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请飞翔》 第一章 缘起 深秋,枯黄的树叶在萧瑟的风中依依不舍地飘落,贪恋着生的最后;小镇坡地上的私人庄园内,几棵高大繁茂的红枫却放肆地摇曳着烂漫的风情,独揽风华。 一个衣着单薄的俊秀小男孩儿焦灼地逡巡在长长的白色栅栏外,漂亮的眼眸时不时慌乱地看向枫树后放着白色钢琴的观景台。 为什么她还不出来?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出来了。额角的伤不知道好了没有,会不会留下伤痕?那么美丽的脸如果留下瑕疵,她一定会很难过,会生他的气…… 想到这里,小男孩儿更慌了。 如果不是自己太骄傲,如果不是刚好被她看见自己狼狈不堪的一面,如果,如果那时没有莽撞地推开好心想帮自己的她……她是那么瘦弱娇贵,怎经得起他蛮力的推攘?那么多血,刺痛他双眼的血就像这红叶一样妖艳。 小男孩儿自责着,心中充满着失去她的恐惧。 “你是来看孙小姐的吗?” 负责打理庄园的老管家远远地看见一直徘徊的小男孩儿,她记得这个小男孩儿。这孩子是半年前来到这城郊外的福利院的,长得很是漂亮,虽然少言,从举止来看却是个很有教养也很骄傲的小孩儿。 这白色栅栏圈囿起来灿烂四季的花园经常吸引许多小孩子过来玩耍、攀摘,他却从不接近半步,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会,直到孙小姐来,或者说直到听见孙小姐的琴声后,福利院那棵高壮的凤凰树叶丛中就经常能看见他的身影。 他躺的那个高度恰好可以平视坡上这座仿佛俯视小镇的庄园。 这孩子一定是知道坡上、坡下虽几步之遥,他和孙小姐之间却是云泥之别,天地之差,才固执地不肯靠近,甚至连仰望都不肯。 多骄傲的孩子呀,可惜太不了解孙小姐了。老管家在心中叹惜。 “你是担心她额上的伤吧?没大碍,孙小姐没那么娇贵。” 小男孩儿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一半儿,“我……我可以见见她吗?”不见到她,他就不能踏实,就像几天前那样。 他已经习惯将她纳入视线。 “恐怕不行,”老管家为难地摇摇头,“她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小男孩儿震惊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要回城里检查身体。”老管家耐心地解释,“啊,对了,她留了东西给你,前些天就是为了这个才出去的……”老管家边说边转身进别墅,再出来手里已经多了个精心包装过的小盒子。 “本来是要亲手交给你的,哪知道会出意外……回去看吧,也别难过,指不定哪天还能再见……” 还真让孙小姐说中了,这孩子一定会上来找她……好了,任务完成,老婆子她也可以回老家养老了,只是这孩子还要过着寂寞的日子吧? 小男孩儿捧着礼物呆呆地看着,她会留什么给他? 她突然消失的那几天是为自己准备这个去了吗?她知道自己的存在,她竟然知道! 道不明的情绪在心间翻腾,直到恶意的嬉笑刺进耳膜,小男孩儿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看,他手里的盒子!一定是小公主给他的,快抢!”几个看起来比他略大的男孩儿叫着兴奋又嫉妒地冲向他。 又是镇上那几个小子!小男孩儿紧盯着几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怒气一点一点凝聚。几天前,就在这里,就在这棵枫树下,第一次靠近这里的自己被他们打得狼狈不堪,甚至失手伤了她。现在他们又想干什么? 抢她特别留给自己的东西吗?妄想! 紧紧把盒子按压在胸口,小男孩儿漂亮的眼眸逐渐弥漫上冰蓝的雾。 就算堕落成恶魔,他也不会松手…… 第二章 折翼天使 日本 东京 粉蓝色温馨的房间内,女孩儿静静地躺在雪白的大床中央,像童话里沉睡的公主,只是娟秀的小脸儿苍白得几近透明,只有浅浅的呼吸透露些许生的迹象。 即便在这样半昏迷的状态下,女孩儿放在心口的手中仍紧紧握着什么。 **** ^-^ **** 夏日的风拥着浅浅的波浪,拂动海的深邃;在大海与苍穹之间优雅舞动的海鸥,顽皮地戏弄着云的飘逸。 金色沙滩上,秋环膝而坐,垂眸凝视着躺在身边的女孩儿,看她扬起手任阳光从指缝间洒下,在白皙的脸上破碎成七彩。 “绘里在想什么?” “在想啊……”女孩儿睁开微闭的眼,清澄的目光望向渺远的天空,“我就是海天之际飞舞的那只海鸥。” “绘里也渴望那片蓝天吗?只是……我们都不幸折了双翼。” 头顶的天空总是湛蓝、澄澈,心灵的天空却早早被涂抹成灰色,一点,一点,慢慢地,慢慢地变成黑色,湮没一切的黑。 绝望的尽头…… “只要一息尚存,”那双纯净得不可思议的黑眸满含笑意地凝视着秋忧郁的脸,“总会再展开羽翼。” “天使的羽翼?”秋也露出轻浅的笑容。 “对,我们的,天使的羽翼。” 柔软的手轻轻握住秋的,温暖的感觉从掌心一点一滴涌入血脉汇聚成灼热的阳光照耀在秋心中最寒冷的角落。山泉一样明净清澈的笑容,轻柔却不失活力的声音,总能轻易抚慰她无可靠岸的忧伤和漫无边际的恐惧。 这个孩子,她不属于这样纷纷扰扰、物欲横流的尘世。 “遇见绘里,是我的幸运。” 从化验单出来的那一刻,纪伊秋的快乐人生就彻底结束了。懦弱出逃,却在“他”最向往的城市街头戏剧性地昏倒在比自己还脆弱的女孩儿怀中…… “那时候,真的很害怕呢!”将下巴放在膝盖上,秋环抱着身体,目光变得飘渺悠远。 “死亡呢,对我们来说,那本该是很遥远的事,不是吗?” “生命,本来就是一场未知的旅程呀。”绘里坐起来,环住秋单薄的肩,笑着安慰,“它其实很脆弱的,就像阳光下七彩的泡沫,一触即碎。” “像泡沫一样的生命?听起来让人好伤心呀!”秋靠在绘里怀里呢喃着。 “伤心吗?可是绝望也是一种力量啊!因为绝望,所以才比别人更珍惜,像现在,仅仅是听着海浪的声音,沐浴着阳光就很满足。” 秋侧仰起脸定定地注视着那双清亮的眼眸,浅浅的笑容。 这就是绘里,总是用温暖的笑容感染身边的人,拥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细锐,敏感,在绝望中拥抱希望,疼痛着,却一直微笑着的孩子,天使一样。 绘里,她是……天使…… 隔着轻薄的衣服,感受到那比正常人明显慢下许多的心率,秋的眸中弥漫起哀伤的雾气。 “如果可以,好想把自己的心送给绘里。” 绘里的身体在热烈的阳光下几不可觉地颤抖了一下。 “可惜呀,秋的心已经被某人满满地占据了,哪还有一个角落可以住下席绘里呢?”绘里使坏地捏捏秋小巧的耳垂,故作无知地调侃。 “啊呀……那里可不是随便谁都可以乱摸的哟!坏丫头,快让我摸回来!” “不要!呵呵~~~~~” “哈哈~~~~~~” 阳光下,俏丽的少女尽情地追逐嬉闹,灿烂的笑容让时之神的圣钟停摆在这一刻…… “啊……我投降,投降啦……”绘里耍赖地卧倒在细软的沙里,绯红着双颊,紊乱了呼吸。 放纵, 也许仅此一次而已。再见面,或已在天国…… “小赖皮!”不依地刮刮她秀挺的鼻,秋在她身边坐下。 “秋?” “嗯?” “回东京后,会努力吧?为自己,为在意的人,会和医生配合对吧?”绘里半撑着身体,敛去笑意的眸认真地注视着秋。 认识绘里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凝肃的表情呢!对她来说,最不可原谅的就是不懂珍惜自己吧?说来有些不可思议,从来只有自己被别人捧在手心呵护的她却最害怕在绘里眼中看到失望。 “我不会再任性了,因为……已经遇见了绘里。” 用生命做赌注,这一场任性的冒险也许只是为了遇见这个点亮自己最后生命的女孩儿。 “那,这个给你。”绘里取下妈妈特别为她设计的项链。铂金的羽翼中心镶嵌着名贵的紫钻玫瑰,很是精致。 “秋说我们不幸折断了羽翼,呐,秋,我现在就送你天使的双翼。一定……一定要再飞起来哦!” “绘里……”秋怔怔地接过那份熨烫她心的礼物。 “秋要加油哟!也许红枫满天或者樱花绽放时我会去日本看你。秋要负责带我玩遍所有地方哦!”笑容重新回到绘里脸上,朝秋慧黠地眨眨眼,伸出小指,“不要爽约呀!”也许,只能是想望了…… “好啊,就这样约定!”秋爽快应诺。可以,顺利过完这个冬天吗?和绘里的约定,不想错过呢…… 心中弥漫着忧伤,细白的尾指却在倔强的笑容中交缠在一起…… **** ^-^ **** 泪水从秋紧闭的眸中悄然滑落。 那个约定,和绘里的约定恐怕永远无法兑现了,生命的尽头啊……死亡呢! 死亡啊,怎么会有颜色呢?死亡是终结,是离开自己眷恋的一切,是不再生呀,所以无论怎样,都想活着…… 最初,她以为只有自己悲惨地游走在死亡的边缘,被恐惧紧紧扼住咽喉。可绘里却用难以置信的平静语气向自己诠释不可预知的死亡,当一次又一次从死亡的深渊挣扎醒来,她才明白那个总是微笑的孩子真的早已把生与死看透。 究竟要用多少恐惧的泪水才能锻造出那样令人心痛的坚强? 生命,其实很残忍,因为脆弱。但能活着,能呼吸就是幸福。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只是,这次是真的要结束了。 修长的指尖轻柔地抹去秋腮边冰冷的泪滴,温暖的触感,熟悉的气息让她缓缓睁开眼睛。 “泽哥哥……” 天蓝色的帷幕滑开,落地窗外是辽阔的大海,层涌的海浪奏出动听的乐章,初冬的阳光从缝隙里偷偷溜进来,顽皮地流淌在少年俊雅的脸上,流泻在他身边紫色的桔梗花叶上。 “又梦到那个女孩儿了,对吗?”只有她,才可以让骄傲的秋流泪。 “绘里……她现在一定撑得好辛苦。” “这个冬天对她也许并没有不同。”坐在床畔,梧冰泽爱怜地揉着秋日渐稀薄的发丝,柔声安慰。 “对啊,即便最后一秒,绘里也一定不会放弃的。”轻轻摩挲着掌心中的宝贝,秋仿佛又看见那飞扬在海风中的茶褐色短发和那张明净温暖的笑颜。 “她一定很特别。”泽看向床头柜上秋和绘里在海边的合影,在他所认识的女孩子中,从没有一个人有那种率真明净的笑容,就连秋也一直很小心地保护着自己的情绪,像照片里这样开朗纵情的笑容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绘里,她有一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秋轻喃着,和绘里相遇后的画面清晰一如昨日,“很想见见她本人吧?” “或许吧。”泽弯起唇不置可否。 秋微笑着凝视着那张自己深深爱恋的脸,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个人的?最初迷恋的是他的笑容吧?清朗的,温柔的,包容的笑,可不知从何时起,那笑容竟凝固成面具,将心事深深隐藏。 梧冰泽心中住了个人,一个比从小一起长大的纪伊骋和秋都重要的人。那个人在梧冰泽心中打了一个谁都解不开的结。 “泽哥哥相信命运吗?” “命运啊……”泽扬高了唇角儿,“我……是信的吧。” “呐,这个送你。”秋翻转手腕,摊开的掌心静静地躺着绘里送的那条项链,“我也是相信命运的人呢!” 命运,会让该遇见的人最终相遇吧? 不想放弃啊,绘里,想要和你一起活着,真实地活着,因为还有让我如此眷恋的人。 我……也会成为天使吧?这次换我给绘里一双可以飞翔的羽翼,请,一定再飞起来哦! ******* ^-^ ******** 两个月后 雪,一片,两片……纷纷扬扬。 温暖的病房内,顺利结束心脏移植手术的女孩儿在新年钟声的召唤下悠然苏醒。 还活着。 手贴在心口,平稳的心跳是她十指弹奏不出的最美旋律。 是秋的心在自己身体里跳动。 我收到了,秋,来自天堂的你的新年礼物。 从此,就不再是一个人了,已变成天使的纪伊秋永远和席绘里在一起。 永远…… 第三章 暗夜邂逅(上) “您的花。不用包起来吗?”热情的花店老板有些诧异地看向自己今天最后一位客人。 “不用,谢谢您。”短发俏丽的女孩儿接过还未剪枝的花捧在怀里,紫色的花朵映衬着新雪似的容颜,忽然灵动起来。 “那欢迎下次再来,路上请小心。”虽然说这条街临着主大街,但这个时候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还是小心些好。也许是为了寻找这种花而忘了时间,紫色桔梗在这个季节可不容易买到呢!一定有着很特殊的意义吧?所以才会在看见花的瞬间有那么惊喜的表情。 “谢谢,打扰了。”礼貌地欠了欠身,女孩儿捧着花心满意足地离开。身后,是玻璃门落锁的声音。 **** ^-^ **** 找到了!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穿梭了一天,终于找到秋最爱的紫色桔梗了!寻寻觅觅的东西竟在不经意的回首间找到,绘里的心情飞扬着。 “哎——” 是乐极生悲吗?低头只顾欢天喜地盯着怀中的花儿,绘里竟和迎面而来的人结结实实地撞上了。 酒味。辛辣、刺鼻的酒味。 只是短暂的肢体碰触,嗅觉一向很灵敏的她顾不得额头的隐隐作痛,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这才可悲地发现自己此刻正身处一条只有几盏路灯的街上,霓虹闪烁的大道还在远处向她招手。 “混蛋!谁撞了我?”诅咒的话从圆球一样的人口中涌出,笨拙的身体因为和绘里的碰撞而狼狈地踉跄好远,直到同伴嘲笑着拉住才勉强站住。 “抱歉,真的很抱歉!” 遇上酒鬼了!尽管心里紧张着,绘里还是勉强镇定着不让自己露出丝毫恐惧的表情,悄悄地、悄悄地移动,想从最安全的位置越过他们。 “啊~~~是个小妞儿呢!”熊一样壮硕的年轻男子醉眼朦胧地盯着绘里,横出一条粗壮的手臂拦住她的去路,“还是个漂亮妞儿呢!是学生吧?这么晚在街上游荡是在等男人上钩吗?过来我这里——咯——” 男子试图抓住绘里,却让她机警地躲过。另一边却拦着“圆球”。 怎么办?过不去,回不了主道,她根本找不到居住的社区。可是后退……那一端会通向什么地方?绘里不安地回头张望,并不长的街道另一端是个弄口,只是昏黄的灯光闪烁,莫名有几分诡异…… “呵……会躲呢。内山,我们可不能让——嘎——让这只狡猾的小猫跑了……” “扑到我怀里的猫儿哪儿会舍得跑?哈哈……” 两张恶心的脸逐渐向绘里逼近,四只罪恶的手争相抓向她…… 不要……走开啦!闭上眼睛抓住包包狠狠打掉魔爪,无法突破障碍物,绘里咬咬牙转身就跑。 “我的脸……臭丫头竟敢打老子的脸,看我怎么收拾你!”被打中的圆球红着双眼怒吼,在酒精的催发下两个失去理智的人像野兽一样追向惊惶的绘里。 不可以被抓到,不可以……只要跑到弄口……只是几步距离而已,只是几步而已,奔跑……她可以的,可以的! “呼……呼呼……”用超越极限的速度奔跑着,剧烈的心跳让绘里心口好像快要窒息一样,好难受。可是不能停下来,不可以…… 一道拉长的影子毫无预警地投到前方的墙上,来不及思考,倦乏的她已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啊——”淡淡的血腥味道让她低声惊呼起来,手中的花散落一地。 “闭嘴!”似乎闷哼了一声的人不耐地低喝,却对怀中颤抖的她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这个声音……低哑的年轻声音…… 绘里忐忑地缓缓扬起脸—— 昏暗的光影中,那是一张好看的脸,隐隐中有些苍白,原本冷酷的神情在看见她脸的刹那瞬间改变。 “琳!” “诶?”是、是国语吗?突然被人攫住双肩的绘里一时间大脑一片混沌。 “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该在美国吗?”是幻觉吗?因为受伤而产生了幻觉,远在美国的人怎会突然出现在眼前,还如此地惊慌失措? 可这张脸…… 真、真的是国语耶!绘里意外地瞪大眼睛。 “臭丫头,看你还往哪儿跑!” 粗哑的声音和着急促的喘气声响在身后,让绘里本能地更加偎进少年怀里。可以依靠吗?在这个时刻,这个人?绘里揪紧他的衬衣,仰头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会丢下她吗,这个人? “追你的?”手搭上绘里单薄的肩,感受到她的颤抖,少年幽暗的眸弥漫起冰蓝的雾气。 “他们喝酒了——” “臭小子,少管闲事!”圆球狰狞着脸,对少年恶狠狠地警告着,伸手就要抓绘里。 少年漂亮的眸子猛一收缩,绘里只觉肩膀一紧,“咔”一声后,寂静的街道忽然响起凄惨恐怖的叫声。 “我的手……我的手……”酒意骤醒,胖子弯曲着身体真的变成了一团球,原本可怕的脸此刻痛苦地扭曲着,涕泪纵横。 “谁都不许碰她。”轻柔的声音低沉魔魅,仰起头的绘里看见那张俊美的脸上上扬的唇角儿勾出明净又残忍的笑。 刚刚,是骨头断裂的声音。试图碰她的那只手被生生地折断了…… 一瞬间,绘里仿佛听见巨大的黑色羽翼在这个似乎认识自己的少年背后展开的声音。这个有着撒旦气息的人会把自己带到哪里? 地狱……抑或天堂? 是天堂吧?那只紧拥着自己的手臂传来的力度是那样的安全…… “内山?内山……”壮硕的同伴儿怎么也料不到这个只到自己下巴的少年竟然在眨眼间折断了同伴的手腕,“你这个臭小子——”庞大的身体凶悍地扑了过来。 拥着绘里肩膀的那只手臂迅捷地将她转移到身后,在她还没有回神的瞬间,少年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主动迎向他,一拳击中腹部,那样的庞然大物在闷哼一声之后,软软地跪在地上呻吟。 暗影里,修挺的少年带着冷酷的气息死神一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个狼狈不堪的人。 “今天就玩儿到这。滚!” 如果不是担心吓到琳,这两个人渣的下场将会和刚刚那些家伙一样凄惨。 “是、是。”酒意荡然无存的两人你搀我扶地仓惶离开,很快消失在街口。 目睹这一幕的绘里惊骇得几乎忘了呼吸,直到少年有些摇晃的身体走到她面前。 骗人的吧,这样的场面不是应该只会出现在电视里吗?骗人的啦…… 看着犹如惊弓之鸟的绘里,少年露出一抹柔软的笑。 “别怕,我会守护你……”为她,才甘愿坠入黑暗的啊,不要,不想在那张脸上看见恐惧,不要…… “啊?——”怔愣的表情只在脸上逗留两秒,那张让绘里莫名乱了心跳的笑脸突然在她面前倾斜,她慌张地伸手去接栽倒的身体,抓住他右臂的手却意外触到一手湿腻。 刚刚闻到的血腥味—— 绘里不安地抬起手看到刺目的艳红。 这个人,他早就受伤了…… 第四章 暗夜邂逅(中) 天啦! 背着救了自己的少年艰难地走到主街叫了出租车回家后,绘里被他严重的手伤吓得差点血液凝结,几乎没有勇气去碰床上安静的身体。脱去被鲜血浸透的衣服,手臂上裸露出来的伤口又深又长,触目惊心。 这个人,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来不及多想,深深吸了口气,忍住晕眩的感觉,绘里迅速找来急救箱,接一盆清水后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止血、消毒,上药、包扎……对她来说本应是了熟于胸的程序,今天做来却格外难,紧张得差点忘了呼吸。 仿佛有一世纪那么漫长,绷带缠好后,她习惯性地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放松绷紧的神经软软地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长长地吐了口气。即使是第一次为病人处理伤口,自己好像都没有这么紧张过吧?连冷汗都冒出来了呢! 绘里自嘲地笑笑,直起上身轻轻帮他盖好被子。 一定是流了很多血,所以才会昏迷——这样也好,疼痛的感觉才不会那么尖锐…… 趴在床畔,灯光下,绘里意外地发现“救命”恩人竟然有张会令无数女生惊艳迷恋的脸庞,他的五官似乎带了些欧洲血统,立体而深邃,线条完美得简直是艺术,即使此刻因失血而略显病态,也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 这样的男生,为何自己没有任何印象? 捧着脸,绘里拼命在脑海中搜寻可能有关他的蛛丝马迹,然而,有关他的记忆却依然一片空白。“也许是认错人了吧。”她困惑地喃喃自语。在日本,会有谁认识自己呢? “别怕,我会守护你……” 那个时候,那样的笑容,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语气和话语,真的很感动啊,即使只是一场误会,也很美…… “你是谁……是谁?”顽皮的指尖偷偷放肆在他的眉眼,绘里发现自己竟然有了强烈的好奇心。对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人好奇? 绘里的指尖一时间傻傻地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 **** ^-^ **** “无论你来多少次,我的答案都是一样。”咖啡厅里,稚气未脱的少年冷冷地看着对面衣着考究、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 “因为那个叫孙茴琳的女孩儿吗?”男人交握着双手不疾不徐地开口。 “是。”除了妈妈,琳是他唯一想要保护的人,唯一的…… 韩真夜的珍宝,那么坚强地活着的理由就是孙茴琳,孤单的孙茴琳,任性的孙茴琳,只有韩真夜可以倚靠的孙茴琳…… “她就那么重要?比我这个亲生父亲还重要?”明知很可笑,男人还是忍不住嫉妒那个他并没有什么好感的女孩儿。 “对我来说,血缘并不重要。”这个男人只是妈妈深爱的人,不是自己的,永远不是! 韩真夜的人生,只要孙茴琳就足够了。 “对我来说,你是我和依晴的孩子,这比什么都重要。”心抽痛着,但男人的脸依旧平静无波。早在失去最爱的女人那一刻,他的脸上就只剩下一种表情——平静。 可怕的平静,冷酷的平静,痛苦的平静。 “这次,我一定要你回到我身边,不折手段。”那个女孩儿不适合他,不把真夜从她身边带走,总有一天他会被她伤得体无完肤。 “你想做什么?”毕竟只是个孩子,听男人这么一说,真夜顿时慌了,“如果你敢伤害她,我绝不原谅你!” “你已经在恨我了。”男人苦涩地笑,“我不会伤害她,只是给她比你更重要的东西——” “对琳来说,我就是最重要的!”真夜斩钉截铁地打断他。 “是吗?”男人笑得高深莫测,“我们赌一场如何?输了,你跟我回日本,永远不许和她联系;赢了,我就放弃你。” “我一定会赢!”真夜自信地丢下话,起身走人。 目送那毫无留恋的背影远去,男人深谙的眸底闪过一抹沉痛。 对不起,依晴,那么早就要让他面对背叛的痛楚。只是,我已经失去了你,不想连我们的孩子也失去。 真夜,我唯一的孩子…… **** ^-^ **** 高大繁茂的凤凰树上,火红的蝶翼花正如火如荼地绽放着,树下曲膝而坐的少年不安而焦灼地等待着。 他要对琳做什么?他会对琳做什么…… “阿夜!阿夜!” 清脆的声音远远飘来,真夜立刻抬起头来,粉色的裙角飘进视线,还有一张神采飞扬、欣喜若狂的脸。 “什么事这么开心?”藏起心事,他勉强自己换上开朗的笑。琳说过喜欢他笑的样子…… “你一定不会相信!”孙茴琳细心地整理好裙子,以最优雅的姿势蹲到真夜身边,习惯地环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臂。 “我、要、去、美、国、了!”她在他耳边一字一字地说,大大的眼睛闪烁着从未有过的神采,“院长说有人愿意支助我去美国念书,把我原来的生活还给我。” 曾经无忧无虑、公主一样的生活…… “骗人的吧?哪有这么好的事?”真夜试着笑出来,可是面对那张眉飞色舞的小脸真的好难! 对孙茴琳来说,比韩真夜更重要的……回到从前,做回那个养尊处优的公主。他一直知道的,只是不愿去想、去承认。 “当然有条件啰!”红润的唇可爱地嘟起,“没有他允许,我永远不许去日本——”不去就不去嘛,日本又没有什么特别的!“还有哦,他说不喜欢你,要我以后不许打听你,不能和你联系。怎么办,阿夜是我最亲的人呀!” 从爸爸公司破产和妈妈双双自杀后,自己就被送来这个以前怎么也不会看一眼的福利院。伤心时,陪在身边安慰的是阿夜;被欺负时,保护她的也是阿夜;闯祸时,替她背黑锅的还是阿夜。 看着那张泫然欲泣的小脸儿,真夜觉得好心疼。 “你没有答应,对吧?那样的条件你一定不会答应吧?”他握住她的肩膀,努力地想要拾回濒临崩溃的自信。 “如果不答应,我就没法去美国了呀。”茴琳眨着水汪汪的眼睛一派天真地说。 真夜顿觉一阵天旋地转,伸手扯下胸前的吊坠。 “这个,琳,送给你。”摊开手心,上面躺着从妈妈去世就与他形影不离的戒指。 “不要去美国,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吗?”忘记了在城郊最初的相遇没有关系,忘了那首她常弹的曲子也没什么,忘了她曾为自己挺身而出更不重要,只要现在、以后他们可以在一起…… 茴琳犹豫地看着那枚自己最想得到的戒指,阿夜说过那是他妈妈的遗物,是他最最宝贵的东西,只有他最喜爱的女孩儿才能得到。因为他这样说,所以她一直想得到。她要做阿夜最喜爱的女孩儿,因为他是自己来到福利院后最亲的、唯一可以依赖的人。 只是,现在不同了,离开阿夜,她才能做回原来的公主。 “我……不要!我一定要去美国!”福利院的穷苦、从前贵族学院同学的同情,她早就受够了!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止她抓住这次机会! 即使是孙茴琳最喜欢的阿夜也不可以! “我想要的,阿夜你永远也给不了!从公主一夕之间沦为孤儿的感受,你永远不会懂,因为你从不曾在上流社会生活过!” 转身,没有再见,她绝然离开。 握戒的手沁出血来,真夜忽然听见自己的心冰封的声音…… 第五章 暗夜邂逅(下) 为何肉体的疼痛仍然无法湮没记忆带来的痛楚?每次梦醒,心口总会隐隐作痛。孙茴琳就像卡在韩真夜身体里的刺,越是努力地想要拔出来,越是刺得深,痛就越入骨。 就像现在。 从黑暗中醒来,真夜一睁眼就看见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绘里。 “你——” 低哑的声音唤醒了被自己吓到的绘里,浓密的睫毛闪了两下,迟钝的神经过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正被一双幽邃的眼睛注视着。糟了!细细吸了口凉气,她倏地收回“犯案”的手指,藏到背后。天啦,她刚刚都做了什么?她、她竟然被“美色”诱惑!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她局促地笑,尴尬不已。真是丢死人了啦!一定会被当做“非礼”!她只顾自己懊恼着。 “琳——”丰润的唇轻轻上扬,轻浅的笑容带着一丝迷蒙,在绘里被诱惑的瞬间,身体已经被忽然坐起的人牢牢禁锢在怀里。 这、这——怎么会这样啊?绘里吃惊地瞪大眼睛,呆滞了表情。 “好想你,好想……” 深情的低语仿佛一道魔咒,刹那融化了她僵硬的身体。 这个人,被思念划出的伤也许远比肉体的伤更深、更痛吧?被他想念着的人,可惜呀,不是自己…… 轻轻闭上眼睛,绘里柔顺地任他拥抱着。这个怀抱,好温暖呢…… 不知过了多久,紧拥着绘里的手臂难以觉察地颤抖了一下,缓缓松开。 “你——”仰起头,绘里立刻发现那双正凝视着自己的漂亮眼眸不知何时变得清亮而犀锐。已经完全清醒了吗?这种气息……感觉像变了个人呢!那样讥诮的眼神——难道以为刚刚是她主动投怀送抱? “喂,不是你想的那样哦!”她几乎是跳着离开床,用力摇着手急于澄清自己的清白。 “我想的?我想的怎样?”微微挑眉,真夜好整以暇地凝睇着绘里。 “你——难道不是以为我对你投怀送抱吗?”绘里脱口而出。 “哦,这个呀——”故意拉长的音调听起来让人有些恼火,“是我抱你的。” “嗯。”绘里很用力很用力地点头。呼~~~~幸好没被当成色女啊! “不过,”舒服地后倚着垫高的枕头,真夜咧开嘴露出一排整齐但却在此时显得阴森的白牙,“你没有那样想过吗?” “咳咳!”一口气松了一半的绘里猝及不妨一下子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可怜得眼泪差点飙出来,“我当然没有!”她几乎是吼了出来。什么啊!简直太高估他自己的魅力,看轻她的定力了! “可是——”修长的指漫不经心地敲着在被下曲起的膝盖,慵懒的表情看似无害,却让绘里有如临大敌之感,“之前我好像感觉有人在我脸上乱摸呀。” 绘里的脑袋“哄”一下炸开了,白皙的脸上一片绯红。“幻、幻觉吧?不,是梦,呵呵,一定是梦啦!”心虚不已的她窘迫地傻笑着,强忍着才没有捂住脸遮羞。讨厌!那时候不是还没清醒吗?为什么偏偏记得自己“偷袭”他的事呢? “哦,原来是我在做梦呀。” 依然是散漫的语调,可那嘲讽的浅笑,愈发讥诮的目光却让绘里一阵头皮发麻,笑容险些僵硬在脸上。 “琳,在美国两年,你好像连怎么撒谎都忘了。”从他清醒那一刻,她的每一个心思都清清楚楚地表现在脸上,单纯得让他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美国?绘里看着笑容冷冽的人,短暂的困惑后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件很、很重要的事忘记告诉他了。 “那个——” “过来。”真夜打断她。 “诶?”他那是什么眼神啊!人家她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吗? “让你过来,听不懂国语吗?” 看他不耐烦地扬眉,受伤的右手蠢蠢欲动地想要拉她,绘里只好乖乖地走近床畔。 “我有事——”要告诉你。 “你是从贫民窟逃到日本的吗?还是被虐待了?瘦的像条咸鱼干,干瘪的难看死了!”尖酸刻薄的话从他口中轻易溜出。 咸鱼干?!干瘪?!难看?!绘里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十六年来她没有听过比这更“恶毒”的评语了,根本是人身攻击嘛!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不和他计较,受伤的人最大,她一点都不想和他计较!可是,真的很气人呀! “我只是骨感了些,没你形容的那么惨不忍睹啦!”绘里十二分地不以为然,小脸儿几乎皱成一团。 哼,她不过是瘦了一点儿而已,发育还是很正常的,十六岁女生该有的曲线她都有…… “你倒是挺会自我安慰。”饱满的唇勾出揶揄的弧度,幽邃的眸因为绘里微微翘起嘴的可爱表情而溢出一抹真心的笑。 “我席绘里最大的优点就是乐天!” 绘里得意地笑,过了几秒才发现房间骤变的气氛和真夜诡森的表情。 “你说——你是谁?”轻柔的声音像掠过湖面的微风,可那微眯的眼眸正弥漫着风暴。 绘里听见自己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坐姿依旧的人却宛如一头随时会扑向她将她撕碎的狂狮。“我是席绘里。我不认识你,也没去过美国,你——” 猝及不妨,纤细的手腕忽然被人握住,用力往前一拉,绘里整个人都扑进他怀里,紧接着下巴就被毫不怜惜地扣住抬高,转向一边。 认错人了!怎么会?!可是耳垂后的那颗红痣……根本没有!盯着那小巧的耳垂,真夜惊怔的表情像被雷电击中一般。是骗人的吧?她那么爱美,总觉得那颗红痣破坏了耳垂的美感,一直嚷嚷着要除掉,所以是动过手术的吧? 怎么可能不是她!怎么能不是她!他气她、恼她、怨她,却……也想她呀! “为什么不是她?”脸上划过深深的失望,手上失控的力量完全加诸在绘里身上,让她觉得骨头好像要碎掉一样。 “放开!你弄疼我了!” 拜托!要发呆也先放开她好不好?! “喂!你松手啊!” …… 下颚的疼痛让绘里蹙起眉心,扭动着身体想要唤回他丢掉的神魂,挥舞的手臂一不小心拍打到他受伤的手臂。 “嘶——” 伤口的疼痛让忙乱的神智顿时清醒,怀中蕴泪的双眸让真夜心中一惊,骇然放手。 钳制的力量一消失,绘里立刻像只受惊的小鹿飞速从他身边逃离,冲出房间,只留给真夜一个单薄仓惶的背影。 该死的!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真夜懊恼地一拳捶向床头柜,右臂一阵剧痛,厚厚的绷带竟慢慢沁出血来…… **** ^-^ **** 好痛。 客厅里,绘里缩成一团窝在沙发角落里,轻轻揉着瘀青的手腕。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粗暴地对待。那个人一定是太失望了,自己不是他想念的那个女孩儿。见了面,用冷嘲热讽刻意去伤害,见不到又神伤,是怎样又爱又恨的人呐? 莫名惆怅地叹了口气,她甩甩手腕离开沙发。 刚才好像又伤到手了,总不能丢下不管吧?帮过自己的人啊! 推开房门,那双漂亮得让她惊叹的眼眸立刻看了过来,在看见她下巴上刺目的红印时,瞳孔微微收缩。 “很痛吧?”绘里缓步走近他,视线落在染血的绷带上,“肉体的疼痛如果不能麻木记忆的伤,两者相加会不会是痛彻心扉?” 心中的歉疚被她轻松却犀利的话语冲刷的荡然无存,冰蓝的雾气凝聚在眸底,阴沉的气息让真夜看起来犹如令人胆寒的修罗。 “出去!”声音冷得像干冰。 因为怒气而改变的瞳孔颜色,绘里低垂着眼睑没有看到。 “这里可是我家啊。”她轻声提醒,有些哭笑不得地在床侧坐下,伸手去解绷带,“你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不是你想见的人。可是,”她迟疑了一下,“以你现在的心态,就算相遇也只会刺伤她,让彼此都难受吧?” “你知道什么!”真夜浑身一震,犀锐的视线射向绘里,用力甩开手,拒绝她的碰触。 “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能感觉到。痛过的人对别人的疼痛也同样敏感,即便痛源不同。你——因为那个女孩,一直痛着吧?”绘里仰起脸,澄净的眼眸平静地看着他。 回应她的是可怕的沉寂和真夜针样尖锐的目光。 轻轻叹了口气,她再次伸手去解绷带,“不要闹脾气,我已经很累了。”真的,折腾了大半夜,她的身体已经疲倦了。 恬淡的笑眸凝视着真夜冰寒的脸,只当他是任性的孩子。 真夜意外地看着绘里,和记忆中一样美丽却更纯净的脸孔有着淡淡的疲倦痕迹,脸色也略显苍白。 她不是琳。小时候的琳也许病弱,可是长大后却很健康。这个有着恬淡表情和清澈眼神的女孩儿不是琳! “你不怕我再伤你?”不知道为什么,真夜忽然无法抗拒她的碰触。这丫头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刚才他还那样对她,此刻她怎能若无其事地面对一个可能威胁到她安全的人? “你不会。”绘里很快解开被血染红的绷带。 “为什么?”真夜玩味地低睇着垂首忙碌的绘里,看她娴熟地处理自己的伤口。 “因为,”绘里顿了一下,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你已经知道我不是她了。” 这双眼睛,山泉般澄澈的眼神,黑曜石般的璀璨眼瞳,美丽的眼睛和琳大而灵活的眼睛完全不同。 这双的眼睛,曾经在哪里见过?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真夜怔忪在那里,直到酒精涂抹上伤口的灼热痛感让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绘里拿着棉球的手停了一下后又继续。 “你怎么都不问我疼不疼?”真夜拧起眉,孩子气地抱怨。 “疼也不会停下来。”绘里头也不抬地说。 “真是冷血!换成其他女生一定恨不得替我受伤。” “真可惜呀,我恰好不是‘其他女生’。” 房间的气氛随着真夜的改变而轻松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很让人讨厌?”他盯着她秀美的侧脸恶意地说。 “真是意外,你是第一个这么评价我的人,我会因此而永远记着你,很荣幸吧?”绘里回答得可轻快了。 “伶牙俐齿!”真夜轻哼一声,唇却不自觉地微微勾起,“不好奇我为什么受伤吗?” “好奇你就会告诉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怂恿着。 绘里拿着棉球抬起头,“你为什么会受伤?” “我现在不想告诉你了。”那张俊美的脸露出顽劣的笑容。 “是吗?那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好了。”绘里也不恼他捉弄自己,转身将酒精放回药箱,“我和那个女孩儿很像吗?”这世上没有血缘关系却长相相似的人也许有,可一模一样的人—— “才不!”这两张脸,除却眼睛几乎一模一样,让他遇见这样一个女生,老天爷是觉得他目前的生活还不够乱,想要恶作剧一下吗? 心口不一的小子!绘里低头偷笑,开始上药。 “喂,你怎么不问我是谁?” “有必要吗?”过了今天,以后不会再见面了吧?人生,总有些人是过客的。 “喂,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呐!”没有受伤的手使坏地敲敲她的后脑勺,“我叫韩真夜,你记好了,你可是欠了我的!” “我现在为你做的不足以抵消吗?”手“不小心”没把握好力道,上方立刻传来低低的抽气声。 “你谋杀啊!”真夜呲牙咧嘴地抗议。 “啊,抱歉!”柔软的唇轻轻扬起,浅浅的笑容泄露了“报复”成功后的愉快心情。 这个反复无常的臭小子刚才真是吓坏她了! “好了,这次不许乱动了哦!”留下席绘里标志性的蝴蝶结,绘里先一步提醒。 “太幼稚了,我不要!”真夜的眉心打起了结。 “被照顾的人没有发言权!”绘里很嚣张地驳回他的抗议。 遇见他,本性中隐藏的狡黠与顽皮全都不自觉地暴露出来了,这个人,也许是会让自己变“坏”的毒药吧! 弯腰拾起他划破了的衣服,忽然感觉到手机震动的声音,“你手机在响。”绘里陶出手机递给他。 “你接了,我不方便。”真夜闭上眼睛闲凉地开口,隐忍着胃部的绞痛。 “哦。”绘里刚按下接听键,那端就传来焦急的女声,“真夜?你没事吧?回答我啊,真夜!” 绘里扭头看了一眼真夜,又按下扩音键,女孩儿的声音立刻回荡在寂静的房间。 “真夜,你是不是受伤了?你在哪儿,快说话啊——” “挂了。”真夜淡淡地指示。 “这样不好吧?她很担心你,至少要让她知道你现在没事啊!”绘里捂住话筒悄声说,拒绝执行他的命令。 “那你就自己告诉她我很好。”该死,为什么越来越痛? “可是——会误会啊!”凭着女孩子的直觉,绘里也能猜到电话那端的女生对他的心意,不可以让人误会的,过了明天自己和他也许就不会再见面,没必要卷入情感的是非。 “就是要她误会。”真夜睁开眼,眸中是冷绝的笑意。 绘里定定地和他对视良久才缓缓点头,“我接,只是希望你不会后悔。” “我不会。”因为自己要的人从来不是神谷南。 绘里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韩真夜他现在很好,请不要担心!”飞快地说完,也不敢等对方回应就匆忙切断通话。 真的很抱歉,可喜欢上这个人也是注定要受伤吧? “给——你怎么了?”正要把手机还给他,绘里却意外看见真夜蜷曲的身体,额头渗着冷汗,仿佛正忍受着巨大的痛楚,“是不是哪里还有伤?在哪儿?快让我看看!”她扑到床边扶住他的身体,是自己大意了,竟没有想过他身上还会有其他的伤,“韩真夜——” “死不了,”真夜厌恶地说,“只是胃痛。” “胃、胃痛?”绘里怔怔地重复着,“我没备胃药啊!我、我出去买,你等一下。”说完就往外冲。 “笨蛋!这个时候出去你是想再被酒鬼追吗?”真夜抓住她冷冷地嘲谑。 “可是你很痛啊!”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夜里出门,可她家终究不是药店,不能要什么有什么啊! “去煮粥吧。”真夜松开她的手,“会吧?” “嗯。吃粥可以止胃痛吗?”绘里有些诧异,她只听说过有胃病的人不可以空腹,可没有听说过粥可以止胃痛啊! “啰嗦!快去!”真夜不耐地催促,不想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是!”绘里惊跳起来,跑到门口又停下来小心翼翼地想要确定一下,“什么粥?” “随便,不过味道要好。”要不是那些混账东西在晚餐时间打扰他,自己被疼痛折磨的样子也不会被她看见。可恶! “是、是,知道了!”脚踩在她家地盘上还敢这么嚣张!绘里冲他扮了个鬼脸后火速跑到厨房。 还好,食材有,自己的手艺也不错,只希望那小子不要挑得太过分才好啊! 第六章 墓园初遇 清晨的墓园,穿着鹅黄色连身裙的女孩儿优雅地半蹲在墓园中央的一座墓碑前,若无其事地对着墓碑照片上灿烂笑着的少女开朗地说着话,就好像那个人鲜活地在她面前。 过了好久,女孩儿细白的指尖轻轻划过照片上的笑脸,愉快地道别,刚起身,双腿却因蹲立太久而突然麻痹,在失去平衡的同时她本能地伸手想要抓住可以支撑的东西,却意外握住一手温暖。 “没事吧?” 温和的声音,干净的声线让心跳莫名漏跳一拍,有种说不出的久违感觉。她错愕地抬起头,入目的是一张俊秀尔雅的脸。 那样的眉眼,好熟悉……女孩儿分不清是来自秋心脏的眷恋还是曾经在她手机里看见的那张照片残存的记忆带来的错觉。 眼前这个人,是梧冰泽,秋爱恋着却无法得到回应的人。 是她。 只在照片中见过的人竟然真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你来了。”泽微笑,放开手。 “嗯,我来了。”绘里收回手握成小拳头缩在心口,回以腼腆的笑容。 “秋一直很想你,我们……也在等你。”泽走到秋墓前,放下手中的花束。 墓前已经有绘里拜祭过,同样的紫色桔梗还带着翠绿的叶,用天蓝的丝带扎成一束,就像刚从花园中采摘下来。 泽的笑容不禁加深几分,第一次没有在秋墓前逗留,转身走向绘里。 “抱歉,我来晚了。” 清凉的风吹过,飘起女孩儿鹅黄的裙角,她拂过荡在眼前的顽皮发丝,露出羞涩却明快的笑容,清澈的眼眸,真诚的眼神。 就在那一瞬,泽听见自己的心跳有了不一样的节奏…… “什么时候来的?”两人并肩慢慢走下台阶。 “嗯——前天到的。”因为昨晚那场意外,绘里差点错觉自己已经来了好久呢! “那就是还没有去秋家里拜访了。”泽好笑地看着她偏头思考的模样。 “嗯,本来打算今天去,可是出了一点小意外,但实在太想秋了,就偷空跑了过来。” “你能来她一定很开心,因为你,她走得很安详也很勇敢。”那样的秋是他不曾见过的,在绝境中绽放美丽,比任何时候都动人。 “是她自己很坚强,如果真要感谢,恐怕是我要感谢她多一些,是她让我活下来的。”绘里眼中掠过一抹淡淡的忧伤。 “她想让你再飞起来。”泽温柔地看着惊讶的她,“她说你是天使,天使留在人间应该给更多的人带来欢乐。虽然我并不了解你,可是秋既然给了你翅膀,风雨再大你都要重新飞起来,要快乐地活着,不能辜负她的心意,明白吗?” 仰望着他,绘里几乎沉陷在那双墨色瞳仁的温柔中。秋无法逃开的就是这样的温柔与善解人意吧? “绘里?”发现她的失神,泽稍稍弯下腰好笑地看着她憨傻的表情,自然地叫着她的名字。 “嗯——”猛然回神,绘里不好意思地缩起肩膀憨笑。好像有些失礼嚯…… “我刚才说的话有听吗?”见她露出猫咪般无辜的表情,泽不禁莞尔,如果自己有这样一个妹妹,一定是又爱又拿她无奈。 “嗨(是)~~~嗨(是)!”绘里顽皮地做了一个童子军的动作,把泽优雅的微笑变成深深的笑容。 “觉不觉得很神奇?”绘里朝他眨眨眼。 “什么?”泽迷惑,有点跟不上她跳跃的思维。 “就是我们呀!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好像认识很久的朋友,很奇妙对不对?” “嗯。”的确,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轻快的心情了。小时候和秋在一起还有钢琴、小提琴和音乐可谈,慢慢的,自己把心囚禁起来,和秋的距离也越来越远,渐渐地忽略了她已经长大,和所有少女一样有着属于这个年龄多愁善感的心事…… “……我猜一定是秋的原因,她把你的样子烙印在心上,保留着对你感觉,然后这些都传达给了我,让我觉得你很亲切。因为这颗心的记忆,我对秋在意着的人一定都有种特别的亲切感,这样就不会有人在他乡的孤单了。” 绘里感慨完发现泽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不禁微微红了脸颊,“好像有点煽情呵~~” “怎么会呢,你很可爱——” 话一出口,不禁绘里,泽自己也愣住了。 “抱歉。” “为什么要‘抱歉’?难道我其实不可爱,你刚刚只是说错话了?” 绘里的反应大大出乎泽的意料,“不,我以为你觉得被冒犯了。” “当然不是!”绘里一脸不解,不明白他怎么会想到那里去,“除了我外公和爸爸,你可是第一个说我可爱的异性,我只是一时间消化不及没及时露出听到赞美后的正确表情而已,我其实是很高兴的,你别把话收回去呀!” 泽讶然地看着绘里明媚的小脸,听着她似是而非的话,沉寂多年的笑意涌动在胸口,最后终于倾泻而出。 “你……笑出声了?”绘里有些惊奇,她还以为他只会优雅合宜地微笑呢! “因为你实在太可爱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率真的女孩子,她竟然可以那么天真自然地说出自己的心思。 这……是她的第一个优点吗?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是我笑得太过分了吗?”泽见她突然不开口了,察觉自己刚才的笑似乎有些太过了。 “不是啊,你这样笑很好看,比之前对我笑得样子亲切多了。” “是吗?”这么快察觉了吗,他其实带着微笑的面具而已? “对啊。”绘里用力点点头,希冀地看着他,“你笑完了吗?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是说如果你没有别的事的话……” “当然,你说。” 绘里竖起食指,露出神秘的笑容…… ********* ^-^ ********* “原来你要买衣服啊。”当绘里在一家精品店门口停下时,一直好奇不已的泽不禁好笑,瞧她刚才神秘的样子! “对啊,不过出门的时候我忘了看他衣服的号码了,还好遇见了你。”绘里边说边往男装区走。 “绘里……你的意思是说要买男装?”泽有些意外。 “对啊,他和你的身高、体型都差不多,那个……”绘里忽然停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我从来没有买过男生的衣服,所以只好请你帮忙,穿在身上比较容易显效果对不对?” “对。不过你能告诉我是给谁买衣服吗?”他记得秋说过绘里是独生女,不可能会有哥哥或弟弟需要她买衣服。 “呵呵,你不会认识他啦。”绘里理所当然地把真夜和泽分在不同的世界,“我之前不是说出了一点点小意外吗?其实是昨天给秋买花的时候遇见了酒鬼,刚好他救了我,不过他自己也受伤了,衣服还破掉——” “他现在在你家?” “是啊,他受伤了嘛。”绘里再次强调真夜“伤患”的身份。 “你家还有谁?”泽试探地问。 “你说东京吗?就我自己啊,独立是成长的必经之路嘛!”绘里不无骄傲地说。蓦地,她的视线被一件浅蓝的衬衫吸引—— “绘里,”泽撑住她的肩膀把欲走的她反转过来面对自己,“随便带陌生人回家这很危险,尤其只有你一个女孩子。”他温和的语气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训诫。 “我知道啊,可他除了是陌生人还是救过我的人呀,如果连救过我的人都要防备我会觉得很累的。难道你不这样觉得吗?”抱着衣服,绘里笑眯眯地看着他。 泽凝视着她清澈的眼瞳,在她的眼睛里映照着他的影子,是疲惫的自己…… 他,从十二岁那年开始就一直在防备着自己最亲的人,很久以前就让自己很累了,可是却停不下来也不能停下来,直到今天遇见她才找回些许久违的轻松。 “我知道你一定也是这样认为的。呐,快帮我试试这件衣服,我觉得自己的眼光应该还不错!”不给他时间去冥想宇宙人生大道理,绘里不由分说把衣服塞给泽,把他推进试衣间。 …… 绘里真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疯狂,不,这都是泽的错,谁让他有一副衣架子身材,试穿哪一件效果都奇佳,结果害她和几个售衣小姐以为在看秀,眼花缭乱,乐此不疲地拿衣服给他试。 试衣间的门再度打开,售衣小姐们立刻发出比之前更绵长的赞叹声。 纯白的英式礼服穿在他身上简直是量体定做,宽阔的双肩,修长的双腿,加上他贯有的优雅微笑,他—— “简直就是白马王子的现代版!”有人兴奋地低呼出所有人心中所想。 “我决定就买这套了!”绘里振臂高呼。 泽惊讶地望向绘里,“你确定送他这样的衣服合适?”穿着礼服走在街上大概会很怪吧? “送他的衣服在这里。”绘里拿起已经选好的衣服秀了秀,一套是泽试过的白色运动服,另一件是深紫的休闲衫,第一眼她就觉得这种颜色和真夜很配,紫色的高贵中隐约着黑色的邪恶,她相信衬得起这件衣服的只有韩真夜。 “那这套衣服——” “你穿起来效果这么棒,当然是送你的。”绘里乐陶陶地说,“参加宴会时肯定会迷倒全场女性!”虽然韩真夜穿起来效果应该也不差,可他大概用不到。 “为什么要送我?”买衣服送给那个人他能理解,但这样因为自己穿着合适就买下来会不会太轻率了?礼物并不是随便谁都能送的。 “是见面礼啊。”绘里没有发现他隐约的不悦,“我之前没有想到要给你买礼物,给润瑛妈妈和炼爸的礼物妈妈早就准备好了,但你和骋都没有,我又没有概念,如果不是你穿这套礼服特别好看我也不会想要买下来送你,因为送这样的礼物好像轻浮了些……”绘里越说越困窘,到最后她干脆觉得买这套礼服根本是大错特错,“你不喜欢就算了,我不一定要买的。” 泽无言地注视着歉疚的绘里,他发现似乎不管她做什么,只要给个理由他就无法认为她是错的。 “绘里,其实你不必为我和骋买什么礼物的,你能来已经很好了。”至少对他是这样。 “我知道……”绘里低垂着小脑袋继续忏悔。 “你真觉得我穿这套礼服很好?” 听他这么一说,绘里立刻抬起头用力点,“非常、非常好!” “那就买下,不过我自己付账好吗?”他退让了,但还留着底限。 绘里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 ^-^ *********** “这就是你家?”泽看着眼前附带小小庭院的粉紫色洋房,“很漂亮。” “润瑛妈妈为我选的,我好喜欢!”虽然单身住公寓楼会更安全,但她一向不是很喜欢钢筋水泥的僵硬感,还是这样花花草草的自然环境让她更怡然,。 “阿姨选的?很温馨。”泽由衷地说。 “因为是家嘛!”绘里捧着一束向日葵开怀地笑着,拉开栅栏门,“你今天帮我试衣服还兼当苦力,我请你喝茶。那小子睡这么久也该起来了——咦,你怎么了?” 蓦然回头,绘里刚好扑捉到泽脸上淡淡的落寞。 他怎么会有这种表情?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些事。”微笑再次回到泽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落寞仿佛是绘里的错觉。 “哦,那快进来。”绘里招招手催他走近,自己则走上台阶开门。 泽刚推开栅栏门,忽然听见自己的手机铃声,“骋——” “你在哪儿?”电话那端的人口气奇差。 “我……”泽看了看绘里,犹豫了一下,“在外面——” “我在天使等你。” “骋——”泽微拧着眉看着已经切断通讯的手机,不明白骋几乎可以通过线路传来的怒气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绘里跑到他身边,“我好像听见你叫‘骋’,他在附近吗?也叫他一起过来好了。” “恐怕不行。”泽看着绘里娇憨的面孔,很难亲口告诉她骋并不如她想象中那么友好,尤其对她,骋一直无法介怀,“我有点事,看来只有改天喝你亲手泡的茶了。” “也只能如此啰。”绘里耸耸肩,接过他手中装着真夜衣服的袋子。 “把我电话留下,有需要就开口,知道吗?”泽一边叮嘱一边在她手机里输入自己的号码然后回拨。 “呵呵,我不会客气的!”绘里晃了晃手机笑得古灵精怪。 “周一学校见。”泽揉了揉她在微风中一直不乖的发,贪看了一眼她的笑容才离开。 “拜拜!” 对着他修挺的背影,绘里大力挥着手。 见到了呢,秋最在意的人…… 第七章 不可思议的亲密 “嘿,韩真夜!”绘里欢快地推开客房的门却意外发现真夜依然沉睡着。 “嚯,还真能睡!”皱皱秀气的鼻头,她把插入向日葵的花瓶放到窗边,金黄色的花朵顿时让蓝白色调的房间活泼起来。撩起一侧窗帘,怡人的阳光在房间静静流淌。 床上,真夜沉沉地睡着,俊美的脸庞被阳光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略泛金棕色的发随意地散落在眼眉、枕边。 这个人真像太阳神阿波罗一样耀眼。只是,身上隐藏着恶魔的气息呢! “韩真夜,韩、真、夜!” 绘里好玩儿地叫着他的名字,没发现沉睡的人浓密的眼睫微微翕动。 “我的名字很好听吗?”慵哑的揶揄让绘里小小一惊,垂眸一看,真夜野亮的墨色眼眸正噙着一抹谑笑注视着自己。 “终于醒了啊,这一觉可是睡了很久哦!”完全没有被抓住偷窥的窘迫,绘里大方地对他微笑,“身体有好些吗?” “死不了!”真夜坐起来,动了动右手,伤口恢复得比料想的要好。 “离午餐还有段时间,先吃点东西怎样?”绘里索性把另一侧窗帘也拉开。 “嗯哼。”真夜漫不经心地应着,似乎把她的体贴当成理所当然的服务。 “我去准备了——哦,对了,”绘里跑到客厅拿回给他的衣服,“我不会针线,所以你的衣服算是报废了,这是新买的,浴室里天蓝的毛巾和杯子是给你用的,不要弄混了!” “你出去了?”