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狄仁杰之平行武朝》 神探狄仁杰剧中的使团案中的一些小疏漏 笔者越写这部作品,越觉得钱导严瑾缜密,也只有秉着这种态度,才能塑造出一个察微知著的经典狄仁杰。 不过只要是人,总有疏漏,电视剧中还是留下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bug。 第一个疑点。观众只能看到狄仁杰和李元芳直接现身土窑,没有说明他们是何如得知土窑起火之事。 当然可以解释是朝廷的公文中有土窑失火的消息。 只是通过剧情可知,狄仁杰并不知晓土窑中关着刘金。 那么如果不涉及刘金,相比于使团被杀,翌阳郡主遇害,土窑起火实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何况武则天也不知道假使团和土窑失火之间的联系,又怎么会平白无故提起这件事呢? 出于这个原因,本书算是强写了一個解释,好与不好,大家评判吧。 除此之外,剧中土窑的位置也成谜,狄仁杰和李元芳去土窑调查时,字幕和环境都显示土窑在长安城外。 但是,狄仁杰和武则天在圆觉寺的谈话,却又说土窑在长安城内。 其实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土窑只有在长安城内才合理。 如果土窑在长安城外,金木兰、虎敬晖就没有必要大动干戈,冒充假使团救人,直接带人突袭就是了。 当然,假使团进京是为了使李青霞脱身,也算是一种说辞。 不过这个说辞不成立,因为李青霞早就去幽州会面过刘金,她脱身并不困难。 退一步讲,即使让真使团把她接走,再在城外设伏救人,风险可能都比假冒使团小一点。 最重要的是,剧中狄仁杰提到“土窑失火城门四闭”。如果土窑在城外,关城门又有什么用? 综上,土窑在长安城内无疑。 还有一点,虎敬晖的年龄安排问题。 剧中狄仁杰说虎敬晖不到四十五岁就做了中郎将,言外之意是虎敬晖快四十五岁了。 这是非常夸张的。 李青霞被选去和亲,年龄应该在二十岁上下,至多不超过过三十岁。 剧中李青霞与虎敬晖相恋,那么两人可能有十五六岁,甚至二十多岁的年龄差,这有点差太多了。 当然,这是笔者站在现代人的视角说的。 古代老夫少妻不算少见,皇帝、王公贵族的婚姻都会有在这种现象,一般人如张先“一树梨花压海棠”,也不在话下。 只是这种情况一般在男女地位差距悬殊的时候发生,李青霞身份比虎敬晖肯定不算差吧。 而且四十五岁的中郎将,只能说中规中矩,年纪再大点都退了,没有皇帝对虎敬晖恩宠有加的感觉。 私以为虎敬晖的年龄三十五岁以下较合理,剧中应该是因为演员做了妥协。(神狄有文字版,钱导自己都把虎敬晖改为三十五岁) 不过祝延平老师演技没的说,虎敬晖的形象演绎地非常丰满,十分出彩,让人挑不出毛病。 可能还有一些观众会觉得,虎敬晖现身石河川劫杀使团,然后又现身长安,也是bug。 但这一条可以解释的,因为朝廷也不是使团一被杀就能得到消息。 石河川地处戈壁,官府想发现现场得花时间,然后向长安报告又要花时间。 虎敬晖完全来得及和假使团一起进京,绰绰有余。 当然,虎敬晖身为千牛卫中郎将是不能随意消失的。 但是剧中明确知道虎敬晖有替身,或者可以用人皮面具都可以支持虎敬晖暂时消失。 他又负责审讯刘金,经常躲在土窑,这又为虎敬晖的行动提供了便利。 所以虎敬晖劫杀使团没什么大的问题。 还有一些如绛帐县位置,幽州府库几千万两官银之类地理,数学之类的硬伤,则不好苛求了。(唐代银子不是主流货币,幽州一州也不可能有几千万两银子) 我所想到比较明显的疑问之处,暂时就是这些,以后有机会可以再谈谈其他的案子。 第1章 初会狄仁杰 天色渐晚,一队千牛卫保护着一辆马车,疾驰在通往长安的官道之上,卷起阵阵尘沙。 只因武周与突厥连年征战,双方死伤惨重,均感难以为继。 突厥吉利可汗主动求和,派遣其弟始毕可汗率领使团,前往大周请求和亲。 谁知使团在甘南道石河川遭遇伏击。 始毕可汗的突厥使团,甘南道的护卫队,所有人员悉数遇难。 护卫队长,原甘南道游击将军李元芳,孤身一人逃脱,不知所踪。 更有甚者,歹人冒充假使团进京,竟瞒过了衮衮诸公和皇帝的眼睛。 本该前去突厥和亲的翌阳郡主,也被杀死在长安城内。 旬月之间,连出震惊朝野的大案。如果处置不慎,武周和突厥又将开战,关河再无宁日。 值此危局,满朝文武都束手无策。 因此皇帝武则天召回被贬彭泽的狄仁杰,回京救火破案。 护卫狄仁杰的千牛卫队长非常年轻。 看着只有二十余岁,名叫赵既,表字承远。 千牛卫是皇帝亲勋卫率,入选者皆“年少姿容美丽”。 赵既也不例外:身材修长,一张脸清朗俊逸,身着一身戎装,又显得英气十足。 他原是21世纪一名历史系的大学生,极爱《神探狄仁杰》系列。穿越到神探狄仁杰的世界已经七年,等待剧情的开始也已经七年。 曾泰和李元芳的例子告诉赵既,抱紧狄大人的大腿,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现在终于让他等到了机会,成为宣旨钦差,并护送狄仁杰回京。 赵既原本觉得,凭着对剧情的熟悉,跟着狄仁杰混是轻而易举的事。 一路走下来,事情却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因为这个世界与原剧的世界并不完全重合。 在原剧中,由于钱导地理抓瞎,把狄仁杰和李元芳安排在绛帐相会。 可是绛帐在长安西边,狄仁杰从彭泽回长安,怎么走也不会走到绛帐。 没有绛帐这个明确的线索,李元芳什么时候现身,就说不准了。 所以赵既这一路来如同林黛玉进贾府,处处小心,时时在意。 毕竟原剧狄仁杰和李元芳可是抛下卫队,直接去了长安,自己若蹭不上,到时候真是悔之晚矣。 正在赵既思绪纷飞之际,官道前方隐约看到一处馆驿。 一个面容慈祥,体态健硕的老者掀开帘子,朝前张望,又看了看天色,道:“承远,今天就在前边的馆驿休息。” 说话的老者正是狄仁杰。 “狄公有令,进馆驿安歇。众军用过餐后,一队先行休息,二队警戒,子时轮换。” 赵既指挥卫队进驿站休息,另一边狄仁杰已经下了马车,正活动身躯,舒展筋骨。 按照赵既前世的习惯,每天行程总是提前计划妥当。 只是狄仁杰为了尽快赶到长安,经常连夜赶路,深夜才休息,今天却变了。 狄仁杰拍拍赵既的肩膀,笑道:“承远呐,这几日连夜赶路,辛苦你们了。” “狄公忧心国事,这才日夜兼程,实乃国之柱石,我辈楷模。您都不说辛苦,卑职等怎敢言辛苦二字。”赵既连称不敢。 狄仁杰听罢呵呵一笑:“承远,放轻松些,不要总是狄公、狄公的。先吃饭去,今夜我还有些使团案的问题要问你。形势紧急,时不我待啊。” 赵既暗暗吐槽,原来是有话要问,难怪今天狄大人这么早就肯休息。 只是不远处,有一双眼睛看到了这一幕:“快去通知于风大人,狄仁杰已经到了。” 赵既有所感觉,回头看了一眼,连個人影也没发现。 他心中暗道:“我自学成武艺,向来感觉灵敏,不出差错。难不成是李元芳来了?” 赵既仔仔细细盘算了李元芳出现的条件,断定他不久后就会出现。 李元芳和狄仁杰相遇,是杀手于风刻意安排,虽然这一次没有绛帐相遇,李元芳并不会就遇不到狄仁杰了。 李元芳身受重伤,又被通缉,凭他一个人是没有能力找到狄仁杰的。 所以于风必然是暗中通过各种手段传递消息,一路指引李元芳前进。 狄仁杰回京查案是武则天临时起意,于风大概率来不及从彭泽就开始监视。 即使从彭泽开始监视,距离太远也无法传递消息,所以一定是在某个特定的地点开始监视。 按常理推断,狄仁杰是回长安办案,那么只需要监视终点站长安附近的驿站,就可以得知狄仁杰的行踪。 况且神探狄仁杰不是玄幻世界,李元芳从甘南道赶来见狄仁杰也需要时间,选在长安附近还不算太远。 蓝桥驿距离长安只有不到百里,快马加鞭,也就一二日路程。 也就是说从现在蓝桥驿开始,每经过一个驿站,李元芳都可能突然现身。 重新理清了思路,赵既精神大振,仔细巡查了一遍馆驿,可惜并无所获。 赵既倒不气馁,按狄仁杰先前的吩咐,去到他的房间。 狄仁杰正静静地坐在桌前,翻阅着案情资料。 抬头见到赵既进来,随手一指:“承远来了,坐。” “大人,不知有何事要问?”赵既坐在桌旁的椅子上问道。 “诏令下得匆忙,案情资料并不详尽。文书上说,你在朝廷迎接使团的宴会上当值,翌阳郡主的尸身你也见过?”狄仁杰放下手中的文书,问赵既。 “正是。假使团进京面圣之时,卑职在宫中当值,亲眼见过这个假使团。翌阳郡主尸身发现时,卑职也在场。” 狄仁杰点头示意道:“你具体说说当时的情况,先说假使团面圣之事。” 赵既回忆道:“假使团据说一共四十余人,进宫面圣的有十几人。这十几个人,个个举止得体,应对自如,让人看不出一点毛病。” “尤其是为首的假始毕可汗,称得上不卑不亢,从容不迫,有大臣之风。” “他们还献上了一颗明珠,说是部落的圣物。卑职亲眼所见,月色之下,熠熠生辉,的确是件异宝。” “见到此珠,陛下龙颜大悦,赐下诸多礼物并三十名美女。” 赵既心中吐槽不已,这三十名美女去了哪里,可是一个不解之谜。 狄仁杰当然不知道赵既的吐槽。 他问了一个出乎赵既预料之外的问题:“这么说,这个假突厥使团,竟然都是真突厥人吗?” 赵既一时间陷入了沉思,有些不明白狄仁杰的意思。 第2章 夜谈 赵既在踏入狄仁杰房间之前,深思熟虑了每一个细节,哪些信息应该详尽陈述,哪些又应当有所保留。可以说成竹在胸。 狄仁杰的问话,在赵既看来,不过是照着剧情和部分亲身经历背答案罢了。 可偏偏没想到狄仁杰这么一个莫名奇妙的问题,还真把他问住了。 狄仁杰见赵既发愣,微微一笑,缓缓道:“那假突厥使团,按常理,其中成员都应是假冒的突厥人。但听你描述,这些人却更像是真正的突厥人。” 赵既看着狄仁杰神秘的微笑,一道闪电忽然划过他的脑海,他有些领会到狄仁杰的想法。 赵既脸上露出兴奋之色,他仔细回忆了在宫中宿卫,宴会上的所见所闻。 赵既分析道:“应该确定是突厥人无疑问。卑职在进千牛卫之前,曾在幽州服役,多次参与对突厥的战事,还算熟悉突厥人,懂得一点突厥话。” “如果假使团不是真突厥人,是汉人或者其他胡人假扮,决计瞒不过鸿胪寺和礼部的官员。” 他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这个假使团必然是蛇灵通过突厥那边的盟友,找突厥人假扮的,至少是一部分突厥人、一部分汉人杀手混合而成。 “假使团献明珠时,曾经伴舞一支,也是不同凡响。加上这些人的举止行为,不是寻常人等乔装打扮就能做到的,甚至可能还有突厥贵种。”赵既继续分析道。 “大人的意思,是想借此说明,这個案件还有突厥势力的参与?”赵既图穷匕现,大胆将狄仁杰的想法说了出来。 听到这番言语,狄仁杰不禁对赵既有些刮目相看,他还以为要自己开口解释呢。 这个卫队长真是不简单,年纪轻轻,却能想到这一层,恐怕他的家室来历非同寻常。 “不错,孺子可教也。如果这个假使团数十人都是突厥人,甚至是突厥贵人,那么就证明突厥自己也与这次阴谋脱不了干系!”狄仁杰开口激赏道。 “如此,不说这次阴谋是不是突厥人自己策划的,最起码双方各有责任。即使不能破案,我大周也未必理亏。假如突厥是真心议和,两国就还有缓和的余地。”狄仁杰作出了总结。 “大人真乃神人也!”赵既不由得曾泰上身,却是真心实意的。 狄仁杰就是狄仁杰。即使是开了天眼的赵既,潜意识也觉得这一切是蛇灵作祟。 唯一与突厥相关的吉利可汗是个受害者角色,仿佛突厥只是个背景板。 可是从足以乱真的假突厥使团,到吉利可汗将来被追杀,流落到幽州,再到金木兰苦苦等待的突厥外援…… 这一切若没有突厥鹰派势力的帮助,怎么可能实现? 使团被杀案中,突厥不仅不是背景板,反而是处在一个极为关键的位置。 狄仁杰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并且在政治层面上,想到了面对最坏情况的预案。 这正是狄仁杰区别于其他侦探之处,他是侦探的同时,更是一位卓越的政治家。 “呵呵。我这般设想,不过是以防万一。现在最为关键的,还是查清案件。你且继续说案情。”狄仁杰带着和蔼的笑容回应道。 赵既就接着往下说:“假使团几乎没有露出破绽,宴会说得上宾主尽欢。” “唯一奇怪的是,晚宴刚刚结束,使团就请求回突厥,非常仓促。” “这一点,鸾台的密报中也提到了。皇帝和众臣都觉得奇怪,猜测是突厥内部出了变故,急需始毕回转。也就只好令翌阳郡主立刻移驾,在第二天与使团一同回突厥。”狄仁杰点点头补充道。 赵既回道:“正是如此,结果翌阳郡主当晚移驾途中就遭难,护卫和轿夫一同遇害。”他向狄仁杰描述当时的大致情况—— 赵既夜间在宫中宿卫结束,白天本该休息。 无奈千牛卫中郎将虎敬晖紧急召集属下,说是皇宫秘宝失窃,皇帝震怒,要缉拿盗贼。 京城的所有驻军,各衙门的捕快、差役,全部出动,挨家挨户搜捕全城可疑人等。 赵既知道,这是假使团突袭土窑所致。歹人救走刘金,武则天下令追捕,只不过明面上找了个失窃的借口。 可惜贼没抓到,翌阳郡主卫队的尸身却顺带着被发现了。 虎敬晖随即带赵既等下属赶到了发现尸体之处。 几十具尸体堆满了小院,明显不是第一现场。其中只有一个女子,面容已经难以辨认,其余都是男性。 随行的士卒认出,尸体中有一个是翌阳郡主护卫队的队长葛斌。虎敬晖更在女子身上发现了一件御赐的玉镯。 案发现场没有发现翌阳郡主的仪仗,却是被假使团用来偷送刘金出城了。 这下便坐实了翌阳郡主的身份,虎敬晖火速进宫禀报武则天。 听完赵既的讲述,狄仁杰思虑片刻。追问:“那你觉得,现场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有。卑职注意到,羽林卫士卒的兵器上多数没有血迹,有的甚至刀还没出鞘。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羽林卫,除了少数被利箭射死,其余都是一击致命,根本来不及反抗。”赵既似乎对此早有准备。 狄仁杰听后双眉紧锁,震惊于歹人的凶悍。 “好厉害的杀手,歹人的势力非同小可啊。” “大人所言不错。这些羽林卫甲胄俱全,都是精锐。寻常的山贼流寇,就有几百人也奈何不得他们。结果居然连像样的反抗都没有就被全歼,确实匪夷所思。”赵既道。 狄仁杰没有回应,陷入了沉默,他心中还有疑惑。 卫队有数十人,要想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杀死这些士卒,最少也要几十个杀手一起动手。 可如此多的杀手,是怎么混进长安城的? 翌阳郡主移驾是突发之事,消息恐怕只有皇帝本人和几位宰辅知道,至多再加上一些内侍。 结果车驾还没出长安城就遭了毒手,歹人的消息怎么会如此灵通? 看来除了突厥,武周内部也有势力参与了这次大案。 假使团,“皇宫失窃”,翌阳郡主被杀,这几件事之间应该有着内在的联系。 狄仁杰隐隐地察觉到,这次案件,比以往的所有案件都要更复杂和棘手。 第3章 元芳现身(上) 房中灯火摇曳,狄仁杰回过神来,暂时将疑惑放在一边。 他对赵既道:“郡主被刺之后,吏部收到了甘南道传书,突厥使团于甘南道的戈壁中被劫。使团一行四十六人,甘南道护卫队一百二十人,全部被杀。只有护卫队长,原甘南道游击将军李元芳不见踪迹。” 见狄仁杰说到李元芳,赵既一时心里有些波动:“正是,朝廷认为这个李元芳是内鬼。正是他里应外合,配合歹人劫杀使团,随后逃之夭夭。现在已经发下海捕文书,天下通缉。” 狄仁杰举起了桌上的一份文书,眼睛微眯:“我这里,刚刚拿到一份加急文书。说李元芳于灵州现身,在客栈之中杀死捕快。朝廷再次增加赏格,捉拿这个李元芳。承远,你怎么看?” 赵既知道李元芳是被冤枉的。 但要把这个情报透露给狄仁杰,得花一些心思,做的合理一些。 沉吟片刻,赵既开口:“大人,事有蹊跷啊。既然突厥使团已经全数被杀,这個李元芳一走了之,谁能再找到他?他怎么会突然在灵州现身呢?” “一语中的。李元芳劫杀使团,天下通缉。按常理说,是绝不可能贸然现身的。”赵既说出了他心里的想法,狄仁杰有些激动,站起身来。 赵既随着狄仁杰站起来:“即便他有什么非去灵州不可的理由,又怎么会住在客栈之中?简直是在找死。” 缉拿逃犯,一般都是先查外地可疑人员。客栈、酒馆等人员混杂的场所,都是衙役重点关注的地点。 一个天字第一号的通缉犯,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冒险住进这些场所的。 “话糙理不糙,这确实是在找死。可正常人是不会找死的。”狄仁杰道。 狄仁杰眉头紧皱,慢慢地踱步,边走边说:“你说得很对,他恐怕有什么非去灵州不可的理由。那么,这个理由是什么呢?” 赵既走到狄仁杰身边,他决定给狄仁杰一点引导。 “大人,卑职有些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不要紧,你就大胆地说。” 赵既道:“我觉得,朝廷认定李元芳是内奸,似乎有些武断。” “继续说下去!”狄仁杰眨了眨眼,看着赵既,有些振奋。 赵既得到狄仁杰的鼓励,便口若悬河讲了起来。 “假如我是歹人,我会找一个替死鬼偷梁换柱,制造李元芳已死的假象。朝廷自然以为李元芳和使团一起被害,不会通缉他。” “或者劫杀使团后,带走几具尸体,毁尸灭迹。几个人同时下落不明,不会直接暴露李元芳的内奸身份。” “为什么单独留下李元芳一个活口,这岂不是把他出卖了?” 狄仁杰听到这里,在心中计较:也许劫杀使团的任务完成,李元芳的内奸身份便不必再保密。 但狄仁杰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无法解释李元芳为什么会出现在灵州,说不通。 赵既不知道狄仁杰心中所想,继续说自己的看法:“退一步讲,即便使团全部被杀,李元芳失踪,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就是内奸。” “难道就不能是李元芳武功高强,独自突出重围?怎么就认定他是内奸呢?” 这倒把狄仁杰逗笑了:“虽然有些牵强,但确实是这个道理。没有证据,还不好下定论。不过,我们可以假设一番。” “假设李元芳是内奸。歹人的行为很不合道理,确实像出卖了这个李元芳。他出现在灵州,可能是被歹人胁迫,不得不现身。” “那么,假设李元芳不是内奸。他会怎么做呢?”狄仁杰问道。 “他自然要找官府,禀报使团被劫的消息。而且他很有可能在战斗中受伤,需要药来治疗。这就可以解释,他为什么要进灵州城。”赵既道。 “哈哈哈哈……承远,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啊。我见过不少青年才俊,似你这般条理清晰,头脑分明的是极少数。”狄仁杰抚掌大笑。 对于这个年轻人,他是越来越欣赏了。 容貌俊逸,第一印象极佳。一路上对他照顾妥善,更难得智慧过人。不由得狄仁杰心生提携之意。 赵既谦逊道:“大人谬赞,我也不过是猜测罢了,其实没有证据。” “是啊,一切都没有证据。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李元芳在使团案中不过是个小角色,绝不是海捕文书中所说的主犯。” 狄仁杰暗自思量,如果能见到这个李元芳,这些疑惑就可以迎刃而解。 真想见见这个李元芳啊,他会在哪里呢? ----------------- 正是巧劲,天遂人愿。驿馆中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赵既布置的千牛卫警戒,在此人眼里竟视如无物。不是别人,正是李元芳! 李元芳在石河川苦战逃走,一路遭人追杀。不得已为疗伤进灵州,却发现街上贴满了自己的通缉令,自己莫名其妙成了突袭使团的内奸。 他打定主意,等伤势稍微缓解,风声过去,再向甘南道军中的上司表明冤屈。 不料捕快已经悄无声息,包围了他落脚的客栈。 好在一个神秘人物救了他,并告诉他,想活命,只有去找狄仁杰。 李元芳走投无路,不得不顺着神秘人物的指引,来到了这座馆驿。 他避开警戒的千牛卫,找到了狄仁杰和赵既所在的房间。 李元芳偷偷在窗户外向内观察:屋中两个人正在交谈,那个胖胖的老者可能就是狄仁杰。 但是另一个年轻人似乎很不好惹,他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察觉到了危险,这是个高手。 房间里的赵既和狄仁杰还在交流案情,忽然赵既耳朵一动,察觉到了什么。 “是个高手,李元芳来了,就在今天!”赵既内心欢呼雀跃。 不过他表面不动声色,将身体背过去,用口型向狄仁杰示意,有外人来了。 狄仁杰看到赵既口型,心中有些诧异,但脸上还保持微笑。 他故意大声道:“承远啊,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你先回去休息吧。” 于是赵既告退,房间内就剩下狄仁杰一人。 “扑”的一声轻响,灯灭了,屋内霎时一片漆黑。 狄仁杰四下看了看,门窗紧闭,月光透过窗户静静地铺洒进来,一切都是那么寂静、安详。 狄仁杰走到门边,伸出双手想要开门,身后又是“扑”一声轻响,狄仁杰回过身,桌案上的风灯竟然自己点亮了。 李元芳已经坐在桌前,静静地望着狄仁杰,他本打算先试试狄仁杰的能耐。 令他奇怪的是,狄仁杰毫不吃惊,还是一脸微笑,用手指向他的身后。 李元芳察觉到不对,慌忙要起身,赵既却快一步将剑架到李元芳脖子上。 李元芳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坐了下去。 “像伱这样,无声无息潜伏到我身后的高手,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李元芳眼中充满了惊讶。 第4章 元芳现身(下) 李元芳自出道以来未逢敌手,想不到这段日子却接二连三遇到高手,先是蝮蛇,现在又遇到赵既,不得不令他吃惊。 尤其是赵既,武功高强还算正常。可是他能发现潜入的自己,又反过来瞒过了自己潜伏到自己身后,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赵既察觉到,李元芳的惊讶和困惑,不免有些得意。 “我自幼修习家传隐匿气息身形的秘术,而你身负重伤,感觉迟钝些是正常的。” 其实此时的李元芳还没到完全体形态。等元芳领悟开挂能力,成为挂灵,那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那时候再想避开他的感知就绝无可能了。 不过即使是青春版残血元芳,能趁虚而入占到便宜,就这一手,赵既也得有蛇灵蛇首级别的战斗力。 李元芳点点头:“原来如此。” “我能感觉到,你并没有恶意。否则即使是剑抵在你的脖子上,你也有还手之力,对吗?”赵既道。 听到这话,李元芳略有诧异:“你怎么知道?” “触类旁通,我既然修习隐匿气息的秘术,对与别人的气息感知自然很敏锐。我能感觉到你现在很放松,并没有觉得受到威胁。” “准确的判断。” “虽然伱没有恶意,但为了大人的安全着想,还是借你的武器一用。”赵既道。 说着,赵既从李元芳身上搜出了一把链子刀。 李元芳并不想和狄仁杰或赵既起冲突,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任由赵既取走链子刀。 链子刀到手,赵既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取李元芳武器,真有一种虎口拔牙之感。 狄仁杰见李元芳已无兵器,示意道:“好了,承远,你也把剑收起来吧。” 赵既从命,收剑回鞘,走回到狄仁杰身边。 狄仁杰一双鹰眼盯着李元芳:“你深夜来访,不是来和千牛卫讨论功夫的吧。” 李元芳看到狄仁杰令赵既收起剑,感受到二人释放的善意,不再故弄玄虚。 他直接自报家门:“大人容禀,我就是李元芳。” 狄仁杰早已从李元芳的穿着打扮,动作习惯,还有他衣领上的血迹,判断出他的身份。 所以狄仁杰一副心中早有准备的样子:“李元芳?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李元芳正色道:“大人,卑职今天来找大人,是希望大人还卑职一个清白!” “哦?清白,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被冤枉的?”狄仁杰故意问道。 “不错,卑职不是劫杀突厥使团的奸细。”李元芳道。 狄仁杰摇了摇头:“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而且我只是区区一个彭泽县令,帮不了你。” “卑职真是被冤枉的。况且大人奉旨回京,不就是为了调查使团案吗?”李元芳一再坚持。 狄仁杰听到李元芳说出“奉旨回京”四个字时,眼中闪过精光。 不过,他还是想听听李元芳的说辞:“那就要请你说说,你护卫突厥使团的经历了。” 李元芳便说起了他的经历—— 使团是在三更遇袭。李元芳当时正率人查夜,遭遇歹人弓箭偷袭,士兵霎时全部阵亡。 随后沙土中迸出数十名蒙面杀手。一炷香时间不到,使团和卫队已经伤亡殆尽。 李元芳拼死护卫始毕可汗突出重围,却被杀手蝮蛇带人追上。二人展开激战,可始毕可汗已经先被杀手所害。 随后李元芳不敌蝮蛇,身受重伤,但是蝮蛇却放过了他,最终只留下一方手帕。 狄仁杰听完这番言语,双目不断盯着李元芳上下打量,仿佛想要看出他话中的真假。 “你刚刚提到了一方手帕,能给我看看吗?”狄仁杰问出了一個关键问题。 李元芳一愣,继而露出微笑:“狄公的精明谨细真是世间少有,用我言辞中的细节,试探我所说的是真还是假。” 说着,伸手入怀,掏出手帕递了过去。 狄仁杰伸手接过来,边看边说:“话虽不错,但稍稍有一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方手帕是唯一的证物,我想看看。” 赵既也凑过头去,只见手帕是上好的湖州真丝制成,右下角绣着一条小小的蝮蛇。 “承远,你的猜测似乎得到验证了。”狄仁杰转头看向赵既道。 赵既见李元芳有些不明白,便为他解释:“大人和我在你来之前,就猜测你可能不是使团案的真凶。歹人放过你,很可能是为了嫁祸于你。” 李元芳听赵既如此为他说话,大喜过望。 他仿佛有一肚子苦水要倾诉:“这位承远兄所言不错。事发之后,卑职本想尽快报官;可想不到的是,卑职竟然被当做使团中的奸细悬赏,遭到江湖人物和公门中人的追杀。” “到今天,卑职已经过大小十数战,身负重伤,无奈之下,今天才来见您。”李元芳神色痛苦道。 赵既听完后,有些玩味:“元芳兄,我看你还是说实话的好。大人的车驾每日走到何处,我们自己都不能确定。你一个落难之人怎能找到我们?竟还知道大人奉旨回京查案?” “这…”这几句话问得李元芳张口结舌,不知如何作答。 “不是你想来见我,是他们让你来见我!是有人指引你来的,是吗?”狄仁杰为李元芳做了回答。 李元芳大惊失色,只好承认他在灵州客栈中,遇到了神秘人物。 那个神秘人物杀死捕快,指点他来找狄仁杰。 “大人,卑职一路按照神秘人物的指引,来到这蓝桥驿。至于他是如何知晓大人的行踪,卑职就不得而知了。”李元芳道。 “这倒不难。大人从彭泽回长安,必然走官道。他们只要监视长安附近,必经之路上的驿站。之后再安排合适的时间、地点,很容易让你和大人见面。”赵既道。 “你说灵州的捕快是神秘人物所杀?” 狄仁杰不在意他的行踪如何暴露,只是注意到那个神秘人物。 “卑职所言句句属实。” 李元芳只当狄仁杰怀疑他推脱罪责,满脸真挚地澄清。 狄仁杰伸手向赵既要来链子刀,同时问李元芳:“你就只有这一把武器?” 李元芳赶忙点头称是。 赵既将刀递给狄仁杰,并道:“这刀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还是奇门兵器,不算常见。” “这把刀从卑职在凉州服役,就跟在卑职身边。”李元芳赶忙从旁补充。 狄仁杰把玩着刀,仔细端详,赞同二人的说法:“灵州传来的文书上说,仵作验尸的结果表明,捕快们是被剑杀死的。” 李元芳闻言大喜:“大人真乃神人也!” 狄仁杰没想到一夜之间,两次听到这句话,便与赵既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他们为什么要引你来见我?” 狄仁杰还要再开口,就在此时,院里传来一阵喧哗,紧跟着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第5章 假千牛卫 狄仁杰,赵既和李元芳三人都看向门口。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大人,京里的千牛卫前来传旨!” 狄仁杰一努嘴,示意李元芳赶紧藏起来,李元芳迅速闪进里边卧房的床下。 见李元芳藏好,赵既缓步走过去打开房门。 门前站着四五名千牛卫,正中的首领手托圣旨:“请狄大人接旨!” 狄仁杰和赵既拜倒:“臣狄仁杰(赵既)接旨。” 千牛卫首领展开圣旨读道:“京中剧变,朝内惶惶,使团遭戮,逆党猖獗,卿奉前旨北来,鞍马劳顿,朕本应顾念,然则,朝事紧急,无敢因循贻误,着即随千牛卫连夜赴京,不可迁延枉顾。钦此。” “臣领旨谢恩。” 狄仁杰拜倒在地,注意到这伙千牛卫脚上穿的是快靴,不过没有点破。 首领递过圣旨,狄仁杰伸手接过来。 首领低头向狄仁杰施了一礼:“大人,马车已经备好,就在门外。” 赵既却突然插嘴道:“这位上官,我们这些千牛卫也和狄公一起走吗?” 首领看了看赵既,拒绝道:“圣意急迫,你们不必一同返回。只请大人马上随我们赴京就是。” 狄仁杰点了点头:“请贵使稍候,容我收拾一下。”说着到里间卧房去了。 “卑职左千牛卫府备身赵既,见过大人。”赵既先向首领打了个招呼。 “这位上官有些面生,听口音您是幽州人?正好卑职也是幽州人,正可走动走动。” 赵既走近千牛卫首领,好像是要套近乎一样。 那千牛卫首领似乎有些惊慌,向后退了一退。 他讪讪一笑:“赵大人客气了。本将在右千牛卫府,一向不曾走动,因此面生,额…面生。不过本将是山东人,却不是幽州人。” 看到赵既还要再开口说话的样子,那首领连忙推脱。 “时间紧迫,赵大人可回京后再多联络。我还是在外面等狄公。” 说完便忙不迭地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此时狄仁杰却摇着头,面带笑意从卧房走了出来,李元芳随后而出。 赵既面容严肃看着狄仁杰:“大人,这伙人有问题。” 狄仁杰点点头,也回头看向李元芳:“我能相信你吗?” 李元芳眼神坚毅,肯定地回复:“能!” 却说千牛卫首领被赵既问跑之后,在驿馆门前等待,有些焦急。 不一会儿,赵既陪同着“狄仁杰”走了出来。 这个狄仁杰身披斗篷,头戴风帽,看着有些臃肿。 赵既见千牛卫首领在门前等候,故意上前寒暄,搅乱视线。 千牛卫首领没法子,只好跟着应承。 旁边的士卒上前打开车门,服侍“狄仁杰”坐了进去。 车下首领应付完赵既,冲卫士们一挥手,众卫士飞身上马,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中。 千牛卫骑兵簇拥着马车一路飞奔,冲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头前的首领伸手用力一挥,马队停止了前进,随后分散开来。 首领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拔出腰间钢刀,一声大吼:“动手!” 四周屋顶上忽然冒出许多弓箭手,箭雨齐发,射向马车。 “嚓嚓”之声不绝于耳,马车上扎满了羽箭,奇怪的是,车内竟然没有任何声响。 首领一挥手,弓箭手立即住手。 他慢慢走到马车旁,小心地挑起门帘。 马车内亮起一点寒光。 链子刀机关打开,刀身飞离刀柄,带着链子刺进首领腹部。 首领随即飞了出去,鲜血飙射而出。 车内之人又按动机关,链子将刀身带回。 再持刀一通挥舞,车厢“砰”地一声四散崩裂,许多羽箭竟然飞向房顶的弓箭手,杀伤不少。 一条人影凌空飞出,正是李元芳。 赵既在暗中看到这一幕,瞠目结舌,心中直呼有挂。 剩下的杀手大惊失色,连同弓箭手,全部一拥而上,将李元芳围在了当中,企图以多胜少。 李元芳持刀大开杀戒,每次出手都有一名杀手覆灭,惨叫声不绝于耳。 转瞬之间,十几名杀手尸横当场。只剩下那个重伤的首领捂着伤口,满脸惊恐。 此时,赵既和狄仁杰催马赶到首领身旁,翻身下马。 “你们在县城外埋伏了多少人?”狄仁杰问道。 首领的面色陡然大变,脸部的肌肉不停地抽搐。 “这個问题很难回答吗?”狄仁杰逼问。 首领浑身颤抖。 忽然他一张嘴,一点寒星,直奔狄仁杰眉心。 由于距离过近,狄仁杰根本没有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赵既横剑挡在狄公面前,“铛”的一声,枣核钉射在剑身上,反弹出去。 那首领又闪电般地拔出腰间短刀,还要逞凶。 此时李元芳赶到,链子刀一挥,将首领杀死。 “大人您没事吧?”赵既惊得冷汗都下来了。 他暗自反思,以后再也不能如此大意。 差点就害死狄仁杰,事情几乎就要走到不可控的地步。 狄仁杰反而镇定自若,他摇了摇头,颇为感慨:“好凶悍的杀手啊!” 李元芳见只是虚惊一场,便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大人如何看破这个钦差是假的?” 狄仁杰一笑,指了指赵既:“说穿了不值一提。” “你看看承远所穿,千牛卫的标准服色应是飞熊服、红中衣、脚下穿虎头攒金靴。这是朝制,不可能更改,宣旨的卫士脚上穿的是快靴。” 李元芳低头看看赵既的脚下,果然是虎头攒金靴。 “其次,承远说过,我们每日的行程并不确定,皇上又怎么知道我已到蓝桥驿?她更不会宣我连夜进京。而后承远出言试探,假钦差更是破绽百出。”狄仁杰接着道。 赵既狡黠一笑:“左右千牛卫的将官,我不说都认识,也混个脸熟。这个人却从没见过。气质上也不像千牛卫,因此出言试探。” “我隶属右千牛卫府,偏偏说是左千牛卫。他果然中计,谎称自己在右千牛卫府,漏出了马脚。而且他分明是幽州口音,却称自己是山东人,更是欲盖弥彰。” 李元芳都听呆了,没想到这其中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只是他脑中电光一闪:“大人,你之前问为什么他们要引我来见你。” “现在有答案了,他们就是为了杀死大人,嫁祸给我。”李元芳一脸严肃道。 “不仅如此,这一次,伱也要死。”狄仁杰道。 李元芳一愣,还有些糊涂。 这时候的元芳属实还有些青涩,头脑和武功都没有到最巅峰。 “还不明白?我刚刚问假钦差,城外有多少人设伏。这些伏兵正是为你所设。”狄仁杰解释道。 “他们特地让人看见你在蓝桥驿现身,便是要在谋害大人后嫁祸于你。”赵既也从旁解释。 “然后在城外埋伏,将你也杀死,毁尸灭迹。朝廷自然认为你杀死了大人,不会再加详察。而你已被毁尸灭迹,通缉不会有结果,此案便不了了之。” 李元芳听得浑身直冒冷汗,咬牙切齿道:“好歹毒的计策!” 狄仁杰打断了李元芳的感慨:“现在不是闲谈之际,城外伏兵见城内迟迟没有消息,一定会再来查探。” “大人,我们回蓝桥驿,那里有千牛卫守护,谅他们也不敢造次。”李元芳道。 狄仁杰摇摇头,拒绝了建议:“这伙歹人穷凶极恶,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现在回馆驿只会害了无辜的卫士。” “那依大人的意思,我们怎么办?”赵既问道。 “金蝉脱壳。” 第6章 金蝉脱壳 夜,县城外的树林,月色渗人。 树林里传来不知名野兽凄厉的嚎叫,令人毛骨悚然。 一条黑影如大鸟般从树顶落在了地上,乃是杀手于风,正是李元芳在灵州客栈遇到的神秘人物。 他头戴斗笠,手持长剑,满脸杀气,一双眼睛凶狠异常。 他一声口哨,树上飞快地滑下了几十个蒙面人。 于风低声问:“怎么还没有消息?” 身旁下属回应道:“算时间早就应该来了” 于风眉头一皱:“出事了!” 随后一挥手,众杀手跟着于风飞奔向城内。 来到预定埋伏的小巷,只见到十几具假千牛卫的尸身,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于风目眦欲裂,俯身摸了摸地上的尸体。 随后咬牙切齿道:“绝不能让他们逃走,尤其是狄仁杰。否则,我们的处境就会非常不妙。尸体还是热的,他们跑不远,给我追!” 随即率众杀手飞奔而去,转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过了一会儿,赵既等三人从小巷旁的院子中走出。 “大人,现在怎么办?”李元芳问道。 “马上出城。”狄仁杰道。 ----------------- 追击的于风,已经带杀手追到小巷尽头,自然是半个人影也没发现。 他又带人赶到蓝桥驿,会合负责监视驿站的杀手。 “什么,狄仁杰没回驿站?”于风闻言大怒。 “没有,我们的人把狄仁杰接走之后,狄仁杰就没再回来。还有,守着狄仁杰的那个队长也不见了。”杀手回复道。 “真是废物,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不提前来报!” 于风挥手甩了一個大嘴巴,将手下打倒在地。 于风这是迁怒于人。 明明是假千牛卫疏忽大意,出了纰漏。此时怪监视的杀手也无济于事。 其余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过了半天,才有人请示道:“头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于风心知狄仁杰一行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他叹了口气道:“事情发展超出了我们的预料。只有先回长安,通知蝮蛇,再行商议。” ----------------- 第二天早晨,小巷里假千牛卫的尸体被发现。 狄仁杰和赵既失踪的消息也飞速报往京城。 消息到京城时,武则天在武三思的陪同下,正在御花园里散心。 可是天气入秋,草木凋落,散心不成,反而更添愁绪。 武则天一时百感交集,叹道:“夫秋,刑官也。好一派肃杀之象啊!” 武三思问:“陛下还在担心突厥使团被杀一事?” 武则天道:“长久以来,突厥内部分两股势力,以始毕可汗为首的主和,以莫度可汗为首的主战。此次吉利听从始毕的建议,遣使前来议和,不料在石河川出事。如今始毕已死,莫度派必然抬头,两国再想和谈,难啦!” 武三思闻言不屑道:“哼,陛下,我堂堂天朝,又岂会畏惧他小小的突厥?” 武则天厌恶地看了武三思一眼,自她掌权以来,对外战争几番不利,这个侄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武则天责骂道:“你说得轻巧。战端一开,黎民涂炭。那些企图恢复李唐天下的逆党更会兴风作浪。这些你想到了吗?亏你还是宰相。” 武三思闻言大惧,赶忙躬身道:“是臣失言。” 武三思系武则天之侄,封梁王,官居宰相。 此人结党营私,排除异己。仗着武则天的权势,作威作福。 武则天本人冷血无情,与武三思之父武元爽关系又不好,并不是因为血缘关系就对武三思特别重用。 只是武三思本人阿谀奉承,多次利用神异之事抬周贬唐。 他为了争夺太子之位,屡屡排挤朝中如张柬之等李唐旧臣,因此深得武则天欢心。 武则天正是利用武三思,打压李唐旧臣,平衡朝政。许多阴暗之事,都是借武三思之手完成。 只是武姓宗室实在烂泥扶不上墙,只可当做爪牙,难以承担大任。 朝廷大事,多数还得依赖李唐旧臣。 武三思也深知自己的作用,此次武则天调狄仁杰回京,就令武三思感到很不安。 狄仁杰是最坚定的李唐派,一心恢复大唐神器。 他号称“桃李满天下”,朝中门生故吏极多,由不得武三思不紧张。 “这个狄怀英,怎么如此迁延。按说早该到了。”武则天心中隐隐有些不详的预兆。 武三思刚要开口进谗言,内侍忽然通报宰相张柬之求见。 张柬之急步赶来,脸上的表情充满了疑惧和惊慌:“今日清晨,微臣收到急报。说是陛下派去蓝桥驿的十几名千牛卫全部被杀,狄仁杰大人也失踪了!” 武则天也大惑不解:“朕何曾派千牛卫去蓝桥传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武则天随即下旨询问千牛卫是否调动,并彻查狄仁杰下落。 武则天哪里知道,狄仁杰、赵既和李元芳,此刻已经到了长安。 蓝桥驿众人第二天发现狄仁杰和赵既失踪,立刻就派人上报朝廷。 蓝桥驿离长安不过百里之遥,中途不用换马,因此狄仁杰三人夜间出发,比驿卒还快了一些。 三人一到长安,先落脚在城中一家客栈。 只以赵既和狄仁杰的身份住店,李元芳则潜入客栈,他目前还是通缉犯身份,暂时不宜露面。 “大人,既然我们已经到了京师,为什么不直接去见陛下。”李元芳问狄仁杰道。 李元芳显得有些着急,他自然想狄仁杰尽早见到武则天,说明使团案的真相,洗清他身上的冤屈。 “我还有一些疑惑没有解开。而且歹人朝中有内奸,贸然见驾,只会打草惊蛇。不如先暗中调查一番。” 狄仁杰倒不着急,他另有安排。 “大人此言有理,只不过大人打算从何查起?”赵既问道。 “我记得你说起翌阳郡主遇害时,曾提到京师皇宫失窃。为追查此事,各卫都出动了。”狄仁杰微笑道。 “大人,这件事你不提我都忘了。你怎么会突然想问这件事?”赵既道。 狄仁杰神秘一笑:“直觉。” “旬月之间,京师一地连出三件大案,太过凑巧。我隐隐感到这其中有某种关联。” 除假使团案,翌阳郡主被杀案外,第三件大案是土窑失火案,皇宫失窃不过是借口。 土窑本来是武则天秘密关押犯人的牢房。 关押在其中的犯人刘金,原来是十年前越王李贞的高级幕僚。 越王李贞和黄国公李霭曾在襄阳召开了一个秘密会议,召集李唐的亲王故臣,起兵谋反,参与者有一百三十余人。 这一百多人很多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越王骗到襄阳的。 但是刘金却利用这份名单兴风作浪,胁迫这些人几次掀起叛乱。 直到三年前,刘金在幽州被俘,才终于消停下来。 武则天为消除隐患,责令千牛卫日夜审讯刘金,誓要逼问出这份名单的下落。 不料蝮蛇带人突袭土窑,救走刘金,伪装成失火意外。 原剧中狄仁杰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京城土窑废墟,并没有说明他是如何得知土窑一案的。 按照武则天对犯人刘金的保密程度,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在公文上将土窑起火公之于众。 赵既暗叹,看来朝廷的公文并没有提到土窑案,这条世界线还是得自己点明。 有时候赵既觉得,穿越到这个世界,自己就像是专门来修剧情bug的。 不过这件事关系到武则天的隐秘,如果解释不好消息来源,不仅会引起狄仁杰怀疑,更会被皇帝忌讳。 一个弄不好,可能就是五马分尸,尸体拖进山中喂狼的下场。 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赵既还得仔细斟酌。 “怎么,这事有什么说不得吗?”狄仁杰见赵既面露犹豫之色,久久不回话,有些疑惑。 “确实有些难言之隐,事关朝廷机密……卑职说出来,大人日后一定要帮忙遮掩一二。”赵既有些断断续续地说。 “这倒不必勉强。如果事关隐秘,我可以向圣上请旨。”狄仁杰倒是善解人意,并不想为难赵既。 他为赵既迟疑的表现感到兴奋,这表明事情非同寻常,他算是问对了。 第7章 探查土窑 赵既思虑再三,决定向狄仁杰说明土窑失火之事。 “这件事如果您问别人,还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也是利用职务之便,才知晓内情。京中各卫出动,表面上说皇宫失窃,捉拿盗贼。实际上是因为土窑失火。” “哦?土窑失火?”狄仁杰眼中闪过疑惑。 狄仁杰意识到这个土窑不简单,一个土窑失火,竟出动京师各部搜查全城。 赵既缓缓道出事情的原委:“三年之前,有几個同僚共同执行一项绝密的任务。从此行踪诡秘,不见踪影。” “千牛卫办事,本来也不算稀奇。直到土窑失火那天,这几人不幸遇难。虎敬晖将军带人前去收拾残局,这才知道他们一直都在土窑之中。” 说到这里,赵既哀叹一声,仿佛在为死去的同僚惋惜。 这个消息赵既确实从同僚那里听过。大家每日一起工作,突然之间没了好多同事,这种事想瞒也瞒不住。 “是这样…那,你知道这个土窑在哪里吗?”狄仁杰继续问。 赵既摇摇头,他并不知道土窑的位置:“事发当天,我在宫中当值,并没去过土窑。” “据说是在长安城内,只需打听最近哪里失火,应该不难找到土窑的位置,” 狄仁杰“噌的”站了起来:“事不宜迟,我们分头打探,必须马上找到这个土窑。” ----------------- 功夫不负有心人,赵既、狄仁杰、李元芳几番打听,花了一个上午时间,终于确定了土窑废墟所在。 三人争分夺秒,等不及吃饭,正午时间就赶到了土窑。 土窑位于长安城内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又刚被大火烧成一片残垣断壁,周围没什么人影。 现场大多数痕迹已经被千牛卫清理干净,只剩下坍塌的窑口,瓦砾,砖块,还有些斑驳的血迹。 站在一片废墟之中,赵既低着头仔细搜索。 他记得土窑残骸之中,蝮蛇遗留了一方手帕。正是这方手帕,令狄仁杰将土窑案和使团案联系到一起。 如果不是蝮蛇搞行为艺术,每次杀完人都要用手帕擦剑,还偏偏扔在案发现场,狄仁杰想破案还没那么容易。 只是翻了半天瓦砾,不要说什么蝮蛇手帕,连半根丝线也没有发现。 “大人,有什么发现吗?”李元芳问道。 狄仁杰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收获。” 赵既不禁有些迷惑,暗自思量:“不应该啊,怎么会找不到呢?难道手帕被大火彻底烧没了。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为难之际,有什么东西吸引了赵既的目光。 他笑了起来:“大人,元芳,快来看!” 赵既俯身,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几样东西,原来是几支残箭。 木制的部分已经烧得残缺不全,箭簇也被烧得发黑。 李元芳看着赵既手中的箭头,有些不明就里:“这不就是几支箭头吗?有什么稀奇?” “元芳,你仔细看。”赵既再道。 “我大周十二卫及千牛卫,配发的是双钩轻羽箭,这些箭矢不像是军中所用。” 狄仁杰凑近看了看后一脸微笑,他心中的疑惑已经解开了。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不就是有人袭击了土窑?”李元芳还是不太明白。 “元芳兄忘了,你在石河川、蓝桥驿是如何遇袭的了?” “是弓箭!”李元芳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一脸敬佩地看着赵既。 “袭击土窑的歹人与另外两次手段极为相似。都是先用弓箭突袭,而后再出动杀手攻击。” “翌阳郡主也是这样遇害的,她的卫士也都是被这种狼牙大箭射死。”赵既补充道。 “四次突袭,都是一模一样的路数。天下岂有这般巧合?这必定是同一伙人所为。查到这里,差不多就可以进京面圣了。”狄仁杰笑眯眯地总结。 正在狄仁杰喜悦之际,赵既忽然注意到四周有什么动静。 李元芳显然也听到了动静,他大喝一声:“什么人?出来!” 随即一条黑影向东边逃窜而去,李元芳也纵身追了上去。 “诶,元芳!”狄仁杰想要叫住李元芳,人却已经不见踪影了。 赵既眼看着李元芳追了上去,本也想前去帮忙,不过稍作思量,还是放弃了。 原本的世界线并没有这一出,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其他变故,不得不防。 事起突然,还是谨慎为上,保护狄仁杰安全要紧,况且李元芳都追不上,自己去追也未必有结果。 事实证明,赵既的谨慎是对的。 不消片刻,自西、南、北三个方向,各有杀手冲了过来。 十几个杀手头带斗笠,身穿麻衣,手持长剑,各自蒙面,想要将狄仁杰和赵既围住。 赵既面如寒霜,护着狄仁杰退到土窑残墙边,道:“大人,你就在这里。我去对付他们。” 说罢抽出长剑,飞身而起。 剑光一闪,先声夺人,最近的两个杀手在身后应声倒地。 众杀手见自己人倒地,大喊着冲上前去,要先解决赵既。 赵既挥剑格挡杀手的兵器,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几支利刃刺向他的前胸,赵既一个铁板桥避过,反手挥剑又将数人砍倒。 狄仁杰在边上翘首观望,看得心惊胆战,直为赵既担心。 好在赵既身法如风,一把长剑势如闪电,在众杀手中左突右闪,如入无人之境。 有杀手眼见不敌赵既,企图利用同伴拖住赵既,直取狄仁杰,眼看就要杀到狄仁杰身前。 赵既眼见来不及回救,将手中长剑飞掷过去,穿过杀手胸膛,鲜血洒到狄仁杰身侧的墙上。 围攻的杀手见赵既失去兵器,抓住机会从背后偷袭,长剑刺向赵既的心脏。 狄仁杰大喊一声:“小心。” 危急之下,赵既侧身一让,极限躲开,只被划破衣袖。 随后翻身一踢,一记窝心脚将杀手踹飞,登时活不成了。 剩下两三个杀手眼见赵既浑身是血,犹如鬼神,不敢再进攻,四散而逃。 赵既唯恐还有杀手来袭,也不再追赶。 回头赶紧来到狄仁杰身旁:“大人,没事吧?” 狄仁杰却没回答,他注意到赵既鲜红的血水不断向下滴,他的心猛地一沉,以为赵既受了伤。 他立刻紧张起来,上下打量着赵既,眼中满是关切。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狄仁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赵既感受到狄仁杰的紧张,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微笑着摇了摇头,说:“我没事,这几个杀手还伤不了我。” 狄仁杰并没有因为赵既的话而放下心来,他又仔细地检查了赵既全身上下,生怕遗漏了伤痕。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狄仁杰回想一路上赵既对自己的百般照顾,排忧解难。此次更救了自己的性命。 他看赵既的目光,已经有一些看自己子侄的味道了。 “真的没事?”狄仁杰再次确认道。 “没事。”赵既活动了一下身体,以示安慰,“这些都是敌人的血迹,不必担心。” 听到赵既的解释,狄仁杰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拍了拍赵既的背,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大人,我这次倒猜错了,看来这伙歹徒也不是每次都要弓箭手开道嘛。这次若有弓箭手在,我们就麻烦了。”赵既故意开个玩笑,宽慰狄仁杰。 狄仁杰听了,也不由得露出微笑:“歹人越是凶残,越是说明我们调查的方向是正确的。他们动起来了,自然就会露出破绽。” “大人所言极是。不过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赵既感到危机还未彻底解除,出言相劝。 “这倒不急,我们等元芳回来再说。”狄仁杰见赵既没有受伤,松了一口气,却又担心起李元芳来。 “算我求您了,您听我的,要么我直接送您直接进宫见陛下。要么先去右千牛卫府,我带人护送您去见陛下。” 赵既可等不得武则天去圆觉寺进香了,恨不得狄仁杰现在就插上翅膀,飞进皇宫。 毕竟这次对方可是在京师长安,光天化日之下动手了,铁了心要置狄仁杰于死地。 这次不成功,再作出什么疯狂的举动都很难说。 “哎呀,您放心,元芳的武功还在我之上,他是不会有事的。您再不走,我只好背着您走了。”赵既见狄仁杰还在迟疑,不由得耍起赖来。 “好好好,依你就是,这就走,这就走。”狄仁杰道。 狄仁杰自然知道赵既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一片真心溢于言表。 只是李元芳追出去这么久还没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8章 虎敬晖 就在赵既、狄仁杰遇袭之际,李元芳追着一个神秘人向东而去,两人在街巷之中飞驰。 这个神秘人不是别人,正是蓝桥驿刺杀狄仁杰未果的于风。 当夜行动失败之后,于风带人到长安找到蝮蛇,向他请求帮助。 蝮蛇对于风没有杀死狄仁杰深感不满。 可是错已铸成,只能亡羊补牢,责令于风带人监视土窑。 因为攻击土窑,救走刘金才是假使团进京的真正目的,狄仁杰想要破案,一定会前往土窑查看。 如果狄仁杰发现不了土窑,证明他距离破案还差很远,更有利于下一步行动。 事实果然不出蝮蛇所料,于风带人在土窑等到了狄仁杰。 于风亲自出手,将李元芳引开,希望能一举两得。 一来不让他有机会救狄仁杰,二来准备将李元芳也杀死灭口。 只是于风低估了赵既,更低估了李元芳。 这可以说是蛇灵中人的通病,盲目自信,看轻对手。于风,影子,魔灵,虺文忠,甚至袁天罡,都是如此。 于风与李元芳只交手几个回合,就发现自己远不是李元芳的对手,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该死,这李元芳好生厉害。狄仁杰那边估计得手了,得想個法子甩开他。” 于风气喘吁吁,持剑挡住了李元芳一刀,被震得后退了好几步。 “你就是灵州客栈杀死捕快的那个神秘人,对吗?”李元芳横刀冷眼看着于风。 “是又怎么样?” “你的死期到了,拿命来!”李元芳大喊一声,举刀刺了过去。 “哼,不和你玩了,你的狄大人此刻已经身首异处了。”于风再一次避开链子刀,不再恋战,飞身就走。 李元芳听到这话,大惊失色:“不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不再追赶于风,赶掉头向土窑飞奔而去。 ----------------- 见到土窑的那一刻,李元芳只感到天旋地转,一阵头晕目眩。 映入他眼帘的,是满地的尸身和血迹,赵既和狄仁杰则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人,承远,大人,承远…” 李元芳张开嗓子大喊,没有回应。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现场,注意到一件外衣丢在角落,好像是赵既的。 李元芳赶紧走过去,俯身拾起衣服检查,发现衣服左袖破了个洞,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 从这件衣服推断,赵既和狄仁杰经历了一场恶战,而且时间过去了很久了。 其实是赵既在护送狄仁杰进宫前,担心惊吓路人,引起慌乱,这才脱掉了带血的衣服。 李元芳却不清楚这一点,他觉得狄仁杰和赵既的处境不妙。 他打起精神在土窑周围又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回客栈查看一番,也没有赵既、狄仁杰的踪影。 李元芳无奈又回到土窑,长叹一声,跌坐在地上,双眼紧闭,懊悔不已。 他被当作内奸通缉,好不容易有希望洗清冤屈,却一时大意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致使狄仁杰遭遇杀手,不见踪影。 倘若狄仁杰有个三长两短,敌人故伎重施,再将罪责嫁祸给自己,那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偌大一个长安,又该去何处寻找狄仁杰呢? 饶是李元芳顶天立地,此刻也不免万念俱灰。 正在李元芳一筹莫展之时,一个带笑声音传来:“元芳兄何故唉声叹气啊?” 李元芳噌地跳起来,回头一看,是赵既到了! 他冲过去抓住赵既的胳膊,声音有些嘶哑:“大人呢?大人在哪里!” “放心,我已将大人护送进宫,大人放心不下你,要我来接应你。” 赵既拍拍李元芳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担心。 李元芳长叹一口气,眼角几乎已经湿润了。 赵既看在眼里,颇有感慨。英雄落难,秦琼卖马,莫过于此。 “元芳兄,不必担心。大人已经查明原委,定可为伱洗清冤屈,保你官复原职。” “承远,若不是你,我今日万劫不复矣。日后但有差使,李元芳万死不辞。”李元芳要朝赵既下拜。 赵既赶忙阻止:“元芳兄,这是何必。若不嫌弃,日后你我可以兄弟相称。” 赵既见李元芳稳定了情绪,按照和狄仁杰的约定,二人先回客栈等待。 ----------------- 赵既和李元芳赶到客栈,发现客栈已经被千牛卫围了起来。 李元芳下意识赶忙要避开,过去一段时间,他见到官兵几乎都是这种举动。 赵既却拦住了他,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看到了熟人,一双小眼睛,配上一张顶级路人脸。 乃是狄仁杰世界最励志的龙套帝:张环。 “张环,你怎么在这里?”赵既上前打招呼。 张环见到赵既,马上迎上前去施礼:“赵大人,我是奉命护卫狄公来的。现在狄公正在客栈里,正在等你呢。” “哦,这么快?大人已经到了吗?”赵既问。 “不仅是狄大人,虎将军也在客栈里。”张环回答道。 赵既一听虎敬晖也来了,略感讶异,只是面上还带笑:“哦,知道了。我这就去见他们。” 进了客栈,狄仁杰和虎敬晖果然坐在正堂,看上去有说有笑的。 虎敬晖身高七尺,身材魁梧,看上去正气凛然,不可侵犯。 乍一看,正像打虎武松在世,让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是杀手蝮蛇。 他今年才三十五岁,就做到千牛卫中郎将,真正是前途无限。 作为武则天身边的心腹爱将,连审问刘金这种最机密的事都交给他完成,对他的信任可见一斑。可惜是所托非人。 “你看,这不就来了。”狄仁杰一指赵既和李元芳,对虎敬晖道。 李元芳一见到狄仁杰,随即拜倒,向狄仁杰请罪:“大人,卑职疏忽大意,中了敌人诡计,害得大人身处险境……” 狄仁杰当然赶忙将李元芳扶起,满口宽慰。 旁边虎敬晖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他的声音刚正有力:“怎么,承远,不为我介绍介绍?” “哦,这位是原甘南道游击将军李元芳。他的事情,想必狄公已经和您说了。”赵既闻言赶忙为虎敬晖介绍。 随后又转头向李元芳介绍:“这位,是我的上官,右千牛卫中郎将虎敬晖将军,乃是陛下的爱将。功勋卓著,武艺高强。” 李元芳赶紧向虎敬晖见礼:“见过虎将军。” “李将军有礼,陛下已经降旨复你游击将军之职,暂留狄公帐下听用。”虎敬晖向李元芳回礼道。 “还有你小子,干得不错,力救狄公。陛下特擢你一级,暂调狄公帐下听用。待使团案查清之后,还有封赏。” 左右千牛卫,大将军各一人,正三品,不常设;将军各一人,从三品;中郎将各二人,正四品下。其下武官还有千牛备身,备身左右,备身,主仗等。 赵既原来是备身,升了一级,就是备身左右。 虎敬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赵既。 他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这个不起眼的下属,成为了阻碍计划的关键人物。 赵既听着虎敬晖的话有些不阴不阳,又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心下暗道:“这次坏了虎敬晖好事,这厮好像有些不怀好意,须得小心防备。” 狄仁杰在旁边晾了片刻,他观察到赵既和虎敬晖之间气氛有些奇怪,只当是二人平日里有些不对付。 狄仁杰眼珠一转,对虎敬晖道:“敬晖啊,先前我已经与你说过计划,你立即回府收拾行装,我们于长安东北角的通化门会合。” 狄仁杰是准备暗度陈仓,前往幽州了。 虎敬晖脸上有些错愕,没想到狄仁杰这么快就要动身,却也只能点头称是,回府收拾行李。 李元芳问:“大人,这位虎将军是怎么回事?你们讲的计划又是什么?” “虎将军是陛下派来协助办案的。至于计划,等会儿路上说。” 狄仁杰看着虎敬晖离去,眼中带着不明的意味。 皇帝不会无缘无故派虎敬晖到狄仁杰身边,她希望虎敬晖起到监视狄仁杰的作用。 毕竟案件涉及到刘金,尤其是他手里那份参与越王谋逆的名单。 这种事情,武则天不会放心狄仁杰这种李唐旧臣一个人处理,于是就派虎敬晖出马。 狄仁杰对这一点,恐怕也是是心知肚明。 三人收拾行李直奔通化门,会合虎敬晖,出长安向北而行,至傍晚时分,已经宿在渭水南边的灞桥驿。 除了虎敬晖外,赵既三人昨夜至今还没好好休息,早已疲惫不堪,各回房间安歇。 赵既房间里蒸汽升腾,他正在沐浴,洗去白天战斗沾上的血腥气。 他泡在热水中,合上双眼,回忆这短短十几天的经历。 奔波千里,这一路也算惊心动魄。结识了狄仁杰和李元芳,官升一级,收获颇丰。 唯一令赵既感到担忧的,就是剧情的变动。 尤其是土窑之变,几乎威胁到了狄仁杰的生命,必须多加注意,防止反派狗急跳墙。 赵既摩挲着手中的两枚护身符:“灞桥自古折柳相别,这一次幽州之行,希望顺利吧。” 第9章 幽州起风波 幽州,小连子山,金木兰的山洞老巢中。 熊熊的烈焰将山洞照亮,金木兰端坐在大厅上首。 下面的人手持一支竹筒刀,白衣紫领,扎着蛇灵中人特有的发髻。 正是蛇灵第一高手虺文忠,他是代表蛇灵中部分元老来和金木兰交涉的。 蛇灵自从袁天罡被捕之后,由他的弟子肖清芳主持大局。 袁天罡之所以安排肖清芳掌管大局,正是看中了她内卫府阁领的身份,蛇灵离不开这个护身符。 蛇灵中的老人,如虺文忠,桓斌,金木兰,鲁成等,原本对资历浅薄的肖清芳并不信服,可蛇灵又需要肖清芳的内卫身份保驾护航,这些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就形成了众人明面上听命肖清芳,背地里阳奉阴违使绊子的局面。 实力派如金木兰,直接不听调也不听宣,在虎敬晖的支持下,绕开肖清芳单独行事。 不过肖清芳也不是吃素的。 因为“剿灭”蛇灵有功,她被武则天升为内卫府大阁领,官面的身份高了一层。 在蛇灵内部,她大肆排除异己,提拔亲信,分化瓦解元老重臣。 一方面积极拉拢老主人留下的双胞胎血灵姐妹,又亲自培养变灵苏显儿、魔灵、影子等一众高手。 肖清芳最近在北方边地另立新总坛,虺文忠、鲁成等被留守在柳州旧地,俨然要被边缘化了。 不管是出于对袁天罡的忠诚,还是出于对自身地位的担忧,虺文忠他们必须联合起来,对抗肖清芳。 此次行动,金木兰坐镇幽州,突厥那边就是虺文忠等人负责交涉。 “郡主,不知道你这边的计划怎么样了?”虺文忠半笑不笑地问。 金木兰听到他的问题,神情明显有些不悦。 “怎么,连你也彻底倒向肖清芳了?这是代她来向我问罪?”金木兰不屑道。 “当然没有。只是这次我们倾尽全力支持你和敬晖,我总要代桓斌、鲁成他们问问情况。”虺文忠解释道。 “要知道,这次行动如果失败,就再也无法制衡肖清芳了。”虺文忠提醒金木兰。 金木兰深知这次行动的重要性,她不肯示弱,表现得自信非常:“放心,一切都很顺利。” “现在只差刘金手里的那份名单,他还有些犹豫,不肯交出来。” “哦?我和刘金算是旧相识了,倒是可以帮你这个忙。”虺文忠道。 虺文忠是黄国公李霭族人,十年前李霭和越王李贞共同叛乱,他在那时候结识了刘金。 ----------------- 山洞的另一边,门外站着两个卫士,刘金被软禁在房间中。 刘金在被捕前曾与金木兰有过约定,将名单交给金木兰,共同起兵,反武复唐。 可现在他失去了对幽州的掌控,没有资本再与金木兰做交易。 他担心交出名单后,会被卸磨杀驴,于是一直不肯交出名单。 刘金在桌边呆坐着,直到金木兰、虺文忠联袂而来,他的神色才有变化。 “李,李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刘金瞪大了眼睛,如在梦中。 “刘兄别来无恙。为恢复李唐神器,我现在与郡主,加入了同一個组织。”虺文忠面带笑容道。 性格使然,虺文忠并不与刘金叙旧,上来就单刀直入。 “反武复唐,这一点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现在我们需要你手上的名单。”虺文忠道。 面对虺文忠的请求,刘金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这些年我利用这份名单几次生事。剩下的可用之人早已寥寥无几。” “刘兄不必担心,我们这次联络了突厥人,又有幽州在手。只要伱肯交出名单,我保你封侯拜相,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金木兰承诺道。 形势如此,刘金心知再不交出名单,这二人可能会失去耐心,弄不好有杀身之祸,不如见好就收。 他突然间将上衣一脱,取出一瓶药水:“也罢,名单就在我的背上,涂上特制的药水就会显形。” 金木兰面露惊喜之色,示意侍女:“照他说的办。” 婢女在刘金后背涂上药水之后,果然显出了数行蝇头小楷,看得金木兰、虺文忠啧啧称奇。 就在这时,突然有金木兰手下来报:“主人,方谦、吴益之那边来人了。” 方谦就是现任幽州刺史,金木兰派去代替刘金的假货。 此人连中人之资也没有,手段酷烈,在幽州作威作福,残害百姓。 终于逼反了大柳树村的村民,昨夜村民为救被抓的乡亲,冲进城池,攻破了幽州大牢。 整个大牢一片大乱,有一个犯人“李二”趁乱逃走。 李二的真实身份是突厥的吉利可汗,因国内叛乱,流落在幽州。 方谦从李二随身物品中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便急忙向金木兰汇报。 金木兰听到消息后喜怒交加:“什么?吉利可汗竟然在幽州?” 她激动地踱步:“真是天助我也,通知方谦,务必抓住他!” ----------------- 方谦收到金木兰的命令,不敢怠慢,全城搜捕李二。 赵既和狄仁杰一行四人,连日跋涉,终于赶到幽州,正好遇到了城门口的检查。 赵既站在最前面,狄仁杰在他身后,李元芳和虎敬晖又在狄仁杰身后,一左一右,三人紧紧地护卫在狄仁杰身旁。 虽然被赵既三人保护在中间,却还是不耽误狄仁杰四处乱看。 赵既看着门前的官兵,低声道:“大人,看起来幽州好像出事了,门前查得很严。” 狄仁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虎敬晖满脸紧张道:“大人,这太冒险了。一旦发生意外,我怎么向皇上交代!我们还是等钦差卫队到了再进城吧。” 狄公回过头奇怪地看了虎敬晖一眼:“我们只是进个幽州城而已,又不是龙潭虎穴,有什么危险可言?敬晖呀,你是不是有些过于紧张了?” 虎敬晖一时有些语塞:“这,这,承远不是说幽州出事了吗?小心无大错呀。” 狄仁杰轻笑一声道:“放心吧,你只要将我当个郎中,而不是钦差大臣,就不会出事的。” 这时,守城军士已经查完赵既,走过来检查狄仁杰:“老头子,你,干什么的?” 狄仁杰赶忙赔笑道:“走方郎中。” 守城军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扫了扫身后的李元芳和虎敬晖:“这几个是和你一起的?” 狄仁杰答道:“是啊。这是我们的官凭路引。”说着,将一应文书递了过去。 守城军士看了一遍,点点头,一伸手,拉下狄仁杰挎着的包袱,由于用力过猛,将狄仁杰带得一个踉跄,李元芳赶忙伸手扶住他。 赵既和李元芳还没发作,只见虎敬晖双眉直立,大喝一声:“放肆!” 军士见他长得人高马大,来势汹汹,吓得浑身一抖:“你,你要干什么?” 虎敬晖上前一步,伸手将包裹从军士手中夺了回来:“你一个小小的军士,竟敢对钦…” 虎敬晖想要挑事,却又不好做得太明显,赶忙改口:“钦、钦,对我亲爹如此无礼!” 赵既看到这一名场面,差点绷不住笑了。虎敬晖一个冷面杀手,演技也是出神入化,简直是一个戏精。明明是想打草惊蛇,通报消息,却搞得如此抽象。 虎敬晖搞这么一出,城门的守卒都围了上来。 队长厉声喝道:“怎么回事?” 军士道:“我要检查包裹,他不让查!” 队长的目光落在了虎敬晖身上,上下打量:“你是干什么的?” 虎敬晖瞥了他一眼,故意想把事情搞大,冷笑道:“就凭你一个小小的校尉,也配和我说话?” 队长登时大怒,令众军士一拥而上,要把虎敬晖抓起来。 虎敬晖正要军士抓他见官,暴露狄仁杰的行踪,居然也不反抗,任由士兵拿住自己。 不过狄仁杰人老成精,掏出几两银子贿赂队长,说了几句好话,就让队长把虎敬晖轻轻放过。 虎敬晖一计不成,不好再折腾,消停了下来。 四人经过一番波折,好歹进了城,就近找了一家茶棚歇脚。 四人坐下之后,李元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赵既也绷不住了,可虎敬晖目前还是他的顶头上司,不好笑得太过分,鼻子眉毛挤在一块,脸都扭曲了。 虎敬晖四下看了看,纳闷道:“怎么了?” 狄仁杰也失笑道:“他们在笑你。” 虎敬晖脸上一愣,仿佛还不明白。 “虎将军真不愧是皇家卫率的领袖,端的是大将军威风八面!”李元芳道。 赵既在旁边有些酸溜溜地道:“元芳兄见笑了,我们千牛卫是这样的。久在京城,上下难免有些骄矜之气。虎将军一时改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这倒是实话,进千牛卫的军官,多半家室不凡,有许多豪门子弟。 虎敬晖横了一眼赵既,暗自寻思:“这小子什么意思,我平日里也没给他穿小鞋呀。” 狄仁杰却半开玩笑半正经地道:“敬晖,这不是长安,你现在也不是中郎将。你一个江湖郎中的儿子,瞪的什么眼,发的什么威!好端端害我损了几两银子!” 狄仁杰大概是真有些心疼这几两银子,老头挺抠门的。 三人轮流开了一番虎敬晖的玩笑,最后狄仁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千万别忘了,我不是钦差大臣,你也不是什么将军,咱们现在都是平头百姓!” 虎敬晖被三人连番取笑,脸皮也有些挂不住了,低头连连称是。 几人都没有注意,茶棚边有一个头戴破草帽的乞丐,正是越狱的李二!他静静地听着狄仁杰一行人说话,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第10章 百姓无辜 赵既光顾着看乐子,竟然把李二这个关键人物都忽略了。 否则按赵既的性格,不会再让李二有中毒的风险,所谓乐极生悲,就是这个道理。 四人说笑之后,正准备找个旅店休息,忽然听到一個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军爷,求求你们,给老头子一口水喝吧!” 赵既等转过头看,这才发现茶棚不远处的刑台,声音正是从刑台上一位老人那里传来的。 “想喝水呀,来来来来来…”看守刑台的军官端着一碗水走到老人身边,递到老人嘴边。 老人的嘴向碗边凑过去一点,军官就把碗向后缩一点,老人的头跟着碗不停向前伸,军官拿着碗就不断向后缩。 眼看老人的嘴就要碰到碗,这军官竟将水一点点浇到了地上,老人发出绝望的惨叫。 这军官竟将老人当做犬马一样戏弄! “你们这群反贼,还想喝水?”军官发出恶毒的大笑,反手打了老人一个耳光。 “畜生!”赵既怒火中烧,猛然站了起来,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把桌边的茶水都打翻了,就要朝刑台那边去。 李元芳想拉住赵既,竟然被赵既挥手甩开,还是狄仁杰又拉了一把,才将赵既劝下。 “小不忍则乱大谋啊!”狄仁杰也是满目怒火,只是现在他们不能暴露身份,只好暂且忍耐。 赵既死死地盯住那个军官的脸,将他的容貌记下,在心底暗暗发狠:“不把你弄死,老子跟你姓。” 出了这档子事,几人也没心情再喝茶,付过钱后,快步离开茶棚,却并没有发现李二悄悄跟了上来。 四人找了家客栈安顿,在客房里休息。 赵既心中有气,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 狄仁杰过来拍拍赵既的肩膀:“好了,承远,那军官固然可恶。可是也不要因此气坏了自己。” 李元芳也开口道:“自我认识承远,还没有见他如此气愤过。” 赵既余气未消,语气激烈:“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何要如此折磨一群老弱妇孺?那个军官更是丧尽天良,畜生中的畜生。” 虎敬晖在旁边看着赵既,也是面色沉重,缓缓点头。 虎敬晖自己都没有察觉,今天的这一幕,令他的心中有些不舒服。 他开口转移话题:“大人,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来幽州?” 狄仁杰淡然一笑:“当然是为了调查使团被杀案。” “可使团是在甘南道被劫,幽州与甘南道相隔千里,风牛马不相及呀。”李元芳也疑惑道。 “使团被杀已经过去了太久,现在去现场,也发现不了任何东西。”狄仁杰摇摇头道。 “那大人又是怎么断定敌人在幽州呢?”虎敬晖又问道。 狄仁杰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仍旧低着头不吭声的赵既,轻笑道:“承远,你为敬晖和元芳解释解释,我们为什么要来幽州。” 狄仁杰故意令赵既开口,冲散沉重的气氛。 赵既听到狄仁杰说话,收拾心情,抬头道:“大人在路上说过,本案的核心人物刘金在幽州被捕。说明幽州也许是刘金组织的势力所在。那么他被救走之后多半还会回到幽州。” “其次,我们在蓝桥驿遇到的假千牛卫,明明是幽州口音,偏说自己是山东人。这就有些欲盖弥彰了,他完全不必撒这个谎。” 李元芳面露恍然之色,虎敬晖却还是一副不大信服的样子,只是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赵既看在眼里,寻思道:“再质疑又有什么用,都不远千里到幽州了,难道还想什么都不做又返回去?” 虎敬晖也知道狄仁杰打定主意留在幽州,便换个主意,打探情报,他又问道:“那下面我们该做什么?” 狄仁杰微微一笑,还没来得及开口,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原来是小二来了。 小二端着一盆热水进来道:“几位客官,旅途劳顿,洗洗脸,烫烫脚,解解疲乏。” “小二呀,我问你个事儿。城里出了什么事,为何如此戒备森严?”狄仁杰笑眯眯地问道。 小二看了看门外,低声道:“几位许是外地人,有所不知。昨天夜里,大柳树村的乱民打破城门,闯进大牢,抢走了十几名死囚犯。” 狄仁杰与赵既、李元芳交换了一下眼色,接着问:“方才进城之时,看到南门的刑台上绑着很多老人和妇女,那又是怎么回事?” “乱民救人之后跑进了深山,官军抓不到人。刺史大人一怒之下,把大柳树村里跑不动的老人妇女都抓起来了。贴出告示说,三天之内乱民不来自首,就要杀掉这些老人和妇女。”小二满脸不忍道。 赵既一声冷哼,大摇其头,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狄仁杰狠狠一拍桌子:“真是岂有此理!” 小二叹了口气:“造孽啊!”说着,快步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狄仁杰重重地哼了一声:“幽州刺史,封疆大吏,不知替天子恩养百姓,竟行欺凌老弱、草菅人命之举,也难怪国事无宁,外寇入侵了!” “大人,咱们此来乃为朝廷重案,我看这些小事是不是暂且放下,等案破后再行区处。”虎敬晖道。 虎敬晖听了小二所说,虽然还不清楚具体情况,也知道这是金木兰干的好事,随意开口,帮忙遮掩。 狄仁杰突然转身,目光如电,盯着虎敬晖:“小事?民生乃朝廷一等的大事,我身为幽州都督,遇此不平之事,岂能袖手旁观?” 虎敬晖见狄仁杰大怒,知道说错话了,连忙请罪。 狄仁杰则对虎敬晖讲起了一番君舟民水的道理,将太宗皇帝李世民搬了出来,虎敬晖只好乖乖接受教诲。 赵既沉思了许久,突然对狄仁杰道:“大人,我看我们直接找幽州刺史方谦,先把南门那些老人妇女救下来。” 赵既可记得,原剧这些无辜百姓,都被方谦杀死灭口了。 狄仁杰抿住嘴,双眉紧皱,仔细考虑赵既的建议。 许久之后,狄仁杰摇了摇头:“暂时还不宜打草惊蛇。我们明天先去附近的乡间看看。” “这样,今夜趁守备松了,看看能不能给乡亲们送些吃食和饮水,替他们缓解缓解。” “我向伱保证,两天之内,一定救下这些百姓。”狄仁杰信誓旦旦地说。 ----------------- 赵既、狄仁杰等买了些饭菜饮水,至夜之后,准备去探视那些刑台上的百姓。 狄仁杰不会武功,身形不便,目标太大,留在了客栈。 狄仁杰想让虎敬晖体会军民“鱼水之情”,便令他与赵既一起行动,李元芳则留下负责狄仁杰的安全。 虎敬晖出发前表情僵硬,有些不情愿,可狄仁杰的话他不好违拗,只得遵命。 二人趁夜来到刑台,结果半个兵影都没有见到。 幽州刺史方谦确实是一个脓包,将幽州军政搞得一塌糊涂。 半夜时分,由于城门被攻破一次,方谦下了严令要盯紧犯人,可士卒还是不长记性,无人肯熬夜看守刑台。 “亏我还准备了点蒙汗药,用不上了。”赵既道。 “用不上是好事,我们动作快些,早点回去。” 虎敬晖有些不耐,快步走向刑台,赵既也跟了上去。 刑台上有人正在呻吟:“哎呦…哎呦…” 虎敬晖到了跟前,不知怎的,立在原地不动了。 赵既没辙,走上前去,他倒很有主意:“大柳树的村民听了,我们是土地爷麾下的卫士。土地爷可怜你们,令我等来给你们送些吃的。” 听到赵既的话,有人哭嚎起来:“哎呀,土地爷救救我们吧…我们是冤枉的…” 周围的百姓也都附和起来,哀嚎声大了起来。 赵既赶忙道:“土地爷说了,两日之后,就会有人来救你们。不要哭,不要哭,惊扰了看守军士,土地爷也没办法啦!” 百姓一听,顿时不哭了。 赵既就将食物和水一一喂给众人,他回头看了一眼站着不动的虎敬晖。 “虎将军,你也帮帮忙吧。” 虎敬晖叹了口气,虽然无奈,但还是上前帮忙,二人花了些功夫,将饮水和干粮喂给了众人。 “你们早些休息,养精蓄锐。不可将今夜的事说出去!”赵既向村民叮嘱道。 “谢谢土地爷救命,谢谢土地爷…呜呜…”村民们个个感激涕零,许愿要烧香上贡。 赵既又将村民好生抚慰了一番,虎敬晖站在一旁,看着赵既和村民仿佛亲密无间,默然无语。 折腾了许久,回程时已经下半夜了,乌云遮月,街上半个人影都没有,冷风飕飕吹过,一片黢黑与寂静。 想着最后百姓感恩戴德的样子,赵既不免感慨道:“虎将军,我记得你也是穷苦出身,怎么白天说出那种话?” 赵既分明借故刺激虎敬晖,还叫他说不出话来。 虎敬晖脚步沉重,神色隐隐有些沮丧,似乎被赵既牵动了心中往事。 他回忆起族人被武则天杀害的场景,回忆起被流放岭南,亲人一一病故的场景,回忆起自己颠沛流离的少年经历…… 他的脑海中也闪过白天老人的惨状,闪过刚刚村民泣涕涟涟的画面。 对武则天的仇恨、心存的善念在他脑海中交织,他仿佛陷入了苦与恨的地狱中。 过了许久,虎敬晖才缓缓答道:“我只是怕…怕耽误了陛…朝廷的大事。” 虎敬晖的声音虚弱了许多,不再是往常那样雄壮有力,“陛下”两个字竟令他有些难以启齿。 赵既察觉到虎敬晖的情绪波动,知道他良心未泯,不再多言,加快脚步。 一路无事,二人很快回到了客栈,正看见一个黑影从狄仁杰的房间飞出。 赵既如梦初醒,一拍脑袋:“哎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第11章 大柳树村 飞出去的黑影就是李二,他在白天偷听到狄仁杰一行人的身份,准备夜间前来求助。 只是李二在潜进狄仁杰房间的过程中被李元芳察觉,二人交手,若不是狄仁杰令李元芳刀下留人,这位李二此刻已经做了刀下之鬼。 赵既和虎敬晖赶回来,正好看见李二逃走,二人顾不上追击,先进房间查看狄仁杰的安危。 “大人,怎么回事?”赵既问道。 李元芳解释道:“是个杀手,若不是大人让我收手,他已经死了。” 狄仁杰却摇头,并不认可李元芳的说法。 “我看不像。这次咱们的行程绝对保密,没有任何人知道。” “而且,我现在身份已定,再派杀手来行刺,无异于告诉朝廷,杀害突厥使团的贼人就在幽州,对手应该不会这么蠢。” “那他为什么要半夜潜进房间?”李元芳有些不解。 狄仁杰轻轻一笑,反问李元芳:“你为什么半夜潜进蓝桥驿?” “大人的意思是,这个人也有话要说?而且他白天也不方便现身?”赵既明知故问道。 狄仁杰也不敢肯定李二潜入客栈的原因:“不好说,我更想知道,他是如何得知我们已到幽州的?” 他的目光,隐晦地扫过虎敬晖,李元芳,赵既三人,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只等生根发芽。 ----------------- 第二天一早,天空阴云密布,凉风吹袭,看起来要下雨。 赵既、狄仁杰四人雇了一辆驴车,买了许多食物,一路跋涉,前往大柳树村。 虎敬晖一路上将昨夜赵既装神弄鬼的事说给狄仁杰听,权当解闷。他自己当时明明一副臭脸,却把经过说得生动有趣,逗得狄仁杰、李元芳都满脸笑意。 虎敬晖伺候皇帝惯了,实在很会逢迎,体贴入微。他善于察言观色,能逗笑,肯服侍,有危险第一个站出来,也难怪狄仁杰后来不愿意接受他是内奸。 此行明明是探查民间疾苦,却被虎敬晖搞得像郊游一般,赵既心中不悦,面无表情,看着他表演,一言不发。 “承远,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李元芳笑着拍赵既的肩膀,赵既还是一张冷脸。 李元芳察觉到不对,问道:“我怎么看你脸色不大好?” 赵既抬头望天:“要下雨了,刑台上那些老人妇女有罪受了。” “是啊,我们得快些赶路,不能浪费时间了。”狄仁杰也担忧道。 赵既这么一搅和,几人的心情瞬间没了,加快步伐往大柳树去。 虎敬晖落在最后,冷冷地看着赵既背影,追了上去。 ----------------- 经过半天的跋涉,几人在晌午时分赶到了大柳树村。 偌大的村子一片凋敝景象,听不到鸡啼犬吠,寂静地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整個村子见不到半个人影,家家门户大开,稍微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 四人也不知道该去哪,在村中没头苍蝇一般乱转。 忽然,赵既看到一个人影闪过,伸手一指:“大人,那边有人!” 几人赶忙追了过去,来到一间草房前。 房门大开着,狄仁杰伸手敲了敲门,没有回答。 狄仁杰缓缓走进屋去。草房一共两进,外面是灶台,里面就是卧房,里外间只靠一块破布帘相隔。 狄仁杰又喊了一声:“有人吗?” 仍然没有回答。 赵既四下环顾一番,走到灶台前,伸手端起铁锅。“哇”的一声,灶台里面传来了女人的叫声。 一个满面黑灰、蓬头垢面的中年妇女蜷缩在灶台里大哭:“军爷饶命!饶命啊!俺家只剩下我和孩子,没有人造反!” 狄仁杰赶忙过来扶起她,温声安抚道:“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军爷。” 妇女见狄仁杰满脸和气,不似恶人,慢慢平静下来,赵既将她从灶台里扶出来。 妇女一声招呼,一个小女孩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头扎进母亲的怀里。 “老人家,你们是什么人啊,怎么到了这儿。”妇女喘了口气问道。 狄仁杰顿了一顿,看了赵既一眼,笑着说:“我是此方土地,他们是我手下的力士,听说你们受难,特地给伱们送吃的来了。” “真的?”妇女大喜,拉着孩子给狄仁杰磕头。 狄仁杰赶紧将人扶起来,俯身摸摸孩子的脸,问道:“饿了吧?” 孩子点点头。 “你去村里找找,把大伙都叫出来,到这吃饭。”狄仁杰笑着对妇女道。 “唉!我这就去。”妇女一溜烟跑了出去。 狄仁杰扶着孩子的肩膀,看着妇女离开,扭头对着赵既三人道:“敬晖,你去弄点柴火,元芳把车拉过来,承远生火做饭。” 赵既三人分头行动,将装食物的驴车牵过来,准备生火做饭,只是虎敬晖找柴火慢了些。 那幸存的妇女将散落的村民召集到狄仁杰这里,老老小小有十几个人。 其中有会做饭的,也帮忙张罗起午饭,很快饭就熟了,众人聚在一起吃起来。 村民中为首的一个叫张老四,狄仁杰从他的口中探明了村民暴乱劫狱的真情: 村民的慰抚款项被吞,民田被占,向衙门告状,刺史方谦不但不予理睬,反而将告状的村民定为死罪,打入大牢。 村子里的年轻人造反跑了,官兵就来抓老人孩子,将村子洗劫一空。 狄仁杰、赵既等个个听得义愤填膺,怒不可遏,承诺要为村民做主。 只是天公不作美,屋外传来一阵惊雷,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赵既又想起了刑台的村民,他眉头紧皱道:“大人,下雨了,刑台上那些父老可怎么办?他们年老体衰,恐怕熬不过这大雨了。” 深秋时节,一场秋雨一场寒。刑台上都是些老弱妇孺,经过两日折磨,再被大雨淋一夜,哪有活路可言。 狄仁杰闻言也非常担忧:“我本想连夜赶回去,等明天再想办法救他们,没想到天降大雨,这却有些难办了。” 众人都是步行而来,雇来的大车倒有一匹驴子,可是也不够四人往返。 狄仁杰犹豫片刻道:“看来只有现在就走,冒雨赶回去。” 虎敬晖闻言大惊失色,赶忙劝阻:“大人,这可不行,您光想着村民,可您老也一把年纪了,哪能冒雨赶路啊?” 李元芳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大人,现在只有靠村民们自己撑过去了。如果您病倒了,村民不是更没指望了吗?” “方谦下令,三天内就要处死村民,我岂能见死不救?”狄仁杰皱着眉头道。 狄仁杰已经下定了决心,以他对百姓的态度,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百姓去死。 “大人,不必麻烦了。我脚程快,一人回去即可,只要将圣旨交给我,我自有办法。”赵既拱手道。 狄仁杰站定在原地,看着赵既许久:“好,人命关天。承远,我相信你。必要时,就是劫狱,也先把人救下来。” 他从虎敬晖那里取来了圣旨,走到赵既跟前问道:“要不要元芳和你一起去?” 赵既婉拒道:“不必,我一人足矣,元芳和虎将军还是留下保护您的安全吧!” 狄仁杰点了点头,拍着赵既的肩膀嘱咐道:“雨天道路难行,路上一定多加小心。” 赵既应承下来:“大人放心,我一定救下百姓!” 说罢用衣服包住圣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虎敬晖看着赵既走远,眼中凶光闪烁。他在外出捡柴火时发现了一直尾随众人的李二。 赵既离开,虎敬晖夜里要动手了。 第12章 计划救人 赵既从狄仁杰手里拿到圣旨,脚下生风,向幽州城飞奔,官道上的泥水被他疾驰的身影激起,四处飞溅。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拍打在他身上,浸透了他的衣物,浸透了他的衣服,却不能阻断他的思绪。 要救百姓,最直接的方法便是找到方谦,拿出圣旨,证明身份,然后令他放人。 然而赵既知道方谦此人歹毒至极,又胆大包天。直接令他放人,只怕他阳奉阴违,搞一出类似“乱民攻城”的戏码,杀人灭口。 赵既心中明白,这样的做法不仅可能让村民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还会暴露狄仁杰的行踪,让方谦提前有所防备。 因此,他必须另辟蹊径,巧妙地避开方谦的视线,制定一个更为周密的营救计划。 如果单独行动,赵既清楚自己无法凭一己之力冲破城门,救出百姓后也无处安置他们。 百姓缺少避雨之所,最终逃不过方谦手下官兵的追捕,还是死路一条。 他知道,他需要寻找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一个能够提供安全藏身之所的人。 “要足够大,且最好能避开方谦的搜查。” 在脑海中快速回想着幽州城的官员情况,赵既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幽州长史。 他隐约记得,原剧中方谦造反,整个幽州衙门,大小文武官员三分之二都参与了进去,但还有一些官员坚守本心,没有被方谦裹挟。 幽州长史就是其中之一,后来还被狄仁杰委以重任。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事情就不难办了。 “对了,就是幽州长史,必须说服他帮忙。不过萍水相逢,想要说服他帮忙,恐怕也不容易。” 赵既心中一定,脚步更加坚定地向幽州城赶去。紧赶慢赶,终于在傍晚时分,城门关闭之前赶到幽州城。 磨刀不误砍柴工,赵既先回客栈,将湿衣服脱掉,换了一身千牛卫正装。 小二指明了长史府的位置,赵既直奔长史府而去。 ----------------- 夜色渐浓,大雨如注,赵既来到长史府邸前。 他随意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伸手试了试衣服最里层,圣旨依然完好,然后“哐哐哐”开始砸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长史府上的下人撑着伞,打着灯笼,问道:“你找谁呀?” “我找你们长史大人,衙门有要事通知他。”赵既急道。 下人见到赵既的衣着打扮,又看他湿透的衣服,知道是官府中人有急事,不敢阻拦,很利索地就带赵既去见长史。 长史名叫乔泰,他一见到赵既身穿千牛卫衣服,便觉事情不简单,开口问道:“敢问这位将军,有何贵干?” 赵既没工夫寒暄,自报家门:“我乃是幽州都督、钦差狄阁老手下的千牛卫,有要事找你。” 说罢,赵既也不啰嗦宣旨,直接将圣旨交给乔泰相看。 乔泰接过圣旨,上面有些水渍,他快速扫了一眼,赶忙拜倒在地:“幽州长史乔泰,不知钦差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请恕罪。” “长史大人快快请起,狄阁老现在不在幽州城内,我只是为他打个前站。”赵既一边说,一边将乔泰扶起来。 乔泰站起身来,有些疑惑:“原来是这样,只是贵使为何不直接找刺史方大人,却先来下官这里?” 赵既并不直接回答,反而问乔泰道:“大柳树村村民被刺史方谦逼反一事,你怎么看?” 乔泰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赵既:“贵使是如何知道大柳树村民之事的?” 赵既没有确定乔泰的善恶,不愿意轻易泄露狄仁杰的行踪。 他语气稍显严厉,想逼迫乔泰说实话:“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是代狄阁老问你话,伱只说你的看法便是。” 这一招果然有效,乔泰脸色稍显为难,略作沉吟,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本州刺史方大人施政确实有些严酷了。下官几番规劝,可他就是不听,下官等也是没有办法呀。”乔泰有些无奈道。 乔泰看着赵既反应平平,还以为赵既不信:“贵使有所不知,方大人自一年前开始,将幽州军政全部握于自己手中,有事只与司马吴益之商议,下官等何曾有半点说话的份。” 说完这话,乔泰双手一摊,神情无比委屈。 看着乔泰表情言语不似作假,赵既暗自点头,判断他应该与方谦没有瓜葛。 赵既主意已定,给乔泰画下大饼:“长史大人不必忧虑,待狄阁老到后,必然收拾这个方谦,还你一个公道。” “现在,你先带人和我去南门刑台,将大柳树村父老救下。”赵既终于道明来意。 乔泰原本还想奉承一句“狄阁老英明”,没想到赵既还有后半句,一时愣住了。 “什么?这…这…这恐怕不太好办。”乔泰似乎畏惧于方谦的淫威,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你害怕?此事是狄阁老交代,耽误不得!” 赵既能理解乔泰的情绪,但人还是得救,并不松口。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幽州军政都在方谦手里。下官连一个衙役也指挥不动,又如何救人。下官和贵使去了刑台,那里的士卒也不听下官的呀。”乔泰仍然一脸为难道。 “那也要试一试,如果不成,再做计较。这不是和你商量,这是钦差钧令!”赵既见乔泰推脱,有些不悦。 “贵使,要不还是等狄大人到后再救人吧。”乔泰还是推脱。 赵既一拍桌子,手指着乔泰鼻子,大声斥责:“我看你们幽州官吏分明沆瀣一气,欺压百姓!今日如此大雨,那些百姓年老体衰,等狄阁老到了,他们焉有命在?” “方谦限大柳树村民三日内来州城自首,否则就要杀死刑台上的父老,明日就是最后一日,你当我不知道吗?”赵既越说越起劲,已然带了真火。 “你身为长史,竟忍心看着一群无辜的老人受死!你可有半点天良?幽州官员都似你这般模样,也难怪民不聊生。待狄阁老驾到,我必告你一状!” “你等着钦差卫队上门拿你吧!”放完了狠话,赵既扭头要走。 乔泰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额头直冒冷汗,他追上去赶紧抓住赵既的胳膊,挽留道:“贵使且慢,贵使且慢。” 赵既回过头来看着乔泰:“你有何话讲?” 乔泰叹了口气,一咬牙一跺脚,认命一般道:“也罢,下官帮忙就是了。” “贵使说吧,你想让下官怎么办?”乔泰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 赵既也不管乔泰情不情愿,只要他肯帮忙就好:“你带几个可靠心腹,准备几辆马车。与我同去刑台,假称押送犯人回大牢,半路将百姓带回长史府。” 乔泰这次没有推脱,只是担忧道:“前面的好说,就是怕刑台的守卒不听我的,不肯放人。” “你放心,我会让守卒听你的,只是,得准备点东西。”赵既饱含深意地笑了。 第13章 雨夜 乔泰在赵既好说歹说,威逼利诱之下,带着几个可靠的家丁仆役,披蓑衣,撑雨伞,也不打灯火,摸黑冒雨,直奔南门刑台而去。 这时候天黑透了,下着瓢泼大雨,睁眼看不清几丈之外,路上见不到行人。 乔泰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惴惴不安地问道:“赵将军,你让我带绳索和抹布干什么?” “你不是问守卒不听你的怎么办吗?这就是办法。”赵既笑道。 “啊?”乔泰闻言张大了嘴巴。 “怎么,你想反悔?”赵既只当乔泰临时变卦,看他的眼神陡然变得凶狠异常。 乔泰听着赵既语气不善,赶紧安抚道:“下官不是那个意思。咱们就这几个人,对付那么多守卒,只怕力有不逮啊。” “放心,我出手对付刑台的军士,你带人把百姓救回去照顾就好。” “可是,这…能行吗?”乔泰眉头紧皱,怀疑地看着赵既。 “一群臭鱼烂虾,何必在意。”赵既满不在意道。 “唉,希望如此吧。”乔泰没有底气,但是也拿赵既没辙。 赵既知道乔泰心虚,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真出了事,你将我交给方谦就是,谅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这是什么话,我乔泰岂是如此小人!将军不必再激我,今日我舍命陪君子,一定救下百姓。”乔泰气急道。 赵既笑着拍了拍乔泰的肩膀:“哈哈哈…这才像话,狄阁老知道了,必定对大人另眼相看。” 乔泰勉强露了一個笑容,摆摆手:“尸位素餐已久,愧对百姓,岂敢居功。” 二人不再迟疑,加快脚步,赶往刑台。 ----------------- 刑台之上,老人妇女还在雨中苦挨,看守的士兵都聚在茶棚里躲雨。 虽然是雨夜,但赵既一行人数量不少,还是惊动了守卒。 一堆人中有一个士卒撑伞过来,歪着头痞里痞气地问:“唉唉唉…伱们干什么的?” “瞎了你的狗眼,长史大人也不认得!”乔泰身后一个家丁骂道。 “哟,原来是长史大人来了,您稍等,我这就去叫我们头儿。” 那士卒立刻点头哈腰,跑到茶棚通报去了。 那天虐待老人的军官带着所有士兵走过来,问道:“这么大雨,大人不在府上歇着,怎么到这儿来了?” 乔泰先瞥了赵既一眼,开口道:“本官奉刺史大人之令,要把这些乱民押入大牢。” 说着就指挥家丁动手,把百姓从刑台上解下来。 军官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长史一行人,伸手阻拦:“慢着,刺史大人的手令在哪里?” “刺史大人口令,本官亲自带人来,有什么问题?”乔泰还是保持镇定,希望蒙混过关。 “不对吧,刺史大人怎么会让您晚上来传令?没有手令,恕我不能从命。” 军官很是不屑,根本不拿乔泰当回事,也可见乔泰这个长史被架空到何种程度了。 “赵将军,你看这…”乔泰双手一摊,无奈地看着赵既。 赵既也不说话,上去一耳光打在军官左脸上。军官被打得眼冒金星,向右转了好几圈。 军官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手捂红肿的左半边脸,一脸狰狞地看着赵既。 “哎呦,你,你竟敢打爷爷。弟兄们,给我上!” 军官一挥手,守卒都持枪杀向赵既。 赵既纵身跃起,在空中闪转腾挪,一阵连环脚,蹬在众士兵的胸前。 转瞬之间,所有士兵都被踢倒,满地哀嚎。 乔泰一挥手,家丁赶紧上前,捆人的捆人,堵嘴的堵嘴。 军官惊恐万分,知道遇到了狠人,转身踉跄着要逃走。 赵既一个箭步追上,一耳光打到军官右脸上,又打得他向左转了几圈,跌倒在地。 “哎呦…”军官坐在地上呻吟了半天,张嘴一吐,满手血水,还有两颗大牙。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称爷爷。” 赵既踏着燕双鹰的步伐,左摇右拽,走到军官的身前。军官害怕极了,在泥水里向后倒腾。 赵既蹲到军官身前,右手抓住军官的头发,用力摇晃,质问道: “是谁教你鱼肉百姓?是谁教你欺凌老弱?你难道没有父母、亲人!嗯?” “老人在刑台上被暴晒,不给水喝也就罢了,你竟把水在他眼前一滴一滴倒掉?” “你是人还是畜生?真是枉披了这一张人皮。”言罢一脚把军官踹飞老远。 军官疼得在泥水里打滚,看着赵既又向他逼近他,立刻忍着疼爬起来跪倒求饶。 军官哭腔道:“大人,你大人有大量,求你饶我一条狗命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还想有以后?呵呵…”赵既冷笑着朝他走去。 “像你这样的人要怎样改变?啊?” 赵既单手抓起军官胸前的衣甲,轻易把他揪过头顶,重重摔在地上。 军官被摔得五脏移位,吐出一口鲜血,挣扎着起来。 他看出赵既根本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忽然恶向胆边生,拼尽最后一口气力,大喊一声: “呀!我跟你拼了!” 军官从腰间抽出短刀,刺向赵既。 赵既双眼微眯,左手一伸,轻易攥住军官持刀的胳膊。轻轻一扭,军官痛苦地惨叫,刀也掉在地上。 “你不会改变,你只有死!” 赵既摇摇头,利落地扭断了军官的脖子。 旁边的众人都看呆了,赵既却面不改色,轻描淡写道:“此人欲行刺钦差,已经伏法。” 乔泰看到赵既如此强横,哪有二话,赶紧上前道:“赵将军,之前准备的几辆马车都到了。” “好,你立刻把人都带回去,连这些军士也先带回去。” “记住,慢慢走,分几批回,多绕几圈,从后门回府。千万不要惹人注目。我在这里守着,如果有追兵,我来应付。”赵既略一思量,作出了安排。 乔泰一指军官的尸体,有些颤颤巍巍地问道:“那他呢?” “我来处理。放心,一二天内,狄阁老必到幽州。到时候叫方谦吃不了兜着走。”赵既拍拍乔泰的肩膀道。 其实赵既哪说得准狄仁杰什么时候回幽州,只是暂时安抚乔泰罢了。 不过赵既属实有些画蛇添足了,事情到这个地步,乔泰想反悔都来不及,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等乔泰一行人安全退走后,赵既将军官的尸体高吊在刑台之上。 淋漓的大雨,溅落在赵既身上,也清洗着现场的一切痕迹。 赵既负手矗立在雨中,看着军官被倒吊的尸体,神思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 赵既趁着雨夜救人,另一边的虎敬晖也趁着雨夜杀人。 他给狄仁杰、李元芳下了迷药,换上蝮蛇的衣物,来到大柳树村附近的一座小庙。 小庙之中,李二正在闭目等待着什么。 “你要是不主动现身,想找到你还真不容易。”虎敬晖穿着“蝮蛇”衣服,头戴面具,冷冷地说。 虎敬晖再一次用手帕擦过幽兰剑,随手抛下,问道:“你不想站起来吗?” 李二依然镇静,双眼微合,不为所动。 虎敬晖不想偷袭于人,向前走了几步,提醒一声:“动手吧!” 随后挥剑刺向李二。 李二此时猛然睁大双眼,目光大炽,从地上的乱草堆里牵出一根麻绳,原来他在等虎敬晖的脚踩中陷阱。 虎敬晖挥剑斩断麻绳,不屑道:“雕虫小技。” 可李二跳起来,又从地上扯出两条绳索,拦在虎敬晖身上。随即跳向另一边,再抓起两根绳索。如此反复,竟结成了一个麻绳阵,眼看就要将虎敬晖困住。 虎敬晖行动看似受到制约,可是他的衣服中忽然飞出一条毒蛇,在空中划到李二身边,咬伤了他的手臂。 李二低头看了一眼伤处,立时感到有些头晕目眩,他不能再战斗下去了。不得已,撞碎窗户,逃进了茫茫雨夜中。 等虎敬晖挣脱身上的绳索,李二已经不见了踪影。 虎敬晖看着李二逃走的方向:“哼,想不到武功挺不错。” 虎敬晖对于毒蛇的剧毒非常自信,只当李二已经死了,竟然没有追李二,转身去了金木兰的山洞据点。 虎敬晖到山洞时,天宝银号的马五正押送许多大车进洞,这都是幽州府库中的钱财。虎敬晖并不多问,径直来到金木兰的闺房“清香小筑”。 金木兰见虎敬晖出现,走到他身前关心道:“回来了?” 虎敬晖也并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李二呢?”金木兰紧张地问。 “被我的蝮蛇咬伤,死了。”虎敬晖淡淡道。 金木兰松了口气:“这就好。” “我出手,不会有意外。”虎敬晖也不知是自信还是自大。 金木兰叹了口气,又问:“狄仁杰为什么放弃甘南,直接来到幽州。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可我们行事非常隐秘,可以说没有丝毫破绽啊。” “是你派去的杀手口音漏了馅,加上刘金在幽州被抓,他就笃定我们在幽州。”虎敬晖幽幽道。 金木兰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 她难以想象狄仁杰靠这两条就看破真相。 “没什么不可能的。现在,他又盯上了方谦,你让方谦收敛一些。”虎敬晖提醒道。 “不要紧,现在李二已死。虺文忠带着名单联络盟友,只等突厥大军一到,天下就是我们的,狄仁杰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济于事。”金木兰想通了要害,反而不在意了。 虎敬晖了解金木兰的野心,只是他想到幽州百姓的惨状,道:“我倒宁愿和你一起,离群索居,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金木兰依偎在虎敬晖怀里,说着情话:“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二人缠绵良久,终于,虎敬晖开口道:“我得回去了。迷药的药效快过了。狄仁杰洞察力惊人,我来见你,已经很冒险!” 金木兰看着虎敬晖离开的身影,幽幽叹了口气。 第14章善后 虎敬晖回到大柳树村时,正是半夜时分。 雨下得极大,即使虎敬晖身披蓑衣,他的衣服还是沾满了雨水。 他将身上的湿透的蝮蛇青袍、沾满泥水的靴子脱下,换上常服,又将湿衣物藏好,回到了狄仁杰安歇的住所。 狄仁杰在里屋还未清醒,虎敬晖蹑手蹑脚走进去,在李元芳的旁边躺下,假意睡着。 过了片刻,一声惊雷,李元芳和里屋的狄仁杰几乎同时惊醒。 李元芳晃了晃脑袋,起身方便去了。 李元芳身强体健没察觉异常,可同时惊醒的狄仁杰却感到头痛欲裂。 狄仁杰伸手摸过茶碗想要喝点水,但碗是空的。又是一道霹雳闪过,照亮了他手中的茶碗,上面竟然有些渣滓。 狄仁杰仔细看了许久,发现竟是蒙汗药。 他放下碗,披衣而起,穿上鞋子。 忽然,对面发出一阵轻微的“沙沙”声,狄仁杰定睛一看,一条蝮蛇盘在对面,很快又蹿出门去。 狄仁杰跟到外屋,虎敬晖躺在大炕上,已经沉沉睡去,李元芳却不见踪影。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房间的地面,狄仁杰看到地面上有些沾湿的迹象,一直延伸到“熟睡”的虎敬晖炕边。 狄仁杰正仔细观察着房间的每一处细节,李元芳却无声无息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令他吃惊地退了一步。 “大人,您找我?”李元芳道。 狄仁杰恢复了镇定,若无其事道:“这么晚还出去?” “我方便去了。”李元芳解释道。 狄仁杰低头看着李元芳脚下更明显的一条水渍,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狄仁杰开口道:“明天我和敬晖回幽州,看看承远那里的情况。元芳,你留下照顾大柳树村的乡亲们,不要让任何人伤害他们。” 李元芳自然没有异议,答应下来。他不知道,狄仁杰的真实目的是分别测试他和虎敬晖。 ----------------- 赵既趁着大雨将人救走,又在大雨中等待了半天,也等到没有所谓的追兵出现,于是径直赶去与乔泰会合。 赶到长史府,赵既并不直接敲门进去,反而绕着府邸观察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的迹象。 随后他翻墙而过,直接用轻功飞进刺史府,径直去了正堂。 正堂里,乔泰正背着手走来走去,时而摇头,时而跺脚,叹声阵阵。 等他一转身,不知何时赵既已经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看到赵既突然现身,乔泰顾不上吃惊,赶忙上前询问:“赵将军,情况怎么样?” 赵既却不慌不忙,抖抖身上的雨水,拿起一杯热茶,品了一口:“啊~” “哎呦,我的赵将军哎,你倒是说话呀。”乔泰拉着赵既,眼看着都要急哭了。 “放心,雨太大了,又是夜里,没有人发现。”赵既边喝边说道。 “你府邸周围我也都看了,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应该没有问题。” “但愿没问题吧。”乔泰算是舒了一口气,但还是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那些百姓和士兵都怎么样了?”赵既放下茶杯问道。 “百姓那里,我命人煮了姜汤、热水,都安排妥帖了。那些军士都关在柴房,严加看守。”乔泰有气无力地回应道。 赵既点点头,他对乔泰的应对很满意。 “乔大人,现在开始,禁止你府上任何人进出,封锁消息,静待狄阁老回到幽州。”赵既又补充道。 “我已经是关门谢客了。” 乔泰也不傻,一回家就封锁了消息,整个乔府也只有几个心腹知晓今夜的事。 “赵将军,这么大的事,瞒肯定是瞒不住的。狄阁老何时才能到幽州啊?”乔泰不安地追问道。 “狄阁老已经在幽州,只是在乡间微服私访,这两天内必到州城。就是狄阁老来不了,钦差卫队也该到了。我保你无事。”赵既安抚道。 乔泰点了点头,又问道:“赵将军,其实我不明白。你大可以直接找方大人,令他放人。何必要找我呢?” 赵既听出乔泰言语里颇有埋怨之意,不禁有些好笑,索性不再遮掩,直接与他说明狄仁杰的意图。 “不通过方谦救人,一来是为了防止他杀人灭口。二来狄阁老对方谦很不满,要查他的罪证,不能让他察觉。”赵既道。 乔泰听到这话,心有戚戚焉:“不瞒伱说,这位刺史跋扈惯了,军中都是他的爪牙,杀人灭口恐怕真做得出来,现在只盼望狄阁老快些来了。” ----------------- 次日清晨,云消雨霁,天空晴朗。 狄仁杰和虎敬晖深一脚浅一脚,在泥泞的小路上慢慢行进,不知不觉走进了小连子山。 虎敬晖抬头看了看太阳,停住了脚步:“大人,不对呀,我们走错了,这是进山的路,不是回幽州的路。” “没走错。我改主意了,好不容易出来,我们再多转转。”狄仁杰意味深长地说。 “可是,承远那边怎么办?钦差卫队也快到了,弄不好要出乱子。”虎敬晖担忧道。 狄仁杰突如其来的举动,令虎敬晖有些不明就里,内心慌乱。 “放心吧,承远机智过人,武艺高强,幽州那边交给他,应该出不了问题。”狄仁杰道。 其实狄仁杰也担心赵既,只是从蓝桥驿一路来的表现来看,赵既堪当大任。 何况现在赶回幽州已经来不及了,不如先留在乡间,看看有没有更多的线索。 虎敬晖看着狄仁杰油盐不进,眉头紧皱,他不明白狄仁杰为什么这么信任赵既。 他内心非常纠结,再这么让狄仁杰查下去,很可能会被狄仁杰抓到破绽。 小连子山正是金木兰的巢穴所在,万一狄仁杰误入其中,安全难以保证。 从个人情感上讲,一路上走来狄仁杰对他非常照顾,虎敬晖还是很尊重这個心系百姓的敦厚老者。 从金木兰计划来看,狄仁杰一旦出事,就等于告诉朝廷,幽州有大问题。 赵既、李元芳不是好惹的,他们一回报,朝廷必然派大兵压境,金木兰的计划就完了。 只是虎敬晖现在阻止不了狄仁杰到处寻访,只好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 再向前走,两人到了一片坟地前,上百座坟茔周围到处是白幡,纸钱。连片的坟茔上面都没有杂草,看样子是新的。 虎敬晖左右看了看道:“大人,好像是个乱葬岗。” 狄仁杰摇摇头:“我看不像。” 狄仁杰看着成片的新坟,感到奇怪,喃喃自语:“难道说同时死了许多人?不应该啊。” 虎敬晖道:“您说什么?” “啊,没有,我说快到晌午了,我们去前面的村子讨口水喝。打探打探情况。”狄仁杰遮掩道。 二人就顺势下山,到山脚的庄子里去了。 第15章李二现身 狄仁杰、虎敬晖顺势来到了小连子山脚下、小连子村一户山民家门前。 这一户的主人名叫陆大有,正在灶台边准备午饭,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他跑去开门,见到狄仁杰和虎敬晖站在院门前。 “你们二位是?”陆大有眨眨眼睛问。 “呵呵,我二人在山中迷路,误到此处,口渴难耐,能否讨碗水喝。”狄仁杰赔笑道。 “哦,请进。”陆大有不疑有他,将二人请进屋中。 他是个热心肠,给狄仁杰、虎敬晖倒了两碗水,并自我介绍道:“我叫陆大有,二位贵姓,怎么会迷路到这里?” 狄仁杰使出了一套经典话术:“在下怀英,这是我侄子敬晖。我们是走方的郎中,进山采药,不小心迷了路。” “您是郎中?”陆大有一听到郎中,弹簧似地蹦起来。 “是啊,怎么了?”狄仁杰问。 陆大有还没来得及再开口,里屋传出一声女孩子的惊叫。 门帘被猛地掀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跑了出来:“哥,不好了,他没气儿了!” 陆大有立刻冲进里屋,狄仁杰和虎敬晖也赶忙跟了进去。 陆大有一指炕上的病人,一脸焦急道:“先生,您赶紧给看看吧!” 狄仁杰上前一看,病人满面紫黑,双目紧闭,鼻中和嘴里慢慢淌出黑血。 虎敬晖在旁边更是惊呆了,躺在床上的病人正是昨夜破庙里的李二,他居然没死! 狄仁杰救人心切,并没有注意到虎敬晖脸色的异常。 他坐到床边,察看病情,判断道:“此人脸色紫黑、脉象孔涩,像是中了剧毒。” 狄仁杰表情凝重,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布包里面插满了银针。 他取出一根银针,在李二身上轻轻一刺,银针瞬间变得漆黑。 狄仁杰把银针凑到鼻端闻了闻,皱眉道:“味腥臭,是蛇毒。蛇毒怎么会这么厉害?” 他回头看向陆大有,征求意见道:“我没有把握,只能试一试。” 陆大有道:“您就死马当活马治吧。” 狄仁杰点头应允,让虎敬晖将李二扶起,随后他取出银针,在李二背后多处穴位施针。 不一会儿,李二垂着的头突然挺了起来,鼻孔和口中都流出大量黑血。 狄仁杰见施针有效,毒血被逼出,面露喜色:“有门儿,快端点儿热水来!” 姑娘赶快从外面端进一個木盆,为李二清洗起来。 狄仁杰便和虎敬晖、陆大有退了出去。 天已经晌午了,狄仁杰成功救了病人,陆大有无可酬谢,便将自家的午饭端给狄仁杰二人充饥。 他还很过意不去,感觉怠慢了客人:“家里穷,实在没什么可吃的,二位就对付着吃吧。” 随后又送一碗给里屋的妹妹。 虎敬晖看着碗里的野菜,奇怪道:“这是什么?” 狄仁杰叹了口气道:“这是野菜。” 虎敬晖夹起一筷子野菜,满脸为难道:“这能吃吗?” 狄仁杰苦口婆心道:“民生多艰啊!敬晖,你是贵胄子弟,久居朝堂,不知百姓之苦啊。看到了吧,这就是他们的口粮!” 虎敬晖被眼前的一幕深深触动,他想不到,这样一个古道热肠,老实淳朴的老乡,每天竟以此果腹。 他心中清楚,幽州百姓如此艰苦,与他那位情人脱不了干系! 虎敬晖夹起一根野菜放入口中,苦涩的味道让他难以下咽。 他神色迷离,喃喃自语道:“想不到,老百姓就吃这个。” 此时,陆大有从里屋走出,坐在狄仁杰对面。 狄仁杰见状,好奇地问道:“大有,你怎么不吃呢?” 陆大有摆了摆手:“我不饿。” 这话说得奇怪,哪有大中午不吃饭的道理。 狄仁杰不顾陆大有的阻拦,走到锅前查看。锅盖子一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陆大有急道:“先生,您快吃吧。” 狄仁杰将自己的碗推到陆大有面前,示意道:“大有,吃。” 虎敬晖也忙将自己碗中野菜拨给陆大有,跟着劝道:“大有,你就吃吧。” 陆大有还不好意思,连忙推脱。 只是狄仁杰一再坚持,陆大有也实在饥饿难耐,便大口大口吃起来,看着香极了。这看得虎敬晖愈发不是滋味。 狄仁杰看着陆大有吃得酣畅,也笑了起来,顺势和他拉起家常。 陆大有便将村子最近的情况一一说明。 原来官府封山,以青石沟子为界,禁止百姓上山打猎、砍柴,才令山民如此困苦。 不止如此,附近的乱葬岗,在半年前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镇甸——姚家铺。白天没有人影,夜里却很热闹。 附近百姓好奇,多有结伴前去打探的,结果数百人全都一去不回,随后更是经常传出青壮年失踪的消息。 村民都说是鬼怪作祟,只当失踪的人已死。 这才有了之前狄仁杰见到的那许多新坟,那都是衣冠冢。 虎敬晖心知肚明,这一切都与金木兰有关,他故意含糊其辞道:“大人,这也太邪门了,说不定真是鬼怪作祟。” 陆大有忙不迭的点头,但狄仁杰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不以为然道:“我就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 吃完饭后,狄仁杰写了一张药方,又拿了几两银子,交给陆大有,请他到附近的镇子按方抓药,顺便再买点粮食。 ----------------- 陆大有来到附近小镇的药铺,将药方和银子递给伙计,道:“按这方子抓药。给,这是银子。” 伙计接过来,拿起药方看了一眼,猛地抬头看着陆大有。 “客官贵姓啊?”伙计盯着陆大有,记住他的相貌。 “姓陆,叫陆大有。”陆大有憨厚一笑,老实答道。 “请稍等片刻。”伙计留下一句话,转身走进了里间账房。 陆大有只当他拿药去了,伸头朝里张望,可是帘子挡住了他的视线。 然而伙计并没有抓药,将银子和药方递给里面的掌柜。 “掌柜的,找到了,全是解毒药!” 掌柜的接过药方来看了一遍,大喜道:“人呢?” “还在外边呢。”伙计道。 掌柜的掀开帘子悄悄瞧了一眼陆大有,叮嘱道:“把药给他。他走之后立刻跟上去。千万不能跟丢了!” 陆大有提着一大包药走出药铺,浑然不知身后已有人暗中跟踪。 掌柜的眼见伙计跟了上去,迅速离开,前往山洞向金木兰报告。 原来昨夜虎敬晖离开之后,金木兰派人冒雨寻找李二的尸体。 只是于风派人找遍了小庙周围所有地方,也没发现李二的踪影。 金木兰大为光火,责令方谦再派官军下乡挨家挨户搜查,并派人严密监视附近的药铺,以查找买药之人。今天果然等到了陆大有。 药铺掌柜赶到山洞,向金木兰详细报告了陆大有买药的情况。 “能确定病人就是李二吗?”金木兰拿着药方问道。 “错不了,药方上全是解毒药。”掌柜的自信满满道。 于风一听,急忙请命道:“主人,让我带人去把李二除掉!” 金木低眉暗自沉吟,她想起了虎敬晖的提醒,开口道:“如今狄仁杰就在附近乡间寻访,我们的人不可随意乱动,以免露出马脚。” “那我们怎么办?”于风问道。 “你去通知方谦,让他派官军去抓李二。”金木兰果断地命令道。 第16章官军抓人 陆大有带着买的药材和粮食,满心欢喜回到家中,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将李二的行踪泄露了。 狄仁杰拿到药材,亲自煎药,为李二解毒,可是刚刚喂李二喝完半碗汤药,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声。 一伙官军打碎了大门,和虎敬晖、陆大有起了争执。 陆大有看官兵还要冲进里屋,便要阻拦:“你们要干什么?” “哼,干什么?你们这群刁民窝藏反贼,现在要抓你们。” 队长一脸蛮横,见陆大有胆敢阻拦,立刻拔刀来,砍向陆大有。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虎敬晖挺身而出,队长的胳膊被他紧紧攥在半空中,随后一把将刀夺了过来,再将队长踹倒在地。 队长挣扎着爬起来,自觉颜面尽失,气急败坏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把他拿下。” 周围的士卒见状,纷纷举起兵器,冲向虎敬晖。 虎敬晖不屑地一笑,一个转身,竟到了队长身旁,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众军见状,怕害了队长,都不敢再动弹。 刀刃的寒意让队长浑身一颤,他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想造反?” 此时狄仁杰从里屋走了出来,示意虎敬晖把刀收回。 狄仁杰眼神里充满怒火,他质问道:“这位长官,敢问谁是反贼,谁是刁民?” 队长见刀已离开自己的脖子,立刻向后跳开,与虎敬晖保持距离。 他仿佛重新找回了底气,颐指气使道:“里边那个中毒的就是反贼,你们窝藏反贼,难道不是刁民?” 狄仁杰听完,诧异地看了队长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屋里的李二,若有所思。 虎敬晖见此情形,眉头大皱,暗骂方谦的手下愚蠢。 队长见狄仁杰沉默不语,以为他怕了,便得意洋洋地命令道:“来啊,把这几个人都给我带走!” 虎敬晖闻言正要动手,却被狄仁杰抬手制止。 狄仁杰冷笑一声,道:“看来这個李二的身份不简单,官府的人如此急于抓他。是时候去会会方谦了。” 随后,众军上前,将狄仁杰几人以及屋内的李二一并带走,押往幽州,准备向方谦邀功。 ----------------- 幽州刺史府二堂,一片狼藉,地上杯子碎片散落一地,茶水洒得到处都是,方谦还在大发雷霆,无能狂怒。 他气得脸色通红,将桌子拍得震天响。 “反了!反了!这么多大活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看守的军士,被人吊死在刑台之上!简直是倒反天罡!” “大人息怒,歹人趁夜行事,确实难以防备,昨天又是大雨,现场没留下半点痕迹啊。” 他环顾四周无人,低声对方谦说:“至于大柳树村的村民,他们逃走也就罢了,只要我们找到李二,其他的事情都无关紧要。若是抓不到李二,上面怪罪下来,我们才吃罪不起。” 方谦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点了点头道:“伱说得对。只是,吏部已经行文,钦差狄仁杰即将抵达幽州。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我怎能不急?” 就在这时,一名衙役急匆匆地跑来报告:“大人,那个李二抓到了!” 方谦和吴益之闻言大喜,连忙问道:“人在哪里?” “现押在大堂之上。” 方谦一听,立刻带人前往大堂。 与此同时,久未露面的赵既从二堂房梁上现身,暗道:“这就来了,没想到这么快。” 他随即也赶向大堂。 赵既自雨夜救出刑台百姓后,便一直秘密监视着方谦的动向。 他知道狄仁杰正在微服私访,行踪不定,难以寻找。而且,如果赵既离开,乔泰那里可能会发生变故。 因此,他决定留下来,白天监视刺史府,夜里则返回乔泰家中休息。 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天时间,狄仁杰、李二等一行人就被抓到了刺史府。 赵既凭借高明的轻功,先通知了同在刺史府办公的乔泰,竟还是比方谦先到,藏身在梁上,目睹了堂下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衙役们要给狄仁杰等人带上刑枷,虎敬晖坚决不肯,双方发生了冲突。 虎敬晖被两个军士擒住双手,那个嚣张的队长还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这队长记恨被虎敬晖打了一顿,又踢了一脚报复:“小子,你再狠啊,你怎么不狠了。” 虎敬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奇耻大辱,他咬牙切齿地说:“好,你记住这一脚,等会别怪爷爷刀快。” 赵既眼见队长如此猖狂,感慨道:“真是不知死活。” 趁着虎敬晖转移众人注意力,赵既取出一粒小石子,弹到狄仁杰身上。 狄仁杰一痛,下意识抬头看向赵既的方向,只见赵既藏在房梁上,朝他点头。 狄仁杰看到赵既在此,也放下心来,也向他点头示意。 此时,方谦和吴益之也匆匆赶到。 那个不知死活的队长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上前邀功道:“大人,李二抓到。” 方谦、吴益之走到狄仁杰跟前,又看了地上躺着的李二,确认无误,放下心来。 队长见狄仁杰负手而立,丝毫不将方谦放在眼里,骂道:“刺史大人驾到,还不下跪!” 狄仁杰微微一笑,慢悠悠地走到大堂的正中,背对方谦,傲然挺立。 “一个小小的刺史,安得我跪。” “此人是谁?”方谦问道。 队长赶忙告状道:“他就是窝藏李二的刁民!” 方谦登时大怒,骂道:“窝藏反贼,以大逆论处。你死到临头,竟然还敢出言不逊!” 狄仁杰看都不看方谦一眼,冷冷道:“死到临头?大人说此话,还为时尚早吧。” “哦吼?难道你还能逃出我的掌心?”方谦仿佛被狄仁杰逗笑了,得意地摇头晃脑。 他慢悠悠踱着官步,坐到公案之上,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狄仁杰一听方谦言语,眼中便有怒意:“你的掌心有多大?权力有多大?” “是谁赋予你的权力,让你如此虐待生民,欺压百姓?我等何罪,无端遭受捆绑殴打?” “你身为刺史,在公堂之上,不问是非曲直便恶言相加,说什么死到临头,我看你这个官是做到头了!” 赵既在梁上静静地欣赏大戏,深感这个方谦的嚣张和愚蠢。 狄仁杰一行所见所闻,都是幽州刺史荼毒百姓,将幽州搞得民不聊生。 今天一上堂,这个方谦张嘴反贼,闭嘴死到临头,残暴可见一斑。 在狄仁杰眼里,方谦恐怕已经是个死人了。 金木兰不能长时间待在幽州,所以方谦在幽州向来说一不二,生杀由己,威福由心。长年累月下来,嚣张得不成人形。 蛇灵所重用的都是这种货色,还妄图窃取天下,真是贻笑大方。 堂上的方谦听到狄仁杰这一通质问,简直不相信耳朵。 这几天屡屡出事,他受了上峰一肚子气,正没处发泄。此时狄仁杰还敢顶撞于他,无疑是在火上浇油。他愤怒到了极点,非要叫狄仁杰好看! 他厉声喝道:“真是巧舌如簧!等一会儿大刑之下,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死到临头!” 方谦本事没有,官威却足,惊堂木一拍:“大胆刁民,见到本官竟然不跪,巧言令色,大言炎炎,本官先定你个藐视公堂之罪!来人,给我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众衙役闻言,就要上前捉拿狄仁杰。 这边虎敬晖还未有所动作,狄仁杰先大喝一声:“谁敢造次!” 狄仁杰一声怒喝,震撼整个大堂;一身虎威,竟将衙役慑住,不敢动弹。 梁上的赵既也被这声势所震:“好家伙,狄胖胖这身形不是开玩笑的,不看戏了,准备出场。” 赵既悄悄地潜出大堂,准备与乔泰会合。堂下众人都被狄仁杰镇住,没有察觉。 方谦见衙役被狄仁杰的气势所慑,气得直跺脚:“还不动手!” 吴益之比方谦聪明些,看出蹊跷。 他赶忙来到方谦身旁,低语道:“大人,此人非同一般,还需谨慎行事。” 方谦虽然心中怒火难平,但也意识到狄仁杰非同小可。他强压怒火,缓缓坐下道:“若不是吴司马求情,你已经皮开肉绽了!” 狄仁杰却不领情,报以一声冷笑。 方谦装腔作势地使劲一拍惊堂木:“你叫什么名字?何方人氏?做何营生?到幽州何干?给我如实招来!” 狄仁杰昂首挺胸,不紧不慢道:“在下,姓狄名仁杰,并州人氏。官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加黜置使,兼幽州大都督!奉旨钦差提调幽州一切军政要务!” 此言一出,大堂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像雕塑一样凝固住了。 冷汗顺着方谦的额头滚滚而下,在他身旁的吴益之双手微微颤抖。 过了片刻,方谦强自镇定,突然一拍桌子,装模作样地喝道:“大胆刁民,竟敢冒充钦差,真是罪不容诛!你说你是狄大人,有何凭证?” 话音刚落,赵既和乔泰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大堂门口,高声喝道:“幽州刺史方谦接旨!” 第17章前倨后恭 方谦、吴益之看到赵既、乔泰,既不敢置信,又感到大事不妙。钦差背着刺史先联络长史,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赵既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方谦,面无表情地喝道:“幽州刺史何在?见圣旨为何不跪!” 这一喝声如同惊雷炸响,方谦、吴益之如梦初醒,急忙从刺史案台后走至赵既面前,双膝跪地。 “臣…臣方谦接旨。”方谦的声音颤抖,透露着难以掩饰的惶恐。 赵既扫了方谦一眼,缓缓展开圣旨,高声宣读:“自三皇治世,五帝定伦,……故着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加黜置使,兼幽州大都督狄仁杰代天巡狩,查察吏治,便宜行事,所至之处,如朕躬亲。钦此。” 赵既念完,将圣旨递给方谦,他却跪在下面抖如筛糠。 赵既的声音中透露出几分戏谑:“方大人,接旨啊。” 方谦双手哆嗦着接过圣旨,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臣…接旨。” “方大人不验验真伪?”赵既再次挖苦道。 方谦一听此言,刚要起身,却又吓得赶紧跪伏在地,连连磕头:“卑职不敢…卑职不敢,卑职不知狄大人驾到,狂言造次,望乞大人恕罪。” 狄仁杰此刻才冷冷开口:“方大人好大的官威,自进公堂后,何曾问起狄某的姓名?”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卑职罪该万死!”方谦悔之无及,只是磕头不止。 狄仁杰觉得火候已到,不再难为方谦:“罢了,起来吧。” 方谦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个踉跄,几乎又要跌倒。 狄仁杰看着方谦丑态毕露,讽刺道:“前倨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方谦不敢言语,低头装死。 狄仁杰不再与他计较,为方谦介绍虎敬晖和赵既:“这二位是皇帝亲勋,千牛卫中郎将虎敬晖,备身左右赵既。” 方谦赶忙要向虎敬晖见礼,虎敬晖大手一挥,拦住了他:“诶,“方大人,稍后再叙。” 虎敬晖走到人群中,躲在人后面的队长被如同小鸡一样提溜了出来。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那队长吓得脸都瘪了下去,一个劲求饶。 虎敬晖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呵呵,饶命?殴打钦差,该当何罪!” 赵既在旁边一唱一和道:“殴打钦差,罪该凌迟处死,夷灭三族。” 方谦没看到队长打虎敬晖耳光的事,只当是抓人时起了冲突,还要在旁边求情。 他赔笑道:“虎将军,有道是不知者不罪。想必军士也是无意的,可否放他一马?” 这个队长其实是方谦心腹,否则方谦也不会把缉拿李二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此时队长出了事,方谦还想保他一手。 狄仁杰不满方谦的说辞,质问道:“不知者不罪?” “难道他欺压百姓,草菅人命,也是不知者不罪?此贼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方谦见狄仁杰发怒,心中一紧,赶紧命令道:“将此贼拿下,收押狱中,明日午时明正典刑。” 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打算拖延时间,等明天来個假死脱身。 虎敬晖暗骂方谦愚蠢,此贼在陆大有家中已经露出了破绽,还不尽早杀了,等狄仁杰反应过来,就要被抓住把柄了。 “慢着。”虎敬晖挥手拦住了要上前拿人的军士。 “就不劳方大人动手了!”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杀人灭口。 虎敬晖慢慢向队长走去。队长浑身一软,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将、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虎敬晖完全不理会队长的求饶,径直从他腰间拔出钢刀,他对刀锋吹了口气:“刚刚我说过了,等时候到了,别怪爷爷的刀快!” “请将军息怒,这公堂之上,还是不要动刀吧。”方谦道。 他也是蠢到了一定程度,还在开口阻挠。 狄仁杰眼中闪过精光,缓缓开口道:“敬晖,要不,此贼就交给方大人处置吧。” 不过这一次虎敬晖没有像往常一样对狄仁杰百依百顺。 他开口道:“不瞒大人说,卑职并不相信方大人,现在抓了,也许到晚上就放了,还提什么明正典刑。” 方谦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不满道:“虎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下官不明白。” 虎敬晖被方谦的愚蠢气得不轻,那眼神看着方谦,简直要吃人。他被打了一个耳光,又被踹了一脚,还出不得气了! “有什么不明白的,公然殴打钦差,已是罪该万死,拖出去砍了就是,还什么明正典刑。方大人难道不是有意为他开脱吗!” 虎敬晖满脸怒色,竟持刀慢慢逼向方谦。 方谦被虎敬晖吓得发毛,声音有些颤抖:“下、下官,决无此意啊。” “这贼子打了我千牛卫中郎将一个耳光,就如同打皇帝的脸。打了皇帝的脸,该怎么样?” 虎敬晖铁塔一般的身躯站到方谦面前,方谦有如亡魂丧胆,结结巴巴道:“该……该死。” 虎敬晖厉声道:“错,是该夷灭三族!我杀他一个,已经是给刺史大人面子了。” 说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队长一刀劈死,队长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倒在血泊中。 满堂众人都没想到虎敬晖会猝然发难,暴起杀人,全部呆若木鸡。 方谦和吴益之更是感同身受,仿佛那刀是劈在了自己身上。 乔泰也震惊于虎敬晖的雷霆手段,他隐晦地看了赵既一眼,似乎回想起了雨夜中的血腥场景。 赵既则察觉了他的目光,转头回了一个自认为和蔼可亲的微笑,乔泰惊骇欲死,赶紧低下了头。 狄仁杰不管众人作何反应,趁着虎敬晖震慑住众人,义正词严地宣布:“从今日起,凡官吏有敢仗势欺人,横行乡里,压榨百姓者,罪同此贼!” 公堂上的所有幽州官吏,齐齐拜倒,高叫道:“谨遵钧命!” 狄仁杰又一指地上躺着的李二:“此人暂时寄押在本督下处,待伤愈后,由本督亲自讯问。” 方谦和吴益之对视一眼,大感不妙,赶紧阻拦道:“大人,此人杀官越狱,罪大恶极……” 狄仁杰虎目一睁,打断道:“怎么,方大人有意见?” 赵既、虎敬晖挺身上前,方谦一看地上队长的尸体,头摇似拨浪鼓:“不不不,下官没有意见。” ----------------- 小连子山,清香小筑。 金木兰听说刺史公堂上发生的事,目瞪口呆,一声惊叫,跌坐在椅子上。 于风还算镇定,他开口提醒道:“主人,李二现在落入狄仁杰手中,一旦他开口说话,那一切就都完了!” 金木兰神思未定,摇着头难以接受现实:“狄仁杰竟和李二撞到了一起,真是不可思议!” 于风想得很简单,他满脸凶狠道:“一不做二不休,杀掉狄仁杰,永绝后患!” 金木兰闻言,面色骤变,怒斥道:“杀死狄仁杰,你说得轻巧!这等于告诉朝廷,我们在幽州。虺文忠名单联络还没有消息,突厥外援也没到。届时朝廷大军一到,你我都将化为齑粉。” “那我们怎么办?”于风问道。 金木兰眼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她缓缓踱步,思忖片刻后,终于开口: “还是得杀死李二,叫他不能开口。狄仁杰并不清楚李二的身份,李二一死,狄仁杰就是再能,也无力回天。” 金木兰主意已定,命令道:“速速通知蝮蛇,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除掉李二。” 第18章对峙公堂 狄仁杰、赵既在公堂上亮明身份,方谦连忙在城中安排都督公馆,让狄仁杰一行安歇。 赵既将狄仁杰等人的行李从客栈中搬出,妥善安置在公馆之中。 他按惯例查探了都督公馆一圈,走进房间向狄仁杰禀报:“大人,外面有眼线。” “意料之中。”狄仁杰捻着胡须,若有所思。 随后,他扭头看向虎敬晖:“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之前要微服私访的原因,若是一上来就找到方谦,就被盯住了,什么也发现不了。” 虎敬晖一脸佩服的表情,拱手道:“大人深谋远虑,卑职自愧不如。” 赵既原本以为虎敬晖只是在恭维狄仁杰,故笑而不语。 谁知虎敬晖不知哪根筋不对,才说了好话,却又撩拨狄仁杰:“只是,卑职不明白,我们是来查使团被杀案的,这些民案查得再清楚,又有什么用呢?” 狄仁杰一听这话脸色就垮了,大摇其头道:“自古圣贤治世,都是以民为本。百姓有难,为官者不闻不问,甚至如方谦这般加紧盘剥,再以酷刑防民之口,这是天下大乱的征兆。” “为官者,解民疾苦为先。突厥入寇,不过是癣疥之疾。似方谦这等贪官污吏,才是心腹大患。” “换句话说,万一突厥来袭,幽州就是前线,你指望方谦这等货色抵抗外敌吗。” 狄仁杰越说越严厉道,虎敬晖听着不禁有些冒汗,头低了下去。 赵既乐见狄仁杰训斥虎敬晖,也在旁边帮腔道:“大人所言不差,我前番雨夜解救大柳树村父老,也觉得幽州府兵纪律涣散,疏于操练,难堪一用。” 狄仁杰听到赵既提到村民,连忙问他:“刑台上那些百姓情况如何?” “大人放心,百姓都在幽州长史乔泰府上,好生休养着。”赵既回答道,“只是……”他稍作迟疑,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只是什么?”狄仁杰追问道。 赵既便将他杀死队长,高吊在刑台,并将众士兵都绑走等事情一一道出。 狄仁杰有些哭笑不得,无奈道:“情况紧急,这也怪不得你,只是手段未免有些…冲动了。” 狄仁杰毕竟不是迂腐之人,将赵既轻轻放过,一点也不追究。 最后,狄仁杰安排了接下来的任务:“明日敬晖去通知元芳回城,承远去乔泰那里将刑台上的百姓接回。我们先给方谦来个敲山震虎。” ----------------- 次日一早,幽州的文武官员听闻钦差大人驾到,纷纷来到刺史府大堂参见。 狄仁杰身穿经典的银青官袍,端坐在方谦的刺史宝座上,赵既按剑站在狄仁杰身后。 方谦、吴益之和乔泰分别坐在左右两侧的首位和次位上,三人看似平静端坐等待狄仁杰发话,实则各有各的心思。 手中惊堂木一拍,狄仁杰高声问道:“幽州刺史方谦何在?” “卑职在!”方谦赶紧出列。 “大柳树村村民造反一事,你可知道?”狄仁杰语气不善地问。 “回大人,大柳树村村民一向奸猾狡诈、不服王化。突厥破城时,他们替敌兵引路,残杀我大周百姓。等官军收复幽州,这些刁民又怀恨在心,聚众造反…” “你给我住口!”狄仁杰一声怒喝,打断了方谦的狡辩。 “明明是你纵容贪官污吏,侵吞慰抚款,又强占民田,弄得民不聊生。” “百姓进城告状,你不但不与民申冤,反而撕掉状纸,将人抓进大牢,要处死村民,这才激起民变。” “如今见了本阁,还在巧言令色,百般诡辩!难道不知国法森严吗?” 狄仁杰对方谦一通大骂,令满堂文武侧目。 方谦却表现得仿佛受了天大冤屈,忽得跪倒在地,大喊道:“大人,卑职冤枉啊。” 坐在一旁的吴益之早有准备,跳出来声援道:“大人容禀,朝廷所发慰抚款,刺史衙门悉数发到县中,再由各县令负责发放,州中没有截留一丝一毫啊。强占民田,撕掉状纸等事,更是子虚乌有。这…这都是不知从何说起的事。” 方谦也趁机添油加醋,痛心疾首道:“是啊,大人,卑职一心为民,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定是有人恶意中伤,望大人明察秋毫。” 两人一唱一和,表演得滴水不漏,显然是事先排练好的说辞。 赵既冷眼旁观,心知二人早有准备,今日可能不会露出什么破绽了。 狄仁杰冷笑道:“哦?这么说来,倒是本阁错怪伱了?” “大人初来乍到,或许是听了某些小人的谗言。卑职一直是恪尽职守,为民请命,何曾有半点劣迹?” 方谦转头瞥了长史乔泰一眼,似乎说小人就是他。但乔泰面不改色,不理会他。 狄仁杰听到方谦无耻的言论,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惊堂木,厉声道: “哼!本阁亲自走访大柳树村,所见所闻,皆是你们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铁证!你还在此大言炎炎,说什么恪尽职守,为民请命,你可知世上还有羞耻二字!” 此言一出,方谦顿时乱了阵脚,他没想到狄仁杰竟已暗中到大柳树查访。 他脸色一变,强词夺理道:“大人但会罗织罪名,口说无凭,不知证据何在?” 狄仁杰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冷笑一声:“你以为本阁没有证据?赵既,将证人带上来!” 赵既随即将安排在偏厅的老者吴老二带上堂,他就是刑台上那个求水的老人。 方谦、吴益之看到真有人证上堂,又吃了一惊。他们实在没有想到,刑台失踪的犯人会落到钦差的手里。 赵既看着二人惊慌失措的表情,略带玩味地笑着。这次虎敬晖不在,恐怕没有人为二人擦屁股了。 果然,吴老二没有半分迟疑,将方谦等人的罪行和盘托出。 狄仁杰好似胜券在握:“怎么,证人在此,你还有何话说?” 方谦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这…这…” 但是吴益之又从旁说话了:“大人,此人乃是造反的乱民,因被官府抓住,怀恨在心,胡乱攀咬,他的话恐怕不足为信。” 方谦长吁了一口气,声音大了起来道:“吴司马所言不错,大人想必就是受了乱民的蒙蔽,这才对卑职有所误解。” 到这还不算完,吴益之一使眼色,幽州文武竟有半数以上都为方谦求情。 这些人众口一词,说什么“方大人是为民做主的好官”“钦差大人明鉴”云云,只有乔泰等寥寥几人沉默不语。 赵既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睛微眯,心道:“这个吴益之还有点意思,跟方谦一比,显得机灵太多。” 这同样有些出乎狄仁杰的预料,他一时有些下不来台。只得挥挥手,先令人把吴老二带下去好生照料。 狄仁杰想过方谦会有同党,可着实没想到他在幽州势力如此之大,这么多的官员都与他同流合污。 不过狄仁杰也并没有打算一次就扳倒方谦。他转念一想,又面带笑意,幽州的情况出乎预料,那更说明来对地方了。 赵既上前附到狄仁杰耳边道:“大人,要不要让乔泰他们出来说话。” 原来赵既和乔泰联络了许多对方谦不满的官员,准备了不少方谦的黑材料。 不过狄仁杰另有打算,微微摇头拒绝了。 他转头又对方谦换了一副笑脸,连尴尬之色都没有:“啊,看来是本阁果然是对方大人有所误解,还望方大人海涵。” 方谦自己都没想到狄仁杰变脸如此之快,却也就坡下驴:“大人言过了,误会解开就好。” 这时候,虎敬晖从后堂走了出来,禀报道:“大人,元芳回来了,钦差卫队也到了。” 方谦赶忙道:“我已经安排妥当,大都督行辕就设在幽州城的吴园之中。” 狄仁杰还是一脸笑意道:“好,刺史大人有心了。” “岂敢岂敢,都是分内之事。”方谦又是拱手,又是弯腰,甚是谦恭。 二人一番客套,仿佛之前的一切不愉快都没有发生,但狄仁杰心里已经有了更深的打算。 第19章敲山震虎 在吴园的正堂之上,狄仁杰与赵既、虎敬晖、李元芳、乔泰等人各分主次坐下,狄春则侍立一旁。 刚刚在公堂上狄仁杰与方谦对峙,气氛难免剑拔弩张,到了都督府,众人明显轻松不少。 赵既首先站出来,为乔泰邀功道:“大人,此次营救刑台的大柳树村父老,多赖长史大人助力。” 狄仁杰微笑颔首道:“乔长史心系百姓,本阁心中甚慰啊。” “狄阁老谬赞了。此事还是赵将军出力最多,卑职不过略尽本分。” 乔泰倒很会做人,不忘了捧赵既一把。 听到乔泰出言吹捧,赵既自然投桃报李:“长史大人过谦了。当时我孤身一人,若无大人相助,岂能成功?方谦气焰嚣张,大人能不惧淫威,挺身而出,实在难能可贵。” 狄仁杰一听此言,想到今天公堂之上的情景,也赞叹道:“不错。幽州许多官吏都与方谦同流合污。你不仅独善其身,还能出手救人,确实勇气可嘉。” “狄阁老过誉了,卑职愧不敢当。” 乔泰谦让一番,旋即话锋一转,出言试探道,“只是方谦在幽州大权独揽,爪牙极多。他肆意妄为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您在公堂之上都奈何不得他,卑职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乔泰本来与赵既约定,在公堂上一鼓作气把方谦扳倒。 没想到狄仁杰今天却雷声大雨点小,轻轻放过了方谦,这令他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赵既听出乔泰的弦外之音,出言解释道:“大人今日之举,意在敲山震虎,并非是轻易放过方谦。” “钦差卫队未到,我们势单力薄。而方谦在幽州一呼百应,假如逼迫太甚,恐怕适得其反。”赵既讲出了狄仁杰的难处。 狄仁杰也安抚道:“不错,而今钦差卫队已到,可以放心大胆地动手了。” 乔泰恍然大悟,又道:“大人如此说,卑职就安心了,只是不知大人打算从何处入手对付方谦呢?” 狄仁杰没有回答,反而问起了乔泰:“大柳树村是幽州哪个县治下?县令是谁?” 乔泰虽然不解其意,还是如实回答:“大柳树村是三合县治下,县令名叫赵传臣。” 狄仁杰闻言,立马安排道:“元芳,你带着狄春,持我的尚方宝剑,立刻赶到三合县,传唤赵传臣即刻到府。” “是。”李元芳、狄春双双领命,动身去三合县。 赵既看出狄仁杰的意图,问道:“大人是否还是打算从慰抚款一事入手?” 狄仁杰点头:“慰抚款一事,已有村民为证,若再得赵传臣证词,那就是铁证如山,由不得方谦抵赖。” 乔泰一脸钦佩地看着狄仁杰,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虎敬晖则演技爆发道:“大人还是心太善了。依着我,方谦在公堂上如此猖狂,直接治他一个大不敬,谅他也说不出什么。” 狄仁杰却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只当虎敬晖还在生挨打的气。 他目光深邃,看着虎敬晖道:“你忘了,我们来幽州并不是查方谦。” “大人,这话末将听不明白。”虎敬晖装得一脸憨厚道,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狄仁杰看着虎敬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好像要看透他的伪装。随后,淡淡地让乔泰下去继续查证方谦的违制之举,留下赵既和虎敬晖两人。 赵既闻弦歌而知雅意,道:“大人是有意支开乔长史?” “是啊,有些事情,他不便听到。”狄仁杰还是非常谨慎,并不完全信任乔泰。 虎敬晖在一旁有些不解,不知狄仁杰想说什么。 狄仁杰突然转头看着虎敬晖:“敬晖,还记得你之前屡屡提醒我调查使团案,如今怎么反倒不急了?” “大人越说叫人越糊涂了,我们不是在查方谦吗,怎么又扯到使团案了。”虎敬晖装傻充楞道。 赵既看着虎敬晖表演,有些按捺不住道:“虎将军,你看方谦此人能力如何?” 虎敬晖虽心知不妙,但仍故作镇定地回答:“方谦能力平平,未见有什么过人之处。” “可是按乔泰的说法和我们的经历看,这个方谦不仅把持州政,甚至都插手到军队中去了。这恐怕说不上能力平平吧。”赵既意有所指的反驳道。 “也许,也许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长处?”虎敬晖继续装傻充楞道。 狄仁杰摇了摇头:“要想把持一州军政,仅凭一人之力是不可能实现的。他背后一定有帮手。” “是啊,按乔泰的说法,州中官员,凡是与方谦作对的,要么是调走,要么离奇身亡。光幽州这几個县的县令,就换了七八个人,这实在匪夷所思,绝不是单凭个人能做到的。”赵既分析道。 “承远说得有理,我有一种感觉,方谦的背后,就站着使团案的真凶。”狄仁杰突然开口道。 大柳树村见到那条蝮蛇之后,他已经确定使团案的真凶就在幽州。 慰抚款被吞、小连子村的人口失踪、鬼镇姚家铺、官府封山,还有那个身中剧毒的李二。无数诡异的事件都在佐证狄仁杰的判断。 这个幽州刺史方谦偏偏独揽军政大权,州中的大半官员甘为爪牙,幽州兵马他也任意指挥。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如果方谦和使团案的真凶有联系,那么说明敌人所图非小。 虎敬晖心中一紧,但表面上仍装作不解:“大人,这会不会太过牵强了?” 狄仁杰露出谜一样的微笑:“日后你就会知道了,让我们拭目以待。” “哦,那末将可就等着看好戏了。”虎敬晖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 只是他表面从容淡定,其实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听到狄仁杰将方谦和使团案联系起来,由不得虎敬晖不怕。这才几天的寻访,就让狄仁杰接近了真相。 照这种调查进度,用不了几天,他与金木兰的计划就要彻底暴露了。 虎敬晖忽然又想起了金木兰的传信:“不惜一切代价,杀死李二。” 他眼中闪露出一丝凶光,也许只能这么做才有一线生机。 赵既目光扫过狄仁杰和虎敬晖两人,希望能从二人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他感到疑惑,为什么狄仁杰突然在虎敬晖面前提及使团案和方谦的联系。 方谦是金木兰的手下不假,但狄仁杰目前并没有真凭实据证明这一点,只是捕风捉影。 按照狄仁杰的习惯,悬念一般是留到最后再揭晓。 他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判断,尤其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 赵既想着:“狄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也许在我走之后,大柳树村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他猜得没错,狄仁杰自从大柳树村发现了蒙汗药和那条毒蛇之后,知道内奸就在身边。 于是狄仁杰开始了对李元芳和虎敬晖的试探,令二人分头行事,就是试探他们各自的反应。 今天狄仁杰突然对虎敬晖提起方谦和使团案的联系,正如在公堂上质问方谦慰抚款一样。 那就是要敲山震虎。 让敌人感到威胁,都动起来,自然就会露出破绽。 第20章赵传臣 都督府正厅里,赵既、狄仁杰、虎敬晖三人支开乔泰说了一番隐秘。 虎敬晖身为千牛卫中郎将,要负责钦差卫队的安排,先行告退,处理军务去了。 赵既则老老实实做狄仁杰的护卫,陪在他身边。 没过多久,李元芳、狄春带着赵传臣回到了都督府。 “大人,三合县令赵传臣带到。”李元芳和狄春恭敬地禀报道。 “来得好,我正要见他。”狄仁杰示意将赵传臣带上正堂。 随后,一个蓄着山羊胡须,满脸苦相,身穿七品朝服的中年官吏被千牛卫带到正堂。 “卑职三合县令赵传臣,叩见钦差大人。”赵传臣见到狄仁杰,慌忙拜倒。 狄仁杰没有让他起身,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可知罪?” “这…卑职不知。”赵传臣略感吃惊,他虽然嘴上说不知,但那张苦脸似乎早已预示着他内心的恐惧。 “一年之前,朝廷的慰抚款去了哪里?”狄仁杰单刀直入,给足了赵传臣压力,希望他露出破绽。 赵传臣表情极不自然,但嘴上异常痛快,直接交代了罪行:“大人,这笔钱,是……是小人私吞了。” 狄仁杰眉头一挑,继续追问道:“哦?为何如此?” 赵传臣浑身颤抖着道:“大人,卑职见财起意,自知罪孽深重,请大人处置。” “哦?那这笔巨款现在去了哪里?”赵既突然插话,眼神锐利看着赵传臣。 “这…这,卑职已经花光了。”赵传臣随便搪塞道。 “那么大一笔巨款,你一个人全花光了?干什么花光了?”赵既眼露凶光,咄咄逼人。 赵传臣被问得汗流浃背,支支吾吾道:“卑职,卑职……记不清了。” “呵呵,记不清了?赵传臣,这可是夷三族的罪,我劝你还是说实话!”赵既威胁道。 赵传臣一张嘴微微开阖,想要说什么,又不敢说出,满脸皱纹挤在一起,显得更加苦涩。 “大人,求您别再问了,卑职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把头一低,仿佛认命道。 “赵县令,你我同姓赵。听我好言相劝,那方谦一惯歹毒,他的话,不可信。”赵既又劝道。 赵传臣跪趴在地上,仿佛充耳未闻,不为所动。 “你要知道,慰抚款事关重大,方谦一个小小的刺史遮掩不住,他只是把你当做替死鬼。”狄仁杰道。 “说实话,我可以留伱一条生路。否则的话,不仅你会被杀死灭口,你的家人也会因你而死。你可要想清楚了。”狄仁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赵传臣听到家人也要死,惊得抬起头来,旋即又低了下去,就是不开口,看上去打算死硬到底了。 狄仁杰见状,也不难为他:“明天你自会知晓。把他带到东花厅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接近。” 赵既得令,便带人把赵传臣押送到东花厅。 他拍拍赵传臣的肩膀,留下一句话:“想要开口随时叫门口卫士,好自为之吧。 房门哐的一声关上,最后一道光也锁死,房间内变得一片黑暗,赵传臣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神探狄仁杰系列的东厢房、东花厅、东跨院,懂的都懂。一般是为反派或内奸准备的,沾上了准没個好。 ----------------- 在都督府后堂,李二躺在床上,依然昏迷不醒。 狄仁杰坐在床下凳子上,亲自为他诊脉,虎敬晖、李元芳和陆大有在一旁陪侍。 良久后,狄仁杰捋了捋胡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嗯,他的性命已无大碍了。” “这都是大人医术高超,妙手回春。”虎敬晖也满脸带笑,任谁也看不出他比所有人都更想李二死。 “等他醒过来,我们一定会大有所获。”狄仁杰自信道。 赵既此时进来禀报:“大人,赵传臣已经送到东花厅看管起来了。” 狄仁杰满意地点点头:“赵传臣被抓,方谦、吴益之必然坐不住,明天必定会来打探消息,到时候我们给他演出戏。” 虎敬晖、等都不明所以,只有赵既露出会心的笑容。 ----------------- 刺史府里,方谦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 司马吴益之推门而入,方谦急切地问:“情况如何?” 吴益之叹了口气道:“赵传臣被狄仁杰扣在都督府了。” “看来这个狄仁杰是抓住慰抚款的事不放了,非要置我们于死地不可。”方谦咬牙切齿地说。 “只要赵传臣能咬死不松口,狄仁杰就还是拿我们没有办法。”吴益之分析道。 “狄仁杰是何等人物,我在公堂上已有所准备,却还是被他问得汗如雨下。赵传臣能顶住吗?”方谦对赵传臣表示怀疑道。 “可赵传臣是我们提拔起来的,大家同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还不至于出卖我们吧。”吴益之想了想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明天一早,我们去都督府探探口风,再见机行事。”方谦决定道。 ----------------- 第二天一大早,方谦、吴益之赶到都督府问安,只是被赵既拦在都督府大门外。 “二位大人这么早,有何贵干呐。”赵既笑吟吟地看着二人。 方谦、吴益之满脸堆笑道:“狄阁老初到幽州,舟车劳顿,我等特来向大人请安。” 赵既面露为难之色,推托道:“请安?嗯…这个…恐怕不太方便啊。” 方谦、吴益之二人对视了一眼,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不知有何不便?” 二人问完话,赵既却左顾右盼,眼神飘忽,不肯回话了。 吴益之见此情形,哪里还不懂。 他掏出一块分量十足的银锭,悄悄塞到赵既手中,低声道:“将军行个方便吧。” 赵既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掂了掂手中的银锭:“哎呀,二位大人太抬举我了,请随我来吧。” 说罢,他在前方引路,方谦和吴益之紧随其后,进了都督府。 途中,方谦小心翼翼地探问道:“听说狄阁老昨日与一位县令会面,不知是真是假?” 赵既也假装拿人手软道:“哦,确有此事,是三合令赵传臣,狄阁老与他通宵畅谈,看样子颇为赏识这个赵县令啊。” 方谦与吴益之一听这话,都觉得大事不妙,脚步也不由得停下,几乎想拔腿而逃。 赵既察觉到了二人的异样,回头催促道:“二位大人,怎么不走了,正堂马上到了。” “哦,这就走,这就走。”方谦挤出笑容,赶紧跟了上去。 来到正堂,赵既推开门:“二位稍等,我进去通报一声。” 就在这一瞬间,方谦和吴益之看到一个身穿绿色官服的背影躲进了内室。 “他说的是真的!”方谦面如死灰,窃窃私语道。 “想不到赵传臣真的出卖了我们。”吴益之也是如坠冰窟,垂头丧气。 方谦还未再开口,只听到里面狄仁杰厉声责骂:“真是自作主张,为什么不事先通报……” 后面狄仁杰声音却有意低了下去,好像刻意不让外人听到。 赵既随即狼狈地走了出来,神情略显尴尬,向方谦、吴益之拱拱手,也不说话,自顾自走了。 随后,狄仁杰竟然面带笑容,竟亲自迎出,将方谦、吴益之引入正堂。 方、吴二人面对狄仁杰突如其来的热情,不敢掉以轻心,小心防备。 三人寒暄过后,方谦还想探听消息,只是被狄仁杰以“只论友情,不谈公事”的说法挡了回去。 狄仁杰又提议去狮子楼品尝当地名菜,方谦和吴益之二人心怀鬼胎,不敢久留,应付后匆匆离去了。 赵既手里把玩着银子,目送二人远去后,回到都督府正堂。 正堂里狄春穿着官服耍宝,令人忍俊不禁。 “老爷,我演得如何?”狄春问道。 “差相仿佛吧,不要耍宝了,赶紧换了衣服,陪承远一起,带人把赵传臣送回三合县。”狄仁杰命令道。 赵既和狄春领命而去,正厅内恢复了平静。 第21章活捉刺客 方谦和吴益之二人从都督府狼狈归来,回到刺史府二堂,脸上的惊恐仍未散去。 二人饮了些茶水压惊,议论起来。 “这个狄仁杰真称得上笑里藏刀,他这假模假样,简直比那天在公堂还可怕。”方谦心有余悸地感叹道。 吴益之也附和道:“大人所言极是,姓狄的表面上和颜悦色,背地里却死咬着慰抚款不放,他如此表里不一,正是要我们放松警惕,然后一击致命。” “真是条老狐狸。”方谦骂道。 正当二人议论之际,一名监视都督府的衙役匆匆来报:“大人,千牛卫已护送赵传臣返回三合县了。” “什么?”方谦闻言,顿时慌了神。 吴益之分析道:“赵传臣必定是已经招出慰抚款的事了,否则狄仁杰不会放他出都督府,更不会派千牛卫护送。” “不错,定是如此,可现在该怎么办呢?”方谦问道。 吴益之一手下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道:“派人去三合县,做掉赵传臣。” “不可,不可。”方谦连连摆手,“狄仁杰非等闲之辈,赵传臣被刺身亡,他岂能猜不出是我们所为。” “那又怎么样,只要杀了赵传臣,就是死无对证。你是堂堂刺史,又有幽州上下的官员做保,狄仁杰也不敢随意动你。”吴益之向方谦力陈己见。 他想着公堂上幽州官员一起施压,使狄仁杰不再逼问方谦的情形,企图故技重施。 方谦显得有些焦躁,不肯答应吴益之。 他反驳道:“之前狄仁杰之所以不敢动我们,是因为他的钦差卫队没到。如今他手下有兵,恐怕不会再吃这一套了。” 吴益之一听方谦推脱之言,急道:“哎呀,方大人,现在不是迟疑的时候,必须当机立断。” “你不要忘了,赵传臣知道天宝银号,如果他把天宝银号也泄露出去,上峰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他劝说不成,转而威胁起方谦。 一听吴益之提到天宝银号,方谦果然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天宝银号是金木兰在幽州城内经营的最大据点,也是她造反的资金、粮食来源。 一旦天宝银号出事,金木兰必定不会放过方谦。 方谦深思虑再三,终于下定决心要除掉赵传臣这个心腹大患。 他深吸一口气,道:“也罢,看来只有杀人灭口了。你立刻联系张勇,令他派人去三合县除掉赵传臣。” 吴益之立刻抱拳,飞奔而去。 可笑这两个蠢材也不动脑子想想,如果赵传臣招供,自然已经将一切和盘托出。 现在想起杀人灭口,黄花菜都凉了。 ----------------- 三合县衙后堂内,赵既正对赵传臣进行最后的叮嘱。 “我们在县衙内外布下了天罗地网,如果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示警。”赵既严肃地吩咐道。 “赵将军,真的有刺客会来吗?”赵传臣还是一副苦哈哈的表情,不太信任赵既。 “你且静观其变。”赵既淡淡地回应。 赵传臣无奈摇了摇头,举起杯子就要喝茶,但是茶杯空了。 一行人大清早从幽州城奔波到三合县,没有休息,现在接近正午,赵传臣实在口渴难耐。 “来人呐,去泡些茶来。”赵传臣转头向仆役吩咐道。 仆役应声是,便下去泡茶。 赵既看到这一幕,劝阻道;“赵大人,如果我是你,从现在起,就不会再吃喝任何东西。” 赵传臣咽了口唾沫,有些恐惧道:“这……伱的意思是,他们会下毒害我?” 赵既也不回答,将一個水囊扔给赵传臣:“这里面的水是干净的。再奉劝一句,远离门和窗户。” 随后便带人退了出去,只留下赵传臣一人在后堂。 赵传臣心中还有些怀疑赵既的言辞,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远离了门窗,坐在了安全的位置。 他开始喃喃自语,好像是祈祷,希望神仙保佑。 赵既从外面看到赵传臣的举动,不禁笑出声来。 其实他与狄仁杰早有商量,做了两手准备,万一刺客不来,便找人假扮刺客,不怕赵传臣不说实话。 然而,没等多久,一个仆役低着头,端着茶水缓缓走来。 赵既一眼看出端倪,此人与之前从后堂中出去的那个仆役身高体型都有所不同,心知他是刺客所扮。 但是赵既不动声色,想着:“这个赵传臣,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吃点苦头,恐怕他还不肯说实话。” 他故意吩咐千牛卫不要检查,将刺客放进去,随后悄然藏身于后堂梁上,静观其变。 仆役端着茶水顺利走进房间,关上门来到赵传臣身边,低声说道:“大人,请用茶。” 赵传臣看到茶水,回想起赵既的忠告,心中警觉,只觉得其中有诈。 他瞪大了眼,猛地站起,大声呼救:“来人呐,快来人呐,救命啊!” 刺客见事情败露,面露异色,立即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向赵传臣扑去。 就在此时,赵既从梁上跃下,一脚踢出,刺客来不及躲闪,惨叫一声,被踢倒在地。 茶杯摔碎在地,冒出缕缕白烟,看样子是添了什么酸性毒药,腐蚀了砖石。 赵既摇摇头,暗道:“方谦手下的人真是不讲究,这种毒药真有人肯喝吗?不过说不定是要硬灌下去。” 狄春听到房里的动静,带着千牛卫冲入房间,将刺客制服。 赵传臣看着刺客,惊恐万分,哭诉道:“他们…他们真的要杀我。” “我们没有必要骗你,若想活命,唯有说出你所知道的一切。”赵既冷静地劝说道。 赵传臣忙不迭地点头:“我这就与赵将军赶回幽州,向狄阁老坦陈一切。” 赵既却没有立即答应,他指着狄春手上一份千牛卫常服说道:“不急,你先把衣服换上再说。” “这是何故啊?”赵传臣不解的问道。 赵既解释道:“都督府周围有方谦的眼线,你换上这身衣服,以免被他们认出来。” “好。我马上就换。”赵传臣劫后余生,对赵既言听计从,更衣去了。 趁着赵传臣换衣服的空档,赵既审问起了刺客。 卫士已经将刺客用绳子绑了。赵既拔剑架在刺客脖子上,逼问道:“你是什么人,是谁派你来刺杀赵传臣的?” 刺客被绑得动弹不得,他咽了口唾沫,眼中溢出了恐惧,只是暂时没有开口。 赵既轻笑一声:“不见棺材不落泪。” 随即竟然挥剑斜砍了下去。 刺客立刻求饶,眼泪都吓出来了:“啊呀,大人饶命,饶命啊。都是上封的命令,不干小人的事啊。” 其实赵既不可能真动手,只是没想到这个刺客如此窝囊,经不住半点恐吓。 “还不快说!”赵既厉色道。 王小二战战兢兢道:“我说,我说,小人名叫王小二,是游击将军张勇手下的军士。今天上午,张将军命我来三合县杀死赵传臣,做成畏罪自杀的样子。” “你是张勇手下的军士?他怎么会派你前来?”赵既疑惑道。 王小二既然招供,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军有所不知,张勇手下有十几个和我一般的军士,都是军中好手。我们经常收到命令,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是这样,还有没有别的要交待?”赵既又问道。 王小二点点头:“这次张勇还派了一个接应小人的,现在就在县衙后墙等候。” 赵既一听,对着王小二恐吓道:“你在头前带路,把另外一个也抓了。若是抓不到人,立刻把你杀了!” 王小二瑟瑟发抖:“小人不敢欺瞒将军,这就带路。” 众人跟着他,果然在衙门后墙找到另一个刺客。 那刺客见到王小二被绑着带人过来,翻墙想跑,早被墙外的千牛卫抓个正着。 赵既又将他审了一遍,所得供词与王小二大差不差。 “应该是方谦和金木兰手下的精锐杀手互不统属,这才找了这些不入流的货色,怪不得如此不堪一击。游击将军张勇…这倒是个意外收获。”赵既眼光锐利,心中有所筹谋。 “赵将军,赵县令和两个刺客衣服都换好了。”狄春报告道。 “好,我们立刻启程,回都督府。” 第22章顺藤摸瓜 赵既一行人从三合县衙出发,瞒过了方谦的眼线,平安返回都督府时已经傍晚。 将赵传臣安排在东花厅,刺客带下去由千牛卫看管,赵既准备向狄仁杰交差,半路却碰上了李元芳快步走来。 “元芳,大人现在何处?”赵既问道。 李元芳扬了扬手中的盒子,道:“大人在后堂照看李二,李二蛇毒又发作了。大人让我取雪蟾前去救治。” 赵既一听就知道是虎敬晖又暗中作祟,再次毒害李二,只是伪装成蛇毒复发的假象。 他虽心知肚明,却并未声张,而是与李元芳一同疾步赶往后堂。 进入后堂李二的房间,只见狄仁杰正全神贯注地为李二施针。 众人屏息凝神,生怕打扰了他。 李二的上衣已被褪去,赵既不经意间,瞥见了其左臂上的虎头飞鹰纹身,心中不禁一紧。 待狄仁杰施针完毕,李元芳将雪蟾递给他,道:“大人,雪蟾已经拿来了。” 狄仁杰连忙接过雪蟾,道:“敬晖呀,搭把手,把李二的嘴撬开,把雪蟾喂下去。” 虎敬晖坐到床上,撬开李二的嘴。 狄仁杰便将雪蟾送入李二的口中,又向咽喉深处捅了捅,眼看着李二咽下去。 众人都不再动作,静待着雪蟾生效。 片刻之后,狄仁杰又试了试李二的脉搏,摇了摇头:“唉,看样子是不行了。” “难道连圣上御赐的雪蟾也不管用吗?”李元芳面露哀色,为李二感到可惜。 狄仁杰眉头紧锁,无奈道:“雪蟾乃至寒之宝,有去毒化淤的功效,但毕竟不是救命的仙丹。我真不明白,蛇毒怎么会二次发作呢?” 陆大有附和道:“我也觉得奇怪,本来好好的,突然一下子就犯了病,七窍流血。” 李二一直由陆大有悉心照料,狄仁杰严禁闲杂人等接近,赵既也鲜少涉足此地。 今日机缘巧合之下,赵既不仅目睹了李二的危情,更意外地发现了那纹身。 他原本以为要到方谦死后,狄仁杰拿到虎头飞鹰戒,才有机会说破李二的身份,不过今天看到纹身,倒有机会提早一些。 只是赵既忽然注意到,身旁的李元芳也是一脸惊讶的表情。 “哎呀,忘了,李元芳也很了解突厥,他大概也看到了纹身。”赵既暗道不好。 他隐晦地看了一眼身前的虎敬晖,感觉到这不是个好时机。 虎敬晖虽然刚刚给李二下了毒,但是李二毕竟有一线生机,有机会挺过去。 如果此时说破李二的身份,搞不好刺激到虎敬晖,再下杀手,那就糟了。 “不能让元芳说出李二的身份。”赵既暗中盘算,准备有所动作。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李元芳身后,用手指轻轻敲击了他的后腰。 李元芳疑惑地回头,却看到赵既指了指李二的左臂,轻轻摇了摇头,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所幸狄仁杰、虎敬晖的目光都集中在李二身上,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些小动作。 李元芳之前还在惊讶李二身上出现突厥王族的标志,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 可是赵既的动作表明他也注意到了李二的纹身,那就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不过赵既好像示意自己不要说出去,李元芳尽管不明所以,还是信任了赵既,同样回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赵既见李元芳领会了他的意图,心中稍安,舒了一口气。 他随即转向狄仁杰,故意提及赵传臣的事,希望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他拱手道:“大人,有好消息,一切如您所料,赵传臣愿意开口了。” 狄仁杰果然面露喜色:“好,他人在哪里?” “他此刻正在东花厅等候。”赵既答道。 “好,立刻去东花厅。”狄仁杰说着便欲起身。 赵既却伸手拦住了狄仁杰,又道:“大人,还有一件要紧事需要您定夺。” “是何事?”狄仁杰问道。 “前往三合县刺杀赵传臣的刺客,乃是游击将军张勇手下的军士。”赵既道。 “你能肯定吗?”狄仁杰有些严肃地问道。 “确凿无疑,两名刺客均已供认不讳,他们时常接受此类命令。”赵既回答道。 事情牵涉到了幽州军队,不由得狄仁杰不重视。 他思虑片刻道:“你持我的尚方宝剑,带一百卫士,立刻拘拿张勇到府。” 赵既领命而去,可是刚出都督府大门,便见方谦的几個眼线在周围徘徊,形迹可疑。 夜色深沉,街上没有行人,这几个人却在都督府周围乱逛,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赵既骑在马上略作沉吟,把马鞭一指,道:“把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先给我抓起来。” 方谦的几个眼线见势不对,想跑却来不及了,被卫士蜂拥而上,抓到赵既跟前。 “送进都督府去。再仔细搜查,看看是否还有漏网之鱼。等抓了张勇,回来再收拾他们。” 赵既处理了眼线,打马先行,卫士紧随其后,赶向张勇的府邸。 ----------------- 张府正堂内,张勇、胡进宝和方洪亮三人聚在一起,正密谋着什么。 张勇满脸愁容,显然心事重重。 胡进宝看上去一脸焦急,问道:“张兄,你派去的人有消息了吗?” 张勇叹了口气,摇头道:“唉,派去的都是好手,但至今尚无音讯。” “也许是白天找不到好机会,他们打算趁夜下手,说不定明天就有好消息了。”方洪亮倒是看得开,在一旁宽慰道。 张勇犹豫了一下,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方大人这次派人去杀赵传臣,摆明了和钦差大人对着干。” “不要说事情败露,就是成功了,恐怕也瞒不过狄阁老。人是我这里派出去的,我担心最后查到我头上。” 说着张勇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神情十分沮丧。 “没办法,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方大人出了事,我们也不可能独善其身。”方洪亮看得明白,并不纠结。 “话虽如此,就怕我成了下一个赵传臣。”张勇担忧道。 方谦下令杀死赵传臣灭口,还是令手下党羽有些心寒的。 胡进宝、方洪亮听到张勇如此说法,也都各有所思。 就在此时,张勇手下的家仆慌忙来报:“将军,不好了,千…千牛卫打进来了。” 张勇、方洪亮三人面面相觑,都面露惊愕之色。 不等他们有所反应,赵既已带领千牛卫将正堂包围得水泄不通。 赵既一边快步疾行,一边吩咐卫士:“把住各个出入口,任何人不得走动!” 他扶剑大步跨进正堂,扫了一眼众人,厉声喝道:“哪个是张勇?” 张勇见赵既来势汹汹,心知大事不好,但还是佯装镇定:“我就是游击将军张勇,你是何人,为何带兵闯进我的府邸?” “我乃狄阁老麾下千牛卫,奉命拘拿你到都督府,张将军,走一趟吧?”赵既冷冷地盯着张勇道。 张勇立刻变了脸色,旋即又堆出笑容道:“稍等片刻,容我知会一声家眷。” 言罢张勇就要转身离开,却被赵既一把按住:“那就不必了,直接走吧!” 张勇见行骗不成,还要挣扎:“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凭什么抓我!我要见刺史大人,我要见刺史大人…” “来啊,绑了。”赵既理都不理张勇,千牛卫迅速将张勇的嘴堵住,用绳子捆了个结实。 胡进宝、方洪亮在一旁不敢阻止,连忙拱手道:“大人,我等是做客来的,张勇之事,与我等无干。” 赵既看了看两人的衣着打扮和身形气质,知道都是方谦军中党羽。 他眼珠一转,手指着方、洪二人道:“这是同党,一并带走!” “哎,哎…这是做什么…”胡进宝,方洪亮也被千牛卫抓住。 抓到三人,赵既带着千牛卫走出张府。 他回身留下了几十个卫士,道:“伱等守住前后门,看住张勇家眷,不许任何人出府,走漏了风声,我拿你们是问!” 他打算守住张勇家门,防止张家人将消息通报给方谦,加上都督府眼线被抓,方谦的反应可能就会慢很多。 “这一次,来个先发制人,让方谦反不起来!”赵既想着,押送着张勇三人返回了都督府。 第23章张勇招供 赵既趁夜拿人,狄仁杰这边则与虎敬晖、李元芳在东花厅审问赵传臣。 赵传臣提起幽州除他之外的数位县令,因为拒绝挪用慰抚款,不是病死,就是离职。 这一点和长史乔泰所说一致,狄仁杰边听边点头,知道赵传臣说了实话。 可是正当赵传臣说到方谦命他把慰抚款存进某处时,却突然没了动静,嘴里最后吐出一个“天”字。 狄仁杰敏锐地察觉到异样,当即大声喝道:“有刺客!” 李元芳、虎敬晖一听狄仁杰的喊声,闪电般推开房门查看,但门外除了卫士却空无一人。 “大人,没人啊。”虎敬晖一脸无辜地回头看着狄仁杰。 狄仁杰背着双手,双眉紧锁,一张脸紧绷着。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地冷峻,不知道在想什么。 虎敬晖和李元芳都有些被狄仁杰的表现吓住了,不敢有所动作。 过了许久,赵传臣的尸体被拖走,赵既也带着张勇、胡进宝、方洪亮来复命。 “大人,张勇带到。大人?”赵既拱手道。 赵既重复了两遍,狄仁杰才回过神来。 狄仁杰揉了揉眉心,道:“带上来吧。” 看着狄仁杰有些神不守舍的表现,赵既大概猜到,赵传臣应该是被虎敬晖灭口了。 赵既有意无意瞥了虎敬晖一眼,他倒是老神在在,若无其事,一点看不出异样。 没过多久,千牛卫将张勇三人带到狄仁杰面前。 狄仁杰也已经整理好情绪,只是看到抓了三个人,而非只有张勇一人。 于是,狄仁杰问赵既道:“这另外两人是?” 赵既连忙解释道:“另外两个是同在张勇府上的方洪亮、胡进宝。为防走漏风声,将他们一同请来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并不计较。 他脸上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问起张勇:“张勇,我来问你,刺杀赵传臣的杀手可是你派去的?” 张勇拜倒在地,不肯招认,狡辩道:“大人,末将冤枉啊,实在没有派过什么杀手。” “哼,王小二不是你的属下吗?要不要把他叫来对质啊?”狄仁杰心情不佳,语气很不善。 张勇心存侥幸,以为狄仁杰是诈他,企图蒙混过关:“什么王小二,末将根本没听说过呀。” 狄仁杰见张勇狡辩,招呼一声:“来啊,把王小二带上来。” 随即千牛卫押着王小二来到东花厅。 张勇一见到王小二,立刻面色大变,慌了手脚。 王小二跪下见过狄仁杰:“拜见钦差大人。” 赵既走到王小二身前,指着张勇问道:“王小二,是不是他派你去刺杀赵传臣的?” 王小二看了一眼张勇,干脆答道:“回将军,就是他派我刺杀赵县令的。” 赵既点了点头,道:“你将之前在三合县衙门招供的供词,同大人再讲一遍。” 王小二自无不肯,又将张勇屡次指示军士杀人灭口的事说了一遍。 狄仁杰一挥手,示意卫士将王小二带下去,喝问张勇道:“你还有何话说!” 张勇头上早已汗如雨下,他知道抵赖不过,道:“大人,这都是刺史大人的命令,小人也是迫不得已啊。” 狄仁杰听到张勇的言语,问道:“哦?是方谦指使伱做的?” “正是,方谦经常令我指使手下军士,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方、胡二位将军也参与其中。” 张勇见自己摘不干净,索性把旁观的方洪亮、胡进宝也拉下水。 方洪亮和胡进宝见此情景,顿时脸色惨白,慌乱磕头道:“张将军,你可不能含血喷人啊,大人,冤枉啊。” 张勇为了自保,狠下心来说道:“王小二可以作证,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假话,甘愿受死。” 狄仁杰审视着方洪亮和胡进宝,拍案喝道:“你二人还不说实话!” 两人急忙辩解:“大人,这都是张勇的诬陷,我们实在不知道什么杀手的事!” 狄仁杰懒得废话,大手一挥道:“来呀,把这二人拉出去砍了!” 赵既和李元芳就要动手,将二人拖出去。 方洪亮、胡进宝见状大急,挣扎着求饶道:“大人,且慢动手,且慢动手。” “小人愿招,小人知道军中还有不少人都是方谦党羽,小人愿意提供名单。”方洪亮眼见狄仁杰要杀人,只得招供。 狄仁杰冷笑一声,道:“好,给他们纸笔,各自写一份名单,谁的名单少一人,立刻推出去砍了。” 张勇三人不敢有丝毫怠慢,各自绞尽脑汁,伏地书写名单,时不时还交流一番。 这三個酒囊饭袋毫无骨气,互相揭发,虎敬晖在一旁恨得牙根痒痒,急得是心如火焚,偏偏不能有所动作。 看着赵既在张勇三人旁边巡视,虎敬晖心中暗恨:“这小子真是麻烦。一个狄仁杰就够厉害了,再添一个赵既…” 他仔细回忆赵既一路的所作所为:土窑救下狄仁杰,幽州救下了大柳树村父老,现在又抓到刺杀赵传臣刺客,如今牵连出张勇三人。 一桩桩,一件件,都击中了金木兰计划的要害。 只是虎敬晖现在无暇针对赵既,他先要考虑当下的情形如何补救。 毕竟今天的事情如果不妥善处理,金木兰在幽州苦心经营的大半根基,就要被连根拔起。 虎敬晖大脑极速运转,判断现在的形势,疯狂思考着对策。 堂上的众人却不管赵既和虎敬晖的想法,张勇三人很快写好了名单,争先恐后交给狄仁杰,生怕自己比别人慢了。 狄仁杰拿起三份名单比照,看了片刻,竟将名单摔在桌子上。 “真是岂有此理,想不到方谦对军队的渗透到了这种地步。”狄仁杰勃然大怒道。 他猜到方谦对幽州军队有影响,却没想到军中竟然有这么多方谦党羽。 整个幽州几乎成了方谦的独立王国。 赵既见状,提醒道:“大人,我事先已经清除了方谦在都督府的眼线,并留下卫士,封锁了张勇被抓的消息。” 他顿了一顿,将内心的谋划道出:“此时方谦应该还未察觉到我们今夜的动作。是否趁此机会,先下手为强,捉拿方谦及其党羽?” 狄仁杰听到赵既的建议,沉默了片刻,踱起方步,仔细考虑着:“承远有先见之明,事先封锁了消息,趁其不备,现在就是铲除方谦一党的最好机会。” 片刻之后,他目光坚定地道:“承远之言有理,我们必须未雨绸缪,先下手为强。否则一旦方谦反应过来,恐怕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至此,狄仁杰主意已定,不再迟疑,他指挥道: “敬晖,你拿一份名单,带一千钦差卫队,直奔幽州城外的大营,夺取兵权,肃清方谦在军中的党羽。务必要保证军队的稳定。” “元芳,你持我的尚方宝剑,带一部分钦差卫队,接管幽州各处的城防,武库,确保城中安宁。记住,不要放方谦的人出城,阻断他们和城外大营的联系。” “承远,你拿着这份名单,带人前往刺史府,捉拿方谦及其党羽,务必一网打尽,勿使走脱一人。” 赵既、虎敬晖、李元芳三人各自口称得令,按照狄仁杰的吩咐行事。 众人领命而去,而狄仁杰则坐镇东花厅,静候佳音。 他知道,这注定是不眠的一夜:“希望一切顺利吧!” 第24章方谦身死 离开狄仁杰后,虎敬晖深呼吸几次,将愤怒的情绪平复下来。 虎敬晖面露凶光,心中有了计较:“事已至此,阻止狄仁杰的行动已经不可能了,只能尽力减少损失。必须把方谦、吴益之灭口,二人知道太多秘密了。” 但狄仁杰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并未让虎敬晖前去捉拿方谦,而是派了赵既前去。 这倒是令虎敬晖有些棘手,不过他已经想到了办法。 他点起钦差卫队一千人马,不走近路直奔幽州大营,反而绕到了一条街上。 虎敬晖一马当先,率领骑兵如洪流般穿越街道。马蹄声轰鸣,惊醒了不少人的美梦。 可他忽然在某一处商号门前停下,大喊着指挥卫队:“快!快!都跟上!直奔幽州大营。” 街边,正是那家天宝银号,银号的老板马五和伙计听到了马蹄声和呼喊声,探出头来观望。 只见大街上,虎敬晖在街边发号施令,全副武装的钦差卫队浩浩荡荡,少说也得上千人。 马五眼中满是担忧之色,转过身来,说道:“出大事了,这是狄仁杰的钦差卫队,要开往幽州大营。” “是蝮蛇,他是想通知我们,让我们有所动作。”马五身边一个头戴斗笠的杀手接着道。 原来是于风来城中传递消息,滞留在天宝银号,他认识虎敬晖,意识到虎敬晖是来传讯的。 马五听了于风的话,也明白过来:“肯定是方谦、吴益之那边出事了。” “这两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于风恨恨地说道。 马五急忙询问:“现在该怎么办?” “情况紧急,我立刻赶去刺史府,除掉方谦。”于风当机立断,“你速速派人,将这个消息告知金木兰。” ----------------- 与此同时,刺史府二堂,吴益之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方谦急得转来转去。 二人还在焦急地等待张勇的消息。 可赵既已经提前捕获了都督府周围的眼线,并封锁了张勇等人被捕的消息,方谦、吴益之现在还蒙在鼓里。 “这都半天了,张勇那边怎么还没有消息。”方谦急道。 “大人,现在急也是没有用的,只有慢慢等了。”吴益之还算沉得住气,没有如方谦一般坐立不安。 “不行,得再去问问情况,你亲自去……”方谦停住脚步,对吴益之命令道。 话音未落,一個身影从房间上面落下,正是头戴斗笠的于风。 “不用去了。”于风冷冷道。 方谦和吴益之都瞪大了眼睛,于风的出现令他们感到不可思议。 “你、你怎么来了?”方谦问道。 “哼,还不是你们做下的好事。”于风冷笑一声,眼中闪过凶光。 就在这时,刺史府外传来了喊杀之声。 原来是赵既率人包围了刺史府,正在猛攻大门。 方谦和吴益之急忙向外张望,只见府外火光冲天,喊杀声直冲霄汉。 “这……这是怎么回事?”方谦和吴益之都惊慌失措地问道。 “怎么回事?人家都打上门来了,你们还浑然不知。”于风讽刺道。 “那我们怎么办?”吴益之问道。 “怎么办?请伱们去见阎王吧!”于风宣布了方、吴二人的命运。 他早已将一包砒霜撒进茶水中,同时挡住方谦和吴益之二人的去路。 “你,你要干什么?”方谦颤抖着道。 吴益之求生心切,想要绕过于风逃命,被于风一把抓住。 于风捏住吴益之的脖颈,将毒药灌了进去。 吴益之霎时间面露痛苦之色,双手捂住脖子,缓缓倒了下去。 “你呢,刺史大人?要不要我动手。”于风缓缓向方谦逼近。 “放我一马,不,不,不…我不要死……” 方谦缓缓后退,跌坐在椅子上,目光中流露出乞求之意。 于风根本不理会他,如法炮制,将毒药硬灌了下去。方谦双目圆睁,向后倒在了椅子上。 于风摆弄着方谦的尸体,还想把现场伪装一下,造成二人自杀的景象。 此时却门外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各队分头搜索,不要走了一人!” 于风面色大变,当机立断,放弃了打算,纵身飞上屋顶。 随后赵既就踹开房门,只见到吴益之倒在地上,方谦则死在了椅子上。 赵既走到方谦身旁,弯腰试了试他的鼻息:“可惜,还是来晚了一步。” 方谦的尸体还是温热的,显然是刚死不久。 “来得好快,明明已经尽可能封锁了消息,是谁又走路了风声?”赵既疑惑道有些疑惑道。 赵既脑海中浮现出虎敬晖的模样,又想起了于风这号人。 大概又是虎敬晖传递的消息,于风负责动手杀人,只是不知道虎敬晖是怎么将消息传递出去的。 想不到结果,赵既摇摇头站起身来,忽然又注意到方谦身旁打翻的茶杯。 茶杯里剩下一些没有化开的残渣,好像是砒霜。 赵既猛地抬头看向方谦和吴益之的脸色,笑了出来。 二人的脸色一张发青,一张与常人无异常。 赵既暗自摇头:“金木兰有于风这样的天才手下,能成功真是出了鬼。” 案发送李元芳见狄仁杰,然后留下线索让狄仁杰来到幽州,最后让方谦的假脸露出破绽。 这次灭口方谦,难道用刀灭口不方便吗?非要自作聪明弄个“畏罪自杀”的假象。 战犯级别的内鬼表现,偏偏以为自己很聪明。 抛开杂念,赵既对身后的卫士道:“保护好现场,任何人不许乱动,等我回来再做处置。我们去下一处。” 方谦和吴益之虽然已死,但他们的党羽仍在。 赵既按照名单四处搜捕,很快便缉拿了数十人,并将他们关押起来。 随后赵既回到刺史府收拾现场,将方谦、吴益之的尸体带走,向狄仁杰复命。 ----------------- 都督府中,狄仁杰正在停尸房检查完赵传臣的尸身,浑身是血,旁边的仵作在一旁协助。 赵既看着他身上的血迹,道:“大人真是一刻也闲不下来,这种事情交给仵作就好,何必亲自动手呢?” 狄仁杰正拿着湿毛巾擦拭着身上的血迹,笑道:“事关紧要,非得我亲自看着不可呀。” “看大人的样子,想必是有所收获喽?”赵既问道。 狄仁杰满面笑容道:“知我者,承远也。” 他随手将毛巾放在一旁的水盆里,问起正事:“刺史府情况如何?” 赵既闻言面色一肃,道:“方谦和吴益之身死,其余人等都已经捉拿归案。” 狄仁杰闻言皱起眉头,问道:“方谦和吴益之死了?怎么死的?” “服毒身亡,发现时尸体还是热的,看样子刚死不久。”赵既答道。 “服毒身亡?”狄仁杰微微摇了摇头。 他有些不太相信,这两个人会同时畏罪自杀。 “是的,大人。”赵既取出茶杯递给狄仁杰,“这是从他们房间中发现的茶杯,里面有些毒药残渣。” 狄仁杰伸手接过来看了一看,又交给身边的仵作。 仵作接过杯子也是一番检查,又将茶杯交还给狄仁杰,道:“这渣滓好像是砒霜。” 狄仁杰又仔细看了一遍杯中的渣滓,问道:“现场的情形是怎样的?” 赵既在脑海中仔细回顾了当时的场景,缓缓叙述道:“房间内门窗都关着,方谦靠坐在椅子上,吴益之倒在地上。” 他顿了顿,接着说:“他们二人的表情都很惊恐,极不自然,不像是自尽。” 狄仁杰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杀人灭口。” “不错,卑职也觉得他们是被杀死灭口的”赵既补充着,“对了,还有一事颇为蹊跷。” “哦?何事?”狄仁杰问道。 “我已将方谦与吴益之的尸体带回,大人一看便知。来啊,抬上来。” 赵既一挥手,卫士将方谦二人的尸体抬了上来,摆在停尸台上。 狄仁杰一招手,示意站在一旁的仵作先检查一番。 仵作听命,先检查了吴益之的尸体,肯定道:“皮肤发青,嘴唇紫黑。确实是砒霜无疑。” 然而,当他转向方谦的尸体时,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转向狄仁杰道:“大人,这……” 狄仁杰也注意到了,方谦的脸色与常人无异,与吴益之明显不同。 “大人,这就是奇怪之处了。方谦,吴益之同饮一种毒药,死后却大相径庭。”赵既道。 狄仁杰盯着方谦的脸,反复仔细观察,注意到他的嘴角略微肿起。 他撩起袖子,伸手抚摸着方谦的脸,忽然面色大变:“快拿毛巾来。” 仵作赶紧将湿毛巾递上,狄仁杰拿着湿毛巾在方谦的脸上不停的擦拭。 随着擦拭,方谦的脸上逐渐出现了细小的气泡,气泡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狄仁杰紧盯着这些变化,突然,他捏住一个气泡的角落,轻轻一揭,一张人皮面具便整个被撕了下来。 人皮面具之下,露出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仵作如同见了鬼一般,失声叫道:“这,这是人皮面具!” 赵既看着狄仁杰将面具撕下来,眼中则流露出一种复杂难以名状的意味。 狄仁杰深吸了一口气,面带凝重道:“这幽州的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虽然发现了方谦的真面目,心中却添了更多的疑惑和忧虑。 “赵传臣被刺客用钢针杀死,而方谦脸上的脸竟然是假的,这些人手段不少哇。”狄仁杰感叹道。 第25章嫌疑 一夜之间,连连发生意外,饶是狄仁杰智慧过人,此刻也不免感到有些思绪纷乱,力不从心。 他命令仵作将尸体妥善处理,随后与赵既一同走出了停尸房。 此时已经是下半夜了,夜色如墨,秋虫凄厉。 狄仁杰心中有事,愁眉不展,带着赵既在都督府花园的小径上散步。 他今夜与仵作一起解刨赵传臣的尸体,在其心脏里发现了一根钢针。 刺客正是用这枚钢针将赵传臣杀死。 可是当时房间里有虎敬晖、李元芳守卫。 狄仁杰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刺客,竟能当着二人的面将人杀死,然后逃之夭夭。 赵既见狄仁杰陷入沉思,心知他多半是在思考赵传臣被刺一事。 此事是虎敬晖内奸身份暴露的关键一环,赵既决定开口加一把火。 他明知故问道:“大人在停尸房中,说赵传臣身中钢针而死,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狄仁杰闻言,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手帕,揭开手帕,里面是一根牛毛粗细的钢针。 赵既凑上前去,才看清楚钢针的样子,这钢针一端粗一端细,有头有尾。 “就是这根钢针杀死了赵传臣?”赵既佯装惊讶道。 狄仁杰点点头道:“不错,钢针正是在赵传臣的心脏处被发现的。” “没有抓到刺客吗?”赵既问道。 狄仁杰摇了摇头:“赵传臣一死,元芳和敬晖就冲出门外,没有发现刺客。” 他回忆道:“当时房间里除了我、敬晖和元芳,再无他人。他当时正说要到关键之处,却突然遭了毒手。” 无奈地摇摇头,狄仁杰感到有些遗憾。 他自然知道,如果赵传臣把话说完,那一定是一个价值千金的线索。 “那就是杀人灭口了,刺客听到了大人和赵传臣的谈话,应该距离很近。”赵既为狄仁杰分析道。 狄仁杰点头赞同:“不错。” 赵既道:“这可奇了怪了。我相信,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当着元芳和虎将军的面,悄无声息地杀死一个人。” 赵既意有所指道:“更何况,刺客甚至还跑掉了,更是匪夷所思。” “谁说不是呢,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刺客能当着我们的面,将钢针射入赵传臣的心脏。”狄仁杰叹了口气道。 赵既已经想好说辞,准备表演了,他开口道:“我想,事情还是有迹可循的。” 狄仁杰闻言来了兴趣,道:“哦?说来听听。” “赵传臣回到都督府,是卑职亲自保护,还为他做了伪装,消息严格保密。要想杀死他,首先得是这个消息的知情人。”赵既分析道。 狄仁杰若有所思,道:“此言有理。” 赵既继续说着:“说到知情人,无非就是我,押送的卫士,狄春,大人,三合县那两個刺客,再有元芳和虎将军。” 狄仁杰微微颔首:“狄春可以排除,两个刺客也不可能,你当时带着卫士去了张勇府邸,那么……” 他突然停住,眼中动摇,说不出话来了。 赵既却残忍地揭破道:“似乎只剩元芳和虎将军了。” 听到这番言语,狄仁杰沉默了,低头沉思着。 赵既执意要说破真相:“再结合钢针刺入的角度和方向,可以大致推测出刺客发射钢针的位置。” 狄仁杰依然默然不语,他想起了当时李元芳和虎敬晖的站位。 李元芳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绝无可能动手,反而是虎敬晖处在自己的视线之外。 想到这里,狄仁杰脑海中浮现出李二毒发后,陆大有告诉自己的话。 李二毒发前后,只有虎敬晖和狄春进出过房间。 这不能不令狄仁杰感到难过。 敲山震虎之计确实起了效果,可效果是验出自己信任的大将是内奸。 狄仁杰闭上了眼睛,不愿意相信这一切。 半天后,他开口道:“也许,都督府内有什么人监视,他看到了赵传臣返回的消息。然后动手刺杀。” 赵既眼看着狄仁杰自己骗自己,有些无奈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这天下能当着虎将军和元芳实施刺杀,然后逃脱的人,只怕还没生出来呢。” 狄仁杰却摇了摇头,执拗道:“当时在蓝桥驿,承远你不就能悄无声息,潜伏到元芳身后吗?” 听到这话,赵既一时间呆住了。 他没想到,绕了半天,好说歹说,竟将自己绕进去了。 赵既简直有些哭笑不得:“那怎么能一样呢?元芳当时身受重伤,现在却已经痊愈,何况现在多了一个虎将军。” 他继续道:“退一万步讲,即使人是卑职杀的,动手之后也绝对逃不过元芳他们的追击啊。” 狄仁杰看着赵既气急,笑吟吟道:“承远,我不是怀疑你,只是说有这种可能。” 赵既一看狄仁杰还在避重就轻,人都麻了。 他抚额叹息,第一次感觉到,狄仁杰褪去光环,有时候和一个上了年纪的执拗老人没有任何区别。 赵既的内心在狂喊:“我那是担心你怀疑我吗?你分明是不愿意相信虎敬晖就是那个内奸。” 不过赵既并没有将心里的想法讲出来,他已经看出来了,现在说破大天也没有用,得等狄仁杰对虎敬晖彻底死心才行。 不过狄仁杰虽然心存幻想,但是头脑很清楚,绝不会因为私人感情就耽误正事。 赵既不讲话,二人就在这里闷住了,幸亏卫士来禀报消息,打破了尴尬。 原来虎敬晖和李元芳各自出其不意,已经兵不血刃掌控住了幽州大营和城防要害。 因害怕意外,弹压骚乱,二人不能亲自汇报,便派遣手下卫士报信。 狄仁杰听到局势稳定的消息,不禁露出笑容:“好,好啊。” 他终于彻底把刺客的话题揭过去:“不论如何,击破了方谦逆党,幽州百姓再也不用受其盘剥了,这总归是大好事一件。待明日召集幽州上下官员,废除方谦一切苛政,使百姓重归田园。” 赵既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但是看着老头难得如此开怀,也不忍心坏了他的心情。 他告退道:“大人,既然局势稳定下来。明日一早要见幽州众官员,您早些休息吧,卑职告退了。” 狄仁杰也赵既道一声辛苦,目送他离开。 只是等到赵既走远之后,狄仁杰面上的喜色慢慢淡去,闭目长叹一声。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虎敬晖的嫌疑呢? 第26章乱后 小连子山,金木兰巢穴,清香小筑。 洞中常年不见天日,金木兰发白的面色被烛火一照,说不出的诡异。 于风解决掉方谦吴益之后,连夜出城,将城中的变故一一向金木兰禀告。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金木兰有些难以接受。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金木兰歇斯底里地叫着。 “方谦、吴益之这两个废物,一点用都没有,狄仁杰略施小计,就把他们耍得团团转,真是死有余辜。” “请主人息怒。”于风单膝跪地道。 “息怒?我怎么息怒!狄仁杰才来幽州几天,就把我们在幽州苦心经营的势力毁掉了一半。”金木兰怒不可遏,隔着甲胄都看得见胸部起伏。 她疯狂地挥舞着手臂,质问于风:“再多给他几天时间,是不是就要打到这里来了!啊?” 于风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默默承受金木兰的怒火和不满。 金木兰发泄了半天,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深吸一口气,稍微平静下来,问:“李二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蝮蛇传来讯息,说已经给李二下了毒,只是还未见结果。”于风小心翼翼道。 “我不想听这些,你回去通知蝮蛇,我只要李二死!”金木兰一脸不耐烦的神色。 “是。”于风应承下来。 于风报了半天噩耗,总算说了一条喜讯:“主人,幽州府库的银钱,已经全部转移到天宝银号中了,不日就可运往这里。” “嗯,现在城中戒备森严,你通知马五,叫他暂时不要有动作,风声过去再转运到这里。”金木兰随意点头安排道。 “等等,刺史府中的密道没有被发现吧?”金木兰突然问道。 于风的话似乎提醒了她,她心中涌起一个绝妙的计划。 “应该没有,据马五说,他最近还动用过密道。”于风想了想答道。 “好,你去把刘金请来。”金木兰吩咐身旁的侍女,侍女领命而去。 “哼,狄仁杰想摧毁我在幽州苦心经营多年的心血,没有那么容易。”金木兰道。 她突然一改颓废之色,眼中又充满了野心的神采。 于风闻言面带喜色问:“主人是不是有了什么好主意?” 金木兰冷笑一声:“我要给他来个借尸还魂之计。” 没过多久,侍女领着刘金来到清香小筑。 刘金交出名单之后,金木兰逼他将身后的文字用刀清除掉,因此深受折磨,面色苍白。 他又一直被软禁,所以对金木兰并不满意。 “我已经将名单交出,不知叫我前来又有何贵干?”刘金不客气道。 他有些警惕,暗中观察金木兰的神情,担心她要卸磨杀驴。 然而,金木兰的反应却让他大感意外。 她收起一贯的凌厉,转而关切地询问:“刘兄,伤势可好些了?” “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还需要敷药。”刘金有些疑惑地看着金木兰,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就好,刘兄身体康健,我们方能共谋大事。”金木兰面带笑容,嘴上说着空话。 刘金却不为所动,直截了当地问:“共创大业?别绕弯子了,是不是幽州出什么事了?你要我做什么?” 金木兰这個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刘金心知肚明,定是幽州局势有变,金木兰需要他的帮助。 而他已经将名单交了出去,仅剩的影响力,无非就是幽州还有些旧部。 “真不愧是越王的高级幕僚,果然见识非凡。”金木兰面露欣赏之色。 她以眼色示意于风,令他将幽州的变故说与刘金。 “盛名之下无虚士,想不到这个狄仁杰如此厉害…”刘金听完之后,面露忌惮之色。 金木兰见状,故意激将道:“怎么,你怕了?” “怕?面对千牛卫的严刑拷打,我都没有怕过。自从追随越王造反,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知怕为何物!”刘金冷冷道。 金木兰见状,心中一喜,立刻抛出她的计划:“既如此,我有一计,或可助你重登幽州刺史之位,不知伱可敢一试?” 刘金毫不犹豫,毅然道:“有何不敢,我正求之不得!” “好!事不宜迟,我立刻安排。”金木兰满意道。 于风与刘金前赴幽州城实施计划,她在山洞的出口目送二人走远。 正值黎明,天空已经有了鱼肚白,太阳的光亮一点点膨胀。 金木兰心中的失落已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眼神中对权力炙热的渴望。 ----------------- 晨晖同样洒在幽州城里,街道上气氛与往常不同,到处有骑兵巡逻。 刺史府大堂,狄仁杰端坐在上,赵既、李元芳在两侧护卫,堂下是幽州大小官员。 狄仁杰自方谦、吴益之的罪行讲起,平反大柳树村村民的冤案,废除方谦在任时的一切苛政。 又将幽州军政大权统一收归都督府,当堂宣布了一系列人事调动,收押了许多方谦余党,提拔了一批清白之官。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乔泰的襄助,升官者志得意满,还有一些不得不忧心前程。 狄仁杰甚至还没有忘了陆大有提及的小连子村人口失踪案,派遣法曹前去调查。 “自即日起,诸公当勤劳政事,以民生为本,不可玩忽懈怠。如让本阁査出有人徇私舞弊、漠视民生,王法制裁,绝不姑息!”狄仁杰最后再次告诫官员道。 有方谦、吴益之殷鉴不远,满堂官员无不郑重其事地称是。 此时会已经开到接近晌午,狄仁杰命众人散了,却有卫士来报,说大柳树村许多前来拜谢。 狄仁杰赶忙带赵既、李元芳出门相迎。 到刺史府门口一看,大柳树村幸存的张老四带着妇女儿童,刑台上的吴老二等百姓都在。 他们见到狄仁杰、赵既、李元芳出迎,全体拜倒:“草民等拜谢钦差大人。” 这可把狄仁杰急坏了:“哎呀,众位乡亲快起来,快起来。” 赵既、李元芳赶紧示意身边的卫士,将百姓扶起来。 “乡亲们,我狄仁杰来迟了,叫你们受了许多苦,我在这里,替朝廷向大家赔罪了。”说着,他一揖到底,赵既和李元芳也紧随着作揖。 张老四满眼含泪道:“没有狄大人和赵将军,还有李将军,我们可能都饿死了,被抓去的乡亲们也早都被幽州的大官儿杀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他身后的百姓都齐声喊“是”,又拜了狄仁杰、赵既、李元芳三人一回。 三人实在挡不住,只好受了一拜。 等百姓们站起来,狄仁杰笑道:“众位乡亲,今天都不要走,到都督府去,我请客,请大家吃一顿好的。” 百姓又是一阵欢呼雀跃,成群结队,跟着狄仁杰三人走了。 ----------------- 三人带着百姓们回到了都督府,摆酒开宴。 又请了乔泰等相陪,连在幽州大营整肃军务的虎敬晖都被叫了回来,与民同乐。 于村民而言,狄仁杰是大恩人,李元芳在大柳树呆得最久,赵既救过许多刑台上的父老。 起先村民轮番向狄仁杰、赵既、李元芳敬酒,虎敬晖、乔泰,狄春跟着三人沾光。 最后连站岗的卫士,送菜的下人都参与进来,不分男女老幼,高低贵贱,整个酒席一片欢声笑语。 也就是狄仁杰、赵既等怕耽误公务,以茶代酒,否则不知要醉到什么地步。 “来赵将军,再敬你一杯。”吴老二举杯,还要再劝赵既。 赵既赶忙把他手里的酒杯夺下来,劝阻道:“老丈不能再喝了,醉了,醉了。二妞,快来把爷爷带到一边歇着。” 言罢,一个小丫头很听话地过来把吴老二扶走了。 赵既将酒杯放下,无奈地傻笑着摇头。 狄仁杰走过来,拍着赵既的肩膀道:“解民疾苦,与民同乐,真乃人生一大快事也!” 李元芳也走过来,笑道:“今天是我毕生最高兴的一天了。” “此情此景,谁能不开怀呀,你看虎将军,乔大人,哪个不是如此。”赵既乐道。 他用手指遍酒席,处处融融恰恰。 大人春风满面,孩子们蹦蹦跳跳,欢快的心情带着魔力,感染了宴会的每一个人。 狄仁杰和李元芳闻言都笑了,却又有几个大柳树村的百姓走来,将二人围住劝酒。 赵既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 此时乔泰也凑过来,同样笑容满面:“为官一任,能得百姓如此爱戴,不枉此生啊。” 兴之所至,赵既不像平时般谨慎,虽未饮酒,好像有三分醉意。 他勾搭上乔泰肩膀,低声道:“喂,这些百姓不是你安排来见大人的吧?” 乔泰一听此言,简直哭笑不得。 他手指不断虚点,数落赵既道:“我说赵将军,你也忒刻薄。明明是百姓先有意,我身为长史,还能不与民方便吗?你说得好像我逼百姓来的一样。” 赵既轻笑一声,随即脸上轻浮之意顿去,严肃道:“开个玩笑,乔兄,不要见怪。我这里还有一件事情求你办。” 乔泰闻言也不敢怠慢,附耳过去,听赵既耳语,不住的点头。 “此事越快越好,千万不可让旁人知晓,我等你消息。”赵既吩咐道。 “好,等下宴会散了,我立刻去办。”乔泰道。 赵既点点头,目光看向另一边和百姓打成一片的虎敬晖,长舒了一口气。 第27章暗流涌动 招待百姓的酒宴,从正午进行到傍晚,所有人都吃饱喝足了。 待散席之后,天色已晚。 于是狄仁杰又令乔泰将百姓们都妥善安顿了,等明日一早差人送回大柳树村。 趁着夜色,狄仁杰、赵既、李元芳和虎敬晖一路散步,议论今日的酒宴。 “大人,自与您相识,今天算是吃得最好的一回了。”赵既打趣道。 李元芳也赞同道:“还真是如此,今日还是托了百姓们的福,否则还不一定吃得上呢。” 狄仁杰闻言大乐,把头一偏,笑道:“哎呀,我们自相识起,不是赶路,就是办案,哪有条件给你们准备什么山珍海味啊。” 虎敬晖也难得开个玩笑,道:“诶,元芳、承远,大人节俭惯了,你们就不要为难他老人家啦。” 狄仁杰闻言大摇其头:“你这说得我好像很小气似的。” 赵既和李元芳对视了一眼,捂嘴笑了起来,那意思好像是认定了狄仁杰就是抠门。 虎敬晖没有继续调笑,反而开始当老好人,道:“大人对自己如此节俭,对百姓却毫不吝啬,更见大人爱民如子啊。” 狄仁杰闻言笑道:“听听,还是敬晖会说话呀。” 虎敬晖腼腆一笑:“今天见到百姓们的笑容,这幽州总算没有白来一趟啊。” 赵既听到这一番话,颇感侧目:“虎将军,这真不像你说的话。” 李元芳也点头道:“是啊,先前虎将军总是埋怨大人只查民案,不管使团案。今天却像变了一个人。” 狄仁杰则开口为虎敬晖解围道:“人都是会改变的,我看今日敬晖和百姓打成一片,不就很好吗?” 虎敬晖则地挠了挠脑袋,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狄仁杰饶有深意地看着虎敬晖,缓缓开口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敬晖以后也要多关心民生疾苦,心系百姓。” 虎敬晖当即低头称是:“谨遵大人教诲。” 狄仁杰看着虎敬晖的受教的姿态十分满意,不过他的心思很快回到正事上。 “今日百姓来访,不得已耽误半日。明日敬晖继续整肃幽州大营,元芳和承远去搜查刺史府,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 狄仁杰这边忙着与民同乐,于风、刘金二人也已经来到幽州城,趁夜色准备实施计划了。 于风依然是头戴斗笠,刘金则是脸戴面具,身披黑色斗篷,两人悄然进入天宝银号。 银号的管事马五上前迎接,向银号外左右张望一番,将二人引入里间。 马五为二人斟上茶水,略显担忧地说:“如今幽州城到处风声鹤唳,查得很紧,你们怎么来了?” “这次是有紧急任务,不得不来。”于风道。 “什么任务?需要我如何配合?”马五问道。 “我们要动用刺史府到府库的密道。” “什么?!”马五闻言大惊失色,猛地站了起来,“刺史府现在被钦差卫队层层包围,我们根本无法接近,如何使用密道?” “而且刺史府被占,谁也说不好密道是不是被发现了。” 马五不停地摇头,他觉得这個计划无法实施。 听了马五的话,刘金也有些忧虑:“这倒是个麻烦,如果密道已经被发现了,我们的计划就成了空中楼阁。” “这个不用担心,我已经通知了蝮蛇前来相会,他会告诉我们答案的。”于风道。 话音刚落,虎敬晖已经飘然到了。 他身穿蝮蛇的衣物,隐藏在刘金三人看不见的暗处。 “刺史府的密道没有被发现。”虎敬晖幽幽地说。 “那太好了,那就请大人帮忙,将我们送进刺史府的密道。”于风大喜道。 “你们要进刺史府做什么?”虎敬晖问道。 “这是主人的命令,行借尸还魂之计。” 于风面露得色,将金木兰和刘金的计划,从头到尾向虎敬晖交代一番。 但虎敬晖听着所谓的计划,眉头越听越皱,显然很不满意。 “这太冒险了,狄仁杰不是好糊弄的,伱们这么做是在玩火!” 虎敬晖不愿配合,于风也有些无奈,搬出金木兰来:“可…可这是主人决定好的事。” 看了一眼戴面具的刘金,虎敬晖摇了摇头道:“那也没有办法,刺史府一直被赵既派人严加把守。高手也就罢了,方大人么,是肯定进不去的。” “大人,难道我们就不能化装成你手下军士进刺史府吗?”于风不死心道。 虎敬晖断然拒绝了这个建议:“你们不要小看了赵既,这等微末伎俩,休想瞒得过他。我这两天在幽州大营处理军务,如果无缘无故带人进刺史府,不要说你们,连我都要暴露。” 虎敬晖陪着狄仁杰一路走来,深知赵既的厉害,早已经对他十分忌惮。 “那怎么办?”于风为难道。 虎敬晖却并不回应于风,他打心底里觉得金木兰的计策不靠谱,正希望他们知难而退。 眼看事情陷入僵局,一直沉默的刘金突然开口了。 他换了一种思路,道:“既然从刺史府无法进入密道,为何不从府库那边想办法?” 马五听到这话,以为刘金不了解情况,开口解释道: “府库乃朝廷重地,直属于户部,那里的守卫不是我们的人,查得只会比刺史府更严,根本进不去。” 刘金闻言却并不意外,不紧不慢道:“你们偷运钱帛这么久不被发现,府库中应该有人从中遮掩才对。” “那是因为方谦更改了定制,吴益之又安插了几个管府库的掌固进去,这才没有被发现。”马五不以为意道。 刘金闻言精神一振,追问道:“那几个掌固还在吗?” 马五不知道刘金的用意,但还是如实相告:“他们还在。方谦、吴益之一死,他们不知所措,白天还联系过我,请求指示。” 刘金点了点头,心中已有计策,道:“好,你立刻联系他们,我要借他们的身份,混入府库。” 赵既抓住张勇几人,供出了军中的名单,但是幽州文官还有许多漏网之鱼。 这四个掌固干系到天宝银号,是保密重点,单线联络,没有被发现身份。 马五立刻差人去联系四个掌固,很快将四人叫了过来。 精挑细选之后,刘金看中了一个和自己身材体型相近的掌固。 于风便照着这个掌固的模样制作人皮面具。 制成之后,刘金试戴了一番,照了照镜子道:“好,看上去分毫不差。” 于风以为事情妥了,开口夸赞道:“刘大人真不愧是越王的高级幕僚,竟能想到这般办法。” 虎敬晖却没有那么乐观,泼了于风一头冷水:“没那么简单,如果四人进府库,只有三人出来,事情立刻就会败露。” “那怎么办?”于风一愣,高兴了半天白高兴了。 虎敬晖还是闭口不言。 “这就要请你出手了。”刘金已经有了对策。 “此话怎讲?”于风紧皱眉头,不明白刘金的意思。 刘金缓缓开口道:“以于将军的武功,潜入刺史府不难。你从刺史府二堂的入口进入府库,带上同样的人皮面具,穿上我的衣服,替我走出府库。” “只要出去的人数目是对的,稍微有些差异,想必也无人注意。” 于风听完刘金的计策,翘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没那么简单,还有一个问题,狄仁杰未必能及时发现密道,他若是拖个十天半月,我岂不是要饿死在地道里?”刘金又给于风泼了一瓢冷水。 虎敬晖道:“你们太小看狄仁杰了,他会发现的。” “可是我不能将性命赌在狄仁杰手上。”刘金道。 “那是你没有见过狄仁杰的厉害。”虎敬晖敷衍道。 于风见状,软磨硬泡道:“就算看在主人面上,请大人千万出手相助。” 虎敬晖知道他们不会取消计划,敷衍道:“好吧,我答应你,会在合适的时机帮忙。” 于风大喜:“多谢大人!” “千万要小心,机会只有一次。”虎敬晖提醒一声,随后纵身飞走出了房间。 看到虎敬晖离开,刘金问道:“此人是谁?看样子似乎是你们安插在狄仁杰那边的内应。” “此事是绝密,刘大人还是不要打听最好。你只需要知道,他能配合你重登刺史宝座就够了。”于风眼神不善,盯着刘金。 刘金见于风如此态度,稍有不满,但也不再追问。 于风又换了一副志得意满之色:“好了,计划已经天衣无缝。我们立刻行动。” 第28章吉利可汗 第二天一早,赵既和李元芳应狄仁杰之命,来到刺史府,搜查假方谦遗留下来的线索。 刺史府内真正有价值的线索,无非就是二堂通向银库的秘道。 不过此时还不能确定刘金是否已经在秘道之中。 如果太着急,说不定担心打草惊蛇,得不偿失,所以赵既便将此事放在一边。 现在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亟待解决,那就是吉利可汗的身份问题。 就在几天前的晚上,赵既提醒李元芳暂时不要说破李二的身份,现在得和李元芳统一口径才行。 先左右观察了一番,确定四下无人,赵既组织了一番措辞,问道:“元芳,你还记得李二左臂上的那个纹身吗?” 李元芳一听李二左臂的纹身,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当然记得,虎头飞鹰,那是突厥王族的标志。” “不错,三个虎头是突厥可汗最精锐的三个虎师,一只飞鹰凌驾其上,象征着突厥可汗崇高的地位。”赵既道。 “想不到承远对突厥也如此了解,我还以为当日是看错了呢。”李元芳不禁赞叹道。 然而,他很快又略作疑惑地问:“但那日你为何示意我不要提及此事?” 赵既不能直说是防备虎敬晖,故意含糊其辞道:“李二身份一旦确认,非同小可。当天夜里人多眼杂,不宜说出去。” 李元芳点头表示理解:“承远考虑事情就是周到。” 他想了想当天在场的人,除了自己与赵既,还有狄仁杰、虎敬晖、陆大有。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個陆大有比较可疑。 “李二一直是陆大有负责照顾,也难怪会蛇毒复发了。”李元芳越想越觉得陆大有可疑,忽然好像发现了什么真相,惊叫起来。 听了李元芳的奇思妙想,赵既无奈地咳嗽了两声。 不过他也只能顺着李元芳说了下去:“是啊,我们得尽早通知大人才是。” 陆大有当然没有问题,查不出什么,赵既正好借此把异常举动遮掩过去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有卫士递给赵既几份文书:“大人,发现了几份奇怪的文书。” “拿来我看。” 赵既原本满不在乎地接过文书,以为稀松平常。 他随意扫了一眼文书的内容,却立刻换了一副吃惊的神情,随后又变成了喜悦。 “元芳,你来看看。”赵既将文书递给李元芳。 李元芳接过文书一看,也是露出了大吃一惊的表情:“这个李二竟然是吉利…” “嘘!”赵既赶紧捂住李元芳的嘴。 “我还以为他最多是突厥王族之类的。”李元芳声音小了下来。 这些羊皮文书都是用突厥文字书写的,内容涉及突厥的政务机密,还有突厥官员给吉利可汗的书信。 这些东西原本是会被于风烧毁的。 只是在这条世界线,赵既到刺史府太快,于风在杀死方谦后,来不及处理这些文书,这才被卫士意外发现。 赵既还在和李元芳商量着,幽州长史乔泰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乔泰用袖子擦了擦汗,喘着粗气道:“赵将军,你可真让我好找啊!” “乔长史,你怎么到刺史府来了?”李元芳问道。 “赵将军交代我一件事,我本以为你们在狄阁老身边呢,没想到却在这刺史府里。”乔泰解释道。 “那伱找到东西了吗?”赵既急切地问。 昨天在酒宴上赵既交代乔泰的事,就是寻找李二的贴身物品。 他没想到这次搜查刺史府能找到突厥文书,打算用虎头飞鹰戒来证明李二身份的。 “所有的文书都被方谦拿走了,就漏了这一件东西。” 乔泰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放在手掌上,赫然是一枚虎头飞鹰之戒。 “好,这下断然错不了了!元芳,我们立刻去找大人。” 赵既大喜过望,一把夺过戒指,拉着李元芳就走。 虎敬晖此时不在都督府中,这是说明李二身份的天赐良机。 “哎,哎,二位将军,你们等等我呀!”乔泰在后面叫了一声,赶紧又撒腿追上去。 ----------------- 赵既、李元芳、乔泰三人纵马狂奔,很快到了都督府。 赵既为首,三人一路疾走,径直走到狄仁杰所在的大堂。 狄仁杰见这三人联袂而来,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你们三人怎么一起来了?莫非是刺史府出事了?” 赵既迅速将手中的羊皮文书和虎头飞鹰戒呈上:“大人,请您过目。” 狄仁杰接过戒指和几份文书,茫然不解道:“这都是什么东西?” “这是有关李二身份的关键证据。”赵既有些激动地说。 狄仁杰听到“李二身份”几个字立刻打起了精神:“李二的身份,什么意思?” “大人,李二就是突厥的吉利可汗!”赵既语出惊人。 “什么!!!”狄仁杰惊得站了起来,连堂下的乔泰也惊得合不拢嘴,不敢置信。 片刻之后,狄仁杰镇静下来,缓缓坐下。他严肃地盯着赵既,确认道:“你能肯定吗?这可开不得玩笑!” “十分肯定,这枚有虎头飞鹰标志的戒指,就是突厥可汗的信物。”赵既笃定道。 “戒指是我托乔大人寻找李二的随身物品时发现的。” 赵既看了乔泰一眼,示意他来解释。 乔泰定了定神,拱手道:“不错,据典史交代,这戒指是从李二随身包袱里发现的。” 狄仁杰不敢大意,眨了眨眼睛,仔细寻思了一阵。 “有没有这种可能,这个李二不是吉利可汗本人,只是可汗出于什么目的将戒指交给了他?比如说,他是吉利可汗的特使?” 李元芳站出来否定了这种可能:“大人手里的羊皮文书是突厥文字,都是写给吉利可汗的书信,还有突厥的政务机密,其中就有李二的身份信息。” “我和元芳搜查刺史府时发现了这些公文。恐怕方谦就是看到公文,才确定了吉利可汗的身份。”赵既又在一旁提出了佐证。 狄仁杰拿着虎头飞鹰戒,沉吟片刻,眼睛中闪过一丝明悟:“不错,我记得李二的左臂上也有这个虎头飞鹰标记。” “大人真是细致入微,过目不忘。”赵既恭维道。 狄仁杰捋了捋胡须,一拍帅案:“我说方谦为什么要拼命追杀这个李二,事情竟然是这样。” “现在一切疑问都解开了。承远,元芳,乔泰,你三人可是立了大功啊!” 随后狄仁杰一展欢颜,露出了酣畅笑容。 赵既三人相视一眼,谦虚道:“大人过誉,卑职等不过略尽绵薄之力。” “诶~,吉利可汗的生死事关两国战和,你们此举,可以说挽救了双方无数百姓的生命啊。” 赵既又谦虚道:“此乃苍天庇佑,兼之大人妙手回春,这才救回吉利可汗的性命,否则我等也只是做无用功而已。” “承远所言有理啊。”乔泰、李元芳一听此言,也是不停附和。 狄仁杰闻言也是不住大笑:“好了好了,何必如此过谦。” 只是过了片刻,狄仁杰想到了什么,忽然严肃了下来:“只是有一条。此事关系重大,必须严守秘密,决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记住,任何人都不行!”狄仁杰又强调一遍。 三人不敢怠慢,都口称遵命。 只有赵既心里清楚,狄仁杰这是在防范虎敬晖了。 第29章府库失窃 后堂,吉利可汗的房间。 陆大有已经随着法曹回小连子村查案去了,此时是狄春在照顾吉利可汗。 狄仁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面色沉静,一手捋着胡须,一手为吉利可汗诊脉。 赵既和李元芳在旁边作陪。至于乔泰,很识趣地找公务借口先行告退了。 看着李二乌黑的脸色,赵既略感担忧道:“大人,李二他没有大碍吧。” 出于习惯和保密的需要,赵既等人还是称呼吉利可汗为“李二”。 狄仁杰摇了摇头道:“李二之前蛇毒复发,差点危及生命。用上御赐的雪蟾,好歹挺了过去,现在已无生命危险。只是他何时能醒来,就要看天意了。” 听到李二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李元芳舒了一口气。 盯着李二的面容,李元芳不禁感叹道:“仅从李二的脸看,乍一看还真瞧不出他是个突厥人。” 狄仁杰微笑着提醒道:“你忘了,李二的生母是汉城公主,他体内流淌着汉人的血脉,因此面容上自然有汉人的影子。” 李元芳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从床边起身,狄仁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之前一直不理解,歹人为什么要花费如此巨大的精力,替换方谦。”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他们是想借助突厥大军的力量,再联络刘金名单上的官员,共同起兵谋反。” 赵既、跟上狄仁杰的步伐,点头附和道:“大人所言极是。我们在蓝桥驿时就曾推断,使团案中必有突厥内部势力的参与。现在看这一点已经得到了印证。” “是啊,突厥内部一定发生了严重的变故,这才使得李二流落幽州。”狄仁杰目光深邃,继续分析道。 赵既也面色沉重道:“突厥那边的变故我们不得而知,时间不等人,也不知道李二何时能苏醒。” “一旦突厥大军兵临城下,局面就不好收拾了。我们必须尽快破案!” 狄仁杰微微颔首,语气凝重道:“此话不假。但李二只要活着,我们就有希望。我更担心的是,还有人对李二心怀不轨。” 李元芳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狄仁杰目光深邃如潭,缓缓道:“我心中已有计策。” 言罢,狄仁杰向狄春投去一个暗示的眼神,随后带着赵既和李元芳离开了房间。 “哦,对了,”狄仁杰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问道,“你们搜查刺史府,还有没有其他的发现?” 赵既和李元芳对视一眼,摇了摇头道:“我和元芳一找到那些文书便立刻赶来向您禀报,并未发现其他线索。” “大人是觉得刺史府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吗?”赵既追问道。 狄仁杰微微蹙眉,似在沉思。 片刻后他缓缓道:“我也无法确定,但直觉告诉我,刺史府内必有蹊跷。” 赵既听着狄仁杰神棍般的发言,暗暗咋舌:“这狄胖胖真神了,因果律大成还是预言家附体?真是恐怖如斯。也不知道刘金现在进了密道没有。” 狄仁杰似乎捕捉到赵既内心的疑虑,笑了出来。 他解释道:“我们虽然查明了李二的身份,消灭了方谦逆党,但案子到此也已经陷入僵局。” “现在李二昏迷不醒,除了大有在小连子山那边的调查,刺史府是我们唯一有希望的突破口。我自然希望能查出点什么。” 狄仁杰总是有一些神乎其神的直觉,但这些直觉并不是无端猜测。 只是多年的断案经验告诉狄仁杰,要想破案,必须在某些地方取得突破。 丰富的经验加上准确的判断,这就是所谓“直觉”的真相。 赵既想明白这一点,佩服道:“大人的一言一行皆有根据可寻,我就知道您不会单凭什么直觉办案。” 狄仁杰笑着摇摇头,道:“直觉有时候也是很重要的,它能为我们指明一些被忽视的线索。” 赵既和李元芳听后纷纷点头,表示受教了。 也不知是不是狄仁杰的话给了李元芳启发。 他突然灵机一动,提议道:“既然如此,大人何不与我们再回刺史府看看,也许会能发现什么特殊的线索。” 狄仁杰略一思忖,点了点头道:“也好,那我们就再探刺史府,希望能有所收获。” ----------------- 幽州刺史府大堂,一群官吏向乔泰汇报官银失踪之事。 乔泰满脸通红,怒目圆睁,对着银曹参军劈头盖脸痛骂道:“府库里上百万两官银,不翼而飞,你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简直岂有此理!吴益之手下那四个掌固呢?把他们给我叫过来!” 狄仁杰、赵既三人刚踏入大堂,便听到乔泰的怒吼。 狄仁杰上前一步,沉声问道:“乔泰,究竟发生了何事?如此失态?” 乔泰见是狄仁杰等人,急忙禀告:“银曹参军来报,幽州银库的上百万官银不翼而飞了。” 狄仁杰闻言,大惊失色:“这不可能!” 然而他很快冷静下来,分析道:“说方、吴二人盗用官银,这不奇怪。可是说他们把府库搬空,把上百万官银全盗走,绝不可能。” “监库卫士直属户部,并未被方谦收买。如果方谦明目张胆盗取官钱,他们怎能不上报朝廷?” 银曹在一旁战战兢兢地说道:“大人,掌管府库的四名掌固都是吴益之亲信,他们从中作梗,瞒过了所有人。” 狄仁杰痛心疾首,愤怒地骂道:“该杀!” 但狄仁杰突然又想起一事,问道:“官银动用不是还要经过银曹和长史的核验吗,你二人又为何不管?” 乔泰咽了口唾沫,无奈道: “大人,方谦擅自更改了规矩,府库一直由吴益之亲自掌管,账目也直接交给他们过目,卑职等确实不知情。” 狄仁杰听后,勃然作色:“方谦如此猖狂的贪赃枉法,胡作非为!你们为什么不上报朝廷?” 乔泰和银曹见狄仁杰问罪,仓惶下拜。 银曹委屈道:“卑职上一任银曹曾反映此事,却不明不白地身亡了。而且朝廷也没有回复,因此卑职等人就不敢再提及此事。” 赵既略一迟疑,在一旁求情道:“大人,事已至此,再问罪二位大人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尽快追回官银。” 狄仁杰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怒火,道:“罢了,方谦势大,也怪不得你们,起来吧。” 乔泰和银曹这才谢恩起身。 赵既眼看狄仁杰不再追究二人,继续说道:“方谦盗走官银,就是有通天入地之术,终归还要人来搬运,将刺史府的差役兵丁严加拷问,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狄仁杰冷静下来,颔首赞同道:“承远所言有理。” 他随即吩咐乔泰:“伱立刻组织人手彻查此事,凡是与府库有关的人员、方谦的亲信以及刺史府的差役兵丁,一個都不能放过,都要仔细审问。” “而且要遍查幽州境内所有的银号、钱庄,柜坊,务必找到官银的下落!” 乔泰口称得令,快步走了下去。 狄仁杰看着乔泰走远道,对众人道:“我们去府库,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端倪。” 第30章秘道 府库位置在刺史府的东南跨院内,离二堂约有一百多步的距离。 赵既、李元芳陪着狄仁杰,在银曹参军的指引下来到府库。 只见府库所在的东南跨院周围站满了官兵,确实守卫森严。 进到府库之内,四围墙壁和地板都是生铁铸成,没有任何缝隙。 赵既环顾四面铁壁,暗道:“真是老鼠见了都摇头。” 银库内的一排排银架,外面的还有少数银两撑面子,深处的早已被搬空了。 银库里还整齐地摆放着的许多铁皮箱子,封条都被撕破了。 “这封条是你们自己撕毁的?”狄仁杰指着箱子问银曹参军道。 “是,是长史大人和卑职一起检查的时候撕掉的。” 狄仁杰闻言点点头,随手打开了一只箱子,里面早已空无一物。 赵既、李元芳也跟着检查了几只箱子,一样是空空如也。 检查完银箱,李元芳取出链子刀,又在铁壁上劈砍,只留下一道道剐蹭的印记。 随后他拿刀在银库的角落试了试,还是找不到任何薄弱之处。 “大人,这府库真说得上是铜墙铁壁,没有半点缝隙,我实在想不通官银是怎么丢的。”李元芳困惑道。 狄仁杰绕着墙壁仔细查看,也没有找到什么可疑之处。 “是啊,守卫如此森严,银库本身也没有问题,官银究竟是怎么丢的?” 赵既见他二人毫无头绪,不禁劝道:“要不咱们先休息片刻,这样看下去也不是办法。” 银曹见状,也殷勤道:“二堂就在外面,狄阁老不妨去那里稍作休息。” 听到银曹的话,狄仁杰却有些疑惑。 “二堂?二堂一般都是在公堂旁边呀,怎么会修在府库附近?” 银曹先是一怔,随后苦笑道:“不瞒狄阁老说,这又是方谦的杰作,说是要用回廊将公堂和二堂连接起来。当时,卑职等也觉得不可理喻。可是看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赵既轻笑一声,似有所指道:“方谦此举决不是心血来潮,必然有他的用意所在。” 狄仁杰听懂了赵既的意思,道:“不错,我们就去二堂看看。” 他快步走到府库的院门前,一步一步丈量,一直量到二堂的后山墙下。 李元芳数着:“共一百一十五步。” 狄仁杰眼中亮了起来,他已经有些明白了:“咱们进二堂看看。” 狄仁杰、赵既等推开门,走进二堂。 众人的目光只在椅子、茶几、桌案等物件上乱晃,而赵既与狄仁杰却盯着地上的砖块看。 李元芳注意到二人的动作,也跟着看起砖块。 只是看了半天,李元芳茫然道:“大人,我看这些砖好像没问题呀。” 狄仁杰抿着嘴,没有言语。 赵既仔细看着地上露出砖块的缝隙,确实没发现有最新被移动过的痕迹。 但他却知道,这个房间肯定有鬼。 低头没看出问题,赵既又抬头环顾整个房间。 忽然发现了角落里有一张胡床。 赵既走上前去,轻轻一推,胡床就被移开了。 胡床底下的砖块缝隙之间,明显有些浮土,像是最近才被移动过的样子。 狄仁杰见状,急忙道:“快拿水来。” 卫士取来一碗水,浇在那几块砖的缝隙之间,只见地上的茶水很快渗进地下。 众人都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这……这是怎么回事?” 狄仁杰和赵既却都露出了笑容。 赵既向屋外的卫士一招手:“来呀,把这几块砖给我撬开。” 一听招呼,立刻就有卫士抽出腰刀,插进砖缝,将几块灰砖撬起。 灰砖之下,一个暗门露了出来。 李元芳惊道:“大人,是暗道!” 赵既俯身拉开暗门,里面是一道黑漆漆的暗道。 狄仁杰笑道:“我说官钱是怎么被盗走的,原来如此。” “大人,我们下去看看。”赵既示意,他和李元芳一起下去。 狄仁杰却摇了摇头:“我们一起下去。” “大人,里面说不定有机关暗器。”赵既无奈道。 赵既知道劝不住狄仁杰,可还是希望狄仁杰尽量不要冒险。 “无妨。”狄仁杰自信从容道,他转头和身边的银曹参军吩咐:“守住这里,任何人不得入内。” 赵既便取出火折点亮,一马当先,沿着梯级走了下去。 狄仁杰和李元芳紧随其后。 秘道是用实土夯成,空空荡荡,三人慢慢向前走着,脚步声回响在秘道中。 走了一百多步,到了尽头,有几层台阶通到上面。 赵既登上台阶,顶端是一個铁制的暗门。 他伸手推了推,暗门没有动。 赵既眉头一皱,上下前后左右胡乱用力,“哗”的一声,暗门被拉开了。 顺着秘道探出头,赵既只看到四面铁墙,就是刚刚的银库。 “大人,上面就是银库。” 狄仁杰又亲自探头看了一眼,确实是银库无疑。 从台阶上退下来,狄仁杰自顾自总结着: “现在事情清楚了,方谦就是通过这个秘道,将官银从府库转运至刺史府,再由刺史府运出。” 李元芳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赵既却早已盯上了秘道的一处凸起的石块,他喊道:“大人,元芳,快来看。” 狄仁杰、李元芳闻言赶忙走到赵既身旁。 赵既见两人到了,就按下机关,眼前的墙壁发出一阵酸牙的巨响。 李元芳和赵既迅速挡在狄仁杰面前,将他保护起来。 那墙壁在一阵“喀拉喀拉”的响声中徐徐打开,露出了一间密室。 赵既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情景,心内啧啧称奇:“大周科技,恐怖如斯。” 李元芳率先掏出链子刀,挡在狄仁杰身前,进了密室,赵既赶紧跟上。 进了密室,只见一个人盘坐在地上,背对着赵既三人。 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头也不回道:“是不是我的大限到了?” 看着密室中开口的囚徒,狄仁杰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闻言一愣,猛地起立,转过身来。 狄仁杰、李元芳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叫,被那一张酷似方谦的脸震惊了。 赵既倒是反应平平,他看着方谦这一身狼狈的模样,若有所思:“蛇灵的人脑子不行,当化妆师确实顶级。” 方谦身上一件残破的单衣,头发也弄得十分脏乱,满脸污垢,还真像被关了好长时间。 “你是幽州刺史方大人?”狄仁杰问道。 方谦佯作上下打量赵既三人:“不错,我是方谦,你们又是什么人?” 狄仁杰回答道:“狄仁杰。” 方谦口张得能塞下一只蛤蟆:“并州狄怀英?” 狄仁杰点头道:“正是。” 方谦双膝跪倒,脸上显露出复杂难以名状的表情,泪水夺眶而出:“卑职总算等到这一天了!狄公,卑职有礼!” 赵既看着方谦表演,暗自惊叹:“可惜虎敬晖不在,这二人的演技可都是影帝级别的,不在一起飙戏真是遗憾。” 狄仁杰赶忙上前,伸出双手将他搀扶起来:“方大人,为何落到如此地步?” 方谦道:“卑职一时不慎,误中歹人奸计,以致沦落阶下数年之久。大人,我、我…”说着,他泣不成声。 狄仁杰长叹一声:“方大人,你受委屈了。” 赵既冷眼旁观,不住地摇头,感觉方谦有些用力过度了。 “数年之久…方谦明明是一年前在幽州被捕,他是怕说出一年这个时间点令狄仁杰联想到刘金?这伙人还真是煞费苦心呢。”赵既暗自思忖着。 他不再看方谦飙戏,反而观察起牢房,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牢房倒没什么东西,除了稻草别无他物,只是稍微有些干净了,一点异味都没有。 赵既眼中露出了笑意,心知恐怕是刘金一伙时间仓促,来不及将暗室布置妥当。 方谦、狄仁杰那边寒暄已过,几人便将方谦扶起来,走出秘道,回到二堂。 不料秘道之外的二堂却传出了争吵的声音。 第31章方谦故事汇(上) 在二堂上争吵的不是别人,正是虎敬晖和银曹参军。 虎敬晖听说狄仁杰带着赵既、李元芳两个人就进了秘道,心急如焚。 于是他想马上带人进秘道,保护狄仁杰的安全。 但银曹参军因为狄仁杰的命令,不敢放虎敬晖下去。 虎敬晖语气十分激烈,抓住银曹参军的衣服,将人拎起来。 “狄阁老进秘道这么久还不出来,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本将现在就要下去!” 银曹参军又惧又怕,苦苦哀求:“虎将军,狄阁老特意吩咐了,说是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能进入秘道。” “让开!本将告诉你,狄阁老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担待不起!”虎敬晖一把将银曹参军推开,摔在地上。 看着虎敬晖凶神恶煞的样子,周围的人也不敢再上前阻栏。 虎敬晖没有阻拦,便要领着手下卫士进入秘道。 恰在此时,狄仁杰已经走到了秘道出口附近,赵既、李元芳架着方谦紧跟在后面。 狄仁杰听到了虎敬晖的话,赶忙开口道:“敬晖不必担心,我们马上就上来了。” 虎敬晖一听到狄仁杰的声音,立刻弯腰伸手到秘道入口处。 “来,大人,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说着,他仔细控制着力道,缓缓将狄仁杰拉了上来。 虎敬晖将狄仁杰拉上来后,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换了一脸责怪的表情。 “大人,您让承远、元芳他们下去也就是了,何必亲自冒险呢?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陛下交代啊?” 狄仁杰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满不在乎地笑道:“哎呀,这不是没事吗?” “对了,敬晖,你怎么到刺史府来了?”狄仁杰有意无意问道。 虎敬晖从怀中拿出了一份名单,递给狄仁杰。 “幽州大营已经整肃完毕,我整理了一份人员调动升迁的名单,来请大人批示。找了一圈,才知道大人来这儿了。” 狄仁杰伸手接过名单,还未动作,赵既和李元芳就搀扶着方谦,走出了秘道。 虎敬晖一见,瞬间演技爆发,表情凝固,仿佛见了鬼一般。 “方……方谦,你竟然没死?” 方谦则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看着狄仁杰:“狄公,这……” 见到这两位影帝同台飙戏,赵既有些忍俊不禁。 赵既笑着道:“虎将军,这位是真正的幽州刺史方大人。” “什,什么?”虎敬晖一副大脑宕机的样子,仿佛还不明白。 “方大人被逆党关押在秘道之中,我们也是刚刚发现了他。”狄仁杰解释道。 虎敬晖听到狄仁杰的解释,终于不再懵懵懂懂。 “你是真的方大人?” “不错,我是方谦。” 虎敬晖闻言赶紧与方谦赔礼道歉,方谦也不计较。 二人好似故友重逢,相见恨晚,看得周围人一愣一愣的。 欣赏到了两位影帝的对手戏,赵既得偿所愿,心满意足。 “这就是老戏骨。”赵既暗赞道。 虎敬晖堪称老奸巨猾,进场时机找得非常好。 什么人员调动,请求批示。 分明是怕狄仁杰找不到方谦,跑到这打保险了。 偏偏理由找得无比正当,军队的人员调动,能不通过狄仁杰这个大都督吗? 但狄仁杰从来不是一個只看表面现象的人。 假方谦一死,没有两天真方谦就现身了,这就是巧事一桩。 今天虎敬晖正好在发现秘道时到了都督府,那就是巧上加巧,巧得过分了。 狄仁杰隐隐感觉到其中有些不对劲。 不过今日刺史府一行收获甚多,找到了秘道和真方谦,他暂时按下了心中的异样感觉。 看着虎敬晖与方谦二人寒暄结束,狄仁杰笑道: “方大人,伱今日得出牢笼,可喜可贺。回都督府,本阁替你摆酒设宴,压惊洗尘。” “谢大人关怀。”方谦自无不肯,赶忙拜谢。 ----------------- 都督府,东花厅。 狄仁杰为方谦设宴,酒菜已经摆了满桌。 赵既、李元芳、虎敬晖悉数在座,就等方谦沐浴更衣,前来赴宴。 等了很长时间,不见方谦人影。 忽然,对面房门忽然打开了。 不过出来的不是方谦,而是狄春和两名仆役。 狄仁杰疑惑道:“方大人呢?怎么还不出来?” 狄春回答说:“方大人还在更衣呢。” 狄仁杰闻言责怪道:“好你个刁钻的狄春,你们怎么不伺候方大人更衣?” 狄春赶忙辩解:“老爷这可冤枉小的了。是方大人自己让我们出来的。” 狄仁杰一愣,有些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狄春道:“他说有人在旁边伺候着不习惯,自己穿衣服就行。” “原来如此。罢了,你们下去吧。” 狄仁杰一挥手,狄春带着两个仆役领命下去了。 赵既微笑着摇头,眼含深意道:“这位方大人,还真是有些与众不同啊。” “哦,此话怎讲?”狄仁杰好奇道。 “方大人被关在地道中数年,想必也没多少机会沐浴更衣,估计穿衣打扮都该生疏了才对。” 说到此处,赵既顿了一顿:“按一般人,自然是任由下人摆弄,可他却不要人服侍,这不是与众不同么?” 古人的衣物可不是现代人拉个拉链,扣个扣子就能穿好的。有些衣服没有人帮忙根本没法穿,赵既这么说还是有些道理。 听到赵既似有所指的话,虎敬晖脸上的笑容瞬间有些僵住了。 虎敬晖很快调整表情,挑了挑眉道:“承远,你太过多虑了,我看这方大人多半是勤俭惯了,不适应下人服侍。” 赵既看到虎敬晖跳出来反驳,心知虎敬晖有些急了。 他也不与虎敬晖争辩,淡淡回复道:“也许吧。” 听着虎敬晖和赵既各执一词,狄仁杰也不加评判,目光扫过两人的脸,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桌上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好在这个时候方谦已经整理好了仪容,快步从房间中走出来。 他走到狄仁杰面前,拜倒在地,要行大礼。 “卑职拜谢狄阁老救命之恩,阁老的再生之德,卑职没齿不忘!” 狄仁杰眼见方谦行大礼,忙起身将他扶起。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方大人太言重了,这也是本阁职责所在。啊,方大人请坐。” 方谦又作揖谢座,随后在狄仁杰对面凳子上轻轻坐下,稍微有些拘谨。 眼看方谦落座,狄仁杰对赵既使了个眼色。 赵既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放在桌上,乃是方谦的刺史印信。 狄仁杰拿起其中一张发旧的金花五色绫纸,轻轻展开。 “方大人,这样东西,你还认识吧?” 第32章方谦故事汇(下) 方谦初时一愣,然后探头仔细看纸上的文字。 他突然激动道:“这……这好像是卑职的,刺史印信啊!” 狄仁杰点点头道:“不错,这正是方大人的刺史印信,上面有你当年就任幽州刺史时按下的指印。” “本阁并非怀疑方大人,只因假刺史案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不得不防啊。” 方谦也是通情达理道:“卑职明白。” 而后,旁边早有仆役将一张白纸和印泥递给方谦,请他按下指印。 方谦一点也不露怯,将大拇指在印泥中蘸了蘸,自信地按下手印。 狄仁杰接过纸张,与在半空中与印信上的指纹仔细比对。 看了半天后,狄仁杰颔首道:“嗯,果然是分毫不差。” 这一幕对比指纹,赵既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看得有些怀疑人生。 赵既不禁惊叹:“如不是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大人这一双眼睛究竟是怎么长的,竟然能比对指纹。” 虎敬晖也不甘示弱,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吹捧狄仁杰的机会。 “大人这双眼睛,堪称是举世无双。” 方谦也在一旁翘起大拇指:“狄公确实明察秋毫,不愧神断之名。” 狄仁杰闻言大笑:“诸位过誉了,这只不过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方谦却没有住嘴的意思,他微微叹气,仿佛有些黯然神伤。 “这些年如果有一个到幽州的上官,似大人这般心细,卑职又何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 狄仁杰见方谦有些沮丧,一指桌上的饭菜,开解道:“今日是大喜之日,略备薄酒,方大人不要嫌弃,请用。” 方谦苦笑一声,摇摇头道:“久在囹圄之中,食不果腹,谈何嫌弃。” 言罢,方谦也不再客气,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仿佛真是饿死鬼投胎,如风卷残云,将酒菜吃了一圈。 看着方谦的吃相,赵既与李元芳对视一眼,无奈笑了笑。 吃了半桌酒菜,方谦也注意到了众人看他的眼光,赶忙放下筷子。 他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又擦了擦嘴,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卑职吃相不雅,令诸位大人见笑了。” “诶~,方大人身在地道之中多年,缺衣少食,这般表现不足为怪。”狄仁杰笑道。 方谦闭目长叹一声,仿佛又在伤感于被关押的经历。 狄仁杰见方谦又有要玉玉的倾向,急忙劝道:“方大人,不要见外,多吃些才是。” 方谦连连摆手:“不了,不了,下官已是酒足饭饱。”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方大人能不能给本阁说一说,你落入歹人之手的经历?” 听到这话,方谦脸色微微一变,他意识到,狄仁杰并没有完全信任自己。 接下来的回答,将决定狄仁杰对自己的态度,这是此次计划最大的考验。 方谦不敢和狄仁杰对视,装作努力回想的样子,说起了编好的故事: “三年前,卑职刚刚就任幽州刺史不久,有一位故人刘金来访……” 一听到“刘金”二字,赵既暗自发笑。 方谦编的这个故事,从一开头就糟糕极了。 提到刘金这個本案的关键人物,恰恰会刺激狄仁杰敏锐的神经。 这就是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 赵既看了一眼狄仁杰,他果然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方谦却并未察觉不妥,他继续说:“其实刘金和卑职已经十几年不曾来往,那一次却突然到访。卑职虽然奇怪,但还是热情地招待了他。谁知竟惹出祸来。” 说到此处,方谦偷瞄了狄仁杰一眼,只见他正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赶忙又移开了目光。 方谦又换上一副回忆出神的模样,谈起过往:“在刘金来访的那天晚上,我设酒招待刘金。他却忽然提起卑职参与越王襄阳大会的事。” “大人是知道的,越王借口观花,邀集众人,实际目的却是要与会者共同起兵谋反。这种事情,卑职当然是严词拒绝。” “拒绝之后,卑职就逃回幽州,将此事藏在心底,绝口不提。再后来越王伏诛,卑职侥幸逃过一劫,没有被牵连。” 狄仁杰听到此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只不过他也不打断方谦,继续看其表演。 方谦还是自顾自说着:“刘金当日旧事重提,劝说卑职继越王遗志,举幽州之力,反周复唐。卑职哪敢答应,推说要考虑考虑,借故脱身。” “大人知道,前些年来俊臣,索元礼等酷吏当道,若是被刘金告上一状,卑职将死无葬身之地。”方谦一副恐惧之色。 听到此处,狄仁杰点点头,似乎颇有同感,毕竟他也有被酷吏陷害过的经历。 方谦瞥见,以为狄仁杰信了说辞,接着道:“事后卑职越想越怕,想去劝刘金尽早离开。我赶到驿馆,好言相劝,可刘金不但不听,反而威胁卑职,说要将我参与越王大会的事告发出去。” “卑职本来万分惶恐,可是突然之间,驿馆外人马喧哗,随后,驿馆中的官吏领着内卫冲进来房间,抓走了刘金。卑职躲在床底才逃过一劫。” 说完着一段,方谦仿佛心有余悸,当年之事好像还历历在目。 此时,一直沉默的虎敬晖,露出“不解”的神情。 他捧哏道:“那刘金为什么不把方大人的事告发给内卫?” 方谦不假思索,接着虎敬晖的话道:“我本来也不明白。直到假刺史出现在我面前,我这才明白,他们是想将我换掉,窃取刺史之位。” 赵既诧异地看着虎敬晖和方谦,暗暗腹诽:“这两个影帝衔接得挺好呀,最紧要的地方就这么给糊弄过去了。” 不知不觉,方谦的故事到了尾声:“从那时起,我就被软禁在刺史府后院。大约半年之后,又被关进了秘道,一直关到了现在。” 方谦说了半天,话中真真假假,狄仁杰捋着胡须,仔细思量着。 看着方谦、虎敬晖飙戏,赵既也有心参与进去,他问道:“方大人,末将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请教。” 方谦一脸从容道:“将军请讲。” 赵既道:“既然他们已经将你换掉,为何不杀死你,以绝后患呢?” 狄仁杰一听赵既之言,皱眉道:“诶,承远,不得无礼。” 方谦笑了笑,表示他并不在意:“将军有所不知,一州政务何其繁杂,他们急切之间难以上手,是故留下卑职,帮助处理政事。” 赵既笑吟吟道:“这么说,方大人曾经屈身事贼喽?” 方谦面露惭愧之色:“惭愧,为保全性命,我确实不得已配合他们。” 狄仁杰倒不在意,摆了摆手道:“此乃人之常情,也怪不得方大人。” 方谦一听此言,起身拜倒在狄仁杰面前,一脸动容: “谢阁老包容,阁老待卑职真有天高地厚之恩。卑职…呜呜……” 说着,竟擦起眼泪来。 狄仁杰见状,赶忙将方谦扶起,安抚道:“好了,好了。方大人辛苦了,我看今日就到这里。明日本阁还有些问题请教。” 方谦又擦了擦眼泪,拱手道:“多谢大人体谅,恭送大人。” 狄仁杰既然发话,赵既等也只有依次离席而去。 方谦目送几人渐渐走远,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狄仁杰虽然没怎么说话,却给了方谦难以形容的压力。 计划看似进行得很顺利,但方谦却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方谦低眉沉吟,仔细回想了之前的情景,狄仁杰、赵既、虎敬晖等人的反应、表情一一在他脑海中回放。 半晌后,方谦放下心来:“我应该并未露出什么破绽,应该是太过紧张,所以才胡思乱想。” 第33章 官银线索 从招待方谦的酒宴上离开,赵既打马来到了刺史府。 一进刺史府大堂,只见乔泰正端坐在刺史宝座上,发号施令。 “乔兄好威风啊。”赵既朗声玩笑道。 乔泰一看赵既又来找自己,有些头大。 “赵将军,你怎么又来了?” 赵既先不开口,对乔泰使一个眼色。 乔泰当即会意,向大堂内的官吏、衙役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随后,赵既不等乔泰动作,径直进了后堂。 乔泰无奈,翻了个白眼,跟了进去,二人坐下。 “说吧,究竟有什么事,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乔泰饮了口茶水,问道。 “我有一件事情,想请乔兄帮忙。”赵既盯着乔泰道。 一听赵既的话,乔泰一口茶水“噗”得喷了出去。 “咳咳咳”,乔泰慌忙擦了擦茶水,“我说赵将军,怎么又要帮忙啊?你使唤我,那快比狄阁老使唤得都勤快了。” 看着乔泰头疼的样子,赵既也不见怪:“你急什么,我找你帮忙,也是为了你好。” “就当是吧,这次又是什么要我做?”乔泰一副拿赵既没办法的样子。 要说到正事,赵既便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伱给我找几个在刺史府时间久,熟悉刺史府的门子、管事或者胥吏之类的人。我要问点事。” 乔泰点点头:“这個不难,我之前正在讯问官银失踪之事,问到了两个人,我差人把他们给你叫来。” 片刻之后,衙役带着两个仆役模样的人进来。 “还不见过赵将军!”乔泰对着这二人喝道。 赵既抬手阻止:“不必。我只问几个问题,你们只要如实回答即可。” 那二人面面相觑,拱手道:“小人一定说实话。” “你们都在刺史府多久时间了?都干些什么?”赵既问道。 其中一个精瘦的老者开口道:“小人在这里有四年了,一直是门房。” 另一个壮实的青年道:“小人到刺史府三年了,做些杂役。” 赵既点了点头,再问道:“刺史府内的秘道是什么时候挖的,你们知道吗?” 两个下人顿时面色一苦,面露惧色:“这位将军,秘道之事,我等实在不知啊。” 乔泰在一旁略显尴尬道:“这个我之前已经盘问过了,他们应该确实是不知情。” 赵既闻言不置可否,又问道:“那,刺史府是不是有一段时间,大量往外运送泥土?” 杂役摇了摇头,只说没见过。 老门房却若有所思道:“小的好像记得,大约在一年多前,夜里开始有大车从偏门出去。车上都拿麻布盖住,里面装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等到了白天的时候,能看见偏门那边有不少干了的泥土,像是从车上撒下来的。” 赵既听到老门房的描述,点了点头:“我再问你们,刺史府的二堂是什么时候挪到银库旁边的?” “额,也差不多一年多前。”老门房想了想道。 杂役也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对、对,就是一年多前修的二堂,在那之后又修了回廊。” 赵既闻言眼中闪过异色:“这么说,二堂是在夜里有大车的那段时间修的?” 老门房摇了摇头:“额,不是,好像二堂修得差不多之后,夜里才有大车出去。” 听到这句话,赵既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他屏退两个下人:“好,好极了。你们下去吧。” 两个下人便退了下去。 二人走后,乔泰开口问道:“将军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赵既并没有瞒着乔泰,直言道:“我已经弄清楚了刺史府内秘道挖掘的时间,也知道了官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盗的。” “哦?愿闻其详。”乔泰好奇道。 赵既微微一笑:“假方谦将二堂改建到银库附近,是为了隐藏二堂地下通往银库的秘道。” “他不可能傻到光天化日之下挖一个大洞,挖到银库。所以秘道开挖,是在二堂大致修好之后的事。” “秘道内挖出来的土,就趁夜用大车运出都督府,掩人耳目。” 乔泰恍然大悟:“不错,那门房说二堂差不多修好之后夜里才出现运土的大车,时间也对得上。” “那官银呢?难道他们一修好秘道,就开始偷盗官银?” 乔泰显然更关心官银被盗的问题,毕竟这是狄仁杰交代给他的任务。 “假方谦开始偷盗官银,应该是从一年期至一年半前开始的。”赵既判断道。 “我和大人曾经去过大柳树村暗访,村民张老四讲过,两年多前突厥人攻破了幽州城,村民被掠走,事后官军又打了回来。” “那些村民被当做附逆,关了半年,后来陛下大赦天下才被放出来,并发下慰抚款。但是你我都知道,慰抚款被假方谦贪墨了。” 乔泰点点头,肯定了关于突厥和慰抚款的事:“不错,是有这么一回事,可这与官银被盗有什么关系?” 赵既答道:“逆党之所以甘冒奇险贪墨慰抚款、挪用官银,说明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需要消耗巨额的钱财。” “再结合二堂、秘道的开挖日期,大致可以推断,慰抚款被贪墨之时,差不多就是官银开始被盗的时间。” 乔泰听着赵既的分析,不断颔首,只是随即又疑惑道: “将军分析的不错,可是我们就算知道官银是什么时候丢的,那也找不回官银啊。” 赵既提示道:“你可以换一种思路,只要能找到慰抚款的下落,自然也就找到丢失的官银了。逆党多半将这两笔钱存在一个地方。” 乔泰一脸无语:“嗐,那还不如直接找官银的下落呢。” 赵既笑道:“我还没说完呢,赵传臣死前,说他将慰抚款存到一个带“天”字的地方。你可以顺着条线索追查。” “还是狄阁老说的范围,幽州境内的银号,钱庄,一个一个查下去,总会有结果的。” “另外,逆党拿到钱不可能烂在手里,你盯着幽州城内大宗商品的交易,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赵既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乔泰心里有了谱:“这么说范围就小很多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追回官银。” “你也不要太着急,找到官银的踪迹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赵既叮嘱道。 “放心,但凡有蛛丝马迹,我一定先找将军商量。”乔泰郑重其事道。 “那倒不必,你直接找大人禀报即可,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赵既起身告辞,给乔泰指点迷津之后,就该去找狄仁杰商量这个真方谦的事了。 第34章方谦故事汇破解版(上) 都督府正堂内,狄仁杰手持一盏茶水,目光深邃,似乎陷入了沉思的漩涡。 忽然,狄春敲门进来,打断了狄仁杰的思考:“老爷,赵将军求见。” 狄仁杰轻轻将手中凉透的茶水放在一边,回了回神,道:“请他进来吧。” 赵既一进门,便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道:“我就知道大人还没休息。” 狄仁杰也不以为意,问道:“承远深夜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当然是为了今天这个真方谦来的,大人何必明知故问。”赵既开门见山,径直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怎么,难道方大人有什么不妥之处吗?”狄仁杰还在装糊涂。 狄胖胖有时候明明知道真相,或者心存疑问,可就是憋着不说,一直要攒到最后,再面对反派一次性全说出去。 “大人,跟我就没必要说这些了吧。假刺史被发现才几天,这个真刺史就冒了出来。大人就不觉得奇怪吗?”赵既笑着说。 “呵呵,承远还是这般直接。”狄仁杰脸上露出一丝宠溺的笑容,“不错,我对方谦的出现确实有些怀疑。” 赵既闻言主动请缨道:“既然如此,我先将我的看法说出来,抛转引玉一番?” 狄仁杰心中一动,颔首道:“好,我也正想听听你的意见。” 在得到狄仁杰的首肯之后,赵既开口就是一个暴论: “我觉得今天方谦在酒桌上的那些说辞,都是提前编好的故事,而非事实。” 听到这番暴论,狄仁杰并没有显得很吃惊,反而是好奇多一些。 他知道赵既不是信口开河之辈,讲话必然有自己的根据。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狄仁杰问道。 赵既解释了自己的看法: “一般人回忆三四年前的事,讲述的时候难免颠三倒四、有所遗漏,往往先说印象最深的事,然后再慢慢补充次要的事,能把事情说明白就算不错。” “可是这個方大人呢?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竟把事情讲得条理清晰,没有丝毫停顿。” “这是一个被关押三年之人的模样吗?若不是提前编好了故事,他怎能讲得如此一气呵成,丝滑流畅?” 狄仁杰闻言,却是摇头道:“话虽如此,但这毕竟只是你的揣测,还不足以证明方谦所言有假。” 赵既闻言立刻补充了佐证:“证据自然是有的,大人有没有注意到方谦出秘道时的情景?” 狄仁杰回忆了一番,摇摇头道:“当时我被敬晖拉了上去,只顾着敬晖,没有注意到方谦,难道他有什么异样?” “不错,我和元芳扶着他出的秘道,看得很清楚,方谦的眼睛不对。”赵既突然话锋一转,提起了一件看似不相干的事。 “眼睛不对?方谦的眼睛有什么不对?”狄仁杰不太明白赵既的意思。 赵既解释道:“大人想想,按方谦所说,他是三年前被抓,被抓半年后关进秘道,那他至少被关在秘道中两年半之久。” “秘道中不见天日,又没有灯火,按说方谦的眼睛早该不能适应强光。” “可是这个方谦出了秘道之后,眼睛竟连半点异样都没有。这就证明他撒了谎。” 狄仁杰闻言两眼闪过精光:“不错,听说矿工从矿下上到地面,要用黑布先蒙上眼睛,否则有失明之虞,想必就是这个道理。” “那你为何在当时不提此事,若方大人是无辜的,岂不是害了他?”狄仁杰有些责怪道。 “我这也是事后才想到的。”赵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赵既还真没骗狄仁杰,这确实是他事后挖空心思研究方谦黑材料时想到的。 听着赵既的解释,狄仁杰无奈笑了笑:“你呀,罢了,你继续说吧。” 得到狄仁杰的鼓励,赵既便整理思路,继续说起来。 “方谦说在后院被关了半年,然后移进秘道的事,多半也是撒谎。”赵既又道。 “何以见得?”狄仁杰问道。 “我问过刺史府的下人,据他们交代,大约一年前,夜间有大车出府,用麻布盖住车顶,车上不时撒落泥巴。” “挖掘那条长达一百多步的秘道,需要处理许多土石。这些大车想必是用来运土的。”狄仁杰一点就通。 “不错。”赵既对狄仁杰的话表示赞同。 “下人还交代,二堂也是在一年多前左右修的。而秘道为了隐蔽,修在二堂之下。” “所以必然先有二堂,后有秘道。由此可知,秘道也是在一年多前修的。” “既然如此,那方谦说什么两年半前被关进秘道,不是撒谎又是什么?”赵既道。 听了赵既的话,狄仁杰略一思索,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总结道:“伱提到的这两点,实际只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方谦这三年并不在秘道之中。” 赵既闻言笑道:“大人果然是明察秋毫,但是方谦言辞中的可疑之处,还远不止这两点。” “哦?还有哪些可疑之处?”狄仁杰问道。 说到最后一点,赵既脸上有些轻蔑之色:“方谦提到他十几年前参与越王之会,悄悄溜回幽州。这一点最是可笑。” “我朝地方官都是异地为官,方谦能做幽州刺史,就不可能是幽州人。一州刺史任期,至多不过数年,他却说在十几年前逃回幽州,实在是荒唐。” 狄仁杰眼中神采奕奕,连连点头:“这一点倒与我一致了,我也觉得方谦提及此事有问题,他一定是隐瞒了当年的某些真相。” “我正准备明日令狄春前往长安,调取方谦的库档查证,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赵既听到狄仁杰的话微微一笑,有些高深莫测地说:“我倒是觉得,不用库档也能查清此事。” “该不会是承远发现了什么吧?”狄仁杰惊讶道。 赵既点了点头道:“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说来听听。”狄仁杰饶有兴致地说。 赵既并没有直接说出结果,而是先绕了个圈子:“不知大人是否注意到,方谦提到是内卫抓走了刘金,这一点非常奇怪。” “内卫行事向来隐秘,他们不像千牛卫有固定服色,常常乔装改扮,以便衣行动,这个方谦何以能分辨出抓人的是内卫呢?” 狄仁杰想了想道:“也许是内卫声名狼藉,方谦只是下意识将抓人的事归结给内卫。” 赵既不赞同狄仁杰的看法:“岂会如此,方谦只需说看到刘金被人抓走即可,何必言辞凿凿,说是内卫抓的?” “我觉得方谦并非是随意一说。他确实知道,刘金是被内卫抓走的。” 狄仁杰也不与赵既争辩,他反问道:“即使你的判断是对的,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第35章方谦故事汇破解版(下) 面对狄仁杰的疑问,赵既笑了笑:“起初我也不明白。但是我重新审视方谦的言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方谦与刘金的见面,只有他们二人在场时,在方谦的描述里,二人是有互动的,一切都很正常。” “可是他说到最后刘金被捕时,场面陡然变得十分诡异,方谦藏在床底,刘金却没了动作,束手就擒。” “可刘金是通缉要犯,听到动静他应该立刻明白,外面的人是来抓他的。” “按常理推断,刘金会自己先藏起来,然后以把柄要挟方谦这个刺史来应付追捕,这才有逃脱的可能。” “怎么会让方谦先藏在了床底,刘金反而没有动作,束手就擒?要知道一旦刘金被朝廷抓住,那就是死路一条,他即使不怕死,至少也该挣扎挣扎。” “这一点我苦思冥想,始终不明白,可是方谦提到的内卫忽然给了我启发。” “大人知道,内卫为了隐秘,常常会借一个表面身份来伪装自己,我忽然明白了,如果方谦也只是一个表面身份,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话说到这里,狄仁杰岂会不明白,他惊叫道:“你是说,刘金和方谦是同一人?” “哈哈哈哈哈……大人就是大人,思维还是如此敏锐。”赵既称赞道。 案上的灯火左右跳动,劈啪作响,狄仁杰的呼吸明显重了许多。 “不错,不错,方谦就是刘金,刘金就是方谦!刘金当时不是没有动作,藏在床底正是刘金本人,只不过他被内卫搜了出来!” “这也解释了之前的疑问,“方谦”为什么能知道抓走刘金的是内卫,因为抓走的根本就是他自己。他这些年确实不可能在刺史府的秘道,他是在长安土窑之中。” 狄仁杰彻底明白了,猛地站起身: “参与越王的襄阳大会,还有在幽州被捕,这都是方谦亲身经历的事,所以他才能知晓这许多细节。” “方谦为了把谎话说真,有意无意将真话假话混在一起,企图蒙混过关,岂料这正暴露了他的身份!” 赵既眼看已经成功引导了狄仁杰的思路,不断颔首:“刘金三年前被捕,于是,假方谦出现了。他代替刘金担任幽州刺史。” “如今刘金逃出生天,假刺史又正好身死。他便跳出来编了这個故事,企图借尸还魂,重归幽州刺史的宝座。一切都若合符节,没有丝毫破绽。” “啪、啪、啪、啪”,狄仁杰双手鼓掌,惊叹于赵既精彩的分析。 “承远啊。你从方谦言语中的漏洞出发,结合他的心理,大胆地推测事情的真相,真可以说是鞭辟入里,精彩绝伦。” 狄仁杰发自内心赞叹道:“想我狄仁杰破案无数,在此道上也算小有所成。今日你这番推论,真令我老头子刮目相看。” “大人谬赞了。如果大人事先观察到方谦眼睛的异样,或者知道刺史府下人的证词,您一定会比我更先想到事情的真相。”赵既谦虚道。 “你能想这两件事,这本身就是能力的体现。”狄仁杰笑道。 “大人就不要再夸我了,我说的这些还只是推论,还需要验证。”赵既道。 狄仁杰也很清楚赵既的想法:“这个倒容易了。假如方谦真是刘金,那他的身上一定有千牛卫酷刑拷打的痕迹,伤痕是掩饰不了的,一验便知。” 赵既之所以连夜来这里长篇大论,就是要加快案情的进展,让狄春不必回长安。 从幽州到长安,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十二天,真走一趟,赵既感觉浪费的时间就太长了。 所幸嘴皮子没有白费,赵既的目的达到了,揭开了方谦的真实身份。 只怪方谦的说辞实在漏洞百出,经不起推敲。 “倒是便宜了狄春这小子,不用再千里跋涉去长安。”赵既笑道。 狄仁杰却笑着摇摇头:“只怕狄春还得辛苦一趟。” 赵既不解道:“啊?为什么?” “你忘了“李二”的事,他的身份导致突厥人随时会出兵,我打算向陛下请旨,就近调动大军,以防不测。”狄仁杰严肃道。 赵既眉头皱了起来,有一点不爽,他确实算漏了这一点。 不过赵既转念一想,原剧情调库档一次,请旨又是一次,来来回回去掉重叠的时间也得小半个月,现在已经是节约了很多时间了。 调整好心态。赵既抱拳赞叹道:“大人真是高瞻远瞩,统领全局,这一点远在我之上了。” “这还要多谢承远啊,查明了刘金的身份,正好对陛下有个交代。”狄仁杰笑吟吟道。 说着,狄仁杰心情大好,背着手在房间中踱起步来。 他走边说:“今日得知了方谦的真实身份,我们终于可以肯定,使团被劫杀的凶手就在幽州。现在让我们逐步回顾逆党的动作,看看能得到些什么。” 赵既便跟在他的身后,安静倾听。 他知道,这是狄仁杰的习惯,每到分析或者总结的时候,狄仁杰喜欢在房间里踱步打转。 狄仁杰接着道:“我们所能知道的最早信息,是刘金在三年前被捕。自那以后,假方谦代替了他做了幽州刺史。” “在一年半前,假方谦贪墨了村民的慰抚款,差不多同时,他们又挖了秘道,盗取府库的上百万两官银。不难看出,假方谦的最大任务,就是搜刮钱财。” 赵既配合道:“我们在得知李二身份后分析过,逆党的最终目的,是要联合突厥,起兵造反。假方谦搜刮钱财也是为了造反之用。” 狄仁杰点点头:“你说得不错,但造反光有钱是不够的,还需要准备人马、兵器和粮食。但这些东西不能暴露,目标又太大,想藏起来并不容易。” “而陆大有正好和我说过,两年之前,假方谦下令封禁小连子山,随后两年内恶鬼作祟,致使多达数百名村民失踪。” “方谦绝不是无缘无故封山,抓走村民的也不可能是什么恶鬼。” “失踪的百姓必然是被逆党掳走,充作兵丁或者苦力,大人说的兵马粮饷,可能就藏在小连子山里。”赵既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话已至此,狄仁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错,案子查到现在,很多事已经清楚了,算是对陛下有个交代。” 赵既看着一脸微笑的狄胖胖,深感自己的道行还是太浅,还得学,还得练啊。 如果案情没有任何进展,贸然向武则天索要军权,即使武则天非常信任狄仁杰,也不一定会答应。 可是控制住了刘金,又有李二这个意外收获,再附上此案的大半来龙去脉,事情就截然不同了。 狄仁杰的请求变得无比合理,武则天没有任何理由不答应。 狄仁杰最后拍板道:“我连夜写奏章,明日交狄春送往长安。而后再出言试探方谦,哦不,是刘金,看看能不能试探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第36章蝮蛇踪影 幽州城郊的某处古寺。 寺庙的大殿中灯火昏黄,金木兰盘坐在殿中的蒲团上,面朝佛像,等待着与虎敬晖的会面。 过了不知道多久,虎敬晖身穿蝮蛇的衣物,悄悄出现在金木兰背后。 金木兰看到地上的影子,这才惊觉有人站在她的背后。 “你怎么不出声站在我后面?”金木兰嗔怪一声,与虎敬晖相拥到一起。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把刘金送到狄仁杰的眼皮子底下!”虎敬晖带着怒意问道。 虎敬晖毕竟审问了刘金三年,只要听到他的声音,自然就明白方谦和刘金是同一人。 听到虎敬晖的质问,金木兰发出一阵轻笑,她拍了一下虎敬晖:“你急什么?” 虎敬晖叹了口气:“你把刘金安插到狄仁杰身边,万一被狄仁杰发现了他的身份,那就全完了。” 金木兰闻言收起笑容,反问虎敬晖道:“那不然该怎么办?将苦心经营的幽州拱手送给狄仁杰?” 虎敬晖的质疑令金木兰很不高兴,她厉声道:“如果没有幽州,就凭我们手上这点人马,凭什么去和突厥人合作?” “我只是觉得这冒险了。”虎敬晖深吸一口气,平缓心情。 “有什么冒险的,刘金的身份就是被发现了又能怎样?他又不是我们的人,死就死了。”金木兰冷冷地说。 “刘金的身份一旦被发现,我们的计划就会彻底暴露在狄仁杰眼前。”虎敬晖提醒道。 “那又如何?狄仁杰早已经笃定我们在幽州,难道他还会放过我们不成?”金木兰不屑道。 “可是刘金知道太多秘密,万一他出卖我们,又该怎么办?” “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我要你负责和刘金的联络,如果他出了事,立刻除掉他!”金木兰满脸冷酷,将杀人灭口说得轻描淡写。 她的计划本来就是将刘金当作弃子,成了血赚,不成也不亏。 虎敬晖看着面前冷酷的女人,闭上眼睛,陷入了沉默。 自从到了幽州之后,每次相见或传信,不是要他杀人就是要他灭口。 虎敬晖不是傻子,他已经隐隐察觉到,狄仁杰不再像之前那样信任他了,很多事情都不经过他的手。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伪装的日子太久太久了,早已令虎敬晖疲惫不堪。 金木兰丝毫没有察觉虎敬晖的异样情绪,她踌躇满志,问道:“李二死了吗?这是最要紧的。” 虎敬晖缓缓摇了摇头,沙哑道:“我重新下了毒,成与不成,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金木兰眉头一皱:“不行,伱必须亲眼看到李二的尸体。他只要活着,就会对我们造成巨大的威胁。” 虎敬晖慢慢点了点头,无奈道:“好吧,我会尽快动手。” ----------------- 与金木兰会面之后,虎敬晖从城外的古寺返回都督府,此时夜已经深了。 来不及换回平日的服装,虎敬晖先行来到狄仁杰所在的正堂。 正堂内赵既已经离开了,狄仁杰伏案书写给武则天的奏章。 虎敬晖不明所以,只当狄仁杰没有异常,放下了心,转头飞上房顶,朝方谦的房间而去。 方谦的房门紧闭,门栓也插上了。 房间内灯火早就熄掉了,方谦双眼紧闭,趴在床上。 忽然,方谦睁开了双眼,小心翼翼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走到房间门口。 他静静地趴在门口听了许久,门外没有丝毫动静,确定没有任何人在附近。 方谦这才放心走回床边坐下,将上衣轻轻解下,露出后背上的触目惊心的伤口。 取出一包白药,轻轻洒在伤口上,疼得方谦龇牙利嘴,面目狰狞。 汗水顺着方谦的额头滚落,但他还是忍住没有发出动静。 总算将伤口处理完毕,方谦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房间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动静,方谦四下环顾着,竟看见一条蝮蛇盘踞在床前。 方谦大吃一惊,房门、窗户,早已被他关死,这蝮蛇怎么能进到房间里? 可是他向外一看,房间的窗户竟然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再将视线收回来时,对面又悄无声息冒出了一个人,正是虎敬晖。 “啊!”方谦吓得发出一声低呼,不断用手在胸口顺气。 但只稍过了瞬息,方谦又强自镇定下来,质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本官房间里?” 虎敬晖轻笑一声,走上前去,压低声音道:“在我面前,就不要装了。” 方谦这才看清虎敬晖身上蝮蛇的衣物,松了口气:“蝮蛇,是你!” 虎敬晖也不说话,高冷地点点头。 方谦的思维倒是很敏捷,问道:“是金木兰派你来负责和我联络的?” “不错。”虎敬晖幽幽道。 方谦还想再追问,虎敬晖却忽然挥手制止了他。 二人沉默下来,听到外面有些淅淅索索的声音。 房门外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人影。 方谦亡魂大丧,指着门口,惊恐地看着虎敬晖。 虎敬晖示意方谦稍安勿躁,伸手将盘踞在床前的蝮蛇抓起来,送出窗外。 蝮蛇顺着墙角一路爬行到门口,爬到了门外偷听的仆役背后。 仆役听到了背后的动静,转过身去查看,顿时被毒蛇吓得惊倒在地。 蝮蛇久经训练,立刻找准机会,咬中了仆役的脖子。 虎敬晖和方谦急忙从房间了跑出来查看。 “尸体怎么办?”方谦慌张地问道。 “我会处理的。放心,没人看到,回去吧。我会再来找你。” 虎敬晖扛起仆役的尸身,消失在方谦的视线里。 ----------------- 次日一早。 赵既刚刚洗漱完毕,立刻就有卫士来报。 “将军,东花厅有一名仆役被毒蛇咬死了。” 赵既一听,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东花厅?带我去看看。” 他心里立刻想起了这個情节,应该是虎敬晖和方谦会面,不小心被仆役撞破,虎敬晖纵蛇杀人。 跟着卫士到了东花厅的东厕,远远地就看见卫士们张罗着要将尸体抬走安葬。 赵既急忙跑上前去,大声阻止道:“住手,先别移动尸体。” 众人听到赵既的大喊,暂时停下手来。 赵既赶上前去道:“这尸体刚刚是什么样的?复原回去!” 众卫士虽然不解其意,还是按赵既的话将尸体放了回去。 只见尸体头朝东侧,却倒在东侧之外。 赵既又问了一遍:“你们一见到尸体就是这样吗?” 卫士们点了点头,都说一看到尸体就是这样。 赵既俯身拨开服役的衣领,脖子上赫然出现了毒蛇撕咬的三个牙印。 “去请狄阁老过来。”赵既命令道。 第37章打草惊蛇 不一会儿,卫士就带着狄仁杰匆匆赶到了东花厅。 狄仁杰昨天熬夜草拟奏章,所以现在脸上有些倦色。 他强打精神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听卫士说毒蛇咬死了人?” “大人先看看尸体。”赵既示意众卫士散开。 狄仁杰闻言走上前去,注意到尸体的位置,立刻皱起了眉头。 随后,狄仁杰蹲到尸体旁,开始仔细检查。 赵既虽然熟知剧情,但确实不懂什么尸检技术,只能在一旁看着狄仁杰摆弄尸体。 只见狄仁杰先检查仆役的瞳孔,又看了仆役咽喉处的伤口,最后用手指在伤口处擦了几下,放到鼻子附近闻了闻。 “大人,怎么样?”赵既问道。 狄仁杰没有立即回答,立在原地,面色沉重。 过了片刻,他缓缓开口道:“是蛇毒,和李二所中之毒是同一种。” “和李二所中之毒是同一种?”赵既一脸懵色。 狄仁杰的话令赵既有些错愕,他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和狄仁杰分析分析仆役尸体的倒向之类的。 狄仁杰解释道:“李二初中毒时,也是和这个死者一般的面色。伤口的形状,还有一些其他的症状,也都极为相似。” 赵既回忆着李二躺在床上的模样,又看看尸体的脸色,确实都是面色发黑,只不过李二的毒被狄仁杰解了一半,黑色稍微淡一点。 狄仁杰整理了一下思绪,吩咐道:“让人把尸体收拾了吧,记得多给死者的家人一些银钱。” 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赵既指挥卫士收拾了尸体,在后面快步追上了狄仁杰。 二人进了都督府正堂,各自坐下。 确认了左右无人,赵既开口道:“大人,毒蛇在东花厅伤人,多半是昨夜蝮蛇去见了方谦。” 狄仁杰闻言点点头,神情复杂:“是啊,这条毒蛇的出现,也就意味着神秘杀手蝮蛇的出现。” 赵既看着狄仁杰纠结的表情,开口道:“先是赵传臣,现在又是东花厅的仆役。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 “看来我们必须尽快抓住这条蝮蛇了。”狄仁杰深吸一口气道。 听到狄仁杰这样讲,赵既面露喜色。 在赵传臣身死那一夜,赵既在言语中就向狄仁杰暗示了虎敬晖是内奸。 但是当夜狄仁杰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不给赵既开口的机会。 从原剧来看,狄仁杰即使最后确认了虎敬晖蝮蛇的身份,还是放走了他,足见狄仁杰对虎敬晖感情之深厚。 赵既之前一直拿不准的,就是狄仁杰对虎敬晖的怀疑到了哪一步。 今天虎敬晖动手杀了一個仆役,估计已经碰到狄仁杰的底线。 想到这里,赵既试探道:“那大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狄仁杰背着手踱起步来:“现在我们能做文章的,就是毒蛇和方谦。” “等会儿你通知元芳,发动所有人满都督府内搜查毒蛇,务必要搞得人尽皆知。” “你再散出风去,说得越离奇越好,要让对方知道我盯上了这条毒蛇,誓要追查到底。如此行动,对方必然按捺不住,等他们动起来,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那他要是沉得住气,按兵不动怎么办?”赵既问道。 狄仁杰露出自信的笑容:“相信我,我会让他动起来的。” 赵既想到原剧虎敬晖的表现,点了点头。 狄仁杰又道:“还有一件事,是要妥善将我昨夜写的奏章送到长安,向陛下请旨调兵。” “这一来一回耗费的时间太久,万万不能出差错。此时不可贸然行动,否则难保蝮蛇会不会生疑,暗中阻挠。” 狄仁杰接着道:“所以稍后我会接见方谦,借口向皇帝奏请恢复他的刺史职位,派狄春送出一真一假两份奏章。这样可以瞒天过海,同时可以麻痹蝮蛇和刘金,迟缓他们的动作。” 赵既听着狄仁杰的想法,连连点头:“大人思虑周全,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蛇灵是有偷换奏章可能的,崇州案就偷换塘报让朝廷吃了大亏。 虽然现在是幽州期间,但谁也不能保证不出差错,小心为上。 “好,就先这样安排,我们静观其变。”狄仁杰道。 ----------------- 得了狄仁杰之令,赵既便叫上李元芳,发动所有仆役和卫士,在都督府内寻找毒蛇。 赵既心知搜查只是为了打草惊蛇,不会真有结果,便带着李元芳事发地东花厅躲懒,顺便监视方谦的动静。 这一番举动果然有成效,方谦和虎敬晖不约而同地过来查看情况了。 赵既笑嘻嘻地看着二人走近,准备按狄仁杰的交代发动心理战,原剧那些说辞正好用得上。 “承远,元芳,这是要干什么?兴师动众的。”虎敬晖不解地问道。 “昨夜有一个仆役在东厕被毒蛇咬死了,大人令我们把毒蛇找出来。”李元芳并无防备,直言相告。 赵既好像随口一提:“哦,好像那个仆役正好住方大人旁边的西厢房,还是在东花厅内被咬死的。” 方谦闻言一脸惋惜:“呀!这太可惜了,真是不走运啊。” 赵既看着演技爆发的方谦,连连摆手。 “这可不是不走运,是有人故意要杀他。”赵既一脸八卦道。 “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方谦心跳漏了一拍,感到有些不妙。 虎敬晖和李元芳也有些惊奇地看着赵既,不知道赵既到底想说什么。 “几位有所不知,毒蛇咬人,一般就在脚上、腿上,这仆役的伤口却在脖子上,这非得是训练过的毒蛇才行啊。” 虎敬晖仿佛听笑话一样,一脸不信:“承远,你这说得有些太玄了,还训练过的。呵呵……” “我这也是听狄阁老说的,大人的判断还能有错吗?”赵既故意道。 虎敬晖和方谦一听赵既讲到狄仁杰的名字,脸上的表情立刻有些僵住了。 李元芳是狄仁杰的信徒:“既然是大人说的,那一定错不了。” 方谦身受狄仁杰大恩,得维持人设,附和道:“是啊,是啊,狄阁老的判断一定错不了。”、 见三人众口一词,虎敬晖有心混淆是非也没有办法,捏着鼻子道:“既然如此,就再找找看吧。” 