的,“梁太太在您离开之后半个小时也出来了,我们发现她带了行李,就一直默默尾随在她后头……” “可就在十分钟前,她不见了!” 梁琛心脏缩了缩,眼睛骤然眯起。 “她不见的地方是哪里?” “花荷路与明仙路交界的地方……” 下一刻,他立刻转身朝校外走,先是快步疾走,到后来甚至小跑起来。 梁琛生平第一次后悔自己没有将车开到学校里,后悔刚刚在家里表现出的冷漠,后悔没有尽将她牢牢绑在身边…… “太太的确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的,我们在附近也没瞧见她与其他人会面。不过……就在刚刚,莫柔莫小姐的车子经过了路口……” 男人迅速朝那边开去,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飞过去。 只是等他赶到的时候,距离唐安晴消失,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没有看见她,就是进了超市之后就不见人影了,超市有两个出口摄像头坏了,她只能是从那边走的。” “梁先生,这事可不能全赖我哈。您只让我跟着您太太保护她安全,可没说她会自己主动逃走啊……” 也不知那话里那个字眼刺激到他,让梁琛骤然眼红,“她没有逃走!” “她怎么可能逃走……” 唐安晴爱他,全世界都知道。 他不是不知道那个傻女孩看自己的眼神有多热烈,不是不知道她曾默默的做了多少事。 更不是不知道她有多努力想与自己好好生活下去。 只是…… 那人仍在絮絮叨叨,梁琛却骤然凝起面容,扬起手朝他挥下,“再多说一句,我废了你。” 话落,他才又恢复了以往的正常模样。 在一分钟之内打出了三个电话。 其一,给警察局,“我的妻子失踪了,相关信息已经发到你手机上,希望能全力帮助我找到她。” 其二,给了陆良明,“你老婆的三个情报,帮我查三块地区。找人,女人、我的太太。” 其三,更没有任何迟疑的拨了出去。 “十分钟后公开吧。下午三点,我在花荷路口的咖啡厅等他。” 电话那头,石磊立刻应声。 回过头时,对上其他几个男人莫名其妙的视线。 他只好摊开手,“东西收收,前几天准备的东西现在能用上了。十分钟后上传,一小时内形成规模性新闻、两小时后保证市内各大媒体得到确切消失并报道……三小时后,对方出现在老大面前。” “好嘞!” “开始行动吧!” 几人附和了几句,便各自分工开始运作。 他们对这样的事早已习以为常,不论是收集证据还是引导风向、又或者是了解某个人的背景。他们都能有各种渠道做到。 梁琛经营十几年,才有了今天的班底。 因此他们做事的效率,高得惊人! 很快,便有消息传遍整个红城。 “‘最后一名检察官’”被爆保养情妇,或有私生子!” “最有良心的检察官,也不过是包着绵羊皮的狼!” “连他都出轨了,我真的不相信爱情了!” 莫检察官,22岁红城法律系毕业,25岁研究生毕业。28考入司法机关从事检察官工作至今已31年。他的手上从未出过一件冤案,没有过一次丑闻,甚至不曾有过因判案不公而被人诋毁的传言。 在红城的人眼里,他便是正义的化身。 毕竟,连他的独女都一向是学霸代表,自小学习能力便极其强悍,不但有令人羡慕的外貌,更有让人仰慕的实力。 这一切,直到新闻铺天盖地的时候,被尽数推翻! ———————— 莫柔实在不敢相信。 她在短短的五分钟内已经接到了至少二十个电话。 手机还来不及挂断上一个,便立刻有人凑上来询问。微信,qq连同fb,都响个不停。 所有人都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爸爸包了情人并且养了一个儿子的事,是不是事实? 那个男孩的存在,她知不知道? 在这之前,他表现的清正廉洁,是真是假? 莫柔几欲崩溃。 楼下正好传来夸张的声音,似是有人回来了,还重重甩上了大门。 “先生,您可算是回来了。家里的电话快要被打爆了,我现在连接都不敢接……” “不敢接就不接!把线拔了!” “家里的网线也断掉,打电话叫柔柔立刻回来,在家里不允许她碰任何跟网络有关的东西。外头送过来的报纸快递,全部都扔出去!” 男人气势十足,几乎是在进门的一分钟内,便将一切吩咐妥当。 第二百九十四章 番60,子不教父之过 莫柔在房间里听见声音,便立刻朝推开门朝外头跑了出去。 正好,与进来的莫周平相遇。 “爸爸。” 她开口,心里急切地朝莫周平靠近,连外套都来不及披上,光着脚跑到了房门外,“爸爸你没事么?" 莫周平神色略有不自然,可在瞧见她的那一刻,便将刚刚的厉色尽数收敛起来。 他只是摇摇头,仍像过去二十多年一样,对待自己的女儿总是那样温柔,“爸爸好着呢,能有什么事。偿” “还说没有……外头的风言风语我都知道了。你跟她们说扯掉电话线和网线做什么。我是你的女儿,还怕我不相信你吗?你放心,我不理会外面的那些传言的。你从小时就待我这么好,就待妈妈这么好,怎么可能做出、做出有私生子的事。” 她自小与莫周平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比一般的父女要浓厚些。 只是此刻莫周平那总有些勉强的笑容,让莫柔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便轻轻靠近,伸出手轻搂着他,“你是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人心思有多险恶,我们这一代和你们当年可不一样。他们总见不得人好,见不得你被人称颂被大家喜欢,更见不得你光荣退休。” 好在,莫周平很快反应过来,轻声应着,“柔柔啊,你能这么相信爸爸,爸爸真的很欣慰。” 莫柔点点头,没发觉在她抱着莫周平的时候,对方回抱时的动作却十分敷衍。甚至眼睛里还透着一丝无奈和歉疚,像是被压抑了许多年的东西,忽然释放出来…… 他凝着面容,已然泛白的发一再告诉别人,这个男人早已苍老,他的女儿才刚刚大学毕业,可他却即将面临退休了。 莫柔有些心疼,便伸出手轻抚了抚他的发,“爸爸,明天跟我一块去染发吧。那些流言诽闻咱们都不要理会,清者自清。” “还是柔柔想得清楚,只是染发就不必了。爸爸本来就老咯,怎么还能不认呢。” “倒是你,到底是做检察官还是做律师,想好了么?” 这句话,倒是把莫柔给问住了。 她原本便没有打算在父亲的庇荫下成为一名检察官,因此还费尽了心机要进梁琛事务所。可到如今,她却开始犹豫了…… 莫柔渐渐开始怀疑,假如自己成了律师,真能在梁琛的敌视下走下去么? “柔柔,柔柔?” 耳边响起狐疑的声响,莫柔呆呆扬起脸,对上莫周平关切的目光。 “啊,爸、怎么了?” “爸爸没事,倒是你怎么了。以前每次问你这个问题,不都义正言辞地告诉我要当律师么?怎么,现在改变了主意?” 莫柔笑了笑,连忙摇头,“没有的事,就是想等实习结束了再说。宁律师对我挺严格的,现在哪还心思去琢磨这些。” 若非是莫周平了解自己的女儿,怕还真要被她这副天真的脸孔骗过去。 正因太过了解,才知道这段时间自家女儿的变化有多大。 于是轻叹,用那粗糙的手掌抚过她手臂,“改变了主意也没关系,不管你以后想走什么样的道路,爸爸都支持你。” “谢谢爸。” 莫周平本要去书房,可刚走出两步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骤然停下脚步,“对了,梁律师自从上次来了咱们家里之后,许久没有再联系过了。你替爸爸打个电话给他,约他今晚过来吃个饭吧。” “好!” 莫柔喜不自胜。 她正愁没有理由接近梁琛。 莫周平的话提醒了她,虽说自己曾和梁琛有过不愉快,但如今两人之间没有了唐安晴这阻碍,她相信只要肯花时间心思,总能将他握在手里。 就在电话接通的时候,莫柔还十分有信心,在心底尝试了许多次之后,终于找到最适合的语调。 这才轻柔甜美开口,“梁大哥,是我。” “嗯,有事?” “爸爸想邀请你到家里来吃碗饭,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今晚七点如何?” 电话对面沉默了下,男人挑了挑眉,搅拌咖啡的动作顿了一秒。 半晌之后,他便轻扯开唇,似笑非笑地抬起了头,“既是莫检察官邀请,为何他不亲自给我电话。这样做,会让我怀疑他的诚意。” “爸爸忙。他平日里都扑在公事上,也没什么时间理会这些。何况今天也不知道是谁故意整出这么大的新闻,非要毁坏爸爸的名声。他心情不好哪还有心思主动给你电话。” 莫柔有些急了,“对不起,我知道你对我仍有怨气,那天当着唐安晴和你妹妹的面小题大做,让她们误会你和我的关系……我可以向你道歉,但这些与我爸爸无关……” 她掐了掐手指,说出口的道歉轻缓而自然。 没有人知道莫柔心底在想什么,旁的人只当她是得不到便放弃了。 独独她自己知道,如今她的情敌已经变了。她以前以为梁琛喜欢唐安晴,这才歇斯底里。 可如今梁琛心里的人是许欢,她又何苦与一个注定不能和他在一起的女人争斗? 短暂示弱并非是放弃,只是换了另外一种方式而已。 就在她脑子里转过这许多念头时,电话线那端便隐隐约约传来梁琛的轻哼。 他一只手拿着手机,另外一只手则端着咖啡杯,就着薄唇轻轻喝了一口。那带着笑意的眼角往上挑了挑,毫不吝啬自己的温柔。只是开口时,声音冰冷得让人害怕。 “子不教,父之过。” “莫检察官如今的境况,可不是简单的无关二字就能说清的。” 莫柔吃了一惊,紧紧握着手机许久没说出话来。 她只以为梁琛是对自己生气,不料这番话非但听不出生气的意味,反而更带了许多……嘲讽? 莫柔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脑子里乱乱的,等了许久才渐渐理清了思绪,“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和我爸爸今天的谣言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因我而起……” “梁大哥,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在背后做的小动作?” 莫柔心里仅剩下的那点自尊,也在问出这些话之后渐渐消失。 而最终,那传到她耳朵里的“嘟嘟”声,更是将她那点微末的尊严,也踩到了脚下。 到此时莫柔仍还不明白,原来有的人怨恨时,会不露半丝痕迹。原来有的人、心思深沉到她拍马不及…… 而在电话那头,梁琛瞧着窗外,还慢条斯理地喝着自己的咖啡。 他只是偶尔往外面看了一眼,那沉沉一片的乌云正翻滚着、叫嚣着,像是在下一刻就要欺压上来。而隔着玻璃,还能感受到外头呼啸的狂风。 路人尽都行色匆匆。 梁琛摇摇头,修长的指尖敲在玻璃桌面,轻叩响,“多好的下午茶时间,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啊。” 话音刚落,他便低头看了一眼腕表。 下午两点二十五分。 手机在他将要起身的同时响起,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让那薄薄的唇扯开、会心一笑。 “莫检察官,下午好。” 他挥手示意服务生靠近,又重新点了一杯咖啡,轻声开口,“十分钟前接到莫柔的电话,还不太敢相信。没想到这么快您就亲自打过来了。” “嗯?莫检察官亲自来电邀约,我自然是要答应的。只不过今天天气不好,我现在还在红城大学门外的咖啡厅里……” “想来,马上就要下雨了吧,这样的天气里我并不想大老远开车……” 话未说完,那苍老深沉的音便从电话线的那端传了过来,伴随着几个简短的字眼,很快电话便被挂断。 ———————— 唐安晴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从离开公寓的那一刻起,便忍不住开始回想。 想两人曾有过的点点滴滴,想她曾想象过的所有未来、以及那似乎要将她压断了的猜疑和害怕。 然而到真正走远之后,她便干脆将所有的心思都收敛了起来。哪怕心里仍闷得发疼,可也不曾表露分毫。 “咔擦”一声,有人拿了钥匙开门。 可她已经将房门反锁,便在听见声音之后从床上起身,缓缓将门打开。 女人走了进来,上上下下将这间小小的屋子打量了一阵,最终扯开了艳红的唇角,轻笑,“看来你是挺能知足长乐的性格。” “不过么我也提醒你,既然是你求了我帮忙,那么怎么安排就得听我的。” 唐安晴皱了皱眉,“不,我只是请你提供一个住处。何况,这也是你的心愿。” 她曾提过,只要唐安晴愿意离开,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事实上,唐安晴找上莫柔,也是迫不得已。 她已然“出逃”过一次,却在一天不到的时间又见到了梁琛。 于是咬紧下唇,想到自己此刻身处的位置,终于心安了不少,“我暂时就呆在这里,只需要大概半个月时间。半个月之后我哥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会和他一起回老家。” “老家?他找不到么?” 唐安晴摇摇头,“我不确定,但那至少是一个不错的去处。从我出生开始,我哥就没回去过。就是他自己想找也都不容易。” 她似乎是真的下定决定了。 莫柔神色也跟着认真起来。 就在今天上午,她接到唐安晴的电话,表示需要自己帮忙暂时准备一个去处,不被梁琛发现。 她当时还只当这女人是在逗自己,否则怎么会真愿意离开梁琛。 那样优秀的男人,能成为他的妻子是多幸运的事。唐安晴但凡不傻,都不该决定离开他…… 只是如今这件事得到了证明,莫柔瞧见唐安晴如今自得其乐的模样,那些许怀疑的心思也终于敛了起来。 她轻咳了声,“总之你最好按你说的去做,否则若有失信,可别怪我不客气。既然人现在在我的地方,总有法子让你真的消失了。” “不会的,只要安全躲两年。分居的时间一到自然可以提起上诉,哪怕辩不赢他,也总归是个机会。” 莫柔如今瞧着唐安晴苍白的脸,心里忽的一紧。 她不知怎么的,只要想起这个女人在和梁琛结婚之后,在怀了他的孩子之后,仍然没有得到他的心,便在那瞬间觉得自己没那么怨她了…… 于是垂下眸,指了指外头昏昏沉沉的天色,“今天就好好呆在这里吧,需要什么跟我说。每日三餐都有人送给你,当然想自己准备也行。不过外头最近不太平,我爸爸还打算邀请他到家里来,你没事的时候最好别离开这里太远。” “好。” 唐安晴难得与她相处这般和谐,大约是因为那莫名产生的同病相怜。 不仅让莫柔开始同情唐安晴,也让唐安晴渐渐觉得面前的女孩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只是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了些许的两人,却怎么都不会想到她们日后会走到那样鲜血淋漓的地步…… ---题外话---还有一章~ 第二百九十五章 番61,那些阴沉的危险的捉摸不透的情绪 狂风呼啸的时候,咖啡馆里涌进了不少学生。让安静的场面顿时变得嘈杂起来。 许多人因为那夸张的大风而满身诧异。 更多的本地人却早已习惯,“红城临海,气候多变是出了名的。今年又遇见了厄尔尼诺,不来几次强对流天气,我都觉得奇怪呢。” “就是啊,先前在五六月的时候,还听说有的地方下冰雹。咱们这冬月里刮大风也不算稀奇。” “只不过这种天气要还出门……真是遭罪。” 就在这男生话刚说完的那刻,不远处灰蒙蒙的天色里便传来一束光偿。 几人都讶然张大了嘴巴,隔着玻璃门望着那束光传来的地方。 很快便有一辆黑色汽车出现,伴随着尖锐的喇叭声,迅速朝咖啡厅开来。 “还真有意志坚定的。” 司机在附近随意找了个位置停车,便撑开伞迅速朝里走。 只是短短十几步的距离,他却因为逆着风走了足足半分钟…… 那人经过面前时,刚刚声音最大的男同学忍不住点评了下,还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一遍。 “怎么有点眼熟?” 他多留了分心思,只是这份心思留下的时间并不长。 下一刻,学校对面的大树枝桠在狂风中,轰然这折断!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在瞬间偏移了过去。 独独在咖啡厅角落,还有人缓缓搅拌咖啡,仿佛没有看见刚刚那可怕的一幕。 甚至他只是低着头,用修长的指尖握在瓷杯上,一边用欣赏的目光望着外头晦暗天色,一边缓缓缀饮了小口。 在他身边的气息,与外头的狂风暴雨格格不入。不知怎么的,总萦绕着一股宁静祥和的气息,哪怕只是从他旁边经过,也总让人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如今不是恶劣的天气,而是艳阳高照。 “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这般淡然地喝咖啡,梁律师又让我惊讶了一次。” 有人做出了评价,虽简单却不失水准。 继而有一道身影停在他面前,灯光下投落的阴影遮住了半张桌子。 梁琛蹙了蹙眉,将杯子移开了些。直到那人脱下外套坐下之后,才默默的将咖啡厅放回桌面。 “蓝山?” 那人吃了一惊,面前浓郁的咖啡香在坐下的瞬间传到鼻尖里,而下一刻他便辨别出了品种。 梁琛轻“嗯”了声,明明是笑容满面的,甚至连嘴角都还向上扬起了弧度。可他望着人时,眸光里总阴阴郁郁的,里头盛满了的情绪,总让人捉摸不透。 “是蓝山,可以品一品。” 说着,他便伸出手将那杯咖啡往对面推了推,轻笑,“看看味道如何?” “很早之前我就听说莫检察官为人低调,纵然因为家族原因身家丰厚,却总还兢兢业业坐好分内之事。与别的权力核心之人,是大大不同。说是平日里既不喜应酬,更不屑四处打点。唯一的小爱好,便是这蓝山。” 梁琛自是早早调查了清楚。 他投其所好,但这话莫周平确实也很受用。 他便也跟着轻笑,抽了一张纸擦拭下巴处滑落的雨水,那淡定的模样、仿佛从风雨里赶来的人并不是他。 “梁律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虽然喜欢蓝山,但却不是这种咖啡厅里随意熬煮出来的蓝山也喝的。上好的蓝山咖啡,无论咖啡豆还是冲泡的水都有讲究,比起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茶道,也不遑多让。” “您今天的好意我心领了,服务员,还是麻烦给我来一杯凉白开吧。” 被他叫过来的服务生愣了下,但常年养成的职业素养还是让她将那些讶异收起,默默去倒了白开水。 莫周平道了声谢,缓缓靠在背椅上,似笑非笑的模样,比起梁琛的深不可测,他更像一个历经世事的老者,虽已老去、可精明的眼睛却总还能看透一切…… “说正事吧,天气的确不好。我那丫头自己一个人在家,总担心她还要趁着大风雨出门。” 梁琛挑眉,“分明是您越的我,正事是什么我如何得知?” “梁律师,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一起办过的案子也有好几起了。我想你我之间还是有默契的。说吧,为何要这么做?” “嗯……我做了什么?” 他好似什么都不明白,还眨了眨眼睛一脸莫名。 好在莫周平当了三十多年的检察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对方是装聋作哑还是真不知道,他自是一眼能看透。 下一刻,梁琛便沉默了下来。 他只温温和和地笑着,像是全然不知自己做过什么。 那双深黑的眸子里总带着一丝捉摸不透,如今因为那些新闻的缘故,更让莫周平觉得面前的男人深不可测。 他其实不喜与梁琛打交道,一直以来都知道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城府心机比常人要深得多。 可偏偏他是红城首席律师,自己也被人称为红城第一检察官,平日里的来往总归少不了。 于是他便想过,这样的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对自己有威胁,那便是一个强大的敌人。不如戳合他和女儿,若是成功,就算是自家人了。 “咱们名人不说暗话,今天的消息是你放出来的吧。你知不知道这些事情被公众知晓,会造成什么后果?” “公信力下降、官司数量减少、检察院高层接受调查等等……至于莫检察官你,则要做好辞职的准备。” 梁琛轻描淡写地将这话说了出来,好比说现在天气不好一样。 “只是人心难测,有改变是好事不是么?” 话刚说完,梁琛便缓缓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甚至还舌头伸出来轻舔了舔唇角的残留。 “梁律师既然知道后果,就不该因为这么突然的就……就公布,未免过份了些。” “就怎样?你觉得这些过份,若不是事实自然过份。可只是揭露实情,如何能用过份二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莫检察官一生清廉,却没有教好自己的女儿,让她处心积虑的影响别人、又还拐跑了别人的妻子。” “若是你,你能忍下这口气?” 莫周平倒抽一口凉气,满脸的不敢置信,“你说柔柔?” 他手掌摊开,用力握在桌角,“柔柔怎么可能这么做!她自从知道你结婚之后,就彻底放弃了对你的那份心思!” “梁律师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记恨一名小女孩。我们柔柔仰慕你许久,被伤透了心不说,如今还被污蔑……” “莫检察官,你的情人和儿子,是污蔑么?” 莫周平愣了愣,摇头。 于是梁琛也跟着摇摇头,“既是如此,又怎么会认为,我有力气污蔑您女儿?” “总之,我希望能在今天天黑之前见到我的妻子,否则这些消息会演变成什么地步,我可说不准。” 话音刚落,梁琛便站了起来。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窗外。 刚刚被雨水清洗过的玻璃窗十分干净,已然安静了的天空变得格外舒服,那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再也不能阻挡人们的步伐。 随着学生哄笑着跑进学校,男人也终于跟在他们身后,缓步走到车旁。 莫周平满脸阴沉,放在桌面的手指缓缓握紧,指甲在这个过程中与桌面接触,发出刺耳的声音! —————————— 天气刚好起来,唐安晴便从小屋子里走了出去。 她如今就住在莫家,在莫柔的安排下住进了莫家别墅后的一间小房子。 这里原本是她母亲在世时修建的花房,后来又给佣人住了一段时间。其后重新装修了,却成了她的住处。 并排着的正好两个房间,于唐安晴而言,再适合不过。 雨停,她推开门走出来,便瞧见那从对面急急忙忙跑过来的女人。 “唐安晴,雨后空气好,我听说这种适合散步对孕妇挺好的,要不要一块走走?” 唐安晴自然没有二话,她本就闷得慌。 尤其每当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就总容易胡思乱想,甚至会让自己开始后悔今天的决定。 “真没想到,我们还能这么平静地一起散步。前些日子我还以为我会找人杀了你。” “别开玩笑。” 莫柔冷哼,狭长的丹凤眼往上挑了挑,蓦地顿住脚步,“我可没有开玩笑。你还记得王默曾经遭遇过的车祸么?就在她举行了记者发布会之后,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人将她撞了。” “若非当时她的助理推了她一把,现在的王默说不定就得躺在医院里当个植物人或者……当场毙命。” “啊对了,她的助理双腿皆知,装了假肢在复健,可到现在还不能正常走路。” 唐安晴自然是知晓这个案子的,在当时便当成了故意伤人案处理。 但嫌疑人在逃,一直没有抓获。直到后来霍霖深的案子重审,才渐渐牵扯出当时的真相。 “那个背后指使人,是霍霖深的前女友。哦,也就是梁律师妹夫的前女友。嗯……想来你也清楚是什么关系了。” 唐安晴心里一抽一抽的,她不知怎么的,竟感觉背脊有些发凉。 于是扬起眼,却只对上莫柔笑眯眯的眼睛。后者还重重拍了下她肩膀,“怕什么,不过跟你开个玩笑。我就是真想杀了你,也会比她做得干净,保证不管之后几年、十几年、二十几年重新调查,都不会被人发现。” 唐安晴一下子觉得更冷了,刚刚这外头寒风呼啸她没觉得冷,如今好不容易风停了雨小了,她却觉得全身不舒服。 目光所及之处,她只能望见莫柔一径笑着的面庞,那精致的五官上都染了一丝暖意。 可偏偏,唐安晴全身冰冷,怎么都笑不出来。 尤其是在她走到门边的时候,瞧见了那辆她再熟悉不过的银色汽车! ———————— “大小姐,先生叫您过去。” 佣人正好往这边过来,瞧见她还慢悠悠在原地散步,便干脆小跑到她身侧,“有很重要的客人来了,您还是快些过去吧。先生挺生气的。” “爸爸生气?爸爸怎么可能生我的气呢。是不是谁开罪了他?” 对方答不上来,只好嗫嚅着开口,“总之,他脸色很不好。我在这里好几年了,没见过他脸色那样难看。” 唐安晴心脏骤然紧缩。 她没有发觉莫柔已经一边碎碎念一边走远,更不曾发觉那名佣人又担心又着急的目光。 以及那在不远处宅子的某个窗户里,传来的深邃眼神…… 唐安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明明四周空旷,只有些许掉了叶子的树和残留了根部在泥土里的花朵。 可她仍觉得有人在望着自己。 便急急忙忙地往回,躲进自己刚布置好的温馨小房间里。 她没发觉,就在远处那栋宅子里,男人一直看向这边的眼睛、在她转身的那刻眯了起来。 那些阴沉的、危险的、捉摸不透的情绪都在里头闪烁。 第二百九十六章 番62,你倒是把过河拆桥这个词学得不错 莫柔往客厅走,还在外面走廊时便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她的脚步便顿了顿,有了些许迟疑。 “大小姐,怎么了?” “谁在里面?” 她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撄。 好在那人已经很快回答了她,“是之前来过家里的梁律师,就在十几分钟前到的。先生和他似乎有些不愉快,两人刚刚还有了争吵。” “争吵?” 莫柔不太理解,她心里“咯噔”了下,心想着自己耍的那些小心机小手段、又或者当面他们的面挑开了梁琛对许欢的情意终究是过份了些。 可也不至于让梁琛和爸爸争吵啊偿。 可就她犹豫的时候,里面已经传来一道低吼,“柔柔,进来!” “是先生的声音,我就说他生气了的,小姐你还是快些过去吧。” 莫柔迟疑着往里走,刚一靠近,便立刻能感受到客厅里僵硬的气氛。 她第一眼便瞧见了坐在沙发上的莫周平,后者正抽着烟,身边雾气蒙蒙的,只隐约能瞧见他淡淡的面庞。 而后便缓缓朝旁边看过去。 “梁大哥,你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 莫柔心里本就忐忑,如今瞧见侧着身体靠在门边,那颀长的身躯被弥漫周身的烟雾遮挡着,偶尔若隐若现的时候还能让人瞧见那深刻在他眼底的冷漠。 “柔柔,过来坐下。” 莫周平面色骤沉,他甚至不需要扬起头,都知道莫柔正目不转睛盯着梁琛。 好在很快,莫柔也已经缓缓收敛起情绪,知道他生气,便乖巧走了过去,“怎么了爸,你身体不好不该这么生气……” “我不生气,你过来说说看,梁律师的妻子现在在哪里?” 他开门见山,没给莫柔任何反应的机会。 好在莫柔反应十分迅速,脸色在有了一丝迟疑之后,很快便又恢复了先前的温柔讨好,“他的妻子我怎么会知道在哪里呀,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受我控制?” “或许不是受你控制,只是与你有关。” 旁边幽幽飘来一道声音,低沉又沙哑,让莫柔心里头不经意的又颤了下。 她等了一会,才慢悠悠地将视线移回来。 那轻而清的嗓音于一阵烟雾缭绕着穿透出去,在刚刚好看了的天色里,格外清冽。 “梁大哥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莫柔幽幽开口说道,见梁琛始终靠在窗前默默望着外边,这才鼓起勇气缓缓朝他走去。 她心里总还抱着期待,自己本就样样都好、连学业都比旁的人要优秀许多,在他和唐安晴分开之后,趁虚而入应该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 一旁的莫周平见了,却只是轻叹一声,将烟蒂按在烟灰缸里,用力揉了下。 “莫检察官,我并没有心思再纠缠。现在已经四点四十分了。” 梁琛短短的一句话,让莫柔到嘴边的诉说也都吞了回去。 她缓缓停下脚步,又回头打量了一眼兀自沉默的莫周平,忽然觉察到不对劲。 “你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 莫柔不笨,她能拿专业第一并非因为家世背景,而是真正有其实力所在。在竞争力巨大的红城,能得到第一名的成绩极其不容易。 也因此,她几乎在听见梁琛这句话的时候,便发觉了不对。 “现在是四点四十分,那又怎么样呢?梁大哥你怀疑我和唐安晴的失踪有关联至少要给出证据吧,咱们都是学法律的,平白无故污蔑人可是要吃官司的。” “至于爸爸你,今天的新闻已经愈演愈烈,我都接到了许多个来质询的电话。咱们虽然清者自清,但难道就还放任其继续演变么?” 莫柔有许多话想说,她甚至已经思考清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首先一定要把这次的谣言戳破,在第一时间起诉造谣者,而后召集媒体记者说明情况。尤其对于故意传播谣言的人,要申请重判! 她能想到这些,想来身为检察官的莫周平也是能想到的。 让莫柔不明白的是,他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做出反应? “爸爸,你让梁律师过来,难道不就是为了商量这件事么?” 闻言,莫周平一直低着的头终于缓缓扬起了些。 只是他仍的面色仍还紧紧凝着,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一样,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受到了影响。 莫柔一脸的莫名其妙。 而就在此时,梁琛已然开口,“莫小姐,请你交出我的妻子。” “我说过了唐安晴她在哪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知道她在哪。” 梁琛笑了笑,眼睛都弯成了两道月牙。那轻轻浅浅的眼尾往上挑着,在镜片的掩盖下,仍还透着一丝暖意。 莫柔怔了几秒。 她还没说完的话就不诶打断,并且是这样坚决而肯定的语气,这让她心里格外的不舒服。 于是扬起下巴,非不服输地要问个清楚,“梁大哥,请你记好现在的话。若是污蔑,我会保留起诉的权利。” 梁琛挑眉,终于肯将烟头捻熄,就这么掐灭在烟灰缸里。 “你当然有这个权利,只是我同样也可以起诉你诱我的妻子。” 那瘦削而颀长的身躯缓缓朝她走来,正好停在她前方一米远。身上带着的气息偶尔还能飘窜进她鼻尖,总能让人印象深刻。 而在此刻,他身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刻意,刻意凑近在她身边,又刻意的将语速放缓许多。 “莫小姐,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麻烦你亲自过去将我的妻子带我的面前。” “你凭什么这么要求……” 莫柔扬起下巴,一脸不满。 她张着嘴本还想说什么,可下一刻身后就传来那道苍老的声音,“柔柔!你怎么还不清楚?” “梁律师让你把她妻子带过来,你就赶紧去。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你到现在难道还不知道爸爸请他过来的原因?” “请?” 莫周平故意加重了这个字眼,莫柔自然是听得出来的。 只是,她就算脑子再聪明,也难以一下子反应过来。尤其当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尽都联系在一起时,那真相更要令人震惊。 客厅里格外静谧。 梁琛挑了挑眉,没有再去看那对父女。 他只是垂下眸瞧了一眼腕表,笑眯眯地开口,“时间快到了,看来还是得我自己出马。” “你们慢聊,我去见我的妻子。” 话音刚落,男人便已扬起脚步缓缓走出大门。好不容易好看了些的天色,如今终于有一丝要晴的一丝。 就在梁琛走出去的时候,客厅里的莫柔,像是听见什么不敢置信的话,忽地跌坐下去。 “柔柔,爸爸一直以为你很聪明,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却这么糊涂?是、我和她在一起很多年了,我们还有了一个儿子。这些都瞒着你是爸爸不好,可爸爸也没有想到,那样努力地瞒着之后,还是被人给发现了……” “梁琛在红城经营了这么多年,我知道他的实力,但我没想到他的实力比我想的要更深。我把他们藏在普通民居里,一个月也不会去见一次。天知道他是怎么查出来的……” 莫柔怔在原地,她总觉得自己一下子消化不了这些消息。 尤其是刚刚走出去的那个男人,是自己深深喜欢的那个。 于是用力掐着掌心,凝望着已然变得陌生的人。 “你外头有人也好、有了儿子也罢,都是家事。我要和妈妈一起解决。但是梁大哥、梁大哥他知道了,和今天的曝光……” 莫柔忽地一顿,下唇被紧紧咬着,几乎要渗出血来。 她再度开口,声音里已带着一股悲怆和低泣…… “他为了什么非要大肆公开,为了什么要这么对你?” “就因为、我挑拨了他和唐安晴么?” ————————————————— 唐安晴心里忐忑不安。 从刚刚见过莫柔起,她便开始心跳加速,偶尔还觉得呼吸不过来。 她往窗外看了看,莫名地感觉哪里不对劲。 于是在小小的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动,一会给自己倒杯茶,一会又走到桌旁打开书籍…… 天气好转了许多,外头已经不再有狂风骤雨,偶尔淅淅沥沥下了几滴雨,却也影响不大了。如今趁着天色还亮,她迟疑地想,是否自己还应该再出去走走? 可在唐安晴还没有下定决心的时候,身后便传来一道声音。 “这一次你挑了个好地方。” 梁琛笑了笑,没有理会她仍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只是随意打量了下这间小屋子,瞧着那老旧却依然干净的家具、瞧着旁边被放置上去的小摆设。 心蓦地一紧。 她总喜欢在屋子里摆些小玩意,宿舍里、他的小公寓里、又或者是夏冰安排的破旧出租房。 如今他曾见过的那些小玩意,都被整整齐齐摆放在窗台旁的桌子上。 小人偶互相挨靠着,小动物则按着姿势动作插空放在人偶面前,这么瞧过去格外的舒适。 梁琛便顺了心意,缓缓行至窗边,拿起其中一个人偶,缓缓摩挲了下。 “你别动那些。” 唐安晴也不知要说些什么,见他没有放下“路飞”的意思,便干脆走过去将心爱的玩偶从他手里抢下,“搬动的时候碰了下,他的帽子已经断掉了。” 她最近实在搬家搬得太频繁了,而这些玩偶又总是陪伴在她身侧,这才时时刻刻带着跑。 梁琛“嗯”了声,立刻松开了手。 他借着窗外外照射进来的光缓缓打量起唐安晴,瞧着她蹙眉仔细摆放桌面的模样,心里渐渐暖了起来。 已经伴随了他很长时间的郁结,终于渐渐消失。 于是侧着靠在桌上,双腿交叠起来望着她,那修长的指尖便轻叩击在桌面,“看来你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伴随着他低沉的嗓音,指尖也跟着缓缓敲击起桌面。 互相接触的时候,正好有细细的音节传递出来像是故意为他说的话伴奏似的。 “解释什么……” 唐安晴怔了怔,继续忙着手里的东西,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 男人挑眉,并未立刻戳破。 他知道她的装聋作哑。 室内沉默了几秒,还算正常的气氛让唐安晴松了一口气。她庆幸梁琛没有在意她的反应,只是轻描淡写带了过去,“这里是莫检察官的住处,他的女儿莫柔是你的情敌。但凡有理智的女人,哪怕和老公吵架、有矛盾,也不该跑到情敌的家里,你说是不是?” 唐安晴怔怔地应不上话。 她哪知道是不是呢,她只知道自己正在这样做。 而事实证明,这是一件极其错误的事。 梁琛冷哼了声,指尖仍是不停地敲啊敲,“嗒嗒嗒”的声音让唐安晴心烦意乱。 “可你瞧瞧你,不仅住进了她家里,看这样子还有长住的打算。怎么,你现在是想玩分居跟我分开,还是想借机把老公推给其他女人?” 她没有想过将梁琛推给其他女人。 并非不敢,而是不舍。 唐安晴没别的优点,总还算能看清自己的内心。 于是便只垂着眸、许久地不说话。那因为紧张而不断偏移的目光落在手边那可爱的玩偶上,略一顿住。 她便轻叹,伸出手指轻捏了捏路飞那咧开笑到耳后的嘴巴。 “唐安晴,说话!” 梁琛声音蓦地沉下几分。 一旁的唐安晴手指骤顿,还立刻抬起头,像被惊吓到了一样。 “说什么?” 她发觉自己反应大,紧接着又把头低下去,默默站定在旁边,恨不得能马上把逃离这个地方。 男人略有不悦,脸色阴阴沉沉的,像极了暴风雨欲来的模样。 唐安晴如今瞧着梁琛的脸色,总不自觉想到先前那夸张的天气,那几乎要摧毁一切的狂风、与倾泻而下的大雨。 梁琛抿紧薄唇,径直走到她身边。 手一伸,握住她的,“一直以为你年纪虽不大、性格样貌也算不得上上。但至少听话懂事。哪怕如今不听话了,懂事也还是有的。” “可你瞧瞧你现在做的事,什么也不交代什么也不顾及就只想着离开我身边,嗯?” 梁琛稍一用力,便将她拉到怀里。 那原本总弥漫在他周身的薄荷香味,如今已被呛鼻的烟味取代。 唐安晴哪怕隔着衣服,都还能嗅到那几乎侵入了他骨子里的烟草气息…… 于是挣扎起来,恨不得屏住呼吸…… 可男人显然不会轻易放过她,甚至还故意将她困在怀里,连眼睛里都带着淡淡的威胁意味,“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要挑战我的耐性。在我好好说话的时候,就乖乖跟我回家?否则,怕是得要绑你回去了。” “我不要。” 唐安晴挣扎了下,知道挣不脱他便也就放弃了。 可心里头的抗拒意识却始终未减,见男人那样坚决地禁锢着自己,便咬咬唇蓦地开口,“我不想再回去,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家里。我只要一与你对视,就会想起你在我身上寻找其他人身影的模样……” “学长,你不要把我当成她的影子。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人啊。” 他挑眉,没有立刻回应。 只是听她这么说,不知怎的心底总一抽一抽的疼。 好在那些疼痛只是暂时的,他很快深吸一口气,努力按下心底的不悦,“你如何确定我的心思,又如何知晓我的心意?你这么武断地决定了一切,究竟想怎么样?” …… “离婚。” 唐安晴犹犹豫豫地说出这两个字,已然准备好承接他的怒火。 她并不傻,知道梁琛断然不会轻易同意离婚,但除此之外她真的想不出其他法子。 如今只要望见这个男人,甚至只是听见他的名字,心里都疼得不行。 在结婚之前,唐安晴以为自己可以与一个没有感情的男人共度一辈子,哪怕他穷凶极恶、心有所属。 可到后来,她突然发觉自己眼底心底都是对方。不但不能容忍他喜欢别的女人,甚至恨不得能时时刻刻呆在他身边。 感情总是这样,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就脱不开身。 思来想去,唐安晴也只找到了离婚这么一个方式,便迟疑着提了出来,“我们结婚的时候就签了协议,就算现在离婚我也不会分走你的任何财产。正好你结婚的消息也还没有多少人知道,我们甚至没来得及举办婚礼……” “现在离婚,你还是红城数一数二的钻石单身汉,我们的事几乎不会对你产生影响。” 她尽力斟酌着字词,努力不让他产生误会。 可偏偏不管他怎么说,男人的脸色还是越来越难看。 到最后,他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那拽着她手腕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唐安晴吃痛,喊出了声音。 而男人却扬起唇角,一把将她拉近。低沉冷冽的音便落在她耳畔。 一字一顿,“想离婚?” “你难道不是深爱着我么?为什么女人都这么蠢,明明深爱对方,却还想离他而去。” 唐安晴缩了缩,垂落的眼睫洒落淡淡阴影,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 便只在心底轻声回应。 因为人心都是不满足的啊。 这世上有几个女孩能做到遇上喜欢的人便大胆去追,哪怕对方并不爱自己。 又有几个人能满足于没有感情的婚姻,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一辈子。 她胆子小,遇着了这种情况就只想逃走。最害怕的并不是他不爱自己,而是发现自己深爱上他的时候,他心里却始终有别的女人。 这副模样其实都落在梁琛眼里。 他冷哼,空出一只手挑起她下巴,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之后,继而低下头,让两人鼻尖相距不到两公分…… 太近,他身上的气息越发浓郁。 唐安晴缩了缩,却避不开也躲不掉。 耳边只响起男人低哑不屑的音,“这场婚姻是我一手主导,就算要停也轮不到你喊结束。在我没有腻之前,你什么也做不了。” “还有哇,我们因为什么结的婚你大概是忘了。是交易,是你求着我的一场交易,我、才是甲方。唐安晴你跟了我这段时间,别的没学到,倒是把‘过河拆桥’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题外话---6000+ 第二百九十七章 番63,留住了心却留不住人 “过河……拆桥?” 唐安晴讷讷地跟着他重复这几个词,却只睁着眼睛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还未曾想明白这四个字眼为何会被用在自己身上时,男人的手臂已经揽紧在她腰际,渐渐将人往身上拉,靠近的气息里萦绕着丝丝暖意,那深黑的眼眸更让人迷醉。 等了很久,她鼻尖都还能嗅到男人身上的淡淡烟味,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样,总让人难以忍受。 于是推了推他,只小心翼翼咬着唇偿。 “我没有过河拆桥、我……” 她想说,自己也赔了清白的身子,也付出了感情撄。 可转念一想,却只觉得矫情而尴尬。 便只好默默被他拥在怀里,想闭着气又不敢太用力,心里委委屈屈的一下子便连鼻尖都红了。 好在梁琛并未强迫她始终靠在自己身边,而是在等待一段时间之后,慢慢松开了她。 “你也说,我是红城有名的钻石单身汉。如今却因为你要求的交易结婚又离婚,这一来一回,身价不知道要掉多少……” “可你呢,你大哥的官司解决了,实习单位解决了。只要拿着事务所的章回去,实习成绩不说第一前十总跑不掉。你说,你这不是过河拆桥是什么?” 唐安晴一时语塞。 她原本心里那样委屈,可因为男人这话,却什么都答不上来了…… 梁琛见她呆呆傻傻的样子,只觉得可笑。便轻挑起眼眸,沉沉地望着她。 等了一会之后,他才终于挑眉,轻声说道,“很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还要不要跟我离婚?” 唐安晴想,她有时候是真不明白这个男人的。 明明心里头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心思,却总能藏得很好不被人知。 明明他脾气不好、甚至动不动就生气。可还是能让全世界都觉得他性情温和好说话。 甚至明明那样生气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逃离,却总还忍耐着她,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了脖子,哪怕气急败坏,也还收敛着脾气。 唐安晴知道自己喜欢温柔的他,可有时候、更喜欢他真实的模样。 “别只看我,说话。” 他耐性全无。 可唐安晴却只是紧紧盯着他,那澄澈明晰的眼眸里透着细细的光芒,像是装了全世界、总让人记忆深刻。 梁琛蹙了蹙眉,眉宇之间还留有一道轻浅的沟壑。 他平日里极少有这样紧张的时候,因为不知名的缘由而拎紧了眉宇。 后来许久,唐安晴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要离。” “要离的。” 她扬起头,一边深呼吸着一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过往的种种都在心头萦绕,她迷恋他的时候、她眼里心里都是他的样子。 便终于轻扯开唇角,任凭那上扬的弧度与透着苦涩的眼形成鲜明对比。 “我曾以为自己能那样冷漠地生活下去,到后来才知道,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做不到在日日夜夜能看见你,而你眼里却装着其他女人。更做不到在知道你深爱她,却续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生活。” “学长,我大概是太傻了。以前竟从来没有察觉到你心里有人,竟还傻乎乎地以为你对我好是因为心里有我……” “的确,我们的婚姻本就是交易,我不该强求什么。但、我的确是高估了自己。” 她哪有旁人想象的厉害,能不动声色地望着自己喜欢的男人与别的女人在一起。能容忍对方心里装着另外的女人…… 甚至那个女人,还是他的妹妹。 唐安晴没发现,男人在她说完这些话之后立刻沉下了脸。心里头所有的情绪都在瞬间被冰冻。他甚至没有用任何动作、单单只是那冰冷的眼眸,便能让人心凉。 “你的坚定是我意料之外。” 梁琛的视线随着这句话说出,一点点往她身下移动。 随后,落在那凸起的小腹上,“你也算半个律师,既是这种情况,说说看你肚子里的这个、要怎么办?” 唐安晴愕然,后退了两步。 这模样不知怎的逗笑了梁琛,“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将孩子给你?凭什么呢,说回到抚养权的问题,我们之间的差距,比你哥和穆家的差距更大。” “啊,是了。离开了我,你大概连请律师的费用都没有,在法庭上只能自己为自己辩护了,凭借你这半吊子的水平,还能有赢面?” “你难道到现在还以为他是什么善人吗?” 曾经听过的一句话你,此刻渐渐浮现在唐安晴脑海里。她等了半晌,只觉得脑子里乱乱的,心里的所有情绪都在瞬间被挑起,像是陷入了梦境里,因为他时刻改变的面容而无所适从。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真的知道么,这么多场官司、那么多人都无法打赢的案子,为何到他手上就能赢?无非是不择手段而已。你既然嫁给了他,这些事早晚要清楚,他不是善人、他的心机比一般人深,手段也比寻常人要狠!” 唐安晴眼神闪烁了下,下意识往后退。 她如今几乎是不敢对上梁琛的眼睛了,像是知道与他目光相对,心里的那些东西就会被看透。 “后退有用?” 耳边又是男人嘲讽的声音,还带了一丝不屑的意味。 唐安晴下意识顿住,呆呆扬起脸。 她哆嗦了下,“你……想抚养这个孩子还是……” “还是什么?” 梁琛眯了眯眼,模样越发危险。 可唐安晴一直没有发现,还只是默默思考着自己的情绪,几乎快要被那些担忧覆盖。 “我们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你还王默的孩子曾经就那样……那样没了。”唐安晴不知要如何组织语言,她心里始终有怀疑,这么长的时间也不曾减少过。 直到此时,对上男人阴狠冷厉的目光,更是忍不住的尖叫一声,差点跌坐在地,“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我只是害怕你伤害他……” 她口不择言,“王默肚子里的宝宝是你推下去才摔死的,大家都说是意外。可大家也都知道,你是为了保护许欢才这样……” “别说你不爱宝宝,就算爱,若是有一天又遇见同样的事情呢?若是又需要你在许欢和宝宝之间二选一呢?!” 唐安晴不敢去想那样的场景。 她至今仍觉得,那个胎死在王默腹中的婴儿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离世的。 甚至,他还不会思考,还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情绪的东西。 梁琛冷笑,站远了几步。 他没有再靠近唐安晴,只是瞪大了眼睛望着她,满脸的不敢置信和嘲讽、以及隐藏在眼眸深处的苦涩。 小屋子里格外安静。 外头一阵阵风吹过,发出那些细细的声音,都像在另外一个世界。 唐安晴等待许久,终于听见那缓缓侵入耳朵的音。 “看来,你的确是铁了心。” 他轻笑,薄唇柔柔的拂开一个弧度,虽轻缓、却冷漠。 “都说最留不住的是人心,可我明明留住了你的心,却反而留不住人?既然你非要走,我也没有强迫女人的习惯。真想离婚,那就离吧。” “只不过,你一直以为我不想要这个孩子,费尽心机想杀了他么,但现在,我要你把他生下来,生下来之后你再要离开,我立刻签字同意。” 梁琛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隙,任凭唐安晴那样努力地瞪大眼睛,也仍旧看不清楚。 她只好从将视线移开,装作什么也没发觉,默默垂下头。 其实挺好的,至少他愿意同意离婚。至少他是愿意放她离开的。 后来许久,唐安晴也还想起过这件事。 当他用那样随意的语气说同意离婚的时候,想来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也早已被打破。 她在当时第一次发现,曾说出口的那些话、竟真的很想收回。 “拿着这个,有需要就找石磊,我的孩子还在你肚子里,在生下他之前,你最好别生病也别出任何差错。” “另外,你想呆在哪里我不管,但一个月一次的产检必须到红城医院找孙医生。仍是为了我的孩子,虽然他出生之后抚养权就不属于你,但我仍然希望你能善待他。” 话音刚落,梁琛终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唐安晴只能瞧见他的背影,冷漠而坚定。 第二百九十八章 番64,他做事什么时候直截了当过 很快,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唐安晴还呆在小木屋里。 她有许多地方可去,梁家也好、她租下的那间小公寓也罢,无论何时,至少不至于无家可归。可偏偏,也觉得好累好累。 许是心倦了,便连半步都不想移动。 天色全黑的时候,佣人送来了晚餐。每一样都经过精心烹制,有营养,也有味道。 而在不远处的主宅里,莫柔全身僵硬地坐在原地,眼睛傻傻望着前方偿。 她已经保持这个姿势许久,因为刚刚听见的消息,让她失去了走动的意愿。 “都打扫好了,一块进去吧。” 莫柔轻点了点头,跟在男人身后走了进去。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的父亲是深爱母亲的,直到此刻瞧见那熟悉的背影,忽然开始怀疑起这件事。 若是深爱,又怎么会在母亲去世之后两年就与别的女人有了往来。 若是深爱,又怎么能十几年如一日地对其他女人好? 甚至,他们在母亲去世后的在第三年就生了儿子。 莫周平没有发觉自己女儿那些百转千回的心思,只是推开门,将这房间里里外外打量了一遍。 “你怕触景生情就不爱进来,我最近也很少再进来了。瞧这屋子很久没打扫,灰尘多。” “嗯,是挺多的。哪怕他们粗略打扫了一遍却还是能抹到手上。可这里的灰尘再多,能多得过人心上的么……” 莫周平吃了一惊,手指僵在一侧,那原本想敲击在桌面的食指,骤然顿住。连他人也许久没说上话。 “惊讶什么,若不是心里蒙尘了,怎么会口口声声说爱我妈妈,却在她离开之后迅速和别的女人勾搭在一起?” 莫柔的犀利在他的意料之外。 很快,莫周平便轻叹着将房门虚掩起,在仍有灰尘的房间里找了个地方坐下。 默默点了一支烟…… “我妈不喜欢你抽烟。” 莫柔忽然开口,顺手也将窗帘全部拉开,让外头的深沉黑暗都落在两人眼睛里。 “我其实也不喜欢。” “以前妈还在的时候,你从不敢在她的面前抽烟。厨房里也好、阳台上也罢,妈劝过你多少回让你戒,你不肯。” “后来她不在,你就变本加厉了起来。现在想来,她刚走的头两年,是你抽烟酗酒最严重的两年。” 旁的人不清楚,可身为莫周平的女儿,莫柔自是知晓自己父亲的模样。 那个清廉公正的莫检察官,其实也曾有过一段黑历史。 只是渐渐都随着时间飘散了。 莫周平闻言,轻叹了声。 他伸出手缓缓抚过房间里的东西,顿了顿,“是我对不起你和你妈,我没什么好说的。他们母子俩这几年也受了不少苦,正好被梁律师公布了也好,我也不必再纠结难受、更没有再瞒着你的必要。” “我一开始和她在一起,不过是为了解决生理需要而已。渐渐的却不知怎的有了感情,想一直和她呆着,想给她名分给她最好的。” 莫周平第一次在女儿面前袒露心声,继而苦笑,“现在这些事你也都知道了,想怎么解决,你说说你的意见吧。” 莫柔有些错愕,更多的是六神无主。 这样的事她实在拿不定主意。 既是被人知晓了,无论是情人还是私生子都瞒不住。与其被人继续指指点点过生活,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 莫检察官养情人是比较难接受的事,可若是换另外一种说法呢? 也许,那不是他的情人、根本就是他的妻子!两人早已结婚,只是碍于莫柔的存在而没有住在一起也不曾公开而已。 莫柔笑了笑,心里闪过许多念头,最终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天色,点了点头。 “梁大哥之所以这么做,无非也是为了报复我,说到底这件事是我自己捅出来的,如今报应回来了,我无话可说。” 她起身,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往门外走去。 到门口时,才突然顿住身形,“如果需要解释,我也可以召开记者发布会。他既然不择手段,我们也总得想好应对的法子。” “哎,你能理解就已经足够了……” 莫周平擦了擦眼睛,没料到眼眶上竟有些许濡湿。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就坐在旁边,望着正前方的一张书桌,慢慢凝住了视线。 ———————— 唐安晴在吃晚餐,莫家的人对她挺好,知道她是孕妇之后,还特意准备了营养餐。 莫柔进来的时候,她还没有结束。 桌上那酥脆的排骨才只吃了两块,第三块正在筷子上。 “唐安晴。” 莫柔径直推开门,直截了当地站定在她面前。 她心里还夹带着气愤和怨恨,恨不得立刻找地方发泄。 找到唐安晴,除了要质问她之外,更多是却是另一种奇奇怪怪的心情。 莫柔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想自己呆着。 “你别看这我,你说。当时你要我帮你避开梁大哥一段时间,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会找上门来?是不是你故意这样做,好让他有借口对我爸爸出手?” “你在胡说什么啊。” 唐安晴筷子顿了顿,仍还决定将那块排骨夹进嘴里,便摇了摇头,“突然间这样,我不明白。” “你别装傻,梁大哥针对我爸爸,难道不是因为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学长和你爸爸的关系应该不错。他们几个也时常会在办公室里提起你父亲,几乎都是正面评价。” 事实上,莫周平在红城哪有什么负面评价。 几个大男人天天泡在他的资料里,为的就是找出他的破绽。 可莫柔却吃了一惊,她虽与石磊几人一块在外面的大厅里办公,但却极少注意他们在说什么,尤其对方经常会不理会她。 可唐安晴是清楚的,便点点头,“是啊,我想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吧,他们几个从我进公司不久之后手里就有你爸爸的资料,说是为霍霖深的案子做准备。” 每次唐安晴发觉,石磊便会用这个借口搪塞。 她倒是不清楚为何霍霖深的案子会和唐安晴的父亲有关系,直到后来提及他是主审官、又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这才理解了。 但此刻,最不理解的人便是莫柔。 她缓缓咀嚼着唐安晴说的话,脑子里闪过自己那段时间大家的表现,以及唐安晴说听见卓洋等人讨论自己父亲的时间。 忽然得出结论……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做好了准备。” 莫柔喃喃自语,因为得到了这个消息脸色更要难看了几分。 她时而轻笑,时而苦笑、样子看起来总有些害怕。 这些表情落在唐安晴眼里,总觉得怪怪的。 “哪里不对?” “你还问哪里不对?” 莫柔嗤笑,满脸的不敢置信,甚至像看一个怪物似的看着唐安晴,“你究竟知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我的爸爸,那以清廉、道德、公平闻名全国的莫检察官,被爆出养情人、有私生子的丑闻!” “而这些,都是他做的!” 唐安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好小声反问,“没道理的,他为什么要则这么做?” “还是能什么,因为你啊。” 莫柔心灰意冷,到此时终于发觉那个男人究竟有多在意唐安晴。 “从你进公司开始,就调查我爸爸。你觉得这是为了什么?他不过就是以防万一、又或者你在上班第一天我‘欺负’了你的时候,他的准备行动就已经开始了。” 两人脑海里都不约而同地出现在第一次见面的场景,的确闹得不太愉快。 可唐安晴并不知道梁琛那段时间在忙什么,她无非只是坐在角落里自己玩自己的,偶尔到外头和几个大男人聊聊天,还能在不经意中发现他们忙碌的目标。 “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从那时候起就……” 就定了要报复莫柔的主意啊。 “再说,若是报复你,何必要牵扯到你父亲。” 这些,唐安晴是无论如何不信的,可莫柔却只是重重将手机仍在她面前,指着屏幕上那些不堪入目的暴力言语,满脸涨红,“你还不知道么,他做事什么时候直截了当过?” 第二百九十九章 番65,他的好与坏 莫柔涨红了脸,手臂在唐安晴面前一径挥舞着。她无非也是因为太过震惊,无论是这场新闻属实的事实、抑或是梁琛背后策划这一切的阴险,都在她意料之外。 她就在这一整天里,知道了父亲和心爱男人的真面目。 一下子,便仿佛整个世界都崩溃了。 好在很快,她便恢复了镇定撄。 “唐安晴,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这次答应你的要求是我太天真,他其实根本不可能放你走,更遑论再给我机会!” “但凡在意我丝毫,就这么这么逼我和爸爸。我劝你一句,趁他还对你有耐心的时候最好乖乖回去,别因为继续僵持,最后落了和我一样的下场!” 唐安晴吃了一惊,许久说不出话来。 她眼睛瞪得圆圆的,唇角紧紧抿着、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一样,全身都处在紧绷状态偿。 直到莫柔冷冰冰望着她。 唐安晴这才敛起情绪,有些忐忑不安地开口,“不是你说的这样,学长他心里或许没有你、但也不会在意我。我和你是一样的……若是因为梁太太的名号,他早晚会放弃。” “一个于她而言并不重要的女人,不值得他大动干戈。哪怕真为了我做些什么,也无非是为了梁太太的面子吧……” “唐安晴?” 莫柔倒抽了一口凉气,满脸的不敢置信。 那涂着艳红蔻丹的手指在唐安晴面前晃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停留在她面前。 莫柔脸上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偶尔又有了些许愤怒和不满。 “你怎么会以为他不在意你?怎么会到现在还以为他心里全然没有你?唐安晴,你还不清楚他是什么人么。若是不相关的人,他根本不会去管其死活。若是不在意你,他又怎么会为了你将我爸爸、将我逼到这个地步?!” “我并没有做什么啊,他心里有许欢是事实,我将这个事实说出来本就惹恼了她。如今又相信了你将带家藏匿起来。是了,我做了这些……他有足够的理由报复我。” 莫柔越想越心凉。 她想着网上那些铺天盖地的新闻,以及那闻风而动的媒体记者们。 忍不住的背脊发凉。 而在面前,依旧是唐安晴那格外单纯的一张脸。 她不解,明明唐安晴才是罪魁祸首,为什么她还能露出这样无辜的表情? “明明一切都是因你而起的,可为什么你一点也感觉不到这些。甚至……你连知都不知道。” 莫柔冷笑,唇角扯开的弧度里,布满了苦涩。 她再开口时,连声音都变得哑哑的。 “是了,他那样的人。就算是无意间做的事也会护着你,何况是为了报复我而准备的心机。爸爸有情人是事实,有私生子也是事实。他只不过选了一个恰当的时机将这个事实公布出来。” “这些事情愈演愈烈,到最后只会让我爸爸、让莫家身败名裂而已。” 说到底,影响不到唐安晴分毫。 莫柔忽然眯起了眼,愣愣地不敢置信。 她唇角显而易见地蠕动了下,只是很快又停止住,若非唐安晴眼尖全然不会发现她的欲言又止。 便轻声开口,“你还想说什么?” 莫柔摇摇头,望见对方那全然不解的目光,所有的愤怒和抱怨相关的情绪、都收了起来。 “没有了,你走吧。我不可能再让你呆在我家里。” 她转身往外走,到门边的时候脚步才顿了顿,“别说我没告诉你,明天爸爸会带着我一起去召开新闻发布会,家里很快会有记者和不明真相的群众。你最好趁着事情还没到那一步的时候走。司机就在门外。” 唐安晴觉得无法理解。 听莫柔的话,梁琛是为了自己才报复的他们。甚至这一切从她初进公司开始就已经准备着了。 梁琛不做没把握的事,若是真有心与莫家下手,提早准备是必然的。 只是唐安晴无论如何不会相信,他做这些都是为了自己。 “铃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 她拿起来,瞧见上头的备注,心一下子软了,“夏冰,你在哪?” “嗯……到了再说吧,我没什么东西,待会就过去了。” 她挂了电话,四下看了看。心里忍不住的涌起一股涩意。 近来也搬运行李的次数似乎太多了些,如今更是连一天都没有呆够,又准备离开。 于是迅速开始收拾东西,将那些被她放置在窗台的小摆件都小信放妥在小盒子里。 收起玩偶路飞的时候,才发觉他的草帽歪掉了。 梁琛不过是碰了一下,许是用力过猛,才让这脆弱的泥塑一下子断开。 ———————— 拖着一箱行李走出莫家大门,已是大晚上。 全黑的天空,连一颗星也无。 唐安晴皱了皱眉,因为外头呼啸的寒风而揽紧衣服,却不知这些凛冽的寒风连她的心也一起吹的惆怅了。 “您去哪里?” 她瞧着手机上的信息,说出了学校地址。 车子缓缓行驶,后视镜里隐约能瞧见灯火通明的莫家,以及那快要看不见的几辆车子。 就在车子内,有人瞧见这一幕之后,终于眯起了眼。 他身体动了动,在望见车子离开之后,保持许久的姿势才终于有了改变,便是顺手将烟头掐灭。 手机屏幕亮起,在夜色中十分明显。 男人很快拨出了电话。 “这段时间给你放假,期限不定。” 电话那头,石磊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不敢置信,“放假?老大你现在说的话确定能算数吗?” 他一边说话,一边将手机录音键按下,面上的兴奋早已溢于言表。 好在,梁琛也十分配合地“嗯”了下,“公司的事暂时不必你管了,之前手里头的工作用邮件发给我,我来处理。从今晚开始,你就负责跟着她,每天汇报她的行踪,确保人没事。” “阿?小嫂子?” “嗯。下周是她产检的日子,不管她愿不愿意,都陪她去。” 石磊连忙点头,“没问题,我保证小嫂子的安危,也保证您儿子的安危!” 梁琛没有反驳他还不知道唐安晴肚子里的是儿子还是女儿这件事,只是在忽明忽暗的路灯下轻点头同意。便默默将车开走。 他将车窗打开,任凭冷风吹进来,将车内的烟雾吹散。 那张俊逸的脸,随着轻烟白雾渐渐散开,终于清晰明朗。 若是唐安晴在这里,定然会发觉他眼底的失落和悲怆,以及那不经意中透露出的苦涩…… ———————— “唐小姐,到了。” 许是莫柔一开始的示意,莫家的人都不会叫她梁太太。 忽然离开了这个称呼,还让唐安晴愣了下。 她提了行李往学校里走,路过保安亭,又循着校道往前。 行李箱轮子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音,在夜色里格外明显。 有人从旁边经过,认出了她,“哎?学姐!” 是大二的学妹。 “学姐是我,真没想到还能在学校看见。你们不都去实习了么?你这怎么提着行李?” “啊……”唐安晴语塞,眼珠转了转随意找了个理由,“拿了点东西回来,顺便来见教授。” “哦!学姐就是厉害,这么晚了还大老远赶回来。不愧是能在梁学长的事务所实习的人……” 学妹笑得暧昧。 唐安晴与她对视一眼,便能发觉对方眼底的艳羡之意。 两人寒暄了几句,便互相离开。 唐安晴望着前面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宿舍区,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不论是为了哥哥与梁琛结婚、还是到如今与他分开都那样迅速。而她费尽了心思,最终却又回到了原点。 学校永远都那样热闹。 哪怕是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宿舍旁的校道总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不远处偶尔还是会传来欢呼声,也不知是哪个系在里头举办活动。 几对情侣在女生宿舍区楼下告别,依依不舍的模样让她看了心里又是一酸。 “晴晴,这里。” 夏冰似是在门口等了一段时间。 她穿着拖鞋,可还裹了厚厚的外套,“我来拿行李,走吧走吧先上去,有什么事到宿舍了再说。” “嗯……” 唐安晴觉得心里好似有一股暖流涌过,因为见着了熟悉的人而满心欢喜。 “我本来还犹豫着要去哪里,可你说你也要回来住一段时间,那就太好了。” 夏冰走在前面提着行李,唐安晴则跟在后头小心扶着。 两人有一下没一下地说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到宿舍门口,夏冰终于开口,“最近实在太冷了,我租的房子暖气坏了。如果继续住下去非冻死我不可。想想还是宿舍好,反正费用都交了,不用白不用。” 她总是能说出一大堆道理,可唐安晴仍觉得心里暖暖甜甜的。 “是啊,出去了才知道,还是学校好。” “对了,你和聂鑫辰最近怎么样。我前几天在论坛上看见他的消息了,校报采访了他,比起以前来似乎改变了不少。” 夏冰愣了下,将行李推到床边,一屁股坐了下去,“能不变么,那可是家破人亡。” 这个词一出,气氛便有些尴尬。 好在夏冰也只是挥挥手,将水果推到唐安晴面前,“没别的意思,后来学长也有过要帮他的意思,只是鑫辰没接受而已。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本就是他爸爸做错了事,怨不得学长。” “你放心,我们俩的感情不会因为这两个男人而改变。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呀,现在就只想着等我干儿子干女儿出生,到时候咱们一块将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提起这个,让唐安晴愣了下。 她换了鞋子,便干脆到床上窝着,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思索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将今天的事和盘托出,“学长说要这个孩子,他真要,我抢不过他。” 白日里的计划也好、狠话也罢。其实都不过是虚张声势。只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能静下心来好好思索这些。 “我闹不明白他,他心里想什么我总是看不透。你知道的,学长这个人……” “先前他总对我那样好,又体贴、又温柔,我想做的事情还没开口他就提前安排好了。甚至不需要我说什么,他都能替我考虑周到。” “跟他在一起,我似乎什么都不用理会。只要看着他就好了。” 可等到真正只看着他一个人的时候,唐安晴才忽然觉得荒诞。 她眼里始终只有他,可他心里头,却装了太多太多东西。等到成为了附庸一样的存在,骤然发觉自己于对方却是可有可无时,便一下子像从天堂跌落到了地狱。 夏冰怔怔盯着她,迟疑了许久说不出话来。 宿舍里安安静静的,这一整层楼如今也没剩下几个人,因此半点声息也无。 唐安晴咬了一块苹果,很甜、一下子便连心口都染了蜜一样。 “夏冰,你想说什么呢?” 两人总归是默契的,朝夕相处了三四年不是假的。 夏冰莞尔,“你倒是又知道我想说话……上次住的那间破破烂烂的小公寓你还记得么?” “嗯嗯,当然记得。” 她当时确然是冲动了些,总觉得再呆在梁琛的公寓里,哪怕只呼吸一口,都能嗅到许欢的气息…… 他也不知曾一个人呆在这里,想过多少次她。如今自己住在那,仿佛鸠占鹊巢,怎么想都不舒服。 夏冰点点头,“那套公寓,被学长买下了。就在你搬过去的第二天。” “我听房东说,连价格也没谈。他开了个价直接就买下了。” 夏冰想到这,还忍不住碎碎念起来,“那么一个破破烂烂的公寓,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我想了下,除了是因为担心你也没别的缘由,因为他连楼下的一块买了……” “若非是因为对面的那对老夫妻不可能卖,他恐怕还会连对面一起买。” 唐安晴吃了一惊。 夏冰却只挥挥手,“别太惊讶,学长这样的人,身家不知几何。这点钱对他来说九牛一毛。不过么,我想这就是他待你好的方式吧,哪怕真如你所说心里另有其他女人,可总归是用自己的方式待你的么?” “我不知道这些……” 唐安晴喃喃自语,再想将手伸出去的时候,才发现盘子里的苹果已经被她吃干净了。 原来还有那么多她不知道的事,但、就算知道又如何? “我不知道你和学长的相处如何,但在我看来他对你还算不错。先前知道你不见了的时候,他突然找到我,一副我要是不说就要一口吞了我的模样。” “咳咳,像我这么有义气的当然是坚强不屈,哪怕威逼利诱也不就范……不过,聂鑫辰他担心我嘛,就告诉他了。” 事实上,从梁琛出现到得到消息,一共不超过五分钟。 夏冰很明确地省略了这一段。 她想了想,该说的也都说了,便脱了鞋子爬到床上,“我呢,明天还要上班。