听她说完一长串,真夜倏地眯起眼。 “嗯,有点事——” “你竟然敢丢下我出去!”这丫头没长脑子吗? 他突然凶恶的口气让绘里有些莫名其妙,“你在睡,总不能等你醒了再做事啊!”自己千里迢迢来到日本又不是专程照顾他的! “你是笨蛋吗,席绘里?陌生人你也敢留在家里!”真夜不悦地讥讽。 “但你昨天就已经住在这里了。”她又不是经常带陌生人回家,他韩真夜完全是个意外嘛! “席、绘、里,你这个没有危机意识的白痴!”真夜向来四平八稳的情绪碰上她异于常人的思维首度出现裂痕。 “都说了是你,所以没有关系了。”明白他是担心自己,绘里无奈地看着他。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她有分寸的,唉~~~~~~~~ “这么信我?恐怕你要走眼了。”真夜讥嘲,神情冷酷,“这世上,只有自己不会背叛自己,奉劝你别太天真。” 绘里的呼吸窒了一窒,这个人,一定被自己信任的人深深伤害过。“这世上的确有太多背叛,可是背叛之后再学着信任,这就是人类不是吗?而且,韩真夜,因为是你,我愿意选择相信。救过我的人,我实在没有理由去怀疑。” 哪怕那些话其实是对另一个人说的,哪怕他的怀抱其实是为另一个人准备的,因为是有守护之心的韩真夜,所以她可以无条件地信任。 “别磨蹭了,快去把自己收拾干净!” 真夜怔怔地看着她回头时顽皮的笑脸,良久,愠恼地转向靠窗绽放的向日葵。 自以为是的笨蛋! **** ^-^ **** “天气不错,在外面用餐好吗?”绘里端着餐盘经过浴室时象征性地征求了一下真夜的意见。 “无所谓。”他只要食物可口就好。 “呃——如果要冲澡的话,请务必小心你的手。”听见澡间传来水声,她连忙又叮嘱,心中一千个、一万个希望不要出意外,她可不想这么早就心力交瘁。 “啰嗦!” “哼!”绘里隔着门板朝他做了个鬼脸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拖着不方便的手,真夜把自己打理好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了。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来到小巧精致的庭院,空气中弥漫着月桂淡雅的香味,难得九月竟会有这么云淡风轻的天气。 绘里捧着牛奶杯靠坐在藤椅上,阳光透过月桂叶丛洒在她身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侧身的剪影,姿态娴雅而悠然。 真夜的视线一时间胶着在她身上难以自持。 为什么会在她身上看见小时候的琳的影子? “弄好了?”听见开门的声音,绘里回头,因为阳光照耀而嫣红的脸浮上清恬的笑容,“这件休闲衫果然只有你能穿!简直帅呆了——韩真夜?”见他只是看着自己也不说话,绘里侧过脸又叫了一声。 还真的“呆了”!怎样,又从自己身上看见那女孩儿的影子了吗? 可恶!心中低咒一声,真夜为自己的频频失控厌恶地拧起眉,“帮我擦头发。”他把毛巾扔给绘里,也在藤椅上坐下。 擦、擦头发?绘里愣愣地瞪着毛巾,“呃——韩真夜,”她犹豫着,“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哦!” “过分?”真夜挑眉不解地睨向她。 “你……不觉得有些太亲密了?我,呵呵,我是女生啊!”绘里尴尬地笑着提醒。 “我当然看得出你是女生。”女生该有的她都有,他会迟钝到看不出她是女生,还需要她特别提醒?! “韩真夜,你会让别的女生为你做这种事吗?”绘里忍住想敲他脑袋的冲动。 “不会!”真夜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视线则落在盘中金黄色的蛋皮和溢着淡淡香味的粥上。看起来很诱人的样子,这丫头的手艺出乎意料的好。 “那就是了,让我做这种事情会很尴尬的,所以你还是——”自食其力吧。 “快点!你是想让我感冒吗?”滴落的水滴让真夜扭过头不耐地催促。可恶,这样他都不能吃东西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就不能对我客气点儿吗?”绘里简直哀怨死了。为什么他一不耐烦,她就要乖乖遵命?脚踩在她家地盘上还这么嚣张到底有没有天理啊?最要命的是明明看起来是很聪明的人,怎么偏偏对这种“男女授受不亲”的事那样迟钝呢? 想归想,绘里还是认命地爬到藤椅上,跪直了身子才能够到他的湿发。 “你是混血儿吗?”拭擦着真夜半长的发,她忍不住好奇地问。这么近看,他头发的色泽可不是挑染的。 “大概吧。”真夜左手拿着叉漫不经心地回答。 “哦……”这能算回答吗?“你昨天没回家,家里人——” “我没家里人。”掉了,真是麻烦! “……抱歉。”绘里停住动作,像做错事的孩子样低下头。 原来是这样,所以才会沦为不良少年…… “喂!你发什么呆?东西都快冷掉了!”真夜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 “好了,好了。”拿开毛巾,绘里不忘用手帮他梳理凌乱的发,指尖敏感的触感让真夜的身体一僵,手中的叉子险些掉下。 “够了!”真夜一把扯下她的手,语气烦躁,眼角余光瞥见被他失手推坐在椅上一脸茫然的绘里时,心中不禁一阵愧疚,“能不能帮帮我?”他示意了一下自己受伤的右手。 “你要我——喂你?”绘里难以置信地提高音量。这家伙是彻底把她当成仆人了吗? “可是真的不方便,一动伤口就会疼。”真夜开始装可怜。 不可以、不可以失控,只是这点程度的无理要求,她——可以做到! “呐,韩真夜。”绘里强迫自己露出最最灿烂的笑容,端起餐盘,叉起一小块儿切好的蛋皮送到他嘴边,“请务必要答应我一个请求。” “说。”味道还不错,如果每天都能吃到—— “吃完东西,我再帮你换一次药,然后请高抬贵足回家好吗?”最好从此不相见。这家伙、这家伙实在是嚣张得让人忍无可忍啊! “你是有钱人吧?”真夜笑,眼中藏着算计。 “还、还好。”绘里胆战心惊,他不是还想再敲诈一笔吧?“我可先告诉你哟,我自己没有钱的!” “你还真是高估我了。”真夜享受地喝了口粥,“这是什么粥?”和昨晚的味道不同。 “蔷薇花粥,能清暑和胃的。”呼——还好!原来只是随便问问啊…… “药粥吗?不错嘛你。”真夜贪婪地又喝了好些,“这栋房子只有你一个人住吧?”从昨晚就没有见过大人,她不是和家人一起住吗? “是又怎样?”绘里疑惑又戒慎盯着他,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怎样,只是想找个免费的地方住而已。” 绘里讶异地瞪大眼睛,真夜轻快的声音在她听来简直是来自地狱的招魂歌。 她不要!不要…… “韩真夜,你想都不要想!” 终于,绘里十六年的淡定从容这一刻彻底崩溃…… 第八章 不愉快的拜访 “骋。”天使咖啡厅里,泽颀长的身影一出现就吸引不少在此喝下午茶的少女。 “怎么这么慢?”骋拢着眉,不悦地瞪着气定神闲的泽,他已经在这里被一群花痴当成动物般观赏老半天了! “从接到你的电话到现在——”泽在他对面坐下,抬起腕表瞄了一眼,“——还不到一刻钟。怎么了?好久没见你这么上火了。”朝正在偷瞄他的女服务生招招手,为自己要了杯红茶后,泽瞥了一眼他面前的冰镇啤酒好笑地问。 “那个臭丫头要来了!”骋的脸色难看之极,“那个对秋失约的臭丫头居然还敢来!” 啊~~~原来是绘里! 忍住笑意,泽红茶里放入半小勺柠檬,思索着该怎么告诉怒火喷薄的人,他口中的“臭丫头”不是“要”来了而是“已经”来了。 “还气秋做那个决定?” 骋狠狠瞪了一眼云淡风轻的泽,看他优雅地品着红茶,仿佛自己是邀请他来喝下午茶一样。 “我当然气!她把心给了根本不值得的人!” 那个时候,在离开人世前,秋想的、念的竟然全都是席绘里!第一次那样苦苦哀求父母竟然也是因为她!一个不守承诺的家伙! “骋,对秋来说,也许有值得那样做的理由。”那么听话的孩子居然在这件事上如此坚持,不管秋是单纯地喜欢绘里,还是在她身上寄托了什么希望,他都不认为秋是错的。在见到绘里之前是这样认为,现在更是如此。 “能有什么理由?”骋火大,他觉得泽好像在变相为席绘里说话! 哼,那个臭丫头最好不要不知天高地厚地去他家,否则一定要她好看! “这个你还真问倒我了。”泽轻轻搅动着深红的液体,对骋近乎无理取闹的情绪抱之一笑,“显然我们都不够了解秋。” 骋神情一僵,野亮的瞳孔微微收缩。 “我就算再不了解她,也看得出来她喜欢你,可你是怎么回应她的?”一直装作不知!这算什么?! 泽拿着茶匙的手顿了一下,垂敛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两排阴影,良久才幽幽开口:“只有这样才能把伤害减到最低不是吗?” “那是你一厢情愿!”骋嘲弄着,固执地认为秋想要得到他的回应,哪怕是假装。 “骋,你很清楚我对秋的感情。我如果假装对她有兄妹以外的感情只会让她难堪,没有谁希望用真心换来虚伪,她那么骄傲,不屑要这样的回应,你不认为吗?” 他知道秋的心意却无能为力,她想要的自己给不了。 骋哑口无言地瞪着他,气氛沉凝起来。 “关于绘里,”泽轻声说,俊尔的脸上浮现一贯优雅的微笑,“我想你见到她之后也许会明白秋为何那么坚持要把心脏移植给她。她真的很特别。” “你什么意思?”骋危险地眯起眼。 “我今天在墓地遇见她了,她大概明天会去你家拜访。”并且会在永嘉学园就读。 “她已经来了?” 席、绘、里! 骋黝黑的眸子跃动着嗜血的红光,泽不禁莞尔…… ******** ^-^ ******** “哈,就是这里了!” 按照秋留下的地址,绘里没用多长时间就找到了她在港区的家。 真漂亮! 从雕花铁门看进去,青石径两侧是精心培育的园景,错落的奇形石块儿别具一格,连接着主楼观景台的一座小巧八角亭更添几番中国江南的古雅韵致。 “你好,我是席绘里——”绘里按下视讯键。 “让她滚!”声讯器里猛然冒出的声音虽然模糊却不减其凶狠,让绘里着实吓了一跳。 呃——看来不怎么不受欢迎啊~~~~~ “骋,这样对妹妹可不好哟!”又一道柔和欢喜的声音传出来,“沙由美,快把门打开,让小姐进来。” 门被遥控打开,沿着石径左走,女仆早早在石阶上等候,“绘里小姐,夫人在起居室等您。” “谢谢,沙由美。” 把绘里领进起居室的女仆讶然地瞪大眼睛。 “秋夸你很能干呢,请多关照。”绘里冲她顽皮地眨眨眼。 “哪里。绘里小姐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听到这样的赞美,沙由美白皙的脸颊红润起来,朝绘里羞涩地笑笑后欠身退下。 “绘里,你终于来了!” 还没看清楚起居室都有谁,绘里就被拥进一个香软的怀抱。这个声音—— “润瑛妈妈……”惊讶过后,她伸手回抱这个温柔的女人,“我来了。” 多么奇妙,秋的母亲竟然和妈妈是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同一届的校友!而现在,她和秋又牵系在一起。真的是“缘,妙不可言”吗? “滚开!”暴风一般的身影冲过来扯开温情相拥的两人,“妈你看清楚了,她不是秋!” “我知道啊。”纪伊润瑛又把绘里拉到身边开心地说,“臭小子,你以为妈妈神经错乱吗?快向绘里道歉,真是粗鲁的哥哥!” “啊,不用、不用!”绘里慌忙摆手。拜托,她哪敢让这位严重不喜欢自己的少爷纡尊降贵地道歉啊!现在她总算明白为什么昨天提到骋时,泽会有那么古怪的表情了。 “我才不是她哥哥!”骋火大地吼。秋去世,最伤心的明明是妈妈,为什么那么快就接受这个臭丫头的也是她? “从这里滚出去,我家不欢迎你!”骋粗暴地拎起她就要丢出去。 “骋!”润瑛的声音严厉起来,“太失礼了!快放开她!” “妈!” “放开她!” “没事、我没事!”脚不沾地的绘里在剑拔弩张的母子间手忙脚乱地周旋。这样被人讨厌还是第一次呢! 痛……被恶意丢到地上,绘里痛得直咧嘴。“呐,骋——”揉着无辜遭殃的小pp,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弄清楚一件事情。 “谁允许你叫我的名字了!”无法对她动手,骋改用凌厉眼刀刺向稍显狼狈的她。 “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对他恶劣的态度不以为意,绘里执着于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样讨厌我。无端端的厌恶会严重挫伤一个花样少女骄傲的自尊哟!” 没料到绘里会这样问,骋拧紧了眉心。 “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骗取了秋的欢喜,但是,接受馈赠的你居然不知感激,没有信守约定来看她就是不可原谅!”让他生气的不是秋把心脏捐赠给她,而是她竟然失信于秋! 原来他介意的是这个。 绘里雪白的小脸儿有一瞬的黯然,垂敛的眸藏去了忧伤,“如果……是控诉,我接受。错过与秋的最后一面,我很遗憾;没有很快来看秋也是我的不对;如果我的迟到让你很生气,我道歉。可是,我想秋一定会理解吧。” 她们是和死神定下契约的人呐……不懂爱惜自己的人才最不可原谅。 “真的很抱歉,这么晚来。”绘里深深地弯下腰。 骋盯着在自己面前瘦瘦小小像个娃娃的绘里,狠狠拧紧了眉,用力哼了一声,“谁稀罕!少出现在我面前碍眼!”丢下警告,他带着无处发泄的怒气悻悻地离开。 混账,为什么是自己离开而不是那臭丫头被丢出来? 不出现在他面前?恐怕有些难呢。目送那燃着熊熊烈焰的背影隐没在玄关,绘里为难地皱了一下鼻。 “别在意,那孩子向来是口不择言的。”润瑛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她竟然不怕骋,真是难得。 “我知道,他一定很在意秋吧。”绘里乖巧地笑笑,藏起失落。 “是啊,只是不善表达而已。”润瑛怅然叹了口气,怜爱地看着她,“他哪里知道即使换了一颗心脏也不等于拥有完全的健康呢?”绘里怔然地抬起头,却只看见润瑛开怀的笑。 “你的手术顺利结束之后,我回国可是有特别做过心脏疾病方面的功课哦!来,让妈妈好好看看你。”润瑛牵了她的手退后一步仔细打量她,“嗯,气色很好,一定很用心地在家休养想早点过来吧?” “是啊,严格按照医生的指示呢,让我如履薄冰,好怕承受不起秋的馈赠。”生命之重大概只有从死亡国度逃出来的人才真正明白。 “秋的心脏能给你,那是她灵魂的最好归宿。”润瑛爱怜地揉揉她的短发。打从第一眼见到病床上几无生气却仍然坚持的绘里,她就知道秋的决定是对的。更令她做梦也没想到的是给了秋活下去的勇气的孩子居然是羽绫的女儿! 也许是冥冥中的天意。世界那么大,秋偏偏选择去中国,偏偏选择了羽绫居住的城市,就这么让两个孩子走到了一起,在死神的见证下结下一份特殊的友情。 这么多年,她从未想过还会和羽绫扯上关系,毕竟恩雅当年做的事情让作为好友的自己总有些无法坦然面对羽绫,直到毕业各自回国从此断了音讯,再见面竟已过了十八年呵! 她喜欢绘里这孩子,也希望她能陪在自己身边,即便不能取代秋。可是,绘里虽然容貌并不肖似羽绫,但神态气质却像极了她,如果恩雅发现她是羽绫的女儿,那等待这孩子的恐怕会是场狂风暴雨吧? “绘里,你会不会怪妈妈没有让你住在家里?” “怎么会呢!您会这样决定一定有您的原因,况且这也是我学着独立的好机会嘛!您为我选的房子好漂亮,我好喜欢呢!”绘里抱着她的手臂撒娇。 “你这孩子。”润瑛窝心地拍拍她的手,“来,我有东西给你。” “秋留给我的吗?”绘里欢喜地问。 “对啊,她说你一定会亲自来拿。绘里,以后你来就住秋的房间好吗?” “好啊,有秋的味道一定会让我夜夜好梦!您知道,我一直觉得她在天上看着我,守护着我们大家,她现在一定很快乐,所以我也要快乐地过好每一天!” 润瑛看着神采飞扬的绘里,心中溢满感动。 她何其有幸,在失去亲生女儿的同时又得到一个这么乖巧的女儿。 秋,妈妈要感谢你呢…… 第九章 华丽的出场 “早上好!” “早安!” …… 通往永嘉学园的盘山路上不时传来此起彼伏的问候声,经过周末的放松,大家都精神饱满,神采奕奕。 走在环山公路上的绘里看见穿着与自己同样制服的学生,心情顿时雀跃起来。离开那么久,终于又可以回到学校了!秋念书的学校,有骋和泽。 “让开!让开!刹车失灵了!啊——” 一辆失控的单车忽然左摇右晃迎面从坡上疾冲而下,男生们不以为然,走到路中央的女生们则尖叫着纷纷往两侧躲避,沿着护栏走的绘里一下子被惊惶的人撞得趔趄两步,刚站稳就看见慌乱之中一个小女生被推倒了。 “躲开!躲开!” 单车上的年轻人扯开嗓子大喊,可她只是惊恐地瞪着眼睛动不了身体,路边传来一阵惊呼。 来不及多想,绘里扔下书包以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了过去,瘦弱的双臂不知哪来的力量竟然搂着小女生翻滚到了路边,险之又险地避开撞到护栏上的单车。 “不怕、不怕,我们躲过了哟!”感觉到怀中女生的颤抖,绘里连忙安抚。小女生仰起脸,泪珠在大大的眼睛里直打转,让同情心一向泛滥的她怜惜极了。 “不哭——” “月枼!”小女生的同伴儿纷纷跑了过来。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怎么会突然跌倒啊?” “有没有伤到哪里?去保健室看看吧。” …… 小女生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叽叽喳喳的同伴儿半扶半拉着离开。 绘里看着自己顿在空中、原本要安慰她的手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很神勇啊你!” 银色单车在她面前戛然而止,冷冽的讥嘲也同时到达。 绘里抬起头,不意外地看见声音主人的扑克俊脸。 “早上好,骋。”她一边愉快地打着招呼一边想要站起来。 糟了…… “不许叫我的名字!”骋恼火地警告。 “哦,早上好,哥哥。”绘里耸耸肩,从善如流,没注意“哥哥”这个词在围观人群中引起的轩然大波。 “闭嘴!”骋气急败坏地叱喝。可恶!这臭丫头究竟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绘里看着易怒的骋思索着,如果向他求援,被拒绝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一百吧?怎么办呢?大家都站在这里,如果勉强站起来大概只会更糗。 谁来帮帮她啊?她可不想入学第一天就迟到呀! “绘里?” 天籁之音乍然响在耳边,绘里惊喜的视线从干净的鞋面一点一点上移,最后落在那张俊雅的脸庞上。 “泽……”原来永嘉的男生制服也是白色的,穿在他身上真好看! “花痴!” 尖刻的话犹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不小心出了一下神的绘里顿时红了脸,窘迫地借着泽的力量站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你有没有伤到哪里?”泽关心地问,他在前面转角下车,刚走到这里就看见骋和坐在地上的她。 “我——” “不过腿上流点血而已,会死啊?”骋高昂着头,仿佛多看绘里一眼眼睛就会坏掉。 “流血?”泽微微蹙起眉心,低头一看,绘里膝盖上擦出好几条血痕正不停流着血。 “不……泽,那个不要紧——”重要的是她的脚踝,很痛,真的很痛! “流血了不要紧要怎样才要紧?”说着,众目睽睽之下,永嘉学园的一号贵公子竟在绘里面前蹲下身体。 “我——”少了他的力量,脚踝的刺痛让绘里几乎哭出来,身体直直地向前扑去。 “绘里!”泽慌忙伸手接住她。 “是脚扭到了。”绘里靠在他怀中解释。 “哼,真没用!”骋瞥了一眼她快肿成馒头的脚踝嗤了一声。 “骋!”都什么时候了还火上浇油,泽无奈地苦笑,“麻烦你送她去保健室。” “休想!”骋重重哼了一声,不屑地扭头。他才不要载那个不知好歹的臭丫头!可是他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绘里足踝的伤很重,而且伤口需要消毒,拜托你了,骋。”泽的语调依然舒缓,看向骋的眼却多了几分了然的笑意。 明明在意的…… “真受不了你!”骋一脸的不情愿,却把后车座移到绘里跟前,然后粗声粗气地开口,“上车!” “诶?”不只是绘里,认识骋的人全都傻眼了,当然除了泽。 有“火狮”之称的纪伊骋竟会允许女生搭乘他的“御驾”?而且这个女生之前还叫他“哥哥”!他们到底什么关系?所有人对都好奇不已,猜测纷纷。 “磨蹭什么!我可是看在秋和泽的面子上才格外开恩的!”骋斜睨着绘里,摆出施舍的高姿态。 哼,他才不是觉得她勇气可嘉,救了人、受了伤却被晾在一边实在可怜。好吧,就当可怜她也没关系,遇见路边的流浪狗,少爷他也会施舍一块儿面包,当她是只流浪狗好了…… 这样想着,骋心里平衡多了。 “谢谢。”绘里真心地说,但问题是,她根本没有力量坐上去啊! 好怕惹火了骋,绘里正焦急着,忽然身体一轻,整个人腾空而起,她惊呼一声,上扬的手竟圈抱住——抱住了泽的脖子! 周围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 绘里觉得自己很危险。不,是觉得自己的处境很危险。 在保健室休息了一节课,下课前被教导主任带到教室跟大家打招呼,刚上讲台她就敏感地察觉积聚在自己身上,参杂了各种情绪的目光,不禁偷偷头疼起来。 虽然没想过刻意要和骋与泽保持距离,可众目睽睽之下被显然是学校风云人物的他们“另眼相待”,尤其泽早上还抱她上车—— 就算是因为受了伤,大家也会认为她是错的吧,尽管这种事情根本没有对错可言。 悄悄瞥了一眼下面,她悲哀地发现二年d班几乎是清一色的女生,自己会不会被“生吞活剥”呀? 下课铃响,教室里顿时喧闹起来。 绘里傻傻地站在讲台上,心想,我完了~~~~~~~ “喂,你在发什么呆啊?”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即使在嘈杂的背景下也清楚地传进耳中,她回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天啊,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人? “下去坐啊,站着多不舒服呀!”几名女生毫不客气地半拉半抬着她到一个暂时空下来的座位,立刻,前后左右又冒出不少头颅。 哇啊,被彻底包围了! “那个——有事吗?”她小心翼翼地问,装傻不知道可不可以蒙混过关啊? “有!”一个心形脸蛋,戴着黑色框架眼睛,左右两边各绑一个长马尾的女生立即举手发言。 “我听说,早上公路上差点发生车祸,有一个女生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救人,那个人是你吗?是你吗?”女生眼睛睁得大大的,专注的模样仿佛绘里的回答有多重要一样。 “那……很难叫‘车祸’吧?”只是一个不怎么合格的骑手碰上了一辆刹车坏掉的单车制造了一次小小的意外……而已。 “这么说真的是你?”女生惊喜的表情像是看到了超级偶像一样,“为什么你这么勇敢?当时还有很多男生吧?为什么你要冲过去——” “原田!”终于有人受不了了。 “你哪里来的‘为什么’?课堂上还没有问够吗?想知道为什么不会去看《十万个为什么》啊?老天!真是受不了你这家伙了!” “对啊,明明弄清楚她和梧学长、纪伊学长的关系才更重要嘛!” “你知不知道早上梧学长竟然抱了她?” “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你到底有没有意识?” …… 哇,抨击的矛头好像改变了耶!她可不可以趁机溜掉?想着,绘里的身体开始一点一点往地下滑—— “喂,你往哪里跑?” 啊~哦~,被抓住了! “呵呵~~~~”傻笑吧,傻笑也逃不了被“审讯”的命运! “听说你有叫纪伊学长‘哥哥’,为什么?” “梧学长为什么对你那么好?” …… 感情这是答记者问啊!虽然是水深火热之中,绘里忽然觉得眼前的状况荒腔走板得有些滑稽。反正逃不了,这么多问题就拣无害的回答啰! “我和秋是好朋友,叫他一声‘哥哥’也没有什么啊。” 嘻嘻……这个最安全! “你是纪伊秋的好朋友?”果然,听到她的回答,反倒是问话的人愣住了,“从来没听说过她有中国朋友啊!” “她本来就不怎么和我们来往,不知道有什么稀奇?!”旁边立刻有人不满地说。 “不是那样哟!”一个轻快的声音从人群之后传出,“秋同学并不是不愿和大家来往,而是你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学长身上了,总是想让她做一些违背意愿的事,所以她才会和大家越来越疏远吧。”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虽然看不见是谁,绘里还是很感激这个肯为秋说话的女生。 秋的孤寂,有一半是因为两个出色的哥哥吧?如果梧冰泽也算是哥哥的话…… “就算不是,死者为大,这样说三道四,难道不怕她上门‘拜访’吗?”伴随着漫不经心的声音,从自动让开的人墙中走出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踩着女王般高傲的步伐径自走到会里面前,微微弯下身体眯起眼睛极是认真地把绘里打量了一遍。 那藏在漫不经心表情之下的锐利眼神仿佛要把绘里看个透彻。 “你是纪伊秋的朋友?” “嗯。”绘里点点头,对这个一看就很强势的女生她并没有任何印象——秋从不曾提起除骋和泽以外的任何人。 “那纪伊学长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喜欢你?”有人尖锐地问。 “这个简单啊!”被强迫“闭嘴”的原田萦又活跃起来,“就好像我喜欢吃汉堡,而姐姐却讨厌吃一样嘛,日本没有法律规定两人必须喜欢同一样的东西呀!” 真是简单易懂的比喻啊!绘里忍不住笑了。 “瞧,南!她笑起来有小梨窝耶!”之前为秋说话的声音又飘来,带着惊喜。 “啊,看见了。”神谷南——也就是此刻居高临下俯视绘里的女生睨了她一眼,“喂,纪伊骋讨厌你吗?” “只是有点误会而已——” “就算讨厌也没什么好在意的,那家伙,除了梧冰泽,恐怕没有他不讨厌的人了!”南撇撇嘴说,语气中带着些许轻蔑,“何况,你根本不需要他的‘喜欢’!” “什、什么?”绘里很是不解。 “好了!什么纪伊骋、梧冰泽全都扔到一边去吧!有我们呢!”神谷南像是突然间变了个人,热情地揽住绘里的肩膀,可是绘里却莫名有种不安的感觉。 “神谷,任由别人误会她和学长的关系不会有麻烦吗?”原田萦提出一个很现实也很严峻的问题。 盲目迷恋的女生在这个时候可是智商为零的,任何和梦中情人有丁点瓜葛的同性生物都会成为假想敌。真是可笑又可悲!萦推了推滑落的眼镜,对那样的女性同胞致以十二分的怜悯与同情。 “这件事啊,简单!”南弹了个响指,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交给薇就ok了。”她朝教室最后扬扬下巴,等人让开,绘里看见一个梳着公主头的甜美女孩儿正坐在桌子上悠哉地晃着双脚。 “哈罗!”日暮薇朝她腼腆地笑笑,“我是日暮薇,看在那么可爱的小梨窝的份上,我会‘保护’你哟。”她讲得一本正经。 “只要给我欺负就够了。”南拨弄着刘海,笑容邪恶得像个女巫。 “是你吧?”她附在绘里耳边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音量问,“那天接电话的人是你吧。” 那个声音她怎么也不会忘记!让目空一切的神谷南嫉妒的女生的声音,刺进自己心窝的声音她怎么也不会忘记! 绘里听见她的话心头猛然一震,糟了,这才是最大的危机…… 第十章 女王与公主的青睐 “喂、喂!神谷为什么对那个新来的这么特别呀?”当绘里跟南一起走出教室时,女生们立刻叽叽喳喳地不平起来。 神谷南,警视厅总监的掌上明珠,永嘉学园拥有天使脸孔、魔鬼身材、风靡万千少男的第一校花,高傲、任性,被追逐于其后的男男女女们尊称为“女王”,二年d班的“最高统治者”! 可是这样一个高不可攀的偶像级人物竟然会对暂时“身份不明”的转学生另眼相待,让她们这些平日里总是被“女王”忽略的人怎能不抱怨? “对啊,刚刚我还见‘女王’对她讲悄悄话呢!呐——日暮,这种待遇我们可都没有过啊!” “为什么?那女孩儿到底有什么特别啊?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很温馨。”二年d班的“公主”,“女王”神谷南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日暮薇晃着脚,笑得可爱又无害。 “诶?”女生们像看见n次元生物一样瞪着她。 “我喜欢她的气息。” “什么?!”乍起的尖叫几乎要穿透房顶,连‘公主’都被蛊惑了,怎么可以! …… ****** ^-^ ****** 哇啊~~~~入学第一天,她就被人叫出来“谈话”了。 都是韩真夜那个臭小子啦! 意会到南就是那夜打电话给真夜的女生,绘里简直欲哭无泪。这一趟日本之行,本来只想在秋的故乡平静地住上一段时间,见一见她身边的人,并不想节外生枝,可为什么偏偏会遇上韩真夜那小子呢? 不,错的不是遇见韩真夜,错的是她根本不该鬼迷心窍接了那通电话! 当时为什么要鬼使神差地替他接电话呢?明明感觉到了那个女孩儿对他的心意…… 啊——真是该死! “你那是什么表情?怕我找你麻烦?”来到无人的树荫下,南率性地在长椅上落座,优雅地交叠着傲人的长腿,好笑地看向满脸懊恼的绘里。 “真的很对不起!”她不打自招了! “为什么?”南有趣地弯起细致的眉峰睨向她。 “就是替韩真夜接了你的电话呀。”绘里坦白地说,反正她和韩真夜也没什么秘密。 “哦,那个呀。”南看了一眼榕树叶中破碎的天空,散漫地语气显然压根儿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为什么要接?嗯——难道是被威胁?如果是他的话,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南纤长的指轻轻敲打着完美的下颚,精心养护的彩绘指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以为这样她就会死心了吗?笨蛋真夜!“韩真夜会威胁女生?”绘里吃惊地问。 “真夜向来恣意妄为,只有他懒得做的事,没有不会做的事。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并不是刨根究底,而是觉得很好玩。 天使笑容下包藏祸心的人她见的多了,可这女孩儿的气息却很“纯净”。纯净?这可不是能用在现代社会人身上的词汇呀! “嗯——”绘里有些犹豫要不要实话实说,“喜欢韩真夜很辛苦吧?” “什么意思?”南清冽的目光忽然渗进些许冰意。 “你别误会,我没什么意思,只是,只是他好像有喜欢的人了,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南闭上眼睛,感觉有些涩。 她无法参与的韩真夜的过去果然藏着一个自己永远无法打败的女生! “你怎么发现的?他自己不会对你说这些吧?”南勾起饱满的唇戏谑地看向她。 “因为很不幸地我恰好有几分像那个女孩。”绘里无奈又哀怨,不敢告诉南,从韩真夜对她的频频失态来看,自己与那个女孩恐怕不是“几分”相似,而是“惊人”地相似! “不过韩真夜很清楚我不是她——” “就是这样才可怕,把心囚禁起来……不可原谅!把真夜逼进死角儿的人不可原谅!”南心中充满了对那女孩儿的愤怒。 “你——”绘里怔怔地看着她,“一定很喜欢韩真夜……” “傻瓜,说什么呢!”南忽然明朗的笑容下藏着失落的阴霾,“我怎么可能喜欢那种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傲慢小子?对了,他那天在哪儿?” “我家——啊!你千万不要误会哦!”像想起什么,绘里连忙解释,“他会在我家是因为他受伤昏了过去,我又不知道他住哪里所以只好把他带回家——” “带回家?”南像看到怪物一样看着她,“遇见受伤的人应该叫救护车吧?陌生人你也能随便带回家?小姐,你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啊?” “为什么你们都说一样的话啊?”绘里咕哝着,实在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怎么全世界的人都以为她是个笨蛋啊?“他救了我,当然不是坏人了;见他受伤,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救治,而我家又恰好有药箱——” “笨蛋!坏人会在脸上写字吗?”南看见绘里茫然的神情差一点发飙。 真是的,她干嘛要被这笨丫头影响情绪啊! “对不起,以后会注意的。”绘里连忙乖乖认错。 “这才是乖孩子嘛。”拨了拨酒红的长发,南恢复一贯的风情,“你说真夜那小子救了你?”“哦,那个啊,就是不巧撞到酒鬼被追的时候遇见他逃了一劫,虽然当时受了伤,不过真的很厉害,厉害得……”有点残忍,想到当时的场景绘里还是心有余悸,“对了,你知道他为什么受伤吗?你打电话时好像已经知道他受伤了。” “啊,那个呀!我哥的下属巡视时发现那群偷袭他反被打伤的人渣——千万别问我为什么有人偷袭他!大概是那小子衰神附体,对他来说意外简直是家常便饭。搞不懂呀……”南说着,懒洋洋地伸展着手臂站起来。 “他……不是不良少年对吧?”犹豫着,绘里很小心地问。 南有趣地瞥了她一眼,“你看他像吗?” 当然不像了,说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才对!不过—— “不是有句话叫人不可貌相吗?”绘里嘀咕。 “嘴硬,真不可爱。”南坏心地揉乱她的短发,“走吧,上课了。” “咦,就这样?”跟自己想象的“谈话”根本不一样嘛! “你以为会怎样?”南揶揄地看着她。 “没有,什么都以为。”绘里立刻摇头。 “呵,你还真是什么都写在脸上啊。”被保护得很好吧,所以才“单纯”得像白痴。 看着南窈窕的背影,绘里无意识地摸了摸脸颊。 泄露情绪的通常应该是双眼吧?无论表情伪装得多么完美,还是会被眼神出卖。 眼睛才是心的真实,她一直这样认为。 ******^-^****** 当太阳神披上金色战甲返回宫殿,绘里回归学校的第一天也在不知不觉中结束了。校园无人的林荫道上,她拎着书包轻快地跳着儿时偶尔会玩的九宫格,脸上漾着开怀的笑。 “绘里看起来很开心呀。” 柔和的声音自身后飘来,绘里像被抓到做坏事的孩子,动作定格在起跳的瞬间。 “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在社团处理完事情的薇笑眯眯地来到她身边。 “日暮同学……这么晚才回家啊。”绘里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叫我薇就好,我可是你的‘保护人’呢,这么生疏我会伤心的。”薇似假还真地说。 “薇。”绘里反手在背后勾着书包,偏着头叫了一声,“对了,你说要帮我,打算怎么做?”薇看起来可是十足温柔腼腆的女孩子呀! “自然是把事实告诉那些想知道的人啰!”不过是稍加“修饰”达到她想要的结果罢了,舆论的引导力可是很恐怖的。 “啊,我差点忘了你是新闻部的!”而且还是在竞选中以绝对优势击败上届部长的新闻部长呢!绘里对她真是佩服极了,“那我就拭目以待啰!” “不会让你失望的。”这对她来说根本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一向很享受用文字牵引别人思想的成就感。 两人边走边聊,忽然一个小女生从停在校门外的一辆汽车中下来跑到她们身边。 “月枼,有事吗?”薇笑着先开口。看样子等了好久,终于想起来要道谢了吗? “我——我是来向她道谢的。”也许是因为早上没有立刻道谢的失礼,月枼灵一直躲避着绘里的视线。 “不客气,有没有伤到哪里?”绘里弯下腰摸摸她柔软的发。 红扑扑的脸蛋儿加上和魔卡少女樱一样的发型真是可爱的小女孩儿! “没、没有。”月枼灵的脸就像天边艳丽的晚霞,那种明明想要说什么却又骄傲地开不了口的别扭表情让绘里和薇都忍不住笑了。 “……我叫月枼灵……” “月枼灵?很好听的名字。”绘里笑着称赞,在她脸上看到了童稚的欣喜。“我叫席绘里,席、绘、里。”怕她听着中文不是很顺耳,绘里特意说了两次并向她伸出手,“请多关照啊,月枼。” “嗯。”小女孩儿含糊地应了声,把手放入绘里掌中,“你的手好小!”比自己的没有大多少,可是好软、好暖,就像淳希姐姐的。 “呵呵,配我的个子比例正好啊!呐,你的感谢我已经收到了,快点回家吧!” “那……再见。”朝两人挥挥手,月枼灵欢快地跑回等候的车里。 “月枼不是很亲近人。”目送汽车绝尘而去,薇若有所指地开口。 “咦?不是有很多朋友吗?”绘里有些疑惑,早上在她身边不是有好几个女孩儿吗? “朋友?真的是朋友吗?”薇无害的笑容多了几分讥嘲。 “薇……难道——”绘里隐约猜到些什么,“在永嘉最不缺少的就是有钱人吧?既然如此——” “只有谁比谁更有地位而已,带着龌龊目的千方百计想进入这所学校的人比比皆是,绘里,这里并不是乐园。” “啊……明白了。”薇的认真的让绘里傻傻地点头受教,“可是也有例外吧?” “果然,对你来说有些沉重呢!”单纯的笑容神奇地回到薇脸上,“那我们说些轻松的好了,月枼是现任财政次长唯一的孙女,月枼家族的辉煌已经在日本政界延续了好几代。” “哦。”绘里继续点头,不明白这有什么特别。 “你喜欢梧学长吗?” “诶?”怎么突然扯到泽了? “梧家在工商界的势力已经到了顶端,目前有向政界渗透的趋势,和月枼家族合作无疑是最快的捷径。” “你是想说——联姻?”绘里立刻猜到薇话后隐藏的深意,“泽和月枼?她还小吧?”会不会有点太荒唐?强强联合也不必拿下一代的婚姻交易啊! “是西泽淳希,月枼的表姐。所以你要喜欢梧学长的话,可要加油哦!”薇坏坏地笑。 “什么时候的事情?已经确定了吗?”比起澄清自己和泽的关系,绘里更关心联姻的事情。 “还不确定。只是梧夫人表现得太热切,社交界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泽的妈妈?这样做好吗?” “那你要自己去问梧夫人啰!”薇竖起食指晃了晃,“梧家的继承人至今仍未确定,她当然要用点心了——哎呀,竟然对你八卦这么多,该检讨了呢!” “不,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绘里恍惚地说。 “住哪里?我送你。”薇指了指另外一辆一直等候的汽车。 “我家很近,不麻烦你了。” “那明天见,路上小心哟!”薇向她挥挥手坐进车里,司机立刻转身递过一个文件夹,“大小姐,您要的资料。” “嗯。”薇饶有兴趣地翻开文件夹: 席绘里,女,16岁…… 第十一章 就是吃定你(上) 泽要订婚了。 呃——是可能。 和薇分手之后,绘里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这件事。 联姻,为什么?就算需要借助月枼家族的力量,以梧家现今在东京乃至日本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也根本不需要在事情尚未明朗化之前先制造话题吧? 秋说过,梧夫人是自视甚高的人,那样性格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反常的热切举动?薇刚才说梧家的继承人目前仍未确定,难道—— 是为了巩固泽在梧家的地位?!有人“威胁”着泽继承人的地位! 这个想法刚在脑中成形就被绘里否定了。 泽是梧家独子,又那么优秀,完全具备继承人的资格与素质,就算还有能力不错的亲戚也不可能会取而代之吧?也许是因为还未成年所以才没有在媒体前公开承认吧?是啦,一定是这个原因。 不过这件事她好像没有插手的余地,大家族总有自己的是是非非,她一介小女子只是个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人,就算担心泽也实在没理由在这边头疼呵! 一路心不在焉地地想着,忽然一阵食物的香气飘来,绘里立刻听到五脏庙传来抗议的叫声。 哇啊~~~~~饿了~~~~~~ ****** ^-^ ****** “哈罗!小姐一起happy哦?” 街上几个一看便是无所事事之徒的年轻人轻佻地对过往的漂亮女子大吹口哨,其中最壮硕的一个色迷迷的目光追逐着从身边经过的长腿mm直到远处kfc门口。 “内山!是那个臭丫头!”目光扑捉到一抹瘦小的身影,壮硕男激动地叫了起来。 “哪个臭丫头?”忙着看mm的圆球同伴兴趣缺缺地问。 “就是前些天害我们被揍的臭丫头!”壮硕男愤恨地说,恨不得把人大卸八块儿。 “什么?那个臭丫头!在哪儿、在哪儿?老子要给她好看!”圆球叫嚣着。他*的!那天害他打了一个星期的石膏! “喂,你们两个搞什么?”其他的同伴儿也来了兴致。 “说起来内山你们两个那天是被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教训了吧?哈哈……真是没用!” “那天我们喝醉了!”被同伴这样嘲笑着,圆球气得双眼通红。 “呀、呀!就不要找借口了!那小子在那儿?今天我们替你出气。” “只有那女的,喏,在那儿。”壮硕男指着不远处站在路边一脸为难的绘里。 “靠!是永嘉的制服……啧啧,脸蛋儿也不错哦,呵呵,看来今天是人财两得了!走,兄弟们,‘慰问、慰问’去!” …… 嗯,吃什么好呢?站在路边犹豫不决的绘里丝毫不知危险将至。 “嗨,mm!要哥哥陪吗?” 轻浮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震,拔腿就走,可惜没走两步就被人抓住了。“放手!”她不悦地叱呵,却在看见两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后心中大叫不妙。 噢噢,真是冤家路窄! “臭丫头,气势倒不小嘛!”圆球肥胖的手伸过来。 “你敢!”绘里死瞪着那只咸猪手。 “嘿嘿,你说本大爷敢不敢?这次没人救你了吧?”圆球阴笑着。 眼看那膨胀的粗短五指要碰到自己,绘里头一偏大叫起来:“非礼啊!非——唔……唔!” 没料到她会有此一举,抓住她的人连忙捂住她的嘴,几人迅速把她围拢起来。而听见绘里叫声的路人一见对方是混混之类的,不敢惹祸上身竟纷纷走避。 绘里欲哭无泪了。世态炎凉啊,竟然对她这个弱势的女生见死不救! “臭丫头,挺行嘛!你喜欢叫?老子就让你叫个痛快!”有人扬起巴掌挥向她。 不是吧?她绝对受不了这一巴掌的!眼见那蒲扇样的手就要落到脸上,绘里害怕地紧闭上眼睛,用力偏过头,本能地大叫起来。 “韩真夜——”呜……救命啦! “咔!”脆生生的响,有点耳熟。 “啊——”痛苦的惨叫,也似曾耳闻。 钳制的力量消失了,脸上也没有痛楚。 “嚯,叫这么大声,真是一点淑女样没有。”这绝对不是说那个男的。 等等!这个声音,这种嘲谑的调调——绘里微微睁开一只眼睛却被放大的俊脸吓一跳。 是韩真夜,真的是韩真夜! “你这种表情是想我来,还是觉得我多管闲事了?”真夜笑里藏刀地问。 “不,你来的太是时候了!”如果总能这样随叫随到就太好用了,绘里贪心地想。 “熊野,就是这小子!”圆球儿见到完全不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的真夜又怕又恨,立刻向扬言要替自己出气的人求援。 “混蛋!”哪知之前气焰嚣张的人一见到真夜就变了个人,“谁不惹,你偏偏惹他,找死啊!” “诶?”躲在真夜背后的绘里傻眼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难道是被韩真夜刚才那一手“无声无息断骨术”吓到了? “熊野!你这是什么意思?刚才还说帮我们——” “闭嘴!”熊野一边朝真夜赔笑一边扇向圆球的头,“你知不知道他是谁?韩真夜!韩真夜!太子的人,动他你想死是不是?” 黑街太子黑肱政可不是谁都能惹的,偏偏这个暗世界的天之骄子对有“恶魔”之称的韩真夜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呐,韩真夜,他们好像很怕你耶。”绘里扯着真夜的衣服,露出半张小脸偷偷“观察”着熊野一帮人的反应,黑亮的眸熠熠闪光。 “所以?”真夜挑眉好整以暇地睨着“心怀鬼胎”的她。 “呵呵……”被看穿了!“能不能‘顺便’请他们以后不要找我麻烦?”她没有和不良少年打交道的经验啊! “嗯——这个简单。”故意沉吟了一下,真夜弹了个响指,露出让绘里忐忑的奸诈笑容,“记住,你又欠我一次。” 什么嘛!趁人之危!绘里不满地嘟起唇。 “喂,你们几个!”这位大少爷显然不知道人家视他如蛇蝎,避之而不及,懒洋洋地叫住脚底抹油没开溜几步的人。 “您有什么吩咐?”熊野马上回头,谦恭地弯着腰皮笑肉不笑。 “以后不许靠近她五米之内,否则——”漂亮的眸子闪过一道邪佞的蓝芒。 “这要求会不会有些过分啊?”绘里扯了扯他的衣服小声说。 “过分?”好看的眉微微挑高些许。 “不!一点都不过分!”熊野连忙代表兄弟表态,只求在真夜耐性耗尽前赶紧撤退。 “你瞧,人家都说不过分了。”真夜摊开手,一脸无辜又委屈的样子,“我可都是为了你,结果还要被埋怨……” “没有埋怨你啦!”明知他在做戏,绘里心里还是冒出一丝小愧疚,忙着安抚的同时还不忘探出半个身子朝满头大汗的熊野做了个“请走”的手势。 “我很感谢你,非常感谢、万分感谢,行不行?” “行啊,不过你要扯着我的衣服到什么时候?”真夜好笑地低睇着从一见面就不曾离开过他衣服的手。 “呀!呵呵……”五指立刻松开,绘里不好意思地傻笑着。 真丢人!这只手是什么时候“不小心”碰到他衣服的? “得了!不会告你性骚扰!笑那么卖力干嘛?会有钱拿吗?”真夜随意地弹弹衣角,漫不经心地吐出毒汁。 这、这什么话?竟然暗示她“卖笑”?臭小子,超级毒舌男! “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那么大声呼唤我,千里之外也得立刻赶到啊!”真夜取笑。懒得告诉她其实自己刚刚就在对面餐厅。 “胡扯!”明知道是鬼话,走在前面的绘里还是忍不住眉开眼笑。 那个时候为什么会想到他呢?害怕的时候脑海中本能地浮现出他的名字。是因为曾经救过自己的缘故吗?呵呵,不管怎样,又逃过一劫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才隔一天怎么就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真夜反枕着双手散漫地问,不疾不徐地走在她身后。 “早上出了点小意外。”绘里云淡风轻地一言带过,要是对他实话实说,估计得到的是比骋的话更尖刻的打击。 “哦。”他也懒得探究,“吃饭了没?” “还没。怎样,你要请客?”绘里停下来喜滋滋地看着他。 “没问题,有钱人埋单嘛。”真夜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小气鬼!”绘里皱皱鼻子咕哝,“说吧,要吃什么?”反正自己也饿了,一并解决好了。 “都不要。”大少爷他想也不想地一概否定。本来是要宰政一顿法国大餐将就一下的,现在刚巧遇见她,也没必要委屈自己的胃了! 呵呵……受人之恩,当然要竭尽全力回报! “都不要?”脸上堆起虚假的笑,绘里很“细心”地询问,“请问‘都不要’是什么意思?” “我要吃你做的。”既然有一手好厨艺,就不要浪费嘛! “喂,韩真夜,我说你不要得寸进尺哟!”绘里眯起眼睛装出“凶狠”的表情警告。 “你做的比较好吃。”甜言蜜语也是人的本能之一。 啊哦! 席绘里,你千万不能妥协,可是—— “你不要笑得花枝招展好不好?想让大街上的女生都缺氧吗?”真是的!长得帅就可以笑得这么“蛊惑人心”吗?害她心中小鹿撞撞。 “自己没定力不要怪别人。”真夜讥嘲地瞥了她一眼,“快点回去,我饿了。” “先去超市买材料啦!”什么呀!这、这、这不摆明了自己缴械投降吗? “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你钱没还,这辈子才要被你吃得死死的!” 好哀怨呐~~~~就这么一句奉承就任人“奴役”了啊?!席绘里,你也太没骨气了~~~~ ****** ^-^ ****** 与此同时,对面的餐厅: “喂,夜到哪里去了?”肤色黝黑,面貌俊朗粗犷的黑肱政一边拨着电话一边蹙着眉头狠狠瞪向对面的跟班。 点餐的时候人不见了,可恶,不会是放自己鸽子吧? “夜,你在哪儿?……外面?废话!我当然——什么?!我也去,你在哪儿?……喂,夜!夜——” 混账!竟然挂他电话,还说什么“找到你就来啰”!岂有此理,有更好吃的东西竟然不叫上自己! “老大,我刚刚好像看到马路对面有貌似夜少的人——”忠心的小弟鸟井没有察觉主子即将喷发的岩浆。 “我好像也有看到耶!”傻傻的三田自动送上来被骂,“不过夜少不会和熊野那帮家伙打交道吧?英雄救美似乎更离谱了……” “你们两个猪头!看到为什么不说?”也不管是什么场合了,黑肱政手中的meue直接招呼到鸟井脸上。 “为什么是我?”鸟井哭丧着脸。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嘿嘿,谁让你正好坐在老大对面?!”三田幸灾乐祸地说,一记无影拳却随即擦过他的脸,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老、老大……” “你们刚刚说夜跟一个女人在一起?”黑肱政阴森森地问。 “是女孩——”三田小心地纠正。 “我管你女人、女孩!立刻、马上把人给我找出来!”想着电话那端真夜“挑衅”的悠然,政就满心不爽,对着满桌的美食食欲荡然无存。 “是!”鸟井和三田立刻弹跳起来往餐厅外冲。 哎,命苦啊!谁让他们有个任性又霸道的主子呢?只好认命了…… 不过,夜少,你千万不要跑太远呀…… 第十二章 就是吃定你(下) “呐,韩真夜,我今天见到南了。”在厨房忙碌时,绘里突然想起这件事。 “嗯。”在客厅看电视的真夜意兴阑珊地应了一声。 “不用向她道歉吗?她真的很担心你。就算……就算不能交往,也可以做朋友吧?”南不是那种想不开的人,也许是韩真夜想太多了。 “没那个必要。”为什么没有一个好看的频道?日本的电视台都要整改了! “南那么出色,为什么你不喜欢?”她纳闷。如果她是男生,搞不好还会倒追南呢! “啰嗦!”真夜有些不耐烦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能有什么原因? “……嗯——”厨房里的人似乎在思索着接下来的事情要不要问。 “又怎么了?”真夜索性扔掉遥控器走到厨房门边。 “南说你经常会碰到意外……你得罪了什么人吗?”一次两次可以叫做意外,太频繁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神谷南几时做起大嘴婆了?”真夜环着手挖苦。 “你才毒舌男呢!”说话那么歹毒,小心会坏掉舌头! 真夜也不和她斗嘴,反正只要她不拿那些有的没的事情烦他就什么都好说。 “好了没?我快饿死了。”食物的香气勾起了之前沉寂的食欲。 “饿了就先去吃,汤还要几分钟。” 绘里打开微波炉要把做好的菜端出来,却被真夜走过来拿走了手套。 “你也一起吃。”把菜拿到餐厅后,他回来叫为他的举动而呆愣的绘里。 “可是汤——” “不是设定的有时间吗?陪我吃饭!”真夜霸道地把她拉到餐厅按坐在椅子上。 笨蛋,忙那么久都不会累吗? “呃——韩真夜,饭我自己盛就好。”见他拿了两个碗装饭,绘里有些“受宠若惊”。 打从见面,这位不知是何方神圣的“神圣”就把使唤自己当成理所当然的事,突然间“殷勤”起来,这样的待遇反而让她倍感不适。 “你不会以为我连饭都知道怎么盛吧?”真夜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当然不是!”哪有那么夸张! “那就闭嘴,安静地吃饭。” 香软的米饭端到面前,绘里感动得差点流泪。这小子的良心总算没有全给猫吃了~~~~ …… “你穿围裙的样子很可爱嘛。” 吃着吃着,忽然从他口中冒出一句意外的话,害绘里差点被米饭呛到。 “咳、咳……”真是!莫名其妙说这种话,害她都不好意思了! “哈哈……”看到绘里的反应,真夜开怀地大笑起来,“你还真纯情叻!从来没被男生称赞过吧?” “恰恰相反,夸我的男生不知道有多少呢!”就算她没有南的明艳耀眼,俏丽可人可是大众评语!只是自己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逞口舌之快可不是她的作风呢! 拧了下细致的眉心,绘里不再和他闹,起身去端汤。 “这什么汤?”好香! “你不是要吃冬菇吗?所以做了冬菇双耳汤,益胃的,多喝些——不,还是适可而止吧。”绘里拿出小汤碗给他添了一份。 “干嘛对我这么好?”真夜捧起汤试了口味道后斜睨了她一眼。 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绘里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很快想到一个非常有“説服力”的原因—— “大概因为你一直对我颐指气使才害我把对你好当成理所当然。” “咦,原来你这么容易被‘驯化’啊!” 听!哪有这种讨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嘛!隔着餐桌绘里气恼地瞪他,心中发狠绝对不会再为他做一次饭!可是—— “喂!”一口气喝下最后一口汤汁,汤足饭饱后的人拿起餐巾优雅地抹了抹唇,颀长的身体在绘里上方投下一道阴影,俊美的脸上露出诱惑的笑容,“厨艺非常不错哦!” “诶?