毒蛇只有虎敬晖才找得到,众人就是把都督府翻过来,也一定是找不到毒蛇的。 半天过去了,众人果然一无所获。 “怎么样?我就说不会有什么训练过的毒蛇。”虎敬晖瓮声瓮气道。 “不然,找不到毒蛇更说明有鬼,那仆役脖子上的蛇牙印是做不得假的。”赵既摇头道。 李元芳点点头:“是啊,若是真有毒蛇,该找得到才对。” 虎敬晖看着赵既心里恨得牙根痒痒,你小子怎么那么多话! 方谦赶忙打圆场道:“都督府太大了,难免有查不到的地方,兴许是找漏了什么地方。” 正在此时,有卫士通传:“方大人,狄阁老要见你。” 第38章二探秘道 狄仁杰通传方谦。赵既、李元芳等闲来无事,也跟着过去,顺便禀报毒蛇的搜查情况。 赵既向狄仁杰使个眼色,那是他们约定的信号:“大人,暂时没有找到毒蛇的踪迹。” 狄仁杰对上暗号,知道赵既已经把风声散出去了。 “好一条厉害的毒蛇呀,一击致命,就再也不见踪影。”狄仁杰幽幽地说。 “也罢,毒蛇的事暂且放下,咱们还是说说方大人的事。” 虎敬晖自进得大堂,一直偷偷注意狄仁杰的神色,此时一听狄仁杰的措辞语气,暗道不好。 他自以为熟悉狄仁杰的秉性,根本不信狄仁杰会放过此事,反而笃定狄仁杰会暗中追查到底,心中已经忍痛做了取舍。 狄仁杰恐吓虎敬晖的话已经说完,转头看着方谦,和颜悦色道:“方大人不要过于拘束,放轻松些。” 仔细一看,原来是方谦坐在椅子边上一点,后背离椅背隔了一尺多远,十分怪异。 方谦一怔,赶忙赔笑:“谢大人关怀。” 说着,方谦神态、身子都松弛了一点,屁股向后挪了挪,只是后背还是不敢贴上椅子。 狄仁杰将方谦的动作看在眼里,道:“昨夜本阁已连夜草拟了一封奏章,刚刚六百里加急送往长安,向朝廷说明方大人的遭遇。待吏部判事后送中书门下勘核,不日即有回音,方大人就能官复原职了。” 方谦连忙起身谢恩:“自卑职获救以来,阁老百般关照,卑职真是无以为报。” 狄仁杰伸手虚扶:“这都是理所应当之事,方大人不必介怀。幽州之地,失治已久,方大人以后要勤劳王事,善待百姓。” 方谦又起身应承道:“阁老宰承天下,政令清明,为天下所称道,治国尚游刃有余,更不要说区区一个的幽州了。有您坐镇幽州,万事无忧,卑职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狄仁杰闻言大笑:“方大人名字中这个‘谦’字真是名副其实,只是,太谦了。” 方谦脸色却变得很正经,生怕别人以为他是溜须拍马:“不、不,这都是卑职的肺腑之言。” 赵既在一旁欣赏着这一位方谦的卓绝演技。 假方谦可以说嚣张跋扈到了极点,真方谦倒是谦逊有礼,简直是另一個极端。 也就是立场不同,否则这方谦不就是曾泰的前辈? 狄公桃李满天下。这一趟幽州案就多了自己、李元芳,乔泰等等,这还是虎敬晖和方谦两个跳反的情况下。 这种提携学生晚辈的效率,桃李想不满天下也很难啊。 狄仁杰没有在意方谦的吹捧,问道:“方大人,前些日子,银曹参军报告府库中的上百万两官银不知去向,大人可听说过此事吗?” 方谦摇摇头:“卑职自出牢笼后,一直在房中休养,还没有人将此事告知卑职。” 狄仁杰又问道:“方大人之前提到,你是在两年半前被关进秘道的,对吗?” 方谦表情一滞,计算自己编的时间:“额,是…是两年半前。” 狄仁杰将他的停顿看在眼里,又笑问:“在这期间,方大人听到过秘道中有什么动静吗?” 方谦有些不明所以,眨眨眼睛道:“动静?什么样的动静?” 狄仁杰提示道:“比方说,大队人马在秘道中来回走动。” 面对这个问题,方谦陷入了沉思,他不知道狄仁杰是何用意。 片刻后,他支支吾吾道:“好像…额…让卑职好好想想。” 方谦努力回忆他在秘道中被狄仁杰等人发现的情景。 当时他被关在牢房中,确实有听到狄仁杰、赵既几人的脚步声,连他们的谈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方谦恢复了从容,肯定道:“有,卑职是听到过动静。” 赵既诧异地看了一眼方谦,问道:“那方大人记不记得,这动静最早是从何时开始,又何时结束?” 这下又把方谦问住了,若说声音听不听得见还好说,他哪里知道银库是什么时候开始被盗的。 方谦左顾右盼,低头又抬头,说不出个所以然。 等了半天,方谦索性摆烂道:“嘶…这个,时间过去太久,本官有些想不起来了。” 见方谦推脱不言,赵既追问道:“那方大人能不能记得,逆党一天之内什么时候行动最多?是上午,还是下午?这总有些印象了吧?” 方谦闻言又是一愣,尴尬道:“这个,我被关押之时实在不曾留意此事,没有印象了。” 狄仁杰听着方谦如此糊弄,露出了微笑。 “不妨事,我们也就是随便问问,上百万两官银失踪,都督府上下无一个不急啊。方大人如果回想起来什么,一定要及时告诉本阁。” 方谦赔笑道:“是,如果卑职记起来,一定及时向大人通报。” 方谦以为将问题糊弄过去,身体不由得放松了一些,但后背还是一直与椅背保持距离,令人觉得极为别扭。 赵既看着方谦有些滑稽的模样,存心使坏:“方大人的后背,是不是有什么伤啊?” 方谦闻言一愕,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伤…伤?赵将军什么意思,本官不太明白。” “我看方大人坐姿还是太过拘谨,后背都不敢靠上椅背,故此出言相戏尔。”赵既笑眯眯道。 “你看虎将军和李将军,他们就放松多了。”赵既一指虎敬晖和李元芳,二人果然是轻轻松松坐在一旁。 方谦表面笑嘻嘻,内心直骂娘:“呵呵,赵将军真会开玩笑。” 但是赵既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继续绷着就会显得很奇怪。 方谦把心一横,若无其事靠上椅子,脸上咧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狄仁杰看着方谦攥出青筋的拳头,笑道:“这就对了,本阁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方大人大可以更从容些。” “是啊,是啊。”李元芳、赵既都在一旁应和,方谦也只好再次陪着众人职业假笑。 ----------------- 方谦坐了不久就声称身体有些不适,下去歇息了。 狄仁杰则带着赵既、虎敬晖和李元芳再次来到刺史府的秘道。 几人准备了灯笼,打开二堂秘道的入口,顺着台阶而下,来到关押方谦的那间密室。 狄仁杰重新环顾密室的布置,与之前所见并无二致,空空荡荡,除了稻草别无他物。 李元芳不明白狄仁杰的意图,问道:“大人,咱们又来这里做什么?” 狄仁杰和赵既对了一下眼神,道:“当然是为了验证方谦在大堂说的话。” 虎敬晖面色一变,惊道:“大人的意思是,方谦之前的话里有假?” 狄仁杰摇摇头:“我并没有这么说,只是来验证一番。” “哦,承远,元芳,你们出去,把这密室的门关上。”狄仁杰吩咐道。 李元芳有些不解道:“把门关上?” “不错,关上门,我给你和承远准备了一口箱子,你们抬上箱子,从银库的出口穿过秘道,走到二堂的出口。最好再说些话。” 李元芳当即明白过来,按动机关把密室的门关了,和赵既按狄仁杰的吩咐行事。 狄仁杰和虎敬晖在密室中等待。 不一会功夫,二人都听见赵既和李元芳稍显杂乱的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大人这箱子里装了些什么东西,还挺有分量的。”赵既道。 “不知道,等上去了打开看看。”李元芳回道。 随后二人的脚步声好像又越来越远。 虎敬晖听到这些动静,舒了一口气,一脸喜色道:“大人,是听得见啊。” 狄仁杰看着虎敬晖也笑了:“不错,看来方大人说得是实话,我太多心了。” “大人心细如发,一心为公,毕竟假刺史这种事都出现了,小心一些才对。” 虎敬晖自觉方谦没有露出破绽,彻底放下心来。 此时赵既和李元芳开门进来,问道:“大人,行了吗?” “好,非常好,我们出去吧。”狄仁杰一直注意着虎敬晖的神色,笑得愈发灿烂。 第39章难伺候的方大人 狄仁杰特意带着虎敬晖一起下刺史府秘道,试验方谦的言语,并出言误导虎敬晖。 双方都以为己方占到了便宜,心情不错,几个人有说有笑回了都督府。 可是几人正走到东花厅时,忽然听到东厢房方谦的居室里传出一阵骂声。 听声音是方谦在责骂下人:“大胆奴才,是哪个给你的胆子,让你随意闯进本官的房间!” 听到方谦的怒斥,狄仁杰一摆手,赵既、虎敬晖和李元芳都停住了脚步,静听方谦房间里的动静。 仆役的声音传了出来:“是管事吩咐小的给大人送水,伺候大人更衣的。” 方谦听了仆役的辩解更加怒不可遏,斥骂道:“我早就吩咐过了,衣服我自己会穿,不用你们这些奴才伺候!真是岂有此理,你给我回去告诉管事,以后不准再派人来了,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滚出去!” 随后仆人便从方谦房间里有些狼狈地出来了,方谦的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虎敬晖和李元芳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李元芳疑惑道:“方大人这是怎么了?” 赵既挑了挑眉,道:“大概是方大人今天心情不太好,迁怒于人了。” 狄仁杰佯作不满,轻描淡写带过此事:“这个方大人架子有些大了,哦,我们走吧。” 虎敬晖落在最后,望着方谦的房间,若有所思,随后跟了上去。 又走了几步,虎敬晖忽然开口道:“大人,该到了卑职带队巡逻的时候,卑职先行告退。” 狄仁杰停住脚步,上下打量一番虎敬晖,点头道:“好,你去吧。” 虎敬晖拱手告退,狄仁杰看着他渐渐走远,道:“承远,你去将之前那個被方谦骂走的仆役叫到大堂,我和元芳在那里等伱们。记住,不要惊动旁人。” “是。”赵既抱拳道。 ----------------- 赵既领着仆役到了大堂,狄仁杰正坐在书案后等着他们,李元芳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大人,人带到了。”赵既道。 仆役神色有些恐惧,大概是被方谦骂怕了,以为狄仁杰也要申斥于他。 狄仁杰见状,和颜悦色安抚道:“你不要害怕,我并不是要骂你,只是问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即可。” 仆役低头小心答道:“是,大人。” 狄仁杰问道:“刚才我路过东花厅,听见方大人责骂于你,你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他不满意吗?” 仆役一脸无奈道:“小人哪里做过什么事情,只是这位方大人太难伺候了。” “哦,此话怎讲?”狄仁杰疑惑道。 “大人还记得,小的昨天和狄总管要伺候他沐浴更衣,便被他轰了出来。” 狄仁杰微微颔首:“是有这么回事。” 仆人叹了口气:“这个方大人说什么也不肯让人伺候他。今天上午,方大人起床后,小的按照惯例进去收拾屋子,不想方大人劈头盖脸将小的一顿臭骂,让小的以后再也不准进他的房间。” “这可怪了,说不用人伺候更衣,还可以说是方大人勤俭,怎么收拾屋子他也不让?”李元芳皱眉道。 仆役越说越觉得委屈:“谁说不是呢,刚刚管事让我给方大人送洗脚水,小的就把这事和他说了,可管事说小人偷奸耍滑,故意躲懒,要罚小人。” “小的没有办法,只能端着水送去。这次小的还特意留了个心眼,进门前先敲了敲门,门里没人应声,小的这才端着水进了房里。谁知道还是被方大人一通臭骂。” 李元芳心直口快,嫉恶如仇,听到仆役的话立刻对方谦改了态度。 他一脸怒色道:“亏我之前还觉得这个方谦谦逊有礼,谁知道竟是装的,媚上欺下,不是好人。” 赵既笑道:“元芳真是快人快语,眼中不容沙子,我看这个方谦确实有点问题。” 狄仁杰闻言笑了出来:“好了,方大人刚刚逃脱牢笼,难免急躁些,你们不要过于苛责他。” 转头看向仆役,狄仁杰安慰道:“你受委屈了。等会儿下去,你跟着元芳去账房支取十两银子,记到我的头上。” 仆役赶忙跪下谢恩:“谢过大人,谢过大人。” “快起来吧。”狄仁杰笑呵呵道。 仆役闻言站起来,喜笑颜开道:“大人待我们下人是真好,我们常常私下议论,那么大的官,可从来对我们从来不打不骂,和颜悦色,奖赏也丰厚。相比之下,这位方大人,真叫人一言难尽了,哎……” 仆役摇了摇头,好像颇有感慨。 狄仁杰闻言笑了笑:“对了,还有一件事,今晚你到方大人的房中,房间内是什么情形?” 仆役想了想,道:“小人进去的时候,房间里没有动静,小人以为没人,便准备放下脸盆出去,可方大人忽然从床上的帐幔里钻出来,把小人臭骂一顿。” 狄仁杰惊道:“你是说,方大人是从帐幔里钻出来的?” 仆役点头道:“是的。” 狄仁杰略一沉吟,道:“是这样。好了,你去吧。今夜我找你问话的事情,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仆役信誓旦旦道:“大人放心,小人不会说出去的。” 说完,李元芳就带着仆役走了下去。 待仆役下去,赵既开口道:“大人,看来这个方谦房间里,一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这才令他百般遮掩。” 狄仁杰捋须颔首道:“不错,这方谦床上搭着帐幔,屡次拒绝下人服侍更衣,还不许人进他的房间,其中有鬼啊。” “也许他身上有什么伤势。”赵既提醒道。 “是啊,白天在大堂之上,他的后背不肯靠上椅子。随后你出言激他,他硬着头皮靠上椅背,我看他手上青筋横绽,看样子疼得厉害。”狄仁杰嘿然道。 “承远你也是损透了,故意让方谦把伤口往椅子上碰。”狄仁杰呵呵地笑起来。 “若方谦是正经人,我又岂能戏弄得了他?”赵既也笑了。 二人笑了一会儿,狄仁杰总算正色道:“等今天半夜,你找个机会,在东花厅放一把火,然后带人将方谦架走,我令人进方谦的房间搜一搜,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赵既答应道:“好,我会注意放火的位置,提前把东花厅的人先支开,防止有人受伤。” 正在此时,大堂外忽然传来了虎敬晖的呼喊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大人!”虎敬晖猛地推开房门。 第40章欲盖弥彰 虎敬晖手持两截死蛇,风风火火闯进大堂,径直走到狄仁杰案前。 狄仁杰忙问道:“出什么事了敬晖,如此慌张?” 虎敬晖将两截蛇尸拍在狄仁杰面前的桌案上,喜道:“咬死仆役的毒蛇找到了。” 狄仁杰看着还在抽搐的蛇尸,问道:“你在哪里找到的这条毒蛇?” 虎敬晖用衣服擦了擦手道:“就在东花厅旁边花园中的花圃里。这厮真是厉害,从花丛中蹿出来咬卑职的咽喉,被卑职一刀砍成两截。” 赵既在一旁看着虎敬晖表演,暗自摇头。 亲手把自己豢养多年的毒蛇杀死,那滋味估计不好受,难为虎敬晖还得表现得一脸大喜之色。 只是虎敬晖这么做不仅不能打消狄仁杰的怀疑,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果不其然,狄仁杰盯着这条毒蛇看了许久,开口就惊到了虎敬晖:“我猜得果然没错,这不是一条普通的毒蛇。” 虎敬晖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自己弄巧成拙了,只是面上不敢露出异样。 他装作不明白的样子:“大人的意思是……” 狄仁杰眼中闪过精光:“这条蛇我曾见过的。” 虎敬晖睁大了双眼问道:“哦?大人在哪里见过这条蛇?” 狄仁杰看了赵既一眼:“就在大柳树村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那一夜承远带着圣旨回了幽州城。我、你和元芳一起留宿在大柳树村,半夜我被雷声惊醒,在房间里看到了这条蛇。”狄仁杰仿佛陷入了回忆。 虎敬晖表情凝固了,嘴巴微微张开,眼神呆滞,好像是在回忆,又好像是惊讶与后怕。 狄仁杰将虎敬晖的反应看在眼里,手伸进怀中抽出一只手帕。 正是绣有蝮蛇的湖丝手帕,杀手蝮蛇的标记。 虎敬晖浑身打个寒颤,惊醒过来:“您是说,是蝮蛇?” 狄仁杰点点头,莫测高深地微微一笑:“看来,蝮蛇离我们不远了。” ----------------- 虎敬晖从都督府正堂出来,等到半夜,换上蝮蛇的衣物,再次来到与金木兰会面的古寺。 狄仁杰今夜提到蝮蛇,令虎敬晖心神不宁,脚步都乱了章法,以至于一进大殿就被金木兰发现。 “情况怎么样?”金木兰迎上虎敬晖,期盼地问道。 “什么怎么样,你是问我,还是问刘金?” 虎敬晖换上蝮蛇的衣服,就仿佛换了一个人格,语气永远是冷冰冰的。 金木兰听到虎敬晖略有些吃醋的言论,莞尔一笑:“一個大男人,这么小心眼。你好好地站在我面前,还能怎么样。我问的当然是刘金。” 虎敬晖深呼一口气:“刘金算是暂时扛住了狄仁杰的试探,得到了信任。” 金木兰闻言松了口气,转过身去:“那就好,看来,一切都很顺利。” 虎敬晖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他是没问题,可是我这边出事了。” 金木兰眉头立刻拧起,又转过身来:“怎么回事?” “昨夜我按你的要求去和刘金联络,恰好有一个下人在门外偷听,我放毒蛇咬死了他,然后狄仁杰便起了疑心。” “我没有办法,将蝮蛇杀死,送到他面前。结果弄巧成拙,反而令他联想到了我。” 虎敬晖不断摇着头,懊恼不已:“我更没想到,当初在大柳树村,竟然被他看到了蝮蛇。这下他必定已经知道,蝮蛇就在他的身边。” “那狄仁杰怀疑到你了吗?”金木兰紧张道。 “我想还没有吧。”虎敬晖不确定道。 “那伱还担心什么?”金木兰有些不在意道。 “你不了解狄仁杰,此人的头脑简直可怕。虽然他还没有怀疑我的迹象,但出了这档子事,只要我再敢动作,暴露是迟早的事。” 金木兰面露不屑之色:“我就不信他有你说的那么神,你这是杞人忧天了。” 虎敬晖摇摇头:“不,他比你想的更可怕,你小看他,会吃大亏的。” 金木兰闻言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你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要回到狄仁杰的身边。”虎敬晖无奈道。 “要不这样吧,你暂时不要和方谦联络了,以免节外生枝,令狄仁杰对他产生怀疑。”金木兰道。 虎敬晖目光微冷,看着金木兰:“你还在关心你的计划?” 金木兰主动抱住虎敬晖:“我当然是关心你。” 虎敬晖感受着金木兰身上冰冷的盔甲,面色有些落寞。 “我不能消失太久,以防都督府那边有什么意外,我得回去了。”虎敬晖轻轻推开金木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金木兰有不舍之色,伸手想要挽留,终于还是无言…… ----------------- 虎敬晖深夜外出和金木兰密会,赵既这边带着管事和两个卫士偷偷摸摸来到了东花厅。 赵既问管事:“东花厅里还有人吗?” 管事道:“除了方大人没别的人了。” 赵既点点头,又吩咐两卫士:“你们两个记好了,等会儿偏房着火,烟一起来。你们立刻去把方大人架到东花厅之外,路上一步任凭他说什么也不许停,明白吗?” “明白!”卫士应道。 一切准备妥当,赵既来到东花厅一处角落的偏房,房子里已经堆了不少干草、木头。 赵既拿出火折,将干草引燃。 时节正是秋天,天干物燥,又有风,很快火势就蔓延到了屋顶。 赵既走到东花厅院子正中,大喊一声:“走水了,快救火呀!!!” 随后赵既一跃而走,东花厅外跟着鼓噪起来,一片“着火了”“救火”的呼喊之声,下人、卫士都冲进来救火。 方谦此时正在房间里趴着熟睡,忽然被呼喊声惊醒。 外面火光冲天,方谦只听到一片救火之声,他披上外衣,开门查看。 两个卫士立刻上前不由分说架住方谦:“偏房失火了,请您移驾。” 方谦大急:“哎哎哎,我的门还没关。” “我的门…我的门!” 卫士根本不搭理方谦,一路将他架出东花厅。 赵既在东花厅外激情指挥:“快快快,快灭火!” “哎哟,方大人,您没事吧?”赵既方谦被架出来,急忙上去相迎。 方谦这才被卫士松开,他急忙要往回赶:“我的东西还在房间里。” 赵既一把将方谦拉住:“方大人,方大人,你听我说,火势太大了,烟又浓,你刚从牢里出来,受不住的。” 方谦满脸委屈,欲哭无泪:“这……这……” “火一时半会儿灭不掉,东花厅是没法住了,方大人先到别处将就一晚吧。来啊,快把方大人护送到安全的地方。” “哎……哎……”方谦挣扎还要说什么,早被卫士架走了。 第41章刘金现行记(一) 夜幕如墨,浓云遮住了皎洁的月光。 虎敬晖从金木兰处赶回都督府,隔着一条街就看见都督府方向有火光。 “不好,出事了。”虎敬晖的瞳孔骤缩,急忙加快速度赶回都督府。 将蝮蛇的衣服处理了,虎敬晖匆忙在都督府露面。 虎敬晖截住一个提水飞奔的卫士,问道:“怎么回事,哪里突然起火了?” “东花厅偏房起火了,暂时还不知道为什么起火。”卫士应了一声,赶紧又提着水桶飞奔而去。 虎敬晖快步向东花厅赶去,路过正堂,只见狄仁杰、李元芳都在正堂门口张望,脚步不由得慢下来。 “敬晖呀,我们正找你呢,你上哪去了?”狄仁杰问道。 虎敬晖好像很难受,语气虚弱道:“噢,我今天吃坏肚子了,刚刚方便去了。” “是这样,那你快去休息吧,有承远盯着,火势已经控制下来了。”狄仁杰关心道。 “方大人没事吧?”虎敬晖又问了一句。 “没事,方大人一起火就跑出来了。敬晖你身体不舒服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狄仁杰挥手道。 虎敬晖点点头,步履艰难,慢慢地离开了。 等虎敬晖走远,李元芳奇怪道:“我看白天虎将军还挺好的,这怎么到晚上就吃坏了肚子。” 狄仁杰露出了神秘的微笑,也不回答。 不一会儿,赵既带着一个下人走了过来。 “大人,人带来了。”赵既道。 狄仁杰忙问道:“怎么样,房间里有什么发现?” 仆役道:“别的倒没什么,只是帐幔中药味极重。而且小人在方大人床上发现了一些白色粉末。” 说着,将手里的一个小纸包递了过去。 狄仁杰伸手接过,打开纸包,用手试了试粉末的质感,又凑到鼻端闻了闻道:“好像是治刀伤的白药……” “哦,你先下去吧。”狄仁杰道。 下人拱手告退。 李元芳在旁边看得一头雾水,问道:“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狄仁杰闻言笑了笑:“刚刚我让仆役进方谦的房间搜了一番。搜出了这些白药。” 李元芳疑惑道:“方大人要白药干什么?” 赵既道:“难道元芳今天在堂上没注意方谦的背吗?” 李元芳摇摇头:“没注意。我看他的背干什么?” 赵既闻言一笑,道:“方谦的背上明显有伤,一直不敢将背靠在椅子上,这白药就是证明。” “有伤,有伤又怎么了?”李元芳还是不解。 赵既请示狄仁杰一眼,狄仁杰点点头。 “我跟你说……”赵既贴着李元芳耳朵,将方谦的事一并告知于他。 李元芳嘴巴张得老大,不敢置信:“竟然是这样!” ----------------- 第二天一早,方谦正在都督府后花园内坐立不安。 昨夜东花厅着火,赵既令人将他架走,此刻愣是不让他再回去。这让他感觉非常不妙,但是又不知道哪個地方出了问题。 方谦正在苦思冥想,连李元芳从远处走近都没有察觉。 “方大人,大人请伱去一趟。”李元芳突然出现,惊醒方谦。 方谦吓了一跳,缓了口气道:“我这就去。” 二人走在路上,方谦试探道:“不知大人叫我有什么事情吗?” 李元芳面色冷峻,冷冷道:“方大人,到了就知道了。” 方谦碰了个钉子,他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 但是李元芳在侧,方谦也别无他路,硬着头皮前往大堂。 等到了大堂前,还未及进门,大堂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 大堂内涌出一群千牛卫,列两队将方谦围住。 随后,虎敬晖、赵既左右拱卫着狄仁杰,从大堂里走出来。 方谦表情僵住,确定了这是个圈套,眼珠子不停打转,思考对策。 狄仁杰站定,面带笑容道:“昨夜东花厅失火,方大人睡得还好吧?” 方谦强自镇定,换了一副笑容道:“大人对卑职关照有加,卑职昨夜睡得很好。” 狄仁杰闻言一笑,走到方谦的面前,缓缓开口:“方大人刚从长安回来,还不大习惯吧。” 虎敬晖闻言面露茫然之色,李元芳和赵既倒是反应平平。 狄仁杰不知何时走到了方谦的背后。 方谦转过身来,装起糊涂:“大人您说什么,长安?” 眼看方谦装傻,狄仁杰的语气骤然重了起来:“是啊,长安!” “大人玩笑了,卑职不明白您的意思。”方谦面色沉静,还略带笑意。 “玩笑?呵呵,恐怕是你们和自己开了个玩笑吧。”狄仁杰长笑了起来。 虎敬晖一早被叫到大堂,一直蒙在鼓里,此情此景,他哪里还不明白,方谦暴露了。 赵既看着虎敬晖的手握紧了刀柄,朝虎敬晖靠了靠。 另一边狄仁杰绕场一周,走到虎敬晖身旁,虎敬晖赶紧放松下来。 “敬晖呀,只怕到此时此刻,你还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位方大人是谁吧?”狄仁杰笑着说。 虎敬晖一脸迟疑之色,仔细看着方谦的脸,摇了摇头。 狄仁杰又呵呵地笑起来,走位到方谦面前,拉长语气,意味深长地说:“他,可是你的老朋友了。” 虎敬晖眯起双眼,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我的老朋友?” 狄仁杰不知何时又绕了方谦一圈,绕回到虎敬晖面前:“怎么,还不明白?” 虎敬晖又摇了摇头。 赵既看着虎敬晖还在装傻,实在忍不了了:“他,就是长安城土窑之中,虎将军审了数年之久的刘金!” “啊?”虎敬晖作吃惊状,倒吸了一口冷气。 “什么,他,他,他是刘金?”虎敬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狄仁杰的走位一直没停,又绕到方谦面前,指着他呵呵笑道:“怎么,敬晖认不出来他了?” 虎敬晖神情一凝,双眉紧锁,盯着方谦细看,正色道:“大人,您一定是误会了,他不是刘金。那逆贼刘金的样子,化成灰卑职都认得。这个不是刘金。” 赵既直摇头,看虎敬晖的样子,还真让人觉得他是诚心想纠正狄仁杰,演技太好了。 “呵呵,敬晖呀敬晖,亏你一个堂堂的千牛卫中郎将,竟被这等宵小欺骗了数年之久。”狄仁杰摇着头笑道。 “呵哈哈哈哈,我请问狄阁老,您说卑职是刘金?”狄仁杰笑,方谦也笑得更大声,好显得自己不心虚。 “怎么,难道你不是吗?”狄仁杰微笑道。 “卑职是幽州刺史方谦!”方谦一脸庄重之色。 狄仁杰又露出了笑容:“不错,你同时也是方谦。” 听狄仁杰说破此事,方谦脸色陡然一变。 他没想到狄仁杰连这一点都看破了。 “敬晖呀,模样辨不出来,难道连声音,你也分辨不出吗?”狄仁杰带着一分质疑问虎敬晖。 虎敬晖微微眯着双眼,打量着方谦。 方谦听到狄仁杰的言语,不再说话,也不敢直视虎敬晖。 “怎么,方大人不敢说话了吧?”狄仁杰笑吟吟问道。 第42章刘金现行记(二) 面对狄仁杰的质疑,方谦知道再不开口就是心虚,不打自招。 他只好打肿脸充胖子,怒道:“如果这是大人的幽默,卑职以为,这样的幽默太过分了!” “呵呵呵呵呵,幽默,我看幽默的人是你吧。”狄仁杰眉眼带笑,看着方谦。 “卑职再幽默,那也比不上大人,一句话就将卑职说成是逆贼刘金。什么神断,我看是浪得虚名。” 方谦知道现在不能露怯,又无力反驳,开始人身攻击。 “啊哈哈哈哈哈哈……”狄仁杰笑得满脸褶子都出来了,手指数落方谦:“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虎敬晖听了许久,这才微微点头:“大人,这声音,好像确实有点耳熟。” 狄仁杰面色一肃,在石桌旁边坐下,不容置疑道:“他就是刘金!” 听狄仁杰如此笃定,方谦眉头一挑,道:“大人说卑职是刘金,不知有何证据?” 言罢,方谦把头一偏,打算硬扛到底。 赵既见方谦还在嘴硬,大喝一声:“来啊!动手!” 几个千牛卫一拥而上,将方谦的上衣脱下,只见他后背上一块一尺见方的大伤口,前胸、两肋赫然布满了密密的鞭痕和刀伤…… 此情此景,方谦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登时面色惨白,心如死灰。 赵既看着方谦身上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伤疤,暗暗咋舌,那真是看着都疼。 这家伙也算是个狠人,为了反武复唐,不知受了多少折磨,硬生生挺住了。 当然,这也得感谢虎敬晖审讯的时候放海。把方谦放到来俊臣之流手里,不要说三年,就是三个月也够呛撑得住。 虎敬晖此时上来放马后炮:“这、这是千牛卫的七星鞭和肋排刀留下的疤痕!” “哼,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大人!他就是刘金!”虎敬晖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虎敬晖一只手掐住了方谦的脖子,另一手揪他的脸皮,满脸凶狠道:“你这個逆贼,脸换了,身上的皮换不了吧?” 狄仁杰在后面纠正道:“你错了,这张脸才是刘金的本来面目。” 虎敬晖惊道:“什么?” 狄仁杰轻笑一声:“伱审了他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发现,他一直带着人皮面具?” 虎敬晖被问住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方谦已经无可辩驳,反而痛快起来:“狄公之神,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他将衣服重新穿好,整理了仪容:“不错,我就是刘金,也是方谦,但不知狄大人是如何识破我的?” 狄仁杰笑了起来,一伸手将赵既拉了过来:“不是我识破的你,而是承远率先勘破了你的身份。” 方谦闻言略显讶异。 他在天宝银号听蝮蛇提过一回赵既,蝮蛇称此人很难对付,不可小觑。 不过这些天在都督府,方谦并未觉得赵既有多厉害,他还有些不服:“我倒想听听你是怎么识破我的。” 虎敬晖、李元芳二人的目光也集中在赵既身上,想要一听究竟。 气氛到了,赵既也不露怯,深吸一口气,面露微笑:“其实从一进密室见到方大人,我就感觉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方谦问道。 “太干净了,一个人在密室被关了数年,吃喝拉撒都在其中,密室竟一点味道都没有,这怎么可能呢?” 方谦摇了摇头:“我早该想到,当时假刺史案发,刺史府被包围,进秘道已经是很艰难,哪里还能精心布置。如果我没记错,当时把守刺史府的,正是赵将军吧?” 赵既点点头道:“不错。” 方谦叹了口气,只觉得天要亡他:“难道你仅凭这一点就能断定我有问题?” 赵既嘿嘿一笑:“当然不仅这一点。按你的说法,被关在秘道中数年不见天日,你自秘道中上来,被强光一照,眼睛立刻会瞎的。” 方谦一听此言,顿时明悟,捂住眼睛,不断地摇头。 狄仁杰笑吟吟地看着赵既表演,李元芳则在一旁不断颔首,虎敬晖却面带冷色,不知在想什么。 赵既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又道:“再有,方大人大概还不知道,秘道修成不到两年,你却说两年半前被关进去,这又是一处破绽。” 方谦再次摇头叹气,在心中狂喊:“金木兰啊金木兰,你害苦我也!” 只是方谦强打精神,又问:“我们谋事不密,被揭穿是正常的。可是,你是怎样发现我就是刘金的?” “那当然是你自己告诉我的。”赵既笑道。 “我?”方谦大惑不解。 赵既点点头道:“不错,在酒席上,你说起自己的经历,不假思索,对答如流,我当时就觉得你是在编故事。” “你提到了参与十年前越王之会,说是逃回了幽州。” “唉!”方谦叹气,显然他也意识到自己十年前不可能逃回幽州。 赵既接着道:“你还讲到是内卫抓走了刘金,正是这一点暴露了你。” “这一点有何不妥?”方谦不解道。 “刘金被内卫抓走,“方谦”只该知道刘金被抓走,却不该知道他是被内卫抓走的。” “因为内卫身份保密,方谦如果当时真在场,躲在床下,我请问他要怎样看鞋子和腿认出抓人的是内卫?” “而且你在编故事时实在又太不用心,刘金身为通缉重犯,面临抓捕居然束手就擒,这也太反常了。” “你编一个刘金跳窗逃走被抓,都会自然很多。” “想到这里,不难发现,如果有一个人能同时知晓越王襄阳大会和刘金被捕的细节,这个人只能是刘金自己。” 听到这里,方谦仰天长叹:“可笑我还觉得计划天衣无缝,真是小看了天下人。我输得不冤,输得不冤。” “我尤其想不到不必狄仁杰出手,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便将我的说辞看破,实在是贻笑大方。” 赵既闻言摇头,一个人的能力和智慧,与他的身份、年龄等都没有必然的联系。 就比如给狄仁杰造成最大麻烦的,恰恰是反派中势力最小,身份最低的许世德。 在场众人听赵既讲完,李元芳看着眼睛冒光,连连点头:“想不到承远如此厉害。” 虎敬晖面色复杂,右手不断地抚摸刀柄。 狄仁杰看着赵既说了这么久,也要表现一把:“其实承远所说,都还只是推测,并没有证据。可是你们犯了一个致命的失误,就是毒蛇杀人。” “我一眼就认出,仆役所中之毒与李二是同一种,昨天敬晖更在花园里发现了那条毒蛇,这令我想到了杀手蝮蛇。” “你一住进东花厅,消失已久的蝮蛇便再次现身。这使我更加确定,你有问题,蝮蛇在和你联络。” “随后在大堂之上,承远问你秘道之中的事,你除了知道秘道中能听见脚步声外,一问三不知,而我更惊奇地发现,你后背不敢靠着椅子上,好像有伤。” “随后,我便令承远趁夜在东花厅放火,搜出了一些白药。” “你本可以借口遭到歹人的严刑拷打,大大方方治伤,可是你心里有鬼,不敢露出千牛卫留下的伤疤。” “而且你背后的伤口形状特殊,一露出来就会引起怀疑。” 这时,千牛卫配合得把刘金翻过去,将他的上衣又脱下,露出方方正正的伤疤。 狄仁杰看了伤口,笑道:“哼,我道你的伤口上是什么,原来是参加当年襄阳大会人员的名单!” 虎敬晖闻言大惊:“大人,你是说他后背的伤口是……” 第43章刘金现行记(三) 狄仁杰道:“不错,你看这一尺见方的伤疤,他们一定是事先拓下名单,而后将原件毁掉。” 刘金此时已经无所畏惧,只是不愿再接受土窑中那样的拷问。 他打定主意激怒狄仁杰,主动求死,免得遭受折磨。 “不错,名单我交出去了,原件也已经毁掉,你们再也别想得到!哈哈哈哈……” 虎敬晖闻言涨红了脸,一脚将刘金踹倒:“你这逆贼,死到临头,还敢如此猖狂!快把名单交出来!” 刘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后背的伤口摔在地上,额头冷汗直冒。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刘金马上明白,虎敬晖一点就着,正好可以利用。 他慢慢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迹,又立得笔直,挑衅般笑看虎敬晖。 “你!”虎敬晖还要上前殴打刘金,被赵既和李元芳赶紧拉住了。 狄仁杰见刘金的态度恶劣,语气也严厉起来:“你的话里还有一处问题。” “三年前你被抓,当然不可能是刘金与方谦相会。那与伱见面的是谁?是不是你背后的主子?” 刘金闻言一惊,想到了金木兰,但很快他又露出不屑的笑容,摇头晃脑道:“确实是有这么个人,但我不会说出来。” 虎敬晖闻言大怒,冲上前去掐住刘金的脖子:“你这个杂种,真是不知死活,还不快说!” 说着,虎敬晖越来越用力,眼看刘金面色通红,眼看快窒息了。 狄仁杰见状赶忙阻止道:“敬晖不可!” 虎敬晖被狄仁杰喝止,又有赵既、李元芳上前劝阻,只好松手,一把将刘金推倒在地。 刘金在地上不断咳嗽,喘着粗气,缓解痛苦。 轻笑一声,刘金又挑衅道:“你想要名单?我就是死,也不会交给你这条武逆的走狗!我呸!” “啊!我杀了你!” 虎敬晖目眦欲裂,他最听不得这个,此时已经有些分不清是演的还是真火了。 锵的一声刀抽出来,闪电般劈向刘金。 赵既一直盯着虎敬晖,谨防他借故杀人灭口,此时先动一步,将虎敬晖的胳膊架住:“将军不可,杀了他名单就没了。” 李元芳后发先至,也已经抓住了虎敬晖的手臂:“虎将军,冷静,不要中了刘金的计策,他正要激怒你。” 狄仁杰也上前,将刀夺下,一挥手:“还不快把刘金带下去,看管起来。” 千牛卫马上答应着,将刘金架走。 虎敬晖大口喘着粗气,恨道:“太便宜这個杂种了。” 刘金被架走还不老实,回头挣扎着大喊:“你有本事杀了我,走狗!懦夫!走狗!懦夫……” “把他的嘴堵上!”赵既喝道。 “呜呜呜……” 方谦人已经走远,虎敬晖余气未消,没好气道:“大人,你看这厮如此嚣张,就该给他点颜色看看。” “虎将军息怒。抓到了刘金,您的任务就完成了一半。名单虽然被毁,但是他肯定早已将名单倒背如流,再审他就是了。”赵既假惺惺地劝道。 虎敬晖此刻勉强算恢复了理智,无奈道:“承远也看到了,刘金这厮嘴硬如铁,我在长安用尽办法也没有问出名单,要他开口,谈何容易。” 狄仁杰也笑道:“敬晖啊,不要着急,现在我们搞清楚了使团被劫案的真相,追查下去,还有机会找到名单。” 虎敬晖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李元芳看了许久,满是感慨道:“记得刚到幽州那会儿,我和虎将军还几次质疑大人的决定,以为该去甘南道,而不是在幽州浪费时间。可事实证明我们都错了,大人的判断才是正确的。”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刘金就是使团被劫杀的幕后黑手。他派遣杀手在甘南道截杀使团,化装进京,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自己救走,再以使团身份为掩护,避开搜查,逃出长安城,来到幽州…” 虎敬晖进入了状态,也一脸幡然悔悟:“本来,刘金的如意算盘是将大人引到甘南道,使我们南辕北辙,不能破案。可大人毕竟技高一筹,看破他们的诡计,直奔幽州。” “这反而令他们措手不及,然后又查出假刺史,扫除逆党,使歹人方寸大乱,不得已派出刘金,终于被大人抓了个正着。” 听到这里,赵既露出了微笑:“二位将军所言有理,但还有一处小小的问题。” “哪里有问题?”李元芳问道。 “刘金尚不是此案的元凶首恶,他的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赵既斩钉截铁道。 “刘金还不是元凶?”虎敬晖皱眉道。 “虎将军想一想,刘金当时身在长安城土窑,处在你的严密看守之下,他如何能指挥杀手?操纵如此复杂的计划?所以外面一定还另有主谋。”赵既道。 说完,赵既瞟了虎敬晖一眼,怎么,难道你还敢承认自己看守不力,令刘金在土窑里与手下传递消息? 虎敬晖闻言果然面露悻悻之色:“是有些道理,刘金在土窑里,恐怕指挥不了歹徒作案啊。” 听着三人的争辩,狄仁杰笑了起来:“不止如此啊,我们现在还有几个问题亟待解决。” “第一,刘金刚刚亲口承认,他将名单交出,那他将名单交给了谁?” “第二,幽州府库丢失的大笔官银去了哪里?” 虎敬晖和李元芳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回答,赵既倒是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说到这里,狄仁杰顿了一顿,目光扫过三人,最后停在虎敬晖身上。 “最后,蝮蛇是此案的第一号凶犯,杀使团、刺郡主、救刘金、烧土窑,都是由此人一手策划。可是自我们到了幽州之后,他却好像人间蒸发了,只见其蛇,不见其人。” “现在真假刺史都被识破,可以说接触到了案件的真正核心,他怎能忍住不跳出来?” “抓不到蝮蛇,就是陛下那里,我们也无法交差呀……”狄仁杰意味悠长地说。 虎敬晖被狄仁杰盯着,稍显局促:“还有这么多问题啊,我还以为要结束了呢” 李元芳笑道:“虎将军不要灰心,这已经是黎明前的黑暗了。” 狄仁杰闻言眼前一亮:“嗯,元芳这话说得好!我们抓住了刘金,距离真相也就不远了。我把刘金交给你看管,你要不错眼珠地看着他,绝不能有任何差错!” 李元芳道:“请大人放心!” 第44章定计 入夜,李元芳正在后堂看守刘金,忽闻卫士急报:“李将军,狄阁老有请。” 李元芳感到有些奇怪,不知狄仁杰是何用意,吩咐卫士守好刘金,便疾步赶往大堂。 一进大堂,狄仁杰与赵既已等候多时,神情肃穆。 “大人,您叫我有什么事吗?”李元芳问道。 狄仁杰面露微笑道:“是有一件要紧的事。” “什么要紧事?”李元芳疑惑道。 “对付蝮蛇。”赵既开口道。 “啊?难道大人发现蝮蛇的踪迹了?”李元芳又惊又喜。 “现在还不能确定,所以我才找你和承远前来。”狄仁杰笑道。 “我和承远?那虎将军呢?难道虎将军有别的什么任务?” 李元芳环顾四周,发现只有赵既和狄仁杰两个人。 此言一出,赵既看向狄仁杰,狄仁杰点了点头。 赵既开口道:“大人怀疑虎将军就是蝮蛇。” “什么?”李元芳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怎么会,虎、虎将军怎么会是蝮蛇?”李元芳一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这……这不可能吧?” 看着李元芳难以置信的表情,赵既退了一步:“大人只是怀疑虎将军,并没有说虎将军就是内奸。” 狄仁杰捋着胡子,白了赵既一眼。 这里的人,就数你小子最希望坐实虎敬晖的内奸身份了。 不过狄仁杰也不点破赵既,道:“他是与不是内奸,我们试试便知。” 李元芳点点头,勉强算是平静下来,问道:“那大人打算怎么个试法?” 狄仁杰面色微冷道:“刘金现在已然暴露,按歹人之前的做派,他一定会步赵传臣、假方谦和吴益之的后尘。” “您是说,他们会将刘金灭口?”李元芳道。 “不错。”狄仁杰点点头。 “那您要我做什么?”李元芳问道。 “我要你,假装受伤,引蛇出洞……”狄仁杰眼中闪过精光,将计策和盘托出。 ----------------- 差不多同时,狄仁杰在与赵既、李元芳密谋,虎敬晖又来到幽州城外的古寺。 金木兰见虎敬晖连日来找她,知道都督府内一定出了什么事。 “出什么事了,怎么又要见我?你不是说最近狄仁杰怀疑你吗?” “刘金的身份暴露了。”虎敬晖言简意赅道。 “啊?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狄仁杰信任他吗?”金木兰惊叫出来。 “那都是狄仁杰制造的假象,我被他骗了。” 虎敬晖摇了摇头,埋怨道:“我早就说过,此事太冒险了,可伱就是不听。” 金木兰根本无暇顾及虎敬晖的埋怨,颤声问道:“刘金有没有说什么?” 虎敬晖叹了口气:“现在还没有开口。” “那就好。”金木兰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你不着急?”虎敬晖奇怪于金木兰的反应。 “我早说过了,刘金只是闲棋。我派他去,本来就是随便一试。”金木兰恢复了平静。 “就是刘金不暴露,狄仁杰恐怕也未必会将幽州交给他掌管,我早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没什么好着急的。”金木兰解释着。 虎敬晖有些面色不虞,敢情自己紧张了那么久,费心费力,担惊受怕,都是无用功。 金木兰在大殿中踱起步来,判断形势,思考下一步计划。 片刻后,她眼露凶光道:“虽然刘金暴露无关大局,但是他落在狄仁杰手里是個隐患,必须除掉他。” 虎敬晖却有些走神,他回忆起狄仁杰之前的许多言论和动作。 想到狄仁杰将刘金交给李元芳看管,虎敬晖隐隐明白了什么。 狄仁杰早已经对他有所防备,否则刘金于情于理,都该交给自己这个有使命在身的千牛卫中郎将看管。 虎敬晖意识到己方处境的危险,猛然抬起头来:“阿兰,要不我们放弃吧,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你说什么?!!”金木兰一时之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 虎敬晖又郑重重复一遍:“我说,放、弃!” 金木兰呆住的表情逐渐变得疯狂:“你疯啦?我苦心经营多年的计划,不知费了多少心血,现在眼看就要成功了,你要我放弃?” 回忆着白天赵既和狄仁杰长篇大论的样子,刘金不经意间就被发现了身份,可笑他们还以为一切都顺利进行。 这令虎敬晖联想到自己,狄仁杰对他没有表现出怀疑,但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在路上了。 “狄仁杰非常人也,赵既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太难对付了。”虎敬晖越想越摇头。 金木兰泫然欲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停地摇头。 “阿晖,你变了,你以前是多么骄傲自信的一个人,现在却……” 不满和委屈充斥着金木兰的脑海,她不明白,多年的爱人为什么忽然像变了一个人。 虎敬晖还是很冷静地劝道:“我还是那个我,我对你的心没有变。之所以劝你放弃,也是为了你好。” “懦夫!懦夫!我看你是被狄仁杰吓破了胆!”金木兰破防大骂。 “你的计划几乎已经被狄仁杰全部看破了,再不放弃计划,迟早会害了你自己。”虎敬晖警告道。 听着虎敬晖还在说丧气话,金木兰气愤到了极点。 她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胆小鬼,窝囊废!你畏狄仁杰如虎,我却非要和他斗一斗,大不了我派于风去!” 虎敬晖看着金木兰有歇斯底里的征兆,喟叹一声,不再与她多言,转身就走。 “你去哪?”金木兰皱眉问道。 “我回去除掉刘金和李二,你不是最关心李二的死活了吗?”虎敬晖停下脚步。 杀掉李二,这是虎敬晖能想到的计划中唯一的希望。 金木兰闻言面色好转了一些:“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虎敬晖不置可否,他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答应我,如果我死了,放弃这个计划。” 金木兰浑身颤抖,没有回答。 虎敬晖沉声道:“我在等你回答。” “好,我答应你。” 听到金木兰的承诺,虎敬晖大步走出门去。 ----------------- 夜幕笼罩,狂风呼啸,乌云如墨,不见星月。 白天突发变故,狄仁杰下了严令,都督府内的巡逻顿时严密起来,卫士们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中此起彼伏。 后堂之内,烛火摇曳。 昏黄的光影中,刘金焦躁不安,无法入眠,他在屋内来回踱步,心中满是忧虑。 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金木兰和狄仁杰两边,他都已经没有活路可言。 方谦已经有预感,金木兰很快就会派人来杀他了。 李元芳惊闻虎敬晖的内奸身份,心情不好,又被刘金晃得心烦意乱,没好气道:“你老实点,不要走来走去。” 刘金瞥了李元芳一眼,冷笑一声,终于坐了下来。 然而,就在此时,房间内的烛火突然熄灭,一扇门被风吹开了。 第45章 假蝮蛇 看着自动打开的门,李元芳走到门前查看,刘金也抬头望向门外。 就在这一刹那,刘金突然身体一软,白眼一翻,倒在了桌子上,挣扎了几下后便没了动静。 李元芳转身看见这一幕,吃了一惊。 房间里除了能听见屋外嗖嗖的冷风声,再听不到其他动静。 李元芳环顾了房间一周,目光最终锁定在了一扇窗户上。 窗户外面有人,李元芳确定了这一点。 他眼神一凛,轻轻抽出链子刀,飞身向那扇窗户砍去。 “轰”的一声巨响,窗户被刀砍碎。 虎敬晖身着蝮蛇的装束,从窗外一跃而入,稳稳落在地上。 “呀!”李元芳大喊一声,转身高高跃起,举刀下劈。 虎敬晖闪电般抽出幽兰剑,挥手格挡,一触即退,撞开门向外间飞去。 李元芳见刺客逃走,紧随其后,纵身追出。 面对李元芳的紧追不舍,虎敬晖在半空中发动无影针,射向李元芳。 李元芳目力惊人,凌空摄住飞针,顺势拍在自己的肩膀上,装作捂住伤口的样子,重重落在地下。 虎敬晖看到李元芳倒地,来不及检查,头也不回离开了房间。 片刻之后,门外也乱起来,到处是“抓刺客”的惊叫之声。 巡逻的卫士将一名刺客围在核心。 这刺客同样身穿蝮蛇的衣物,与几名卫士战得不分上下,刀光剑影交织成一片,乒乒乓乓的金铁之声不绝于耳。 虎敬晖不知何时已经换回了中郎将的服色,他大吼一声,手握钢刀猛扑过去,配合卫士夹击刺客。 刺客被卫士和虎敬晖围攻两个回合,便觉得不是对手,且战且退,想要逃走,露出了破绽。 虎敬晖趁着几个卫士挥刀之际,停手大喊:“抓活的!” 但卫士们早已经收不了手,刺客连中数刀,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虎敬晖弯腰一试刺客的气息,人已经死了。 此时狄仁杰才在赵既和千牛卫的保护之下姗姗来迟,只看到一个倒在地上的刺客。 狄仁杰快步走了过来,伸手摘下了刺客的面具,面具下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看着这张脸,狄仁杰惊叫一声:“不好,快去看看元芳他们。” 赵既和虎敬晖闻言飞速冲进后堂。 只见李元芳倒在后堂里间的门前,刘金则趴在桌子上,两個人都是脸色漆黑,不知死活。 虎敬晖一脸沉痛之色,扑到李元芳身边,抱起李元芳一通猛摇:“元芳,元芳,你怎么了?” 狄仁杰从后面赶来,赶紧制止虎敬晖的二次伤害行为:“不要动他!” 赵既在一旁人都看傻了。不是兄弟,这么想元芳死吗?演也不是这么个演法啊。 看到伤员不检查什么伤,上来就晃,这要是李元芳身上真有个刀剑伤,非得给摇出个大出血来。 狄仁杰走上前去,又重复道:“不要动他,将他慢慢放平在地上。” 好在虎敬晖还是听劝,老老实实把李元芳轻轻从怀里放在地上。 狄仁杰蹲到李元芳的身边,仔细查看,在他的肩头处发现了一根牛毛粗细的钢针。 拔下钢针,放到鼻子旁闻了闻,狄仁杰摇了摇头。 随后狄仁杰又走到刘金的尸体旁验看,在他的脖子上找到了一根同样的钢针。 再试探刘金的呼吸,发现他早已经断气了。 狄仁杰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还是逃脱不了被灭口的下场。” 这时,赵既大喊到:“大人,快看看元芳吧!” 狄仁杰闻言赶紧又跑回李元芳身边,从怀中掏出布包,拿出银针“施救”起来。 赵既暗暗吐槽,狄胖胖演技还不够顶级,有待提升,元芳要是真有事,您怎么还有心思关心刘金呢。 所幸虎敬晖没有察觉这个,沉浸在自己的表演里,满脸担忧地看着狄仁杰下针。 忙活了半天,狄仁杰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汗,吩咐道:“好了,不碍事了,把元芳抬下去,好生照顾着。” 随后便有两个卫士出列答应,将李元芳抬了下去。 “大人,元芳他没事了吧。”赵既问道。 “这种毒我处理了不是一次两次了,好歹有点心得。元芳只要按方吃药,再好好休养几天,应该就没有大碍了。”狄仁杰胸有成竹道。 “大人的意思是,元芳所中之毒和李二是同一种?”赵既捧哏道。 “是啊,李二、刘金和元芳都是中了同一种毒。所幸元芳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不是一般人所能企及,这才撑了过来。至于刘金……”狄仁杰摇了摇头。 “那元芳他不会像李二那样蛇毒复发吧?”虎敬晖一脸关切地问道。 狄仁杰挑了挑蜡烛的灯芯,抿嘴道:“不好说呀,这就要看元芳的命大不大了。” 此时一名卫士走过来,将一块手帕递上:“大人,这是在刚刚的刺客身上搜出来的。” 狄仁杰接过手帕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又从袖子里掏出了另外一块手帕。 他拿着两块手帕相互比照,都是湖丝制成,所绣的图案也是一模一样,是一条吐信的小蛇。 虎敬晖见状,眉毛挑了挑,他没有想到,自己当初在甘南道随手丢下的手帕,竟然一直被狄仁杰随身携带着。 狄仁杰背起双手,眉头紧皱着,一副深思模样:“同样的蛇毒,同样的手帕,这个刺客会是谁呢?” “当然是蝮蛇。”赵既一副笃定的语气。 虎敬晖佯作大惊:“什么,你说那个刺客就是蝮蛇?” “不错,就是蝮蛇。” “这块手帕是蝮蛇在甘南道留下的,被元芳捡到,交给了大人。如今在刺客身上又搜了一模一样的手帕。” “而且大人说元芳所中的蛇毒与李二一致,这两相印证,刺客不是蝮蛇还能是谁?”赵既仿佛自作聪明地分析道。 狄仁杰点了点头:“不错。元芳见过这个蝮蛇,等他苏醒过来,一问便知。” 虎敬晖也微微颔首,算是认可这个判断。 “大人昨天才说,我们抓住了刘金,触及本案的核心,蝮蛇一定会忍不住跳出来,想不到今天就应验了。”赵既笑道。 虎敬晖闻言也连连点头:“是啊,跟着大人越久,我就越佩服大人。” 狄仁杰不置可否,眼神深邃,幽幽道:“他们已经坐不住了。距离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不远了。” 第46章 捕蛇者说(上) 翌日清晨,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乔泰来报,大柳树村那些变乱的青壮年们都已经归田,张老四又带着他们来谢恩。 狄仁杰便与赵既,虎敬晖,乔泰又将村民招待了一番。 村民的热情把李元芳受伤的低沉氛围都冲散了。也是双喜临门,待村民走后有卫士来报,说李元芳醒了。 “真的?快,我们去看看元芳。”狄仁杰大喜道。 几人很快就到了李元芳的卧房。 李元芳半躺在床上,一脸虚弱,面上乌黑之色稍退。空药碗摆在床边,看样子刚服过药。 “元芳,你怎么样了?”狄仁杰急急忙忙走进来,迫不及待地问。 “多谢大人。卑职已没有大碍了。”李元芳挣扎着要起身。 “身体要紧,休要多礼。”狄仁杰赶紧制止,李元芳便又躺回到床上。 见李元芳躺好,狄仁杰问起正事:“元芳啊,你可知道,昨夜刺杀你的刺客是谁?” 李元芳闻言忽然激动起来:“大人,昨夜刺伤我的就是蝮蛇!” 狄仁杰与虎敬晖、赵既互相看了看,又问:“你能肯定吗?” “我敢肯定,昨夜的刺客与我在甘南道交手的蝮蛇是同一人。”李元芳言之凿凿道。 “此人武功的路数我忘不了,像这样级别的高手,只要交过手,我是绝不会认错的。” 赵既看着狄仁杰添油加火道:“大人,看来错不了,刺客必定是蝮蛇无疑。” 狄仁杰点了点头:“嗯,我相信元芳的判断。” “解决了蝮蛇,可以说是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赵既贺喜道。 “破案之日不远了。”狄仁杰笑吟吟道。 虎敬晖在一旁暗暗松了一口气,这狄仁杰疑心实在太重。 所幸和李元芳交手的确实是他的本尊,但是李元芳不知道外面的刺客换了人,这才机缘巧合出言误导了狄仁杰。 狄仁杰、赵既又都没见过与蝮蛇交手的情景,这下应该是糊弄过去了。 可以说是天公作美,造成了一个美妙的误会。 虎敬晖是这样想的。 ----------------- 夜色已深,乔泰不知何故将狄仁杰请至刺史府,赵既随行护卫,二人尚未归来。 李元芳“身负重伤”,刘金被刺死,原本热闹的都督府现在殊无生气。 不知什么时候,躺在病床上的李元芳忽然睁开眼,纵身飞出房间。 狄仁杰给他安排了任务,在赵既不在的情况下,守护李二的安危。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 虎敬晖带着卫士巡查都督府完毕,打开自己的房门,再次换上蝮蛇的装束,准备开始秘密行动。 自从“李二”的身份被赵既、李元芳说破,狄仁杰就安排狄春将李二藏了起来。 这给不明其故的虎敬晖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虎敬晖暗中寻找了很久,每晚都监视狄仁杰,终于在前几天偷看到狄仁杰喂李二吃药的场景。 原来狄仁杰是将李二藏在自己的卧室里了。 狄仁杰的卧室就是都督府正堂大的西屋,西屋里有一张木床,床下有一個大抽屉,李二就在其中。 今夜狄仁杰、赵既不在,李元芳也受伤了,正是天赐良机,虎敬晖要下手除掉李二! 趁着夜色掩护,虎敬晖瞒过了卫士,悄悄来到了正堂,再摸入西屋。 只是虎敬晖并未发现,他的行动早已被躲在房间暗处的李元芳看得一清二楚。 眼看虎敬晖拔出幽兰剑,就要走向藏有李二的木床,李元芳也缓缓抽出链子刀准备随时动手阻止。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卫士们的通传声:“狄大人回府!” 虎敬晖吃了一惊,不敢稍留,立刻飞身逃走,想要回房换回正常衣装。 李元芳本欲追击,可是却突然想起了土窑中计的情景,没敢跟出去。 正在李元芳犹豫之际,狄仁杰和赵既已经推门进来了。 “我说大人,您勤劳公事也得注意身体啊。老这么四更天才休息可不行。”赵既劝道。 “人老了,睡的就少,不碍事的。”狄仁杰笑道。 赵既暗暗佩服,古往今来成大事者,旺盛的精力是基本的素质。 二人还在交谈,李元芳见真是狄仁杰和赵既,就从暗处走了出来。 “诶?元芳,李二没出问题吧?”狄仁杰问道。 李元芳摇了摇头,答道:“李二没出问题。” “不过就在刚才,蝮蛇到了这里。他听到您回来立刻逃走了。我怕又是调虎离山之计,没敢追出去。”李元芳说完懊悔的挠了挠脑袋。 狄仁杰闻言笑了起来,颔首道:“元芳,你做对呀!保证李二的安全比抓蝮蛇更重要。蝮蛇跑了可以再抓,李二却不能有任何闪失。” 得到狄仁杰的肯定,李元芳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而且,蝮蛇也不是什么都没留下嘛。” 赵既一指地上薄薄的一层炉灰,上面赫然有两个清晰的脚印。 “大人还有这一手?”李元芳惊喜道。 “意外收获罢了,我倒是想他不要来。”狄仁杰叹了口气。 明明形势一片大好,狄仁杰兴致却不高,李元芳、赵既都有些沉默,他们都知道狄仁杰不希望蝮蛇就是虎敬晖。 过了片刻,赵既打破沉默道:“我去找东西把这脚印拓下来。” 很快赵既就取来了纸、笔和剪刀,将脚印剪了个模子。 “大人,脚印的拓片。”赵既将脚印递给狄仁杰。 狄仁杰没有伸手接过拓片,闭上双眼道:“等明天找个机会,你拿着去和他的鞋比一比。” 赵既叹了口气,有心说什么,但终于没有开口。 ----------------- 次日一早,李元芳还是躺在床上装病号,狄仁杰借故将虎敬晖支开,令赵既方便行事。 在进房间之前,赵既小心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炉灰、头发丝之类的示警装置。 于是赵既放心大胆地进了房间,挑了一双鞋子和拓片比较,不能说相差不多,只能说一模一样。 赵既摇了摇头:“虎子啊虎子,伱若是也和我一样反向思维,白天行动,李二可能早就死了。” 当然,这是赵既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虎敬晖又不像他一样只是当个保镖,人家是有公务的。 比完脚印,赵既并没有急于离开,反而在虎敬晖房间里搜索起来。 没多久,赵既在床边的柜子里找到了一包粉末。 这粉末赵既认识,是他和虎敬晖刚到幽州时一起买的蒙汗药。 那天夜里他们一起去为刑台的百姓送食物,为了迷晕士兵准备了这东西,只是没用上。 虎敬晖这一包用了一半,在大柳树村下给狄仁杰了,还剩下一些。 “蒙汗药……”赵既眼中闪过思索的神色。 片刻之后,赵既把房间内的一切复原,回去找狄仁杰复命。 狄仁杰见赵既归来,还带着一丝幻想问道:“怎么样?” 赵既无奈道:“大人,您明明都已经知道结果,何必自欺欺人呢?” 李元芳在一旁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蝮蛇真是虎将军?” 赵既点了点头:“赵传臣被刺,刘金被刺,都是他干的。假刺史被灭口,估计也是他传递的消息。按我的意思,早就把他抓起来了。” 狄仁杰苦笑一声:“敬晖与假方谦、刘金不同,他毕竟是皇帝的心腹爱将。不要说没有证据,就是证据确凿,动他也得再三考虑周全。” 闻言李元芳若有所思,点头称是,但赵既却暗自翻了个白眼。 狄胖胖的话虽然有一定道理,但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自己心软。 不过赵既没有拆穿,问道:“那我们现在可以动手了吗?” 狄仁杰缓缓深吸一口气,定下了计划:“昨天陆大有在刺史府中禀报,小连子山中发现了失踪村民的尸体,我之所以暂时瞒住这个消息,正是要等今天。” “我已经嘱咐了大有,令他今日晚些时候再来都督府,当着虎敬晖的面说此消息。” “而后,我会告诉虎敬晖,明日我和承远一起去小连子山调查情况。届时,就可以引蛇出洞,将其抓个现行。” 第47章 捕蛇者说(下) 夜色渐浓,虎敬晖匆匆闯入正堂,眼神在四处焦急地扫视,寻找着狄仁杰的身影。 “大人,大人!” 虎敬晖急切地呼唤,却没听到狄仁杰回答,也没见到他的身影。 过了片刻,狄仁杰从西屋中出来,不忘将房门带上,正撞上朝西屋内偷偷窥视的虎敬晖。 虎敬晖也不露怯,迎上狄仁杰道:“大人,陆大有来了,说是有紧急情况。” “快请他进来。”狄仁杰吩咐着,顺势坐在大堂的尊位上。 陆大有快步走进来,向狄仁杰行了一礼。 狄仁杰将陆大有虚扶起来,神情凝重地问道:“大有,你连夜赶回来,是不是村里出什么事了?” 陆大有站起身来,表情有些紧张:“是……是啊大人,失踪的村民找到了很多。” “哦?村民们人在哪里?”狄仁杰追问道。 “在小连子山里面,可是找到的时候都死了,尸体好多都泡烂了,一个活口都没有。”陆大有咽了一口唾沫道。 “嘶,怎么会这样?”狄仁杰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变得很难看。 片刻之后,狄仁杰回过神来:“大有,别着急,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仔仔细细说一遍。” 陆大有定了定神,详细叙述道:“自从小连子山解封,村子里又有人上山打猎,开始还没什么,后来就开始闻到山上有一股臭味。” “仔细一找,发现小连子山一个山坳里多了几个山洞,洞口都被巨石堵住了,臭味就是从里面传来的,而且山洞还不停地往外流水。” “然后村民们就把这事告诉了法曹大人,大人带着我们去现场查看。我们叫来人手,把石头挪开,山洞里的尸体就顺着水流出来了。” “当时就有人认出来,尸体里有失踪的亲人,好多人当时哭得死去活来,真惨呐。” “禽兽!” 狄仁杰闻言,愤怒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面色铁青地在屋内踱步。 虎敬晖紧蹙眉头,疑惑道:“这些山洞是做什么的?” 陆大有摇摇头:“不清楚,以前我们上山打猎没见过这些山洞,看样子是官府封山之后才有的。” “山洞一共有五六個,水流干之后,我们大着胆子打火把进去看了看,洞里支着很多木架子,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狄仁杰看着虎敬晖,沉声道:“看来,这就是假方谦他们封山的真正原因。” 虎敬晖点了点头:“末将也觉得是这样。” 狄仁杰思索片刻,道:“今夜来不及了,明日一早,我带着承远赶去小连子山。在此期间,都督府的事务就拜托给你了。” 虎敬晖虽内心窃喜,但面上却流露出担忧之色:“大人,我还是随您一起去吧。皇上将您的安危托付于我,若您有个闪失,我难以向皇上交代。” 狄仁杰拍了拍虎敬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有承远在,我的安全不成问题。” “幽州刚刚经历变乱,现在刘金,元芳都遭到刺杀,都督府内不太平啊。如果不是民案紧急,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这副重担我就交给你了。” 说到此处,狄仁杰顿了一顿,深深看了虎敬晖一眼,语重心长道:“诸事要小心啊。” 虎敬晖郑重道:“大人,您放心吧。” “好,你们去吧。”狄仁杰道。 虎敬晖和陆大有随即告退。 目送虎敬晖离开后,狄仁杰跌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声。 刚刚的对话,是他对虎敬晖的最后一次提醒。 过了许久,狄仁杰站起身来,走进西屋。 此时,西屋的窗户上映出一个黑影,它见狄仁杰进屋便迅速隐匿了身形。 然而,狄仁杰并未察觉,径直走向李二藏身的木床,将李二从床底的抽屉中拉出,再掏出银针,为李二治疗。 窗外的黑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随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 次日一早,天色阴沉,不像是个出行的好天气。 然而,赵既已经召集了卫士,备好了车马和仪仗,整齐地排列在都督府门前,静待狄仁杰的出发。 不久,狄仁杰在虎敬晖的陪同下,匆匆从都督府大门走出。 “敬晖呀,你要叮嘱元芳按时服药,千万别忘了。”狄仁杰最后着重交代了一句。 “是,卑职都记住了。”虎敬晖恭敬地回答。 狄仁杰点了点头,走到马车旁,陆大有扶着他上了马车, 随着卫士们齐声高喊“狄大人离府!”,队伍缓缓离开。 赵既骑在马上,向虎敬晖拱了拱手,无言告别。 虎敬晖目送着队伍远去,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尽头,才松了一口气,重新踏入都督府。 进了都督府,虎敬晖少不得召集留守的卫士们,严肃训示一番。 “现在都督府是多事之秋,伱们一定要睁大眼睛,加倍小心!” “是!”卫士们齐声应诺,声音洪亮。 训示完卫队,虎敬晖又带着人将都督府上下巡查一遍,看上去尽职尽责。 等装模作样地差不多了,他却不理公务,而是悄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取出了半包蒙汗药。 虎敬晖在李元芳的卧房外徘徊,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机会。 终于,一个仆人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 虎敬晖迅速上前拦下仆人:“这药是给李将军的吗?” “是的。”仆人点头答应道。 “好,把药交给我吧,我亲自给李将军送去。你去吧。” 仆人不敢不从,将药碗交给虎敬晖。 虎敬晖接过药碗,直奔李元芳的卧房。 到了门口,虎敬晖见四下无人,便悄悄从怀中取出蒙汗药。犹豫片刻后,只撒了少量粉末进药中,并用勺子迅速搅拌匀,确保药液中看不出任何异常。 随后,虎敬晖推门进入李元芳的卧房。 “元芳,该吃药了。” 李元芳躺在病榻上,脸色看着还是有些不好。 他见是虎敬晖送药,有些惊讶:“虎将军,怎么劳烦您亲自送药?” “噢,大人吩咐我照顾好你,我瞧见下人要给你送药,顺手捎过来,顺便看看你。” 虎敬晖微笑着解释,并用勺子搅了搅药碗,要喂给李元芳。 李元芳连忙摆手:“不敢劳烦虎将军,我自己来。” 说着,李元芳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仰头将整碗药都灌了下去。 虎敬晖嘴角微微上扬,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 喝下汤药的李元芳挤眉弄眼,好像有些被药苦到了:“大人配的这药实在太苦了。” 此言一出,虎敬晖被逗笑了:“呵呵,想不到元芳顶天立地一条汉子,竟然怕药苦。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只有好好吃药,才能早日康复啊。” 李元芳点了点头,随后忽然感觉一阵倦意袭来:“我……好像有些困了。” 虎敬晖见状,心知药已生效,便说:“你身体还未痊愈,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虎将军慢走……” 李元芳目送虎敬晖离开,摇了摇脑袋,躺倒在床上。 虎敬晖在门外观察了许久,确认李元芳已经昏迷不醒后,脸上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容。 第48章 真的是你(一) 夜色如水。 街道上,片片落叶被秋风卷起,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和悠长的呼喊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大家要小心!”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大家要小心!” 在都督府深处,虎敬晖站在卧房内,最后一次换上了蝮蛇的装束,将幽兰剑缓缓插入剑鞘。 深吸了一口气,虎敬晖闭目思索一番,一切都准备妥当,他吹灭油灯,准备行动了。 虎敬晖巧妙地避开了自己安排的巡逻队伍,悄无声息地来到李元芳的房间查看情况。 李元芳的房间里黑灯瞎火,但是隐约能看见床上人影还在。 虎敬晖松了一口气,药效还在,他心中的重担稍微放下了一些,迅速转向狄仁杰的卧房。 然而,当虎敬晖到达狄仁杰的卧房时,却发现房门已被一把铜锁紧锁。 不过这把锁可拦不住杀手蝮蛇,他轻轻抽出幽兰剑,剑光一闪,铜锁应声而断。 铜锁一开,推开房门,虎敬晖脚下如装了滑轮,飘向藏有李二的木床。 飘到李二的床前,虎敬晖停下脚步,拉开床下的抽屉。 打开抽屉的那一刻,里面的人没有露头,只露出了下半截身子,脚上赫然穿着一双鞋子。 虎敬晖立马察觉到事情不对,这绝不是李二,“哐”的一声将抽屉推回。 他抽出幽兰剑,耍一个剑花,刺进木床的正中间。 但是这一剑刺空了。 宝剑拔出,上面寒光凛凛,却没有一丝血迹。 虎敬晖一击未成,愣了愣神。 此时抽屉侧面却穿出一把剑,横削向虎敬晖的双脚。 虎敬晖身形一闪,躲过这一击,飞身而退。 木床忽然跟着向前移动起来,随后竟又魔术般得立起。 如果有识货的路人大帝在此,立刻就能认出,这是陀罗地虺文忠大战李元芳所用的一套连招,只不过他用的是棺材。 虎敬晖见此动静心中颇感惊讶,恍惚了一刹那。 刹那之后,他反应过来,把剑一横,脚蹬地而起,飞向木床。 只是木床中竟又飞出一把链子刀,将虎敬晖逼退,刀身钉在墙边的窗棂上。 这下虎敬晖更感到吃惊,链子刀是李元芳的武器! 正在虎敬晖犹豫之际,木床忽然凌空冲向他,将他顶起,撞碎了西屋的木门,飞出西屋到了大堂。 虎敬晖到底不是等闲之辈,抓住大堂的吊灯,借势刺向木床,将木床劈碎。 木床之后,李元芳已经将链子刀收回,挥刀接住虎敬晖的剑势,且战且退。 正在此时,李元芳忽然一分为二,其中一人持剑刺向虎敬晖。 虎敬晖猝不及防,险险躲过要害,却被刺中了肩膀。 另一人翻身一脚,重重踢向虎敬晖。 虎敬晖终于躲闪不及,受了这一脚,立刻喷出一口老血,身形似纸鸢倒飞出去,倒地挣扎不起。 两个身影各持刀剑,来到了虎敬晖身前,一个是李元芳,另一個是赵既。 “没想到吧,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李元芳看着虎敬晖道。 虎敬晖还没来得及回答,躲在幕后的狄仁杰缓缓走了出来。 看到狄仁杰的身影,虎敬晖面色大惧,挣扎着想要避开,只是他刚刚受了重伤,挣扎不动了。 眼看着狄仁杰越走越近,虎敬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他移动不得,只能将头死死低下。 “现在,让我们看一看,你的真面目吧。” 狄仁杰走到了虎敬晖的身边,要伸手摘下他的面具。 虎敬晖还在徒劳地躲闪,而狄仁杰捏着面具,同样顿了一顿。 只是大家终归还是要面对现实。 面具摘下——蝮蛇虎敬晖,终于暴露了。 “真的是你呀。”狄仁杰长叹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惋惜和失望。 虎敬晖也感到无颜再见狄仁杰,把头偏过去,闭上了双眼。 狄仁杰转身将面具递给李元芳,背过身去,不忍再看着虎敬晖。 此情此景,赵既也颇有感触,俯身将那柄带有古老纹饰的幽兰剑捡起,递给狄仁杰。 狄仁杰转身接过长剑手握剑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我曾经怀疑过元芳,怀疑过大有,甚至怀疑被你刺伤的李二。可是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 虎敬晖叹了口气,露出无奈的笑容:“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狄仁杰又怒其不争,质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做这种大逆之事。皇帝待你有天高地厚之恩。伱不到三十五岁就做了千牛卫中郎将,正四品下的官秩。” “为什么?我不明白,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狄仁杰的声调越来越高,连问数个“为什么”,他实在是难以理解和接受现在这种情况。 听到狄仁杰的质问,虎敬晖冷笑一声。 “呵呵,大人知道,我为什么姓虎吗?” 狄仁杰和李元芳闻言愕然,只有赵既抱胸叹息,微微摇头。 虎敬晖面带嘲弄之色:“其实我不姓虎,我姓蝮。” 此话一出,狄仁杰木住了,手中的宝剑跌落在地,叮当作响。 李元芳疑惑地看着狄仁杰,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吃惊,以至于失态。 “你……你是王皇后的后人?”狄仁杰指着虎敬晖难以置信道。 虎敬晖点点头,陷入了回忆之中:“我是王皇后的侄子。三十余年前,武曌构陷皇后,我王姓一族十五岁以上的男丁被尽数诛灭。” “我爹和叔叔都惨遭车裂而死。那时候,我才刚刚满月,武曌便以蝮为姓,将我和家人发配到了岭南。我十岁时,姑姑、姐姐死于瘟疫,从那时起,我一个人在世上漂流,讨饭、苦力,样样都干过…” “后来,突厥犯边,朝廷大举征兵,我改蝮为虎,应征入伍。因我作战勇猛,屡立战功,积功升至,检校豹韬卫将军。有一次武曌南苑阅兵,称我勇武过人,将我擢升至千牛卫中郎将。” “原来是这样。”狄仁杰同情地看着虎敬晖。 虎敬晖眼中闪烁着仇恨的烈焰:“大人说,皇帝待我,有天高地厚之恩?” “哼,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为我死去的家人报仇雪恨!”虎敬晖咬牙切齿道。 听着虎敬晖悲惨的遭遇,狄仁杰的心已经软了下来,语气也已经软了下来。 “承远,元芳,你们把他扶起来。” 赵既和李元芳闻言,赶忙过去把虎敬晖搀扶至旁边的榻上。 坐着喘息一番,虎敬晖开口问道: “大人,您是怎么发现我是蝮蛇的?元芳又是怎么回事?他明明中了毒针,又被我下了蒙汗药,现在却生龙活虎?” 虎敬晖也没有什么不甘心,只是他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第49章 真的是你(二) 面对虎敬晖的乞求,狄仁杰长叹一声。 “还记得在大柳树村那个雷电交加的晚上吗?” 虎敬晖点点头道:“记得,那天我碰巧发现了尾随我们的李二,而承远带着圣旨回了幽州城,我便大胆给大人下了蒙汗药,出去刺伤了李二。” 李元芳眉头一皱:“想不到在那时候,你就给我们下过蒙汗药。” 狄仁杰道:“是啊,那天夜里,我被雷声惊醒,伸手从炕桌上拿起水碗,借着闪电的光,我发现碗里有一些细细的渣滓,就是蒙汗药。” “当时承远不在,只有我们三个,我不能确定是你们哪一个给我下了药。于是,我走到外屋。” “就是在那时候,我见到了你主动杀死的那条毒蛇。” 虎敬晖听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杀死毒蛇送到狄仁杰面前这步棋,确实下臭了。 狄仁杰没有停下:“在外间,我注意到敬晖的鞋边有许多水渍,可是敬晖好好地躺在床上,而元芳却不在房间。于是,我怀疑元芳多一些。” “想不到我还被大人怀疑过。”李元芳挠了挠脑袋,后知后觉道。 狄仁杰笑了笑:“从那时起,我特意将元芳留下照顾大柳树村的村民,而带着敬晖去了小连子村。就是要分开试探你们。” “当然,元芳不是蝮蛇,而敬晖在我的紧盯之下没有动作。试探并不算成功,只是降低了一点元芳的嫌疑。” “那大人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呢?”虎敬晖问道。 “是在你刺杀赵传臣之后。”狄仁杰道。 虎敬晖闻言一愣。 “当时,赵传臣正说到失踪官银下落的紧要关节,却一命呜呼,这不能不叫人怀疑。然而我和仵作查遍尸体,也没有找到任何伤口。” “最后,我命令仵作割开了赵传臣的前胸,找到了这枚钢针。” 说着,狄仁杰伸手从怀中掏出布包,又从布包里取出一根钢针。 “你就是用这种牛毛细针杀死了赵传臣和刘金,对吗?”狄仁杰问道。 虎敬晖没什么好抵赖的,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赵传臣死了,张勇等人供出了假方谦在军中的名单。承远建议我当机立断,拿下假方谦一党,我便无暇细想赵传臣的事。”狄仁杰回忆道。 “可是这和钢针有什么关系呢?”李元芳问道。 “那就要由承远来说了,正是他的一番话提醒了我。”狄仁杰示意赵既出来说话。 赵既便出来解释:“我听大人说了赵传臣被刺的情形,首先是感到不可思议。” “我对大人明言,这世界上能当着元芳和虎将军杀人,然后还能全身而退的,只怕还没生出来。” “所以当时我就怀疑,刺客是虎将军和元芳二位中的一位。” 虎敬晖闻言苦笑一声:“想不到,我在承远眼里竟有如此高的评价。” 赵既翻了個白眼,虎子别碰瓷,我主要是说元芳,伱属于附带的。 不理会虎敬晖,赵既接着道:“还有一点,赵传臣回都督府的消息也是严格保密,这更说明了是内奸杀死了赵传臣。” “我便提醒大人,从虎敬晖和元芳的站位来分辨谁才是刺客。” 狄仁杰点了点头接着道:“当时我坐在椅子上,赵传臣在我的对面。敬晖站在我身后,元芳则站在我身旁,斜对虎敬晖。我与赵传臣说话,如果元芳有动作,我一定会看见。所以只有在我身后的敬晖,有可能发射暗器。” 虎敬晖伸手解开衣服,露出了里面的无影针。 “确实如此。我的暗器就绑在胸前,射死刘金的也是这东西,名字叫‘无影针’。” 李元芳立时飞步挡在狄仁杰面前。 虎敬晖笑了笑:“放心吧,我是不会对大人下手的。” 他将暗器解下,放在桌子上,李元芳上前把无影针收走。 “原来大人都清楚啊,那还说什么刺客在屋外。居然拿我在蓝桥驿悄悄摸到元芳身后举例,证明屋外杀人的可行性。”赵既吐槽道。 李元芳闻言若有所思,随后一板一眼地说:“若是承远武功再高些,说不定就真能做到杀人于无形。” “当时我就是心存这种幻想,才不愿意确认敬晖的身份,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狄仁杰颔首道。 喘了口气,狄仁杰满面不忍,声音有些哽咽:“敬晖呀,你知道吗?在我的心里头,一直把你、承远和元芳都当做子侄看待。” “我真的不希望那个歹毒残忍的杀手蝮蛇,会是你们其中的一人。” 虎敬晖听着狄仁杰的肺腑之言,又叹了口气。 赵既和李元芳也都有所动容。 狄仁杰接着道:“然而事实就是事实,我又想起了李二蛇毒发作后,大有告诉我的一番话,他说李二毒发之前,只有狄春和你进过李二的房间。” “从那时候起,我将目标锁定在你的身上。为了弄清你们的下一步计划,我并没有惊动你。可是几天前的夜里,又发生了毒蛇伤人的事件。” “你为了消除我的怀疑,亲手杀死了自己豢养多年的毒蛇,殊不知这一举动是欲盖弥彰,更加暴露了你的身份。” “那个时候我知道,不能再放纵你了,必须尽快收网,否则会有更多人遇害。” “于是我和元芳、承远,共同定下一条引蛇出洞之计。我们知道你一定会出手将刘金灭口,便令元芳假意受伤,使你放松警惕。” “其实,元芳的脸之所以发黑,是因为吃了我配制的犀角颠茄丸。” “当夜,你编排了一出假蝮蛇的戏码,企图李代桃僵。殊不知在花园里,承远已经发现了你的蝮蛇衣物,为防打草惊蛇,才没有将其取走。” “在那之后的第二天,元芳假装苏醒,一口咬定刺客是蝮蛇,这令你误以为计策成功,更加放心大胆地行事。” 虎敬晖闻言自嘲一声:“是啊,可笑我还以为元芳没见过替身,他的话会误导你们。” “我知道你每天晚上都在监视我,便故意令你看到李二的踪迹。那天夜里,你探入我的卧房,想杀死李二,其实元芳早已在房间守株待兔。” “但我突然回府令你措手不及,暂时撤退,而元芳为防调虎离山之计,没有追出去。” “可是,你在我撒下的炉灰上留下了脚印。我令承远拿着脚印的拓片和你的鞋子比照,果然是一般无二。” “其实大有前一早就到了,我特意瞒着你,令他晚些时候来报,就是为了今天的计划。” “你其实已经非常谨慎,在元芳‘中毒’的情况下还想给他下药。殊不知承远在你的房间看到了剩下的蒙汗药,猜到了你这一举动。” “于是我事先在元芳的药里加了甘草等解毒之物,这便骗过了你。” “难怪元芳安然无恙。可是,您难道就不怕我给元芳下剧毒吗?”虎敬晖问道。 “自我们出府之后,承远就已经在暗中监视你了,当然是确保安全才敢示意元芳服药。你也算良心未泯,没有加害元芳。” “呵呵呵呵呵……”虎敬晖阴沉地低笑起来,不断摇着头。 “大人,您真是太可怕了,我们想要和您作对,实在是不自量力。听您讲完,回想我的所作所为,简直就像是小丑一般可笑。” 第50章 真的是你(三) 看着疯笑的虎敬晖,赵既有些同情。在狄仁杰钓鱼执法之下,少有人能幸免。 任谁是虎敬晖,面对一个如此精心设计的陷阱,估计也会感到绝望。 “大人,您是我最佩服的人,栽在您的手上,我虎敬晖心服口服。” 虎敬晖已经清楚了一切,他再没有遗憾,准备坦然接受死亡。 狄仁杰闻言转过身去,走到房间角落的油灯前,拿起灯簪子挑了挑灯芯,昏黄的火苗闪烁,摇摆不定。 “敬晖呀,你让我怎么处置你呀?” 虎敬晖道:“大人,我想告诉您的是,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敬晖都清清楚楚,但是,我有不能说的理由。所以,我劝您还是尽早杀了我为好。” 狄仁杰拾起掉在地上的幽兰剑,慢慢踱回虎敬晖身前,将剑抵在他的脖子边。 赵既和李元芳看到这一幕,都张开了嘴巴。 虎敬晖闭上双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随后狄仁杰单手挥剑,剑光闪过,却只削掉了虎敬晖一缕头发。 虎敬晖猛然睁开了双眼。 “如果我现在杀你,那是名不正,言不顺。可如果将你押解回京,皇帝一定会将你千刀万剐,让你受尽折磨。伱助纣为虐,滥杀无辜,虽然论罪当诛,但是其行可悯,其情可原。你……走吧。” 狄仁杰拾起幽兰剑的剑鞘,将宝剑归鞘。 虎敬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人您说什么?” 赵既装模作样地阻拦道:“大人,这恐怕不行吧?陛下那里怎么交代啊?” “是啊,大人,请您三思啊。”李元芳也抱拳道。 狄仁杰无视了二人的反应,对着虎敬晖说:“我放你走,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事?”虎敬晖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狄仁杰表情严肃道:“你走之后,不可再协助歹徒兴风作浪,更不可滥杀无辜,祸害百姓。” 虎敬晖连忙点头:“我答应。” 狄仁杰的表情依旧严肃:“就冲这三个字,我放你走。我知道,你是条血性汉子,希望你能一诺千金。” 虎敬晖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大人,您真的放我走?” 狄仁杰将幽兰剑还给虎敬晖。 “你我共事一场,我也没什么可送你的。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世上有比报仇更值得做的事情。” “你走吧!” 虎敬晖接过幽兰剑,向狄仁杰跪倒,五体投地。 “大人……您,珍重。” 一礼之后,虎敬晖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去。 李元芳目送虎敬晖离开,道:“大人,真就这样放他走吗?” 狄仁杰坐了下来,反问李元芳道:“我现在杀了他,有用吗?要学会尊重你的对手。” 听到狄仁杰的话,赵既很是不以为然。 狄胖胖仗着自己是正派主角,天天到最后和反派斗嘴。你要是個反派,这样长篇大论,妥妥的给对面翻盘机会呀。 赵既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开口道:“大人,我去送送虎将军吧,他现在身受重伤,又是那副模样,我怕他走不出都督府。” 狄仁杰一拍脑袋:“我倒把这个忘了,元芳你去送送敬晖吧。” “大人,还是我去吧。虎将军毕竟是我的上官,我认识他的日子可比你们久多了。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赵既坚持道。 狄仁杰见赵既坚持要去,无奈答应道:“也好,你去吧。” 赵既抱拳而出。 李元芳等赵既走远,问起狄仁杰:“大人,您是担心承远会对虎将军不利?” 狄仁杰点了点头:“承远毕竟是千牛卫,他早就怀疑虎敬晖的身份,我之前甚至考虑过瞒着他处理虎敬晖。” 李元芳摇了摇头道:“承远智慧过人,虎敬晖出了事,想瞒着他是不可能的。” “是啊,所幸承远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不留情面。”狄仁杰不无感慨道。 “可是我们要怎样和陛下交代呢?”李元芳皱眉道。 “放心吧,我会一力承担,不会有什么事的。”狄仁杰笑着道。 论拿捏女帝的心思,朝堂的利益交换与妥协,狄仁杰还是很有自信。 ----------------- 大堂之外,狄仁杰已经事前撤去了附近卫士,虎敬晖一步三晃,想找一个无人的所在翻墙出去。 赵既不知从何处拿了一件黑色斗篷:“虎将军,等一等。” 虎敬晖听到赵既的声音,转过身来:“承远?” “虎将军,我来送你一程。” 赵既把虎敬晖头上的天牛帽子扔掉,为他披上斗篷,遮住他身上的血迹和奇装异服。 虎敬晖踉踉跄跄,在赵既的掩护下从后门出了都督府,来到大街上。 虎敬晖捂着肩头的伤口,边走边说:“承远,真没想到,你竟然能出来送我一程,我还以为你是来追杀我的。” “将军言重了,你好歹在千牛卫中对我多有照顾,既然大人做主放了你,我又何苦与你为难。” “唉,话虽如此,你怎么和陛下交代我的事情?”虎敬晖叹了口气问道。 “此事我听大人的,他怎么吩咐我,我自然怎么说。”赵既道。 虎敬晖点了点头:“这样一来,狄公多半是没事了,只是你在陛下那里就得不到信任了。” 赵既闻言一笑:“我又不是内卫,要陛下的信任做什么。陛下又何曾信任过什么人?” “似侯思止,来俊臣、索元礼这些酷吏哪一个不是忠心耿耿,哪一个不是有“大功”于陛下,可又有哪一个有好下场?” 虎敬晖听到赵既的忤逆之论,停下了脚步:“承远,你这话可很危险啊,这也不像你会说的话。” “实话罢了,难道将军还能向陛下告发我?”赵既无所谓地笑道。 虎敬晖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目光直直地看着赵既:“承远,你不是一般人。我记得,那年武曌南苑阅兵,除了将我提拔至千牛卫中郎将,还简拔了一批精锐进千牛卫,你也是那个时候进入千牛卫的吧。” “不错。陛下最爱不拘一格提拔人才,我也算是沾上光了。”赵既拱了拱手,好像颇为感激。 “哼哼,你在千牛卫中表现得好似除了相貌平平无奇。可是幽州一行看下来,以承远你的武功机变,当一个小小的备身实在屈才了。”虎敬晖道。 “虎将军谬赞了,我再怎么有能,今年也才二十出头,做到备身左右,已经是狄公和陛下提携了。”赵既实话实说道。 “我看你却像是藏锋守拙,韬光养晦。”虎敬晖饶有兴致地看着赵既。 “千牛卫侍卫陛下,本来就该小心谨慎一些。况且前些年酷吏横行,宫人将官员呼为“鬼补”,不韬光养晦,说不定已经被下狱处死了。千牛卫中好多同僚不就被诬陷为谋反,身死族灭。”赵既唏嘘道。 虎敬晖不置可否,再次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别人这么说我相信,但是承远不同……” “今夜你使出的很多招式,和我的一个朋友很像。” 第51章 野望 听到虎敬晖的话,赵既露出惊讶之色:“哦?世间还有这般巧事?虎将军你是知道我的,我经常与东瀛遣唐使交流比武,学习良多,或许你那位朋友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虎敬晖凝视着赵既,笑声中带着几分质疑:“哈哈哈,承远,这话你骗骗元芳和狄公尚可,却瞒不过我。直说了吧,虺文忠是你什么人?” “什么文忠?虺…文忠?这是个什么姓?”赵既愈发惊奇了。 虎敬晖见赵既装傻充愣,反而更坚信自己的猜测:“承远,你这个人,年纪轻轻,却一点都不老实。狄公说你今天监视我,可我却没有半分察觉,伱的隐匿功夫确实非同一般,这和我那个朋友非常像。” “也许只是将军有些大意了。”赵既笑着解释道。 虎敬晖眼神锐利:“是不是我大意了,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 “虎将军,我没有必要骗你,我确实和你说的那個什么虺文忠没多大关系。”赵既笑得愈发诚恳。 虎敬晖看着赵既,感觉他的神情不似作伪,心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 “罢了,承远不愿意说,我也不再追问。” “好了,承远,就送到这里吧。”虎敬晖道。 “虎将军身负重伤,我还是再送你一程吧。”赵既又要扶着虎敬晖往前走。 “承远啊承远,说你不老实真是一点不错,你是想跟着我,找到我们的老巢吧。”虎敬晖道破了赵既的心思。 虎敬晖被揭穿身份之后,不再束手束脚,反而好像解开了封印,思维清晰了许多。 “虎将军,你现在比之前难对付十倍不止,早知道我就偷偷跟着你了。”赵既啧啧称奇道。 “回大人身边吧承远,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直接回去。” 虎敬晖下了逐客令,虽然大街之上无所谓主客之分。 “虎将军,你这又是何苦。你想想假方谦,想想刘金,你任务失败就这样回去,不会有好果子吃的。还不如配合大人,彻底地改邪归正,也不失为一条救赎之道。” 赵既想到虎敬晖最后的悲剧结局,动了恻隐之心,还想再劝劝他。 “你的一番好意,我虎敬晖心领了。只是我不可能再帮武曌做事,否则怎对得起我九泉之下惨死的族人?”虎敬晖毅然决然地拒绝,没有半分迟疑。 “虎将军,你如果能反正,不是为了皇帝,而是……” 虎敬晖挥手制止:“够了承远,不必再劝,我已经说过了,我有不能帮助你们的理由。” 赵既戛然而止,叹了口气。 这虎子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又放不下金木兰,前途无亮啊。 “也罢,虎将军,咱们有缘再会。” 赵既向虎敬晖拱手告别,不再纠缠,转身回都督府去了。 “回去好好保护狄公。”虎敬晖向着赵既的背影喊道。 “放心吧,为了我的前途,我也会好好照顾大人的。” 赵既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赵既虽然被虎敬晖评价为不老实,但这次走后还算有品,没有再偷偷溜回去跟踪虎敬晖。 不是赵既突然变成了守信君子,他只是判断虎敬晖不傻,不会让自己跟到老巢。 虎敬晖也是防小人不防君子,步履蹒跚地走进在都督府外的一个据点,将伤口处理了。 休息片刻,虎敬晖在街上绕了几圈,确定赵既没有跟来,终于回到金木兰盘踞的那座古寺。 因失血过多,虎敬晖走到古寺门前时已是摇摇欲坠,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门前。 有人在门前倒地,黑暗中窜出几个黑衣杀手上前查看。 其中有人认出了虎敬晖的服饰:“好像是蝮蛇,快去通知主人。” 几个人便七手八脚,把虎敬晖抬到大殿内。 金木兰和于风收到虎敬晖受伤的消息,快步赶到了大殿。 金木兰蹲到虎敬晖的身边,轻轻晃动着他的身躯:“阿晖,你醒醒啊,你怎么样了? 虎敬晖缓了一口气,慢慢睁开了双眼,只是无力说话。 金木兰一看虎敬晖醒来,竟然不问虎敬晖的伤情,首先关心她的计划。 “刘金和李二如何了?你把他们解决了吗?” 虎敬晖瞥了金木兰一眼,随后又闭上了眼睛:“刘金已除,但李二尚存。我的身份已暴露,狄公放我回来。” “什么?”金木兰闻言猛地站了起来。 “那你怎么能回到这里呢?万一狄仁杰派人跟过来怎么办?” 她立即命令于风:“快带人出去查看,确保没有尾巴跟来!” 于风得令,带着众杀手冲出殿去寻找所谓的尾巴,大殿中只剩下金木兰和虎敬晖两人。 金木兰不再理会虎敬晖的伤势,而是环抱着双臂,满脸不满。 虎敬晖听着金木兰冷酷的言辞,心中涌起一股悲凉。 可笑相恋多年的爱人,竟还不如一个相识不到一月的老人更关心自己。 她甚至都比不过想踩着自己往上爬的下属,起码赵既还知道送送自己,哪怕是别有用心的。 真是可悲啊! 过了片刻,金木兰不知怎么又软了下来,蹲到虎敬晖身边关心道:“阿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虎敬晖缓缓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说的,我中了埋伏,被狄公看破身份,李元芳和赵既将我打伤。” “你暴露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金木兰问道。 “你如果问我,我还是那两个字,放弃。”虎敬晖睁开眼睛,目光如炬,直视着金木兰。 “你怎么又说这种话?你难道忘了你的血海深仇了吗?你忘了是谁杀死你的父母?你……你简直是疯了!”金木兰愤怒地指责道,声音颤抖着,充满了不满和失望。 虎敬晖面对金木兰的愤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呵呵,你所做的这一切,难道真的是为了给我报仇?” “当初,若我执意要复仇,直接刺杀武曌便是。然而,是你劝我潜伏于朝廷,做了这生不如死的中郎将。” 他的话语如同利剑般刺向金木兰,揭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意图:“你所谓的复仇,不过是借我的手,为你的野心铺路罢了。你想要的,也不是恢复李唐天下,而是逞一己私欲,成为下一个武曌!” “木兰,我们已经走得太远,迷失了方向。不择手段,不问是非,甚至卖国求荣,再这么下去,我们就是千古罪人,会、会遗臭万年的!”虎敬晖的语气措辞越来越激烈,语速越说越快。 金木兰听到这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无法忍受虎敬晖对她的指责和揭露。 愤怒之下,金木兰狠狠地扇了虎敬晖一个耳光,怒吼道:“你这个没骨气的东西!今天这番话,你早就想说了吧?我就知道你是个靠不住的男人。算我看错了你!你让我放弃。休想!” 第52章 突厥变故 金木兰眼中闪耀着炽热的光芒,做起了春秋大梦。 “我绝不会看着多少年的努力付诸东流!虺文忠已经传来消息,名单上有不少同道答应一同举事。现在就等突厥的外援一到,我就要举起义旗。到那时,这幽燕之地就是我的了!” 虎敬晖露出冷笑,说漏嘴了吧,你想的是幽燕之地,分明是要割据地方,逞一己私欲。 他嘲讽道:“木兰,你想得太过简单,狄公你就对付不了。” “呵呵,我对付不了狄仁杰?”金木兰猛地站起来。 “他有什么了不起,把我逼到绝路,我就杀了他!谁也别想破坏我的计划,谁也别想!” 金木兰面露疯狂之色,张牙舞爪起来。 虎敬晖看着疯狂的金木兰,无奈叹息,懒得和她废话。 在虎敬晖看来,金木兰手下以于风为首的货色,不要说李元芳,就是赵既都对付不了。 还说什么杀死狄仁杰,简直是无稽之谈。 可是金木兰忽然又精神分裂,跪在地上,一把抓住虎敬晖的手,边哭边讲: “阿晖,阿晖。我在世上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不要抛弃我好吗…别抛弃我。我求求你,待在我身边。答应我……我需要你!” 面对金木兰这种稳定的精神分裂和发癫,一阵凶神恶煞,一阵又脆弱不堪,虎敬晖感到头皮发麻。 他真的很想提醒金木兰一句,伱爹长乐亲王还活着呢。 真是带孝女,孝不可言,孝不可言…… 眼看着虎敬晖没有动静,金木兰轻轻靠在虎敬晖身边,哭腔催促道:“你答应我啊!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依靠了。没有你,我什么也做不成!” 看着金木兰如此哀求,虎敬晖轻叹了一声,终究还是心软了。 “好吧,我会留在你身边,可是我不再替你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好,只要你呆在我身边就成。”金木兰破涕为笑道。 金木兰精神稳定下来,将虎敬晖挪回了自己的临时住所,为他重新处理了伤口,用了汤药,这会儿又像一个贤妻良母了。 虎敬晖折腾了一夜,伤势又重,躺在金木兰的床上安然睡去了。 金木兰看着虎敬晖紧皱的眉头,轻轻一叹,为他掖了掖被子。 此时于风突然闯进来:“主人!” 金木兰赶紧令他噤声:“嘘,到外面说去。” 二人出了出了房间,来到山寺的大殿。 “主人,检查过了,没有尾巴跟来。”于风道。 “没有就好。狄仁杰这老东西实在狡猾,这么快就把我们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一一拔除了。”金木兰眉头紧皱,又恢复了那种冷酷无情的感觉。 虽然金木兰嘴上对狄仁杰不屑一顾,但是狄仁杰在幽州屡屡让她受挫,她又怎会不知道狄仁杰的厉害。 现在幽州官府的内应基本被拔除了,李二又还活着,突厥外援也充满了变数。 金木兰自己都觉得计划举步维艰。只是她在计划上倾注了太多心血,沉没成本太大了,容不得她放弃。 就好像一個赌徒把一切都押在了赌桌上,虽然开牌很差,但是也没有了退路。 而且以金木兰的倔强执拗的个性,她也非一条路走到黑。 看着有些出神的金木兰,于风问道:“主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金木兰思索再三,道:“小连子山那边一解禁,矿洞就被官府发现了。顺着这条线索,鬼镇很快就会引起狄仁杰的注意,所以山中的巢穴已经不安全了,我必须尽快回去安排。” “幽州城这边又怎么办?”于风问道。 金木兰深吸一口气道:“幽州这边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你带着弟兄们给我盯着都督府,监视狄仁杰的一举一动。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通知我。” “还有,今后幽州城内的联络地点,改在天宝银号。” ----------------- 赵既意图尾随虎敬晖却未能成功,半途折返都督府,狄仁杰和李元芳还在大堂等待他。 狄仁杰见赵既回来,急忙问道:“承远,敬晖怎么样了?” 赵既搔了搔头,尴尬地笑道:“我本来打算跟踪虎将军,找到他们的巢穴,结果被虎将军识破,所以只把他送到大街上就回来了。” 狄仁杰轻抚胡须,笑道:“敬晖毕竟非等闲之辈,哪能这么轻易就被你所利用。” “我有心劝虎将军改邪归正,只是,他似乎主意已定,不肯再帮我们了。”赵既道。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以敬晖的遭遇,这么做是可以理解的。” “那我们接下来应当如何行动?是否应先去小连子山探查一番?”李元芳随即问道。 狄仁杰摇了摇头,道:“暂且不急,待明日我们与吉利可汗请教一番,弄清楚突厥那边的变故。” ----------------- 次日一早,狄仁杰携赵既、李元芳来到后堂,一同拜见吉利可汗。 “参见可汗陛下。” 吉利可汗微笑着扶起三人,道:“三位不必多礼。” 狄仁杰与赵既交换了一个眼神,道:“日前都督府内发生了一些变故,对可汗的招待或有不周之处,还望可汗海涵。” 吉利可汗摆手道:“狄公数次救我于危难之中,大恩尚未报答,岂敢见怪。” “这是老臣应尽之义。只是,可汗竟能讲一口流利的长安官话,这可真令老臣佩服了。”狄仁杰笑着夸赞道。 吉利可汗解释道:“我与始毕的母亲是太宗陛下赐婚的汉城公主,我们兄弟二人正是从母亲那里学会了汉话。” “也正因这层渊源,舍弟和我,一向主张与中原和平相处。此次也是始毕的力主向大周遣使议和。只是不知使团现在怎么样了?” 面对吉利可汗的询问,狄仁杰、赵既和李元芳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狄仁杰指向李元芳道:“不瞒可汗,不久之前,使团在甘南道石河川遭遇不测,全体遇害。这位是当时护送使团的卫队长,李元芳将军,也是此次惨案中唯一的幸存者。” 吉利可汗喟叹一声:“果然不出我所料啊,连我亦难逃此劫,始毕更是凶多吉少。” 狄仁杰和李元芳对吉利可汗的反应感到意外,原以为他会怪罪于大周,却不料他还算平静。 狄仁杰疑惑道:“不知可汗此话怎讲?臣等正奇怪可汗为何一个人流落幽州。” 吉利可汗缓缓道出原委:“此事说来话长。刚刚我提到,舍弟始毕是主和派。而狄公可能知道,突厥另有一派,以我的叔叔莫度为首,是主战派,两派势力水火不能相容。” 狄仁杰点点头:“此事微臣曾有所耳闻。” “当年我继承父位之时,莫度就十分不满,企图夺我的汗位,不惜刀兵相见。所幸有虎师全力拥戴,我才能顺利继位。” 狄仁杰又点了点头:“这件事,微臣亦曾有所耳闻。” “从那以后,莫度屡次与我兄弟二人作对,只是莫度在突厥威望不低,实力雄厚,我也轻易动他不得,只得徐图后计。” “一个月前,始毕提议遣使向大周议和,我本以为莫度又要横加阻挠。可没想到他却一反常态,赞成此事。当时,我觉得非常奇怪,但不久后,我才知道他是何用意。” 狄仁杰、赵既和李元芳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吉利可汗顺了口气,继续道:“原来,莫度正策划政变,企图将我杀死,登上可汗大位。他们在我出猎时突然发难,我没有准备,措手不及,幸赖手下大将与我交换了衣物,引开敌人,我才得以只身逃走。” “我记得很清楚,刺杀我的人里有很多身穿紫色服饰的汉人高手,他们训练有素,武艺高强,正是他们使我吃了大亏。” “紫衣汉人高手?可汗会不会认错了?这也许是莫度使的诡计,意图挑起两国争端。”狄仁杰有些吃惊道。 赵既听到“紫衣高手”四个字也有些吃惊。“紫衣高手”不就是蛇灵杀手么,这伙人从这个时候就开始在突厥活动了。 “绝对不会,那些人使用的兵器羽箭,口音都是汉人无疑。”吉利可汗斩钉截铁道。 “大人,您还记得吗?劫杀使团的计划中有突厥人的身影,那么刺杀吉利可汗有汉人参与也不奇怪。”赵既开口提醒道。 狄仁杰凝重地点了点头:“不错,这些紫衣杀手,确实可能是幽州这些逆党所属。” 这下李元芳和吉利可汗都面露茫然,有些听不明白。 第53章 武皇反应 吉利可汗面带疑惑,询问狄仁杰道:“狄公,能否将此事详述一二?我听得有些糊涂。” 狄仁杰沉声道:“哦,使团被劫杀后,曾有一队假使团混入长安,骗过大周天子和百官。据这位赵将军所见,假使团中有不少突厥人。”他转身指向赵既。 赵既挺身而出,证实道:“不错,假使团面圣之时,末将正在宫中执勤,亲眼见到假使团中有不少突厥贵种。当时大人就觉得是大周与突厥两方的逆党勾结,策划了这一阴谋。” “有这等事?”吉利可汗瞪大了眼睛,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嘶……不错。突厥那里刺杀我的杀手中有汉人,大周这边假冒使团的也有突厥人,定是莫度与大周的叛逆勾结,想要破坏议和,谋夺可汗大位。”吉利可汗恍然大悟道。 “可汗所言极是,只是不知可汗流落至此,突厥国内的形势现在如何了?”狄仁杰问道。 吉利可汗眉头紧锁,沉吟道:“不瞒狄公,我被莫度袭击之后,原本意图潜回石国牙帐,但途中遭遇莫度部将和那些紫衣杀手的重重封锁与追杀,对国内情况知之甚少。” “不过,可以想见,莫度此次处心积虑,联合汉人谋刺于我,必然会在突厥国内引起轩然大波,各军统领多半会请求出兵为我报仇,国内局势恐将陷入动荡。” “这么说,两国交战岂不是在所难免?”李元芳忧虑道。 吉利可汗摇了摇头:“话也不能这么说。在突厥,虎师是绝对忠诚于我的,只要我能在突厥现身,莫度的阴谋便不攻自破。” “也正因如此,我才想要经幽州进长安,面见大周天子,借兵保护我回突厥,平定内乱。只是……” “只是可汗刚进幽州城门,便被逮捕了。”狄仁杰接着道。 吉利可汗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没错。当时有一个官员审讯我,说我是奸细。我担忧行踪暴露,一直缄口不言。我本以为,只要他们发现我随身携带的国书、文件和戒指,幽州刺史便能得知我的真实身份。” “当时两国正在议和,我料定刺史一定会以礼相待,并安排我面见大周天子。可是谁能想到,这幽州刺史竟下令将我处死……从那刻起,我和在突厥一样,再次成为了被人追杀的目标,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狄仁杰长长地出了口气:“可汗放心,幽州刺史方谦先前已经伏诛,如今,老臣已经彻底厘清了此案的来龙去脉。” 吉利可汗目露期待:“愿闻其详。“ 狄仁杰站起身,面向赵既和李元芳,开始讲述: “假方谦、刘金、蝮蛇,以及他们背后那些逆党,与莫度内外勾结。莫度利用并帮助他们除掉使团并刺杀吉利可汗。” “而他们以莫度为外援,持名单要挟官员造反,盘踞幽州,积极筹备,企图与莫度大军里应外合,陷大周于战乱之中,从而渔翁得利。好一个如意算盘!” 李元芳到此时才彻底明白,他连拍额头:“大人,现在一切都可以连起来了!” 狄仁杰微笑道:“不错,如今我们可以确认,突厥使团遇害案已经真相大白。我们当务之急,是迅速摧毁这个邪恶组织,并协助可汗回国。否则,一旦两国战事爆发,后果将不堪设想。” 吉利可汗点头赞同:“狄公所言极是。“ “可汗请放心,老臣已经提前上奏皇上,请求赐予我就近调兵之权,足以帮助可汗回国,想不日就有回音。” “在这期间,为了您的安全,只能暂时委屈一下可汗,化装扮作微臣的随从。等待圣旨降临。”狄仁杰拱手道。 吉利可汗站起身,郑重地说:“一切全凭狄公安排。“ ----------------- 另一边,狄春经过连日跋涉,终于赶到长安。 按照狄仁杰的吩咐,狄春先来到凤阁判事堂(中书省),找到凤阁侍郎(中书侍郎)张柬之,将情况一五一十告知于他,请他代为向武则天呈递奏表。 张柬之看了奏表,知道兹事体大,不敢耽搁,立刻进宫求见武则天。 大明宫,紫宸殿上,武则天端坐在宝座之上,看着狄仁杰上书请求调兵的奏章。 上官婉儿略施粉黛,配上一件淡雅的宫装,陪侍在一旁。最近武则天因为使团案心情不好,周围的人都小心翼翼,不敢招摇。 张柬之在下面候着,看到武则天嘴角的笑意,心知奏请多半会被批准。。 只是旁边的梁王武三思脸色就不太好,眼珠子乱转,不定在想什么坏主意。 “想不到,事情竟然是这样。也是难为怀英了,旬月之间,就将使团案内幕查明。”武则天合上奏表,又惊又喜,还有一种难明的怒意。 “这也是陛下知人善任,将狄阁老从彭泽调回,这才能成此奇勋。”张柬之赞道。 武则天听到张柬之的溢美之词,面露笑容:“这個狄怀英,从未让朕失望过。” “狄卿在奏表中还提到吉利可汗现在幽州,意图借兵回国平叛,此事怎么处理,议一下吧。” 武三思之前听着武则天夸狄仁杰就面露不忿之色,此时立刻跳出来反对。 “启奏陛下,臣以为不可。狄仁杰之言未可轻信,谁知道这是不是突厥的诡计,贸然出兵,万一中了突厥埋伏,后果不堪设想。而且耗我大周军力为突厥争利,非智者所为。” 武三思纯属为了反对而反对,只要是张柬之和狄仁杰等李唐旧臣的事,他都要横加阻拦。 看着武三思捣鬼,张柬之自然不甘示弱,反驳道: “陛下,臣以为梁王此言差矣。狄公素来老成谋国,从不虚言罔上。而且据狄公所言,我大周不必与突厥作战,只需派兵护送吉利可汗回国,便可将一触即发的战事消弭于无形。这是两国重修于好的绝佳机会,臣以为没有任何理由不答应狄公之请。” 武则天点了点头道:“嗯,柬之所言极是。朕也是这个意思。只需稍作援手,便可使得吉利可汗对我们感恩戴德,使我大周占尽先机。” “陛下!”武三思急忙想要再开口,却被武则天打断。 武则天果断地说:“朕意已决,不必多言。即刻拟旨,以狄仁杰为河北道行军大总管,王怀贞为副大总管,就近调集府兵,助吉利可汗回国。” “陛下圣明,臣这就下去拟旨。”张柬之立刻领命,随后疾步拟旨去了。 武三思却一副悻悻然之态,心中不满。 待张柬之远去,武三思又忍不住进谗言:“陛下,将大军交给狄仁杰指挥,是不是有些冒险,万一他有异心,岂非大事不妙?” 听到武三思如此低级的挑拨离间,武则天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 这是关乎天下安危的大事。此事能成,吉利可汗来长安朝见,武则天必然是威风大振。 不要说是送吉利可汗回国,就是借兵助他平叛,估计武则天都肯干。 武则天劈头盖脸一通臭骂:“狄仁杰所奏,那是无本万利的生意,于国于民都有好处,你却只想着攻讦大臣。宰相是你这样做的吗?” “朕早就和你说过,凡事先以国事为重,不能老想着排除异己。你将朕的话都当做耳旁风不成?” 武三思连忙跪下,惶恐道:“微臣失言,请陛下责罚。” “还不退下!”武则天对这位侄子已是失望透顶。 武三思连忙起身,狼狈地逃离了大殿。 第54章 朝中内奸 武则天看着武三思狼狈而逃的样子,面色不善,不满地摇了摇头。 她脸色陡然变得严峻,对上官婉儿道:“婉儿,速召肖清芳来紫宸殿!” 上官婉儿立即领命,退下殿去传达旨意。 也难怪武则天心中愤怒难平,幽州刺史被替换长达三年,而内卫竟然对此一无所知,这无疑是对她权威的巨大挑战。 不久后,一个三十岁上下,目光犀利的女子,被宫人引领至紫宸殿。 她恭敬地向武则天行礼:“臣内卫府肖清芳,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召见,有何要事需臣处理?” “何事?你自己看吧!”武则天将狄仁杰的奏章摔在肖清芳面前。 肖清芳见武则天如此举动,心中一惊。 但肖清芳还是没有乱了方寸,从容拾起奏章,一目十行浏览起来。 可是这奏章越看越心惊,她的额头渐渐渗出汗珠。 武则天在上面也勃然大怒,顺势便骂:“堂堂的幽州刺史,朝廷三品大员,竟被不知不觉地掉包了,内卫居然三年没有丝毫察觉。” “更有甚者,那假刺史在幽州境内公然组织逆党,败坏法度,偷盗库银,甚至将手伸向了军队!若非狄仁杰揭露此事,朕至今仍被蒙在鼓里!朕问你,朕养你们内卫有什么用!” 肖清芳见武则天怒不可遏,连忙跪地请罪:“陛下息怒,臣愿领罪。请给臣一些时间,臣一定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武则天冷笑一声:“再给你时间?只怕等你查出真相,幽州的叛军已经兵临长安了!” 肖清芳低着头,头脑极速运转,将黑锅甩到了孙殿臣头上。 “请陛下息怒,并非是微臣有意拖延,只是幽州一带,向来是内卫府阁领孙殿臣负责。他那里不归臣调遣,臣实在也是没有办法呀。” 武则天闻言,沉默了片刻。她深知内卫府各阁领之间互不统属,正是她本人精心设置的制衡之术。 将肖清芳推出来做大阁领,一方面是她“歼灭”蛇灵有功。另一方面是因为她身为女子,资历又浅,其他阁领并不服她,可以防止内卫做大。 内卫知道的机密太多,手中的权力也太大了,简直是一头择人而噬的怪兽,如果交给一个人掌控,结果可想而知。 武则天刚刚称帝那几年大兴酷吏和冤狱,鼓励告密,借助内卫,铲除了不知道多少李姓宗室和心系李唐的大臣。 只是这些年武则天的统治已经稳固了,而酷吏和内卫肆意妄为,搞得朝野上下怨声载道,反而给她带来了麻烦。 此消彼长,盛衰循环,武则天便将过去那些酷吏弃之如敝履,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她自己摇身一变,反而成了顺应民心,铲除酷吏的圣天子。 在这种背景之下,内卫府的权力也遭到了武则天的相对冷落。这也给了虎敬晖、赵既这种千牛卫机会,他们承担了一部分内卫的权力和职责。 典型的例子,就是刘金在幽州被内卫抓到,但武则天偏偏把他交给虎敬晖这个千牛卫审理。 武则天收回思绪,冷冷地盯着肖清芳,问出一句:“你这是在推卸责任吗?” 肖清芳将头埋得更低:“臣不敢,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武则天语气稍缓,转而问道:“朝中内奸之事,伱查得如何了?” 武则天问肖清芳内奸之事,还得追溯到狄仁杰和她重逢之时的对话,此事正是交给肖清芳处理。 肖清芳见武则天问起内奸之事,心中凛然。 蛇灵的元从派和肖清芳嫡系,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肖清芳不怎么指挥得动蛇灵元从,也就不去强行指挥,元从们也给肖清芳虚名,奉她为首。 但是这次幽州的事,金木兰和元从们联合起来,已经对肖清芳造成了威胁。 死道友不死贫道,肖清芳把心一横,抬头道:“陛下,据臣排查,经手突厥使团和刘金一案的所有人员,嫌疑最大的,当属右千牛卫中郎将虎敬晖。” “大胆!”武则天叱道。 肖清芳赶紧又把头低下。 “你竟敢挑拨朕和大将之间的关系,以为朕可欺不成?” 内卫没有证据就敢随意攀咬,武则天见多了。 她以为肖清芳眼红虎敬晖分散了她的权力,想要借机诬陷虎敬晖。 肖清芳面色不改,不慌不忙摆出证据:“陛下容禀,那虎敬晖在一個月前突然生了几天病,请假未曾到卫府任事。随后又有几天,一直在长安城土窑之中,说是审问刘金。可是土窑中的千牛卫已经全部被杀,这一点已经无法求证了。” “就此看,虎敬晖完全有时间前赴甘南劫杀使团。而且他审问刘金两年多没有结果,本身就很可疑。土窑之中接触过刘金的千牛卫只剩下他一人,实在不能不令人怀疑。” “这都是你的凭空揣测,证据呢?”武则天冷冷道。 “虎敬晖身在幽州,微臣确实拿不出证据。只是狄公素有‘神断’之名,他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肖清芳意有所指道。 听到肖清芳提起狄仁杰,武则天忽然面色微变,也不知是在担忧还是怀疑。 沉默片刻,武则天揉了揉眉心:“幽州之事,你有失察之罪,罚俸一年。你立刻派精干之士前赴幽州,朕要尽快得知那边的情况。” “好了,朕累了,你退下吧!”武则天挥手打发了肖清芳。 “是,臣遵旨。”肖清芳恭敬地应答,随后退下。 待肖清芳离开后,武则天转向上官婉儿:“婉儿,你觉得肖清芳所言可信吗?” 上官婉儿眉头微蹙,沉思片刻,缓缓道:“臣以为,肖大阁领的所言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也不无道理。” “哼,婉儿还是太年轻了。像这样的事朕见多了,看似说的头头是道,可不管是真是假,他们的真实目的都是想借朕的手铲除异己。”武则天冷笑道。 “是臣浅薄了。”上官婉儿低头道。 武则天叹息一声:“虎敬晖是朕亲手提拔的,一直宿卫宫中,若是他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上官婉儿安慰道:“虎敬晖现在幽州狄公麾下,是忠是奸,狄公定能明鉴。” “嗯。”武则天点了点头,忽然想到狄仁杰奏章中的一个名字有些熟悉,“婉儿,你听说过千牛卫里有一个赵既吗?” 听到“赵既”这个名字,上官婉儿一下闪过千牛卫中一个年轻小帅哥的面孔。 “回陛下,赵既就是之前救了狄公的那个千牛卫啊,陛下刚升了他一级。”上官婉儿提醒道。 武则天微微颔首:“此人倒是个人才,只是太年轻了。” 第55章 蛇灵动向 蛇灵在长安城内一处秘密的据点。 一位年轻女子在楼上倚窗而望,她身着白衣紫衬,扎着蛇灵髻也不能掩盖她那娇俏的容颜。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如清泉般透亮,出神地望着长安街市的喧嚣。 她正是蛇灵的六大蛇首之一,变灵苏显儿。 时间悄然流逝,房门轻启,肖清芳步入房间。 苏显儿立即迎上前去,急切地问道:“大姐,有什么消息吗?” 肖清芳微微颔首,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得意:“皇帝召见了我,责问我幽州那边的事,金木兰那边应该是成不了事了。” 苏显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嘴角微扬:“金木兰向来不听号令,肆意妄为,跟大姐过不去,如今终于自食其果。” 肖清芳在椅子上坐下,缓缓开口道:“陛下还问了我朝中内奸的事,我权衡再三,把剑灵交代了出去。” “啊?剑灵?他可是蛇灵的元老啊!”苏显儿略显担忧,“大姐这样做,闪灵他们会不会心生不满?” 苏显儿担心肖清芳泄露虎敬晖的身份,虺文忠等也有样学样,报复肖清芳。 肖清芳轻轻摇头,仿佛智珠在握:“金木兰的计划已经被狄仁杰看破,他们的最后一搏失败了,虎敬晖作为她的得力干将,自然也难逃干系。这怪不到我头上。” “更何况,我身为内卫府大阁领,又是蛇灵之主,他们与我斗起来,吃亏的只能是他们自己。此后蛇灵就是我的天下!再也不容那些老东西说三道四!” 言罢,肖清芳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那笑容中透露出的野心,与金木兰如出一辙。 ----------------- 小连子山,姚家铺,也就是鬼镇。 虺文忠携带着突厥莫度的消息和名单联络的消息成果,再次造访金木兰。 他蒙着面走在鬼镇的中心大街上,拐进一处店铺。 店铺中有两个杀手执守,拦住了虺文忠:“什么人?” 虺文忠也不答话,将一块令牌抛了过去,命令道:“带我去见你们主人。” 一个杀手拿着令牌检查,立刻起身,恭敬地行礼:“请您随我们来。” 另一个杀手启动机关,打开暗门,放二人通过秘道。 秘道中人来车往,一片嘈杂之声,金木兰已经准备放弃这個基地,杀手们正忙着转移。 这情景把虺文忠看得一头雾水,万分疑惑。他不解地问杀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有什么重大行动?” 杀手回答:“最近有大批的兄弟经我们把守的通道外出,但小的只负责守住通道,具体事宜并不清楚。” 虺文忠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眉头紧皱,只得随着杀手前进,希望见到金木兰后得到一个解释。 杀手带着虺文忠经秘道,来到一处石门,通报了口令,石门里边的人启动机关,将门打开。 杀手停在了这里:“大人,我就送您到这里,主人就在不远处的大厅。” 虺文忠点了点头,按照记忆前往金木兰所在的大厅。 ----------------- 大厅之内,金木兰身披甲胄,坐在交椅上,以手扶额,眉宇间显出忧虑之色。 侍女前来通报:“主人,闪灵来了。” “快请!” 虺文忠一进门便问:“郡主,你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我看外面好像是大批人马行动。” 金木兰叹了口气:“狄仁杰已到幽州,我们的大半布置已被他摧毁。假刺史被除,刘金身亡,就连阿晖也暴露了身份。” 虺文忠闻言,震惊得无以复加:“怎么会这样?” 他实在难以想象,短短的时间之内,幽州的形势竟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金木兰眼中充满了忌惮:“狄仁杰名不虚传,很难对付。” 虺文忠冷静下来后问道:“既然幽州已不在掌控之中,郡主接下来有何打算?” 金木兰没有立即回答,她站起身,在大厅中缓缓踱步,似乎在最后计算着什么。 虺文忠也陪着金木兰起立,等待她的决断。 片刻之后,金木兰突然停下,转身凝视着虺文忠:“现在小连子山中的洞穴已经暴露,鬼镇瞒不住了。鬼镇一破,这里也就危险了。所以我决定将这里当做诱饵,放给狄仁杰吃。” “诱饵?你打算放弃这里?”虺文忠露出不解之色。 “没错,我打算以身入局,”金木兰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借翌阳郡主的身份,亲自潜伏到狄仁杰身边,伺机行事。” 虺文忠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郡主,这样做会非常危险,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我已将一切赌注押在这次行动上,”金木兰决绝道,“危险又如何?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金木兰转而询问道:“我这边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们那里名单的联络进展如何?莫度可汗那边又有何消息?” “幽州附近的几路人马已答应相助,但其余尚无音讯。至于莫度可汗,我来之时,他已调集兵马粮草,随时准备出兵了,只等伱这边的消息。”虺文忠道。 金木兰大喜过望,满意地点了点头:“非常好,远水难救近渴,幽州附近的盟友肯帮忙便可。” “而且只要莫度可汗出兵,一切都不成问题。我希望你联络可汗,请他派突厥大军扣关,越快越好,我们里应外合,拿下幽州。” “这是应有之义,郡主还有何吩咐,但说无妨。”虺文忠又问道。 金木兰轻叹一声,语气柔和下来:“别的倒也没什么,阿晖自从被狄仁杰识破后,一直情绪低落,我希望你能去劝劝他。” 虺文忠奇怪道:“以我对敬晖的了解,他不该如此啊。” “唉,你去看看他就知道了。”金木兰满眼忧伤,叹了口气。 ----------------- 清香小筑,虎敬晖躺在金木兰床上,闭目假寐。 虺文忠的到来打破了宁静:“敬晖兄,听说你受伤了?” 虎敬晖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来:“文忠兄,你怎么来了?” “我当然是来传递消息的。”虺文忠笑着说。 “什么消息?”虎敬晖问道。 “当然是莫度可汗和名单的消息。”虺文忠道。 虎敬晖闻言叹了口气:“文忠兄,想必你也知道了,木兰的计划并不顺利。” “这要看突厥莫度可汗的态度,只要他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虺文忠自信道。 “那便是出卖国家!”虎敬晖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这是蛇灵众元老一致的决定,也是郡主的决定,并非是我能左右的。”虺文忠平静地陈述。 虎敬晖听后,再次躺下,长叹一声:“唉……” 虺文忠见虎敬晖兴致不高,便换了个话题:“不说这些了,我倒是很好奇,是什么人竟能将你伤成这样?” “是两个真正的高手。就是你在他们手里,也未必讨得了便宜。”虎敬晖看着虺文忠道。 “这么说是以多欺少喽?”虺文忠不屑道。 虺文忠对李元芳和赵既的轻视让虎敬晖微微挑眉,但他并未反驳。 “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以你的功夫,说不定能胜过那二人。至少,以你的隐匿功夫,全身而退不在话下。” “也许吧。”虺文忠冷笑一声。 这个“也许”自然是针对虎敬晖的前半句,虺文忠脸上的自负之色一览无余。 “我了解你,文忠,虽然口上说‘也许’,实际上觉得自己赢定了,对吗?”虎敬晖笑道。 虺文忠自信地笑了笑,没有反驳。 “呵呵,不过文忠兄有自傲的资本,你的武功独步天下。尤其是那奇特的隐匿功夫,恐怕世上没有第二个人精通了。”虎敬晖若无其事地挖坑试探道。 “敬晖谬赞了,这世上当然不止我一人精通此术。”虺文忠谦虚道。 虎敬晖闻言眼中闪过精光:“哦?难道还有人会这门功夫?” “老主人就会这门奇术,我正是从他那里学到的这门奇术。可惜他老人家现在被武曌不知关在了哪里。”提起袁天罡,虺文忠眼中闪过敬仰之色。 虎敬晖眼中闪过意外之色:“原来是这样……” 那个赵既,竟然可能和袁天罡有关系吗? 第56章 再访小连子山 幽州都督府正堂,狄仁杰对着乔泰耳提面命,吩咐他一些注意事项。 “大人请放心,卑职定当尽心尽力,力保幽州安宁。”乔泰拱手应诺。 “好,你去吧。”狄仁杰挥手道。 乔泰下去,赵既正好来到正堂:“大人,都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好,你通知吉利可汗、元芳和大有,咱们立刻就走。” 片刻之后,钦差卫队连同仪仗护送着一辆马车,浩浩荡荡从正门出发了。 不远处,墙角后于风和一个杀手对视一眼:“跟上。” 杀手立刻戴上斗笠,跟踪而去。 与此同时,一辆带篷子的送菜车缓缓驶出都督府的后门。 车里,狄仁杰又穿上了走方郎中的衣服,吉利可汗脸上沾满胡茬,换了一身常服。李元芳、赵既和陆大有也都乔装打扮,坐在他们对面。 李元芳笑道:“大人这副打扮,让我想起了刚进幽州时,走访大柳树村的情景。” “那一次我半路回了幽州,没能一路跟着大人,甚为可惜,这次倒把遗憾补上了。”赵既感慨地说。 狄仁杰微微一笑,点点头:“上一次,我们查出大柳树村村民造反的内情,给了假方谦一个措手不及。现在,我们再次微服私访,想必也能有所收获。” 陆大有笑着接口道:“小连子村的乡亲们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您能早点儿到呢。” 狄仁杰摇了摇头,严肃地说:“可不能让乡亲们知道,此次的行动要绝对保密,决不能打草惊蛇,否则贼人一定会有所防备。” ----------------- 经过一天的疾行,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小连子山。 山中薄雾笼罩,这几日山洞发现尸体的事传遍了,猎户们上山都小心翼翼,所以周遭也没有人声,静得可怕。 几个人影出现在小连子山的山坳里,正是狄仁杰、赵既一行人。 陆大有一指前面不远处的围栏道:“大人,就是那儿。” 赵既和李元芳拿出火折,点亮火把,在头前带路,狄仁杰、吉利可汗、陆大有跟在后面,进了山洞。 山洞中的臭味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只是有些潮湿。 四人低着身子慢慢地向前走着。 洞中零星的立着木桩,而大多数都已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洞口很深,两旁的石壁上是人工开凿过的痕迹。 狄仁杰停住脚步,站在石壁旁仔细地看着,而后伸出手去摸了摸。 李元芳问:“大人,有什么不对吗?” 狄仁杰摇摇头:“走吧。” 四人继续朝前走,不远处,有一個高高的石头堆,它的顶部似乎碰到了洞顶。 狄仁杰走到石堆旁停住脚步,弯腰捡起一块石头,仔细地看了看,说道:“这是个铁石矿。这些石头中含有大量铁质,经过大火淬炼可以炼成铁块。我曾在地官(户部)侍郎任上曾接触过这些。” 吉利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李元芳忽然叫道:“我明白村民们为什么会死在这儿了。” 狄仁杰点点头接着道:“不错,他们利用鬼镇为掩护,抓附近的村民充当苦役,开凿铁矿,打造兵器甲仗,这都是为起兵谋反做准备。” “而假方谦则利用官府的名义,发下封山令,封锁消息。前些日子,逆党被破,我撤销封山令,他们来不及转移,便用巨石堵住洞口,引水灌窑,杀人灭口!” 陆大有这才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狄仁杰咬牙切齿地道:“这群杀人不眨眼的禽兽!不将他们绳之以法,我狄仁杰有何面目见幽州父老!” “所有的症结所在,就是那个鬼镇!我们现在突袭鬼镇,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狄仁杰转身准备行动,赵既却突然拦住了他:“不可!” 众人不明白赵既的举动是何用意,都愣住了。 “大人,这个鬼镇显然内有玄机,不可贸然行事。为您的安全考虑,还是等钦差卫队到了再探鬼镇不迟。”赵既正色道。 原剧这里狄仁杰托大带着李元芳两个人跑去鬼镇,结果自己被人逮走了。 要不是小兵没有立刻下杀手,狄胖胖又太沉了架着走不快,直接就翻车了,所以赵既出言阻止。 “承远,兵贵神速,有你和元芳保护,料也无妨。”狄仁抚着胡须杰自信道。 赵既一听此言,大摇其头,同时给李元芳使眼色。 李元芳立刻会意:“大人,承远说的有道理,钦差卫队最迟明天就到了,您何必急于一时呢?” 吉利可汗见二将说话,也帮腔道:“狄公,二位将军说得有理啊,稍等些时日又如何呢。” 毕竟吉利可汗还等着狄仁杰派兵助他回国,肯定不希望他冒险。 狄仁杰见三人都是如此说,也只好妥协:“好吧,那就等明日钦差卫队到了再探鬼镇。” ----------------- 钦差卫队果然第二天傍晚赶到了小连子山,和李元芳预料的分毫不差。 于是狄仁杰又想以身做饵,自己和李元芳亲探鬼镇,令赵既率领卫队接应。 但赵既说什么也不同意,伙同李元芳取消了狄仁杰的冒险权。 赵既和李元芳死活不同意,配合吉利可汗的劝阻,狄仁杰也没办法,最终双方各退一步,赵既和李元芳夜探鬼镇,狄仁杰带兵接应。 “承远,你今天可把大人顶得够呛。自到幽州以来,还没几个人敢这样和大人说话。”李元芳笑道。 “元芳,有时候不能一味地顺着大人。虎将军不在,大人的安危全系在你我身上,能稳妥就不要冒险,不能任由大人胡来。”赵既指点道。 赵既这话李元芳是打心眼里赞同:“嗯,承远所言有理。” 二人谈笑之间,已经进了鬼镇的范围。 镇子的正中有一条大街,道边有一块巨石,上面刻着“姚家铺”三字。 赵既和李元芳踏上这条大街。 只见街道两边的房子都没有门,加上是大半夜,每个房子都像一个鬼窟,这倒使得鬼镇有那么点阴森恐怖的意思了。 李元芳见状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 赵既感受到李元芳的紧张,开口宽慰道:“元芳,不要紧张,这个镇子房舍和街道看着都很整洁,不像是荒废的样子,明显有人活动的痕迹。” 李元芳也不说话,点了点头。 顺着大街向里走,忽然赵既看到一处店铺内有火光。 “元芳,看到了吗,那房子里有火光,咱们进去看看。”赵既招呼李元芳道。 第57章 鬼镇玄机 赵既和李元芳各自将武器掏出来,小心戒备,走进店铺中。 店铺里面空无一人,只点着一盏油灯。 赵既环顾四周,目光突然定格在一堵墙上,墙上钉着一具尸体,龇牙咧嘴,满面鲜血。 他正要呼喊李元芳,尸体又忽然消失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柄钢刀从背后飞向赵既。赵既如同背后长眼,闪身避开。 李元芳见状,毫不犹豫地冲出店门,赵既紧随其后,二人瞬间置身于大街上。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原本黑暗的房间纷纷亮起灯火,每个屋子门前都站着四个黑衣杀手,总数竟达百余人,他们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赵既和李元芳。 领头的杀手狞笑着嘲讽道:“我早知你们会自投罗网!” 赵既闻言一笑,并不把这些臭鱼烂虾放在眼里:“送死?只怕你手下这些乌合之众,不够我兄弟二人消遣!” “不知死活,给我动手,杀了他们!” 随着领头杀手的号令,众杀手如同潮水般涌向冲向赵既和李元芳。 “元芳,比比看谁杀敌更多!” 李元芳不甘示弱:“好,比就比。” 赵既随手挽一个剑花,不等杀手来,径自杀了过去。 剑光左闪右闪,杀手应声倒地,赵既杀人如分波辟浪,很快砍到了那個首领面前。 首领大喝一声举剑要刺,已经先被赵既刺穿了胸膛。 处理了首领,赵既回头看了一眼,简直惊掉了自己的下巴。 只见李元芳链子刀不知从哪里卷来一块大木头,在空中横扫。 所到之处,碰着就死,擦着就伤,杀手们已经被他清得七七八八了。 此时镇外马蹄声、呼喊声四起,狄仁杰率领官军杀到了。 所剩无几的杀手被官军包围,走投无路,多数主动缴械投降了。 吉利可汗率先骑马赶到,看着二人杀的满地尸体,眼皮跳了跳,有些被惊到了。 “元芳,还得是你厉害,我是心服口服。”赵既竖起大拇指,挂灵我是服的。 李元芳腼腆一笑:“承远不是也杀了那个首领,咱们彼此彼此。” 此时狄仁杰姗姗来迟,下马关切道:“承远,元芳,你们没事吧?” 吉利可汗也下了马,感叹道:“二位将军骁勇异常,庶几非人哉!” “可汗陛下谬赞了。”赵既谦虚道。 狄仁杰却仿佛见怪不怪了,确定了二人安然无恙,命令道:“令众军搜索鬼镇,看看有什么发现。” 此时陆大有带兵押着两个杀手过来:“大人,这有两个活口!” 其余人等还有些愣神,赵既上前喝问道:“你们先前忽然从房子里冒出来,必然有机关密道,赶紧老实交代,可以饶你们不死。” 那两个杀手还对视一眼,没有直接交代。 狄仁杰不跟他们废话,一挥手:“拉下去砍了!”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交代……”威胁之下,两人立刻怂了。 赵既暗自摇了摇头:“非要折腾一下,直接交代了多省事。” 两个喽啰杀手很快带着众人走进一间房子,启动开关。 屋子的山墙竟然从中间一分为二,两边打开,露出里面一条宽阔的通道,通道里有些光亮,不知通向哪里。 这技术看着好像和刺史府刘金的密道牢房同出一家。 赵既将两个杀手揪过来,问道:“这密道是通向哪里的?里面有没有机关埋伏?” “回将军,这密道连着一个山洞,我们就是从山洞里出来的。只是那石门只能从另一边打开,我们这边进不去。”其中一个喽啰道。 狄仁杰道:“无妨,伱带我们去看看。” “你们走在前边,不要想着逃跑,否则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走!”赵既推了二人一把。 这两个喽啰见过赵既和李元芳刚才大杀四方的样子,不敢有异心,老老实实在前面带路。 赵既、李元芳、狄仁杰等带着军士一路跟上。 通道异常宽阔,两边都插着火把,一片光亮。 赵既抬头看了看通道的长宽高,道:“看这条路的高度、宽度,能走最大号的马车。甚至,小队的骑兵也能从这里经过。” 狄仁杰点了点头:“不错,这道路像是能藏兵的甬道。” 一行人走了没多久,停在了一扇石门面前。 “大人,就是这里了,这门是从里面打开的,外面打不开。”两个喽啰停下来道。 赵既看了眼石门中间的夹缝,若有所思。 金木兰如果刻意要放狄仁杰进去,应该不会关门才是。 他指挥几个卫士:“你们上去试试,看看能不能打开石门。” 几个卫士依令而行,把兵器、火把放下,上去推动石门。 “将军,不用试,我们往常要经过石门,都得先喊里面的人打开机关,然后才……” 其中一个喽啰正说着,石门竟然被缓缓推开了。 “欸……怎么开了?”那喽啰百思不得其解。 李元芳上前抓住他的衣领喝问道:“你还敢撒谎!这是怎么回事?” “大……大人,小的也不清楚呀,也许是今天对面的人忘记关门了……”那喽啰颤颤巍巍道。 “好了元芳,不要为难他们了,我们进去看看。”狄仁杰道。 李元芳这才放过喽啰,跟着狄仁杰走进石门,沿着通道,一直向尽头走去。 通道的两旁有几条岔道,不知道通向哪里,赵既等也暂时不管这些岔道,只是笔直地向前走。 一行人来到了通道的尽头,又是一扇石门,众人合力把石门打开,又是一个山洞。 再走出山洞,外面是一条宽阔的山路,再远处是云雾缭绕的山峰。 陆大有惊叫道:“大人,这外面是小连子山呐!” 狄仁杰看了看远处的峰峦,点点头:“看来,鬼镇和小连子山是通过山穴和秘道连在一起的。” 既然走到了尽头,狄仁杰便命令道:“众军听着,仔细地搜索,不能有任何遗漏!” 众将士齐声应诺,随后几名队长各自率领本部人马,分散开来,仔细搜查。 赵既和李元芳陪同狄仁杰沿着原路返回,并踏入了通道边上一条昏暗的岔道。 岔道两旁的火把已经熄灭,赵既一路令军士们将其点燃,照亮前行的道路。 顺着这条岔道,三人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山穴,山穴内到处都是冶铁炉和打铁的工具。 “大人,都对上了。逆党在之前的山洞里开采铁矿,然后送到这里冶炼,最后打造成兵器。”李元芳兴奋地指着眼前的景象说。 “不错。”狄仁杰点了点头。 赵既走近这些冶铁炉仔细观察,像是最近还用过的样子,作燃料用的木炭还剩下许多。 “看这些用剩下的木炭,这里还在运作,就是不知道工匠们都哪里去了。”赵既道。 狄仁杰也皱着眉头过来看了看,摇了摇脑袋。 他一指旁边的山穴:“走,我们再去那边看看。” 第58章 翌阳郡主 深入新的山穴,赵既、狄仁杰和李元芳带着卫士们不断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竟然看到一扇雅致的木门。 众人将木门打开,里面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幽香,四周的布置典雅而精致,让人误以为踏入了哪位大家闺秀的闺房。 洞穴深处,一张木床映入眼帘,木床上挂着淡黄色的丝绸帐幔,帐幔里面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影。 赵既走到木床前,拉开丝绸帐幔,轻轻一碰,里面的人竟然倒在了床上。 人已经死了,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身上的甲胄穿在她的身上显得太大了。 赵既立刻明白,这就是金木兰的替死鬼了。 狄仁杰走到床边,用手试了试尸体的温度,又看了看她嘴角留下的血迹。 “是服毒,而且刚死没多久。” 李元芳又抓来那两个倒霉蛋喽啰,问道:“你们认识这個女子是谁吗?” 那两个人上前认了一眼,头摇似拨浪鼓:“将军,小的不认识她。” “真不认识还是假不认识!快说!”李元芳又拔刀恐吓道。 “唉唉唉,将军,小的真没见过她呀。不过小的知道,我们这里的首领叫金木兰,是个女的,可能就是这个人。”一个喽啰满脸恐惧地指认道。 李元芳和狄仁杰听了都感到惊讶:“你们说,首领是个女子?” 二人忙不迭地点头。这两个喽啰似乎级别太低,说不出什么特别有价值的情报。 李元芳思索一番,道:“大人,看着房间的布置,确实不像是一般人的住所,我觉得他们没有撒谎。” 狄仁杰不置可否,指挥卫士道:“你们将尸体还有房间内的物品通通搬出去,之后本阁还要详细验看。” 卫士得令,上前搬动尸体。 忽然“金木兰”的身上掉落一样东西,掉在地上“叮当”作响。 赵既俯身将东西拾起来,递给狄仁杰:“大人,是一串钥匙。” “大人,这边发现了一扇石门,打不开!”在外面的一名卫士高声呼喊着。 听到卫士的呼喊声,狄仁杰赶紧带着李元芳和赵既赶过去,只见几名卫士正用力推着一扇石门。 狄仁杰定睛一看,门上有一处钥匙孔。 他便令卫士们退下,用那一串钥匙逐一尝试开门,试了两三次,只听得“咔嚓”一声,钥匙转动了。 赵既和李元芳见状再上前用力一推,石门便缓缓打开了。 石门后面还是一个洞穴,像是被用作仓库,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 赵既一挥手:“来呀,把所有箱子都打开!” 卫士们听令纷纷上前,将箱子一一打开,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金锭和银锭。 狄仁杰拿起一块银锭,看了一眼,露出了微笑:“这就是幽州府库中丢失的官银。” 此时李元芳大喊一声:“大人,这里还有一扇石门!” 狄仁杰忙又放下银锭,赶到李元芳身边,如法炮制,用钥匙将石门打开,挺身就要进去。 李元芳赶紧拦住狄仁杰:“大人,还是我先进去看看。” 狄仁杰露出了无奈的微笑:“你呀,去吧。” 李元芳便问卫士要来火把,推开石门走了进去,狄仁杰、赵既随后而入。 突厥使团的服装、马鞍、饰物和兵器,分门别类摆得很整齐,旁边还有几只箱子。 眼前的景象惊了李元芳一跳:“大人,这……这都是突厥使团的衣物啊!” 赵既上前把那几只箱子一一打开,里面珠光宝气,原来是武则天赐给假使团的“珠宝十车”。 可是看数目也不够十车呀,还有那“三十名美女”依旧不见踪影,真是未解之谜系列了。 狄仁杰也过来,随后捡起一枚首饰,上有“少府监”的字样。 “少…府…监,这是皇帝赏赐的东西。”狄仁杰借着火光,艰难辨认首饰上面的字样。 忽然间,赵既转头看向山洞的另一个方向,他察觉到那里有人。 果然,其中有个清冷的女声传出:“你们是什么人?” 狄仁杰和李元芳吃了一惊,立刻转向声音的源头,一个盛装打扮的女子缓缓走了出来。 “你是什么人?”狄仁杰看着女子问道。 赵既举着火把向女子走去,火光照亮了李青霞的身形,看得他有一刹那恍惚。 郡主顶是真的顶,名不虚传,可惜心如蛇蝎。 李青霞并没有因为赵既靠近而有所反应,反而镇定自若地向前走。 “站住!”赵既并不退让,举着火把将其拦住。 “把火把拿开。”李青霞冷冷命令道。 赵既还是置若罔闻,一动不动,拦在她的面前。 狄仁杰见状,令赵既让开:“承远,让她过来吧。” 赵既闻言无奈收起了火把,退到一旁。 李青霞轻轻冷哼一声,趾高气昂地看了赵既一眼,走向狄仁杰。 赵既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心中暗骂:“最蠢的一个蠢货,送死尤不自知,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狄仁杰注视着走到面前的李青霞,再次问道:“伱是什么人?” 李青霞依然保持着高傲的姿态,回敬了狄仁杰一个冷眼,才缓缓开口:“这是我问你的问题。” 说完便不再拿正眼看人。 狄仁杰比赵既心胸就宽阔多了,他并不计较李青霞的态度。 他笑着自我介绍,语气中,自有一国宰辅的气势:“我是狄仁杰。” 李青霞在听到“狄仁杰”这个名字后,脸上突然露出惊讶的神情。 狄仁杰也借着火光看清了她的面容,惊异道:“你……你怎么如此面熟?” 李青霞此时已经换了一副恭敬的姿态,俯身下拜,声音也柔和了许多:“伯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女一拜。” “长乐亲王之女,李青霞。”李青霞轻声回答。 狄仁杰顿时面露喜色,恍然大悟道:“我说为何如此面熟,原来是翌阳郡主!” 李元芳目瞪口呆,发出一声惊愕的呼叫,而赵既还是像平常一样安安静静,看着李青霞表演。 赵既暗暗腹诽:“这李青霞演技就不如虎敬晖和刘金了,那二人高低影帝级别,李青霞就是纯流量选手,靠‘脸’的。” 这个评价还算客观,相比于虎敬晖和刘金,李青霞能瞒过狄仁杰,更多是依赖她李唐宗室的身份。 狄仁杰见到李唐宗室复生,心中大喜过望,连忙追问:“郡主,你……你不是遇刺身亡了吗?” 李青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悲戚之色,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 狄仁杰追根究底,继续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郡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59章 意外的“惊喜” 狄仁杰问起此来的遭遇,李青霞的面庞上流露出深深的恐惧与委屈。 “上个月在长安,我奉旨移驾,可是没想到在天街遭到袭击。他们杀死了所有羽林卫和我的婢女,将我捆绑后塞进轿内。第二天竟又在轿内塞进一个男人。” “就这样,我昏昏沉沉地在轿中待了十几天,再一下轿,就是这座山洞了。” 狄仁杰闻言,长叹一声,温和地安慰道:“郡主受委屈了,看样子,这些歹人是将你当做护身符了。” 李青霞仍旧有些迷茫:“我到现在仍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此处又是何地。” 狄仁杰面带微笑,继续安抚道:“这是在幽州,我们现在先离开这里,回去之后我再向你慢慢解释。元芳,扶郡主出去。” 李元芳迅速上前,欲要搀扶李青霞。 李青霞面对李元芳却忽然换了一种脸色,一把甩掉他的手:“别碰我!我自己能走。” 给了李元芳一个难堪,李青霞好像非常解气,大步走了出去。 李元芳被李青霞突如其来的脾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赵既看着李青霞走远,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好一個刁蛮任性的郡主啊。太平公主我也常遇见,没见有这位翌阳郡主这么不通情理。” “是啊,我们好歹救了她,她竟连个谢字都没有,反而摆起架子了。”李元芳也有些看不惯李青霞。 狄仁杰却显得颇为理解:“郡主从小锦衣玉食,这次却被抓到这里拘禁了这么久,有点小性子是正常的。” 李元芳还是听狄仁杰话的,一经劝解便不放在心上,转而问道:“大人,既然翌阳郡主还活着,那死的是谁?” 狄仁杰摇头道:“死的是谁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就是翌阳郡主。她父亲长乐郡王与我有一点交情,几年前我曾在府里见过她,那时,她才十几岁。” 说到此处狄仁杰又笑了起来:“想不到,搜查山穴竟然找到了已死的郡主,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吧。” 赵既却阴恻恻道:“我总觉得这位郡主的出现有些蹊跷。” “有什么奇怪的?”李元芳问道。 “如果说,在长安附近,歹人留着郡主也就罢了。出了长安,我不理解歹人为什么还要带着郡主这样一个累赘,甚至一直养到了现在。”赵既解释道。 “承远!不得妄言!”狄仁杰严肃道。 “卑职并非妄言,假如卑职是歹人,绝不会把郡主留到现在的。”赵既认真解释道。 “承远!你怎能如此诅咒李唐宗室!”狄仁杰真有些生气了。 对于李唐宗室,狄仁杰有着无限的包容。 “卑职失言了,请大人恕罪。”赵既见狄仁杰动怒,赶紧收敛了一点。 恰在此时,外面脚步声响,陆大有冲进来:“大人,附近村子失踪的乡亲们都找到了!” 狄仁杰便暂时放过赵既,紧张地问陆大有道:“是死的还是活的?” 陆大有兴奋道:“活的!” 狄仁杰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又展颜欢笑:“太好了!走,快带我去看看乡亲们。” 于是陆大有带着狄仁杰、李元芳快步走了出去。 赵既却没有跟着三人出去,皱起了眉头,立在原地。 狄仁杰对李唐有着特殊的感情,看李唐宗室的人和事,总是带着滤镜。 想要揭开李青霞的真实身份,比揭穿虎敬晖难度更大,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还需要合适的时机。 想到此处,赵既转头去了李青霞刚刚走出来的山洞。 里面又是一处居所,布置得远没有清香小筑那么精致,勉强能住人。 但这反而合理了,安排俘虏的住所,确实不必太精细。 赵既又看了看床铺、被褥,竟然还真有人睡过的痕迹,上面有些头发。 房间的水盆里甚至有一盆水,还很干净,桌子上碗里也还有水,明显都是新的。 这下真是惊到赵既了,虎敬晖、刘金行事都有破绽,难道李青霞比二人段位更高,有这么仔细? “难道还真找不出李青霞的破绽了?不应该啊……”赵既皱着眉头,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 赵既环顾着房间内的一切。床,被褥,枕头,一把凳子,一个矮桌,水盆,毛巾,抹布,扫帚……好像没什么奇怪的。 只是房间里没有见到任何换洗的衣物,这点很奇怪,应该都被清出去了。 “真是欲盖弥彰,这是想要掩盖房间主人的真实身份。” 看了一圈,赵既若有所思。他随手把床铺上的被褥翻开一角,里面是一双没有做好的鞋子,还有一些针头线脑。 看到这两样东西,赵既笑了起来:“果然是她!” 将鞋子和针线取走,被褥复原,赵既神清气爽,离开了房间。 ----------------- 赵既不知又去哪里溜达了一圈,心满意足,面带笑容,找李元芳和狄仁杰去了。 狄仁杰正在一个山洞中慰问被关押的百姓们。 这些百姓被关了不知道多久,身上有很重的异味,但狄仁杰好像完全感受不到,与百姓们谈笑风生。 赵既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对狄仁杰由衷地感到敬佩。 李元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拍了赵既的肩膀一下:“承远,你刚刚去哪里了?怎么突然不见了?” 赵既胸有成竹,笑看着李元芳道:“我为那位翌阳郡主,准备‘惊喜’去了。” 李元芳却误会了赵既的意思,宽慰道:“承远,我想大人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还犯不着讨好郡主吧。况且这荒郊野外的,伱上哪准备惊喜去?” “等会儿,你不会陛下赐给突厥使团的宝物偷过来,准备送给郡主吧?”李元芳忽然张大了嘴巴,紧张地看着赵既。 赵既听着李元芳离谱的言论,有些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我是那种人吗?我说的‘惊喜’,唉,算了……有机会到了大人面前,我再一块解释解释,什么叫‘惊喜’吧。” 说着,赵既和李元芳向狄仁杰和百姓那边走去。 狄仁杰正和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人交谈,正是陆大有的朋友,二旺。 “你是说,歹人在最后几天突然变了个样?”狄仁杰带着疑惑问道。 二旺满脸憨厚:“是啊,以前我们天天只有一点吃的,勉强饿不死,还动不动要挨打挨骂。” “最近两天有一个大高个来看我们,看着像个头头,就是他让手下人送了不少吃的和水。本来好多人都快渴死、饿死了,正是他救了大家的性命。”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狄仁杰温生道。 卫士们将二旺送走,狄仁杰舒展一番筋骨,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赵既也听到了二旺的话,此时走过来道:“大人,村民所说的大高个就是虎将军啊。” 狄仁杰抚须长叹:“不错,想不到我放敬晖一回,竟然间接救了这许多百姓的性命,不枉我对他的一片苦心啊。” 第60章 兵分两路 狄仁杰此次微服私访,击破了逆党的巢穴,又找到了翌阳郡主这个意外的“惊喜”,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巢穴已破,不必再遮遮掩掩,官军的大队人马就地驻扎在鬼镇和山洞巢穴之中。 百姓们也都被妥善安置,待明日天亮再通知附近的亲朋接他们回家。 在山洞的大厅里,狄仁杰与赵既、李元芳三人围坐,深入探讨案情。 李元芳兴高采烈道:“大人,此次击破逆党,捣毁了逆党的巢穴,救出了失踪的百姓,追回了丢失的库银,又找到了翌阳郡主,就连逆酋金木兰都已经授首,真可以说是大获全胜!我们终于可以向陛下复命了!” 听着李元芳贯口一般的总结,狄仁杰和赵既都笑起来。 李元芳自突厥使团遇害以来,无端蒙受冤屈,压抑已久,今天找到了突厥使团的衣物,令他有一个释放。 赵既却给李元芳泼了一头冷水:“元芳,只怕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为什么?”李元芳不解道。 赵既笑着道:“元芳,你还记得我们两个干掉多少杀手吗?” 李元芳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没多少,大概也就百十人吧。” “这不就是了,以我们的经历来看,你觉得逆党会只有百十人的规模吗?”赵既问道。 李元芳的笑容忽然消失了,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这么说,逆党都藏起来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承远所言不错呀,案子已经到了尾声,但还没有结束。” “我们此行找到了官银和突厥使团的衣物、失踪的百姓、甚至还有翌阳郡主,但唯独少了一样东西。” “少了什么东西?”李元芳问道。 “当然是兵器和甲仗!”赵既道。 “不错,这些逆党之所以花费如此巨大的精力抓捕百姓,就是为了替他们开采铁矿,打造兵器甲仗。可现在洞穴中却遍寻不见兵器的踪迹,这难道不奇怪吗?”狄仁杰抚着胡须道。 “确实如此。”李元芳彻底明白了过来,又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在巢穴已破,该着急的是他们。待陛下调兵的圣旨一到,我们立刻安排吉利可汗回国,扫平莫度叛乱,到那时候,一切就能尘埃落定了。”狄仁杰眼中闪过自信的眼神,胸有成竹道。 他深知幽州的最大威胁一直是莫度的突厥援军。没了突厥援军,逆党就是占据幽州,也做翻不起什么大浪。 狄仁杰进一步安排道:“明日我和吉利可汗还有元芳返回幽州城,等待圣旨到来。承远留在这里,安排百姓还乡。” “然后动员人手,清点追回的官银,还有缴获的各种物品,装车运回幽州。完毕之后,要封住这些山洞的入口,防止山穴以后再被歹人利用。” 赵既并没有立刻答应,道:“大人,不如还是我跟您回幽州,让元芳留在这里。” 他还是想争取跟狄仁杰独处的机会,要再试试戳破李青霞的身份。而且他也并不想伺候李青霞这個刁蛮郡主。 狄仁杰却严词拒绝:“不,就你留下,元芳跟着我回去。而且,你一定要寸步不离地保护好郡主的安全,出了问题,我拿你是问,明白了吗?” 赵既听狄仁杰如此说,若有所思,答应下来:“是!” 狄胖胖有一点非常好。公私分明,私人感情是私人感情,公事是公事。 即便他心系李唐宗室,该不让李青霞知道的也不会让她知道。 特意安排赵既留守,也许有特殊的用意在。 ----------------- 次日一早,赵既安排百姓们回乡,有百姓很快赶到家的,将官军大破鬼镇的消息传开了。 附近十里八乡的百姓闻讯从四面八方赶来鬼镇,有来认亲的,有来看热闹的。 街道上摩肩接踵,人头攒动。父子相认的,夫妻团聚的,喜极而泣的哭声,欢聚的笑声……嚷成一片。 可是有人喜,就有人悲。 也有亲人已经被折磨致死,永远等不到家人的百姓。 那些妻子、父母们,有的脸上带着羡慕的神情;有的还有些期待,以为自己的丈夫、孩子也活着,只是还没有遇着;也有的认识到残酷的现实,默默垂泪。 赵既带着官兵在街上维护现场的秩序,看见这群无辜的可怜百姓,心生怜悯,无言叹息。 这时候,李青霞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带着几个千牛卫,走到赵既身边。 现在这种氛围,赵既一看到这个女人出现,脸色登时不大好看了。 “郡主不在房间里好好呆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李青霞还是一副鼻孔看人的样子,冷冷道:“本郡主都在山洞里呆了一个月了,你还让我待在山洞里,想闷死本郡主不成?” 赵既转头看着李青霞,只见她的脸上一片漠然,那些百姓的悲与喜,在她眼里都视同无物。 赵既忍住怒色,说话还算客气:“那好啊,给郡主在镇子上收拾一间干净的房子,这总行了吧?外面风吹日晒的,还有危险,郡主还是回房间安歇比较好。” 李青霞却并不领情,一脸挑衅的表情:“这破镇子的屋子谁要住啊!我问伱,狄大人呢?” 赵既看着李青霞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心中火气腾腾升起。 你存心来找茬了是不是? “呵呵……狄大人的行踪乃机密之事,郡主还是不要过问了。”赵既皮笑肉不笑道。 他随即下令道:“千牛卫何在,还不‘护送’郡主回去!狄大人有令,郡主若有任何闪失,我等皆难辞其咎。” 千牛卫闻令而动,立刻围拢在李青霞身边,准备“护送”她离开。 李青霞见状,立刻换上一副威严的面孔,试图用气势压退千牛卫:“你们谁敢动我?还不快退下!” 然而,赵既手下的千牛卫训练有素,丝毫不为所动,恭敬而坚定地说:“郡主,请!卑职等只是奉命行事,还望郡主配合。” 李青霞看着千牛卫不为所动,有些吃惊,但还不肯就范,谁知两个千牛卫竟然真的要架着她走。 这下,李青霞终于慌了,她挣脱两个千牛卫的搀扶,怒声道:“别动我,我自己会走!” 她恶狠狠地瞪了赵既一眼,留下狠话:“好,今日之事,我记下了。你给我等着!” 看着李青霞被带走,赵既嗤笑一声。 “什么东西,撒野撒到我头上了。不要说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就算你清清白白,一个李唐余孽,怎么敢在我这武周的千牛卫面前摆谱。” “也就是狄胖胖心系李唐给你几分面子,否则谁会在乎你这个什么郡主,真是不知死活。” 赵既正在心里暗骂李青霞,却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袭来,仿佛有人正在暗中窥视着他。 第61章 来历 赵既转身之际,突然有一个纸团向他飞来。 一把将纸团接住,上面写着:“镇西树林相见虎敬晖”。 赵既心中一惊,立刻抬头向纸团来处张望,然而虎敬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之外。 “虎敬晖!刚刚的情景不会被他看见了吧?”赵既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他要见我做什么?有没有可能是个陷阱?要不要去呢?” 赵既脑海中快速闪过种种念头,联想到原剧中虎敬晖也曾分别提醒过狄仁杰和李元芳,似乎这次轮到自己了。 随手掏出火折,将纸条点燃烧成灰烬,赵既还是决定去见虎敬晖一面,看看他要说些什么。 赵便不再犹豫,立刻将手头的事情交代下去,前往镇西树林。 ----------------- 到达树林后,赵既仔细观察了周围环境,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满地的落叶被赵既踩碎,脚步声在寂静的树林中回响。 赵既将手放在剑柄上,准备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可是大概走了有几十步,并没有发现虎敬晖的身影。 就在这时,赵既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他迅速转身。而在他转身的一瞬间,虎敬晖刚好落在了地上。 虎敬晖空着手,一身常服,与之前的蝮蛇形象截然不同。 “承远是不是有点太谨慎了,这里并没有人要害你。”虎敬晖微笑着说道。 看到虎敬晖空着手出现,赵既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他将剑插回剑鞘,道:“小心无大错。不知虎将军要见我,所为何事?” “为了两件事。其中一件,是提醒你要注意大人的安全。”虎敬晖道。 赵既不以为意道:“大人的安全由元芳负责,不成问题。另一件事呢?” 虎敬晖忽然背起双手,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前些日子,我见到虺文忠了。” “虺文忠?”赵既眼神忽然锐利起来。 “不错,正是虺文忠。我从他那里得知,承远那种隐匿身形的秘术,源自于袁天罡!”虎敬晖忽然如同猛兽看猎物一般盯着赵既。 赵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露出疑惑的表情:“袁天罡?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承远,你就别装了,袁天罡是你的师父吧?”虎敬晖笃定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是想说这些胡话,我还有公务,没时间陪伱。” 赵既转身就走,警惕地观察着树林的四周,生怕狄仁杰或者武则天从哪里突然冒出来。许世德可就是死在这招上了。 “承远,别再装傻了,我对你并没有恶意。如果你不想我把你和袁天罡的关系告诉狄公,最好还是和我谈谈。”虎敬晖望着赵既的背影道。 赵既闻言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冷冷地盯着虎敬晖,手再次放在了剑柄上。 虎敬晖意识到赵既的戒心,笑道:“我并没有携带兵器,这就是我的诚意。我也无意与你为难,只是想弄清楚你的身份。” 听到虎敬晖的言语,赵既冷静下来,松开剑柄:“好,我愿意与你谈谈。” 虎敬晖见赵既态度有所改变,问道:“这么说,你果然是袁天罡的徒弟了?” 赵既点了点头,道:“‘我’和袁天罡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我’是他养大的,一身本领也是他传授的。” 这个“我”当然是指被赵既夺舍的那個倒霉鬼。 “你是袁天罡养大的?”虎敬晖听到这句话,吃了一惊。 赵既恢复了从容,开始与虎敬晖侃侃而谈:“不错,‘我’是袁天罡秘密养大的孤儿之一。” “难怪我对你没有印象。而且我试探过虺文忠,他好像也完全不知道你的存在。”虎敬晖语气中还是有些疑惑。 “这没什么奇怪的,自从袁天罡被抓那天起,我就只身从袁府逃走,脱离了他的控制。” 赵既眼神看着苦大仇深,好像陷入了漫长的回忆中—— 七年前,赵既这具身躯的原主人因为想逃脱袁天罡的控制,事败与袁天罡交手,被打成重伤,不久一命呜呼,连身体带武功都便宜了赵既。 那时候,赵既也继承了原主的重伤,有两个少女贴身照顾,才救回他一条小命。她们就是后来的血灵。 伤好之后,赵既借着原主的身份,在袁府内吃穿不愁,身份尊贵。 但是他也没有半点自由,每天都和坐牢一样被控制在袁府之内。 这个世界的袁天罡武功极高,心狠手辣,原主的遭遇也令赵既胆寒。 所以赵既潜伏爪牙,为逃走做准备。他每天都会戴上人皮面具,让所有人见不到自己的真容。 袁天罡这个人又城府极深,故意不让蛇灵中人接触赵既和血灵姐妹。这在原剧情中也有所体现,肖清芳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虺文忠不清楚血灵姐妹的信息。 再加上原主本身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种种条件之下,蛇灵中没有多少人知道赵既的存在。 到了五年前,万岁通天元年,武则天下旨抓捕袁天罡,内卫包围袁府。 袁天罡自身难保,再也顾不得赵既。赵既抓住这个机会,当机立断,逃出生天。 ----------------- 赵既向虎敬晖真假参半地叙述着,将戴面具的锅甩给袁天罡的逼迫。 “虎将军,我想你多少能够理解。一个人被逼着戴人皮面具生活,不能以真面目出现在天日之下,那是怎样一种感受。” 虎敬晖想起了自己的经历,沉重地点了点头:“是的,隐姓埋名的日子并不好过。” “我厌恶那种生活,所以几次尝试逃走,但都失败了。你可以想象我被抓回去之后的遭遇。如果不是她们,我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赵既借着原主的遭遇,忽悠虎敬晖。 “她们?” “算是我的两个师妹,当然,也可能是师姐。”赵既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仿佛回想起了什么愉快的往事。 虎敬晖观察到赵既的神情,心中不禁泛起涟漪,他想起了初遇金木兰的日子。那时的她,如同一道绚丽的色彩,照亮了他原本灰暗的人生。 待思绪平复,虎敬晖再次询问:“那么,你逃离袁府之后呢?” 赵既深吸一口气,继续述说:“逃出袁府之后,我害怕再被抓回去,不敢停留在洛阳。一路向北,历尽艰险,来到了幽州。” “我别无所长,唯一可恃的就是一身武艺。于是便和虎将军一样,改名换姓,投军入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虎敬晖听完赵既的遭遇,喟然长叹,“可是以你和袁天罡的关系,待在武曌眼皮子底下,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赵既无奈摇了摇头:“这由不得我,天意弄人。皇帝选拔我进千牛卫,难道我还能抗旨,再次潜逃不成?” “况且袁天罡被捕之后,认识我这张脸的人寥寥无几。可以说,我开始了全新的人生。” “因此,虎将军,我恳请你为我保守这个秘密。你我不同,你矢志复仇,而我,有自己的抱负!” 虎敬晖突然紧紧地盯着赵既,恍惚之间,他在赵既的眼中看到了与金木兰相似的光芒。 那种光芒,是权力的渴望,是野心的流露。正是这种野心,让他和金木兰之间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62章 暗度陈仓 虎敬晖不是傻子,他意识到赵既隐瞒了很多事实,但是这些对他来讲并不重要了。 “承远,也许你有许多难言之隐不想让我知道。但是,我弄清了你的来历,从幽州一路的经历来看,我相信你对狄公没有恶意,这一点对我来说足够了。” “至于你与袁天罡之间的纠葛,是真是假,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我只希望你永远不要伤害狄公!”虎敬晖再次强调。 赵既闻言,苦笑一声:“大人身为当朝宰辅,视我为子侄,我保护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去害他呢?” 虎敬晖闻言也笑了起来:“我只是担心你身份不明,留在狄公身边意图不轨。” 赵既坦然回应:“如果说我在大人身边有什么私心,大概就是想借他的提携走得更高一些。这也没什么好羞于启齿的。” 这几日虎敬晖不在,赵既代掌钦差卫队的千牛卫。他体会到权力的滋味令人迷恋,也无怪乎对李青霞那样一种态度。 幽州一行,赵既惊觉自己一个小小的千牛卫,背靠狄仁杰,也能对庞大的帝国的运转施加影响。 原剧中死去的无辜百姓,可能都会因为他的到来而改变了命运,这令赵既有一种虚无的满足感。 他想要进一步,再进一步。 看着眼前的虎敬晖,赵既暗自琢磨:“虎子,说不定我来了之后,伱的结局也会改变呢……” 虎敬晖并未察觉赵既内心的波动,只是劝诫道:“承远,希望你多学学狄公的为人处世,千万不要误入歧途。” 赵既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要想名垂青史而不是遗臭万年,生前的包装得搞好,还是得走正道啊。 “好吧,承远,我言尽于此,我们有缘再会。”言罢,虎敬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赵既立在原地,看着虎敬晖身影,目送他离开。 片刻之后,他取下脖子上佩戴的两块护身符,拿在手中摩挲着。 “也不知道小梅和小凤怎么样了。” ----------------- 目送着虎敬晖离开,赵既重新回到了鬼镇之中。 没走几步,两个千牛卫立刻找上了赵既:“将军,您这半天哪里去了?那位翌阳郡主可闹起来了。” “她在房间里乱砸东西,给她送的饭和水也泼得到处都是。劝也劝不了,拦也拦不住,兄弟们都拿她没辙。”千牛卫诉苦道。 赵既一听李青霞又作妖,立刻皱起了眉头:“无妨,我去看看。” 说着,几人便往李青霞所在的山洞中赶去。 山洞中,李青霞闹了半天,又没有吃饭,此时有些精疲力竭。 千牛卫都不敢出现在她的房间前,躲得远远的。 她走出房间,满脸泪痕地寻找赵既:“你们将军呢?把他叫来,我有事跟他交代。” 守卫的千牛卫们面面相觑,推脱道:“郡主,赵将军有紧急公务处理,您有什么事跟我们说也是一样的。” “你!你们等着,到狄大人那里,看我不告你们一状。”李青霞真是被气得要死。 就在这时,赵既带人从暗处走了出来:“郡主何必动怒?末将在此,不知您有何吩咐?” 李青霞强压怒火道:“我问你!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幽州去?我不想再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赵既不紧不慢地回答:“什么时候回幽州,末将也说不准。今日刚刚把山洞里的官银等物清点完毕,运走还需要时间。” “再然后,末将还要再带人将山洞的洞口封死。这一切都完成之后,郡主就可以去幽州了。” 李青霞不耐烦地问:“那我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就不能提前派人送我回去吗?” 赵既摇了摇头道:“只怕不能,依狄公意思,保证郡主的安全为第一要务。钦差卫队在这里,这里就是幽州最安全的所在。” “分兵送郡主去幽州,只怕路上有歹人加害。而且郡主也不必着急,最多三四天时间,郡主就能到幽州去了。” 李青霞无奈叹气:“我最多再等三天,三天之后再不去幽州,我就自己走去幽州!” “郡主耐心等待便是,若没有别的事,末将告退了。”赵既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李青霞喊道,“我要换個房间!再让人把晚饭送过来!” 赵既闻言笑了出来:“遵命,郡主。” ----------------- 数日后,幽州都督府内。 狄春经过十余日的连续奔波,面色略显憔悴:“老爷,您交代的事小的完成了。小的怕您担心,星夜兼程赶回来了。皇上的圣旨也到了,现在宣旨的千牛卫就在正堂等候。” 狄仁杰闻言,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好好好,你辛苦了,快下去休息吧。” 随后,狄春退下休息,狄仁杰则带着吉利可汗和李元芳步入正堂,准备迎接圣旨。 使者一见吉利可汗和李元芳,面露迟疑:“陛下密旨,只准狄大人一人接旨。” 狄仁杰点头,转向吉利可汗和李元芳,请他们二人到西屋歇息。 正堂中只剩狄仁杰一人和千牛卫,千牛卫将一个赤色绣龙锦套递过来:“狄大人接旨。” 狄仁杰刚要下跪,千牛卫忙制止道:“狄大人,陛下特意吩咐,您不必跪接,直接拆看便是。” 狄仁杰谢过皇帝,伸手接过锦套,拿出圣旨快速地浏览一遍,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太好了!陛下圣明啊。贵使辛苦了,请到东花厅休息。” 使者告退后,吉利可汗和李元芳从西屋走出来。 吉利可汗迫不及待地问:“狄大人,怎么样,大周天子答应了吗?” 狄仁杰喜上眉梢:“皇上已准我所奏,河北道行军副大总管王怀贞现已屯兵彰化,就等可汗一到,立刻发兵。可汗恐怕要即刻启程。相聚匆匆,你我刚刚相识,马上又要分开了。” 吉利可汗的嘴唇有些颤抖,他一把抓住狄仁杰的手:“狄大人,大恩不言谢。吉利在此,以我先人之名发誓,今生今世绝不与中华为敌。若违此誓,人神共弃!” 说着,吉利可汗伸手摘下那枚虎头飞鹰戒指,放在狄仁杰手中。 “突厥男儿说话,一向掷地有声。这枚戒指送与大人,从今日起,凡突厥国中任何人见大人如见吉利!” 狄仁杰紧握吉利可汗的双手,动情地说:“可汗,人老多情,但愿臣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可汗。” 吉利可汗郑重地点点头:“会的,会的。吉利如能顺利回国,平定叛乱,一定亲自前往长安,朝见大周天子。到那时,定可再与大人相会。” “好,咱们一言为定,长安相见!”狄仁杰紧紧握着吉利可汗的手道。 李元芳此时插话道:“大人,要不要我护送可汗去彰化?” 狄仁杰拒绝道:“不,我派卫队护送可汗即可。如果你走了,敌人可能反而会意识到可汗已经离开了都督府。” 吉利可汗点了点头:“狄大人所言极是。既然如此,吉利就此别过,二位保重!” “愿可汗一帆风顺,早日平定叛乱,长安再会!”狄仁杰向吉利可汗深深一拜。 “长安相见!”吉利可汗亦向狄仁杰深深一揖,转身离去。 第63章 天宝银号 吉利可汗悄然离去,狄仁杰和李元芳再次回到都督府正堂。 狄仁杰端起茶杯,浅浅地啜了一口:“元芳,有几件事你要记下。” “大人请吩咐。”李元芳洗耳恭听。 狄仁杰道:“第一,吉利可汗离开的事,不能对任何人提起。第二,后堂仍然要重兵把守,要给人造成一种李二还在,未曾苏醒的感觉。第三,承远和翌阳郡主明天就到幽州,要立刻将东花厅打扫出来,以备郡主入住。” “是,卑职马上就去准备。”李元芳答应着,快步走了出去。 片刻后,狄仁杰端起茶杯正要再喝一口茶水。忽然,窗外传来“啪”的一声轻响,身边飞来一只暗器,惊得他一个激灵。 一支飞镖插到了狄仁杰身后的画屏上,上面附带着一张纸条,上写着“小心”二字。 狄仁杰立刻追出门去查看,外面却没有半个人影。 看着门外深沉的夜色,狄仁杰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 ----------------- 第二天一大早,天宝银号刚刚开张没多久,门前冷冷清清,没什么客人。 于风带着数名随从,悄然来到了银号门前。 坐在银号门前的伙计见有这么多客人上门,赶忙起来询问:“众位爷,你们有什么事吗?” “你们马老板在吗?”于风冷冷道。 伙计先是一愣,随后点点头:“马老板在,你们是……” 于风压低了声音:“金木兰要我们来取钱。” 伙计一听,立刻明白了对方的身份,立刻点头弯腰道:“几位请随我来,马老板正在里边等着呢。” 于风点了点头,带着随从们快步进了银号。 两名伙计迅速将凳子搬入内室,四下看了看,挂上“中闭”的牌子,随即紧闭大门。 与此同时,银号附近一栋民居二楼的窗户边,两名乔装打扮的官差目睹了这一切。 其中一人道:“你快去回禀长史大人,告诉他天宝银号有变,我在这里继续盯着。” 另一人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 于风在伙计的引领之下进了天宝银号,老板马五听到消息立刻出迎。 门帘一掀,马五快步走出来,拱手道:“于将军,这边请,咱们里边说话。” 于风点了点头,走进里间,在椅子上坐下。 马五为他斟上茶水,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于将军,是不是准备动手了?” 于风点头:“我们那边一切已经安排妥当,莫度大军的前锋,将于五日后抵达。主人决定三日之内动手,夺取幽州。” “从今天开始,我们的人马将陆续潜进城中,你这边的接应能准备好吗?” “将军放心,粮草、马匹、车辆、一切都准备就绪,我在城中西关盘下一处大仓库,还有之前准备的许多房宅,足够兄弟们安身,就等着弟兄们来了。”马五信心满满地说道。 于风满意地点头,下令道:“哈哈哈,非常好!自即日起,关闭天宝银号,这里将成为临时中军。” “众人立刻安排弟兄们分批进城,潜藏起来,统一听从我的调遣。只待时候一到,立刻攻破都督府,杀死狄仁杰!” 于风手下几个随从齐呼道:“得令!”随后各自分散行事去了。 马五面露奸笑,美滋滋地说:“几日之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天下了!” 于风也得意洋洋道:“只怕狄仁杰做梦也想不到,我们已经潜伏到他的身边。我现在立刻出发,将消息传递给主人。” 可惜于风和马五不明白,半场开香槟乃是大凶之兆啊。 ----------------- 与此同时,都督府正堂上,狄仁杰正在沉思。 狄春有些武艺在身,连日奔波,只休息了一夜竟又变得生龙活虎,殷勤地端着茶水在一旁侍奉着。 忽然,千牛卫来报:“大人,幽州长史乔泰求见!” 狄仁杰抬起头来道:“请他进来吧。” 乔泰急匆匆地进入大堂:“阁老,阁老,卑职有要事向阁老禀报!” “什么要事?”狄仁杰一脸疑惑道。 乔泰定了定神,急促地说:“阁老,刚刚卑职派去监视天宝银号的眼线来报,有几個形迹可疑的人进了银号,随后银号就关张了!卑职以为此事颇为蹊跷,特来禀报阁老。” “天宝银号?本阁不是告诉伱官银已经追回了吗?你怎么还在查银号的事?”狄仁杰皱起了眉头,略显不解。 乔泰赶忙解释:“启禀阁老,赵将军曾经找卑职密谈,他建议卑职着重注意名号中带‘天’字的银号和钱庄。卑职便依赵将军的提点,监视几家银号和钱庄。” 狄仁杰点了点头,他曾经和赵既说过,赵传臣死前吐出的最后一个字是“天”字。 乔泰继续道:“据衙役们说,最近天宝银号开始频繁出入一些形迹可疑的人士。因此,阁老虽已经将官银追回,卑职还是自作主张,继续监视这个天宝银号。” “也是赵将军提点,他建议卑职调查幽州大宗货物的交易,以期能查到官银的去向。到了前日,粮曹参军来报,天宝银号分别从城中多家粮栈购入了大批粮食,还盘下了西关的一个仓库。” “因此,卑职觉得这个天宝银号种种行迹异常可疑,因此,特地来向大人回禀。” 狄仁杰不置可否,又问道:“这个天宝银号有多少人?” 乔泰应对自如,显然是做了功课:“之前追查官银下落时,卑职去过那里,连老板带伙计至多不过二三十人。” 狄仁杰在房中踱起步来:“那就说明,他们囤积粮食并非自用,一个银号,要这么多粮食干嘛?” “这一点卑职也想不明白。”乔泰摇了摇头。 狄仁杰一边踱步,一边不断地喃喃自语:“天宝银号,天宝银号……赵传臣……”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狄仁杰的脑海,他惊叫了起来。 “天宝银号!” 乔泰见状,露出不解的神情,问道:“大人,您想到什么了?” 狄仁杰微微一笑,神秘地说:“没什么,只是联想到了本案一些关键线索。” 乔泰闻言立刻会意,不再仔细打听。 狄仁杰心情大好,夸赞道:“乔泰,你做得好啊!如果所有官吏都像你一般兢兢业业,天下安得不治?” 乔泰强忍喜色,谦虚道:“阁老过奖了。” 狄仁杰笑意更浓:“不过天宝银号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派到银号周边的眼线也撤回来,我另派精锐前往。” 乔泰一愣,赶忙道:“是。” 狄仁杰拍了拍乔泰的肩膀道:“从现在起,由你代理幽州刺史之职,全权处理幽州的一切政务。本案已经到了尾声,我恐怕要多拿出些精力来应付。” 乔泰喜上眉梢,假意谦虚一番:“卑职学识浅薄,恐难当此重任。” 狄仁杰微笑道:“用人不疑,你就不必推辞了。本阁前几日离开州城,你不是也干得很好吗?此案结束后,我会向陛下保举你,调你到大州充任刺史!” 乔泰被这天降的馅饼砸晕了,赶忙双膝跪倒,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抖:“谢阁老栽培!” 狄仁杰一脸笑意,将乔泰扶起来:“起来,起来。这是朝廷栽培,个人表现!你去吧。” 乔泰红光满面,答应着,退出门去。 第64章 回城后 待乔泰走了出去,狄仁杰再也抑制不住兴奋地情绪。 “天宝银号,天宝银号。原来虎敬晖就是不想让我听到‘天宝银号’这四个字,才对赵传臣痛下毒手!”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逆党正是通过它,盗走了大批官银和慰抚款。” 狄春在一旁听得糊里糊涂:“老爷,什么天宝银号呀,您是不是让我去取钱呀?” 狄仁杰笑骂一声:“驴唇不对马嘴!” “你马上找几个精锐千牛卫,化装监视天宝银号,只要有动静立刻回报。” 狄春应声“是”,火速出门。 此时,赵既已经从鬼镇回到了都督府。他带着一队千牛卫,连同李元芳一起快步赶到正堂。 “大人,我回来了。”赵既向狄仁杰拱手道。 狄仁杰赶紧顺势迎了上去:“承远辛苦了,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赵既有些意外,这狄胖胖上来竟然没先问李青霞,但还是老实回答: “官银已经交由司库官和银曹验收。不过,官银好像已经被逆党用去一部分,补不上府库的缺漏,这是账目。” 赵既将一本账册交给狄仁杰,继续说道:“另外,那些山穴和秘道的入口,都已经用巨石彻底封死,确保不会再为歹人所利用。” “好,我知道了。”狄仁杰点了点头,接过账册也不翻看,转而问道:“翌阳郡主还好吧?” 赵既听狄仁杰问起这件事,率先请罪:“卑职有罪,和郡主起了些冲突。” 狄仁杰眉头紧锁,追问道:“怎么回事?” 赵既低着头道:“就是之前郡主闹着要提前回幽州,卑职担心郡主的安危,又担心大人这边的事,没有答应她。所以郡主就发了脾气……我千牛卫的弟兄们可都被郡主折腾的无所适从。” 此时赵既身后的千牛卫都异口同声地叫苦:“是啊,狄大人,这郡主实在太难伺候了。” 李元芳在一旁听着,嘴角勾起一丝微妙的笑意。 狄仁杰闻言也是哭笑不得:“放心吧,此事不怪你们。郡主现在在哪里?我去看看她。” “郡主现在已经下榻东花厅。”李元芳在一旁道。 赵既有些委屈道:“卑职是把郡主大大地得罪了,就不陪着大人一起去了,免得惹她生气。” “只是有一条,这郡主等会见了您,不知道要怎么告卑职等的黑状,您可千万要明察秋毫呀。” 狄仁杰微笑着摆手:“放心,我会妥善处理的。” 说着,便带着李元芳往东花厅去了。 ----------------- 李青霞入住在东花厅条件最好的一间厢房中。 此时她正坐在床上生闷气,两边的侍女都小心翼翼,不敢作声。 忽听门外卫士高唱:“狄大人到!” 狄仁杰和李元芳走进房间。 李青霞迅速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哭着跪倒在狄仁杰面前:“伯父大人,您要给我做主啊!” “郡主,这是怎么了?”狄仁杰赶紧扶起李青霞。 李青霞开始诉苦:“那个叫赵既的千牛卫他欺负我,您不知道,他让千牛卫软禁我,不让我走动,还苛待于我……” 狄仁杰赶忙安抚:“哎呀,好了好了,山洞之中条件简陋,承远他们也是为了郡主的安全着想,不得已让你受委屈了,郡主要多包涵他们才是。” “现在到了都督府,就像到了你自己家一样,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都会尽量满足。” 李青霞闻言愣住了,又不能不给狄仁杰面子,只好收了表演。 李元芳看着这女人的做作表演,神情显得有些不耐。 李青霞擦了擦眼泪,试探道:“伯父,我们什么时候能回长安啊?” 狄仁杰听到这個问题,面色微变:“啊,快了快了,幽州还有些事务没处理好。等办完后,我亲自将你送回长安,交到你父亲的手里。” 李青霞不满地嘟囔:“好吧。” 她偷偷瞥了李元芳一眼,央求道:“伯父,我还有一个请求。” 狄仁杰笑着点头:“我有言在先,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答应伱。” 李青霞立刻道:“我想将这个李元芳留在身边听用,您看行吗?” 李元芳面露惊愕,急忙拒绝:“郡主,我、我……要不还是让赵将军照顾您,行吗?” 李青霞的脸陡然阴了下来,眼看又要落泪:“我不要那个姓赵的,我就要你伺候我!你不愿意呆在我身边,对吗?” 李元芳尴尬万分,不知所措:“当、当然不是,只不过……” 狄仁杰一挥手,打断了李元芳的话,笑道:“好,就这样说定了。从现在起,元芳留在你这里听用。” 李青霞顿时破涕为笑:“谢伯父大人。” 李元芳在后面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脸色难看极了。 ----------------- 狄仁杰自东花厅出来,走进花园之中,赵既已早早在园中等候他了。 “大人,郡主那边怎么样了?”赵既试探道。 狄仁杰微微一笑,宽慰道:“翌阳郡主还是挺通情达理的,并没有和你们计较。” 赵既有些不太相信,但还是道:“那就好,那就好。” 只是不远处,李元芳忽然冒了出来。 “欸,元芳,你怎么在那儿啊?”赵既叫道。 狄仁杰回头一看,果然是李元芳跟出来了:“元芳,你怎么又跟出来了。” 李元芳脸上带着憨憨的笑容,慢慢走到狄仁杰的面前:“大人,您看是不是,还让我呆在您的身边啊?” 狄仁杰一脸无奈道:“你呀,保护郡主,责任重大,你怎么也耍起小孩子脾气来了?” 李元芳一脸为难之色:“可是,卑职实在是……” “要不,还是承远去,他比我机灵,肯定能伺候得好郡主。”李元芳推了一把赵既道。 赵既瞪了一眼李元芳,不紧不慢道:“我并没有什么不可以,但就怕那位郡主不太愿意啊。” 狄仁杰见两人如此,便语重心长地劝解道:“你们两个呀!多年以前,陛下大兴酷吏,以各种借口,残杀了大批李姓王公。能活到现在的李姓宗室,已经所剩无几了,翌阳郡主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一次,她惨遭匪徒绑架,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这不能不说是李唐之幸啊!你们怎么就不能多包容她一些。” “你要知道,你保护的是李姓宗嗣,维护的是李唐神器!” 李元芳被狄仁杰洗脑成功,正色道:“大人,您不用说了,我马上就回郡主身边。” 言罢,李元芳就往东花厅走。 赵既看着李元芳走远,在心中暗自思量。 如果狄仁杰真的心系李唐神器,更该保重他自己。只有他在朝中稳如泰山,李唐神器才有希望,根本不是一个小小的翌阳郡主可比的。 可惜这话以赵既的身份说出去不太合适,而且狄仁杰自己也未必愿意听。 第65章 热闹的都督府 深夜,云遮月,风卷起一地的寂静。 在东花厅内,李青霞收到于风的传信,得知一切安排妥当,心中的重担似乎轻了些许,安然入睡。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窗棂,悄然进入李青霞的闺房,又轻轻地将窗户合上,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虎敬晖蹑手蹑脚地走到李青霞的床前,轻声呼唤:“阿兰……醒醒。” 李青霞本就浅眠,听到声音便猛地坐起,警觉地问:“谁?” 虎敬晖连忙轻声安抚:“是我。” 李青霞听出是虎敬晖的声音,长舒了一口气,低声道:“阿晖,你怎么来了?” 虎敬晖犹豫了片刻,终是开口:“阿兰,有些话,我知道你不想听,可是我还是想说。” 李青霞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你又要劝我放弃,是吗?” 虎敬晖点了点头,苦口婆心道:“是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以身犯险。刘金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你为什么不吸取教训呢?” “呵呵,你太高看狄仁杰了,他并没有怀疑我。我已经发现了他的弱点,凭借我李姓宗室的身份,轻易就将他蒙骗了过去。我看他也不过如此。”李青霞不屑地冷笑。 面对李青霞的自信,虎敬晖无言以对。 李青霞见虎敬晖沉默,反而恳求道:“阿晖,我需要伱,你重新加入我们的计划吧,我可以把城中的兵马都交给你指挥。只要你肯帮忙,我们一定能成功的。” 虎敬晖摇了摇头:“不,阿兰,虽然我改变不了你的心意。但我也绝不会再帮你们谋反,我答应过狄公,不再为非作歹。” “你!那你还来干什么,你给我滚,给我滚!”李青霞骂道。 虎敬晖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尝试:“阿兰,算我求求你,放弃吧!太危险了,一旦失败,你会没命的。” “我告诉你,现在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弃!何况狄仁杰对形势根本一无所知,我看要没命的是他才对!”李青霞恶狠狠地回应道。 “至于你这个懦夫,如果不想帮忙,请你不要再在我的面前出现,以免泄露我的身份!” 李青霞话说到这种份上,虎敬晖还有什么可说?他长叹一声,转身离开了。 李青霞看着虎敬晖离去的背影,愤怒地捶打着床榻:“懦夫!懦夫!懦夫!” ----------------- 虎敬晖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李青霞的房间,他抬头望着天空中被云层笼罩的月亮,心中五味杂陈。 李青霞的话不断在他脑海中回响:“我看要没命的是他才对……” 想到这一节,虎敬晖深吸一口气,来到李元芳所在的东花厅东厢房,轻轻敲了敲窗户。 李元芳在房间内正盘膝凝神,听到响动,他“噌”地站起来,追出房间去。 二人一追一赶,一直到了后花园,李元芳认出黑影是虎敬晖。 “虎将军?”李元芳有些吃惊。 “元芳兄,别来无恙啊。”虎敬晖面带笑容缓缓转过身来。 李元芳微笑着点头示意。 虎敬晖神色凝重地说:“我今夜来找你,就是要提醒你,一定要保护好大人的安全。” 李元芳有些不解,问道:“虎将军,能不能把话说得明白些?” 虎敬晖闭上双眼,叹了口气:“我言尽于此。你千万小心!” 说完,他纵身而起,即刻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李元芳看着虎敬晖的身影走远,陷入了疑惑之中。没奈何,他想不明白,转身要回自己的房间歇息。 只是李元芳走到翌阳郡主的房间一看,本来睡下的郡主忽然又醒了。 房间里传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巨响,灯光映出李青霞砸东西的身影。 几名卫士站在门前,探头探脑地向里面张望着,一个个不知所措。 李元芳见状赶忙走过来,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卫士们都摇头表示不知情:“不知道啊,突然就犯病了。” 李元芳略一思忖,走到门前问:“郡主,您不要紧吧?” 李青霞在里面怒吼道:“滚!” 紧接着“砰”的一声,一個瓶子砸在门上,摔得稀碎。 李元芳吓了一跳,又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似乎李青霞在哭泣。 李元芳摇了摇头,也搞不清这郡主什么毛病。 他面色铁青,冲卫士们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于是众卫士都往院外走去。 突然,东花厅的门被猛地推开,李青霞满面泪痕地站在门前。 “站住!” 李元芳无语,只得停住脚步。 他回头换了一个笑脸,道:“郡主,您接着砸,卑职等马上就走。”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李青霞忽然叫住了李元芳:“进来。” 李元芳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恨自己没早用轻功飞走。 他不情不愿道一声“是”,慢慢转过身去,动作僵硬地向东花厅走去。 厅中一片狼藉,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李元芳踩着瓷器碎片走了进来,问道:“郡主,是谁惹您生这么大的气呀?” 李青霞静静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随后竟把房门关上了。 李元芳心中一惊,连忙道:“郡主,这……不大好吧。” “没关系的,你坐吧。”李青霞神经质地笑了笑。 “不,卑职不敢。”李元芳低头,不敢直视李青霞。 “让你坐你就坐,哪那么多废话!”李青霞陡然变了语气。 李元芳猛地抬头:“不,不,卑职还是站着的好。”言罢又迅速低下头。 他试图保持距离,却听见李青霞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李元芳茫然地走到李青霞身边,只见她突然贴近,眼神炙热地盯着他:“你说,我好看吗?” 李元芳一个纯情直男,哪里见过这种阵势,赶紧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李青霞却越靠越近,贴到李元芳身上:“李元芳,你说,我好看吗?” 李元芳感受到她灼热的呼吸,心跳瞬间加速,慌乱地试图推开她,却被李青霞紧紧抱住。 “你看着我。”李青霞命令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异样的温柔。 李元芳赶紧又挣开:“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李元芳,你给我过来!”李青霞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 李元芳意识到李青霞此刻的举止异常,他不敢久留,决定迅速离开。 “郡主,卑职告退,您还是赶紧歇息吧。” “你给我过来!”李青霞大叫道。 李元芳理都不理,推开门逃也似地离开了。 房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房间内随即传来李青霞疯癫般的笑声。 李元芳在门口驻足片刻,确定李青霞没干傻事,转身离开了。 第66章 假金木兰 李元芳大概会记住这不同寻常的一夜,太诡异了。 他面红心跳地从李青霞的居所逃出,内心波涛汹涌,难以平静。 李元芳又想到虎敬晖的意外出现,便决定去正堂找狄仁杰商议。 刚走到正堂门前,刚巧碰上了来寻找狄仁杰的赵既。 赵既见李元芳的面色有些不正常,奇怪地问道:“元芳,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啊?” 李元芳摸了摸发热的脸颊,略显尴尬道:“别提了,都是那个翌阳郡主折腾的,也不知道她犯了什么病,突然闹起来了。” 赵既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心中已猜得七八分,李元芳多半是被李青霞调戏了一番。 “行了行了,别笑了,说正事。”李元芳正色道,“虎敬晖来找过我了。” 赵既眉头一挑:“虎敬晖?他也来找你了?” “也来?难道虎敬晖也找过承远了?”李元芳眨着眼睛道。 赵既点了点头道:“没错,虎敬晖在鬼镇时来找过我,提醒我务必保护好大人的安全。” 李元芳越发感到困惑,道:“他也是这么和我说的,所以我才来找大人商议。” 赵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问道:“元芳,你是在哪里见到虎敬晖的?” 李元芳如实相告:“我在东花厅外厢房护卫郡主时,虎敬晖找到我的房间,敲窗示意,将我引至花园中。” “东花厅?” 赵既眼中闪过了然之色,只怕虎敬晖见李元芳之前,先去见了李青霞。 此时,正堂的门缓缓开启,狄仁杰走了出来,见二人窃窃私语,便问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嘀咕什么呢?进来说吧。” 赵既和李元芳对视一眼,跟着狄仁杰进了正堂。 “你们两个有什么事,说吧。”狄仁杰落座后问道。 “大人,我方才见到虎敬晖了。”李元芳拱手道。 “他来干什么?”狄仁杰眉头紧锁问道。 “他只说了一句话,要我保护好大人的安全。而且,在鬼镇虎敬晖找过承远一次,也是同样的说辞。”李元芳正色道。 赵既微微颔首,证实了李元芳所言非虚。 “我的安全?”狄仁杰沉思片刻,忽然联想到之前收到的小纸条,“看来,他一定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赵既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大人,我猜测虎敬晖此次前来,不单单是为了提醒我们。” 李元芳不解:“此话怎讲?” 赵既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起李元芳:“元芳,还记得在山洞中发现的那具女尸吗?” “记得啊,她不是金木兰吗?”李元芳不明白赵既为何提及此事。 赵既又问:“你有没有发现尸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李元芳摇了摇头:“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狄仁杰告诉了李元芳作了答案:“山洞中那具女尸,身材瘦弱单薄,铠甲穿在她的身上,显得那么不合体。她恐怕不是金木兰。” 赵既闻言微微一笑:“大人说得不错。据我们推断得知,逆党的大部队连同兵器都已经转移了。” “那么他们大部队能来得及转移,甚至翌阳郡主都没有被灭口,‘金木兰’作为逆党的首领,她有什么理由要服毒自尽呢?” 李元芳恍然大悟,情绪变得激昂起来:“这么说金木兰没有死?这是他们的金蝉脱壳之计!” 狄仁杰没有一惊一乍,但他听到赵既再次提及李青霞,心中不禁一阵悸动,喃喃自语:“不,不可能,不可能啊……” 赵既观察到狄仁杰的反应,笑道:“大人现在也察觉到不对了吧?这個翌阳郡主的出现,是多么地突兀而不合理。” 狄仁杰知道赵既的未尽之词,但他还是选择了质疑:“证据呢?我们不能没有证据,无端地去怀疑翌阳郡主这样一位李唐宗室。” 赵既闻言,从怀中取出了那双未完成的绣鞋,还有一包针线。 李元芳与狄仁杰面面相觑,都感到疑惑,不解赵既此举是何用意。 “我说承远,这……这鞋子和针线是伱哪里弄的?”李元芳好奇地问道。 赵既有些感慨道:“这就是我当日在山洞中所说的‘惊喜’,也大人要的证据。” “这鞋子和针线算什么惊喜?”李元芳还是不明白。 赵既笑了笑,不紧不慢道:“别急,听我慢慢道来。” 于是他从头开始讲起:“当日在山洞里,陆大有来报,说找到了失踪的乡亲们,大人和元芳喜出望外,跟着大有前去探视。” “当时我没有跟你们一同前往,而是进了翌阳郡主曾走出的那个山洞。我本以为,那是个和刘金的地牢类似,临时设置的假住所,一定没有居住的痕迹。” “但是我错了。粗看之下,那个山洞一切正常。家具、毛巾、被褥等物品样样俱全,且所有东西都有使用的痕迹。水盆里的水也是新的,我甚至在床铺上找到了一些头发。” “这些迹象都证明,那个房间最近确实有人居住。甚至,房间的布置比较简朴,也很符合郡主俘虏的身份。” “如此说来,一切不是都没有问题吗?”李元芳闻言更加疑惑了。 赵既立刻否定道:“不,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房间里连一件换洗的衣物都没有。” “这又有什么奇怪的?”李元芳还是不解。 赵既看着不断提问的李元芳,又看一眼沉默不语的狄仁杰。 他心中明白,狄仁杰对自己的推理分析有些抵触心理,因此才一言不发。 不过赵既也不气馁,接着道:“表面上看,翌阳郡主作为俘虏,没有换洗衣物似乎合情合理。” “但换一种角度思考,如果这个房间的主人不是翌阳郡主,那么他们扔掉衣服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要掩盖房间主人的身份。” 说到这里,李元芳还有些懵懵懂懂,但狄仁杰的脸色已经变得凝重起来。 赵既将二人的表情看在眼里,继续道:“联想到房间位于女匪首金木兰的卧室之侧,再结合其中简朴的布置,还有房间内出现的抹布,扫帚等物。” “于是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是一个下人的居所,而且这个下人很可能是金木兰的侍女。” “而经过我的仔细搜索,终于在被褥的最里面,发现了这一双未完成的绣鞋。” 赵既把话一字一顿地说完,将手中绣鞋递给狄仁杰,狄仁杰伸手接过,面色愈发沉重。 狄仁杰观察着手中的两只绣鞋。鞋子大半用料是普通的丝麻,仅有少量的彩色锦缎,但是织成的图案很是精致,看得出制作者花了不少心血。 “绣鞋?这绣鞋能证明什么?”李元芳问道。 赵既解释道:“翌阳郡主娇生惯养,金枝玉叶,恐怕做不出这双绣鞋。即使她会做,也没有材料和工具。而从这一双云头履的款式和用料判断,大概是侍女为自己做的。” “这就证实了我的猜测,此前一直居住在这个房间的,不是翌阳郡主,而是金木兰的侍女。” “而这又不得不提到另外一个问题,如果我们判断金木兰没有死,那山洞中的那个穿铠甲的女尸是谁?” “我拿着这双绣鞋,前去给山洞中的女尸试穿,结果是分毫不差。山洞中的死者,正是金木兰的侍女!” “正是这些人的疏忽大意,使我找到了这一双小小的绣鞋,彻底暴露了他们的诡计!这也可以说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可恨这帮奸险恶佞的歹人,只顾着杀人害命,布置自己的障眼法。他们何曾想到,这一个身份低微、被他们当做工具的女子,也有自己的鲜活的人生。看那侍女的身量体型,也许才只有十几岁啊。”赵既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和不平。 这一番讨论下来,李元芳心中既有谜题解开的喜悦,又有些莫名的伤感。 而狄仁杰则紧闭双眼,长叹一声,流露出深深的痛惜与无奈。 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听到烛火劈啪作响。 第67章 未雨绸缪 赵既双目注视着狄仁杰,等待他开口。 然而,在这紧张的沉默中,还是心直口快的李元芳率先开口了。 他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翌阳郡主郡主为什么会从侍女的房间中走出来?” 狄仁杰努力平复心绪,试图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也许……也许是侍女提前搬了出去,而后郡主被关了进去,这只是一个巧合。” 赵既叹了口气,略感失望:“大人,不要在自欺欺人了。我们击破逆党巢穴,匪首金木兰假死脱身,她侍女被毒杀当做替身。” “恰恰在这個时候,消失了一个月的翌阳郡主突然复活了,而且从金木兰侍女的房间中走出来。这难道不奇怪吗?” 狄仁杰面色愈发凝重,内心却仍然犹豫不决。 赵既见状,眉头更深地皱起,显然对狄仁杰的态度感到无奈。 “大人,难道还要我说得更清楚些吗?今夜虎敬晖在郡主所在的东花厅现身,随后郡主就开始大吵大闹,这难道又是巧合吗?” “以您的头脑,如果不是一个‘李’字,您应该比我更早明白真相。您不该被外物影响了自己的理智!” 听赵既说到“李”字,狄仁杰的表情突然僵住了,这确实是他的命脉。 赵既郑重地向狄仁杰深深一鞠:“大人,请您想一想吧,事关两国战和,事关幽州百姓的安危,万不可宥于私情,而坏了天下大事!” 在赵既字字如刀,狄仁杰终于无法再保持沉默。 他闭着双眼开口道:“我明白,我都明白,只是我实在难以想象,太宗陛下的子孙,竟然有这样勾结突厥,出卖国家的败类。” 赵既闻言暗暗摇头,老李家最早争天下的时候,就和突厥暧昧不清。 李青霞这算得上一脉相承,“发扬光大”了。甚至于未来的李唐皇室,向外族借兵的也不在少数。 狄仁杰自然不知道赵既的腹诽,他还在纠结李青霞之事该如何处理。 他之所以万分犹豫,是因为翌阳郡主一旦出了问题,不仅她自己要死,同时也会牵连到所有的李姓王公。 此事如果只有他和李元芳知道也就罢了,可以封锁消息,击破逆党之后,将翌阳郡主秘密处死,一了百了。 天高皇帝远,武则天事后再知道此事也已经迟了,郡主已死,很难再借此大做文章。 但问题就出在翌阳郡主之事,偏偏是赵既这个千牛卫捅破的。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 狄仁杰走到赵既面前,直视他的眼睛,问道:“如果翌阳郡主真的有问题,承远打算怎么办呢?” 赵既看着狄仁杰严肃的表情,还有非同寻常的目光,旋即明白,这是在自己问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这其实没什么好问的,赵既又不想被写进酷吏传,怎么会愿意推波助澜搞一场牵连甚广的大案? 赵既毫不犹豫道:“大人是幽州大都督,奉旨钦差,幽州的一切事宜,自该由大人定夺。” “不过,以卑职愚见,现下幽州局势未稳,大批逆党不知去向。所以一旦擒获逆魁金木兰,宜当尽速处置,以安幽州局势。” 狄仁杰听了赵既这番言语,眼中绽放出异彩,心下大定。 他长舒一口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好!好!承远所言,甚合我意。” 言罢,赵既和狄仁杰相视一笑,达成了约定。 李元芳在一旁听着二人言语,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狄仁杰得到了满意的结果,道:“好了,郡主的事不必再议,我们该商量一下该如何对付幽州这些逆党了。” 李元芳之前听得云里雾里的,现在终于能插上话了:“难道大人知道那些逆党藏匿在哪里了?” 狄仁杰带笑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但是我知道这些逆党之所以费尽心力,就是要联合莫度,起兵谋反。” “所以他们志在幽州,说不定此刻已经潜伏到了幽州城内,而且他们等不起了,一定很快就会动手。” 李元芳闻言惊道:“如此说来,现在的情况岂不是很紧急?” 赵既点了点头:“是的,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击破逆党。而且整个过程必须干脆利落,以免逆党在幽州城内大肆破坏,危及城中百姓。” 狄仁杰深以为然道:“承远所言极是。现在当务之急是了解逆党行动的具体时间和计划,然后作出针对性的布置。” “可是我们上哪儿得知逆党的计划呢?”李元芳问道。 狄仁杰神秘一笑:“今日乔泰来报,发现了逆党在幽州的一个重要的联络点,天宝银号!我们可以从那里下手。” 赵既一听天宝银号,就想到了于风将军。 他明知故问道:“想必大人一定事先派人监视这个天宝银号了吧?” 狄仁杰自信道:“不错,我已经派狄春监视天宝银号的一举一动,如果逆党有所异动,一定会被我们察觉。” 赵既听到这一点略有担心。狄春负责监视还说得过去,跟踪的话似乎有些力不从心了。 不过天宝银号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问题也不大。 赵既转而想起了心中另一桩隐忧:“大人,如果逆党准备作乱,一定会攻击幽州大营。大营内虽然有一队千牛卫驻扎,但幽州军中的人事安排都是虎将军之前做的,我们是不是应该防范一番。” 狄仁杰闻言不由得皱起眉头,沉思起来。 幽州大营确实是由虎敬晖负责整肃的,那时候他还没有暴露,难保当时不会留下手脚。 片刻后,狄仁杰道:“有道理,这一点不得不防,但我们也不能大张旗鼓盘查奸细,否则有打草惊蛇之患。” 赵既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不进幽州大营,守在营外,在逆党们进行联络时擒拿奸细,然后再顺藤摸瓜,将营中的内应一网打尽!”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嗯,这不失为一条可行之计。明日你和乔泰带队一同前往,看看有没有收获。如果平安无事,你二人就进驻幽州大营,随时准备带兵弹压动乱。” “是!”赵既答应着。 李元芳在旁边一听急了:“大人,那我呢?我要做什么?” 狄仁杰沉吟片刻,道:“你的任务是看住翌阳郡主,要警惕她向外传递消息。另外,你要表现得一切如常,千万不可被她看出破绽!” “放心吧,大人,今夜出了点小问题,我现在就是避着郡主走,她恐怕也不会感觉到奇怪的。”李元芳道。 狄仁杰闻言倒有些摸不着头脑,反而是赵既会心一笑。 第68章 变乱前夕 第二天自清晨开始,天宝银号的后门陆续迎来了几批身着便衣的访客。 狄春与千牛卫隐匿在暗处,静静观察着这一切。 银号内部,于风、马五以及早先抵达的逆党首领们正焦急地等待着。 突然,银号的伙计匆匆闯入,气喘吁吁地报告:“老板,于将军,飞虎队的兄弟们也到了。” 于风吩咐道:“快请他们进来。” 脚步声响起,几个穿便衣的人快步走了进来。 几人向于风拱手道:“将军,飞虎队现已经在西关就位,听候将军调遣。” 于风狠狠一拍桌子,大喜道:“太好了!各队人马,连同兵甲器械都已经到位。取地图来,我马上分配任务!” 马五立刻取了一张详细的幽州城地图挂在墙上。 于风手指地图,也不废话,开始分配最后的任务:“明天夜里子时,我们兵分三路。第一路是西关飞虎队,负责夺取幽州城北门,夺门成功后,点信炮为号。” “其余各队都要听信炮发动,第二路也要通过北门,因此你们这一路万万不能出现任何问题,明白吗?” 下边飞虎队的几个人抱拳:“请将军放心,万无一失。我们马上去准备。”随后走了出去。 于风点了点头继续道:“第二路,飞彪队,你们明夜要提前潜入幽州大牢,救出游击将军张勇、胡进宝、方洪亮等人。” “然后通过北门,配合幽州大营中的内线,消灭营中的千牛卫,控制大营的兵马。如果计划不顺利,至少也要在营中造成混乱,拖住官军,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飞彪队的人应道,随后转身而出。 说到这里,于风激动起来,背负双手道:“第三路飞豹队,由我亲自率领,埋伏在都督府周围。等北门信炮一响,立刻杀进府内,消灭千牛卫和钦差卫队,杀死狄仁杰。” “其余各队,同样听北门信炮,信炮响后,立刻占领刺史府衙门、武备库和粮库,并在全城放起火来,造成大乱声势。大家都明白了吗?” 剩余众人齐声答道:“明白了!”随后各自而退。 于风待众人都退出房间,转头看向马五:“还有一件事,马老板,幽州的官员,一向是你负责联络。请你亲自前去幽州大营,将我们的计划告知官军中的内应。” “告诉他们,如果第一路飞虎队因故未到,便在营中放火。如此一来,势必炸营,官军便不能驰援城内。” “好,我立刻就去!”马五抱拳答应,随后也走出门去。 于风脸上浮起了得意的笑容,自言自语道:“这下便万无一失。明日子夜,便是大功告成之时!” ----------------- 却说马五这边从后门出了银号,非常警觉,不时回头观察,走走停停。 他花了半天工夫,终于赶到了幽州大营。 只听得马五怪叫了几声,发出信号,随后转身去了一处房子。 很快,两个军官打扮的人听到信号,便从营边的墙内翻出来,轻车熟路与马五会合。 三人去了旁边一個隐蔽的角落,不知道在密谈些什么。 片刻之后,三人便密谈完毕,相互告别,马五原路返回。 这一切都被赵既和乔泰看在眼里。 乔泰指着逐渐走远的马五问道:“怎么样,赵将军,动手吧,把这三个人都抓起来?” “不,不能全抓了,逆党如果不见那个送信的回去,一定会察觉到不妥,这样就打草惊蛇了。”赵既摇头拒绝道。 “那就放过他,把那两个军官逮捕?”乔泰又问道。 “放心,我已经记住那两个军官的样貌等那个信使走远,我们立刻进营,将其抓捕!”赵既道。 乔泰点了点头:“好。” 等到马五的身影渐行渐远,赵既与乔泰立即指挥千牛卫,叫开了营门。 一听赵既和乔泰带着千牛卫来了,主持大营的千牛卫军官立刻率队出迎。 “不知赵将军和长史大人驾到,有失迎迓。” 赵既没有多余寒暄,目光如炬,迅速锁定了那两个与马五密会的军官。 看装束打扮,是两个旅帅,各自管着上百人。 赵既走上前去,点到:“你,还有你,出来。” 两名旅帅对视一眼,顿时神情慌张,不知所措。 赵既的千牛卫毫不迟疑,迅速上前将二人制服。 两名旅帅挣扎着喊冤:“我等何罪之有,为何要捉拿我等?” “何罪?伱们刚刚出大营和谁密会去了?”赵既喝问道。 两个军官双目圆睁,立刻明白坏事了。 赵既面露凶色道:“我劝你们老实交代,不要浪费我的时间,现在嘴硬,一会酷刑之下,都是要招的。” 其中一人面露惧色,沉默不语。 另一人竟面带不平反驳道:“难道出营见朋友也有罪吗?” “呵呵,不识好歹。”赵既冷笑一声,给手下千牛卫使一个眼色。 千牛卫心领神会,抽出刀来,寒光一闪,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军营。 “啊——” 那个面露凶狠之色军官的耳朵被割掉一只,顿时血流如注,哀嚎不止。 乔泰在一旁倒吸一口凉气,眼角微跳。 赵既却神色如常,缓缓走到另一人耳边,诡异地笑着:“不要着急,这就到你了。” 那军官看见同伴的惨状,吓得浑身哆嗦:“啊,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我招了我招了。” 片刻之后,赵既拿到了一张名单,递给乔泰:“乔兄,你可立刻按这份名单整顿大营。我回都督府将消息报告给大人。” 乔泰接过名单,正色道:“好,我立刻配合千牛卫动手!” ----------------- 深夜时分,赵既押着招供的军官回到都督府。 “大人,大营那边有结果了。” 狄仁杰闻言赶忙迎上去:“哦?什么收获?” 赵既答道:“有两个军官出营与逆党信使密会,我放过了信使,将二贼擒获。现在已经从他们嘴中拷问出了军中内应的名单,还有逆党起事的时间。” “现在乔长史正在军中整肃大营,我先赶回来向大人回禀消息。” 狄仁杰面色严肃道:“哦?他们准备何时行动?” 赵既道:“就在明天夜里的子时!” “那他们的具体行动计划和兵力配备呢?”狄仁杰又追问道。 赵既摇了摇头:“具体的计划和兵力配备,他们也不知情。只知道他们的任务是负责配合西关逆党攻占大营。” 狄仁杰略显失望,但也并不气馁:“西关……我记得乔泰说过,天宝银号曾经在西关盘下了一个仓库,看来这就是他们的屯兵之处。” “那我们要不要提前动手,带人将西关之内的逆党击破?”赵既请示道。 第69章 先发制人 此时此刻,狄仁杰仍在房间中踱步,沉思着赵既的提议。 赵既之所以提出要先发制人,袭取西关,实在是狄仁杰在原剧的安排实在太冒险。 最后决战,愣是只在都督府内留了两个小队,只能说狄胖胖真是身子胖,胆子也肥。 如果不是李青霞白给送人头,但凡她不在都督府,于风来个万箭齐发,或者火烧都督府,结果可想而知。 李青霞卧底到狄仁杰身边,情报一点没弄到,反而使得己方投鼠忌器,完全副作用。 于风还是心太善了,换一个肖清芳,说不准要把狄仁杰或李青霞一起射死或烧死在都督府,自己当老大。 即便如此,前面有于风率领大批杀手攻进都督府,后面有李青霞偷袭,形势也搞得千钧一发。 如果不是李元芳开挂,一人成军顶住了于风攻势,如果不是虎敬晖反正,如果不是导演安排的天命,这三条缺一条,狄仁杰多半要提前下线。 鉴于此,赵既自然不可能再拿狄仁杰的性命去检验千牛卫和李元芳的战斗力。 狄仁杰考虑了半天,还是有所迟疑:“不,不是时候。现在还不是时候。逆党在城中应该还有其他的藏身之处。如果我们现在行动,恐怕会打草惊蛇,致使其他逆党四散而逃。” 赵既听后皱起眉头,认真分析道:“可是大人,我们的兵力不够啊。可以预料,逆党的攻击目标至少有都督府,刺史府,幽州各门,武备库,粮库等多個目标。” “以我们手中的兵力分兵去守,捉襟见肘。逆党一齐发动起来,我军疲于应付,甚至有被各个击破的风险。” “只要我们控制着幽州四门,逆党想走也走不了。而且,大人不要忘了,翌阳郡主身在都督府,逆党是不会退的。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他们提前起事。” 狄仁杰听着赵既的分析,叹了口气道:“你说得也不无道理,只可惜下午狄春跟踪的几路逆党全都跟丢了。否则便可以知道逆党们的藏匿地点,提前准备。” 赵既笑道:“想要知道逆党们的藏匿地点,可以突袭天宝银号,抓捕马五等人。如此一举两得,既摧毁了逆党的中军首脑,又可以彻底弄清逆党行动的计划和兵力分配。到时候再作计较。” 狄仁杰缓缓点了点头:“形危势迫,别无他法,我们只能冒险一试。事不宜迟,立刻趁夜突袭天宝银号!” “好,我立刻点兵。”赵既沉声应道,随后转身而去。 所幸现在是夜里,抓人不必再搞一出突厥围城,先净街后拿贼了。 ----------------- 夜凉如水,秋风肃杀。 为防引起注意,赵既也不用马匹,带着一队千牛卫向天宝银号进行,沿途不时惊起阵阵犬吠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天宝银号内,于风和各队的首领已经提前离开银号,准备起事,只剩下马五和二十多个伙计。 还有一天就要起事,马五的神经也绷得非常紧,在银号的前门、后门安排了伙计放哨,以防不测。 赵既在天宝银号门前,仔细探听和观察着里面的动静,知道其中设置了岗哨。 于是赵既悄声指示手下千牛卫道:“分成两队,一队围住前门,截住逃走的逆党。另一队跟我到后门,等我从里面开门,你们就冲进去,捉拿逆党。” 千牛卫也不出声,只是默然分成整齐的两列。 赵既手一挥,带着其中一队来到银号后院墙边。凭借高明的轻功和隐匿之术,他纵身一跃,轻轻翻过了墙壁,来到了银号后院之中,并没有人察觉。 后门负责放哨的伙计正在打瞌睡,赵既摸过去,轻而易举扭断了他的脖子。 随后赵既将后门打开,千牛卫们鱼贯而入,冲入各个房间,擒拿逆党。 马五被院落中的动静惊醒,他慌忙爬起来,随意披起衣衫,准备出去查看情况。 然而当他打开门时,却发现千牛卫已经在门外等候,两把钢刀明晃晃对准了他。 马五被刀逼着向后退去,脸上一片惊愕之色:“你……你们是什么人?” “千牛卫。”赵既此时按剑走了过来。 赵既将房间的灯火点亮,仔细看了马五一眼。 “马五,对吧?”赵既问道。 马五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准确叫出,心中的疑惑更甚:“你怎么知道我叫马五?” 赵既微微一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你今天下午才去幽州大营通风报信,这么快就忘了?” 马五面色一僵,意识到情况不妙:“幽州大营的暗线,已经被伱们抓了?” 赵既轻轻挑弄着灯芯,笑容中透露出一丝从容。 “呵呵,马老板反应挺快嘛。你应该清楚,既然幽州大营的内应没了,计划的消息泄露了,官军有了防备,你们不会成功。”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马老板尽早把该说的说一说,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马五叹了一口气,瘫坐在床上,眼神游移不定,在权衡其中利弊。 赵既见状,知道不能再给他犹豫的时间,冷冷地开口道:“你们计划于明日子夜行动,我没多少时间陪你耗。” “若是你再不开口,那么我只能先送你上路,去与你那些同伙团聚了。反正,你手下伙计那么多,你不说,有的是人会说。” 马五被赵既的话惊得猛然抬头,终于开口:“你们不是都清楚了吗?还要我说什么?” 赵既微微一笑,知道他已经松口:“我要知道你们的全部行动计划,还有各路人马藏匿的位置!” 马五深吸了一口气:“好,我愿意交代。” ----------------- 赵既在天宝银号里留下人手,以防在有人联络天宝银号。 再次回到都督府时,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狄仁杰也是彻夜未眠,端坐在正堂的尊位上,正在听取赵既的汇报。 赵既将情况一一道来:“大人,已经彻底弄清楚了。敌人主力兵分三路,一路攻幽州北门,一路攻幽州大牢而后经北门攻击幽州大营。最后一路,人数最多,由逆魁于风亲自率领,目标是都督府。” “剩余的逆党,准备在全城放火,然后进攻刺史府、粮库等地。这些逆党加起来,有近两千人。” “两千人,还真不是一个小数字。”狄仁杰眼神微眯,感到有些吃惊。 狄仁杰站起身来,又开始来回踱步走位。 他询问起赵既的意见:“承远,依你的意思,我们该如何对敌?” 第70章 后发制于人 面对狄仁杰的提问,赵既心中已经有腹稿。 此刻他胸有成竹,娓娓道来:“敌人数量不在少数,但却分散。但在装备和训练上我军有优势。且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我众而敌寡,我有备而敌无备,此百战百胜之势。” “我们还是要集中优势兵力,将逆党各个击破。我亲率精锐,解决西关和攻击北门的这两路人数较少的敌人。” “届时杀声一起,于风那一路必然会有所察觉,他多半会提前发动进攻,攻击都督府。考虑到都督府前身吴园本是民宅,门墙不够高深,无任何地利可言,易攻难守。” “而且死守都督府,即使我军战胜,逆党必然四散而逃,难以追击,届时多半要打成巷战,殃及百姓。” “兵法云,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干脆放弃都督府,大人提前转移到刺史府内。刺史府不是逆党的主攻方向,大人的安全不成问题。” “都督府内只派少量精锐诱敌,令元芳率领幽州大营的兵马在都督府周围设伏,待逆党攻入府内再行杀出,将逆党堵在都督府中。” “我如果进展顺利,便与元芳合兵一处,聚歼汇集到都督府的逆党。” 面对战事,赵既好像换了一个人,语气神态都有所不同。 狄仁杰将赵既的变化看在眼里,对他的谋划频频点头,似乎很是赞赏。 但是赵既的发言还没有结束,他挑眉看了狄仁杰一眼:“这些安排,卑职也有一点自己的私心在。” 狄仁杰人老成精,一眼就看穿了赵既的心思:“你是想让我趁机处置了翌阳郡主?” 赵既眼观鼻,鼻观心:“正是,如果翌阳郡主出事的时候,卑职带兵在城中平乱。到时候陛下如果问起来,卑职勉强也算有个交代。而且乱起之日翌阳郡主罹难,多少显得合理一些。” 狄仁杰背过身去,长叹一声:“难为你了,承远,竟还能想到这样的办法。只是如果按你的意思,我就不能去刺史府了,必须留在着都督府内。如果叛军不能攻破刺史府,郡主又如何出事呢?” 赵既闻言愣住了,有些懊悔道:“这倒是我没考虑到的。那还是算了吧,大人的安全为重。郡主的事,可以从长计议。” 狄仁杰微微一笑:“你且放心,我会安排妥当。我把元芳留在身边,多调些兵在都督府内,派乔泰领军埋伏在都督府周围,足可保我安然无恙。” 赵既皱着眉头考虑了一下,无奈道:“那大人一定要将元芳时刻留在自己身边,谨防翌阳郡主身边有杀手随身。” 狄仁杰笑着答应道:“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至于城中的逆党,就按你的意见办。天已经亮了,你即刻令人召集幽州各级文武来都督府,准备平乱事宜。” “是!”赵既拱手去了。 ----------------- 不久之后,幽州各级文武即汇聚到都督府内,狄仁杰端坐上首,赵既守护在身旁。 狄仁杰惊堂木一拍,开口道:“昨夜传来急报,突厥大军已经到了距离幽州已经不足两日路程了。” 此言一出,下站官员如同炸了锅一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赵既在一旁大喝一声:“肃静!” 下面的官员才都安静下来。 狄仁杰正定自若:“有本阁在此,不必惊慌,朝廷大军即日就到。现在兵马司要立刻关闭幽州四门,衙门下达禁市令和净街令,所有买卖店铺一律关张,行人归家,有违令者一律按奸细论处!” “幽州上下需严阵以待,各安其职,安抚百姓,勿使民心惶惶。幽州长史等几位大人留下,商量守城事宜,其余人散了吧。” “谨遵大人钧令。”众官员应道。 众官员散去,乔泰赶紧走到狄仁杰身前:“大人,卑职已经按您的指示,调幽州大营的兵马进入城中,在都督府内,还有周围的民宅埋伏了。” “做得好,”狄仁杰满意地点头,转向赵既,拍了拍他的肩膀,“承远,接下来就看伱的了。” “请大人放心,保证不辱使命。”赵既承诺道。 ----------------- 不一会儿,狄仁杰的紧急命令如疾风般席卷了幽州城的每一個角落,城门被严密关闭,实施全面戒严。 大街上,官军纵马飞驰,高声呼喊:“突厥大军已到城外,所有买卖店铺一律关张,行人归家。有违令者按奸细论处!” 清晨的宁静被打破,原本刚刚开张的店铺纷纷挂上了歇业的招牌,街道上的行人也匆忙逃离归家。 这一切突如其来的变化,自然惊动了严阵以待的于风。 于风正和数百杀手荷刀持剑,藏匿在一处宽敞的高屋之中。 “于将军,这是怎么回事?突厥人这就到了?”飞豹队的首领不解地问。 于风摇了摇头,眉头紧锁:“按照原定计划,突厥人应该还有两日才会到达。但是算算路程,也该有斥候探知突厥大军的动静了。多半是斥候将消息传递回来,这才使官府戒严。” 首领点了点头,似乎觉得于风的判断有道理:“于将军言之有理。突厥大军到了就好,早到更比晚到好。” 然而,于风却严肃地反驳道:“你懂什么,主人的意思是提前拿下幽州,才有和突厥人讨价还价的资本。而且现在官府戒严了,我们的行动难度就增加了你懂吗?” “那我们怎么办?”首领又问道。 于风暗叹一声道:“现在我们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硬着头皮也得上。现在官军封锁了街道,就是想退也来不及了。”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金木兰还在都督府里,这更是不能退的理由了。 当于风还蒙在鼓里的时候,马五已经当了带路党,带着赵既清理了数支准备在城中放火的小队。 此时又找到了一处院落,乃是袭击北门杀手的藏身之地。 原本准备袭击北门的杀手不过百余人,在赵既的精锐部队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全副武装的卫士们迅速清剿了这些杀手,弓箭如雨下,将那些没有盔甲保护的杀手一一射杀。 卫士们正在简单救治伤员,清理尸体。有些杀手身上插满了羽箭,死状极惨。 马五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心中惊恐万分,双腿不由自主地发软,最终无法忍受这种血腥的场面,又吐了出来。 赵既也回想起了自己曾经在战场上的情景:“这样的死法,真得是很惨!” 不过此时不是感慨的时候,他命令道:“伤员先留下,乱平后归队。我们前去西关!” 赵既又看了一眼马五:“来人,把他架起来带走。” 第71章 火起 天色渐晚,余霞如血铺满天际。 赵既带兵赶到了西关仓库,终于受到了一点真正的阻挠。 仓库内约有六七百人,已经和赵既所率领的人数相当了。强攻进去,士兵恐怕会有不少伤亡。 但是有一点可资利用,杀手都潜伏在封闭的仓库内,放一把火,立刻就能杀伤不少人,甚至兵不血刃,竟有全功。 于风马五选择这个仓库藏兵,一是因为地方够大,其次便是地处偏僻,周围没有多少人烟。 赵既拄着剑立在原地,皱着眉头仔细斟酌着。 他向手下千牛卫问道:“附近的百姓都安全疏散了吗?” “回将军,都疏散了。”千牛卫恭敬地回答。 “好,弓箭手准备引火之物,放火箭,火烧仓库,把里面的杀手逼出来。其余人在仓库门前列阵,不可放走了其中的杀手。”赵既果断道。 赵既的命令立刻在队伍中传开,弓箭手们迅速行动起来。 他们纷纷从背上取下早已准备好的引火之物,这些都是精心制作的火箭,箭头绑着易燃的布条,布条上浸满了油,一旦点燃,便能迅速燃起熊熊大火。 赵既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是手软了。如果再多堆积些柴火,说不定火势蔓延,仓库内的杀手们直接无处可逃。 马五眼睁睁看着弓箭手们准备火箭,张大了了嘴巴无法合上:“将……将军。” 赵既走了过来,笑着拍了拍马五的肩膀:“放心吧,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呆会他们被火逼出来,你要出去说话,令他们放下武器。” 马五不住地点头:“将军放心,小的一定尽力而为。” 赵既点了点头,回身指挥起弓箭手:“放箭!” 赵既一声令下,数十支火箭犹如流星划破天际,带着长长的尾焰映照着晚霞,射向了西关仓库。 火箭撞击在仓库的木板上,立刻燃起熊熊大火,火势迅速蔓延,仓库内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仓库内的杀手们被突如其来的大火惊得四散奔逃,仓库内响起了一片混乱的喊叫声。 一群群黑衣人从仓库里逃将出来,又被门前的卫士们阻住去路。 “弟兄们,冲出去才能活!”为首的一个杀手叫道。 随即带着近百人向外冲去,仓库里面的杀手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外涌。 赵既不知何时已经拉满一张雕弓,一箭将指挥的杀手射死。 冲出来的近百个杀手要么被乱箭射死,要么在卫士们的围攻下命丧当场。 赵既放下弓箭,向着杀手们大喊:“放下武器者,一概免死!” 马五更是主动走到前面,大喊道:“几位飞虎队的队长,我们之前见过面,我是天宝银号的马五,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如果负隅顽抗,兄弟们都要被烧死、射死。大家听我一句劝,放下武器,给弟兄们留一条活路。” 此时,列阵的数百军士一齐呐喊威吓:“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烈火,面前是严阵以待的官军,还有满地的尸体。 黑衣杀手们面面相觑,也不知是谁第一個放下刀兵,于是所有人都有样学样,放下武器,抱头蹲在了地上。 赵既见此情景,长舒了一口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然而,喜悦之情还未消散,都督府那边忽然传来喊杀声。 赵既面色立变:“把武器收缴了,留下一百人看着俘虏外带救火,其余人随我去都督府!” ----------------- 都督府正堂上,在赵既准备放火烧仓库的之前,狄仁杰、李元芳正在与李青霞虚与委蛇。 李青霞坐在椅子上,眼神飘忽不定,向外探望。 李元芳则站在门前,东张西望,显然在寻找着某种迹象。 唯有狄仁杰,他端坐在榻上,手中捧着一杯香茗,神态自若,仿佛外界的纷扰与他无关。 察觉到气氛的异常,李青霞忍不住开口:“伯父,您先前不是说有话要与我说吗?” 狄仁杰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急,不急。” 正在此时,赵既在西关放起火来,西关方向突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李元芳冲进房间里,难掩激动地神色:“大人,西关那边起火了。” 狄仁杰脸上露出了微笑,轻轻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李青霞也迅速从座位上站起,紧随其后。 李青霞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既没到突厥约定的时间,又没到于风约定的时间,怎么会突然出了意外呢? 她装作惊诧的模样试探道:“伯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突厥人打来了?” 狄仁杰背着手,笑着摇头:“当然不是。具体情况,稍后我再为你解释。” 李元芳凑到狄仁杰身边低声道:“大人,承远在西关那边动手了。如此动静,于风那边肯定会察觉,估计他们很快就要进攻都督府了。” 狄仁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笑道:“怕的是他们不来!” 李青霞看着二人窃窃私语,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她正要开口再问,忽然都督府周围也喊杀声四起,于风终于察觉到不对,提前开始了计划。 原来,于风已提前发动攻击,率领着黑衣杀手冲向都督府。 此时,都督府外于风率领近千黑衣杀手,带着梯子等简易器械冲到了都督府大门前。 都督府内的卫士早已经严阵以待,所有人撤回到大门之内。 在都督府大门和院墙之上,稀稀疏疏露出了少数弓箭手,阻击敌人。 然而,由于大部分弓箭手已被调往西关,府内守备显得颇为薄弱。 弓箭手们随意放了一两轮箭,看到杀手们把梯子架到墙边,旋即没了踪影,另有一队持刀卫士顶了上来。 于风亲自上阵,高声指挥着黑衣杀手:“弟兄们,冲进都督府!杀死狄仁杰!” 在激烈的攻防战中,黑衣杀手们借助梯子攀上城墙,与卫士们展开激战,不时有人从梯子上跌落。 同时,还有杀手不知从哪里运来大木桩充当攻城锤,猛烈撞击着都督府的大门。 大门在黑衣人的猛攻下逐渐松动,最终被强行撞开。 黑衣人狂叫着,如同潮水般涌入府内,钦差卫队佯作抵抗,且战且退。 李青霞惊叫道:“你们听,好像是大门方向,有喊杀声!” 李元芳的脸色大变:“大人,敌人冲进来了,咱们是不是先避一避!” 然而,狄仁杰却镇定自若,笑着摇头道:“就是要放他们进来!” 第72章 落幕(上) 就在这时,狄春带着几名卫士跑过来:“老爷,叛军已经攻破了大门,现在一拥而入,杀到第一进院子了!” 狄仁杰沉稳地点了点头,已经镇定自若:“知道了,命令卫士们顶住,现在可以发信号了!” “是,老爷。”狄春答应着,带领卫士飞奔而去。 李青霞听到狄仁杰的措辞,心中不禁一惊:“伯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狄仁杰背对着李青霞道:“叛军已经攻进了都督府,这里不安全。元芳,送郡主到屋里去。” 李元芳便走到李青霞身边,语气生硬道:“郡主,进屋吧。” 李青霞还想耍她那小性子:“我不嘛,伯父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狄仁杰闻言,猛地转身,目光如炬地盯着她:“那好,我们就一起进去。我正好有些事情和郡主谈谈。” 李青霞感受到狄仁杰目光中的锐利,心中不禁一紧,但还是强作镇定,硬着头皮走进了房间。 狄仁杰紧随其后,进了房间,在李青霞面前站定。 李元芳则默默走到狄仁杰身后,两人以同样的冷峻目光审视着李青霞。 李青霞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试图缓和气氛:“伯父,你们为何如此看我?青霞有何不妥之处吗?” 狄仁杰淡淡地开口,语气中不带一丝情感:“我是该称呼你为翌阳郡主,还是该称呼你为金木兰?” 李青霞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她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却仍难掩惊讶:“伯父,你在说什么?金木兰是谁?青霞怎么听不懂?” 狄仁杰冷笑一声:“听不懂?外面那些进攻都督府的叛军,不都是你的麾下吗?” “你杀死侍女充作匪首金木兰,自己则卧底到我的身边,难道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吗?” 李青霞听到这里,便知道狄仁杰已经彻底明白了自己的身份。 既然无法掩饰,她便彻底撕去了伪装,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权欲熏心的金木兰。 “不错,我就是金木兰。” 狄仁杰见李青霞干脆利落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不禁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才算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青霞虽然落入狄仁杰手中,却显得异常平静:“是吗?我倒想听听。” 狄仁杰深吸了一口气,讲述起来:“故事要从三年前伱和刘金在幽州馆驿的会面说起。” 这一开口就惊到了李青霞,她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三年前我和刘金见过面?是刘金告诉你的?” “看来是确有其事,”狄仁杰看到李青霞的反应,露出了笑容,“也可以说是刘金告诉我的吧。当日刘金假装地牢中脱身,说了一番蠢话,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被承远看破。” “他亲口承认了确实在馆驿中和某个人物会面,只是我以为是某個与刘金同谋的封疆大吏,却没有想到会是一位李姓宗室。” 听到“李姓宗室”四个字,李青霞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狄仁杰却不管李青霞的反应,自顾自道:“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你们策划了占领幽州,利用名单联络盟友,继而勾结突厥、起兵造反的谋划。”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内卫侦知了刘金的身份,突然闯进驿馆抓捕刘金。刘金自知逃脱不了,为了保护你,也为了自己的一线生机,主动现身引开了内卫。” “内卫抓到了刘金,自然不再仔细搜索。而你应该是藏身在床底,逃过了一劫。而先前刘金已经将幽州托付给你,牺牲自己引开内卫,条件便是你要将他救出。” 李青霞听到这里,眼中惊讶更甚,她难以置信地摇头:“难怪阿晖不愿与你为敌,你确实是个可怕的人……” 狄仁杰闻言一笑,知道自己又分析对了:“后来,你利用虎敬晖的身份,暗中照拂刘金,并且不断尝试将其救出。终于,你们在今年等到了机会。” “大周与突厥两国议和,你们想出了劫杀使团、冒充进京这一毒计。利用假使团,既可以再度挑起突厥和大周的冲突,又攻击土窑救出了刘金,更重要的是把你也带离了长安!真是一举三得。” 狄仁杰提起冒充使团进京一计,李青霞不由得面带得色:“一点儿也不错!身为郡主,我的行动受到极大的限制。为了控制幽州的局面,全靠虎敬晖和于风。” “而且,武曌对我李姓皇族一向防备甚严,我家周围常年有内卫监视,行动极为不便。这一切都不利于我实施推翻武逆的计划,因此我早就想脱离束缚,以图大事,这次正好等到了机会。” 狄仁杰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推翻武逆?你是太子的人?” 李青霞轻蔑地一笑:“太子?他算什么东西!懦弱无能,卑躬屈膝!” 狄仁杰听到李青霞辱骂太子,怒斥道:“太子虽然有些软弱,至少还没有像你一样勾结突厥出卖国家,辱没先皇!” 李青霞口出狂言:“你懂什么,这叫借外力御内敌!我是李姓子孙,从来都是以反武复唐为己任……” 狄仁杰怒不可遏,指着金木兰的鼻子叱道:“你给我住口!什么反武复唐,分明是你自己权欲熏心。” “为了一己私利,你们在幽州倒行逆施,横征暴敛,弄得百姓民不聊生。前些日子,引大水灌窑,竟将无数掳来的村民活活淹死。如今又掀起叛乱,不知多少人卷入其中,死于非命。” “种种伤天害理之举,惨绝人寰,用心之毒,与禽兽一般无二!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李姓子孙!太宗皇帝在世,只怕要被你这样的不肖子孙气死。” 李青霞听着狄仁杰的怒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恰在此时,外面喊杀声大作,而且越来越近。 李青霞张狂道:“够了,狄仁杰!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和你在这里长篇大论!你听听外面的喊杀声,这是于风率人杀进来了。” 她试图以这声势来威胁狄仁杰:“我劝你识相一点,立刻命官军停止抵抗,立刻命令官军放弃抵抗。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我或许能给你一条生路。” 狄仁杰闻言摇头哂笑,怜悯地看着李青霞:“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在痴迷不悟,真是可悲可笑。” “这是赵既、乔泰带领兵马合围都督府,夹击逆贼的声音,你们的人完了,你的春秋大梦也完了!” 此时,外面的喊杀声愈发激烈,李青霞终于慌了起来。 上架感言 非常意外,没有任何准备,本书明天就要上架了。 所以今天大概更新会比往常迟几分钟,依然是两章,然后明天白天还有,顺便调整一下本书的阴间更新时间。 其实本书开始纯粹是为爱发电,我确实非常喜欢神探狄仁杰这部作品,想要满足或改变一些遗憾,跟着那些喜爱的角色,重新经历那些故事。 只是没有想到,还有俺么多人和我一样喜欢神探狄仁杰,这才让这本书有了今天。 开始写了五六万字也没签约。但是编辑蓬莱大大把我捞了上来,写到现在,下周上第三轮推荐。就新人来说,成绩应该说非常好了。 当时能坚持下去,还得多谢思芳、弄花醉红颜、提子驾到、uncle95等等许多书友从一开始的支持。 还有很多眼熟的id,太玄剑仙,路过世界的破坏者,秋日观夕阳,北冥3…… 这本书能写到这里,再次感谢大家。 本书写到现在已经没有存稿了,明天我尽量多更一点吧,能写多少是多少。 限于无可救药的码字速度,我也不敢许什么空头支票加更什么的,只能说尽力而为。 我有一个非常喜欢的武侠作者,他的书经常沦落到周更的地步,连他上架那天都三更了。 我尽量超越他吧,我唯一能承诺的是,只要这本书还有一个人看,我就会写下去直到故事的结局。 《神探狄仁杰之平行武朝》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4章 落幕(下) 另一边,于风带领杀手冲进都督府内,便遭到了真正强力的伏击。 先前在院墙边消失的弓箭手于二堂两侧又冒了出来,一轮箭雨,阻住了杀手们的攻击。 于风率领的这一路杀手相对来说最精锐,有大头目压阵必须拼命,与钦差卫队搏杀在一起。 杀手虽然人数占优势,但钦差卫队乃是精锐中的精锐,虽处劣势,却丝毫不乱方寸,结成严密的防守队形,将敌人死死挡在二堂之外。 片刻之后,乔泰收到了狄春的信号,率领援军都从埋伏的民宅中冲出,杀向都督府。 他们之前早已蓄势待发,此刻如猛虎下山,瞬间便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 都督府内的战局因此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在二堂外与钦差卫队陷入胶着状态的杀手们,面对乔泰等人的突然袭击,开始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狄春见敌军阵脚已乱,挥刀杀死几名眼前的敌人,大喊道:“援军到了,杀!” 卫士们听了狄春的号令,更加振奋,竟将杀手们反推了回去。 杀手们遭到前后夹击,于风心中大急,他知道如果此时不能稳住阵脚,那么他们这一路人马恐怕就要全军覆没了。 于风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身形如鬼魅般在战场上穿梭,顿时有不少卫士遭了毒手。 “兄弟们,狄仁杰就在前面,只有抓住他才有一条活路!大家向前杀!” 在他的带领下,原本有些混乱的杀手们开始重新集结,卖命向前冲去。 但此时赵既也已经带队从后门赶到了战场。 卫士们见又有援军赶到,士气大振,于风这波攻势立刻失败了,杀手们被逼得向后逃窜。 于风一声狂叫,寒光连闪,将几名逃跑的黑衣人砍倒在地。 杀手们无奈之下,硬着头皮向都督府更深处冲击。 看着人群中厮杀的于风,赵既飞身而上。 挡在于风身边的几个黑衣杀手立时被赵既肢解,长剑直指于风。 于风挥剑格挡,与赵既战在一处。 两人的战斗异常激烈,森森剑影中,每一次碰撞都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都督府内的战局愈发混乱,但两人的对决却仿佛自成一方天地,周围的厮杀声、呐喊声都仿佛被隔绝开来。 战斗持续了许久,于风毕竟已经厮杀了半天,渐渐感到体力不支。 他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必死无疑。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发动最后一击。 于风身形一闪,突然消失在原地,然后出现在赵既的背后,一剑狠狠地刺出。 赵既似乎早有预料,他身形一转,长剑瞬间刺向于风的咽喉。 于风大惊失色,急忙挥剑抵挡。 然而赵既的长剑却如同游龙一般,瞬间绕过了他的剑身,直刺他的心口。 于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被赵既的长剑贯穿了身体。他瞪大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败了。 随着于风的倒下,群龙无首,周围的杀手们也纷纷失去了斗志。 于是,在赵既和卫士们的围攻下,杀手们纷纷投降或者被斩杀,都督府内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 赵既特意放慢了动作,等待着狄仁杰那边的动静。 —— 正堂之内,李青霞面色惨白,自知败局已定,颓然跌坐在了椅子上。 狄仁杰在桌上放置了一杯毒酒,他冷冷地开口:“一杯毒酒,为了不牵连到你的父兄,自行了断吧。” 李青霞闻听此言,猛地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疯狂的弧度,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她挣扎着站起,踉跄着走向桌边,佯作要端起那杯毒酒。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她将饮下毒酒之际,她竟从袖中抽出了一把匕首,意图刺杀狄仁杰。 李元芳一直密切注视着李青霞的动向,正要起身相救,却不料一道身影如鬼魅般闪现,挡在了狄仁杰身前——正是虎敬晖。 匕首毫无偏差地刺入了虎敬晖的腹部,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 “你……你竟然不帮我,反而帮他们!!” 李青霞见情人背叛自己,保护敌人,顿时崩溃,尖叫着想要再捅虎敬晖几刀。 李元芳眼疾手快,一拳将李青霞击飞,她重重地摔在地上,失去了反抗之力。 而虎敬晖,也被那一刀刺得鲜血淋漓,无力地跌倒在地。 “敬晖,伱怎么样?”狄仁杰赶紧蹲下抱住虎敬晖,关切地问道。 虎敬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大人,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把您当成父亲。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您,即使是我曾经深爱过的爱人也不行。”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悔恨,“我错了,大错特错。我们为了一己私欲,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现在是到了报应的时候了。” 虎敬晖明显有些心灰意冷,此行带着死志而来。 “敬晖,千万不要这么说,”狄仁杰仔细检查了虎敬晖的伤势,松了一口气:“放心吧,没有伤到要害,省点力气……” 这时,李青霞在地上慢慢恢复了些力气,挣扎着起来,口中仍然在不断地咒骂着。 狄仁杰侧过头去:“元芳,让她住嘴!” 李元芳正欲上前,李青霞却突然喝止道:“不用你们动手!” 她挣扎着爬到桌边,抓起一个酒杯,一饮而尽。 酒杯落地,摔得粉碎,而李青霞则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 突然,她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鲜血从嘴角溢出,最终沉重地倒在了地上。 —— 赵既终于姗姗来迟步入大堂,只见空荡荡的厅内,仅余狄仁杰一人孤独伫立,而李元芳的身影却不见了。 李青霞的遗体颓然倒于桌侧,地上竟然有一滩血迹。 屋内情形看得赵既一头雾水:“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地上怎么会有血迹?元芳呢?” 狄仁杰将刚才的情形一一对赵既说明:“郡主服毒自尽了。敬晖为了救我,挡了一刀。元芳带着他下去救治了。” 赵既环顾四周,结合狄仁杰的叙述,心中逐渐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狄仁杰问道:“城中的形势怎么样了?” 赵既拱手禀报道:“回大人,城中各处的逆党现在都已经歼灭,都督府内于风授首。” 狄仁杰点了点头,随后闭上了双眼,轻叹一声:“终于结束了。” 第75章 收尾 这一夜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月明星稀。 卫士们正收拾一片狼藉的都督府,乔泰也领命负责幽州城内的善后工作,安抚百姓。 赵既陪着狄仁杰,两个人在都督府花园中散步。 花园在二堂之后,没有遭到战斗的波及,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狄仁杰心中的重负也稍稍得以缓解。 只是因为李青霞和虎敬晖,他的眉宇间还有些忧色。 赵既察觉到了这一点,不禁问道:“大人,如今局势已稳,我们是否可以正式结案了?” 狄仁杰闻言,驻足回首,微笑着对赵既说:“我记得这个问题,虎敬晖问过,元芳问过,现在终于换成承远问了。” 赵既闻言想起了之前四人一起查案的那些天,露出了笑容。 “那承远觉得可以结案了吗?”狄仁杰将问题抛回给赵既。 稍作思考后,赵既回答道:“依我看,查到现在的结果,已经足够结案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语气颇为沉重:“是啊,现在的结果,已经足够结案了,再查下去,又是一片血雨腥风。” 幽州的案子还有很多疑点。名单的下落,还有李青霞作为郡主,何以能组织起这样一支大军,都可以追查下去。 但是这样做无异于再给武则天递过屠刀,让她有借口再次屠戮李氏宗族。 这种局面并不是狄仁杰乐于看到的。 赵既明白狄仁杰的顾虑,他话锋一转,提起了另一个问题:“翌阳郡主和虎敬晖的事,大人准备怎样和陛下禀报?” 狄仁杰沉思片刻,回答道:“翌阳郡主服毒以抗暴,千牛卫中郎将为了救我而死于歹人之手。” “大人,翌阳郡主落在歹人手里,她哪里来的毒药啊?这能交代过去吗?”赵既还是有些迟疑。 狄仁杰却老谋深算地笑了,他拍了拍赵既的肩膀:“承远啊,你还是太年轻了,陛下真正在意的不会是这些说辞。说辞编得再完美也不可能瞒得过她,她真正在意的是那份名单。” 赵既皱眉道:“可是名单我们也无法交代啊。我审讯了马五,知道确实有这一份名单,但是名单只掌握在翌阳郡主一人手里,她一死,谁还知道名单的下落?” 这话一出口,赵既就知道自己蠢了,狄仁杰正不希望武则天拿到名单呢。 果然,此话一出,狄仁杰笑吟吟地看着赵既:“如果名单彻底消失,这个结果对陛下来说,勉强也是可以接受的。” 赵既点了点头,狄胖胖是研究《武曌心理学》的专家,他的话大概是可信的。 想到这里,赵既不禁又问道:“还有一点。回到洛阳,陛下势必要问起虎敬晖和翌阳郡主的事,不知道我该怎样对答,还请大人教我。” 狄仁杰闻言又笑了起来:“你手下的千牛卫该知道什么,你就说什么,剩下的一切都推到我身上。” “这,合适吗?”赵既疑惑道。 “放心吧,我有分寸,陛下也不会为难伱一个小小的千牛备身左右。”狄仁杰依然笑吟吟道。 只是狄仁杰旋即面上有些遗憾:“但这次的奏表,我请将元芳升为检校鹰扬卫中郎将,留在我的身边听用。可你和元芳不同,我会为你请功,但你的升擢要看陛下。” 不患寡而患不均,狄仁杰也是担心赵既不平,用心与他解释着。 这点事赵既当然明白,皇帝亲勋,狄仁杰当然不方便插手。 于是赵既释然一笑:“卑职明白,一切听从大人安排。” 就在这时,一名卫士匆匆来报:“大人,有吉利可汗的信使求见。” 狄仁杰听闻,脸上顿时洋溢出欣喜之色,急忙道:“速速请他进来。” 那信使是周军中的士卒,他向狄仁杰见了礼,将一封信交给了狄仁杰。 狄仁杰让军士下去休息,随后迫不及待地拆开信,浏览了起来。 赵既忙在旁边问道:“大人,是不是吉利可汗平定莫度叛乱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笑容中透露出几分欣慰:“是啊,吉利可汗已经成功返回国内,在虎师的拥护下平定了莫度叛乱,不日即将入长安朝见陛下了。” 赵既闻言也笑了起来,有这一桩大涨面子的事在,武则天那一关就好过了。 —— 幽州的叛乱已经平定了几天,百姓们的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 都督府的后堂,昔日藏匿吉利可汗的隐秘之地,现已成为虎敬晖的养伤之所。经过了几天修养,他已经渐渐恢复了元气。 夜色朦胧,狄仁杰、赵既和李元芳三人悄然来访,既是探望虎敬晖,也是来与他道别。 虎敬晖正坐在床头,他看到狄仁杰来了,赶忙要起身相迎。 “敬晖,你怎么起来了,你的伤还没好。”狄仁杰赶紧安抚住虎敬晖。 虎敬晖脸上露出难得的微笑,回应道:“大人,我的身体我知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赵既观察着虎敬晖的精神状态,感觉他已经没有那种心存死志的样子,反而像获得了新生。 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往往能更加珍惜生命,不会再轻易放弃。 “还是要多养一些日子。”狄仁杰温言道。 虎敬晖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大人,你们这是要返回长安了吗?” 狄仁杰转头回去看了赵既和李元芳一眼,点了点头:“是啊,幽州的事已经处理完了,我们该回朝交旨了。” “我会让狄春留下继续照顾你一段时间。”狄仁杰补充道,“只是不知你日后有何打算?” 虎敬晖微笑道:“不必了大人,我已经准备起行,到南方去。这么多年了,我这个不孝子也该回去祭扫一番家人的坟茔。” 听闻此言,狄仁杰、赵既和李元芳三人不禁想起虎敬晖的身世,心中都感到一阵沉重。 虎敬晖察觉到了三人的情绪变化,转而看向李元芳:“元芳,今后我是‘已死之人’,不能再侍奉大人左右,请你千万代我照顾好大人。” 到了离别之时,李元芳有些动容:“虎兄请放心,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大人。” 虎敬晖满意地点点头,又对赵既说:“承远,回去之后,接我右千牛卫中郎将位子的,多半是你了。这个位子有你想不到的许多明枪暗箭,你要小心。有事多和大人商量。” 赵既重重点了点头:“一定。” 最后,虎敬晖眼中闪烁着泪光,深深地拜倒在狄仁杰的面前:“敬晖此去,不知何年何月能再见大人,万望大人保重。” “敬晖……”狄仁杰紧紧握住虎敬晖的手,眼中也泛起了泪光,心中充满了不舍。 赵既在一旁劝慰道:“大人先前与吉利可汗难舍难分,这才多长时间,便又要重逢了。我相信虎将军一定也是如此,有缘必会再见!” “会的,一定会再见的。” 感谢大家的打赏,太多人了谢不过来,大家订阅就好,打赏量力而为。再次感谢大家。白天应该还会有更新。 第76章 长安 几天后,长安城大明宫内,武则天立于龙案之旁,凤阁侍郎张柬之等一众官员肃立阶下。 上官婉儿正高声诵读着狄仁杰自幽州呈上的奏章。 然而,当读到涉及李青霞和虎敬晖的部分时,武则天眉头忽然皱起,陷入了沉思。 奏章读罢,上官婉儿偷眼观察武则天,只见她眼睛盯着殿外,仿佛神游于九天之外。 张柬之见状,连忙轻声呼唤:“陛下,陛下……” 武则天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念完了?” 上官婉儿恭敬地回答:“是。” 张柬之随即上前一步,请示道:“不知狄公所请之事,陛下以为如何?” 武则天长长舒了一口气,却没有直接回答张柬之的问题:“如此奇案,事涉两国,地跨千里,错综复杂,狄怀英竟在旬月之间将其勘破,堪称是神乎其能啊!” 只看言辞确实是盛赞狄仁杰,但武则天的脸上却并未流露出过多的喜悦,语调也显得颇为平淡。 张柬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立刻察觉到了这点异常。 他脸上堆起笑容,接着武则天的话头说:“更可贵的是,狄公亲救吉利可汗,助其平叛复国,弥兵止戈,使两国重修于好。又令吉利俯拜于天朝阙下,使陛下皇泽被于夷狄,天朝威名彰于列邦,实在是居功至伟。” 武则天眉头一挑,点了点头,转过身去。 张柬之又扫了一眼武则天,嘴上也不停:“再有,狄公在幽州期间,恩养百姓,裁汰劣员,废除苛政,宣扬教化,使王化被于万民,这也是大功一件呀!” 听到这里,武则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她转身对张柬之笑道:“你呀!好了,好了,狄卿所奏,不必交吏部及兵部核査。照准便是。” 张柬之闻言大喜,赶紧谢恩:“陛下圣明!” —— 又过了数日,长安城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迎接突厥吉利可汗来长安议和。 此次的朝见的规模又远在前次始毕可汗议和之上,长安十二卫悉数出动,自长安通化门列队,拱卫直到大明宫门前。 大街上人头攒动,长安人都争相来看突厥可汗的样子,成千上万百姓都见证了这一盛事。 狄仁杰和吉利可汗二人骈马并行,手牵着手,彰显着从个人到两国之间的友谊。 赵既和李元芳与有荣焉,混迹在狄仁杰和吉利可汗身后的队伍里,享受着百姓们的欢呼。 只是可惜没有安排画师将这一幕画下来,否则多半也是一副传世杰作啊。 太极殿上,武则天与吉利向天盟誓:两国盟好,永绝兵患。 下站朝臣以狄仁杰为首,连同突厥使节,纷纷朝拜,山呼万岁。 在黄昏的余晖中,盛大的庆典已悄然落幕,武则天和狄仁杰皆褪去了华服,换上了轻便的便装,稍事休息。 毕竟晚间还有欢迎吉利可汗的宴会,武则天和狄仁杰都要参加。乘此间隙,两人悠然在御花园的幽静小径上漫步,叙君臣之谊。 武则天心情大好,快步走在前方,狄仁杰则保持着半步之差,紧随其后。 走了一段路程,武则天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截了当地问道:“名单呢?” 狄仁杰不假思索,张嘴就来:“匪首金木兰已死,据逆党俘虏交代,那份名单只有她一个人掌握,她一死,名单自然也就没了。” 武则天审视了狄仁杰片刻,追问道:“此话可信吗?” 狄仁杰不愧宰辅气度,博闻强识,多年前的奏疏随口而出:“陛下即位之初,上应天意,下顺民心。越王、徐敬业等身自肇乱,地方尚且没有响应。” “陈子昂云‘海内晏然,纤尘不动’,朱敬则亦有言‘苍生晏然,紫宸易主’。如今只是一份弄不清真假的名单,何足为虑?” 武则天闻言点了点头,眼带笑意:“怀英,你提到二人奏疏,不是没有用意的吧。” “陛下圣明。”狄仁杰拱手道。 那两句话分别摘自陈、朱二人所上的《谏用刑疏》、《谏除滥刑疏》,狄仁杰是借他人之口,劝武则天网开一面,慎用酷法。 武则天脸上也看不出喜怒,二人继续缓缓前行。 突然间,武则天停下脚步,转身面向狄仁杰:“虎敬晖和李青霞到底是怎么死的?” 狄仁杰低头拱手道:“臣,在表中都已具奏过了。” 武则天凝视着狄仁杰,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笑意。 狄仁杰也抬头望向武则天,两人的目光在此刻交汇。 随即,武则天发出了爽朗的笑声,狄仁杰也随之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一阵一阵地笑声在御花园的上空回荡,那是二人无言的默契。 —— 夜幕降临,长安城依旧沉浸在吉利可汗来访的喜悦之中,灯火辉煌,映照出满城的欢庆氛围。 大明宫内,弦歌飘飘,歌舞翩翩,武则天、吉利可汗、狄仁杰以及朝廷的文武百官们正欢聚一堂,共享盛宴。 而赵既已先行回到他熟悉的右千牛卫府。 他的同僚们,如张环、李朗等人已入宫执行宿卫任务,而另一些如肖豹、沈韬等未当值的熟人,则前来拜会赵既,一叙情谊。 众人寻了个地方,简单地布置了一桌酒菜,为赵既接风洗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题不知何时聊到了虎敬晖身上。 “虎将军真的已经不在了吗?”肖豹等人都面带哀色,询问着关于虎敬晖的消息。 赵既面色沉重,长叹一声,缓缓说道:“是啊,虎将军为了救狄公,不幸遭了歹人毒手。” “虎将军多好一个人啊,怎么说没就没呢?”众人纷纷感慨,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来,我们遥祭虎将军一杯!”也不知是谁提议,大家纷纷响应。 赵既面色立时有些难蚌:“来,敬虎将军一杯,不要忘了他对我们大家的照顾。” 众人将酒洒在地上,以表敬意。 祭也祭过,拜也拜过,说到虎敬晖,桌上的话题就不得不聊新任中郎将的人选。 “不知道下一任中郎将的人选会是谁?”沈韬好奇地问道。 “我看呐,承远就有机会。承远这次在幽州功劳不小,肯定是要升的。”桌上有一个老资格备身道。 听到这里,沈韬、肖豹等人都开始起哄:“赵将军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兄弟啊!” 赵既闻言连忙摆手:“去幽州之前,我便已经升了一级,能到千牛备身就已经是陛下天恩了。” 他顿了顿,又说,“何况我才二十出头,如何担得起中郎将的重任?最要紧的是,有缺也不一定要补人,说不定这个位子就暂时空置了呢?” 赵既说得头头是道,桌上众人纷纷点头。 正在此时,一个千牛卫匆匆走了进来,对赵既耳语一番。 第77章 面圣 酒宴正酣,欢声笑语间,突然有千牛卫闯入,扰了众人兴致。 赵既得了消息,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如霜。 他立刻起身,对众人拱手致歉:“各位兄弟,实在抱歉,赵某先失陪了,请诸位继续畅饮。” 说罢,赵既转身走出门去,只剩下沈韬、肖豹等一干人大眼瞪小眼。 赵既走出门外,意外地发现来者竟是上官婉儿本人。 她身上一件华丽的宫装,看上去刚刚从招待吉利可汗的宴会中出来,还没来得及更衣。 赵既心中一凛,立刻意识到武则天要召见自己,多半是要问及李青霞和虎敬晖之事。 但他不能将这点表现出来,只能只装傻充愣。 于是赵既大走上前来,给上官婉儿见礼:“见过上官才人,是何等要事,竟劳才人大驾亲临?” 上官婉儿嫣然一笑,仿佛春风拂面:“赵将军何必如此见外?你回来了,我就不能看看你吗?” 赵既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心中暗自低估:“不是,我们之间没有熟到这种地步吧,工作的时候称职务,这也有错吗?” 上官婉儿早先对赵既的态度,确实比对一般的中下层千牛卫热切很多。 但在赵既视角看,两人的关系也就停留在一般的同事、熟人,非常的纯洁呀。 当然了,上官婉儿是武则天身边炙手可热的红人,能对赵既青眼有加,已经非常不同寻常,这还是多亏了他那张脸。 但是这次从幽州回来,上官婉儿的态度的变化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赵既收起心思,正色道:“才人还是赶紧说正事吧。” 上官婉儿也不再绕弯,直言道:“是陛下要召见你,我们边走边谈吧。” 赵既佯装不解:“不知陛下因何要召见卑职?” “当然是跟幽州有关的事了。”上官婉儿的态度好的不正常,有问必答。 赵既低头沉吟片刻:“卑职刚刚饮过酒,现在前去见陛下,恐怕会冒犯陛下天颜。” “无妨,在伱之前还有人等着见陛下,到时候可以到偏殿去稍作整理。”上官婉儿淡淡道。 “多谢才人。”赵既恭敬谢道。 赵既并没有问在他之前的那人是谁。八九不离十,应该是肖清芳。 而且武则天听说自己喝了酒说不定更满意,酒后吐真言嘛,今天必然是要问李青霞、虎敬晖的事情了。 能不能过关,考验演技,验收狄阁老《武曌心理学》项目成果的时候到了。 今天吉利可汗来长安朝见,武则天心情应该很好。 而从上官婉儿对自己态度判断,武则天对自己的看法应该也还可以。 思及此处,赵既放平了心态,愈发从容地跟在上官婉儿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很快到了紫宸殿外,上官婉儿果然带着自己去了偏殿。 在偏殿内,上官婉儿吩咐宫女为赵既准备了热水和毛巾,甚至还有熏香,令宫女为他梳洗。 赵既没想到这个“稍作整理”是这么一套。 他拐弯抹角问道:“这是不是有点,上官才人,不会让陛下等急了吧?” “没事的,陛下召见你还得有一会儿呢。”上官婉儿不慌不忙道。 不愧是贴身秘书,领导的日程安排拿捏得妥妥的。 经过一番梳洗,赵既焕然一新。 随后,上官婉儿带着赵既步出偏殿,恰好遇见肖清芳从紫宸殿内走出。 赵既与肖清芳有过几次照面,但肖清芳并不认识他。 “见过上官才人。”肖清芳向上官婉儿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肖大阁领。”上官婉儿点了点头。 她的态度略显冷淡,似乎对肖清芳并无太多热情。 赵既站在一旁,感到些许尴尬与不解。这两个女人之间还能存在竞争关系吗? 肖清芳对上官婉儿的冷淡态度并未在意,再次拱手致意后,便转身离去。 上官婉儿便带着赵既直入紫宸殿,准备面见皇帝。 肖清芳走了不远又回头看了一眼,眼中露出了诡异的色彩,不知道是在看赵既,还是看上官婉儿。 赵既踏入威严而轩敞的大殿,走到御阶之下,上官婉儿回到了武则天身旁。 这座大殿于赵既而言很熟悉,他不知道多少次守卫在殿中和殿外。 但赵既还是第一次以这种完全不同的视角面见武则天,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和陌生。 “臣赵既,拜见陛下!”赵既恭敬地拜倒在地,声音铿锵有力。 武则天今日晚间刚参与了招待吉利可汗的国宴,随后又召见了肖清芳,现在手上竟还在不停地批阅奏章。 女皇虽然年纪已然不小,但是老态不显,精神极佳,精力更是非同寻常的旺盛。 狄仁杰也是如此,天天通宵熬夜,只能说掌权者的基础条件便是过人的精力。 赵既正在胡思乱想,暗自叹服,武则天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奏章,目光转向他,淡淡道:“平身吧。” “谢陛下。”赵既起身,恭敬地低头立于原地。 “抬起头来。”武则天的声音虽不高,却充满了威严。 “是。” 赵既应声抬头,目光与武则天的犀利眼神相遇。 一刹那间,他心头一震,赶紧收敛情绪,若无其事移开自己的目光。 “朕记得,你是和虎敬晖同一年转入千牛卫的吧。”武则天看了赵既一眼,又低头处理自己的奏章。 “正是。”赵既言简意赅地回答。 见赵既略显拘谨,武则天误以为他心中紧张,于是宽慰道:“不必如此拘谨,你在幽州立了大功。今日在国宴上,吉利可汗特意提起了李元芳和你,称赞你们勇武过人,千军辟易。” 武则天提起此事,赵既便想起了和李元芳在鬼镇大杀四方的情景。他在心中感谢吉利可汗的助攻,今天这关好过了。 赵既谦虚道:“可汗谬赞了,李将军确实勇武过人,千军辟易。臣远远不如。” “你倒是谦虚。”武则天笑了起来。 赵既郑重其事道:“臣所说都是肺腑之言,若说臣勇武过人,或许还说的过去,但千军辟易确实只有李将军称得上,臣自愧不如。” 武则天又笑了笑,问道:“听说虎敬晖殉国后,是你代掌钦差卫队助狄怀英扑平幽州叛乱?” 赵既沉声答道:“回陛下,上托狄公指挥之功,下赖将士用命,臣只不过略尽绵薄之力。” 此话一出,连旁边的上官婉儿也不禁掩嘴轻笑。 武则天打趣道:“你看看,连婉儿都笑你。你年纪轻轻,怎么弄得像老朽一样,没有一点锐气。” “陛下教训的是,臣惭愧。”赵既低头道。 武则天闻言不禁又摇了摇头,只道赵既性格如此,不再强求。 她终于还是问到了真正想问的问题:“翌阳郡主之事,你可知晓?” 今天应该是没了,半夜的应该也没了,更新时间要阳间化了,明天白天更新。 第78章 考验 考验终于来了,赵既装模作样地思索一番,答道: “回陛下,翌阳郡主是在狄大人带臣等突袭逆党巢穴时救出的,臣曾护卫过翌阳郡主几日。” “只是后来回到幽州,郡主便交由李将军护卫,一向少见。而郡主罹难之日,臣率队在城内清缴叛军,具体情形臣不清楚。” “虎敬晖也是那时候死的?”武则天继续追问。 赵既面上稍稍流露出惋惜之色,答道:“臣不敢欺瞒陛下,虎将军早在几日前就失踪了,臣曾向狄大人问过,他只说是有要务交虎敬晖办。” “但不知为何,平乱那天虎将军又出现了,死在都督府内。身中数刀,血流遍地,惨不忍言。” 武则天闻言手中动作顿了一顿,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 “虎敬晖既已不在,其职位不可空缺。此次假使团一案,你从头到尾参与其中,也算是全始全终,且屡立奇勋,功不可没。朕欲擢升你为检校右千牛卫中郎将,接替虎敬晖之位。你意下如何?” 赵既眉头一挑,伱想升就升呗,干嘛还问意下如何,分明是有后话。 于是赵既赶紧拜倒推辞:“陛下,臣资历尚浅,才德恐不足以担当此任。况臣月前已蒙陛下恩赐,晋升过一次。此时再升,恐惹人非议。” 武则天眉头微蹙:“什么非议?谁敢非议?在幽州你不都已经做了好长时间中郎将差事了吗?怎么到这里反而推辞呢?” “回陛下,事可从经,亦可从权。臣堪任沙场之事,未必堪任宫中、禁中事。”赵既答道。 “你若能常怀此心,宫中、禁中也没有什么任不得。” 武则天闻言一笑,但随后话锋一转,“不过,你说得也有几份道理。思来想去,朕决定暂将你调至太子翊府任郎将。你为朕办一件事,事成之后,再将你调回千牛卫,名正言顺升任中郎将。” 赵既猛然抬起头,心中大震。 不是吧,阿sir,调到李唐神器身边? 虽然心里极不情愿,但赵既嘴上却迅速回应:“不知陛下要臣办什么事?” “传闻叛逆虺贞之子虺规曾出入东宫,有人密报太子与虺贞父子有勾连。朕派你去东宫,就是想要你探听此事,查察此事的真伪。” 果然如此,听到“虺贞”、“虺规”“太子”几个字,赵既冷汗忽然下来了。 湖州蜜蜂案的先声,李唐神器恐怕要倒霉了。 赵既吃瓜看乐子还行,本人是一点都不想趟这趟浑水。 他面露难色,婉拒道:“这……陛下,此等捕风捉影之事,微臣愚钝,不知从何处查起啊,只恐误了陛下大事。” 武则天则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意味深长道:“无妨,婉儿会跟你交代的。正好,也展示展示你跟着狄怀英学到的本事嘛。朕累了,你下去吧。” 这话听得赵既如坠冰窟,武则天金口玉言,他也不能再拒绝了。 恍惚了片刻,赵既向武则天拜了一拜:“臣告退。” 武则天则又投入到龙案上的奏疏上了。 —— 赵既踏出紫宸殿的门槛,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魂魄,神态黯然,如丧考妣。 上官婉儿跟着赵既走出来,依然是笑魇如花:“赵将军,怎么看着脸色不好?” 二人并排而行,边走边聊,只是刻意保持着距离。 赵既勉强收拾了情绪,拾起演员的自我修养:“陛下以此重任付我,唯恐有所差池,辜负了圣望。” 上官婉儿轻轻摇头,带着几分无奈:“小赵将军,陛下说得真是一点不错,年纪轻轻,说话像政事堂那几位老大人。” “才人折煞末将了,末将何德何能敢与台阁诸公相较。”赵既又道。 上官婉儿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赵承远,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赵既面无表情,无奈低声道:“才人,周围有人呢。” 上官婉儿看了看不远处的宫人,便道:“跟我来吧。” 两人再次进入之前的偏殿,缓步走到桌旁,各自落座。 上官婉儿斟了两杯热茶,赵既接过一杯,深深叹了口气。 “唉!”他再叹一声,声音中透露出难以名状的忧虑。 “升官到太子宫还不高兴啊?此地是长安不是洛阳,又没有丽景门让你进,为何如此唉声叹气?”上官婉儿笑着问道。 赵既闻言,抬头望向她,心中明白上官婉儿话中有话。 丽景门在洛阳,门内是一座监狱。谐音“例竟门”,入此门者,例皆竟也,进去之后命运就结束了。 不过在这个时空,例竟门和内卫有关系,狄仁杰就曾被内卫关在那里。 “才人提到丽景门,莫非太子的事还和内卫有关系?”赵既心中一动,察觉到事情并非没有转机。 “不错,正是内卫告发太子与越王之子李规有勾连。”上官婉儿直言相告。 “既然如此,此事内卫去查不就是了,为何又令我前去太子宫?”赵既问道。 上官婉儿端起自己那杯茶,慢慢品味着:“像这样机密的事情本来就是千牛卫的职责之一,你们那位故去的中郎将虎敬晖,过去就做过不少这种事。” “陛下想要任用你,这是机会,也是考验!此事若做得好,将军前途无限。” 赵既闻言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沉思。 什么考验,说白了要纳投名状,检验自己的忠诚度呗。 神探世界的千牛卫与锦衣卫职能相似,除了宿卫、仪仗,还要承担一些特务工作。 赵既从前级别不高,一直担任宿卫工作,没接触到这种事。难怪虎敬晖临别前说什么“明枪暗箭”。 如果不想像李元芳那样安心做保镖,想要接着往上爬,这种事确实是避不开。 可是我都抱上狄胖胖大腿,准备跟着他混了。这敢搞李显,那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武则天登基多年,地位已经稳固,不需要再大杀四方立威,酷吏们现在已是昨日黄花。现在做这一行,那不是那啥年入果军吗? 看着赵既左右为难了半天,上官婉儿柔声宽慰道:“放心,你可以挑选一些下属,和你一起调任太子宫,大可以不必担心孤掌难鸣。” 然而赵既听后,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还挑选下属一起调过去,那也不过是拉几个垫背的,纯坑人啊。 事已至此,赵既的心思又回到上官婉儿之前提到的内卫身上,希望能从她嘴里多套出点消息,看看有无转圜余地。 赵既断定,如果不是武则天授意,上官婉儿恐怕没这么大胆量,敢把内卫检举太子这种事堂而皇之说出去。 想明白这一点,赵既望向上官婉儿,不卑不亢道:“上官才人,看在我们相识已久的份上,还望将陛下的旨意再多指点一二。” 第79章 内情 殿内灯火摇曳,光影斑驳,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响。 上官婉儿眼含赞许地看着赵既,她没想到眼前的年轻将领如此敏锐,能够察觉到她未竟之言。 她微微侧过头,嘴角勾起一抹动人的微笑:“如果我没记错,这还是承远第一次请我帮忙吧?” 赵既闻言一愣,怎么就请你帮忙了,还有,怎么就开始承远了……这女人真是。 但随后他还是微微颔首,默认了上官婉儿的说法。你是皇帝心腹,你厉害。 上官婉儿略一沉吟:“好吧,承远第一次开口,我又岂能拂了伱的面子。你可知道,陛下刚刚为何召见内卫府大阁领肖清芳?” 赵既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上官婉儿轻笑一声:“承远为何不能诚恳些,我以为,你能猜到陛下召她来是问幽州情形的呢。” “难道不是吗?”赵既察觉到对面女子的善意,不再兜圈子说话。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陛下召她来,是训斥她内卫最近办事不力的。” “才人能不能说得更清楚些?”赵既皱眉道。 上官婉儿于是娓娓道来:“假使团进京,内卫府竟未能察觉任何异常;在幽州,更是查出了一个三年的假刺史,内卫府却又一无所知。” “太子被内卫检举与李规有来往,至今也已经过去一年半有余,内卫竟然没有丝毫进展。凡此种种,陛下如何不震怒?” 赵既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 这不是巧了吗,最近刚好有虎敬晖这个新鲜的反面教材在。审刘金三年没有结果,然后审出了个使团案。 许世德为查太子和李规谋逆,向武则天提了那么多条件,又要权又要人,结果一年多没有丝毫进展。 以武则天的脾气和心性,确实是要怀疑其中有没有猫腻。疑心病再重一点,估计要脑补内卫勾结太子、李规谋逆了。 上官婉儿看着赵既一惊一乍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你明白陛下的用意了?” 赵既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眉头舒展,大点其头:“明白了,陛下是要我去查那些调查太子谋逆的内卫。” 然而,上官婉儿却轻轻摇头,纠正道:“非也,内卫要查,太子和李规之事也要查。” 赵既闻言一笑,正色道:“谢才人提醒。” “反正到时候怎么查我说了算。一番调查之下,太子我肯定是查不出什么毛病,有许世德老兄在,也不怕交不了差。”赵既暗自寻思着。 “多谢才人指点,来日必有厚报。”赵既站起身,向上官婉儿道谢,转身欲走。 “且慢。”上官婉儿伸手拦住了赵既。 赵既回过身来,带着一丝疑惑道:“才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到了东宫之后,不妨多去崇文馆走走看看。”上官婉儿意味深长地说。 赵既眨了眨眼睛,谢道:“多谢才人指点。” 上官婉儿微微颔首,赵既再次施礼,然后转身离去。 赵既走后,上官婉儿重新进了紫宸殿,回到武则天身边。 