就不跟你说太多了,晚安。” “好,晚安。” 唐安晴很快也洗漱完毕,熄灯之后平躺在床上。 她下意识将手抚上小腹,已然能感觉到那明显的隆起。 好在是冬天,一切都还不明显。但等过了寒假之后渐渐显怀,任谁都能看出来吧。 ———————— 翌日一大早,夏冰就起床离开了。 她实习的单位距离有点远,因此总要早早赶过去。 唐安晴如今越发嗜睡,睁开眼便已是九点,下楼到食堂买了早餐,便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下,一个人安安静静享受美食。 食堂里挂着的大屏幕正在播放今天的新闻。 九点三十分,切换到今天的实时新闻。 “昨日,莫周平检察官私生活不检点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记者多方打听并试图约见莫周平检察官而不得。但昨天深夜,莫检察官便通知说要在今天早上九点三十分召开发布会。我们一起看看实况转播……” 画面切换成了现场。 唐安晴听见熟悉的名字,终于抬起头。 镜头对准了坐在正中央的莫周平。 唐安晴倒还没有机会真正与他打过招呼,如今瞧着,也只觉得这是一个极其容易让人信任的人。无怪乎那么多人相信他,称之为红城最清廉的检察官。 —————— 莫柔心里仍旧很担忧。 昨夜莫周平就已经联系了那对母子,她今天将会第一次与对方见面。 在这之前,她看了一眼照片,上面的小男孩才十来岁,模样清秀,倒是讨喜。至于那个女人,莫柔一眼便能瞧出来,那是一个十分传统的女人。 也不知她为何会甘愿做地下情人这么多年。 “姐姐。” 小男孩被人带到她面前,腼腆地喊了她的名字。 莫柔愣了愣,因为这个称呼而全身僵硬。可她很快反应过来,便小声应了下,“嗯……你叫俊伟吧,你和、和阿姨两个人待会到前面去的时候,就只说爸爸一早就和阿姨领证结婚,只是碍于我的缘故始终没有公开。另外阿姨,你也不能露陷,以前为什么要用单身的名义为俊伟报名学校,也要按我们教你的理由说,一定不能出错。” “好,我知道了……” “事关爸爸的名声,我不会在这里对你们兴师问罪,也希望你们能认真为爸爸考虑。他是真的很在乎你们。” 昨夜,莫柔一直和莫周平聊到了深夜。 她能理解他的理由,哪怕不能接受。 而两人也达成了共识,至少要在这件事解决了之后,再谈家事。如今一切都已准备妥当,相关的文件他用多年的人脉总算搞定,只要这两人也出面承认他与所谓的情人和私生子也早已结婚,便不会再有大问题。 可莫柔总还说不出的紧张。 像是有一双眼睛在不远处注视着自己,将他们的一切计划都看在眼底,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候,又给于致命一击。 “我会请我的妻子和儿子上来,你们可以问问他们。” 莫周平的声音传出,莫柔便小声又交代了一番,这才让这对母子上去。 记者立刻凑近。 第二百三十章 番66,梁太太比梁律师更不能得罪8000+ “先问问孩子吧,孩子总不会撒谎……” 有人立刻靠近,将话筒递到小男孩身边。在会场仍还闹哄哄的情况下,便已经主动开口,“莫俊伟,你应该不会撒谎骗我们吧?” “不会,你们问吧。” 那人顿了顿,和身边的人面面相觑,神色颇有些尴尬,“看来莫小少爷已经有莫检察官的风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半点也不怯场。不过么,表现再好,该问的也是要问。” 于是轻眯起眼,将话筒重新递了过去,“莫小少爷,请问你母亲和父亲是否经常见面?” 莫俊伟想了想,面上挂满了认真的神色偿。 他略一思索之后便缓缓点头,“会的。每个月都会见面,这是我知道的。另外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们是不是有见面,那我就不清楚啦。” 记者愣了下,这个回答还算合适,既不正面确定,也不会留人把柄。 室内气氛变得严肃起来,没有人立刻着急忙慌地凑上去,反而尽数都沉默了下来。 如今在这里的都是资深媒体人,但凡不傻的人都知道,这是有意交代过的。与其问些没有营养的话题,还不如更有针对性一些。 好在,很快又有人站了起来,干脆单刀直入。 “你有没有见过你父母的结婚证?” “啊,这倒没有,爸爸妈妈不喜欢让我看见他们这些东西。” 事实上,就算是寻常家庭的孩子,又有几个真见过父母的结婚证。 那不过是存在于他们印象中的东西而已。 莫周平看了看小男孩,放心了不少。 他的目光缓缓往旁边移动,最后却在角落里见到了一个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想见的人。 那张已然放松了的脸,忽然又紧紧绷住。连眉宇里都透出了一丝戒慎……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几乎全部人的注意力都还放在接受采访的小男孩身上。 “莫小少爷果然聪慧,只是据我们所知,你从小到大都是以单亲家庭孩子的身份介绍自己。你的同学们可都是知道的,莫俊伟并没有爸爸、只有妈妈而已。” 小男孩脸色变了变,饶是他心智强、意志坚定,在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也愣了下。 谁也不愿策划能够为单亲家庭的孩子,尤其是一个才十来岁的孩子。 莫柔瞧见那有些僵硬的身躯,心脏骤然紧了下。 她自小失去了母亲,知道单亲家庭的孩子长大的过程里,比起父母健全的孩子多了多少坎坷。 好在,一旁的女人总算反应机智,很快便将小男孩拉到身后,小心翼翼地挡住他,“你们别一直追问他,他还这么小。有什么事就问我吧,和周平有关系的女人是我、生下俊伟的人也是我。” “事实上,在这之前俊伟一直跟我姓,叫石俊伟。我叫石和然,和周平认识了十几年,到也在一起了十几年。” 小男孩今年差不多十二岁。 莫柔恍然想起了什么,十五年前,她的母亲车祸去世。 十五年后的今天,她望着凭空多出来的继母和弟弟,说不出的怅惘若失。 “石女士,不知道您是否方便回答,刚刚说和莫检察官认识了十几年,请问你们是在莫太太去世之前还是去世之后认识的?” 石和然迟疑了下,任由谁都能看出来她的紧张。 于是等了一会,终于还是点头,“之前……” “我们是在莫太太生前的一次宴会上认识的,但当时并没有任何关联。后来在她去世之后才渐渐熟识起来。” 以前的莫周平很迷人,年轻有为有十分正义。当时的他便已经在红城小有名气。 石和然对他,算是从仰慕到爱慕。 一次偶然的契机,遇见了酒醉的莫周平,便将他带回了家。 酒后乱性,一而再便有再而三,简简单单的便发展到了今天。 她想起这些,有些失神。 便有人趁机追问,“这么多年,他也没给你名分,你就不觉得委屈么?” 石和然僵了下,没有立刻回答。 按说她此刻应该肯定地告诉所有人,莫周平在一早就给了她名分的事。可偏偏到现在为止,她一直没有回应。只是小心翼翼望着角落某处…… 到这时候,总算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正在食堂看着这一幕的唐安晴有些诧异,便干脆放下手里的早餐眼睛一闪不闪地盯着屏幕。 很快,有一台机子扫到了角落,那里有不少人坐着。 有些人瞧见镜头扫过来,便立刻转身。 没有太多特别的东西。 可唐安晴却一眼瞧见了那背对着镜头的男人。 “我不怨他。” 电视里传来石和然的柔婉的回应,此刻镜头又回到了她脸上,却只见她缓缓看向身侧,眉眼里都是温柔。 会场一片静默。 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便炸开了锅。 一阵纷扰之声传来,渐渐掩盖了话筒的声音。 新闻主播立刻将画面切了回来,在演播厅里插播了一条广告。 唐安晴呆呆站在原地,眼睛至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屏幕。 那被缩小了的画面里,还有一片纷乱的采访现场。 石和然面前有许多人涌了过去,一径追问着她问个不停,“石女士,你的意思是你和莫检察官二人并未结婚?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没有给你名分?” “我……” 她恍然间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张了张嘴想解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于是又将求救似的目光投向角落,却再也看不见在那里的人影。 于是猛的怔在原地,懊悔之一涌上心头,再也无法忍受。 “今天的发布会就到这里,隔壁准备了各式甜点,请大家移步……” 好在总算有人反应迅速,拉着石和然母子退到休息室。 莫柔也终于从人群中挤了出去,把房间门反锁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莫周平脸色实在不好看。 “你答应了我要怎么说话的?为什么当着媒体的面胡说八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怎么能在这种事情上出尔反尔?!” 莫周平语气格外凝重,甚至在狭小的休息室里来来回回走动。 他无非是想把一切事情圆满解决,却不想非但没有解决好,反而让失态愈演愈烈! “我没想到会这样,对不起啊周平,我这么说是不是后果很严重?” “你说呢?!” 莫周平狠狠瞪了她一眼,脾气全都上来了,任凭他自制力强,一下子也忍不住。 石和然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僵在原地。甚至因为这声吼,还哆嗦了下。 而一旁的莫俊伟眼尖地注意到这一幕,连忙站起来挡在她面前。 那张俊秀的脸蛋还略显稚嫩,但眼睛里却已经有了坚定,“爸,你别凶妈,她什么都不知道,就算说的不对,可也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 “事实?” 莫周平倒抽了一口凉气,苍白的发垂落了一缕到额角,让他看起来又苍老了几分。 他叹了叹,再也忍不住扬起手,重重指着她,“你真是糊涂!跟我谈事实,嗯?事实就是媒体报道的那样!可要是真被证实了,我就会名声扫地,连着你们一起,在红城再也抬不起头!” “我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场面,也会因为这一件丑闻而毁于一旦。以后你姐姐若还想在律政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非但沾不着我的光,反还被我拖累?” “更遑论你!十几年后,谁还记得莫检察官的清廉正义,坊间能传下来的,无非就是丑闻!” 石和然怔怔地说不出话,她虽是少了些这方面的经验,却也清楚莫周平说的道理。 大多数人被记住的总还是不好的一面,再多的善良、只要有一次做错了,便再难被人原谅。 她心骤沉,有些懊恼地捂着脸。 一旁的莫柔打量了下她,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精于算计又格外厉害的女人,却不想竟是个单纯有如十几岁小女孩的人。 于是拧紧眉宇,默默朝她靠近,“算了,你先告诉我们,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爸爸应该早就和你说好了才是,为什么事到临头了改变主意?” “我、我不是改变主意。是他说如果我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承认,俊伟以后、将拿不到他的任何东西。” “而我们母子俩除了多了个头衔之外什么也不会改变,所以我才犹豫了……原本想再解释的,可他们没给我机会。” 媒体的反应本就比寻常人要快,何况是在这种事情上。 而令莫柔感到狐疑的是,“你说的那个‘他’,是谁?” “梁琛。” 应她的是莫周平,声音此时已格外沙哑,不知是因为刚刚生气了的缘故,如今瞧着他,好似连鲜活的气都没有了。 他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到了窗前,垂眸望着楼下车水马龙,面色是说不出的凝重。 “刚刚见到他了,就在角落里。我一看见他就有不好的预感,谁知道会出现得这么快。” 莫柔僵了僵,再也笑不出来。直到最后只能小心翼翼扯开唇角,“原来是他。” 石和然有些着急,也顾不上莫柔僵硬的表情,径直走到窗前,“那个叫梁琛的人,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只说让我配合你说我们已经结了婚,可……可俊伟以后的事,你还是只字不提!” “那些你不用管,俊伟是我儿子,难道我会亏待他吗?” “我是你的女人,你不也亏待了我十五年?!” 两人僵持在原地。 狭小的房间里气氛格外冷漠。 莫柔站在一旁,也立刻察觉到气氛不对。 只是以她的立场终究不好说什么,便默默退到一旁给人打电话确认外面的情况。 石和然满脸不敢置信,“你真的,什么都没打算留给俊伟?你的前妻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她是你的女儿,可俊伟一样也是你的儿子啊!” “莫周平,你可以亏待我,可真的不能亏待他……” “我至少会保证你们衣食无忧!” “俊伟还小,他懂什么你就非要在他面前说这些。他以后只要能有柔柔一样优秀,我自然不会偏颇!但是今天这件事已经搞砸了,别说还想要什么东西,就连我自己手里的都快要拽不住了……” 莫柔走到了角落里,知道外头媒体都撤走了之后才打开门出去。 可站在门边,也仍旧能听见里头传来的争吵。 她垂了垂眸,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抓着,一下子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好在很快,她又开始调整自己的情绪,费了不少力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大小姐,监控里确实有梁律师的身影,出现的时间不长,发布会开始不久就离开了。”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一点点解释了梁琛在会场里见的人去的地方以及进来出去的时间。 正好与石和然说的吻合。 于是心里最后一点期盼也不剩下,心心脏像被雨水洗过,干干净净的,再也没有他的影子。 —————————————— 唐安晴自然瞧见了采访现场的纷乱状况。 事实上,因为莫柔的缘故关注这一场发布会的人还真不少。 当石和然承认的时候,食堂整片整片的传来嘘声。 “怎么回事啊……难道莫检察官真是那样的人?” “可我也听莫柔学姐提起过他的爸爸,两人的感情可不像是假的。” 有人吃饱了端着餐盘从身边走过,唐安晴想了想也跟着起身,默默往外头走去。 “要不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呢,真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人能相信。” “算了别说了,毕竟只是人家的私事,非要说起来也跟莫检察官经手的案子没关系。他的执行力还是很让人佩服的……” 两人渐渐走远,唐安晴也走到了食堂外。 天空仍是阴阴沉沉的。 唐安晴想了想,去宿舍拿了电脑之后便往图书馆走。她心里实在乱得很,本想趁此机会先把论文写好,却不料还没开始,就被一通电话扰乱了思绪。 “嘿,小嫂子,是我!” 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唐安晴小心走到旁边,压低了声线,“我现在在图书馆,你有什么事吗?” “啊,那你能出来么?我现在就去图书馆外面等你。” “可是……” “小嫂子,有很重要的事情哦,你不出来一定会后悔的。” 唐安晴没了法子,又担心他继续连环多名call,便收拾了下资料走出去。 刚刷了卡走出去,就瞧见站在楼梯一侧等待的石磊。 明明没有阳光,他却还戴了一副墨镜,夸张地朝她奔过去,将她手里抱着几本书和电脑接了过去。 “走吧,上车。” 唐安晴莫名其妙,“去哪?” “产检,你忘记了啊。这周是你产检的日子,正好今天周一人少,卓洋想起了这事就打电话问了孙医生。” “哎你还别说,孙医生真有空,让我们赶紧带你过去呢。” 唐安晴缩了缩手,想从他手上将东西收回来。 “是我产检,你陪我一块算怎么回事。真要预约好了我自个过去就是。” 一不是她的亲人、二不是她丈夫,这样的一男一女一块去产检,也未免太奇怪了。 唐安晴便伸出手将拿东西,可石磊只是随意侧开身,便没给她动手的机会。 反而迅速从楼梯上往下跑,一直跑到车旁,将东西丢到了后座里。 下一刻,他便拉开车门,“小嫂子,你就上车吧。别为难我了嗯?” 唐安晴本是莫名其妙,到此刻忽然察觉到不对。 她扬起眼,上上下下将石磊打量了一遍,避开周围一些好奇的目光,“是他让你来的么?” “不然呢。” 石磊摊开手。 他哪怕心思细腻,可也不是能记住女人产检日子的男人。尤其这个女人还是他顶头上司的老婆,是连半分心思也不会有的。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直到上了车,唐安晴才迟疑着问出这个问题。 石磊坐在驾驶座上,目光透过后视镜始终落在唐安晴身上。直到发觉她表情还算正常之后,才敢小心翼翼开口,“我想老大是想亲自来的,只可惜他不敢呐。” “再说,他最近是真忙。” 唐安晴将头撇到了窗外,说不出的惆怅,只好喃喃自语着,“我又没说连产检也不让他去。” 她喃喃着说完,只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最终只能默默点头,把心思都收敛起来,想着最近频繁地往医院里走,希望这次产检能顺利一些。 却不知石磊已是叹了一口气,瞧见手机上传来的信息,摇摇头不说话了。 “就要到这里,小嫂子你应该不害怕吧?要是害怕的话现在还可以打电话叫老大过来。” 唐安晴不明所以,“我什么要害怕?倒是他……别说什么不敢过来的话,真忙才是真的吧。莫检察官今天的发布会我看了,搞砸的时候,他也在那。” “啊,原来他去那了呀。怪不得……” 石磊默默吐槽了几句。 说来去会场那边本该是他要做的事,如今换了过来跟着唐安晴,反倒是舒服了不少。 他没什么好抱怨的。 “老大做这些也是为了永诀后患。” “什么后患?是怕莫柔还缠着他,还是怕莫检察官报复他?”唐安晴心里苦苦压抑了许久的心思,终于爆发出来,“从他陷害莫检察官开始,莫柔就不会也不敢再对他有心思了。非要做到这地步,总是后者占多数吧。” “嘿,老大做事做绝些,免了其他女人的肖想有哪里不好?” 石磊摇摇头有些不解,“再说,老大可不是害怕报复的人。若真是要斩草除根,连开发布会的机会都不会给他们。” “那些媒体和记者谁不是人精,你以为没有人知道背后的人是老大么。大家心里都清楚着呢……” “所有人都在背后看着,看老大要做到哪一步。以后也好评判他们能得罪他到哪一步,我这么说,你就该懂了。” 事实上,没有人得罪梁琛。 莫柔无非是爱慕他,而这件事也并非人尽皆知。但许多人都知晓的却是莫柔与唐安晴的恩怨。 甚至唐安晴当时在医院里消失,也是拜莫柔所赐。 他做这些,无非是让人知道梁琛得罪不起,无非是要让红城的人都忌讳着——比起梁琛,梁太太更得罪不起。 只是如今的唐安晴总归还想不到这一层,她原本便善良。总觉得这世上大多数事情都简简单单清楚明白。 如今梁琛一再逼迫莫家,竟是快要将他们逼到走投无路的份上了…… “不管怎么样,都别太过分了啊。” 石磊缓缓停下车,瞧见从车子里出来的唐安晴,还轻轻摇了摇头。 娶了一个单纯的女人,对老大而言也不知是好是坏。 没有那许多城府和心机,总归能让他的生活多一份简单。可没了那些弯弯绕绕,又怎能体会到他做事的用意以及……深沉。 ———————— 产检出乎意料的顺利。 唐安晴到办公室的时候,孙医生已经在等着。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连b超设备都已经搬了过来,就是为了候着她。 “来了啊,先到这边坐下吧。” “好的。” 唐安晴只略一打量了下便乖巧地走了过去,一旁的石磊连忙退到门外,还主动关上了门。 等里面传来说话声,他立刻拿出手机,“在检查中,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如果有问题我再给你电话。” “是,只有孙医生一个人在里面,我在门外等着呢。啥?女人产检有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会呆在里面看吗?不!我保证连一根手指都不会看的!” 他只差没有举起手来发誓。 紧接着又听见电话那头男人阴阴沉沉的声音,瞬间炸毛,“草,你连我在停车场碰了下她的手指都知道?喂!有没有你这么闲的,既然那么闲咱们俩还是换换好不好,我瞧着你跟小嫂子还能借此机会和好……” “和不好?” 石磊嗤笑,“你真要想哄一个女人,哪有不手到擒来的道理。” 话落,那边却没有继续传出那熟悉的声音。 梁琛挂了电话。 他的确一直在停车场里,在从发布会现场回来之后便一直等候在这。 直到瞧见两人上了电梯。 如今他脑海里一直响着石磊刚刚的话。 “你要你真要想哄一个女人,哪有不手到擒来的道理。” 更久之前,还有人对他说过,“女人是最难最难理解的生物,你用不着非去搞明白她,只要让她相信你就行。但凡对你死心塌地了,那你不管说什么她都会相信。” 他想,大约总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她始终没有对自己放下戒备。 那少得可怜的信任一旦遇见外界冲击,甚至来不起筑起城防,便已经溃堤。 ———————— “这次看,宝宝发育得还算不错,比起上次长大了不少。梁太太,你可要继续保持这个状态才行。” “另外这个拿回去继续吃,补脑的。其他的注意事项都还记得吧?饮食务必要注意,凉性食物不能再碰了……” “好的,谢谢孙医生。” 唐安晴拿着片子,心里头喜滋滋的。 虽然上头还黑糊糊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出来,可在她眼里,这却是宝宝的照片。 因此一直到了停车场,眼睛里都还带着笑。 上车之后,唐安晴还是忍不住拿手机拍了张照片,虽是不太清楚,可仍想发出去。 “石磊哥……” 她迟疑了下,有些烦恼的蹙紧了眉,“我把照片发给你,你再发给他吧。我想他既是孩子的爸爸,总归是有权利知道这些的。这是宝宝的第三张照片,之前两次拍的我都收妥了。等过段时间我还想拍个三维图,到时候也要麻烦你……” “嘿,还是你自己发吧。” 石磊摊开手,握紧了方向盘缓缓倒车出去。 偏过头的时候,他还能瞧见在不远处的一辆汽车里,坐着的熟悉人影。 于是朝那边比了个手势,又加了个眼神示意。 梁琛便干脆拉下窗户往这边看。 只可惜唐安晴的注意力一直在片子上,等到倒车结束拐了个弯离开,也没有发觉那紧紧跟随着自己的视线。 她十分用心在编辑信息。 “这是宝宝的照片,你要不要看看?” “学长,宝宝的照片出来了,孙医生说他这段时间很乖,也很好。你要不要看?” “学长,我想你应该有看看片子的权利……” 想了许久,却没有一条能让她满意。 到后来,她干脆将之全部删掉,连同手机一起塞到了包里。 手里的片子被她收妥放在座位上,发出清脆的音。而就在她抬起头的瞬间,不远处的男人正目不转睛望着这边。 唐安晴隐约感觉到一道熟悉的视线,等她回过头时,车后的视野却已经有了改变。哪怕伸长脖子,也什么都瞧不见。 像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哪怕两人处在同一个位置,却依旧瞧不见对方。 “唉!” 石磊是知道情况的,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石磊哥,你接下来还有时间么,如果有的话,能不能送我到霍渊渊的学校。我答应了要送她一个玩偶的……” 唐安晴在包里翻找了下,总算找出了一个早些时间做好一直没有拿出去的。 是个樱桃小丸子造型的泥塑,在陶艺店里做好烘干之后才取走,想来倒是挺适合那个可人的小女孩。 第二百三十一章 番67,学长……是我 车子往学校开的路上,唐安晴又停了一会去商场,还另外替小姑娘买了礼物。 石磊从头至尾都陪在她身边。 如今他已将唐安晴的衣食住行尽都照料好,几乎没有任何问题。 等了一段时间之后两人才又出发,已是快要放学的时候。 经历过先前的两次意外,加上如今吴子川又不在她身边。现在的霍渊渊但凡要走出校门,都必须有人陪同撄。 每当下课的时候,学校老师还特意给她开后门。让值周老师跟她呆在一块,直到接送的人到。 “渊渊,接你的人到咯。今天还是王叔叔呢……偿” 黄老师已经和霍家的司机很熟悉,两人远远的都看见了对方。很快打了个招呼便要让小姑娘跟着离开。 “啊?”小姑娘有些讶异,踮起脚往那边看了看之后,却摇着头不愿意走,“舅妈说好要来找我的,她还没到呢。” 她嘟着唇,有些不开心了。 便在话刚说完的瞬间,就扬起手机要给唐安晴打电话。 正在通话中…… “再等等吧,可能堵车。” 黄老师寻了个借口安抚,小姑娘这才肯乖乖呆着。 然而等了一段时间之后却怎么也耐不住性子了,见唐安晴电话打不通,就干脆打个梁琛…… ———————— 这边,唐安晴本已是在去往学校的路上,岂料就在快到的时候、接到了莫柔的电话。 “唐安晴,我刚刚看见你了。我现在就在你后面,我们能不能在附近找个地方坐一下,我有话说。” 莫柔的声音较之以往柔婉了许多。 唐安晴不傻,自然知道她态度放软的原因。 就在她沉默的几秒中,莫柔似乎担心她不愿意,连忙解释,“石磊哥跟你在一块吧,你们一起过来,不会有事的。我现在……至少不敢伤害你。” “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只是要跟你谈谈。” 唐安迟疑了下,低头看了一眼腕表,距离小学放学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她便点头同意,“好,我跟你过去。” 石磊听见她的解释还愣了下,“小嫂子,真要过去?” “不然呢?” “不是我说,凭我多年的经验。你这一去准没好事,莫柔是什么人,若非走投无路,她可不会来找你。何况她有今天都是拜老大所赐,你觉得她心胸有那么宽广?” 唐安晴摇摇头,在车子掉头的时候瞧见了在不远处的红色车子,“她在那,我们跟在她后面吧。” 无论莫柔有什么样的心机,唐安晴至少相信她不会伤害自己。 而同意与她见面更多的原因,却还是因为梁琛。 莫家有如今的状况,总归是因她而起,无论梁琛怎么想,她始终觉得不至于要到这个地步。 该惩罚的也惩罚了,该报复的也够了。 说到底,她唐安晴才是这一切的导火索。 ———————— 莫柔就在餐厅旁边等她,瞧见两人从车上下来,欣喜之意溢满脸庞,“你能来真的太好了……” “进去吧,外面人多。” 石磊径直切到两人中间,护着唐安晴到角落座位,“你们慢慢聊,可以当我不存在。” 显然,莫柔并没有矫情,等唐安晴坐下便开门见山,“我想请你到梁律师那求求情。” 她开口,便是请求。 甚至连称呼也不再是梁大哥,而变成了生疏本分的梁律师。 “我爸爸今天高血压犯了,差点晕过去,好在吃了药之后人没事。但是之后不能再让他太过操劳了……” “说到底,梁律师是因为我而迁怒到我爸爸身上,但现在他的目的也达到了。整个红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梁太太,更知道你是绝对不能得罪的人。” 莫柔对上唐安晴有些吃惊的面容就,苦笑道,“我算是块试刀石吧,第一刀就试出来了,这不是我能磨的。” 她说完,手指在桌面划了一圈,最后缓缓落在杯沿上,将之紧握。 唐安晴瞧出了她的紧张,可仍不敢满口答应。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也跟着垂下,正好遮住了眼睑那处。 “我懂你的意思,可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帮你。” 她去找梁琛说情,且不说两人如今僵硬的关系会让这行为有多尴尬,单只是说情这件事,便已是在跟梁琛唱反调。 那明明是在帮她出气,可到后来她却还要去拖他后腿…… 莫柔却不肯放她走,抓着唐安晴又说了许多话,“这些都是因我而起,我和他之间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却还引起了你误会。又让你们俩的关系变成今天这样,但终究,我爸爸多无辜?” “莫大小姐,你挑拨老大和小嫂子的关系时,应该也没想过小嫂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多无辜吧?” 石磊凉凉加了一句,轻飘飘的语气让两个女人都愣了下。 莫柔呆呆说不上话,只好咬着唇重重点头,“是,我没有顾及到这些。所以我有今天是自找的,唐安晴你愿意帮我,我感恩。你不愿意,我也无话可说。” “这些我爸爸的病历,至少可以证明我没有骗你。” 她嘴上说着不强求,可那只手越过桌面,却始终没有放开唐安晴。 气氛一时变得尴尬。 唐安晴迟疑了许久,眼见着放学的时间到了而莫柔还没有任何要松手的打算,这才点头,“我给他打个电话吧。但也许……他连接都不会接。” “只要你肯打,他怎么不舍得接。” 较之唐安晴,莫柔将梁琛的心思看得更透彻。 她这才缓缓松开手,眼睛直勾勾盯着唐安晴,在对方打电话的时候,自己更要紧张几分。 “嘟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一旁的石磊坐在窗户旁望着楼下,只觉得好笑。 只见一辆黑色汽车停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从车子停下开始车门就没打开过。 而电话打过去了十几秒,男人仍还盯着屏幕上的字眼,一动不动。 “看吧,他不乐意接我电话。” 石磊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唐安晴正好挂断,却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熟悉的音,“喂?” “学长……是我。” 唐安晴仔细斟酌着字词,却实在不知要如何开口。 电话那端也始终安安静静的,男人并没有抢先说话的打算。 于是一直等啊等,等到莫柔耐性尽失了,梁琛却已经将手机挂断,“没想好说什么,就等想好了再打过来。” 话落,石磊从窗户往下,正好瞧见那辆黑色汽车朝来的路口行驶而去。 唐安晴坐在餐厅里,久久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你为什么不说话?告诉他请他不要再为难我爸爸了啊……” “可我……” 她握紧了掌心,心脏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一样,又闷又疼长久地呼吸不过来。 又等了一会,唐安晴实在是没了办法,只好编辑短信发送过去。 很快,男人便回复了。 莫柔抢在她前一刻打开,屏幕上却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嗯。” “‘嗯’是什么意思?” 石磊偏过头瞧了一眼,打着哈切起身,“同意了呗。” “你开口说的事,老大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何况这本就是为你出气,连当事人都没有继续的念头,他也懒得再折腾吧。” “小嫂子,过了放学时间咯。你确定你再不过去,那位混世小魔王不会生气?” 唐安晴瞪圆眼睛,迅速起身拿了包包就走。 ———————— 到学校的时候,学生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唐安晴还在车上,就瞧见了那站在校门口的小姑娘。 那肉乎乎的小丫头身上穿了条格纹裙,圆润的脸蛋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远远的瞧见唐安晴时,还伸出手打了个招呼。 唐安晴跟着笑了笑,正要走过去。 却忽然瞧见那从旁边走过去的男人。 他似是到车上拿了什么东西,几步的距离也走得有些仓促。瘦削的身形被身后七彩斑斓的围墙衬托起来,显得格外突兀。 而他身上的素色外套,在寒风中被吹起了衣角,偶尔还随着走动的步伐有了些许摆动…… 第二百三十二章 番68,有种情绪叫满足 舅妈!” 唐安晴没有再犹豫的机会,因为小姑娘已经哆嗦着朝她挥手。 她连忙下车,瞧见男人正好将一件衣服裹在小姑娘身上,把那肉乎乎的小女孩从头至尾裹了个严严实实。 “舅妈,你怎么现在才到啊?渊渊等了你好久好久。” 石磊看了看时间,忍不住翻个白眼,“也就二十分钟,是有多久?偿” “二十分钟就是很久!你们大人总是不守时才害我等。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因为你,是你开的车,如果你开快一点,舅妈就不会迟到啦!” “哼,你这么大个人,迟到还有理了?撄” 石磊被训得语塞。 他反手指着自己,原本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等对上小姑娘那明显在生气的脸,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好认怂,“好好好,是我不对。我下次一定准时到。” 小姑娘又咕哝了几句,显然很不开心。 不过好在,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了。 那仰起的视线在唐安晴和梁琛身上来来回回转圈,“我明明是和舅妈约,为什么舅舅你也来了?而且还先到。” 唐安晴哭笑不得,尤其是听见后面那半句话的时候。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许欢说这丫头难搞了,看来是真的很讨厌有人迟到啊。 便弯腰与她平视,小声要解释。 可在她之前,梁琛已经将小姑娘拎起来扔到了车子里,“你给我打的电话还敢问?” “我只是问你舅妈有没有和你在一起而已……” 霍渊渊想抗议,可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连人带外套被扔进了车子里。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停顿。很快又折返在车旁。依靠在车门边望着这边,“不上来?” “哦……” 唐安晴跟了过去,在她身侧的石磊十分识趣。主动将她买好的东西放过去,而后便凑近和梁琛说了什么,主动离开。 车内只有他们三人,王叔在确定小姑娘被两人接走之后,也跟着离开。 车厢内格外安静,唐安晴和霍渊渊一起坐在车后,手里拿着准备好了给霍渊渊的小玩偶。 “哇,是樱桃小丸子!” 霍渊渊瞪大眼睛,喜滋滋凑到唐安晴脸上“啵”了一口,“谢谢舅妈!可是你已经送给了我一个,我们还能自己去做么?” “当然可以呀,待会吃了饭我们就一块过去。” 小姑娘对这东西感兴趣,想自己尝试着做一个。 许欢和霍霖深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尤其这丫头因为吴子川离开总是闷闷不乐,独自呆在家里也总该发脾气。