……谢谢。”良好的修养加之对方刻意用来迷惑人心的笑容让听到赞美的人反射性地露出甜美的笑做回应。 “真让人百吃不厌。”真诚的蜜语甜言下藏着某人的“居心叵测”。 “谢谢——” “如果能经常吃到就太好了,可惜呀……”戏剧性地欲言又止加一声悠然长叹。 “呃,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做给你吃——”还没回过神的小鱼乖乖吞下糖衣诱饵。 “你说的。”等得就是这句话! “我说的——我……什么!” 迷梦在看见恶魔的笑容时瞬间清醒。她刚刚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蠢事? “你不是出尔反尔的小人吧?我不介意和你的新朋友‘勾通’一下你的人品。”上扬的唇角儿把“不怀好意”诠释得淋漓尽致。 “我有说要出尔反尔吗?你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走开,别在我面前!”绘里孩子气地一把推开他因俯身而逼近的脸,懊恼着自己居然笨笨地掉进陷阱。 老狐狸!千年狐狸!长那么帅,摆明是要魅惑人心,没准儿前世就是一只祸乱天下的狐狸精…… “你慢慢吃。”目的达到,真夜神采飞扬地离开。 “哼!”谁理他!最好走得远远的,永远不再出现在她面前兴风作浪!用力扒了口米饭,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某人站立的地方有误。 “内个妈(你干嘛)?”激动之下她口齿不清地大叫,“大门在那边!”糟糕!噎住了!赶紧喝口汤。 “我知道。”握着客房门把的真夜好笑地回头看她,平平的语气让人抓狂,“不过我今晚在这儿过夜。” “噗——”刚到口中的汤在这耸动的话下顿时化作一道箭柱喷出。 “你表演特技呀?还真有够烂的。”嘴里说着落井下石的话,真夜眼中却溢出莞尔的笑,走过去随手拿起餐巾帮她擦拭溅到身上的汤汁。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瞧,我不在你身边你怎么能平安地活下去?”他唱作俱佳地叹了口气,把罪行推得一干二净。 “你还说!都是你害得啦!我从来没有这么失仪过,也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情绪。我要是怎样了你就是千古罪人!”呛到了的绘里泪眼汪汪地“控诉”。 心平气和乃养生之道,心脏有疾的人最忌情绪大起大落,从她懂事以来就把这句话当作金科玉律奉行不悖了。 “没有情绪波动?真是可怜的孩子!”将她落在脸侧的散发撩到耳后,真夜一副“神爱世人”的悲悯之色。 “少来!”绘里不客气地拍掉他的手,“你的情绪有多少是真的?少在那里五十步笑百步了!” 她只是情绪波动不大,开心时会笑,伤心时会哭,但不会太过而已,并且一向比别人豁达,可不会像他把真实的情绪隐藏起来,说白了就是从头到脚都套上厚厚的盔甲让外人无从窥探。 明明只是孩子却深沉得像个饱经沧桑的老头子!难道说失去亲人的孩子都会变成这样吗?喜怒无常、任性妄为、心防极重…… 蓦然被人刺中要害,真夜眸中闪过一丝寒光,也只是那么一秒而已就又若无其事。 “你在想什么?”她飘远的眼神明显是在想着别的事,当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时,真夜莫名不悦起来。 “没有,你要住就住好了。”绘里抽回他手中的餐巾开始收拾餐具。 “咦,你气糊涂了?”这回轮到真夜措手不及了。 “我日行一善不行吗?”绘里头也不抬地说,“走开,别妨碍我!”万一衣服脏了,搞不好自己还要歹命地帮他洗,这种事他绝对做得出来! “ok。”真夜看了她一会儿,耸耸肩径自走开,“我洗澡去了,不要偷看哦!” 绘里的眼角难以自持地隐隐跳动起来,这家伙!果然是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不知道现在一脚踹他出去行不行? …… 夜深人静之时,窝在客厅沙发看电视的真夜忽然起来走到主卧室,见房门半掩着不禁皱了皱眉。 没半点儿危机意识,欠教训! “喂,席绘里!”粗鲁地踹开门,没经允许他就猖狂地登堂入室。 “干嘛?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背对着门的绘里被他吓了一跳,拍着心口回头埋怨,“还有,进别人房间你不知道要先敲门吗?” “我敲了,你没听见。”他睁眼说瞎话,脸不红、气不喘。 “真的?”绘里狐疑地觑着他。 “你干嘛不锁门?”懒得和她废话,真夜开始“兴师问罪”了。 “我又没有要睡觉,干嘛锁那么早门?倒是你,不看电视跑来和我拌嘴吗?” “我要用电脑。” “在那边,请便。”绘里朝卧室另一端放着笔记本的电脑桌随手指了指就继续看自己的东西。 “你在看什么?”真夜好奇地走过去。 “隐私,请勿偷窥。”察觉他的靠近,绘里立刻用手掩住日记本。 “切,不看就不看。能有些什么?还不是少女怀春——”嘲笑的话说了一半,真夜的视线忽然被落在脚边的一张白纸吸引。即使在光线微弱的书桌一脚儿下,他还是清楚地看见那上面七七八八写的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梧冰泽。 “你喜欢梧冰泽?”他弯腰拾起那张纸。她怎么认识那家伙? “你别乱说哦!”他突如其来的话让绘里一惊。就算喜欢也不是她喜欢而是秋—— “那就是暗恋了。”对了,她也念永嘉学园嘛!说不定就是因为仰慕他才去的…… “听你瞎扯!干嘛突然提到他?你们认——”绘里扭头,刚好看见他手中的纸。 那是……看秋的日记时无意识写下泽名字的纸! “还给我!”她红了脸颊,有种被抓住“作奸犯科”的心虚感。 “敢做不敢当的胆小鬼!”真夜嗤笑一声,手腕一转纸就落在书桌上,“网卡给我,电脑我拿卧室用。” 管他们什么关系,干自己何事?!可是滑过心头的那抹不悦是为什么?墨色的瞳孔因这不受控制的情绪而微微收缩。 “喏,拿去。你还真难伺候!”绘里把网卡递给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咦,他好像不高兴呢,瞧那笑阴森森的好像谁欠了他钱没还一样。就说了这小子反复无常了、阴晴不定,自己还是不要扫到台风尾…… 于是当真夜拿着电脑刚跨出房间,身后马上传来落锁的声音。 “席、绘、里!”他咬牙低吼。他是蛇蝎吗? “呵呵……”回答他的是一阵讪笑。 小心为妙呀…… 第十三章 杠上火狮 天气很好,可绘里的心情却很糟糕,非常糟糕。 “不舒服吗?”下课后,薇来到绘里身边有趣地觑着她。 “啊?没、没有啊!”绘里愣了一下后赶紧摇头,摆明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上课虫一样扭来动去,还说没什么?”南的双臂越过课桌搭放到绘里肩上,却意外惹来她的瑟缩。 娟秀的眉一挑,南顺手一拉绘里的衣领,裸露的白皙肩头有一片片瘀青。 “南!”绘里反射性地把衣服拉回原位,脸颊一片绯红。 拜托!虽然d班的男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不表示他们不存在啊!穿夏装露出皮肤和这样被人扒下衣服裸露的感觉完全不同嘛! “为什么会有伤?谁做的?”南看着薇掀起她的袖子露出的碰伤危险地问,她猜这丫头搞不好pp上也有伤! “呵呵……”绘里傻笑着想敷衍了事。 “笑?你很喜欢笑哦!”南皮笑肉不笑地拧拧她的脸颊,“一直笑下去怎样?” 哇!南好阴险!绘里连忙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脸,嘟嘴表示不满,“是韩真夜啦。”她很小声地说。 南的眉又扬高了些。 “韩真夜?”薇的眼神闪了闪看向南。 “他打你?”南平缓的语调说不出是不敢置信还是忿忿不平。 “不是打,不过比打还恐怖!”绘里揉着手臂回忆着早上不堪回首的经历,身体的隐隐作痛让她一早上的郁闷倾泻而出。 因为韩真夜那个杀千刀的小子,不但霸占她家的床,敲诈她的美食,竟然还敢那么没良心地把她像沙袋一样扔出去! 早上,当她做好早餐去叫他起床,虽然意外发现这家伙的睡相很好看,不过她要赶着上课,没时间欣赏一个醒着时是恶魔的小子的睡相。 所以,她很礼貌地“请”他起床,但是,“温柔”的声音没有收到任何效果,于是,她提高音量,越来越大,威逼利诱都用上了,身体也越靠越近,手也开始拍、打、摇、掐。 如果不是那轻浅规律的呼吸,绘里几乎怀疑他已经进了天国——不,他是一定会去地狱和撒旦团聚的。 终于,好不容易他有了反应。眉心轻轻攒起,像在不悦被人打扰,然后,犹带朦胧睡意的眸准确无误地对上做贼心虚的绘里,再然后,在她还不及反应的时候,坐起、伸手、抓人、丢开、躺下、闭眼、睡觉,一气呵成。 仍是之前的睡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于是,绘里不信邪地又试了一次,同样的结果;再一次,还是。等终于意识到除非真夜自然醒之外,没有人能叫醒他时,绘里已经精疲力尽、遍体鳞伤、欲哭无泪了。 用实践验证未知的代价实在有够惨重地! 那个可恨的臭小子现在一定还在她家床上美美地睡着,对自己“惨无人道的恶行”还一无所知吧? “你叫他起床?”南表情古怪地盯着她,好像看到了什么怪物。 “怎、怎么了?”绘里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她已经彻底了解叫韩真夜起床是一件多么艰难危险的事,难道还有比被他“袭击”更恐怖的后果? “韩真夜很重睡,打扰他睡觉的人基本上都是这种下场。”薇好心地解释。因为南的哥哥冧就是可怜的受害者之一。 “那他都不用上学吗?”每天要睡到自然醒,仅仅出勤率就足以被学校开除一万次了! “他现在念附近的目叶高中,那小子几乎每半年转一次校,这大概是第五所了吧。”南撇撇嘴,对真夜如此辉煌的“战绩”不予置评。 “转校需要手续费吧?他是孤儿,哪有那么多钱啊?”福利院有那么多小孩儿要养,哪能把钱都砸在他身上啊? 听绘里这么说,南和薇对看了一眼,困惑地问她,“他是孤儿吗?” “他不是吗?”绘里更困惑。韩真夜明明说他没有家人啊!可他也没说自己是孤儿嚯~~ “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你在和他交往吗?怎么认识的?”薇倚着课桌若无其事地问着自己最感兴趣的事情。 “怎么可能!”怕她误会,于是绘里只好把自己和真夜认识的经过连同昨晚的意外都告诉她。 “原来是这样。”薇点点头,笑容加深了些许,“这么说,你有可能成为南的头号情敌啰!面对长相酷似前女友的女生,会移情也是在所难免吧?”可从来没听说过韩真夜主动缠上哪个女生啊! “移情?薇,拜托你别开我玩笑了,我们不来电的!”自己和韩真夜?二十一世纪的天方夜谭吗? “这样不行。”南看着绘里脸色凝重。 绘里听她这么一说立刻紧张起来,她和韩真夜真的没什么啊! “南,我不会成为你们之间的障碍——” “从今天起你跟我去剑道部练习。” “诶——剑道部?”这什么跟什么啊,绘里一头雾水,“为什么?” “真夜不会总是那么巧在你遇见人渣时出现,所以你要自立。”南纤长的食指在讶然的绘里面前晃了晃,“就这么决定,中午我带你去买护具。” “女王”的决定完全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薇轻轻动了下眉,“绘里,不去也没关系,南只是随口说说。” “我哪里只是随口说说!”南嗔怪地瞥了她一眼。 “没关系啊,以前就觉得剑道蛮有趣,正好去看看。再说了,我也算个小美女,学点防身术好对付色狼嘛!”绘里自我调侃地说。 医生说过只要控制好运动量,身体不会有大碍。何况南的心意,不管是对韩真夜的还是对自己的,她都不想拂逆。 薇深深看了绘里一眼,甜美的笑容多了些什么…… ******** ^-^ ******** 流年不利! 当那个原本已经跳入篮筐却又弹到篮板的篮球直直地砸向绘里的额头时,她脑海中只有这四个字! 揉压着受难的额头,她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衰神附体的可怜人!来东京以后,倒霉的事是接二连三,就连走路也会不巧地被球砸!可现在,她相信自己如果不快点赶到剑道部,神谷女王恐怕也要给她“颜色”看了! “学、学长,这个请你收下。” 蓦然传来的声音把绘里的视线拉向左侧的园圃对面,透过林丛却意外看到被几个初中部小女生包围的骋。 呵呵,不愧是永嘉学园的风云人物,连小学妹都被“煞”到了嘛!不过,对他来说,女生的爱慕只会徒增困扰吧?瞧那两道浓眉扭曲的褶皱就知道了! 这就是自由自在的青春呀,好好“享受”吧,亲爱的“哥哥”! 在骋看不见的地方,绘里幸灾乐祸地向他挥挥手,继续走自己的路。她可不想被南批,从自己答应去剑道部,南可是拿十二万分的严厉对待连跑步都嫌笨拙的她,可惜,这回严师注定出不了高徒呵! “让开,你挡路了!” 不耐的声音让绘里颇不苟同地轻轻拢起秀致的眉心。对待后辈要有耐心和爱心—— “骋学长,这是送你——” “啪!” 仍有些稚嫩的声音在这脆响中戛然而止,接着就是骋冷沉的警告,“滚开!” 真不是普通的粗鲁!如果是泽,一定不会做这种让人伤心的事吧?即便是拒绝,相信他也会用委婉不失礼的方式。不知怎么的,看着骋,绘里脑海中突然浮现泽微笑的样子。 真是的,自己在想什么呀~~~~~~~用力摇摇头,赶跑虚幻的影像,她不自觉地向他们走去。 咦,送礼物的小女生是月枼灵,难怪声音有些耳熟! 看那张稚气漂亮的小脸,那原本应该是充满笑容与朝气的呀,可现在却是满满的失落与受伤。这孩子只是单纯地把他当成崇拜的偶像吧?所以才没有爱慕者被拒绝时会有的羞恼,只是受伤! “这样不行哟!”清悦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不远处的人都听见。 哪个不要命的家伙竟敢多管闲事?!骋深锁着眉看向绕过园圃走近的绘里,狠厉的眼神仿佛随时要把她撕成碎片。 “是你……”伤心不已的月枼灵诧异地看向绘里。又是她…… “你!”骋迈动长腿逼近两步,目光无意间落在她额头的红肿上,“你头怎么了?” “啊?”绘里摸上之前被砸中的额头,“这个呀,刚刚被篮球不小心砸到——”了。 “白痴!”骋雪上加霜。篮球会不小心吗? “呵呵,我们不说这个,谈谈你刚才对学妹的态度——” 话还没说完,骋的身影忽然欺近,兜头压下的阴影让绘里有种即将被野兽吞噬的错觉,然而闪烁的目光瞥见月枼灵眼中极力隐忍的泪水后,她还是仰起脸迎上骋杀人的视线。 “拒绝有很多种方法,为什么要选最伤人的一种呢?” “你敢教训我?”骋的眉毛几乎要竖起来,攫住绘里的眼睛差点要喷出火来。这臭丫头以为叫自己哥哥,她就真变成秋了吗?连秋都不敢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 “不是‘教训’,是‘建议’。”对他逐渐高涨的怒气,绘里倍觉无奈,“这样对待一个对你心怀崇拜的孩子很恶劣,你不觉得吗?” 她居然说他恶劣!居然还对他露出这种欲使自己产生罪恶感的眼神! 好,很好,实在是太好了! “席绘里,”异样温柔的声音加上阴森的笑诡异得让人直打激灵。 “什么?”绘里悠然地回应,可没无知到以为倨傲如他会乖乖认错。 “你欠揍是不是?!”突然飙高的声音吓得一旁的小女生战战兢兢地挤到一起,至于对绘里,除了产生一些耳鸣的副作用之外,倒是没什么影响。 “她是我的人!谁敢动她?!” 清亮的声音远远传来,绘里诧异地扭头却意外看见一群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在一旁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旁观者。至于斗志高昂的南和跟在后面摆明要看戏的薇自然是等她等不耐烦了才“屈驾”亲自出马准备去教室抓人。 骋扫了她一眼,不屑地冷嗤,“鸡婆!” “你说什么?!”南柳眉倒竖,如果手上有竹刀,相信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挥向骋。 “南!”绘里抓住要暴走的南。她承认以暴制暴在某些时候很管用,但对骋肯定行不通,在这么多人面前更不能让他难堪。拾起被丢弃的礼物,绘里走到同样骄傲的小女生面前微微倾身看着她,“嗨,月枼,学长今天心情不好才会这么粗鲁,我们不和他计较好吗?”她微笑着伸出手,“如果没有别的事,和我一起去剑道部怎样?” 月枼灵咬着唇,水汪汪的大眼睛无限委屈地看向她,缓缓把手交给她。 “跟学长说再见,必要的礼貌我们可不能少唷!”绘里偏头朝骋粲然一笑,近乎挑衅的话惹来一阵嘘唏,也挑起骋磅礴的怒气! 真是够了!这臭丫头竟敢一再招惹他!长腿一跨,蓄满力量的手刚伸出去就被人按住了肩膀。 “混账!谁——”气急败坏的他也不看是谁开口就骂。 “够了,骋。”一直站在人群后的泽轻声阻止。 温和的声音轻而易举地抹去骋的狂躁,他恨恨地对着走远的绘里高声警告,“你给我皮绷紧点!” 让他抓住,杀、无、赦! 第十四章 黑街太子 校园后的草坪,鸟井和三田忙碌地把奉命叫来的各式各样的外卖往方巾上摆。至尊批撒、扒西冷、扒三文鱼、猪排蛋包饭、卤肉饭+味曾汤…… 曲膝侧坐在长椅上的真夜半托着脸,散漫的眼神飘向远处,反常地对食物的香气没有丝毫反应。 “为什么都是你们喜欢吃的东西?”政弓起眉不甚满意地睨向两人。 “外卖就这些东西啊!”鸟井无限委屈地说,他们已经把可以叫来的东西都叫来了。 “算了!”政不耐地摆手,懒得和他探讨外卖的内容,重要的是旁边这个最近都一反常态的家伙! “夜?” …… 被忽视了~~~~~~~~ “真夜?” …… 彻底被忽视了~~~~~~~~ 政的眼角开始隐隐跳动…… “韩真夜!”双掌落在椅靠上的巨大声响吓得三田手一抖,味曾汤顿时洒得到处都是。 这下完蛋了!呜呜~~~~~~~ “嗯?”长椅的震动终于唤回神思渺远的人一个慵懒的眼神,漂亮的眸子些许疑惑地看向近在咫尺的铁青面孔,“咦,谁惹你生气了?” 喂、喂,夜少!鸟井和三田同时翻了个白眼。 “你——”这家伙! “我?”真夜诧异地反手指向自己,一脸的无辜。他刚刚好像什么都没做吧? 算了!一见他露出那种表情,政纵然有天大的火气也消弭于无形了。 “吃东西吧,中午不是也没吃?” 呼——就知道会这样!老大在救过他的夜少面前可是完全没有炎组少主的尊严啊!鸟井和三田偷偷交换了一个不屑的眼神。 “哦。”真夜拿眼尾意兴阑珊地扫过满地的食物,“我没食欲。” 没食欲?这三个字宛如原子弹,刹那在三人耳中炸开。总是把吃摆在第一位的韩真夜居然说自己没、食、欲? “是不是食物不可口?”三田试探地问,知道夜少挑嘴,已经特地弄得很丰盛了呀! “嗯?”再瞥一眼琳琅满目的食物,真夜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啊,比起那丫头做的差远了。” 最近没什么胃口难道就是因为这个?表情凝固了两秒,真夜忽然起身离开。 “夜少……”就这样丢下他们了吗?似乎连要陪老大练球的事也给忘得一干二净呢! “我随便便走走,你们请便。”真夜头也不回地晃了晃两根手指,闲适地向校外走去。 啊、啊,这么任性还真像夜少会做的事呀!鸟井张开嘴巴无声讪笑。 看着真夜的身影走远,政冷哼一声转而朝另一方向走去。 “老大,你去哪儿?”三田紧张地问。 “去看看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竟然能让夜为她先放自己鸽子后忽视他这个兄弟的存在! “去看那个女人……” “那个方向……要去永嘉堵人吗?” “笨蛋!快追!”夜少追究起来,倒霉的还是他们! *********** ^-^ ********** “老大,这不太好啦!万一被夜少知道——”不在意也就算了,不然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他和三田啊! “你有意见?”政回头狠狠瞪了鸟井一眼。那个用食物引起夜注意的女人,他黑肱政一定要见识见识! “嘿嘿……”鸟井干笑着不敢再撩虎须,看向不远处永嘉高耸的校门,现在只能祈祷那个女生已经离开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 “这个,可以送我吗?”学校门口,绘里拿出被骋丢弃的礼物问月枼灵。 “已经坏掉了。”情绪低落的月枼灵意外地看向绘里。 “是啊,坏掉了。”早在听见那声脆响时她就已经知道坏掉了,“我猜里面是易碎的物品吧?所以才会那么脆弱。其实好多人就像这礼物一样,怕自己坏掉,于是就在外面加上厚厚的保护膜,选择伤害别人来自我保护。” 月枼灵诧异地看向她,一旁的南和薇完美的表情出现些许细微的裂痕。 “可是,”绘里看着月枼灵,微笑让她的面容格外的生动,“纵然他有千万个缺点,我想,与让你崇拜他的那唯一的优点相比,根本无足轻重,对吧?” “嗯!”月枼灵想了想后用力点点头。 “那么,可以原谅他吗?”绘里微微弯下腰与她平视。 “嗯!我不生气,一点也不。无论学长怎么对我,他都是值得我崇拜的人!”月枼灵稚气犹存的脸上闪耀着纯净美好的光芒,“我不怪他,真的!” “我知道你会的。”绘里摸摸她的头,安心地笑了,“你的心意一定会传达到的,要开心哦!”不能让她对骋失望,一定要为这孩子做些什么。 月枼灵仰起脸看着她,略微迟疑,伸手抱了她一下后立刻跑回车里。 得到这样的回报,绘里错愕地愣在原地。 “咦,你居然能搞定月枼家的小丫头,不错嘛!”南坏心地拧拧绘里细嫩的颊。 “好了,南,要走了。”薇提醒。岂止是“搞定”月枼家的小公主,神谷女王不是一样被“收服”了吗?只是还没有自觉而已~~~~~ “啊啦,真不想和绘里分开呀!”南夸张地说,紧紧抱着绘里不放。 “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放手吧,绘里都快不能呼吸了。”薇揶揄地念着俳句,率先坐进车中。 “ok,路上小心!”南也坐进薇的顺风车,潇洒地对绘里挥挥手。 “呵呵,韩真夜已经帮我清理过‘路障’了,明天见!”她应该不会总是那么倒霉啦! *************** ^-^ ************** “我绝对绝对不会一直霉运缠身的!”看着缓缓开走的汽车,绘里铿锵有力地自我安慰着,然而一转身她就万分不幸地撞上一堵人墙。 啊——别又来了!似曾相识的境况就让她头还没抬起来就忍不住暗自呻吟。 “你就是席绘里?”政居高临下地凝睇着眼前还不到自己肩膀的女生。 啊嘞?绘里诧异地扬起头—— 好个性的男生!棱角分明的五官,粗犷俊朗,虽然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不过不会让她觉得不舒服。 “你是?”她还没健忘到连招惹过这号人都不知道吧? “我是黑肱政。”政弯下腰很认真地注视着绘里,奇怪,夜原来喜欢这种搪瓷娃娃样的女生,自己还以为他对刚才那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会比较感兴趣呢! “黑肱政……”好像有点印象,绘里在脑海中飞快地搜寻与这个名字有关的资料。 “夜都没有对你提过我吗?”可恶!那种困惑的表情简直是对他的一大侮辱! “夜?你该不会是说韩真夜吧?——啊!我知道你是谁了!”绘里惊喜地叫了起来。 黑肱政,日本关东最强的极道炎组的少主,被人称作“太子”,是个百分百大男子主义的人。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韩真夜是朋友,所以南才会对自己提起他。 “有事吗?是不是韩真夜出事了?”知道他是谁之后,绘里的的第一反应就是几天不见的真夜有了麻烦,顿时紧张起来。 清澈的黑瞳满是对真夜的紧张,一时间竟让政忘记自己到底来找她做什么。 “不是……” 听他这么一说,绘里提起的心才又回归原位。 “那你找我有事——”正问着手机却又不巧地响起来,“抱歉,我先接个电话。”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绘里拿着手机走到旁边接听。 “润瑛妈妈……” …… “老大,原来你不是要找她麻烦啊,吓死我了!”三田拍着胸口说。虚惊一场!还以为老大是来报复这些天因为她而被夜少“冷落”的不忿呢! “嘿嘿,瞧那脸蛋、那气质,不愧是夜少看上的,和老大你的品味完全不同啊!”老大欣赏的是天使脸蛋、魔鬼身材的女生,就像刚才抱着她不放的那个! “找死啊你们!”政左右开弓一边赏一个拳头。想起绘里刚才安慰那个小女生的神情,他就有种怪怪的感觉。撇去让夜变得反常不说,这搪瓷娃娃笑起来的样子……该死的很好看! “抱歉——”听完电话的绘里一转身就看见政暴力的动作,不禁愣了愣。 “这是我们之间正常的交流方式,没必要大惊小怪。”政吊高眉,对她的表情不是很满意。 “你们有事吗?如果没事——”绘里忍住笑,指了指他们身后的路,示意自己要走了。润瑛妈妈刚刚打电话让去纪伊家呢! “没什么事。”政侧身让开路。 “那再见。”奇怪,还以为他是特意来找自己有什么事呢,呵呵,原来是想多了! “喂!娃娃——”看着她的背影,政觉得让她就这么从自己眼前消失很让人不爽。 听到政的声音,绘里停下来左右看了看没人后不禁疑惑地反手指向自己,看到他点头,她奇怪极了,“我叫席绘里——”他不是知道吗? “我偏偏喜欢叫你娃娃,怎样?”政环起手,高昂着有型的下巴低睇着她。 绘里讶然地瞪着他,这人都多大了,怎么耍起脾气来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呀?真不愧是韩真夜的朋友,物以类聚嘛! “随你。叫我有事?” “嗯——夜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嘁,他干嘛说这种事啊!他又不是管家婆! “不好好吃饭?在闹脾气啊?”那小子可是一顿饭都少不了的人呐!但是,这个“太子”还真有趣,居然连这种事都注意到了。呵呵,他们感情一定很好! 见到绘里笑,政黝黑的脸浮现一抹可疑的潮红,不自在地扭过脸。 “夜少还说没食欲!”反应总是慢半拍的三田嚷嚷着,强调事情的“严重性”。 “他说外面卖的都没有你做的好吃!”鸟井也加入。 原来自己才是罪魁祸首啊!绘里忍不住头疼起来,不知道真夜又在玩什么花样。 说要免费住她家的人是他,说要经常吃她做的料理的人也是他,结果呢?全都是故意逗弄自己的!他可以在见面后堂而皇之地入主她家客房,挑三拣四地要她做这做那,把她捉弄得直跳脚,却又能一觉到天明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言片语都不留下,却总在她快要把他的存在抹去时偏又突然跳出来作怪! 绘里看向紧盯着自己要等一个结果的政,轻轻叹了口气…… 第十五章 决定 怎么会鬼使神差地走到这里?站在栅栏外,月桂淡雅的芬芳让心不在焉的真夜猛然清醒。 嘁,真是见鬼了!他自嘲地嗤笑,却还是推开栅栏门走进庭院在藤椅上坐下。 傍晚的微风轻轻掠过,树叶沙沙作响,月桂的花香更浓郁了。 席绘里不在家,他可以感觉到。可自己为什么会不知不觉走来这里?想见她吗?这个念头一窜入脑海,真夜直觉自己是疯掉了。 对,他一定是疯掉了,因为那张酷似茴琳的脸! 用力甩甩头,坐了片刻,他刚起身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飞跑而来。 “怎么,道歉都不说一声就想开溜吗?”一路跑回来的绘里撑着栅栏喘着气,用力瞪了真夜一眼。哈,决定今天不要去纪伊家还真是对了!这小子,私闯民宅被抓了现行吧!哦呵呵~~~~~ “跑步也会脑震荡啊你?无缘无故我干嘛要道歉?”真夜挑高一道英挺的眉。 “就知道你会把自己的恶行抹杀的一干二净!你那种不人道的怪癖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那天被你摔得有多惨啊?我是女生,弱不禁风的女生耶!你怎么能狠心对我下那种毒手?你知道我一整天走路的姿势有多可笑吗?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儿好的!” 大步走到真夜面前,每说一句,绘里就报复地用力戳他一下。 “别这么泼辣,小心没人要!”真夜抓住她使狠的手揶揄,之前灰暗的心情一扫而空,“顶多你以后不要叫我起床就好了。” “哼!谁要再理你啊!就算你睡死了、发生大地震、起大火、下大暴雨都没人管你,自生自灭好了!”绘里抽会手,昂首挺胸从他身边走过。 “真要那样,我一定会找你做伴儿,一个人多无聊?”真夜哼笑着跟在后面。 “坏心眼儿!”绘里拿出钥匙开门,“咦?” “怎么了?” “那个女生好像在看我们耶。”绘里朝几丈开外一个气质清冷的女孩儿昂了昂下巴。 真夜随意瞥了一眼,唇边勾起痞坏的笑,“大概是我长得太帅了吧。” “超级自恋狂!”绘里嗤了一句,弯腰换下鞋把他留在身后,一放下书包就向窝进沙发的人伸出手,“嘿,把手机拿来!” “干么?”真夜懒洋洋地拿出手机递给她,顺便开了电视,“你额头上难看的包怎么回事?不会就是我那天的杰作吧?”就算被刘海挡着,他也注意到了。 “今天被球砸到了而已。”她飞快地往手机里输号码。 “哦,真是不幸。”怎么听都有点像幸灾乐祸,“……席绘里——” “以后找我就打这个号码,不要在门口傻等,万一我不回来怎么办?”回拨后,绘里把手机还给他,叮嘱着走向卧室。 “我又不是笨蛋,会一直等你。”换台、再换,全换一遍,“席绘里——” “难保你哪天不会脑瓜当机!”绘里边说边回到卧室换家居服。 “不会有那天!”他就是太清醒了才会无聊到徘徊杂她身边,“席绘里……” “说!”今天她的名字特别好听是不是?不停叫。 “我饿了。”非常饿。 绘里抱着衣服忍不住翻了翻眼睛,就知道会这样! ********** ^-^ ********* 吃完饭一切照例。就是先吃完的他去浴室冲澡,而细嚼慢咽的她收拾善后。 “你在做什么?”从浴室出来,真夜擦着头发走向跪坐在地毯上不知道忙乎什么的人,看见摆满小几的碎片,他忍不住好笑,“笨蛋!怎么可能黏得好?新买一个就行了。” “那不一样!这只陶瓷狗狗是——”绘里刚抬起头要反驳,看见真夜后不禁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花痴,可韩真夜随意拨弄头发的动作真的很……性感,他将来如果进入娱乐圈搞不好会红遍全亚洲! “韩真夜,有没有星探找过你?”她忍不住问。 听她这么一问,真夜顿住擦头的动作,诡笑着得意地把脸凑到她面前,“是不是觉得我很帅?” “不是帅,是美。男生长这么漂亮也没什么好得意,哦?”绘里推开他的脸,故意打击,“你像妈妈还是爸爸?像妈妈多一些吧?”她兴致勃勃地猜测。 真夜团起眉想了一下,“一半儿像妈妈。”另一半儿像谁就不知道了。 “你妈妈一定很漂亮!”绘里看着他赞叹地说,“我只有眼睛比较像妈妈,我妈妈也很美的,可惜我长得不像她。” “别担心,你长这样子还算对得起路人。”真夜刻薄的安慰立刻惹来一记眼刀,“你家还有谁?” “外公、爸爸、妈妈,还有徐伯、徐妈。”绘里一边说着一边继续进行自己的补救大业,“你呢?怎么都觉得你像被宠坏的少爷,一点儿都不像孤儿。韩真夜,说说你自己好不好?我想多知道你——啊!”她忽然痛叫一声,反射性地缩回手。 “笨蛋!”原本低垂着头擦发的真夜听见叫声倏地抬头,一见她的手指正不停出血,叱喝的同时慌忙蹲下身体,想也不想地拉过她渗血的指头地含到嘴里,就像小时候妈妈对他做的那样。 如遭雷击!窜入四肢百骸的电流让绘里无所适从,从来都没有和异性这么亲密过…… “韩、韩……是不是不太……卫生?”她嗫嚅着,呈真空状的大脑只能想到这句话。 真夜狠狠瞪了她一眼,“那么厚的瓷片都能划破手,你天才啊?”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比起你以前受的伤……”咕哝声在警告的视线中越来越小,“贴上ok绷就好了嘛!”绘里受不了地拉开几下的抽屉拿出一板ok绷。 “你给我安分点!”真夜夺过来撕下两片帮她贴好。 “可是得把狗狗弄好啊!明天去纪伊家要给骋——你、你干嘛那样看我?”瞪那么用力想杀人啊? “你和纪伊骋什么关系?不是暗恋梧冰泽吗?为什么又送东西给他?你想通吃呀?!”真夜恼火地讽刺。 “你别把我想得那么龌龊好不好!狗狗是月枼给骋的!至于我呢,的确喜欢泽,可没有说暗恋他啊!你干嘛要自以为是地替我决定呀!” 真夜直直地盯着嘴巴快要噘上天的绘里,许久才缓缓收回视线,在地毯上坐下,开始整理碎瓷片。 “你……干嘛?”刚才还那么凶干嘛突然又不说话了? “看不见吗?”真夜斜睨了她一眼。 “难道……是要帮我把狗狗黏好?”绘里眨了眨眼睛,大胆地猜测,见他没有反驳随即眉开眼笑,“谢谢你哦!我去准备茶点——” “如果是讨好,就给我煮杯咖啡。”真夜眼皮都没抬一下,轻扬的唇角却泄露了笑意。 席绘里这个小笨蛋心思还真是单纯到令人发噱的地步,明明被“欺负”的是她,偏偏对她好一分,她就傻乐呵着对你好十二分。 “咖啡?这个时间喝咖啡会影响睡眠啊。” “咖啡,”真夜不疾不徐地重复,“要煮的。” “没有咖啡,只有红茶,红茶对身体有好处哦!”绘里前倾着身体对他地晃了晃食指。 “你坚持?”真夜轻轻聚起眉心。 “我坚持。”绘里很用力很用力地点头表示自己的决心。这小子身体超级不好,自己在他身边时当然要替他多注意一些了! “随你便。” 绘里看了他一会儿欲言又止,折进厨房开始忙碌。 “你试试味道,我稍微加了一点牛奶。”大约过了半小时,绘里兴冲冲地端着茶盘出来。 “放那儿吧。”真夜看也没看。 绘里把茶杯推向他的动作一僵,气氛突然有些凝滞。 “韩真夜,”沉默了半晌,她低垂着眉眼缓缓开口,“你生气了是不是?” “生气?”真夜诧异地瞥了她一眼,“我看起来像生气吗?”奇怪了,他怎么都不知道自己在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喝茶还连看都不看?”那可是她很用心地煮出来的嘞!以为煮茶很简单吗? “真是爱计较!我不是正忙着吗?”拿她没辙,真夜端起香气淡雅的茶意思意思地喝了一口。 “我不是跟你计较,也不是故意干涉你的喜好,只是希望你能爱惜身体,你的胃病细心调养应该很快就没事了,你难道就不能自己爱惜自己吗?”健康是可以拿来放纵的吗? “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这么爱说教,真让人头疼!”真夜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坦白说,你是不是对我三见倾心啊?” “黑肱政今天找过我。”他的不认真让绘里微微有些恼火。 “政去找过你?”真夜颇感意外。 “你不好好吃饭,他很担心。”捧起温热的杯子,绘里低头沉吟片刻,然后很认真地凝视着真夜的眼睛,“你真那么喜欢我做的食物吗?” “是又怎样?”真夜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 究竟为什么徘徊在她身边,他也很迷惑。诱惑他的到底是食物还是酷似琳的容貌,又或者是她身上儿时的琳的影子? “那这个给你。”绘里把房子的备用钥匙推到他面前,她已经决定了,“反正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你想吃我做的东西时就过来,在我回国之前一直住这里也没关系。” “有这么好的事,呵,条件呢?”真夜又喝了一口茶,嗯,没想到这丫头泡茶的功夫也了得。 “条件?如果真要说条件的话,我希望你能偶尔关心一下周围人的感受,不要总是任性地我行我素。你受伤,南和她哥哥会担心;你不吃饭,黑肱政会担心,在我看来,你就算是孤儿也不是孤单单的一个人,你自己难道都没发觉吗?” 真夜定定地注视着绘里的眼睛,想要透过那双清澈的黑眸看穿主人的灵魂。 “你也会在乎我吗?”良久,他低低地问。 “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绘里唇角儿轻扬,微笑着反问。既然决定把他当朋友,她自然会在乎。 四目相接,微妙的默契在两人中间传递。 “那么,希望以后每天都能喝到你亲手煮的红茶。”真夜朝她扬起茶杯。 “没问题!”绘里爽快地答应,猛然又记起一件事,“不过我不是一直都住这里,就像这几天,因为炼爸出国,我要去纪伊家陪润瑛妈妈。” “你和纪伊家到底什么关系啊?”真夜又开始忙那只小狗,“你叫梧冰泽也叫得够亲热。”叫他却总是连名带姓,从来没温柔过! “你想知道啊?”绘里跪坐在旁边看他细心地把碎片一点一点地黏回去,“那你慢慢忙,我慢慢说,不许闲我吵哦!” …… 第十六章 请别再任性了 “这么急着找我,是不是夜出事了?”匆忙赶到咖啡厅的泽一见到早早等在那里人,来不及坐下就急切地问,平日的从容已然不见。 “夜宿女生家算不算重要?”小林雪脆冷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只是这个!泽悄悄松了口气,笑自己太胡思乱想,总是认定雪来找他,夜就一定出了事。坐下来,为自己点了杯浓郁的伯爵红茶,他一边啜饮着一边思索着雪的话。 “夜也到了敏感的年龄吗?”引起他注意的女孩儿会是什么样的人?竟然可以留下他。 “他和少爷您同年吧。”雪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这件事如果被夫人知道——” “夜很喜欢她吗?让他开心吗,那个女孩儿?”泽淡淡地打断她。比起妈妈,他更在意夜的心情。 雪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对她笑,好像很开心。” 泽握杯的手紧了紧,就像绘里可以让自己开怀那样吗?“知道她的身份吗?” “我也是昨天才见到,是永嘉的学生。放任不管真的可以吗?”她并不在意那个人做些什么,她在意的只是他任性的行为会不会给少爷带来麻烦! “我会看着处理。如果真是让他感觉幸福的人就好了。”他们两个,总有一个要幸福,而自己,在夜之前没有幸福的资格。 听见他的沉吟,雪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握成拳。 ************ ^-^ *********** “您回来了,少爷——泽少爷也来了。”沙由美恭敬地倾身行礼。 “又要打扰了,沙由美,不过突然想吃你做的料理了。”和骋一起回家的泽对着沙由美露出温和的笑容。 “您喜欢是我的荣幸。” “家里来客人了吗?”换鞋时,骋瞥见一双陌生的女鞋。 “诶,绘里小姐来了。她在客厅,似乎有些不——”舒服。 “那家伙!”骋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来不及听完话,寻仇一样冲向客厅。 “少、少爷——”沙由美担心地伸手不知该不该阻止,夫人现在刚好不在啊! “不会有事的,去忙吧。” 泽温煦的笑容让沙由美一下子放心了。 “你这家伙,谁让你来的!”骋踩着雷霆万钧的步伐冲进客厅。 窝躺在沙发中昏昏欲睡的绘里慢慢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向压迫的黑影,撑起疲倦的身体坐起来。也许不该随着南起舞,剑道并不是她想象中挥挥剑那样简单的事。 “你怎么了?”她脸上明显的倦意让骋愣了一下。“没事——” “你还敢来!”骋忽然又扬高音量。该死!他刚刚问了她什么? “我来陪润瑛妈妈啊,呐,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我的气吗?”揉揉眼睛,绘里侧仰着脸笑眯眯地问他。 “你还敢提!”怒气瞬间冲上脑门,骋挥舞着拳头。因为这个臭丫头,自己莫名成了校报的头条,不知道哪个混蛋竟然把他渲染成十恶不赦的恶棍,就算不是,和这女人的名字连在一起也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 “啊,就知道你比较介意校报的事。”绘里撑着额头,闭上眼睛,关于这件事她也很无奈啊,可那是薇的思想,她爱怎么写自己也阻止不了啊! “但是,你有反省过吗?”睁开眼,她很认真地看着骋问。 “你说什么鬼话!”反省?那是外星语吗?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反应!还真是个让人无力的家伙呢! “你让月枼伤心了,她还只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有什么比伤一个孩子的心更残忍的?”绘里轻言细语地提醒他。 “你指责我?”长腿跪跨到沙发上,骋的拳已经挥了出去。 绘里闭上眼睛静静地等拳风擦过腮边落在沙发背上,待风暴暂时沉寂,才不疾不徐地开口:“我并不是在指责你,我没有那种资格也无意那样做,但那样的事,错的不是性格而是态度——” “席绘里你该死的——”骋浑身紧绷着怒气,像要撕碎小羊的怒狮。 “泽少爷,这样下去真的没事吗?”听到骋气急败坏的吼声,沙由美急忙从厨房出来,担忧地问站在玄关的泽。 “安心,骋不会伤到绘里的。”泽气定神闲地安抚,始终注视着客厅中的两人。 “请别打断我好吗?”绘里仰起脸,清澈的目光迎上因为隐忍而气息沉浊的骋,恬静的声音带着淡淡的严厉,让他再次扬起的手硬生生地顿在半空。 “因为你很出色——无论家世还是长相,爱慕者众多,会烦不胜烦也再所难免。因为不在乎,才可以任性伤害她们。但月枼不同。她对你只是单纯的崇拜与感激,而不是那些在你看来俗不可耐的爱慕。她对你,不是因为你是纪伊家的少爷和英俊的外貌,而是因为你自己。因为是自己而被在乎的感觉难道不好吗?” 说着,她从书包里取出一个木盒放到几上,“她送你的礼物真不想看看吗?” “谁在意!”骋不屑地冷哼。 “在河里挣扎的小狗也不在意?” 骋一时间怔住了…… 这种表情,还记得嘛!绘里拿着书包起身离开。他需要时间。 骋虽火爆却不冷酷,所以自己对他如此放肆也是看准了这一点呢!无论如何也无法对延续着妹妹生命的人动手,这是他的“弱点”吧? 啊,绘里,原来你也这么狡猾呢!她愉悦地漾起笑。 客厅只剩下骋,他仍然维持着之前僵硬的姿势,脑海中只有绘里。 那个人,明明和平时一样,为什么感觉却像变了个人?视线落在盒子上,他记得自己挥开它的时侯清楚地听见了碎裂的声音,也看见那孩子惊愕的表情。迟疑着,他动作僵硬地打开盒子。 是一只憨态可掬的陶瓷小狗——用强力胶拼凑起来的伤痕累累的小狗。 是那家伙黏起来的吗?真难看! 掀开的盒盖上贴着一张卡通便签:“学长,今天是贝洛两周岁的生日,如果没有学长的话,几个月前,贝洛就会被河神带走,永远离开我了。因为感谢,我亲手做了贝洛的塑像,希望学长喜欢。” 没有任何暧昧的言辞,只是一个孩子最直白的心情。 “她还只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有什么比伤一个孩子的心更残忍的?” 绘里的声音鬼使神差地跑入脑海,竟让骋破天荒地冒出来一丝罪恶感。 “混账!真是疯了!” 他狼狈地低咒着,一拳垂在几上…… ************ ^-^ *********** “泽!”绘里穿过玄关正要上楼,却意外地看见泽,不禁欢喜地靠近,“干嘛在那里罚站不进去啊?” “你不是有话对骋讲?”直觉告诉他,月枼的事情她不会就那么不了了之的,所以知道她今天会来,他也跟了过来。她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他一定被我气坏了,肯定会更反感我了。”绘里有些沮丧,随即又摇摇头振奋自己,“可他一定会被月枼感动吧?” “会不会被月枼感动我不知道,被你感动却肯定会有的。”泽说着握住她的手腕抬起,“是复原狗狗时弄伤的对不对?为什么要这么做?”月枼对她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因为是月枼对骋的心意啊。我不想惹骋生气的,可如果是因为骋而在她幼小的心灵抹上一笔灰色,我会很难过,我希望在她心中骋的形象永远都是充满光辉的,而这也是他在我心中的样子。无论我让他多么不高兴他都没有真正伤害过我,其实他很好对不对?” 泽凝视着表情无比认真的绘里,胸口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绘里,她究竟在用什么来看待周围的世界?为什么在她的眼睛里看到的总是美好的一面,总是被人刻意隐藏的的真实?有一天,她也会用那双澄净的眼瞳把自己看透吧?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多事?”见他忽然沉默了,绘里紧张地问。 “没有,你很好,真的很好。”泽很自然地顺着她在沙发上睡乱的短发,笑容明朗。 “那就表示我没有做错啰?这样我就安心了。顶多以后乖一点不惹他生气就好了!”没有注意他亲密的动作,神经放松的绘里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不好意思哦!”她掩着嘴巴憨笑着。 “先上楼休息,晚饭时我会叫你。”瞧见她泪眼汪汪的样子,泽唇边的笑弧不禁更深。 绘里点点头边打呵欠边上楼,视线不经意地落在手指上的ok绷上,韩真夜紧张的样子忽然从混沌的脑海中跑出来,他吮吸她流血的手指时让她莫名狂乱的心跳至今仍那么清晰,只是因为太突然了才会心跳加速吧?可是昨夜他静静地忙着碎裂的狗狗,听她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偶尔刺她一两句的情景现在想起来却会觉得很温馨。 他会不会搬过去呢?自己不在时他会不会又像小孩子闹脾气一样不好好吃饭?算了,还是回房间发条短信督促一下好了…… ********** ^-^ ********* “哎!和火狮‘同居’的感想如何?”体育课,薇走向躺在树下草地上偷懒的绘里,揶揄地探问她在纪伊家的境况。 “没想象的那么糟糕,骋其实是很好相处的人。”虽然他每天还是用眼尾瞥她,高昂着下颚低睇她,冷嘲热讽打击她,可她还是能感受到他温暖的一面。 “呵呵~~~”听她这样说,薇低低地笑开了,“你恐怕是第一个说他很好相处的人!绘里,你的感受神经真是异于常人。” “他只是被宠坏了,不知道该如何正确表达心意而已。”绘里轻轻拢起眉峰为骋辩护,“你忘了月枼说他曾跳下河救她的小狗吗?一个对动物有爱心的人,他的心必然也是柔软的。” 他不是注意到她额上的红肿、注意到她脸上的倦意吗?在那样火爆的个性下藏着的一定是颗柔软的心。 “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的大脑构造和我们是否一样。”薇看着绘里固执的表情感叹。 “就生物学来说,你应该得到肯定的答案。“绘里诙谐地回答。就算被所有人看成奇怪的生物,她恐怕也无法改变自己十六年来的思维方式。 “喂,绘里!别偷懒,去捡球!”球场上南挥着拍用力朝绘里喊着。 “嗨——马上来!”绘里边扬手回应边跑向不远处还在滚动的球,可是弯腰速度太快,整个人俯冲向球,差点没趴到地上。就在捡回球的同时,视线里多了一双精致的黑色香奈儿高跟鞋。哦噢,挡路了! “抱歉。”绘里连忙站起来向对方礼貌地点点头,心中却禁不住惊叹对方高贵的气质。她很美,华伦天奴的白色套装让她看起来淡雅高贵,却有些难以亲近的清冷,美丽的眼睛柔中透着几分锐利,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夫人?”跟在贵妇身后的年轻女子轻唤着失神的她。 “预选赛就交给你,正式比赛时通知我就行了。”收回心神,贵妇边走边吩咐。大概是最近太忙才会对那小丫头感到烦乱吧?不过是偶然碰到的人而已…… “没想到学校会有这么有存在感的老师!”这边,绘里抛着手中的球笑嘻嘻地走向网球场。 “你不认识她?”薇讶异地问。 “我应该认识她吗?”难道是公众名人? 薇叹了口气,开始怀疑绘里究竟和梧冰泽熟悉到什么程度。 “她是天源财团的总裁夫人,永嘉学园最大的股东,东京七校音乐演奏协会的现任会长梧恩雅,也正是我们亲爱的梧学长的母亲。” 泽的母亲?绘里惊讶地瞪大眼睛。她是泽的母亲?为什么她身上没有妈妈和润瑛妈妈那样属于母亲的温暖气息?因为是女强人吗?猛然间她又想起初遇泽时快要被她遗忘的那一闪而过的落寞…… 第十七章 润瑛的回忆 “润瑛妈妈,泽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啊?”放学后,一回纪伊家绘里就偎到润瑛身边缠着她追问。 润瑛心一震,“为什么突然问起她?” “我今天在学校看见她了,她——” “她有没有对你怎样?”润瑛握住她的肩膀紧张地问,“她对你说过什么?有没有问起羽绫?你怎么回答的——绘里?” “她没有跟我说话,我只是听同学说才知道她是泽的母亲。”绘里惊诧地看着润瑛,心中隐约感到些什么,“您很紧张她见到我?跟我妈妈有关对不对?” “这——”润瑛没想到自己一时失态竟让绘里察觉。 “如果和我妈妈有关还请您告诉我,您也不希望我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再遇见她吧?”绘里眼睛里充满追根究底的坚持。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是我小题大做了。”害怕她会找正在欧洲的羽绫追问,润瑛只好含糊地解释,“以前在英国读书时,你妈妈最好的朋友依晴和恩雅之间有很深的矛盾,我担心恩雅会把对她的不满转移到你身上。” “您就因为这个担心我?”听了她的话,绘里哭笑不得地抱住她,“都过了这么多年她怎么可能还记得那些事呢?况且泽那么好,他妈妈应该也不是那么爱记仇的人,也许是当时太年轻了。” 润瑛看着绘里明媚的笑脸,不禁为她担忧起来。恩雅根本不是她想象中那种豁达的人,或者说,因为依晴她这一辈子都无法豁达,怨恨却与日俱增。或许她会碍于席家的势力而不怎么为难绘里,但如果有一天她知道那孩子的存在,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吧? 十八年了,不知道依晴和宝宝过得好不好?长大后的宝宝是像依晴多些还是像璋谚多些?好想见见他呢…… ************* ^-^ *********** 洗完澡,绘里坐在书桌前开始看秋留给她的影集。 秋的日记点点滴滴全都是关于泽的事情,童年、少年的,她对这份注定得不到回应的爱的胆怯、挣扎、无能为力全都赤裸裸地呈现在绘里眼前,而扣合着日记的就是这本厚重的影集,有秋、有泽和骋。 从婴儿时期的照片一直到秋去世,每一张后面秋都细心地写了注言:满月时胖乎乎的泽、瞪着镜头不笑的骋和粉嘟嘟的秋;百天的、周岁的、第一次站起来……骋第一次穿着练功服站在空手道场上的、泽第一次在纪伊家的钢琴前弹奏的、秋第一次拉小提琴的、他们第一次合奏的…… 一张一张地看着记录着三人成长的照片,绘里恍惚地以为自己从来就和他们在一起,那样遥远、她不曾参与的过去,却因为这些照片触手可及。 七校音乐演奏会,日记中秋说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站在舞台上,那场演奏会上,被赞为“音乐天才”的泽放弃参赛资格专门为她伴奏,只因永嘉的预赛时她紧张到无法和伴奏完美配合,直到他坐在身后,她才演奏出艳惊四座的旋律。然而,就在她离最后的荣誉只有一步之遥时他却突然不再碰钢琴,无论她怎样哀求,他只有一句抱歉和眼眸中她无法理解的哀痛,而在照片上,泽明朗的笑容也就是从那时起改变了,之后的每一张照片他都优雅合宜地微笑着,可那笑容,在秋、在绘里看来只是面具…… 七校音乐演奏会的最后一张照片是穿着海蓝色小礼服的秋孤独地站在舞台,弓搭在弦上却奏不出任何声音……在后来补充的注言上,秋说:我那么爱小提琴,可没有他在身边,我的音乐就失去了灵魂,因为我所做的一切在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只为了一个目的——靠他更近。只是,我靠近了他的人却走不进他被封印的心。 秋深切的悲恸仿佛从字句之间渗透出来,让绘里止不住泪流满面。曾经秋和她说起对泽的感情时是那样的云淡风轻,明知不会有结果却还要去爱,真正的她究竟默默承受了多少压抑的感情? 手机铃声在她正伤心时不厌其烦地响着,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绘里用力吸了吸酸涩的鼻,“喂?” “……你在哭?”听见她浓重的鼻音,电话那端的真夜迟疑了两秒才缓缓开口。 “是刚刚打了喷嚏啦!你找我干嘛?”绘里抹去眼泪试图转换忧伤的情绪。 “你今天没有提醒我按时吃饭。”真夜推开门走到院子里,夜风送来浓郁的花香,除了月桂好像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花开了。 “你是小孩子吗,要我顿顿提醒?”以为她是人形闹钟啊?“万一你习惯了,而我又离开你怎么办?自己的事情要自己上心不明白吗?” “呵~~怎么你比我妈还像我妈啊?”真夜取笑着走向藤椅。 “我一个花季少女你竟然说像你妈?!你什么眼神啊!”可恶!就算他妈妈是个天仙大美人她也不要“沾光”,此时的绘里已完全跟着真夜的情绪走。 “你家院子上空的星星好像特别多、特别亮。”真夜仰起脸看向闪烁的星空,他不知道东京的夜空可以这么澄净。 “是吗?”绘里起身拉开窗帘,黑色的夜幕果然繁星满天——啊,等等!“你现在在我家?”他真的搬过去了? “怎么,你想反悔?”真夜懒洋洋地反问,视线落在一株二十几公分的盆栽上,他看见了几朵小巧的黄蕊白色花。 “没有,只是想你一个人多少会孤单吧。” 孤单?真夜倚躺在藤椅上,幽邃的眸凝视着璀璨的星空。会孤单吗?