武则天手上依旧批阅奏章不停,头也不抬问道:“都交代清楚了?” “是,陛下,臣已经将内卫的事告知了他。”上官婉儿恭敬道。 “那你觉得他能不能胜任此事?”武则天面无表情问道。 “以臣愚见,赵将军听到要查内卫时,振奋了何止十倍。以这样的劲头追查,如果内卫真有问题,恐怕瞒不过他。”上官婉儿避重就轻,只说了追查内卫之事,绕过了太子。 武则天闻言一笑,随后一叹:“内卫一直只是不招人待见,现在竟也不中用了。居然还要朕派千牛卫去查内卫,说出去都是笑话。” “陛下息怒,肖大阁领此次在幽州不还是查出一些端倪吗?说明内卫还是可用的。”上官婉儿道。 武则天冷笑一声:“事后诸葛亮,又含糊不清,不堪大用。” —— 待赵既出了宫门,夜色已深。 他往右千牛卫府赶,心中还装着武则天的任务,喜忧参半。 待赵既回到之前离开的酒桌上,多数人因次日有公务,已经回去休息了,只沈韬、肖豹二人还在等他回去。 赵既见了颇为感动:“夜色已深,二位兄弟怎么还不回去歇息?” “索性也是无事,不如等等赵将军。若众人都走,恐显不敬,故此我俩留下。”沈韬道。 肖豹亦点头附和。 “有承二位兄弟挂怀,多谢。”赵既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神情却有些沉重。 肖豹见状,不禁好奇地问道:“赵将军因何愁眉不展?” 赵既为自己斟满一杯酒,又为肖、沈二人倒上,缓缓道:“我面圣去了,圣意调我去东宫做郎将。” 沈韬与肖豹对视一眼,都贺喜道:“这是好事啊,升官怎么还发愁?” 赵既叹了口气:“此事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赵将军,虽然你最近连升几级,比我们官职高一些,但我们一起在千牛卫府共事也有几年了,知根知底。你如果有什么难处,大可以直言。我们即使不能为你排忧解难,也可以帮你参详参详。”沈韬拍胸脯道。 八大军头自张环、李朗以下,张环是打铁出身,其余人也不是什么勋贵子弟。自然也是和赵既、虎敬晖一种路数,是被武则天拔擢进千牛卫的。 “此事不好说出去……”赵既无奈一笑,但又想到了一事:“不过我这里确实有个去处,不知二位兄弟是否愿意屈就?” “什么去处?”肖豹问道。 于是赵既便直言相告:“我此次从千牛卫府调到太子翊府任郎将,可以带几个人过去。以二位兄弟的资历,升两三级不成问题。” 赵既沉吟片刻,补充道:“嗯,说不准几个月或半年之后,我们还有机会再回千牛卫,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有这等好事,我们怎么会不答应?你说是不是沈韬?”肖豹第一个激动地站了起来。 沈韬虽比肖豹稳重些,但眼中也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不断点头。 赵既再次郑重提醒道:“我的话还没说完,若我在东宫的差使办得不如意,我们或许就难以再回千牛卫了。况且,东宫是是非之地,说不准有什么明枪暗箭。” “千牛卫在宫里是当差,到东宫也是当差,还能有什么不一样?我信得过赵将军。”肖豹大大咧咧道。 沈韬也点头赞同道:“如果以年资论,我二人不知何时才能升迁,如今有这种机会,如何不愿意?” 赵既沉思片刻,最终决定:“既然如此,我明日便将你二人的名字报上去。” 第80章 东宫见闻 几日过后,赵既、沈韬、肖豹的调令下发,三人一同前往东宫赴任。 内侍在前面带路,三人自奉化门进入太子宫内,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崇文馆。 崇文馆是太宗皇帝所设,本名崇贤馆。 章怀太子李贤首先请于崇贤馆置学士,并置生徒。后来为了避李贤的讳,崇贤馆就改作崇文馆。 “崇文馆,崇贤馆……”赵既看着眼前的建筑,嘴里低声念叨着。 肖豹见赵既嘴中振振有词,不禁问道:“将军,您在说什么呢?” 赵既摇了摇头:“没什么,你们先去吧,太子殿下要见我一面,我之后再去找你们。” 沈韬、肖豹闻言领命而去。 正在此时,崇文馆门内走出了一胖一瘦两个文士,二人并肩而行,交谈甚欢,显然关系匪浅。 见此情形,赵既眼前一亮,认出这二人就是此行的主要目标。 尤其是还很瘦的那位,其人步伐稳健,气息内敛,应该是有练过功夫,多半就是许世德了。 另一位身形臃肿的,是被许世德做局坑死的越王旧僚吴孝杰。 也不知道许世德怎么做到的,进入崇文馆一年多来,和吴孝杰成了刎颈之交。 看了半天,赵既终于收回目光,跟着内侍向前行进,李唐神器还等着见自己呢。 至于许世德和吴孝杰,有的是时间慢慢打交道。 然而赵既到了太子所在正殿之前,内侍却告知他要稍等片刻。 “我引将军到偏殿休息片刻,殿中有贵客来访,太子殿下正在招待客人,暂时分不开身。”内侍态度很好,似乎早有人打了招呼。 “有劳了。”赵既低头谢道。 正在此时,殿中却另有一个内侍走到赵既身前:“不知是不是赵将军到了?太子殿下有请。” 赵既随即答应:“在下就是。” “将军请随我来吧。” 随后,在内侍的引领下,赵既步入殿中。出乎意料的是,他竟在殿中见到了狄仁杰。 狄仁杰真就是明牌保李唐,丝毫不加掩饰,刚回长安就跑到太子这里问候。 而且狄胖胖消息渠道也是真灵通,自己还没到任,人家已经先在东宫等着了。 狄仁杰一见到赵既,老脸像开了花一样:“太子殿下,这位就是我说的赵既赵承远,近日调入太子宫中。” 赵既闻言,急忙上前拜见:“末将赵既,拜见太子殿下,见过狄阁老。” 李显也是喜气洋洋,一点架子都没有。 他上前拦住了赵既:“赵将军不必多礼。没想到将军竟是狄公门人,如今至我太子卫率中,定可使卫率如虎添翼啊。” 赵既谦虚地回应道:“太子殿下过誉了,末将资历尚浅,年纪也轻,实在不敢当此赞誉。” 李显见赵既有礼有节,更加满意:“赵将军过谦啦,狄公看人可没有错过。” 李显把狄仁杰搬出来,赵既自然不好再谦虚。 而狄仁杰看到李显与赵既之间如此融洽,也十分欣慰。 “承远调至太子卫率,正可代我尽心辅弼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如有什么疑难之事,也可找承远参详一二,承远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狄仁杰分别叮嘱道。 李显和赵既听狄仁杰如此说,自然是满口称是。 “既然承远到了,老臣还有公务,就不再叨扰太子殿下了。”狄仁杰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李显也很会来事:“既然如此,承远便代我送送狄公。” “遵命。”赵既答应着,起身跟着狄仁杰出去。 —— 赵既忽然从千牛卫调到太子麾下,此事很是诡异。 狄仁杰虽然不清楚皇帝具体派赵既做些什么,但针对太子是一定的。 这也是他走这一趟的原因,既为了太子,也为了赵既。 二人出了大殿,走出很远一段距离,直到四下无人才聊起正事。 “承远,我真是没有想到,陛下竟将你调到东宫来了。”狄仁杰缓缓开口道。 “不瞒大人,我又何曾想到陛下会调我来这里。”赵既无奈道。 “怎么,听承远的意思,似乎不是很愿意调来东宫呀。”狄仁杰笑吟吟问道。 “大人,跟您可以说说心里话,我是不太乐意。”赵既坦诚道:“东宫是是非之地呀,而且,我这里有些难言之隐。” 狄仁杰点了点头,面色稍稍沉重了下来:“这一点我猜到了,我也不问伱,你只以本心行事即可。” 赵既拱手谢道:“多谢大人体谅。” “你也不必过于纠结。你调入太子宫中总是好事。有这一层履历,将来太子登基,势必要提拔你的。”狄仁杰笑道。 这倒是实言,东宫官本来就是太子未来的执政班底。每一个太子继位都会提拔自己的东宫旧人。 只是这一切对赵既来说还是空中楼阁。 况且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太子若倒霉了,东宫官员一般也跟着倒霉。 然而狄仁杰仿佛看透了赵既的心思,笑呵呵地看着他,随后道:“放心吧,除非太子带着卫率造反,否则还牵连不到你。” “大人取笑了。”赵既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赵既明白狄仁杰的意思,无非自己档次还是太低。换成太子左右庶子,太子宾客这种才够被牵连的分量。 此时已经是严冬时节,寒风凛冽,吹拂着每一个角落。 狄仁杰与赵既不紧不慢走着,他语重心长地叮咛道: “李唐匡复,是人心所向,也是大势所趋,即使中途有些波折,终归会修成正果。满朝文武,十分之八九都是这个心思。” “陛下虽然生性要强,手段也不可谓不厉害,但也不能以一人之力扭转乾坤。所以你这次东宫之行,从长远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然而,你要步步为营,谨慎行事。太子殿下那里有我亲自为你作保,他不会为难你。你只放心做你要做的事即可。” 听着狄仁杰的谆谆教诲,赵既感戴莫名:“我赵既何德何能,竟得大人如此厚待。” 狄仁杰闻言一笑,拍了拍赵既的肩膀。 他的眼中饱含期待:“我的几个儿子都不成器。你、元芳、敬晖,我都视如己出。敬晖已经远离庙堂,元芳稳重踏实,但真正能成大器的,恐怕只有承远你啊。” “大人……”赵既有些说不出话,只感到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太子殿下还等着你呢。”狄仁杰道。 赵既向狄仁杰深深一揖:“大人,还望您保重身体。您总是喜欢通宵达旦处理公务,这一点特别不好,您年纪大了,一定要注意休息。” “我明白,元芳会照顾我的,你去吧。”狄仁杰扶起赵既道。 “以后若有机会,我愿再次侍奉大人左右。”赵既再次拜别,随后转身离去。 狄仁杰久久伫立,目送着赵既的背影渐渐远去。 第81章 苦一苦太子殿下,骂名许世德来担 经过与狄仁杰的一番交流,赵既便在李显身边安稳下来,转眼间,几个月悄悄过去了。 明面上,赵既尽职尽责,每当李显出行,他便精心准备仪仗;闲暇时,则于东宫中勤勉当值,点卯无误。 在暗地里,他在沈韬、肖豹的协助下,一边暗中观察太子李显的一举一动,一边监视着崇文馆许世德和吴孝杰二人。 表面上三个人都安分守己,没有动作。然而,赵既却敏锐地察觉到暗流涌动。 近期以监察御史李昭德为首,许多李唐老臣纷纷上书武则天,请求她传位于太子,还政李唐。 这一举措无疑将太子李显置于风口浪尖上。 素来善于隐忍的李显不得不更加谨言慎行,直接连东宫也不出了,更不敢接见大臣。 狄仁杰受武则天命任江南道黜陟使,前来拜别太子,都没有得到召见。 而许世德和吴孝杰暂时还没有受到影响,像往常一样,每日在崇文馆与书作伴。 吴孝杰因为越王旧臣的身份,深居简出,极少与外界交往也就罢了。 许世德竟也完全将自己融入九品校书郎的角色中,除了偶尔与手下内卫联系,大部分时间都在与吴孝杰联络感情,异常耐心。 这二人没有动作,赵既便也只能静待时机。 只不过这平静到了今天夜里,很快就要化为泡影。 风起于青萍之末,上官婉儿刚刚又传来消息,通知赵既明日再去见她一面。 赵既心中有所猜测,多半是李昭德等人把武则天逼急了,她急于找李显的差错,想要压一压这些李唐老臣的气焰。 “我这边皇帝下命令催了,许世德那里恐怕也跑不了。”赵既暗自思忖,“看来许世德很快就要对吴孝杰动手,也该去看看那本蓝衫记了。” 自从进入太子宫以来,除了日常打卡混日子外,赵既时常潜入崇文馆,寻找吴孝杰那本《蓝衫记》。 他隐约记得,原剧情中吴孝杰在临死前说出,崇文馆内某处南墙下有个暗格,蓝衫记就藏在其中。 经过连月来的仔细排查,赵既终于确定了蓝衫记的具体位置,是在书库的南墙。 他顺着南墙一路摸索,发现墙上了一片与其他地方有细微差异的区域。 轻轻敲了一敲,无事发生,用力一推,暗格忽然弹开了。 里面果然有一本书,不过不同于后世旋风装,蝴蝶装,包背装、线装书等装帧形式,蓝衫记是一本卷轴装的书。毕竟在武周这个时候,书籍多数都还是卷轴装和经折装的。 赵既将蓝衫记取出,发现檀木制成的书轴异常粗厚,末端向外凸起一个木钮,似乎是可以打开的。 打开木钮之后,书轴内露出了一卷薄薄的帛书。 赵既将帛书取出,起身探听一番,确定无人,摇亮火折,借着微光记忆图的内容。 过目不忘,基本是官场神童的标配。赵既得益于前身,也勉强能做到这一点,一览辄不忘。 片刻后,赵既熄灭火折子,小心翼翼将一切复原,当作无事发生。 回到住所,赵既将脑海中留存的图像绘出。 仔细查看之后,图的上边和右边都残缺着,只有四分之一的的篇幅,似乎是一幅地图的左下角。 “等到之后吴孝杰被许世德算计,拿着书找太子,便能以监视为名,名正言顺将这幅图拿出来了。不看白不看,有备无患,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用上。”赵既寻思着。 —— 第二天一早,正值赵既的休沐日,他准时入宫,按照之前的约定去拜访上官婉儿。 依然是约在上次相谈的偏殿,赵既到时,上官婉儿已经在其中等待了。 她还是坐在上次的桌子旁,手中轻轻托着一杯香茗,一见到赵既进门,随即起身相迎。 赵既也走上前去,施礼道:“见过才人。” “将军请坐。”上官婉儿指着座位,两人相对而坐。 “将军可知最近朝中可有何大事发生?”上官婉儿轻声问道。 赵既点头道:“略知一二,李御史为首,有一批大臣上书言事。想必陛下是要催问太子之事查得怎么样了吧?” 上官婉儿轻抿一口茶水,微笑道:“既然将军已经知道了,不知查出什么结果了吗?” 赵既叹了口气,直言道:“太子殿下一向安分守己,谨言慎行。最近更是闭门不出,要挑他的错处,谈何容易。” “至于太子与越王逆子李规勾结谋逆的传闻,我在东宫这段时间,没有见到任何真凭实据。” 听赵既如此说,上官婉儿柳眉微蹙,看着楚楚可怜。 赵既见状,心中一动,试探地问道:“才人,不知陛下是否已经召见过许世德?” 上官婉儿美目中异彩涟涟:“你都知道了?” 赵既微微一笑,解释道:“才人特别交代过崇文馆,我怎敢不上心。打探过后,一年前调入崇文馆的只有这个许世德。我又亲眼观察了此人,一个文士,却有着不凡的武艺,那自然就是内卫了。” 上官婉儿赞许地点了点头:“你猜得不错,许世德就是负责调查太子的内卫。昨日陛下召见他了,但是陛下当时只留下许世德一人奏对,连我也不知他说了什么。” “那不知陛下见了他之后,有什么反应?”赵既直直地看着上官婉儿问道。 上官婉儿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面带微笑,饱含深意地盯着赵既。 赵既立即反应过来,不应该打听武则天的事情,赶紧请罪道:“刚刚末将失言了,才人恕罪。” 但是上官婉儿竟嫣然一笑,轻轻放过了赵既:“陛下见过许世德之后,心情大好。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赵既眉毛一挑,意识到许世德多少交代了点东西,否则武则天不会心情大好。 吴孝杰恐怕在劫难逃了,反正他越王旧臣的身份早晚也会被揭发出去,不如顺水推舟,借他的身份刷刷业绩,武则天那里也好有个交代。 苦一苦太子殿下,骂名许世德来担。 想到这里,赵既开口道:“跟许世德有关。据我观察,其人心思根本不在太子身上,反而整日围在崇文馆学士吴孝杰身边,殷勤的很。据崇文馆下人交代,他一年前就开始如此行事,众人都以为他在攀附吴孝杰。” “许世德不管太子,反而关心吴孝杰,可见吴孝杰身份非同寻常,说不定与越王父子有关系。而许世德一年前早已知情,竟不禀报,更是胆大包天,图谋不轨。” 上官婉儿美目微眯,缓缓颔首:“好好好,想不到这个许世德如此胆大妄为,竟敢知情不报,欺瞒陛下。请将军在此稍候,我这就去回禀陛下。” 感谢“uncle95”大佬的又又又一次打赏。 写到这里忽然意识到,电视剧中的蓝衫记很奇怪,用的是线装书,这种东西得南宋才有。而且地图挺大的,基本就是夹在书里,钱导每次拿到书还假模假样的把线挑断,观感很诡异。所以在这里做了一点更正,对剧情没什么影响。 第82章 臣恳请陛下收回此言 紫宸殿内灯火通明,上官婉儿肃立在阶下,正向武则天禀报许世德知情不报一事。 “陛下,据赵既陈述,许世德自一年前借校书郎身份进入东宫崇文馆,并未用心于太子与李规案,反而结交崇文馆学士吴孝杰。他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些不妥。” 上官婉儿也是个不粘锅,只说是“陈述所述”,“他觉得”,没有半点提到自己。 武则天放下手中朱笔,轻笑道:“哦?看来这个赵既还是得力的,果然有狄怀英几分真传。” 女皇似乎已经知道许世德的事,并不吃惊。 上官婉儿见武则天如此反应,不禁心中讶异。 按她的预料,武则天应该是大发雷霆才对,至少也该怀疑许世德一番,然而女皇的态度却出奇地平静。 武则天随后的话道出了其中缘由: “此事昨日许世德已经跟朕禀报了,他怀疑吴孝杰与越王有干系,本意是顺藤摸瓜,查清李显与越王逆子虺规的关系,不日即有结果。” 上官婉儿闻言又吃了一惊,不曾想落了后手,心中后悔没有早见赵既两日。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随即请示道:“既然内卫已有计划,不知赵既那里该令他如何行事,请陛下明示。” 武则天略作沉吟,问道:“赵既现在在哪里?” “就在殿外候旨。”上官婉儿答道。 “你去把他叫进来。”武则天吩咐道。 随后,上官婉儿将赵既从殿外引进来,赵既拜倒在地。 武则天挥挥手,宫人们立刻会意,退出殿外,只剩下上官婉儿一人。 赵既一见如此架势,眼皮跳了跳,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平身吧。”武则天抬手示意赵既起身。 “谢陛下。” 赵既起身时偷瞄了武则天一眼,发现她正盯着自己,赶紧又把头低下。 武则天言语中仿佛带着来自九重天外的寒意:“你赴任东宫当日,狄仁杰特意去见你,说了什么?” 赵既闻言头上冷汗突然冒出来了。 他绷紧了神经道:“回陛下,狄大人当日去谒见太子殿下,微臣只是适逢其会。” “狡辩!有人看到伱与狄仁杰同行了数刻之久,你又作何解释!”武则天怒道。 赵既慌忙跪倒,连声辩解:“陛下容禀,时隔数月,具体言语微臣记不清了。只是狄大人交代卑职要尽力辅佐太子。另外,狄大人猜到臣调去东宫是陛下的旨意。” 武则天一听赵既所言,迟疑了瞬息,随即又大喝道:“那你就把朕给你的旨意告诉狄仁杰了,是也不是?” “冤枉啊陛下!就是给微臣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如此。臣绝没有透露半个字给狄大人。”赵既急忙申辩道。 这些都是实话,武则天见赵既还算坦诚,没有再难为他。 “哼,谅你也不敢。”武则天语气平淡了下来,“起来吧。” 赵既长如释重负,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起身恭恭敬敬地站好。 上官婉儿见武则天如此逼问赵既,也着实为他捏了把汗。 然而武则天的追问还没有结束:“你在东宫这么久时间,查出什么太子与越王父子的联系了吗?” “回陛下,臣无能,未能查出任何太子与叛逆的联系。”赵既低头回答道。 武则天闻言,面色又变了,严声质问道:“到底是没查出来,还是你受狄仁杰的指使,替太子遮掩?” 赵既听到这个问题,陡然间脸上失了血色。 然而他立刻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再次拜倒在地。 他仰望武则天,痛切陈诉道:“陛下!微臣是于圣历元年四月十二日陛下南苑阅兵时,亲自拔擢进右千牛卫的。自此常侍陛下左右,至今已三年有余。” “臣以二十三岁年齿,驽钝之才,微末之功。如今却能一路升备身左右,升太子翊府郎将,数月之内连升十余级。此皆陛下天恩所至,臣虽肝脑涂地,不能报也!” “而狄仁杰起复不过数月,臣与狄仁杰相识亦不过数月,相从仅数十日。陛下何以言臣受其指使,替太子遮掩?” “君不密,则失臣。陛下适才所言,非君论臣之道。臣,恳请陛下收回。” 言罢,赵既一拜到底。 上官婉儿在一旁听得花容失色,木在原地,樱桃小口微张,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她仿佛出现了幻觉,看见阶下之人好像不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将官,而是一个宦海沉浮多年的老官僚。 武则天瞧见了上官婉儿的反应,扭头问道:“佩服了?” 上官婉儿赶忙低头装死,不敢回话。 武则天又将视线转回赵既身上,啧啧称奇,调侃道:“好一张利嘴呀,卿家不去左肃政台当御史,真是可惜了。” “臣惶恐。”赵既再次请罪道。 武则天见赵既还跪着,温言道:“起来回话吧。” “谢陛下。”赵既又站起来。 赵既见武则天态度有所转变,继续说太子一事:“臣再回陛下,适才所问太子与越王父子有无关系一事,臣确未查实,如有半句虚言,情愿身死。” 武则天再次提问,但语气已经温和许多:“可是方才婉儿说你怀疑许世德结交吴孝杰,那你便是知道吴孝杰越王旧僚的身份了,为何又说未能查出太子与越王父子联系?” 赵既回答道:“回陛下,臣并未侦知吴孝杰越王旧僚的身份,只是猜测其身份不同寻常。而之所以怀疑他,是因为许世德。” “许世德身为内卫府阁领,进入东宫一年,不务正事,自始至终一心结交吴孝杰。足见许世德早知道吴孝杰身份。若说有意顺藤摸瓜,为何一年下来也没有丝毫进展,实在可疑。” “是这样。”武则天双眼微眯,闪过思索之色。 赵既又接着道:“臣不敢欺瞒陛下。秉公而论,崇文馆学士系朝廷委任,非太子所能左右。即使查实吴孝杰确系越王旧僚,也只能说明吴孝杰暗潜东宫,包藏祸心。而不能说明太子与越王父子有勾连。” 赵既说完,又偷偷瞄了武则天一眼,只见女皇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武则天面色沉重,点了点头:“唉,你说得有道理啊。” 武则天话锋一转,又问起赵既另一件事:“赵卿知道你今日言语举动,让朕想起谁了吗?” 赵既低头答道:“臣愚钝,不知陛下所指。” “你今日一言一语,一举一动,像极了狄怀英。”武则天笑道。 言辞锐利,条理清晰,最后再给太子说话,多少有点那味儿。 赵既闻言又是一愣,只是他跟着狄胖胖选修《武曌心理学》。别的没学会,只是知道女皇生气时会说狄仁杰和老贼。这里说狄怀英,心情多半还不错。 “臣岂敢与狄公相提并论。”赵既也将对狄仁杰称呼换回狄公。 武则天并未在意赵既的谦辞,自顾自道:“狄怀英朕还能不知道吗?其才具品德均非凡人可比。跟在他身边,不要说几十日,就是十几日,又岂能不被折服?你能跟着他有所进益,也是好事。” 不知为何,武则天说到这里好像与有荣焉。 “满朝文武,受过狄仁杰举荐,做过他下属的人可以说车载斗量,朕难道就都不任用了吗?要是人人都像狄怀英一般,朕反而放心了。”武则天依然自顾自说着。 赵既本想顺着皇帝再吹一吹狄仁杰,但是仔细一想又忍住了。 今天的话够多了。武则天夸狄仁杰,想怎么夸怎么夸,自己却是万万不能再开口的。 武则天接着道:“不过你先前所奏许世德一事,细思之下确实有几分可疑,你要继续盯着他,看看他背地里到底有什么谋划。查出来,朕有重赏。” “太子那里也不能放松。只望赵卿能像今天一样秉公执正,朕就想知道太子到底有没有与越王父子勾连。” “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赵既恭敬地应道。 “好了,朕乏了,你退下吧。”武则天挥了挥手。 赵既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他长舒一口气,慢慢退出了大殿。 第83章 女皇的心思 赵既退出大殿后,武则天坐御案前,陷入了沉思。 上官婉儿在一旁摸不清女皇的喜怒,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侍立一旁。 武则天突然打破了沉默:“赵既所言许世德之事,你怎么看?” 上官婉儿略作思量,谨慎地回答道:“许世德一年多以来未能查清真相,辜负圣意,不论其有意无意,失职之罪在所难逃。” 不粘锅还在发力,说了一段不会错的话。但是又隐晦地表达了她的看法:许世德不可信。 武则天点了点头道:“何须如此讳言。朕想过了,越王逆党早已烟消云散不知多少年了,便有几个逆党遗存,也不为大患。” “若说李显心怀怨怼,与越王逆党有勾连,朕都相信。可若说他与人联合起来谋逆,朕这个儿子还没这个胆量和能耐!” 上官婉儿适时地恭维道:“陛下圣明。许世德一年以来拿不出真凭实据,也可以佐证这一点。” 武则天站起身来,一甩袖子:“这些内卫,历来假借朕意,欺上瞒下,肆意妄为。许世德多半又是学的来俊臣那一套手段。” 来俊臣《罗织经》有云:事不至大,无以惊人。素不及众,功之匪显。 无中生有,捕风捉影,把小案往大了查,然后邀功请赏,酷吏们的传统艺能了。 上官婉儿揣摩武则天的心思,试探问道:“那陛下何不将许世德拿下查问,令赵既全权负责此事?” 武则天盯了上官婉儿一眼:“只有许世德这种人才能查出东西,压压最近那些老贼们的气焰。若要赵既去,只怕查不出什么了!” 上官婉儿心中明了,皇帝要查太子,并不是真觉得他谋逆,只是要找借口打压李唐老臣。 用许世德查太子干脏活,再用赵既监视许世德,必要时还可以保太子一手。 武则天此举也算用心良苦了。 毕竟原剧太子跑到湖州私会大臣,这是无可辩驳的谋逆之举,不管你是什么理由。 但武则天听了狄仁杰随意编的借口,竟只罚太子闭门思过。足见其并不是真要对太子下手,反而是网开一面了,称得上宽容了。 半日之后,武则天又唏嘘道:“只是没有想到,千牛卫中,朕眼皮子底下,竟然还有赵既这种人才。若非狄怀英,埋没了呀。” 听闻武则天如此言语,上官婉儿心中彻底有数了,开口道:“夫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赵将军得入囊中,岂能不脱颖而出?” “况且赵将军年纪轻轻即得陛下越级提拔,更见陛下识人之明,谈何埋没?” 这一番吹捧,武则天听得龙颜大悦:“婉儿说得好啊。只是以毛遂比赵既,朕看不甚恰当。以平原君比,或可差强人意。李显有福了,日后若他继位,位列台阁的,多半有此人一个。” 上官婉儿又吃了一惊,以如此溢美之词说赵既倒是小事。说太子继位,透露出来的信息可非比寻常。 武则天终于倦了,吩咐道:“婉儿,朕乏了,你也去吧。” —— 上官婉儿领命后,内心波澜起伏,怀着复杂的情绪缓缓步下殿去。 而赵既此时还没有走远,上官婉儿很快追上了他,拉着他避开宫人,要找一个隐蔽之所细谈。 赵既刚从武则天的责难中脱身,如同从虎口脱险,心有余悸,只想快些出宫。 “才人,我们以后还是小心行事为妙,若令陛下知道我们过从甚密,只怕就不是今天这样张张嘴就能开脱的。” 上官婉儿闻言作西子捧心之态,脸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将军这样说话,好伤婉儿的心啊。” 这一茶二十年的功力,赵既有些接不住。 他倒吸一口凉气:“才人恕罪,告辞!” 说完赵既转身就走。 “将军留步,适才戏言耳。我有要事要告诉将军。”上官婉儿赶紧叫住赵既道。 赵既闻言无奈停住了脚步。 毕竟以后还要在朝廷中混,不能得罪这个女人。 上官婉儿见赵既委屈巴巴的,轻笑道:“承远刚才在大殿之上与陛下抗辩,可是听得婉儿好生佩服,政事堂诸公来了,也不过如此。怎么如今反而害怕了?” 赵既叹了口气,坦言道:“生死攸关,不得已而为之。” 那些话的语言逻辑和措辞,都是照着大明第一不粘锅学的,要让赵既自己讲出来可难了。 一样是臣下被怀疑结党营私,一样是有个爱猜忌的君主,人家赵贞吉遇到的情况还危险得多,在这里借鉴一用,举重若轻了。 上官婉儿笑着宽慰道:“伱把心放回肚子里。陛下今天拿你与狄公相比,在你走后,又称赞拿你比平原君。说若太子以后继位,你能位列台阁。” 赵既闻言,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陛下说太子继位?” 上官婉儿莞尔一笑,很满意眼前之人的政治嗅觉:“不错,陛下是这么说的。” 孰料赵既很快摇了摇头,冷静说道:“太子本来就是储君,但也只是储君。” 上官婉儿看着赵既连连点头,感觉眼前这支潜力股又升值了。 她明白赵既的意思,武则天说这话没有半点意义。除非李显登基掌权了,否则啥也不是,女皇随时可以改变想法。 “但这至少说明陛下对太子现在是个什么态度,也方便你接下来的行事。”上官婉儿道。 赵既点了点头,谢道:“确实如此,多谢才人将此事告知。” 上官婉儿笑意盈盈地走近,轻声说:“别那么生分嘛,以后你叫我婉儿好不好?” 赵既眼皮抖了抖,随即恭敬地回应:“末将岂敢造次。” 上官婉儿见状,并不生气,反而展颜一笑,轻描淡写地说:“既如此,我便不再强求。请你回去之后多加小心,要尽快在许世德或太子身上查出点东西。” “然后要第一时间进宫找我,或者直接面见陛下,不要让许世德再次抢先了。” 接着,她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陛下这个人生性多疑,你要想真正得到她的信任,必然要有所舍弃,要有所表态。明白吗?” 赵既低头陷入沉思,似乎在权衡利弊。 沉默片刻后,他紧闭双目,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凝聚所有的决心。 上官婉儿看着赵既犹豫不决,劝解道:“陛下只是想借太子之事打压朝中老臣,但太子本人不会有事。你在殿上口口声声要报陛下大恩,现在是该为君分忧的时候了。” 赵既闻言,猛地睁开双目,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语气异常冷冽:“我明白……我明白!就在这两三日内,许世德必有动作,届时一定会牵连到太子。到时候我会再来找才人的。” 上官婉儿嘴角露出笑容:“好,那我就静候将军佳音了。” 感谢“思芳”大佬的又又又一次打赏。 第84章 老六们都在算计 光天化日之下,崇文馆学士吴孝杰走在大街上,采买货物。 但他身后不远处,有两个混混尾随着他。 两个混混的跟踪技术得并不高明,似乎有意令吴孝杰察觉。 吴孝杰察觉到有人跟踪后,虽然心中泛起涟漪,但面上却波澜不惊,只当无事发生,优哉游哉回到了家中。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吴孝杰与两个混混都没有发现,他们身后还有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当然就是赵既。以他的武功,想要不露痕迹的跟踪这三个人,易如反掌。 吴孝杰很快回到了家门前,回头望去,两个混混已经没了踪影。这让他心生疑惑,却也无法深究。 而赵既依然在暗处隐藏着,静静观察着吴孝杰的一举一动。 回到家中,吴孝杰踏入自己的书房时,更诡异的事情出现了:书房内似乎有窃贼光顾。 房间的窗户没有关死,书架上的书细看之下都挪动了位置,似乎被人翻找过了。 眼前的景象令吴孝杰心乱如麻,呼吸陡然变得急促,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冷汗冒了出来。 他哪里还不明白,大街上的混混、家中的窃贼,都是奔着他手中的蓝衫记来的。 吴孝杰背着双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在仔细思考对策。 良久之后,他快步走到书桌旁,用力挪开书桌的一角。 先前桌角之下压着的青砖有些松动,吴孝杰伸手将其扣了出来。 青砖下有一个竖洞,洞中有个木盒,盒中是一卷“蓝衫记”。 吴孝杰伸手将木盒抽出来,没有半分迟疑,直奔东宫而去。 赵既在吴孝杰身后不紧不慢跟着,心中充满了疑惑。 他已经在崇文馆内找到了真蓝衫记,所以吴孝杰手中的必然是一本假货。 “那么这个吴孝杰拿着一本假货去东宫做什么?着实令人难以理解。” —— 东宫之内,太子李显已经闭门多日,拒不接见外臣。但吴孝杰作为东宫僚属,不算外臣。 而且李显明知吴孝杰越王旧僚的身份,更知道他手中有一卷蓝衫记,平时便对他多有照顾。 因此吴孝杰没有遇到阻拦,很轻松就见到了太子。 吴孝杰一见到太子李显,就把装有“蓝衫记”的木盒交给了他。 李显接过那只木盒,感到莫名奇妙:“孝杰,你这是干什么?” 吴孝杰面色凝重,声音中透露出几分不安:“臣发现今天在街上有人跟踪于臣,还有窃贼进我家乱翻一气,臣感觉有些情形不对。” 李显大惊失色,问道:“这些人会不会是内卫?” 吴孝杰摇了摇头道:“这个臣不清楚。但肯定是有人盯上我了。所以臣想把这盒子里的蓝衫记暂时寄存在殿下这里。” 李显闻言,立刻将手中木盒塞回到吴孝杰手里,仿佛这木盒像烧红的炭火一样烫手。 “不可不可,孝杰,你听我一言,这书拿回去立刻焚毁,免除后患,也断了李规的念头。” 赵既在梁上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直摇头。 “李唐神器实在软弱过头了,何必在意吴孝杰的意见。硬气一点,直接把书在这里烧掉多好。如果把真本烧了,那才是真正地免除后患。” 太子不肯收下蓝衫记,吴孝杰似乎早有预料。 因此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失落之色,带着“蓝衫记”便回家了。 —— 吴孝杰回到家中,小心地将装有“蓝衫记”的木盒放回原处,藏得严严实实。 随后,其人便如往常一样,早早在床上睡下,仿佛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但吴孝杰回家后的情绪和反应都出乎赵既的预料:“他不应该这么平静,有些太刻意了。” 赵既暂时还不知道楚吴孝杰搞什么名堂,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行动。 他静静地等待着,直到夜深人静,吴孝杰陷入沉睡。 赵既悄无声息地从房梁上滑下,落地无声,悄然进入书房。 他凭借白天的记忆,准确地找到了桌角下的青砖,取出青砖下的木盒,然后再将一切恢复原状。 正当此时,赵既听到门外有轻微的响动,他迅速纵身跃上横梁。 只见一个黑衣人轻车熟路地进入书房,目标明确地直奔青砖所在之处。他也知道那里藏了一本“蓝衫记”。 赵既瞧着这个黑衣人的身影有些熟悉,他是许世德! 由于青砖下的“蓝衫记”已经被赵既先行拿走,许世德在寻找无果后在原地愣住了,显得有些迷茫。 片刻后,许世德回过神来,起身向吴孝杰的卧房走去。 不过赵既却看见许世德没有半点遮掩的意思。他大摇大摆地从吴孝杰卧房门前经过,弄出动静,似乎故意要吵醒吴孝杰。 吴孝杰果然被惊醒,顺势从床上坐起来,竟然看见一个黑影从门前掠过。 赵既原本打算跟踪许世德出去,但发现吴孝杰那边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衣物直奔书房。他意识到可能有新的情况发生。 吴孝杰点亮了书房中灯火,查看青砖下的木盒,发现“蓝衫记”已不见踪影。 但他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反而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吴孝杰在书桌旁坐下,拿起纸笔,迅速写下一张便条,然后将便条用信封封好。 封好便条,吴孝杰吹息灯火,取了一件黑斗篷,再次出门而去。 赵既在吴孝杰身后远远吊着,暗中观察。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许世德居然并没有离开吴孝杰家太远。 他从巷子里悄悄跟上吴孝杰,插到了赵既前面,但却没有发现身后还有一个赵既。 赵既看着这一幕,不禁发笑:“精彩!精彩!今天的事儿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次吴孝杰没有察觉到被跟踪,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了一户人家前。 他左右望了望,没见到有人,便将信封放在了墙边的一块砖下,随后找了三块石头,在大门前摆成一个特殊的形状。 做完这一切,吴孝杰再次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人迹,这才原路返回。 许世德等到吴孝杰走远后,到墙边把那封信拿起来。 信封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字迹。 许世德犹豫了片刻,将信封撕开,取出了便条。 便条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惊蛰日亥时三刻太平坊东南角前见面”。 “惊蛰?那不就是明天吗?” 许世德皱起眉头,将纸条和信封都揣在怀里,开始思索接下来的行动。 他知道这栋房子里住的就是吴孝杰的至交好友,李全。 为今之计,可以将李全除掉,找人代替他赴约。 但许世德又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一想法。 吴孝杰素来谨慎,杀掉李全闹出动静,说不定会打草惊蛇。 思来想去,许世德没有动手。他走到大门前,将三块石头全部扔掉便离开了。 感谢思芳,uncle95,书友20190728140234707,木易306大佬的打赏。 第85章 所托非人 等到许世德悄然离去,赵既终于从暗处现身。 他吃瓜吃了一整天,心中逐渐勾勒出整个事件的轮廓。 这是吴孝杰和许世德两个千层饼之间的较量和博弈。 先是许世德命人故布疑阵,假扮混混和盗贼,令吴孝杰感受到威胁。 吴孝杰感受到威胁,没有莽撞行事,反而取出假蓝衫记,送到太子宫,故意露出破绽。 不出吴孝杰所料,今夜家中果然来了窃贼,偷取蓝衫记。 只不过他没想到来的是两拨人,赵既捷足先登了。 许世德空手而归,只能又人为恐吓了吴孝杰一番,企图令他露出破绽。 但这对吴孝杰来说没什么影响。 他看到假书被偷走后,按原定计划来到李全家,留下信息,约他夜间相见。 但是根据原剧情,赵既知道,吴孝杰去见李全时还是防了一手,没有将真书带去。 这也就是说,李全这一路依然是疑兵障眼法。 吴孝杰很可能会另外再托人送走蓝衫记。 许世德一年以来的耐心卓有成效,他早已摸透了吴孝杰过分谨慎的性格,也做了妥善地应对。 当然,许世德就是再聪明,也不能完全猜中吴孝杰的计划。 但许世德能破解了吴孝杰计划:他表示,我全都要。 不管你真书假书,全都拿到手。 然后再给吴孝杰来上一刀,拿捏好力道,让他受伤,但又不至于立即死去,感受到生命威胁。 如此一来,除非吴孝杰狠得下心,放弃在越王面前发下的誓言,让蓝衫记彻底消失。 否则他临终前必然会说出蓝衫记的下落,将书托付给信任的人。 这算得上是一个无解阳谋。 想到这里,赵既彻底明白了:“吴孝杰和许世德这两个人没有一个等闲之辈。” 吴孝杰做事谨慎,送一本书几次三番布置障眼法。 而许世德此人对人心的把握极准,几乎拿捏了武则天和吴孝杰的性格和想法,并加以利用,为自己牟利。 在原剧情中,许世德更胜一筹。 吴孝杰半死不活爬到崇文馆,将真蓝衫记托付给自己“刎颈之交”,校书郎许世德,最后一命呜呼。 吴孝杰输就输在识人不明,交友不慎,误把许世德这个内卫当做至交好友。 或者说,一个肩负重任的潜伏人员,根本就不该有什么所谓至交好友。 —— 第二天白天,吴孝杰没有任何异动,老老实实去东宫崇文馆工作。 但是下午吴孝杰从崇文馆回家时,特意在街上采买,绕路经过李全家门前查看动静。 李全家门敞开着,一切如常,门前的石头不见了,墙边的信封也不见了。 吴孝杰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只当一切正常。 他回头望了一眼,发现身后又有人跟踪自己,还是昨天那两个混混。 吴孝杰不禁冷笑一声,加快步伐。这就是他为什么绕路和半夜约见李全的原因。 可惜这一切都是无用功,他昨夜的举动已经被许世德和赵既看在眼里了。 夜幕降临,戌时三刻,吴孝杰准时来到和李全约定的地点。 一个模糊的背影映入眼帘,他似乎已经等待了很长时间。 吴孝杰慢慢走近那个背影,低声询问道:“是李全吗?” “李全”也不转身,轻轻咳嗽了一声,沙哑道:“东西带来了吗?” 吴孝杰听着“李全”的话,起了疑心,自己可没有说什么要带东西过来。 他警觉地问道:“你的声音不对呀,为什么这么沙哑?” 就在此时,“李全”猛地回过头来,露出的是白天那两个混混中一人的面孔。 吴孝杰面色不改,镇定自若:“你不是李全!” 那混混明显是个内卫,他抽出一把匕首,慢慢逼近吴孝杰。 吴孝杰见状,连忙大声喊叫:“来人呐,救命啊!来人呐!救命啊!” 此时“正巧”有个打更的路过,听到声音便向这边赶过来。 周围的人家仿佛也被惊动了,灯火纷纷亮起来。 那混混见声音传了出去,似乎乱了手脚,“随手”刺了吴孝杰一刀。 吴孝杰发出了一声惨叫,跌倒在地。 混混赶紧在吴孝杰身上搜索,把他怀中的一卷“蓝衫记”抢来,急匆匆离开了现场。 吴孝杰当然没有死,只是被伤到了腹部,血流不止。他只感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现在已经是半夜,吴孝杰又浑身是血,不可能进得了东宫。 李全没有来赴约,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万般无奈之下,吴孝杰想到了许世德,他只能祈求许世德在家,向他的住所赶去。 这一切,都被藏在暗处的许世德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的安排奏效了,吴孝杰是要去自己家托付蓝衫记。 于是许世德先行一步,返回家中,等待吴孝杰的到来。 幸运的是,吴孝杰约见李全的地点离东宫不远。而许世德身为东宫僚属,家也在东宫附近。 吴孝杰慢慢挣扎着,走到许世德家门前,鲜血一滴滴洒在他身后的路上。 此时吴孝杰已经失血过多,倒在了地上。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敲响了许世德家的大门。 听到敲门声后,许世德没有穿外衣,赶紧出来开门。 他端着一盏蜡烛,打开大门,向外看了看,没有人影。 但吴孝杰一只血手扒拉在许世德脚边,许世德被惊得大喊一声,跌倒在地。 许世德这才看清是吴孝杰,赶紧抱住重伤的吴孝杰。 “孝杰兄,孝杰兄,伱怎么了?” 吴孝杰喘了口气:“没时间说废话了,有件事我要托付给你。” “什么事?我一定办到!”许世德抑制着激动的心情道。 剧痛和虚弱让吴孝杰说话变得异常艰难:“崇文馆书库的南墙下,有个暗格。里面有卷书,叫…叫蓝衫记…” “你…你把它,带到湖州,找…找刘查礼…刘家庄,亲手交给他。” “事…事关李唐复国大计,你一定要…亲自去办……” 许世德重复了一遍:“蓝衫记,湖州,刘家庄,刘查礼,我记下了。” 吴孝杰点了点头:“对……事关李唐复国大计…”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吴孝杰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许世德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吴孝杰一路走来洒落的血迹,皱起了眉头。 片刻后,许世德将吴孝杰的尸体拖进自己家中,开始伪造现场。 他不知从哪里又搬出了一具尸体,尸体的身形相貌和他有些相似,腹部有一个伤口,手中握着一把匕首。 许世德将两具尸体摆好,双方右手各持一把利刃,左手抓住对方的肩膀,作互捅状。 等到了白天,便会有内卫上门,一口咬定许世德和吴孝杰互捅而死。 届时他便可以龙归大海,去湖州实现财富自由了。 第86章 临行前 太子崇文馆的两位属官吴孝杰和许世德互杀身亡,此事震惊朝野。 随后便有人揭发,说吴孝杰曾经担任过越王幕僚。 几日之内,太子李显被皇帝武则天频繁召进宫训斥。 甚至于在公开的朝会上,武则天也大发雷霆,怒斥李显明知吴孝杰当过越王幕僚,不加检举,反而予以包庇窝藏,居心险恶。 李显自知理亏,又对武则天过于恐惧,当廷讷讷,不能自辩,只是不断请罪。 见武则天大有借势废除太子之意,当朝有许多心向李唐的老臣站出来为太子求情。 最终李显本人没有遭到严厉处罚,但武则天借此机会贬黜了几个东宫属官,为李显求情的老臣们也受到波及。 武则天又宣布要南下巡行,巡行结束后,便将带着朝廷百官驾还神都洛阳。 刚刚才有一大批大臣遭到贬黜,如此声威之下,武则天要回洛阳,也无人敢出言反对。 武则天驾还神都是一个明显的政治信号。 长安是李唐国都,也是李家势力最大,根基最深厚的地方。 一旦皇帝和朝廷离开长安去了洛阳,便意味着李显的地位在动摇。 武则天这一套连招下来,朝野复唐派的声势一时大减,再无一人敢提还政李唐之事。 李显遭殃,武三思等武姓宗室一时间猖狂起来,上窜下跳,企图怂恿武则天彻底废除李显。 但是武则天对此只是充耳不闻,没有再对李显动手。 —— 向皇帝告密的当然是许世德,赵既只在武则天问起情况时据实回答,顺带又告了许世德一状。 此时武则天的政治目的已经达到了,龙颜大悦,便将赵既调回千牛卫,散阶本品从正五品上升到从四品下,守检校千牛卫中郎将,勉强升了一级。 赵既刚刚面见过武则天,从紫宸殿中出来,正与上官婉儿交谈。 上官婉儿惋惜地摇了摇头,轻启朱唇打趣道:“哎呀,赵将军,这次又被许世德抢了先,是不是很后悔啊?你积极一点,恐怕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正四品下中郎将了。” 赵既面无表情,并不在意上官婉儿的调侃:“我不作如是观。利令智昏,功过从来结伴而行,我不求有功,无过便是功。” 现在太子出了事,满朝文武不知道多少人受到牵连。我一个东宫将官,升一级调动已经是显眼包了。如果火箭似得升官,朝野上下要怎么看我? 那必然是被当做陷害太子的幸佞之臣,到时候名声就臭了,等于透支政治生命。 上官婉儿轻轻叹息道:“唉,承远如此爱惜羽毛,那仕途恐怕就不会一帆风顺了。” 赵既闻言却不以为意,阴阳怪气道:“这官当多大才叫大呀?别人可以借攻讦太子往上爬,但我不能,我不能对不起狄公。何况我并没有欺瞒陛下,只是据实回话,这又有什么错?” 上官婉儿见赵既言辞中隐隐有刺,说话的语气怪怪的,心下有些不高兴。 她两道眉似蹙非蹙,微嗔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说得好像我在挑唆你构陷太子一样。” 赵既斜睨了她一眼,并未作答,只是翻了个白眼。 看着赵既混不吝的样子,上官婉儿没有见怪,反而说起正事:“陛下这次派伱去湖州,你知道要做什么吗?” 赵既深吸一口气,面色也严肃起来:“陛下的意思我明白。此行不仅要查探许世德暗地里的动作,还需清除李规等越王余孽,确保此事不波及太子。” 上官婉儿点头表示赞同:“不错,最近陛下借着吴孝杰之事,把为太子求情的老臣们罢黜了一批,但太子本人却没有受到太严重的处罚。” “梁王他们上书请求废太子,陛下更是置若罔闻。这就说明陛下想在太子和武姓宗族之间维持平衡。” “前些日子李唐老臣闹得凶,就得打压。现在太子势弱,便不能再打压,反而要保他。” 赵既笑着,夸张地拱手道:“姐姐放心,承远明白!” 然而,上官婉儿脸上仍带着忧虑:“但是这次你的任务事属隐秘,陛下没有给你圣旨,只有口谕。你只带着两个下属去湖州,该怎么行事呢?” 赵既却并没有直接回答,目光紧紧锁定在上官婉儿身上,嘴角挂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 这明明是非常失礼的事情,上官婉儿本来想生气,但看到赵既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又不知道为何生不起气来。 良久之后,她的俏脸上从腮边到耳根泛起淡淡的红晕,说出一句:“看着我干嘛?” “姐姐刚刚是在关心我吗?”赵既歪头问道。 上官婉儿听到“姐姐”两个字,忽而用手背捂着嘴轻笑,眼睛像弯地像月牙一样。 她娇嗔道:“姐姐?谁是你姐姐啊?我难道还是第一次关心你吗?以前倒没见你这么殷勤。” 赵既笑容如春风拂面,道:“以前那个赵既位卑职低,姐姐过分抬爱,羞愧难以自处。况且我又不是木头。姐姐如此佳人,每次相见,要么在谈些犯忌讳,掉脑袋的事情,要么就是谈公事,实在太煞风景了。” 上官婉儿很快便收敛了笑容,但脸上的红晕还未退却:“呵?不谈公事,那你还打算谈风月,一亲芳泽?” 赵既摇了摇头,叹息道:“岂敢。我只是感慨此次回长安,数月以来,伴君如伴虎,勾心斗角,令人心力憔悴。姐姐日日如此,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上官婉儿瞥了一眼赵既道:“我不像某人那么多花花肠子。只要对陛下不怀二心,她哪有那么可怕?” 赵既面上点了点头道:“姐姐教训的是。” 但他心中却也不以为然。 历史上神龙政变发生的时候,武则天直到所住的长生殿被包围,张柬之等带人闯进殿去才知道出事了。 宫女、太监、侍卫一个去通报消息的都没有,谁的功劳? 当然是太平公主和眼前这位美人了。她们二人也因为这次投机,不仅没有遭到清算,反而在中宗朝更加显赫起来。 上官婉儿不知道赵既的心思,追问道:“你还没回答刚刚的问题呢,你到湖州打算怎么办?” 赵既胸有成竹地回应道:“姐姐放心,我自有办法。数月前新上任的那位湖州刺史乔泰,是我在幽州结识的好友,我们交情匪浅,他会助我一臂之力。” 还有一句赵既没说出来,狄胖胖和元芳也会帮忙的。 上官婉儿见赵既如此自信,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叮咛一句:“既然如此,你一路上小心。” 赵既施了一礼:“多谢姐姐。姐姐在陛下身边也多加小心,我告辞了。” 湖州不是一个县名,而是一个州名。真不知道钱导是怎么想的。换到汉代,就是类似出了荆州郡这种地名,抽象啊。 湖是专名,州、县是通名。州变成专名的一部分得等到州这个专名不用之后。 第87章 南下湖州 湖州,这片江南水乡之地,坐落于太湖南岸。 初春的气息虽尚浅,但已透露出一丝温暖与宜人。 赵既别过太子,带着沈韬、肖豹从长安出发。三人经武关出关中,而后转长江水路,很快便赶到了湖州。 狄仁杰在幽州时曾承诺过乔泰,调他到大州充任刺史。机缘巧合之下,乔泰便做了这湖州刺史。 湖州治所乌程县,正是乔泰刺史府所在。 赵既还是幽州的老一套,将沈韬、肖豹安置在馆驿,自己一个人微服去见乔泰。 因为在幽州赵既经常找乔泰帮忙,以至于乔家的下人都认熟了赵既这张脸,知道他与自家主人关系不一般。 因此赵既一来到刺史府,立刻就被恭恭敬敬请了进去。 第一次与乔泰相见时,因为着急救人,赵既淋着雨,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这一次赵既却可以不紧不慢,坐着品尝湖州的名茶,等着乔泰来见。 不久之后,乔泰人还没见,激动的声音隔着着很远就传了过来。 “哎呀,承远,承远!” 赵既听到声音,赶紧放下茶杯,起身走出门去。 只见乔泰在门外,撩着官服往赵既这边跑。 赵既迎上去,施礼道:“乔兄,刺史大人,数月不见,别来无恙乎?” 乔泰一把拉过赵既的手,将他请进屋内。 “哎呀,承远取笑了,来来来,快请坐。” 二人分宾主而坐,赵既微笑着说:“乔兄,这江南水乡风物果然养人呀,我看你红光满面,精神焕发,与在幽州时宛若两人了。” 乔泰闻言哈哈大笑,回应道:“在幽州时一直忙于国事,未能好好招待承远。此次承远多留几日,正好狄公出任江南道黜陟使,不日便会抵达湖州。” “届时,狄公,承远,还有李元芳将军都在,我一定略尽地主之谊,让你们好好品味品味湖州风物。” 赵既闻言皱起了眉头,问道:“狄公尚未抵达湖州吗?” 乔泰不解赵既之意思,笑道:“哪能那么快呀,湖州快到江南道最东边了,狄公一路巡查,听说黜陟使卫队刚到宣州呢。” “不过承远不必心急,宣州就在湖州之西,狄公下一站多半就是湖州了。黜陟使巡查地方,一般会提前三五日来信告知,到时候就知道狄公何时来了。” 赵既摇了摇头道:“这可不好说,狄公自幽州就喜欢微服私访。官府的通告估计是会来的,但是狄公人一定会提前到湖州,而且不会惊动地方。” 乔泰闻言,眉头紧锁起来,沉吟道:“这我倒是没有想到啊。” 赵既宽慰道:“我自长江下船,便到了湖州境内。一路走来,乔兄治下也算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你何必忧虑呢?” 乔泰笑了笑道:“承远谬赞了,只是不能尽早侍奉狄公,有些遗憾罢了。” 赵既闻言,心中有些好笑,暗想:“伱的狄公又不在这里,何至于如此殷勤啊。” 随后赵既又想到了曾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这位舔灵一面。 乔泰见赵既沉默,便岔开话题:“不说这些了承远,我们好不容易重聚,今日我在府中设宴,为你接风。” 赵既连忙摆手拒绝道:“不忙,不忙。实不相瞒,我这次到湖州来,也是奉了圣谕,有差事在身。此事绝密,我特意微服来访,万万不能惊动旁人。” 乔泰闻言不禁失笑,他知道,赵既又是来找自己帮忙的。这就是个工具人的命啊。 不过乔泰还是郑重其事道:“承远若有需要,尽管开口,我必定全力配合。” 赵既看着乔泰义不容辞的样子,不禁也笑了起来。 以前找乔泰帮忙,乔泰总是不甚乐意,现在倒是干脆利落得很。 “是有一件小事请乔兄帮忙。”赵既开口道。 “承远但说无妨。”乔泰道。 “湖州治下长城令是哪位?我想见他一面。”赵既严肃道。 乔泰听到这个问题笑了出来:“我湖州治所乌程县是‘望’县,其次便要数着长城县户口最多,那是一个美差呀。” “县令也是个能吏,他调来湖州一年左右,深得百姓爱戴呀。说来也巧,他和我同名,姓曾,叫曾泰。” 赵既听后,大笑起来:“好,好一个曾泰!乔兄,我想见这个曾县令一面。” 乔泰略一思索,问道:“你是想我把曾县令叫到州城来?” “是,也不是。我想请乔兄将所有县令都叫到州城来,然后安排我二人相见。”赵既微笑道。 乔泰心领神会,知道赵既是为了差事保密,掩人耳目,不想让人知道他联系这个曾泰。 “既然如此,我便以应对狄公巡查为名,将县令们都召来刺史府,好好吩咐一番。届时可安排承远与曾县令相会。” 赵既听到这个安排,非常满意,向乔泰拱手道:“好那就多谢乔兄了。” 乔泰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当即要下去传命:“承远放心,我立刻就去安排。” —— 乔泰很快就写了手令,并分派手下前往湖州各县传达。 他回到后堂,又拉起赵既道:“承远,现在令也发出去了,该让我尽尽地主之谊了吧?” 赵既稍显尴尬地笑了笑,告罪一声:“惭愧,乔兄,还有一件事。” 乔泰嗔怪一声:“哎呀,承远,你何必如此见外。你我是什么样的交情,有事但说无妨!” 赵既略显为难地开口:“请问,这湖州州城内,有没有什么知名的青楼楚馆?” 乔泰闻言一时愣住了,露出一黑人问号脸。 “嗯?” “什么什么?青楼?我没听错吧?”乔泰的面色和声音都严肃起来,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承远,年轻人戒之在色。听为兄好言相劝,你年纪轻轻,前途无限,切勿沉溺于声色之中啊。” 赵既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乔兄,你误会了。我有公务在身,才打听这些地方。此事机密,我不能对你直言。” 乔泰闻言,脸上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当真?” “当真!”赵既重重点了点头。 乔泰无奈道:“好吧,不过这些地方,我是不了解的,待我找个衙役回你吧。” 感谢思芳和uncle95的打赏。 第88章 玉花轩 于是赵既便在衙役的陪同之下,逛遍了州城。 最后一站,来到了湖州城知名娱乐交际会所,玉花轩。 赵既给了些银钱,打发走了衙役,看着眼前雕梁画栋的楼阁,暗自点头。 这座青楼位于河畔,还算个雅致的去处,而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香味,沁人心脾。 赵既在玉花轩大门前站着,早有两个仆役上来问询。 他们早已对赵既的衣着和气质有所察觉,知道他并非寻常之辈,因此态度格外热切:“这位郎君,您快请!” 赵既也不答话,迈步走进了玉花轩。 老鸨见有贵客临门,立即笑脸相迎。 她再一看赵既身上风尘仆仆,便问道:“这位郎君看着眼生,您是外地来的吧?” 赵既笑着回应:“不错,我是长安人士,路过贵宝地。刚刚忽然闻到一种异香,特意进来看看。” 老鸨闻言笑道:“哎呦,那您可来着了,这可是我们家特有的花香,整个湖州城,也只有这一个地方有。不知郎君怎么称呼啊?” 赵既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回答道:“姓李,家中排行第四。” 老鸨点了点头,继续热情地问道:“原来是李四郎。那不知郎君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这就请出来陪您。” 赵既沉吟片刻,问道:“你这里,有没有工于音律的姑娘?” 那老鸨连连笑道:“有有有,我们这儿懂音律的姑娘可多了,有会琵琶的,有会琴的,有会笙的,还有会箜篌的,不知道您想要哪一位啊?” 赵既听得一阵头大,花样还挺多。我就想把莹玉筛选出来,怎么那么费事。 他笑了一笑,道:“我就要客人最难请的那一位。” 老鸨一听,面露为难之色:“郎君,您也是为莹玉来的?” 赵既听到“莹玉”两个字眼前一亮,问道:“怎么,不方便吗?” 老鸨犹豫片刻后,将实情相告:“啊这……郎君有所不知啊,莹玉现在已经不接客了。” 赵既感到奇怪,问道:“我没听错吧,你们这里是青楼还是善堂啊?还有人不接客?” 老鸨叫起屈来,解释道:“郎君您可别提了,这莹玉本来就是卖艺不卖身,前些日子傍上了一个刘姓的富翁,等着人家来娶她呢。要不,我给您安排一个顶好的。” 赵既冷笑一声:“不必了,就要莹玉。我只想见她一面,听她奏上一曲。你看,这锭银子够吗?” 他随手掏出一锭银子,扔到老鸨的手里。 老鸨慌忙接住银子,掂了掂分量,眼睛发出贪婪的光:“哎呦,好说好说,我去给郎君想想办法,您跟我来吧。” 言罢,她飞也似楼梯,踩得楼梯咚咚作响。 赵既笑着摇摇头,跟着老鸨不急不慢上了楼梯。 只见二楼最里边有一间房间,其中花香最浓郁,老鸨站在门前叫门。 老鸨轻轻敲着门道:“莹玉啊,有位郎君点名非要见伱一面。” 房间里一个清冷缥缈的声音传出来。“我不是说了吗,现在谁也不见,你请他离开吧。” 老鸨还在劝说着:“哎呦,莹玉呀,你之前遇到那个贾明贾郎君也为你赎身,你跟了他半年还不是被赶回来了?现在那个刘老爷还没为你赎身呢,说不好会变卦的。” “我跟你说,今天这位郎君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人家是闻到花香才找到这儿来的,这位郎君也不图别的,就想听你抚上一曲,他可是花了大价钱呐!” 也许是老鸨说到她被贾明赶走一事,莹玉心中不忿,令侍女开了房门,要出来说几句。 然而,房门一开,映入莹玉眼帘的却不止只有老鸨。 还有刚刚走到门前的一位年轻男子,虽然风尘仆仆,却依然不掩其神姿朗彻,气质非凡。 赵既面带笑容,向莹玉微微颔首示意。 然而莹玉面上却依然冷若冰霜:“客人请回吧,妾身这里不方便招待。” 赵既微微惊讶,刷脸不好使了。 他这张脸连上官婉儿都吃用几分,以前和同僚们偶尔出入长安北里,也是无往不利,如今竟在这里碰壁。 可惜赵既不是霸道总裁,否则就是“女人,你成功勾起了我的兴趣。” 赵既看着莹玉那张熟悉的脸,笑道:“娘子与我皆是长安人士,恰好在千里之外的湖州相逢,这是何等缘分,娘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莹玉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长安人?” “自然是从娘子的口音中听出来的。”赵既笑容依旧。 话说到这个份上,莹玉不好再出口赶人,只好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便为客人抚琴一曲,听完后就请客人离开吧。” 赵既还没答应,老鸨先跳了起来:“好好好,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你们请,你们请。” 说着,老鸨拉着莹玉房间内的一个侍女,飞快地退走了。 莹玉见侍女被拉走,没有反应,回身进了房间。也许是自恃武艺,觉得不会出什么问题。 赵既便跟着莹玉进了她的闺房,布置得雅致非常,窗边是几盆那兰提花,浓郁而不刺鼻的气味就从那里传来。 “客人请坐吧。” 莹玉丢下一句话便走进里间,将古琴抱了出来,随后调试琴弦。 赵既便在椅子上坐下,看着莹玉调琴,莫名觉得好笑。 某皇帝亲口说熹贵妃的琴最好,没想到华妃娘娘也不遑多让啊。 片刻后,莹玉的手指轻轻抚过琴弦,一曲哀怨幽咽的旋律随即响起,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女子有心情在其中。 赵既闭上眼睛,竖耳倾听,指尖随着音乐的节奏不时跳动,好像在应和。 一曲终了,赵既仍然沉浸在琴声中,久久未能回神。 莹玉的神色也带着几分哀伤,仿佛被琴声中的情感所感染。 莹玉轻声说道:“一曲已经奏罢,客人该离开了。” 赵既这才缓缓睁开双眼,由衷地赞叹道:“好一曲《湘妃怨》。” 湘妃怨有女子思念丈夫之情,又有伤春思念故乡之意,还有娥皇、女英之典故。此刻由莹玉奏出这首曲子,再合适也没有了。 莹玉身为太子的贴身侍女,与刘传林私下成婚,同居了半年多,眼看又要嫁给刘查礼,经历异常丰富了。 赵既又道:“我听说娘子之前曾经被赎身,跟了一位贾郎君,可是后来又回了这玉花轩。想来是他的父母不同意你们的婚事,这才使你二人一拍两散?” 莹玉闻言猛地抬起头来。赵既虽然说得不全对,但她离开刘传林,正是因为刘传林不敢将他们二人的婚事告知刘查礼,因此进不了刘家门。 赵既看见莹玉的反应,不由一笑:“看来我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莹玉呼吸明灭不定,没有言语,算是默认了赵既的猜测。 赵既又接着道:“《律疏·杂律》有条,‘人各有偶,色类须同,良贱既殊,何宜婚配。’娘子也不能怪那位贾郎君啊。” 莹玉听到这里,脸色骤变,语气冷硬道:“客人说够了吗?说够了就请离开!” 言罢,莹玉摆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赵既并不在意,目光转向了莹玉窗边那几株娇艳欲滴的兰提花。 他假装好奇地问道:“娘子窗边那几株那兰提花,不知是从何处得来?据我所知,这花非王公巨宦之家很难见到,娘子的身份可不一般啊。” 赵既在东宫任职时便亲眼见过那兰提花。那时正值寒冬,花被养在温室中,宫人们悉心照料。 直至初春时分,赵既临行之际,温室内的兰提花正好开了。 “郎君说什么胡话,我听不懂,你再不离开,我要叫人了。”莹玉言语中已经带了一丝怒意。 赵既眼看莹玉急了,笑了一笑道:“也罢,既然佳人无意留客,那李某便不再叨扰,这便告辞。” 随后赵既叹息一声,貌似很遗憾地离开了莹玉的房间。 赵既前脚一走,莹玉后脚立刻上前把门关上。 接着,她转身将窗边的几盆兰提花收起,又将窗户虚掩上。 不久,莹玉的侍女归来,两人在屋内低声交谈,随后侍女又悄然离去。 又许久之后,一个身影矫健的黑衣男子悄然从窗户潜入莹玉的房间。 “今天来了个客人,他竟然认识那兰提花。我们不能再继续这样耗下去了,否则有暴露身份的风险,必须尽快进刘家庄,正好也避避风头。”莹玉声音中有些焦急。 黑衣人声音浑厚说道:“我正要说这件事,我们已经让人说动了刘查礼,他明天就会来赎你回去。” “太好了。”莹玉面露喜色道。 黑衣人又提起另一件事:“那刘传林怎么办?你进了刘家庄,事情可就瞒不住了。他有可能向刘查礼说破你们两个事情。”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到时候自有办法。”莹玉冷冷道。 黑衣人语气略带责备道:“你这是和刘传林动了真情,会坏了大事的!” 莹玉微微皱眉:“那你想怎么办?把刘传林杀了?儿子死了,刘查礼还能娶亲吗?” 黑衣人无言以对,叹了口气:“好吧,一切等我们进了刘家再想办法。” 然而,两人并未察觉,暗处的赵既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去了。 第89章 曾泰 次日一早,湖州几个县的县令陆陆续续赶到州城,聆听刺史乔泰的教诲。 其中以长城令曾泰最为积极,长城县城离州城不是最近,但是他却是第一个赶到的。 而且曾泰主动备齐了县里的户籍、赋税、刑狱、田亩、水利、教化等一系列文书,静待察验,比其余的县令要更详细些。 乔泰见了甚是满意,赞叹道:“若手下的官吏都像曾大人这般仔细认真,本官这个刺史就好做了。” 曾泰听了赞誉面色如常,不卑不亢道:“刺史大人谬赞了,这都是聆听大人教诲的结果,卑职岂敢居功。” “曾大人不必谦虚,你在长城县百姓口中名声很好,也着实为百姓做了些事。”乔泰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曾泰跟自己走。 “此次本官的恩师狄公出任江南黜陟使,他平生最爱简拔人才,尤其是你这样心系百姓的能吏。我湖州有曾大人在,本官在恩师面前与有荣焉。” 曾泰这惊讶之情溢于言表,拱手恭维道:“想不到大人竟是狄公的学生,难怪大人如此勤政爱民,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 乔泰含蓄一笑,捋了捋胡须道:“哪里,哪里。前些日子我在幽州任长史时,曾聆听过狄公的教诲。本官能升任湖州刺史,多亏了他老人家的举荐。” “如今狄公要到湖州来,按说本该亲迎,但是狄公喜欢微服私访,因此本官才特意将尔等叫到州中嘱咐一番,以免冲撞了他老人家。” 曾泰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还是刺史大人考虑得周到啊。”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到了后堂偏厅。 “到了,曾大人,请。”乔泰伸手,请曾泰进去。 “刺史大人先请。”曾泰伸手弯腰道。 “我就不进去了,里面有本官幽州时共事的一位好友,他想见曾大人一面。”乔泰推辞道。 曾泰有些迟疑:“这……” “曾大人不必担心,请进吧。”乔泰催促道。 曾泰无奈,只好自行走了进去。 房间内是一桌酒菜,赵既已经先行在桌旁等待了。 赵既昨夜跟踪了莹玉一伙的黑衣人半夜,找到了他们的驻地,这才返回。 因此他今天精神不佳,有些黑眼圈。 而乔泰见赵既彻夜不归,回来之后这幅德行,认定他昨夜快活去了,搞得赵既哭笑不得。 却说赵既见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小心翼翼踏进房间,心知此人便是曾泰。 他指着位子道:“曾大人请坐。” 曾泰没敢坐下,而是先问道:“这位郎君,你就是乔刺史的好友?不知如何称呼?” 赵既将鱼符出示给曾泰,自我介绍到:“在下赵既,字承远,现任检校右千牛卫中郎将。” 曾泰看了一眼鱼符上的文字,又看看眼前的年轻人,连忙下拜。 “拜见赵将军!下官不知将军身份,刚刚多有冒犯,还望赎罪。” 赵既赶紧拦住了曾泰,将曾泰扶到座位上:“曾大人无需多礼,快快请坐。” 曾泰十分放不开,只将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等着赵既说话。 赵既见状笑道:“曾大人,何必如此拘谨,放松一些。” 曾泰勉强挤出笑容,点了点头,稍微放松了一点身子。 赵既为曾泰倒了一杯酒,问道:“我听说曾大人是一年前调到湖州来的?” 曾泰庄重拱手道:“回赵将军的话,卑职是一年前右迁到长城县任县令的。” 赵既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曾大人可知道本将特意要见伱是为了什么?” “卑职不知。”曾泰摇头道。 赵既语气突然变了,恫吓道:“不知?你长城县境内有越王余孽图谋造反,更有人欺君罔上,以权谋私,曾大人治理长城县一年多,难道一点都没察觉吗!” 曾泰面色大变,赶紧跪倒在地:“将军明鉴,卑职实不知情,是卑职失察。将军只说贼人在哪里,卑职必然配合将军将其剿灭。” 赵既咄咄逼人道:“曾大人这话就不对了,你明明知情,而且还参与其中!” 曾泰闻言惊得合不拢嘴,脸上都快哭出来了:“这……这是怎么说的,卑职何曾参与谋反,何曾欺君罔上啊?还望将军明察呀!” “你现在就在欺君罔上。我现在奉圣谕在问你话,你刚刚就在撒谎,这还不是欺君?”赵既厉声喝道。 “冤枉啊,将军,卑职哪里撒谎了?”曾泰叫屈道。 “越王逆子李规就在湖州,就在长城县。你自己什么身份心里清楚,说你不知情?这不是撒谎是什么?”赵既逼问道。 曾泰闻言,头上的汗水哗哗往下流,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往前爬了两步,拱手道。 “将军,将军容禀,卑职是外围内卫啊。一年半前奉命右迁湖州,任务是配合实务内卫监视长城县。至于越王逆子李规之事,也许,也许是实务内卫在查,卑职实在不知情啊。” 赵既怀疑地看了一眼曾泰,不是很相信这个说法。你都在长城县干了一年了,真就什么都不知道? 原剧中,曾泰操纵刘家庄的机关杀了刘大,这就证明他可能知道刘家庄的秘密,而李规就曾关在刘家庄。 狄仁杰的用词是,曾泰得到上司的“许可”动用机关,也很值得玩味。也许是上司临时告诉曾泰机关的存在,也许他早就知情。 后来曾泰被狄仁杰查出内卫的身份,说自己“没接触到核心机密”。这也很可能是为了自保,隐蔽了一些信息,甩了一些锅出去。 而且曾泰亲手用机关杀了刘大,案发现场,居然好意思问狄仁杰“什么叫机关”,撒谎眼皮都不眨一下。 可见此人是个装糊涂的高手,根本不像表面那么忠厚老实。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赵既眼下只是要吓住曾泰,逼他承认内卫身份。 曾泰是个聪明人,赵既如此做派,他知道长城县这些内卫要坏事了。 工资低,风险大,名声臭,没有未来。这还混不到核心层,甚至不是正式职工,这谁给你卖命啊。 赵既想清楚这一层,赶紧将曾泰扶起来:“原来如此,是在下心急了,错怪了曾大人。但是曾大人治下出了这等事,难免有失察之弊。” “你我还须通力合作,查清事实,那时才可洗刷大人的嫌疑,也好向陛下交差呀。” 曾泰擦擦额头的汗水,忙不迭地答应着:“卑职一定尽力配合将军行事!” “好!我听乔刺史说了,曾大人是个爱民之官,眼下狄公马上就到湖州。本将在狄公那里还有些人情,届时自有分说。”赵既无耻地拿狄仁杰做人情。 曾泰一听赵既还有后台,心中又踏实了几分:“惭愧,惭愧,卑职何德何能,能得赵将军如此青睐,卑职一定唯将军马首是瞻!” 随后曾泰迟疑片刻,终于问道:“只是不知将军具体准备要卑职干什么?” 赵既笑道:“我这次来不为别的,奉圣谕专为李规和内卫而来。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向我通报内卫的消息。往后很多天,我会和你待在一起。需要你做什么,我会告诉你的。” 曾泰闻言面色稍微有些不自然,但很快答应着:“有将军在,自然一切不成问题,卑职可以放心了。” 赵既笑道:“曾大人言重了。都是为陛下尽忠,还得曾大人出力才是。来,我们满饮此杯!” 曾泰脸上也换了笑容,端起酒杯道:“将军请。” 二人一饮而尽,相视而笑。 第90章 狄仁杰到了 赵既与曾泰达成合作后,没有稍作停留,而是立即启程赶往长城县。 沈韬、肖豹二人则被赵既分别派去盯着莹玉和太子手下的卫士们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便立即前往长城县通知赵既。 在返回长城县的途中,赵既与曾泰同乘一辆马车,以求避开内卫的眼线,也顺便讨论今后的计划。 赵既向曾泰释放善意道:“曾兄,你年长我几岁,我以后便称你作曾兄,如何?” 曾泰忙不迭地推辞:“使不得使不得,赵将军你是四品,卑职只有六品,尊卑有别,这如何使得?” 赵既却笑着说:“以公务论,自然尊卑有别。但以朋友论,又何须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曾泰推却不过,只好由赵既去了,但是自己却坚持称赵既为将军。 “曾兄,伱且将你所知道的湖州境内的内卫情况,仔仔细细告知于我。”赵既道。 曾泰点了点头道:“是。不过卑职只是外围内卫,知道的确实不多。” “无妨,你说就是。”赵既示意道。 曾泰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讲述:“据卑职所知,他们在进出长城县的各条官道上都设有眼线,就比如我们现在走的这条。任何可疑人物经过,都会受到他们的跟踪调查。” 赵既已经知道这一点,微微点头,示意曾泰继续。 曾泰便又开口道:“还有,卑职知道内卫在一个叫刘家庄的地方有人手。而这个刘家庄的主人名叫刘查礼,曾经在朝中为官,现已经辞官多年了。” 赵既闻言眼前一亮:“刘家庄?好,这是一个关键的线索。还有吗?” 曾泰皱起眉头想了想,补充道:“还有一件诡异之事,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内卫几乎与卑职断了联系,像是把卑职忘了,但最近又开始联络卑职了。” 赵既笑了起来:“是内卫的首领到了,长城县很快就要成为是非之地了。” 曾泰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二人正在马车内交谈着,在经过官道上的一处房舍时,却有几个农户打扮的人对着马车议论起来。 “来了辆马车,我跟上去看看。”其中一人道。 另一人却拦住了他:“不用,这是长城县令的车,放过去吧。” 于是赵既与曾泰便顺风顺水来到了长城县衙。 曾泰在前面引路:“赵将军请,县衙之内因为有卑职,所以内卫倒是没有画蛇添足,派人过来,可以放心。” “不要叫赵将军了,你只将我当做族弟或者下属,唤我承远就是,以免泄露了消息。”赵既提醒道。 “哦哦,赵将……哦不,承远。”曾泰立刻改了口。 赵既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 —— 入夜,长城县衙的一间厢房内。沈韬按照约定找到了赵既,带来了重要消息。 “你是说一个叫刘查礼的人赎走了莹玉?这么快?”赵既有些惊讶道。 “是啊,将军。还有你让我们监视的那伙人,也跟着一起去了刘家庄。肖豹还在盯着,我回来给将军报个信。”沈韬拱手道。 赵既点了点头道:“莹玉既然进了刘家庄,庄子里有内卫,为防暴露,便不能再监视她了。你和肖豹轮班,盯好她手下那伙人即可。” “哦,对了。顺便看看刘家庄什么时候要办喜事。一有消息,还是来这里找我。”赵既又吩咐道。 “是,属下告退。”沈韬领命退下。 沈韬走后,赵既走到油灯前,剪短了灯芯,陷入沉思之中。 狄仁杰带着李元芳到刘家庄打秋风的当天,已经是莹玉使蜜蜂计的时候了。 刘大也说那兰提花是新夫人“几天前”带到刘家庄的。如此便说明,刘查礼将莹玉接回刘家庄后应该没有马上成婚,而是准备了几日。 按这样计算,狄仁杰和李元芳最多还有几日就到湖州了。 数月不见,赵既还真是想念狄胖胖和元芳。 在狄仁杰身边,不用担政治风险,只管一往无前,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怎能不怀念啊? —— 几日时间一眨眼而过,狄仁杰和李元芳两个人已经在长城县辖境之内了。 狄仁杰这次打扮成教书先生的模样,李元芳则扮作弟子。 二人陪着一位养蜂多年的老农聊天,李元芳掏钱,换了老人家一碗蜂蜜。 狄仁杰端着蜂蜜,轻啜几口,细细品味,随后将碗递给李元芳。 李元芳则没那么多讲究,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狄仁杰看得哈哈大笑:“元芳啊,品蜜不能这么品,你这是牛饮。” 李元芳挠了挠头,不以为然地笑道:“我只知甜便是好,哪管那么多。” 然而李元芳深知不赶紧喝完,便没自己的份了,那钱还是自己付的呢。 跟着狄仁杰微服私访一路,老头的抠门李元芳可算又领教了一回。 “怎么样,先生,咱这蜜还不错吧。”蜂农一脸骄傲道。 狄仁杰开口品论了一番蜂蜜的优劣,直言这只是下品蜜。 也不知是不是狄仁杰说蜜不甜的缘故,老蜂农这里的蜜蜂生气了,忽然成群而起。 三人目光跟着蜜蜂向远处望去,只见不远处乌央乌央一大片蜜蜂汇成一片黑云,一股脑朝西边飞去。 “唉,这,这是怎么回事啊?”老蜂农诧异道。 狄仁杰皱起眉头:“蜜蜂如此成群,实在是罕见啊。” 老蜂农点了点头:“是啊,我养了一辈子蜜蜂,还从没见过这种事。” 狄仁杰又问道:“蜜蜂这是朝哪里去啊?” 老蜂农答道:“西边是本地一户富豪的庄子,叫刘家庄。听说今天庄子里有喜事。” 狄仁杰推测道:“肯定是庄内有大花圃,这才把蜜蜂招去。” 老蜂农摇摇头,直呼不可能:“不可能,刘家庄离此十多里地,蜜蜂一般是不会飞那么远去采蜜的。” 狄仁杰笑了一笑:“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元芳,我们就去这刘家庄看看。正好人家办喜事,说不定还能吃上一顿好的。” 言罢,狄仁杰也不等李元芳答应,迈开步子就走。 李元芳无奈摇了摇头,探查蜜蜂是假,去蹭吃蹭喝才是主要目的吧。 感谢uncle95的打赏。 第91章 刘家庄 狄仁杰和李元芳向人打听了道路,走水路乘船赶去刘家庄。 一艘小舟,上面有船家、狄仁杰和李元芳三人,吃水线压得极深。 好在水路走得快,小船很快撑到了刘家庄前,还是李元芳付过船钱。狄仁杰已经被刘家庄前迎接客人的两个仆役接上岸去了。 刘家庄门前张灯结彩,开了几棚流水席,许多百姓都到这里吃饭,还有许多乐师吹吹打打,热闹极了。 狄仁杰看着笑意盈盈:“好,好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这顿饭有着落了。” 李元芳也乐了:“那卑职就跟着大人沾光了。” 狄仁杰连连点头:“这个光沾得,沾得呀。既不破费,又能饱餐一饭,真是一件美事。” 李元芳笑容发自内心,他是真不想再吃面了。 但是狄仁杰目光扫过这刘家庄喜事的布置,便要卖弄一手。他写了一副对联,自己掏钱请下人送进府去。 乃是“亢龙成姻,姻姻出自西院红花;危燕谐缘,缘缘往与南楼青主。” 只是下人进去了,却久久不见回报。 李元芳却等饿了:“大人,咱们直接吃就是了,干嘛非得搞这么一出。” “诶,等会主人出来,咱们到里面吃好的。”狄仁杰笑道。 李元芳没有那么乐观,又道:“大人有没有想过,万一主人不识货怎么办?” “放心吧,这一家的主人不是一般的财主,做过官的,想来肚子里有几分墨水。”狄仁杰胸有成竹道。 李元芳无奈,叹了口气,只好陪狄仁杰等着。 果然不出狄仁杰所料,刘家庄的少主刘传林很快便拿着对联,一路小跑到狄仁杰和李元芳身前。 刘传林先施了一礼,问道:“请问,哪位是并州来的怀先生?” 狄仁杰见刘传林文质彬彬,谦逊有理,不由得起了爱才之心:“在下便是。” 刘传林看着眼前胖胖的老者,有些惊讶道:“先生真是从并州来的?” 狄仁杰微笑着点点头。 “不知我庄内之事?”刘传林又问道。 狄仁杰又笑着摇摇头。 刘传林愈发钦佩,好奇地问:“那您怎么能写出这样一副对联?” 狄仁杰微微一笑,淡定道:“不过是凭双目和头脑耳。” 刘传林道:“所谓亢龙成姻,先生是在暗示,这桩婚事乃是家父娶亲…” 狄仁杰便接着一通分析,点出夫人是青楼女子的事,将刘传林佩服得五体投地,倒头便拜。 李元芳在一旁看得喜笑颜开,对联的事他不懂,但这饭是有着落了。 刘传林将狄仁杰和李元芳引入府中,经过一处长长的回廊,一路欣赏花园中的景色。 花园中奇花异石不少,假山流水相映成趣,别有一番风致。 狄仁杰忍不赞道:“此园着实有几分颜色,看来造园之人胸中是有些丘壑呀!” “先生过奖了,这园子是学生设计的。”刘传林笑道。 “哦?”狄仁杰目露欣赏之色,“真是后生可畏啊。” 三人又向前行进了一段,狄仁杰才问道:“不瞒公子,我二人是跟着蜂群而来,府中定有大花圃吧?” 刘传林了然道:“噢,府中上午确实来了一大群蜜蜂,差点把人蜇伤。只是府中只有一个小花圃,也从来没出过类似的事。” 刘传林正说着,忽然管家刘大跑了过来,对他耳语一番。 “怀先生,实在失礼了,有些急事,让我的管家刘大先陪二位转转,我马上就回来。”刘传林告罪道。 狄仁杰赶紧应道:“公子请便。” 刘传林再次告罪,转身离开了。 “二位先生,请随我来。” 刘大随即引着狄仁杰和李元芳继续走,只是几次都伸出左手引路。 狄仁杰注意到了这一点,笑道:“刘管家,你还是个左撇子?” 刘大笑了笑:“天生的,让二位见笑了。二位随我来吧。” 狄仁杰突然提议道:“刘管家,能否带我们参观一下贵府的花圃?” “当然可以。” 刘大答应着,随即带他们来到后花园的一处精致花圃前。 狄仁杰的目光在花圃中巡视,突然定格在几丛淡蓝色的花朵上,他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奇怪,这里竟然有那兰提花,难怪蜜蜂会结群而至了。”狄仁杰喃喃自语道。 尽管狄仁杰的声音很小,但刘大的听力却非常敏锐。 他惊讶道:“先生竟连这种花也认识?这可是我们夫人前几日带进府的,连附近的养花大家肖先生也认不出。您却能叫出名字,小的真是服了。” “《难经》中载,那兰提花色淡蓝,朵小,实可入药,其花奇香有加,可以算得上是花中极品。”狄仁杰面上微笑道。 但是狄仁杰心中却升起狐疑。根据之前与刘传林的交谈,他知道新夫人出身青楼。可是一个青楼女子,怎么会有这种达官显贵家才有的花呢? 狄仁杰摇了摇头,想不明白。 正当狄仁杰准备离开花圃去别处逛逛时,不远处回廊上突然传来哭泣声。 他抬头望去,只见回廊处坐着一个妙龄女子,另有一个老翁满脸怒火,挥舞着手臂在咒骂什么:“我没有这样的儿子……” 狄仁杰赶忙问刘大:“管家,请问那二位是?” “这位就是本家的老爷。坐着的就是新过门的夫人。” 刘大正说着,那老翁气冲冲走了过来,刘大赶紧迎上去。 老翁满脸怒色:“这两个是哪里来的?” 刘大赶紧答道:“这二位是公子的朋友,来看看府中的花圃。” 老翁闻言怒斥道:“你这狗头真是欠打!既是公子的朋友,引在前厅也就是了,怎么带到花园中来了?” 刘大赔笑道:“是公子……” 话音未落,老翁便给了刘大一个耳光:“混账!公子公子,我还没死呢!” 狄仁杰见状还准备求情,谁知老翁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狄仁杰。 “府中不便,刘大给我送客!”言罢,其人便怒气冲冲走了。 刘大看着老翁气不打一处来,叉着腰道:“这tom老头子今天是怎么了。真tom邪门!” 狄仁杰遇到这样的事,便也不好意思留下蹭饭,连刘传林亲自挽留都婉拒了,离开了刘家庄。 —— 一踏出刘家庄的大门,李元芳不禁叹了口气。 “大人,卑职说什么来着,不如先吃饭。您非说什么进去吃好的,现在好了,自己贴钱,秋风没打成,反受了这一顿好气。您这个宰相可真是露脸了。” 狄仁杰闻言笑得合不拢嘴,拍了拍李元芳的肩膀道:“啊哈哈呵……元芳,你什么时候说话也跟承远一样了。” 李元芳摸了摸肚子道:“大人,卑职实在饿了,咱们还是先找个铺子吃点吧,今天这顿饭,一定是我请!” 狄仁杰指了指李元芳道:“伱是想花小钱,下次占我大便宜,是不是?” “大人说得一点不错,这顿一定得卑职请。”李元芳坚持道。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好吧,那我提个问题,只要你答对了,就你请。答不对,还是我请。” “大人请讲。” 狄仁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问道:“这个刘员外为什么会怒气冲冲?” 李元芳一挑眉,放弃了回答:“难道说大人又看出了什么端倪?” 狄仁杰得意道:“答不出来了?” 李元芳点点头认输。 狄仁杰一笑,以手指点着李元芳的胸口道:“因为,他和夫人吵架了!” 李元芳愣住了。 狄仁杰也不管李元芳,哈哈大笑,大步向前走去。 李元芳这才回过神来,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跟上狄仁杰的脚步。 “这么大岁数的人,为了一顿饭,真是的……” 第92章 阳春面 同一时间,刘家庄内喜气洋洋,曾泰的县衙却出了大凶之事。 打鱼的渔民渔网捞出来一具尸体,而小阳村张春家后院也挖出了一具尸体,这就是两桩命案。 停尸房里排了一排尸体,有老有少。其中有两具身材魁梧的男尸,正是太子派出的两个卫士。 曾泰汇报着情况:“这二人看着都是外地来湖州的行脚客商,疑犯张春和王五见财起意,将二人杀害。现在张春已经抓到县衙,王五也已经差人前去缉拿了。” 赵既面无表情,看也不看曾泰,只顾着检查尸体。 他假模假样地摆弄着尸体,查看了尸体手上的老茧,还有脖颈处的伤疤。 曾泰则接着道:“州里的行文已经到了,说是江南黜置使狄公三日内就要到湖州,乔使君再次提醒各县小心。将军放心,卑职一定会在狄公到前妥善处理这两桩案子。” 赵既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着曾泰道:“狄公已经到湖州了,说不定就在这长城县境内。” 曾泰闻言,面色一僵,惊道:“这,将军是如何得知狄公已经到了?” 赵既微微一笑,解释道:“我毕竟跟过狄公几个月,他老人家的行事风格我熟悉。” 曾泰一听这话有些慌了:“这可如何是好?现在出了人命案子,他老人家见了可如何交代啊?” 黜陟使就快到了,现在一口气出了两起杀人案,由不得曾泰不急。 赵既闻言,摇着头大笑起来。 曾泰见状,急道:“将军这是何意啊?卑职都快急死了。” “曾兄莫慌。狄公素有神断之名,只要不是你贪赃枉法,他见了案子,多半不是怪罪,而是见猎心喜。”赵既笑道。 “说是这样说,可是……”曾泰还是有些担心。 赵既拍了拍曾泰的肩膀,安抚道:“放心。你只需要以平常心对待,不要着急。对两个疑犯,不要严刑逼供,要以确凿的证据论罪。凡事三思而后行,谨慎,再谨慎,这也未必不是个机会。” 曾泰听出了赵既的话外之音,面露喜色道:“多谢将军提点。” 赵既问道:“你真明白我的意思了?” 曾泰忙不迭地点头道:“卑职明白!” 赵既见他如此自信,不禁发笑:“我不能公开露面,而且今明两天我要再去刘家庄一次,这次的案子全靠伱自己了。” “将军言重了,您今日一番指点,卑职已经受用不尽了。”曾泰笑着拱手道。 —— 傍晚时分,长城县一家小饭馆内。 狄仁杰与李元芳选择了靠路边的一张桌子,点了两碗阳春面,聊着湖州一行的见闻。 李元芳吃了两口面条,皱起眉头,随后将筷子放下。 他问狄仁杰道:“大人,之前的幽州长史乔泰不是正好在湖州任刺史吗?您为什么不先去见见他呢?” 狄仁杰将一口面条咽下去,答道:“乔泰正是我推荐的,因此我更要好好查一查他治下的民生如何。如果大张旗鼓来湖州,只怕他要大费周章地招待我,虚耗府库,反为不美。” “如今微服私访,既可以看看地方的实际情形,又可以体察民风民俗,还能吃上一碗可口的阳春面,岂不是美事一桩?” 言罢,狄仁杰又津津有味地嗦了几口面条。 李元芳叹了口气,语气生硬道:“这碗面对卑职来说,并不可口。” 狄仁杰咽下一大口面条,恍然大悟:“噢,我忘了,你是凉州人,吃不惯这南方食物。” 看着狄仁杰吃得香甜,李元芳不由得抱怨:“这中午,是大人请卑职吃臊子面。晚上,是卑职请大人吃阳春面。看来以后跟着大人,这吃面是少不了的。” 李元芳又叹气道:“这狄春说的话,真的是很有道理。” 狄仁杰一听狄春有话,便把筷子放下问道:“这小厮说我什么?” “其实承远也说过类似的话。谁想在大人身上占点便宜,那真是比登天还难。”李元芳笑着摇头晃脑道。 狄仁杰哈哈大笑,捋了捋胡子,又端起碗筷吃起来。 李元芳的话却还没有说完:“既然沾不上大人的光,卑职能不能申请,下一顿不要再吃面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把碗放下道:“好,我答应你,下一顿不吃面了。” 然后他竟然端起李元芳没吃完的面条,把其中的面条往自己碗里拨。 李元芳见状愕然不已。 狄仁杰无视了李元芳的反应,手中动作依然不停:“哎呀,左右你又吃不习惯,还不如分我一些。” 李元芳闻言最后摇头失笑。 狄仁杰好歹还给李元芳留了一点,将碗还给李元芳道:“再要一碗,咱俩也吃不了,还不如分分,节省一些。” 李元芳也是无奈,接过碗一看,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 他立即两三口将面条吃完,接着道:“大人,陛下这次任命大人为江南道黜陟使,还将我擢升为千牛卫中郎将。据我看,一来是为了整饬吏治,二来也是为了酬功。” 狄仁杰闻言放下了筷子,笑吟吟看着李元芳:“酬功?” 李元芳正色道:“正是,幽州一行,大人披肝沥胆,呕心沥血,夜以继日,宵衣旰食。鬓边已平添了许多白发,圣上之所以派大人到江南巡察,就是想让您好好修养修养。” 狄仁杰笑道:“好你个李元芳啊,圣上的心思被你猜透了五成。” 李元芳皱眉道:“才五成?那还有五成呢?”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道:“我们临行之前,群臣上书,要陛下退位,还政李唐。这些人中有好多是我的门生故吏。” “如果我不走,他们一定会找我领头上书。届时我难做,陛下更难做。因此,陛下想出了这个办法,好让我躲开旋涡。” 李元芳点了点头。 狄仁杰却接着道:“这些大臣们本意是好的,但是却好心办了坏事。如果上书能使陛下还政李唐,就不用等现在了。” “如此做不仅会害了他们自己,更会把太子推到风口浪尖上。陛下好端端把承远一个千牛卫调到东宫任郎将就是明证,他身上一定有什么针对太子的任务。” 狄仁杰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满都是忧虑。 “大人的意思是承远会对太子不利?应该不至于吧?”李元芳惊讶道。 狄仁杰摇了摇头道:“难说。这要看太子是不是真的清白,也要看陛下对太子的具体态度。” 李元芳宽慰道:“我还是相信承远。事已至此,大人担心也是无益,还不如好好休养休养。” 狄仁杰又叹气道:“是啊,担心也是无用……” 二人正说着,街边突然有一队衙役押着一个戴刑枷的犯人经过。 这个犯人正是王五,他嘴里高叫着冤枉,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 狄仁杰见此情形,赶忙两口将碗中的面条吃完,追出来:“走,元芳,跟上看看。” 第93章 刘家庄伦理剧 狄仁杰和李元芳一路随着人流,来到县衙,正遇到曾泰升堂问案。 可笑曾泰一没有去过现场勘察,二没有半点物证,只靠问话,这能办案吗? 恰好张春因为是自己埋的尸体,心中有鬼,说了些谎话。话里真中有假,假中有真,搞得曾泰一个头两个大。 曾泰虽然指出了张春话中的漏洞和不实之处,但张春却抵死不认是自己杀人。 往常这个时候,那就得酷刑逼供了。但是赵既有言在先,曾泰又不敢用酷刑,整个尬住了。 狄仁杰在堂下看了直摇头。 曾泰在堂上又急又气,几次手放到签筒上想要动刑,但是摇摇头后又缩了回来。 狄仁杰看到这里才勉强点了点头,给曾泰打了点同情分。 曾泰心中窝火,无奈之下一拍惊堂木,怒道:“把人犯带下去,退堂,退堂!” 县丞连忙提醒道:“大人,还有王五没审呢。” “不审了!明日再作计较。” 曾泰留下一句话便拂袖闪人了。 热闹没得看了,县衙门前围观的人群散去。狄仁杰和李元芳也跟着回驿馆,二人在路上讨论着曾泰。 李元芳问道:“大人怎么看今天这位曾县令。” 狄仁杰摇了摇头道:“我不好评价,我们刚到长城县,不能妄下断言。但就今日他的表现来看,此人全不通断案之道,只是头脑、心性还有几分可取之处。” “他能抓住张春话语中的漏洞,盘问地也还算仔细。这是他比一般的县令强的地方。一般的县令见尸体在张春家挖出来,只这一点便可以定案,剩下的就是严刑逼供。” “相比之下,这个曾泰还有几分仁心,心中虽然有怒气,总算没有发泄在嫌犯身上,不曾屈打成招。不过案子也因此没法审了。” “因为他多半没有亲自去张春家搜查过,也没有任何物证。这便是经验欠缺导致的。” 李元芳明悟地点了点头:“是这样。” “明知道我这个黜陟使快到了,还能忍住焦急和怒火,不用酷刑,这也算难得了。”狄仁杰对曾泰的评价基本还是以正面为主。 “还有一个嫌犯王五吗。明天一早,曾泰肯定还要升堂问案,咱们再去看一看。”狄仁杰补充道。 —— 然而,就在今夜,县衙的大牢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个黑衣人站在张春、王五牢门前,将睡着的二人惊醒。 “张春、王五,对吧?”黑衣人冷冷道。 张春和王五二人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黑衣人也不废话,直言道:“两条路给你们选。第一条,你们承认杀人,但你们的父母家人可以活。” “第二条,不承认杀人,伱们会被放出去,但是你们两个,再加上你们的父母家人一起都要死!而且会死得很惨!” 张春和王五向后退了退,看着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二人恐惧无比。 黑衣人冷笑一声:“不相信是吗?” 他随手一根钢针,竟将牢房内一只老鼠钉死在原地。 “相信我,我说得出,做得到。” 张春吓得惊叫一声,随即又捂住了嘴。而王五裤子直接湿了,尿了一地。 “考虑清楚了没有?张春,想想你的七十老母。王五,想想你的老父亲。”黑衣人又催逼一声。 张春和王五欲哭无泪,又万分恐惧,只得说愿意招认顶罪。 黑衣人这才满意,教了一遍他们认罪的说辞,然后离开了大牢。 —— 同一夜,在刘家庄内,赵既正欣赏着真人版家庭伦理剧。 在正堂内,莹玉带着哭腔向刘查礼控诉:“老爷,你今日都亲眼看到了。妾身才刚过门几天,公子就敢这样轻薄非礼,以后的日子,妾身不敢想。” 她的眼眸含泪,一边诉说着,一边轻轻擦拭眼角,模样楚楚动人。 刘查礼显然没有心情看莹玉这用心的表演,内心的怒火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 “好,好个孽障!这个畜生,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花园中做出那种事……”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愤怒与失望。 莹玉抽泣着:“老爷总要想想办法。不然,老爷就给妾身一封休书吧。呜呜呜……” 刘查礼猛地一拍桌案:“这等逆子,有不如无!我,我非杀了他,免得日后再做出丑事,传扬出去败坏我刘家的门风!” 他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点。 莹玉闻言大惊失色:“老爷在胡说什么?那可是你亲生独子啊。” 刘查礼却决绝地说:“我没有这样的禽兽儿子!” 说完,他愤怒地拂袖而去。 莹玉听了刘查礼的话,心中觉得有些不安,决定亲自去找刘传林谈谈。 赵既从藏身处走出,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刘传林此时心乱如麻,不能入睡,他在房间里烦躁地来回踱步。 莹玉来到他的房间外,捡起一块石子,将早已写好的纸条包上石子,从窗户边扔到刘传林身旁。 刘传林听到动静,俯身捡起纸条,迅速浏览了一遍,纸条让他到花园中去。 刘传林痛苦地闭上双目,深吸一口气,往花园去了。 夜色渐浓,花园中一片漆黑。 刘传林来到花园的亭子中,眼含期待,左找右找,想要寻觅莹玉的身影。 直到莹玉的身影出现在他背后,轻唤一声:“传林……” 刘传林一惊,回过头来。 他双目盯着莹玉,声音有些颤抖道:“你不是让我不要再纠缠于你吗?为什么又主动要在这里见我?” 莹玉听出了刘传林心中的怒气,温声安抚道:“传林,你别生气,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刘传林没有回答,泪水已经浸湿了他的眼眶。 “对不起?自从在庄内见到你,你一直对我冷若冰霜,形同陌路。……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对待我?” “你知道吗,当我匆匆赶回家里,你人不见了我有多着急吗?我到处打听你的下落,我到处找你,我、我…可当我回到庄里却发现,你、你已经变成了…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正说着,泪水划过刘传林的面颊,他大口喘着粗气,心中的不解和委屈此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莹玉眼中隐隐也有泪光闪烁:“传林,我明白你对我的心意。但我有我的苦衷,总有一天,我会把真相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刘传林擦了擦眼泪道:“什么事?” 莹玉恳求着:“不要把我们俩的事情告诉你父亲,否则,你会遇到危险。” 刘传林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这是在威胁我?” 莹玉摇了摇头,哽咽道:“我这是在保护你……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我不想你遇到危险。” 刘传林冷笑一声,不断摇着头:“我不会再受你的骗!你是个可怕的女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你一定有目的!我要让父亲提防你,不要上了你的当!” 说着,刘传林转身跑了出去,看方向是向正堂去了。 莹玉看着刘传林的背影,浑身仿佛失去了力气,跌坐在地,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 然而她很快又想起了什么,挣扎着站起来,顺着刘传林离开的方向追出去。 赵既再次从暗处现身:“啧啧啧,好一对痴男怨女啊,李规、李显,你们两兄弟害人不浅。” 第94章 爬山 在花园曲折的回廊上,刘传林正狂奔着,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 他正向刘府的正堂跑去,莹玉在他身后追着,赵既又慢慢地跟在莹玉身后。 但他的内心在纠结,在犹豫,他不知道是否应该向父亲刘查礼揭露莹玉的事情。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突然从刘传林身后窜出,迅速接近他,并高举一把匕首,意图行凶。 幸运的是,莹玉及时赶到,一把将黑衣人拉到走廊的拐角。 刘传林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惊愕地回头,却只见空荡荡的走廊,人影全无。 他愣了片刻,似乎有所觉悟,随后继续向前跑去。 黑衣人瞪着拦住他的莹玉,指责道:“你这样优柔寡断会坏了大事!” 莹玉露出厌恶的神情,怒斥道:“殿下怎么会派了你们这帮蠢货过来!你在刘府把刘传林杀了,有没有想过要怎么收场?刘查礼是傻子吗?他报官怎么办?伱想让官府把我们一网打尽吗?” 黑衣人问道:“那怎么办?” 莹玉平息了怒火:“我已经使了蜜蜂计,现在就等着刘查礼有动作,把刘传林逼走。我们已经对不起刘传林了,你告诫手下人,不准再打他的主意!” 赵既在后面听到“殿下”两个字,露出了笑容。知道剧情没什么意义,得能光明正大用上才行。 与此同时,刘传林已经跑到了刘查礼所在的正堂附近,他的步伐开始放缓。 刘查礼在正堂外来回踱步,面色铁青,不知道在筹划什么。 刘传林小心翼翼地接近刘查礼,却迟迟不敢开口。 刘查礼用余光瞥了刘传林一眼,语气冷淡道:“传林,有事吗?” 刘传林胸膛起伏不定,显然内心极为不平静,他仍在犹豫。 刘查礼转过身,目光冷冽地盯着他:“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刘传林低下头,避开父亲的目光:“啊,没、没什么,孩儿是看看您,是不是已经休息了,最近您太累了。” 刘查礼长叹一声,仰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叹息道:“是心累!” 刘传林并未察觉异常,轻声说道:“那,孩儿先回去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言罢,刘传林便转身想要离开,但刘查礼叫住了他。 “你真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刘查礼再次追问。 刘传林背对着父亲,停下了脚步,却仍旧回答:“没有。” 刘查礼紧闭双眼,咬牙说道:“传林,明天一早,你陪为父去登翠屏山吧。” “好。”刘传林答应着,随后飞步回房间了。 刘查礼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想要挽留,却最终选择了沉默。 —— 次日清晨,刘查礼父子连着管家刘大一起登翠屏山。 山道崎岖狭窄,为了老人的安全,刘大走在最前面,刘传则林扶着老父在后面跟着。 刘查礼毕竟上了年纪,又疏于运动,早了一会儿便气喘吁吁,步履艰难。 他停住的地方正好是个险峻的所在,旁边是个悬崖,只是悬崖上扎根了许多树木。 刘传林劝道:“父亲,歇一会再走吧。” 刘查礼点了点头:“好,你继续走,我歇一会,然后慢慢跟上去。” 刘传林急道:“这怎么行?山道这么窄,太危险了,我还是等等您吧。” “我说行就行,你赶紧走!实在不行,我会叫你们的。”刘查礼催促道。 无奈,刘传林只得听从父亲的安排,继续前行。 然而,未走几步,刘查礼竟突然站起,从后面猛然推了刘传林一把。 刘传林惊恐地尖叫一声,随即跌落山崖。 刘查礼亲手将儿子推下悬崖。山崖又陡,他年纪又大,半是心虚,半是惜命,他不敢查看儿子跌落的情形,只是坐在地上痛哭。 刘大听到惨叫,赶紧赶过来,但是刘查礼本人哭天抢地,情绪一激动,竟昏厥过去了。 万般无奈之下,刘大只得先将刘查礼背回刘家庄,随后召集人手前往翠屏山搜寻刘传林的下落。 从白天找到傍晚,刘大终于带着家丁们在山崖之下找到了刘传林。 一具尸身脸朝地掉落在石头上,已经摔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简直都成了一摊烂泥。衣服也被山石和树木刮得破破烂烂,不成样子。 刘府的下人们都离尸体远远的,没有一个敢靠近。 刘大恶心得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指挥众人上前:“呕……快快,快呀,快拿白布包了,抬走抬走。” 下人们闻言,硬着头皮上前,拿着白布将尸体包裹了,草草将尸身抬上木板,抬回刘家庄。 —— 而曾泰这边升堂问案,张春和王五受人威胁,抢着承认杀人罪行。 曾泰一无物证,二未用刑,张春的态度转变不可理喻。王五也是未经过堂便知道县令要审他杀人。 于是不仅在衙门前围观的狄仁杰和李元芳感到不妥,连曾泰都反应过来其中有鬼。 此时他终于想起了赵既说的“要以确凿的证据论罪”,于是便不顾县丞的阻拦,将张春王五再次押回大牢。 狄仁杰见到这一幕,终于欣慰地点了点头。 两个疑犯的诡异行径勾起了狄仁杰的兴趣,他决定亲自去张春家看看。 张春家只有一个老母,这两日张春被抓走,老人家憔悴了不少,每日就是在门前坐着,等待儿子被放回来。 狄仁杰走近了张母,张母才反应过来,问道:“你找谁呀?” 狄仁杰微笑着问道:“我是县里的县尉,请问这里是张春家吗?” 张母闻言张大了嘴巴,双膝跪倒,连连磕头道:“大人,我儿子没有杀人,没有杀人啊!” 狄仁杰见状,连忙将张母扶起,轻声安抚道:“老人家,先让我进你家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儿子的清白,好把他放回来,好吗?” 张母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好,好啊。” 随后张母便带着狄仁杰进了院子。院子里有一个土坑,尸体就是从这个坑中挖出的。 狄仁杰蹲下来,翻了翻坑边和坑底的泥土,没有见到半点血迹。 狄仁杰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老人家,咱们再进屋看看吧。” 张母答应着,引狄仁杰进了正屋。 狄仁杰又问道:老人家,之前那位借宿的客人住在哪间房中?” 张母伸手指了指左手那间:“就是这间。” 狄仁杰点点头,走了进去,一双鹰眼在屋中环视。 他抬头一望,忽然发现在梁上有一个包裹。 他踩着床铺将包裹取下,里面是一把带血手印的菜刀,还有两锭银子。 忽然,外面响起了捕快们的喊叫和急促的脚步声,是曾泰带人来了。 第95章 刘传林开口 衙役们先行冲进屋去,见狄仁杰手中有把菜刀,立刻将刀连同包裹一并抢了过来。 随后,曾泰步入屋内,衙役恭敬地将包裹呈上。 曾泰审视着那把带血的菜刀和两锭赃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人赃并获,看来本官此行不仅坐实了张春杀人的罪行,还顺藤摸瓜找到了他的同伙!” “来呀,把他拿了!搜身!”曾泰指挥着衙役上前。 狄仁杰不慌不忙道:“不必不必,我又不跑。” 说着,他主动把身上的名帖和几块碎银交给衙役。 曾泰接过衙役递来的名帖一看,冷笑一声:“怀英?还是个教书先生,竟也干杀人劫财的勾当!” 狄仁杰扫视了一眼曾泰:“哦?县令大人如何能肯定我杀人劫财?” “在下倒想听听。”狄仁杰饶有兴致道。 曾泰面露得色:“长安客人来张春家借宿,张春见财起意,一人不敢动手,便找来你合伙杀人,约定平分赃物。” “如今张春被抓,你便假冒官差,跑到他家中,企图销毁罪证,顺便吞没他那一份钱财,想不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竟叫本官撞见,也真算得上是天意了!” 狄仁杰连连点头:“合理,十分的精彩。只是在下有几点还是不太明白。在下一个外地人,又是一个老朽,张春为什么要找我合伙杀人?” “那院子中掩埋尸体的土坑,为什么没有丝毫血迹?再有,如此重要的的物证,我们为什么当时不销毁,而要等到今天?罪证藏在房梁上,大人为什么第一次没有发现?” 曾泰被问得哑口无言:“你……” “怎么,大人竟一条也答不上来?”狄仁杰注视着曾泰道。 狄仁杰摇了摇头,背过身去嘲讽道:“可见大人这个父母官当得是多么糊涂,真是令人齿冷!” 曾泰被说得破防,他面色铁青,怒不可遏道:“我把伱个大胆的刁民!事到如今竟还敢在此巧言令色!看你这等不慌不忙,定是杀人惯犯,身上还不知背负了多少血案!本官要以此为引,追查到底!” 狄仁杰摇头大笑起来:“这样最好!” “给我带走!”曾泰气得直跳脚。 —— 长城县内一处客栈中,赵既与沈韬、肖豹正看着尚处于昏迷之中的刘传林。 “将军,你是怎么知道刘查礼要杀他儿子的?”肖豹问道。 “当然是监视莹玉的时候听来的,这个刘传林身为刘家庄的少主,多少也应该知道点内幕,希望不要白救了他。”赵既淡淡道。 “将军。我不明白,即使刘传林非礼继母,刘查礼也不至于将儿子杀了吧?”沈韬问道。 几人正说着,刘传林此时幽幽醒转过来。 他从山崖跌落之后,撞了山崖边的矮树做缓冲,后来树木经受不住人的重量,眼看又要落下去。 但是赵既用绳子套住了他,将他拉了上去,因此刘传林只是受了轻伤。 “你们都不了解我爹。”刘传林咳嗽着。 “我知道,是我和莹玉之间的事被他知道了,他害怕我为了争抢莹玉,设计害他,于是他就先下手为强。” 赵既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评价这对父子。 “我爹就是这样一个人,残忍自私,以己度人,他以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不择手段,阴险歹毒。”刘传林半是解释,半是怨恨谴责自己的父亲。 赵既回过神来,吩咐道:“沈韬、肖豹,你们先下去吧。我有事和刘公子谈谈。” 沈韬、肖豹本来还想吃瓜,但是赵既吩咐,二人也只好退下。 刘传林从床上挣扎着起来:“对了,还没问恩公姓名。” 赵既赶忙阻止了刘传林的动作:“你还有伤,不要激动。我叫赵既。救你,是为了问你些事情。” 刘传林点了点头:“恩公请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刘传林点了点头:“我刚刚都听到了,你们是为了莹玉来的。但如果你们要伤害莹玉,对不起,恕我不能帮忙。” 赵既闻言笑了起来:“好一个痴情种子啊。不过你说错了,我们并不是为莹玉来的,也无意伤害她。如果你肯回答几个问题,我还能帮助你们两个在一起。” 刘传林一时不肯相信:“那你们为什么要监视莹玉?” 赵既沉吟片刻,道:“我本人忝居千牛卫中郎将一职,我们之所以监视刘查礼和莹玉,是为了查清你们刘家庄背后的秘密,然后对付你们庄中的内卫。我之所以救你,就是想从你口中得知一些消息。” 刘传林低头沉默了片刻,抬起头道:“你真能让我和莹玉在一起吗?” “如果你配合的话,你和莹玉就能在一起。”赵既笑着答应道。 刘传林叹了口气:“事情是这样的,一年多前,越王次子李规殿下来到了刘家庄,但是内卫也跟着他来了。我爹贪生怕死,把李规殿下出卖给了内卫。” “殿下被抓之前,托付给我一卷书……” 赵既忽然打断了刘传林:“你看是不是这个。” 他从怀中将吴孝杰制作的那卷赝品取出,递给了刘传林。 刘传林接过来一看,连连点头:“不错,就是这样一卷蓝衫记。恩公,你的蓝衫记是从哪里来的?” 赵既深吸一口气:“这卷书是吴孝杰的,他已经被内卫害死了。还牵连到了太子,牵连到一大批心怀李唐老臣。这本蓝衫记,实在害人不浅。” 刘传林连忙反驳:“不是的,李规殿下说这本书关乎李唐国运,涉及到越王当年留下的宝藏。” 赵既嗤之以鼻道:“小儿之见!李唐国运在太子,在朝中诸公,在当今陛下。岂会在什么虚无缥缈的宝藏上。” 这是赵既最无语的地方。一个造反的藩王,钱不拿去招募士卒,不修缮兵甲,留下来吃灰。 李规硬闯东宫,撺掇太子起兵更是逆天。 太子要造反也得发动中央禁军啊,这是光凭钱能左右的吗?总不能拿着钱跑到地方招兵买马造反吧? 越王最信任的三个心腹,儿子李规空有气节,只知道喊口号,鲁莽而头脑清澈;刘查礼是个贪生怕死,阴险歹毒又自大的蠢货;只有吴孝杰还算个正常人。 这样的班底起兵造反,想不败也难呐。 李显也是倒霉,被这些人坑得不要不要的。 赵既扫清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接着问道:“你知道李规在哪里吗?” 刘传林摇了摇头:“李规殿下被内卫抓走,我并不清楚他关在哪里。但是我知道我家后园中有一个废弃的院子,我爹从不让人接近,他说里面都是机关,很危险。我怀疑李规殿下就被关在那里。” 赵既点了点头,又问:“最后一个问题,你刚刚说李规把蓝衫记交给你了,现在书在哪里?” 刘传林犹豫了片刻,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赵既见状,轻轻拍了拍刘传林的肩膀道:“我知道,你身负李规重托,难以开口。但是此书已经危及太子殿下,内卫正盯着此事,企图构陷他,这也并非是李规所愿意看到的。” “如果李规明白事理,他也会配合我的。我本可以将莹玉抓来威胁你,但我不想那么做。” 刘传林缓缓抬起头来,叹了口气:“我的房间里有一盆兰花,书就藏在花盆底下的灰砖里。” 赵既点了点头:“刘公子,多谢你实言相告。你救了自己,也救了莹玉。你就在此慢慢修养,时机到了,我会带你去见莹玉的。” 感谢uncle95、思芳的打赏。 第96章 冤案 赵既得知了李规那本蓝衫记的位置,自房间中走出来,沈韬、肖豹在房门外守着。 赵既命令道:“肖豹,你继续守在这里。沈韬,你持我的名帖,去见湖州刺史乔泰。我去刘家庄一趟,随后去跟你会合。” 吩咐完二人,赵既便快马加鞭飞奔刘家庄而去。 此时刘家庄内,因为刘传林“失足摔死”,红事转白事,满庄挂起了白幡,一片哭丧之声。 为了准备丧事,整个刘府乱作一团。 赵既便趁机混入了刘传林的房间,翻出了花盆底下藏的那卷蓝衫记。 蓝衫记用一张厚厚的油纸包着,赵既将藏在书中的藏宝图取出,松了一口气。 “是真的。” 赵既将蓝衫记收好,把灰砖和花盆还原,这才离开了房间。 但赵既没有离开刘家庄,而是顺路来到后园那座布满机关的屋子,迟疑了半天,终究是没敢进去。 “没有元芳那两下子还是不要玩命了,留给莹玉手下的太子卫士们玩吧。” 想到这里,赵既便离开了刘家庄,赶去州城和沈韬会合了。 正在他走后不久,一个蒙着面的紫衣人从小院里露面了,随后刘大也悄悄来到了这里。 这个蒙面紫衣人正是许世德,他一见刘大,便怒不可遏地扇了对方一个耳光。 “那两个太子卫士是怎么回事!”许世德厉声质问。 刘大捂着脸,委屈地解释道:“那两个卫士是阁领回来之前到长城县的,属下们想到他们是来救李规的,所以就……” “愚蠢!”许世德打断了他,“我们正要查太子和李规勾结的事,那两个侍卫若是被抓,岂不是现成的证据?” 刘大辩解道:“是属下们没有考虑周全。可那两个人是假称吴孝杰的仆役来长城县的,而且都是死士,抓了只怕也问不出什么。” “此事属下已经处理好了,找了两个人顶罪,绝不会露出破绽。” 许世德狠狠瞪了刘大一眼:“现在木已成舟,也只能如此了。我告诉伱,江南道黜陟使狄仁杰到长城县了,以后行事要小心一些。” 刘大不屑道:“有这个必要吗?狄仁杰又怎么样?他敢跟我们内卫作对吗?” 许世德却神情凝重:“今时不同往日了,狄仁杰是何许人我比你清楚,你老老实实听命就是。” “是。”刘大这才答应着。 “今天刘家庄又出了什么事?”许世德问道。 “都是刘查礼搞出来的文章,他假意登翠屏山,把自己的儿子刘传林推下山摔死了。”刘大八答道。 “好,好个刘查礼。我还小看了他,没想到此人如此狠毒,弄不好,要反噬我们。” 许世德闻言眼中闪过忌惮,已经在盘算着找一个合适的时机除掉刘查礼。 “刘查礼为什么要杀儿子,总得有个理由吧?”许世德又问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多半是跟新进门的夫人有关。”刘大猜测道。 许世德冷笑一声,意味深长道:“夫人?这个夫人可不简单呐。你要小心盯着她。” —— 县衙里的曾泰沉浸在破获两起杀人命案的喜悦之中。 他正在同县丞夸耀自己的功绩:“今日之行收获颇丰,查实了张春、王五的罪行,更为可贵的是抓到了那个漏网之鱼怀英。此人刁钻狡猾,嘴尖舌利,定是一名江洋大盗。” 县丞喜得眉飞色舞,以手比了个二:“在狄公到来之前,一日之内勘破两宗命案,大人真乃神人也!” 曾泰闻言也不觉面露喜色,仿佛智珠在握,安排道:“明日升堂,将张春、王五定罪收监。至于那个怀英么,等到狄公来后再审。” 县丞竖起大拇指道:“大人高明,也让狄公瞧瞧咱们的能耐。” 正在此时,一名衙役冲进房间:“二位大人,门外有一个人自称是千牛卫中郎将,叫李元芳,要见大人。” 说着衙役将银质鱼符和官凭递上,曾泰接过来一看,忙道:“赶快出迎。” 这一迎就迎出了事。 李元芳将狄仁杰微服私访的事一说,曾泰三魂顿时少了两魂。 一堆人着急忙慌地赶到大牢里,只见狄仁杰正在牢房中装神弄鬼,与张春、王五相谈甚欢。 曾泰一个滑跪,滑到牢门面前,磕头如捣蒜:“卑职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狄仁杰隔着牢门摇头笑道:“贵县请起吧。” 曾泰还不敢起来,只顾着磕头:“卑职有眼无珠,冒犯了阁老,请阁老重责。” 李元芳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还不快把牢门打开,让大人先出来!” 曾泰如梦初醒,回头冲身后的狱吏喝道:“混账,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打开牢门!” 狄仁杰闻言又摇摇头,待牢门开了,不紧不慢从牢中走出来。 李元芳忙上前关切道:“大人,卑职就说不能把您一个人留下来,您看现在闹的。”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狄仁杰又转头看向曾泰,“曾县令起来吧,我要去停尸房,看看那两名死者的尸体。” 曾泰愣住了,没想到狄仁杰如此雷厉风行,但也只得答应。 几人便到了县衙停尸房,狄仁杰绕着两具尸体仔细检查了一番。 片刻后,狄仁杰问道:“贵县,本阁白天在小阳村问你那几个问题,不知现在有答案了没有?” 曾泰闻言稍有些慌乱,但随即定了定心神道:“回阁老,第一个问题,卑职不知阁老身份,这才把阁老当作凶犯的同伙。” “其次嘛,菜刀和脏银多半是衙役们搜检疏漏,所以第一次搜查没有查到。至于土坑中没有血迹,也许是尸体上血迹已经干了,张春这才掩埋。” 狄仁杰摇头一笑:“你的记性倒很不错。” 曾泰听出其中的暗讽,尴尬一笑:“卑职愚钝,还请大人指点。” 狄仁杰解释道:“在一般情况下,血迹凝固要两三个时辰。如果真的是张春杀人,你想他会不会蠢到两三个时辰以后再去掩埋尸体。换了你会这么做吗?” 曾泰无言对答,支吾着道:“这……那依阁老之意是?” 狄仁杰道:“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张春清早起来,发现借宿人已死,他怕自己难脱干系,慌张之下将尸体掩埋。” 曾泰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说初次审问张春为什么他前言不搭后语,谎话连篇。原来是这样。” “可是张春家的菜刀和脏银又怎么解释?”曾泰问道。 “把证物呈上来。”狄仁杰道。 曾泰对此早有准备,立刻将菜刀和银子奉上。 狄仁杰却只接过了菜刀:“你好好看一看,这菜刀上是个左手印,张春却是用右手的。” 李元芳也接过菜刀,看了一看:“这菜刀已经绣钝了,用这菜刀杀人,削出死者脖颈处那样不深不浅的伤口,非得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不可。” 曾泰这才后知后觉道:“阁老,难道是有人栽赃张春、王五?” “本阁在狱中与张春、王五交谈,他二人已经交代了,有人以他们家小的性命要挟他们顶罪。如果没有本阁,你恐怕已经将这二人冤杀了。”狄仁杰淡淡道。 曾泰吓得面如土色,忙跪下请罪:“卑职糊涂,卑职糊涂,请阁老责罚。” 狄仁杰面色冷峻:“曾泰,尔为一方父母,代天巡牧,遇人命大案竟如此草率,仓促定罪,本该处罚。” 随后他的面色又缓下来:“不过此事确非一般命案,有许多吊诡之处,再加上你勤劳公事,亲力亲为,这次就免予处分了。” 曾泰一听免予处分,立刻五体投地道:“谢!阁老宽宥!” 第97章 长安来信 李元芳上前把曾泰扶起,宽慰一番,而狄仁杰的注意力又回到两具尸体上。 他喃喃自语道:“两个死者都姓吴,都是长安人,一同到了长城县,同时在十天前被杀。案发之后,又有人逼迫张春、王五顶罪,真是奇哉怪也!” 曾泰请罪道:“卑职惭愧,竟全然未注意到两起命案之间的关联。” 狄仁杰微笑着摆了摆手,开始踱步:“曾县令所言不错,这两起命案是有联系的。准确地说,是这两名死者之间有着某种关联。” “虽然他们一个走水路,一个走陆路。但是我敢肯定,这二人是带着同样的目的来长城县。” 李元芳点头赞同道:“大人所言极是。我观察了两名死者脖子上的伤痕,应该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凶手不仅盗走了他们的身份文书,还将罪行嫁祸于张春、王五,便是想要官府将此事当做寻常的谋财害命结案,以掩盖事情的真相。” 狄仁杰听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分析得很有道理,现在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两名死者的身份,以及他们来长城县的目的。” 就在这时,狄春挎着一个公文包,突然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狄仁杰看着狄春着急忙慌的样子,连忙询问:“怎么了狄春?这么慌张?” 狄春瞥了一眼旁边的曾泰,没有立即回答。 狄仁杰皱起了眉头,向曾泰吩咐道:“曾县令,请你立即将张春、王五及其家人转移到我下榻的馆驿,交由黜陟使卫队保护起来。” “另外,明日贴出告示,就说此案已结,把张春、王五当成死罪,押往州城,等候秋决。记住,这件事要绝对保密!” “卑职遵命。”曾泰答应着,退了出去。 狄春见曾泰下去了,这才小声开口道:“是张阁老给您的书信到了,还有朝廷的公文,您快看看吧。” 狄仁杰一听是张柬之来信,心中顿时一紧,知道事情非同小可,立刻将公文和书信接了过来。 匆匆浏览过公文,狄仁杰眉头紧锁,面色忽然变得极其难看。 他深吸一口气,又将张柬之的书信打开看了,眉头才舒展了一些,转而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李元芳见狄仁杰表情如此变幻,忙问道:“大人,出什么事了?” 狄仁杰将公文和书信都折起来收好,摇了摇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到馆驿再说。另外,你再把曾泰叫过去,我等会儿有事吩咐。” —— 原本喧嚣的长城县馆驿此刻已被清空,黜陟使卫队将馆驿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 狄仁杰大步走进正堂,李元芳紧随其后,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李元芳看着面色依旧凝重的狄仁杰,又问道:“大人,究竟出什么事了?” 狄仁杰沉声道:“太子出事了,我们昨日不幸言中。崇文馆学士吴孝杰与校书郎许世德在许宅互杀身亡,吴孝杰被查出是越王旧僚。” “陛下在朝会上怒斥太子,许多老臣都受到了牵连。如今陛下已离开长安,开始南巡,待南巡结束后将返回神都。” 言罢,狄仁杰长叹一声,摇头不已。 李元芳听后也震惊不已,久久无言。 片刻后,李元芳劝慰道:“大人,事已至此,我们远在千里之外,也无力改变什么,大人还是保重身体为是不要过于担心了。” 狄仁杰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不,我们虽然身处湖州,但已卷入这场风波之中。吴孝杰与许世德两个文人,居然会互杀,其中一定有古怪!” 他开始在屋中踱步:“一日之内,接连听说三个姓吴的人身亡,而且都是长安人士,这不能不令人怀疑。而太子又是因为吴孝杰而出事的。” “我现在隐隐地有一种预感,长城县的事会牵扯到太子。我们必须尽快破案,否则太子恐将面临更大的危机。” 李元芳有些迷糊:“大人,不至于吧,这是不是有些太玄了?” 狄仁杰摇了摇头,缓缓坐在了椅子上。 他陷入了沉思:“两个死者都身穿缮丝衣物,又都姓吴,为同一个目的来长城县。也许是吴孝杰家的下人,也许是扮作吴孝杰的家的下人。” “二人既然是为一事而来,分水陆两路赶路,这明显是为了隐藏行迹。如果他们真是吴孝杰家的下人,身份又有什么好遮掩的?” “凶手为什么要取走他们的身份文书?桩桩件件都说明两个死者的身份非同寻常。这两个人既然是秘密到长城县,又兵分两路,凶手是怎么知道他们行踪的?奇怪,真是奇怪!” 狄仁杰沉浸在自己的头脑风暴中,全然不顾身边李元芳的存在了。 李元芳见狄仁杰半日不发一言,知道他可能在思考案件的线索,也不敢轻易打断他。 直到狄春来报,说曾泰求见,狄仁杰才从沉思中抽离出来,缓缓开口:“请曾县令进来吧。” 曾泰进门后,恭敬地禀报道:“启禀阁老,张春和王五已经按照您的指示,被转移到馆驿交由卫队保护,他们的家人也已经派人去接了。” 狄仁杰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重新挂起和煦的笑容:“做得好。本阁还有一件事想请教曾县令。” 曾泰道:“阁老请问。” 狄仁杰问道:“不知长城县境内有哪些人曾做过京官?” 曾泰不假思索地回答:“回阁老,长城县境内曾做过京官的,只有县城外西郊刘家庄庄主刘查礼一人。” 狄仁杰和李元芳对视一眼,有些惊讶:“你是说县城外西郊的刘家庄?” 曾泰肯定道:“正是,刘查礼曾任夏官(兵部)郎中,多年前因病辞官归隐,他在长城县中有些名声。” “这可真是巧了。”狄仁杰笑道。 曾泰有些疑惑:“阁老,您也知道刘查礼?” “正是。我和大人曾微服去过刘家庄,见过刘查礼一面。”李元芳解释道。 狄仁杰当机立断,吩咐道:“曾县令,元芳,伱们令卫队和衙属准备一下,明日我们一起去刘家庄看看。” 曾泰与李元芳齐声称是,随后退下准备。 待二人下去,狄仁杰再次展开张柬之传来的书信。 信中还提到一件事,狄仁杰没有对李元芳言明——赵既已经从太子翊府调走,升任检校右千牛卫中郎将。但是其人并没有到右千牛卫府赴任,也没有随皇帝御驾南巡。 张柬之推测赵既是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而且他怀疑这个秘密任务与太子有关系。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将书信置于蜡烛之上,火焰迅速吞噬了纸张。 感谢uncle95的打赏。 第98章 驾临刘家庄 赵既自刘家庄中拿到李规手中那本蓝衫记,并不回县城,而是直奔湖州城而去。 终于,在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的那一刻,湖州城的城门缓缓开启,赵既策马而入,直冲向乔泰的刺史府邸。 刺史府内,乔泰见赵既急匆匆直奔大堂而来,不禁有些疑惑。 他迎上去问道:“怎么回事,承远,这么着急。” 赵既没有废话:“书房在哪?借纸笔一用。另外将沈韬叫来。” 乔泰看赵既如此着急,也不多言,直接将赵既引向书房,又遣人去叫沈韬。 赵既没有半点客套,走到书房后大步踏入其中。乔泰正准备跟进去,谁知“砰”地一声,书房门竟被赵既关上了。 乔泰被赵既的举止弄得一头雾水。 此时恰好沈韬到了,乔泰问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你们将军如此着急?” 沈韬低头拱手道:“卑职不知。” 乔泰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再追问,只能在门外耐心等赵既出来。 过了许久,书房门再次打开,赵既手持一封封好的信封走了出来。 他向乔泰施了一礼,郑重其事道:“乔兄,这个信封里是给陛下的奏章,请你帮忙以六百里加急呈送陛下。” “事关重大,我希望由我手下的千牛卫担任信使,有一些情况要他当面向陛下说明。” 乔泰虽然心中疑惑,但见赵既如此郑重其事,便点头答应:“既然是公务,自然没有问题。” 赵既也点点头,接着对沈韬说:“沈韬,你随我进来,我有话要交代。” 沈韬道声是,进了书房。 随后赵既向乔泰施了一礼:“乔兄,事关机密,见谅。” 说着,他又把书房门关上,只剩下乔泰一个人在门外干瞪眼。 书房之内,赵既将另一封密信,还有一真一假两卷蓝衫记交给沈韬。 “这封信,还有这两卷蓝衫记,伱要亲手交给陛下身边的上官才人。你报我的名字,她会见你的。然后把奏章也交给她,由她转呈给陛下,明白吗?” “卑职明白。” 沈韬目不斜视,一点也不多问,只是恭敬地接过赵既递来的物件,随后默默退下准备起行去了。 信送出去,赵既便换了一副笑脸向乔泰深揖:“乔兄,实在抱歉了。” 乔泰则显得颇为宽容:“无妨,为兄能理解。不过到底是什么差使,这么神神秘秘的?” 赵既轻声在乔泰耳畔低语道:“和内卫有关,乔兄就别多问了。” 乔泰倒吸一口冷气,皱起了眉头,他还不知道湖州有内卫在呢。 “不提这个了,承远,狄公昨日到湖州了,你知道吗?”乔泰转移了话题。 赵既故作惊讶道:“狄公到湖州了?在哪里?” “就在长城县。我也是今晨接到曾县令的信才知道狄公已经到了。还真是承远说的那样,狄公先微服私访了一番……” —— 狄仁杰、李元芳还有曾泰,此时带着黜陟使的全副仪仗,鼓乐随行,驾临刘家庄。 但刘家庄却阖府戴孝,挂满了白幡和白布,还请了许多和尚、道士,吹吹打打,一片哀乐。 即使县衙提前通知,刘查礼也来不及撤掉全部丧礼布置,只是脱了孝服,停了鼓吹迎接狄仁杰。 狄仁杰和李元芳到了刘家庄前,都感到诧异,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喜事变成了丧事。 刘查礼出迎,一问之下才知道,刘传林失足跌落山崖,摔死了。 因有一面之缘,狄仁杰在灵堂为刘传林上了三柱香。 但他并不相信刘传林是失足而死,暗自打量着在场众人的神情,希望发现一些端倪。 狄仁杰看了一圈,没看出什么异常,吩咐道:“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刘查礼指着身旁的一位美貌女子道:“大人,这是草民之妻,方氏莹玉。” 莹玉看着眼前的狄仁杰道了个万福,心中掀起波澜。 狄仁杰仔细观察着这一对年龄差距极大的夫妻,若有所思。 此时曾泰上前,与刘查礼交涉道:“刘员外,狄阁老驾临长城县,他老人家爱慕你家花园的雅致,想在此小住几日,你意下如何呀?” 刘查礼面露为难之色:“钦差大人驾到,寒舍蓬荜生辉,只是庄中刚刚出了丧事,恐怕有些晦气。” 狄仁杰微笑着摆了摆手:“无妨,本阁从来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 刘查礼面色凝固住了,无奈道:“既然如此,草民自当扫榻相迎。” 狄仁杰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好,那就叨扰了。前日员外将本阁拒之门外,今日是不是亲自引我们看一看贵园中的景致啊?” 刘查礼尴尬一笑,连忙道:“大人取笑了,请随我来。” 一行人步入花园,狄仁杰走在最前,刘查礼在旁引路,其余人紧随其后。 李元芳走到刘查礼身边,漫不经心地试探道:“员外在长安还有什么故交朋友吗?” 刘查礼一愣,随即应道:“有是有啊,可是自辞官以来,多年不来往,都生疏了。” 李元芳点了点头:“俗话说,三年不上门,当亲也不亲呀。” 刘查礼不明白李元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点头称是。 李元芳笑道:“此次南下,朝中的一位大人曾对我说起过,与员外相熟,让我代为拜访,不知刘员外能猜出是谁吗?” 刘查礼眨了眨眼睛,露出思索之色:“草民猜不出来,不知将军说的是哪一位?” “姓吴。”李元芳提醒道。 刘查礼闻言面色微变,连忙摇头:“不认识,草民从来不认识什么姓吴的官员。” 狄仁杰停在不远处,静静地观察着刘查礼的表情变化,此时忽然开口道:“他叫吴孝杰,太子卫属崇文馆的掌院学士。” 狄仁杰的话非常突然,刘查礼猝不及防道:“吴孝杰?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狄仁杰双眉一扬:“哦?想不到刘员外辞官多年,消息竟还是如此灵通。吴学士的死讯,本阁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看员外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 刘查礼面色陡变,连忙辩解道:“不是不是,草民也是才听长安回来的朋友说起的。可草民并不认识这位吴大人。怎么,他说认识草民?” 李元芳笑道:“想是那位吴学士记错了。我也就是受人之托,随口一问,请员外不要见怪。” 刘查礼松了一口气,赔笑道:“岂敢,岂敢。” —— 夜幕降临,狄仁杰传唤了管家刘大,询问刘传林的死因。 他凝视着刘大,沉声问道:“刘大,你家公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刘大长叹一声:“嗨,别提了。昨天早晨,也不知老爷怎么想的,好端端带着公子去爬山。大约辰时初刻,我们三个就从庄里出发了。” 狄仁杰微微蹙眉:“你也去了?” 刘大点头答道:“是呀,小人也去了。刚上山没多久,老爷就爬不动了,公子陪着他留在原地休息,我一人在前面探路。” “只是后面听到公子一声惨叫,小人赶忙跑回去,但公子已经不见了踪影,老爷说公子失足摔下去了,然后便哭昏了过去。” “小人没办法,只能先把老爷背回庄去,然后再叫人寻找公子。” 狄仁杰听完,眉头紧锁:“原来如此。” 刘大摇了摇头,仿佛很悲痛:“唉,可怜我家公子,年纪轻轻……” 狄仁杰继续追问道:“你家老爷经常爬山吗?” 刘大一脸嫌弃道:“还爬山哪?平常连路都懒得走。” 狄仁杰与李元芳对视一眼,心中已有所觉。 他转而问道问道:“公子的尸体现在棺裹之中?” 提到尸体,刘大不停地摇头,面露不忍之色:“是呀。可怜摔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那个样子真是…真是惨不忍睹。” 狄仁杰闻言也感到一阵沉重。 他沉思片刻后道:“刘大,明日一早,你带我到翠屏山,我要亲自凭吊一番。” 第99章 各有异动 刘大退出房间有一段时间了,狄仁杰枯坐在椅子上,头脑中闪过今天的一幕幕画面。 此时,李元芳端着热茶走来,打破了这份寂静。 狄仁杰被唤醒,从沉思中回过神。 “大人,今天咱们可以说是收获颇丰啊。”李元芳轻笑道。 狄仁杰也笑了,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不错。我们在白天只是稍微诈了一下刘查礼,他立刻就露出了破绽。” 李元芳笃定道:“以刘查礼的反应看,他一定认识吴孝杰。”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这一点几乎可以肯定,而且那两个吴姓的死者是来找刘查礼的。既然刘查礼与吴孝杰关系匪浅,那就意味着他也和越王扯上关系了。刘家庄的水不浅呐。” 他站起身,继续道:“如今,那两名吴姓死者的案子已陷入僵局,但我们有了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您是说刘公子的死?” 狄仁杰颔首道:“不错,用曾泰的话说,我们要以此为引,追查到底。刘公子的死一定有蹊跷。” “据刘大所言,刘查礼是个疏懒成性的人,他为什么要突然提议去爬翠屏山?而刘公子失足时,正好只有刘查礼一人在场,这就耐人寻味了。” 李元芳激动道:“我们都见过刘公子,他是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与老父同时登山,老人无恙,而他却莫名其妙地跌入崖下身亡,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狄仁杰笑道:“是啊,我有预感,明日登翠屏山,会有很多意外收获的。” —— 夜深人静,在灵堂守灵的蒋老四已经昏昏欲睡,忽然一阵迷香飘过来,他彻底昏睡过去了。 莹玉蹑手蹑脚地来到刘传林的棺材旁,她的眼中噙着泪水。 “传林……” 她用力推开刘传林的棺材,想再见刘传林最后一面。 棺材打开以后,莹玉见到其中不成人形的尸体,更是心痛如绞,泪水汹涌而下。 莹玉试图握住“刘传林”的手,却忽然发现这只手是年轻人的,但却不是刘传林的。 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不是传林……” “传林没死,传林没死。”莹玉泪水还在滴落,但已经换上了笑脸。 只是灵堂外远远地传来人的脚步声,莹玉立刻吹熄了灵堂的灯火,纵身离开。 随后管家刘大便走了进来:“哎,这蜡烛怎么都熄了?蒋老四!蒋老四!” 刘大重新将灯火点亮,发现蒋老四正睡在灵堂的角落。 “嘿,好你个蒋老四,守灵的时候竟敢偷偷睡觉。” 刘大上前抓住蒋老四的衣领,将他摇醒:“醒醒,醒醒。” 蒋老四被晃了几晃才醒过来,一脸茫然:“刘管家,我,我这是怎么了?”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让伱守灵,你怎么好好的睡着了?还有,刚刚灵堂的蜡烛怎么都熄了?”刘大喝问道。 “我,我不知道啊,兴许是公子显灵了,我刚刚梦到公子了。”蒋老四颤颤巍巍说道。 “梦到公子了?公子和你说什么了?”刘大皱眉问道。 “没,没什么,小人糊涂了。”蒋老四有些害怕,不敢直言。 刘大又骂了一阵,这才放过蒋老四。但他注意到棺材盖似乎有些歪斜,心中不禁心生疑窦。 “老四,你来看看,这棺材盖是不是歪了?”刘大拍了拍蒋老四道。 蒋老四看着棺材浑身发抖,口中不停地念叨:“歪,歪了。是公子显灵了,公子显灵了,公子的冤魂不肯安息……” 刘大也打一个冷颤,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 深夜,刘家后园一片静谧。 刘查礼心怀忐忑,鬼鬼祟祟地来到那个废弃的小院中。 他来到院中的小楼门前,轻轻在门前拍了三下,又敲了敲门框。 忽然,门自动打开了。 刘查礼警惕地四下里看了看,确认无异常后,迅速钻进了小楼。 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内,门“喀嚓”一声自动关闭,仿佛一切未曾发生。 不远处,莹玉手下的太子卫士潜伏在树梢间,将刘查礼的动作尽收眼底。 小楼内昏暗无光,唯有月光透过残破的窗纸,斑驳地洒在地上。 刘查礼摸索着来到南墙,轻拍两下,墙壁竟悄无声息地翻转,露出了一个隐蔽的暗室。 暗室内隐隐透出一点亮光,他迅速步入其中,墙壁随即恢复原状。 在暗室深处,许世德蒙着面,已经等待刘查礼多时了。 “你要见我?”许世德问道。 刘查礼有些慌张道:“江南道黜陟使狄仁杰来了,而且他白天问起我吴孝杰的事。他怎么会找到这儿来呢?” 许世德叹了口气,头疼道:“是我手下的人办事不密,杀了两个太子卫士。我也没有想到,就这点线索,狄仁杰竟然能找到刘家庄。”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应对?”刘查礼焦急地问道。 许世德冷笑一声:“怎么办?如果你没杀你儿子,一切都好办,只要按兵不动,狄仁杰也没有办法。可是你现在把儿子杀了,谁能救你?” “你不要乱说,我儿传林是失足摔死的。”刘查礼颤抖着道。 “哼,你这些谎留着对狄仁杰撒吧。你最好别让他抓到把柄,否则你知道自己的下场。”许世德无情道。 刘查礼涨红了脸:“传林确实是失足而死,不会有问题的。” “最好真是如此。只要狄仁杰在刘家庄,你就不要再来见我了。如果让狄仁杰发现机关,顺着密道进入翠屏山山穴,后果不堪设想。”许世德又提醒道。 刘查礼听到机关,忽然变得自傲起来:“我设计的机关独步天下,没有任何人能破解,狄仁杰也不能。如果他们敢来这里,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许世德摇了摇头:“你要一口咬定这几不知道吴孝杰的事,说得越多,露出的破绽越多。明白吗?” “明白,我不会再提这件事。”刘查理点头道。 —— 同样是半夜,湖州城内。 乔泰在庭院中摆酒,赵既也吃上了姗姗来迟的接风宴。 席间已经是一片狼藉,二人对坐闲谈。 赵既突然站起身来,凝视着夜空中的明月,吟道:“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啊。” 乔泰斜靠在席上,四仰八叉地坐着,他闻言笑问道:“怎么,承远想家了?” “家?唉……”赵既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斟满。 乔泰爬了起来,走到赵既身边:“承远,你二十来岁的年纪,已经做到右千牛卫中郎将。刚刚你又说陛下的密旨已经交差了,不知道你又叹什么气?” 赵既轻轻叹息,摇了摇头,仿佛有千言万语却难以言说。 他端起酒杯,再次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又为自己斟满。 乔泰赶紧上前阻拦,想要把酒壶抢下来:“承远,不能再喝了,你已经喝的够多了。” 然而,作为一个文官,他哪里能抢得过身强力壮的赵既。 赵既微笑着推开乔泰的手,轻笑道:“乔兄,你这江南的薄酒如此寡淡,根本不能醉人啊。” 此时,一名下人匆匆走到乔泰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乔泰皱起眉头,对赵既说道:“承远,有客人来访,我需得去见一见。你就别再喝了。” 于是乔泰转身离去,独留下赵既独自一人。 他望着乔泰的背影,轻轻嘟囔了几句,依然自斟自酌。 第100章 上官婉儿带来的消息 乔泰离开了好一段时间,赵既倒了倒手中酒壶,只有两三滴酒水流出,已经把酒喝光了。 他重重地将酒壶置于桌上,高声呼唤道:“来人,再给我添酒!” 然而四周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赵既疲惫地躺在席上,双眼微闭,似乎想要就此沉醉于梦中。 不远处,乔泰带着一个人过来:“您看看吧,就在那儿,也不知道怎么了。” “多谢乔刺史引路了,我和赵将军有要事相谈,请吩咐下去,不要让人靠近这里。”那人吩咐道。 乔泰一愣,旋即答应着,悄悄退了下去。 那人便走到了赵既身旁:“我才知道,原来赵将军如此海量。” 赵既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缓缓坐起来,揉了揉自己朦胧的双眼。 只见一位身着圆领袍衫、下穿紧口裤、足踏线履的“公子”立于面前,脸上仍留有淡淡的妆容。 她面带微笑,目光柔和地看向赵既。 赵既苦笑一声,闭上眼睛,又无力地躺下:“我……喝多了。” 上官婉儿见状,不禁轻笑出声,俯身到赵既的身前,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 “快起来啊,是我。” 赵既闻到一股清幽的香气,再度睁开眼睛,恰好对上了上官婉儿清澈的眼眸。 一时间四下无声,月光洒落在两人的身上,营造出一种别样的氛围。 良久后,赵既看着眼前的女子,咽了口唾沫:“婉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上官婉儿站起身,回答道:“当然是奉陛下的命令来的。” 赵既闻言赶紧爬起来,皱眉道:“不对呀,我给陛下的奏章,还有给你的信是今早才发的,你们应该还收不到才是啊?” 上官婉儿疑惑道:“什么奏章?什么信啊?” 赵既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是我在湖州这几日调查许世德的结果,还有附上了两份物证。” 上官婉儿略作思量:“那应该是错过了。” 赵既又道:“那还是不对啊,我的奏章没到,陛下怎么会派伱过来呢?” 上官婉儿回答道:“是太子。在陛下开始南巡后不久,她就接到奏报,说是太子私离东宫。据内卫打探,他的目的地是湖州。所以陛下就把我派了过来,而且不久后,陛下会亲自巡幸湖州。” “啊?怎么会这样?”赵既如遭雷击,不敢相信。 “我也想不到,太子一辈子胆小怕事,偏偏这一次如此有魄力。”上官婉儿也感慨道。 赵既背着手在庭院中来回踱步,忽然道:“这么说,你到了湖州,太子应该也已经到湖州了。” 上官婉儿闻言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不好说,我出发时,是在南巡路上。太子则是刚从长安出发,不知走到了哪里,不知道谁快一点。” “唉!”赵既叹了一口气,又躺倒在席间。 “怎么了?我听你那位好友乔刺史说,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好。”上官婉儿蹲下问道。 赵既躺平,双手枕在脑后,没有回应。 上官婉儿索性坐到赵既的身边,轻轻推了推他:“怎么了嘛?连我也不能说吗?” 赵既面无表情道:“湖州的事,许世德,太子,还有李规的秘密,我都已经清清楚楚,但是却不知道该处理。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我更是无所适从。” 他又叹了一口气道:“还记得在幽州的时候,我对付的是贪官污吏,对付的是勾结外虏,企图割据山河的逆贼。那时候不必投鼠忌器,可以率性而为,” “我连哄带吓,要挟乔泰去救人。然后在刑台上,救走了许多无辜的老弱妇孺。并当着众人打死了虐待老人的恶吏,其实是滥用私刑,不合规矩。” 赵既回忆起幽州的种种场景,眼神中流露出怀念的神色。 “但是那并不违背我的本心,反而出了一口恶气,那些日子和事情都值得怀念,可是回长安后……”赵既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上官婉儿静静地听着赵既的倾诉,没有打断他。 待他说完后,她柔声问道:“那你现在做的事就违背你的本心了吗?” 赵既的眸子倒映着夜空中的星辰,沉默片刻后道:“多少有些吧。” 他虽然说是千牛卫,查的也是内卫,但本质与内卫没什么区别,干的都是鹰犬的工作。 尤其是牵扯到太子,一边是狄仁杰,一边是手腕残酷的武则天,吃力不讨好。 太子也不全是无辜的。在武则天的视角来看,他与李规勾搭不清,派了两拨人马来湖州相救不说,这次又私自外出,桩桩件件都说不过去。 湖州案纯粹就是武则天和太子及其背后势力的互相倾轧,内卫许世德借这个机会设置了诡计,以图私利。 整件事要说赢家,也许曾泰算一个吧。 但是被卷进旋涡的人更多,张春,王五,刘传林,蒋老四…… 上官婉儿看着赵既的眼睛,问道:“那有没有不违背你本心的事能做呢?” 赵既微微一愣,他的目光对上上官婉儿的眼眸,缓缓开口:“有是有,只是……” “但什么呢?”上官婉儿轻轻打断了他的迟疑,嘴角挂着一丝浅笑,“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你做你想做的就是了,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你又怕什么?” 赵既轻叹一声,微微摇头:“可是陛下那里,说不准没法交代。” 上官婉儿抓起赵既的手,十指紧扣,把他拉了起来,接着柔声道:“没关系,你先把湖州这里的事情都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赵既感受着上官婉儿手心的温度,看着上她的眸子,点了点头。 “事情还要从蓝衫记讲起,其中有越王留下的藏宝图,许世德的主要目的就是它……” 赵既花了许久,将蓝衫记的秘密,刘查礼、李规、吴孝杰三人的身份,还有许世德及其手下内卫的动作解释清楚。 只是有关太子及其手下的事,赵既没有立即说明。 上官婉儿听后,眼中闪烁着赞赏的光芒:“真难为你了,竟能把这些都弄得清清楚楚。有了这些,陛下那里怎么都能交差了。” 赵既闻言不置可否:“这都要感谢刘查礼的儿子刘传林,是他将李规那本蓝衫记交给我的,也是因为他,我才能知道诸多隐秘。所以我也答应了他,要救他和她的夫人。” “所以你之前说想做的事情,就是这个?”上官婉儿笑问道。 赵既点了点头:“是。我觉得他们二人会被李规牵连。” 上官婉儿笑道:“我倒觉得你多虑了,陛下关心的重点在李规和太子身上,其余人等陛下是不会管的。他们若是真心,远走高飞,或是隐姓埋名都不是难事。” 赵既无奈道:“但愿如此吧。” 第101章 信难传 夜入三更,星斗暗沉。 赵既皱着眉头,在庭院中来回踱步。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稍显疲惫的上官婉儿,语气温和道:“婉儿,夜深了,你赶了一天的路,早些休息吧。” 上官婉儿没有回应,反而面带笑容,以审视的目光看着赵既。 “好啊,那就一起休息?” 赵既听到上官婉儿的话一怔:“别开玩笑。” 上官婉儿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狄阁老现在长城县吧?” 赵既的眼神有些闪烁:“是啊,他就在长城县,有什么不妥吗?” “你是想去给他报信。”上官婉儿笃定道。 “怎么会,夜这么深了,要报信也得等到明天。”赵既故作镇定地回答道。 上官婉儿走上前,紧紧握住赵既的手,恳切地说:“承远,伱做得够多了。听我的,现在哪儿也不要去,在这里跟我一起等着陛下驾到。” 赵既微微低头,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官婉儿继续劝道:“你现在也算完成了陛下的任务,留在湖州城,就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去了。” “而你现在跑去长城县,除了把自己置于险地,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 赵既闭上双眼,叹息一声:“也许吧,但是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该做的还是要做。” 上官婉儿严肃道:“你好好想想。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你跑去长城县和狄阁老搅在一起,到时候还有太子。” “你们几个聚在一起,无私也有弊,只会让陛下觉得你们合起伙来,欺瞒于她、图谋不轨。不仅帮不上忙,反而还害了他们。” 赵既愣住了,旋即又道:“那我人不去,写封信送给狄公,这总可以吧?” 上官婉儿坚决地摇头道:“信也不能写,你派谁去送信?你又不是不知道,长城县都被内卫全部监控起来了,万一信落到内卫手里怎么办?” 赵既闻言不禁皱眉,知道上官婉儿的话有道理,不能冒这个风险。 过了一会儿,赵既又道:“那我亲自去长城县一趟,向狄公说明情况。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湖州,不会有人发现的。” 上官婉儿见赵既不听劝,有些急了。 “我不同意!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消失的这段时间怎么解释,狄公身边难道就没有陛下的人了?你怎么就这么想趟这趟浑水?” 赵既闻言气笑了:“我是千牛卫,又不归你节制,你不同意又怎么样?” 言罢,赵既便打算转身离开。 上官婉儿厉声喝止道:“赵既,你站住!我刚刚说的话都是为了你好,你能不能为我也想一想?” “我凭什么帮你瞒着陛下?你敢去,不用别人,我立刻就向陛下检举你。” 赵既在听到那番话后,身形瞬间凝滞,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上官婉儿见他停住脚步,追了上去:“这几天我会看紧你,你哪儿也别想去。” 赵既立在原地,心中有无名之火,但他忍住了。 他当然也可以威胁上官婉儿,把两人之间的私情说出去,可那是无意义的,除非真想自爆。 以上官婉儿的角度看,自己发现了越王宝藏的秘密,附上蓝衫记,就算找到了许世德图谋不轨的证据。 所以应该尽早抽身事外,袖手旁观,那才是最有利的。无可厚非。 但上官婉儿毕竟是宫中之人,一身荣辱完全依附于武则天。 她私底下也许有些小动作,但是要让她违背武则天的意志行事,又几乎不可能。 自己的情况又与她截然不同。自己不完全、也不想完全依附于武则天。不想把一身荣辱都寄托在已经上了年纪的皇帝身上。 所以狄仁杰的关系不可能放弃,必须要维护。 何况狄胖胖对自己还是很不错的,于情于理还是应该尽力帮忙。 狄胖胖为了李唐王室连命都可以不要,在这件事上能帮到他一点,能被他感激一辈子,投资回报率爆表啊。 想到这里,赵既先行缓兵之计。 他主动握住了上官婉儿的手,眼中满含歉意道:“刚刚姐姐说得对,是我思虑不周,语气也很不好,我向姐姐道歉,希望姐姐能原谅我。” 上官婉儿却轻轻甩开着赵既的手,面无表情道:“赵将军是千牛卫中郎将,又不归我节制,我能原谅你什么?” 言罢,她转过身去,似乎打算离开。 赵既见状,急忙上前一步,双手张开拦住了上官婉儿:“好姐姐,我知错了,这几天我哪儿都不去行吗?” 上官婉儿闻言,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显然对赵既的服软感到满意。 但是她嘴上一点却也不松口:“你那点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想趁我放松警惕,然后见机行事,对吗?” 赵既微微一笑,温柔地将上官婉儿揽入怀中,轻声道:“怎么会。在宫中处处是网罗,现在难得到了湖州城。” “既然姐姐不愿意我去长城县,那这几日我就陪姐姐好好在湖州赏玩一番,不知可否?” 上官婉儿佯作嫌弃地推开赵既,脸上闪过一丝嗔怪,瞪了他一眼。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说什么胡话,不要命啦?我只盼你能安稳地留在湖州城,别出去添乱子。” 说着,她的语气稍缓:“反正我会看着你,你如果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把消息传出去,还不被我发现,那就算你的本事。” 赵既闻言,顿时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他明白上官婉儿话中的意思,只要能瞒过她,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赵既笑着回应:“这怎么是献殷勤呢?都是真心实意。” “那就暂且相信你。”上官婉儿轻轻一笑,转身准备离开,“我去休息了,明天一早可别让我见不到你的人。” 说完,上官婉儿留下一个甜美的笑容,优雅地转身离去。 赵既目送着她,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轻轻摇头,转身回了乔泰给自己安排的卧房。 砰的一声,房门被赵既关死。 赵既迅速坐下,提起笔来,笔走龙蛇,开始给狄仁杰写信。 他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事无巨细,悉数都在信中写明。 另外,他还将莹玉和刘传林之事向狄仁杰说明,希望狄仁杰能予以帮助。 在原剧中,狄仁杰和许世德所知道的信息不对等。因为这信息差,狄仁杰才被许世德摆了一道。 如果双方的条件逆转,事情说不定会向另一个方向发展。 良久以后,赵既终于停笔,又再次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疏漏才将信封好。 按说狄仁杰查到玉花轩后,该到湖州城一趟,到时候一定有机会将信交给他。 而现在能做的,只有先等。 感谢uncle95的打赏。 第102章 鬼事不断 次日一早,狄仁杰按约定,叫上李元芳、刘大,登上翠屏山寻找刘传林之死的真相。 这一去,狄仁杰为了拿刘传林留下的一串念珠,险些做了刘传林第二,滑落山崖。 所幸李元芳轻功够好,身轻如燕,将狄仁杰救了上来。 得到了物证,狄仁杰基本对刘传林之死的真相有了猜测。 而狄仁杰又从刘大口中得知了刘家庄闹鬼之事,受到启发,准备来一出审阴审阳的好戏。 经过连夜地装神弄鬼,终于将刘查礼吓得招供画押。 长城县大堂之上,狄仁杰已经将刘查礼当堂定罪,捉拿归案了。 曾泰站在狄仁杰身后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当官还得懂阴司判案。 退堂之后,曾泰倒头便拜:“阁老在上,请受卑职一拜!” 狄仁杰连忙将他扶起来:“哎,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曾泰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从此走上了一条舔灵之路:“阁老竟连阴司都能审,真乃当世奇人也!” 狄仁杰和李元芳互相对视了一眼,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这一笑,把曾泰笑懵了:“哎,这……阁老,为何发笑啊?” 狄仁杰收敛了笑容道:“太平盛世,朗朗乾坤,哪里来的什么阴司!” 随后,狄仁杰和李元芳便将气氛断案之法,从头到尾向曾泰解释了一番。 曾泰听后,钦佩不减反增:“如此曲折复杂的案情,却被阁老谈笑间便解决了,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李元芳也赞叹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大人的智慧和推理能力暂且不谈,单看敢用气氛断案这种办法来取证,就要有非凡的魄力和想像力。” 曾泰连连点头,又将狄仁杰的评级调高一级;“阁老真乃神人也!” 狄仁杰微笑着摇了摇头:“世上本没有神人,多年的办案经验令我总结出‘三断’。” 曾泰好奇地问道:“哪三断?” “判断、推断和果断。”狄仁杰言简意赅道。 曾泰和李元芳听了,都觉得此言高深莫测。 狄仁杰又补充道:“现在此案虽已告破,但至今尚有一事未明。” 曾泰不明白狄仁杰的意思:“什么事?” 李元芳为曾泰作了解答:“动机,刘查礼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 狄仁杰点了点头:“是啊,虎毒不食子。要想知道这一点,明天我们还得再去刘家庄一趟。” —— 然而未等狄仁杰再到刘家庄,莹玉手下那些卫士们等不及了。 狄仁杰暂时离开了刘家庄,刘查礼也被抓走,现在偌大的刘家庄没有主人,正方便行动。 他们自以为偷看到了刘查礼打开小楼机关的步骤,准备潜入小楼一探究竟。 刘府后园中,夜色如墨,月黑风高。 莹玉手下的卫士们各个持刀,穿着夜行黑衣,来到刘府后园的那栋小楼前。 一行人在楼前停住了脚步。 为首者走到大门前,伸手在门上敲了三下,门框上敲了两下。 但是门前没有动静。 为首之人觉得有些奇怪,又照原样敲了一遍。 忽然间,寒光一闪,三支利箭直奔黑衣人前胸而来。 他猛吃一惊,还想纵身向后跃去,但已经来不及了,三枝箭已经洞穿了他的前胸。 尸体无声地倒在地上,所有黑衣人都吓得不知所措。 正在这个时候,小楼两扇门打开了,里面没有半点光亮,如同吃人怪兽的巨口,在等待猎物上门。 “走,跟我进去看看。”一名黑衣人强行稳定情绪,率先踏入了小楼。 其余人见状,虽心中忐忑,却也咬牙跟上,他们紧握手中兵器,小心翼翼地步入黑暗之中。 然而,当他们全部进入房间后,小楼的大门却突然紧闭,将所有人困在了这黑暗之中。 “不好,中计了!”“快撤!”众人七嘴八舌叫喊着。 紧接着,小楼两旁传来一阵刺耳的机械声,像是某种机关被启动。 众人惊恐地向两旁望去,只见两片巨大的铜网从两侧墙壁缓缓滑出,向中央合拢。 铜网上布满了尖刀,只要网片合在一起,这些人肯定就是会被利刃扎成筛子。 一名黑衣人急中生智:“弟兄们,快上房梁!” 众人纵身而起,跳上了房梁。可是刚刚落脚,房梁上又长出一排利刃,瞬间将他们的双脚刺穿。 惨叫声此起彼伏,众人纷纷跌落,被铜网上的尖刀无情地刺死。 而后地板忽然分开,露出地板下的一个洞穴,这些人的尸体全部落入洞中,消失无踪。 良久后,房间中的机关归位,小楼内的另一间房门缓缓打开,一条幽暗的通道显露出来。 暗道中缓缓走出一个提着水桶的身影,正是刘大。 他带着奸笑,检查了一番:“刘查礼这机关还真是厉害!一个漏网之鱼都没有。” 随后,他开始打扫起来,要将屋中的血迹洗刷干净。 —— 第二天,黜陟使卫队再次将刘家庄团团包围。 李元芳率卫队仔细搜索着刘查礼的卧室,曾泰率长城县衙属搜查刘传林的卧室。 而狄仁杰则去试探刘查礼那位新夫人,莹玉。 只是狄仁杰一番试探下来,莹玉表现的滴水不漏,倒是令狄仁杰啧啧称奇。 狄仁杰带笑把莹玉送走,恰在此时李元芳回来了。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狄仁杰问道。 李元芳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的发现,大人您这边呢?” 狄仁杰一笑:“我这里倒是有些发现。这位夫人可不简单呐?” “哦?此话怎讲?”李元芳疑惑道。 狄仁杰捋了捋胡须道:“一般的人见官不免会紧张、恐惧,但这个女子却镇定如恒,来言去语,理路清晰,不是一般人呐。” 李元芳想了想道:“大人,您曾说过,她是个青楼女子,这种人大多是能言善辩,巧舌如簧,是不能用普通女子的标准来衡量的。” 狄仁杰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可是她的回话过于快了。每问辄答,不假思索,这让我想到了幽州的刘金。” 李元芳皱起了眉头:“大人的意思是说,她知道您想问什么,也像刘金一样提前编好了说辞?” 狄仁杰再次颔首道:“我有这种感觉。” 此时,曾泰又来到狄仁杰身前汇报:“阁老,卑职奉命搜查了刘传林的房间,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物,只是在他的床底下发现了一张名帖。” 说着,他将一张名帖交给了狄仁杰。 狄仁杰伸手接过,打开一看,只见名帖的红纸上写着“玉花轩”三个正楷,旁边绘满了各色花卉,名帖散发出一阵阵香气。 “好精致的名帖啊。玉花轩,这名字……”狄仁杰若有所思。 曾泰适时言道:“大人,我已问过捕快和衙役,所有的人都说长城县内里没有这么一个地方。但是有人说这是湖州城内一处著名的青楼。” “你是说这是一个青楼的名字?”狄仁杰眼前一亮,心中升起一个想法。 “好像是青楼,据说这个青楼最近年来了个花魁。尤其她养了一种异花,奇香无比,因此在湖州十分出名。”曾泰解释道。 李元芳在一旁惊得目瞪口呆:“青楼,异花,奇香,大人,我怎么听着像是在说刘夫人?” 狄仁杰点了点头,肯定了李元芳的猜测:“确实都和刘夫人有关系,可是刘查礼娶了莹玉,刘传林怎么会有这张名帖呢?” 曾泰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阁老,伱们在说些什么呀?” 狄仁杰露出了笑容,夸赞曾泰道:“非常好。曾泰,你立了大功啊。这名帖虽小,却是一件重要的证物。你没有因其小而忽略过去,可见有所长进。” 曾泰虽然还是不明就里,但下意识拍道:“都是大人教诲有功。这就是大人‘三断’中的第一点:判断。卑职不过是略得皮毛。” 狄仁杰闻言摇头大笑,随后吩咐道:“准备一下,去湖州城,咱们去探一探这个莹玉的底。” 然而,曾泰却突然打断了狄仁杰的部署:“阁老,卑职这里还有一件怪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狄仁杰示意道。 “据府中下人们交代,昨夜刘家庄又闹鬼了。”曾泰有些严肃道。 “又闹鬼了?怎么个闹法?”狄仁杰追问道。 “下人们听说庄子后园半夜时分,传来阵阵惨叫,可是卑职带人去后院搜了,没发现什么异常。”曾泰道。 狄仁杰闻言发出了爽朗的大笑,笑得灿烂无比。 “好,好啊!不怕出事,就怕无事可查。想不到刘查礼身在囹圄,刘传林遭遇不幸,刘家庄竟还这么热闹。不枉我花这么多精力在此。” 狄仁杰来刘家庄,本来不是查刘传林之死的,而是为了查出刘查礼、刘家庄背后的秘密。 闹鬼正好确认了刘家庄有鬼,又是一条崭新的线索。 狄仁杰隐隐有一种预感,莹玉的身份,闹鬼的真相,可能比刘家伦理剧背后的隐情重要的多。 沉思片刻,狄仁杰果断决定道:“这样吧,我和曾泰前往州城玉花轩,元芳留在刘家庄,看看庄里到底有什么鬼!” 李元芳和曾泰对视一眼,齐声称是。 第103章 传信 奔波半日,狄仁杰与曾泰带着几个随从赶到了湖州城。 一番打听之下,狄仁杰二人身着便装,站在了玉花轩面前,随从暂时安置在客栈。 狄仁杰脸上带着笑意,好像花丛老手,自有老一辈风流浪子的从容。 相比之下,曾泰整张脸紧绷着,面色铁青,仿佛有谁欠了他钱一样。 这时,一个下人从玉花轩内走出来,他点头哈腰地招呼道:“二位,找点乐子?里边请!” 狄仁杰微微颔首,跟着下人进了玉花轩。 “妈妈,来客人了!”下人喊着。 老鸨闻声匆匆从楼梯上跑下来:“哟,二位客官,来得可真早啊,里边请吧!” 狄仁杰微笑着向老鸨说明来意:“妈妈,我们想向你打听个人。” 老鸨一听,脸色登时阴沉下来:“哦,二位是找人呐。” 狄仁杰点了点头。 老鸨一声怒喝:“老七,你给我滚过来!” 那个下人快步跑过来,老鸨骂道:“老七,你一天到晚灌黄汤灌昏头了伱!把找人的也带到堂子里来!” 老七急忙辩解道:“他们说是来玩儿的。” 曾泰见老鸨无礼,心中不忿,正欲发作,却被狄仁杰伸手拦住。 “噢,妈妈。” 狄仁杰笑着掏出一锭大银放在手上,在老鸨眼前晃了一晃。 老鸨的眼睛立刻被那锭银子吸引,她迅速将银子抢到手中,然后狠狠地捶了老七一下。 “老七,你这个不长眼的,人家大老爷是来找人的,你怎么可以把人带到堂子里呢!还不快开个雅间,让我们好好说话!” 老鸨瞪了老七一眼,然后满脸堆笑地请狄仁杰和曾泰上楼详谈。 到了楼上雅间,几人说起莹玉的事。 老鸨滔滔不绝地讲述:“要说莹玉的恩主,最特殊的还得是‘贾明’贾公子,他花大价钱把莹玉赎了出去,一起住了小半年。” “可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一个月前,莹玉又跑了回来,说是贾公子不要她了。我见她可怜,便又收留了她。这不,前些日子又有一位刘员外看上了她,将她赎走。” 狄仁杰和曾泰交换了一下眼色:“如此说来,刘员外替她赎身之前,她还跟过一位贾公子。” 老鸨点头道:“是呀,二人就在城里居住。堂子里的姐妹还碰到过她。” 离开玉花轩后,狄仁杰在前,曾泰在后,二人边走边聊。 曾泰不禁叹息:“这案子似乎越来越扑朔迷离了,突然冒出个贾公子,真是令人费解。” 狄仁杰则陷入沉思,突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贾明,贾明……假名。” 他迅速转身,对曾泰吩咐道:“曾泰,你拿上我的名帖找湖州刺史乔泰,让他出动所有衙役,遍查全城,一定要找到这个‘贾明’的踪迹。” 曾泰不明其意,但还是遵令行事。 —— 湖州刺史府内,乔泰收到曾泰的名帖,马上吩咐刺史府内所有人手出动。 他兴冲冲跑向赵既的居所,激动地喊道:“承远!承远!狄阁老到湖州了!” 然而,当乔泰冲入赵既的房间时,他瞬间惊愕地停下脚步。 赵既与上官婉儿正悠闲地对坐在榻上,中间摆放着一张棋盘,上官婉儿手中还握着一枚骰子,两人正沉浸在双陆的棋局中。 乔泰的突然闯入让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目光齐聚在他身上。 在两人诡异眼神的注视下,乔泰不禁感到一阵尴尬,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赵既见状微微一笑,起身走到了乔泰身旁,左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就不去了,代我向狄公问好。” 说罢,他便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原位。 乔泰身体僵了片刻,诧异地看了一眼赵既,又隐晦地瞥了一眼上官婉儿。 “在下唐突了,二位继续,在下告退。” 乔泰施了一礼,缓缓退出了房间,并细心地将门轻轻带上。 他随即从袖中取出那封神秘的信件,眉头紧锁,心中满是疑惑。 “真是怪事,承远怎会如此先知先觉,料定狄公会来湖州?难怪说狄公到了第一个通知他。”乔泰自言自语道。 他将信重新收好,不再深究,而是立即去找狄仁杰送信去了。 而在赵既的客房内,上官婉儿带着一丝调皮的笑容看着他:“怎么,你的狄公来了,不想去见他一面呀?” 赵既气定神闲地查看骰子的点数,轻轻移动了几步棋子。 他平静地回答道:“不去了。” “噢~刚刚把信放到乔泰身上去了,是不是?”上官婉儿狡黠地笑问着。 赵既眉头一挑:“你可不要凭空污人清白啊,我刚刚一举一动都在你眼皮底下。” 这是实话,信早就在乔泰身上了,这次只是对个暗号。 上官婉儿撒娇道:“你仗着武功高欺负人家!能不能教教我,你怎么做到的,我看你只碰了一下他的肩膀啊。” 赵既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回应。 “不玩了!” 上官婉儿嗔怪地看了一眼赵既,把棋盘上的棋子都搅乱了。 “哎,眼看我就要赢了,就开始耍赖是吧?”赵既看着耍赖的上官婉儿,不禁笑道。 随后,他竟然不急不忙,凭记忆力把棋子的位置一一还原回去。 上官婉儿见状,又想把棋子搅乱,然而赵既眼疾手快,轻轻捉住了她那双纤细的双手。 她随后用力挣脱了赵既的束缚,身体向后一仰,慵懒地躺在了榻上。双脚如同顽皮的羊羔,不停地在空中乱蹬。 “你明明玩得那么烂,偏偏每次掷骰子运气都那么好,想要几就是几,这让人家怎么玩嘛。”上官婉儿嘟囔着,脸上写满了委屈与不满。 赵既看着她那娇嗔的模样,不禁摇头失笑:“玩不起就别玩。你说我会武功,能控制骰子点数。” “然后就不让我掷骰子了,后来两边的骰子都是你自己掷的,结果还是一样,这运气好也能怪我吗?” 上官婉儿闻言,坐起身来,假装“恶狠狠”地瞪了赵既一眼:“好好好,你厉害,我认输总行了吧?” 其实上官婉儿在宫廷中,确实熟悉双陆这种游戏,技术高一些。 但是赵既一开始作弊,控制点数,占据了优势,后面狗运又好,这就很难输了。 上官婉儿轻轻捋顺了稍显凌乱的秀发,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讲认真的,你好像已经猜到狄公会到湖州找乔刺史了。” 赵既微微一笑:“狄公何等样人?我能查到的,他一定也能查到。他到湖州不奇怪。” 上官婉儿冷哼一声:“我说怎么赢不了,原来是某人有帮手啊。” —— 另一边,乔泰匆匆赶至狄仁杰暂住的客栈。 一进狄仁杰的客房,乔泰纳头便拜:“学生乔泰,拜见恩师。” 曾泰在一旁静静观察,暗暗点头,心想乔刺史这个态度,今后可以效仿一二。 狄仁杰见状,赶紧扶起乔泰,笑容满面道:“请起请起,幽州一别,时过数月,你在湖州的政绩斐然,实在令人欣慰!” “惭愧惭愧,全赖恩师的悉心教诲,还有如曾县令这般能吏的帮衬,学生方能有所作为,实在不敢居功。”乔泰谦虚道。 狄仁杰听后哈哈大笑,又称赞道:“你过谦了,不过曾县令确有才干。” 曾泰听到称赞,连忙谦虚地回应:“阁老谬赞了。” 一番寒暄过后,乔泰瞥了一眼曾泰,转向狄仁杰,郑重地说:“恩师,学生有要事禀报。” 曾泰立刻心领神会,拱手道:“阁老,卑职先行告退。” 狄仁杰点头应允,曾泰便悄然退出房间。 “坐吧,究竟是什么事情,还需要单独与我商谈?”狄仁杰坐在椅子上,也示意乔泰坐下。 乔泰迅速取出赵既给狄仁杰的信件,递到狄仁杰手中:“这是承远给恩师的信,他要我秘密交给恩师。” 狄仁杰一听说赵既在湖州,面色大变:“你说什么?承远在湖州,他为什么不来见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乔泰立刻解释道:“承远安然无恙,就在我的刺史府。只是他那里有些不便,具体情况,信中都解释了,您看了信自然明白。” 狄仁杰便迅速翻阅起厚厚的一沓信纸,越看眉头越皱,看到最后竟然惊呼起来。 乔泰在一旁看得心直痒痒,好奇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半日之后,狄仁杰终于放下信件,陷入了沉思。 信中的信息太多,饶是狄仁杰开挂的大脑,此时也不得不慢慢理清所有事情。 乔泰见狄仁杰沉思良久,终于忍不住问道:“恩师,信中究竟说了什么?为何您如此惊讶?” 狄仁杰摇了摇头,叹息道:“此事关系重大,你尚未被卷进这个漩涡,还是不知为好。” 乔泰闻言,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也不敢再问。 “那个贾明不用再找了,撤回刺史府的人手吧。你可以退下了,把曾泰给我叫进来。”狄仁杰揉了揉额头道。 乔泰点头应是,就要起身离开。 狄仁杰又补充道:“哦,对了,替我向承远道谢,就说我代先帝,代李唐的列祖列宗感谢他。” 乔泰闻言,心中一惊,但随即恭敬地应下:“是,学生定当转达。” 随后,他退出了房间,门外等候的曾泰应声而入。 第104章 李唐神器与天才交易 曾泰踏入房间,只见狄仁杰双手负后,背影对着他。 “阁老,不知叫卑职有何吩咐?”曾泰问道。 狄仁杰并不转身,依然背对着曾泰:“曾泰啊,你是科举出身,还是蒙荫入仕?” 曾泰有些奇怪,不明白为什么狄仁杰会问这个。 但他正色答道:“卑职是科举出身,天授元年殿试第一名。” 狄仁杰闻言,惊讶地转过身来:“哦,竟是状元。” 曾泰叹了口气,自嘲道:“状元有什么用。只因朝中无人,如今才是一个县令,说来惭愧呀。” 狄仁杰摇了摇头:“按制,进士、明法出身,甲第。你应该是以从九品上释褐,十年时间,做到从六品上的上县县令,升了十二级,也不算慢了。” 但是狄仁杰话锋一转,语气严厉起来:“可你犹嫌不足,投靠了梅花内卫,出卖自己的良心,沦为走狗,换取仕途上进,是吗!” 曾泰闻言被惊得不知所措:“啊,阁老何出此言?” 狄仁杰快步走到曾泰身前,掀起曾泰的左袖,其左臂上果然有一朵小小的梅花刺青。 “伱便是内卫之人!”狄仁杰厉声道。 曾泰吓得瑟瑟发抖,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阁老,卑职自从左臂上印上了这朵梅花,心中便时时感到羞耻。” “但已上贼船,无可奈何!他们答应我,事成后调我到大州充任长史……” 曾泰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卑职愧对阁老的教诲。” 狄仁杰此时面色稍缓:“赵既赵将军已经跟本阁说了,你不是实务内卫,只是他们发展的外围。而且你有悔过之心。” “他为你作保,说自他到湖州后,你没有再与内卫同流合污。而且你手上还算干净,没有血债。冲着这一点,本阁宽恕一回,否则本阁岂能容你!” “谢阁老、谢赵将军宽恕。”曾泰激动不已,急忙深施一礼。 狄仁杰轻轻扶起曾泰:“既然你有弃暗投明之心,我自然拉你一把。我知道,你有一颗正心,又有才干,以后走正道,不要再与内卫同流合污。” 曾泰擦了擦眼泪:“卑职定当谨遵阁老教诲。” 狄仁杰点了点头,神情严峻道:“现在情况万分危急,我需要你打探内卫那边的消息,希望你不要推辞。” 曾泰知道可能出了大事,也不多问,只是承诺道:“阁老但有吩咐,曾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狄仁杰微笑宽慰:“还没到那一步,吩咐下去,我们立刻动身,连夜赶回长城县。” 曾泰拱手道:“是!” —— 长城县城,夜幕快要降临,李唐神器身披黑色斗篷,带着一队人马,疾驰至狄仁杰下榻的馆驿。 馆驿内,经过通报,管家狄春急忙迎了出来。 李显也不下马,朝狄春问道:“狄公现在何处?” 狄春见到太子亲临,惊愕不已:“殿下您怎么来了?我们老爷去湖州城了。” 李显闻言,心中一紧,急忙追问:“那狄公什么时候能回来?” “说不准,老爷今天出发去的湖州,估计最快也得明天下午才能回来,也可能后天。”狄春答道。 李显眉头紧锁,沉吟片刻后,果断下令道:“来不及了,走,我们即刻出发前往湖州城!” 随着李显一声令下,马队迅速调整方向,转奔湖州去了。狄春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不久,李显的马队便离开了县城,奔驰在通往湖州城的官道上。 然而没走多久,官道上突然出现了数十条绊马索。 黑夜之中视线不清,猝不及防之下,李显等人身下的骏马发出一声声悲鸣,滚翻在地。 李显和卫士们都从马上摔了下来,跌了个七荤八素。 他们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见道旁长草中涌出数十名黑衣人。 他们蜂拥而上,将李显和卫士按倒在地,用绳索捆起来。 李显身边有几个卫士誓死不从,用命保卫李显,都被黑衣人杀死在原地,血溅当场。 还有卫士挣扎着,企图恫吓住这些黑衣人:“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在此劫驾。识相的赶快放了我们,否则必遭大祸!” 然而,这些黑衣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内卫,岂会畏惧这种威胁。 为首的一人笑道:“谁要遭大祸还说不定呢,带走!给首领回信,就说人抓到了。” 李显规模不小的马队,一进长城县就被负责监视的内卫发现了,于是他们传信给许世德。 许世德便命令在出长城县的各条路上都设伏,守株待兔,果然有所收获。 —— 翠屏山的幽深之处,内卫的隐秘巢穴内,许世德有些焦头烂额。 内卫原本已经抓到了莹玉,但是又莫名其妙杀出一个李元芳,救走了莹玉,搅得他们不得安宁。 许世德派了许多人手去追,到现在也没有个结果传回来。 正在他发愁之际,忽然有信鸽飞回来。 许世德急忙取下其腿上的信筒,展信一看,脸上顿时浮现出喜色:“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 同一时间,另一队内卫也匆匆而来,他们将被囚于大牢之中的刘查礼解救出来,并安全护送至巢穴。 许世德见状,脸上更是喜上眉梢,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切都是那么地顺利,真乃天意啊!” 他将刘查礼请至一间密室,随后挥手示意众内卫退下。 刘查礼只道是许世德救了他一命,感激不已:“多谢相救,越王财富,我愿意少取一成!你六我四。” 许世德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止不住地大笑,那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不屑。 “哈呵呵哈哈,刘查礼啊刘查礼,我该说你什么好?” 许世德摇着头,擦了擦笑出的眼泪。 刘查礼还不明其意,茫然道:“你什么意思?” 许世德收敛了笑容,冷冷地看着他:“什么意思?你真是蠢到不可思议,你以为我真是要救你出大牢?” 话说到这里,刘查礼哪还不明白许世德是想杀人灭口:“啊!你、你言而无信,你说过要和我平分越王宝藏的。没有我,你怎能对付李规、吴孝杰……” “那是一年前,我需要你的帮助。可你现在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留着你反而会给我添乱!正好借你的头颅一用,你的少主李规会喜欢我这份礼物的!” “你……”刘查礼还想再说什么。 但他的话音未落,许世德已手起刀落,杀刘查礼如杀一只老狗。 刘查礼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哼,像这样利欲熏心的蠢猪,居然也敢觊觎越王宝藏,真是可笑!” 许世德用刘查礼的衣物擦拭着刀刃上的血迹,然后将刀收入鞘中。 接着,许世德双手拍了两下,几个内卫走进屋子。 众内卫见倒在血泊里的刘查礼,均是一惊。 但许世德却不顾众人的反应,命令道:“去把李规带到这里来,我要和他好好谈一谈。” 不一会,李规被押了进来,他一眼便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刘查礼,登时大惊失色,但随后装作不屑。 许世德挥了挥手,内卫们都退到房间之外。 许世德和李规密谈着,谈论一个荒唐的交易。 良久以后,房间内响起了许世德的带着愉悦的击掌声。 内卫们听令进了房间,发现李规此刻脸色略显苍白,眼中透露出些许的迟疑与不决。 李规是这样的,太子只需要答应起兵反武就好,而李规要考虑的东西就很多了。 他已经和许世德达成了交易——用大笔黄金,换许世德答应的说服太子起兵,另附条款见太子一面。 该说不说,只有李规这样圣质如初的清澈头脑,才会考虑这样抽象的交易。 反武就是一切,一切为了反武。至于能不能成功,别问,只要反武就是成功! 李规被带下去了。 房间内只剩下了许世德一个人,他摇了摇头。 “难以置信,不可思议,太顺利了。这是我遇到过最‘可爱’的人。天下恐怕没有第二个人会考虑这样的交易。” 第105章 武则天驾到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但湖州刺史府内,空气中却稍稍能嗅到压抑的味道。 上官婉儿站在窗前,不断向外张望。 她手中紧握着传信,心中有些不安——武则天今天就要到湖州了。 二人按说不该像之前一样悠闲,而是应该严肃起来,准备接驾。 然而,赵既却仿佛置身世外,他坐在书桌前,气定神闲,自顾自读着兵书。 上官婉儿目不转睛地盯着赵既的身影,暗暗点头,只道他涵养不错,临事不慌。 “你之前不是很担心狄公和太子吗?怎么现在陛下来了反而不慌了?”上官婉儿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赵既手不释卷,头也不抬:“之前是关心则乱,没有考虑清楚。静下来细想,狄公和太子都不会有事的。” 上官婉儿不禁皱了皱眉头,不禁疑惑道:“此话怎讲?太子可是擅自出京,意图私会叛逆,这两条罪名一条也轻不了。” “以狄公的个性,势必要被太子牵连,你怎么知道他们二人不会有事?” 赵既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来。 他走到窗前,与上官婉儿并肩而立,眺望着远方。 “如果陛下真要处置太子,单就私自出京这一条罪名,只需要一个使者,最多派一队千牛卫,太子只能束手就擒,听凭发落。” “但是陛下偏偏大费周章,亲自巡幸湖州。”他转过身,低头上官婉儿,继续说道,“这其中的意思就耐人寻味了。” 上官婉儿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错,说得有理。” 赵既其实还有一些大逆不道之言未曾说出。 假设武则天真的认定太子谋反,想要废除太子,第一件事必然是下旨捉拿,第二件事就是立刻回京,控制局势。 但武则天却亲自来了湖州。如果此举仅仅是想确定太子谋逆,一来没必要,二来即使有羽林卫保护,也存在不小的风险。 万一把太子和狄仁杰逼急了,二人裹挟卫队甚至地方军队来一个兵谏,事情就难以收场了。 张柬之等李唐老臣更可以在中央起事,遥相呼应,甚至直接扫除诸武,拥立李旦…… 一个弄不好,李唐就提前光复了。即使功败垂成,也会弄得天下震动。 据此看,武则天能来湖州,秉承着对狄仁杰绝对信任的态度,而且吃准了李显是个懦夫,不敢真谋反。 —— 赵既和上官婉儿没有等太久,武则天在当天正午时分就秘密驾临湖州城。 随行的羽林卫多数都驻留在城外,皇帝只带了少许人进了乔泰的刺史府。 一进府内,武则天便屏退左右,单独召见了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地回禀着所知的一切。 随后,武则天又单独传唤赵既。 赵既快步走进屋内,先是对着女皇恭敬地行了一礼。 他以余光观察武则天的表情,只觉她脸上平平淡淡,未见喜怒。 “平身吧。”武则天的声音不高,但却充满了威严。 “谢陛下。”赵既起身,头微微低着。 武则天开口赞道:“朕收到了你令千牛卫呈奏的奏章,也收到了那两卷蓝衫记。如此短的时日,伱能查清此事,难能可贵。” 赵既拱手一礼,谦逊道:“臣不过是尽忠职守,能为陛下分忧,乃臣之幸。” 武则天笑道:“你过谦了。若不是你在湖州一番调查,许多事情,朕还还被蒙在鼓里。” “那么据你所查,许世德所谓太子谋逆一事纯属子虚乌有,他是为了越王宝藏才欺瞒于朕?” 赵既闻言思忖了片刻,慎重答道:“臣可以确定许世德觊觎越王宝藏,但太子谋逆一事,臣不敢妄言。” 武则天闻言,脸色微沉,声音中透露出几分不悦:“李显心怀叵测,这是不争的事实。否则他怎么会私自出京,跑到湖州来?” 赵既低下了头,不敢反驳。 “许世德昨日传信,说李显就在长城县,正在勾结越王余孽谋逆,甚至狄仁杰也可能参与其中,此事你可知晓?”武则天继续询问道。 赵既一惊,但迅速恢复平静,回答道:“回陛下,臣不知。太子等既是谋逆,自然十分隐秘,怎么会让臣知道?” 他补充道:“何况臣近日一直在湖州城内,未曾离开刺史府半步,实在无从得知这等谋逆之举。” 武则天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赵既的说法。 随后她又问道:“据你所说,许世德心怀不轨,那他所奏之事,你认为是否属实?” 赵既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回答:“臣可以断言,许世德又在谎言欺君,太子在长城县可能属实,但太子在长城县勾结越王余孽绝不可能。” 武则天见赵既如此笃定,不禁问道:“何以见得?” 赵既解释道:“回陛下,据臣所知,所谓的越王余孽,一者是李规,但他已成为许世德的阶下囚一年之久。二者是刘查礼,此人利欲熏心,与许世德同流合污,图谋宝藏。” “若说太子在湖州能与越王余孽勾结起来谋逆,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许世德自己也参与了谋逆,要么许世德失职,使李规走脱或被太子救走。” “无论哪一种情形,许世德如不向陛下说明,都有欺君和失职之嫌,请陛下明鉴。” 武则天闻言,沉默了良久。 忽然,她怒从心起,猛然站起身来。 女皇脸色铁青,言语中有雷霆之怒:“好,好个许世德!一而再再而三地拿着朕的信任,欺瞒于朕!朕要把他千刀万剐,剁为肉泥!” 赵既闻言心下一凛,对许世德的命运深表同情。这下不是五等分了,直接无限可分了。 武则天马上平息了怒火,明知故问道:“你可见过狄怀英了?” 赵既答道:“臣只知道狄公现在长城县,自他抵达湖州后,尚未有机会与他相见。” 武则天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就去见一面吧。从现在起,你就是正式的右千牛卫中郎将,你持朕的圣旨,到长城县去,接管江南道黜陟使卫队。” 赵既闻言赶紧下拜:“臣遵旨,谢陛下天恩。” 武则天令赵既起身,又道:“朕再派婉儿跟着你,由她接管许世德手下的内卫,你二人就地缉拿许世德、刘查礼及其党羽。” 她顿了一顿,补充道:“据许世德所报,太子现在长城县。你会同狄怀英找到太子,看管起来,待朕至长城县后再行处置。” 赵既连忙低头领旨:“臣遵旨。” “你即刻启程,关于太子和许世德之事,务必严守秘密,不得泄露半分。”武则天又强调道。 “臣明白。”赵既缓缓退下。 —— 赵既出了房间,长舒了一口气,每次见武则天回来,都有种死里逃生之感。 女皇还是稳健,虽然信任狄仁杰,但还是先把他兵权收了,自己稳坐湖州城。 最后还要派出上官婉儿充当耳目,充作双重保险。 赵既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上官婉儿走了过来。 她扬了扬手中的圣旨,微笑着说:“走吧,赵将军,咱们马上出发去长城县。” 赵既看着那份圣旨,不禁有些疑惑:“这圣旨是陛下早已拟好的吗?” “当然不是,我刚刚拟的。”上官婉儿笑着摇头否认道。 赵既翻了一个白眼,暗暗摇头,那圣旨上面墨迹要没干算我输。 “合着武则天刚才跟我说了半天,搁着在pua我呢?人家主意都拿定了,都是帝王心术啊……” 感谢uncle95和书友20180113125819227的打赏。 第106章 终见狄仁杰 天色近晚,夕阳残照。 赵既与上官婉儿率领着一队羽林卫,疾驰在湖州通向长城县的官道上。 临近长城县时,他们意外发现前方的官道上,大队官军正忙碌地搜索着什么,挡住了去路。 赵既和上官婉儿无奈勒马停下,上前询问情况。 上官婉儿拍马赶到赵既身侧,问道:“承远,这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大队官军?” 赵既若有所思:“看这架势,应该是狄公的卫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正在此时,有一个军官带着几个官兵围了上来:“你们是什么人?” 赵既挺直腰板,高声回应:“本将军是右千牛卫中郎将赵既,奉命去长城县公干,你们是哪一部的官军,为何阻塞官道?领头的是谁?叫他出来回话!” 军官和士兵们闻言,立即恭敬地行礼:“末将等是狄阁老的卫队,奉狄阁老之命,搜寻太子殿下的下落。” 上官婉儿听闻此言,震惊不已:“什么意思?太子失踪了?” 军官回答道:“具体事情末将不清楚,狄阁老的管家狄春就在前面不远,您可以去问问他。” 赵既闻言,立刻策马前行,上官婉儿和羽林卫紧随其后。 马队走了没多远,果然见到了狄春。 赵既下了马,走到狄春身前问道:“狄春,我听说太子失踪了?怎么回事?” 狄春见到赵既,面露喜色,回道:“赵将军,太子昨日到了长城县馆驿,去找老爷,但是老爷正好去了湖州城。所以太子又去湖州城找老爷。” “后来老爷连夜从湖州赶回来了,我把事情告诉他,他就说‘坏了,太子出事了’,然后就让我们在这里寻找太子的踪迹。” 上官婉儿听得一头雾水,但赵既已经明白了大概:“那你们找到什么了吗?” “没找到太子,只在路上发现了一些打斗的痕迹,还有被遮掩的血迹。”狄春老实答道。 赵既眉头紧锁,已经猜到了大概是怎么回事:“狄公此刻身在何处?是在刘家庄,还是在县城馆驿中?” 狄春言简意赅道:“在长城县馆驿。” 赵既点了点头,果断地说:“狄春,停止搜寻,立即带卫队随我返回县城。我知道如何找到太子。” 狄春大喜道:“真哒?多谢赵将军。” 赵既重新上了马,指挥道:“跟着我,去长城县馆驿。” —— 长城县馆驿正堂,狄仁杰和曾泰正在商量事情,房间内还有一位特殊的客人——刘传林。 狄仁杰在昨日收到赵既的长信后,连夜赶回了长城县。 然后就得知太子去湖州找他的事,可是湖州城至长城县的官道只有一条,算自己的回程时间,还有太子李显的出发时间,两拨人一定会遇上。 但狄仁杰回城路上却没有看到什么马队,而长城县又被内卫监控,因此他断定太子出事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连他派去监视刘家庄的李元芳,连同太子手下的莹玉都消失不见了。 他首先赶到刘家庄搜索,发现了那栋诡异的机关小楼,但并不清楚其中到底有什么古怪之处。 万般危急之下,狄仁杰想到了赵既救下的刘传林,认为他是刘家庄的少主,说不定能知道什么。 因此,狄仁杰飞速赶回县城,将寄住在客栈的肖豹和刘传林找到了馆驿。 狄仁杰先是与刘传林先是重新认识了一番,后面又讲清了许多事的来龙去脉。 而后他斟酌着开口道:“刘公子,伱的事情,我已经都知道了。现在莹玉还有我的卫队长李元芳,都失踪了。” “我怀疑他们的失踪很可能与你们刘府后园那栋小楼有关系,你能不能告诉我,那栋小楼有什么秘密?” 刘传林一听到莹玉失踪,顿时大惊:“莹玉失踪了?怎么会这样?” 狄仁杰赶忙安抚道:“你先别急,莹玉应该还没有危险,只有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一切,我们才好帮你找回莹玉。” 刘传林点了点头道:“狄阁老明鉴,不是学生不说,只是那栋小楼学生也没进去过,学生也猜测李规殿下被关在里面,其余的也实在无能为力。” 狄仁杰皱起眉头:“好吧,麻烦刘公子了。” 话音未落,赵既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 “大人!大人!” 狄仁杰听到声音后立刻站了起来,喜不自胜道:“是承远,承远来了。” 而赵既根本不让人通传,直接闯进了正堂,准备纳头便拜。 但狄仁杰急忙拦住了他,激动地问道:“承远,你怎么来了?” 赵既看着狄仁杰连夜奔波带着疲倦的脸色,有些感触:“大人,您昨晚上又没休息。” 二人眼看要深切问候一番,赵既身后的上官婉儿轻轻咳嗽一声,二人这才回过神来。 上官婉儿随即取出圣旨:“狄公,有陛下的旨意。请屏退左右。” 狄仁杰立即让曾泰和刘传林回避,上官婉儿便宣读圣旨。 然而,圣旨上只提及了卫队交接之事,狄仁杰接旨后面色十分沉重,颇感局势不容乐观。 赵既见状,便为狄仁杰解释:“大人不必担心,陛下派我和上官才人来此,一是为了处置许世德,二是为了太子。” “陛下特意交代了,请您和我会同‘找到太子’,而后待陛下至长城后再行发落。” 狄仁杰依然愁眉不展道:“可是太子现在已然失踪,我们至今没有发现太子的踪迹。” 赵既立刻出言道:“太子殿下必然是落到了许世德等内卫的手里,我们只需要从内卫下手,不愁问不出太子的下落。” 狄仁杰点了点头,眉头舒展开来:回来了,一切都回来了,幽州的感觉回来了,有人商量的感觉真好。 “你的意思是令曾泰向内卫打探消息?”狄仁杰问道。 赵既摇了摇头:“非也,曾泰是外围内卫,他接触不到机密,贸然打探,只会令许世德有所警惕。我的意思,是从刘家庄的内卫入手。” 狄仁杰闻言恍然大悟,频频点头:“哎呀,我怎么就忽略了这一点!” 但旋即他脸上又露出迟疑之色:“可是我们无权处置内卫,只怕内卫不肯配合呀。” 赵既微笑道:“大人无需担忧,陛下已经下旨,令上官才人代掌许世德手下的内卫,她持有内卫的令牌,不怕内卫不肯配合。” 狄仁杰这才好好端详了上官婉儿这个女官,拱手道:“那就有劳上官才人了。” 上官婉儿微微欠身,应道:“阁老言重了。” 狄仁杰心中的疑虑消散,于是吩咐道:“再请刘公子进来。” 刘传林一进房间,立刻拜倒在赵既面前:“赵将军,您可答应过我,说要帮我和莹玉在一起,现在她失踪了,您一定得帮忙啊。” 赵既哭笑不得,将刘传林扶起来:“放心,我说话算话,但要先问你一件事。你们刘家庄有哪些下人是最近一年半才进府的?” 刘传林皱起了眉头:“那可有不少,我记不清。” 赵既提示道:“我换一个问法,这些人肯定有不少,甚至全部是内卫,你觉得谁最可疑?你捡重要的人说。” 刘传林忽然明白了赵既的意思,他激动道:“管家刘大,一定是刘大!他是一年多前来的,莫名其妙就顶掉了我家干了多年的管家。” 赵既满意地笑了,火急火燎道:“呵呵呵,就是此人了!大人,我们立刻出发,去刘家庄,捉拿刘大。” 狄仁杰听到赵既和刘传林之间的对话,忽然又回忆起第一次见刘大时的场景。 刘大是个左撇子,而且对刘查礼这个主人毫无敬畏之心,屡次出言嘲讽,确实不像一个下人的样子。 联想到菜刀上的左撇子血手印,狄仁杰的眼中闪过精光。 他也已经能确定刘大的内卫身份了。 不过狄仁杰并没有着急,而是先问上官婉儿的意见:“上官才人一路从湖州奔波到长城县,想必有些疲惫了。” “不如才人在馆驿休息片刻,我们去刘家庄,将刘大擒来,再请才人令他开口如何?” 上官婉儿闻言连忙推辞:“阁老折煞婉儿了,婉儿岂敢如此托大,只随着阁老一同前往便是。” “既如此,辛苦才人了。”狄仁杰笑眯眯道。 上官婉儿又连称不敢。 话已至此,众人纷纷下去准备出发。 赵既也准备溜之大吉,但被上官婉儿拦在了房间里。 她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低声责备道:“你看看狄公,你再看看你!一点人情世故也不懂,也不知道关心关心人家。” 赵既赶紧讨饶:“是是是,姐姐我错了,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而在房门之外,舔灵曾泰发功了。 他竖起大拇指,满脸赞叹之色:“阁老,赵将军真是英才绝世,出类拔萃,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想到了突破口,真不愧是您的高徒啊。” 狄仁杰笑了笑:“我何曾教过他什么,只是承远天资聪慧,察微知著,在幽州时我就见识过了,这一次更是救李唐社稷于倾覆之间,功莫大焉啊。” “只盼这次去刘家庄能顺利救出太子才是。” 第107章 有人急了 夜色如水,刘家庄寂静无声。 许世德已经利用李显,成功从李规口中套路出了最后一本蓝衫记的位置。 但许世德是个谨慎之人,不会像李规一样单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于是他在实施计划之前,悄悄来到了刘传林的房间,准备提前将蓝衫记拿到手。 “花盆之下的灰砖底下。”许世德异常激动,面色潮红,心里不停地念叨着。 他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仿佛已经看见了那无尽的财富在向他招手。 然而当他移开花盆,打开灰砖之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空无一物的洞穴。 许世德一时间愣住了。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怎么会这样!”许世德失声惊叫出来。 “好你个李规!你敢耍我!!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咦呀!!!!”许世德面容扭曲,咬牙切齿道。 他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尤其是被李规这种看着脑子不好使的人欺骗。 不过许世德虽然暴怒,却没有丧失最后一丝理智,他把房间的地面复原,然后才离开了。 正在许世德离开之后不久,赵既和狄仁杰等人便率人来到了刘家庄。 大队卫士们全都手持火把,火光交织成一条蜿蜒的火龙,照亮了寂静的庄园。 刘家庄的主人,夫人,少主全不在,便只有管家刘大一人主事。 他见到狄仁杰连夜来访,又是这等架势,联想到最近发生之事,心中不禁生出阵阵疑虑。 但是钦差驾到,也不可能拒之门外,刘大只能硬着头皮带人迎接。 “刘大率刘家庄上下恭迎钦差大人。” 狄仁杰神色淡然,缓缓开口:“不必如此,起来吧。其余人都散了,伱到正堂去,本阁有话问你。” 随后,一行人移步至刘家庄的正堂。 狄仁杰、赵既、上官婉儿三个钦差纷纷落座,曾泰则静静地侍立在狄仁杰身后。 刘大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正堂中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唉,诸位大人,你们为何如此看着小人呀?”刘大有些摸不着头脑道。 无人回应,唯有赵既向肖豹使了个眼色。 肖豹二话不说,猛然拔刀向刘大劈去。 刘大下意识反应,竟然空手入白刃,一招便将肖豹的刀夺了过去。 这一幕令正堂中的所有人侧目。 赵既忍不住站起身鼓掌称赞:“好,好俊的功夫!想不到刘家庄内藏龙卧虎,竟还有这样一位高手。” 刘大脸色立即变了,他意识到自己露出了破绽,立刻松开了手中的刀。 “这位将军的话,小人不明白,小人做家丁护院,学些武艺防身,难道这也犯法?”刘大心理素质过硬,企图蒙混过关。 赵既闻言哂笑道:“好一张利嘴啊。什么样的家丁,竟能一招就把本将手下精锐千牛卫的刀给下了?” “更何况,你身上还带着伤!” 话音刚落,赵既瞬息之间来到了刘大的身边,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 刘大左肩立刻被拍得向下坠,他忍耐不住,痛得龇牙咧嘴,闷哼一声。 赵既本想撕开刘大的衣服查看伤势,但吸取教训,想到上官婉儿在场,便作罢了。 “本将也不跟你废话了,”赵既的声音冰冷而危险,“你就是内卫,奉命潜伏在刘家庄,对吗?” 刘大眼中闪过惊愕之色,他试图挣脱赵既的束缚,飞身逃走。 然而赵既早有预料,闪电般一掌推出,将刘大击飞出去。 刘大喷出一口鲜血,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门外冲进来许多卫士,持刀将刘大团团围住。 刘大被卫士们架了起来,大口喘息着。 他此时身份暴露,反而没有了顾忌,面色凶狠起来:“你们明知道我是内卫,竟还敢如此对我?识相点就把老子放了!” 赵既闻言,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微笑,取出从上官婉儿那里借来的内卫令牌,扔向刘大。 刘大接住牌子一看,上面的字样让他瞬间惊得目瞪口呆:“你……你是内卫府阁领?” 赵既摇了摇头,否认道:“当然不是。但陛下有旨,原许世德麾下的内卫,现在统一归上官才人调遣。” 刘大愣在原地,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妙。 赵既观察着刘大的反应,挥了挥手,令卫士们退下。 赵既走到刘大面前,冷冷道:“许世德欺君罔上,构陷太子,陛下已经令本将和上官才人缉拿于他。” “啊,对了,许世德手下的党羽也罪在不赦,不知道,你是不是其中之一啊?” 刘大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试图为自己辩解:“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明明是奉陛下旨意调查太子与李规谋逆,怎么就成了构陷太子?” 赵既也不着急,耐心解释道:“许世德抓住李规一年多,竟不向陛下陈奏,他打着查太子的幌子,实则暗中觊觎越王宝藏。” “你们内卫难道没有半分察觉!还是你们与许世德同流合污,他许诺分一部分宝藏给你们?于是你们都帮他遮掩?” 刘大闻言,额头上冷汗直流,他慌忙跪下:“将军明鉴,这都是许世德一人的阴谋,卑职实在不清楚此事啊。” 赵既冷笑一声:“出了这么大的事,许世德一颗人头,在陛下那里是交代不过去的!” 刘大惊恐万分,急切表示道:“卑职愿意配合大人追查此事,捉拿许世德,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赵既满意地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那就说说看吧,你知道些什么?若是有用,本将或许会考虑为你留条生路。” 刘大连忙回应:“卑职知晓许世德在长城县的全部据点,以及大部分内卫的布置情况。卑职愿意引路,捉拿许世德还有他手下的党羽。” 刘大灵机一动,忽然指向狄仁杰身旁的曾泰。 “对了,长城县被我们全部监控,县衙中肯定有内卫,这个曾县令说不定就是其中之一!可千万不能让他传递消息!” 曾泰突然被提及,一时间有些发懵。 赵既和狄仁杰见状,忍不住轰然大笑起来,最后连曾泰自己都摇头乐了起来。 刘大看着众人笑成一团,只感觉莫名其妙:“你们,你们笑什么?” 赵既咳嗽两声,正色道:“刘大,你猜对了,曾县令确实是内卫,不过早已弃暗投明。” “你能指出这一点,足见没有与许世德同流合污之心。既然如此,你这就带路,我们立刻捉拿许世德!” —— 另一边,许世德在翠屏山中的老巢中。 太子李显颓然坐于屋内,满面愁容,唉声叹气不断。 而李规在房间里来回焦躁地踱步,面色充满了不满与怨愤。 突然,李规停下脚步,指责道:“太子殿下,你怎能与内卫同流合污,将蓝衫记拱手送人!” 李显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蓝衫记。若不是它,我们怎能落得如此下场?” 李规愤怒之情溢于言表:“若是当初在太子宫中,你肯听我的建议,李唐天下早就恢复了!” 李显诧异地看了李规一眼,想说什么,又没有开口。 这时,李规忽然跪倒在地上,声泪俱下:“父亲,李规无能啊,太宗皇帝留下的基业,就要断送在我们这些不肖子孙手里了!” 李显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拍案而起,怒喝道:“李规!你太过分了!难道这天下就只有你一人是太宗皇帝的孝子贤孙?只有你一人想要重振李唐江山吗?” “你还好意思说我与内卫同流合污,是哪个和内卫交易,把我绑到了这里?是哪个闯东宫,让我被内卫盯上?” 李规还想再辩驳几句,只是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了。 第108章 许世德的末路 许世德手中握着刀出现在门前,他的脸上杀气腾腾,想刀人的眼神无可掩饰。 “李规,我小看了你,你敢骗我!说,最后一本蓝衫记到底在哪!”许世德怒喝道。 李规闻言皱起了眉头,大感讶异:“你没找到蓝衫记?” “我问伱、蓝衫记在哪里!”许世德咬牙切齿地又问了一遍。 李规忽然疯癫般大笑起来:“天意如此,像你这种险恶小人,注定无法得逞!” 许世德被李规的笑声激怒,他大步走到李显面前,将刀架在李显的脖子上。 他威胁道:“快说,再不说,我杀了太子!” 见到这一幕,李规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他虽然鲁莽无脑,但是复唐的心非常坚定,不会看着李显被杀。 “我并没有骗你,我确实把蓝衫记藏在那里了,如果你没找到,只能说明被人提前取走了。” 许世德闻言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 辛苦一年多,究极白忙活。 但是许世德忽然又站了起来。 他还不甘心,还要再寻求最后一丝可能:“是谁?谁取走的?谁还知道蓝衫记的事?” “我怎么知道是谁把书取走了?”李规不屑道。 “快说!!”许世德又威胁道。 “我确实不知道是谁拿走的。”李规无奈道。 正在此时,许世德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不用问了,蓝衫记是我取走的。” 兵贵神速,赵既已经带着精锐卫士闪击了许世德的老巢。 附近的内卫们都被悄然制服,许世德已经成了光杆司令。 “谁?谁在说话,出来!”许世德环顾四周,惊叫着。 赵既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前,他目光如炬,声如洪雷:“许世德,你阴谋败露,你的末日到了!” 许世德虽然大吃一惊,但很快回过神来,下意识想要抓住太子李显做护身符。 赵既洞悉了许世德的意图,他身形一掠,迅速冲向李显。 千钧一发之际,李规挺身而出,他毫不犹豫地撞向许世德,为赵既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借此机会,赵既一把抓住李显,迅速将他带离了危险区域,远离了许世德的威胁。 而李规仍旧抱着许世德不撒手,许世德气急败坏,挥刀将他砍翻在地。 李显逃出生天,惊魂未定:“赵将军,是你!” 赵既瞥了一眼李规,好像是死了。 许世德认出了赵既的千牛卫服饰,惊道:“你是狄仁杰手下的千牛卫,你们竟敢袭击内卫,这是谋反你知道吗?” 赵既在一旁缓缓开口道:“本将是千牛卫不假,但却是陛下身边的千牛卫。” “陛下身边千牛卫又如何,那也不能干扰内卫办案!”许世德依旧很硬气。 赵既冷哼一声:“本将正是陛下派来查你的,你还在装校书郎的时候本将就在监视你了,你以为你图谋越王宝藏的事瞒得过陛下吗?” 许世德心中暗惊,但是嘴上不肯示弱:“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只知道我奉陛下之命追查太子和李规谋逆之事。” “你一定是受了狄仁杰指示,图谋不轨,企图劫走太子,杀死李规灭口,进而蒙蔽陛下!” 赵既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李规,一时间被许世德的无耻惊呆了。 “我今日算是开了眼,果然不愧是内卫,惯能颠倒黑白,信口开河。” 许世德自欺欺人道:“到了陛下面前,自知是谁颠倒黑白、信口开河。” 赵既听许世德如此言语,只觉得好笑:“真是勇气可嘉,我倒要看看陛下会怎样赏赐你。” 许世德面色一僵,显然也想到了自己去见皇帝的结局。 他本意是能唬住赵既,随后溜之大吉,无奈赵既根本不上套。 许世德别无他法,心中发狠,忽然挥刀冲向赵既,想要杀死赵既再做打算。 赵既轻轻一让,避过这一刀,顺便抓住了许世德的胳膊,将刀夺了过来。 许世德失去了兵器,转身想逃走,被赵既一脚踢回了房间。 赵既走上前去,蹲在许世德面前:“不是要去陛下面前理论吗?你跑什么?” 许世德挣扎着起来,极尽可能地诱惑着:“赵将军,你放我一马。你刚刚说李规手里的蓝衫记在你手里,我有剩下的两本。” “咱们二一添作五,取出越王宝藏,你六我四,啊不,你七我三,那可是几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死到临头,许世德也像刘查礼一样说出了“六四”“七三”分成的话。 赵既听了这个条件,同样发出了之前许世德笑刘查礼那样的嘲笑声。 回旋镖来得如此之快,令人始料未及。 赵既当然不可能答应:“许世德呀许世德,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嗜财如命吗?我还想多活几年呐!” “赵将军,求求你,越王宝藏我全给你,求你放过我。”许世德见利诱不成,又转为哀求。 赵既不为所动,挥手示意卫士将许世德带走。 许世德被拖下去前还在大喊:“给我一个痛快吧,杀了我,我不要见陛下!我不要见陛下!” 正在此时,狄仁杰和曾泰带着大队人马姗姗来迟。 二人走进了房间,狄仁杰拜倒在太子面前:“太子殿下受惊了,老臣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太子李显赶紧将狄仁杰扶起来:“阁老快快请起。你快看看李规吧,他……” 狄仁杰这才注意到太子身边,倒在血泊中的李规。 “殿下说他就是李规?承远,这是怎么回事?”狄仁杰问道。 赵既低头答道:“许世德杀的,当时许世德要伤害太子,李规为太子挡了一刀。我一心只想着救太子,没办法。” 狄仁杰深深地看了赵既一眼,长叹一声:“李规殿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由他惹出的祸,也由他结束。” 赵既环顾四周,发现上官婉儿不在,便问:“上官才人何在?为何不见她?” 狄仁杰沉声道:“陛下即将抵达长城县,上官才人已前去接驾。” “这么快?”赵既有些诧异。 狄仁杰转向太子,温和地说:“太子殿下,您受惊了,请好好休息休息,也许陛下今天还会召见您。” 太子面色惊恐,颤声问:“陛下,陛下她到湖州了?她知道我私自出京的事了?” 狄仁杰无奈道:“是啊,我会向陛下说明,就说是我查明了许世德针对太子的阴谋,所以写信请您来湖州的,您可千万记住了。” 李显感激涕零,跪倒在地:“多谢阁老周全!” 狄仁杰赶紧将李显扶起来:“太子殿下以后再不可如此鲁莽行事,私自出京,这可是大罪!” “李显谨遵阁老教诲,以后做事一定三思而后行。”太子恭敬地回答。 狄仁杰吩咐曾泰:“曾泰,送太子殿下下去休息。” “是,太子殿下,请随我来。”曾泰引领太子离开。 待太子和曾泰离开,赵既开口道:“大人,您这个借口也太扯了,长安距离湖州几千里,来回要多少时间,这怎么能骗过陛下呢?” “无妨,我心里有数。”狄仁杰胸有成竹道。 “许世德怎么办?是不是在这里将他除掉算了,以免到陛下那里对太子不利。”赵既又道。 狄仁杰连连摆手道:“不可!许世德毕竟是内卫,陛下只让你抓人,没让你杀人,擅杀内卫,是大忌。” “一切交给陛下决断就好,我估计许世德是开不了口了。”狄仁杰意味深长道。 第109章 余波未平 因为许世德临死前交出了另外两份越王藏宝图,得以减罪一等。 于是他获得了五等分的待遇而没有被剁为肉泥,翠屏山的群狼小小地加餐一顿。 与狄仁杰推测的一模一样,武则天自始至终甚至都没有再见许世德一面,自然没生出什么节外之枝。 然而对于太子李显来说,此刻却依旧是如临深渊。 他的太子之位保住了,但是训斥和责罚是少不了的,可以想见,太子以后在洛阳的日子不会好过。 赵既和狄仁杰在房间外等了快小半个时辰,武则天也已经对着李显连训带骂,骂了快小半个时辰。 有时候骂声能传出房间老远,狄仁杰和赵既在房间外听得清清楚楚。 二人只能静静等待。 忽然曾泰走到狄仁杰耳边低声说了什么,狄仁杰原本紧绷的神情瞬间放松下来。 赵既低声询问道:“大人,是不是元芳和莹玉回来了?” 狄仁杰微笑着点了点头:“二人都安然无恙。” 恰在此时,上官婉儿从房间内走出,传达了武则天的召见:“狄阁老,赵将军,陛下请你们入内。” 赵既和狄仁杰这才踏入房间。 武则天终于宣布了对李显的处置:“太子从现在开始布衣素食,闭门思过,无旨意不得从东宫外出!若再有过失,朕绝不轻饶!” 满头大汗的李显听到这个处罚如蒙大赦,激动地拜倒:“儿臣谢陛下宽宥。” 也许是骂够了,气顺了,武则天对着狄仁杰和赵既倒是和颜悦色的。 她轻轻责备狄仁杰道:“怀英,你是朝中老臣了,怎么也如此不晓事,竟私自写信给太子,教唆他离京。” 狄仁杰立刻拜倒在地,主动背起黑锅:“臣知罪,请陛下重处。” 李显是不是狄仁杰写信叫出来的,武则天心里门清,只是她接受了狄仁杰给搭的台阶。 “罢了。看在事出有因,你又破案有功的份上,此事就不追究了。咱们二一添作五,我不赏,也不罚。就这样吧。” “谢陛下。”狄仁杰从容站起。 武则天的目光又转移到赵既身上:“赵既这次揭破许世德的阴谋,功不可没。朕之前升了伱千牛卫中郎将,现在再赐你宝马一匹,锦缎五十匹。” “谢陛下隆恩。”赵既也出列谢恩。 武则天环视四周,严肃地告诫众人:“湖州的事情到此为止,你们要守口如瓶。如有半个字传扬出去,今日在场之人都难逃干系!” 众人都躬身道:“是。” 狄仁杰此时又奏道:“陛下,越王遗留的财物现已查明,臣建议由赵将军与长城县令曾泰负责就地发掘搬运,以充国库。” 狄胖胖又发动了自己桃李满天下的天赋,给曾泰揽了个功劳。 曾泰这就算在皇帝面前留下了名字,混个履历,做好后正可大进一步。 武则天对此心知肚明,但她认可狄仁杰的识人之明。 越王宝藏在李规眼里是关乎李唐国运,在许世德眼里是泼天财富。 但在武则天眼里,无非就是一堆死物。 狄仁杰提议派一个皇帝身边的心腹之人,再配个第一线地方官,安排也很合理。 所以武则天没有什么犹豫,直接点头答应:“准奏。就派赵既和曾泰负责此事。” “臣遵旨。”赵既答应着。 至此,所有事宜都分配完毕,众人纷纷退下。 走出房间的狄仁杰,赵既,李显,全都长舒了一口气。 李显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 他向狄仁杰和赵既行了一礼:“阁老,赵将军,你们的救命之恩,李显铭记在心。” 狄仁杰和赵既对视一眼,道:“太子殿下言重了。老臣这里有一个不情之请,请殿下允准。” “阁老但说无妨。”李显一副你说什么都答应的样子。 狄仁杰附在李显耳边,低声说出了莹玉和刘传林的事。 李显略一思忖,点了点头:“阁老的安排甚为妥当,就依阁老。” —— 在赵既、狄仁杰和李显离开之后,武则天和上官婉儿又谈起许世德的事。 武则天眉头紧锁,余怒未消:“朕是万万没有想到,内卫中竟出了许世德这种可耻败类。” “幽州一事,还可以说是失察。可湖州一事,内卫府的要员竟出了岔子,为了钱财构陷太子,简直荒唐。” 武则天语气中透露出几分后怕,她轻轻摇头:“如不是赵既和狄怀英提前勘破此事,传扬出去,天下人还以为朕要对太子不利,后果不堪设想。” 上官婉儿心里明白,太子一出事,李武夺嫡之争的冲突就会立刻引爆。 皇帝毕竟年纪大了,到时候不一定控得住局面。 “陛下息怒,许世德已经伏诛,内卫中像许世德这种巨奸大恶应该还是少数,但内卫确实该整顿一番了。”上官婉儿若有所指道。 武则天目光深邃,缓缓点了点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一个许世德就会有第二个,朕是该好好整顿整顿内卫了。” “婉儿,你说朕派谁去整顿内卫为好,赵既如何?”武则天突然转向上官婉儿,询问她的意见。 上官婉儿心中微微一动。她知道自己那位小情郎能力上能胜任此事,但心理上其实不乐意干这种特务工作。 而且干这种事吃力不讨好,极易引起内卫的反弹和报复。 思及至此,上官婉儿谨慎地回答道:“回陛下,臣以为赵将军堪当此任。但他毕竟是千牛卫,整顿内卫名不正言不顺。” “而且赵将军又不熟悉内卫的情况,如派他去,内卫必然是重重掣肘,很难有成效。如要彻底整顿内卫,最好还应当从内卫中挑选得力人手。” 武则天点了点头:“不错,说得有道理。” 她的脑海中迅速闪过肖清芳、黄胜彦、王知远、何云、孙殿臣等人的名字。 武则天忽然眼前一亮道:“内卫府阁领孙殿臣不错,他一向忠于职守,处事从无偏私,也曾经屡次检举过内卫不端之事,他应该能做好此事。” 上官婉儿松了一口气,恭维道:“陛下圣明。” 武则天做了决定:“就这样定了,此次南巡时日已久,吩咐下去,明日起驾,回神都。” —— 武则天休息之后,上官婉儿很快就找到了赵既幽会邀功。 赵既听上官婉儿讲完之后,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他欣喜地将上官婉儿横抱起来,在原地转了几圈。 “婉儿,真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 上官婉儿急忙拍打赵既的肩膀,羞涩地笑道:“要死啦,快放我下来,让人看到就不好了。” 赵既这才将上官婉儿放下,深情地凝视着她的双眼,心中暗自感叹:遇到这种红颜知己,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上官婉儿与赵既对视着,眼光如水:“也不光是为了你,你要是接了这个任务,肯定要四处奔波,我就见不到你了。” 赵既听后,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了几分,仿佛有股莫名的情愫在心头涌动。 良久后,赵既把上官婉儿揽在怀里,轻声道:“谢谢你,婉儿。” 上官婉儿依偎着赵既,享受着温暖的怀抱:“我明天就要回神都了,我在哪里等你。” 赵既点了点头:“我会尽快完成任务,赶去见你。回神都之后,一定要小心在意,照顾好陛下。” 上官婉儿诧异地看了赵既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赵既不好直言说有人要针对武则天,委婉道:“这次湖州的事情结束了,但也没有结束。太子虽然没事,但夺嫡之争只会愈演愈烈。” “陛下年纪大了,对朝政,对内卫的控制力都在下降,许世德就是明证。我担心有人会起心思,到时候波及到你。” 上官婉儿感受到赵既言语中的忧虑和关心,答应道:“放心,我会注意的。你也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傻,我很小就开始陪侍陛下,应对这类事可比你强多了。” “是是是,姐姐比我强多了,总之我会尽早赶回神都,有什么事情,我都会陪着你。”赵既笑道。 第110章 神都洛阳 武则天很快带着狄仁杰、李显等秘密返回神都洛阳。 赵既把越王宝藏暂时交给曾泰,自己去了一趟刘家庄。 莹玉和刘传林二人见到赵既来访,纳头便拜。 “谢将军救命之恩,也谢将军救莹玉一命。”这是刘传林的谢辞。 “谢将军救传林性命,也谢将军救了太子殿下。”莹玉也谢道。 赵既连忙将二人扶起:“不必,不必,二位请起。能得莹玉姑娘一拜,可真是荣幸之至啊。” 莹玉稍显尴尬地解释道:“将军取笑了,妾身当时不知将军的身份,并非有意冒犯,还请将军恕罪。还有,妾身其实真名叫小红。” 赵既听后,微笑着说:“我还是觉得莹玉这个名字好听,刘公子觉得呢?” 刘传林挠了挠头,美滋滋道:“都好听,都好听。” 赵既闻言摇头失笑,解释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问莹玉姑娘将来的打算呢。” 莹玉到底是太子身边的侍女,有些见识。 她听出了赵既的言外之意:“将军的意思是,不想让我回到太子身边?” 赵既点头认可了莹玉的说法:“此次太子与李规勾结一事,算是随着李规的死结束了。私自出京,是狄公担待了。” “但太子派出数十卫士出京,也是犯忌讳的事。现在这些卫士,除了你,都死在刘查礼的机关之下。” “既然陛下说湖州之事到此为止,那你最好不要再回太子身边了,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我和狄公已经问过太子殿下,殿下没有意见。如此对伱好,对太子也好。” 刘传林这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惊讶地问:“莹玉你还要回太子身边吗?” 莹玉摇了摇头,答道:“我是太子殿下的侍女,本该听从殿下的命令。但既然赵将军这样说,自然唯将军之命是从。” 赵既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便是了。你二人经历一番坎坷,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一桩美事。” 刘传林激动地拉住莹玉的手,二人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再次向赵既感谢道:“谢将军成全。” 赵既笑着指点道:“暂时离开湖州吧,去大江南北玩一玩,过个一年半载再回来。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莹玉的脸颊微微泛红,她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刘传林也有些不好意思。 赵既笑着拱手道:“该说的都说了,我还有公务。二位,有缘再会。” “拜别将军。”两人齐声说道。 —— 洛阳,天下之中,自古是名都。 早在高宗李治还在世的时候,就以洛阳为东都,经常带着皇后武则天和百官到洛阳来。 原因很现实,在长安人太多了,关中地区粮食供给跟不上,而洛阳是漕运中心,粮食调运更方便。 最惨的时候关中饥荒,高宗带人跑去洛阳,扈从都有在路上饿死的。 而武则天登基之后,更要切割李唐权贵聚集的长安,迁都洛阳另立中央。 除了这样的政治、经济因素,这个世界的武则天迁都洛阳,也许还有“洛河神异”和避开王皇后、萧淑妃二人的鬼魂骚扰的说法。 经过近月的长途跋涉,赵既与曾泰终于押送着价值百万贯的越王宝藏抵达了神都洛阳。 二人向皇帝交旨之后,曾泰一跃而被提拔为正五品上的京县县令——永昌令,而赵既就要回到他阔别已久的右千牛卫府。 右千牛卫大将军名叫武载德,系武则天族弟,辈分很高,封颍川郡王。 当然,此人是个不管事的,挂了虚名而已。 以前右千牛卫多为虎敬晖主事,现在却听说调来一个叫桓斌的,任右千牛卫将军。 赵既自升了千牛卫中郎将,还没有进过右千牛卫的官署,此次回京,当然要先拜会顶头上司。 一进桓斌办公的大堂,只见一个络腮胡须的中年大汉跪坐在案前,聚精会神地处理事务。 赵既好生打量了桓斌一番。光从面相上看,还以为桓斌是个耿直憨厚的老实人。 然而,谁能想到,这位看似老实的人,背后竟隐藏着蛇灵堂主的身份。 “卑职新任右千牛中郎将赵既,拜见桓将军。”赵既微微弯腰,不卑不亢道。 桓斌似乎这才察觉赵既的到来,他立刻展露出热情的笑容,并亲自起身迎接:“哎呀,赵将军来了。” “来来来,快请坐,本将也是刚刚调任右千牛卫,许多事务一知半解,如今有承远通判卫事,本将身上这担子就轻了。”桓斌热情地邀请赵既入座。 赵既有心理暗示在,只觉得桓斌一言一行都有几分刻意和虚伪。 赵既谢绝了桓斌的好意:“将军言重了,卑职资历浅薄,还望将军多多指点才是。” 赵既的目光不经意间打量着桓斌,而桓斌也在暗中观察着他。 桓斌听说眼前这个英气逼人的青年,短短不到一年时间连升十数级,一跃而为千牛卫中郎将。 赵既的家室又很一般,虽然与刚刚被封为内史的狄仁杰有些关系,但能这样神速的进步,无疑还是很得皇帝宠信。 这是个不能得罪的主,桓斌心里默默想着。 桓斌露出豪爽的笑容,好像不拘小节一样:“赵老弟,我是个粗人,不喜欢玩那些花花肠子。” “听说你以前的多曾宿卫宫中,那今后宫里的禁卫就还由你负责。你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这样安排,陛下应该也满意。” 赵既听着桓斌“赵老弟”的称呼,眼角抽了抽。 他做出一个标准假笑,虚与委蛇道:“一切但凭桓将军安排,卑职没有异议。只是卑职不敢与将军称兄道弟,将军直呼卑职姓字便是。” 桓斌听后哈哈大笑,毫不在意地说道:“无妨无妨,称呼而已,只要叫着方便,怎么叫都是一样。” 说着,桓斌又拍了拍赵既的肩膀。 他还是悄然换了称呼:“听说承远今日刚刚回京,一路奔波辛苦,我就不留承远了,承远自去休息便是。公务明日再说。” 听到能提前下班,赵既这才由衷地感到喜悦,语气轻快道:“那卑职就谢过桓将军了,卑职告退。” 桓斌看着赵既快步走下堂去,眼中神色变幻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111章 疑云暗起 赵既返回洛阳后,他的生活步入了规律的打卡上下班轨迹,日子虽平淡无奇,却也过得安逸舒适。 可惜这悠闲日子并不长久,女皇自湖州回到洛阳后,身体便经常犯点小毛病。 作为近臣,赵既时常伴随在武则天的身边。 起初,女皇的精神状态尚佳,看不出任何异样。 但随着时间推移,数月以来,她的精神逐渐萎靡,夜晚时常被噩梦侵扰。 武则天开始感到精力不济,对朝政的关注度也逐渐降低,大朝会的召开变得稀少,甚至于批阅奏章都渐渐力不从心。 在这样的背景下,上官婉儿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机遇。 她原本就担任内舍人的职责,负责为武则天起草诏书,现在更是协助武则天处理奏章,监控朝政。 这算是上官婉儿提前享受到真正的“女相”待遇。 历史上她走到这一步,那都是李显登基之后的事了。 不过凡事有舍才有得。 上官婉儿拿到了协助武则天处理政务的权力,每日要和政事堂的狄仁杰、张柬之们混迹在一起,就不能时时贴身侍奉在武则天身边。 取而代之的,正是一个叫春香的女官。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太平公主的安排诱导。 今年洛阳的雨水超乎寻常地多,连日的大雨连绵不绝,不时还有恶劣的雷暴天气。 这诡异的天气,使得整个神都笼罩在一种压抑的氛围中,赵既在当值时都添了几分小心。 七月十四日,夜。 赵既冒着大雨自宫中回到右千牛卫府,恰巧碰到了肖豹和沈韬围着张环在廊下窃窃私语。 肖豹说得手舞足蹈,张环和沈韬则波澜不惊地听着。 肖豹、沈韬跟着赵既出去镀了一层金,如今做到千牛备身,而张环冥冥中自有神助,靠个人奋斗也升了千牛备身。 赵既在远处停住了脚步,咳嗽一声。 三人这才惊觉,齐齐走近向赵既行礼:“赵将军。” “你们三个在说些什么呢?我看肖豹张牙舞爪的。”赵既好奇道。 张环和沈韬犹豫着不愿开口,最后还是肖豹回答道:“回将军,我们在说宫中闹鬼的事。” 赵既闻言脸色立刻便拉了下来,严肃道:“休得妄言,宫中怎么会闹鬼!” 张环连忙解释道:“将军息怒,肖豹也都是从上阳宫的宫人那里听来的。” 沈韬也附和道:“是啊,将军。这话宫里的内侍、宫女都流传开了,自然也会传到我们千牛卫这里。” 肖豹忙不迭地点头:“正是,正是,好多人都说在半夜遇到鬼了,有很多大殿夜里莫名其妙亮地起灯火。” 赵既心中明白,这是有人故意搞鬼,别有用心,传播流言。 皇帝病重,宫女和内侍宦官自然人心惶惶,再暗中派人搞点小动作,很容易产生宫中闹鬼的假象。 赵既面色严厉道:“有鬼没鬼与我们何干。宫人我管不着,但是我手下的千牛卫不准谈论这些,这是犯忌讳的事。” “吩咐下去,让大家当好差,不要乱传播谣言。如果让我再听到有人说这些,军法从事!” “是!”张环、沈韬和肖豹肃然应声。 赵既随即转身,大步离开了。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他哪里还不明白,太平公主针对武则天的阴谋已经在酝酿了。 只是赵既仔细观察过春香等人的动作,没发现有像原剧那种以现实制造噩梦的事。 这些近侍甚至说得上忠于职守,一点也看不出异样。 不过赵既也能理解,想想把武则天装进箱子里来回搬动这种事也根本不靠谱。 就算武则天本人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从皇帝寝宫里莫名其妙抬出来一个大箱子,而后皇帝莫名其妙空间穿梭,出现在别的地方。 一次两次尚可,次数多了,千牛卫又不是瞎子、傻子,怎么可能瞒得过去? 想来还是只用了迷幻药,再加上春香等人的言语诱导,心理暗示,这才使得武则天噩梦频发。 只是这样一来赵既就很难动作了。 身为外臣,总不能无缘无故去调查皇帝的饮食,那是居心不轨。 况且有很多未曾记录的无名之毒是无法验查的,查也不一定有结果。 武则天很可能就是食用了彩云之南某种不知名毒蘑菇制成的药粉,这才产生幻觉。 但赵既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他还是先找上官婉儿,准备给她提个醒。 借着职务之便,赵既对皇城内的卫士巡逻防卫了然于胸,这大大方便了他找上官婉儿幽会。 趁着电闪雷鸣的雨夜,赵既偷偷摸进了上官婉儿的寝殿。 以他的武功路数,做个采花贼倒还真是合用。 上官婉儿的寝殿内灯火昏黄,寝殿的主人正伏在一张案上。 赵既悄无声息地走近一看,原来是上官婉儿睡着了,身旁是一堆凌乱的奏章。 “原来是累了。”他凝视着上官婉儿沉静的睡颜,眉宇间显露出的倦色让他不禁有些心疼。 赵既脱掉身上湿透的外衣,小心翼翼走到上官婉儿身边,生怕惊扰了熟睡中的佳人。 他轻轻拿起了一条薄毯,为情人披上。 赵既的动作已经够轻了,但还是惊醒了上官婉儿。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迷糊中呢喃道:“承远,你来了……” “早知道我就不来了,让你多睡一会儿。”赵既柔声回应道。 上官婉儿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曼妙的身姿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尤为动人。 赵既转身走向梳妆台,取过一条毛巾,在铜盆中浸湿后拧干,递到上官婉儿手中。 上官婉儿接过毛巾,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她看着赵既,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 “怎么能让伱做这些。” 赵既稍稍一怔,然后反应过来,大概古代的男子是不常做这种事的。 “张敞还为他夫人画眉呢,我这算什么呀?”赵既随口道。 上官婉儿闻言面色微红,娇嗔道:“说什么呢,越来越放肆了。” 她是想到张敞的回答,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 赵既嘴角微扬,调侃道:“放肆还不都是姐姐纵容的,我只是心疼你,你何必这么辛苦呢?” 上官婉儿瞪了赵既一眼,无奈地接过毛巾擦拭面庞。 稍作整理后,她不无得意道:“陛下身体不适,把重任交给我,我当然要用心为陛下分忧。别人想这么累还没机会呢。” “你要是真心疼我啊,多努努力,什么时候进到政事堂里去,那时才真能帮我的忙呢。” 赵既翻了个白眼,好家伙,你对我的期待还真不低啊,这是单靠个人奋斗就行的事吗? 话说回来,赵既看着上官婉儿,心中稍微有些发酸。 眼前这个女子将来在史书上都会有传,自己的《赵既传》可还没个影。 上官婉儿坐到榻上,笑问道:“说吧,来找我究竟有何事?” 赵既也坐到上官婉儿身边,笑答道:“难道就不能是想你了才来的吗??” 上官婉儿轻笑道:“少贫了,到底有什么事?” 赵既无奈一笑,随后正色道:“你知道宫里最近闹鬼的事吗?”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有所耳闻,但不清楚,” 赵既深吸一口气道:“我怀疑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 “有证据吗?你发现了什么?”上官婉儿急忙问道。 赵既摇了摇头:“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我隐隐有一种感觉。陛下最近身体不适,最近又常做噩梦。呵呵,偏偏这个时候,宫中开始闹鬼……” 上官婉儿一听便明白赵既的意思,不禁眉头紧皱:“你是说有人要谋害陛下?” “现在没有证据,还不能妄下定论。”赵既借了狄仁杰一句话。 上官婉儿眼中闪过思索之色,点了点头:“你我二人能有今天,全系陛下。我这边脱不开身,陛下那边你一定要用心盯着,千万不能出意外。” “我明白,一切有我。”赵既自信道。 上官婉儿微微颔首:“我相信你。” —— 雷雨夜多有暗昧之事,有人偷入禁中,有人阴谋害命。 邙山脚下,紫霞观外的空地上,一根极长的铁棒巍然矗立,铁棒下连着兽皮包裹的铜线。 这条铜线蜿蜒曲折,一直延伸到观内一间偏僻的房间。 房间内,大周富兰克林——国师王知远正在做人体实验。 一个年轻的道士被下了药,安静地躺在床上。 他的头上戴着一个铜质的头罩,连着铁棒的铜线末端有一个钩子,正勾在头罩上。 突然,天际传来震耳欲聋的雷鸣,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铁棒。 电流瞬间沿着铜线疾驰而来,直冲向那位年轻的道士。 刹那之间,这道士一阵痉挛,成了一个熟人。 王知远躲在远处见证了这一幕,眼中流露激动和惊讶的神情。 待闪电的声音停住,他缓缓走过去,试探道士的鼻息,早已经没气了。 他默默地摘下了头罩,就在这时,又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王知远的半边脸庞,映衬出他此刻阴森恐怖的表情。 正当这诡异的气氛达到顶点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沉默。 一个小道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师傅,公主来访。” 感谢思芳的打赏。 第112章 宝成殿 大雨下个不停,闪电一阵一阵。 紫霞观的正堂内,一位三十有余的少妇端坐正中,她的面庞冷峻,眼神深邃。 其人从眉宇间的神韵,到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都与武则天十分相似,正是太平公主。 王知远匆匆赶来,他整理着衣袍,手中轻握着拂尘,向太平公主施礼后问道:“门外大雨如注,公主万金之躯为何夤夜来此?” 太平公主微微蹙眉,带着一丝薄怒道:“你还来问我?孙殿臣再有一二日就要回神都了,你知道不知道?” 王知远闻言,面色微变,立刻回答道:“贫道这就去安排,务必除去此人。” 太平公主摆了摆手,淡淡道:“不必了,我已派人通知何云,令他去处理,这两日便会有结果。” 王知远松了一口气,微微欠身:“公主英明。” 太平公主沉思片刻,轻叹道:“我那个倒霉三哥在湖州出了事,陛下忽然派了孙殿臣清查内卫,否则我们也不必如此仓促行事。你这边的东西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王知远报喜道:“贫道这些时日都在调制迷幻药。又趁着雷雨时节,试验天雷术,刚刚已经验证成功,计划可以开始实施了。” 太平公主不置可否,问道:“这迷幻药不会被看出端倪吧?” 王知远轻挥拂尘,自信满满地说:“不会,我已经命人小心控制剂量,加在不同的食物中,循序渐进,太医也难以察觉。” “而且这药对身体本身没有大害,只是让人产生幻觉,乃至噩梦连连。当然,时间久了之后,心神受损,也会渐渐反映到身体上来……” 太平公主点了点头,又叮嘱道:“春香是可以信任的,但其余的宫人不能出岔子,否则伱我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王知远微笑道:“公主放心,贫道能保证不会出问题,他们的家人都在我手上。而这些人事都做下了,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况且事情都是由春香指挥,就是泄露了消息,只要她不开口,便牵连不出贫道,更查不到公主这里。” 太平公主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如此甚好。既然一切准备就绪,计划可以开始了。” —— 七月十五日,雨夜。 雷雨还在一天接着一天地下着,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 上阳宫笼罩在绵绵的雨幕中,竟使得盛夏的宫禁中多了一丝诡异的凉意。 赵既为防意外,不辞劳苦,每夜亲自冒雨在宫中带队巡视,想要会一会那所谓的“鬼怪”。 然而,这两日来,除了四处流传的流言蜚语,他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似乎一切都已经恢复了平静。 “又是一夜平安无事。”赵既心中暗自思量。 但当队伍走到宝成殿附近的时候,怪事还是发生了。 “将军,你看,那边有光亮!”肖豹有些亢奋地指着宝成殿中明亮的灯火。 赵既的眼神比肖豹好,当然更早注意到了灯火,他在皱着眉头思考。 “将军,那里是宝成殿,一向无人居住,几乎是小半个禁地,怎么会有灯火?”沈韬有些惊讶道。 “我们去看看吧。”肖豹跃跃欲试道。 赵既没有回答,看着雨幕中透亮的灯火,若有所思。 如果说是春香那些人装神弄鬼,应该偷偷摸摸地点一盏小灯,稍微有点光亮即可,怎么会灯火通明呢? 深更半夜,敢在皇宫里搞这种排场,似乎只有武则天了。 想到这里,赵既命令道:“沈韬带着队伍按正常路线继续走,肖豹带几个人跟我来。” 肖豹神情激动,两队人马随即分开了。 宝成殿内,武则天父母族人的牌位端正地摆放在中央案几之上,两侧长案则堆满了祭祀所需的礼器和牺牲,周围环绕着明亮的长明灯。 武则天跪坐在一个蒲团上,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正在祭奠自己的家人。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武则天猛然回头,吃了一惊:“好大的雨啊。” 武则天眨了眨眼睛,眼前竟莫名其妙出现了王皇后的身影。 她满身血污,双臂不存,眼耳口鼻中不断淌下殷红的鲜血。 “好大的雨啊!”武则天耳边出现了幻听。 武则天被此情此景吓住,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身子一软,昏厥在地上。 门外等待的春香等宫人听到武则天的惨叫声,立刻冲了进来。 “陛下,您怎么了?陛下,快醒醒!”内侍们跪倒在地,又不敢碰武则天的身体,一时之间慌乱不已。 赵既带着肖豹带着千牛卫早就快步赶到了宝成殿不远,他们也听到了那声凄厉的惨叫。 “好像是陛下的声音,快,护驾!”赵既飞步向宝成殿冲去。 他一进大殿就看到武则天昏倒在地,宫女、内侍慌作一团。 “慌什么!还不安静下来。”赵既大喝一声。 春香本来准备要有所动作,但赵既一到,她立刻慌了手脚,一时心虚不敢上去搭话,跪在地上装哭。 但赵既暂时没工夫搭理她,他看着武则天呼吸还算沉稳,已经指挥开了:“你们快把陛下的御辇叫来,送陛下回寝宫安歇。” “你,去把上官才人请来。你,去叫太医到陛下的寝宫。快,立刻就去。” 赵既一个千牛卫中郎将,愣是摆出了宰相的威风。 几个收到指令的内侍不敢怠慢,迅速爬起来,各自传令去了。 武则天的御辇就停在宝成殿旁,春香等小心翼翼抬着武则天上了御辇,返回寝宫。 赵既看着宝成殿内的布置,把殿门关上,嘱咐门外的肖豹道:“肖豹,你带人守住宝成殿,任何人不得接近,等陛下醒后再做处置。” —— 回到寝宫后,武则天渐渐苏醒过来,看到上官婉儿和赵既都在身边,她感到有些惊讶。 她面色苍白,声音虚弱道:“朕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在这里?” 上官婉儿红着眼睛答道:“回陛下,刚刚您龙体不适,赵将军巡夜时听到了您的声音,赶去救驾,叫了御辇,又叫了太医把您送回来的。” 赵既出列请罪:“是臣僭越了,请陛下治罪。” 武则天咳嗽了一阵,摆了摆手:“不怪承远,你救驾有功,何罪之有?此事没有惊动别人吧?” 赵既回答道:“臣只通知了太医和上官才人。” “那就好,让太医回去吧,此事要封锁消息,不能闹得满天下皆知。”武则天挣扎着坐起来。 上官婉儿闻言,心中一急,眼眶中泪水打转:“陛下,您的身体要紧,不看太医怎么行呢?” 武则天叹了口气,安抚道:“那好吧,就让太医来……婉儿别哭,朕没事的。” 此时内侍进来通报:“陛下,太医风春来到了。” 武则天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第113章 武则天发病 武则天斜靠在床榻上,额角细密的汗珠悄然渗出。 太医风春来坐在凳子上为她诊脉,眉头紧皱,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赵既身为外臣,只得在外殿远远观望,隔着帘幕揣摩内殿的动静。 他感觉得出来,风春来确实是诊断不出什么病症,正头疼呢。 里面的武则天等得不耐烦了:“诊了这么久,诊出什么病症没有?” 风春来斟酌着道:“据脉象看,陛下并没有什么病症,只是身体虚弱,心神疲惫,好好调养一番也就是了。” 武则天疑心他言辞敷衍:“朕又不是讳疾忌医之人,你直言无妨。” 风春来赶忙道:“臣不敢欺瞒陛下,陛下三脉虽弱,却未显疾象,确实只是龙体羸弱,心神不定而已。” 武则天神色不悦,问道:“哦?那朕为何忽然昏厥?又为何噩梦连连?” 风春来闻言一惊,刚要解释,但武则天十分不满,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她冷哼一声:“太医署中尽是庸碌之辈,数月来朕的身体每况愈下,你们总是推说无疾,只道是龙体虚弱,如此拖延,岂不是让朕的病情越来越坏了!” 风春来吓得赶忙站起身,跪倒在地:“臣无能,请陛下治罪。” 但是风春来一起身,“啪”地一声响动,身前忽然掉落了一件东西。 武则天猛地一惊,低头望去,只见一只青玉翠蟾静静地躺在地上,那两颗红玛瑙点缀的眼睛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武则天一见到那翠蟾,脸色忽变,她颤抖着声音问道:“此物从何而来?” 风春来一愣:“微臣不知啊。” 武则天身体颤抖着道:“呈上来。” 上官婉儿赶忙拾起地上的翠蟾递过去,武则天伸手接过,翻过来看了一眼,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将翠蟾扔在地上:“大、大胆风春来!竟敢带此逆物进宫,阴谋惊吓于朕,真是罪不容诛!” 上官婉儿被武则天的怒吼吓了一跳。 风春来更是魂不附体,连忙磕头如捣蒜般辩解:“陛下,此物并非臣带进宫来!” 武则天怒不可遏,从床上猛地坐起,面色惨白地大喊:“赵既,赵既!抓!抓住这个人,把他拖下去,乱刀分尸!分尸!” 赵既闻声立刻带人冲进内殿,武则天精神状态不正常,也不好求情,提溜着喊冤的风春来走出殿去。 上官婉儿见状,还想稍稍阻拦一下赵既,却忽然见到皇帝忽然蜷缩在被褥中,瑟瑟发抖。 “陛下,您怎么了?” 上官婉儿惊疑不定,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武则天露出如此软弱的一面。 —— 出了武则天的寝宫仙居殿,赵既把风春来交给身后的两个卫士拿住,押往提象门外。 提象门便是上阳宫的正门,这就相当于推出午门斩首了。 毕竟不能在皇宫里杀人,以免玷污了皇帝的居所。 “冤枉啊,赵将军,我冤枉!”倒霉蛋风春来还在不断地喊冤。 赵既慢慢走到了提象门,命令守门的卫士开了门后,正巧遇上了太平公主的车驾。 卫士们循例上去问询:“是太平公主殿下吗?” 车驾旁的一名内侍答道:“正是。殿下听闻皇帝龙体欠安,特来探视。” 风春来听到太平公主的名号,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声呼救:“公主殿下,救命啊!救命!” “谁在呼喊?”车驾内,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是臣风春来呀!”风春来还在大叫着。 太平公主掀开帘子,目光落在了赵既和风春来的身上:“是赵将军啊,你们这是做什么?” 赵既回京这些日子,确实和许多达官显贵,政事堂的大佬们混了个脸熟,也算是一种履历。 “回殿下,风春来惊扰了圣驾,陛下下令将其乱刀分尸。”赵既不卑不亢道。 太平公主疑惑道:“惊驾,怎么个惊驾法?” “这个…末将不太清楚。”赵既故意装糊涂,对翠蟾一事避而不谈。 太平公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放下了帘子,好像没打算管风春来了。 赵既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按剧本,不是应该求求情吗? 不过这似乎也证明风春来和太平公主没有关系。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远处有内侍的声音传来:“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声音由远及近,一名内侍飞奔而至:“刀下留人!” 太平公主眉头一皱,问道:“出什么事了,如此慌张?” “陛、陛下不行了,快请风太医回去看看!”内侍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 赵既闻言,二话不说,提溜着风春来纵起轻功赶往仙居殿。 太平公主也意识到事态的紧急,连忙下令:“快,快去仙居殿。” —— 仙居殿内,武则天直流虚汗,双眼紧闭,口吐白沫,躺在床上不停地抽搐,她的手里死死地抓着那只翠蟾。 上官婉儿和内侍宦官围在一旁,焦急万分,却束手无策。 赵既到了大殿前才把风春来放下,抱歉道:“风太医,刚刚多有得罪了。” 风春来还在唯唯诺诺。 上官婉儿都快急死了:“风太医别愣着了,还不快给陛下诊治。” 风春来这才回过神,哆哆嗦嗦上前,颤抖着拿起武则天的手腕,想要开始诊脉。 谁知武则天忽然双眼睁开,一把抓住风春来的手腕,颤声道:“是鬼!是鬼!” 武则天猛然挣扎起来,要掐风春来的脖子:“贱人,我要杀了伱!我要杀了你!” 上官婉儿和赵既急忙上前,试图救人。 然而武则天一见赵既,瞬间如遭雷击,身体剧烈颤抖,吓得迅速缩回床角。 她颤抖的手指指向赵既,声音带着惊恐与混乱:“李贤!你是李贤!啊!!!明允来找娘报仇了。” 赵既身形一时间顿住了,瞳孔微缩,浑身汗毛炸立。 突然,武则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双眼翻白,双手在空中乱舞,开始发癫。 上官婉儿连着宫女、内侍一时间不知所措。 正当殿中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太平公主终于赶到了。 她的目光扫过混乱的场面,却显得异常冷静,问道:“怎么回事?” 风春来颤声回答道:“陛下,陛下精神失常,举止疯癫,看样子是惊吓过度所致。” “你是太医,赶紧想办法施救啊!”太平公主不怒自威。 风春来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银盒:“陛下此刻处于癫狂状态,若任由其发展,恐会危及心脉,要让陛下安静下来,必须用针。” 太平公主又催促道:“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施针!” 风春来今天被吓怕了,眼望着太平公主公主和上官婉儿,甚至还有赵既。 “公主殿下,众位,恕春来不敬,要将此针灸入皇上头顶的百会穴之中,一旦陛下苏醒降罪,请众位共同承担!” 太平公主果断道:“不必疑虑,救驾事大,如有不敬之罪,我一人承担!” …… 赵既被武则天之前那一句“你是李贤”惊得心有余悸,不敢出声。 大局有太平公主处置,他便悄悄退到了一个角落,装成泥人,企图隐身。 好在所有人视线的焦点都集中在武则天身上,赵既之前的举动也可解释为被皇帝吓到了,没有人管他。 武则天的床前,风春来已经施针,暂时稳住了她的情况。 太平公主沉声问道:“这样就无碍了吗?” 风春来很想说,应该没有大碍,但是今夜的惊吓令他不敢如此开口。 他换了个说辞道:“不好说,臣才疏学浅,只是暂时抑制陛下发病,难保今夜会不会复发。还是得根治才好。” “那就把太医署所有医官都叫来,大家一起想办法。”上官婉儿在一边提议道。 风春来摇摇头,支支吾吾道:“呃,太医院中恐怕无人能医此疾。” 上官婉儿焦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风春来略一思忖,慢条斯理道:“我想到一个人,他或许能医治此疾。” 赵既暗自摇头,看看风春来不紧不慢的样子,他明白皇帝应该是已经没有大碍了。 风春来是被吓破了胆,不敢一个人承担责任,想要找个重量级人物背锅。 太平公主奇道:“是哪一位名医,我这就去请。” 风春来微笑着说出一个人:“狄阁老。” 太平公主听到要请狄仁杰,面色微微一变。 她万没想到,风春来会说出狄仁杰的名字:“狄阁老?狄公会治病?” 风春来笑道:“狄阁老自幼熟读医书药传,深谙诊病之道,医治各种疑难杂症,毒学诡术,那真是一绝。我二人曾多次切磋,臣对他的医术也是万分钦佩。” “狄公能行吗?”太平公主迟疑道。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妥,把有神断之称的狄仁杰叫来,再加上他的宰辅身份,似乎不是一件妙事。 太平公主在迟疑,但一旁上官婉儿已经急得不行:“公主殿下,现在也没办法了,时间不等人,就请狄公吧。” 太平公主眉眼暗沉,不能拒绝:“好吧,那就速请狄公前来。” 上官婉儿闻言,立刻转身对赵既说道:“赵将军,请你立刻去请狄阁老入宫。” 赵既给了上官婉儿一个眼神安抚,答道:“好,末将这就飞马去请狄公。” 这一座大殿之中,有主治医生,有亲生女儿,但似乎真正最关心武则天的,还是上官婉儿。 第114章 三针狄有门 大街上下着瓢泼大雨,赵既冒雨飞马奔向狄府。 狄府之内,狄仁杰正与李元芳讨论剑南道、陇右道、河东道等地发生的滴血雄鹰之事。 李元芳今日也不知是何缘故,特意换上了朱红色的四品武官礼服,亲自为狄仁杰奉茶。 狄仁杰正在堂间踱步:“三地相隔千里,都有数十名流人被斩去了头颅与左臂,且凶手犯案后,都留下了滴血雄鹰的图案。真是奇哉怪也!” “大人如果能现场勘察一番,一定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李元芳笃定道。 狄仁杰停住脚步,遗憾道:“恐怕不行了,循朝例,我虽身为内史,却不能随意干涉外官办案。” 正当两人讨论之际,房门突然被推开,狄春领着赵既匆匆而入。 狄仁杰和李元芳对视一眼,惊讶不已:“承远,你夤夜而来,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赵既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言简意赅道:“大人,陛下病重,我来请您进宫诊治。” 狄仁杰闻言更加惊疑不定,但还是立刻吩咐道:“狄春,准备马车,我要立刻进宫。” 狄春回道:“赵将军已经让小的提前预备了,现在就可以出发。” 于是狄仁杰上了马车,赵既也不再骑马,上了同一辆车,二人冒雨进宫。 “到底怎么回事?陛下怎么会突然病重?又怎么会让我进宫医治?”狄仁杰想要弄清局势。 赵既自然不会隐瞒,答道:“陛下今夜受惊,突然神志不清,举止癫狂,太医风春来已经为她诊治过了。” “只是风春来说陛下的病情不稳定,举荐了大人,我奉太平公主之命,来请大人。” 狄仁杰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什么?!太平公主也在?还有谁,太子和梁王知道消息吗?” 赵既一愣,感觉狄仁杰误会了,这怎么问得像是要给武则天安排后事的样子啊? 于是他连忙解释:“大人,陛下身体多半只是略有小恙,太医风春来是被今夜的情形吓到了,唯恐出差错,所以要请大人。” “至于太子和梁王,陛下出事之后,我和上官才人依照陛下还清醒时的指令,封闭宫门,宫里的消息应该还未传出去。” “但是陛下召了太医,那太医署那边有没有耳目,消息是否泄露,我就不得而知了。” 狄仁杰闻言长舒了一口气,连连点头:“这就好,这就好。” “哎,那不对呀,太平公主是怎么知道消息的?”狄仁杰突然问道。 赵既意味深长道:“这正是奇怪之处了。陛下在宝成殿昏过去,是我带人将陛下送回寝宫。后面陛下清醒了一阵,便又受惊。” “再然后公主就进宫来了。她不是听到陛下突发急症的消息进宫的,而是早就决定好要进宫,说是来探视陛下。” “原来是恰逢其会,公主孝心可嘉呀。”狄仁杰捋着胡须,陷入了沉思。 赵既闻言眉头微皱。不是吧,真就每个姓李的都在狄胖胖这儿有加成? 不过仅从表面上看,太平公主确实是经常进宫陪武则天,言行一向谨慎,并没有因为自己受宠就嚣张跋扈,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女儿。 或者说太平公主的伪装就是她受宠的原因,再加上李姓滤镜,狄仁杰不怀疑她也很合理。 狄仁杰的发问打断了赵既的胡思乱想:“陛下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令其受惊至此?” 赵既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将最近的宫中闹鬼事,宝成殿中事,风春来翠蟾事,一一告知狄仁杰。 狄仁杰闭目长叹一声:“风雨欲来啊!” 赵既听着雨水噼里啪啦打在马车的车厢上,一语双关道:“大人,这雨早就开始下了,一直没停过呀。” —— 赵既和狄仁杰一路密谈,不久便抵达了上阳宫。 下了马车,狄仁杰在前,赵既撑着伞紧随其后,二人快步走向仙居殿。 上官婉儿在殿门口翘首以盼,一见二人便急忙迎上前来:“狄阁老,您快看看陛下吧。” 太平公主和风春来也都迎出来:“狄阁老。” 狄仁杰面不改色,挥手示意众人不必惊慌:“情况我已了解,有我在此,陛下定能安然无恙。” 他的话语如同定海神针,好像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功效,在场众人都安稳下来,真就是宰相风度。 狄仁杰从容走到武则天床边,不慌不忙地坐下,为武则天诊脉。 片刻之后,他已经露出了笑容:“三脉迟孔涩结,乃气血不畅,胸中凝阻,以致倒生昏乱。” “如何医治,阁老拿个主意吧。”风春来急忙问道。 狄仁杰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风春来:“以针灸打开陛下胸塞,再以凉药导引,则此疾可痊。” 上官婉儿喜极而泣,激动道:“阁老是说陛下有救?” 狄仁杰从容一笑,沉稳道:“当然,陛下只是受惊,本不是什么大病。” “那就快请阁老施救吧。”太平公主也仿佛也很焦急。 狄仁杰向风春来示意,后者立刻递上了银针,随后他便手法娴熟地在武则天的身上施针。 两三针下去,武则天立刻有了反应。 狄仁杰微微一笑:“有门。” 再一针,武则天忽然坐起,吐出一口黑血。 狄仁杰迅速取出手帕,为她擦去嘴角的血迹,然后轻轻地将她扶回原位。 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都不通医术,只当是医出事了,异口同声惊呼道:“怎么会吐血了。” 风春来此时已经放下了所有包袱,笑着解释道:“公主和上官才人不必惊慌,这正是陛下的病根所在。这口黑血一旦吐出,陛下的病情便会大为缓解。” 狄仁杰也点头确认:“陛下已无大碍,稍作休息便会醒来。” 上官婉儿双手合十,眼中泪光闪烁,似乎在向上天还愿,太平公主也松了一口气。 狄仁杰转向她们,劝道:“公主殿下,你辛苦了一夜,还是去偏殿稍作休息吧。这里有我和宫人照料陛下即可。” “那就辛苦阁老了。”太平公主施施然而退。 狄仁杰对着赵既和风春来以及上官婉儿挥了挥手,于是三人也都拱手而退。 在远离寝宫的僻静之地,上官婉儿突然紧紧抱住了赵既,泪水夺眶而出。 她的声音颤抖,带着后怕:“我以为……我真的以为陛下要……要出事了。” 赵既连忙安慰上官婉儿,他知道可能今夜压力最大的就是眼前的女子了。 武则天一死,不论谁继位,她的一切都会化作乌有。 结局可能是老死宫中,可能是出家为尼,甚至可能被新皇帝清洗,香消玉殒。 “婉儿,别哭,我在,我在,没事了,没事了。”赵既小心安慰着。 —— 狄仁杰在神都内救驾功成,神都之外却有人陨命。 在河东通往神都的官道上,一辆无人驾驶的马车在冒雨向前飞奔着,前辕不断地滴落血迹。 原来车夫已经被斩去了头颅和左臂,车上的乘客孙殿臣跳车逃生。 他连滚带爬来到一块墓碑之前,将内卫身份令牌藏进了墓碑下的孔洞里。 他回过头去,一只身披重甲的无头厉鬼已经驱马来到了身后。 一镋挥下,孙殿臣的头颅飞起,鲜血喷溅而出。 无头厉鬼下了马,斩下尸体的左臂,又将一份身份文牒放在死者的衣服里,随后上马离开。 马车停在了不远处,马儿不时嘶叫一声。车厢之上,鲜血已经绘成了一只凶厉无比的雄鹰。 第115章 幕后黑手 白日初升,连绵的雷雨终于告一段落, 上阳宫内,仿佛一切又回归了往日的平静,鬼怪和妖邪都暂时退去。 狄仁杰陪坐在武则天的御榻之下,手中把玩着那只差点吓死武则天的翠蟾。 翠蟾的底部刻着四个字:“给太子贤”。 狄仁杰眉头紧皱,面色凝重,思索着翠蟾的来龙去脉。 正当他沉思之际,武则天不知何时已经幽幽醒转,正直勾勾地盯着狄仁杰。 “怀英,你怎么会出现在宫中?” 政治动物就是政治动物,杀手本能还在起作用。 武则天昨夜折腾得筋疲力竭,说话都有气无力,但是醒来第一句,还是充满了警惕和怀疑。 怀疑、警惕狄仁杰这个宰相兼李唐旧臣,为什么在她病危之际,这么快知道消息,独自一人进宫。 狄仁杰连忙把翠蟾放回原处,起身回答:“回陛下,昨夜陛下圣体欠安,是太平公主连夜请臣入宫,医治陛下的。” 武则天听到回答,面色稍缓:“原来是你救了朕的性命。” 只是狄仁杰站在卧榻之侧,武则天平躺在床上,殊无天子威仪。 只是武则天还有些无力,不得已道:“扶朕起来。” 狄仁杰闻言立刻上前,把武则天轻扶起,又为她挪了一个枕头垫背。 “你也坐吧。”武则天淡淡地说道,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的笑容。 狄仁杰这才安心坐下:“刚刚陛下说臣救了您的性命,臣不敢居功。太医风春来为陛下下了关键几针,其实他才是救驾功臣,臣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武则天点了点头:“是朕冤枉他了,风春来现在何处?” 狄仁杰答道:“已赶到太医署下方,为陛下煎药。” 狄仁杰又道:“昨夜事起突然,太平公主彻夜未眠,一直在陛下身旁伺候,刚刚臣才请她到偏殿略事休息。” 武则天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朕这些子女,也就是她最孝顺。” 一说到子女,武则天眼神又黯淡下去,左手手指轻轻触碰到床边那只翠蟾。 “臣听内侍说,这只翠蟾是风春来带入宫中的?”狄仁杰试探性地问道。 武则天已经把翠蟾拿在了手中,她摇了摇头:“李贤都死了十几年了,那时候风春来还没进宫呢,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狄仁杰面露疑惑之色:“臣也觉此事蹊跷。那么此物怎么会出现在宫内?” 武则天紧闭双眼,面带惊恐,呼吸急促起来:“是鬼。是鬼呀!” 狄仁杰没想到皇帝会说出这么一个荒谬的答案:“鬼?” 武则天连连点头,仿佛认命一般:“是鬼……是李贤的鬼魂在作祟!他不肯放过朕,数月来,朕几乎夜夜受恶鬼纠缠,这恐怕是冥界的警示。朕也将不久于人世了。” 狄仁闻言大吃一惊,只觉得武则天精神有些不正常了,说什么鬼魂倒也罢了,“不久于人世”这种话也能随便说吗? 这下可有些难办了,生理的疾病遏制住了,精神又出了问题。 狄胖胖一身正气,容不得这些魑魅魍魉,而且他对武则天是尽忠尽责的,不会坐视不管,展开了对皇帝的话疗…… —— 另一边上官婉儿和赵既寻了一处偏僻的角落,也在讨论翠蟾一事。 “婉儿,伱有没有看到那翠蟾是怎么出现在风春来脚下的?”赵既问道。 上官婉儿沉思了片刻,轻轻摇头:“我当时所有的心思都在陛下身上,没有注意这些细节。” 赵既眉头一挑,叹息一声:“可惜了。” 上官婉儿若有所思,问道:“你怀疑有人故意将翠蟾带入宫中,意图借此惊扰陛下?” 赵既闻言一笑:“明摆着,它总不会是自己蹦进去的。那就只能是被人带进宫的。” “是谁?难道真是风春来?”上官婉儿皱眉道。 赵既摇了摇头道:“是谁都不重要,可能是风春来,也可能是陛下身边那几个内侍。但这些人只不过听人命令行事,幕后一定还有人指使。” 上官婉儿追问道:“谁?是谁指使的?” 赵既深吸一口气,冷冷道:“这个人首先要知道陛下赐过雍王一件翠蟾。其次要能要知道翠蟾收藏在何处,然后把它拿到手。最后,还得能指挥得动内侍或太医听命行事。” “这几项条件都满足的人,其实屈指可数吧。”赵既眼神忽然锐利起来。 上官婉儿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有几分不敢置信:“你是说,是太子、相王他们。” 赵既眼中闪过精光,补充道:“你还漏了一个人,太平公主。” 上官婉儿一愣,疑惑道:“太子和相王谋害陛下我能理解,他们想要争夺皇位是合理的。可太平公主深受陛下宠爱,她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即使诡计成功,她又能得到什么呢?” 赵既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说太平公主满足那几项条件,没说一定是她。” 接着,赵既分析起来:“太子、相王和太平公主这三人,太子暗弱,在湖州刚刚遭劫,他即使有这个心机,也绝没有这个胆量。” “相王算是个老好人,太子能复位,还是他上表力陈,放弃皇嗣之位,若说是他要谋害陛下,似乎也不太像。” “只有太平公主,性格上酷似陛下,像是能做此事之人。昨夜好巧不巧正遇上她进宫,我是觉得她很有嫌疑。只怕这位公主带着几分效仿陛下的心思。” 上官婉儿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你是说公主也想当皇帝?不会吧……” 赵既回头看着上官婉儿,感慨道:“当今陛下以女子之身称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想要效仿,确实不太可能。但人的心思谁说得准呢?” 上官婉儿闻言一笑,关注点放在了前半句:“想不到你对陛下还挺崇敬嘞。” 赵既轻轻一笑,没有反驳:“我只是说了一句实话。” 华夏几千年货真价实的女皇帝确实只有这么一个,她的手腕和能力确实超越了很多异姓同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狄仁杰现在也许正陪着武则天谈心,二人就会说出那些经典的对话。 武则天称帝之后,也未必会因自己女性的身份而自豪吧,甚至可能会因此发愁。 这个古老帝国运行的一切框架都是为男性统治者服务的,女子即使站在这个框架的最顶端,还是会感觉到不方便。 比如和亲,如果没有适龄的武姓宗女,那和亲就要派李青霞这种李姓宗室来完成。 以后说不准还要用武姓的男子去倒插门入赘和亲,成就千古奇景。 最关键的一点,如果武则天是男人,在继承人问题上就不用在同姓的侄子和异姓的儿子之间反复摇摆。 李显的位置如果稳固,怎么也不会轮到太平公主动歪心思啊。 上官婉儿看着赵既,愁眉不展道:“你说得再有道理,但是我们没有半点证据,该怎么办呢?” 赵既也点了点头:“是啊,有道是疏不间亲。如果仅凭翠蟾说事,他们甚至可以反咬一口,说是你、我带进宫的。所以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陛下可是危在旦夕。”上官婉儿急道。 赵既胸有成竹道:“不会的。我料定,幕后之人之所以假托鬼神,在宫中搞闹鬼的戏码,正是因为他们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谋害陛下。” “而且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狄公牵扯进来。要在狄公面前搞这种阴谋诡计,吃亏的只能是他们自己。” 听到狄仁杰的名字,上官婉儿有些信服,无奈道:“确实没有办法,事涉夺嫡,你我人微言轻,说不上话。” “我们能做的就是保证陛下的安全,承远,我脱不开身,只能靠你了。” 赵既微微颔首:“我会尽力而为。身为千牛卫中郎将,如果陛下出了事,我一样难逃罪责。” 感谢小小无妄海,uncle的打赏。 第116章 曾泰上门 武则天经过狄仁杰的精心疏导,心中郁结有所缓解,决定做一场大法事,超度亡魂。 女皇昨夜的事不堪提起,所以宫中要装做一切如常,无事发生。 宝成殿的祭祀悄悄撤了,内侍、宫女们都被严令封口。 但消息是瞒不住的,赵既与上官婉儿分开,交班出宫门时便见到了一个小宦官匆匆离开。 赵既稍微跟了一段,发现其人是奔去梁王武三思府上而去。 太子李显的消息比武三思更灵通些,消息已经收到了,是在太医署中有眼线耳目。 李显此时跪在蒲团上,正在焚香祷告,内侍匆匆而入,对他耳语一番。 “真的?”李显闻言后大惊失色。 “千真万确,有人看见陛下身边的宫人来宣召,风春来半夜匆匆进宫,后来又匆匆而回。”内侍斩钉截铁道。 李显猛然从蒲团上站起,来回踱步,心中万分激动。 片刻之后,李显摇了摇头道:“不对,不对,风春来后来又回去了,说明皇帝已经无恙。怎么能说陛下病危呢?” 内侍直言道:“陛下情况究竟如何,殿下进宫探视一番不就清楚了吗?也正可表现您对陛下的孝心。” 李显头摇似拨浪鼓:“不可,不可。皇帝龙体欠安消息还没有传开,我此时进宫,分明是心虚之举,有意刺探。” “罢了,你先退下吧。”李显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内侍离开。 待内侍退去,李显长长地叹了口气。 自湖州归来,他的日子比以前更加难过,不得不时刻提心吊胆,生怕稍有不慎,被武则天抓到什么把柄。 进宫探视又有什么用呢? 母子之间的裂痕已深,探视不仅不能修复这份关系,反而可能引发更多的猜疑和误会。 “一动不如一静。”李显深吸一口气,重新跪下,又开始焚香祷告。 至于他是祈祷武则天的病快点好起来,还是反向祈祷,那就不得而知了。 —— 时间快到正午,狄仁杰也回到府中。 李元芳半夜未睡,等待着狄仁杰归来。 折腾了半夜,又为武则天做了半天心理疏导,饶是狄仁杰精力旺盛,也不禁有些疲惫。 但是天不欲使狄仁杰休息,刚和李元芳聊上几句,谈谈昨夜发生的鬼事,曾泰就赶到了。 赵既能直接走到狄仁杰的书房,曾泰还差一些,狄春先去通传了一声。 狄仁杰虽然有些疲倦,但听说曾泰来了还是很高兴,立刻将其请上堂来。 “恩师!恩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曾泰已经换了一身绯红色的官服,进得房来,推金山倒玉柱,郑重拜倒在狄仁杰面前。 “恩师在上,受学生一拜!” 那动作好像已经提前排练过好多回了,干净利落。 狄仁杰赶紧将曾泰扶起来:“请起,请起。你如今已经是五品京县县令了,何必行此大礼。” “学生永不敢忘恩师提拔之德。”曾泰激动道。 狄仁杰和煦地笑道:“我这是效春秋祁奚之故事,内举不避亲啊!” “学生惭愧,不敢以古人自比。”曾泰谦虚了一番。 三人分宾主坐下,狄春随即奉上茶水。 然而,曾泰端着茶水,却显得犹豫不决,似乎有难以启齿之事。 狄仁杰看在眼里,笑问道:“曾泰,你这个时间到我府上,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吧?” 曾泰两眼一亮:“恩师明鉴,学生正是有事请恩师帮忙!” 狄仁杰毫不犹豫地答道:“但说无妨。” 曾泰这才开口:“是这样,学生治下的永昌县出了一件怪案,想请恩师帮忙看一看。” 狄仁杰听到“怪案”二字,有些心痒:“什么样的怪案?” 曾泰组织了一番语言:“永昌县通往洛阳的官道上,有两名死者被杀,同时被斩去了头颅和左臂。” 狄仁杰皱了皱眉头,稍稍有些失望,觉得这案不够怪:“还发现了什么?” 曾泰脸上露出夸张的神情:“官道旁发现了死者生前乘坐的马车,车厢内壁上,竟发现了一只用鲜血画成的雄鹰。” 狄仁杰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伱是说滴血雄鹰?” 曾泰被狄仁杰的动作吓了一跳,赶忙点头:“是啊。怎么,恩师您知道?” 狄仁杰和李元芳对视一眼,二人都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益州、鄯州和蒲州,几乎同时发生了重大凶案,死者多达七十余人,在现场没有别的线索,只有一只用鲜血绘成的滴血雄鹰。想不到,凶案竟蔓延到了天子脚下的永昌县!”狄仁杰面色肃然道。 曾泰是来求帮忙的,希望赶紧破案,将事件消弭于无形。 可现在事态升级,皇帝是必然要听到这件事了,所以曾泰脸上忽然变得很难看。 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可如何是好啊,此等凶案,一旦上达天听,学生实在是吃罪不起啊!” 忽然,曾泰看救星一样盯着狄仁杰:“恩师,现在只能请您出面,以期尽早结案。” 狄仁杰轻叹一声,解释道:“永昌县虽然近在咫尺,可现在我是以内史身份伴驾,又没有使职差遣,不方便直接干预外官之事。” “再者,你的上官是洛州刺史,我即便有意插手,也只能先向刺史了解情况,不好亲自参与查案。否则,容易遭御史弹劾。” “啊?”曾泰一听狄仁杰无法帮忙,顿时脸色蜡黄。 李元芳看着曾泰脸色不好,开口道:“大人,‘滴血雄鹰’一案本已牵涉剑南、河东、陇右三道,现在竟蔓延至天子脚下。如此大案,您身为宰相,应该出来管一管。” 说着,他的眼睛望向了狄仁杰。 狄仁杰笑看了李元芳一眼,站起身来,缓缓地踱着。 忽然,他停住脚步回身道:“也罢。我就先以私人身份勘察现场,再作定夺。” 曾泰大喜过望:“太好了!谢过恩师!” 李元芳笑道:“大人遇到奇案,便如老饕闻到了美味食物,那是绝不肯放弃的!” 狄仁杰闻言,放声大笑:“知我者,李元芳也。我们这就换上便服,即刻出发!” 第117章 车辙印、脚印、马蹄印(上) 永昌县至洛阳的官道旁,案发现场附近被曾泰手下的衙役们暂时围住了。 这条路上过往的行人有些见到阵势,想要凑过来一看究竟,都被驱离开来。 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执意要看热闹,在远处观望着。 狄仁杰换了便装,带着曾泰,来到陷在路边泥中的马车旁。 他先是检查了车夫的尸体,随后又钻进车厢中查看情况。 车厢内部没有打斗的痕迹,但凶手蘸着车夫的鲜血作画之时,有不少血洒在车厢内,配合着诡异的滴血雄鹰,看着十分渗人。 狄仁杰用手指摸了摸那些血迹,摇了摇头,退出车厢。 曾泰连忙追问:“恩师,有什么发现吗?” 狄仁杰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低头审视着地上的脚印、马蹄印和车辙印,显然在深思。 马蹄印和车辙印平行,一直从官道延伸至农田中。 脚印却仿佛凭空出现的,零零散散在马蹄印和马车旁,而且脚印非常深,一步就是一个小坑,坑中都是雨水。 “还有一个死者的尸体在哪里?”狄仁杰忽然问道。 曾泰赶忙道:“哦,我知道恩师断案的习惯,因此命衙役严格保护现场,尸体现还在案发时的地方,未敢擅动。” 狄仁杰见曾泰有所长进,略带欣慰地笑了:“你做得好,咱们去看看。” 二人往官道而去,身后的县丞和衙役们也要跟着。 狄仁杰连忙制止:“你们就停在这里,不要乱走,以免混淆了案发现场原始的脚印痕迹。” 县丞和衙役们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听命。 曾泰见状,咳嗽一声:“这也是本官的意思,你们就等在这里。” 于是狄仁杰和曾泰小心翼翼,一路顺着马蹄印来到一片农田之中,死者的尸体倒在田边的一处墓碑之前。 狄仁杰注意到脚下的马蹄印旁,还有一深一浅两种脚印。 浅脚印一直从官道延伸至尸体旁,深脚印却又是突然出现在马蹄旁,只有寥寥几个。 曾泰从县丞手中取出了一份文牒,打断了狄仁杰的思绪:“恩师,这是死者身上搜出的身份文牒。” 狄仁杰连忙接过来,只见文牒的封皮已经被雨水浸泡得不成样子。 翻开文牒,其中的字迹有一些也模糊了,只是隐隐约约还辨认得出“江小郎,隋开皇十八年生人,河南县县江家庄人氏。”一行字。 狄仁杰合上了文牒,又俯身检查了“江小郎”的尸体,拨开袖子,检查了他的皮肤。 “恩师,有什么发现?”曾泰又问。 狄仁杰反问道:“伱看过这份文牒吗,难道就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曾泰摇了摇头:“学生愚钝,请恩师明示。” 狄仁杰幽幽道:“文牒上说死者是前隋开皇十八年生人,如今是长安二年。那就是说,此人一百多岁了。” 一阵闷雷滚过天际,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曾泰汗毛直立,吓得一个哆嗦:“这怎么可能呢?这……这以这死者的皮肤看,他是个年轻人啊。” 狄仁杰微微颔首:“死者至多不超过四十岁。按说年过九旬的长者,朝廷就要赐几杖,加勋官,给俸禄。去岁河南县都与洛阳县并为永昌县,像这样的老人,你县中应该有记录才是。” 曾泰略一沉吟道:“永昌县内九旬以上老人有六人,但学生能肯定,其中没有一个叫江小郎的。难道这文牒是伪造的?” 狄仁杰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好说,但可以确认,这个死者绝不是江小郎。走,我们再去官道上看看。” 顺着马蹄印和浅脚印,狄仁杰和曾泰带着身后的衙役往官道去。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走到了官道旁,浅脚印就是从这里开始出现的。 随后狄仁杰又看了一眼官道上清晰的车辙印,忽然问道:“曾泰呀,你是何时接到报案的?” 曾泰不假思索道:“大约是辰牌时分。接到报案后,学生便立刻派人将这里封锁起来了。” 狄仁杰笑道:“既然如此,那案发时间应该是在今日凌晨寅、卯两个时辰之间。” “哦?何以如此肯定?”曾泰奇道。 狄仁杰指着地上两条清晰的车辙道:“昨夜大雨,行人本就少,而死者所乘马车的两条车辙印最清晰。这就证明从案发到有人报案中间这段时间里,没有其他车辆经过。” “如果案发后还有车辆经过,那么死者所乘马车的车辙一定会被其他车辙所覆盖。而现在看来,恰恰相反,是死者马车的车辙覆盖了其他的车辙。” 曾泰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狄仁杰继续道:“那么,这条官道直通神都,非常繁忙,什么时间路上没有车辆呢?” 曾泰略一思忖,道:“在神都的城门关闭后,路上应该就没有车辆了。神都的城门在丑末关闭,辰时开启。难怪恩师说案发时间是在寅时和卯时。” 狄仁杰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曾泰连连点头,但忽然,他又摇了摇头:“哎,不对…有一点说不通啊?” 狄仁杰笑看着曾泰:“哪一点说不通?” “既然城门已经关闭,那么死者为何还要赶往神都?即使他赶到了,城门也开不了,他干嘛要连夜冒雨赶路?这不合常理啊。” 狄仁杰连连点头道:“问得非常好。依你之见呢?” 曾泰沉思良久,摇了摇头:“恩师还是不要难为我了,您就直说吧。” 狄仁杰笑道:“这其中可能两点原因,其一,死者一定有非常紧急的事要进神都,其二,死者有办法叫开神都的城门。” 曾泰大点其头道:“这样似乎说得通,也许是死者算准了时间,有急事处理,提前赶路也有可能。” 狄仁杰见曾泰似乎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摇头失笑,也没有纠正。 “现在案发时的大体经过,我已经了解了。”狄仁杰露出了笑容。 “哦?请恩师示下!”曾泰一听破案有望,也露出笑容。 狄仁杰指着两排稍小的马蹄印道:“你来看,这两排车辙中间并排的马蹄印,是死者马车的驾辕马留下的。而另外一排较大的马蹄印,就是凶手乘坐马匹留下的。” 狄仁杰调起了监控录像:“凶手骑马从后追赶而至,一击将车夫杀死,动作非常简练,可以推测,是使用长大兵器。” “随后车内之人听到动静,掀开车帘查看情况,他看到了车夫的尸体,于是大惊之下跳车逃生……” 狄仁杰一边说,一边带着曾泰沿着车辙来到了农田的田埂旁。 他指着道旁被掀翻的泥土道:“此人的身体落在这里,而后,翻身而起,向田里跑去。” “你看,死者这些脚印就是从这里开始出现的,一直延伸到墓碑前,马蹄也随之而至。这就说明,一追一逃,凶手骑着马穷追不舍,追到墓碑之前,将人杀死。” 狄仁杰又指了延伸到死者尸体前的马蹄印,曾泰听得连连点头。 第118章 车辙印、脚印、马蹄印(下) 狄仁杰又带着曾泰一路回到墓碑前死者的身体旁。 “你再看,这里又多了几个不同的、更深的脚印,这就是凶手留下来的。”狄仁杰指着那几个非常深的脚印道。 曾泰看着和死者截然不同的脚印,点了点头。 