她恨不得有人领着她出去玩。 霍渊渊对唐安晴的喜欢出乎人意料,却也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说到待会的计划,唐安晴便顿了几秒。 她下意识抬起头往前看,透过后视镜瞧见男人依旧温和的面庞,“那个……前面有一家日料店,你能不能在附近停车让我们下来。” “哦,吃寿司吗?!” 霍渊渊有些兴奋,她眼尖、瞧见唐安晴在坐下来之后,小腹已然有些隆起。眼睛便bilingbiling的,越来越亮。 “对的,吃寿司哦,渊渊可以先想好要吃什么口味的。等吃饱了我们就到楼上去做玩偶……” 楼上那家陶艺馆是她以前兼职的地方,老板娘人很不错。 梁琛很快找了地方将车停下,小姑娘便想也不想地推门下车。 “学长。” 唐安晴迟疑了下,和小姑娘打了个招呼,让她稍微慢一点。 她一边缓缓往车门移一边小声开口,“那个、你待会还有空么?” “嗯,有。” “那能不能陪我们一起?”唐安晴脸色有些白,十根手指都扭在了一块,“渊渊看起来很兴奋,我怕她闹起来我管不住……” 话音刚落,她便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伴随着开门关门的声音,男人已经下了车。 颀长的身躯来到她面前,将那肉乎乎的小姑娘拎了起来,“最近似乎瘦了点。怎么,还真以为子川走了茶饭不思?” “哼,我是因为锻炼好不好?你要是像我这样锻炼,身体一定能跟我一样好。” 梁琛挑眉,抓着她的手往里走,“你要是身体好,你妈妈也不会经常担心你了……” “人多,跟紧点。” 他带着霍渊渊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下脚步伸出另一只手。 唐安晴没有反应过来,那伸出在她面前的手掌依旧厚实平和,摊开时连掌纹都清清楚楚。 “舅妈,快些!” 霍渊渊一径拽着梁琛往前跑,很用力地往前拉才发现自己根本拉不动他。 于是只能在原地跺脚,“舅妈,你别那么慢好不好?渊渊饿啦!” “好,这就走。” 唐安晴终于还是将手递了过去,任由他一边带着一个往前走。 被紧紧握着她的手掌厚实温暖,没用上太多力气,却总能带着她避开可能被人接触到的地方。这一路走来格外顺畅,哪怕因为晚餐高峰期车水马龙,也不曾被人擦撞些许。 寻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小姑娘便急急忙忙倾身过去拿吃的。 一小碟一小碟,挑的尽是她最爱的鳗鱼口味。 唐安晴却是不敢胡乱下手,对着说明看了一遍又一遍才敢挑正常的口味。 “慢慢吃,别噎着。” 男人总那样细心,不多时又给两人准备好了喝的,霍渊渊的是酸奶,她的是橙汁。 唐安晴只觉得心脏那处又悸动了下,直到他吃了一半,才慢慢开口,“我今天去产检了……” “嗯,怎么样?” “孙医生说宝宝很健康的,还拍了片子,已经能看出来一点点样子了。说了再过几周,就能瞧见很明显的小脚丫……” “啊,你仔细看,其实现在也能瞧出来一点点形状了是不是?” 唐安晴从手机里翻出自己拍的照片,因为这个细小的发现而惊喜不已。 她满脸兴奋,抓着梁琛的手用力摇晃,非要得到他的肯定。 而后者只是挑挑眉,顺了她的意,“是吧,他长得很快。” “弟弟吗?” 小姑娘忽然发现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连忙站起来,爬到梁琛身边,“这一团黑黑的就是弟弟啊?” “嗯。” “为什么都看不出来?难道弟弟这么丑?” 梁琛眯了眯眼,一只手按在她肩膀上,将人压在座位上坐好,“等出生你就知道他丑还是帅,现在还早呢。不过我告诉,你出生的时候,脸上皱巴巴的、眼睛和鼻子都挤在一块……啊,连头发也没有。” “啊!那才不是我,你骗人。妈妈说了我从生下来头发就很好看的!” 小姑娘大声抗议,惹得唐安晴不住发笑。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看书上说如果想让宝宝的头发好,在怀孕的时候就应该多吃黑芝麻和核桃。另外还要营养均衡,到时候宝宝出生了就会非常漂亮。” “你还担心他不漂亮?” 梁大律师不以为然,自顾自吃自己的。只在发觉唐安晴格外认真时,才应了声,“吃东西,核桃也好、黑芝麻也好,都听医生的。放心,你生出来的,不可能不漂亮。” “臭美!” 霍渊渊朝他做了个鬼脸,“我都知道,宝宝好看不好看是要看爸爸妈妈的。你说舅妈肚子里的宝宝好看,那不就是在夸你自己么?这不是臭美是什么呀!” “哼,要我说,如果弟弟好看那都是舅妈的功劳。如果不好看,都是因为你!” 唐安晴忍俊不禁。 她偷偷瞄了一眼脸色阴沉的某人,还连忙点头,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渊渊说的很有道理,那舅妈还是希望宝宝能多像舅妈一点……” “嘿嘿……” 一大一小两人相视而笑,一切默契和幸福都在不言中。 男人本带着不悦的脸色,又缓缓变成了笑容。 那深黑的眼眸始终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像用尽了一甲子的时间,里头藏了数不尽辨不出的悠远。他心里忽然生起一股情绪,缓缓充斥到全身,让近日的压抑不悦,都尽数消散。 后来梁琛才知道,那股情绪的名字、叫满足。 第二百三十三章 番69,我和她一样么 吃饱喝足了之后,小姑娘这才终于肯离开。 梁琛结了账,又一手一个带着两人往楼上走。 “几楼?” “十五,童博园。” 霍渊渊如今格外兴奋,尤其瞧见十五楼的许多孩子,便忍不住眼睛放光…… “哇,好多人!偿” 唐安晴跟在她后头,“渊渊你慢点走,陶艺馆在这边。” “知道啦!” 霍渊渊径直冲到陶艺馆里,瞧见那些双手沾满泥巴的小朋友之后,脚步骤然停住,然后再也忍不住找了个位置坐下。 两人打了个招呼,便有老师带她过去。 唐安晴瞧她这么开心,便还主动跟上…… 可刚抬起脚,耳边就传来男人低哑深沉的嗓音。 “她很开心,让她自己玩吧。” “你过来,我们谈谈。” 唐安晴被他拉到一旁,周围还有不少等待的家长。瞧见两人靠近也不免多打量了几眼。 两人站立得很靠近,他只是略一弯腰,便让唐安晴嗅到那从他身上飘散而来的淡淡气息。 “你要说什么站在那里说就可以了。” “不用靠这么近……” 梁琛耸耸肩,显然并不觉得自己过份。 然而他仍旧听话地停下步伐,就站在距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垂下的眼眸始终落在唐安晴身上,里头藏满了情绪,“在宿舍住的还舒服?” “挺好的。” “嗯哼,我并不在家里住。你大可以回去。爸妈都很想你,这两天她一直打电话催我让你回家住,担心你肚子出问题。” 唐安晴连忙解释,“不会有问题的,今天检查孙医生还说一切都好。我平时都很小心照顾自己来着,正好……正好快要放寒假了,到时候我可以直接和哥哥一起回老家。” “老家?” 梁琛陡然吸了一口气,面色在瞬间沉了下去。 就那么一小会时间,唐安晴便能感觉到周围气息的变化。 “你到现在还想着回老家?再等一个月放寒假,挺着你的大肚子千里迢迢去那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老家,嗯?” “唐安晴,你是不是没脑子。你要躲着我要避开我,我管不着,但我警告你,绝对不许冒险。” 她瑟缩了下,心里抽了几下之后终于扬起脸,愣愣望着他。 等了一会之后才瘪着唇,小声抱怨,“那么凶做什么,这难道不是我的宝宝么。就算出生之后抚养权抢不赢你,至少现在他在我肚子里面呢,我难道还会害他么?” “你就只会凶,宝宝现在大了,他会发现每次见到你你都这么凶他妈妈,以后出生了一定不喜欢你。” 梁琛瞪圆眼,嘴角抽搐了下,“你还有理了?” “啊,学长,我的信息你收到了的是不是?不会再为难莫柔了吧。” 她机智地转移了话题,没有继续抱怨更没有再与他纠结自己放寒假之后的去处。 男人正好张开嘴要说些什么,到嘴边了的话因为她的突然开口而僵硬咽了回去。 那张着嘴却不说话的模样瞧着总有些滑稽。 唐安晴“咯咯”笑出声,唇角扯开大大的弧度。甚至因为开心,还主动抓着他的手摇来摇去…… 她却不知道,有人凝着这一幕几乎看呆了。 梁琛只觉得眼睛里都是她带着光的模样,像是外头乌云遍布的天色被立刻扫开,让他心底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扬起的唇角上带着笑意,那毫不掩饰的开心总能触动他心底深处。 便突如其来的,“扑通”了一下。 “我笑的太过份了么?” 唐安晴乐不可支,发觉男人脸色有些奇怪时,才终于松开他,敛起情绪,“那莫柔和她爸爸……” “你怎么这么关心她?忘了么,她曾对你做过什么。” “没忘。” 唐安晴闷闷地应,十根手指收回去之后,便扭在一块,“我又不是大善人,不会让别人欺负了还调转车头去帮她。只是莫柔现在已经放弃你了不是么,她之前喜欢你,就是没有认清你嘛。再说她爸爸人那么好,何必因为这些事情毁了他?” “怎么说,陷害人总是不好的。一个曾那样喜欢过你的女孩,你舍得看她家破人亡?”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加了后面这句话,原本想好的说辞十分冠冕堂皇,就是要他看在宝宝的份上不要跟人计较,哪怕当作积福,也尽量不要做得过份。 可到了嘴边,就变成心底最期盼的那句。 梁琛眯起了眼,眼睛里头藏了危险的情绪。 很快,他便缓缓弯下腰,让视线与唐安晴平视,那幽暗深远的目光似乎总能看透她,“你在担心什么?” “没有,就是觉得、觉得莫柔做那一切都是为了你,现在你这么做是不是……” “所以你要我对她好么?” 梁琛骤然直起身,满脸不悦。 然而唐安晴却一个劲摇头。 她哪里是想要梁琛待莫柔好,要真是那样做了,她会很难过很难过。 她只是觉得、太无情了些。 “我心里就只想对一个女人好,可她总避着我,还让我对其他女人态度好些?” 唐安晴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咬着唇,十根手指都紧紧揪在一块。 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沉默尴尬,才终于开口,“哪有这个意思呢,你非要理解成这样。我就是有点担心,担心你现在对莫柔这么无情,会不会有一天……也一样对我?” “你说你喜欢听话的女人,可我不听话。你还喜欢不多事不胡乱折腾的女人,我又闹了这么久……世上女人那么多,你对我已经有足够足够的耐心了,但会不会很快,这些耐心告罄,我将变成下一个莫柔。” 唐安晴说完,轻叹了下。 她咬紧下唇,任凭其在嘴唇上印下一个个牙齿印。 就在那瞬间,只觉得有些冷。 直到男人靠近,将她揽在怀里。 “你与她又不一样。” 他原本那样愤怒,因为她非但不理解,还总这样猜忌。 可当瞧着那瞪圆的眼以及小心翼翼缩着的身子,忽然间存在于犀利的所有愤怒都消失殆尽,那冰冷的一颗心呵,尽都暖了起来。 “你怎么会到现在还以为,你跟她一样?” 唐安晴心里暖暖的,被他抱在怀里时,刚刚那些在周身肆虐的寒风似乎也消失不见了。 于是将头埋在他胸膛里,任那夸张的心跳充斥在她耳朵里,让她安心。 或许是因为这怀抱太温暖,又或许是他在耳边呢喃的话太动听,不仅仅融化了唐安晴心里的坚冰,更让她鼓起了勇气。 “那,我和许欢比呢?” 她抬起头,静静凝着他,“我和她,会一样么?” 梁琛怔住。 他的失神和紧张,任谁都看的出来。 前一刻还胸有成竹淡定自若的男人,在这一刻就呆滞了一张脸连话都应不上来。 上一秒他拥着她自然地说她和莫柔不一样,下一刻却说不好她和许欢的区别。 唐安晴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僵硬,那原本带着期待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冷却了下来。 “我不该问的是不是,抱歉。” 她说完,勉强扯开唇想笑一笑,可哪怕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仍是笑不出来。 便只低下头,将所有情绪敛在眼底,缓缓从他身侧经过。 “舅妈,你看我做的,好看吗?” 小姑娘瞧见她进来,脏兮兮的手将一个圆不像圆方不像方的东西递到她面前,扑闪扑闪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期待…… 唐安晴仿佛在她眼睛里瞧见了刚刚的自己。 于是点头,“好看,渊渊真的很棒,第一次做就能做成这样。以前舅妈做这个的时候失败了好几次才能做成这个样子。” “真的吗?嘿,渊渊果然是天才!” 霍渊渊实在太过得意,便将大拇指按在鼻子上滑过…… “渊渊?” 唐安晴发出一声惊呼,连忙抽来纸巾替她擦拭掉,一边擦一边还小声碎碎念,“小心点呀,可不能因为舅妈夸你就骄傲。还有,别把裙子给弄脏了嗯?”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你去找舅舅玩吧,他一直在看你。” 第二百三十四章 番70,什么人让你那样紧张 小姑娘难得这么体贴,她一向是不太喜欢梁琛的,尤其是发现这个人还会和她抢舅妈和弟弟的时候。 但此刻有了感兴趣的时候,总算变得通情达理。 唐安晴没有走过去,是梁琛慢慢朝她走来,让她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的。 “坐着等吧,那边孩子多,碰着你不好。”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娇弱。撄” 唐安晴语气实在好不起来,她哪怕如今接受了自己的丈夫心里有另外一个女人,可当一次又一次确认的时候,心口却仍像被什么东西戳下去一样。 见男人沉默着不说话,唐安晴干脆笑了笑,主动避开这个话题偿。 “渊渊是不是很乖,她好像很喜欢玩这个。我啊,以前在这里兼职的时候就负责教小朋友们做粗胚,那时候就想着若是以后我自己有了孩子,也带他来这里,教他做胚,教他绘图,教他怎么样把那些不起眼的泥制作成一件件艺术品。” “学长……” 唐安晴忽然停顿了下,在男人有些诧异地看过来时,怔怔开口,“你能不能,别跟我抢他。” “我保证会好好照顾他,就算你不在身边我也不会让他饿着渴着。就算没有爸爸,我也会尽职尽责将他养大,教他如何成长成一个好的人,教他……” “教他什么?” 梁琛轻哼,脸色阴阴沉沉的,可唇角却还挂着一丝笑意。 唐安晴花了许久的时间才辨认出来,那被他始终挂在唇畔的笑容,名叫嘲讽。 于是心骤然沉下,再应不了声。 可梁琛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深黑的眼笔直望进她眼底,用那复杂到极点的情绪将她包围,“你还想教他哪些东西?是不是要让他和你一样,忘记自己的承诺、没心没肺、过河拆桥。” “我没有!” 她大声反驳。 下一刻,发现周围的小朋友都看向这边,便又默默将头垂了下去,“我没有像你说的这样。” “最好是。我不希望我的孩子生活在一个不健全的家庭里。” “但我不可能再婚啊!” 唐安晴脱口而出。 “难道学长你打算……”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便咬紧了唇,只觉得心里闷闷的,“学长你别这样,你别抢宝宝,我会很努力很用心去照顾他的!” “所以你就只想照顾他?” 男人骤然压低了声音。 咬牙切齿的,让唐安晴瑟缩了下。 他却俯身靠近,薄唇并在一块。 在唐安晴的视线内,只能瞧见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而后便是窜入耳里的深沉嗓音,“你就只在乎孩子好不好,就不能在乎在乎我?既然那么担心他跟我,那么担心他被照顾不好。为什么不考虑回到我身边?” “所有人都在给你台阶下,你眼睛都看不见是不是?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梁太太,婚礼现在还在进行,偏偏你还坳着性子要离婚,甚至还以为我要给他找后妈是不是?” 唐安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男人倒抽了一口凉气,狠狠掐着她手腕,“唐安晴,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若还想要你肚子里那个,就乖乖待在我身边。我要也好、不要也罢,永远都别想逃开!” 她瞪圆眼睛,实在不明白他这股无名火是从哪里来的。 想来,该生气的是自己才对。 他总强势霸道的要求自己呆在他身边,却连空出他的心都做不到。 谁都知道梁琛梁律师聪明,总能在段时间内权衡好利弊,做出最合理的反应。 可她唐安晴也不笨呐,继续呆在他身边,眼里望着他、他眼里却望着另外的女人。 那样的疼,她又能承受多久? —————————————— 玩累了,两人一块送霍渊渊回去。 到霍家外面,是许欢出来接的。 “我听见车子声,就想着是渊渊回来了。” 许欢打开车门,碰了碰小姑娘的脸,“嘿,渊渊你醒醒。起来洗个澡喝杯牛奶再睡觉好不好?” “不嘛,我很干净。” 她抬起手揉了揉脸蛋,这个动作让许欢瞧见了那布满了她全身的泥浆。 一下子愕然瞪大眼,“霍渊渊,你确定你这样还不洗澡?” 小姑娘迷迷糊糊地想说什么,却已经被许欢抱下了车。 唐安晴连忙解释,“我带她去陶艺馆了,小心翼翼照顾着不想让让她弄脏衣服可还是没办法。里面的小朋友多,你挨着我我挨着你一不小心就……” 那仙仙的公主裙,早已布满脏污。 许欢只稍微打量了一眼,便摇摇头笑着解释,“想也知道是她太调皮了,我其实知道她一直想去可之前是一只没有机会。小嫂子你能带她出去玩玩是最好不过了。” “哎?驾驶座的是我哥么,他陪你们去的?” “嗯……” 唐安晴不知怎么的,瞧见许欢这般自然的神色,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似乎大家都太在意这些,难不成只有她自己将这件事藏在心里平白难受么? 许欢往前探了探,瞧见沉默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 “哥他对你真好,小嫂子,有些话可能我不太方便说。但看他对你这份情义,我想我还是要说一句。” “不管之前有了怎样的误会,都过去了。你要好好睁大眼睛看看现在的他。男人的转变往往不像女人那样明显,可在潜移默化里,他已经变了很多很多。” 至少在以前,这样的地方他是决然不会去的。 唐安晴满脸的狐疑不解,可霍霖深这时候也已经从里面出来,后者四下打量了一眼。瞧见梁琛坐在驾驶座里没出来,这才满意地从许欢怀里将霍渊渊接了过去。 “接女儿也要这么久,进去了,今晚你要陪我。” 许欢脸颊微红,“那、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 唐安晴望着他们一家三口走远,霍霖深抱着迷迷糊糊要闹着要继续睡的霍渊渊,几步便走了进去。 而许欢则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将外套裹在小姑娘身上。 两人偶尔互相说些什么,从远处看过去,都还能瞧见那侧脸上带着的笑意。 唐安晴心底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戳了下! “上车。” 耳边传来男人略显不悦的声音,唐安晴连忙应声上去。 车内不知何时开了暖气,舒服了不少。 梁琛没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唐安晴脑海里也一直出现着许欢刚刚的话。 她忍不住的将视线往旁边投去,直到瞧见男人阴沉却仍旧平稳的脸色。 …… “铃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惊扰了车厢内的平静。 唐安晴瞧见上头的备注,眼睛一亮,“哥,你回来了么?” “是啊回来了,这段时间你过的怎么样。梁琛没欺负你吧,肚子里的娃娃也没闹吧?” “没有,都对我很好。” 唐安峰嘿嘿一笑,“我呀,刚回来。看时间也不早了就赶紧先给你打个电话。明天有没有时间,我们见面吃个饭,有个人你一定想见。” “谁?” 她几乎要竖起耳朵去听,立刻便听见了电话那头传来的名字。 于是身形一僵,连话也都快要说不清楚。 “哥……他他他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唐安峰没有多解释,只说是在飞机上遇见,“别多想,就只是见个面而已。他也不知从哪里得知你学法律的消息,非要见你一面,我也不好拒绝不是。就这样吧,回头我把时间和地址发给你。” “哦……好。” 唐安晴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坐在身边的男人危险地眯起了眼,低哑深沉的嗓音在夜色中格外明显,“那个他,是谁?” “啊!” “我说那个让你那么紧张的‘他’,是谁?” 梁琛显然没有轻易放过她的意思,在车子停下时,还凑到了她身侧,任凭灼热的呼吸落在她颈项处,非要问出个所以然。 “说说,什么男人让你连话都说不好?” 唐安晴吃了一惊,眼睛瞪得圆圆的。 下一刻她又立刻摇头,干笑,“哪有什么男人,就是我以前的一个同学。对,高中同学哈、哈哈!” 第二百三十五章 番71,惹谁也不能惹恼了梁律师 梁琛自然瞧出了她的不对劲,可车内安安静静的,她又靠在椅背上默默望着外头许久也不说话。 霓虹闪烁,映衬在白净的面颊上,平添了一分生气。 车子缓缓行驶在路上,到学校门口时,却停了下来。 唐安晴下意识转身,却瞧见男人在路旁停下车子,“等我一会。” 她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可瞧了一眼时间,已是晚上十点半。便也没了自己走进去的心思,乖乖坐在车上等他撄。 夜深风大,学校门口的小吃街却还算热闹,许多裹着大衣穿着拖鞋的学生便也顾不上形象,在几个摊位旁默默等待。 梁琛西装革履的出现,总有些奇怪偿。 那颀长笔挺的身形在一群穿着舒适的学生里十分惹眼,尤其是那带着笑意的眼。 “你要什么?” “一份饺子,不、两份吧。” 冷风吹过,小摊位上挂着的几块帘子被刮得呼呼作响,男人本是整整齐齐的发、此刻也凌乱地落在额角。 他很快买好东西,逆着光朝她走来。 路灯昏暗的光投射在他身上,那幽暗的眸也显得格外深邃,像是带着风雨,从遥远的地方朝她走来。 满身风雨。 唐安晴忽然想起这句话,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抓了下。 她的目光尽都顺着他的步伐而去,直到男人上了车。 熟悉的香味入了鼻尖。 “拿着。” 餐盒悬在半空,唐安晴没有多想便伸手接过。 因为靠近的距离,她便还能嗅到那诱人的香味。 梁琛没说话,只是默默发动车子,不过三五分钟时间,便至宿舍楼下。 “到了。” 唐安晴“哦”了一声,将餐盒放在旁边,一只脚正碰到地面,便听见耳边传来熟悉的音。 “把东西带走。” 唐安晴抿了抿唇,小声开口,“学长,谢谢。” “给他的,不是你。” …… “哦,那我都拿走了?” “嗯哼。” 男人脸色似乎有哪里不对,可这边灯光昏暗,她努力瞪大眼睛也辨别不出他那不自然的神色是因为尴尬抑或其他。 只是手里的饺子还热乎乎的,唐安晴实在舍不得让它在风中冷掉,便急急朝宿舍走去。 梁琛摇摇头,瞧见那有些臃肿了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这才拿出手机。 “老大?” 石磊那边有些嘈杂,他好不容易趁这个机会出去玩一圈,还没尽兴就接到了电话。 “唐安峰回来了,知道么?” “是,今天晚上刚到红城。” 梁琛轻“嗯”了声,“查一下,和他一起回来的人是谁……” ———————— 一顿宵夜,夏冰也算沾了光,大饱口福。 两个女生在夜半时分躲在宿舍里吃东西,没半点形象可言。 “学长对你可真好,知道你会饿还特意买宵夜。哪像聂鑫辰,现在连送都不愿送我咯……” “他住的方向和你不一样呀,何况学长也说了,是给宝宝买的。” 夏冰对这个理由嗤之以鼻,“他这么说你信么?” “信……” “傻瓜,谁不知道学长照顾你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有没有怀孕都不是原因。我觉得吧,还是年纪问题,学长毕竟大我们一轮呢,就是会照顾人。” 面前的电脑正好在放韩剧,里面的某一个角色又是夏冰心头所好。 唐安晴可没有心思再听她长篇大论“如何选择适合自己的对象”,便洗漱完毕上床躺下了。 ————————— 次日,夏冰自是一早就去上班了。作为无业游民的唐安晴,只能在学校里默默写论文。顺便连同学校里要填的资料也一并搞定了。 中午在阳光大好的时候睡了一觉,醒来便是3点多。 唐安峰又来了电话。 “我把你的手机号给他了,晚些时候他正好经过你们学校,应该会去接你的.” “别,我自己过去就……” “好了,在学校等他吧。” 唐安晴不免有些紧张起来,她从床上起来,穿了外套坐在旁边不说话。眼睛往窗外看去时,正好可以瞧见那灰蒙蒙的天色。 脑海里骤然出现许久许久以前的画面。 还在没有遇见梁琛之前,还在她懵懂而又年少无知的时候,曾在这样的天色里遇见的男孩子。 …… 良久,唐安晴叹了叹,收拾了下东西又换好衣服,便干脆开了电脑看剧。 下午六点整,陌生的手机号码出现在她屏幕上。 “晴晴,是我,孙旭。我就在你宿舍楼下。” 她放下东西走出去,从楼上探出半个身子往下,正好能望见那站立在马路旁的熟悉身影。 已是多年过去,原本的清秀男生也渐渐长开成一个大男人。 她瞧见孙旭挥挥手,自己也扬起手打了个招呼,对着手机轻声道,“我这就下去。” 不远处,有人瞧着她上了这辆车,嘴里啃到一半的苹果骤然掉落下去。 “啪”的一下,按响了喇叭。 “看来后面的人在催我们了,这就走吧。”孙旭笑了笑,主动替唐安晴寄好安全带,这才缓缓将车子开走。 身后,石磊终于抬起头,望见那渐渐走远的汽车,心里“咯噔”了下。 他先是将车牌拍下发给卓洋查车主,又将掉落的苹果拾起扔在一旁,而后迅速跟上。 “这车牌谁啊,背后挂的是陆二少的名字。” 卓洋很快查出了对方底细,却有些不解,“好端端的你去查他干嘛?” “我闲得慌啊我去查他,陆良天早两个月就回部队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开车的人不是他,可这人把小嫂子接走了。” “我瞧着就像是昨天和小嫂子的哥哥一块回来的男人,老大让注意着呢你赶紧去查查什么底细。” 卓洋脸色凝重了些,可并未如石磊所说的挂断电话,而是轻叹了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陆家在蓉城的远方亲戚吧,最近不是陆家老爷子八十大寿么,多少和陆家沾亲带故的人都来了红城。要说他和小嫂子熟识也正常,小嫂子以前在那边念过高中……” “高中的事?” 唐安晴有些诧异,骤然听见孙旭提起以前的事,她脸色一下变了,“那么久之前的事了,我哪还能记得清楚。你说的那些同学我也记不太清楚的,还不如别提、哈哈。” “别的你可以忘记,但我们的约定……” 唐安晴一下子炸毛,“我们哪有什么约定?” “那、那些都是毕业时同学们起哄时说的,不能作数。我们俩认识了这么多年你还不清楚我的个性么,我不会把那些玩笑话当真……” 高中三年,唐安晴在蓉城也呆了整整三年。 那时的孙旭是班里最有名气的一个,家世好不说、学习样貌也都是数一数二的。 唐安晴和班级里许多女生一样,偷偷暗恋他。 只是孙旭对人始终都是不冷不热的样子,对她也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所有人都觉得能让孙旭看上的女孩一定各方面都十分优秀,因为向他表白的人实在不少,但真正与他交往的却没有一个。 到毕业时许多人起哄,有的女生借着考完试的冲劲,大着胆子示爱。 唐安晴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里来的冲动,竟冲上去跟他表了白。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一天,考完试回到教室时,全班同学都在撕书,那些苦苦压抑了他们三年的东西,被人用各种方式毁掉。 里面一片混乱。 她被人怂恿着到讲台上。 唐安晴看了一眼窗外,想起当天的天色也和现在一样灰蒙蒙的。 正是暴雨将至,教室里虽乱,可她却鼓起了全部勇气,当着全班人的面对他吼,“孙旭,我喜欢了你,喜欢了三年。:” “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我、并且我们以后也不一定能再见面。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以后还有机会遇见,就在一起好不好?” 话说完时,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整个教室都安安静静的,刚刚还狂乱地大吼大叫的同学纷纷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望着她。 “喂孙旭,她跟你表白呢,你怎么不说话?” 有人推了她一把,“唐安晴,你是真心的吗?” “是……是啊。” 她想到这里,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下身侧的男人,瞧见那仍然迷人的侧脸,忽然怔住了。 此刻的他,和当时那个站在她面前,说“好”的男生一模一样。 车内也如当时一样安静。 直到孙旭轻叹,趁着红绿灯的时候停下车子,小心又无奈地望着她,“别说忘记了,我会很伤心。其实后来分数出来时我就知道你报考了红城大学,我的第一志愿也是这里。只可惜爸妈因为工作缘故要去美国,这才错过了和你见面的机会。” “你不知道我有多懊恼,可你回到红城之后联系方式也换了,我费了不少手段都联系不上你。直到现在……” “晴晴,晚了四年,我再来履行当时的约定,还来得及么?” 唐安晴不敢置信。 这人眼睛里,似乎藏了太多东西。有一丝歉疚、还有一丝期待,更多的则是那深深陷入在他瞳孔里的自己。 她觉得心脏好像不再跳动了,就在瞬间被什么东西掐住,连呼吸都不行。 便只好眨了眨眼,将视线移开,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 “晴晴,孙旭!” 刚到地方,唐安晴就瞧见了唐安峰和豆豆。 小女孩朝她挥了挥手,“姑姑,在这里。” 两人走过去,桌上已经点了一些菜。 “怕你饿,提前点好了。服务员,麻烦把剩下的都上齐吧。” “好的。” 唐安晴和豆豆坐在一块,面前便是孙旭。那始终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实在太过火热,让人无法避开。 “晴晴,和孙旭几年没见,应该有不少话说吧。说来也巧,迅速在国外攻读的也是法学,以后要在国内发展,你们俩也算同行。” “哥你可不知道,我正是为了晴晴才修的法学专业。出国的时候别的没打听到,只听同学们说晴晴填了法学志愿,就想着如果是同行,日后见面的机会也能增加些。” “好在,我这个决定没有做错。这几年的努力也总算没有白费。” 唐安晴愣了下,连唐安峰也有些尴尬。 兄妹俩对视一眼,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好在孙旭也算识趣,并未说得更深入。只是体贴地替唐安晴夹菜,又聊起了许多往事。 餐桌上总还算其乐融融。 不远处石磊却已是如临大敌一般,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将小嫂子拖走。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孙旭有所图谋,要是让老大知道他放任小嫂子被人图谋,他得吃不了兜着走…… ---题外话---还有一章也是4000。 第二百三十六章 番72,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 等了一会,旁边的几人还是谈笑风生,石磊就再也坐不住了。他很想立刻冲过去告诉这个男人不要随便觊觎别人的妻子,可转念又想到唐安晴和梁琛如今的关系,生怕适得其反。 手机上受到了信息,是卓洋发来的。 “这事暂且先别让老大知道,你速度处理好。撄” “我处理不好啊大哥?这男人显然对小嫂子有企图,我要过去把人赶走吗?” 卓洋在群里发了一个傲娇的表情,下边又配了一个魔性表情图,大意是——老衲也帮不了你。 好在几人这顿饭吃得还算快,唐安峰知道唐安晴有话要说,便带着豆豆先离开,让孙旭再送她回去。 外面冷,石磊跟在后头,还瞧见孙旭靠近了她一些。 顿时便急得跳脚…… 下一刻,手机响起偿。 他瞧见上头的名字,只觉得那瞬间像被闪电劈中了一样!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现在你应该在实习吧,等实习结束后有没有考虑好去哪家事务所?” 唐安晴摇摇头。 她如今连实习成绩都只能依靠作假,哪还有半点其他想法。何况等到毕业时,孩子也该出生了…… “和我一起去宁律师那边,你觉得怎么样?” “宁律师?宁安?” 唐安晴想起莫柔后来去实习的事务所,似乎就是这个名字。 孙旭连连点头,“宁律师和我爸爸有交情,安排两个人进去是没问题的。我们也不必要在那里呆太长时间,少则一年、多则三年,尽力锻炼自己,之后就可以自己出来……” “孙旭。” 唐安晴扯开唇角,笑得十分勉强。 “这些事……以后再说吧。你刚回来对红城还不熟悉吧,这段时间你应该多熟悉下红城才是。” “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陪我到处逛逛?我想我需要一名向导。” 若是换做以前,唐安晴想自己是会答应的。 可如今的情况,她哪还顾的上。 便摇摇头,算是婉拒。 好在回来的时候不堵车,很快便到了学校,她几乎是有些慌张地跟孙旭打了个招呼,便急急忙忙朝宿舍走去。 正要经过保安室的时候,她忽然瞧见侧前方走来的一道身影。 带着冰冷的气息和满身风雨,男人几步跨到她面前,忽然吻住了她。 辗转缠绵,当着来来往往许多人的面。 唐安晴心里除了愕然之外,便只剩下羞窘。唇齿之间他那让人羞涩的勾缠,更让她无所适从。 男人身上浓烈的气息,更是顺着相拥的姿势渐渐传到她身上…… “他是谁?” 吻够了,梁琛总算肯放过她,拽着还满脸绯红的唐安晴到自己车上,关了车门准备好好盘问。 “说,跟你吃饭又送你回来的那个男人,是谁?” “就、以前的同学。” 唐安晴支支吾吾的,差点应不上话。 她唇齿指尖都还留着这男人的气息,甚至只要呼吸、鼻尖里都还能感觉到男人的存在。 他突如其来的吻,早已让她心乱。 梁琛轻哼,对这个回答极不满意。 便缓缓靠在座椅上,手指扣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什么样的同学从美国飞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跟你吃饭,还体贴地送你到学校门口。哦,或许在这一路上你们也聊了不少亲密的话题?” “哪有什么亲密话题,就是说以后的发展。” 梁琛挑眉,“你想怎么发展?” 