他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情感神经,可为什么她用那种轻幽的语气说他会孤单时,真的会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韩真夜,需要我的时候请你开口,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听见他的沉默,绘里轻轻叹了口气。 “你把我当成朋友?”没有起伏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从我给你我家钥匙那一刻,我就把你当朋友了。”和亲人一样,“韩真夜……” 卧室外,正要敲门的润瑛忽然顿住了动作。 “你会把我当成可以信赖的朋友吗?”绘里小心翼翼地问,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可以信赖的朋友?真夜撩起优美的唇,“我做不到。”是的,他做不到。他不会让自己因为同样的愚蠢挨两次刀。 “那样啊……”心好像被划了一刀,绘里的笑容脆弱得差点破碎,“我明白了,你早点休息。” 挂掉电话,酸涩的感觉在心中一点点泛滥。如果是韩真夜会得到这种回答并不意外,只是为什么她要难过?因为他毫不迟疑的回答还是他受过伤就不再信任人的脆弱?讨厌!她干嘛要在乎他那么多? 深深吸了口气,绘里坐下继续看影集,她要彻底拒绝韩真夜这个“魔障”的侵扰! *********** ^-^ ************ 无意间听到绘里电话的润瑛满腹心事地回到卧室,从梳妆台的抽屉底层取出一个带锁的小梳妆盒,里面放着一封没有寄信人地址的信和几张婴儿的照片。这粉嘟嘟的漂亮宝宝就是当初自己一时好奇救下的小生命,是璋谚留给依晴唯一的宝贝…… 十八年前的平安夜 “夫人,中川先生的车就停在前面,我们要开过去吗?”陪润瑛去百货公司的司机对自家主人强烈的好奇心早已司空见惯,就算半路调头跟踪中川先生他也见怪不怪,反而比较奇怪贵为北岛实业总经理的他怎么会屈尊到这种廉租区。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你把车子开走别让他看到。”润瑛看了一眼雾霭沉沉的天幕,心中隐约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踩着前一夜的积雪,她隐藏在房舍狭窄的通道里看着中川浩介拎着一个盒子走进一家民房后很快出来坐进车里。天开始飘雪时,一个大腹便便的年轻女子慢慢走进民房,然后是一声凄厉的叫声,中川浩介开着车从门口缓缓经过……见他离开,匆忙跑向房子的润瑛差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昏黄的灯下,那个孕妇趴倒在楼梯的台阶上,尽管她极力想保护胎儿,可触目的血还是不停地从下体流出。 “救救宝宝……”听到脚步声的孕妇艰难地扭过脸,表情绝望而痛苦,“救救他……” 润瑛吃惊地瞪着孕妇的脸,疾步奔向她,“依晴?天啦,你是依晴!你不是失踪了吗?” “润……润瑛……”腹部锥心的刺痛让看清来人的韩依晴紧紧掐住润瑛的胳膊,“救救他,我什么都没有了,不能连璋谚留给我的宝宝也失去……救救他……” “璋谚的宝宝?”润瑛大吃一惊,拉开她的手就往外跑,“健次、健次!快来救人!” 医院里,润瑛在病房外焦灼地走来走去。依晴怀了璋谚的宝宝,照着样子,璋谚被逼和恩雅结婚时她就怀孕了。可那时居然所有人都逼迫无依无靠的她把幸福让出来!如果老爷子知道依晴怀了梧家的子孙还会威胁她离开璋谚吗?应该会吧,梧家高贵的血统只有北岛家的千金才能延续,他一定这样认为! 恩雅!都是因为恩雅!想到徘徊在生死间的依晴,润瑛忽然充满对恩雅的愤怒。她已经不择手段地得到了璋谚,为什么还要残忍地连未出世的宝宝都不放过?浩介会这么做一定是她的命令,他为了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如果依晴和宝宝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发誓,就算是一起长大的姐妹,也绝不原谅恩雅! “润瑛!”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高大的男医师神情凝重地走向她,“孕妇体内大出血,加上胎位受到严重震动,处境非常危险。如果拿掉胎儿还可能保住她。” 听到胎儿保不住,润瑛顿时慌了,“哥!不能母婴全保吗?” “可以的话我会说拿掉胎儿吗?”俊杞的火气腾一下上来了,“就算拿掉胎儿,也不一定能救——” “我不管、我不管!”润瑛任性地叫起来,“你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依晴和宝宝!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再失去宝宝,她也不会活的!哥,要是救不活她们,恩雅就是凶手!”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俊杞冷冷地盯着冲动失言的妹妹。 “哥,我这辈子唯一愧对的人就是璋谚和依晴,如果不能帮他们保住宝宝我会愧疚一生的。她那么辛苦地坚持着就是为了宝宝啊,拿掉宝宝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哥,我求求你,想想办法啊,你是全日本最厉害的产科医生,你一定可以救他们的——” “够了你!”俊杞受不了她一把鼻涕一把泪,作为医生最忌讳感情用事,但想到那个昏迷的女人毫无意识的呢喃——“宝宝……救救宝宝……”——那么强韧的生命力就是为了胎儿吧? “你能帮她做主吗?”就让他也让感情占一次上风吧 “现在她只有我了,免责书的话,我签!” 神啊,请不要把依晴生的寄托也残忍地带走,他可能是梧家唯一的血脉…… 当午夜的钟声响起时,听到婴儿清脆的啼哭的润瑛虚脱地瘫倒在赶来陪伴的丈夫怀中。 “润瑛,谢谢你没有放弃宝宝。”九死一生的依晴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慈爱地看着润瑛怀中的宝宝。 “你说什么话!他可是璋谚的宝宝。”抱着宝宝润瑛欣喜地说,忽然间神又情凝重起来,“依晴,你不能再留在东京了——” “我知道。之前只是想呆在离谚最近的地方,哪怕只能远远地看他一眼,现在宝宝出生,我也没有留下的借口了。我们……真的是结束了。”依晴涩涩地闭上眼睛。 “你别误会。是恩雅知道你在东京了,这不是意外,依晴,她不能容忍你们的存在,不管璋谚知不知道。”润瑛解释。 依晴心口窒了一窒,“润瑛,麻烦你帮我买张明天回国的机票。”不能因为自己的贪恋让宝宝受到伤害。 “明天?可你的身体——” “我不想夜长梦多。”她斗不过恩雅就只有远远地避开。谚,这次大概是要永别了…… “那宝宝——” “你放心,宝宝不会威胁到恩雅的孩子,他是我一个人的宝贝,虽然改变不了是梧家血脉的事实,但我不会让他回去的,除非我死。对了,润瑛,宝宝的名字你来取吧。” “好啊,顺便认个干儿子。嗯——叫什么好呢?宝宝生在夜之最深就叫……叫真夜好了!真夜……嗯,无论日语还是中文都好听,你觉得怎样?” “真夜……很好听。润瑛,真的很谢谢你。”千言万语都化作这一句感激,过往的恩怨全都不重要了。 “我只是不想再错了。你先休息,我去订机票,顺便通知羽绫去机场接你。”有席家的庇护就没人能伤害他们母子了。 “不要!我想要彻底藏来不让谚找到,在羽绫那里的话迟早会被他发现。我……不想毁了他现在的生活,只想他幸福……” 幸福?润瑛心中一痛。失去她,璋谚一生都不会幸福吧?可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为了恩雅,那个秘密和宝宝的存在自己绝对不可以说,绝对不可以! ***************^-^ ************** 润瑛思绪万千地站在窗边,和绘里通电话的人会那孩子吗?那依晴是不是——润瑛不敢往下想了,她令愿永远不知道依晴的消息也不要看见宝宝在东京,因为那样就意味着她离开了! 也许只是同名同姓的巧合罢了!可混乱的心却告诉她这不过是自欺欺人,因为最近恩雅出人意料的举动,也因为泽迟迟未被确定的继承人身份。 不行,她要见那孩子! 第十八章 第一次痛的心 润瑛妈妈竟然要见韩真夜!因为听见了那通电话! 一夜辗转难眠的绘里早早来到学校,左等右盼等来了姗姗来迟的薇和南,她像看见救星样立刻把难题一股脑儿地告诉她们。 “你说请我们去纪伊家?”南亲昵地搭着她单薄的肩挑高娟秀的眉,好像听到了笑话。 “拜托、拜托了!如果只有韩真夜去的话场面一定会很火爆——南你不是知道他很毒舌吗?骋又那么暴躁,搞不好两人天雷勾动地火就要世界大战了!拜托了两位!”绘里双手合十虔诚地祈求。 “这个嘛,”南昂起下巴想了想,“我们倒是无所谓,不过你确定真夜会去吗?” “呵~”绘里虚弱地笑着,“我正在想、正在想……要不南你帮我说——”她异想天开。 “别想!”南轻轻敲了她一下,“我可不想被他骂,最近我们都没联系过。”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 “连你都不行吗?”绘里沮丧地呼了口气,该怎么做才能完成这不可能的任务? “目叶高中离永嘉不远,你可以直接找他啊,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不愿去?”薇笑眯眯地怂恿着,“不过,绘里一定要注意别被他的爱慕者发现哦,目叶的女生可是很厉害的。” “反正我这一去不是碰壁就是送死啦!”天降大任于小女子,果然是要千锤百炼底~~~~~~ ************** ^-^ ************** 中午刚放学,真夜就收到了绘里的短信:到学校后门来,不要被任何人发现哦! “啊——终于不用听吵人的苍蝇在耳边乱叫了!”政高举着手臂伸展委屈了及时分钟的长腿,正要问真夜午餐准备吃什么,却眼尖地看见他离开教室,“嘿,你去哪儿?” “后门,别跟来。”真夜头也不回地说。 “老大,后门嘞!该不会有人找夜少麻烦吧?”鸟井探着脑袋往走廊上看。 “找夜麻烦?”政拧起眉,夜那副不甩人的样子的确蛮容易树敌的,“我去看看——你们不许跟!” “为什么?”鸟井和三田不满地叫着,有热闹也不让他们一起看,什么老大啊! “你们笨手笨脚被夜发现怎么办?对他阴奉阳违的下场是不是想试试?”政眯起眼睛阴阴地威胁,鸟井和三田立刻把头要的像擂鼓,他们可不想重蹈黑肱家那个狗眼看人的佣人的覆辙。 那家伙认为夜少在黑肱家白吃白住,所以总对他阴奉阳违。一次夜少让他倒杯冰水,可那家伙竟然给他一杯兑水白醋,夜少当时只是一笑置之,可第二天一早就有人发现那头猪在醋气冲天的房间变成一尊冰雕。从此黑肱家的仆人无不知道惹虎惹狮千万别惹“恶魔”韩真夜。 “看来你们都很珍惜自己的生命。”政满意地点头,手插进口袋里慢悠悠地离开。希望胆敢找上夜的家伙有点玩儿头,不然自己可就无聊了! 校园后的围墙下,绘里半缩着身体像壁虎样攀着墙小心翼翼地移动着。生平第一次因身体以外的原因翘课居然是为了韩真夜,就说了自己是上辈子欠了他,今生才总是为他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讨厌!明明都已经走后门了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女生在那栋楼晃来晃去?知不知道这样她压力很大呀?还有韩真夜那小子,到底有没有收到她短信?慢吞吞的,见面一定要教训他珍惜别人的时间—— 啊——终于来了!可恶,走那么悠闲,什么意思啊? “喂!喂,这边——韩真夜!”绘里用手拢着嘴巴压低声音叫他。真是的,他可不可以不要走这么光明正大啊?知不知道他这么招摇楼上那些女生都会注意到他?这样她会很危险嘞! 听到绘里微弱的声音,真夜轻轻拧起眉,目光逡巡半周后才看见从墙边伸出来召唤的小手。 “你玩什么把戏?”他走到矮墙边一把抓起姿势可笑的人。 “嘘——”看到楼上有女生正往下看,绘里慌张地抱住他的手臂一起躲进葱郁的冬青丛下,“你小声点,被那些女生发现我就死定了!真搞不懂这里明明是后门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女生……” “女生社团在那里。你干么鬼鬼祟祟的?”冬青丛并不很大,两人靠贴得很近,近到真夜可以清楚地闻到她身上月桂清雅的芬芳。 “薇说你有很多爱慕者,我要防患于未然啊!真是同情她们,怎么会喜欢你。” “喜欢我有什么不好?”真夜抓住她被风吹到自己脸上的发丝,神情古怪。 “喜欢你有什么好?”绘里瞥了他一眼,“你难缠又任性,心机深沉、喜怒无常还爱对人颐指气使,好像全世界都要围绕你转,你说喜欢你有什么好?” “你把我看得这么透彻是不是喜欢上我了?”真夜捧着她小小的脸揶揄地问。 “喜欢你?”绘里像是听到笑话一样哈哈笑了两声,“这是你最近学的笑话吗?我又不是脑壳坏掉自找麻烦!”讨厌,靠那么近以为就能诱惑她吗? 真夜的表情闪过瞬间的阴沉,唇畔勾起的笑丝毫未达眸底,“既然不是喜欢我,那就没必要偷偷摸摸害怕被人误会了。” “你要害死我啊?”猛然被他拉起来,绘里吓得差点心跳停止,“有人看见了——” “叫我出来什么事?”真夜不耐地打断她。 “啊……”突然被问起来意,绘里张着嘴巴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那个——我……你晚上有约会吗?一起吃饭好不好?” “不用陪你的润瑛妈妈了?”真夜环起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那么谄媚,想打什么注意? “陪,当然陪了,大家一起陪啊,人多热闹嘛!呵呵……”假笑好难过哦,肌肉都是僵硬的。 “别拐弯抹角,你假笑的样子丑毙了!”真夜挑高一道眉。 绘里眼角抽动了一下,这小子,不跟他计较!“你今天跟我一起去纪伊家好不好?润瑛妈妈想见你——” “我没兴趣。”他还不想见她,在没有做出选择之前。 “你一定要去,不然就不能住我那里了”毫不犹豫的拒绝让绘里激动地拉住他的手臂。 “你威胁我?”真夜微微眯起眼睛。 “我没有!我是拜托你!润瑛妈妈知道你现在住我那里,如果不看见你她会一直担心,会担心说不定就会反对,这样你就要离开我家了,你知不知道?” “你不要我离开?”真夜莫测高深地看着她。 “我……”绘里松开拉他的手,尴尬地撇开目光,“我只是同情你没有住处而已,你爱去不去。”她才一点都不在乎他住不住她家,一点也不! “好伟大的情操。”真夜嘲笑着,却因为她的不善伪饰而一扫些许先前莫名的不快,“我可以去。” “真的?”绘里立刻开心地扭头看向他,随即又嘟起嘴,“看你要笑不笑的奸诈样子是不是还有附加条件?”哼,这么容易搞定就不是韩真夜了! 越来越了解他了嘛!真夜的笑容真了几分,“我要你立刻回来。”没有她在,那栋空荡荡的房子对他来说一点意思都没有。 “要我回去?”绘里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禁哑然地张大嘴巴。 “给你三秒钟考虑。”她的傻样大大取悦了真夜,“一——” “你怎么可以这样?”绘里不满地抗议,“这个要求——” “二,”转身,“三——” “我答应、我答应啦!”绘里连忙拉住他,“你不能每次都这样对我啊!明明你根本没有任何立场和我谈条件,明明你住哪里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明明——” 真夜伸手托起她小巧的下巴停止她的抱怨,“你不是说我有需要就跟你说吗?那我现在要你回来我身边,你要说话不算话吗?” 要她回来他身边?绘里的心跳突然加强一拍。 “你不要总用我说过的话来堵我,也不要动不动就抬我下巴,我不喜欢仰望你,虽然你很帅,但这个角度我会很累。”她用力扯开他的手,退开两步。臭小子,干么说话这么暧昧,害她乱不自在! “谁让你这么矮?”真夜取笑。 “是娇小玲珑!国语不好不要乱用词行不行?”绘里立刻和他杠上,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不远处高大的身影,“喂,你朋友。” “政?”真夜蹙起眉心,他记得自己说过不让跟的。 “嗨,娃娃!”政爽朗地和绘里打招呼,“我还以为何方神圣来找夜麻烦——” “我才没有找他麻烦,我是来请他做客的。”绘里瞟了一眼微微眯起眼睛的真夜为自己澄清。 “请客?”政野亮的眸倏地闪出两道光芒,几步穿进绘里和真夜之间,“你要做料理给夜吃?我也要去!”让夜上瘾的料理他也要尝尝! “不是我做,不过你也可以一起来。”人越多越好,就算闹起来,韩真夜有他,骋有泽,哈!“你也来,一定要来!”她突然热切地邀请。 “既然你盛情邀请,我就不客气啰。”政耸耸肩,嬉皮笑脸地说。 这个黑街太子和她想象的很不同嘛,还以为他会和骋一样不可一世,没想到这么开朗,除了皮肤黑了些外,根本不会让人把他和那种“黑”联想到一起。 “放学我会去你学校等你。”真夜冷冷地看着她和政,“没事你可以走了。” 嗬!绘里不敢置信地瞪着他,这逐客令会不会下得太没人情味儿啊?就算意思意思也该问她要不要在这里吃过午饭再离开好不好?!真是的,摆那什么脸给她看,自己又没得罪他!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 “我走了,记得晚上一起去。”她不忘再叮嘱一下政,灿烂的笑容让他的视线不禁在她身上多停了几秒。 “夜,怎么认识的?这娃娃好像很有趣。”没有察觉真夜微妙的神情,政径自愉快地说。 “是吗?”真夜撩起唇角儿似笑非笑。他绝不承认他该死的很介意政这么亲昵地叫她!从墙上的花洞中看着绘里蹦蹦跳跳地离开,才转身就听到了她的声音—— ************* ^_^ ************ “喂!你干嘛无缘无故打人啊?”捂着火辣辣的脸,绘里愠怒地瞪着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扇了自己一巴掌的女生。怎样,以为人多她就怕了啊? “臭丫头,你还有力气吼人?!”跟在女生身后的人怂恿的喊起来,“五十岚,再给她一巴掌看她还敢不敢顶嘴,敢不敢勾引夜少!” “我勾引韩真夜?”终于明白无妄之灾从何而来,绘里郁闷不已,“别胡乱给我扣罪名,我才没有那个美国时间去勾引他——” “你对他拉拉扯扯难道是我们看花眼?”刚才她们可是什么都看见了。 “我——那是——”绘里一时间语塞,她好像真有和韩真夜“拉拉扯扯”耶!可那是—— “今天只是给你个见面礼,再让我看见你缠着他,就让你好看。”五十岚阴沉地警告。 “都说了我没有缠着他!”绘里受不了地低叫起来。这些人是重听还是怎样?有理说不清,她选择绕道走。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给我抓起来!”五十岚气得直发抖。 “你到底想怎样!”瞪着她,绘里真的恼了。这群人简直不可理喻、莫名其妙! “我想怎样?试试你不就知道了?”五十岚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把铅笔刀,不怀好意地拍着她脸,“你说在这张脸上留下什么标记好呢?” 不是吧?目叶的女生才是混黑的吗?绘里盯着那只明晃晃的小刀,心中七上八下,她是不是该喊救命?也许韩真夜还没走远,也许——妈咪啊,这个变态真要划花她的脸! 眼睛一闭,绘里害怕地喊了起来:“韩真夜!”如果她真被毁容了,这辈子铁定跟他没完! 闻声赶来的真夜万没想到会看见这么惊险的一幕,来不及理清心中的惊惧,他迅速扣住五十岚的手腕,一使力就让她痛得掉了小刀。 “韩真夜……”太好了,他还在!死里逃生的绘里大大松了口气,欣喜地迎上真夜阴鸷的蓝眸。 蓝色的……眸子。韩真夜的眼睛变了…… 瞥见绘里脸上的红印,真夜的眼神瞬间充满杀气,“你该死的竟敢打她的脸!”反手狠狠甩向五十岚,她立刻像被撕碎的破布娃娃摔坐在几步之外的地上,嘴角流着血。 “胆敢伤害这张脸的人都要付出代价。”阴森低沉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绘里颤抖了一下。这张脸,他说的是“这张脸”,他的怒火是因为有人伤了这张有着和他记忆中相似容颜的脸,而不是席绘里!之前被忽略的疼痛仿佛瞬间苏醒,加倍刺激着痛觉神经,忽而视线就模糊了。 “娃娃?”政担忧地扶住她的肩膀,他比较喜欢看她笑的样子诶! “我回去了……”不可以哭,不可以哭,没有理由哭的! “跟我去拿冰。”真夜握住她的手腕。该死的,他竟然没能保护她! “不要你管!”绘里任性地甩开他的手。 “娃娃,夜是担心你——” “他才不是担心我!他是担心这张脸!”绘里低吼着在两人错愕的视线中跑开…… 第十九章 蓝眸的记忆 “绘里?”教楼前的广场上,泽远远就看见失魂落魄的绘里,担忧地快步奔向她,“怎么了?你的脸——谁打你?”看到她脸上明显的红印,泽向来温和的眼神倏然变得凌厉。 “你担心的又是谁?是我……还是秋?”绘里迷蒙的瞳眸看向他。 “你说什么傻话?我当然是担心你!”泽握住她瘦弱的肩,俯身与她平视,“绘里——” “担心我……担心的是我……”绘里低喃着,压抑已久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再也无法思考地扑进他怀中。一点点,只要一点点温暖就好,让她不再想自己之于韩真夜仅仅只是那个人的替代品…… *************** ^-^ **************** “你受了什么刺激,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扑到梧冰泽怀中痛哭?傻了是不是?”保健室,南挑起眉训诫正拿着冰块儿敷脸的绘里。这个笨丫头!想投怀送抱不会选没人的地方吗?干嘛跑到广场上?知不知道要不是自己在这儿“驻守”,那些花痴早就跑来闹事了? “抱歉……”绘里低头愧疚地忏悔,她当时哪里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跑到泽怀里哭。他一定以为她很莫名其妙,很可笑…… “你兴冲冲地跑去找真夜,怎么这么狼狈地回来?不会真被爱慕他的太妹撞上了吧?”南环起手臂注视着她的表情。 “对哦,还差点被毁容了。”绘里让自己狠狠狠狠地漠视真夜的话,她会痛、会哭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群疯女人!”南冷哼,“他答应没?” “嗯,放学后会一起走。”绘里垂着眼帘淡淡地说,“南……” “什么?”南瞥了一眼有些古怪的她。 “你喜欢韩真夜是什么样的感觉?”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南轻轻拧起眉,“你到底怎么了?” “你是因为他才一直帮我的对吗?”都说了她一直衰神附体,哪有这么大的魅力赢得南和薇的青睐?“我很抱歉,一直都不能帮到你什么。”因为自己从来都没有走近过韩真夜,直到今天她才明白,“朋友”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认定。 “绘里,看着我。”南坐到她身边,扭过她黯然的脸,“是不是真夜对你说什么了?” “我……连朋友都不是,只是他寻找的那个人的影子。” 南定定地注视着绘里,半晌才缓缓开口,“你在意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没有在意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绘里呐呐地辩驳,她只是不想做影子,她只是希望因为是自己而被在乎! “你有。你在介意、在计较,你喜欢上他了。”南盯着她惊骇的表情冷冷地宣告。 “我没有!我只是把当朋友而已。”她怎么可能会喜欢韩真夜?她对他根本没有那种心动感觉,她甚至不了解他…… “你不必急着否认。” “可我……为什么喜欢他?”绘里困惑地问。她知道那么那么多他的缺点不是吗? “我怎么知道?”南耸耸肩,她既不是月老也不是爱神,哪里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真夜? “那你为什么喜欢他?” “这个嘛……”南摸着光洁的下巴思索着,“喜欢他的野吧,像捉摸不定的风,如果抓住他一定很有成就感。为什么喜欢他有很重要吗?” “也许吧。”绘里环起身子窝到床角儿,她好累,想要休息。 “如果真的喜欢上他,你会抗拒吗?”她也许是能把真夜从桎梏中拉出来的希望。 “我不会抗拒心动的感觉。”绘里偏着脸,眼神飘向窗外染上红意的枫树,“在生命还鲜活的时候,也想试着爱上某个人呢。”只是怎么会是韩真夜?一定是想太多了啦! “我看见他的眼瞳变了颜色,幽蓝幽蓝的……”像是记忆里那个骄傲的男孩儿的眼睛。她几乎淡忘了他的模样,却一直收藏着关于那双眼睛的记忆。 “那表示他很愤怒,真夜是混血儿的隐性基因大概就在那双眼睛上,随他情绪的变化眼瞳的颜色也会不同,不过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真正愤怒的样子。” “和我儿时见到的那个男孩儿一样呢!我猜他也是混血儿,印象中管家奶奶总是说他很漂亮……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是不是还那么爱爬上高高的树听别人弹钢琴。总是那么骄傲,可能会交不到朋友啊,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主动靠近他,不让他一个人孤单单的……” 绘里摸上右额刘海下靠近发间的淡淡红痕,这是唯一证明他曾经在她生命中出现过的印记。只是小伤而已,十年了却不曾褪去,这大概就是自己第一次主动靠近他的代价吧。 那男孩儿,他是否还记得自己呢?大概已经忘了吧…… “你该不会对那个人有意思吧?”南好笑地睨着她怅然的表情。 绘里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如果能再见到他,也许我会请他和我交往。”玩笑啦! “干嘛等他出现?真夜把你当替身,你不会把他当替身啊?”南随口说,看见竟认真考虑起来的绘里,连忙搂住她警告,“我随便说的,你真让他伤心了,我可不会对你客气哦!” “南你一定很喜欢他吧?”绘里仰起脸看她。 真好,有人在乎韩真夜的感觉真好!——咦,她在想什么啊?她应该在生他的气吧? ******************^-^ ****************** 是他!是依晴的孩子! 露台上,润瑛激动地看着走近的英挺少年,“真夜……” “咦,润瑛妈妈,你怎么就确定他一定是韩真夜啊?明明有两个男生的!”跟在后面的绘里好奇地问,润瑛妈妈好像不太对劲啊。 收敛心神,藏起翻覆的情绪,润瑛拍拍她的头,“我猜的,快给妈妈介绍一下。” “这是明艳动人的神谷南和温柔甜美的日暮薇,高大威猛的是黑肱政——”说到真夜时,绘里顿了一下,“阴阳怪气的就是您要见的韩真夜了。”臭小子,摆了一路的脸色给她看,还不甩人,错的人明明是他耶! “孩子就是孩子,闹起别扭也这么幼稚。”润瑛揉揉她的发,笑着把人带到客厅,强忍着多看真夜几眼的冲动。她有好多话要问他,又怕什么都不知道的绘里起疑。 “谁跟他闹别扭了!喂,你干嘛不和润瑛妈妈打招呼?”绘里存心找茬,谁让他惹她生气了?! 真夜淡淡瞥了她一眼,“他们都没打招呼,我干嘛要突出?” “他们又不借住我家,干嘛要特别打招呼?”可恶,还那么跩!“你不尊重我至少也要尊重一下我的长辈啊!” “我什么时候不尊重你了?”亏她能扯。 “你不向润瑛妈妈问候就是不尊重我。”哼,要任性谁不会?要刁蛮有很难吗? 真夜挑了挑眉,看来她不是普通介意他无心说的那句话。好,他就赏她个脸让她占一次上风,反正总要打招呼。 “伯母,您看到了,我才是被她欺负的人,所以我不是坏人,您大可放心地让我借住她家,否则我怕她一个人呆久了会得自闭症。” “噗——”几声可疑的闷笑相继传出。好狠呐,真夜! “韩真夜你敢这样说我!”绘里做梦也没想到会被倒打一耙,气恼地扑到他身上拍打。 真夜反手搂住她的腰防止她摔下去,嘴上不忘调侃,“你想做无尾熊,我还不想做尤加利树呢!再给你打三下,够了我就丢人,而且不许再对我阴阳怪气!”他无视众人的存在蛮横地谈着条件,早就受够了她的视而不见。 “你敢!”绘里用力瞪他。 “你可以试试。”真夜阴冷地笑。 “明明就是你错!”他欠她一个道歉! “我容忍你的无理取闹还不够?”说不会喜欢他的人是她,那她管他把她当成谁?! “你说我无理取闹?是你害我变这样好不好!”绘里大声控诉。 “我现在不‘害’你了,你变回去吧。”真夜老神在在地说。 “噗——”又是几声闷笑,这次连润瑛都加入了。这两个孩子还真是绝配。 “润瑛妈妈也欺负我~~”绘里扁扁嘴竟然要哭的样子。可恶,她心里的委屈要怎么说?讨厌被韩真夜当成替身,偏偏说出来大家又会认为她对他有意思,她是有苦说不出! “你敢哭试试看!”真夜威胁。中午她扑到梧冰泽怀里大哭的账自己都还没和她算呢!担心莫名其妙闹别扭的她,他一路跟在后面的结果就是看着她对梧冰泽投怀送抱!呕死了,早知道就不管她死活了! “你再对我凶我就哭给你看!”讨厌,捶这么久了他都不会痛吗? “少来,能哭出来你会等到现在?”真夜撇撇嘴平平地说,把她放到沙发上。 被人一语戳到命心,绘里嘴巴张了又张无话可说。没办法,虽然闹得很凶,可她好像越来越不生气了,所以她根本就不是喜欢上韩真夜,而是在计较“面子”与“存在”的问题。 “各位请用茶。”尽责的沙由美适时端着托盘出现,绘里小姐有这么多朋友她好开心,待会儿一定要好好表现。 “我比较想喝啤酒。”政兴趣缺缺地瞥了一眼芳香四溢的花茶。 啤酒?润瑛诧异地看向魁伟的政,绘里倏地跪直了身子想打圆场,“他——” “你现在是客人不是少爷,不要挑三拣四。”南不客气地开口。 “少鸡婆!”政轻慢地扫了她一眼。哼!有脸蛋有身材又怎样?他还是觉得娃娃比较有趣! “你说谁呢!”南眼中腾出一丝火焰,这头猪和纪伊骋简直是半斤八两! “不吵、不吵!”绘里从沙发上飞身扑向南,用眼神向善于周旋的薇求救,“我去拿啤酒,马上去!”怎么办啊,骋都还没回来就先开战了这! “我想关于借住在席绘里那里作为长辈您还有很多事要跟我谈。”趁着混乱,真夜主动提供借口给有话要问他的润瑛。 “啊,是,我们去书房吧。”润瑛这才发觉真夜对她的态度,他该不会知道自己和他母亲的关系吧?“绘里,帮妈妈招待一下客人。” “我——”她正好奇有什么事不能在外面说时,旁边又开始唇枪舌战了,“请问黑肱同学你要什么样的啤酒?要几瓶?要——”“叫我政!”听到绘里拔高的声音,政丢下南过去帮她忙。 “好啊,政!”绘里从善如流,只要能阻止“战争”,要她叫什么都行。“听说你是极道太子,极道很好玩吗?你很厉害吧?说些有趣的事给我听好不好?”最好让他都没有时间回客厅斗嘴。 “有趣的事啊?那我跟你说夜整人的事好了!” 韩真夜整人的事也是有趣的事?绘里的微笑险些挂不住…… 第二十章 交汇的感情线 “薇,你今天好像特别安静耶!”好不容易把政支到后花园去撑沙滩伞,绘里终于能暂时松口气了。 “我要留足精力欣赏接下来的好戏啊。”薇悠然地啜饮着花茶。 “你不是说韩真夜和骋吧?”绘里的眼皮微微跳动。薇心机好深哦!人家都担心得不得了,她还在一旁期待天下大乱,以前都被她无害的笑容迷惑了! “究竟谁和谁还很难说呢,呵呵。”薇轻轻吹着淡红的液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看着莫测高深的薇,绘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时忽然响起的电铃害她立刻惊跳起来。 “绘里,”泽穿过玄关来到客厅径直走到绘里面前,“脸有没有好些?还痛不痛?” “没、已经没事了!谢谢你。”想到中午那一幕,绘里就觉得很尴尬。 “我说过需要我时随时开口。”泽亲昵地揉揉她细碎的发,温柔的眼眸藏着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情感。 “学长是不是对我们绘里有意思啊?”南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鸡婆!”走在后面的骋火大地扫了她一眼。他早就看这女人不顺眼了。 “我和梧学长说话干你什么事!”南头顶上倏地冒出一股戾气。 “诶、诶!大家都是文明人啊——”绘里慌忙冲到他们之间一手推一个。 “让开!” 南和骋迸火的眸子紧盯着对方,一人一只肩膀同时把她推向一边。 “小心!”泽眼明手快地拉住向后跌倒的她,一双手同时从后面牢牢扶住她的肩。 “早说过你玩儿特技的程度很烂你偏要现。” 毒辣的话、慵懒的声音让泽惊诧地看向绘里身后似笑非笑的人。 “这个画面,”薇笑眯着眼睛,用手指比出镜头,“有点宿命的味道呢。” ************ ^-^ ************ “他们……好像认识嚯。”藏身在花木扶疏的栏杆下看着远处的人,绘里轻轻扯了下南。 “谁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躲在这里?”南说着就要站起来,立即又被扯下去。 “偷听当然不能正大光明啊!”绘里抛给她一个“你傻呀”的眼神。 “你好像很在乎他们认不认识哟!”薇蹲在旁边有趣地说。 “哪有!你没看到韩真夜刚才笑的样子很诡异吗?要是泽不小心招惹过他,这小子铁定会逮着机会报仇,泽哪里是他的对手啊!” “绘里的天平倾向学长吗?” “无关天平,是母性问题,她只是觉得梧学长比较‘弱小’而已。”南揶揄地接过话。 “嘘——”绘里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太吵她会听不到啦! “夜,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让他措手不及。 “是没想到席绘里会认识我吧。”真夜勾起讽刺的笑。 “你的事……雪告诉我了。”却怎么也没想到让他开心的女孩儿会是绘里。直到在这里看见真夜,莫名的恐惧才让他忽然意识到一直以来对绘里那种不同于对秋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他想要绘里在身边,只有在看到她单纯的笑容时,他才能感觉自己的心原来还活着。 “夜对绘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感觉嘛——”真夜揉着下颚状似认真地思索着,“一根筋的白痴级小笨蛋。” 听他这么说,泽低低地笑开了,“却能让你笑。对她动心了吗?” “若我说是呢?”真夜不怀好意地瞥向他,眸中藏着刺,“是不是准备一如既往地发挥你博爱的伟大精神违背心意地把她拱手让给我?想让我唾弃你就说对她没意思。” “我没打算否认对她的喜爱,可那不表示我一定要得到她。” 听他如此说,真夜没有笑意的眸渗着寒芒,“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醒你,我要的东西会用自己的方式得到,用不着你施舍。” “夜,我不是那个意思——”泽慌张地想要解释。 “还有,别自以为是地判断我的感情。席绘里不过是用来打发无聊的调剂品,可有可无的存在,等我厌倦了随时可以抽身。倒是你,宝贝她就去追好了,免费奉送你个秘密,那笨蛋可是暗恋你已久——” “韩真夜你这个浑球!”好死不死什么话没听清楚偏偏听到这句话的绘里愤怒得根本无法思考,箭一般冲向真夜,忘记身高悬殊直直地把没什么威力的拳头送到他脸上。 真夜轻松地握住她的小拳头,“喂!你不敢告白,我替你说出来,非但不感激还恩将仇报啊你!” “你混蛋!超级混蛋!”绘里忍着泪水死命地捶打着他。怎么可以说那么伤人的话!把她当成影子就可以不管她的感受吗?他难道不知道她会痛会伤心吗?他怎么可以用那样满不在乎的语气说着伤人的话?怎么可以! “够了!”看见她强忍的泪水,烦躁的真夜一甩手,不敌他力量的绘里整个人扑向正要伸手拉开她的泽,冲击的力量让两人相拥倒在地上,两张脸只差一个呼吸的距离…… *********** ^-^ *********** 炎组旗下的夜总会顶楼的套房内横七竖八地滚着空酒瓶,矮桌上还放了十几瓶刚打开的。 “夜,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要一直喝酒!”实在看不下去了,政夺过他手上的酒。 “你想知道什么?”尽管已经喝了很多酒,真夜深沉的眸还是未见丝毫醉意。他想麻痹越来越无法控制的心,无奈却越喝越清醒,还真是可悲啊! “为什么你认识梧冰泽?为什么娃娃会和他kiss?她不是你的女人吗?为什么你就那样丢下他们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离开?”政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 “谁告诉你她是我的女人?”真夜好笑地横了他一眼。 “难道不是吗?”政弓起眉。是他误会了?夜明明对娃娃有占有欲的,不然中午看到她在梧冰泽怀里哭脸色会能难看到像随时会砍人? “她什么都不是——” “夜!”政低吼,“在我面前你还要口是心非吗?如果她什么都不是你会让她靠近你?你会纵容她对你大呼小叫?” “我心血来潮不可以吗?”真夜玩世不恭地说。真是,他以前对女生有那么恶劣到以至于对谁笑一笑那个女人就成了他了真命天女? “韩真夜!”政火大地抓住他的衣领,“认识三年,你究竟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我没兴趣知道,因为就算是兄弟也不是什么都要赤裸裸地摊出来,所以你不说我也不问,可那不表示我就感受不到你的感受!知道我最看不惯你什么?就是你把情绪藏得滴水不露,你是个大活人不是死人!偶尔露出一点需要我的脆弱,让我知道自己对你不是毫无用处有很难吗?!” 真夜怔然地看着懊恼的政,良久才垂下眼睫,撩起唇低低地开口:“她和我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儿长得很像,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那女人对你做了什么?”政松开手危险地问。 “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在我自以为是地把她当成自己存在的唯一理由时而她选择了金钱而已。”真夜说得云淡风轻。 政的拳头握得咔咔直响,最后不屑地哼了哼:“那种女人不要也罢,老天不是把娃娃送到你面前了?” “你就这么确定她是不同的?”真夜莞尔。他们好像不熟吧?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她的情景吗?我看见她安慰一个被纪伊骋摔坏礼物的小女生,她不着痕迹地维护着纪伊骋在那个小女生心中的形象,生怕她心中会有一丝灰暗,我曾经很好奇世上最温柔最美的笑容是怎样的,那时候我觉得在娃娃脸上找到了。” “哦,她真有那么好?” “她在意你还不够吗?我告诉她你胃口不好,她嘴上抱怨你有多难缠、多让人讨厌却还是问了你喜爱的食物、你的身体状况,就连临时有什么事情都不管了就直接回家,说没准有百万分之一的可能你脑壳坏掉跑到她家去了,结果呢?” “事实证明我的确是脑壳坏掉了。”真夜靠在沙发上手支着额头,被遮掩的眼眸浮现一抹笑意。算是心有灵犀吗? “夜,也许你觉得我如此捧高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人很好笑,可黑暗中的龌龊我看得太多了,娃娃的善良就像堕入黑暗的人亟欲抓住的救赎之光。夜,偶尔我们也要问一问自己的心,你真想把她推开吗?还是你想躲在回忆里顾影自怜一辈子?”政炯亮的眸直盯着真夜。 “那我真要回去问一问我的心了。”真夜探身拿起两瓶酒递给他一瓶,“很高兴当初心血来潮救了你,也很高兴有你这个兄弟。cheers!” “cheers!”政灌了口酒,忽而遗憾地感叹,“怎么没有让我先遇见娃娃呢!不过有你在,以后她也会顺便在意我吧?嗯,这样我好像还赚了嘛!” 看着沾沾自喜的政,真夜的心鼓胀起来,有朋友在身边的感觉还不错。如果那天没有一时想要出去走走也许就不会救下被狙击的政,大概也不会遇见警界贵公子神谷冧——呃,目前最重要的是到底该拿那个让自己变得不正常的小笨蛋怎么办吧?估计那些话要让她气好久呢…… *********** ^-^ ************ “这是怎么回事?”南把校报重重地丢到薇的课桌上。 薇随意瞥了一眼,“那个啊,在纪伊家随手拍下来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唯美?” “唯美个头啊!”南忘记美好的形象火大地拍着桌子,“你干嘛要写绘里和梧学长在交往?那明明是意外!薇,这个玩笑开大了!” “现在没交往不表示以后不会交往,况且绘里和学长在一起,你不是又有机会得到韩真夜——” “我还没有惨到要用这种手段和绘里抢真夜!有没有她,真夜都不可能喜欢我,奢求他给不了的只会得罪他,离他越来越远,不如简简单单做个朋友反而会从他那里得到更多好处。我要你澄清这件事。” “暂时恐怕不能答应你。”薇交合着双手不疾不徐地说,“你不觉得这是让绘里弄清自己心意的机会?梧学长喜欢她,除了她自己我们都看得出来,如果绘里对他没意思肯定会要我澄清,我照办就ok了;反之她和学长两情相悦你还要韩真夜插一脚吗?或者你要绘里就这样懵懵懂懂、糊里糊涂地夹在他们之间?韩真夜那些话是故意的你不会听不出来吧?” 南呐呐地掀了掀唇,半晌悻悻地哼了一声:“我哪有你这么多心思!嚯,她还真行,居然对真夜动粗!”想到那滑稽又震撼的一幕她就觉得好笑。 “不到校门口看看她是不是被围攻吗?”薇悠然地提醒。 南优雅地理了理裙摆,“梧学长和姓纪伊的猪大概会和她一起来学校,我干嘛要担心?没必要对会抢走真夜的人那么好——真是呕死我了,昨天都没有好好和真夜讲话!” 薇捧着小小的脸露出甜美又无害的笑容,转向窗外。接下来剧情会怎么走呢?还真是期待呀!若要推波助澜的话她可是乐意之至呢!呵呵…… 第二十一章 薇的游戏 被真夜气得一夜难眠的绘里顶着两个黑眼圈浑浑噩噩地跟着泽和骋一起来到学校,刚下车,一群等在校门口的女生就蜂拥而上叽叽喳喳吵得本来就头昏脑胀的她更加头痛欲裂。 “我先进去了。”不必要的浑水她不想趟,不自量力地想突破人墙的后果就是被狼狈地反弹回去,幸好一双手扶住她。 “谢谢!”揉着疼痛的太阳穴,绘里根本就没看扶了自己一把的人是谁,“能不能解决她们?我快要死掉了。” 解决?骋的眼皮隐隐抽动,她是跟三教九流的人混久了吗?“以后不许跟黑肱政见面!” “啊?”绘里愣愣地抬头,咦,她哪里惹到他了?又要喷火!“我——” “梧学长,你怎么可以不声不响地就交了女朋友呢!”某人的哭嚎突然打断她。 “而且还是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的小丫头哦呜呜~~~~”有人忿忿不平。 “都说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啊~~~~不要嘛!学长不要喜欢别的女生!” …… “有谁能解释一下吗?”泽镇定地问。 “校报都登出来了!学长你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啊!” 哗哗……n多份校报同时举过头,打开的都是同一版面—— 正要感叹这场面够壮观的绘里一下子傻眼了——头版竟然是她——扑到泽的一瞬!天!薇要害死她吗?心中呻吟着,她很可耻地躲到骋身后以免被嫉愤的女生门给生吞活剥了。 泽接过一份校报迅速看了几眼后不疾不徐地开口,“这只是意外,请大家不要被误导。——不过,我本人倒是真的希望和绘里是文章中说的这种关系——” “什么!”尖叫声犹如魔音穿脑吓得飞鸟绕道。 “泽!”绘里和骋难以置信地看向泽,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泽促狭地看向绘里,“吓到了?现在是不是比较清醒了?”轻轻拍拍她的头,优雅的微笑向木乃伊化的女生们绽放,“各位别在意,玩笑而已。” 绘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真是恶劣的幽默感!不知道她心脏不好经不起吓吗?说来说去都怪唯恐天下不乱的薇啦! “绘里,周末和骋一起来我家吧。”泽忽然提出邀请。 骋闻言锁起眉,他不喜欢去梧家,确切地说,他不喜欢见到笑脸迎人却心机深沉的梧恩雅。可是注意到泽看绘里的眼神时,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 “周末?”绘里认真想了想,本来和韩真夜的约定是今天回家,不过昨天他两次惹火她,当然不能回去让他看扁了,“好啊,秋说你家超级漂亮,刚好去看看。现在我先溜了,麻烦你们挡一下哈!”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 ^-^ *********** “日、暮、薇、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气喘吁吁地逃进教室,推开关注她绯闻的一干人等,绘里气势汹汹地逼近罪魁祸首。 “咦,你竟然安然无恙,真是奇迹。”薇故作大惊小怪。 “不然你还想我横着进教室吗?——别给我顾左右而言他!” “绘里今天好有气势哦!”原田萦凑到南身边兴致勃勃地看戏。 “长期压抑的结果。”南无限风情地撩撩发丝,说着风凉话。 “我可是在帮你造成既定事实啊!非但不感激人家还这么凶,真让人伤心!”薇作势揉揉眼睛。 绘里的唇角隐隐抽搐,“韩真夜说的话能信吗?究竟有没有暗恋泽你怎么都不问我这个当事人?太胡闹了!平时你怎么玩都没有关系,可是感情的事随便拿来造谣会给很多人造成困扰,尤其是泽。” “ok。那你有没有暗恋他?”薇配合地问。 “当然没有!” “就没有一点点心动的感觉?”薇紧盯着她的眼睛。 “那你得告诉我什么是心动的感觉。”绘里撇撇嘴。她又没有喜欢过谁,哪知道心动的感觉什么样? “你对他的感觉和对韩真夜的一样吗?”薇诱问。 “当然不一样了!泽优雅温和、彬彬有礼、善解人意;韩真夜却奸诈野蛮,爱无理取闹、无事生非、无风不起浪、无——” “停!”南喝止,“再下去你连无恶不作都说出来了,你对他有偏见啊?” “我哪有?”绘里可无辜了,“这就是我对他的感觉啊!” 薇和南同时翻了个白眼,异口同声地感叹:“你才是无药可救了!” “中午你给我到道场来好好聆听教诲!”神谷女王颁下懿旨。 “嗨(是)~~~~”绘里认命地听令,“不过薇,你要快点把事情澄清啊,万一传到泽母亲耳中或者月枼那边恐怕会有不好的影响。” “安心,我自有主张。”薇轻轻敲着红润的脸颊,晶亮的眼闪烁着,不知道又在算计什么了…… *********************** “咦,都午休了还有人练琴啊?”跟着南往剑道部受教的绘里听到综合楼上飘出的钢琴声。 “下周七校音乐演奏会的预选赛要开始了,都在准备吧。呵!大概还有人在期待或许今年能再听到梧学长的琴声吧。”对于梧冰泽突然放弃钢琴,南也一直觉得挺遗憾。 绘里张张嘴想要问她们知不知道泽为什么突然不再弹琴,转念一想,连秋都不知道的话,她们恐怕更没有头绪了。 “学姐。” 刚要进入道场,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怯怯的唤声,走在最后的绘里回头看见冬青边站了三个初中部的小女生,“啊,你们是月枼的朋友。有事吗?” “那个……”女生犹豫着。 “你们不是来忏悔的吧?”薇好笑地看着个个低头的小女生,“都已经到这里了,有话直说好了。” “我们……我们有事要拜托席学姐!” “拜托我?”绘里有些诧异,她要能力没能力、要势力没势力,能拜托她什么事? “其实是关于七校音乐演奏会的事,请学姐说服月枼参加吧!” “怎么回事?” “月枼自小就学习小提琴,是个相当有天分的孩子,”知道内情的薇为她解释,“上一届的音乐演奏会破例让初中部的她参加高中组的比赛,因此惹来很多人不满和嫉妒,永嘉预赛时,伴奏的女生最后一刻放她鸽子,听说那个女生好像一直和她关系不错。” “怎么会这样?”绘里拧起秀致的眉。 “虽然评委团一致决定再给月枼一次机会,可她从那之后怎么也不肯碰小提琴了,也变得不再相信人,大家都说我们因为月枼家的财势接近她,事实上我们不过是仰慕她的琴技,喜欢听她的琴声而已!月枼她其实还怀念着小提琴,只是我们这些人的话她肯定不会听,所以想请学姐帮忙。” “我可以吗?”心结不是那么容易打开的啊! “虽然认识很久了,却能感觉她一直对我们有心防,可学姐救过她、帮过她,要是学姐的话她一定会听的。拜托您了!” “月枼的事可以帮忙我一定会尽力,你们先回去,我会找时间和她谈谈。” “谢谢学姐!”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绘里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每个人都不孤单,只是自以为孤单而已,这些孩子的心意月枼用心感受过吗? “决定怎么做?月枼可是很倔强的。”薇提醒。 “再怎么倔强,只要她对小提琴还有一丝眷恋就有希望,可是泽——”绘里怅然地看向苍蓝的天空,“有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弹琴了?究竟为什么?” “还说你对他没意思!”南瞟了她一眼,走进室内。 “南,”绘里跟在后面无奈地笑,“我会在意他是因为喜欢他也因为他是秋在乎的人,我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为他心动过,可我现在对他没有爱情这一点是肯定的。对了,你要教诲我什么啊?” 南深深看了她一眼,“昨天真夜那些话让你很伤心?” 绘里没精打采地垂着眼,“换作是谁听到那些没心没肺的话都会生气吧?” “只是单纯的朋友应该不会气成你那样吧?别忘了,你已经为他哭过两次。” “受了委屈当然会哭啊,被别人欺负我也一样会哭——啊!你又要说我喜欢上韩真夜了对不对?我才没有理由喜欢那头不知感恩的猪!”那恶劣的家伙竟然说她不过是用来打发无聊时间的调剂品,可有可无的存在!可恶!绘里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绘里,感情没有固定模式,每个人的爱情都是不同版本,你执意要一个喜欢韩真夜的理由,那你自己有没有静下心来认真地想一下?不是有句话叫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吗?” “是这样吗?”绘里按上心口,想起韩真夜的话就会隐隐作痛呢。喜欢他吗?莫名其妙喜欢上他了吗?“给我时间想一想好吗?” 薇轻轻拍拍她,“感情的事拖越久伤害就越大,绘里,对梧学长来说你也是不同的,这才是我们一定要你弄清自己心的原因。” “诶——”绘里吓得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玩笑……” “不是玩笑,只有你自己看不到而已。”薇的眼神少有的严肃。 绘里瘫坐在地板上,早上泽那恶劣的幽默忽然跑出来。可为什么会喜欢她?不是应该把她当成秋一样的妹妹吗?好像从昨天开始她空白的情感世界一瞬间全被颠覆了,突然的让她措手不及,或者真该认真想一想了…… 第二十二章 绘里的心 “喂,电话!”南伸手敲敲对着窗外发呆的绘里,暧昧地笑着,“也许是真夜打来求和的哦!” 绘里心跳猛然一乱,连忙拿出手机—— “怎么了?”发现她失望的表情,南凑近一看,“没有来电显示啊,会不会是借用别人的电话啊?” “我不知道你会对他抱这种幻想。”什么啊,害她竟然傻瓜一样期待起来!都怪南和薇啦,害她都要以为自己绝对是喜欢上那小子了! “你好,我是席绘里……现在?好的。”绘里傻傻地收起手机,“呐,南,梧学长的父亲叫什么名字啊?” “梧璋谚吧,怎么了?——不会是他吧?”南吃惊地问,她可不认为事务繁忙的天源总裁会有这种闲工夫打电话给一个陌生人。 “肯定是知道薇拿我和泽开玩笑的事了!真是的,早说这种事不能开玩笑嘛!”绘里懊恼地站起来,哎……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你干嘛?” “当然是去见他了,他就在学校附近,反正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总不能让人家白走一趟吧?”泽的父亲会是什么样的人呢?应该和泽很像吧? “校报是今天早上的事,梧总裁怎么可能注意到这种东西?要是也应该是梧夫人啊。”南看着绘里走远的背影对不出声的薇说。 “如果我没记错,梧总裁两周前就出国了,而且,绘里不认识的人却知道她的电话,梧学长会无聊到告诉他父亲这个吗?” 听了薇的话,南立刻站起来—— “南,偶尔绘里也要一些个人空间,干涉太多会让她困扰的。” 薇悠然地出声提醒,南犹豫了一下,转向更衣室。她好像在乎那丫头有些过头了…… ************ 绘里刚出校门就被专门等在校外的车接到街头转角的咖啡厅,包厢里的中年男子和爸爸年龄相仿,他拥有出色的外貌和高贵的气质,可在包厢门打开的一刹那,绘里仿佛看见萦绕在他周围的孤寂。 泽的落寞,他妈妈的清冷,他父亲的孤寂,会是她多想了吗,泽的家其实远没有骋的温馨? 好像!真的好像孙茴琳!如果不是无意间在昀皓办公桌上看见那张照片他怎么也无法相信世上会有容貌如此相似的人!