狄仁杰补充道:“脚印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说明凶手中途下了一次马,随后又上马离开。” 曾泰一脸天真地问道:“凶手下马做什么?” 狄仁杰摇头失笑,反问道:“死者的头颅和左臂哪里去了?” 曾泰恍然大悟道:“噢!他是为了捡起死者的头颅,然后斩下死者的左臂带走?” 狄仁杰笑着点了点头,只是随后又摇了摇头:“只是这还有一个奇怪之处。” “哪里奇怪?”曾泰不解道。 “凶手的脚印有些太深了。”狄仁杰沉声道。 “太深了?” 曾泰仔细看了凶手的脚印一眼,又比较了死者的脚印,再看看自己和狄仁杰的,好像都不如死者深。 狄仁杰不急不忙开口:“昨夜大雨,泥土松软不假。可我看过了,死者即使被斩掉头颅也有接近六尺之高,身材魁梧。” “他的身量在常人中已经算大的,可脚印也不过是指截深浅,而凶手的脚印竟比他深了近一倍,这根本不正常。” 曾泰着重比较了狄仁杰和凶手的脚印,又看了看恩师的身形,深有感触:“是啊,凶手的脚印确实是深得不正常了。” “难道说,凶手是个大胖子?”曾泰在心里暗自嘀咕着,没敢把话说出口。 狄仁杰想了半天,没想出一个靠谱的结论:“走,咱们再到马车那里看看。” 于是二人又顺着马蹄印去到马车那里。 曾泰抢着表现道:“恩师,你看这官道上也有深脚印,一定是凶手杀了人,回头斩下车夫的头颅和左臂,然后准备画滴血雄鹰时留下的。” 狄仁杰捋了捋胡须,笑着肯定了曾泰的说法:“不错,只是这脚印还是如此之深,实在令人费解了。” 二人正说着,忽然看见李元芳在远处官道上迈着大步,似乎丈量什么。 李元芳不停地喃喃自语,脸上满是疑惑不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狄仁杰走上前去,见李元芳如此异状,问道:“元芳,你发现了什么东西吗?” “大人,您怎么看这些蹄印?”李元芳一脸惊容问道。 狄仁杰看了一眼马蹄印道:“依我所见,这是凶手所乘之马留下的马蹄印。” “大人,恕卑职直言,这不是马!”李元芳开口惊人。 狄仁杰一愣,有些不明白:“不是马是什么?” 李元芳咽了一口唾沫道:“卑职虽不是什么相马的大师,但也略知一二。据卑职所知,我军战马中有一种康居马,是大宛马种。这种马体型已经是马中较大的了。” “但官道上的蹄印大如海碗,竟比康居马的马蹄还大出一倍,刚才我丈量了蹄印间的距离,又是战马的一倍半还要多,这是不可能的!” 这似乎触及到了狄仁杰的知识盲区,他问道:“那按伱说,凶手所骑乘的是什么?” 李元芳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除非……” “除非什么?”狄仁杰又问道。 “除非是妖兽!” “妖兽?!”曾泰在旁边一惊一乍,吓得不轻。 周围的县丞也衙役捕快也都大吃一惊,纷纷交头接耳。 此时天空中闪过一阵响雷,霹雳声又吓得曾泰和李元芳在内的众人一个哆嗦。 狄仁杰泰然自若,并不认可李元芳的回答,他笑着质疑道:“可是,我看这马蹄印分明有蹄铁的样式,难道什么妖兽也要打马蹄铁吗?” “这……说不定是什么妖马!”李元芳又说出一个暴论。 狄仁杰对李元芳的回答啼笑皆非,取笑道:“那骑在这匹妖马上的岂不就是妖人了?” 曾泰闻言面色惨然,拉了拉狄仁杰的衣袖道:“恩师,您还记得刚刚提到的那个深得异常的脚印吗?那,那不会真是妖人吧?” “还有那个百岁老人江小郎,还有遍布全国许多道州县的滴血雄鹰惨案,似乎皆非人力所能企及啊!”曾泰颤颤巍巍道。 忽然,天上又是一阵霹雳,电闪雷鸣,县丞和衙役们又开始议论纷纷。 此情此景之下,狄仁杰面色也怪起来了。 良久后,狄仁杰还是摇了摇头,坚定道:“不,我相信一切都有其缘由,但不会是什么妖人妖兽。” 只是这番话并不能消去李元芳和曾泰的疑虑,二人还是面色紧张。 狄仁杰见状,无奈道:“元芳,你将那马蹄印拓下,回神都持我名帖,到殿中省相马大师看一看。我相信这绝不是什么妖兽妖马。” “曾泰,你再派人去江家庄,找一找这个江小郎或者他的亲属,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只要脚踏实地,一定能破案,而不用找什么神神鬼鬼的借口。” “而且,其实你们都忽略了一条很明显的线索。”狄仁杰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 曾泰和李元芳在自己吓自己,武则天也在自己吓自己。 上阳宫内,太平公主陪在武则天的身边,二人说着李贤鬼魂作祟的鬼话。 正说到这里,内侍进来禀报:“梁王殿下听说圣躬违和,前来问安。” 武则天冷笑了一声:“好灵通的消息呀!” 太平公主起身道:“儿臣暂时避一避。” 武则天摇了摇头:“你就在这里,朕到外殿去见他。” 在宫女的搀扶之下武则天强打精神,端坐到外殿的案前,随后才召见武三思。 武三思进来先打量一番武则天的气色,然后再行大礼。 武则天盯着武三思,冷冷道:“你看到了,朕身体无恙,只是最近操劳国事,有些疲乏,故此想休息一下。” 武三思仿佛松了一口气:“陛下无恙,臣也就放心了,只望陛下能保重龙体,您的龙体是我大周的根本呐。” 武则天不置可否:“你若真有这份心,于国事上为朕分担一些才是正经。切不可心怀鬼胎,只顾着和狄仁杰等老臣为难,令朕头疼。” 武三思欠身道:“臣谨遵陛下教诲。” 武则天挥了挥手道:“好了,朕累了,你去吧!” 武三思慢慢退了出去,心里感觉怪怪的。 他眼珠子乱转,暗自寻思:“以往如此进宫试探,势必要遭一顿大骂,今日却一反常态地温和,看来皇帝身体是真不行了,必须早做打算。” 殿内太平公主已经来到了武则天的身边。 武则天的脸色变得很差:“朕还没死呢,就有人开始为今后打算了,说什么‘保重龙体’,表面上装得谦恭无比,实则暗图忤逆!哼,真是其心可诛!” “如果朕所料不错,等会儿李显也要来,朕就不见他了,你代朕把他打发回去。” 言罢,武则天拂袖而去。 第119章 江家庄 凶手骑乘的是一只体型异常巨大的马匹,大雨过后,遗留下的蹄印明显。 不知道是蹄印太大无法遮掩,还是凶手根本没有遮掩蹄印的意思。 官道上的蹄印没有断过,狄仁杰和曾泰带着衙役一路追踪。 李元芳则带着拓印好的马蹄印去殿中省请人相看,永昌县丞被曾泰派回县中,寻找江家庄和江小郎的亲属。 狄仁杰和曾泰一路追着蹄印,七拐八拐,在天快黑之际,慢慢走到了邙山山脚下的一处山岗。 夏日的岗上长满了繁盛的野草,天色又暗,于是走到这里蹄印就渐渐隐约不可见了,只剩下了一些野草被踩踏过的痕迹,难以辨认。 再往远追就是邙山深处,似乎只能到此为止了。 一行人继续前进了一段,眼前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一堆坟茔和废墟瓦砾静静地躺在前方,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户。 坟地周围没有人烟,更没有人声,只有低沉的雷鸣声在远处回荡,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恐怖的故事。 曾泰心里毛毛的,看着狄仁杰问道:“恩师,这凶手怎么到坟地来了?天色已晚,又要下雨,要不我们今日先回去吧。” 狄仁杰摇了摇头,没有答话,而是径直走向那些坟茔的石碑。 “你看。”狄仁杰指着那些石碑上的字迹。 曾泰这才注意到每块石碑上的姓氏都是江,而其中有一块显眼的碑,上面刻着“故族长江小郎之墓”几个大字。 “啊?江小郎之墓!”曾泰惊呼一声,浑身的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 正在此时,从岗上的另一面,也来了一批人,正是曾泰派去查找江家庄和江小郎亲人的县丞。 县丞赶紧快步跑到曾泰身边:“拜见大人,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曾泰定了定神,疑惑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本官不是让伱去找江家庄吗?你又到这里做什么?” 县丞答道:“卑职是去找江家庄了,可这里就是江家庄啊。” 曾泰指着岗下的庄子道:“哦?你是说岗下那个庄子就是江家庄?” “回大人,岗下那是恩济庄,岗上才是江家庄。我们脚下这片地方就是江家庄。”县丞解释道。 曾泰眉头一皱,有些不满:“胡说!这明明是江姓坟地,你怎么说是江家庄?” 狄仁杰拦住了要发怒的曾泰:“不要急,还是请县丞慢慢说,这其中也许有什么隐情。” 曾泰点点头,示意县丞:“你说吧。” 县丞咽了口唾沫:“大人,事情是这样的。回县衙之后,卑职问了几个熟悉本县情况的衙役,他们都说没江家庄这么个地方。” “卑职不信,又查了地图,还是一无所获。后来卑职猜想也许是江家庄改名了,而卑职等不知道。于是卑职带人去请教了一位老前辈。” “老前辈名叫高如进,武德初年便在河南县任县丞,是县中几位超过九旬的长者之一。于是卑职亲赴其家请教。他告诉我们,江家庄在青阳岗上。” 曾泰皱眉道:“想是老人家年纪大,记错了,江家庄不在青阳岗上。” 县丞的声音已经颤抖起来:“大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高老前辈说几十年前江家庄发生血案,有三十余口人被杀,尸体被斩去头颅和左臂。” “死法和我们在官道上见到的那两人一模一样。几十颗头颅和几十只手臂,都被供奉到西林宇文承都的将军庙中,惨不忍睹。” “什么!有这等事?”曾泰和狄仁杰对视一眼,都感到匪夷所思。 县丞接着道:“后来江家庄又起了大火,全村人都被烧死,庄子也都被烧成废墟,那废墟…废墟,就是我们脚下站的地方。”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电闪雷鸣,仿佛是在回应这个恐怖的故事。 曾泰看了看脚下的瓦砾,感到一阵恶寒从心底升起,两腿发软,面色陡然变得惨白。 狄仁杰也感到毛骨悚然,他紧锁着眉头,沉声问道:“那案子后来破了吗?” 县丞一脸恐惧之色,摇了摇头:“没有,高老前辈因此丢了官职,所以他对此事记忆犹新。再后来经一位高人点破,才知道是阴兵杀人,恶鬼复仇。” 曾泰倒吸一口凉气:“阴兵杀人,恶鬼复仇?” 一路跟着马蹄印追踪凶手追到了坟地,被害者江小郎几十年前就死了一遍,而且几十年前的血案出现了和当今一模一样的杀人方法,处处透着诡异。 狄仁杰三观受到了冲击,喃喃自语道:“世间焉有此等奇事?” 雷声继续轰鸣,天上开始掉落雨点。 狄仁杰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周围的衙役:“曾泰,此事还有待商榷,你回去查一查县中旧档,查一查是否确有其事。” “天色将晚,眼看又要下雨,还是让大家都回去吧。我们明日再去看看那个所谓的将军庙,也找岗下庄子的老人问问,他们该对此事有所耳闻才是。” 曾泰早就不想在这坟地待下去,忙不迭道:“一切听恩师安排。” —— 上阳宫内,才消停了一个白天,瓢泼大雨又开始倾泻。 赵既照常值夜,守在武则天的寝宫之外。 寝宫内,武则天正对着镜子梳妆,却再次出现了幻觉。 她看见王皇后、萧淑妃两个浑身鲜血、披头散发的身影再度出现在镜子中。但回头一看,身后只有宫女和内侍。 武则天怀疑自己看错了,又回头看着镜子。 镜子中的两个女鬼仿佛挣脱了束缚,她们张牙舞爪,面目狰狞,从镜中缓缓爬出,向武则天逼近,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武则天发出凄厉地惨叫:“啊!别过来,别过来,来人呐,护驾!快护驾!” 赵既和卫士们听到武则天的呼喊声,极速冲进殿中。 只见武则天跌倒这地上,双手抱头,瑟瑟发抖,春香和另一个侍女跪在武则天身旁。 “陛下,您怎么了?”赵既半跪在武则天身前询问道。 “你看到了吗?有鬼,有鬼呀!朕命你把他们驱走,把他们驱走!”武则天惊恐地指着镜子哭喊道。 赵既回头看了一眼镜子:“陛下,那是镜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啊。” 武则天仔细定睛一看,镜子中确实空空如也,只有殿中的情形和自己的脸,之前的厉鬼确实消失不见了。 “你们,你们真的没看见刚刚镜子里的厉鬼?”武则天松了一口气,但还有些惊疑不定。 “回陛下,臣确实只看到镜子,还有镜中的倒影,没见到什么厉鬼。”赵既答道。 “是啊,陛下,镜子中是陛下的圣容,没有厉鬼。”周围的内侍也纷纷附和。 武则天叹息一声:“扶朕起来。” 春香等赶紧上前将武则天搀扶到床上。 赵既请示道:“陛下,要不要再传太医,让太医给您看看?” 武则天摇了摇头,又叹道:“太医有什么用,你叫人传国师王知远入宫。” 第120章 王知远装神弄鬼 雷鸣声不绝于耳,消停了半日的大雨又开始瓢泼而下。 赵既打量着眼前等待武则天召见的王知远。 其人身上看不出什么仙风道骨或者出尘的气质,那一双眼睛反而让人觉得机心很重。 赵既在上阳宫当值也有一段时间了,没见过这位国师几次。 可见这位国师其实已经被边缘化了,如果不是遇到了“鬼”,武则天还不知道得多久才记起他。 此次王知远得见皇帝,机会难得,自然是精心准备,从头到脚都好好包装了一番。 忽而内侍通传:“国师,陛下请您进去。” 王知远整了整身上的八卦紫金道袍,端正仪态走进殿中。 他身穿双膝跪倒,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臣王知远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执礼甚恭,完全没有很多所谓世外之人的格调和架子。 武则天侧躺在床上,满意地点了点头:“国师免礼,赐座。” 春香搬来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凳子,王知远拘谨地坐了下去。 武则天看着已经许久未见的王知远,道:“知远,你是修行之人,虽身在方外,却一直被朕倚为心腹,专门替朕执行机密要务。” 王知远面色肃然道:“这是陛下对臣的信任,臣感激不尽。自两年前承蒙陛下密旨,臣不敢有丝毫懈怠,已经引出了大大小小计十几个逆党,加以剿灭,臣已具表详述。”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份奏章,准备呈上。 武则天摆了摆手:“你的能力朕素有所知,只是朕今日召你前来,并非为了此事。” 王知远一愣,将奏章收回,不解地问:“那陛下此次召见臣,是有何要事相托?” 武则天长叹一声,满面愁容:“近日来,朕心神不宁,噩梦缠身,甚至有时昏乱不省人事,几有崩溃之势。朕已经感觉到了,再这样下去,大限便将至矣。” 王知远闻言大惊:“陛下何出此言?” 武则天摇了摇头,刚想解释:“朕……” 但王知远突然两眼一翻,喉头发出“咯”的一声,身体不停地抽搐着,转着圈扑倒在地。 这一番表演惊得武则天从床上坐了起来:“伱,你怎么了?快,来人!” 赵既再次带千牛卫冲进殿中。 武则天一指王知远,惊叫道:“快,看看国师怎么了?” 然而,就在赵既准备俯身检查之际,王知远却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 王知远仿佛精神分裂,又好像被别人控制着身躯,摇摇晃晃走到大殿中央。 他朝天一指,歪嘴斜眼:“雍王殿下,二位娘娘,天子在此,请你们马上离开!” 武则天顺着王知远所指的方向望去:“你,你在说什么?难道鬼又来了?” 王知远的表演还没结束,他转过身来,仿佛几只厉鬼换了位置:“此乃皇宫禁地,天子居所,尔等阴魂怎敢擅闯!难道你们不知阴阳有界,胆敢在此作祟,就不怕天譴吗?” 话音刚落,殿外恰好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吓得武则天一声惊叫,抱头倒在床上。 王知远大步走到殿门前,仿佛那些厉鬼真的在门口徘徊。 他伸手指向空中,怒喝道:“三位,知远念及尔等生前身份,不愿妄动杀机!但请你们听我一言,速速离开宫中,否则休怪知远无情!” 满殿人都面露惊惧之色,只有赵既欣赏着王知远卓越的无实物表演,嘴角几乎压不住了。 这一番表演安排地恰到好处。先拿出奏章,表明进宫不知是为了驱鬼,而后在武则天开口之前表演驱鬼,又显得他真能看见鬼了。 无实物表演更是大师水准,一气呵成,顶级表演艺术家。 一番折腾之后,王知远仿佛回魂入体,重新夺回了身体控制权,表情、动作都恢复正常。 他一看周围人看他的一眼眼神,连忙请罪:“陛下,请恕知远无状。” 武则天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和她交流的病友,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王知远身前。 她激动道:“知、知远,你、你看到了什么?” 王知远答道:“陛下,臣看见的都是些不干净的东西,陛下就不要多问了。” 武则天两眼直勾勾盯着王知远道:“你看到了李贤、王皇后和萧淑妃,对不对?” 王知远猛吃一惊:“陛下是怎么知道的?” 武则天恐惧地向殿外张望:“他、他们走了吗?” 王知远点点头:“是。” 武则天急切道:“你刚刚为什么不作大法除掉它们?” 王知远叹了一口气,竟差点将一整套仙侠世界观编了出来,什么阴阳两界,五雷正法。总之一句话,我的法力不如鬼的法力,所以驱不了鬼。 武则天听后如丧考妣:“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朕年事已高,怎能禁得住厉鬼如此惊吓,你一定得想个办法呀!” 王知远叹息一声,总算给出一个主意:“臣的道行浅薄,无能为力。能不能容臣几天,让臣和老师虚谷子商量一下,集二人之力,也许会有办法。” 武则天无奈道:“好吧,但是一定要快。” 赵既在一旁看得直摇头,王知远欲擒故纵玩得挺好,如果雷电法器主动送上去,武则天必然起疑心。 但是武则天自己找人帮忙,千辛万苦求得法器,那就大不相同了。 女皇到底是老了,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能把握武则天心思的,何止狄仁杰一人啊。 —— 与此同时,恩济庄西侧颓废已久的江家大院之中,一场残忍的屠杀刚刚结束。 正房的东墙之上,一只鲜血画成的滴血雄鹰已经画就。 无头将军正笨拙地收拾每个人的头颅和左臂,将他们一一绑到自己的马匹上。 一个冒雨赶路的行人方跟生,着急避雨,误打误撞闯到了这间院落,一个跟斗栽倒进正房之中。 他手上仿佛碰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抬起手借着闪电的光亮一看,竟然是满手的鲜血,那软软的东西就是一具无头的尸体。 方根生惊恐地转过头,只见一个身披铠甲的身影缓缓向他走来,手中提着一件形状奇特的兵器。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他看清楚了,那是一个没有头颅的怪物,手中还提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啊——”方根生惨叫一声,随即昏厥过去。 无头将军竟也不管他,只是提着自己的脑袋自顾自走了。 他骑上了自己的那匹体型巨大的骏马,直奔西林将军庙去了。马背后面的两侧,是满满当当的头颅和断肢。 第121章 张柬之的动作 大雨还在下,不知洗去了多少污浊,遮掩了多少阴私之事。 欣赏了半夜王知远跳大神,赵既心情不错。 将宿卫的任务交接给下一批千牛卫,他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准备返回卫府休息。 然而他刚出了宫城没多久,便被一个披着蓑衣,车夫模样的人拦住了。 那人语气恭敬:“赵将军,我家主人有请。” 他手指指向不远处,透过大雨,隐隐约约能看见一辆马车的轮廓。 赵既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道:“不知你家主人是?” “鸾台张阁老。”车夫简洁地回答道。 赵既闻言皱了皱眉。由于狄仁杰的关系,赵既和张柬之也算是相识,知根知底。 此人和狄仁杰一样,从不避讳自己的复唐立场。 而且他脾气并不好,经常强项犯上,和狄仁杰那种温和派还有所不同,应该说是复唐的激进派。 张柬之深夜冒雨相邀,要谈的肯定是见不得人的事了。 “我家主人现在就在那辆马车之中。请赵将军务必前去一会。”车夫催促道。 人家宰相亲自在这里拦着自己,看样子不好推辞了。 于是赵既点头答应:“请。” 二人快步向马车走去,赵既看了看周围,没发现有人,便上了马车。 车内,一盏小灯照亮了昏暗的空间,张柬之端坐在一旁。 只见他一身便装,衣服上有些地方淋湿了,鞋上沾着不少泥巴,似乎刚刚去过了什么地方。 “张公,如此雨夜拦住末将,不知有何吩咐?”赵既拱手施礼,开门见山地问道。 张柬之微微一笑,缓缓道:“承远少年英才,身领宿卫禁中的重任。今日请承远来,正是有事相询。” 赵既连称不敢:“张公谬赞了,阁老有什么话,请问就是。” 张柬之点了点头,问道:“连月以来,陛下龙体欠安,疏于朝事,老夫和许多大臣都难见陛下一面。” “听说前些日子陛下突发急症,召狄公入宫诊断,老夫愈发忧心陛下龙体,心中不胜惶恐。” “老夫本意找狄公问一问情况,可是今日去他府上,他又有事外出了。但听说当夜承远也在陛下身旁,所以特来相问,不知陛下的身体究竟如何?” 赵既眼角抽了抽,这不是扯淡吗,真要是问这个,何必大半夜弄得鬼鬼祟祟的。 “回阁老,陛下最近身体稍有违和,前夜受惊,这才召狄公入宫。但经狄公诊断,陛下不过是受惊过度,身体没有大问题。”赵既如实答道。 张柬之闻言皱起了眉头:“可是老夫听说今日陛下再次受惊,说是什么恶鬼缠身,请了国师王知远连夜进宫驱鬼,是否确有其事?” 赵既稍稍讶异,这些人的消息都好灵通啊,王知远刚刚出宫去,消息就传开了。 “阁老所言不差,今夜国师王知远确实奉诏入宫捉鬼。” 张柬之不禁发笑:“那不知王知远驱鬼的效果如何?” 赵既笑道:“阁老说笑了,王知远之流,不过装神弄鬼,无中生有,有何效果可言?” 张柬之抚掌大笑:“说得好啊,世上本无鬼可言。那你可知陛下因何说恶鬼缠身?” “请阁老赐教。” 张柬之捋了捋胡须,叹息道:“陛下年事已高,体虚神衰,所见所感,幻象丛生。这是大限将至的预兆啊。” 赵既目瞪口呆,没想到张柬之说话这么大胆:“阁老慎言,此话末将只当是乱风过耳,从没有过听过。末将告辞了。” 言罢,赵既就要起身下车,张柬之却一把拉住了赵既的胳膊:“诶,承远留步,难道你要看着李唐神器亡在伱手中吗?” 张柬之年纪不小,力道却挺足,赵既若强行挣开,还真怕把老头弄伤了。 而且这张柬之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赵既哭笑不得:“末将区区一个千牛卫中郎将,李唐神器岂在末将手中?阁老是不是太看得起末将了。” 张柬之强拦住了赵既,又道:“承远所处的位置关键呐。宫中出了什么事情,你第一时间就能知道,而且能封锁消息。” “你可知道,武三思等武姓宗王,连着他们手下的党羽,这几日三番两次相聚密谋。” “彼辈就是要等陛下殡天,叛乱为逆,夺我李唐神器,毁李唐江山。这些人如果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老夫之所以敢同承远说这些,乃因你与狄公关系匪浅。以狄公的识人之明,他所提拔、交往的,都是才干之士,更是李唐忠臣。” “而你曾在太子卫率中出任过郎将,与太子关系非比寻常,等到关键时刻,我们必须击破武三思等辈的逆谋,还我李唐神器。” “而如果放任武三思行事,就凭你在东宫任职和与狄公的关系,恐怕不会有好下场。不知承远意下如何?” 赵既沉吟片刻,考虑张柬之所讲的利弊。 如果武则天真的快死了,张柬之讲得一点不错,赵既的履历使他天然地依附于狄仁杰、太子等复唐派,出于个人利益考量,也该反武复唐。 可惜武则天病危只是假象,所以这一切讨论的基础都不存在了。 而且拥立李显还前途无限? 神龙政变几个功臣的下场一个比一个惨,就这一条赵既也不可能趟这趟浑水。 于是赵既糊弄道:“既然武三思等图谋窜逆,阁老就该具表参奏,末将人微言轻,只怕帮不上忙了。” 张柬之闻言一愣,他原以为赵既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是个可资任用之人,没想到碰壁了。 “也罢,既然承远不愿,老夫也不好强求,但希望你不负狄公,不要助武三思等人为逆。” 赵既摇头失笑:“阁老,不是末将不愿。如果有狄公一句话,或者有太子亲自出面,末将没有二话。” 张柬之面色微变,他心知肚明,今日求见太子,对方却故意避而不见。 狄仁杰虽然一心匡扶李唐,但是对武则天也说得上忠心耿耿,这两个人都未必赞同他的计划。 赵既敏锐地捕捉到张柬之的神色变化,也知道李显那个软蛋不靠谱,而狄仁杰是温和复唐派,张柬之也未必有把握说服他。 这还玩个锤子,最关键的两个人都没谈妥,那事情根本不靠谱。 张柬之叹息一声:“既然如此,老夫找机会问问狄公的意见,再做计较。” 他的心中也开始打鼓,计划似乎确实操之过急了。 赵既和狄仁杰关系匪浅,又与太子有瓜葛,他的态度都已经如此暧昧,普通禁军中下层军官的态度可想而知。 预想中那种振臂一呼,万众响应的效果似乎不可能了。 既然谈不拢,赵既便下了车,看着马车渐渐远去,也感到心中一阵沉重。 表面上这神都还很平静,但其实已经暗流涌动,若是武则天真有个三长两短,事情还真不知道会向何处发展。 但这并不符合赵既的利益,武则天还是多活几年的好。 第122章 将军庙中的惨状 昨夜的雨是讲武德的,夜里下,白日即停。 狄仁杰和曾泰、李元芳带人来到青阳岗下的恩济庄。 几人的神色看着都很差,似乎昨夜休息得不好。 只因昨夜狄仁杰府上难得来了一位体型吨位和狄仁杰差相仿佛的客人,殿中省掌管闲厩的飞龙使何云。 他向狄仁杰和李元芳科普了马匹知识,确定官道上的马蹄印是马无疑。 西域大宛马种,也就是所谓的汗血宝马,经常有一些体型巨大、毛色神异或是速度奇快的异种。 这些异种马匹又往往被当作贡品,进贡给中华天子,最近的一次记载是在《隋书·炀帝纪》中,并不存在绝迹之说。 又有野史记载,那一次进贡的马匹正是一匹体型巨大、步幅巨大的神驹,而此神驹恰好被隋炀帝赏赐给勇猛善战的骁果军中郎将宇文承都。 更令人惊异的是,官道上的蹄印居然与前隋骁果军专用的蹄铁相吻合。 这震惊了李元芳,他似乎坚信官道上作案的就是宇文承都的冤魂化作的厉鬼。 而曾泰跑回县中翻阅档案,更是查出了江小郎在几十年前江家庄血案中已死的事情,杀人者又是宇文承都的厉鬼化身。 几十年过去了,宇文承都的阴影似乎又降临在永昌县。 狄仁杰等人的本意是找个向导,带着他们找到西林的宇文承都将军庙。 但却看到一群村民围在庄子西头的一栋院子指指点点。 院子里,昨夜被无头将军吓傻的方根生正疯疯癫癫地大喊大叫:“鬼啊,有无头鬼呀!” 有一个比狄仁杰身形稍微小一号的村民庞三,他是个急公好义、直来直去之人。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他这样没完没了地又跑又喊,迟早要累死。我看呐,咱们进去,把他摁住。” 说着,庞三撸起了袖子,就要往院中去,身后也有一堆小伙子要跟着进去。 “站住,”人群中一个叫庞九叔的老者站出来喝道,“不要命啦,没听老辈人说过,只要踏进这江家大院一步,就没有好死的?” 庞三一脸不耐烦:“我偏不信这个邪,走,跟我进去看看。” 庞九叔一脸焦急之色,仿佛有什么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 他张开胳膊,拦在了众人身前:“不能进去。你自己不怕死,也得想想乡亲们呐,你把恶鬼给乡亲们招来怎么办?” “里边那个人是外地的,我看你们就别管了。都回去,回去。” 众人听庞九叔如此说,都悻悻退了回去。 庞三一拍胸脯:“大伙都怕沾上晦气,可我庞三不怕,我进去看看。” 庞九叔还要拦着他,但大院里的方根生一通乱跑乱跳,已经跑到了门前。 忽然,他大喊着冲向院外:“天兵天将来了!抓鬼呀!” 围观的众人见他疯疯癫癫,有不少都吓得退走了。 庞三不怕,一把将方根生摁倒在地:“哎,出来了,帮把手,快把他摁住。” 方根生嚎叫着,拼命挣扎,几个不怕事的年轻人一拥而上,将方根生压在身下。 正在此时,狄仁杰、曾泰带着衙役到了:“伱们这是做什么呢?还不快把人放开!” 村民们见到狄仁杰和曾泰身后的衙役,知道是当官的,赶紧都跪倒在地。 庞三也爬起来,解释情况:“这位官爷,这是个疯子,一直乱叫,小人等怕他喊脱了力,这才压住他的。” 方根生十分配合,又喊叫起来:“有鬼呀,无头鬼!” 衙役们赶紧上前,将方根生带到一边去了。 “这栋院子是何人居住?”狄仁杰问道。 “没人居住,一直是个鬼宅,荒废了几十年了。”庞三答道。 “阁老,您快看!”何云忽然在狄仁杰身后叫了起来。 狄仁杰、李元芳和曾泰快步走过去,只见泥泞的地面上,散落着村民们的脚印;再往前看,几个海碗大小的马蹄印深深地嵌在泥地中。 李元芳大惊失色:“大人,和官道上的马蹄印一模一样!” 何云立刻掏出一副骁果军的蹄铁图样,两相比对,发现分毫不差。 狄仁杰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看来凶手来过这里。走,进院子看看。” 庞九叔见状,虽有心阻拦,但终究未敢开口。 等人进去,他又开始嘟囔:“真是不知死活,竟敢擅闯鬼宅,日后必遭祸殃。” 随后他竟摇头跺脚,气呼呼地离开了。 庞三等都不以为意,继续堵在门前看热闹。 狄仁杰一行进到正堂中,一时间被屋中的景象惊呆了。 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每个人都没了头颅和左臂,地上是满是鲜血还有散落的武器,一侧墙壁上画着一只硕大的滴血雄鹰。 “恩师,滴血雄鹰,又是滴血雄鹰。”曾泰面色有些不对。 狄仁杰俯身检查着尸体:“看起来,这些人都是昨天夜里被杀的。” 李元芳捡起一把钢刀:“大人,你看。” “这刀叫什么名字?”狄仁杰接过刀来。 李元芳答道:“此刀名为回首夜行刀,因其轻便锋利,便于携带,故多为身怀轻功绝技、擅长夜间行动的武林高手所使用。” “武林高手?”狄仁杰有些疑惑。 他指着屋子中的桌椅板凳:“这十几个武林高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杀,屋子中竟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桌椅板凳会没有挪动过地方?” 李元芳皱起了眉头,模拟自己对上这些人的场景:一刀削过好几人的脖子,分尸,踢倒对手,对手落在桌子上,桌子被砸碎。 “此事确实蹊跷。”李元芳点了点头。 狄仁杰随即命令曾泰:“曾泰,命令衙役收尸,咱们再顺着马蹄印追,看看这次凶手又去了什么地方。” 于是几人一路顺着门口的马蹄印追踪,一直到了一处荒废的庙宇前。 这座庙宇很小,但门前杂草丛生,有一棵诡异扭曲的怪松树生在角落,一片破败荒芜的景象。 庙门已被大火焚毁,不远处的正殿也被烧得精光,只剩下了一个基座。 天空阴云密布,马上又要下雨,小庙中的气氛有些压抑恐怖。 衙役们四散开来搜索,狄仁杰、曾泰、李元芳还有何云走到了大殿基座之上。 基座由青石铺就,上面雕刻着花纹。 狄仁杰仔细查看着,突然,他身躯一震,向其余三人招了招手。 两人迅速凑近,狄仁杰指着一块青石问:“你们看看,这上面刻的是什么?” 两人蹲下,目光紧锁在青石上。 何云迟疑道:“似乎……是一只鸟。” 李元芳仔细观察后回答:“准确地说……是一只鹰。” 李元芳再次仔细端详,突然惊叫:“滴血雄鹰!” 曾泰大惊失色:“什么?” 李元芳道:“你仔细看看,这只鹰和我们见到的那些滴血雄鹰是一模一样的”。 曾泰仔细一看,登时浑身发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喘息着,几乎要落泪。 狄仁杰深吸一口冷气,沉声道:“看来,这只滴血雄鹰与将军庙的主人宇文承都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难道……凶手真的是这位前隋名将的鬼魂?不,这不可能,没有鬼!”狄仁杰大声告诫自己。 李元芳轻声道:“大人,那这一切究竟该如何解释?” 狄仁杰有些慌了神:“我……我不知道。”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狄仁杰猛地回头,只见一名捕快跪在那棵张牙舞爪的怪松前,不停地呕吐着。 他快步走向怪松,李元芳、曾泰和何云紧随其后。 捕快拼命呕吐着,周围的衙役和捕快们纷纷围拢过来。 狄仁杰紧锁眉头,问:“发生了何事?” 捕快别过脸,颤抖地指向松树内部,随后竟逃也似地跑开了。 众人围上前,眼前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 宽阔的树洞内,人头与手臂堆积如山,鲜血淋漓,令人不寒而栗。 一张张被雨水泡得浮肿苍白的脸,拥挤在树洞中,层层叠叠,宛如一座由血与肉筑成的恐怖山丘。 密集恐惧症加上人体的残肢,真·童年阴影,难以形容的可怕,令人恶心。 狄仁杰惊得瞠目结舌,嘴唇微颤。 突然,身旁传来曾泰压抑不住的干呕声,他捂住嘴,快步跑到一旁,吐了出来。 是何云策划了这一切,但自己亲眼目睹之后也忍耐不住,跑到一旁吐起来了。 一时间,所有的衙役和捕快都感到胸中憋闷,腹内翻腾,众人纷纷散开,庙中顿时响起一片干呕之声。 李元芳久经沙场,见惯了断肢烂肉,此时也有种想吐的感觉。 他脸色苍白地对狄仁杰道:“是鬼!是鬼呀,大人!” 第123章 宇文承都 天空之上,闷雷隆隆作响,乌云如墨,像是随时会下雨。 见到了西林将军庙中惨绝人寰的景象,狄仁杰、曾泰、李元芳等,好一点的沉默寡言,心理承受能力差一点的甚至精神恍惚,举止失态。 那些马蹄印再度消失在了邙山深处,不可寻觅,狄仁杰等无奈,不得已返回恩济庄。 恩济庄内,一具具无头尸体被衙役们抬到了村中的空场上,村民们远远地围观着。 没有人敢出声,只有恐惧之情在每个人脸上清晰浮现。 庞三站在人群中,面色铁青,有些后怕。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只见庞九叔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艰难地挤了进来。 他一见眼前的景象,顿时浑身颤抖,如同筛糠一般,声音颤抖地埋怨道:“我早就说过,它不会放过我们!一切都完了!” 庞三疑惑地看着他:“九叔,您说谁不会放过我们?” 九叔的身体不停地颤抖,声音带着恐惧:“鬼,是鬼啊!没想到,时隔六十年,它又出现了!” 就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焦雷在头顶炸响,紧接着,雨丝如织,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为这阴郁的场景更添了几分凄凉与恐怖。 当夜,狄仁杰下榻在恩济庄中。 曾泰今天吓得不轻,但还是尽力在狄仁杰面前侍奉:“恩师,这是今天衙役们在那个院子里找到的包袱。” 狄仁杰打开包袱,其中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还带着一份身份文牒。 “方根生,证圣二年生人,江南东道颖县人氏。”狄仁杰念道。 衙役们正好押送着方根生来到狄仁杰面前。 狄仁杰挥了挥手:“你们放开他。” 方根生一脱离束缚,立刻跳到狄仁杰身前,伸手来抓他的胡须。 “嘿,老头儿,你胡子好长啊。”方根生傻笑着。 李元芳在侧,一把将方根生推翻在地,还要再上前抓住他。 “哎,元芳,不要伤害他。”狄仁杰连忙阻止。 狄仁杰蹲到方根生的身前,微笑道:“我的胡子好玩儿吗?” 方根生点点头,傻乎乎地说:“你是太上老君!” 狄仁杰如同哄小孩一般:“嗯,对了,我就是太上老君。” 然而,方根生突然惊恐地叫道:“不,伱不是!你骗我!” 狄仁杰耐心地回答:“我没骗你,我真是太上老君。” 方根生突然尖叫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你是鬼!你是无头鬼!” 他猛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鬼爷爷,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狄仁杰眉头一皱:“无头鬼?鬼是什么样子的?” “鬼…鬼…鬼…”方根生不停地重复这一个字。他眼中好像浮现出昨夜恶鬼的形象,两眼一翻,又吓晕过去了。 狄仁杰一惊,立刻抓住方根生的手腕为他把脉。 过了片刻,狄仁杰舒了口气:“此人肯定是见过凶手,这才吓成了这般模样。” 李元芳和曾泰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他见过凶手?” 狄仁杰点了点头,指挥道:“你们把他抬到床上去,我要施针,待他清醒过来,一切自见分晓。” 曾泰诧异地问:“恩师的意思是他这疯病能治?” “当然了,我说了他的疯病是吓出来的,称做‘气迷心’,也叫‘痰迷心窍’,是假疯。”狄仁杰笑着解释道。 几名衙役依言将方根生小心翼翼地抬至床榻上,狄仁杰则稳坐床侧,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娴熟地挑选出几根银针,分别扎入方根生的额头与前胸。 施针结束后,狄仁杰站起身来,淡定地说:“好了,接下来我们只需静待他苏醒即可。” 李元芳依然心存疑虑:“大人,有一点我不明白。如果他真像大人所说见过凶手,是被凶手吓疯的,那凶手怎会轻易放过一个见过他真实面目的人呢?” 狄仁杰微微一笑,解释道:“原因无外乎两点。其一,凶手可能并不惧怕被人识破真面目;其二,凶手或许有意留下一个活口。” 李元芳听后仍显犹豫:“这…这似乎令人难以置信。” 狄仁杰笑道:“一切都是有可能的。这个疯汉一口江南口音,正与包袱中身份文牒上的记录相符。此人能从江南孤身一人来到神都,可见他原本心智正常。” “只是昨晚大雨,他跑到恩济庄借宿,不想,目睹了凶手行凶的骇人场面,极度恐惧之下,心神失守,以致倒生昏乱。” 听完这番解释,李元芳才勉强点了点头。 几人正说着,方根生一声大叫,从床上坐了起来,不停地喘着粗气,看样子也是噩梦缠身。 他扭头看见狄仁杰三人,又惊叫一声,缩到墙角。 狄仁杰见状安抚道:“你不要害怕,是我们救了你,这位,是永昌县令曾大人。” 方根生颤抖着抬头望向三人,勉强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安。 此人见过凶手,破案的希望在他身上,曾泰难得温柔一回:“别怕,你叫方根生,江南颖县人士,对吗?” 方根生哆嗦着回应:“是。” 曾泰继续问道:“你为何会来到永昌县?” 方根生答道:“到隔壁的来庭县小杨庄投亲。” 曾泰疑惑道:“既然是到来庭县,应该走官道才对,怎么走到了这里?” 方根生解释道:“小人听闻穿过恩济庄背后的邙山便是来庭县,便想图个近路,不料却走到了这里。” 狄仁杰轻咳一声,切入正题:“方根生,昨晚在村西头的江家大院,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响起一声雷鸣,方根生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全身颤抖得更加厉害。 狄仁杰迅速安抚他:“你现在很安全,无需害怕。只需将你昨夜所见如实道来。” 方根生的牙关不停地击打着,哆哩哆嗦地道:“鬼,鬼,无头厉鬼……” 狄仁杰吃了一惊,望着李元芳和曾泰,二人轻轻叹了口气。 狄仁杰再次确认:“你真的看到鬼了?” 方根生肯定地点了点头。 狄仁杰追问:“鬼是什么样的?” “没有头颅,穿着铠甲……”方根生将自己昨夜的所见所闻细细说了一遍。 狄仁杰听完方根生的描述后,震惊得几乎无法言语。他愣在原地,双眼紧盯着方根生,仿佛在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更多东西。 李元芳却根据方根生的描述,提起毛笔在纸上不停地画着。 曾泰纳闷道:“你在画什么?” 李元芳没有回答。 不一会儿,他放下笔,将纸递到方根生面前道:“你看看这个。” 方根生小心翼翼地接过纸张,只看了一眼,便惊恐地尖叫起来,将纸扔了。 他跪在炕上,双手颤抖着,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狄仁杰捡起那张纸,只见上面画着一双古朴的靴子和一把造型奇特的兵器。 他轻声问李元芳:“元芳,这是什么?” 李元芳神色凝重地回答道:“那是在南北乱世和前隋时代流行在军中的老式虎头镔铁护脚甲。那件兵刃就是骁果军中郎将宇文承都的成名利器——凤翅锍金镋!” “大人,您现在明白了吧,这个无头厉鬼,就是宇文承都!” 一道惊雷响起,狄仁杰一惊,手中的纸张缓缓飘落在地上。 将军庙中的惨状,滴血雄鹰的花纹,方根生口中穿着铠甲的无头厉鬼,官道上那些深深的脚印…… 案件的前后线索一一在狄仁杰脑海中闪过。 “难道我真的错了?”狄仁杰的信念再次产生了动摇。 第124章 if皇太女 上阳宫中,国师王知远“吓退”厉鬼之后,武则天的噩梦症状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更加严重。 武则天现在白日也会产生幻象,一入睡必然会做噩梦,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太平公主不知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孝心还是为了掌控局势,频繁入宫,陪伴武则天。 也只有她入宫之后,武则天的精神会放松一下,甚至可以安定地休息片刻。 大概是长女安定思公主夭折,武则天特别疼爱太平公主这个最小的女儿。 在她心里,太平公主是可以信赖的,有小女儿在,心中能宁静一些。 “公主殿下。”赵既向再次入宫的太平公主行礼。 “赵将军辛苦。”太平公主本人依然那么沉稳威严。 她完全不像一个母亲病重的孝女,那种忧心、焦虑的味道没有表演出来。 武则天的精神已经完全不支持她做什么大的动作,只是无力地靠在床头,闭目苦挨。 “母亲。”太平公主挥挥手,令内侍和宫女退出去,轻轻唤醒了武则天。 武则天见到太平公主后精神一振,面上显露出几分喜色:“你来了。” “母亲,您在想什么呢?”太平公主问道。 武则天叹息一声,无奈道:“没在想什么,我现在恶鬼缠身,睁眼闭眼都是冤魂。脑子里除了梦中厉鬼索命的画面之外,什么也想不了。” 太平公主坐在武则天的床前,轻声安慰道:“母亲,幽冥之事非人力所能及,您可一定要想开呀!” 武则天再次长叹:“我早已经想开了。我十六岁入宫,从才人做到皇后,历经血腥磨难,最后成为九五之尊。一路走来,手中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报应是该来了。” “女皇帝?”武则天苦笑着摇头,“这就是代价!” 太平公主心中一凛,急道:“母亲,您别这么说。不是还有国师王知远吗,他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武则天摇了摇头:“那天王知远走的时候一脸难色。而且,我这个样子,还能撑得了几天呢。只怕是等不到他想出办法了。” “母亲,您可千万不能这么想,一定还有办法的。”太平公主道。 武则天只是叹息:“这种日子生不如死,朕这一生什么事都见过,没有遗憾了,只是唯独有一件事放不下。” 太平公主不禁问道:“是什么?” “当然是朕死后,谁能继承大统。”武则天一谈起国事,眼中再度有了光。 太平公主微微一怔,随即答道:“当然该太子殿下继承大统。” “李显那个性子,绝不会是个好皇帝。”武则天声音虚弱,但是语气却很笃定。 太平公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那您是想废了太子,立武三思为嗣?” 武则天摇头失笑:“傻丫头,太子岂能随意废立?就是想要废太子,朕现在这个情况,也不成了。” “朕很清楚,朕虽然是皇帝。但朝中许多老臣其实依旧将朕视作吕后,他们只等着朕百年之后,将天下交还给太子。” “甚至有些人要效周勃、陈平,铲除诸武。这正是朕不放心的一点。三思是个匹夫,他一定不肯老实。” “可一旦没有了朕,他万万不是狄仁杰、张柬之等人的对手。就怕朕一去,武氏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太平公主眼眶微红,努力挤出几丝泪光:“母亲,您还是多往好处想,一定会好起来的。” 武则天没有听太平公主的安慰,眼中放空,自顾自道:“也许朕应该提前安排一番,以免让三思他们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李显性格软弱,在这件事上宽容一些。你的驸马也是武家人,我希望你多劝劝他,尽力保全武姓宗族,也不枉我从小到大这么疼伱。”武则天忽然转向太平公主道。 太平公主听到这里一时间呆住了。 自她的第一任驸马薛绍受谋反牵连而死,她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便破碎了。 武则天把她许给了武攸暨,完成了一桩政治联姻。她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大肆包养男宠,简直成了另一个人。 现在武则天却希望以此政治联姻令太平公主照看武姓宗族,有点幽默了。 而且太平公主的计划是等李显和武三思斗个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武三思本来名不正言不顺,就是弱势一方,如果皇帝再插手,那她的图谋就很难实现了。 “母亲,您别这么想,您一定能长命百岁,武李两家一定能和睦相处。最近这段时间太子和梁王不是一直相安无事吗?”太平公主言不由衷地道。 武则天摇了摇头:“两个人表面一团和气,实则各怀鬼胎啊。有时候,我真想……” “您想什么?”太平公主问道。 武则天轻抚太平公主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我曾想过立你为嗣。” 太平公主惊愕之余,随即笑道:“母亲,您开玩笑了。” 武则天眼中不无遗憾:“在我所有子女中,你与我最为相似,行事果断,性格坚毅。更何况,你姓李,是先皇之女。” 太平公主心跳骤然加速,低下了头。 武则天无力地放下手:“可你毕竟是个女儿之身,名不正言不顺呀。” 太平公主闻言,心又落下去,但她猛然抬起头来:“母亲,您也是个女人!” 武则天点点头:“话虽如此,可事情却没有那么简单。如果你是个男人,母亲会毫不犹豫地立你为嗣。” 太平公主故作镇定地笑道:“好了,母亲,您怎么还当真了。这只是玩笑话而已。” —— 太平公主陪了武则天许久,眼看武则天浅浅入睡,春香端了一碗安神汤来。 “拿下去吧,陛下已经睡了。”太平公主拦住了春香。 春香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退下去了。 太平公主也离开了寝宫,又遇到守在殿外的赵既。 “上次救驾的事我听说了,当时多亏赵将军了。”太平公主竟主动找赵既搭话。 “末将不敢居功,都是公主和狄公的功劳。”赵既不卑不亢道。 太平公主打量着眼前的年轻将领,此人有东宫履历,又与狄仁杰过从甚密。 有赵既在,皇宫内不管发生什么事,太子那一边都会先知道消息,武三思已经输了一半。 而且有这样一个人在,计划的实施也有风险,春香可是说过好几次了,必须找个借口将他调开才行。 太平公主出宫后,车驾绕了几圈,再次驾临王知远的紫霞观。 王知远依然在摆弄他那套雷电法器。 “国师,你给陛下用的药不会过量了吧?我看陛下现在已经有顶不住的样子了。”太平公主问道。 王知远一挥拂尘,神色自若地回答:“公主殿下有所不知,此药无色无味,专能触动人心深处的恐惧,引发种种幻象。” “贫道已经减少了用药,只是陛下过往杀戮太重,恐惧太深,很多时候是她自己噩梦频生。药,只不过是个引子,加重了陛下的忧惧。” 太平公主闻言,眉头紧锁:“既然如此,我们更需加快计划进程。欲擒故纵也要有个度。弄不好,陛下觉得自己大限已到,要直接传位给李显,那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王知远点了点头:“雷电法器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进献给陛下。” “何云那边的情况如何?”太平公主又问道。 王志远吹捧道:“一切顺利,连狄仁杰也没能找到破绽,殿下此次计划设计之奇,亘古所未有,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太平公主却轻轻摇头,叹息道:“哪有那么神,我就没预料到狄公会牵涉进去。以狄公之能,此事估计最终还是瞒不过他。” 可惜狄公值此紧要关头,舍大就小,实在是有些……玩物丧志。让他查吧,等他查出来结果,宫内之事都尘埃落定了。” “万一何云那边出了事,立刻派人将其除掉!” 第125章 不,这世上没有鬼 在恩济庄的深夜里,雷雨再度席卷这片土地。 狄仁杰、李元芳、曾泰还有何云,聚在一间土屋之内。 曾泰面色凝重,似乎被连续的案件所压垮,他呆坐在一旁,神情颓废。 狄仁杰瞥见曾泰的模样,轻声道:“曾泰,为何如此沮丧啊?” 曾泰面对狄仁杰,总算挤出一个笑容:“官道上的案子还没结,又出了恩济庄这十条人命血案。学生满以为方根生见过凶手,他清醒之后便可以按图索骥,将凶犯抓捕归案。” “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牵扯到了宇文承都的厉鬼身上。事已至此,学生这个永昌令是做到头了。” 狄仁杰嘿嘿一笑:“我看未必吧,只要能破案,你这官说不定还能往上升。” 曾泰诧异地看了狄仁杰一眼:“破案?恩师,您别开玩笑了,这是鬼案,我等凡人如何能破?” 一个人在真正遇急的时候,最能验证他信念的真伪,平日里曾泰一口一个“恩师真乃神人也。” 现在真遇到了“鬼”,他又说“我等凡人”,不相信“神人”了,可见自我洗脑的程度还不够,还得练。 狄仁杰盯了盯曾泰,又环顾了何云、李元芳一眼,笑道:“你们都认为,这些血案是厉鬼所为?” 何云沉思片刻,答道:“下官不敢妄言,但依现场蹄铁及今日的所见所闻,若非厉鬼作祟,实难解释。” 李元芳也附和道:“是啊,大人。我知道您一直不相信有鬼,可是最近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桩桩件件皆非人力所能及,也只有厉鬼能做到。” 狄仁杰微微一笑:“我们不是请了几位恩济庄中老人吗?我们再从他们嘴里听听几十年前的江家庄惨案是怎么样的。” —— 衙役抓来了几个老人,为首的老人便是那个神神叨叨的庞九叔,他对此事讳莫如深,但在狄仁杰的盘问之下,还是将几十年前的往事交代出来。 原来江小郎也是一个三姓家奴,本是宇文承都麾下,但却弑主投奔了窦建德。 窦建德败,又降唐,投入右卫属下,做到游击将军。但不知何故,他很快又带着旧部辞官归乡,建起了江家庄。 也许是出于心中愧疚,江小郎建起了宇文承都的神庙,供奉香火,但这不能让宇文承都原谅他。 贞观十年,宇文承都的厉鬼第一次作祟,江家庄被大火焚毁,江姓众人都被屠戮殆尽。 几个老人在当时还是孩子,贪玩跑到了岗下,才算幸免于难。 “大人,事情就是这样,老朽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庞九叔面露恐惧,他觉得恶鬼下一刻就要找到他了。 “哦,你们把老人家送回家吧。”狄仁杰吩咐道。 待衙役带着几位老人下去,狄仁杰才回头看了看李元芳、曾泰、何云三人。 李元芳目光呆滞,一动不动;曾泰张着嘴,神思不属;何云的手指在桌上不停地画着,眼光却直愣愣地盯着墙角,显然也在沉思。 狄仁杰只得咳嗽一声,唤醒众人。 曾泰被这声音一惊,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后问道:“恩师,那些老人都走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伱觉得这几位老者所说如何?” 曾泰叹息一声:“几位老先生所讲,恰好与高如进所讲还有县中的档案相符合,看来此案是鬼案无疑。” 狄仁杰不置可否,目光转向李元芳:“元芳,你怎么看?” 李元芳一动不动,没有反应。 狄仁杰提高了声音:“元芳!” 李元芳猛醒过来:“啊,大人,什么事?” 狄仁杰又问了一遍:“元芳,你说说,有什么想法?” 李元芳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怜宇文承都一代名将,竟惨死在这等宵小之手!” 狄仁杰一愣,感觉自己血压上来了:“这就是你对案子的看法?” 李元芳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是啊。啊不是,大人是问这案子?” 狄仁杰感到奇怪,皱眉看着李元芳:“当然是案子,元芳,你今天是怎么了?” 李元芳立刻告罪:“大人恕罪,今日所见所闻太过诡异……” “罢了,你还是说你的看法。”狄仁杰没有再计较。 李元芳清醒了一番,无奈道:“大人,这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事到如今,您不应该再否认厉鬼作祟这个事实。幽冥确实是存在的,鬼怪就在我们身边!” 狄仁杰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不,这世上没有鬼!” 李元芳和曾泰想说服狄仁杰相信这世上有鬼,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 何云盯着狄仁杰,目光稍稍阴沉。他没有想到事情到这一步狄仁杰依然人如此坚持。 狄仁杰见状笑道:“你们都觉得有鬼?” 曾泰和李元芳都点了点头。 狄仁杰严肃道:“那我问一个问题。如果真是宇文承都找江小郎复仇,那全国各地那么多人都死了,还有官道上的两人,江家大院的十几人,难道这些人都是江姓后人?” 曾泰想了想,答道:“据庞九叔所讲,误入江家大院就会被厉鬼盯上,至于其余众人……” “也许背叛宇文承都的人不单是姓江的,有其他姓氏也是可能的。”何云在一旁补充道。 狄仁杰摇头嗤笑一声:“呵呵,看来这个厉鬼还真是厉害呀,竟能千里追踪,任何一个仇人都不放过。” “既然如此,刚才那几位老人呢?他们也姓江,厉鬼怎么把他们漏了?” 何云的面色微微一变,低下了头。 李元芳提醒道:“大人,那几位老者已经说了,他们是改了姓氏才躲过一劫。” 狄仁杰冷笑一声:“改了姓氏?看来所谓厉鬼也没有那么神么。我明日就回神都,向陛下请命,非抓住这个所谓的无头厉鬼不可!” 曾泰听狄仁杰说要见皇帝,心中不由得慌了起来:“恩师,这等幽冥之事,您见了陛下该如何开口啊?” 狄仁杰微微一笑,对付皇帝,他还是有心得的:“我自有话说。” 何云坐在角落,脸色晦暗不明。他已经在心中盘算,等明日狄仁杰离开,把那几个仅剩的江姓老者除掉! 第126章 朝房密议 次日一早,暂时云销雨霁。 张柬之一早便来到上阳宫,手中拿着一堆奏章,准备面圣。 “赵将军,怎么样,陛下是否召见?”张柬之拍了拍手中的奏章道。 “阁老,昨夜陛下身体不适,折腾了一晚上,太平公主刚刚服侍陛下睡了没多久,公主说清您明日再来。”赵既低声道。 张柬之一惊,皱眉道:“这么严重?太医怎么说?” 二人边走边说,渐渐走到无人的角落。 “比之前几次,已经算是好多了。陛下现在不愿意叫太医,因为太医也没办法,总是说没有大病,调养,陛下听烦了。”赵既无奈道。 张柬之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承远,这里就全靠你了,有个风吹草动,还望你知会一声。我明日再来看看。” “末将明白。”赵既答应着。 一门之隔,仙居殿内,太平公主凝视着睡梦中还不老实的武则天,脸色很难看。 先前用药的剂量确实过猛,武则天现在身体内还残留着药性,即便停药,还是会做噩梦。 鉴于这种情况,太平公主对进献雷电法器的计划有些忧虑。如果用了法器还解决不了噩梦,那可就闹笑话了。 没有办法,只能等残余的药效过去,再配合正经安眠药、安神汤行事。 但是张柬之此番前来名为奏事,实为打探消息。 武三思和太子一党的人都动起来了,事情在朝向她太平公主的预想发展。 赵既送张柬之离开,看着紧闭的殿门,不明白太平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赵既的视角,太平公主最近经常一个人陪着武则天,内侍、宫女通通都赶到外面。 母女两个在殿内都在做些什么,说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要是这段时间之内武则天是出了事,太平公主嫌疑不小。 其实太平公主也是无奈,平常装出一副大孝女的样子,母亲病了,还能不照顾吗? 武则天自己也愿意她进宫陪着,只好如此了。 —— 另一边,狄仁杰已经自永昌回了神都,换上紫袍,坐着马车进宫面圣。 狄仁杰愁眉不展,永昌的血案疑点重重,李元芳和曾泰显然都被厉鬼吓住了,失去了正常的判断能力,他感到有些独木难支。 不知不觉之间,马车已经到了上阳宫提象门前。 狄仁杰下了马车,却看到有人拦路,正是刚刚出宫的张柬之。 “怀英兄。”张柬之微笑拱手道。 狄仁杰见张柬之也是一笑:“柬之,你也要进宫?” 张柬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是刚刚出宫,本来是想奏事。但是陛下昨夜身体不适,刚刚睡下。我也只好换个时候再奏。” 狄仁杰一听皇帝身体不适,若有所思:“哦?看来我来得不巧了。” “小弟本想回府,正好看到兄台的车驾向提象门而来,因此,特意在此等候。”张柬之笑道。 狄仁杰一听就知道张柬之有要紧话想说,脸上露出了饱含深意的笑容。 二人心照不宣,张柬之又笑道:“伱我二人虽同为宰辅,但一守内史,一守鸾台,相见机会无多,今日恰逢,该当好好倾谈一番。” 狄仁杰伸出手来:“既然皇帝不能听政,最清静的地方就应该是朝房之中了,你我二人就到那里一叙如何?” 张柬之笑着点了点头:“正合我意。请。” 偌大的朝房中空无一人,狄仁杰和张柬之走了进来。 张柬之关上房门,向最里面的一间屋子一伸手,微笑道:“还是老规矩,阁房议事。阁老请。” 狄仁杰也笑道:“阁老请。” 张柬之道:“阁老资深位重,权掌中书,理当先行。” 狄仁杰扭头失笑:“阁老深孚众望,门下充要,还是你先。” 二人哈哈大笑,狄仁杰一把拉住张柬之的手道:“一番繁文缛节,你我弟兄何须如此?请、请、请!” 张柬之哈哈大笑,二人携手同时走进阁房。 “柬之,此间无人,有什么话就说吧。”狄仁杰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张柬之没有直言,而是问道:“怀英兄,你可知最近宫内又出了什么事?” “除了陛下偶感微恙,难道又出事了?”狄仁杰问道。 张柬之直言不讳道:“微恙?现在皇帝几乎每天都要发病,夜不能寐,说是恶鬼缠身。病急乱投医,前夜竟急召国师王知远入宫驱鬼,这还是微恙吗?” “王知远?驱鬼?”又一次听到了鬼,狄仁杰不禁有几分注意。 张柬之不屑道:“此辈不过是装神弄鬼,博取信任,不值一提。关键是这反映出皇帝的身体不行了,她已经方寸大乱,神志不清,这就是人之将死的征兆呀。” 狄仁杰皱起了眉头:“不会吧,我前几日才为皇帝诊过脉,她的脉象可是洪波有力的很呐。” 张柬之显然不了解狄仁杰的医术:“那不过是假象。怀英兄请想,一个身强体健的人,怎么会看到恶鬼前来索命,这分明是皇帝大限将至,到了油尽灯枯之时,这才会屡生幻象!” “你说皇帝所见都是幻象?”狄仁杰若有所思道。 张柬之眼中闪过精光:“这是当然,以此看来,皇帝时日无多了。我看,你我弟兄也要做好准备。” “你想趁机扶太子正位,还李唐神器。”狄仁杰虽然在问,但他其实已经笃定了张柬之的想法。 张柬之有些激动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待皇帝殡天之后,立刻请太子进宫,过玄武门,接管北衙禁军,昭告天下。而后明诏发南衙禁军,剿灭武氏宗族。” 长安有玄武门,洛阳也有玄武门,它们都是宫城北门,都在进宫最快的路径上,要兵谏、谋逆、政变,走玄武门准没错! 张柬之接着道:“羽林卫,监门卫,我都已经联络妥当。但是陛下身边的千牛卫赵既那里,他说只要兄长一句话,也可共谋大事。” “千牛卫是皇帝身边的侍卫,皇帝一旦驭龙归天,还要他们传递消息,是关键一环,可保我不至落于人后。他那里,就请怀英兄去说如何?” 张柬之急切地握住狄仁杰的双手:“这一场大事,也只有以怀英兄的威望才能令所有人信服,还望兄台不要推辞。” 狄仁杰面色大变,没想到张柬之做到了这一步。 他语气坚定道:“柬之啊,你的想法我明白,也理解,但现在绝不是行事的时候。” 张柬之一愣,松开了狄仁杰的手:“哦?为什么?”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道:“以我看来,此事定有蹊跷。而且你所说的一切,前提都是陛下驾崩。” “我已经说过了,陛下脉象有力,她头脑睿智,言辞锋利,条理清晰,绝不是个将死之人表现出来的状态。” 昨天的定时发布忘记设置了…… 第127章 抓鬼大臣 狄仁杰的一番话不足以说服张柬之,他脸上又露出激动之色,还想再争辩。 但狄仁杰已经先开口劝说:“此事非同小可,万一不成,你我身死事小,陷太子于死地,那可是万死莫赎了!” “你此次联络禁军将领,若一切顺利还好。若是稍有差池,必将引发一场腥风血雨,恢复李唐的希望也为之断送。” “先前在长安,你们就曾联名上书,结果不仅李昭德被杀,而且连累了太子,那一次可以说险之又险。我们要吸取教训啊。” 张柬之听了这番话,稍微平静下来,长叹一声道:“上有太子对我拒而不见,下有赵既等将领心存疑虑,现在怀英兄也这样说,如此看来,此事不宜操之过切。” 狄仁杰闻言,脸色微变,惊讶地问道:“伱去东宫见过太子了?” 张柬之摇头否认:“那倒没有,我派人去东宫传信,在隐秘之处约见太子,但太子回信婉拒了。” 狄仁杰松了口气,心中暗自庆幸太子能够吸取教训,不再轻举妄动。 “陛下在东宫有耳目,以后这等大事联络太子,千万小心。”狄仁杰告诫道。 张柬之不禁失笑:“虽不如怀英兄深思熟虑,可如此敏感的时候,我还知道防备一二。” 狄仁杰微微颔首,语重心长道:“我等恢复李唐的忠心天地可表,只是还需审时度势,以策万全。天下能奉李唐正朔的人已是凤毛麟角,一切要小心再小心。” 张柬之点头称是:“怀英兄所言极是,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我们不动,武三思他们可早就动起来了,不得不防啊。” 狄仁杰连连摆手发笑:“诶,梁王者,匹夫也,让他先动又如何?武氏这些酒囊饭袋,还控制不了禁军。” “只要禁军在手,他们再怎么动也无济于事。假如陛下殡天,太子继位是名正言顺,轮也轮不到他。” “让武三思这些人在前面探路,正好探探有没有什么埋伏,我们只要控制住禁军,当可立于不败之地。” 张柬之彻底放下心来,又道:“既然如此,小弟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狄仁杰闻言笑道:“你是想让我进宫,再看看陛下的身体究竟如何,然否?” 张柬之哈哈大笑:“知我者,狄公也。你与皇帝的交情非比寻常,这个当口,也只有你见皇帝最方便。” 狄仁杰也捋须一笑:“好,我这就去见陛下,也看一看这宫中的厉鬼究竟是怎么回事。” —— 仙居殿内,武则天白日做梦,又折腾起来了。 她拿着一条枕巾,竟勒住了自己的脖子,两只手拉着,眼看要绞死自己。 太平公主配合着侍女好歹把皇帝救下来:“陛下,你醒醒啊,陛下。” 众人试图唤醒武则天,但她因缺氧而陷入昏迷,一时无法唤醒。 太平公主看着躺尸的武则天,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切地呼喊:“快来人,快来人!” 赵既再次带人冲进殿去:“殿下,又怎么了?” “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太平公主已经焦急得有些失态。 “太医应该是在路上了,还得有些时间才到。”赵既答道。 突然,春香试探了武则天的鼻息,惊恐地大喊:“不好了,陛下驾崩了!” 周围的宫女和内侍闻言,立刻跪倒在地,痛哭失声。 太平公主面色忽然变得惨白,伸手试探武则天的鼻息,果然感觉不到气息。 她惊恐地缩回手,眼前一黑,向后倒去,幸得赵既及时扶住。 “全都噤声!”赵既大喝一声,将太平公主扶稳坐好。 周围的宫女和内侍被这一喝声震慑住,纷纷停止了哭泣。 赵既深知试鼻息这种方法并不可靠,武则天的胸口刚刚明明还略微有起伏。 他走上前去,试探了武则天的脉搏,确定她还活着。 大着胆子,赵既轻轻扶起武则天,用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两三下后,武则天轻咳一声,胸腹开始有明显地起伏。 赵既见武则天恢复了正常呼吸,便将她平放回去。 太平公主初看赵既大逆不道的动作吓了一跳,后来武则天被救活,她才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落了回去。 狄仁杰此时已经到了殿门前,他听到了其中的动静,立刻冲了进去:“怎么回事!” 殿内宫人都跪倒在地,赵既在武则天御榻之前,太平公主也在,这场景也有够乱的了。 赵既回狄仁杰道:“陛下刚刚做噩梦,闭过气去了,您来得正好,您给陛下看看吧。” 狄仁杰当仁不让,上前为皇帝把脉。 片刻之后,他沉重的面色才稍稍舒缓下来。 太平公主已经恢复了镇定,在狄仁杰身后问道:“阁老,陛下没事吧?” 狄仁杰微微摇头,面色凝重:“暂无大碍,但陛下的脉象相比之前几日更为虚弱了。” 赵既暗暗摇头,废话,谁连着几天睡不好觉脉象能好啊。 狄仁杰又一挥手,指挥内侍和宫女:“你们都到殿外去,不要聚在一起,打扰陛下休息。” 太平公主向赵既施了一礼:“赵将军,此番多亏了你,若非有你,陛下恐怕……我刚刚实在是乱了分寸。” 赵既回以微笑:“公主是一片孝心,关心则乱,是人之常情,无需自责。末将只不过歪打正着而已。” 此时,武则天缓缓醒来,她脸色苍白,轻叹道:“真是一场噩梦啊,本以为白日里能避开恶鬼侵扰,想不到一场噩梦,几乎要了朕的性命。” 她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疲惫与无奈:“若非你们及时相救……唉,看来这些恶鬼是不会放过我了。” 狄仁杰再度听闻宫中的鬼魅之说,心中警觉,深知此事非同小可。 思量片刻,狄仁杰投武则天所好:“宫中冤魂猖獗,宫外恶鬼作祟,以前怎么没听说这么多鬼,现在却都跳出来了。” 赵既瞥了狄仁杰一眼,宫中的是冤魂,宫外的就是恶鬼,您真敢说呀。 武则天从狄仁杰口中听到鬼,没注意到他的措辞,反而精神一振:“什么?宫外也有鬼?” 狄仁杰仿佛有些为难,欲擒故纵道:“陛下就安心修养吧,此事诡异,子不语怪力乱神,您还是不要问了。” “不,朕想知道,你说,你说!”武则天激动道。 狄仁杰便道:“永昌境内,出现了一个无头厉鬼,已杀死多人,村民惶惧不已。” 太平公主眉头一挑,有所反应。 武则天倒抽了一口凉气:“有这等事?” 狄仁杰点了点头:“有人亲眼见到了这个无头厉鬼。身披重铠,手提金镋,颈上没有头颅。” 武则天惊呆了,愣了很久才道:“怀英,有人亲眼见证,现在你相信世上有鬼了吧。” 狄仁杰一笑:“就当做是世上有鬼吧,但臣已经有捉鬼之法。” 武则天眉头紧皱,怀疑道:“怀英,休得胡言,国师王知远都不能抓鬼,你说你能?” 狄仁杰胸有成竹道:“臣岂敢胡言。而且臣捉住了永昌之鬼,是为练手。练成之后,正可捉宫中之鬼,为陛下解忧。” 武则天闻言摇头失笑:“怀英,这可真不像你说的话。再说,鬼哪是那么好捉的?” 武则天以为狄仁杰是说笑安慰自己,但太平公主和赵既却都知道,狄仁杰不是在说笑。 狄仁杰坚持道:“臣绝不是戏言,请陛下给臣一个‘永昌抓鬼’的差遣,如果臣抓鬼失败,甘领重罚!” 太平公主眼珠一转:“陛下,既然狄阁老有这份心,您就答应了他又如何呢?如果阁老真抓到了鬼,宫中之鬼就好办了。” 武则天知道狄仁杰是一片好心:“也罢,朕就封你为‘抓鬼大臣’,使职差遣,到永昌抓鬼。圣旨即刻下达。神都附近的僧道全部听你调遣,务必擒住厉鬼!” 狄仁杰听到僧道,也是一笑:“臣遵旨,不过臣不需僧道,只要永昌县配合即可。” 武则天点了点头:“那也可以,朕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感谢好名字会让人记住你的打赏。 第128章 狄仁杰得封抓鬼大臣,赵既跟着他走出仙居殿,二人密谈。 “怎么样,承远,你看我这个抓鬼大臣当得如何呀?”难得狄仁杰还有心情开玩笑。 赵既笑道:“大人以前微服私访,不是经常说自己是土地爷吗,这抓鬼似乎不在话下。” 狄仁杰哈哈大笑,拍了拍赵既的肩膀:“哎呀,要是承远跟我在永昌,事情就好办了。” 曾泰和李元芳被鬼神折腾得五迷三道,不仅帮不上忙,还会帮倒忙,这就很令人头疼了。 赵既略带调侃道:“刚刚在御前,我还以为大人还会矢口否认有鬼,然后劝说陛下一番呢。谁知您竟直接要起了抓鬼的差使。” 狄仁杰摇了摇头,解释道:“陛下现在已经陷入了对鬼怪深深的恐惧之中,劝说无非是浪费口舌。只有把真相摆到她面前,她才会相信。” “大人真有把握抓住鬼吗?”赵既问道。 狄仁杰面色肃然:“宫外之鬼我已经有些头绪,宫内才是真正的问题。承远,我听说柬之找过你了?” 赵既眉头一皱,问道:“您见过张阁老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 赵既这才回答:“张阁老找过我,我没有答应他任何事。” 狄仁杰抬头望天,有些后怕道:“你做得没错。柬之这一次私下里联络了禁军诸将,如果不是在太子和伱这里受阻,只怕他都等不到陛下驾崩了。” 赵既闻言大惊失色,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什么?张阁老是这样打算的?” 狄仁杰继续道:“陛下因病不能理事,疏于朝政,又经常陷入梦魇,若真让他找准时机放手一搏,确实有几分机会。可这样做太冒险了,万一不成,太子必死无疑。” 赵既微微颔首,参与了政变,一旦不成功,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确实必死无疑。 狄仁杰接着道:“上次湖州一行,还是能看出陛下对太子有些母子之情在。待陛下百年之后,太子登基是顺理成章的事,不需如此行险。以子反母,带兵逼宫,终归不妥。” 君臣之义在,狄仁杰和武则天之间的情谊确实非比寻常。 赵既也只能深以为然:“大人所言,极是正论。您和张阁老最后是如何商量的?” “按兵不动,后发制人。” —— 仙居殿内,武则天又和太平公主说起了母女之间的私话。 武则天仿佛真像一个命不久矣的老人,不断地长吁短叹。 太平公主轻抚着母亲的手背,轻声安慰:“母亲,如今狄阁老主动请缨抓鬼,您等他的好消息就是了。” 武则天轻叹一声,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傻丫头,这是狄怀英宅心仁厚,故意安慰朕的,你还真信他能抓鬼啊?” “狄怀英这个人一辈子不信鬼神,如今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安慰朕,也说明朕总算没有看错人啊。” 太平公主也跟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狄仁杰到底有没有可能抓到“鬼”,她自己心里清清楚楚。 “可是如果狄阁老不能抓鬼,那他自己不就危险了吗?狄阁老说,那永昌县的厉鬼可会动手杀人呢!”太平公主有些担忧道。 武则天闻言皱起了眉头:“这倒是啊,朕不该答应他的,这反而将他也害了。” 太平公主又进言道:“不如母亲将狄阁老召回,让他不要再管这件事,也可使其免受其害。” 武则天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且不说君无戏言。你不了解狄怀英,虽然永昌的厉鬼已经害了许多人,但他不可能因为自己有危险就趋利避害,撒手不管。” “越是这样的事情,他越是会身先士卒,你越是不让他管,他越是要管到底。所谓仁者必有勇,此之谓也。” 太平公主闻言一愣:“您是皇帝,您发一道圣旨,您的圣旨他还能不听吗?” 武则天摇头失笑:“这圣旨该怎么下?总不能说不许查永昌之鬼,这要贻笑大方的。何况圣旨也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和性格呀。” “是儿臣失言了。”太平公主连忙请罪。 “你也是一片好心,何罪之有?”武则天还在笑着。 太平公主默然,她本意用幽冥话术,使武则天逼迫狄仁杰放弃放弃查案,不想竟说不动武则天。 但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她又道:“虽然如此,我们也不当坐视不管,该为狄阁老多派些护卫才是,也许能吓退永昌的无名之鬼。” 武则天拒绝了太平公主两次,见爱女有这份心,第三个请求不好再拒绝。 她沉吟片刻,才道:“也好,千牛卫中郎将赵既从前在怀英手下待过一段时间,他们合得来。朕令他带一队千牛卫前去永昌,保护狄怀英。” 太平公主这才露出了笑容:“陛下圣明。” 她还以为要自己开口点明,再费口舌,没想到还算顺利。 —— 赵既接武则天的命令时,立刻便知道自己是被调开的。 至于是谁调的,从动机上讲,由于自己身上的太子卫率的经历和狄仁杰的关系,太平公主和武三思都有可能搞这种小动作。甚至张柬之……不,张柬之还不至于。 但应该太平公主的动作,鬼案之事,只有她知道,而且她最近经常在武则天身边啊。 调走自己,既有利于计划展开,又能削弱太子一党的信息渠道,一举两得。 事已至此,赵既只能跟着狄仁杰尽快把案子破了,反正该刷的救驾之功都刷了,就是宫中得好好安排一下。 带去永昌县的千牛卫,全部挑了生人,沈韬、肖豹等几个赵既的亲信,全部留在宫中,聊胜于无吧。 正在赵既安排之际,上官婉儿听说了武则天再次出事的消息,探视过后,来找他询问情况。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陛下最近有些好转吗?怎么又出事了?”上官婉儿责怪道。 赵既解释道:“我不是神医,只能凭感觉,确实不准嘛。但狄公说了,还是没有大事,放心。” “也不知道陛下能不能彻底好起来,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上官婉儿有些累了。 “快了,有人要忍耐不住了,未来几天之内,他们一定会有动作。” 上官婉儿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赵既深吸一口气道:“没发现什么,只是太平公主嫌弃我碍着她的行动,以保护狄公抓鬼为名,将我调出宫了。宫中的事,只能交给你了。” “抓鬼?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是公主做的?”上官婉儿大惊失色。 赵既冷笑一声,解释道:“宫外也闹鬼了,狄公正在追查。陛下说怕鬼害了他,便令我带人保护。” “也只有太平公主有动机,有能力支开我,而且她最近一直陪在陛下身边,正好知道狄公所说的鬼案。” 上官婉儿微微颔首,若有所思:“我知道了,陛下那边我会多加注意。” 赵既点了点头:“你多注意所谓的鬼怪之说,那些人的阴谋必然在这些无中生有的东西上。沈韬、肖豹两个你也认识,万一真出了事,派他们两个把消息送给张阁老。” 上官婉儿闻言一愣:“你什么时候和张阁老这么熟了?” 赵既微微一笑:“当然是托了狄公的福。” 第129章 以大藏小 狄府书房之内,狄仁杰正端坐在书桌之旁,翻阅着有关隋代骁果卫的史料。 狄仁杰低声念着:“开皇三年,文皇帝集骁卫与果毅军,并为骁果卫,拣军中壮士充任,以血鹰刺左臂……开皇六年,大将军元冑反,为文皇所执,斫其颅,斩其左臂以祭大纛。” 突然,霹雳之声再次在窗外炸响,狄仁杰的心随之一震,将手中的《开皇实录》轻轻放在了桌上。 “血鹰,斫其颅,斩其左臂以祭大纛……”狄仁杰的眉头紧锁,这句话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 “难道这世上真有鬼魂作祟?”他喃喃自语。 忽然,书房的门自动开了,狄仁杰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李元芳推开的。 这一个二个,走路都没声的。 狄仁杰揉了揉因长时间翻书而有些昏花的双眼,轻轻叹了口气。 “大人,是否打扰到您了?”李元芳轻声问道。 狄仁杰摇了摇头,将桌上的书递给李元芳:“没有。元芳,你看看这个吧。” 李元芳接过狄仁杰递过来的《开皇实录》,浏览起来,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斩首和斩左臂是骁果卫处置叛徒的刑罚!血鹰,难道指的就是滴血雄鹰?”李元芳惊叫起来。 狄仁杰无奈点了点头:“这就和官道上和恩济庄中的血案对上了。这本《开皇实录》不可能有半点虚言,难道这真是一桩鬼案?” 李元芳咽了一口唾沫,不敢说话。 狄仁杰又开始房间内慢悠悠地踱步,书房内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但是没过多久,赵既跟着狄春,不急不忙来到了书房。 “老爷,赵将军又来了。”狄春禀报道。 “大人,元芳。”赵既简单地问候一声。 狄仁杰一见赵既,便急切地询问:“陛下的身体又不好了?又要我入宫?” 赵既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是陛下听说永昌的厉鬼杀死多人,担心您为永昌的厉鬼所害,特派我带人来保护您的。我特意来知会您一声,明日跟您一起去永昌。” 狄仁杰一愣,哭笑不得:“陛下真是……唉。” 李元芳想了想,一本正经道:“永昌县的厉鬼,只杀骁果卫中背叛了宇文承都的叛徒,应该不会滥杀无辜。” 然而话刚出口,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惊一乍道:“哦对了,庞九叔说不能误入江家大院。坏了!大人,我们都进过那个院子,厉鬼要不会真找我们麻烦吧?” 赵既被李元芳的话吓了一跳,看着入迷已深,荒唐至极的李元芳,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狄仁杰有些看不下去李元芳的胡言乱语,解围道:“永昌县内的血案,现在越查越像鬼案,许多事情无法解释,正好承远来了,可以帮忙参详参详。” 赵既点了点头道:“也好,那就请大人说说吧。” 狄仁杰示意赵既和李元芳坐下,慢慢开始讲述。 赵既便坐在倾听,手指轻敲,思考着如何点出突破口。 说了半天,狄仁杰轻抿一口茶水,总结道:“案件的大致情况就是如此,此案最玄奇之处,就是死者的死法与宇文承都、骁果卫的传说处处相合。” “几十年前,又曾出过相同的血案,实在难以用常理解释。我和元芳都是当局者迷,你是旁观者,不知有何见解?” 李元芳忍不住插嘴道:“大人,这就是一桩鬼案,当然不能以常理解释。” 赵既忍俊不禁,看着李元芳,心中暗自摇头。跟这样的元芳在一起,怎么能办好案呢? 李元芳见赵既发笑,问道:“承远,你笑什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赵既轻咳两声,收敛了笑容,正经问道:“元芳,伱武艺高强,所向无敌,连死都不怕,却好像一直怕鬼,我能问一问这是为什么吗?” 李元芳听到这个问题,面色并不好看:“幽冥之事,谁能不惧?” 赵既大摇其头,夸张道:“这没有道理,谁怕鬼都应该,唯独你李元芳怕鬼不应该。如果真有鬼,它不仅不敢害你,遇着你李元芳,还得绕道走。” “什么意思?凭什么我就不应该怕鬼?”李元芳疑惑道。 赵既微微一笑,解释道:“你想啊,如果鬼害死了你,那你自然也成了鬼,以你的武功,害你的鬼岂不是完了?” 狄仁杰先是一愣。随后狄仁杰捧腹大笑:“啊哈哈哈哈,承远言之有理!” 李元芳一时语塞,竟说不出话来:“这……” 赵既笑着拍了拍李元芳的肩膀:“人总是恐惧自己未知的东西。如果真有人能见到这样一个无头厉鬼,如果这厉鬼的能耐就是杀人,那它无非就是更凶狠的毒蛇猛兽,反而不足为惧了。” 狄仁杰连连颔首道:“说得好啊,如果不是鬼案,那承远想必已经想到了此案的关节了?” 赵既笑道:“大人所言不错,凡是案件,牵强附会这些传说,童谣,诅咒,神话,皆是凶手为了混淆视听、掩盖真相的手段。” “通过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或掩饰他们的作案手法,或是为了掩饰某些不自然的现象,总之,这些鬼怪之说都是为了特殊的目的刻意捏造出来的。” 李元芳大惑不解:“刻意捏造出来的?” 狄仁杰更敏锐一些,他若有所思:“不自然的现象,特殊的目的?你指的是什么?” 赵既沉声道:“一般的凶案,凶手即使为了隐藏死者的身份,至多斩下头颅,现在全国那么多人被杀,却都被斩下了左臂,这难道自然吗?” 李元芳还不明白:“斩头颅和左臂不是骁果卫惩罚叛徒一贯的做法吗?” 赵既轻笑道:“一般来说,这么多人同时被斩去左臂,就是个傻子也知道有问题。可歹人们用所谓骁果卫的刑罚,宇文承都的厉鬼一掩饰,竟将这件怪事变得合理起来,还瞒了你们这么久。” 狄仁杰深吸了一口气,猛然站起来:“是内卫!” 赵既也随之起立,笃定道:“死者遍布全国,其中有些是高手,通通被斩去了左臂,正是有人想隐藏内卫的身份。” 李元芳听到这里,面色骤变,看了看狄仁杰,又看了看赵既,他也有些明白了。 狄仁杰又开始不停地踱步,他又开始不停地踱步,回忆官道上两名死者的情形。 一名死者在车上,另一人弃车而逃,倒在了一处墓碑之前,似乎逃命应该往空旷处走,怎么会逃到坟前自断生路呢? 忽然,狄仁杰眼中精光一闪,他想明白了:“元芳,你还记得官道上两名死者的位置所在吗?” 李元点了点头:“记得。” “好,我们马上出城,再探官道!”狄仁杰果断道。 第130章 内卫 狄春很快备了马车,狄仁杰、赵既和李元芳冒雨来到永昌县至洛阳那一段官道。 雨水不小,赶到官道的案发现场,也已经是夜里了。 赵既为狄仁杰撑伞,三人深一步浅一步,踏在泥水里,寻找那一处墓碑的位置。 “大人,好像是这边。”李元芳隐隐约约看见了墓碑。 赵既和狄仁杰跟在李元芳的身后,顺着田梗来到墓碑前。 “大人,我们来找什么?”李元芳不禁问道。 狄仁杰笑道:“我们来找能证明那两名死者内卫身份的物证。” “可这大半夜的,又是下雨,摸黑如何找啊?要不明天带卫士们一起找吧。”赵既建议道。 狄仁杰一边低头搜索,一边道:“就在这墓碑附近,不会有错。” 赵既和李元芳也只好跟着寻找。 狄仁杰似乎发现了什么,他伸手摸进墓碑下的小洞,触碰到了一块方形的牌子。 见狄仁杰有所收获,赵既和李元芳赶紧围上来。 狄仁杰露出了笑容:“这就是我们先前忽略了的关键物证。” 恰在此时,天上的闪电划过,借着雷光,三人看清了玉牌上的字迹:“内卫”! “真是内卫!”李元芳惊叫出声。 赵既和狄仁杰早已经不意外,来这里也只是找物证而已。 “大人,雨这么大,又这么晚了,不方便回神都,去曾大人的永昌县衙歇息一晚如何?”赵既问道。 狄仁杰点了点头:“也好。” 几人上了马车,来到曾泰的永昌县县衙。 曾泰从睡梦中被惊醒,听闻是狄仁杰深夜造访,他急忙整理衣冠,躬亲伺候。 “恩师,您不是已经返回神都面圣了吗?为何又连夜赶来永昌?”曾泰疑惑地问道。 狄仁杰放下手中的姜汤,微笑着回应:“自然是为了查案来的。” “查案?”曾泰露出不解之色。 狄仁杰取出内卫玉牌,递给了曾泰:“你且看看这个。” 曾泰接过玉牌,念道:“内卫府……阁领孙殿臣……” 他猛然一惊,“恩师,这玉牌您是从何而来?” 赵既听到“孙殿臣”三个字,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狄仁杰为曾泰解释着玉牌的来历:“这是官道上两名死者之一留下来的东西。” 曾泰恍然大悟:“内卫!难怪恩师说他们能叫开洛阳神都城门。学生还记得在湖州时,赵将军曾经出示过类似的玉牌,当时身为内卫的刘大就招了。” 赵既随口解释着:“那是陛下给上官才人的,我只不过是借用而已。” 忽然赵既神色一变,他记起来了。好像上官婉儿提过一嘴,武则天有意清查内卫,本来是让他去的,但是最后上官婉儿出言,最后换了一个内卫阁领,该不会就是这个孙殿臣吧…… 李元芳知道一切并不是厉鬼作祟后,中气又足了起来:“大人,现在一切都明白了。凶手故布疑阵,就是要借宇文承都厉鬼复仇之说,掩盖他们灭口内卫的真相。” 曾泰面带愧色,向狄仁杰拱手谢罪:“学生惭愧,被鬼神之说所惑,误入歧途,妄下判断,干扰了恩师查案,有愧圣人教诲,有愧恩师教诲。” 狄仁杰宽容地笑了笑,并不怪罪:“畏惧鬼神是人之常情,此案设计之奇,亘古未有,连我也差点以为这世上有鬼,更不要说你们了。” “这一切还得多谢承远,如果不是他点破,我不知何时才能想到这一点。” 李元芳和曾泰都看向赵既,却看见赵既有些走神,不由唤道:“承远,承远?” 赵既回过神来,连忙应道:“哦,大人,您刚刚说什么?” “大人刚刚夸你呢,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李元芳问道。 赵既摇了摇头,神色凝重道:“我在想案子。如果全国被杀的都是内卫,那真是一桩惊天大案。现如今内卫府阁领都被杀了,其中阴谋,堪称骇人听闻。” 狄仁杰沉重地点了点头,面色肃然:“承远所言极是,内卫直属皇帝,我想不明白的,正是歹徒截杀内卫的目的。难道他们真要针对陛下?” 赵既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开口:“我想,我知道一点端倪。” “伱知道?”狄仁杰吃了一惊。 “我们都经历过湖州的事,大家还记得许世德吗?”赵既问道。 “当然记得,这跟本案有什么关系?”曾泰道。 赵既深吸一口气,掐头去尾道:“内卫中出了许世德这样的败类,陛下震怒,决心整治内卫。本来这个任务是交给我的,但是我不是内卫中人,查起来有诸多不便,于是此事就交给了内卫中的一位阁领。” 狄仁杰当即明白过来:“你是说,孙殿臣就是负责整治内卫的阁领,他被杀是内卫自己人做的?也就是说,这是内卫的内部倾轧?” 赵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内卫行踪诡秘,身份也保密,又有许多武功好手,除了内卫自己,不会有人能找到并清洗如此数量的内卫。但若说这是单纯的内部倾轧,我又觉得事有蹊跷。” 狄仁杰微微颔首,若有所思:“有道理。那你觉得哪里有蹊跷?” 赵既眉头紧皱道:“大人忘记宫中也闹鬼了吗?陛下这几日险象环生,我怀疑宫内、宫外的鬼案之间可能有些关联。” “内卫再怎么不堪,也是皇帝最信任的力量,要说偷鸡摸狗、互相攻讦是可能的,但是阴谋针对皇帝,若无外人指使,他们有这个胆量吗?” 话至此处,房间外又是一阵电闪雷鸣。 狄仁杰双眼微眯,计算着如今的形势。 赵既按捺不住道:“大人,兹事体大,我要不要立刻回神都密报陛下!” “不!”狄仁杰立刻伸手拦住了赵既。 狄仁杰缓缓摇头:“现在不是时候,我们只是大致了解了发生的事,但并没有抓住任意一个凶手,更不知道是谁在幕后指使。” “此时面圣,只会打草惊蛇。我们是外臣,不宜干涉内廷之事。你回到宫中,没有线索,无从下手,身份又尴尬,只会投鼠忌器,无功而返。” “假如此事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更该从宫外着手,宫外之鬼一破,宫内之鬼自然无所遁形。” 赵既沉吟片刻,仔细考虑狄仁杰的话,想到了现在整日陪在武则天身边的太平公主,确实棘手。 他最终认同地点了点头:“大人说得有理,那我们现在该如何行事?” 狄仁杰沉吟片刻,道:“要想查清滴血雄鹰一案,就必须先破解六十年前发生在江家庄的血案。明日,我们再去一次恩济庄,先把那无头鬼捉了再说!” 第131章 喜闻乐见的卧底 天空中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盖过了所有声响。 赵既与狄仁杰等人正在县衙的二堂之内商讨事宜,但二堂之外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身着黑斗篷,利用雷鸣和滂沱大雨作为掩护,悄然摸到二堂的窗户之下,意图窃听室内众人的谈话。 雷声与雨声交织成一片嘈杂,房内的赵既和李元芳没有发现他的动静,而黑斗篷也因此听不到房内的声音。 在短暂的尝试之后,黑衣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决定放弃这次偷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与此同时,恩济庄的土路上,雨水在街巷间漫流动,马蹄踏过,溅许多泥水。 无头将军再次骑着高头大马出现,执行他的杀人任务。 他的马上已经悬挂着两颗苍老的头颅和两只左臂,现在正往另一个目标的家中赶去。 那一户人家的门前已经被做了标记。 无头将军找到了目标,他提着凤翅镏金镋下马,一步一步走到矮墙和木门前。 主人好像已经料到今夜有人要来找他的麻烦,木门被锁紧,且门后还有杵着木棍作为支撑。 尽管如此,无头将军只需轻轻一镋,没怎么用力,木门便应声而碎。 无头将军大踏步走进院子,推开正房的门,进入卧房,却没有找到本该在家的庞九叔。 他一时迷茫了,转头又进了另一侧的房间,依然一无所获。 无头将军在院子中四处搜寻,却始终未能找到庞九叔的踪迹。无奈之下,这件杀人兵器只好放弃了任务,骑马离开。 而此刻,庞九叔躲在地窖中,身体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老人怕鬼怕了一辈子。跟狄仁杰说过江家庄的秘密后,他对鬼的报复深信不疑,早早躲进了地窖,此时竟救了自己一命。 而无头将军一路回到了西林将军庙,将头颅和手臂放进了上次的树洞之中。 原本该回到京城的何云也在将军庙内,等待着无头将军的任务结果。 经过一番比划,何云明白了无头将军的意思。 他有些意外地问道:“怎么,有一个人不在家中?” 无头将军身披铠甲,没有头颅,无法点头,只好又做了一个手势表示肯定。 何云挥了挥手:“好吧,我知道了,你还是回邙山那个山洞里。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动,我会再去找你的。” 无头将军又比划一番,算是答应了,骑着马向邙山深处去了。 过了片刻,又有一个身披蓑衣的人影冒雨向着西林将军庙靠近,与何云接头。 “何大人,你怎么又选在这个地方见面,这将军庙可不干净。”那人开口抱怨道。 何云闻言立刻想到了前些天看到的头颅和手臂,一阵反胃。 “正因为这里不干净,没人敢过来,所以这里才是见面的好地方。”何云强自镇定道。 那人点了点头,认可了何云的说法,又道:“怎么样,那几个老家伙除掉了吗?” 何云摇了摇头,反问道:“只除掉一个。我正想问伱,为什么有一个人不在家,让我的人空跑一趟?你不是搞错了?” 那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不可能啊,我亲自带人把他们送回家的,怎么可能搞错?” 何云沉思片刻,说道:“那一定是藏起来了,明天,明天说不定还有一次机会,这次你一定要确定剩下那个活口的位置,不能再失手了!” 那人略一思忖,提出了一个计划:“明天村民发现有人死了,必然报案,衙门肯定要把剩下的那一个找到保护起来,你再派无头将军趁夜偷袭,这样绝不会出错。” 何云考虑了一番,认为建议可行:“此计可行,就按你说的办!” —— 上阳宫内,太平公主还在陪着武则天说着没营养的话。 虽然已经是深更半夜,但武则天被连日的噩梦吓怕了,根本不敢入睡,只好这样苦苦挨着。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朕真怕一觉睡过去,厉鬼就让朕再也不会醒过来。”武则天不禁叫苦。 太平公主紧握母亲的手,轻声安慰:“母亲,您是九五之尊,自有神灵护佑,定能逢凶化吉。” 武则天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神灵护佑……” 正说着,一名内侍匆匆入内禀报:“陛下,国师王知远求见。” 太平公主面露喜色:“母亲,国师一定是想到除鬼的办法了。” 武则天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仿佛找到了希望:“快,快请国师进来。” 王知远快步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磕头:“拜见陛下。” 武则天激动地手都颤抖起来:“国师,你是不是已经找到除掉恶鬼的办法了?” 王知远又向武则天拜了一拜,道:“陛下圣明,臣确实找到了驱鬼之法。” 武则天不住地点头,迫不及待道:“国师快请起,请起,什么驱鬼的办法,赶紧说给朕听,要什么东西,朕让他们去找。” 王知远不急不慢地站起身,从容道:“这几天,臣回山请教了老师虚谷子,我二人经过苦思冥想,翻遍了典籍,琢磨出一套驱鬼法器,可使恶鬼无法进人殿中。” “哦?是什么法器?”武则天问道。 王知远向殿外一指:“陛下,那法器此刻就在殿外。” 武则天立即吩咐身边的春香:“快,速将法器取来。” 春香立刻出了大殿,指挥着几名内侍抬着一根沉甸甸的铁棍走进来,那铁棍极长,竖放不下,只能横放。 武则天见只是一根平平无奇的长铁棍,眉头微蹙:“这……这就是你说的法器?” 王知远微笑着点头,他弯腰捡起缠绕在铁棍上的铜丝,开始解释:“陛下,洛阳正值雷电之月,正是天威浩荡之时。” “臣这套法器,正是利用了这根施加了法力的铁棍,借助天雷之力,通过神丝将这股力量传导至殿门之上的磁铁之上。一旦有恶鬼闯入,便会遭到雷电的轰击,瞬间消散。如此,可保殿内安宁。” 武则天与太平公主对望了一眼,将信将疑地问道:“这能管用?” 王知远微微欠身道:“这是臣与老师借鉴了诸多上古道门高人的法门,苦心钻研得出的办法,一试便知。” 太平公主在一旁劝道:“陛下,现在也别无他法,就让国师试一试吧。” 武则天点了点头:“好,那就按国师的意思装起来吧。” 王知远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黄铜头罩,雕刻着道门的许多稀奇古怪的符纹。 他将头罩递给内侍,而后道:“陛下,这是我师虚谷子亲手制作的安神罩,上面是道门前辈大师的驱鬼灵符。临来前,老师吩咐,请陛下入睡前将此物戴在头上,便可以保证陛下远离噩梦。” 武则天从内侍手中接过头罩,仔细端详,见其制作精良,符文清晰,心中已有三分信任:“这安神罩当真如此灵验?” 王知远继续忽悠道:“此物虽不起眼,却能接收天地间的能量,实乃我道家至上法门。” 武则夭点点头:“今晚试一试,但愿能够有用。” 王知远很快指挥着卫士完成了安装工作,而后退下。 武则天带上头罩,准备睡下,试验一番法器的功效,却被太平公主拦住。 她从春香手里接过一碗汤药,拿匙子搅了搅,给武则天:“母亲,还是喝了这碗药再睡吧。” 武则天看着太平公主手中的汤药,心中虽有些抵触:“这安神汤无用,喝它做什么?” 太平公主如同哄孩子般,轻声细语地劝慰:“母亲,这是儿臣特意让太医为您调配的新药方,它既能滋补身体,又能安神助眠。国师的法器要用,太医的药也得用,母亲这些时日消瘦了,正该好好补补。” 听到太平公主的贴心话语,武则天终于点了点头,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太平公主见武则天将安神汤服下,心中松了一口气,亲自服侍着武则天睡下。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安神汤,还加了点安眠之药,喝了这汤,武则天就想不睡个安稳觉都难了。 第132章 空坟、新尸、内鬼 一夜过去,雨势渐小。 赵既、狄仁杰一行人稍微歇息了半晚,起床洗漱、用餐,准备前往恩济庄。 狄仁杰食量大些,曾泰这个好学生陪着狄仁杰慢慢享用早餐。 赵既和李元芳早早地吃完,准备车马,在二堂门前等待着狄仁杰和曾泰。 “元芳,你和曾泰这次可真够糊涂的。这次的滴血雄鹰案,本不该瞒过大人,你和曾泰两个愣把大人带到沟里了。”赵既调侃道。 李元芳有些懊恼:“是啊,歹人略施小计,就把我和曾泰耍得团团转,还真多亏了承远。” 赵既摇头笑道:“这可说不上略施小计,虽然他们假托厉鬼行事的手法不算复杂,但是制造的烟幕假象,确实是煞费苦心,称得上大师的杰作。” 李元芳微微颔首,深有感触:“是啊,虽然已经证明厉鬼之说是子虚乌有,但那西林将军庙,江家庄惨案,还有骁果卫的仪式可都是实实在在的,我至今还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到利用这些作案的。” 赵既神秘一笑,解释道:“当然是因为几十年前江家庄惨案的凶手也参与策划了如今的滴血雄鹰案,这正是大人说要破滴血雄鹰案,先破江家庄惨案的原因。” 李元芳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不错,也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可几十年过去了,江家庄惨案还能破吗?” 赵既笑眯眯地看着李元芳:“大人从来不说空话。” 李元芳想起狄仁杰以往的经历,信服地点了点头:“这倒是。” “大人哪点都好,就是吃得太慢。”赵既等狄仁杰等得有些不耐,随意地晃悠着。 李元芳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 然而,在赵既随意乱晃之时,突然注意到了二堂窗子下的脚印,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李元芳察觉到赵既的异常,便问道:“承远,怎么了?” 赵既眉头紧锁,摇了摇头:“没什么,想到一些东西。” 此时,狄仁杰和曾泰已经用完早餐,前来与赵既和李元芳会合。 狄仁杰捧着便便大腹,吩咐道:“曾泰呀,你先到恩济庄上安抚百姓,将我出任抓鬼大臣的消息放出去,我带着承远和元芳到青阳岗上看看。” 曾泰自然没有异议,赵既却突然道:“大人,我手下的千牛卫到了,为免打草惊蛇,还是让千牛卫护送大人吧。曾兄带着县衙的人手去恩济庄。” 狄仁杰诧异地看了赵既一眼,但没有拒绝:“也好,就这样安排吧。” —— 赵既、狄仁杰、李元芳一行人很快赶到了青阳岗原江家庄的旧址。 李元芳正指挥着卫士,推碑起墓,挖掘江小郎的棺材,狄仁杰和赵既在一旁说话。 狄仁杰看着赵既问道:“承远,伱不让曾泰手下的衙役跟过来,是怀疑衙役们有鬼?” 赵既点了点头:“我不能确认,但是我在二堂的窗户之下看到了一些脚印,很新,像是昨晚留下来的。也许有人想偷听我们的对话。” 狄仁杰心中一紧:“那我们昨夜的谈话不是被听去了?” 赵既自信一笑,指着自己的耳朵道:“不会,元芳的武功远在我之上,我唯一能胜过他的只有感觉。昨夜雷和雨都很大,我没有察觉到他的动静,那外面的人想听到我们的动静也很难。” “哦,会不会外面没有人,那几个脚印是下人打扫时留下的?”狄仁杰又问道。 赵既没有直接反驳:“有这种可能。但这不影响结论,曾泰的衙门里多半有鬼。” 狄仁杰若有所思,又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赵既微微一笑,解释道:“凶手就是计划得再周密,也不可能提前预料到曾泰请大人帮忙破案。那这个案子原本的轨迹,应该是有人误导曾泰,让他相信是厉鬼作案。” 狄仁杰眼中闪过精光,他联想到了一些事情:“有道理,如果要误导县令查案,自然是县衙中人最方便。” 他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那是他初到青阳岗的情景,同样是乌云密布,同样是这片废墟。 当时,狄仁杰与曾泰追踪马蹄印来到这里,恰好碰上了寻找江家庄的永昌县丞。 也正是从永昌县丞的口中,他们第一次得知了所谓的江家庄惨案。 好巧不巧,江家庄惨案最后正被当作阴兵杀人和厉鬼复仇结案的,而这就误导了狄仁杰和曾泰二人。 狄仁杰正沉思着,李元芳已经指挥卫士把江小郎的棺材从坟墓中挖了出来。 李元芳走到狄仁杰身边道:“大人,江小郎的棺木已经起出!” 狄仁杰立即走上前去,果断下令:“开棺!” 卫士们迅速行动,利斧落下,棺盖上的铁钉被一一撬起,三两下把棺材打开。 众人围上前去查看,只见棺材中空空如也,哪有什么江小郎的尸体。 —— 恩济庄内,村民们发现庞九叔的家门被砸碎,另外还有两位老者已经被杀。 两位受害老者的尸体摆放在狄仁杰曾经下榻的院子里,村民们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曾泰和县丞都被堵在了院子里,村民们跪在门口,一直叫着救命,不肯散去。 “县令大人,救救我们吧!” “几十年前的江家庄的惨案要发生在我们身上了……” 曾泰努力安抚着村民们的情绪,但他们的恐慌似乎难以平息。 县丞满面焦急,两手一摊:“县尊,这可如何是好?厉鬼杀人,恩济庄恐将重蹈江家庄的覆辙,到时候咱们可就完了。” 曾泰虽然控不住局势,但还算镇定:“不要慌,等恩师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县丞瞥了一眼曾泰,感到有些奇怪。他觉得曾泰的反应稍微不太对。按照预想,曾泰现在应该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才对。 毕竟这位县令对于幽冥之事反应过度。案发之后,根本不用怎么引导,自己抢着把事情朝鬼案上查。 曾县令一口一个恩师还真不是白叫的。有狄仁杰压阵,竟然能让一个怕鬼之人面对鬼怪之事如此镇定。 难道这就是靠山的力量? 就县丞胡思路想之际,院外传来一阵骚动,村民们纷纷让开道路。 “狄大人到喽,咱们有救喽!”不知什么时候,这样的声音已经喊起来了。 狄仁杰在赵既和李元芳的拱卫之下来到了院中。 他边走边承诺:“狄某定当竭尽所能,查明真相,捉拿厉鬼,给乡亲们一个交代。现在天马上要下雨,大家先散了吧,等我的好消息!” “好!我们等狄大人的好消息!”村民们齐声应和,逐渐散去。 待村民们走光了,狄仁杰的脸色坏了起来。他看着院子中两位老人的尸体,怒火中烧。 庞九叔几个人所说的事情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自己身边有内鬼是必然的了,而且可能不止一个。 狄仁杰咬牙切齿道:“可恨!我们来迟一步。是我疏忽了,竟未料到有人会对这几位老人动手。九叔呢?九叔还好吗?” 曾泰连忙回答:“九叔昨夜藏在家中的地窖里,凶手没有找到他。我们把九叔请到这里来了,此刻正在屋内。” 狄仁杰一行人走进了正房,只见庞九叔正缩在角落。 他面无血色,口中不断呢喃着:“无头鬼…索命了…鬼……” 狄仁杰走上前去,温声安抚:“九叔,不要怕,有我们呢,我向你保证,一定抓住厉鬼。” 然而,庞九叔似乎对狄仁杰等人仍心存疑虑,不停地摇头。 狄仁杰无奈,叹了口气,退出房间:“承远,你安排千牛卫,昼夜守着九叔。一定要保护好老人家的安全!” 赵既肃声应下:“大人放心,如果那无头厉鬼再敢现身作祟,定叫他有来无回!” 狄仁杰点了点头:“我们再去另外两位老人被害的现场勘察一番,看看这次有没有什么线索。” 第133章 突破口 赵既、狄仁杰安顿好庞九叔后,便人来到了两名死者和庞九叔的家中查看。 这三人住的地方各自距离很远,赵既、狄仁杰一行人在村民和衙役的引导下,费了一番周折才逐一找到了这些房屋。 案发现场似乎被人为处理过了,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唯一奇怪的还是那些马蹄印。 马蹄印出现在了恩济庄中的每个角落,无头将军似乎并不熟悉庞九叔等几位老者的位置。 这一点引起了狄仁杰的警觉,他指着马蹄印问道:“承远,你看那些马蹄印是否有些奇怪?” 赵既看着那些海碗大小的马蹄印,道:“是很奇怪,凶手要杀三个人。按一般的思路,应当是杀死一人后,取最短的路线去到下一户人家,再次行凶。” “但这个无头将军却不按常理出牌,近路不走走远路,走遍了全村,绕来绕去的。” 李元芳不禁疑惑道:“那这是为什么呢?” 赵既没有卖关子,直接解释道:“因为无头将军并不熟悉恩济庄,他要找到这三户人家,自然非常困难,不得不走遍整个庄子。” 李元芳稍稍明白了一点,但随即又有疑问:“那也不对呀,既然他不熟悉恩济庄,即便走遍了整个庄子,又怎么能找到三位老人的住所呢?” 狄仁杰微微一笑,解释道:“那当然是有人为他做了标记。” 赵既接着道:“不错,无头将军走遍整个庄子,正是为了寻找那些标记。” 李元芳大惊失色道:“你是说无头将军还有帮手?” 狄仁杰踱起步来,接过赵既的话边走边说道:“这是当然,要完成这样一个纷繁复杂的案件,不是一个两个人就能做到的。” “我敢肯定,这个无头将军只是杀人凶器而已,他的背后另有主使,那个幕后之人才是元凶巨恶。” 赵既跟上狄仁杰的脚步,赞同道:“大人所言极是。仅从昨夜的凶案来说,一定是有人事先找到了庞九叔他们的家,然后做下标记。” “接着,他们将标记告知无头将军,引导其前来行凶。行凶后,他们再清理现场,消除掉案发现场对他们不利的痕迹。” “是这样……”李元芳若有所思,又问道,“那这留下标记的人是谁?如果说他们知道庞九叔三人的住所,难道是恩济庄的村民?” 听到这个问题,狄仁杰和赵既相视一笑。 狄仁杰捋了捋胡须,否定了李元芳的猜测:“不会是村民。凶手作案还要讲动机,你想想,凶手为什么要杀庞九叔?” 李元芳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难道是因为庞九叔等人江家庄幸存者的身份?” 狄仁杰露出了欣慰地笑容:“一语中的,凶手正是为了继续营造厉鬼复仇的假象,这才杀死了两位老者。” “而庞九叔等人是因为和我们的谈话才暴露了身份,说明我们内部有内鬼泄露了消息,致使两位老人惨遭杀害。” 李元芳表情一僵,陷入了沉思,半天之后他瞳孔微缩,惊道:“您是说何云?” 狄仁杰重重地点了点头:“有可能是何云,还有可能是曾泰手下的衙役僚属们偷听到了消息。” 赵既补充道:“也许二者都参与其中,何云听到了消息,衙役僚属们负责送庞九叔他们回家,正好掌握了他们的住址。” “而衙役又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入案发现场,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就抹去了对他们不利的证据。” 李元芳右手攥拳狠砸了一下左掌:“难怪我们找不到什么有力的证据,一直被牵着鼻子走,原来敌人一直潜伏在我们身边。” 赵既并不像李元芳一样激动,平静地问道:“大人,我们现在对整个事件已经有了一个猜想,现在是该寻找证据印证这个猜想了吧?” 狄仁杰笑着点了点头:“我已经派曾泰前去查一些东西,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曾泰从远处一溜烟跑了过来. “恩师,您让我找的东西找到了。”曾泰大喜道。 狄仁杰忙问道:“发现了什么,快说说看。” 曾泰连忙将两卷档案奉上,答道:“我按恩师的吩咐,回县衙查阅有关江家庄血案的旧档,发现了两点可疑之处。” “第一点,是贞观十年,曾有一批右卫军官来到河南县,要求地方宫协助其追查江小郎的下落,当时是县丞高如进接待的他们。” “第二点,江家大院血案发生四个月后,又有一批右卫军官来到河南县,查找上一批军官和江小郎的下落,同样是无疾而终。学生认为,这两件事非常不妥。” “更奇怪的是,学生按您的意思先去麒台查证右卫将军江小郎的旧档,竟发现他不是解甲归田,而是突然失踪,但记录他失踪原因的那部分文字被人撕掉了。” 狄仁杰还在浏览着手中的档案,听到曾泰所说忽然一怔:“被人撕掉了?” 曾泰有些懊恼:“恩师,学生去晚了一步,否则就不会被歹人毁掉这么关键的线索。” 赵既却笑了出来:“欲盖弥彰罢了。” 狄仁杰也露出了笑容:“高如进……我记得这个高如进是不是年近百岁,县丞正是从这个人口中得知了江家庄血案?” 曾泰立刻回应道:“恩师真是好记性,正是高如进。”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好,承远,伱立刻派一队千牛卫跟着曾泰,将高如进缉拿到此!” 曾泰还有些不明就里:“恩师,为什么要抓高如进?他可是年近百岁,老人家经不住颠簸,将他缉拿到恩济庄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狄仁杰故作神秘地一笑:“此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是案件的一个突破口,你抓人就是。” 曾泰见狄仁杰如此坚持,也不再多问,带着千牛卫离开了恩济庄。 狄仁杰对着赵既和李元芳道:“走,咱们再去看看庞九叔,看看那个无头将军还敢不敢来。” —— 狄仁杰、赵既这边张罗着对付那个无头厉鬼,宫中的恶鬼已经被镇住了。 武则天自昨夜睡下后,一觉睡到了下午,接近黄昏时分才醒过来。 她一觉醒来,只觉得腹中饥饿,于是叫道:“来人呐!” 春香等宫人连忙上前答应着:“陛下。” 武则天取下了头上的铜罩:“朕饿了,快传膳。朕到现在睡了多久了?” 春香答道:“回陛下,您从昨天晚上一觉睡到现在,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申时了。” 武则天龙颜大悦,还有些不敢置信:“朕睡了这么久?没做噩梦?” 她惊讶地看着手上的铜罩,翻来覆去把玩一番,赞叹道:“国师的法器果然有用,厉鬼真的消失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周围的宫人不由地跪倒称颂。 第134章 江小郎的交代 夜幕低垂,恩济庄再度迎来雨幕,间或夹杂着几声惊雷轰鸣。 庞九叔蜷缩在床上,面容苍白无血色,身躯因恐惧而不停地颤抖。 狄仁杰、赵既与李元芳皆守候于庞九叔的房间之外,神情各异。 “大人,您认为那无头将军今夜还敢现身否?”李元芳询问道。 狄仁杰显得异常沉稳,他轻轻摇头道:“不好说,耐心等下去就知道了。” 赵既在一旁笑道:“来与不来没什么区别。来了最好,不来也无非多费一周折,案情发展至此,无头将军已经不关键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不错,曾泰那边高如进的消息更重要些。” 无头将军在前半夜不会动手,反而是曾泰带着白发苍苍的高如进先来了。 曾泰还不知道高如进的身份,对这位老人十分照顾,礼遇有加。 “恩师,高如进带到。” 高如进一路上得知狄仁杰要见自己,心中忐忑不安。 自从之前被人拿着把柄找上门来,他便觉得祸事要来了,今天这种感觉非常强烈。 “草民高如进,叩见狄阁老。”高如进颤颤巍巍地跪倒,拜见狄仁杰。 如果是正常的老者,狄仁杰是不会让他跪的,可高如进恶贯满盈,狄仁杰难免要刁难一番。 狄仁杰不紧不慢品了一口茶水,以一种质疑的语气问道道:“你,是高如进?” 高如进阅尽世事,立刻感觉到狄仁杰的态度不好,心中更为恐惧,颤抖着声音道:“草民就是高如进。” 狄仁杰把茶杯放下,冷笑一声:“高如进?你应该叫江小郎吧!” 高如进被狄仁杰道破身份吓了一跳,但嘴上却不肯承认:“阁老此言何意,草民不明白。” “你就是江小郎,怎么,本阁面前还想狡辩?”狄仁杰不容质疑道。 高如进上百年的阅历令他没有乱了手脚,强辩道:“阁老玩笑了,草民叫高如进,太多人都可以作证。县尊,您也知道我是高如进啊。” 面对高如进的求助,曾泰忙应声道:“是啊,恩师,是不是搞错了,他是高如进啊,怎么可能是江小郎呢?” 狄仁杰摇了摇头:“贞观初年以前,世上根本就没有高如进这个人!伱买通官吏,增补身份文牒,伪造了高如进这个身份,随后混入县衙。” 高如进听罢,面如死灰,惊恐地看着狄仁杰:“这…这……” 狄仁杰口诛还在继续:“贞观十年,右卫派人追查你的下落,你将这些军官连同江家大院几十口一同害死……” “啊——!”高如进回忆起往事,痛苦地大叫起来,“阁老,别说了,别说了,我就是江小郎。我招了。” 曾泰这才回过味来:“真的是你!” 江小郎瘫倒在地,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眼看着好像喘不过气来。 赵既一看,知道还不能让他噶过去,便将他扶了起来,坐在椅子上。 “看你这幅样子,估计还有两分悔过之心,你把自己做过那些丧尽天良的事交代交代吧!”狄仁杰道。 江小郎额头上全是冷汗,缓了好大一会,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累累罪行。 由于家人告密,朝廷得知了江小郎的藏身之处,派右卫军官前来捉拿。 但这些军官不认识他,身为县丞的江小郎借着接待军官的机会,将军官们骗进江家庄,伙同自己的旧部,将告密的家人们,连同军官全部杀死抛尸。 四个月后,朝廷又派人来查上一批军官的下落。江小郎无奈,雇佣了一批杀手杀死了军官和旧部,纵火烧毁了江家庄。 随后又雇了一个名叫虚谷子的江湖术士,编了一个宇文承都厉鬼复仇的谣言,瞒过了朝廷和世人。 狄仁杰听得拍案而起:“好歹毒的计策,真是丧尽天良!” 江小郎深深地低下了头,声音低沉地说:“此事结束后,草民心中的惶惧无法用语言形容,经常做梦梦到恶鬼索命,这件事折磨了我一辈子呀!” 说到这里,他竟擦拭起眼泪来,看着还以为是真心悔过。 赵既见状,不由得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冷笑。他半点都不相信江小郎的话。 此人卖主求荣,手上有着成百上千的人命,为了救自己,从家人到旧部,杀得干干净净,一个活口没留。 其所作所为,不是一个心狠手辣就能形容的,简直是歹毒成性,说他被噩梦折磨,呵呵…… 赵既冷冷地瞥了一眼江小郎,说道:“好了,江小郎,你的眼泪留着以后忏悔吧。我来问你,现如今的滴血雄鹰案与几十年前的案子如此相似,是不是你将几十年前的案子的细节说了出去?” 江小郎猛然抬头看着赵既,答道:“这位将军说得不错,一个多月前,有人找到草民,拿出了我在右卫中的档案,断定我就是江小郎。” “随后他又以江家庄的血案威胁草民,要我把当年江家庄的血案详详细细交代一遍。他又威胁老朽,说要有人问起如今的血雄鹰案,便一口咬定是宇文承都的恶鬼所为。” 赵既又冷笑一声,江小郎已经活了上百年,早就活够本了。如果真有所谓悔过之心,又何必助纣为虐,苟且偷生?他太想活了。 “那个威胁你的人是谁?如果他在你面前,你还能认出他吗?”赵既追问道。 江小郎激动道:“那个人蒙着面,但是草民能听出他的声音。” 狄仁杰问道:“蒙面人的身量如何,有没有什么特点?” 江小郎摇了摇头,指着曾泰道:“那蒙面人和这位曾大人差不多身量,没什么特别的。” 狄仁杰旋即和赵既对视一眼,他感到奇怪,何云那身材可不一般啊,怎么能说没什么特别的。难道错怪何云了? 赵既走到狄仁杰耳边道:“大人,也许何云体型特殊,怕暴露了,他并没有亲自去见江小郎。” 狄仁杰点了点头,又向江小郎抛出一个问题:“我还有一事不明,那个蒙面人究竟是如何得知江家庄的血案是你所为的?” 江小郎摇了摇头:“这一点草民也百思不得其解。我曾问过那个蒙面人,但蒙面人似乎也不清楚。” 赵既双眼微眯,提示道:“必定是当年的知情者泄露了消息。你在犯案时,是否曾留下什么活口?” 江小郎眼中闪过一道亮色,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是那个叫虚谷子的道士!当初我请他散布谣言,原本打算将他灭口,但那道士似乎有先见之明,提前逃走了!” 赵既露出一丝笑容,“虚谷子”这个名字可太关键了。 “就这些了吗?你还有没有什么想交代的?”赵既随口提问了一句。 江小郎连连点头:“草民知道的就是这些,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狄仁杰眼中闪过怀疑:“永昌县丞呢?他不是找过你吗?他没有和你串谋?” 江小郎一愣:“大人,草民从没有见过现任永昌县丞啊!” 曾泰听到江小郎的话,顿时傻掉了:“你胡说,县丞明明去见了你一面,正是你告诉他江家庄在青阳岗上的,还将江家庄血案的事也说了出去。” 江小郎急忙澄清:“大人,事已至此,草民没必要撒谎,草民所说句句属实啊。” 曾泰回头看了狄仁杰一眼,而狄仁杰却露出了笑容:“想不到还真有意外收获,那就再请县丞来坐坐吧。” —— 与此同时,在恩济庄的另一间民居内,永昌县丞正焦躁不安地踱步。 他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一整天没怎么见到曾泰,只知道他几次离开恩济庄。 千牛卫来了之后,衙门的人什么事都插不上手,也了解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俨显然被边缘化了。 忽然,有人敲门,县丞开门一看,是两个持刀的千牛卫。 “大人,狄阁老有请。”两个千牛卫异口同声道。 县丞强自镇定下来:“好,二位请带路。” 第135章 无头将军的真面目 县丞跟随两名千牛卫,穿过恩济庄曲折的小巷,心中思绪乱飞。 他知道,狄仁杰此次召见不是好事,很可能是他的身份泄露了。 抵达狄仁杰的临时下榻处,县丞刚一进门,便见到狄仁杰、赵既、李元芳以及曾泰四人正襟危坐,目光全部聚集在他身上。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行礼道:“下官参见狄阁老和诸位大人,不知阁老有何吩咐?” 狄仁杰目光如炬,直视县丞,缓缓开口:“王县丞是吧?关于江家庄一案,本阁有些细节需要向你核实。” 县丞被盯得心头一紧,但仍故作镇定:“狄阁老请问,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狄仁杰不置可否,冷冷道:“最好如此,我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是在青阳岗上?那时候你奉曾泰的命令查找江家庄的位置,是不是?” 县丞悄悄看了一眼狄仁杰,承认道:“阁老所言无差。” 狄仁杰又道:“你当时说,伱是从前河南县丞高如进那里知道江家庄位置和几十年前的血案的,我说的没错吧?” 县丞深吸了一口气,答道:“没错。” 狄仁杰微微一笑:“既然没错,那本阁就奇怪了,为什么高如进却说他从来没见过永昌县丞?” 县丞装作茫然无知的样子,语气平淡道:“也许老人家年纪大了,脑袋已经糊涂,记不住人和事。” 赵既闻言不禁摇头失笑,随后他击了三下掌。 千牛卫闻声带着高如进从里间走出来,县丞登时面色大变,冷汗直流。 “江小郎,一个月前威胁你就范的是不是这个人?”赵既指着县丞问道。 江小郎脸上一脸愤恨,答道:“回将军,就是此人,草民忘不了这个人的声音。” 赵既点了点头,随手令卫士把江小郎带下去。 曾泰一见江小郎指认,立刻怒拍桌子,勃然作色道:“想不到永昌县衙内,竟出了你这样的败类!为虎作伥,屠戮百姓!” “说,昨夜被害的那两位老者,是不是你指使无头将军杀死的!” 下属中出了这样一个逆贼,曾泰少不得表现一番,做做样子,撇清自己和县丞的关系,证明清白。 事已至此,县丞反而镇定下来:“诸位大人在说什么,下官听不明白。仅凭这样一个老者的话就能定罪吗?” 赵既冷笑一声,走上前去,抓住县丞的左手,撸起了他左臂的袖子,一朵梅花刺青赫然显露在他的肩膀上。 “是内卫!”李元芳与曾泰目光交汇,两人皆露出惊愕之色。 县丞虽然被彻底揭破身份,但他眼中没有惧色,似乎对此结果早有预料。 “怎么样,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赵既瞪了县丞一眼道。 县丞毫无畏惧,回瞪赵既,冷声道:“我确实是内卫,那又如何?你们无权过问内卫之事!” 赵既被其嚣张气焰所激,反而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好!你有种!这个东西你该认识吧。” 说罢,他亮出了孙殿臣的内卫令牌,县丞的瞳孔瞬间收缩。 赵既继续逼问:“你手下的衙役发现昨夜你无缘无故冒雨外出,是给无头将军引路去了吧?” “我劝你还是早早交代为妙,县衙内还有没有内卫?你还有哪些同伙?你的幕后主使是谁,从实招来!” 县丞再度瞥了一眼赵既:“如果你们想从我这里问出什么消息,那你们就错了。我还知道,你们监视我,想让我和上封联络,好顺藤摸瓜。我告诉你们,想都别想!” 赵既闻言大怒,当时便想要发作。 县丞却忽然浑身抽搐起来,嘴角流出了鲜血,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随后竟然缓缓跌倒在地。 狄仁杰见状,面色骤变,急忙道:“不好,他服毒自尽了。” 赵既检查了他的鼻息和脉搏,又查看了他的口腔,无奈地摇了摇头:“应该是口中藏着毒丸,刚刚咬碎后毒发身亡,已经没救了。” 曾泰焦急地问:“恩师,这可如何是好?” 狄仁杰目光深邃,叹息一声道:“好果断的自尽,是什么驱使他做出这样的行为呢?” 赵既眼中闪过精光,开口道:“大人,他已经知道我们基本了解了全部案情,知道清洗内卫的事已经暴露,他这么做,无非是为了保全幕后之人。” 狄仁杰点了点头:“这一点毋庸置疑,我正是奇怪幕后之人究竟是谁,能让他甘愿为之赴死。” 赵既不由得摇了摇头,这太平公主挺厉害,竟然能找到这样的死士,宁肯自己自杀也没有卖主求生。 一群人还在感慨着县丞的死,忽然院门外忽然响起了战斗的声音。 无头将军终于到了。 赵既、李元芳连忙护卫着狄仁杰来到院外,只见一群卫士将身披重铠,手持凤翅镏金镋的无头将军围在核心。 另外有一批弓箭手张弓搭箭,准备射那无头将军。 狄仁杰见状,连忙大喊着阻止道:“不要放箭,抓活的。” 无头将军听到了这一道命令,疯狂地舞动手中镏金镋,将众多卫士们都逼退。 他的动作并不快,只是仗着武器长度和力量在战斗,一心向外突围,想要回到自己的那匹宝马身边。 赵既见状,抽剑飞上前去,使出一招力劈华山:“众军退开,我来会一会他。” 无头将军本能地用镏金镋横着格挡,抗住了借势飞劈的赵既,金铁交击之声震耳欲聋。 赵既一击未占到便宜,向后退开,只觉得虎口发麻:“好大的力气啊。” 李元芳也不甘示弱,拔出长剑加入战斗。两三招过去,他也感受到了对方惊人的力量,手震得发麻。 赵既是看明白了,这个人武艺稀松平常,只讲究一个力大砖飞。 李元芳也看出了这一点,出言提醒道:“承远,此人天生神力,我们不要和他硬碰硬。” 要是死活不论,无头将军的手、脚、脖子可能都被李元芳削断了,根本不费力气。 但是狄仁杰要抓活的,而敌人又穿着重甲,这就有些不好对付了。 赵既对此要有准备,他笑道:“我知道此人着重甲杀人,力气肯定不小,而且大人要活的,因此准备来了点东西。” 他挥手示意,很快几名千牛卫拿出了几根粗麻绳来,结成了两个活结环套。 李元芳哪里还不明白赵既的意思,他和赵既各取一根绳子,将环套扔向无头将军上半身。 无头将军穿着铠甲,要装成刑天,又是雨夜,因此他视线不良,无法躲避,轻易被赵既和李元芳套中。 二人见套住了无头将军,连忙用力收紧了环套,将无头将军的上半身连同手臂一起捆住。 无头将军还要挣扎,竟想挣断绳子脱身,早被卫士们拿着绳子一圈又一圈地缠住、加固。 没多久工夫,无头将军便被从上到下绑成了粽子,无法动弹。 卫士们把无头将军押送到房间之中,众人定睛一看,原来铠甲的上半身的刑天造型是厚厚的一层胶泥制成。 “原来所谓无头将军就是这么一回事。”曾泰啧啧称奇道。 狄仁杰笑道:“我早说过,世上并不存在鬼怪一说。果不其然,所谓鬼怪都是人假扮的。” 第136章 何云落网 无头将军抓住了,千牛卫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他的伪装和盔甲去掉,再将他重新送回狄仁杰面前。 只见无头将军的本来面目,面如锅底,眼似铜铃,瞳仁异色,颔短须,不似中原人。 赵既和狄仁杰对视了一眼,提醒道:“大人,好像不是汉人。” 狄仁杰点了点头,严肃问道道:“你叫什么名字,是谁指使你杀人的?” 无头将军只是立直了身子,并不答话。 狄仁杰眉头一皱,语气不善道:“你没听到本阁问伱话吗?” 无头将军依然只是站着,一言不发。 曾泰和李元芳面面相觑,都感到十分奇怪。 “恩师,这可怪了。这一个二个的,都如此嘴硬,愣是不肯开口。要不我们动刑吧,如不用刑,谅其不招啊。”曾泰在一旁急道。 赵既心内暗暗腹诽,真不是人家不招,这个无头将军好像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狄仁杰想到了什么,令李元芳检查了无头将军的左臂,却并没有发现梅花。 “他反而不是内卫……”狄仁杰喃喃自语道。 李元芳有些不解道:“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狄仁杰沉声道:“此人只是一件杀人工具,他并不是内卫,只是被人利用来做灭口之事。” 李元芳点了点头,追问道:“那现在他开不了口,我们原来打算顺着他问出幕后元凶的计划就落空了,现在该怎么办?” 狄仁杰摇了摇头:“先把此人带下去吧,明日穿上铠甲,向乡亲们解释清楚,破除鬼神之说。” 千牛卫答应着,把无头将军带下去了。 赵既此时开口:“大人,歹人此时派出无头将军,本意是要将庞九叔杀死,可他们没能想到我们已经查清了事情的真相。” “而有嫌疑的衙役和僚属都被我的千牛卫监视着,永昌县丞死前应该也没有将消息传递出去,那么幕后的主使说不定还在附近,等待着无头将军行事的结果。我们可以搜查一番。” 曾泰先是点头,后来又不停地摇头:“这大半夜的要去哪里找人?” 赵既胸有成竹道:“古人云,老马识途。无头将军天天骑着马来回在恩济庄和藏身之处来回,他那匹异马一定已经熟悉了路途。” “我们可以跟着马走,至不济也能找到无头将军的藏身之处,说不定那里会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曾泰将信将疑道:“马真能认路?” 李元芳笑着点了点头:“马有灵性,确实能认路。” 狄仁杰听到这里,拍板道:“既然如此,我们试试便知。” 于是赵既将那一匹巨马松开缰绳,轻轻赶着它走了一段路,随后马二果然开始慢慢顺着来路返回。 赵既、狄仁杰一行人带队在后面跟着,也不打灯火,渐渐走到了一片废墟之前。 李元芳记得路途,他激动道:“大人,好像是西林将军庙!” 狄仁杰和曾泰又想起了那些关于尸体的不好的回忆。 将军庙已经被烧成了一片废墟,根本藏不住人,众人远远地就看见一个漆黑的大胖身影。 那漆黑的身影显然也察觉到了狄仁杰和赵既他们,准备逃走。 然而赵既和李元芳一个飞身,一前一后拦住了想要逃走的何云。 李元芳面色不善,紧盯着何云:“何大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何云见到李元芳,面色如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也万万没想到狄仁杰等人会找到这里。 此时千牛卫已经把火把点上,狄仁杰走到了何云身前:“何大人,你能解释自己为什么大半夜出现在这里吗?” “我……我……”何云支支吾吾,无法回答。 赵既微微一笑:“我来回答何大人吧,你是在等无头将军的消息,对吗?” 何云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哈斯奴儿被你们抓到了,是吗?” “原来那个无头将军叫哈斯奴儿。”狄仁杰当即明白过来。 何云相当于被抓了个现行,原本该在神都的他半夜出现在将军庙,无论如何是解释不通的。 他觉得自己之所以被抓,是因为永昌县丞的背叛和出卖。 因此何云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痛快交代起来:“不错,无头将军名叫哈斯奴儿,乃是三年前西域小国进贡骏马时跟随的一名马夫。” “此人天生神力,又口不能言,正好为我所用。而那匹宝马名叫混青儿,乃是汗血马和西域马的混种,天下只此一匹,绝无再者。” “当时,哈斯奴儿和这匹混青儿都在我飞龙使的闲厩之中。于是,我暗中将他们偷出,精心打扮,化装成厉鬼的模样,制造了厉鬼复仇的假象。没想到被你们识破。” 狄仁杰冷笑一声:“人在做,天在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尔等血债累累,现在也可以说是报应来了。” 何云垂头丧气,叹息道:“如此精妙的计划都被看破,确实是天意。” 狄仁杰继续问道:“发生在四道十州的‘滴血雄鹰’案,都是你一手操纵的?” 何云供认不违:“不错。” 赵既问道:“这是你们假托厉鬼之名,针对内卫进行的一场清洗行动?” 何云点了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狄仁杰又问道:“你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幕后主使又是谁?” 何云闻言一愣,他忽然意识到,狄仁杰还没有了解到全部真相。他原本以为永昌县丞都已经把这些都招了。 深吸了一口气,何云闭上双眼,缓缓道:“阁老如果想从我这里知道真相,不可能。” 赵既明知故问道:“我真想知道,究竟是一个什么主子,能让你们死心塌地跟着她。” 何云睁开了眼睛,随后又闭上,赵既的话权当听不见。 赵既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你杀了这么多内卫,如果陛下她老人家知道了这件事,她会怎对付你?” 何云猛然睁开了眼睛,吓得倒吸一口冷气:“你,你要把我交给皇帝?” 赵既边笑边摇头:“怎么,怕了?如果你肯合作,你就会是拒捕而亡。如果你不肯合作,那只好把你交给陛下了。” “你知不知道你们内卫的许世德是怎么死的?我告诉你,是五马分尸,尸体被扔进山中喂狼。你呢?寸截?还是活剐?啧啧啧啧……” 何云吓得魂不附体,体如筛糠,他轻声道:“不,我、我不能说,说了会死得更惨!” 赵既轻轻拍了拍何云的肩膀,好意提醒道:“何大人,好好想一想。说了你会有个痛快的,不说的话,可能你们自己人都不会放过你。” “一旦你入狱或者失踪两三日的消息传出来,你会被人灭口的。” 何云陡然一惊,随后心灰意冷地摇了摇头道:“我不能说。一样都是死,死在自己人手里,也许有个痛快的吧。” 第137章 青云观 虽然抓住了何云和无头将军,无奈二人都不开口,赵既和狄仁杰的心里稍稍有些失落。 不过此行的目的算是达到了,狄仁杰和赵既便正准备押送着何云回恩济庄。 待明日一早,向村民揭破无头将军的谎言,便可回京交旨。 “咱们回恩济庄。”狄仁杰命令道。 但李元芳左右看了一圈,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开口道:“大人,那匹混青儿呢?” 赵既和狄仁杰也都反应过来,刚刚只顾着抓何云,带路的马被遗忘了。 “大人,要不您带着何云先回恩济庄,我和元芳留下来找找。”赵既提议道。 狄仁杰却皱起了眉头,他想起了之前追踪马匹脚印的事,马匹的脚印总是在邙山中莫名其妙消失,这次也许能顺着马匹再发现什么。 “我记得混青儿是一路向北去了,我们就顺着这条路朝北走,看看能发现什么。曾泰,你带人把何云送回恩济庄,务必要保证他的安全。”狄仁杰做了决定。 “是。”曾泰连忙答应着,两拨人分开行进。 赵既狄仁杰一行人打着火把,跟着马蹄印,一路向北追,没多久便追上了慢悠悠溜达的混青儿。 “大人,找到了,我把它抓回来。”李元芳急道。 狄仁杰拦住了李元芳,摇头道:“不,让它接着走,我们继续跟着。” 李元芳对狄仁杰的决定一头雾水,倒是赵既若有所思,也许哈斯奴儿的藏身之处能带来点什么惊喜呢。 混青儿很快走到了一处浅浅的小河边,两岸都是碎石滩。 它很轻易地跨过河水,却把狄仁杰一行人拦在了对岸。 “大人,咱们好像走到过这附近。因为这周围的地形,每次到这里马蹄印都消失了。”李元芳借着火把的光亮,勉强认出了这里。 狄仁杰望着对岸还在慢慢走的混青儿,还有不远处的群山,若有所思:“不远处就是邙山吧?” “是,好像是邙山最高峰,首阳山。”赵既看了一眼回答道。 狄仁杰估计了河水的宽度,约莫四五丈宽,问道:“承远,元芳,你们能过河吗?” 赵既和李元芳目测了河溪的宽度,不约而同答道:“能过河。” 狄仁杰点了点头:“你们继续跟着混青,看看它要到什么地方去,我回恩济庄等伱们。” “是。”赵既和李元芳听命,二人各自飞身而起,用轻功跨过河水去。 狄仁杰看着二人过了河,目送二人的背影消失,这才带人回恩济庄中去了。 —— 而赵既和李元芳一路吊在混青儿身后,一路慢慢悠悠进了邙山,竟然来到了一处道观前。 道观不大,位置也很偏僻,像是常年没有人烟的样子。 混青儿走到道观的门前便停了下来,轻轻嘶叫,看来是已经到了目的地。 此时天已经微微亮,李元芳仔细辨认着道观门上的牌匾的字迹。 “青…云…观。”他一字一顿念出了道观的名字。 “看来这就是无头将军的藏身之处了。”赵既沉声道。 “承远,我们进去探一探?”李元芳提议道。 赵既还没来得及回答,意外突然发生了。 不知是混青儿的马蹄声,还是嘶叫声已经惊扰了观内之人。两个身穿道袍的年轻道士推开大门,出来查看情况。 赵既和李元芳连忙闪身躲避,藏身到几棵古松之后。 “奇怪,为何只有一匹马回来了?哈斯奴儿人呢?”一个道士疑惑地嘀咕 另一个道士则显得更为机警:“人没了,只有马回来,肯定是出事了。” 两人一边窃窃私语,一边牵着混青儿走进了道观之中,并迅速关上了大门。 李元芳眉头紧皱,转向赵既商量道:“他们似乎已有所察觉,我们要不要先回禀大人,让他带人包围这里。” 赵既略一思忖,摇了摇头:“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发现哈斯奴儿出事,如果我们回去通知大人,他们早就将消息传递给主子了。” “那怎么办?”李元芳问道。 赵既观察着道观的前后的大小,估计其中不会有太多人。 于是他下定了决心:“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我们两个把道观里这帮人控制住,然后再回去通知大人。” 李元芳点了点头:“也只好一试了。” 赵既和李元芳悄悄地摸到青云观的后墙墙角边,二人纵身跃进观中。 好巧不巧,他们正落到那两个牵马的道士背后,两个道士来到后院正要把马拴在马厩中。 两个道士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等他们回身来看,早被赵既和李元芳用剑架在了脖子上。 “要想活命就别乱叫,你们观中有多少人?”赵既半是威胁,半是发问。 按照一般的和尚道士遇到类似情况,少不得要惊叫一番,或者大声求饶。 这两个道士却显得异常镇定,浑然不惧,甚至还反过来嘲讽赵既:“哪里来的蟊贼,竟敢到青云观来撒野。” 正说着,其中一个道士自恃武功,竟想反客为主,擒拿赵既。 只见他头猛得一缩,躲开了赵既架在脖子上的利刃,一个扫堂腿扫向赵既。 其实道士躲避之际,赵既轻易可以用剑了结此人。 但赵既想留个活口,所以没下死手,只是闪过道士的袭击,再以一肘打在他的后颈部,让他昏了过去。 另一个道士刚想动作,便被李元芳擒住了胳膊,无法动弹。 赵既冷笑一声:“还是两个练家子。” 接着,他俯身查看晕倒道士的左臂,果然找到了一朵梅花刺青,又是内卫。 李元芳一见赵既的动作,也在另一个道士左臂找到了梅花。 那道士看到赵既的动作和身手,哪里还不知道眼前这两个不是一般人。 “你们是什么人?” 赵既走到那人面前,冷冷道:“是该我问你,你们内卫还有多少人在这里?你们在这里的任务是什么?” 道士面露迟疑之色,犹豫着没有开口。赵既见状,又拔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赵既面无表情地威胁道:“刚才怕误伤好人,所以手下留了情。现在确定是内卫,那就无所谓了,我数三个数,再不交代,我就送你上路。” 说着,赵既手上稍微用力,似乎是不小心割破了道士喉咙的皮肤。 道士连忙开口求饶:“别动手,我交代,交代。” 第138章 虚谷子 道士颤抖地看着赵既,喉头艰难地滚动,他并不想开口。 但是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敢不开口。 “二位好汉容禀,我们都是国师王知远手下的内卫,原本奉命在这里照顾他的老师虚谷子。” “国师王知远?虚谷子?”李元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赵既也皱起了眉头,审视着道士,声音冷冽地问道:“照顾?派内卫照顾人?” 道士连忙更正了自己的说法:“半是照顾,半是监视。” 赵既不置可否,又问道:“这个道观里还有多少内卫在这里?” 道士急忙回答:“观中有八人,除了虚谷子,都是内卫。” “真的吗?”赵既的眼中充满了质疑,他轻轻晃动了一下手中的长剑,剑锋在道士的脖颈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然而不等这个道士再作回答,已经有六个道士打扮的人手持兵刃,围了上来。 没有任何废话,李元芳和赵既各自拔剑,迎了上去,轻而易举地击落了他们的兵器,将这几人一一击倒在地。 六个内卫如同死狗一般倒在地上,无力挣扎了。 这情景之前招供的道士看得目瞪口呆,愣在了原地。 赵既又回到了道士身前,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继续问起来:“好了,现在可以接着问了。虚谷子的房间是在哪里?” 道士这才回过神来,咽了一口唾沫道:“好汉请跟我来。” 于是赵既便跟着道士来到了一处最精致的厢房面前,李元芳寻了几条绳索,将所有的内卫绑起来。 道士指着房门道:“虚谷子就在里面。” 赵既点了点头,轻轻推开了房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药味,非常刺鼻。 房间内一个须发皆白,身着玄黄色道袍的老道士正在蒲团上打坐,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似乎是年龄的缘故,虚谷子看着倒是仙风道骨,比他的徒弟王知远卖相好多了。 房间内放着一个丹炉,桌子上放着许多器皿,里面装着丹药和一些药材。 厢房之内还有一间房子,里面也是药材。 赵既观察了半天,打算叫醒虚谷子。 正在赵既要开口之际,虚谷子却自己开口了:“是不是我的大限到了?王知远那个逆徒连见我最后一面也不肯吗?” 赵既闻言一愣,好像这两师徒之间关系不是很好啊。 “我不是王知远的手下。”赵既还是开口解释了一下。 虚谷子猛然睁开了双眼,问道:“那你是何人?” 赵既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请道长跟我走一趟就知道了。” 虚谷子瞥了一眼赵既身边的内卫道士,似乎在暗示赵既他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赵既明白了虚谷子的意思,笑着解释道:“道长放心,这些人都被拿下了。” 虚谷子这才露出惊讶之情:“你也是内卫?” 赵既没有再费口舌,语气生硬,不容拒绝道:“道长跟我走一趟就知道了。” 虚谷子哑然,深吸一口气,无奈点了点头。 —— 恩济庄中,狄仁杰和曾泰在为村民们做着无鬼科普大会。 哈斯奴儿的伪装被扒了下来,露出了真面目,江小郎也在一旁作陪,恩济庄全体村民都聚在村口看热闹。 狄仁杰正与村民们其乐融融地说话,忽然有千牛卫传来了赵既和李元芳的消息。 “阁老,赵将军和李将军回来了,请您回去一趟。” “好,本阁知道了。”狄仁杰点了点头。 于是狄仁杰很快回到了下榻的那间民宅,赵既、李元芳和虚谷子坐在房间里正等着他。 狄仁杰见到虚谷子,不禁问道:“承远,这位道长是?” 赵既答道:“大人,他就是国师王知远的老师虚谷子,也正是几十年前江小郎请去散播谣言的那个道士,虚谷子。” “我和元芳跟着混青儿一路追踪,跟到了青云观,观中有不少内卫,其中有人招供,国师王知远的老师虚谷子也在其中。我便将他请过来了。” 虚谷子来到恩济庄,见到庄内那么多千牛卫便觉得赵既等人身份不一般,现在又听到赵既指出几十年前江小郎之事,更是大惊失色。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几十年前的事?”虚谷子面无血色,颤抖着问。 狄仁杰目光复杂地看着虚谷子,他万万没有想到,赵既竟然把虚谷子带到了。 “我是狄仁杰,奉旨查察永昌县的滴血雄鹰案。” “啊!”虚谷子又吃了一惊,连忙起身下拜,“参见狄阁老。” 狄仁杰冷冷问道:“免了吧,伱就是几十年前和江小郎一起捏造了厉鬼杀人之事的虚谷子?” 虚谷子缓缓站起身来,缓缓道:“不错,我就是那个虚谷子。” “所以几十年后,你又将此事说出,帮助何云策划了如今的滴血雄鹰一案?”狄仁杰语气不善地问道。 虚谷子赶紧澄清:“非也,我不认识什么何云,更不知道什么滴血雄鹰案,也并没有参与策划,只是我徒弟王知远问过我一些关于几十年前江家庄血案的事情。” “哦?国师王知远是你的徒弟?”狄仁杰又问道。 虚谷子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不错,他是我的弟子。如果真有什么吸血雄鹰案,多半就是他做的。” 赵既见虚谷子如此说话,不由插嘴道:“之前在青云观时,你误以为我是王知远派来杀你的内卫,看来你们师徒之间的关系并不好。” 虚谷子又点了点头,道:“王知远心狠手辣,如果不是留着我还有用,我早就被他杀死灭口了。” 狄仁杰和赵既对视一眼,都很好奇这师徒二人之间的关系。 还未待狄仁杰发问,虚谷子便将师徒二人之间的恩怨悉数道来:“是我识人不明,德行有亏,这才教出一个人面兽心的弟子,以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王知远本来对我礼敬有加,只是我擅长炼丹制药,本意让他继承我的衣钵,但他本人却只对研究天雷感兴趣。于是我二人闹得很不愉快,分道扬镳。”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结识了太平公主,公主又把他推荐给皇帝。而他又是一个善于钻营之人,得了盛宠,被封为国师,从此便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第139章 明了 赵既听着虚谷子的描述,有些忍俊不禁。 老师的技能点在了制药炼丹这些化学天赋上,徒弟却热爱物理学,专业不对口啊。 狄仁杰的注意力却没有在王知远和虚谷子之间的八卦上,而是被王知远和太平公主的关系吸引过去了。 太平公主喜欢向皇帝推荐一些“特殊性人才”是众所周知的事,王知远恰好是其中之一罢了。 虚谷子的话还没有结束,他还是带着三分怨恨:“自两年前王知远得势之后,不知怎么的,他和内卫勾搭上了。于是开始派内卫到我身边监视,后来甚至软禁于我。” 听到这里,赵既有些奇怪。 听虚谷子的意思,这王知远显然不可能是个尊师重道之人,阴暗地想一想,直接“逼死”虚谷子岂不更方便,干嘛还要费劲地监视、软禁呢? 于是他问虚谷子道:“道长,难道那王知远仅仅是监视、软禁于你吗?” 虚谷子喟叹一声,答道:“不瞒将军,王知远不知出于什么目的,逼迫我为他炼制丹药。也正因为这件事,我才能苟活于世,否则已经被他害死了。” 赵既闻言陡然变色,想起了青云观中房间内那种浓烈的药味。他哪里还不明白,王知远给武则天下的迷幻药,根本就是虚谷子制作的。 虚谷子被王知远软禁多时,无法与人正常交流,此时开口,便有些止不住话匣子:“说起来,还要感谢将军的救命之恩,否则王知远是不会放过我的。因为他已经有几日没派人来取药了。” “按他的品性,只怕很快就会派人来杀死我,这也是今晨我以为将军是来杀我之人的原因。” 赵既笑道:“我也只是恰逢其会,没想到道长在观中。” 狄仁杰在一旁听着虚谷子的言语,自然明白王知远之所以没杀虚谷子,就是为了他炼制的一种丹药。 “不知是什么样的丹药,令王知远如此看重?”狄仁杰问道。 虚谷子也不作隐瞒,半是骄傲,半是惭愧:“是一种迷幻药,贫道年轻时研究出的一种药粉,可以迷人心智,使人产生幻觉。” “此药无色无味,不伤身体,只损精神,不仅服药者难以察觉,就连神医、御医也难以发现其中端倪。” “迷幻药?!使人产生幻觉?”狄仁杰闻言不由得大惊。 他忽然明白武则天之前的种种奇怪症状是哪里来的了,所谓的鬼怪之说原来是这么回事。 赵既眼中精光一闪,他也明白其中的曲折,又确认道:“你知道王知远拿这种药干什么去了吗?” 虚谷子摇了摇头道:“我被软禁在青云观中,只能给他制药,哪敢问王知远用来做什么,他也不可能告诉我。总之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话说回来,你制这等邪药做什么?”狄仁杰目光如电,冷冷地盯着虚谷子。 虚谷子被狄仁杰看得心虚,无奈道:“说来惭愧,贫道年轻时制作此药,专为了招摇撞骗。骗人服下此药,让他们以为见撞鬼神,然后我再出手‘降妖伏魔’。” 赵既听到虚谷子这番话不由得冷笑一声。 王知远年轻时大概见过老师虚谷子装神弄鬼,记下了这种药。 先前虚谷子说的所谓师徒兴趣不和,只怕有假。说不定是虚谷子敝帚自珍,不肯教王知远,这才闹出矛盾。 狄仁杰倒没有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胡思乱想,轻轻放过了虚谷子,令人把他带下去了。 此时李元芳忽然走进房间,禀报道:“大人,青云观中那几个内卫卑职又审问了一遍。他们自称是王知远的心腹,自两年前王知远得到陛下的命令,他们便加入了内卫。” “据为首之人说,他们最开始的任务是混入江湖,打出反武势力的旗号,引蛇出洞,将真反武势力一网打尽。” “只是后来王知远改了主意,反而将反武势力纳入麾下,收为己用。而他们也被调入青云观,看守虚谷子。” 狄仁杰闻言又吃了一惊,不由地在房间中踱起步来。 良久后,狄仁杰心中疑云渐散,谜团仿佛都有了答案。 他幽幽地叹道:“唉…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真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所谓滴血雄鹰案,就是以王知远和何云为首的内卫清洗另一批内卫的所做的。而宫中的所谓闹鬼,也是由王知远利用虚谷子所制迷幻药一手炮制的。” 赵既诧异地看了一眼狄仁杰,因为他并没有把太平公主的名字说出来。 “大人,事情到现在已经很清楚了,我们是不是该回神都了?”赵既出言提醒道。 狄仁杰猛地停住脚步,点了点头:“他们的目标最终还是陛下,我们得尽快回去。” 想通了这一层,狄仁杰回头看着赵既和李元芳道:“承远,元芳,收拾收拾,带上何云、江小郎还有虚谷子等一干人证,我们马上回神都交旨。” “是!”赵既和李元芳应道。 —— 且不提虚谷子见了江小郎这个几十年前的古人是如何错愕与惊讶,狄仁杰和赵既如何大获全胜。 另一边,紫霞观内,王知远正沉浸在自我陶醉的喜悦之中,满面春风,志得意满。 他因驱鬼之功,受皇帝武则天亲自召见,并敕封为辅国大法师,更赐下满车珠宝,一切似乎都按他的计划顺利进行,王知远很难不得意。 但随着太平公主轻装简从出现在紫霞观内,王知远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太平公主身穿黑色套头斗篷,一见到王知远劈头便骂:“伱这蠢货还在这里沾沾自喜,狄仁杰已经大获全胜了,你知不知道?” 王知远浑身一抖:“什么?” 太平公主深吸一口气,止住怒意,稍稍作了解释:“何云已经失踪了一夜,我们的人所有联系都断了。一旦事情败露,你我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王知远此刻回过神来,发狠道:“公主,既然如此,不能再拖了,必须命令春香今夜就动手。” 太平公主点了点头道:“我已经下令了,你的人要准备好。另外要派人盯着狄仁杰,随时准备把何云那些人灭口!” 王知远心中一凛,连忙答应下来。 第140章 进宫 戌时初刻,雷鸣电闪,暴雨倾盆,天际不时炸响震耳欲聋的霹雳,将夜幕撕裂。 上阳宫内烛火通明,武则天精神焕发,正批阅前段时间积留下来的奏章。 只是为了驱鬼,她的头上无时无刻不戴着王知远进献的那个铜质头罩,显得莫名滑稽。 春香春香轻步上前,恭恭敬敬地端着一盏热茶放在御案之上。 茶水递过去之后,春香退到了一边站下,悄悄观察武则天的动作。 武则天的心思都在奏章上,随后端起茶水,啜了一口,继续批阅起奏章来。 片刻之后,武则天感到一股困意袭来,上下眼皮打架,打了个哈欠。 “哎呀,这几日容易犯困,这才戌时朕就困了。”武则天自言自语道。 但是比起之前寝食不安的状态,能睡觉对武则天是好事,巴不得多睡一会儿。 武则天正了正头罩道:“春香,朕困了,服侍朕安寝。” 春香眼中闪过莫名的喜意,招呼内侍宫女们伺候武则天睡下,随后又悄悄将那一杯茶水倒掉。 稍稍晚了片刻,狄仁杰自永昌县回到了神都,并且已经准备好了一份奏章,准备进宫面圣。 赵既为狄仁杰撑着伞,二人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武则天的寝殿之前。 到了武则天寝宫之前,他们一眼就见到了寝殿前那根高得过分的铁棒,铁棒上还接着包有兽皮的铜线,铜线一直延伸到寝殿殿门之上,接上了一块玄铁。 狄仁杰不禁好奇起来,唤过一个千牛卫询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回阁老,这是国师王知远进献的驱鬼法器,引雷神之力导入殿门前,击退厉鬼。”千牛卫答道。 狄仁杰脸色当时就拉了下来:“这是国师王知远进献的?” 千牛卫听出狄仁杰语气不善,小心翼翼道:“正是,自从有了此宝,陛下便能安寝了,厉鬼再也没有出现过。” 狄仁杰呼出一口浊气,不置可否道:“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永昌厉鬼现已成擒,本阁来向陛下交旨,十万火急,请陛下务必召见。” “是,请阁老稍候。”千牛卫答应着,小跑着前去通报。 只是内侍走到武则天寝殿门前,春香出声拦住了他:“站住!” 千牛卫听出是春香的声音,立刻停住了脚步。 春香从暗处走出来:“你要做什么?” “是狄阁老来了,求见陛下。”千牛卫拱手道答道。 春香摇了摇头,冷声道:“狄阁老来的不巧,陛下刚刚睡下,请他明日再来吧。” “可狄阁老说十万火急,请陛下务必召见。”千牛卫回答道。 春香冷笑一声:“陛下已经睡了,谁敢叫醒她?要不我把殿门打开,让你进去把陛下叫醒?” 千牛卫连忙低头:“卑职不敢,卑职马上请狄阁老明日再来。” 说着,千牛卫又一路小跑回去,春香看着其人狼狈的身影,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赵既、狄仁杰此时已经围在那根长铁棒之前,钻研起来。 “这铁棒到底是做什么用的?难道是那国师王知远装神弄鬼,蒙骗陛下的障眼法。”狄仁杰不禁问道。 狄仁杰上下打量着铁棒,竟然还想用手在铁棒上敲敲。 看着赵既一阵心惊胆颤,赶紧拦住了狄仁杰:“大人,危险。” 狄仁杰一愣:“承远,难道伱知道这铁棒是做什么用的?” 赵既严肃道:“大人忘了虚谷子说的话,王知远对研究天雷感兴趣,这东西若真能引导天雷之力,威力非同小可。” 狄仁杰若有所思,把手缩了回去。 正在此时,之前的那个千牛卫跑了回来:“阁老,陛下已经睡了,请阁老明日再来吧。” 狄仁杰眉头一皱,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赵既眼中精光一闪,责问道:“胡说!陛下以前从来是亥时往后才休息,这是她老人家的习惯,有时候还会通宵达旦批阅奏章。现在不过戌时三刻,差了近一个时辰,陛下怎么就睡了?” 千牛卫连忙解释道:“不敢欺瞒赵将军,是陛下身边的女官春香说陛下睡了。而且陛下最近因恶鬼作祟,此时多睡一些也是可能的。阁老来的不巧,不如明日早些时候再来吧。” “本阁知道了,你去吧。” 狄仁杰闻言有些犹豫起来,不知是进是退。 赵既贴着狄仁杰的耳朵道:“大人,我感觉其中有鬼,咱们得想个办法。” 狄仁杰看了赵既一眼:“什么办法?我们总不能硬闯陛下寝宫。” 二人正说着,武则天的寝殿之前又有人到了。 “阁老,赵将军,你们怎么来了?”原来是上官婉儿撑着伞来见武则天。 赵既先是使了个眼色,而后解释道:“狄公已经查清了鬼案,发现有人在宫中暗害陛下。我们想见陛下禀报此事,但是陛下已经睡了,所以我三人在此踌躇。” 上官婉儿闻言大惊失色:“有这等事?” “赵将军所言不差,正是如此,能不能请上官才人通报一声,想想办法。”狄仁杰接了一句。 上官婉儿别无二话,立刻答应道:“这是当然,几位请跟我来。” 狄仁杰大松了一口气,跟在了上官婉儿的身后,向武则天的寝殿走去。 三人很快到了殿前,上官婉儿回头对着赵既和狄仁杰道:“阁老和赵将军请稍候片刻,我先进去见陛下。” 赵既和狄仁杰自然没有二话,但是春香又出来搅局。 “才人,最近陛下难得安寝,我们是不是不要打扰陛下为好?”春香有些焦急道。 上官婉儿冷冷地瞥了一眼春香:“你在教我做事?” 春香的心跳得极快,她心知武则天服用了迷药,睡得有些不正常,哪里敢让人进去。 她低头带着哭腔道:“奴婢不敢,只是陛下最近睡得太少,奴婢实在不敢让人惊扰陛下,否则陛下一旦惊醒,奴婢怕陛下震怒,奴婢担待不起。” “此事我一人担待,与你们无关。”上官婉儿说着便要推门进殿。 春香一时心急,竟然挡在了上官婉儿身前。 上官婉儿见状,反手一个耳光抽在了春香脸上:“好个大胆的奴婢,竟敢隔绝中外!我想进去伺候陛下难道也不行吗?我在陛下身边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春香捂着脸,倒在了地上。 第141章 剁灵之怒 上官婉儿拿出了最强硬的姿态,春香不能再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即将走入殿内。 赵既在一旁冷眼看着春香,狄仁杰回头也打量着这个皇帝的贴身女官,觉得此人今夜的行为有些不妥之处。 春香被赵既和狄仁杰目光盯得汗流浃背,心虚不已。 天空中电闪雷鸣,似乎随时会有闪电劈中那根高高竖起的铁棒。 赵既看了看殿门前高悬的玄铁,悄悄在狄仁杰耳边说了几句。 稍等了片刻,上官婉儿悄然从殿内走出,轻声通报道:“阁老,陛下请你进去。” 狄仁杰和赵既对视一眼,整了整衣装,踏进殿去。 大殿之内,武则天已经在宫人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有些无力地坐在御案之前,头上依然戴着那个头罩。 武则天打了个哈欠,问道:“怀英,有何急事,如此着急面圣?” 狄仁杰没有着急开口,而是看了眼周围的内侍、宫女和上官婉儿:“请陛下屏退左右,臣等才敢奏对。” 武则天不禁眉头一皱,盯了一眼狄仁杰,又瞥了一眼赵既,稍微沉默了瞬息。 但出于对狄仁杰的信任,她挥了挥手:“你们都先下去吧。” 于是上官婉儿连同内侍和宫女们都退下去了,只是这些人中间的有些人,不免露出了几分怪异之色。 武则天威严开口道:“怀英,现在殿中只有我们二人,你有什么话说?” 狄仁杰上前一步答道:“回陛下,乃是和永昌鬼案有关,臣等勘破鬼案,臣发现有人要谋害陛下!因此才着急面圣。” 武则天大惊失色道:“伱说什么!” “谁?谁要谋害朕?”武则天惊怒道。 狄仁杰并未直言,而是问了一个问题:“陛下,请问这殿前的法器是否是国师王知远所献?” “是啊,这有什么问题?”武则天有些茫然道。 狄仁杰沉声答道:“回陛下,这不是法器,分明是弑君的凶器!” “怀英,你说话要讲证据!这法器分明驱走了厉鬼,你怎么说这是弑君的凶器?”武则天语气不由严肃起来了。 面对武则天的质问,狄仁杰并不慌乱,镇定道:“回陛下,臣往永昌一行抓鬼,竟发现厉鬼乃是内卫府何云的手下所假扮。” “而之前所谓的滴血雄鹰一案,根本就是何云为了清洗内卫所用的障眼法。他假借厉鬼复仇一事,清洗了以孙殿臣为首的大批内卫。” “什么?清洗内卫?何云?孙殿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武则天越听越心惊。 狄仁杰顿了一顿,沉声道:“这些都是臣在查案过程中发现的,请陛下赦臣越权之罪。” 武则天听说内卫出了如此巨大的变故,只想赶快得知真相:“朕赦你无罪,今夜可畅所欲言。” 狄仁杰欠身谢恩:“谢陛下,那就容臣从头说起。两年前,陛下密令国帅王知远和飞龙使何云统率内卫,在江湖上组成一个秘密组织。” “打着反武的旗号,实际是为了联络隐遁在江湖中的各派反武势力,引蛇出洞,将他们吸引出来,而后将他们一网打尽。不知臣所说有无差错?” 武则天闻言面色有些不好看,皱眉问道:“这是何云跟你说的?” 狄仁杰摇了摇头道:“是国师王知远手下的内卫所交代的。但陛下没有想到的是,王知远并没有执行这一命令,他们联络到了各派反武势力,非但没有将他们一网打尽,反而将之收为己用……” 武则天惊得目瞪口呆:“收为己用?” 狄仁杰接着道:“是。更有甚者,据王知远的老师虚谷子交代,王知远强令他炼制迷幻药,不知是何用途。” “臣听得此言,当时忽然明白了所谓的宫中闹鬼是怎么回事,陛下所见的恶鬼,分明是服用此药后产生的幻象。” 武则天一时间呆住了,随后面色陡然变得难看,她双手一拂,化身桌面清理大师将奏疏和纸、笔等都推得到处都是。 “王知远!” 武则天难以遏制自己的怒火,想到这月来自己经受的精神和肉体折磨,想到自己见鬼时的种种丑态被宫人、卫士们看个正着。 一种难以遏制的羞耻心和愤怒直冲武则天的大脑。 “朕要把这个畜生千刀万剐,所谓肉泥!!!朕夷他的三族!!!” 武则天气得浑身发抖,额头绽出青筋,眼神像带着镭射光一样看向狄仁杰。 连见惯了大场面的狄仁杰也不禁心中一寒:“陛下息怒,还请保重龙体。” 武则天深呼吸了几次,调整自己的情绪,只是脸上依然涨得通红。 “你接着说,接着说!!!是谁给朕下的药?这法器又是怎么回事?”武则天歇斯底里道。 狄仁杰定了定神,又开口道:“陛下一语中的,王知远之流必是买通了宫中的内侍,给陛下下了迷药。届时陛下便会深信所有鬼怪之事,他们在来献所谓的法器。” “那高高的铁棒能引动天雷之力,天雷跟着铜线导入殿中。届时再指使内侍,连上陛下头顶那个铜罩,结果可想而知。” 武则天听得一阵恶寒:“好歹毒的手段!” “你刚刚说王知远收买了朕宫中的内侍?”武则天忽然想到了什么。 狄仁杰应道:“正是,陛下还记得风春来惊驾那次的翠蟾吗?那就是内侍带进陛下寝宫的。” 武则天脸色极差,按照她的个性,就该把寝宫所有宦官、宫女全杀掉。 但对宫人太苛刻是会被宫女勒脖子的,虽然此事还差了数百年才发生,却不妨碍武则天懂这个道理。 何况这种东西只怕有漏网之鱼,还得找出人来好好拷问一番,细细追查。 武则天克制住自己的怒火和杀意,问道:“是哪些人?谁最有嫌疑?他们躲在宫里,如何能彻底拔除?” 狄仁杰明白武则天的意思,正色道:“臣有一计,不知陛下是否愿行?” 武则天眼前一亮:“说来,朕一切照准。” 第142章 孤家寡人 狄仁杰所献之计,依然是他最擅长的那套钓鱼执法。 武则天与狄仁杰计议停当,狄仁杰和赵既伪作退走,武则天重新回到床上安寝。 春香看着狄仁杰和赵既一一离开了寝宫,心思不由活泛了起来。 她得到的严命是不惜一切代价,今夜要动手按计划除掉武则天。 没有第二种选择,春香该动还是要动起来。她学聪明了一点,自己在明处吸引注意力,而另派自己的同党行事。 但既然动起来,结局就是注定的,武则天的御榻之上多了另一具“熟人”,春香和许多同党也被供了出来。 事情的结果又令武则天暴怒,参与此事的内侍和宫女数量不在少数,更有处在春香这种关键位置的人,由不得武则天不心惊。 好在经过一番消化,武则天那种暴怒的状态暂时消退了。 但她的面色依旧不好看,逐人下令道:“婉儿,朕把人交给你,你要为朕清理宫中所有有牵连的逆党,仙居殿的所有宫人都要换。” 转向赵既,她继续道:“赵既,你即刻传朕旨意,封锁宫门,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务必严守消息,不得有丝毫泄露!伱需亲自率队,前往邙山紫霞观,捉拿逆贼王知远,不得有误!” “谨遵陛下旨意。”赵既和上官婉儿都答应下来,各自退下了。 殿中只剩下狄仁杰和武则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氛围,两人皆沉默不语。 最终还是武则天打破了这份沉寂,她轻叹一声,语带感激:“怀英,你又救了朕一次。” 狄仁杰谦虚道:“陛下过奖了,其实还多亏了陛下将赵既派给臣,他在此案中出力甚多,如无他,臣实难破案。” 武则天笑道:“也是太平公主随口一说朕才有了这个想法,想不到竟救了朕一命。” 狄仁杰见武则天提到太平公主,脸色不禁一变,他在斟酌着要不要开口。 然而还不等狄仁杰反应,武则天又开口了:“怀英,朕不明白,朕从来没有亏待王知远与何云,更没有亏待春香,他们为什么敢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思虑再三,狄仁杰还是开口道:“陛下,这是因为这些人的幕后还有更大的人物在指挥。” 武则天闻言眼神又凶狠了起来:“是谁?谁是幕后指使?” 狄仁杰缓缓道:“如果按逆党的计划,陛下殡天之后,太子与梁王两股势力必定拼个你死我活,很有可能弄到最后是两败俱伤。” “而此时,这个幕后主使再以其号召力,凭借王知远、何云收罗的那帮反武势力为后盾,出面收拾残局,得渔翁之利。” 狄仁杰想起了赵既之前与他说过的话:“这不得不再次提到那只翠蟾,知道这只翠蟾,并且能拿到翠蟾,展开后面一系列计划的人,屈指可数。” 武则天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恍然之色,她自然明白,这些事情无非就是她的几个子女才最有可能知晓。 “你不妨说得更明白一些,你指的是谁?”武则天目光如电,盯着狄仁杰。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无奈道:“国师王知远是通过谁的门路得宠于君前?陛下难道真的不清楚吗?” 此言一出,武则天如遭雷击,整个人僵立当场,她确实没有往自己爱女这方面想。 下一个瞬间,武则天眼眶中便有晶莹氤氲,继而缓缓低下了头,无声无言。 想到太平公主最近一段时间进宫的次数和频率,想到她的种种表现,武则天颓然闭上了双眼。 自己还算珍视的母女之情,根本就是一厢情愿,女儿不惜用最恶毒的方法来对付自己,这令武则天无法接受。 狄仁杰察觉到武则天在嘟囔什么,却无法听清。 那是只有武则天自己才能听清且不断重复的几个字:“孤家寡人,孤家寡人啊……” —— 赵既拿着圣旨,享受了一把内卫的待遇,大雨夜带着大队千牛卫叫开城门,声势浩荡地直奔邙山紫霞观而去。 奔波了许久,终于赶到紫霞观,赵既立刻指挥千牛卫将紫霞观团团包围。 紫霞观内似乎也听到了大批官军赶到的动静,响起了一阵阵喧哗,然而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赵既刚刚准备要叫开大门,但是后面忽然又有千牛卫骑马追了上来。 “赵将军,陛下有新旨意。”那卫士大喊着。 赵既眼中闪过一律,下马准备接旨。 谁知那卫士只带来了一句话:“陛下有命,紫霞观内王知远在内的所有逆党一个不留,就地诛灭。” 赵既马上了然,女皇到底是对自己的小女儿心慈手软了,这是要杀人灭口,将案子停在这一步了。 这一会功夫,王知远也准备好了,他胆子够大,竟然堂而皇之的开门,一人独自来见赵既。 “你是何人?怎敢带兵包围我辅国大法师的仙修之所,你想造反吗?”王知远喝道。 赵既哑然失笑,寒声道:“国师没看到我手下千牛卫吗?当然是陛下让我来的。” 赵既一挥手:“王志远妄图篡逆,罪在不赦,陛下有令,所有紫霞观中人,杀无赦!” 王知远当即色变,忙不迭退向紫霞观内。 他还想指挥手下关门,早已经被赵既赶上,将两个关门的道士砍倒。 千牛卫紧跟在赵既之后,冲进紫霞观内。 王知远退到一堆道士身后,而这些道士各个抡刀舞剑,甚至周遭还有一些江湖打扮的不明人士。 赵既哪里还不明白,这就是吸收的所谓王知远收为己用的“反武势力”了。 这些人到底只是乌合之众,不是千牛卫精锐的对手,基本就是一边倒地屠杀。 赵既本人目标只在王知远身上,防止他趁着夜雨混战逃走。 王知远身前的护卫好像还有几分精锐样子,但还不是赵既的对手。赵既在雨水中肆意挥洒剑光,很快便将王知远身前的阻碍都解决了。 “不,将军,饶我一命,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赵既反而怕他开口,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东西,于是一剑将其刺死。 “便宜你了,你比许世德可幸运多了。”赵既摇了摇头,又投入到其他的战斗中。 第141和142章顺序错了,已经让编辑帮忙改了,就不知道啥时候能换回来。 第143章 处置 一夜过去,雷收雨歇。 与往日不同的是,一束阳光射破了云层,太阳出来了,洛阳雷雨交加的日子似乎也要过去了。 赵既正盯着士兵打扫着紫霞观,清理尸体和杀戮的痕迹。 经过一夜激战,紫霞观这样的清净之地已变成了一处凶地,说不定若干年后,这里也会流传起江家大院那样的厉鬼传说。 沈韬拿着一本名册献给赵既:“将军,这是王知远的卧房的暗格里搜出来的。” 赵既接过来一看,面色立刻变得肃然起来。 他立刻吩咐道:“沈韬,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我要马上回宫面见陛下交旨。” 上阳宫内,武则天僵坐在御案之后,双目无神,任凭阳光穿透窗棂,洒落在她斑白的双鬓上。 御案上的两盏明灯还在燃烧,周遭静谧得针落可闻,没有人敢上前打扰女皇的沉思。 殿中的时间好像都要凝固了,直到上官婉儿轻轻走进殿中,低语打破了沉寂:“陛下,赵将军回来了。” 武则天正怅然失神,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似乎没有听到上官婉儿的声音。 上官婉儿看着眼前身心俱疲的女皇,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终究是武则天自己回神,她一拂袖,重新振作,目光一瞬间凌厉起来,又重新恢复了五六分往日威严。 “让他进来吧。” 上官婉儿应声而退,旋即引领赵既步入殿内。 赵既恭敬行礼后,双手呈上一本名册。 他自然知道武则天如今的状态,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陛下,臣奉命前往紫霞观缉拿逆贼王知远,但王知远发动他收容、纠集的逆党负隅顽抗。” “无奈之下,臣只好就地将他们剿灭,没有放走一人。王知远本人冥顽不灵,已被臣手刃。随后臣搜查紫霞观,找到了这一本名册,其中记录着王知远手下逆党的联络方式和名单。” 上官婉儿主动上前将赵既手中的名册接过来,恭敬地呈于武则天面前。 但武则天也不过强打精神,并没有翻看的欲望,只让上官婉儿将名册放在御案上。 “好,朕知道了,此事你处理的很好,下去吧。”武则天的声音平稳,打发了赵既。 赵既答应着,又看了一眼那本名册,缓缓退下了去。 待殿内再次恢复宁静,武则天深吸一口气,闭目养神片刻后,对上官婉儿吩咐道:“好了,上阳宫一切如常吧,不必再封闭宫门。” “另外,召内卫府萧清芳、黄胜彦前来见朕。” “遵旨。” 上官婉儿应声而去,殿中又只剩下武则天孤零零一人。 —— 赵既走出武则天的寝宫,眼见殿前王知远那一套驱鬼法器已经被卫士们拆掉了。 狄仁杰正在上阳宫提象门前静静站着,好像在等什么人。 “大人,您在等谁呢?”赵既走过去,拱手打了个招呼。 狄仁杰回头见是赵既,不由一笑:“你说呢?” “如果不是在等我,当然就是在等太平公主了。”赵既微笑道。 狄仁杰笑着点了点头,承认了赵既的说法,随即话锋一转,又问道:“紫霞观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赵既压低声音,答道:“王知远果然纠结了一批人马,我奉陛下的命令,已经把这些人全部剿灭,国师王知远也死了。只不过王知远还留下一本名册,上面应该是他笼络的那些反武势力名单。” 狄仁杰闻言皱起了眉头,他知道,这又将是一场血雨腥风。 正当赵既和狄仁杰两人交谈之际,一辆华丽的车驾带着许多随从缓缓驶近,正是太平公主的车驾。 有二人拦路,太平公主的随侍知道是狄仁杰在宫门前,赶紧提醒了太平公主一声。 于是太平公主立刻命车驾停了下来,亲自下车相见。 狄仁杰见到是太平公主,也带着赵既缓缓上前迎接。 太平公主见狄仁杰在这里等着,心中非常不安,预感自己的谋划落空,此时也只能强装镇定。 “狄阁老怎得如此早便入宫?是不是有什么要事?”太平公主假笑道。 狄仁杰不失礼数,先施了一礼,然后开口道:“老臣不是进宫,老臣是刚见过陛下,要出宫回府去。陛下有些东西要我转交公主。” 太平公主面上闪过疑色,问道:“什么东西?” 狄仁杰不紧不慢地从袖子中取出一只翠蟾,正是送给李贤的那只。 他把翠蟾递给了太平公主:“也算是物归原主吧。” 太平公主不禁倒退两三步,过了许久,才伸手颤颤巍巍接过那只翠蟾。 “母亲是要赐死于我吗?就像我兄长那样?”太平公主面色惨白,她显然是以为自己要和李贤落得一样的下场。 狄仁杰连连摇头,叹道:“公主殿下过滤了,老臣可不是丘神勣那种人。公主不是一向与道门中人相交匪浅,回去之后好好修行吧。” 太平公主闻言软倒在地,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仿佛刚刚是逃过一劫。 她随即面向上阳宫方向,深深跪拜,算是对武则天宽容的谢恩和感激,随后也不提进宫的事,上车回府去了。 看着太平公主的车驾走远,赵既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这段时间担惊受怕,生怕陛下出事,现在总算能安心了。” 狄仁杰没有说话,脸上也带着笑。但他对此事的情感要复杂一些,远没有赵既那么放松。 太平公主自然是大逆不道,不过她毕竟也姓李,现在有这样一个青灯古佛的结局算得上体面了。 —— 仙居殿内,萧清芳和黄胜彦正跪在地上听训。 武则天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了,重新变回了那个人人生畏的皇帝,或者说在内卫面前,她必须是这样一副面容。 武则天没有发什么雷霆之怒,反而语气很平淡:“……伱们两个身领内卫府重任,将内卫给朕弄成了这个样子,你们有什么要和朕说的吗?” 黄胜彦抬头看了武则天一眼,沉声道:“回陛下,内卫府由肖大阁领统管,这些事情,非臣所能干涉……” “住口!”武则天一拍御案,猛地站了起来:“到这个时候了,还在互相推诿责任,正是因为内卫都是你这样的人,才会弄得乌烟瘴气!” 黄胜彦连忙请罪,磕头如捣蒜:“臣有罪,臣罪该万死。” 萧清芳眼见黄胜彦被迁怒,心中十分得意,但她深知此时不是落井下石的时候,甚至还要施以援手。 “请陛下息怒,黄阁领说得没错,都是因为臣无能失察,这才使得许世德、何云、王知远这样的人混进了内卫,请陛下治罪。” 言罢,萧清芳将头低到地上,恭敬至极。 第144章 肖清芳要大展宏图 武则天见萧清芳说了句人话,气总算消了一些,重新坐下。 “你知道就好!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以后再让朕知道内卫中出来类似的事情,你们就不必来见朕了,去见许世德和王知远吧!” 跪地的萧清芳与黄胜彦闻言,心头皆是一震。 王知远已死暂时他们还不知道,但是许世德什么下场他们可太清楚了。 萧清芳反应更快一步,抢先表态道:“臣身为内卫府大阁领,责无旁贷,回去之后一定严查内卫,如果再有纰漏,臣愿以死谢罪。” 黄胜彦紧随其后,连连应承:“肖大阁领所言极是,臣也敢用项上人头担保,臣麾下不会出现类似事情。” 武则天冷哼一声:“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如果再出事,朕饶不了伱们!” 萧清芳和黄胜彦闻言,将头埋得更低,不敢稍抬一寸。 一番训斥与敲打之后,武则天怒火发泄完了,目光回到御案上赵既献上那本王知远的逆党名册上。 这份名册才是她叫萧清芳和黄胜彦过来的主要原因。 只是剩下这两个人谁去办这个差使,武则天有些犹豫不决。 但想到刚刚黄胜彦的扣分表现,武则天对着他挥了挥手道:“萧清芳留一下,黄胜彦退下吧。” 黄胜彦一愣,又不敢反驳,阴毒地盯了萧清芳一眼,随后才悻悻而去。 萧清芳见只留下自己来,心中有些忐忑,不知是福是祸。 武则天拿起了名册,开口道:“这是王知远逆党的名册,朕把它交给你,其余的话朕不必多说。” 上官婉儿从武则天手里接过名册,送到萧清芳手中。 萧清芳双手捧着名册,谢恩道:“谢陛下信任,臣必不负陛下所托,誓将名单上之人一网打尽!一定不会放过任意一个逆党!” 武则天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朕累了,你也退下吧。” 萧清芳抑制着自己兴奋的心情,将名册收好,然后缓缓告退。 到了殿外,黄胜彦没有立刻离开,正等着萧清芳。 黄胜彦摆出一副笑脸:“今日多谢大阁领帮忙说话了,只是不知陛下交代了什么任务,是否需要属下效犬马之劳?” 伸手不打笑脸人,黄胜彦难得如此恭敬,萧清芳自然也虚与委蛇:“我本来就有失察之罪,说起来,是我连累了黄阁领才是。” “至于陛下的任务嘛,涉及机密,没有陛下的旨意,我实在不能相告,还请黄阁领见谅。” 黄胜彦的笑容瞬间凝固,旋即又恢复常态,假笑道:“大阁领说哪里话,既然帮不上忙,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黄阁领慢走。”萧清芳依旧面带微笑。 黄胜彦转过身去当即变了脸色,暗骂了几句难听的话,快步离开了。 萧清芳目送黄胜彦背影远去,心中却暗自冷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材!” 待黄胜彦身影消失于视线尽头,萧清芳再次取出那本名册,眼中闪烁着名叫野望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 萧清芳没有丝毫迟疑,回到府邸之后没有稍作停留,立刻换上便装,乔装改扮,去了蛇灵在神都城内的一个据点。 乃是一个小酒肆,萧清芳从后门进去,进了酒肆底下的一处暗室中。 暗室中苏显儿早已等在其中,见萧清芳来会,立刻迎了上去:“大姐,我可等你好久了。” “显儿。”萧清芳激动不已,尤自十分兴奋。 苏显儿眼见萧清芳面带喜色,不禁问道:“什么事让大姐这么高兴?” 萧清芳也不再掩饰喜色:“现在有一个良机,我们蛇灵又要发展壮大了。” 苏显儿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再度闪过好奇:“哦?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清芳还在卖关子,反问道:“你还记得两年前接触我们蛇灵的那些内卫吗?” 苏显儿略思考,立刻回想起来:“当然记得,那些人打着反武的旗号接近我们,想吸纳我们几个堂口的兄弟。后来还是大姐出马,这才知道那些人都是内卫。” 萧清芳点了点头:“不错,那些内卫是由国师王知远与何云率领,表面上装作反武势力,意图吸引各地的反武势力,一网打击。” “可实际上,王知远与何云却阳奉阴违,不仅没有消灭这些反武势力,反而将其收为己用,别有图谋。” “数月之前,因为许世德一事,武曌派孙殿臣自查内卫,王知远和何云害怕,设计将孙殿臣害死。” “现在何云和王知远东窗事发,已经被武曌除掉,但王知远留下了一本名册,名册上是他搜罗的反武势力名单!” “武曌这一次又把名单交给了我,让我按着名单一一剿灭。” 听到这里,苏显儿哪里还不明白萧清芳的意思,她惊喜道:“大姐,有了这本名册,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将王知远的势力纳入到蛇灵麾下?” 萧清芳闻言哈哈大笑:“我正有此意,有了这些人,我蛇灵必然是如虎添翼,大有可为。” “恭喜大姐。”苏显儿不由贺道。 萧清芳接着道:“不仅如此,现在内卫府元气大伤,许世德、何云、王知远、孙殿臣全都没了,只剩下一个蠢货黄胜彦,还有一些得用的内卫在地方,构不成威胁。” “内卫不堪大用,武曌不免就成了聋子、瞎子,这比王知远那些人手更重要,简直是天赐良机。”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个机会,我们决不能错过!” 萧清芳振臂一挥,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苏显儿不禁严肃拱手道:“大姐有什么想法您就说吧,显儿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清芳用力一拍苏显儿的肩膀:“好!正是要这种志气。我早就派人北上联络了突厥默啜太子,还有一路在联络契丹那边的李尽忠都督,算算时间现在也该回来了。” “你发下令去,调各堂的堂主秘密潜入神都,还有魔灵,影子他们,我有一个大计划,必须竭尽全力去做。如果成功,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是!显儿马上去办。”苏显儿干脆应下。 第145章 八大军头 家丑不可外扬,武则天选择了宽恕和沉默,太平公主所做的谋逆之事终究被压下去了。 有心人只会发现国师王知远销声匿迹,紫霞观也成了一处凶地,其余的好像无事发生。 倒是武三思等一帮武姓宗室,因为在皇帝病重之际上蹿下跳,大肆串联,被武则天狠狠地申斥了一顿,还有一部分党羽遭到了贬谪。 一时间朝野中武姓的声势大不如前,而太子李显安守本分,谨小慎微,反而被武则天嘴上称赞了两句。 考虑到案件敏感不宜张扬,加之狄仁杰已位极人臣,武则天明面上便没有再作大的褒奖。 不过武三思吃瘪,太子安然无恙,狄仁杰内心深处或许对这种结果更为满意也说不定。 更何况狄仁杰虽然没升官晋爵,但武则天财货宝物可没少赐,又在洛阳寸土寸金之地赐下了宅邸,甚至令千牛卫选拔一队精锐卫士,送到狄仁杰身边听用,贴身保护,可谓恩宠有加。 负责挑选这队千牛卫名单的,正是实际负责右千牛卫工作的桓斌。 赵既也因此事,一早便被桓斌叫到了他理事的大堂。 “桓将军,不知叫卑职来有什么事吗?”赵既拱手问道。 桓斌还是那一副粗疏狂放之姿态,上来也不提正事,而是先恭贺道:“赵将军最近圣眷正隆,又立下新功,前途不可限量啊。” 处理王知远那一天,赵既调兵出城,当然瞒不过桓斌这个资历极深的将军,宫廷里大概出了什么事,他也有消息。 赵既虚与委蛇道:“桓将军过誉了,只是为陛下效忠罢了。” 桓斌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赵既的肩膀,笑容可掬:“承远哪里都好,就是太谦虚啦!” 赵既感受着桓斌搭在自己肩膀的手,有些不舒服,平常也就是狄仁杰经常这么干。 “桓将军叫卑职来一定是有要事交代,为防误事,您还是先说正事吧。” 桓斌很明显地感受到赵既对自己不假辞色,但他还是笑意如常:“陛下点名要从右千牛卫这里调一队人到狄阁老麾下听用。” “我们这里,也就是承远手下的人最精干,而承远与狄阁老又关系匪浅,因此我想这一队人还是从承手下调遣最合适。不知承远以为如何?” 赵既面上微微一笑:“既然桓将军考虑得如此周到,卑职当然没有意见。” 桓斌闻言哈哈大笑,又拍了拍赵既的肩膀道:“好,我就喜欢承远这痛快性子,这是我拟定的名单,承远看看。” 赵既没有立即应下,而是接过桓斌手中的名单,展开一看:“张环、李朗、杨芳、仁阔、齐虎、潘越、沈韬、肖豹。” 八个人,全是赵既以前和现在刻意结交的朋友和心腹。 桓斌似笑非笑地看着赵既:“怎么样,承远,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赵既收起了名单,半开着玩笑道:“桓将军,你这一下可把我手下那几个顶用的全调走了。” 桓斌眉头一皱,一副为难的表情:“这倒是本将疏忽了,那承远就自己挑两个留下来吧,我这边再挑人补进去。” 赵既嘴角微抽,拱手一礼道:“那就不必了,就依将军的安排。” “承远果然是大公无私啊,那就这么定了!”桓斌这一类奉承话不要钱地往外说,将此事做实。 赵既没有反应,淡淡道:“如果没有别的事,卑职告退了。” 桓斌自无不可,看着赵既走出大堂,露出了一抹冷笑。 赵既出了大堂,也不由得冷笑出来,桓斌这是明目张胆地给自己穿小鞋,下套。 自己如果要硬留下几个心腹,恐怕要落一个结党营私的把柄,某人说不准就要告密了。在禁军内拉帮结派不是个小罪名。 何况说是留下几人,那留谁呢?留谁不免都把剩下的人心伤了, 很快赵既命人叫来了张环、李朗等人,说明了调任狄府之事。 从宫廷禁卫调到狄仁杰手下,张环等人不免有些不乐意,情绪很低,赵既最心腹的沈韬、肖豹更是如此。 赵既不得不善加安抚:“你们都放心,狄阁老那里,是个好去处。他平易近人,又没有架子,比在宫里提着脑袋当差可舒服多了。” “我是怎么做到中郎将的,诸位也都知道一点,还真是沾了狄阁老的福。陛下派你们去狄府,其对狄阁老的信重可见一斑。” “何况伱们只是暂调过去,身份还是千牛卫,未必没有机会借狄阁老之力更进一步,说不定比在宫里熬资历的同僚们更有前途。” 张环、李朗等人听了赵既的话,都是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沈韬先开口:“将军教诲的是,都是为朝廷效力,卑职等愿意接受安排。” 张环也不甘人后,拱手道:“卑职等到狄府后一定尽心侍奉狄阁老,绝不落了将军的脸面。” 其余人见状也紧随其后,连连表态。 赵既满意地点了点头:“好,调令明日就下来。李元芳将军是我的至交,他也会照顾你们的。尽管放心。” —— 吃了一个暗亏,赵既心情自然有些不好,找到上官婉儿排解一番。 经过湖州和宫中闹鬼指使,两人的关系已经愈发紧密了。 上官婉儿见赵既闷闷不乐地坐于案旁,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笑意:“不能怪人家桓将军。此次宫中闹鬼,你前后应对出色,几乎有救驾之功。” 她继续说道,言语中带着几分戏谑:“处置王知远,更是奉旨直接越过了他这个将军直接调兵,几乎把人家架空了,换成是你,你能安心吗?” 赵既冷笑一声,酸溜溜道:“有什么不能安心?心里有鬼才不能安心。我这个年纪和资历,又不可能马上顶了他右千牛卫将军的位置,他怕什么?” 上官婉儿闻言,再次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打趣道:“噢~原来是此番立了功没能再升迁,你不高兴的是这个呀?” 赵既连忙摆手,正色道:“别胡说,我什么时候这么想了?我能到这一步,还是托了陛下和狄公的福,我可没有非分之想。” 唐代正从一、二品基本是虚设,正三品就是正常人的极限。二十来岁的年纪,做到正四品下的千牛卫中郎将,已经是火箭升迁,令人侧目,再升就过于扎眼了。 再往上升,基本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真得靠资历和功绩慢慢熬,这点道理赵既还是懂的。 上官婉儿坐到赵既的身边,温声道:“也不能这么说。虽然因为涉及天家隐私,陛下不好因此褒奖你,但你已经是简在帝心,真正成了陛下的心腹。” “等你资历深些,或者再立新功,越级拔擢是少不了的,前途一片光明,何必急于一时呢?” 赵既冷笑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只是单纯不喜欢桓斌那种虚伪至极的货色,早晚要他好看!” 上官婉儿看着赵既那小心眼的样子,不禁再度失笑。 说起来,桓斌也是深居简出,其人的生活寡淡乏味,没看出有任何异常,更不见他与谁私下联系。 如果不是看开了天眼,赵既还真觉得此人就是与蛇灵没有半点瓜葛。 不过这样拘谨刻意的苦行僧生活,有色眼镜之下,就是心虚有鬼的明证了。 第146章 蛇灵都在联络 桓斌调走了赵既手下的几个心腹,自以为占了便宜,暗自得意。 他如常处理了一天公务,回到家中已经是半夜了。 桓斌面带喜色,点亮了卧房的烛火,忽然发现房间中坐着一位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身上永远是那件夹着紫的白袍,随身携带竹筒刀。 “文忠,是你!”桓斌忍不住叫出了声。 “是我。”虺文忠毫无波澜地答道。 桓斌连忙关上了卧室的门,又到窗子边查看有没有外人。 虺文忠不动如山,沉声道:“放心吧,没有人,没有人能逃过我的眼睛和耳朵。” 桓斌检查完毕,又听到虺文忠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你怎么能私下联络我?你……伱还找到我家来了。就是要见我,也得留下信号我们找个隐秘之所再见啊!” 虺文忠对桓斌的紧张很是不以为然,微笑着说:“你这里就很安全,我随时来,随时走,谁也不会发现。” 桓斌显然拿虺文忠也没办法,无奈道:“说吧,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虺文忠这才收起了松散的神情,表情严肃道:“你没收到萧清芳的通知吗?” “萧清芳又有什么动作?”桓斌显然是毫不知情,被蒙在了鼓里。 虺文忠冷笑一声:“哼,看来你不知道,果然如此!” 桓斌见虺文忠还在卖关子,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虺文忠面色冷了下来:“萧清芳通知了她手下所有的心腹、堂主来神都,共谋大事,唯独没有通知我们。” 桓斌闻言冷静了下来:“你的意思是,萧清芳要有大动作,却把我们这些老主人留下的元老全部排除在外了?” 虺文忠笑着摇了摇头道:“那倒也没有,不是还有一些人倒向萧清芳了吗?要不,我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桓斌也立刻笑了出来:“是小梅她们告诉你消息的,对吗?” “正是。”虺文忠道。 桓斌又问道:“那么萧清芳的大动作究竟是什么?” 虺文忠闻言皱起了眉头,沉吟片刻后道:“具体的不清楚,萧清芳的人还没到齐,所以她并没有详细说出她的计划。” “但是小梅是奉命去和突厥太子默啜联络,听说还有一路去了契丹李尽忠、孙万荣那里。不用想也知道,她肯定还是要借外力成事。” 桓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我们要不要插手此事?” 虺文忠猛然站了起来,摆手道:“不用管她。外人是靠不住的,这条路走不通,金木兰早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萧清芳必定会失败。” 桓斌冷哼一声:“那不是正好,萧清芳将我们排挤在外,省得损兵折将了。” 虺文忠摇了摇头:“我们也不能干看着,要趁此机会行动起来。” 桓斌瞬间领会了虺文忠的意思:“你是想救出老主人?” 虺文忠终于露出了笑脸,问道:“不错,你这边找到老主人被关押的位置了吗?” 桓斌长叹一声,无奈道:“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有老主人的踪影。实在没有半点踪迹。” 虺文忠眉头一皱,厉声道:“找不到也要继续找,十年之期就快到了,我们决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这些年蛇灵之所以不能成事,就是因为我们和萧清芳互不服气,各行其是。只有把老主人救出来才能统合蛇灵的两股力量。” “何况,老主人还掌握着洛河神异的秘密,说不定这个秘密真能让武曌死无葬身之地呢?” 桓斌诧异地看了虺文忠一眼,没想到从他嘴里听到这番话来。 虺文忠一只手用力抓住桓斌的肩膀,死死地盯着他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这是所有蛇灵元老的意思,你明白吗?” 桓斌被虺文忠看得有些不寒而栗,连忙点了点头道:“不只是你们,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会再派人去找,誓要找到老主人为止。” 虺文忠这才松开了手,笑道:“好,那我就静候佳音了,记住,要在十年之约到来之前找到老主人!否则你知道后果!” 桓斌忙不迭地点头保证:“是,是,一定,一定。” “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言罢,虺文忠忽然化作一声烟雾,消失无踪。 桓斌被呛得咳嗽起来,回头一看,窗户打开了,等他走到窗户边,哪里还有虺文忠的身影。 他无奈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喟叹:“老主人,蛇灵还真是离不开你啊!” 其实桓斌早已经留意到,武则天每年都会在特定时间到寒光寺上香,只是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没有将此事说出去。 —— 虺文忠在密会,萧清芳这边也在密会。 九堂堂主小梅,也是血灵之一,正在和萧清芳密报消息。 “默啜太子那边联络得不是很顺利,他好像对进攻大周并没有兴趣,反而是对契丹很有想法。” 萧清芳闻言不太高兴,冷冷问道:“哦?他是怎么说的?” 小梅如实答道:“他说因为父亲吉利可汗在位,他也没有办法。大姐知道,吉利可汗和狄仁杰交情匪浅,又曾经立有盟约,互不侵犯。因此,默啜太子拒绝了我们的提议。” 萧清芳略一思忖,随即冷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他的胃口不小!” 小梅一时没有听懂萧清芳的意思,问道:“大姐的意思,小梅不明白,请大姐明示。” 萧清芳仿佛智珠在握,自信道:“默啜这是想除掉吉利,自己当突厥可汗了!” “小梅还是不懂。”小梅又道。 萧清芳踱起步来,慢慢分析道:“吉利可汗一向主和,突厥国内的好战分子当然不肯罢休,大部分便支持莫度可汗与其抗衡。” “但是幽州一事,莫度被杀,这些人依然不肯罢休,便将眼光放到了下一代身上,想着争取默啜这个下一任可汗。” “默啜现在是被人架着和他父亲作对。说什么对契丹有想法,契丹那穷苦地方能满足突厥人的胃口吗?突厥人想的是大周的花花世界。” “可吉利可汗不死,突厥和大周就很难开战。所以不管默啜愿不愿意,他终究会被逼着篡父自立。既然如此,与其被人逼着,不如自己主动为之。” 小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大姐准备怎么办?” “那得要我亲自北上,和他谈过之后再说。” 第147章 血灵姐妹 蛇灵各路堂主和首领,不约而同汇聚在神都洛阳,各怀鬼胎,各有算计。 在这座古都的一隅,隐匿着一座昔日辉煌的府邸,如今却荒凉破败,既无人居住,也无人问津。 府邸的主人正是袁天罡,因为他特殊的身份和下场,没有人想和这里扯上关系。 府邸大门上,昔日的显赫匾额已无踪影,仅余残破的台阶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两侧的石狮被岁月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青苔,门扉之上,尘土积年,更显孤寂。 越过门去,丛生野蔓,虫鼠横行,寂寂无声,大白天竟也有几分阴森恐怖。 庭院之中,曾经精心培育的名贵花卉与奇异草木已无处寻觅,取而代之的是肆意生长的无名野草。 不入厅堂,继续深入,沿着一条蜿蜒的鹅卵石小径,可直达后院,那里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以前常常有人在竹林中的空地上练习武功。 昔日,或有人独自舞剑,剑光如龙;或两人对练刀法,刀影交错;更多时候是三个人对练,彼此精进武艺。 女子缓缓步入竹林,她的指尖轻轻滑过石凳、石桌,每一处都承载着往昔的欢笑与汗水,令她回忆起往昔的故事。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至女子那清秀的脸庞上,细眉轻蹙,瞬间化作愤怒之色。 她轻抽柳叶双刀,身形宛若疾风,刀光如织,划破空气的宁静,所过之处,竹林应声而断,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响彻林间。 转眼之间,好好的一片竹林已经被霍霍得差不多了。 “啪、啪……”一阵热烈的掌声突兀地响起。 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女子身后,赞许道:“不愧是老主人亲自教出来的,好身法,好刀法。” 女子闻言,猛然转身,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显然对虺文忠的突然出现毫无察觉。 这一瞬的恍惚,让她不禁联想到了那个同样擅长隐匿身形的故人,怒火中烧,银牙紧咬,怒斥道:“一个两个都是藏头露尾的鼠辈!” 言罢,她身形一展,犹如离弦之箭,瞬间消失在竹林深处,只留下一串决绝的背影。 “唉,请留步……”虺文忠急忙呼唤,却只见女子身影渐远,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他心中疑惑丛生,也不知自己哪里犯了忌讳,竟让她如此愤然离去,一时之间,百思不得其解。 小梅不知何时出现在虺文忠身边,语气中带着歉意道:“舍妹失礼了,请李兄见谅。” 虺文忠释然一笑:“令妹是性情中人,我又怎么会见怪呢?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如此生气?” 小梅的眼眸中掠过一抹黯然之色,轻声解释道:“李兄的隐匿身法,让她想起公子了。” 虺文忠闻言,顿时明了,随即追问道:“你们公子就是在老主人被抓那天失踪的?” 小梅默默点头,未发一语。 “那一天是萧清芳带人包围了袁府,你们就没有问过她,当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虺文忠又问道。 小梅苦笑着回应道:“萧清芳只说是公子提前逃出去了,当日没见过他。” 虺文忠微微颔首,继续追问道:“那他脱险之后就没有再联系过你们姐妹?” 小梅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无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有任何消息。” 虺文忠眼看小梅也兴致不高,无奈安慰道:“也许有一天他会主动现身的。又或者,我们先将老主人营救出来。” “也许老主人知道人在哪儿,当年老主人也许对他有什么特殊的交代和安排也说不定。” 小梅心中对此不抱希望,她很清楚,袁天罡和赵既二人之间早就撕破了脸。 即便是袁天罡真有安排,赵既也不可能执行的。 小梅按下心思,强打精神答道:“老主人对我和小凤有养育之恩,救他出来,我们责无旁贷。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老主人在哪里。” 虺文忠很满意小梅的态度,笑道:“我已经令桓斌继续追查了,他距离武曌最近,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 小梅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表示。 “萧清芳那边,有没有新的动向?”虺文忠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小梅沉吟片刻,答道:“她正筹备北上突厥,亲自和默啜谈判。蛇灵上上下下,除了伱们,都已经发动起来了,这一次她好像势在必得。” 虺文忠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就让她动起来吧。如果她不栽个大跟斗,待老主人重获自由,再想掌控蛇灵,恐怕会平添不少波折。” “到如今还忠于老主人的兄弟姐妹不多了,我们一定要尽快把老主人救出来。至于萧清芳……且让她再嚣张些时日!” 虺文忠放完了狠话,又交代了几句,随后离开了。 这时,小凤悄然出现,行至姐姐身旁,轻声询问:“姐姐,你们谈完了?” 小梅点了点头道:“谈完了,他说要救出老主人。” 小凤听后,露出不屑地笑容:“哼,早干什么去了,现在他们斗不过萧清芳,处处落在下风,这会儿就想起老主人了。” 小梅则温婉一笑:“如果真要救出老主人,还得靠他们呢。有洛河神异在,他们会尽心的。等救出了老主人,不管是萧清芳还是虺文忠、桓斌他们,就会都老实了。” “说起来,虺文忠在众多人中还算有情有义,这些年里,他与鲁成始终未忘老主人之恩。他还让我们向小慧问好。” 小凤闻听此言,顿时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良久之后,她又咬牙切齿地低语道:“连虺文忠这样的冷血杀手都还有三分情义,为什么那个人就能不声不响地一走了之,然后再也没了消息?” 小梅轻轻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品相不凡的玉佩,上面镌刻着一个“信”字。 小凤眼见得玉佩,怒意更甚:“这个信字用到他身上真是讽刺!” 小梅凝视着玉佩,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老主人被抓之后,蛇灵就成了一盘散沙,所有人都在潜藏行踪,公子就是想找我们也难呐。” “而且他不喜欢蛇灵,不喜欢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如若不然,他也不会三番两次逃走了。” “都是借口!”小凤愤然反驳,“凭他的武功和机变,想找到蛇灵的踪迹,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小凤丢下这一句话,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独留下小梅一人,对着无声的竹林,无言叹息。 而此时赵既正骑在马上,带着八大军头往狄仁杰的新府邸去,却忽然打了两个喷嚏。 “啊啾!” “最近精力消耗过度,好像感冒了。”赵既想着。 第148章 营州阴影 尚贤坊,皇帝御赐给狄仁杰的新府邸之内,李元芳正考校着八大军头的武艺。 张环、李朗等八人各自紧握沉重的木棍,蓄势待发。而李元芳笑吟吟地空手背对众人,只等他们动手。 “李将军,得罪了!” 肖豹怒喝一声,如同猛虎下山,率先向李元芳发起冲锋,其余七人紧随其后,气势汹汹。 李元芳不慌不忙转过身,一跃而起,躲过了众人的攻击,随后在空中稳稳拿住了沈韬和肖豹手中的木棍。 沈韬和肖豹二人一齐用力,想将木棍夺回,哪里能撼动李元芳一根手指。 反而是李元芳一用力,两人便踉跄倒地,场面令人咋舌。 见此情景,杨方与仁阔不甘示弱,怒吼着挥舞木棍横扫而来。 李元芳一个空翻腾挪至二人身后,将二人踢倒。 张环见状,孤注一掷,独自冲向李元芳,却只见李元芳身形一晃,木棍已落入其手,同时一脚踹出,张环身不由己地飞了出去,摔得不轻。 李朗见状,虽心中惊骇,却迅速稳定心神,高声呼喝:“兄弟们,大家一起上!” 顿时,除张环外,其余六人再次举起木棍,以更加凶猛的攻势扑向李元芳。 李元芳耍一个棍花,不怒反喜:“来得好!” 他一条木棍舞得密不透风,李朗七人根本不敢近身,一旦上前,木棍就会被扫开。 忽然,李元芳卖一个破绽,七人见状,心中一喜,齐力挥棍而下,组成了一张棍网。 李元芳从容不迫,使出一招苏秦背剑,一条棒顶住七条棒,稍微一用力,七条棒被扛飞。 一棍扫出,“乒乓”之声不绝,七人的身体就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好,好,好!”狄仁杰在一旁抚掌大笑。 赵既则捂住了眼睛,单方面吊打,没眼看。 李元芳像是刚刚活动了筋骨,满面笑意道:“好啊,承远手下的八大军头果然是名不虚传,这八条大棍使出来,端的是虎虎生风啊!” 这话赵既听得忒不是滋味,总觉李元芳是在阴阳怪气。 张环、李朗他们倒是非常耐打,李元芳又留了手,很快都爬了起来。 “将军,属下等无能,给您丢脸了。” 赵既摇了摇头:“你们能跟李将军走这几招,就已经超出我的预期了。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李将军的属下了,跟着李将军,好好学,好好练!能学个一招半式,一辈子都受用不尽。” “是!”众人应道。 “拜见李将军!还望李将军不吝赐教。”张环、李朗等整齐划一地拜倒在李元芳身前。 李元芳连忙扶起众人:“快快请起,有你们赵将军这句话,我绝不藏私。” “谢将军!”张环、李朗等人谢过,又给狄仁杰行礼,随后下去安顿了。 狄仁杰在一旁看得开怀:“我听说这八人都是承远的心腹,送到我这里来,未免有些心疼吧?” 赵既微笑道:“说不心疼是假的,但这是陛下给大人的恩典,我怎么好选些不入流的送给大人。这八人武艺平平,但都是品行端正,可以信赖之人,还请大人不要嫌弃就是。” 狄仁杰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这是哪里话,陛下天恩浩荡,这几人我满意得很。” 正说着,狄春捧着一封信,一路小跑过来道:“老爷,有吉利可汗的书信。” 狄仁杰闻言一喜:“快,拿来我看。” 赵既倒是颇感惊讶,悄悄问李元芳道:“元芳,吉利可汗经常给大人写信?” 李元芳笑着摇了摇头道:“洛阳和石国远隔千里,哪能经常书信往来啊,只是一年、半年会有一两封书信罢了。” 赵既皱了皱眉头,感到有些担心。 此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私人友谊,武则天信任狄仁杰就什么事都不会有,反之还弄不好就成了通敌卖国。 狄仁杰喜盈盈接过书信,但是展开一读,脸色慢慢严肃了起来。 赵既和李元芳都察觉到了不对,连忙问道:“大人,吉利可汗信上说什么了?” 狄仁杰沉吟片刻,收起了信件,缓缓道:“可汗说最近突厥国内政局有些不稳,一些人还在打算着和大周开战。” “那可汗是什么态度?”李元芳追问道。 狄仁杰微微一笑道:“可汗没有背弃誓言,他说只要有他一日在,就不会看着大周和突厥开战,否则也不会给我写这封信了。” 李元芳不由得赞叹道:“可汗真守信君子也!” 赵既听到这个消息却陷入了沉思,突厥内部的主战派令他警觉。 “我看大人刚刚脸色不太好,吉利可汗是不是还说了什么?”赵既转头问道。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是,可汗说,最近他听到一些风声,松漠都督府的契丹部族最近有些不安分。大肆向突厥求购武器、箭矢和粮食。” 赵既的眼神忽然凌厉起来,这意味着蛇灵又要来了,这一次是真正的大规模战争。 狄仁杰的话还没有结束:“据我所知,契丹部族最近确实发生了灾荒。营州有奏疏说是契丹有不稳迹象,请朝廷设法安抚,加强戒备。” “据说营州都督赵文翙刚愎自用,将契丹人、奚人等夷族视作奴仆,已经与契丹人有过几次摩擦,我担心会出事。” 狄仁杰还是口下留情了。赵文翙今年也就三十来岁,任东夷大都护,营州都督,货真价实的方面大将,论升迁速度,比赵既开挂都快,其人的狂傲自负可想而知。 赵既对狄仁杰的预感深表钦佩,这就是顶级政治家的嗅觉。 “如果说契丹灾荒,购买粮食是合理的,他们购置武器做什么?”赵既冷冷道。 狄仁杰捋了捋胡子,叹息道:“我担心的正是这个。” 赵既不由开口道:“我太宗陛下设松漠都督府羁縻契丹,以大贺氏的大贺窟哥为松漠都督,赐姓李氏。” “现在的松漠都督正是大贺窟哥之孙,李尽忠。契丹的另一大部,归诚州的孙敖曹部,首领名叫孙万荣,孙万荣是李尽忠妻兄。” “四十年前契丹头领阿卜固造反,被薛平阳公平定。随后契丹各部一直安安分分,修养生息,到如今积蓄的实力非同小可。李、孙二人在契丹诸部声望又很高,此时如反,恐怕很难处置。” 狄仁杰闻言诧异地看了赵既一眼:“承远还知道契丹之事?” 赵既低头道:“大人忘了,我是在幽州从军的,那里离营州和松漠都督府不远,因此知道些皮毛。” 这当然是假话,他是熟知剧情后刻意了解准备过的。 李元芳听着赵既和狄仁杰的对话,开口道:“那大人何不向陛下进言,令赵文翙加紧防备,善加抚慰,以防生变。”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希望为时未晚吧。” 第149章 赵文翙身死 狄仁杰和赵既的担忧没过多久就变成了现实。 时至八月末旬,千里之外的辽西大地上,营州的州城柳城,天气依然很燥热,城内的气氛很是微妙,暗流涌动。 契丹部众遭遇灾荒,首领李尽忠屡次向营州都督赵文翙请求赈济,而赵文翙不仅不予考虑,反而几次三番侮辱李尽忠。 柳城之外,大周官军与契丹人的小规模军事摩擦频发,双方剑拔弩张,更大规模的冲突似乎一触即发。 营州都督府内,赵文翙手持一条精致的丝巾,正迎着灯光,细致入微地擦拭着手中锋利的宝剑。 营州都督府长史侍立在一旁,正向赵文翙汇报军情:“都督,按您的调令,已经将营州南部各戌守的兵马集中起来,正返回柳城途中。” 赵文翙闻言,面容依旧冷漠,未置一词,仅以一只眼半睁,专注地审视着剑身上闪烁的寒光。 长史见状,心中忐忑,稍作迟疑后,又开口道:“额…都督,我们是不是该向朝廷请求增援。万一李尽忠、孙万荣真的起兵反叛,以我们手头的兵力,只怕平叛有些捉襟见肘。” 此言一出,赵文翙猛地转头,冷眼盯上了长史,语气中满是不悦:“你说什么?” 长史心中一惊,立刻低下头来,躬身请罪。 赵文翙冷笑一声,随即剑入鞘中,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他竟嗤笑起来:“那李尽忠老得弓都拉不开了,前些天跪在本督的脚边摇尾乞怜,这种人也敢造反吗?不反便罢了,若反,也只不过为本督平添一份战功罢了!” 长史闻言眉头大皱,其实营州的形势已经万分紧张,对局势稍有判断的人也知道契丹欲反。赵文翙嘴上不肯示弱,但心中也很清楚契丹人此番要有所动作。 赵文翙见长史紧张的姿态,出言安抚道:“本督虽然瞧不起这些契丹胡儿,但又岂会不做防备?之所以在柳城集中兵力,就是为了防止契丹人作乱,如果真出了事,正可第一时间弹压。” 长史依旧愁眉不展,为赵文翙的自负感到担忧:“都督之意,莫非欲亲自率军出柳城,与契丹正面交锋?” 赵文翙颇感奇怪地看了长史一眼:“那是自然,不出城如何镇压契丹人?” 长史拱手分析道:“都督,我军兵少,不过万余。而李尽忠和孙万荣两部加起来就有数万人。这二人如果再联络饶乐道的奚人和北面的靺鞨人,恐怕兵力多至我军数倍。” “我军即使兵甲、战力上有些优势,又岂能敌数倍之众?依卑职愚见,此时应固守柳城,等待朝廷援军。不可出城浪战。” 赵文翙冷笑一声:“契丹人不过猪狗耳,来再多也不足惧,正要趁着他们汇聚之前各个击破,坐守不出反而让彼辈坐大。” 长史急欲再劝,然而赵文翙却挥手阻止了他:“你要的求援文书,本都已经发出去了,在朝廷援军到前,我们先打个胜仗再说,正可提振我军士气。” “也罢,既然都督有所准备,卑职无话可说,只望都督旗开得胜。”长史无奈道。 赵文翙这才点了点头:“你在城中也要早做准备,本督给伱一千兵马,将城中杂居的胡人控制起来。关闭城门,严加巡视,谨防贼人趁机作乱!” “谨遵都督钧令。”长史立刻接令下去安排了。 赵文翙露出得意的笑容,援军到前怎么得打两仗,这份功劳,他赵文翙要定了。 —— 赵文翙意料不到的是,他传命汇集到柳城的各地防军,已经被孙万荣带人各个击破,现在柳城已经成了一座孤城。 而李尽忠和孙万荣根本没有等待赵文翙出城野战的耐心,他们对破城很有把握,准备将赵文翙部聚歼在柳城中。 月黑风高,一支契丹军队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逼近柳城北门,蓄势待发。 城内北门的不远处的一处院落里,几十名紫衣汉人各持利刃,缄默无言,都在静静地等待行动时间的到来。 为首的男子獐头鼠目,扎着蛇灵髻,名叫萧竟,乃是萧清芳的族人,更是心腹。 如果赵既见到此人,就会惊呼此人长得像何竟,乃是神狄中仅次于张环的另一个套王。 戌时一到,更夫的打更声音响起。 一个杀手忽地来到院子中,向报告了消息:“将军,官军好像有了防备,城内开始戒严了。” 萧竟点头,目光扫过众杀手,沉声下令:“戌时已至,部分人马负责城内放火,制造混乱;其余随我直取北门,迎接契丹大军进城。行动!” 随着命令的下达,萧竟率众杀手迅速离开院落,直奔北门而去。 北门之上,潜伏的奸细亦同时行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城门。 城外的契丹军的首领正是归诚州刺史孙万荣,他见城门果然按约打开,不禁喜形于色。 孙万荣高声号令:“勇士们,杀入城中,活捉赵文翙!” 契丹人遂如潮水般一拥而入,很快将城门的守军清理一空,控制了城门,孙万荣这才骑马进了城门。 萧竟见到孙万荣,立刻迎了上去:“孙刺史,城门已开,请速令大军围攻都督府,不要让赵文翙跑了!” 孙万荣在马背上放声大笑,命令道:“我立刻带人去都督府。还有,自即日起,我就不再是什么归诚州刺史了!” 言罢,其人打马而去,萧竟在原地若有所思。 是夜,柳城内火光冲天,里应外合之下,官军措手不及,加之官军内也有奸细,许多军官被斩首,难以组织有效抵抗,最终全军覆没。 营州都督赵文翙好歹还有点骨气,死战不屈,终因寡不敌众,被万箭射死在都督府大堂外。 翌日,城中尘埃落定,李尽忠姗姗来迟,亲眼见到了赵文翙万箭穿身的惨状。 “真是便宜他了!”李尽忠犹自愤愤不平道。 孙万荣笑道:“兄长息怒,如今轻而易举拿下了柳城,该大肆庆贺一番才是。” 李尽忠摆了摆手,冷静道:“现在不是庆贺的时候,我们得乘胜出击,派一路军西攻檀州。另外再派一部人马,进攻安东,沿途收拢丁口,壮大我契丹的实力!” 孙万荣却神色凝重,似有他意:“兄长所言极是,但是小弟觉得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要办!” 李尽忠不解道:“什么事?” 孙万荣突然单膝跪地,郑重提议道:“我契丹部从来没有出过一个大汗,弟以为兄长该派人联络靺鞨、奚人各部会盟,随后在柳城祭天称汗!正可叫周人从此不敢轻视我们契丹!” 第150章 事已至此,先改名吧 赵文翙身死几日之内,营州附近各族聚于柳城,李尽忠自号“无上可汗”,聚兵数万,以孙万荣领军,西进檀州。 辽西各地纷纷告急,求援书信如雪花一般飞入神都洛阳。 乾元殿内,空气凝重得几乎凝固,武则天端坐于龙椅之上,沉默如铁,面色阴沉,令人不寒而栗。 狄仁杰、张柬之、武三思等重臣,连同太子李显等都在。赵既今日升殿侍奉,也是大气都不敢喘。 武则天缄口不言简直比她破口大骂压迫力还强,群臣皆低头不语,宛如泥塑木雕,没有人敢触霉头。 一般的叛乱本来不至于此,只是李尽忠和孙万荣打着李显的旗号造反,说是要反周复唐,让李显重新登基。 有这种口号,此事的性质就完全变了,触及了武则天的逆鳞。 大臣们都知道,女皇把对内权斗看得比外战还重些,此时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容易小命不保。 良久之后,武则天冷冷开口道:“诸位卿家,缘何如此沉寂?军情如火,岂容片刻耽搁?”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微动,数人似有欲言又止之意。 太子李显难得勇了一回,咬着牙率先出列:“陛下,李尽忠、孙万荣丧心病狂,公然反叛,杀我官吏百姓。宜当发大军尽速、尽快剿灭,斩草除根,绝其族裔,才可震慑诸夷,扬我天朝国威。” 李显也是万般无奈,人在洛阳坐,锅从北面来,只能表明自己与契丹势不两立的态度,“尽快,尽速,斩草除根,绝其族裔”。 其实还有一个“臣愿领兵出征”,但李显心中有所顾忌,唯恐刺激到武则天,故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众多李唐老臣也明白李显现在的处境,纷纷在李显之后附和,皆言要讨平契丹,一个个誓与契丹不共戴天。 武则天目光如炬,扫视群臣,对李显及众臣的表态未置可否,心中自有计较。 武三思先前搞小动作吃了挂落,此时急于表现,跳将出来:“臣愿亲提大军,荡平契丹,斩李尽忠首级献于阙下,扬我国威!” 随后,又有一批武三思的党羽跳出来附和。 到此为止,朝中众臣基本上都表过态了,没有一个触霉头,武则天非常满意。 唯独狄仁杰没有开口,而是皱眉沉思不已,不知在想些什么。 “怀英,你怎么看?”武则天轻声问道,“怀英,怀英……” 狄仁杰这才放下沉思,拱手答道:“臣与诸位大臣是一个意思,契丹当平,但是……” 武则天闻言,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悦:“但是?但是什么?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狄仁杰沉声答道:“臣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在观檀州来的军报之时,有几个疑问。” “什么疑问?”武则天问道。 狄仁杰眨了眨眼睛,分析道:“第一点,是赵文翙之败来得太快。赵文翙所发求援文书和败报前后只差了三天。” “考虑到前线败报到檀州所花时间,契丹人可能只花了一两天时间,就全歼赵文翙部,攻陷了营州城。” “如果说赵文翙出城浪战,遭到埋伏全军覆没,这也就罢了,而自柳城逃回的人却说官军没有出城作战。” “那此事就怪了,柳城就是再年久失修,赵文翙就是再无能,也不至于一两天之内就被破城。” 张柬之也出班奏道:“狄阁老所言有理啊,李尽忠兵犯檀州,不到十日就聚兵数万,沿途攻下了各要塞关卡,可以说势如破竹,简直是匪夷所思。这也可见贼人蓄谋已久,朝廷应对不可不慎!” 赵既在一旁听着,暗自点头,还有一点,契丹军南下有两条路,一条直奔檀州,一条路直奔平州。 平州明明离营州直线距离更近一些,但契丹人偏偏选了檀州进攻,而平州刺史恰好叫丘静,这不是巧了吗? 狄、张二人奏罢,众臣都暗自颔首,但武三思非要跳出来彰显存在感。 武三思慷慨激昂道:“陛下,狄仁杰和张柬之二人所言,分明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什么势如破竹,什么朝廷应对不可不慎,都是托词。” “臣看分明是他二人胆小怕事,畏敌如虎,这才夸大契丹的实力。依微臣之见,营州之败是赵文翙无能所致,朝廷大军一到,契丹翻手可平。” “臣愿领十万大军出征,讨平契丹,为陛下分忧!”武三思再次请战。 张柬之闻言不敢示弱,夹枪带棒道:“陛下,臣和狄阁老绝无惧敌之意。不过臣也觉得梁王所言有些道理,陛下调兵平叛,宜当慎择良将,以免重蹈赵文翙的覆辙,万不可派些无能之辈,误国误军,害人害己!” 说到最后几句时,张柬之语气阴阳怪气起来,还朝着武三思瞥了一眼,嘲讽之意不要太明显。 “张柬之!你什么意思?”武三思闻言,怒不可遏,竟直呼其名。 张柬之则显得泰然自若,淡淡回应:“我请陛下慎择良将,难道这也有错吗?” “伱那意思分明……”武三思狠狠地瞪着张柬之,脸都憋红了。 一时间,赵既在内,朝臣们都有些绷不住了。 “够了!”武则天一声怒喝,不得不出来打断了二人的争执。 武三思吓得一个机灵,连忙躬身请罪,张柬之倒是从容不迫。 武则天在上位听着三人的言辞,眼中不断闪过思虑,她有着自己的考虑。 因为李尽忠打出的旗号特殊,此事在武则天眼里其实没有第二个选择,必须平叛,只能胜,不能败。 而且是尽快平叛,拖延久了,说不定会导致某些不安分的人拿此事做文章。 唯一需要注意的还真是平叛将领的人选,谁去才最有把握,谁去能最快平叛,谁最值得信任。 思及此处,武则天已经没有疑虑,语气坚定道:“众位爱卿说得都有道理,朕意已决,改李尽忠为李尽灭,孙万荣为孙万斩,夏官(兵部)要立刻开始从全国调兵,随时准备北征契丹。” “至于谁为将,朕还要回去好好想想,诸卿也回去想想,善加举荐,明日再议,退朝!” 第151章 选将 面对契丹的叛乱,武周中枢的政要们心思各异,态度各不相同。 退朝之后,狄仁杰面带忧虑,有些神思不宁地往凤阁而去,准备处理手上的政务。 张柬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怀英兄,请慢行!” 狄仁杰闻声回首,二人也不做避讳,随即并肩而行,谈起营州的战事。 张柬之的语气中难掩焦虑:“怀英兄,皇帝此举是何用意?既然说军情如火,就该立刻择一良将,提兵北上,怎么会突然退朝呢?” 狄仁杰顶着便便大腹,笑着安抚道:“柬之不必过于着急,朝廷大军又不能飞到营州平叛,误不了大局。营州之事处处透着诡异,我先前在朝上所言绝非危言耸听,陛下谨慎一些也是好事。” 张柬之叹了口气道:“契丹人纵有几分麻烦,不为心腹之患,我只是担心陛下会迁怒到太子。” 狄仁杰闻言,神色一凛,沉声道:“是啊,不光是太子。贼人反周复唐的口号一出,陛下必定大加警惕,在将领的任命范围难免小了很多,许多宿将陛下未必肯用。” “如果是无意倒也罢了,如果是有意为之,这样一个口号,正打在朝廷的三寸上,契丹内部有能人啊!” 张柬之点了点头道:“今日武三思上蹿下跳,我看他请命出征倒不像是说空话逢迎皇帝,反而是有几分真意。” 狄仁杰露出了不屑的笑容:“武三思前些日子遭了陛下训斥,此时觉得契丹人容易对付,自然想上战场捞取军功,重新取得陛下的信任,也好继续图谋太子之位。” 张柬之闻言,面色一沉,手指轻轻摩挲着胡须,语气坚定:“既然如此,不可使其如愿!” 狄仁杰轻轻摇头,目光深邃道:“恐怕不易。契丹打着恢复李唐的旗子反叛,陛下此番定会重用武姓宗室,以稳固大局。” 张柬之眉头皱得越发紧,他知道狄仁杰说得有道理,武则天真有可能这么干。 他斩钉截铁地道:“那也得据理力争,武三思这些人挂个名,在后方督军,转运粮草也就算了,绝不能让他们临敌指挥大军。” 狄仁杰闻言,深以为然,点头赞许道:“柬之所言极合我意。如此一来,前敌将领更得仔细斟酌。” “要用沙场宿将,有威望,有资历,又可靠的人。”张柬之暗指应挑选亲近太子的李唐老臣。 狄仁杰补充道:“还需对契丹之地了如指掌,熟谙军情,更重要的是,必须深得陛下信任。” 张柬之不假思索地提议道:“左豹韬卫大将军李多祚,此人如何?” 狄仁杰略一思索,抚须赞同:“嗯,李将军是靺鞨人,曾率兵平定过黑水靺鞨和室韦的叛乱,熟悉那北地的地理、军情。” “而且他掌握禁军多年,深得陛下信赖,资历,威望兼备,确实是领兵征讨契丹的上上之选。” 张柬之面露满意之色,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立刻去找李多祚详谈,将你我二人的心思告诉他,请他力争征讨契丹的主将之位!” 言罢,张柬之拱手告退。他和李多祚关系非同寻常,前些日子武则天病重,二人已经私下联系过很多次了。 狄仁杰目送张柬之走远,心中充满了疑虑。 武三思这种幸进小人视契丹叛乱为立功之机会,而武则天和张柬之的关注点更多放在契丹人“复唐”的口号上。 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契丹的实力,忽略了叛乱本身,似乎觉得契丹反手可平,上下一股浮躁之气,令人感到不安。 —— 夜幕降临,上阳宫内,赵既再度潜入上官婉儿的寝殿,轻车熟路的盘踞在她经常坐的榻上。 上官婉儿久未归来,看样子武则天为契丹战事很是头疼,要留下心腹好好商量。 一直到三更时分,上官婉儿才回到寝殿,只见赵既正在自己的榻上,用自己的杯子饮茶。 上官婉儿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只是出殿吩咐宫人不要打扰。 随后,上官婉儿又关紧了门,走到赵既身边轻声道:“我正要去找你呢,你是来问平契丹选将一事的吗?” 赵既放下了手中的茶水,笑道:“聪明莫过婉儿,陛下是怎么想的?” 上官婉儿深吸一口气:“我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陛下林林总总提了几十个名字,好像没有特别中意的人选。其中有伱的名字!” 赵既顿时吃了一惊,不可思议道:“怎么也不可能用我为将,我最多带几千人的偏师罢了。除了我之外还有哪些人?” 上官婉儿回忆了片刻,掰着手指头数道:“有现在幽燕一代的刺史、都督,像张九节。还有朝廷十六卫禁军的将军,如李多祚,张玄遇,曹仁师。” “还有安西等边军的一些军将,甚至还有些六部、诸寺、监的侍郎、少卿等等。太多了,实在不知陛下究竟属意何人。” 赵既从榻上站起来,在房间中负手踱步,若有所得道:“难怪了,看来这次有不少人要北上,那可热闹了。” 上官婉儿轻笑道:“这还用你说,陛下之前就曾经以薛怀义为帅,率十八将击突厥。只是这一次就不知道是多少人了。” 赵既闻言皱起了眉头:“这次契丹叛乱非同小可,陛下不会还如此儿戏视之吧?” 薛怀义,武则天的第一个男宠,几次率军出征都是无功而返,根本没打过仗,所以也没弄出什么惨败,纯粹是武装游行。 赵既越想越觉得不妥:“陛下不会又弄一个什么十八将,然后用武三思为帅,征讨契丹吧?” 上官婉儿考虑了一下,竟认真点了点头:“有这种可能,嗯,很有可能!” 赵既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眉头紧锁道:“陛下真提到我的名字了?” “是啊。怎么,我记得你不是很想跃马疆场,建功立业吗?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何故面露难色?”上官婉儿好奇地问道。 赵既化身失败主义谋士,长叹一声:“契丹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只怕这次出征没有好结果。” 打仗除了粮饷后勤,情报也很重要,营州之事必然有蛇灵掺和其中,难免周军内部不出几个内奸。 到时候契丹是以逸待劳,知己知彼;周军则是远道而来,精疲力竭,人生地不熟,内部还不安稳,随时会出内奸,自己的情报被人家掌握…… 如果再用武三思为帅,debuff就叠满了,这仗想赢恐怕有些波折。 上官婉儿见赵既有些消沉,激励道:“大丈夫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何故如此怨叹!” 赵既闻言点了点头:“姐姐说得也是,事在人为,将军马革裹尸而还,能不能青史留名,就看这一回了。” 风浪越大,鱼越贵,风险也是机遇啊。 第152章 隐忧 前线的告急文书不断送入洛阳,武则天没有时间犹豫,很快定下了北征将领人选,足足二十八个。 其中有武则天自己心仪的人选,也有狄仁杰、张柬之等举荐的。 这二十八将以右金吾卫大将军张玄遇、左豹韬卫大将军李多祚,左鹰扬卫将军曹仁师、司农少卿麻仁节这四人为首,在全国各地调兵,不日即将北上平叛。 好在狄仁杰和张柬之的力争之下,武则天没让武三思挂帅,只令其出任榆关道安抚大使,姚璹为副,搞民防工作,连名义上的主帅都没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这二十八人cos云台二十八将,声势浩大,但却没有一个绝对的主帅。 张玄遇、李多祚官阶最高,说话分量可能重些,但也还是两个人,武则天的制约平衡的目的不要太明显。 令出多门,这是兵家大忌,狄仁杰对此次平叛抱着悲观的态度。 只是碍于此次平叛太过敏感,武则天眼里容不得沙子,所以他也不好谏言,只是用心推荐了几个得用的将领,希望能弥补局势。 所幸二十八个名额够多,推荐之人武则天都照准了。 上官婉儿的情报没错,赵既被任命为平卢军讨击副使,清边道行军总管,算是武则天对前次功劳的犒赏。 在女皇眼里,这一次二十八将北伐,声势浩大,兵强马壮,一定可以马到功成,荡平契丹,赵既能跟着混混军功。 赵既的具体职守是狄仁杰亲自安排的,他自有深意,并请赵既过府一叙,要仔细嘱托一番。 狄府书房内,烛光摇曳。 狄仁杰开门见山地问道:“承远,营州的契丹叛乱,你有什么看法?” 赵既明白狄仁杰的疑虑,沉吟片刻后答道:“大人那天在朝上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赵文翙部败得太快,其中有鬼,营州内或有契丹之耳目。” 狄仁杰闻言,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是啊,如果没有内应,契丹人破城不会那么快。更令人担忧的,是所谓的‘反周复唐’。” “我怀疑这其中另有阴谋,正好承远此次也在出征之列,我想请承远暗中调查一番。” 赵既闻言,苦笑中带着几分无奈:“大人,您还说呢。要我宿卫宫中,指挥个千把人打打乌合之众可以。真论行军打仗,能不能将五千人而还都不好说,只怕有负朝廷所托。” 五千人正好是唐军军制下一个行军总管的下辖人数,赵既这回真有五千人。 狄仁杰微笑抚须,宽慰道:“承远勿需过谦,我观你非池中之物,必能担此重任。而且,我特意为你找了一位老将军共事。” 赵既闻言,心中一动,道:“大人说的是平卢军讨击大使,阳玄基阳老将军?”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他。伱可不要觉得阳老将军年过七旬便不顶用了。其人是右北平阳氏名门出身,从英国公平定过高句丽,对辽东、辽西的地理都很熟稔。” “一辈子南征北战,功勋显赫,因政争受到牵连才贬谪到岭南。但在岭南也平定了獠地龙叛乱,劳苦功高,老于行伍。” “我特意向陛下进言,将他调回辽西平叛,你跟着他,必能有所进益,不会吃亏。” 赵既闻此,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狄胖胖就是狄胖胖,太值得信赖了。 他拱手拜谢道:“多谢大人栽培,我一定好好跟着阳老将军学习用兵之道。” 狄仁杰对赵既的态度很满意,又提醒道:“张阁老跟大将军李多祚交代过了,他也会在军中照顾你,你只放心大胆地出征便是,只期望你们能早日克定契丹,班师回朝。” 赵既闻言又无奈笑道:“大人代我多谢张阁老吧,只是早日克定契丹,班师回朝,只怕很难吧。” 狄仁杰不禁问道:“承远何出此言呐?” 赵既长叹一声道:“谁知道陛下怎么能派二十八个将领,又没有一个绝对的主将,自古以来,仗没有这么打的。” “这二十八将,简直让人开了眼。禁军的,边军的,老的,少的,中央的,地方的,前线的,后方的,胡人的,汉人的,各种文官武将的……” 以年龄论,赵既最年轻,二十三岁,阳玄基七十多了,跨度非常大。 以民族来论,李多祚,靺鞨人。高质,高句丽人,这位也七十多了。还有突厥降将,以后说不准还有契丹降将。 这种现象也就是在唐代,其他汉人王朝,想凑这么多不同族裔的将军参与同一场战争,还真是不太容易。 狄仁杰听到赵既惯口一般的话,笑了起来:“陛下选将是杂了点,但还是用了不少宿将,至少能稳住局势不崩坏吧。” 赵既摇了摇头,主打一个悲观:“难说。” “此番不光是将领的问题,还有调兵,我听说朝廷不光调关中、河北诸军,还在从山南道、淮南道调兵北上,等这些兵马到齐,不知道要何年何月。” “将乱兵也乱,互不统属,乱成一锅粥了。陛下调集大兵,势必要一鼓而下,那就是急战。难免有人轻军冒进,如此混乱,还要急战,结果……” 赵既没有再说下去,但是狄仁杰明白他接下来的意思。 狄仁杰有些忧虑道:“承远说得是啊,即使领军之将想要稳扎稳打,陛下也未必愿意,圣旨催逼之下,难免要激进。” “缓进稳妥,说不定能更快平叛。而轻军冒进,一旦战败,平叛反而慢了。”狄仁杰念叨着。 狄仁杰不愧是一代名相,确实有非凡的担当。 他闭目沉思片刻,忽而目光如炬,毅然决然地站起身来,掷地有声道:“我会连同张阁老向陛下力谏,绝不使她急功近利,催逼前线大将。” “李多祚那里我也会交代,请他稳妥用兵。承远你在前线,也要见机行事,能稳则稳,该劝则劝。三管齐下,或可稳住局势。” 赵既又拜了一拜道:“那就拜托大人了。” 第153章 军前争论 八月中旬,朝廷的先头部队已经赶到了幽州,后续部队还在源源不断地征发。 清边前军副总管张九节坐镇檀州,严整有度,李尽忠、孙万荣久攻不下,军队渐渐有些疲惫。 无奈之下,李尽忠和孙万荣只得暂时退去,张九节抓住机会,选精锐士卒出城追击,小胜一场。 前线打了胜仗,敌军撤退,原本是喜事,幽州聚集的大周将军们却因此吵得不可开交。 李多祚受了狄仁杰和张柬之严令,想要等到各地府兵到齐,军队修整完毕后再行进军,一个字,稳。 一开始,张玄遇、曹仁师等也没有什么异议,一致认为应当先整顿兵马,徐图进取。 但张九节的击退契丹人的战报一传过来,一些人便以为契丹不堪一击,心思便悄悄有了转变。 随后更有梁王武三思的信使找到张玄遇,带来了武三思的信件,不知道谁传了谁的消息。 于是张玄遇、曹仁师以及麻仁节等便一改之前的看法,力主急速进军,尽快讨灭契丹。 李多祚则还是不同意,两派在两日之内连番军议,已经争论四场。 张玄遇、曹仁师那一派人数多些,但李多祚据理力争,也有阳玄基和赵既等人的声援,一时之间相持不下。 这是第五次军议,幽州城外的中军大帐内,场面十分滑稽,没有一个主帅位,张玄遇居左边首位,李多祚居右边首位,分庭抗礼。 二人的支持者分别坐在二人之下,泾渭分明,赵既自然是安坐于李多祚那一边。 帐中的气氛有些凝重,鸦雀无声,无人开口。 终于还是张玄遇沉不住气,率先开口:“李大将军,我们论了这么多场,也该出兵了吧。” 他按剑站了起来,走到李多祚这一派的将军之前,慷慨陈辞:“张九节现已胜了契丹一阵,据军报所言,契丹军多老弱病残,多数是李尽灭、孙万斩仓促之间凑出的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而且契丹遭了灾荒,粮草匮乏,又败了一场,士气不振,这是天赐良机,如我们能火速进军,定可一鼓作气,歼灭契丹,平定叛乱。” “先前李将军认为大军远涉千里,疲惫不堪,不可出兵,我以为此言极是。但我军现在已经休整完毕,如还要在此迁延枉顾,那就是坐失良机,有负陛下圣恩。” 说到此处,张玄遇表情严肃,拱手向南遥遥拜了一拜。 张玄遇说完,众将军开始窃窃私语,不少人点头,赞同他的说法。张玄遇也面露得色,坐了回去,等待李多祚的回复。 李多祚却根本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张九节虽趁契丹人撤退胜了一阵,可斩获不过数百,契丹人有数万人,连皮毛都没伤到。” “赵文翙全军覆没,营州城一夜而下,又如何能说契丹军是乌合之众?轻军冒进,难免予敌可乘之机,我的意思,还是要等后续大军到齐再作计较。” 麻仁节闻言大摇其头,一脸鄙夷之色,摇头晃脑道:“李大将军何必拿这话搪塞我们,河北道、河东道和京中禁军都到了,加上辽西驻军,平契丹已经是绰绰有余。” “真等到山南道、淮南道那些地方的兵从荆楚淮河往幽州调,那就得等到九月底甚至十月,届时天气越来越冷,天寒地冻,形势于我军只会更加不利。” “哎,李大将军,您是出身靺鞨,又是沙场宿将,这点道理不会不明白吧?如果等到入冬了没有战果,陛下催问起来,你李大将军一人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麻仁节此话刺在了李多祚心头,武则天的心思聪明人都明白,她自然是希望尽快平叛。 但李多祚心中确有忧虑,麻仁节的态度又很不好,于是他反呛回去:“如果仓促出兵,吃了败仗,又算谁的?” 张玄遇一听便要发作,营中隐隐的第三人,鹰扬将军曹仁师伸手拦住了他。 曹仁师出列,礼貌地拱了拱手,沉声道:“李大将军的意思,我等都明白。兵法云,兵久而利国者,未之有也。十余万大军集结在幽州,人吃马嚼,日费千金。” “即便不急战,停在幽州是什么意思?至少也该进军至檀州、蓟州平州前线,与张九节会和。到时候是急是缓,自有分说嘛。” 曹仁师之言,深得人心,帐内诸将又开始议论纷纷,多数人都点头,连赵既都觉得很有道理。 李多祚也点了点头:“曹将军言之有理,此前诸军汇集至幽州,一时有些混乱,又要休整,敌情晦暗不明,确非贸然出击之时,故此我等仅遣偏师赴檀州、平州援应。现在确实是大军进发的时候了。” 张玄遇闻言,猛地拍案而起,激昂道:“好,这样再好不过。然大军开拔,也要有个先后次序,而且幽州后方毕竟还有兵马陆续赶到,也不可无人坐镇。” 他话锋一转,目光炯炯直视着李多祚:“我直说了吧,大军之中,你我二人的官职最高。正该一个至前方檀州坐镇,指挥前军,一个在后方幽州坐镇,守护粮道,不知李大将军属意何处呀?” 李多祚闻言心中暗怒,他如何不明白张玄遇这是趁机挤兑,想独占平契丹大功。 但是由于此前的稳妥立场,他现在再去争前军主将,未免吃相难看,首鼠两端,许多人未必会心服。 思及此处,李多祚第一次站了起来,面露微笑道:“张大将军此前既然立主急进,自然是你去檀州,我坐镇幽州。” “只是我也提醒张大将军,此去檀州,最好还是妥当用兵,仔细探明敌情后再行用兵,是急是缓也该听听张九节等人的意见。以免误了陛下大事。” 李多祚说这话有些说教、指点的嫌疑,但张玄遇此时目的已经达成,占到了实际便宜,便不与李多祚计较,满口答应下来,反正到了前线自己说了算。 随后众人又议定了进军事宜,张玄遇、曹仁师、麻仁节等志得意满而散。 李多祚坐在原位,面色十分凝重,眼看着那脸色就要红温了,处在爆发的边缘。 赵既也留在了帐中,见李多祚如此情况,硬着头皮上前宽慰,老将军阳玄基也还在角落观望。 “大将军息怒,您以公心为重,无愧于心即可,何必与张、曹等计较。张、曹之辈急功近利,只不过是想向陛下献媚邀功,为人所不齿也!” 李多祚瞥了赵既一眼,心中五味杂陈,暗自懊悔当初答应了狄仁杰与张柬之,否则今日这个前军主将自己怎么着也能争一争。 如果最后真让张玄遇、曹仁师这些人独占平契丹大功,自己简直亏死了。 李多祚不无遗憾地感慨道:“张玄遇、曹仁师说得也不无道理,诸将也多赞同他们的意见,我们也许过于谨慎了。” 赵既闻听此言,轻轻摇头道:“将军此言差异,这些人所说虽然甚合兵略,但说到底还是出兵的托词,托词之下,是彼辈轻敌冒进之心。” “如果契丹现在真是粮食匮乏,不堪一击,张九节将军须不是酒囊饭袋,他何必死守檀州城,直到契丹撤退才敢出击?赵文翙又怎么会全军覆没?” “张、曹等人此行若谨慎用兵还则罢了,如贪功冒进,则必定讨不了好。到时候说不定还得是大将军出面收拾残局。” 阳玄基不知何时来到了二人身边,操着声音苍老道:“赵将军所言有理,大将军也不必懊悔,先前缓进之策是对的。” “一者,天南海北的大军初来乍到,疲惫不堪。二者是檀州被围,距离又远,粮食转运不利,还容易受到契丹人的袭扰,如果贸然进军,难免为人所趁。” “现在契丹军退了,确实是进军最好的时机。可惜是张玄遇为将,其人如赵将军所说,不免浮躁,如果换成李大将军更稳妥些。不过总算是有了一个主将,有总比没有好,好过令出多门。” 阳玄基此话,便是没有在意两派的争端,而是纯以军情实际情况出声了。 李多祚闻言也压下了自己那些不满,拱手道:“阳老将军,赵将军,事已至此,我也只好尽己所能,守住粮道和后援。” “伱们二人要随前军进发,还望你们好好规劝张玄遇用兵,阳老将军威望甚高,您的话张玄遇应该还是会听的。” “前线诸事就拜托二位了。”李多祚神色凝重,再次拱手致意。 赵既和阳玄基对视一眼,郑重还礼:“还请李大将军放心,我等一定竭尽全力。” 第154章 示弱 诸将决议已定,大军则迅速开拔。 张玄遇与曹仁师二将迫不及待,亲率本部为先锋前往檀州,赵既、阳玄基等在后跟上。 而周军大肆开往檀州之际,契丹人也没闲着,正在正积极整军备战。 蛇灵的暗探无孔不入,大军调动这样的消息更是瞒不住人,萧竟亲自将情报传递给了李尽忠和孙万荣。 听到萧竟提供的情报,李尽忠心中难免有些沉闷。 刚刚造反之时天不怕地不怕,称汗之后更是志得意满,此时真面临大军压境之困,又是另一种心境了。 李尽忠年近七旬,岁月不饶人,亲自披甲上阵已显力不从心,内心自然多了几分忐忑,反而是孙万荣相对年富力强。 至于孙万荣是李尽忠的妻兄,政治联姻,难免老牛吃嫩草嘛。 孙万荣此前一直是李尽忠的得力臂膀,在李尽忠称汗后被封为元帅,掌握大军。 此时周军来攻,李尽忠自然要问孙万荣的看法:“元帅,周军来势汹汹,我们是该主动迎击,挫其锐气,还是暂且退守营州,待其疲惫之时再寻战机?” 孙万荣闻言,豪气干云,眼神坚定道:“可汗,我们岂能坐以待毙?当然要主动出击,不能让周军打到营州。” 毕竟称汗之后,李尽忠和孙万荣,还有很多契丹贵族的家属都搬到营州了,总不能让人把老巢围了。 李尽忠有些不自信地问道:“可是周军毕竟势大,正面作战,我契丹难以力敌啊。” 孙万荣成竹在胸,笑道:“可汗,当然不能正面作战,我们要智取,引诱周军来攻,将他们骗进黄獐谷,那里地形险要,我们提前埋伏,一定能大破周军。” 李尽忠先是点了点头,又疑惑道:“是要智取,只是周军会那么听话,一头扎进黄獐谷中吗?” 孙万荣神秘一笑:“可汗,我已经计划好了,先是示敌以弱,引敌来攻,接下来,我们有盟友相助嘛。” 说着,孙万荣附到李尽忠耳边,将计划说了出来。 李尽忠沉吟片刻,下定决心道:“好,元帅的计策高明,就听元帅的。” —— 先前攻下营州之后,孙万荣抓到了数百大周军俘虏,此时正好用上了。 在孙万荣的安排之下,这数百俘虏早就开始以糠粥度日,十分磕碜。 当夜便有人将几个相对有影响力的军官抓了出去,其余被俘的士兵只当是要杀死他们,想要闹一闹,但一直食不果腹,也无力抗争。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些军官不久后被完好无损地送回,他们的归来立刻成为了众俘虏关注的焦点。 其中一个军官向众人解释了情况:“契丹人先前闹了灾荒,赵都督又不肯赈济,他们这才谋反。现在朝廷派了大军平叛来了。” “听说契丹人都有饿死的了,他们害怕朝廷天威,又没有粮食,所以准备向朝廷投降,但前提是朝廷得出粮食赈济。”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符合一般营州底层官兵的亲身经历,也符合他们的认知,没看到大家都只能喝糠嘛? 这番话如同一剂猛药,众军卒因饥饿而萎靡的精神稍微振作起来,大家开始议论纷纷。 乐观主义者有希望朝廷大军尽快开到,打胜仗,救他们出去的;有希望契丹人能尽快投降,然后重获自由的;悲观主义者则害怕契丹与朝廷谈不拢,玉石俱焚,率先杀了自己这些俘虏泄愤。 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一同被带出去的那几个军官中,有两个没有幸存下属的人已经被掉了包了。 又过了一天,悲观主义者们不必悲观,因为情况好到乐观主义者都不敢置信。 有一个叫何阿小的契丹头领似的人物来到牢中,探望俘虏,甚至给周军俘虏们吃了一顿饱饭。 阿小面对着众人宣布:“没有粮食了,实在养不起你们这几百人,杀了你们,又恐怕得罪了朝廷大军。” “今天给你们吃顿饱饭,再多也没有了。我准备放伱们回檀州,请你们告诉张将军,告诉大周朝廷,就说我们契丹愿意投降。请大周朝廷快些派大军带着粮食来营州。” 俘虏们闻言一时不敢相信,随后意识到契丹人没必要开玩笑,是真要放他们回去,于是整个牢房忽然炸了锅,所有人大声议论起来。 阿小不玩虚的,很快便一批一批地将俘虏放走了,甚至还仔细叮嘱之前抓出来的军官,给他们配备了一些马匹,以期他们能尽快到檀州。 没有人会在意契丹人是不是真投降,对俘虏们而言活了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待这些周军出了营州城门之后,城墙上孙万荣和李尽忠发出了得意的大笑。 营州离檀州不算近,这些饿了许多天的士卒不是所有人都能活着回到檀州的。 但是那些骑着马的军官们却多数都安然无恙地回到了檀州。 只不过他们没能像契丹人预测的那样朝张九节报告消息,因为张玄遇带着大军已经到檀州城了。 张玄遇满副披挂,端坐在帅台之上,曹仁师和麻仁节分列在左右两侧,张九节则被挤到了曹仁师之侧。 再下首还有燕匪石,宗怀昌等二十八将中人,唯独赵既和阳玄基还没到。 堂下站着一个浑身酸臭,蓬头垢面的营州军官,正在汇报情况,这已经是张玄遇盘问的第五个俘虏了。 “……契丹部众今年发生饥荒是实实在在的事情,而且小的出城之际,亲眼见到许多契丹人饿倒在路上。小的等在牢里也只能吃糠。” 张玄遇听到这里又看了张九节一眼,张九节立刻会意,低声言道:“是有契丹饥荒的消息,只是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末将并不清楚。” 军官继续道:“契丹人说了,请大将军尽快发兵,带足粮食,只要大军一到营州,他们就投降。” 张玄遇闻言,双手交叉于胸前,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什么。 麻仁节却忽然面露凶光,冷笑一声,拍案怒喝道:“你该不会是拿了契丹人的好处,到这里使诈的吧!” 军官闻言大惊,连忙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将军明鉴,小的是汉人,如今逃出生天,有什么好处能叫小的为契丹人做事?而且所有被俘的兄弟们都知道此事,将军一问便知啊!” 曹仁师见状,点了点头,以示宽慰:“不错,你受苦了,先下去洗漱洗漱,填填肚子。” “多谢将军!”军官感激涕零,再次行礼后,缓缓退下。 麻仁节转头向张玄遇道:“大将军,这是第五个了,都是一般说辞,听说后面还有几百个兵,似乎不像使诈。” 然而,张玄遇却不为所动,摇头道:“李尽灭狼子野心,用心歹毒,大逆不道,如此雕虫小技,岂能瞒得过我?这必定是诈降,还是要发大军,将其剿灭。” 曹仁师和麻仁节都点了点头,反周复唐的旗号一举,想投降已经晚了。就是真投降也只能装看不见。 麻仁节又补充道:“投降先不论,契丹人缺粮食似乎是真的,我看可以从速进军,打契丹人一个措手不及。” 张玄遇闻言,猛地一拍帅案,朗声道:“曹将军所言极是!我意已决,明日便发兵营州!” 张九节却面露忧虑之色,提醒道:“张大将军,大军刚刚赶檀州啊,是不是该休整一段时间?我听说后军的阳将军、赵将军所部还在路上,何必急于一时?” 张玄遇斜蔑了一眼张九节:“我军前军已有三万精锐,足可应敌。兵贵神速,岂可贻误战机?我们也不要你出兵,你只要和后到的阳老将军守好粮道就是了。” “我和李多祚大将军分派已定,前线的事,我说了算!又不用你出兵,难不成你还要节制本将军不成?” 张九节双眼微眯,拱手道:“大将军这是哪里话,末将遵命就是。” “可还有谁有异议吗?”张玄遇又环顾了众将一眼。 众将都没有声音。 “好!既无异议,便听我号令:明日发兵,直捣营州!” 第155章 西峡石谷之战(一) 时至八月之末,处暑已过,暑气全消,凉意悄然侵袭。 张玄遇前脚出发,赵既和阳玄基便率军押运着大军粮草,从幽州行至檀州,一路上小心提防,没有出任何岔子。 赵既出于狄仁杰的影响,对这个战功赫赫的老将心存敬意,几乎是以师事之,像海绵一样汲取他的经验,老将军自然也不吝赐教。 张九节在檀州城接待了赵既和阳玄基,其人在张玄遇等那里受了气,显然有些窝火。 阳玄基和赵既一到檀州,便听说了张玄遇出兵之事和营州降卒带来的消息。 檀州城上,赵既、阳玄基、张九节三人登高望远,依稀可见上次契丹军攻城时留下的痕迹。 张九节单手叉腰,重重捶于城墙之上,满面愤懑不平之色道:“我戎马生涯数十载,没见过争功争到张玄遇这种地步的货色。” “他和麻仁节、曹仁师三人沆瀣一气,肆意排挤同僚,作威作福。先是把李大将军挤兑在幽州,你们二位和李大将军关系好,便又给你们放到后军,弄个押粮的差使。” “我不过说了几句劝谏的话,便也只能留在这里守城。如此他便可以独占平契丹大功,真是打得好算盘!” 这些话既是抱怨,又有些挑拨离间的意思。 阳玄基平素沉默寡言,老练深沉,面对此状面色不改,淡然回应道:“张玄遇此行,能否建功尚难预料。将军守好檀州城才是正经。真跟着张玄遇……” 言及此处,阳玄基轻轻摇头,未再多言。 张九节面露奇色:“老将军这是不看好张玄遇此次出击?” 阳玄基再度摇了摇头,没有开口解释,其意自明。 赵既冷冷道:“如果契丹真是遭灾乏粮,造反也就算了,李尽忠为什么就敢自封无上可汗?既然称了汗,现在忽然又说什么要投降,如此反复儿戏,岂足为信?” “而且我看过那些营州兵骑回来的马,个个膘肥体壮,哪里像遭到饥荒的样子?契丹十有八九是诈降!” 张九节略一思索,迟疑道:“赵将军说得有理,但张玄遇也未打算接受契丹投降,反而想打几仗邀功,似乎也没什么要紧。” 阳玄基皱起了眉头,缓缓开口道:“他的意思是契丹人既然使诈,目的很可能就是诱导我军冒进,然后在半路设伏,偷袭我军。” 张九节似乎骤然大惊:“这可如何是好?” 阳玄基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当然要率军前去接应。” 张九节转了转眼珠,抚须沉吟道:“而且张大将军此次北行没有贪图近道,特地向东绕路取大道,如果遇到伏兵,缓缓而退即可,老将军似乎不必过虑。” 阳玄基冷冷地瞥了张九节一眼,反问道:“如果真是如此,接应一番又有何妨?” 张九节对上阳玄基的闪着精光的眼睛,状若诚恳道:“大军安然无恙当然是好事,可如果张玄遇大军已经中伏,接应之军奔驰百里驰援,只怕自身难保啊。” 赵既闻言微微颔首,他也同样也担心这一点。 阳玄基却冷笑一声,不假思索地答道:“那更就该率军接应,总好过袖手旁观,坐观成败,置数万大军性命于不顾,坐视大局糜烂!” 赵既见阳玄基如此说话,心下了然,张九节大概对张玄遇的处境一清二楚。 只是先前张玄遇把他得罪了,而且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张九节只想守好檀州,不想去管张玄遇的死活。 这次平叛二十八将,真是各个都有自己的算盘,女帝这制衡搞得确实成功。 思及此处,赵既无奈劝道:“张玄遇大军一失,平叛大局危矣。契丹一旦卷土重来,将军这檀州城也难保。” “陛下更不会管前线谁是罪魁祸首,届时龙颜大怒,降罪下来,我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恐怕谁也脱不了干系。” 张九节闻言面色一僵,随后缓缓点头,赵既所言的两点,切中他的要害。 尤其是后一点,女帝派二十八将,荒唐是荒唐了点,但想尽速平叛的心尽人皆知,如果大局不利,很可能所有人都要吃挂落。 再度迟疑了片刻,张九节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我明白二位将军的意思,可我在檀州不能轻动……这样吧,我将军中一千多骑兵交予二位,你们自去追大军便是。” 赵既拱手谢过,然而眉头一皱,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张将军,自营州归来的那些军士伱是怎么处置的?” 张九节明白赵既的意思,严肃以对:“除了为首的几个军官被张玄遇带着当作向导,其余的都控制起来了,我也怕混进奸细啊。” “你们出发后,我会紧闭城门,小心防范,防止契丹人声东击西,来攻檀州。” 阳玄基也拱一拱手:“好,如此最是妥当,我们这就出发。” 张九节也向赵既和阳玄基拱手致意:“二位将军路上小心,如事不可为,还可退还檀州或是平州。” “一定。”赵既答道。 —— 兵贵神速,从张九节手中接管了那一千多骑兵,阳玄基和赵既又将二人军中的骑兵集合起来使用。 这样一共凑够了四千余人,由赵既统率,先行出发,追赶张玄遇大军,而阳玄基带着步卒在后方跟进。 按照阳玄基的计算,张玄遇绕过燕山山脉向营州进军,一路上契丹最有可能在黄獐谷(西峡石谷)设伏。 就算张玄遇急速行军,赵既带着骑兵,四条腿总比两条腿快,多半能在到黄獐谷前追上大军。 但是阳玄基还是低估了张玄遇冒进的程度,低估了此人急功近利之心。 起初,张玄遇、曹仁师和麻仁节三人还是对契丹的投降抱有怀疑之心,还能以正常速度进军,谨慎防备。 然而,濡水边的一场伪降戏码彻底改变了局势。 周军渡过濡水之际,有一队契丹老弱前来投降,带来的全是些乌合之众,牲口也尽是些老瘦病弱的牛、马。 这下张玄遇三将不得不相信契丹投降之事了。 李尽忠和孙万荣不许投降,他手下出两个带路党,张大将军还是喜闻乐见的。 于是张大将军三人选择了和阳玄基一样的处置方式,决意亲率五千铁骑,急奔营州受降,留下燕匪石、宗怀昌押后率步卒跟上。 当骑兵队伍缓缓踏入西峡石谷的幽深之处,曹仁师不禁眉头紧锁,他细致地审视着四周环境,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他策马靠近张玄遇,压低声音提醒道:“张大将军,此谷地形复杂,谷内道路崎岖难行,两边山崖十分险峻,该不会有伏兵吧?” 张玄遇闻言,神色略显不耐,他瞥了曹仁师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你怎不早言?既已入谷,再言此事又有何益?” “我已遣斥候先行探查,若有埋伏,自会有警示。当前之急,是尽快穿越这片险地。” 言毕,他猛地一挥马鞭,驱马继续前行。 曹仁师心中虽有千般忧虑,却也只得紧跟其后,他暗暗调整位置,退至骑兵队伍的末尾,以作防备。 然而,随着队伍深入山谷,并未发现任何伏兵的迹象,曹仁师不禁摇了摇头,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然而,就在这份松懈即将蔓延之际,黄獐谷的出口方向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滚木礌石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周军一时间大乱,伤亡惨重。契丹军的喊杀声,周军的惨叫声,马匹的痛苦嘶叫之声混成一团。 “都不要乱!都不要乱!出口就在前面!大家随我冲出谷去!” 张玄遇在马上奋力挥舞着马鞭,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试图恢复队伍的秩序。 可惜除了他身边的亲兵,已经没人听他的号令了。 就在这时,几个自营州归来的军官中,有人露出了狰狞的真面目——潜伏的蛇灵杀手。 伪装成乱兵,悄无声息地靠近张玄遇,猛然间抛出飞爪,将这位大将军牢牢束缚于马上。 周围的军士只见到大将军被自己人擒获,无不惊愕万分,一时之间竟无人敢上前解救。 待有人终于反应过来,策马冲向张玄遇欲图营救时,魔灵打马而走,一双铜爪乱飞,士卒莫能近身,在混乱中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张玄遇迅速逃离了现场。 “快!冲出去!这是唯一的生路!”麻仁节比张玄遇更机灵些,早就一心想往谷外走。 第156章 西峡石谷之战(二) 但麻仁节纵马眼看要出谷之际,地上忽然拉起一根绊马索,将马绊倒。 麻仁节因惯性飞出马背,重重摔落在地。 紧接着,两侧身披紫色斗篷的蛇灵中人迅速上前,将他牢牢捆住,送出谷去。 待麻仁节被擒至谷外的李尽忠、孙万荣处时,发现张玄遇已经提前在等自己了。 曹仁师的尸体躺在地上,身上到处流血,看样子像是力战不屈而亡,刚死不久,血液还未凝固。 李尽忠与孙万荣跨坐骏马之上,身边还陪了一个骑马的汉人,紫袍蛇灵髻,正是萧竟。 相视而笑,言语间满是得意:“啊,又抓到一个,萧将军,真是多亏了你们呀。” 萧竟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可汗,现在这两个人抓到,可以按计划行事了。” 李尽忠闻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萧竟见盟友同意,便一声令下,两个紫衣人上前在麻仁节和张玄遇身上摸索起来,很快二人的将军印信都被搜了出来。 随后两个紫衣人又取出两张纸,其中一张上有些文字,来到张玄遇、麻仁节面前。 另有两名紫衣人备好笔墨,静待下一步指令。 “张大将军,请你照抄一份吧!”萧竟奸笑着说道。 张玄遇匆匆看了一眼纸上的文字,念了出来:“……官军已破贼,若迟至营州,军将皆斩,兵不叙勋……” 麻仁节猛然抬头看着李尽忠等人,大惊失色道:“啊?你们,伱们要诱杀我后军将士?” 萧竟眼神一凛,抽刀指着张玄遇和麻仁节,厉声威胁道:“废话少说,快照抄一份,签上名字!否则杀了你们。” 麻仁节面露犹豫,迟迟不肯接过递来的笔,而张玄遇则仿佛被定身一般,呆若木鸡,眼神空洞无神,如痴如哑。 孙万荣见状,策马靠近,用他那略显生涩的汉语劝慰道:“有你们的将军印信,你们署不署名都是一般,不要作无谓的挣扎,识时务者为俊杰!” 李尽忠在一旁冷笑连连,声音冷冽如冰:“不愿意写就算了,你们会死得很惨!就像地上的这个人。” 麻仁节闻言,呼吸骤然急促,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曹仁师那死不瞑目的遗体上,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张玄遇则像是被这句话猛然击中,猛然间回过神来,一把从紫衣人手中夺过笔,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开始抄写起文书来。 李尽忠与孙万荣见状,不禁仰天而笑,笑声中充满了得意与嘲讽。麻仁节在一旁人都看傻了。 不久,张玄遇抄写完毕,甚至主动在纸上加盖了将军印信,随后才将纸笔递给麻仁节。 麻仁节苦笑一声,知道自己写不写都一样了,为保小命,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就这样,一份足以混淆视听的周军军令,在契丹人的监视下完成了。 李尽忠从紫衣人手中接过军令一看,满意地点头,随后又递给孙万荣。 孙万荣接过来,仔细审视,随后递给萧竟,而后道:“你们不要搞什么小把戏,军中总会有几份军令留下来的,如果你们敢做什么提示或者标记,一比就知道了,到时候先杀了你们祭旗!” 张玄遇此时已沉默不语,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已耗尽。 而麻仁节则只能无奈一笑,叹息道:“诸位多虑了,我们已无退路。轻军冒进,丧师辱国,皇帝不会放过我们的。” 孙万荣这才点了点头,随后转向萧竟:“萧将军,这份东西还得麻烦你手下的人送到周军中。” 萧竟胸有成竹地应道:“可汗和元帅请放心,万无一失,你们趁早打扫战场,准备埋伏就是!” —— 至当天夜里,燕匪石与宗怀昌率领的步卒队伍缓缓行进,终是停下脚步,准备扎营炊烟起。恰在此时,一纸军令不期而至。 燕匪石得令后破口大骂,将张玄遇全家老小和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个遍。 “张玄遇、麻仁节这两个无耻货色,自己带着骑兵抢功去了,把我们兄弟二人留在后面。” “现在肯定是打了硬仗,伤亡不小,收拾不了残局,又要我们倍道而行,尽快赶到营州支援,还是说什么军将皆斩,兵不叙勋,无耻之尤!无耻之尤!” 宗怀昌一样生气,却保持了几分冷静与克制,他劝慰道:“燕兄消消气,大将军到底是打赢了,军令如山,就依令行事吧。” “早知如此,还不如听李大将军的,强似在这里受气!”燕匪石尤自愤愤不平。 宗怀昌只当张玄遇真得“已破贼”,勉强道:“张大将军措辞是严厉了些,不过也只是想督促我们尽快进军罢了。” “我们到营州,好歹有一份功劳,比阳玄基、张九节他们强,又不用苦战,白捡的功劳,这还不好吗?” 燕匪石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就算是吧。吩咐下去,饭不要吃了,扔下所有的能扔的辎重,能走多快走多快吧!” 将军印信皆在,甚至还有张玄遇和麻仁节二将的署名,任谁也想不到这份军令是“假”的,己方的统帅之无耻简直跌破了下限。 且不说燕匪石、宗怀昌两人如何抛弃辎重,倍道而行,赵既带着骑兵却没有一路全速飞奔,而是一直保持了一个合理的速度。 行军途中一路大肆放出探哨、斥候,防止偷袭,一面还要保持军队的体力,随时准备作战。 借着这次出征,赵既又向狄仁杰把八大军头借来了两个,自然是沈韬和肖豹。 “将军,你既然担心大军遇伏兵,为何如此吝惜马力啊?”肖豹不解地问道。 赵既一路没有追到张玄遇,心中焦虑,语气不善道:“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三十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走得快有什么用,赶着给契丹军送菜吗?” 正当此时,沈韬忽然从前军处赶了过来,禀报道:“将军,前面发现了大军埋锅造饭的痕迹,看样子过去有一段时间了。而且还发现了大量的辎重被丢弃在原地!” 赵既立刻打马前去查看情况,看着满地纷乱的辎重,一看就知道是要急行军的样子。 “张玄遇这混账东西!”赵既怒骂一声,“传令全军,不要吝惜马力了,给我全速前进!尽快追上大军!” 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这是赵既先前所说孙子兵法的前一句。 燕匪石和宗怀昌现在就面临这种情况,大军日夜兼行,饭都吃不上,一路上士兵飞速掉队,组织度也狂掉。 更要命的是,他们一进西峡石谷南口就遭到了袭击。 第157章 西峡石谷之战(三) 日出时分,天际却异常暗淡,西峡石谷内幽暗深邃,风穿过狭窄的山谷,发出阵阵呜咽。 燕匪石与宗怀昌率领的步卒队伍,在疲惫与饥饿的双重折磨下,艰难维持着队形,踏入了这片危机四伏的地域。 燕匪石带着先头部队刚刚进入谷口,立刻察觉到了氛围不对,他忽然在马上下令:“停止前进!” 队伍从头到尾慢慢停住,一片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宗怀昌迅速从后军策马赶来,与燕匪石并肩而立,沉声道“燕兄,前方山谷或许有蹊跷,不能再走了。” 燕匪石郑重颔首,应道:“不错,得让人去谷内探一探,以防不测。再者,将士们连夜赶路,已是疲惫不堪,该让大家休息休息,吃点干粮。” 宗怀昌点了点头道:“我这就组织人手探路,安排警戒。” 与此同时,居于山谷高处的李尽忠与孙万荣,眼看着周军先头部队进入谷口,紧接着却全军停了下来。 孙万荣急切地建议:“可汗,周人已有所警觉,我等不宜再拖延,应即刻发动攻击!” 李尽忠闻言毫不犹豫,果断下令道:“让李楷固、何阿小、骆务整他们出击,从黄獐谷两侧包抄,歼灭这支周军。” 传令兵将李、孙二人的命令传下去,霎时间契丹军队如同幽灵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喊杀声震天动地。 燕匪石见果然有契丹人来袭,立刻大吼一声,试图唤醒士兵们紧绷的神经:“全军戒备!有埋伏!” 然而,长时间地行军已让队伍疲惫至极,加之突如其来的变故,许多人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已被契丹骑兵冲散。 契丹人以骑兵凌步兵,以逸待劳,以契丹李、孙两部分三万余人,对付不到两万又饿又累的周军,一时间取得了极大的杀伤。 燕匪石与宗怀昌虽竭力组织防线,但在人数与体力均处劣势的情况下,抵抗显得异常艰难。 在清晨的薄雾中,双方短兵相接,刀光剑影,血花飞溅。 燕匪石眼见着士卒被契丹人屠戮,目眦欲裂,于是亲自上阵,激励士气,总算是稳住了阵脚,打退了契丹人几次进攻。 然而,战局并未因此扭转。谷外的周军后部被契丹骑兵冲散,大部被驱赶到谷口,最终陷入了包围之中。 随后契丹人的攻击如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周军勉力支撑,眼看着随时就会溃散。 契丹军胜券在握,孙万荣颇有些挥斥方遒的意思:“可汗,待我们消灭这支周军后,檀州、平州将唾手可得,整个辽西都会在我们手上。” “届时携大胜之威,再按可汗的计划,东略辽东之地,北收靺鞨、西联奚人之兵,契丹前途~灿~烂呐!”孙万荣做起了美梦。 李尽忠年纪更长,倒是沉稳内敛一些,捋须一笑:“眼前这伙周军将领比张玄遇顽强,不可小视,还是得先将他们歼灭再说。” 燕匪石似乎是为了回应李尽忠的话,再度组织军队冲击黄獐谷的契丹军,企图杀出唯一的生路。 “快!再向谷口冲击一波!” 士卒们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不得不死中求活,一时间竟然将契丹军阵形冲乱了一些。 眼见周军有突出包围的可能,李尽忠有些急了:“走,你我亲自督军出战,消灭这支周军主力。” 李尽忠的大纛缓缓向着谷口移动,眼看要被冲破的包围圈很快又稳固了下来。 周军的反击被压了下来,士气低落到冰点,即将溃败了。 燕匪石和宗怀昌都受了伤,万念俱灰,准备最后一搏,舍身报国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西南边扬起阵阵烟尘,赵既带领的骑兵到了。 李尽忠在谷外,比谷内的周军更快得到消息,有些措手不及。 他疑惑道:“这是哪里来的周军?难道是平州的官军来援?” “根据萧将军的情报,绝不可能是平州官军,多半是檀州那边来的。”孙万荣问萧竟道。 眼看着数千骑兵逼近,李尽忠也没心思再问军队的来路,急令道:“传令何阿小,骆务整,让他们带人拦住那些骑兵,绝不能让援兵和被困周军会合!” “赵”、“阳”、“张”三面大旗的引领下,赵既率领的骑兵如神兵天降,冲向战场。 何阿小匆忙间率领麾下骑兵调转马头,意图正面迎击赵既的骑兵。 赵既夹住一条长槊,亲自担任骑兵冲锋的箭头,以雷霆万钧之势撞上了何阿小部。 耳边风声呼啸,赵既伏在马匹上,迎面对上一名契丹将领,看其甲胄衣饰,身份不低。 那契丹人口中发出哇哇怪叫,挥舞着长刀直取赵既。 狭路相逢勇者胜,赵既没有丝毫犹豫与退缩,他眼中只有那即将逼近的刀锋,身形未动,心神却已凝聚于一点。 电光火石间,他右手向前一递,数米长的长槊犹如怒龙出海,精准无误地贯穿了敌将的胸膛,将其猛然击落马下。 另一个时空的杀入武周腹地,屠戮无数的刽子手何阿小,还没来得及成名便被斩于马下。 赵既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杀死了契丹一部的主将,手中长槊依旧挥舞不停,瞬息之间又有几名契丹骑士被刺于马下。 何阿小部毕竟与燕匪石、宗怀昌部本就苦战了一场,精力已泄,此时对上赵既的生力军,又被杀了主将,旋即溃退。 敌军溃退,周军骑兵,乘胜追击,当即掩杀过去。 契丹军分兵拦截赵既,围攻谷口周军步卒的军队自然就少了,燕匪石和宗怀昌一时间压力大减。 周军士兵在谷口察觉到外面的动静,不禁求生欲更强,不用将领发动便主动朝外冲杀。 “是援兵,援兵来了…援兵来了!”原本已经放弃希望的宗怀昌忽然振作起来。 燕匪石看到了那三面旗帜,激动道:“赵,阳,张,是阳老将军、张将军,赵将军到了!” “援军到了!兄弟们,跟我冲!”燕匪石挥枪高呼,引领残余步卒奋力突围。 宗怀昌也指挥剩余的士兵,与契丹军队展开殊死搏斗,力求打通出谷的活路。 第158章 西峡石谷之战(四) 南面有赵既的骑兵冲击,北面有燕匪石和宗怀昌部死命突围,契丹人夹在中间反而形势有些不利。 孙万荣见势不好,心中焦急:“可汗,现在是我们被两面夹击,形势不利,要不见好就收,撤军吧。” 李尽忠双目闪着寒光,满面狰狞道:“周军援兵看着声势浩大,其实不过几千人,和谷内的周军加起来也没有我军多,怕什么!” “更何况谷内的周军被围杀了半天,已经是强弩之末,你亲自率军压上,不能让他们逃出去!我亲自指挥李楷固、骆务整,消灭外面那支骑兵!” 言罢,李尽忠竟然不等孙万荣回答,径直打马去了。 孙万荣闻言想要劝谏,无奈李尽忠已走,只好也率亲兵去压制西峡石谷内的周军。 赵既也是杀红了眼,仗着勇武和甲胄,在契丹军中左冲右撞,如入无人之境。 契丹军虽然仗着埋伏和地利让赵文翙、张玄遇和燕匪石等周军吃了大亏,但是在战力上对赵既的精锐骑兵还处在下风。 赵既虽然在大杀四方,但是他心中却十分清楚,自己手中的骑兵数量几次冲锋下来已经在伤亡了不少,周军被围的步卒全凭求生欲撑着。 仅靠自己这一腔血勇乱冲,很难改变局势。 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集中兵力,凿透契丹人的包围圈,将被围的周军解救出来,如此目标就完成了。 另一条路,是赵既看到了李尽忠那面向自己缓缓逼近的大纛。 李尽忠并没有亲自上阵的意思,他只是催动大纛,便可以作出姿态,激励前线契丹军的士气,逼迫他们与赵既拼命。 赵既怒斩数名契丹骑兵,目光穿过硝烟弥漫的战场,望向李尽忠那面花里胡哨、不伦不类的大纛。 “弟兄们,随我直取李尽忠!”他振臂高呼,长槊一指,纵马往李尽忠的大纛杀去。 沈韬、肖豹等人见主将有令,纷纷杀散周围契丹士卒,追随赵既而去。 周军很快汇集起了一道骑兵铁流,一路上冲开所有的屏障,直抵李尽忠面前。 李尽忠见状,不禁有些呆住了,他高估了契丹军的作战能力,低估了近四千周军骑兵的破坏力。 不开玩笑地讲,四千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具装骑兵,使用得当,足够改变许多战役的结果。 在李尽忠失神恍惚之际,赵既右臂夹住长槊,左手持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距离李尽忠已经不足百步了。 “可汗,周军太厉害了,我们还是暂避锋芒吧!”周围有侍从惊醒了李尽忠。 “拦住他,拦住他!”李尽忠努力保持镇定,指挥身边的侍从上去拖延赵既的部队。 待周围的侍从和将领都冲了上去,李尽忠本人竟二话不说,打马直接跑了。 李尽忠的大纛一退,战局便开始扭转,契丹军的攻势逐渐维持不住了。 孙万荣眼见得李尽忠的大纛后退,便知道情况不妙。 他即刻轻骑赶到李尽忠身边道:“可汗,我们撤兵吧!” 李尽忠的表情青红不定,像是一个赌徒刚赢了个大的,偏偏又输回去一般,心中不平衡极了。 孙万荣一看李尽忠犹豫不决的样子,也很明白他当前的心理,再度劝道:“可汗,我们这一仗赢得已经够多了。” “按您的计划,可以携此大胜之势,吞并奚人和靺鞨人的牲畜和人口,壮大自身,这才是最要紧的。继续打下去,周军如果再有大军来援,我们会全军覆灭在这里的。” 李尽忠转头看了孙万荣一眼,孙万荣说得很冷静,但脸上也涨得通红,看样子他孙敖曹部也损失不小。 这二人名义上是上下级,但其实分属不同部族,论实力接近分庭抗礼。 李尽忠威望、实力更强,所以居首,但孙万荣也完全可以脱离李尽忠独立行动。李唐、武周给二人册封的官职品阶都是差不多的。 “也罢,撤兵吧。”李尽忠无奈道。 他深深看了一眼远处赵字大旗,看了一眼所向披靡的赵既,似乎要把这个人印在心中。 契丹军既然决议撤兵,先前被李尽忠留下拖延时间的部队不幸成为了牺牲品,陷入了更为不利的境地。 一个络腮胡须的大汉拦住了赵既的去路,他的汉话说得还挺流利。 “想不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如此厉害,你可留下姓名,我李楷固不杀无名之辈!”李楷固故意要与赵既交谈,为李尽忠拖延跑路的时间。 赵既原本不想同契丹人废话,但李楷固这个名字还是令他心中起了波澜。 于是本来要下死手的赵既手下留情,只是将李楷固打落马下,留了他一条性命。 “把他拿了!”赵既指挥着手下士卒抓住李楷固,随后抬头远望。 只见李尽忠的大纛越行越远,契丹军队开始有序收缩,撤退的迹象愈发明显。 与此同时,封锁西峡石谷的契丹防线也悄然瓦解,燕匪石与宗怀昌麾下的残余部队仿佛挣脱了束缚,一鼓作气地冲出了重围。 赵既虽有心乘胜追击,但峡谷内周军的溃散景象却成了他前行的障碍。 这些刚刚逃出生天的士兵,瞬间失去了秩序,纷纷溃逃,无意间阻挡了赵既追击契丹的步伐。 无奈之下,赵既也只好先分出一部分人帮助燕匪石和宗怀昌约束败卒,收拢溃兵。 然后他也来不及和燕匪石、宗怀昌二人寒暄,而是召集了自己剩下的骑兵,吊在了撤退的契丹军身后。 这些随行的士卒,经过长途跋涉与连续作战,体力与意志都已接近极限。 加上西峡石谷周围地形复杂,真想追击也有很大的风险,弄不好会步曹老板在洛阳和宛城的两次后尘。 契丹军元帅孙万荣亲自殿后,更绝了赵既追击扩大战果的心思。 于是,赵既只得放弃追击,转而确保契丹军不会趁机反扑,待确认安全后,他才率队返回,与燕匪石和宗怀昌会合。 二人已经尽量整理了溃兵,并指挥着士卒开始打扫战场。 这一战从清晨打到正午,天际间乌云密布,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于是血水染红了战场,吞噬了无数生命的西峡石谷显得愈加凄怆,苍凉。 第159章 初会丘静 经过点验,张玄遇所率周军,自檀州出发时整整有步、骑三万人,现在只剩下一万余人。 张玄遇、麻仁节之前送了五千骑兵,燕匪石、宗怀昌急行军,有数千人掉队,在西峡谷口被契丹军围攻了半日,又伤亡万余人。 事实上,如果不是赵既率军及时驰援,按历史的走向发展,这三万人会全军覆没。 燕匪石和宗怀昌二将对这一点心知肚明,所以二人对赵既颇有几分感激涕零的意思。 赵既带队而归,二将不顾及官阶、年资,亲率部众迎上前去,尽显诚挚。 燕匪石亲眼看到了“阳”“张”“赵”三面将旗,现在只见到赵既一人领军,不免感到奇怪。 “赵将军,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不知阳老将军和张将军现在何处?”燕匪石有些不合时宜地问道。 宗怀昌暗道不好,这燕匪石为人过于直愣,这问题问得好像还在责怪阳玄基和张九节不肯全力来援一样。 于是他连忙圆场,带上一个恭维的笑容:“此番多谢赵将军救命之恩了,若非将军力挽狂澜,这两万大军恐怕已经全军覆没了,我二人也必然命丧黄泉。” 赵既倒没有如宗怀昌一般多心,反而解释道:“张九节将军留守檀州,阳老将军率步卒押后,我讨了个便宜,率三部骑卒来援。” “这都是分内之事,二位将军不必介怀。只可惜骑兵力竭,让李尽忠和孙万荣全身而退。” 燕匪石和宗怀昌对视一眼,纷纷苦笑起来:“赵将军好气魄,好胆略,我二人能活命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想什么追击。” 赵既惋惜地摇了摇头,说起正事:“二位将军,此地不可久留,我匆匆而来,没有多少粮食,现在大军应当立刻撤军,与阳老将军会合,共谋后计,二位意下如何?” 宗怀昌忙不迭地点头:“赵将军所论极是,我等没有异议。” 于是三人整饬部队向南折反,在路上会合了阳玄基的步卒。 阳玄基一路上收拢了不少燕匪石、宗怀昌部的掉队、失散的士卒,约有千余人,算是一桩好消息。 “檀州太远,大军不如就近去平州城休养。”阳玄基得知战况后如此建议道。 燕匪石和宗怀昌闻言大喜过望,此时连忙道:“老将军高见!我等没有异议。” 二人其实早有此意,只是赵既先前说要先会合阳玄基,他们是败军之将,难免比人矮了一头,不敢不赞同。 而且阳玄基部毕竟在路上,如果不管不问直接跑路到平州城,万一契丹人再杀回来,也有出卖友军之嫌。 此时会合了阳玄基的部队,再由阳玄基本人提出这个建议再合适不过。 唯一对此建议感到迟疑的是赵既,毕竟平州刺史可是丘静,在神狄原剧情里,这家伙可是干出了不让王孝杰大军入城的事迹。 但是现在契丹的叛乱明显没有按剧本走,而是走向了另一条时间线,一切都混沌不可知了起来。 —— 赵既依旧领着骑兵为先锋,阳玄基带着生力军殿后防备契丹,燕匪石和宗怀昌部的残兵夹在中间,两万余人一齐向平州城进发。 行至天黑时分,大军终于窥见了平州城的轮廓。 阳玄基安排妥当,早早已派遣信使快马加鞭,向平州刺史丘静通报了即将抵达的消息。 但天色已晚,丘静倒很谨慎,反复确认了城下真是周军,不是什么契丹军诈城,这才敢放大军入城。 只不过丘静这一番举动几乎让赵既以为他要跳反,宗怀昌也气得跳脚,阳玄基反而对丘静颇为认可,以为他做得对。 好歹大军入城之后丘静应对不错,安抚住了大军情绪,没有再生波澜。 平州城因直面契丹,处于前线,所以运来了不少军需物资,城中早已是军事化管制,城外也进行了坚壁清野。 抛开有色眼镜看丘静,此人还真是个能吏,一应军需物资早已准备妥当,将大军安置得妥妥当当。 整个平州城的防御工事修得也不错,阳玄基、燕匪石在城上检视,挑不出什么毛病,都是连连称赞。 赵既只冷眼瞧着丘静应付阳玄基对答如流,暗暗忌惮。丘静是个厉害角色,比之前幽州的刘金还更难对付一些。 “丘刺史,我有一事不解,不知刺史大人能否解答?”赵既忽然开口道,打断了丘静与阳玄基的交流。 丘静正肆意施展话术,突然被赵既打断,不免有些讶异,但他还是礼貌地回应道:“赵将军请讲,下官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既指了指周围丝毫无损的城垣,问道:“平州堵在契丹南下的正路上,契丹人却舍近求远,放过平州,去攻檀州?这是何故啊?” 丘静面色平和,妥善应道:“契丹人如何用兵,下官怎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再者说,契丹人也曾围城,进攻过几次,只是被下官率平州军民奋力抵抗,这才能力保平州不失。” “哦,这么说丘刺史还称得上守城有功绩喽?”宗怀昌有些不阴不阳道。 丘静淡然一笑,不卑不亢道:“身为刺史,守土有责,谈不上什么功劳。而且下官已经说了,都是军民奋力抵抗之功。” 宗怀昌冷笑一声,不依不饶地责问道:“那我问你,契丹军在你平州境内埋伏,伱为何不报?坐视我数万大军陷于西峡石谷,险些全军覆没,是何居心?” 丘静这才明白过来,眼前这几个将军不怀好意,分明要将打败仗的责任推给自己一份。 他满脸委屈之色,两手一摊道:“诸位将军,契丹人势大,下官手中这点人马守城犹嫌不足,怎敢分兵出城啊?届时丢了平州更是大罪一件。” “下官也不是没派出过斥候外出打探,都都如同泥牛入海,杳无音讯,下官又能怎么办呢?” 还燕匪石耿直,他叹息一声,说了句公道话:“确实不怪丘刺史,张玄遇自己贪功冒进,没有提前知会平州,丘刺史又不能未卜先知,确实无能为力。” 丘静听得连连点头,拱手谢道:“燕将军所言极是。” 宗怀昌无语地瞥了燕匪石一眼,暗道他不晓事,打了这么大一个败仗,这个锅要不分出去,你自己背得动吗? 燕匪石显然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愤然一拳捶在城墙上,怒不可遏道:“要怪就怪张玄遇和麻仁节那两个畜生!” “如果不是这二人贪功冒进,如果不是他们那道莫名奇妙的军令,我怎会如此大败!” “军令?什么军令?”赵既不禁感到疑惑。 第160章 提审李楷固 难为宗怀昌,打了这么一个大败仗,竟还留着张玄遇和麻仁节那张军令。 他将那张皱皱巴巴的军令递给赵既和阳玄基,二人一看,都是目瞪口呆。 借着城上的火盆,赵既沉声诵读着军令上的文字:“……官军已破贼,若迟至营州,军将皆斩,兵不叙勋……” 阳玄基也皱着眉头仔细点验军令上的印信,确然无误,上面甚至还有张玄遇、麻仁节二人的签名。 “好贼子!狼心狗肺,误我大军!”一向沉稳的阳玄基也忍不住骂了出来。 赵既更是疑惑不解,不会张玄遇和麻仁节都是蛇灵内奸吧? “快,把今天抓到的那个契丹大将押上来!我要问话!”赵既忽然想起了李楷固,吩咐起军士。 片刻后,赵既、阳玄基和燕匪石、宗怀昌占了丘静的刺史衙门,提审李楷固。 丘静还老神在在地跟在一旁,想听听接下来的事情。 赵既坐在丘静对面,目光冷峻地盯着丘静,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客气:“丘刺史,接下来的问话也许要说到军机要务。时候不早了,刺史大人也辛苦了,我看你还是回避一二吧。” 丘静环顾四周,见其余三人皆无异议,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下官告退。” 其人一走,沈韬和肖豹正好押着五花大绑的李楷固来到大堂上。 “你这契丹狗,还不跪下!”肖豹喝令李楷固向赵既等人下跪。 然而李楷固自有一股傲气,任凭沈韬和肖豹如何用力推搡,只是纹丝不动。 沈韬与肖豹怒火中烧,正欲踢李楷固的膝盖,强行让其下跪。 阳玄基见状却挥手制止道:“罢了,士可杀,不可辱,给他松绑。” 沈韬和肖豹看了一看赵既,请示他的指令,赵既点头应允,二人这才为李楷固解开身上的绳子。 李楷固轻轻扭动着手腕,又活动了身子,但脸色依旧阴沉,明显透露出不愿合作的情绪。 阳玄基打量着面前这个黝黑汉子,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楷固。”李楷固回答得简洁明了。 阳玄基闻言眼前一亮,追问道:“伱姓李,你和李尽忠是什么关系?” 李楷固淡然回应道:“我和可汗没有关系。几十年前,大唐天可汗赐大贺氏以李姓,除了可汗他们那一支,契丹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改姓李了。” 