话落,唐安晴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脑子在这一刻转得飞快,便在瞬间想了个理由。 “我们以前感情好。” 她大声开口,“高中三年都在同一个班级,经历了高考洗礼,我们可是革命战友,感情自然坚固。” 唐安晴总以为这个理由应该足够了,却不料在她说完之后,男人的脸色又沉下了几分。 继而缓缓朝她靠近,黑黢黢的眼眸一闪不闪地盯着她,像是要借此机会将她看透似的。 她缩了下,整个人都靠在了车门上,鼻尖便只嗅到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缓缓缭绕在她身边,有种奇异的感觉。 那低低哑哑的音也跟着在她耳边响起,“感情?你除了我之外,原来还和其他男人有感情?” 这下,唐安晴总算听出了男人话语里的不悦。 她偏过头,瞧见梁琛那略显阴沉的脸色,心里又“咯噔”了下。 “你干嘛这样……” 唐安晴叹了叹,将人推远些。 她满脸的狐疑不解,默默打量着对方。直到在他眼睛里发现一丝恼怒之后,忽然忆起什么& “哦……你生气这个啊。” 她眼底闪过一抹狡黠,便干脆扬起下巴,大大方方地开口,“是呀我们感情当然好,他是我的初恋。” 没有开始的初恋…… 唐安晴在心底补充了句,想来暗恋了三年也应该算初恋吧。 那话里的某些字眼入了男人耳里,让那扣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骤然紧缩。 “没想到时隔四年还能再见到他,聊的自然就多些。” 她径直说了下去,却不知,自己这句话让身边的人危险眯起了眼,那幽幽暗暗的双眸里透着一丝愤怒,和无处安放的慌张…… 唐安晴嘿嘿一笑,忽然停下。 “学长,你吃醋吗?” “什么?”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脆生生的音,让梁琛的理智瞬间回笼,他便瞪大眼睛,将刚刚那一缕危机感收了起来。 “没有的事。” “哦……”唐安晴将尾音拉得长长的,眼睛里透出一抹狡黠,“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呀。” 她故意凑近了瞧男人的脸色,直到发现对方面上那阴阴沉沉的模样,面上笑容也越来越明显。 可梁琛只是从鼻子里发出几声轻哼,紧接着便换了个姿势靠在椅背上,貌似根本不在意。 “他呀,以前就是一个特别体贴,特别温柔的男孩子,班上不知道多少女生偷偷暗恋他。我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记得我,并且在刚回国的时候就特意来看望……” “够了。” 梁琛在她继续往下说的时候打断了她。 很快,便轻哼了声,不咸不淡地开口,“我对你的感情没兴趣。何况,在自己的丈夫面前提你和其他男人的感情,让你觉得有意思?” “你没说不能提。”唐安晴瘪着唇,略有不满,“是你说不在意我才要跟你分享的。那么美好的记忆,其实应该被深藏在心底,偶尔想起的时候拿出来回忆……” “唐安晴!” 他蓦地低吼。 却不料惹来一阵轻笑。 唐安晴再也忍不住,身子缩在一团,“咯咯”直笑。姣好的面容被昏暗的路灯照亮,那藏匿其中的些许情绪,让梁琛再也移不开眼。 他只好冷哼,发觉自己刚刚的怒火来得莫名其妙。 “笑什么。” “没……” 唐安晴知道他不悦,也不会傻到再去拂虎须,只是心里头不知怎么的,因为他刚刚的反应而被一股情绪充满。 到自己忍不住笑出声的时候才想起来,原来那情绪呀,都是因为他而出现。 梁琛没有多说,只是蹙了蹙眉,见她不再那般得意了,这才移开视线。 “你最好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只要是梁太太一天,就不该与其他男人牵扯不清。” “哦。” 梁琛眯了眯眼,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现在许多人都知道了我们结婚的事,所以别再想离婚,没有可能。” “另外,婚礼就在元旦,你做好准备。” 他也不知怎么的,非要选这时候说这些。 唐安晴先是有些讶异,继而变得慌张起来。 “什么叫婚礼就在元旦?今天就是17号了。难道就在两周之后举行婚礼吗?” 梁琛点点头,不置可否,“时间在半个月以前就定了,只不过某人最近一直在闹情绪,还没有公布而已。” “我闹情绪?” 唐安晴倒抽一口凉气,因为这个消息而惶惶不安起来,“我、我要怎么跟你说才能行。” “好,你就当是我闹情绪好了,那婚礼也不必急于一时啊,你还记得你先前答应了我等孩子出生就……” 就离婚。 唐安晴没有将这三个字说出口。 因为她知晓,梁琛当时的条件是她自己也不会接受的。 于是脸上的神情立刻变成落寞,刚刚的兴奋和笑脸不知何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便是那失落的神色。 这份失落实在太过明显,明显到梁琛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他冷笑,仿佛这样就能缓解那份痛楚。 “怎么,还想着你的初恋?”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刚刚的男人。 孙旭的资料显示,他只比唐安晴大一岁。比起自己来,既年轻又有活力,家世亦不差。 专业同样是法学,又是国外名校毕业,想来日后发展定不会差。 他看了看面前的女孩,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稚嫩、单纯。 比起他来,似乎孙旭更适合她。 这个念头不知怎么的,让梁琛格外不爽,连心情都在瞬间跌落谷底。 他冷哼了声,不着痕迹的将手收回来放在身侧,在唐安晴看不见的地方,双手早已紧紧握成拳头。 “或许,你的年纪的确是太小了。” 唐安晴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 “你这个年纪的女孩,结婚的人实在不多。心性不定、又单纯不晓世事,虽容易掌控,却又易多生变数。” “还有,易被其他男人吸引。” 唐安晴猛地瞪圆眼睛,“啪”的一下将他伸过来的手打掉,“你胡说什么!” “学长你是不是,每次都要把人心想得那样可怕?是不是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你,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揣摩透了,从不做没有利益的事。” “我就是小,就是不晓世事,也不愿意像你那样、那样整日想着如何算计别人、如何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终归还是惹恼了她。 唐安晴发现男人铁青着脸色时,脑袋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 也不知是第几次,她总是让这个平日里温和如水的男人变得暴躁阴沉。 于是重重咬着唇,心里又闷又疼的说不上话。 车内安安静静的,梁琛许久也没有开口,只余下他那粗重的呼吸萦绕在耳畔。 唐安晴变得紧张、慌乱。 “我心里乱,孙旭于我早就是过去的事了。不管有没有和你结婚,我们俩都不会有可能的。他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不会算计旁人,不会心里只想着利益?” 梁琛轻笑,那从喉咙里传出来的声音,带了一丝苦涩。 逆着光的侧脸仍旧俊逸迷人,可在此刻却总让唐安晴心里毛毛的。 “我竟一直不知道,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 第二百三十七章 番73,你会不会也嫌弃我年纪大 唐安晴瑟缩了下,眼睛瞪得圆圆的、许久没说出话。 她其实哪里真像自己说的那样想,无非是因为急了口不择言,加上心里长期对他的不满、这才造就了如今的情况。 梁琛的反应是她没有料想到的。 此刻瞧见男人垂下眼眸的时候,唐安晴很想立刻道歉。可话到嘴边她又还是收了回去,毕竟话已说出口,她再解释也无济于事。 很快,梁琛便将视线自她身上移走,眼睛里透着的幽暗光芒意料之中的让人十分难受。 车厢内安安静静的,像是连同空间一块被冻结了般偿。 唐安晴咬紧了唇没说话。 他也不开口。 “你别往心里去。” 唐安晴迟疑了下,开口解释。 回应她的是一声淡淡的“嗯”。 有些尴尬。 唐安晴等了许久,觉得车里的空气快要窒息得让人难受受不了,这才推开车门。 “那,我先上去了,你路上小心。” 她实在不知要如何开口打破沉默,尤其在自己下了车之后也仍旧没有听见回应。 于是往前走,在经过宿舍铁门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 第一眼,就瞧见了那布满轻烟的车子。 男人俊朗的脸孔在轻烟白雾里若隐若现,隔着路灯昏暗的光,偶尔还能让人瞧见那凝重的面色。 唐安晴心猛然一揪,可下一刻便发现梁琛似乎往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便急急忙忙转身走远…… 她没发觉,有人一直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虽隔着些许距离让人无法听清两人的交谈,但她走的时候那依依不舍的目光,却显而易见。 —————————— 孙旭有些不敢置信。 他眯起了眼睛死死瞧着那开车离去的男人,因为那张有些熟悉的脸而蓦地想起了什么。 “这个人叫梁琛,红城现在最炙热可热的律师,你如果想在红城混出一片天地,他是你一定会遇见的人。” 孙旭至今还记得宁律师给的提醒,哪怕经验丰富实力雄厚的宁律师,也对其有所戒备。 “红城整个律政届,他一手遮天。” 宁律师最后告诉了他这么一句话。 来之前,孙旭还想着是否要与这个人搞好关系,可如今他脸色阴沉,只想狠狠揍对方一顿。 可他想不通,这样的人为何会与唐安晴有所牵扯。 思索许久,便干脆给唐安晴发了信息。 “准备休息了么?明天我要去一趟房产中介,能不能陪我一起?” 唐安晴是正要去洗漱的时候瞧见消息的,后面还配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很快,她迟疑了下还是应了个“好的”。 毛巾滑落,唐安晴又将之拿好,将手机放回了桌面。 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说清楚。 ———————— 梁琛回了家里。 偌大的梁宅,如今空荡荡的,梁孟音自从知道唐安晴住到了学校宿舍之后,就一直想着要去找她。偏偏梁琛拦着。 她没了法子,只能每次瞧见梁琛便开始逼问。 “你到底怎么想的,就让晴晴一个人在学校里住着?” “梁琛,你说话。以前王默的事我就不说了,那是因为你不爱她也不打算娶她。可现在晴晴,是你自己挑的妻子啊!有哪个丈夫会让自己的妻子在孕期独自住在学校宿舍里?尤其她这个年纪,怎么懂得如何照顾自己?” 梁琛拨开她的手,自顾自往房间里走。 梁孟音摇摇头又跟上,“不行不行,我越想越不放心。明天一大早就去接她回来,你不去,我去!” “她现在不会回来。” 男人在打开房门的前一刻开口,“她心里有顾忌。” “什么顾忌?” 梁孟音想追问,可面前的房门开了又合,他那极其优秀的儿子便已然消失在视野里。 “梁琛,你说清楚!” 一旁的许家明正好走过来,瞧见她站在那发愣的模样还摇了摇头,“儿子这么大了你还操心这些,他心里有数。” “有数?” 梁琛听见他们二人的对话,面色却没有任何波动。 “真要有数不会拖到三十好几了才结婚,更不会这么多年心里就只……” 就只想着许欢一个,连个真正喜欢的女孩都没有。 梁孟音摇摇头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这实在是着急,这都多长时间了,终于出现一个他自己看上的女孩,结了婚有了孩子,以后总归是个正常人。我是真害怕他性情变得越来越奇怪……” 近来,梁孟音自然是察觉到了梁琛的变化,她只是没有提起,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梁琛是真在意唐安晴的。 只是没有人知道,究竟在他心里,这个女孩的份量能到什么程度。 他听见渐渐变小的谈话声,又点了一支烟,坐在窗前的椅子上。 从这里往外看,还能瞧见红城繁华灿烂的夜生活,入眼处处都是夸张的霓虹…… 梁琛隔着长远的距离,眼睛却没有焦距,也不知落在了哪里。 ———————— 孙旭是上午十点准时出现在宿舍楼下的。 他昨天查了一整晚唐安晴和梁琛的消息,四下打听了很多却不得其法。最终还是宁律师那边一个实习的女学生告诉了他答案。 “唐安晴?她和梁律师早就结婚了,怎么你们都不知道?梁律师宠她得紧,你们最好离她远点。” 孙旭在旁边听见答案,想起那个说话的女孩。那眼睛里无奈和愤怒怎么也骗不了人。 他多方打听之下才知道,她父亲因为一条丑闻,提前退休。多年来积累的声望也毁于一旦,连原本继承下来的资产也缩水不少。 自然,孙旭只会将目光落在唐安晴身上。 他没有再花心思去调查什么,而是一大早便西装笔挺地出现在学校。 “晴晴,早!” “吃过了么?” 唐安晴连忙点头,没有再与一块吃东西的意思。 车子平稳行驶在马路上,很快便到了孙旭要去的中介商。 唐安晴往外面看了看,有些诧异。 “一品臣居?” 这是红城十分有名气的小区,地段、各类配套设施都是出了名的好,房价也是出了名的贵。 “他们给我推荐的就是这个地方,先进去看看?” 唐安晴迟疑了下,还是跟了过去。 她并未听说一品臣居有租房出去过,可既是孙旭要看,便只好跟上。 两人走了进去,身后不远处立刻有人打出电话。 事务所里,几个男人的脸色骤然凝下。 站在最前方的男人脸色僵硬,在听见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之后,冷冷开口,“再说一遍。” “啊?” “刚刚的话,我让你再说一遍。” 石磊连连称是,一字一顿开口,“一份二十秒前,小嫂子和孙旭一起进了一品臣居的售楼部!” 有人愣了下,疑惑不解,“他们俩去一品臣居干嘛?” “笨啊,去那还能干嘛,当然是买房子。” “就是说啊,小嫂子和孙旭去买什么房子?” …… 这话一出,室内寂静无声。 连同梁琛在内,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最终还是卓洋轻咳了声,“咱们别多想,可能小嫂子只是陪同他去一趟而已,没别的意思吧。再说了,就算真是孙旭要给小嫂子买房子,她也不一定会要啊。” “那可说不好,小嫂子现在还住在学生宿舍里呢。他们家之前的小区也快拆迁了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 卓洋狠狠剐了他一眼,也跟着沉默下来。 过了几秒,他小心翼翼收敛起情绪,“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不如老大你先过去看看?” “不必了,继续开会。” “刚刚说到的这个人,是海城电子巨鳄……” “啊,好像要签字了!” 梁琛的话说到一半再度被打断,他面容有些僵,拿起的笔也忽的顿在半空,黑色笔尖正好落在白板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 “老大?” 石磊在电话里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等了一会之后,又小心翼翼提醒,“他们在商量什么,我觉着……我需要一个会唇语的人。” “要不,就在小嫂子身上装个监视器也可以。” 他拿着望远镜坐在车上,小心避开旁人的注意。 心想若是被人发现自己在监视,说不得又会多许多麻烦。 可话说完了他才发现对面根本没有声音。 “喂?” “老大刚刚走了,你打他手机吧。” 卓洋凉凉地加了句,“对了,他走的时候有点急,脸色也不怎么好。你自求多福吧。” …… 石磊听见“嘟嘟嘟”的音,嘴角抽搐了下。 他暗暗咒骂了几句,又透过望远镜瞧见里面那渐渐靠近唐安晴的咸猪手,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将孙旭的手这折断! “孙旭,你别这样……” 唐安晴不傻。 “一品臣居”的一套房子,是普通人奋斗一辈子都买不下来的,能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从未听说过有出租的情况。 孙旭带她来的地方,是售楼部。 有任何疑问和选择他都会第一时间询问自己,意下如何谁都清楚。到后来连房产顾问都主动将问题抛给了唐安晴。 “这两套都不错的,一套在十七层,一套在四层,就看您喜欢哪一套?” 她摇摇头,推开户型图,“抱歉,你还是问他吧。” “孙旭,我想你并不需要我的意见,我还是先走了。” “等等。” 孙旭无奈,和那人打了个招呼之后,便拉着唐安晴坐下,“我怎么会不需要你的意见呢?你难道还不清楚,这房子我买下来日后是跟谁一起住的?” “我刚准备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如果真遇见你了会怎么样,我会继续在身后默默看着你,还是终于能抓住机会把握你。想了很久才得出答案,是后者。” “四年前的错过已经造成了不可弥补的遗憾,现在我们好不容易相遇,怎么能再错过彼此?” 唐安晴有些恍惚。 她望着面前这个依旧俊逸明朗的大男孩,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许多年前在学校时的他。 参加比赛也好、平时学习也罢,能印刻在她脑海里的每一幕到如今都印象深刻。 手指被碰了下。 唐安晴反射性将手收回来,“抱歉。” “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但我已经、已经结婚了。” 她深吸一口气,“就在几个月前领的证,因为还没有办宴席所以很多人不知道。但日子已经订下了就在元旦。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来参加我的婚礼。” “真的很抱歉,可能你是误会了。四年前和四年后,我们都不一样……” 唐安晴没有继续说下去,事实上这场婚礼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会不会顺利举行。她心里的那些小忐忑像一根根尖锐的刺,总还扎在心底。 “原来都是真的。” 孙旭忽然一叹,“我一直不愿意相信,着急带你来这里也不过是为了确认。现在好了一切都清晰明了,你早已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我不仅仅错过了你四年,还将错过接下来的一辈子是么?” 大约唐安晴从未见过那样真挚又满带着忧伤的眼眸,大约她记忆里留存着最深刻的印记便是这一双眼睛。 因此在孙旭深深凝望着她的时候,竟忘记了思考。 她代指地坐在椅子上,任凭对方握住自己的手…… 有人瞧见了这一幕。 深黑的眸骤然眯起,那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骤然扣紧,骨节力度极大,像是要将之折断一般。 唐安晴等了许久才退开,嘴里只说着抱歉的话,“真的很感谢你。” “你会幸福吗?” 她起身,忽然听见这句话。 孙旭笑了笑,缓缓扯开唇,“没别的意思,只是听说了许多关于梁律师不太好的传闻,好奇他对你如何。” “挺好的……” 唐安晴没有迟疑,唇角缓缓上扬,“他一直都对我挺好的。” “那就好。” 他眉眼弯弯,似乎真要祝福唐安晴。 可不论唐安晴怎么努力,却都无法在他眼睛看出真挚的祝福。 ———————— 她提前离开,孙旭也没有送的意思,甚至连眼睛都不曾抬起,只任由她走远。 唐安晴拦了一辆车离开,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她并不知道石磊一直跟着她,更不知道梁琛已经在十分钟前到了这里,只是因为刚刚的一幕没有出面而已。 此刻那平日里总带着笑容的脸,早已铁青一片。 他脑子里还浮现着孙旭刚刚握着唐安晴手的一幕,就在那瞬间,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挑起。名叫愤怒的东西在身体里到处乱窜,非要让他无所适从。 有那么一刻,梁琛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停下了。 他看不见唐安晴的模样,只能瞧见孙旭脸上带着的笑,那样的得意、又幸福。 好在,唐安晴很快离开,而孙旭并未跟上。 后者隔着窗玻璃,向他打了个招呼。 于是梁琛出现在售楼部,并没有任何意外之处。 ————————— “我知道你,在很久以前。” 孙旭开口便是夸赞,还示意他们多准备了一杯咖啡,“梁琛嘛,红城最年轻最厉害的律师之一。我刚知道你的时候还有个之一,到现在、没了吧?” “啊对了,其实我爸爸也知道你。大概七八年前吧,你研究生刚毕业的时候,我爸爸在红城工作了一段时间。” 他提起往事,并未说起任何与唐安晴有关的过去。 可梁琛也不着急,依旧是那副温和的脸孔,连喝咖啡的模样都十分淡然。 两人都仿佛对面坐着的人只是寻常朋友,聊聊天喝喝咖啡而已…… “我说这些的意思梁律师应该很明白,七八年前你就已经崭露头角,而我到现在才刚刚开始,晴晴也是。” “另外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三十四了吧,大晴晴整整一轮。我实在无法想象,她那样阳光单纯的女孩,为什么会选择嫁给你?一个深沉阴暗,活在勾心斗角里的男人。” 孙旭没有留情面。 他心里的怒火早已克制不住,自己喜欢的女孩被人捷足先登,甚至连婚都结了,他满肚子气无处撒,只能倾洒在这。 梁琛不动声色,只缓缓端起咖啡,又缀饮一口。 直到孙旭停下。 “阳光配阴暗,挺好的。你别的没有说对,独独这一句我很赞同。我这个人生活的地方,确实阴暗了些,因而更不可能放开她。” “你该知道的,对于灰暗角落里的东西来说,一缕阳光比空气更重要。” 失去了,就活不了。 他眯着眼,缓缓将这话说出去,“我大他一轮,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二十几岁经历过的痛苦晦暗,她再也不必经历。我费尽心机才得到的东西,她不必再费任何力气。” “我能给她平静安稳、能护她单纯如初,你能么?” 某人快要忍不住对着阳光感叹。 啊,年纪大,真好! 孙旭连脸都白了。 他抢人抢不过,连呛声也呛不赢。 面子里子丢了个精光,因为忙碌了半天也没有得到客户的职业顾问,面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他见状再也呆不下去,迅速开车离开。 倒是梁琛,还将双腿交叠在一起,一手端着咖啡侧靠在椅子上,缓缓仰起头。 年纪比她大一轮,没什么不好的。 一直以为他都这么告诉自己,可到此刻,忽然觉得孙旭说的那样在理。 他经历的晦涩与黑暗,可能是唐安晴永远不会接触到的。 他常常的费尽心思和手段,更是她最不屑不耻的东西。 梁大律师在此刻,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是个“老男人”了。 三十四岁,不算太大的年纪,可比起那才二十二岁的唐安晴,他已然“老”了。 于是那一刻,大约是想让自己显得年轻一些,又做了点冲动的事。 他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你会不会,也嫌弃我年纪大?” 第三百零八章 番74,别扭 唐安晴正好在高教授办公室里,手机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还愣了几秒。 她眨眨眼,又仔细确认了发送来源。 “还有空看手机?我刚刚说的你听到了没有?” “啊?” 高教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一只手已然扬起。若是换做其他人,他手里卷曲的纸张朝那人头上挥去。 可偏偏现在在她面前的人是唐安晴偿。 高教授咬着牙,心里瘪着的一口气最终又收了回去。只好默默坐在椅子上。 “算了算了,看你的表情先回复信息吧。该修改的地方我都已经标注好了,回去多花点时间好好看看……” “好的,谢谢教授。” 唐安晴拿着论文资料走出去,手机里的那条信息却还没有回复。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可就在另外一端,男人在发出信息的时候手已经抖了下,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他连忙拾起,以为会如他所料的在上面看见回复。 然后屏幕空白一片,除了他发出的那句话之外,再也没有其他。 于是狠狠按着,想将之撤回…… 刚点下去,又想起自己一旦撤回,她也会收到提示。 梁大律师第一次发觉,他竟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于是眉眼都阴阴沉沉的,思索着如何妥善解决这一个小插曲。 “叮咚”一下。 “不会。” 两个简简单单那的字眼出现在手机上,让已经在脑子里想了数十种说辞的男人愣在当场。 那本是铁青着的脸便在瞬间恢复成笑脸,连眼睛都缓缓往上弯成了一道月牙…… —————————— 唐安晴想了许久,寻了个僻静的角落,思索着又编辑了一条消息。 “虽然不知道学长你为什么要这么问,但年纪不是问题。” 她曾迫切地希望自己能更成熟一些,能更与他匹配一些。 如今看着这条信息,唐安晴忍不住莞尔。 或许在这场故事里,患得患失的不仅仅是她呢。 手机那端,男人本是上扬的眼角忽然僵住。 她本是十分平静的一句解释,但在梁琛看来,又是另有深意。 他原本并不在意这些,可此刻只要想起孙旭那洋洋得意又十分年轻的脸孔,心里便涌起一股奇奇怪怪的思绪。 像是在那瞬间,有了危机感。 哈。 他竟然也会有危机感? 于是换了个姿势,一手环胸,便在人来人往的售楼大厅里,保持着在咖啡厅里的姿势,连头都微微向后仰着,“你知道就好,现在的年轻女孩子太容易被欺骗,看来你还算理智,知道男人如酒,越久越醇……” 唐安晴囧。 她终于发觉不对,小心翼翼,“那个学长,你这样挺好的。虽然大了我一轮,眼角也有了皱纹,可能各方面能力也下降了……但这些不要紧呐,你仍然是异于常人的优秀。” “总之,我不会因为这个嫌弃你的。” 她思前想后,总想告诉梁琛,他十分优秀。 那些其他的东西唐安晴并不介意,她独独介意的是他的心…… 可收到这条消息的识货,梁琛却骤然起身,面色阴沉无比。 他再也没有停留,迅速离开了售楼部。 车子发动时发出细碎的声音,落到唐安晴耳朵里。 便眨了眨眼,“学长,你在开车吗?” “嗯哼。” “那不聊了,你慢点开车。” 男人又是一个翻白眼的表情。 下一刻,干脆将电话拨了过去。 这下,唐安晴终于能听清他的不悦。 紧接着耳畔便传来他阴阴沉沉的音,“看来你心里挺清楚的。这些事你知道就好,不要只看皮相,内里更重要。” “知人知面不知心,虽然认识了很多年,但时隔几年未见,如何得知对方现在的心性?” “是是是我知道了。” “嗯哼,聪明的女孩。” 唐安晴囧,以手抚额。 她直到此刻才明白这男人究竟因为什么犯别扭,便小声安抚,“我很聪明,不会上当的。苏玉你开车就不要再打电话了好不?” 梁琛似乎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这才“嗯”了一声,默默挂断电话。 唐安晴将手机收起来,不经意又瞧见上头的消息,“晴晴,明天晚上陆家大少爷陆良明举行婚礼,邀请梁琛和你一块参加,你要记得去啊。” 随后,是一张拍好了的婚礼请柬,上头印了梁琛和她的名字。 唐安晴对陆良明这个人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她独独记得之前霍霖深的案子时他在四处奔走。似乎两人关系很不错。 而这件事,梁琛并未告诉她。 她不知道的是,梁大律师此刻正缓缓将车子停下。 他本是要左拐的,可在停下的瞬间,忽然瞧见路边有一间店面。 这家店的名字他曾在电视上看见过许多次,也曾在家里的桌子上瞧见过一样的logo。 于是就在几分钟后,那道瘦削的身躯便出现在店面门口。 只是在外头徘徊许久还没有进去。 有人瞧见她,满脸笑容的走了出来,“先生,是需要为您的女朋友买什么吗?我们可以为您介绍,看是需要哪一样?” “……” “先生?是保养品还是化妆品、又或者,您是来挑礼物的。” “是。” 他沉沉应声,第一次发觉自己竟在陌生人面前难以保持笑容,那从内而外透出的尴尬,让他几乎要无所适从。 好在导购员反应十分迅速,立刻带着他去往护肤品专栏。 “不介意的话,可否告诉我对方的年纪?” “三十四。” “啊,那这一系列她一定会喜欢,这是我们这里卖得最好的一款了,具有补水抗衰老的功效,还能缓解眼部细纹和……” “就要这个。” 男人眯起眼,目光不经意闪烁了下。 而后状似平静地扬起手,指着旁边写了男性护肤几个字的地方,“还有这个、这个这个,全部包起来。” “哎?” “好的好的!” ———————— 卓洋十分好奇地看着男人提回来的一大袋东西。 其他几个男人见状也纷纷靠拢,面面相觑的时候,都能瞧见彼此眼中的疑惑,“老大买这些回来是做什么用的?” “应该是研究吧,总不会是自己用。老大从来不用这些东西。” 卓洋轻喝了一口咖啡,十分淡然地翻了翻袋子,“没错,一定是买回来研究的。海城那位的妻子名下,不就有一个日用品牌么,前段时间听说还出了中毒事件……” “对对对,就是这个牌子,我找到了!” 有人拿起其中一盒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用力举高,“老大果真是高瞻远瞩,正好我们找不着突破口,这是不错的选择!” 梁大律师正好从洗手间出来,没有在旁边地面上瞧见自己买回来的东西还愣了下。 刚要寻找的时候就听见这句话,便只好将情绪敛起,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走了出去。 ———————— 同一时刻,宁安律师事务所。 莫柔瞧见坐在会客厅里的人,视线多停留了两秒。 那人还主动给扬起手跟她打招呼。 “莫小姐,不介意的话可否进来聊聊?” 莫柔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确定除了上次见过一面之外再没有印象,便摇摇头,“抱歉,我现在很忙。” 昨日里,石和然母子正式入住莫宅。 因为他父亲的提前退休,加上录好了的道歉视频,这场风波都算褪去。 可即便她早已有了准备,却在家里瞧见石和然母子时,心里仍是堵得慌。 那曾经只有他们一家人的屋子,如今被陌生人入住。尤其是曾属于她母亲的地方,渐渐被其他人占据。 说心里不难受,是假的。 “莫小姐,我没别的意思。我是唐安晴的朋友,突然听说她结婚了的消息有点意外……” “看来,您是很清楚这件事的?” 孙旭笑了笑,主动起身。 那明亮的眼眸熠熠生辉,让莫柔有些惊诧。而此时,他甚至主动朝她伸出手…… 莫柔终于无法拒绝,迟疑着踏进了会客室里。 第三百零九章 番75,现在能不能要你 快下班的时候,梁琛接到了一个电话。 “妈?” 他正好要收拾东西下班,拿着外套准备出门。 手机里想起梁孟音有些兴奋的声音,“儿子啊,晴晴有没有找过你?我跟她说了哈,明天的婚礼一定是你们俩一块参加的,到时候我和你爸爸就不过去了……” “对,你呀别太迟钝。记得提前带她去挑衣服,这次婚礼要去的人很多,晴晴年纪小,容易怯场。” 他脚步微顿,正好将车门打开偿。 很快,便发动汽车离开。 “老大怎么去了那个方向?” 其他几个男人正好走出来,瞧见那渐渐离开视线的银色汽车,心里还多了一抹疑惑。 卓洋从他身侧走过,凉凉开口,“那边,是学校方向。” 谁在学校,自是不言而喻。 ———————————— 唐安晴很早便回到了学校,晚上吃饭之后便干脆呆在宿舍里。白日里梁孟音又让王姐送来了补汤和其他食物,生怕她有半点损伤。 她如今便吃着水果躺在床上看书,去加班了的夏冰也不知何时回来。 偌大的宿舍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外头偶尔传来一阵阵喧闹,也不知从哪里传来。而楼下甚至还有学妹在为元旦晚会排练做准备。 阵阵笑声从外面传递到她耳朵里,让唐安晴不由得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大约也和如今的这些人一样,在冷风中鼓着腮帮子记台词。 她有些失神,忽然听见窗外呼呼刮着的风声,在不经意间吹动窗户,连带着整颗心都簌簌抖动。 “下来。” 手机亮了下,点开熟悉的头像,便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她有些诧异,第一反应便是从要从床上爬下。 然后下一刻,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整个人都坐在床上一动不动,默默回复了消息。 “有什么事吗?” “先下来,很冷。” 唐安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冷,可心里还在疑惑的时候,双腿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前走。很快便出现在楼下。 外面冷风呼啸,比起白日里偶尔出现的和煦日光,红城如今的夜晚,更像是被恶魔诅咒了一样,每日都是夸张的大风。 她揽紧衣服,因为怕冷而将脖子也缩了起来。 唐安晴逆着风往前走,黑发被吹得凌乱起来。 出了保安室,她甫一抬起头便瞧见那站定在路口的男人。 他背对着风口,身上的大衣被吹起,在风中簌簌作响。而那一向整齐的发,此刻也凌乱地飞舞着。 唐安晴隔着昏暗的灯光去看他,第一次发觉男人的目光里,竟有那样深沉的情绪。 她几乎能在对方眼睛里瞧见自己的身影,一样的深邃迷人、却有不一样的感觉。 那一瞬间,心脏便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下。一抽一抽的疼起来。 “你怎么会过……” 她靠近,话还未说完。 可人已经被揽入一道温暖的怀抱。 耳边是男人低沉沙哑的音,“怎么不多穿点,很冷。” 他敞开大衣,将她整个人都裹在怀里。 唐安晴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因为鼻尖只能嗅到男人熟悉的气息,甚至连耳畔处,都是那深沉的心跳声。 “想来就过来了,先上车吧,我们回家。” 回家? 唐安晴愕然,正要抬起头。 可男人却把她的头按下,继而揽着她往车子停放的地方走去,“风很大。” 他的借口实在太充足。 充足到唐安晴没有办法反驳任何。 她只好默默拧着眉,被他牵着手抓到车子里。 “学长……” “明天要参加婚礼,妈跟你说过了吧。今天就回去住吧,要和新娘一块去化妆。” “哦。” 唐安晴说不上话,只好呆呆应了声,可忽然想到了什么,便仰起头,“我的东西还没拿。” 她的外套里面甚至还是睡衣,怎么也不能…… 男人却只扬起眉毛,让唐安晴在瞬间瞧见了他眼底的疲惫。 “家里没有衣服穿还是怎么样?唐安晴,到底哪里才是你的家,宿舍么?” “我……” 她张嘴想反驳什么,但在开口的瞬间又不经意瞧见男人眼底的伤痛。 