可这女孩儿是羽绫和昀皓的孩子,是完全不同孙茴琳的人! “那个……”见对方直盯着自己也不说话,绘里忐忑起来,“我很抱歉校报的事,那是我朋友一时好玩写的,我和泽并没有暧昧,请您不要在意,也不要因为这件莫须有的事责问他,他其实很无辜的——”“你认识泽?”璋谚诧异地问过之后,忽然笑笑,“瞧我,他经常去润瑛家,你们认识也是应该的。” “您不是为了校报的事啊?”绘里愕然。那她干嘛不打自招啊?好糗! “事实上我刚回国。”璋谚摊开手,为她的单纯而笑,“绘里,来日本这么久难道润瑛都没有告诉你我们其实都和你父母认识,尤其我和他们更为亲近?” “……润瑛妈妈提过伯母,可是有些事情她不方便说吧,不想造成她的困扰所以即使好奇我也没问,而且,既然已经在这里了,该知道的事情自然会慢慢知道。” “你的个性像极了你妈妈,都是那样细锐、豁然。”所以,如果是她的话,也许可以把真夜从过去的泥沼中拉回来吧?“绘里,伯父这么急着来看你,其实是有事拜托你。” “拜托我?”绘里困惑地看向他。今天是怎么回事?先是月枼的朋友,再来是他,难道她近来变得无所不能了? “你知道依晴阿姨对不对?” “妈妈在英国念书时的好朋友啊,可我从没见过她。您要拜托我的事和她有关吗?”那她就无能为力了。 “我和依晴有个孩子——你妈妈没有提过我和依晴原本是恋人的事对吗?她怪我没能守护依晴。”璋谚自嘲地勾起唇角儿。 “您别这样想,我妈妈向来不会刻意告诉我什么,当然也不会刻意隐瞒什么。”绘里连忙替妈妈解释,也突然想起润瑛说过梧恩雅和依晴有很深的矛盾,莫非是爱上同一个人?“后来呢?既然相爱,为什么不是你们在一起?” “依晴是孤女,老头子觉得有辱梧家,所以以死要挟善良的依晴离开我,再加上一些难以启齿的原因,我最终没能守住她。” 虽然璋谚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很平静,绘里还是感受到历经多年他仍未淡去的愤恨,和不爱的人结婚一定是很痛苦的事,所以因这桩没有爱的婚姻出生的泽其实也很痛苦吧?突然放弃最爱的钢琴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呢? “伯父,您是不是找到依晴阿姨了?” “十一年前,我在找到她的同时也永远失去了她,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那么兴奋地知道她的下落,赶到时却只看见冰冷的墓碑!狂喜与狂悲的交迭几乎逼疯了他!璋谚握成拳的手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忽然一直温热的小手横过桌面轻轻握住他的,他抬起头,看见绘里温暖的笑脸,不禁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那个孩子呢?突然失去母亲,又没有伯父在身边一定很辛苦吧?”说不定会被送进福利院,就像那个小男孩儿,连朋友都没有的话,独自舔舐失去亲人的伤会很寂寞吧? “依晴去世之后,孩子被送到城郊的福利院,几年后我才找到他的下落,可他却因为一个女孩儿不愿跟我回来。” “那他现在在哪儿?” “我劝了他一年,几乎要哀求他了,可他还是不愿跟我走,在他心中,那女孩儿比世上任何人都重要,可我却不能让们在一起——” “为什么?难道您嫌她是孤儿?”自己不是受过那样的痛吗? “依晴也是孤儿,我怎么会嫌弃她的出身?只是比起真夜,金钱和奢华的生活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您刚才说谁?”绘里猛地抓住他的手,“真夜,您刚刚说了真夜,韩真夜!您和依晴阿姨的孩子不会是韩真夜吧?”天啊,她快要昏倒了! “你认识他?”璋谚颇为意外。 “真的是他?”绘里后倚进沙发,“难怪润瑛妈妈会一下子指出他,原来他肖似依晴阿姨!难怪他也和泽认识!” “他见过润瑛了?”他出国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事? “嗯,昨天才见过。”突然得知真夜的身世,绘里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要有什么样的反应,润瑛妈妈那么坚持地要见他,是不是表示她也知道韩真夜的身份?可他们明明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仅凭一个名字就能猜到韩真夜是依晴阿姨的孩子? “伯父,润瑛妈妈知道您和依晴阿姨有孩子的事吗?” “润瑛怎么会知道?她和依晴又不熟。”如果不是她,自己和依晴不一定会分开,但也怪不了她。 “哦~~那韩真夜后来为什么又跟回来了?” “是我跟他打赌,赌什么对孙茴琳才是最重要的,我赢了他就跟我回来,永远不能和孙茴琳联系,结果她选了去美国过她被送到福利院之前的奢华生活。” “所以韩真夜被他最珍视的人抛弃了……”绘里喃喃地说。 “别怕,我会保护你……”那时候他坚定的声音。 “好想你,好想……”那时候他深情的声音。 “为什么不是她……”那时候他失望的声音。 即使是伤害过他的人,他依然想念着,甚至等待着,可以被韩真夜珍视是多么幸福,为什么,为什么要抛弃他、留下他一个人?为什么? “绘里……” “嗯?” “你哭了。”璋谚沉静地看着无声流泪的绘里,那泪是为真夜而流吧? “诶?”回过神的绘里伸手一摸,满脸的湿意。 她又哭了,算上这次是第三次为韩真夜哭吧?从小到大她哭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却有本事让她在两天之内哭几次。 “很在乎真夜吧?如果是你,他一定会很幸福。”璋谚别有深意地说。 “他那么喜欢孙茴琳一定有理由吧?她一定有让韩真夜愿意放弃一切也要守护的理由吧?” “我也希望如此,”璋谚无奈地说,“所以派人几乎调查了她从出生到和真夜在一起的所有事情,得到的结果却非常令人失望,她从小就是虚荣奢侈的人。” “那韩真夜他从来没说过吗?他回来之后是怎么过的?为什么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 璋谚苦涩地笑笑。 “他虽然跟我回来了,却因为依晴和孙茴琳一直不能原谅我,甚至都没有叫过我一声爸爸,更不愿公开他的身份,在梧家住了两个月就搬了出去,这三年我们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您别伤心,也许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明白您的苦心,毕竟对他来说您是世上他最亲的人。”看着失落的璋谚,绘里软言安慰,“您是不是去过我家后发现我和孙茴琳长得很像,就想让我接近真夜让他忘掉那女孩儿?” “可你们已经先遇见了。”这就是缘分。 “不怕您笑我,恐怕我赔进自己的心也无法取代孙茴琳,就在我来见您之前朋友才对我说我喜欢上真夜了,可我固执地想要一个理由,直到刚刚我才找到,让我喜欢上他的理由恰恰是他对孙茴琳的执着。”因为也渴望拥有这样一份感情,可她还没开始的爱情注定要无疾而终吧? “没试过怎么知道你不能?绘里,我不想再在那孩子身上看见寂寞的影子了,帮帮伯父吧。” 这个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男人为了儿子几乎是在哀求她了,绘里定定地看着恳切的璋谚,心中五味杂陈。 “我会尽力而为……” 第二十三章 命运的最初 雏菊开了。 韩真夜住在这里的日子,雏菊开了,月桂的芬芳却淡了,转眼竟深秋了。他还会来吗?在昨天说出那样的话之后?只是随口说说吧?他不是常常漫不经心地说着毒辣的话?只是因为不知不觉喜欢他了所以才斤斤计较起来了吧? 一个人的时候他都做些什么呢?窝在沙发上一遍又一遍地换台还是拿着她的电脑上网?她猜他一定不会聊q或者进论坛。 客房门没锁,房间比她料想的整洁,花瓶里换下的橙色非洲菊也被做成了精致的干花,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不过这样看来他一个人也过得很充实呢——啊嘞,这个是?视线忽然被枕下露出的银蓝吸引。 cd机?很眼熟呢!绘里好奇地戴上耳机,耳中立刻传来清澈的钢琴声,巴达洁芙丝卡的《少女的祈祷》?这琴声……她的心怦怦地跳起来,一首接一首地往下听,贝多芬的《献给爱丽丝》、格里格的《晨曲》、柴可夫斯基的《秋》……当最后一首曲子温馨优雅的旋律飘出时,绘里已经泪流满面。 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怎么可能?可韩真夜愤怒时会变蓝的眼眸,这张录制着她弹的曲子的cd和亲手挑选的cd机,还有那鲜有人知的最后一首曲子……是他,竟是那个孤独的小男孩儿…… “喂!” 慵懒的声音唤醒失神的绘里,她转过脸,泪眼朦胧中看见颀长的身影逐渐走近,小巧的下巴被柔和的力道不容拒绝地抬起,迎上一双深邃的眼睛。 “你怎么回事?难道从昨天哭到现在?就算女人是水做的,一天一夜也该枯竭了吧?”从看见她那一刻,真夜的眼就无法离开她脸上的泪。 “我发现这个——”绘里扬起手中的cd机,注意到他眉峰轻挑的细微动作,“连标签都没有撕掉,十年前的东西保护得这么好,你一定很宝贝。为什么?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吗?” “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唯独这个。”真夜走到窗边深深吸了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不过是些普通的曲子而已——” “却是我无法放弃茴琳的唯一理由!” 绘里诧异地看向他孤寂骄傲的背影,走过去轻轻挽住他的手臂,祈求地仰望他。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告诉我关于她的事好吗?知道你们的故事,我也许就不会再介意被当成影子。” 睨向她婆娑的泪眼,真夜微微叹了口气。他竟然见不得她哭,呵,靠近她也许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失误! “茴琳原是富家千金,她父亲经商失败后欠下巨额债务,和她母亲一起自杀了,留下被送进福利院的她,而那年我也考进市里的中学,遇见了茴琳。其实之前我就见过她,那时我在城郊的福利院,而她是山坡上庄园里的小公主,最初吸引我的是她的琴声,妈妈去世前也常常弹琴给我听,她最爱的那首曲子那小女孩儿竟然也会……” 于是每次在她弹那首曲子时就爬上那棵高壮的凤凰树,那么多孩子都好奇地在庄园周围转,唯独他那么骄傲,甚至都不会想见她,看一看她的模样,而她却因为生着病无法主动靠近,就算对他充满好奇也只有远远地看着。 是他,真的是他!他没有忘了自己,只是他们之间错过了什么。心口纠结的痛让绘里几乎无法呼吸。 “……慢慢地,我习惯每天躺在树上听她弹琴,习惯将她纳入视线,看她怡然地在秋日的光晕中喝着下午茶,看她和管家在花圃里忙碌,偶尔给靠近的孩子一朵美丽的花。我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想象那笑容有多美。她就像阳光一样温暖的存在,我甚至妄想她可以永远在庄园里住下去……” 傻瓜!只要你开口,我可以的啊!绘里压抑着哭泣的声音。 “可她毕竟不属于那里,总有一天要离开,虽然明白,她忽然不见的几天仍让我无比惶恐,第一次放下骄傲靠近那座高高在上的庄园,却让外出回来的她看见我被镇上的孩子围打的狼狈,失手推倒她,害她的额头被栅栏尖刺伤……” 第一次靠近第一次就伤了她,她的荏弱娇贵仿佛在提醒他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当他再次试图靠近时,已是人去楼空。 “只有这张cd告诉我她确实在我的生命里存在过,寂寞的时候她的琴声会温暖地包围我,一次又一次对茴琳失望时也会一遍又一遍地听,然后告诉自己她的爱慕虚荣、她的贪图奢华、她的市侩狡猾不过是家变造成的,总有一天她会变回最初那个温暖恬静的小女孩儿。我需要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再也忍不住,绘里轻轻环抱住他,泪湿的脸贴上他宽厚的背。真夜身体一僵,却没有抗拒她亲昵的动作。 “对不起,对不起……”绘里心痛地低喃着,她不知道把他推入深渊的人居然是自己,如果没有遇见她,孙茴琳也许只是韩真夜生命中一个毫无意义的过客,他也不会那么早就面对最在乎的人的背叛。 “笨蛋,你道什么歉?”真夜转过身,抬起她泪痕斑驳的脸,俊美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仿佛之前说的不过是别人的事,“肥皂剧的剧情也能让你痛哭流涕到这样,是你太感性还是对我做了亏心事?”指尖轻柔地抹去泪滴,他弯腰凝视着她的眼睛调侃。“我——”看着那张玩世不恭的脸,绘里欲言又止。可以告诉他告诉他真相吗?就算他心中真正在意的是那个小女孩儿,难道对孙茴琳就没有一丝其他的感情吗?就算和他在一起,又能给他多久的快乐?伤他那么深的人他都可以坚持到现在,若是失去真正深爱的人呢?她已经没有了永远啊! “嘿!对着这么帅的脸神游是很侮辱人的哦!”真夜敲敲她的头。 “……我说假如,只是假如,孙茴琳不是那个小女孩儿你还会喜欢她、对她这么执着吗?”绘里抓住他的衣服紧张地问。 “不是她难道是你啊?”真夜挑高眉,这次他非常断定她不对劲。 “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那么断定她就是那个小女孩儿,她也会弹你妈妈最爱的曲子吗?她也记得你吗?她额头上有你留下的印记吗?她——”发现他古怪的眼神,绘里连忙住口。 “就这些问题?” “嗯,就这些了。”不要冲动,千万不要冲动! “ok。茴琳因为她爸妈的死受到很大刺激,最初一段时间精神很不稳定,对有些事情记不很清,而我们只见过一次,过了那么多年她不记得也不奇怪。至于我害她受伤,庄园的管家说伤口并不严重,没留下伤痕也很正常啊。而我之所以认定是她是因为管家叫她孙小姐,茴琳姓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 谁说过了那么久就不会记得他?谁说伤口不严重就不会留下伤痕?谁规定被管家叫孙小姐就一定要姓孙?谁说就没有这么巧的事?绘里好想大声吼出这些话,可理智告诉她,自己带给韩真夜的伤已经够深了,不能再让他承受更多的痛苦了。 “韩真夜,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绘里红红的小兔子样的眼睛闪闪地盯着真夜。 “什么约定?” “第一,以后不要说那些我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之类的话了,我会伤心;第二,我不想做孙茴琳的影子,不想你在看见我的脸时还去想曾经受的伤,第三、希望你永远不要喜欢我,只要不讨厌就够了。可以吗?” “你今天很奇怪诶!”真夜狐疑地捧起她湿润的脸,“本来昨天还对我气急败坏、大打出手的人今天会如约回来已经让我意外了,现在又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你被谁洗脑了?” “我是认真的!”绘里没好气地拉开他的手,任性又赖皮地要他给出承诺,“你说你永远不会喜欢我更不会爱上我!快说啊!” “好、好、好!我韩真夜永远不会喜欢席绘里更不会爱上她,满意了?”他无奈地看向她伤心却坚定的表情。这丫头究竟隐瞒了什么? “还不够,拉勾勾盖章才行。”他答应了,可为什么心好失落? “幼稚的把戏!”真夜嗤之以鼻,却任她抓起手将小指纠缠在一起。 “韩真夜,你一定要相信庄园里的小女孩儿从来都没变过,她要你幸福快乐,因为……你对她来说也很珍贵,很珍贵。”绘里垂敛着眼睫轻声说。 真夜眼神一凛,来不及弄清心头滑过的莫名情绪就被她环抱着手臂往外拉扯。 “太阳都落了,我们出去吃饭,今天对我来说很特别,要庆祝一下!” ************ ^-^ ************* 月牙儿低低地挂在天边,闪亮的星子在周围顽皮地眨眼,秋夜的风带着丝丝凉意。 “你已经吃了一个圣代、两个冰淇淋,肚子疼的话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法国梧桐掩映的幽静路道上,真夜懒洋洋地开口提醒前方欢喜地舔着冰淇淋的绘里。 “哼,我才不会那么倒霉呢——阿、阿嚏!”话音刚落,灌进鼻孔的凉风就让她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后面立刻传来落井下石的嘲笑。 “我最近好像一直犯太岁。”绘里揉着遭罪的鼻头,微微噘着嘴抱怨。 “有人太爱现也没办法啊。” “喂,我哪里爱现了?少冤枉我!”不满的眼神瞪过去。 “都秋天了,还穿短裙不是爱现是什么?”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娇小。 “我平时这时候都在家里,哪知道会这么冷嘛!再说人家现在还穿着制服还不是因为请你吃饭吗?你也要承担——”红润的小嘴儿努力地想要挽回一城,却因肩上骤然加上的重量戛然而止。 “我也要承担什么?”真夜环起手好整以暇地睇着她。 带着余温的外套披到身上,讶异过后,绘里心中开心得直冒泡泡,伸手裹紧在她身上大的有些可笑的衣服,“谢谢。”不使坏的时候,也很可爱嘛! “天冷就多穿点,又没什么身材,遮起来会很可惜啊?”嘴上说着毒辣的话,手却忍不住抹去沾在她嘴角的奶油,“堂堂大小姐吃相这么差!” “你就不能对我说些甜言蜜语吗?”绘里藏起心底的悸动,鼓起小脸。 “甜言蜜语是说给你听的吗?”他扬起眉斜睨着她,仿佛在说“你是我什么人?” “难道只能说给她听啊?”呜~~她好像越来越小心眼了! “咦,这么哀怨?我好像记得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过绝不会喜欢我的,现在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哦!”他扬扬得意地昂着下巴,不着痕迹地带开话题。 “哼!”绘里把头一甩,很酷地不去看他。她才不会向他一样口是心非,不会说谎,她可以不说话嘛! 孩子气!真夜勾着唇角儿转身往前走,“快跟上,丢了我可不会回头找。” 绘里气嘟嘟地跟上几步,忽然停住不走了,前面的真夜发现她的异样也停下,“怎么了?” “你背我好不好?”她希冀地看着月华下的人。 “还没睡觉就开始做梦了?”他嘲谑。他的背还没有背过谁呢! “背我啦!只要到路尽头,不然就几步,就几步好不好?”她开始耍赖。 深邃的眸凝视着她固执又渴望的表情,过了几秒,真夜噙着算计的笑走近她,“以后唯我命是从?” 狡猾! “晚饭怎么样?我是不是别出心裁?”绘里满足地趴在他背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兴致勃勃地问。 “还不错。”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居然会去大排档,呵!即使是最落魄时,茴琳也不屑去那种“三教九流汇集的肮脏之地”,她们两个,纵然拥有几乎同样的容貌,却是完全不同的灵魂。 “在家时每个月都会选一天全家出动去吃夜市,一路走一路吃的感觉好棒。回去时我就赖在爸爸背上,爸爸的背又宽又暖,总想赖在上面一辈子。韩真夜的背也好暖呢……”绘里把脸贴在他肩上呢喃着,可惜她赖不了一辈子。 “想家了?” “有一点。”她从来没有离家这么久,“你呢?除了妈妈还有其他亲人吧?”她试探。 “我在乎的都离开了。”真夜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至少你现在还有太子,有南……和我。韩真夜,我不能陪你一辈子,可如果你不介意,我的家也可以分你一半,这样就算那个小女孩儿再也回不来了,你的心也会一直暖暖的。” 耳畔柔软的声音让真夜脚步几不可觉地顿了一下,心被从来没有的情绪盈满。这个单纯的小笨蛋,难道不知道他的存在可能会破坏她平静的生活吗?她应该做的是远远躲开而不是毫无芥蒂地接纳他,理所当然地把他当成生命中早就存在的人啊! “韩真夜,我只问你一次,就一次哦!”软绵绵的声音又飘来,“我有没有比她带给你多一点快乐?” 真夜沉默了几秒轻轻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背后的声音更软更轻了,“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藏起的小秘密,请一定要原谅我,我其实是希望韩真夜幸福,因为……je t''aime bien(我喜欢你)。” “什么?”真夜轻轻拱起眉,“别说我听不懂的语言——喂!”得不到回应,他偏过头一看,赖在背上聒噪的人儿竟沉沉睡去,手却紧紧环住他,仿似怕他飞掉。 这样子是要赖他到家啊!背着没什么重量的人缓步地走在寂静的小道上,真夜竟诡异地觉得这种感觉还不赖。唔,他好像中毒越来越深了,也越来越纵容她了,这可不是好现象~~~~~ 第二十四章 天使在微笑 好大呢,泽的家,融合意大利古典风格和夏威夷休闲气质的豪宅仿佛坐落在公园之中,那么优美的环境,那么别具匠心的房子却让她觉得好空旷。明明是家却没有家的味道,难怪骋那么不情愿去梧家。 坐在长椅上仰望灰色的天空,绘里脑海中盘旋的全是周末去梧家的事。只是想着那个上锁的房间心情就无比沉重,泽把心封印在那间琴室里了吧?还有笑容,真正的笑容~~~~ 究竟为什么?父母不幸的婚姻?还是韩真夜的存在?或者仅仅是……好像把他当成工具的母亲? 和西泽家联姻的事情完全没有征求过他的意愿吧?仅仅只是告知而已。那时候故意在自己和骋面前提起这件事不过是提醒她和泽保持距离而已,那种明明在笑却觉得冷酷的眼神……真的属于一个母亲吗? 泽究竟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那样忧伤的气息,那样温柔却空洞的笑容即使是兄妹一样的骋和秋也不能抚慰吗? 秋,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帮你把他真正的笑容找回来?该怎么做才能把他的梦想找回来?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快乐?该怎么做,谁来告诉我该怎么做? “喂,你怎么了?” 柔嫩的声音骤然传来,绘里抬头诧异的看见月枼灵背负着双手半侧着小脸瞥视她。 “月枼?——没什么,只是在想些事情。”绘里伸手拉她到身边坐下。真是骄傲的孩子,就算关心别人也无法大大方方地表现出来。这点和骋很像呢! “可你刚才好像都快要哭出来了!”月枼飞快地瞥了一眼她的脸色,然后故作不在意地说,“想哭的话我的肩膀可以借你哟,我不会笑你的。 “诶?”绘里惊愕地看着仍然稚气的小脸,唇畔浮起一朵柔柔的笑花,当真侧过身体把脸埋到她颈肩,“月枼真是好孩子呢!可这件事你也帮不了我……” “如果是梧学长和淳希姐姐订婚的事,我可以跟爷爷说——大家都说你们在交往。”所以听说淳希姐姐订婚的对象是梧学长时才会担心她。 “月枼是关心我吗?”绘里扬起脸笑眯眯地看着她嫣红的小脸。 “反正姐姐也不是一定要和他订婚,她只在乎小提琴而已。”所以还是相互喜欢的人在一起比较好。 原来真是一桩彻头彻尾的利益联姻啊!绘里怆然地叹了口气,联姻的事似乎没有她插手的余地啊! “说起小提琴,月枼的事我也听说了哟。很可惜呢,就那样放弃。” “能让我看清丑恶的人心算是值得了。”一直信任的朋友却在最重要的时刻丢下她,多讽刺!世人歌颂的友情不过如此! 好冷漠的表情!看来那件事对她的打击真的很大。绘里心头掠过一丝怜惜,伸手把她小小的身体揽进怀中。 “月枼,这世上的确有太多丑恶,可再多也无法掩盖美好,因为那才是我们心灵真正渴求的。如果因为年少的朋友一个轻率的决定而固执地守着伤口不肯让它愈合,最傻的还是自己。” “可我觉得被伤害了……大家都说接近我的人不是真心要和我做朋友的,以前晴子是,现在结城她们也是……”月枼伏在绘里怀中闷闷地说。 “月枼啊,朋友是自己的,值不值得要用心感受。流言蜚语永远都有,所以我们才要学会用双耳倾听心声,用眼睛透视灵魂。”绘里轻柔地拍着她的肩,“谁都会犯错,而那孩子错的是没有问一问自己的心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是刺伤你那一瞬间的快感还是你全心全意信赖的满足。” “她……那件事没多久就转学了,其实有写信向我道歉的,可我觉得不能原谅,伤害我的人我为什么要原谅呢?你也不会的,对吧?”月枼抬起头,晶亮的眼瞳看着绘里想要得到认可。 “我会。”绘里微笑着回答,伸手将月枼滑落的长发拂到肩后,“因为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不是封印真心而是原谅伤害你的人。无法被原谅的人会一错再错,无法原谅别人的人则会被疼痛湮没,原谅他们也是救赎自己。月枼,也许你还无法明白这些话,可你要记着,这世上最脆弱的是人心,最坚强的也是人心。” “你也被人伤害过吗?”月枼困惑地问。 “没有谁会被保护得滴水不漏,当我第一次被人伤害时,躲在教堂里偷偷哭,找到我的妈妈指着壁画上的天使说:天使可以对你微笑,你也一定能对伤害你的人微笑。然后我做到了,我和那孩子成了朋友,她带给我的欢乐远多过一时的委屈。月枼,被那么多人祝福的你也可以做到,对吗?” 月枼怔怔地看着绘里浅淡的笑容。天使在微笑……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站起来,月枼要做和骋学长一样勇敢的人哟!结城她们的心意也不想辜负吧?一定会不负众望再次站在舞台上对吗?” “我……”月枼的眼神开始闪烁,人家没有心理准备啦! 绘里抬起她低垂的小脸儿,“果然还是在害怕吗?那么,如果是我呢?” “你?”月枼诧异地看着她,“你要和我一起演奏?” “对,七校演奏会我一直陪你到最后,答应我试着从我开始学着重新相信人好吗?”绘里很认真地看着她。 “为什么你一定要让我参加演奏会?我拉不拉小提琴有很重要吗?” “只要还有一个人怀念着你的琴声就很重要,梦想是不应该轻易被丢弃的,我不想你会有遗憾。”就像秋。 绘里,我多想把那最后一首曲子拉完,多么想!可是没有他的琴声相和,我的音乐找不到灵魂。我是那么疯狂地怀念着他真正的笑容和琴声,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拜托你,拜托你帮我把他真正的笑容找回来,把他丢掉的梦想找回来,让他也幸福…… 每每想到在那本影集最后读到的话,绘里的心就狠狠纠结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天国里秋不再哭泣,她不知道…… 看着她伤心的神情,月枼开始慌了了:“你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嘛!我没说不去啊!不过,你要遵守承诺一直陪我到最后哦!” “安心!我会陪你到最后一刻,我用骋的人格担保!现在快去组委会申请吧!”绘里跳起来拉着她就走。 月枼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偷偷笑了,虽然这个人很奇怪,不过她喜欢~~~ 长椅后高壮的榕树上,骋看着跑远的身影,高傲的表情柔和了几分,好管闲事的臭丫头居然敢随便借用他的人格!哼,简直是以下犯上、目无尊长! ************ ^-^ ************ “喂,夜!就这样翻墙而入有些太蔑视学校的庄严了吧?”政勾着路旁一人高的梧桐树干轻巧地跃上高耸的围墙。 “要进就进,别在那里惺惺作态!”成功入侵永嘉领土的真夜冷淡地睨了他一眼。 “等等我啊!”政急忙跳下追上去。都是那个顽固的死老头!什么道理啊,凭什么外校的学生就不能进来了?结果要劳驾他堂堂黑街太子翻墙头!话说回来——“夜,你知道音乐教室在哪里吗?” “不知道。”没看见他正在找吗? 不知道还回答得这么理直气壮?政绝倒。“随便找人问问,我可不想找到地点后娃娃都已经结束练习了!”他纡尊降贵、自甘堕落为的什么?还不是想一闻娃娃美妙的琴声吗?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她。”政对绘里毫不掩饰的好感让真夜莞尔。 “那当然!如果不是你,我可是早把她追来当太子妃了!”他可不是谁都让的! “那就去追好了,我们没可能。”还是第一次被人求着许诺不要喜欢对方呢,有些可笑,还有些……莫名的失落。 “什么意思?”政呆呆地问。这段时间不是相处得挺好吗?为什么突然说没可能的蠢话? “字面上的意思啰!”真夜吊儿郎当地耸肩,叫住不远处经过的女生,他可没兴致在这里晃悠,“喂,音乐教室在哪儿?” 好无礼的家伙!一名女生厌恶地扭头却在看见真夜时立刻呆掉了。好好看~~~ “嗯……音乐教室的话,穿过前面的小广场右转,乳黄色的楼2楼都是。”旁边的女生羞怯地说。见到他了!居然又见到他了,简直像梦一样~~~ “谢了。”多一秒都不留,真夜径自向目的地走去,把女生痴迷的视线丢在背后。 “喂,夜!解释清楚啊,为什么你们不能在一起?夜……”政紧跟在身后追问。 “麻衣,他穿的是目叶高的制服呢!该不会是目叶高的‘恶魔’吧?”不但帅还好有个性啊! “还会有比他更好看的人吗?美智子难道不好奇他去音乐教室做什么?我们去看看吧?”一向怯弱的麻衣居然大胆地拉着美智子悄悄跟了过去…… 在那里!来到综合楼前,真夜一眼就看见靠近窗边弹琴的绘里。傍晚的夕阳为楼前高大的青枫染上艳丽的胭脂色,刹那,眼前的景象和十年前的交叠在一起。那个快乐地弹着琴的小女孩儿,她明净的笑容,恬静的身影…… 病了么?否则怎会出现这么可笑的幻觉?那个小女孩儿不是已经确定是茴琳了吗?所以啊,不要再痴心妄想了,席绘里就是席绘里,她不是那个小女孩儿,不是…… 陪月枼练完曲子的绘里顺着她的手势看见楼下的真夜,意外之余开心地趴在窗前向他挥手。 “娃娃在和你打招呼!”政用力拍了失神的人一下,扬起头爽朗地回应绘里,“嘿!娃娃,我和夜来接你回家了!” “嗨~~这就下去!”韩真夜来听她练琴了呢!呵呵~~~“月枼,今天就到这儿吧。周五的比赛要加油哦!” “好!”月枼细心地收起琴和绘里一起离开。那个好看的大哥哥对她来说是很特别的人吧?这么耀眼的笑容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第二十五章 守护之心 哇嘞,终于到了周五,七校音乐演奏会永嘉学园的预选赛正式开始了! “月枼,没想到又要同台竞技了。”女生更衣室内,三年a班的秋水笙一袭水红的礼服,明媚不失高贵。 “两次被组委会破例允许参加高中组的比赛,我们迫不及待想一睹你的琴技呢!所以,千万别再出现上次那种伴奏突然不见的意外了!不然我们会很失望。”美智子不怀好意地说。 “川上同学,这种话太刻薄了!”秋水笙反感地拧起细致的眉。 “我不过是提醒她而已,她是第一个出场的吧?这时候伴奏还没出现意味什么还用我说吗?”美智子高昂着头从默不作声的月枼身边走过。 “别听她胡说,快把礼服换上到后台来,也许一会儿就来了。”谁知道呢?不过真要旧事重演,以后她恐怕再也不会站在舞台上了。秋水笙同情地看了月枼一眼后也离开更衣室。 校园最西侧,绘里匆忙地奔向最东侧的礼堂。薇究竟在玩儿什么把戏?把她约到这里却又不出现,真是,胡闹也要有个分寸!比赛马上要开始了,月枼现在一定很害怕吧?无论如何一定要及时赶到—— “呐,你是要去礼堂吧?”一个文弱的女生怯怯地出声叫住她,“从那边走比较近哟!” “啊?谢谢!”感激地朝女生点点头,来不及多想,绘里朝她指的方向跑去。急迫地想要赶到礼堂,她快速穿过小广场就在下台阶的一瞬,脚下一滑,整个人栽向地面。 “绘里!”处理好社团的事后赶来看比赛的薇远远看见这惊险的一幕,吓得心脏差点休克,“有没有伤到哪里?快让我看看!” “手……”因为是面向下栽倒,所以本能地用手支撑,那时候脚下踩到的——绘里扭头一看,台阶上洒满了豆子。原来……不是意外,叫她出来的人,为她指路的女孩儿…… 薇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地上的豆子,少有地敛起笑容。每逢演奏会,肮脏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啊!“能站起来吗?手能不能动?还是去保健室——” “来不及了!”隐忍着疼痛,绘里打断她,“快去礼堂,绝不能再让月枼伤心!” 看着她固执的眼神,薇知道阻拦不了,只能扶着她往礼堂跑去…… “下面我把演奏顺序再说一遍,首先是月枼、绯村、秋水……川上。”督导老师的目光一一逡巡过众人,最后落在月枼身上,“月枼,你的伴奏呢?马上就要上台了。” “她——” “不会又和上次一样吧?”其他人开始窃窃私语,掩不住的幸灾乐祸。这种七进一的比赛,少一个人就多一分机会。 “不会那么倒霉的啦~~~” —— “七校音乐演奏会永嘉预选赛高中组第一个演奏者,初中部二年b班月枼灵,演奏曲目:布拉加的《天使小夜曲》。” 扩音器传来主持人的预告,众人同情的目光全都落在月枼身上。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遭遇,还真是讽刺啊!”美智子环起手落井下石。 “就算最后一秒她也不会丢下我,用不着你多嘴!”月枼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拿起小提琴从容地走向前台。她说过会陪自己到最后的,她说过要自己等她回来的…… “月枼!” 后台的门猛然被推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喘息有些困难的绘里身上,而她只能看见回头对自己微笑的小女孩儿。 “我一直在等你。”她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让你担心了。”绘里走到她身边,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揉揉她细软的发,“我说过会陪你到最后,一起加油吧。” “嗯!”月枼欢喜地点头。 “看来神还是眷顾她的嘛!”督导老师看着两道纤细的背影自言自语。 舞台上,月枼回头看了一眼钢琴后的绘里,搭上弦,轻松舒畅的旋律在空气中缓缓流淌开来。《天使小夜曲》送给她生命中的天使,对她微笑的天使…… “毫无约束的情感释放,技巧也无可挑剔,不愧是连续两次打破演奏会记录的人!”评委一由衷地称赞。 “完全自由的演奏,亲切自然,几乎可以听到倾诉的细语。”评委二闭上眼睛细细感受,“伴奏也相当完美……” …… “怎么了?迟到了还一直心不在焉。”南挑眉看向没有笑容的薇。 “那孩子的手——”薇的视线一直锁在绘里身上。从那么高的地方栽倒,重量全都施加到手腕上,伤势一定不轻吧? “发生什么事了?”心思细锐的泽微微拧眉担忧地问。 “具体的事还不清楚,不过被人设计从台阶上摔下来了,手恐怕——” “太胡来了!”泽向来温柔的声音带着几许少有的严厉,更加关切地注视着指尖在琴键上飞舞的绘里。 终于,一曲终了,沉寂了几秒的礼堂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 “真厉害,还只是个孩子呢!” “好棒呢,月枼!”结城兴奋地鼓着掌。 “太好了,怀念的琴声又回来了!” …… 结束了吗?额头渗着细碎的汗滴,脸色苍白如纸的绘里站起来走到月枼身边一起谢幕。 “谢谢你。”转身回后台时,月枼悄悄握住绘里的右手,刹那,麻木的痛觉神经侵入四肢百骸,下一秒黑暗席卷了意识…… ************* ^-^ ************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她才会受伤的!都怪我!呜呜……” 谁在哭?是谁哭得那么伤心?昏迷的绘里隐约听到伤心的哭声。是月枼吗?那孩子知道她受伤了所以自责…… “月枼,你这样哭,绘里醒来会不高兴的。”薇拉起她,“医生不是说她需要休息吗?你这样会吵到她哦!” “我不哭,我不哭了!”月枼立刻胡乱地抹掉不停滴落的眼泪,“她为什么还不醒?我想要她跟我说话……” “没有意识当然不能和你说话!”骋拉起跪伏在床畔的她,“先回去。” “可是——”她想留在这里等她醒啊! “她醒了我会叫你来。”骋不容拒绝地把她带出保健室。 薇看了看神色凝肃的泽,嘴角儿浮上一抹浅笑,放轻脚步离开。 泽的视线从绘里缠着厚厚纱布的手腕缓缓移到她苍白的脸上,“为什么,为什么拿自己弹琴的手做如此轻率的事?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可能就再也不能弹琴了?!” 这个声音……是泽。弹琴人最重要的就是手了,他一定想要狠狠斥责自己一番吧?她也不想啊,可是更不想看见月枼哭泣的脸…… “月枼有那么重要吗?有重要到让你不惜用手去换?” 很重要…… 要亲口告诉他,很重要,大家都很重要…… “绘里!”看到昏睡的人翕动着浓密的睫毛,缓缓睁开紧闭的眼,泽狂喜不已地凑近。 “很重要。”挣扎醒来的绘里在他的扶助下坐起来,眼神疲惫却澄澈,“在我心里,你有多重要,月枼就有多重要,大家都是我在乎的人。……我的心很小,装不下全世界,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在还能呼吸时守护身边人的笑容。” “绘里……”泽动容地看着她。 “可是好像有些不自量力呢。”绘里自嘲地笑笑,“因为我连泽真正的笑容都无法找回来,更别说守护了。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你的忧伤,却找不到任何头绪,尽管知道你很多,却无法触摸到真实的你。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把秋怀念的笑容找回来?该怎么做才能把你的快乐找回来……” 凝视着眼前纤弱的女孩儿,她澄澈的眼神和忧伤的呢喃让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彻底沦陷了。情不自禁,他伸手把那个让人感动的女孩儿拥入怀中,“谢谢你,绘里。”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绘里微微僵硬了身体,很快柔软的唇漾起轻浅的笑,只是单纯的拥抱而已,反应太激烈反而会弄巧成拙。 “泽的心事,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愿意倾听。”只要能说出来,大概就会获得解脱吧?无声叹息,视线不经意间掠过从虚掩的门缝中投进的身影…… *************** ^-^ ************** 误会了吧?无论谁看见那一幕都会误会吧?可韩真夜隐忍的怒气大概不是因为这个吧?直到现在,他全心全意在乎的人都还是孙茴琳,而真相也将永远隐藏下去。 “韩真夜——”这么快赶来看她,她已经很满足了。 “你是笨蛋是不是?做这种蠢事!那只手怎么不干脆坏掉?!”真夜冷冷地看着她。该死的丫头一定不知道他听南说她出事时有多紧张!可恶!她以为自己是圣人,所有人都需要她救赎吗? 绘里讶然地眨眨眼,他在意的好像不是那让人想入非非的一幕嗬?那就算了,让他误会也好。 “我知道错了,可你的话稍微有些歹毒哦。”好歹她现在也算情况特殊,就不能破例温言软语一次吗? “还有更歹毒的话你要不要听?”真夜阴恻恻地睇着她。 “不、不用了!”绘里慌不迭地摇头,肉体的打击已经够沉重了,她不想再遭遇精神上的摧残,“谢谢你来,还好伤不很严重——”虽然腕骨错位,但幸好没有伤到筋络,应该休养半个月左右就没事了。 “有梦中情人一旁安慰,再重的伤也会没关系。”真夜讥讽。可恶!为什么要这么在意那一幕?无论她和谁在一起都好,不是吗?这样就不会有人来迷惑他,考验他对茴琳已经岌岌可危的坚持了。忘了!要忘了她柔顺地被别人拥在怀中的景象,要彻底抹掉! 绘里惊愕地看着他,随后撇开小脸,“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泽只是哥哥,以后‘梦中情人’这种话别在他面前说,我不想他误会。” 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心狠狠一抽,莫名的疼痛让真夜不悦地拧紧眉心。这就是她和自己做那个约定的原因吗? “那以后就离他远点儿,真正该注意的人是你。”说那种话,谁不会误会?! “这个要求好像有些过分啊,你明知——” “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真夜冷冷地打断她,“从今天开始你在纪伊家好好呆着,记得别再顶着这张和琳一样的脸做蠢事!” 明知那不是他真心想要说的话,可心痛的感觉还是差点湮没呼吸,绘里慌忙垂下脸藏起受伤的神情:“我会注意,谢谢你关心。” 真夜深深看了她一眼,无言地离开。贴靠着闭合的门扉,深幽的眸中纠缠着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情感。不知过了多久,门内隐约传来低低的啜泣,真夜唇畔不禁溢出一抹苦笑,他还真是混账,总会惹她哭,可无论多少次,到最后她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对他好吧?善良过头的笨蛋…… 第二十六章 遗忘的婚约之说 他不想来的,这几天他甚至刻意没有回那栋房子,她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奇怪了,而他厌恶那种不在掌握之中的情绪,可那天她低泣的声音像是无法挣脱的咒缚不断地回旋在耳边,告诉他还欠她一个道歉,即使他什么都不做也会获得原谅。 “真夜?”润瑛轻声唤着心不在焉的人,“陪干妈喝下午茶是不是很没趣?” “不是,只是今天没心情。”真夜索性放下手中没沾过一口的红茶,他只喝席绘里煮的茶,可那家伙是怎么回事,知道他来还不下楼?难道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也对。”优雅地啜了一口自己亲手煮的茶,润瑛不疾不徐地开口,“你特意翘课可不是专程来给干妈解闷的,真夜很在意绘里吧?” 真夜不置可否地勾起唇,目光再一次飞向楼上。 “缘分还真是奇妙呢!”润瑛由衷地感慨:“当初你们的妈妈情同姐妹,现在,不知道彼此存在的你们又在东京不期而遇,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命运的羁绊吧?” 恍惚的思绪瞬间回归,真夜微微眯起眼眸:“你说‘我们的妈妈’?”妈妈最亲密的人除了那个人就只有—— “果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呢!”润瑛满意地看着真夜骤变的表情,“绘里是羽绫和昀皓的女儿呀——真夜,干妈亲手煮的茶你一点都不喝吗?” “心情好时我也许会试试,劳你费心了。”颀长的身体站起,目标楼上。 唔,看来这两个孩子之间有点点不同寻常哦!至少真夜这边是绝对有的,可是泽——想到只有在绘里面前才会稍稍快乐的泽,润瑛端杯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呐,真夜,关于继承人的事你决定了吗?” 真夜顿下脚步,“我只能说目前没兴趣,至于是拿回我该得的还是拱手让人就看我心情怎样了。”反正日子很无聊,他不介意陪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玩一玩,只要不真正惹火他,或许她会得到她想要的,否则——在润瑛看不见的地方,真夜唇边的笑邪气而残忍——他会让她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 ^-^ ************** 薰衣紫的房间,真夜静静地站在床畔凝视着绘里恬静的睡颜,心思因刚刚得知的真相而难以平静。 她竟然是羽绫阿姨的女儿!那些人里果然没有她…… 十一年前。 “妈妈,我回来了!”放学后的小真夜丢下书包后快活地奔到正在剪报的依晴身边,“咦,这次怎么不是既不是昀皓叔叔也不是羽绫阿姨啊?”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住着妈妈最在意的好朋友,可她却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去见他们,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关切之情。 依晴把剪下的照片推到小真夜面前:“这次是他们的女儿哟!”虽然羽绫和昀皓都是低调的人,但身为知名钢琴家和商界神话的孩子必然也会受到媒体的关注。 “那就是我的小妹妹了!”小真夜拿起剪纸很认真地看着,“这么多人,哪一个才是啊?” “嗯——”依晴的指尖在一张张脸孔前逡巡一遍后落在一个梳着两条长马尾的小女孩身上。唔,报上只说是其中一个小女孩儿。 小真夜盯着小女孩儿怀疑地问:“是她吗?好难看哦!”明明羽绫阿姨是个大美人,昀皓叔叔也很英俊,怎么会生出五官都皱到一起的小孩儿? “大概角度不对吧。”也或者里面根本没有那个孩子,无论哪个女孩儿她都感觉不到羽绫和昀皓的气息。看见小真夜失望的表情,依晴忽然起了逗弄之心,“嗯——真夜嫌她丑可怎么办呢?妈妈可是和羽绫阿姨约定过了,要是生了不同性别的宝宝啊,等他们长大了就要他们结婚。看来,妈妈要为你做一回失信的人了。” “失信不好。”小真夜很严肃地说,“妈妈对羽绫阿姨失信,以后也会对我失信,我才不要。”瞥了一眼照片,他深深吸了口气,完全壮士断腕的悲壮表情,“如果她的钢琴能弹得像妈妈一样好,我就委屈点儿,按照约定长大后娶她做新娘好了。” “委屈?真夜,你这么介意她不漂亮?”依晴捧起小真夜的脸,她可不知道她的儿子是这样肤浅的人。 “没有啊。不漂亮又不是错,反正人老了都会齿掉发秃。只是妈妈说过昀皓叔叔想娶羽绫阿姨做新娘,结果却代替她成了总裁,那我将来娶了他们的女儿,不是也要做总裁吗?” “你不想做总裁?”依晴有趣地看着样子颇苦恼的小男孩儿,这颗小脑袋想得可真远啊! “当然想呀,可是不劳而获太没意思了!上次报上才说昀皓叔叔都把席氏财团的版图扩张到五大洲了,那我将来做什么呢?” 原来是为这个“委屈”呀!依晴失笑地把他揽进怀中,“真夜这么有志气,妈妈真高兴。不过,想娶席家女儿做新娘可不是容易的事呢!等你真的想要她做你的新娘时就会明白了。” “哦~~”真夜似懂非懂地应了声,“那万一我真的、真的不喜欢她怎么办?” “呵呵,这个口头约定只在你们相互喜欢时无限期有效。”依晴温柔地拍着儿子依然稚嫩的肩膀,“真夜啊你记着,等你长大遇见喜欢的女孩子,而她也喜欢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和她一起面对,永远不能丢下她;若她不喜欢你,你也不要偏执地非要得到不可,知道吗?” 从妈妈开始,她们似乎就在演绎无法与爱人结合的悲剧,她不要这样的悲剧在真夜身上重演。她和谚的孩子,无论如何都要幸福啊! “嗯,妈妈的话我都牢牢记着!”小真夜反手抱住依晴,“真夜自己要幸福,也要让妈妈幸福!” 久远的记忆在这一刻突然明晰起来,侧躺在绘里身边,真夜单手支着头,另一手不由自主地描绘着她细致的五官。 “假如先遇见的是你,也许我真的会幸福吧。”可惜,那张照片里没有她。 脸上麻痒的感觉让浅眠的人禁不住颤了颤密长的眼睫,困倦的眸几许朦胧地对上垂悬在上方的俊美脸庞,只一刹那,来不及掩藏的落寞悉数被她览进眼底。 “为什么连在我梦里你都要如此想着她?”软凉的手情难自禁地抚上近在咫尺的脸,绘里迷蒙的笑同样流泻着浓浓的失落,“不能忘了她么?南也好,谁都好,只要能让你不再孤寂的人都好……多少言不由衷的话都没关系,只想你能真心地笑,想要有人给你我给不了的幸福啊……” 真夜震惊地凝视着半梦半醒的人,连呼吸都不禁放轻了,生怕一个微动会惊醒她。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此时此刻自己面前的她才是最真实的吧? “如果我才是庄园里的小女孩儿,韩真夜能不能从此以后每天少想她一些?你为什么不说话?”绘里困惑地问,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不说话才对,因为是我的梦嘛!不然,你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听见我说自己才是那个小女孩儿,也肯定会立刻嘲笑我痴人说梦。因为我不想再听见韩真夜故意对我说那些伤人的话了,就在梦里让你不能说话……呵呵,真没想到还可以遇见你,现在就算真的会死掉也没有遗憾了……” 为什么总把自己说得好像会突然从世上消失一样?真夜轻轻敛起眉心,强行克制住向她问清楚的冲动。他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有些卑劣,不过,反正他名声一向不怎么好,多一条又怎样?能看到这丫头真实的一面反而赚了! “唔——”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俏丽的小脸儿苦恼地皱成一团,“不行啊!不能帮秋找回泽的笑容的话,就算在天国她也会一直哭泣的。我能不能贪心地活到可以让你们都快乐的人出现再去见她呀?……韩真夜,其实我好怕的,好怕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死掉了,我以前不是这么贪心的……你……你抱抱我好不好?” 她渴望的眼神让真夜迟疑着该不该动作,不是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怎么还可以让自己对她做这么亲昵的事情? “果然在梦里也不行啊!”绘里失望地闭上眼睛,“韩真夜心中有根刺,永远拔不下来就永远痛;泽心中有扇门,永远打不开就永远忧伤。我到底该为你们做些什么?我不想只是傻傻地看着啊……我无法找回曾经伤害你的人,也给不了让你快乐的人;我无法帮秋完成心愿,就连泽封印的琴室都无法打开,永远无法让他为秋弹完最后一首曲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明明无法舍弃却还要放弃梦想?为什么?大家都是为什么……” 晶莹的泪滴悄无声息地从颤抖的眼睫下滚落在真夜舒展的手心,一室的静寂,只有两人轻浅的呼吸。是错觉吗,自己对她来说是有一点点特别的?是想多了吗,她喜欢的人其实……就是他?无论是与否,他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在说有什么不一样了,就在看到她无意识中露出的真实之后。 凝视着她再次沉睡却氤氲着淡淡忧伤的脸,真夜心中闪过一丝他无法忽略的不舍,俯首凑近她耳畔,压低了声音:“席绘里,那道封印之门我来替你打开。”曾经被妈妈赞美过的琴声他也想亲耳听听呢! 起身,留恋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他悄无声息地离开,就让她彻底当成一场梦吧!她所有的坚强不过是用来让关心她的人安心的华丽伪饰吧?即使痛着也要微笑着安慰别人,居然有这么傻的人呵!傻的让人心疼,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会不知不觉地宠溺她的原因吗? 席绘里……席绘里,羽绫阿姨的女儿,如果告诉她假如他们之间没有错过,她很可能是他将来的新娘,那丫头会有什么反应?即使只是逗弄一下也很想看看啊~~~~~ 第二十七章 罪 “什么事?”看着环手斜倚在窗前的人,雪难掩诧异地问。她没想到这个人也会有主动找她的一天。 “去找梧冰泽,让他立刻回梧家。”真夜的目光飘向窗外渺远的天空。 “你想做什么?”雪警觉地问。 真夜似笑非笑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啧啧,还真是忠心护主呢!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过他还是本着偶尔日行一善的准则特意放着方便的手机不用,偏偏让她亲自去找人以解相思之苦。呵呵~原来他韩真夜也有良善的一面呢! “放心,只是有个‘小惊喜’给他而已,不会对他怎样。”若他有意以其母之道还之其身,只怕十个梧冰泽也要排排队进天堂了,哼!若他韩真夜当真沦为“恶魔”,那也是梧恩雅“强化训练”的结果。 “他正在上课。”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随心所欲,无视学校纪律。 “随你去不去,”真夜无所谓地耸肩,双手放进口袋闲适地走开,“我不介意他晚点回去,把场面弄得壮观些。” 瞪视着他的背影,雪清冷的目光几乎燃起火来。如此任性地把少爷呼来唤去的人为什么偏偏是他最在乎的人?即便做了这个人几乎三年的影子,她仍然无法摸透他反复无常的性格,可有一点她却非常肯定,不要真正触怒他,否则反噬的力量将会数倍奉还,一直游走在危险边缘的他有着比任何同龄人都可怕的生存本能以及一点一点凝聚起来旁人看不到却足以感到威胁的存在。 