提及李世民,阳玄基眼中不禁浮现出怀念之色,这位老将军还真经历过李世民的时代,甚至跟着他上过战场。 赵既在一旁,并未留意到阳玄基的情绪波动。 他故作恍然状,夸张道:“哦~原来如此,我说李尽忠怎么忍心把你当做弃子,如果真是和他沾亲带故的,恐怕你就不会在这儿了。” 李楷固闻言叹息一声,低下了头,面露黯然之色,显然被人当成牺牲品的滋味并都不好受。 赵既捕捉到李楷固的情绪变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即吩咐道:“来啊,为李将军上酒菜。” 肖豹闻言一愣,不知道赵既搞得哪一出,还是沈韬反应快,下去准备了。 燕匪石和宗怀昌也搞不清楚赵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有阳玄基若有所思。 时间仓促,沈韬取来了一壶浊酒,还有丘静招待赵既等人吃剩下的一只猪肘子。 李楷固血战了一整日,此时已经是半夜,又怎么可能不饿,现在有吃的,他也不管生熟凉热,直接啃了起来。 赵既见状,不禁哑然失笑,心中暗想:“昔日项王设鸿门宴以待汉高祖,樊哙大概就是如此模样吧。李尽忠扔下部众拖延时间,然后自己跑路跑得那么快,这一点还真和刘邦对上了。” 李楷固自然不清楚赵既的心思,他三下五除二将酒食吃下肚子,面向赵既拜倒:“将军今日神勇无双,我李楷固技不如人,心服口服。” “感谢你让我临死之前做个饱死鬼,一饭之恩,李楷固只好来世再报了!你们杀了我吧!” 赵既微微一笑,走过去将李楷固扶起来:“我们是不会杀你的,你能不能活,不在我们,要看你自己,也要看当今陛下。” “你们不杀我?”李楷固有些不相信。 赵既摇了摇头道:“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阳玄基从对李世民的追忆中回过神来,忽然问李楷固道:“据你所说,似乎契丹族内钦慕太宗陛下威德的人不少,那你们契丹为什么要造反呢?” 此话一出,赵既、燕匪石和宗怀昌纷纷侧目,面露惊异之色。 这三人能上前线带兵,所少都算武则天的心腹,阳玄基这样提问,有些敏感了。而且这离李世民都多少年了,这个问题问得也没有意义。 李楷固是外人,根本不顾及其中的曲折,直言不讳道:“如今的大周皇帝姓武,不姓李,如果她把皇位还给太宗皇帝的子孙,我们契丹人也未必会造反。” 赵既、燕匪石和宗怀昌听到这话,三人下巴都快惊掉了。 不是,兄弟,虽然你说的可能是心里话,但你不要当着我们的面说出来好不好呀? “咳咳,不是说你们契丹人遭了灾荒,营州都督赵文翙又欺压你们,不予赈济,你们才造反的吗?”赵既立刻转移了话题,不想深究下去。 李楷固却露出疑惑的神色:“赵文翙这个狗东西看不起我们契丹人是真的。但灾荒是怎么回事?什么灾荒?” 赵既面露了然之色,转头对阳玄基说:“阳老将军,看来李尽忠是狼子野心,蓄谋已久,打定了主意造反。所谓灾荒,不过是示弱,引诱我军上当的借口。” 阳玄基面色严肃起来,微微颔首。 燕匪石和宗怀昌更是忙不迭地点头,既然李尽忠蓄谋已久,所谓什么太宗威德,还政李唐便是用心险恶,无稽之谈了。 赵既又问道:“那张玄遇、麻仁节和曹仁师这三个人你知道吗?” 李楷固点了点头:“麻仁节正是我带人抓住的,据说他和张玄遇都投降了,至于那个姓曹的,好像是战死了。” 听到这里,宗怀昌一双眼瞪得像铜铃,肺都要气炸了:“难怪军令上有这两人署名!” 燕匪石更是跳将起来,直冲到李楷固面前,抓住他的衣领喝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李楷固被燕匪石的激动吓了一跳:“当然是真的。” 得到确认后,燕匪石仰天大笑,泪光闪烁:“这两个败类真是千刀万剐死不足惜!可惜了多少好儿郎,竟坏在这两个畜生手里!” 赵既面色也难看极了,他先让人把李楷固带下去,而后宽慰起燕匪石和宗怀昌。 “也不怪二位将军。谁能想到…大军主将,临阵被俘,投降就算了,竟然反过来帮敌军设计坑害自己的袍泽,这是禽兽都做不出的事情!”赵既摇头叹道。 阳玄基等到二人情绪稳定下来,总结道:“局势崩坏,都在张玄遇、麻仁节二人身上。事已至此,只有向朝廷表明实情,参奏二人,另请李多祚大将军尽快动身,来此主持大局。” 宗怀昌和燕匪石无奈点头,好歹他们身上打败仗、损失万军、主将被俘的锅小了一点,皇帝问罪下来,下场会好一点。 第161章 萧李会 西峡石谷距离营州数百里,契丹军不能一日而还,遂于谷北四十里处安营扎寨,权作休整之地。 此举也显示出契丹人贼心不死,还想再观望周军动向,窥伺檀、平二州。 白天的血战,契丹军虽然总体取得了大胜的战果,过程上却属于先胜而后败,吃了点小亏。 虽然没有折损多少人马,但是被赵既从西峡石谷驱走,不能打扫战场,就意味着没有战利品。 而没有战利品,对于习惯于掠夺的游牧民族部落兵来说,则是完全不可接受的。 幸亏先前契丹人已经在赵文翙和张玄遇身上捞够了本,李尽忠也积累了一定的政治威望。 否则西峡石谷一战抛洒了无数勇士的生命,却什么都没换来,在契丹人看来,这无疑就是大大的失败。 总结一下,这一仗契丹赢了,但没有完全赢。 在此紧要关头,李尽忠慷慨解囊,将先前累积的战利品悉数分发给将士,以此稳固军心。 不过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眼看着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财富又送了出去,李尽忠的心在滴血。 契丹营中军大帐中,灯火通明。 孙万荣望着李尽忠那张黑得像锅底脸庞,出言宽慰道:“可汗,此战我们到底是胜了,歼敌甚众,使周军一时之间不能再对我造成威胁,些许损伤还是值得的。” “胜仗?这算哪门子胜仗?这样的胜仗再打几次,我李尽忠这可汗之位恐怕就要换人来坐了。”李尽忠痛苦地摇了摇头。 李尽忠激动地跳了起来,吹胡子瞪眼道:“先不说我赏赐下去那些财货。仅今日一战,就折了何阿小、李楷固两员大将,还损失了近六千人马。” “周人损失一万人、两万人、五万人,都可以马上补充,可我契丹损失几千人,那就是伤筋动骨!” 孙万荣并未反驳,只是连连点头,表示理解:“可汗说得是。但这一战终究是要打,主动出击,好过被动挨打。” “我们打赢了这一仗,展示了契丹的实力,靺鞨人、奚人才愿意听从我们的命令,为我所用。” “有了奚人和靺鞨人的补充,牺牲个几千人,也算不得什么。” 李尽忠摆手反驳,不认同孙万荣的说法:“话不能这样说,外族人怎比得上我契丹儿郎?” 孙万荣沉吟片刻,不无忌惮地说:“说到底,还是周军的支援来得太快,出乎我们的意料,否则我们一定能大获全胜。今天对面的那个年轻的将军是什么人?” 李尽忠叹了口气道:“我问过张玄遇,此次周军出征的将领中,这般年纪的只有一人,乃是大周皇帝的亲军千牛卫中郎将,赵既。” “此人以前从未领军,谁能想到他这般厉害,一合杀了何阿小,生擒李楷固,冲散了我军阵势。” 孙万荣神情凝重,若有所思道:“大周真是人才辈出啊,随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便让我们感到棘手。以契丹一族之力,对抗整个大周,还是太难了……” 话说到这里,李尽忠和孙万荣都低头不语,帐中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正在此时,帐外便有李尽忠的亲信卫士来报:“启禀可汗,有蛇灵贵客自营州城来了。” 李尽忠初时并未在意,随口问道:“是萧竟来了吗?” “是,不光是萧竟来了,他们的那个女首领也来了。”亲信卫士沉声答道。 李尽忠与孙万荣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整肃衣冠,朗声道:“请他们进来吧。” 话音未落,萧清芳那尖锐而清脆的声音已穿透帘幕,传入帐中:“李都督,哦不,现在是无上可汗了。你称汗当日萧某未能亲至,真是一大遗憾。啊哈哈哈……” 随着帘幕被契丹卫士轻轻撩开,小梅与萧竟分列两侧,簇拥着萧清芳步入大帐。 李尽忠端坐于帅位之上,姿态显得颇为高傲,没有迎接的意思。 相比之下,孙万荣倒是起身相迎,面上挂着客套的笑容道:“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我等失礼了,望诸位海涵。” “哦,军中简陋,几位见笑了,请坐。”李尽忠轻轻抬手,动作中透露出几分敷衍,权当是迎接的表示。 萧竟与小梅见状,面色微沉,对李尽忠的态度愈发不满,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寒意。 而萧清芳虽然心中不悦,但脸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 她悠然找了个座位坐下,目光直视李尽忠,言道:“可汗连番大捷,先破赵文翙,后胜张玄遇,威震北疆各部,当真是可喜可贺。” 李尽忠淡然一笑道:“还不是多亏了蛇灵提供的周军情报和内应帮助,否则我们也不能那么快攻下营州,也未必能击破张玄遇大军。” 萧清芳闻言脸上不无得意之色:“这点事对蛇灵来说算不得什么,你我两家各取所需罢了。” 然而,李尽忠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仿佛要兴师问罪一般:“萧将军可知,今日我契丹大军险些遭遇大败?檀州城派出的援军,为何我等未曾得到丝毫消息?” 萧清芳闻言,眉头紧锁,面露惊讶之色:“竟有此事?” 李尽忠的语气带着一点怨恨:“确有其事。我军本可大获全胜,一鼓作气,将数万周军悉数歼灭。奈何……” 他语气一顿,眼中闪过痛惜,“却因那赵既带骑兵突然杀出,导致我军痛失两员大将,更让燕匪石与宗怀昌部逃脱,功败垂成。” 萧清芳眼中闪过沉思之色,拱手致歉道:“可汗,蛇灵确实不知此事,否则我们绝不会坐视不管。” 孙万荣唱起了红脸,开口道:“将军无需自责,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谁又能料事如神?此番失利,亦是我等防备不周之过,这才吃了一个暗亏。” 李尽忠依旧面色不善,打断道:“行了,事已至此,再议论这些也没有意义。我契丹部此战损失不小,得退回去休整一番。” “先前答应贵方攻击檀州、平州的计划,恐怕没有办法继续进行了。” 萧竟闻言,欲上前争辩,却被萧清芳以眼神制止。 只见她微微一笑,淡淡道:“可汗,人无信不立。契丹已经挑起了武曌的怒火,她岂是善罢甘休之人?” “你刚歼灭了数万人,想投降都晚了。接下来朝廷大的征讨大军只会越来越多,若无我蛇灵相助,契丹恐怕独木难支啊。” 此言一出,帐内气氛骤变,凝重之中带着几分紧张。 孙万荣连忙出面调和:“萧将军,伱对我们契丹知根知底,应该知道,不是我们不按盟约行事,只是以我一族之力,对抗整个大周,实在力有未逮啊。” 萧清芳给二人吃了一颗定心丸:“放心吧,突厥人很快也会加入这场战争,届时你们自然就不是孤军奋战了。” 李尽忠和孙万荣对视一眼,各自严肃起来:“此话当真?吉利可汗不是出了名地与大周亲善么?” 萧清芳笑道:“千真万确,他与大周亲善,他的许多手下可不一定这么想。真打起来,到时候也由不得他了。” 孙万荣闻言,面露喜色,振奋之情溢于言表。 李尽忠的眼中也闪过兴奋、贪婪之色,只是随即又沉思起来,显然心中仍有顾虑。 萧清芳察言观色,猜到他的忧虑所在,再度开口道:“可汗放心,突厥人对大周在西边的地盘更感兴趣,对你松漠都督府以东之地并无觊觎之心。” 孙万荣闻言,目光再次投向李尽忠。 后者终于展颜一笑,释怀道:“不论怎么讲,有突厥人分担大周的压力,总归是好事,我们就静候佳音了。” 萧清芳见李尽忠态度转变,趁热打铁道:“可汗不必心急,也许在契丹和周军相持不下之际,突厥再出手,收获会更加丰厚……” 李尽忠闻言,面露奇异之色,再次陷入沉思,不知作何打算。 第162章 陷入僵局 李尽忠同萧清芳就突厥参战之事再度沟通了许久,最终李尽忠以大局为重,接纳了蛇灵的请求。 萧清芳达到了目的,志得意满而去,孙万荣却并不十分满意。 他直接向李尽忠发问道:“可汗,先前你明明不愿再与周军血拼,现在为什么又要答应萧清芳的请求?” 李尽忠淡然一笑,语带几分洒脱:“答应了又怎么样?不答应又怎么样?我们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不必顾忌他们的看法。” 孙万荣闻言,似有所悟,进而试探性地问道:“可汗的意思是,我们还是撤军回营州,收奚人和靺鞨之兵为己用,攻略辽东?” 李尽忠轻轻点头,眼神中闪烁精光:“不错,现在周军新败,一时无力进攻,抓住这个机会,壮大自身才是最要紧的,其余的事都要让步。” “萧清芳有一点说得对,周军本来就要进攻我们,这是躲不掉的。如果突厥人真能站到我们这边,不论早晚都是好事。” 孙万荣听完李尽忠的解释恍然大悟,急不可耐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这就传令下去,令大军准备,明日拔营起寨,回营州!” 然而,李尽忠却轻轻抬手,含笑拦住了孙万荣:“诶~贵客都还没有走,姿态还是要做的,好歹得等他们离开大营之后再说嘛!” 言毕,两人相视一笑,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气氛随之变得轻松而融洽。 萧清芳出了契丹中军大帐,一路不作停留,与契丹营外的几十名紫衣杀手会合,竟往平州方向而去。 小梅策马跟在肖清芳的身旁,不无忧虑道:“大姐,我看李尽忠现在成了气候,未必会遵守和大姐的约定。” 萧清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带寒意道:“这一点我岂能不知,还是那句话,他们反都反了,由不得他们反悔。” 一旁的萧竟见状,连忙附和,言语间满是恭维:“大姐算无遗策,无论是李尽忠还是默啜,皆不过是您棋盘上的棋子,逃不过大姐的算计。” 萧清芳闻言,面上掠过一抹得意之色,却故作谦逊地摆手笑道:“此言差矣,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相互利用罢了。” “只是此次朝廷大军没有全军覆没,横空杀出一个赵既来,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小梅听到“赵既”这个名字,心中莫名泛起涟漪,不由自主地轻声询问:“大姐,这个赵既是什么人?” 萧清芳沉吟片刻,缓缓道出:“此人乃曾是武曌的亲勋护卫,一路被提拔到千牛卫中郎将,最近很受武曌重用。” “据我所知,在幽州坏了金木兰大事的就有他。武曌也曾用此人制衡内卫,只是没想到他在沙场上还能有所作为,真是个难缠的角色。” 小梅眼神中闪过迷思,喃喃道:“赵既……” 萧清芳自顾自言道:“他与狄仁杰关系匪浅,此次挽救大局,我想武曌一定会加以重用。一来二去,这赵既还真成了一个关键人物。” “大姐的意思是要除掉此人?”萧竟语气中透露出凶狠。 萧清芳微微摇头:“我并没有什么意思,一切需待神都的风向而定,看看武曌对这次大败作何反应,而后再做计较。” “不过有些事情可以提前准备,小梅,你可暗中观察并试探此人,未来或有大用。” 小梅立刻答应下来:“明白。” —— 第二天正午,赵既派出的探马来报,李尽忠、孙万荣已经于清晨拔营,看样子撤军回营州了。 契丹军退得很急,这条消息令平州城内的众将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阳老将军,依你之见,契丹军如此着急北撤,是何用意啊?”燕匪石面带疑惑问道。 阳玄基抚须沉思,缓缓摇头:“不好说。” 宗怀昌神色紧张,言辞间透出几分心有余悸:“也许是诱敌之计,他们还想引诱我军出城追击,好再打我军一个埋伏。” 赵既瞥了宗怀昌一眼,心中暗忖此人自西峡石谷一役后似乎胆气已失,有些草木皆兵了。 他转而分析双方形势:“现在燕、宗二位将军所部大败,士气低落,我和阳将军所部加起来也不过万余人马,还比不上契丹军。” “而且契丹人骑马,我军虽有数千骑兵,但欲追击实属不易。还是固守平州城,等待李大将军来援吧。” 阳玄基与燕匪石闻言,皆表示赞同,而宗怀昌则暗暗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 “契丹人虽然撤军,却依然不能放松警惕。赵将军,伱手下骑兵斥候要广布出去,探听契丹军动向,随时来报。”阳玄基又补充道。 赵既沉稳地点了点头,回应道:“老将军放心,这是题中应有之义,我已经吩咐下去了。” 言毕,气氛似乎变得有些沉闷,尤其是燕匪石与宗怀昌二人,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阳老将军,先前给李大将军和朝廷的战报真没有问题吗?”赵既有些心虚地打破了僵硬的气氛。 经过几人商量,明明只杀伤数千契丹人,在战报里就成了杀敌一万余,击溃契丹军无算。 阵斩的何阿小和李楷固也成了赫赫有名的敌酋和大将,妥妥地虚报战功了。 阳玄基面无表情瞥了赵既一眼,燕匪石和宗怀昌更是笑了起来,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有赵既第一次上阵为将,不清楚里面的道道。 宗怀昌笑道:“赵将军勿虑,我们毕竟真杀了有七八千契丹人,击退了契丹军也是事实啊,多报一点,无伤大雅。” 赵既摇了摇头,他清楚燕、宗二将指望着这点战功能帮自己扛一扛武则天的怒火。 只是牛皮吹上了天,也难以掩盖周军折损近两万精锐、痛失三员大将的残酷事实。 “也是,陛下恐怕也未必就愿意承认辽西大败,说不得还得帮着遮掩一番,讳败为胜呢。”赵既不无恶意地揣度着。 待燕匪石和宗怀昌退下去,赵既才和阳玄基问起正事:“阳老将军,现在辽西局势虽然糜烂,但契丹的叛乱还是要平,不知该用什么办法?” 阳玄基神情凝重道:“没有好办法。最好的战机正是李尽忠和孙万荣倾巢而出,进攻檀州和伏击张玄遇的时候。” “那个时候如果能趁机歼灭契丹军主力,平叛就方便了。现在契丹军退回营州,平州至营州又有数百里,其间道路崎岖难行,难啦!” 赵既明白阳玄基的意思,多了几百里的距离道路南行,契丹人不会坐以待毙,必然袭扰粮道,情况确实困难。 “想要平叛,要么诱契丹人主动出击,要么只能举大军步步为营,缓缓而进,这才能避免重蹈张玄遇覆辙。”阳玄基做了总结。 赵既不免叹息一声,只怕武则天未必有这种耐性啊。 第163章 李多祚失于保守 李多祚到平州的时间比所有人预料得都要早,只花了不到两日工夫。 他根本就没带大军,只带着数百轻骑,星夜兼程而来。 这一副架势,摆明了是不信任前线诸将,特意赶过来盯着,生怕前线将士再给他来个大的。 李多祚一来便占据了丘静的刺史府大堂,当仁不让坐了主位,而赵既、阳玄基、燕匪石及宗怀昌等将领则依次就坐于下,气氛凝重。 其人俨然要总结西峡石谷之战的经验教训,然后决定周军下一步的战略动向了。 宗怀昌对李多祚的行为颇有微词,尤其不满他不带大军,不带粮草辎重。 “大将军,您就是再急,也不该轻车简从来平州啊。您不带大军也就算了,为何连粮草辎重都没有,要知道我军经过苦战,正缺补给呀。”宗怀昌出列叫苦道。 燕匪石亦在一旁愤愤不平地附和:“是啊,大将军。末将还以为你带大军前来,正可与契丹决一死战,一雪前耻,谁知……” 言罢,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满脸失望。 李多祚目光冷冷地扫过宗怀昌与燕匪石,心中暗自不悦。 他都还没问罪二人战败之责,这两个败军之将反而责问起他了。 他猛地一拍桌案,直指燕匪石,厉声道:“本将此行,正是怕军中还有像你这样的轻急浮躁之辈,这才到平州坐镇。” “一仗损了几万人马,怎么还不涨记性?”训斥完燕匪石,李多祚又将视线转向宗怀昌,“至于粮草辎重,自有后军押运,不会短了你们的。” 赵既听明白了李多祚的意思,起身言道:“大将军的意思,末将明白了。您之所以不带大军,是怕带大军到平州,徒劳无功,损耗军资。” 李多祚点了点头道:“承远深明吾意,徒劳无功不说,每日还要多走几百里运送军粮,靡费不少。反正仅以守城论,平州城内两万余人,足以拒敌。” 赵既却皱起了眉头:“大将军的意思是要据守不出?” 李多祚一副当然如此的表情:“这是自然,大军新败,就是想出兵,士气也成问题啊。” 赵既拱手道:“大将军有所不知,探马来报,李尽忠本人坐镇营州,招徕四周夷人。靺鞨的乞四比羽、乞乞仲象已经反了,正协同孙万荣进犯辽东,局势危急。” “如果我军只是死守,无动于衷。一则坐视辽东失陷,二则放纵契丹坐大,三则无法向陛下交代,还望将军三思。” 提及靺鞨叛乱,李多祚眼神微变,他毕竟是靺鞨人。 虽然早先他利用自己的身份,设鸿门宴害死过不少靺鞨首领,平定过靺鞨叛乱,早已坐实了自己的靺鞨奸身份。 但李多祚毕竟经历丰富,很快调整好心态,开言道:“话虽如此,我军新败,士气低落,不宜出战,为之奈何呀?” 赵既见李多祚言语中有松动之意,加紧劝道:“大将军可调幽州之兵,加上阳老将军和我手中的骑兵,合计有三万多人。” “契丹人取辽东势必要分兵,我军可行围魏救赵之策,不说一战功成,总可以为辽东分担一些压力。” 李多祚摇了摇头道:“太过冒险,如果这又是契丹人的诱敌之计怎么办?” 赵既闻言,脱口而出:“正面硬碰硬,契丹还不是我军对手。如果契丹行诱敌之计,我军也可以变作佯攻。如果契丹果然分兵,则可顺势化虚为实,攻取营州。” 李多祚听罢,再度陷入沉思,最终仍摇头拒绝:“不可行。若我有十万大军,或可如此行事,但我手中只有这点生力军了。” “一旦有个闪失,整个幽州以北防线大开,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平州至营州之间道路难行,变数太多,承远有些想当然了。” 赵既见李多祚不肯答应,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遗憾与无奈。 平州至营州途中虽然艰险,有东、西峡石谷这样出名的险地,但此番契丹人为壮大实力,主动后撤,岂非主动放弃了这些险峻之处? 现在不去占领,龟缩在平州城,等契丹人回过神来,重新据险而守,要突破这些地方,就不知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 赵既能理解李多祚的决策,因为以目前的周军实力,即便契丹人分兵,攻下营州也不现实。 可能性最大的结果,便是孙万荣见周军进犯营州,率军回援,解了辽东之围,或者分兵回援,缓解辽东的压力。 但这么做对李多祚来说,只有苦劳,没有功劳,还要冒巨大的风险,自然不合算。 李多祚稳则稳矣,但是任大军主帅,统筹全局,似乎还是差点意思。 该说不说,赵既约莫是沾了姓赵的光,论纸上谈兵,似乎很有两把刷子。 如果赵既有大军的指挥权,这次梭哈上去,能开无双打赢,攻陷营州,活捉李尽忠,那就是一代名将模板! 当然,更可能是平庸地佯攻,无事发生。可这样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无伤大雅。 可惜大军主将是李多祚,打碎了赵既的幻想。 李多祚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宣告:“本将已决心已定,即刻向朝廷求援,各军要固守城池,不得擅自出击,违令者,军法无情!” 宗怀昌现在只想着避战保命,自然没有异议。 阳玄基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赵既和李多祚争论,他心中更赞同赵既一些。 赵既与燕匪石都是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俯首听命。 军议散后,阳玄基找到了赵既笑吟吟道:“大将军没有听伱的建议,承远是否心中不服气?” 赵既轻轻摇头,苦笑中带着几分释然:“大将军脾气不错,没有以势压人,连燕、宗二位将军都能说话,称得上容人有量。我没有什么不服,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阳玄基闻言,点头道:“承远的建议,老朽觉得是对战局有利些,当然,李大将军的决策只是保守些,也不能说错。” 言罢,他话锋一转,又笑眯眯地问:“承远是否想将前线之事,以书信寄与狄公啊?” 赵既稍稍感到讶异,随即点头承认道:“正是,前线情形,军报中未必清楚,我正欲向狄公道明军情。另有许多条陈,也都一并附在上面。” 阳玄基不禁失笑道:“承远啊,你真是深得狄公真传,年纪轻轻,倒操起那些宰辅、阁老的心了。” 赵既闻言有些脸红:“惭愧,老将军见笑了,位卑未敢忘忧国。往大了说,此战关乎万千将士的生死存亡,天下百姓的安宁。” “往小了说,关系到自己身家性命,曹仁师之事犹在眼前,再怎么用心也不为过。” 阳玄基闻言,面色一肃:“承远说得是,陛下此番肯定还要调兵遣将,只是她不通军事,还需要狄公多多规劝匡正啊。” 赵既不禁哑然,只当没听到最后一句。 第164章 剁灵又怒了 “两个逆贼!”武则天的怒火简直要掀翻朝会大殿的屋顶。 先前契丹叛乱,武则天还能保持仪态,但西峡石谷的败报拿到手上,她便再也端不住了。 战报说得好听,可任谁都看出周军确实是败了,而且是惨败。 自武则天继位以来,对外战争的战绩确实不好看,但那也是和突厥、吐蕃这种档次的对手打。 契丹又是个什么玩意?派去这么多大将,数万人马,竟然被打得大败,武则天觉得完全不可接受。 武则天的声音响彻大殿,字字如冰,句句带刺,让人不寒而栗:“龙山军许钦寂,同样军败被擒,好歹还要点脸面,誓死不降,以身殉国,保全忠节。” “张玄遇、麻仁节这两个逆贼呢?身为统兵大将,卖国求荣,出卖大军与契丹,实乃国之大蠹,罪不容诛!” 说来也巧,许钦寂兵败被擒的地点正是崇州,他被契丹人绑到安东都护裴玄珪所守的新城下,希望他能劝降城内。 但许钦寂抵死不从,反而激励裴玄珪守城,大骂李尽忠所以被杀了,和张、麻二人真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武则天当即宣布了对三人的处置:“许钦寂以寡敌众,力竭而败,其情可悯。可赠蕲州刺史,有司择一美谥,下诏褒奖,彰其忠烈。。” “至于张玄遇、麻仁节二贼,即刻剥夺其一切爵禄,家产尽数抄没,族中男子流放岭南,女子充入教坊司,以儆效尤!” 殿下群臣,无不战战兢兢,噤若寒蝉,哪里敢出言反对,司刑寺和春官(礼部)秋官(刑部)连忙出列应下。 发泄了一通过后,武则天收敛了怒容:“辽西大局糜烂,皆张玄遇、麻仁节两个国贼之过,与其余将士无干。” “张九节守土有功,赵既援护及时,大破契丹一阵,斩获甚多,此二人要各加一级,不可寒了前线将士之心。” 这便有些文过饰非的意思了。事到如今武则天多少也明白,自己搞出来的二十八将征北不靠谱。 但错已铸成,又有张玄遇和麻仁节这两个背锅侠,周军也不是一无所获,众人也只当看不见此事。 武则天又道:“李多祚上书请求朝廷增援,又言朝廷大军一时受挫,北地暂时只可固守,不可出战。” “而安东都护裴玄珪却言契丹军攻辽东甚急,已连下数城,请朝廷尽速出兵相救。两相抵牾,该如何行事,诸卿有何见解?” 张柬之与李多祚关系匪浅,不免要为其张目:“启奏陛下,臣以为李多祚所奏乃老成谋国之言,西峡石谷一战后,我军暂时无力北进。” “现在正值秋收时节,北地天气逐渐寒冷,不宜用兵,或可从其所奏,令诸军固守城池,明岁开春再战。” 武则天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这显然不是她想听到的回答。 她冷声道:“那辽东呢?难道就坐视辽东失陷?坐视契丹欺凌我治下子民?” “莫以为朕不通军事,现在不过九月初,正是用兵之时。此时不战,等到来年开春,契丹攻下辽东,收四夷之兵,实力壮大,岂不养虎为患?” 武则天的心思昭然若揭,还是想派大军,速战速决,尽快平定契丹之乱。 其实去掉行军所需时间,真正适合作战的时间也就一个多月,真打下去,多半还是会打到冬天。 辽东周军只要收缩得当,据城而守,孙万荣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攻城拔寨。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出列奏道:“陛下所言不无道理,辽东不可轻弃。前番用兵之所以失利,罪首在张、麻二人。其次败在诸将互不统属,嫉妒争功,迁延掣肘。” “如朝廷果欲再战,那就应当定一位贤能主帅,使上下一心,统一号令,如此方可有所作为。” 武则天闻言面色稍缓,狄仁杰虽然暗暗点到了她之前选将不妥,但好歹是赞同出兵的。 “怀英所论甚合朕意,王孝杰不还赋闲在家吗?朕意用他为帅,再添五万大军平契丹,众卿以为如何?”武则天虽然是提问,语气其实不容质疑。 “陛下圣明,只是不知先前所派诸将又该如何安排?”狄仁杰问道。 狄仁杰提问主要是针对李多祚而已,此人官位、资历在那里摆着,如果还放在前线,肯定又会对王孝杰有影响。 武则天显然明白狄仁杰的意思,不假思索道:“李多祚徒劳无功,调回神都,依旧掌羽林卫。其余诸将,都听王孝杰节制。” 李多祚此番没能体会圣意,过于保守稳健,也有些令她失望。 “朕意已决,擢王孝杰为右威卫大将军,清边道行军大总管,节制幽、檀、蓟、平、营诸州,松漠、饶乐、安东都护府各军,征讨契丹。” 武则天诏令一下,朝堂上众人无不侧目。 武则天这辈子也没给一个将领这种信重待遇,看来她是真想赢啊。 —— 王孝杰先前素罗汗山大败,被一撸到底,回家抱孩子去了。如今重新得到重用,其人难免多加了十二分小心。 武则天经过西峡石谷一败,对契丹也多了十二分重视,特意在王孝杰出征前将其召入宫中。 上阳宫内,武则天与王孝杰问对,还把狄仁杰叫来旁听,信重可见一斑。 武则天不无感喟道:“朕原本有意,让建安王武攸宜出任清边道大总管,你任副大总管实领其事。但怀英提到前次军败皆由诸将不和所至,朕也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既然如此,孝杰,此番出任清边道行军大总管,征讨契丹,朕可是整个大周的东北都交给你了,你身上有千斤重担啊。” 王孝杰也知道武则天这次是下定了决心,不容有失,当即跪倒:“臣本是戴罪之身,幸得陛下不弃,委以重任。臣定当竭尽所能,肝脑涂地,以报陛下隆恩。” 武则天笑道:“不必如此。朕之所以如此安排,也是希望能早日平定契丹之乱。。伱还有什么顾虑,要求,现在可畅所欲言,朕无不允准。” 王孝杰闻言,从袖中取出一本精心准备的奏章:“陛下,对于讨平契丹,臣有些方略,尽在此疏中,请陛下御览。” 第165章 王孝杰大兴三路兵,狄怀英暗设钓鱼计 内侍将王孝杰手中奏章呈递给武则天,武则天看罢,一时间心中大喜。 只不过女皇面上不动声色,令人将奏疏交给了狄仁杰:“怀英,你也看看。” 王孝杰则适时开讲:“陛下,臣受命后遍览平州军报,略有所得。陛下现在最担忧的,无非是孙万荣攻略辽东。” “而前线诸将担心的,则是契丹人在平州至营州一路防备甚重,兼之道路崎岖,艰险之处甚重,不可轻入。” 他稍作停顿,目光炯炯有神:“为解此困局,何不以平州之军为佯攻诱敌,另遣精锐之师出檀州,西行绕道奚人与突厥之境,袭击契丹人在松漠都督府的旧地。” “另遣一支军渡海支援辽东,自东袭击营州。如此辽东之围可解,还可以与中路、西路之军呼应。” “如果契丹分兵去应付东西两路军,中路军也可趁虚而入。这三路人马,只要有一路功成,李尽忠不足为虑,契丹翻手可灭。” 狄仁杰看着手上的奏疏,暗暗颔首,王孝杰的计划具有一定可行性,发挥得是周军人多的优势,避实就虚,深得兵家之要。 唯一麻烦的是辽东那一路要征调海船,实行起来要花费不少功夫和时间,只能充作偏师,壮壮声势。 真正关键的,还是西路军和中路军两路的成败。 “怀英,孝杰此策,你意下如何?”武则天忽然提问道。 狄仁杰将手中奏疏合上,递还给内侍,沉声道:“回陛下,王将军不愧是国家名将,臣以为此策可行,只是这三路军的将领,还需要谨慎选用。” 王孝杰听到狄仁赞许,心下得意,面露骄矜之色。 武则天暂时忽略了狄仁杰说的选将,兴致勃勃道:“怀英,朕有一议,奚人不可靠,西路军从奚人境内过,不如从突厥境内过。” “恰好你救过突厥吉利可汗的性命,他的大汗之戒就在伱手上,请你修书一封,遣使向突厥借道,你觉得可行否?” 狄仁杰闻言一愣,旋即笑道:“当然可以,吉利可汗素来与大周亲善,借道一事,他多半会答应。” 武则天满意地笑了,看向王孝杰:“孝杰,如此安排,你以为如何?” 王孝杰连忙躬身答道:“陛下圣明,如此安排,臣觉得十分妥当。” 狄仁杰顺势奏道:“千牛卫中郎将李元芳也曾在幽州救过吉利可汗,臣请以他为使,前往突厥借道。” 武则天龙颜大悦道:“准奏。哎,如此看,西路军的将领朕也有了一个人选?” 王孝杰没经历过幽州之事,闻言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狄仁杰哪里还不明白,道破了其中玄机:“陛下的意思,是想让中郎将赵既率西路军出檀州?” 武则天连连颔首:“还是怀英知朕心意,赵承远前番征讨契丹表现出色,足可独当一面。他也与吉利可汗有旧,由他领军,朕想吉利无论如何都要给个面子吧?哈哈……” 狄仁杰一想到赵既的年纪,感觉有些不妥,但武则天如此有兴致,他也不好扫兴,道:“臣以为选将之事,该问问王将军的意见。” 武则天不禁将目光转向王孝杰,充满了期待。 王孝杰见状有些迟疑不定,他本来想自己亲率西路军成奇功的,但皇帝现在那意思摆明了想用赵既。 “陛下,臣以为,西路军该用一个熟悉松漠地理之人为将。”王孝杰考虑了半天,硬着头皮道。 武则天闻言失笑:“赵既在幽燕服役多年,也算熟悉当地了,朕再遣阳玄基为副,这样总行了吧?” “陛下圣明,臣深感佩服。”王孝杰已无话可说。 武则天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除赵既为营州都督,加云麾将军,阳玄基为副,率军出檀州。以左武威卫中郎将薛讷为安东经略,则日渡海出辽东。就这么定了。” 狄仁杰和王孝杰皆躬身应命。 王孝杰心中起复的心情受到了一点冲击,刚刚到手的大将军一位,立刻不香了。 任何人实在是不能比,赵既二十多岁就做到从三品,不能不让人眼红。 —— 狄仁杰自宫中回府,刚要踏进书房,狄春立刻捧了杯热茶来。 “老爷,今天又这么晚回来?”狄春的声音有些沙哑。 狄仁杰接过茶水,轻抿一口,表情略有些不自然:“还是因为契丹战事,耽误了些时候。狄春啊,你的喉咙还没恢复吗?” 狄春心中一紧,表情却嬉皮笑脸道:“能说话怕什么,还不是一样伺候老爷?” 狄仁杰难得失笑:“你这小厮,还是这般油嘴滑舌。好了,你把元芳叫来,我有事吩咐。” “是。”狄春好像变机灵、勤快了不少,一路小跑下去了。 望着狄春离去的背影,狄仁杰的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不久之前,狄春莫名其妙被内卫带走,狄仁杰和李元芳多方奔走才将他救回来。 不过狄仁杰却敏锐地发现这个狄春不对劲,明显被人调包了。 假狄春虽然形貌、语气、行为习惯都和真狄春很像,但假的就是假的。 想把狄仁杰身边的亲密之人换掉,还要让他毫无察觉,根本不可能。 狄仁杰拿不准这个假狄春为何而来,皇帝安插内卫会用这种手段吗?还是说假狄春与契丹叛乱有联系? 李元芳的脚步声打断了狄仁杰的沉思,他大步跨进书房,朗声道:“大人,您找我有什么事?” 狄仁杰回过神来,笑道:“哦,有两件事。第一件是关于契丹战事,陛下已决定兵分三路,进取营州。其中西路军要经过突厥境内,领军将领正是承远。” 李元芳闻言大喜过望,他没有嫉妒或怀疑的神色,只是为赵既高兴。 “那可真是太好了!承远真是好样的,此次反败为胜,全靠他力挽狂澜,皇帝此举,也可以说知人善任了。” 狄仁杰笑着说:“我还没说完呢,西路军要经过突厥境内,我有心让你出使突厥,向吉利可汗借道。” 李元芳脸色忽然垮了下来,自我怀疑道:“要我上阵杀敌可以,出使突厥要耍嘴皮子,我能行吗?” 狄仁杰不禁摇头,鼓励道:“诶~承远都能统大军作战,你出使突厥不过是小菜一碟,吉利可汗不是薄情之人,你此行不过是顺水推舟,定能圆满而归。” “我将大汗之戒交给你,也请你向可汗问好,再向他打听打听契丹之事有无内情。”言罢,他取出大汗之戒,郑重交予李元芳。 李元芳接过戒指,虽仍有几分忐忑,却也坚定地点了点头:“既是大人所托,我必尽力而为。” 狄仁杰颔首而笑:“这就是了,凡事不要小看了自己。” 李元芳又问道:“那还有一件事呢?” 狄仁杰面色严肃下来,低声道:“那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如燕’了,你此次北上路过太原,把这封书信交给大老爷,请他依计行事。此事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李元芳也郑重答应着:“大人放心。” 正说着,李元芳听到了动静,忽然将信收到了怀里,狄春的脚步声片刻后响了起来。 “老爷,该用饭了。”狄春走进了书房请示道。 狄仁杰和李元芳对视一眼,若无其事道:“走,用饭去。” 查资料的时候发现历史上周军真有渡海的计划,但应该只停留在计划阶段,没有实行。 第166章 世界线开始收束 武则天前线人事调整的诏令下达到平州,有人欢喜有人愁。 燕匪石和宗怀昌两个倒霉蛋本以为会被罢官去职,结果安然无恙,二人不禁弹冠相庆。 李多祚似乎对自己的结果早有预料,怅然若失,又好像有些解脱之意。 既然已经被解职,他也不愿在平州多留,于是不等王孝杰到任便回神都去了。 阳玄基被倒反天罡,从赵既的主将变成了赵既的副将,本该有所不满,但老将军经历世事浮沉,早已波澜不惊,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这些人里反应最大的还是赵既,不是升官的喜悦,而是震惊。 “所以说,这条世界线的赵文翙死了,我就是新的‘赵文翙’,世界线收束了……”赵既在心中默默自语。 王孝杰兵分三路的计策目前还在保密阶段,但赵既已经预感到战事未来的发展了。 如果真是自己带兵,怎么也不至于再打个全军覆没,不知道契丹人和蛇灵的戏要怎么唱。 送走了李多祚,平州城内又回到了群龙无首的状态,赵既竟成了说话最有分量的一个。 燕匪石和宗怀昌都来寻赵既恭贺,却只见到赵既目光呆滞,神游天外,喃喃自语。 “赵将军,赵都督?大喜之事,何以闷闷不乐啊?”宗怀昌问道。 赵既这才注意到阳玄基、燕匪石、宗怀昌,甚至包括丘静都来到了自己身边。 “诸位何来呀?”赵既问道。 宗怀昌笑道:“李大将军负气而走,我等见赵将军这几日身体欠安,特来探视。” 赵既深吸一口气,整理了情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惭愧,既过蒙拔擢,深恐能力不足,辜负了陛下厚恩,让诸位见笑了。” 燕匪石和宗怀昌都被赵既救过性命,此时并无什么嫉妒之色,阳玄基无欲无求。倒是挤在角落的丘静对赵既的际遇眼红的要命。 宗怀昌还想开口奉承赵既几句名将之姿的话,但阳玄基却开口阻断了他。 “赵都督,现在王大将军催大军未至,李大将军又奉诏回神都去了,你得振作起来,平州城数万大军的军务,还等着你处理呢。”阳玄基意有所指道。 其余人不禁瞥了阳玄基一眼,燕匪石一根筋只觉得老将军有些不通情理,而宗怀昌却当这是高明的奉承。 赵既双眼微眯,听懂了阳玄基的言外之意,李多祚拦着众军,不愿冒险,没有同意赵既的意见。 现在他人都走了,赵既暂时成为了平州城诸军的主事者,自然就可以按自己的意愿行事了。 “燕将军,不知你现在还敢出城否?”赵既将目光转向燕匪石。 燕匪石闻言,精神一振,毫不犹豫地答道:“有何不敢!” 赵既点头,严肃道:“那好,请伱和阳老将军各带五千兵马,收复平州、檀州至营州沿途各捉守、镇戍、要隘,则择险下寨。” “尤其是东、西峡石谷,都要掌握在我军手中。如遇契丹大军则止,切勿轻举妄动,以守为攻。” “得令。”燕匪石与阳玄基齐声应诺。 丘静见状,忍不住出言质疑:“赵将军,你这就调动了一万大军,是否有些欠妥?或许应待王大将军到来后,再行定夺。” 赵既闻言一笑,那话的大意是怎么说的,敌人越是反对的,我们就越是要坚持。 他解释道:“契丹人既已撤退,我等不过是收复失地,又不是与契丹主力作战。王大将军要是不满意,大可以再缩回来嘛。” “沿途各要地、险地,掌握在我们手中,总比掌握在契丹人手中好。王大将军将来要进取营州,还得走这两条路呢。” 丘静望了望宗怀昌,结果连他都不出言反对,只得悻悻然闭上了嘴。 —— 军令如山,燕匪石与阳玄基迅速集结兵马,各带着五千精锐出平州,往北进发。 开始一路上非常顺利,二人沿途都只遭遇过小股契丹军,一触即溃。 但行至东峡石谷,契丹人终于反应过来,李尽忠遣大军扼守住南部谷口,周军不能再进。 阳玄基当机立断,在谷口立寨,堵住了契丹部队的南下之路。 契丹军见状,欺负阳玄基人少,不断发起试探性进攻,结果不能动周军大寨分毫。 赵既得知消息后,唯恐阳玄基有失,亲率大军驰援,稍壮声势。 双方交战数次,契丹军都处在下风,于是谷内的契丹军转为坚守不出,两军开始对峙。 李楷固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和洗脑,已经被赵既收为己用,这年头胡人归附,再常见不过了。 经过狄仁杰和上官婉儿说项,李楷固被立为典型,授右威卫中郎将,以观后效。 九月中旬某日,赵既带着李楷固还有一些轻骑,前往窥探契丹营地。 沿着营地走了一圈,只见契丹军防备严密,没有半点可趁之机。 “偏偏是东硖石谷,莫非天意如此?”赵既不由在马上感慨道。 赵既旋即摇了摇头,将悲观的想法甩出脑袋。 有他在,怎么也不可能让王孝杰送了十万大军。 李楷固没有听懂赵既的感慨,他注意到另一件事:“都督,孙万荣似乎从辽东回军了。” 赵既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何以见得呀?” 李楷固自信满满地解释道:“都督有所不知,契丹各部的旗帜末将都认得,有不少孙万荣的部下。前几日末将还见到孙万荣手下的亲卫部队了。” 赵既闻言点了点头,舒了一口气道:“这是好事,至少此次出击不是徒劳无功,辽东的压力会小很多。” “说起来,契丹人动作好快,我军明明无力北进,他们却如此严阵以待,孙万荣亲自回军。似乎有些反应过度了。”赵既心中若有所思。 李楷固恭维道:“看来是都督西峡石谷一战令李尽忠等胆寒,这才令他们如此重视。” 赵既轻轻摇头,意味深长地说:“不,他们不像是在等我,而是在等王大将军。哎,楷固,你在契丹军中见没见过汉人。” 李楷固不假思索道:“当然见过汉人。” 赵既连忙追问:“什么样的汉人?有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李楷固答道:“就是一般的汉人,没什么奇怪的,多是些大周的战俘,还有一些是经常来往的汉人客商。” 赵既不禁咋舌,蛇灵的伪装和保密工作做得还挺好。李楷固也算不得契丹核心,连蛇灵的事情都不知道。 有蛇灵在,契丹和周军之间的情报战是不对等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自己这边像筛子,先天处于下风啊,如果不是实力占绝对优势,这仗真不知道怎么赢。 正在此时,肖豹快马赶到赵既身边:“将军,王大将军到平州了,请您前去相见。” “什么?这么快?”赵既吃了一惊,“走,也该会会这位大将军了。” —— 王孝杰都已经率军到了平州,李元芳轻装上阵,早已赶到了突厥牙帐。 吉利可汗不知出于何种缘故,特意请李元芳在金山之巅的猎场相见。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朔风肃杀。 广阔草原的天空上,如血夕阳之下,一只苍鹰在盘旋,它正在追逐着自己的猎物。 吉利可汗自幽州归国后,平定了莫度叛乱,自此大权在握,威势日益深重。 只不过他的神色有几分疲惫,显然最近遇到了些烦心事。 吉利可汗凝视着远方翱翔的雄鹰,发出了幽幽的叹息:“九月…李将军,你知道九月对我们突厥人意味着什么?” “九月鹰飞,是狩猎的季节。”李元芳熟悉突厥的风俗,轻易答道。 吉利可汗轻轻点头,继而话锋一转:“近来,突厥国内有不少声音,要我重开与大周的战事。大周与契丹开战,陷入了麻烦,有些人觉得有机可乘了,蠢蠢欲动了。” 李元芳沉声问道:“那可汗是怎么回答的?” 吉利拨回马来望向李元芳,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你说呢?” 李元芳也回以笑容,伸手缓缓举起了一枚硕大的戒指。 戒指由纯金打造,三只猛虎列于其下,一只飞鹰凌驾之上。 正是那枚虎头飞鹰戒指,它是狄仁杰和吉利可汗友谊的象征,也是突厥和大周和平的象征。 “我来突厥前,大人曾言,可汗乃守信重义之人。”李元芳道。 提及狄仁杰,吉利可汗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怀念:“狄公一切安好?” “非常好。”李元芳点了点头道。 “那就好,李将军看着也很好。至于赵将军,他最近的威名都传到我耳朵里了。”吉利可汗感慨道。 李元芳不由露出了笑容:“哦?可汗都听说什么了?” “是啊,他于西峡石谷击溃李尽忠、孙万荣。前些日子率军北进,连破契丹数阵,现在正和契丹军于东硖石谷对峙。”吉利可汗如数家珍道。 李元芳闻言不禁色变,疑惑道:“可汗身在牙帐,怎么对契丹和我军交战的事情这么清楚?” 吉利可汗叹息一声:“我的儿子默啜对契丹和大周的战事很感兴趣,他的身边聚集了莫度那些老部下,他们一直盯着那边,恨不得突厥也参与进去。” “这正是狄公所担心的,他就是怕突厥也卷入战争。”李元芳忧虑道。 吉利可汗闻言,猛然握住了李元芳的手,语气坚定:“请狄公放心,有我吉利一日,突厥绝不与大周为敌。” “我不会帮助李尽忠,不会允许他的部队踏入突厥境内。只是,我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 李元芳笑了,双手紧紧握住吉利可汗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有可汗此言,已经足够了!还有一件事,与赵将军有关,要请可汗恩准。” 吉利可汗问道:“什么事?” “借道!” 第167章 和赵既想象中不太一样的王孝杰 平州刺史府大堂的刺史大位,一个月之内已经坐过了四个主人。 先是正主丘静,接着是李多祚,然后是赵既,现在终于是王孝杰。 赵既与李楷固一前一后步入大堂,只见王孝杰高坐于堂上,面容冷峻,脸上有一道不深不浅的刀疤,乃是与吐蕃交战时留下来的,看起来狰狞不已。 王孝杰右手边下首位置,坐着一个瘦长脸的将军,两只三角眼带着些邪气。 燕匪石和宗怀昌在张玄遇、李多祚为将时还能有个座位,现在却只能站着,似乎在受训。 赵既感受到了堂内气氛的压抑,宗怀昌更是以眼神示意,似乎在暗示王孝杰此行来者不善。 “拜见大将军。”赵既和阳玄基甲胄在身,不能全礼,寥作姿态。 王孝杰微微颔首,以示回应,态度淡然。 然而,堂下那位三角眼将军却突然发难:“尔等好大的架子,面见大将军竟敢不跪!” 赵既闻声冷眼扫过去,反问道:“不知道阁下是哪位?燕、宗二位将军尚且站着,你倒有座位。” 那人冷笑一声,洋洋得意道:“本将原左羽林卫将军,现右威卫将军苏宏晖。” 赵既嘴角勾起一抹讥讽,拱了拱手道:“哦~原来是梁王门下高才,跟着薛怀义一起征讨突厥的苏将军啊,幸会,幸会。” 早些年武则天派男宠为帅击突厥,带大军武装游行,就有此人一份。 他与武三思关系匪浅,滴血雄鹰一案时,武三思就曾利用他的身份搞小动作。 苏宏晖也因此被武则天调离左羽林卫,现在恐怕又走了武三思的关系,跑到平州来了。 任谁也想不到,这家伙如此复杂的背景后面,还有一重蛇灵的身份。 赵既不知道的是,在历史上,同样是苏宏晖把王孝杰坑死的。 武则天下诏杀他,结果他马上就立功赎罪,得以免死。 当时周军新败,而周军统帅恰好是武攸宜,龟缩不出,你品,你细品,这“功”到底是哪里来的。 说回来,苏宏晖从各个角度论,不是个好东西,赵既说话明着讽刺,他当即心生怨恨。 也不知有没有王孝杰的授意,苏宏晖底气特足,喝问道:“赵将军,王大将军未到平州前,伱私动大军,是不是有些太不把大将军放在眼里了?” 赵既根本不假辞色,反唇相讥道:“苏将军,本将怎么说也是陛下新任的营州都督,大将军还未发话,你就言辞凿凿,把本将当犯人在审,” “难道你眼中就有大将军了?不要说大将军,如此狂言造次,眼中还有朝廷王法吗?你眼中还有陛下吗?” 苏宏晖闻言,脸色骤变,一时语塞:“你……” 赵既冷笑一声,咄咄逼人道:“李多祚大将军临行前将军务托付于我,事急从权,战机稍纵即逝。” “于是本将率军一路进至东峡石谷,收复失地,连挫契丹大军,难道这还有罪吗?” 苏宏晖阴沉着脸,反驳道:“谁知你是不是杀良冒功,夸大其词邀功请赏。” 赵既再度失笑,阴阳怪气道:“苏将军切莫以己度人,东硖石谷口那座大寨总归是骗不了人的。” 苏宏晖气急败坏,正欲再次发难,却被王孝杰威严的声音打断:“好了,赵将军此番有功无过,宏晖你怎可如此出言冒犯。” 王孝杰的目光又转向赵既:“赵将军,陛下在临行之际,特意嘱托我等,务必秉持精诚团结之心,上下同欲。” “不可再像张玄遇、李多祚一般互相掣肘,各行其事,我们该吸取教训才是。” 武则天都搬出来了,赵既只能暂退一步:“陛下明见千里。只是方才苏将军严辞相逼,末将不得不应尔。” “苏将军,既年轻气盛,刚刚多有冒犯,还请不要见怪。”赵既皮笑肉不笑道。 苏宏晖也挤出一个笑容,向赵既致歉,二人的一点小摩擦就算一笔勾销了。 赵既盯着王孝杰,暗自揣摩:“王孝杰面上粗犷,其实内藏锦绣。他本人不出面,却让苏宏晖顶在前头,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我这样和苏宏晖争辩,反而落了下乘。等以后发达了,我也得整两个马仔代言。” 王孝杰在台上再度展现威严:“请诸位将军都坐吧,现在人都到齐了,该议正事了。” 赵既也不客气,在王孝杰左手第一位坐下,燕、宗二人坐在赵既之下,对面都是右威卫将领。 “赵将军,你刚从前线归来,可否请你介绍一下前线军情?”王孝杰问道。 赵既起身答道:“我军现在与契丹军对峙于东峡石谷,此处是平州至营州的必经之路,有大概两万契丹军在谷内扎营,孙万荣亲自坐镇,严守不出。” “我军万人,在谷口立寨,阳老将军亲自坐镇,两边谁也奈何不得谁。只不过契丹军还在源源不断增兵。” 王孝杰点了点头,神情凝重道:“如此看来,我军在东硖石谷兵力处于下风。要么同样向东硖石谷增兵,要么就得暂避锋芒。” “大将军所言极是,就不知大将军是进是退,是攻是守?”赵既问了一句废话。 如果要守,李多祚就不用走了,根本轮不到王孝杰。 王孝杰眼中闪过精光,猛然一拍大案:“当然是进,本将亲率右威卫主力前往东硖石谷,正要会一会李尽忠、孙万荣!” 赵既在内的诸将面色皆变,大家都想到王孝杰不会退,但没想到他这么激进。 此后的军议便乏善可陈,都是王孝杰安排平州、檀州、蓟州的防务,还有大军的进军路线,粮草辎重问题。 众人散后,王孝杰请赵既单独留下,屏退左右,是要交代西进之事了。 “赵将军,这是陛下亲赐的密诏,自己好好看看吧。”王孝杰取出一封诏书,亲自递给赵既。 赵既恭敬接诏,对诏书的内容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王孝杰半是羡慕,半是嫉妒,酸言酸语道:“赵将军,本帅痴长你几岁,便唤你承远吧。” “陛下对你小子可真是偏爱有加,让你独领一军,委任专征,可以便宜行事。这等恩宠,可非一般人能得啊。” 赵既闻言有些受宠若惊,狄胖胖的便宜行事待遇,自己这么快也享受到了。 “大将军手握大权,节制辽西诸军,连监军都不曾派,还是大将军更得陛下恩宠。”赵既笑着地回道。 王孝杰没有在意赵既话中软刺,正色道:“诏书承远看过了。本帅分你两万五千人马,阳老将军为副,自檀州西进,绕突厥境内,直击契丹腹地,奇袭营州。” 言罢,他轻拍赵既肩头,又语重心长道:“这可是本帅亲自作饵,为你吸引契丹军主力,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不要辜负陛下对你的厚望。” 赵既一时间心中惊疑交加,不明白王孝杰为何转变了态度。 王孝杰观察到赵既的表情,微笑道:“承远是不是不明白我为何堂上堂下两幅面孔?你是不是怀疑刚刚堂上是我指使苏宏晖,要给你来个下马威?” 赵既连忙拱手道:“末将不敢。” 王孝杰哈哈一笑,解释道:“本将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我正是要和承远演一出将帅不和的戏码,这才好瞒天过海,暗度陈仓,将承远‘排挤’到檀州去啊。” 赵既闻言,恍然大悟,看王孝杰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原以为王孝杰即便不是个李逵式的人物,最多不过是粗中有细的张飞,没想到人家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其实是赵既先入为主了,能统率数十万大军的人,怎么可能是个莽夫。 “大将军妙计,末将佩服。”赵既真心实意道。 当然了,王孝杰此举多半是白忙活一场。 因为萧清芳内卫的缘故,王孝杰兵分三路的计划估计早就摆到李尽忠帅案上了。 王孝杰的心思虽然都成了无用功,但他的性格和能力倒是让赵既放心不少。 对付这么一个王孝杰,李尽忠和萧清芳想像原剧那样搞得周军全军覆没,只怕不太可能了。 第168章 各有准备 赵既恭维了王孝杰一番,随后便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王孝杰见赵既迟疑,不由问道:“怎么,承远还有什么疑虑,不妨现在就提。” 赵既既然明白了王孝杰的态度,便直言道:“大将军的设想是好的,西路军孤军深入契丹重地,粮草必然难以为继。” “我军如果不能偷袭成功,无功而返是轻的。如果遇到契丹埋伏,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有萧清芳在,偷袭基本上就是说说,李尽忠必然会有防备,更何况还可能有突厥人乱入,赵既觉得西路军难以取得什么战果。 王孝杰听到赵既的质疑,不怒反喜:“未虑胜,先虑败,看来陛下还有几分识人之明。只是我王孝杰如此布局,自然有通盘的考量。” “如果契丹果然分兵去提防你这一路偏师,正面势必会露出破绽。那时你可缓缓而退。退回突厥,或经过饶乐一带退回崇州,都可以。” 这些赵既也能想到,他仍然不动声色,心中有所计较。 王孝杰见赵既还在迟疑,又补充道:“本帅也不强求你一定要攻陷营州。如果伱有本事,能攻破营州最好。” “如果行军不顺利,你能攻略松漠一带,威慑营州,引契丹军回援,本帅也算你大功一件。你有便宜行事之权,可以见机行事嘛。” 赵既这才缓缓点了点头道:“大将军的意思,末将明白了。只是末将还有些肺腑之言想告诉大将军。” 王孝杰显出一分奇色,问道:“哦?肺腑之言?请讲。” 赵既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张玄遇之所以大败,首在轻敌冒进。其次,他是败在自己人手里,我怀疑我军内部有契丹人的探子。” 王孝杰眼神骤变,锐利如鹰,追问道:“承远不可胡言,你有证据吗?” 赵既摇了摇头道:“确凿的证据没有。但是契丹降将李楷固说过西峡石谷之战的细节,契丹军好像总能提前掌握我军动向,这不是探马能做到的。大将军或可留心一二。” 王孝杰微微颔首颔首,将此事记在了心上:“本帅知道了。” 赵既继续道:“前线诸将,除了我和阳老将军。燕匪石前次大败后常思雪耻,行事失于偏激。宗怀昌则正相反,失了胆气,只图苟且偷生。” “只有张九节将军可堪大用,他据守檀州,稳如泰山,末将如进军不利,会取奚人境退兵回檀州。” 王孝杰见赵既神情如此认真,再度重重颔首:“多谢承远提醒,我记下了。” 赵既接着道:“天气日渐寒冷,再过些时日就不利于大军作战了。如果入冬之后没有我西路军的音讯,大将军打算如何行事?” 王孝杰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后道:“如果真是这样,我必然放弃与契丹军对峙,退守平、檀二州。” 赵既面色凝重,提议道:“我愿与大将军立一约定,冬至十日前,如果还没有我的消息,就请王大将军提前退军,不要等到入冬后,大将军以为如何?” 王孝杰的眉头皱得愈发紧,语气中略含不悦:“承远所言都是稳妥之策,可力保大军不失。只是我听你的意思,似乎不看好此战能建功?” 赵既无奈一笑,解释道:“未虑胜,先虑败嘛。末将性格如此,张玄遇殷鉴不远,末将怎敢不小心。” “如果大将军苦等末将,末将却未能建功,拖到严冬时节,岂不是置大军于危险境地?万一有个差池……” 王孝杰闻言,缓缓点头,神色稍缓:“承远所说不无道理,我答应你,冬至前如果没有你的消息,我就退军。” 赵既心中大石落地,展颜一笑,拱手道:“大将军英明决断,末将佩服。” 王孝杰闻言摇头失笑,拍了拍赵既的肩膀道:“承远有些多虑了,你有勇略,又不失谨慎,此行必有所获。孤军深入,承远还是多些胆气为好。” 赵既释然笑道:“大将军教训的是。希望今年冬至,末将能与大将军在营州城内把酒言欢!” “好!这才是我军中儿郎应有的豪情壮志。本帅这里就等你的捷报。”王孝杰爽朗大笑,乐观不已。 赵既虽然没有王孝杰那般乐观,但也觉得安排妥当,不会搞个全军覆没出来了。 —— 傍晚时分,东峡石谷契丹中军大帐内。 李尽忠在上位坐着,面色苍白如纸,时不时咳嗽两声,身体似乎有些不适。 孙万荣在一旁忧心忡忡地问道:“可汗,你的身体不要紧吧?要不要请营州城里的汉人来看看。” 李尽忠止住了咳嗽,摆了摆手:“偶感风寒,应该没有大碍,不必传扬出去,还是先应付了萧清芳吧,不知道她此番又带来什么消息。” 话音未落,卫士已引领萧清芳步入大帐,互相见礼之后,她从容不迫地在孙万荣对面落座。 李尽忠强打精神,虚弱地开口:“萧将军此来,定有要事相商吧?” 萧清芳也不作遮掩:“为帮可汗抵御此番周军的进攻而来。” “愿闻其详。”李尽忠道。 萧清芳遂将军情娓娓道来:“据可靠情报,周军准备兵分三路,一路在东硖石谷,由王孝杰亲自统率,号称十万大军,吸引契丹主力。” “第二路约两万五千人,赵既为将,借道突厥,突袭松漠、营州。还有一路走海路,到辽东,作佯攻之用。三路人马,合计十几万大军,不知可汗打算如何对敌?” 闻听此言,李尽忠面色骤变,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他没想到武则天的第二次进攻来得这么快,规模这么大。 孙万荣见李尽忠咳得厉害,连忙上去照料。 萧清芳见李尽忠面色极差,也上前观望道:“可汗身体不要紧吧?要不要请我蛇灵的医师看看?” 李尽忠喝了碗热水,擦了擦汗,勉力振作起来:“我没事。万荣,说说你的看法。” 孙万荣见李尽忠没事,便从军事角度给出了自己的看法:“辽东那一路虚张声势,又是佯攻,可以不管。王孝杰大军人数虽然多,但我军全力防守,他一时半会儿也不能突破我契丹防线。” “最难处置的还是借道突厥的赵既所部。派去的人少了,不是他的对手,派去的人多了,正面恐怕便顶不住王孝杰了。实乃是我军心腹大患。” 李尽忠目光移向萧清芳,喘着粗气,语气中带着几分质疑与不满:“萧将军,你不是说突厥很快就会参战,站到我们这边吗?怎么如今突厥反而借道给大周?” 萧清芳神色从容,不疾不徐地回应道:“可汗息怒,此事皆因吉利可汗从中作梗。但请放心,默啜太子已经答应帮我们对付这支周军了。” “你们不必管赵既那一路人马,只需专心应对王孝杰的正面攻势即可,其余之事,自有蛇灵暗中操持。” “此言可当真?”李尽忠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萧清芳。 萧清芳的回答掷地有声:“当然!” 孙万荣眼中闪过怀疑的神色:“萧将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我们听了你的话,西面不做防备,而默啜食言,或者他没能拦住这支周军,我契丹后路大开,可就完了。” 萧清芳微微一笑,安抚道:“元帅放心,默啜太子的几支鹰师已经开始调动,其中有我们蛇灵的人。而且此次是在突厥境内设伏,如果失败,你们再调兵回防也来得及。” “我蛇灵的信誉二位最清楚,何况你们现在也没有第二条路能走了,只能寄希望于此。” 李尽忠听着萧清芳的安排,终于点了点头:“如此安排,还算妥当。” 萧清芳却没有打算停止,她又献上一策:“可汗,我这里还有一点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将军说有话直说,不必绕弯子,现在正需要你我两家精诚合作。”孙万荣急切道。 萧清芳点了点头道:“契丹人本来就是靠游牧为生,逐水草而居。可汗何妨放弃营州,另立王庭?如此,那赵既势必无功而返。” 孙万荣眼中闪过迟疑之色,似乎不是很情愿,毕竟营州对契丹人来说,已经是个花花世界了。 李尽忠却立刻觉得此策可行,沉声道:“萧将军此策不失为一个办法,现在大军压境,形势危急,必须早作打算。我亲自回营州,主持此事。” 第169章 檀州插曲 在王孝杰的刻意安排下,赵既也有意配合,很快将帅不和的消息便流传开来。 官大一级压死人,王孝杰随便寻了个由头,将赵既和阳玄基一起,打着增援檀州的幌子,“排挤”走了。 晨起动征铎,临行之际,宗怀昌和燕匪石二人出城送别,颇有兔死狐悲之感。 燕匪石满脸肃穆,拱手深施一礼:“赵将军,阳老将军,一路保重,到檀州也未必没有立功的机会。” 宗怀昌则如丧考妣,活像失去梦想的咸鱼:“唉!未曾料到王大将军心胸如此狭隘,嫉贤妒能。二位屡立战功,尚且被他如此对待。我和燕将军这败军之将,接下来还不知要受多少挤兑!” 赵既和阳玄基闻言哭笑不得,没想到王孝杰口风挺严,连这二人都不知道分兵的计划。 没办法,赵既只得善加抚慰,替王孝杰安抚人心:“二位不必担心。燕将军说的是,我和阳老将军此去檀州未必没有立功机会。” “至你们二位,千万要小心苏宏晖放冷箭。我和王大将军之间有些误会,就是他从中作梗。”赵既没忘了给苏宏晖上眼药。 燕匪石冷笑一声:“苏宏晖就是个无耻小人,打仗不行,搬弄是非倒是一个顶两个。” 阳玄基微微颔首道:“私人恩怨不提也罢,此人劣迹斑斑,就怕他像张玄遇、麻仁节一般贻误军事,确实不可不防。” 宗怀昌和燕匪石都是被猪队友坑过的,此时闻言不禁心有戚戚焉。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抱拳齐声道:“老将军放心,我二人一定加倍小心,提防苏宏晖。” 赵既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给苏宏晖上了眼药,关键时候也许有奇效。 几人寒暄一番,互道珍重,赵既和阳玄基这才带着队伍踏上征途。 没有几日工夫,赵既便带着队伍行至檀州,补充辎重给养。 关于西路军的构成,赵既上次驰援西峡石谷,凑得骑兵还剩四千余人,王孝杰大手一挥,翻了一倍,补足八千人。 阳玄基所领步卒约一万人,又新增七千人。于是步兵、骑兵加在一起合计两万五千人。 赵既和阳玄基本部都已经到位,但新增部队还在路上,需要时间集结,二人只好在檀州暂时停留一段时间。 比起燕匪石和宗怀昌二人懵懵懂懂,张九节要负责大军的粮草供应,对赵既和阳玄基的任务略知一二。 不过其人守口如瓶,并不张扬,只是尽力配合、满足赵既所部的要求。 一时间闲来无事,除了研究进军路线,赵既还特意检查了军中的指南针和地图,确认无误。 军中现在是没有指南车的,这东西其实不好用,因为它根本就不是用磁场稳定方向,而是靠齿轮传动的机械装置维持指南。 但大军行进,路是不平的,走着走着误差可能会变得很大。 电视剧中那种翻开指南车车盖,下面一块吸铁石的场景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指南车这种东西,赵既在千牛卫中见的很多,都是在武则天的仪仗队里,说白了,摆设…… 大军行进,辨别方向,更多还是靠地图,还有太阳、星月,植被、向导这一类手段东西。 赵既手下有李楷固这个契丹降将作向导,只要他不反水,大军在契丹境内肯定是不会迷路的。 细想下来,默啜和萧清芳还是最有可能在突厥境内搞小动作。 到时候周军在突厥境内被突厥人遇袭,不管战果如何,吉利可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突厥只能被迫被搅进浑水。 —— 在檀州城一隅,隐匿于喧嚣之外的幽静小院内。 萧竟领着数名身着紫衣、面容冷峻的杀手悄然聚集,各持刀剑,鸦雀无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随着夜幕地缓缓降临,一抹紫影如同幽灵般轻盈地掠过院墙,悄然降临于众人身前。 紫衣杀手们见状,齐齐躬身行礼,声音整齐划一:“参见蛇首!” 萧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这位身姿曼妙的女子,心中有涟漪泛起,殷勤道:“蛇首,一向少见,不知近来可好?” 紫衣女郎正是血灵小梅,她正眼看都不看萧竟,口中的声音清冷无比:“废话少说,大姐特意派你过来,有什么特殊的任务吗?” 感受到对方的疏离,萧竟尴尬一笑,随即正色道:“正是,大姐命我前来,正是协助你对付赵既。” 小梅眼中闪过漠然的神色,掩饰着心情的波动,冷冷道:“哦?大姐是要对赵既下手了?” 萧竟奸笑着道:“准确地说,大姐是要对他手下的大军动手。” “不要卖关子,有话直说!”小梅神色有些不耐。 萧竟这才收敛笑容,切入主题道:“大姐的命令,让我们想办法配合突厥人,埋伏赵既大军。” 小梅闻言,若有所思,片刻后,她冷静分析道:“那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提前选好伏击地点,诱导赵既大军走进去。二是弄清楚赵既大军的行军路线,然后沿途设伏。” “真不愧是血灵,我蛇灵的六大蛇首之一。大姐也是这样说的。”萧竟恭维道。 小梅语气依旧清冷道:“那大姐具体是怎么安排的?” 萧竟答道:“大姐说了,这个赵既很难对付,李楷固,阳玄基都熟知周围地理。因此不能像以前那样简单地扮成向导,混到他身边,第一条路走不通。” “而且派人到大军之中,万一被发现,就有暴露组织的风险,得不偿失,因此只能选第二条路。” 小梅缓缓颔首,下定了决心:“这也好办。檀州刺史府内有我们的人,据他所说,赵既的房间之内经常挂着一张地图。还会拉着张九节、阳玄基一起商议,很有可能就是在商量行军路线。” “只是赵既、张九节他们防范心很重,他害怕暴露,不敢在这几人议事时靠近,所以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既然如此,我只有亲自出马,去会一会这个赵既了。” “需要帮忙吗?”萧竟问道。 小梅轻蔑地看了萧竟一眼:“不必,我一人足矣,多了伱们也只是拖累而已。” 第170章 重逢 赵既,这个人的名字最近总是出现在小梅的耳朵里。 萧清芳让她留意这个人,说这个人也许会成为影响战局的关键人物。 由于某个人的影响,小梅在开始一件任务前,总是会反复计划,计划到一切意外都不会发生,然后再动手。 然而小梅没有想到萧清芳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但她其实还没有足够了解这个叫赵既的将军。 在战争期间,将军整日混迹在军营之中,出行都是大队士兵保护,以至于她并没有接近过赵既。 既然连接近都没能做到,那自然也不可能见过这个人的面貌。 只是远远地一看,他的身影好像一个人,好像好像。 虽然最后一面已经要追溯到近十年前,经过十年,他一定会长高不少,变化很大。 所谓的身影相似,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像这样看上去相似的背影,这许多年来,小梅已经见过何止一百个、一千个了,每一次都是失望。 这一次又是错的吧! 为了职业操守,她还是打探了这个赵既的过往事迹,和性格习惯。 这又给了她一点错觉,两个身影在渐渐重合。 她突然莫名其妙恐惧起来,害怕这又是一次打碎希望的失望。虽然这许多年的失望已经令她习以为常。 真的习以为常吗?那为什么会失望呢? 如果是一个正常人,接近十年的时间里,她会接触许多其他优秀的男子。 这些人的身影会渐渐将心底深藏的那个影子挤掉,取而代之。 可惜小梅是个杀手,她的生活是简单而枯燥的,是血腥而冷漠的,她无缘于正常的生活。 一种对自由和某种鲜活的向往和他的身影重叠,因为这些都是不可触及的东西。 身影渐渐扎根,成了难以忘却的存在。 近乡情怯,有时候人越接近真相的时候越是会畏惧,不敢触碰,害怕那是水中花、镜中月。 但水中花、镜中月也是美的,如果打破了水面的平静,砸碎了铜镜,连镜花水月也没了。 以小梅的身手,如果她想,她早已得到确定的答案。 人在畏惧不前的时候,生活会逼你一把,让你做出抉择。 小梅做出了一个不完全理智的决定,她来到了几次彳亍逡巡的那所房间,潜入进去。 赵既端正地平躺在床上,和衣而睡,这是他在战争中磨砺出的习惯,时刻准备着应对不测。 小梅的武功很高,动作不可谓不轻,但仍旧未能逃脱赵既敏锐的警觉。 他猛然间从沉睡中惊醒,身形如电,瞬间翻身坐起。 宝剑就在床边,赵既以最快的速度抽出了利刃。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小梅一时之间乱了方寸。她无暇多想,只得借助夜色掩护,从窗棂间一跃而出,只留下一抹匆匆的模糊身影。 赵既自然不肯放过这个不速之客,起身追了出去。 今夜的月色极亮,极明,这给小梅的脱身带来了极大的麻烦,赵既在后面紧追不舍。 终于在一条不为人知的巷陌,赵既追上了小梅。 小梅停在了原地,赵既也停在了原地,他追了许久,隐隐觉得眼前的蒙面女子身法非常熟悉。 银辉洒在地上,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赵既手中的剑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小梅?”他的声音低沉而颤抖,带着一丝不可思议和猝不及防。 这个名字,在他心中已经无数次回响,却未曾想过会在这样的场景下,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小梅的身体微微一颤,她未曾料到赵既会认出她,更未料到重逢带来的冲击,比她想象得还要猛烈得多。 她沉默片刻,最终缓缓转过身去,摘下了蒙面的黑纱,露出那张清丽依旧,却多了几分成熟与坚韧的脸庞。 “是我。”她的声音轻如细丝,却清晰地传入了赵既的耳中。 月光下,两人的目光交汇,赵既看清了那张时常在梦中浮现的清丽的脸,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只余下彼此的心跳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夜风轻吟。 最终是小梅打破了漫长的沉默。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这么多年不见,我还以为认错人了,难为你还能认出我。” 赵既闻言,愧疚之情涌上心头,他低下头,面色羞赧:“对不起。” 小梅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打算接受这份歉意:“隔着面纱,伱怎么知道是我?” 赵既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答道:“我知道。知道是你们姐妹,然后猜了你的名字。” 小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你……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赵既一时怅然,低声道:“其实变了很多。” 小梅闻言,神色微黯,轻轻叹息一声。 赵既双手扭曲地藏在身后,全身上下像长了刺一样,神色不宁。 他想离她近一些,但却不敢迈出脚步。 两个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隔了一段距离,都不敢互相靠近,就像隔了这分开的许多年。 “你……还好吗?”赵既终于鼓起勇气,轻声问道。 小梅望着赵既那略显退缩的姿态,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怒意:“不好!” 赵既再次低下了头,无言以对,仿佛所有的言语都卡在了喉咙。 “你在幽州,是不是见过金木兰和虎敬晖呀?”小梅话锋一转,突然问道,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赵既闻言,猛地抬头,随即又迅速垂下眼帘,轻声答道:“是。” “你有向他们打听过我们姐妹的下落吗?”小梅又问道。 “没有。”赵既依然低着头,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微不可闻。 “也就是说,这么多年,其实你没有想过要找我们姐妹,是吗?”小梅的声音逐渐加重,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赵既的心上。 “不、不是,我有想过要找你们姐妹。”赵既有些心虚道。 “呵,想过?那你人呢?你眼睛眨那么快,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撒谎的时候还是这样!”小梅高声喝问着,声音夹杂着一丝委屈。 赵既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再次低下头,说不出话来了。 小梅见状,怒极反笑,两行清泪悄然滑落脸颊:“原来我们姐妹在你这里,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 “这个真不是,我发誓!”赵既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小梅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当年你不辞而别,我不怪你,毕竟当时我们已经被老主人分开了,我们姐妹跟着萧清芳,你留在袁府。” “后来我只当你找不到我们。可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有能力找到我们,结果还是对我们姐妹不闻不问?” “我和小凤真是瞎了眼。也难怪,我们本来就是老主人安排给殿下的侍女,我们怎么配得上您呢!” “别提这件事!!!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身份!”赵既突然破防,急得直跺脚。 “我不就是想带着你们姐妹一起安全地脱离蛇灵吗?有什么错?如果如果袁天罡不死,蛇灵的人不死干净,我找到你们,除了大家一起被追杀,亡命天涯,有什么好处?” “袁天罡不死,蛇灵不灭,万一我的身份被人传到武曌耳朵里,你知道我会是什么下场吗?” 感觉精神状态不是很好,难以想象自己写出了什么东西。 第171章 交心 小梅初时被赵既歇斯底里般的表现震慑住了,一时间呆立在原地。 赵既不断调整着呼吸,努力平复着内心激荡的情绪。 他也不敢再看小梅,缓缓转过身去,将目光转向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 二人再度陷入了沉默。 良久后,小梅轻咬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刚刚是我不对。你有你的理由,可是你就不能见见我们,哪怕给我们传个消息……” “伱安安稳稳地做着你的千牛卫,萧清芳就在你眼皮底下,你只要想,你总归有办法找到我们姐妹。” “可是我们姐妹呢?这么多年,我和小凤不知道你人在哪里,甚至不知道你是死是活。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说到这里,小梅的泪水终于决堤,她泪眼婆娑地望着赵既,那双眼中既有委屈也有无尽的深情。 “我以为……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赵既听到这里,心中痛如刀绞,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大步上前,紧紧地将小梅拥入怀中。 小梅也死死地抱住了赵既,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要将这些年所有的思念和委屈都发泄出来。 面对这样的小梅,赵既的心中满是柔情与愧疚,他轻轻地将手搭在小梅的背上,任凭她发泄。 赵既感受着怀中佳人颤抖的娇躯,想到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又想到上官婉儿,只感到自己太不是东西。 他忏悔道:“小梅,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们,当初应该想办法把你们姐妹一起带走的。” “八年前,我从袁天罡手下逃走,脱离了蛇灵,跑到了幽州,一路上我都在躲着蛇灵,不敢泄露自己行踪,生怕被蛇灵的人盯上。” “后来我应征入伍,因缘际会,将错就错进了千牛卫,整天在武曌身边,开始我总是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后来时间久了,安稳下来,我又开始心存侥幸,钻营自己的前途。” “是我太自私,只想着自己。我总是觉得时机未到,时机未到,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到你们。却没想到,这一别竟然如此漫长,辜负了你们姐妹。” 小梅听着赵既的肺腑之言,狠狠地捶打着赵既的胸口。 她抬头望向赵既,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伤我的心?你还不如骗我呢!” 赵既轻轻握住小梅的手,温柔地为她擦去泪水,目光坚定:“我亏欠你已经太多,不能再对你撒谎。” “我也没有什么好补偿给你,只有这一颗真心和一条性命,你看得上哪一样,拿去吧。” 小梅久久注视着赵既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 赵既这一次的眼神没有躲闪,直勾勾地盯着小梅。 最终反而是小梅先受不了赵既那炙热的目光,轻笑出来,赵既也被她的笑容感染,嘴角微微上扬。 “你分明是吃定我了,那东西呢?”小梅努力收敛着那藏不住的笑容,向赵既伸出了手掌,眼中闪烁着期待。 赵既微微一怔,随即迅速解下挂在颈间的两枚护身符,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入小梅的手心。 两枚护身符,其实就是两块简陋的木牌而已,只是护身符上的绳子是她和小凤新手编的。 小梅的目光温柔地落在护身符上,轻声细语:“你一直贴身携带着它们吗?” “是啊。”赵既点了点头。 “看在它的份上,我决定暂时原谅你。”小梅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娇嗔。 赵既闻言长长松了一口气,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释然的微笑。 “那,是不是还给我呀?”赵既挤眉弄眼地指了指护身符。 小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但眼中却满是笑意:“笨蛋,头低一点啊。” 赵既连忙低下头,小梅将两枚护身符亲手挂到他的脖子上。 小梅满意地为赵既理了理衣衫,恶狠狠道:“你要是敢弄丢了,以后就别想再见我了。” 赵既当即发誓赌咒道:“除非我死了!” “闭嘴吧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小梅嫌弃道。 “如果不能和你见面,还不如让我死了。” 随后,赵既不由分说地将小梅拥入怀中,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她身上的芬芳全部纳入心脾。 小梅的脸颊瞬间染上了红晕,她既羞赧又急切地想要挣脱:“要死了你!” “别动,让我多抱一会儿,我也好想你的。”赵既紧紧抱住了她,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镌刻在心底。 小梅闻言也不再挣扎,依偎在赵既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彼此之间的温暖与爱意。 忽然赵既将小梅打横抱起,小梅惊呼一声:“你要带我去哪?” “蛇灵在檀州有没有什么没人的据点?”赵既问道。 小梅忽然感受到了什么,将头埋在了赵既怀里,声音细若蚊蚋:“有……在刺史府东侧,有一处……” 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地上,为这对恋人铺设了一条银色的小径,引领着他们步入了一个只属于二人的梦幻世界。 ………… 一直折腾到快天明,小梅依偎在赵既怀里,赵既则怅然若失。 自开战以来的所有火气全部挥霍一空,温柔乡,英雄冢,赵既感觉志气消磨,有些提不动刀枪冲杀了。 “天快亮了。”赵既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小梅抬头望向他,眼中满是不愿分离的柔情:“你要走了吗?” 赵既轻抚着她的发梢,语气中带着无奈与坚定:“是啊,几万人在等着我呢,不回去可不行。” 小梅心中一动,同时也夹杂着担忧,她轻声问道:“你这次是要去营州吗?” 赵既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仿佛瞬间从温柔乡中抽离:“萧清芳有什么动作?她是不是在路上准备了埋伏?” “你怎么知道的?”小梅惊讶于赵既的敏锐,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敬佩。 “分析。”赵既莫名其妙地笑了,说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词汇。 小梅轻轻捶了他一下,嗔怪道:“又故弄玄虚,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第172章 反间 赵既催促道:“别管玄不玄虚,你先告诉我萧清芳的计划。” 小梅稍作思忖,转而反问道:“你这是想让我帮你对付萧清芳?” 赵既诧异地看了小梅一眼,不解道:“自然是了,伱总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帮萧清芳对付我吧?” 小梅同样没好气瞥了一眼赵既,笑道:“我还在蛇灵呢,到底谁是外呀。” 赵既闻言,不由失笑,双手又开始不老实:“好小梅,别开玩笑了。这可是关系到两万多人生死存亡的大事,更关系到我的性命。你总不会想守望门寡吧。”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梅面色微红,轻啐了一口,打掉赵既作怪的手。 “那你就从实招来,萧清芳究竟有什么埋伏?”赵既笑问道。 小梅见赵既非要问,无奈道:“要说萧清芳的计划也简单,她准备让我打探你的行军路线,然后沿途设伏。但是我这不是没打探出来么……” 赵既闻言眉头皱了起来:“我还以为她会在向导上动手脚,再派奸细混进军中呢。” 小梅笑道:“卧底这种事,必须要合适的人选。大姐觉得你不好对付,怕泄露了蛇灵的计划,所以没敢这么做。” 赵既点了点头道:“孙子兵法十三篇,专门有一篇讲用间,蛇灵在这方面算很有水平的了,尤其是人皮面具,让人防不胜防。可惜遇到的对手太厉害。” “切~真会臭美。”小梅白了赵既一眼,以为他在自吹自擂。 赵既笑了笑,没有解释,他说的其实还包括狄仁杰。 “那你打算让我带假消息回去,误导萧清芳吗?”小梅问道。 赵既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不行,那样你会有暴露的风险。” 小梅心中流淌着一股暖意,但又开口解释道:“不会的,我只是被你骗了而已,萧清芳又不会知道我们俩的关系,她怎么会知道我是故意的?” 赵既还是摇头道:“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小梅不解道。 赵既沉声解释道:“大周与契丹的战局,关键不完全在于我这一路偏师。现在萧清芳明知道我要去营州,偷袭就成了空谈,只怕很难取得效果。” “为什么?如果你能避开埋伏,不就可以继续偷袭营州吗?”小梅依旧疑惑不解,战场上的事超出了她杀手的身份认知。 赵既不禁哑然失笑,随后耐心解释道:“傻姑娘,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李尽忠既然知道我这一路偏师,就不可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埋伏上,他哪里敢保证伏兵一定能拦住我呢?” “所以他在营州必定有所防备,而一旦他有所防备,我要么很难攻陷营州,要么无功而返。” “我这一路偏师的意义,说到底还是为东峡石谷的大军服务。本意是攻陷营州后,一可以俘获大量契丹军的家眷。” “二可以截断契丹的粮草辎重,三则可令契丹分兵回援。如此一来王孝杰就有可乘之机,歼灭契丹主力。” “换句话说,如果王孝杰在东硖石谷落败,我即使攻破营州,契丹军主力仍在,反而成了孤军深入,有被人家包围的风险。” 小梅听明白了赵既的意思,反问道:“所以你想知道,萧清芳和李尽忠准备怎么对付东硖石谷的王孝杰?” 赵既微笑着颔首:“正是此意。” 小梅却以一抹苦笑回应:“为防止泄露消息,蛇灵内部从来都是专人负责专项任务,不能互通,萧清芳从不将完整的计划告诉我们。” “我在这次行动中负责和突厥太子默啜的联络,所以联络突厥军队设伏算在我头上,但契丹那边的事我就不知情了。” 赵既闻言有些诧异,没想到蛇灵这管理模式还挺先进。 “突厥太子默啜?突厥人,那可就难办了。”赵既眉头皱得越发紧。 见赵既如此为难,小梅自高奋勇道:“现在檀州城内,还有一个萧清芳的心腹,萧竟。他也许知道什么,我回去打听打听。” 赵既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道:“你不是说蛇灵内部专人负责专项任务,不能互通?” 小梅轻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萧清芳还规定蛇灵成员之间不能随意见面呢,有几个能做到啊?” 赵既闻言也笑了起来:“如此说来,萧清芳这位蛇灵之主,似乎并不是很得人心啊。” “还有一个问题,你的进军路线怎么说?我回去总要有个交代啊。”小梅提醒道。 赵既深吸一口气,双眼微眯:“你就这么回复,我不打算借道突厥了,而是直接从檀州向北,经过饶乐都督府奚人的地界直捣营州。” “默啜若有胆量,就让部队离开突厥跟我打。等他吃个败仗,消息传回突厥,我倒要看看吉利可汗会怎么处置这个儿子。” 小梅闻言,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可是这个计划不是皇帝和大将军定的吗?你这么改,皇帝不会怪罪?萧清芳他们会相信吗?” 赵既淡然一笑,胸有成竹道:“绕道突厥本来就是皇帝一时心血来潮,瞎指挥,王孝杰将军与我,实则早有默契,毕竟没有舍近求远的道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我有便宜行事之权。我本来就打算这么进军,他们爱信不信。” 小梅似懂非懂:“好吧,既然你这样说,我就去试试。” ——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萧竟听完小梅的话,竟从椅子上惊得站了起来。 小梅恢复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寒声道:“事实就是如此,我听到的消息就是这样。” 萧竟摇了摇头,颇为忌惮道:“这个赵既真是不可小觑,若不是大姐棋高一着,还真被他算计了。” 小梅心中微动,面上却波澜不惊,淡然问道:“哦?大姐如何棋高一着?” 萧竟全无防备,言语间满是对萧清芳的恭维:“大姐早已预见先机,早就建议李尽忠将王庭从营州迁走,赵既现在到营州,等到的只会是契丹大军的合围。” 小梅微微点头,有意无意地提醒道:“话虽如此,此次行动的最主要目的是要让突厥和大周军交战,拖突厥下水。赵既这样一变,默啜太子那里不好交代了。” “蛇首所言极是,我必须立刻返回,将消息通知大姐,请求她的下一步指示。”萧竟严肃道。 小梅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追问道:“为何不用飞鸽传书?不是更快么?” “飞鸽传书靠的是信鸽归巢,消息传到檀州、平州和营州的固定地点。大姐现在跟着李尽忠到了营州西北的新王庭,那地方离营州州城四百里远,信鸽飞不到,只能我亲自走一趟了。”萧竟解释道。 小梅闻言露出了一抹微笑。 第173章 分别 檀州城内,大军已经集结完毕,所有兵马、粮草、器械已经到位,一切都准备就绪,只待号令。 白昼时分,赵既已亲临校场,逐一检视各军,与阳玄基、张九节二位将军商议过后,决定明日就可以出兵。 准备出征事宜,会见诸将,赵既虽表面谈笑风生,实则心有所系,应酬间略显心不在焉。 唯一让赵既有些在意的,是新来了个叫黄真的郎将,这名字又和原剧情的赵文翙副将对上了。 只不过赵既也没太放在心上,契丹叛乱之事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一个黄真代表不了什么。 宴席终了,赵既带着一丝疲惫,回到下榻之所。 夜幕悄然降临,月华如练,清辉透过窗棂,洒满室内,一片祥和静谧的氛围。 然而赵既却偏偏感到坐卧不定,心绪不宁,在房间中不停地踱步,步履中透露出丝丝焦虑和踌躇。 他心中有诸多忧虑,有三分担忧东硖石谷的战局,有两分担忧此次进军的结果。 更多的是赵既不知道该怎么向小梅启齿。大军如果明天就要开拔,那么两人重逢才不到一日就又要分开吗? 赵既走至窗前,仰望明月,心中五味杂陈,久久无言。 未几,夜色掩护之下,小梅身着紧身夜行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赵既身后。 赵既闻声,即刻转过身,将小梅紧紧拥入怀中,深情一吻,把所有忧思暂时忘却在脑后。 缠绵过后,两人四目相对,小梅眼波流转,含笑轻嗔:“干嘛抱得这么紧?我又不会跑。” 赵既的眼中满是柔情与怜爱,他轻声道:“我只是希望,你以后能光明正大的进我们的世界,而不是这样偷偷摸摸的。” 小梅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后又有一些感动,她的声音里带着期盼:“会有这么一天的。” 赵既暗下决心,郑重其事承诺道:“一定会有的,那一天不会太久。” 小梅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轻轻点头,道:“我相信你。” 突然,小梅话锋一转,神色变得认真起来:“对了,蛇灵那边,东硖石谷那边的消息没打听到,但是有营州的消息,也许对你有帮助。” 赵既眉头微皱,不解道:“营州?营州能有什么消息?” 小梅解释道:“李尽忠将王庭从营州迁走了,好像是迁到了柳城西北四百里的地方。” 赵既闻言,面露惊愕之色:“此话当真?柳城西北四百里,伱能确定吗?” 小梅严肃地点了点头:“应该是真的,这是萧竟亲口所说。他知道你的进军路线,要亲自向萧清芳汇报,而萧清芳现在正在新王庭,就这么着,他提了一嘴。” “后边,我又旁敲侧击问了东硖石谷那边的事情,萧竟的口风很紧,没有说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只是他提到李尽忠身体好像出了点问题,没有在东硖石谷前线坐镇,现在应该在新王庭休养。” “就是萧竟走得太急,我又怕问太多打草惊蛇,没有问出新王庭的具体位置。”小梅言罢,面上显现出遗憾的神色。 赵既听到这里,一时愣住了。他有一种被天上掉馅饼砸晕的感觉,整个人陷入了短暂的恍惚。 旋即,他猛然间回过神来,满心欢喜之下,不由分说地亲了小梅一口,将她横抱起来,在空中轻盈地旋转数圈。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呀!”小梅脸颊绯红,既羞又喜。 赵既则是一脸的兴高采烈:“小梅,你真是我的福星,帮大忙了。萧清芳、李尽忠自作聪明,好好的营州城不守,自乱阵脚。真是天助我也,这可是名垂青史的机会。” 小梅疑惑道:“你是打算偷袭李尽忠吗?可是我们不知道新王庭的确切位置呀?” 赵既摇了摇头,笑着解释道:“有一个大致的方位足矣。契丹新王庭所在,势必不是荒芜之地,要靠近水源,要能养得活人,这样的地方绝对不多。何况我身边有契丹降将,找他一问便知。” 见赵既信心满满,小梅也露出了温暖的笑容,轻声说道:“能帮到你就好了。” 然而,赵既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他想到了计划还有些棘手的问题亟待解决。 “怎么了?”小梅见赵既面色忽变,不禁有些困惑。 赵既眉头紧锁,沉声道:“我必须为这条消息找一个合理的来源,不能把你放到明面上。朝廷这边我有办法,只怕你在蛇灵那边不好交代。” “一旦出事,你和小凤会有危险,尤其是小凤,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小梅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柔声宽慰道:“你想岔了,契丹那么多人都跟着李尽忠迁徙,要泄露消息也是他们那里泄露,如何能怀疑到我身上?” “我会更加小心行事。毕竟你还想我继续在蛇灵潜伏下去,直到把萧清芳、袁天罡还有他们的党羽都清理掉,是吗?” 赵既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歉疚,只觉得亏欠小梅更多:“小梅……” 小梅伸出手指点在赵既嘴唇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我愿意帮你,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和小凤。” 赵既闻言,牵起小梅的手,眼中满是感慨:“遇见你,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小梅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光芒:“别这么说,因为你,我们姐妹才能被老主人看重,才有这一身本领。否则的话,说不定已经像无数蛇灵杀手那样,死在哪个见不得人的角落里。” 赵既严肃摇了摇头,道:“怎么会呢!不提你和小凤的武学天赋,光凭你们的容貌,就能迷倒众生。萧清芳那些人就是再蠢,眼睛也不至于瞎了,怎么会让你们这样的佳人埋没呢?” 小梅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轻嗔道:“油嘴滑舌。” “这可都是实话。”赵既笑道。 但他笑着笑着,笑容又消失了:“只是,如果我率军突袭李尽忠,我们马上就又要分开了。军中不能携带女子……此战关乎数万将士的生死,关乎边境百姓的存亡。” 小梅闻言,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她轻轻依偎进赵既的胸膛,沉默是无言的态度。 赵既深吸了一口气,试探道:“要不,我下令新到诸军休整两天,我留在檀州,再陪你两天?” 小梅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艰难开口道:“一军主帅,如此儿女情长,岂不惹人笑话?我不是成了红颜祸水?你别胡来了,去做你想做的吧。” 赵既闻言,心中涌动的情感化作一抹释然的笑:“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就是想好好爱你。” 是夜无眠………… —— 翌日清晨,赵既看着精神稍稍不振,但大军还是按时出发了。 行军路上,赵既挂着个黑眼圈,不时打着哈欠,身边的沈韬、肖豹都感到十分奇怪。 “将军,您身体不舒服吗?”肖豹直直地问道。 赵既又在马上打了个哈欠,面不改色道:“这几天准备大军出征,要分神的事太多了,生怕出了纰漏,连着几天没睡好。” 肖豹闻言肃然起敬,抱拳道:“将军真是勤于公务,我辈楷模。” “……”赵既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瞪了肖豹一眼,打马离开了。 肖豹摸了摸脑袋,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第174章 奚人 萧竟快马加鞭,昼夜不息,想要赶到萧清芳身边,紧急汇报赵既的异动。 谁知道萧清芳在契丹王庭这边也陷入了麻烦,有些手忙脚乱。 原来,李尽忠的病情急剧恶化,从起初的轻微咳嗽,逐步演变为咳血,现在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 契丹部落的巫医,蛇灵组织内精通医术的高手都来为李尽忠看过,结论只有一个,可汗时日无多了。 在契丹王帐的幽暗之中,李尽忠虚弱地躺在床上,其弟李邵固忧心忡忡地在一旁照料。 萧清芳,还有孙万荣的另一个妹婿,李尽忠的连襟乙冤羽,二人下面坐着。 “可汗请安心休养,东硖石谷和突厥那边的计划一切顺利,待大胜传来,说不定可汗一喜之下便好起来了。”萧清芳安慰道。 李尽忠是个务实的部落酋长,摇了摇头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恐怕时日无多了。” 李邵固闻言,眼眶泛红,声音哽咽:“可汗,您别说这样的话,您一定会康复的。” 乙冤羽眼中闪过精光:“可汗,是否应考虑召回前线的元帅,让他回来主持大局?” 李尽忠再次艰难地摇头,语气坚定:“不可,前线的战事要紧,不能让万荣分心,为我担忧,我还能撑些时日,足够他回来交接后事了。” 正当此时,帐外传来卫士急促地禀报声:“报,萧将军麾下有信使回来了,说有急事要跟萧将军汇报。” 萧清芳告罪一声,起身离开大帐。 萧竟在帐外等着,见到萧清芳后,连忙走到她身边,将赵既改变行军路线的事如实相告。 萧清芳闻言吃了一惊:“好!好个赵既,果然不好对付。” “大姐,我们该怎么办,默啜太子那边该怎么交代?”萧竟问道。 萧清芳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没什么不好交代的,立刻通知默啜,让他按原计划行事。既然已经私自调兵,在突厥境内、境外打仗,有什么区别?” 萧竟闻言面露难色,境内作战和境外作战,那区别可大了。 “这……默啜会答应吗?”萧竟迟疑道。 萧清芳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已经上了贼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告诉他,只有这样做才能继承他父亲的汗位,否则的话,后果自负,哼!” “明白了,我立刻去办。”萧竟拱手,就要离开。 “慢!”萧清芳拦住了萧竟,补充了一点,“万不得已之际,就动手把赵既除掉,免除后患。东硖石谷那边的行动更关键,绝不允许节外生枝。” “是。”萧竟答应下来。 萧清芳目送萧竟离开,而后转身进了大帐。 李尽忠竟在下人的帮助下坐了起来:“萧将军,莫非又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萧清芳轻轻颔首,语气凝重地解释道:“可汗说对了。赵既兵出檀州,没有绕道突厥,而是直接向北,直扑营州而来了。” 此言一出,帐内乙冤羽与李邵固面面相觑,目光齐刷刷转向李尽忠,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紧张。 乙冤羽脑筋急转,再度谏言道:“可汗,调元帅回军吧。” 李尽忠闻言,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他喘息着说:“周朝军中将领人才济济,实非等闲之辈。萧将军,你对此有何良策?” 萧清芳深吸一口气,分析道:“虽然赵既临时改变行军路线,但仍然是敌明我暗。只要请突厥人到饶乐一带设伏,还是能歼灭赵既部。” “再者,赵既此番的意外之举,正好顺应了我们在东硖石谷的谋划,使之显得更加自然。如果能趁机重创王孝杰的十万大军,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李尽忠闭目沉思,片刻后,他重重点头,表示赞同:“萧将军所言,甚合我意。我会派使者去见奚人首领李大酺,请他配合你们行事。” “有他帮忙,突厥大军才好顺利行事,赵既插翅难飞。但是李大酺此人胆小怕事,突厥大军一定要尽快就位,给他切实的威胁才行。” 萧清芳闻言大喜过望,称赞道:“多谢可汗,如此万无一失。” 李尽忠再次咳嗽起来,似乎耗尽了全身力气,送客道:“既然如此,萧将军就请吧。” 萧清芳心领神会,李尽忠的病体已是不堪重负,恐怕要交代后事了,自己这个外人不便在场。 “可汗保重吧。”她最后略带感喟地说了一句,退出帐去。 —— 奚人,又称库莫奚,所领之地在契丹以西,族长也被唐太宗赐姓李,鼎盛时与契丹并称东北“两蕃”。 两族的关系十分复杂,二者同属一支,辅车相依,却又有互相竞争的关系。 然而,自李尽忠、孙万荣等辈崛起,契丹之势渐盛,逐渐凌驾于奚人之上。 李大酺,作为奚族领袖,不幸被卷入契丹之乱局,身陷两难之境。 奚人的族长大帐内,气氛凝重。 李尽忠派来的两个使者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要求李大酺协助突厥伏击赵既。 李大酺只是笑脸相迎,既不肯立即答应,又不敢拒绝。 一使者见状,不免焦急,且带几分愠怒:“李大酺,你不要忘了,伱也是参与过可汗的继位大典,参与过会盟的,周人不会放过你。” 李大酺面露难色,苦叹道:“两位使者,我奚人比不上你们契丹家大业大,前段时间已经派出许多部众帮助你们对抗大周,现在正跟你们孙元帅。我身边已经没有多少兵马了。” 另一使者则语带诱惑:“并不要你出多少兵,你只需要迎接突厥大军入境,约束你手下的部众,让他们不要为周军通风报信即可。” “如果你愿意帮助突厥人埋伏周军,派些人跟着,分一点战利品也是可以的。如此美事,何乐而不为啊?” 李大酺听到突厥大军,面色骤变,惊疑不定:“突厥人也会帮可汗吗?” 使者得意洋洋道:“这是当然,再等一两日工夫,你就会听到突厥大军的马蹄声。到那个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了。” 李大酺缓缓颔首,就要答应下来。 忽然之间,李大酺的弟弟李鲁苏神色匆匆,冲进了大帐,似乎有紧急情况要禀报。 但其人一见到帐内还有两个契丹使者,便有些欲言又止。 李大酺当即明白事情有变,他赔笑道:“二位使者,还请先下去歇息片刻。给我一点时间考虑考虑,今日之内,我一定给你们一个答复。” 那两个契丹使节冷眼盯着李大酺,似乎对他的不识抬举很不满意。 “那你可要快点,我们还等着给可汗回话呢!” 言罢,二人甩袖而去。 李鲁苏这才说出实情:“大哥,周军来了,再有几个时辰就能杀到牙帐。” 李大酺闻言又吃了一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怎么会来得这么快?不是说昨日才度过濡水吗?” “不知道,来的都是骑兵,看着有上万人,打着赵字大旗,看样子就是那位新任营州都督。大哥,我们怎么办?”李鲁苏咽了口唾沫道。 李大酺深吸一口气道:“你立刻带人,把刚刚那两个契丹使者看起来,不要让他们跑了,我亲自去会一会赵都督,然后再作决断。” 第175章 带路党有了 日薄西山,天际渐渐染上了暮色。 奚人牙帐三十里外,周军的先头部队停驻于一条溪水不远处,正在休整。 经过数百里的疾驰,周军将士多数都难掩疲色,但在赵既的布置下还是保持了该有的警戒,另有一部分士兵正在扎营。 说起来好笑,张玄遇抛下步兵,带着骑兵孤军深入,被契丹人打了个全军覆没。 赵既此番却选择了和他同样的方式,将一万多步卒交给阳玄基,自己亲率八千骑兵日夜兼程突袭。 唐军似乎总喜欢这么玩,另一条世界线的十多年后,李光弼的父亲李楷洛,也会率四千骑兵先行,然后被对面的奚人首领李大酺击败。 顺带一提,李楷洛也是契丹人,而且是李楷固的女婿,所以平定安史之乱的名将之一李光弼,其实是李楷固外孙。 不过赵既敢孤军深入,虽然有一点赌的成分,但也做了十足的准备。 李楷固身为契丹人,熟悉本地山川地理,遇险处能绕则绕,不能绕也会多派哨骑试探搜索,不至于遭了埋伏。 契丹军主力都在东硖石谷,如果都来找自己这支偏师,王孝杰的主力便有机可乘。 默啜那边嘛,契丹和突厥之间没有直接联系,还要靠萧清芳这个中间人传递消息,调兵遣将也要时间,很难对赵既造成实际威胁。 真正值得小心的,反而是地头蛇李大酺所率的奚人部众。 不过李大酺也是赵既此行的目标之一,他正要打算用军事威慑将奚人裹挟到己方阵营里。 趁着大军休整之际,赵既与李楷固一同巡视四周,观察地形,也兼做警卫。 “楷固,前面就是奚人牙帐吗?”赵既在马上挥鞭一指。 李楷固的马在赵既侧后:“回都督,正是。我军这八千铁骑冲起来,用不了半日工夫,足可把奚人杀得片甲不留。” 赵既摇了摇头道:“那得看李大酺知不知道好歹了。” “报!”沈韬打马而来,“将军,前方出现一队奚人骑兵,为首之人自称是李大酺,要见都督。” 赵既面色一肃,沉声问道:“李大酺,他带了多少人?” “仅数十骑而已。”沈韬迅速回应。 赵既闻言一笑,心中稍安,随即吩咐道:“告诉李大酺,让他到中军大帐见我。” “是。”沈韬答应着,随后调转马头而去。 赵既则率领李楷固及数十名精锐卫士返回营地,与大军汇合。 没过多久,李大酺一行人在沈韬的带领下来到周军大营,马匹和兵器都被周军收缴。 部分奚人觉得有些不满,但又不敢反抗,李大酺也只得善加安慰。 而后,李大酺及其亲信缓缓步入营区,四周空气骤然紧张,低沉的号角声忽然响起。 两队精锐士兵从暗处涌出,手持长枪短刃,严阵以待,拦在了通往中军大帐的路上。 “都督只让李族长一人入内,其余人等在外等候。”肖豹立于阵前,声音洪亮,威严无比。 李大酺心中暗自叹息,却也明白此刻不容抗拒,只得整理衣冠,战战兢兢向大帐走去。 大帐内外,火光通明,两侧的士卒都对李大酺怒目而视。 李大酺暗暗叫苦,本以为周军大将能识大体,拉拢一番自己,想不到新任赵都督和前任赵都督一般,好像对夷人满满的恶意啊。 入得帐内,赵既一身盔甲,正在把玩一把宝剑,寒光凛然,看得李大酺心惊肉跳。 “罪酋李大酺,拜见都督。”他脚下一软,跪倒在地,行了一个大礼。 赵既“锵”地一声将剑插回鞘中:“李大酺,你率众附逆,与我大周天军作对。此时还敢来见我,不怕我杀了你祭旗吗?” 李大酺连连俯身叩拜,言辞恳切:“都督明鉴,李尽忠、孙万荣反叛,大周天军前番受挫,奚人势孤力薄,不得已与李尽忠虚与委蛇。可我奚人还是忠于大周的,从未想过与天兵对抗。” 赵既冷笑一声:“那在东硖石谷,本都督怎么见到契丹营中有你奚人的部队啊?” 李大酺见赵既还愿意交谈,心下松了一口气:“那都是李尽忠逼的,族中有少数狼子野心之辈被契丹蛊惑,一时犯了糊涂。” “可族中大多数人还是心向大周的。此番都督大军一至,罪酋便赶来迎接,就是明证。请都督明鉴。” 赵既面色依旧严峻,步步紧逼:“即便如此,奚人附逆之事已成事实,朝廷若不施以惩戒,何以震慑四方?” 李大酺又叩首道:“都督,罪酋愿意戴罪立功。族中愿意出五百匹骏马,三千头羊,供给大军汹涌。同时罪酋会约束族人,绝不再助契丹一兵一卒。” 赵既闻言,嘴角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既然如此,本都督就却之不恭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本都督此次进军营州,伱可率数千人相随,到时候斩获契丹丁口、牲畜,可以分你一成。” 李大酺闻言一愣,面露难色:“都督,这……” 赵既闻言眼睛一眯,语气森寒道:“李大酺,你是个聪明人,本都督就不绕弯子了。请你出兵,正是要你和契丹划清界限,如此朝廷不仅不怪罪你,还有嘉奖。” “如再心存侥幸,蛇鼠两端,甚至妄图对抗天兵,本都督也只好先在这里杀了你,再率军踏平你奚人牙帐!” 李大酺闻言,连忙告罪道:“罪酋绝不敢有此念头。罪酋之所以敢来见都督,自然是支持大周,绝无蛇鼠两端之意。” “只是契丹遣使来威胁罪酋。他们说已经联合了突厥,想要罪酋配合突厥人埋伏都督。一旦他们得知罪酋襄助天兵,只怕我族就要遭殃了。” “突厥人现在还有一两日就要赶到,罪酋实在是无能为力,还指望都督能派军抵御突厥人呢,绝非不愿意帮助大周。” “哦?你说的是真的?”赵既皱眉问道。 “千真万确!两个契丹使者还在我的牙帐之中,都督不信,一问便知。”李大酺急忙道。 赵既闻言,心中大喜,当即下令:“好!你速派人回牙帐,将那两名契丹使者抓来见我。” —— 李大酺既然遣人去抓契丹使者,赵既心便稍微放松了一些,同时也暗道侥幸。 幸亏自己来得够快,给足了军事威慑,否则这李大酺听说突厥与契丹联合,突厥人再早到一步,绝对要站到对面去了。 赵既见李大酺面色有些不宁,安抚道:“好了,李族长,不要紧张,既然你选择帮助大周,那我自然会保全你。我还有一万多大军,不日就到,到时候自然会帮你抵御突厥人。” 李大酺面色果然舒缓很多:“多谢都督。” “只是,既然突厥人的问题解决了,那我之前问你要的人马,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吧?”赵既又道。 李大酺大惊失色:“什么?突厥大军压境,都督还打算去营州?” “怎么,你不愿意?本都督都不怕你泄露消息,你怕什么?你契丹使者都抓了,还想着坐山观虎斗?”赵既眼中闪过凶光。 李大酺连连摆手:“不不不,罪酋绝没有这个意思。” 赵既微微一笑:“本都督也不难为你,三千人拿不出,一千人也是好的。” 李大酺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都督既然这样说,就依都督。” 第176章 李尽忠之死 周军中军大帐之内。 一名契丹使者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在他旁边,另一名使者的头颅,血迹斑斑,触目惊心,被随意弃置一旁。 李大酺和李苏鲁对视一眼,又看了帅案上神态自若的赵既,咽了一口唾沫。 契丹使者道:“将军,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大周是天朝上国,礼仪之邦,怎可如此失礼?” 李大酺连连摇头,只道是这使者不识好歹,不肯合作,又要被赵都督残忍杀害了。 赵既却冷笑一声,猛然拍案而起:“荒谬!饶乐、松漠皆为我大周疆土,奚人是我大周治下良民,李尽忠虽叛,契丹百姓受其蒙蔽,犹是大周治下子民,何来两国一说呀?” “再者说了,李尽忠狼子野心,不识天数,犯上作乱,倒行逆施也就罢了,还派你等来蛊惑我大周良民从逆,你也算使节吗?分明是细作!” 使者一时语塞,不能回答。 李大酺也目瞪口呆地看着赵既,没想到还能这般反驳。 赵既靠在帅位上,面带怜悯道:“罢了,你的命不好。伱的那位兄弟一死了之,躲过了皮肉之苦。现在只剩你一个,便不好给你个痛快的了。” “来呀,带下去,严刑拷打,愿意合作就拖回来回话,不愿意就打死,不要让他痛快了。对了,死了之后尸体扔到山中喂狼。” “是!”帐下的军士就要将契丹使者拖走。 契丹使者连忙挣扎起来:“慢!我愿意交代!” 赵既闻声立刻坐了起来。笑道:“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想活命,就说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使者看了一眼李大酺,沉思片刻后道:“突厥大军的事,想必将军知道了。小人还知道将军是准备去营州的。” “可是现在营州已经成了一座空城,李尽忠已经把王庭迁到了别处,小人愿意带领大军找到王庭,只希望将军到时候能放过小人的家族!” 赵既略作沉吟,没有立即答应。 使者却心急了,接着道:“将军,可汗现在病重,无力指挥大军,而且现在守卫王庭的只有不到三千人……” “你叫什么名字?”赵既忽然对眼前之人产生了一点兴趣。 那使者答道:“小人叫可突于。” 赵既深深看了可突于一眼,有些忌惮:“好吧,本都督答应你,会放过你的家族,你先下去吧。” “多谢将军。”可突于连连下拜,随后而退。 在可突于走后,赵既便将李楷固唤了过来,问道:“这个可突于是什么人?心挺狠呐。” “契丹八部的首领皆出自大贺氏,有许多其他部族的子弟出不了头,难免心有不甘。”李楷固幽幽道。 赵既闻言一笑,缓缓点了点头,心中了然。 李大酺和李鲁苏两个在帐下站着,有些不尴不尬:“都督,我二人,是不是可以回去了?我等回牙帐,将答应都督的马匹和羔羊送来。” 赵既没有答应,面容严肃盯着李大酺道:“不必了,留给阳老将军吧,你弟弟可以回去,召集一千奚兵,然后由你统领,随本都督北上。” 李鲁苏面色大变,提醒道:“都督,可是突厥人怎么办?” 赵既自信满满道:“阳老将军这一两日便到,他会帮你们的。突厥人远道而来,遮遮掩掩不敢放开手脚,不足为虑。” 李鲁苏欲再言,李大酺却制止了他,拱手道道:“李尽忠病重,契丹内部空虚,这是上天要绝契丹人。我们奚人会顺应天意,全力帮助大周。” “识时务者为俊杰,李族长是真正的识时务者。”赵既笑道。 可突于、李大酺、李鲁苏,都是未来的契丹或者奚人的首领,风云人物,可现在都任由赵既拿捏,时也命也。 —— 在契丹王庭的深邃之中,李尽忠的巍峨大帐内,一片凝重而哀伤的氛围笼罩。 李尽忠的几个幼子都跪在地上,妻妾们在一侧默默垂泪。 李尽忠紧握着胞弟李邵固的手,交代后事,乙冤羽等少数亲信重臣在一旁见证。 “邵固…我快不行了,我死后,汗位由元帅继承。失活、你,还有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你们要同心协力,协助元帅,不可自行其是……” 游牧政权的早期,一般带有氏族社会的遗留,与中原王朝不同,兄终弟及远远多过父死子继。 李邵固这个李尽忠亲弟在继承顺位上是很靠前的,故而他多少心有不甘,一时不肯答应,只是痛苦哀嚎:“兄长!兄长!” 乙冤羽却是孙万荣妹婿、心腹,乐得见到孙万荣继位,当即答应道:“谨遵可汗之命。” 李尽忠见到李邵固的表现,挣扎着起身:“邵固,周军大军压境,形势危急,一定要齐心协力才能求存。” “只有元帅有实力,有威望,有能力带着你们对抗大周!你答应我,约束你的兄弟,好好辅佐元帅,否则,我死不瞑目!” 李邵固哭得愈发伤心,涕泗横流:“兄长,你带我们历尽艰辛才有此基业,还没有享受几天就要舍我们而去,弟不甘心啊!” 李尽忠哀叹一声,不再管李邵固,艰难转向乙冤羽等重臣:“我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元帅现在统兵在外,将有大战,等他得胜之后,立刻回转,继承汗位……” “可汗……”乙冤羽见李尽忠如此油尽灯枯,语气哽咽,难以自持。 终究是有不速之客打扰了这悲凄肃穆的氛围,帐外有军士来报。 “奚人带着周军打过来了,现在距离王庭已不足十里。” 帐内顿时陷入一阵骚乱,众人一时间茫然失措。 李尽忠更是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仰倒在床上,奄奄一息。 妇女、儿童见状当即哭嚎起来,帐内乱得更不像样子。 “别哭了!”乙冤羽大喝一声,俯身到李尽忠耳边,“可汗,您还有什么想说的?” “不要怕,跑……去营州,让一队人带着我的尸体和旗帜引开周军,其余人能跑多少是多少,他们得到我的尸体,才会停止追击……”李尽忠说尽最后一个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撒手人寰。 —— 契丹王庭外,赵既和沈韬、肖豹带着预备队停在一处视野开阔高岗之上,冷静地审视着下方战场的局势。 周军与契丹留守的两千余精锐守军厮杀在一起,契丹人殊死一搏,战场硝烟弥漫,杀声震天。 “将军,李大酺那部分奚兵有些顶不住了,要不要派兵支援?”沈韬指着下方周军的左翼道。 赵既目光如炬,沉稳回应:“不用管他,这部分契丹人是瓮中之鳖,跑不了。突围的那些契丹贵族才是大头,一个都不能放跑,尤其是李尽忠。” 话音未落,契丹王庭深处突现异动,一支由老弱妇孺拼凑而成的庞大队伍,在绝望中倾巢而出,企图以人海战术扭转战局。 奚族士兵在这股洪流面前,渐感力不从心,防线开始溃退。 赵既在高处看得明白,果断下令道:“肖豹,你带一队人从侧翼包抄,冲散这股乌合之众。” 战局瞬息万变,正当众人忙于应对之际,李尽忠的大旗赫然出现在王庭东侧,其周围簇拥着众多契丹精锐,移速很快,似乎正策划着最后的突围。 “将军,李尽忠要跑了!”沈韬急道。 赵既目光闪烁,迅速作出决断:“沈韬,你给我留五百人,其余的全带走,务必拦住他们。” “得令。”沈韬领命而去,带领队伍迅速消失在烟尘之中。 战场愈发混乱起来,到处都是厮杀呼喊声。 又过了许久,契丹王庭再次异动,一支小股骑兵向北而去,企图趁乱逃走。 赵既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高声喝道:“全军听令,随我冲锋!” 言罢,赵既一马当先,带着剩余的五百人冲向北方那只小股骑兵。 第177章 大火 马蹄声震,尘土飞扬,赵既率领着五百精锐如同黑色洪流,以猛虎下山之势,冲向那股企图逃遁的契丹骑兵。 为首的李邵固见状,分出其中一部分人调转马头,转身阻挡赵既。 与此同时,余部则紧护装载着李尽忠遗体的马车,奋力突围。 回身殿后的小部分契丹人誓死阻拦,暂时延缓了赵既的冲击,但也很快全数阵亡。 而那辆马车却实在走不快,拖延了李邵固的逃生速度,赵既很快又从后面追了上来,眼看要将人截住。 面对绝境,李邵固无奈,只得拔刀,回马与周军力战。 他认准了赵既的甲胄,知道这是主将,觉得擒住赵既还有一线生机。 赵既见李绍固冲着自己而来,不怒反喜,加速策马迎了上去。 两骑交错,电光火石间,赵既剑锋轻旋,精准斩断了李邵固坐骑的首级。 李邵固瞬间失去平衡,从马上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地。前方的马车也被周军截住,周围的契丹人被悉数全歼。 赵既这边得手,整个战场的战斗很快也进入了尾声。 契丹军因人数劣势,临时组织的乌合之众被冲散,陷入了崩溃的境地。 李大酺所率的奚人本已溃散,现在也趁势冲入契丹王庭,想要抢掠烧杀一番。 但是契丹人并未坐以待毙,反而奋起反抗。 更为诡异的是,契丹王庭的营地许多地方忽然同时着了大火,不知是契丹人玉石俱焚,还是另有人作祟。 正是深秋,天干物燥,风势又大,大火以超乎想象地速度吞噬了整个契丹营地,而且有蔓延的趋势。 所幸周军主力被赵既下了严令,追击逃亡的契丹贵族,没有立刻遭到波及。 大火直冲云霄,映红了半边天,与落日余晖交织成一幅悲壮的画面,滚滚浓烟弥漫天际,数十里外皆能目睹这震撼人心的景象。 赵既擒下李绍固,又夺得了李尽忠的尸体,重新回到高岗之上,策马而立,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久久无言。 契丹留守的精锐基本被歼灭了,大部分上阵的百姓也都被驱赶出来拼杀了,可终究有些老弱留在营中,丧生火海。 片刻后,沈韬打马前来,下马跪地交令:“将军,东逃契丹已被击溃。属下夺得了李尽忠的大纛,还有李尽忠和孙万荣的家眷,只是一小部分人四散而逃,属下没能将其全歼。” 赵既点了点头道:“总会有逃走的,能夺下大纛,抓到敌酋家眷,已经是大功一件。” 肖豹随后而来,下马报道:“将军,附近有些部落看到了浓烟,前来援救,属下已经将其悉数击溃。” “李大酺率领的奚人冲进契丹营中,突然遭遇大火,有些来不及撤出,伤亡惨重。李大酺本人逃过一劫,但是烟熏火燎,又因损失惨重,昏过去了。” 赵既闻言皱起了眉头,既感到头疼,也有些可惜。 正当此时,李楷固浑身是血,双目满是血丝,怒气冲冲地赶了过来。 他刚好看见赵既身边被绑着的李绍固,竟也不管赵既,直接冲上去暴打起李绍固。 “李邵固,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你怎么狠得下心,放火烧营,营中还有成千上万的族人呐!” 李绍固被五花大绑,还不了手,被打得口吐鲜血,心中更是惶惑不解:“我什么时候下令放火了?” “敢做不敢认?”李楷固闻言愈发愤怒,打得更狠了。 赵既终于出声阻拦:“楷固,住手!大火之前,许多契丹人已经出营地作战,大部分也都四散而逃了,消消气吧。” 李楷固闻言,猛地一跺脚,放开了李绍固,却跪在地上:“都督,请让我杀了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为族人报仇!” 李绍固嘴角满是鲜血,面目狰狞道:“我李绍固就是再没有心,也不会学你李楷固和族人自相残杀,不是我让人放的火。” “总之是伱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做的!都督,让我杀了他!”李邵固骂完李楷固,又看向赵既。 李绍固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仰天长叹道:“周人果然一个都不可信。兄长,你引狼入室,害苦了契丹呐!” 赵既闻言心中一动,寒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大周内部有人与你们合作?” 李绍固不屑一笑:“不错,确实有。” “是谁?都是些什么人?”赵既不禁问道。 “大将军王孝杰,营州都督赵既,燕匪石、宗怀昌、苏宏晖……啊,对了,还有这个李楷固,都是契丹内应。”李绍固说完之后不禁狂笑。 李楷固闻言暴怒,拔出刀来,就要砍向李绍固,赵既立刻伸手拦住了他。 “李绍固,看来你们的盟友先出卖了你们,害死了这么多契丹人,你就不想为他们报仇?”赵既挑唆道。 “来,附耳过来,我告诉你。”李绍固笑着,想给赵既身上留点印记。 赵既却看透了这点伎俩,冷哼一声:“李绍固,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绍固再度狂笑出来:“赵既,你别得意。你现在是赢了,可王孝杰要完了,你们在东硖石谷的十万大军也要完了。” “等孙万荣回军,你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那才是为兄长,为我,族人报仇雪恨!” 赵既闻言面色陡然拉了下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李绍固说完这一句,便扭过头去,看样子不再打算开口。 赵既忍住怒意,挥手示意道:“把他带下去,小心看管,不要让他死了。” 李绍固只是哈哈大笑,状若疯癫,也不反抗,被士兵带下去了。 “将军,我看此人心存恶意,多半是危言耸听。”肖豹出言道。 赵既摇了摇头,忧心忡忡道:“不好说,不好说呀,说不定王大将军那里真有麻烦。” 沈韬劝道:“可是我们现在身在松漠,鞭长莫及,王大将军是沙场宿将,想必能妥善应对。” 赵既闻言微微颔首,命令道:“传我将令,收拢所有追击的部队,打扫战场,安营扎寨,注意防火,肖豹看住俘虏。沈韬辛苦些,安排夜间警戒,谨防四周来的契丹部落袭营。” “是。”沈韬、肖豹得令而去。 赵既转过身来,看着满身血污的李楷固,略作姿态道:“楷固,我并没有斩尽杀绝的意思,事情到这个地步,不是我想看到的。” “事已至此,大军已经力竭,粮草也不能持续,所以我打算明日便撤军,与阳老将军会合了。” “我给你一个面子,契丹的老弱俘虏,除了李、孙等贼人的家眷。我一个不杀,通通都放回去。” 其实这不过是顺水人情,既然决定撤军,带着老弱病残走太慢,全杀掉又让契丹军同仇敌忾,放回去反而能消耗契丹人的粮食,消弭契丹人的士气。 李楷固还是要领这个情,毕竟这些也算斩获、军功的,他跪倒在地道:“多谢都督,我李楷固的命就是都督的,唯都督马首是瞻!” 赵既连忙将李楷固扶起来:“楷固请起,朝廷也不过是平乱而已,不可能真把契丹人斩尽杀绝。你告诉这些俘虏,让他们代传消息,凡是此战后契丹人来归,本将欢迎,既往不咎。” “凡是有不识时务,负隅顽抗的,陛下脾气不好,难免要泄愤,到时候不知多少人要遭殃了,勿谓言之不预也。” 李楷固受命,转身而去,赵既抬头望向南方,忧虑起王孝杰的境况。 第178章 危险在逼近 赵既率军突袭契丹王庭的同一日。 东硖石谷内的契丹军此时还都不知道大汗已死,老巢被端,正暗暗酝酿着一场大战。 东硖石谷外,周军的中军大帐里,空气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王孝杰的面色难看极了,怒不可遏地喝问:“丘静干什么吃的,这是第几次粮草被劫了?” “回大将军,这是这个月来第四次,营中现在只剩下不足十日之粮了。”宗怀昌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与无奈。 “荒谬!”王孝杰的双眼圆睁,怒火中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契丹大营明明一个兵都没出过,而我军运粮队伍却频频遭袭,每次追击都没有结果,莫非契丹人真能飞天遁地不成?” 王孝杰的声音回荡在大帐之中,苏宏晖、宗怀昌等人皆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片刻之后,王孝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转而向苏宏晖下达命令:“再派人回平州催粮,护粮的卫队再增加一倍!再出岔子,我拿你和丘静是问!” 苏宏晖闻言,身子微微一颤,连忙应道:“是。卑职保证,绝不会有下次了。” “大将军,我军粮草即将耗尽,契丹人固守不出,一时难克。要不,咱们先撤军回平州吧。”宗怀昌小心翼翼道。 王孝杰瞪了宗怀昌一眼,那眼神简直想要吃人,帐中一时间沉默住了。 恰好此时燕匪石跑进帐中:“大将军,末将确认过了,确实有契丹人大队人马从东峡石谷向北而去,他们这几日果真在悄悄撤军。” 王孝杰一时错愕:“你亲眼看到的吗?” “是末将亲眼所见。”燕匪石斩钉截铁道。 苏宏晖立刻站了出来,高声道:“大将军,前几日据抓到的契丹俘虏所说,契丹营中流言四起,言李尽忠病入膏肓,现在已经回营州休养。” “现在又出现契丹军撤兵的迹象,此乃天赐良机,我军应即刻出兵,攻破契丹大营,占领东硖石谷,打通前往营州的道路。” 王孝杰重新坐回帅位,神色凝重,一时未作表态。 宗怀昌则出列驳斥苏宏晖道:“苏将军此言差矣,既然是流言,自然不可信,反而有可能是契丹军诱我军上当所设的陷阱。” 苏宏晖闻言一笑,缓缓摇头道:“不然,李尽忠病重也许是流言,可契丹军撤军不是假的。” “应该是赵都督那一路偏师已经打到了契丹腹地,李尽忠、孙万荣为救老巢,不得已悄悄撤军回援。” 时隔多日,赵既部早已从檀州出发,偏师的事情想瞒也瞒不住了,明面上契丹和周军都知道了。 王孝杰在心中暗暗点头,认为苏宏晖说得有道理。 宗怀昌有些迟疑,再次提问:“大将军,难道您当初和赵将军没有约定过互通消息吗?可否验证一番?” 苏宏晖不待王孝杰发话,又急不可耐道:“宗将军糊涂了,两军相隔数百里,如何互通消息?就是赵都督有心报告,等大将军接到消息也太迟了。” 言罢,他转向王孝杰,继续游说:“大将军,若赵都督偏师势如破竹,而我军主力却踌躇不前,无尺寸之功,大将军在将士和陛下面前都不好交代!” “现在军中粮食将尽,如果不能把握机会,就不得不退兵,将契丹大军北归,请大将军不要再迟疑了。” 苏宏晖言罢,深施一礼。 这一番话说破了王孝杰的心思,他确实心急如焚,渴望立功。 宗怀昌连忙劝慰:“大将军,契丹人连番出击,劫我粮道,现在突然撤退,其中也许有什么蹊跷,还请大将军三思。” 燕匪石急不可耐,此时也出来说了一句:“大将军,我军坐拥十几万大军,除去赵将军的偏师,檀州、平州、蓟州的守军,现在大营中也有七万人马。” “摆开阵势,真刀真枪地打,契丹人绝不是我们的对手。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都不能放任他们行动,至少要将契丹大营夺过来。” 王孝杰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决然之色,连声称是:“燕将军所言甚合我意,我军无惧契丹。如果赵都督果然打到契丹腹地,更不可放任孙万荣回援。” “不过,宗将军的顾虑也不无道理,我们先以部分人马进攻,试探试探契丹的虚实,如此万无一失。” “大将军英明!”苏宏晖和燕匪石齐声赞叹。 宗怀昌暗叹一声,知道王孝杰不会再听劝,面露沮丧之色。 “既如此,燕将军,本将令你率一万精锐突击契丹大营,看看他们作何反应。”王孝杰命令道。 “末将领命!”燕匪石应声而出。 —— 试探从结果上看很成功,契丹军果然有几分虚。 契丹营内虽然在竭力抵抗,但确实人手不足,防线捉襟见肘,其次契丹守军战力极差,似乎只剩下老弱病残了。 在周军凌厉的攻势之下,契丹大营摇摇欲坠,破绽百出,被王孝杰一一看在眼里。 “大将军,增兵吧,燕将军一万人就有此等效果,再稍微加些人便能将契丹大营拿下!”苏宏晖激动道。 王孝杰心中大喜,却也觉得契丹军今日的抵抗太过乏力,不太正常。 不过战果就在眼前,他没有不吃的道理:“传令,让各军压上,今日务必攻克契丹大营!” 然而,王孝杰的命令刚刚发下去,契丹大营便已经被燕匪石攻破了。 营中的契丹人仓皇失措,丢盔卸甲,四散奔逃。 燕匪石率军一路衔尾追击,犹如摧枯拉朽,契丹溃军无半点还手之力。 目睹此景,王孝杰心中的疑虑开始浮现,一丝不安悄然滋生。 “宏晖,伱觉不觉得今日的契丹军的表现太差了?”王孝杰没来由问了一句。 苏宏晖则笑着宽慰道:“大将军,您多虑了。此乃我军将士蓄势待发。养精蓄锐之功,也是大将军指挥得当。” “而且契丹军主力都北调了,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战力差些也不奇怪。他们连大营都丢了,已成溃退之势,有道是兵败如山倒,还能翻得起什么浪来?” 王孝杰跨坐在马上,缓缓点头,认可了苏宏晖的说法。 “话虽如此。还是小心为上,传令燕匪石,让他追击之时小心一些。”王孝杰忽然道。 传令兵接令而去。 苏宏晖脸上满不在乎,微笑道:“大将军,有这个必要吗?您是不是太过小心了?” 王孝杰摇了摇头道:“小心无大错,孙万荣非等闲之辈,撤军应该有所准备才是。” 正说着,有哨骑来报:“报,大将军,契丹军在谷中设伏,燕将军请求支援。” 第179章 舍生 燕匪石自黄獐谷遭遇伏击以来,深以为耻,屡次想痛击契丹,报仇雪恨。 此次有机会击败契丹,其人身先士卒,亲冒矢石,在极短的时间内攻破了契丹大营。 随后的追击倒并非燕匪石的本意,但契丹军溃退,周军自然而然地沿着东硖石谷追击契丹残兵,猎取更多的军功,也不是领军将领想停就能停的。 燕匪石既然不能制约,契丹军又败得彻底,索性也加入了追击的队伍。 然后就遭到了契丹军的埋伏。 燕匪石再次遭遇伏击,原本有些惊慌,急命人向王孝杰请求接应,结果竟发现峡谷太窄,契丹军施展不开,埋伏效果不佳,被周军顶住,打成了拉锯战。 王孝杰得知燕匪石遇伏后的反应也很迅速,将刚刚攻下的契丹大营交给苏宏晖,守住后路,亲自率军前去接应。 王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大股援军源源不断地开进东硖石谷。 “燕将军,不要慌,援军来也!”王孝杰高声呼喊着鼓舞士气。 主帅亲临前线,生力军的加入使得周军气势大振,契丹军反而有些支持不住,开始节节败退。 燕匪石策马来到王孝杰的身边,与王孝杰并肩,目睹契丹败象,信心倍增:“大将军,契丹已露败迹。” 王孝杰面露喜色,振奋道:“传令众军,结成阵势,稳步推进,将契丹军压出谷去。” 周军气势大振,只要按这种态势发展下去,契丹军溃败只是时间问题。 孙万荣带着一堆契丹将领,居高临下,观察战场。 “元帅,现在该怎么办?”孙万荣身边有契丹将领急问道。 孙万荣看着节节败退的契丹军,脸色冷如寒冰,沉声道:“不着急,等骆务整那边得手,立刻可以反败为胜。” 与此同时,东硖石谷的另一端谷口,被占领的契丹营地内,苏宏晖,还有他手下的党羽宋无极、朱风等人聚在一起,等待着什么。 忽然,营外喊杀声大作,骆务整突然率领大量契丹军队杀了出来。 周军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契丹大营先前被燕匪石攻破,已经有些缺口,契丹人现在正朝着缺口源源不绝地涌入。 “苏将军,他们来了。”宋无极提醒道。 苏宏晖微微一笑道:“契丹军势大,咱们先撤回大营,再作计较。” 言罢,他竟然带着王孝杰后军不战而逃,拱手将大营又送还给契丹人。 周军士卒糊里糊涂,不明不白,只当遇到契丹军袭击,我军支持不住,跟着苏宏晖一同败退。 东硖石谷内王孝杰和燕匪石正打得兴起,眼看就要将契丹军彻底赶出谷内,即将大获全胜,结果后方突发变故,周军自己反而陷入了被前后夹击的尴尬境地。 “大将军,我军后方有契丹军杀出!”一名传令兵焦急地报告,脸上满是惊恐。 王孝杰的面色骤变,厉声质问:“苏宏晖呢?他为什么不守住契丹大营?” “苏将军突然遇袭,猝不及防,好像被契丹军击溃了。”传令兵报道。 “混账,他手里有近两万人马,怎么可能一战而溃,分明是怯战而逃!”王孝杰怒不可遏,愤然斥道。 眼看仗都打赢了,结果苏宏晖不战而逃,将大军卖了,王孝杰怎能不怒。 “大将军,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我们得想办法突围啊,现在我军还有一战之力,再拖一会儿,就要在峡谷中全军覆没了。”燕匪石面色苍白道。 王孝杰强压怒火,眉头紧锁,迅速决断:“集中兵力,你亲自带队,继续冲击谷口,我们从北面突围!本将殿后。” “大将军,此等重任应由我来承担,请您率队突围!”燕匪石高声请命,语气坚决。 “不必多言,执行军令!”王孝杰语气冰冷,不容置疑。 “是!”燕匪石带着身边的亲卫,冲向谷口。 周军对谷口的攻势顿时又增加了数倍强度,契丹军逐渐开始向谷外崩溃,周军距离谷口不过百步之遥,即将冲出谷口。 孙万荣将周军动向看在眼里,心中焦急万分,立即下令:“军出动,不惜一切代价堵住谷口,给我把周军死死地挡在谷内!” 命令一下,连孙万荣身边的卫士都投入了战斗,俨然也进入到最后的搏命阶段了。 为了准备这次大战,契丹几乎将所有能征调的部队都征调来了,丘静、苏宏晖这样的蛇灵高级内应全部发动,对于王孝杰大军势在必得。 这也搞得契丹腹地几乎成空,赵既因此大赢特赢,王孝杰这里算是付出代价了。 周军面临绝境,自然不肯坐以待毙,燕匪石亲自带队,只差一线便要冲出谷口,只是被契丹人的人海战术纠缠住了。 王孝杰殿后,且战且退,一路与燕匪石会合。 周军被契丹人包围在谷口,几乎形成了和西峡石谷之战类似的局面,不过谷口的契丹军已经力竭,看样子有些摇摇欲坠。 孙万荣见状,本想到军前坐镇,但是想到李尽忠被赵既撵跑的经历,终于没有忍住了冲动。 他下令集中兵力拦截王孝杰和他身边的周军大部,不必再管可能突围的那一小部分周军。 即将突围的燕匪石发现了契丹人的进攻重点,放弃来了逃出升天的机会,反而赶到王孝杰身边。 燕匪石浑身浴血,左臂带伤,力劝道:“大将军,契丹人明显是冲着你来的,你把帅旗交给我,带着弟兄们突围去吧。” 王孝杰同样杀得满身血污,双眼赤红,他坚决拒绝道:“我乃三军主帅,岂能临阵脱逃,置将士于不顾?” 燕匪石翻身下马,跪在地上:“大将军,此战我军虽受挫,但杀伤契丹甚重,充其量是个两败俱伤的战果。” “宗怀昌留守大营还有近两万人马,苏宏晖也该有些万余残兵,加上赵都督,阳老将军所部,我军实力犹在。” “契丹举全族之力在此,赵都督那里必定有所斩获,大将军只要能回去,重整大军,契丹必然再难抗衡。” “大将军,我燕某早在黄獐谷就该死了,是赵都督救了我一命。如今大军再次陷于险地,我还有何面目苟且偷生?” “军中可无燕匪石,不可无大将军。大将军如不能突围,苏宏晖和宗怀昌这二人胆怯无能,必送了剩下的大军。” “大将军即使不为自己想,也该为数万大军的性命想想,快走吧!大将军如能荡平契丹,斩李尽忠、孙万荣,末将虽死不恨!” 王孝杰长叹一声,虎目含泪,重重点了点头。 燕匪石松了一口气,他迅速起身,大声命令道:“保护大将军突围!” 周军仅剩的骑卒跟着王孝杰突围而去,而燕匪石接过王孝杰的帅旗,回身与契丹军杀到了一起…… 第180章 报信 不提王孝杰那边失利,赵既突袭契丹王庭得手,李尽忠身死,还俘虏了大批契丹高层的家眷,可以说大获全胜。 李邵固透露了一点契丹和蛇灵的信息,这令赵既心生忧虑,加之军粮不继,便决定撤军南返。 带上一堆契丹俘虏之后,周军行军速度不免慢了许多,多花了些时日才与阳玄基会合。 在李鲁苏和奚人的配合下,阳玄基抓住突厥军立足未稳的机会,主动出击,小胜了一场。 来犯的突厥鹰师见周军有所防备,本就心生退意。恰好赵既率军撤回,更让他们觉得周军援兵已到,不敢再战,灰溜溜逃回突厥了。 突袭成功,突厥撤军,赵既所部士卒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然而,赵既的中军大帐内却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阴霾,王孝杰战败的噩耗如同冷水般浇熄了所有的喜悦。 周军根本不清楚赵既和阳玄基部队的位置,这消息是奚人从契丹那里得到的。 赵既的面容沉郁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正在奋笔疾书。 李鲁苏立在帐中,哆哆嗦嗦地介绍着情况:“……据说,王大将军率众突围,重整残军,缓缓退兵回平州了。契丹军虽胜,却也损失惨重,无力追击,只得原地休整,以备再战。” 李大酺低着头,心中暗自哀叹,此番北上,损失了许多部众,却没捞到什么好处,自己还差点被烧死,血亏。 现在周军主力又吃了一场败仗,若非是李尽忠已死,他都要后悔押宝押错了。 赵既停下笔,看到李大酺的表情来回变换,笑问道:“你为何脸色如此难看?莫不是有些后悔,准备转投契丹呀?” 李大酺猛然惊醒,注意到赵既和自己说话,连忙澄清道:“都督说哪里话,我都已经跟着都督击破了契丹王庭,何谈转投契丹啊。” 赵既闻言点了点头道:“那最好,此番你兄弟二人立有大功,本都督会一一具表向陛下说明,你们就等着朝廷的封赏吧。” “谢都督。”两兄弟一齐谢道。 赵既挥了挥手,李大酺兄弟二人旋即会意,退出了大帐。 “王大将军还是太心急了,中了契丹人的诱敌之计,好在契丹损失不小,我军实力尚存,勉强算两败俱伤吧。”赵既叹道。 阳玄基眉头紧皱,忧心忡忡道:“都督,王将军之败固然可惜,现在眼下更要紧的是突厥人!如果突厥要介入大周和契丹的战事,事情就麻烦了。” 赵既从帅位上站起来,手中拿着两份文书,走到帐下道:“老将军有所不知。在幽州,我和狄公曾一起救过吉利可汗的性命,可汗发下重誓,此生不与大周为敌。” “后来可汗亲入长安,朝拜陛下,两国约定,永结盟好。前番能借道突厥,也是这一层缘故。” “若说吉利可汗言而无信,何必偷偷摸摸派一支不尴不尬的鹰师来。他如果尽遣主力来攻,我二人这支部队恐怕要吃个大亏。” 阳玄基点了点头,仿佛深有感触道:“吉利可汗的事,老朽听说过。这支突厥鹰师确实来得奇怪,去得也奇怪。” “这一仗,真是老朽这辈子所打过的最奇怪的仗了。不过事关重大,都督还是应该尽早向朝廷报告,朝廷诸公自有决断。” 赵既将两份文书递给阳玄基道:“老将军所言极是。我这里有两份奏疏,一份为众将士请功的名单,交给王大将军,请他代为呈递。” “还有一份事关突厥,直接呈递给凤阁鸾台。请老将军过一过目,看看是否还有什么疏漏之处。” 阳玄基也不避讳,直接将两份文书接过,读了起来。 突厥那一份,稍稍有些语焉不详,言突厥方面态度未明,或许两军之间存在误会。 大军随时会与契丹决胜,请朝廷谨慎对待与突厥之间的关系,最好派大员协调,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而请功那一份,更有意思一些,赵既除了列有功将士名单,还着重推崇了王孝杰。 他的措辞极尽谦虚,将王孝杰抬得很高,称赞其策划有功,而且将此次突袭成功归因于王孝杰主动出击,吸引了契丹主力。 阳玄基看过后哑然失笑,将东西还给赵既:“都督倒是一点也不贪功啊。这些东西都督大可以自己向朝廷报捷,王大将军本来是占不了光的。” 赵既摇了摇头道:“我说的本就是实话,若非王大将军,我军此行恐怕不会如此顺利。而且以王大将军的性格,我如绕开他,恐怕要生嫌隙,契丹未灭,还需精诚团结。” 反之么就是王孝杰承自己一个大大的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蛇灵还在暗中盯着,保不齐还会暗中偷换军报,必须得用稳妥地方式报信。 —— 东硖石谷,契丹大营中,孙万荣和萧清芳在密谈。 孙万荣因不久前大败周军而满面春风,难掩得意之色。 反观萧清芳,却因王孝杰的逃脱而眉头紧锁,显露出几分不满。 “元帅,伱怎能让王孝杰逃走,他一回去,我蛇灵在周军中的内应可就危险了。”萧清芳面色铁青道。 孙万荣闻言,笑容不减,却带着几分无奈:“萧将军,那一天两军战况极其惨烈,我军虽胜,却是惨胜,实在无力追击王孝杰了。” “实在是无能为力,并不是我们不愿意。如果萧将军有什么其他的要求,我们一定满足,以作补偿,这样可好?” 此言一出,萧清芳紧绷的面色稍稍缓和,正欲进一步表达己见,忽闻帐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乙冤羽跌跌撞撞闯入,跪倒在孙万荣面前,声泪俱下:“元帅!元帅!可汗病故了……王庭被周人攻破了。” 孙万荣闻言如遭雷击,身形一晃,几欲晕厥。 但是他迅速稳住心神,强行振作起来,厉声质问:“怎么回事,周人怎么会知道王庭的位置?王庭被攻破,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乙冤羽闻言泪水更是止不住:“是奚人,奚人站到了周军那边,他们出卖了可汗派过去的两个使者。” “他们供出了王庭的位置,那赵既便率军突袭了王庭。元帅和可汗的家眷全部被他抓住了。” “那赵既还放火烧了王庭,无数族人都死在烈火里。元帅,你要为族人报仇啊!” 萧清芳听到乙冤羽如此言说,松了一口气。 她迅速问出了更关键的问题:“你们可汗病故之前,可有遗言,让谁继承汗位?” 孙万荣闻言,面色涨红,立刻将目光投向乙冤羽,满含期待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乙冤羽当即醒悟过来:“可汗临终前请元帅继承汗位。” 孙万荣当即大喊一声:“赵既,我与你势不两立!” 随后终于悲痛地、放心地昏了过去。 第181章 “刺杀” 陪着孙万荣演出了一场立誓报仇、痛苦昏厥的戏码,萧清芳退出中军大帐。 萧竟已率数名紫衣侍卫候于帐外,一见萧清芳身影,便急步上前迎接。 “大姐,怎么样?乙冤羽他们都只顾着逃命,而我们是假扮成契丹人放的火,契丹人是发现不了的。”萧竟有些得意地邀功道。 然而,萧清芳面色冷峻,淡淡回应:“画蛇添足。赵既既然都已经攻陷了王庭,夺走了李尽忠的尸身,早已经与契丹不死不休,哪里用你多此一举?” “若不慎露出破绽,被契丹人发现,蛇灵岂不是要失去契丹人这个盟友?”她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责备。 萧竟邀功不成反被骂,脸上不禁有几分尴尬:“大姐,当时赵既攻陷王庭,我们眼看只能撤退逃走,便想着给赵既一点颜色看看,没有想到这一层,还请大姐责罚。” 萧清芳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萧竟,语气稍缓道:“罢了,所幸结果是好的。周军与契丹人之间的仇恨更深了,契丹人也没有发现问题,下不为例。” 萧竟闻言,心中大石落地,连声道谢:“多谢大姐宽宥。”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契丹王庭的位置怎么会暴露呢?难不成是我们蛇灵内部有人泄露了消息?”萧竟眼中闪过一抹警惕。 萧清芳摇了摇头道:“是契丹人自己谋事不密,奚人反水,李尽忠派去联络奚人的两个使者被抓,赵既因此得到了消息。” “这赵既运气真是好,如果不是奚人反水,他此时已经被突厥鹰师埋伏,全军覆没。加上王孝杰又大败,咱们已经大获全胜了。”萧竟不无遗憾道。 萧清芳瞪了萧竟一眼,怒骂道:“愚蠢!赵既放弃了借道突厥,走饶乐道,摆明了有意先压服奚人,分裂契丹阵营。” “他比突厥大军先到,奚人反水就是必然的事,根本不单单是运气。而且他撤得太快了,根本不留一点破绽。” “我刚刚收到消息,他现在已经和阳玄基会合,逼退了突厥鹰师。李尽忠死了,契丹王庭被突袭,突厥人也暴露了,他却安然无恙。” 萧清芳眼中闪过寒光:“此人简直和狄仁杰有一比,从西峡石谷开始,我们的计划已经屡次坏在他手上了。” “武曌用兵遣将从来都是笑话,这一次竟误打误撞用对一个赵既,老天真是不长眼呐!” 萧竟察言观色,听出了萧清芳的言外之意:“大姐的意思是,要除掉赵既?” “不错,他已经威胁到我们的大计,传令血灵,让她不惜一切代价,除掉此人!”萧清芳语气决绝,不容置疑。 “是,”萧竟严肃答应着,“那突厥的事怎么办?” 萧清芳又道:“突厥人既然已经与周军接战,武曌必然不会无动于衷。事关突厥和吉利,狄仁杰必定会亲自出马。” “通知变灵她们,那边的计划也要开始了,让她们做好准备。至于王孝杰那边,要保住苏宏晖,让丘静他们依计行事,你亲自去盯着。” “大姐放心。”萧竟应道。 —— 赵既和阳玄基的部队暂时依旧驻扎在奚人牙帐旁,维持这对奚人部落的震慑,同时防备突厥人去而复返。 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 萧清芳大概难以想象,接到了刺杀任务的小梅,此刻正被标靶拥在怀里,欣赏着夜色。 二人坐在草地上,仰望星空,周围是一阵一阵地虫鸣。 赵既在情人面前,没有了那种事故的谦逊,反而恣意炫耀着自己的北上一行的功绩。 “这一仗打完,后人再修史书,怎么也该记我一笔。只是可惜,李尽忠死得早,晚死片刻,死在我手里,那又是另一个层次的功绩了。”赵既连连喟叹,感觉自己亏大了。 小梅闻言,眸中闪烁着对赵既的几分崇拜和柔情,她轻笑道:“我刚从突厥人大营中出来,郎君的威名,现在突厥人听了都如雷贯耳,不战而退了。” “我也听到过你手下将士们的议论,都称赞郎君屡次身先士卒,斩将夺旗,勇猛无双。” 赵既闻言嘴角压不住了,虽然知道有些是溢美之词,但从情人口中说出来,感觉还真是很不一样。 然而小梅的脸上忽然转变成了忧虑之色,赵既颇觉得奇怪,连忙问道:“怎么了?” 小梅吐露心声道:“伱想要建功立业,小梅无话可说。但在我心中,还是更愿意你平安归来,胜过任何功勋。” “虽然你身为将军,上战场责无旁贷,但你现在是一军主将,是不是不该总冲锋陷阵,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赵既听后,心头涌动着一股暖流,紧紧拥抱着小梅,笑道:“我并没有什么统兵经验,这都是以前形成的习惯,我这一身武艺,不用也是白不用啊。” “你说得很对,一军之将,除非逼不得已,确实不能总是冲锋陷阵。我答应你就是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这一身武艺还算过得去,一般人想伤到我,恐怕没那么容易。你也该对我有信心一些。” 小梅闻言,察觉到赵既话语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懈怠,心中不免微嗔。 她袖子中忽然滑出了一把没有出鞘的匕首,向赵既虚晃一招。 赵既反应迅捷,瞬间捉住了小梅的手腕。 他以为这只是场玩笑,遂以轻松的口吻戏谑道:“小梅,怎么样?这些年我的武功可没有落下。” 小梅本想给赵既点颜色看看,让他警醒一番,没想到自己反而失手了。 她脸颊微红,气鼓鼓道:“刚刚我留手了,对着你这张脸就是狠不下心,否则要你好看。” 赵既闻言失笑,松开了小梅的手腕:“是是是,小梅最厉害!多谢手下留情。” 小梅见赵既一副哄孩子的语气,不禁有些气急:“哎呀,你认真一点!萧清芳给我传命,让我来刺杀你的!” “人家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才要提醒你的。不然为什么我忽然要让你注意安全?” 赵既这才认真了一些:“呵,看来萧清芳确实对我很是忌惮,竟然让蛇灵排行第二的血灵亲自出手了。” “你知道就好,蛇灵的手段层出不穷,我刺杀失败,他们一定会派别人对付你。也许还会下毒,用暗器,你一定得小心才是。”小梅关切道。 “蛇灵也就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在行了,不过想对付我可没那么容易。”赵既冷笑道。 小梅又提醒道:“别的也就罢了,我担心他们会易容成你朋友的样子偷袭你,你可千万别中招了。” 赵既闻言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倒是不怕这个,只是……” 他想到了狄仁杰,萧清芳能对自己动手,对狄仁杰也不会手软。 仗打到这个份上,突厥人下场,武则天估计又要请狄仁杰出山了。 第182章 狄府风云聚会 今天的狄府注定是热闹而诡异的一天。 第一波客人,是曾泰。 曾泰自永昌县接到了狄仁杰的侄女狄如燕,却发现如燕意外救下了大将军王孝杰发来的驿卒,而驿卒身上携带着王孝杰给朝廷密发的军报。 兹事体大,曾泰不敢迟疑,背熟了军报的内容,连忙赶到狄府求见狄仁杰。 可是当车夫载着曾泰赶到狄府时,曾泰已经为人所伤,身中剧毒,奄奄一息。 所幸狄三针从不失手,将曾泰从鬼门关上救了回来。 狄春取来一盆清水,正用毛巾为昏迷不醒的曾泰清洗血污。 狄仁杰则站在窗前,正对着曾泰身上找到的牛毛钢针发呆。 李元芳惊讶道:“大人,是无影针!” 狄仁杰闻言,缓缓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与感慨:“是啊,幽州案的老对手们又出现了,这可真是意想不到啊!” 言罢,狄仁杰似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向李元芳问道:“哦,对了,曾泰的马车上还有发现什么东西吗?” 李元芳立刻从怀中取出一根色泽暗淡的红色布条,解释道:“布条是在马车车厢上剐蹭到的,马车底部被人加装了两根木条,便于藏身。” 狄仁杰接过布条,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道:“车底?你是说凶手从永昌县一路扒着马车,一直到了神都?” “也许凶手半路就动手了。”李元芳想了想道。 狄仁杰闻言,心中疑惑更甚,他喃喃自语道:“既然凶手有如此高超的身手,为何不直接害了曾泰的性命,反而要如此大费周章呢?” “凶手一定另有图谋!”李元芳笃定道。 正当两人议论纷纷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张环气喘吁吁地跑来,向狄仁杰禀报道:“大人,肖豹回来了!” “肖豹?”李元芳闻言,不禁吃了一惊,“他不是跟着承远吗?怎么回神都了?” 狄仁杰则显得异常冷静,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忙碌着的狄春,随即对张环沉声道:“他此刻在何处?” “正在二堂等候。”张环答道。 “走,去二堂。”狄仁杰和李元芳、张环匆匆而去。 狄春见狄仁杰三人都出去,也跟着收拾了毛巾,端着水走出房间,并且关上了房门。 —— 肖豹是今天到狄府的第三波客人,他恭敬地递上一封来自赵既的密信。 狄仁杰接过信,拆阅之际,面色在光影交错下显得复杂难辨,忽明忽暗。 “你辛苦了,暂且退下,好生歇息。”狄仁杰语气温和,对肖豹说道。 李元芳读不懂狄仁杰的表情,急不可耐道:“大人,承远信上都写什么了?” “承远已经率军突袭契丹王庭成功,李尽忠已死,奚人反正。”狄仁杰收起了书信,贴身收好。 李元芳闻言大喜:“太好了!” “可惜啊,王孝杰兵败西峡石谷,退回平州了。而且突厥人在饶乐出现了,而且和承远打了一仗。”狄仁杰又补充道。 李元芳的笑容瞬间凝固,难以置信地低呼:“这……这怎么可能?吉利可汗怎会如此背信弃义?” 狄仁杰摇了摇头,目光深邃道:“现在还不能这么说,承远说其中另有蹊跷。关键是承远提到了另一件事。” 李元芳问道:“什么事?” “他说他遇到刺客了,让我们也小心刺客。”狄仁杰眼睛微眯,一字一顿道。 “小心刺客?”涉及狄仁杰的安危,李元芳的神情陡然严肃起来。 狄仁杰已经有了计较:“刚刚我们不还疑惑凶手为什么要放过曾泰吗?现在就清楚了……” —— 入夜,狄府内一片寂静,张环、李朗等带着千牛卫四处巡查。 曾泰的病榻之外,狄仁杰还在拿着赵既的书信反复端详。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不经意间将窗户轻轻推开。 狄仁杰警觉地抬起头,却没有看向窗子,而是瞬间锁定了病榻所在,但是病榻上的曾泰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在找我吗?”一个娇俏的声音从背后飘入狄仁杰耳朵里,却是一个低沉的女声。 狄仁杰连忙转过身去,只见曾泰面带诡谲地狞笑,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伱是谁!”狄仁杰喝道。 “曾泰”幽幽道:“我是你的学生曾泰呀……” 狄仁杰看着曾泰因毒发而乌黑的脸,配上少女的腔调,怎么听怎么觉得违和。 他凝视着眼前的“曾泰”,心中已明了几分:“别再故弄玄虚了,给曾泰下毒的人,便是你吧?” “狄仁杰果然厉害,可惜你要死了,拿命来。”假曾泰冷笑一声,袖中寒光一闪,两把柳叶弯刀如毒蛇般蹿出,直逼狄仁杰而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狄仁杰却目不转睛,面不改色,站定在原地。 因为李元芳链子刀的刀头已如疾风般飞到假曾泰的后脑。 假曾泰顾不得杀狄仁杰,回身格挡李元芳的攻击。 金铁之声响起,假曾泰勉强挡住了链子刀的凌厉一击,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两步。 李元芳见状稍稍吃了一惊,但旋即喝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伤害大人?” “你猜一猜吧。”假曾泰缥缈的声音再次响起, 假曾泰自忖不是李元芳的对手,杀狄仁杰已不可能,她打算用话语放松李元芳和狄仁杰的警惕,随时撤退。 狄仁杰见刺客终于给了自己嘴遁的机会,笑道:“你们是幽州案的故人,对吗?” “是,也不是。”假曾泰道。 “哦?这话是什么意思?”狄仁杰兴致被勾起来了。 恰在此时,狄春好像浑然不知一般冲了进来,兴奋地喊道:“老爷!如燕小姐到了。” 狄仁杰和李元芳都被狄春吸引了注意力,假曾泰瞅准了时机,趁着众人分神之际,身形一闪,从敞开的窗户中掠出,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元芳欲追,却被狄仁杰轻轻拦住:“元芳,不必追了,让她去吧。” “老爷……如燕小姐到了……”狄春摸着脑袋,讪讪道,“小的是不是闯祸了呀?” 李元芳宽慰地笑笑:“那刺客有几分手段,我未必能追得上她。” 狄仁杰也拍了拍狄春的肩膀:“无心之失,不能怪你,你先下去告诉如燕,让她不要等急了,我稍后就去见她。” “是,老爷。”狄春愣头愣脑地跑下去了。 狄仁杰看着狄春的背影,轻笑道:“果然是一路的。” “大人,要不是这厮插了一脚,那刺客想跑没那么容易。”李元芳眉头紧皱道。 狄仁杰倒是不以为意,摇了摇头道:“曾泰,刺客,肖豹,如燕,再加上他,今天我这狄府可真够热闹。” 第183章 如燕上线 狄府二堂之内,一位身着男装、英姿飒爽的俏丽女子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她一会儿坐,一会儿站,不时向门外张望一番。 狄仁杰还没到,管家狄春匆匆步入堂中:“如燕小姐,老爷说他待会儿就到,请您稍等片刻。” 如燕闻言,轻轻点头,目光随即落在狄春身上,细细地打量起来。 而狄春,也在暗中以余光观察着如燕,二人对于对方的身份心照不宣了。 狄仁杰终于挪动着沉重的身躯姗姗来迟,远远地招呼道:“如燕!” 狄如燕望着狄胖胖,立刻迎了出去,上前拜道:“叔父!小女如燕,拜见叔父大人!” 狄仁杰连忙将如燕扶起来,喜笑颜开,怎么看怎么喜欢:“好,好,快起来。哎呀,真是女大十八变,十多年前见你,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如今已是窈窕淑女,亭亭玉立了。” 如燕闻言,脸颊微红,却也不失大方,笑语盈盈地回应:“叔父过奖了,您还是和以前一样健朗,越来越精神了。” 狄仁杰抚须大笑,笑声爽朗,显得心情极佳:“哈哈哈哈,好好好。怎么样,这一路上还顺利吧?” 如燕一愣,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呀眨,不解道:“怎么,曾叔叔没跟您说起过吗?” “曾叔叔?”狄仁杰稍感意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如燕解释道:“就是您派去接我的永昌县令曾泰呀,他还没有到吗?” 狄仁杰顿时有些忍俊不禁,纠正道:“曾泰是我的学生,你是我的侄女,你们两个年岁差了些,可确实是一辈人,伱怎么叫他叔叔呢?” 如燕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俏皮地说:“是小女搞错了,我看曾叔,曾县令年纪稍长,就顺口叫上了。” 正说着,李元芳背着曾泰回来了:“大人,那刺客把曾兄藏在旁边的偏房里,我把他带回来了。” 如燕见到李元芳背后昏迷不醒曾泰,吃了一惊:“叔父,这是怎么回事?” 狄仁杰面色低沉下来,向如燕解释道:“府中刚刚来了个不速之客,曾泰被她下了毒,至今昏迷不醒。” “哦,对了,这位是我的卫士长,千牛卫中郎将李元芳。这就是我的侄女如燕。”狄仁杰为李元芳和如燕互相介绍。 此时,李元芳与狄如燕的目光不经意间交汇。 时间在这一瞬间停住了,两人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李元芳素来不擅与女子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对视让他心跳加速,连忙低下头道:“如燕姑娘。” 如燕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行礼回应:“见过李将军。” 狄仁杰见状,微笑着指了指一旁的桌椅,示意众人落座:“哦,坐下慢慢说吧,我正要问问如燕一路上出了什么事。” 李元芳面无表情,心中却如蒙大赦,急忙背着曾泰进了里间。 如燕终于从李元芳身上收回视线,坐到狄仁杰对面。 狄春不知何时下去泡了一壶茶上来,为狄仁杰和如燕分别倒上,而后又退了出去。 狄仁杰端起茶水,轻抿一口,问道:“说说吧,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燕便口若悬河,讲述了起来:“小女在来神都路上,救下了一名受伤的驿卒,在他身上找到了大将军王孝杰发给神都的军报和奏疏。” “于是小女便将军报和奏疏交给曾县令,让他尽快赶到神都通知叔父,小女带着受伤的驿卒慢慢赶路。” “昨天夜里,驿馆中来了一帮紫衣人,想要要袭击我们,是小女有所提防才幸免遇难。我想打伤曾县令和袭击我们的紫衣人,定然是一伙的。” 狄仁杰闻言陷入了沉思:“驿卒,王孝杰,紫衣人……” “对了,王孝杰军报和奏疏上都写了什么?”狄仁杰又问道。 如燕表现出回忆的神色:“军报是王大将军向朝廷禀报东硖石谷兵败的。奏疏前半部分是大将军为战败请罪。” “同时还有参劾右威卫将军苏宏晖临阵怯战而逃,平州刺史丘静无能,不能按时供给军粮被服,以致大军落败。” “后半部分是为营州都督赵既部将士请功。哦,对了,奏疏中还提到突厥军半途袭击赵都督,悍然与大周开战,请朝廷立刻调大军北上,抵御突厥。” 狄仁杰缓缓吸收着复杂的信息,自言自语道:“苏宏晖临阵怯战而逃?丘静无能?突厥与大周开战,请朝廷立刻调大军防备?” 苏宏晖、丘静的事不清楚,突厥方面的消息可是与赵既所言相差甚远呐,其中必有蹊跷! 如燕望着狄仁杰轻声问道:“您是在问我吗?” 狄仁杰没有回答,反而问道:“那个受伤的驿卒在哪里?情况如何?” “就在门外,今天早上就醒过来了。”如燕答道。 狄仁杰闻言,微微颔首,吩咐道:“甚好,请他入内一见。” 如燕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门前,冲外面挥了挥手,几名仆役扶着驿卒走进二堂。 如燕对那驿卒道:“这位是当朝宰相狄阁老。” 驿卒大惊,挣扎着要起身施礼,狄仁杰赶忙拦住他:“不必,你有伤在身不必行礼。坐下便是。” 仆役将驿卒扶到一旁的榻上,退了出去。 驿卒感激道:“多谢阁老。” 狄仁杰以温和的语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驿卒答道:“末将名叫王铁汉,是王大将军身边的牙将。” 狄仁杰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遂问:“王大将军怎么会派牙将作驿卒呢?” 王铁汉苦笑一声,解释起来:“事情是这样的——” 王孝杰新败,整军回到平州,随后收到了赵既送来的书信和请功名单,王铁汉在身侧侍立。 “赵承远还是个忠厚人呐!锦上添花从来有,雪中送炭世间稀。我王孝杰欠他一个大人情。”王孝杰不无感动道。 随后,王孝杰亲笔撰写了军报与奏疏,郑重地交给王铁汉,叮嘱道:“铁汉,军中已生变故,驿卒恐不可靠。这两份重要文书,你要亲自送到神都,万勿有失。” “遵命!”王铁汉坚定地应承下来。 录像调完,狄仁杰若有所思。 此时,李元芳恰好步入,听闻军中有内奸的消息,不由大惊失色:“军中竟有内奸?” 狄仁杰冷冷分析道:“承远那一路遭到突厥人袭击,如果说是按原计划走突厥境内,还有可能是朝廷出了内鬼,可他已经私下改了行军路线,此事承远说只与王孝杰通过气,当然是军中出了奸细。” 李元芳当即心惊:“只与王孝杰通过气,那消息是……” 狄仁杰连忙挥手,阻止李元芳继续说下去,转头又问王铁汉道:“铁汉呀,王大将军的奏疏上还有苏宏晖和丘静二人的事,你清楚吗?” 王铁汉答道:“东硖石谷之战,王大将军本来已经和燕将军本来已经快胜了,可苏宏晖却遭到契丹人偷袭,不战而溃,致使契丹人断了大军后路,以至于我军大败,大将军怀疑他临阵脱逃。” “至于平州刺史丘静,军粮三番四次不能按时运达军前,运粮时间、路线更是屡屡泄露,大将军对他也很不满意。” 狄仁杰闻言深吸一口气,又问道:“那你被追杀是怎么回事?如燕又是怎么救下你的呢?” 第184章 狄仁杰要北上 当狄仁杰询问王铁汉获救详情时,如燕的心不禁猛地一紧,仿佛漏跳了一拍。 自己从并州而来,却救下了从平州而来的王铁汉,确实有些巧了,不过安排的还算合理,应该能骗过狄仁杰吧…… 王铁汉听到狄仁杰的问题,轻叹一声,缓缓道来道:“末将自出了平州,原本一路太平,谁知到了神都以北的河阳驿,竟遭到一伙紫衣人的袭击。” “末将拼死杀了出来,却也因此身负重伤,昏倒在道中,恰好遇到了如燕小姐,这才得以生还。” 如燕和王铁汉一个从西北方向来,一个从东北方向来,也只有在共同终点洛阳附近才能碰到。 狄仁杰闻言果然缓缓点头,认可了这一说辞:“又是紫衣人……看来这伙紫衣人能量不小啊,王孝杰已经如此小心提防,你的行踪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如果王大将军的奏疏不能送达,后果不堪设想。如燕,幸亏有你啊,不愧是我狄仁杰的侄女!” “谢叔父夸奖。”如燕笑道。 狄仁杰摆了摆手道:“好,夜深了,你们都辛苦了。我已经让狄春把东跨院收拾好了,去休息吧。” “多谢叔父。”如燕点了点头,几个仆役又从门外进来,扶着王铁汉,下去歇息了。 待众人走后,李元芳来到狄仁杰身后:“大人,对方是有备而来,朝中有内奸,在外有突厥为援,此情此景,与幽州案简直一模一样。”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是啊,承远派来的肖豹没有受到袭击,但王孝杰的牙将王铁汉却被盯上了,这说明什么?” 李元芳不假思索道:“内奸一定出自王孝杰军中。” 狄仁杰点了点头,又疑惑道:“一语中的,现在平州大军的处境恐怕不容乐观。只是我有一点不太明白,王孝杰为什么会说突厥与大周开战,还请朝廷调大军北上。” “这有什么不妥之处吗?”李元芳有些不明白狄仁杰的意思。 狄仁杰笑着解释道:“与突厥交战的是承远所部,王孝杰的消息必然是来自承远。可承远明明说突厥的事另有蹊跷,请朝廷谨慎行事。” “王孝杰何以能言辞凿凿,说两国已经开战,令朝廷调大军北上。现在契丹还未平定,又要与突厥开战,王孝杰身为大将,如此激进,令人忧虑啊。” 李元芳想了想道:“也许王孝杰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请朝廷提前防范。毕竟冲突是确实的,谁也不能保证突厥是不是下一刻便大举进犯。” 狄仁杰脑海中还有另外一种看法,但还并不成熟:“也许吧。事关重大,来不及拖延,我要连夜具折,向皇帝说明此事。” —— 次日一早,狄仁杰火速入宫,将王孝杰的奏报转呈于武则天。 武则天闻讯后喜、怒交加,喜的是李尽忠身死,怒的是东硖石谷兵败,还有不能明说的军中内鬼之事。 除此之外,突厥人卷入战争也让女帝忧心忡忡。 前线又遭新败,按说该在朝中重新找一位名将挂帅增援,但事情涉及内奸和突厥,没有人比狄仁杰更合适担当此任了。 于是狄仁杰出任河北道行军大总管,提调河北道一切军政,节制河北诸军,自王孝杰、赵既以下,皆听其调遣,便宜行事,征讨契丹,同时防备突厥。 至于王孝杰所参奏的苏宏晖,因作战不力,又怯战而逃,致使大军兵败,罪无可赦,着即遣使处死。 丘静为大军供给粮草不力,难辞其咎,就地免职,槛车押送回京师,交有司论罪。 王孝杰本人则因筹划有功,战败又事出有因,而且能力战突围,保住了大军主力,因此不加罪责,且暂代平州刺史,继续征讨契丹。 赵既手下的将士都各有封赏,而赵既本人只在勋官上升了一转,看样子是要等彻底荡平契丹后一起结算功劳了。 事不过三,这一次女帝最信任的狄仁杰亲自出马,她的耐心到了极限,准备彻底荡平契丹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朝野上下最终还是决定向甘、凉一带增兵,到底是加剧了大周和突厥两国之间的紧张程度。 —— 朝廷的诏命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向北疆,与此同时,肖豹也带着狄仁杰的回信向赵既复命。 赵既端坐于帅帐之中,细阅信函后,目光转向肖豹,问道:“狄公那边还好吗?有没有出什么事情?” 肖豹躬身禀报道:“回将军,属下刚到狄府那天,有一个刺客混进狄府,想要刺杀狄公,幸为李将军击退。” 赵既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击退?李将军让刺客跑了?” 肖豹点了点头道:“正是,听张环他们说,那刺客还是个女的,竟能和李将军周旋,好生厉害。” 赵既心中暗自揣测,以为女刺客是如燕,又问道:“信上说,狄公的侄女如燕到了,伱见过她吗?” “见过,如燕小姐是和我是一天赶到的。张环说,正是如燕小姐赶到,狄春去报信,这才让女刺客跑了。”肖豹又答道。 赵既闻言陷入了沉思:“那么说不是如燕,女刺客,能和元芳过几招,那不是小凤吗?” “那刺客是跑了?就没受什么伤吗?”赵既又关切道。 肖豹摇了摇头:“好像是没有。” 赵既稍稍松了一口气,挥了挥手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肖豹退下,沈韬拿着一封令匆匆步入帐内,急报:“将军,王大将军有书信到!” 赵既闻言,精神为之一振道:“拿来我看。” 接过书信一读,赵既随即眉头皱了起来,良久后才道:“去请阳老将军来议事。” 阳玄基随后被肖豹请来,开门见山问道:“王大将军有何消息?” 赵既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前番为有功将士们的请赏,朝廷已经恩准。” “这是好事啊。”阳玄基面露笑容。 赵既继续道:“王孝杰还说了,平州城外又有契丹人的踪迹,他怀疑契丹人有要围城的动作,请我们率军增援。” 阳玄基闻言,眉头微皱,疑惑道:“哦?不对吧,孙万荣不是才撤军回营州,收拾残局、继承汗位吗?怎么这么快又要攻打平州?” 赵既点了点头,沉声道:“我也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王孝杰就算败了一场,手里最少最少还有三万人。” “孙万荣现在即使倾巢而出,至多不过六七万兵马,三万人守住城池绰绰有余啊,哪里用我们驰援?” “何况现在已经入冬了,天气日渐寒冷,孙万荣怎么可能带着六七万大军攻城?他疯了吗?他哪儿来的粮草辎重啊?” “都督所言极是,我们需谨慎应对,不可轻举妄动。”阳玄基赞同道。 第185章 哗变 赵既手握着所谓王孝杰的书信,仔细端详着每一个细节,陷入了苦思。 信件上王孝杰的印信都对得上,但是之前已经出过契丹伪造军令,致使周军中伏之事,赵既不得不多想一想。 如果这信是假的,蛇灵是打算引诱赵既行军,再搞一次伏击一次吗? 赵既隐隐约约记得,王孝杰身边除了苏宏晖之外,远远不止一个内鬼。 有这些内鬼的帮助,蛇灵才有可能伪造带有大将军印信的信件,那也就意味着王孝杰在平州的处境依旧很危险。 加上蛇灵的人皮面具,还有这些内鬼的帮助,苏宏晖还不一定会死呢。 阳玄基看出了赵既心中的踌躇,适时发问道:“都督可是烦恼如何回复王大将军吗?” 赵既轻轻颔首,请教于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将军:“算是吧,老将军有什么建议吗?” 阳玄基沉吟片刻,缓缓道出他的考:“现在已经入冬,天气日渐寒冷,军中存粮已经不多,张九节将军的后续补给还在路上。” “若强行出兵救援平州,恐半道粮尽,非但救不了王大将军,反使我军陷入绝境。另一方面说,孤悬奚地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暂且撤退至檀州,从长计议,再图良策。” 赵既闻言暗自叹气,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不过就在几日之前,萧清芳忽然传信,将小梅调到她身边去,却并没有说明具体是什么任务。 萧清芳不会无缘无故调动人手,势必又有动作,王孝杰那边恐怕又会有些变故。 现在又接到这封“王孝杰”的书信,赵既才会感到格外纠结。 不过两眼一抹黑,赵既也没什么好办法,缓缓点头道:“只好如此了。先召李大酺兄弟再威吓、安抚一番,然后退兵回檀州。” —— 然而赵既不清楚的是,这封信确实是王孝杰写的,事情的缘由还要从几日前的傍晚说起。 大将军府的正堂上,王孝杰坐在帅位上,看上去心神不宁,下面是宗怀昌和丘静二人相陪。 宗怀昌开口劝慰道:“大将军不必担忧,赵都督是大将军麾下,他此番立有大功,也算是大将军指挥有方,陛下必定不会责怪大将军的。” 王孝杰闻言,调整了情绪,摆出一副威严的面孔,问道:“苏宏晖人呢?他为何不到啊?” “苏将军自从前线回来后,又被大将军撤了军职后,前几日一病不起,不能见人了。”宗怀昌答道。 苏宏晖其实一回到平州,便被王孝杰软禁起来,听候朝廷处置了。 右威卫将军从三品,只比王孝杰低一级,也算是大员了,否则按王孝杰的脾气,早就军法处置了,哪里还用请什么旨。 王孝杰冷笑一声:“我看他是心病吧!” 说完,王孝杰还瞥了丘静一眼,似乎意有所指。 丘静双手拢在袖子中,面无表情,似乎不愿意与王孝杰一般见识。 忽然,门外脚步声匆匆响起,孙副将快步走了进来,急促地道:“大将军!千牛卫到了,请您前去接旨!” 王孝杰闻言,霍然起身,大步迈向堂前,准备迎接圣旨。 一队千牛卫跟在首领身后,鱼贯而入。 王孝杰带着宗怀昌、孙副将拜倒在地:“恭迎圣旨。” 千牛卫首领道:“大将军不必多礼,陛下钦点,圣旨由你宣读。” 王孝杰闻言心下先松了口气,自己还能宣读圣旨,说明皇帝没有降罪。 千牛卫首领将圣旨递给王孝杰,王孝杰赶忙展开看了一遍,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王孝杰向南拱了拱手,谢恩道:“陛下真是天恩浩荡,明察秋毫啊!请贵使先下去歇息。孙副将,你立刻率人将苏宏晖缉拿到府!本将一并宣读圣旨。” 孙副将连忙答应着:“谨遵大将军军令!” —— 然而,此刻的苏宏晖已不在其居所,而是秘密潜入了右威卫前营将军宋无极的营地。 苏宏晖满身盔甲,骑在马上问道:“一切可都准备妥当?” “回将军,全营都准备好了,只等您一声令下!”宋无极严肃答道。 他的身后是一排排全副武装的右威卫士兵严阵以待,这一营人的军官士卒里,不知藏了多少蛇灵内应。 苏宏晖的目光转向众军,举起手中的长刀,大声厉喝:“随我杀入大将军府,生擒王孝杰!” 将士们齐声怒吼,声震云霄:“杀入大将军府,生擒王孝杰!” 平州城顿时陷入战火之中,宋无极手下的骑兵冲向大将军府,与沿途的守军激战起来。 大将军府的正堂内,王孝杰与宗怀昌等人正襟危坐,忽闻府外传来阵阵喊杀之声,二人面色骤变,旋即疾步而出,欲探明究竟。 至门外,便见孙副将满身尘土,狼狈不堪地逃回来。 王孝杰急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孙副将喘息未定,勉强挤出一句话来:“大将军,不好了!苏宏晖和前营将军宋无极公然哗变,正率领叛军直逼大将军府。” 王孝杰猛地倒吸一口冷气,眼中闪过怒意:“这个逆贼!竟敢哗变!” 宗怀昌闻言,脸色猛然失去了血色,显然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所震撼。 王孝杰迅速镇定下来,安排道:“周胜,你马上集合大将军府所有卫士,前去挡住苏宏晖,不可使之前进一步。” “宗将军,孙副将,伱二人即刻返回军中,各率一营精兵,从前后方形成夹击之势,务必全歼这股叛军!” “是!”宗怀昌、孙副将等人迅速答应着,转身奔出府去。 王孝杰的应对非常迅速,苏宏晖也并非真要进攻大将军府,两军交战一触即散。 苏宏晖、宋无极虚晃一枪,很快夺了平州西门,率军逃入了茫茫大山之中。 西门旁燃起了熊熊大火,将王孝杰的脸映照得通红,他怒不可遏,几乎把钢牙咬碎。 被皇帝下旨诛杀的钦犯率军哗变,自己却一点迹象都没有察觉,王孝杰羞愤之余,也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 “宗将军,等天一亮,你率大军出击,务必将苏宏晖、宋无极这帮叛贼剿灭!”王孝杰咬牙切齿道。 宗怀昌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王孝杰的怒容,千言万语都化成了一个“是”字。 卡文卡得难受,未来剧情的发展有些拿不准……今天应该就这一更了,明天补上吧。 第186章 同行 官道之上,尘土飞扬,李元芳策马疾驰,他受狄仁杰之命,先行一步前往平州查探情况。 只是刚刚出发没有多久,他的身后就多了一条尾巴。 李元芳注意到了跟在身后的如燕,一时间有些犹豫,他不知道是不是该揭破如燕的行藏。 一个狄府千金小姐,竟然能跟踪武艺高强的千牛卫中郎将而不被发现,似乎完全解释不通。 如果如燕再跟久一点,这戏双方可就都没法演下去了。 思及此处,李元芳猛地一提缰绳,骏马长啸一声,瞬间加速,他想要看看对方如何反应。 结果如燕也跟着加速,始终与李元芳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行至傍晚,李元芳没有来得及赶到馆驿住宿,只得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休息。 随着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沉入地平线,李元芳精心挑选了一处背风之处,点起一堆篝火。 火光跳跃间,驱散了四周的黑暗,也驱散了寒冷。 李元芳坐在石块上,向火堆里加着柴火,同时烤着火。另有一根木棍,上面串着馒头,在火旁慢慢加热。 不远处的岩石后,如燕正屏息偷看着李元芳,“不经意”弄出一点声响。 李元芳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动静,他轻轻一侧头,低沉而坚定地说:“出来吧!” 如燕心中一惊,连忙转身,想藏起来,却未料李元芳身形已动,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双脚轻点地面,瞬间挡在了她面前。 “啊——”如燕似乎被吓到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然而,李元芳的表情却如寒冰般无情,他目光如炬,直视着如燕。 那份威严让如燕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巴,止住了尖叫,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声在夜色中回荡。 李元芳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寒意,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如燕的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笑意,俏皮地回应:“怎么样,没想到吧?” 李元芳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回到了篝火旁。 如燕连忙跟上,一连串问题如同连珠炮般涌出:“你好厉害呀,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还有刚刚那种飞来飞去的功夫,能不能教教我……” 李元芳根本不搭理如燕,只是冷冷地宣布:“明天我们一起到最近的县衙去,我让人送伱回洛阳。” 如燕闻言又是一声惊叫:“不行!” 接着她转身要跑,却被李元芳一把抓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她奋力挣扎,急切地喊道:“放开我!你要是把我送到官府去,我还会跑的,这次自己去平州,让你们谁也找不到我!” “说好了接我到洛阳玩,结果我一到洛阳主人全都走了,把客人一个留在家里,哪有这样待客的呀!” 李元芳轻叹一声,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这一路上可不是游山玩水,现在已经入冬,天气越来越冷,你一个女孩子……” 如燕拿出了撒泼打滚的招数,打断了李元芳的话:“我不管!我不管……你要是不带我去平州,我就自己去,反正我死也不回洛阳。” 李元芳见状,再度叹息,伸出三根手指,严肃道:“三个条件!” 如燕一听,眼中立刻闪过喜色,连连点头:“好!好!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李元芳深吸了一口气:“第一,一切行动都要听我的,你不能自作主张。第二,一路上不要叫苦。第三,明天跟我去馆驿,给大人写封信。” “答应这三件事,我带你去平州,你只要违背了一项,立刻把你送回洛阳。” 如燕连忙应承:“行行行,我都答应。” 她的笑容再次绽放,而李元芳依旧保持着那张严肃的面孔,语气生硬地补充:“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一定,一定。”如燕忙不迭地保证。 李元芳见如燕如此保证,把一个烤热的馒头递到如燕手里,随后站起身来。 如燕连忙跟着起身,问道:“你又要去哪里?” “去把你的马牵过来,拿你的行李,你的马栓在哪儿?”李元芳问道。 如燕这才放心,指了指南面:“就在那边的树林里。” 李元芳闻言头,也不回的去了,如燕看着他走远,心下悄悄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已经蒙混过关。 片刻后,李元芳牵马而回,拎着一个精致的包袱,问如燕道:“你就带了这么点行李?” 如燕轻松地耸了耸肩,回答道:“是啊,就带了几件衣服,但是我带了不少银钱,绝对够花到平州了!” 李元芳面无表情地提醒道:“现在入冬了,在驿站还好,在野外,这点东西是没法过夜的。” 如燕想了想道:“缺什么就明天去买,反正也要给叔父写信,刚好顺路。” 李元芳轻轻摇头,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无奈:“那今晚呢?” 如燕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可怜巴巴地望着李元芳。 李元芳见状,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从自己的包袱中取出一块厚实的毛毯,扔给了如燕:“用它吧,新的,我没用过。” 如燕伸手捧住毛毯,抬头望向李元芳:“那你怎么办?” “我守夜。” —— 一夜悄然流逝,如燕本来只打算闭目养神,假寐一夜,最后却莫名其妙睡熟了。对于一个游走在刀光剑影的杀手来说,这样舒服惬意的安眠既弥足珍贵,又有些不合时宜。 晨曦初破,她幽幽醒转,身体本能地紧绷起来,警惕地扫向四周。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篝火熊熊,显然昨夜有人一直添柴,保证了篝火旺盛,而添柴人李元芳此刻正静静地立于远处喂马。 如燕警惕的心神松懈下来,抓起身上的毛毯,似乎感受到了一种迷人的气味。 摇了摇头,将脑海中杂念挥散,她此行可是带着任务来的,要配合远在平州的计划。 按照李元芳的要求,二人来到邻近的驿站,给狄仁杰留下书信,重新置办了干粮和防寒衣物,踏上了前往平州的道路。 而待如燕和李元芳离开之后,一队紫衣人来到二人昨夜的营地,在一处石头标记之下,找到了如燕留下的信息。 为首的红衣女子取出纸条,读过纸条后道:“蛇首留下消息了,通知下去,取消所有跟踪李元芳和蛇首的计划。这个人武功太高,稍有不小心就会被发现。” “可是我们的任务,是确定李元芳的准确位置,配合平州那边行事,不跟踪怎么行呢?”有紫衣人问道。 红衣女子笑道:“不必担心,以后都像今天这样,蛇首留下信息,然后我们再来取消息,蛇首会把他们的行程提前通知给我们。” 第187章 劫囚 苏宏晖和宋无极率军哗变,反出平州,王孝杰几日之内派军围剿,一时间没有结果。 拖延了几日,千牛卫还在着急回朝交旨,所幸平州刺史丘静还在,也只好拿他应付了事。 王孝杰无奈将人先交给千牛卫,让千牛卫按武则天的旨意,把丘静押送回神都洛阳受审。 一来二去,李元芳带着如燕也已经赶到了平州边界,在精心安排下,恰好赶上了这一幕。 千牛卫押解囚车,缓缓穿越一片未知的无名峡谷。 此谷地形极为险要,两侧峭壁如削,直插云霄,令人望而生畏。 如果是经历过东、西峡石谷两次战斗的周军再经过这样的地形,一定会万分小心。 然而,对于常年守卫京畿、鲜少遭遇战事的千牛卫而言,此番行程似乎无需过多戒备,毕竟是在大周疆土之内。 囚车中的丘静,尽管手脚被铐,身躯随车辗转起伏,却未见丝毫沮丧之色,反而面含沉静,仿佛内心正酝酿着某种期待。 “嗖!”一声尖锐的破空之音骤然响起,一支利箭划破长空,直冲云霄,瞬间打破了峡谷的宁静。 千牛卫首领猛地一勒缰绳,战马嘶鸣,他惊愕地环顾四周:“什么动静?” 话音未落,一侧悬崖上响起一阵阵箭矢飞过的声响。 刹那间,惨叫声与箭矢破空声交织在一起,千牛卫们纷纷中箭,或倒或伤,余者则惊慌失措,四处逃窜,队伍瞬间陷入混乱。 危急关头,千牛卫首领还算有两把刷子,一边用兵器拨打箭矢,一边厉声号令众军,想让大家稳住阵脚。 然而又是一声响箭,两侧悬崖上的紫衣人纷纷顺着绳索攀下了山谷。 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眨眼间,便将剩下的千牛卫分割包围,逐个歼灭。 待紫衣人纷纷攀下山崖,李元芳和如燕才从这些紫衣人身后现身。 “这些穿紫衣的都是什么人啊?他们为什么要劫囚车?”如燕皱眉问道。 李元芳眼中闪过怒意,沉声道:“这些人都是官军,他们虽然把服饰换了,但是所用的武器、箭矢都是军中专用的。” “啊?”如燕大吃一惊,有些不敢相信。 李元芳调转马头,准备去到谷底看个究竟,结果谷中又发生了变故。 峡谷北面有一队骑兵赶到,全部都是周军服色。 这队骑兵如旋风般冲向谷内的紫衣人,大肆杀戮起来,紫衣人不能力敌,立刻四散而逃。 此情此景,令李元芳也心生疑惑,谷底之事愈发扑朔迷离。 “你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下去看看。”李元芳吩咐一声,调转马头向北,准备出发。 “哎……”如燕有心阻拦,而李元芳早已打马而去。 —— 李元芳的动作够快,赶到了峡谷的北部出口,堵在了官军骑兵的来路上。 一队官兵簇拥着丘静,往北面原路返回,正好被李元芳堵到了。 人群之中,被堵住去路的丘静见到李元芳的穿着打扮,心中不惊反喜。 “小子,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挡住我们的去路?”骑兵将领挥刀相向,厉声喝问。 李元芳却没有回答问题,寒声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劫杀千牛卫的又是什么人?” “兄弟们,上,杀了他,把大人送回去。”将领一看李元芳不怀好意,当即指挥众人动手灭口。 丘静见状,急忙策马而出,制止道:“且慢!不可滥杀无辜。” “大人,这厮知道千牛卫,万一泄露了您的消息,那可就麻烦了。”将领规劝道。 丘静叹息一声,痛心疾首道:“我本是有罪之人,伱们前来劫囚车已属不该,再因此杀害无辜,那就是错上加错。” 李元芳却横插了一句:“你们不是已经杀了许多紫衣人吗?他们就不无辜?” 丘静重新将马头调转向李元芳,语重心长劝道:“这位壮士,事关军国机密,不是你该打听的,听我好言相劝,快走吧。” 骑兵将领却已经失去了耐心,挥刀一指:“大人,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兄弟们,杀了他!” 身后的骑兵一听招呼,纷纷越过丘静冲向李元芳。 “哎呀,不可,不可!”丘静满脸愁苦之色,挥舞着双手拼命阻拦,只是士兵们根本不听他的。 而李元芳却只是冷笑一声,丘静只看到眼前一花,一条人影飞快地游走着,紧接着传来一阵武器落地之声。 一众骑兵面面相觑,手中的兵器都已经被李元芳打落在地。 李元芳持剑而立,剑尖直指骑兵将领的咽喉:“我想现在我们能好好谈一谈了。” 丘静见状,连忙上前,再次伸手试图平息这场冲突:“壮士息怒。你想问什么,只管问我。他们是无辜的,千牛卫不是他们所杀!” 李元芳微微点头,目光锐利:“好,那我便再问一次。你是什么人?他们又是什么人?紫衣人又是什么人?” 丘静深吸一口气,缓缓答道道:“我就是前平州刺史丘静,他们都是曾经的平州官兵。” 李元芳闻言,并未露出太多意外之色,他看到囚车和千牛卫就已经有所猜测。 “你是丘静,他们是平州驻军,那些紫衣人呢?他们又为什么要劫杀千牛卫?”李元芳继续追问道。 此时,一旁的骑兵将领忍不住插话:“那些紫衣人,都是王孝杰手下的右威卫官军。领头的人姓周,叫周胜,更是王孝杰身边的心腹。” “他们之所以劫杀千牛卫,乃是奉了王孝杰的命令,泄私愤,要杀丘使君灭口,以绝后患。” 李元芳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抹凝重:“灭口?王孝杰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杀人灭口?” “壮士,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你问得已经够多了,恕我不能直言。”丘静摇了摇头,拒绝回答。 李元芳轻轻一笑,自报家门,并出示了表明身份的鱼符:“我是现河北道行军大总管、当朝宰辅狄阁老的卫队长,千牛卫中郎将,李元芳。” 丘静见状,一时间愣住了,随后两行清泪从面上滑下来,颤抖着道:“我丘静终于有申冤之处了……” 第188章 混乱 丘静正向李元芳滔滔不绝地倾诉着自己的冤情,峡谷顶部却忽然传来女子的尖叫声:“救命啊!” 李元芳面上的沉着之色陡然消失,变得异常难看。 他知道这是如燕的声音,但是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 也许是吸引自己去救人,随后杀丘静灭口,也许还有什么其他的阴谋。 “李将军,这是怎么回事?”丘静一副茫然无知的表情问道。 李元芳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咬牙作出了决断:“丘大人,你说的,我都已经记下了。如果你真想申冤,三日之后,我还在这里等你,不见不散!” 言罢,李元芳竟打马而去,留下一串急促的马蹄声。 丘静目送着李元芳远去,面上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容。 李元芳这一去,会很顺利地救下如燕,然后被引到专门转运军方机密的驿站里,他会见到王孝杰手下的官兵与紫衣人同流合污。 跟着紫衣人,他会缴获自己与苏宏晖向朝廷写的申辩、还有检举王孝杰的奏章。 等三天之后,又是另一出假丘静和假李元芳的戏码,深情互救的戏码。 不经过一番共患难的波折,结下过命的情谊,李元芳怎么肯完全相信自己的说辞呢? 加上这些年他丘静在平州积累的民望、官声,还有狄仁杰最欣赏的为民做主之风,事情就有了九成把握。 最关键的是,王孝杰那边,恐怕不会有开口为自己辩解的机会了。 —— 官道之上,旌旗遮天蔽日,骑兵行进处尘土飞扬。 左卫主力近十万人,浩浩荡荡地行进在通往平州的官道之上,队伍首尾相接,一眼望不到尽头。 队伍的最中央,帅旗之下,一辆马车在千牛卫精锐的层层护卫下缓缓行进,张环、李朗等围在马车旁边,戒备森严。 马车之前,曾泰和狄春并骑而行,神情专注。 车内,狄仁杰身着一身大红色的帅服,目光在地图上细细寻觅,手指缓缓滑过一条条官道,停在了“东硖石谷”四个大字之上,随后又挪到了平州内的东柳林镇之上。 他的脑海中不断比较着赵既和王孝杰二人递送军报的不同之处,若有所思。 良久,狄仁杰轻叹一声,缓缓抬头,目光穿透窗帘的缝隙,望向远方。 随后,他轻撩窗帘,对外的狄春唤道:“狄春!” 狄春闻声策马靠近,恭敬地回应:“老爷。” 狄仁杰问道:“我们现在到哪里了?大军还有多久到平州?” 狄春答道:“刚刚接到斥候通报,我们现在在蓟州和平州交界之处,马上就要到平州地界了。” “停车!”狄仁杰命令道。 狄春上前将狄仁杰扶下车来,狄仁杰稍微舒展了筋骨,对张环吩咐道:“命令大军停止前进,去请权大将军过来。” 张环飞奔而去,片刻之后,左卫大将军权善才飞马赶到,翻身下马,快步走到狄仁杰面前,躬身施礼:“大帅。” 狄仁杰点了点头,问道:“权将军,大军今日在何处扎营?” 权善才答道:“大帅!今日大军该在石城县驻扎。石城县令请末将上禀大帅,他已将县衙腾空,做为临时行辕之用。” 狄仁杰不置可否,没有回应权善才,权善才见状,心中略感不安。 曾泰却立刻领悟了狄仁杰的意图,轻声道:“恩师是打算像以前一样,微服私访一番?” 狄仁杰闻言一笑,拍了拍曾泰的肩膀:“伱真是很有长进。” 权善才一愣,劝阻道:“大帅,您是一军统帅,岂可轻离大军,这不太妥当吧?” “诶,无妨,我去去便回,走得只会比大军快,不会耽误了大军行进。”狄仁杰自信道。 权善才面露难色,这根本不是耽误大军行程的问题,而是如果前线出了紧急军情,群龙无首,不好及时处置。 “大帅,若平州前线突发意外,又该如何是好?”权善才忧虑地问。 狄仁杰从容不迫:“放心,我就去这附近的东柳林镇看一看,离这里不过几十里地,差不了这一时半会儿。若真有紧急军情,你尽可相机行事。军事上,你权大将军要比我在行的多了。” 见狄仁杰坚持,权善才只好妥协,但又不放心地补充道:“军中有几只信鸽,请大帅带上,万一有事,也好通传消息。另外还请大帅多带些卫士。” 狄仁杰点头应允:“这是自然之理。” —— 权善才的忧虑并非没有道理,但军情确实没有传到军前。 孙万荣自率大军回后方继承大位,稳定局势,但却令大将骆务整率领部分主力留在平州城附近,等待蛇灵盟友所谓的良机。 事实上,苏宏晖、宋无极率部哗变,逃出平州。 王孝杰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命宗怀昌前去征剿,又带走一部分兵马,平州城内已经十分空虚。 良机正在于此,骆务整见平州空虚,当即击溃了出城作战的宗怀昌部,而后率军围城。 王孝杰措手不及,已经连着向四面八方发了无数求援信,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给赵既那封。 只不过这些信件的绝大部分都被蛇灵截住,以至于平州城被围的消息竟被暂时封锁住了。 契丹已经连续攻城数日,平州城内军士伤亡渐渐多了起来,又刚刚经历过战败和哗变,部队的士气一日比一日低落。 夜幕低垂,王孝杰已经亲自上阵守城,打退了契丹人的最近一波攻势,但身上已经有一处挂彩。 契丹军如潮水一般退却,城墙之上,斑驳的痕迹记录着刀光剑影的交锋。 昏黄的火光下,士兵们都在感慨劫后余生,到处是伤者的痛吟。 “大将军,看样子,这是契丹人今天最后一次进攻了。”孙副将沉声分析。 王孝杰怒目圆睁,望向城外那黑压压的契丹军营,愤慨难平:“都是苏宏晖、丘静这两个逆贼!平州军政上上下下都被他们渗透了个干净。” “丘静将大军所用军粮、被服都拱手送与契丹人,若非如此,契丹人哪里来的物资冬日攻城?苏宏晖更是公然反叛,自相残杀,尤为可恨!” “还有赵既、阳玄基和张九节,援军为什么还不到?唉!” 孙副将见王孝杰气恼,提议道:“大将军,事已至此,或许突围求援方为上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王孝杰闻言,断然摇头:“不可,我是大军主将,岂能学苏宏晖不战而逃?” 孙副将继续苦劝:“大将军,城内粮草即将告罄,固守待毙非明智之举。只有去找赵都督,去找张将军搬救兵来才是唯一的活路。” “我走了,平州城怎么办?”王孝杰问道。 孙副将眼神坚定,誓言旦旦:“大将军放心,末将愿率众将士死守城池,誓与平州共存亡。只要您能带回援军,我们就有希望!” “不,你率人突围搬救兵,我留下守城。”王孝杰道。 孙副将跪倒在地,言辞恳切道:“大将军,赵都督他们经历过张玄遇之败,恐怕对这等求援多有疑虑,否则援军早就到了。现在只有大将军出马才能使他们信服,为大局计,请大将军决断吧!” 王孝杰望着孙副将坚毅的脸庞,眼眶微湿,终是点头应允:“好兄弟,快快请起,你坚守几日,我必定带援军赶回来!” 第189章 夜战 时至深夜,乌云遮月,平州城内外一片漆黑,伸手难见五指。 王孝杰召集了自己所有的亲卫,亲自挑选了数十名勇士,准备随他一起突围。 而孙副将则为王孝杰找来了一位对周边地形极为熟悉的本地人作向导。指引方向。 借着夜色的掩护,平州城的西门悄然无声地开了一道口子,王孝杰和他的卫士们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城门。 临行前,王孝杰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这座历经战火、伤痕累累的城池,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然后,他猛地一夹马腹,向西方疾驰而去,卫士们紧随其后。 契丹人对于这一小股骑兵的悄然离去,竟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 因为他们都已经集结在平州的北门之外,就像里应外合,攻下营州的那晚一样。 而王孝杰对此一无所觉,顺利绕过了契丹军队的防线,在向导的指引下,行至一处岔道,向导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偏北的那一条小径。 “且慢!”王孝杰猛然间勒紧缰绳,战马应声而停,他眉头紧皱,对向导提出了疑问:“这路有些不对吧?去檀州应该左边这条路,你怎么往右边的那一条路走?” 向导闻言,连忙勒马回转身,解释道:“大将军,小的知道一条捷径,从右边走,能比左边早到檀州。” “好,那就走这条路。”王孝杰点了点头,不疑有他,打马当先而去。 然而没过多久,路上忽然横起一根绊马索,拦倒了马匹,王孝杰在惯性作用下飞了出去。 待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环顾四周,只见四面八方已经亮起了一排排火把,这是契丹人的埋伏! 一名身着契丹服饰的将领,自火光中缓缓走出,冷笑道:“王大将军,我已经在此恭候你多时了!” 言罢,四周契丹士兵的喊杀声随之而起,王孝杰所率卫士很快便被一网打尽。 王孝杰本人被五花大绑,送到契丹将领面前。 “王大将军,到了这个份上,不如你就降了我们,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裂土封王也不是不能商量。”一个紫衣人阴恻恻道。 此刻,王孝杰方才发现,在这群契丹人之中,竟隐匿着几张汉人的面孔。 他更认出了开口紫衣人熟悉的口音,破口大骂道:“我说我军怎么举步维艰,契丹总是能占得先机,原来都是伱们这帮内奸国贼作怪!” “苏宏晖!你与丘静,必将遗臭万年!不得好死!狄公和朝廷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面对王孝杰的怒斥,苏宏晖非但不以为意,反而仰天长笑,笑声中满是得意与狂妄:“啊哈哈哈哈,王大将军,你错了,大错特错!你对你的对手根本一无所知。” “你很快就会知道,你自己才是内奸、国贼,是你王孝杰将大军与平州城拱手让给了契丹!” “而我,苏宏晖!则是率军击退契丹,收复平州城的功臣,力挽狂澜的英雄,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好好谈谈。来呀,把王孝杰带下去!” 王孝杰闻言,一时惊愕万分,随即剧烈挣扎,口中止不住地咒骂:“苏宏晖,你必遭天谴!不得好死!” 看着王孝杰被带下去,苏宏晖对着契丹将领骆务整笑道:“将军,算算时间,孙副将现在那边也该有所动作了,到时候还请你们按原定计划,配合我行事!” “这是自然,到时候对付周人新到的那个狄什么杰大军,还得依仗苏将军呢。”骆务整笑道。 正说着,平州城方向燃起了阵阵大火,苏宏晖与骆务整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得意地笑了起来。 “看来孙副将已经行动了,苏将军可以回去准备了。”骆务整道。 苏宏晖正要答应,却忽然契丹士兵来报:“将军,不好了,有来路不明的军队袭击了我军大营,到处放火。” 骆务整闻言万分震惊:“什么?着火的是我军大营?苏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宏晖眼中闪过一缕精光,沉声道:“骆将军,有可能是狄仁杰到了,也有可能是赵既到了,我们现在不可乱了阵脚。” “你快回去重整队伍,不要恋战,我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如此反而显得更加自然。” “好。”骆务整也知道现在局势紧迫,不容迟疑,当即策马扬鞭,向军中而去。 —— 按照苏宏晖和骆务整的策划,王孝杰出城之后,孙副将立刻转身去了平州城北门。 在亲信的帮助下,北门被放开了,早已在城外久候的契丹先头部队如潮水一般涌入城内。 然而平州城守卒多数人与蛇灵并无瓜葛,他们从睡梦中惊醒,自发抵御起契丹人来。 与此同时,契丹大营遭到了袭击,顿时烧成了一片火海,准备入城的契丹大军后队也遭到了周军袭击。 借着契丹大营中的火光,一面“赵”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到处是周军战马的嘶鸣声和士卒的喊杀声。 经过一天的激战,平州城内的周军士卒本来已经节节溃退,抵挡不住契丹人的攻势。 而契丹人大营着火,后路遭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契丹人误以为落入了周军的精心布局之中,进攻的势头顿时被止住了,反而开始拼命后撤,企图退出平州城。 城内的周军,虽对契丹人的变故感到一头雾水,但眼见敌军撤退,自是士气大振,纷纷乘胜追击,一时间契丹人反而有溃退之势。 夜间作战,号令、旗号全部都失效,整个平州城内外乱成了一锅粥,城内外的周军、契丹军打作一团。 刚刚放火烧了契丹军大营的赵既带着一队骑兵,再度冲散了一团契丹溃兵。 他猛地勒紧缰绳,骏马嘶鸣间,他高声呼喊:“沈韬!肖豹!人呢?” 沈韬仿佛从烟火中凝聚而出,身后聚集起一支稍显零落的队伍:“将军!我在这儿!” “收拢部队,不要再乱冲了,我军人少,先进平州城!”赵既吩咐道。 沈韬拱手道:“将军,部队都散了,咱们身边只有几百人,恐怕聚拢不了多少人。” 赵既左右看了看战场,道:“把我的大旗竖起来,多点火把,能聚拢多少人是多少人,先把进城的契丹人歼灭,保住平州城再说!” “是!”沈韬大声答应着。 随后,赵既便带着身边的数百骑兵向平州城北门奔去,逐渐有周军汇集而来,跟上了队伍。 然而待赵既一路冲散契丹人的溃兵之后,却发现还有另一支周军部队来援救平州城。 那一支部队已经先赵既一步进了平州城,将城内的契丹人驱逐干净了。 第190章 入城 契丹军被去驱赶出去,平州城暂时转危为安。 于是赵既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传令沈韬全力收拢部队,他自己率领已经集合到身边的队伍入城。 然而在入城之时,却遇到了一点意想不到的麻烦,自契丹军被赶出城后,平州守军便自发关上了城门。 不知是何缘故,城中守军就是不愿意开门放赵既的部队入内。 “城上的守军听着,我们是赵都督的部队,速速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城。”肖豹在城门口向城上大喊。 城上当即有人答道:“不行,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要诈开城门。我们将军说了,现在谁叫门也不能开!你们想进城,等天明再说吧!” “刚刚明明有另一支人马进去了,他们为什么能进去,我们就不行?”肖豹又质问道。 “他们进城时契丹人尚未退出城去,是他们帮忙把契丹人赶出去的。而且他们是熟人!”城上又传来回答。 肖豹闻言,转头看向赵既,不知该如何是好:“将军,你看这……” 赵既高声喝道:“我是营州都督赵既,伱们王大将军呢?让他出来见我!” 城上听到王孝杰这个名字,陡然陷入了一阵沉默,不再回应。 良久以后,楼上才又有回复,声音已经弱了不少:“王孝杰和孙副将勾结契丹人,企图将平州城献给契丹人。现在事情败露,他和孙副将已经逃出城去,投奔契丹去了!” 此言一出,城下众军一片哗然。 赵既却冷笑了起来,他当即制止了众军议论,声音更加洪亮道:“王孝杰叛逃,宗怀昌呢?让他出来见我!” “宗将军早前领兵出城迎战,自契丹围城以来,音讯全无,听说遭了契丹袭击,生死未卜!”城上之人又答道。 赵既闻言心下一沉,意识到宗怀昌很可能也已经陷入了某种危险中。 “偌大一个平州城,现在是谁主事,叫他出来回话!”赵既被人堵在城下,心情早有几分不佳,现在听到这许多坏消息,情绪已经在爆发的边缘。 “请都督稍等片刻!末将即刻将沙副将请来!”城上又传来声音。 赵既立于城下,面色铁青,心中已是波涛汹涌。他哪里还不明白,在故意阻挠他入城,正以各种理由拖延时间。 “刚刚入城的是哪支部队?”赵既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喝问道。 城上人的语气再度弱了三分:“是,是苏宏晖将军的部队。” 赵既闻言气笑了,大声叱骂道:“荒唐!苏宏晖率部哗变,他的叛军能进城,我反而不能进城?!你们是都跟着他一起哗变了吗?你叫什么名字?” 城墙之上,一片死寂,无人应答。 赵既怒意更盛,高声宣告:“城上众军听着,我是营州都督赵既,再不开城门,视同哗变!与苏宏晖同罪!” 城上闻言顿时骚乱起来,守门的小头目被蛇灵渗透,但守城的大部分士卒其实并未被裹挟进去。 “开门!开门!开门!”赵既身后的将士们齐声呐喊,声震云霄。 未及数息,所谓的沙副将立刻踩点到了,急令手下开启城门,恭迎赵既入城。 沙副将快步上前,跪于赵既马前,请罪道:“赵都督,军中大变,末将等唯恐城池有失,乃至于出此下策。军士们又不懂事,冒犯了都督天威,还望都督海涵。” 赵既不假辞色,冷冷问道:“苏宏晖现在何处?” 沙副将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拱手答道:“苏宏晖虽然率兵哗变,但他听说契丹围城后主动率军来援……” “我只问他人现在哪里,其余不必多言!”赵既不耐烦地打断,眼神锐利如刀。 “苏宏晖人在刺史府。”沙副将低头答道。 话音刚落,赵既已挥鞭策马,绝尘而去,身后是沈韬、肖豹等大队骑士相随,将沙副将晾在原地。 —— 平州刺史府之前,赵既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直闯而入。沈韬、肖豹各领一队士兵抢先一步冲入府内,接管刺史府的防务。 刺史府的异状自然惊动了苏宏晖和宋无极,二人出来查探情况:“唉,赵都督,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既一见到这二人,别无二话,直接下令道:“拿下!” 苏宏晖、宋无极连同他们身边的卫士,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当即被肖豹带人下了兵器,擒在原地。 “赵都督,你这是做什么?”苏宏晖与宋无极面色骤变,奋力挣扎,试图挣脱束缚。 赵既冷笑一声:“做什么?你前番不战而逃,致使大军兵败,而后又率军哗变,抗拒天威。现在落到本都督手里,还好意思问本都督要做什么?当是然要明正典刑!” 苏宏晖急忙辩解道:“赵都督,你听我解释,所谓不战而逃,纯属王孝杰的污蔑。后来也是为求自保,为求向朝廷表明冤屈,揭露王孝杰的真面目,这才逃出平州。” “如今王孝杰真面目暴露,投身契丹,我和宋将军戴罪立功,击破契丹,力保平州不失,我二人有功无罪啊!” 赵既闻言,大喝一声:“一派胡言!王大将军深受皇恩,岂会投身契丹?我看你二人为了脱罪已经口不择言,拖下去,砍了!” 苏宏晖悲愤交加,高呼冤枉:“赵既!你分明是假公济私,挟私报复!你如此作为,与王孝杰有什么两样!我不服,我不服!我要见狄大帅!” 正在此时,另有一队士兵冲了进来,与赵既手下的骑卒对峙起来。 苏宏晖见自己人冲了进来,当即有了底气:“赵既,你别以为能一手遮天,你想灭我们的口,也要看右威卫的众军答不答应。” 沙副将带着一众军官姗姗来迟,他见到当前的情形,连忙介入调解道:“赵都督,使不得呀,苏将军好歹也是朝廷的三品大员,您这样就杀了他,陛下那边也不好交代。” 赵既不以为意道:“他早已被陛下废为庶人,下旨处死,早就不是什么三品大员了,杀之正合旨意。” 沙副将又劝道:“都督,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现在苏将军已经戴罪立功,如何处置他,是否等新任河北道行军大总管狄公到后再处置?您不好越俎代庖吧?” 苏宏晖见状,又挑唆道:“赵既,你现在急着杀我灭口,莫非与王孝杰同流合污,有所勾结,着急为他遮掩罪行?” 赵既闻言,放声大笑:“好一张利嘴啊!” 沙副将听苏宏晖还有这一番道理,又劝道:“赵都督,苏宏晖说的有些道理,他即使有罪,现在牵扯到王大将军之事,还是等狄公到后再决断吧。” 赵既摇头失笑,环顾右威卫众军官,问道:“你们都是这个意思?” 一些将领缄默不语,而另一些则目光闪烁,彼此间交换着隐晦的眼色:“请都督三思。” 赵既将这些人的样貌记在心中:“既然你们想见狄公,那便成全尔等。来人,将方才发声之人,以及苏宏晖,一并拿下,押入大牢候审。” 沙副将闻言,脸上不禁掠过一抹惊愕之色:“都督,此举何意?” 不理众人的反抗,肖豹已经雷厉风行,将苏宏晖、宋无极及那些附和的党羽悉数带走。 赵既语气坚定,不容丝毫质疑:“不管有什么理由,率军哗变这一条都是死罪,为苏宏晖说话的也有再哗变的风险。本都督又不杀人,只是把他们抓起来交狄公处置,没什么不妥吧?” 沙副将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理解。 赵既露出来了微笑:“苏宏晖所部,现在由本都督接管,原有将官,一律解职,听候发落。你刚刚也有为苏宏晖说话的嫌疑,念在你出于公心的份上,本都督法外开恩,就不处置你了。” “不过,原右威卫诸军,暂归本都督节制。你现在带着肖豹去拿人,走漏一个,或者军中再有什么变故,本都督拿你是问!” 沙副将叹息一声:“遵命。” 第191章 沙副将对答如流 天明时分,沙副将配合肖豹,将右威卫前营宋无极麾下将校一一控制起来。 城外,契丹军队在莫名其妙中遭遇了一场溃败,骆务整抱着对蛇灵盟友的信任,选择拔营北归。 随着契丹军的撤退,城内周军的将士们,因先前军官大规模被捕而积压的恐慌情绪,此刻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迅速得到了安抚与平息。 苏宏晖和宋无极还活着,也就没有必要鱼死网破,所以军中没有再出什么乱子。 平州刺史府大堂,赵既再度坐上了刺史大位,上下打量着这个沙副将。 这家伙在原剧情里似乎有过出场,就是李元芳中箭那一次。 其人听苏宏晖的命令,上前取李元芳的性命,被李元芳拿出最后的力气,用链子刀分尸了。 观其言行,多半还是蛇灵一党。 沙副将浑然未觉赵既的恶意,拱手道:“都督,按您的吩咐,苏宏晖、宋无极,还有跟他们一同哗变的将校都抓起来了。” “苏、宋二人关在单独的牢房,由您的亲兵把守,除非有您的手令,否则任何人都不可能靠近。” 赵既回过神来,赞不绝口道:“好,非常好。沙副将,本都督昨夜正在气头上,你将本都督拒之门外,本都督不免刁难你几分,把难题交给了你。想不到伱竟处理得如此恰到好处,你能力不凡啊!” 沙副将勉强笑道:“都督言重了。您亲率大军来援救平州,末将等竟将都督拒之门外,实属有罪。您不加责罚,末将已经是感激不尽。” 赵既不置可否,笑问道:“先前本都督听你手下的士卒说,王大将军投契丹去了,这是怎么回事?” 沙副将闻言,脸上立刻换了一副苦大仇深之相:“都督,此事说来话长。王孝杰与孙副将暗中勾结,暗开北门,引契丹军队入城。” “若非都督与苏将军及时赶到,平州城早已经落入契丹人之手。他和孙副将见事情败露,契丹军落败,便逃出城去,投奔契丹了。” “你亲眼看见王孝杰指挥开城门?亲眼看到他叛逃契丹?”赵既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质疑。 沙副将毫不心虚,高声答道:“末将亲眼所见!他和孙副将当时一起去的北门,强令军士开城,说什么要再派信使出城求援。” “结果一开城门,契丹奸细就摸了进来,夺了城门。王孝杰非但不率军反抗,反而与手下奸细阻挠末将等守城。” “他和孙副将逃出城的事,也有人证,王大将军那张脸,再好认不过,亲眼看到的军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都督如若不信,尽可以找右威卫麾下士卒询问。” 说到最后,沙副将语速极快,脸色涨红。 赵既见状,不由失笑:“你先别急,本都督何曾说不信你的话了?我先前已经问过几个士卒了,他们所见所闻,都与你一致。” 沙副将闻言,松了一口气道:“都督明察秋毫,末将钦佩不已!” 赵既笑意不减,取出了三封书信:“只是,还有一桩怪事,本都督这里有三封王大将军的求援信,接到第一封求援信,本都督还有些许疑虑,以为这是契丹人的诈术。” “可是后两封信一到,又讲到苏宏晖哗变一事,平州危急,本都督这才点了数千轻骑,又向奚人部强借粮草,弃了大军来援。如果他要献城投降,何必写这些信件求援呢?这岂不是画蛇添足吗?” 沙副将闻言,神色微变,旋即应道:“也许王孝杰另有阴谋!” “哦?什么阴谋?”赵既笑吟吟看着沙副将。 沙副将顿时语塞,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末将就不知道了。” “既然王孝杰既然与契丹勾结,他势必与契丹人有所往来,你们在王孝杰身边,难道就没有一点察觉吗?”赵既又问道。 沙副将深吸一口气,解释道:“王孝杰的事,多数都交给孙副将处理。军机要务,也多是和苏、宗二位将军商量,末将实不知情。” “再者说了,王孝杰是末将的顶头上司,脾气又不好,末将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去管他的事情。” 赵既点了点头道:“是这样,那王孝杰贴身的卫士、亲信呢?你叫两个来,本都督要问话。” 沙副将面露难色,答道:“回都督,王孝杰的手下的卫士和亲信,要么都被遣去传信,要么随王孝杰叛逃,还有的在昨夜乱战中阵亡,恐怕现在已经找不出人了。” 赵既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哦?你人在这里不动,就知道一个也找不出了?” 沙副将被问得汗如雨下,连忙解释:“都督,是这样。末将昨夜守住城池之后,既知王孝杰叛逃契丹,也是和都督一般想法,想找王孝杰手下卫士问一问情况,因此才知晓情况。” “也正因如此,末将昨夜才离开了北门,前去刺史府,致使北门众军冒犯了都督,这一点,末将手下军士也可以作证。” 赵既闻言,不禁大笑起来,还真给他圆上了。 他随即站起身,走到沙副将身旁,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赞许道:“本都督果然没看错,你果真是个人才呀!” “岂敢,岂敢。”沙副将连忙低头回应。 赵既摇了摇头道:“罢了,此事也非我等可以定论。狄公素有神断之名,还是等狄公到后,请他详加勘察吧。” “都督高见。”沙副将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心中大石落地,如释重负。 赵既又吩咐道:“算算日程,狄公这几日也该到平州了。迎接狄公入城的仪式,交给你去办,可千万不可出了岔子,办好了,本都督为你一并请功。下去吧。” “多谢都督,末将告退。”沙副将唯唯而退。 赵既目送沙副将离去的背影,面色逐渐凝重,思绪万千。 王孝杰现在估计是落到了契丹手中,生死未卜,不能开口为自己申辩。 平州城内,用一张人皮面具假扮王孝杰,众目睽睽之下开城门,放契丹大军入内,然后再叛逃。 城内能为王孝杰说话的人也都被清洗干净,之后说不定还会冒出几个不利于王孝杰的证人,反过来证实王孝杰串通契丹。 而后又令契丹人配合苏宏晖搞一出立功赎罪的闹剧,蛇灵为了丘静和苏宏晖这两个人,还真是下足了血本。 内应的威力,东晋朱序淝水之战已经证明过了,先前在东硖石谷苏宏晖也已经证明过了。 蛇灵的目的,恐怕不光在于平州城,还在于狄仁杰那新到的十万大军。 第192章 突厥反应 平州的山区,东柳林镇上的一处人家,微服私访的狄仁杰一行人救下了一位重伤倒地的壮年男子。 苏宏晖、宋无极率部哗变,自己成了被围剿的叛军,所以自然无法再像原世界线一般杀良冒功。 王孝杰已经落到了契丹手里,宗怀昌部被契丹击溃,也没有必要杀良冒功了。 只是平州毕竟临近周军与契丹交战的前线,战火虽未波及,百姓的生活还是受到了影响,日子算不上好过。 狄仁杰领着狄春、曾泰,还有张环、李朗等六大军头,带着一个伤员,借宿在镇上一处大户人家里。 户主是一个老者,狄胖胖刚刚和老人家拉完家常,顺便探听平州刺史丘静的为人。 曾泰特意等到狄仁杰和老者聊完,出了房间,这才上前禀报道:“恩师,半路救下的那个伤者已经安顿下了,张环按您写的方子抓了药回来,现在正煎着呢。” “嗯。”狄仁杰只是点了点头,兴致并不高。 曾泰见状,不禁问道:“恩师何故愁眉不展?” 狄仁杰叹息道:“战事绵延至今,百姓饱受涂炭之苦。老人家有三个儿子,除了小儿子年岁尚小在家,大的两个儿子都在军前效力,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音讯了。” 曾泰闻言,亦是神色黯然,但随即又振作精神,安慰道:“恩师您素来心系百姓,学生深感敬佩。此次朝廷增派援军,更有恩师亲自挂帅出征,相信契丹不日可平,百姓倒悬之苦可解。” 狄仁杰闻言一笑,摇了摇头道:“契丹之事未必那么简单,平州百姓也不至于说有倒悬之急。” 曾泰迅速跟着狄仁杰转变了观点:“恩师所言极是,我们一路走来,平州百姓虽然说不上富足,但还拿得出余粮糊口度日。” “这在战时已经难能可贵,平州刺史丘静功不可没,他在百姓中名声不错呀。可惜丘刺史在军略上差了些,为大军供给粮饷出了岔子。” 狄仁杰微微颔首,面露惋惜之色:“丘静治理民生颇得其要,几次守城也还有功,可惜了。” 曾泰话锋一转,又谈到救下的伤者:“恩师,我们今日救下的伤者究竟是什么人?” 狄仁杰笑道:“现在还不可说,我们去看看他吧。” 说着,狄仁杰带着曾泰来到一间厢房。 厢房内,张环正在床边扶着病人,狄春则撬开了病人的嘴,喂他服药。 这场景似曾相识,让狄仁杰的思绪瞬间飘远,神情不禁怔住。 曾泰察觉到恩师的异样,轻声询问:“恩师,您怎么了?” 狄仁杰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地望了狄春一眼,感慨道:“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在幽州的事情。当年狄春正是这般照顾吉利可汗。” “那时候承远和元芳也在。正是他们说破吉利可汗身份,我为可汗解毒,我们之间结下深厚的情谊,而后有了之后的两国盟好,还有来之不易的和平。” 无心的听者曾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另一个有心的听者狄春,虽专注于手中的动作,心中却泛起层层涟漪。 狄仁杰没有在意众人的反应,只是将那枚虎头飞鹰戒指取了出来,幽幽叹道:“现而今却出了突厥军队越境袭击我军的事。吉利可汗那边,恐怕是遇到麻烦了。” —— 千里之外的突厥石国,牙帐。 吉利可汗背对王帐大门,面沉如水,怒气在眉宇间凝聚,他身前桌案上压着武周递送来的国书。 太子默啜在一旁侧身而立,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帐中一时间陷入死寂中。 忽然,帐外脚步声响起,打破了压抑的氛围。 大将军达勒哈快步走进房内,向吉利可汗单膝跪倒行礼,却没有理会默啜。 吉利可汗缓缓转过身来,缓缓问道:“怎么样,查到什么没有?” 达勒哈严肃答道:“可汗,突厥卫下三虎师,十六个豹师,三十二个鹰师,从未调动一兵一卒。” “查遍突厥下辖的各部落,除了焉耆部最近有一些小战事,也并未有大军征伐。” 吉利可汗狠狠一拍桌案,厉声喝道:“部落未动,大军未动,那大周那边怎么说有突厥军队袭击了借道的赵将军所部?” 默啜脸上露出不忿之色,他抬头直视吉利可汗道:“父汗,前番大周来突厥借道,孩儿便觉得此举多有不妥,会为突厥带来麻烦。” “结果那个赵既果然耍了我们一道,未曾从突厥境内经过。现在又反咬一口,说我们突厥人越境袭击他,实在不能令人信服。” 吉利可汗冷笑一声:“你以为大周会和莫度这等败类一样,喜欢无事生非吗?边境和平,来之不易,那是用数十万将士的鲜血换来的。” “而今,突厥国内有那么一股势力,千方百计挑起与大周的战事,不惜撕毁盟约,置我突厥百姓于水火之中。” 他的目光如炬,锐利地射向默啜,声音低沉而有力:“契丹人那点实力,也敢公然反叛,与大周作对,这是和我国内某些人的暗中支持,是分不开的吧?” 默啜闻言,心头一震,猛地抬头,正对上吉利可汗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随即又慌忙垂下眼帘,不敢直视。 “契丹叛乱之前,曾向我们突厥购买粮食、武器。默啜,听说这件事是你经手的?”吉利可汗寒声问道。 默啜脸色骤变,急忙辩解道:“父汗明鉴,那都是正常交易,李尽忠他们重金求购,我突厥没有不卖的道理啊。” 吉利可汗冷笑一声:“最好如此!” 他伸出手指,激动地在空中虚点:“你们以为战争是儿戏?伱们以为大周的军队就那么好对付?” “远的不说,现在契丹人的王庭被周军攻破,李尽忠的头颅都被送到洛阳献捷了!李尽忠、孙万荣的妻妾子女,就落你口中的赵将军手里。” “李尽忠的下场,还不能让人引以为戒吗?突厥国内有些人坐井观天,以为自己很厉害,他还差得远呢!” 默啜连忙应和:“父王所言极是,孩儿受教了。两国和平来之不易,中原实力强盛,确实不宜妄动干戈。” 吉利可汗听到默啜服软的话,情绪缓和了一些:“话说得好听还不够,更要有实际行动,不要说一套做一套,阳奉阴违!” 默啜心中一凛,连忙跪拜:“孩儿绝不敢有此念,请父汗放心。” 吉利可汗深深看了默啜一眼,随手一挥:“起来吧。大周那边要有个交代,达勒哈,你持我大令,去周军所说的战场附近详查,看看到底有无大军调动。” 达勒哈躬身道:“是。” 默啜低着头,脸上的肌肉抽动着,他知道,父亲有心追查到底,这是风险,也是机会。 第193章 李元芳至平州 接连经历了苏宏晖哗变,契丹围城、破城,平州城内满目疮痍,一片萧条景象。 鉴于局势动荡,赵既下令城内戒严,各个城门全都加派了人手,详加盘查,严进严出。 如此一来,遭遇了一番波折的李元芳、如燕和丘静三人在进城之际遇到了麻烦。 平州城南门之外,因战乱之故,排队入城的人稀稀疏疏。 李元芳骑在马上,面色有些苍白,身后的丘静、如燕乔装改扮,踌躇不前。 丘静抬手轻挡刺眼阳光,远远望着城门:“一路上听行人说起平州城被契丹围了,现在看契丹人已经退了。” 如燕眉头紧锁,忧心忡忡道:“看门前的架势,查得很严。丘大人的身份如此敏感,认识他的人又多,即使乔装改扮,恐怕也瞒不过盘查的守军。” “元芳,要不我们在城外等叔父他们好了。丘大人如果落到王孝杰手里,恐怕要生些波澜。” 前线最高统帅王孝杰投敌这种事,赵既明知是假,当然不可能放任其传播发酵,而是第一时间封锁消息,因此一般百姓还是不知情。 李元芳抬头看着城头,若有所思道:“没关系,我们直接进城就是。” 丘静闻言心中一惊,连忙劝阻道:“李将军,王孝杰睚眦必报,心狠意毒,万一他将劫杀千牛卫的罪名强加到你们头上,他手上有军队,说不好会直接杀人灭口!” “是啊,元芳,你刚刚受了伤,再和王孝杰手下的人起冲突,恐怕要吃亏。”如燕不无担忧道。 李元芳轻轻一笑,手指向城头高悬的旗帜:“你们看,城头上的旗帜。” 如燕顺着李元芳的指引望去,轻声念道:“营州都督…赵…” 李元芳笑道:“城头已经换了承远的大旗,有承远在,定可保我们无虞。” 丘静面露喜色,追问道:“李将军,您与赵都督竟是旧识?” “我和承远是过命的交情。”李元芳言罢,便策马前行,说不出的自信。 如燕和丘静对视一眼,赶紧打马跟了上去。 抵达城门前,守城的士兵们依旧恪尽职守,严阵以待,将他们拦下例行检查。 一名眼尖的士兵突然认出了丘静,惊讶地脱口而出:“丘大人?您不是不是被千牛卫带走了吗?怎么又回到平州了?” 面对这一突如其来的询问,李元芳神色自若,直接向守城的军官自报家门:“我是千牛卫中郎将李元芳,要见伱们赵都督,烦劳通报一声。” 守城军官闻言,目光迅速在李元芳身上扫过,见其气质不凡,言辞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连忙接过他递来的鱼符仔细查验。 确认无误后,军官的神色变得更为恭敬,他迅速收起鱼符,躬身行礼道:“原来是李将军,失敬失敬!请将军随我来,赵都督此刻正在刺史府内,我差两个弟兄为您引路。” 言罢,他迅速指挥两名士兵上前,准备为李元芳一行引路。 李元芳微微颔首,示意如燕与丘静跟上,一行人便在守军敬畏的目光中,穿过城门,向着刺史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 刺史府内,肖豹向赵既回禀着宗怀昌的消息:“将军,宗怀昌的残部已经陆续回到平州,属下问过苏宏晖手下的士卒,又出城打探了一番。” “宗怀昌自出城后,几次与苏宏晖交战,未能占得上风。后来契丹人来犯的消息,宗怀昌便率军回援,结果在回援路上遭遇了契丹人埋伏。” “当时是晚上,夜色深沉,战况混乱,大军四散奔逃,宗怀昌本人也下落不明。有少数幸存的士卒声称,最后见到他时,他正率领亲卫朝西南方向突围。” 赵既凝神细听,目光在地图上向西南缓缓移动,忽而,一个熟悉的地名跃入眼帘:“东柳林镇……” 正当此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室内的沉思,沙副将冲了进来:“都督,刺史府外来了一位千牛卫中郎将,名叫李元芳,说是您的旧谊,想要求见。” “元芳?”赵既猛然站了起来,面露喜色:“他现在哪里?” “呃,还在刺史府门前…他还带来了……”沙副将答道。 “哎呀,怎么不把人请进来?”赵既略显责备地说了一句,随即不及多想,飞步地向府外迎去。 赵既的速度他身后的肖豹和沙副将还追不上,一溜烟就到了大门之前。 “元芳!” 赵既满怀喜悦地呼唤着,疾步上前,正欲给予老友一个热情的拥抱,却在目光触及李元芳身旁并立的丘静与如燕时,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李元芳倒是沉稳了许多,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承远,别来无恙?” 赵既立刻收起了杂念,轻轻拍了拍李元芳的肩膀,不料这一举动却让他龇牙咧嘴。 “这……元芳,你受伤了?”赵既注意到李元芳那有些虚弱的面色了。 李元芳一笑,轻描淡写地说:“小伤而已。” “怎么伤的?”赵既追问道。 李元芳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如燕,随即一笔带过:“中了敌人的暗箭,算不得什么,过几日就痊愈了。” 如燕看着赵既和李元芳自顾自交流,完全忽略了周围的人,心中有些怪异感。 “其实,都是我不好,落入敌手,元芳他为了救我,才受了这伤。”如燕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自责与歉疚,眼眶微微泛红。 赵既闻言点了点头,心下了然,这次李元芳没被射成刺猬,但还是为如燕负了伤。 从如燕的称呼看,不是李将军,而是元芳,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发展得挺快嘛。 “哦?这位姑娘是……”赵既适时地将话题引回,上下打量着眼前女扮男装的飒爽女子。 如燕见状,立刻收起了方才的柔弱之态,声音十分自信:“我就是狄公的侄女,狄如燕。您定是叔父与元芳口中常提的赵将军吧?” “原来是如燕姑娘,幸会幸会。”赵既回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说了这么久,赵将军还把我们晾在大门外,这恐怕不是待客之道吧?”如燕大方调侃道。 赵既摇头失笑,摆手道:“不急,不急,这不是还有一位客人吗?丘刺史,你不是被千牛卫押送神都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丘静闻言,面露尴尬之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赵既深深一揖:“赵都督……” 李元芳见状,适时地打断了丘静的犹豫,上前一步,对赵既说道:“承远,丘大人是我救下来的。其中曲折,三言两语难以说清,这里人多眼杂,我们还是进去说吧。” 赵既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诸位随我来吧。” 第194章 虚与委蛇 赵既引领着李元芳、如燕和丘静进入了刺史府。 刺史府内的守卫,全都被换上了赵既的手下,戒备森严,一派肃穆之气,与外面的萧条景象截然不同。 其中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丘静时代的下人,后勤总归一时无法全部替代掉。 这些人见到丘静,都还存着许多敬意,甚至还有痛哭流涕的。 显然,丘静在平州城深得人心,这一幕让李元芳不禁侧目,而赵既只是暗暗摇头。 进入正厅,赵既请众人坐下,又吩咐下人奉上茶水,一时间兴致缺缺。 堂内四个人,丘静和如燕现在站在蛇灵一边,李元芳明显被丘静糊弄住了,谈也谈不出什么。 李元芳倒是很有兴致,将这几日与蛇灵的斗智斗勇向赵既一一详述,一副要为丘静洗刷冤屈的样子。 赵既只是不住地点头,貌似非常诚恳,说什么都是啊对对对。 丘静和如燕对赵既并不熟悉,因此未能察觉出他的异样,但李元芳对赵既还算了解,知道他内心其实不以为然。 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李元芳开口问道:“承远,我刚才在路上向城内的士卒打听,听说王孝杰与契丹勾结,这是真的吗?” 丘静听到李元芳的话,瞬间提起了精神,要看赵既是如何反应的。 赵既微微一笑,缓缓说道:“确有此事。许多士卒都是亲眼所见,王孝杰献城不成,投奔契丹去了。” 丘静严肃起身,向赵既深深施了一礼:“若非赵都督及时赶到,平州危矣,我身为平州刺史多年,虽然现在获罪,还是要在这里替平州百姓拜谢都督。” 赵既连忙摆手回应:“这些都是我应尽之责,更不必言谢。丘刺史,你此番蒙受不白之冤,幸得元芳相救。” “哨骑探报,狄公的大军先锋离平州城只有不到百里了,最多两日就到。狄公一到,一定可以为你洗刷冤屈。届时官复原职,或者更进一步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丘静闻言,当即谦虚起来。 赵既环视了如燕和丘静一眼:“今日众位也都累了,我已经让下人将东跨院收拾出来,请各位移步休息如何?” 丘静被反主为客习惯了,没有反应自顾自下去歇息。 而如燕则留意到李元芳并未动弹,于是她也选择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 赵既见状,嘴角的笑意完全掩饰不住,眼神在李元芳和如燕之间来回游走。 李元芳瞪了赵既一眼,而后拉着如燕一同离开了。 过了片刻,不知二人说了什么,李元芳一人折返回来,再度瞪了一眼赵既:“笑!笑什么笑!” 赵既这才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道:“想到一些好笑的事情。” 李元芳关上了门,低声叮嘱道:“你别想歪了,她的身份非同一般。” “哦?她不是大人的侄女吗?”赵既故作毫不知情地问道。 李元芳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大人何曾有什么侄女,实话告诉伱,她是歹人派到大人身边图谋不轨的奸细。” “什么?”赵既故作大吃一惊状,瞪大了眼睛。 李元芳看到赵既惊讶得合不拢嘴的样子,心中感到一阵满足,于是又将假狄春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最后,他郑重地提醒道:“你可要小心一些,有些机密消息,千万不能在他们面前泄露。” 赵既缓缓点头,感慨道:“大人不愧是大人,竟能想到这般办法!” “你明知道如燕是敌人派来的奸细,为何还要为她挡刀?”赵既迅速反应过来,质疑道。 李元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回答道:“可她现在的身份是大人的侄女啊,戏总得演下去。而且,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我面前吧?” 赵既轻轻一笑,劝诫道:“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人家那只是在演戏,哪里用得着你为她挡?” 李元芳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当时情况千钧一发,哪里来得及细想,挡就挡了,无非就是一支暗器。我都已经算准了,那暗器不会致命。” 赵既摇了摇头,担忧地说道:“你就不怕敌人下毒?元芳,你行事不要总是过于拼命,任务再重要也比不上你的安全。” “放心,我的命大着呢。话说回来,那杀手也有几分奇怪。”李元芳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赵既也顺着他的话继续问道:“哦?怎么个奇怪法?” 李元芳从怀中掏出一支蛇形镖,递给赵既,解释道:“这是那支暗器,分量不轻,这类暗器,通常需要人的手腕用力才能发射出去。” “当时这支飞镖来得极快,劲道十足,可偏偏发这支镖的,竟然是个女子。” 赵既缓缓伸手,接过蛇形镖,眼角不禁抽了抽,他对这东西可是相当熟悉。 李元芳却还没有说完:“我在神都时,也遇到了这样一个女刺客,她和发镖之人最后遁走用的身法是同一种。” “这次这个比上次的还要厉害三分。算上如燕,这是第三个女杀手,这个组织不容小觑啊。” 赵既把玩着蛇形镖,不动声色点了点头:“是啊,能煽动契丹叛乱,甚至将突厥也卷入其中,当然不容小觑。” 小梅啊小梅,难道你就这么喜欢伤害“好姐妹”?如燕还是太单纯了,恐怕到现在她还不清楚小梅有个孪生妹妹。 比起原时空的背刺,这次给了姐妹未来的男人放了点血,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而且这也算是间接当了红娘,今天如燕看元芳的眼神,都快拉丝了。 李元芳不知道赵既的心理活动,说着正事:“承远,我看你今天在丘静面前似乎有些言不由衷?你似乎对他有些看法?” 赵既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丘静在平州,基本没有什么破绽,只是他有意无意往王孝杰身上泼脏水,让人不得不怀疑。” 李元芳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道:“嗯?你之前不还亲口说王孝杰投奔契丹了吗?” 赵既摆了摆手:“糊弄丘静而已。别的不说,王孝杰如果是内奸,不用他多做什么,只要按兵不动,坐视东硖石谷契丹大军暗中回防,元芳今日恐怕就见不到我了。” “然而事实是,孙万荣带着数万大军跟内奸王孝杰在东硖石谷对峙,契丹王庭只剩几千人留守,被我突袭得手,李尽忠身死。” “他这个内奸未免也太不称职了。契丹人心再大,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可汗、王庭开玩笑。” “其他的细枝末节,无非是捕风捉影,栽赃陷害,当不得真。谁参与进去,谁就是真正的内奸!” 李元芳一开始还不能接受,细想之下也回过味来:“好像是这个道理。” 最近这一阵子胃病发作,身心俱疲,内容和更新都拉胯,实在抱歉…… 第195章 大戏开幕 东柳林镇。 房间中灯火昏黄,狄仁杰、曾泰二人正在交谈。 “恩师,此次我们微服私访,体察了民情,收获颇丰,现在是不是该准备返程与大军会合了?”曾泰恭敬地询问。 狄仁杰微微颔首,正要回答,门外狄春却急匆匆闯了进来:“大人,权大将军那边有信使到,说有紧急消息。” 信使按权善才的交代,找到狄仁杰临行前交代的东柳林镇,又在镇上打听,好不容易才找到狄仁杰的住宿之处。 “大帅,这是营州都督赵既递送的急函,权大将军让小的转交给大帅。”信使单膝下跪,将一封信递给狄仁杰。 狄仁杰迅速接过信件,拆阅后,眉头紧锁,显露出凝重之色。 片刻后,他轻挥手示意信使退下,转身面对曾泰。 “恩师,出什么事了?”曾泰急忙问。 “平州出事了,承远请我尽快赶过去坐镇。”狄仁杰言简意赅道。 “那我们是不是现在赶回去与大军会合?”曾泰又问道。 狄仁杰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必,你立刻飞鸽传书权大将军,让他不要等我们了,直接率大军赶往平州。我们则在此休整一夜,明日清晨动身去平州。” 曾泰拱手道:“是,我马上去办。”狄春也跟了出去。 狄仁杰深吸了一口气,徐徐踱了起来。 然而,没有两步,院子里传来狄春惊慌失措的声音:“老爷!老爷!” 狄仁杰心头一紧,疾步而出,只见狄春、曾泰目瞪口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鸽子笼。 狄春声音颤抖:“老、老爷,鸽子……鸽子不见了!” 狄仁杰目光锐利地扫过鸽笼,笼中连根羽毛都没剩下,笼门大开。 曾泰语气中带着一丝责怪:“狄春,是不是你刚刚喂完食,忘记关笼门了?” 狄春闻言,脸色一垮,显得异常无辜:“我明明记得关好了的!” 曾泰感到万分困惑,狄春更是急得满头大汗,不知如何是好。 狄仁杰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院子,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线索。 张环、李朗,还有王铁汉听到院子里的动静,都出来查看。 “方才可有何人进入过这院子?”狄仁杰的声音沉稳有力,目光直视众人。 张环三人摇了摇头道:“卑职等一直在门前守候,没有人进来!” 狄仁杰略作思忖,随即吩咐道:“曾泰,速将书信拟好交予张环,张环即刻骑快马连夜送达权大将军处。” 二人应声而去,分头行动。 狄春委屈道:“老爷,我明明是……” 狄仁杰挥手止住了狄春的话:“不必说了,现在即刻通知所有人,收拾行装,我们即刻启程前往平州!” “现在?”狄春吃了一惊。 “就是现在,照顾好那个伤者,现在就走!”狄仁杰背着双手道。 狄仁杰一行人行动迅速,很快便离开了借宿的人家。 没过多久,几个紫衣人便摸到了狄仁杰一行人先前额住处。 “蛇首,没有找到狄仁杰一行人的踪影,他们好像提前离开了,不过没有走远,现在追还来得及。”一名杀手低声汇报道。 小梅闻言,轻轻吐出一口长气,眼中闪烁着不明的色彩:“不必,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命令一下,几个紫衣人又匆匆而去,在他们离开路上的暗处,藏着一双眼睛注视到了这一切。 紫衣人中,似乎只有小梅有所察觉,却置若罔闻,径直离开了。 乌云遮掩了月色,待紫衣人走远,李朗先跳了出来,而后狄仁杰一行人才慢慢从黑暗中现身。 曾泰紧跟在狄仁杰身后,眼中满是钦佩:“恩师,您简直神了,您是怎么知道会有人要来找我们?” 狄仁杰倒是有些后怕,感慨道:“有人放走了信鸽,为敌人传递消息。我也只不过是防范一手,只是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恩师,此地不宜久留,等他们回过神来,没准还会折返。我们得赶快离开!”曾泰闻言道。 “好,即刻前往平州!”狄仁杰果断做了决定。 —— 行至天色渐明,狄仁杰一行人终于看到了平州城的影子,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比李元芳运气好些,沈韬巡视城防,正好将狄仁杰带入城中。 沈韬是个精细人,他将狄仁杰一行人引入刺史府,却没有大肆声张,只通知了赵既,连同住在刺史府的李元芳、如燕等都不知道消息。 赵既听说狄仁杰微服而来,吓了一跳,连忙出迎。 狄仁杰见到赵既,两人刚要开口寒暄,一旁的狄春却忽然开口打断:“大人,那个人伤口好像又开始往外渗血了。” 赵既这才注意到,李朗身后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伤者。 “宗将军!”赵既再定睛一看,那人赫然是乱军中失踪的宗怀昌! 狄仁杰以下,见赵既认识伤者,也都吃了一惊。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宗怀昌抬入屋内,安置于榻上,重新为他处理伤口。 狄仁杰又重新为宗怀昌号脉,检查情况,良久后道:“先前就是失血过多,疲惫过度,以至于昏厥。” “本来境况有所好转,但经过一路颠簸,伤口又出了些血,不过总算性命无碍,就是得多休养些时日。” 赵既闻言,轻轻颔首,随即好奇地问道:“大人,您怎么会救下宗将军呢?” “机缘巧合而已。微服私访至东柳林镇的路上,恰好碰到了。我当时只觉得是负伤的平州军官,没想到他就是宗怀昌。”狄仁杰捋须而笑。 赵既不禁哑然失笑,该说不说,这就是气运吗? “大人,这边请。”赵既做了个手势。 “我听沈韬说,元芳也在平州?你怎么不叫他过来?”狄仁杰跟着赵既,来到里间,边走边问。 赵既再度摇头失笑:“还不是您那位好侄女?他们现在住得相近,我通知元芳,就等于把如燕叫过来了。” “哦?”狄仁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那伱是有什么话想单独跟我说了?” 赵既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不错,是关于所谓王孝杰叛逃契丹一事的,有些人可为大人安排了一处大戏!” 第196章 鉴谎(上) 狄仁杰带着众卫士还有曾泰、狄春、王铁汉进了刺史府,终归闹出了点动静。 正当赵既与狄仁杰密谈之际,远远地便听到传来了如燕的呼喊声。 “叔父!”话音未落,如燕已经快步跑进了门槛,李元芳则紧随其后。 赵既与狄仁杰恰好自内室步出,迎面便见如燕盈盈下拜,声音中带着几分撒娇:“叔父大人安好!” 李元芳在如燕身后,面带笑容,拱手道:“大人。” 狄仁杰先是一喜,旋即又收敛喜色,语带责备却满是关怀:“如燕啊,叔父已允诺接你来平州,你怎可擅自离家,叔父可担心坏了呀。” 如燕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吐了吐舌头。 李元芳见状,适时上前解围:“大人,如燕自出洛阳后,大半时间一直跟在我身边,没有单独行动过。” 狄仁杰眉头微皱:“我听承远说,元芳为了保护如燕受了点伤?” “小伤而已,何况那也是我先犯了错,让歹人有机可乘,如燕反而是帮了大忙。”李元芳又帮忙辩解道。 狄仁杰闻言,故作无奈道:“也罢,你们都平安,此事就算了。如燕啊,以后再不可如此任性行事了。” 如燕低眉顺眼,轻轻一礼:“谨遵叔父大人教诲。” 正当此刻,丘静姗姗来迟,步至狄仁杰面前,恭敬地跪拜下去,声音中带着几分沉郁:“犯官拜见狄公。” 狄仁杰目光转向赵既,询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原平州刺史丘静,丘大人。”赵既介绍道。 狄仁杰闻言,微微颔首,以手势示意其起身:“丘大人请起。” 然而,丘静并未顺势站起,反而低头顿首:“犯官有不白之冤,要请狄公明鉴!” 赵既和狄仁杰对视一眼,均暗道一声:“来了!” 李元芳从袖子中摸出两本奏章,交给狄仁杰:“大人,这是自劫持如燕的紫衣人手中抢回的两本奏章,乃是丘刺史和苏宏晖苏将军所发。” 狄仁杰面色不改,从容接过奏章,对丘静温言道:“丘大人,请先起身。若真有冤屈,本帅定当秉公处理,还伱公道。” “多谢狄公。”丘静再拜,终于起身。 狄仁杰随手翻阅起那两本奏章,丘静则在一旁束手而立。 “这两份是你和苏宏晖申辩自身罪状,同时参奏王孝杰专横跋扈,公报私仇的奏章。”狄仁杰很快就看完了奏疏,并作了总结。 “你可否详细说说你与王孝杰的恩怨?他为什么要参奏你不能为大军提供军粮?”狄仁杰又问道。 丘静闻言,轻叹一声,缓缓道来:“此事颇为蹊跷。自开战以来,犯官一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为大军输送军粮、被服。” “赵都督在时,粮道畅通无阻,未曾有过任何闪失。可是偏偏自王大将军上任以后,契丹军便开始频繁偷袭我军粮道。” 说到这里,丘静向赵既拱了拱手,房间内众人也不免看了赵既一眼。 赵既却不领情,出言解释:“东硖石谷大寨是我立的。但我在时,我军至多不过万余人,对面契丹军人数更少,龟缩不出,自然没有劫粮之忧。” 丘静便接着道:“也许吧,反正单单东硖石谷开战前的一个月,连续四次运送军需都被劫了。契丹人好像完全知晓我们的路线、运粮队人数,还有起运时间,因此无往而不利。” “起初,我平州府衙派人连同前线将士一同押运军需,结果可是后几次,王大将军怀疑平州有内奸,便不让平州府衙插手运送军需之事。” “我们只在半途将粮食、被服交给王大将军手下的右威卫官军,他们负责押运,结果还是如第一次般被劫。” “押运军需的护粮队人数一次比一次多,但结果却都不尽如人意。犯官不明白,难道这也能怪到犯官头上吗?” 狄仁杰听后,轻轻颔首,表示理解:“如此说来,丘大人确实是有几分冤枉。” “丘刺史所说这些可有证据?”赵既冷不丁问道。 丘静正色以对:“犯官所说的这些,平州衙门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知道,就是右威卫军中,也有不少人可以作证!” “那后几次护送军需,王大将军都是派哪一位将军的部下?是燕将军,宗将军,还是苏宏晖?”赵既追问道。 丘静略显迟疑,摇了摇头:“呃,这个犯官不太清楚。” “可惜宗将军现在昏迷不醒,若他醒着,想必一定能为我们解答这个问题。”狄仁杰不无遗憾道。 赵既笑道:“大人,不必那么麻烦。苏宏晖现押在平州大牢,正好将他提出,一并审结。” 狄仁杰自无不可,颔首道:“如此甚好。” —— 趁着这个当口,赵既忽然建议,一行人移步至大堂,狄仁杰坐在刺史大位上,赵既和李元芳在左右下首,曾泰,如燕也在旁听。 丘静站在大堂正中央,而苏宏晖被赵既手下的士兵按着,跪在狄仁杰身前见礼。 赵既早有准备,使一个眼色,很快便有人将苏宏晖提进房来,其人被五花大绑,憔悴不堪,甚至鼻青脸肿,看样子这几日没少遭罪。 丘静见状,脸色当即有些难看,赵既的恶意几乎不加掩饰。 狄仁杰瞥了一眼赵既,也不让人松绑,直接问道:“苏宏晖,听说你也有冤屈要申,当着本帅的面,你有什么话说?” 苏宏晖先是怨毒地瞪了赵既一眼,而后沉声道:“大帅,现在王孝杰都已经叛逃契丹了,我和丘刺史都是王孝杰告下来的,自然就是冤枉的,还有什么好说?” 赵既闻言,冷笑更甚,立刻反驳:“王孝杰叛逃,不等于你冤枉。” “你这无耻小人,在东硖石谷前不战而逃,致使大军被绝了后路,功败垂成,燕将军殉国,你有什么好冤枉的?” 苏宏晖眼中闪过一抹恨意,愤然反驳:“这都是王孝杰的一面之辞,当时我所在的契丹大营已经被攻陷了一回,破了个大口子。” “我明明已经尽力阻挡,奈何王孝杰安插的内应搅乱阵型,捣后的契丹人又太多,我是不得已溃退,何曾有临阵而逃之事?” “反而是王孝杰,一意孤行,轻兵冒进,故意陷大军于死地,他才是东硖石谷之败的罪魁祸首!” 赵既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地笑:“哦?你是说,王孝杰一意孤行,一意孤行,轻兵冒进,陷大军于死地?” 苏宏晖的自信溢于言表信:“这是当然!” 赵既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挑衅:“你以为王孝杰身陷契丹,燕将军殉国,宗将军又不知所踪,便没有人能跟你对质了吗?” 苏宏晖闻言,面露疑惑之色,不解地望了赵既一眼:“这本就是实话,我怎么会怕对质?” 第197章 鉴谎(下) 听闻苏宏晖言之凿凿,堂上众人一时间还真被他唬住了,面面相觑,一时哑然。 就连赵既也不禁微怔片刻,随后嗤笑起来,提醒道:“苏宏晖,宗将军现在就在刺史府内。” 苏宏晖闻言,身形猛地一滞,旋即强作镇定,色厉内荏地喝道:“既然如此,何不请他出来当面对质!” 狄仁杰淡然瞥了苏宏晖一眼,缓缓言道:“宗将军目前尚在昏迷之中,此事暂且搁置,待其苏醒自见分晓。” “不过,尚有一事需向你求证。据丘刺史所述,王孝杰为防契丹侵扰粮道,特遣护粮队前往接应,不让平州刺史府插手,是否确有此事?护粮队前后又由何人负责?” 苏宏晖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答道:“确有此事,前几次是宗将军部下,结果军粮被劫,王孝杰嫌弃他办事不力,便令我和孙副将接替他。” “然而,契丹依旧屡屡得手,对吗?”狄仁杰步步紧逼。 苏宏晖无奈承认:“不错,但那个孙副将随王孝杰叛逃契丹,有他在,契丹人对我军的行动路线一清二楚,自然无往而不利。” 赵既心下了然,大概正是军中粮草将尽,王孝杰进退两难之际,契丹人使了什么诈术,再配合内应,这才使王孝杰冒险一搏,有了东硖石谷之败。 “苏宏晖,你倒是将责任推得干净利落,如此说来,东硖石谷之败,你倒是冰清玉洁,干干净净的喽?”赵既的话语中满是讥讽。 苏宏晖昂首以对,反驳道:“我并没有这么说,但东硖石谷之败,罪魁祸首正是王孝杰!其余人皆是受王孝杰拖累。” 赵既针锋相对,毫不留情:“那后来伱率兵哗变呢?这又该当何罪!” 苏宏晖振振有词道:“那都是王孝杰诬告的结果,我蒙冤受屈,身死事小,却不能坐视王孝杰这等叛徒肆意妄为,颠倒黑白,陷害忠良!” “而且,我与宋无极一起援救平州,击退契丹人,早已经立功赎罪。反倒是你,无端锁拿大将,公报私仇。” 赵既冷笑一声,满脸鄙夷之色:“哼,如果不是你率军哗变,宗怀昌不出分兵城围剿,城内怎么会兵力空虚?契丹人一只偏师怎敢来围城?” “正是你率军哗变,结果闹得宗怀昌大败,平州危殆!如果不是本都督来得及时,火烧契丹大营,平州已经失陷了,亏你还有脸说什么立功赎罪!真真是厚颜无耻!” 苏宏晖一时之间词穷语塞,被反驳得哑然失声, 他不得已转向狄仁杰,申辩道:“钦差大人在上,赵既与卑职有矛盾,只因卑职一见面得罪了他,因此他现在公报私仇,非要置卑职于死地,望大人明察秋毫,还卑职一个公道!” 狄仁杰却慢条斯理道:“你的罪,是皇帝所定,本帅虽然身为钦差,却也不能悖逆皇命。许多事情,都是你的一面之辞,本帅还要多方查证,待证据确凿后再上报朝廷,请陛下圣裁!” “在此之前,苏将军恐怕还需暂时受些委屈。来呀,把他带下去,好生看管!” 苏宏晖闻言,面色骤变,手足无措地急呼:“哎,大帅,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话音未落,已有两名精锐士卒上前,迅速苏宏晖带离大堂。 丘静目睹此景,心中暗自惊骇,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狄仁杰转而面向丘静,却又换了一副面孔:“丘刺史,你和苏宏晖所说互相印证,可见你确实是受了无妄之灾。” “本帅微服私访,亲见你能妥善施政,仁心待民,甚是欣慰。稍后再向平州僚属确认一番,本帅便亲向皇帝具表,洗刷你的冤屈。” 丘静闻言,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连忙拜倒在地,感激道:“狄公明见千里,洞察秋毫,犯官深表钦佩。” 狄仁杰又笑道:“丘刺史,此时便不要再自称犯官了。好了,本帅昨夜一夜未眠,十分困倦,明日我们再谈。” “大帅辛苦,卑职先行告退。”丘静答应着,拱手而退。 如燕和李元芳本来有话要说,但听到狄仁杰说一夜未眠,也只好暂时作罢,众人四散而去。 —— 丘静出了大堂,缓步回到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门,随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情况如何?”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让他猛地一惊。 “谁?!”丘静迅速左右环顾了一圈,警惕地询问。 “影子。”随着话音,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在他身后显现,真就像影子一样。 丘静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转过身去,言语中带着几分责备:“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来见我?太危险了!” 影子却有一种近乎盲目的自信:“不会有人发现!” 丘静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提醒:“小心驶得万年船,你我身份特殊,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影子完全不在意丘静的告诫,反而直接切入正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丘静无奈,叹息一声道:“情况不容乐观,那个赵既很针对苏宏晖,也许是私人恩怨,也许是他发现了什么。反正苏宏晖估计很难再得到狄仁杰的信任了。” “我也只能随机应变,修改了原来的计划,没有过多牵扯王孝杰,保全了自己。好在效果不错,狄仁杰已经答应为我申冤。” 影子闻言,面色一沉,冷冷道:“不够!远远不够!这是狄仁杰还不信任你的表现。你必须重新坐回平州刺史的位置,否则一切都没有意义。” 丘静一时默然,他明白影子说得是对的。 他和苏宏晖,只有重新担任起官职,卧底才有价值。如果要探听消息的内线,根本用不着他们两个外人。 “宗怀昌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还活着?他一旦醒来,苏宏晖立刻就完了,我肯定也会受到怀疑。”丘静沉默了许久,终于又再度开口。 影子语气阴冷,又有几分凶狠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亲自动手解决他!至于苏宏晖,如果得不到信任,不能重新掌军,那就已经没有价值了。得找个机会,除掉他!以免留下隐患!” 丘静闻言,一时骇然,眼睛瞪得老大。 影子似乎察觉到了丘静的情绪,安抚道:“除掉他,也是为了你着想。万一他的口风不严,说不定会出卖你。苏宏晖一死,你就是组织在平州最重要的内应,你只会更加安全。” 丘静缓缓点头,沉默中透露出复杂的情绪,却终究未再言语。 “好自为之!”影子留下一句话,一闪而去。 随着影子的离去,丘静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支撑般陡然一软,瘫倒在门边。 第198章 曾泰:我太聪明啦! 入夜,刺史府内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 但刺史府二堂的门开了又关,平州府衙上下,还有右威卫的军官、士卒进进出出,倒是一片忙碌景象。 狄仁杰最先叫来了平州的长史和司马等人,验证丘静在今日上午所说的话,结果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恩师,这么多人众口一辞,看来丘静果然是无辜的。”恩师一出,便知道是曾泰说话。 狄仁杰似乎对曾泰的话颇为赞同,点了点头道:“王孝杰状告丘静之事,至少在从我们所了解的人证、物证来看,他确实是无辜的。” 如燕与李元芳闻言,皆轻轻颔首,对狄仁杰的论断表示赞同。 赵既则是与狄仁杰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后者以难以察觉的幅度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赵既开口挑刺道:“我心中尚有一丝疑虑。如果我没记错,之前元芳和我提过丘大人被紫衣人劫杀一事,为首的是王孝杰的心腹,名叫周胜。可有此事?” “确实如此,这是我亲眼所见,从战马、兵器判断,劫杀丘静的,是官军无疑。”李元芳斩钉截铁道。 赵既眉头微皱,故作不解:“我不太明白,丘静已然被解职回京,王孝杰有什么必要,冒这么大风险派人去劫杀他?” 曾泰一脸睿智之相,笑答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王孝杰里通契丹,致使粮道屡屡被劫,他当然想将罪责推卸到丘静身上。” “如果丘静回到神都,向有司说明实情,王孝杰不就露馅了吗?所以他当然要先下手为强,杀死丘静。” 赵既闻言,哑然失笑,并没有揭破曾泰话中的漏洞。 第一,丘静即使洗清了冤屈,也并不能一定证明王孝杰有罪,他可以把罪名继续推给苏、宗、孙等下属,自己没必要怕。 其次,以后见之明看,如果王孝杰已经打算献出平州城,投降契丹,不打算隐藏内奸身份,他又有什么必要再行灭口之事? 不过赵既没有开口点破,反而笑吟吟看着曾泰,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曾兄说得也不无道理,但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王孝杰确实是契丹奸细。” 狄仁杰闻言,严肃点了点头,接着道:“是啊,王孝杰是皇帝一手提拔的心腹爱将。此人早年与吐蕃作战被俘,后被放归。” “皇帝不仅没有怪罪,反而对他大加重用,后来大破吐蕃,一雪前耻,战功赫赫。这一次又从白身越至三品,位极人臣,皇帝对他,可以说有天高地厚之恩。这样的人,说他里通契丹,实在是匪夷所思,令人费解。” 如燕怯生生道:“可是,这确确实实已经发生了。叔父不是已经见过众多见证此事的将官士卒了吗?” 狄仁杰闻声,不置可否:“承远,当夜你在平州城外,不妨说说你的经历。” 赵既微微一笑,说起当夜的情况:“我是在当天傍晚赶到平州城附近的,但我只带了几千轻骑,人困马乏,所以没敢轻举妄动。” “而契丹人在白日攻城之后,半夜之后忽然发动,集中到平州城北门附近,在内应的接应下,进入了平州城。” “我便趁虚而入,放火烧了契丹营寨。城内诸军奋力反击,加上我和苏宏晖部的袭扰,契丹人大乱,又被赶出了平州城。” “我并没有撞见叛逃的王孝杰。整个过程,唯一能确定的,其实是平州城中有契丹内应。” 狄仁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曾泰在一旁静听多时,忽而插话:“可是,看到王孝杰叛逃的不止一人。城内的右威卫士卒,苏宏晖麾下哗变的前营将士,都见证了此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王孝杰名声素来脾气暴躁,毁誉参半,他做出这样的事情,似乎也不奇怪。” 狄仁杰捋了捋胡须,叹息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承远,我记得你在寄给我的信中提到,伱与王孝杰商量过偷袭契丹王庭的行军路线。” 赵既闻言,神色凝重,沉吟片刻后方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如果说借道突厥的事还有可能外泄,可是我改道的事,只与王孝杰心照不宣。” “全军上下,就连阳老将军也是出发之后才知晓此事,可是我们在奚人王帐附近,却遇到了明显奔着我们来的突厥军队……” “这就是了,如果不是王孝杰,又是谁泄露了这个计划?”曾泰陡然大声了起来。 赵既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连连摇头,似乎有些后怕:“仔细想想,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李大酺兄弟投效,当时胜负还真是两说……” 曾泰也连连摇头,数落起王孝杰的罪状:“如此看来,王孝杰先是泄露了承远大军的行军路线,联络突厥人埋伏。” “其次串通契丹,劫夺大军军需,致使大军陷入进退两难之境,而后一意孤行,将大军引向不归路,导致东硖石谷之败。” “败退之后,他又颠倒黑白,诬陷丘静。最后献出平州,打开契丹人进一步攻取沧州、幽州的大门,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幸而承远得天之助,搅乱了王孝杰的阴谋!” “可是,王孝杰为什么要在平州被围之际,向我连发三封求救信呢?”赵既又问道。 曾泰已经钻进了牛角尖,头脑转得飞快,当即答道:“承远,你怎么还不明白!你是误打误撞碰到契丹攻城,偷袭契丹后路,这才让契丹军乱了阵脚。” “如果你早到或者晚到些时日,很有可能步宗怀昌将军后尘,落入契丹人精心布置的陷阱。他们正是要诱你前来啊!” 赵既作恍然大悟状,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狄仁杰、李元芳、如燕亦纷纷颔首,表示赞同。 曾泰见众人皆被自己的分析所折服,心中一时快意至极。 然而,他旋即收敛神色,眉头紧锁,又故作深沉道:“此事背后,恐怕不止王孝杰一人啊!” 狄仁杰面色沉重做出了总结:“如此一来,一切都解释的通了。袭击元芳、如燕,还有我们的那些紫衣人,一定与王孝杰出自同一个庞大的组织。” “这样一来,王孝杰未必是为契丹做事,只是他的组织,他背后的主子在与契丹,甚至突厥人合作!” 曾泰闻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对呀!恩师,您果然见识超绝,王孝杰行事的动机现在也可以解释了。” 狄仁杰长叹一声,感慨万分:“是啊,这个组织煽动契丹叛乱,又企图将突厥也卷进冲突,所图非小啊!” 如燕在一旁听着曾泰胡言乱语,将众人误入歧途,本来听得津津有味,此刻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却猛然惊醒,惊出一身冷汗。 她心中暗道:“狄仁杰虽然一时被误导,但宗怀昌还活着,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胃这两天稍微好多了,但只要一开空调,接触凉气就又开始发作。好消息是,不开空调,因为天热,胃反而能舒服点。 第199章 又见刺杀 次日清晨,权善才统领的左卫精锐部队终于浩浩荡荡地抵达了平州城下。 狄仁杰既然已经先到平州,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宏大的迎接仪式。 大军井然有序地入城布防,一切进展得既顺利又无波澜。 大量生力军来援,狄仁杰便下令解除平州城内的戒严,同时也令丘静重新接手平州刺史的政务。 一系列的举措下去,只为安抚百姓,平州城内的大街小巷又渐渐恢复了生机。 丘静重新得到信任,影子和如燕自然十分满意,但苏宏晖却依然关在大牢里。除此之外,狄仁杰时不时会去查看宗怀昌的情况,蛇灵众人便更加不敢放松警惕。 刺史府大堂之内,新到的权善才正和狄仁杰、赵既、李元芳等商业互吹,曾泰、丘静等也在。 狄仁杰含笑向赵既引介道:“承远,这位就是左卫大将军权善才了。” “权大将军,久仰大名了!您率大军一到,平州才算是真正安稳下来啊!”赵既笑着拱手向权善才致意道。 权善才也拱手吹捧回去:“赵都督,你的大名我才是如雷贯耳,你袭破契丹王庭,连陛下都赞不绝口。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真乃当世俊杰也!” “权大将军谬赞了,此番共击契丹,我还要向大将军多多请教。”赵既谦虚道。 “哪里哪里,我等都该向大帅请教才是。”权善才又向狄仁杰拱手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笑,房间内一时间欢声笑语此起彼伏,气氛融洽。 恰在此时,狄春不合时宜地冲进了堂中,兴冲冲喊道:“老爷,宗将军醒过来了!” 狄仁杰闻言,面上喜色更甚:“看来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呐,走,咱们去探望一番!” 于是众人便随着狄仁杰移步,前往后堂。 为了保障宗怀昌的安全,狄仁杰可是特意将其安置到离自己卧房不远的地方。而且有专人护卫。 赵既边走边说,自信满满:“宗将军一醒,东硖石谷之战的许多细节就清楚了。王孝杰固然有罪,可苏宏晖也绝不是什么好东西,正好让诸位看看苏宏晖这厮的真面目!” 然而众人行至后堂附近之时,却忽然听到了后堂之内传来了呼救声的声音。 “有刺客,保护大人!”权善才如临大敌,猛然暴喝,抽出宝剑将狄仁杰护在身后。 周围的卫士们听到权善才的呼喊声,纷纷围到了狄仁杰身边。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狄仁杰反而镇定自若,伸手急声指挥道:“他们不是冲着我来的,快去看看宗将军!” 其实哪里用狄仁杰吩咐,赵既已经飞身而起,如离弦之箭冲向后堂,李元芳紧随其后。 宗怀昌的房门大开着,踏入其中,几道身影无力地倒在地上,显得格外刺眼,都是门前的卫士。 再向里间去,王铁汉带着几个卫士各持刀剑,凑近在宗怀昌身前,见到赵既和李元芳,众人连忙行礼。 “赵都督,李将军!” 来不及询问详细情况,赵既直奔宗怀昌的病榻前。只见宗怀昌面如墨染,显然是中了极为厉害的剧毒,情况危急。 赵既又伸手试了试宗怀昌的鼻息,感受到那微弱却尚存的气息,心中稍安:人还活着。 紧接着,他从宗怀昌左臂之上拔下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钢针。 “又是无影针!”李元芳紧随其后赶到,见状不禁眉头紧锁,语气颇为愤慨。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狄仁杰带着权善才、曾泰及一众卫士匆匆而至。 赵既见状,连忙让开身位:“大人,人还活着,就是中了剧毒。” 狄仁杰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从怀中取出银针,上前开始救治。 —— 一直折腾到傍晚,狄仁杰施针结束,宗怀昌吐出一口毒血,总归是保住了性命。 狄春见状,连忙端着毛巾、热水为宗怀昌清理起来。 狄仁杰则将手中的银针一根根缓缓收起,轻轻拭去额间细密的汗珠,似乎有些疲惫。 李元芳连忙地上一杯茶水,问道:“大人,怎么样?” 狄仁杰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随后长舒一口气,语带感慨:“这一次的毒比以往都要更加厉害,幸得救治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元芳闻言,笑中带敬地赞道:“还是大人技高一筹,您的银针之下,还没见过救不回来的人!” 狄仁杰轻笑,轻轻放下茶杯,摆手示意不必过誉,转而问道:“那个刺客追到了吗?” 赵既闻言,摇了摇头:“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王铁汉何在?”狄仁杰又问道。 “知道大人要询问,他就在外面候着。”赵既立刻答道。 狄仁杰点了点头,随即与赵既、李元芳一同步入外室。 王铁汉见狄仁杰出来,连忙躬身行礼:“拜见大帅!” 狄仁杰挥手示意免礼,温和言道:“起身回话吧。铁汉啊,你可见到刺客的模样了吗?” 王铁汉闻言,摇了摇头道:“没有等我和卫士们赶到宗将军的房间,刺客便已经逃走了。” 狄仁杰微微颔首:“那伱能跟我说一说当时的情形吗?越完整越好,越详细越好,从你听到呼救声之前说起。” 王铁汉点了点头,思绪仿佛回到了那一刻,缓缓道来:“当时,事发之前,末将正在房间中歇息,并没有做什么。” “后来隐约听到外边传来一声‘救命’,于是末将立刻推开门,向外张望,结果看到许多卫士朝宗将军的房间去。” “末将便知道宗将军出事了,拿上武器也跟着赶了过去。可是到了宗将军那儿,他门口的两个卫士都倒在房间里。” “宗将军自己倒在床上,人事不省。没过多久,赵都督和李将军便赶过来了,再后来的事大帅便知道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是谁最先进到宗将军的房间?是你,还是那几个卫士?” 王铁汉想了一想,答道:“差不多吧,应该是大帅门口的卫士们最先到,末将离得远一点,在他们后面进去,不过也就是前后脚。” “在整个事件中,你可有留意到任何不寻常的细节?”赵既忽然开口问道。 王铁汉面露难色,摇了摇头,苦笑道:“末将……末将想不出来。就是感觉那刺客武艺高强,那么多兄弟,愣是没看到他的影子。” 狄仁杰闻言,轻轻点头,表示理解,随即挥手示意:“好了,本帅已明了,你先去休息吧。” 王铁汉施了一礼,缓缓退出房间。 待王铁汉离去,赵既向狄仁杰投去一个眼神,轻轻指了指屋内的狄春。 狄仁杰心领神会,道:“走,我们再去看看宗将军门前几个卫士的尸体。” 第200章 疑云 赵既和狄仁杰便来到了刺史府的停尸房,查看宗怀昌门前几个卫士的尸体。 这当然是赵既等为了合理避开假狄春偷听所用的手段,然而他们却没有料到还有丘静等着。 丘静特地寻了个由头,亲自为赵既等引路,一直到了停尸房。 “大帅,刺史府内出了这等骇人听闻的刺杀之事,是否在城中严查刺客的踪迹?”丘静满面严肃,似乎很是担心狄仁杰的安全。 狄仁杰不动声色,缓缓摇头:“不必,连刺客的样貌特征都不知道,从何查起呢?平州好不容易安顿下来,不可如此扰民。” 丘静闻言,连忙拱手,言辞间满是钦佩:“大帅一片仁心,为百姓着想,卑职佩服!” 只不过丘静恭维的话说出去之后,狄仁杰的反应不咸不淡,赵既脸色稍显奇怪,似乎有些冷场。 “呃,平州刚刚经历过动荡,积压的政务不少,卑职先告退了。”丘静迅速捕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以借口告退。 “丘刺史请便。”狄仁杰露出了笑容。 待丘静离开,赵既不禁冷笑道:“这丘刺史可真是乖觉。” 正在此时,李元芳带着几个卫士来到狄仁杰身前,他们都是狄仁杰门前的千牛卫,与王铁汉一起进了宗怀昌的房间,算是证人。 众人见礼,狄仁杰同样问起了当时的情形,卫士们的回答与王铁汉大同小异。 狄仁杰有些失望,只好请卫士们退下,开始检查那几名死者的尸身。 赵既则开始介绍起死者的情况:“死者一共四人,其中三人死在房间内,一人死在房间西窗之外。西窗大开着,周围也发现了刺客活动的迹象。” “按大人的安排,为保证宗怀昌的安全,卫士们两人守在正门,剩下的两人分别守住两边侧墙的窗户。” “可以想象,刺客先杀死了守在西窗的卫士,从西窗潜入,但是宗怀昌当时已经醒来,发现了刺客,而后呼救。” “接着,卫士们听到呼救,冲进房间的外间,里间的刺客惊急之下,发动无影针,将宗怀昌射伤。” “随后刺客将进屋的卫士们杀死。这时候,门外又有卫士源源不断地朝这边赶,他来不及检查宗怀昌的死活,又从西窗逃生。” 狄仁杰听后缓缓颔首:“听上去似乎很合理。” “致命伤都在咽喉,全是一击致命,死者根本没有反抗,刺客确实是个高手。”李元芳指了指一具尸体的喉咙道。 赵既双眼微眯,带着几分玩味:“就是不知道,是哪位高手所为。” “狄春当时赶去和我们报信,自然不是他出手。”狄仁杰率先排除了一个答案。 李元芳闻言,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缓缓吐出几个字:“你们是说,如燕?” 赵既沉声道:“她的可能性很大。” 狄仁杰接过话茬,补充道:“当时,我、承远,丘静,曾泰,都和权大将军在一起。而如燕是女眷,又无官身,她不在本是一件正常事。但以如燕的性格而言,这又颇为不寻常。” 听闻此言,李元芳缓缓点头,似有所悟:“确实如此……” 赵既歪了歪脑袋,似乎想起了什么,亲自检查了几具尸体的伤口。 狄仁杰见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怎么,承远如今也对验尸之道感兴趣了?” 赵既闻言一笑:“那倒不是,我只是想起刺伤元芳的那个女刺客。刺客毕竟也有可能是刺史府外潜入的。” 李元芳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点头确认:“以她的武功,确实办得到。” “不过她用的是柳叶双刀,死者的伤口是短匕所致,难道是换了兵器?”李元芳立刻又开始质疑自己的看法。 赵既闻言连连点头:“我也只是随口一提,刺客多半还是刺史府的内贼。” 他却是认出,那伤口不想是小梅姐妹的手法。 狄仁杰目光扫过赵既与李元芳,征询意见:“如此说来,如燕的嫌疑依旧最大?” 赵既点头确认:“从目前线索来看,确实如此。” 李元芳心中一动,忽然问道:“大人,您准备什么时候揭穿狄春和如燕的身份?” 狄仁杰轻抚胡须,沉吟片刻后,缓缓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揭穿他们的身份也要分次序。如果如燕的身份暴露,那狄春自然跟着暴露。所以,要动,也只能先动狄春,然后才是如燕。” 听了狄仁杰这番话,李元芳心中似乎有所释然。 赵既观察到李元芳的表情,若有所思。 狄仁杰的心却全在案件上,突然开口道:“在这次的刺杀上,刺客的身份其实并不重要。关键是他们行刺的目的。” “我忽然想到,当初东柳林镇那些紫衣人,并不是奔着我去的,他们是奔着宗怀昌去的。” 赵既闻言,正色起来:“大人所言极是。宗怀昌亲历了东硖石谷之战,身份只在王孝杰之下,与苏宏晖、燕匪石等同。” “所以大军的决策不可能绕过他,而他一旦开口,苏宏晖等污蔑王孝杰的说辞必然会被拆穿。” “宗怀昌又与丘静一起护送过军需,说不定丘静也会受到牵连,于是这帮人便容不得宗怀昌开口。此次刺杀不成,对方一定还会再有动作!” 李元芳面色凝重,沉声道:“那我们得增加人手,确保宗将军的安全!” 狄仁杰闻言,并未立即表态,而是缓缓踱步,深思熟虑后说道:“这是题中应有之义,只是我还有几个问题不太明白。” “哦,大人可否详细说说?”李元芳拱手请教。 狄仁杰缓缓道来:“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动手?如果是趁宗怀昌还没醒的时候刺杀,岂不是已经得手了吗?又怎么会因为被宗怀昌发现而功亏一篑呢?” 李元芳心中想着如燕,答道:“应该是刺客之前抽不出身来,这一次恰好碰上了机会。而且宗怀昌已经醒了,他们知道不能再拖,这才冒险一试。” “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狄春负责贴身照顾宗怀昌,如果宗怀昌昏迷不醒时出了事,他难免脱不了干系。” “但现在宗怀昌已经醒了,狄春去报信,在这个时候出事动手,恰恰彻底洗清了他的嫌疑。如果不是我们事先知道如燕的身份,恐怕谁也不会怀疑她会是凶手吧……” 赵既听完李元芳的分析,不免有些惊讶。每当话题触及如燕,李元芳的思绪似乎加倍敏锐,分析得头头是道,令人不得不服了。 狄仁杰仔细思索着李元芳的话,终于点了点头:“确有这种可能。元芳,从现在起,你马上加派人手,务必保住宗怀昌!” 赵既闻言,神秘一笑:“大人,我倒是觉得他们暂时不会对宗怀昌动手了,反而是另一处要加派人手,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第201章 “越狱” 自停尸房离开,丘静一颗心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深吸一口气,他压下激动的情绪,快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步入房间,早有预料般的,影子静静地候在阴影中。 “怎么样?情况如何?”