忽然间心口那处便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戳了下,所有的情绪都在瞬间被挑起,一下子因为心痛差点无法呼吸。 她只好张着嘴,却一句话没说。 车子发动,车灯也跟着亮起。 正好照射到正前方的经过的一对情侣。 唐安晴轻叹了下,收拾好了心情。 他并未将她带回梁家,而是到了距离比较近的公寓。 唐安晴走进去才发现,里面没有任何变化,连她的拖鞋都被洗干净里整体放在鞋柜里。 男人一如既往的换了鞋子便往冰箱走,顺手拿出一罐啤酒在手心。 她瞧见他那一气呵成的动作,以及那被放置在冰箱里满满的啤酒,心又是一紧。 “学长你看起来很累,别喝了早点水吧。” “嗯……” 他轻应声,没有交代她要做什么要去哪里,而是随手将衣服扔在沙发上,便赤着脚走进浴室里。 唐安晴轻叹,走过去替他把衣服挂好,没发现自己如今正在做的,和女主人该做的事情一模一样。 梁琛还没出来,她在床上却睡不着。 这张床上,如今还残留着他的气味,嗅到鼻尖里的时候还让心口涌起酸酸涩涩的感觉。 很快,浴室里的水声停止,男人穿着睡衣出来,发上都还在滴水。 “学长。” 唐安晴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发觉他已经坐在了床边,而双手还不住按着毛巾擦拭发迹上的水。 她于是起身,呆呆望着他。 “不吹干么?” “以为你睡着了。” 怕扰了她。 唐安晴起身,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便缓缓走到桌子旁拿出了吹风机。 “我帮你吹吧。” “还早,11点不到。我没有那么快睡的。” 她将毛巾取下,跪坐在床边,手心里是男人湿濡柔软的发。 吹风机呼呼作响,她从身后还能瞧见那张坚硬的侧脸,以及取下眼镜下深邃迷人的眸子。 室内静默无声。 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都没有说话。 梁琛注意力十分集中,全身上下都能感受到那穿梭在发间的手指,以及被温柔以待的发。 他有些羡慕,恨不得自己能变成头发,被她的掌心爱抚。 “怎么了,会烫吗?” 唐安晴见他忽然抬起头,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 好在男人只是眯起眼,视线落在她脸上,一遍遍打量着。 “没有,很舒服。” 他特意强调了“舒服”二字,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低沉沙哑的嗓音,总让唐安晴心里火烧火燎的。 甚至连脸颊,都红了一下。 于是立刻掰着他的头往正面,“坐好别乱动,还没吹干。” “嗯。” 梁琛轻轻应,似乎总是那样听话。 可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哪怕只是平常的吹头发,也让唐安晴觉得脸颊发烫。 她总觉得房间里的空气有些奇怪,像是被什么东西撩动了起来,从原本的冷清,到如今渐渐变成氤氲…… 有些东西总是不言而喻的。 尤其是当她收起吹风机,而男人转身握紧她的手腕时。 梁琛直勾勾盯着她,用她久未听见过的沙哑嗓音轻声开口,“这次产检,问了么?” “问了……什么?” “能不能做。” 啊? 唐安晴轻声尖叫,因为他露骨的话而脸红。 可下一刻,梁琛却只是眯了眯眼,再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轻笑着将她推倒在床上,“你脸这么红,看来是可以。” 她嘤咛一声,再没有办法反抗。 可脑子里还残留着的那点理智,还很想撒谎告诉他孙医生仍旧不许。 但真到了说出口的时候,却只是声若蚊蚋的几个字。 “那、你轻点……” “好。” 第三百一十章 番76,什么姿势好? 唐安晴心里有些乱。 房间里的气温仿佛在瞬间升高,连同她的心也一块变得敏感起来。 萦绕在她周身的气息总是那样魅惑,刺激着她的心也一起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唐安晴觉得自己哪怕只呆在房间里,便快要无法呼吸。 身体里那潜藏着许久的火热情绪,很快被点燃偿。 她快要无法思考,面前天旋地转了之后,她便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又在她耳边缓缓响起,“别紧张。撄” “什、什么?” 梁琛轻笑,将头埋在她颈项处,双臂则悬在她身体两侧,小心翼翼的生怕压着她。 扯开的外套下是宽松的睡衣。 红城近来太冷。 唐安晴特意将很厚的睡衣裹在身上,而此刻却方便了这个你男人。 他甚至不需要费什么心思,只要扯开那捆绑在腰间的系带便可。 “学长……” 唐安晴瑟缩了下,身子不经意缩了起来。 她扬起眸,还能看见男人幽暗的眼,只是那平日里总有些捉摸不透的双眸,此刻竟染了那样明显的情绪。 那是一眼就能被人分辨出的灼热。 他的动作仍还是慢条斯理的,可眼睛里却很明显地透出一股急切。 那深浓的眉宇已然紧紧皱起,中间一条深深的沟壑显露出他此刻的心绪,当他有些许动作时,昏暗的灯光便会移动到他脸颊一侧。 光影结合,平白又多了分魅惑之意。 “嗯?” 唐安晴脸颊泛红,只觉得身体热热的。 她知道那代表什么,可长年养成的性格让她不可能大胆提出想法。 只好默默垂下脸,声若蚊蚋,“要不要……换个姿势?” 话落,房间里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所有的氧气似乎都挤压在一起,将她身体里绝大部分可供呼吸的东西抽走。 她没有办法多思考,便干脆伸出手揽在男人颈项处。 继而努力抬起上半身,附耳在他身侧轻声开口,“我说,换个姿势?” 男人眼睛一亮。 几乎是在唐安晴说完话的下一刻,便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他将她放在身上。 两人身体依旧那样贴合,而所有的火热也依旧让她感到羞涩。 吹风机因为这个动作“啪”的一声跌在地上,可没有人去拾捡。 梁琛将一只手放在她腰际,声音越发的干涩,“扶好。” “好……” 她格外配合。 大约这样的主动,是连梁琛都没有想到过的。 于是便又将动作放缓了些,恨不得能一次给她最好的体验。 事实上,唐安晴能在他所有的动作里感受到那份温柔,以及那份被珍视的感觉。 “别着急,我们慢点来。” 他想要。 梁琛从不隐瞒自己这个念头,天知道这几个月他是怎么过来的,每每瞧见她天真不知世事的模样,心里便一阵火烧火燎的。 如今终于有了机会,他却害怕伤着她。 唐安晴“嗯”了一声,将手放在他颈项处,再也没有开口。 一切都宛如水到渠成一般。 他给予全部温柔,她回以无限热情。 两人许久没有在一起过,可仍旧能保有默契。 唐安晴从未有过其他男人,可她也知道这样的感觉并不是轻易就能有的。 ———————— 事后,唐安晴瘫软在他怀里。双腿悬在半空,再也没有力气动作。 她能感觉到男人替自己擦拭过身子,那样仔细妥帖的,生怕伤了分毫。 “似乎还是太激烈了些,明天去问问医生,下次再换个姿势。” …… 唐安晴很想反驳,不论怎么样,都不太好…… 可她已然疲累,又或是因为得到了满足,话到了嘴边竟也没有说出口,而只是轻声咕哝了几句,很快便睡着了。 她没发觉,男人站在床边凝望了她很久很久。 用那从未让她见过的神情目光,始终盯着她的脸。 梁琛想了许多许多,很多感觉早已习以为常,他无法确定。 可在此刻,有一件事是他一定能确认的,那就是当唐安晴呆在他身边时,心里的满足感。 他在这一刻默默做了决定,绝不允许她再离开自己。 ———————— “还好还好,你总算不笨。” “晴晴还没醒啊,那也没事。煲好的汤我让人送过去了,等她醒来之后让她和早餐一块吃。对了对了,陆家的婚宴礼物你准备了没有?陆良明咱们不用理会,可他那个弟弟听说也会回来。” “我想你送给陆良明还不如投陆良天所好,干脆就送他一个模型……” 一大清早,梁孟音就把电话打到了梁琛手机上。 他裹着睡衣站在窗前,默默听她唠叨。 “梁琛,你听见了没有?” “妈,今天天气不错。” “哎?” 梁孟音一脸莫名其妙,她很想说自己真的很心急,生怕到这种时候梁琛还不能把握住机会。 好在下一刻,便听见手机里传来淡淡的声音,“更好的天气,也没有让我像现在这样满足过。” 梁孟音微愣。 她等了一会才缓缓开口,语气却与刚刚大不相同。 “你明白就好,好好待她。” “我会的。” 唐安晴正好醒来,便听见男人最后这句话。 她揉了揉眼睛,觉得有些冷,“你会什么?” “是不是又降温了,为什么好冷……” 男人听见她的声音才缓缓回头,视线从她的脸到脚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而后缓步行至床前,将被子掖好,“抱歉,我应该陪你睡到你醒来。” 唐安晴有些尴尬。 “这怎么能怪你,我、我大概是之前盖的被子都太厚了,学校暖气又足……” “啊,现在几点了?” “九点三十。”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制止了唐安晴起床的打算。 再度开口的时候,连眉眼里都透着温柔,“再睡会,早餐还没有到。妈让人送了吃的过来,特意为你做的。” “你不知道,她让我送东西到这里来,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要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享受不到这个待遇。” 唐安晴忍俊不禁,竟发现自己在他身上听见了一丝不满。 便皱皱鼻子,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妈可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宝宝呢。你难道要跟自己的儿子吃醋么? “不行?” 男人冷哼,满脸不悦,“还没出生就已经抢走了我妈,等出生之后还要抢走我老婆。我难道不该生气?” “抢走……我吗?” 唐安晴瞪大眼睛,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她知道自己反应慢,可男人话里话外的暗示她还是能听懂的。尤其事关抚养权,她总是那样敏感。 便小心翼翼拽着男人的衣袖,“那宝宝出生之后,跟你还是、跟我?” “唐安晴!” 他脸色一凝,瞪了她一眼。 唐安晴便立刻往后缩了缩,有些委屈,“我总是要问清楚的啊,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改变心意,又什么时候会抢走宝宝。” “我会担心。” 她无非,是没有安全感。 梁琛背过身去,没有再说话。 女人的安全感不是他嘴上说说就有的。 若是说一百句能让她安心,他愿意去说。可那一百句话,其实还比不过他的行动不是么? 于是摇摇头,轻叹,“再睡会吧,人到了我再叫你。今天一整天都会很忙碌,你昨晚太累了……” 她说不过他。 唐安晴有些失望地想。 其实这个时候她哪里还能再睡着,扬起的目光在瞧见他离开的背影之后便漠然垂下。 一声闷闷的叹息从被子里传了出来。 —————————— 婚礼安排在晚上。 可唐安晴吃完早餐之后,梁琛便送她到地方去化妆了。 很多人。 新娘子顾柳本就从事媒体行业,是记者。 她在这里瞧见了许多熟面孔。 “舅妈,这里这里。” 远远的唐安晴便听见那道脆生生的音,立刻朝那边走了过去。 梁琛跟在她身后,不着痕迹地站在她身侧,将所有肯呢个碰触到她的人拨开。 这一幕落在小姑娘眼里,让后者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呀?” “舅舅,嘿嘿。”霍渊渊忍俊不禁,捂着嘴巴“咯咯”直笑。 唐安晴回头看了看,男人仍是那副温文儒雅的模样,与平日并没有太多不同。 可他此刻却瞪了霍渊渊一眼,“舅舅还有事情要忙,你带舅妈到化妆室去。今天人多不许乱跑,舅妈和她肚子里的小宝宝就交给你照顾了。” “yes,sir!” 霍渊渊实在太开心。 她听说了因为顾柳阿姨和陆良明结婚,所以陆二叔也会从部队里回来。 也许,子川也会跟他一块回来吧? 唐安晴有些意外,自己竟会在一个小女孩脸上瞧见那样沉静的目光,可当她想开口说什么时,小姑娘便已经恢复了正常模样。 那肉乎乎的脸蛋上漾起两只小酒窝,伸出手握住她的,“我们到里面去,今天真的好多好多人啊,比爸爸妈妈结婚的时候人还要多。” “舅舅刚刚说的你都听见了吧,今天你和弟弟都是由我来照顾的。所以今天一整天你都必须要听我的哦……” “好,都听你的。” 唐安晴喜欢她喜欢得紧。 这样懂事又可人的小女孩,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想接近。 她对那甜腻腻的笑容没有任何抵抗力,便任凭她做了决定。 可到婚礼举行的时候,小姑娘却依旧将此刻的决定发扬光大,差点让唐安晴下不来台。 ———————— 婚礼有一个环节,是陆良明特意安排的。 也不知是为了“报复”某个平日里“欺压”过他的人,又或是单纯地为了让婚礼热闹一些。 他要求在座的宾客表演节目。 “很简单,被抽中号码的人就给大家伙即兴表演节目即可,唱歌跳舞弹琴不限。” 有人冷哼一声,将筷子扣在桌面。 “如果不呢?” “哟,霍先生。咱们俩三十几年感情了,你还不能在我的婚礼上唱个歌?要是不能……那就喝酒呗。一次三杯!用这个!” 他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只大号的高脚杯。 全场哄笑。 “陆大少,你想让大家都醉了,好让你安心入洞房吗?” “就你精明。” 陆良明嘿嘿一笑当是默认。 唐安晴看了看自己的号码,没有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里。 她从坐下来开始,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总有人在远处看着自己。 直到此刻那道目光又热烈了些,这才缓缓回过头去。 “晴晴。” 孙旭用唇形与她说话。 她下意识往旁边看去,骤然发现他竟然穿着伴郎的服装,而那满带着“情意”的目光,正一动不动地落在她脸上。 “怎么了?” 梁琛很快发觉她的不对劲,便要顺着她回头的方向看过去。 唐安晴吃了一惊,连忙拽紧她,“没有没有,抽签开始了,你是多少号?” “三十二。” “我三十一,应该抽不到我们吧?” “嗯……” 唐安晴心不在焉,没发觉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可在席上,陆良明已经开始抽取号码。 有人上去弹钢琴,弹了一首入门级别的致爱丽丝。 下边一片哄笑。 在这里的大多都是名媛贵少,谁还不是从小学这些。若是造诣更深一些便算了,偏还是最长听闻的致爱丽丝。 一下子便引起了公愤,哪怕完整地表演了节目,下去时也还被灌了一大杯。 灌酒的人都是伴郎,孙旭也在里面。 唐安晴到此时已经确定梁琛瞧见了他。 而后者似还十分得意,等那人下去之后,他便主动站到了一旁。 陆良明下一个抽中的人便是他。 “就这还能有内幕,真是够了。” 许欢眼睛利,一眼便瞧出了不对。 陆良明在抽取号码的时候,几乎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便报出了孙旭拥有的十七号。 “这是他家远方的亲戚,也算是有点背景的人,许是想在这里露个脸,不为过。” 霍霖深劝了句,知道许欢一向看陆良明不顺眼,尤其是他让顾柳大着肚子结婚,便更是不爽。此刻婚礼上但凡有半丝不严谨,便足够让她吐槽很久。 “伴郎都抽上来了,伴郎要表演什么?” “弹唱。今天在这里有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想告诉她我的心意。” 孙旭从身后的乐队那借了一把吉他,穿着黑色西装站在台上的模样,俊朗非凡。 “我想借这首歌告诉她,无论她现在是什么模样,无论她经历过什么,甚至无论她的心还在不在我身上,我都愿意继续爱她,等她。” “在这个世界上,她是我唯一深爱过的女人。过去了四年也好、五年、十年也罢,这份感情都不会变化。我很抱歉过去四年错过了你,可我愿意向你保证,只要你给我机会,未来的每一天我都愿意陪在你身边……” 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 席下议论纷纷。 有的人认出了孙旭,便开始猜测他嘴里说的人是谁。 可更多的人眼神尖锐,顺着他目光看向的地方,便齐刷刷朝唐安晴这一桌看了过来。 几人都皱起了眉。 唐安晴能明显感觉到身边气息的变化,刚刚还其乐融融的氛围,在瞬间变得冰冷。 第三百一十一章 番77,深情 唐安晴有些尴尬,尤其是当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落在她身上的时候。 这一桌上坐的人,仅次于主席上其他宾客。 尤其有了前段时间长期占据了头版头条的霍家人坐在一侧,便立刻吸引了大部分目光。 “他看的谁呀?” 小姑娘眨眨眼睛不太理解,她侧对着孙旭,见对面的人都望着这边,便在凳子上扭动着身躯往旁边看去。 “舅妈?偿” 唐安晴勉强扯开唇笑了笑,能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 她眼角余光落在身边的男人身上,却只瞧见对方仍还带着笑的温和面庞。 “学长……” “好好听人唱歌。” 梁琛只握着她的肩膀,将她缓缓转了个头。那带着笑容的面庞,即便在所有人的注意下,也没有半分改变。 她从来都觉得这样的男人迷人,可此刻唐安晴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假。 比之平时,更多了一分刻意,那深邃的眼眸里总透着一丝戏谑,偶尔闪烁着的时候,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孙旭眼尖地注意到这一幕,很快便拨弄着吉他发出声音。 清脆的声响从里面传出来,有些刻意更多了一分炫耀的意思。 孙旭唱歌十分好听。 高中三年他便是学校的播音员,除此之外班级的每一次文化活动他都会参与。 一首英文版的《因为爱情》,故作深沉又多了一分显摆的意思。 可高难度的歌曲在他的嗓音下轻轻流泻出来,总归是得到了掌声。 唐安晴如今瞧见在台上穿着西装弹吉他的孙旭,总还有些恍惚。 像是在瞬间回到了几年前,她坐在角落的位置里,瞧见那堪称风云人物的男孩,在讲台上缓缓弹唱。 那时的她,眼睛里只有崇拜。 旁边还有人控制着弄了些彩色泡泡,一时间整个舞台都充斥着粉红色的感觉。 “好好听!” 刚唱完,孙旭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 他刚放下吉他,小姑娘便忍不住鼓起掌来。 那明亮的眼睛里几乎都要布满粉红色泡泡,像是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找他签名合照。 “霍渊渊,女孩子端庄一些!” 霍霖深总算看不过去,低声斥了句。 他沉了沉脸,越过许欢轻斥了小姑娘一句。 本是不说还好,这一说,让原就因为子川没有回来而满心不爽的霍渊渊,此刻更是不满。 刚刚还兴奋的脸色,被霍霖深这么一吼,连着小脸蛋一起沉了下去。 她嘟着唇,满脸的不悦。 “爸爸你就只会凶我,他就是唱得好嘛!” “唱的好也不能这样。” “哼。” 霍渊渊别开脸,视线正好落在唐安晴脸上。 她忽然想起什么,长长的“哦”了一声。 “舅妈,他是不是唱歌给你听的呀?” “……” 梁琛眯了眯眼,目光似有不善,“唱的不好。” 他轻哼,默默下了结论。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在场的其他人都立刻住了嘴。 尤其是许欢,握着筷子的手抖了下,便掉落在地…… 霍渊渊不疑有他,只是平白地不喜欢梁琛的语气,便哼哼唧唧地负手在胸前,“哼,所以你们才不许我鼓掌,哼。有本事舅舅也上去唱歌给舅妈听呀,你又不唱,凭什么还说他唱的不好?” 她耳朵又不聋,好不好听是能判断出来的。 一旁的许欢连忙捂着霍渊渊的嘴巴,将她整个人连同凳子一起拉到身侧,“别胡乱说话,你忘记了今天出门之前怎么答应妈妈的,你说要做个小淑女的呀。” “啊,可是子川不在,渊渊为什么还要做小淑女?” 小姑娘很是委屈。 她只以为子川会回来,还特意挑了自己最最喜欢的公主裙,岂料来了之后才知道,子川根本不会回来。 越想霍渊渊心里便越难受,嘴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声来。 许欢小声哄着,声音也跟着软了下来。 “没关系,下一次舅舅和舅妈的婚礼,子川一定会回来的。” “好是好,可刚刚的叔叔那么帅,舅妈还肯和舅舅结婚么?” 她揉了揉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唐安晴,“舅妈,你说他唱歌的时候帅不帅?” “帅。” 唐安晴很艰难地吐出这个字眼,话音刚落的刹那,便能感觉到身边那冷了几度的气息。 “你看……” “唱歌的男人很帅?” 梁琛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那修长的指尖还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杯沿,顺着说话的语速缓缓摩挲了下。 他用眼角余光去看唐安晴,发现后者竟还点了点头之后,面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于是慢条斯理,“不就是会唱歌么,很值得佩服?还是因为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示爱,很让人心动,嗯?” 唐安晴满心的无奈,干脆摊开手,“他唱歌好听不可否认,还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有这样水平的。” “就是呀,舅舅你也去唱好了……” 霍渊渊话音未落,忽然听见陆良明又报出了一个数字。 “28。” “呀,我的。呐,给你了,去吧去吧。” 小姑娘直接将自己的号码牌塞到了梁琛手里,肉嘟嘟的脸蛋因为这个动作而抖动起来。 她动作虽然随意,可心底的兴奋怎么也抑制不住。 在她的脑袋里,想法其实十分单纯。只有舅舅努力一把将舅妈抢回来结婚,她才能见到子川呀! 可梁琛接住号码牌之后,整桌人却都安静了下来。 许欢伸长了手臂想将之拿回来…… “哥,还是算了吧。正好渊渊最近刚学了拉丁舞,让她上去跳一段就是了。” “嗯,架子鼓她也学了,可以去。” 霍霖深冷不丁地加了句。 这下,连唐安晴都感觉到了惊讶。 她下意识朝这对夫妻脸上看去,渐渐发觉这两人都面有难色。 其他的人的脸色也有些尴尬,甚至不管熟络与否,都用目光朝她示意。 唐安晴莫名其。 “怎么了都?” “别理他们,你想听我唱歌吗?” “想啊。”唐安晴没有二话便应了,还抿了抿唇有些不满,“你从来没唱给我听过。” “好,现在就唱!” 他倏地起身。 而整桌人都僵在了原地,尤其许欢还捂着额,一副无法忍受的表情。 就连站在台上的新郎,也吃了一惊。 他刚见到梁琛靠近,便急忙迎上,“梁律师,你是28号?” “不是。” “那你……” 小姑娘见状,从许欢的禁锢里探出头来大吼,“那是我的,我给他了!” “霍渊渊!” 许欢一脸生无可恋样,恨不得将这丫头嘴巴缝起来。 而当事者还十分得意的模样,甚至主动挺起小胸脯。 总之号码是她的啦,以后舅舅舅妈结婚了,她还可以告诉子川这件事有她一半功劳呢。 然而下一刻,霍渊渊便再也得意不起来。 麦克风里传出第一个音的时候,全场便都安静了下来。 小姑娘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便又掏掏耳朵…… “妈妈,话筒坏了。” 她认认真真地伸出手指着前方,让许欢哭笑不得。 便干脆示意霍霖深将她抱过去,“你看着点她,别让她再捣乱了。回头等你舅舅回过神来,不定会怎么骂你。” “我才不怕。” 刚说完,那边梁琛已经唱到副歌。 他粤语发音很准,咬字也十分清晰。可唱到“那双眼笑声更迷人,能共我……” 霍渊渊连忙捂住耳朵,轻声开口,“要是他用这招,我会害怕。” 她正儿八经地说了这么一句。 然而除了许欢之外,并没有其他人注意到。 连坐在她身边的唐安晴,也只面容呆滞地望着前方。 她开始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可那声音依旧在往耳朵里窜,仿佛连心脏都跟着震动了夸张、总归做不得假。 尤其是站在台上的男人依旧那样神情地凝望着他…… ---题外话---第一更~ 第三百一十二章 番78,他那么爱你7000+ 第三百一十二章 番78,他那么爱你7000+ “愿再可,轻抚你,那可爱面容,挽手说梦话,像昨天、你共我……” 越到后边,男人的声音便越来越嘶哑,像是金属互相摩擦着、能让人的太阳穴跟着抽动。 下边的人已有些忍不住,短短一分钟,便引发了真真喧闹。 唐安晴额角抽搐了下,仿佛听见了旁边的婴儿也在放声大哭。 一时间,整个会场都变得凌乱起来…… 她心底不知怎么的,非但没有任何难以忍受之感,反而涌起了阵阵暖流。 尤其是哪怕场面那样混乱,他还坚持唱完,甚至目光从头至尾都没有离开过她。 深黑的眼眸里总漾着光,以往内敛而深沉的情绪,渐渐显露出来。像从白天到黑夜的那一刻,他忽然停止。 一阵嘘声从旁边传来。 男人从台上下来,大步朝她走去。 明明只是几米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她眨了眨眼,瞧见那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陡然间,被他吻住。 他从未那样热切地吻过她,以往总被小心藏起的情绪、都在此刻倾泻出来。 像是压抑了许久,一下子便没了克制。 几乎所有人都在看他们。 唐安晴哪怕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那能穿透人心的各类目光。 她想避开,可男人那带着侵略性气息,却紧紧揪着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紧紧牵引着,让她生不出任何拒绝的念头。 唇齿摩挲,梁琛没有留任何余地,那样深切而认真地将她紧抱在怀里。 身后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而身为新郎的陆良明冷哼一声,脸色实在不太好看。 瞧见两个人吻得火热,便快要忍不住的打断。 拜托,他才是今天的主角好不好。 某人哀怨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却发现自己挺着大肚子的老婆乐呵呵坐在一旁拍照…… “这样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人不长眼觊觎你了。” 梁琛缓缓松开她,却还将十指紧紧扣在她掌心里,眯起的眼睛里带着的,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羞羞脸!” 霍渊渊终于能看见光明,便在霍霖深的手从她眼睛上移开的瞬间朝唐安晴做了个鬼脸。 后者脸颊通红。 她终于反应过来,这里是别人的婚礼现场。 可她的丈夫不但上台唱了一首五音不全的歌,还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吻了她…… 唐安晴如今只要抬起头,便能瞧见新郎有些僵硬的面色。 她只好抱歉一笑,默默坐了回去。 陆良明轻咳两声,目光总不经意地往旁边看去。在发现孙旭脸色铁青的时候,还示意其他人将他拉到后边去。 “很好,我想刚刚的一幕就是对我和柳柳最大的祝福!不愧是咱们的梁大律师,果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一鸣惊人!” 最后那几个字,任由谁都能听出他的咬牙切齿。 梁琛挑眉,算是默认了这番夸赞。 顺便还站了起来,清澈的音便响彻整个宴会厅,“元旦当日,就是我和晴晴的婚礼。婚礼同样设在这家酒店,在座有时间的,请一定要到场给我们祝福。” “梁琛你……” 陆良明气急败坏的,恨不得现在就跳下来与他理论。 好在有人及时拉住他。 唐安晴瞧见施施然坐下的梁琛,总有些抱歉,“学长你别这样,这是他们的婚礼。” “嗯哼,上次找你。他故意藏了线索让我错过,这是回敬他的。” 啊? 唐安晴自是不明白他说的是哪一回,只是心底总归还是暖暖的,也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桌子下,男人始终紧紧握着她的手,掌心里的温暖渐渐过度到她身上…… ———————— 游戏结束,便是正式用餐时间。 唐安晴去了躺洗手间,刚出来的时候,便瞧见了站在角落的人影。 “晴晴,我们谈谈。” 孙旭似是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等她一出现便立刻拽着她的手往旁边走。 “孙旭,很多人在看,你别拉着我。” “我如果不拉着你,你还会跟我走么?” 他将人拽着到了阳台才终于停下,那本是俊逸非凡的脸,此刻布满深沉。 “孙旭,我已经结婚了。你别这样拉着我,被人看见了不好……” “哪里不好?我恨不得被人看见!晴晴,我费了多少心思才回国,才找到你,可你为什么就看不见我的心意?” “我……我结婚了啊!” 她立刻反驳,可话音刚落便听见孙旭的低吼,“你们还没举行婚礼不是吗?” “那也已经……” “一张薄薄的纸能证明什么?!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跟我在一起好了。梁琛不就是威逼利诱你和他结婚么,你家里困难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是我不好。可现在我回来了,晴晴,你看着我、相信我,不管以后再遇见什么事,我都会帮你处理。” “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他信誓旦旦,眼睛里却透着一股疯狂的味道。 唐安晴缩了下,忍不住地朝身后退了几步。 阳台风大,又有点冷,她恨不得能立刻回去。 可孙旭总还拽着她的手不许走,而她自己背对着里面,连转身都不行。 “我只问你,你和他在一起幸福吗?一场交易得来的婚姻,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我……” 孙旭眸光闪烁了下,瞧见拐角处的一道身影,便干脆眯起眼,步步紧逼,“我的消息没有错漏的话,这段时间你们一直没有住在一起,你曾不止一次想过和他离婚是不是?” 唐安晴一向诚实,点了点头。 下一刻,孙旭便又靠近了她一些。 她只好靠在了一旁的窗户上,双手小心避开他的碰触。 “你好好想一想,自己究竟是不是爱他,是不是想和他走下去。梁琛这个人你真的了解吗?我才回来很短的一段时间,就已经听说了他不少事迹。他心机深沉、又精于算计、表面上对所有人都和和气气的,可背地里却握着不少人的命门。你确定你会想和他结婚吗?” 唐安晴半晌没有出声。 她没发觉就在她身后,一道瘦削的身影在原地没有动作。 男人的面色阴沉可怕,而那双幽暗的眼眸却始终紧紧凝着她。 “你看,你犹豫了……” 孙旭仍在循循善诱。 可唐安晴到此时,终于摇了摇头,“不,你弄错了。” “和他结婚不仅仅是交易,而是你情我愿。” “也不对,是我情,不知道他愿不愿。” 唐安晴苦笑,没发觉她身后的人面色和缓了不少。甚至连一贯深沉的目光,也变得轻缓了些。 她便缓缓推开孙旭,自顾自靠在窗户上,目光落在外头漆黑的夜空上,凝了几秒,“你说的对,他心思深沉,也有些不择手段。可那又怎么样呢,我并不清楚他做了些什么,独独只知道那些心机和手段都不曾用在我身上。” “非说用过的话,也只是打听了我喜欢吃什么爱用什么,每一样都是好意,我又何必介意?” “另外,你恐怕是搞错了。我虽然想过要和他离婚,但那并不是因为他不够好,反而是他太优秀,让我有了压力。” 唐安晴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还有他对许欢…… 而这句话,她自然不会让孙旭知道。 下一刻,她便再度扬起目光,笔直望进孙旭眼睛里。 “我想和他结婚,想和他在一起。这是万份确定的事,何况……我们的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孙旭,你说的每一件事我都不再考虑。” “怀孕了?” 孙旭倒抽一口凉气,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她小腹。 他满脸震惊之色,似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而唐安晴还点了点头,面上的母性光辉已是渐渐遮掩不住。 她瞧见了孙旭的失态,本还想说些什么,可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还是回避比较好。便干脆转过身去…… 目光上移,正好瞧见那伫立在一侧的身影。 男人面色带着笑,许是因为太过开心,便连眼睛都眯成了两道月牙。 而下一刻,他便伸出手将她揽在怀里。 手里拿着的外套立刻覆盖在她肩头,“还冷么?” “还好。可是学长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刚刚我说的话……” “我都听见了。” 梁琛轻扯开唇,连眉眼里都带着笑。那样得意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整个吞没,因为刚刚听见的那番话再也忍不住。 来这里的时候,他瞧见她和孙旭在说话,还担心了很久。 梁琛是无论如何不会承认,自己听见孙旭的问题时,连心脏都快要停掉。 好在,她说了他最爱的话。 便干脆俯身,拉着她的手轻轻吻下,“我很庆幸我来了,也庆幸我听见了。” 唐安晴抿了抿唇,没有再应声 她扬起目光的时候,正好能瞧见男人带着得意的脸色。可很奇怪的,她心里头既没有任何不满,也没有愤怒。 反而只是莞尔一笑,便任由他牵着手走回座位。 刚坐下,便有人过来叫他。 “梁律师,能否借一步说话?” “稍等。” 他蹙了蹙眉,瞧见没吃多少的唐安晴,心有不悦,“我就过去一小会,你把剩下的吃完,嗯?” “吃不完啊……” 唐安晴有些委屈,唇角瘪了瘪,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餐盘上的食物…… 耳边便立刻传来一声轻叹,小心翼翼的,“能吃多少吃多少,待会回去了再去买你爱吃的那家饺子。” “好!” 霍渊渊正好将最后一口饭咽下,便十分霸气地将勺子往桌面一扣,“舅妈你真逗,这么大的人了吃饭还要人哄。” “渊渊今年才七岁都不用了好不好!” …… “霍渊渊,你今天特别不听话。” 许欢嗔了她一眼,拿了一张纸巾替她擦拭嘴角的饭粒。 小姑娘哼哼唧唧的整晚上不肯消停,见许欢这么说,还故意扬起下巴反驳回去,“妈妈你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说话不算话。