韩真夜,能让少爷获得解脱的人同时也是可能毁了他的人…… **************** ^-^ **************** “少爷。”身着西式燕尾服,神情严谨的管家远远地迎上接到雪通知立刻赶回家的泽。 “发生了什么事?”雪匆匆找到自己只说夜让他立刻回来,却没说什么事情,再看仆人一脸的无措,泽隐约觉得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夜回来没有?” “夜少爷刚回来——” “在哪儿?”泽迫切地问,夜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的,脚刚要迈进恢宏的大厅,耳边突然敏锐地听到断断续续的琴声,这是——从楼上传来的!淡琥的瞳猛一收缩,犀利的视线射向管家,“怎么回事?” “很抱歉,少爷,我无法解释。”管家为自己的失职而深深弯下腰,“琴声是夜少回来之后才有的,可少爷的琴室除了您自己没人能打开,加上琴室有着特别加强的隔音效果,除非打开落地窗否则外面的人不会听到任何声音,所以我认为——”是夜少的恶作剧。没心思听他把话说完,泽径自由客厅左侧华美的金色旋梯来到三楼,与自己卧室相对的琴室依然被特制的锁紧扣着门扉,然而那么多人听到的琴声绝不是幻觉。难道真是夜在里面? “少爷,您还是打开门看看吧,若夫人回来听见这古怪的琴声,恐怕——”又有一场轩然大波。管家忠肯地建议,他实在不想看到少爷夹在夫人和夜少之间左右为难。 “这——”泽迟疑了一下,走进卧室,从抽屉的最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枚天使羽翼的项链,在项链下面的夹层里放着那把锁的钥匙。 原以为永远不会用到这把钥匙,没想到——唇角儿划出一抹浅涩的笑,泽拿起钥匙穿过走道微颤地打开那道封印了自己梦想的门—— 空旷的房间除了墙上的珍品画作和装饰用的纱幔,只有一架昂贵的蓓森朵芙放在中央,五年未曾踏足的房间,此刻看来竟有些陌生了。 “夜……”目光落在钢琴后单手支头,姿态慵懒的人身上,“怎么会在这里?” 修长的指漫不经心地落在琴键上,真夜头也没抬地说:“席绘里在梦里还念念不忘这间封印起来的房间,我挺好奇,就忍不住进来看看了。” 绘里……那个傻丫头! “还真是开了眼界啊,世上最昂贵的钢琴‘施华洛世奇水晶’居然被梧少爷丢在这里任由灰尘肆虐!”真夜玩世不恭的笑容渗入浓浓的讥嘲。 “怎么进来的?” “我至少有一百种进来的方法,你要一个一个的听吗?”真夜邪气地睨向他,“虽然我认为最简单的是直接轰掉这道门,但席绘里一定认为只有你自愿打开才有意义。”所以他不得不委屈自己学一次蜘蛛侠攀着与客房相邻的边框毁了落地窗的暗锁才进来,万一不幸坠楼,席绘里就等着用下半辈子来弥补吧! “因为你可能在里面,我才——” “我不想听废话。”真夜悠然地打断他,“没人逼你开门,既然开了,就表示你愿意重拾被丢弃在这里的东西,比如——在维也纳金色大厅开演奏会的梦想。” “你怎么知道?”泽讶异地看着他,这个梦想,他只对爸爸,骋和秋说过——不,还有—— “你见过我妈妈吧,十一年前?”《两只老虎》的旋律在真夜不经心的指尖下流动,“在幼稚园和她一起弹这首曲子的迷路小孩儿就是你吧?——这么惊讶?难道我妈妈没有告诉你她有一个很有音乐天分却对钢琴没兴趣的宝贝儿子吗?” “你……知道?”泽愕然。 十一年前,爸爸去中国视察成立不久的分公司,从小在爸爸熏染下对中国好奇不已的他也吵闹着跟了去。在爸爸出门后也独自出去的他走着走着就迷了路,被一所幼稚园中传来的琴声所吸引,他从来不知道有人的琴声可以如此温暖,华丽的旋律优雅不失温馨,他痴迷地听着在那时还不知道会带来毁灭的曲子,直到曲终,那个纤细而美丽的人微笑地来到他面前…… 那个暮秋的午后,他和她一起快乐地弹着琴,带一群小朋友唱歌,听她慈爱地讲着音乐天分很高却不爱弹琴的宝贝儿子,猜测他们见面一定会成为好朋友,而他也毫无保留地告诉她自己的梦想……直到被她牵着手送回酒店,短暂的快乐就像华丽的幻梦。 她那时一定没有想到自己就是毁了她幸福的女人的孩子,也一定没有想到自己会是害她和儿子从此天人永隔的罪魁祸首!假如没有遇见他,她和夜依旧会过着平淡却满足的生活;假如他没有可以把听过一遍的曲子完全“复制”下来的惊人记忆,假如他没有对那首曲子爱不释手,假如他没有对她的温柔慈爱念念不忘…… “看来我妈妈带给你的回忆是全然的痛苦。”真夜眯细了眼,将他每个细微的表情全部纳入眼底。 “不!那是我童年最快乐的一个午后,可是……”泽痛苦地闭上眼,“是我的出现毁了你们,是我害你失去她……” “我是如何失去她的,这双眼睛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真夜眸中浮现阴戾的幽蓝,“谁的罪谁承受,你要替人受罚我无所谓,但最好不要牵扯我妈妈。至于你丢弃的梦想,除了席绘里和已经死掉的纪伊秋还有谁真正在乎呢?啊~也许我妈妈在天国偶尔会想一想当初那个小孩子是如何壮志满怀地对她宣告梦想吧,呵,谁知道呢?”真夜低笑。 “对不起,夜……”他想把被自己夺走的一切都还给夜。每每夜深人静,想着纠缠的罪孽他就痛苦得无法呼吸,想要懦弱逃离,却无法留下夜一个人与被恨意吞噬的妈妈周旋。可真正有资格恨、有资格报复的是爸爸和夜呀! 梧冰泽的存在就是梧恩雅的罪,总有一天妈妈会自己毁了自己,那就是罚! 澎湃的思绪被清澈的琴声掩盖,泽惊诧地看着认真起来弹琴的真夜,比他妈妈稍逊一筹的琴技却弹奏出同样的温暖。从来唯我独尊的夜竟然可以弹奏出这样宁静人心的旋律! “听说这是琴室上锁前你弹的最后一首曲子,你那么喜欢它,知不知道它的名字?” 泽摇头,依然沉浸在真夜带来的震撼之中。 “《forever》,它叫《forever》,谱曲的人是钢琴家席羽绫,而曲名是我妈妈取的,她是第一个弹奏的人,也是因为这首曲子才和那个人相爱。世上独一无二的曲子,知晓的人寥寥无几,凡是知道的人必然有所牵系——” 说到这里,真夜的身体忽然一震。席绘里是羽绫阿姨的女儿,必然也知道这首曲子,可她在听过那张cd之后竟然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之前是不知道她的身份,现在却觉得很不寻常。若知道这首曲子的人都有牵系,也就是说琳亲近的人中应该也有和上一辈认识的人,那个人肯定调查过琳的背景,真是认识的人为什么他还能无动于衷地把琳送走? 真没想到还可以遇见你…… 如果我才是庄园里的小女孩…… 韩真夜,你一定要相信庄园里的小女孩儿从来都没变过,她要你幸福快乐…… 你为什么那么断定她就是那个小女孩儿,她也会弹你妈妈最爱的曲子吗?她也记得你吗?她额头上有你留下的印记吗?她…… 十年前的东西保护得这么好…… “夜……”泽担忧地走近神情古怪的真夜,“怎么了?” “怎么可能会是她?不可能……”真夜自嘲地重重拍着额头。 “夜!”泽抓住他自虐的手,“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你什么都没做错。”真夜挣开他的手,眼神不悦而锐利,“别总在我面前委曲求全,你不亏欠我什么。我说过谁的罪谁承受,我若报复,就算你做了替死鬼我同样不会放过真正该死的人,可别以为我在说笑哦,亲爱的‘弟弟’。”真夜勾起唇,冷蓝的眸未进丝毫笑意。 弟弟?呵,梧恩雅一定懊悔了十八年吧?不是她,他也不会提前两个月出世成为梧家长子,第一继承人的优势一定让那女人妒恨交加吧?今年天源财团的年会一定要决定继承人,那两个人会有什么举动呢?他可是相当期待呢! 弟弟……夜刚刚叫他——弟弟!无法遏制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即使知道没有资格承受这个称呼,即使知道这一声弟弟不过是个讽刺,可夜这样叫过他就足够了!知道夜对他并非全然无动于衷已经足够了! “只要你想的,夜,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做。” 修长的身影停驻在门边,几秒后低悦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飘出:“继承梧家和音乐,哪一个让你更快乐?老实回答我。” 继承梧家和音乐啊……指尖滑过久违的琴键流淌出一串音符,无论多久,他都不曾放弃过的——“我的归宿……从来只有音乐。”没有夜,他不得不在继承家业和音乐之间选;夜回来,妈妈为夺到根本不属于他的继承权而不择手段,而他则是一个被血缘之深困住无法动弹的傀儡。 他无法背叛妈妈,更不愿伤害夜和爸爸。背负着妈妈罪的自己等待的……不过是夜的救赎吧?!只要夜肯对他笑…… “那么,就从拾起你的梦想开始,一点一点做回原来的你。就算回不到最初,但席绘里的心意……还是不要辜负吧。” 悠闲地走在被夕阳染红的树林中,听着身后传来的琴声,真夜的唇角飞扬起来。唔,他似乎太坏心了,明明猜到那家伙自我困囿的原因,明明可以感觉那样的痛苦源于和自己同样知晓真相——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所以席绘里才会比他们两个都快乐吧?!不过,偶尔能为她做件事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第二十八章 归来——片刻的欢愉 各校参赛人员选定后,七校音乐演奏会终于在永嘉学园恢宏的演奏厅正式开始,按照惯例,时间仍选在周六以方便更多学生前来欣赏。 清晨,如潮的人流纷纷涌入永嘉。当绘里和骋一道出现时,无数女生爱慕的视线紧紧追随着骋,让她不禁怀疑比起欣赏音乐,来看帅哥才是真正的目的。 “纪伊骋耶!好酷哦!”女生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边偷看神情紧绷的骋边嘻嘻笑着窃窃私语。 “没想到他会对音乐会感兴趣,今天也会见到梧冰泽吧?听说那两人一向形影不离的。” “瞧他旁边的女生!会不会是近来和梧冰泽传出绯闻的那个?好矮,站在他身边简直是个笑话嘛!”见无法吸引骋的目光,众人开始对着绘里品头论足。 唔,真刻薄!绘里无辜地扬起唇角儿,隐忍着笑意。余光瞥见脸色铁青的骋,她慌忙拉住他:“言论自由嘛!你不觉得我是个笑话就行了。” 原本不悦地瞥向她的骋带着被看穿心思的狼狈狠狠扭过头。 “谢谢你陪我来,月枼看见你一定很开心。”原本不知道他参加的俱乐部今天有活动,所以很缠着他答应来看演奏会,会松口是因为终究不能对月枼毫不在意吧?那孩子身上有秋的影子呢!同样的喜爱小提琴,同样在这个年龄参加演奏会…… “罗嗦!”无法直视她恬美的笑容,骋目不斜视地直线前进。 “先去演出室看看月枼吧,她对这次的伴奏很保密,实在让我很好奇。”绘里眼明手快地拉住想直接进演奏厅的骋,想逃?那怎么行!月枼穿上礼服可人的模样还等着他的赞美呢! 在走廊上转弯时,拉扯的两人险些撞到迎面而来的女生,骋直觉地护住绘里还没有恢复的手,凶恶地瞪向看着绘里的手神情古怪的人。 绘里看到女生时先是一怔,随即若无其事地点头笑笑便和她错身而过,刚好早到一步的南和薇拉着换上小礼服的月枼从女生更衣室出来。瞥见仍站在原地的僵硬背影,薇眯起的眸中滑过一抹冷芒。 连道歉都说不出口吗?看在绘里为她求情的份上,已经网开一面没有“赶尽杀绝”——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在她日暮薇保护之下的人——只要古川麻衣道歉,她可以当没发生过,但是—— “没关系的,薇。”敏锐地察觉她细微的情绪变化,绘里轻声安抚。其实事件发生的当天傍晚鲜少动怒的薇已经找出设计她的古川,若薇公布真相,恐怕永嘉再也没有古川的立足之地,虽然不知道古川为什么要伤害她,但绘里并不想以牙还牙。她期望的不是古川的道歉,而是同样的事情别再发生。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薇退让,换成纪伊骋或是韩真夜不把古川整死才怪!唉,她日暮薇终究还是太善良,呵呵~~善良…… “喂,不要在那里咬耳朵,今天的主角是这位小美女吧?”南把脸颊红彤彤的月枼推到中间。 “虽然试衣时已经看过,不过每次看都还会觉得好漂亮。你也这样觉得吧,骋?”绘里的手悄悄伸到抿嘴不语的骋背后掐了一下,“呐?” 骋狠狠瞪了一眼放肆的人,不情愿地嗯了声,“穿得怎样无所谓,既然站在台上就要做到最好,别丢人,知道了?” “你真是的,把气氛弄得这么紧张。”绘里微微抱怨着,摸摸月枼的头,“学长是在勉励你,秋学姐以前上台比赛时他也是这样。加油啊,月枼,他在你身上寄托了希望。” “我会努力的!”月枼喜不自胜地用力点头,纯净的黑眼睛闪闪发亮。为了喜爱的人,她一定会加倍努力的! “别自说自话!”骋扬起眉。臭丫头,是他肚里的蛔虫吗? “时间不早了,去大厅吧。”薇适时提醒,“对了,伴奏呢?” “他会直接去后台。”月枼璀璨的笑容里似乎藏着什么秘密,“绘……学姐,今天有特别的惊喜给你。” “给绘里的惊喜啊?”南轻轻敲着优美的下颚,“唔,真那样,比赛结束就去庆祝一下。” “我不反对。”薇浅笑着说,隐约猜到所谓的“惊喜”。 “骋也一起去,还有泽。”绘里理所当然地拉上两人,也不顾骋眉间骤然增加的黑线,既然有“喜”,当然要同乐嘛,只是还少个人,视线掠向湛蓝的天空,绘里心中飘过一丝惆怅…… **************** ^-^ **************** 当看见慢一步走在月枼身后的修挺身影时,绘里猛然明白所谓的“惊喜”,但绝不是她一个人的惊喜。 “梧冰泽!是梧冰泽!” 整个会场近千人在一瞬的呆滞后,被这充满难以置信的叫声唤醒了,曾经听过他琴声的人着了魔般大叫着他的名字,俨然不管在这样的场合是如何的失礼。 那么多年不曾碰过钢琴的王子再次坐在钢琴前,哪怕只是伴奏也能让喜爱他的人为之疯狂。 “泽……”最近几天一直觉得泽有些奇怪的骋这才明白原因在哪里。是席绘里的受伤刺激了他吗? “我想,这件事也许会登上娱乐版,标题:天源财团准继承人——‘钢琴王子’归来。”同样难以置信的南玩笑地说,死不肯碰琴的人突然改变主意真让如坠云雾里。 那道门,打开了……惊喜若狂的绘里湿润着眼睛。在她没来学校的日子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感动了意志坚定的泽?谁帮他打开了封印? 席绘里,那道封印之门我来替你打开。 仿似幻觉的声音倏然劈开凌乱的思绪,那个时候听到的声音,梦里的声音……难道—— 韩真夜!是韩真夜!在乎他比任何人都多的泽只有他才能救赎,是他,一定是他……原来他有去看她,他没有因为生气而丢下她,还帮她解决了郁积于心的困扰! 韩真夜,韩真夜!这一刻好想见他,好想…… 心潮难平的绘里回头看向背后的门,透过迷蒙的泪雾恰好扑捉到正要消失在光晕中的背影——是他!再也忍不住,本就坐在走道边的她站起来飞奔离去。 “韩真夜!”哽咽的声音叫住前方正欲离去的人。 啊,被发现了!真夜勾起唇角儿缓缓转过身体,本来想玩儿一回神秘,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唉,做好事不欲人知也难呀!这回她铁定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绘里走近他,用力戳着他的胸口,“为什么不叫醒我!为什么不叫醒我!”他知不知道那些天除了伤心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见到他?他怎么可以不让她多看一眼就悄悄离开? 咦,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哦!“你是不是左手也会做事?这么大力?” “当然!”绘里对他伸向自己刘海的手先是一愣,随即机灵地躲过,“男女授受不亲,别动手动脚。”这小子明明在打坏主意! “你先非礼我的。”他平平地撩起唇,眸中闪过一抹流光,“几天不见是不是特别思念我?瞧,又缩水了。哎,你这尺寸真让女人汗颜啊!” “你!你……”绘里颤抖的手指指着他玩世不恭的笑脸,“你无耻!”可恶,亏她前一秒还被他感动得想要痛哭流涕,这一刻却只想把这张刻薄的嘴给永远封起来! “哎呀,你真是严重了,我只是诚实地说出所有男人都想对你说的话而已,干嘛恼羞成怒啊?”真夜装腔作势地继续撩拨,完全无视她在空中颤呀颤的手指,“别这么气急败坏,身材不好连气质都坏了你就等着做尼姑吧。” 尼姑?他竟然诅咒她做尼姑?气得心律失常的绘里忘记之前的教训,拳头气呼呼地招呼到他身上,真夜就势握住她的手腕,轻巧地一拉,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莫名其妙地就靠到他怀里了。 “你才可耻啊,纪伊骋好歹也是日本青少年空手道大赛的冠军,怎么你连一只蚂蚁的攻击力都没有?” 说她连蚂蚁都不如?简直……简直欺她太甚!逃脱无门的绘里低头准确无误地咬住环抱她肩膀的手腕,目标够大,会失误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念! “喂,光天化日之下也拜托你们注意形象,在学校调情是要受罚的。”南悦耳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飘进绘里耳中,他们可是在这里看了好一会儿戏,虽然听不懂那两人叽里呱啦说什么。 “谁和他调情?!我们在打架,打架!这可恶的家伙居然说我连蚂蚁都不如!哼,蚂蚁会留下这么大的牙痕吗?蚂蚁会让他这么痛——喂,你怎么不叫啊?”发觉有异的绘里用手肘撞撞身后没什么动静的人,“我不会嘲笑你的,痛就叫出来好了。” “我觉得你找蚂蚁帮忙说不定还能听见我美妙的叫声。” “噗——”肆无忌惮的笑声从骋以外的人口中逸出,不过他冷硬的脸部线条在听到最后的日文对白时也微微扭曲。 “你们这些叛徒……”绘里气嘟嘟地扫过很不给她面子的五人,认命地靠在温暖的胸膛上偷懒,“比赛结束了?” “还没,你刚才那样冲出来,大家有些担心。”薇代为解释。 “诶!你们俩别靠那么近,很碍本小姐的眼。”南环起手不满地看着姿态亲密的两人。 “最近总觉得很累……”绘里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视线落在笑而不语的泽身上,黑亮亮的眼又变得水盈盈的,“泽,我真的好开心,秋也一定很开心!她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我知道。”泽走到她面前,轻柔地帮她整理好和真夜打闹时弄乱的发,“不会再辜负你们的期望了——夜,我也很开心……你能来。” 隔着绘里,心情轻松许多的他和表情高深莫测的真夜相互凝视着。 “有没有觉得他们的互动很暧昧?”南悄声和薇咬耳朵。 “恐怕比暧昧还要多。”相信不久就有好戏看了,薇坏坏地笑着,那两个人的关系说出来可是会成为报刊头条的哟! “不是说收到惊喜要庆祝吗?到底要不要去呀?”月枼轻轻扯着骋的衣角。 “去!当然去了!”南的手在空中有力地划过,“喂,你们两个适可而止啊!别害我们想入非非——对了,去哪儿?台场怎么样?吃喝玩乐样样俱全。” “台场看夜景比较好,不如选一条线路慢慢玩好了。”来日本都没有好好玩过的绘里兴致勃勃地提议,“等决赛结束,再去远一点的地方——韩真夜,你去哪儿?” “我没兴趣——” “可我有兴趣!”伴着突兀的声音,跟着真夜而来的政从旁边的树上跳下来揽住他的肩,硬是把人转了个方向,“难得娃娃这么有兴致,一起去嘛!” 唔,这一群人还真是浩荡啊! 第二十九章 预兆·愿望 “哇~~好热闹!” 走在浅草寺前古色古香的江户式街道,绘里开心地左顾右盼着路两旁的店铺,完全日本风情的物品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作为东京名胜之一,浅草寺前的这条闹街一向人潮如流,女生们无论见到什么新奇的玩意儿都要摸一摸、看一看,刚从扇子店出来转身又进了玩偶店,一个又一个,乐此不疲,而四个外形出众又对逛街兴趣缺缺的男生则在百无聊赖之余还得忍受周遭爱慕的目光。 “真搞不懂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骋攒起眉厌恶地说,手上失控的力道好险把绘里买给他的咖啡杯给捏扁。 “老兄,逛街败金是女人的天性。”倚着墙的政灌了口可乐,痞痞地笑着,“肯定没跟女人交往过吧?” “干你什么事!”骋拿眼尾扫向他,眼神冷得像十二月的风。莫名其妙的家伙!有跟他很熟吗? “绘里总是对什么都感到新奇,也比任何人都更单纯地快乐着。”泽捧握着红茶,温柔的目光追随着玻璃墙内的身影。 “你似乎很了解她。”真夜诡深的视线扫过他落在手中的奶茶上。为什么给他奶茶? “她本来就是可以让一眼看透的人不是吗?没有任何隐藏,真实地活着,让人羡慕的人生。”就是因为截然不同的存在方式,所以才会无法遏制地受到吸引吧? “没有任何隐藏……”真夜把杯子凑近唇畔,淡淡的可可香在鼻端逸开,深幽的眼跃上浅淡的笑意,“真的没有吗?”相信很快就知道了。 精品店里的绘里纳闷地看着隔一道透明墙的真夜,奇怪,他干嘛笑得那么诡异?像有什么阴谋一样。 “眼睛一秒都不能离开他吗?”南嘲弄地说。看着真夜侧脸的轮廓,明显地感觉到即便他仍和从前一样玩世不恭,可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冰凌气息却不知从何时起柔和起来。因为绘里吧?她轻而易举地做到了自己一直梦想的事情。虽然一直喜欢着他,却更害怕被他满身的尖刺重伤,可以爱,却不能勇敢,所以自己输了。 “是他笑得太阴谋!”绘里皱皱鼻头,蓦然发现他和泽闲谈的氛围很融洽,心中一动,拿出手机悄悄拍了下来。 “这样效果不是很好吧?喏。”薇随手递上一部相机,“刚买的,想拍多少就拍多少。” “啊……”绘里傻傻地接过相机。是她多疑了吗?薇的笑和韩真夜实在不遑多让啊,总觉得有点算计的味道。 “到底好了没有?”耐性告罄的骋在门口不爽地低吼。 “学……学长,这个送给你。”差点撞到他的月枼垂着小脸忐忑地把手举到骋面前,“是绘学姐选的,谢谢你来看演奏会。” 骋瞪着她手心天蓝色的护腕足足有十秒,最后带着些许尴尬一反常态地接过,而月枼则为他的举动欣喜得双眼闪闪发光。 好机会!看着定格的画面,绘里决定不管薇有什么算计都要用这部相机把今天美好的回忆留下,为大家,也为见不到真夜的梧伯伯…… 刚回到街上,真夜牵动的嘴角尚未吐出对绘里的讥嘲,一个被人撞到的老人就趔趄地往她栽去让她慌忙搀住,“您没事吧,老爷爷?” “人老了,轻轻一撞就会东倒西歪。”老人爽朗地笑说,“谢谢你啊,小姑娘。” “不客气,其实您走中间反而比较轻松,两边进进出出的人太多,容易碰到。” “嗯、嗯。”老人认同地点点头,当真往路中间走,几步之后,他忽然停下来看向绘里,“小姑娘,最近要多注意啊,恐怕有祸疾之灾。”没想到老头子他一生精心专研命相也会有用到的一天,呵呵! 祸疾之灾?绘里吃惊地看着老人的背影缓缓消失在人海。祸,她不知道;疾——或许吧!嘛~是该去见青木医生了…… ********************** ^-^ ******************** 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洗完澡的真夜蓦然瞥见星光下捧握着杯子蜷坐在藤椅上发呆的绘里。头发……好像长长了,他还是喜欢短发的她,俏皮又朝气。 “那种话你也当真?”推开门,他放轻脚步走近,恐怕打扰她的恬然。 “诶?”视线从绿叶丛中绽放的花朵移开,绘里仰起脸诧异地看向他,再一次为他爬梳湿发时漫不经心的慵懒性感而闪了神。“我帮你吧。”她放下杯子,跪直了身体把手伸向他。 “手没关系?”真夜犹豫地挑起眉。 “只是不能使力罢了,不过还有左手啊!”拉他在身边坐下,绘里接过毛巾熟稔地帮他擦拭头发。可以这样亲密地靠近他不知道还能多久…… “刚才在想什么?”真夜固执地要闯进她的内心。 穿梭在他发间的手顿了顿, “雏菊。原来我不知道这里有着如此多的雏菊——知道雏菊的花语吗?” “你可以说说。”他对那种风花雪月的事没兴趣。 “在西方,雏菊一直被用来占卜爱情。把花瓣摘下来,爱我、不爱我……直到最后一片就是爱人的心意,所以雏菊的第一种花语就是预言爱情,也被当做暗恋者送的花,表示隐藏在心中的爱:我爱着,什么也不说,只看你在对面微笑;我爱着,只我心理知觉,不必知晓你心里对我的感情;我珍惜我的秘密,也珍惜淡淡的忧伤,那不曾化作痛苦的忧伤;我宣誓,我爱着,不怀抱任何希望,但不是没有幸福——只要能够怀念,就足够幸福,即使不再能够看到对面微笑的你……” 低低的吟诵让真夜的心无法言喻地震颤,回头,扬手,几乎以为可以碰触她若有似无的忧伤,她却在此时对他粲然微笑,“是缪塞的诗,很适合在秋天读,对不对?” “煽情!”手在空中改变方向,弹开飘落的枯叶,“还有呢?” “罗马神话中,雏菊是森林中的妖精贝尔蒂斯的化身,她是个活力充沛的淘气鬼,因此雏菊的第二种花语是快乐。”绘里偷偷看向真夜优美的侧脸,眸中藏着只有自己知道的恋慕。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让她不愿错过可以和他相处的每分每秒,所以她提前回来了,只是想呆在他身边,就这样悄悄地、静静地看着他…… “至于第三种……”帮他整理好头发,绘里挪到旁边抱膝缩成一团,眺望向星空的眼神开始飘散。 触及她渺远苍茫的眼神,莫名的不安让真夜慌乱地握住她孱弱的肩,却惹来她不解的凝望。颓然放手,心中的烦躁却怎么也压制不住。居然、居然有种她会突然消失的错觉…… “啊~流星!”绘里忽然惊喜地叫起来,合起双手,虔诚地闭上眼睛。 笨蛋!怎么总是做幼稚的事情?假如对着流星许愿就可以梦想成真,那为什么他还会失去妈妈?失去那个小女孩儿这么多年?骗人的,华丽的谎言…… “许了什么愿?”在她睁眼的一刻,黑瞳中冰冷的讥嘲悉数敛去,也许是想配合她的天真。 绘里笑眯着眼偏头凝望他,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希望大家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希望……如果那个小女孩儿再也回不来了,韩真夜能寻找新的人生。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是为你而存在的,只为你存在,为了给你幸福……” 漂亮的墨眸倏然浮现浅淡的湛蓝,某种隐忍的情绪呼之欲出。为什么,为什么不要他的在乎却在乎他这么多?明明就是—— “你自己呢?我要听你自己的愿望。”他不要她的世界总是围着别人转,不要从她口中听到的全都是别人! “我自己啊~~”绘里把下巴放到膝盖上,“好多好多呢,多到有些贪心了。若我能活到20岁,就去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念书,对我来说,那是很特别的地方。若能活到25岁,毕业后就去幼稚园或者小学当音乐老师。若能活到30岁呢,我希望自己能在森林中建造一所音乐学校,让孩子们能在广阔的天地自由地享受生命的律动——啊!果然太贪心了吧?”她不好意思地看向缄默的真夜。 “还有呢?难道你的愿望就只到30岁吗?”有人会这样许愿吗? 绘里垂下眼睫,30岁已经是极限了吧?随时,就算获得秋的馈赠,这新的生命仍和从前一样不知道会在哪个瞬间突然结束—— “看着我,我要听你全部的愿望!”真夜握住她的下巴蛮横地抬起,迫使她的眼神无从逃避,只有从她的眼睛里他才能看到最真的她! “只有最后一个愿望了,”尽管他动作粗鲁,却没有像最初见面那样弄疼她,“若我能活到70岁,我希望、我希望……”绘里看着他,唇瓣蠕动着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哭了,她哭了。 真夜傻愣地看着原本微笑凝望着自己的双眸忽然涌出泪来。她在笑,在哭,在笑着哭…… “这是我的秘密啦,不能说的。” 绘里伸手抹掉不受控制的泪水,笑容愈发得灿烂,灿烂得让真夜觉得刺眼,觉得……心如刀割。理智隐没,手从她小巧的下颚滑到纤细的脖子后轻柔却坚决地把瘦小的身体揽入怀中。 感受到被他环抱的温暖,错愕过后,绘里缺堤的泪水更加肆虐。请求的那个拥抱他终究还是给了…… 第三十章 祸之始 精心布置的庭院被无数彩灯照耀得流光溢彩,衣香鬓影,又一场上流人士司空见惯却乐此不疲的社交晚宴。 一袭宝蓝色bari jay曳地礼服,在这美女如云的宴会上,恩雅仍旧是最引人注目的女皇,高贵,优雅,冷艳。她喜欢被人瞩目的飘然感,在还是北岛家的大小姐时就习惯并且享受着异性爱慕的目光及同性参杂着嫉妒的讨好,时间对她来说不过是把身份从公主变成女王的过程,而她,也将永远成为东京最耀眼的女人。 没人可以打败她,韩依晴不能,席羽绫也不能!她一定要让席羽绫亲眼看着她是如何得到想要的一切,一定要在胜利的那一刻让她和席昀皓知道真正毁了韩依晴幸福的人是他们,然后永生活在愧疚的炼狱中! 那个她放下自尊唯一看上的男人一定要为不曾正面看她一眼而后悔!夺走他的女人更不可饶恕!等着看吧,她一定会是最后的赢家,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算什么?!梧家最终是她的! “恩雅,几天不见又变漂亮了啊!”月枼阖爽朗地和恩雅打招呼。 “谢谢伯父夸奖。您也还是一样地康健,这可是日本政工商三届的福呀。”就是这个人,只要抓住他,泽在天源的地位就会愈发的牢固,一定要抓住他…… “呵呵,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月枼阖若有所指地笑说,“灵终于又拉起她心爱的提琴了,让我这个做爷爷的欣慰不已;对泽你的心情也一样吧?” “啊,简直欣喜若狂。”虽然在这时候是浪费时间,不过也是机会,“之前您说淳希近期回国,演奏会之后的特别演出请她和泽合奏,您认为如何?”应允的话,无疑就是对外界宣布两家联姻的可能。 “哦,淳希呀,”对她的提议月枼阖似乎早预料到了,向来不动声色的他此刻却露出遗憾之色,“她不回来了。”不是“不能”,而是“不”。 这个消息对恩雅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让她一阵晕眩。 “别如此失望,让老头子我于心不忍。”月枼阖以长辈之姿拍拍她的肩,“灵告诉我冰泽有喜欢的女孩儿了,而她非但救过灵还帮她重拾小提琴,作为回报,我不会允许家族的任何人来破坏她的感情。” 泽喜欢的女孩儿……蓦然,一张她极力想忽略的脸跃入脑海,是她!她竟然敢坏了自己的大事!恩雅握杯的手几乎把要把杯脚给拧断。 “对你来说未尝不是机会。倘若不是家族中的孙辈都比她大太多,我一定会让人把她娶进月枼家,那孩子无论人品还是家势都是不可多得的啊!你好好想想吧。”看着月枼阖走远的身影,恩雅的脸顿时阴沉下来…… “恩雅?……恩雅!”浩介追着隐忍着怒气提前离开的恩雅来到车上,“到底怎么了?” “那老头子居然那么干脆地拒绝我!”可恶!之前的那些心机全白费了! 浩介一愣,“发生什么事了?” “都是那丫头!泽也太不理解我的苦心了,结婚之后他想怎么玩都可以,偏偏这时候给我添乱!真是不争气!”恩雅恼怒得只想给泽一巴掌。 “是上次泽带回家的女孩儿吧?看得出来他的确很喜欢她,既然如此,不是很好吗?让他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别胡说了!”恩雅厉声斥责,“无法帮他拿到继承权的人是毫无用处的,多喜欢都没有用!我要的是梧家,这也是为泽好!你知道的。” 浩介看着恩雅,能不能告诉她他已经厌倦了这种“是为泽好”的说辞?能不能告诉她每次看到泽他就心疼得无复以加?那孩子从未为她说的“好”快乐过分毫—— “帮我调查那丫头,敢坏了我的好事就要付出代价!” 浩介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古怪,“恩雅,她是润瑛和炼的干女儿——” “我不管!”恩雅不耐地打断他,冰冷的眸紧盯着他,“你有事瞒着我?” “她……是席昀皓的女儿。”泽身边的人他都会派人调查,那女孩儿的身份几乎成了他的心病,既不想瞒着恩雅,又不愿伤害喜爱她的泽。 “什么!”恩雅震惊不已。是他的女儿?早该想到的,每次见她时那种令人厌恶的焦躁、不安和当年对席羽绫的感觉如出一辙!她早该想到的! “呵呵……哈~~”恩雅突兀的笑声让浩介皱起眉,“果然是机会!我要让席昀皓后悔当年带给我的奇耻大辱!” “你……”果然还是忘不了他。浩介痛苦地闭上眼睛,无论自己多么努力,恩雅都看不见。“理智点,恩雅,席昀皓不是我们能招惹——” “又来了!每次你都这样说!”恩雅尖利地低叫,“他一无所有时你怕他,他站在顶峰呼风唤雨你更怕他!你就不能挺起胸膛赢他一次吗?” 死寂。 浩介的表情由痛苦化为狰狞,最后冷漠:“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懦夫。” 他生气了!从小到大无论她怎样无理取闹,他始终温柔以对;无论她的要求有多过分,他从不曾拒绝,身边来来去去的人那么多,背叛的,利用的,只有他始终如一地守在身边。 “浩介……”骄傲如她也在鲜少动怒的他面前恐慌起来,紧紧抱住他的腰不让他下车,“对不起,对不起浩介,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有多恨他们,你知道的……” 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浩介痛恨这样的自己,每次只要她放低姿态,对她的不满就会烟消云散,原本是等她有一天回头能看见他,然后结束这种扭曲的生活,却让自己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你会帮我的对不对?你也希望泽得到继承权对不对?”她楚楚可怜地祈求,清楚他无法拒绝这样的自己,一直都是。 他不想帮她继续错下去!不希望泽留在梧家!他只想要他们在一起!只是,已经无法回头了吧?赌上一生也要帮深爱的女人得到她想要的,就算被利用…… ******************** ^-^ ******************* “恩雅,难得来一次,不是来找我喝茶闲聊的吧?”书房里,润瑛悠闲地应对找上门的恩雅。 “为什么要认席羽绫的女儿?她不是我们的敌人吗?” “不是‘我们’,恩雅,嫉恨羽绫的人只是你而已。”润瑛不疾不徐地说,“坦白说,我不但没有讨厌过她,还很欣赏,只因你的关系才没有亲近她。可现在不一样了,你的世界里,纪伊润瑛的存在可有可无,可绘里身体里跳动着秋的心脏,延续着秋的生命,她就是我的女儿,我亲近自己的女儿不应该吗?” 恩雅冷厉地看着从容的润瑛,又一个背叛者! “既然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看在姐妹一场,我跟你直说了,无论她是你的谁,只要她是席昀皓和席羽绫的女儿我就不会放过她!” “因为奈何不了他们,所以也只能对孩子下手了是吗?”润瑛的面容冷凝下来,“你也是这样对依晴和真夜的吧?奈何不了比你强大的人,就借以伤害他们在意又无力对抗你的人去折磨他们?” “你知道……韩真夜?”恩雅惊怒地看向她。虽然梧璋谚把那小子带回东京,可他的存在几乎无人知道,怎么润瑛——难道是梧璋谚?不,不可能……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比如谚被迫和你结婚后依晴一直留在东京;比如那个平安夜浩介去廉租区准备为你一除后患。” “你——” “老天让我遇见浩介就是想让我救下他们母子吧?而我做了,就连那孩子的名字也是我取的,人也是我亲自送回国的。那时我不过是在为自己赎罪,”如果不是她的指认,恩雅也不会得到长辈的支持逼迫谚和她结婚,“可我还是瞒着他他最爱的人和他的宝宝就在他咫尺之远,只希望有天你能放下你所谓的恩怨好好地生活,可你没有。你没有想过谚,也从来没有想过泽和浩介,你在乎的只是你自己,只是输赢!”润瑛痛心地看着她。 是自己醒悟太晚,以为恩雅当真爱着和她有婚约的谚,所以才处处为难依晴,甚至不惜设计谚和她发生关系的假象,却不知她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报复昀皓对她的视而不见,为了报复即使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也无法让人忽视存在的羽绫! 从来自视甚高、被人众星拱月的恩雅却在一无所有、为了羽绫才远赴英国留学的昀皓身上重重戳伤了自尊,可贵为席氏财团千金的羽绫不但聪颖异常,更在昀皓严密的保护之下,恩雅根本动她不得。于是转而打起与羽绫关系密切却无依无靠的依晴的注意,这时也发现不曾对她动心的璋谚竟然不顾婚约疯狂地爱上了依晴。自尊又一次被蛰伤的恩雅不顾一切地开始了自己的报复…… “原来你早就背叛了我!”恩雅愤怒地指责。 “怎么说随你高兴吧。”润瑛对她荒唐的指责抱之一笑,“只是别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了。”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恩雅冷笑,“是他自己把女儿送上门的,可怪不了我!” “我看见了哟,”在她要离开时,沉默的润瑛突然开口,“你和浩介在一起。别逼我把那个秘密说出来,我不想伤害你,更不想伤害泽。” 恩雅的眼睛倏然迸射出冰凌的寒箭,“你以为这样能威胁我就太可笑了!那个灵魂已经死了的人根本不在乎我和谁在一起!” 润瑛走到窗边看着恩雅远去的身影,温柔的面容不禁浮现一丝苦笑。四十几年的情意竟然如此轻易地消散,果然很可笑。不想的,可比起要守护的……也不重要了吧?什么时候,恩雅也有想要守护的人时或许会醒悟一直以来她错得有多离谱!至少,至少还有浩介不会离开她,还有泽…… “润瑛妈妈……” 身后传来轻柔的唤声,润瑛诧异地回头,和真夜回去的绘里不知何时又回来了…… 第三十一章 秘密·欺骗 梧伯母爱的人竟然是爸爸,是爸爸…… 取完照片独自去往医院的路上,绘里脑海里回荡的都是刚刚得知的真相。她知道爸爸对异性的吸引力有多大,可怎么也无法相信那样眼高于顶的女子也会倾心于他——或者只是新鲜,只是想要征服而已。得不到的永远最好,所以才会做出这么偏激的事,不惜以自己的幸福为代价,把深爱自己的人和亲生骨肉当棋子。 好傻,好可怜…… “回去吧,绘里。你能来,妈妈已经很满足了,继续留下你会出事的,还有真夜……” 要回去吗?离开这个酝酿着风暴的城市?继续留下的话,会给润瑛妈妈惹来很多麻烦,她其实并不想做伤害梧伯母的事吧?她也很为难…… 包里的电话铃声叫醒了心思纷乱的她。 “妈妈……” “现在心情一定很乱吧?我都知道了唷。”线路那端传来永远柔和如风的悦耳声音,“要回来吗?” “我……”留下,大家都会担心她吧?可是,可是…… “绘里,只要你认为对的事,妈妈和爸爸都会支持你。”恬然的语调蕴含着无尽的包容与理解,“决定了再给我答复好吗?” “……好。” 妈妈。多想依晴阿姨还在;多想梧伯母也能和妈妈一样;多想把她的幸福分给大家…… ******************* ^-^ ****************** “夜少,是真的,真的!”额头上贴着纱布的三田把脸伸到懒洋洋地靠在窗边发呆的真夜面前十万分认真地强调,“我们真的看见绘里小姐她一个人去了医院——” 鸟井慎重地向一旁的政用力地点点头以增加可信度,“然后我们正要和她打招呼,她却上了一个男人的车——是那种一看就是事业有成、却没有秃头肥肚还很帅的男人哦!咦,现在想想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个人。”他扬起脸开始搜肠刮肚。 “你们到底想说什么?”半天没听到重点的政终于不耐烦了。娃娃去医院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老大,你今天脑袋停工哦!”三田鄙视地瞥了他一眼,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老大居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就是无知少女被有钱又下流的男人引诱后……”他比了个夸张的挺腹动作。 “混账!”终于明白他们的暗示,政一拳挥到他身上,“你当娃娃是什么人?就算有也该是夜的!” “我的什么?”真夜依然专注地看着逐渐被灰色占领的天空。唔,似乎要下雨了! “宝宝啊!”政跨坐在到他身边亲热揽住他的肩,“你和娃娃有了宝宝就生下来,多少我们黑肱家都养得起,你不用担心!”他豪爽地拍着胸口。 真夜啼笑皆非地睇向他:“先不说我的宝宝为什么要给黑肱家养,能不能先告诉我她怎么会有我的宝宝?”不过去趟医院也能让他们扯这么远! 政被他悠然的姿态给弄傻眼了,“你们不是住一起很久了?” “的确很‘融洽’地‘同居’了一段时间,不过,我还没有到饥不择食的地步。”堕落不是糜乱。 “喂,夜,你到底还要留着处男之身多久啊?我们又不是良家子弟——不,良家子弟才是披着羊皮的狼!”冰清玉洁也没奖可领! “到新婚夜,你有意见吗?”真夜平平扫了他一眼。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娃娃结婚?”他一脸期待地问,“我一定命人准备一场绝对盛大的婚礼,让所有觊觎娃娃的人都知道她是你的——夜,你有没有觉得梧冰泽看娃娃的眼神让人很不爽诶?” “啊!我想起他是谁了!”半晌没了音的鸟井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是天源的总裁梧璋谚!我就说在哪里见过他嘛!没想到绘里小姐还认识这样的大人物……” “你说……带走她的人是谁?” 空气因为真夜异常轻柔的声音似乎瞬间凝滞了,刚才还在手舞足蹈的鸟井忽然觉得呼吸困难起来:“是……是天源的总、总裁。”呜呜,夜少好可怕哦! 浅淡的笑容还未退去,可是缓缓站起来的真夜周身却像笼罩着无数冰刃,下一秒就能置人于死地。 一道晃眼的闪电划破天际,然后是震耳欲聋的雷声,惊吓过度的三田和鸟井很没种地躲到政背后。呜呜,夜少好像要大开杀戒了,他们什么也没做错啊! “夜!你去哪儿?”发觉他不同寻常的怒气,政认真起来。 “别跟来。” 淡然的命令让追随的脚步僵在原地,这时的夜是任何人都不能招惹的,只是,为什么? ****************** ^-^ **************** 仍是咖啡厅静雅的包厢,绘里从包里拿出一本相册递给对面的璋谚,“这是给您的。” 璋谚狐疑地翻开相册,心立刻被惊喜占满。 “您不是说很难见他一面吗?所以我卯足劲拍了这么多,什么角度都有——哦,还有这个!”她再次埋头在包里翻找出一版大头贴,“相册不方便,这个您贴在手机上、车上随便什么地方都行。瞧,我就贴在手机背面了!”绘里献宝地把自己的手机拿给璋谚看,“手机里有我趁他睡着时拍的照片哟!呐,您也知道他醒着时简直就是恶魔,睡着了却一副天使相,真让人不爽呢!” “那是因为他对你全无防备吧。绘里,伯父真的很高兴有你在,真的。”让他觉得离真夜不再遥远,让他知道那孩子身边也有可以让他露出那么柔软的表情的朋友。 绘里送给他的,是世上最珍贵的礼物! “您这么说会让我不好意思的。”绘里俏皮地皱皱鼻子,“就算真夜不是您和依晴阿姨的孩子,我也会为他做力所能及的事,谁叫我喜欢他呢!就算吃亏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她的坦率惹来璋谚爽朗的笑,这孩子总是能让人放松心情。 “听说你的手前段时间受伤了,恢复得怎样?” “已经没大碍了。”绘里抬起手轻轻晃了晃手腕,“伯父是因为润瑛妈妈才没有去看我吧?您还在为当年的事怪她吗?”之前他曾说因为“难以启齿”的原因才和梧伯母结婚,是指梧伯母设计他的事吧?即使没有感情,因为是泽的妈妈他依然顾及她。 “润瑛妈妈告诉我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您不能原谅她吗?那时候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几个家族的眼睛都注视着她,好姐妹口口声声强调一生的幸福就在她一句话,换个立场,我们也会做同样的事吧?” “也许早已不埋怨她,只是见面仍有些尴尬啊。” “没关系,哪天你们见面,我们这群孩子跟着闹一闹气氛就好了。”绘里半真半玩笑地说,“还有件事要告诉您哟!泽会重新弹琴全都是真夜的功劳呢!不过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就很让人郁闷了。”她微微嘟起唇重重舒了口气。 “真夜吗?”璋谚并不怎么吃惊,当初真夜会搬出去也是不想处处护着他的泽在恩雅面前为难吧?那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是很难说清的,“绘里,我今天找你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拜托你,也许只有你才做到。” “什么事?”他的慎重连带影响了绘里,立刻正襟危坐。 “天源今年年会上要公布继承人,我希望你能劝说真夜回来。” “继承人?”这可是很严重的事嘞!“如果他真的不愿意——不是赌气,不是还有泽吗?外界来看,他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吧?” “能继承梧家的人只有真夜!你不是已经知道只有他才是我的孩子吗?” 绘里讶然地瞪大眼睛,她刚刚听到了什么?是……幻听吧?幻听…… 我看见了哟,你和浩介在一起…… 突然窜入脑海的话破灭了她的自我催眠。“您怎么知道的?”她艰涩地开口,觉得自己的心脏难以负荷更多真相。 “一开始就知道。”还以为润瑛告诉她这件事了,没想到……算了,如果是绘里,知道也没关系,她绝不会泄露这个秘密,“无论外人怎么看,我从不曾背叛依晴,以前是,现在仍是。我可以把泽当成亲生骨肉疼爱,却不能把梧家交到他手上,那只是恩雅费尽心机想得到的,不是泽要的,属于那孩子的只有音乐。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绘里点头。虽然不想真夜做勉强的事,可每个人都有自己逃脱不了的责任,他梧家子孙的身份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不过,要劝服他恐怕不容易吧?即便他答应了,梧伯母会轻易妥协吗?那些南说的“意外”都是她命人做的吧?既想除掉真夜又不想背负罪名。 好可怕…… 想到真夜今后的处境可能会更加危险,绘里的心紧紧纠结起来。不能让他独自面对,做不到,做不到!即使留下来什么忙也帮不上,却不想离开他身边,还有泽。明明知道那么多坏事都是梧伯母做的,却不能对她怎样,是因为顾及泽吧? 有没有,有没有一种不让任何人受到伤害的办法?……是奢求吧?自己总是天真得让人发笑呵~~ ***************** ^-^ **************** “谢谢您送我回来。真夜的话,就交给我吧,请不要担心。”绘里撑着伞朝调头离去的车子挥挥手,滂沱的雨幕让世界变得苍茫。 好大的雨呢!手伸出伞外,飞溅的雨滴落入细致的掌心,些些的疼,更多的是冷意。 看样子会持续下去,得问一下大家有没有带伞呢。韩真夜肯定是没有的,认识他以来,好像连书包都没见他拿过,叛逆期的孩子还真让头疼呀!推开栅栏门,因为想到真夜而浮现的笑容在看见门廊下修挺的身影时立刻转为关切。 “你傻了吗?这么大的雨干嘛突然跑回来,生病了怎么办——” 假的,都是假的。她对他的好,让他沉沦的好,假的…… 是因为那个人才接近他的吧?从相遇开始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什么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韩真夜?”匆匆跑到他身边的绘里终于发现他的异状。看见了吧?那种没有情绪的可怕表情一定是看见梧伯伯了——不,是看见自己和梧伯伯在一起了!丢开伞,绘里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臂,“没有告诉你我认识梧伯伯是怕你会因此疏离我——” “无所谓。”真夜勾起唇角儿,毫无温度的笑让人毛骨悚然,“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可以淡忘琳的背叛,甚至抹去,因为终于明白坚持再久也无法从错误的人身上找回镌刻在心中的小小身影,却可笑地无法忍受她的欺骗,一丝一毫! 不再看那张迷惑他的脸,真夜抽回手决绝地离开。 看向他孤绝的背影,惊觉如果不解释清楚将会再也见不到他,绘里慌乱地追了上去,手刚触及他的衣服就被他挥手的巨大力量给推倒在园中的石径上。 压抑的呻吟让真夜心中一紧,打在身上冰冷彻骨的雨却让他依然漠然地继续前进,只是越走越快,终于跑起来,似乎极力逃避着什么。 “韩真夜……”绘里撑起几乎支离破碎的身体追出庭院,极度的紧张让呼吸也变得困难,从心脏扩散的绞痛再次让她摔倒在路上,无力扬起的手仍想抓住渺远的身影,最终坠落…… 第三十二章 伤害你,对不起…… 道场,激斗后的少年头顶头筋疲力尽地躺在地板上。 “今天下手特别重啊,夜。”顶着一脸淤青的政瞪着天花板说。接到警卫说老爹倚重的几员大将都在夜手下挂了的电话,他匆忙从学校赶回来,却在道场里看见十几个魁梧大汉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呻吟。为了属下可贵的生命,身为少主的他只好拿出泱泱风度舍命陪“恶魔”。 “啊,抱歉,忘了控制力道。”真夜半盍着眼没什么诚意地回答。 “你在生气。”比生气更多,是愤怒吧?谁能激起他如此强烈的情绪?“娃娃她做了什么?” “……欺骗。”那个可恨笨蛋现在怎样了?那样娇贵的身体铁定又被摔得惨不忍睹吧?不该丢下她的~~ “欺骗啊……的确不可原谅。”政横起手臂掩住眼睛,“虽然你一直不肯面对,不过,还是喜欢上她了吧?比喜欢还多……” “或许吧。”他的反应是不是太激烈了?就凭她那拙劣的撒谎技巧,如果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一定早就表露出来了。他们两个,到底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呢,不相信娃娃会做那样的事,至少绝对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为什么?” “我相信自己喜爱的人,也相信喜爱你的人。如果连喜爱的人都无法相信,我们还会去信任谁呢?其实……让你真正愤怒的是别的事吧?欺骗什么的不过是火引而已,你在她刘海下发现了很重要的秘密对吧?” 游玩那天回程的车上,他看见夜趁娃娃睡着时撩开她的刘海,不注意的人大概以为那只是情侣间司空见惯的亲昵动作,可他却发现夜眸中流转的种种情绪:期待、狂喜、得意、恍然大悟,还有……愠恼。 “小时候有个阳光样温暖的小女孩闯入我灰暗的生命,却因为骄傲而错过,拼命来到可以靠近她的地方,遇见的却是错的人,我自欺欺人地不愿看、不愿听、不愿想,就算遍体鳞伤仍固执地在她身上寻找可能再也见不到的身影。可笑的是,当我终于遇见对的人,却在她身上捕捉错的人的影子。” 因为害怕又是一场恶作剧,明明恐惧着再受伤害,还是不由自主地沉沦,就算真心早已妥协,连灵魂也愿意交付,可笑的自尊却不肯承认,只因她亲口说过不要他的感情。 “直到在她刘海下找到我留下的烙印,她说过什么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明知是我,明知我的心情,明知我想要的人从来都是她,却可以那样云淡风轻地让我承诺永远不会爱上她!” “也会做残忍的事啊,娃娃。”政笑,“不过,很好不是?无论错过多久,该遇见的人最终相遇,她现在在你身边,对你倾注所有感情,不是很好?一个人分明喜爱着另一个人却不要对方回应,若不是傻瓜就是有难言之隐。你又问过她吗?” “没。”因为也这样认为。不去追问只是想她会主动告诉他为什么不认他、不要他,没想到会发现她和那个人认识的事,让他以为这场相遇不过是精心布置的骗局,害怕她对他的好只是受人所托,害怕她原来是彻底遗忘了他的! “那回去听她解释吧。夜和我一样心疼娃娃的眼泪吧?” 真夜张开眼,“那么喜欢她,为什么还要让我?” “蠢话!这还用问吗?当然因为你是夜啊!”政拧起眉,不悦他“很白痴”的问题。 “这样啊……”弥漫上笑意的眸看着风雨中飘摇的黄叶,轻悦的声音无比轻快,“谢谢,政。” “说什么呀!”政倏地坐起来,黝黑的脸有着可疑的潮红,“我去叫人准备车。” “嗯。”真夜也站起来,伸手捞起丢弃在一边的外套,恰好感到手机的震动。 “我现在有事,别烦我——什么?!”不耐的语气在听到对方用低沉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丢出的消息时顿时变得激昂,“在哪儿?别废话!神、谷、冧——” “怎么了?”还没走远的政听到真夜罕见的咆哮立刻又折了回来,却和他飞奔的身影擦肩而过…… ****************** ^-^ ****************** “怎么回事?”急救室门外的等候区,真夜一把揪住悠然坐在椅上的年轻男子。 “这么粗暴,吓着人家了,要我怎么说啊?”俊美的脸浮上暧昧的笑,冧借势更往真夜身上靠。 “你给我认真点!”耐性尽失的真夜一拳挥向那张恶心的笑脸。 “那个小美眉的魅力还真大呀,居然让小夜夜你如此失控,啧啧。”