影子随意地开口问道。 丘静语气中带着两分辩解之意:“出了这等事,狄仁杰和赵既的警惕之心分外重。为了安全考虑,我借口了离开,没有探听消息。” 影子闻言,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与责备,似乎有所不满。 见对方如此表现,丘静忍不住质问道:“你不是说会亲自出手对付宗怀昌吗?为什么又改了主意,关键是那个人失手了!” 影子嘴角撇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略带讽刺道:“我也是为了安全考虑。何况宗怀昌不是还没有开口吗?我们还有机会。” 丘静愁眉苦脸,言语中充满了忧虑:“狄仁杰和赵既何等厉害,下一次不管谁动手,都会有暴露的风险!” 影子深吸一口气:“那就暂时放一放,先动手把苏宏晖除掉。宗怀昌也不清楚你做的那些勾当吧!苏宏晖一死,你还是安全的。” 丘静提醒道:“伱一旦出手刺杀苏宏晖,那就是不打自招,狄仁杰一定会再怀疑王孝杰的事。何况赵既不仅派了专人把守苏宏晖的牢房,大牢又戒备森严,杀了他,你恐怕难以脱身!” 影子闻言一笑:“刺杀宗怀昌就已经有不打自招的嫌疑了。而且,谁说要刺杀苏宏晖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丘静有些不解道。 影子冷冷道:“苏宏晖的牢房有专人把守,和苏宏晖一起被捉拿的那些将校却没有。他们不满于狄仁杰和赵既处事不公,认为二人挟私报复。” “于是众将官杀死狱卒,救出苏宏晖共同越狱,企图再度哗变求生,沙副将收到消息后迅速率军赶过去弹压。结果苏宏晖等拒不投降,沙副将只能将他们杀死。这个故事如何?” 丘静闻言,心头一震,暗叹影子手段毒辣,嘴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要我做什么?” 影子道:“大牢里一定有你的人。命他设法向宋无极、朱风等人传递消息,引导他们越狱,为他们提供方便。” 丘静没有立即答应,沉思片刻后道:“这么做,会把沙副将他们也牵扯进去,一旦出事,那可就完了。” 影子眼中闪过厉色:“苏宏晖知道我们太多秘密,他还掌握着军中内应名单。他一开口,那些人一样会牵扯进去。与其如此,不如让他们发挥点作用。” 丘静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我即刻着手安排。” —— 夜色如墨,平州牢内寒气森森,一片死寂。 大牢的外围部分被厚重的黑暗所笼罩,只有狱卒所在的房间点着豆大的灯火,透出微弱的光芒。 牢房的深处却点着火盆,亮如白昼,那里有几间特殊的牢房,关着一众参与哗变的军官。 苏宏晖的监房还在更里面,与众军官又隔了一段距离。 他的牢前站着几个精壮干练的士卒,他们奉命看守苏宏晖,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也不准任何人靠近。 苏宏晖本人则身带重镣,蜷缩在牢房的一角,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偶尔传出微弱的呻吟声,让人几乎以为他死了。 只不过守卫们因长时间的枯燥而略显懈怠,他们现在无聊得提不起精神。 另一边,一个年轻的狱卒挎着腰刀,一手提着灯笼,在牢房里巡视,一切都像平常一样。 他继续往前走,一直向着关押宋无极的牢房走去。 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他悄无声息地开启了宋无极的牢门,低声道:“宋将军,我奉命救你们出去,请速随我离开。” 宋无极早就收到了消息,急道:“快,快把我们其他的兄弟也放出来。” 狱卒当即转到下一处牢房,将众将校一一放出来。 “宋将军,牢里上上下下都安排好了,等会儿我会在大牢里放一把火,到时候你们换上狱卒的衣服,趁乱逃出去。”狱卒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最后一处牢房,边走边说。 正在此时,宋无极却从后面偷袭,打昏了狱卒,随后又抽出腰刀将人杀死。 这一幕,让正关在最后一个牢房的朱风惊愕不已,失声问道:“大哥,这是为何?为何要杀他?” 宋无极眼神凶狠答道:“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走,咱们去救苏将军!” —— 越狱的宋无极等人一路飞奔,冲向关押苏宏晖的牢房。 看守苏宏晖的士兵反应过来,连忙上前阻挡宋无极等人。 宋无极这一众将官多是蛇灵杀手出身,又久经沙场,以众敌寡之下,很快便将四个守卒解决。 宋无极迅速上前,用钥匙打开了苏宏晖的牢门,并为他解开了镣铐。 苏宏晖一脸茫然,不解地问:“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逃出来了?” 宋无极答道:“是动灵的安排,现在拖延不得,我们路上边走边解释吧。” 说着,宋无极和朱风便将苏宏晖架了起来。 苏宏晖虽然满心疑惑,但见宋无极和朱风神色凝重,也知事态紧急,便不再多问,任由两人搀扶着向外走去。 一行人一路疾行,向大牢外冲去,路上连半竟然连半点阻碍都没遇到。 然而正当众人走出了大牢,门外却亮起了一排排火把,大队人马和一排排弓箭手在等着他们。 苏宏晖看到这阵势,不禁有些傻眼,转头看向宋无极,问道:“无极,这……这是怎么回事?” 宋无极自己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沙副将骑在高头大马上,对着苏宏晖耀武扬威:“苏宏晖,你杀死狱卒,畏罪潜逃,今天是你的死期到了!”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响,似乎另外有人率兵赶到。 沙副将当即面色一变,急声道:“放箭!放箭!快,给我射死他们!” “住手!”随着一声高喝,一彪马队飞奔而至,为首的正是赵既。 第202章 滚下马来! 然而,赵既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 沙副将的命令在先,弓箭手们面对的是越狱的罪人,下手不会有任何迟疑。 数十只弓箭瞬间离弦,苏宏晖、朱风等霎那间便被射成了筛子,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 弓箭手们放了箭后,才意识到赵既的喊声,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赵既这才策马赶到,姗姗来迟,只见得苏宏晖从头到脚,浑身插满了箭矢,死状极惨。 深吸一口气,赵既眼中满是怒火,脸色铁青,一字一顿道:“我让你住手,你耳朵聋吗?” 沙副将见到赵既也有些吃惊,此时还有些恍惚,答道:“这……都督喊的时候,末将已经下令放箭,来不及收回了。” 赵既猛然大喝一声:“你给我滚下马来!” 这一声如雷鸣般震耳,沙副将身形一晃,竟不由自主地跌落马下,惊恐地望向怒火冲天的赵既。 赵既死死盯住了沙副将,追问道:“伱为什么要放箭?” 沙副将强自镇定,反驳道:“都督这话末将不明白,苏宏晖越狱,末将闻讯率人阻截,职责所在,下令放箭,这有什么不对吗?” 赵既又厉声问道:“我记得狄公说过,苏宏晖的罪,要在之后交陛下裁决,你怎么敢将他杀了?” 沙副将振振有词地狡辩:“苏宏晖拒不投降,拼死拒捕,末将只能出此下策。” 赵既闻言冷笑更甚,指着苏宏晖等人的尸体:“你看看这些人,手上有几件兵器,你说他们拼死拒捕?我怎么看着是你先摆好了阵势,坐等着苏宏晖送死呢?” 沙副将一时答不上来,有些支支吾吾。 赵既继续喝问:“这些人明明没有抵抗,却下令就地处死,还说什么是你的职责所在?!嗯?你的职责是什么,是杀人灭口吗?” “回答问题!”赵既怒喝一声。 沙副将又被震得一个哆嗦,咽了口唾沫道:“将军,此事还有隐情……说出去有损您的威名。” 赵既闻言,怒极反笑,厉声道:“哦吼?有损我的威名?你说!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看你能讲出什么道理!” 沙副将这才遮遮掩掩道:“末将一时糊涂,听说您和苏宏晖有矛盾,因此便想存了讨好上司的心思,妄图借此邀功,将他杀了……” 赵既的语气冷如寒冰:“我看你是活腻了!是谁给你的权力调动这么多军队,这么多弓箭手?” “现在是狄公执掌帅印,不要说是你,就是本都督调这么人马,也要向他请命。你私调兵马,是不是也要推到本都督身上?” 赵既继续追问:“还有,你是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苏宏晖要逃跑,正好将他堵在大牢门前?” “这……”沙副将有苦难言,原本约定好的火没有点起来啊。 赵既冷笑一声:“编不出来了吧?说实话,还有你一条生路!否则,你和苏宏晖会是同一个下场,被灭口。” 沙副将闻言一愣,有些不知所措,他从赵既的话中察觉到了什么。 赵既又道:“你现在的处境,和之前的苏宏晖一模一样。他们为了某些原因,会杀掉苏宏晖,自然也会杀掉你!” “不要以为我在危言耸听,想一想苏宏晖、宋无极他们的下场。我本来很想跟你打个赌,可是有无影针这种东西,我怀疑下一次见面,你就会是一具尸体了。有什么话,现在说,说不定我们会尽力保你一命。” 沙副将听到这里,反而坦然了许多,再也没有那种畏畏缩缩的表情。 他站直了身躯,颇为感慨道:“赵都督,我真的很佩服你。看起来,你对我们非常了解。” “可是,正如你所说,他们随时会杀我灭口。那我说还是不说,一样是死,有什么区别吗?” “难道我向你们吐露了实情,你们就会放过我?即使你们放过了我,难道他们就会放过我吗?” 赵既闻言一笑,语气稍缓道:“狄公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如果你愿意改邪归正,我们绝不会与你为难。” “那时候我们当然尽力保护你的安全,而你将幕后主使说出来,将他们的阴谋和盘托出,自然也就没有人会害你了。” 沙副将闻言,面露难色,欲言又止,显然陷入了深深地挣扎之中。 赵既见状,继续道:“你想想你背后的主子是何等地冷血无情。想那苏宏晖做到三品,地位应该不低才是。” “他在东硖石谷那一战出了不少力吧,结果呢?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马上便被弃之如敝履。这样的组织,值得你们为它卖命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沙副将终于动容,开口道:“赵都督,谢谢你,可是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什么意思?”赵既闻言有些不解。 话音未落,只见沙副将身躯猛然一颤,随即无力地倒了下去。 这一次的无影针悄无声息地穿透了他的瞳孔,终结了他的生命,他早就知道,有人在他身后盯着。 赵既反应迅捷,瞬间拔剑,剑光如龙,将射向自己的飞针一一击落。 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沙副将身后,士兵们一片哗然,惊恐之中,一个黑影趁着混乱,急速逃窜。 赵既眼中精光一闪,捕捉到那黑影的踪迹,心中怒火中烧,他猛然一跃,自马背腾空而起,大喝一声:“哪里走!” 黑影当然不可能停下,只会以更快的速度逃走,而赵既在身后穷追不舍。 两人一追一逃,黑影的速度明显不占上风。 黑影似乎也察觉到了赵既在逐渐迫近,开始频繁变换方向,企图利用复杂的地形和夜色掩护逃脱。 但赵既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他对气息的感觉最为灵敏,即便是在这混沌的夜色中,也能清晰地捕捉到黑影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突然,黑影一个急转,冲入了一间民居。 赵既紧随其后,身形一展,如同大鹏展翅,凌空跃起,一同跳了进去。 几个紫衣杀手在院内埋伏已久,正等着追兵上门。 第203章 漏网之鱼 月光稀薄,但足以映照出那些紫衣杀手中利刃闪烁的寒光。 “哼,果然有埋伏。”赵既身形甫一落地,便立刻反应过来有埋伏。 他冷哼一声,身形未停,反而在空中借力,身形如同鬼魅般在杀手之间穿梭,剑光如电,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敌人倒下的身影。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数名紫衣杀手便已经全部命丧黄泉。 不过黑衣人正是借着这点间隙,闪身钻进了房屋之中。 他遁入房间的一刹那,房门“砰”的一声,猛然闭合,看样子是有什么机关、陷阱。 赵既屹立在院子中,长剑横于胸前,剑尖上还挂着几缕未干的鲜红血迹,缓缓滴落。 迟疑了片刻,他并没有立刻追上去,因为他感觉到房间里明显有不止一个人的气息。 于是,赵既低下头,目光扫过那些倒在地上的紫衣人尸体,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猛然踢起其中一具尸体,如同踢足球一般,将尸体狠狠地踹向那扇看似普通的木门。 尸体携带着强大的力量,瞬间将木门撞得四分五裂,木屑纷飞。 而木门之内,忽然喷出了一阵白色烟雾,随后从四面八方发射了许多暗器,将尸体又荼毒一遍。 赵既见状,身形微动,迅速后撤至安全距离,静待烟雾散去。 待那阵烟雾终于消散殆尽,他这才缓缓迈出步子,一步一步向屋内走去。 踏入房间的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随后,一道暴喝如惊雷般自头顶轰然炸响,震得四周尘埃四起。 只见一名与先前黑衣人装扮无二的刺客,自高处猛然跃出,手中长刀闪烁着寒光,直指赵既要害。 然而,赵既身形未动,早已洞察先机。 他目光如电,直视前方,却连头也不抬,仅仅靠着感觉,长剑已化作一道银色闪电,自下而上,精准无误地刺穿了那黑衣人的胸膛。 黑衣人的眼中掠过一抹难以置信的惊愕,紧接着,一股鲜血不受控制地从他嘴角溢出,手中的长刀也无力地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赵既将长剑一收,黑衣人的尸体从半空中重重摔落在地,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俯身揭开黑衣人的蒙面黑巾,一张有些丑陋的脸,再看他的身高和身手,似乎不像是刚刚自己追杀的那个人。 随后,他的目光转向房间的另一侧,那里一扇窗户正敞开着,夜风穿堂而过,显然正主已经从这里逃之夭夭了。 然而,赵既并未流露出丝毫沮丧之情,他已经认出了黑衣人的身份,正是那个假狄春。 见到赵既安然无恙,沈韬连忙从马背上跃下,抱拳行礼,面带愧色道:“将军,属下来迟,让您受惊了。” 赵既淡然一笑,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随后,他目光转向不远处的院落,对沈韬吩咐道:“去搜一搜,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是,跟我来。”沈韬手一挥,带着大队士卒而去。 赵既登上沈韬的马,向着平州大牢而去。 片刻之后,赵既回到大牢之前,李元芳已经赶到了,并且在掌控局势。 沙副将手下那些士卒,已经被李元芳带人收缴了兵器,控制起来了。 “承远,没事吧?”李元芳骑着马远远地迎了上来。 赵既摇了摇头道:“没事,些许喽啰而已,就是让那家伙逃了。” 二人一同下马,李元芳倒是毫不在意,笑道:“无妨,反正这里还是抓到一条漏网之鱼。” “哦?什么漏网之鱼?”赵既颇为不解,不明白李元芳的意思。 “是宋无极,”李元芳向身后一招手,大声道:“带上来!” 随即,两个千牛卫推搡着宋无极来到赵既和李元芳的身前。 李元芳解释道:“这家伙在弓箭手放箭之前,偷偷用另一个人挡住了自己,侥幸活了下来。然后他又躲在死人堆里装死,刚刚千牛卫清理尸体,这才把他揪出来。” 宋无极跪倒在地,面上写满了求生欲:“赵都督,您刚刚的话我都听见了,小的愿意招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请二位留小的一条活路!” 赵既见状,面色忽然难蚌起来,当时注意力全在苏宏晖身上,还真没发现这家伙苟活了下来。 原剧李元芳飞身为兄弟李楷固挡箭,这家伙倒好,拿兄弟为自己挡箭。 “你想活命,那要看看你说的东西是不是有足够的价值。”赵既冷冷道。 宋无极闻听此言,顿时心急如焚,连忙滔滔不绝地开始吐露实情。 而在暗处的角落,这一切又都落在一个黑影的眼中,正是如燕。 时间线拨回到赵既劝降沙副将那一刻,言者有心,听者有意,殊不知听者之外还有另外的听者。 这些话也落到了如燕耳朵里,她也是很早就藏身到这附近了。 现在宋无极要出卖组织的秘密,如燕按说应该动手,像影子灭口沙副将那样灭口宋无极。 但是如燕的心现在像一团乱麻,她的目光紧紧盯在李元芳身上,耳边仿佛不断回响起赵既的话。 “你想想伱背后的主子是何等的冷血无情……这样的组织,值得你们为它卖命吗?” 如燕的呼吸变得急促而不稳,她凝视着李元芳坚定的身影,心中似乎被某种力量所触动,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闪烁。 最终,她作出了决定,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毅然转身,悄然消失在夜色之中。 赵既似乎捕捉到了某种微妙的迹象,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向如燕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李元芳见状,不禁好奇地问道:“承远,怎么了?” 赵既的眉头轻轻蹙起,指向了黑暗中一个难以察觉的角落,道:“我感觉刚刚那边好像有动静。” 李元芳当即飞身跳到赵既所指的方向,左右检查了一番,摇了摇头道:“没有人啊。” 赵既也跟了过来,左顾右盼一番,没有发现,只得无奈道:“也许是我感觉错了。” “罢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李元芳收回目光,语气坚定,“既然宋无极愿意开口,我们应当立即带他去见大人,以免夜长梦多,再生变故。” “嗯,事情到现在,也该有个结果。”赵既点了点头。 第204章 宋无极开口 夜入三更,刺史府许多房间依旧灯火通明。 李元芳和赵既都不在,狄仁杰和曾泰亲自守在宗怀昌的床前,屋内到处点着明灯,屋外多布卫士。 一队千牛卫在刺史府内巡行着,刚出了刺客事件,刺史府内气氛很紧张。 忽然,千牛卫眼前窜过一个黑衣人,一闪而逝。 千牛卫队长当即拔刀大喊:“抓刺客!抓刺客!” 宗怀昌房间内的狄仁杰猛然惊醒,吩咐曾泰:“曾泰,你看住宗怀昌,我出去看看。” 房门外一阵鸡飞狗跳,到处是千牛卫的身影。 狄仁杰推开房门,只见王铁汉衣衫凌乱,仅着一件外袍,手握钢刀,神色慌张地自房间中冲了出来。 只是众人闹了半天,也没有谁真正见到刺客的踪影。 狄春姗姗来迟,一路小跑来到狄仁杰身边,操着沙哑的口音问道:“老爷,您没事吧?” 狄仁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王铁汉收起钢刀,紧跟狄仁杰身旁,恭敬地唤了一声“大帅”。 狄仁杰隐晦地瞥了狄春一眼,又明显地上下扫视了王铁汉的打扮,衣衫不整,鞋子却穿得整齐。 他若无其事问道:“铁汉呐,这么晚了,还没睡?” 王铁汉也扫视了一眼自己的穿着,尴尬一笑:“睡了,又听到抓刺客,这才又从床上爬了起来” “天气寒冷,你快回去吧。”狄仁杰语带关怀,轻轻挥手示意。 王铁汉稍微有些不情愿的神色,但最终还是拱手而退。 待王铁汉重新回到房间,张环走到狄仁杰身旁,低声禀报道:“大人,刚刚有一个黑衣人,就消失在王铁汉住的那间厢房附近。” 狄仁杰闻言,面色一凛,即刻下令道:“此事不要声张,你找几个人,日夜盯住王铁汉!” “是!”张环拱手答应着。 狄春在一旁低着头,嘴角悄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狄春,伱也早些休息吧,我还要等元芳、承远他们的消息。”狄仁杰又打发了狄春。 待狄春的背影消失,狄仁杰眼神陡然闪过精光,摇了摇头道:“真是煞费苦心啊!” —— 没过多久,赵既和李元芳便带人回到了刺史府。 二人联袂来到狄仁杰面前,只不过身后还身后紧跟着一位千牛卫,颇为不同寻常。 狄仁杰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这位不速之客上,眉宇间闪过一丝好奇:“他是?” 赵既笑着解释道:“他就是右威卫前营将军,宋无极。刺史府内有眼线,为保证安全,不得已出此下策。” “罪将宋无极,叩见大帅!”宋无极闻言,慌忙跪拜,态度诚恳至极。 狄仁杰闻言,不禁失笑,挥手示意宋无极起身,随即话锋一转:“苏宏晖现今何在?” 赵既与李元芳对视一眼,而后开口,将之前的事情细细告诉了狄仁杰。 听完汇报,狄仁杰默然片刻,神色复杂。 宋无极急了,连忙道:“大帅,苏宏晖参与的那些事,末将都参与过;他在军中的下线,末将也都清楚。有什么事情,您问我也是一样的。” 这家伙贼得很,偏偏不说苏宏晖上线的事。 “别耍那些小心思了,说重点!”赵既催促道。 宋无极忙不迭地点头道:“是!是!事情还要从几年前说起,当时在苏宏晖的介绍之下,末将加入了一个叫蛇灵的密团。” “蛇灵?”狄仁杰眉头一皱,一听这个名字似乎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宋无极继续道:“正是,从那以后,末将就在苏宏晖手下做事。此次至平州,也是为了蛇灵的计划,配合契丹人,消灭王孝杰的大军。” 赵既冷笑一声道:“这么说,王大将军果然是冤枉的喽?” 宋无极点头道:“是的,东硖石谷之战,王大将军和燕将军本来已经快要获胜。只是苏宏晖命小的率队溃逃,然后王大将军才会因寡不敌众被包围的。” “可是令我们没想到的是,战败之后,王大将军竟然突围而出。当时苏宏晖非常慌张,因为王孝杰回来,肯定饶不了他。” “上峰不得已才想出了这个计策,如此颠倒黑白,王孝杰落入契丹手里,无法对质,苏宏晖和丘静自然就能免除罪责。” “只是不巧碰到了赵将军,事情出了一些偏差……” 狄仁杰眼中闪过厉色:“王大将军呢?王大将军怎么样了?” 宋无极答道:“他还活着,孙副将是我们的人。他出言挑拨,让王孝杰出城,结果中了契丹埋伏,不过契丹人只是俘虏了他,末将当时就在旁边。” 狄仁杰、赵既、李元芳闻言都松了一口气,人活着就还好。 “你们后续还有什么计划?”赵既冷冷问道。 宋无极面露难色:“这个,这个就不是末将所能知道的了。苏宏晖好像也不清楚下一步计划,他只说组织让他和丘静尽力取得大帅的信任。” “末将想,无非还是像和东硖石谷一样,再给大军使绊子,或者像之前一样,暗开平州城门。” 赵既显然对此答案并不满意,追问道:“就这些?” 宋无极一急,咽了一口唾沫:“末将是真不知道了。哦,对了,末将还听苏宏晖提起过,此战突厥也会参与进来,那边很快会有大变。” 狄仁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突厥…吉利可汗……”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狄仁杰又开口问道。 宋无极实在太想立功了:“名单!末将知道蛇灵在右威卫军中奸细的名单。” 赵既再次被宋无极逗笑了:“除了名单之外的东西呢?” 宋无极悻悻地摇了摇头,斟酌着开口道:“呃,末将觉得重要的事就这么多,大帅和都督如果还有什么想问的,末将知无不言。” 赵既笑着安抚道:“放心,答应了饶你性命,自然是作数的,不会让你不明不白地死了。” “多谢都督,多谢大帅。”宋无极再次拜倒,忙不迭地磕头。 狄仁杰挥了挥手道:“不必如此,我这就令人取纸笔来,你就在这里将名单写出。” “是,是!”宋无极连忙答应着。 —— 影子此刻平静地躺在床上,在这张狄春的脸皮下,回想一整天发生的事。 刺杀宗怀昌,灭口苏宏晖,甚至为了自己的身份还祸水东引,他觉得自己已经将能做的事都做了。 听那个赵既和沙副将说话的口风,似乎组织已经有所暴露,但是暴露到了什么地步还不清楚。 污蔑王孝杰的事情大概已经瞒不住了,必要的时候,丘静也得除掉! 接下来的任务,主要是保护住这个身份,潜伏下去,等待大姐和突厥人、契丹人出力。 形势似乎很不利,但影子的内心十分平静,很快便安然入睡了。 “牺牲品,谁都可以是牺牲品……为了最终计划的牺牲品。” 第205章 影子显形 冬日的太阳升起,清冷的阳光斑驳地洒在刺史府一排排房屋上,投下一片片阴影。 影子穿好衣服,打开房门,迎面吹来了一阵寒风,今日似乎又冷了一些。 身为狄府的总管,狄仁杰的贴身仆人,作为“狄春”,他总是要醒的更早一些。 然而影子惊奇地发现,今天刺史府的气氛有些非同寻常,比之前忙碌了许多,人来人往地。 影子心中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此时正巧张环迎面走了过来,他连忙伸手拦住了张环,问道:“哎,张环,出什么事了,大家都忙忙碌碌的?” 张环答道:“别提了,还不都是昨天大牢那事儿闹得,大人昨天一夜没睡。大人正好让你过去一趟。” 影子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随即应声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于是张环便转过身,带着影子慢慢向前走,一直走到一间屋子面前停了下来。 影子愈发惊奇了:“这不是宗将军的房间吗?老爷的房间在那边啊!” “大人昨天又是一夜没睡,就呆在这儿了。走,进去吧。”张环简短解释后,便推门而入。 影子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张环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狄仁杰、赵既、李元芳,还有曾泰,甚至如燕都在,不过权善才却不在。 前三人都颇为淡定,后三人脸上却都是疑惑不解的神情。 影子恭敬地施了一礼,依然操着他那沙哑的声音道:“老爷,您叫我有什么事啊?” 狄仁杰神秘一笑,开口道:“不急,还有人没到呢,等人到齐了再说也不迟。” 此言一出,狄春心中不禁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赵既似笑非笑盯住了影子,而李元芳脸上一丝不苟,二人隐隐将影子锁定在原地。 片刻之后,李朗也带着丘静赶了过来。 狄仁杰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笑容更加灿烂,却没有开口。 丘静环顾了一圈众人,还有些不明就里,不禁开口询问:“呃,听说昨夜大牢出了变故,大帅此番急召我等,莫非正是为了此事?” 狄仁杰的眼中闪烁着笑意,点了点头道:“不错,这确实是今天要说的事情之一。” 正在此时,权善才快步走了进来,拱手道:“大帅,卑职已经按名单将右威卫上下,大小奸细合计七十四名全数捉拿归案,特来复命。” “好!非常好!”狄仁杰交口称赞。 此言一出,影子与丘静二人瞬间愣住,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表情则不足以用惊恐形容。 尤其是丘静,当他瞥见权善才身后缓缓步入的宋无极时,更是惊得脸色煞白,额头上冷汗直流。 赵既略带调侃道:“二位,这个人你们还熟悉吧?” 丘静咽了口唾沫,勉强挤出几个字:“认,认识,他……他是右威卫前营的宋将军。” 影子则猛然抬头,目光闪烁,不经意间向如燕投去一个眼神,略带质疑之色。 如燕则一副懵懵懂懂的表情,仿佛置身事外,什么都不知道。 此刻,房间上的氛围变得微妙,真就是懂的都懂,不懂的一头雾水。 曾泰就是那个不懂的,他左看右看,不明白狄仁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恩师,这,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曾泰满头问号。 狄仁杰的目光在影子与丘静之间来回切换,缓缓道出真相:“昨天夜里,丘静利用自己在大牢安插的内奸,用药迷翻了大牢守卫,串通宋无极,令他救出苏宏晖和众军官,而后一起越狱。” “然而,这只不过是杀人灭口的阴谋。沙副将早已接到命令,在大牢附近埋伏,杀死苏宏晖和右威卫的众军官。” “只不过,他们准备灭口苏宏晖的事被承远料到,他赶到大牢,沙副将便来不及查看是否有活口,宋无极侥幸活了下来。” 曾泰又是一副一惊一乍的表情:“内奸?恩师,您是说,丘静是内奸?可,可王孝杰不才是内奸,丘静是冤枉的呀!” 狄仁杰和赵既、李元芳闻言,都是忍俊不禁。 “王大将军怎么会是内奸,这只不过是丘静等人颠倒黑白的诡计罢了。”李元芳笑着解释道。 宋无极此时跳出来出来指认:“不错,东硖石谷之败,正是苏宏晖和丘静二人搞的鬼。” 曾泰闻言,面色红一阵白一阵,此时想起自己之前的种种推断,简直像个小丑。 “恩师,学生惭愧……”曾泰面向狄仁杰请罪。 狄仁杰一笑,轻轻放过:“诶~你有功无过,怪只怪此次的对手太过狡猾。” 赵既朝着丘静和影子之间走去,出言提醒道:“丘刺史,伱现在还不离他远一点,莫不是忘了苏宏晖和沙副将的下场了吗?” 丘静闻言,猛然惊醒过来,连忙想从影子身旁逃开。 影子眼中寒光一闪,手想要动作,想要按动什么机关。 却忽然他一声惨叫,跪倒在地,紧紧捂住了右手。 他的右臂上,从手掌到关节、穴位,赫然扎了许多牛毛钢针。 赵既走到影子的身边,从他的怀中掏出了一组无影针的针匣,感慨道:“这可是个危险的东西,还是让我代为保管吧。” 曾泰和如燕,连同权善才,连同张环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曾泰百思不得其解:“恩师,这,这又是怎么回事?元芳怎么会对狄春出手?狄春又怎么会有无影针呢?” 狄仁杰的面色冷了下来:“他不是狄春。”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赵既冷笑一声:“昨天杀死沙副将那个人就是你吧?现在,该让我们来看看你的真面目了!” 他一把抓住“狄春”脸部边缘的皮肤,狠狠向下一扯。 随着众人的惊呼,假狄春的面庞下,登时显出一张清癯瘦削而陌生的脸。 事已至此,影子再没有必要继续装下去,恢复了他本来的习惯和神情。 他的神情颇为自傲,却又有几分遗憾:“我自问伪装和模仿的能力独步天下,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第206章 狄春还活着吗? 赵既闻言一笑,当即刺了回去:“你未免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影子看到赵既的神情语气,赵既的神态与言辞,心中不忿更甚:“你和李元芳武功高强,我不是伱们的对手,但是论伪装,我从不负于人。” “我花了数月的时间观察、模仿狄春,从日常习惯到言谈举止,乃至衣着细节,方方面面,无一不精心雕琢。我真想不明白你们是怎么看出我的破绽?” 一旁的如燕倒是深以为然,在整个蛇灵内部,影子也是最顶尖的模仿高手,每逢有类似的任务,总是由他执行,从未出过差错。 她也想知道,影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被狄仁杰抓住。 狄仁杰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慢慢踱到影子身前,解释道:“你伪装得确实很好,安排得也很巧妙。” “数个月前,狄春在大街上被两个大汉绑走,而后的一个月,他没有任何消息。经过多方打听,终于知道是内卫抓走了人。” “当然,这消息也是你们自己放出去的,正是要我们把你接回去,正好打入我的身边。” “你刚刚被接回的时候,被打得不成人形,于是很长一段时间卧床不起,动弹不得,自然不会露出破绽。” “而且你以内卫用热油灌进嗓子为由,将自己与狄春最大的差异掩饰了过去,所以我和元芳都没有怀疑你。” “因为算上你养伤不能动弹的时间,再加上狄春消失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你从语气到姿态又模仿得非常像,我和元芳几乎都忽略了你和狄春的差别。” “但是假的终归是假的,因为狄春不仅是我的管家,他还知道我的许多机密之事,但你却不知道,久而久之自然就露了馅。” 影子摇了摇头,仰天长叹:“精巧到这个份上,没想到还是有破绽。原来我的身份早就暴露了,可笑我还兀自不知,几次三番想要嫁祸于人。” 狄仁杰继续踱着步,语气有些低沉:“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内卫要将狄春换掉,还有你为什么要潜伏到我的身边,所以我始终隐忍不言,没有揭穿你。” 赵既在一旁哑然失笑,换成自己,多半也会怀疑内卫是受了皇帝的指派,特意来搞监视的,当然不好揭穿了,只能装聋作哑。 估计最开始那段日子,狄胖胖也有些心惊胆战,谨小慎微吧。 狄仁杰接着道:“直到东柳林镇,你放走信鸽,引来了那些蛇灵杀手,我才彻底确定,你是为了契丹前来的。” “蛇灵?!你竟连这个都知道了?”影子闻言大惊,随后狠狠剜了宋无极一眼。 宋无极吓了一跳,连忙朝后缩了几步。 一旁的如燕面色也陡然苍白了起来,只不过房间内的焦点都在影子身上,无人注意到她。 赵既见状,微微一笑:“何必如此惊讶,一个名号而已。” 接着,他拉起了影子的左袖,左臂之上,赫然是一朵刺青。 曾泰等人快步走上来,登时目瞪口呆:“梅花刺青,你…你真的是内卫?” 影子面色难看极了,目光死死盯着赵既。 如燕两颗大眼睛单纯至极,问道:“内卫,内卫是什么东西?” 李元芳低声解释道:“内卫是直属皇帝的秘密机构,你就别多问了。” 如燕暗惊,连忙闭上了嘴。 “恩师,学生不明白,内卫、内卫为什么要这么做?”曾泰额头上冷汗流下来了。 大概是出身问题吧,曾泰面对内卫总是不太冷静,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狄仁杰看了一眼曾泰,有些责怪:“自湖州以来,内卫里出的败类还少吗?” 曾泰当即反应过来,也赶忙闭口不言。 狄仁杰眼神凌厉地扫向影子,自顾自道:“这些人是幽州案时的老朋友了,对我、元芳和承远非常熟悉,他们也知道我们与吉利可汗的关系。” “与契丹的战事牵扯到了突厥,而我与吉利可汗关系匪浅,所以朝廷没有理由不让我出马解决此事。” “他们正是料定了这一点,所以才要派内应打入我的身边,探听消息。新进之人容易被怀疑,元芳不好对付,曾泰、承远时常不在我身边,于是他们便盯上了狄春。” 影子此时已经闭上了双眼,彻底服气了,狄仁杰说得全中。 赵既将影子扶了起来,劝说道:“昨夜我和沙副将的对话你也听见了,虽然你心狠手辣,但是我们还是会网开一面。” “我知道,蛇灵在平州城有三条线,军中是一条,丘静刺史府是一条,还有第三条线,隐匿在城中的蛇灵杀手。” “还有你们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你背后的主子的身份,真狄春现在的处境和位置,请你交代一番吧!” 影子闻言,再度睁开了眼睛,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这些我都知道,但不要以为蛇灵都是宋无极这样的货色!” “我们的实力,绝对超乎你的想象。别以为你们赢了,鹿死谁手还早着呢!还有那个狄春,要见他,去阴曹地府吧!啊哈哈哈哈哈!” 赵既见影子不识抬举,并没有多吃惊,而是向狄仁杰请示了一番:“大人?” 狄仁杰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涉及到狄春,他的心情也很不好。 “张环、李朗!”赵既越俎代庖,指使起了张环,李朗他们。 “在!”二人齐声出列。 “带下去,务必让他开口,生死不论!让我看看你们出去这么久,千牛卫的手段生疏了没有!”赵既眼中闪烁着凶光。 张环和李朗对视一眼,当即明悟,高声答应着,把影子拖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等着你们来陪我!”影子在被拖行之际,依旧大笑不止,眼神怨毒之极,他似乎还在期待着什么后手。 狄仁杰一向是不主张严刑逼供的,但是事涉军机大事,那就容不得这种妇人之仁了。 “丘静,你怎么说?莫不是也想像他那样尝尝千牛卫的手段?”赵既目光一动,转向了一直在旁瑟缩的丘静。 丘静本欲继续装聋作哑,但赵既的威胁让他不得不抬头,连连摆手:“不不不,卑职不敢,卑职愿意交代,愿将所知一切和盘托出!” “平州府衙内蛇灵的名单,卑职一清二楚。还有,蛇灵在平州城内不少据点的宅院也是卑职置办的,卑职都愿意交代。” 赵既和狄仁杰相视一喜,本以为丘静能提供刺史府内的内应明细就不错了,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狄仁杰当机立断:“元芳,权大将军,现在立刻关闭平州四门,严禁任何人出入。现在将丘静便交给你们,令你们率钦差卫队在城中缉拿蛇灵逆党,务必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谨遵大帅军令!”李元芳与权善才雷厉风行,当即领命而去。 二人去后,狄仁杰又看向曾泰:“曾泰,平州刺史的政务,就由你先担起来。元芳他们大肆抓人,百姓必然恐慌,你要善加安抚,稳住城内秩序。” “学生定不负恩师厚望!”曾泰拜了一拜,也下去了。 屋内顿时只剩下了狄仁杰、赵既和如燕三人。 狄仁杰的眉头紧皱着,影子和丘静落网的喜悦一闪而逝,难过的神色溢于言表。 “叔父,内奸被抓住了,您怎么还不高兴啊?”如燕有些不解。 赵既倒是猜中了狄仁杰的心思:“大人是在忧虑狄春?还是在忧虑突厥那边的消息?” 狄仁杰叹息一声道:“两者都有一些吧。” 赵既想了一想原剧的狄春,劝解道:“狄春那边,吉人自有天相,蛇灵对大人非常重视,说不定要拿他做人质呢,我们再想办法解救他就是了。” “至于突厥吉利可汗那边,事关两国战和,恐怕非大人亲自走一趟不可了。” 如燕也适时开口:“是啊,叔父,狄春他会没事的。” 狄仁杰勉强一笑,点了点头:“承远,现在军中也抓了许多将官,右威卫就交给你暂管,请你去安抚一番。” “突厥的事,等权大将军、元芳、曾泰他们回来后,我们再一起商议一个妥善之策。” “如燕,你也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大人(叔父)保重。”赵既和如燕面面相觑,各自告退。 房间里只剩下了狄仁杰的声音,又是一声深深地叹息…… 第207章 临行 狄仁杰一声令下,在李元芳和权善才的率领下,千牛卫大举出动,拘捕蛇灵奸细。 刚刚平静下来的平州城再次短暂地陷入了紧张的氛围中,不过这种紧张没有持续多久。 在丘静的主动配合下,平州城内很快便有蛇灵奸细落网。 落网的蛇灵奸细又往往会咬出其他同党,一整日时间过去,李元芳和权善才大有所获,蛇灵组织在平州内几乎被一网打尽。 夜幕降临,刺史府内灯火通明,狄仁杰恢复了其标志性的从容与镇定,端坐于二堂之上,赵既与曾泰分列两侧作陪。 不久,李元芳与宗怀昌几乎同时归来,向狄仁杰详细汇报了今日的搜捕成果。 权善才面色凝重,详细禀报了战果:“大帅,接令以后,末将与李将军分头出击,共捕获包括了平州的司马、参军在内的蛇灵逆党,仅核心成员便有二百多人,其余下线、附庸之众,不计其数。” “他们的据点遍布全城,包括刺史府附近,各城门附近,还有仓库,武备库等各要害之所。” “细查之下,真是触目惊心。好端端一个平州,竟被他们渗透成了这个样子!如果契丹来攻,这些奸细配合契丹人里应外合,后果不堪设想。也难怪之前朝廷征讨契丹屡屡失利了。” 狄仁杰闻言,不无感慨道:“是啊,若非如此,他们如何能挑动契丹叛乱?连苏宏晖、丘静这般三、四品的大员都甘为走狗,蛇灵组织的实力可见一斑。” 其实狄仁杰还算是有心理准备的,毕竟他在幽州已经见识过了。 在他眼里,幽州、平州一脉相承,这一次比上一次更甚,蛇灵是一个影响力遍布契丹、突厥和大周的谋逆团伙。 赵既倒是开口宽慰道:“所幸我们已经提前揭破了影子、苏宏晖、丘静等人的图谋,没有酿成大祸。” 狄仁杰闻言,深吸了一口气道:“话虽如此,但形势依旧不容乐观啊!我们仅仅是击破了几百人的逆党而已。” “此战的主力对手,还是契丹。而且,蛇灵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还会千方百计与朝廷作对。比如,挑拨大周与突厥之间的关系,令两国开战。” 赵既明知故问道:“大人是已经决定亲赴突厥,解决此事了吗?” 狄仁杰重重点了点头道:“不错,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而且,我怀疑他们会有针对吉利可汗的阴谋,也该去一趟石国一探究竟。” 权善才一听狄仁杰的决定,当即面露难色:“大帅,您身为大军主帅,不远千里,跑到突厥去,是不是太天马行空了一些?契丹如果突然来犯,大军一时间来不及应对,恐有差池啊!” 看得出来,权大将军还是有些不适应狄仁杰的行事风格。 狄仁杰面对权善才的劝谏,微微一笑,看向赵既,问道:“承远,你的意见如何?” 赵既明白狄仁杰的心意,答道:“从军事上论。现在是深冬,天气寒冷,我军难以主动发起进攻,” “同样的道理,契丹也不敢随意进犯。两边谁先动,谁就会露出破绽。因此,大军现在无非是坐守平州。这一点上讲,大人去突厥是可行的。” 狄仁杰欣然一笑,颔首赞许,又解释道:“陛下派我来做这个主帅,本就是看重我和吉利可汗的关系。” “解决和突厥之间的误会,也就是此行的关键之一。如果两国开战,战事立刻就要糜烂,大局顷刻崩坏,绝不是陛下愿意看到的。因此,突厥这一趟,是势在必行。” 权善才听到这里,不再反对,转而问道:“那大帅准备带多少人前往突厥?平州和大军又如何安排?” 狄仁杰捋一捋胡须,显然是早有腹稿,当即说道:“平州军政要务,分别交给权大将军和曾泰。遇到大事,你们可以商量着解决,二人意见相左时,以权大将军为准。” “承远和元芳随我去突厥,另外的话,再加上张环、李朗他们带一支千牛卫小队就够了,人数不宜太多。” 赵既听到狄仁杰的安排后略感惊讶,没想到他会让自己也去突厥。 “赵都督也去吗?”权善才有些不解地问道。 狄仁杰没有回答,反而看向赵既和权善才,问道:“此事我有自己的考量。我来问你们,我去突厥后,如果契丹来犯,伱怎么办?” 权善才略作迟疑,沉吟片刻后答道:“嗯……冬日不宜作战,末将大约会据城而守。” “承远你呢?”狄仁杰又问道。 “我?”赵既一指自己,感觉有些奇怪,但还是答道:“契丹冬日出兵,是难得的战机,我大概会在保证平州城安全的情况下伺机出战。” 狄仁杰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又问权善才道:“如果传来契丹人进犯檀州、蓟州,有人来求援,你怎么办?” 权大将军已然明白了过来,答道:“拒不出兵,坚守平州。” 狄仁杰欣慰一笑:“这就是了。蛇灵和契丹前几次设计,都是先给我军以可乘之机,诱我军出兵,而后埋伏。” “张玄遇、王孝杰都吃了这个亏。我断定,蛇灵和契丹人必然还会故技重施,只要不出城,他们纵然有千般手段,都无从施展。以契丹人的实力,绝无在冬季攻取坚城的能力。” 权善才当即严肃道:“末将明白了,大帅走后,必定死守平州,不会受契丹人挑唆,随意出兵。” 赵既哑然失笑,合着狄仁杰带自己走,是担心自己不够稳重了。自己一走,也不用担心令出多门,将领不和了,还真是一举多得。 不过也好,既然是死守,自己也没什么用,不如去突厥转转,正好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小梅了…… 而且原著王孝杰还带了一支突厥部队助力,狄胖胖现在也不能确定王孝杰还活着,自己就是备胎呀。 好家伙,狄胖胖真是走一步算三步,真不愧是老狐狸……为萧清芳感到悲哀。 不知不觉,赵既看狄仁杰的目光都有点变了,认识他这么久,还是会对胖胖感到由衷地敬佩。 正当赵既神游天外的时候,王铁汉跑了进来:“大帅,宗将军醒了。” 狄仁杰当即大喜:“好啊,双喜临门,我们去看看他。” 第208章 突厥之行 众人随着王铁汉的引领,匆匆赶往宗怀昌所在的后堂。 后堂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宗怀昌略显苍白的面容,他此时正在仆役的服侍下喝药。 见狄仁杰等人进来,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狄仁杰连忙上前按住他的肩膀,温声道:“宗将军,你重伤初愈,不必多礼。” 宗将军感激地一笑,道:“多谢大帅挂念,末将已无大碍。事情末将都已经听王铁汉说过了。” “末将还要多谢大帅救命之恩。只是末将无能,不能为朝廷分忧,屡战屡败,致使王大将军遭此厄运,末将心中甚感愧疚。” 言罢,宗怀昌摇了摇头,似乎颇为内疚。 赵既闻言,连忙安抚道:“宗将军不必介怀,这都是苏宏晖和丘静等人所为,怪不得你。” 虽然他不是很看得起这个胆怯之辈,但一开始的北伐二十八将,赵既熟悉的除了阳玄基和张九节,现在就剩一个宗怀昌了,此时真是感慨万千。 狄仁杰轻轻拍了拍他宗怀昌的手背,宽慰道:“承远所言极是,将军身体尚未完全康复,还需要好好将养一番。” 权善才也连忙开口劝慰:“是啊,宗将军好好调养,身体康复之后,也好再担重任。” 宗怀昌满脸感动之色,连连应承。 狄仁杰转头看向权善才和曾泰,叮嘱道:“平州的安危就交给你们了。务必保持警惕,严防契丹与蛇灵的渗透。加强城防,确保粮草军械充足,以备不时之需。” “宗将军也统率过右威卫的军队,他恢复之后,也可以助伱们一臂之力,你们要精诚合作才是。” 权善才、曾泰和宗怀昌齐声应诺,表示一定不负所托。 众人又寒暄了一番,不再打扰宗怀昌歇息,纷纷而散。 宗怀昌望着众人离开,摇了摇头,全无之前的沮丧之色,大口将手中的苦药一饮而尽。 —— 自沙副将和苏宏晖死去的那一夜开始,如燕精神便一直有些恍惚,影子暴露之后,这种症状就更重了。 蜡烛一寸一寸地燃烧着,她正在房间里呆坐,双目无神,两眼空洞洞的。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划破了夜的寂静。 “谁呀?”如燕迅速换了一张面孔,强作镇定,跳起来开门。 打开房门,李元芳高大的身影显露出来,他的身影将如燕娇小的身躯整个罩住了。 如燕眨了眨眼睛,有种莫名的感觉:“元芳,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大人,让我通知你,明天我们一起出发去突厥石国。”李元芳平静地说道。 “突厥!石国?”如燕感到猝不及防。 她连忙用喜色掩饰自己的失态:“叔父这次怎么会答应带我去呀?” 李元芳没好气道:“他老人家还不是怕不带你,你自己又偷偷一个人跑了。” 如燕闻言,脸颊微红,尴尬地笑道:“人家哪有那么不知分寸呀!” “好了,好好收拾一下,早点休息,明早得趁早赶路呢。”李元芳又叮嘱了一句。 如燕点了点头,李元芳便转身离开了。 待李元芳的背影渐行渐远,良久,如燕有气无力地关上了房门,心中纠结至极,眼中闪烁着星星点点。 “大姐……元芳……”她轻声呢喃,万千思绪,难以平息。 次日一早,狄仁杰、赵既等都起了个大早,整装待发。 赵既特意向权善才交代了几句:“权大将军,平州城内未必就没有蛇灵逆党了,千万小心。抓到过逆党的那些院子还是得盯着,说不定还有收获。” 权善才点了点头:“大帅也说过此事,我明白,此去突厥,一路艰险,保重!” “大将军也保重!”赵既拱手道别。 —— 在突厥与奚人交界的苍茫之地,是一片荒凉的大山,寸草不生。 北方呼啸着卷地扫过,卷起漫天沙尘,顷刻之间,天地混沌一片。 一支突厥骑兵飞奔而来,为首的正是大将军达勒哈,一名巡防队长正带着他赶往哈日勒鹰师的驻地。 正是巧合,在数十里之外,一支汉人马队极速穿越这片区域,那是狄仁杰、赵既一行人。 达勒哈赶到了鹰师驻地,向突厥士兵出示吉利可汗的金批大令,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哈日勒的中军大帐之中。 哈日勒在帐中早已等他多时了。 大帐之外,达勒哈带来的卫队把守在大帐两侧,个个表情肃穆,直到他们看清了一个人的面孔。 “默啜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卫队中有人认出了那张面孔。 默啜微微一笑,却不答话,只是轻轻一挥手。瞬间,四周的弓箭手如同鬼魅般出现,将卫队团团包围。 箭矢如雨点般倾泻而下,卫士们猝不及防,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 帐内当即爆发起了激烈的争吵,又是几声惨叫。 帐内的冲突很快也爆发了,达勒哈及其贴身卫士都被哈日勒带人砍死。 哈日勒走到尸体跟前,从他怀里搜出那支金批大令,得意地对帐外道:“默啜殿下真是神机妙算,金批令已经到手!” 随着帐帘的掀开,默啜殿下与萧清芳并肩步入大帐之中。 萧清芳脸上笑容洋溢:“石国的虎师已经到边境,防备周军,现在已经是时候开始计划了。” 默啜点了点头,对那个带路巡防队长道:“你立即返回石国向吉利可汗禀报。记住,一定要稳住他!” 队长大声答应着,飞跑出门。 默啜从哈日勒手中接过金批令,微笑道:“我将即刻下令豹师集结向石国靠拢。我想也就是十天之内,我那个软弱的父亲大人就要……” 他放肆地大笑起来,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萧清芳也笑起来,她走到地图前,指着地图道:“只要吉利可汗一死,你立刻发虎师直取妫州、云州。” “我命人传信给契丹孙万荣,让他立刻率军逼**州,两相呼应,里应外合,届时大周的北境大门就全部向我们敞开,河北膏腴之地便成了唾手可得的肥肉。” 默啜又发出一阵猖狂地大笑,仿佛自己已经成了突厥可汗。 然而帐外却有人进来,打断了默啜的兴致。 “大姐,平州有消息到了。”小梅拿着一张纸条递给萧清芳。 萧清芳面带笑意,将纸条接了过来,那抹笑意逐渐凝固,终至消失殆尽。 默啜见状,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萧清芳面色阴沉下来:“狄仁杰那个老狐狸识破了我在平州的一些布置,现在已经极速朝突厥赶来了。” 默啜一惊,略带担忧地问道:“会不会影响到我们刚刚的计划?” 萧清芳摇了摇头,再度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不会,他只不过识破了一部分计划,终究还是我技高一筹。” 默啜点了点头,不屑一笑:“原来如此,早就听我父亲说起过他。不过现在看来,他也没有吹嘘地那么神嘛!他敢到突厥来,我会让他死无全尸!” 萧清芳警告道:“不要小看狄仁杰,这一次我可是牺牲了众多好手,花了血的代价,才勉强取得一点点便宜。甚至连我蛇灵的六大蛇首之一都搭进去了。千万不可轻敌!” “李元芳和赵既都跟着狄仁杰来突厥来了,这二人武功极高。单单是那个赵既,连血灵占不到便宜,更不用说李元芳了,所以只能智取,不可力敌。” 说到这里,小梅心中一笑,想起上次“刺杀”的事了。 萧清芳接着道:“飞鸽传书加上小梅来这儿都要花时间,狄仁杰已经出发很久了。我们不能再拖,要立刻赶回石国,提前布置。” “狄仁杰和赵既、李元芳都来了突厥,平州正好有可乘之机,小梅,你立刻传信给孙万荣,让他提前发动计划。” 默啜心中有些不以为然,但见萧清芳如此严肃,也就随她去了:“中原有句俗话,强龙不压地头蛇,突厥就是狄仁杰的葬身之地!” 第209章 暗度陈仓 随着日薄西山,天际渐渐染上了晚霞的余晖。 狄仁杰和赵既一行,除了李元芳和如燕,并不是只带着张环、李朗等几个军头,还有几十人的千牛卫。 每一个人都是胡人打扮,都配备了两匹以上的骏马,轮换着骑乘和背负行囊补给,保证速度,顺便伪装成一支贩马的大型商队,聊胜于无了。 一行人疾驰于草原与戈壁之间,几只苍鹰在夕阳下盘旋,发出阵阵凄厉的鸣叫,为这壮丽景色平添了几分神秘与不安。 赵既于马上凝视着那些盘旋的苍鹰,心中莫名涌起一股不祥的感觉,它们似乎预示着什么。 “大人,天色将晚,我看今天就在这里歇息吧?”赵既驱马来到狄仁杰的身边。 狄仁杰抬头望向渐渐下沉的日头,沉吟片刻后,转向李元芳问道:“我们距离石国还有多远?” “不足一日的路程了。”李元芳迅速回应,亦已策马靠近。 狄仁杰微微颔首,决断道:“既然如此,便在此处歇息一晚,养精蓄锐。明日一早启程,直奔石国,面见吉利可汗。” 赵既随即将狄仁杰的命令大声传递下去,一行近百人迅速停了下来,就地扎营过夜。 千牛卫们分工明确,有的搜集干柴,有的补充水源,有的则忙着搭建帐篷。 不一会儿,一堆堆篝火便在夜幕下熊熊燃烧起来,驱散了四周的寒意。 赵既、狄仁杰与李元芳三人围坐于篝火旁,共享着简单的干粮,篝火噼啪作响,火光将他们的脸庞映得通红。 李元芳吃着吃着,忽然左右张望了起来:“如燕还没回来吗?” “还没呢,离开了有一会儿了。”赵既似笑非笑看着李元芳。 李元芳咽下了最后一口饼子,就要站起身来:“我去找找她吧。” 赵既迅速拉住了他:“别添乱了,男女有别!” “这一次的时间有点久了,万一出事了呢?”李元芳急道。 赵既压低了声音:“没事的,除非遇到熊或者虎,一般的野兽恐怕还不是她的对手。这一路上我们多数都停在荒郊野外,如燕来不及泄露我们的行程。” “然而,昨日偶遇了那个部落,加之临近石国,我们的行迹恐怕已难以完全保密。我判断,如燕是看到了什么信号,前去联络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面色凝重道:“今天下午有一两只鹰一直跟着我们,那是人驯养过的,这意味着我们已被人盯上。” “这里离石国只有不到一日路程,如燕此时再传信已经迟了,所以必然是蛇灵有命令给她,这就意味着蛇灵要动手了!” 李元芳闻言,神色骤变,紧张之情溢于言表:“大人的意思是,敌人会来袭击我们!” 赵既深吸一口气道:“换成我是蛇灵,一定会在我们到达石国前动手,神不知鬼不觉除掉我们。到了石国,一旦我们直奔吉利可汗而去,他们很难阻拦。” 狄仁杰面色严肃,目光深邃:“不错,在石国前动手,他们也可以肆意调动人马,而到了石国,难免投鼠忌器,而且有暴露的风险。” “今夜是到石国前的最后一夜,他们如果要动手,必然就是今夜了!” 李元芳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赵既语气中有几分沉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 如燕以方便的借口,离开了大队,来到一处特殊的标记处,从石头下取出了蛇灵的密令。 展开密令的瞬间,她的脸色骤变,一时间久久无言。 终于,如燕从震惊中抽离,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她迅速转身,疾步向宿营地赶去。 然而回到营地,她却看到狄仁杰、赵既、李元芳,还有张环、李朗他们好像已经整装待发了。 赵既见状,笑容满面地喊道:“如燕,你可算来了!快些准备,我们这就出发!” “出发?不是,不是已经扎营了吗?”如燕心中说不清楚是喜悦还是惊慌。 李元芳在一旁,略显焦急地补充道:“情况有变,路上再细说,时间紧迫,我们得立刻动身。” 如燕没办法,只得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上马随着赵既他们出发。 一行人出发之后,如燕又发现只有狄仁杰、赵既和李元芳带着张环、李朗起行。 “叔父,这一次就我们几个吗?剩下的千牛卫怎么办?”如燕又问道。 狄仁杰答道:“他们暂时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稍后会从另一条路前往石国。” 如燕大吃一惊:“敌人?您是说会有人袭击我们?” 狄仁杰笑了笑:“是啊,有人盯上我们了。” 而正在狄仁杰走后不久,剩下的千牛卫们也出发了,只将篝火烧得更旺。 篝火一直热烈地燃烧了许久,直至远处传来一阵急促而清晰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大队的突厥骑兵冲来了过来,将营地团团包围。 默啜亲自领着卫队私自出了石国,前来袭击,然而等待他的是一座空营地。 “默啜殿下,营中是空的,一个人也没有。”亲兵队长单膝跪地,低声禀报,语气中带着几分惶恐。 默啜的脸色很不好看,怒斥道:“这还用得着你说?本殿下是瞎子吗?” 队长闻言,连忙噤声,大气都不敢出。 正在此时,一名斥候匆匆来报,解了他的围:“报!东南方向巡哨发现大规模人马移动迹象,正朝石国疾行!” 默啜闻言,面色稍霁,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拔刀出鞘,厉声道:“追上去,杀死狄仁杰!人人有赏!” 追击战从黑夜一直到天明,几十名千牛卫不断分兵,到最后干脆四散而逃。 默啜最开始也是不断分兵去追,但很快便发现不对劲。 一是千牛卫逃生的方向与去石国的路线截然相反,二是千牛卫分兵分得太散了,李元芳和赵既难道能放任狄仁杰一个老头子单独逃走吗?这不可能啊! 还有,萧清芳答应的蛇灵杀手在哪里?不是说她会提前控制狄仁杰吗? 默啜恍然大悟,扬起手大喝一声:“停,回石国!” 但是这一整夜加一个上午的全速追击,已经让默啜的队伍离石国跑出不知道多少里了。 第210章 石国 突厥,石国。 大周与突厥之间的关系稍微有些紧张,但石国作为突厥的都城并没有受到影响。 整个城市国模不算大,但各族的商旅络绎不绝,倒也繁荣。 一支马队穿过南门,缓缓驶来,马上人清一色穿着胡商的衣服,白色蒙面。 为首的人正是赵既,他和李元芳,连同张环他们,将狄仁杰和如燕围在中间。 狄仁杰观察着石国的街市,连连赞叹:“好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虽比不上中原,却也是一国之都的气象!” 如燕在一旁轻声嘀咕:“我看还不如平州呢!” 此言一出,引得李元芳与狄仁杰等人相视而笑,气氛更添几分轻松。 然而众人没走几步,赵既忽然察觉到了有人在盯着自己。 余光一瞥,是一个突厥打扮的小贩,但有几分异样。 赵既心中一凛,但表面却不动声色,迅速按照事先的约定,以手指暗号向狄仁杰传递了信息。 打完了暗号,赵既当即提议道:“大人,依我看,我们现在直接去见吉利可汗吧!” 狄仁杰见到赵既的手势,当即会意,沉吟片刻后道:“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把衣服换回来,然后再去见牙帐,拜会吉利可汗。” 赵既闻言,点了点头道:“还是大人的安排妥当,那我们先找个客店吧。” 一行人沿着街道向前走去,但狄仁杰就是不住大客栈,反而挑了一家位置偏僻的小客栈住宿。 众人来到客栈门前,李元芳翻身下马,用突厥话冲里面喊道:“有人吗?” 一个老板跑出来,笑迎道:“来了,客人,是要住店吗?” 李元芳点了点头接着道:“你们客店有多少间房子?” 老板一时间没有回答,而是打量了赵既一行人一番,试探着问道:“你们不是本国人吧?” 毕竟赵既他们都是汉人作胡人打扮,又蒙着面,除了一老一女,个个孔武有力,不是善茬,怎么看怎么奇怪。 赵既也用突厥话回道:“怎么,不是突厥人便不能住店吗?” 老板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可是小店也不敢收来路不明的人啊。” 狄仁杰闻言一笑,拉下了蒙面的白巾:“我们是汉人,来突厥做点买卖,叨扰数日,这是定金。” 狄胖胖有一种特殊的亲和力,又拿出了一块碎金放到老板手中。 老板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热情百倍:“几位里边请!不知几位要几间房啊?” “我们打算把你这儿的房子全包了,图个清净。”赵既突然开口道。 老板闻言有些错愕:“这,这可不好办呐……” “这些够了吗?”赵既一笑,又将一锭金子在老板眼前晃了一晃,然后扔给了老板。 老板连忙伸手接住,用牙咬了咬,而后大喜过望:“哎呀!够了,够了,快请进!” “几位既然是汉人,怎么不去城西的汉仪馆居住,跑到小店来?”老板一边引着狄仁杰等店,一边热情问道。 “汉仪馆?那是什么?”李元芳不禁问道。 赵既心中有些了然,蛇灵搞出来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官方机构呢……多数欠发达的游牧政权,不存在类似使馆的东西。 狄仁杰听到老板的讲述也有些好奇:“我等初次来此,孤陋寡闻,还请老板赐教。” 老板奇怪地看了狄仁杰众人一眼:“我们吉利可汗与大唐,哦不对,现在是大周了,可汗和一个汉人大官叫什么狄…狄…狄……什么……” “狄仁杰。”狄胖胖微微一笑。 老板连连点头:“啊对!就是这个名!可汗和这个狄仁杰结盟,优待汉人,默啜殿下有样学样,一年前出资帮汉人建了这么一处馆舍。” “从那以后啊,汉人来石国的商旅,多半都要住在那儿啦。不过说来也怪,最近两国传着又要交战,馆中的汉人多半都跑回去了。但还是有一些人和众位一样,胆子大,还住在那里。” 狄仁杰微微颔首,称赞道:“原来如此,老板真是见多识广啊。” 李元芳以下,连同六大军头,个个都是捂嘴憋笑。 赵既暗自摇头,若有所思,如燕听了也有些不自在。 老板倒很谦虚,随即引领众人至精心挑选的房舍前:“几位看看,这是小店最好的几间房了,几位看看是否合适?” 狄仁杰随意看了一看,满口答应:“合适,合适。老板先去忙吧,我们收拾一番。” 老板应承着,满心欢喜,一溜小跑着下去了。 众人也各自分了房间,收拾去了。 如燕是女子自然单独一间,赵既便有机会借着为狄仁杰收拾而单独谈话。 “大人,那个汉仪馆,还有突厥的太子默啜,都不对劲。”赵既压低了声音道。 狄仁杰沉重地点了点头:“是有些蹊跷,看来得提前做些准备。” —— 如燕独自置身于房间内,房门紧闭,她正细心地更换着衣物。 突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于室内。 如燕猛地一颤,惊呼欲出,却在看清来者是小梅的瞬间,将那份惊恐化作了又惊又喜的低呼:“小梅!伱怎会在这儿?!” 她的声音虽刻意压低,却难掩心中的波澜。 小梅轻笑回应道:“你们一进城就在蛇灵的监视之中了。” 此言一出,如燕的神色立刻变得焦急起来。 她迅速靠近门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随后紧紧握住小梅的手,急切地低语:“小梅,太危险了,赶紧走。那个赵既鼻子属狗的。” “他的五感非常灵敏,我之前隔了数十丈盯着他都被发现了,晚走一步便没法脱身!你赶紧离开吧。” 小梅听到如燕这样形容赵既,不禁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呀!”如燕有些急了。 小梅赶紧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这次是有任务给你。” 如燕的表情当即凝固住了,低眉道:“什么任务?” “你清楚的,还是和上次的一样,大姐要对狄仁杰动手。不过,这一次我会帮你。”小梅的语气平静而坚定。 如燕脸色说不出地难看,似乎很不情愿。 “怎么了,显儿?”小梅察觉到如燕的异常,担忧地问。 如燕轻轻摇头,眼眸中满是挣扎与犹豫,仿佛有千言万语却难以启齿。 小梅见状,若有所思,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上次在平州的时候,我就感觉你不对劲了,显儿,你爱上了李元芳,是不是?”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在如燕心中炸响,她愕然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你都知道了……” 小梅的笑容更加温暖,她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如燕的手:“显儿,现在不是优柔寡断,儿女情长的时候。大姐的命令已下,你只有先保住自己,才能救得了他!” “我会帮你的。”小梅又轻声在如燕耳边补充道。 如燕如梦初醒,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她猛地抬起头,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谢谢你,小梅……”她的声音虽轻,却充满了感激。 小梅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咱们之间的关系,还有什么谢不谢的。” 如燕和小梅抱到了一起,小梅一边好好安抚着如燕,一边朝着房间的某个方向翻了个白眼。 —— 片刻之后,所有人都换回了汉人服饰,在走廊上重新集结。 狄仁杰看了看赵既和李元芳道:“承远,元芳,咱们这就出发,去见吉利可汗。” 此时,如燕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她鼓起勇气请求:“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去呀?我也想见吉利可汗!” 狄仁杰宠溺一笑:“当然可以。” 如燕兴奋地跳了起来:“太好了,那咱们就走吧!” 说着,如燕一马当先跑了出去。 狄仁杰与赵既相视一笑,摇头表示无奈,而李元芳则面色复杂,心中翻涌着各种情绪,难以言表。 第211章 落网 狄仁杰、赵既四人离开客栈,直奔吉利可汗的牙帐而去。 而在不远处的一个街角,几道身影若隐若现,皆是蒙面胡人装扮,显得异常诡秘。 “跟上他们!”领头之人压低嗓音,却以流利的汉语发令。 他手臂一挥,其余几人便如同暗影般,悄无声息地紧随狄仁杰一行之后。 过了片刻,李朗、杨方,任阔几人,分两批现身,朝着狄仁杰的方向快步追去。 在另一条幽深的暗巷内,小梅隐蔽身形,双手环抱胸前。 她静静观赏着大街上鱼贯而出的一波又一波人马,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时,一位下属悄然靠近,低声询问:“蛇首,一个不少,狄仁杰带来的那些千牛卫都出来了!咱们还跟吗?” 小梅眼神一闪,微笑道奥:“你们跟上去吧,看看他们要做什么。留几个人,跟我继续守在这里。” 属下赶紧答应着,几个蛇灵杀手又尾随在李朗他们身后。 又过了一会儿,张环换了一身客栈老板的衣服,从客栈的一面高墙上露头。 左右观察了墙外无人盯梢,这才跳了出去…… —— 吉利可汗的牙帐大门前,是一条长长的横街,对面挤满了店铺,还有许多小摊小贩,熙熙攘攘。 几人一路打探,走了不少时候,终于找到了牙帐,李元芳拿着虎头飞鹰戒指,去和牙帐的卫兵交涉。 狄仁杰、赵既和如燕则寻了个杂货铺,讨几碗水喝,休息休息。 值得一提的是,这家杂货店的老板身形颇为壮硕,仅比狄仁杰差了一点。 赵既环视着周围的景致,不无感慨道:“突厥风物,真是与中原不同,一国可汗的牙帐四周,居然如此多的闲杂商铺。” 狄仁杰端起茶碗,摇了摇头笑道:“石国岂能与长安,洛阳相比?吉利可汗虽贵为一国之君,他的威仪、宫室当然也不能与天子相提并论。” 赵既依然在四处张望,发现西边有几个身影注意到他的目光,刻意隐藏自己,反而暴露了。 “大人,我的意思是,这儿鱼龙混杂,有不少眼睛看着我们!”赵既对着狄仁杰低声道。 如燕闻言,心中一惊,目光迅速扫视四周,好像也想找出那些眼线。 狄仁杰见状,悄悄对着赵既和如燕使了一个眼色,赵既立刻会意。 如燕还没反应过来,而狄仁杰和赵既已起身走进杂货店,她只好赶紧跟上。 李元芳将戒指交给了吉利可汗的护卫队长,转身返回了狄仁杰所在的杂货铺。 不久,杂货铺中跑出了三男一女四个人,身穿着狄仁杰、赵既他们的服饰。 这些人一出门便背对着那些盯梢的蛇灵下属,向着相反的方向拼了命地跑。 忽然,街道尽头响起急促的马嘶声,一彪马队飞奔而来,转眼间便追到了四人身后。 为首的萧竟一声呼哨,尘烟缭绕中,一张大网腾空而落,将四人困在网中。 萧竟再次厉声喝令,马队迅速调转方向,四人连同那张巨网一道,被战马拖拽着,疾驰而去,转瞬间消失在街角的拐弯处,失去了踪影。 —— 此刻,吉利可汗正牙帐之内,久久盯着着墙上那副地图。 片刻之后,他沉重地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来,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 恰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卫队长疾步而入,恭敬地喊道:“可汗!” 吉利可汗抬头,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何事?” 卫队长将手里的一个小布包递上:“牙帐外有人拿着大汗之戒,求见可汗!” 吉利可汗接过布包,指尖微微颤抖地解开,果然是那枚虎头飞鹰戒指。 他瞬间瞪大了眼睛,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人在何处?”吉利可汗的声音因激动而略显颤抖。 卫士长答道:“就在牙帐外等候。” 吉利可汗立即起身,决然说道:“走!” 吉利可汗亲自率队迎出,然而大门前却是一片空旷,狄仁杰等人的身影早已不见踪影。 吉利愕然,转身质问身旁的卫士:“人呢?怎么不见了?” 卫士一脸茫然:“刚刚确实还在此处的!” 向站岗的卫士求证:“你可曾见到他往何处去了?” 站岗的卫士道:“你进去后,我看到那个人走进对面的杂货铺,从店里又叫出三个人,四人一起朝西边跑了,刚才从东边来了一支马队,待马队过去后,几个人就不见了。” 吉利可汗闻言,心中大骇:“马队?哪里来的马队?” 卫士道:“小的也不知道。大概有十几匹马,过去之后,那三个人就不见了!” 他立刻对身旁待命的卫士长下令:“速速集结一队人马,全力追击,务必救回那三人!” 卫士长高声应着,飞跑下去。 吉利可汗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中涌动着不安。 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块包戒指的红布。 他的手忽然停下来:红布的背面写着一行小楷!—— 这个时候,赵既、狄仁杰、李元芳还有如燕已经从杂货店的后院翻墙而出,另取他路回客栈了。 “大人,现在追兵多半被引走了,正是去见吉利可汗的良机啊。”赵既边走边说,似乎有些不甘心。 狄仁杰摆了摆手,成竹在胸道:“不着急,先回客栈再说。元芳给吉利可汗留下了我们的住址,可以等他派人来保护我们进牙帐,万无一失。” 赵既表情有些无奈,摇了摇头,只得随狄仁杰去了。 几人快步赶回了客栈,客栈店门打开,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 “老板,老板!”赵既率先走了进去,大声呼喊着。 李元芳、狄仁杰、如燕也随后跟了进去。 “老板!人呢?”赵既连着喊了许多声,都无人应答。 走廊的不起眼处摆了一张凳子,赵既见到凳子,松了一口气,这是一个暗号。 他又高声叫了起来:“张环?张环!” 李元芳猛然抽出链子刀,低声警示:“情况不对!” 赵既亦拔剑出鞘,警惕四周,压低声音道:“大人,您和如燕先呆在外面,我和元芳进去看看!” 说着,李元芳和赵既各持刀剑,悄无声息地向张环他们的房间走去。 二人逐一打开每一个房间,里面却空无一人。 李元芳和赵既连忙跑向外面,喊道:“大人,张环和李朗他们都不见了” 话音未落,赵既和李元芳二人皆停住了脚步。 李元芳面色难看至极,简直不敢相信出现在他眼前的情景:如燕手持短剑,横架在狄仁杰的脖颈上,挟持他慢慢走了进来。 李元芳的嘴唇微微颤抖,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他闭上了双眼,颤抖着道:“真的是伱!” 第212章 你为什么不向小梅学学! 如燕脸上满是愧意,她低垂着眼帘,几乎不敢直视李元芳的眼睛。 李元芳紧抿双唇,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他冷冷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嘲:“我早该明白,当初在去平州的路上,是你将我的行程报告给丘静他们。然后你们才好安排我亲眼目睹那出劫囚的闹剧。” “劫囚之后,你被抓走当然也是自导自演,我救出了伱,自然而然拿到丘静和苏宏晖发往京城申辩的奏章。” “后面还有假李元芳,假丘静的事。到了平州,你又配合影子,刺杀宗怀昌将军……”李元芳不断摇着头,眼角几乎沾湿,似乎心灰意冷。 赵既冷眼旁观,在心中偷笑,在狄仁杰身边熏陶久了,连李元芳都成了演技大师。 “别说了!”如燕尖叫一声,情绪有失控的迹象。 小梅听到了如燕的声音,急忙从外面带着人走了进来:“李元芳,你说够了吗!” 李元芳见到小梅,真正才吃了一惊:“是你!你是假扮丘静,想要诱我上当的那个杀手!” “不错,是我!李将军,赵将军,我们又见面了。”小梅发出了反派的笑声,带着两个浅浅地酒窝。 赵既却一脸无辜:“我见过你吗?” 小梅面色一滞,咬牙切齿道:“在饶乐李大酺牙帐附近,我刺杀过你,赵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赵既闻言恍然大悟,想起了确实有这么回事:“噢,原来当时那个刺客是你啊。” 狄仁杰的目光在小梅身上游移,眼珠飞转,猜测她在蛇灵中的身份、地位。 小梅手持柳叶弯刀,同样架到了狄仁杰脖子上:“话已经说得够多了,如果不想狄仁杰死,你们最好主动放下武器!” 狄仁杰瞥了眼刀尖,轻轻向后挪动身体,神色却异常平静。 赵既看了看狄仁杰,仰天长叹一声道:“大人,不听我言,该有此祸啊!” 狄仁杰闻言,不禁嘿然一笑,仿佛全然不将身家性命放在心上。 李元芳倒没有那么多戏,将钢刀哐当一声扔到了地上。 赵既只好有样学样,将剑扔到地上,还做了个法国军礼。 “绑了!”小梅一挥手,身后的众人拿出绳索,将赵既、狄仁杰和李元芳一一五花大绑起来。 如燕目睹着这一切,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失去了灵魂。 “显儿,走吧。”小梅轻轻拍了拍如燕,众人终于离开了客栈。 —— 汉仪馆在石国城西,是一座很大的宅院,院中的房舍都是按照大唐的建筑模样建造的。 如燕和小梅押送着狄仁杰一行人,绕路来到汉仪馆的后门。 萧清芳站在正房里来回徘徊,焦急不已。 忽然,萧竟一脸喜色跑了过来:“大姐,血灵他们得手了!” 萧清芳喜出望外:“真的?人在哪里?” 话音未落,小梅他们已经押送着赵既等人来到了正房。 “大姐,狄仁杰、赵既、李元芳一个不差,都在这里了!”小梅拱手道。 萧清芳急急来到狄仁杰、赵既等人身旁,看了又看,喜不自胜。 狄仁杰和李元芳二人本身已对萧清芳的内奸身份有所猜测,此时确认了她的身份,仍然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 赵既倒是心中波澜不惊,面上稍稍作几分样子。 萧清芳却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转身向着如燕和小梅:“好啊!显儿,小梅!你们做得好啊!狄仁杰终于落到了我们手里!” 如燕静静地站在她面前,勉强笑了笑。 萧清芳奇怪道:“怎么了,显儿?你好像不高兴?” 如燕嚅嗫了半天,终于开口:“大姐,他们对我很好……” 萧清芳登时沉下脸来:“显儿,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如燕眼中含泪,恳求地看着萧清芳。 萧清芳口气缓和了一些:“傻丫头,他们对你好,是因为你是狄仁杰的侄女!如果他们得知了你的真实身份,还会对你这么好吗?” 如燕笑了笑,没来得及说话。 狄仁杰呵呵一笑,唯恐天下不乱:“老夫一向待人以诚,如燕在我身边虽然时间很短,我确实是很欣慰有这么一个侄女。” 赵既大点其头,煽风点火:“正是,正是!我、元芳都和大人不是族亲,大人待我们如同子侄。可见大人待如燕好,并不单单因为什么侄女!” 萧清芳面色陡然一变,恨恨地看了狄仁杰和赵既一眼:“少收买人心了!萧竟,把他们押下去,送他们上路!” 如燕闻言,赶忙跪了下去,乞求道:“大姐,就不能饶他们一命吗?反正他们都落在了我们手里。反正他们离开了平州,你的计划也就要成功了!” 萧清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显儿,你在胡说什么!他们三个只要活着就是最大的威胁!他们活着,我们就要死!” 萧竟此时率人要将狄仁杰、赵既、李元芳推搡着带下去。 赵既和李元芳都在暗中酝酿,随时准备动手。 萧清芳转念,改了主意,又叫住了萧竟:“等一等!你们先退下去。把狄仁杰他们留下,小梅也留下。” 萧竟闻言有些疑惑,但还是依萧清芳的命令行事。 萧清芳面色极其严肃:“显儿,我之前还不信,平州那边来信,说你和李元芳有些不清不楚,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的!” “你爱上了李元芳,对吗?”萧清芳几乎是怒吼了出来。 如燕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泪水滚过她的面颊,几乎是默认了。 李元芳见状,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赵既与狄仁杰几乎同时转过了头,他们的目光在李元芳与哭泣的如燕之间来回游移,神色一个比一个精彩。 她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失望与痛心,恨铁不成钢道:“显儿,你与小梅情同姐妹,她的过往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男人是不值得信任的!” “所以小梅现在斩断情丝,再也不和男人有瓜葛,你为什么不向小梅学学!” 如燕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咬紧牙关道:“大姐,我做不到,我心里就是放不下他!” 小梅听到这里,不由一怔,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赵既同样表情凝固了一瞬间,又是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来了。 萧清芳注意力只在如燕身上,苦口婆心道:“小梅当初对那负心汉有救命之恩,数年的情谊,青梅竹马,那个负心汉尚且不辞而别,一走了之。” “你跟李元芳这点情谊,能比得过他们吗?更何况你背叛了李元芳,现在给他一把刀,他会毫不犹豫杀死你!” 如燕的眼眶早已泛红:“大姐,你不懂,是我对不起他,就算他要杀死我,我也认了!” 萧清芳闻言,彻底无语,这孩子没救了。 李元芳在一旁,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如燕,她的每一句话都如重锤般敲击在他的心上。 赵既见状,连忙用脚轻轻踢了踢李元芳,低声催促:“元芳,说话呀!” 李元芳猛然惊醒,但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萧清芳已经失去了说教的耐心,她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决绝:“显儿,我命令你,动手杀死李元芳!” 如燕疯狂地摇着头,不肯答应:“不,大姐,我做不到。” 第213章 如燕反正 如燕的身体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她颤抖着,目光在李元芳与萧清芳之间徘徊,内心进行着激烈地斗争。 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如燕的声音哽咽而坚定:“大姐,我做不到……我不能伤害他。” 萧清芳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怒视着如燕,声音中充满了失望与愤怒:“显儿,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别忘了是谁把你养大,是谁让你学到这一身本领!” 李元芳见到萧清芳不断用言语催逼如燕,心中涌起一股冲动,他想要站在如燕的身前,为她做点什么。 小梅察觉到了李元芳的异常,不等赵既示意,急忙站出来道:“显儿,伱连大姐的话也不听了吗?还不赶紧答应大姐!” 如燕闻言,脑海中忽地浮现出小梅在客栈时的叮咛,终于答应:“好吧,大姐,我答应你。” 小梅不想等萧清芳反应过来,提前开口道:“来人,把李元芳他们带下去!显儿,你也一起去吧。” 萧清芳却冷笑一声:“不用了,就在这里,我要亲眼看着狄仁杰他们死!” 如燕和小梅听到萧清芳的话,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显儿,你还在犹豫什么?快动手!”萧清芳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急切与不耐。 在萧清芳的连连催促下,如燕终是缓缓抽出了她的双刀,每一分动作都显得格外沉重。 李元芳立于对面,目光紧紧锁定在如燕身上。 而这一次,如燕的眼神中没有丝毫退缩,与之正面相对,脸上带着释然的微笑。 萧清芳见到如燕的动作,满意至极,手指李元芳,高声赞道:“好,好极了!就先杀李元芳!这才是我认识的显儿!” 如燕似乎听从了萧清芳的话,一步,一步,向着李元芳靠近过去。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如燕身上。 萧清芳脸上狂笑起来;狄仁杰口微张,满是震惊;小梅和赵既面无表情; 至于李元芳,他站在原地,眼中满是的苦涩,还有一些说不出的遗憾之情。 然而如燕走着走着,却走到了李元芳和赵既中间的位置。 寒芒骤现,她手起刀落,赵既与李元芳身上的束缚应声而断,绳索散落一地。 如燕旋身一转,毅然决然地将李元芳等人护在身后,声音坚定:“元芳,赵将军,你们带着叔父快走,我来挡住追兵!” 萧清芳目睹此景,手指颤抖地指着如燕,怒不可遏:“好,好你个苏显儿!我早怎么没看出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恰在此时,刚刚小梅那么一喊,萧竟率领一群紫衣杀手如潮水般涌入房间。 “给我上,杀了他们!”萧清芳歇斯底里地狂叫着。 萧竟见到房间内的情景,立即指挥着杀手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 正当如燕准备挥刀迎敌之际,一道矫健的身影猛然自她后面跃出,挡在了她身前,正是李元芳。 一条链子刀飞射出去,化作银色闪电,精准无误地穿透了一名杀手的胸膛。 李元芳又立刻拖动着这具尸体,挥舞起来,将周围几个杀手撞飞,纷纷吐血。 几许刀光闪过,第一波杀手已经全数被李元芳毙于刀下,连大气都没出。 众杀手见李元芳如此厉害,不禁退了几步,转为守在萧清芳身旁。 而赵既则取出了一把短匕,割断了狄仁杰身上的绳子,稳妥地守在狄仁杰身边。 萧清芳、如燕登时看得目瞪口呆。 “你们……你们怎么会还有武器!”如燕大惊,难以置信道。 赵既淡然一笑,略带戏谑道:“如果不是大人非要深入虎穴,探一探蛇灵的老底,就凭蛇灵这帮鼠辈,还不够我和元芳练手。” 狄仁杰也是满面笑容:“是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又怎么确定朝中的内奸,竟然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内卫府大阁领!” “刚刚你说我们之所以对如燕好,是因为她是我的侄女。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错了,大错特错。” “因为我狄仁杰,根本就没有侄女!” 萧清芳再度流露出极度愕然之色:“你说什么?” 赵既肆意嘲讽起来:“大人根本就没有侄女,这只不过是试探假狄春的计策!可笑你们这些蠢货,见钩就咬,还自以为得计,简直蠢到家了。” 萧清芳被如此羞辱,脸色说不出地难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气得说不出话。 片刻后,她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咬牙切齿道:“哼,狂妄!别以为我不清楚你们的计策。” “你们在这里废话,无非是想拖延时间,让手下的千牛卫向吉利可汗报告,让他发兵来救援你们。” 说到这里,萧清芳恢复了从容:“我告诉你们,你们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所以你们的救兵不会来了,你们手下的千牛卫也完了!只要你们几个一死,一切就都值得!” 赵既再度摇头失笑:“愚蠢不可怕,可怕的是愚蠢而不自知。你没有发现,你手下监视李朗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回报吗?” 萧清芳闻言一愣,连忙转头看向小梅:“小梅,难道他们没有把那些千牛卫抓起来吗?” 小梅无辜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呀,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萧清芳心中如坠冰窟,顿时明白大事不妙。 她恨恨地看了赵既和狄仁杰一眼:“至少你们还在我手里!杀了你们,我还是最后的赢家!” 赵既继续嘿嘿笑着,怜悯地看了萧清芳一眼:“唉,真是可怜,你怎么还不明白,有我和元芳在,你手下这些废物不是我们的对手!” “全都给我上,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萧清芳再度破防,气得直跺脚。 “上!”这一次萧竟带头冲锋,众多紫衣杀手们无奈,只好再鼓起勇气,向着李元芳冲过去。 李元芳当然也不会跟他们客气,化身一阵旋风,冲入紫衣杀手之中,几乎展开了单方面屠杀。 惨叫声不绝于耳,只有萧竟能稍微过两招,保住了性命。 然而,局势瞬息万变,屋外的紫衣杀手如同潮水般不断涌入,将这间屋子团团围住,对李元芳展开了更为猛烈地围攻。 面对重重包围,李元芳依旧砍瓜切菜,但他的背影在如燕眼中却显得格外孤独与危险。 如燕下意识冲进了战团,手刃了李元芳背后的几个杀手,与李元芳背贴着背靠在一起。 “你去保护大人,这里有我!”李元芳在激烈的战斗中抽空偏头,对如燕急促而坚定地说道。 “叔父那边有赵将军呢。”如燕倒是很坚决,表明了自己要与李元芳并肩作战到底的决心。 李元芳无奈一笑,率先又向着敌人冲去,如燕娇喝一声,跟了过去。 第214章 喜重逢 萧清芳见李元芳和小梅卿卿我我,三度破防:“小梅,你也上,先给我杀了狄仁杰!” 虽然愤怒,萧清芳倒还分得清主次。 小梅闻言,轻轻瞥了赵既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仿佛在进行某种无声的交流。 赵既嘴角也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向前走了几步,挡在狄仁杰身前:“大人,他们要冲着你来了。” “无妨。”狄仁杰倒是对赵既非常信任,他回想起当初在土窑时的情景。 小梅的攻击转瞬而至,两柄柳叶弯刀舞得如花团锦簇,刺向赵既瞬身上下的要害。 赵既单手负在身后,一支短匕,不慌不忙,从容招架,半步不退。 他们自幼便相伴对练武功,彼此间的了解已深入骨髓,对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每一次呼吸的节奏都了然于胸。 一攻一守,一招一式地应对,已经重复过成百上千次了,都如同事先编排好的舞蹈。 二人因为互相熟悉,默契无比,也不担心伤到对方,所以动作都快极了。 在萧清芳和狄仁杰两个人眼里,只剩一堆残影纠缠在一起,然后就是兵刃交接,乒乒乓乓的声音,简直凶险极了。 房间正中,面对蛇灵杀手无休止的围攻,李元芳与如燕并肩作战,他们的配合天衣无缝,使得那些杀手即便数量众多,也难以觅得一丝胜机,几乎无人能在他们联手下撑过一招半式。 萧清芳在外围看得越来越心惊胆颤,小梅又没有得手,她心中已有几分退意。 恰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汉仪馆外响起,如同催命的鼓点。 萧清芳面色一变,将身边的护卫也派了上去,大喊一声:“你们全部都上!” 于是萧清芳身边的最精锐的护卫也向着李元芳、如燕冲过去。 然而,萧清芳自己却趁乱悄然撤离,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中。 小梅也听到了马蹄声,连忙飞身而退,赵既依旧留在狄仁杰身边。 随着头领的撤退,剩余的杀手们士气大挫,纷纷作鸟兽散,不再恋战。 李元芳迅速清理了战场,正当他欲追击逃逸的小梅时,如燕拉住了他的衣服。 “元芳,别!”如燕带着一丝乞求看向李元芳。 李元芳诧异地看了一眼如燕,一时怔住了,没有及时追出去。 此时屋外终于响起了突厥人的喊杀声,张环为首,带着吉利可汗的卫队围剿着四散的蛇灵杀手。 吉利可汗在卫队的簇拥下飞步跑进院子中,目光急切地扫视四周,焦急地呼唤:“狄公呢,谁看见狄公了?” 房间里,狄仁杰听到了吉利可汗的呼喊声,连忙跑了出去,高声回应道:“陛下,我在这儿!” 李元芳和如燕也听到声音,急忙要追着狄仁杰出去。 赵既却笑着拦住了两人:“眼下大局已定,伱们两个什么都别管了,现在该好好聊一聊。” 说着,赵既竟也跑了出去,临走前还把门关上了。 门外,吉利已经与狄仁杰相会,他一步跨上前去拉住狄仁杰的手,动情地喊道:“狄公!” 狄仁杰连忙要行礼。 吉利可汗赶快扶住了他:“狄公,不必如此多礼。” 狄仁杰激动得声音有些颤抖:“事隔经年,又见可汗陛下圣容,狄仁杰幸甚至哉!” 吉利可汗连连点头:“好,好,好,没事就好!” 赵既姗姗来迟,走到二人身边:“可汗陛下,别来无恙啊?” 吉利可汗又见到赵既,心情大好:“哎呀,赵将军!你也在,李将军也来了吗?” 赵既闻言一笑,答道:“李将军有些私事,稍后再来拜见可汗。” 三人交谈之际,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剩下的蛇灵杀猴全部缴械投降,被突厥卫队押解出院子。 吉利可汗的卫队长连同张环一同前来禀报:“可汗,狄公,所有的蛇灵杀手都已经肃清。” 狄仁杰连忙问道:“萧清芳呢?就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匪首,穿着白色袍服,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一点的女杀手!” 张环一愣,想了一想道:“好像没有这么个人。” 赵既并不意外,沉声道:“这里应该有密道之类的东西,萧清芳带人从密道跑了!” 吉利可汗一听,当即命令道:“搜!挖地三尺也要把密道找出来!” 卫队长连忙答应着,率领卫队开始在汉仪堂中搜索起来。 趁着卫队搜索之际,赵既向吉利可汗问道:“可汗陛下,不知道您对于那支在奚人境内袭击我军的鹰师,查得怎么样了?” 吉利可汗眉头一皱:“我已经在国内遍查此事,一无所获,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赵既摇了摇头道:“绝无此种可能,与突厥鹰师交手的正是我麾下部队,不可能认错。” “而且,我和大人赶赴石国的时候,特意探听过了。在突厥和奚人交界附近鹰师的统兵将军,名叫哈日勒。” 吉利可汗倒吸一口冷气:“哈日勒?!可是我派大将军达勒哈去他那里调查过了,结果一切正常啊。达勒哈是不会骗我的!” 狄仁杰提了一个问题:“陛下,请问这个哈日勒和您的儿子默啜是什么关系?” 吉利可汗闻言有些明白了:“默啜?哈日勒的妹妹嫁给了默啜!嘶,难道真是默啜?” 狄仁杰又补充道:“可汗可知道,我们脚下这座汉仪馆,是挑动契丹叛乱逆党的大本营。而这座大本营,据说就是默啜殿下资助的。” 吉利可汗联想到之前的种种,到现在几乎已经信了九成:“不错,我知道这件事。” “您口中的大将军达勒哈在吗?可否请他一见?”赵既又旁敲侧击问道。 吉利可汗已经完全明白过来,霍然转过身去,吩咐卫兵:“立刻回牙帐,命人将前日从哈日勒鹰师回来报信的那个巡防队长带来!” 传令兵应声而去。 吉利可汗的话没头没尾,狄仁杰正欲追问,却听到了张环的呼喊。 “大人,大人,您看我们找到谁了!”张环兴冲冲跑了过来。 狄仁杰一惊,回过头来,只见张环搀扶着一个人从厢房里飞奔而来。 此人满面胡须,脸色黝黑,眼含热泪,一下子扑到了狄仁杰的怀里:“老爷,老爷!” 狄仁杰惊喜交加,高声唤道:“狄春!” 狄春双膝跪倒在地,哭出声来:“是我,我是狄春呀,老爷!” 狄仁杰长叹一声,将他扶了起来:“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张环又汇报道:“大人,我们正是在密道找到了狄春,密道一直挖到了一片树林,我们追出去之后没有追到萧清芳。” 第215章 默啜叛乱 听到张环的禀报,吉利可汗非常敏锐,当即立断:“即刻封锁石国所有出口,全力搜捕萧清芳及其党羽,不得有误!” 其麾下卫士闻令即动,迅速执行。 赵既却突然开口道:“可汗,现在萧清芳在石国的党羽基本已经被肃清,成不了气候,关键是默啜。” 狄仁杰接着补充道:“您想好怎么处置此事了吗?萧清芳很可能也不会逃出城,而是去找默啜,做困兽之斗!” 赵既、狄仁杰一行人先入了城,做疑兵的千牛卫又没有进城会合,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是默啜不在城内,还以为萧清芳会像原剧情一样挑动默啜谋反。 吉利可汗听到赵既和狄仁杰的话,面露迟疑之色,一时间没有作答。 毕竟是亲儿子,虎毒不食子,默啜虽然阳奉阴违,但吉利可汗一时间还下不了决心。 正巧,卫士长押着那名巡防队长,来到了汉仪馆。 “可汗,巡防队长带到。”卫士长按住他跪在了地上。 吉利可汗便暂时绕过默啜的话题,寒声问道:“达勒哈将军呢?说实话!” 长相酷似何竟的巡防队长答道:“回可汗殿下,小的已经说过了,他发觉边境防务有些不妥,巡查去了,所以派小的来回话。” 赵既在一旁用突厥语插嘴道:“胡言乱语!可汗陛下的御令,事涉两国战和,他不第一时间赶回来复命,怎么会巡查什么防务?” 吉利可汗眼神凶狠了起来:“说!说实话,我以可汗的名义,赦你无罪,否则即刻将你处死!” 巡防队长跪在地上,咽了一口唾沫,支支吾吾道:“达勒哈将军被默啜殿下和哈日勒设计害死了,他们命小的来稳住可汗。” 吉利可汗不禁一声惊叫:“什么,达勒哈将军被你们杀死了?” 巡防队长浑身颤抖,连连磕头:“这都是默啜与哈日勒定下的计策,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而且小的已经从实招了,望可汗留小的一命呀!” 吉利深吸了一口气,遏制住自己的怒火,追问道:“我说了赦伱无罪,你还知道些什么?都说出来!” 巡防队长这才抬起头道:“他们还…还说,要拿可汗的金批令调豹师包围石城,杀死可汗陛下。” 吉利可汗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怒极反笑:“啊呵呵呵呵,好啊,好一个逆子!我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狄仁杰走到他的跟前轻声道:“可汗陛下,还是那个问题,萧清芳逃走,一旦通知默啜太子,他们定会孤注一掷,您可要想好啊!” 赵既则更干脆直接一些:“可汗,牙帐的卫队还在您手里,豹师一时半刻还到不了,默啜手中兵力一定不多,先下手为强!” 吉利可汗猛地转头看着狄仁杰和赵既,重重点了点头。 —— 日薄西山。 小梅手持双刀,带着几个残兵败将,护着萧清芳从汉仪馆密道一路逃走,来到了一处树林。 众人一路狂奔,养尊处优的萧清芳跑到现在,早已气喘吁吁,精疲力竭。 所幸众人已经逃了够远,又没有追兵追上来的迹象,终于停下来歇了一会儿。 “大姐,我们接下去哪儿?要不要去通知默啜殿下?”小梅将一个水囊递给萧清芳,关切地问道。 萧清芳背倚着大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摇了摇头:“呵…呵~来不及了…默啜那个蠢货被狄仁杰引走,现在还没有回来,联系不到。现在去默啜的居所,无异于自投罗网。” “那怎么办?”萧竟又问道,这家伙居然也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 萧清芳勉力在小梅的扶持下站稳,下了狠心:“不用管他了,给他留个口信,我们要赶紧出城,然后回平州,提前举事。再晚一些…等关了城门,或者吉利可汗下令戒严,我们再想逃就麻烦了。” 到了现在这般田地,萧清芳已经无力顾及盟友的死活,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稍微缓了一缓,萧清芳也不再休息:“走,快出城!” 一行人仓促间向城外奔逃,却未料东门早已紧闭,四周密布着戒备森严的突厥军队,气氛紧张至极。 “大姐,这下该如何是好?”萧竟急得满头大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转。 萧清芳一时间也乱了方寸,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姐,现在只能等默啜殿下回来再想办法了!”小梅在一旁建议道。 萧清芳闻言,六神无主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说曹操曹操便到,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东门之外忽然喧嚣四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战马嘶鸣。 默啜领着一支骑兵大军冲到了东门之外,哈日勒就在他的身后。 “开门,我是默啜!”默啜向着城门口大喊。 城上的守将见默啜身后的数千骑兵,心中感到十分不妥,当即问道:“太子殿下,您怎么会带着大军前来呢?我奉可汗的命令,关闭城门,搜查奸细!恕我不能开城门!” 默啜不慌不忙,出示了金批大令:“我有父汗的金批大令在手,石国混入了周人奸细,父汗特命我调兵回石国,加强戒备!” “末将要亲眼看看您的大令!”守将高呼着回应。 默啜回应道:“当然可以!” 守将很快便亲眼看到了象征着兵权的金批大令,又是太子默啜亲持,城内似乎确实在搜剿汉人奸细。 于是乎守将似乎再没有理由反对默啜入城,但他还是有所顾忌:“殿下,末将还要请示一下可汗,不知您是否可以稍等片刻?” 默啜闻言,面色一沉:“我身为太子,连城门都不能进吗?你竟敢藐视我,藐视可汗的大令!开城门,我一个人进城和你去见父汗!我要你付出代价!” 守将犹豫再三,不敢不给太子这点面子,只得妥协:“太子殿下,那就请您进城吧,不过您身后的大军不能进城!” “好,我答应你!”默啜满口答应着。 城门终于缓缓地打开了。 默啜见状,发出一阵狂笑:“进城!” 城门一开,默啜当然不会再顾忌,一马当先,率领先头部队冲了进去,夺取城门控制权。 守军再想阻拦,早已经来不及了,守将被当场杀死在血泊中,默啜大军源源不绝涌入城中。 然而默啜纵情驰骋之际,却正好遇上了进退维谷的萧清芳。 萧清芳见到是默啜,大喜过望,连忙尖叫着出声阻拦:“默啜殿下!” 石国之内,汉人的声音不多,默啜当然听见了萧清芳的声音,连忙驻马。 默啜有些惊讶道:“萧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萧清芳焦急之色溢于言表:“狄仁杰到石国了,狄仁杰会同吉利可汗破了我的总坛!吉利可汗现在恐怕什么都知道了!” 默啜略略吃了一惊:“这么快?” “是啊,殿下,怎么办?”萧清芳急道。 默啜冷笑一声,镇定下来:“我还以为父亲还蒙在鼓里,可以搞个偷袭呢!好在我做了万全的准备,命令豹师加速前进,现在正好攻破牙帐!” 萧清芳转忧为喜,只想着如何脱身:“太好了,殿下,吉利可汗和狄仁杰现在都在汉仪馆,你们可以直奔汉仪馆!请您给我们一些马匹,我立刻回平州,提前举事!” 默啜满不在乎答应道:“好吧,到时候再联络!” 言罢,他挥鞭一指,继续指挥大军,向汉仪馆进发。 第216章 擒贼先擒王 默啜带着大军直奔汉仪馆而去,但吉利可汗和狄仁杰、赵既、李元芳等,早已经离开了汉仪馆。 吉利可汗集结兵力,亲自率队,去了默啜的府邸,誓要亲手擒拿逆子。 阴差阳错之间,两拨人都扑空了。 默啜赶到汉仪馆,只有张环和李朗等几个千牛卫留守,带着突厥人继续搜索蛇灵留下的资料,器械。 这下轮到张环、李朗带人从密道逃走了。 “什么?父汗带人去了我那里?”默啜还是从来不及逃走的突厥俘虏口中得知了吉利可汗的去向。 …… “什么,默啜昨天偷偷出城了?”吉利可汗同样震惊。 吉利可汗抓到的是默啜的党羽和仆从,从他们口中得知了默啜去向。 赵既与狄仁杰亦是面面相觑,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 正在此时,先后有两拨人马来到,一波是石国东门的溃军,另一波是张环、李朗他们。 “可汗,默啜殿下反了,他带着豹师的部队打进了东门!”溃败的突厥残兵道。 张环也汇报道:“可汗,大人,一伙突厥军队袭击了汉仪馆!” 吉利可汗骑于马上,面色凝重,汗水沿着额头滑落。 “可汗,默啜去汉仪馆,摆明了是冲着您去的。”狄仁杰提醒道。 旁边的突厥将军步真急道:“可汗陛下,现在可不是迟疑的时候,得当机立断!” 赵既也开口道:“现在有一急一缓两个办法,不知可汗是如何想的?” 吉利可汗闻言,连忙问道:“不知赵将军说的是什么办法?” 赵既快速说着:“现在默啜手下的部队人数未定,稳妥一些,卫队保护可汗先退出石国,再调虎师平叛。” “不可,石国和牙帐岂可拱手相让!”吉利可断然否决了这个办法。 赵既无奈,又道:“那就只有集结石国所有兵力,冒险回牙帐,看看能不能擒贼先擒王,杀死默啜。默啜一死,他手下的叛军必然作鸟兽散。” 吉利可汗还未回话,步真即道:“可汗,就这样办吧!如果实在不行,末将再保护可汗撤离不迟!” “好,传我军令,调所有兵马汇集牙帐,荡平默啜叛军。”吉利可汗立刻做了决断。 步真领命匆匆而去,吉利可汗又向赵既和李元芳拱了拱手:“我知二位将军皆有万夫不当之勇,还望鼎力相助。” 赵既和李元芳看了狄仁杰一眼,拱手应道:“可汗放心,我等必竭尽全力。” 狄仁杰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可汗,届时刀剑无眼,他们可能无法生擒默啜殿下了。” 狄胖胖还是细致一些,注重政治影响,要听到吉利可汗的亲口授权。 吉利可汗闻言,冷哼一声,语气决绝:“事到如今,这个逆子,我只要他的首级!” 商议已定,吉利可汗迅速带着狄仁杰和赵既、李元芳等赶回了牙帐。 所幸默啜听说吉利可汗去了自己家,关心则乱,没有直奔牙帐。 一步慢,步步慢,终于被吉利可汗先行赶回了牙帐,甚至稍微作了防御的工事准备。 —— 夜渐渐深了,双方已经彻底撕破脸,再也没有掩饰的必要。 默啜亲率豹师精锐,穿过大街,将牙帐团团包围。 只不过牙帐之内偃旗息鼓,寂静无声,让人不知道其中虚实。 默啜见此情景,拔出腰刀,厉声喝道:“冲进牙帐,杀死吉利!” 周围的叛军当即下马,呐喊着从黑暗里杀出来,向牙帐冲过去。 瞬时间,牙帐的外墙上冒出一排排弓箭手,射向默啜手下的叛军。 叛军当中当即响起一片惨叫,死伤惨重。 默啜手下当然也有弓箭手,他高声指挥着:“还击!还击!冲!!给我压垮他们!” 哈日勒身先士卒,亲自带兵冲了上去,叛军的士气一时受到激励,喊杀声直冲云霄。 但牙帐的一处高台上,赫然升起一片灯火,吉利可汗身披甲胄,亲自现身,狄仁杰陪在他的身旁。 吉利可汗高声叱骂:“默啜,你这个豺种蛇性的逆子,竟敢公然反叛,进击牙帐,企图弑君夺位,真是罪不容诛!事到如今,还不下马受缚!” 可汗亲自现身,默啜手下的叛军攻势顿时陷入了停滞,许多士卒迟疑起来。 默啜针锋相对,挥刀鼓舞士气:“弟兄们,不要听他胡说,他身边那个胖子就是周人的奸细!我们突厥人不能做周人的奴隶!” “杀呀!冲进牙帐,杀死吉利可汗,个个有赏!” 哈日勒在一旁配合,带着默啜的铁杆心腹作表率冲了上去:“杀呀!” 一般的叛军见状,便也跟着冲锋。 默啜这小子倒是贼得很,决不以身犯险,躲在弓箭射程之外指挥。 叛军的人更多,很快冲破了牙帐单薄的大门,吉利可汗的卫队不得不退居第二条防线。 步真将军亲自率人进行顽强地守卫,使叛军每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然而卫队人员损失也不小,渐渐有些难以支撑。 牙帐之内的广场上,默啜的叛军疯狂地冲杀着,卫士们渐渐抵挡不住,边杀边退。 哈日勒见卫队溃散,狞笑着喊道:“他们人少,支持不住了,杀啊!” 叛军士气大振,愈发勇猛地投入到激烈的战斗中。 默啜在牙帐外见此情形,大喜过望,催动叛军全线前进:“冲进去,全部冲进去!” 叛军如潮水般汹涌而入,直逼牙帐核心。 吉利可汗在高台之上,洞悉战局,目光转向狄仁杰,后者坚定地点了点头:“时机已到!” 吉利可汗迅速取弓搭箭,满弓如满月,“嗖”的一声,响箭划破沉寂的夜空,宣告着反击的号角。 门外,默啜听到动静,连忙抬起头来,心中惊疑不定。 自默啜身侧的街道突出一彪军马,为首的正是赵既和李元芳,身后跟着张环、李朗等人,再后面是突厥骑兵。 一干人如虎入狼群,异常奋勇,叛军没想到牙帐外还有埋伏有一支敌军,猝不及防,登时被杀得连连后退。 赵既和李元芳速度最快,根本不顾及一般的虾兵蟹将,直取默啜。 默啜恍然大悟,对面示弱,退进牙帐,叛军全军压上,正是为了给这支奇兵创造机会。 现在叛军主力都冲进了牙帐之中,来不及回援,牙帐外的兵力异常薄弱,根本抵挡不住赵既和李元芳。 生死危机之下,默啜克制住恐惧的情绪,挥舞着马刀,向着李元芳和赵既冲去,死中求活。 李元芳冷笑一声,人未动,刀先动。 链子刀穿胸而过,默啜口吐鲜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栽于马下。 赵既不由气急:“元芳啊,你不讲武德!怎么能远程兵器偷袭!” 李元芳闻言一笑:“承远的马快,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言罢,刀头一收,默啜的尸身被带了回来,李元芳干净利落将默啜枭首。 再一看赵既,他早已带着骑兵完成剩下的战术动作,冲击牙帐内的叛军去了。 牙帐之内,叛军眼看就要突破卫队的防线,但身后遭到突袭,又令他们动摇起来。 赵既飞马跃进牙帐,用突厥语高声叫道:“默啜已死,降者不杀!” 哈日勒闻声还要反抗,赵既手起剑落,寒光一闪,血光四射,尸体重重倒在地上。 紧接着,李元芳也提着默啜的头颅,厉声喝道:“叛贼默啜已死,众军放下武器,一概免死!” 众叛军目瞪口呆地望着李元芳和赵既,一时间不知所措。 高台之上,吉利可汗也高声喊道:“众军听着,默啜反叛伏诛,与众军无干,放下武器的一概免死!” 大将军步真也带着所有的卫士们一齐高喊道:“可汗有命,默啜反叛伏诛,与众军无干,放下武器的一概免死!” 默啜和哈日勒都已经死了,叛军没有了领头羊,士气彻底崩溃。 叛军迟疑着,但人群中开始有第一个人放下武器,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所有人都将武器扔掉,跪满一地,齐声叫道:“请可汗陛下开恩!” 步真见状,当即命卫士们上前,收缴叛军的武器,控制俘虏。 高台上,吉利可汗见到叛军缴械,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 他转身握着狄仁杰的双手久久不放:“狄公,你又一次救了吉利的性命!” 狄仁杰微笑道:“可汗陛下言重了,此战还是卫队出力最多,我们不过是顺应时势,尽己所能罢了。” 吉利可汗深吸了一口气,动情地道:“狄公,您不仅是我的恩人,更是整个突厥的恩人。” “请转告大周天子,吉利愿以最大之诚意,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从此两国永不言战。我立刻命人撤回边境的虎师,以示诚意!” 狄仁杰达成了此行的目的,重重点了点头:“可汗陛下,和平是用伱我之间的友情,用大周与突厥两国人民之间的友情换来的,弥足珍贵啊!” 言罢,狄仁杰和吉利可汗两只有力的大手握在一起,高高地举起。 高台之下,可汗的卫队山呼万岁。 第217章 如燕对蛇灵的了解 默啜的叛乱过去了,突厥人开始打扫被叛军冲击的惨不忍睹的牙帐。 吉利可汗又做了一番调度,清洗默啜余党和亲信,骑兵络绎不绝从牙帐出发,分散到各处去。 赵既、李元芳带着张环、李朗等人回到吉利可汗和狄仁杰身边复命。 “可汗,大人,幸不辱命。”赵既向狄仁杰和吉利可汗拱手示意。 吉利可汗满脸笑容,赞不绝口:“二位将军果然骁勇!无二位将军,今夜吉利有难了。” “可汗言重了。”赵既正客气寒暄着。 一直跟在狄仁杰身后的如燕早已经按捺不住,跑到了李元芳身前。 如燕上下打量着李元芳,生怕他受了什么伤:“元芳,你没事吧?” 周围众人见状,皆会心一笑,彼此间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李元芳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能有什么事儿,大人他们还看着呢!” 如燕闻言,才赶忙收敛了起来,躲到了李元芳身侧。 吉利可汗也是个妙人,并不在意,开口道:“诸位,牙帐中已经摆好了酒宴,请随我入内,共叙佳话。” 于是众人一起进牙帐享用庆功宴,举杯共饮,气氛更加融洽起来。 宴饮持续了整个晚上,所有人都是酒酣饭饱,吉利可汗便顺势留狄仁杰、赵既等人在牙帐过夜。 等吉利可汗再度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日上三竿了。 石国外引开默啜的千牛卫们渐次归队,狄仁杰、李元芳还有赵既他们已经再度去了汉仪馆,查探蛇灵的踪迹。 在如燕的指引下,狄仁杰、赵既参观着蛇灵林林总总、各式各样的机关、器械。 如燕介绍道:“这里是蛇灵新设总坛。不过说是总坛,其实只是在突厥境内的大联络站而已,许多东西都很不完备。” 狄仁杰闻言,眉头一皱:“新设总坛?这么说相对的还有一个旧总坛?” 如燕点了点头道:“是的,蛇灵还有一个旧总坛,在柳州。旧总坛是蛇灵元老的大本营,那里的元老们一向排斥大姐。” “大姐又因内卫府大阁领的身份,大部分时间常驻洛阳,对旧总坛的掌控力很差,因此她极讨厌提到那里。而我从小开始就跟在她身边,所以也就对柳州的总坛知之甚少。” 狄仁杰越听越糊涂,又问道:“元老派?如燕,你能不能说一说蛇灵组织,都是由什么人构成的?” 如燕想了一想,缓缓答道:“我只知道,最初的蛇灵,是由一群流人组成的。这些人多数都是武曌迫害过的族裔。” “比如大姐,她就是萧淑妃的后人。对了,叔父知道金木兰和虎敬晖,像虎敬晖就是王皇后的后人。”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有几分震惊:“原来如此。那么,虺姓之人,便是李唐皇室后裔了!” “是的,这些人就是蛇灵的元老派。”如燕答道。 赵既听到这里,突然问道:“如燕,那你也是流人之后吗?” 如燕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哀伤:“非也,我本是寻常百姓家子女,双亲不幸亡于徐敬业叛乱的兵祸之中,我是父母亡故之后才被大姐收养的。” 赵既顿时了然,蛇灵是袁天罡一手缔造的,最开始的人大多是受武则天迫害的流人之后。 武则天统治稳固之后,大规模的酷吏迫害其实已经相对减轻了,蛇灵就失去了最大的人才库。 但蛇灵却还要继续扩张,自然就要在既有基础上吸收各色人等,比如大规模收养孤儿;利用权、财等收买苏宏晖、丘静式的官吏作外围。 元老派根深蒂固,又不肯与萧清芳合作,萧清芳只能是故意吸收如燕为代表的非流人之后,巩固自己的权势。 于是在蛇灵内部形成了一种泾渭分明的分野,这大概就能解释如燕身为六大蛇首之一,为什么对柳州总坛的情况如此不了解。 如燕也对武则天没有表现出什么仇恨,甚至救了她一命,因为本来就没有仇恨。 这也能解释蛇灵精神领袖袁天罡逃出生天后,为什么自然而然地获得虺文忠他们的支持。 这并不单单是由虺文忠们忠诚于袁天罡决定的,因为他们也很需要老主人这杆旗帜,与现任蛇灵之主萧清芳所代表的另一派抗争。 如果蛇灵之主传到了虺文忠手里,恐怕他也未必会多积极地营救袁天罡。 狄仁杰虽然没有赵既在蛇灵中的经历,但以他的宦海沉浮,一听如燕所说,立刻对蛇灵的内部状况有了几分把握。 他的目光更加锐利,进一步询问道:“如燕呐,伱可知道萧清芳的下一步计划吗?” 如燕闻言,眉头微蹙,陷入了深思之中。 片刻后,她轻叹一声:“按照大姐的性格,估计现在正飞速向平州赶去,大概又想来个里应外合,联合契丹,对付平州大军。” 赵既闻言若有所思,喃喃道:“平州城内还有内奸?契丹大军会南下?” 如燕重重点了点头道:“具体的我不清楚,大姐不会把全部计划告诉任何人,但她肯定在平州留了后手。” “而且我能肯定,从我们离开平州那天开始,孙万荣肯定已经率军南下了!” 狄仁杰听后,面色更加严峻,他沉声说道:“如此看来,我们必须即刻动身返回平州,以防不测!” “现在千牛卫已经归队,我们向吉利可汗要些给养与马匹,便可立即出发。”李元芳闻言道。 赵既却忽然问道:“大人,既然契丹军再一次离开了营州南下,我有一个提议。” 狄仁杰立刻会意:“你是想故伎重施,再偷袭一回契丹老巢?” 赵既微微颔首:“不错,这是釜底抽薪之计。而且,蛇灵和契丹的关注重点在平州,营州势必空虚。” “现在如燕刚刚反正,契丹那边未必反应的过来,加上元芳的身手,我们也可以来一个里应外合。” 狄仁杰一时间沉默下来,思考其中的利弊。 赵既接着讲道:“阳老将军从檀州出发,会同奚人之兵,几日就能到营州,如果能取营州自然最好。” “如果不能,则可回头截断侵犯平州之契丹军的退路!阳老将军用兵谨慎,行军路上,奚人在我军掌控之下,又无被埋伏之忧,是有胜无败之局!” “另外,王孝杰被俘,很可能就关在营州,元芳他们也可趁机营救。” “最理想的情况,阳老将军先袭破营州城,再回师截住契丹,当可毕其功于一役,彻底终结这场战争上!” 听到这里,李元芳请命道:“大人,我看此策可行!” 狄仁杰看了一眼李元芳,终于点了点头:“好,元芳,既然你没有意见,那就这样安排。” 第218章 过禽论与回程 赵既在那里计划通,李元芳慷慨请命,狄仁杰也答应下来。 但如燕却断然拒绝:“不行,我不同意!这太危险了!元芳他再厉害,也不可能和我两个人就完成这种任务啊!” 赵既连忙安抚,补充说明道:“当然不是只有你们两个,那几十名千牛卫已经归队,他们都可以扮作蛇灵下属,跟你们一起去。如果还不够,还可以请吉利可汗再派兵相助。” “那也太危险了!”如燕仍然有些不情愿。 赵既见状,语气更加恳切:“危险肯定是有的,但如果不成,你们可以选择放弃,以伱们的安全为上。” 如燕听后,神色依旧犹豫不决。 这时,李元芳温柔而坚定地拉起如燕的手,引领她至一旁,开展口头说服教育。 狄仁杰和赵既面面相觑,却又不好跟过去,只能看着二人越走越远。 以赵既的敏锐耳力,只能听到一点什么“如果明知道是错还要去做,与禽兽又有何分别?” “如果执迷不悟,那就连禽兽也不如”“如果禽兽能改邪归正,那就变成了好禽兽” 一整套过禽论听下来,赵既不禁哑然失笑。 …… 李元芳正视着如燕:“如燕,你之前身在蛇灵,已经错得太多,昨天如果不是你阻拦,我们是不是有几分机会抓到萧清芳?” “现在错已铸成,我也不去怪你,可现在正是你补救的机会,你为什么不肯答应呢?” 如燕跺了跺脚,气急道:“你真是个傻瓜,我是担心你的安危!” 李元芳欲擒故纵道:“既然如此,我只好自己一个人去营州了。如果我死在那里……” 如燕立刻一把捂住他的嘴:“别说不吉利的话!” 李元芳轻笑一声,笑容中带着一丝淡然与无畏:“大丈夫马革裹尸而还!这一场仗打下来,在蛇灵和契丹的阴谋之下,已有万千将士血洒疆场,我李元芳何惧再多添一人!” “你的父母也是死在战火之中,为什么不能推己及人呢?如果承远的谋划能实现,毕其功于一役,那可以挽救多少人的性命?” “我想,这一点冒险,是值得的!如燕,我希望你是如燕,而不是以前那个冷漠无情的苏显儿,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支持我!你能明白吗?” 言罢,李元芳紧紧握住如燕的手,严肃而真挚地看着她。 他知道如燕会答应的,但他并不希望如燕完全是因为自己而答应。 如燕望着李元芳那双充满决心与温柔的眼睛,心中的犹豫与恐惧渐渐消散。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最终点了点头,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元芳,我明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答应你!” 李元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感激,他轻轻将如燕拉近,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谢谢你,如燕。”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如燕忽然抬头望着李元芳。 李元芳不解道:“什么条件?” 如燕狡黠地笑着:“这一次的行动,一切都听我的安排,如果有危险,不许你冒险!” 李元芳也笑了,从洛阳去平州的路上,他也是这样要求她的。 “好,我答应你,一切都听你的。”李元芳应道。 随后,他们转身回到狄仁杰和赵既面前,如燕主动开口:“叔父,赵将军,我愿意与元芳一同前往营州,完成任务。” 狄仁杰看着两人,眼中满是赞许与信任:“好,太好了。不过,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安全第一。” 李元芳和如燕重重点了点头。 计议已定,除李朗往檀州阳玄基处传令外,狄仁杰将张环等所有千牛卫派给李元芳。 而他自己,请吉利可汗另派护卫,和赵既一同回平州。 临行前,吉利可汗再度将虎头飞鹰戒指亲手交给狄仁杰,依依惜别,约定再会之日…… —— 数日之后,平州城再度回到戒严的状态,因为契丹人又要来了。 宗怀昌已经伤愈复出,最近每天都会陪同权善才和主持平州政务的曾泰巡查防务。 从后方运来的大批军需物资源源不断地运进平州城,权善才很快就要命令闭城死守了。 权善才立于城头,曾泰,宗怀昌陪在他身边,三人指指点点,对身旁的众将说着什么。 众将官有些疑惑不解,慷慨激昂道:“大将军,我军军力还在契丹之上,何必死守平州,大可以出城作战,给契丹人一点厉害瞧瞧!” 宗怀昌咳嗽两声,高声道:“诸位有所不知,狄大帅临行前下了严令,冬日只可死守,不能出击!难道你们想违令吗?” 众将官听到是狄仁杰的命令,那股子慷慨激昂劲顿时散了。 此时,一名斥候飞奔来报:“禀大将军。前军斥候来报,孙万荣亲率契丹前锋星夜兼程。而今距平州已不到一百五十里了!” “孙万荣亲率大军,你确定吗?”权善才严肃问道。 “契丹前锋确实是打着孙万荣的大旗!”斥候回道。 权善才点了点头,挥手道:“再探再报!” 斥候高声应着,飞奔而去。 曾泰眉头紧皱:“来的太快了!” 权善才微微颔首,在心中暗自盘算:“三日前接报,契丹军号称十万,自营州倾巢而出,今天他们的先锋部队就离平州还剩不到一百五十里了。” “契丹人就是会飞也来不了这么快,孙万荣定是抛弃了主力部队,轻军急进呐!这是兵家之大忌!” 曾泰诧异地看了一眼权善才:“怎么,权大将军是准备出城,吃掉这股契丹先锋?” 墙边的众将官一听,顿时也鼓噪起来:“大将军,可以一试啊!” 权善才颇有意动之色,似乎在考虑出兵的风险与收获对比。 宗怀昌连忙劝阻道:“大将军,不可呀,狄公军令不可违!打赢了只不过灭契丹先锋,无大战果,是无功也!若是输了,那就是违令丧师,狄公那里难以交代!” 宗怀昌的话有道理,只不过也太功利,太市侩,众将官看他的目光都有些鄙夷。 听闻此人屡战屡败,已经丧胆,真是军人之耻! 权善才不无遗憾地叹息道:“可疑之利不可收,得之易时失之易!宗将军之言有理,多派斥候,其余不许一兵一卒出城!” 曾泰在一旁拢手旁观,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权善才忽然问曾泰道:“狄公和赵都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有消息吗?” 曾泰面带笑意:“据飞鸽传书所言,恩师现已劝服吉利可汗撤军,并帮可汗平定默啜叛乱。吉利可汗盛情招待,极力挽留。” “加上恩师在石国击破了蛇灵逆党的一个坛口,还有些收尾之事,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恐怕得再等几天。” 权善才颇有些忧虑:“平州将有大战,狄公未归,不好办呀!” 第219章 最后的奸细 平州城北,荒郊野外的一个小院子里,院外零零散散分布着一些放哨的紫衣杀手。 小院里,萧清芳经过数日的长途跋涉,精神疲倦,风尘仆仆,提不起精神。 小梅、萧竟带着寥寥几个护卫守在萧清芳身边,孤墙窄院,颇为寥落。 院外传来一阵阵急促马蹄声,一个周军哨骑打扮的骑士经过了杀手的层层检查,来到了小院。 萧清芳和小梅、萧竟听到动静,连忙抬头张望。 哨骑下马,冲进院子,取出一封信交给萧清芳:“大姐,这是我们将军的密信。” 萧清芳立刻站了起来,将信夺到手中,拆看起来。 “大姐,信上怎么说?”萧竟好奇道。 萧清芳收起书信,缓缓开口道:“信上说,默啜率部叛乱,攻打牙帐,已经被李元芳所杀。我们突厥的盟友完了。” 萧竟当即吃了一惊:“啊?” 萧清芳叹息一声,又道:“而且权善才为人谨慎,狄仁杰又下了严令,不让左卫出城,所以原先调左卫出城,而后率军的计划也失败了。” 小梅面色略显忧虑,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萧清芳沉思片刻,而后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权善才坚守不出也是好事,至少契丹军可以全速前进,而不必顾虑周军出城阻击。” “如果能赶到狄仁杰、赵既回平州之前起事,事情反而更有把握了!” 小梅提醒道:“可是,如果左卫数万大军在城内,即使有内应开城,仅凭契丹军的军力,恐怕也不是周军的对手。” 萧清芳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一不做,二不休。这一次用最简单直接的办法,直接对权善才、曾泰他们动手!” “只要这两个人死了,周军群龙无首,就是再能打也无济于事!另外再派一路人,放出影子他们,打开北门,迎接契丹大军入城!” 此言一出,萧竟面露喜色,连声音赞叹:“高啊,大姐!” 萧清芳加重了语气:“成败在此一举!小梅,曾泰和权善才交给你解决,要确保万无一失!” “另外,通知孙万荣,让他别再顾忌了,丢掉所有粮草辎重,全速进军。等明天契丹大军一到,立刻展开行动!” —— 次日傍晚,权善才和曾泰窝在平州刺史府内,深居不出,似乎是有什么变故。 宗怀昌手扶钢刀,进了刺史府大堂,快步向大二堂闯去:“大将军,大将军!” 待宗怀昌猛地推开二堂正门,见到二堂内的众人时,不禁吃了一惊。 狄仁杰坐在首位,曾泰侍立在身旁,权善才和赵既分坐左右。 “大,大帅,赵都督……你…你们怎么回来了?曾大人不是说大帅还要在突厥待几天吗?”宗怀昌目瞪口呆道。 赵既一行比萧清芳离开突厥其实只迟了一夜多,双方基本上就是前后脚赶了回来。 狄仁杰见宗怀昌那副吃惊的表情,不禁一笑:“契丹进犯,本帅又怎敢耽搁军情,于是快马赶回崇州坐镇,所幸为时未晚,契丹大军还没到。” “倒是宗将军,这么急匆匆赶到帅府,是有什么紧急军务吗?”赵既也笑吟吟看着宗怀昌。 宗怀昌这才收敛了惊色,咽了口唾沫答道:“哨骑探报,契丹大军一路丢弃粮草辎重,全军昼夜兼程,急行军向平州赶来,先头部队距平州已不足十里了!” “噢。”狄仁杰微微颔首,似乎毫不惊讶。 宗怀昌见狄仁杰反应平淡,感到十分困惑,当即问道:“大帅,契丹来犯,大帅不准备安排一番吗?” 狄仁杰不慌不忙,看了一眼权善才道:“权大将军,就按我们之前所论行事吧!” 权善才闻言立刻站了起来,拱手领命离去。 宗怀昌转头看了离去的权善才一眼,又问道:“大帅,末将和赵都督有没有什么任务,请大帅示下。” “啊,宗将军的任务就是留在这里,等权大将军回来。”狄仁杰微笑道。 宗怀昌闻言面色骤变,勉强笑道:“大帅玩笑了,契丹来犯,事情如此紧急,末将还是该去城墙上看看……” 赵既呵呵一笑:“宗将军恐怕不是想去什么城墙上看看,而是想去北门看看吧!” “赵都督这话是什么意思,末将不明白。”宗怀昌奇怪地看了赵既一眼,好像十分茫然。 赵既站起身来,慢慢走到了宗怀昌身边,绕着他转了一圈:“不明白?伱不是把你的旧部都派到那里去了吗?你也是刚刚从北门附近回来的呀?” “说起来,你这些旧部跟你,自开战以来,西峡石谷兵败,东硖石谷兵败,出城围剿苏宏晖又兵败,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不容易啊。” “赵都督的话,末将越听越糊涂了。”宗怀昌一副清白无辜的样子。 赵既冷笑一声:“哼,张玄遇大军兵败西峡石谷,他们的向导是谁安排的?燕匪石之后又在西峡石谷陷入重围,难道你没有从中诱导?” 宗怀昌感到愈加冤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张玄遇自己轻军冒进,早有定论。燕将军和末将都是受了张玄遇军令的骗,这才被围,这怎能全怪到末将头上?” 赵既又问道:“那你护粮屡次被劫,出城围剿苏宏晖兵败又怎么解释?开战以来,凡是你参与过的战事,一场也没赢过,难道有这么凑巧的事?” 宗怀昌面对指责,满面悲愤之色:“粮草被劫,是因为丘静里通契丹!出城围剿,一是王大将军怒而兴师,二是苏宏晖这个逆贼从中陷害!” “这都是有目共睹的事,缘何又怪到末将身上?赵都督若说末将无能,误军误国,末将承认,虽死不恨!” “可我听赵都督的意思,似乎话里话外指认末将是和丘静、苏宏晖一路的契丹奸细。这个罪名,末将万万不肯承认,还望大帅明察啊!” 言罢,宗怀昌向狄仁杰跪倒在地,似乎赤诚无比。 狄仁杰在上位捋须微笑,沉默不语。 第220章 真相 曾泰见宗怀昌如此表态,不由开口道:“恩师,宗将军说得是啊!他运气差了些,可应该不是契丹奸细。” “否则,蛇灵又何必为了保丘静和苏宏晖这两个奸细,大费周章灭宗将军的口呢?我想承远是误会了。” 狄仁杰微笑着摇了摇头:“你错了,恰恰相反,蛇灵不是灭口宗怀昌保丘静和苏宏晖,而是牺牲丘静和苏宏晖保宗怀昌!” “啊?”曾泰闻言大吃一惊,连忙回头看着宗怀昌。 宗怀昌难以置信地看着狄仁杰:“大帅,怎么你也这么说!这,这,证据何在啊?” 赵既冷眼看着宗怀昌:“你以为张玄遇身在契丹,苏宏晖和燕匪石身死,就没有人跟伱对质了吗?” “告诉你,我们重新提审了丘静和宋无极,他们已经交代了。第一,自王孝杰不许平州刺史府插手运粮后,护粮队有一次是你负责的,结果还是被契丹劫了。” “第二,你在平州城外中了契丹埋伏的事,与苏宏晖的叛军无干。也就是说,这两件事中的奸细,就是你自己!” 宗怀昌冷笑一声,拒不认罪,针锋相对道:“赵都督错了!第一,丘静和宋无极这两个叛逆的话不可信。” “第二,即便他们说得是真的,也并不能证明末将就是奸细,难道就不能是契丹人太狡猾?难道就不能是末将手下有奸细吗?还请大帅明察!” 曾泰闻言,又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看向狄仁杰。 狄仁杰微微一笑,开始了自己的沉声:“还记得我初见宗将军,你当时恰好就身受重伤,倒在我们去东柳林镇的必经之路上,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末将兵败就在那附近,夜间又迷失了道路,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宗怀昌解释道。 狄仁杰继续微笑,并不理他,继续说着:“你一开始失血过多,确实是昏迷了。但据你的脉象判断,远远不至于连续昏迷两、三天不醒。” 宗怀昌闻言又要反驳,而狄仁杰却抢先开口:“当然了,也有可能你确实伤得很重,脉象也不能说明完全准确。最令人怀疑的,还是那次刺杀。” 曾泰闻言非常不解:“刺杀?宗将军被刺杀有什么好令人怀疑的?他可是差点因此丧命啊!” 赵既闻言一笑:“问题就出现在这个‘差点’上,他居然没有死!” 宗怀昌闻言目瞪口呆,情绪激动起来:“赵既!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居然没死?大帅,这,赵都督实在欺人太甚!” 狄仁杰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深表赞同:“其实当时我也颇有此感,假狄春负责贴身照顾你,他有一万种方法置你于死地。可最终你虽然身受剧毒,却最终活了下来,这是为什么?” 曾泰想了想道:“恩师,学生记得您和承远分析过,是假狄春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他在宗将军醒后报喜,再另派杀手行刺,结果守卫去的太快,这才让宗将军幸免于难。” 赵既摇了摇头,否定道:“表面上看是这样,可细想之下却不合理。苏宏晖和丘静身居高位,他们手握军政大权。” “契丹前几次都是靠着他们才能获胜,他们两个的重要性其实还在影子之上。影子虽然自视甚高,却不怕死,不太会为了自己的安全搞出这样的漏洞。” “而且,我是亲眼看着影子用无影针射死了沙副将,没道理射不死宗怀昌。” 狄仁杰深深看了宗怀昌一眼:“最关键的是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刺客。” “刺客?”曾泰有些不解。 赵既点了点头道:“正是,我们开始以为那个刺客是如燕。” “如燕?”曾泰人傻了,他还不知道如燕的曲折故事。 狄仁杰接着道:“是的,如燕是打入我身边的另一个奸细,可是在突厥她已经反正。我们闲谈之际,说起了这个话题。” “她当时的表情非常诧异,说自己没有刺杀过宗怀昌,当时见到宗怀昌没死,她反而万分不解,以为是影子出了纰漏。于是我和承远当即明白,我们忽略了一种可能。” 宗怀昌此时已经没有兴趣再反驳,他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没有意义了。 赵既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不错,根本就没有什么刺客。闯进房间的千牛卫,是宗怀昌自己所杀。” “这就是为什么所有卫士没有看到刺客身影,不是因为刺客的轻功和隐匿之术多么高明,而是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 “那根带毒的无影针,也是宗怀昌自己扎进了自己的肩膀。而这,就是他杀死千牛卫所用的匕首!” 说着,赵既从怀中取出了一把匕首。 看到匕首的那一刻,宗怀昌不由叹息一声,彻底绝望了。 曾泰见到宗怀昌这幅模样,终于知道,眼前之人确实是蛇灵奸细。 可他还是有所不解:“承远,可是宗华昌房间外有四个千牛卫站岗,其中有三个死在房间内,还有一个死在西窗之下。” “当时据此推断,刺客是先杀死西窗的千牛卫,从西窗进的房间。如果说宗怀昌杀死进屋的那三个刺客,确有可能。” “宗怀昌出不了房间,怎么能杀死西窗外的千牛卫呢?即使从窗后偷袭,伤也该在背部,可千牛卫的伤口全在脖颈。” 赵既笑了笑,解答道:“很简单,西窗下的千牛卫不是他杀的,而是影子所杀。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影子先杀死了西窗的千牛卫,而后跑去报信。其余三个千牛卫分别在东窗和正门,看不到被杀之人。” “宗怀昌算好大概的时间,便开始呼救。还活着的三个千牛卫冲进房中,他们怎么想得到呼救之人会对他们动手,于是不察之下,悉数丧命。” “再后来,宗怀昌把带血的匕首藏好,再以带毒的无影针扎入自己的肩膀,一条苦肉计便完成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不错,这把匕首还是从假狄春的房间搜出来的,他们怕放在宗怀昌房中引起怀疑,真正是挖空心思!” “自东硖石谷之战后,萧清芳便做了两手准备,一是诬陷王孝杰,保全苏宏晖、丘静,他们用了一出拙劣的苦肉计。” “可是试探之后,他们发觉丘静和苏宏晖得不到我们的信任,于是很快便改变了计划,将二人当做弃子,为你打掩护。” “你与承远有些交情,又趁着自己的昏迷,避开了王孝杰‘反叛’之事,不像丘静、苏宏晖那样开口露出破绽。” “你的奸细行径又藏得很深,就像你辩驳的那样,总是似是而非,缺乏证据。” “加上你的苦肉计和障眼法,蛇灵为保丘静、苏宏晖,两次企图灭口于你,逻辑上也无可指摘。” “如果不是太多的巧合,加上如燕的反正,想要彻底确定你的身份,还真是没那么容易。” 宗怀昌闻言再度叹息一声:“那又如何,败了终究是败了,我们终究是棋差一着。” 赵既冷冷道:“你们从一开始就错了,蛇灵终究上不得台面的,靠什么契丹,突厥,无异于与虎谋皮。” “用间是军争的手段,但不可能总是以此取胜,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如今我施反间计,契丹军总是依赖蛇灵的内应奸细,现在就要全部还回来!” 第221章 追亡逐北 夕阳的余晖洒落,平州城内外的气氛却愈发紧张。 契丹大军距离平州城越来越近,在城头上,周军士兵依稀能接着残阳看到契丹骑兵远远卷起的烟尘。 平州城内,左卫的将士们在大街小巷中穿行,缉捕着蛇灵的漏网之鱼。 宗怀昌的属下结成一队,若无其事在城门附近的街区巡视,看着街边飞驰的骑兵,疑惑纷纷。 “宗将军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是啊,再等片刻就要到行动的时间了。”为首的几人切切私语着。 然而没等他们商量出什么结果,权善才早带着一彪人马将这些人围了起来。 “唉,你们要干什么?”为首的牙将慌张地望着权善才。 权善才并没有半句废话,拔刀一挥:“全部拿下!” 寡不敌众,快刀斩乱麻之下,宗怀昌手下的奸细们没来得及做什么像样的反抗,就被全数控制住了。 与此同时,平州大牢之中同样还关着上次抓到的大量蛇灵奸细。 宗怀昌麾下的另一股力量准备来营救这些被抓的同党,共同作乱。然而这些人遭到了赵既亲自带队埋伏,全军覆没。 赵既来到影子牢门前,影子经过严刑拷打,已经奄奄一息。 牢门打开,赵既步入影子所在的牢房, 影子勉力睁开眼睛,颤抖地看着赵既:“别妄想了,我不会开口的。” 他浑身上下还完好的地方,无非就是能保证他开口说话的舌头了。 赵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用你开口。宗怀昌已经暴露,契丹也完了,你们败局已定,蛇灵很快也会灰飞烟灭!我来送伱最后一程!” 言罢,剑光一闪,赵既拔剑刺死了影子。 影子那难以置信的眼神凝固在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身躯缓缓倒下。 沈韬、肖豹此时快步跑到赵既身边:“将军,所有的蛇灵逆党已清除干净!” 赵既将宝剑收回鞘中,冷冷道:“好,去北门!” —— 平州城北门外,契丹铁骑在夜幕的掩护下,于数百丈之遥的距离上静默伫立,仿佛一群蓄势待发的猛兽。 契丹大将乙冤羽,可汗孙万荣的妹夫骑在马上,在等待某个至关重要的信号,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个紫衣蛇灵信使。 太阳终于彻底落了下去,天色黑了下去,平州城城墙上偃旗息鼓,只有零零散散几点光亮。 蛇灵信使提醒道:“骆将军,约定的时机已到,是时候发起进攻,夺取平州了!”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契丹探马风尘仆仆地奔至乙冤羽面前。 他下马高声禀报:“禀报将军,可汗已亲自统率大军,距平州城只有十几里,请将军不必迟疑,依计行事!” 闻听此言,乙冤羽脸上不禁绽放出狂喜之色,他猛然拔出腰间长刀,刀锋在夜色中闪烁着寒光,高声喝令道:“冲锋!攻入平州城!” 随着乙冤羽的一声令下,契丹大军仿佛被解开了束缚的猛兽,发出震耳欲聋的鬼哭狼嚎,如潮水般汹涌着向平州城扑去。 契丹人的动静,赵既和权善才在城墙上看得一清二楚。 “没有什么像样的攻城器械,骑兵冲着城墙冲锋,匪夷所思,蛇灵害人不浅呐!”赵既摇着头感慨道。 权善才倒是满脸笑意,转头道:“赵都督,据探马来报,契丹军的先锋应该只有不足万人,乙冤羽为将,我看可以按计划行事!” 赵既闻言点了点头,伸手道:“大将军所言极是,请!” 言罢,二人各自带着麾下士卒,一同向着瓮城上的城楼而去。 乙冤羽一马当先,带着契丹大军朝着平州城冲去,他们的呐喊声就是一种信号。 契丹军逼近北门之际,北门缓缓打开了,护城河的吊桥也缓缓落下。 乙冤羽在马上见到此景,又是一阵大喜:“冲啊,杀进平州城!” 契丹军见城门大开,愈发争先恐后向着城门涌入。 然而契丹大军冲进外城,进入瓮城之内,情况陡然一变。 瓮城的内门并没有开,这是一个陷阱! 乙冤羽迅速勒住马匹,朝着瓮城城楼上观望,当即回头大喊:“快退!有埋伏!” 然而后续的契丹军只是一意往城门内冲,一时刹不住,将乙冤羽及先头部队堵在了城内。 正在此时,城楼之上忽然亮起一排排火把,将整个瓮城内照得如同白昼。 权善才的声音响彻云霄:“乙冤羽,你的死期到了!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城上的弓箭手万箭齐发,箭矢如雨点般倾泻而下,射向城下的契丹军。 瓮城内的契丹军登时成了待宰羔羊,全无半点反抗余力。 那些冲在最前的士兵,几乎瞬间被密集的箭矢所覆盖,倒地不起,惨叫声、马嘶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瓮城之中。 乙冤羽他挥舞着长刀,尽力拨开箭矢,企图逃走,但是收效甚微,很快被乱箭射死,栽于马下。 幸存的契丹士兵见状,惊恐万分,纷纷掉头向城外逃窜,与后续涌入的同伴相互冲撞,混乱之中,又添了几分血腥与混乱。 这个时候,内城的城门终于缓缓打开,赵既亲率骑兵,追亡逐北,不给其丝毫喘息之机。 乙冤羽的陨落,使得契丹近万先锋部队群龙无首。 眼见进城之路已被阻断,且先头部队溃不成军,他们一时之间茫然无措,不明所以。 但是东西两个方向都响起震天的马蹄声,左卫麾下周军东门和西门出城,从侧翼猛然切入契丹军的阵型之中。 三面夹击之下,契丹军顿时陷入了绝境,加之主将已逝,军心涣散,他们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只能四散奔逃,溃不成军。 赵既歼灭了契丹军先锋主力,但决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当即指挥部队:“追!给我追!” 在他的指挥下,部队如同疾风骤雨般席卷而去,刻意将契丹的残余败军驱向北边。 紧接着,赵既迅速作出部署:“肖豹,你率领一营精锐,继续深入追击;其余将士,随我向东迂回。” 于是周军便在黑夜的掩护下兵分两路,向北而去。 此时契丹可汗孙万荣正亲率大军作为后援,逼**州城数里之外,却突闻先锋部队惨败的噩耗。 “什么,乙冤羽中了周军埋伏,死了?”孙万荣几乎惊掉了下巴。 孙万荣当即想向蛇灵讨个说法,环顾四周,大声喝问:“萧将军呢?萧竟呢?他在哪儿?” “可汗,萧将军之前好像说收到传讯,带着蛇灵的人都离开了。”孙万荣身边的卫士答道。 孙万荣不禁仰天长叹:“蛇灵误我,萧清芳误我!” 第222章 孙万荣败亡 早在乙冤羽遇伏丧命之前,小梅从平州城退回到了萧清芳的身边。 萧清芳当时仍旧踌躇满志,以为今夜就能有一番作为,直到她见到了小梅。 “小梅,你怎么回来了,难道城内已经得手了吗?”萧清芳连忙抓住小梅的手问道。 小梅一副焦急之色:“狄仁杰和赵既已经回到了平州,宗怀昌还有他的人都被抓起来了!” 此言一出,犹如晴天霹雳,萧清芳惊愕之下,竟不由自主地跌坐于椅,神色呆滞,如痴似傻。 “怎么会这样?苏显儿!我要你死!”萧清芳歇斯底里狂叫起来。 小梅见状,连忙安抚道:“大姐,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我们得想想对策。” 经此提醒,萧清芳果然迅速振作起来:“还有机会,去找孙万荣,劝他回军,从长计议!” 然而,小梅却紧拉其衣袖,急切言道:“来不及了,大姐!契丹人的先锋部队现在恐怕已经中了埋伏,凶多吉少了。” “我们现在去找孙万荣,他不会放过我们的!还有,显儿投靠了狄仁杰,一旦计划失败,这里也不安全了。” 这番话犹如当头棒喝,萧清芳如梦初醒,她猛地握住小梅的手:“小梅,我全靠你了,通知所有人,撤出平州,回洛阳,不!回总坛!” 小梅见劝住了萧清芳,心下稍安,重重点了点头:“我这就安排!” —— 另一边的战场上,周军的攻势并未给孙万荣留下太多喘息之机。 正当孙万荣仰天长叹之际,事态急转直下。 那些被赵既刻意引导的契丹溃兵,竟成了周军的前驱,黑夜中冲散了契丹主力的阵型。 先锋战败的消息随着溃兵也波及到了契丹主力,加上连日长途跋涉,急行军,契丹主力不由士气大丧。 在这个时候,肖豹率领的周军接踵而至,撞上了孙万荣主力。 一时间箭如雨下,周军喊杀声震天。 黑夜之中,契丹军难以准确判断周军的真实规模与动向,恐慌与不安迅速在军中蔓延开来,顿时全线动摇。 “可汗,周军杀过来了,我们是否暂避锋芒?”契丹大将骆务整策马至孙万荣身旁,焦急地询问道。 孙万荣咬了咬牙道:“不能退,这一退就全完了,伱带兵顶上去,周军未必有多少人,冲回去才能反败为胜!” 孙万荣未必知道淝水之战苻坚的故事,但他多少明白,这个情况下的撤退,恐怕马上就要演变成溃败,那可真就万劫不复了。 骆务整闻言,策马疾驰而去,誓要稳住阵脚。 而周军方面,虽人数不占优势,但是以逸待劳,刚胜了一阵,士气大振,竟与远道而来、士气低落的契丹军形成了僵持之势。 孙万荣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微妙的变化,他挥刀狂笑:“他们人少,撑不了多久了,给我冲,杀光他们!” 于是契丹军便在孙万荣的指挥下,向着周军冲杀过去。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契丹军东侧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赵既带人从东边赶到,攻入契丹军侧翼。 “可汗,不好了,东边,东边又有一股周军杀过来了!”有卫士神色慌张地前来禀报。 孙万荣的狂笑戛然而止,然而此刻早已势成骑虎,他没有第二条路走,只能强撑着:“事已至此,唯有奋力一搏,方能反败为胜!冲!!!” 他大吼一声,激励着身边的将士们,誓要拼死一搏。 周军一方便从容多了,赵既的骑兵如同一支利剑,在契丹人的阵中折冲往复,无往不利。 原本处于劣势的肖豹部,见到援军赵既的及时赶到,士气大振,再次发起冲锋,与契丹军陷入了激烈的混战之中。 两军交锋,刀枪碰撞之声不绝于耳,火光与血光交织,将整个战场映照得如同炼狱一般。 契丹军受到周军夹击,又累又饿,虽然人数众多,但还是逐渐显露出败势。 孙万荣深知此战关乎契丹的命运,他亲自带着大旗冲锋在前,每一次挥刀都伴随着怒吼,试图以自己的英勇激励士气。 再片刻之后,正面的周军身后渐渐亮起了大规模的火光——权善才的步兵支援到了! 周军的人数也超过了契丹人,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契丹军在这样的多重打击下,终于支撑不住,开始大规模溃败。 有道是,兵败如山倒,孙万荣见状,心中虽有不甘,但也知道大势已去,随即丢盔卸甲而走。 然而他之前亲自上阵激励士气的举动早已经被赵既注意到了。 此时赵既杀红了眼,当然不肯放过契丹可汗逃走,带着部队不管不顾追了上去。 孙万荣一走,数万契丹军彻底失控,士气完全崩溃,沦为了周军的鱼肉。 权善才倒是稳妥,指挥全军,将难以逃脱的契丹军分割包围,逐一歼灭。 赵既紧紧咬着孙万荣败军,一路从黑夜追到天明。 孙万荣几乎已经将该扔的东西都扔干净了,山穷水尽,身边只剩下数百残兵。 一夜厮杀逃窜,战马已经疲敝之极,虽然孙万荣还想逃,但是战马支持不住了,不得已停在一条溪水边暂时休息。 正当他们试图稍作休整时,溪水北边和南边都响起了战马的马蹄声。 孙万荣头盔都丢了,满面血污,蓬头垢面,痴痴地站了起来。朝着两边望去。 南边追来的周军自然是赵既,北边的却是王孝杰、李元芳了,他们手下也不是周军,而是一部分奚兵,一部分突厥人。 骆务整带着剩余的契丹残兵自觉站了起来,望向孙万荣,等待他的命令。 “可汗,走吧,向东走,还有活路。”骆务整言道。 孙万荣隔着溪水看到了王孝杰的相貌,不禁惨然一笑,摇了摇头。 他拔出佩刀,放在手中,长叹一声:“营州完了,契丹也完了。事已至此,我还有何面目去见故去的尽忠兄长!” 骆务整似乎意识到孙万荣要做什么,连忙想要出声阻拦。 “拿着我的头颅,向周军投降吧!”孙万荣更快一步,留下一句遗言,横刀自刎而去。 赵既现在的样子也不好看,浑身上下沾满了血迹,真个一个血人。 孙万荣已死,骆务整也不再反抗,带着剩下的残兵跪在地上,向赵既投降了。 赵既见孙万荣自戕,不免有几分遗憾,终究没能手刃敌酋,只是随意指挥士卒收缴契丹人的器械。 正当他沉浸在思绪中时,李元芳一行人踏着溪水而来,聚于他身旁,高声呼唤:“承远!” 赵既这才抬头,注意到了李元芳、王孝杰身后还有如燕,燕匪石二人。 这倒是一桩喜事了,赵既惊讶道:“燕将军,你还活着!” 燕匪石笑着解释道道:“惭愧,兵败东硖石谷之际,我被契丹人俘虏了,侥幸逃得一条性命,多亏李将军出手相救,才得以重见天日。” 赵既笑着连连点头:“活着就好,你和王大将军可算是逃出生天了!” 王孝杰闻言哈哈大笑:“此番脱险,多亏了元芳兄弟和如燕姑娘,还有阳老将军!” 赵既又问道:“诶,说起来,阳老将军呢?你们在这儿,阳老将军就该取下营州了才是。” 王孝杰再度笑道:“阳老将军正在营州坐镇,我等便按你的计划来这儿了呀,可是孙万荣已死,我看我们是来晚喽!” 赵既摆了摆手道:“不晚,不晚,孙万荣虽死,契丹虽败。但契丹这次出动了近十万人,光溃兵就不知道有多少。” “让他们跑回去,不免麻烦,还是尽数歼灭为好,这份功劳,我就不同你们抢了。我手下骑兵已力尽,先回平州,向狄公回禀你我二部共同斩获孙万荣的大功,诸位意下如何?” 王孝杰闻言,连连摇头:“承远过谦了,孙万荣是你们击败的,又是被你们逼入绝境,我等只不过远远看了一眼,怎敢居此大功?” 赵既微微一笑:“诶,王兄此言差矣,你们堵住了孙万荣的去路。若非如此,只怕他还不肯就范,我与大将军,元芳,燕将军皆相交莫逆,何必分得那么细呢?” “哈哈哈哈哈,既然如此,多谢承远。”王孝杰郑重道。 赵既又谦虚一番,随后才和李元芳、如燕一起回平州向狄仁杰复命。 而王孝杰则和燕匪石便散开人马,守住契丹军的归路,再立新功去了。 第223章 班师与封赏 神都洛阳。 明堂之内,今日的朝会氛围略显微妙,武则天端坐于龙椅之上,与满朝文武虽维持着日常的礼仪与平静,但彼此间都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心神不宁。 谁人都知道平州前线即将分出胜负,他们都在等待那份期待已久的捷报。 一名黄门侍郎手托一份军报飞奔在神都天街上,嘴里高声喊道:“平州六百里加急文书!” 武则天连忙接过加急文书,接过那份沉甸甸的军报,手指微微颤抖地将其展开,面色凝重地看着。 下站的李显,张柬之,武三思,李多祚等人面色各异,人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然而,随着一声脆响,武则天竟在众目睽睽之下,面无表情地将军报重重合上。 此举瞬间在朝堂上激起层层涟漪,群臣面面相觑,心中皆生不祥之感,以为前线战事不利。 然而,转瞬之间,武则天竟从御座上霍然起身,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喜悦:“狄仁杰、权善才、赵既等全歼契丹十万余众,营州等失地全数克复,斩敌酋孙万斩首级,大获全胜啊!”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爆发出嘈杂的欢呼声,群臣无不欢欣鼓舞,只有武三思等少数人听到狄仁杰等立此奇勋,心中不喜。 张柬之的反应更快一步,当即率众臣拜倒,向武则天称贺。 武则天不断点着头,令众臣平身,而后从容坐回御座,喜笑颜开对着众臣,志得意满:“怀英所奏为有功将士请功,一律照准,不必交吏部、兵部核查。” “再免去平州、营州百姓各三年的赋税。大军得胜,上次夺获李尽灭首级,草草了事,未能献捷,殊为可惜。此次怀英等凯旋,定当隆重其事,举国共襄盛举。神都上下,大酺三日,普天同庆!” 武则天登基以来,难得对外战争胜少败多,更不用说这样的大胜了,众大臣自然也不会去违拗她的意思,由着她高兴去了。 —— 平州之内,战胜之后,狄仁杰和赵既等也没有闲着,除了消灭契丹的残余势力,还在如燕的指引下扫荡蛇灵在平州附近的各个坛口。 只不过萧清芳跑得很快,断尾求生,周军大多扑了个空,收获甚微。 面对着一条又一条空手而归的消息,狄仁杰面色有些凝重:“又是一无所获,萧清芳动作很快啊。” 如燕点了点头,不无忧虑道:“据我所知,蛇灵明面上就有二十二个堂口,分布在天下各道州。” “萧清芳这一次失败,虽然免不了损兵折将,伤筋动骨,但还远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以我对大姐的了解,她一定会再次采取行动,报复回来。” 赵既对此倒是毫不担心,萧清芳这一次把自己的嫡系精锐全部交代了,回到蛇灵还要和虺文忠他们内耗,再想搞风搞雨,很难的啦! 蛇灵危害最大的时候就是和境外势力勾结的时候,堪称祸国殃民。纯靠蛇灵自己,那几千号人够干什么呢? 于是赵既笑道:“我看蛇灵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陛下令我等班师献捷,大人又有了这么一个侄女,我们还是想想该怎么庆贺才是,后来的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听到赵既的话,狄仁杰的目光望向如燕,微笑着问道:“我有三个儿子,我大哥也有两个儿子,身边却都没有个女儿。此番因缘际会,收下个侄女,不知你意下如何呀?” 如燕闻言,初时惊愕,旋即深情款款地跪拜于地,轻声道:“叔父在上,请受侄女如燕一拜!” “好,好啊!”狄仁杰满面笑容,亲自将如燕扶起,“从今往后,狄府就是你的家了。” 此言一出,如燕顿时眼眶泛红,泪光闪烁。 “诶,大喜之日,可不能落泪啊。”狄仁杰再度笑道。 如燕连忙拭去泪水,连连点头应和。 赵既在一旁轻轻捅了捅身边李元芳,低声戏谑道:“哎呀,大人天天子侄、子侄的,这下有人真要做侄婿了。” 李元芳当即说不出话来,憋了个红脸,如燕更是羞涩地低下了头,不过二人都没有反驳。 狄仁杰见状,抚须大笑,乐不可支,赵既也大笑起来。 —— 狄仁杰和赵既、权善才班师回朝,带着孙万荣的人头献捷,武则天下令大办特办,规模自然惹人注目。 大军从洛阳正南,正对皇宫的定鼎门进入,踏过洛阳天街,以一条直线向着皇宫而去,一直到皇城端门之下。 狄仁杰一马当先,权善才、王孝杰和赵既三人跟在身后,李元芳、李楷固、燕匪石又在身后。 一行人在洛阳中骑行,一路来到皇城之前,终于下马。 武则天甚至亲自出大殿,跑到紫薇宫宫门前相迎,各路王公大臣按品位一直排出宫去等候,恩宠到了极点。 朝中武三思等肯定是见不得狄仁杰受如此待遇,但也不敢这个时候使绊子,坏武则天的兴致,于是大典居然融融恰恰。 狄仁杰、赵既等一路受洛阳居民的祝贺,身后的大军耀武扬威,可见到武则天本人亲自等在宫门前,喜悦顿时化为惊吓。 众人连忙下马推辞,请武则天回銮,但皇帝高兴,来都来了,不仅不退,反而向狄仁杰、赵既等将帅一一敬酒。 狄仁杰无奈,也只好在宫门前向武则天献捷,献上孙万荣的首级,还有前后被俘的契丹贵族。 武则天对此满意至极,这可是她武功的见证,当即命人把孙万荣首级挂到李尽忠首级旁边,威慑四夷。 当然也少不了那句经典的“我大周有大酱,我大周有忠良,我大周有千百万,忠诚的柿饼啊!” 张柬之又代表朝廷在此宣告对有功将士的封赏,个个加官,人人晋爵。 赵既前次已经升到从三品的营州都督,考虑到年龄,此次平调至中央的左千牛卫将军,勋官升至十转的上护军。 核心的封赏在爵位上,直接封平卢郡公,算是大跨越,虽然在武则天和中宗、睿宗时代往后,爵位这东西就快泛滥了,差强人意吧。 封号要么是家乡,要么是建功所在地。平卢城是平州的州治所,正是赵既后一次建功所在地附近。 如果按前一次算,营州州城叫柳城,封柳城郡公就不是很吉利了。因为后世还有一位柳城郡公,叫安禄山…… 封赏完毕,伴着一阵山呼“万岁”,仪会终于宣告结束。 其后,武曌又于明堂宴请有功将士,还有一众文武大臣。 宴会上自然是一派和谐景象,你好我好大家好,没人给武则天添堵,这是一次成功的献捷,团结的献捷! 第224章 新的开始 宴饮达旦,文武群臣都渐渐散去了,但武则天的兴致还未散去。 她特命狄仁杰、赵既、王孝杰等留下,将前线这场大胜的细节一一道来。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是球迷支持的主队获胜夺冠,一遍又一遍看各种集锦评分。 然而狄仁杰和赵既不得不向武则天泼了一瓢冷水,二人将平州战事中的蛇灵之事写入奏章中呈给武则天。 武则天接过奏章时满面笑意,但看了奏章一眼之后,那笑容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铁青的面色。 “如此要事,何不尽早呈报?”武则天不假思索地向着狄仁杰问道。 狄仁杰没有回答,默然以对。 武则天当即醒悟,咳嗽一声:“天色已晚,除怀英和承远,其余爱卿都先退下吧!” 王孝杰和权善才对视了一眼,心中明白狄仁杰和赵既要说蛇灵的事,而蛇灵恐怕和皇帝牵涉甚深…… “臣等告退。”二人知趣地退了下去。 上官婉儿左右看了一眼,挥手示意所有的也下去。 此时武则天按捺着愤怒,已经将奏疏看完,表情渗人地笑着,比哭还难看些:“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蛇灵?啊?萧清芳?哈哈哈哈哈……” 赵既听到这笑声,稍稍抬头看了一眼武则天,暗叫倒霉,留狄胖胖一个不就行了,何必把我也留下来呢? 武则天的怒火如火山爆发,她痛斥道:“朝廷的三品大员、四品大员,竟是蛇灵奸细!嗯?朕最信任的内卫府,大阁领居然是蛇灵首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唉!嗯!!咿呀!”武则天怒不可遏,将手中的奏疏撕成碎片,扬了一地。 这下连狄仁杰都惊到了,他抬头刚要开口,可却惊讶地发现,武则天除了愤怒之外,竟还有些惊慌失措和一丝丝恐惧。 “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狄仁杰定了定神,还是开口劝道。 “唉!”武则天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终于冷静了下来,但脸上不由带起了几分消极。 “老师啊,老师,你可真是阴魂不散,都快十年过去了,关在大牢里,还是不停地给朕带来麻烦。”武则天心中默念着。 狄仁杰不知武则天心中波澜,见皇帝情绪稳定下来,便解释道:“陛下,蛇灵之事,臣之所以未在公报中提及。” “正是因怕萧清芳、苏宏晖、宗怀昌、丘静等人的事迹宣扬出去,有损朝廷威严,这才斗胆隐瞒,请陛下治罪!” 武则天闻言,长叹一声:“你处理得甚为妥当,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女帝怎么可能不明白,内卫基本上和她绑定在一起,什么朝廷威严,狄仁杰分明是为了她的面子。 狄仁杰躬身道:“陛下,现在最要紧的事,便是想方设法将萧清芳及其麾下蛇灵逆党一网打尽。否则,逆党定会再起波澜,兴风作浪!” 武则天深吸一口气道:“萧清芳这个畜生,恐怕将许多地方的内卫斩尽杀绝或是尽数策反了,否则朕又怎么会不知道半点消息?你准备怎么对付她?” 狄仁杰胸有成竹道:“调查此事,不宜大张旗鼓,还需隐秘行事。首先是要清洗蛇灵安插在内卫和朝臣中的奸细。” “其次,要对付蛇灵在江湖上的势力,据平州被俘的俘虏交代,蛇灵的巢穴位于柳州,臣打算派干员前去打探,也许会有消息。” 武则天闻言点了点头:“蛇灵一事恐怕也只有伱二人才能拿胜任,但怀英是朝中宰相,政务纷繁,恐怕不能全力处置此事。朝中内奸的事,可令承远率千牛卫察之,内卫府黄胜彦和他手下的内卫也都听承远调遣。” “至于柳州那边,爱卿麾下的李元芳堪当此任。怀英,你意下如何?” 狄仁杰当即答道:“陛下圣明。如此安排甚为妥当!” 武则天又想了一想:“那就这样定了,李元芳和承远都受你统辖,他二人如有发现,等时机成熟,再由你统一调度,彻底扫除蛇灵!” “臣遵旨。”赵既和狄仁杰应下,退出殿外。 殿内,武则天待二人离去后,终是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略显疲惫地倚靠在御座上。 之前见势不妙,隐身了大半天的上官婉儿这才敢抬起头观察武则天的情况。 “婉儿,即刻安排,朕要微服出宫。”武则天忽然道。 上官婉儿没有任何反驳的意图,只是问道:“是,陛下,不知您想去哪里?” “寒光寺。”武则天言简意赅,吐出了三个字。 上官婉儿闻言吃了一惊:“陛下,您不是每年的盂兰盆节才去寒光寺吗?” 武则天冷冷扫了上官婉儿一眼,警告之意不言而喻:“不该问的别问,这次出宫不能惊动任何人,快去安排!” 上官婉儿打了个寒噤,连忙点头领命:“是。” —— 自宫中回到狄府,狄仁杰重新换上笑容,赵既紧随其后,准备商量一番对付萧清芳的具体计划。 如燕和李元芳聚在一起,不知说着些什么,见到狄仁杰和赵既回来,一起迎了上去。 “大人,承远,你们回来了,陛下那怎么说?”李元芳先行问道。 狄仁杰从一旁的狄春手中接过一杯茶水,一饮而尽:“陛下已经命我和承远全权处置蛇灵一事。” “太好了。”李元芳喜道。 但赵既就像雷达一样,隐隐察觉到附近有人窥视,转过身去,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再回过头向房间中的桌子一看,上面有一封信。 他走到桌旁,拿起信,拆开一看,面色陡然严肃起来。 狄仁杰目光转向赵既道:“承远,怎么了?” 赵既将信递给如燕道:“萧清芳写给如燕的。” 如燕闻言一愣:“大姐?写给我的。” 说着,她接过信,飞快地看了一遍,猛地发出一声惊叫。 李元芳不禁问道:“到底怎么了?上面写了什么?” 如燕没有说话,只是将信递给元芳。 李元芳展开信,狄仁杰也凑了过去,一同看信,只见信上写道:“显儿,我会永远盯着你,直到你死!大姐。” 狄仁杰缦缓转过身来,见如燕有些恐惧之色,不由冷笑一声:“看来萧清芳很快就会有所动作,这样正好!” “不错,如果蛇灵一味东躲西藏,就会非常棘手,只要他们有所动作,反而会露出破绽!”赵既也补充道。 如燕听到狄仁杰和赵既的话,顿时鼓起了勇气。 “大人,那我还要按原定计划去柳州吗?”李元芳问道。 狄仁杰没有回答,问如燕道:“如燕,你那个叫小梅的朋友,可靠吗?” 如燕重重点了点头:“可靠,我们相识多年了。她在组织中一向是个异类,从不滥杀无辜,她是个很善良的人。” “狄春说他之所以幸免于难,就是受了蛇灵中一个女杀手的庇护,我听狄春的形容,那个人应该就是小梅。” “而且,在石国,其实小梅也有意想放过你们的,她原本打算把你们带到野外放掉……” 李元芳快速眨了眨眼睛,好像要想起什么,又想不起来。 狄仁杰倒是饶有兴致:“哦?蛇灵内竟还有这样的人?萧清芳容得下她?” 如燕笑着解释道:“听小梅说,她答应过一个人,绝不能滥杀无辜。而小梅是大姐最信任的人之一,武功高强,又对大姐唯命是从,大姐也就由她去了。” “不过我们私下里聊过,她其实对蛇灵有些意见,好像也跟她的那个朋友有关。” 那位朋友正在一旁听着,不禁有些尴尬。 狄仁杰点了点头:“是这样,既然如此,那元芳还是可以去柳州一试。” 如燕又道:“叔父,我也想去!” “不行,蛇灵对你太熟悉了,你去了,我们两个都会有危险。”李元芳当即拒绝了如燕。 “我可以戴上人皮面具啊,这样就没人认得出我们了!”如燕急着辩解道。 李元芳叹道:“唉,一男一女的目标还是太大了,蛇灵有些人恐怕不看脸也能认出你来!” “如燕,此行不过是打探消息而已,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凭我的身手,不会有危险的。” 赵既也劝道:“如燕,你得对元芳有信心一点,蛇灵里,只怕没人是他的对手。你给元芳做一张人皮面具不就行了吗?” “蛇灵中人,恐怕不可能仅凭身形辨认出元芳吧?只要元芳不主动招惹蛇灵,不会出事的。” 狄仁杰闻言大点其头:“这个办法好!” 如燕考虑了片刻,终于答应:“好吧,既然你们都这样想,那元芳要答应我不主动招惹蛇灵中人!一切以安全为要!” “好,我答应你!”李元芳拍着胸脯,一口答应下来。 房间内的气氛这才缓和下来,众人又笑了起来。 而在神都的某处角落,太子李显离席之后,却急不可耐地带着两个随从,奔着某处小楼而去。 “小慧,我的小慧,我来啊!” 第225章 寒光寺内 在洛阳城郊的静谧之地,寒光寺内,夜色已深,万籁俱寂。 僧值净空刚完成一轮寺内的巡查,步入禅房正准备安歇,忽然听到门外一阵急促而轻微的敲门声。 净空迅速披衣起身,打开房门,只见外面来人竟然是法华,二人都是寺中的内卫。 “法华?出什么事了?”净空不由问道。 法华也不敢高声言语,只是走到净空身边低语一番,以仅两人能闻的音量细语一番。 然而那话语虽轻,却如同惊雷般在净空心中炸响。 净空脸色骤变,瞳孔地震,急切道:“啊?快!快去迎接!” 话语间,他已转身回屋,迅速整理衣冠,又在房间的暗格中取出了一把钥匙,这才转身追上了法华。 不多时,净空和法华急匆匆跑到一处偏殿,偏殿外早已布满了内卫。 偏殿之中,有几人身着便装,还穿着黑斗篷,背对着净空和法华,而法能、法严、法诚三人则恭敬地垂首侍立一旁。 净空和法华见到皇帝,倒头便拜:“臣不知陛下驾临,未能迎驾,死罪死罪。” 武则天不愿意浪费一丝一毫时间,直接下令:“打开密道。” “是。”净空赶忙应下,跑到佛像之侧,轻巧旋转机关,一条隐秘通道赫然显现。 法能三人立刻钻进密道,头前带路。 武则天及上官婉儿连同几个护卫跟了上去,净空陪侍在一旁。 密道狭窄的走道上,点着一盏盏长明灯,沿途还有内卫把守,一路上连番法能、法华等依次拿出自己的钥匙,打开一道道铁闸门,可见防备森严。 行数十步后,豁然开朗,其内别有洞天,甚至有专门的厨房等后勤措施,专为囚犯做饭,每隔数日补给一次食材,减少大牢内外的人员往来。 再行一炷香时间,终于到了最后一道闸门。 净空打开闸门,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陛下,到了。” 武则天也不说话,独自一人走进了去,上官婉儿其实已经看了许多次这样的情形,只是每次还是会感到担忧。 深入腹地,一座幽邃的山洞映入眼帘,其最深处隐藏着一个由精钢锻造的牢笼,坚不可摧。 牢内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一身素衣,手上带着镣铐,但依然运笔如飞,伏案正在草纸上演算着什么。 此人正是蛇灵创始人,武则天的老师,大周数学家、物理学家,天文历法学家,工程师,袁天罡! 他头也未曾抬起,便以低沉而深邃的嗓音发问:“陛下为何突然驾临?我想,离七月十五盂兰盆节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吧?” 此言一出,尽显袁天罡超凡的洞察力,他从脚步声便判断出来人的身份。 即便身陷囹圄,不见天日,无人可以交流,他却依然能清楚地知道时日。 武则天眼角狂跳,却缄口不言,神色复杂。 袁天罡见状,微微一笑,看了武则天一眼,好整以暇地放下手中之笔:“陛下此行,莫非是蛇灵之事而来?” 武则天听到袁天罡道破自己前来的缘由,不禁眸光一闪,吃了一惊。 然而惊愕转瞬即逝,她随即换上一副温婉却暗含锋芒的笑容:“袁天罡,如果你指望着萧清芳救你出去,那你要失望了。” “萧清芳已死,蛇灵覆灭!朕这次来,就是送你最后一程,什么洛河神异,只不过是你为保性命所说的妖言吧!” 袁天罡初听武则天之语,稍显震惊,但并不表露出来,他很快便明白这是武则天的试探。 他装模做样地掐算一番,口中念念有辞,渐渐露出了微笑:“陛下,陛下言之过早,蛇灵之火尚未熄灭,萧清芳也没有死。至于洛河神异……” 他故意停顿,目光如炬:“若陛下不惧天命,自可将其视为无稽之谈。但十年之约将至,陛下就请拭目以待吧!” 武则天见袁天罡一阵装神弄鬼,说破了蛇灵和萧清芳之事,当时便有些乱了心神。 结合以往的事迹,由不得她不信袁天罡的掐算之能。 沉默良久,武则天又开口道:“老师,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难道你又想试试内卫的手段吗?” 袁天罡忽然仰天大笑,他知道,他已经完全掌握了对话的主动权。 “放马过来吧,老夫这一把老骨头,十年前就该上路了,如果能让一个皇帝为老夫陪葬,这也是莫大的荣耀啊,啊?哈哈哈哈哈哈!”袁天罡似乎无所顾忌。 武则天听到笑声,不禁十分烦闷:“袁天罡,你究竟怎样才肯说出洛河神异的秘密?” 袁天罡闻言,收敛了笑意,状若诚恳道:“如果陛下非要知道此事,请今年的盂兰盆节再来请教吧,老夫,尚需时日推演天机,届时定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你!”武则天闻言勃然大怒,“袁天罡,你这是在挑战朕的耐心!” “陛下息怒,臣,确实需要一些时间演算,还请陛下耐心一些!”袁天罡语调平和,从容不迫。 武则天望着他那不慌不忙的姿态,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只能咬牙切齿地留下一句狠话,愤愤而去。 回归净空等人身侧,武则天迅速收敛情绪,恢复了一国之君的沉稳。 而上官婉儿等人则难以从她的面容上窥见丝毫情绪波动。 “这么多年,袁天罡那些草纸上都在演算什么,你等难道就毫无头绪吗?”武则天责问净空道。 净空闻言,惶恐地跪倒在地,连连请罪:“臣无能,那些纸张请高人验看过,都是些天文历法,星象运转。” “还有一些水闸,桥梁,什么宫殿、各式机关暗器的图样。更有甚者,是胡言乱语,鬼画符一般的东西,那老贼似乎有意混淆视听,不让人看出他究竟在干什么……” “一群废物!朕养你们何用!”武则天怒不可遏,言辞间满是失望与愤慨,一甩衣袖,愤然离去,留下一片惊愕与惶恐。 上官婉儿及贴身护卫连忙跟上,试图安抚这位震怒的帝王。 武则天隐秘而来,知道的人很少,普通僧众多半熟睡了,没能察觉动静。 寒光寺内,只有不到一半人是普通僧众,另一半的僧人、仆役却是内卫所扮。 内卫们的警惕性远在普通僧众之上,多数察觉到今天有大人物驾临,不过上头没有指令,也只能装作不知。 但武则天车驾离去之后,却有一只眼睛在背后看到了这一切,其人在这座寺庙中已经很长时间了。 蛇灵元老们早已经开始了对这座特殊寺庙的渗透…… 第226章 你的身份要不要告诉狄公? 当夜,狄府之内,众人议定李元芳的柳州之行,各自散去。 离开狄府之后,赵既目标明确,径直迈向了袁天罡昔日居所。他心中了然,小梅会在这里等待。 秉持一贯地谨慎态度,赵既在踏入袁府门槛之前,再度细致地环顾四周,确认周遭并无暗藏之危,方才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潜入府内。 他旧地重游,轻车熟路,径直来到他与小梅姐妹共练剑艺的那片竹林。 一抹熟悉的倩影已静静守候多时,宛如一幅动人的画卷,静静铺展在月光之下。 “小梅!”赵既忍不住加快步伐,奔向那抹倩影,两人轻轻相拥,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梅眼波流转,带着几分娇嗔:“怎么来得这么迟?” 赵既笑着,眼神中满是歉意:“还不是萧清芳那封信,如燕还是有些怕蛇灵。” “如燕?哦,你是说显儿吧?现在萧清芳最想除掉的几个人里,除了你和狄仁杰,大概就是显儿和李元芳了。”小梅闻言也笑了。 赵既轻轻摇头,嘴角挂着一丝无奈:“别提了,李元芳和如燕这两个天天卿卿我我,我看着简直难受死了,恨不得飞到你身边。” 小梅眼含秋水,温柔地回应:“石国一别后,我也想你。” 赵既深吸了一口气,承诺道:“快了,这一次,定要蛇灵全军覆没,斩草除根!这样我们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然而,小梅的眉宇间却悄悄浮现出一抹忧虑:“这次萧清芳派我来洛阳,当然不止送那一封威胁信,最重要的是联络虺文忠。” “虺文忠现在也在洛阳,萧清芳准备放下芥蒂,与他联合了。而且,虺文忠似乎已经确定了袁天罡被关押的位置,就在邙山脚下的寒光寺!” 赵既闻言并不惊讶,然而神色却慢慢变得严肃起来:“袁天罡,洛河神异……” 小梅不无忌惮道:“这一次,萧清芳为了洛河神异的秘密和虺文忠合作,他们一定想要救出老主人,要不要阻止他们?” 赵既闻言摇了摇头,面露厉色:“不,不仅不能阻止,还要帮他们一把。袁天罡不从寒光寺中出来,怎么杀他?他不死,对我们终究是个隐患!” 袁天罡这老贼还是死了的好,万一洛河神异的时间快到了,他没被救出去,按他阴毒的性格,铁定报复世界。 绝对会把先从萧清芳、到虺文忠再到自己的事都交代出去,拉蛇灵陪葬,同时给武则天添堵。 洛河神异的日期也只有他能算出来,如果按原结局结算,反而拯救了洛水两岸无数百姓免于灾祸。 蛇灵一伙恶贯满盈,挖一条地道,也算行善积德赎罪了。 “小凤在洛阳吗?”赵既忽然想到,蛇灵在洛阳的许多计划都是小凤手下的五堂所为,因此突兀一问。 小梅听到赵既的提问,眼神有些躲闪,低声答道:“在是在,不过,我只将见到你的事和她说了,但她说不肯原谅你……” “我怕她头脑发热,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就没再把你现在的身份告诉她……” 赵既闻言,顿时感到棘手,小凤的性格比小梅可要刚烈一些,这也在预料之内。 他叹息一声,无奈道:“那也没办法,等有机会见到她再说吧。” 小梅点了点头,开口转移了话题:“嗯,我这两天就要离开洛阳了,跟虺文忠一起回柳州总坛。” 赵既接过话茬:“那正好,李元芳按如燕所说,准备去青阳客栈联络你,你到时候可以见机行事。” 小梅闻言有些疑惑,不禁问道:“见机行事?如何见机行事?话说,你不准备把我们的事,还有你的身份,告诉那位狄公吗?” “那位狄公,一向对李唐后人极好吧,如果他得知了你的身份,一定会更加照顾你的……” 听了这番话,赵既眼中有些犹豫之色,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是时候。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不想把命运交给其他人。” “而且,狄公身边的消息,总是莫名其妙传到皇帝耳朵里,告诉了狄公,无异于告诉皇帝,不行!” 赵既说到最后,语气坚定了起来。 小梅还是有些疑惑不解,小心翼翼道:“可是,可是,你和武曌之间,毕竟血浓于水啊,你又对她立有大功。” “太子李显那么无能,如果狄仁杰肯支持你,你说不定能继承那个位置……” 赵既连忙打断了小梅,哭笑不得:“我的小梅啊,你怎么这么傻。我,我那个‘父亲’还是她亲儿子呢?那又怎样?” “现在她身边的内卫大阁领刚刚叛变,我正好是千牛卫将军,如果现在她得知我的身份,她会怎么想?” “还有狄公,涉及到国家大事便无所谓友谊、情感。不要说我,李旦怎么样?他是多年的皇嗣,差一步就是太子。” “但是李显回来之后,他上书自陈,不与兄长争位,难道就完全是他与世无争,宽容大度,有孔融之德?” “非也!那是朝中大臣急于和武氏对抗,不希望有第二人与李显这个现在的嫡长子争太子位。” 赵既还有一句没有说出口,再者说了,李唐的皇位什么时候能安安稳稳继承了? 前期看羽林卫,后期看神策军,玄武门上说话,李世民开得好头啊!李姓子孙焉能不发扬光大? 小梅对这些似懂非懂,听赵既这样说,也就闭口不提此事。 赵既松了一口气道:“好了,小梅。我们现在的首要目标,是消灭蛇灵,你先回柳州,听萧清芳的命令行事。” “今年七月十五的盂兰盆会之前,萧清芳一定会想方设法把袁天罡救出来,这段时间,你可以配合她。之后的事,我们再从长计议!” 小梅再度点了点头,又道:“好,如果有什么变故,柳州青阳客栈的老板吴祥值得信任,你可以传信给他。” “对了,小凤在洛阳修真坊的一座小院里,院子里有一栋小楼,院落门前点缀着两行垂柳,你有机会,可以去见见她。” 赵既一怔,连忙答应下来。 第227章 柳州陀罗地 别了赵既,小梅一路穿街走巷,最终抵达洛阳谦义坊深处的一座幽静阁楼。 虺文忠就落脚在这里,他身着一袭深邃的紫袍,面容沉静如水,正聚精会神地审视着一张纸条,周遭的动静仿佛与他无关。 门扉轻启,一抹轻盈的身影悄然潜入,是小梅。 虺文忠忙下意识将手中的纸条团成一团,藏在袖子里,若无其事道:“萧清芳的事情办完了?” 小梅察觉到了虺文忠的小动作,直接开口问道:“什么消息,还要瞒着我?” 虺文忠呼出一口气,低头道:“没什么,老主人那边又有消息了。” “哦?什么消息?”小梅面露奇色,打破砂锅问到底。 虺文忠思考了片刻,开口道:“武曌去了寒光寺,见了老主人一面,不过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小梅闻言,轻点螓首,未置一词,心中却已暗自思量。 虺文忠接着道:“十年之期将至,我们得尽快救出老主人,然寒光寺地牢守卫森严,机关重重,硬闯无异于以卵击石。若欲成事,还需借助萧清芳之力。” 小梅应声答道:“萧清芳亦有此意,一切都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 “甚好!”虺文忠决断道,“洛阳之事暂由小凤主持,你我二人需即刻启程,明早便返柳州总坛,共谋大计。” —— 翌日一早,虺文忠和小梅便快马奔赴柳州。 狄府悄然间溜出一名身形魁梧的男子,面容虽不起眼,却自有一股非凡气度,此人正是乔装改扮、佩戴人皮面具的李元芳。 他单人匹马,亦朝着柳州的方向疾驰而去。 左千牛卫府,赵既的将军官署。 赵既端坐在将军位上,案下站着一个浅绯官袍的中年男子,身材消瘦,却难掩其精明干练之气。 温开看着高位上新进的郡公,皇帝爱将,心腹,心中十分疑惑。 他不太明白,非亲非故的赵将军哪里看上了他,要举荐他做柳州刺史。 他现在是从五品上的长史,升任柳州刺史,那就是正四品下,连升五级。 带着一肚子疑惑,温开恭敬地躬身行礼:“卑职温开,拜见平卢郡公!” 赵既连忙起身,亲切地将温开扶起,笑道:“温长史不必多礼,你还是叫我赵将军受用些。” “赵将军!”温开倒是听话的很,连忙改了称呼。 说来也巧,赵既领命负责蛇灵之事,开始没有什么头绪。 但他无意之下一查当今的柳州刺史,发现其人竟然不叫温开,当即有了些想法。 难怪柳州刺史温开有内卫身份,这恐怕不是巧合。 按照幽州和平州的经验,柳州刺史府内一定也会有蛇灵奸细,不得不防。 只不过这条时间线,正好是赵既在黄胜彦送来的内卫名单上,发现了温开的名字,促成此事。 温开本来是个下州长史,此番调到柳州当刺史,升了数级,正好做个顺水人情。 赵既上下打量着温开,十分满意,问道:“此番调你去柳州的任务,你可都清楚了?” 温开不卑不亢道:“回将军,内卫府黄阁领已经同卑职说过了。此去柳州,是为了对付蛇灵逆党,捉拿逆渠萧清芳!” 赵既闻言连连摇头,黄胜彦还是跳不开在内卫中跟萧清芳争来争去那点私人恩怨,说得又假又空。 “他说的对,但也不对。”赵既背过身去。 温开当即明白,连忙请教:“这……还请将军指点迷津!” 赵既见温开上道,开口指点:“你此去柳州要带些可靠人手,但不要大张旗鼓。你的任务,就是查察柳州各衙署内的蛇灵奸细,要做到心中有数,却不可轻举妄动!” 温开点头沉思,似有所悟:“卑职明白了。” 赵既眉头一挑,进一步叮嘱:“摸清楚情况之后,将消息密报本将,一切,由本将处理。” “我之所以举荐你出任柳州刺史,正是看中你家室清白,在内卫中履历甚深,可堪信任。” “记住,蛇灵逆党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柳刺史要多加保重!如果你的动作被他们发觉,他们也许会对你动手。” 言罢,赵既拍了拍温开的肩膀,小心叮嘱。 温开面色凝重,坚定地表态:“温开多谢将军举荐,赴任柳州后,定当谨慎行事,不负将军所托!” 他这才算明白,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机遇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 就这么着,小梅、虺文忠,李元芳,还有温开及手下内卫,三路人走同一条路线,却以不同的速度向着柳州而去。 与契丹一战后,经过收尾,安抚百姓,班师的路程,现在又从洛阳赶到柳州,不知不觉已经是清明时分。 虺文忠和小梅到柳州时正好遇上了阴雨天气,二人冒着雨进山,向着陀罗地总坛而去。 “我们要先见鲁先生吗?他就在附近的蛇穴中!”小梅披着蓑衣,在马上问道。 虺文忠纵马飞驰:“还是不见了吧,否则人家又要疑神疑鬼了!” 他们的行踪自然落到了大杨山中一个个蛇穴的眼中,蛇穴中的杀手迅速向总坛通报着他们的消息。 这总坛隐匿于群山环抱的山谷深处,隐藏于地下,乃是一处自然形成的壮阔溶洞,其内别有洞天。 溶洞的正中,一座精心堆砌而成的祭坛巍然耸立,气势磅礴,却又有几分邪气。 邪就邪在祭坛外壁雕刻着一只巨大的蟒蛇,蟒蛇吐着蛇信,头上镶嵌着两颗红宝石,散发出妖异的光芒。 祭坛之上,蓝绿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火舌肆意舞动,在这静夜之中显得诡异、恐怖。 萧清芳静静立于祭坛之下,带领蛇灵下属举行着古怪的仪式。 礼毕,蛇灵众人散去,一个身着白袍紫色衬的滑稽男子来到萧清芳身边。 “大姐,您回来的正是时候,鲁成那些人还算识相,交出了总坛,否则的话……”魔灵脸上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魔灵是肖清芳在柳州总坛安插的钉子,这几个月来,元老派们的精锐主动退出总坛,往洛阳去了。 他以为这是自己的手段和萧清芳的威望所造成的结果,好不志得意满。 萧清芳的头脑好歹比魔灵清楚:“鲁成他们是主动退出总坛的,说明对方要有动作了。小梅他们有消息吗?她和虺文忠什么时候到柳州?” 魔灵连忙禀报:“飞鸽传书,他们早在十几天前就起行了,算算也该到柳州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萧章飞跑着冲进来:“大姐,蛇穴来报,小梅和闪灵到了,直奔总坛而来!” 萧清芳眼中精光一闪:“终于到了,快请,不!我亲自去见他们!” 第228章 萧虺之盟 暗无天日的总坛腹地,一座石亭孤零零地矗立着,仿佛是这无尽黑暗中唯一的光影焦点。 亭内,简约而不失雅致,一张小巧的石几旁,几个坐垫。 萧清芳面南而坐,虺文忠坐在她的对面,两人的身影在微弱的光线中拉长了轮廓。 小梅则戴上了面纱,回归到萧清芳一方,魔灵也站在萧清芳身后,战意灼灼,挑衅地看着虺文忠。 虺文忠面带笑意看着萧清芳,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只是不知他在笑萧清芳识人不明,错把小梅当心腹;还是笑她面南而坐,妄自尊大。 至于魔灵那挑衅的眼神,虺文忠直接无视了,这等小丑,还不配他嘲笑。 萧清芳将虺文忠的不恭收入眼底,但却毫不动怒,反而端起几上的茶杯:“文忠,多年不见,今日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 虺文忠闻言,亦缓缓举起茶杯:“大姐言重了,您是蛇灵之主,文忠不过是麾下一杀手,怎敢受您礼遇?” 虺文忠这一番话貌似恭敬,其实语气不善,似乎仗着萧清芳平州失利,自己又有元老支持,要给她一个难看。 萧清芳见状,仍然堆起笑容:“文忠这就言过其实了,你是蛇灵元老,一身武艺,天下无双,谁敢等闲视之啊?” 虺文忠将茶水一饮而尽,沉声道:“大姐,我虺文忠明人不说暗话,你请我回总坛,到底要说什么事,还请直言!” 萧清芳听到“明人不说暗话”这几个字,撇了撇嘴,很是不屑,一个杀手,从来暗器伤人,还说什么明人,颇有些恬不知耻。 虺文忠视若无睹,自顾自道:“如果大姐还要像以前一样,做那勾结外侮,危害国家的事,恕文忠不能从命!” 他猛然站了起来:“平州之事,我已有所耳闻,蛇灵近年来行事愈发偏激,不辨是非,早已背离初衷。” “对敌人就不必说了,只要是有碍行动者,那便是必死无疑。可对蛇灵中人也是这般,动辄灭口,这样的做法,何以服众?” “仅平州行动中,蛇灵各坛被灭口的兄弟姐妹,我说数百人是少的吧?哼!六大蛇首之一的动灵,一旦失去利用价值,还不是弃之如敝履。丘静、苏宏晖之流就不用说了。” “如此做法实在是令人心寒呀!恐怕有朝一日,小梅、魔灵也是这个下场啊!”虺文忠越说越摇头,似乎很是不满。 小梅看着虺文忠的表演,她明白,虺文忠不过是拿腔作势,这番姿态是为了计划装出来的。 萧清芳听着虺文忠的指责,心中怒火中烧。她可以容忍对方的不敬,但绝不容许他挑拨离间。 她当即针锋相对道:“好啊,没想到文忠身居千里之外,平州的事照样知道得一清二楚。听你这个意思,是想学一学虎敬晖、苏显儿,背叛蛇灵了!” 虺文忠毫不示弱,顶了回去:“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劝诫大姐这个蛇灵之主,不要背离了老主人设立蛇灵的初衷!” 听虺文忠提到袁天罡,萧清芳反而不急了:“哦?老主人?那如果我说,请你回来,正是要想办法救出老主人,难道你也不肯帮忙吗?” 虺文忠闻言,气势顿时一弱:“你真肯救出老主人?” 萧清芳满口答应:“这是自然,我毕竟也是老师的学生。而且,你我都知道洛河神异的事。” “老师对此事有一个大概的计划,留给了你我。但最关键的洛河神异具体日期,只有老师自己知道。因此,我们必须救老师出来。” 虺文忠警惕地盯着萧清芳:“你真愿意救老主人出来?” 萧清芳点了点头,看似无奈道:“我在平州的努力失败了,蛇灵也损失惨重,如果再想成事,除了救老主人,别无他法。” “你愿不愿意合作?还是说,号称是最忠于老主人的你,也有别样的心思?”萧清芳饶有兴致地看着虺文忠。 虺文忠见状,横眉冷对:“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对老主人绝无二心!” 萧清芳使了个激将法:“耍嘴皮子谁都会,关键是有所行动,我听说,你们已经找到老主人被关押的位置,就在洛阳的寒光寺?” 虺文忠猛然抬头看了一眼小梅,似乎很不满,以为她窃取了机密:“是又如何?你真肯帮忙救出老主人?” 萧清芳觉得自己拿捏住了虺文忠,微笑道:“当然,而且我已经有了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就是不知道你答不答应?” 虺文忠听到萧清芳说出这番话,露出了微不可察的笑意。 高明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萧清芳上钩了。 虺文忠镇定自若:“我当然答应,只是不知道大姐有什么妙计?” 萧清芳从容应道:“每年的盂兰盆节,武曌都会去寒光寺礼佛,实际目的却是见老师。在那一天,我想请你出手,刺杀武曌!” “如此,武曌必然心神大乱,以为寒光寺已经不安全了,转移老师,我们便可令桓斌半路劫走老师!你看如何?” 虺文忠陷入了沉思,随后质疑道:“为什么要等到七月?我们现在组织杀手入寒光寺,不是同样可以打草惊蛇,令武曌转移老师吗?” 萧清芳一愣,皱起了眉头。 当年袁天罡点明要在八月之前救他出去,萧清芳当然不想太早把他救出来,她不怕等到七月三十一! 万一把老家伙救出来之后,洛河神异时间还早,他不肯说出日期,几个月下来凭借威望把蛇灵的权力又夺回去,那还有她萧清芳什么事啊? 咳嗽了两声,萧清芳搪塞道:“我在武曌身边多年,我太了解她了。如果我们暗中潜入寒光寺直接救人,这般打草惊蛇,武曌有可能上当,也有可能狠心直接除掉老师。” “而在寒光寺刺杀她则不然,这是旁敲侧击。她并不清楚我们的直接目的,但会觉得寒光寺不安全,更容易按我们的预料行事。” “为救老师,还是稳妥一些好。万一失败,没有第二次机会可以重来!你说呢?” 虺文忠眉头紧皱,似乎也难以反驳萧清芳的话:“这……大姐说的有些道理。” 萧清芳趁热打铁道:“老师留下利用洛河神异的计划,挖掘暗道,替换太子,人员调度,都要时间。” “我们在这半年内做好了准备,待时机到后,救出老师,随时可按计划行事,老师也会欣慰的!” 虺文忠若有所思,连连点头:“不错,是这个道理。好吧,大姐,看来此计可行,我愿意合作!” 萧清芳见说服了虺文忠,大喜过望,伸出了一只手:“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虺文忠也伸出一只手,二人击掌为盟。 盟誓之后,虺文忠换了一副温和面孔:“大姐,我与鲁先生多年未见,要去拜访他一番,你不会见怪吧?” 萧清芳满口答应:“当然了,如此大事,也该告诉他一声,鲁先生对我有些误会,还请帮我解释一二!” “这是自然,大姐今天的举动,令虺某刮目相看,我定会向他解释清楚,告辞!”虺文忠拱手而退。 目送着虺文忠离开,萧清芳嘴角的笑容越来越难以控制。 第229章 “小梅之死” 神都洛阳。 自李元芳、温开等人远赴柳州之后,赵既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往昔的轨迹,上班打卡,悠闲自在。 内卫府内,黄胜彦与萧清芳之间的宿怨已久,他私下里精心布局,搜集了大量萧清芳麾下内卫的黑材料,现在正好可以用来清洗蛇灵奸细。 不过这次清洗内卫由赵既负责监督,一向无法无天的内卫头上空降了个大爷。 而且大爷一来就要白白分润一半抓内鬼的功劳,黄大阁领这辈子还没这么憋屈过。 最关键的是,萧清芳一走,他黄胜彦本以为自己便是内卫府大阁领的不二人选。 原以为自己能借此良机,铲除异己,扶植亲信,进而壮大自身势力。 但赵既当然不可能配合黄胜彦,只会公事公办,对他的亲信和异己都一视同仁。 此举在黄胜彦眼中,无疑是对他的轻视与打压,两人之间因此暗流涌动,摩擦不断升级。 左千牛卫府,黄胜彦带着一批内卫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卫府的千牛卫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黄胜彦快步闯进赵既的大堂,连礼也不行,当头喝问:“赵将军,我听说你在调查内卫十年前的一批档案?” 赵既从容不迫地放下手中的卷宗,目光淡然地扫过黄胜彦,缓缓言道:“本将承蒙圣恩,全权负责蛇灵一案,不看档案,怎能分辨你内卫中人孰忠孰奸啊?” “而且,据这批档案记载,十年前莫名其妙有一大批内卫不知去向,真是奇哉怪也!本将怀疑他们的去向正和蛇灵有关!” 黄胜彦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言语间夹枪带棒:“赵将军,你不把内卫放在眼里,温开明明是内卫属下,可他在柳州的消息,竟只报给你一个千牛卫将军!” “这也就罢了,你有陛下的旨意,此事在你的职权范围之内,本阁领没有二话!” “可你如今要查的事与萧清芳无关,奉劝你一句,好奇心不要太重!否则告到陛下面前,你是自讨苦吃!” 赵既闻言,微微一笑:“黄阁领言之差矣。温刺史的情报,并不只报给我一人,还有狄公。” “只是现在内卫还在清洗审查之中,未防泄露消息,这才绕过阁领,阁领不要大惊小怪。” 他话锋一转,显得颇为大度:“至于本将现在所查之事,如果内卫实在忌惮,本将就给阁领一个面子,不查便是。阁领如果不信,随时可将这些卷宗都带回去。” 此言一出,黄胜彦惊愕之余,又感到一阵憋屈,虽说达成了目的,但好像又被人看扁了一通,偏偏无法反驳。 他只得强压怒火,吩咐道:“听赵将军的,收拾卷宗!” 片刻后,待内卫们收拾好卷宗,黄胜彦冷冷丢下一句:“赵将军,你好自为之,告辞!”随后匆匆而去。 看着黄胜彦走远,赵既不屑一笑:“身为内卫,早就坏事做尽,还如此不识抬举,这就怪不得我见死不救了!” 说起来,赵既查阅内卫的陈年卷宗,除了发现十年前失踪的上百名内卫,还发现一些跟自己这副皮囊有关的过往秘辛。 这让赵既产生了一些疑惑,袁天罡当年到底是怎样在内卫的监视下将“自己”偷出去的? 七月到了,蛇灵救袁天罡的计划恐怕已经开始了,这一次对赵既而言,异常凶险…… —— 夜深人静,月光洒满了狄府。 忽然,东厢房传出一声凄厉的惊叫,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屋内,如燕如同被梦魇所困,猛然间从软榻上惊坐而起,口中不住地呼唤着:“元芳!元芳……” 她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满是不安与恐惧。 随着理智逐渐回归,她这才明白,又做噩梦了。 她轻轻吐出一口长气,以衣袖拭去额头的汗珠,随即披衣而起,快步出了门,向书房走去。 书房之内,赵既和狄仁杰说着话,温开的消息又来了,赵既按例要知会狄仁杰一声。 门声一响,如燕走了进来,赵既一见之下,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似乎已经预见到接下来的情形。 “不必问,元芳来信了,他好好的!”赵既提前取出一封信,交给如燕。 狄仁杰见状哈哈大笑,赵既现在每来狄府一趟,就要被如燕问上一通,都被问怕了。 如燕见此情形,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元芳已经走了几个月了,人家担心嘛!” 赵既继续向狄仁杰介绍道:“自从第一次见面后,元芳和小梅失去了联络,不过元芳也没闲着。温开管刺史府衙,元芳就盯着柳州府兵。” “果不其然啊,柳州和幽州、平州一样,都被蛇灵渗透成了筛子。不过元芳和温开已经大致掌握了这些奸细的名单。” “而且这一次元芳传信,说再次联络上了小梅。小梅提到蛇灵将有大动作,请元芳再等几日,等她探听清楚。” 此言一出,如燕神色骤变,惊道:“蛇灵竟有大动作?那元芳他们岂不是身陷险境?我……我刚做了个不祥之梦,梦见元芳杀死了大姐,却被闪灵所杀!” 狄仁杰当即给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温声道:“你这是思虑过甚所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蛇灵这一次休养生息近半年,卷土重来,绝不会是小打小闹!” “然则,他们的核心行动定不在柳州,只要元芳行事谨慎,不轻易暴露,自可保无虞。再者,你也该相信元芳的机变、武功。” 赵既也附和道:“虎敬晖在蛇灵六大蛇首中排名第三,但元芳的武功早在幽州时,便已经不逊于他,现在更是远远超过了他。血灵、闪灵,未必是元芳的对手。” 如燕听着二人的安慰,这才点了点头,但是依旧有些心神不宁。 —— 千里之外的柳州,大杨山的山麓。 小梅紧捂着左臂,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手中的一对柳叶弯刀丢了一只。 她面色苍白如纸,身形在崎岖的山路上摇摇欲坠,每一步都艰难无比。 跑了不知道多久,小梅眼前出现一座破旧的庙门。 小梅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跌跌撞撞地冲向那扇摇摇欲坠的庙门,身体在即将触及之际,再也支撑不住,重重摔倒在门槛之外。 这是一座位于山脚下的小庙,断壁残垣,年久失修。 小庙只有一间正殿,简陋得可以,门、窗都已经彻底损坏,庙内泥塑的佛像倒是依稀可辨其形。 正殿之上,一抹黑影悄然潜伏于横梁之间,显然,庙外的声音惊动了他,他飞快地坐起身,侧耳倾听着。 小梅已经再也挣扎不动了,大口喘着粗气,朝着庙宇中呼喊道:“李将军,李将军……” 李元芳听到一个女声呼唤自己的名字,这才知道是小梅来了,听她的气息,好像是受了重伤。 他毫不犹豫地自房梁跃下,疾步至小梅身旁,焦急地询问:“小梅?你怎么样?” 小梅勉强睁开眼帘,声音断断续续,却异常坚决:“快……快返回洛阳……闪…闪灵,他要在寒光寺刺驾,七,七月十五……” 李元芳闻言,脸色骤变,震惊之余连声追问:“你说什么,寒光寺?刺驾?七月十五?” 话音未落,数支利箭如疾雨般射向二人,李元芳反应迅捷,链子刀一挥,箭矢纷纷落地。 抬头一看,一伙紫衣人已经从不知道哪里追了上来。 领头的紫衣人冷笑连连,语气中满是得意:“好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子还担心问不出这叛徒要来小庙见谁呢,你就自己跳出来了!” 小梅见状,焦急万分,挣扎着催促李元芳:“李将军,别管我,你快走,务必将消息带回洛阳!请狄公和显儿小心!” 李元芳将小梅扶到小庙的墙边:“没关系,这些人还奈何不得我。” 紫衣人见李元芳似乎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有些失态:“喂,问你话呢!你叫什么名字?是谁指使你来的?” 李元芳转过身去,面对那一群紫衣杀手:“你们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紫衣人闻言怒不可遏:“狂妄!老子再说一遍,说出你的名字,老子可以给你个痛快,否则的话,定叫你束手就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元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口气倒是不小,先担心你们自己的小命吧!” 紫衣首领发出阵阵阴森的冷笑:“一个死人站在我面前,竟然还口出狂言,真是可笑之极!” 说着,他手中钢刀一挥,霎时间,十几名紫衣人一齐冲了过去,将李元芳团团围住。 他得意非凡,再次挑衅:“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束手就擒!” 李元芳不为所动,从怀中悠然掏出一枚开元通宝铜钱,微笑道:“这样吧,我和你打个赌,这枚铜钱落地之前,我保证在这个小庙里站着的只有我们两个。” 紫衣人见状,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阵阵狂笑:“啊哈哈哈哈哈!弟兄们,我看这个人疯了!你们听到他说什么了吗?” 杀手们自然也是一阵哄笑。 李元芳也笑了,他指尖微动,铜钱化作一道残影,弹上天空。 而与此同时,他的身形已化作一道闪电,剑光如龙,瞬间划破空气。 紫衣人只觉眼前一暗,再睁眼时,已有两名手下悄无声息地倒下。 他大惊失色,急忙转身,只见李元芳的身形如同鬼魅,在寒雾中穿梭,每一次剑芒闪过,便有一名黑衣人倒下。 铜钱在空中飞速旋转,最终悄无声息地落在泥土中。 恰在此时,剑尖刺穿了最后一个黑衣随从的咽喉,李元芳缓缓收刀,那人的尸体摔倒在地。 紫衣首领惊得目瞪口呆,浑身颤抖,连话都说不利索:“你…你…我…我……” 李元芳转过身望着紫衣人,凝眉寒声喝道:“怎么样?想好自己该怎么死了吗!” 紫衣首领手中的钢刀不停地抖动着,李元芳慢慢走过来。 突然,紫衣首领发出绝望的嘶吼,纵身向庙外飞去。 却只见李元芳身形一动,手中链子刀化作一道寒芒,精准无误地穿透了首领的身躯,将其牢牢钉在庙外的古树上。 鲜血汩汩,紫衣首领的双眼圆睁,满是不解与恐惧,死不瞑目。 装x完毕,李元芳收回链子刀,快步走到刚才安置小梅的位置。 一个女子倚着墙躺在那里,已经闭上了眼睛。 李元芳吃了一惊,连忙查看她的情况:“小梅,小梅!” 但是女子面上已经彻底失去了血色,嘴角一抹鲜血,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反应。 李元芳心急如焚,不停地摇晃着她的身体,试图唤醒她:“小梅,小梅,你醒醒啊……” 地上的女子依旧毫无反应。 最终,他颤抖着手,探向女子的腕间,脉搏已经停止跳动,确实是死透了。 李元芳缓缓放下女子的胳膊,眼眶泛红,轻声而沉重地说:“小梅,对不起!” 他有些难以接受,虽然自己是装了一点,但是铜钱落下这么点时间,人就没了? 李元芳想起了小梅“临终”前的话:蛇灵要刺驾。 算一算日期,离七月十五只剩不到十天了,得尽快赶回去,否则就来不及了。 因此他也无暇处理女子的尸身,只是伸手摘下悬挂在女子脖颈上的蛇形木牌,将尸体藏在佛陀像后,便匆匆而去。 等李元芳离去不久,便又有一队蛇灵杀手来到小庙附近。 他们看着眼前的满地尸体情景,胆颤心惊:“快,把尸体都收拾了。” 冷知识,开元通宝不是李隆基特有的年号钱,是高祖李渊那会儿就有了,一直用到唐末。记得电视剧李元芳扔了一枚咸丰通宝,还有特写镜头,真得很难绷…… 第230章 无头尸体与见驾风波 早朝已毕,武则天气色不太好,匆匆离去,似乎有什么急事。 狄仁杰、张柬之与赵既则缓缓步出庄严的朝房,前两者眉头紧锁,心中满是对朝局的忧虑。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梁王武三思,他一脸轻松,背负双手,步伐矫健地离开朝房。 “小人得志啊!”张柬之看着武三思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 武则天明日盂兰盆节按惯例要去寒光寺进香,依朝中旧制,阁台及六部九卿应由太子为首代进。 但武则天偏偏点了狄仁杰代进,显然是对太子李显最近的作为十分不满。 李显倒霉,武三思自然高兴。 狄仁杰心中充满疑惑,对张柬之低语道:“柬之,太子性格过于温和,人所共知,可并不是个好色之徒啊,怎么会沉迷酒色?我看其中有鬼。” 张柬之唉声叹气道:“谁说不是呢?我已劝过好几回了,可他就是不听。二张兄弟在宫中进谗言,对太子不利,他怎么就不知道收敛呢?” 二张即张易之和张昌宗兄弟,武则天的面首,曾经为李显复位太子说过话,可是近来又与李显交恶,出言中伤。 赵既也有些奇怪,这条世界线的李显菜是菜了点,但是很懂明哲保身,真会是一个贪花好色之徒吗? 正在三人犹疑之际,桓斌按剑快步跑了过来,似乎有什么急事。 “二位阁老!赵将军。”桓斌向三人见礼,面对赵既时,神情颇有些不自然。 狄仁杰察言观色,直接问道:“桓将军,看你神色匆匆,莫非有紧急之事?” 桓斌深吸一口气,语气凝重地禀报道:“今日,末将率千牛卫清查寒光寺,在后园之中发现了一具无头男尸。” 狄仁杰闻言,神色骤变,与张柬之迅速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齐声道:“无头男尸?” 桓斌沉重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正是。狄阁老,此事非同小可,您看是否需要即刻禀报圣上?” 狄仁杰沉吟片刻,眼神中透露出谨慎与深思,最终摇了摇头:“此事情形未知,最好还是不要贸然上奏。你说呢,柬之?” 张柬之点点头:“不错,怀英兄,你是朝中有名的神断,我看还是你辛苦一趟,到现场探查明白,而后再做区处。” 赵既不可思议地看着狄仁杰,我说,不是吧,这敢不跟武则天说的吗?弄不好这是知情不报,有同谋嫌疑啊。 “二位阁老,末将以为不妥,天子将幸之地出了杀人命案,大凶之兆啊,多少该知会陛下一声!”赵既出言劝阻道。 桓斌闻言,眼皮突然一跳,这番点动作也落在了赵既眼中。 赵既又开口道:“寒光寺在洛阳城外,往返需要时间。如果稍迟片刻再报,陛下睡了,万一无人敢打扰,那可就来不及了。” 张柬之连连点头道:“承远所说有理啊,怀英兄。” 狄仁杰略作沉吟,终于答应:“也罢,我和桓将军去寒光寺,承远和柬之去见陛下,先提个醒。” 言罢,四人分开,狄仁杰、桓斌出宫,赵既和张柬之去见武则天。 —— 赵既和张柬之一路谈笑,来到武则天寝殿之前。 今日值守的是桓斌执掌的右千牛卫,几个人还是赵既的老同事,不过他们都是桓斌的心腹。 赵既上前交涉:“相烦通禀,就说我和张阁老有要事求见陛下!” 卫士面露难色,轻声回应:“赵将军,陛下现在有要事,吩咐了谁都不能打扰,有什么事您和张阁老明天再来吧。” 张柬之眉头一皱,上前道:“明天就迟了!请你立刻进内唤醒皇帝,就说生死攸关,请务必允我和赵将军进见!” 卫士面露惶恐之色,急道:“阁老,今天真不行啊!现在谁要是敢打扰陛下,恐怕会性命不保!” 此言一出,赵既和张柬之面面相觑,大觉讶异。 赵既随手指了一个卫士,吩咐道:“请上官才人来!我就不信,今天见不到陛下!” 门前阻拦的卫士见状,又叹息道:“赵将军,上官才人恐怕也没办法……” 片刻后,上官婉儿匆匆而至:“阁老,赵将军,你们叫我来莫非要见陛下吗?” “正是,还请才人代为通禀。”张柬之倒很客气。 岂料上官婉儿也是一脸难色,开口道:“阁老,今日实在不方便,阁老有什么要事,告诉婉儿,婉儿稍迟一些再禀报陛下也是一样。” 三人一时陷入僵局,气氛凝重。 赵既无奈道:“陛下明日驾幸的寒光寺查出一具无头尸体,如此大事,还需尽早向陛下禀报,看陛下是否能取消或推迟明日之行!” 上官婉儿闻言一时愣住了,随后沉声道:“婉儿知道了,一定转告陛下。但寒光寺陛下是一定要去的,恐怕取消不了。” “这是为何?”张柬之愈发不解。 上官婉儿露出一个假笑,言不由衷道:“陛下的性子,阁老又不是不知道……” 张柬之闻言一笑,无奈摇头:“也罢,承远,你也去一趟寒光寺吧,看来只能指望你和狄公了,老夫还有政务,先去了。” 拱了拱手,张柬之拂袖而去。赵既阻拦不住,只得目送张柬之远去。 此时,上官婉儿也悄然转身,准备离去,但在转身之际,她以眼神微妙地示意赵既跟上。 赵既心领神会,连忙加快脚步,小跑几步,终于追上了上官婉儿的步伐。 两人行至一处偏僻无人的角落,上官婉儿方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目光中透露出几分幽怨。 赵既顿时感到尴尬,自从遇到小梅之后,每次见到上官婉儿总是感到别扭。 这位大才女心思何等敏锐,早就察觉到了赵既若有若无地疏远。 “我不是不愿意帮忙,陛下现在和二张在一起呢。实在无人敢去打扰。”上官婉儿开口解释道。 赵既震惊之余,哭笑不得:“姐姐言重了,我说呢,难怪陛下……” 申斥李显沉溺酒色,您老人家自己这边也玩面首啊……这可真是,难评。 上官婉儿瞧出了赵既的心思,伸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神情严肃道:“寒光寺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会有尸体?” 赵既扫了上官婉儿一眼,心中了然,她对于袁天罡之事多少有所了解。 于是,他不再隐瞒,直言不讳:“蛇灵恐怕要在寒光寺刺驾!” 上官婉儿闻言,秀眉紧蹙:“你能确定吗?” 赵既撇了撇嘴道:“我猜的,八九不离十。” 上官婉儿闻言,神色瞬间变得焦虑起来,在她心里,赵既说九成,几乎就不会出错。 她双唇微启又合,想说什么,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赵既大概猜到了她的心思,出言宽慰道:“姐姐放心,狄公已经在寒光寺了,我马上也去,捉拿刺客。我保证,明天陛下必定安然无恙!” 上官婉儿听后,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略带欣慰,两人之间在某些问题上已经很有默契了。 “寒光寺有陛下的一桩隐秘,所以陛下才非去不可,具体的事我也不清楚,想来跟蛇灵有关。” “千万小心,保护好自己!”上官婉儿忍不住嘱咐了一句。 赵既报以温暖一笑:“姐姐明天也万事小心!我去寒光寺了。” 言罢,他转身离去,上官婉儿望着赵既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 寒光寺内,狄仁杰已经带着桓斌这个帮倒忙的队友,确定了死者是寺内僧人。 尸体右手食指关节处有一块十分明显的老茧,这分明是常年念佛,掐弄念珠造成的。 此事一明,狄仁杰自然便明白凶手斩去死者头颅,是为了掩饰死者的身份。 凶手之所以大费周章,正是为了易容成死者的模样,混入寒光寺。 易容,势必又令人联想到蛇灵的人皮面具,加上皇帝明天就要到寒光寺进香,李元芳提到的蛇灵大动作…… 狄仁杰当即明白,恐怕有蛇灵杀手混入寒光寺中,准备明日刺驾! 原剧一个小bug,狄仁杰说武则天三日后去寒光寺进香,然后当天发现男尸,夜里李元芳大战虺文忠。结果第二天武则天就上香去了,说好的三日后呢? 第231章 故布疑阵 赵既一踏出宫门,便策马扬鞭,疾驰往寒光寺而去。 抵达之际,但见寒光寺周遭数里之地,已被羽林卫与千牛卫的层层守卫,封锁得密不透风,宛如铜墙铁壁。 路上的将官士卒多半认识赵既这个千牛卫熟面孔,一路放行。 来到寒光寺山门前,恰逢狄仁杰、李元芳与如燕三人正匆匆自内而出,步伐急促,似有要事待办,恰与赵既不期而遇。 赵既阻住了众人,明知故问道:“大人,寒光寺有什么发现吗?” 狄仁杰见赵既来了,连忙道:“承远,你来得正好。元芳从柳州带来了确切消息,闪灵明日要在寒光寺刺杀陛下。” “你和柬之那边情况如何?陛下是怎么说的?是否取消明日寒光寺之行?” 赵既闻言,面色古怪,靠近狄仁杰耳语了一番,将二张兄弟的事告知于他。 狄仁杰听完,罕见地有所失态,脚下不由自主地跺了跺,引得周围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桓斌!”狄仁杰猛然提高音量,声如洪钟,不容置喙,“除去千牛卫外,再令羽林卫也入寺!本阁要彻查寒光寺!捉拿刺客!” 桓斌赶忙应下,号令一下,众军即举着一个个火把冲进寒光寺中。 寒光寺内,方丈和僧值净空见到刚刚出寺的众人又回来了,而且还带着大队人马,大惑不解。 方丈见状,当即想上前阻拦:“唉,狄公,这…这是何故啊?佛门清净之地,陛下明日即将驾幸,大军如此搅扰,成何体统?” 桓斌一脸胡茬,不容情面:“方丈大师,你这寒光寺先前查出了尸体,现在又有刺客藏在寺中,伺机行刺陛下,你这是要包庇刺客吗?” 方丈被扣上这一个大帽子,吓了一跳,几乎说不出话来。 狄仁杰见状,喝退了桓斌:“桓将军,不得无礼!方丈大师,寺内出了刺客,众军粗鲁,难免冒犯,还望海涵。” 净空连忙出来答应:“阁老请,小僧已经将阖寺僧众约束至第四进偏殿之中,禁止走动,方便阁老等详查!” 赵既瞥了这个净空一眼,一副和尚打扮,偏偏有股阴损气质,不愧是老内卫头子。 “好,多谢净空师傅。嗯!”狄仁杰一挥手,桓斌身后的将士们便分成数人一组的小队,在寺中地毯式排查开来。 狄仁杰为首,赵既等紧随其后,大步闯进大雄宝殿。 “这边,这边,那边!梁上!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桓斌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千牛卫迅速在大殿的各处分布开来,到处搜索。 狄仁杰站在大殿中央,一双鹰眼飞快地将殿内的景物收于眼底。 随后,他又将目光转向赵既。狄仁杰和李元芳都知道,赵既六感敏锐,如果藏了人,定然逃脱不了他的感知。 赵既摇头晃脑地左看右看,又抬头望望,随后摇了摇头:“应该不在这里。” 桓斌也来到狄仁杰面前:“阁老,都搜过了,没有发现刺客!” 忽然,殿外飘来一阵梵唱,狄仁杰抬起头来:“桓将军,何处梵唱阵阵呀?” 桓斌连忙答道:“阁老,净空说了,和尚都在第四进偏殿,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演练一番,想来是那里传来的声音。” “不过皇帝进香,通常是到三进的弥勒殿而止。她是不会到第四进去的,所以末将以为,那里就不必查了吧。” 赵既闻言眉头一皱:“桓将军说的什么胡话,刺客难道没有腿吗?他就不会从第四进跑到第三进?” 桓斌装傻充楞惯了,没料到赵既这般毒舌,也亏他的脸皮厚,装傻到底:“噢,赵将军说得有理啊!” 如燕见状,噗嗤一笑,偷偷对李元芳道:“这个姓桓的表面憨厚,其实心里暗藏奸诈!” 狄仁杰对桓斌的为人也有所了解,三品的大员,官都做到家了,你装朴实就算了,装傻子谁会相信啊? “走,去第四进偏殿看看!”说着,狄仁杰转身走出大殿,赵既、如燕等人随后跟上,一行人往偏殿去了。 偏殿内,梵音缭绕,数百名僧人高颂《金刚经》,密密匝匝地坐在一起。 统一的僧衣,混淆在一起的声音,令人眼花缭乱,难以分辨。 许多僧人全无禅性,狄仁杰这一大伙人进来,顿时就乱了阵脚,纷纷行注目礼。 只有少部分人八风不动,聚精会神,只是诵经不止。 方丈和净空见狄仁杰等又来,连忙迎了上来:“阁老,不知又有何吩咐?” 桓斌未待狄仁杰开口,便擅自言道:“命他们暂停诵经!” 话音未落,狄仁杰轻轻摆手制止,温和言道:“不必,一切照旧。” 和尚们便继续念下去,赵既和狄仁杰左右巡视,很快便发现了一个嘴型对不上的。 赵既想着狄仁杰点头示意。 狄仁杰接着转向如燕:“如燕呀,小梅那块木牌呢?” 如燕闻言一愣,她不明白,狄仁杰为什么在此时提起木牌,但还是赶忙将木牌取出,递了过去。 狄仁杰接过木牌,又道:“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起过,蛇灵组织的所有成员,身上都会带着一块蛇形木牌?是吗?” “正是。”如燕肯定道。 恰在此时,李元芳率人将一具无头尸体抬入殿内,沉重地置于地面,这一幕瞬间让整个偏殿陷入了震惊之中。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具令人心悸的无头男尸上。 唱经声由强到弱,由弱到无,殿内霎时间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望着那具无头男尸。 狄仁杰走到中央道:“诸位师傅,今天早晨千牛卫在后园中发现了寺中一位僧人的无头尸身,而杀人凶手现在就坐在你们中间!” 此言一出,众僧哗然,面面相觑,惊恐与疑惑交织于每个人的脸上。 方丈亦是惊愕不已,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负责管理僧众的净空。 “你!站出来!”赵既的声音如利剑般穿透空气,直指坐在最阴暗角落的一个僧人。 那僧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点名震得浑身一颤,面露慌乱之色,手足无措地环顾四周。 周围的僧人仿佛避瘟神般迅速与他拉开距离,众人投来的目光中充满了惊疑与审视。 净空见是法能,当即大惊,出来辩解到哦:“阁老,搞错了吧,法能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呢?” 方丈的目光在法能身上停留片刻,却未置一词,只是默默低头,口中低吟着经文。 赵既当即了然,这法能多半是个内卫,因此方丈和净空态度差异如此巨大。 狄仁杰双目如电,冷冷盯着法能:“是真是假,一验便知!请你用梵语念诵一遍金刚经。” 法能缓缓起身,面色苍白,如同被突然点名的学生面对老师的考验,支吾半天,却连一个音节都未能发出。 狄仁杰一声冷笑,转头望向身边的方丈:“方丈大师,想不到此次恭迎皇帝驾临的僧侣之中,竟然有人不会用梵语诵经,这可真算得上是滥竽充数了!” 方丈双手合十,闭目长叹:“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净空愈发急了,赶忙道:“这、这绝不可能!” 说着,他转身冲法能:“法能,你平日里用梵语诵经在寺中可算是数一数二,怎么今日这等出丑?” 狄仁杰将手里的木牌高高举了起来:“我来回答你吧,他不是法能,而是蛇灵奸细!地上躺着的才是法能!刚刚我们搜查僧房,在他的床上发现了他随身佩带的蛇形木牌!” 果然,假法能手下意识地向颈口伸了伸,但他立刻醒悟过来,赶忙将手放下。 “元芳,动手!”狄仁杰大喝一声。 早已全神戒备的李元芳一声断喝,纵身向假法能扑去。 然而,假法能也是早有准备,他脚尖轻点,身体如同陀螺般迅速拔高,借力柱子一跃,竟硬生生撞碎窗棂,逃出了大殿。 众人也赶紧跟了出去,只见李元芳并未动手,假法能被杨方、任阔连同几个小兵围住了,打得有来有回。 “不是闪灵。”赵既摇了摇头,直接下了论断。 如燕挺身而出:“我来试试。” 说着,她腾身而起,一声娇喝,“将此贼交给我!” 话未落音,如燕身形已化作一道疾风,瞬息间逼近假法能身旁,寒光一闪,短剑出鞘。 假法能光顾着招架杨方等人,躲闪不及,胸口被短剑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假法能心中惊骇万分,急欲抽身逃离,然而如燕的动作更为迅捷,一个轻盈的空翻,精准无误地截断了他的退路。 如燕的招式越使越快,假法能左支右挡,招架不住,三下五除二便被擒住了。 赵既和李元芳摇了摇头,这假法能实在上不得台面。 如燕手腕微动,剑尖轻挑,分寸拿捏得刚刚好,将假法能的假面揭开,露出一张带陌生的脸。 桓斌快步走过来,张大了嘴道:“阁老,真是易容术!他果然不是法能!” 如燕轻声道:“我也没有见过闪灵的真面目,但以此人的武功而论,应该不是闪灵。” 李元芳的评价也很简单:“远逊于虎敬晖,还不如于风。”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看来只是个诱饵,用来扰乱我们视线的。” “你是哪一坛的下属?闪灵在哪里?明天你们有什么计划?”如燕把剑架到假法能脖子上,直接问道。 假法能猛吃一惊,睁开眼睛:“你、你是谁?怎么会知道闪灵?” 如燕冷笑一声道:“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变灵——苏显儿!” 假法能一声惊叫:“是、是你!” 如燕道:“不错,是我。我劝你实话实说,否则,拿出我的手段对付你,叫你生不如死!” 假法能的脸色登时变了,开口交代:“我、我是六坛魔灵的属下,我叫多魁。” 如燕闻言吃了一惊:“哦,魔灵也在这儿?” 正当此时,变故陡生,假法能张了张嘴,突然身体一软,眼神涣散,倒了下去。 如燕一声大喝:“不好,无影针!” 话音未落,李元芳已如离弦之箭,射向殿旁松树,追捕那施放暗器的黑影。 黑影借树影掩护,腾空而起,遁入第二进大殿。 赵既眼睛发红,呼吸粗重了起来,他的手指攥着宝剑,压白了手指,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抵达第二进大殿之时,原本清晰可辨的黑影竟如鬼魅般凭空消失,只留下一丝未散的阴冷气息。 李元芳敏锐地捕捉到梁间细微的响动,身形一展,如同飞燕般跃上横梁。 然而黑影早已巧妙地从殿后溜之大吉,但赵既单人一剑,正好挡在了她离开的路上。 “小凤,好久不见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复杂,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情感。 黑影的胸脯起伏不定,可以想像她此刻内心的波涛汹涌。 “你躲了这么久,这一次躲不掉了吧。”赵既又开口了。 她再一次选择了沉默,未发一语,只是运用轻功,身形一晃,再次遁入夜色之中。 赵既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大殿之内,飞身跟了上去…… 第232章 小凤 夜色如墨,月隐星沉,赵既身姿矫健,紧随着小凤的足迹,穿梭于夜色之中。 小凤似乎已经对寒光寺极为熟悉,在庙宇的梁柱间灵活穿梭,试图摆脱紧追不舍的赵既。 赵既凭借着过人的感知力和敏锐的直觉,时而跳跃,时而疾行,始终紧咬不放。 两人的速度之快,使得沿途巡逻的军士只能捕捉到两道模糊而迅捷的黑影,一闪而逝,根本无法介入这场无声的较量。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曲折的回廊,越过幽深的庭院,最终来到了寺庙的后山。 后山林木葱郁,夜色中更显神秘莫测。 小凤身形一展,轻松跃上树梢,利用树枝间的弹力,如同飞鸟般一跃而出,瞬间跳出了寒光寺的高墙。赵既如法炮制,依然紧追不舍。 二人一前一后,一追一逃,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来到了邙山深处的一处溪水边。 小凤终于停下脚步,背对着潺潺流水,死死盯着前方紧追不舍的赵既。 赵既见状,也缓缓停下,呼吸略显急促:“小凤……” 然而话音未落,小凤低吟一声,身形暴起。 两柄柳叶刀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刺眼的寒光,如同夜空中一颗流星,划破黑暗,直奔赵既而来! 赵既并没有拔剑迎敌,而是身形微侧,后退两步,巧妙地避开了小凤的锋芒。 小凤得势不饶人,欺身而上,两柄刀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凌厉的破风声,显然是倾尽了全力。 面对带着愤怒,全力施为的小凤,赵既也不得不好好应对。 只不过他并不拔剑,仅以剑鞘拆招,多以躲闪招架为主。 “小凤,能不能听我说两句?”赵既在一次成功格挡住小凤的猛烈横劈后,借机向后跃出数丈,试图平息这场无谓的争斗。 小凤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但嘴上不饶人:“要说话,打赢我再说!” 说着,小凤身形一展,再度挥刀而上。 见此情形,赵既无奈,他手中的长剑终于出鞘,与小凤的双刀交织在一起,发出阵阵金铁交鸣之声。 赵既从来以速度见长,此时的剑法却厚重沉稳,守多于攻击,他只是想制服小凤。 随着战斗的深入,两人的动作越来越快,剑光与身影几乎融为一体,让人眼花缭乱。 就在战斗达到白热化之际,赵既身形倏忽一闪,如同鬼魅般避开了小凤致命的一击,同时反手一剑,意图击落小凤的双刀。 小凤反应极快,她借助腰力向后一仰,几乎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赵既的剑锋。 随后脚步轻旋,瞬间转移到了赵既的身后,右手一刀直取赵既的后心。 赵既仿佛背后生眼,侧身一让,轻松化解了小凤的突袭。 紧接着,小凤左手刀又至,直指其脖颈,赵既则迅速弯腰低头,再次躲过这一击。 此时小凤招式用老,气力已尽,赵既闪电般转过身去,以指为剑,精准地点在小凤双臂的穴位上,小凤顿感双臂酥软无力,双刀脱手而落。 赵既见小凤失了武器,终于松了一口气:“小凤,现在能好好谈谈了吗?” 但小凤依然没有说话,面色十分苍白,随即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赵既大惊失色,本能地伸手,稳稳地抓住了小凤的手腕,将她温柔地揽入自己怀中。 四周静谧,唯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天边,一抹淡淡的鱼肚白悄然浮现,这一路的追逐与激战不知过了多久,小凤看上去有些脱力了。 “唉,小凤,你这是何苦呢?”赵既凝视着怀中女子苍白的面容,眼中满是疼惜。 然而,这份温情并未持续太久,赵既的脸色骤变,说不出话了。 小凤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架在了赵既的脖子上。 “李守信,你终究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小凤就像一只得胜的母狮,十分得意。 赵既试图开口,却发现言语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只能苦涩地笑了笑,绝望地望了小凤一眼,随后缓缓闭上了双眼,仿佛在接受命运的安排。 小凤掌握了主动权之后十分兴奋,她脸上露出了笑容:“你不是要谈谈吗?现在可以谈了。喂,说话呀,别装死?” 听到小凤的话,赵既猛然睁开了眼睛,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我以为你已经对我恨之入骨,恨不得除我而后快……” 小凤收回了匕首,站起身来,背对着赵既:“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这个人虽然薄情寡义,但又不是恶贯满盈。我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我干嘛要杀你?” 赵既略感诧异地盯着小凤,感到十分别扭,这话倒不像一个杀手说的,反而像个行侠仗义的侠客。 仿佛洞察了赵既的心思,小凤转过身来,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这不都是你教我的吗?当年在袁府,是谁天天把正道、光明磊落挂在嘴边,天天痛骂蛇灵的龌龊,黑暗?” 赵既闻言哭笑不得,连连摇头,想起了刚刚穿越时候当愣头青的日子:“难为你还记得当时的事情……” 小凤再次冷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尖锐:“我当然记得!怎么,现在某人已经做了将军,做了朝廷勋略,就把这些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赵既面色顿时僵住了,向着小凤走过去:“小凤……” “别碰我!”小凤迅速拍开赵既伸出的手,再次转过身去,态度坚决。 赵既急忙绕至小凤面前,诚恳地说:“小凤,我确实称不上什么光明磊落的君子,或者道德模范,但是这些年好歹算得上大德不亏。” “蛇灵呢?这些年来无恶不作,勾结异族,祸乱天下,不知道害多少人。如果你真的听进了我当年的话,就该知道,蛇灵确实是个龌龊所在。我不想你再回到蛇灵中去。” 小风冷笑一声:“赵将军,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样薄情寡义,冷漠刻薄。蛇灵对我和姐姐有养育之恩,我不能忘恩负义。” “再者说,我们和武曌有血海深仇,只有蛇灵能帮我们报仇!” 第233章 人工生日 听到小凤的话,赵既摇头失笑:“你想报仇,我无话可说。不过我能确定的是,你想靠蛇灵报仇,大错特错!” “蛇灵这一帮宵小之辈,只有些鬼蜮伎俩,干的都是祸国殃民,南辕北辙的蠢事,上不得台面,永远不能成功!” “据我所知,你们明天在寒光寺的刺驾行动根本是虚晃一招,为的是打草惊蛇,救袁天罡出来。” “萧清芳,袁天罡乃至虺文忠,全都是无利不起早的货色,什么报仇?那不过是个幌子,谁信谁傻!” “他们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我就不信,你连这一点也不明白?” 小凤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们各怀鬼胎,那我就自己动手!你是千牛卫将军,武曌身边的侍卫首领,你要杀她易如反掌!如果你肯帮我刺杀武曌,那我就原谅你,怎么样?” 此言一出,赵既的面色瞬间凝重,他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在小凤身上。 赵既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对吧,我记得你和小梅只是袁天罡收养的孤儿,你们的父母又不是武曌害死的,你报得哪门子仇啊?” 小凤闻言,面色一沉,不满之情溢于言表:“哼,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分明舍不得武曌给的高官厚禄!如果我和姐姐真跟武曌有血仇,恐怕你也不会帮忙吧……” 赵既冷冷盯了小凤一眼:“你别忘了,武曌怎么说也是我的祖辈……” 小凤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捂住了嘴巴,小声嘀咕道:“对不起……” 赵既将小凤忽悠过去,松了口气道:“之前我按你姐姐的吩咐,去修真坊见你,前几次是你不在,后几次是你故意躲着我吧?” 小凤登时脸色又拉了下来,抱着手转过身去:“就是不想见你!姐姐还帮你瞒着身份,你想走就走,想来见我就来见我,凭什么呀!把我当什么了?” 赵既连忙跟到小凤身边,解释道:“那可不是我让小梅瞒着你的,当时…当时,她怕你把我的身份告诉虺文忠和萧清芳他们吗?” 小凤偏过头:“这么说,还怪我喽?” 赵既连忙承认错误:“当然不是,都怪我,都怪我……” 小凤依旧赌气般扭着头,不看赵既一眼。 赵既见状,从怀中掏出了一支精致的凤钗,缓缓开口:“说起来,五月十五那天,我去找你了,想把它送给你,那次你应该是不在吧。” “从小到大,也不知道你们姐妹喜欢什么,这是皇帝酬功赐下的,听说是出自善金局大师沙尔汗之手,大概是好东西。” 小凤见到那支凤钗,一时间愣住了。 “怎么,不好看吗?”赵既小心翼翼观察着小凤的表情。 小凤缓缓伸手接过那支凤钗:“不,挺漂亮的,难为你还记得这个日子。” 赵既尴尬一笑:“当然记得了……” —— 二人不约而同地回忆起从前,那还是在袁天罡府上的日子…… 小一号的赵既刚刚伤愈不久,被袁天罡彻底限制了人身自由,站在窗前对雨出神。 不知过去了多久,小梅来到了赵既身后:“郎君,该用饭了。” 赵既猛然回神:“噢噢,吃吧。” 小凤已经将食盒中的各色饭食,菜色,一一摆到了房间中的木桌上。 赵既坐在了椅子上,举起筷子,刚要开动,忽然看到小梅和小凤还站着。 “你们也吃啊,说了多少遍了,你们和我一起吃,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也吃不下。”赵既招呼道。 小梅和小凤对视一眼,无奈笑笑,郎君自从大伤之后,为了和主人对着干,简直变了一个人,每天都神经兮兮的,总有些奇怪的规矩,比如不喜欢她们自称奴婢。 她二人拗不过赵既,只得再取碗筷,就当陪郎君用餐了。 给小赵既做的饭菜,确实比一般下人的要好多了,两姐妹吃得津津有味。 赵既吃着吃着,却忽然放下了筷子,唉声叹气起来。 “怎么了,郎君,今天的饭菜不可口吗?”小凤见到赵既的样子,咽下口中的鱼肉,开口问道。 赵既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唉,不是……” 小梅放下了碗筷:“郎君又不高兴了?我看,您今天一早就在窗户前面唉声叹气。” 赵既摇头晃脑道:“三年羁旅客,今日又南冠。连吃饭都要人送,一点自由都没有,比坐牢还难受啊。” 小凤的嘴没停,和姐姐交换了一个眼神,今天郎君又开始说些听不懂的胡话了。 赵既依旧唉声叹气不停:“今天是我的生日,哦,就是生辰,往常这个时候,母亲都会给我煮面的,我还有一个妹妹,算起来,也就比你们大几岁……” 小梅吓了一跳:“郎君,你又犯病了?怎么开始说胡话?你的生辰在三月啊,那时候你还病着呢。你的妹妹怎么会比我们大几岁呢?那不是比你还大了吗?” 赵既闻言,不禁哑然失笑:“呵呵呵呵,是,是我糊涂了。诶,说起来,你们两姐妹多大了?你们的生辰是哪一天啊?” 小凤闻言,神色陡然黯淡下来,低头不语,手中的筷子也停在了半空。 赵既看着两姐妹,顿时感到有些不解:“怎么了?” 小梅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公子,我和小凤都是孤儿,没人知道我们的生辰。我们,我们连自己多大都不知道……” “大人告诉我们,我是姐姐,小凤是妹妹,我们以前,把冬至当做生日的……” 赵既闻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这一对姐妹花,自幼失去双亲,被袁天罡收养。 蛇灵这种地方,也不可能有人专门为两个孩子祝寿,所以他们两个其实连具体的年龄和生日,都不知道是哪一天。 忽然,赵既心血来潮,突发奇想,提议道:“这样吧,今天是五月十五,是我的生日,你们何妨把这一天当做你们的生辰呢?” 小凤和小梅闻言,眼中都闪过一丝错愕和惊喜。 “不好吗?”赵既见二人没有反应,心中暗自嘀咕,是否自己又说错了话。 小梅反应快些,即刻起身,盈盈一拜,温婉言道:“非也,多谢郎君。” 小凤也是有样学样。 赵既连忙起身阻拦,急道:“别别别,说了多少次了!不许跪,就是不听!我真是服了你们了,天天扶,天天扶……” 两姐妹被赵既扶起来,被赵既这番话逗得展颜而笑,心中倍感温暖,受伤之后的郎君,待人真好。 赵既歪着头,眼睛在房间中乱扫:“第一次过生日,该给你们送件生日礼物吧!” “可是,这好像也没有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啊。”赵既啧啧自语,在身上乱翻起来。 “啊!对了,还有这个!”赵既突然取出了身上的一枚温润的玉佩,“给,送给你们姐妹的。” 小梅大惊失色:“郎君,此物太过贵重,我等万万不敢收受。” 赵既摇头大笑,将东西硬塞到小梅手里:“这东西对我来说屁用没有,反而是个祸害。当礼物刚刚好,还像个样子!” “小凤怎么办呢?那把剑和匕首倒是好货,就是被袁天罡收走了。”赵既又开始挠头。 小梅见状,主动将玉佩递予小凤,轻声说:“玉佩就给妹妹吧,我,我不用的。我…我只想求郎君答应我一个请求。” 小凤这才看清玉佩上雕着一只飞龙,反面有“守信”两个字,她将玉佩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赵既听着小梅的要求,满口答应:“什么要求,尽管提。” “您别再和主人斗气了,跟他认个错,总好过一直被关在这里啊……”小梅楚楚可怜道。 赵既闻言,一时默然,随后又开口道:“我几时和他斗气了,这老家伙自己不信任我而已。现在就是低头,恐怕他还要疑神疑鬼,怀疑我心怀怨怼……” “小梅,放心,我答应你,时间一长会好的。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不谈这些,先吃饭,饭菜都凉了!” “来,咱们以茶代酒,干一杯!以后每年的这一天,我们都一起庆祝!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啊!” 时光流转,二人的身影重叠。 小凤幽怨地看了赵既一眼:“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可是那次之后,除了第二年我和姐姐送了一对护身符给你,郎君一走了之,再无音讯。” 赵既闻言,惭愧莫名,当年一时口嗨,被人家记挂了七八年…… 这一章改了好多遍,一开始写了个苦大仇深版本的,自己看了一遍,毒发身亡。差点把锦娘林永忠报仇的问题带过来。所以晚了这么久。 第234章 替身 旭日东升,天色彻底亮起来。 溪水边上,一群早起的雀鸟叽叽喳喳,为这宁静的早晨添上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小凤望着赵既那抓耳挠腮、一脸窘迫的模样,不禁噗嗤一笑,嘴角不经意间漾起一抹轻笑。 她目光流转,带着几分戏谑地询问:“不知不觉,天都亮了。你跟我在这里说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把我拖住,不让我去寒光寺执行刺杀任务吧?” 赵既闻言微微一笑:“彼此彼此吧,我不是一样来不及赶回去了吗?” 小凤白了赵既一眼:“无赖!你们千牛卫有多少人,蛇灵在寒光寺才有几个人?能一样吗?” 赵既闻言笑容不减:“至少虺文忠和魔灵在寒光寺吧?我们好不容易见面,别管山下的寒光寺了。” 小凤见赵既如此托大,好心提醒了一句:“我跟武曌没有仇,可虺文忠全家都死在武曌手中,仇深似海,你就不怕他弄假成真,杀了武曌?” 赵既想到狄胖胖让如燕假扮武则天的事,随即摇了摇头:“有狄公在,出不了事!” 小凤眼中闪过讶异的目光:“那位狄公,真有这么神奇吗?” 赵既嘿嘿一笑:“你问一问萧清芳就知道了。” 小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好了,我的赵将军,武曌马上就要驾临寒光寺,你身为千牛卫将军却不在,终归不太好,你还是先回去吧。” “我们现在才相逢不到两个时辰,你这就要赶我走啊……”赵既有些不舍道。 小凤俯身捡起两人的兵器,将长剑还给赵既:“那怎么办呢?除非赵将军想重新做回李将军,跟我一起刺驾。” 赵既顿时无言以对,只能默默接过长剑。 “回去吧,我也该回去复命了,不然蛇灵那边的人会生疑心的。”小凤又催促道。 赵既无奈,忽然抬头问道:“那我再去修真坊找你,你不会又再躲着不见了吧!” “那要看我的心情了!”言罢,小凤翩然而去,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唉!”赵既伸手拦了一下空气,无奈摇了摇头,朝着寒光寺去了。 —— 赵既下到寒光寺时,武则天刚好还未到寒光寺,狄仁杰等人已经在门前率众相候。 狄仁杰见赵既归来,连忙询问:“承远,你怎么突然不见了,还去了这么久?” 赵既面不红,心不跳,神色自若,坦然答道:“为追踪刺客而去,那刺客武艺高强,未能将其擒获。” 狄仁杰闻言,微微颔首,表示理解:“原来如此,平安归来便好。元芳与闪灵已有一番激战,现正追出寺外,此恐为蛇灵之调虎离山之计,寺内恐仍有余孽潜伏。” 桓斌闻言,当即大惊:“还有刺客?阁老,这可如何是好?陛下马上就要到了。” “勿需慌乱,我自有应对之策。”狄仁杰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胸有成竹。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际,远处皇帝的仪仗队缓缓而来,武则天车驾降临。 龙辇稳稳停下,武则天在侍从的搀扶下步出,身后紧跟着张柬之、武三思等朝廷重臣,阵容浩大。 狄仁杰、赵既等率领千牛卫,方丈和静空带着全寺僧接驾,只见武则天面色不好。 她与寒光寺方丈寒暄了几句,推崇了一番佛法,便来到狄仁杰和赵既这边。 上官婉儿十分紧张,向赵既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赵既微微点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武则天语气冰冷,直接切入正题:“怀英,朕闻蛇灵欲在寒光寺行刺,确有此事?” 狄仁杰稍稍一愣,旋即应道:“正是,昨夜臣和赵将军,桓将军便来到寒光寺,现在已经找到了几个刺客,但恐怕寺中还不干净。” 武则天深深地吸了口气,目光如炬地望向狄仁杰道:“事关天子威仪,朝廷尊严,此事一旦处置失当会贻笑天下。” 狄仁杰郑重颔首:“臣深知其重。” 武则天忽而展颜一笑,似已洞察一切:“你这狡猾的老狐狸,已经有了办法,对吗?” 狄仁杰微笑道:“知臣者,陛下也。请陛下暂移玉步至偏殿稍作休息,待臣等确保万无一失后,再行大典。” 武则天略感意外,随即缓缓点头应允。 一行人来到偏殿,赵既左右看看,殿中上下左右藏满了站岗的卫士。 武则天似乎对偏殿的布局了然于胸,自如地选取了一处座位坐下。 “怀英,你有什么办法,现在能说来了吗?”武则天目光中透露出一种审视与期待。 狄仁杰轻轻一笑:“陛下,臣的侄女如燕精通易容之术,臣斗胆,请她扮作陛下,代为进香。如此,可保万无一失!又不致损伤国体。” 一旁的如燕,目光中闪过一抹激动与紧张,心跳骤然加速,蛇灵杀手,扮皇帝,太刺激了…… 武则天听闻此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易容之术?” 这一消息不仅让武则天感到意外,连上官婉儿与桓斌也面面相觑,满脸惊异。 “正是。”狄仁杰再次点头确认,语气坚定。 武则天闻言,低头沉吟片刻,似在权衡利弊:“你能确定寒光寺中有蛇灵杀手?” “臣以项上人头担保!”狄仁杰言辞恳切,双手作揖以示决心。 武则天终于点头答应:“好吧,那就按你的意思办。” 原来,狄仁杰早已未雨绸缪,昨夜便备好了所需材料,人皮面具是现成的,只需稍加调整五官细节及皱纹即可。 如燕也不愧是变灵,动作迅捷,很快便制成了一张武则天的人皮面具。 “陛下请看,这就是人皮面具,容臣女为陛下演示。”说着,如燕将人皮面具罩到了脸上。 武则天、上官婉儿及桓斌目睹此景,无不瞠目结舌。 “这,这,真是太像了……”桓斌一惊一乍道。 然而,武则天望着众人惊异的表情,心中却五味杂陈,面色微沉,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赵既心中一凛,唱了个反调:“不像,连徒有其型都称不上,更无陛下之天威,稍微熟悉陛下之人,一眼就分辨出来了。不过,对付那些蛇灵杀手,倒也够用了,他们并不熟悉陛下。” 武则天听着赵既这并不高明的吹捧,面上这才好看了一点:“既然如此,就让她代朕进香吧。” 上官婉儿在一旁,目光在赵既、如燕与狄仁杰之间流转,眼神中透露出复杂的情绪,似乎在揣测赵既和如燕之间的关系。 “那就请陛下更衣,臣等先行告退。”狄仁杰言罢,便带着赵既、桓斌等男性缓缓退了出去。 第235章 刺驾尾声 不消片刻,宫人便服侍着如燕换上了武则天的龙袍,而武则天自己则换上了便装。 换装仪式结束后,狄仁杰与赵既等人再次步入殿内,将“武则天”请了出去,完成典礼。 临行之际,狄仁杰特意转向赵既,语重心长地说:“承远,你心思细腻,六感敏锐,这次上香就不要去了,你留在陛下身边,确保万无一失。” 赵既本想借机一窥虺文忠或魔灵等高手的身手,但狄仁杰这样安排,也只能留了下来。 上官婉儿借泡茶之机,款步至赵既身旁,阴阳怪气道:“狄公的侄女果然非同凡响啊,人长得漂亮,又有奇技傍身,难怪有人高看一眼,百般呵护。” 赵既刚刚就觉得上官婉儿有些不对劲,现在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不禁失笑:“不是,你这吃得哪门子飞醋啊?她是不是狄公的侄女,你还不清楚吗?狄公的侄女能精通易容术?” 上官婉儿叹息一声,摇着头半真半假道:“唉,我倒希望是真的,狄公的侄女,如果嫁给你……啧啧啧…可惜了!” 赵既闻言面色古怪,摸不准这女人是什么心思,只得实话实话道:“人家名花有主,和我兄李元芳情投意合,跟我没有半文钱关系!” 见赵既如此坦诚,上官婉儿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随即又似被什么触动,笑容渐敛,神色转为黯淡。 “平州回来之后,朝中想把女儿嫁给你的人不少吧?凭你的功勋与才能,若能与名门望族或朝中重臣联姻,前程定当不可限量……” 赵既眉头一皱,想作出什么承诺,但又感觉说不出口。 上官婉儿迅速调整情绪,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与期盼:“他日你更进一步,还望能念及旧情,婉儿便心满意足了。” 言毕,她未待赵既回应,便轻盈转身,步入殿内。 赵既望着上官婉儿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深吸一口气后,也紧跟其后,二人来到武则天身边。 武则天此时的心情并不美好,看着赵既的眼神有几分审视的味道:“承远,那个狄如燕的身份,你知道?” 面对女皇那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神,赵既心头一凛,连忙躬身答道:“回陛下,臣知道。狄如燕实非狄公侄女,其原本的身份是蛇灵中的一个头领,真名叫做苏显儿。” “平州一役中反正,立有大功,重创蛇灵。臣和狄公对蛇灵的绝大部分情报,都是从她那里来的。” 见赵既回答得颇为坦诚,武则天心中稍感宽慰,暗自点头。 但她言语间仍不失威严:“既已知晓,为何迟迟不向朕汇报?” 赵既面露疑惑,眼神中透出一丝无辜:“这……陛下的意思臣不明白,难道狄公未将如燕的事报与陛下?” 武则天似笑非笑地看着赵既,语气严肃了起来:“是啊,怀英到现在还瞒着朕!” 赵既倒吸一口凉气,连连摇头:“那狄公此举真有些不太妥当了。” 上官婉儿见赵既如此作态,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微笑。 “哦?你真这么觉得?”武则天的目光如利剑般直射赵既,想要从他的神情中看出点什么。 赵既点了点头,说了点实话:“是啊,如燕反正萧清芳是知道的,实无保密必要,臣,确实是不懂狄公心思,也许他有什么深意吧。” 武则天见赵既应对自如,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话锋一转道:“你觉得那种人皮面具和易容之术怎么样?” 赵既心中咯噔一下,他明白,有人能假扮皇帝,这个问题在武则天眼里,恐怕比这次刺杀威胁还大十倍。 仔细斟酌之后,赵既小心翼翼道:“回陛下,这种易容之术来源于蛇灵,自幽州方谦时便展露踪迹。” “平州之时也有一人扮成了狄公的管家行事,但无一例外,终究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反而使萧清芳吃了大亏。” “要假扮一个人,除了假面,还有声音,体型,生活习惯等一系列问题,非擅长模仿的高手不能为之,难以推广利用。” “即使是模仿高手,也还是会漏出很多破绽,华而不实,中看不中用,鸡肋而已!而且这终究是小道,上不得台面。” 武则天转而询问上官婉儿:“婉儿,你以为如何?” “臣以为,赵将军说的是正论!”上官婉儿自然不会给赵既拆台了。 武则天轻轻点头,面色依旧平静无波,令人难以揣测其心中所想。 正当此时,殿外忽起喧哗,打断了室内的凝重气氛。 赵既立刻警觉起来,沉声道:“陛下,刺客动手了!” 武则天面色严肃起来,不再说话,眉头紧皱,等待殿外的结果。 喧哗过后,只听到狄仁杰一声大喝,臣僚们很快安静下来,而后便只有众军行走的脚步声了。 又过了片刻,殿外传来了如燕的声音:“叔父,我假扮皇帝,还弄脏了她的衣服,她不会生气吧。” “当然不会。皇帝不只这一件衣服。”武则天站了起来,在上官婉儿和赵既的陪同下走了出去。 狄仁杰和如燕一惊,赶忙跪倒:“叩见陛下!” 武则天满脸微笑:“都起来。” 她快步走到如燕面前将她拉了起来,仔细端详着,若无其事问道:“嗯,好俊的丫头,怀英,这就是你的侄女如燕?” 赵既在一旁急使眼色,试图提醒狄仁杰。 但狄仁杰却似浑然未觉,泰然自若地笑道:“正是。” 武则天饶有兴趣地看向如燕,戏谑道:“怎么样,丫头,扮皇帝好玩儿吗?” 如燕摇了摇头,认真答道:“回陛下,一点儿也不好玩,不能随性而为,总得端着架子,跟一群大臣周旋,太累了!” 狄仁杰吓了一跳:“如燕,不可信口开河!” 武则天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赞许道:“好,说得好!如燕,今日救驾,你不但救了朕的性命,也救了你自己的性命!” 如燕一听,登时目瞪口呆。 狄仁杰也浑身一颤,踏前一步,就要跪下请罪:“陛下…” 武则天摆了摆手,微笑道:“怀英啊,你没有侄女。这个如燕其实是‘蛇灵’属下的杀手,真名叫做苏显儿,朕说得不错吧?” 狄仁杰愕然,拱手答道:“陛下明见千里。” 武则天叹息一声:“怀英,平州之后,朕一直等待你将此事回奏。可是一直没有等到你的上疏啊!” 狄仁杰又请罪道:“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武则天笑了笑:“要责罚,就不用等到今天了。朕固然是不喜蛇灵,但如燕在平州立有大功,朕难道还容不下她吗?” 随后武则天转向如燕:“这样吧,朕正式赐你名为狄氏如燕。从今天起,蛇灵杀手苏显儿就不存在了。” “以后蛇灵中人,除萧清芳等少数罪大恶极的奸佞,其余有反正立功者,都可以赦免!” “而且如燕此次救驾有功,功在社稷,回去后,还要传旨吏部,叙议功封!” 狄仁杰闻言,躬身谢恩:“谢陛下天恩。” 如燕双膝跪倒在地:“谢陛下天恩!” 赵既也露出了微笑,这样一来,小梅姐妹也有着落了。 武则天施完恩,又对着狄仁杰语重心长道:“但是怀英,今后行事还是要加上几分小心。否则,一旦为佞人所用,你我君臣便会不欢而散!” 狄仁杰连忙答应:“是,是,臣一定注意。” “陛下,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臣已安排千牛卫在寒光寺侧门等候,请陛下起驾回宫!”狄仁杰见武则天不再追究,便又说起正事。 武则天听到狄仁杰让她离开寒光寺,却面露犹豫之色,没有立即答应。 狄仁杰见状,感到十分奇怪,赵既和上官婉儿却都猜到了武则天的心思。 狄仁杰无奈,只能又开口道:“陛下,刺客还未抓到,寒光寺还不安全,如今典礼已毕,请陛下先回宫吧!” 武则天闻言猛然惊醒,口中低声念叨着:“寒光寺,不安全,不安全……” “是啊,陛下,如今寒光寺已经不安全了,您先回宫,臣等这才能放开手脚,捉拿刺客!”赵既也在旁边添油点火。 武则天闻言,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好,那朕就回宫去了,寒光寺交给你们,务必要抓住刺客!” “臣遵旨。”赵既肃然应下。 但狄仁杰见到武则天的反应,却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但又想不出门道,只能暂时搁置。 第236章 捉放虺 狄仁杰和赵既目送武则天御驾离开,并肩回到寒光寺中。 “承远啊,你先去吧,我要画些东西。”狄仁杰吩咐道。 “画些东西?”赵既初时微怔,但旋即心领神会,狄仁杰要画那幅弹道图了。 于是赵既笑着拱手而去,乃是找桓斌去了,桓斌在哪儿,虺文忠就在哪儿。 此时此刻,桓斌正领着数名护卫在寒光寺的后园中漫无目的地徘徊,不时指指点点。 “你们去那边看看!”桓斌左右看了看,走上了一条长廊。 身边的几个卫士都被他支开,虺文忠当即从长廊某处跳了下来,举刀挟持了桓斌。 虺文忠打了个友好的招呼:“你好啊,桓将军!放下刀吧,你知道我的厉害!” 桓斌装作一副惊恐的样子,十分配合地把刀扔到了地上。 这一幕迅速引起了周围守卫的警觉,千牛卫与羽林卫的士兵们迅速集结,将二人团团围住。 “放开将军!”众军呼喊着。 面对重重包围,虺文忠非但不惧,反而将刀刃贴近桓斌的脖颈,威胁道:“桓将军,让你的手下退开!” 桓斌冷笑一声,似乎颇有气节:“哼,休想!” 虺文忠不以为意,只是将桓斌挡在自己的身前,挟持着他向前走。 众军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自觉让开了一条道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既及时赶到。 桓斌手下几个千牛备身见到赵既,仿佛又找到了主心骨,急步上前,神色焦急:“将军,桓将军被刺客控制了!该如何是好?” 赵既瞧了一眼桓斌和他身后的虺文忠,寒声道:“速调弓箭手前来!” 几个千牛备身闻言,顿时惊呆了,却也迅速行动,其中一人飞奔而去执行命令。 赵既是真存着杀死虺文忠和桓斌的心思来的,杀了这两个人,已经于大局没有多大影响,反而能削弱袁天罡和蛇灵的实力。 虺文忠和桓斌一死,袁天罡反而会更倚重小梅姐妹,对赵既只有好处。 远处的虺文忠敏锐地捕捉到赵既的到来,低声向桓斌询问:“那人是谁?为什么昨夜没见到他?” “赵既,右千牛卫将军,昨夜他追着血灵出了寒光寺,此人是个厉害角色,不可小觑!”桓斌嘴没动,声音却传了出去。 虺文忠眼睛微眯,似乎对赵既有些兴趣:“哦?能发现血灵?看来果然有两下子!” 忽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羽林卫弓箭手飞奔前来,成半圆状无声地将虺文忠、桓斌围在中央。 赵既快步走向桓斌和虺文忠,以剑拄地,低喝一声:“准备放箭!” 羽林卫跟桓斌可没有上下级关系,随着一阵的开弓上弦之声,数百弓箭手弯弓搭箭,箭镞对准了桓斌。 此情此景,桓斌咽了一口唾沫:“怎么办?这赵既是个狠人,恐怕真敢放箭!” 虺文忠没有回答,冷静地观察四周,迅速评估着逃脱的可能性,而后彻底用桓斌挡住了自己。 “文忠兄,你说话呀!”桓斌依旧是咬着牙说话,嘴型不动,焦急万分,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赵既看着虺文忠的举动,登时一乐,高声喊话:“桓将军,陛下严令要抓住刺客。歹徒凶恶,我看他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你!” “东汉时夏侯惇被绑旧例,虽人质可杀,小弟也只好效法古人了!桓将军放心,你为国而死,我一定请奏陛下,为你加封!” “放箭!”赵既手轻轻一挥,断然下令。 此时狄仁杰终于赶到,高声喝止:“住手!” 但还是稍迟了片刻,已经有不少弓箭手的箭射了出去,但被虺文忠快刀拨开,还有一些射偏了。 其他的弓箭手则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回过头来。 狄仁杰、如燕率张环、李朗等快步走了过来。 赵既暗叫一声可惜,虺文忠、桓斌还是死期未到,狄仁杰再晚一步,虺文忠武功高多半还能跑,但桓斌肯定要死! 狄仁杰挺身而出,命令道:“众军闪开!” 狄胖胖的威望还是大,军士们迅速让出了一条通路。 道路让开,狄仁杰大步向着虺文忠和桓斌走去。 对面的桓斌见状,心中窃喜,此时站出来表演:“大人,不要靠近!快回去!快呀!” 如燕和张环、李朗也连忙上前阻拦,但狄仁杰是铁了心要从虺文忠嘴里套出点什么,强硬地决定以身犯险。 桓斌表演了一番,被虺文忠打晕在地,那柄竹筒刀终究是架到了狄仁杰脖子上。 这下所有人都不敢动作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狄仁杰和虺文忠说起悄悄话来。 二人边走边说,沿着回廊走到一处小亭子,狄仁杰四下看了看道:“嗯,确实是条好退路。” 虺文忠慢慢放下手中的钢刀:“你想和我说什么?” 狄仁杰怡然一笑:“我该说你是刺客呢,还是功臣?” 虺文忠一“愣”,良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们会屡战屡败。狄公之能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能够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作出如此精准的判断,天下仅此一人!” 他努力收敛着嘲讽的意味,心中实在洋洋得意,得意狄仁杰中了圈套。 狄仁杰不清楚虺文忠的心思,和颜悦色地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指的是我为什么要救皇帝?”虺文忠问道。 狄仁杰点了点头:“当然。” 虺文忠叹息一声,面露复杂的神色,做起了谜语人:“我也说不清楚,我心中有一种声音告诉我,应该那么做。我也不知道这是对是错……” 狄仁杰对虺文忠愈加欣赏:“毫无疑问是对的,那一种声音就是良知!” “良知?我还有良知可言吗?”虺文忠笑了出来,对狄仁杰的回答颇感意外,这好像才是他的肺腑之言。 狄仁杰一笑,转过身去:“我听说,蛇灵分为两派,你与萧清芳不是一路人吧?” 虺文忠真有些惊讶了:“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我与萧清芳不是一路人?” “分析!”狄仁杰高深莫测道,“如果你是萧清芳派来的,但这次行动却被当成是牺牲品!准确地来说,是她要置你于死地!这太不合理了。” 虺文忠点头承认道:“这一点,我也没有想到。” 狄仁杰眼中炯炯有神,循循善诱道:“这一次萧清芳明显是要除掉你,你回去之后,危机重重,他们还会对付你!” “你何妨学一学如燕,哦,就是曾经的变灵,我可以保你平安!” 虺文忠闻言,放声大笑,随即坚定地摇头拒绝:“不可能!” 面对虺文忠的拒绝,狄仁杰也并不沮丧,反正只是随口一试探。 “那,我可以问最后一个问题吗?”狄仁杰又问道。 虺文忠爽快应允:“但说无妨。” “你叫什么名字?”狄仁杰问道。 虺文忠望着狄仁杰道:“有必要知道吗,叫我闪灵不就很好吗?” 狄仁杰笑了笑道:“只是好奇而已。” 虺文忠点点头,沉吟片刻,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递到狄仁杰的手上:“这件东西送给你,就算回答了你的问题吧。” 狄仁杰接过那枚精致的六棱形木牌,其上雕刻着一条形态诡异的蟒蛇,栩栩如生,令人叹为观止。 “我该走了!”虺文忠随即想要用轻功离开。 “只怕你走不了了!”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自屋顶疾驰而下,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虺文忠脸色骤变,来不及反应,只见银光一闪,李元芳的链子刀已悄无声息地抵在了他的颈前,寒气逼人。 “看看这一次你还能往哪里逃!”李元芳面带凶光,盯死了虺文忠。 狄仁杰却不断翻看着手中的木牌,忽然眉头紧皱:“元芳,放他走吧!” 李元芳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大人,您说什么?” 狄仁杰依旧摩挲着那块木牌,坚持道:“我说放他走。” 李元芳惊道:“可、可他是刺客呀!一旦陛下问起,我们怎么交代?” 狄仁杰淡然一笑:“我会向她解释的。” 李元芳无奈,只得一脸狐疑地放下了手中的刀。 虺文忠面露微笑,拱手道别:“多谢狄公,再会!” 说完,他纵身一跃飞出寒光寺院墙。 赵既等人见虺文忠逃走,当即冲了上去,可早已追不上虺文忠了。 再一看狄仁杰不断盯着木牌,赵既哪里还不明白,狄胖胖老毛病又犯了,见到李字走不动道…… 第237章 梁王者,大菜叶! 赵既看着狄仁杰,恨铁不成钢:“我说大人呐,你好端端地怎么把刺客放走了?” 狄仁杰对赵既和李元芳也不卖关子,直接将弹道图呈给赵既看:“他并不是刺客,真正的刺客另有其人!” 赵既接过图纸,装模做样查探一番:“即使闪灵不是刺客,反而救驾有功,但他蛇灵杀手的身份也是跑不了的呀!” 李元芳闻言更感到焦急:“是啊,大人,承远说得有理,您真不该把闪灵放走!” 狄仁杰倒是胸有成竹,自信满满:“无妨,我自有打算!” 赵既和李元芳对视一眼,都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寒光寺下关着袁天罡,他是武则天的心腹大患,又与蛇灵有关,狄仁杰不清楚这一点,这次要吃点信息差的亏了。 太浪了!狄胖胖仗着自己在武则天的信任和朝中地位,最近也真有点飘得过分。 先是瞒下了如燕的身份不上报,差一点就瞒着武则天寒光寺出了命案。 武则天刚刚敲打过狄仁杰,提点以后要谨慎行事,否则君臣之间恐怕会不欢而散。 还说出去还不到一天工夫,狄胖胖转头就把嫌疑刺客、有蛇灵杀手身份的虺文忠放跑了,该说他什么好呢? 尤其是寒光寺涉及到袁天罡、蛇灵,武则天只会更加忌惮万分! 换了赵既,换绝大多数人,恐怕也是无法忍受狄仁杰的骚操作。 就这,还让狄仁杰全身而退!只能说武则天还是太爱了! —— 果不其然! 当夜,紫微宫御书房内,武则天勃然大怒,狠狠拍着御案,她的嘴唇颤抖着。 下面,狄仁杰、赵既、桓斌、张柬之、武三思等人低头侍立。 武则天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心头的怒火,一字一顿地问道:“怀英,你为什么要将刺客放走!” 女皇还是希望狄仁杰有个合理解释的,又给机会了。 赵既低头不语,心中沉吟:“还叫‘怀英’呐,看来怒气值还没攒够。” 狄仁杰更是泰然自若道:“回陛下,微臣并没有放走刺客,真正的刺客是自己逃走的!” 这个答案显然并没让武则天满意,武则天霍地站起来,积压在心头的怒火登时爆发出来。 她厉声喝道:“你大胆!狄仁杰,朕容忍你自行其是,违逆圣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从几年前幽州的李青霞和虎敬晖,到平州的苏显儿,桩桩件件都是瞒天过海,阳奉阴违!然朕却从未追究!” “可此次,你竟将刺杀朕躬的逆贼放走,令其逍遥法外,真正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既眉头一挑,暗道:“‘狄仁杰’,这下怒气值条过半了!” 张柬之等人都紧张地望着武则天的脸色,只有武三思看到狄仁杰吃瘪洋洋得意。 狄仁杰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道:“陛下,破案之道,是遇软而切,遇硬则弯,只能蜿蜒曲折地向前进展,绝不可能直通到底,更不能被愤怒和仇恨冲昏了头脑!” 武则天闻言,气得双手直哆嗦,颤颤巍巍指着狄仁杰:“你……你这是公然讽刺于朕吗?” 桓斌眼放精光,暗中使坏,火上浇油道:“陛下,狄阁老英明睿智,极富推理能力,我想他此举定有深意!” 武三思冷笑一声:“什么定有深意!陛下,臣以为,狄仁杰定然与刺驾的杀手关系非同寻常,这才私自买放凶手,隐藏真情,令此事不得大白于天下!” 张柬之见武三思落井下石,当即出声反呛回去:“那么依梁王之言,狄公今早为何又要在寒光寺中救驾?” 武三思一愣,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是他另有阴谋。” 张柬之步步紧逼道:“哦,看来狄公的阴谋梁王是知道的,就请你说给我们听听吧!” 武三思登时傻了:“这……这我怎么会知道?” 张柬之哂笑道:“既然梁王不知,又何以言之凿凿,咬定狄公另有阴谋呢?” 武三思自然答不上来,自讨了个没趣,有些灰头土脸。 赵既冷眼旁观,暗自惊叹。 狄仁杰这回犯的事可不小,事情尚不清楚,但张柬之却对他怀抱绝对的信任,没有任何交流便直接站台,帮忙说话。 这就凸显出狄胖在复唐集团中绝对核心与领袖的地位、威望! 人家浪,那是有资本的! 不过这一闹,反而使殿内紧张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但武则天的语气依旧生硬:“好了!狄仁杰,朕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将凶手缉拿归案,否则,你就准备到大牢里去过你的后半辈子吧!” 不过这也是气话,三天抓不着,还真能把狄仁杰抓了吗?这又是一个台阶。 狄仁杰却躬身道:“微臣无能,无法在三日内将凶手缉拿归案,请陛下现在就治微臣之罪。” 武则天目眦欲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给台阶都不下,狄仁杰这是真铁了心要包庇凶手? 她几乎破防,一声怒吼:“大胆!你这是公然抗旨吗?” 狄仁杰依旧不慌不忙道:“臣不敢,只是实言而已。” “放肆!放肆!”武则天怒拍了两下桌子,“来人呐!” 千牛卫听到呼唤,一拥而入。 武则天一指狄仁杰,咬牙切齿道:“将这老贼拿下!” 赵既眉头一挑,心中嘀咕:“‘老贼’,怒气值爆了,斩杀线到喽!” 但是千牛卫闻言只是一愣,面面相觑,一时竟没有动作。 桓斌、张柬之等人连忙跪下:“请陛下息怒!” 赵既倒是没有跟着瞎掺和,只是跟狄仁杰一样站着,否则大臣全都跪了,那不成逼宫了? 到时候本来没事儿也有事了。 狄仁杰笑了笑,终于也没再继续刺激武则天,认真解释道:“陛下,此案的始末,十分复杂,确非三五日所能告破,如果让微臣查察,恐怕至少也得一两个月的时间!” 这次狄仁杰倒没说出什么“此案只有臣一人能破”这种狂话,毕竟还有一个赵既呢。 武三思大声喝道:“狄仁杰,事到如今,你还在推诿,包庇刺客!兵贵神速,三日之内必须抓到刺客,等一两个月的时间,刺客早就不知去向了!” 狄仁杰嘴角微笑:“陛下,臣看这样吧,将此案交与梁王审理。想必梁王三日之内是能拿到刺客的!” 武三思瞠目结舌:“你……” 狄仁杰淡然一笑,不紧不慢地道:“梁王者,大才也!头脑清澈,才为世出,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张柬之赶忙捧哏道:“狄公所言极是,请陛下将此案交与梁王,那才是人尽其才啊。” “够了!”武则天的手重重地拍在桌案上:“你们一唱一和,以为朕可欺不成!” 众人当即噤声,为武则天所摄。 武三思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陛下,刺客逃走时,臣不在现场,没见过刺客,哪能抓到人呢?” “不过朝中不是只有狄仁杰一人能破案。赵将军名声在外,正好见过刺客,臣以为由他破案,这才叫真正的人尽其才!哼!” 这好像是武三思对张柬之的反击,他说得神采飞扬! “至于狄仁杰,买放刺杀陛下的刺客,宜当革职查问,交赵将军严审,调查其背后的阴谋及同党!” 武三思言毕,阴险一笑,这番谗言要是进成了,就叫狄仁杰赵既自相残杀! 赵既答应查不出来便是无能,查出来,难免和狄仁杰生出嫌隙。 如果不查,便是与狄仁杰同党,买放刺客,图谋弑君! 而武则天听了这番话,竟颇有意动之色,上下打量赵既。 赵既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不得不出来说话:“陛下,臣的意思,与狄公一般,此次刺驾前因后果十分复杂。” “非一日两日所能查清。而且,臣也以为,狄公放走之人,并非真正的刺客!真正的刺客另有其人!” 武三思闻言,又出言指叱:“赵既,你难道也是与狄仁杰合谋?狄仁杰放走刺客是众目睽睽之下的事,岂容你如此抵赖?” 赵既闻言,一本正经道:“既然梁王如此认为,臣与狄公均有嫌隙,那只有请梁王亲自查察此案。以梁王才具,必然是手到擒来啊!” “你!你放肆!你竟敢公然讽刺本王!”武三思大怒。 武则天眉头紧皱,喝退武三思:“你放肆,这是什么地方?容你如此咆哮!” “臣不敢,臣不敢!”武三思顿时唯唯而退,心中十分委屈,一个两个的,都仗着宠信排挤自己。 武则天听到赵既和狄仁杰一个说法,心中已经有几分疑虑了:“承远,你刚刚也说,放走那个不是刺客,究竟是怎么回事?” 顺带着,武则天挥了挥手,示意千牛卫们下去。 狄仁杰见状,终于又笑了:“臣绘制了一幅现场图,陛下愿意看一看吗?” 武则天当即点了点头。 狄仁杰从衣袖里拿出图纸双手举过头顶,上官婉儿接过,递到武则天手中。 武则天飞快地打开,仔细看了一遍,忽然她抬起头来:“是这样?” 狄仁杰微微颔首:“这就是事情发生时的情景。” 武则天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图纸放在桌案之上。 她现在回味狄仁杰刚刚说的话,这才明白是自己会错意了,心中顿时有几分尴尬和愧意。 “怀英你也真是的,如此要事,也不早说清楚,你早把这份图给朕,朕又岂会如此失态?”武则天有些埋怨道。 “臣知罪。”狄仁杰不再嘴硬,笑着拱手告罪。 半晌,武则天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嗯,也是朕太心急了。也罢,怀英,朕还是命你全权负责此案的查察,承远辅佐,圣旨即刻下达。” 武三思几乎无法接受,目瞪口呆,这么大的事,就这样轻轻放过了? 第238章 情景再现,抽丝剥茧(上) 离开皇宫之后,赵既与狄仁杰二人策马疾驰,直奔寒光寺而去,李元芳和如燕还在那里等着他们。 二人赶到寒光寺山门前,却发现羽林卫和千牛卫大军正在调动,像是要离开寒光寺。 狄仁杰见状,心中一凛,随即策马来到已恢复意识的桓斌面前。 “桓将军,这是怎么回事?”狄仁杰神色凝重道。 桓斌闻言,连忙拱手作揖,解释道:“回禀阁老,圣上已移驾回宫,而刺客亦在混乱中逃脱。鉴于此,为免继续惊扰佛门清净之地,陛下特命我等大军即刻撤离寒光寺。” 这个回答,尽管狄仁杰内心略感不妥,但也说不出什么,只能轻轻颔首,默许了桓斌带领队伍离去。 赵既心中了然,露出了一抹微笑,武则天等不及了,准备今天就转移袁天罡。 别了桓斌,狄仁杰与赵既步入寒光寺,来到大殿,与早已等候在此的李元芳与如燕会合。 大殿之内,景象略显杂乱,李元芳奉狄仁杰的命令,保护案发现场,所以一直都没人收拾。 如燕向狄仁杰汇报了研究成果:“大人,我和元芳按您临走前的吩咐,模拟了白天时的情形,我们一致认为闪灵确实不是刺客!” “正相反,他发射了两枚燕子铛,击落了真正射向如燕的那枚蛇灵镖!” “确实如此,这便是燕子铛最初的落点。”李元芳补充道,同时他从袖中取出两枚燕子铛,轻轻放置于大殿中央偏左之处。 随后,他又走到大殿门前,将一枚蛇形镖放置在门槛旁侧:“而这里,则是蛇灵镖的坠落之处。” “当时,闪灵身处横梁之上,发现殿外有人向皇帝发射了这枚蛇形镖,于是,他迅速掷出燕子铛,将蛇形镖撞飞……” 如燕接过话茬:“经过我和元芳的试验分析,闪灵躲在梁上……” 她走出了大殿,来到院落左侧的一大片区域,继续道:“而刺客的位置应该就在这里!” 说着,李元芳看了如燕一眼,点了点头,纵身飞上房梁。 如燕拾起地上的蛇形镖,去到殿外,手腕一抖,只听“嗖”的一声,镖影划破空气,疾驰而出。 李元芳在梁上目光如炬,捕捉到蛇形镖的轨迹后,毫不迟疑地掷出了燕子铛。 霎时间,两者在空中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音,随后各自坠落,落点竟然与原落点大差不差。 赵既见状,哑然失笑,暗赞一声,真不愧是夫妻搭档,确实有默契,天作之合! 狄仁杰却眉头紧皱,若有所思道:“如燕的位置,在事发当时挤满了护驾的千牛卫,还有随侍众臣。” “看来,蛇灵在朝中还有内奸!”赵既点明了狄仁杰的意思。 狄仁杰眼睛微眯,摇了摇头道:“还不好说啊。对了承远,你追的那个刺客究竟是个什么人?” 赵既闻言一愣,而后字斟句酌地答道:“是个女子,身法很高明,功夫也不错,和如燕那位好姐妹小梅差相仿佛。” “她绝不恋战,一心想摆脱我,我一直追到天亮,担心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这才回了寒光寺。” 李元芳听后有些惊讶:“哦?承远的轻功可比我高明不少,追了一夜竟还没追上?” 赵既眨了眨眼睛,绕开了话题:“事实如此,她的身法确实非同寻常。听说元芳竟不也追出去了吗?你那边情况如何?” 李元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我的轻功确实不算顶尖,追一个二流杀手,竟也费了半天功夫。” 赵既悄悄地观察狄仁杰的神色,只见他并未起疑,只是口中念念有词。 狄仁杰眼中闪过思索的神情:“蛇灵天字第一号杀手虺文忠,假法能,殿外的真刺客,还有承远遇到的神秘刺客……” “算一算,仅这一次行动,蛇灵便出动四个杀手!寒光寺内,还真是热闹啊!” 李元芳闻言有些奇怪:“大人,您说什么,虺文忠?” 狄仁杰点了点头,取出了那块蛇形木牌,递给李元芳:“是啊,闪灵的名字就叫虺文忠。” 李元芳接过仔细地观看,只见木牌的右下角刻有“文忠”二字,另一面是一条怪蛇。 狄仁杰又解释道:“那是一种剧毒无比的巨蟒,称为虺。十几年前,越王叛乱之后,一批李姓王公以附逆之罪被处死或流配,陛下令其等改李姓为虺姓。所以,虺文忠以前和你一样,都姓李!” 李元芳大吃一惊,看了看木牌,又看了看狄仁杰,难以置信:“您是说,蛇灵的天字第一号杀手,竟是一位李姓王孙!” 赵既略带调侃道:“是啊!若非如此,今天大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放虺文忠走呢?” 狄仁杰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须,没有反驳。 如果不是他姓李,落到武则天手里不安全,把虺文忠留下来,无论如何比放回去收益大的,狄仁杰心知肚明。 李元芳从惊讶中缓过来,忽然提出一个问题:“那不对啊,大人!如果虺文忠是李姓子孙,他为什么要出手救陛下?” 李元芳的言外之意很清楚,李姓宗室,尤其是被武则天迫害过的李姓宗室,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怎么可能出手救武则天呢? 狄仁杰听到这个问题,面色严肃了起来:“也许是虺文忠深明大义!太宗陛下的子孙,绝不会都像李青霞那样……” 赵既摇了摇头,狄胖胖就是对姓李的有一层莫名其妙的滤镜。 狄仁杰也察觉到赵既等人并不信服,便开口转移了话题:“说起来,蛇灵为什么在派了虺文忠后,又派出第二波,甚至第三波刺客呢?我感觉其中有鬼!” 李元芳眉头一皱,慷慨陈词道:“如燕曾经说过,蛇灵分为两派,虺文忠和萧清芳并不是一路的。” “这一次的行动中,虺文忠是被当做弃子,疑兵,引开我们的注意力,好给殿外那个刺客提供出手机会!” “事成之后,虺文忠成了替罪羊,而真正的刺客逃之夭夭。如果不是大人网开一面,如果不是如燕假扮皇帝,最后的结果是皇帝被刺,虺文忠身死!这是萧清芳一石二鸟的一条毒计!” 如燕闻言,连连点头,赞同李元芳的这种说法。 但狄仁杰和赵既都对此不置可否。 “怎么,大人觉得我说的不对?”李元芳问道。 狄仁杰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回去:“假法能呢?承远所遇到的那个女刺客呢?他们在这次行动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李元芳闻言一愣,沉思良久,终于抬起头来:“会不会这个假法能,还有女刺客也和虺文忠一般,是另外两路疑兵,目的是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从而让那个真正的刺客更加安全地潜伏在寺中?” 狄仁杰摇了摇头道:“我看不像。” 赵既此时也开口道:“你们都忽略了一个人,就是元芳追出寒光寺,杀掉的那个替死鬼!” “替死鬼?”李元芳闻言有些不解。 狄仁杰也吃了一惊,他似乎也忽略了这个问题。 赵既不紧不慢道:“是的,大人说寒光寺内有四个蛇灵杀手。不对!其实至少有五个!” “按出现的顺序,依次是假法能,虺文忠,我追的女刺客,元芳杀的替死鬼,最后才是那个发射蛇形镖的真刺客!” “其中,那个替死鬼看似最不值一提,但其实对我们而言最关键!” 第239章 情景再现,抽丝剥茧(下) 李元芳与如燕被赵既的一番言辞彻底搅乱了思绪,两人面面相觑,满心不解。 相比之下,狄仁杰则显得深沉许多,眉头紧锁,不时轻轻颤动,面色也渐显凝重。 李元芳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向赵既询问道:“承远,你说的替死鬼,是指我追出寺外,杀死的那个二流杀手?” 赵既笑着点了点头。 “可是,那个人武功实在稀松平常,只有轻功像点样子。你为什么说他对我们来说最关键?”李元芳的疑惑更甚。 赵既依旧保持着那抹笑意,缓缓解释道:“你可还记得,假法能身份败露之际,是我追的那个女刺客将其灭口,而后将你引到了虺文忠那里。” “而后元芳大战虺文忠,将其制服,却被虺文忠以秘术逃脱。然后便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被那个替死鬼引走。” “你想一想,这个替死鬼是谁派的,他的目的是什么?” 赵既说到这个份上,李元芳哪里还不明白,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喃喃自语道:“竟然是这样!那个替死鬼之所以现身引开我,是为了让我不再追击虺文忠!” 赵既抚掌大笑:“一语中的!在这次刺驾案中,看似虺文忠是个受害者,但其人显然也是有备而来!绝不是我们想得那么简单。” 狄仁杰背负双手,眉头紧皱,倒吸一口凉气,重重点了点头,又缓缓摇了摇头。 看得出来,狄胖胖心情十分复杂。 赵既眼神中透露出深意,意味深长地说:“李青霞殷鉴不远,大人可要多加小心啊!” 李元芳亦面色凝重,目光紧紧追随着狄仁杰。 狄仁杰终于开口:“这么多蛇灵下属潜入寒光寺,出动了闪灵,还有另外两个不弱的杀手,他们的目的,肯定不单单是搞这么一次不成功的刺杀!” “看来,这寒光寺中的水,不是一般的深呐!” 赵既暗暗点头,狄胖胖的判断还是敏锐的,但是有信息差,绝对猜不到寒光寺的真正秘密。 自顾自踱起步来,狄仁杰也没有心情搞什么问答游戏了:“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看,虺文忠和那个替死鬼是一条线上的。” “真正的刺客,承远遇到的女杀手是一条线上的,他们应该是萧清芳的人。至于那个假法能,情况还要更复杂一些。” 如燕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提醒道:“那个假法能说他是魔灵的属下,魔灵是萧清芳的嫡系,那假法能应该也是萧清芳的人。” 狄仁杰闻言摇了摇头,沉声道:“敌人的话未必可信,他完全可能在说谎!干扰我们的判断!” “而今寒光寺内的情形千头万绪,错综复杂!做任何判断都必须慎之又慎,有充足的证据,否则就会南辕北辙,使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远!” 赵既闻言,深以为然地点头,随即又愤慨道:“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千牛卫、羽林卫多少人马,寒光寺戒严多日,哼!竟混进来至少五个刺客!”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朝中没有内奸接应,是绝对办不到的!此事传到陛下耳朵里……” 狄仁杰挥手制止了赵既继续说下去,有些事,心中明白即可,不必说得那么明白。 他目光扫过赵既三人,严厉警告:“今夜之事,务必严守秘密,不能泄露出去,明白吗?” 赵既等人连忙应承:“大人放心,我等定当守口如瓶!” 狄仁杰眼中闪过厉色,又道:“今夜天色已晚,来不及赶回洛阳了,我们就在这寒光寺住下!” 赵既顿时吃了一惊,暗暗叫苦,似乎提点狄仁杰说得太多,反而让他注意到了寒光寺问题的严重性,这下搬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了。 不过内卫行事,狄仁杰也无权过问,黄胜彦拿着武则天的圣旨,人该带走还是能带走的吧? —— 紫薇宫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夜色深沉。 一盏宫灯飞快地从宫门向武则天寝殿方向飘移而来,上官婉儿亲自传令,黄胜彦紧紧跟在身后,二人急匆匆地走在宫道上。 武则天的寝殿里到处点着蜡烛,亮如白昼。 殿中的内侍和宫女知道皇帝现在心情极差,只能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所有人的目光都静静地望着大殿中央。 大殿中央,武则天正焦躁地来回踱着步。 随着殿外传来清晰可闻的脚步声,武则天猛地转身,目光穿透夜色,望向殿门。 上官婉儿步入大殿,恭敬地禀报道:“陛下,内卫府阁领黄胜彦已在殿外候旨。” 武则天闻言,沉声道:“宣他进来。” 上官婉儿随即点点头,走了出去。 武则天深吸一口气,双手不自觉地紧握,似乎十分激动。 