子川没有来我不开心,我就要不听话!” “扑哧”一声,唐安晴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舅妈,你干嘛啊……” 霍渊渊一向最受不得别人笑话她,一下子便像被戳中了骨头,直接跳了起来。 唐安晴歉然一笑,“对不起啊渊渊,我只是觉得你可爱。看着你就会想,如果舅妈的宝宝也能像你一样可爱就好了。” “不会的,这世界上没有再比渊渊更可爱的小朋友了。弟弟也不行。” 她将头扭到一旁,许是因为失望又困了,便干脆钻到许欢怀里闭着眼睛不说话。 厅内宾客渐渐退场,他们这一桌很快也只剩下三人在这里。 许欢哄着小姑娘睡觉,小声开口,“霖深和哥都被叫去帮忙了,估计还要等一会,我们再坐坐吧。我看要是让你自己回去了,哥他非得找我麻烦不可。” “怎么会,你他都不……” 不担心。 唐安晴想这么说,可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对上许欢干净的目光,便将剩下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她垂下了眼没说话,头一次这么认认真真打量起许欢。才真正发觉她的侧脸与自己很像。 心里头,便不经意地疼了下,像被针刺到一样。 “你在想什么?” 许欢忽的开口,轻轻浅浅的,没有惊扰到霍渊渊,又能刚刚好让唐安晴听见。 “我其实知道你和我哥之间因为我有过矛盾,但站在我的立场实在不好干涉什么,生怕越描越黑。不过到今天,似乎也可以跟你聊聊,可以么?” “嗯……” 许欢粲然一笑,“一开始他把你带回家,霖深刚见到你的时候,脸色一直不好看。你到现在应该知道原因了的,他觉得哥是故意的……” “但是到现在,他再也不会介意这些,因为连他都清楚,我哥对你呀,是真真正正爱到了骨子里。” 唐安晴吃了一惊,脸颊微红,“他哪有。” 他大约是疼她宠她,可要说爱,唐安晴到现在都不确定。 她总是患得患失。 而这份患得患失,如今也毫无遗漏地体现了出来。 许欢轻叹,挑了挑眉,“我突然有些同情起他了。” “他今天连上台唱歌这种事都做了,还不值得你信任他?要知道哪怕是自小与他认识的人,也从没有人听过他第二次唱歌。” “为什么?” “因为……” 许欢比了个割喉的首饰,让唐安晴吓了一跳。 而后又咯咯笑出声,“他啊,几乎从来不开口唱歌。我们这些人会知道,还是因为石磊他们几个好奇,故意把他灌醉了让他唱歌。结果听过一次,大家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后来他就发誓,再也不开口。现在哪怕他喝醉了也不会再有人听见他一展歌喉了……” 唐安晴忍俊不禁,“他不开口,是好事。” 能五音不全到那种地步,也是可怕。 然而转念一想,梁琛是知道自己五音不全的。自然也就知道一旦他开口,下面的人会有什么反应。 可即便如此,他仍是义无反顾地走了上去。 唐安晴恍然想起他在上去之前问自己的话。 “你想听我唱歌吗?” 她说:“想”。 于是,第二天红城的报纸上便出现了梁律师五音不全的新闻。 很快,几乎所有人都知晓了这件事,也知晓了他即将结婚的事实。 再不会有人让他唱歌,连请他参加婚礼都要小心翼翼。 唐安晴想到刚刚的画面,心里又是一暖,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绪啊,就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许欢瞧见她的模样,总算松了一口气。 “妈妈,子川还是没来吗?” “没有,元旦好么,元旦他会回来的。真要是没有出现,妈妈就带你去海城,我们让你陆二叔想办法……” “好。” 霍渊渊咕哝了几句,终于肯闭上眼睛乖乖睡觉。可在睡着之前又在许欢怀里挪了挪,轻声开口,“我真想他,想到心都痛了。” “傻丫头,你知道什么叫心痛么你……” 唐安晴眯起眼,莞尔一笑。 “这丫头,我现在真担心以后我和她爸爸都管不了她。我也真心希望子川能早点回来,别的不说,能hold住渊渊,我就很开心了。” “小嫂子,你看渊渊都知道她想要什么。眼见着就是你们的婚礼了,我真心祝福你和哥白头偕老,也希望你能再努力些去看看他的心,对自己也对他更有信心一些。” —————————— 散场时,许多人都很快离开。 梁琛过来接她时,已经差不多到零点。 她也倦了,上车便靠在椅背上假寐。 可就在两人离开之后,停车场里的另外一辆车也渐渐驶离。 有一道人影隐藏在夜色里,视线紧紧跟随着他们。 那如鹰一般的目光,只落在唐安晴身上,像是恨不得要将她的心看透,时刻不离。 两人都有些累了,并没有察觉到。 唐安晴一到车上便想睡下,可许欢的话还一直回荡在她耳边,她睡的不太安稳。 便干脆偏过头去看他,瞧见那线条分明的侧脸时,还用力眨了下,“学长。” “嗯?” “我们结婚之后,会不互像许欢他们那样幸福啊。” “不会。” 他毫不犹豫应声、 唐安晴吃了一惊,脸色不太好看。 然而下一刻,男人面色变得更认真,“我们会比他们更幸福。” “你不必胡思乱想,许欢是我妹妹。而你,是我的妻子。” 车厢内安安静静的。 深夜,他没有开电台。 而外头霓虹依旧闪烁,路灯投射进来的光线,偶尔还落在他脸上。 唐安晴轻声开口,“我和她,还是不一样么?” “嗯。” “不可否认,我曾经爱过她。深爱。” “在还没有认识你之前,也在我们的父母还没有再婚之前。她是小我***的学妹,我快毕业的时候她正好入学,很迷人,也很吸引我。” “只是她很快就喜欢上了霍霖深,因为一份报道,嗯,有时候许欢是挺幼稚的。” 梁琛摇摇头,眼睛里有些无奈,却没有遗憾。 “后来我妈和她爸爸再婚,我们俩成了名义上的兄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属于拟制血亲,法律上可接受,人伦上却很难。” “我们学律法的,脑子里除了法律之后,还有人伦、有道德。何况,她费尽了心思要嫁给霍霖深。” “后来的事想必你也听说过,他们俩折腾了许多年,如今也算苦尽甘来吧。” 唐安晴“哦”了一声,十根手指紧紧捏在一块。 他用那样平静的语气述说这些,可言语里的怅惘沧桑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唐安晴终于还是忍不住。 “那你现在对她……还和当时、一样吗?” ———————— 梁琛沉默了很久。 久到唐安晴以为他已经默认了。 直到车子缓缓停下,他开了车门牵着她走回公寓。 “你怎么会问这么傻的问题。” 唐安晴停下脚步,在电梯口抬起头,呆呆望着他。 男人的眼睛弯弯的,眼尾也缓缓往上扬起了一个弧度。那里头的笑意格外真诚,与平日里的假装绝不一样。 甚至连下颌坚硬的线条,也缓和了不少。 唐安晴不懂。 他便将手覆在她掌心,粗砺的指腹缓缓摩挲着她手背,低哑深沉的嗓音便在耳边响起。 “若是还一样,怎么会娶你?” “如今的她于我而言,是妹妹、是亲人,或许总留了一份记忆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但再想起来心里也已经没了波澜。” “可你不一样。” 唐安晴眨了眨眼,不想承认自己竟然在紧张。 她呆呆望着那双幽暗的黑眸,黑黢黢的目光几乎能将她整个人吞没。 “你呀,像空气。” “没有气味、没有存在感、更看不见摸不着。可必须要时时刻刻在我身边,否则……” 我无法呼吸。 他没有说完,因为唐安晴已经扑到了他怀里。那样激动而兴奋地抱着他。 “学长……” 梁琛拍了拍她,将人抱紧。 他没有开口的是,你永远不知道,你对我而言有多重要。 唐安晴到这时,哪还顾的上其他,便也凑近在他耳边一遍遍说话。 “对不起学长,我保证以后不会再任性了。我保证……你对我而言,比空气还要重要!” 他挑眉,若有所思,“那是什么?” …… 唐安晴答不上话,别扭过头直接上了电梯。 身后,有人在远处默默凝望着这一幕,手指掐在方向盘里,青筋暴露! 第三百一十三章 番79,轻点好不好 第三百一十三章 番79,轻点好不好 窗外夜色深沉,她洗完澡躺在床上,身上是厚实温暖的被子。而目光所至的地方,是隔着玻璃隐约能瞧见的人影。 水声哗哗的从浴室里传出来,隔了不久便能听见男人刻意放轻了的脚步声。 她眨了眨眼,瞧见那仔细擦干头发的男人。 “还没睡?” 唐安晴摇摇头干脆扬起了目光,细细打量着对方。 他挑眉,俊逸的面容在灯光照射下,有些许被遮掩住,可那依旧闪烁着幽暗光芒的眉眼,却依旧迷人。唐安晴往旁边看了看,只瞧见光影投射在鼻梁和下颌上,让线条也看起来柔和了些。 梁琛正好将毛巾放下,扬起眼的时候对上唐安晴打量的目光。 四目相对,仿佛空气中也多了一分悸动。 便让她心里也跟着多出一抹奇怪的思绪,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梁琛眯了眯眼,将吹风机递过去,声音柔软低沉,又带着一股淡淡的沉闷感,“嗯……要不要帮我吹头发?” “阿,好……” 唐安晴刚应声准备爬起来,而下一刻便瞧见对方眼睛里闪烁着的思绪,那格外明显的光,散着一丝火热。 她猛地想起昨日里那些羞人的事,于是摇摇头,缩回到被子里,像只鸵鸟一样把自己藏起来,连声音也闷闷的,“不了不了,你自己吹吧,我困。” 她说完便侧过身去,将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 “嗯哼。” 梁琛轻哼了声,却并没有继续强求。 等了一会之后,唐安晴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男人随意将发擦干,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唐安晴能明显地感觉到在自己身后的火热怀抱,以及那从腰上越过,径直揽住她的手。 男人轻轻在她耳边哈气,见她全身颤栗着,便忍不住轻笑出声。 “紧张什么,嗯?” 她摇摇头,想将男人的手自腰间拿开。可用手掰了许久也坳不过他,便只好小声求饶。 “哎?” 唐安晴全身紧绷,刚被他碰了下身子,便格外敏感。 若是换做之前那便受也受着了,可偏偏如今…… 便努力想转过身去,小心翼翼将身子埋在他胸怀里。 鼻尖能嗅到的尽是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因为刚刚洗了澡还有一丝淡淡的薄荷清香。 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唐安晴将脸贴上去的时候,还能清楚感受到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暖意。 “学长,别闹了。” 闻言,男人的动作h缓缓停下。 唐安晴有些羞,可转念一想他们都曾更亲密过,何必还在意这些。 便干脆大胆了些,将手探了过去,嘴里还咕哝着不清不楚的言辞。 “不然你就快些弄,我真困了……” “困了就睡觉,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梁琛忽然变得认真,低垂的眼在黑夜里熠熠闪烁,比之天边最亮的星还要明亮,连带着里头盛满了的情绪,也那样迷人。 唐安晴能听见耳畔传来的低笑声,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一样,每一处声音都那样迷人。 他低声开口,眼底带着一抹戏谑。 “睡吧,今天不弄你。” 继而伸出手,将她揽在怀里。 唐安晴脸有些红,很快便又恢复了镇定。 许是她耳边能听见的心跳声沉稳而有节奏,便让她的心思也跟着沉静下来,很快便有了睡意。 “很快就是婚礼了,会紧张吗?” “没有……” 唐安晴摇摇头,想起婚礼心里还多了一分期待。 他其实早已将一切安排妥当,她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准备着当新娘子,如何还需要担心呢。 梁琛轻“嗯”了声,让她贴着自己,下边便只靠在她头顶上,轻轻呢喃了声,“不紧张就好,明天去试试婚纱吧。下午刚从欧洲空运过来,明天试试看?” “欧洲?” 唐安晴一听说这个话题,便勉强提起了精神。 “找了设计师专门为你设计的,花了不少时间。前几天才做好,立刻就运了过来。” “那……我之前,之前不想结婚来着。你还让她继续设计,假如我、我真不愿意举行婚礼了呢。” “那也是要做好的,我梁琛的妻子这辈子只会有一个。衣服的尺码也只需要一种,只不过……” 他忽然侧身打量了一下唐安晴,粗砺的指腹落在她脸颊一侧,轻捏了捏。 “跟她说尺寸的时候还不知道你怀孕,身体也……唔、没这么胖。” 梁琛的脸色凝了凝,连浓眉都下意识蹙了起来。 很好,他一直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到现在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看来还得多花些功夫修改,你现在的模样,衣服肯定穿不下。” 男人皱眉,有些烦恼。 他不说这个还好,又提起唐安晴最受不了的事,便让她的脸色也跟着沉下。 “我很胖了吗?” 她扬起目光,瞧见男人默认了的表情。心底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怒意。 于是重重推开他,自顾自移到被子一旁,眼睛瞪大,“我就知道,男人么,嘴上说着不下嫌弃,其实当自己的妻子变胖的时候,还不是比谁都要受不了。” 梁琛愕然。 “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刚刚!” 他嘴角抽搐了下,瞧着唐安晴有些气愤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我没说过,但如果我的话让你有了误会,那么我可以道歉。” “你不要随便生气。” 他拧紧眉,一时间变得束手无策。 那很明显已经有些不悦的神情,让唐安晴愣了下。 而男人即便心里并不理解,却仍旧小声哄她。 唐安晴哼了哼,刚刚抿成了一条直线的唇角线条,在瞬间变得和缓起来。 她不笨。 偶尔一时耍耍小性子本也无伤大雅,可如今这男人却并不生气,甚至还好声好气地哄她,便让她有心生气也找不出理由。 于是便灿然一笑,主动伸出手抱住他,腻在他怀里开口,“好嘛好嘛你没有嫌弃我,你要是嫌弃我……我怎么还有机会穿上你为我准备的婚纱。”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那个大家都说心机深沉又很可怕的梁律师啊,其实心里可温柔了。对我温柔、对还没有出世的宝宝也温柔。” 唐安晴声音闷闷地从他手臂一侧传来,到此时才变得清晰了些。 那澄澈的双眸始终落在他脸上,扑闪扑闪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你还对渊渊很好,我知道的,她也知道。” “她呀,之前还跟我说过你。原本很讨厌你,可后来渐渐的觉得你人还不错,到现在也就不排斥了。我以前怎么会认为,你不喜欢孩子呢?” 男人挑眉,“嗯,不仅如此,你还生怕我伤害他。” 梁琛垂了垂眸,视线不经意扫过她身体。 好在唐安晴很快就抱紧了他,“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不好。可是学长,两个人相恋相爱,不就是一个渐渐认识对方的过程么?” “是。” “那么你现在认识我了?” 唐安晴乖乖点头,仰起头跟他撒娇。 她如今总算学会了看人脸色,瞧见这男人此刻的模样,便干脆靠在他身侧。 “乖,该睡了。” 梁琛显然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便半强迫着将她压到被子里。 “嗯,好。” 等了一会,唐安晴便闭上眼睛渐渐入睡。 而男人并未一直在床上陪着他。 他始终轻轻拍着唐安晴的肩,直到确认她已经睡着了之后,这才缓缓起身。 窸窸窣窣的声音被他压得很低很低,仿佛连身上的气息也渐渐被收敛起来。 他没有多发出任何杂音,只是径直走到桌旁拿出手机,走了出去。 —————————— “帮我接陆大少。” 一阵沉默等待之后,终于传来一道夸张的声音。 “谁啊,有没有搞错。今天是我的洞房花烛夜好不好?咦,梁律师,你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那边很吵。 陆良明结婚,本该是要轰轰烈烈闹一场的。以往他也从未放过其他人的婚礼。 可偏偏新娘顾柳大着肚子,那已经快五个月的肚子已十分明显,实在不宜再有任何吵闹。 最后便由新郎做主,开了一个豪华包厢,打算拉着一群人唱歌到天亮。 梁琛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陆良明已经喝了点酒,整个人都晕晕沉沉的。 “现在是0点10分,你的新婚夜已经过去了。” …… 陆良明不知怎么的,听见电话里传来那低低哑哑的音,忽然背脊上就冒出一层冷汗。 他轻咳两声,也不知是谁打开了包厢门,便只觉得有一阵风吹进来,让他清醒了不少。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你想怎么样直说吧。” “孙旭和你是什么关系。” “谁?” “孙旭,今天对着我老婆唱情歌的男人。” 陆良明恍然大悟,便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角落沙发上,“你说他啊,算是远方表亲吧。他奶奶和我奶奶是姐妹。只不过我奶奶去世得早,老爷子这么多年一直在部队里,和外边联系也很少很少。这不也就是近几年才重新联系上。” “他父母都在国外,今年才回来。我说,这小子今天的做法确然唐突了些,但也有我的一部分问题。谁也没想到他要表白的对象是你老婆啊。要不就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事就算了?” “算了?” 梁琛轻笑,可越是笑,越让陆良明毛骨悚然。 他下意识轻叹,抚额无奈,“这样吧,元旦你的婚礼流程,我全包了。你现在还没定下来流程吧,我这边结婚的时候准备了两套风格。柳柳肚子大了户外那套没用上……” “设计师克莱德,他的预约都排到后年了。就算你是梁琛也排不上,但我有他的人情啊,他设计的婚礼,小嫂子一定满意。” 梁琛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衡量这场交易是否值得。 而这几秒的沉默,却让陆良明有些紧张。 他如今也过了冲动的年纪了,知道如今和自己说话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那个深沉的人,每每总在你以为温和好说话时,却不知已经在心底构思过多少说不透也猜不清的手段。 “成交。今天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我不希望还有下次。” “ok,后天约见布莱德,我办事你放心。” 陆良明摇摇头挂掉电话,有些无奈。 旁边站着的人有些小心翼翼。 他便将手机扔了过去,“关机吧……不,还是别关。但除了太太打的电话,其余一律不接。” “好的。” “大表哥,你那么紧张干嘛?” 陆良明刚转身,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凉凉的音。 他愣了两秒,回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孙旭,刚刚的话你都听见了?” “嗯,听见我们在红城呼风唤雨的陆大少爷,是怎么害怕梁琛的。我真不明白,陆家在红城的的地位不比霍家差。何况就算是霍家,也不过是个交税大户而已,可咱们爷爷在上头,偌大一个红城谁敢不卖陆家面子?” “梁琛就敢。” 陆良明嗤笑,上上下下打量了孙旭一眼,手里的红酒杯晃动了下,隔着艳红的液体,让他的神色看起来越发捉摸不定。 “我想今天之前,你应该已经知道唐安晴和他的关系吧。既是知道了还选择在我的婚礼上出风头,甚至故意对她表白。这件事就算梁琛不追究,你觉得我会轻易放过你?” “大表哥……不过是表个白。我若是说我不知道她和梁琛的关系,那便理所当然了?” “自然不。” 陆良明摇摇头,忽然明白了过来,“看来你的确是有所打算,我姓陆你姓孙。你的事我也管不了。这次的事我就算看着死去奶奶的面子上帮你摆平了。如果还有下次,麻烦你自己处理。” “大表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原本就是一家人。何况陆家家大业大,在红城难道还护不了我么?爷爷一直挺关心我来着……” 陆良明嗤笑,“陆家家大业大没错,红城上上下下也的确都会卖爷爷一个面子。但爷爷是爷爷,陆家是陆家。他那边的关系能不扯到陆家就不扯。而为什么说那么多人都害怕陆家,偏偏梁琛例外,是因为这里!” 陆良明笑了笑,手指指着自己的脑袋。 “没有人知道他经营的这十几年究竟掌握了多少秘密,更没人知道这些秘密会在什么时候大白天下。所有人都防着梁琛,但更多的人愿意和他做朋友。因为如果是朋友,至少他要做什么会光明正大的来。而若是防着他……你将永远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出手。不论怎么隐藏,都能在找到你最害怕的地方,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很很给予致命一击!” 言尽于此。 陆良明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猜想着真是因为多喝了酒,便连话也跟着变多了。 而在他身后,孙旭却只是紧紧掐着掌心。那始终被灯光掩盖住的面孔在此刻渐渐露了出来。 很快,整张脸便都露在光线下。 一样的清晰俊朗,一样的迷人。 可偏偏不知怎的,这张脸上却染了不少奇怪的表情。 深沉、又可怕…… ———————— 次日醒来,唐安晴还躺在床上便被梁琛叫了起来。 早餐依旧是他亲手准备的营养早餐。 很好吃。 之后梁琛便主动陪着她去试婚纱。 刚到店里,唐安晴便瞧见了那已经等候多时了的店员。 “梁太太,您这边请。” 两个年轻的女孩一左一右站在她身侧,小心翼翼领着人往试衣间走。 “梁先生,您请先到这边稍等。” “怎么还有人进来,我记得我已经告诉过你,今天包场。” 店主愣了下,模样有些僵硬,“实在是没办法,原本我们也是愿意接受包场的。可今天还有几位小姐约了一起过来试衣服,我们没法拒绝。” “不过她们只来一小会,拿了衣服就走,拍外景的。” 梁琛蹙了蹙眉,隐约瞧见了外面渐渐靠近的人影。 便眯起眼多打量了下,而后默默回过头去。 店主擦了擦汗,又招呼了两声,这才朝那走进来的几位年轻女孩走过去。 “三位小姐,你们的衣服都已经准备好了,是在这里换上再走,还是到了那边再……” “换上吧,顺便化好妆。到了那边也不知道天气怎么样,看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呢。” “我看不会,过去再说吧。又不是没搭棚,何况衣服之前也看过了,穿着都嫌累,还想穿着它去坐车啊……” 两人各执一词,便一起看向中间的女孩。 “莫柔,你说呢?” 她没有立刻回应,只是轻浅一笑,“我们过来不就是为了看衣服么,蕊蕊你的衣服要改的地方趁现在再说下,一会让改好了直接带过去吧。” “我瞧见了熟人过去打个招呼。” 莫柔说完便往旁边走去。 梁琛坐在椅子上,许久没有说话。 “梁大哥。” 她缓缓靠近,比起以往的张扬任性,短短几日时间,莫柔身上便又多了一分内敛。 “来试衣服?” “嗯,林蕊过生日,邀我们一起拍套片子记录下。” “你在这里是……” 她四下看了看,发现梁琛坐的地方是婚纱区域。 而就在莫柔惊讶的时候,试衣间的门正好被打开。 唐安晴脸色不太好看…… 她刚一打开门,便瘪了瘪唇,“学长,真的很紧……” “莫柔,你怎么也在这里?” 要说看见莫柔不惊讶,那是假的。 唐安晴没料到自己会在这里瞧见她,等发现她直勾勾望着自己时,便干脆张开手臂,“你帮我看下,我这衣服是不是太紧了。果然我是太胖了么……” “梁太太,您可是有三个月身孕的人。这样的身材刚刚好。只是这件婚纱后面的拉链确实是……拉不上。我想可能需要送回去修改一下。” “送回欧洲修改?” 唐安晴有些不敢置信。 这件婚纱确实是很漂亮,每一处细节都用了心。 依着店员所说,这是大师纯手工制作,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连这上头的绣花,都是纯手工制作。 “我们技术有限,实在不敢胡乱拆开,只能是尽快送回去修改了……” “时间上还来得及么?” “没事,我来处理。先换下来吧。” 唐安晴一向乖巧,听见梁琛的话之后,便默默走回了试衣间。 外面,莫柔的声音她还能隐约听见一些。 “原来你们元旦举行婚礼的消息是真的,想来也是,若非核实过,谁敢胡乱报道。” “梁大哥,我在这里就先祝福你们了。到时候我不一定能到场……” 梁琛挑眉,点了点头,“你的朋友在等你。” 他随意往身后看去,便发现了那两个有些眼熟的女孩子。 红城就那么大,谁家的千金谁家的少爷,他大都有些印象。便随意点了点头当作打招呼。 莫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见状便干脆和她的朋友交代了声,自顾自留了下来,“我有话想和晴晴说……” “要和我说什么?” 唐安晴换了衣服出来,只觉得全身舒畅,似乎连呼吸都轻松了不少。 “过来坐下,喝口水。” 梁琛如今总是习惯性地用命令式的语气,可唐安晴每一次听了虽有不悦,却总还乖乖听命行事。 如今刚一坐下,他便立刻递过来了一杯温开水,还顺便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轻揉捏了下。 ————————— “还涨吗?” “有点……” 唐安晴忍不住抱怨,“都说了让你自己盖一床被子,别跟我抢。手臂在外头露了半夜,这才又酸又涨疼。” “是床太小,待会重新买一张。” 唐安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都已经两米多宽了……还小? 一旁的莫柔有些尴尬。 她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好默默握紧拳头,静静望着这一幕。 快要到晌午了。 日正当空,外头天气看起来还不错。 她瞧见面前那十分亲昵的两人,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用力戳了下去。 所有的温柔腼腆端庄,都在此刻渐渐消失。 她觉得自己快要无所适从,因为这两人的亲昵动作,而全身难受。 好在,唐安晴很快注意到她。 “学长你能不能到旁边等我下,我和莫柔说说话。” 她推搡着梁琛,后者才看慢慢离开。而等了一会之后,莫柔便渐渐敛起思绪,静静望着她,“学长对你真好。” “是呀,一直很好很好的。莫柔,我其实一直想跟你道歉,你家里发生的事我都知道,说到底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如果以后能帮你的地方,请一定开口。” “好,大概只要在红城,求着梁大哥的时候总会有吧。” 莫柔顿了顿,脸色跟着沉下。 “不过,我找你并不是为了这个。有个叫孙旭的人一直在跟我打听你,我想这件事你有权利知道。” “原本只觉得是你的爱慕者我也没放在心上,但听说了昨天在陆家婚礼上发生的事情,或许你应该多注意他一点。尽量避开吧,或者告诉梁大哥,这些事我想他都会处理好的。” 莫柔说的中规中矩,只是眼睛里面的闪烁,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说出更多隐情。 孙旭不仅仅去找过她,还从她这里得知了许多与唐安晴和梁琛有关的消息。 那样有心思的男人,谁知道还会做出什么呢? 莫柔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她始终不愿相信梁琛和唐安晴真的在一起,更不愿相信他们俩能恩恩爱爱过一辈子。 直到瞧见刚刚那一幕。 “莫柔,你怎么了?” 唐安晴瞧着她脸色有些不对劲,便主动问了句。 可下一刻,莫柔已经恢复镇定,连连挥手往后退。 原本妆容精致的面容在此刻变得苍白,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一下子便失去了生气。 唐安晴不知要如何安慰,只能瞧见她满脸不自然地退走。 梁琛靠近时她还有些疑惑,“莫柔怪怪的。” “那里怪?她跟你说了什么?” 梁琛只是随意至极地开口,眼睛里的光芒都已经被他小心遮掩起来。 唐安晴自然不会发现什么。 她想起自己近来下了的决心,并不打算瞒着对方任何事。 只是孙旭…… 想来他也对此不感兴趣吧。 便干脆摇摇头,轻笑,“没什么。” 虽说如此,可梁琛何等精明。 他从来都知道唐安晴的心思单纯,更知道莫柔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今天这个婚纱店,他本就已经包场。可偏偏莫柔还会出现在这里。 甚至刚巧不巧的,能与他们遇见。 “梁先生梁太太,我们已经与那边联系了。大师说时间上可能来不及,不过他最近会到红城一躺,可以为我们修改一次。” “那就好,到时候我会和太太亲自去见他。” 唐安晴发现了梁琛脸上一闪而过的兴奋,有些诧异,“这个设计大师是什么人呐,你好像和他很熟悉。” “嗯,很熟悉。是以前认识的朋友,只是很久没见了。” “他如果见到你,会很开心。” 唐安晴无论如何不会想到,不过是见一个设计师朋友,却会在那一天遇见那样的事…… 第三百一十四章 番80,疯子 第三百一十四章 番80,疯子 莫柔走出婚纱店,却并未和她的朋友们一直离开。 她四下看了看,便偷偷从旁边走了过去,便干脆从角落拐了进去。 路旁停留着一辆黑色汽车,她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怎么样?” 男人缓缓开口,面上戴着墨镜,在她进来的下一刻便开口,“打听出来了么?” “嗯打听好了,她过几天会去见设计师改衣服。” “你不是说你和她很熟么?” “是的,曾经打过交道。只要确定她会去就好了,接下来的事我会安排。” 莫柔有些迟疑,“你到底想做什么呢?唐安晴和梁大哥现在挺好的,难道你还觉得自己有机会?” “这就不需要你管了,莫大小姐只需要顾好自己就行。你要求的事我已经做好了,至于我的事也请你不要轻易插手。” 她愣了愣,欲言又止。 可话到嘴边时,又忍不住想起自己刚刚瞧见的一幕。 梁琛便当着自己的面,那样认真而仔细地帮唐安晴捏手臂。 大约是因为在这之前她从未想过这些,因而越发不敢置信。 “我先下车了,今天就当我没有来过。” 她缓缓推开车门,目不转睛地盯着侧前方。 梁琛和唐安晴正好出来,她便退后了两步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一直凝望着。 莫柔发誓,她从未见过梁琛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 —————————— “设计师是英国人,一般人都称呼他艾大师。梁太太您待会见了他如果觉得脾性奇怪,一定不要太唐突。他脾气可能古怪了些,但大师嘛,都这样……” “我知道了,我不说话就是。” 两天后,唐安晴便在店主的陪同下一块去往艾大师下榻的酒店。 梁琛临时有事来不了,婚礼就在一周之后了,婚纱是无论如何要修改好的。 可到现在没有他在身边,唐安晴忽然觉得有些紧张了起来。 她迟疑了一会,还是给梁琛发过去了一条信息,“你什么时候才能忙完,要不我们明天再一起过来?” “害怕?” 梁琛很快回了消息,短短的两个字便让唐安晴心又紧了下,“是啊,我英语又不好……” 她瘪了瘪唇,心里有点不舒服。 而这时梁琛却没有立刻回信息,店主小声提醒,“梁太太,到酒店了。” 唐安晴走下去,心想梁琛可能在忙便也没有继续下去。 她缓缓走进去。 “3302,就是这里了,梁太太我们进去吧。” 店主手里还提着行李箱,里面装着的便是那件价值不菲的婚纱。其余还有一个小箱子在唐安晴手上,里面有各式各样的工具。 “艾大师,这位就是衣服的主人。她因为怀孕身体微旁,需要您做一些调整。” 唐安晴瞧见那面容妖娆的女人,连忙低头打了招呼。 而对方只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便拿了尺子过来量身。 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说。 到后来竟直接走到窗前,在那里竟还摆放了一张工具桌,各色工具和布料,都一应俱全。 “她留下,你回去吧。” 艾大师忽然将唐安晴叫过去,又在她身上比了比尺寸,而后皱着眉指着店主。 “回去。” 店主脸色不太好看,努力解释了几遍可对方仍旧听不进去,便只好妥协,“想来也花不了太长时间,这样吧梁太太,我就先到外面等着。如果有什么事你就大喊一声,或者给我电话,我不会走远……” “您别担心,像艾大师这样的人有脾气古怪一些也很正常。咱们就多体谅吧。” “好。” 店主开门走出去。 唐安晴跟在她身后想将门虚掩上,正好要关的时候,便瞧见站在门外的人影。 那熟悉的模样让她吃了一惊,而后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许欢,你怎么会来?” “哥叫我过来的,正巧在楼下跟客户谈事。他说你一个人呆在陌生的环境会害怕,让我过来陪陪你。怎么样,婚纱就修改么?” “正在,还不知道需要多久。” 许欢挑了挑眉走进去,瞧见了正在认真工作的女人。 她因为女人妖冶的穿着而有些讶异,但并未将心思放在这人身上,而是四下打量了一眼,目光最终落在一旁的角落里。 那里有一道人影。 唐安晴惊呼一声,就在刚刚那人还不在这里。 她如今瞧见那缓缓从旁边走出来的人,一下子心惊肉跳的。 “什么人?” 许欢也跟着后退了一步,而后用英语质问艾大师。然而后者此刻却连头也不回,便只静静做着手里的事。 从旁边出来的人是孙旭。 到此时,艾大师才缓缓起身,将已经切开的婚纱收好放进了箱子里,“婚纱我改不了,我帮你们拿到隔壁去给我的老师吧。对了梁太太,还有这位……不知道是谁,孙少想和你谈谈,我一向识趣,就不打扰你们了。” 这番话一出,唐安晴忽然明白了过来。 打从一开始艾大师就不是她,而是她的老师。 “就说,怎么会是一张那样年轻的面孔。” 唐安晴忍不住咕哝了几句,而这时女人已经走了出去,并还十分体贴的将门合上。 许欢垂眸打量了她几眼,缓缓开口,“人都走了,我们也回去吧。” “等等。” 孙旭忽然开口,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体贴,却在不经意之间走到两人身侧。 他眼神闪烁着仔细观察了房门,确定已经被锁好之后,这才缓缓开口。 “先别急着离开吧。” “你想做什么?” 许欢见他的动作,也并不害怕。而是拉着唐安晴站在原地,轻声开口,“我记得你,陆良明的表弟吧,你父亲是名教授,母亲又有家族企业。很多人都还奇怪你为什么会来红城,现在想来,原是因为小嫂子?” “是又如何。” 唐安晴蹙了蹙眉,瞧见两人针锋相对时,本还想劝说。 可转念一想,又乖乖住了嘴。 “你如果有话要说,现在就可以说。我不会让她单独呆在这里,更不会允许你伤害到她。” 孙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许欢会出现在这。