微微偏头躲开他的攻击后,冧调笑地说,“亏我一时善心在路上捡到你奄奄一息的小女友,连警视长的召唤都置之不理就火速地赶来医院,非但没有感谢,还拳脚相向,真让我寒心呀,小夜夜!” “横霸警界的神谷家就出这种变态吗?”一旁的政冷睇向逗弄真夜的冧。 外界都说神谷家是受神庇佑的一族,无论男女都拥有令人倾慕的容貌,无论涉足哪一领域都是其中的佼佼者,而从其踏足警界以来,神谷家族的人已经连续三代霸占着警视厅总监的实权职务。从一出生,家族的姓氏就注定了神谷冧天之骄子的身份,然而才二十二岁就成为警视正却绝不是因为家族的庇佑。 “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夜夜的跟屁虫、臭名昭著的炎组少主呀!”冧优美地回眸,“上次没把你扔进牢房是不是挺遗憾?没关系,一会儿就送你进去吃免费餐,可别太感激哟!” “你这混蛋——” “都给我闭嘴!”真夜不耐地低喝,争吵不休的两人立刻暂时休战,反正从祖辈开始,神谷家和黑肱家都斗了几十年了,也不怕延迟一会儿。 “如果你要问我你的宝贝小女友怎么了,我可不知道。”接触到真夜冷冽的视线,冧无辜地耸肩,“我在昨晚陪我过夜的女人住的社区捡到她的,看她倒在地上任风雨欺凌竟然激起我日行一善的冲动,为了她,我可是把那个身材超辣的女人给丢下车了,因为空间不够嘛!唔,要考虑一下换车了。” 是他的错,是他的错……真夜握紧的拳头传来骨节的脆响。 “夜……”政搭上他的肩,无言地安慰。 “被雨淋一下顶多感冒而已,没什么啦!”冧笑嘻嘻地说,俨然忘记自己正在急救室外。看来南是彻底没有希望了,哎,他可怜的夭折了初恋的宝贝妹妹啊!“喏,这给你。”他拍拍身边放着的小记事本和几个相簿,“她的东西,包和手机在垃圾桶,反正不能用了。哎,真羡慕小夜夜有个会做药膳的小女友呀!等她没事了,记得请我吃饭啊!” 起身拍拍真夜,名贵的西装外套随意勾搭在肩上,冧潇洒离去。 “娃娃不会有事——”政安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清亮焦灼的声音打断。 “哥哥!”接到冧说绘里出事的电话,南顺便通知泽和骋后,几人立刻赶来医院。 政厌恶地扭头瞥了她一眼:“那个变态已经走了,别在这儿大呼小叫!” “你才给我闭上狗嘴!”本来已经很担心的南顿时火冒三丈,卯起来唇枪舌战。 “夜,出了什么事?”泽径自走到真夜身边,“绘里不是在家休息吗?” “是我——” “混账!”冲动的骋一拳挥向毫无防备的真夜,“你对她做了什么?”昨天还好好的人现在却躺在急救室! “骋!”泽大惊失色地拉住他再次挥起的手臂,震惊之余的薇和南则死死拉住因为看见真夜唇角的血迹而狂怒的政。 冽蓝的寒光在眸底一闪而逝,真夜用舌尖顶了顶几乎麻木痛楚的脸,笑容阴森:“这次是我错,不跟你计较,但,最好不要有下次。” “你们在做什么?”从急救室出来的医生取下口罩面色冷峻地走过来。 “没什么。”真夜转身迎向他,“她怎样了?” “目前已经脱险了。因为过度紧张致使心律严重紊乱出现突发性心绞痛,这对做过心脏移植手术的病人来极其危险,若非抢救及时,后果将不堪设想。”青木壬严厉的目光扫过几张年轻的脸孔,最后落在脸色阴沉的骋身上,“你是秋的哥哥吧?我是参与绘里移植手术的日方医生,她在东京的监护人应该是你的父母,请尽快通知他们来办理住院手续。” “住院?不是已经脱险了吗?”本来听说绘里做过心脏移植手术就已经很惊讶的南更加惊骇了,“难道还有什么后遗症?” “心电图显示绘里的心脏有频发性早搏迹象,必须住院接受治疗,否则会引起心力衰竭,而且雨淋过久引发的高烧对身体也造成很大伤害,留在医院比较好。探望她的话,最好晚一点,她现在需要休息。” 心力衰竭……即使不懂医学也知道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所有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 ^-^ ******************* 蓝色病床上,沉睡的人轻浅的呼吸仿佛随时会消逝,细致的脸庞有着令人揪心的苍白。 “为什么每次这样静静凝望沉睡的你都会觉得心痛?你额头滚落的血滴是要我用心痛来偿还吗?在还不知道你才是我真正要寻找的人时就狼狈地遗落了真心,为什么你总能让我狼狈不堪?从最初到现在,总以为自己才是赢的人,却愚蠢地没有发现一直被你掌控着情绪,输得惨不忍睹。我……一直都是自作聪明的人呢!” 修长的指尖眷恋地逡巡在熟悉的眉眼,真夜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张总能轻易撩拨他的容颜,笑容惨淡。 “在你心中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吧?总是残忍地做着伤害你的事,总是惹你伤心哭泣,总是让你为我费尽心思,就算有着满心的歉疚也说不出口,依然若无其事地榨取你的温暖,只因明晓无论做了多么可恶的事最终都能得到你原谅。明明有比我更好的人可以守护你纯净的笑容,却自私地不想放手。我……如果无法陪你进天堂,定然要玷污你的圣洁让你坠落在地狱之深永生永世和我纠缠不休!” 魔魅的声音呢喃着恶魔的誓言,纠缠的小指勾出命运的羁绊。 “生气吗?我就是这样自私任性又贪婪的人啊,为了得到你,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折断你飞翔的双翼。你若生气,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我?别忘了还欠我一个解释。”冰冷的脸埋入温热的颈窝,“席绘里,睁开眼睛看看我,你吓到我了,我需要安慰。快醒醒……”明知她需要休息,却不爱看她了无生气沉睡的模样,那会让他以为就要失去她。 是谁一直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吵得她难以安眠?不知道她好累吗?疲惫的身体让她好想这样睡下去,哪个坏蛋偏要来打扰她?走开啦,干嘛像小狗一样在她身上磨蹭!讨厌…… “席绘里?” 还叫?她的名字很动听是不是?细致的眉心轻轻拧起。 “既然醒了就快睁开眼睛,我给你三秒钟,否则这辈子别想再见到我,你舍不得我吧?” 这么洋洋得意又恶劣的威胁真让人火大!这自以为是的家伙以为学学韩真夜就能让她妥协啊?笑话!她偏睡给他好看! 浓密的睫毛因为自己的坏心眼而密集地眨动几下,俏丽的小脸浮现淘气的笑,让苍白的脸染上淡淡地红晕,终于有了几分生气。 “你这小笨蛋!”真夜又好气又好笑地拧拧她的鼻尖,“以为装睡就不用为你的欺骗作出解释吗?” 她欺骗谁了呀?她向来最坦荡荡了——啊!欺骗—— 紧闭的眼眸倏地睁开,对上一张有些阴险的笑容…… 第三十三章 危机!危机 在看她。还在看她,用那种诡深莫测的眼神看得她心虚不已。 “你说过坦白从宽的,我已经全告诉你了,你不可以小心眼儿地跟我计较。”她微微嘟起唇不满他现在的表情,却没想过自己在鬼门关绕了一道全是拜他所赐。 “确定‘全’告诉我了?”环手的姿势让他看起来十足危险,事实上,他也的确是在竭力控制想要掐住她脆弱的脖子的冲动。 “啊……当、当然!”十指在被子下绞成结,颤抖的眼睫出卖了心思。除了那件事-- 真夜轻声哼笑,捧握住她的脸抬高,“看着我的眼睛,你看见了什么?” 长长的睫毛眨呀眨,绘里狐疑地看向他漂亮的瞳眸,“呃--我……”那里面是她。 “看见你这张脸有多心虚没?”真夜嘲谑地勾唇,“那里清清楚楚地写着:我在撒谎。你这个小骗子还想惹我生气是不是?” “我才不是小骗子!”挣开他的手,绘里掩耳盗铃般用手覆上自己泄露情绪的脸,忿忿地瞪向他,“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才是最不诚实的人嘞!把自己藏得那么隐秘却可恶地要求我在你面前赤裸裸的!你这个厚己薄我的坏东西!” “我没有要求你‘赤裸裸’地在我面前。”对她的垂死挣扎真夜报之一哂,一本正经地为自己“平反”。 “你有!”绘里瞠大眼睛大声控诉。 “你分明衣衫整洁。”真夜万分无辜地把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诶?”怎么扯到她衣衫整不整洁上来了?绘里一脸莫名,半晌才明白自己是鸡同鸭讲,不禁羞得满脸通红,“谁跟你说这个了!你少下流!”龌龊!无耻!他一定是故意曲解她的! 就是这样,什么表情都生动地呈现在脸上,会跟他笑骂嬉闹,会对他大吼大叫,只要别在他面前突然变成没有生命的人形娃娃,什么都好。 “席绘里,真的没有别的要告诉我?”他在床侧边躺下,头枕在她盖着被子的腿上,倦倦地阖上眼。 “没、没了。”他干嘛一直这样问?真的很奇怪耶!该不会……是知道了吧?绘里忐忑地想。 “是吗?那等你想起来有什么遗漏了再告诉我。”慵慵的声音有些飘浮。 “哦~~你、你能不能先起来?”无暇细想他的言外之意,绘里全部心神都放在他此刻的姿势上。 “不能,我困了。”含糊的声音很干脆地拒绝,守了她两天一夜没睡的人可是他啊!。 “可这样会感冒的!之前你也淋了雨吧?”绘里探出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回去睡好不好?我不会有事的。韩真夜?” “不要!”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可……”看着他布满倦色的脸,绘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你上来吧,我可以、可以把床分你一点,只有一点哦!”她很认真地强调。 “真的?”沉重的眼皮微微扯开一条缝。 “但你要保证不乱来。”她磕磕绊绊地讲着条件。 “又不是脑袋秀逗,谁会对你干扁的身材有兴趣。”轻飘飘的声音不满地咕哝着。 “那你现在是干嘛?”气结的绘里不雅地掀起眼皮让自己不要在意圈抱在腰间的手,就当自己是抱枕好了! “席绘里……”声音轻柔得像捉摸不定的云。 “嗯?”她心不在焉地应声,努力保持姿势不和他有任何肢体接触,腰部除外。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绘里浑身一震,讶然地瞪大眼睛,良久才低头看向已经倦极而眠的人,紧握住被的手犹豫地落在他金棕色的发上,晶亮的瞳凝满歉意和压抑的深情,一点一点将他的漂亮的眉和眼、修挺的鼻和丰润的唇镌刻在心上。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你再伤心……” ***************** ^-^ ***************** 青木壬的私人办公室内,趁真夜熟睡时出来的绘里沉静地听他对着贴放在墙上的心脏片子和数张心电图分析她目前的身体状况。 “频发性早搏啊,难怪最近总是容易疲倦,也就是说心脏跟我的身体出现排斥反应了?”果然这世上是没有奇迹的呀!因为移植手术后的脏器非常脆弱,一个疏忽就会失去生命,所以病人大都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可她无论多少次体检都很好,这颗心脏与她身体的契合度完美得简直不可思议!假如没有意外,她还可以奢望五年甚至十几年的生命,可现在…… “你的体质不错,排斥反应目前不是很严重。”一向严肃的青木壬在对绘里讲话时不禁放柔了语调,也许是从身为她主治医生的好友光那里听多了关于她的事情,不自觉地产生一份亲切感。 一出生就被确诊为先天性心脏瓣膜不全,医学界的权威一度预测她不会活到十二岁,她却硬是把时间拖延了三年,坚强、乐观、豁达,因为眷恋着生,所以当别的孩子还在父母怀中撒娇时,她却在学习怎样的生活方式才能让脆弱的生命更持久。 “我会配合治疗的,接下来就拜托您了。”绝对不能在这时候倒下!“若我的朋友问起,在不为难的情况下请不要让他们知道太沉重的事实,我自己也会努力的。” “我知道。”青木壬了然地点点头,果然是心思细腻的孩子,难怪光那么喜欢她,“雨后天气不错,去院中走走吧,郁结于心会伤害身体。” “谢谢您。”绘里礼貌地欠身离开。郁结于心啊……是接二连三的真相压抑得她几乎无法喘息吧?秘密,总是太过沉重,连带地伤害身体,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心无旁骛、恬然自得地生活了吧?因为有了怎么也无法丢下的人,比那些早已为她的命运做好心理准备的亲人们都脆弱的人…… 果然还是不让你知道的好,对吧,真夜?倚着桥栏的绘里仰起脸遥望被晚霞染红的苍穹,雨后湿润的空气带着冷冽的寒。 “球,球……” 稚嫩的声音唤醒沉思的人,低头看见不远处同样穿着病服的小男孩儿正拿着树枝想捞回掉进水中的橡皮球,却怎么也够不到。 “很危险哟!”绘里走过去轻轻按握住他的肩,及时挽救他险些跌落湖中的危机,“往后退几步,姐姐帮你。”绘里拿过他手中的树枝,身体小心翼翼地往前倾斜几分伸向被风吹得渐远的球,她可不想在这种季节掉进水里。 树枝扫动球慢慢靠近,就在到了绘里伸臂可及的地方时,稍稍探出身体的她忽然被不知什么东西打中后背,突如其来的强劲冲击力让她措手不及地栽进湖中。 “姐姐!呜哇……”看见在水中载浮载沉的绘里,小男孩儿吓得大哭起来。 散落在周围的人还未来得及赶到,一道迅捷的身影从更远的地方狂奔而来毫不犹豫地跳进湖中抱住她挣扎的身体。 “对不起,不是故意的……” 虚弱的眼眸映入一张忧怒交加的脸,气若游丝的绘里艰涩地掀动唇吐出难辨的字句。 “笨蛋!你这可恶的笨蛋!”伴着响彻云霄的怒斥,心急如焚的少年抱起怀中冷凉的身体不顾一切地拔足冲向急救室…… 站在林丛后的少女一身中规中矩的深色制服掩不住清冷的气质,风撩起长发,飘逸……且孤独。 这样就够了吧?那样不堪一击的身体会就此坏掉吧?除去少爷通往辉煌之路的障碍,只是,真的是障碍吗? “雪!”同样穿着制服的尔雅少年远远地向她走来,走在夕阳的光晕中,带着让她觉得温暖的笑容,让她向来古井无波的心又开始荡起涟漪。 这么多年,她仍然只有在见到他时才会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只有这个人,只有这个把她从黑暗中拯救出来、她视为天并深深恋慕的人! “少爷。”她微微倾身,为那道她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少爷怎么会来这里?”她明知故问,想亲耳听他说那个女孩儿在他心中究竟有多重要。 “绘里在住院——就是和夜一起住的女孩儿,白天上课,只好放学来看看她,夜一定还在——你是来找夜还是来看病?”泽关切地问。 这些年要感谢她一直帮自己守护着夜,告知自己夜的情况…… “找他。只是没想到少爷也认识那女孩儿还这么关心她,也是因为他吗?”雪面无表情地问。 “不是。”泽牵起唇角儿,在她面前并不隐藏,“因为我自己在乎,非常非常在乎。” “就算会阻碍少爷继承家业也在所不惜吗?夫人会允许你和她内定外的女孩儿在一起吗?” “绘里不是障碍,”泽轻轻拢起眉心,“我也不想继承家业。妈妈的话,只要别太过分,随便怎样都无所谓。”因为是妈妈,所以才一直忍受。可,如果是伤害夜和绘里……不能原谅! “梧家本来就是少爷的,不是您想就可以不要的。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少爷,除此之外别无其他,韩真夜也好,那女孩儿也好,都不允许伤害少爷。”没有起伏的音调冷沉地陈述着自己的忠诚。 诧异地看着那孤傲的身影远去,泽拧眉深思起来。或者,允许她进入自己的世界从一开始就错了…… *************** ^-^ *************** 穿过中庭走向大门,雪忽然被一股野蛮的力量扣住纤细的手腕狠狠甩向大楼的墙壁。 “你……”她吃惊地看着此刻应等在急救室外的人,心底升起一抹恐惧。 韩真夜究竟有多可怕,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无数次被不知藏身何处的人袭击,从赤手空拳的围攻到刀棍偷袭,每次势单力薄的他总是最后的胜者,沐浴着血。生活在这种一不小心就会不明不白地死掉的恐怖下,谁也无法看透他内心的阴暗,那里,才是真正的恶魔所在。 真夜一步一步向她逼近,伸手撑住墙将知道反击也没用的人困囿起来,卷着蓝色风暴的眸阴鸷狠戾,“你实在做了一件蠢事,我以为你会聪明地不去碰她,没想到……呵!” 低冷的笑让雪倏然张大眼睛,“你——” “我什么?”他扬眉,邪气的眼满是嘲弄,“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出卖我?不知道一直‘保护’我的你也是那些无所不在的袭击之一?是你太天真还是我真的很蠢?” “你都知道?!”雪骇然地瞪着他,知道最大的威胁就在身边,他怎么还能不动声色地泰然处之,让她一点都没有察觉自己早已被怀疑?太可怕了! “知道我为何留你在身边?因为你是梧冰泽的‘心意’,尽管那迟钝的家伙到现在还没发觉他信赖的人对我有多危险。你把将你从黑暗中拉出来的他当成全部吧?你说,那么在乎我的他知道你做的事会有什么反应?” “你不能……”雪的脸血色顿失。少爷的信任就是她的全部啊! “我不能?你在说笑吗?”阴柔的笑让人毛骨悚然,“本来看在你是为了守护他才对我出手,不想跟你计较,只是,这次你动了不该动的人。”冷凉的手圈住她纤细的脖子,微眯的眸暗放残忍的光芒,“显然你还不清楚站在哪边才是正确的选择,不能帮他赢,就从这场游戏中退出。” 放开手,脸色变得青紫的雪软软地滑跪在地上急促地喘息。 “这只是小小的警告,别再妄想动她,否则,我真会拧断你那漂亮的脖子哦!” 明净的笑,云淡风轻的语气,越是无害,越是危险…… 第三十四章 天使的恶魔守护 好像被软禁了。 病床上的绘里捧着脸,滴溜溜的眼在殷勤地削着苹果的三田和高声朗读着情诗大全为她“解闷”的鸟井之间转来转去。 意外落水,持续三天的高烧折磨着她愈发脆弱的身体,也啃噬着担忧她的人的心,尤其是韩真夜。他一定不会知道她就是在他宛如天籁的的威胁下挣扎醒来的。本以为他会让自己“好看”,至少也要冷嘲热讽骂她个狗血淋头,没想到他竟然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爬上她的病床就沉沉睡去,只是没几天病房里就多了两个如影随形的“陪护”,而且“陪”了一周多都没有“撤”下来的意思,却没了韩真夜的踪影。 “你们都不用念书吗?天天在这里守着我。”她纳闷地问。他为什么突然不来看她了? “嘿嘿,念了也不懂,反正考试有夜少罩着!” “他也没有认真念书吧?”像他那种总是两手空空的学生,哎~~~ “夜少可是iq高达190的超级天才,那点功课想难倒他还差得远呢!”嘴巴塞满苹果的鸟井崇拜地炫耀,“有夜少在,老大接手炎组,我们一定会在日本极道史上留下光辉的一页!” 看他挥舞着啃了一半的苹果豪情满怀的样子,绘里“噗”地笑了。光辉?以韩真夜的个性恐怕会把极道界玩得天翻地覆吧? 看看窗外柔和的阳光,绘里掀开被子想要下床走走,两人立刻忙不迭地站起来。她忍不住在心中呻吟,走到桌边插着小苍兰的大玻璃杯前若无其事地观玩着,“这么美的花得要个漂亮的花瓶才行。三田,我记得医院往前对面路上那家精品店里有个很精致的琉璃花瓶,你帮我买来好吗?”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怀希冀地看过去。 “安心,这里有我!”鸟井拍拍心口保证,打消三田的犹豫。 “啊!有点饿了。”刚走掉一个,绘里忽然拧起细致的眉心,一脸难受的表情,“鸟井,突然好想吃antique的‘天使诱惑’,你帮我买好不好?” “可是夜少——” “你也知道早上我只喝了一点点粥吧?如果韩真夜来了,知道我没吃其它东西一定又会凶我,你忍心看我被他骂吗?嗯?嗯?”绘里双手合十,楚楚可怜的样子让鸟井顿时心软成浆糊,一溜烟儿地衔命而去。 呼~终于打发了!绘里俏皮地吐吐舌,看了眼湛蓝的天空,她决定不辜负难得的好天气,楼下散步去也! “你似乎忘了自己病人的身份。” 刚走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有些怀念的声音。绘里正要喜悦地转身,猛然想起自己这几天所受的“待遇”,不仅鼓起了颊:“你还知道我是病人不是犯人嘛!整天要人看着我,什么意思啊你?” “把他们支开这种事最好不要有第二次。”不理会她的抱怨,真夜伸手把不甘被抓的人捞回病房。 “都说了我不——哇!你手好冰哦!”绘里吃惊地反握住他冰凉凉的手,“外面很冷吗?还是你生病了?脸色很差啊!”不需要真夜开口,她的注意力就完全被转移了,手关切地摸上他的额头。 “冷空气来临,没事不要往楼下跑。”真夜拉开她忙碌的手,等绘里回神,她竟又回到床上了! “韩、真、夜!你这个奸——” “喏,给你的。”他伸手,一款小巧的粉色手机躺在掌心。 “诶?”举过头的枕头顿在空中,绘里诧异地看向他的手,“给我的?哇,还是最新款呢!”放弃“攻击”,她拿起礼物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咦?为什么要贴你的大头贴?” “你之前的手机不也贴了?”避开左后肩,真夜靠倚着她丢掉的枕头半眯着眼懒洋洋地开口。 “那明明是你和泽的合影!”居心叵测。 “我买的当然只能贴我的。”出钱的人最大! “哼,霸道!”绘里一边淘气地皱鼻,一边打开照相功能,哈哈,令人垂涎的睡美男!她要把这张照片发给泽和南!照片——“呐,你真的没事?”总觉得像大病初愈样啊! “我能有什么事?还是——”性感的唇调侃地撩起,“没看见我,度日如年了?” “少臭美了!我还有泽和骋,南和薇呢!”绘里坐正身体,在被子下环起双腿,将下巴放在膝盖上,“韩真夜,你……什么时候回家?” “那么想我继承家业?”真夜微微睁开眼。 “那……是逃不了的吧?”绘里幽幽低喃,“而且,让泽重拾梦想,你其实早就决定了吧?” 幽邃的眸闪过赞许的光,她总能那么轻易地贴近他的心思,俊美的脸掠过淡淡的狡狯:“如果你答应陪在我身边,我可以考虑。” 绘里怔怔地扭头看向他,心跳有些加速,“呃……我说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吧?” “怎么,以为我看上你啊?”真夜嘲笑她的杞人忧天,随即又闭上眼,“只是……不想再一个人,看着你,至少还能幻想从不曾失去。”因为不曾拥有,所以从现在开始要牢牢抓住她。 低幽的语气让绘里一阵不舍,温热的小手覆上他的,“我……不到迫不得已不会离开你……和大家的。”如果可以,她想要像温暖他冰冷的手一般温暖他孤寂的心,可要了他的感情,有天也会连他的心一同带走吧? 近在咫尺,却不能让你知道我爱你的心情,这……是凄美还是残忍?或者,仅仅归于命运…… “瞧你这是什么表情?”在她怔忪的瞬间,真夜以指节拱起她淡愁的脸,“让他们守着,真的很困扰吗?” “诶?——嗯!嗯!”绘里很用力很用力地点头,“连去洗手间都会跟~~~” “真可怜~~” 真夜怜悯地笑凝着苦恼的小脸儿,指尖慢慢穿过她的柔软发丝,慵懒的眸蕴着浅淡的温柔,“不过,暂时他们还不能离开——” 如果和席家女儿在一起要经过重重考验,那么,能不能将她纳在羽翼之下不着痕迹地严密保护起来会是第一关吧?就像昀皓叔叔对羽绫阿姨那样。 “——作为补偿,过两天带你出去,青木医生那边已经得到许可了。” “真的?——太棒了!”绘里拍着手欢呼起来,“哈哈~终于可以解放咯!” 默默注视她璀璨的笑,不可思议的平静与满足盈满真夜心间。 守护她,是他从未改变的心意,只是,守护天使,要一个恶魔吗?天使的恶魔守护?呵~听起来不错呢! ******************* ^-^ ****************** 号外!号外! 超级重大消息哦!日本最大的传媒集团日暮株式会社旗下的《辰光》独家爆料了一直备受瞩目的梧氏天源财团继承人事件!早上的二年b班因为萦顺手拿的一份《辰光》而沸腾起来,不到五分钟,整个校园都躁动起来。 “诶?目叶的‘恶魔’是梧学长的异母哥哥?” “‘恶魔’?和太子政一起的美少年吗?他不是极道的人?” “看照片好像是真的耶!梧学长从来没对任何人露出过这样看起来很幸福的笑容啊!” “呃……天源一直没有决定继承人难道真像《辰光》说的那样是在等他回来?——这件事似乎被学长默认了呢!可以吗,失去继承权?” “音乐!钢琴!这才是泽生命中最重要的吧?他们感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就算那个人获得继承权,学长也还是梧家少爷啊!安心,安心啦~~” …… “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有《辰光》报道这件事?是真的,对吧?”南睥睨着捧着薰衣草茶喝的薇。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竟然毫无所觉! “我不得不承认比起梧学长,真夜更适合继承天源——利用《辰光》先向众人打个招呼,一经梧总裁确认,无疑是向各界宣告他坚如磐石的继承人身份,顺便也提醒某人现在退出还来得及,除此之外,至少还能获得一百万的报酬——他骨子流的就是奸商的血呢。”薇秀气地啜了口花茶,悠然道。 “他让你做的?”南有些讶异,虽然早知道真夜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心机,没想到—— “真庆幸因为绘里和你而跟他成为朋友,现在已如此可怕,将来商场相遇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呢!不如从现在开始合作——你说过吧,简简单单做个朋友反而能得到更多好处,虽然肯定会被利用。” “看来接下来我们只要安静地看戏,必要时乖乖被他利用一下就好。”南环起手,“这件事会尽快尘埃落定吧?三五不时的状况虽然能打发无聊,不过他现在需要时间和绘里培养感情吧?那丫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一直呆在医院真让人不爽!” “这就要看某人的觉悟了,不过,真夜一定会是最后的赢家吧?”薇捧着温热的茶盅甜笑,“至于绘里,应该没有大碍了,青木医生不是准许她明天和我们一起出去吗?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很快会回来。” “薇,”南眺望着飘浮的云朵,“绘里……她的身体不会再出什么问题吧?” 薇的眼神蓦然沉了沉,笑容却未淡去,“为了真夜和担心她的人,她一定会很小心地照顾自己,过去她不就是这样坚持下来的吗?别想太多了。” 点点头,南侧支着脸,眼神漫无目的地追逐着流云,到现在绘里和真夜的关系还没有明朗是为什么?总觉得两人都藏着令人不安的秘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吧?应该吧…… ******************* ^-^ ****************** “可恶!”浩介位于轻井泽的别墅内,恩雅挂断电话后精致的脸上满是鄙弃,“不过才露点风声,公司那群老东西就全不敢动了!” “也不能怪他们,毕竟当初璋谚为了韩依晴什么都可以不要,现今她的孩子回来,继承权会交给谁不言而喻。”浩介很客观地说,“再说,继承人最终决定权掌控在璋谚手中,他们的意见只是参考而已。” “没想到梧璋谚会来这一招,哼,他终于坐不住了吗?”恩雅冷笑。 “我不认为是他做的。”浩介轻轻拢起眉,“若是他,恐怕会迫不及待地直接召开记者会公开这件事,而不是像这样……像——” “什么?”恩雅也察觉这不像璋谚的行事风格。 “好像在挑衅,又好像……警醒——”说到这里,浩介的心猛然一震,“恩雅,会不会是——是韩真夜?”“你太高估他了吧?”恩雅鄙夷地说。就凭混迹于流氓堆的野小子?她顶多会佩服他的命够硬,打从娘胎到现在,数次死里逃生,就连不久前也是,只差那么一点那群家伙就能把刀刺进他的心脏,变成一场无从结案的黑帮争斗,却被碍事的黑肱政救下!她也可以不要他死,但一定要变成没有威胁的废人,可这么多年他还在那里活蹦乱跳! “不管是谁,现在只有——”恩雅危险地眯起眼睛,“让韩真夜亲口宣布放弃继承权!” “这怎么可能?!” “以前也许没有,但现在,”恩雅不怀好意地笑了,“有席绘里。上次让雪对她下手,她竟然选那么蠢的方法!不过也好,现在刚好用得上。泽也一味迷恋她,就连我生病都在医院里没回来!有这张王牌在手,那孩子就不能再任性了!” 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控制这丫头呢?那么多人在意她,都被她牵制,有了她就可以任意摆布那些人了!哈哈~~早该想到的! 看着恩雅得意的笑,浩介的心忽然沉重起来,她竟然如此彻底地忽略泽的感受,甚至要操纵他!恩雅,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该怎么办…… 第三十五章 祸·失踪 “海!是海呢!”新干线上,绘里贴趴着车窗惊喜地看着几乎与晴空合为一体的蔚蓝的海洋。海,有她和秋的回忆,喜悦的、忧伤的回忆。分别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海呢!冬天了,时间竟流逝得如此之快…… “绘里,要下车了哟。”泽轻轻拍拍她的肩,柔声提醒。 “诶?”绘里回头对上泽温暖的笑。秋期盼的就是这样的笑容吧?虽然再也回不到从前的纯真,但至少不再空洞忧伤。因为有朋友在身边,因为——真夜对他笑了吧?泽心中埋藏着她无法探知的秘密,像梧伯伯、润瑛妈妈还有真夜那样,心中藏着与梧伯母有关的秘密,那才是真正的束缚! 大家都为不同的原因隐忍着她的行为,任由真相啃噬着心灵,她却还在错误的路上沉沦…… “出去后不许乱跑。”真夜边叮咛边帮她整理外套,不提前警告,依她的好奇心难保不会四处乱串。 “是,是!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没看见南都在嘲笑我了吗?”绘里嘟起唇,亲昵地挽着薇率先走出车站,“最近越来越讨厌了……” “骋学长,我们先去富士急游乐场吗?”亦步亦趋地跟在骋身边的月枼希翼地问。好棒哦,又能和学长跟绘学姐一起出游! “当然!”南抢在骋之前兴奋地回答,“先去游乐场玩一玩载入吉尼斯纪录的过山车,再逛一逛闻名的超战栗迷宫,晚上去看烟火,哈,perfect!” “你想给娃娃的心脏雪上加霜吗?我看你根本是居心叵测!”政拱高有型的下巴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女人在打夜的主意! “我就是居心叵测,你这个高级混混又能拿我怎样?”南挑衅地扬高精致的脸。 “无聊!”骋冷嗤一声,越过两人走到前面。 “你这家伙又什么意思?!”对战的两人默契十足地同时开口,随即又厌恶地瞪向对方。 又来了!绘里撇过脸讪笑,这三人的磁场严重相斥啊!阿勒~那是?视线忽然被前方高楼上悬挂的显示屏吸引,那个人…… “广告里的人感觉好像韩真夜哦!”大概比他大两三岁,金发飘逸,蓝眸风流,比起真夜,他的轮廓更加棱角分明,但不知为什么,绘里觉得他们眉目之间很是相似。 “他啊~目前是英国时尚界兼娱乐界的宠儿,斐·埃利斯·卡比利尔。”薇笑眯眯地说,“虽然只有一支广告在日本播出,不过仅那张脸就让他拥有不少fans,听说会进军日本娱乐界哟。” “卡比利尔啊,”泽低吟,“果真和夜有些相似呢。”拥有贵族头衔的卡比利尔家族的人吗! 真夜意兴阑珊地瞥了一眼显示屏,“别拿那种风情万种的家伙和我相提并论,他有我帅吗?” “噗~超级自恋狂!”绘里侧脸朝他做了个鬼脸,追着前方打打闹闹的人跑去。这世界果然时时都有惊奇!与自己仿如双胞胎的孙茴琳,和韩真夜三分相似的大明星。嗯,有趣! ******************* ^-^ ****************** 绘里后悔来游乐场了!富士急游乐场里几乎全是非常刺激的项目:fujiyama和dodompa她自知不能坐,所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南他们去玩;至于tondemina则直接被韩真夜否决,理由是那个大圆盘转上一圈,富士山的倒景她是有幸目睹了,可错位的五脏六腑恐怕也要了她的小命。至于形同鬼屋的超战栗迷宫,嘿嘿,pass、pass! “哈~这个真炫!”终于找到一项玩乐的绘里雀跃地贴趴到摩天轮的玻璃上往外看,“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富士山哦!好漂亮~~” “嗯。”真夜环手倚立在另一边,柔和的目光紧紧攫住她脸上纯净的笑。 “谢谢你带我出来,一直梦想着能在游乐园痛痛快快玩一次呢。”绘里回头朝他灿然微笑,“也谢谢这些天你对我的照顾。” “比起谢谢,没有别的什么对我说吗?”真夜慵懒地扬起唇。 “还有什么?”绘里狐疑地问。 “比如,被我感动,爱上我之类的。”他笑,玩世不恭。 “说笑!”绘里嗔怪地瞥他一眼,“我可是很专一的人哟,会对自己喜欢的人从一而终的!” “是吗?”真夜低笑,“比起那个人我从未见过的人,我想你更应该试着爱上自己的‘未婚夫’。席绘里,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应该也知道我们的婚约吧?” “婚、婚约?我们?”绘里惊愕地瞪着他,“别开玩笑了!早说过你的笑话很冷~~” “你看我像在说笑吗?”真夜缓步走向她那一边,敛去了笑容,“你就这么不想和我有婚约?一点都不想和我在一起?不想和我结婚?” “结、结婚?”绘里的舌头先打起结,“我们还是高中生吧?呵呵,呵呵~~”除了干笑,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再说了,我们彼此都有喜欢的人,就算有婚约什么的,也可以协商一下解除不是吗?” “不要。”不悦的暗火在眸底闪烁。 “诶?”不要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和你绑在一起也不错,婚约的话,我不同意解除,你也休想逃跑。”真夜撩起她颊边的发,轻浅的笑透着致命的危险诱惑。 她才一点都不想逃跑,可是,也许等不到自己披上婚纱就会—— “你说过吧,那小女孩儿希望我幸福,而现在我觉得和你在一起不错,那么了解她的你是不是该成全我的幸福呢?”他低头凑近她怔忪的脸庞。 她希望他幸福,一直希望他幸福,可跟她在一起幸福只会昙花一现啊!她会把他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她不要!不要! “我们约定过的吧,你永远不会喜欢我,爱上我?”绘里抬起小脸,逼自己冷静地对上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我不喜欢失约的人,更不喜欢勉强我的人,做不到的话,那我收回留在你身边的承诺。” 怒气在胸腔翻腾,呼吸也跟着沉浊,读不出情绪的眼眸对上倔强的黑瞳,令人压抑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不知过了多久,真夜忽然将脸埋入她颈肩,跟着逸出一串张狂的笑。 “喂!”绘里僵硬着身体,她觉得自己被嘲笑了。 “哈哈~~随便逗逗你,就当真了?瞧你那表情——哈哈~~” 真的被戏弄了!绘里真想朝他暴露在视线中的耳朵咬下去,“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她举起拳头猛捶。 “没办法,你太可爱了。”真夜伸手接住她的拳头,勉强止住笑声。刚站好身体,摩天轮因为停下的惯性震颤了一下,毫无防备的绘里一个重心不稳,扎进他怀中。 “老实说,”头顶上飘来轻慵戏谑的声音,“你真的对我没意思吗?” “这是意外,意外!”抓住他衣服还没站稳的绘里一听见那略带调侃的语调,慌不迭地抬头声明自己的清白,“我才没有想要对你投怀送——”下一个字含在舌尖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口,眼睛却瞬间瞪得铜铃般大,只因唇上突如其来的柔软触感。 原本扶握着她肩膀的真夜闪神了两秒,立刻侧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顺便拍拍冻结了表情的的人,“小色女,回神了!” “啊?啊——”傻傻回神的绘里一看见真夜靠近的俊脸,惊呼着后退,却被自己的脚绊到往后栽去,幸好被他眼明手快地及时拉回。 “你确定这么险象环生不是为了吸引我?”他促狭地眨眨眼。 “我又不是故意的!”绯红着脸的绘里火大地低吼,羞恼得直想撞墙。她竟然、竟然和韩真夜kiss了!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碰触…… “暗恋我的话就坦诚些,说不定我会成全你哟!” “少废话!”绘里用力推开他,冲了出去。呜呜~~她无地自容了,肯定会一直被韩真夜取笑…… ******************* ^-^ ****************** 傍晚时分,一行人来到滑雪乐园,可容纳两千人的露天溜冰场里已经有许多人。 “大概都是来看烟火的——啊呀,肚子有点饿了!”南伸手按向平坦的小腹,都怪刚才在富士急玩得太疯了,所以吃了零食还饿得这么快。 “我也有点饿了~~”绘里讨好地看向真夜,“可不可以在烟火开始前先填饱肚子?” “可一会儿人会更多,会找不到好位置的。”月枼看着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人,既想吃东西又不想错过烟火。 “我和夜随便买点什么,一会儿在那个环廊的位置碰面。”泽指向溜冰场上方的环廊。 “政,你好好看着她。”真夜特别向政叮嘱。 “安心!你不在,娃娃有我来保护!”政搭着绘里的肩豪爽地接下重担,惹来四道利剑般的视线。 “从绘里身上拿开你的猪手!”真夜和泽刚走,南就发难了。 “我爱抱她关你什么事?滚开!”政拨开她,拉着绘里往环廊走去,留下薇和月枼面面相觑,两人明智地选择溜冰避开战火。 “骋学长,你不一起来吗?” “我没兴趣!”不悦的视线从政手上收回,骋大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你这女人烦不烦?!”被南跟着的政终于火大地放开钳制着绘里的手臂,专心和南打起口水战来。神谷家的人简直欠揍,个个和他作对! “你少趁真夜不在对绘里动手动脚!” 这两个人~~~绘里汗如雨下,抬头看见上方悬挂的指示牌,她决定聪明地躲进洗手间以免引火烧身。等韩真夜回来应该就不会吵了吧?那时候再出来好了,绘里此时好感激日本人向来重视厕所卫生,呆在里面也不用担心空气。穿过分隔空间的竖墙,刚拉开洗手间门的她忽然被人用手帕从后方掩住口鼻,咿呀地挣扎几下立刻扎进黑暗之中…… “麻衣,你在看什么?”洗手间里美智子甩着湿漉漉的手问站在门边的人。 “刚刚看到奇怪的人……”被带走的人身影有些眼熟呢!麻衣想着,和美智子往溜冰场走去,视线触及迎面走来的真夜和吵得快要大打出手的南和政时,身体猛然一颤。 “吵什么?!席绘里呢?”没看见最应该在的人,真夜的表情有些不悦。 “她——”两人有志一同地指向旁边,发现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立刻知道事情大条了,“呃——大概是去了洗手间——” “那个……”麻衣匆忙跑过去小声地开口,“我刚才看见有几个人抱着一个穿浅蓝色大衣的女生坐车向那边走了,有、有点像席绘里……” “该死!”真夜低咒一声,一边拿出手机拨号一边向懊恼的政吩咐,“叫人立刻备车!” “怎么了?”被泽找回来的人立刻察觉氛围不对。 “绘里可能被人绑架了。”南小声说,不敢惊动不厌其烦地拨着电话的真夜。泽的脸唰地惨白…… “小鬼,你非要在我和女人上床时打扰我不可吗?”终于拨通的电话那端传来霖沙哑的声音。 “不管你是和女人还是男人上床,立刻命人打开追踪系统,席绘里被人带走了。” “还真是任性呢!我说,你该不会在你的小女友身上装了追踪器吧?” “只不过在给她的手机里装了gps而已。”真夜脸上的笑看起来有些鬼魅。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十七岁的小鬼!算了,既然你认真起来,我也凑凑热闹吧——你有电话进来哦,呵,那些人还真是迫不及待,先收线了,一分钟后联络。” 真夜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绘里的号码,这群只会做替死鬼的蠢蛋一定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喂?” “在找你的小女友吗?她可真水灵……”那端传来龌龊的笑声,“想要回她就立刻向各大媒体致电宣布放弃继承权,明天的早报如果看不到这条消息,我可不保证会她做什么哦!” “两个小时之内——” “真听话!我们等着看你的表现。” 看着结束通话的手机,真夜唇边的笑容愈发诡森——会送你们下地狱! 第三十六章 雪之伤(上) “这小妞还真娇嫩呢!”神奈川县山中的一座废弃宅楼里,貌似大哥的人用肮脏的手在昏迷的人脸上抚摸着,眼中闪烁着邪恶的光芒,刚刚在车里没看出来,灯光下的人儿细嫩得要人直想咬上一口。 “大哥,上次熊野那家伙因为害怕太子孬种地逃了,这次你一定要帮我们讨回这口气!”圆球儿一样的人贪婪的目光流连在绘里身上。 “嘿嘿~你小子在打她的主意吧?等老子玩儿过就给你,这个地方不会有人找到,过了今晚我们就等着拿钱吧,——还不到一边守着?!” “是、是!”圆球儿立刻点头哈腰地退到旁边。嘿嘿,马上就轮到他了…… “唔……”迷药的效力渐失,绘里扭动昏沉沉的头努力睁开眼睛,放大的陌生面孔带着猥琐的笑,“你……是谁?快放开我!”从窗户飘来的寒风让绘里猛然惊觉自己的大衣已被脱下,鸡心领针织衫也被扯下肩头——她、她被绑架了! “小妞,你醒了?”粗糙的手继续摸在她脸上,“也好,老子想听听你的叫声呢!” “走开!快走开!”心脏因为恐惧剧烈跳动起来,双手被强行压到头上方,绘里本能地激烈挣扎着,可瘦小的她那里是那个身躯庞大的人的对手,注定结果的反抗只会加重心脏的负担。 “嗤——”衣物被撕裂的声音让绘里的心脏猛一收缩,敏感的肌肤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逐渐靠近的灼热呼吸,不要碰她——不要! “韩真夜!韩真夜——”闭上眼睛,绘里用尽全部力气几近绝望地喊着唯一清楚印在脑海里的名字。 “嘭!”巨大的声响让楼上的人顿时紧张起来,“怎么回事?” “大哥!不好了!我们被发——”最后一个字伴着被震飞的身体一同落入茫茫黑夜。 一身黑衣的少年带着宛如来自阎狱的火焰出现,幽蓝的眸在看见衣物凌乱的绘里时顿时浮现一层冰雾:“放开她。”深沉的目光只能看见静寂无声的人,完全无视聚拢而来的障碍。 “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过来了。”大哥强自镇定地说。该死,楼下那么多人难道都被他解决了?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若你以我会一个人就太蠢了。”嘲讽地扬起唇,真夜突然倾身一记直拳击向最先冲过来的人,没有华丽的招式,有的只是在无数次实战中积累起来的最迅速最有效的打倒敌人的本能。 “啊嘞~还在这里磨蹭呀夜!”解决完楼下的人后赶来的政调侃,“这里交给我们,快去救娃娃。” “难得你这么卖力。”飞起一脚踢开圆球儿,真夜气定神闲地闪出战圈,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气息更加清冷的女生。 “嘿,是我把娃娃弄丢的,当然要将功赎罪了——不过,这个很能打的女人是谁?” “你话太多,给你五分钟解决他们。”真夜边说边向用匕首架起绘里的大哥走去。 “别过来!”老大颤抖着手把刀刃压向绘里的脖子,让刚昏厥过去的她因为痛觉再次醒来,“韩真夜……”他来了,他真的来了!每次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韩真夜…… “我说,你的叫声可一点改进都没有啊!好歹也楚楚可怜一点,让千里之外赶来的我满足一下男性的虚荣嘛。”他一点都没有身陷水深火热之中的紧张感,轻松地揶揄着眸中泛着泪光的人。 “下次我会记得喊得动听些。”泪水慢慢滑落,绘里笑着回答,她知道自己安全了。 “不会有下次。”他轻轻拱起眉。从今以后,决不让她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决不! 眼见被自己挟持的人和威胁自己生命的人用自己听不懂的语言旁若无人地交谈着,大哥极度不安起来,匕首更加深入绘里的血肉,慢慢渗出血来,“立刻带着你的人走开,不然我杀了她!”色厉内荏的威胁! “你似乎没有谈条件的资格。”咧开唇,真夜露出阴森的白牙,目光闪动一下,“给你一个机会。” “你说什么——”大哥猛地扯动绘里,细致的小脸因为疼痛扭曲成一团,“不许动!”瞥见提前撤出战局的女生从侧边向他走近一步,大哥立刻转头喝止,就那么一瞬,惊魂未定的绘里看见真夜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了过来,然后挟持她的人就可怜地飞了出去撞到墙上又重重落在地上。 雪立刻走过去为瘫坐在地的绘里披上外套,拿出手帕为她清理伤口。 “你竟敢伤她!你竟然敢!”真夜一把抓起趴在地上的人,拳头雨点般狠狠砸在他脸上。 纤细的手臂从身后轻轻环住狂暴的真夜,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够了,真夜。”绘里轻声呢喃,“我没事了哟,已经没事了。” 挥出的拳顿在空中,真夜僵硬的身体缓缓转动,幽蓝无底的眸中映入他拼尽所有也要守护的笑颜。伸手,他无语地拥她进怀中,紧紧地,紧紧地…… ********************* ^-^ ******************* “皓。”轻柔的唤声让书房内埋头公文的英挺男子迅速抬头,素来冷峻的表情也变得柔软,伸手将来人亲昵地抱在身侧,“怎么了?” “我很担心绘里。”羽绫美丽的脸上浮现一抹轻忧。 “谚已经告诉我了。”习惯性地抚摸着她微卷的发,昀皓一如既往地冷静,“真夜做得不错,第一关算是通过,你觉得呢?” “嗯。”羽绫靠在他怀中点点头,“可绘里那孩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坦诚吧?” “那就要看真夜接下来的表现了。”昀皓低低地叹了口气,“我相信那两个孩子会足够坚强到一起面对最残忍的未来。何况,这个世界不是没有奇迹,不是吗?” “嗯。那边你和谚都安排好了吧?不要再有意外,我好担心绘里的身体,爸爸也打电话问了好几次。” “安心,谚已经无法容忍了,我想,真夜应该还会有精彩的表现,也许很快我们就能见面了。”昀皓宠溺地吻吻她的额头,“所有烦心的事都交给我,你只要好好地在我身边。先回房,我马上就处理完了。” “好。”羽绫仰起头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浅的吻后离开。这是她全心信赖的爱人,自相遇开始从不曾让她失望的爱人,因为他,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她也不会皱一皱眉,因为他会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真夜也会对绘里这样吧?依晴,我们的孩子一定要幸福,一定会幸福,对不对? **********************^-^********************* “痛不痛?很痛吧?”病房中,绘里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真夜缠着厚厚绷带的左肩。 如果不是昨天那场未遂的绑架事件,到现在她可能还不知道他又被袭击受伤的事。受到惊吓,她一直躲在他怀中直到沉沉睡去也没察觉他因打斗撕裂的伤口已经血流不止。 “你呢?”他笑,虚弱却耀眼,“你不痛我就不痛。” “怎能和你比呢?”绘里喃喃低语,完全沦陷在他温柔的眼神里,“我要谢谢你,谢谢你每次都在我最需要时出现……” “那我是不是很重要?”真夜伸手揉着她细软的发。 “很重要,很重要。”绘里的声音更低了,因为在他眼中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再也无法假装看不到他的心意…… “现在是不是想起有什么忘了告诉我?”低悦的声音继续诱惑。 “我……”她睁大水漾的眸,内心满是挣扎,最终还是垂下脸,“没有,暂时没有……” “是吗?”真夜有些失望地闭上眼睛,倚进垫高的枕头,“那么,等你想起来再告诉我。” 有些寂寥,有些失望又满是包容的语调让绘里单薄的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忍不住想要碰触他的手伸出又艰难地收回,狠狠咬着唇,她用痛楚逼迫自己理智,“你好好休息。” 对不起,韩真夜,真的、真的很对不起……不能回应你。 “绘里!”走廊上,在绘里病房没找到人的南远远看见倚靠在真夜病房门前的绘里,“怎么不多穿点?外面下雪了——绘里?”发觉她红红的眼眶,南挑起眉,“怎么了?” “南……”绘里忽然扑进南怀中低低地哭起来。 “担心真夜啊?只是多流了点儿血,这种伤对他来说是小cass,不会有事的。”南柔声安慰,“瞧!我还特意吩咐佣人煲汤给他。我这个无缘的情人够可歌可泣了吧?” “如果和南在一起,他也许……也许会幸福。”绘里孩子气地抹去眼泪,笑着说。 “笨蛋!明知真夜眼中只能看见你,还说这种蠢话!”佯作气恼地敲敲她的额头,南推开门欲拉她一起进去却被避开。 “南自己进去吧,我……想要透透气。不是说下雪了吗?我去看看——韩真夜就拜托你了。”说完,不待南反应,绘里就快步走开。 凄然的背影让南很是不舒服,“这孩子今天怎么怪怪的?真夜,你吓到——”话音戛然而止,因为看见前方冰蓝的眸…… ******************** ^-^ ****************** 下雪了。东京的雪下得好早、好大呢! 坐在花廊下的台阶上,绘里捧着脸痴痴地看着空中飘落的雪花。润瑛妈妈说真夜出生在大雪的平安夜,第二天就是圣诞,逃过那一劫的他是不是受着神的庇佑呢?他……会一直平安吧? 这次的绑架事件大概也是梧伯母派人做的吧?自己再留下只会成为他的负担,还要让润瑛妈妈他们担心。秋,我该离开了,对不对?在离开前还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好想帮真夜过生日,哪怕只有一次,只要一次就好;也好想帮泽彻底解脱——他应该也猜到了事情可能是谁主使的吧?梧伯母再这样错下去,和泽的关系一定会恶化—— “坐在这里会生病的。”棕色短靴踩着薄雪来到绘里面前,叫醒沉思的她。 “诶——古川同学?”绘里连忙站起来却感到一阵晕眩,踉跄的身体幸好有麻衣及时扶着才没跌倒,“抱歉,可能是坐久——” “手好烫!”从绘里手上传来的灼热温度让麻衣惊呼出声,“你是不是发烧了?看过医生没有?” “啊~可能是风吹的,谢谢你关心,还有昨天也谢谢了。”绘里由衷地感激。 “算是扯平了吧。”麻衣不好意思地笑笑,把手中的花递给她,“害你受伤的事真的很对不起。我……嫉妒他对你笑,嫉妒你明明已经有了梧学长和骋学长,却还能占据他的目光——” “请问——‘他’是谁?”看着自嘲的麻衣,绘里疑惑地问。 “韩真夜,众人口中的恶魔。”麻衣伸手接着雪花,笑容萧索,“在我,却是天使,把我从坏人手中救出的天使,虽然他根本不记得我。我想,我是喜欢他的吧,所以才会失去理智对你作出那种不可原谅的事。” “我会住院不是因为手伤,你不要再自责了。只是韩真夜——也许不会有结果,但至少可以让他知道你的心意。” “不用了,”麻衣转过身,“就像美智子说的那样,有些人始终只适合仰望,他对我来说永远都会是遥不可及的吧。假如爱情是一期一会,那么,希望你们无论如何不要错过。” 倾身鞠了一躬,麻衣打着伞缓步离开,独留绘里呆呆地站在风雪中…… 第三十七章 雪之伤(中) “可恶!可恶!可恶——” 确定绘里和真夜的伤没有大碍后,泽立刻赶往轻井泽,一进书房就看见正在发飙的恩雅和满室狼藉。 “很失望吧?没能达成目的。”生平第一次,泽用着讥诮的语气对恩雅讲话。 “泽……”恩雅诧异地看向突然到来的人。 “是你找人袭击夜的吧?也是你派人抓走绘里的对不对?”泽走近她,咄咄逼人,从来温文尔雅的脸变换着惊涛骇浪。 “你胡说什么?!”恩雅难以置信地叫起来。 “胡说?”泽嘲讽地嗤笑,倾身拾起被撕裂的报纸晃了晃,“你这么关注今天的报纸不就是想在上面找到夜宣布放弃继承权的消息吗?只是做梦也想不到等到的会是爸爸的认可和我的支持吧?现在就算夜永远姓韩,他梧氏继承人的身份谁也无法动摇,他若再出现‘意外’,你还能这样置身事外吗?”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恩雅严厉地盯着和平时判若两人的儿子,“但你最好注意自己的用辞和态度!” “这时候还要装无辜吗?要不要我一件一件地说出来让你明白?”泽颀长的身体满是压迫地朝她逼近,“十八年前的平安夜,浩介叔叔在依晴阿姨租住的楼梯上动了手脚,害怀着夜的她跌倒后大出血;十一年前,我在你面前弹过从她那里听的曲子,一周后的平安夜她和夜就出了车祸,而不巧因为‘刹车失灵加上雪后路面湿滑’造成‘意外’的人还是他——” “你怎么知道?!”恩雅颤抖地撑着着书桌,万分惊愕。 “我怎么知道?呵,我怎么知道,”泽脸上浮现破碎的笑,“不是你们亲口告诉我的吗?五年前的演奏会决赛前夕,我就在这书房外,你们一定想不到吧?我多想自己那天没有折回来,那样就永远不会知道在我还没出生时就被我的母亲利用,不会知道她竟是杀人凶手!不会知道疼我爱我的父亲竟是因为我才失去爱人和亲生骨肉!不会知道我叫了十几年叔叔的人竟是我正真的父亲!” 他知道,这孩子什么都知道,所以才会突然把自己封印起来……在公司看见报道后赶回来的浩介如五雷轰顶般僵硬在门边,脸上的肌肉因为痛苦而隐隐抽搐。 “所以你才丢掉钢琴……”恩雅气恼地指责。那时候她是那样地恳求他…… “在知道如此不堪的真相之后你认为我还能若无其事地面对真心喜爱我的人吗?”泽狠狠地反问,“我是罪,是妈妈你的罪,看着我你难道就没有后悔过、没有害怕过吗?” “我为什么要后悔?我只知道要想得到就要不择手段!我又为什么要害怕?你听到真相又如何?要送妈妈去坐牢吗?没有证据谁会相信你?”她会留下把柄给别人吗?想要铤而走险的话,韩真夜还能活到现在吗?她当然会做得天衣无缝! “妈妈,”泽清澈的眸静静流淌着忧伤,“在爸爸知道真相之前请收手吧,事已至此,谁也改变不了,你再一意孤行会再也无法回头——” “够了!”恩雅厉声打断他,“我不会全盘皆输的!要不要继承权根本无所谓,我只要毁了那两个人!只要毁了夺走属于我幸福的女人的孩子!泽,妈妈原谅你今天的失礼,我会当你是因为担心席绘里才会失去理智,留下来,妈妈会让她回到你身边的!韩真夜永远不会得到她—— 泽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好久好久,最后无奈地笑着摇头。夜说的没错,她果然已无可救药,他该彻底对她绝望了—— “如果妈妈敢伤害他们,我就把这段录音交给警察。”泽的表情变得冷酷。 “你——”恩雅和浩介震惊地看着他手中的微型录音机。“你怎么可以对我做这种事?我是你的母亲,你的亲生母亲!”恩雅愤怒地叫了起来,“为什么要一直帮他?!你以为他知道真相后会放过你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吗?” “呵~”泽深沉地笑起来,“血缘又怎样?我还不是一直被你利用?夜根本不在乎,而我,从这一刻也不再在乎。你们好自为之。”说完转身就走,却在门口被挣扎的浩介拦住。 “你真的爱她吗?如果真的爱她,为什么可以无动于衷地看她带着你的孩子恣意伤害别人?说只要我要,就可以把世界送给我的你为什么要帮她伤害我爱着的人?我究竟该同情你毫无怨言地被人利用着还是该恨你?不过,已经没有意义了。” 因为从这一刻,他们将会形同陌路。 伸出的手颓然放下,浩介在恩雅歇斯底里的喊叫中麻木地看着泽远去。错的人是他们,为什么要让泽来背负这么沉重的罪? “为什么不拦着他?!你知不知道让他这样离开对我们的威胁有多大?去把他抓回来,我们还没输!我还有折磨韩真夜的办法!浩介……” 浩介褐色的瞳仁映着恩雅激动到几乎扭曲的面孔,心竟然难以置信的平静。这个女人,他用生命爱着的女人,竟是如此陌生,就像他自己…… ********************* ^-^ ******************** “少爷。”雪沉静地站在风雪之中,寒风张扬着她的长发,纷飞的雪让那张美丽的脸变得迷蒙。 “雪?”从别墅冲出来的泽来不及收起伤痛的表情就看见应该守着真夜的人意外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让我跟着少爷的。”以防他无法离开这里。雪解释,平静的脸看不出一丝波动。 “夜啊……”泽仰起脸,竟有种纵声大哭的冲动。 “……请少爷原谅我做出伤害他的事。”雪深深地弯下腰。因为她的无知竟一次又一次伤害少爷在乎的人,伤害真心爱护着少爷的人。 “你说什么?”泽诧异地看向她。 “他没说?”雪的心颤抖了一下,“我以为他的存在威胁着少爷,所以听从夫人的吩咐监视他——请您原谅我,不要赶我离开!”那句话果然是对她说的——给你一个机会——救席绘里时他说过的! “既然是为了我,为什么他还要把你做过的事告诉我,让我对自己信赖的人失望?”泽缓步走在渐深的雪地中,“你从来没有试着去了解他吧?夜从不曾伤害过谁,却一直被伤害。”即使从天堂坠入地狱,那黑色羽翼依然用着自己任性的方式守护着可以守护的一切。 泽的话让雪一怔,猛然想起那双总是饱含轻嘲的清冽眼眸,想起自己从不曾在意的嘲弄,原来,她对少爷的心思竟赤裸裸地被他看穿,他和少爷之间本不需要一个她的,那些任性的、让她愤怒的、戏弄少爷的举动,原来只是为了让她能多与少爷见一面。 自己,其实早已被他看透不是? 仰头看向渺远的天空,雪的眼睛有些涩涩的,那个一直被她埋怨着的人…… ********************* ^-^ ********************* 雪,纷纷扬扬,点亮苍茫的夜幕。 “妈妈,我想回家。”再也不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般若无其事地面对韩真夜,她快要被无法回应他的罪恶压抑得难以喘息。现在离开,他肯定会失望,会难过,会埋怨甚至会恨,但至少不会被她毁灭。 “决定了吗?就这样回来会不会遗憾?”羽绫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雪夜格外的轻柔……犀锐。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不是吗?”老天赐予她财富,赐予她万千宠爱,也给她所有人梦寐以求的真爱,却偏偏拿走了她的健康。 “那么,随时欢迎回来,宝贝。”恬静的声音宛如羽绫温暖的怀抱绵绵密密地包围着绘里纤细的身体,也抚慰着她无助哀伤的心。匆匆说完再见,隐忍的泪水已泛滥,可下一秒,电话又响了。 “……我要坏掉了,席绘里,快要死掉了……” 缥缈的语气和随之而来的盲音让绘里心中升起一抹恐惧,跳下床,顾不得赤脚,她惊惶地奔向真夜的病房。没有灯光,从窗缝中溜进病房的风撩动深色窗帘,偶尔闪过一丝微弱的亮,是雪的反光。窗下的角落里蜷坐着孤单的暗影。 打开灯,她慌张地走过去,手忧心忡忡地落在他垂陷的肩:“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深埋在膝间的头缓缓抬起,依然俊美无畴却苍白的脸徐徐露出让绘里傻眼的顽劣笑容:“没什么,只是惩罚你一整天都不来陪我而已。” 绘里讶然地瞪着他,从来没有的愠恼一点一点在胸腔扩散,“看我为你着急让你很得意是不是?看我为你担心的狼狈模样让你很开心是不是?你太过分了!”带着满腔委屈,她刚要起身却被抓住手用力撞进身后的怀抱。 “放手!”越是挣扎,从后面环抱的力量就越大。 “讨厌雪,讨厌……”冰凉的脸埋进她温热的颈窝,脆弱的语气让绘里顿时停止了挣扎,“我看见妈妈倒在雪地里,看见让我窒息的血,好多,好多,快要把我吞噬……”每到下雪天他都会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掉,因为怎么也抹不掉的梦魇。 “是为了救我,妈妈才会死掉的,是为了救我……”他的生日,妈妈的忌日。 “那是意外,是意外——”绘里脸上静静流淌着泪河。原来韩真夜一直耿耿于怀没能保护依晴阿姨…… “意外?呵呵……”真夜低低地笑。在来东京以前他也天真地以为那只是意外,直到撞见梧恩雅和中川浩介在咖啡厅见面。他记得中川浩介,害他失去妈妈的人的脸他一生都不会忘记! 绘里细细抽了口冷气,她简直不敢相信泽亲生父母身上竟然背负着人命!梧伯伯也一定猜到依晴阿姨的死和梧伯母脱不了干系吧?因为泽所以才隐忍着吧?依晴阿姨的生命怎么也无法挽回,如果把梧伯母送进监狱,那泽的未来必将蒙上阴影!即使没有血缘,即使因为这个孩子他才痛失所爱,为了不伤害他,他依然可以选择忍耐! “知道我为什么从梧家搬出来吗?不是受不了梧恩雅的刁难,而是不想泽为难,更怕自己忍受不了仇恨的煎熬报复她。我答应过妈妈的,若有天回来,无论遇到什么、知道什么都不可以恨,不可以报复,我答应过她的……”所以即使现在的他有太多可以毁了他们还能置身事外的方法却仍然甘愿被动,他怕自己一开始就收不了手,梧恩雅应该庆幸妈妈在临终前和他定下的约定,庆幸有泽那样的儿子。 “妈妈不曾伤害过谁,我不曾伤害过谁,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让我们分开?……就算妈妈还爱着那个人,我们也从未想过去打扰他们的生活,为什么还要穷追不舍?为什么要带走她?为什么……” 脖子上有着温热的湿意,那是骄傲而坚忍的韩真夜不曾轻易流的泪。依晴阿姨的死是他无法淡忘的伤,她无法用言语安慰的伤。多希望在他最无助彷徨时她就在身边,多希望在他最恐惧悲伤时她就身边,只是时光无法倒流,那些遥远的她不曾参与的韩真夜的过去永远不会回来……绘里的心狠狠抽痛着。 “不会再让她夺走我最要的人了,绝不会……”他会用生命守护她,不会让任何人带走她!他说过的,他们注定要纠缠在一起,永远永远!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不会像妈妈那样丢下我对不对?”真夜像害怕被遗弃的孩子一样任性地向她索讨承诺。得不到回应,他抬起头,转过她的身体面对自己,漂亮而湿润的眼睛凝满紧张和恐惧,“告诉我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你不会的!” “我……”手蜷在心口,绘里的心陷入理智与情感的厮杀中,回望他的眼睛里是难以抉择的痛苦。给他承诺是伤,不给他承诺也是伤,究竟该怎么办?放任情感还是坚守理智? 妈妈,您还会说让我随心吗?我的心……我的心是贪婪的啊!既不想他现在失望,更不想他将来面对我会早早死掉的残忍。我会死掉的,对不对?五年、十年,不过是针尖上的欢愉,十年之后呢?不能给他奇迹,就会连他的灵魂一起带走啊! 绘里的沉默让真夜的神情慢慢变得偏执而疯狂,松开钳制她的力量,忙乱地挥舞着手低咆:“你要丢下我!你和妈妈一样都不要我了——骗子!都说不会离开,都说要我幸福,却都丢掉我!都是骗子,大骗子!” 也许是大雪牵动了尘封的回忆,真夜的理智也在崩溃边缘,让绘里的心宛如被刀凌迟般疼痛着,伸手,用尽全部力量紧紧抱住他,不去想会不会被他伤到,只担心他会伤了自己。 “我……我没说要离开,也没说不要你啊!别再伤害自己了,我会担心的。”脸贴在他心口,绘里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仍然处在随时发狂的危险边缘。 “真的不会离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不要我?”他怀疑地问,呼吸已不再紊乱。 “嗯。”她点头,“你要快点好起来,连你也住在医院我会觉得好沉重,快好起来,我们一起回家。青木医生去德国前不是说过我的身体没有大碍了吗?好起来,带我回家吧,韩真夜。” “傻孩子……”低低的声音像在感慨又像是嘲弄,真夜伸手回抱她颤抖的身体,昂高下巴摩挲着她沁凉的发顶,“你想回家,我随时都可以带你离开。”勾起的唇笑得诡谲而得意,深沉却清亮的眸与之前的狂乱截然迥异。 还真是单纯的傻孩子啊!但他却愿意不惜一切来守护这样的单纯。卑劣吗,如此巧取豪夺她的承诺?或许,但他已经受够了抓不住她的煎熬,就算不折手段也要留她在身边! 第三十八章 雪之伤(下) “青木医生!”从化验科出来的美弥子护士欣喜地跑向从德国参加研讨会回来的青木壬,“太好了!您提前回来,不然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什么事?”青木壬不苟言笑的脸透出些许疑惑。 “这个。”美弥子递上刚刚拿到的化验报告,“这是绘里的血检报告——” 利眼迅速扫视报告,“病菌感染”四个字让他本就冷峻的脸好像又结了层冰:“发生了什么事?”他在出国前为绘里做过全面检查,心律恢复的情况超出他预料的好。绘里自己非但是很细心的孩子而且专门修习过医护,怎么可能在短短的几天就突然受到病菌感染? “绘里和朋友在静冈发生意外,颈部受了点轻伤,回医院后一直低烧不退,普通的检查也找不到原因,所以她提出验血——抱歉,作为护士却让病人来提醒,真的很失职。”美弥子不好意思地说。 “我知道了。”应该是伤口感染。幸亏光在术后为她注射过细菌敏感的抗生素,所以细菌扩散的速度还相当缓慢,但不立即采取行动的话,一旦低烧引发肺毛霉菌感染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青、青木医生……”美弥子犹豫地叫住脸色凝重的人。 “还有事?”青木壬折起眉心。 “那个……今天是七校演奏会的决赛日,能不能结束后再告诉她?总感觉那孩子太可怜了,这么多灾多难。”美弥子难过地说。 “我会处理。”慎肃地点点头,青木壬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如果没有允许她出院,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意外了吧?但么,没有如果。拧眉沉思了几秒,他拿起电话拨下一串号码。 “你好,我是唐旻光。”线路传来轻快的声音。 “光,是我,青木壬。关于绘里目前的身体状况,必须和你谈谈……” ****************** ^-^ **************** “快看!那不是东京最近的话题人物韩真夜吗?” 永嘉学园门前的各校学生因为真夜的出现而聚在一起兴奋地窃窃私语。大多数人对真夜的印象都是有张俊美到令女生也忍不住要嫉妒的脸孔和恶魔般阴晴不定又残忍的行事作风,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应该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居然是天源财团的绝对继承人! 简直太震撼了! “耶?他身边的女生是梧冰泽的绯闻女友艾!他们又是什么关系?看起来好亲密!” “不会是因为弟弟失去继承权就转而诱惑哥哥吧?哈,还真让人不齿!” 晕眩的感觉消失,绘里挣脱真夜扶持的手,嗔怪地瞥了他一眼:“都怪你!我被说成是贪图财富又朝三暮四的坏女孩儿了吧?”这两天晕眩的感觉越来越密集了,一定是持续低烧的缘故,血检报告今天应该有结果了吧?总感觉不会太乐观呢! 裹紧大衣,她仍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渗入四肢百骸。 “那就和我一起堕落吧。”真夜牵开唇角似假还真地说,扬手帮她整理被围巾弄乱的头发,“头发长了。” “诶?”绘里正要摸摸头发到底有多长,抬起的手却突然僵硬。迎面而来的怨毒视线仿佛利剑般直刺她的心脏。 手搭放在绘里肩上,真夜眯起的眼几分邪气轻慢地扫过从面前经过先进校园的人,并没有像绘里担心的那样蓄意挑衅。 “喂!看样子《辰光》报道有人试图以绑架对韩真夜来‘非常重要’的人来威胁他放弃继承权的事好像是真的哦!”三八兮兮的窃语再度开始。 “我也看过那篇报道!虽然写得保守含蓄,但是含沙射影之强让人不想猜到是谁都很难!” “听说他被承认身份之前经常被街头混混袭击找碴哦!会不会从那时开始‘战争’就开始了?我看啊,以后韩真夜再出意外,十有八九和她脱不了干系!” “用那种手段也太狠毒了!她好像一点都不在乎梧君再也不会弹钢琴,千方百计要他继承天源。虽然天源的诱惑力超强,我还是支持他选择自己的梦想!弹钢琴的梧君是最帅、最无敌的!” …… “那件事媒体怎么会知道?”绘里奇怪地问。大家不是说好暂时要保密的吗? “我哪知道?”真夜耸耸肩,一脸无辜,牵起她的手快步走向演奏厅,“快点,他们可是最先出场的。” “那快、快!”绘里立刻丢开纠缠的疑惑,全心期待着月枼和泽即将到来的精彩表演。 ********************** ^-^ ********************** “月枼,准备上台!”监督老师洪亮的声音在后台响起。 “学长,拜托你了。”月枼拿起小提琴恭敬地向泽行礼。 “加油,把你的心意传达给她。”泽温和地拍拍她的头,两人一起走向舞台。 “一号演奏者永嘉学园一年级生月枼灵,伴奏梧冰泽,参赛曲目:小提琴曲《ave maria》。”主持人的播报一落音,听众席忽然响起的罕见欢呼在月枼和泽行完礼回到各自的位置后戛然而止,回归到寂静的最高境界。 “也穿着礼服呢,挺重视嘛。”真夜轻悠的声音只有两边的绘里和南能听见。加油吧,小子,既然选择了就没得后悔,只有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在你实现梦想之前暂时仁慈地放过你,那之后可不保证不会“荼毒”你哟! “是总决赛的规定。”南接过话,“那身白色礼服要演绎白马王子的终极之境呢!有够耀眼!” 穿上了,相识第一天她为他挑选的礼服他穿上了呢,在这特别的日子里!绘里满心感动地看着钢琴后的泽。谢谢你,泽,谢谢你对我的心意,谢谢你一直以来对真夜的照顾,谢谢你没有辜负秋的期望……也很对不起,我不是陪在你身边的女孩儿,但是善良的你一定会等到那个可以抚平你忧伤的人,一定会! 月枼,无论是生活还是音乐你都成长了很多呢!不再拒人千里,不再敏感脆弱,让你勇敢的人是骋吧?在他心中,你身上也重叠着秋的影子吧?所以他会守护你,会把所有对秋的遗憾弥补在你身上,也许依然不懂如何表露感情,但会是疼爱你的哥哥…… 高雅清澈的音符流淌在弓与弦、指与键的羁绊之间,仿佛能穿透人心…… 绘学姐,这首曲子献给宛如天使降临在我身边的你,让我学会用微笑来宽容,也变得坚强,总有预感你不会一直留在我身边,但么,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朝着你指引的路一直走下去!大家,所有关心我的人,让这用灵魂演奏的琴声来传达我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心意吧! 秋,听见了吗,这首你没能和我一起演奏的曲子?对不起,一直都让你为我担心;对不起,无法回应你的感情;对不起,让你带着遗憾离世。我无法改变过去,却在试图掌控自己的现在,也憧憬着未来,是因为你在天堂一直为我祈祷吧? 现在没有比弹钢琴更能让我开心的事了,是绘里不顾一切的坚持和夜的宽容打开了我的心锁。谢谢你把她带到我的生命中,你曾说过吧,她是天使,折了翼的天使,我却不是给她翅膀让她飞翔的人。这份心意我会深深埋藏心底,也许有天会遇见属于我的女孩儿,但仍会像哥哥般守护她,直到生命终结。 夜,始终感觉亏欠你许多,因我你才坠入不幸的深渊,也许这一生都要背负着妈妈的罪,但一定不会辜负夜的牺牲,恣意自由的你是为了我才选择继承家业的吧?就像依晴阿姨为了成全妈妈……总觉得自己被你看透,而你心中却藏着太多我无法触摸的悲伤与寂寞,庆幸的是可以慰藉你灵魂的人出现了。拜托给你了,夜,我们的天使…… *********************** 听见了吗,秋,听见了吗?悄悄离开演奏厅的绘里伸开双臂,仰起脸闭上眼睛迎向飘雪的苍穹。感受到了吗,泽的心意与决心?无论前方等着的是什么,他都不会在自己选择的路上停滞,他不会了!所以在天堂注视着他的你请不要再哭泣了,再也不想在梦中看见秋哭泣的样子…… “呐,韩真夜,可以陪我去个地方吗?”绘里转身问倚靠着廊柱的人。 “任何地方。” “诶?”绘里一时没听明白,当她狐疑地看向真夜时,已被牵起手向校门走了。掌心传递的温暖让她安心,即便心还在犹豫着,她却没有拒绝这样亲昵的碰触。韩真夜是不会接受拒绝的,因为自己的眼睛早已出卖了真心,果然她还没有达到“深藏不露”的境界啊! “先去花店吧。”像情侣一样,哪怕只有这一次已足以让她回忆了。 不能容忍!带坏泽的人不能容忍!被雪积压的杉树下提前离场的恩雅充满恨意地忘着两人渐远的背影,那是席羽绫和韩依晴的孩子,幸福,绝不允许!要毁灭,一定要毁灭!泽得不到的,韩真夜也休想得到! 伞,她的伞…… 校门口,浩介坐在车里沉痛地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那样的表情,有多久不曾在泽脸上看见那样快乐的表情了?是他和恩雅残忍地扼杀了他属于孩子的纯真与欢乐,还有……韩真夜。如果不是泽,也许他至今还因为对恩雅的爱而在罪恶的泥潭中沉沦找不到方向,是泽提醒他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人已不仅仅只有恩雅,还有他们的孩子! 是血浓于水的他们把泽逼近黑暗的死角,救赎他的却是他们一直伤害的人。真讽刺啊!必须终止这一切,不管恩雅如何任性,必须消除泽痛苦的根源! 看向手机,浩介犹豫着是否该向泽祝福一下,那孩子从五年前知道真相后就不再亲近他,即使见面,那种几乎没有情绪的气息也让他心痛不已。 一句话,只要一句话就好!浩介想着,倾身拿起手机,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见熟悉的身影。 恩雅?!他迅速抬起头,也看见她前面不远处并肩行走的两人。跟踪吗?不!她手中的伞——是他特别订制来给她防身用的,只要按动伞柄上镶嵌的猫眼石,伞头会向前伸出变成足以致命的针锥。那个姿势,难道她是想—— “去死吧!”在浩介不及反应的瞬间,恩雅突然冲向前,将已变成针的伞头刺向绘里。 出于对危险的本能反应,真夜倏地推开绘里,锐利的针锥划过他的手背留下一道血痕。“已到山穷水尽,想要玉石俱焚吗?”他若无其事地舔过血痕,之前让绘里无限安心的气息融入恶魔的毒汁。 已经完全被恨意掌控的恩雅眼神变得激狂混沌,“决不让你们幸福!决不!”她要毁掉泽得不到的人!毁掉席昀皓和席羽绫!毁掉韩依晴的儿子!她挥舞着伞胡乱地刺向真夜,把只是闪躲的他逼到离绘里稍远的地方后,猛地转身刺向刚刚撞扑到围墙的绘里—— “绘里!”察觉到她的企图,真夜迅速冲过去,然而和他同时冲过去的还有一辆失控的汽车。恩雅猛地回头,无法做出反应的她惊愕地盯着驾驶座上的人,那痛苦扭曲的表情—— 纠缠的梦魇刹那变为现实,白色的雪瞬间凝成诡艳的红。真夜无法动弹的身体在汽车即将撞上恩雅时突然有了行动—— 汽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后冲撞上围墙,就在离绘里几步之遥的距离。瘫靠着墙的她惊恐地看着令人窒息的红色从车轮下一点一点蔓延,仿佛没有尽头。 凝滞的目光艰难地移到前方,她看见恩雅狼狈地倒在雪地上,令无数男人痴迷、女人嫉妒的高贵典雅在一刻消失殆尽,在她身边静静躺着的手,红色肆虐的源头之一紧紧扼住了绘里的喉咙…… 第三十九章 第三种花语 加护病房内,恩雅站在床侧迷惑地看着靠氧气罩维持呼吸的男人。为什么要对她做那种事?为什么是他?不是说她是他要用生命守护的人吗?为什么蓄意杀掉她的人竟会是他?!为什么要背叛他? “起来!起来解释!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她突然弯腰抓起浩介的衣领疯狂地摇晃。 “住手!你会害他死掉的!”娇小的身影冲进来用力撞开她,拦在病床前。 跌倒在地板上的恩雅诧异地抬起头:“是你?!你不去守着韩真夜跑来这里干什么?” “我是来找你的。”绘里弯腰向她伸出手,“你不在自己病房,我想也许来看中川先生了。”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让三人同时进医院,中川先生头部严重受伤,目前仍在昏迷中,清醒遥遥无期。至于真夜,除了失血过多和右腿骨折外,幸而脑部和内脏没有受到重创,虽然也还在昏迷中,但医生说已经没有危险。而恩雅最幸运,只是一些小擦伤。 “伯母质问中川先生为什么要伤害你,我想……他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吧。一直以来他都不遗余力地执行着你的命令,那些都不是他本意,否则无论十八年前还是十一年前他都可以彻底除掉真夜,那也是你真正的目的吧?他只是因为爱你才会越陷越深,可良知一定时时折磨着他,直到无法承受时就会选择最极端的解脱方法。” “你说是我逼他的?”恩雅愤怒地瞪向绘里,她不接受这样的说辞! 绘里笑笑,没有正面回答。“也许是因为发现对他来说一定要守护的人不只有你,还有一直被你们忽略的泽。”泽演奏时她看见中川先生就在演奏厅的后出口。 “对你来说泽也许只是你们之间的意外,只是达到报复的棋子,但他却流着你和中川先生的血,那是你们爱的结晶,至少在他是那样认为,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守护,就算和你一同毁灭。”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恩雅震惊不已。 “梧伯父告诉我的。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泽不是他的孩子,本来决定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后做亲子鉴定,可他无法在一个新生命诞生的同时立刻毁了他,这也是依晴阿姨会离开他的原因之一,但他们却不知道那时她正孕育着一个原本应该受到祝福的小生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伯父和润瑛妈妈唯一不知道的就是开车撞了依晴阿姨的人是中川先生,可泽和真夜却什么都知道。你以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天衣无缝,但并不是找不到证据,然而把你送进监狱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泽的人生也会因为蒙上阴影,会一再容忍你是因为死去的人不会因你的毁灭而重生,也因为真夜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更因为所有人都不愿意伤害无辜的泽……可被你伤害的人哪一个不是无辜的?” “胡说!你胡说!”恩雅捂住耳朵低叫,“没人知道!没人知道真相!否则韩真夜怎么可能救我?你胡说!”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绘里低低地叹了口气,“因为你是泽的妈妈啊!是他和依晴阿姨约定过不能报复的人!因为他亲眼看见自己的妈妈倒在血泊中!他可以有一万个救你的原因,却没有一个不救你的理由!” 恩雅震颤了一下,真夜飞身扑开她的一幕再次在脑中重放。在生死的刹那她在他眼中看到了什么?恐惧、惊骇、脆弱……还有拼尽一切也要保护的坚定。 她没有让他救,不稀罕他救……让她死掉不是什么都结束了吗?蠢蛋! “如果你以为死能解决一切就错得太离谱了,人必须为自己的罪付出代价。佛说恨生魔障,所以你才会越走越远,但你怨恨的理由本身就很可笑。你没有爱过我爸爸,你只爱自己的尊严和骄傲,假如拒绝你的人应该受到报复,你又想过自己拒绝和伤害过多少人吗?请你回头看看中川先生也看看泽吧,看看这世上与你最亲近的两人是如何因你而痛苦,一定要彻底毁了他们你才能醒悟吗?” “你专门来向我说教的吗?”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恩雅冷冷地看向她。 “不,来向你告别。”绘里淡然又苦涩地笑…… ********************** ^-^ ******************** 淡黄的雏菊在窗边的花瓶中静静绽放,清晨的阳光穿过氤氲的雾气悄悄洒进病房中。 绘里坐在床侧痴迷地凝视着依然沉睡的真夜,指尖描摹着他的轮廓,她要记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他的点点滴滴,直到永远沉睡那一秒。 “我要走了,韩真夜。这次是一定要离开了,在你沉睡的时候。你会怪我没有叫醒你吧?我只是害怕看着你的眼睛无法说要离开,害怕会在你面前哭……还记不记得我们说过雏菊的花语?它包含了所有我对你的感情,也注定了我们不能在一起的命运。知道你身份的同时也让我看见了绽放的雏菊,我就预感到终会有今天,因为它的第三种花语……是离别,是离别呀!” “绘里,该走了。”于心不忍的润瑛艰难地出声提醒。离开,是没有办法的选择,绘里必须立刻接受隔离治疗,现在的她太脆弱了。 绘里微笑的脸滚下隐忍的泪滴,俯身印上他紧抿的唇,“对不起……je t’aime,さよなら。”最后留恋地看他一眼,她带着满脸泪痕起身冲出病房。 所有的羁绊会从这一刻结束吧…… 许久,病床上的人忽然有了动静,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从无边的黑暗中醒来的真夜一瞬茫然后伸手沾染残留在脸上的湿意,指尖透明的水滴是谁的泪水? “笨蛋!又不是死掉了,哭什么啊!”一定吓坏了吧?刚才还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现在哪儿去了?不知道他睁开眼第一个想见到的人是她吗?而且……他很饿耶! “席绘里!”发现腿上打着石膏,下床的冲动立刻打消了,他可不想变瘸子。不过那丫头怎么会丢下他一个人在病房?真夜满心狐疑地转动头,恰好看见绽放在光晕中的雏菊…… “席绘里,给你三秒钟立刻出现在我面前!”闭上眼,他有些赌气地喊。为什么是雏菊? 门忽然打开,进来一群欣喜若狂却不是他最想见的人。 “真夜?真的是你在叫!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南冲过去忘情地抱住他。 “咦,雏菊?”薇的目光被突然多出的花吸引。 “雏菊?”南也扭头看过去,“爱慕者吧,那不是暗恋者送的花吗?” “也是离别之花。”薇挑眉字字清晰地说,已经发现现场少了谁。 “啊~那个花语没谁用得着啦!”南想也不想地挥挥手,“真夜醒来的事要赶紧告诉绘里,她一定会开心得疯掉——奇怪,那丫头不是一直守在这里吗?现在怎么不见人影?”她纳闷地看向其他人,这才发现同行的泽和骋一直站在门口始终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房间突然陷入死寂。 “人呢?”真夜冷沉的视线直接落在泽身上。 “应该还在去机场的路上——” “丢下我了吗?”真夜闭上眼轻声说,“原来那承诺只是华丽的谎言……” “她是迫不得已的!”泽急忙解释,“在静冈被挟持时,伤口没有及时消毒造成病菌感染,青木医生说在病情没有加重前必须立刻隔离治疗。” “就算没有任何意外,心脏移植手术后能延长十年生命的几率还不到一半,你认为和她在一起不会有任何负担吗?能坦然面对她某天突然死去的事实吗?如果是用生命爱着她,就算失去她你也可以重新振作吗?没有这样的觉悟,就请你放手。”骋咄咄逼人地开口。 曾经他也为她的迟到而愤怒过,却不知刚做过手术的人有多脆弱!直到听见她离开前和妈妈的谈话,他不知道瘦小的她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生命枷锁,她是和死神形影不离的人啊! “是吗,看来是我忽略了。”真夜脸上露出自嘲的笑,“既然如此,也不用追她回来了。”令人难辨情绪的话让众人一阵惊愕…… *********************** ^-^ ********************** “还在生气?”泽一边削着苹果一边问对着雏菊沉思的人。虽然夜没有追绘里回来,在那之后也没有任何表态,但他决不会就此放手的。 “很想打她一顿屁股。”心中居然藏着这么沉重的事,那笨蛋以为在他知道她心脏不好后就没有任何觉悟吗?以后太渺茫,他管不了那许多,但绝对不要错过有她的现在!他们已经错过一个十年,假如她现在只有十年的生命,那么,这十年的时间他要全部占有,一点也不浪费! “那你下手可不要太重,我们会心疼。”泽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接着削第二个。 “je t’aime。”咬了口苹果,真夜思索着似醒非醒时萦绕在耳边的声音。 “什么?”泽手一滑差点削到指头。 “je t’aime。”真夜看着他很认真地重复。 “对我你可以直接说日语或汉语,法语就省了,怪腔怪调的。”也许是心结解开,泽在真夜面前已不再像从前那样小心翼翼,“而且,如果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一定会觉得对着我说很恶心。” “你知道?快讲!”真夜挑高眉撇向他调侃的笑脸。席绘里会对他说什么恶心的话?那丫头连脏话都骂不了两句。 “是‘我爱你’。”修过法语的泽立刻解惑。 “你真恶心!”真夜厌恶地撇开唇,用力咬了一口苹果掩饰脸上逐渐放大的笑。原来那不坦白的小笨蛋早就拜倒在他无量弗远的魅力之下了! “你让我说的!”无端端反被嘲弄了呀! “这么乖,要不要做我的宠物?”真夜睨了他一眼,心情好了,毒汁也多了呵,“他还是要死不活的吗?真是,也不干脆点儿。” 泽垂下的脸眼神暗了暗,“脑部重创,就算醒过来,也不会乐观吧。” “做白痴也比清楚地记得那双手曾经染过血要幸福吧?安心,祸害遗千年,他不会挂掉的,就像眼前这位。”舒服地靠着软绵绵的枕头,真夜晃了晃手中的苹果,“哈罗,挂名的梧夫人,看见我这么生机盎然是不是很火大?真抱歉,不巧我也是祸害,而且是被撒旦庇佑的祸害。” 从浩介病房离开经过这里的恩雅看着那张玩世不恭的脸真的很想上前去扯乱它,她只是听见泽的声音才不由自主地想要进来看看,可不是来被他嘲弄的! “你来这里干嘛?”泽不悦地看向她。知道她发生车祸,他的确很担心,但他也看见了那把特制的伞!执迷不悟的她他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泽,你不能这样对妈妈。”除了车祸当天他去看过她之后就再不曾出现在她面前,却每天都会去看浩介,为什么可以原谅浩介却不能原谅她呢?为什么不再叫她妈妈?为什么独独吝啬给她笑容? “喂,别在我面前演这么恶心的戏码!没看见我正吃东西吗?”真夜可不爽了。 恩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呀,我不知道你想找死,真抱歉。”真夜笑容可掬地回答,“不过现在也可以成全你啊,把你从这里丢下去,保准你下地狱,怎么样?” “你——”恩雅的冷静在他蓄意撩拨下差点崩溃,“我再问你一次,为什么要救我?” 真夜撇开脸看向窗外,“我没有不救的理由。”他又不是傻了喜欢让自己受伤、让席绘里担心!可那种时候只有本能没有理智吧?! 低低的声音让恩雅颤抖地退了一步,绘里离开前说过的话又开始脑海中纠缠,让她痛苦不堪。 “嘛~你要死了我会觉得很无聊,总得给一层不变的日子找点乐子。”再回头,真夜又是一副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模样。 “我不会感激你的!”说完,她带着莫名的恼怒快步离开。她不会被影响的,席绘里说过的话绝对不会对她有任何影响!她也不会感激他救了她! “切,谁稀罕!”真夜不屑地嗤笑,猛然看见泽还在,不禁头疼起来,“你还杵在这里干嘛?她就算十恶不赦你还是要叫她一声妈妈吧?笨蛋!” “夜——” “走开!别在这里碍眼!”他不耐烦地挥手。他是欠了谁?吃个苹果也有人打扰!还是席绘里在比较好,她一定会聪明地帮他清理“障碍”,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有没有想他想到掉眼泪?如果她胆敢没有比他想念她多一点地想他,他一定、肯定、绝对会要她好看! “刚才那是绘里的心意吧?”泽从口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递给他,“我们的天使请一定要好好守护。” 睨了一眼泽跑出去的背影,真夜狐疑地打开盒子:蓝色丝绒上静静躺着一枚天使羽翼的吊坠…… 第四十章 爱你,只到你呼吸停止那一秒 在看她,谁在一直注视着她? 隔离病室内,绘里站在闭合的窗前困惑地看向对面楼的天台。最近几天谁在那里一直注视着她?那让她无法忽略的视线时而温柔得仿佛可以包容一切,时而又似乎汹涌着暗沉的怒气,可无论哪一种都让她觉得安心,那个人……是在默默守护着她吧,从平安夜开始—— 诶——平安夜?!脑海突然闪现的灵光让绘里浑身一震。 会是他吗?依他的个性一定会追来找她要一个丢下他的理由吧?一旦认定就不会轻易放手,哪怕会伤到自己。 你认定我了对不对,韩真夜?可这份认定对你、对我来说都太沉重,你又明白吗? 这一个多月来,她的时间好像又回到手术后醒来的那段日子:呆在这仿佛与世隔绝的空间不停地查验、化疗……像是永远也没有尽头。这样的我对你来说太沉重了…… “嘛~没事了,没事了!”有些雅痞味道的男子推门而入,“就说是壬小题大作了。”害他连着几天寝食难安,切! “要我‘必须、马上、立刻、一秒也不延迟’地回国的人是舅舅你吧?”绘里转身揶揄。她可没忘记他的夺命连环call。 “是吗?”光狐疑地摸摸高挺的鼻,“你听错了,舅舅我可是泰山崩于前也会面不改色的人哟!” “是吗?”绘里学着他的语气反问回去,“不知道我下飞机时是谁比爸爸妈妈更先冲过来抱我、直接把我带到医院的?大概是很莫名奇妙的人吧?” “跟长辈顶嘴真是不乖!”光勾起食指惩罚地刮刮她的鼻。 “那直接说关心我很难吗?”这么大的人了还和韩真夜一样不坦诚。他看着这病房中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绘里?”无视于他的存在,在想什么呢?有些吃味的光坏心地提高声音,“绘里!” “诶?”吓了一跳的绘里倏地抬头茫然地看着他低头凑近的俊脸,“怎么了?” “这么认真地神游,在想谁?”别以为他没发现对面天台的古怪,啊!他看着出生的宝贝已经长大了! “想怎么感谢舅舅又一次帮我摆脱死神啊!”甜言蜜语信口拈来,跟谁学的? “你呀,就爱给我灌迷魂汤!”光无奈又宠溺地感慨,“把衣服换上,我带你出去。” “出去?”绘里讶异地看着他,“我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你以为舅舅我加班到现在等化验报告出来干什么?当然是要和我的绘里宝贝一起过新年夜啊!” “新年夜?”绘里看向偶尔闪烁着星子的夜空,“已经新年了,今年没有落雪啊……”去年这时候她还躺在手术台上接受未知的命运呢,好快呀,时间…… ******************* 新年夜,这个城市最繁华的时代广场被特意装饰的莲形灯点缀得美轮美奂,广场东南方按照惯例搭起炫目华丽的舞台,有演艺团在此演出。一边欣赏演出一边等待新年钟声的年轻人全都忘我地狂欢着。 “这种特别的节日,舅舅应该带田小姐回家和姨婆聚餐后再出来过二人世界吧?陪我这个小丫头可是很无聊呢!”不远处,绘里踩在花坛的边台上左摇右晃地走着。 “哪个田小姐?”光拱起指顶着下巴,想了几秒后好奇地问。 “啊!”绘里撇过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就是我病室的特护田欣啊!你不是和人家约会过?” 约会?有那种事吗?光思索着。他好像只是请对方喝杯茶,评估一下她是否有资格做绘里的特护吧? “你今年三十了吧?趁姨婆没找上你之前主动带个新娘回家吧,否则一定会像甯舅舅当年那样惨!”姨婆执拗起来可是很恐怖的! “新娘啊……”光突然停下脚步,凝望的夜空映照出某张深藏于心笑颜,“如果这世上有第二个席羽绫,我会很乐意迎娶我的新娘。”恨呐!若老妈没有晚十年才生他,绫姐应该是他的才对嘛! “拜托,舅舅!”就算对她妈妈有企图也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好不好!虽说唐、席两家只是远亲,可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以为——不经意的视线忽然落在前方慢慢融进人群的颀长身影上。 “绘——”纳闷她突然不说话的光刚要伸出的手空在清冷的空气中,绘里已拼命冲向欢闹的人海。 不见了,不见了……茫然地穿梭在人群中,她慌乱地寻找着。这狂欢的人群每一张脸都那么鲜活,偏又如此陌生。为什么她镌刻于心的身影不见了?她怎么可以把他弄丢了?是他,一定是他!可若是他又怎会对她视而不见?果然是幻觉吗?因为思念才产生这种不真实的幻觉,以为他就在身边,一直默默注视着她…… 黯然垂首,散落的碎发像忽然飘来遮住夜幕的乌云般掩住绘里破裂的表情。惩罚吗?她不告而别的惩罚?这若隐若现的幻影…… 她也不想啊,她根本不想这样的,不想…… 缓缓走近的影子从后面覆盖上她的,然后是低低的、轻轻的叹息。转身,绘里把脸藏进此时唯一可以倚靠的怀抱:“我想他!舅舅,我想他,好想好想……”即使短暂的闭眼瞬间,也会因为无所不在的思念而疼痛得无复以加。 无奈的叹息再次飘来,纤弱的身体被收紧的双臂牢牢揽进怀中。 这气息……绘里的心猛然一颤。 “你就是爱耍赖,非要人宠不可。” 这声音……心剧烈地跳动,绘里慢慢慢慢抬起泪痕斑驳的小脸,朦胧的眼中映入无数次入梦的面容。 “咦,看见我你好像很‘惊恐’?”俊帅的脸在她漆黑的瞳孔中放大,还有渐渐扩大的凉冽坏笑。 “韩真夜……”绘里呢喃着,胆怯地伸手碰触他近在咫尺的脸。不是幻觉!真的是他!欣喜若狂的她紧紧环抱住他,所有的倔强、所有的故作淡然全都消失不见,在他怀中孩子气地大哭起来。 “真拿你没办法,明明打算惩罚你的。”温暖的手爱怜地揉上她剪短的发,他无奈地喟叹,“呐,席绘里,你哭得这么凄惨是不是后悔做出离开我那样愚蠢的决定了?” “才没有!”觉得哭得稍微有点夸张了些,绘里用力吸着鼻子,阻止眼泪继续肆虐,“我是很喜欢你啦——” “只是喜欢?”居高临下低睇着她的人不甚满意地掀眉。 “呃——好、好吧,比喜欢多一点点。”她撇开眼羞赧地向他坦诚心意。 “既然如此乖乖留在我身边不好吗?”他宽宏大量地暂不追究她的有所保留。 “当然不好!”绘里激动地低喊,“这些天你不是一直看着我吗?你、你应该知道的啊!” “我该知道什么?”真夜捧起她的脸,“知道你可能最多活不过十年,所以害怕我会对你投注太多感情?怕我会在彻底失去你之后一蹶不振?” “你是专一的人吧?像梧伯父和依晴阿姨,认定了就是一生,你是那样的人吧?”绘里垂下眼睑低低地说,“我却是闭上眼也许就再也无法看见阳光的人,你还有那么漫长的人生,我无法想象自己会在你最需要我时死掉,更不要你为我赌上所有幸福!我只想要你好好的,好好的……” 沉默在时间的流动中悄然蔓延,天不知何时飘起雪来。 “笨蛋!”良久,从真夜紧抿的唇中迸出两个铿锵有力的字,“自以为是的笨蛋!这种事至少也该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吧?”他挑高美好的眉,“你以为自己是八点档的女主角啊?真是悲情的选择呢!你怎么会傻到以为我会一直爱你?这种可笑的想法是谁给你的误导?” “诶?”绘里愕然地看着好整以暇地睇着自己的人。 “听好了。”真夜微微俯身凑近呆愣的人,直直地凝视着她此刻澄净却茫然的眸,“je t''aime。”“咦——你、你……”他一定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吧?一定不知道…… “自己对我的告白都听不懂了?这可不行。”真夜不满地折起眉心,“难得我肯给你承诺,这次可要仔细听清楚哦!我对你的感情,席绘里,只到你呼吸停止那一秒。就算有天失去你,我也会好好活着,会好好的,绝不会消沉,也不会因为眷恋你而去伤害任何可以让我再次感到幸福的人。所以,回来我身边好不好?” 幽邃柔情的眸让绘里几乎沉溺其中,最后一丝理智的坚持因他并不浪漫却直击灵魂的承诺而渐渐失守。彷徨的迷雾慢慢退去…… “果然还是不愿意啊……”真夜怅然苦笑,冷在空气中的手正要收回却收拢一掌心的温暖。 “谁说我不愿意了!”绘里大声抗议,绯红着脸的模样可爱得让人移不开眼,“如果你不觉得困扰,我、我会留在你身边,直到呼吸停止那一秒。韩真夜,你……是认真的吧?” “从来没有比现在更认真了。”得意的晶亮在眸中一闪而过,手腕轻轻用力,绘里就毫无防备地跌进他怀中。 “你做什么——诶?”皮肤上突然传来的沁凉让她立刻好奇地低头,却看见他从不离身的指环从自己颈间垂下,“这是——” “外婆的遗物,是她和妈妈最珍视的宝贝,妈妈说这个藏着她的身世。对我来说,它的珍贵只是因为沉湎着关于妈妈的回忆,只有我最喜爱最珍视的人才能得到它。” 绘里握着看似古老的银色指环,无法言喻的幸福盈满心间。韩真夜最喜爱、最珍视的人…… “就像你额头这道无法淡去的伤痕,它也是你属于我的证明。”真夜撩起她的散落的刘海,“从今以后,你是我的。” “你果然早就知道了!”让他只是怀疑而不去证明简直不可能!一定是趁她睡着时偷袭…… “我怕你真的忘了。过去虽然并不重要,但毕竟是我们的开始,是我无法抹去的记忆,所以也不许你忘记!”他霸道地要求。 “怎么会忘呢?”手压上心口,“那个骄傲的小男孩一直住在我这里不曾离开,无论十年前还是现在我都希望他幸福,如果可以带给他幸福的人是我,就算赌上生命,我也要和他在一起!韩真夜,你心中的小女孩儿再也不会从你身边逃开了,永远不会!”因为他是她的一期一会。 “你说的,不许忘记!” “嗯,打勾勾。”她伸手迅速勾上他的。 纠缠的小指,似曾相识的场景却不一样的心情,交汇的视线流淌着心灵相通的悸动。错过,该遇见的最终还是相遇;逃过,该相守的最终还是依偎。 这时,广场上响起倒数的声音,在一片欢呼声中绚烂的烟花准时点亮了深沉的夜幕,在绘里和真夜站立的地方瞬间打亮的地灯将两人圈在圆里,数道宛若白色水晶的剔透水柱独独给了他们一方唯美的天地…… “通常这时候应该以kiss收场吧?孩子果然还是孩子,青涩又清纯的青春啊!”不远处,光靠在青枫树下悠然感慨,“姐,真要把绘里交给那小子啊?” “她自己的选择不是吗?”倚靠在昀皓臂弯的羽绫恬淡地笑着,“难得两人都觉得幸福——光,你也要快点找到让你幸福的那个人才行哟!” “也许今晚就能遇见,新年夜总有些意料之外的惊喜不是?”淡淡的笑容柔和了昀皓冷峻的轮廓,瞥见失神地看着羽绫笑容的光时,不禁莞尔。这小子! “咦?下雪了!”绘里松开与真夜紧扣的手欣喜地接住飘落的雪花。苍茫的夜空,瞬间华丽却又几乎永恒的烟火,还有……慢慢幻化出的天使的笑容…… 秋,我的幸福你也感受到了对不对?还有在天堂守望着真夜的依晴阿姨,为了他,我一定会很努力、很努力地让自己活得更久…… ********************* ^-^ ******************* 春暖花开的日子最不适合离别,偏有离别。绘里没想到自己病愈后首先迎来的竟是与泽的分离,就在真夜带她回日本的第二天。 中川先生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后,不知幸或不幸,失去了对所有人的记忆,却独独保留了和梧伯母在一起时零星的快乐记忆。医生说这是心灵受创后典型的选择性失忆,人总想收藏美好的东西,丢弃其实并不会被抹去的丑陋。 风平浪静一个多月后,恩雅出人意料地做出移民奥地利的决定,而且是和浩介一起。之前披露的绑架事件和随后的车祸引起的舆论风波已让北岛家的掌权者大为震怒,分别撤销了恩雅七校演奏会理事长和浩介总经理的职务。这时候也许没有比离开更好的选择,是从过往错误的蛛网中逃遁,也是充满希望的新生。 至于为什么选择奥地利,不用说,绘里也猜到是因为泽。如果泽愿意,他会从那里一步一步走进他梦想所在的金色大厅。而他,愿意给他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羽田机场大厅,恩雅没想到还会有人来送行。没有依依惜别、热泪盈眶的离别场面,她对眼前这些人只有无尽的亏欠,只是向来高高在上,就算隐隐觉得过去种种真是她错了,抱歉的话也无法说出口。她万没料到自己也会有狼狈逃离的一天,擦肩而过的死亡至今让她战栗,那要毁了她的竟是她最信任、最依赖的人。 是的,最信任、最依赖的人。离爱并不遥远…… 这或许就是对她罪的惩罚。但,谢天谢地,老天仁慈地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这一次,她一定会好好珍惜! “离婚协议书我会找时间寄给你。”恩雅轻声说,对上璋谚的眸依然清冽,“……谢谢你让泽保有梧家的姓氏。”无论闹出怎样的风波都不会波及他。 “他永远是我的孩子。”璋谚慈爱地看着正正与绘里话别的泽。 “所以你逍遥的时间仅限梦想实现之前,那之后就乖乖回来任我奴役,这是你欠我的。”真夜把绘里拉到自己身边。怎么,这样依依不舍是想跟他一起走吗? 恩雅心思复杂地看向闲适的真夜。这嘴巴恶毒的小子真是那个拼命救她的人吗? “别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我,良心发现想道歉的话,应该对我妈妈说。不过,”他撩起唇,笑得十足恶劣,“你这种人若得不到原谅进不了天堂吧?” “喂!”看见恩雅气结的表情,绘里讪笑着扯了扯他的衣服。 “你确定能忍受他?”恩雅压制着被真夜挑起的怒气转向她,“你不觉得泽比他优秀一百倍吗?” “老巫婆,想挑拨我们你还早了一百年!”真夜嗤笑地横了她一眼,手揽上绘里的肩。 “你竟敢骂我老巫婆?!”恩雅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气得几乎颤抖。“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 “要登机了,妈妈。”泽无奈地提醒,朝浩介使了个眼色让他把人带走。如果夜愿意,圣人也会被他撩拨得怒火中烧,和他斗嘴,妈妈只会气到吐血。 “爸爸……”泽看向一直为他遮风挡雨的伟岸男人,感激的话千头万绪不知怎么说,最后只能转向真夜,“夜,爸爸以后就拜托你了。” “这种麻烦席绘里会搞定,你可以走了。”真夜警告地睨了一眼手蠢蠢欲动又想拉住泽的绘里。 占有欲还真不是普通强啊!坏心的泡泡冒出来,泽出其不意地揽住绘里的腰骤然把她带进怀里,亲昵地贴面耳语几句后带着恶作剧得逞的得意看了一眼真夜才快步走向关口。 “他跟你说什么?”真夜转过背对他的绘热,捧起怔愣的小脸霸道地追问。 绘里傻傻地眨了眨眼,好久才开口:“我不知道你马上也要出国留学。”要把她一个人留在日本吗?就算还有南她们,可没有他啊! “那个多嘴的家伙!”真夜冷哼一声,算他溜得快!“是英国,席绘里,我是去英国。” “为什么一定要去英国?”她困惑地问。 “笨蛋,去那里等你啊!”真夜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忘了你说过要在英国念大学吗?我马上就毕业了,大学的话,当然要选择离你愿望最近的地方啊!”况且那也是半年后的事吧? 浓密的眼睫再次眨呀眨,惊喜慢慢染上秀气的小脸:“是为了我?!”他还记得她说过的愿望! “不然我闲着没事漂洋过海干嘛?虽然呢,你现在也可以转学过去,不过,也许你更想和南她们一起毕业,所以我只好先去咯!” “可你一个人好像很孤单耶!”一想到他是为她才飘落异乡,她就很心疼诶! “你只要每天多想我几遍,我就不会孤单了。”他痞痞地逗弄,见她竟毫不犹豫地认真点头,不禁莞尔地扬唇。这单纯的丫头……让他怎能放手?“回去吧。”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真夜转身朝大厅外走去。 “好。伯——咦,伯父呢?”绘里这才发现璋谚不见了。 “先走了。”真夜淡淡地说。如果他说那个人刻意让他们二人世界,她一定会羞到无地自容吧? “哦。”绘里小跑两步,侧脸偷觑了一眼并行的真夜,小手悄悄钻进大手掌心。 “怕我丢了?那你可要握紧了。”真夜揶揄地说,掌心的温暖密密地包覆住她软凉的手。 “我才不会!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第一眼认出来。”绘里得寸进尺地挽上他的手臂,“呐,韩真夜,有没有觉得送别的人少了谁?” “有吗?大概躲起来伤心了吧。”现在一定在某个地方失落地注视着远翔的飞机吧?不懂争取的人还真是可怜呐!孤傲的人也一样。 “有可能呢。”绘里非常认同地附和,“咦,韩真夜,你走错方向了!我答应梧伯父和他一起住了,你也知道泽走了,那么大的家就只有他一个人会很寂寞,下班回家连问候的人都没有,想想就很可怜。你当然也是跟我一起的吧?——喂,韩真夜,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韩——” “真!以后叫我真,不许连名代姓地叫!”他不悦地打断她。 “……真?不要啦,很别扭耶!” “那就多叫几次,一直到你习惯为止。”明明可以那么亲昵地叫别人,为什么不能这样叫他? “为什么要叫‘真’?政好像都只叫你夜耶!”忽略他很欠扁的蛮横,绘里好奇地问。 “让你叫你就叫,问那么多干嘛!”笨蛋,她是特别的,当然要和别人不一样! “可我想知道原因嘛!到底为什么,你说呀韩真夜——”绘里锲而不舍地追问。 “是‘真’!” “我知道了!可是韩——” “啰嗦!”耐性告罄,浮上不耐的俊脸毫无预警地俯低,形状优美的唇准确无误地堵上喋喋不休吵得他头痛不已的红润唇瓣。 “唔……”晶亮的黑瞳倏地瞪大,心跳像小鹿乱撞。 他好像在“吻”她嚯!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旁若无人地、肆无忌惮又笨拙地吻她。应该害羞的,不过感觉好像还不坏,就不和他计较好了——呜……她好像有点被他带坏了嚯!毒药…… 羞怯地闭上眼的瞬间,绘里混乱的脑海突然想:春天,还真是恋爱的好季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