随着黄胜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步入大殿,躬身行礼:“陛下。” 武则天微微颔首,随即向宫人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众人悄无声息地退出大殿,殿门缓缓合上,将外界的一切,只余下武则天与黄胜彦二人。 武则天轻咳一声,声音低沉而有力:“朕有一件极为机密之事,需你即刻率内卫去办!” 黄胜彦神色一凛,应道:“臣遵旨,请陛下示下。” 武则天环视四周,确认无误后,向黄胜彦招了招手。 黄胜彦连忙上前两步,武则天贴近他耳边,低声细语,字字千钧。 黄胜彦闻言,面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武则天见状,语气更加严厉:“此事关乎重大,务必保密,不得有丝毫泄露!” 黄胜彦连忙点头,连声应诺:“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不一刻,洛阳南门的城门在轰鸣中缓缓打开,一队内卫在黄胜彦的率领下飞马冲出城门,转眼间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 与此同时,狄仁杰正和寒光寺的方丈大师秉烛夜谈,赵既和李元芳相陪。 方丈大师一副慈悲相,亲手奉上一盏香气袅袅的香茗,温声道:“狄公,请品鉴。老衲早就想与烹茶论道,今日得偿所愿,不胜~荣幸!” 狄仁杰欣然接过茶杯,轻啜一口,赞道:“果然非凡品,方丈大师太客气了。” 面对称赞,方丈只是谦虚一笑。 狄仁杰轻轻放下茶杯,开口道:“大师,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不知道可否啊?” “狄公请问,老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方丈满面诚恳道。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假法能之事,大师是知道的。据尸体的腐烂程度判断,真法能早在多日之前就被替换掉了。” “几日下来,难道阖寺僧众,尤其是熟悉法能之人,就没有一人发现端倪吗?” 方丈见狄仁杰问到法能身上,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赵既上下打量着方丈,微笑道:“怎么?佛说六根清净,大师这般模样,看来在尘世中还有颇多挂碍呀!” “阿弥陀佛,”方丈轻捻佛珠,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赵施主说的是,老衲修行不到家。” “法能其人,在寺中独来独往,向来只与僧值净空等少数几人为伍,众人对他并不熟悉,因此未能发现端倪。” 此言一出,狄仁杰、赵既与李元芳三人皆面露惊异,相互交换了一个不解的眼神。 “大师可否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狄仁杰追问道。 方丈正要开口解释,净空却忽然闯了进来:“狄公,客房已准备好了……” 第240章 偏离轨道 净空一闯进禅房,方丈的神情登时一变,决口不提刚才的话题,只顾低头诵经,手中念珠掐得飞快。 房间内的狄仁杰、赵既等无不注意到这一点,纷纷转头看向净空。 净空一怔,有些尴尬,又重复道:“阁老,客房已准备好。夜已深了,不知几位是否安歇?若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只向小僧提就是!” 狄仁杰微微一笑:“净空师傅客气了,本阁想请师傅带我等去到假法能的住处去勘查一番,不知可否啊?” 净空闻言,眉头一皱,显露出几分为难之色:“这么晚了,阁老奔波一整日,不如先休息了吧?明日再看也来得及。” 赵既和狄仁杰对视一眼,笑道:“净空师傅有所不知,今夜我等是不得已留宿寒光寺,明日皆有公务,一早就要赶回神都的。” 净空点了点头,无奈道:“哦,既然如此,几位随我来吧!” 言罢,净空引领狄仁杰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僧房。 “阁老,将军,法能的住处就是这里了。”净空推开房门,带着众人走了进去。 室内陈设极简,几乎可以用清贫来形容,只放着四张竹制的僧床,几把椅子,但是收拾得非常干净。 净空指向中央床铺,恭敬地说:“阁老,这一张就是法能的床。” 狄仁杰点了点头,向身后的赵既、李元芳、如燕使了个眼色。 三人走到法能床前,动手搜查床上堆放的所有东西。 狄仁杰在房间中踱步,四处乱看,一双鹰眼仔细地搜索着一切蛛丝马迹。 赵既伸手拿起床头的枕头,轻轻晃了晃,然后反复查看,没有动静。 李元芳和如燕则是将床头的被褥全部掀开,仔细翻找。 突然,如燕惊喜地喊道:“找到了!” 众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过去,只见如燕手中拿着一块木制的令牌,上书“二堂,多魁”四字。 狄仁杰接过木牌一看,若有所思。 李元芳也看清了木牌上的内容,开口问道:“如燕,蛇灵二堂的堂主是谁?你认识吗?” 如燕眼中闪过困惑,摇了摇头道:“不认识,一堂由萧清芳亲领,二堂则是元老派的力量,堂主也神秘得很,没人见过他。” 赵既左看右看,有些焦虑,依然在不停地上下翻找。 他知道二堂堂主是桓斌,但这个多魁应该是小凤手下五堂的人啊,怎么会变成二堂呢? 还有,这里应该能找到真法能内卫腰牌的,还有多魁画的那幅地牢地图,怎么全都没了呢? 如燕见到赵既依旧在左右翻动不止,随口问道:“赵将军,你还在找什么?” 赵既闻言,连忙停下了动作:“哦,没什么!” 深深看了净空一眼,赵既猜测,都是这家伙做得手脚,将那些关键物证通通都藏起来了! 狄仁杰将木牌收到袖子中,转而跟净空攀谈起来:“净空师傅,这房间内的其他师傅呢?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见他们来休息?” 净空连忙开口解释道:“哦,阁老不知,这房间里原来还住着几个挂单的和尚,因陛下驾临寒光寺,将人都赶走了,这才只剩下法能一人。” 狄仁杰闻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假法能混进寺中多日,却不曾为人发现。” 净空连连摇头:“说来惭愧,之前小僧等也觉得法能有些异样,可实在未曾想到,他竟会是被人以易容之术换掉了。” 狄仁杰理解地笑了笑:“这也难怪,人皮面具之事,确实骇人听闻。好了,今日辛苦净空师傅了,今日就到这里,还请师傅引我们到客房去吧!” “阿弥陀佛,阁老言重了,这边请。”净空躬身引路。 —— 寒光寺作为皇帝驾幸之地,占地面积颇广,不缺房子,为狄仁杰等每人安排了四间客房。 但狄仁杰早早向赵既留了暗号,请他前去商议事情。 赵既推开房门,只见狄胖胖同样是在房间中踱步,尚未休息。 “大人,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吗?” 狄仁杰见是赵既,露出了笑容:“是啊,有几个问题想不明白,难以入睡。正好你来了,我们商量一番。” 赵既和狄仁杰走到房间的桌子旁,二人坐下。 狄仁杰取出了那块木牌:“按今天如燕所说,这个多魁所属的二堂与虺文忠都属于蛇灵元老派。” “多魁是被你遇到的女杀手用无影针灭口,按常理判断,他与女杀手就应该是同路人,否则没有必要灭口。” “那女杀手又与虺文忠是一路人,但那个女杀手偏偏祸水东引,暴露了虺文忠的位置,这么做不是自相矛盾吗?” 赵既一听,心中暗自思量,因为他们真就是一伙的。 祸水东引,只是为了让虺文忠有个被迫害的形象,顺便跟你见一面,好再当内鬼啊…… 狄仁杰见赵既不答,意味深长地问道:“你还记得宗怀昌吗?” 赵既闻言一愣,当即明白了狄仁杰的意思,但却装作不知:“当然,大人怎么会突然提起他呢?” 狄仁杰站起身来,挑了挑烛火:“宗怀昌也被刺杀过,他却没有死。你不觉得当日的情形,与如今寒光寺的情形有些相似吗?” 赵既见狄仁杰逼问得紧,只得作恍然大悟状:“是啊,如果用无影针,如燕恐怕难以幸免。根本也不会有什么燕子铛,蛇形镖了……” 狄仁杰这才满意道:“寒光寺的这次刺驾行动,刺驾只是个幌子,背后一定隐藏着另一个一个巨大的阴谋!” 赵既煞有其事的应和,开口转移话题:“是啊,还有今天那个净空,方丈对他的反应很不对劲,方丈似乎很怕他!这不合常理。” “而且,方丈提到法能与净空相熟。我还记得,假法能暴露时,净空当时十分紧张,净空与法能的关系必定非同一般。” 狄仁杰闻言点了点头道:“可奇怪的是,净空却没有发现这个法能已经被换了,这又是咄咄怪事!” 赵既微微颔首,陷入了深思。 狄仁杰说得有道理,净空身为寒光寺的内卫头子,观察力不是一般人能比,寒光寺上下更一半人都是内卫,甚至法能自己的身份也是内卫。 假法能混进寺中多日,在这种到处都是内卫的环境之下,他怎么做到不被发现的呢? 其中必然有鬼! 再有就是多魁的身份变动,桩桩件件,让赵既有种隐隐地感觉,寒光寺的事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 狄仁杰留宿寒光寺,也令人担忧。 黄胜彦应该不会蠢到像原世界线那样大张旗鼓,生怕寒光寺上下不知道今夜出大事了吧? 第241章 袁天罡脱困 夜深人静之时,寒光寺内已是一片沉寂,所有僧侣皆已安然入睡。 净空大师特意绕行至狄仁杰、赵既等人的客房外巡过,确认房间中烛火皆已熄灭,方显安心。 他的身后还跟着法华、法严和法诚三人。 “阁领,消息确切吗?我们今天之后就可以回去了?”法华紧步跟随,低声询问,语气中满含期待。 净空嘴角勾起一道奸笑:“是啊,算算时间,也快到了,陛下离寺之前有吩咐,今夜要把那个人送走,你我便都可以解脱了!” 法严转而提及另一桩心事:“那,法能的事,上头就没有怪罪下来?” 净空淡然一笑,满不在乎:“只要我们几个不说漏嘴,上头是发现不了问题的。等把那人送走,没人会再管这件事!” 四人一行,悄然抵达寒光寺侧门,静待黄胜彦及其麾下内卫的到来。 不多时,黄胜彦终于赶到,一行人约有上百人马,中间护卫着一辆铁车。 他翻身下马,拱手致意,笑道:“武阁领,多年未见,风采依旧啊!” 净空听到这个武字,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复杂,摆了摆手:“唉,前尘往事,莫再提及。都十年过去了,如今已只有净空而已。” 黄胜彦闻言哈哈大笑:“武兄切莫如此说,这些年内卫久经磨难,正等着你这等栋梁之材回去呐!” 净空不欲多言,直奔主题:“闲言少叙,我们还是先完成陛下的任务再说吧。” 黄胜彦闻言,从怀里掏出一枚朱果金符,举了起来:“凭证在此!陛下命我将犯人移走!” 净空确认了一番,点了点头:“这是圣上当年下旨关押此人的朱果金符。” “好,那就请武兄把所有和尚叫起来,集中在僧房之中,方便黄某行事!”黄胜彦道。 净空闻言,摇了摇头:“不可,内史狄公和两个千牛卫在寺中,不能惊动他们。再者说,把和尚都叫起来,无异于昭告天下,寒光寺有鬼,岂可如此作为啊?” 黄胜彦面色一肃,手扶在腰刀上:“那依武兄的意思?” 净空压低声音道:“狄仁杰他们被我安排在后园。你带几个人从偏殿进去,把人提出来即可,神不知鬼不觉,何必兴师动众?” 黄胜彦略一思索,点头答应:“好!就这样办。” 于是净空便带着黄胜彦一路前行,身后跟着一辆铁囚车。 来到寺内一处偏殿,净空打开机关,几人依次用钥匙开门。 法能那一把钥匙,落在了净空手中。 黄胜彦不明其事,只当是净空一人持有两把钥匙,并没有生疑。 一路前行,一行多人来到袁天罡的地牢之前。 地牢里,勤奋的袁天罡还在不停地演算着,手中的笔不停地写写画画,桌子上堆满了稿纸。 闻听脚步声临近,袁天罡缓缓搁下笔,微笑道:“是不是,我的大限到了?” 黄胜彦步入地牢,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遵陛下圣谕,请你移驾他处。” 袁天罡闻言,眼神微动,旋即恢复平静:“移驾?” “黄兄,无需多言,直接动手便是。”净空在一旁开口道。 黄胜彦点了点头:“说得也是!” 说着,他轻轻击了三下掌,发出信号。 信号一出,数名训练有素的内卫迅速步入地牢,动作默契而高效。 一人迅速以黑布蒙住了袁天罡的双眼,另一人则精准地将套索绕过其颈项,轻轻一拉,套索瞬间收紧,确保袁天罡无从反抗。 黄胜彦再次点头示意,卫士们随即合力将袁天罡平稳地扶起。 此时,一阵车轮滚动的声响自地牢外传来,两名内卫推着一辆特制的轮椅步入。 众卫士迅速而有序地将袁天罡安置于轮椅上,细心地将他的手、臂、腿、脚分别固定于轮椅的铁铐之中,确保万无一失。 黄胜彦轻轻一挥手,卫士们便推动靠轮椅,车轮在地面上发出沉稳而有力的声响,飞快地向外面走去。 净空以眼神示意法华三人:“去,把东西收拾一下。” 法华三人便走进了牢房之中,收拾起袁天罡的稿纸,净空则跟着黄胜彦走了出去。 “黄兄,一路顺风!”净空临别之际,向着黄胜彦拱手祝福。 黄胜彦则低声吩咐道:“陛下命你清理寺中的痕迹,该处理掉的,一个不留。” 净空似乎对此早有预料,露出一个微笑:“放心。” —— 次日一早,狄仁杰、赵既等一觉醒来,似乎无事发生,一切都十分正常。 只是净空那双略显疲惫、泛着黑眼圈的眼睛,却不经意间透露出他昨晚的辗转难眠,似乎没休息好,但情绪似乎又十分亢奋。 赵既终于悄悄松了口气,看样子,袁天罡终于是逃出升天了。 “净空师傅,昨夜没休息好吗?”李元芳天真地关心道。 净空打了个马虎眼:“是,是啊,昨天迎驾一番波折,有些要事要处理。” 方丈在和狄仁杰交谈,听到净空如此言说,长叹一声:“阿弥陀佛!” 狄仁杰眼神在方丈和净空之间游移,却最终化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并未多言。 净空亲自看着狄仁杰等人下山,露出了微笑,转身回寺。 然而,狄仁杰与赵既等人行不过片刻,便停下脚步,狄仁杰神色凝重地对李元芳说:“元芳,你速回寒光寺,暗中观察净空,看能否发现什么异样!” 李元芳点头称是,将马匹交给如燕,转身回了寒光寺。 狄仁杰与赵既、如燕一行人,策马扬鞭,继续向着神都洛阳疾驰而去。 几人一路策马,沿途,赵既的目光偶然掠过山道之上两道深刻的车辙痕迹,彻底放心了。 武装押运袁天罡的那辆铁车,应该是挺沉的吧…… 果然,行不过多久,狄仁杰、如燕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邙山山道之上,内卫士兵的遗体横七竖八,大约上百人,铺满了这条原本宁静的道路。 内卫府阁领黄胜彦斜倚在山壁旁,咽喉处裂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已经凝固。 铁制的囚车孤零零地倒在山道旁,车内空空如也,袁天罡已经逃出升天了。 第242章 事后 狄仁杰、赵既与如燕三人翻身下马,缓步至黄胜彦冰冷的尸体前。 赵既看着黄胜彦,心中冷笑,开口介绍道:“此人是内卫府阁领黄胜彦,路边这些尸体虽然身着千牛卫服色,但应该都是内卫。” 狄仁杰闻言,眉头深锁,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回忆:“我与他曾有数面之缘。” 如燕随手翻检着路边的尸体,果然在这些人的左臂上发现了梅花刺青,证实了赵既的推断。 “来,搭把手。”狄仁杰吃力地翻动黄胜彦的尸体。 赵既连忙帮忙,将尸体翻过来,只见后背有一道长长的刀伤。 “伤口在后背?”狄仁杰沉吟,眉宇间透露出不解与深思。 赵既猜测道:“要么是他逃走时被追上,要么就是被偷袭了。” 狄仁杰微微颔首,认可这两种猜测,又把手伸进尸体的怀中摸索。 须臾,他神色微变,掏出了那枚朱果金符,其上正面雕琢着三条腾飞的卧龙,背面则是九只展翅的飞凤,图案繁复,尽显尊贵。 赵既适时作出大惊的神色:“陛下?!” 狄仁杰则是回身望向了寒光寺的方向,目光幽远,神色凝重。 赵既抬头看了看周围的树枝,没见到什么图纸。 这也正常吧,转移人犯,没必要把人犯的东西带着一起走,袁天罡也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丢掉。 此时,如燕仍在内卫的尸体间穿梭,试图寻找更多线索。 狄仁杰将朱果金符收了起来,和赵既一起慢慢走了过去。 “叔父,我猜测此事与蛇灵脱不了干系!”如燕神情严肃,语气十分笃定。 狄仁杰和赵既对视一眼,询问道:“何以见得啊?” 如燕解开了一具尸体的衣服,露出了箭伤:“叔父,你们看,这些内卫大部分都是死在弓箭之下,但是现场却不见半只羽箭!” “蛇灵的规矩就是,每次任务完成后,都要认真清理现场,绝不给对方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刚刚看过了,所有手法,都是他们常用的,以前小女也是如此行事。” 狄仁杰闻言点了点头,这和他的判断一致。 然而,如燕眉头微蹙,似乎仍有疑惑:“可是,蛇灵一贯会用移花接木的手法,把伏击地点转移,扰人视线,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没动手。” 赵既闻言一笑,走到铁囚车前:“当然是因为它!” 说着,他动手敲了敲车身,铁板发出当当的响声。 “精钢打制,浑然一体,怕不有数千斤重。你们再看这地上的车辙印……转移地点也是无用功!”赵既笑着解释道。 如燕这才恍然大悟,目光顺着那蜿蜒的车辙印望去,直至视线消失在远方。 狄仁杰背负双手,深吸了一口气:“车辙印是从寒光寺一路延伸下来的,这批内卫,昨夜去了寒光寺!” “是什么人物如此紧要,如此兴师动众,出动上百名内卫,精钢打造的囚车押送?” 如燕闻言大吃一惊:“寒光寺?可…可我们昨天不就住在寒光寺吗?没有听到动静啊!” 狄仁杰微微一笑:“只能说明黄胜彦这些人行动够隐秘,够利落,在没有惊动阖寺僧侣的情况下便把人带走了。” 赵既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有什么用呢?如此隐秘的行动,铁囚车,上百内卫,形同虚设,让人如此顺利地把人救走。” “黄胜彦手下这些人我之前清洗内卫的时候见过,都是好手。要想全歼这些人,不留一个活口,即使是偷袭,也得有个三五百精锐才好得手。” 狄仁杰点了点头:“如此多的人马聚集在一起,蛇灵还会有大动作。更关键的是,蛇灵怎么能算准黄胜彦昨夜会出现在寒光寺呢?” “难道是凭空猜测吗?”狄仁杰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数百人的规模不小,不可能频繁出动,他们一定有准确的消息来源……” “白天才有刺驾闹剧,夜里就劫杀内卫,真可以说是费尽心机啊!” 几人正说着,远处的官道上传来了马蹄声。 狄仁杰、赵既、如燕翘首望去,是洛州司马带着刺史府的衙役到了。 “卑职洛州司马,见过阁老!”洛州司马一眼便认出了狄仁杰。 他面色凝重,继续说道,“方才接获路人紧急报案,言及官道之上惊现大批不明尸体,特此前来勘查。不知阁老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狄仁杰笑着解释道:“我等昨夜留宿在寒光寺,回洛阳的路上正好撞上此事。这些人都是内卫,被人伏杀在官道上。” “内……内卫?”司马闻言,脸色骤变。 狄仁杰安抚道:“无需惊慌,兹事体大,本阁这就回京面圣,亲自说明此事!你只需要清理现场,保留所有的证物即可。” 司马见不用背锅,连忙答应:“遵命!” —— 此时,武则天正漫步在御花园的小径上,显得心神不宁。 忽然,她停住脚步,问身后的上官婉儿:“黄胜彦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吗?” 上官婉儿连忙答道:“没有。” 武则天眉头紧皱,轻声道:“不应该呀,一去一回,最多两三个时辰,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话音未落,有宫人急匆匆跑来:“陛下,狄阁老和赵将军求见,说是有紧急要事,现在御书房前等候。” 武则天面露慌乱之色,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道:“摆驾御书房!” 御书房内,狄仁杰与赵既恭立于御案之侧。 禀报完内卫遭袭之事后,二人静默不语,目光共同聚焦于端坐于龙椅之上的武则天。 武则天努力平抑着内心的波澜,许久之后,她的声音略显颤抖地询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狄仁杰拱手答道:“据臣推断,大约是昨夜寅时前后。” 武则天微微颔首,随后问道:“黄胜彦死了?” 女皇的话语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震惊与不愿意相信。 狄仁杰盯着武则天,沉声道:“正是。” 武则天闻言,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激荡,却未再多言。 狄仁杰见状,不得不继续陈述:“陛下,臣与赵将军已亲自勘查现场,种种迹象表明,这又是蛇灵所为!” 武则天的手不由自主地重重拍在桌案上,眼中怒火中烧:“蛇灵!蛇灵!” 狄仁杰略感意外,他细察武则天的神色,试探性地问:“陛下,黄胜彦应该是奉旨办事吧?” 武则天猛地抬起头来:“不,不是!此事你们就不必再查了。” 狄仁杰彻底愣住了,和赵既对视了一眼,万分不解。 接着,武则天竟然不再管狄仁杰和着急,缓缓站起身来,向后面走去,脚步非常沉重。 上官婉儿疯狂对着赵既使眼色,让赵既等不要再追问。 狄仁杰见武则天想走,还想开口追问,却被赵既及时拉住,轻轻摇头以示制止。 再问武则天也不会说了,没必要点要爆炸的火药桶。 上官婉儿投以赵既感激的一瞥,以口型示意他和狄仁杰先回去,而后赶忙追着武则天而去。 狄仁杰人都惊呆了,武则天太过失态,以至于连让他们退下都忘记说了! 二人也只能默默而退。 屏风之后,武则天的身体连连晃动,上官婉儿快步跑过来,扶住了她。 武则天从牙缝里迸出了几个字:“老师,你终于逃出生天了!” 说着,她狠狠一把将上官婉儿甩开,大步向后面走去。 第243章 再访寒光寺 自皇宫后出来,狄仁杰还有些发懵,神色间交织着难以置信与莫名的困惑。 他的眼中满是震惊和疑惑,不由自主地轻轻摇头,喃喃自语:“我与皇帝相识几十年了,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真是匪夷所思……” “囚车里那个神秘人物究竟是什么身份?他与蛇灵又有何关联,能让皇帝如此忌惮?”狄仁杰的思绪如同翻涌的波涛,难以平息。 赵既跟在狄仁杰身后,缓缓言道:“皇帝把这个神秘人物关在寒光寺中,元芳受命在寒光寺中跟踪净空,说不定他会有所收获!” 狄仁杰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笑意:“皇帝可是严令我等不可再调查此事……” 赵既闻言呵呵笑了起来:“难道大人还真能忍得住不管此事?” 狄仁杰也笑了起来:“承远知我,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赶往寒光寺,和元芳会合!” —— 寒光寺内,且说李元芳悄悄潜入寺中,跟踪在净空身后。 不消半天工夫,李元芳便发现净空有鬼,好好的一个僧值,对寺中事务不闻不问,只是在寺中瞎转。 这是自然,准备要撤走了,净空这僧值的身份自然是懒得装下去了。 他与许多和尚交流,举手抬足之间,也不像是僧人与僧值之间的交流,反而像什么秘密组织成员见面。 李元芳把这些都一一看在眼里,对净空的身份有所猜测。 寺中折腾了半天,净空终于小心翼翼向着一处偏殿走去。 去偏殿的路上,其人左顾右盼,无比小心,显然心中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待净空进了大殿,李元芳刚要跟进去,只见净空突然杀一个回马枪,打开门探头向外张望。 李元芳急忙飞身上了殿顶,这才没有被发觉。 净空暗自嘀咕,似乎是对自己的多疑感到不满,随即关上了门。 等了许久,李元芳大着胆子,悄无声息地潜入殿内,却发现殿中早已空无一人,净空凭空消失不见了。 殿中的陈设布置与其他大殿一般,甚至更加简朴一些,空空荡荡的。 李元芳连着翻开几个蒲团,搬动几处香炉,甚至围着佛像试探了一番,皆一无所获,四周并无丝毫机关的痕迹。 正当他无奈叹息之时,脑海中灵光一闪,决定转向净空的僧房。 作为寺中的僧值,净空的房僧和方丈一样,独门独户。 李元芳曾见净空几次出入,因此认得,没怎么费力便寻到了这里。 一进净空的僧房,李元芳的目光先是被一大堆乱糟糟的草纸吸引住了。 草纸数量实在太多了,但净空似乎并不很在乎它们,只是乱堆在一起。 他走上前去,轻轻翻看,只见上面是一堆乱七八糟的鬼画符,还有许多几何图形,仿佛天书一般。 “这是什么东西?”李元芳的脑袋上闪过一个大大的问号。 既然看不懂,李元芳便开始在房间的其他地方搜索起来。 借鉴之前在法能房中的经验,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净空的枕边与床铺之下。 不多时,他便发现了一块玉质令牌,上书:内卫府殿值武全忠…… 李元芳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内卫!” 正当他沉思之际,门外隐约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来不及多想,李元芳将令牌放回原处,把一切复原,随后鬼使神差地藏了几张稿纸在身上,随后才藏身到梁上。 紧接着,净空便哼着小曲进来了:“里个啷个里个啷……” 看得出,他心情很好。 李元芳在梁上往下看,这才发现净空还带了个火盆进来。 他把那一堆堆的草纸都放进了火盆中,并且点起了火,一张一张向里填。 顿时,房间内烟雾缭绕,弥漫开来,令隐匿于梁上的李元芳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呛咳。 李元芳不得不捂住口鼻,极力忍耐。 净空自己也呛得难受,不断地咳嗽,但他却并没有开窗的打算。 正在李元芳被烟熏得即将忍不住时,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净空连忙赶到门前,背身倚着门问道:“谁呀?” “是我法明啊,方丈请你去一趟!”门外的人答道。 净空又问,语气极为不耐:“方丈能有什么事?” 法明连忙答道:“是狄阁老、赵将军,还有那个姑娘又回来了!” 净空心中一惊,咳嗽了一声:“你先去吧,告诉他们,我马上就到!” “是!”门外又响起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远。 净空回过身来,眉头紧皱,连忙提起房间中的水盆将火扑灭,把火盆藏在床底。 而后他打开窗子通风,但又把门关好,步履匆匆而去。 李元芳这才从梁上跳了下来,看着净空走远。 他冷笑一声,干脆不装了,大肆在净空的房间中搜索起来。 但净空出了禅房之后,却没有直接去见方丈和狄仁杰,而是去见了另一个僧人。 “你立刻给陛下传信,就说狄仁杰又回寒光寺了,他似乎发现了寺中的秘密,快去!” —— 却说赵既和狄仁杰、如燕三人乔装打扮,又返回寒光寺,一路只感到气氛诡异。 许多和尚全没了和尚样子,寺庙中也根本没有香客。 狄仁杰三人扮作香客,反而掩耳盗铃,无所遁形,成了和尚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 方丈很快便在小和尚的通知下迎了出来:“阿弥陀佛,阁老因何去而复返,又回寒光寺啊?” 狄仁杰见此情景,干脆开门见山:“方丈大师,本阁今日微服来此,是想问你一件事。不知昨夜可有内卫至寺中?” 方丈登时一惊,咽了口唾沫道:“回阁老,什…什么内卫,老衲不知,老衲不知啊!” 这点心理素质,如何能瞒过狄仁杰。 狄仁杰笑了笑道:“佛说,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方丈身在佛门,应了却世间相的痕迹,如此谎言托赖,不惭愧吗?” 方丈抬起头来:“阁老,佛门弟子出世为怀,不着尘相,何以俗事相诘?” 狄仁杰又道:“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恐怖远离颠倒梦想。既无挂碍,俗事何能使大师着了尘世之相,说又何妨?” 方丈长叹一声:“哥利王将以血刃截割众比丘,老衲岂能心无挂碍,望阁老宽宥。” 狄仁杰面露不解道:“现而今只有你我数人在此,因何以哥利王为惧?” 赵既环视周围,至狄仁杰耳边低声道:“周围有人窥视,是和尚。” 狄仁杰心中陡然一惊,连忙以余光扫视周围,微微点头。 “也罢,方丈既然不愿明言,本阁也不好相逼,不知净空师傅何在?”狄仁杰又问道。 方丈终于松了一口气:“阁老稍候,老衲这就差人将净空请来。” 第244章 大周掌管后半辈子的神 方丈请狄仁杰和赵既稍作等待,不多时,净空一路小跑而来。 净空跑了这许久,不累不喘,施施然见礼:“见过狄阁老,赵将军,不知二位叫小僧来,有何吩咐?” 赵既别无二话,直接切入正题道:“你在内卫中是什么职务?” 此言一出,在场的和尚无不色变。 净空也是一惊:“什…什么内卫,小僧不知啊……” 赵既不置可否,身形一闪,已至净空身侧,迅速握住其左手,撸起他的袖子,露出了那朵梅花。 “这下,你该明白了吧?”赵既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 净空左臂被赵既用力抓着,又被发觉了身份,又疼又急,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狄仁杰适时介入,轻声对赵既道:“承远,放了他吧。” 赵既闻言,松开了紧握的手。 净空得以解脱,连忙大口喘息,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不住地擦拭着。 狄仁杰目光深邃,望向净空,缓缓问道:“净空师傅,寒光寺中究竟有什么秘密?关押在寺内的那个神秘人物究竟是谁?” 净空揉着被捏痛的左臂,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中带着警告:“狄阁老,这不是你该问的!我劝您还是明哲保身,以免引火烧身,步入险境!” 狄仁杰从怀中取出了那枚朱果金符:“净空师傅,你看这是什么?” 净空的目光触及那金符,神色骤变,惊愕之情溢于言表:“这…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狄仁杰见净空如此失态,使了个骗术:“净空,陛下亲旨,本阁全权负责蛇灵一案,那个神秘人物正是由蛇灵劫走,请你配合调查!” 话都是实话,朱果金符的信物也是真的,但合在一起就是糊弄人的。 净空很明显有些迷糊,额头上冷汗又冒了下来,咽了口唾沫,几乎要开口答应。 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露出怀疑的神色:“不对吧?陛下如果派你来调查此事,怎么会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告诉你?” 赵既闻言,出言恫吓道:“陛下确实没有告诉我们名字,但确实又有此令。你如果有什么怀疑,大可以去问陛下!” “不过要是耽误了查案,致使那个神秘人走脱,或是陛下有什么不满,我们只好拿你顶罪!” 净空顿时没话说了,犹疑了半天,看了看那枚朱果金符,终于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狄仁杰与赵既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温和道:“请你带我们到关押那个神秘人物的监牢看看吧!” 净空轻叹一声,点头应允:“请诸位随我来。” 说着,净空便带赵既、狄仁杰等人去往那一间偏殿。 方丈目送众人走远,手中不断掐动念珠,转身匆匆而去。 —— 至偏殿中,净空一马当先,来到佛像之侧,重拍三下。 佛像的底座忽然伸出一只长把手,净空扳动把手。 一阵机械传动之声响起,佛像之后显露出了一条向下的地道,深不见底。 狄仁杰、赵既和如燕都面露吃惊之色。 净空端起一盏烛火,在前面领路:“几位随我来吧!” 几人便随着净空下了地道,往地牢而去。 沿途众人一路无话,但狄仁杰走走停停,也见识了那一道道铁闸门。 狄仁杰不禁感慨道:“好严密地把守啊!只是这门为何都开着?” 净空随口解释道:“人被带走之后,自然不必锁门了。” 赵既注意到门上的许多铁锁,不禁问道:“那这些门锁的钥匙都在谁手里?” 净空的眼神顿时有些闪烁,低声答道:“都在我和其他几个内卫手中……” 赵既狠狠瞪了净空一眼,紧接着刻意追问道:“那他们人呢?” 净空一听,脚步顿时乱了,有些支支吾吾,不肯回答。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狄仁杰眼神锐利如鹰,盯着净空,仿佛能洞察其内心。 净空在狄仁杰的逼视下,勉强挤出一丝苦笑:“不、不是,他们…他们都在地牢里,被昨天来的黄胜彦灭口了,连同地牢里的守卫,厨子……” 狄仁杰闻言,身形微震,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而赵既则在一旁暗自冷笑。 随后一众人便没有再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向着地牢而去。 沿途果然看到一具具尸体,死状惊人地一致,都是一招毙命,皆是脖颈间细窄的伤口,看着是匕首一类的兵器造成的。 狄仁杰将这些尸体一一看过,目光时不时扫过净空,显然也是猜出了真相,却并未揭破。 一行人来到地牢,里面一片零乱,地上散落着很多纸张,角落里躺着三名白衣僧人。 狄仁杰和如燕走过去查看尸身,赵既则盯住了净空,不让他有搞小动作的机会。 “和牢外那些内卫死法一模一样!”狄仁杰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惋惜。 净空眼神飘忽不定,偷偷向着牢门靠近,却被赵既眼疾手快地按住肩膀。 赵既似笑非笑看着净空,眼神冷冽:“净空师傅,想干什么呀?” 净空被赵既盯得心发慌,不断向后退去:“我、我,我没干什么呀?” 赵既冷笑更甚,直接戳穿其谎言:“没做什么?那为何你左袖中藏着匕首?” 言罢,他猛地一扭净空左臂,伴随着净空的惨叫,一柄匕首应声落地,清脆声响回荡在地牢之中。 狄仁杰踱着步子来到净空身边,俯身捡起了那把匕首:“牢外的内卫,还有牢内这三个和尚,都是你杀的吧?” “凶器,就是这把匕首!” 狄仁杰绕着净空转圈,语气森然:“十几条人命,昔日的同袍,说杀就杀,好一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啊!” 净空面如死灰,面如金纸:“阁…阁老,我、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呀,这都是皇…额,黄胜彦的命令!不杀他们,卑职就要死……” “哼,”狄仁杰冷哼一声,厌恶地看了净空一眼,“关在这里的人究竟是谁?” “狄公,我不能说呀,说了皇帝是不会放过我的!”净空显然还是不敢把袁天罡的事说出去。 狄仁杰捡起地上的众多废纸,仔细查看,但只见些天文历法,术算公式,还有的是鬼画符。 内容往往驴唇不对马嘴,连狄仁杰也看不懂。 “这都是那个神秘人留下的?”狄仁杰挑眉问道。 净空连连点头:“是啊,这都是他留下的。” 狄仁杰又问道:“你们可知道这上面都是什么东西?” 净空摇了摇头道:“看不懂,也许只是他打发时间的消遣之物。” 狄仁杰闻言不置可否,只是默默将这些废纸整理妥当,准备带着净空出去。 赵既押着净空一路向外走,几人很快回到了偏殿之中。 然而等狄仁杰、赵既踏出密道,站上地面的那一刻,众人都惊呆了。 殿中站了一片千牛卫,各持兵刃,围住了密道的出口。 “狄阁老,陛下要见你!”其中一人突然开口。 如燕担心地看了狄仁杰一眼,狄仁杰示意无需惊慌,整理了一番衣裳,从容跟着千牛卫而去。 赵既则撇了撇嘴,皇帝还是独爱狄胖胖一人啊…… 狄仁杰跟着千牛卫来到下一进殿,只见武则天负手而立。 武则天听到动静,回过身来,她的目光异常冷峻:“你知道吗,今日之事,如果换了其他人,下半辈子就要在寒光寺的地牢里度过了!” 第245章 真法能之死 没有得到武则天的召见,却也没有被限制自由,赵既、如燕便在寒光寺中乱转起来。 武则天无非是掩耳盗铃,跟狄仁杰说了,不就等于跟赵既和李元芳他们都说了吗? 如燕没见到李元芳,颇有些抱怨:“这个大棒槌,怎么还不见人影?” 赵既微微一笑,他已经感觉到李元芳在附近了。 果不其然,李元芳如同幽灵一般从如燕背后冒了出来:“说谁是大棒槌呢?” “啊!!!”成功惊出了如燕一声尖叫。 赵既笑道:“元芳,你去哪里了?原以为叫来净空,你自然而然便现身了,我们还担心你中了什么陷阱呢!” “就是就是!”如燕接着道。 李元芳却没心情开玩笑,直接问道:“大人呢?” 赵既指了指偏殿,低声道:“陛下到寒光寺了,大人跟陛下在一起。” 李元芳闻言顿时吃了一惊,深吸了一口气:“你看看这个!” 说着,李元芳将两块令牌交给了赵既。 赵既接过令牌一看,分别是内卫府殿值武全忠,内卫府阁领武尽忠。 于是他笑了出来,武全忠,好像是那个倒霉鬼法能的名字,与后世某人同名,钱导的恶趣味。 阁领武尽忠,莫不是净空吧……这些内卫应该是赐姓武,起名也往忠上靠。 李元芳严肃道:“这两样东西都是我在净空的房间发现的,还有这些草纸,我亲眼见到净空焚毁这些东西!” “可惜大部分都让他烧了,只剩下这点残骸和一张完整的。” 他又将一张完整草纸,还有许多烧剩的纸片交给了赵既。 如燕没把李元芳带来的消息当回事,反而笑道:“你呀,慢了一步,我、赵将军和叔父早就发现净空是内卫了,我们还找到了寒光寺下的地牢……” 赵既接过纸张,只见纸上画着一个立方体,还有些波浪形状的线条。 他当即明白,这是袁天罡画的水闸模型,大周cad。 “可是净空为什么要烧毁这些图呢?”赵既喃喃自语,“要说销毁痕迹,地牢里那些纸为什么不一起烧了?” 正在此时,寒光寺方丈缓缓向着三人走来。 “阿弥陀佛,不知狄阁老何在?”这又是一个找狄仁杰的。 赵既只能再解释一遍:“狄公正伴圣驾左右。方丈大师有什么事,对我和元芳说也是一样的!” 方丈闻言,环顾四周,似乎在忌惮什么:“几位请随老衲来!” 赵既和李元芳面面相觑,只得跟着老方丈走了。 方丈把赵既和李元芳、如燕带到他的禅房,小心关上门窗。 赵既见状,出言安抚道:“方丈有何事尽可直言,我和元芳是练武之人,周遭有人会发觉的。” 方丈微微颔首,面色沉重道:“几位恐怕已经知道净空的内卫身份了。” “不错。”赵既点了点头。 方丈接着说下去:“但众位可能不知道,我这一座寒光寺,上下有一半人都是内卫。寒光寺,其实正是专为寺内那个神秘人物所建的大监狱!” 此言一出,李元芳和如燕果然惊得目瞪口呆。 方丈叹了口气:“皇帝每年盂兰盆节,也就是七月十五,就会来寺中一趟,假借上香,其实为的就是见那人一面,逼问一个隐秘!” 但这些却是赵既早就知道的,因此他又问道:“还有呢?大师究竟想说什么?” 方丈也不着急,继续道:“净空便是这寺内的内卫首领,他与法能,法严,法华,法诚四人,乃是寺中内卫的核心人物,专管那个神秘人物的一切事宜。” 赵既忽然想起了密道的五道铁闸门,恐怕就是他们一人持有一把钥匙。 方丈又道:“法能他们四人,平日里多数深居简出,轮流守在那偏殿之中,美其名曰,坐禅!” 方丈双手合十,陷入了回忆中—— 那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法能摸黑来到方丈的房间,叫醒了正在沉睡的方丈。 “方丈,方丈!醒醒!”法能低声叫着。 方正上了年纪,睡眠很浅,立刻惊醒。 他听出了法能的声音:“法能?你…你有什么事吗?” 内卫上门,方丈意识到问题非同一般。 法能的声音很焦急:“方丈,我被净空盯上了,这是我半年来收集的东西,陛下还有几日就要到寒光寺了,请你想办法将这些东西交给陛下。” “还有净空!我亲眼见到他和一个黑衣人见面,他恐怕靠不住!” 方丈再次叹息:“此夜之后,老衲便觉得之后的法能有些不对劲,到刺驾那一天才知道,真法能早已经被害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假法能!” “陛下驾临那一天,老衲便想趁机将此事禀明陛下,但无奈出了刺驾之事,圣驾即刻还宫,老衲也只好不了了之。” 赵既细细听下来,大概听明白了:“今天你见到我和狄公与净空为难,这才敢将事情告知我等?” 方丈无言点了点头。 赵既又问道:“那法能交给你的东西呢?” 方丈转过身去,在房间的暗格之中取出了一叠草纸,交给赵既。 赵既和李元芳接过来,一一翻看,与李元芳拿到的那些草纸上画得差相仿佛。 “承远,你看得懂这是什么东西吗?”李元芳问道。 赵既模棱两可道:“好像是一个水闸……” 他的头脑飞速运转:“好一个净空啊,他把这些真东西烧掉,留下那些假的滥竽充数!恐怕真法能就是发现了这件事,对净空起了疑心。” “而后蛇灵策划刺驾和打草惊蛇、声东击西的救人之事,又有人上门联络,这才被真法能抓到了把柄。法能不再信任内卫,转而求助于方丈大师。” “但真法能在这个过程中也暴露了自己,被净空所害。那个假法能混入寒光寺,不是为了什么任务。” “而是真法能死了之后不得已而为之,他需要一个替代者,不被法严,法华这些人看出端倪!” “有了净空这个内卫首领打掩护,假法能自然能在寒光寺混迹下去不被发现……” 第246章 蛇灵往事 赵既一番天马行空的推理,使得李元芳与如燕皆瞠目结舌。 “你是说,净空是寒光寺内的蛇灵奸细?”李元芳惊讶道。 赵既微微颔首,神色凝重:“虽然难以置信,但若方丈大师之言是真的,此推论便合情合理。” 李元芳眉宇间仍存疑虑:“不可能吧!如果净空是奸细,那蛇灵不是早就可以将神秘人物救走吗?何必等到今天?” 赵既轻轻摇头,分析道:“不好说。也许是寒光寺的守卫太森严,那座地牢有五道闸门,钥匙在不同人的手里。寒光寺上下数百内卫看守,即使有内应,也不是那么好得手的。” “另外么,蛇灵内部也未必所有人都希望袁天罡被救出来,只怕没多少人会希望自己头上多个老主人。”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连内卫府大阁领萧清芳都能是蛇灵之主,内卫中有再多的蛇灵我都不意外!”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净空建寺之初便在寺内,袁天罡是怎么被抓的?这里面也许另有隐情…… 赵既神思飘飘,此时却如燕开口道:“净空就在那里,你们去当面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李元芳闻言一笑,拍了拍脑袋:“还真是!方丈大师,此番多谢你了,我们这就将你所说的情况告知陛下!” 方丈连呼佛号:“阿弥陀佛,如此,法能在天有灵,可以安息了。” —— 另一边的偏殿中,武则天和狄仁杰正说起当年的秘辛。 武则天坐在榻上,久久地注视着狄仁杰,长叹一声:“怀英啊,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呢?以你的阅历,应该知道,有些事不是你该管的!” 狄仁杰面色肃然,拱手道:“陛下!臣,并不是个喜欢究微探密的好事之人。然而,这地牢中的神秘人物关乎蛇灵。” “据可靠消息,蛇灵依旧有二十二个堂口,数千部众,分布在全国各道州县,萧清芳逍遥法外,随时准备兴风作浪!” “这一次的寒光寺刺驾,他们劫杀内卫救走神秘人物,只不过是行动的开始,臣可以断言,蛇灵随后会有更大的动作,恐怕要危及社稷苍生,臣是不得不查啊!” 武则天闻言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喟然长叹:“蛇灵!蛇灵……” 狄仁杰观察着武则天的神色,锲而不舍道:“陛下,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个神秘人物的身份已成为本案的核心。” “此事不明,蛇灵行动的动机、动向便很难捉摸,破案更是无从谈起。还望陛下告知!” 武则天不置可否,背过身去,慢慢地踱了起来。 狄仁杰万分好奇,接着道:“是人,总会有弱点!陛下将此人的名字告诉臣,臣愿立军令状,三月之内,拿下此人!” 此言一出,武则天终于回过身来,叹息道:“他就是朕的老师,袁天罡!” 狄仁杰刚听到这个名字,费力地回忆了一番:“袁天罡?好像做过一任钦天监监正,朝中有传言,他在陛下登基前与陛下相交甚笃……” 武则天既然决定开口,便不再隐瞒,和盘托出:“那不是传言,当年朕为皇后之时,对他非常倚重。此人参与了朕所有的秘密行动!” 狄仁杰闻言悚然一惊,回忆越来越清晰:“可是这个袁天罡,十年前不是被陛下下旨处死了吗?” 武则天长叹一声:“怀英啊,你可知道朕下旨处死袁天罡的真正原因?” 狄仁杰瞥了武则天一眼,假意摇了摇头道:“微臣不知。” 无非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袁天罡做的那些“秘密行动”一定很不干净,皇帝都登基了,白手套自然要扔掉。 武则天解释道:“刚才说过,朕登基之前,对此人非常倚重,登基后更是对他宠信有加。然而,袁天罡行事却是越发的肆无忌惮,朕几次告诫,他竟居功自傲,充耳不闻!” 狄仁杰只是认真听着,并没有当真。 武则天自顾自道:“于是朕开始敲打他,削其禄位,袁天罡更为不满。一次在上阳宫,他竟对朕说,‘臣可以成全陛下,当然也能够毁掉陛下。’” 狄仁杰这才接茬道:“哦,此贼竟敢口出如此大逆之言,也算得上是胆大包天!” 不过语气稍显夸张,略带两分表演。 武则天倒很满意狄仁杰的捧哏,继续道:“是啊!正在这个时候,有人向朕密报,提到了一桩隐秘。” “什么隐秘?”狄仁杰问道。 武则天叹惋一声:“当年李贤被贬巴州,废太子妃房氏已经怀胎十月,生下一个孩子,可是不到两个月便夭折了。” 狄仁杰听到雍王李贤的名字,又听到幼子夭折,面露悲戚之色。 然而武则天的话还在继续:“不过,事实却并非如此,告密信上说那孩子并没有死,其实是有人借夭折之名,将孩子偷了出去!” 狄仁杰听到这里,终于真正色变:“您是说,袁天罡偷了那个孩子?” 武则天摇了摇头:“不能说偷,应该说李贤当时担心朕对他动手,请袁天罡将刚出生幼子带走。”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李贤将一批追随他的心腹名单交给了袁天罡,袁天罡以此为基础,暗中联络了一批心怀叵测的流人,这就是蛇灵!” 狄仁杰吃了一惊,惊讶得合不拢嘴:“什?什么?蛇灵是这样来的?” 武则天点头:“正是。” 狄仁杰回过神来,恍然大悟道:“我说蛇灵组织为什么如此处心积虑,不惜代价地将其救出,原来竟是这样!只是没想到,蛇灵还与雍王殿下有关。” 武则天继续道:“接到密报后,朕立即命当时内卫府阁领萧清芳拘押了袁天罡,并率内卫清剿蛇灵……” 狄仁杰愕然,只觉得十分滑稽:“萧清芳?清剿蛇灵???” 武则天面上有两分尴尬之色,咳嗽了两声道:“正是。一个月后,萧清芳回朝奏报,说蛇灵已被彻底摧毁,逆魁授首。当时朕非常高兴,重赏了她,并擢其为内卫府大阁领。” 狄仁杰哭笑不得,但却很有眼力见的转移了话题:“陛下还是说袁天罡吧,您只是说了为什么杀袁天罡,却没有说为什么要赦免他。” 武则天接过了狄仁杰递的台阶:“当时,袁天罡被缉拿,朕严辞诘问雍王那个孩子,还有蛇灵之事,可他却一言不发。朕盛怒之下,下诏将其弃尸东市。” “可没想到,在朕临走之时,他说出了一句话,令朕改变了主意……” 武则天面露忌惮之色:“朕记得很清楚,他当时身戴镣铐,说了一句‘陛下,你盛也洛水,衰也洛水。’” 第247章 身世泄露 武则天深吸一口气道:“当时,袁天罡口出狂言,说什么十年之后,洛水之侧将有异事发生,到那时神都倒灌,庙堂倾覆,必将危及朕的生命!” “朕忌惮于此,又想从他口中得知朕那个皇孙的下落,便暂时放过了袁天罡。” 狄仁杰眉头紧锁,沉吟道:“盛也洛水,衰也洛水?那洛河异事,多半是袁天罡为保性命,编造的荒诞不经之言吧?” 武则天轻轻摇头,道:“不然。怀英,朕知道你不信鬼神,但袁天罡所说之事,绝非单纯的妖言。你还记得洛河八卦图的事吗?” 狄仁杰闻言,目光一闪,带着几分惊异望向武则天:“臣听说过此事,洛河中漂出一块神石,上书陛下的尊讳,说陛下是弥勒转世,将入继大统。” “此后,各地官吏竞相效仿,纷纷进献所谓‘神迹’,莫非这一切,皆是袁天罡幕后操纵?” 武则天叹息一声,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不错,袁天罡以天文历法推算出洛河涨水的时辰,以及大漩涡的位置,随后精心策划,命人将巨石雕凿成特定形状,按大漩涡的位置将它沉入河底。” “果不其然,数日之后,午时洛河水位骤涨,大漩涡中竟神奇地托出一块八卦石,矗立于波涛之上,缓缓旋转,其景蔚为壮观。岸边百姓见状,无不跪拜,视为神迹。” “那八卦石竟在水面屹立了两个时辰之久,目睹此景的王公贵族与百姓皆震惊不已,深信此乃天意昭示。” “唉,此事令举朝震惊,天下心归,这才有了朕日后的顺利登基,迁都洛阳……” 狄仁杰闻言,脸色复杂难辨,似惊讶,又带点别的什么东西,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怔愣了许久,方才喃喃自语:“原来这震惊天下的秘辛,竟是虚妄一场。而陛下却借此东风,遮掩李唐神器之光,启大周基业……” 狄仁杰哪里还不明白,袁天罡是一个纯粹的阴谋投机家,一面依附于武则天,一面又与李唐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纠葛,行事间尽显两面三刀。 他蛇鼠两端,两边下注,都是为了自己的权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棋差一着,锒铛入狱十年。 武则天凝视着神色复杂的狄仁杰,继续说道:“你想想,有此例在先,朕哪里还敢赌袁天罡是不是虚言恫吓?只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从那以后,朕命人在邙山脚下修建了这座寒光寺,每年再见袁天罡一次,希望他能开口。” “寺院建成后,朕命内卫轮流化装进寺把守,因此,这寺中有一半僧侣是内卫。然而,真正的知情人却只有静空、法能等五人。可谁想到,竟然发生这种事情,真是天不佑朕呀!” 狄仁杰细细咀嚼着武则天的每一句话,而后沉声道:“依臣之见,萧清芳必然也洞悉了洛河神异的秘密,这才不惜一切代价欲救袁天罡脱困。蛇灵组织背后,定藏有与洛河紧密相连的阴谋……” 武则天闻言,重重颔首,紧握着狄仁杰的手,眼神中满是坚定与信任:“怀英,此事关乎社稷安危,又要拜托你了!” 狄仁杰则是一脸肃穆,掷地有声地回应:“老臣在所不辞!” —— 话分两头,赵既和李元芳、如燕那边,找上了净空。 净空正被千牛卫看管在一间空屋内,是赵既特意吩咐的,正是怕他跑了。 他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口中喃喃自语:“像,真是太像了!” 门声一响,赵既等走了进来。 净空并不知道李元芳偷入自己的房间,更不知道方丈的事,见到赵既一行人,没有丝毫惧意。 “几位何来啊?找贫僧又有什么事?”净空毕竟当了十年和尚,口头一时半会改不回来。 赵既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将一枚内卫令牌掷于净空面前,冷冷问道:“你的真名叫武尽忠?” 净空一眼瞥见那枚属于自己的令牌,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脸色微变:“你,你们进过我的房间?” 赵既不为所动,直截了当地追问:“不错!不废话了,你也是蛇灵的人?” 净空闻言,眼神瞬间收缩,仿佛遭遇晴天霹雳。 但他转瞬间又强自镇定下来,故作迷茫道:“赵将军,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是内卫,怎么会是蛇灵呢?” 赵既目光如炬,语气更加严厉:“不要废话,你我心知肚明!你杀死了真法能,又请蛇灵派了个假法能替他。” “真法能收集了你很多罪证,比如你之前烧的那些图纸!法能临死前把证据都交给了方丈大师,也说破了你的身份!” 净空冷笑一声:“这些证据就能证明我是蛇灵奸细吗?这未免太武断了!” 赵既同样报以冷笑:“能不能证明你是奸细我不知道,但是绝对够陛下把你凌迟处死了!开口交代,说不定能有条活路!” 净空闻言,面色微变,一时语塞。 “害怕就快些说吧,否则谁也帮不了你!”赵既笑道。 然而,净空迅速调整心态,再次展露笑颜,缓缓道:“赵将军,我愿意交代,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赵既闻言皱起了眉头:“不要想耍什么花招!” 净空嘴角微扬,目光深邃地打量着赵既:“我想和赵将军单独谈谈,好好谈谈!” 赵既愈发糊涂了,不知道净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元芳却在一旁显得颇为豁达,拍了拍赵既的肩背,轻松笑道:“没关系承远,依了他又何妨!” 说着,他便带着如燕出去了,还贴心地将门关上了,临走时留下一张笑脸。 赵既也是无奈,冷冷地看了净空一眼:“你若是敢消遣我,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净空面对赵既的威胁,神色自若:“赵将军莫急,哦不,应该说是,李将军……” 此言一出,局势瞬间逆转,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 但赵既绝不是等闲之辈,他迅速作出判断,动作迅捷无比,雷霆一击,其速度之快,甚至超越了以往任何一次展现的实力! 他猛然间伸出一只手,精准无误地扼住了净空的咽喉,那股力量之强,似乎随时可以掐断净空的咽喉。 赵既面无表情,盯着净空如同看一个死人。 如果在这里杀死净空,可以推说净空畏罪潜逃,不得已出手击毙。 但也会惹人怀疑,毕竟李元芳就在外面,自己又不是菜鸡,完全能活捉的。 要动手吗?赵既呼吸重了起来,他还在迟疑着…… “赵将军,难道就,不想知道,我是如何认出你的?”净空猛烈的求生欲爆发了,艰难开口。 “说!”赵既几乎是挤出了一个字。 第248章 一切都连起来了 “能…能先…松手吗?我快被你掐死了……” 净空的脸颊因窒息而涨得通红,他双手奋力掰着赵既紧握的手指。 赵既迟疑了一瞬间,最终松开了钳制,冷冷道:“说吧!” 净空大口大口喘息着,待气息稍顺后,诚恳地回答:“殿下,我对您并无恶意,只是” 赵既面如寒霜,不容置疑地打断:“不要说废话,再不开口,你就不用开口了!” 净空见赵既态度如此强硬,净空只好坦言:“殿下和太子妃,与太子妃有几分神似,尤其是眉眼之间。” 赵既闻言有些错愕,但立刻反应了过来:“太子妃?你说的是,曾经的雍王妃?” 所谓雍王,就是李贤,章怀太子是唐睿宗李旦给的谥号了,他的正妃姓房。 听净空的意思,原主现在这张脸,长得不太像李贤,反而像其生母房氏了。 相比于李贤,认识房氏的人少了很多。 赵既又是男性,因此即使面部特征有些相似,一般人也难以联想到章怀太子,这才使得他一直没有被认出来。 不过净空的回答也让赵既意识到,此人的身份非同小可。 另一方的净空听到赵既所说,目光同样露出诧异之色,他不明白赵既为什么如此称呼自己的母亲。 “殿下何必如此谨慎?属下不会把你的身份说出去的!”净空只当赵既过于小心,不肯落人口实。 赵既也不管净空是怎么想的,追问道:“你是什么身份?跟已故的雍王有什么关系?” 净空轻叹一声,道出了自己的身份:“我是太子殿下当年的贴身护卫!并曾跟随太子殿下直到巴州,正因如此,我才能认出殿下来!” 赵既眉头一挑,追问细节:“哦?真是如此?那你怎么会又到了内卫之中?” 净空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这都是太子殿下的安排。他被贬巴州之际,担心武曌不会放过他。” “果不其然,先帝一去,武曌便遣人去巴州,逼死了太子殿下,太子妃肝肠寸断,殉情而死!” 说着,净空再度叹息一声:“在此之前,太子殿下便将殿下和最后一批心腹托付给了袁天罡。” “当时袁天罡是武曌身边的红人,替她处理各种机密事宜,很容易便将我安插进了内卫……” 赵既目光锐利,审视着净空的每一句话,试图从中找出破绽。 他突然问道:“你自己也说了,袁天罡是武曌身边的红人,我那个‘父亲’怎么会放心把我和心腹托付给他呢?” 净空又解释道:“唉,是袁天罡自己找上门来的。他暗中纠集了一批流人之后,声称武曌为人刻薄寡恩,他害怕兔死狗烹,因此愿意帮助太子殿下。” “而太子殿下当时被废为庶人,远谪巴州,全家上下,命在旦夕,哪里还有谈条件的余地?只好半推半就随袁天罡去了。” 赵既看似认同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后来呢?后来袁天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直还是依附武曌,甚至一手炮制了所谓的洛河八卦图事件,帮助武曌篡唐,可以说罪大恶极。” “你们这些所谓的雍王心腹,难道就这么干看着?” 净空闻言愕然:“殿下,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既微微一笑,眼神却愈发冰冷:“我毕竟在袁府生活了十多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净空被赵既看得头皮发麻,只得解释道:“殿下,武曌篡位,并不单单是因为洛河八卦图一事,难道没有这个八卦石,她就不会篡位吗?” “当时我们实力弱小,只能以袁天罡作护身符,潜伏爪牙,等待时机成熟,力量壮大,再见机行事。” 赵既眉头紧皱,这个理由还不足以让他信服。 净空的话还没完:“何况殿下在袁天罡手上,我们为保殿下的安全,也只能俯首听命。” “难道殿下忘了吗?我们几次乔装打扮潜入袁府,想救殿下出来,结果损失惨重,还连累殿下被袁天罡打伤。” “自那以后,袁天罡的防范愈加严密,我们更不敢造次行事了……” 赵既闻言,神色骤变,脸色说不出的精彩,没想到绕来绕去,又绕回了自己身上。 感情自己能穿越重生,还是托了这一伙人的福啊,原主纯被这帮家伙坑死的! 回想起在袁府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赵既心中更是五味杂陈,自己在袁府那几年坐大牢,也都是拜这帮人所赐…… 净空偷偷观察着赵既的神色,嘴上不停:“更何况我们也不是无所作为,徐敬业在扬州起兵,越王父子在越州起兵,我们都曾出过力,唉,可惜都是功败垂成!” “我们也花大力气营救了许多被陷害的李唐宗室,比如殿下遇到的那个蛇灵第一高手,虺文忠!” 赵既是越来越好奇了,他又问道:“那袁天罡被捕的事呢?你怎么会到了寒光寺?” 净空苦笑一声:“这又是天意弄人。袁天罡借着太子和殿下的名头,蛇灵的势力越来越大,仅凭我们的实力,已经无法同他对抗。” “正好武曌对于袁天罡越来越不满,于是我们便想出了一个办法,借刀杀人,一石二鸟,既能除掉袁天罡,也可趁乱救出殿下!” 赵既越听脸色越奇怪,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连连摇头:“唉……你们便把我和蛇灵的消息告知了内卫,让内卫对付袁天罡。” 净空叹息一声:“是啊,我们万万没想到,萧清芳竟然也是蛇灵中人!更没有想到,武曌会放袁天罡一马。” 赵既接过话茬,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你们当然也没想到,我会自己趁乱从袁府逃走……” 净空点了点头道:“是啊,自那以后,殿下失去踪迹,我们还以为是袁天罡另有算计,把殿下藏了起来,这才想方设法来到这寒光寺中。” “结果袁天罡自己也不知道殿下去了哪里,我反而深陷此地,这一守,就是十年啊!” 赵既无语地看着净空,实在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正史章怀太子的正妃房氏一直活到公元711年,唐睿宗时代,章怀这个谥号还是房氏死前求的,这里做了改动。 第249章 达成交易 赵既和净空相顾无言,大眼瞪小眼,房间中的气氛一时陷入了尴尬。 看着眼前的净空,赵既只有八个字的评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坑主子,坑队友,狠起来连自己都坑啊。 但是净空说的这些话就一定是完全是真的吗? 赵既缓缓坐下,手指搭在桌面上,不断敲击着,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思绪。 既然已从净空口中套取了大量情报,那么,是否还有必要继续留他的性命? 难道仅凭与那个素未谋面的章怀太子的一丝情分,就要让这颗定时炸弹继续威胁自己的安全? 他活着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章怀太子那些心腹对自己来说有意义吗? 只怕好处有,更会带来危险吧! 再者说了,这么多年过去,这帮人真愿意为了一个名头为自己所用?赵既从来不相信无缘无故的爱。 “笑话,我又不想跟做蛇灵那样偷鸡摸狗的勾当!干嘛要跟一帮宵小之辈搞在一起!”赵既心中给出答案,自然也就做了决定。 净空也在打量赵既,他的双手紧握着,不断颤抖,似乎有些紧张。 经过取舍,赵既决定彻底榨干净空的价值,表面上不动声色地问:“你们为什么又想着把袁天罡救出去?” “你好像还帮着袁天罡烧毁了他那些水闸的图纸,若非如此,你还不至于暴露。” “我想问问,这一次你们行动的具体计划。” 面对赵既的质问,净空的眼神闪烁不定,言语间满是犹豫与推诿,显然不愿透露更多。 赵既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怎么说,也该是你们的少主了吧,这点实话也不肯跟我说吗?” “是啊,人走茶凉,我那个‘父亲’都死了十多年了,你们这些心腹,自然是另起炉灶,各奔前程了,是吗?” 净空面露委屈之色:“殿下何出此言?具体的计划属下也不十分清楚,属下只是负责寒光寺内这一部分任务。” “殿下知道,属下在这寒光寺中,到处都是内卫,联络不便,我怎么能知道他们具体的行动计划呢?”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何况属下也不知道殿下是以什么立场问这个问题,您是以千牛将军的立场问,还是以蛇灵的立场问这个问题?” 净空也不是个傻子,他有自己的判断和心思在。 赵既随口扯起来,状若不屑:“我是以李姓子孙的身份问这个问题!蛇灵是什么东西!” 净空目光深邃地审视着赵既,不置可否:“既然如此,属下知道一个地方,您去那里找一个人,他会告诉你答案的!” “什么地方?”赵既呼吸急促起来,猛然站了起来。 净空微微一笑,神秘莫测:“您把我救出去,我自然会带殿下去的!” 赵既闻言又坐了回去,眼神不善地看向净空:“我们在这一间屋子里时间不短了,你现在身份已经暴露,你打算让我怎么救你?” 净空闻言,顿时露出了笑容:“那就是殿下的事了……只要殿下能让皇帝暂时不杀我,你是千牛卫将军,救人的办法多得是,不是吗?” 赵既冷笑一声:“你说得轻巧,你的所作所为,皇帝怎么可能不杀你?只怕即使你开了口,她还是要把你碎尸万段!甚至让你在死前受尽折磨!” 净空闻言,浑身一颤,仿佛被寒气侵袭,鸡皮疙瘩遍布全身,他连连摇头,神色慌乱:“不,不,一定有转机!一定还有活路!” 言语间,他的面容骤变,透露出几分决绝与狠厉,“若殿下不肯援手,我便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赵既见净空色厉内荏,也不生气:“放心,我有办法!你只要说愿意配合剿灭蛇灵,愿意联络自己的上峰,你便可以作为诱饵被留下来!” “陛下剿灭蛇灵的心,就会暂时压下杀你的心,到时候我自有办法放你走!” 净空闻言,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气:“殿下放心,从现在开始,我只说该说的话,不该说的一句都不会说!” 赵既面上笑意盈盈,心中却已悄然布下杀局,盘算着如何将净空置于死地而不留痕迹。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室内的暗流涌动。 赵既与净空同时望向门外,李元芳的声音随即响起:“承远,陛下召见净空。” 武则天和狄仁杰说完袁天罡之事,当然要召见净空这个寒光寺的内卫首领,安排一些善后事宜。 赵既整理了一番情绪,略带笑意:“净空师傅,请吧!” 净空也回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大大方方跟着李元芳去了。 赵既和李元芳一起押送着净空来到佛陀殿。 武则天还颇为惊讶:“承远,你们怎么和净空一起来了?” 赵既和李元芳对视一眼答道:“回陛下,臣等查明,净空是卧底寒光寺十年的蛇灵奸细!” 此言一出,不仅武则天惊愕万分,连狄仁杰也面露不可思议之色。 “承远,你说的是真的?!”最近武则天的心理已经遭受了太多打击,现在已经接近麻木了。 赵既不慌不忙道:“回陛下,这是净空亲口承认的。” 净空跪伏于地,额头触地,咚咚有声,悔恨之情溢于言表:“陛下,微臣罪该万死!” 武则天的怒气开始暴涨,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周遭空气为之凝滞。 狄仁杰见状,连忙介入,以询问之态引导话题:“究竟是何缘由?细细道来,不得有丝毫隐瞒!” 赵既遂将真法能、方丈之秘,以及净空所透露的情报,一五一十地向武则天和狄仁杰和盘托出。 只不过赵既的话术也是修炼入门了,他隐去了包含自己身份那部分内容,同时淡化了蛇灵逆党的部分“辉煌战绩”,以免触动武则天的敏感神经,只是拼命往袁天罡和萧清芳身上泼脏水。 然而,在场众人的心思各异,各有侧重。 狄仁杰还是忘不了他最爱的李唐,喃喃自语道:“这么说,雍王殿下的那个孩子还在人世,只是不知所踪了……” 而武则天重新发挥了她剁灵的优良传统:“来啊!把这个逆贼拖出去,五马分尸,剁为肉泥!” 净空闻言,惊恐万状,连连磕头求饶:“陛下开恩,陛下饶命啊!” 赵既连忙开口求情:“陛下息怒,净空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小喽啰,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袁天罡、萧清芳!” “现在净空愿意弃暗投明,他身份暴露的事蛇灵还不知道。我们正可用他为鱼饵,钓出袁天罡、萧清芳余党,届时顺藤摸瓜,可将蛇灵一网打尽!也可铲除朝廷的一大祸患!” 净空闻言,涕泪横流,誓言旦旦:“陛下,臣愿意做饵,愿意协助朝廷扫灭蛇灵啊!” 狄仁杰见到这番情景,觉得有几分怪异,但也适时开口:“陛下,赵将军之言甚是有理。当前首要,乃是剿灭蛇灵,将袁天罡与萧清芳绳之以法!” 武则天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终是松口:“好吧,看在二位爱卿面上,你这颗狗头暂时寄在项上,待铲除了蛇灵,朕再跟你算账!” 言罢,其人拂袖而去。 有点卡文…… 第250章 暗流 武则天盛怒之下拂袖而去,彻底放手,将蛇灵相关的所有事务全权委任于狄仁杰与赵既。 随着皇帝车驾和大批禁卫的撤离,历经数日动荡的寒光寺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平静。 寺内景象大变,半数禁卫撤离,意味着半数僧侣也不知所踪,黄昏时分,金色的夕阳洒在空旷的庭院中,平添了几分寂寥。 狄仁杰终于空腾出手来,亲自问一问净空:“净空师傅,我还可以这样称呼你吧!” 他走在最前面,净空稍稍落后一个身位,赵既、李元芳、如燕默默跟在旁边。 净空连忙应允:“当然,阁老随意就是。” 比起蛇灵,狄仁杰显然还是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你曾经是雍王殿下的贴身侍卫?” “正是。”净空又唯唯诺诺道。 狄仁杰点了点头,进一步追问道:“据你所说,雍王殿下将幼子托付给了袁天罡,而在袁天罡被捕的时候,那个孩子他既没有落到皇帝手里,也没有落到蛇灵手中,而是从此就不知所踪了?” 净空连忙答道:“是的,我们曾花大力气寻找殿下,最终却一无所获!据我们推测,是殿下察觉到了危险,趁乱主动逃出了袁府!” 狄仁杰闻言,眉头紧皱:“袁天罡被捕的时候,也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他是怎么逃出内卫的重重包围的?” 赵既在身后出言,企图把水搅浑:“也许袁天罡另有安排,殿下还在蛇灵手中,甚至于萧清芳掌权之后,将他杀死了!” 净空闻言,回头望向赵既,略显慌乱地应和:“呃……是啊,是啊,确实有这种可能!” 听到这种悲剧性的结局,狄仁杰明显不是很愿意相信。 他稍一思索,摇头道:“应该不至于,殿下如果是落到了蛇灵或是萧清芳手中,她们怎么会不拿殿下来要挟净空等就范呢?” “净空等人也不会连半点殿下的消息都没有,这样看来,殿下应该没有落在蛇灵手中!” 净空声音有些颤抖,又附和道:“是啊,是啊,阁老说得也有道理。” 狄仁杰捋了捋胡须,问道:“那,殿下身上有没有什么显著的特征呢?” 净空闻言摇了摇头道:“殿下从小跟着袁天罡,他逃走的时候,也只有十几岁,现在十年过去,恐怕没有人能认出他来了!” “殿下身边倒是有一块羊脂白玉雕成的玉佩,刻有‘守信’二字,那就算是证明他身份的信物!” 狄仁杰无奈地点了点头,颇为遗憾道:“原来如此……” 赵既见状,不得不再次出言打断:“大人,既然线索如此稀少,那位殿下的事先放一放吧!目前的第一要务,还是消灭蛇灵!”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沉稳地回归正题:“也罢!净空,蛇灵中是谁负责跟你联络?” 净空沉吟片刻,而后道:“在蛇灵中,自我进入寒光寺看守袁天罡后,如入牢笼,从此便脱离了蛇灵的核心,甚少与人联络……” 赵既的目光如冰刃般锐利,直逼净空:“那么,在寒光寺刺杀事件前后,总有人联络你了吧!” 净空犹豫片刻,终是轻叹一声,道出实情:“此人你们或许并不陌生,他就是闪灵虺文忠!” “虺文忠?”此言一出,赵既、李元芳、如燕三人皆面露惊异之色。 狄仁杰面不改色,又问道:“也就是说,你和虺文忠是一伙的?” 净空轻轻点头,承认道:“可以这么理解。” “那你现在还能联络上虺文忠吗?”狄仁杰追问道。 净空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无奈:“恐怕不行,虺文忠现在已经护送袁天罡,动身回柳州总坛了!” 李元芳与如燕闻言,不禁面露失望之色,有些泄气。 赵既则紧追不舍,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净空:“那现在谁负责和你联络?你又能联络上谁?” 净空听到这个问题,眼神再度闪烁了一番:“我的任务在寒光寺告一段落后,得到的指示是留在洛阳,等待进一步的指令……” 狄仁杰敏锐地捕捉到了净空眼神中的微妙变化,并未轻易放过:“他们如何向你传达这些指令?” 净空面对狄仁杰和赵既的诘问,实在无法隐瞒:“洛阳城内袁天罡的旧宅,那里是我们的秘密联络地点,虺文忠告诉我,两日之后的亥时,有人会在那里和我见面。” 狄仁杰满意地颔首,沉声道:“好!两日之后,我们共赴袁天罡旧宅一探究竟。来人,将他押解下去,严加看管!” 言罢,数名千牛卫迅速上前,将净空带离现场。 赵既靠近狄仁杰,压低声音道:“此人言辞闪烁,似有所保留,恐怕没有完全坦诚!” 狄仁杰淡然一笑,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无妨,只要他人在我们掌握之中,真相自会如抽丝剥茧般逐一显现!” —— 洛阳修真坊内,一辆普通的马车停在一栋小院门前。 太子李显穿着黑斗篷,从马车上走下来,他走上台阶,扣响了小院的门环。 门内悄无声息,没人回答,李显心生疑虑,轻轻一推,门竟然开了。 门既然开了,李显便自顾自走了进去,院中静谧异常,没有半点动静。 李显缓缓前行,心中疑云密布,不禁轻声呼唤:“小慧,小慧……” 回应他的还是一片寂静。 加快步伐,李显直奔正房而去,一踏入屋内,眼前的景象令他愕然。 屋内空无一物,往昔的家具陈设皆已不翼而飞。 他愣在原地,喉咙微动,一时说不出话。 “你在找我吗?”李显的背后传来一个女声。 李显转过身去,只见一个身穿紫衣,扎着蛇灵髻的女子站在眼前,正是小慧。 小慧走到李显面前,她略带妖异地笑道:“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 见到熟悉的面孔,李显心中的紧张稍减,但仍难掩惊讶:“小慧,是你!这…你为何这身打扮?” 小慧笑了笑:“怎么,这样不好吗?” 李显连忙摇头:“不,只是有些意外。这里怎么了?为何连家具都搬空了?” 小慧冷笑一声,绕着李显走了一圈道:“因为我要离开这里。” 李显猛吃一惊:“离开?去哪儿?” 小慧冷笑一声:“当然是去你的东宫了!” 李显闻言大急道:“这怎么行,一旦被皇帝发现,我们就完了!” “这可由不得你!”小慧继续冷笑着,并拍了拍手掌。 “你说什么?”李显现在终于渐渐意识到不对劲了。 话音未落,另一个“李显”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进来:“太子殿下,你好啊。” 对面的李显发出一声惊叫,连退两步:“你……你们……” 今天应该没了,卡文卡得实在难受,写了好多又删掉了,接下来的剧情要好好整理一下…… 第251章 设计 深夜时分,万籁俱寂,赵既对修真坊内白天发生的“狸猫换太子”一事并不知情。 他来这里是寻找小凤,请她帮忙杀死净空灭口,演两日后那出蛇灵接头的戏码。 夜色如墨,街巷空旷,唯余远处打更声悠悠回荡,为这静谧的夜晚添了几分孤寂。 一道黑影在暗夜中悄无声息地穿梭,赵既潜息和隐藏身形的身法技术已不在虺文忠之下。 然而当他踏入那间小院时却陷入了疑惑,房间内空空荡荡,显然已经人去楼空。 赵既不禁皱起了眉头,他记得狄仁杰临行柳州前去了东宫一趟,见了假太子。 这么说太子是已经被换掉了,那小凤岂不是也已经不在修真坊了吗? 正当赵既迟疑之际,背后忽有细微声响,打破了周遭的沉寂。 他猛地转身,只见小凤已经悄然立于身后,语带微嗔:“你若再迟来一点,我就不等你了!” “你们是计划得手,准备转移了吗?”赵既看似随意地提起。 小凤闻言,目光在他身上细细打量,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赵既轻轻一笑,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还用问吗,屋子都空了!” “切~”小凤不屑地做了个鬼脸,嘴角却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笑意。 赵既沉默了片刻,内心挣扎一番后,终于开口:“其实我今晚来,是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哼,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小凤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却没有拒绝。 赵既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认真地看着小凤:“你知道净空吗?” “净空?”出乎意料的,小凤好像并不知道有这个人。 赵既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眨了眨眼睛:“你不知道?” 小凤疑惑地摇了摇头,问道:“这个名字我从未听过,净空究竟是谁?” 赵既开口解释道:“净空是寒光寺内负责看守袁天罡的内卫,同时也是蛇灵中人,据他自己说,他还曾是我那个‘父亲’的贴身护卫!” “寒光寺内还有蛇灵的人?”小凤吃了一惊。 赵既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手指摩挲着下巴:“连你们姐妹都不知道有这个人,看来蛇灵之中的形势,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小凤听到这话,又对赵既翻了个白眼:“唉,还不是因为你,我和姐姐在蛇灵一直不尴不尬的,跟萧清芳、虺文忠他们都有些距离……” 赵既倒是不以为意道:“这是好事,跟他们纠缠得太深没什么好处。” “你还没说要我帮什么忙呢?”小凤没有反驳,又问道。 赵既做了个割喉的手势:“那个净空识破了我的身份,必须除掉他!我和净空约定好了,两日之后的亥时,他会在袁府跟蛇灵中人联络……” 小凤闻言,迫不及待问道:“你是要我去赴会,除掉那个净空?” 赵既摇了摇头道:“是要除掉他,但不能一见面就除掉他,而是要狄仁杰和李元芳现身之后再动手!” “为什么?”小凤讶然。 赵既眉头紧皱,忧虑之色溢于言表:“因为蛇灵现在还不知道净空的身份已经暴露,若贸然除之,狄公定会起疑,追查之下,恐怕我的身份会暴露无遗!” “有那么神吗?狄仁杰就是再厉害,恐怕也不会怀疑你和李元芳吧?”小凤不信邪道。 赵既连忙制止了这个危险的想法,叹息一声:“狄公的厉害,蛇灵应该最清楚,这是不能试探的!” 小凤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没好气地问道:“不错,狄仁杰是厉害,但李元芳和你也不是吃素的!” “你要我在你们都现身之后动手杀人?我的赵将军,你是不是太看得起小女子了?到时候净空就算死了,我也没法逃了……” 赵既思索片刻后,缓缓地睁开眼睛,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 他看向小凤,沉声说道:“你还记得袁府后院那栋小楼吗?” 小凤当即了然,答道:“那是袁天罡和鲁成两个人试验各种机关消息的地方,只不过十年过去了,还能用吗?” 赵既点了点头:“我去过一趟袁府,重新检查整理了一番,对付净空够用了,你也可以做点提前准备。” “到时候,你只需要在李元芳和净空身前露个面,我再把净空引到那里,用机关除掉他……”赵既凑近小凤,低声耳语着。 小凤凝神倾听,待赵既言毕,她眉头微蹙,略显犹豫:“这…能行吗?” 赵既深吸一口气,面对狄仁杰这样的对手,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他仍故作镇定:“事已至此,唯有尽力一试!若事有不虞,你就照顾好自己,净空那边我来处置!” 小凤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好,我相信你!” 赵既也露出了笑容,点了点头。 两人又商议了一番细节,确保每个环节都万无一失。 片刻之后,打更的声音穿透夜色飘了进来,赵既抬头望向窗外:“夜色已深,我该告辞了。不过,既然你们已迁居别处,我日后若想寻你,又该如何是好?” 小凤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眼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嘿嘿,你一定想不到我们搬去了哪里!” 赵既望着小凤那副俏皮模样,不禁失笑:“哦?那我可真是好奇极了。” 小凤见状,更是来了兴致。 她踮起脚尖,轻轻贴近赵既的耳畔,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告诉你,我们搬去东宫了!” 少女吐气如兰,闹得赵既一阵心猿意马,但就是没有惊讶的神色。 小凤见状,不满地嘟起了嘴:“你这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可是东宫哎!” 赵既嘴角一歪,摇头晃脑道:“为将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这就把后世苏洵的话嫖过来了。 小凤闻言,脸颊微红,佯装生气地推了赵既一把,娇嗔道:“去你的吧!真会臭美!” “说真的,太子今天已经被我们的人换掉了,这也是萧清芳和袁天罡计划的一部分!我们已经在洛阳城中挖了很长的地道,现在我们准备在东宫修一座荷花池,暗中将地道连到荷花池那里。” “所谓的洛河神异,就是洛河的暗涌,他们准备把洛河之水引导到宫中……” 小凤几乎毫无保留的将她知道的消息都告诉了赵既。 赵既这次面色严肃下来,完完整整听了一遍。 “谢谢你,小凤,如果只是这样,他们的计划不会成功!”赵既眼中闪过寒光,非常笃定道。 第252章 灭口 为了确保安全,防止走漏风声,狄仁杰没有把净空投入大牢,而是带回了狄府,安置在东跨院,交千牛卫严加看管。 去袁府之前的最后一夜,狄府上下皆沉浸于一片宁静之中,但狄仁杰还没有睡,他的书房还亮着。 书桌上摆放着的,是他从寒光寺带回来的众多袁天罡的图纸,一堆是有价值的,一堆是袁天罡写来混淆视听的。 明亮的烛火下,狄仁杰一张一张地翻动着纸张,神情凝重,赵既、李元芳、如燕和净空都在坐旁边。 良久,狄仁杰轻轻放下那叠图纸,开了个玩笑道:“净空啊,如果不是你,恐怕我们一时半会还分不清哪些是真正要紧的东西。” 净空闻言尴尬一笑:“阁老说笑了。” 狄仁杰像条老狐狸一样笑着:“你既然有意想把这些东西烧掉,想必对它们的内容有所了解吧?” 净空闻言,喉咙微动,咽了口唾沫,解释道:“说来惭愧,我只知道那是一些水闸的图纸,要么就是袁天罡研究的历学数术,我也看不大懂了……” 狄仁杰闻言,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抹深思:“水闸、水闸……此事恐怕与洛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言罢,他忽然转向净空,问道:“你知道洛河神异这回事吗?” 净空讪笑着摇了摇头,一脸茫然:“没听说过!” 狄仁杰轻轻捋了捋胡须:“噢…好吧,夜深了,大家也都累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明日,元芳和承远先行前往袁府一探究竟,为后续的行动做好准备。” 众人闻言,纷纷拱手告退,各自散去。 临行之前,赵既深深看了净空一眼,净空点头会意。 回到自己的房中,净空迅速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条,借着微弱的烛光匆匆浏览一遍。 那是一张袁府的地形图,赵既声称后院小楼里有通向外面的密道。 净空看过之后,毫不犹豫地将其置于烛火之上,直至化为灰烬。 随后,他轻轻吹熄了蜡烛,整个房间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与寂静之中。 —— 次日一早,李元芳和赵既二人按照净空的指点,提前来到袁府查看。 赵某人早已是轻车熟路,却刻意收敛锋芒,装出一副初来乍到的模样,以掩人耳目。 赵既和李元芳先是分头在袁府周围转了一圈,熟悉周围的地形,街巷,并且检查有无蛇灵据点。 二人约定正午前在袁府后门前会合,赵既先到一步,李元芳随后赶来。 “没什么发现。”赵既的目光在破旧的大门上稍作停留,眼神中闪过一丝怀念与深思。 李元芳倒是颇为感慨:“这袁府还真是规模不小,走,我们进去看看!” 为避免打草惊蛇,两人不走寻常路,施展轻功,轻盈地翻过院墙,不愿意留下任何痕迹。 进了后门,赵既带着李元芳直奔后院:“据净空所说,他们是在后院的一处竹林附近见面。” 李元芳四处张望,眉头紧皱,只见得一片萧条阴森迹象。 他带着些许怀疑:“我看这袁府好像很久没人来过的样子。” 赵既若无其事点了点头:“袁天罡心怀叵测,把宅子建在这偏僻之所,现在这附近都荒废了,人迹罕至,也难怪蛇灵把见面地点约在这里!” 李元芳闻言,觉得甚有道理,点了点头,跟着赵既继续前行。 不久,一片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的竹林映入眼帘,夏日的阳光透过密集的竹叶,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只不过竹林下面还有大片枯黄的竹竿,是被人斩断的,地上还残损着一些枯死的竹根。 李元芳蹲下身,捡起一根竹竿,仔细端详其截断之处,沉吟道:“是刀剑斩断的,看这竹子的干枯程度,至少已有一两年之久。此处曾有人来过,会是谁呢?” 赵既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有接话,这些似乎都是小凤的杰作。 “天色渐晚,我们需小心行事。蛇灵随时可能现身,我们还是先找个隐蔽之处藏身。”赵既出言转移了话题。 李元芳闻言,迅速放下竹竿,与赵既一同消失在竹林深处,一起隐蔽起来了。 夕阳隐没,皓月当空,时光悄然流逝。 时至亥时前后,净空终于现身,他光亮的脑袋在月光下有些引人注目,也很难替代。 他向着赵既和李元芳的方向做了个手势,表明狄仁杰和如燕带着大队千牛卫在附近。 而后,他缓缓走到竹林附近的石桌旁,轻轻落座,面上虽看似平静,心中却难掩波澜,不时地四处顾盼,似在期待什么。 不久,一道黑影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降临,轻巧地落在净空身旁。 此人身披厚重的黑色斗篷,将自己包裹得严丝合缝,仅露出些许轮廓。 净空看着眼前的黑斗篷,装模做样道:“怎么是你来了?老主人回柳州总坛了吗?” 这时,小凤低沉而清晰的声音透过斗篷传出:“是的,他早就启程了……” 两个人说着不着边际的废话。 赵既闻言,故作惊讶之色:“是她?” 他身旁的李元芳闻言,迅速侧首,低声询问:“怎么,承远认识她?” 赵既点头确认,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是啊,这个声音,她就是我在寒光寺遇到的那个女刺客!” 话音未落,就是这么一恍惚的时间,小凤和净空忽然不知以什么手段沟通了消息,飞身逃走。 赵既见状,大喝一声:“不好,净空要跑!” 说着,一个空翻追了上去,李元芳慢了一步,紧随其后。 小凤和净空头也不回,直奔机关小楼,推开大门,钻了进去。 头两个人进去之后,小楼的大门自动关闭。 赵既都没有任何迟疑,拔剑而出,剑光一闪,腐朽的木门应声而碎,也跟着进了小楼。 小凤见赵既闯入,双刀出鞘,回身跟着赵既假模假样地接了两招。 正当此时,李元芳赶到,而净空已趁机遁入更深处的房间。 赵既眼神一凛,突然施展出一记虚招,实则借力打力,将小凤推向二楼,将她推上了二楼。 小凤则在空中发射两只飞镖,射中了楼梯的一处扶手,整个小楼顿时嘎嘎作响,机关运转起来了! 李元芳见状,就要纵身去追小凤。 赵既眼疾手快,连忙把李元芳拉了下来,正是一石二鸟。 李元芳初时还不解其意,但旋即便看到房间中毒镖、箭矢乱飞,里间更是传出了净空凄厉的惨叫声。 “啊!!!” 赵既还假惺惺地想去里间查看,但房间中又喷出了一阵黄色的烟雾。 李元芳也连忙拉住了赵既:“承远,先退出去!” 第253章 遮掩 小楼内机关触发,一抹不祥的黄色烟雾迅速弥漫,似乎是什么毒物。 赵既和李元芳不愿恋战,捂住口鼻,退出了小楼,只听得小楼里叮叮当当的暗器声一直不绝于耳。 只不过楼外没有那个黑斗篷的身影,看样子是从小楼的另一面逃走了。 “我去追!”赵既抢先绕开了小楼,追了过去。 而李元芳则迅速行动,从隐蔽处取出一支响箭,猛然射向夜空,尖锐的声响划破了天际。 与此同时,袁府之外,狄仁杰悠然立于院落之中,如燕则紧握短剑,守护在一旁。 桓斌神色焦急,手握腰刀,来回踱步,满腹疑云:“阁老,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狄仁杰倒是神色自若,笑着安抚道:“桓将军,稍安勿躁!我们不是已经亲眼看着蛇灵杀手潜进了袁府吗?等承远和元芳的好消息便是。” 桓斌见状,只能把话又咽回到肚子里:“就是亲眼见到蛇灵杀手潜进去我才急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为了防止泄露消息,狄仁杰一直到晚上才通知桓斌帮忙,确保千牛卫来不及泄密这次行动。 所以桓斌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狄仁杰遮遮掩掩,还有那个神秘的黑斗篷,难道真是蛇灵中人? 这总不会是在试探自己吧?桓斌越想越心惊。 然而随即李元芳射出响箭声音传了出来,狄仁杰和如燕、桓斌三人猛然抬起头。 狄仁杰叹道:“看来元芳他们那边失手了!桓将军,速派人包围袁府,缉拿逆党!” 听到这一声信号,桓斌也不及多想,当即拔出刀来,大喝一声:“一队跟我冲进去,二队包围袁府,务必不能放走了杀手!” 一声令下,千牛卫迅速分成两路,各自行动,有条不紊。 而赵既这边,看似追击,实则送行加收尾。 他偷偷捡起了小凤扔掉的斗篷,藏在了自己身上。 小凤摇身一变,竟成了一个容貌平平的普通千牛卫,暂时躲到了一个隐蔽之处。 原来她的斗篷之下,乃是一套千牛卫的制服,稍稍有些不太合身,是赵既自己曾经穿过的,但在夜色掩护下足以混淆视听。 赵既眼见千牛卫进入袁府,当即也指挥起来:“搜,给我搜!不能放过任何角落!挖地三尺也要把逆党搜出来!” 这道命令一下,千牛卫果然分头行动起来,直奔各个房间屋舍。 千牛卫大队之后,狄仁杰、桓斌和如燕终于姗姗来迟,踏进袁府。 狄仁杰一进门便急切地向赵既询问:“承远,情况如何?” 赵既迅速迎上前,面色凝重地汇报:“净空突然反水,跟着那个杀手逃进了一栋机关小楼,我和元芳一路追赶,我与元芳紧追不舍,奈何杀手狡猾,启动了机关逃脱,净空也被灭口!” 狄仁杰闻言,眉头深深锁起,沉声道:“千牛卫已将此地重重包围,未见有人逃脱,那杀手必定还藏匿于府中某处!” 桓斌闻言,心中一动,主动请缨:“卑职这就亲自率人搜查!” 他正想看一看那个所谓的蛇灵杀手是何方神圣,如果他第一个找到人,才好操作。 狄仁杰别无异议,点头应允,桓斌拱手领命而去。 “带我去看看那处小楼。”狄仁杰再次提出要求,语气中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赵既连忙转身引路,没有几步路程,就是那片竹林。 他指着前面介绍道:“大人请看,杀手和净空就是在那个石桌附近会面的。我和元芳就藏在那边的石头后面。” 狄仁杰环视四周,目光在竹林、石桌与小楼之间来回穿梭,最终落在小楼上,喃喃自语:“离得这么近……” 言罢,一行人继续前行,向那栋小楼走去。 楼内的机关早已经停止,千牛卫个个手举火把,已经把小楼团团包围,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 赵既取了一支火把,走在最前面,踏入小楼,狄仁杰、如燕紧随其后。 小楼里的硫磺气味散得差不多了,机关启动震荡下来的灰尘也渐渐落定。 李元芳早已身在最里间,火把高擎,正仔细检查着净空的遗体。 净空的尸体背对着屋门,口吐鲜血,面目全非,尸体旁还滚落了一块巨石。 尸体被巨石砸得变形,前后都插满了箭矢和各种暗器,活活被射成了刺猬,惨不忍睹。 正前方是一扇窗户,不过没有来得及打开。 李元芳望向随后而至的赵既、狄仁杰与如燕,不禁感慨了一句:“这种死法,真的是很惨!” 赵既冷眼旁观,心中冷笑,这家伙在寒光寺灭口了那么多看守袁天罡的内卫,只能说报应来得很快。 狄仁杰蹲下身子,轻轻拔出一支插于净空身上的羽箭,箭镞之上,锈迹斑驳,堪称破伤风之刃。 “嘶,这箭矢似乎有好些年头了。”狄仁杰惊讶道。 赵既眼神微变,迅速推断道:“大概是袁天罡留下来的吧!” 狄仁杰点头赞同,复又凝视净空遗体片刻,轻叹一声:“收敛了吧!” 两个千牛卫闻声把净空的尸体抬了下去,众人离开了里间,来到外间正堂。 狄仁杰抬起头,往楼上张望:“那个杀手是从哪里逃走的?” “好像是二层那间房!”李元芳指向一个方位。 众人便跟着狄仁杰踏上楼梯,准备上楼看看。 然而,狄仁杰的目光突然被楼梯扶手上的两枚飞镖吸引,想要把飞镖摘下来。 赵既见状连忙阻止:“哎!小心!” 狄仁杰连忙转头看向赵既,眼神中稍显恍惚。 “杀手逃走时射出了两枚飞镖,正是这两枚飞镖启动了机关!”赵既若无其事地解释道。 李元芳也出言帮腔:“是啊,大人。” 狄仁杰只好放弃了动作,他指了指飞镖:“你们看,是我们曾在寒光寺见过的那种蛇形镖!” 赵既煞有其事地严肃道:“不错,她正是我在寒光寺遇到的那个女杀手!” “哦?”狄仁杰惊讶地看了赵既一眼,如燕也有些吃惊。 赵既神色凝重,肯定道:“我听出了她的声音,而且从武功、身法路数上也相似。” 狄仁杰信服地点了点头,而后继续上楼。 陈旧的楼梯在众人的体重压迫下嘎吱作响,看上去眼看要不堪重负。 到了二楼,楼上平平无奇,唯有李元芳所指的那间房窗户大开,似乎预示着杀手逃离的轨迹。 赵既略带遗憾地表示:“当时杀手启动了机关,我和元芳只得先行退出去。我绕着小楼一圈追了出去,但为时已晚,杀手已经逃得不知所踪。” 狄仁杰长长地叹息一声:“唉,是我们低估了敌人,又急于求成。我们以为能骗过接头的杀手,然后尾随杀手找到蛇灵在神都的巢穴。” “结果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没有找到蛇灵巢穴,反而把净空赔了进去。” 赵既快速眨了眨眼睛,有些心虚道:“现在杀手还在袁府,只要抓到她,事情就还有转机!” 如燕闻言,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后,突然提出猜测:“是啊,这个杀手先是在寒光寺从赵将军手下逃走。” “这次更是利用机关,摆了元芳和赵将军一道,杀死了净空,真不是个简单角色。” “蛇灵之中,我也和许多堂主级的人物打过交道,可还从来没见过这般厉害的人物!叔父,我真怀疑,这个女杀手,就是那个神秘的血灵!” 如燕言罢,忽然转头严肃地望着狄仁杰,期待回应。 李元芳接过话茬,颇为振奋:“如果真是这样,只要抓到那个杀手,一切都是值得的!” 赵既闻言,神色复杂,这就叫错打错着,还真被他们猜中了。 他刚要开口附和,外面却忽然传来了桓斌急促的呼喊声:“阁老,不好了!” 第254章 破绽 楼外桓斌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引得狄仁杰与赵既等人匆忙步下楼梯。 “桓将军,出什么事了?”赵既连忙上前搀扶住喘息不定的桓斌。 桓斌定了定神,声音虽显急促却尽力清晰:“逆党跑了,门外的兄弟们来报,说是见一个黑影飘过,阁老手下的卫士张环已经率弟兄们追出去了!” 闻此,李元芳与赵既不谋而合,当即请命:“大人,我们也去看看!” 狄仁杰也只能点了点头:“嗯,去吧,注意安全。” 李元芳、赵既都向狄仁杰拱手,随即转身疾步而出。 步出小楼,赵既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一名混迹于千牛卫队伍中的陌生面孔。 鱼龙混杂,众千牛卫都准备着向府外追击逆党,根本没人发现这个生面孔。 袁府之外,原本密不透风的包围网,因张环等人的追击而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目标逃走,众人只顾着追击逆党,包围圈也没有维持的必要了,小凤正好逃之夭夭。 桓斌口中所谓的黑影,不过是个调虎离山的工具人。 赵既算是机关算尽,绞尽脑汁,设计了今天的行动,到现在行动算是一切顺利。 唯一的意外是狄仁杰把桓斌拉了进来,不过此事有利有弊。 利在于多了一个人,水更浑了,桓斌可是真蛇灵,完美背锅侠。 弊就在于桓斌是知道修真坊的,未免会联想到小凤…… 离开袁府后,众人追了半天,那个工具人消失在了修真坊一带,环帝还是差了点,把人追丢了。 赵既和李元芳等也只好悻悻而返,回袁府与狄仁杰会合,一番折腾下来,天已经亮了。 袁府内的狄仁杰则又在小楼里转圜,在如燕的协助下,研究其中的各种机关、暗器。 “大人,还是让她跑了!”李元芳不甘道。 狄仁杰倒是早有心理准备,毕竟第一时间没抓住,再靠后来的搜捕很难抓到人了。 他拍了拍李元芳的肩膀,安慰道:“吃一堑长一智吧!我也是没有想到,净空会如此干脆的反水。他当时心怀鬼胎我是看出来了的,可惜还是疏忽了。” 赵既倒是出言提醒:“也不算全无收获,据张环所说,人是在修真坊失去踪迹的,很可能蛇灵的据点就在附近。” 桓斌听到修真坊,眼神猛然变了。修真坊?血灵搞什么名堂?他们不是已经撤走了吗? 狄仁杰闻言提起了一点兴趣:“这倒是个好消息。桓将军,你立刻组织人手,去修真坊一带搜查!” “不可扰民!”狄仁杰又补充道。 桓斌连忙答应着,拱手而退。 狄仁杰丝毫不见气馁之色,反而邀请赵既他们:“来,陪我逛一逛这偌大的袁府吧!” 李元芳明白了狄仁杰的意思,会心一笑,打趣道:“说起来,那位殿下还在这里生活过很多年,也是在这里失踪的。” “可是事情毕竟已经过去十年了,您不会觉得还能找到什么线索吧?” 狄仁杰笑着点了点李元芳,并不承认:“权当解闷嘛!” 赵既等自无异议,跟着狄仁杰漫无目的地在袁府中乱转。 狄仁杰边走边说:“我和如燕又看过了净空的尸体,查看了他所中的那些箭矢、暗器。” 如燕接过话茬,补充道:“其中多数都已经腐朽陈旧了,十年都没有修缮过,他的致命伤还是那块巨石造成的!” 赵既挑了挑眉,暗暗腹诽:“那可不一定,有些暗器是半旧不新的,加上石灰粉……” 如燕凝眉,继续分析道:“而昨夜,我仔细研究过小楼的机关系统。小楼正堂的机关,是杀手启动的,开关是那个楼梯扶手。” “但净空那个房间的机关不受那里控制,女杀手逃走的那个房间,其实是总消息室,是她启动机关,杀死了净空。” “是这样!”李元芳茫然地点着头,似懂非懂。 赵既暗暗瞥了狄仁杰一眼,心中渐渐升起忧虑。 “通过这两点,你们能够得出什么结论?”狄仁杰突然提问道。 差生李元芳面对老师的提问,皱眉思索了半天,终究是摇了摇头。 夫唱妇随,如燕也是摇头不解。 狄仁杰又笑吟吟地看着赵既,似乎有所期待。 赵既微微一笑,掩饰着内心的紧张:“说明那个女杀手对袁府非常熟悉,十年前她曾经在袁府生活过!” 狄仁杰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深入剖析:“非常准确!从箭矢和那些暗器的腐朽程度看,袁天罡被捕十年来,没有人动过这些机关。此地极为敏感,蛇灵显然是放弃了这里!” “可那个女杀手却能熟悉地找准机关的启动位置,这绝非偶然,她非常熟悉袁府。” “进一步推论,就像承远说的那样,十年前她曾在这里生活过。而且身份绝非寻常下人,因此才能如此熟悉这些机关。” 李元芳与如燕闻言,恍然大悟。 赵既心中却咯噔一下:“坏了,露出破绽了!废弃十年的袁府,这一次却突然成了见面地点,巧合是可以解释的。但还是惹人怀疑,狄仁杰会想不到这点吗……” 狄仁杰对赵既的忧虑浑然未觉,继续分析道:“你们想想,十年前便住在袁府,身份又非同寻常,此人可以称得上是蛇灵元老级人物了!也难怪承远和元芳接连在她手上吃瘪。” 赵既只能是假笑着,随李元芳和如燕点头附和。 一行人继续前行,狄仁杰突然停下脚步,环顾四周,眉头微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李元芳好奇地问道:“大人,怎么了?” 狄仁杰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在不断搜寻着蛛丝马迹。 赵既的面色骤然阴沉,他深吸一口气,嘴角不自主地微微颤抖,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 狄仁杰转身问道:“你们不觉得这些房舍非常奇怪吗?” 李元芳听到狄仁杰的话,抬头四处看了看:“好像……好像是有点怪,但哪里怪说不上来。” 狄仁杰的脸色同样显得沉重,他缓缓说道:“你们看,这院落的位置极为特殊,位于袁府的腹地深处。而四周的房舍,似乎有意无意把这个院子围起来了。” 赵既听到这里,脸上的肌肉更加剧烈地抽动起来,因为这个院子,正是他昔日居住之所…… 李元芳和如燕倒是没有感觉:“好像确实是这样!” “我们进去看看!”狄仁杰一马当先,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内,只有一间厢房,但厢房的面积挺大,是小梅姐妹的双人间。 正房自然是赵既住的,曾经也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如今却已被岁月的风霜侵蚀,只留下斑驳的痕迹。 第255章 汗流浃背了 狄仁杰踏入院子,目光在四周缓缓扫过,似乎在寻找着被时间遗忘的秘密。 他先是推开那扇略显沉重的厢房门,出乎意料的是,房内竟还保留着些许生活的痕迹,有些简单的陈设。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到处积满了灰尘,但房间中的陈设却丝毫不乱。 显然,这里曾有人细心打理,与其他杂乱无章的房间大相径庭。 狄仁杰低头喃喃自语:“有人曾在这里住过……” 李元芳闻言感到奇怪,不禁笑道:“当然了,房子还能不住人吗?” 赵既叹息一声,解释道:“我想大人是说,袁府被抄之后,还有人住进来过。不过应该是偶尔,不是常住!” “什么?”李元芳闻言吃了一惊。 如燕在房间中转了一圈,不很确定地猜测:“这个房间的主人好像是一个女子。” 狄仁杰闻言点了点头。 几人在厢房中检查了一圈,终究没再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众人转而走向正房,推开门扉,只见屋内灰尘遍布,家具大多已残缺不全,同样都归在原位,和其他房间的凳倒桌翻相去甚远。 那些残存家具上的精美雕饰,隐约透露出往昔的辉煌与气派。 “这个房间主人的身份不一般啊!”狄仁杰自言自语,他轻轻触碰着窗棂,仿佛能感受到过往的温度。 赵既一语不发,久久地注视着狄仁杰。 他丝毫不怀疑,狄仁杰已经意识到,这就是自己的居所,另一间厢房就是下人的住所。 良久,狄仁杰忽然转过身来问道:“如燕,袁府是蛇灵的秘密联络点吗?” 如燕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久在神都,也是萧清芳的心腹,神都附近所有的联络点我都知道,没有袁府。” 狄仁杰闻言若有所思,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赵既仔细观察着狄仁杰的神情,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 “大人,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李元芳毫无顾忌,直接问出了口。 狄仁杰闻言一笑:“我在想,既然这里不是蛇灵的联络点,那个杀手又怎么会约净空在这里见面呢?袁天罡的身份可是很敏感的!” 赵既心中一凛,开口道:“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平心而论,袁府荒废已久,地处偏僻,确实是个绝佳的联络点。如果不是净空开口,您能想到蛇灵成员在这里见面吗?” 狄仁杰微微颔首:“这倒是。” 李元芳也赞同赵既:“大人还说过,那个女杀手对袁府非常熟悉,她选在这里联络也不奇怪!” 狄仁杰细致地在房间中搜索着,久久不愿离去。 李元芳和如燕面面相觑,十分不解。 赵既出言试探道:“大人,您是不是怀疑这个房间就是那个失踪殿下的?”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我之前说过,这个小院隐隐被包围。而从房间的陈设看,主人的身份又不一般,甚至还有专门的下人。” “据我所知,袁天罡是没有子嗣的,那么十年前的袁府之中,会是谁有资格专门配下人呢?” 李元芳和如燕听到这里,无不震惊:“恐怕只有殿下!” 狄仁杰长叹一声:“只怕那位殿下在蛇灵的日子不好过呀,否则又何至于出逃呢?要是能抓住那个女杀手就好了……” 赵既开始并不意外,但听到最后一句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丫真是开挂了吧…… 狄仁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无数片段快速交织,逐渐拼凑出一幅幅画面: 女杀手,十年前在袁府生活过,熟悉袁府,又将净空约在袁府;奇怪小院的厢房,十年内曾有人住过,疑似又是个女子; 女杀手与厢房中的女子身影,在狄仁杰的思绪中渐渐重合…… 蓦地,狄仁杰睁开眼,眸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赵既按捺住内心的急切,问道:“大人,您又想到什么了?” 狄仁杰这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一笑,语带玄机:“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过缺乏证据,所以现在还不好说。” 听到这个回答,赵既不能说大失所望,也只能说是汗流浃背了。 随后,狄仁杰话锋一转,提议道:“好了,袁府看得差不多了,我们去修真坊找桓将军会合吧,也许他那边有收获了!” 言罢,狄仁杰便转身离开了,李元芳和如燕赶紧跟上。 赵既落在最后一个,深深看了狄仁杰的背影一眼,匆匆追了上去。 —— 赵既、狄仁杰一行人策马疾驰,风尘仆仆地抵达修真坊。 桓斌也不知怎么做到的,已经率千牛卫搜到了那间蛇灵用过的空房子。 见狄仁杰驾到,桓斌殷勤地引着路,恭敬道:“阁老,您看,就是这户人家。” 狄仁杰驻足于小院之前,眼前景致令人心旷神怡。 只见此处沿河傍柳,位置极佳,四周风光旖旎,洛水中不时有江帆飘过,远处沙鸥点点,水上波光粼粼,宛如世外桃源。 步入院内,更是别有洞天,奇花异草争奇斗艳,鹅卵石小径蜿蜒其间,雅致非常。 尤其是刚从破败不堪的袁府出来,两相比较之下,一个天一个地。 “好一处风雅的所在呀!”狄仁杰不禁出口夸赞。 然而,当一行人步入正房之时,眼前景象却骤然大变,只剩下四面光秃秃的墙壁,令人大扫胃口。 狄仁杰与李元芳等人面面相觑,满脸愕然,纷纷将目光投向桓斌。 “桓将军,这是怎么回事?”赵既开口问道。 桓斌也装作不解的样子:“阁老,我们一来就是这样,据附近的人说呀,这户人家几日前就搬走啦!要不我们也找不到这儿!” “数日前?”狄仁杰眉头皱起,眼中闪过一抹深思之色。 桓斌坦然答道:“是啊!据说这里的主人是个女客,半年多前花大价钱买下了这里,不知为何又忽然搬走了。” 狄仁杰微微颔首,又问道:“有人知道主人搬去哪里了吗?” 桓斌头摇似拨浪鼓:“不知道,这户人家深居简出,几乎不与邻里往来,无人知其去向。真是因此末将才觉得这里是蛇灵逆党的联络之所!” 赵既心中冷笑,暗自道:“搬去哪了?搬去东宫了……” 狄仁杰又转头看向如燕。 如燕连忙答道:“我在蛇灵时,还没有这个联络点啊!” 李元芳插嘴道:“他们是半年前买得这栋宅子,应该就是在这半年内新建的联络点。” 狄仁杰闻言不置可否:“那他们为什么又要搬走呢?” “还有,那个女杀手为什么又会逃到这里呢?”不过狄仁杰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第256章 另辟蹊径 夜幕低垂,狄府的书房内烛光摇曳。 狄春轻手轻脚地为围坐的狄仁杰、赵既、李元芳及如燕燕四人依次上茶。 李元芳面色凝重,眉头紧锁:“下午,我和桓将军查了修真坊小院的上一个主人,想从他那里找到线索,结果发现人在几个月前就病故了。” 赵既闻言,不禁哂笑:“病故?恐怕是被灭口了吧!”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总结道:“不论如何,随着净空的死,袁府中杀手的逃走,蛇灵在神都的一切线索都断掉了。因此,我们必须另辟蹊径。” 如燕问道:“那叔父想怎么办?” 狄仁杰站起身,踱步至窗前,沉声道:“既然神都的线索已断,我们便从蛇灵在柳州的总坛入手。元芳与温开在柳州衙门不是颇有斩获,揪出了不少内奸吗?是时候展开下一步行动了!” 赵既点头附和:“温开那边的急信一封接着一封,询问何时才能收网。” 这时,李元芳脑海中灵光一闪,惊呼道:“对了,大人,我和小梅见面是在大杨山中的一处古庙,据如燕推断,蛇灵的总坛很可能就在大杨山中。” 狄仁杰闻言,目光一闪:“哦?此话怎讲?” 如燕接过话茬,条理清晰地分析道:“小梅是九堂的堂主,一般情况下,只要各堂堂主被召到总坛就绝不允许外出,直至离开。” “小梅冒险约见元芳于大杨山,由此推断,总坛一定是在大杨山中,而且,离那座小庙绝不会太远。” 李元芳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补充道:“那天夜里,小梅身受重伤,蛇灵杀手紧追不舍。我隐约听到为首者质问小梅,‘深夜从总坛出来要见谁’。” “从这句话不难听出,总坛定然与小庙的距离不远!” 赵既轻轻眨了眨眼,好奇道:“既然小梅身在总坛,不能外出,她是怎么知道你到了柳州?” 狄仁杰同样竖起耳朵,显然也对这个问题充满了兴趣。 李元芳解释道:“哦,古庙那次是我和小梅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见面是在柳州青阳客栈,那时候小梅还没去总坛呢!” 狄仁杰闻言,缓缓点头,随后转向如燕:“如燕啊,青阳客栈莫非是蛇灵的某个秘密据点?” 如燕摇了摇头道:“好像不是。叔父,您可能有所不知。为确保组织的隐秘性,蛇灵有一条严规,除非有任务,否则,绝不允许属下间私自见面。” “一旦违反,被组织查出,便是死路一条。所以我们见面的地点当然不能让组织知道。” 赵既闻言,不禁疑惑道:“那又有一个问题,既然青阳客栈不是联络点,小梅怎么知道元芳到了青阳客栈?” 李元芳嗤笑一声:“我按如燕的说法,在青阳客栈墙上留下记号了呀!我在青阳客栈中足足住了一个多月,然后小梅才看到那个记号才来找我的!” 赵既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是这样!” 然而,狄仁杰却轻轻摇头:“还是不对,难道以前你见小梅的时候,也像元芳这样等一个多月吗?” 如燕一时愣住了,随后才摇头道:“这……好像没有,以前小梅总是一两天内就会来见我。” 赵既心中暗暗吐槽,小梅啊小梅,你们这计划也太糙了。 狄仁杰继续追问:“那么,为何这次与元芳的会面却拖延了这么久?” 李元芳一时语塞,如燕则有些不确定地回答:“或许那时小梅正忙于其他任务,因此有所耽搁?” 狄仁杰不置可否,又问道:“元芳,你将标记留在了什么地方?显眼吗?” 李元芳想了想道:“就留在客栈正堂的墙壁上,似乎挺显眼的。” “以往你与小梅在柳州私下会面,都是你先留下标记吗?”狄仁杰再次提问。 如燕如实答道:“因我不常在柳州,所以通常是我留下标记给小梅。” 狄仁杰止住了话头,又开始慢慢踱了起来。 李元芳、如燕静静地望着他,赵既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心中思绪万千。 忽然,狄仁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袁天罡掌握着一个关于洛河的巨大秘密。” “这个秘密甚至可能颠覆朝堂,危及皇帝和朝廷百官的性命,因此,蛇灵那帮唯利是图的人,才肯花大力气去救一个失踪十年的老主人。” 李元芳与如燕闻言,目光交汇,默契地点了点头,赵既也微微挺直了脊背,稍稍打起了精神。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而今,神都的线索已断。我想,要破解这个巨大的阴谋,只有从柳州总坛下手。” “元芳,你与如燕明日起身,前赴柳州,二探大杨山!我和承远向陛下请旨,随后就到,发动官军,扫清柳州境内的蛇灵!” 李元芳郑重其事地应下:“请大人放心,此次有如燕帮忙,元芳此次定不辱命!” 赵既走上前,拍了拍李元芳的肩膀,语重心长:“此行凶险万分,务必保重。多想想幽州和平州的事,多想想蛇灵的行事风格!” 李元芳洒脱一笑:“放心,蛇灵那些货色,还伤不了我!” “时候不早了,昨天就熬了一夜,明日还要赶路,大家早些休息吧!”狄仁杰适时地结束了会议,言语中满是关怀。 赵既、李元芳与如燕一一向狄仁杰行礼告别,随后退出了书房。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宁静,狄仁杰继续着他的踱步,口中低语,仿佛在梳理着复杂的线索:“小梅…青阳客栈…袁天罡…失踪的殿下…小梅…” 他的眉头紧锁,显然某些片段在脑海中闪回,却难以串联成线。 “狄春!”他突然高声呼唤,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狄春闻声迅速进入书房:“老爷,有何吩咐?” “去请如燕小姐来一趟!”狄仁杰吩咐道。 狄春领命而去,不久,如燕便再次出现在书房之中,脸上带着一丝疑惑:“叔父,您找我又有什么事?不会不让我去柳州了吧?” 狄仁杰摇头失笑:“哪里,我是想问问你一些有关小梅的事,我记得当时在……” —— 夜半三更。 东宫崇文馆内,赵既和小凤幽会地点。 小凤眉开眼笑,上来便拍了赵既一下:“真有你的,大功告成了!” 赵既闻言,非但未展欢颜,反是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成什么大功呀?唉!” 小凤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忧虑浮现:“怎么,难道狄仁杰发现什么了?” 赵既长叹一声,眼神复杂:“只怕他已经知道了我和你们姐妹的关系,除了人暂时还对不上,没有证据,其他的都知道了!” 言罢,他细细向小凤叙述了白日里袁府和修真坊发生的种种,字里行间透露出深深的忧虑与不安。 小凤半信半疑,试图安抚:“这…这不都是你的猜测吗?你甚至是猜测狄仁杰猜到了,我们几乎什么证据都没留下,你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赵既闭上了眼睛,表情紧绷着:“哼,小看狄仁杰是要吃大亏的!破绽就是破绽,不能自欺欺人。狄仁杰的怀疑一旦开始,就不会结束,直到发现真相。” 没证据算什么,很快就会有温开的名场面,没有任何证据,但是证据确凿的青阳客栈杀人案。 小凤咬着嘴唇,终于有些忧虑之色:“如此说来,你的身份岂不是很快就要暴露了?” 赵既轻抚下巴,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寻找答案:“快了,但还没有那么快。也许我一开始的想法就错了,我也得另辟蹊径才行!” 小凤一脸茫然,完全听不明白:“什么意思?” 赵既并未直接回应,转而问道:“能联络上你姐姐吗?你们之间有飞鸽传书?” “可以啊,你想干什么?”小凤愈发疑惑不解。 赵既的眸子在黑夜中闪亮,声音低沉有力:“我让她做些准备!还有你,你得亲自去见桓斌一面!” 第257章 假太子 向武则天请命前往柳州,自皇宫中出来,狄仁杰和赵既准备去东宫辞别太子李显,桓斌也带着卫士一路送行。 然而众人骑马赶到东门门前,只见一辆辆运土的大车从东宫角门驶出。 “怎么回事?”狄仁杰的脸上露出了惊疑之色。 桓斌亦是满头雾水:“不清楚,昨日还没见有这些大车,想是东宫中动土了。” 赵既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反正也要辞别太子殿下,一问便知。” 狄仁杰望着大车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几人下马,来到东宫中,请见李显,却遭宫人婉拒,说是太子病了,不宜见客。 赵既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添乱道:“太子有恙?严重吗?狄公也是杏坛圣手,今日正好到此,何不请狄公看看?” 几个内侍闻言,面露难色,闪烁其词道:“太子殿下只是偶感风寒,这就不必了吧!” 狄仁杰抚须一笑,也不在意:“老臣奉圣谕使职差遣,临行前来准备来看看殿下。既然殿下身体不适,老臣回程后再来拜见!” 几个内侍闻言如释重负,刚要送客,却见太子李显在内侍搀扶下,缓缓步入厅堂。 “阁老留步!”李显的声音有气无力。 赵既抬眼望去,只见李显面色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看上去确实是身体不适。 狄仁杰赶忙从座椅上站起来,迎了上去:“哎呀,殿下折煞老臣了,既然身体不适,又何必出迎呢!” 李显强撑笑颜,感激道:“阁老对李显有再造之恩,李显一向铭记于心,您与赵将军前来辞别,怎能不见!” 狄仁杰连忙扶住李显,引其入座,温言宽慰:“殿下言重了,快请坐!” 李显在主位上缓缓坐下,虽感吃力,却仍不失风度地招呼众人:“阁老、赵将军、桓将军,请坐。上茶!” 此番举动倒把赵既看得啧啧称奇,这个冒牌货哪里选的,堪称雍容有度,进退得体了。 狄仁杰谢过太子,赵既和桓斌也落座,内侍奉茶。 赵既按捺不住好奇之心,不禁多看了李显几眼。 而李显亦是对赵既投以同样的目光,仿佛能洞察其内心所想,轻声问道:“赵将军是有什么事想说吗?” 赵既迅速收敛目光,换上和煦的笑容,道:“哦,是这样,方才臣与狄公途径东宫侧门,见众多大车穿梭而出,是不是宫内正在动土啊?” 李显毫不避讳,点了点头道:“是啊,为增景致,后园之中要修建一座荷花池。” 狄仁杰闻言皱起了眉头:“荷花池?如果老臣所记不错,东宫中是不能随意动土的,要事先通过内侍省。不知此次工事是否曾报内侍知悉呀?” 李显似乎有些难以支撑,咳嗽了几声,而后答道:“这是自然,动工前早已报内侍知晓了。” 狄仁杰欣慰地点了点头:“那就好。殿下,不是老臣和承远非要多管闲事。而今朝内的形势,您心中非常清楚。” “武三思那些人始终贼心不死,陛下最近又心情不佳。朝局十分敏感,您的每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授人以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李显轻轻叹了口气,眼含感激:“阁老,我明白您的意思!” 狄仁杰语重心长,继续道:“近日闻陛下有诏,责殿下沉迷于酒色,疏于朝政,此非吉兆。还请殿下以大局为重,社稷为重!” 李显重重点头,信誓旦旦道:“承阁老教诲,李显必然痛改前非,绝不再犯,请您安心!” 狄仁杰微笑道:“甚好。老臣离去后,望殿下遇事多与柬之、姚崇等贤臣商议,务必谨慎行事。” 桓斌在旁,似乎敬佩之情溢于言表:“狄公之赤诚,令人敬佩!” “是啊,是啊。阁老深情厚意,李显万分感激!”李显也出言应和。 赵既在一旁静观,察觉桓斌与李显之间在默契地用神情交流,这二人明显非常熟悉。 狄仁杰拱手道:“既如此,老臣便不再打扰,告辞了。” 李显便又病娇娇地起身:“我送阁老!” 狄仁杰站起身道:“这都是为臣应该做的,何劳殿下致谢。殿下身体欠安,还请留步,好生歇息!” “你们去为我送送阁老!”李显又吩咐下人相送。 狄仁杰拱手拜别,赵既、桓斌放下茶水,跟着狄仁杰走了出去。 待三人走远,李显便挺直了腰杆,神色阴沉得可怖,与刚才的“李显”判若两人。 狄仁杰快步走出了东宫,回头对着桓斌道:“桓将军,本阁去柳州后,望你遣人暗中监视东宫,探明荷花池之事!” 桓斌吃了一惊,但是反应很快:“末将领命!” 狄仁杰一挥手:“你先去吧!” “末将告退!”桓斌打马而去。 狄仁杰挥手示意桓斌离去,随后与赵既并辔返回狄府,准备启程柳州。 途中,赵既试探问道:“大人以为,东宫之内有何异状?” 狄仁杰微微一笑,轻轻摇头:“太子殿下今日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殿下只是身体有恙而已。”赵既笑着说。 狄仁杰目光深邃,眉头紧皱:“承远,你在东宫待过,太子殿下是一个谨小慎微之人,凡事不敢出格。” “能少一事便少一事,生怕被抓住把柄。结果最近先是沉迷酒色,现在突然又要修什么荷花池……” 说着,狄仁杰摇了摇头,感到疑惑万分。 赵既只是点头,他心中也有疑惑,这位“太子”的表现,与原世界线那个水货可不太一样。 —— 柳州州城,青阳客栈。 天字一号房住着两位客人,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一个正值壮年,分别是虺文忠和袁天罡。 二人都在床上打坐、调息。 袁天罡的眼帘轻轻掀开,伴随着一缕悠长而深沉的气息缓缓吐出。 虺文忠有所察觉,转身看向老者:“老主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袁天罡缓缓开口:“小梅和鲁成他们什么时候到?” 虺文忠答道:“吴祥已经把消息传过去了,只要瞒过了萧清芳,算一算,他们应该今天就到!” 正说着,门外骤响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声,打断了室内的宁静。 “谁啊?”虺文忠警觉地握紧了身旁的竹筒刀。 袁天罡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断言道:“是小梅和阿成到了。” 话音方落,门外传来小梅熟悉的声音,确认无疑。“是我,小梅。” 虺文忠望向袁天罡,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迅速恢复镇定,快步上前为二人开门。 小梅和鲁成走进房间,袁天罡也已经站起身来了。 鲁成一踏入房间,目光触及袁天罡,顿时情绪难抑,泪水夺眶而出,双膝跪地,哽咽道:“老…老主人!鲁成想您想得好苦啊!” 第258章 诱导 袁天罡和鲁成主仆相见,鲁成泪洒当场,看得小梅一阵恶寒,违心地附和。 袁天罡倒还是一副仙风道骨,高深莫测的样子。 他拍了拍鲁成的肩膀,将鲁成扶起:“好了,阿成,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主人……”鲁成拭去眼角泪痕,“您回来了,蛇灵是时候该拨乱反正,位归原主了!” 小梅也连忙拱手,表表忠心:“是啊,老主人,这些年萧清芳在蛇灵中肆意妄为,搞得天怒人怨,蛇灵还是得您来做主!” 袁天罡这才好好打量了小梅一番,旋即背过身去,发出一声叹息:“唉……” 搞得他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无奈的苦衷。 “主人何故叹息?”鲁成问道。 见鱼已上钩,袁天罡转过身来:“我已经听文忠和小凤说过了,萧清芳在蛇灵中势大,只怕早已经将我这个老主人抛诸脑后了。我想重掌蛇灵,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鲁成闻言,再度跪倒在地,赌咒发誓:“主人,我鲁成跟了您几十年!我的命是您给的,一身本领也是您传授的,您叫我上刀山下油锅!我也绝无二话!” 虺文忠和小凤半跪在地,再表忠心。 见此情景,袁天罡终于展颜,他逐一扶起众人:“好好好,有尔等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啊!” “老主人,您说吧,我们该如何对付萧清芳?”虺文忠问道。 袁天罡一路上思虑甚多,早已胸有成竹:“而今萧清芳势大,我们的力量不能太早暴露,我和文忠在路上商量了一个借刀杀人之计,不费一兵一卒,便可铲除萧清芳!” 小梅眸中闪过一丝寒芒,问道:“您的意思是?借朝廷的力量,除掉萧清芳?” 袁天罡嘴角撇过一抹阴鸷的笑意:“不错,狄仁杰是萧清芳的老对手了,你和文忠打入他们内部,有你们帮忙,萧清芳必败无疑!” “一旦功成,你们不仅能赢得狄仁杰的信任,更可借此机会探取情报,最终反手一击,同时除掉狄仁杰与武曌,真是一举两得!” 鲁成闻言点了点头,又问道:“老主人,那我呢?我做什么?” 袁天罡面色凝重起来,语气沉重道:“阿成啊,有一件事,非你不可!” “您说吧,我鲁成无所不从!”鲁成倒是无所畏惧的样子。 袁天罡微微颔首:“我暂时还不能公开露面,我要你扮成我的样子,去见萧清芳!” 鲁成闻言一愣,表情凝固了,没有立刻回答。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默,袁天罡、虺文忠和小梅都盯着他看。 良久,鲁成咬了咬牙:“好,我答应您!” 袁天罡释然一笑,重重拍了拍鲁成的肩膀:“好样的!不枉我对你多年的照顾!你放心,要不了几日,萧清芳就完了!” 看着袁天罡这般无情,小梅心中不禁生出一阵寒意。 众人又寒暄了一阵,追忆往昔,袁天罡对着鲁成许下种种诺言,房间内的气氛又轻快起来。 就在这时,小梅的眼神突然闪烁,似有所思:“对了,老主人,我离开总坛之前,蛇穴来报,狄仁杰所派的李元芳和苏显儿已经到了柳州!我觉得,这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此言一出,袁天罡、鲁成和虺文忠的目光集中在了小梅身上。 这个消息,似乎其他几人没有一人知道。 “你有什么想法?”袁天罡缓缓开口问道。 小梅不慌不忙,娓娓道来:“可以请文忠兄和鲁叔叔在萧清芳面前演一出反目为仇的戏,文忠兄被我和小凤打伤,逃到李元芳和苏显儿身边,如此,便能顺理成章地打入狄仁杰身边!” 袁天罡和虺文忠对视一眼:“这个办法好啊,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而且更加具体。不过问题的难点在于,如何让文忠逃到李元芳面前。” 小梅自信一笑,继续道:“这个不难,我会在上次见面的山间小庙留下记号,李元芳见到记号,一定会在小庙停留。” “我们有蛇穴之助,可以随时掌握他们的动向,只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就好!” 袁天罡闻言,朗声大笑:“好啊,小梅,这些年来,你也可以独当一面了!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行动起来!” 虺文忠和鲁成皆应声称是。 不过小梅面露踌躇之色,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却眼神不停地瞥过虺文忠和鲁成。 袁天罡有所察觉,心中有所猜测:“噢,阿成,文忠,你们先下去吧!” 虺文忠和鲁成对视一眼,退了下去。 袁天罡在桌边坐下,倒了两杯茶水:“坐吧,小梅!想说什么就说吧。” 小梅坐了下去:“老主人,您知道我想说什么,殿下他……” 袁天罡叹息一声:“我已经听文忠、小凤说过,他逃走了,是吗?他竟弃你们姐妹十年于不顾,真可以说是冷血无情啊!” 小梅心中翻了个白眼,暗暗腹诽,在这一点上,他还是万万比不过您这位老师了。 收敛了情绪,小梅接着道:“是的,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哦?”袁天罡目光骤然锐利,抬首望向小梅。 小梅张开了嘴巴,犹豫了半天才开口:“殿下他,他又有消息了……” “什么?!”袁天罡的神色瞬间变得严峻起来,“消息,什么消息?” 小梅接着道:“桓斌和小凤昨天来了消息,他发现了小凤的身份,他以此要挟小凤帮他杀了净空!” 袁天罡吃了一惊,久久没有言语。 “他为什么要杀净空?”袁天罡忽然问道。 小梅答道:“净空认出了殿下!他怕泄露自己的身份,所以要灭口。小凤假意帮忙,背着他把消息传了回来。” 袁天罡站起身来缓缓踱步,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梅再度出言,挑动着袁天罡的神经:“您一定想不到,殿下现在的身份。” “嗯?”袁天罡闻言猛然转过头来。 小梅缓缓道来:“他现在更名赵既,是武曌的左千牛卫将军,平卢郡公。蛇灵中人人都知道他,他和狄仁杰关系匪浅,与李元芳一样,是狄仁杰的头号心腹,已经几次破坏了萧清芳的计划。” 袁天罡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轻摇着头,仿佛仍难以置信:“嘶……我这个学生,果然是非同凡响!他才多大的年纪啊!” 紧接着,小梅话锋再转:“关键是,这一次剿灭蛇灵,又是他和狄仁杰联手行事,他们很快就会到柳州来!” “哦?”袁天罡又缓缓坐下,越想越觉得此事大有可为,“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 小梅装作疑惑不解的样子:“您的意思是?” 袁天罡恢复了笑容,端起茶水饮了一口,自信非凡:“我了解他,有了他,我的计划原来只有七成把握,现在就有十成!谁才是真正的蛇灵之主,还不好说呢!” 小梅心中凛然,袁天罡似乎话中有话。 第259章 小梅没死! 苍茫的大杨山中,太阳半高不高,大地上的余温仍在。 深山腹地却没有半点声响,平添了几分死气。 历经数日马不停蹄地跋涉,如燕与李元芳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他们来大杨山之前,其实先到了柳州州城,见过温开,而后才赶到大杨山。 此刻,如燕抬头望去,视线穿透夕阳昏黄的余晖,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山麓一座孤寂小庙的轮廓。 她兴奋地指向那方,对李元芳喊道:“元芳,快看!就在那里!” 随着距离的拉近,小庙的轮廓逐渐清晰,然而,李元芳的脸上并未浮现出预期的喜悦,反而是被一层沉重的阴霾所笼罩。 毕竟,小梅的“离世”,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难以释怀。 在李元芳心里,小梅的“死”,他也有几分责任。 他未发一语,只是轻轻一夹马腹,战马应声长啸,载着他直奔小庙而去。 如燕大约能感受到李元芳的心情,没有责备,只是默默地紧随其后。 李元芳和如燕来到庙前,下马,缓缓走进庙里,二人全神戒备,四下观察着。 他们来到庙内一隅,李元芳蹲下身,目光落在冰冷的墙壁上,神色黯然,轻声叹息:“小梅,就是在这里……” 如燕见李元芳心中难过,手掌轻抚过李元芳的肩膀:“元芳,别难过了,小梅的死该算到萧清芳和蛇灵头上。我们的任务,就是尽快找出蛇灵总坛,为小梅讨回公道!” 李元芳站起身来,长长吐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茫茫大杨山,绵延数十里,这总坛到底会在哪里呢?” 如燕环顾四周,点了点头道:“庙里干干净净,没有尸体,甚至没有血迹,显然有人刻意清理过痕迹。这定是蛇灵所为!” “按我们的估计,总坛的入口一定就在小庙附近,实在不行,我们先找温刺史帮忙吧,让他调大军过来,总坛肯定就藏不住了。” 李元芳闻言,坚决摇了摇头:“不行,现在还不是调动大军的时机,容易打草惊蛇,我们先自己找找看。” 如燕略一思忖,提议道:“那我们分头行动,先在小庙周围找找人群活动的痕迹,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最后在小庙会合!” 李元芳点头应允,但补充道:“好,不过咱们还是不要离开对方的视线,也好有个照应!” 如燕闻言,莞尔一笑:“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李元芳的面色有些发红,也不回答,转头就要走。 “喂,说话呀!”如燕两三步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了他。 李元芳无奈地笑了:“好了,好了,就算是关心你吧!” 如燕望着他,感动地道:“谢谢你。” 说着,她突然抱住李元芳的头,轻啄一口,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开。 留下李元芳在原地愣怔片刻,随即笑着摇了摇头,紧随其后。 二人开始从小庙向四周搜索,周围到处是残墙碎瓦,蒿草片片。 忽然,蒿草中的一点东西吸引了李元芳的注意。 他快步走过去,拨开蒿草,定睛望去,草丛里有一块长条形的绸片。 李元芳赶忙伸手把它捡起来,绸子上面是一大块血渍,因时日过长,已经褪成了暗紫色。 他马上回忆起,小梅临死时身上穿的就是紫色绸子制成的紧身夜行衣。 绸片边缘的撕裂状,一看就是人主动撕下来的,结合形状和血迹,倒像是用来包扎用的。 他心中涌起一股不安,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晚的激战与小梅的牺牲,总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正当他沉思之际,如燕那边传来了一声惊恐地尖叫,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元芳一惊,纵身而起,向如燕那边跑过去。 只见如燕目瞪口呆地望着一个角落,身体微微颤抖着。 “怎么了?”李元芳在如燕身边停住脚步。 如燕指着墙角道:“你…你看,这是什么?” 李元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定睛望去,只见墙角用墨水绘成了一个蛇形标记。 他登时惊呆了,目光望向如燕。 如燕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这是小梅的标记,可她……她不是已经……” 李元芳看了看手中的绸缎,然后递给如燕。 如燕接过绸缎,目光瞬间被吸引,她猛地抬头望向李元芳,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那天晚上,小梅来到庙中与我见面,穿的就是这种白色绸缎的衣服。”李元芳答道。 如燕闻言,惊愕之色溢于言表::“你、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李元芳指了指墙外:“就在外面的草丛里,小梅死在墙下,她衣服上的布料怎么会跑到外面的草丛里呢?” 如燕眉头紧锁,揣测道:“也许是风吹过去的吧?” 李元芳摇了摇头道:“你看这绸边的形状,再看上面的血迹,一定是有人撕下小梅的衣服,为伤口包扎。” “有人?你指的是谁?”如燕心中已隐约有了答案,却仍不禁追问。 李元芳的目光望向墙上的蛇形标记:“你说呢?” 如燕有些疑惑不解:“难道、难道小梅没有死?” 李元芳在原地走了两步,又问道:“这蛇形标记,除你和小梅外,蛇灵里是否还有他人知晓吗?” 如燕眼中是回忆的神色:“应该不会,这个标记是我们俩独有的,没有其他人知道!” 李元芳做了个深呼吸,若有所思:“那就是小梅无疑了。可是,当时她明明已经没有了脉搏,怎么会……” 如燕打断他的思绪,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也许,她只是因为流血过多,脉搏太过微弱,可你却以为她死了。” 李元芳眉头紧皱,将信将疑地点头:“好像也只有这种解释了。” “小梅还活着,这是好事啊!”如燕脸上的神情兴奋了起来。 然而,李元芳的思绪却并未完全放松,他依旧在回忆着那晚的每一个细节,心中隐隐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如燕却已经沉浸在喜悦中,晃了晃李元芳:“如果小梅真的没有死,而且留下了记号,我们只要联络上了她,不就等于找到总坛了吗!” “标记是墨水画的,说明小梅是去而复返,再看这墨迹的颜色,应该就是这几天刚刚画上去的!小梅很可能会再回来!” 李元芳这才回过神来:“嗯?” 如燕看到李元芳的样子,有些不高兴了:“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呀!” 李元芳愣愣地点了点头:“哦!” 如燕翻了个白眼,懒得和他计较:“天也晚了,我看咱们今天就先住在古庙,看看有没有什么动静。” 李元芳抬起头来,太阳落下山了,夜色正悄然降临。 第260章 大姐,魔灵重伤! 月光静静地洒进庙中,四周一片寂静。 正堂墙角,李元芳盘膝而坐,双目微合,而如燕则依偎在他身旁,沉睡中透着几分安宁。 远处,喊杀声骤然响起,如同暗夜中的惊雷,迅速逼近。 如燕猛然惊醒,翻身坐起,喊声越来越近,似乎朝庙门的方向而来。 “有人!”如燕低声急呼,望向李元芳,眼中满是警觉。 李元芳微微颔首,以指轻嘘,示意保持冷静。 如燕压低嗓音,猜测道:“是小梅吗?” 随着声音的逼近,危机感愈发强烈。 李元芳果断起身,一把拉起如燕,二人身形灵动,瞬间跃上房梁,隐匿于阴影之中。 正堂外,响起一阵散乱的脚步声,虺文忠踉踉跄跄地跑进来,扑倒在佛像前,大口喘息,脸色苍白如纸,随即一口黑血喷涌而出,触目惊心。 房梁之上,如燕与李元芳目光交汇,以唇语交流:“是虺文忠,救吗?” 李元芳以目示意,还是轻轻摇头,想要再观望观望。 忽然,窗外黑影闪动,“砰砰”几声巨响,十数名紫衣人破窗而入,将虺文忠团团围住。 紧接着,堂外脚步纷至沓来,萧清芳领着一众杀手步入,气氛骤然紧张。 房梁上的如燕猛吃一惊,目光望向李元芳。 李元芳一动不动,静静地盯着下面。 萧清芳缓步至虺文忠面前,冷言讥讽,字字如刀:“你的藏身之术不是号称独步天下吗?怎么不用了?” 虺文忠挣扎着想要起身,双腿却无力支撑,再度跌倒在地,又是一口黑血喷出,显得格外凄惨。 萧清芳目睹此景,不禁发出阵阵狂笑,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庙堂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哈哈哈哈哈哈,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闪灵,竟会落到这般田地!” 虺文忠单手捂着胸口,不断地喘息着,口中还在不断地流血。 萧清芳围着虺文忠走来走去,摇头晃脑,眉飞色舞,尽显得意之色。 “虺文忠,你没有想到吧!你们费尽心思救出来的老主人,第一个就把你卖了!这种被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啊?哈哈哈哈……” “哼,老师被困寒光寺十年,权势尽失,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劳’,他怎会不记恨于你?”萧清芳的语气中充满了怨恨与不甘。 “蛇灵,乃是我们师徒呕心沥血所创,岂容你们这群姓李的染指!”说到此处,她几乎是咬牙切齿。 虺文忠眼神中闪烁着阴狠的光芒,断断续续地诅咒道:“你…你们…不会有好…好下场的…袁天罡…六亲不认…你只会……死得更惨!” 萧清芳一声冷笑,阴森森地说道:“只可惜你是看不到了。好了,到那边去见你的列祖列宗吧!” 言罢,她猛然拔剑,直指虺文忠咽喉,却未料剑锋一转,竟脱手而出。 “当”的一声,短剑深深嵌入一旁的立柱之中,引得众人一阵惊呼。 萧清芳愕然之际,一道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她面前,正是李元芳。 “萧将军,别来无恙。”李元芳的声音平静而冷冽,让萧清芳瞬间惊醒。 萧清芳登时惊呆了:“李元芳!是、是你!” 李元芳讥讽道:“不错。真是难得,我们只见过两面,萧将军竟还能认得在下。” 萧清芳脸色骤变,缓缓向后退去,神情扭曲,咬牙切齿道:“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李元芳轻笑,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那可真是在下的荣幸了。” 随即,萧清芳发出一阵阴冷的笑声:“李元芳,这大杨山可不是平州,更不是洛阳。我让你有去无回!” 李元芳哂笑一声,丝毫不将威胁放在心上:“萧将军,在下有个想法,不知你是否想听一听?” 萧清芳冷哼一声,不屑道:“怎么,你想求饶?” 李元芳的双目放射出寒光,一字一顿道:“我要把这座小庙,变成你的葬身之地!” 萧清芳发出一阵怪笑:“哦?笑话……” 话音未落,萧清芳看到李元芳露出一个鬼神催命的笑容。 接着眼前一花,李元芳身形闪烁,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萧清芳面前,寒光乍现,直指其面门。 萧清芳惊慌失措,纵身后退,却已慢了一步。 “铛!”一声巨响,李元芳手中的钢刀重重劈在萧清芳胸前,却只听金属交击之声。 萧清芳一声惨叫,身体如断线的纸鸢一般飞出殿外,重重地摔在地上。 四周的紫衣人见状,怒吼着蜂拥而上,围攻李元芳。 李元芳化作一阵虚影,钢刀编织着一片密不透风的刀网,紫衣人纷纷倒下,无一能近其身。 庙外,几名黑衣随从慌忙将萧清芳扶起,只见她脸色苍白,惊恐地望向自己胸前。 胸前的外甲已全部碎裂,露出了里面一块纯钢护心镜,护心镜的正面被元芳的钢刀剁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从里面不停地渗出。 萧清芳看了看被砍碎的护心镜,又看看李元芳,惊得汗毛直立。 她失魂落魄地大喊道:“他、他是人是鬼,是人是鬼!” 紫衣人看了一眼庙中的战局,只见焦急地劝道:“大姐,我们先回总坛吧。” 然而,萧清芳却猛然推开紫衣人,怒目圆睁:“今天不杀李元芳,绝不回总坛!你们都给我上,杀了他!” 话虽如此,她胸口传来的剧痛却让她连连咳嗽,身形摇晃,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数十名紫衣高手将李元芳团团围住,攻势如潮。 然而李元芳的身形却如同夺命的死神,在堂内穿梭自如,每经之处,必有紫衣人倒下,无双割草。 佛像之前,虺文忠缓缓睁开沉重的眼帘,迷茫之中瞥见堂内的激战。 忽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虺文忠艰难地转过头,如燕站在他面前。 虺文忠登时一愣,使劲张了张嘴。 如燕以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安静,随我来。” 说着,她扶起虺文忠,悄无声息地转到佛像背后,堂上一片混乱,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行踪。 小庙之外,萧清芳面色铁青,望着战况,咬牙切齿地怒骂:“废物!一群没用的废物!”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紫衣人疾奔至她身旁,急报:“大姐,魔灵到了!” 话音未落,人影一闪,一个面容瘦削的年轻人站在萧清芳的面前:“大姐。” “好!来得正是时候!”萧清芳怒指堂内,“这个人就是李元芳,给我杀了他!” 魔灵领命,身形一展,仰天倒飞而出,随手夺了紫衣人一把长刀,向李元芳而去。 小庙之中,李元芳激战正酣,寒光到处,紫衣人鬼哭狼嚎,尸身乱飞。 听到身后有动静,李元芳随手杀死眼前三人,挡住了魔灵背后的偷袭。 魔灵一触而退,来到李元芳对面战定,喝令众杀手退下。 他的目光锁定李元芳,语调中带着几分玩味:“你就是李元芳?” 李元芳转过身去,双眉一扬:“你是谁?” 魔灵高冷道:“魔灵!” 李元芳神情微变,如燕告诉过他,这是蛇灵六大杀手之一。 但刚刚那一下交手告诉李元芳,对面是个菜鸡。 魔灵见李元芳不说话,自顾自道:“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今天,我想验证一下,看看你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么神。” 李元芳顿感无聊,轻蔑地笑道:“你可以试一试。” 魔灵一阵冷笑:“好大的口气,还没有人敢和我说这样的话!” 话音未落,他欺身而上,与李元芳使刀战在一起,二人的身体飞快转动,几乎已经难分彼此。 转瞬之间,刀与刀碰撞了不知多少次,夜空中擦出火光。 一声脆响,二人分开,李元芳微笑从容而立。 魔灵双手把住刀,还欲再战,岂料长刀已经齐根而断,刀身掉在了地上。 “啊?”魔灵吃了一惊。 用力丢掉断刀,魔灵双臂一振,一点寒星直奔元芳的咽喉,是一只飞爪。 李元芳掌中钢刀一横,挡住了攻击。 飞爪将他的刀头缠住,魔灵双手一抖,用力回夺,链子刀身被飞爪带飞了出去,落在了魔灵手中。 庙外的萧清芳见到这一幕,以为魔灵胜了,面露得意之色:“魔灵,杀~了他!” 魔灵冷笑道:“李元芳,好大的名头!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实在是令人齿冷!” 李元芳哭笑不得,叹道:“你难道没有看到,飞爪只夺走了我的刀头吗?” 魔灵一愣,向手中望去,果然,飞爪之上缠着的是一块刀头,却没有刀柄,刀头后面拖着一条长长的银链。 李元芳举了举手:“刀柄在这儿呢!” 他的手指轻轻一按刀柄上的机关,将银链飞快地收了回来。 魔灵只觉手中一轻,那只飞爪已被链子刀带到了李元芳手中。 魔灵的脸色变了。 李元芳抓住飞爪,又挑衅:“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吧!” 魔灵再度高高跃起,扔出了一只飞爪,直取李元芳。 李元芳一个空翻,单手将来袭的飞爪夺了过来,双手一转,竟将魔灵带飞到半空中。 链子刀飞过,索链已经穿过了魔灵的下腹,刀头插到了背后的佛像中。 萧清芳见状,又吓得后退了几步。 但魔灵还不肯认输,定定地站着,还不肯倒下,双手一动,掌中多了一对钢刺。 李元芳眼中闪过寒光,链子刀一动,佛像被巨大的力量带起。 萧清芳眼看着佛像飞过半空,砸在了魔灵身上。 魔灵吐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他还是死死地盯着李元芳,眼睛瞪得像青蛙,手指李元芳,轻声道:“你赢了。” 李元芳手向后一拉,链子刀再度穿过魔灵的腹部。 砰的一声!魔灵身上的衣服四散迸飞,十分炸裂,魔灵应声倒地。 没有过瘾,李元芳无声扫了地上死狗一般的魔灵,连点评两句的兴趣都没有。 萧清芳发出一声惊呼:“啊!” “大姐,魔灵重伤!”一道惊恐地禀报声响起。 李元芳冷冷地道:“怎么样,萧清芳,还想试一试吗?” 萧清芳柳眉倒竖怒喝道:“弟兄们,给我上,就是杀不死他,也要累死他!我就不相信,上百人杀不了他一个李元芳!给我上!” 第261章 青阳客栈 萧清芳面对李元芳单人匹马,无能狂怒,指挥着手下杀手上前。 她身旁的几名紫衣头领齐声喝喊冲上前去,可到了李元芳面前,又都停住了脚步,没有一个敢上前动手。 萧清芳见状,气得直跺脚,可是不远处又传来阵阵脚步声。 是总坛又来人支援了,一大队弓箭手正迅速赶来。 李元芳听到了动静,故意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萧清芳,记住,你还欠我一条命!” 说着,他的身体飞也似地掠出庙外,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萧清芳这才冲进小庙的院子,怒不可遏:“废物!真是一群废物,这么多人竟然留不住一个李元芳!” 紫衣杀手们一个个无言以对,只好低头装死。 不久,萧竟带着一队弓箭手赶到。 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脸上还笑嘻嘻的:“大姐,听说李元芳来了!” 萧清芳心中有火,没有回答,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走进了小庙,只留下萧竟和手下面面相觑。 旁边有紫衣人连忙走到萧竟身边,小声说着什么,萧竟吃了一惊。 小庙里面,佛像之下,虺文忠早已经不翼而飞。 萧清芳倒吸了一口凉气,厉声喝问左右:“虺文忠呢?” 紫衣人们也都惊呆了,一个头领结结巴巴地道:“不、不知道啊,刚刚还在这里的。” 萧清芳狠狠一跺脚:“上了李元芳的恶当了!这庙里定然还有另外一人,趁我们围攻李元芳时,暗中将虺文忠救走!我说李元芳竟然敢贸然现身,与我们酣战,原来是为了缠住我们!” 萧竟跟了进来:“大姐,追吧!还有机会!” 萧清芳摇了摇头道:“已经迟了!一旦虺文忠落入狄仁杰手中,那就大事不妙了。一定要杀死他们!” 她猛地转过身,吩咐萧竟道:“你马上通知大杨山中所有蛇穴,只要发现这三人的踪迹,立刻通报总坛!” 萧竟拱手答道:“是,我立刻就去!” —— 柳州刺史府内,温开端坐于书房之中,正细细拆阅一封密函。 窗外微风轻拂,室内气氛凝重。 “阁领,这次又有什么消息?”一位气质非凡的书吏立于书桌旁,其身形矫健,眼神锐利,显然身怀武艺,实为内卫高手。 温开面带疑惑之色,轻捻书信,缓缓合上,沉声道:“狄阁老和赵将军不日就要到柳州,我们这边也要做好准备才是。” 书吏闻言,神色自若,胸有成竹地回应:“大人放心,柳州府衙与府兵中的隐患早已排查得七七八八,只待您一声令下,便可一网打尽!到时候便是大功一件!” 温开微微颔首,正要开口遣退书吏,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温开迅速挥手,示意书吏隐蔽,后者身形一闪,轻巧地跃上房梁,隐匿于暗处。 温开则将密信妥善收起,沉声应允:“进来!” 门扉轻启,柳州长史神色焦急地闯入,喘息未定:“刺史大人,大事不妙!” “何事如此惊慌?天塌不下来!”温开看到长史如此慌张,眉宇间已显不悦。 长史咽了口唾沫,急道:“青阳客栈出杀人命案了!” 此言一出,温开霍然起身,面色凝重:“你说什么?青阳客栈?” 长史急得满头是汗:“正是!店老板亲自前来衙门报案,说是有两个客人昨夜被杀了,现在狄阁老的卫队都快到柳州了,这个节骨眼上,偏偏出了杀人案,唉……” 温开迅速调整情绪,恢复了冷静:“你即刻率衙役前往青阳客栈,封锁现场,我随后便到!” “遵命!”长史领命,急匆匆离去。 房梁上的书吏见长史离开,跳了下来,面带疑惑:“阁领,一件杀人命案,何至于如此失态?” 温开眉头紧锁,语气严厉:“你岂知其中利害?李将军前次来柳州,在青阳客栈住了一个多月!行了,你去吧,那些蛇灵奸细的事,断不能再出差错,否则,我拿你试问!” 书吏闻言,神色一凛,郑重应承:“阁领请放心,属下定当加倍小心。”言罢,拱手告退。 温开独自留在书房,目光深邃地望向窗外,口中喃喃:“青阳客栈……究竟有什么秘密?” 这个青阳客栈所处地方不尴不尬,平日里也没有多少客人,偏偏李元芳在那里连住了一个多月。 请他到衙门居住都不肯,摆明了青阳客栈内藏玄机,现在又出了杀人命案,其中有无蛇灵的影子呢? —— 时值正午,街道上熙熙攘攘,喧嚣异常。 青阳客栈门前,州衙的捕快将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刺史、长史、法曹等大小官员都亲自到场,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围观的人群中,百姓们纷纷踮脚探头,试图窥见客栈内的情形,议论声此起彼伏,指指点点,更添几分好奇与不安。 不远处,一家茶摊旁,几位头戴斗笠的男子正密切注视着这一切。 “怎么回事,刺史府大大小小的官都出动了,好大的阵仗!”其中一人出声。 另一人轻轻摇头,低声回应:“钦差狄仁杰和赵既就快到了,出了命案,能不怕吗?” 客栈之内,温开背着双手站在两具尸体之前,神色严肃之极。 法曹和长史开口向胖胖的店老板询问案情:“这两个人是何时进店的?” 老板吴祥连忙躬身答道:“回长史大人,大约是昨天的傍晚时分。” “那么,你又是何时发现这两具尸体的?”法曹紧接着追问。 “是今日清晨,小店刚开门不久。”老板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心有余悸。 然而,温开并未过多参与对话,他蹲下身子,目光如炬,仔细审视着死者身上的伤痕。 他身在内卫多年,多少懂点武艺,眼光更是不差,自然能看出两名死者是死在高手手下。 “命衙役收尸,传仵作到州衙验看。”温开突然发话,声音沉稳而有力。 长史和法曹虽然感觉有些突然,但也不敢违拗,指挥衙役搬动尸体。 “老板!”温开走到了老板身边。 老板吴祥连忙跑到温开身前,点头哈腰的问好:“小的在,不知刺史大人有何吩咐?” 温开盯着老板吴祥,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衙役撤走之后,你这里正常开张,不过你要记录下之后来你客栈的所有人,随时向衙门通报!” 老板连连点头:“大人放心,小的定当尽心竭力,一有风吹草动,即刻向衙门禀报。” 官府的人群很快离开了青阳客栈,但街上的人还在对着客栈指指点点。 一面“悬壶济世”的郎中幌子从人流中挤出来,狄仁杰、赵既连同张环、李朗他们终于到了。 第262章 假面相逢 这支郎中的队伍规模有些大了,狄仁杰、赵既,狄春,连同张环、李朗两个卫士,足足五个人。 奇怪的是,赵既和狄仁杰都顶着一张陌生的面孔,显然是戴了人皮面具。 狄仁杰身为神医,跟着如燕学做几张人皮面具,自然也是十分合理的。 可惜了狄仁杰的体型还是比较醒目的一个,伪装效果差强人意。 眼看着人群围住青阳客栈指指点点,狄仁杰意识到客栈出事了。 赵既习惯性地在客栈周围张望,凭借出色的侦查意识,一眼便瞥见了那几个戴斗笠的茶客。 不过赵既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没有说破,而是来到狄仁杰身边:“大人,看样子出事了,现在还进客栈吗?或者直接去见温开?” 狄仁杰沉吟片刻,面带微笑:“出事好啊,就怕是什么动静都没有,今天就住在青阳客栈!” 言罢,他从容不迫地迈步向青阳客栈的大门走去。 这个回答赵既毫不意外,他轻轻摇头,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紧随狄仁杰身后踏入客栈。 周围围观的看客原本正要散去,见有两批人进了客栈,不免继续指指点点。 一行人进得店来,只见老板吴祥正在柜台上扒拉着算盘,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老板,住店!”赵既亲自来到柜台前,向老板交涉。 狄春和张环拉开桌凳,请狄仁杰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下。 吴祥见这么快就有人进店,吃了一惊,再一看这伙人的规模,心中更是掀起波澜。 “怎么,几位是一起的?”吴祥熟练地扮起一张笑脸,招呼着众人。 赵既似笑非笑看着吴祥:“是啊,要三间上房。” “三间上房?好好好!”吴祥一副见钱眼开的德行。 “老板呐,我们是走方的郎中,这一路行来口渴难忍,是不是先让我们喝杯茶啊!”狄仁杰坐在桌子旁道。 吴祥连声答应着,冲后面喊道:“好嘞,小凤你死哪儿去了,还不快给客人沏茶!” 一声招呼,后堂中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手中提着茶壶,快步走了过来。 只见她穿一身洗到掉色的粗布衣裳,蓬着头发,遮住了眉眼,也遮住了那块看着十分狰狞的疮疤。 她走到赵既身前,非常熟练地为赵既和狄仁杰倒上了浅浅一杯茶水,细细一看,两杯水的量几乎一分不差。 赵既眉头一挑,露出了微笑:小梅,露馅了哦。 小梅瞧着赵既那张新换的怪异的脸,表情奇怪极了,也就是头发挡着,看不出来。 狄春倒是个老好人,把水壶接了过来:“来,给我吧!” 小梅也不说话,点了点头,做了个感谢地手势,然后默默地退走。 老板吴祥戏精上身,看见小梅把水壶交给了客人,觉得她像偷懒耍滑:“唉,你个死丫头!真是懒到家了!” 说着,他便一脸凶相,要挥手打向小梅。 然而举起的那只胳膊却被抓在了半空中,半点动弹不得。 不知何时,赵既那宽大的身影,已经挡在了小梅身前。 小梅背对着狄仁杰等人,抬头看了一眼,不禁笑了出来。 吴祥的胳膊被赵既制住,弄成了一个极别扭的姿势,用力挣又挣不开:“诶,诶,客官,你要干什么?” “老板这脾气还是要改改,黑着脸怎么做生意啊!和气生财!”赵既轻轻松开了手。 赵既明明笑着,但在吴祥眼中,那笑里好像带着一丝杀气。 “是,是,客官教训得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吴祥赶忙又陪起了笑脸。 气氛闹得有些僵了,狄仁杰连忙打圆场:“老板啊,我来时看到周围许多看客围着客栈指指点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赵既回到桌边,从容地摆开衣摆坐下,慢慢品着那杯茶水,似乎是当作什么极品。 小梅还是在旁边偷笑。 吴祥面对狄仁杰的问话,满面笑容:“没有~,什么事也没有!门外都是些闲客,无事生非!” 赵既饶有兴致地盯着小梅,开口调笑道:“小娘子,你告诉我们,店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小梅倒像是真傻一样,愣愣地点了点头。 吴祥的脸色登时变得杀气腾腾,又想对小梅动手。 “嗯?”赵既冷冷地看了吴祥一眼。 吴祥被这眼神吓得吃了一惊,赶忙后退两步,颤抖着摆手:“不不不……” 狄仁杰见状哑然失笑,伸手从怀中掏出了几锭大银,一一排开。 他的笑容可掬:“老板,你不要怕,这样吧,我们玩一个游戏。我问,你答,全答对了,银子你拿走。答错一句,扣十两。怎么样?” 吴祥见了银子,立时眼冒金光,忙不迭地点头:“您问,您随~便问!” “呵呵呵,”狄仁杰抚须一笑,“店中是出了命案,是吗?” 吴祥眼珠一转:“没~有,哪有命案呀?是两个客人遭了贼了,这才惊动了衙门!” “嗯,答错了,扣十两!”狄仁杰笑着把一锭银子收了回去。 “哎哎!别!”吴祥一把拉住狄仁杰的手:“别,别,客官您把那银窠子拿出来,您再问,小的一定实话实说。” 看着吴祥这副又贪婪又愚蠢的嘴脸,狄仁杰不禁笑了,周围的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不瞒您说,是死了两个客人。”吴祥一脸尴尬,饶是他脸皮再厚,此时也不禁脸红。 狄仁杰又问道:“两个客人?都是怎么死的?” 吴祥似乎感到十分晦气:“谁知道啊?昨天晚上住店,今天早晨,我给那二位去送茶水,发现门开着,两个人已经被杀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是这样,你能不能让我到那间房中去看一看?” 吴祥也点了点头,却明显心不在焉道:“行,没问题…” 他没有动弹,只是瞪大着两眼望着那一堆银子,目不转睛:“客官,您看这银子?我……” 狄仁杰哈哈大笑:“都是你的。” “多谢客官!”吴祥乐得嘴都合不上,一把抓起银子,揣进怀里。 第263章 拙劣的密室杀人 吴祥引领着狄仁杰、赵既一行人步入那间房间,他连比带划道:“那两个人就倒在门前,头对着头,脖子挨了一刀。” 狄仁杰仔细听着,眉峰轻挑,问道:“你的意思,两个死者都是被割断了喉咙而死?” 吴祥眼神闪烁,但回答很是肯定:“是…是啊!” 赵既听罢,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显得胸有成竹。 狄仁杰的鹰隼般的目光在屋内细细搜寻着,只见屋内陈设井然,一应器具完好无损,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 只不过两扇木门有不同程度的损伤,门栓也被撞断了。 赵既不禁开口问道:“老板,这门栓是怎么回事?” 吴祥连忙答道:“是这样,今天早上一起来,叫门叫不开,又没人答应。小的觉得出事了,把门撞开,就成了这个样子。” 狄仁杰眼中闪过异色:“这么说,这门栓不是凶手撞断的?” “是小的撞断的。”吴祥尴尬赔笑。 赵既又走到窗前,伸出手指在窗缝中抹了一把,揩出一指灰尘,显然很久没有人开过窗户了,当然也没有人打扫。 客栈的客房如此邋遢,实在也不像是个做生意的样子。 狄仁杰注意到赵既的举动,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若有所思。 赵既忽然开口问道:“昨天夜里那两位客人是什么时候休息的?” “亥时初刻吧,小的那时候上来送过一次水。”吴祥想了一想道。 赵既眼中闪过怀疑的神色,继续问道:“是吗?你走之后,他们关门了?” 吴祥忙不迭地点头:“是啊,您可不知道,这二位客人也是怪了,门一直栓着,神神秘秘的,小的一进房间啊,他们就十分不耐,要赶小的出去。” “哦?你是说,他们一直栓着门?”赵既面色变得更加奇怪。 吴祥见赵既一直盯着自己,知道赵既察觉到了问题,心中暗自得意:“是…是啊?怎么,客官不相信?” “啊不,这有什么信不信的,我相信老板。”赵既笑着摇了摇头,只是笑容里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吴祥看到赵既的笑容,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妙的感觉。明明就是要露出破绽的…… 狄仁杰听了刚刚赵既和吴祥的对话,眉头紧皱,问道:“既然那两个客人一直关着门,那凶手是怎么进去的呢?昨夜店里,有人听到什么动静吗?” 吴祥眼珠一转,感觉不能光自己一个人说。 他点了点头,引出了小梅:“刚刚那个哑巴昨晚值夜,她好像听到有人倒在地上的声音,还来敲了敲门。要不您问问她吧?” 狄仁杰点了点头,吴祥转身向后面跑去。 赵既拍了拍手,拍掉手上的灰尘,走到狄仁杰身边:“这还是一桩密室杀人案呢!” “哦?何谓之密室杀人?”狄仁杰眼中闪过异色,饶有兴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说法。 赵既笑着解释道:“这个房间,门和窗户都完好无损,两个受害者死后,门还是栓好的。谁也不知道凶手是怎么进去的,更不知道他是怎么出去的。房间完全封闭,与外界隔绝,这不是密室吗?” “房间里的两个死者又不是死于自杀,这不就是密室杀人吗?这算是不可能犯罪的一种。” 狄仁杰闻言连连点头,兴致盎然:“有意思!有意思!好一个密室杀人!” “这么说,岂不是不可能破案了吗?”狄春后知后觉地叫道。 赵既笑着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这也只不过是一种掩人耳目的假象。” “密室分为两种。一种是机械密室,就是先在房间内杀死人,然后用某种机关,在门外关门,插上门栓!造成密室。” “第二种,是心理密室,利用人的心理误区和错觉,诱导人们认为案件发生在密室内,而实际上并非如此。” “比方说,凶手把自己和死者锁在同一间密室之内,动手杀人,然后藏起来,待人们撞开密室,发现死者,他此时神不知鬼不觉混迹在人群之中,又是一种做法……” 此言一出,张环、狄春等人一副见了鬼,还能这样玩的表情:“啊?” 李朗发自肺腑的赞叹道:“赵将军,您真厉害,难怪您能和大人一起破那么多案子,您简直把凶手的手段都琢磨透了。要是您来设计一个案子,恐怕谁也抓不住您!” 赵既面色登时有些不太好看了,佯作不悦道:“唉唉唉!你这是夸我呐?这可不兴乱说噢!” 李朗闻言,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狄仁杰倒是笑色如常,帮忙说话:“李朗也不过是无心之言!说起来,承远觉得这一桩案子,是所谓的机械密室,还是心理密室呢?” 赵既观察着狄仁杰的表情,见他没有过多联想,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思考之后答道:“现在还不好说,现场留下的痕迹太少,我们甚至没有见到第一现场,证据还都被衙门的人带走了,只剩下两个人证。” “老板的一番说辞我们听过了,还得再听听那位姑娘的证词才好判断!” 狄仁杰闻言,慢慢点了点头,他也是这般觉得。 几人正说着,外面老板吴祥带着小梅过来了,众人的目光立刻转移到他俩身上。 “客官,人带来了,您随便问。”吴祥脸上依然是谄媚的笑容。 小梅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向狄仁杰和赵既鞠躬示意。 赵既环抱双手,倚在门上,笑吟吟地盯着小梅。而小梅只是低着头,不敢看向赵既。 狄仁杰笑眯眯地将小梅拉到身旁,语气十分温和:“来的正好,小姑娘,你别害怕,我们就是随便问问。” 小梅依然是畏畏缩缩地点了点头。 狄仁杰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问道:“昨天夜里,除了老板上去送水,你还有听到别的上楼的脚步声吗?” 小梅眼神无辜,摇了摇头。 狄仁杰顿了一顿,追问道:“那,你听到过敲门声吗?” 小梅还是摇头。 敲门声也没有?狄仁杰忽然皱起了眉头。 狄仁杰暂时抛下疑问,继续问道:“老板说,你听到有人重重地倒在地上的声音,对吗?” 小梅终于点了点头。 狄仁杰笑了,给了小梅一个鼓励的眼神,又问道:“然后,你就上楼来敲了敲门,屋里却没人答应,而且门栓是插上的,是吗?” 小梅眼中闪过惊讶的色彩,重重点了点头,然后给狄仁杰比了一个大拇指。 赵既看着小梅这番表演,也是转头偷偷笑了起来。 狄仁杰呵呵一笑,眼神忽然锐利起来:“那么,你是什么时候听到关门和插门的声音的?” 仔细一想,钱导写的这个案子其实是个密室杀人,但钱导不知道是没意识到,还是觉得没必要细写,完全没有想到从这方面描摹,十分可惜。 第264章 凶手 小梅在狄仁杰那锐利的目光注视下,不禁心中微微发怵,不由自主地侧首望向了自己的老板吴祥。 吴祥眼睛瞪得老大,竭力伪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有几分掩饰不住的慌乱,还有一丝虚张声势的强硬。 “你看我干嘛,人家问你就老实说!”吴祥恶声恶气地瞪了小梅一眼,随后迅速别过脸去,仿佛想以此掩饰内心的波澜。 赵既在一旁,目光紧紧锁定在吴祥身上,心中暗自窃笑。 吴祥这一番做贼心虚的反应,只能说是拿捏的恰到好处,多一分太刻意,少一分又不明显了。 狄仁杰则以眼角余光洞察着这一切,他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容,轻声安抚道:“小姑娘,你不要怕!” 受到狄仁杰的鼓舞,小梅似乎鼓起了勇气,比划了个手势,意思就是亥时初刻左右。 吴祥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哎~!这就对了嘛,我送完水离开后,那两位客人便自行关上了房门。” 狄仁杰也笑了,他点了点头,还是问小梅:“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在什么时间听到客人倒地的声音呢?” 此言一出,吴祥的脸色瞬间变得复杂起来,笑容僵在了嘴角,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颤抖着目光,紧紧盯着小梅,生怕从她口中泄露出一丝不利于自己的信息,额头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赵既眼带笑意,目光在吴祥和小梅之间游移,欣赏着零距离的现场话剧。 小梅的眼睛炯炯有神,却定定地立在当场,周围人的目光都在她那张并不十分美丽的脸上,房间内的气氛一时凝固住了。 子时,小梅做了个手势,给出了最后的答案。 吴祥如释重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狄仁杰听到这个答案,脸上的笑意化为一声叹息,又有几分怜悯。 “怎么,客官问完了?”吴祥舔着个笑脸又凑了上来。 狄仁杰恢复了从容,脸上恢复了淡淡的笑意:“啊,问完了。” “我发现,您比刺史大人问得还详细,是不是…”吴祥那狡诈的目光望着狄仁杰。 狄仁杰背负着双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老板,我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间房里!” 吴祥佯作吃惊之状:“啊,您不忌讳?” 狄仁杰微微一笑:“长年行走在外,哪有什么忌讳?好了,你去收拾我这几个子侄的房间吧。” 吴祥连声答应,眼中露出了疑惑之色。 待老板吴祥和小梅离开,赵既来到狄仁杰身边,意有所指道:“看来,凶手已经呼之欲出了!” “啊?将军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是谁?”张环闻言惊呼道。 赵既微笑着,双眉一扬:“当然是那个店老板。” “店老板?”狄春和张环皆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赵既学着狄仁杰在房间中踱起步来:“按那位姑娘的说辞,她听到关门声是在亥时初刻,如果她没说谎,那两个客人一定死在亥时初刻之前。” 狄春听着感觉不太对,当即质疑道:“不对吧,赵将军,既然关门声是在亥时初刻,客人还能关门,说明两个客人是死在亥时初刻之后!你怎么说是之前呢?” 赵既反问回去:“你觉得门是两个客人关的吗?” “难道不是?”狄春有些不明白。 赵既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如果亥时初刻的门是两个关的。凶手亥时初刻以后在进房间行凶,按老板所说,第二天门是关着的,那凶手肯定要再关一次门,为什么姑娘没有听到第二次关门声?” “额……”狄春说不出话了。 张环接过了狄春的话头:“可是那位姑娘也说了,她是在子时听到尸体倒地的声音,那不就是说,凶手是在子时凶杀人吗?” 赵既依然从容笑着,断然否定了张环的说法:“这不可能!姑娘这里在撒谎!” 狄春有些不服气:“为什么?您是怎么知道的?” 赵既立刻答道:“她自己说的,除了店老板送水,没有听到脚步声!夜里,没有脚步声,凶手怎么上得楼?怎么行得凶?” 狄春感觉抓住了漏洞,又问道:“既然那姑娘撒了谎,为什么是这一句撒谎?也许她之前听到了脚步声。” 赵既继续笑着,不慌不忙道:“好,那我要问了,她为什么要撒谎?” 狄春皱起了眉头,他实在难以把那个可怜巴巴的哑女和杀人凶手联系到一起。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杀死两个大汉,怎么想也不靠谱啊。 “您觉得他为什么要撒谎?”张环努力睁大他那两只小眼睛,看向赵既。 赵既叹息一声:“你们忘了我开口给出的答案吗?是店老板杀了人,她在为店老板打掩护!” 张环和狄春等人面面相觑,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狄仁杰在一旁笑吟吟地看了半天,开口打断了众人的争论。 他提示道:“承远之前说这是一桩密室杀人,店老板说,两个客人神神秘秘的,一直躲在屋子里,一直栓着门,你们何妨抛开凶手是谁的问题,先想一想,凶手是怎么进的房间?” 张环闻言面露难色:“门、窗都关着,这谁知道凶手是怎么进来的?” 赵既恨铁不成钢,没好气道:“当然是凶手直接叫开门进去的!” 狄春惊讶道:“不对吧,赵将军,您是说这屋里的住宿之人自己把门打开,让凶手进来把自己给杀了?这……这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狄仁杰闻言,嘴角微扬,带着一丝笑意解释道:“话不能这么讲,难道外面有人叫门,里面的两个死者就立刻知道来人是杀手?” 狄春尴尬一笑,挠了挠头:“好像是这个道理。” 李朗在一旁听了半天终于明白了,他恍然大悟道:“我说将军为什么说店老板是凶手,店老板当然能叫开房门。” “他是,他是借着送水的机会,叫开了房门,然后动手杀死了两个客人!” 第265章 深山绝顶 张环和狄春后知后觉:“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将军说死者死在亥时初刻之前,那位哑姑娘为什么没听到除了老板之外的脚步声。” 狄仁杰欣慰地笑着,连连点头,很有养成的快感,赵既则只感觉兄弟们还是过于迟钝。 李朗倒是能举一反三:“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哑女听到动静很快就上楼来了,那个胖胖的店老板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外面把门关上的?造成了将军所谓的密室?” 赵既闻言,轻笑一声,解释道:“这个不难,有很多办法,我随便猜猜。比如,店老板在行凶之后并未立即离开现场,而是先行在屋内将门关闭,哑女敲门无果自然退去。” “待哑女离开,店主再从容不迫地从房间中出来,此时他有了充裕的时间布置现场,营造出密室的效果。” “甚至,他可以躲进另外的客房过一夜,然后早晨再把门栓砸断,再伪装成撞开门的样子……” 李朗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与此同时,狄仁杰等人正沉浸在讨论之中,吴祥已匆匆起身,快步如飞地奔向刺史衙门…… —— 傍晚,大杨山中,夕阳的余晖洒下,染得遍山血色,树林深得望不到边际,到处是吃人野兽的哞叫。 就在树林深处,暗不见底的所在,钻出两匹骏马,正是李元芳和如燕两人。 如燕眼看着两人钻出了密林,长长出了一口气:“总算走出来了!” 李元芳左右盼望一番:“人生地不熟的,迷路迷了一整天,好不容易钻出来,马上又要入夜了。” 如燕叹息一声,言语中满是忧虑:“元芳,今晚不能再露宿野外了,虺文忠身中剧毒已经奄奄一息,一旦宿凉侵体,恐怕连今夜都过不去了。” 她拍了拍马旁挂着的一个大布包袱,道:“得尽快找个山里人家宿下。” 李元芳闻言苦笑一声:“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茫茫苍山之中,上哪儿去找人家啊?” 如燕望向远方,眼神中闪过一丝希望。 忽然,她一指正西方的山顶:“哎,你看,那里好像是个人家!” 此时,夕阳已渐渐沉入山后,余晖的光亮也转趋柔和,不再夺人眼目。 李元芳抬起头,顺着如燕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山顶之上,一座小院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他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快去看看!” 说着,二人猛夹坐骑,朝着正西方向飞奔而去。 抵达时,小院已被夜色笼罩,唯有一盏灯火在正房中摇曳。 李元芳下马,快步上前敲门,声音中透着诚恳与急切:“请问有人吗?开开门!” 没有人回答。 如燕也下了马,快步走了过来:“怎么,没人?” 李元芳指了指房间里的灯火,又开始敲门:“能开开门吗,我们是借宿的客人!” 片刻沉默后,院内传来了一位老人颤抖的声音:“是人……还是鬼?” 李元芳笑着回应,试图缓解对方的紧张:“当然是人,旅途劳顿,错过宿处,特来贵处借宿一晚。” “吱呀”一声轻响,院门缓缓开启一条细缝,一位老者的面容隐约可见:“你们真是来借宿的?” 李元芳闻言点了点头:“是啊!”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却又夹杂着几分好奇:“你们怎么会跑到这荒山野岭来了?” 李元芳不好意思地笑笑:“白日里不慎迷路,误打误撞,竟来到了此处。” 者细细打量了二人一番,终是缓缓拉开大门:“既是远道而来的客人,那就请进吧。” 李元芳从怀中掏出银两,欲递上前:“不敢白住,些许川资,请老人家收下。” 老汉赶忙摆摆手道:“山里人家,借宿不需使钱,二位进来吧。” 李元芳赶忙谢道:“多谢老丈。” 随后,他转身走向如燕的马匹旁,卸下沉重的包袱,扛在肩上,走进院内。 进入小院,只见院中停放着几口棺材,让人不由心生寒意。 李元芳与如燕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顿了一顿,才跟上了老人。 老者引领至正房前,轻轻推开门:“二位,请进。” 屋内陈设简朴,中间是个灶间,灶下点着火,正在煮饭,灶台旁摆着一张小饭桌,旁边放着几张板凳,灶间的两旁是两个卧室。 老汉晃晃悠悠转过身去,笑问李元芳和如燕:“敢问二位是成亲了?” 此言一出,李元芳和如燕登时尬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支支吾吾了半天,李元芳硬着头皮道:“我们是…是一对兄…” “妹”字还未说出口,如燕顿时急了,暗暗肘了李元芳一下,义正词严道:“不错,我们正是一对儿!” 老汉见状,露出了了然的笑容,他点了点头:“那你们就一起住东边这一间吧!” 如燕得体应承道:“那就多谢老丈了。” 老汉笑着点点头,转身去忙活灶台去了。 如燕白了李元芳一眼,赶忙拉起他进了东边的隔间,将虺文忠放在了床上。 门外传来了老汉的声音:“二位,老头子做了点吃的,收拾完,一起吃点吧” 李元芳转过身去,有些不好意思:“叨扰老丈已是于心不安,怎敢再享饭食。” 老汉笑道:“山里人家,没那么多讲究,别客气。” 李元芳躬身致谢:“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如燕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这老头家里怎么这么多棺材?怪渗人的。” 李元芳摇了摇头:“我在这儿待过一段时间,柳州本地好像是盛产棺木,老人家也许就是做这个营生的。如燕,先把围布打开,不要闷坏了他。” 如燕点了点头,爬到炕上,将包袱的围布轻轻揭开,露出了里面的虺文忠。 只见虺文忠面色紫黑,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如燕伸手替他把了把脉,而后抬起头来,眉头紧皱,不断摇着头。 李元芳急忙问道:“怎么样了?” 如燕歪着脑袋,仿佛百思不得其解:“真奇怪,他的脉象很平实,难道是他的功力太深厚了?” 李元芳闻言一愣,疑惑道:“你是说,他的毒没事了?” 如燕赶忙摇了摇头道:“脉象并不能说明一切,也许到了夜里他的毒就会突然发作,他能不能挺过今晚还很难说。” 李元芳闻言叹了口气:“如燕,你把他安顿好,我出去问问那位老汉,附近山中哪有镇甸。” 说罢,他快步走出门去。 外间,晚饭已摆在桌上,极其简单,一盆米饭,两碟咸菜,几碗热茶。 老汉坐在板凳上盛饭,李元芳走出来,坐到老汉身旁:“老人家,家中就您一个人呀?” 老汉点点头:“是呀。老伴没了,就我一人。” 李元芳试探道:“您是做什么营生的,怎么把房子建在这高山绝顶之上啊?” 老汉叹了口气,缓缓道来:“年轻时我是个猎户,每日穿梭于山林之间,为了方便打猎,就在这山上盖了房子。” “后来年岁大了,腿脚不便,翻不动山了,老伴儿也走了,我便只能做些棺椁,勉强维持生计。” 李元芳闻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老汉又接着说:“这大杨山里的路啊,难走得紧,除了偶尔有运棺材的人经过,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个外人。你们是怎么迷路到这儿的?原本要去哪?” 李元芳笑了一笑,解释道:“到深山来见一位朋友,结果这位朋友中毒了,我们正急着找地方为他医治,一着急,就迷了路。” 老汉闻言,神色一变,惊道:“中了剧毒?那可了不得!” 李元芳点了点头,老汉随即道:“让我瞧瞧吧,或许能帮上些忙。” 李元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您还会医术?” 老汉笑着摇了摇头:“算不上医术,但早年做猎户时,总得懂些应对山中毒虫猛兽的法子,不然怎么活得下去。” 言罢,他站起身,与李元芳一同走向偏房。 偏房内,如燕正细心地为虺文忠擦拭着脸庞的泥土,见二人进来,她抬头望向他们。 李元芳连忙介绍:“如燕,这位老人家说他会看些病症,让他给虺文忠看看吧。” 如燕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连忙点头应允。 老汉快步上前,仔细查看了虺文忠的伤势,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毒厉害得很,看来是被毒蛇咬了。” 李元芳连忙确认:“正是如此。” 老汉伸手翻开他的眼睛看了看,轻轻摇摇头:“二位,别怪老头子嘴臭,您这位朋友恐怕是没救了。” 李元芳和如燕闻言,心中一沉,对视一眼,均露出无奈之色。 然而,老汉话锋一转:“不过,我家里还存着一些解毒清热的草药,也许能够替你们这位朋友缓上一缓。” 如燕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老人家,您手上有哪些草药?” 老汉沉吟片刻,回答道:“有车前子、马兜铃、辟寒,还有……”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见如燕听得专注,才继续说道:“独儿怪。” 如燕一听“独儿怪”,顿时喜上眉梢:“太好了!独儿怪正是解毒的良药,尤其对蟒蛤之毒有奇效。如果能用它来熬药,虺文忠或许能撑过这两天!” 元芳也是一脸惊喜:“真的吗?” 如燕坚定地点头:“当然是真的。老人家,您能不能多给我们一些毒儿怪?” 老汉爽朗一笑:“这有何难,都是山里长的,不值钱!” 如燕感激地笑道:“那就太谢谢您了。” 第266章 深夜,柳州城里一片寂静。 狄仁杰的房间内,赵既和狄仁杰和小梅比手势交谈着。 “哦,你是父母双亡……”狄仁杰点了点头。 小梅低下了头,面色沮丧,赵既在一旁轻轻安慰着她。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猛然推开,几名捕快在客栈老板吴祥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闯入屋内。 随后,柳州刺史温开与长史紧跟其后,步伐匆匆,神色严峻。 三人不约而同地转向门口,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吴祥手指直指狄仁杰与赵既,对温开说道:“刺史大人,就是他们二人!” 温开微微点头,目光如炬,直视着狄仁杰与赵既。 长史则厉声喝道:“大胆狂徒,见刺史大人竟敢不跪!” 狄仁杰笑了笑,上下打量了温开一番:“刺史大人,不知深夜闯入老朽房中,有何贵干呀?” 温开冷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有何贵干?你这是明知故问吗?” 狄仁杰与赵既交换了一个眼神,故作不解地笑道:“我等不过是寻常旅人,大人何出此言?” 温开不依不饶,厉声问道:“姓名籍贯,速速报来!” 狄仁杰气定神闲地答道道:“在下名叫曾泰,洛阳人士。” 狄胖胖学聪明了,这次倒没有报怀英的名号。 “你呢?”温开的目光又转向了赵既。 赵既憋着笑,低下头,瓮声瓮气答道:“在下姓张,名环,长安人士。” 温开眉头一皱,觉得面前这二人看着有些古怪,十分可疑。 不过他倒也并未多想,这二人与蛇灵有关,可疑就对了! 联想到蛇灵,温开的语气顿时严厉下来:“你们是什么身份?到青阳客栈做什么?” 狄仁杰笑着一指赵既道:“我们是游方郎中,专为贫民医治疾病,他是我的侄子。至于来客栈,当然是要住店。” 温开冷笑一声:“医治疾病?住店?我看你们是另有所图吧!” 狄仁杰笑了:“哦,大人是如何知道草民等另有所图?” 温开再度冷笑,想当然道:“一个郎中会对凶杀案趋之若鹜?” 狄仁杰笑了笑:“草民从年轻之时,对断案就颇有兴趣,难道这也有罪?” 温开面色紧绷,怒火冲冲道:“巧言令色!正常之人,普通人遇杀人命案,躲之犹恐不及,又有谁会深入凶案现场,东查西找?” “又有谁会不畏恐惧,住进死者的房间?更有甚者,不惜花费重金,向店主邀买真情!若非心中有鬼,何至于此?” 狄仁杰闻言,笑容愈发浓了:“老朽说了,一切不过是兴之所至。难道大人说得这几项,就干犯国法?” 温开怒不可遏,大声喝道:“你这刁猾之徒,分明与此案有涉,青阳客栈中的死者是什么身份,你我心知肚明!你便不是杀人凶手,也定是知情之人!” 狄仁杰的目光转向老板,想看看他的说法。 吴祥那副形状跟白天判若两人,冷笑道:“老先生,看你年纪不小,我劝你一句,还是说实话的好!否则,到时候重刑之下,你吃不了兜着走!” 面对吴祥的威胁,狄仁杰非但不怒,反而悠然自得地坐回椅中。 他悠然说道:“好一个刺史大人啊,仅凭几点凭空臆断,还有这店主的告密之词,就能断定怀某涉及谋杀,真乃神人是也!” “我看,自今日起,柳州的公堂也不必设了,办案只靠着告密和严刑拷打也就是了。这般办案,案子果然是无有不破啊!” 赵既在一旁悄悄瞥了狄仁杰一眼,这番话可是诛心之论。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温开是内卫起家,内卫办案,那还真就是靠着告密、诬告和严刑拷打,这下说中人家的痛处了! 果不其然,狄仁杰之言,恰如利箭穿心,让温开脸色瞬间涨红,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眼中更是闪过一抹杀意。 “大胆狂徒,竟敢如此嚣张!来人,速速将其拿下!””温开红温怒指着狄仁杰。 捕快们应声而动,正欲上前,门外却传来一声威严的断喝:“住手!” 张环钢刀在手,虎目圆睁,厉声喝道:“我看你们哪一个胆敢造次!” 众衙役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震慑,纷纷后退。 温开眼见得这几个卫士身手非凡,本该有所惊醒。 但现在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顾不得许多:“抗拒官府,罪加一等,给我上!” 衙役们就要动起手来,张环等也是寸步不让。 赵既这才在一旁开口道:“叔父,刺史大人如此苦苦相逼,您还是为他们解释解释吧!” 温开一听这熟悉的声音,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瞬间恢复了理智。 他记起了这个声音是千牛将军赵既的,那眼前之人便是当朝宰辅狄仁杰……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温开心中五味杂陈。 他本想立即跪拜,但见赵既面容陌生,又顾虑到他们可能不想暴露身份,于是迅速调整心态,心中暗道:“狄公与赵将军微服私访,定有深意,我不可轻举妄动,还是先给伺候舒服了再说。” 温开咽了一口唾沫,喝退了众衙役:“你们先退下!” 狄仁杰见状,知时机已到,缓缓开口:“刺史大人,事已至此,老朽便不再隐瞒……” 说着,狄仁杰便几番走动,为温开演示起案发时的情景。 温开恢复了冷静,便又成了人精。 他屡次引用狄仁杰的《案经》,甚至背诵了两三段,身体力行,不动声色将狄仁杰捧得舒舒服服的。 赵既没心思狄仁杰和温开的二人转,趁着众人的焦点不在自己这边,和小梅站在了角落,正好为狄仁杰张环他们腾地方。 狄仁杰关上了门,与张环在门前演示起了一通拔刀的情形,正好走到了屋外,温开他们则背对着赵既和小梅。 赵既忽地贴近小梅耳畔,低语轻挑。 “你干嘛?”小梅猝不及防,脸颊绯红,忽然向后躲了一躲,顺便拍掉了他作怪的手。 “万一狄仁杰发现了怎么办?”小梅语气中既有羞赧也有焦急。 赵既却是不以为意,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发现就发现了呗!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觉得这样很刺激吗?” 此情此景,恍若校园中情侣,在老师眼皮底下偷偷传递着微妙的情愫。 “别动!”好脾气小梅终于也按捺不住,秀眉微蹙,狠狠地在赵既腰间恰了一记。 赵既痛得五官扭曲,倒吸一口冷气,却也不敢声张。 恰在此时,狄仁杰与张环结束了演练,推门而出。 赵既只好迅速调整表情,恢复常态,众人皆未察觉异样。 “没意思,要是小凤在这儿……”赵既不无遗憾地想入非非。 第267章 表明身份 不提赵既和小梅之间的小动作,狄仁杰和张环已经为温开情景复原了昨夜的现场。 温开是个有能力的人,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电望着身旁的老板吴祥:“凶手就是你!” 吴祥顿时连退两步,好似十分吃惊:“大人,您是开玩笑吧?” 温开面色凝重,精心组织了措辞:“这位曾先生的分析精到准确,使用的是排杂法。他排除了所有可能性,只留下了一种,而这一种就是,事情的真相!” 老板心中窃喜,但嘴上还要狡辩道:“大人,难道您就听他的一面之辞,就说小人是凶手?” 温开冷笑一声:“一面之辞?怀先生乃是通过推理之法,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展开破案!” “这是最高明的断案技巧,需要缜密的思路,清晰的头脑,可笑你孤陋寡闻,竟说这是一面之辞,真是可笑之极!” 赵既在一旁听得好笑,“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展开破案”,这话怎么听怎么感觉奇怪,有点明褒暗贬的味儿。 温开再度逼视吴祥,厉声质问:“事到如今,你仍欲狡辩?” 吴祥冷笑回应,试图反将一军:“大人,这个曾泰分明是见我告密,便出言栽害。请问大人,行凶杀人总要有个原因吧,小的杀这二位客人图什么呢?” 温开一时语塞,目光中满是询问地转向了狄仁杰。 狄仁杰缓缓走到老板身前,轻轻地说了一句:“蛇灵!” 这两个字仿佛电击,让吴祥浑身一震,惊呼而出:“你…你怎么会知道……” 话未说完,他已意识到自己失言,面色骤变,低着头不说话,冷汗涔涔而下。 温开同样惊愕万分,目光紧锁在狄仁杰身上。 狄仁杰冷笑一声:“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就在这紧张之际,吴祥一咬牙,突然发难,反手抽出一柄短刀,向狄仁杰咽喉刺去。 众人发出一阵惊呼,温开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以身相护。 赵既身形一闪,几乎与吴祥的攻击同步,已猛然出现在其身前,一脚凌厉踢出,精准无误地将吴祥手中的匕首踢飞。 匕首在空中高速旋转,最终“铛”的一声,深深刺入一旁的柜子之中,发出清脆而震撼的声响。 吴祥也被这一脚踢得踉跄后退,跌倒在地。 张环在一旁监视了许久,早已经持刀在手,准备劈下去,结果这个刺客的性命。 狄仁杰见状,一声大喝:“刀下留人!” 张环连忙停住了手中钢刀,只是架在吴祥胖大的脖子上,回头看向狄仁杰。 狄仁杰转过身,对温开道:“刺史大人,凶犯已经就擒,草民等可脱却干系否?” 温开满面羞惭,拱手道:“先生神乎其技,温开万分钦佩!请受下官一拜!” 说着,温开就要给狄仁杰跪下。 狄仁杰听到下官二字,便知道温开已经知道了二人的身份。 他赶忙伸手相搀,微笑道:“看来,温刺史对断案一道也是颇有心得,怀英不才,愿与大人共磋之。” 温开见狄仁杰说出怀英二字,心中会意。 他挥手吩咐法曹和衙役们:“你们把犯人带回刺史府,本官还要和这位老先生请教一番!” “遵命!”法曹一边答应着,一边诧异地看了狄仁杰一眼,不明白刺史为什么对这个老头如此尊敬。 衙役们倒没那么多想法,拿起绳索,将吴祥五花大绑,带了下去。 此时赵既对着张环等人使了一个眼色,众人都拱手而退,小梅见所有人都离开了,便也自觉离开。 待闲杂人等都退下,温开又转身看向狄仁杰,试探道:“怀英,先生这个字?” 狄仁杰笑着转过身去:“怀英,是老朽的字。怎么?” 温开望着狄仁杰道:“今日先生这番推理,真可谓是贯绝今古,神行有加,令下官想起了一个人…” 这一番话可把狄仁杰拍舒服了,他笑问道:“是谁啊?” 温开身子不知不觉已经弓了下去,完全把自己放在下位者的位置:“正是当朝宰辅狄仁杰,狄阁老。” “下官对狄阁老崇拜已极,曾深研过他的断案之法。如果下官所记不错,他老人家的字,似乎便是怀英吧?” 狄仁杰闻言,哈哈一笑,坦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不错,我便是狄仁杰。” 此言一出,温开惊愕之余,连忙跪倒在地,连连请罪:“卑职不知阁老驾到,狂言造次,无礼之极,请阁老责罚!” 狄仁杰却是不以为意,亲自将温开扶起,宽慰道:“温大人不必如此,本阁此行乃是为了私访民情,不欲张扬。此事就此揭过,大家切勿再提!” 温开感激涕零,连声道谢:“阁老,下官万分惭愧。” “温刺史别来无恙啊?”赵既此时也缓缓走了过来。 声音是熟悉的,但温开看着赵既这张陌生的脸,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微妙的不适:“赵将军,难道这就是将军说的…人皮面具?” 赵既轻轻颔首,解释道:“正是。我和大人此行至柳州,为防蛇灵耳目,不得不施此权宜之计。” 温开闻言,苦笑一声:“果然是令人防不胜防,下官、下官险些闯下大祸了。” 赵既宽慰地拍了拍温开的肩:“无需在意,吃一堑长一智嘛,先受了我们的骗,就不会再受蛇灵的骗!” 温开心中五味杂陈,嘴上只能不停地应是:“将军所言极是,下官铭记于心。” 狄仁杰适时插话,将话题引向正题:“那两名死者的尸体现在什么地方?现场有没有找到什么要紧的物证?” 温开连忙转向大领导狄仁杰:“尸体就在刺史府,不过那两名死者身上没找到什么物证,当时看他们的包裹,好像已经被人提前动过了。” 赵既闻言皱起了眉头:“被人提前动过?” 温开又转向赵既:“正是,既然那个店老板是杀人凶手,想必也是他动了手脚!” 赵既心说废话,没好气道:“这是当然,要紧的是,他动了什么手脚!” 温开见赵既不悦,心下一急,又回到内卫的路径依赖上:“下官这就回刺史府,定要不惜一切手段,也要撬开那个老板的嘴!” 稍顿,温开似有所思,犹豫片刻后还是提出了心中的疑惑:“只是,有一个问题,不知下官该不该问?” 狄仁杰微微一笑:“哦?但说无妨!” 温开见得到狄仁杰的首肯,便问道:“这青阳客栈究竟有什么秘密,李将军在这里住了这么久?” “那个老板又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杀死两个蛇灵的下属?” 狄仁杰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做起了谜语人:“我只能说,这里和蛇灵有关。至于其他的,我也说不好。” 小梅的事,还不适合让温开知道。 温开一愣,这个回答说了如同没说,不过狄仁杰不准备说明,他也只得点头作罢,假意领悟。 赵既见状,笑中带有一丝狡黠,提议道:“既然已经抓到了客栈老板,不如大人与温刺史先回刺史府审问。” “我与张环他们则留守在客栈,仔细搜查一番,或许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此言一出,狄仁杰和温开也不觉得有什么异议,便开始分头行事。 第268章 计议 目送着狄仁杰和温开在衙役的保护下前往刺史衙门,赵既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下暂时自在了!”他一溜烟回到客栈二楼,走进两个蛇灵杀手住的那间房。 张环和李朗还在房间内等着,赵既也不客气,直接指挥开来:“那个,张环啊,你和李朗再搜一搜这间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然后从这间房开始,挨个搜一遍,我下去到店老板那边去找一找,到时候我们大厅会合!” 张环小眼睛瞪得老大,十分严肃:“得令!” 支开了张环和李朗,赵既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也不去吴祥的房间,反而直奔小梅的那间屋子。 踏进房间,赵既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坐到了小梅的床边,甚至惬意地伸展四肢,躺了下来。 “哎呦,舒服!”赵既躺成了一个“大”字形。 小梅在一旁,佯装嗔怪地笑着,边走向门口边轻声责备:“什么人啊!” 探出头向外望了一望,确认外边没人,她轻轻关上了门。 赵既依然慵懒地躺着,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放心,除了张环和李朗,其他人都被我支开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那你小声点!不怕被他们听见?”小梅走了回来,低声提醒道。 赵既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转身把小梅捞在了怀里:“没事儿,在楼上呢!” “别动,我就抱一会儿……”赵既闭上了眼睛,与小梅紧紧依偎到了一起。 小梅见赵既果然没有多余的动作,便也由他去了。 房间内灯火噼啪,一时间寂静无声,气氛旖旎起来。 赵既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小梅的发绳,轻轻解开,让那如瀑的长发散落肩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沉醉于芬芳之中。 “哎!你又干嘛?”小梅转头回去看向赵既。 赵既睁开了眼睛,双手扶住小梅的肩膀,他的眼睛的黑色中,闪烁着令人着迷的色彩,那是小梅的样子。 他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丝丝的笑容:“我还没见过你这样长发披肩的样子,蛇灵那个发髻实在不怎么样……” “你嫌我不好看?”小梅柳眉微挑。 赵既轻笑了出来:“怎么会~” 小梅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身。 她用手轻轻遮住了脸上的疤痕,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口是心非,我自己画的妆,是不好看……” 赵既轻轻地将小梅转回,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让她放下遮挡的手::“我看到你的身影,知道是你,无论是什么样子,总是能和你最美的时候重合在一起。” “而且,即使是有这道疤,也很漂亮……” 小梅有些不敢直视赵既灼热的眼神,微笑着偏过头去。 “你不也一眼就认出带着假面的我了吗?”赵既又笑着道,他摸了摸袖子中藏着的一支金钗。 小梅继续微笑着,顾左右而言他,转移了话题:“袁天罡想见你一面。” 听到袁天罡,赵既的神色陡然严肃起来,收起了其他的心思:“老家伙还是上钩了!他现在人在哪?准备怎么见我?” 小梅也正色道:“袁天罡现在大杨山的一个蛇穴里,跟鲁成互换了身份。按照计划,应该是狄仁杰发现我的身份,我带你们到大杨山,他在那里挑个时间见你一面。” 赵既闻言,故作不屑地一笑:“这老匹夫,还是如此胆小,非要在自己的地盘才肯现身,这是生怕我做掉他!” 小梅跟着笑了起来:“你不是一直担心自己的身份泄露吗?怎么现在反而不在乎了?” 赵既缓缓踱起步来:“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原来我打算杀死虺文忠,让你们姐妹取代他,套出洛河神异的秘密,再除掉袁天罡一了百了!” “结果半路杀出个净空来,蛇灵的情况又复杂起来,我敢肯定,蛇灵背后一定还有势力支持。” “而且虺文忠还活着,那为了洛河神异,袁天罡还不能死。他既然不死,一旦和我见面,我的身份终究藏不住。” “还不如拿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给你们姐妹去投石问路,获得袁天罡的信任,也算是放长线,钓大鱼!” 小梅闻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是这样……那狄仁杰呢?你不准备对他说明吗?” 听到这个问题,赵既忽然又躺倒在床上,一言不发。 “怎么?你还打算瞒着他?”小梅坐到了赵既身旁。 赵既转头看向小梅,苦笑道:“瞒着他?根本瞒不了几天了!我有一种预感,狄公已经很接近我的身份了……” “那你何不干脆跟他直说了呢?”小梅笑道。 赵既叹息一声:“所谓,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瞒着他这么长时间,我一时之间,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老人家……” “倒是你,马上就要暴露了,你打算怎么办?”赵既继续看向小梅。 小梅无所谓的笑了笑:“有你在,我怕什么?按照袁天罡的计划演下去呗!” 赵既闻言,讽刺的一笑,抬手拿出了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一只吐信的两头蛇。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小梅惊讶道。 赵既没有回答,反而嘲讽一下:“你们真是自作聪明,画蛇添足,这东西就暴露了你卧底的身份!” “我问你,蛇灵来追查你们的人被灭口了,这东西还留下来干嘛?留着露馅吗?” 小梅闻言一愣,说不出话了。 “那就烧掉?”小梅开口试探道。 赵既自信一笑:“干嘛烧了呀?等会儿我还要拿着它交差呢!你现在是我们这边的,卧底身份暴露就暴露了呗,有我呢!” 小梅信任地点了点头。 —— 深夜时分,山顶的小院被凛冽的大风侵袭,风势猛烈,竟使得院中那静默的棺材发出阵阵刺耳的嘎吱声。 如燕手捧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步入昏暗的偏房,身后紧跟着一位年迈的老汉。 李元芳关切地询问:“药熬好了?” 如燕点了点头:“元芳,你把他扶起来。” 李元芳小心地将虺文忠扶坐起来,如燕拿起勺子将药喂进他的口中。 但虺文忠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不配合,不愿开口,药更咽不下去。 “药怎么喂不进去呢?这可如何是好!”如燕焦急万分。 李元芳略作思索,沉稳地说:“让我来试试。老人家,请您帮忙稳住他。” 老汉闻言,立刻上前,稳稳地扶住虺文忠,而后悄悄将一张纸条塞进了虺文忠的手里。 李元芳则迅速出手,精准地按压在虺文忠面部的颊车穴上,轻轻一施力,虺文忠的嘴巴竟不由自主地张开了。 如燕见状,不禁笑道:“嘿,还真听话。” 她连忙舀起一勺药,小心翼翼地送入虺文忠口中。不一刻,虺文忠便将一碗浓浓的汤药喝了进去。 如燕长长出了口气:“哎哟,真不容易。” 说着,她扶住虺文忠的头,将他平放在炕上,拿起手巾替他擦拭嘴角。 李元芳转头向老汉致谢:“老人家,真是多亏有您相助。” 老汉摆摆手,笑道:“哪里哪里,不过是举手之劳。能赶上帮忙,也是缘分。” 元芳话锋一转,问道:“老人家,您可知道附近哪里有镇甸?” 老汉略一沉吟:“嗯,听人说从这儿下山往西,好像有个镇子,叫陀罗地。” 李元芳闻言一喜:“哦?” 如燕也抬起头来:“陀罗地?老人家,离这里有多远?” 老汉心中暗笑,面上闪过思索的表情:“我只是听说,可从没去过,听附近村里人讲,好像有十几里山路。” 李元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望向如燕:“十几里山路?太好了,还不算远,看来虺文忠还有救!” 如燕也笑着:“骑马的话,用不了多少时间,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虺文忠的手悄悄动作,将纸条藏进了袖子。 鲁成打了个哈欠,似乎已经困倦,背过身去,留下了一个阴险的笑容。 第269章 编故事 青阳客栈,小梅的房间,灯火昏黄。 赵既和小梅的郎情妾意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很快,狄仁杰便在狄春的陪同之下回到了客栈。 “回来了!”赵既敏锐地捕捉到客栈大门轻轻开阖的细微声响。 小梅见状,急切地催促道:“那你还不快走!” 赵既点点头,以最快的速度从小梅的房间中悄然退出。 转过一个弯,他正好在正堂迎接到了狄仁杰和狄春。 “大人,此行可有收获?那客栈老板可有透露什么?”赵既迎上前去,面带微笑问道。 狄仁杰轻轻摇头,神色凝重:“他什么也不肯说,不过能肯定他是小梅手下。你和张环有没有什么发现?” “您看这个!”赵既伸手入怀中,将那张带有双头蛇记号的纸交给狄仁杰。 狄仁杰接过标记,目光瞬间凝聚,面露惊异之色:“这不是如燕和小梅约见的蛇形标记吗?此物从何而来?” “是在客栈老板房间的一处柜子中发现的。”赵既如实禀报,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 狄仁杰再次审视那标记,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突然问道:“那位小凤姑娘呢?” 赵既眨了眨眼睛,有些心虚道:“没怎么看到,应该一直呆在她的房间吧……” “既然如此,我们便去会一会这位小凤姑娘。”狄仁杰倒不疑有他,转身向小梅的房间走去。 赵既偷偷笑着,跟在了狄仁杰的身后。 他抢在狄仁杰之前,轻敲小梅的房门,颇为绅士地问道:“小凤姑娘,我们方便进去吗?如果方便,请开开门!” 不多时,门内传来轻盈的脚步声,随后,小梅的身影出现在门后,她轻轻拉开了房门。 “呃呃呃呃呃……”小梅急不可耐地比着手势。 狄仁杰微微颔首到:“你是想问老板现在怎么样?是吗?” 小梅连连点头。 “他杀了人,按律应该处斩!”狄仁杰一边回答着,一边环顾小梅房间的布置。 整个房间简朴得过分,不像是常住人的样子。 “小凤啊,你是什么时间到这青阳客栈中来的?”狄仁杰有意无意问道。 小梅顿时吃了一惊,但还是用手势答道:自从父母死后,她就一直在客栈了。 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没有具体的时间。 狄仁杰闻言,转过身去,笑了一笑:“我看未必吧,你这里住了最多不超过一个月的时间!” 小梅微微张开了嘴巴,似乎又是很吃惊。 “小凤姑娘?我看应该是小梅姑娘吧?”赵既在一旁坏笑着。 小梅惊讶的眼神又望向赵既,似乎有些责怪他为什么故意说破自己的身份。 赵既对小梅的眼神浑然不觉,依旧笑道:“我们曾经有过几面之缘,尤其是在突厥石国那次。姑娘明明是天人之姿,何苦这幅打扮,不以真面目相见?” 小梅惊得目瞪口呆:“石国?你…你是赵将军!” “那,你是狄仁杰?”小梅又转向狄仁杰,“你们的脸……” 赵既笑着把人皮面具撕了下来:“当然是人皮面具,跟你的好姐妹苏显儿学的!” 小梅也把自己脸上的伪装去掉,有些难以置信地感慨道:“这…这实在是出人意料,大名鼎鼎的狄公也会用这种手段……” 狄仁杰也恢复了本来面貌,笑呵呵答道:“为了击破蛇灵,难免要用一些非常的手段!” 小梅点了点头,又问道:“狄公,你们是怎么认出我就是小梅的?难道我的易容术露出了什么破绽?” 赵既笑着舔了舔嘴唇:“你的易容之术很精湛,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是老板暴露了身份,让我联想到你。” “店老板是你的下属,青阳客栈更是是你和如燕联络的秘密据点。这里干系如此重大,店老板怎么会收留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哑女呢?” 小梅有些不明白:“你是说吴祥?他是怎么暴露身份的?” 狄仁杰微微一笑,解释道:“你把青阳客栈设作与如燕的联络点,每一次,都是如燕留下标记,然后你再与她相见。” “我当时便猜测,青阳客栈中定有你的眼线,每次如燕在店里留下标记,这个眼线看到后,便将消息传给你,这样,你才会来到客栈中见面。” “今日店老板吴祥杀人的事被我揭破,我一诈之下,确认了他和你的关系。就像承远说的那样,吴祥身负重任,不可能无缘无故收留一个哑女。” “我刚刚说过,你在这里住了最多不过十几天,恰恰不到一个月前,正好是李元芳见证小梅‘身死’的时间,如此巧合之下,你的身份,自然就呼之欲出了。” 小梅心悦诚服,发自内心的赞叹道:“大人,您真了不起。难怪蛇灵会屡次败在您的手中!事情就是这样。” “吴祥是我的心腹,我命他避开蛇灵的耳目,建起了这座客栈,专门用于与显儿等几个好朋友相见。” “一个月前,我私自出了总坛,被萧清芳发现,拼死逃到小庙,把寒光寺的消息告知李将军,而后昏了过去。” “李将军与蛇灵一番大战,等我醒来之后,只见满地死尸,李将军却不见了。我只好逃出庙外,躲到深山里,直到伤势稍微好转。” 狄仁杰开口为李元芳分辩了两句:“这也难怪,寒光寺刺驾的消息十万火急,元芳心急如焚,想要赶回神都,误以为你已经没了气息。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啊!” 小梅释然一笑:“是啊,我也算是命大,伤愈之后,我被蛇灵不断追杀,无处可去,只好来找吴祥。” “在那种情况下,收留我就意味着要豁出自己的性命!所以大人,请您对吴祥网开一面。” 赵既大包大揽,意有所指道:“这件事,你就放心吧。大人对一时行差踏错,但却有心悔改的人,总是网开一面。” “更何况,你是如燕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更为我们险些丧命,我们不是萧清芳,不会过河拆桥!” 小梅莞尔一笑:“多谢赵将军。” 狄仁杰点了点头:“承远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那两个蛇灵杀手又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怎么发现你的踪迹的?” 小梅沉吟片刻,解释道:“是这样,我在客栈住下之后,料定蛇灵不会放过我,东躲西藏不是办法。” “我便想到了李将军如果他知道我没有死,定会将我带到显儿身边,这样,我也许就安全了。” “我和李将军只在青阳客栈和小庙见过面。我想他再回柳州,一定也会去这两个地方。于是,我半夜潜回那座小庙,留下了蛇形标记。” “而我本人,则和吴祥一起留在青阳客栈,期待着有一天再能见到李将军。不过没想到,李将军没等来,却等来了赵将军和您!” 第270章 兵分两路 小梅继续说道:“我想,就是这样,我在小庙留的记号也被萧清芳发现了。然后她便派人拿着这个记号在柳州城内的客栈、饭馆开始排查。” “那两名杀手就这样因此追查到了青阳客栈,我和吴祥没有办法,只能先下手为强,杀死他们灭口。” “我们商议后决定,向刺史衙门报案,只要尸体进入官府,蛇灵便暂时无从查起,我和吴祥就有逃走的机会和时间。” “实话告诉您,今天官府查案,我们走不了。您再晚来一天,我和吴祥便准备出发去洛阳了。也是阴差阳错,因祸得福,这一天的时间,遇到了您和赵将军!” 赵既装模作样地笑道:“这便是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嘛!” 狄仁杰闻言,长长地舒了口气,微笑着对小梅说:“小梅,你受了不少苦。但好在吉人自有天相,你最终还是平安无事。我想元芳和如燕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小梅向狄仁杰深深一揖:“狄公,自今日起,小梅便全心全意,协助您击破蛇灵!” 狄仁杰听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太好了,想不到柳州之行竟然找到了死去的小梅,真是收获不菲呀!” 赵既则在此时泼了一盆冷水,出言提醒道:“大人,还有一件事。那个标记被发现,说明蛇灵在小庙附近设有眼线。” “元芳和如燕他们深入大杨山,寻找总坛,一定会去小庙,恐怕会和蛇灵中人起冲突!我怕他们有麻烦!” 小梅闻言,顿时有些急了:“如果是这样可就糟了,蛇灵的总坛就在大杨山,小庙附近还好,没有蛇穴。” “但如果元芳他们再深入一点,总坛陀罗地周围,到处都是蛇穴,每个蛇穴都伪装成民居,其中藏有打扮成寻常百姓的眼线,只要走到总坛方圆十里之内,一举一动都会被蛇灵监视。” “陀罗地总坛藏在地下,地上伪装成一座小镇,其中更是机关密布,一个不小心就会中招,李将军显儿他们的处境很危险!” 狄仁杰闻言,顿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他们?” 小梅略加思索,果断道:“我是九堂的堂主,柳州的事务归我负责,我清楚所有蛇穴的位置,最好是立刻率军赶赴陀罗地,支援元芳他们。” 说到这里,小梅又犹豫道:“不过,柳州刺史府和军中也有蛇灵奸细,只怕会打草惊蛇……” 赵既眼神锐利,决然说道:“钦差卫队就在柳州城外,沈韬、肖豹早已整装待发了。温开那边也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动手” “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一路直取大杨山,一路在柳州城内捉拿逆党。关闭城门,便不至于走漏风声,完成之后,再令温开率大军支援大杨山。” 狄仁杰闻言重重点了点头:“正合我意,承远,你督令温开配合内卫缉拿柳州城内的蛇灵奸细。我和小梅、张环、李朗率卫队直奔大杨山!” 赵既闻言,连忙反对:“不可,大杨山中危机四伏!大人还是留在柳州城内,我去大杨山!” 狄仁杰摆了摆手:“诶~温开和内卫,一直都是你负责联络,你来指挥,更为方便。而且,此去大杨山,我也不过是先走一步,拔除蛇穴。” “有钦差卫队,又有小梅在,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陀罗地总坛,我还是会等你到后再行动。” 赵既头摇似拨浪鼓,坚决不同意:“不行!不行!大人的安危是重中之重!我不能拿您的安危冒险。我还是千牛将军呢,钦差卫队的千牛卫更该我指挥!” 说着,他用眼神示意身边的小梅,意思是她还不可完全信任。 狄仁杰的余光也迅速转向小梅,若有所思。 小梅自己却并没有察觉到异常,他见赵既这样着急地反对,知道他另有计划,便准备出言相助。 她眼珠一转,默契地和赵既打起配合:“狄公,赵将军说得有道理啊,既然要两路会合之后再进攻总坛,您又何必亲自冒险呢?” “再说了,拔除蛇穴,出动大军反而打草惊蛇,需要武艺高强的精干人手,要能一击必杀,不能让杀手通过秘道逃走,恐怕还非赵将军出马不可!” 赵既狡黠一笑,眉飞色舞道:“小梅之言有理啊!您要是再不同意,我只能把张环、狄春,温开都叫来,问问他们的意见!咱们少数服从多数!” 狄仁杰无奈苦笑一声:“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就是!” 赵既闻言,脸上顿时绽放出得意的笑容,偷偷地向小梅竖起了大拇指,眼神中满是赞许。 既然已经答应赵既去大杨山,狄仁杰神色转为凝重,郑重其事地嘱咐道:“承远、小梅,此行务必谨慎行事,安全第一。若遇不可为之事,切记不可逞强,保全自身最为重要!” 赵既自信地拍了拍胸脯,豪气干云地回应:“大人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我和小梅即刻准备出发!争取与如燕他们会合,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在陀罗地相见!” 狄仁杰点了点头,又给出了承诺:“最迟明天中午,大军就会开赴大杨山!陀罗地会合!” 片刻以后,狄仁杰便在张环和李朗的保护下直奔刺史府。 另一边,小梅迅速换上了一身干练的劲装,与赵既各自跃上骏马,准备出城。 “袁天罡不是想要见我吗?机会这就来了!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驾!”赵既眼中升起熊熊的怒火,挥鞭打马而去。 小梅望着赵既那决绝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随即策马紧随其后,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道上。 抵达柳州城外钦差卫队的驻地,赵既迅速调遣了沈韬及其小队随行。 而其余人则交由肖豹带领,进入柳州城,配合温开搜捕蛇灵逆党。 很快,柳州城内的大街小巷响起了阵阵铁蹄声,大军的火把将街道映照得如同白昼。 千牛卫联合温开的内卫,开始按图索骥,大肆搜捕,囚车一辆接着一辆,重演着当年幽州和平州的事迹。 第271章 山雨欲来 大杨山中,晨光破晓,天边初露曙光,但是山间弥漫着薄薄地雾气。 山坳深处,一座看似平凡无奇的小院静静伫立,它实则是大杨山众多隐秘蛇穴中的一处。 夜色未尽,一阵细微而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周遭的宁静,赵既与小梅率领精锐的千牛卫,无声无息地逼近小院,迅速而有序地部署在院墙之外。 赵既举起手臂,做了一个准备进攻的手势,随后猛地一挥手,示意开始行动。 沈韬心领神会,迅速指挥千牛卫们干净利落地翻过矮墙,摸进了院子。 屋内,两名年轻杀手尚沉浸在梦乡,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浑然不觉。 直至房门被沈韬猛地一脚踹开,外面的光线与紧迫的危机同时降临,两人惊坐而起,本能地抽出钢刀,企图抵抗。 沈韬大喊一声,挥刀而上,千牛卫们一拥而上,乱刀齐下,其中一人登时毙命。 另一人见沈韬人多,飞起一脚踢开窗户,纵身而出,准备跑路。 然而其人竟在半空中被拉了一把,随即他便感到身体失去了控制,一阵天旋地转,被摔了个狗啃泥。 正是赵既出手,将杀手在半空中抓了下来。 一旁早有千牛卫飞奔而上,将杀手的双臂擒住,另一个千牛卫手持绳索,抹肩头拢二臂,将他捆了个结实。 赵既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衣服,款步走到杀手身边。 千牛卫一把将他拎了起来,小梅走到杀手面前:“你是哪一堂的下属?” 杀手颤抖着抬头,试图掩饰:“什…什么堂不堂的?姑娘,我们可是安善良民,是、是山中的猎户。” 小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满是不屑:“猎户?你少在这儿和我耍花样,这里是蛇灵的第九号蛇穴,你们就是蛇灵的密探!” 杀手闻言,面色大变,失声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梅神色冷峻,沉声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正是九堂的堂主,小梅!” 杀手震惊之余,更是难以置信:“是…是你?你不是已经……” 小梅的耐心已经耗尽,刀刃轻轻贴上杀手的颈侧,冷声威胁:“废话少说。我再问一遍,你是哪一堂的属下?” 杀手的头连忙向后缩了缩,结结巴巴地回答:“别……别动手,我是总坛一堂的手下。” 小梅微微颔首,目光转向赵既,示意道:“和前面的几个一样,都是萧清芳一堂的属下,看来周遭的蛇穴,都已经换成了萧清芳的人。” “带下去!”赵既没有兴趣多问,挥了挥手。 沈韬等人迅速上前,将杀手押解下去,千牛卫随之撤离,留下赵既与小梅独处。 “这附近还有多少个蛇穴?”赵既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急切。 小梅笑了一笑:“还早着呢,应该还有十几个,方圆十里,到处都是!按照这个清理速度,加上赶路,还得有半天功夫!” 赵既看了看天色,不禁长叹一声,眉宇间满是烦躁:“袁天罡现在在哪里?” 小梅见赵既的状态有些不对,关切道:“你没事吧?” 赵既深呼吸了一番,调整情绪道:“没事!” 小梅又安抚道:“如果沿途不先拔掉蛇穴,我们的行踪就泄露了,萧清芳就会有所反应,急不得!” 赵既重重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我知道,袁天罡这个老乌龟,躲得真够偏的!” 吐出一口浊气,赵既睁开了眼睛,山间吹起了一阵邪风,雾气被吹散,远处林木随之动摇。 “起风了……” —— 几乎在同一晨曦初现的时分,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 李元芳和如燕生怕耽误了虺文忠身上的毒,一早便辞别了老汉,前往所谓的小镇,陀罗地。 这是一座随山而建的小镇,位于大杨山的最深处,镇上只有七八十户人家,一条短短的街道纵贯全镇。 说来奇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七八十户人家的小镇,街上倒有许多商铺,其中当然也有药铺。 这里似乎是周围山村的自然集散地,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李元芳与如燕牵着马匹,马背上驮载着装有虺文忠的沉重包袱,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如燕左右观察着,轻声道:“这就是那位老人家所说的小镇?” 李元芳点了点头:“应该是的。” 他也一边说话,一边四下里观察着,目光突然定格在不远处的一家药铺上。 李元芳的眼睛一亮,对如燕道,“如燕,看到了吗,那里有家药铺!” 如燕点头回应,但眉宇间却难掩一丝忧虑,她轻声吐露:“元芳,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李元芳闻言一愣,问道:“哦,什么预感?” 如燕摇了摇头:“说不上来,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似乎要出什么事情。” 李元芳闻言也皱起了眉头,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人群和建筑,但实在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想起了赵既临别时的话:“……多想想幽州和平州的事,多想想蛇灵的行事风格!” 李元芳想到了幽州的事:“当初在幽州时,我记得和承远一起闯过一个叫姚家铺的鬼镇,不过那里没有半个人影……” 李元芳又扫了两眼周围的人群,仔细观察着人们的神情、衣着、行为,实在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他转向如燕:“这些都是普通的百姓吧!蛇灵的杀手就是袭击,也不会选择在白天,更不会选择在如此热闹的镇甸上!” 如燕闻言,勉强一笑,未再多言。 李元芳笑着宽慰道:“你这是最近没休息好,我看还是先找家客栈安顿下来,然后我再去药铺抓药。” 如燕点点头:“也许是吧。” 李元芳一指前面的酒幌道:“就在那家客店吧。” 乡间小店,连个名字都没有,只有客栈二字,但还算热闹,一层是饭店,二层住宿。 李元芳和如燕一路牵马来到店门前。 店中小二眼疾手快,疾步相迎,满脸堆笑:“二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李元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店内,答道:“住店!” 小二听说要住店,笑容更甚:“看您的穿着打扮,还有口音,是外地人吧?” 李元芳微笑道:“正是,过路之人,前来投宿。” 小二自夸道:“咱们这儿虽是小店,可也有上等的客房。” 李元芳颔首表示满意:“好,那就要两间上房。” “好嘞!行李用我帮您拿吗?”小二说着便殷勤地上前搬运行李。 李元芳连忙拦住了小二,急道:“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来就好了!” 小二见状,尴尬一笑,他小跑着奔进店内,口中高喊道,“上房两间!” 李元芳走到马旁,将那个大包袱搬起,扛在肩上,跟如燕一起快步走进店内。 正值午饭时间,店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小二一指客店左边的楼梯道:“二位,这边请。” 小二指引二人踏上左侧楼梯,轻声提醒:“请随我来。” 步入二楼,小二推开房门,恭请两人查看:“这便是为您准备的上房,不知是否合意?” 李元芳环视房间,颇为满意,点头道谢:“有劳了。” 小二面露喜色道:“二位先休息一下,我去打洗脸水。” 言罢,他转身小跑而去。 李元芳将肩上的沉重包袱轻轻置于榻上,如燕则细心地关上房门。 解开包袱,露出里面昏迷的虺文忠,李元芳惊喜道:“如燕,你的独儿怪还真管用!你看,他脸上的黑色似乎褪了一些!” 如燕闻言连忙上前查看,伸手搭了一下脉搏:“还真是!脉象平实,短时间内应无大碍,不过也得尽早医治。元芳,我写个药方,你到药铺之中,照方抓药。” 李元芳脸上带笑,催促道:“你快写,我马上就去!” 如燕迅速铺纸研墨,笔走龙蛇,药方顷刻而成。李元芳接过药方,快步走出门去。 第272章 老师,终于见面了 时间再向前一些。 陀罗地附近最后一个蛇穴,袁天罡刚刚送走了李元芳和如燕,此刻正静坐于屋内,闭目凝神。 隐约间,袁天罡听到了很远之外的一阵马蹄声,似乎有人正在往这里极速赶来。 袁天罡猛然睁开眼,身形一跃而起,“难道是李元芳他们回来了?不对,不是两匹马,分明是一队人马逼近!” 袁天罡的眉头陡然紧皱起来,眸中寒光闪烁。 片刻之后,小院已经被千牛卫骑士团团包围,赵既与小梅并肩骑于马上,面容严峻, “据说这个蛇穴里面的人非同一般,你们都在外面等着,我亲自进去看看!”赵既随意找了个借口。 “是!”沈韬唯赵既之命是从,没有提出半分质疑。 小梅的眼神中则交织着忧虑与不安,目送赵既翻身下马,向着小院走去。 “吱呀”一声,赵既推开了破旧的院门,踏了进去。 他左右观察着院内的陈设,那几口黑色的棺材,黑得像钢铁一样。 继续向前走,赵既的步伐越来越快,他脸上的神色越来越不耐。 “砰”的一声,赵既一脚踹开了正房的门。 但房间内的情况和赵既想象的并不一样,他原以为袁天罡会在这里等待着他,结果房间里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稍稍失神之后,赵既俯身查看了那堆燃烧正旺的炉火。 “呵,老师,想不到你也有惶惶如丧家之犬的一天。”赵既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门外,小梅已经下了马,焦急地徘徊于院门前,不时向院内张望,神色不宁。 沈韬就在一旁,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正在此时,赵既背着手从房间内走了出来,小梅与千牛卫们立刻围拢过去。 “来迟一步,人已经跑了!”赵既言简意赅,语气中难掩遗憾。 小梅下意识望向那两口棺材,觉得袁天罡是借助密道逃走了。 小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两口棺材吸引,心中暗自揣测袁天罡或许是通过密道逃脱。 沈韬正欲询问后续计划,忽见一枚飞镖自暗处疾射而来,直指赵既背心。 “将军,小心!”沈韬大叫着。 然而,赵既反应迅捷,仿佛背后生有双眼,仅凭两根手指便稳稳夹住了那枚飞镖。 赵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望向飞镖射来的方向,却只见空荡荡的院墙与密林交织,并无半个人影。 千牛卫们眼前闪过一阵疾风,只见赵既的身影闪转腾挪,向着暗器飞来的方向追去。 “哎!将军!”沈韬担忧地问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 小梅的气息乱了起来,担忧地向着赵既离开的方向望去。 赵既脚下生风,翠绿的景致仿佛被他的速度撕裂,化作一道道模糊的绿影,迅速向后退去。 不远处,一个蓝色的身影同样在跳跃中疾行,只不过他和赵既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 似乎是前方的老人已经力竭,又或是老人觉得赵既已经追了上来,又或者是他觉得已经甩开了所有的千牛卫。 总之,袁天罡主动停了下来。 风驰电掣地速度陡然降到了零,他就那样定定地负手立在原地,堪称收放自如,一副高人风范。 赵既也不遑多让,一个空翻,背着身挡在了袁天罡身前。 这是一处悬崖绝顶,人迹罕至,天空中盘旋着几只飞鸟。 山风猎猎,吹动着赵既的衣襟,他在等待着袁天罡开口。 袁天罡一副老农打扮,深邃地笑容面对着赵既:“十年不见,殿下的武功真是大有长进!实在令老夫刮目相看了!” 既然袁天罡先开口,赵既便缓缓转过身来。 他面色冷峻,毫不客气:“老师这话,学生可是愧不敢当了。你被皇帝抓住,受内卫的折磨,被废去了武功。” “十年时间,人已经七老八十,行将就木,居然又老而不死,重修武学,出来兴风作浪,也不知要羞煞多少所谓的蛇首。” 袁天罡闻言,还是一副高人嘴脸,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殿下还是一如当年,这般牙尖嘴利!” 赵既冷笑一声:“彼此彼此,你还不是一样像当年一样厚颜无耻?” 袁天罡脸皮再厚,也不是犯贱,喜欢被骂。 袁天罡被这番话噎得面色微变,但随即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 他想把话题收回正轨:“殿下,老夫之所以约你出来,乃是为了一件大事,不是来与你斗嘴的!” 赵既是半分好脸色都不会给袁天罡:“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我又没捂着你的嘴不让你说正事。” 袁天罡气得手指发抖,威胁道:“你!小子,不要忘了自己的处境!难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身份,捅到狄仁杰和皇帝那里?” 赵既浑不在意,眉头皱着,似乎满脸嫌弃:“袁天罡,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如此废话连篇!咬人的狗不叫,像你这样的阴险小人,如若害人,难道还会通知一声?” “你既然要见我,必然是要谈交易,直说便是,何必弄这些弯弯绕绕?” 袁天罡又吃了一瘪,想发作又发作不得,只把脸涨得通红。 过了半天,袁天罡深呼吸几口,总算平静下来:“可是你如此不肯配合,老夫如何能放心与你合作?” 赵既继续冷笑着:“那就一拍两散好了!这处悬崖绝壁,风光不错,正可做你的葬身之所!杀人灭口之后,正好毁尸灭迹!” 言罢,赵既亮出了长剑,寒光凛凛,闪烁着袁天罡的眼睛。 袁天罡顿时心中一惊,他可没打算和赵既拼命啊。 他的脸上又挤出一个虚伪的笑容:“殿下,何必如此偏激!而今的形势,我们合则两利,分则两败俱伤,只会让武曌坐享渔翁之利!” “你如果甘为武曌鹰犬,帮助狄仁杰剿灭蛇灵,不但小梅和小凤姐妹不会原谅你,你父亲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你!” “一旦蛇灵和你鱼死网破,你的身份泄露,武曌不但不感激你,还要杀你以除后患!孰是孰非,你为什么不考虑清楚呢?” “你年轻气盛,可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啊!” 第274章 “妥协” 目睹袁天罡那抹伪善的笑容,还有言不由衷的话语,赵既内心翻涌着难以名状的厌恶,几乎要反胃。 袁天罡见赵既犹豫,误以为那是动摇的迹象,嘴角那抹虚假的弧度更盛两分:“你应该也清楚,蛇灵组织设立之初,离不开你父亲的支持。” “老夫已经年过七旬,就像你说的,如今已是时日无多了。现在最大的愿望,一是要报复武曌,其次就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留功名于后世!” “要达成这两个愿望,最好的办法就是恢复李唐江山。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如果你能重归蛇灵,我们将事半功倍。” “而你我之间,好歹是师徒,蛇灵最终也会交到你的手里!为师实在也不忍心和你鱼死网破啊!” 这番大饼画下来,赵既心中冷笑,先不论袁天罡是否真心啊,蛇灵之主也算有吸引力的条件吗? 他准备接下去套一套袁天罡的话:“老师,这番说辞,骗骗虺文忠就罢了,还像以前那样可以任你拿捏?” “你我之间,就别玩这套师徒深情了。实话告诉你,钦差卫队的大军已经到了柳州,蛇灵总坛覆灭在即。” “我对所谓的蛇灵之主没有半点兴趣,你不妨拿出点更有诚意的价码,或者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袁天罡闻言,非但不怒,反而露出了一丝诡谲的笑容。 只要赵既还肯谈,就都是可以接受的。 袁天罡故弄玄虚,犹豫了片刻,而后哈哈大笑:“殿下,不是老夫拿不出更有诚意的价码。只是,这跟蛇灵的后续计划相关,而且即便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的。” “假如我说,能让你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你会相信吗?” 赵既闻言嗤之以鼻,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当然不信!” 袁天罡不以为忤,继续游说:“你看,这就是了。可你应该知道,即便是萧清芳执掌的蛇灵,也不会搞一些小打小闹的动作。” “我此次出山,就是要做一番改天换地的事业。实话告诉你,萧清芳准备用人皮面具易容,把朝中的大臣和皇帝都换掉,偷天换日,再来一出禅位的戏码。” “可如果你肯帮助我们,便省去了很多麻烦,有一个如假包换的李姓子孙在此,我们又何必费尽心思造假?” 赵既冷笑一声:“我怎么觉得你在痴人说梦?你们怎么可能把皇帝和满朝文武都换掉?” 袁天罡胸有成竹,脸上闪过狂热的神色:“当然是靠洛河神异!” “洛河神异?”赵既明显露出了一个吃惊的神色,似乎有所意动。 但他旋即又换了一个态度:“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不相信这些神鬼之说!” 袁天罡察言观色,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信不信由你,我袁天罡也从来不信这些神鬼之说。我只能告诉你,洛河神异只是个名字,它是天地间切切实实的一股非凡之力,非虚妄之言!” 言及此,他话锋一转,语带深意:“如果不是武曌从中作梗,设计陷害,令尊才应该是大唐的第三任皇帝,而你,身为嫡长子,皇位亦非遥不可及……” “退一步说,最差也是亲王之尊,岂是现在一个小小的郡公可比?加入蛇灵的计划,我们会帮你夺回这一切。” 赵既没有再出言反驳,而是陷入了沉默,眉宇间尽显沉思之色。 袁天罡见状,笑容更甚,缓缓逼近两步:“如果殿下执意不肯合作,那老朽也没有办法,只能向武曌告发你的身份!” “到时候,你就会面临蛇灵和朝廷两方面的追杀!殿下可要想清楚了!” 赵既闻言冷笑一声:“你这样说,难道我还有第二条路可选吗?” 袁天罡见赵既服软,眼中满是得意,放声大笑:“识时务者为俊杰,殿下定不会为今日之决定后悔!”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赵既直截了当地问道。 袁天罡笑容诡谲,缓缓道:“殿下莫急,我们现在的任务,首先是除掉萧清芳,夺回蛇灵的全部控制权。” “李元芳武艺高强,对我们来说是个巨大的威胁,他现在就在陀罗地,你可以借朋友的身份除掉他,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投名状!你看呢?” 赵既的脸部肌肉抽动着,暗骂袁天罡的心思歹毒。 “说来惭愧,我不是李元芳的对手,即使是偷袭,我也没把握拿下他。”赵既半真半假地推脱着。 袁天罡双眼微眯,打量着赵既:“不要紧,虺文忠也在陀罗地,他会帮你的,以你们二人之力,总没有问题了吧?” 失去了推脱的借口,赵既又问道:“你说得轻巧,我和虺文忠并不认识,他怎么肯相信我?” 袁天罡微微一笑,扔给赵既一块玉牌:“你拿着这个,去陀罗地正中那家客栈,老板见到这块玉牌,就会听你的安排。文忠见到这块玉牌,也会配合你行事!” 赵既接过玉牌,低头一看,玉牌上赫然是小梅给如燕留下的记号,一只吐信的双头毒蛇。 再抬头时,只见袁天罡之前所在的地方忽然冒出一阵青烟,人却消失无踪,只剩下他渺远的声音在悬崖边回荡。 “由此向西,是一条捷径,你会在李元芳之前赶到的,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哈哈哈……” 赵既缓缓放下了那块玉牌,摇了摇头:“和虺文忠一样,喜欢装神弄鬼。” —— 陀罗地小镇,小二将李元芳和如燕引到了楼上的客房之中。 在客栈的另一间密室中,赵既换上了那身蝮蛇的衣物,三星堆面具,宽大的长袍,高高的帽子。 这一身伪装,把赵既的身高,体型,全部遮掩住了。 赵既身前是一个控制台形状的东西,上面满是杠杆,这里控制着整座客栈的机关。 控制台的一侧,巧妙地设有一个窥视孔,恰好能捕捉到客栈门外的风吹草动,一览无余。 “你是哪个堂口的兄弟?”赵既不动声色地向店老板试探道。 店老板连忙躬身答道:“小的是总坛一堂的!” 赵既微微颔首:“我们的任务,是配合闪灵,杀死李元芳。等会李元芳外出,和苏显儿分开,那时候你就可以启动机关了。” 二人正说着,李元芳拿着如燕写的药方,离开了客房,出了客栈,转身向街道另一边的药铺而去。 客栈老板见李元芳走远,立刻启动了客栈内部的机关。 此时,如燕坐在客店房间里,静静地思索着,忽然她抬起头,口中喃喃地道:“不对,不对!这深山之中,怎么会无缘无故有这样一个镇甸…” 她猛地跳起身来,跑到虺文忠身旁,迅速将围布包上,而后用力搬起,扛着他向门口冲去。 “咔嚓”!如燕回头望去,窗户上方落下了一块铁板,将窗户死死封住。 如燕转身向门外跑去,又是一声巨响,大门上方一块铁板直坠而下,向如燕切来。 凭借过人的反应力,纵身一跃,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然而,铁板重重砸到地上,将出口彻底封死,两人被彻底困在这房间之中。 紧接着,一根无影针从背后射中了如燕。 如燕只觉眼前一黑,头晕目眩,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最终无力地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意识逐渐模糊…… 第274章 “妥协” 目睹袁天罡那抹伪善的笑容,还有言不由衷的话语,赵既内心翻涌着难以名状的厌恶,几乎要反胃。 袁天罡见赵既犹豫,误以为那是动摇的迹象,嘴角那抹虚假的弧度更盛两分:“你应该也清楚,蛇灵组织设立之初,离不开你父亲的支持。” “老夫已经年过七旬,就像你说的,如今已是时日无多了。现在最大的愿望,一是要报复武曌,其次就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留功名于后世!” “要达成这两个愿望,最好的办法就是恢复李唐江山。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如果你能重归蛇灵,我们将事半功倍。” “而你我之间,好歹是师徒,蛇灵最终也会交到你的手里!为师实在也不忍心和你鱼死网破啊!” 这番大饼画下来,赵既心中冷笑,先不论袁天罡是否真心啊,蛇灵之主也算有吸引力的条件吗? 他准备接下去套一套袁天罡的话:“老师,这番说辞,骗骗虺文忠就罢了,还像以前那样可以任你拿捏?” “你我之间,就别玩这套师徒深情了。实话告诉你,钦差卫队的大军已经到了柳州,蛇灵总坛覆灭在即。” “我对所谓的蛇灵之主没有半点兴趣,你不妨拿出点更有诚意的价码,或者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袁天罡闻言,非但不怒,反而露出了一丝诡谲的笑容。 只要赵既还肯谈,就都是可以接受的。 袁天罡故弄玄虚,犹豫了片刻,而后哈哈大笑:“殿下,不是老夫拿不出更有诚意的价码。只是,这跟蛇灵的后续计划相关,而且即便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的。” “假如我说,能让你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你会相信吗?” 赵既闻言嗤之以鼻,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当然不信!” 袁天罡不以为忤,继续游说:“你看,这就是了。可你应该知道,即便是萧清芳执掌的蛇灵,也不会搞一些小打小闹的动作。” “我此次出山,就是要做一番改天换地的事业。实话告诉你,萧清芳准备用人皮面具易容,把朝中的大臣和皇帝都换掉,偷天换日,再来一出禅位的戏码。” “可如果你肯帮助我们,便省去了很多麻烦,有一个如假包换的李姓子孙在此,我们又何必费尽心思造假?” 赵既冷笑一声:“我怎么觉得你在痴人说梦?你们怎么可能把皇帝和满朝文武都换掉?” 袁天罡胸有成竹,脸上闪过狂热的神色:“当然是靠洛河神异!” “洛河神异?”赵既明显露出了一个吃惊的神色,似乎有所意动。 但他旋即又换了一个态度:“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不相信这些神鬼之说!” 袁天罡察言观色,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信不信由你,我袁天罡也从来不信这些神鬼之说。我只能告诉你,洛河神异只是个名字,它是天地间切切实实的一股非凡之力,非虚妄之言!” 言及此,他话锋一转,语带深意:“如果不是武曌从中作梗,设计陷害,令尊才应该是大唐的第三任皇帝,而你,身为嫡长子,皇位亦非遥不可及……” “退一步说,最差也是亲王之尊,岂是现在一个小小的郡公可比?加入蛇灵的计划,我们会帮你夺回这一切。” 赵既没有再出言反驳,而是陷入了沉默,眉宇间尽显沉思之色。 袁天罡见状,笑容更甚,缓缓逼近两步:“如果殿下执意不肯合作,那老朽也没有办法,只能向武曌告发你的身份!” “到时候,你就会面临蛇灵和朝廷两方面的追杀!殿下可要想清楚了!” 赵既闻言冷笑一声:“你这样说,难道我还有第二条路可选吗?” 袁天罡见赵既服软,眼中满是得意,放声大笑:“识时务者为俊杰,殿下定不会为今日之决定后悔!”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赵既直截了当地问道。 袁天罡笑容诡谲,缓缓道:“殿下莫急,我们现在的任务,首先是除掉萧清芳,夺回蛇灵的全部控制权。” “李元芳武艺高强,对我们来说是个巨大的威胁,他现在就在陀罗地,你可以借朋友的身份除掉他,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投名状!你看呢?” 赵既的脸部肌肉抽动着,暗骂袁天罡的心思歹毒。 “说来惭愧,我不是李元芳的对手,即使是偷袭,我也没把握拿下他。”赵既半真半假地推脱着。 袁天罡双眼微眯,打量着赵既:“不要紧,虺文忠也在陀罗地,他会帮你的,以你们二人之力,总没有问题了吧?” 失去了推脱的借口,赵既又问道:“你说得轻巧,我和虺文忠并不认识,他怎么肯相信我?” 袁天罡微微一笑,扔给赵既一块玉牌:“你拿着这个,去陀罗地正中那家客栈,老板见到这块玉牌,就会听你的安排。文忠见到这块玉牌,也会配合你行事!” 赵既接过玉牌,低头一看,玉牌上赫然是小梅给如燕留下的记号,一只吐信的双头毒蛇。 再抬头时,只见袁天罡之前所在的地方忽然冒出一阵青烟,人却消失无踪,只剩下他渺远的声音在悬崖边回荡。 “由此向西,是一条捷径,你会在李元芳之前赶到的,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哈哈哈……” 赵既缓缓放下了那块玉牌,摇了摇头:“和虺文忠一样,喜欢装神弄鬼。” —— 陀罗地小镇,小二将李元芳和如燕引到了楼上的客房之中。 在客栈的另一间密室中,赵既换上了那身蝮蛇的衣物,三星堆面具,宽大的长袍,高高的帽子。 这一身伪装,把赵既的身高,体型,全部遮掩住了。 赵既身前是一个控制台形状的东西,上面满是杠杆,这里控制着整座客栈的机关。 控制台的一侧,巧妙地设有一个窥视孔,恰好能捕捉到客栈门外的风吹草动,一览无余。 “你是哪个堂口的兄弟?”赵既不动声色地向店老板试探道。 店老板连忙躬身答道:“小的是总坛一堂的!” 赵既微微颔首:“我们的任务,是配合闪灵,杀死李元芳。等会李元芳外出,和苏显儿分开,那时候你就可以启动机关了。” 二人正说着,李元芳拿着如燕写的药方,离开了客房,出了客栈,转身向街道另一边的药铺而去。 客栈老板见李元芳走远,立刻启动了客栈内部的机关。 此时,如燕坐在客店房间里,静静地思索着,忽然她抬起头,口中喃喃地道:“不对,不对!这深山之中,怎么会无缘无故有这样一个镇甸…” 她猛地跳起身来,跑到虺文忠身旁,迅速将围布包上,而后用力搬起,扛着他向门口冲去。 “咔嚓”!如燕回头望去,窗户上方落下了一块铁板,将窗户死死封住。 如燕转身向门外跑去,又是一声巨响,大门上方一块铁板直坠而下,向如燕切来。 凭借过人的反应力,纵身一跃,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然而,铁板重重砸到地上,将出口彻底封死,两人被彻底困在这房间之中。 紧接着,一根无影针从背后射中了如燕。 如燕只觉眼前一黑,头晕目眩,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最终无力地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意识逐渐模糊…… 第275章 战李元芳 “咔嚓”一声轻响,随着紧闭门窗的铁板缓缓升起,房门吱呀着重新敞开了。 一身“蝮蛇”打扮的赵既走进了房间,两名伙计打扮的人跟在身后。 “呼……”虺文忠竟以一种颇为狼狈的姿态从粗麻布袋中探出了头,毫无高手风范。 赵既不禁摇头失笑,虺文忠自诩天下第一高手,被李元芳和如燕拿口袋装了几乎一天一夜,实在有些狼狈。 虺文忠的目光瞬间锁定在赵既身上,那身“蝮蛇”装扮让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你是何人?为什么会穿着‘蝮蛇’的衣物?”他沉声问道,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戒备。 赵既十分高冷:“帮你的人!” “帮我的人?”虺文忠眼中闪过怀疑的色彩。 赵既混不吝道:“有人怕你单打独斗不是李元芳的对手,特命我来帮你。” 说着,他将袁天罡留下的玉牌取了出来,展示给虺文忠。 虺文忠扫过一眼,却并不买账,冷言冷语道:“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插手高手的对决,一个不入流的帮手,可能只会帮倒忙!” 这番眼高于顶的话,赵既早有预料,他本不会生气,此时却偏偏要装作被激怒的样子。 他重新收起玉牌,以玩世不恭地语气道:“呵呵,口气倒不小。你知道吗?你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你已经和地上这位姑娘一样,昏迷过去。” “他们会用迷烟充满整个房间,连你也不能幸免,中了迷烟,你还怎么和李元芳斗?嗯?” 此言一出,虺文忠神色微变,他站起身,开始仔细审视眼前的“蝮蛇”。 此人的气息、步伐、姿态,以虺文忠多年的阅历,和作为杀手的感觉判断,不是个简单角色。 他挥手示意客栈老板及手下按原计划行事,将如燕带走后。 再次转向赵既,虺文忠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认真:“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据我所知,蛇灵在柳州,并没有你这一号人物。” 赵既眼中精光一闪:“哦?你怎么知道蛇灵在柳州没有我这一号人物?” 虺文忠还在打量着赵既,猜度他的身份,口中却十分自信:“我当然知道,无论是萧清芳那边,还是老主人那边,有数的高手就那么几个。” 赵既特意模仿着虎敬晖的语调,透过面具传出的声音低沉而模糊:“也许我就是那个例外。” 虺文忠听到这种声音,更显疑惑:“你一定见过虎敬晖,不知能否以真面目相见?” 赵既没有心情为虺文忠解惑,而是开口提醒道:“我没有义务告诉你我的身份。李元芳现在正在药铺,我们再拖延一会儿,他就要反应过来,逃之夭夭了……” 虺文忠闻言如梦初醒:“可你把给我准备的伪装穿了去,我怎么办?” “哼呵呵,那我可管不着。”赵既摇着头笑了。 赵既存心挑事,虺文忠语气骤然冷了下来:“我看你不是来帮忙的,反而是诚心来捣乱的!” 话音未落,没有任何征兆,两道燕子铛已如闪电般射向赵既。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两步,看似赵既身形已经来不及躲闪,只能原地等死。 但赵既扬起“蝮蛇”服侍的宽大袍袖,轻轻一罩,便将两枚燕子铛稳稳捏在了手上。 “以文忠兄这手暗器,有心算无心,还用什么伪装啊!”赵既冷言冷语,不肯吃亏。 话未说完,他随即反手将燕子铛掷回,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虺文忠亦非等闲之辈,竹筒刀瞬间出鞘,两点火光闪过,燕子铛被精准击飞出去。 “阁下的反应不错,但这手暗器功夫实在不怎么样!”虺文忠再次重新认识了赵既一番,点了点头,“我收回我之前的话,你有资格插手我和李元芳之间的战斗。” 赵既闻言哂笑一声,这么多年千牛卫当下来,早已经不习惯暗箭伤人了,手法自然生疏了。 —— 另一边的药铺里,李元芳也遇到了机关伏击。 正堂的四面墙壁之中,从上往下,不断向外飞出暗箭,誓要将房子正中的目标扎成刺猬。 李元芳纵身而起,双脚在墙壁上连连借力,身体不停地在空中飞荡,暗箭呼啸着从他身边飞过,钉在了四面的墙上。 亮出链子刀,机关一动,链子刀插到了房梁之上。 李元芳发动机关,身体随之飞了上去,来到了暗箭攻击的死角。 轰隆一声,四面墙壁又在震动,弓箭似乎调整着角度,再度朝李元芳发射。 李元芳连忙挥刀格挡弓箭,同时落到地上。 他的手指在刀柄上一按,链子刀飞将出去,插进墙壁上发射暗箭的机关,只听墙那边传出一声惨叫,弓箭的攻击立刻停止了。 李元芳又以闪电般的速度抽链回刀,迅捷无伦地将链子刀飞向第二、第三、第四面墙。 只听得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一缕缕鲜血从蟒口内流淌出来。 药铺内没了动静,李元芳也来不及查看店内的机关,而是赶忙想往客栈去,要和如燕会合。 随着一声木板断裂的巨响,药店的门四散迸飞,李元芳大步走了出来,他登时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 刚刚还热闹非常的小镇,现在竟然空无一人,那些熙攘的人流似乎转瞬便人间蒸发了。 只有风呼啸着吹过空荡荡的街道,卷起一阵阵烟尘。 李元芳抬头向街尽头望去,一阵烟尘之中,隐隐约约有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缓缓向着李元芳走来,李元芳咬紧牙关,不禁握了握手中的刀。 人影越走越近,终于在距李元芳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他看得清清楚楚,此人身上是蝮蛇虎敬晖的衣物。 李元芳瞪大了眼睛,愕然问道:“你是谁!?” 赵既深吸一口气,自然不敢多言,只是无言亮出了自己的武器。 并不是剑,而是薄如纸的一把弯刀,寒光凛凛,倒也非凡。 “为什么穿着蝮蛇的衣物?”李元芳见赵既不回答,又问了一遍。 赵既屏息吞声,目光凛然,目光锁死在李元芳身上。 “藏头露尾之辈,看来只有擒下你,再看看你的真面目了!”李元芳深吸了一口气,刀徐徐指向地下。 赵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浑身上下放松,不丁不八地站着,随时准备动手。 他也期待和李元芳来一次真刀真枪地交手。 刀在日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寒芒,二人对峙着,一动不动。 他们都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对方的破绽。 忽然一阵山风旋转着刮过来,从二人中间飞掠而过,再度扬起一阵尘雾。 寒光一闪,李元芳势若惊雷,率先发动,链子刀直奔赵既咽喉而来。 山风吹动着赵既宽大的袍袖,但赵既连眼皮都不眨,只是紧了紧手中的刀。 转瞬之间,钢刀已经递到了赵既眼前。 赵既适时将刀竖在了胸前,呛啷一声,格挡住李元芳的攻击。 二人一触即分,互换了位置。 “呀!”或许是心忧如燕,李元芳的进攻欲望特别强烈。 他并不转身,身形倒跃向赵既疾飞而去,链子刀迅捷地刺向赵既的后心。 赵既身体向侧面一滑,让过元芳的刀,与此同时,手中钢刀斜削出去,转守为攻,直奔李元芳的后心。 身体还是不太舒服…… 第276章 未能尽兴 李元芳以令人瞠目的速度在空中轻盈旋转数周,巧妙地避开了赵既凌厉的攻势。 在即将触地的刹那,他仿佛拥有超凡的直觉,在高速旋转中精准定位赵既的所在,瞬间触动刀柄的机关,链刃如闪电般直取赵既面门。 赵既眼眸微缩,反应神速,身体猛然紧绷,空中做了一个铁板桥,链子刀险而又险地从他脸边划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间,赵既以快若鬼魅的翻身稳住身形,反手一探,竟牢牢抓住了链子刀的链条。 李元芳登时吃了一惊,没想到眼前的“蝮蛇”如此之快,竟然能抓住链子刀。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李元芳心中虽惊,手上却丝毫未乱,他再次果断扣动机关,用力一拽,企图借链刃之力将赵既拉近。 链子刀机关的力量,加上李元芳拉拽的巨力,赵既眼看就要被链子刀带回去。 然而,赵既非等闲之辈,他趁势借力,大喝一声,借链子刀的牵引之力腾空而起,反手出刀,刺向李元芳,速度之快,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李元芳见赵既来势汹汹,立刻沉稳地后退两步,稳了稳身形。 他目光如炬,紧盯赵既手中的长刀,在长刀逼近他眉心的一瞬间,千钧一发之际,高抬右腿,精准无误地踢向赵既持刀的右臂,迫使赵既攻势受挫。 赵既攻势受挫,再度借力翻滚而出,双脚凌空,要踢李元芳的心口。 李元芳身手敏捷,双手交叉于胸前,算是化解了赵既的窝心脚,但也向后退了两步。 此时,暗处的虺文忠目睹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决,脸色阴晴不定,手中竹筒刀频繁转动,显然已按捺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 赵既一击未中,便顺势借着后蹬之力脱身,身形如同暗夜中的蝙蝠,倒掠而出。 恰逢山风骤起,卷起漫天尘土,正好掩护了他的撤离,他的身影在混沌中隐匿无踪。 “想走?没那么容易!”李元芳眼看“蝮蛇”要逃走,毫不迟疑地追了上去。 冲破这道迷雾,却发现街道上“蝮蛇”的踪迹已如烟尘般消散了。 街道两旁,每间店铺的门都大开着。 李元芳紧了紧手中的链子刀,仔细警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偷袭。 就在这紧张氛围达到顶峰之际,背后细微的异动如同寒冰裂响,让他瞬间转身应对。 只见一口漆黑如夜的棺材,猛然间向他后背袭来,若挨上这么一下,就像被攻城锤砸中,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棺材势大力沉,速度就不快,李元芳轻易闪身躲过了袭击。 黑色棺材重重地砸在地上,突兀地躺在大街的正中心。 未及喘息,李元芳转过身来,只见棺材板“砰”的一声炸起,直直地向他飞来。 他怒喝一声,链子刀寒芒毕露,棺材板瞬间断成了八块。 山风再起,尘烟弥漫,李元芳手持链子刀,步步紧逼,缓缓向那诡异的黑棺靠近。 就在此时,棺材自己又动了,没有外力干扰,棺材直直地立了起来,露出了之前消失的“蝮蛇”的身影。 李元芳见状吃了一惊,这幅场景,他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正在李元芳怔住的一瞬间,赵既猛然发力,棺材旋转半周,露出了其隐秘的背面。 李元芳连忙定了定心神,不再迟疑,发动链子刀的机关,链刃破空而出,直击黑棺之下。 只听“轰”然巨响,不算薄的棺材底部被捅了个对穿,链子刀失去了支撑,“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然而李元芳心中警铃大作,一种莫名的预感告诉他,链子刀好像没有刺中目标,真正的威胁尚未显露。 他的直觉是对的,一个黑影在李元芳的身后忽然现身,长刀偷袭李元芳的背后。 李元芳意识到了袭击,侧身跃出,想要躲开袭击,但似乎为时已晚,长刀还是刺进了李元芳的腹部。 一道血箭从腹部疾射出来,李元芳的身体摇晃着,重重地倒在地上。 虺文忠深吸了一口气,挥刀而立,并没有上前补刀,反而面露遗憾之色。 一阵狂风吹过,尘雾腾腾,李元芳的“尸体”静静地伏在街道中央。 赵既收起了刀,他的面色显得稍微有些奇怪,缓缓从棺材后面现身。 他来到李元芳的尸体面前,俯身试探着李元芳的呼吸。 虺文忠倒是十分自负:“他已经死了!” 赵既抿着嘴,憋着笑意,站起身来,不再管李元芳的死活。 “目标死了,但我看你似乎不是很高兴。”赵既的表情说不出的精彩,可惜被面具挡住了。 虺文长叹一声,似乎痛心疾首,颇为遗憾:“他是个令人尊敬的对手,最终却死于偷袭!” 赵既似笑非笑地嘲讽道:“蛇灵中人,为达目的,就该不择手段。何况你是个杀手,你所修炼的武功,本身就适合偷袭。” 若是真刀真枪地打起来,你恐怕不是李元芳的对手啊。 虺文忠闻言,猛然转头狠狠地看了赵既一眼:“哼,高手间的寂寞,难道你不明白?” 说着说着,他看赵既的眼神也变了,就像猎人看着猎物:“说起来,李元芳死了,你也算是个对手!如果你不是蛇灵中人,我想和你一决高下!” 赵既神色一凝,笑道:“你没疯吧?” 虺文忠听到赵既的回答,大感无趣。 他深吸一口气,不想再与眼前之人多说一句:“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要回总坛,时间一久,苏显儿就该醒了。” 言罢,他竟也不等赵既的回答,收刀入鞘,转身向一间店铺走去。 那是一间杂货店,屋里零乱地堆放着一些日用什物。 虺文忠走进门来,在墙壁上打开机关。 店中央的地面露出了一块钢板,虺文忠站了上去,忽然轰的一声,如同电梯一般下去了。 待虺文忠下去,两边的地面慢慢地合拢,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至于街头的赵既,身影也不知何时消失无踪。 李元芳猛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他的眼中有些疑惑,但旋即还是坚定了下来,跟着虺文忠的脚步,钻进了那间杂货铺。 第277章 陀罗地 陀罗地明面上的小镇之下,隐藏着错综复杂的通道、幽深的山穴与石洞,宛如迷宫般四通八达。 总坛的中心位置,是一间古朴的石室,它原来是萧清芳居住的地方,也是蛇灵的权力中心。 然而现在情况变了,老主人袁天罡脱险,为表孝心,萧清芳将这里让给了袁天罡居住。 此刻,袁天罡端坐于石室内的书桌前,全神贯注地沉浸在复杂的术算之中,身旁散落着一张张被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纸。 这间石室安装着一个高级的旋转门,石门一动,萧清芳走了进来。 “老师!”萧清芳轻声细语,行至袁天罡身旁。 袁天罡抬头,放下手中的笔:“是清芳啊,有事吗?” 萧清芳脸上堆满了笑容:“没什么,弟子来看看您。没有打扰您吧?您又在算什么呢?” 袁天罡轻轻捋过胡须,眼神深邃:“洛河神异的时间就快到了,要赶在这之前,算准日期,排好次序,我们才好动手。” 萧清芳闻言,笑意更甚,试探道:“那您算出来了吗?” 袁天罡微笑着点了点头:“日期早已算出,只是还差几个细节。” 萧清芳一听日期已经算出来了,心中的激动难以抑制,脱口而出:“是哪一天?” 袁天罡眼带深意地看着她,微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萧清芳闻言,连忙收敛情绪,恭敬应允:“弟子明白。” 袁天罡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去吧,为师还要再仔细算算,待一切都验算完毕,一定第一个通知你!” “多谢老师!”萧清芳装作大喜的模样,随后躬身施礼,向门外走去。 石门一开,萧清芳走出石室,回头看了看室内,脸上泛起一阵冷笑,轻声骂道:“真是老狐狸!”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背后传来,萧竟快步跑了过来。 见萧竟来了,萧清芳连忙收敛情绪,恢复了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表情:“出什么事了” 萧清芳眉宇间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大姐,李元芳三人误打误撞,闯入了总坛。刚刚得到消息,苏显儿和虺文忠已经为总坛的机关所擒。李元芳也被困于药铺的机关之内。” 萧清芳顿时双眉一扬,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苏显儿,我早就说过,你逃不出我的手心!他们关在哪里?” 萧竟连忙道:“现在关在后洞的石牢里!” “走,我们去见见这个叛徒!”萧清芳脸上闪过怨毒之色。 —— 大杨山中,柳州麾下府兵行走在蜿蜒曲折,又狭窄的山道上。 没有旗帜,没有号角,人衔枚,马裹蹄,一支数千人的部队,毫无声响地飞速前进着。 李元芳和如燕救下虺文忠的那座残破的古庙,现已变成临时中军,千牛卫们将小庙的前后左右严密把守起来。 庙门前,柳州刺史温开与折冲都尉周毅低声说着什么:“赵将军抓到的这些俘虏你派人看守起来,大军随时准备向陀罗地开拔!” 周毅不住地点着头。 温开吩咐完毕,拍了拍他的肩膀,快步走进庙里。 古庙正堂上,墙壁上画着一只双头的蛇形标记,正是小梅留在古庙中的。 狄仁杰点了点头,四下观察着。 正堂之内,凝固的血迹斑驳可见,立柱上刀痕累累,佛像上也沾染了斑斑血迹,无声地诉说着过往的惨烈。 温开向狄仁杰作着汇报:“阁老,赵将军分了一队人,把沿途抓到的蛇灵密探看在这里,不过这些人的级别太低,问不出什么东西。” 狄仁杰点了点头,长长地吁了口气,没有说话。 正当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庙外的宁静。 狄仁杰与温开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外,只见一小队千牛卫疾驰而来。 “是赵将军回来了!”温开喜道。 然而气喘吁吁走进来的,却是小梅和沈韬二人。 “承远呢?”狄仁杰连忙问道。 小梅面露焦急之色:“您别提了,我们在蛇穴遇到一个高手,赵将军一个人追了出去!我们左等右等没有结果,赵将军不见回来,只能回这里见您!” 狄仁杰登时吃了一惊,捶胸顿足:“承远这是中了诱敌之计了!” 沈韬闻言面露忧色:“那将军岂不是危险了?” 狄仁杰摇了摇头:“不好说,也许承远只是发现了什么,一路跟踪下去了。” 良久后,他又问道:“你们找到如燕和元芳他们了吗?” 小梅摇头,语气中满是无奈:“去陀罗地沿途的蛇穴都查遍了,各条道路也都走了一遍,没有见到他们的踪影。连沿途的蛇灵密探也都说没人见过他们!” 狄仁杰的面色愈发凝重:“蛇穴沿途都没有发现…不好…不好!元芳和如燕他们也许已经到了陀罗地,他们有危险!” 他猛地转身道:“温开,不能再等了,令大军全速开往陀罗地!” 温开连忙拱手答应着:“是!卑职立刻前去传令!” —— 暗夜无光,狂风呼啸,群山震撼。 大山绝顶上小院中的棺材被风吹得“嘎嘎”作响。 房间之内,陈旧的木门将狂风的威力挡在了外面,门内是一片安静的世界。 灯火摇曳,袁天罡坐在饭桌前,手里的笔动着,饭桌上放着很多草纸,上面竟然也是术算的公式。 “蝮蛇”赵既砰的一声踢开了木门,狂风顿时呼啸着进来,吹熄了灯火,草纸被狂风吹得满屋都是。 袁天罡猛然抬起头来,把笔砸在桌上,墨汁甩得到处都是:“你这是做什么!” 赵既没想到袁天罡正在演算,阴阳怪气道:“老师还真是笔耕不辍啊!是学生来的不巧了。” 说着,他还是关上了大门,再度将狂风挡在门外。 袁天罡见赵既这般动作,压下了怒火,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李元芳死了,我当然要回来了!”赵既毫不客气,一把拉下了椅子坐在了袁天罡身旁。 袁天罡一边收拾着到处都是的草纸,一边问道:“李元芳果真死了?” 第278章 引狼入室 袁天罡低头捡起一张张草纸,却以余光审视着赵既,企图从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捕捉到一丝端倪。 然而,赵既却显得异常镇定,语气淡然无波:“是的,李元芳死了,而且是虺文忠亲自动的手。” 言罢,他甚至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从容饮下。 袁天罡诧异地看着赵既,轻轻摇着头,神色莫名,啧啧称叹:“啧啧啧,听说,李元芳和你是至交好友,他死在你的面前,你竟连半分愧疚之色都没有……”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殿下呀,就这一点来说,连我袁天罡也是自愧不如啊!” 赵既闻言,眼眸微眯,斜睨了袁天罡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反唇相讥:“老师过谦了,学生这点功力,比起你老还是差远了!萧清芳不是你的好徒弟?” “她煞费苦心,把你从寒光寺救出来,你还不是一逃出生天,就想着恩将仇报,密谋除掉她,重掌蛇灵?” 袁天罡的脸皮已经厚若城墙,闻之不以为耻,反而沾沾自喜:“诶~,话不能这么说!萧清芳救我,只不过是我还有利用价值,她想得到洛河神异的具体时间。” “一旦洛河神异的秘密到手,相信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我,我不过是提早防范罢了。” 房间内,赵既、袁天罡二人正说着话,院子中的棺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刺耳地响动。 赵既转头看向袁天罡,沉声询问:“这是什么动静?” 袁天罡立刻站起身来,答道:“是蛇穴的密道打开,萧清芳那边来人了!” “她来找‘鲁成’做什么?”赵既皱起了眉头,眼中闪过一抹狐疑之色。 袁天罡眼角抽动着,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你打算怎么办?”赵既手指轻敲桌面,眼中闪过决绝,“如果有必要,我出手把人除掉!” “不,我还是亲自去看看,你就在这里等我!”袁天罡连忙摆手制止了赵既。 小院里,其中一口棺材的棺盖已经滑开,里面走出了一个紫色披风的杀手。 袁天罡正好从屋子里走出去,反手关上了房门。 紫衣杀手上前,恭敬地向袁天罡通报:“鲁先生,大姐有请,望您速赴总坛。” 袁天罡以眼色向房间内示意,而后轻轻咳嗽了一声,故意大声道:“又怎么了?难道把我发配到蛇穴之中,她还不放心!” 紫衣杀手初时还不明白,迟钝了片刻才配合道:“鲁先生,您还是赶快去吧,大姐的脾气您是知道的。” 袁天罡故作无奈,长叹一声后点头应允:“罢了,我跟你走!” 见袁天罡答应,紫衣杀手伸手在旁边的棺材上一按,棺盖立刻滑开了。 他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搀扶着鲁成走了下去,待二人的身影没入其中,棺盖又自动合上。 这一番做作的表演,赵既隔着门缝看在眼里:“真是欲盖弥彰,这么大的声音,还真怕我听不见啊!” 神色一动,赵既连忙脱下了那身“蝮蛇”的宽大衣物,走出了房间。 —— 话说李元芳装死,蛇灵杀手未加详查,竟将其当作一具尸体,带入了地下的蛇灵总坛。 后洞的石牢之内,萧清芳正对着被抓的如燕和虺文忠耀武扬威。 她的脸上写满了刻骨的仇恨:“你等着吧,待到李元芳被擒,我就要让你们受尽蛇灵的诸般酷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燕不甘示弱,赌气般回击:“你做梦也别想抓住他!” 萧清芳冷笑连连:“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石牢的沉寂,萧竟匆匆闯入:“大姐,好消息!上面的兄弟在总坛街道中央发现了李元芳的尸体!” 如燕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以为这只是对方的诡计。 然而,萧清芳却猛地转身,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喜悦:“真的?” 萧竟恭敬地答道:“千真万确,弟兄们已将‘尸体’抬回来了!”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几名紫衣人抬着李元芳的“遗体”快步而来。 萧清芳大喜过望,赶忙走上去亲眼见证:“果然是李元芳!” 如燕眉头紧蹙,面露忧色,转头瞥了一眼,忽然发出一声惊叫,扑到栅栏前拼命向外望着。 只见李元芳静静地躺在地上,脸如蜡纸,不过胸前、腹部的鲜血尚未凝固。 如燕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元芳——!” 凄厉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着。 见到如燕伤心的模样,萧清芳仰天大笑,快意至极:“苏显儿啊苏显儿,你也有今天!” 如燕浑身颤抖着抬起头来,泪水滚滚而下。 她的手死死地抓着木栅栏,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萧清芳转过身,走到如燕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没有什么事情,比看着自己的敌人如此痛苦更令人高兴的了!” “刚刚我还说过,要让你们受尽酷刑,生不如死,可现在,恐怕我要失望了!” 如燕咬牙切齿地道:“我要亲手杀了你!” 萧清芳再度放声大笑,嘲弄道:“可笑!你恐怕是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吧?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你很快就会去陪李元芳了,而且,我会让你受尽折磨!” 正当她准备继续嘲讽之际,一名紫衣杀手匆匆上前,低声在萧清芳耳边禀报:“大姐,人请来了,就在中央石室,他说时间紧迫,请您快些过去……” 萧清芳眉头微蹙,显然对此感到不悦,但也无可奈何。 她只能狠狠地瞪了如燕一眼:“算你命大,就让你再多活几个时辰吧!” 放完狠话,萧清芳便转身带着手下匆匆离开了。 留下来的萧竟面带邪色,看了如燕一眼,挥了挥手:“把尸体抬到后面放着。” 众多紫衣杀手答应着,抬起元芳的尸身,放到了后面的石洞里。 处理了李元芳,萧竟便带着杀手们追着萧清芳而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死去的李元芳忽然睁开了眼睛,“噌”的一声跳了起来。 第279章 蓄势待发 另一边,赵既自山顶的蛇穴一路跟踪袁天罡,直到总坛。 一路上,那个引路的紫衣人对袁天罡态度毕恭毕敬,一点也不像是对待一个已经被边缘化的老仆。 不过沿途的守卫对化装成“鲁成”的袁天罡可没有半分好脸色,全靠那个引路的紫衣人才能畅通无阻。 这种怪异的反差令人费解,让赵既心中疑云密布,愈发感到事态的错综复杂。 走了不知多久,袁天罡和紫衣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就是蛇穴中央那间石室。 正当袁天罡欲步入石室之际,两名紫衣守卫如铁塔般屹立门前,将他拦下。 赵既也只好跟着停了下来,他扒在山洞的顶部,无声无息,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 此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远处传来,是萧清芳率队而至。 其人竟然十分热情地迎了上去,但是欲言又止,似乎顿挫了一番,咽下了一句话。 她最后只说出了三个字:“您来了?” 袁天罡见状,不由失笑:“里面谈吧!” 说着,他推开了石门,率先走了进去,萧清芳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 赵既在洞顶看得心急,十分想进石室听听他们说了什么。 可惜石室是全封闭的,周围又把守严密,以赵既的身法,也没有办法可想。 正在赵既遗憾之际,他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些悉悉索索的动静。 他循声望去,竟是李元芳的身影在不远处若隐若现。 然而,赵既略作思量,决定不与此刻的李元芳会合,而是悄然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 陀罗地,天色阴沉着,乌云密布。 温开、周毅率柳州的数千府兵埋伏在陀罗地镇子四周。 周毅望向昏暗的天际,不禁嘀咕道:“温大人,咱们火急火燎赶到这个陀罗地,狄阁老怎么又让大军埋伏起来?实在是不可理喻!” 温开听到这番怨怼之词,面色一沉,连忙厉声呵斥:“周将军,不可胡言乱语,阁老如此安排,定有他的用意所在!不是你我所能轻易揣测的!” 周毅不以为然,轻蔑一笑:“就这么个破镇子,我就不信能有什么邪门的地方,数千大军杀将进去,登时夷为平地。狄阁老也太小心了!” 温开见周毅如此不识抬举,气不打一处来:“周将军,听本官好言相劝,祸从口出!” “多谢大人提醒。”周毅敷衍应承,脸上却满是轻蔑之色,显然并未将温开的话放在心上。 温开摇头叹息,心中暗道:此人虽有勇力,却没有脑子,实难烂泥扶不上墙。若非时局所迫,怎会让此人领兵? 这个周毅是个本地豪强,见识浅薄,平日里又盛气凌人,靠着祖荫混了个官身。 如果不是原来的一众都尉、将军都是蛇灵奸细,火线提拔于他,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带兵。 明明是天赐的机遇,偏偏此人如此糊涂,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正在温开摇头之际,一名军士飞跑而来:“二位大人,狄阁老到了!” 