按说梁琛被牵绊住之后,就算叫人来也只会是保安,如何会是他最疼爱的妹妹。 于是原本的计划便都被打断,他思前想后,干脆扯开一抹笑,小心翼翼,“我只是要向晴晴道歉,那天是我太唐突吓到她了。知道她要结婚我也很高兴,还特意准备了礼物。” “嗯,我拿给你看看?” 唐安晴反射性摇头,“不用了,许欢,我们回去吧。” 她想起那日在阳台上孙旭那有些狰狞的面容,心里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便干脆拉着许欢朝门外走。 “站住!” 孙旭有些着急了,他刚从里面拿了礼盒出来,正好见到这一幕,手里拿着的礼盒“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唐安晴心又是一紧,便急急忙忙拽着许欢的手往外走。 两人步伐很快。 而刚从里面房间出来的孙旭模样阴沉,只恨不得伸出手将两人抓回来。 “晴晴你站住,我们好好谈谈!” 孙旭动作极快,许欢已经握住了门把,可用了些时间仍没有将门打开。 她用力甩了甩门才想起,房卡不在这里。 酒店如今设备先进,这层楼的房间索为了安全都用了加密设置,哪怕只是出门都必须要带上房卡才能将门打开。 就这样耽误了一小会时间。 此时孙旭已经到了两人身后,他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便扬起手去拽许欢。 后者惊呼一声,连忙将人甩开…… 许欢指甲锐利,甩开的瞬间不知怎的,竟划在了孙旭手臂上。 一道血痕出现。 两人都有些惊讶。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请你立刻打开门让我们出去……” “做梦!” 话音刚落,孙旭像是被刺激了一样,忽然发狠,二话不说将手扣在许欢发上,用力将人拽回。 许欢吃痛。 唐安晴下意识尖叫出声,“孙旭你疯了,她也是孕妇!” 第三百一十五章 番81,许欢和唐安晴你选谁 第三百一十五章 番81,许欢和唐安晴你选谁 唐安晴这话一出,孙旭终究还是收敛了一些的。 那原本扣在许欢发上的手终于有了些许停顿,可即便如此,也并未立刻松开许欢。而是继续将她拉到角落里。 “你好好在这呆着!” 许欢被掐着头发,唐安晴想上前阻止,可仍却被许欢用眼神阻止。 “孙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构成了犯罪,唐安晴和我的身份你都清楚,事情闹大了谁也保不了你。我们俩都是孕妇,不敢和你有争执,但你只要现在开门让我们出去,我保证这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没人会知道今天的一切,包括梁琛和霍霖深。” 孙旭轻笑,“早就听说许家大小姐只说掌控梁、许两家公司,魄力非凡。没想到除此之外,还这么会说话。” “我只是陈述事实。” 唐安晴在一旁干着急,她想报警,才发觉这房间里手机连信号都没有。 孙旭瞧见了她的动作,笑着朝她走过去,“既然我敢这么做,自是提前布置了一切。在这间套房里不论你怎么大喊大叫外面的人也不会听见,手机信号也早已屏蔽。” “要不是她突然出现,我们现在已经离开这里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唐安晴有些抓狂,她开始后悔自己竟对孙旭还没有防备。 “我只是想和你单独相处一段时间。” 他尽量放低了声音,让自己此刻的样子看起来正常一些。甚至还主动走到唐安晴面前,小心握着她的手,“我们四年多没见了,你对我的印象肯定有所改变。但是晴晴你要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不会变的,四年前你那样爱我、四年后也不该变的啊。” “我思前想后,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时间太久,你没有和我长时间呆在一起,已然忘了那份感觉。现在我创造这个机会,让我们好好相处……” “我要结婚了!” 唐安晴偷偷瞄了许欢一眼,发现她正在偷偷搜寻着东西,希望能有机会离开。 便又移动了下身体,让孙旭完全背对许欢。 “孙旭,我觉得你可能搞错了。我并不是你真正想要的,你只不过是心里有一份执念而已……” “我知道我不是。” 孙旭不疑有他,将双手搭在唐安晴肩上,眼镜里透着一股晶亮的光,“我是一个成年人,知道如何判断自己的感情。晴晴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从来没变过。这几年我费尽了心思想回来找你,可一直未能成行,如今总算是……” “啪!” 唐安晴和许欢面面相觑。 后者手里拿着的高尔夫球杆“哗啦”一声脱手,掉落在地。 被敲了一记的孙旭忽然回头,再没有犹豫地掐住许欢脖子,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也不知从哪里找来手铐,便径直将许欢铐在了沙发上。 顺便,还把她嘴巴封好…… “你们不该激怒我,原本看你霍霖深的份上,我只打算把你关在这里……谁让你自己不识趣。” “正好你出现,否则我还担心会不会被发现。” 他一径在喃喃自语,而唐安晴费尽了心思想将门打开却仍没有法子。 而这时孙旭已经走到她身边,再没有怜悯地将她禁锢在身侧。 “现在,我们该走了。” 他在唐安晴耳边轻声开口,“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希望你能听清楚。我呢,很想很想要你,也想和你在一起。但你肚子里的野种我可不喜欢。所以,待会我带你从电梯下去,若是你敢有什么动作,我第一件事就是把刀子捅到你肚子上……” “听清楚了吗?” 唐安晴满脸畏惧之色,只好不住地点头。 从她的眼睛里,能很清楚地看见那一抹害怕。因为刚刚的惊吓甚至连脸色也发白起来。 孙旭这才满意地点头,牵着她的手缓缓走出去。 刚刚的狠厉表情立刻从他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再熟悉不过的阳光笑脸。 ———————————— “你要带我去哪里?” 正好是中午,酒店里的人大多在餐厅用餐,他们从电梯下去,竟一个人也没有遇见。 孙旭又特意挑了后门,很快将她塞到车上,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放心吧,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伤害你的。等到你看清梁琛的真面目之后,一定会主动向我投怀送抱。” “啊,现在也差不多可以给他打电话了。” 唐安晴也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可她总孙旭有所畏惧,哪怕此刻坐在副驾驶上,一只手还被铐上,也恨不得能离他更远一点。 可孙旭却缓缓开着车往前,还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 沉默许久,电话那边才终于传来声音。 唐安晴被他用胶布贴住嘴巴,被动听着那被开了外音的电话。 “是我,梁律师可别贵人多忘事,应该还记得我才对吧?” 梁琛正好走出公司大楼,听见这道声音的时候便下意识停住了步伐。 “孙旭。” 他抿紧薄唇,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孙旭轻挑眉,笑出了声,“看来梁律师对我还算印象深刻啊。” “有什么事?” 身边石磊和卓洋正好从他旁边经过,瞧见梁琛面色凝重的模样还下意识跟着停下叫不动。 “老大,怎么了?” “我喜欢晴晴,想和她在一起。我不远千里从国外回来,难道你以为我会轻易放弃?” 梁琛冷笑,“不放弃又如何,她已经是我的妻子。” “可你们不会走远的,晴晴她只是一时被你迷惑住,只要跟我相处一段时间,定然会明白我才是最适合他的那个。至于你……梁律师,你喜欢你妹妹不是么?” “为什么因为她是妹妹就放弃,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唐安晴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孙旭。 后者却只是轻蔑一笑,隐约还带着一抹得意,就这么静静凝着唐安晴,“似乎你有些惊讶?” 她点头,又摇摇头,不做回应。 而电话里正继续传来男人的声音。 “看来你并没有任何收敛。” 他挥手,示意石磊去找陆良明。 孙旭越发得意,他几乎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情绪波动。 而梁琛越是生气,他心里便越开心。 于是忍不住地笑出声,“我为什么要收敛?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孩有错么,何况我做这些也是好意。好意帮晴晴看清真相……” 他越发觉得自己的计划那样天衣无缝,尤其是此刻瞧见唐安晴苍白的脸色时,心里的得意便再也抑制不住。 “她本就是被你欺骗。至于你梁律师,你心里的人是你妹妹,是许欢。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许欢就在提亚酒店,我不确定她现在状况是否还好。听说她前些日子还遭遇了车祸最近还恢复行走。若是一个不小心再出了什么意外,啧啧啧。” “我们的事不要牵扯到她!” 梁琛几乎反射性地将这句话吼了出来。 而就在他说出口的刹那,电话那头的唐安晴却愣在了原地。 那一直在挣扎的双手忽然停止动作,呆滞的眸光里隐约渗出一抹晶莹。 孙旭眼睛发亮,掐着手指一字一顿。 “看来我猜的没错,梁律师哪怕结了婚,也仍旧放不下她嘛。” “不过你放心,她就算真出了什么事故,也不会致死。最多是流个产又回到医院躺着……” 梁琛皱紧了眉,在石磊将车开过来之后迅速上去。 刚刚的混乱思绪也在此刻渐渐沉淀下来。 他略一思索之后便有了答案,缓缓开口,“许欢和她在一块,她人在哪?” “你可算想起自己的妻子了,一个是怀着孕的妻子,另一个是没有血缘的关系。梁律师最关心是,似乎是妹妹啊?晴晴人现在就在我身边,我自然也不会伤害她。你大可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唐安晴眼眶通红,眼泪在里头打转,就是不肯落下。 刚刚的对话她都听在耳里,一些莫名的情绪渐渐涌起,让她的心酸涩难忍。 第三百一十六章 番82,把你变成我的女人 第三百一十六章 番82,把你变成我的女人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下来,唐安晴坐在副驾驶座上,眼眶通红的模样若是让梁琛瞧见,怕是又要心疼不已。 然而梁琛只是沉默了几秒,便冷然开口,“她在你身边?” “是又如何?” 孙旭本就是有恃无恐,他没有任何犹豫便点了头。 “梁律师,别说我没提醒你。许小姐身体不好,刚刚我又很不小心地与她起了一些争执,现在她是什么情况我并不清楚。” “我想你不应该再与我拖延时间了才对。” 梁琛眯起眼,面上的笑容再也瞧不见。 他便只拧着眉,周身的气息仿佛也因为这个细小的动作而变得阴冷。 他忽然低笑出声,“孙旭,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这次绑架,足够让你一辈子翻不了身。” “绑架?真到了那一天,我也会让晴晴陪着我。” “哦,再加上你们俩的孩子。总之要陪上一辈子,绑架和谋杀又有多大区别?” 他故意恐吓。 可很显然,这具恐吓有了效果。 梁琛瞬间沉默下来。 孙旭却只轻笑,“梁律师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要如何处理。你放心,晴晴我自会照顾好,不必担心……” 话落,他立刻挂断了电话,再也没有给梁琛说话的机会。 而就在这时,唐安晴那布满酸涩的眼,终于落下一滴泪。 “啪嗒”一下,落在一旁。 孙旭吃了一惊、嗤笑,“伤心?晴晴你可别怪我做的过份,长痛不如短痛。你看梁琛,他心里根本没有你,从头到尾他甚至都没有问过你在哪里,只一直关心他妹妹不是么?” 唐安晴用力摇头,说不出话。 到这时候孙旭才终于将那贴在她嘴角的胶布撕开,粗砺的指腹落在她唇畔,细细摩挲着。 他看着唐安晴的眼神,似乎布满了怜悯和不舍。 便缓缓凑近,琥珀色的眸子落在唐安晴脸上,还小心翼翼擦拭着她嘴角挣扎出来的伤口,“你看看你又不乖了吧,只要你听话我怎么会舍得伤害你呢。” 唐安晴咬唇,头往后一偏便避开了他的碰触。 孙旭手僵在半空,低笑。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点么?” “你倔,你越是倔强,我就越喜欢你。因为我知道当你喜欢上我的那一刻,你的身、心,所有的一切都会只属于我。” “而我,很期待这一天。” 话落,唐安晴显然已经不愿再理会他。 而孙旭也不强求,他早已挑好了路线和地点,只要梁琛不找来,唐安晴早晚会对他死心塌地。 车内广播响起。 “五分钟前,提拉酒店发生大火……” 唐安晴吃了一惊。 “这个酒店,不就是我们刚刚的那个?” “嗯。” 孙旭等了一会之后,脸色便凝重了许多。他缓缓看向手机,正好屏幕亮起。 “孙旭,你们最好已经离开了酒店!” 电话里传来梁琛的声音,隔着屏幕唐安晴都能感受到对方此刻的愤怒。 那低沉沙哑的声音透过听筒传递到唐安晴耳朵里,让她反射性出声,“我们不在,但许欢还在……” “她就在3302号房间,走的时候被孙旭捆起来了,你快去救她。” 孙旭惊觉唐安晴已经出声,甚至连房间号都说了出来,一时间便怒不可遏。 “闭嘴!” ———————————— 电话那端,男人阴沉着一张脸,在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支支吾吾的声音之后,脸色骤然阴沉下去。 “信号追踪到了吗?” “没有,他很警觉,已经关机了。不过他们应该已经离开酒店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去酒店救出大小姐……” “石磊,左转去酒店吧,火势似乎越来越大了,消防员已经到场正在疏散。提拉酒店的防火措施一向做的不错,如果大小姐还清醒着应该能自己逃出来,但假如她被捆绑了,那就……” 卓洋没有继续说下去。 ———————— 提拉酒店大火,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 唐安晴心里本是无比期待着梁琛来救他,希望他能在自己和许欢两人之间,选择自己。 可偏偏这场火灾,让她再也生不出嫉妒的心思。 此刻便只在心里祈祷着许欢能平安。 孙旭似乎明白她的心思,嘴角轻蔑上扬,里头的不屑情绪毫无保留地露了出来。 “你还有心思担心许欢?这场火也不知道怎么来的,但总归帮了我一个大忙。这下不仅梁琛和霍霖深没心思注意这边,怕是整个红城的视线都会被这场大火吸引住。” “你啊,乖乖闭上眼睛,好好期待我们的目的地吧。” 唐安晴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只是在迅速说完的下一刻,他便已经找来眼罩将她的视线遮挡住,所有的视野便都消失…… 而车内广播还一直在播报这场大火。 “现场已经浓烟滚滚,消防员试图用水扑灭而不得,如今只能尽量将火势控制在5-10楼之间。十楼以上人员正有序地朝楼顶撤离……” 唐安晴松了一口气。 许欢在三十三楼,应该没事。 车子在这时候颠簸了下,她开始有些着急起来。 路况越来越差,只能证明迅速即将她带到了十分偏僻的地方。 而从他们离开酒店至今,已经过去了快三个小时。 唐安晴心灰意冷。 直到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路况全然不一样时,车内广播才终于结束,“16点10分,这场大火终于扑灭,目前没有发现人员死亡。受伤9人,重伤2人……” 也不知道许欢怎么样了。 唐安晴正在思考这个问题时,车子忽然停下。 “到了?” “还没有,别着急。” 孙旭轻哄了她几句,又迅速发动汽车往前走。车速越来越快。 唐安晴忽然明白过来,刚刚应该是过了收费站。 ———————— 恐惧和寂静一直纠缠着她,唐安晴在高度警觉当中,只觉得越来越疲惫。 她本就什么都看不见,如今更是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到孙旭真正将车速放缓准备停下的时候,天色已然全黑。 “快到了,我们步行过去吧。” 她的眼罩被取下,入眼便是一片漆黑的夜空。而远处只有盏盏灯火闪烁。 “这是哪里?” “待会你就知道了,走吧,我很期待我们这次旅行……” 唐安晴四下观察,很快判断出这里是海城。只是不知道他用什么方式过来的,竟一直没有人追上来。 “你还在期待什么?整个红城都因为那场大火出动了。你以为还会有人顾上你?” “晴晴,你在梁琛心目中,真没那么重要。” 她咬着唇,知道孙旭说的是事实。 可即便如此,心里那些酸涩思绪也仍旧叫嚣着往头顶涌去,像是开了匝的水库,积蓄了一整年的洪水,便就这么倾泻出去…… “现在你应该看清了他的为人,还想和他结婚么?” 唐安晴咬紧唇,没说话。 耳边是孙旭仍旧絮絮叨叨的声音,似乎想借此机会给她洗脑。 “梁琛不爱你,我爱你。他心里有别的女人,我没有。甚至我都不计较你和他的过往,只要把孩子拿掉,我们就能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女人嘛,与其找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不如和深爱自己的人在一起。” 他伸出手去牵她的,动作十分自然,“这里冷,靠我近些……” 唐安晴骤然停下脚步,想也不想的推开了他。 “我知道,在我和许欢之间,他永远都会优先选择许欢……” “他不爱我这件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梁琛他与你不同,哪怕我不相信他、我故意躲着他,他也从来不曾伤害我。” “既然不会伤害我,我为什么不能多花些耐心等待?那样美好的东西,难道不值得我多花心思?” 孙旭沉下了脸。 他冷冷望着唐安晴,二话不说拽着她的手往前走。 “你到现在心里还念着他,念着一个不爱你的男人!” “说到底,不就是因为他先得到了你么?如果我是你的男人呢?你心里放不下的就会变成我吧!” 第三百一十七章 番83,他的降临、有如神祗 第三百一十七章 番83,他的降临、有如神祗 唐安晴满脸惊惧,几乎是反射性地朝后退。 她很快便已经退到了角落,面色苍白又难看。见孙旭似是失了理智朝自己靠近,便四下胡乱摸着。 直到手里拿着一根木棍。 “孙旭,你别过来……” 她四下看,才发觉这里黑漆漆的一道人影也没有。 身后是冰冷的墙壁,而就在这里,孙旭已经迅速靠近她。 那原本还算温和的面庞,此刻布满了阴冷。 像是突然受到了刺激,一下子连身上的气息都有了改变。 唐安晴缓缓后退,却发现自己退无可退。 她将一只手放在身后,紧紧握住棍子。 见孙旭朝自己扑来,便扬起手朝他敲下…… 唐安晴有些害怕,闭紧了眼睛。 一道闷哼声传来,她有些惊恐地望见孙旭铁青的脸。 那阴森恐惧的面容在黑夜里格外明显,宛如被恶魔附身了般,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比远方狰狞的山色更要可怕。 “站住!” 唐安晴扔下棍子就跑,而孙旭此时还跟在她后头胡乱叫嚷着。 这附近没有人,甚至连路灯也没有你。 她慌不择路,只瞧见一道勉强能称之为马路的东西便沿着往上走。 孙旭并未看见她离开的方向。 唐安晴很确定后者被自己击中了,哪怕他身体强健,可那一棍子也足够他疼好一会了。 于是便放开了胆子朝僻静处走。 夜色昏暗,唐安晴又小心翼翼。 她将身子埋得很低,膝盖总容易磕到东西,但总算,没有跌倒。 等到她回头,再也瞧不见孙旭的人影时,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于是就近寻了处屋角呆着,四处漆黑一片,天上偶尔闪烁的几颗星实在起不了太大作用。唐安晴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好不容易瞧见路灯,却连一道人影都没有瞧见。 好在,孙旭也并没有立刻追来。 她蹲在墙角,找了东西做遮蔽物,小心翼翼观察着四周。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动静。 唐安晴反射性回头。 “还想去哪?” 孙旭几乎没有费上力气便将惊惧不已的唐安晴抓住,而后将人按在墙上,再不给她逃脱的机会。 “我跟你说过很多遍的,我不想伤害你。可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瞧瞧你现在,脏兮兮的样子谁还会喜欢?!” “孙旭你放开我……” “凭什么?” 孙旭嘿嘿一笑,一只手抚上她脸颊,满脸阴沉,“我这四年都没有变心过,你怎么能背叛我?!是你先跟我表白的!” “那都是过去的事!那时候年轻不懂事,说话做事都不成熟,都不作数……你非要执拗地认为是我的错,那就是好了。可这四年,你若是真想念我,为什么不来红城找我?” “无非是因为胆小,离不开父母的庇荫,没有勇气离开他们!” “你闭嘴!” 孙旭被她说中痛处,一时间面色越发狰狞。 他的一只手紧紧掐在唐安晴手臂上,全部力气都用在上面。 “你闭嘴……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我那样爱你,是为你给你更好的生活所以到现在才回来。” “晴晴你要理解我啊……” 唐安晴苦笑,只觉得全身难受,膝盖受伤处还隐隐作痛。 那被他掐住的地方,更是钻心的疼。 “我理解你,但你放过我好不好?” …… “呵……你到现在还是想着他。” 孙旭忽然松开她的手,瞧见她无力滑落在墙角,自己则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这么死心塌地的?” 唐安晴摇头,说不出话来。 而这一幕又不知怎的刺激到孙旭,让他再也忍不住,大声冲她吼,“就是犯贱!” “梁琛那种男人,你要的起么?!” “我比他好一百倍一万倍,你怎么就连一点机会都不给?” “我就应该杀了他,断了你的心思……” 过了几秒,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变得格外温柔。甚至还伸出手轻轻抚摸唐安晴的侧脸。 “晴晴,你乖一点,我们就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你会发现我的好。好不好?我保证没有人会打扰我们,这个村子马上就要拆迁了,现在一个人也没有。” “这么多房子,你喜欢哪一间,我们就进去住……” 他说着,径直拽起唐安晴。再也没有犹豫地把人往院子里拖。 唐安晴越是挣扎,他便干脆扬起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安静点!” 许是周围太过安静,孙旭吼出声之后,竟还听见了回音。 唐安晴全身无力,只能被他半拖着往前走。 他越走越快,唐安晴双腿发疼,几乎要跌倒在地。 她只好一手护着小腹,一边被动地被他拉着……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她几乎要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直到拐角的那一刻,忽然面前灯光闪烁。 “站住。” —————————— 一道尖锐的刹车声响起,而后有人隔着老远便喊住了他们。 车大灯格外明亮,直直射向两人,让他们都睁不开眼睛。 孙旭咒骂了几句,扬起手遮着眼睛。换了个角度才终于能看清面前的情形。 只是一辆车子,而男人便站在车旁,正朝他靠近。 孙旭知道事情不对,便干脆将唐安晴拉到面前…… “别过来。” 而唐安晴终于扬起了眼,便瞧见那站在灯光里的人影。 再熟悉不过的瘦削身躯,逆着光缓步朝她走来,每一步都踩在坚实的土地上,格外沉稳。 那本就颀长的身躯,如今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高大,每次靠近,便让唐安晴好似看见神祗降临。 她那始终悬着的心,忽然沉下了一些。 到了近处时,她才终于瞧见男人熟悉的眉眼。 梁琛的脸依旧熟悉,依旧是那带着笑意的眼角、高挺的鼻梁以及性感又迷人的薄唇。 “孙少,带着我的妻子在这里做什么?” 没人发现,他的目光只在唐安晴身上停留了一秒,而后便立刻避开。 孙旭下意识将唐安晴拉到面前,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刀,抵在她脖子上。 “这么快就找来了,是不是你通知的他?!” “我一直都和你在一起……” 唐安晴觉得脖子有些疼,约莫是被他划了一下。 而此时,梁琛的面色仍没有太大波动,只像是看着无关紧要的一幕,还轻扯开唇笑了下。 “今日提拉酒店大火,想来孙少是出于好意救我的妻子脱离火海,多谢孙少了。不过既然我已经来了,就把我的妻子交给我吧。” “呵……做梦!” 梁琛平静无波,甚至从头至尾都不曾看唐安晴一眼。 只是若有亲近之人在身边,定会发现此时被他负在身后的双手早已紧握成全。被紧紧掐紧的手指上,青筋暴露! 他的愤怒,从来不会体现在脸上。 那被藏匿在极其深沉之地的情绪,如今终于要克制不住。 孙旭下意识觉得不对。 他实在想不明白梁琛为什么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甚至在唐安晴脖子上被自己割出血痕时,眼睛都不曾闪烁一下。 “晴晴你看,他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你。” 唐安晴摇头,咬紧了唇不说话。 她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既是他的妻子,如何会不了解他。 那张看起来带着笑容的面庞,其实那样冰冷。 他的眼睛弯弯的,可里头没有半分笑意,比起寻常时候,反而更盛满了寒冰! “放了她,今天的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 梁琛隔了许久,才又缓缓开口。 他似乎并不生气,也不因为这件事而愤怒。 只仍旧笑眯眯地望着面前的一幕,嘴角还保持着淡淡的弧度…… 直到孙旭用力拉扯了唐安晴一下…… 忽然间,梁琛眯起眼,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 掌心握着一支枪! “砰”的一声,石破天惊! 第三百一十八章 全文完,遇见你我已用尽所有运气 第三百一十八章 全文完,遇见你我已用尽所有运气 唐安晴只觉得耳朵旁“轰”的一声炸了开来,而后四周便一片安静。 她只觉得自己立刻被人松开,所有的恐惧都在瞬间涌上心头,整个人都呆在原地…… 孙旭似是被击中了,从她身边直直倒了下去。 而对面执枪的男人迅速朝她靠近,双手上上下下在她身上来回确认。 唐安晴什么也听不见,耳朵里是只余下刺耳的杂音。 但面前那张熟悉的脸孔,却让她心里满溢出阵阵酸涩。 男人几秒前还带着笑容,平淡无惊的面色,此刻布满了慌乱,连那深黑的瞳孔里,都充斥着担忧。 “没事吗?” 唐安晴勉强辨认出男人的唇形,便下意识摇头想说什么。 可下一刻,她便被拉入一道熟悉的怀抱,胸口处传来窒息一样的感觉,身体所能感受到的全部气息,都只属于他。 梁琛将她抱得那样紧,像是用上了全部力气,一遍遍在她耳边呢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唐安晴虽然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可心里澄澈明白,仍能知道他心里的担忧和恐惧。便主动伸出手怀抱住他,“我很好,一直很好。” 她心里是即将满溢而出的感动。 原本以为他不会来,却不曾想到他会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出现。 唐安晴甚至无法形容自己刚刚见到他时的感觉,仿佛是要被黑暗吞没前的唯一一抹光亮,正好拯救了她。 半晌,梁琛总算镇定了些,瞧见她苍白的面色,便还小心翼翼地检查了她的身体。 “现在能听见我说话了吗?” “能……” 她开口,却不知为何双腿一软。约莫是那张熟悉的脸总算能让她有了安全感,于是死撑着的力气骤然消失,直接跌了下去。 “晴晴?!” 梁琛将她接入怀里,确定她只是精疲力尽之后,却还因此松了一口气。于是紧紧抱着她,用自己的身体给她支撑。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的话立刻告诉我。” 唐安晴耳边还有些嗡嗡嗡的声响,只觉得那阵阵杂音几乎要把自己的神智都夺走。 于是埋首在他怀里,隔绝了外界一切。 可下一刻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缓缓回头,瞧见那捂着手臂倒在地上的孙旭。 “学长,他……” 梁琛凑近了在她耳边,用唇形尽力告诉她,“放心吧,死不了。” 而后再没有犹豫,径直将唐安晴抱起来。 返程离开的时候,正好遇见石磊开车过来,与梁琛打了招呼之后,便回去将孙旭带走。 她倦极了,在车上便已然昏昏沉沉的。 被抱到病床上的时候,唐安晴还紧紧抓着梁琛的衣角没放。 “医生给你检查,看看宝宝有没有事。你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很快就结束了。” 唐安晴睁大了眼睛不肯睡,她不知为何只要一闭上眼都会想起孙旭狰狞的脸孔。 “梁太太,很快就好。” 连医生都尽量将声音放低,可唐安晴却只摇头,死死抓着梁琛不肯放。 他便俯身,亲了亲那苍白的脸。 “我一块过去吧,慢点来别再吓着她了……” 一路陪同,到检查结束之后,唐安晴终于能安心躺在床上。 他换了个衣服便跟着钻到被子里,小心翼翼抱紧了她。 “别怕,没事了。我就在你身边,到你醒来为止,哪里也不会去。” 耳边温柔的嗓音总有安眠药的作用,让唐安晴终于能安下心,缓缓入睡…… ———————— 他没有食言,哪怕到第二天上午病房里挤满了人,也仍旧不曾离开。 “舅舅羞羞脸!” 小姑娘一早就过来了,要爬到床上去看唐安晴。 最后被梁琛拦了下来,便干脆坐在一旁等着。 她知道唐安晴和她心爱的弟弟都安好,脸上笑容也多了起来。 梁琛瞪了她一眼。 可霍渊渊还嘿嘿一笑朝他靠近,甚至还故意做了个鬼脸。 “妈妈,你说他羞不羞,我刚刚都看见他偷亲舅妈了……” 许欢,“……” 好在,唐安晴终于醒了过来,一眼便瞧见那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渊渊。” “舅妈你可算醒了,舅舅一直在偷亲你。要不是渊渊在这里,他会更过份!” “咳咳,我亲自己老婆需要你多嘴?” 小姑娘转念一想,好像亲自己的老婆没什么不对…… 而唐安晴早已忍不住笑出声,直到瞧见许欢完好站在自己面前,心里悬着的石头又落了地。 “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 “以为什么?” 应声的并非许欢,而是梁琛。 男人面有不悦,眯起眼望着她,“你以为我不会去找你?以为我会直接赶去酒店救许欢?” “着火了啊,当然要先……” “着火了又怎样?” 梁琛冷哼,满意地看着许欢和霍渊渊主动离开,这才捏着唐安晴的鼻尖,低声警告,“她是霍霖深的妻子,要救也是霍霖深去救。” “我有妻有子,如何还能顾的上别人的女人?” 他实在太过理直气壮,让唐安晴骤然愣在原地。 窗外日光正好,一扫冬日阴霾。 唐安晴瞧见那张理所当然的俊朗面容,忽然忍不住凑近,轻轻吻了上去。 辗转缠绵,许久未散。 门外,小姑娘捂着嘴偷笑,却在下一刻被人拎走。 “又学会偷看别人?霍渊渊你已经七岁了还要多大才学乖?” “我才七岁哎为什么要乖?臭爸爸你都三十多岁了不也不乖?!” 许欢摇头,示意医生晚一点跟上。 继而跟上争吵着走远的父女,满脸笑容比外头日光更明媚…… —————————— 次年盛夏,唐安晴在红城医院产下一个3.2kg的大胖小子。 她还算底子好,顺产,一切都水到渠成。 护士将宝宝包裹起来,瞧见那粉雕玉琢的模样,还忍不住夸奖了句。 唐安晴本已精疲力尽,可嘹亮的啼哭声却让她恢复了些精神,便示意护士将宝宝抱在她身边。 “恭喜你梁太太,是个男孩。” 唐安晴心一喜,凑近瞧了几眼,很是开心。 到孩子出生之前,他与梁琛都约定了要顺其自然,不论男孩女孩,都愿意等到出生那一刻再揭晓。 梁琛一直希望能生个漂亮的女孩,而她则渴望着能拥有一个与他相似的男孩。 待见到孩子的那一刻,她终于放心。 于是忍住酸涩去拉梁琛的手。 “学长,是男孩呢……” “嗯。” 男人的反应格外冷淡,让唐安晴愣了下。 她努力侧过脸去瞧坐在自己旁边的男人,却发觉他垂着眸,甚至还将脸背对着自己。 这个反应,让刚刚生产的某孕妇有些不满,“学长,虽然是男孩子,你也要喜欢嘛。再说我这么辛苦把他生出来,你怎么连看也不看一眼……” “喂……” “我看。” 话说到这个地步,梁琛总算回过头瞧了那皱巴巴的婴孩一眼。 …… 这活像帝王巡视后宫的眼神算怎么回事? 唐安晴很想再教育他一番,可倦意来袭,她也没有力气多争执。 只是目光所及处,忽然瞧见男人眼眶通红,便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学长……你怎么哭了。” 唐安晴开始心慌。 也顾不上刚生了孩子还在手术室,便伸出手去拉他,“那么不开心么?” “可、可你说了不管男孩女孩都喜欢,不管他好或不好都一视同仁……” “再怎么说都是咱们自己的孩子……” “你要是真喜欢女儿,大不了、大不了我们以后再生一个……” 说到最后,唐安晴自己也快要哭了。 刚刚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还历历在目,她此刻想起来都觉得全身冰凉,严重怀疑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生。 可就在这时,男人却轻叹。 他朝她伸出手,没有任何犹豫便抱紧了她。 耳边是男人低低哑哑的声音,在喉咙里摩挲许久才终于出现。 “不生了不生了,一个就够了。” “可你还想要女儿嘛。” 梁琛摇头,声音沙哑得活像是一整月没说过话。 他轻叹,便将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在额角印下一吻,那深邃的视线里带着一丝不忍、以及没有藏匿好的心疼。 “真的不生了。有你、有他就够了。” “那,我还想要呢……” “也不可以。” 梁琛轻声开口。 “太疼了。” 唐安晴一怔,满心暖意涌起,下意识点头。 男人便在同一刻扬起唇角,任凭笑意充斥全身。 他抱着她,心底的话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明了。 遇见你,我已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运气,哪舍得再让你受半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