远处,狄仁杰、小梅一行人纵马飞驰而来。 温开、周毅翻身下马,迎上前去。 狄仁杰同样翻身下马,急忙问道:“怎么样,有动静吗?” 温开摇了摇头:“没有。这镇中好像没有人。” 周毅忍不住插话:“阁老,会不会是消息有误啊?这阵子能有什么逆党吗?” 狄仁杰目光深邃道,沉声道:“不要小看这座看似寻常的小镇,只要我们走进去,你就会发现,里面到处都是杀人的陷阱。” 周毅又质疑道:“可…阁老,难道我们就一直等下去吗?” 狄仁杰看了看天色:“不要着急,再等等,再等等。” 小梅在一旁解释道:“狄公,不会有错,这陀罗地就是总坛所在,地上是一座小镇,平时甚至有山民往来。” “但所有的居民和店家,都是蛇灵的人,所有的店铺都暗藏机关,一旦发动,天翻地覆,数千人的大军顷刻间也会荡然无存!” 周毅上下打量了小梅一番,不屑道:“姑娘,就这巴掌大的地方,数千大军顷刻间覆灭,你危言耸听了吧?” 温开只觉得这个周毅吃错药了,简直就是个杠精,他忍不住提醒:“周将军,不可胡言!” 小梅倒是没有计较周毅的无礼之辞,反而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说:“一般来说,陀罗地不是这般死气沉沉的,这般动静,只怕是有什么变故!” 狄仁杰闻言,眉头微皱,询问道:“有没有可能萧清芳已经知道了大军的动作,因而有所防备?” 小梅略一思索,摇了摇头道:“不太可能,我和赵将军已经沿路拔除了所有的蛇穴,按说总坛是收不到消息的!” 狄仁杰轻轻点头,沉思片刻后推测道:“或许是有人先行一步,不慎惊动了陀罗地的蛇灵总坛。” 小梅闻言,眼中闪过恍然大悟的神色,激动地说:“有这种可能!也许是赵将军和李将军他们先一步到了陀罗地!” “然后与蛇灵杀手斗了起来,这才惊动了总坛,以至于陀罗地人烟散尽!” 言至于此,狄仁杰已做出决断:“小梅,你带几个千牛卫,跟我便装摸进陀罗地,查探一番。” 小梅迅速响应,狄春、张环等人紧随其后,一行人悄然潜入陀罗地镇中。 一行人来到陀罗地中心的大街,张环突然惊呼一声:“大人,您看那边!” 众人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只见一口棺材横卧街头,棺盖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狄仁杰的目光随着棺木的碎片移动,忽然,他敏锐地捕捉到棺木碎片间的细微尘土中,隐约透出的一抹鲜红。 小梅紧跟狄仁杰的步伐,只见他俯下身子,指尖轻触那抹血迹,确认道:“血迹尚新,应该是今日所留。” “看样子,不久之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战斗,而且有人负了伤。”狄仁杰的眉头锁得更紧,目光深邃地望向周围的店铺,心中已有了不祥的预感。 小梅开口提醒道:“这些店铺之中,应该就有通向总坛的密道!” 话音未落,一间杂货铺中有动静传来。 第280章 你是人是鬼? 狄仁杰与小梅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人影从杂货铺中钻了出来。 “承远!”狄仁杰一眼认出疾步而来的赵既,不禁脱口而出,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喜。 一旁的小梅和张环等人见是赵既,也赶紧迎了上去。 “承远,你怎会在此?”狄仁杰的询问中满含欣慰。 赵既刚从地下钻上来,他已经预料到狄仁杰率大军赶到了陀罗地,却未料到自己竟能如此巧合地与他们相遇。 他快步来到狄仁杰面前:“情况紧急,容我稍后再详述。我刚从蛇灵总坛脱险而出,如燕与虺文忠正身陷囹圄,我们必须立即设法营救!” 此言一出,张环等人皆是大惊失色。 狄仁杰倒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冷静与沉稳,轻抚胡须,示意赵既稍安勿躁:“别着急,慢慢说。” 赵既稍微喘了口气,稳定心神后继续说道:“我一路追踪蛇穴的杀手,结果从蛇穴的密道误入蛇灵总坛,然后在地下七转八转,迷失了方向。” “所幸我发现了一队紫衣人,发现他们通过这里暗门进入总坛,还看到他们抬着昏迷的如燕和虺文忠!” “不过地下总坛大牢附近的守卫很严密,无从下手,我只好先离开总坛,联络大军,然后再去救人。” 狄仁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如此说来,这杂货铺中有暗门通往总坛?” 赵既微微颔首,又提醒道:“这些房屋里设有通往地下的暗门,不过地下的道路崎岖诡异,是按照反五行排列的,到处都是陷阱。” “大军进入总坛并不安全,我觉得还是带一个小股精锐先打探清楚,摸索安全的道路,再带大军进入地下!” 狄仁杰还没说话,小梅急忙补充道:“赵将军说得有理。蛇灵总坛有一座控制所有机关的总消息室。” “一旦我们打草惊蛇,总坛内发动机关,可以瞬间把所有的活路变成死路!如果没有阵图,就是数千大军,只怕也是有去无回。” 狄仁杰抬头看了看渐暗的天色,眉头紧锁,转向小梅问道:“小梅,你知道这个总消息室的具体位置吗?” 小梅点了点头,连忙答道:“就在总坛中心的祭坛之下,我能带路,沿途的机关消息我也都清楚,不过那里守卫森严,只怕不是那么好得手。” 赵既面色严肃,沉声道:“事已至此,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请小梅姑娘带路,我率精锐千牛卫潜入进去。” “如果顺利,就袭击总消息室,放大军进入总坛。如果不幸打草惊蛇,我们就先把如燕救出来,然后撤出总坛,再另想办法!只要守住出口,萧清芳他们跑不了。” 狄仁杰听到赵既的安排,面色一振,重重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张环、李朗!你们速速点兵,随承远进入总坛!” 一声令下,张环和李朗向镇外跑去,叫来了数百钦差卫队的千牛卫,跟随赵既和小梅一同向总坛进发。 —— 赵既离去之后,李元芳依旧隐蔽于中央石室旁边,静待时机。 没过多久,化装成鲁成的袁天罡和萧清芳同一时间从石室内走出来。 袁天罡满面春风,萧清芳脸上同样满是笑容, 萧清芳不无遗憾地轻叹一声:“哎呀,可惜了,偌大的一座总坛,这可是您精心设计的,不知费了蛇灵多少人力物力才建造起来,几日之后,就要荒废掉了!” 袁天罡淡然一笑,摆了摆手道:“不必可惜,用不了多久,连天下都是我们的,这也不过就是个山洞罢了!” 萧清芳闻言,也是得意地大笑起来。 片刻后,袁天罡渐渐收住了笑容,正色道:“好了,我不能久留,得尽快赶回蛇穴。” “我送送您,请!”萧清芳拱手恭维着。 “唉~不必,我得独自回去!”袁天罡阻止了萧清芳,独自往蛇穴而去。 李元芳在一旁听得真切,心中暗道:“这座总坛是他设计的?如此说来,他岂不是对这些机关密道了然于胸?” 思及此处,李元芳悄悄跟在了袁天罡身后。 待袁天罡走后,萧清芳神色骤变,眸中闪过一抹狠厉,对着石室露出了冷笑。 —— 待袁天罡回到山顶蛇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蛇穴的小屋漆黑一片,一切都好像还是他离开的样子。 不过袁天罡推开房门,目光朝着屋内一扫,早已经没有赵既的踪迹,连偏房也空无一人。 突然间,一阵狂风席卷而来,伴随着偏房外的一声巨响,打破了这份沉寂。 袁天罡不惊反喜,以为是赵既在外面现身了,连忙又快步走出偏房查看。 然而,正房的大门在风力的作用下猛烈摇晃,却始终未见任何人的踪迹。 袁天罡眉头紧锁,心中疑惑丛生,最终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将大门紧紧关闭。 正当他准备转身之际,背后传来了一丝细微的响动,引得他猛然回头。 一柄纯钢打造的单刀静静地放在桌上,刀身很短,看样子有些年头了,不过刀锋依旧锋利,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 袁天罡的心猛地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西偏房,只见门帘轻轻摇曳着,显然是刚刚有什么东西扰动了它。 袁天罡小心戒备着,缓缓走近,双手紧握成拳,鼓足勇气猛地掀开门帘。 只见一个人背对门口静静地站着,但却不是赵既。 那人徐徐转过身来,当然就是一路尾随的李元芳。 袁天罡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心中翻江倒海,各种猜测与疑虑交织在一起:“难道李守信这个小崽子言而无信,是他设下的圈套?” 李元芳见到袁天罡这副呆住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吓的,开口戏谑道:“怎么,一日不见,就不认识了?” 袁天罡语气生硬,冷冷地看着李元芳,憋出了几个字:“你没死?” 李元芳冷笑一声:“想让我死,你们还差得远呢!” 话音未落,袁天罡已猛地扑向小饭桌,抓起那柄短刀,欲向李元芳发起攻击。 然而,李元芳的身形却如同鬼魅一般,瞬间消失在原地。 袁天罡惊愕之余,只觉一股力量从背后传来,手中的短刀已被夺走。 紧接着,他感到胸前一股推力,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踉跄几步,重重地摔坐在了门旁的板凳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袁天罡没有反应的时间,令他惊骇欲绝。 他恐惧地缩在角落里,双眼圆睁,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物:“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李元芳笑了笑:“承远以前开玩笑,给我起了个绰号,叫半人半鬼,神刀第一。” 不慎看了一场国足踢沙特,本来以为先进一球,对面罚下一人至少能守平吧。结果呵呵……王大雷摄政王,还有李磊,教练更是答辩中的答辩。对国足还是不能有半分希望,血压有点爆炸。 第281章 乌龙 李元芳看了看瑟瑟发抖的袁天罡,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他悠然自得地为自己拉开一把椅子,对面而坐,随后将那把寒光凛冽的刀再度轻轻置于桌上。 “这是我的刀,你用不惯。”李元芳的语气说不出的嘲讽。 刀是轻轻落下,但仿佛斩在了袁天罡的脖子上,他知道,自己不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对手。 袁天罡脸色一变再变,他弄不清现在的情形:是赵既出尔反尔耍了他吗?否则李元芳怎么会没死?可虺文忠怎么没有半点动静? 自己明显不是李元芳的对手,该怎么逃走?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乌龙,赵既绝不是有意坑袁天罡,纯粹是虺文忠太过自负,赵既顺水推舟而已。 可是人要是亏心事做多了,就是会自己吓自己。 李元芳森然开口道:“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袁天罡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缓缓摇了摇头。 他琢磨着,李元芳还有心情说话,没有立刻下杀手,自己就还有活路。 但旋即,李元芳想到了被抓的如燕,眼中闪过冷色,语气也变了:“我在想,像你这样的人,我该怎么报答呢?嗯?” “你将我们骗入蛇灵总坛,令如燕和虺文忠身陷囹圄,令我在不察之下险些命丧总坛的机关之中,还安排了两个杀手来杀我,如此大恩,我该怎么感谢呢!嗯?” 言罢,李元芳怒拍了一下桌子,震得空气都为之一颤。 袁天罡顿时惊得一个冷颤,刚刚升起的希望好像又要落空,他咽了口唾沫:“你杀了我吧!” 李元芳再度冷笑,摇了摇头:“如果要杀你,刚才在山洞里你就已经死了!” 此言一出,袁天罡愕然失色:“你…你一直跟踪着我们?” 李元芳的笑容中带着几分深意:“不错。我看到紫衣人带你去见袁天罡,似乎沿途的守卫,对你的态度并不太好,啊?” 听到李元芳说道“带你去见袁天罡”一句,袁天罡陡然一怔,这个李元芳好像并不清楚前因后果,甚至不太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现在有些搞清楚了,赵既并没有出卖自己,只是不知为什么,李元芳误打误撞活了下来,进到蛇灵总坛,并且一路跟踪自己来到蛇穴。 而且此人态度看似凶恶,但其实对自己没有半点杀心。 至此,袁天罡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他的头脑飞转,琢磨补救之计。 片刻之后,他假装长叹了一声,试探道:“你想怎么样?” 李元芳把玩着链子刀,威胁的意思溢于言表:“没什么,我只是想和你聊一聊蛇灵的总坛。” 袁天罡心中顿时了然,不过脸上一惊,假意不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元芳微微一笑:“别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座总坛是你设计的,对吗?” 袁天罡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你…你怎么知道?” 李元芳笑了笑,把袁天罡拉回到座位上:“刚才在山洞里,我听到了你和萧清芳的对话,正是这番对话,救了你的性命!” 袁天罡又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呢! 总坛的设计是他袁天罡完成的,可督造的是鲁成,这个李元芳讲话,总是这般不清不楚的,实在吓人。 李元芳继续道:“我之所以来到这里等你,是想和你好好谈一谈。你知道,朝廷要消灭蛇灵组织,我们此次进入大杨山中,就是为了寻找总坛的方位。” 袁天罡点了点头,彻底放松了下来:“这个我知道。” 只要自己有利用价值,就一定能活下去,而且,之后留给赵既的戏码,正可以用到李元芳身上,反而更加的逼真、自然。 思及此处,袁天罡已经彻底镇定下来,脸上重新露出了阴沉的微笑。 李元芳却浑然不觉,自顾自道:“现在,总坛找到了。然而,总坛中的机关消息,各样埋伏,是个很大的问题,我希望你能够帮忙。” 袁天罡放松下来,甚至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表演起来:“我虽然是蛇灵中人,但也知道忠义二字,想让我背叛老主人,背叛蛇灵,那是不可能的!” 这番不要脸的话说出来,袁天罡说得那么大义凛然,临危不惧,如果是赵既听到,一定会恶心地吐出来。 “那你可能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李元芳脸上凶光一闪,将链子刀架在了袁天罡脖子上。 袁天罡显得十分镇定,甚至闭上了眼睛,别过头:“动手吧!” 威胁不成,李元芳只得放下刀。 他冷冷地看着袁天罡,又道:“你以为是我要杀死你吗?” “刚刚还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除了你谁还想杀我?”袁天罡转过头去,假意作色。 李元芳冷笑一声:“当然是萧清芳的手下。她不会放过你,更也不会放过你的老主人袁天罡!” 袁天罡听到“老主人三个字”,大惊失色,跳将起来:“你说什么?” 李元芳见袁天罡如此失态,心中暗喜。 他叹息一声:“狄公早就说过,萧清芳这种人无利不起早,他不会为了一个救一个老主人费那么大的力气。” “我听如燕说起过,蛇灵内部的元老派屡屡被萧清芳排挤,先生应该也不是例外,否则,以你在蛇灵中的资历,怎么会发配在这偏僻的蛇穴中?” “你们是这样,袁天罡更是如此。你想一想,谁会无缘无故找一个太上皇管着自己?” “我敢打赌,萧清芳一定是有所图谋,等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你和你的老主人一定会惨遭毒手!鲁先生是聪明人,你不会想不明白这一点。” 袁天罡心中狂喜,面上却勃然作色,怒拍桌子:“够了,休要挑拨离间。萧清芳为人尖刻这是不假。” “这些年她不断清除异己,这也不假。可她毕竟是老主人一手养大的,绝不会做出这等灭绝人性的事来!” 李元芳盯着袁天罡颤抖的脸皮,知道他已经陷入了怀疑。 他并不着急,只是叹息一声:“鲁先生心中明明已经想清楚了,偏偏不肯承认。不过也没关系,我相信萧清芳马上就会有动作了。” 话音未落,门外的棺材就响动了起来。 袁天罡顿时露出了“吃惊”的神色,李元芳则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先生放心,我会保你平安无事!”李元芳已经准备了链子刀,面带微笑。 袁天罡咽了口唾沫,看了看李元芳,而后推门走了出去。 杀手们正好自棺椁密道中出来,见到袁天罡,十分不客气:“鲁先生,大姐请你去总坛!” 袁天罡面色铁黑,质问道:“又是什么事?我不是刚刚才回来吗?” “大姐有请,到了自然就知道了!”领头的杀手拽得二五八万一样。 “叫我去,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吧?”袁天罡正在努力酝酿着情绪。 杀手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大姐是为了您的安全,鲁先生还是快跟我们走吧!” “我只问一句话,老主人怎么了?”袁天罡的情绪已经酝酿完毕。 杀手倒吃了一惊,脸上带着几分讥笑:“哦吼?鲁先生挺聪明嘛,你前脚一走,后脚那老东西就死了!” 袁天罡痛哭一声,浑身猛地一颤,跪倒在地,泪水扑簌簌地滚落下来:“啊哈哈~老主人呐……” 杀手冷笑一声:“别号丧了,这就送你去见他!” 说着,其人挥刀便向袁天罡砍去。 然而杀手还没来得及动作,刀光一闪,宛如龙吟,杀手头和身子,已经分成了两截。 其余杀手登时惊得目瞪口呆,李元芳化作一团黑影冲入杀手之中,仅两息之内,所有人便已尽数伏诛,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袁天罡刚刚还在那里假哭,看到李元芳的动作,眼皮也是不禁跳了跳。 李元芳的虐菜技能,从来是点满的,这次与赵既和虺文忠长街大战,似乎武艺又精进了一点。 我在想,今天进了个乌龙球,会不会又像亚洲杯一样,中国球员一球不进淘汰。亚洲杯的时候国足防守还凑合,现在简直不像人。唉,珍爱生命,远离国足。 第282章 杀入总坛 蛇灵总坛的核心位置。 萧清芳傲然矗立于祭坛的高台之上,眼睛望着坛下,亲信萧竟侧身立在身边。 祭坛之下,一队队蛇灵精锐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每队的最前面站着一名紫衣首领。 这些杀手全部化装成普通百姓,而没有穿一般的紫色服饰,每个人都带着行李包裹,看样子是正准备开拔了。 传奇耐打王,重伤魔灵,腹部被绷带紧紧的包裹着,立于队伍的最前列。 其人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看样子伤得很重,但终归是能站起来了,生命力确实顽强。 萧清芳姿态激昂,做着训示:“弟兄们,今日我们便要撤出总坛,离开大杨山。大家记住,一切行动都要听从各队的首领指挥,绝不可擅自行事,违者一概重处!” 众杀手们齐声答道:“是!” 见状,萧清芳满意的微笑着,继续说道:“弟兄们,我们离开总坛是为了完成一项宏伟的计划,成败在此一举!” “只要这个计划成功,我们就不会再生活在阴暗的地下,更不会暗地行事怕人发现。到那时,天下是我们的,一切都是我们的!” 此言一出,坛下的紫衣喽啰们纷纷响应,欢呼声此起彼伏,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萧清芳见众杀手士气如此旺盛,满意地点头,而后示意众人安静。 杀手们顿时安静下来,倒也称得上纪律严明。 随后,萧清芳的目光锁定在魔灵身上,威严地呼唤:“魔灵!” 魔灵应声而出,拱手出列:“大姐!” 萧清芳点了点头,吩咐道:“这一路所有人马,都由你号令,负责指挥所有人马撤离。记住,一旦离开总坛,务必化整为零,昼伏夜出,不能露出马脚!” 魔灵领命,躬身一拜,随即挥臂示意,各队杀手迅速行动起来,秩序井然地开始撤离。 此时,萧清芳转向萧竟,命令道:“立刻命护坛卫队打开陀罗地的所有机关,放大队撤出!” 萧竟拱了拱手,迅速移至祭坛正中的巨大圆形蟒标之下,启动机关。 毒蟒的标志轰然开启,萧竟钻了进去,其中另有乾坤,正是陀罗地机关的总控制室。 机关发动,祭坛附近顿时震动起来,传出了巨大的响声。 —— 另一边,赵既和小梅带着张环、李朗等千牛卫自杂货铺的暗门进入总坛。 众人也不用火把,正摸着黑,在山道中快速行进着。 小梅对这里的机关、道路非常熟悉,众人行进得倒也顺利,很快来到了一个拐角。 正在此时,那阵突如其来的异响打破了四周的沉寂,如同暗夜中猛然响起的警钟,令人心悸。 赵既在队伍的最前面,听到动静,他迅速抬手作势,拳头紧握,身形瞬间停了下来。 紧随其后,张环等人乃至整个千牛卫队伍,皆如多米诺骨牌般逐一静止,展现出惊人的纪律与默契,没有丝毫扰乱。 “这是什么动静?”赵既一脸严肃地看向小梅。 小梅秀眉微蹙,显露出几分不确定:“依声辨位,应该是祭坛的总消息室有什么动作。我只熟悉平时的路径,机关发动之后,天翻地覆,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听到这话,张环在一旁,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将军,那我们还继续走吗?” 赵既沉吟片刻,脑海中迅速勾勒着之前经过的路径图。 他转头看向小梅:“如果我没记错,拐过前面那道弯,就正式进入总坛了,然后再往前一段,就是萧清芳和袁天罡居住的中央石室?” 小梅点头确认:“不错。” 赵既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做了决断:“都走到这里了,往前往后都有可能有机关,不如往前再探一段!” 军令如山,赵既做了决定,众人便准备再往前走。 然而还没有转过拐角,赵既耳朵一动,像是听到了什么,忽然又停了下来。 “又怎么了?”小梅奇怪道。 赵既迅速打出手势,示意张环等人悄然退后。 他压低声音,语气中满是警觉:“有人来了!而且是大队人马!” 张环等人心领神会,让出了一大段距离,纷纷亮出武器,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一队弓箭手悄无声息来到了队列的最前面,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不多时,杂沓的脚步声渐渐清晰,伴随着火光由远及近,拐角的墙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赵既侧身贴在拐角的墙壁上,屏气息声,手持利剑,蓄势待发。 他心中已有了计较,蛇灵要撤出总坛,因此一路上的机关消息全部被关闭了。 于是,当那群毫无防备的蛇灵杀手猝然暴露在千牛卫眼前时,一切都显得那么措手不及。 “放箭!”赵既低喝如雷,一轮箭雨当即泼了下去。 打着火把的蛇灵杀手们瞬间成了最显眼的靶子,几个呼吸时间便伤亡惨重,哀嚎四起。 “杀!” 赵既一马当先,犹如猛虎下山,剑光闪烁间,露头的几名漏网之鱼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重伤的魔灵正在队伍的正中,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的动静,还有些搞不清楚情况。 “怎么回事?”他满面疑虑,不明就里。 就在此刻,千牛卫中的精锐弓箭手趁着敌方混乱,从越阵而出,转过拐角,将剩余箭矢悉数射出,顿时又有一片蛇灵杀手喋血。 箭矢用尽,张环等步兵紧随其后,默契配合,冲击残敌。 蛇灵组织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下溃不成军,根本无力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只能狼狈逃窜,留下的只有满地的尸骸与无尽的恐慌。 —— 此时的萧清芳在做什么? 她正带人往关押虺文忠和如燕的大牢而去,准备送如燕上路了。 然而刚刚走到半路,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萧竟追了上来:“大姐,不好了,千牛卫杀入总坛了!” 萧清芳闻言,面色瞬间煞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千牛卫杀入总坛了,魔灵他们已经溃退了下来,不知道来了多少人马!” 萧清芳再度惊叫一声,连退两步:“这…这怎么可能!狄仁杰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陀罗地?山中的蛇穴为什么没有向总坛传递情报?!” 萧竟的声音中夹杂着焦急,试图将萧清芳从震惊中拉回现实:“大姐,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而今情势万分紧急,我们该怎么办?!” 萧清芳闻言,心中虽有千般不愿、万般不甘,却也明白此刻已是无路可退。 她咬紧牙关,强行压下内心的慌乱,目光如炬,迅速做出了决断:“立刻命护坛卫队启动机关,然后封闭陀罗地大门!你带剩下的兄弟们配合魔灵,剿灭已经杀进总坛的官军!快!” 萧竟连忙答应,飞奔而去。 萧清芳左右看了看,一咬牙:“快,快去石牢!把苏显儿和虺文忠抓来!” 第283章 魔灵死,总坛破 “杀呀!” 赵既、小梅亲自先锋开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黑暗混沌的通道中,魔灵和蛇灵杀手们又不知有多少官军,又被突袭了一阵,只能被追杀,全无还手之力。 败兵一路溃退到蛇灵中心的祭坛,上百护坛卫队接应,加上周围的火光照亮了敌情,千牛卫也不过百余人。 魔灵这才镇定下来,招呼杀手们反击:“弟兄们,不要怕,他们只有不到一百人!杀!杀死他们,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杀手们顿时鼓起勇气,吆喝着回身冲杀。 然而魔灵话音未落,赵既和小梅犹如飞将军从天而降。 魔灵大惊失色,狂吼着率领护坛卫队全力迎击。 赵既手中长剑化作银色闪电,瞬息间,数名紫衣杀手哀嚎着被甩出战场。 小梅则以柳叶弯刀为伴,身形如同鬼魅,刀光如织,左右开弓,瞬间击溃了十数名护坛卫队。 二人俨然默契非凡,招招式式都相互呼应,隐隐约约有所配合。 杀手们反击的势头还没有起来,便被消弭于无形。 魔灵大骂一声,也顾不得身受重伤,夺过一把长刀,从背后飞身偷袭赵既。 赵既的长剑刚刚捅穿一个杀手,还来不及收剑。 小梅在不远处,连忙大声提醒:“小心!他就是魔灵!” 听到声音,赵既回头望去,躲之不及,只好把尸体扔向魔灵。 魔灵狂笑着,一刀劈下来,尸体应声而裂,分成两半,却未能阻挡其势,继续扑向赵既。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赵既已调整姿态,长剑翻飞,准备迎接这致命一击。 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璀璨的弧线,与魔灵的长刀猛然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交鸣声。 赵既借势一跃,身形轻盈地落在一旁。 而魔灵则踉跄地后退几步,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震得不轻,腹部的伤口顿时开裂,白色的绷带也渗出血迹。 小梅见状,立即抓住机会,身形如同鬼魅般贴近魔灵,柳叶弯刀如同两道闪电,直取魔灵要害。 魔灵怒吼一声,强行稳住身形,挥舞长刀奋力抵挡,但小梅的攻势太过迅猛,他只能勉强招架,步步后退。 赵既则趁机绕至魔灵侧翼,一剑刺入了魔灵的小腹。 魔灵依然摇摇晃晃不肯倒下,他眼神中带着愤恨,手指赵既:“二…打一,不…不公平……” 赵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轻蔑道:“不愧是魔灵,真像打不死的小强。” 但是下一刻,剑光闪过,魔灵的头颅被削了下来。 “这下总该死透了。” 这一恍惚的工夫,萧竟已经带着援兵来了。 这里毕竟是蛇灵的主场,杀手们又人多势众,千牛卫虽然暂时不落下风,但势必不能持久。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自高空传来:“承远,快去总消息室,不要让他们发动机关!” 原来李元芳和袁天罡同样感受到了机关发动的声音,赶到了祭坛。 赵既见是李元芳,迅速回神,收拢千牛卫,并高叫道:“小梅,你去总消息室,我们为你挡住杀手!” 小梅点了点头,身形一展,如同离弦之箭,直奔蛇形圆牌所在。 数名杀手见状,意图拦截,却被赵既以雷霆之势,剑法凌厉,一一斩杀,血花飞溅,无人能挡。 千牛卫们同样地听到了赵既的命令,自觉集结到祭坛之中。 李元芳也杀散了一群杀手,飘然落到了千牛卫阵中。 于是蛇灵杀手反而包围了自己祭坛,把赵既、李元芳和千牛卫们包围在正中,场面十分诡谲。 “承远,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大人呢?”李元芳好不容易见到了自家人,自然喜形于色,急问详情。 赵既笑着答道:“我们是从陀罗地进来的,大人就在镇上,我已经命人请他率大军赶来了,你又怎么在这儿?” 李元芳听了赵既的回答,喜色更甚:“我找到了一位鲁先生,正是他设计了这座总坛,他告诉我,只要掌握了总消息室,就能放大军进来了!” 赵既略一沉吟,摇头笑道:“我看总坛里也不过就几百杀手,有我二人在此,更有上百千牛卫,破总坛何须大军?” 李元芳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好,那我们兄弟二人今日索性杀个痛快!” 话音未落,二人争先恐后,已经从不同的方位杀将出去,离得近的杀手们顿时又遭了殃。 张环等也不甘落后,留下几人守住祭坛,也紧随其后。 萧竟亲眼看着赵既与李元芳如同杀神附体,在阵中肆意冲杀,无人能挡,不禁瞠目结舌。 “头领,怎么办?这…这李元芳和赵既太猛了,弟兄们不是对手啊!”下属的心腹眼见自己这边蛇灵杀手的残肢断臂乱飞,场面血腥,简直肝胆俱碎。 萧竟咽了口唾沫,竟然连亲自上阵的勇气都没有了,呆在原地。 李元芳清兵的时候,威力最大,而且手段极其残忍,赵既也学到了这一优点。 —— 陀罗地地上,狄仁杰和温开还在焦急地等待赵既等人的消息。 周毅更是焦躁难耐,在旁踱步不止,急切地建言:“阁老,末将请命,率部直接突入,以免夜长梦多!” 狄仁杰轻轻斜睨了他一眼,语气沉稳:“稍安勿躁,再候片刻。” 周毅心中虽有不忿,却也只得暗自叹息,埋怨着错失建功立业的机会。 忽然,杂货店的机关又传来动静,李朗亲自来报信:“阁老,沿途的机关已经失效,将军已经杀入总坛,请阁老率大军支援!” 闻言,温开与周毅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于狄仁杰身上。 狄仁杰大喜过望,当即下令:“温开、周毅,你二人速率大军进入总坛,支援承远!” “是!”周毅终于如愿以偿,急不可耐地招呼众军去了。 陀罗地的机关消息因为魔灵等人的撤离关掉了,赵既又控制了总消息室,这次倒没让“周必要”白白送了许多军士的性命。 —— 总坛内的祭坛上,战斗仍在继续。 有李元芳这个小兵收割者,护坛卫队已死伤大半,剩下的在萧竟的指挥下,死死把住一个通道口,负隅顽抗。 赵既、李元芳、小梅、张环等率众军士越战越勇,杀手们一个个倒在他们的刀下。 不过护坛卫队是精锐,至少还没有溃退,但眼看着这些人已经难以支撑了。 就在杀手们即将崩溃之际,通道口中传来一声大喝:“李元芳,你看看这是谁?” 李元芳闻言,身形一顿,旋即跳出战圈。 赵既听出是萧清芳的声音,立刻示意众人暂停攻击。 通道之中,缓缓出现了几个人的身影,为首的正是如燕。 她的身旁,萧清芳紧紧跟随,短剑架在如燕的脖颈上,再后面,几个紫衣人抬着虺文忠走进来。 见此情景,萧竟与残余的杀手们仿佛看到了转机,纷纷退至萧清芳身后。 第284章 萧清芳的末路 如燕与虺文忠不幸沦为阶下囚,被当作人质推至众人眼前,迫使赵既、李元芳等一众高手不得不暂时收敛攻势,退避三舍。 李元芳见到如燕的刹那,目光瞬间凝固,心如刀绞。 他手持钢刀,不由自主的向如燕靠近。 萧清芳见状,急忙厉声喝止:“站住!再向前一步,我便让她血溅当场!” 李元芳闻言,不得不硬生生地止住脚步,面沉如水。 见到李元芳受制,萧清芳脸上当即浮现出得意而残忍的笑意。 她轻摇手中短刃,寒光闪烁,她冷笑道:“你太危险了,所以还是站在原地比较好,否则,后果很难预料!” 见李元芳有些乱了方寸,赵既挺身而出,沉声道:“萧清芳,你倒行逆施,众叛亲离,而今死到临头,竟还要行如此恶毒之事,做无谓的挣扎。” “如果你立刻投降,放开如燕,你的下场还能好些,否则朝廷大军一到,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萧清芳闻言,只是冷笑以对:“死无葬身之地?这话说得太早了吧,现在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言罢,她将短剑狠狠一挥,厉声道:“李元芳,面前就是你的爱人,旁边躺着的是你的朋友。你好好想一想,是放下武器,跪地受缚呢,还是要我立刻杀了他们!” 李元芳见到萧清芳的动作,心中顿时一紧,想要上前,却又停住了脚步。 如燕转头瞪了一眼萧清芳,高声喊道:“元芳,你是个男子汉,遇事自当决绝,不要管我,杀了她!” 萧清芳一声怒叱:“你给我闭嘴!” 于是,她加大了手中的力道,短剑在如燕的脖子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赵既深吸一口气,还能稳得住阵脚,他不屑道:“萧清芳,不要白日做梦,这些千牛卫都是陛下的亲军,不会因为谁的两句话,就向逆贼束手就擒!” 面对赵既的坚定立场,萧清芳虽心生慌乱,但仍强作镇定,色厉内荏地叫嚣:“好!既然你如此决绝,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短剑高举,直指如燕咽喉,生死一线,迫在眉睫。 就在这命悬一线之际,祭坛之下,机关室内,小梅如同幽灵般悄然潜出,融入夜色之中,悄无声息地向萧清芳逼近。 赵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有他注意到了小梅的动作,并为她打起掩护。 “且慢!”赵既突然暴喝一声,声震四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而来。 他面上挂着冷笑,语气却异常坚决:“不要再装腔作势了,我可以做主,暂时放你一条生路。” “只要你现在放了如燕,我就让你和部下出总坛。至于你能不能走出大杨山,能不能走出柳州城,那就听天由命!” 此言一出,现场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萧清芳对此提议显然还不满意,她冷笑连连:“别以为我不知道,总坛周围、大杨山到处是你们的人马,即使我们出了总坛,也走不出大杨山!” “痛快些!”她厉声喝道,“若你真能确保我们安全撤离大杨山,我自然会放人!” 李元芳闻此言,霎时面色木然,缓缓转头望向赵既,眼中满含期待,仿佛企盼着他能应允。 赵既则假意做犹豫不决的姿态,目光不时瞟向隐蔽处,静候小梅的动作。 “快点做决定!别想拖延时间!”萧清芳见状,语气骤急,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只是她话音未落,变故陡生! 一记蛇形飞镖划破空气,精准无误地钉入萧清芳左肩。 紧接着,小梅身影如魅,自暗处腾空而出,双刀直取萧清芳周身要害。 萧清芳中了暗器,发出痛苦的惨叫,身形不住地向后退去。 如燕闪电般转过身,伸手夺下萧清芳手中的短剑,寒光一闪,刺在她的心口。 “当”的一声!护心镜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萧清芳幸免于难。 一旁的蛇灵杀手们这才反应过来,挡住了来袭的小梅,萧竟敌住了如燕。 赵既见状,当即挥剑一指:“杀!” 李元芳与张环、李朗等人迅速响应,如同猛虎下山,直扑蛇灵杀手群。 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李元芳刚刚才被威胁,动起手来,尤为狠辣,身前扬起一阵阵血雾,瞬息之间不知多少杀手已经成了尸体。 杀手们抵挡不住,只得护送着萧清芳且战且退,向后逃走。 李元芳杀开一条血路,杀散了周围的杀手,很快便来到了如燕身边,二人喜极而泣,抱在了一起。 “元芳!” “如燕!你还好吗?” 如燕泪光闪烁,声音哽咽:“见到你,一切都好…” 另一边,赵既正欲趁胜追击,却忽然觉得有人拉扯衣角。 “赵将军!”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赵既回头一看,竟然是袁天罡这个老不死的。 “做什么?”赵既问道。 “追上去,杀了萧清芳!”袁天罡说完这五个字,旋即抽身而退。 赵既心中一惊,但旋即明白了袁天罡的打算。 要灭口萧清芳,小梅、虺文忠和他袁天罡都不能动手,只有自己动手,最为干净。 正当此时,狄仁杰率领的大队官军终于姗姗来迟。 蛇灵杀手们见官军大部队杀到,连人数优势也没了,再也没有抵抗之心,溃退而去。 见状,赵既不再犹豫,也顾不得和狄仁杰打招呼,循着萧清芳逃走的方向追了出去。 —— 山穴小道上,萧清芳在紫衣人的卫护下飞奔着。 转过一道弯,她回头看了看,身后没有追兵,这才长长吐了口气道:“我们从这里向右,进入六号暗门,而后从九号蛇穴逃出总坛。” 一个紫衣人点头道:“大姐,到六号暗门还有些路程,你的伤不要紧吧?” 萧清芳摇摇头,面色苍白,坐下歇了口气:“想不到总坛就这样被毁了,真是祸起萧墙啊!李元芳、赵既,小梅,苏显儿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我要杀了你们!” 正在萧清芳发狠之际,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紫衣人登时惊呆了,急忙道:“有人追上来了!” 萧清芳登时一惊,站起身来,向后望去。 赵既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手持长剑,出现在萧清芳的身前。 第285章 真真假假 祭坛之上,蛇灵杀手已被全部肃清,将士们正在打扫战场。 狄仁杰打断了李元芳和如燕的卿卿我我,他眼见两个人都安然无恙,自然老怀甚慰,甚至开起了玩笑。 如燕脸颊绯红,嗔道:“叔父,您总爱拿我们打趣。” 狄仁杰哈哈大笑:“这次击破蛇灵总坛,你们可是第一号大功臣,我老头子怎么敢拿两位英雄寻开心呀。” 正当三人言谈甚欢之际,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袁天罡与小梅缓缓走来。 李元芳当即为狄仁杰热情介绍着“鲁成”:“大人,这位是鲁成鲁先生。鲁先生可是一位奇人,他曾是袁天罡的仆从,学得了袁氏一身本领,这座蛇灵总坛便是他设计的。” 闻听此言,狄仁杰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惊异与赞赏,转而望向袁天罡,似在重新审视这看似寻常的老者。 “哦?这座总坛,竟出于先生之手?”狄仁杰的话语中透着钦佩,目光在袁天罡身上流转。 袁天罡心中虽暗自得意,面上却谦逊非常,连忙躬身道:“李将军过誉了,鲁成不过一介微末,岂敢受此夸赞。” 狄仁杰连连颔首,微笑道:“好啊,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鲁先生弃暗投明,协助朝廷消灭蛇灵逆党,此乃本阁之幸,天下之幸啊!” 袁天罡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躬身再拜:“鲁成昔日误入歧途,幸得大人宽宏大量,不加罪责,老朽感激涕零。今后但有差遣,定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狄仁杰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待一切尘埃落定,尚有数事需向先生请教,望先生不吝赐教!” 袁天罡连忙应承:“大人言重了,鲁成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番寒暄过后,狄仁杰的目光转向了李元芳:“唉,承远人呢?” 李元芳这才环顾四周,找了一圈,没发现赵既的人影。 他眉头紧锁道:“哎,奇怪,他刚才明明还在这儿!我光顾着如燕,一眨眼的工夫,人就不见了!” “你们看到承远了吗?”狄仁杰转头看向小梅和袁天罡。 袁天罡轻轻摇头,眼神却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小梅身上。 小梅适时开口:“我之前看到赵将军了,他好像顺着这条路追萧清芳去了。” 话音未落,温开与周毅二人并肩而至。 二人一见狄仁杰,连忙上前禀报道:“阁老!除守卫陀罗镇和看押俘虏的一千军士外,大军已经全部开进总坛!所有蛇灵逆党悉数就擒!” 狄仁杰抚须微笑,点头赞许:“来得正是时候!目前逆贼萧清芳仍在逃,周毅,你即刻率领五百精锐,深入山穴各处通道,务必将其缉拿归案,不得有误!” 周毅闻言,躬身领命:“末将领命!” 如燕此时也上前一步,主动请缨:“叔父,我和小梅对萧清芳非常熟悉,让我们随大军一同前往,助一臂之力!” 狄仁杰略一思量,终是点头应允:“好,不过一切要小心在意!” 如燕、小梅答应着,带着大队人马追进了萧清芳逃离的通道。 待众人走后,狄仁杰又对温开道:“温开,你立刻传令众军,严守山穴各出入口,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温开高声答应着,快步奔出祭坛。 狄仁杰的目光再度望向鲁成:“还请鲁先生莫辞辛劳,引本阁在这山穴之中走上一走。” 袁天罡不卑不亢道:“分内之事,何须狄公道劳,就请狄公随老朽来吧。” 言罢,他在前引路,带着李元芳和狄仁杰前往那间中央石室。 —— 在山穴蜿蜒的拐角处,萧清芳和几个手下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赵既的剑收在鞘中,神情迷惘,单手紧握着一张浸透鲜血的草纸,目光空洞。 “八月十二日?”轻声念出后,他缓缓摇了摇头。 正当此时,远处传来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如燕和小梅带人来了。 赵既迅速收起那张引人遐想的草纸,旋即恢复镇定,快步迎向前方。 如燕和小梅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身后跟着大队士卒。 “赵将军!你在这儿!”如燕见到赵既,既惊又喜。 赵既若无其事道:“哦,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奉叔父之命,追捕萧清芳!”如燕简洁明了地说明了来意。 然而,小梅的惊呼声打破了这份平静:“啊——!” 她颤抖着手指向不远处,那里,萧清芳及其手下的遗体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触目惊心。 “你把她杀了?”“难道……是你动的手?” 赵既轻轻眨眼,眼神有些躲闪:“不是我杀的,我追上萧清芳之前,人就已经死了,我也是刚刚才赶到这里。” 小梅凝视着赵既,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异样的光芒,她心中明镜似的,断定赵既在撒谎。 如燕倒是未曾多想,只是快步跑到萧清芳的尸体前查看情况,众人紧随其后。 赵既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紧随队伍后面。 “所有的伤口大同小异,都在喉咙,看样子是死在同一个人手中。且鲜血尚未凝固,都是刚刚死了不久。”赵既在一旁介绍着萧清芳的死法。 如燕仔细检查后,确认了赵既的推断无误,不禁暗自点头。 “动作干脆利落,动手之人是个高手!” 随即,她脸上又浮现出愤恨之色,咬牙切齿道:“真是便宜她了!” 显然,萧清芳以她为质,威胁李元芳,自然让她难以释怀。 赵既身体晃晃悠悠地,又提醒道:“她身上的铠甲被解开了,应该是凶手从她的身上取走了什么东西。” 这句话一出,小梅再次投以复杂的目光,心中的念叨更重了。 “咳咳,”察觉到小梅的眼神,赵既假装咳嗽了一声。 他抬头又低头,“如燕,看尸体的情况,那个杀手可能还在总坛之内,你赶紧带人赶紧搜一搜。另外再留两个人保护现场,再赶紧把大人叫过来看看!” 如燕自然没有异议,亲自带队追杀“凶手”去了。 小梅则留了下来,和赵既一起守着尸体,另有一人前去报信,二人之间心照不宣了。 第286章 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中央石室之内,袁天罡正抱着一具尸体,痛哭流涕。 “啊!老主人,你死得好惨呐!我们才见面不到十几天,你就离我而去了,你让老仆我怎么办呐!啊哈哈~” 袁天罡表演欲大发,我哭我自己,场面分外诡异。 李元芳心还是太善了,连忙上前安慰痛哭的老人:“鲁先生,人死不能复生,您还是节哀吧!” 狄仁杰看着眼前的“鲁成”声泪俱下,却隐隐觉得有些违和,却又说不上来。 他目睹“鲁成”怀抱“袁天罡”之遗体,哭得肝肠寸断,他也不好上前说要检查尸体,太不近人情,索性在房间内踱起步来,寻找其他的线索。 可室内陈设简朴,除却床铺上孤零零的包袱,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一旁的书桌上只有笔墨,却没有纸张,显得格外干净。 狄仁杰走至榻边,轻轻解开包袱,里面是几本泛黄的古籍,皆是关于天文历法与术算之学的珍贵典籍。 他随手拿起一本,轻轻翻动,望向“鲁成”,语气中带着几分敬意:“鲁先生啊,据说袁天罡精通术算和天文历法,我说的不错吧?” 袁天罡听到询问,这才擦了擦眼泪,长叹一声:“阁老所言极是。老主人一生致力于天文历法之学,其精深程度,世所罕见。他老人家一去,世间恐再无人通晓这些学问了!” 狄仁杰点了头道:“元芳啊,命卫士将袁天罡的尸体装裹,好好保存,我要仔细地验查一番。还有,这屋中的所有东西要原封不动地带走。” 李元芳应声退下,正欲执行命令,张环却匆匆闯入,神色紧张:“赵将军和如燕姑娘在一条通道中发现了萧清芳的尸体!请您过去!” 狄仁杰闻言,面色骤变,立即挥手:“速速带路!” 而此刻,袁天罡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笑意,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 山穴之内,军士们高举火把,将通道内照得如同白昼。 赵既和小梅大眼瞪小眼,周围有人,又不能暗通款曲,气氛有些尴尬。 终于,狄仁杰与李元芳率领队伍匆匆而至,赵既的神色瞬间紧绷,快步迎上前去。 “大人!您来了?” 狄仁杰急切地询问道:“具体情况如何” 赵既叹息一声,不无遗憾道:“我晚到一步,凶手已先行得手。发现萧清芳时,她已不幸遇害。” 狄仁杰闻言,蹲下身子,仔细审视着萧清芳及其护卫的尸体,眉头紧锁。 “这杀手的手法,委实了得!”狄仁杰不禁感慨了一声。 李元芳闻言,赶忙凑近看了一看。 狄仁杰指着萧清芳和随从咽喉处的伤口道:“看到了吗,杀手右手持刀,以极快的速度斩向二人咽喉,刀锋自左至右,横斫而过,就连伤口入肉的深度也完全一般。” 李元芳仔细观察着,缓缓点头。 赵既听狄仁杰说起右手持刀,嘴角微微勾起。 狄仁杰慢慢站起身来,继续追问:“尸身上搜过了吗?” 赵既迅速回应:“搜过了,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只是萧清芳身上的铠甲被解开过,有人从她身上取走了什么东西!” 狄仁杰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凝重,沉声道:“看来,山穴之中并不平静啊!” 这时,李元芳突然想到如燕,左顾右盼道:“哎,如燕呢?” 小梅连忙答道:“跟着那位周都尉,带着将士们继续搜查杀手去了!” 李元芳顿时张大了嘴巴,面露焦急之色:“大人,我过去看看!” 然而话音未落,如燕已经带人回来了。 李元芳赶紧迎了上去,关切地握住如燕的双肩:“你没事吧?可有遇到危险?” 如燕奇怪地看了李元芳一眼:“能出什么事啊?我们沿路走下去,一直走到了出口,外面就是陀罗地,就是没找到什么刺客!” 狄仁杰摇了摇头:“唉,把这些尸体都保存起来,和袁天罡的放到一起,我还要在仔细检查检查!” —— 夜幕低垂,陀罗地的镇子被一层深邃的宁静所笼罩。 大军如铁桶般将此地严密封锁,巡逻队穿梭其间。 李元芳之前住的那家客栈内灯火通明,与夜色形成鲜明对比,门前卫士林立,戒备森严。 客房之内,狄仁杰端坐于榻,正细心地为虺文忠把脉。 良久后,狄仁杰幽幽道:“嘶,脉象平实,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李元芳与如燕交换了一个欣喜的眼神,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说起来,这还要多亏了当初先生给我们的独儿怪啊!”李元芳半开玩笑地看向一旁的袁天罡。 袁天罡面露尴尬之色:“将军取笑了,老朽当时冥顽不灵,听信萧清芳的挑唆,险些害死了将军和如燕小姐,实在惭愧!” 李元芳连连摆手,笑道:“诶~所谓不打不相识,既然我们都没出事,先生又弃暗投明,协助大军击破蛇灵总坛,那便是有功无过!前尘往事,莫再提及!” 一番话,让气氛更加融洽,众人脸上洋溢着笑容,唯独狄仁杰与赵既神色凝重,似乎另有心思。 “夜深了,虺文忠的身体还没有好全,还是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狄仁杰说着,而后带着众人退出房间,来到大堂。 大堂的地上整齐地摆放着“袁天罡”和萧清芳等几具尸体。 狄仁杰又跟众人说了一会儿,袁天罡和小梅各自退去,只有李元芳和赵既、如燕留了下来。 如燕和李元芳历经磨难,劫后余生,感情又升温,心情上佳,面带笑容,全没有注意到狄仁杰面上的忧色。 还是赵既先点破了狄仁杰的心思:“我看大人似乎有所忧虑?” 狄仁杰轻轻叹息,道出了心中的疑虑:“我们击破了蛇灵总坛,俘获大批逆党。逆渠袁天罡、萧清芳授首,应该说是大获全胜啊。然而,我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李元芳和如燕闻言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这是为何?” 狄仁杰缓缓踱起步来:“按道理说,袁天罡、萧清芳的死就应该意味着蛇灵的覆灭。可是,这两个人都不是死在我们手里,尤其是萧清芳,她死得尤为奇怪!” 赵既叹息一声,做起了捧哏:“大人的意思我明白。袁天罡的死,还可以说是萧清芳为了蛇灵之主的地位,杀死了他。可萧清芳呢,又是谁能杀死这个蛇灵之主?” 李元芳点起了头,回忆起陀罗地之遇:“说起来,我之前就在陀罗地遇到了两个神秘的杀手,这两个人都是真正的高手!” “其中一人身穿蝮蛇的衣物,我们大战一场,不分胜负,第二人偷袭于我,我顺势诈败,这才潜入了蛇灵总坛!” “但这两个人却没有在总坛中现身,会不会就是这两个人中的一个杀死了萧清芳?” 第287章 混淆视听 狄仁杰闻听此言,面色陡然一变,而后赶紧追问道:“蝮蛇?你是说蝮蛇?” 李元芳倒没有太严肃,笑着解释道:“大人,不是虎敬晖,他只是穿着蝮蛇的衣物而已!” 赵既的心弦紧绷,目光在狄仁杰与李元芳之间游移不定,细心捕捉着两人脸上的微妙变化。 狄仁杰微微低头,陷入沉思,显然“蝮蛇”这个名字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 杀手穿着蝮蛇的衣服,这就说明他对虎敬晖非常熟悉,且知道其蝮蛇身份。 这样的人,说少不少,说多不多啊…… 片刻后,他再次抬眼望向李元芳,语气中多了几分凝重:“哦,元芳,你继续说吧。” 李元芳点了点头,继续道:“那个‘蝮蛇’算是我平生罕见的对手,其刀法之凌厉,身法之了得,绝不在虎敬晖或虺文忠之下。” “我隐隐感到,他并未倾尽全力,只是以缠斗牵制我,意在分散我的注意力,为另一名杀手创造偷袭的机会!” “更令我费解的是,那个‘蝮蛇’的身影与气息,还有当地战斗的场景,竟让我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仿佛似曾相识……” 李元芳说到这里,不禁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困惑。 赵既咽了口唾沫,眼观鼻,鼻观心,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用刀?身法了得?令你感到熟悉?”狄仁杰低声自语,眉头紧锁,心中已是一片波澜。 李元芳的描述,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虺文忠的某些特征。 虺文忠在寒光寺曾说过,他和虎敬晖是好朋友,还有中毒的脉象平实,怎么看怎么古怪…… 此时,赵既见缝插针,提出自己的猜测:“如燕曾经说过,蛇灵有六大蛇首,除去今日丧命于我手的魔灵,现在还只剩下血灵没有现身。这两个人,会不会就包括那个神秘的血灵呢?” 如燕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不是的,虺文忠跟我们提起过,血灵是一对孪生姐妹。二人从小练成了一种移形换影的秘术,气息能在短暂时间内合二为一。” “战斗中,一人正面对敌,另一人潜藏在阴影中伺机偷袭,给予对手致命一击,虺文忠便是因此吃了大亏。” 狄仁杰闻言又吃了一惊,如燕这番话的信息量又有些大了:“血灵姐妹!移形换影?嘶?” 赵既细心观察着狄仁杰的反应,心中暗自揣测,显然狄仁杰是联想到了什么。 “大人,您想到什么了?”他试探性地问道。 狄仁杰微微一笑,似有所得:“这样才说得通啊,也只有这样解释,排名第一的闪灵才会伤在血灵手上。” 赵既虽觉狄仁杰的回答未尽其意,却也明白此刻不宜深究, 他迅速调整思路,将话题引向其他的层面,想要掌握主动权。 赵既以一种颇为忌惮的语气夸张道:“如此一来,血灵两人,神秘的杀手又是两人。光是顶尖的高手,就有四人在逃……” “而且我问过温开,此次攻破总坛,斩获连同俘虏的蛇灵杀手,不过数百人。而蛇灵却有二十二个堂口,绝不可能只有这点人!” 狄仁杰闻言,神色一肃:“承远所言,一语中的!不仅如此,你们想一想,这个神秘的刺客为什么要杀死萧清芳?” 赵既迅速接茬:“萧清芳死后,铠甲被人解开过,凶手从她的身上取走了一件东西!” 狄仁杰的目光转向赵既,一双鹰眼立刻盯照在了赵既身上:“那么,你认为凶手取走了什么?” 所谓做贼心虚,被狄仁杰这样盯着,赵既难免后怕,心跳立刻漏跳了一拍。 狄仁杰见赵既不说话,稍稍感到奇怪。 不过他暂时没有多想,只当赵既一时想不到答案,便开口提醒道:“我换一种问法,萧清芳为什么要救袁天罡?” 李元芳闻言,恍然大悟,此时忽然抢答道:“大人曾说过,是为了洛河神异的秘密!” 赵既心中微动,面上却强作镇定,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虚弱:“袁天罡之所以被杀,也许就是因为萧清芳已经从他那里得到了洛河神异的秘密!” 狄仁杰终于欣慰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这位神秘刺客之所以对萧清芳痛下杀手,便是担心她落入我们手中后,会泄露洛河神异的秘密,故而杀人灭口,取走了那件东西。” 如燕轻声道:“不错,不错。凶手从萧清芳身上取走的那件东西,一定就是秘密所在。” 最后,狄仁杰环视众人,语气沉稳而有力:“蛇灵之中,除了我们已知的势力外,还隐藏着另一股力量。” “承远之前提及的血灵姐妹,以及元芳所遭遇的那两名杀手,他们很可能都是这股力量的成员,甚至,他们本身就是这股力量的核心代表!” 李元芳和如燕皆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狄仁杰的眼睛望向远方:“因此,虽然我们攻破蛇灵总坛,俘获了大批逆党,但是此案还远远没有结束。” “这一次的对手,不仅对我们非常熟悉,而且比以往所有对手都要更加狡猾,因此,我们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话音未落,温开急匆匆地跑进来,仪态全无,脸上写满了难以掩饰的惊惶。 他一路跑到狄仁杰身侧,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颤抖:“阁老,方才卑职在审讯俘虏之时,严查之下…身穿百姓的衣服的俘虏之中,竟有一人长得很像、很像…” 狄仁杰诧异地看着温开,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忸怩作态,直接问道:“到底像谁啊?” 温开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细若蚊蚋:“像…很像朝中的张柬之,张阁老!” 温开还是会做官的,只说是很像,留有余地,并没有一口咬定是张柬之。 此言一出,狄仁杰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温开的脸色煞白,轻声道:“卑职曾在神都任职,也还算认得张阁老,应该…不会认错。而且,除了张阁老之外,还有十几人,也都像是朝廷大员。” 狄仁杰一听说有十几人,惊讶之余,倒有几分发笑,他已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无非是人皮面具。 他略一沉吟道:“将他们带到这里,本阁要亲自审一审!” 第288章 批发“大臣” 温开早有准备,一挥手,几名军士押着那些身穿百姓衣服的人快步走进门来。 军士们齐声怒喝:“跪下!” 这些人多数年纪都不小了,在军士们的威逼之下,颤抖着身躯,逐一跪倒在地。 赵既走上前道,故意把声调拉高,语气快速而严厉:“把头都给我抬起来!” 这一声断喝,犹如惊雷。 队列之首的人慌忙抬头,正是张柬之那张熟悉的面容,却显得异常苍白与惶恐。 赵既一看此人,当即摇了摇头,随后目光向张柬之身旁诸人望去,一张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梁王武三思,紧接着兵部侍郎李昌鹤、姚崇、还有在平州共事过的李多祚…… 只不过这些人徒有其型,而无其神,赵既恫吓之下,每个人都在浑身哆嗦。 狄仁杰见到这些“大臣”们的德行后,不免大失所望。 倒是李元芳目瞪口呆,嘴张得大大的,一时回不过神来。 这一桩插曲带过了之前的话题,赵既终于能松一口气,而后微笑着摇头,自娱自乐:“赵既啊赵既,你要知耻!你看看,萧清芳找人假扮满朝重臣,偏偏没有你!” 不过话说回来,萧清芳也没有假扮狄仁杰,大概找一个和狄胖胖身材差相仿佛的,也不容易吧。 狄仁杰扫视了众“大臣”一圈,轻轻咳嗽了一声道:“都起来说话吧。” 众“大臣”一愣,赶忙站起身来。 狄仁杰指了指假张柬之,问道:“知道你现在的这张脸是谁吗?” 假张柬之点头如捣蒜,声音细微:“是…是朝中的张阁老。” 狄仁杰又转向另一张熟面孔:“你呢?” 假武三思战战兢兢地回答:“梁…梁王武三思。” 狄仁杰徐徐点了点头,不再一一追问,转而沉声问道:“告诉我,你们为何要冒充这些朝中重臣?” 假张柬之喉头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低垂着头,无言以对。 赵既见状,猛然间“噌”地一声,长剑出鞘,寒光凛冽,直指假张柬之的咽喉。 假张柬之惊骇之余,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怪叫,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倒,脸上满是即将崩溃的惊恐之色,仿佛泪水即将夺眶而出。 赵既冷笑连连,心中积压的愤懑借此机会一泄而出:“告诉你,我今天的心情很不好!如果有人再不开眼,我马上送他上路!说!” 假张柬之被这股凌厉的气势吓得浑身剧颤,抬起头来惊恐道:“我、我…” 这时,狄仁杰轻轻拍了拍赵既的肩膀,以眼神示意他保持冷静。 赵既虽然心有不甘,但最终还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将长剑归鞘。 狄仁杰缓步走向假张柬之,说道:“我知道你们害怕什么。放心吧,蛇灵的大姐萧清芳已经死了。没有人会威胁你们的生命。现在,可以说了吧!” 假张柬之一惊,抬起头来:“真的?” 狄仁杰微笑着点头确认:“千真万确。” 假张柬之终于松了一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大人,我、我们也不愿意扮成这个样子呀。这都是大姐萧清芳逼的!” “哦?不要着急,慢慢说。”狄仁杰继续安抚着他的情绪。 于是,假张柬之继续道:“我们几个都是‘蛇灵’各堂口的下属,分散在全国各地。几个月前,堂主命我们立即起身赶往总坛,我们不敢迟延,星夜赶到。” “大姐萧清芳将我们召集到一起,说她经过多方观察,严格筛选,认为我们这些人从长相到气质,都很像朝中的大臣,因此,要我们经过易容扮成他们的样子。” 狄仁杰眉头紧锁,追问道:“你们就没有询问过原因吗?” 假张柬之面露苦色:“在蛇灵之中,大姐的命令如同圣旨,我们哪敢有半点疑问,只能遵从。” “她先是派人给我们易容。之后,又派人教我们演练朝中的各种礼节;最后让我们学习了制诰之词。到现在我们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 “制诰之词…”狄仁杰低声重复,眼神中闪烁着深思的光芒。 赵既面色阴沉,继续追问:“化装易容的除了你们几个,还有没有其他人?” 假张柬之思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对了,我记得还有一位五堂的兄弟,他被易容成了太子李显的模样。” 狄仁杰一听到李显,神色立时振奋,急问道:“哦?此人现今身在何方?” 假扮的张柬之回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他仅与我们一起呆了十几天,便匆匆离去了。” 狄仁杰的语调不由加重了几分,追问:“去哪儿了?” 假张柬之摇了摇头道:“这个就不知道了。” 狄仁杰又是大失所望,事关李唐之本,由不得他不担心啊! 赵既见狄仁杰又陷入了沉思,便接着问道:“萧清芳还对你们说过什么?” 假张柬之摇了摇头:“我等众人在蛇灵中身份低微,实在不知道上面的机密。” 旁边的假武三思却忽然道:“哎!我有一次偷听到了萧清芳和一个神秘人谈话,她说要把我们派到洛阳!” 狄仁杰闻言,双眉紧锁,惊道:“洛阳?” 假武三思点头确认道:“正是。”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后问道:“这一次,你们从总坛出发,目的地又是哪里?” 假张柬之答道:“回禀大人,此等事宜,我等无从过问,唯有各队首领方知详情。” 温开在一旁轻声禀报:“阁老,我与周将军审讯了一位紫衣首领,据他供述,命令是先转至柳州,再赴洛阳。” 狄仁杰微微颔首,随即下令:“将他们暂且押下去吧。” 温开一挥手,军士们押着一众“大臣”,快步走出门去。 狄仁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长叹一声:“洛阳,洛阳……看来,萧清芳的野心不小啊!” 李元芳眉头紧皱道:“她让下属扮成阁臣的模样,难道想和从前一样,要暗中将张阁老他们替换掉?” 赵既闻言,不屑一笑:“这怎么可能呢?元芳,你看看这些人的德行,哪里有半点大臣的样子?” 他指了指还没走远的“大臣”们,一个个佝偻猥琐,没有半点贵气。 狄仁杰也点了点头道:“是啊,就这些乌合之众,不要说处置朝事,只要一张嘴,破绽立现!而且,他们假扮的这些大臣,个个位高权重,府邸守卫森严,岂能是想换就换的?” 李元芳面露困惑之色:“那萧清芳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不合道理呀?” 狄仁杰微微一笑:“她这样做肯定是有道理的。我曾经说过,往往看似不合理的事情,实际上是最合理的。” 李元芳依旧一脸迷茫:“话虽如此,但眼前之事如何解释得通呢?” 狄仁杰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武则天曾提及的“神都倒灌,庙堂倾覆”之语,心中豁然开朗。 “我想,这一切,都要归结到那洛河神异上去!” 狄仁杰和李元芳讨论着,赵既却在一旁陷入了沉思。 他思索着假张柬之的话,那个提前消失的假太子李显。 上一次见到的太子李显,可不像是一个简单人物,跟这些乌合之众简直有云泥之别,难道仅仅是训练得当? “承远,你怎么看?”狄仁杰突然打断了赵既的思绪。 “啊?”赵既猛地回过神来,“哦,我在想假太子李显……” 一问一答,不能说是严丝合缝,也称得上是驴唇不对马嘴。 但狄仁杰并未怪罪,反而神色一惊,上次与李显相见时的画面忽然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 思考了半天,狄仁杰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不对,不对!” 李元芳见状,轻声问道:“大人,您想到了什么?” 狄仁杰没有回答,只是猛然转过身来:“承远,元芳,传令大军,明日整装起行!时不我待,我们要马上赶回神都!” 第289章 熬夜所造成的不良后果(上) 夜渐渐深了,客栈内有几个房间的灯火还在亮着。 袁天罡就在灯光下专心致志地演算着, 蓦地,一缕不为人察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光亮,赵既如同夜色中的暗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袁天罡的背后。 “老师还在演算吗?”赵既的声音低沉而神秘,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袁天罡听到声音,这才发现赵既在身后,猛然回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么来了!” 赵既并未直接回应,而是缓缓展开手中那张从萧清芳处获取的草纸。 “这个日子是真的吗?”不必多言,这自然是问洛河神异的事。 袁天罡看着那张纸,眉宇间掠过一抹疑惑:“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中?” 赵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老师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这东西就落在狄仁杰手中了!” 袁天罡轻轻放下笔,淡然一笑:“呵呵,这只不过是个假日期,就是狄仁杰得到了,也不会怎么样。” 听到果然是假的,赵既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即将草纸置于烛火之上,看它化为灰烬。 “对付狄仁杰,不能忽视细节,任何小到不起眼证物落到狄仁杰眼里,都会化作我们的一场灾难!”他语气凝重地提醒道。 袁天罡闻言,笑着摇头:“狄仁杰确实厉害,否则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日子里就击破蛇灵总坛,替我们除掉萧清芳。” “可是,我们毕竟技高一筹,到现在为止,他不过是我们手中的杀人工具而已,他对我们的存在和布局,都是一无所知。” 眼见袁天罡如此自负,赵既心中冷笑连连,却也不加提醒。 他走到了袁天罡的正面,问道:“到了这个份上,我是不是能问一问,洛河神异真正的时间?” 袁天罡眼神陡然变得凌厉,随后又缓和下来:“当然可以!据老夫推算,洛河异象应现于八月二十八日至九月初一之间。” “可惜的是,演算太过复杂,老夫还没有推算出更具体的时间,还需要再多几日的时间。” 赵既闻言冷哼一声,语气十分不满:“老师,你在寒光寺十年,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算准时间?看来你还是信不过我!” 袁天罡见赵既不满,连忙笑着安抚道:“殿下有所不知,计算这洛河神异,要靠我偶然得到的那几本上古历书。” “可是寒光寺内,我身为阶下囚,能得到纸笔,已属不易。只能全凭记忆力推演,因此只有一个大概的结果。” “出了寒光寺后,从萧清芳手中拿到这本历书,我才能加以确认。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差错,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你看,如果我早已得到了精确日期,又何必苦苦演算?”袁天罡扬了扬手中的草纸。 赵既闻言,眉头紧锁,心中虽有疑虑,却也暂时拿袁天罡没有办法。 —— 另一间房内,狄仁杰坐在书桌之前,手中轻轻握着毛笔,目光深邃陷入了沉思。 书桌左侧放着那几本上古的历书,右上角是一盏风灯,照亮了中央铺开的一叠草纸,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关于“蛇灵”一案的种种谜团与不解。 “两个神秘的杀手,另一股势力…洛河神异…假太子李显…虺文忠…”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缓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狄春手捧一壶热茶步入,关切地劝道:“老爷,夜深了,还是早些安歇吧。明日一早,咱们就要启程返回神都了。” 狄仁杰接过茶水笑骂道:“你这小厮!管得也忒宽了些!” 狄春撇撇嘴,嘀咕道:“整栋客栈,除了您和那位鲁先生都睡了,您已经连着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也得在意身体啊!” 狄仁杰闻言,笑眼微弯,但随即因提及鲁成未眠而露出一丝诧异:“哦?鲁先生也尚未就寝?” 狄春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无奈和责怪:“可不是嘛,整个客栈里,就你们两人的房间里灯还没熄。” “那可真是巧了,我正好有事找这位鲁先生请教一番。”狄仁杰忽然来了兴致,起身整了整衣襟,带着狄春走出来房间。 —— 袁天罡的房间内,袁天罡刚刚搪塞了赵既所问洛河神异之事。 赵既也无法细究,只能换一个问题:“那不知老师接下来的计划如何?这个总能说清楚吧?” 袁天罡大点其头:“这是自然!而今萧清芳已死,我以蛇灵之主的名义号令蛇灵二十二堂下属,汇聚于洛阳城内。” “太子宫内,早已挖掘了一条地下通道,可以引导洛河之水进城,待到洛河神异到来,大水冲垮了皇宫。” “皇宫内势必打乱,到时二十二堂数千人马,一齐发动,铲除武曌及其党羽……” 正在此时,赵既耳朵一动,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和谈话声。 “鲁先生住在哪一间啊?”狄仁杰的声音传来。 “右边,哦,就在前面,灯亮的那间!”狄春答道。 赵既警觉地捕捉到门外细微的声响与对话,急忙以手势示意袁天罡噤声:“有人来了!” 袁天罡面色一变,连忙收拾好桌上的一沓草纸,揣进怀里。 而赵既则身形一闪,轻盈跃上房梁,悄无声息地隐匿于阴影之中。 果然,没几步的时间,狄仁杰就走到了门前,狄春敲了敲门:“鲁先生在吗?” 袁天罡则故作镇定,整理衣衫,缓步至门前,略带疑惑地开口:“谁啊?” 门扉轻启,狄仁杰那略显富态的身影映入眼帘:“鲁先生,本阁深夜来访,实有要事相询,多有打扰,还望海涵。” 袁天罡心中虽有千般不愿,面上却堆满笑意:“阁老言重了,请进屋内详谈。” 二人一番客套后,步入室内。 狄仁杰的职业病,一进陌生的环境,就要上下左右的观察。 “鲁先生今年贵庚啊?”他一边看,一边问着。 袁天罡紧随其侧,从容答道:“老朽已虚度七十二载春秋。” 狄仁杰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讶异,再次仔细打量袁天罡,心中暗忖其年龄似乎与外表不符:“哦?老先生精神矍铄,真看不出是年逾古稀之人啊!” 袁天罡继续假笑着,随口解释道:“老朽曾跟随老主人学过一点拳脚,又懂一点养生之术。” 狄仁杰也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是这样。” 他继续在袁天罡的房间内扫视着,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书桌之上。 桌子上有研磨好的墨汁,毛笔上也沾有墨水,看样子是刚刚写过什么东西,可偏偏桌子上没有半张纸的影子都没有,十分怪异。 第290章 熬夜所造成的不良后果(上) 都说笔墨纸砚,桌子上笔墨砚皆在,明显是刚刚用过,独独缺少了纸,实在是奇哉怪也。 狄仁杰轻抚胡须,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 不过他也不挑明,而是暂时不动声色,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老先生七旬有余,想必追随袁天罡很多年了吧?” 袁天罡微微一笑:“不错,自老朽二十岁上下,便有幸侍奉于主人左右,至今已数十载。” 狄仁杰点了点头:“嗯,那想必鲁先生对袁天罡其人其事,非常熟悉了?” 袁天罡面有骄矜之色:“可以这么说,除了老主人关在寒光寺中的十年,老朽没有一日不是陪在老主人身边。” “承蒙主人不弃,老朽亦习得些许机关术数,算得上他老人家半个弟子。他老人家传下一些皮毛,便也使人受用不尽啦!” 此时,隐匿于梁上的赵既目睹袁天罡的自得之态,心中暗自腹诽:“这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几分!” 见袁天罡如此自信,狄仁杰顺势取出缴获的两本古代历书,递了过去:“这是在袁天罡包袱中找到的两本上古历书,请先生看一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袁天罡见到那两本历书,赶忙接过来,随意翻看着。 许久,他抬起头来:“大人,这上面说的全是洛河附近的天候节气和水文变化。上面还记载着古代洛河河水几次突涨,都与天象有关。” 狄仁杰闻言一惊:“你是说,这两本历书叙述的都是洛河附近的天候水文?” 袁天罡点了点头:“正是。”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喃喃自语道:“洛河…” 而袁天罡,似乎沉醉于往昔的辉煌之中,不自觉地又添了几分自我夸耀:“大人您可能有所不知,老主人对洛河非常熟悉。” “当年,洛河惊现八卦图,就是他依据天象精妙推演,预知六月二十二日洛河深处将现巨涡,遂设石碑于河心,此举震惊天下,传为奇谈。” 赵既匿于梁间,暗自摇头,这袁天罡真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狄仁杰的神色逐渐微妙,他轻轻点头,附和道:“此事,我曾听皇帝讲起过,确实是不凡之举。” 袁天罡见狄仁杰都说是“不凡之举”,更加自得,继续自吹自擂:“不止如此。老主人精通天文历法,经常演算变通,能将自然之数说得非常准确。” “比如,何时刮风,何时下雨,何时地震,甚至连江河之水何时泛滥等等,也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因此,世人多传他是仙师下凡,卜算奇准,就是这个缘故。” 狄仁杰看着袁天罡,似笑非笑,又试探道:“那么,鲁先生,你仔细回忆一下,袁天罡被捕之前,有没有对你提到过‘洛河神异’这四个字?” 袁天罡毕竟还没有喝醉,听到洛河神异四个字,当即换了一脸茫然之色:“洛河异事?没听说过。” “老朽不知您说的这个洛河异事是出自谁人之口。如果是老主人所说,那也许就是他经过推演之后,发现了什么。” 狄仁杰眼见袁天罡值此重要关头又推说不知,怀疑当即重了几分。 “那真是可惜了,”狄仁杰表示遗憾,又提出了一个问题:“先生之前说,你曾久伴袁天罡左右,我想向先生打听一个人。” 袁天罡闻言一愣,疑惑道:“不知是何人?” 狄仁杰缓缓转身,背对着袁天罡,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声音低沉而有力:“据说,蛇灵组织与已故的雍王殿下颇有渊源。” “而雍王殿下曾经在巴州,将幼子托付给袁天罡,一直养在袁府之中。直至十年前,袁天罡被捕,小殿下失踪,从此不知去向。” “先生既为袁府旧人,是否知晓这位小殿下的下落?” 梁上君子赵既听到这里,心头剧震,目光紧紧地盯在袁天罡身上,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袁天罡在听到狄仁杰提及赵既之事时,脸色骤变,难掩震惊之色,脱口而出:“你如何得知此事?” 狄仁杰闻言猛然回头,看着袁天罡吃惊的样子,笑答道:“是皇帝告诉我的。” 袁天罡听说是武则天告知,语气微微沉了下去:“不瞒阁老,那位殿下一去之后,再无音讯,老朽并不知道他的去向。” 狄仁杰缓缓转过身来,表情严肃,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那你能不能跟我说一说,这位殿下曾经的事迹?” 袁天罡知道赵既这个当事人还在房间之内,面对狄仁杰的提问,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迟疑了半天,袁天罡轻叹一声:“老主人一直对殿下视若己出,各种绝学都是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小殿下也是天纵英才,所学无一不通,无一不通。小小年纪,就练就了一身本领……” 赵既在梁上冷笑,袁天罡这番话,分明是说来讨好自己和狄仁杰的。 狄仁杰显然也对这泛泛之谈不甚满意,进一步追问:“既然如此,那位殿下又怎么会逃出袁府,从此与蛇灵不相往来?” 袁天罡闭目沉思,最终苦叹一声,缓缓道出:“世事无常,皆是造化弄人!阁老刚刚说过,蛇灵与雍王殿下有很深的渊源。” “蛇灵成立之初,其中有很多雍王殿下的故旧,同时有很多像虺文忠那样的李姓后人。” “这些人中的一部雍王故旧与老主人关系始终不睦,但仅凭他们本身,还不足以与老主人抗衡,于是这些人便打起了小殿下的主意。” “因为殿下是一面旗帜,只要殿下在他们手上,数量众多的李姓后人就会倒向他们!届时便可以与老主人分庭抗礼,甚至另立门户!” “兼之殿下心怀复仇之志,要为父报仇,而老主人则担心他冲动行事,一来二去,误会就产生了。” “其中有一次,雍王故旧们潜入袁府,意图劫持殿下,殿下在此事中误伤,大病一场,师徒之间更加渐行渐远。” “殿下病愈后,性情大变,开始沉默寡言,想必从此离心渐定,抓到机会,自然是一去不返了……” 梁上的赵既听得浑身恶寒,微博大v都没你能洗,颠倒黑白有一手。 狄仁杰听得津津有味,拿袁天罡与净空、武则天等人所言细细比较。 良久,他又开口问道:“殿下在袁府中长大,总有一两个关系要好的友人吧?如果找到他们,是否有机会找到殿下?” 袁天罡听到这个问题,再度迟疑起来:“这……” 狄仁杰一双鹰目盯在袁天罡身上:“比方说,袁天罡的其他学生,殿下的师兄弟们!再比如说,殿下总有些贴身照顾的下人吧?” “难道殿下在袁府中十余年,竟连个能说话的人也没有吗?” 额,标题错了改不了了,内容是对的…… 第291章 回京,面圣 灯火摇曳,狄仁杰死死盯住了袁天罡,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袁天罡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房内忽然变得鸦雀无声。 赵既在梁上攥紧了拳头,听狄仁杰问话的措辞语气,他绝不是无的放矢,反而很有针对性。 联系到狄仁杰在袁府内曾看过自己的十年前的住处,那里有小梅姐妹的房间,赵既的心渐渐沉到谷底。 为了不着痕迹地灭口净空,结果把狄仁杰引到了袁府去,确实是因小失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袁天罡深知沉默并非长久之计,他沉吟再三,终是缓缓启齿:“说来惭愧,殿下的事,老主人一向亲力亲为,老朽也不太清楚。” “不过若说老主人的其他弟子,多数在天南海北,又比如萧清芳等,身在内卫,他们都不能频繁出入袁府,因此并不熟悉殿下。” 说到这里,袁天罡不经意扫了狄仁杰一眼,试图从对方的神色中捕捉一丝松懈。 狄仁杰听后,微微颔首,似乎对这番说辞并无异议。 袁天罡见状,心中稍安,继续道:“而老主人膝下无嗣,所以袁府中也少有和殿下一般大小的玩伴,非说有的话,也只有服侍殿下的一个下人,与他同龄。” “殿下又从小平易近人,没有架子。据说,他们名为主仆,实则情同手足,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常要好。” 狄仁杰闻言,眼神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仿佛想到了什么关键信息:“就殿下这身边就只有一个下人?” 赵既闻言心头一惊,怎么会这么问? 袁天罡微微一愣,当即点了点头:“是的,他是老主人收养的孤儿,因年龄相近,故与殿下相伴左右,情谊深厚。” 狄仁杰面上虽挂着笑意,心中却疑云密布:“哦,是这样。那,鲁先生可知此人如今身在何处?” 袁天罡眼珠转动,答道:“自老主人被捕,袁府遭劫后,他便追随萧清芳左右,老朽已经好多年未曾见过了他了。” “狄公是知道的,萧清芳行事残忍无比,对自己人也毫不手软,蛇灵去岁在平州又吃了大亏,他在不在人世都不好说呀……” 听到这里,赵既暗暗点头。 袁天罡说话真假参半,该知道的知道,该模糊的时候模糊,说的东西也算符合他“鲁成”的身份,已经是尽力了。 然而,他心中也不免泛起一丝忧虑:这番说辞,真能骗过狄仁杰吗? 狄仁杰听罢,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仿佛正梳理着错综复杂的思绪。 良久,他轻叹一声,缓缓摇头,语带遗憾:“原本想先生久在蛇灵,也许知晓殿下的线索,不想仍是一无所获啊!” 袁天罡见状,故作关切地宽慰道:“狄公志虑忠纯,心系李唐,果然令人敬佩!殿下从小练就一身武艺,想来必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不会有事的!” 狄仁杰脸上也带着笑容,起身告辞:“时辰已晚,已过子夜,本阁就不打扰了,以后有机会再向先生请教!” “狄公慢行。”袁天罡急忙起身,恭敬相送。 待送走了狄仁杰,袁天罡关上门,回头一看,赵既已经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袁天罡轻轻擦拭着额间细汗,心有余悸:“这狄仁杰果然厉害,几乎要将老夫问住了,一般人只怕很难不露出破绽!” 赵既心绪难平,深吸一口气:“老师,狄公一定发现了什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我们还是减少来往!” 袁天罡同有此感,重重点了点头:“不错,不光是我们,连同小梅和文忠都要如此!” —— 次日清晨,晨曦初破,大军起行,赵既和狄仁杰等人更是快马加鞭,提前回转洛阳。 洛阳东宫之外,太子卫率森严,守卫着宫门,寸步不离。 在东宫后院的荷花池畔,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太子”李显与小慧漫步于曲折的回廊之中,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小慧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殿下,如今工事已圆满告成,各路人马,也在数月之间分批次入城,但为何总坛那边的消息迟迟未到?” “太子”略一沉吟:“看来总坛那边的事情不太顺利。” 小慧轻叹一声,脸上浮现出难掩的忧虑之色。 “太子”笑看了她一眼道:“怎么,又想文忠了?” 小慧苦笑了一声:“想有什么用,劳燕分飞,算起来我们已有近一年没有见面了。真希望这里的事情赶快了结。” 话音方落,一名贴身侍卫疾步而至,手中紧握着一枚蜡丸,恭敬地递予小慧。 小慧赶忙接过,捏碎外壳,里面的纸条赫然这样一句:“萧清芳已除,不日北归!” “太好了!”小慧眼中闪过一抹喜色,随即将纸条转交“太子”。 “太子”缓缓接过纸条看过,缓缓将其揉成一团,指尖轻轻一弹,纸团竟化为漫天细碎的粉末,随风飘散。 此人还是个高手! “嗯……一切准备就绪,是时候启动我们的计划了。” 假太子回头望向紫薇宫,宣政殿,至高无上的位置。 —— 紫薇宫,宣政殿内。 武则天“啪”的一声合上手里的奏折,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向殿中望去,赵既和狄仁杰站在下面。 狄仁杰躬身道:“陛下,这就是此次击破蛇灵总坛的全部过程。” 武则天眉头紧皱,站起身来走下殿,缓缓踱着。 忽然,她转过身来问道:“袁天罡真的死了吗?” 狄仁杰见状一笑:“臣已将此贼的尸体运抵京师,随时准备陛下验看!” 武则天长长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但似乎又怅然若失。 良久后,她看了狄公一眼:“验看就不必了,朕相信你!” 袁天罡一死,武则天身上仿佛卸去了一种无形的枷锁,一甩龙袍,回到了御座之上。 赵既上前一步,汇报道:“陛下,此次臣等率军攻破蛇灵总坛,俘获数百蛇灵逆党,现已全数交由内卫接手,温开全权负责审讯。” “先前陛下交代的统管、清理内卫之职,臣也已向温开做了交接,如今向陛下交旨。” 武则天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然而她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怀英,袁天罡身死,萧清芳授首,总坛被破,可以说蛇灵组织已经土崩瓦解,为什么你们在奏折中说,此案尚未结束?” 对于武则天来说,袁天罡和萧清芳的死,比蛇灵覆灭可能还重要一些。 狄仁杰答道:“回陛下,臣等搜索蛇灵总坛,得到了全国各道州现的堂口名册,因此,命人星夜传谕各州道即行率军剿灭。” “然而,回京的路上得到了各州道的行文,所有堂口都是空的,没有抓到一个蛇灵余党!” 武则天闻言,眉头再次紧蹙。 狄仁杰接着道:“其次,证据显示袁天罡与萧清芳掌握了一个关乎洛河的重大秘密!然而,就在我们将要抓获萧清芳时,她却被一个神秘人物杀死灭口!” 武则天闻言一惊:“灭口?萧清芳不是蛇灵之首吗,有谁能将她杀死灭口?” 狄仁杰点点头:“陛下真是天纵聪明,所言一语中的。这说明在蛇灵中还存在着另外一股势力,而这股势力现在正掌握着那个秘密。” “而且,据蛇灵俘虏交代,这些逆党已协同蛇灵二十二堂的属下秘密潜入洛阳,准备暗中行事。” 武则天惊得站了起来:“你说什么?潜入洛阳了?” 狄仁杰道:“陛下,而今洛阳城中强敌环伺,而我们却还不知他们的目的,更没有掌握这些逆党的动向,因此,现在的形势可以说是非常严峻。” 武则天深深地吸了口气,目光如炬:“你需要什么?” 狄仁杰面色严肃,拱手道:“臣请陛下予臣便宜行事之权,必要时可以调动部分南衙禁军!” 武则天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死死地盯着狄仁杰。 这凌厉目光没有看向赵既,却也把他逼得低头,而狄仁杰却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 良久,武则天终于决定:“好!朕答应你。承远的千牛卫,还有王孝杰的右威卫一部,都听你调遣,不必闻奏!圣旨即刻下达!” 狄仁杰闻言,长长舒了一口气:“谢陛下隆恩!” 赵既在一旁却提醒道:“陛下,臣以为,圣旨不宜公之于众!” 武则天陡然一惊:“你的意思是,朝中还有内奸?” 赵既不能明言,只得道:“蛇灵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以往的手段,不得不防!” 武则天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此言有理,那朕密令王孝杰进宫,说明此事,也就是了。尔等在平州同僚一场,想必能同心协力。” “多谢陛下。”狄仁杰和赵既再拜。 第292章 入住狄府 赵既和狄仁杰面圣未毕,桓斌率一众千牛卫在宫门前等得焦急。 不知等了多久,赵既和狄仁杰终于快步从宫中出来,桓斌赶紧迎了上去。 桓斌一副又惊又喜的神情,快步上前,俯身要拜:“阁老,您可算是回来了!” 狄仁杰微笑着把人扶起来:“桓将军,许久不见,诸事还安好吧?” 桓斌爽朗一笑,应道:“一切都好,多谢阁老挂念。不知那边的情形怎么样?” 狄仁杰微笑道:“蛇灵总坛已被击破,逆渠萧清芳授首。” 桓斌大喜道:“太好了,这下咱们总算可以安心了!” 狄仁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言。 赵既在一旁,笑里藏刀,引开了话题道:“桓兄好灵通的消息啊,我和狄公今日刚回神都,你这就找上来了!” 桓斌面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大大咧咧的模样:“哈哈哈,今日我在宫中当差啊。阁老月前托付之事,我岂敢懈怠?这不,一听说阁老进宫面圣,这才在路上相候啊!” 赵既暗骂一声,这桓斌还真是个谍报人才,随机应变几乎不漏破绽。 狄仁杰不疑有他,抚须大笑:“桓将军辛苦!只不知那事结果如何?” 桓斌神色一凛,正色道:“阁老,自您离京,我令千牛卫严密监视东宫,果如您所料,东侧门每日均有数十辆运土车频繁出入,直至三日前方止。” 狄仁杰闻言,眉头微蹙:“如此说来,三日前工事已毕。” 桓斌点了点头道:我遣两名卫士潜入东宫探查,回报称后园已被严密封锁,任何人都不得擅入。宫中传言,是为修建一座荷花池!” 狄仁杰闻言,心中生疑,摇头叹道:“挖一个荷花池何必要将后园全部封闭,这岂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桓斌也是面露疑色:“此事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而且,自您走后,太子深居简出,几乎连宫门都没有出过,这也是奇事一件。” 赵既看了桓斌一眼,冷言冷语道:“上次去东宫时,殿下正在病中,莫不是到现在还未痊愈吧?” 桓斌闻言一愣,却没有隐瞒:“呃,风声是这样说的,阁老离开之后,太子殿下的病情就加重了,以至于卧床不起,早朝都推了许多次!” 赵既闻言,勃然作色:“哎呀,太医署风春来这些庸医,养他们有什么用!大人,看来还得您亲自出马,为太子治治病!” 说到最后,赵既看向狄仁杰,已经面带笑意。 狄仁杰也是满面春风:“呵呵,也罢,索性也是无事,去探望一番太子也好!” 桓斌看着二人一唱一和,话里有话,心中微微感到不妙,当即朝着隐匿之处打了个手势。 一个探头探脑的千牛卫看到桓斌的暗示,立刻领会其意,悄然离去,显然是去通风报信了。 —— 狄府之中,热闹非常,仆役丫鬟在院中往来穿梭。 “砰”的一声二堂门打开,李元芳为虺文忠安排住宿,二人相谈甚欢。 李元芳满面春风:“文忠兄,上次在陀罗地遇到了一个蛇灵中的顶尖杀手,武功恐怕不在你我之下,身法尤其高超,你久在蛇灵,知不知道这么一号人物?” 虺文忠如今的状态是蛇毒已解,中气十足,可偏偏脸上还是一副萎靡之相。 这个问题问错人了,不要说是李元芳,连他也疑惑上次冒出来那个小子到底是谁,他真不知道啊。 他便实话实说了:“不瞒元芳,蛇灵之中,顶尖的杀手无非只有六大蛇首,多数你都见过,其中实在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魔灵以下,在你我眼中,实在称不上高手。血灵还算厉害,可她们是一对姐妹。我想,也许他不是蛇灵中人?” 李元芳闻言一惊,但旋即摇了摇头,认真地分析道:“我看不像,此人的武功路数,确有与蛇灵一脉相承之处,比如他的身法,与文忠兄的就颇为类似!” 虺文忠闻言一急,面色骤变:“元芳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怀疑于我?” 李元芳连连摆手,笑着解释道:“文忠兄误会了,你当时身受重伤,怎么能与人动手呢,而且我隐隐有种感觉,那个人绝不是你。你知道,我们这种人,天生就相信直觉。” 虺文忠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确实如此。” 然而,李元芳心中却暗自沉吟,一句话未曾出口。 第一个杀手不像你,可第二个杀手那种藏头露尾,再一击必杀的风格,真的和你很像。 —— 另一边,女人陪着女人,如燕安排小梅和自己同住一间。 小梅好奇地四下打量着如燕的房间。 如燕领着几名女仆抱着被褥走进来,对小梅笑道:“怎么样小梅,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吧?” 小梅闻言,缓缓转身,眼中闪烁着认同的光芒,轻轻点头。 女仆们走到榻旁铺好被褥,退出门去。 如燕温柔地靠近小梅,轻揽其肩,感慨道:“在江湖风雨中漂泊了这么久,如今总算有了个安稳的家了!” 小梅听后,不由轻叹,语气中满是向往与羡慕:“显儿,我真羡慕你,有自己的窝,能和爱人光明正大的长相厮守。” 如燕见状,温声安慰道:“从今天开始,你就和我住在一起!至于爱人,我倒是有一个人选哦!” 小梅闻言,脸色微变,故作轻松地笑道:“哎呀,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当真!” 然而,如燕的眼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元芳的好朋友,那位赵将军,有时候看你的眼神很不对劲!我看他是看上你了!” 小梅一听,脸颊顿时绯红,佯装生气地推了推如燕:“你别乱说!” 如燕却笑得更加灿烂,贴近小梅耳边轻语:“我可没瞎说,他有时候看你,就像元芳看我一样。这位赵将军年纪轻轻,却立功无数,前途无可限量!” “关键是人可靠,比元芳那榆木脑袋可强多啦!人家现在对你明显有好感,咱们的小梅也算国色天香了,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 小梅的脸颊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既害羞于被看穿心思,又忧虑这段关系若被狄仁杰知晓,后果严重。 良久,小梅艰难挤出一句:“显儿,你也说了,人家年纪轻轻,前途不可限量,怎么会看得上我这样一个杀手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如燕鼓励道。 小梅笑了,扯开了话题:“能够再和从前一样,有个栖身之所我就知足了!显儿,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苦尽甘来,我们又能在一块儿了!” 如燕见小梅不愿再多说,只好放过这个话题,她捏了捏小梅的鼻子:“今后不许再叫显儿了,叫如燕。” 小梅佯作嫌弃道:“这名字真俗。” 如燕叹息一声道:“虽然俗,但是我喜欢,我再也不想做原来的苏显儿!” 小梅动容地点了点头:“我理解!” 忽然,如燕抬起头来望着小梅道:“如燕这个名字是挺俗的,但是小梅这两个字不俗吗?” 小梅一愣,如燕伸出手向她的腋下搔来,小梅一声惊叫扭身就跑,二人闹作一团。 狄府东厢房内,袁天罡望着宽敞的房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他是由狄春安排的,毕竟二人表面上都是下人。 外面狄春敲门,袁天罡说了声:“请进”。 狄春推门走进来,笑问道:“鲁先生,这里还满意吗?” 袁天罡笑着点了点头道:“非常好,非常好,老朽这一辈子还没有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呢!” 狄春又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袁天罡想了想道,只需要一张桌案,再有笔墨纸砚就是了。 狄春点了点头:“好嘞,我立刻命人给您送过来!” 袁天罡当即谢过。 第293章 再探东宫 东宫门前,狄仁杰下了马车,赵既紧随其后,倒是桓斌另有公务,提前离开了。 内侍恭敬地将狄仁杰与赵既引领至正殿,此时,“太子”李显疾步而出,满面春风地迎候:“阁老、赵将军,久违了!” 狄仁杰与赵既连忙趋步向前,拱手行礼, “太子”执礼甚恭,抓住了狄仁杰的手:“阁老和赵将军舟车劳顿,甚是辛苦,怎么也不休息休息,就到东宫来!” 狄仁杰上下打量着这位“太子”,微笑道:“陛下召见,听说殿下先前的小恙一直未曾痊愈,于是顺路过来探视一番。” 赵既则笑吟吟道:“看殿下健步如飞,气色红润,想来是已经痊愈了?” “太子”淡然一笑,回应道:“多劳阁老和将军挂念,前几日刚刚痊愈,尚在调养之中。” 狄仁杰笑着点头:“太子安康,乃社稷之福,老臣倍感欣慰。” 说着,二人携手向宫里走去。 赵既边走边在四下观察着,想找到一丝蛇灵的蛛丝马迹。 忽然,他放慢脚步,提问道:“太子殿下,记得临行前宫内在建一座荷花池?不知如今工事是否完竣啊?” 狄仁杰亦微微驻足,目光中闪烁着审视,静待“太子”的回答。 “太子”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不紧不慢道:“二位来得不巧,荷花池前几日粗粗完工不假,可是尚未引水,空有泥塘,又未植花木,还得有些日子才可彻底竣工……” “否则,难得今日风和日丽,正可带阁老和赵将军赏玩一番,也是一桩雅事!”言罢,其人倒有几分遗憾的意思。 狄仁杰深深看了“太子”一眼,面带笑意:“那真是可惜了。” “太子”见狄仁杰无话可说,心中得意,便道:“阁老和赵将军不妨随我至东宫别处转转,也可排遣一二?” 狄仁杰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去,“太子”和赵既随后跟上。 他静静地思索着,忽然,收住脚步对“太子”说道:“殿下,您还记得几年前,在湖州发生的那件蜜蜂案吗?” “太子”猛然抬头,微微一笑:“当然记得,阁老和赵将军救李显于水火,恩同再造,怎能忘记?” 狄仁杰眉头一皱,若无其事地观察他的神情,同时漫不经心地问道:“您还记得我们冲进湖州城中那座小院后,发生了什么吗?” “太子”略作沉吟,颇为感慨道:“当然记得,当时许世德设局陷害,将刘查礼的尸体藏于屋内,若非李规忠勇,以命相救,阁老和李显恐怕已经被皇帝冤杀了!” 赵既闻此,不禁面色微变,略感诧异,和狄仁杰对视了一眼。 这个“太子”来头不小啊,居然真知道这种细节! 狄仁杰对着赵既使了个眼神,赵既心领神会,琢磨着如何开口。 他忽然灵机一动,问道:“说来也巧了,末将在东宫任郎将时,长安东宫的后园之中有一片大花圃,开花时奇香无比,殿下还记得吗?” “太子”见赵既如此刁钻,不由多看了他一眼,面露古怪之色。 “太子”眉头微皱,旋即舒展,自信满满地回应道:“赵将军想必是记错了,不是花圃,而是在暖房里。其中有一大丛那兰提花嘛!” “此花奇香无比,开花时花香弥漫东宫,只是那东西娇贵的很,很难伺候。也正是我手下的侍女小红带了一些那兰提花,这才被赵将军认出了身份。” “说起来,赵将军当时不远千里去到湖州,第一件事就是逛青楼,也是雅兴不浅呐!啊哈哈哈哈!” “太子”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几乎是对赵既的一种挑衅,摆明了问不倒他,人家举一还能反三呢! 赵既心中一凛,面上也跟着假笑,解释道:“殿下取笑了,末将那是先闻到花香,心中奇怪,这才想方设法寻索,可并非为了寻花问柳啊。” “说起来,您现在还知道莹玉姑娘的去处吗?湖州一别,倒还真把她疏忽了,一直未曾联络。”赵既笑吟吟盯着这位“太子”。 “莹玉?”假太子稍稍一愣,旋即咳嗽了一声,“这…说来惭愧,孤也是疏忽了,许久未曾联络。” 赵既不怀好意的笑着:“说起来,当时可是我向殿下苦求,请殿下割爱,答应她和刘传林的婚事。殿下还有几分不舍呢!” “哦…哦!你说的小红就是莹玉啊!”假太子假装恍然大悟,“这是她的化名,瞧我这记性!” “太子殿下!”身后传来一声高叫,一名卫士飞奔而来,跑到他面前低语了几句。 “太子”摆出笑脸道:“阁老,后面有点事情,我要去看一看,暂且失陪。” 狄仁杰微微一笑:“啊,太子殿下,您去忙吧,老臣和承远在这园中随便看看就是!” “太子”点了点头道:“阁老和赵将军请便。” 留下了两个内侍陪着狄仁杰和赵既,“太子”匆匆而去,背影颇有几分狼狈。 狄仁杰望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了莫测高深的表情。 赵既则干脆冷笑一声,假的就是假的,演得再好,终究也还是有破绽。 —— 小慧在后园竹林里焦急地徘徊着,“太子”快步走进来。 她赶忙迎上去,急道:“怎么样?” “太子”长长舒了一口气:“多亏了你,算是应付过去了,再让他们问下去就要露出破绽了!” 小慧眉头紧蹙,忧心忡忡道:“想必是他们发现了什么,这才追问到底!” 假太子摇了摇头:“不管如何,能拖一时是一时吧!只要过了这几天,计划一旦实施,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小慧微微颔首,就要答应。 假太子忽然一顿,又道:“对了!后院那边必须加派人手,狄仁杰要查探荷花池,我推说后院尚未竣工,搪塞过去了。” “但以他们的个性,肯定还要暗中潜入,打探情况,你吩咐兄弟们要小心行事,尽量不要露出马脚!” 小慧重重点了点头:“我立刻就去!” 第294章 他会不会就是那位失踪的殿下? 且说赵既和狄仁杰这边,在东宫之中闲逛着。 二人身边跟着两个内侍,名义上乃是陪侍,实则暗含监视之意。 有这两个耳目在,赵既和狄仁杰如芒在背,言谈间自是多有顾忌。 闲逛了片刻,二人有意无意走到了后园附近,果然见到周遭守卫森严,气氛凝重。 那两个跟着的内侍见狄仁杰和赵既来到这里,心中极为紧张,生怕二人要硬去看荷花池。 赵既与狄仁杰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心中皆生一探究竟之意。 然而二人刚要行动,却又有一个内侍前来打断了二人:“阁老走了这半日,想必渴了,殿下吩咐,请阁老和赵将军去喝杯茶水!殿下随后就到,请!” 狄仁杰闻言一笑,叹息一声,婉拒道:“多谢太子殿下美意,然老臣忽然记起尚有急事需要处理,只得先行告退,还望殿下海涵。” 言毕,转身欲行。 内侍闻听此言,心中暗喜,连忙应承:“啊,既然是朝廷要事,阁老请便!” 赵既也点一点头,跟在狄仁杰后面走了。 二人一直在内侍的“陪同”下出了东宫,走到远处方才停了下来。 “好一座东宫啊!谁承想竟成了龙潭虎穴!”狄仁杰不无感慨道。 赵既在侧,微笑以对:“大人宽心,这不过是掩耳盗铃,欲盖弥彰罢了!就是龙潭虎穴,我也去闯一闯!” 不必明言,狄仁杰也知道他准备潜入后园,探一探荷花池的秘密。 于是,他郑重叮咛:“行事务必谨慎,切莫打草惊蛇!” 赵既微微点头,身形忽地一展,如同轻燕掠空,瞬间消失在视线之外,重新折返东宫。 片刻之后,东宫深处,赵既已经悄无声息地越过守卫的封锁,来到后园之中的一处宫殿上。 自高处俯瞰,只见下方果然汇聚着庞大的民夫队伍,他们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喧嚣声隐约可闻。 然而,这繁忙的景象被一圈紧密排列的士卒包围,形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杜绝了任何擅自接近的可能。 赵既不禁挠了挠头,守备如此森严,令他无法往里靠近了。 不过居高临下,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这所谓的荷花池不过是个数丈见方的小坑,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再审视那些“民工”,赵既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异样感,却又说不上来。 又过了片刻,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来到后园之中,不知训示着什么,这些民工竟然齐刷刷地向着女子行了一礼。 女子见状,更是勃然大怒,连忙又训斥了一番。 赵既在殿顶目睹此景,不禁哑然失笑,心中暗道:“我说呢,原来这些所谓的民工,都是蛇灵下属啊……” —— 夜幕降临,月华如练,街道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 狄府正堂内,狄仁杰独自踱步,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稍后,李元芳引着赵既快步走进房间。 狄仁杰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急忙问道:“承远来了!东宫之中有何收获?” 赵既抓起狄仁杰桌子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道:“荷花池确实有问题,不仅池子有问题,人也有问题!” 狄仁杰示意赵既坐下,温声道:“不要着急,慢慢说!” 赵既点了点头,接着道:“第一个发现,荷花池确实尚未完工,但那些做活的民工却都是蛇灵杀手!” 狄仁杰和李元芳闻言大惊失色:“你是说,蛇灵那二十二堂下属都潜入到东宫去了?” 赵既略略思索,随即肯定道:“未必是全部,但至少有一部分吧!我略略数了一数,那些民工至少有五六百!” 狄仁杰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头思索起来。 良久后,他抬头道:“还有呢?” 赵既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我潜入东宫后园,发现池子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实在无法接近,因此没有下到池子底部详查。” “但我却发现,那个池子不过数丈见方,外围又很浅,只有最中央深不见底,这一点非常奇怪!” “因为据桓斌所言,运土的大车每日数十辆,从我们离去之后,来回近一个月。挖一个我所见到的小池塘,绝不会有这么多土!” 狄仁杰悚然一惊,猛然站了起来:“你是说他们明面上挖的是池塘,实际上是在挖地道?!” 赵既重重点了点头:“从挖出的泥土数量来看,只有这一种解释!” 李元芳的脸色也变得异常严肃,他缓缓转身,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从东宫挖地道,其目标所指是……” 狄仁杰深呼吸了一口,眼神前所未有的凌厉,没有说出那个答案。 但在场的三人都明白,当然是挖到皇宫之下,甚至可能是武则天的寝宫! 沉默了许久,狄仁杰又缓缓坐了下来,面色有些苍白:“看来蛇灵所图非小啊!” 赵既略作迟疑,还是提出了疑问:“大人,还有,白天那个太子明显是假的,可是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李元芳闻言一愣,旋即答道:“我记得,在陀罗地审讯俘虏时,那个假张阁老说过,有一个装扮成李显的兄弟提前离开,自然是这个人了!” 赵既缓缓摇了摇头:“不像,这个假太子虽然是假的,但观其言行,绝非一般的喽啰!跟上次那些乌合之众差之甚远!” “关键是,他竟然知道许多湖州案时的细节,甚至举一反三,举出小红之事,出言挖苦于我。” “一直到我张冠李戴、添油加醋编造了一段故事,他才稍稍露出破绽,因为他毕竟不是亲历者,不可能知道所有详情。” 李元芳不以为意道:“也许是这个人训练有素,至于湖州案的细节,也许是太子告诉他的……” 说到这里,李元芳停顿了一下,看了狄仁杰一眼,而后道:“大人也知道,太子面对蛇灵的威胁,为求自保,很可能有问必答的……” 狄仁杰闻言,先是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面色沉重,若有所思。 赵既则是果断摇头:“不光是如此!大人久为宰辅,一身气势极为深重,我这个人对敌人也称不上平易近人。” “一般的百姓和杀手,不要说是我们如此诘问,就是一般的谈话,多半也吓得直哆嗦。可是此人非但不惧,甚至反唇相讥。” “看得出来,他见过世面,对官场很熟悉,比较能应付这一套,我甚至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他身上有一种气质……” 狄仁杰眼中闪过精光,忽然接口道:“那是一种贵气!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养出来的!” “我忽然有一种莫名奇妙的猜测,你们说,失踪的那位雍王之后,会不会就是他呢?”狄仁杰忽然目光灼灼地盯着赵既和李元芳。 李元芳闻言一头雾水,跟不上狄仁杰的跳跃性思路。 赵既则是瞪大了眼睛,不知道狄仁杰为何脑回路突然发癫,说出了这么奇怪的结论。 第295章 黑影再现 “蛤?”赵既听到狄仁杰的暴论,一脸黑人问号。 李元芳更是如坠云里雾里,满脸茫然,不知狄仁杰所云。 狄仁杰见到二人的反应,无奈一笑:“这只是我的直觉。我也只是大胆猜测一番,说起贵气,再结合蛇灵中人的身份,我也只能想到这一个人了。” 赵既撇了撇嘴,心中嘀咕:那你就想错了,正主就在你的眼前,这可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了。 李元芳虽然对狄仁杰十分迷信,这次也很难迷信下去:“我还是觉得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蛇灵中人,你们都想多了。” 赵既闻言一笑:“说得是啊!知道他是谁又能怎样?我们还是得回到案子本身来。事情的关键,还是在于那个荷花池。” 狄仁杰眉头紧锁,开始在房间内踱步,沉思道:“先前在寒光寺,皇帝说过,袁天罡十年前曾经预言,今年的某一天夜里,洛水之侧将有异事发生,届时神都倒灌,庙堂倾覆。” “据承远所说,蛇灵应该是在东宫地下挖掘了一条地道,而东宫又与洛河又相隔不远……”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李元芳不解道:“难道他们想将洛河之水引入东宫?可是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要说是狄仁杰和李元芳,就连赵既也并不十分清楚,那所谓的暗涌是什么样子,有多大威力。 狄仁杰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这一切应该都和袁天罡和萧清芳他们掌握的那个秘密有关。” 李元芳闻言不禁泄气道:“可是这两个人都死了,现在这个秘密我们已经无从得知了。” 狄仁杰接着道:“是啊,我们的对手非常狡猾,自大杨山总坛被破以来,他们就再也没有露出任何一点马脚,袭击元芳的两个神秘杀手也销声匿迹,这使我们非常被动。” “而且,我也担心太子的安危。从今日的试探来看,假太子还需要从他口中询问一些事情,目前不会有生命危险。可是再迁延下去,事情就不好说了……” 赵既沉默已久,忽然开口道:“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把那个假太子抓住,他一定是个核心人物,从他口中一定能问出什么。” 狄仁杰轻轻摇头,语气沉稳:“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对蛇灵的全盘布局一无所知,更遑论那二十二堂数千部众的具体动向。” “一旦操之过急,打草惊蛇,不能将逆党一网打尽,数千蛇灵余孽声势不小,神都必将陷入大乱,太子殿下本人更会有危险。” 赵既想了想,复又询问道:“大人,难道您手中就没有其他的线索了?” 狄仁杰眉头紧锁,叹息道:“线索虽存,却犹如雾里看花,难以触及阴谋的核心,更不足以粉碎阴谋。” 正在此时,狄春端着几杯茶水走进房间。 狄仁杰随手接了过来,随口问道:“狄春啊,鲁先生、虺文忠和小梅姑娘安顿好了吗?” 狄春分别为三人奉茶,答道:“都安顿好了,小梅姑娘和如燕小姐住在一起。虺文忠在二堂,鲁先生安顿在东厢房,鲁先生特地要的桌案和纸笔也送过去了。” 狄仁杰闻言,手中茶盏微顿,眼中闪过一抹疑云:“鲁先生又要纸笔?” “是啊!”狄春抬头,目光清澈地回应。 赵既神色一动,开口试探道:“大人是怀疑这个鲁先生?” 狄仁杰微微点头,思绪飘飞:“记得在离开陀罗地之前,我曾去过他的房间一次,发现他在用纸笔写些什么东西,可是笔墨皆在,纸张却收了起来……” 言及至此,狄仁杰猛然回头,目光如炬盯着狄春:“狄春,你让张环悄悄盯着这个鲁先生,察觉到他有任何异常的举动,随时来报!” 狄春见狄仁杰神色如此严峻,当即应声退下,步履匆匆。 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轻声对狄仁杰道:“大人,如果这个鲁成真有问题,他岂不就是一个突破口吗?他身为袁天罡多年的贴身仆人,完全有可能知道那个秘密!” 狄仁杰虽未言语,但脸上洋溢出的振奋之情,已是难以掩饰。 唯独赵既,表情淡然无波,内心却似翻江倒海,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 狄府二堂之上,虺文忠静卧榻上,双目紧合,好像已经睡着了。 忽地,窗外一道黑影掠过,惊得虺文忠猛然睁眼,警惕地环顾四周。 可是抬头向窗外望去,唯有树叶沙沙作响,一片宁静。 此时,狄春正巧快步走到二堂门前,要去寻张环,忽然感受到了一点动静,停住了脚步。 张环恰好带着队伍,从对面走来:“怎么了,狄春?” 狄春悄悄凑过头去,轻声道:“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张环左右看了看,缓缓摇头:“是风声吧?” 狄春虽心存疑虑,却也未再深究,转而贴近张环耳边,低声传达狄仁杰的指示:“老爷吩咐了,说让你……” 张环连连点头,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屋檐上的一双眼睛悄然注视。 在另一侧的厢房内,如燕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双眸缓缓睁开,却惊讶地发现身旁的小梅已无踪影。 她心中一紧,迅速翻身坐起,匆忙披上外衣,轻步走向房门。 轻轻拉开房门,她小心翼翼地踏出了房间,生怕惊扰了周围的宁静。 突然间,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自墙外掠过,直奔正堂方向而去,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如燕见状,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跃身而起,正欲追赶,一只温暖的手却从黑暗中伸出,稳稳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猛地回头,只见小梅站在那里,眼中闪烁着关切的光芒。 “小梅,你怎么会在这里?”如燕惊讶地问道。 小梅指了指黑影消失的方向,声音低沉而急促:“我刚刚看到他在我们屋外鬼鬼祟祟的,就悄悄跟了出来。” 如燕闻言,心中更是紧张:“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小梅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歉意与温柔:“我看你睡得那么香,不忍心打扰你的美梦。” 两人对视片刻,如燕轻声道:“这家伙直奔正堂去了,我们不能坐视不管,一起去看看情况吧。” 小梅点了点头,二人随即跟了过去。 正堂上灯火明亮,狄仁杰、赵既和李元芳的影子映在窗上,三个人还在低声说着什么。 黑影的速度很快,可是在经过正堂前陡然慢了下来,最后停在正房之前。 房间里,赵既正在思索,却忽然见到门外的黑影,猛然大喝一声:“什么人!” 第296章 狄府众生相 “什么人!!”赵既的一声雷霆般的大喝猛然间炸响。 瞬间将狄仁杰与李元芳惊醒,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目光穿透夜色,射向屋外。 屋外的暗影仿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所震慑,身形微微一滞,旋即如梦初醒般仓皇转身,意图借着夜色遁逃。 忽然间,身后阵风陡起,伴随着如燕和小梅的厉声娇喝,两道寒光如闪电般划破夜空,直指黑影背心。 黑影却似对这一切早有防备,身形腾空而起,于空中灵活翻转,同时短刀疾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如燕的咽喉疾刺而去。 如燕身形一侧,如同流水般滑过,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屋内的赵既与李元芳已迅速打开房门,疾步而出,就要加入追击的行列。 黑影见状,知不可久留,更添几分急切,想要加速逃离。 小梅此时正好纵身追了上来,审时度势,手中柳叶刀直劈黑影前胸。 黑影轻松闪过了小梅的追击,错开了身形,回身一脚,正踢在小梅肩头。 借着这股反力,黑影迅速飞出,而小梅闷声一声,倒飞而出,正好挡在了李元芳和赵既追击的路上。 赵既见状,惊叫一声,身形暴起,于空中将小梅稳稳接住。 “小梅,你没事吧?!”赵既把小梅横抱在怀中,落在地上,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狄仁杰此时也已匆匆赶到,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再转头看去,一眨眼的工夫,黑影早已纵身几个起落,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小梅虽嘴角挂着血迹,却仍强作镇定,轻声道:“没事,只是受了点轻伤。” 赵既闻言,仍是不放心地凝视着她,直到小梅有些不好意思地催促:“快放我下来,大家都在看着呢。” 李元芳此时来到赵既和小梅的身边,面带笑意,咳嗽了两声。 赵既瞥了一眼远处的狄仁杰,随即收回目光,轻轻放下小梅。 这时,杨方、仁阔、齐虎、潘越率一众千牛卫终于姗姗来迟,飞奔而至:“大人,出什么事了?” 李元芳转过身去,吩咐道:“是刺客,注意加强戒备!你们先去吧!” 千牛卫闻言面面相觑,也只得拱手而退。 狄仁杰背着双手,慢慢走了过来,关切道:“小梅姑娘,不要紧吧?” 小梅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无碍,一旁的赵既则有些心慌意乱。 如燕快步走到狄仁杰身边,低声道:“叔父,那人是个女子!” 狄仁杰闻言,不由得惊讶地转过身来,重复道:“女子?”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李元芳也附和道:“不错,观其身形,与如燕、小梅都差不多,应属女子无疑。” 赵既闻此,迅速将目光转向小梅,后者微微点头。 他哪里还不明白,刚刚那个神秘黑影就是小凤。 狄仁杰则深吸了一口气,若有所思:“总坛被破后一直销声匿迹,此时突然现身,潜入狄府,又是为什么呢?” “如燕呐,你们为何在此啊?”狄仁杰忽然转头看着小梅和如燕,开口问道。 如燕笑着答道:“是小梅先发现刺客在我们房间外面鬼鬼祟祟的,然后我们就悄悄跟了出来,发现她是要在叔父房间外面偷听!” 狄仁杰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疑虑,目光再次聚焦在小梅身上。 赵既心中一凛,这个借口可不够高明。 小梅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出言补充道:“是这样的,我起来方便,正好在房间外看到了黑影,她应该是直接朝着大人的房间来的……” 狄仁杰微微一笑,目光深长地打量了小梅一番,轻声道:“原来如此。” 赵既则暗暗咬牙,这一番说辞也不怎么样啊,欲盖弥彰…… 正在此时,鲁成和虺文忠听到动静,也都起身查看。 鲁成睡眼惺忪,打着哈欠,步履蹒跚的,来的路上正穿着衣服,看样子刚从床上爬起来。 虺文忠倒是衣装整洁,手持竹筒刀,全神戒备。 狄仁杰看着这两个人如此殷勤,心中愈发觉得好笑。 “阁老!出什么事了?”虺文忠先问道。 李元芳盯着虺文忠,抢先答道:“来了一个刺客,企图打探消息!不过已经逃走了。” 虺文忠闻言,脸上一副大惊之状:“逃走了?能从赵将军和元芳兄的手中逃走,此人还真是非同凡响啊!” 狄仁杰也在观察虺文忠的神色,他明明看到,虺文忠表面上吃惊,实际上听到刺客逃走,身体却不经意间放松了下来。 倒是另一边的“鲁成”,表情淡定得多,听到刺客前后的反应没什么变化。 狄仁杰望着眼前二人截然不同的反应,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玩味,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似乎还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赵既的目光只在狄仁杰身上,观察到了他神态的微妙变化,还有目光在虺文忠和袁天罡身上来回流转,当即知道这二人的身份早已被他怀疑了。 李元芳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接着虺文忠的话道:“何止如此,那刺客还是个女子呢!” 虺文忠则继续着他的表演:“哦?难道又是血灵?” 赵既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长叹一声,心中五味杂陈:“是啊,能敌过如燕、小梅,身手如此不凡,又是女子,不是两个血灵之一,又有何人?” 此言一出,场面上顿时安静了下来,小梅和“鲁成”都没想到赵既如此明白地说破此事。 狄仁杰的目光再度扫过众人的脸,将他们的反应一一印在脑海中。 随后,他轻咳两声,语带深意:“咳咳,不管她是不是血灵,蛇灵作祟之心不死,大家可都要小心才是!” “尤其是三位啊!”狄仁杰饶有深意的眼神看着小梅、虺文忠和“鲁成”,敲着边鼓。 小梅、虺文忠和“鲁成”三人也只能答应下来:“阁老说的是,我们一定小心。” “也罢,时间不早了,众位还是早些歇息吧!”狄仁杰左右看了看,令众人回去休息。 虺文忠和“鲁成”皆假笑着,拱手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回房休息。 如燕温柔地搀扶着小梅,轻声细语:“来,小梅,咱们走。” 李元芳也转身要走,狄仁杰却暗暗拉了他一把,看样子有事交代。 这一幕,赵既看在眼里,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他抬头望向狄仁杰,诚恳请求:“大人,蛇灵事关重大,我看我也不回府了,就在您这儿小住几天,商量事情也方便,您看怎么样?” 狄仁杰闻言,微愣片刻,随即展颜一笑,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如此也好!我让狄春收拾一间厢房出来。” 第297章 节外生枝 赵既见狄仁杰答应了他的请求,心中顿时如释重负。 狄仁杰稍作思考,又补充道:“我让狄春把你安排到鲁成隔壁,正好可以监视他暗地里的动作。” 赵既闻言,嘴角微动,似乎有话要说,却又咽了回去。 他本来是准备住到李元芳隔壁的。 狄仁杰任何动作都很难绕得过李元芳,跟李元芳住在一起,就能很好地掌握狄仁杰的所有动向。 狄仁杰敏锐地捕捉到了赵既的表情变化,不禁问道:“承远,你想说什么?” 赵既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找了个借口搪塞:“我看到大人刚刚拉住了元芳,不知道您想交代什么?” 狄仁杰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哦,是这样,我准备让你和元芳再潜入东宫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太子殿下的位置,也好伺机营救。” 赵既听后,稍微松了一口气,满口答应下来:“这个好说,我和元芳明天再走一趟就是!据我和大人白天所见,东宫后园守卫森严,太子殿下多半也就藏在那里!” 然而,狄仁杰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仿佛想到了什么重要线索,他沉吟道:“承远、元芳!辛苦你们一下,现在就动身前往东宫!” 李元芳闻言,面露疑惑,劝阻道:“大人,夜间行动虽然隐蔽,可是黑灯瞎火地找人并不方便啊!” 赵既也附和道:“是啊,大人!而且太子虽然被控制住了,可总归是要吃饭的,我们明天清晨在这方面下下功夫,也许更容易找到太子,不必急于一时!” 狄仁杰微微摇头,脸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你们跟踪刺客,看看能听到什么!” “追踪刺客?”李元芳表情还是十分不解。 赵既立刻明白了狄仁杰的用意,轻笑一声:“我明白了,太子是假的,蛇灵盘踞东宫,刺客当然很可能会再回东宫去……” 狄仁杰欣慰地点了点头:“不错,我断定,这个刺客行踪败露,一定要跟她身后的黑手汇报!你们此时跟上去,多半能有所发现!” 一通解释过后,李元芳也恍然大悟,连忙拱手道:“大人放心,包在我和承远身上!” 李元芳如此大包大揽,赵既实在不好说什么,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只能答应下来,而后动身。 —— 另一边,如燕缓缓搀扶着小梅回到房间,一路上还打趣不断。 小梅扶着小梅坐到床上:“这下你看到了吧!你刚才遇险的时候,赵将军可是英勇非凡,第一个冲上前去护你周全,把你救了下来!” “货真价实的英雄救美哦,我看他那个表情,都快急死了,哎呀呀……” 小梅头疼地看着热衷于当红娘的如燕,无奈苦笑:“我的如燕姐姐,您这一路上都说了八百遍了,您就放过我吧!” 如燕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小梅,转过头去。 然而想到小梅是伤员,她终于还是轻叹一声:“伤不要紧吧?要不要让下人拿一点草药敷敷?” 小梅连连摆手,忙不迭地拒绝:“不用不用,一点皮毛小伤,别小题大做了!” “都吐血了,还小伤!”如燕却由不得小梅拒绝,径自解开小梅的外衣,仔细检查起伤势来。 “现在可不是在蛇灵了,什么伤都要将就,你得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如燕的话语中满是温柔与坚持。 小梅无奈,实在拗不过如燕,只得由她去了。 如燕轻解开小梅的外衣,查看她肩膀的伤势,大惊小怪道:“你看你看,又青又肿的,至少也要拿冷毛巾敷一敷!” “你等着!”说着,如燕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准备冷毛巾去了。 小梅伸手挽留不住,只得摇了摇头,脸上漾起了笑容,心中感到一股暖流。 很快,如燕挤着毛巾上的水,快步走回来,轻轻地擦拭,然后为小梅冷敷在伤处。 一切都完毕,如燕扭着脑袋,得意洋洋:“还好伤得不重!” “这点小伤,明天就好了!”小梅左手捂住了毛巾,忍不住吐槽道。 如燕娇笑着坐在小梅身边,撒娇道:“人家这是关心你嘛!” 小梅不禁又翻了个白眼。 就在这时,如燕的目光被小梅颈间悬挂的玉佩吸引,惊讶地喊道:“咦?这东西你还挂着呀?” 说着,她轻轻提起玉佩的绳索,细细把玩:“守信……” 二字仿佛触动了小梅心中的某根弦,她神色骤变,猛地夺回玉佩,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哎?”如燕不解地抬头望向小梅。 小梅咽了口唾沫,脸色略显苍白,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解释自己的过激反应。 “我…我……” 如燕倒是会自己脑补,有些悻悻道:“你…到现在……还想着他呀?” 小梅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顺势低下了头,掩饰自己的心情。 如燕则是恨恨道,心情复杂地打量着小梅:“难怪你对赵将军无动于衷……也不知道那家伙有什么好,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小梅听到如燕拿赵既比赵既,实在哭笑不得。 过了片刻,小梅轻叹一声,抓住如燕的手:“如燕,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答应你,有一天一定跟你解释清楚,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如燕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嘀咕道:“实在不明白你这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 小梅闻言一笑,摸了摸如燕的头:“想不明白就不要想,时候不早了,还是早点睡吧。” 如燕像只温顺的小猫,顺从地点了点头,二人相视一笑。 —— 时至夜半,赵既与李元芳离开狄府,疾步穿梭于夜色之中,一直到东宫巍峨的高墙之下才驻足。 李元芳压低声音,对身旁的赵既略带疑虑地说道:“承远,我感觉大人好像有点异想天开了,刺客多半比我们快,这上哪儿找人啊?” 赵既略一沉吟,计上心来:“先进去再说,到后园看看,看看哪里大半夜的还有灯火,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李元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同,点了点头。 两人随即身形一展,化作两道黑影,轻盈地跃过东宫高耸的围墙,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片被月光照亮的宫殿之中。 第298章 潜入失利 两人落地无声,借着微弱的月光与稀疏的星光,迅捷地在东宫的宫殿与回廊之间穿梭。 东宫之内,虽已夜深人静,但偶尔还能听见远处巡逻侍卫低沉的脚步声和低语交谈。 李元芳与赵既紧贴着墙根,利用每一处阴影作为掩护,绕开所有的巡逻队伍。 赵既曾经在东宫任职,常年担任千牛卫,对这些警卫的巡逻路径和速度很熟悉,可以游刃有余地规避。 他们按照计划,直奔后园而去。 渐渐地靠近后园,巡逻队伍的密度和守卫的森严程度显著增加了。 不过这也难不倒赵既和李元芳两个高手,无非绕绕远路,总有些巡逻和守卫的盲区。 以轻功越过重兵把守的最后一道防线,赵既和李元芳进到了东宫的后半部分。 “看那边!”又走了不知多久,赵既突然低语,指向不远处一栋偏僻的小楼。 小楼里果然有微弱的灯光透出窗棂,与周围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果然如承远所料,那里面似乎有人!”李元芳眼中闪过一抹兴奋,看向赵既的眼神中充满了赞赏。 赵既点了点头,两人更加小心地靠近那所小楼。 走近一看,小楼的正门口却站着两个侍卫,瞪大了眼睛守在门前。 赵既向李元芳投去一个默契的眼神,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二人贴着墙壁,悄无声息地绕至小楼一侧,透过窗棂的缝隙,窥视着屋内的情景。 只见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个模糊的身影,其中一个疑似太子李显,不过不知是真是假。 他与另外一人正低声交谈着什么,但是隔着门窗,离得又远,听不清里面正谈论些什么。 “看来,我们的猜测没错。”李元芳轻声说道,他回头看向赵既,“得想办法进去看看!” 赵既略一沉吟,目光迅速扫视四周,最终定格在小楼的二层。 他果断决定:“只有从上方潜入,最为稳妥。” 李元芳也抬头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的轻功和隐匿功夫都在我之上,你进屋,我在外面放风,随时接应你!” 赵既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随即身形一动,如同一片落叶般轻盈跃上二楼,悄无声息地推开了窗户,踏入了小楼之中。 进入屋内,赵既脚步轻盈得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 他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没有触发任何警报或惊醒屋内之人后,便寻路下楼,准备接近一层的目标。 一层屋内的布置简朴而不失雅致,烛光下,两个人影都映在墙上,一个显得高大而修长,另一个颓废而臃肿。 赵既小心翼翼地扶着楼梯扶手,行至转角处,悄悄探出头向下窥视。 这一看之下,不禁愕然——那竟是两位太子李显的身影! 除了服色不一致,从外表上看不出差异,显然是一真一假。 不过二人的精神状态显然差之甚远,真太子李显本人颓废地坐在榻上,而假太子背负双手,趾高气昂。 假太子在李显身前不停地走来走去:“太子殿下,洛河神异的时间就快到了,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的耐心也不多了!您真的不考虑考虑我们的计划吗?” 李显苦叹一声,无力地摇头:“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要我做什么我都做了,现在已经是追悔莫及。你们休想我再助纣为虐……” 言罢,其人竟然闭上了眼睛,一副准备慷慨就义的样子。 赵既仔细倾听着二人的对话,只觉得二人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假太子发出一阵古怪地奸笑:“该怎么说你呢,你害怕武曌,就像老鼠害怕猫一样。宁愿被杀死,也不敢反抗她!” 李显听到假太子的这番讥讽,猛然睁开眼睛,眼中闪烁着怒火:“你走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是我不会再帮你们!” 假太子还要开口再劝,而就在这时,门声一响。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过,烛光摇曳,映照在窗棂上的影子也随之晃动,险些暴露了赵既的位置。 赵既心头一紧,迅速调整呼吸,稳住身形,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一位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子匆匆闯入,贴近假太子耳畔,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密报:“小凤回来了,联络不顺利,她只见到了小梅,没有联络上虺文忠!而且还惊动了狄仁杰!” 赵既努力侧耳倾听着房间内的动静,想要听清他们之间的耳语,脚步不自觉动了一下。 假太子似乎并未察觉这微妙的变化,仅是轻轻颔首以示知晓。 正当赵既暗自松一口气之际,假太子突然发难,手腕一翻,三道寒光如闪电般射向赵既所在之处。 三点寒芒眨眼而至,赵既一个电光火石间拔出宝剑,击飞了三枚暗器。 他未作停留,身形一展,如同飞燕掠空,撞破窗棂,借着夜色疾驰而去。 假太子见状,同样飞身而起,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弯刀,径直追了出去。 此刻,隐匿于另一侧窗下的李元芳目睹一切,正欲挺身而出援救赵既,却忽然听到了屋内女子的急呼声。 “来人呐,请太子殿下移驾!”她深知真假太子之事已遭泄露,真太子的位置亦暴露无遗,转移迫在眉睫。 李元芳闻言,迅速调整策略,放弃了直接救援赵既的念头,重新潜伏下来,准备暗中救出太子。 毕竟在李元芳的心里,赵既的轻功乃是一绝,脱身不成问题,何况蛇灵杀手多是些二流货色,远不是赵既的对手。 可是事实却并不如李元芳所预料的那样顺利。 赵既撞碎窗户逃走,自然惊动了一些蛇灵的杀手围追堵截,只不过这些人手段平平,只能目送赵既在天上高来高去。 唯有那假太子,如影随形,始终保持着与赵既不远不近的距离,足见其轻功也同样精妙,令人咋舌。 赵既心中不禁生出重重疑惑:“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有如此身手?” 他回眸一瞥,只见假太子的身影非但没有被拉开,反似有逼近之势,不禁冷笑一声,再度提速。 赵既深知李元芳的行事风格,逃走之时没有听到李元芳的动静,便知道自己这位好友准备伺机而动了。 因此,他并未打算与假太子正面交锋,只是想把这个假太子引得越远越好。 赵既再度回头一望,假太子依旧紧追不舍,可是速度好像到了极限,再也无法逼近。 毕竟赵既撞破了他的秘密,从任何角度讲,假太子都没有理由放赵既回去,只有杀人灭口一条路。 两人一追一逃,每一个的速度都是风驰电掣,眨眼间便已经出了东宫。 赵既见假太子上钩,心中不禁大笑:“来得好!我倒看你还敢不敢追过来!” 东宫同在皇城之内,一过西墙,就是武则天所在的紫薇宫了! 第299章 皇宫大战 夜风呼啸,赵既和假太子的身影在宫墙间穿梭,如同两个幽灵,只在黑暗中留下一道道残影。 待到越过了宫墙,假太子也恍然大悟,对方这是要诱敌深入。 一旦自己追之太深,被千牛卫发现,不光难以脱身,更怕的是会惊动武则天。 刺客竟然通过东宫侵入了皇宫内院,是可忍孰不可忍! 到时候重兵包围和大搜查不可避免,自己和蛇灵的一切筹谋就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可是不问也知道,前面狂奔的那人是赵既或者李元芳之一,放走了此人,同样等于告诉狄仁杰东宫有鬼,搜查一样免不掉…… 假太子顿时陷入了纠结之中,对方还真是设了一个恶毒又阴险的套,使自己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胡思乱想之际,其人追击的速度稍稍放缓,以至于缓缓停住了脚步。 “也罢,算你小子命好!”假太子暗骂一声,准备放过赵既。 道理很简单,狄仁杰派遣他潜入东宫打探消息,显然已经是有所察觉了。 此时杀人灭口已经太晚了,赵既如果回不去,同样说明东宫有问题。 两害相权取其轻,惊动狄仁杰,总好过直接惊动武则天…… 假太子已经想明白此地不宜久留,只好恨恨地瞪了前面的一眼,转身向反方向折返。 而赵既逃了半天,早已察觉到身后之人正在打退堂鼓。 他笑骂一声:“反应还挺快!” 而后他突然一个急转,利用轻功跃上了一旁的屋顶,借势连跃两次,再以一个潇洒的翻身,横剑拦在了假太子的必经之路上。 假太子猝不及防,只能紧急刹车,勉强稳住了身形。 赵既手挽一个剑花,背对着假太子,笑声中带着几分戏谑:“兄台如此执着,追了这么久,为何半途而废?” 假太子闻声,确认了赵既的身份,凝视着赵既那决绝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认识你,何必遮遮掩掩,转过身来吧!” 赵既微微一愣,转过身来,剑尖轻点地面,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可是我还不认识你!你自己就是个藏头露尾的鼠辈,也好意思说我?” 假太子冷笑一声,缓缓举起弯刀,刀光在夜色中闪烁,透露出一种不祥的气息。 “你很聪明,救了自己一命,把我引到了这里,我不能放开手脚。不过我奉劝你一句,最好赶快让开道路,否则你的下场会很惨!” 假太子死死地盯着赵既,大言不惭。 赵既听到这话也不生气,反而眼带笑意,胸有成竹道:“无妨,这里是皇宫中最偏僻的角落,最近的一班千牛卫会在三刻之后才到这里。” 身为千牛卫,他太熟悉皇宫的布局,也熟悉千牛卫巡逻的班次。 赵既眼中带着浓浓的探究之色:“只要闹得动静不是太大,我们有三刻的时间好好玩玩。” “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武艺不凡,机变过人,蛇灵中怎么会有你这一号人物?” 假太子闻言,感受到了赵既对自己的轻视,眼中闪过怒火:“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再不让开,马上就会死在这里!” 赵既的眼眸微眯,锁定假太子的气息,心中迅速盘算着其破绽所在。 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只有夜风偶尔穿梭其间,带起衣袂的轻响。 赵既冷笑一声,故意挑衅,意图激怒对方:“你的大话说得够多了!就不知你的刀是不是和嘴一样硬!” 假太子亦是不甘示弱,冷笑回应:“既然你一心求死,我只好成全了你!” 言罢,他身形一动,如同猎豹般扑向赵既,弯刀带着凌厉的破风声,直取赵既要害。 赵既身形轻灵,仿佛一片落叶,轻轻一侧便避开了这凌厉一击,同时手腕翻转,长剑如龙出海,直指假太子心脉。 两人瞬间陷入了一场激烈的交锋之中,剑影刀光交织在一起,发出阵阵金铁交鸣之声。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二人来来去去交错的身影带动,涌动着一股无形的张力。 剑光和刀光闪过,是一阵阵风声呼啸。 赵既的功夫,以速度和技巧见长,奇诡而多变,一招快似一招。 但对面的假太子却总能跟上赵既的节奏,二人的武功路数,倒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赵既很快就发现,这个假太子的武功与虺文忠十分类似,难怪二人之间互相难以破招。 剑光与刀影在夜空中交织,每一次碰撞都激起点点花火,伴随着金属交击的清脆声响,回荡在这寂静的角落。 二人各有顾忌,战斗很是克制,非常默契地没有大肆毁坏周遭的花草树木,宫墙砖瓦。 毕竟,赵既也不想莫名其妙地暴露自己,虽然事出有因,但是潜入皇宫总归是极度犯忌讳的事。尤其皇帝是武则天。 只不过对面的假太子比赵既更怕,更加投鼠忌器,气势和心态不免先输了一筹。 赵既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加快了进攻节奏,手中长剑舞动似花团锦簇,不求一击致命,只求消耗对方的体力,打乱对方的节奏。 假太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依然落在下风,只能拼命左支右绌,转眼额头已有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假太子心中暗道。 他深知,若继续这样耗下去,自己必败无疑。 “呀!”假太子随即咬紧牙关,猛然发力,硬生生地将赵既的长剑荡开一线。 他准备孤注一掷,要么以雷霆万钧之势终结战斗,杀死赵既,要么便趁机逃脱,返回东宫以求自保。 赵既见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知道机会来了。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长剑微微一偏,似乎是要被假太子的弯刀击中。 假太子见状大喜,攻势更猛,却不料这正是赵既的诱敌之计。 就在弯刀即将触及赵既衣衫的瞬间,赵既身形暴起,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假太子的侧方,不仅躲开了假太子的攻击,长剑也已刺中了对方的肩头。 第300章 意外叠出 假太子的身躯猛然一震,眼中交织着难以置信与受伤的痛苦之色。 赵既手中长剑一抖,带出一串鲜红的血珠,同时他顺势跃起,在半空中施展连环腿,重重踢击在假太子的胸膛。 假太子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喷出一口老血,身体像断线的纸鸢一样,失控地倒飞而出,最终重重摔落在地,尘土飞扬。 赵既收剑入鞘,双脚稳稳落地,脸上浮现出一抹傲然之色:“看来,你的刀并不像你的嘴那么厉害!” 假太子听到赵既的嘲讽,脸色涨得通红,又是一口鲜血涌出,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说不出话来。 赵既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放心,我下手有分寸,不会要了你的命!” 假太子怒目圆睁,却只能无力地瞪视着赵既,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现在也该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了!”言罢,赵既迈开步子,向着假太子走去。 正当赵既即将触及假太子之际,几道寒光如流星般划破空气,直逼赵既而来。 赵既六感惊人,仿佛早已洞察先机,身形微侧,轻易避开了这些突如其来的暗器。 “雕虫小技……”赵既轻笑着,显然对这些手段不以为然。 他已经看出来,对方的手法并不如何高明。 然而出乎赵既意料的是,那几点寒星竟是烟雾弹,砸在地上立刻爆炸,顿时放出一阵浓烟,遮住了周围的所有视线。 赵既心中一凛,迅速调整步伐,凭借记忆中的方位试图捕捉假太子的踪迹。 但终究晚了一步,当他冲入烟雾中时,只觉手中一空,假太子已在同伴的协助下逃之夭夭。 待浓烟逐渐散去,赵既环顾四周,只见空荡荡的场地,哪还有假太子的人影? “可恶!让他跑了!”他愤然握拳,低声咒骂,随即意识到情况不妙。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阵阵杂乱的脚步声,这边的动静好像有些大了。 “坏了,千牛卫来了!”赵既面色骤变,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黑影,迅速撤离现场,消失在夜色之中。 —— 早在另一边,慧以她一贯的机敏,迅速指挥蛇灵精锐为太子李显转移至一处更为隐秘的偏殿,精心布置,以确保其不会被人发现。 李元芳见状,深知时机稍纵即逝,他趁着赵既成功引开假太子所制造的混乱,悄无声息地跟踪在众人身后。 在偏殿内,小慧对着太子施了一礼。 “太子殿下,只能暂时委屈您了!请您在这里好好休息几日,过了这最后几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而,李显的反应却异常冷淡。 他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并不答话,显然连看都不想再看蛇灵众人一眼。 李元芳在窗外看得亲切,不禁啧啧称奇,暗道:“嘿!这太子殿下还真是转性了?命在旦夕,怎地如此硬气?” 不提李元芳心中如何说风凉话,小慧急召下属问话:“那个刺客呢?还没抓到吗?” 蛇灵杀手弯腰拱手答道:“殿下亲自去追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小慧点了点头,初时还不觉其异,俄而大惊失色,追问道:“殿下向哪个方向追的?” 杀手又答道:“向西去了!” “不好!”小慧惊叫一声,“快,跟我来!” 小慧心中警铃大作,立即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一声令下,率众疾驰而去,只留下了寥寥几个守卫看守李显。 待蛇灵众人匆匆离去,李元芳把握住了这难得的空隙,悄然潜入偏殿。 只见李显依然坐在榻上,面色苍白,眼中满是绝望。 李元芳上前几步,低声道:“太子殿下,我来救您了。” 李显抬头,看到是李元芳,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李将军,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你快走吧!” 李元芳连忙捂住了李显的嘴巴,令其闭嘴:“嘘!” 朝屋外看了看,外面的守卫没有动静,李元芳这才松了一口气。 “殿下,是狄公派我来的。蛇灵众人多数都被承远吸引走了,剩下的人不值一提,我救你出去吧!” 然而李显听到李元芳的话却面无喜色:“李将军,不行的,整个东宫多数都是他们的人,太子妃和重俊他们也都在逆党手上。我一旦失踪,逆党万一气急败坏,就要对他们动手了!” 李元芳闻言不禁愕然:“这可麻烦了!” 李显咬了咬牙,抓住了李元芳的肩膀道:“李将军,听我一言,他们暂时不会拿我怎么样的。我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一对你言明。” “你武功高强,逃出东宫之后找到狄阁老,把事情告诉他,只有他能设法相救!” 李元芳见李显态度前所未有地果决,只得肃然颔首,答应下来…… —— 而在皇宫之中,巡逻千牛卫听到东北角有打斗的动静,连忙过去查看。 赵既听到动静,当即转身逃走,重返旧路,想要回到东宫。 然而一直到了东宫西墙之上才发现,墙下早已经藏满了守卫,密密麻麻,严阵以待,何止千人。 这是正等着自己上钩呢! 赵既一咬牙,无奈之下只得折返,但为时已晚,千牛卫已经从现场确定了有刺客潜入。 此时早已经调来了大队人马,里三层外三层,眼看要将附近的嫌疑区域合围起来。 还有一个穿着将官服饰的人在现场四处走动,赵既定睛一看,险些咬碎了一口钢牙。 不是桓斌又是何人! 赵既懊悔地一拍脑袋,暗骂一声:“我怎么把这个老小子给忘了!” 他只记得皇宫是自己的半个主场,却忘了蛇灵同样有一个千牛将军在了,而且是正当值的! 刚才出手救人的,多半就是这个家伙了! 桓斌扯着大嗓门吆喝:“众军听着,刺客就在这附近!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千牛卫众军齐声应和着,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俨然是一个角落都不肯放过,要大规模搜索下去了。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对方这是要一直搜到天亮,那可就完了!” 赵既急得如同热锅里的蚂蚁,一咬牙:“只能去那儿了!” 第301章 藏入香闺 桓斌似乎对赵既可能的藏身之处了如指掌,指挥千牛卫做了针对性部署,令赵既意识到马上就要避无可避。 赵既心念电转,瞬间做出了果敢的决定,摒弃一切顾虑,看着搜得越来越近的千牛卫,一跃而出。 “刺客在那!”一名千牛卫眼疾手快,捕捉到了赵既的踪迹,立刻高声示警。 桓斌闻言,毫不犹豫地拔出长刀,振臂一呼,引领着众军士如潮水般涌向赵既:“抓住刺客!” 赵既则凭借其超凡的速度,在错综复杂的宫城布局中巧妙周旋,引领着追兵穿梭其间。 不一会儿,千牛卫都跟不上赵既的速度,被远远地甩开了一截。 然而,桓斌早有预谋,分兵多路,在宫城的各条要道上布下天罗地网,企图将赵既逼入绝境。 尽管如此,赵既依然游刃有余,未敢轻易暴露行踪。 最终,一直绕到上官婉儿所住的偏殿附近,赵既终于露出了笑容,迅速闪身潜入了殿内。 而外面兵分多路的千牛卫们终于也在附近的路口会合。 众人只道能在路口合围刺客,不料只见到了自己的同僚,此时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桓斌带着亲信不知何故最后才赶到,一到场便厉声质问众人:“刺客何在?” 一名千牛卫战战兢兢地答道:“不知道啊,追着追着就没影了。弟兄们分多路合围,明明是要将他堵在这里的,结果……” 桓斌闻言,怒不可遏,咆哮道:“结果让人跑了!” 众千牛卫闻言,纷纷低头,大气都不敢出。 桓斌意识到赵既逃脱的严重性,心中怒火中烧。 他心中虽急,又不敢明说,只得借题发挥:“废物!废物!区区一个小贼,竟把尔等耍得团团转,陛下明日得知此事,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桓斌的一位亲信低声建议道:“将军息怒,依卑职之见,各宫门已严加防范,刺客定然还在宫中。我们不妨继续搜索,定能将其擒获!” 桓斌闻言,逐渐冷静下来,复又问道:“你是说刺客是在此附近消失不见的?” 众千牛卫都是连连点头确认。 桓斌的目光在四处乱晃,忽然,他抬起头来,恰好瞥见了一旁的偏殿。 —— 偏殿之内,赵既虽然已经许久没干这种勾当,此时仍然是轻车熟路,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上官婉儿的床边。 上官婉儿此时睡熟了。 月光如洗,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在她恬静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柔和与安宁。 然而事态紧迫,不容片刻迟疑,赵既只得硬着头皮,准备叫醒老情人。 也许上官婉儿这类人时刻紧绷着,睡眠都浅,即便在梦乡之中,她的警觉性也未减半分。 赵既尚未有所动作,她便已自行睁开了一双清明的眼眸。 “哈!”上官婉儿见到床前的黑影,猛然惊坐起来。 赵既连忙捂住上官婉儿的嘴,低声道:“是我!” 上官婉儿见是赵既,拍了拍胸脯,终于松了口气,随后嗔怪道:“你怎么来了!” 从睡梦中惊醒,眼前之人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可惜此时殿内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就算赵既眼神再好,此时也没有心情调情。 他拿起一件外衣,为上官婉儿披上,只是简单讲了今夜的情况:“你知道我奉命剿灭蛇灵,此番进东宫刺探情报。” “而后跟着一个刺客误入宫城,在皇宫大战一场。结果刺客被他的同党救走,我反而被千牛卫包围了,不得已,逃到你这里避一避。” 这一番话信息量极大,加上上官婉儿睡眼惺忪,饶是她冰雪聪明,也要消化一段时间。 稍微顿了几个呼吸,她终于明白了关键信息,面色骤变,难以置信地低呼:“你的意思是蛇灵逆党藏身在东宫里?” 赵既沉重地点了点头,叹息道:“何止是藏身?连太子都被他们换掉了,至少有近千逆党化装为民夫,潜藏在东宫之中,这简直就是鸠占鹊巢!” 上官婉儿闻言,再度惊得双唇微张,一时之间竟失语无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片刻的愣怔之后,她猛然回神,如同被惊雷击中般,猛地跳起来,迅速开始更衣,急欲下床行动。 赵既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婉儿这是做什么?” 上官婉儿被这一按,动作稍滞,转头望向赵既,眼中闪烁着决绝:“数千逆党藏身在东宫里,随时准备图谋不轨,我当然得立刻去见陛下呀!” 说着,她又继续穿起衣服。 赵既见状,也顾不得上千人怎么就成了数千人,情急之下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万万不可!婉儿,你冷静些!” 上官婉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我怎么冷静得下来?数千逆党就在皇宫之侧,随时可以攻击宫城。何况太子被人挟持了,就是狄公也万万不会坐视不管吧?” 赵既闻言哭笑不得,只得出言解释:“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你现在去见陛下说明此事,不就等于不打自招,把我们的事告诉陛下吗?” 上官婉儿一听,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陡然泄气,随即苦笑着拍拍脑袋:“唉,是我急糊涂了!” 转而,她又焦急地望向赵既:“可是数千逆党盘踞在皇城里,简直前所未闻,这要怎么办才好?” 赵既哭笑不得,他深知上官婉儿的焦急与担忧,只能耐心解释道:“没事的,我和狄公会安排妥当,我们不过是准备引蛇出洞。” “如果不是为了太子殿下的安危,加上想要除恶务尽,今日便能将逆党一网打尽了!” 上官婉儿闻听此言,当即半信半疑地看着赵既,轻声问道:“此话当真?” 赵既轻轻哀叹一声,仿佛十分委屈:“婉儿现在连我也信不过了吗?” 上官婉儿轻轻一笑:“当然信得过,就是信不过你,也得信得过狄公,他老人家想必是不会在这等事情上开玩笑的!” 赵既大点其头,拍了拍胸脯:“这是当然!婉儿只需装作不知此事,安心等两天,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上官婉儿凝视着赵既坚定的眼神,心中的焦虑逐渐消散。 最终她缓缓点头,语气中多了一份坚定:“好,我听你的。”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赵既脸上陡然变色,示意上官婉儿噤声,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 上官婉儿此时倒是处变不惊了,对着赵既使了个眼色:“想必是来追查刺客的,我来应付!” 天气忽然转凉入秋,早上出门还穿着短袖、短裤,一开始还不觉得,后来被大风吹得不行。回家后有点感冒,开始流鼻涕了,大家及时添衣服…… 第302章 针锋相对 听到门外细微的响动,赵既的心猛地一紧,不由自主地投向上官婉儿一瞥,眼中满是忧虑。 由不得他不怕,这要是在外面被抓住,好歹有个借口。 可是在上官婉儿的闺房被抓,就有秽乱宫闱的嫌疑,连上官婉儿都要被自己害惨了。 然而,上官婉儿却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镇定,她示意赵既迅速藏匿,一切交由她来应对。 事已至此,赵既已别无他法,只能信任她的智慧与应变能力,身形一闪,瞬间隐没于无形之中。 但桓斌的胆识实则有限,没有敢硬闯武则天心腹女官上官婉儿的闺房。 他只不过带兵包围了上官婉儿的住所,阻断了赵既的逃脱之路,再有礼有节地叫醒了服侍上官婉儿的宫人,请人代为通传一声而已。 桓斌手按刀柄,在门前左右徘徊,心情不定,暗暗寻思:“其余殿阁都搜过了,只有这一处遗漏,姓赵的小子多半藏在这里。” “据说他与上官婉儿关系匪浅,不管是真是假,此时若在殿内搜到他,不是真的便也是真的,届时打他一个秽乱宫闱,陛下必然震怒,便可借机浑水摸鱼了……” 正当桓斌思绪纷飞之际,上官婉儿已穿戴整齐,面色冷峻地走了出来。 桓斌立刻换上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迎了上去:“见过上官才人!深夜打扰,还望才人见谅!” 上官婉儿淡淡扫了桓斌一眼,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事出有因,将军也是职责所在,怎么会见怪!” “多谢才人体谅!”桓斌见对面的女人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是话里话外倒还不算刁难,心下松了一口气。 上官婉儿又追问道:“陛下那里禀报了吗?” “呃……”桓斌闻言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赵既和没抓到,他当然不想立刻通知武则天,否则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变数。 思量了片刻,桓斌微微低头,拱手道:“不瞒才人,陛下那里已经加派了人手防备,不过我等也不敢随意打搅陛下安眠啊!” “陛下的脾气您是知道的,也正因如此,我等这才斗胆半夜搅扰才人,正是想请您拿个主意。” 上官婉儿见桓斌如此圆滑,心中不由嗤笑:“荒唐,事关重大,当然要以最快的速度禀报陛下!” 桓斌的脸上笑容更甚,姿态愈发谦卑:“既然如此,何妨才人替我等一行?您和陛下毕竟比我等亲近。” 他打的好算盘,等上官婉儿一走,立刻借口说刺客遁入殿中,此时强行闯入缉拿赵既,任谁也说不出什么不妥。 关键是,上官婉儿其实也没有理由拒绝他。 上官婉儿岂会不知桓斌的如意算盘,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心中已有了计较。 思及此事,她不再对桓斌假以辞色,当即轻讽道:“千牛卫负责宫廷禁卫,让刺客潜入宫中,尔等早已是罪责难逃,此时竟还要拿我当挡箭牌吗?” “我卖将军一个面子,速速遣人去禀报陛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差不多是千牛卫事发之后,立刻通知陛下了!” 桓斌闻言,神色微滞,见上官婉儿不愿意配合,也没有办法,只能顺她的意思,遣人去禀报武则天。 随后,两人对峙于门前,气氛一时有些冷场,静默得令人窒息。 最终还是上官婉儿先开口,她假意做了个转身要走的姿态,却又猛然回首,目光锐利地质问道:“桓将军不去抓刺客,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桓斌暗暗调整呼吸,挺直腰板,语气沉重地回应:“不瞒才人,我麾下的千牛卫看见,刺客潜入才人居住的殿中……” 上官婉儿闻言,冷笑一声:“哦?是你麾下的千牛卫亲眼所见?” 言罢,其人扫视了一圈桓斌身后的众军。 众军竟都悚然低头,不敢与之对视,更不敢回话。 上官才人是什么地位,这些千牛卫久在宫中,哪里还能不知道?显然不肯开口得罪。 桓斌见状,面色微变,迅速向身旁一个亲信递去眼神示意。 那人被桓斌点到,虽心中忐忑,但仍咬牙站出,回答道:“是卑职亲眼所见!刺客定在其中!” “哼,那你的意思是我上官婉儿有意包庇刺客了?”上官婉儿的话语冷若冰霜,心中已暗暗将此人记下。 那人闻言,喉咙滚动,终是低下了头,不敢再言。 桓斌连忙挡在了亲信身前,依然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才人言重了,我们也只不过是想捉拿刺客而已。” “那刺客轻功了得,极为棘手,若真藏匿于才人寝宫之中,一旦逃脱,后果不堪设想。我等实是担待不起啊!” 上官婉儿继续冷笑着:“桓斌!那你的意思,是让这些人进我的闺房大肆搜索一番了?” 她指着一个个低头耷脑的千牛卫,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桓斌满脸笑意地摇头:“岂敢如此,才人带路,我带两个手下,再请才人手下的两个宫人进去看一看也就是了!这也是为了才人的安全嘛!” 上官婉儿闻言,却陷入了沉默,久久不答。 桓斌见状,脸上的笑容转化为奸笑:“怎么,才人莫不是真有什么难言之隐?” 上官婉儿旋即拂袖,“搜就搜吧,如果找不到人,我要你们好看!哼!” 桓斌见上官婉儿转过身去,当即也冷笑起来。 笑话,再过两天,不管成与败,他桓斌要么身死族灭,要么飞黄腾达,威胁对他来说早已经无所谓了。 一招手,两个亲信跟着桓斌大步走了进去。 来到殿中,上官婉儿的冷笑一直没有停下。 她转身,指尖轻扫过殿内的每一个角落,挑衅般地说道:“来,桓将军,你想搜哪儿就搜吧!我倒要看看刺客在哪里!” 桓斌竟也不再谦让,一双眼睛在殿中各处乱看。 两个属下也随后推开厚重的大门,查看门后,并没有藏人,随后又推了回去。 其实殿中能藏人的地方实在不多,无非是一张榻,几个橱柜,还有一张书桌。 而上官婉儿则表现得异常坦然,她亲自上前,逐一拉开橱柜的门扉,动作中带着几分决绝。 “桓将军,请务必看仔细了,藏匿刺客的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桓斌倒没有理会上官婉儿的表演,首先在地面上一寸一寸地检查着,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线索。 上官婉儿则悠然自得地坐在榻上,冷眼旁观着三人的忙碌,不再言语。 只不过其人看上去轻松自如,其实心脏早已快要跳出来了,她也不知道赵既藏到哪里去了。 时间缓缓流逝,桓斌的搜查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他微微点头,向两名手下递去一个微妙的眼神:“嗯!” 两名千牛卫会意,立刻飞身而起,跳上了房梁。 上官婉儿见状,当即瞪大了眼睛,她可记得赵既也是飞身而去,生怕他被找到了。 然而梁上空空如也,并无异样,于是二人又失望地跳了下来,无言摇了摇头。 桓斌见状,眉头紧锁,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上官婉儿睡觉的那张床榻上。 那床被褥隆起,仿佛真的藏匿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既然已经得罪了人,此时破罐子破摔,桓斌已经无所畏惧,缓缓向床榻走去。 上官婉儿见状,急忙上前阻拦,声音中带着几分急迫与愤怒:“喂,桓斌,你未免欺人太甚了!” 然而桓斌大步流星,理都不理上官婉儿,径自走过去,一把揭开了被褥。 仍然是空无一人! 上官婉儿见此,先是怒气冲冲,随即又松了一口气,语气复杂:“哼,你……” 正当她欲发作之时,却见桓斌突然半跪于地上,竟将头探入了床底。 上官婉儿看到这一幕,实在也是把自己气笑了,叹息着摇头。 她已经渐渐察觉到了,桓斌这几个人是找不到赵既的,说不定赵既早已经逃走了。 一番搜寻后,桓斌依旧一无所获,只得无奈地站起身,长叹一声。 此时,另外两名千牛卫也聚拢而来,对着桓斌轻轻摇头,表示同样没有发现。 上官婉儿见状,脸上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没有就是没有,看来刺客是逃到别处去了,将军在此浪费时间,竟使刺客脱逃,我看陛下那里你怎么解释!” 桓斌闻言,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自知理亏,只能低头认错:“才人所言有理,看来刺客确实不在此地,逃到了别处。” “末将不敢再耽搁,需即刻前往他处搜寻!白日再向才人请罪!” 言罢,其人竟逃也似地匆匆离去,两名亲信紧随其后,显得有些狼狈。 上官婉儿来到门口,目送着桓斌带领千牛卫离开,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即刻回了房间,准备稍作收拾,然后前去见武则天。 然而赵既却忽然出现在上官婉儿身后,落地无声,吓了她一跳。 “你要吓死我呀?”上官婉儿一脸苦相,喘了口气,可是立刻又面露奇色:“你藏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见桓斌等人已撤离,赵既心中大石落地,笑着解释道:“怎么能逃走呢?外面一定布满了人手,此时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我一开始是藏在梁上,等他们查过之后,就悄悄落了下来,扒在右边那扇门后边了。” 上官婉儿闻言,不禁啧啧称奇,眉宇间满是惊异:“他们近在咫尺,你竟还敢如此大胆行动?” 赵既闻言一笑,自矜道:“桓斌这个人小聪明不少,可惜武艺稀松平常。要是只有他一个人,我绕着他在背后转圈,他也未必发现得了我!” 他的武艺一路与虺文忠同源,虺文忠的隐匿之术连李元芳都能瞒过一时,赵既对付一个桓斌,自然是绰绰有余。 第303章 别有洞天 见赵既难得如此自夸一次,上官婉儿自然不去拆他的台,反而以温婉之姿应和:“好好好,你最厉害!现在桓斌走了,我也得去见陛下,你也借此机会离宫吗?” 赵既略一沉吟,没有立刻点头,反而沉声道:“我刚刚说过,桓斌这个人还是有些小聪明的,他兴许还留了人手在这里,守株待兔。你先去见陛下吧,我再等一等,而后见机行事。” 上官婉儿见赵既如此谨慎,不由颔首赞许:“好吧,万事小心!” 片刻后,上官婉儿带着几个从人往武则天的寝宫而去。 而外面阴暗处,果然留了几个千牛卫,暗中观察。 然这些守卫的隐匿之术,在赵既眼中无异于贻笑大方,他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所有视线,悄然脱离了千牛卫最为严密的搜索范围。 可是桓斌这厮抓赵既之心不死,何况刺客侵入皇宫,他于公于私都该加强戒备,所以趁势沿途到处洒下了人手。 不过以赵既的轻功和隐匿功夫,还不至于无计可施,只是每遇到巡查的千牛卫自然绕道而走,往搜索的死角去。 如此这般,赵既自然而然地渐渐走到搜索和巡查最薄弱的一处区域,恰是一处空置已久的庭院旁。 赵既起初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以为即将顺利踏出宫门,不料竟遭遇了一桩令人费解的变故。 因为再走两步,附近无端又多了许多千牛卫,隐隐将那处偏殿围在当中。 他们神色凝重,全副武装,显然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赵既目睹此景,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惊涛骇浪,暗自忖度:“这桓斌厉害到这份上了?难道他是故意露出破绽,引诱我到这防备薄弱处,再来个瓮中捉鳖?” 思及此处,他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冷气,暗自庆幸自己警觉,随时准备抽身撤离。 然而,当他再次仔细观察,寻找退路时,却又发现了异样,一切似乎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原来,这些千牛卫竟大张旗鼓地站于各路口,丝毫没有半点隐藏的意思。 这种反常之举反而让赵既心中的疑虑烟消云散。 “若真是诱饵,又怎会如此明目张胆?”他暗自思忖,不禁苦笑,觉得自己今夜确实有些过于紧张了,纯属自己吓自己。 正当他准备悄然离去之际,赵既匆匆一瞥,却又看到了这些千牛卫中竟有一个桓斌最核心的心腹。 此人以前是寸步不离桓斌的,如此要紧的时刻却闲置在这里,宛如傻站着,又是奇哉怪也! 赵既连忙又停下了身形,隐匿在原地,略一思忖,当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院子中另有玄机!” 这些千牛卫不是为了他赵既而来的,恰恰为了这座不起眼的庭院而来。 这些千牛卫们多半是桓斌的心腹,他们隐隐将庭院包围,而且站在各个路口。 这是为了示意这附近有人搜索,更要把闲杂千牛卫与这座庭院隔开,防止有人误打误撞撞破了隐秘! 明白了这一层后,赵既顿时有些心痒难耐,很想进院子中打探一番。 于是,他找了个更为隐蔽的位置,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同时暗暗调息,保持自己的最佳状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色似乎也变得更加深沉。 很快,有几个千牛卫漫无目的地搜索了过来,那个为首的桓斌心腹果然上前,将其劝退,说此地已经有自己搜索了,让他们到别处帮忙。 就是这眨眼间的功夫,桓斌心腹带着几个手下离开位置,让赵既抓住了机会。 他身形一展,悄无声息地躲过了剩余守卫的视线,一闪而逝,最终稳稳地落在了庭院之内。 成功潜入庭院之中,高深的院墙和门扉将千牛卫们挡在门外,赵既放心地在院子中先扫视了一圈。 倒也没看出什么,院子里无非是些寻常花草,没有特殊之处。 在赵既的记忆里,自他入宫做千牛卫以来,这地方就闲置着,平日里没几个人会到这里来。 也许就是这个原因蛇灵才盯上了这个地方吧? 赵既悄无声息地挪动脚步,朝着院落中的房舍而去。 轻轻一推正门,纹丝不动,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上了锁。 外面有人,怕弄出动静,也不能暴力开锁,赵既只能先放下了有些锈迹的铜锁,转身往两扇窗户处查看。 到此时又发现了端倪,原来两边的窗户稍有不同,其中一扇好像刚刚才被人打开过。 赵既心中一喜,轻轻一推窗户,钻了进去。 屋内一片漆黑,赵既凭借敏锐的直觉,缓缓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可能发出声响的物件,生怕惊动了外面的守卫。 随着视线的逐渐适应,赵既发现这房间内部陈设虽简朴,但布置得井井有条,似乎曾经有人在这里居住过,不过也有一段时间了。 他现在心中更加确信,这里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赵既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间的中央,试图寻找可能的线索或机关。 可现在又不是大白天,外面有人,他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生怕惊扰了外界的平静,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焦急与困惑。 他强迫自己沉下心来,眉头紧锁,暗自思量:“这地方能有什么机关呢?从外面看房屋结构,十分单薄,不像能藏下密室的样子。洛河神异,要在皇宫内用上,多半是挖地道吧?” 念及此,赵既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立刻蹲了下来,在地上仔细摸索、查探着。 就在这时,赵既的手无意间触碰到了地面上一块微微凸起的石板,这轻微的触感让他立刻警觉起来。 他蹲下身,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仔细察看这块石板。 他借着窗外漏进的稀薄月光,凝神细视这块石板。只见其边缘微微翘起,与周遭的地砖显得极不协调,中央还隐约可见一道细微的缝隙。 显然是刚刚有人才动过这里! 赵既心中一动,这很可能就是通往地下密室的机关。 他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缓缓拔出腰间宝剑,以剑尖轻轻撬动石板边缘,动作轻柔而坚定。 石板传来轻微的摩擦声,赵既搬开了石板,露出了一块铁板。 赵既毫不迟疑,伸手握住铁板的边缘,用力一拉,只听“轰隆”一声轻响,铁板应声而开,下方赫然是一个深邃的洞口,伴随着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赵既的心跳不禁加速,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之情涌上心头。 他迅速从衣襟中取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火苗瞬间燃起,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 随后,他紧握火折,小心翼翼地步入了那条通往未知的地道之中。 第304章 逃出生天 地道内并不曲折,形成一条笔直的幽深走廊,其深处昏暗莫测,目力所及,皆是无尽的幽暗。 赵既手持的火折子火光虽细,却足以让他勉强穿透黑暗,蹒跚辨认前方的路径。 他行走间脚步轻盈,每一步都能轻松地控制声响,而且行动速度并不慢,飞速前进着。 随着逐步深入,地道内的空气愈发沉重,夹杂着湿冷之气,仿佛能穿透衣衫,直侵骨髓,令人不寒而栗,火折子的火光也是愈发摇曳,眼看着就要熄灭。 赵既不禁在心中嘀咕:“不会走着走着,走到洛水边上吧?” 再往前走几步,地道蓦然间变得宽敞高大。 原本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空间,瞬间拓宽至两三丈宽,高度也超过了一丈,足以让人挺直腰板行走。 此段地道与先前迥异,起初还有砖石砌成的墙壁与地面,至此却变为粗犷的泥土壁面,未经修饰,土壤裸露,显露出新近挖掘的痕迹。 赵既伸手摸了摸墙壁,而后随后挖下了一块泥土,湿漉漉的,看样子这段地道挖掘不久,土壤还没有干涸。 对比先前那段古旧的地道,他不禁眉头紧锁:“原来的旧道建了许多年了,新道则是最近刚刚开挖的?” “想必新道是为了将洛河水引入宫中,那么旧道是做什么用的?难道是上面的庭院的主人所用?” “莫非曾是上方庭院主人的秘密通道?可自我加入千牛卫以来,那庭院便荒废无人,怎会有如此规模的地道?” 望着旧道那些斑驳的砖石,岁月的痕迹清晰可见,赵既心中疑云更重:“难道蛇灵组织多年前就已渗透宫中,暗中布局?” 思索良久,却未得要领,赵既只得暂时搁置这些纷扰的思绪,继续前行。 然而接下来的地道皆是泥土道路,便有些泥泞难行,有些地方挖掘地并不平整。 赵既只能尽量弯腰,深一脚浅一脚地试探着行走,再以手中微弱的光照着地面,防止失足。 然而他低头之际,却不经意看到了一连串新鲜的脚印。 这些脚印更深一些,脚印的主人步履阑珊,与周围那些旧有的杂乱脚印区分开来了。 赵既当即决定循着这些脚印走下去,说是如此,其实也没有第二条路好选。 走了没多久,地道前方终于渐渐出现了光亮的迹象,赵既见状不由加快了脚步。 前方光亮愈发强烈,直至赵既不得不半眯起眼睛,以适应明暗之间的突然转变。 一步跨出,终于重见天日,抬头仰望,只见繁星点点,再左右观察一番,四方是四个陡坡,他处在一个大坑之中。 赵既陡然惊醒:这不就是东宫那个荷花池吗? 原来这条地道将东宫和武则天的宫城连接起来了! 之前千牛卫已然发动,即使是桓斌也很难假公济私,包庇逃犯,那位假太子正是借着这条道路逃回东宫的。 也正因如此,仓促之际假太子手脚不干净,才能使赵既误打误撞发现了地道。 目光再次投向前方,赵既注意到对面还有一条与之相仿的通道,宽度与高度几乎一致,同样深邃而幽长。 正当他凝神细思,犹豫着要不要再探一探另一条地道之际,一阵细微的人声从不远处传来。 赵既立刻警觉,毫不犹豫地再次遁入地道,迅速找到一处隐蔽之所蹲下。 等待了片刻,上面的人声音渐渐消失不见,赵既才缓缓站起身。 先前他在东宫的一番搅动,使得原本守护荷花池的守卫被调往他处,无形中为他此刻的行动提供了便利。 赵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确认四周空无一人后,身形一展,如同飞鸟般敏捷地滑出坑洞,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东宫。 今夜的收获已经足够多,他准备回狄府向狄仁杰汇报了。 天快亮了,他的动作得快一点。 —— 而狄府之内一切都还平静,李元芳和赵既都没有归来。 狄仁杰、小梅连同虺文忠、袁天罡等等人各有心思,一夜都睡得不安稳,只有如燕倒是有个好梦。 大概是昨夜出了刺客,小梅、虺文忠和袁天罡三人心中有鬼,草草用过早饭之后,各自回屋歇息,不愿再多犯错。 狄仁杰向来食量不小,吃得就慢一些。 “叔父,您找我?”如燕神采奕奕地快步走过来,亲昵地坐在了狄仁杰身边。 狄仁杰缓缓放下筷子,轻啜一口香茗,目光温和地转向如燕:“小梅的伤势如何了?没有大碍吧?” “不过是些皮外伤,无碍的。”如燕轻描淡写地回答。 狄仁杰闻言一笑,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又问道:“昨夜的刺客一事,我还有几个疑问想问问你!” 如燕闻言,秀眉微蹙,好奇地望向狄仁杰:“昨夜的刺客?您想问什么?” 狄仁杰缓缓道来:“你可还记得,你与小梅遭遇刺客时的具体情形?” 如燕仔细回想,点头:“记得啊!我在床上突然惊醒,然后发现小梅不在身边,我就起床查看,正好看到一个黑影跑了出去!” “我刚要去追,然后小梅一把抓住了我,让我不要打草惊蛇,然后我们就一路跟到了正堂,发现她在门外偷听,后来的事您都知道了。” 狄仁杰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神微眯,仿佛能洞察人心:“也就是说,你发现刺客的时候,小梅已经提前出去了?” “是啊,”如燕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恍然大悟,“叔父,难道您怀疑小梅吗?” 狄仁杰微微摇了摇头,笃定道:“我不是怀疑她,我现在能确定她有问题!” 如燕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难以置信。 狄仁杰看到如燕的表情,试着提醒道:“你还记得你和元芳二探大杨山之前,我曾经找你问过几个问题吗?” 如燕眼中闪过回忆的神色,低声道:“记得,您当时好像就问了我有关小梅的事……” 忽然,不知如燕想到了什么,她面色骤变,猛然转头看向狄仁杰。 狄仁杰神色一凝,问道:“怎么,你想到了什么?” 第305章 小梅之危 如燕的闺房之内,房门紧闭着,小梅正在房间内心神不宁地走来走去。 昨天夜里小凤前来联络被发现,加上赵既去东宫现在都还没回来,这些都让小梅心中布满了阴霾。 还有如燕被狄仁杰叫过去,更添了几分不确定,让她不禁揣测起狄仁杰的用意。 左右踱了半天步,小梅猛地停下来,终于下定决心,还是到狄仁杰和如燕那里刺探一番军情。 她轻启房门,正欲迈出步伐,却不料与匆匆归来的如燕撞了个满怀,两人皆是惊呼一声。 “哎呦!” 梅连忙稳住身形,伸手将如燕扶起:“没事儿吧?如燕?” 如燕轻抚着额头,脸色略显苍白,目光中交织着复杂情绪,望向小梅时欲言又止。 小梅看着如燕的神态和脸色,感觉她人有些不对,连忙关切道:“如燕,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 如燕强颜欢笑,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没…没事,只是有点头晕。正好你在这里,叔父有些关于蛇灵的事情想和你谈谈,请你去一趟。” 小梅虽然稍稍感觉如燕有些不对,但她也正想去找狄仁杰问问情况,瞌睡有人送枕头,求之不得,所以也并没有多问。 “那好,咱们走吧。”她一口答应下来,二人一起向狄仁杰所在的正堂而去。 路上,如燕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她神色复杂地看着小梅,眼中满是伤怀。 而小梅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来,以轻松的口吻试探道:“我刚才好像看到狄公让狄春来找你,他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如燕嘴角挤出一个笑容,答道:“也没问什么,就是问了问你的伤势要不要紧。后面他问了一些关于蛇灵的问题,我不太确定,所以他又让你过去。” 小梅点了点头,心中稍安,然后又问道:“是什么问题,连你也不知道?” 面对小梅的追问,如燕并未直接回应,而是转移了话题:“小梅,你还记得,咱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吗?” 小梅被如燕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微微一愣,随即笑着说道:“当然记得,不过那都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如燕微微一叹,抬头望向天空:“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了。我们正是在洛阳相识,说起来,我们还是因为萧清芳才认识的!” 小梅也回忆起了某些事情,颇多感慨:“是啊,你是萧清芳养大的孤儿,记得当时你还有几个从小到大的朋友,大家一起完成蛇灵的任务。可是,到现在只有我们两个还活着了。” 如燕点了点头:“当时多亏了有你帮忙,否则以我当时的能力,也会像其他人一样死掉的……” 说着,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怀念与温暖,但很快又被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所取代。 小梅闻言一笑,拉起了如燕的手:“这些事就不要提了。从那之后,我们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不是吗?” “现在我们都脱离了蛇灵,等过些日子蛇灵覆灭,我们就彻底解脱了,你也找到了李元芳这个心上人,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如燕听到小梅这番话,简直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盯着小梅,感慨莫名。 小梅被如燕长时间的凝视弄得颇感不自在,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如燕,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如燕轻轻摇头,淡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往事了。好了,叔父还等着咱们呢,快点走吧!” 小梅眨了眨眼睛,觉得如燕今天实在不对劲。 可是正堂就在眼前,狄仁杰就站在门前,她心下虽有狐疑,也来不及做什么反应了。 “大人,您找我?”小梅调整了心态,迎面对上了狄仁杰。 狄仁杰上下打量了小梅一番,微微一笑:“府内人多眼杂,还是进来说吧!” 小梅眉头一皱,想到了虺文忠和袁天罡,不疑有他,便跟着狄仁杰进了房间。 如燕此时也恢复了镇定,跟在二人身后,随后关上房门。 小梅回头看了一眼如燕,又转头看向狄仁杰:“阁老,听说您找我要问一些有关蛇灵的事?” 狄仁杰示意小梅坐下:“不错,这个问题我也曾问过鲁成!” 小梅闻言愈发好奇了:“哦?问过鲁先生?只是不知是什么问题?” 狄仁杰的目光仿佛能洞察人心,他缓缓道出:“我想问问,袁天罡收养的那位雍王之子的下落!” 小梅心中一紧,随即换上了一副无辜的笑容:“大人,这…这我哪知道啊?” 狄仁杰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你知道!” 小梅向后一仰,靠在椅子上,故作轻松,笑着摇头道:“大人,您怎么会觉得我知道殿下的下落呢?我根本不认识他啊!” 狄仁杰笑意更甚,缓缓背过身去,斩钉截铁道:“你认识他!你不仅认识他,而且现在正是受他指使,潜伏在我这狄府之中!” 小梅闻言一愣,实在没想到狄仁杰能说破此事。 狄仁杰猛然回过头来,见小梅这幅样子,心满意足地点头:“看来,是我说对了!” 小梅此时再也不能无动于衷,她站起身来,假意作色:“大人,我不明白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已经说了,我并不认识您口中那位殿下!” 狄仁杰呵呵笑了起来,摆动袖口,绕着小梅踱起步来:“不明白?那我可以说得更清楚一些。” “十年前,你和你的妹妹就住在袁府上,你们二人都是那位殿下的侍女,难道不是吗?”到此处,狄仁杰的声音猛然间严厉了几分,仿佛利剑出鞘,直击人心。 此言如晴天霹雳,小梅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整个人呆立当场,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连如燕也忍不住轻声叹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同时取出了短剑,暗暗作着准备。 小梅的心脏在胸膛内狂跳不已,她脸色惨白如纸,思绪飞速转动。 她实在不明白,狄仁杰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他说破了这些事情,岂不是意味着赵既的身份也都暴露了? 一念及此,小梅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她咬紧牙关,不顾一切地从袖中抽出柳叶刀,作势直取狄仁杰。 然而,她的动作却被如燕早已料定,一把短剑悄无声息地横在了她的颈间,阻止了她的冲动。 “小梅,被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如燕眼中闪过一抹沉痛之色。 小梅闭上眼睛,长叹一声,扔掉了双刀:“大人,我想知道,您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第306章 来龙去脉 狄仁杰笑了笑,缓缓走到小梅跟前:“其实,从你死而复生的那天起,我就怀疑你是蛇灵在我身旁的卧底!” 小梅对此倒没有太多疑惑,只是冷冷回道:“愿闻其详!” 狄仁杰微微一笑,娓娓道来:“事情还要从萧清芳组织的寒光寺刺驾说起,这个消息是你在假死之前告诉元芳的,对吗?” 小梅轻轻点头,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解:“确有其事,可那又如何?” 狄仁杰继续道:“元芳向我们描述当时小庙的情形,他提到你没有了脉搏,这才会误认你死了。” “我当时就很怀疑,如果说只是呼吸微弱或消失,有可能人还活着;可一个人脉搏停止,那几乎是必死无疑,你怎么会死而复生呢?” 小梅闻言叹息一声,承认了这个致命的破绽:“这确实是一个大破绽,当时李元芳与杀手酣战,无暇注意小庙墙角的我。我便在蛇灵杀手的帮助下,换了一具带人皮面具的女尸放在墙下。” “当时正是深夜,天色极暗,李元芳又不熟悉我,加上刺驾的消息重大,他恐怕也乱了心神,便来不及细想,让我的计谋得逞。”小梅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苦涩。 狄仁杰闻言微微颔首:“原来如此。不过我起初也只是怀疑而已,就像你说的,元芳听说蛇灵要在寒光寺刺驾,定然是惊慌失措,加之天色已晚,未必没有出错的可能!” “可是在我赶到青阳客栈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又彻底暴露了你的身份。” 小梅叹息一声,她想起了赵既在青阳客栈时的提醒:“大人指的是那张画着蛇形标记的草纸吧……” 狄仁杰听到小梅主动点破此事,不免有些讶异:“哦?看来,你早已察觉到了这个破绽。那为何不及时修补这一漏洞呢?” 小梅苦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无奈:“待我意识到这一点时,一切已为时过晚,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狄仁杰稍作停顿,复又言道:“这确实是一个关键线索,不过不完全如此。比如,恰在我们踏入柳州之际,便遇到了一起离奇的命案!” “而且,死者恰恰又是我最关心的‘蛇灵’成员,这种匪夷所思的巧合又引起了我的怀疑。我当时就觉得能在案件中发现一些重要的线索。” “果然,承远在老板吴祥的房间发现了那张带有标记的草纸。而据你所说,那张纸是两个前来寻找你踪迹的蛇灵下属带来的。” “不过令人费解的是,吴祥既已除掉了这二人,为何不顺手销毁这张随时可能暴露你身份的关键证据?你们蛇灵中人不是最擅长清理现场、销毁证据吗?此番举动,岂非大失水准,显得尤为拙劣?” “但细细想来,我恍然大悟,这并非失误,而是精心布置的局。这张纸就是为了故意要让我看到,从而将你引出!” 小梅再度摇头叹息,面色颇为懊悔,只恨计划为什么没有再完善一些。 狄仁杰则继续踱步,语气逐渐变得凝重:“经此一事,我彻底确定了你的卧底身份!你不是因为念及如燕的姐妹之情而反正,而是带着一些见不得人的任务,潜伏到我身边!” 如燕听闻此言,眼眸中交织着愤怒与失望的光芒,心情复杂难言。 狄仁杰继续深入分析:“然后我们再想想,你身为蛇灵的堂主,萧清芳的心腹,会不知道寒光寺刺驾的真正目的吗?” “然而,你却故意隐瞒了真正的目标袁天罡,仅透露了闪灵将行刺的消息。更关键的是,李元芳虽然赶回神都,却已经迟了一步。” “当时我们已经发现了假法能的无头尸体,有没有你的传信,我们都能在防止寒光寺的刺驾。如此一想,你不觉得你传递的消息颇为鸡肋吗?” “那这消息的意义何在呢?当然是为了你能获得我们的信任,以便于你复活之后,能顺利潜入我们身边!” 小梅闻言不断点着头,言语之中已带上了三分敬意:“大人说得一点不错,回想起来,我自己都不知道露出了如此多的破绽……” 如燕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不禁开口质问道:“为什么?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可我没想到你会利用我们之间的情谊!” 小梅缓缓转身,眼神中满是歉疚:“如燕,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狄仁杰见小梅态度有所软化,便上前一步,轻轻将如燕手中的短剑移开,缓解紧张气氛。 如燕抬头望向狄仁杰,眼中满是不解:“叔父,她!” 狄仁杰却以笑容回应,轻轻拍了拍如燕的肩,仿佛在告诉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小梅见脖子上的短剑挪开,微微张开嘴。 狄仁杰背起双手,胸有成竹道:“我从如燕口中了解过你的为人,知道你良心未泯,并不是萧清芳那种无情无义的败类,对吗?” 如燕闻言,情绪略显激动,她紧蹙眉头,反驳道:“叔父,我以前是这样以为的,可是如今看来,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是被她的伪装欺骗得太深了!!” 小梅听到这番话,脸色更加苍白,她的眼神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悲伤与自责。 狄仁杰见状,再次耐心安抚如燕,待她情绪稍缓后,他转而面向小梅,语气中满是紧迫与期待:“小梅,现在的形势万分危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小梅闻言,眼前微微一亮,似乎有所意动,微微张口,却又将话咽了下去,没有开口。 如燕见小梅还在迟疑,一把抓住小梅的双手,恳切劝说道:“小梅,如果你良心未泯,还拿我当朋友,就应该开口,把蛇灵的阴谋和盘托出!” “你曾经救过我的性命,我不希望你一错再错!蛇灵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为他们卖命?” 小梅面对如燕真挚的眼眸,不禁一阵感动:“我……” 狄仁杰见状,心中已经有所领悟:“你不是因为蛇灵而不肯开口,而是因为那位殿下,是吗?” 第307章 来龙去脉(续) 小梅听到狄仁杰又说起赵既的事,心头不禁泛起一丝涟漪,思绪纷扰,愈发感到困惑。 她暗自揣摩,若狄公已洞悉赵既的真实面目,何不直截了当揭露真相,如此岂不方便?何故要如此曲折迂回,遮遮掩掩? 细思之下,她恍然若悟,或许狄仁杰之所以如此旁敲侧击,正是还不清楚二人的关系,更不知道赵既的身份。 于是,小梅决定主动出击,以探虚实:“大人,您之前说的事情都对。可我还是不明白,您怎么能确定我和殿下之间的关系呢?” “您甚至知道我还有一个妹妹,难道,是昨夜刺客的事情引起了你的怀疑吗?” 狄仁杰闻言,并未正面回应,反而以问代答,眼神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你这么问,是不是承认了你和那位殿下之间的关系?你与他确实还有联系,是吗?” 小梅略作沉吟,终是轻轻颔首,承认了这一点。 狄仁杰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知道一位李唐宗嗣还在人世,不禁感慨万分,仰天长叹:“苍天庇佑,李唐之幸啊!” 小梅被狄仁杰这份深沉的情感所触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然而,然而,狄仁杰迅速调整情绪,回归正题,神色凝重地问道:“依我推测,这位殿下如今应与那蛇灵组织非同一路,不错吧?” 小梅轻轻眨眼,再次给予肯定答复:“可以这么说。” 狄仁杰闻言,面露欣慰之色,再次长叹,语气中满是宽慰:“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不过小梅心中急切,终是按捺不住,追问道:“大人,您还没说您是如何知道我和殿下的关系的。” 狄仁杰闻言,略带笑意,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还要从我们突厥石国的第一次见面说起。” 小梅闻言瞪大了眼睛:“石国?” 狄仁杰笑着点了点头,回忆道:“当初在石国汉仪馆,我们为了探究蛇灵的老巢,假意被俘。萧清芳逼令如燕杀死元芳,斩断情思。” “我还记得,她拿你作为榜样,提到你曾为情所伤!让如燕跟你学一学,不错吧?” 小梅惊愕之余,不禁喃喃自语:“是…是有这一回事,大人的记性真好,可这也跟殿下无关呀,我从没与向如燕提起过殿下的事!” 如燕在一旁,轻轻撇了撇嘴。 狄仁杰轻笑摇头,继续道:“当然那不止这一件事。契丹一案中,元芳曾经分别在洛阳和平州郊外遇到过两个女刺客。” “他提到过,这二人武功路数颇有相似之处。我后来问过如燕,在平州那个刺客是你。那在洛阳那个是你的孪生妹妹吧?” 小梅闻言一愣,她实在没想到自己和小凤这么早就泄露了行藏。 但她还是点头应道:“不错,她是我的妹妹,名叫小凤!” 狄仁杰似乎猜中了她的心思,开口解释道:“这些事情当时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我并未在意,也并没有将这些事联系起来。” “事实上,你们姐妹还曾多次行动。尤其是令妹,她应该一直在洛阳活动,先是在寒光寺中引开了承远,后来净空身份暴露,又将其在袁府杀死!” “袁府?”小梅面露疑惑,她对洛阳的许多事只是知道个大概,具体并不清楚。 狄仁杰见状,也不奇怪,继续道:“正是袁府灭口净空给了我一个重要的线索!” 此时如燕忽然想起了什么,惊叫道:“哦,难怪叔父当时非拉着我们去看袁天罡府上那些房子!” 狄仁杰微笑着,继续道:“正是如此,我在袁府见到了殿下十年前居住的房间,发现殿下在蛇灵中的处境并不好,还发现了那间下人居住的厢房!” 小梅闻言,眼中闪过回忆的色彩:“不错,我和妹妹一起陪着殿下在那里住了很多年……即使后来袁天罡被捕之后,袁府荒废了,我和妹妹还是在每年回袁府看看……” 狄仁杰微微颔首,又道:“当时承远告诉我,那个神秘的女刺客和他在寒光寺遇到的是同一人。她利用袁府小楼内的机关杀死了净空。” “我问过如燕,袁府并不在蛇灵的平常联络点中。可女杀手偏偏约净空在袁府见面,因此我便断定,这个女杀手对袁府很熟悉,十年前曾在袁府生活过!” “恰好,这个时候我发现了殿下院中那间厢房,如燕说是女子所住,我便隐隐有一种大胆猜测,那个女杀手和房间的主人是同一个。” “不过这只是一种猜测,我并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我更没有想到,那个房间内住的是一对姐妹!” 小梅闻言,苦笑一声:“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仅凭这些细节,却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听到小梅的赞叹,狄仁杰轻捻胡须,矜持一笑,继续道:“后来元芳再次提起了你的死,这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在想,即使蛇灵规模宏大,可是厉害的杀手毕竟有限,像如燕这样以女子担任堂主、蛇首的并不多。” “你恰恰是其中一个,我在猜测,你会不会就是那个神秘的女杀手,我便向如燕问起了你的生平,想要从中发现一些线索。” “这个时候,如燕便告诉我,你曾经有过一个恋人,在十年之前失散了,你一直恋恋不忘,这使得我又联想起了刚刚提到在石国的经历!” “而殿下恰好正是十年前失踪的,这一点不可谓不巧合。结合我前面在袁府的发现,我便又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你和殿下关系匪浅,更与那个女杀手关系匪浅!” 听到这里,小梅已经了然,狄仁杰是通过精妙的推理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对赵既的身份还没有察觉。 狄仁杰的谈兴还在,他继续道:“最后的证据是虺文忠提供的。他提到,他被神秘莫测的血灵以秘技偷袭打伤。而血灵,正是一对双胞胎姐妹!” “这番话令我恍然大悟,将一切线索都联系起来,彻底让我确定了你和你妹妹的身份!” 第308章 欲擒故纵 小梅轻叹一声,语带钦佩:“真是见微知著,抽丝剥茧,能从这些小事上察觉如此隐秘者,世间恐怕也只有狄公一人了!” 狄仁杰淡然一笑,继续说道:“昨夜那位女刺客,想来便是令妹了吧?她潜入狄府,正是为了和你联络!” 小梅闻言,坦然点头,甚至进一步补充道:“是的,不过她并不单是为了和我联络,同样也是要和虺文忠联络!” 狄仁杰闻言,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抹深思:“哦?虺文忠……” 小梅见狄仁杰如此表情,不禁失笑道:“怎么,大人连我们姐妹的身份都了若指掌,难道说还不清楚虺文忠的身份吗?” “昨夜小凤与我联络完毕之后,接下来就是去见虺文忠,结果被如燕撞破,为了给我打掩护,她才假意跑到正堂偷听,而后我再跟她打配合,放她逃生……” 狄仁杰微微颔首,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笑道:“原来如此。我并非不知道虺文忠的身份,只是,我没有料到你会主动提及他的名字。” “昨天夜里,你为放走小凤,故意受伤,而如燕为你疗伤,看到了那块刻有‘守信’字样的玉佩。” “据净空所说,那块玉佩是殿下的身份的唯一证明。可玉佩如今却出现在你手上,以此来看,他和你的关系非同一般啊!” 说到这里,狄仁杰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玩味,落在了小梅身上。 如燕在一旁,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也带着几分惊讶,看向了小梅。 面对二人的目光,小梅轻轻抚摸着胸前挂着的玉佩,脸颊微红,缓缓地低下了头。 狄仁杰见状,面带微笑,缓缓踱起了步:“蛇灵中人对我多有研究,你一定知道,我对李姓子孙的态度。” “其实我对你们姐妹的身份早有判断,但却一直没有说破,正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我知道,殿下和蛇灵并不是一路人,这一点从你说破虺文忠之事便可见端倪,你们同样也希望蛇灵覆灭。” “现在的形势危在旦夕,我想见殿下一面,也希望你将蛇灵的计划和盘托出,以便朝廷大军彻底剿灭蛇灵。” “这样做,不仅对你们姐妹有好处,对殿下来说,也是一种彻底的解脱!” 狄仁杰眼中闪过一丝期盼:“殿下身为雍王之后,其身份若被有心之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但若能得朝廷庇护,不仅可保其安全,更能正其名位,恢复其应有的身份。此乃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这番话由情入理,无论是从人情世故,还是利害关系考量,似乎都令小梅难以反驳。 然而,小梅在片刻的犹豫后,仍坚决摇头,婉拒道:“我暂时不能答应大人!” 如燕满以为小梅会答应,二人之间的关系还能弥补,此时见小梅拒绝,急切问道:“为什么呀!” 狄仁杰却以手势安抚如燕,示意其稍安勿躁,让小梅把话说完。 小梅神色坚定,毫无退让之意:“因为一旦蛇灵覆灭,其中的有心人未免会将殿下的身份公之于众,我们必须考虑这一点!” 狄仁杰闻言,深吸一口气:“我向你保证殿下的安全!” 小梅闻言,微微一笑,却道:“我们从来不怀疑大人,可是我们却信不过当今皇帝!” 此言一出,狄仁杰不禁愣怔了片刻,随即轻叹一声,神色中流露出几分无奈与哀伤。 祖孙之间,血浓于水,却因武则天昔日之严酷手段,致使双方关系形同陌路,乃至于形同仇寇。 狄胖胖虽然对李唐感情更深,但对武则天也是君臣之间情深义重,手心手背都是肉…… 不过他毕竟是当朝宰辅,城府极深,很快将负面情绪压制起来,面上重又浮现和煦笑容。 他转而称赞起小梅来:“好啊!好一个忠贞之女,难怪殿下会将玉佩交给你保管,所托得人啊!” 小梅面对狄仁杰的称赞,虽然有几分不好意思,却没有再让步的意思。 狄仁杰凝眉苦思,沉吟了良久,终于开口道:“既然如此,我可以放你离开,等你得到殿下的答复之后,再做决定!” 小梅闻言,不禁愕然:“大人说真的?难道您就不怕我只是巧言欺诈,而后趁机逃走?” 狄仁杰闻言一笑,目光灼灼地盯着小梅,语重心长道:“我觉得你并不是这种人,殿下身为李唐子孙,能够分得清是非!” “你们的顾虑我完全理解。可是我也想告诉你,陛下并非是天生就冷血无情,只是政局迫使她做出了许多不忍言之事。” “近年来,她已经改变了许多,对于太子和其他李姓子孙都宽容了许多,殿下毕竟也是她的至亲骨肉,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苛刻以待。” “这番话,我希望你能替我传达给殿下,让他好好想一想,不要辜负了自己太宗子孙的身份!” 如燕也是赶紧出言作证:“是啊,是啊!我也见过皇帝,她还挺和蔼可亲的,至少没有追究我的罪过!” 小梅摇着头笑了笑,不置可否:“大人的话我会带到,可殿下的想法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只能尽力而为!” 狄仁杰不再多言,只有一句话:“我相信你!” 小梅再度露出了笑容,不知是被狄仁杰的真诚所感动,还是笑狄仁杰如此收买人心。 “大人放心,就在今天,小梅一定回报!”言罢,她俯身在地上拾起双刀,抱拳而去。 如燕见小梅离开,走到狄仁杰身旁问道:“叔父,难道您真的就这么信任小梅?” 狄仁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我确实觉得她值得信任。不过,我更想借着她确认一些事情!” 如燕闻言有些不解,不禁问道:“什么事情?” 狄仁杰长长舒了一口气,面色复杂:“和那位殿下的身份有关,我有一点不成熟的猜测。” 如燕听说又有猜测,不禁嘀咕了一声:“又是不成熟的猜测……” 狄仁杰没有在意如燕的嘀咕,自顾自道:“即使没了小梅,府上还有虺文忠和‘鲁成’,他们和小梅起着一样的效果。” “可是想要知道那位神秘殿下的身份,非要从小梅身上入手不可。” 毕竟,对狄仁杰来说,剿灭蛇灵固然重要,迷途的李唐后人也得顺手拯救啊! 如燕听到狄仁杰的说明,忽然来了点子:“叔父是想我去跟踪小梅?借机找到那位殿下?” 狄仁杰扭过头来,笑看了如燕一眼:“小梅的武功比你如何?” 如燕闻言,顿时有些泄气:“她应该比我略高那么一点点吧!” 但她很快又面露忧色:“如果是元芳和赵将军在就好了,半天过去了,这两人怎么还不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第309章 回到狄府 说曹操,曹操就到,正在如燕念叨李元芳和赵既之际,李元芳快一步,终于回到了狄府。 此时小梅刚好从正堂中离开不久,几乎与李元芳擦肩而过。 李元芳自以为掌握了极重要的情况,无心他顾,满心只愿即刻面见狄仁杰。 狄仁杰正和如燕解释着放小梅离开的深意,正好撞见李元芳急匆匆闯了进来。 “大人,我回来了!”李元芳气息未定,却难掩归来的急切。 如燕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转忧为喜,连忙迎上前去,满眼关切。 狄仁杰刚开始也面露喜色:“回来就好……可是承远呢?” 没有见到赵既的身影,狄仁杰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慌乱。 李元芳稍微喘了两口气,也略感奇怪道:“我和承远一起潜入东宫,发现了太子殿下的关押之处,可是却被假太子发现,然后承远便主动引着追兵离开,我以为他已经提前回来了呢!” 狄仁杰眉头紧皱,连忙道:“他没回来呀!” 李元芳略略一想,料无大碍,出言安慰道:“大人勿忧,承远似乎有意将假太子引向皇宫方向,蛇灵未必敢轻易追击,他不会有事的!” 狄仁杰眉头稍缓,点了点头,复又追问道:“那太子殿下的情况如何?” 提及太子,李元芳眼神一亮,神采飞扬:“太子殿下安好,承远引开追兵之后,我藏身下来,目睹一女子指挥手下将太子秘密转移。” “我紧随其后,潜入藏匿之处,又见到了太子殿下。只是殿下顾虑太子妃及家眷安危,不愿随我贸然逃离东宫。” 狄仁杰闻听此言,神情稍显失落,但旋即恢复平静,也不好加以责备,只是轻轻颔首以示理解。 李元芳见状,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道:“虽然没能把太子殿下救出,但此行并非一无所获。” “太子殿下告诉我,蛇灵此次行动背后,还有一些忠于李唐的朝臣,甚至还有李唐宗室参与其中!” 狄仁杰闻言,面色骤变,几乎至于惊骇:“你说什么?!朝臣和李唐宗室也牵涉其中?” 李元芳坚定地点头,语气肯定:“千真万确,这是太子殿下亲口所说!那个假太子,应该就是参与的李姓宗室之一!” “太子还说了,东宫之内早已被蛇灵渗透成了筛子。众多的内侍、禁卫,都被换成了他们的人,现在整个东宫,已经完全处于蛇灵的掌控之下!” “他们竟意图裹挟太子发动政变,说是谋刺皇帝之后,再扶太子正位,恢复李唐!” 狄仁杰闻言,心中一震,只觉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 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身体微微一晃,随即无力地坐回椅中,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李唐宗室,还有朝臣参与……谋刺皇帝?扶太子正位!恢复李唐?”他喃喃自语,显然事态的发展已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李元芳无辜地点了点头,和狄仁杰四目相对:“是啊,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狄仁杰紧锁眉头,眉头挤得像麻花,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蛇灵这种反社会恐怖组织固然厉害,但为祸不伤及李唐根本。 可一旦牵连起朝臣和李唐宗室,那就是另一个概念了,武则天难免要借机大做文章,这才是狄仁杰真正害怕的。 正在此时,赵既也回到了狄府,他也是不走寻常路,从屋顶落到了正堂之前。 狄仁杰、李元芳和如燕听到动静,不约而同地抬头,目光聚焦于赵既。 “大人,我回来了!”赵既大步流星地进入房间,却意外地发现三人都注视着他,不禁愣了片刻,“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狄仁杰几番深呼吸,平复心绪,随后示意李元芳将方才的紧急情报转告赵既。 “有李唐宗室,再勾结朝臣,蛇灵这次的行动规模不小啊!这…这还能说是蛇灵的行动吗?”狄仁杰的声音颤抖着,忧虑之情溢于言表。 赵既凝神聆听李元芳的转述,神色却未显过分惊慌。 他沉吟片刻,分析道:“所谓的李唐宗室,无非虺文忠之类的流人。至于所谓的朝臣,多半是蛇灵未曾清理的奸细。” “太子殿下对蛇灵之事知之甚少,不免有所夸大,加之语焉不详,我想事情不像大人担心的那样。” 此言一出,狄仁杰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但又道:“不全在于蛇灵,关键要看皇帝是怎么想的……” 赵既稍稍失神,而后又安抚道:“大人忧虑的是。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剿灭蛇灵,不管他们规模如何浩大,我此番已经摸清了他们的大致行动计划!” 狄仁杰眼前一亮,连忙问道:“此话怎讲?” 赵既顿了一顿,答道:“昨夜逃入皇城,误打误撞之下,发现了一条地道,宽、高各有数丈,将东宫与皇宫联系起来,再向东南联系到洛水。” “我觉得,所谓的洛河神异,一定应在此处!再加上东宫的上千蛇灵余孽,就是他们为祸的倚仗了!” 所幸狄仁杰先被李元芳惊了一跳,此时听赵既将地道挖到了武则天身边,虽心中波澜起伏,却仍能保持镇定,未失方寸。 狄仁杰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幽远:“如此说来倒简单了,只要控制住了东宫这些蛇灵余孽,他们翻不起大浪来!” 赵既笑着点了点头:“大人所言一语中的!只是不知太子殿下情况如何……” 话音未落,狄春急匆匆跑了进来:“老爷,宫中有人传旨,请老爷和赵将军即刻入宫!” 狄仁杰闻言,连忙和赵既对视一眼,不解皇帝为什么此时突然让二人入宫。 赵既倒是有所猜测,尴尬一笑:“大人有所不知,昨夜我和假太子在宫中大战一场,假太子被宫中的同伙救走。” “但他的同党却惊动了千牛卫,我东躲西藏,这才回来迟了。陛下既然听说有刺客,想必觉得是蛇灵作怪,这才召你我二人进宫,问个清楚……” 狄仁杰闻言不禁瞪大了眼睛,随即摇头苦笑,无奈道:“你呀……你呀!也罢,正好事关太子,也该进宫一趟,只望陛下不要深究才是!” 第310章 议取东宫 武则天紧急召见,狄仁杰与赵既二人不敢有丝毫懈怠,匆匆整饬衣冠,从速入宫。 一路上狄仁杰心事重重,与赵既商定了对武则天的说辞后,便沉默寡言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至于小梅之变,事关李唐宗室,马上要见武则天,狄仁杰自然不可能节外生枝,所以还没对赵既提起。 因此,以至于小梅的身份暴露一事,赵既还蒙在鼓里。 不过他满以为昨夜的事没有露出破绽,即使武则天大怒,也还有狄仁杰先顶着,所以面不红、心不跳,成竹在胸。 事实是肯定不可能交代的,有谋反的能力是一种罪,能潜入皇宫,然后在溜之大吉,同样也是一种罪啊。 两人一路无话,气氛略显凝重,直到入宫之后见到了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身上所着服饰,还是昨夜匆匆而去那一件宫装,可见她自昨夜与赵既分别之后,一直都在武则天身边侍奉。 “见过上官才人!听说昨夜宫中有刺客闯入,不知陛下是否安好?刺客是否就擒啊?”赵既上前先问一个好,同时以眼神微妙地探询事态进展。 上官婉儿则以一抹温婉的笑容回应:“将军勿虑,陛下安然无恙,只是刺客至今仍不知所终,此正陛下召狄公并赵将军之故也,二位随我来!” 说着,她转身引赵既和狄仁杰进殿,觐见武则天。 赵既听到上官婉儿的回答,自然放下心来,确认自己并未暴露行踪。 以狄仁杰的观察力,自然也隐隐察觉二人挤眉弄眼,而且话里有话,传递消息。 然而,考虑到赵既作为千牛卫在宫中宿卫多年,与上官婉儿没有一点联系才显得奇怪,因此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是狄仁杰哪里能想到,这二人之间的联系有点紧密得过头了…… 在上官婉儿的带领下,赵既和狄仁杰踏入殿中,正碰见武则天大发雷霆,而桓斌跪趴在殿上,瑟瑟发抖。 桓斌周围散落着撕碎的奏章,纸片,破碎的瓷片,还有一摊水渍,场面一片狼藉。 赵既见状,嘴角不由自主带上了一抹冷笑,在心中幸灾乐祸:“桓斌啊桓斌,你这也叫自作自受了!” 武则天的怒斥如同连珠炮般,直指桓斌破口大骂:“……千牛卫近来越来越不像话了,竟让刺客在寝宫之中来去自如!” “自承远协助怀英调查蛇灵之事以来,宫中屡屡出乱子!你这个将军是怎么当的?嗯?” 桓斌唯有以头触地,连连叩首谢罪:“臣有罪!臣有罪……”声音中满是惶恐与绝望。 武则天的脸色阴沉如铁,但见狄仁杰与赵既到来,暂且放过了桓斌,严厉下令:“限一日之内抓住刺客!拿不住刺客,就不要再来见朕了!” 桓斌听说限令一日捉拿刺客,微微一愣,还想开口讨饶,多宽限几天。 然而武则天却根本想给他开口的机会:“还不快滚!” “是…是……”桓斌颤抖着应承,连连磕头后,挣扎着起身,踉跄着退出大殿。 走过赵既身边时,他眼神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却又不得不强行压制,只是狠狠地低着头,心中怒骂不已。 赵既似乎感受到了桓斌的不平之气,遂以一抹轻蔑的眼神淡淡扫过他身上。 桓斌见状,心头一紧,匆匆加快了脚步,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大殿。 赵既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微笑,不再管他,随后迅速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武则天身上。 武则天的怒火似乎随着对桓斌的训斥而渐渐平息,面对狄仁杰与赵既时,她已无意再行刁难,只是缓缓坐回御座。 她的神色恢复了往昔的庄严与冷峻,不喜不怒,反而显得有点平静地吓人了,又像是酝酿着新一轮暴风雨。 “怀英,”武则天终于开口,语气直指狄仁杰,“昨夜宫中刺客之事,你可有耳闻啊?” 狄仁杰微微拱手欠身,答道:“回陛下,此事臣已听说,不过只是知道个大概,听说刺客尚未伏法?” 武则天轻哼一声,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寒意:“是啊,蛇灵逆党,现在竟已经在朕的卧榻之侧来去自如了!” 狄仁杰闻言心中一动,讶然问道:“陛下以为这是蛇灵逆党所为?” 武则天冷笑更甚,眼神如刀:“这个节骨眼上,除了蛇灵逆党,又有何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如此放肆?” “怀英、承远,你二人全权负责蛇灵一案,朕在神都与你们便宜行事之权,难道尔等竟没有半点察觉吗?” 赵既在旁闻言,心中不禁一紧,暗自思量,这言语间似有几分迁怒之意,需谨慎应对。 狄仁杰果然也严肃下来:“回陛下,臣也以为此事是蛇灵所为。近日臣暗访东宫,发现太子已被贼人暗换,逆党数千人众已经潜入东宫之中,随时准备谋逆!” “什么?!”武则天听闻此言,悚然一惊,立时从御座上又站了起来。 赵既则出言补充道:“昨夜潜入皇宫之刺客,多半便是从东宫而来,行事之后,复又潜回东宫,因此千牛卫才会抓不到刺客。” 武则天此时仍处于极度震惊之中,尚有一些怀疑,但听到赵既所言,顿时信了八分。 “李显怎么样了?”她忽然抬头看向狄仁杰。 狄仁杰面露苦色,似乎忧心忡忡:“臣派李元芳潜入东宫,察觉蛇灵逆党想要挟持太子生事,而太子殿下抵死不从,现在可以说命在旦夕!” 武则天闻言,猛然怒拍御案:“这群逆贼,真是罪不容诛!” 赵既微微侧身,看了狄仁杰一眼,他这番话虽说有些夸大其词了,也可以说是用心良苦了。 狄仁杰又拱手道:“蛇灵逆党胆大包天,竟敢占据东宫,固然可恨,但是也无形中露出了一个破绽。” “为今之计,如果能调禁军攻破东宫,不仅可以营救太子,同时也可以将散落在各地的逆党一网打尽,以竟全功!” 武则天闻言,不禁一愣,而后很快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不错,朕即刻调王孝杰右威卫保卫东宫,剿灭逆贼!” 狄仁杰闻言,连忙又劝道:“陛下,太子殿下毕竟还在他们手上,不能操之过急,还要做些准备!” 武则天眉头一皱,似乎还是想尽快解决蛇灵这个心腹大患,有些犹豫不决。 狄仁杰见状,只能又劝道:“陛下,臣之所以请陛下暂缓,是因为另有一个发现,与洛河神异有关,更与袁天罡有关,正因如此,才要多做些准备!” 武则天听到洛河神异和袁天罡几个字,顿时吃了一惊,良久后,叹息一声:“也罢,既然委任你全权负责蛇灵一事,朕也不好出尔反尔,依你就是!” 狄仁杰大喜过望,立刻拜倒在地:“谢陛下!” 第311章 提前准备 获得武则天的全权委任后,狄仁杰又变得信心满满起来,准备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剿灭蛇灵。 赵既紧随狄仁杰步出大殿,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疑惑:“大人跟陛下说的‘准备’是什么意思,您准备如何行事?” 须知道,赵既昨夜逃出生天,假太子对自己的暴露心知肚明。 如此一来,蛇灵潜藏在东宫也已经暴露了,双方相当于互相明牌在打,还能如何准备? 按理说现在应该兵贵神速,快刀斩乱麻,否则蛇灵说不定有孤注一掷或趁乱潜逃的风险。 狄仁杰沉吟片刻,目光深邃,却未直接解答:“鲁先生和虺文忠不还在狄府吗?他们只要还没有动作,就不怕错过时机。” “反之,如果我们先动手,万一露出破绽,会有被后发制人的风险!” 赵既闻言一愣,随后微微点头,他确实是把袁天罡这老小子忘了。 这老小子自从到了洛阳,还没见到有什么动作,也没有再联络过自己,不知道他在背后搞什么名堂。 可是赵既只顺着狄仁杰的话思考,却没注意到他只提了鲁成和袁天罡,偏偏没提到小梅。 想了片刻,赵既还是皱起了眉头,又提出质疑:“大人所言极是。可放纵东宫不管,蛇灵众人万一走投无路、铤而走险,又或者化整为零,作鸟兽散,都将遗祸无穷,这也不得不防!” 狄仁杰闻言,抚须而笑,显得胸有成竹:“我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可以令桓斌带千牛卫看住东宫,一有风吹草动即刻来报,料也无妨!” 赵既面上一僵,心中已猜到几分,却仍故作轻松地劝道:“大人,桓将军要忙着抓刺客,陛下限令一日之内必擒刺客,他恐难分心相助。” “还是我令沈韬、肖豹他们率人去吧!正好是顺路,而且他们办事,我们也更放心一些。” 狄仁杰稍稍诧异,毕竟别人不清楚所谓刺客是怎么回事,赵既又怎能不知?为何找这般借口? 然而他随即失笑,暗暗道:是了,此事无法对桓斌言明,桓斌自然还要抓那个子虚乌有的刺客。也罢,事成之后,为桓将军求求情便是,免了他这番无妄之灾。 —— 在狄仁杰与赵既离去之后,武则天在殿内,跟上官婉儿说着话。 适才东宫被蛇灵所占的惊闻,却令武则天的怒火彻底消失,终于冷静下来。 她缓缓步下殿阶,步伐中带着几分沉思道:“婉儿,朕心中有一疑惑,那刺客来得十分奇怪!” 上官婉儿见皇帝又提起此事,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然而她又不能不应,只得小心翼翼道:“婉儿愚钝,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武则天轻蹙蛾眉,分析道:“蛇灵逆党既已潜伏东宫,理应或急于发难,或隐匿行踪,静待最佳时机。” “然则,何以派遣一名身份不明的刺客,且轻易被千牛卫察觉,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言毕,她目光炯炯,紧锁上官婉儿,期待着对方的见解。 上官婉儿心内一惊,面上却维持镇定,沉吟片刻后道:“陛下睿智非凡,所言极是。婉儿斗胆揣测,那刺客之行,或许并非单纯为行刺而来,而是为了另一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潜入皇宫。” “你指的是什么?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事关人身安全,武则天却并未轻易放过上官婉儿,继续追问。 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不容忽视的威严,身体也不自觉地向前微倾,几乎与上官婉儿面颊相贴,营造出一种压迫感。 上官婉儿有些被武则天紧迫的神态吓到了,同时又心虚,脸色一时发白。 她只能支支吾吾,声音略带颤抖地回应道:“这…无非是些谋反逆天之举,婉儿怎能知道……” 武则天见贴身女官如此回答,不禁有些丧气,收了收姿态,转过身去。 然而婉儿却灵机一动,想到了赵既所说的同党一事,脱口而出:“也许,也许是联络宫中的内应!” “宫中的内应?”武则天连忙回过身来,眼中闪过沉思之状。 上官婉儿见状,趁热打铁道:“以婉儿的愚钝,也只能想到这一条……” 武则天闻言,全身不禁一凛,仿佛有股寒意直透心底:“你说得有道理,不得不防,不得不防啊!” 见武则天不再探究刺客真相,转而疑心起内奸,上官婉儿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武则天突然又是一震,声音低沉而有力:“婉儿,宫中出了刺客,现在又有奸细之虞,东宫更有数千逆党在侧,随时准备谋逆,紫薇宫内已不安全了……必须提前准备!” 她想起了袁天罡十年前天牢内的预言:“神都倒灌,庙堂倾覆”似乎也能化解。 上官婉儿闻言,秀眉轻挑,揣测道:“陛下的意思是……移驾?” 武则天未言一语,只是以微微点头作为回应。 —— 武则天说要秘密移驾,暂时躲过这几日的变动,以期狄仁杰尽快剿灭蛇灵,安顿朝纲。 这件事自然着落在上官婉儿身上,她推开殿门,却见到赵既还在殿前等着她。 两人心照不宣,默契地步入一隅无人之处,方才低声交谈起来。 “你怎么还没离开?”上官婉儿刚刚才为武则天吓了一跳,见赵既滞留宫中,不免有些忧虑。 赵既则有些混不吝,从容开口道:“当然是有公事,狄公命我派遣千牛卫监视东宫,防止变乱。此事当然要知会陛下一声。” 上官婉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略作犹豫,又道:“这倒是迟了一步。” “嗯?什么意思?”赵既眉头一挑,诧异地看向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左右看了看,凑近赵既的耳边,一阵耳语。 赵既听罢,哑然失笑,随后又点了点头:“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堪称是釜底抽薪了。但仍要多作准备,确保万无一失!可多用我的旧部,因为桓斌正是蛇灵在朝中的内奸之一!” 听说桓斌是内奸,上官婉儿不禁吓了一跳:“你说真的?” 赵既复又点点头,安慰道:“你自己知道就行,不要泄露出去。呵,躲一躲也好,躲过了这几天,一切又都风平浪静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赵既心中一动,忽然问道:“婉儿久在宫中,知道宫中东北角披香殿附近那处小院子是做什么用的吗?” 上官婉儿闻言,微微一怔:“披香殿?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赵既摇了摇头,纠正道:“不是披香殿,是那附近的一个小院,我昨夜发现其中有一条地道,暗通东宫之中,那里是荒废已久,以至于被蛇灵奸人拿来做文章了吗?” 上官婉儿听到赵既的回答,只觉得头皮发麻,一时大恐,她已经想起了那处小院。 “那是陛下登基之后,相王家眷被软禁的地方……” 第312章 猜疑 自上官婉儿处听到了相王李旦的名字后,赵既出宫的路上一直心不在焉。 “李旦…李旦…相王李旦!”他喃喃自语着,忽地一股莫名的寒意悄然爬上脊背,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李旦此人作为李唐神器李显的弟弟,在神探狄仁杰的故事中完全是个隐形人,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冒了出来。 这又将蛇灵的阴谋提升了一个量级,使得事情的真相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仅以当前的情况论,有一个关键线索要说明,李旦此前是当过皇帝的。 唐高宗死后,武则天并没有立刻称帝,而是先由李显继位,然后废除,贬为庐陵王。 继而,武则天又扶持了一个儿子登基,就是李旦。当然,很快李旦也被废,武则天才接着以女子之身称帝。 此后,李旦被立为皇嗣,比皇子高一点,但是又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在这段时间内,李旦的家人一直被武则天幽禁在宫内,当做人质。 一直到李显王者归来,重新被立为太子,李旦就成了相王,家人才被从皇宫中放回去。 现在,李旦家眷所居住的旧宅,却被发现了一条通向东宫的地道……也难怪上官婉儿震恐了。 武则天的两个儿子李旦、李显都牵扯其中,加上一个蛇灵,这已经是不得了的大案了! 想到此处,赵既已经陡然惊醒,快马加鞭,向狄府而去,此事还得和狄仁杰商量一番。 —— 狄府书房之内,房门紧闭,狄仁杰、李元芳和如燕都聚在其中密谋。 突然间,李元芳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人之语,忽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怎么会呢?小梅就是血灵之一?这么说她竟然是蛇灵派来的卧底?”李元芳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狄仁杰轻轻摇着头,嘴角挂着深邃的笑意:“我并没有这样说,小梅确实卧底在狄府不假,却未必是蛇灵的人,她和他的妹妹小凤只听命于那位失踪的殿下。” 李元芳闻言,眉头紧皱,更显困惑:“这有什么区别吗?” 狄仁杰闻言笑意更甚:“当然不同,因为殿下与蛇灵不是一路人。” 李元芳还是不太信服,反驳道:“即便如此,她为何要选择潜伏在大人身边?这背后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面对李元芳的疑惑,狄仁杰却笑得从容不迫:“一开始我也有些疑惑,可是现在我明白了,她卧底在我身边,是为了帮助我们!” “卧底会帮我们?”李元芳简直听笑了,“这怎么可能呢?” 狄仁杰呵呵笑了起来:“当然是有可能的,因为他们和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李元芳闻言,神色变得凝重,他追问道:“什么目标?” 狄仁杰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那就是,消、灭、蛇、灵!” “消灭蛇灵?”李元芳与如燕几乎同时开口惊呼道。 李元芳渐渐低下了头,面露沉思状。 片刻后,他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疑惑:“可是如果想消灭蛇灵,小梅可以光明正大地坦陈自己的身份,我们并不会因为她血灵的身份而怪罪她,她有什么必要卧底在您身边?” 如燕倒是若有所思,心有戚戚焉:“小梅这么做也是身不由己,她是为了自己的情人,那位殿下!” 李元芳不由转头看了如燕一眼。 狄仁杰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一语中的,小梅听命于殿下,如果小梅的身份泄露,殿下的身份自然也就藏不住了。” “而殿下对皇帝似乎颇有忌惮,他好像并不是那么愿意直接面对我们……” “这……”李元芳不再说话,正在慢慢消化刚刚狄仁杰所说的信息。 正在此时,狄春匆匆走了进来,对着狄仁杰禀报道:“老爷,那个鲁成在您走之后,偷偷烧毁了一堆草纸,我们怕打草惊蛇,不敢离得太近,不知道上面都是些什么东西。” 狄仁杰镇定自若,没有太吃惊,只是点了点头。 李元芳却大吃一惊:“大人,那位鲁先生当真有问题?” 狄仁杰微微颔首,面色凝重道:“不错,对于这个‘鲁成’我早在柳州就有所怀疑。刚刚出宫之后,我又悄悄查看了袁天罡的尸体,更是证实了我的判断!” 如燕性急,闻言立即追问:“叔父发现了什么?” 狄仁杰微微一笑,缓缓言道:“那个死去的袁天罡脸上是一张假面!” “什么?!”如燕和李元芳都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 “那、那袁天罡岂不是还活着?”片刻后,如燕率先回过味儿来。 李元芳眉头紧皱,心中灵光一闪,猛然间似乎抓住了什么,脱口道:“您的意思是,那个‘鲁成’才是真正的袁天罡?” 狄仁杰缓缓踱步,声音低沉:“八九不离十。我曾经和他交谈过,他对多年前的洛河献碑之事知之甚详,可是据我所知,这一桩隐秘只有皇帝和袁天罡知道,其余知情人都被灭口了!” “而他烧毁的这些纸张上,都是些术算公式,无非还是要计算洛河神异的时间。” “原来如此。”李元芳恍然大悟。 狄仁杰继续道:“还有虺文忠,我想他也是蛇灵安插在我身边的卧底,我想虺文忠正是你在陀罗地遇到的两个杀手之一!针对他们,等承远回来,我们得做一番布置!” 鲁成和小梅这两个蛇灵的变节人员都出了问题,虺文忠不出问题反而不正常,因此李元芳倒并不吃惊了。 “我说当初见到的那个杀手为什么有一种熟悉之感……”李元芳目光悠悠,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 李元芳脸上露出了苦恼的神色:“不过,我感觉那个假蝮蛇不像虺文忠,武功路数有所相似,但又有所区别,” 如燕在一旁提醒道:“也许是虺文忠故意要隐藏身份,所以特意使出些招式迷惑你!” 李元芳闻言摇了摇头道:“不像,他的身法似乎…似乎比虺文忠还快一点!他给我的感觉,是一种别样的熟悉,交战的场景我好像在哪见过!” 狄仁杰闻言,捋须的手微微一顿,若有所思。 第313章 坦陈 狄仁杰低着头在房间中缓缓踱步,眉头微蹙,显然正沉浸于某种深邃的思考之中,极为投入。 如燕还想上前问问狄仁杰在想什么,却被却被李元芳轻轻拉住,他微微摇头,以眼神示意,让如燕不要打搅狄仁杰的思考。 狄仁杰的唇边不时低语,似乎在与自己对话:“假蝮蛇…小梅…元芳……”每一个名字都伴随着他复杂的思绪翻涌。 如燕与李元芳静立一旁,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打扰狄仁杰的思绪。 蓦地,狄仁杰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向二人,眼神中闪过一丝询问:“承远还没回来吗?” 李元芳见狄仁杰想了这么久,以为要来个大的,结果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几乎哭笑不得:“他是和您一起进宫的呀!您怎么反过来问我们?” 狄仁杰闻言,不禁哑然失笑,自我解嘲道:“这倒也是,不过按说他该回来了……” —— 与此同时,赵既已悄然抵达狄府门前,正准备下马入内,不料被小梅拦个正着。二人闪身进入一旁的小巷中。 小梅在狄府外拦住自己,这令赵既心中顿觉不妙:“出什么事了?” 小梅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你那位狄大人已经发现了我血灵的身份,他连我们的关系都知道了!” 赵既如遭雷击,呆呆地立在原地。 会忽然,他仰天长叹一声,戴上了痛苦面具:“这一天,终归还是来了……” 小梅见状,连忙安抚道:“至少还有一点好消息,他似乎还未察觉你的真实身份。” 赵既闻言,不禁看了小梅一眼,随即摇了摇头,语气沮丧:“以狄公的能力,距离发现我的身份也已经不远了。” 小梅本想继续安慰,但一想到狄仁杰那令人叹为观止的推理能力,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那你准备怎么办?”她抬头看向赵既。 赵既做了一个深呼吸,终于冷静下来。 他的脸上半是苦涩,半是解脱道:“看来也是天意!现在牵扯上了夺嫡之争,蛇灵之事,已经越来越错综复杂,我和狄公也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 小梅眼中闪过吃惊的神色:“你准备把身世告诉狄仁杰?你考虑清楚了?” 赵既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解释道:“在净空死后,我发现蛇灵不可猝灭,就开始有这个打算了,只是还有些犹豫不决。” “因为只要袁天罡既然还活着,一旦蛇灵的阴谋破灭,他可不会为我保守秘密。咱们这边再怎么保守秘密也是无济于事。” 小梅没有二话,只是微微点头,语气温和而坚定:“只要你考虑清楚,不是一时冲动就好。” 赵既闻言,与小梅清澈地眼眸四目相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轻轻执起小梅的手,有千言万语而难为辞,只能化作一句话:“谢谢你,小梅!” 小梅回以温柔一笑,随即问道:“那你要我和小凤做什么?” 赵既闻听此言,收敛了先前的情绪,直接切入正题::“昨天晚上小凤来见你,是不是带来了东宫的什么消息?” 小梅略作思索,然后开口说:“其实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小凤昨夜来见我,就是为了探知陀罗地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尤其是要确认袁天罡和萧清芳二人的死讯!” “然后她准备去联络虺文忠和袁天罡,因为东宫已经准备就绪,洛河神异时间一到就要动手了!” 赵既轻轻点头,随后话锋一转:“还有一件事,你们蛇灵和相王李旦有联系吗?” 小梅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哈?相王李旦?好像没什么联系,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这个回答不免让赵既有些失落,他摇了摇头:“没什么,在宫中有所发现而已。” 见赵既不愿多谈,小梅也不再追问,转而问道:“还要我做什么?” 事到如今,赵既的思路反而清晰起来:“蛇灵的下属既然已经在东宫现身,就已经是瓮中之鳖,不为大害。” “我现在只担心袁天罡在暗地里有什么谋划,所以我想和你演一出戏,试探出他背后的计划!” 小梅闻言,眼中闪烁着好奇与兴奋的光芒:“哦?演戏?具体要怎么办?” 赵既出于习惯,左右观察了一番,而后附在小梅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听完赵既的讲述,小梅眉头微蹙,带着一丝疑虑:“这能骗过袁天罡吗?” 赵既胸有成竹道:“袁天罡本来就想争取我,只要我们演得像一点,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小梅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那好吧,就按你说的办!” 得到小梅的支持,赵既心中稍安,然而等他转过身来,远远望见狄府的牌匾,一时又陷入了沉默。 小梅见状,心知赵既还是不知如何面对狄仁杰,笑着宽慰道:“没关系的,狄公待你如子侄,你又是李姓宗室,李元芳也和你亲如兄弟,不会有事的。” 赵既苦笑中带着无奈:“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害怕。我真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他们。” 想到即将面对一直对自己信任有加的狄仁杰和李元芳,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与不安。 他不知道,当真相大白于天下时,狄仁杰与李元芳会如何看待自己,更不确定三人之间那份深厚的情谊是否还能如初。 小梅默默牵起赵既的手,出言鼓励道:“那你更应该主动向狄公和李将军解释清楚,总归要面对的。等他们自己发现,不是更糟糕吗?” 赵既深以为然,闭目沉思片刻后,终是睁开眼,眼中闪烁着决绝:“你说得对,逃是逃不过去的……” 小梅见赵既下定决心,终于释出了一抹微笑。 可谁料赵既竟顺势拉着小梅的手向狄府而去:“咱们走!” “哎……”小梅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愣了一下,脸上写满了惊讶与不解。 赵既理所当然地回看着小梅:“当然是咱们一起回去啦!事到如今,咱们之间的关系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吗?” 小梅这才恍然大悟,心中兼有感动和不知所措:“可是……” 赵既此时倒洒脱起来,也是给自己打气:“没什么可是的,刚刚可是你说的,总归要面对的!” 说着,他竟紧紧拉着小梅的手,一起往狄府而去。 —— 踏入狄府的那一刻,其实周遭的景致与往常没有半点区别,但赵既的心却如擂鼓般剧烈跳动,难以平息。 赵既来来往往狄府这么多次,狄府的下人都已经很熟悉他了,可这只是增加了他的负罪感。 面对每一位熟悉他、热情问候的下人,都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局促。 赵既回应的笑容显得生硬而勉强,仿佛周围人的每一道目光都在审视他内心的波澜。 无独有偶,小梅心跳得也十分厉害,二人紧张原因不同,紧张却是相同的。 她的手一直被赵既牵着,尽管周围仆从投来的目光满是善意,但在小梅心中,仍不免泛起一丝微妙的涟漪。 她的脸因此带上三分羞怯,显露出芙蓉般的粉红色,同时也有几分忧虑:“这么多人看着呢,万一袁天罡或者虺文忠看见那可就坏了大事了!” 赵既听到这话,脚步微滞,仿佛被触动了某根心弦。 但他随即洒脱一笑,那笑容中透露出对袁、虺二人的轻蔑与自信,只是轻轻回应了四个字: “没关系的!” 然而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同山岳般沉稳,小梅那颗小鹿乱跳的心渐渐安稳了下来。 她静静地凝视着赵既,眼中闪烁着彩虹般的色彩。 赵既感受到了身旁佳人情绪的转变,他躁动的心也同样平静下来,这借来的另一种莫名的勇气,也同样对自己有效。 不过没走几步,二人就迎面撞上了大管家狄春。 狄春见到二人如此姿态而来,不禁愕然。 他手指二人,又望了望他们紧握的双手,张大了嘴巴:“哎,赵将军,小梅姑娘,你、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赵既淡然一笑,将话题引向正事:“大人和元芳呢?我有急事找他们!” 狄春闻言,眉头紧锁,目光在赵既与小梅之间徘徊,又望向书房的方向,似乎不知如何是好了。 稍稍迟疑了片刻,他终于道:“老爷、李将军他们都在书房……” 得到答案,赵既轻轻颔首,随即与小梅并肩向书房迈去。 狄春望着二人的背影,挠头不解,但随即想起了什么,匆匆而去。 然而,当赵既和小梅踏入书房,却并未见到狄仁杰与李元芳的身影。 这一扑空,让赵既和小梅的心头不禁又添了几分忐忑与疑惑。 正巧,李朗从旁边路过,赵既随口把人叫住:“大人呢?” 李朗随手向身后一指:“刚刚在那边碰上,好像是去找如燕小姐了吧?” 听到这个回答,小梅眼神中满是疑惑,而赵既却仿佛明白了什么,摇着头释然地笑了。 摇了摇头,赵既又拉起不明所以的小梅,一起向如燕的闺房而去。 待二人再度来到如燕的闺房,狄仁杰和李元芳果然身在其中。 不过房间内还多了个“小梅”,另一边“如燕”的尸体头朝下倒在地上的血泊中,狄仁杰俯身在地,面上悲痛欲绝。 而“小梅”和李元芳斗在一起,看上去险象环生,马上就有性命之忧。 似乎是预料到赵既马上就到,狄仁杰在他露面的一瞬间马上要说什么,却忽然愣住了。 而正在死斗的李元芳和“小梅”没听到狄仁杰的台词,正要回过身去查看,询问狄仁杰为什么不按剧本表演,顿时也惊呆了。 因为他们看见赵既和小梅手牵着手走了过来。 改了好多好多遍,怅然若失,唉。 第314章 坦陈(续) 空气仿佛忽然凝固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赵既和小梅身上。 赵既看着房间内的场景,几乎有些忍俊不禁。 小梅看着对面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更是直接笑出了声。 如燕看了一眼对面的小梅,索性也不装了,一把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露出了真容。 地上没露脸的“如燕”看到动静不对,也站了起来,乃是狄府的一个侍女。 如果不是赵既提前遇到了小梅,看到如燕倒地,小梅和李元芳大战,命在旦夕,也许心急之下,真会露出破绽呢。 然而,赵既既已决心坦诚相对,狄仁杰的这番布局便显得徒劳无功了。 长时间的静默之后,狄仁杰终于开口:“你们这是……” 小梅笑着答道:“我答应过大人,今天之内就会有答复,我可不是个喜欢食言的人。” “我…你们……”小梅和赵既如此干脆利落,倒把狄仁杰直接整不会了。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目光紧锁在赵既身上,情绪纷繁复杂,难以言表。 李元芳在一旁,神情恍惚,微微摇着头,喃喃自语道:“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这样……” 赵既轻轻抿了抿嘴唇,开口道:“我也没想到,大人这么快就猜到了真相,我们换个合适的地方再说吧。” 狄仁杰目光依然停留在赵既身上,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 随后,一行人步入狄府书房,李元芳走在最后,将书房门随手关紧。 书房内,赵既与狄仁杰已相对而坐,气氛稍稍有些微妙。 “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你就会是那位殿下……”狄仁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感慨。 这时,小梅默默解下脖子上的玉佩,递给了赵既。 赵既随手接过来,而后叹息一声:“我倒宁愿没有这个身份。” 说着,他将玉佩又递给了狄仁杰。 狄仁杰对待这份信物显然不会像赵既那么随便,他郑重其事地接过玉佩,捧在手中仔细端详。 “守…信…”狄仁杰喃喃地念出了镌刻在玉佩上的名字。 赵既轻笑一声,向后一仰,翘起了二郎腿:“我还是喜欢赵既这个名字。说实话,这个所谓的雍王之子的身份,给我带来的只有负担。” 狄仁杰闻言,似是被触动了某种遥远的记忆,长叹一声:“雍王……满朝称赞的贤良太子啊!如果当初他能继位,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赵既撇了撇嘴,略带感慨道:“正因为他贤良,在大臣中很有人望,所以才落得这种结局……” 狄仁杰听后,面色沉郁,欲言又止,最终只能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是啊!只是,苦了你了。一生下来,就陷到了蛇灵的虎穴狼窝里,只怕受了不少苦吧?”狄仁杰将玉佩重新交还给赵既,语气中带着一丝怜悯。 赵既摇了摇头,坦然一笑:“不能这么说,从小锦衣玉食,除了人身自由被限制,也没吃过什么苦头吧,比底层的百姓还是要幸运多了。” 狄仁杰缓缓点了点头,似乎是为赵既的乐观和洒脱而感到欣慰。 见狄仁杰刚刚沉溺往事,颇多伤怀,赵既出言换了个话题:“好了大人,这些陈年往事先放一放吧。我倒是好奇,您是怎么提前发现我的身份的?” 狄仁杰闻言,果然笑了起来:“其实我也不能确定,所以才让如燕和元芳演那么一出戏,只是没派上用场。” 小梅倒是若有所思:“问题多半还是出在我们姐妹身上吧?” 狄仁杰摇了摇头:“不完全是这样。” 赵既一手托着下巴,显得饶有兴致。 一旦分析起案情,狄仁杰便又变得自信而从容:“寒光寺刺驾之后,我知道了这位神秘殿下的存在。” “据净空所说,你在袁天罡被捕之后,孤身逃离了袁府,从此也脱离了蛇灵,不再来往。” 赵既点了点头,叹息道:“不错,当时我见内卫包围袁府,萧清芳冒险报信,便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遂决定一走了之。” 狄仁杰不置可否,继续道:“后来,净空突然反水,但又莫名奇妙死在袁府,这让我感觉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事后来看,是你为了身世不泄露,指使净空去袁府接头,然后再通知小凤,用袁府的机关将他杀死,对吗?” 赵既咧了咧嘴,有些尴尬:“正是如此,在寒光寺内,净空发现了我的身份,指名要见我,威胁我救他!” “可是他贪心不足,明显还想继续要挟我,我便想出了这个办法,让小凤将其灭口,然后再协助小凤逃走。” 狄仁杰叹了口气:“当时小凤在千牛卫的大军围堵中逃之夭夭,如果没有内鬼帮忙,很难做到。” “我当时便觉得千牛卫中有内应,可是我满以为是蛇灵想将他灭口,没有往雍王那边想。” “至于净空单独见你一事,我正在和皇帝在殿中单独奏对,元芳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个关键信息,一直到今天我问起的时候才提起……” 李元芳听到狄仁杰如此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狄仁杰继续道:“可是袁府的经历让我发现了小梅姐妹的身份,也不算一无所获。后来,又出了假蝮蛇一事。” “元芳提到,这个假蝮蛇,武功极高,速度很快,令他感到非常熟悉,一直令他耿耿于怀。” “而蝮蛇的装扮有帽子,袍子又很宽大,一旦穿上,便无从辨别身高、体型,非常适合遮掩身份。” “元芳还说,杀手一语不发,我便立刻想到这是一个熟人。他不能说话,因为一开口就会被元芳认出。” 赵既闻言,苦笑一声,默认了这一点。 狄仁杰摇着头接着道:“杀手既然身穿蝮蛇的衣物,说明他认识虎敬晖。不说话,说明元芳认识他。他的武艺还很高强,这样的人,绝不会很多。” “不过这个时候,我是怀疑虺文忠的。因为虺文忠符合上述的一切条件,我也识破他的诈降诡计,因此更不会怀疑别人!” “这便是我一直说的办案大忌:先入为主。这恰恰使我忽略了你!” 赵既微微一笑:“我也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冒险现身。” 李元芳此时接过话头:“直到今天,大人又问起此事,我否认了这种可能,因为你甚至比虺文忠还要快一些!只是,我万万不会想到,那个人是你……” 狄仁杰也是叹息一声:“是啊,元芳为我描述了当日大战的情形,那口棺材令我想起了你和元芳联手对付虎敬晖的一幕,我才隐隐想到了你。” “如燕听到这里,便一嘴你和小梅之间的亲昵表现,加上昨夜你飞身救小梅时的情景,更令我疑窦大生。” 赵既和小梅闻言,相视一笑。 狄仁杰继续道:“你了解我这个人,一旦起了疑心,便会寻根究底。我又想到了你曾在平州遇到小梅的刺杀,我想你们就是在那个时候重逢的吧?” 小梅笑着答道:“差不多吧,比那还要早一点。” 狄仁杰点了点头:“另外一次,就是你在寒光寺也遇到了女杀手,那个人正是小凤!屡次与小梅姐妹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加上你的武功,年龄,样样符合条件,就是我再不难以相信,也不得不信了。” 第315章 东窗事发 在狄府东厢房,袁天罡正闭目凝神,于室内悠然打坐,周遭一片宁静。 蓦地,一缕清风悄然拂过,轻轻推动了窗棂,发出细微而悠长的吱嘎声。 袁天罡听到动静猛然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警觉,不由自主地循声向窗边望去。 恰在此时,一道黑影掠过窗棂,一枚形态如蛇的飞镖破空而至,精准无误地嵌入一旁的墙上。 袁天罡迅速将那枚蛇形镖自墙中拔出,只见镖身之上,还紧紧带着着一张字迹娟秀的字条。 速速浏览了一遍纸条上的字迹,他的嘴角不经意浮现一抹微笑,那笑容中藏着几分阴鸷与算计。 随后,袁天罡缓缓走到书桌旁,点着已经燃烧了半截的蜡烛,将纸条销毁。 完成这一切后,袁天罡若无其事地走出房间,目光在四周迅速而隐蔽地扫视了一圈,随后淡然地关上了房门,不知要向哪里去。 在不远处一棵树上,张环正竭力隐藏自己的身形,一双小眼睛因紧张而瞪得滚圆,紧紧锁定着袁天罡的一举一动。 袁天罡一路缓缓地走着。张环从树上跳下来,跟在身后。 而以张环的武功,藏在暗处监视动静还行,若要不露痕迹的尾随,就难免有些吃力。 很快,袁天罡的身形一顿,好像已经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回头望了一望。 张环赶紧闪身,企图躲开袁天罡的视线,却还是被袁天罡看穿了马脚。 见状,袁天罡眉头微蹙,心中暗自思量,随即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一段,而后调整了前行的方向,寻狄春而去了。 张环对此浑然未觉,只当是自己的行藏未被袁天罡看破,行动更为小心,远远地吊在袁天罡身后。 —— 与此同时,狄府二堂之中,虺文忠眉头紧锁,神情颇有几分庄严肃穆的味道。 他手中紧握一方素净的方巾,正一丝不苟地擦拭着那把精致的竹筒刀,刀身渐渐泛起凛冽的寒光,似乎能吹毛断发。 擦拭完毕后,虺文忠轻轻挥动手中的利刃,于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随后点了点头,似乎极为满意。 忽然,二堂的窗外也传来了一点动静。 虺文忠的耳力敏锐,立刻警觉,竹筒刀瞬间横亘于胸前,目光如炬,沉声喝问:“谁?” 一个紫衣蒙面人迅速迅速从窗子边跳了进来,然后拉下了蒙面的黑布。 她的嗓音略显沙哑,夹杂着断续的咳嗽声:“咳咳,是我!” 虺文忠见来人是小凤,面色大变,急道:“小凤!昨夜你才被抓到一次,好不容易脱身,怎么今天怎么又来了?万一被李元芳、赵既他们发现可就遭了!” 小凤的声音依旧沙哑,摇了摇头,虚弱道:“我不能不来,昨夜东宫那边出事了!赵既和李元芳潜入东宫,识破了我们的伪装,和我们大战一场,我和殿下都被他打伤!” “殿下估计狄仁杰和赵既他们很快就要调集大军,强攻东宫,营救太子了!” 此言一出,虺文忠的双眼瞬间瞪大,满是不可置信之色,他喃喃自语:“这…这怎么可能?” 小凤咽了口唾沫:“没有时间了解释了,殿下令你尽可能混入狄仁杰大军中,找准时机,反戈一击……” 话音未落,门外再度响起了脚步声,而且远远传来了李元芳的声音:“文忠兄!” 小凤和虺文忠对视一眼,双方都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虺文忠迅速挥手,示意小凤赶紧离开房间:“快,从后窗逃走,趁李元芳还没进来!” 小凤迅速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房间的后窗,随即纵身一跃,跳出了窗子。 虺文忠则在小凤离开之后,立刻关好了窗户,收拾好尾巴。 随后,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绪,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且镇定,转身走向门口,准备迎接李元芳的到来。 门被轻轻推开,李元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面带笑容,似乎并未察觉到房间内的异样。 “元芳兄,有什么事吗?”虺文忠下意识地遮挡住小凤离去的方向,以闲聊的口吻敷衍着李元芳。 李元芳依旧是浑然未觉的模样,只不过表情严肃了一些:“事情是这样的,昨夜我和承远夜探东宫,发现太子竟然被人替换掉了!” “现在数不清的蛇灵余孽盘踞在东宫里,大人已经请旨回来,调动千牛卫准备强取东宫,营救太子。现在的棘手之处在于太子被蛇灵逆党挟持,有些投鼠忌器。” “文忠兄武艺高强,尤其是隐匿之术独步天下,我想请文忠兄一起出手,潜入东宫,救出太子,以方便大军动手,不知文忠兄意下如何?” 言罢,李元芳眼神热切地望着虺文忠,似乎对他抱有很大的期待。 虺文忠听着李元芳的要求,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李元芳见状,连忙又问了两句:“怎么,文忠兄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虺文忠回过神来,连连摆手,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道:“哦,不是…只是狄公和元芳兄不计嫌疑,委我以如此重任,文忠有些感动罢了!” 李元芳闻言大笑,拍了拍虺文忠的肩:“呵呵,文忠兄言重了,寒光寺一事,早已证明你是非分明,分得清大义和私仇。” “何况,文忠兄也是李唐后人,营救太子也是为了李唐江山着想,再者说了,你我之间惺惺相惜,我怎么会信不过你呢!” 虺文忠听到李元芳如此信任他,心中竟然莫名感到一阵惭愧。 不过转眼之间,他便将这一丝愧疚抛之脑后,转而动起心思,打探消息。 他猛地一抱拳,义正辞严道:“元芳兄说的是,我身为李姓后裔,太宗子孙,营救太子责无旁贷!只是不知我们二人何时动身?狄公的大军又何时出动,我也好快些做准备!” 李元芳正准备回答,却听到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呼喝声:“有刺客!快抓刺客!” 虺文忠听到动静,顿时心头一紧,脸色微变。 而李元芳反应更快一步,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房间,直奔事发之地了。 第316章 一出好戏 虺文忠紧随其后,与李元芳一同疾冲至东厢房附近。 只见蒙面紫衣人手持柳叶双刀,被李朗、杨方、任阔等一群千牛卫围在核心。 紫衣人身上好像有些伤,不能使出全力,千牛卫们则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双方竟打得有来有回,不分上下。 李元芳见状,哪里能忍,瞬间抽出链子刀,大喝一声,身形如电,直扑蒙面人而去。 虺文忠心中大骇,深知若小凤和李元芳正面交锋,十之八九不是对手,有丧命之危。 于是他也故作勇猛,高声呼喝,实则暗中策划,意图为小凤创造逃脱之机。 而另一边,袁天罡为了迷惑跟踪的张环,找到狄春说着废话,又要了些纸笔。 而狄春听到了抓刺客的动静,担心狄仁杰安危,急忙转身,循声向激战之处奔去。 袁天罡眉头紧皱,猜不透事情的来龙去脉,正好顺势跟在狄春身后,要去看看情形。 然而袁天罡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便吓了一跳:“怎么在自己的房间前打起来了!” 东厢房之前,蒙面人如何能对付得了虺文忠和李元芳联手,挡得了链子刀,挡不了竹筒刀,此时已经岌岌可危。 幸而虺文忠有意放水,两人借过招之机暗中策划逃脱策略,使得战局更添几分微妙。 李元芳则显得愈发焦躁不安,不愿再拖延时间。 他猛然跃起,伴随着一声震天响的大喝,手中机关启动,链子刀如闪电般射向蒙面人背后。 蒙面人此时正忙于与虺文忠周旋,听到大喝也只好弃了虺文忠。 她迅速转身,掌中短刀回撩,将身后链子刀的刀头磕歪,但她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飞到了虺文忠身前。 虺文忠心中暗叹,终是无奈,从背后一掌精准地击中了蒙面人。 蒙面人发出凄厉的惨叫,短刀脱手而出,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飞出,重重摔落在地。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一个身影手持钢刀出现在她面前。 蒙面人捂着胸口抬起头来,正是李元芳。 虺文忠此时一副高冷的表情,来到李元芳身旁,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李元芳冷冷地说:“现在,该让我们看看你的真面目了。” 说着,他一伸手将那蒙面人的蒙面黑布揭掉。 蒙面人捂着胸口,艰难地抬头,露出那张被黑布遮掩下的面容——正是小梅。 李元芳见到这张脸的一瞬间,当即倒抽了一口冷气:“是你!” 小梅缓缓抬头,嘴角溢出鲜血,眼神中满是愤怒与不甘。 虺文忠不知如何开口,斟酌了片刻,终于说道:“元芳,我跟你说过,血灵是一对孪生姐妹。看来,她就是其中一个,就是不知道她是姐姐还是妹妹。” “不过我万万也没有想到,小梅会是血灵!”虺文忠摇头叹息,仿佛痛心疾首。 “不错,”李元芳作恍然大悟状,继而又逼问小梅,“你是姐姐还是妹妹?” 而小梅只是对着李元芳怒目而视,不肯回答。 袁天罡在不远处看着这副场景,脸上写着几分茫然,实在是不明所以。 恰在此时,另一个“小梅”手持双刀,挟持着狄仁杰缓缓走了过来。 “放了我妹妹!” 李元芳和狄春见状,纷纷惊掉了下巴:“大人(老爷)!!!” 见狄仁杰被挟持,李元芳连忙要上前几步。 对面的“小梅”立刻出言制止:“你站在原地!” 李元芳身形一滞,无奈停了下来:“你放下刀,我放你们姐妹离开!” 在地上的小凤看到姐姐挟持了狄仁杰现身,李元芳投鼠忌器,当即脚步踉跄着爬了起来,来到了姐姐身后。 见妹妹没有大碍,姐姐松了一口气,又开口道:“李将军,你觉得我会这么幼稚吗?” 李元芳面色铁青,极力克制着怒意,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那你想怎么样?” 小梅当即答道:“让千牛卫们散开!给我们姐妹准备两匹快马!送我们出狄府,我自然会把狄仁杰完完整整交还给你!” “不可能!你如果食言怎么办?”狄春在一旁,有些难以接受小梅的条件,当即开口反驳。 狄仁杰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此时竟也不慌不忙,笑着开口道:“其实你们姐妹很清楚,东宫现在已经是是非之地。” “即使你们逃回去,依然是死路一条。蛇灵倒行逆施,终将覆灭,你们何苦再为它卖命。你们现在放了我,我答应你们,可以既往不咎,如何?” 虺文忠和袁天罡听到狄仁杰的蛊惑人心之论,当即心头一紧,生怕小梅答应下来。 然而,小梅不为所动,反而将刀刃更贴近狄仁杰的脖颈,冷冷道:“少啰嗦,照我说的做!” 狄春见状,再次焦急呼喊:“老爷!”气氛一时紧张到了极点。 然而狄仁杰似乎胸有成竹,继续劝道:“你可要想好了,你们现在已经被团团包围,尤其令妹身受重伤,一旦冲突起来,恐怕很难活命。你不为自己想一想,也要为你的妹妹想一想!” 小梅听到狄仁杰这番说法,脸上竟显露出犹豫的神色,似乎颇为意动。 虺文忠心下大急,而袁天罡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向后移动,准备开溜了。 恰在此时,袁天罡不经意扫过某个角落,顿时瞳孔一缩,心下凛然,趁着众人不注意,开溜的脚步又快了三分。 狄仁杰则继续着言语攻势:“我从不食言,你可要好好想一想!” 小梅呼吸粗重起来,似乎在经历着剧烈的心理斗争。 小凤却在旁边低语一声:“姐姐,我们不能对不起殿下。” 小梅闻言,神色立刻坚定起来,重复了一遍:“不错,我不能背叛殿下!” 李元芳和狄春闻言,面色当即大变,而虺文忠却悄悄松了一口气。 然而袁天罡对这些话置之不理,早已经打定决心溜之大吉了。 “要么放我们走,要么大家鱼死网……” 然而“破”字还没出口,小梅却面露痛苦之色,一头栽倒在地。 小凤见姐姐不明不白的倒地,大惊失色,立刻抱起了小梅,查看情况:“姐姐!你怎么了?” 不远处,如燕手持无影针,露出了身形。 李元芳见状,大喜过望,当即飞身过去,一把拽走了狄仁杰,将他与小梅姐妹隔开。 虺文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一时间呆立原地,竟然没有半分反应。 小凤那边却哀伤地嚎哭起来:“姐姐!你怎么了!姐姐你说话呀!” 俨然是小梅好像已经被无影针一击毙命了。 第317章 追踪 小梅无力地瘫倒在地,似乎已经不省人事,小凤则紧紧依偎着她,泣不成声。 虺文忠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塑,僵立当场,而李元芳则如离弦之箭,瞬间护在了狄仁杰的身侧。 “老爷,您没事儿吧?”狄春也跑到了狄仁杰的身边,关切地问起来。 狄仁杰面色凝重,他目光带着几分复杂扫过血灵姐妹,缓缓摇了摇头,似乎在为她们的命运感到惋惜。 如燕此时也无声无息靠到了狄仁杰的身旁。 小凤抬头,双目赤红,怒视着如燕,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是你!是你害死了姐姐!” 如燕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回答:“我们不是没有给你们活命的计划,可是你们偏偏要助纣为虐,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该有这样的觉悟!” 李元芳将狄仁杰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小凤,说道:“小凤,放下武器,投降吧,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小凤凄然一笑,紧紧抱住已经失去意识的小梅:“退路?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姐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孤单的……” 她轻轻地将小梅放在地上,仿佛是在为她做最后的告别,而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狄仁杰。 “小心!”李元芳早有防备,他身形一闪,便挡住了小凤的突然暴起。 金铁交击之声震耳欲聋,小凤手中的柳叶双刀被震飞,而李元芳的链子刀已蓄势待发,准备给予她致命一击。 然而,就在这时,狄仁杰的声音突然响起:“元芳,手下留情!” 李元芳听到声音,立刻收回了即将劈下的链子刀,转而闪身至小凤身后,以一个干净利落的手刀将她击晕。 小凤的身体无力地倒在地上,如同一朵凋零的花朵。 虺文忠不知是想救狄仁杰还是要救小凤,飞身而来,看到小凤昏倒在地,反而松了口气。 “大人,这对姐妹如此固执不化,执意作恶,何必还要手下留情?“李元芳的目光落在昏厥在地的小凤身上,神色间流露出明显的不忿。 狄仁杰轻轻摇头,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上天有好生之德,她已无法继续为恶,何必多杀生呢,暂且留她一命吧!” “如燕,你将她送回房间,好好照料!”狄仁杰转而向如燕吩咐道。 如燕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微微点头,随即轻轻将小凤抱起,转身离去。 虺文忠注视着如燕与小凤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忧虑。 李元芳将视线从离去的身影收回,转向狄仁杰,急切地问道:“大人,接下来怎么办?是否还要按原计划去东宫?” 提及东宫,虺文忠猛然回神,眼睛死死地盯着狄仁杰。 狄仁杰并未急于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缓缓道:“诸位可曾想过,小凤为什么要再次潜入狄府呢?” 虺文忠闻言,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抢先说道:“还能是为什么,想必蛇灵要有所动作,派她来联系小梅!” 李元芳赞同地点了点头:“有道理!” 狄仁杰眉头一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眨了眨眼睛,环顾四周,突然问道:“鲁先生呢?” 狄春也随之在四周搜寻起来,一脸困惑:“咦,刚才还在这儿呢!我记得他是跟在我后面一起来的呀!” 狄仁杰闻言,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快!务必立刻找到他!” 狄仁杰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开始在狄府中四处搜寻鲁成的踪迹。 只不过李元芳没有离开狄仁杰,紧紧地守在他身旁,虺文忠也选择跟他们两在一起。 “大人,您觉得鲁先生的失踪与小凤有关?”虺文忠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 狄仁杰指了指东厢房:“小凤在东厢房鲁成的住处附近现行,当然与他有关!” 虺文忠眉头拧成了一股麻花,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很快,狄春带着李朗联袂而来,一同回禀道:“大人(老爷),全府上下都搜遍了,并没有找到鲁先生!” 李元芳闻言,顿时咬牙切齿道:“这个鲁成果然是个奸细,趁我们注意力集中在血灵姐妹身上,早已经逃之夭夭了!” 虺文忠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渐渐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 —— 袁天罡不愧为老狐狸,一见到小梅姐妹的身份暴露,便立刻萌生了抽身而退的心思。 当他发现如燕潜伏于暗处准备动手时,更是果断,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逃出了狄府。 然而,当袁天罡从狄府的后墙翻墙而出,却又察觉到了不妥。 原来张环颇有几分傻劲和机缘,他也不管狄府出了什么大事,只是一心想完成狄仁杰先前交给他的任务,一心一意尾随在袁天罡身后。 待袁天罡回头一望,张环便又缩头躲了起来。 袁天罡冷笑一声,顿时加快了步伐,转身向一条偏僻的小巷疾行而去。 张环见状,当即也加快脚步,飞奔着追了过去。 二人一前一后,袁天罡似乎故意放慢了速度,引张环追上来。 听到后面的脚步越来越近,袁天罡从怀中掏出了先前传书人留下的一枚飞镖,回身向后面的张环扔去。 张环立刻大声惨叫一声,应声而倒,跌在地上,似乎不省人事。 袁天罡一心要走,听到惨叫,也顾不得查看张环的死活,头也不回地加速离开了。 然而在袁天罡走后不久,张环捂着肩膀站了起来,巷子地面上散落着一枚飞镖,还有两枚大小不一的石子。 张环揉了揉肩膀,心知已经不可能再追上袁天罡,遂转身回狄府去了。 自以为除掉了身后的尾巴,袁天罡便再无顾忌,出了小巷,专寻人烟稀少的路径走,不多时来到一处坊市附近。 步入坊内,他目光搜寻,最终定格在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前,院前有一棵垂柳。 袁天罡满意地点了点头,显然,这便是他的目的地。 他下意识左右看了看,没有什么可疑人物,随即走到小院前敲了敲门。 这一切,皆被不远处一双锐利的眼睛看到了。 第318章 美梦 狄府之内,狄仁杰正在正堂来回踱步,似乎非常焦急。 李元芳静静地守护在他身旁,而虺文忠坐在客座上,不断地小口抿着茶水。 他面上波澜不惊,其实也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良久,狄仁杰终于下了决断:“元芳,事已至此,迟则生变,我们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这就准备出发,潜入东宫,营救太子!” 李元芳自然没有二话,点了点头道:“好!” 虺文忠虽然心里不情不愿,但却一点也不能表露出来,只能是跟李元芳一同答应下来。 忽然,他神情一动,开口问道:“赵将军呢?怎么一直不见他的身影?” 狄仁杰闻言一笑,故作神秘道:“他和千牛卫桓斌桓将军早已在宫中相候了!” 虺文忠闻言,脸上不禁露出惊愕之色:“宫中?” 李元芳也笑着解释道:“文忠兄不知,昨夜承远潜入东宫,误打误撞发现了一条连通东宫和皇宫之间的密道。” “我们正准备集结千牛卫从这条密道潜入东宫,保管神不知鬼不觉,打蛇灵一个措手不及!” 虺文忠刚刚还有些慌乱,但定下神来,想到桓斌,却忽然放松了下来:“这么说,我们是和千牛卫一起行动?” 狄仁杰生怕虺文忠听不明白,故意添了一句:“不错,你和元芳虽然武艺高强,却不免势单力薄,当然还需千牛卫助阵!” 虺文忠闻言,心中的疑虑终于烟消云散,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彻底松了口气。 “你二人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狄仁杰最后吩咐一声。 虺文忠也不疑有他,和李元芳再度答应一声,一同向宫中而去了。 待李元芳和虺文忠离开,如燕,还有小梅姐妹全部活蹦乱跳地进到正堂之中。 如燕激动地说:“叔父,太好了,您和赵将军这打草惊蛇之计成功了!袁天罡这个老狐狸见事不对,果然跑了!” 狄仁杰微微一笑,推功给小梅姐妹:“这还要多亏了二位!” 小梅倒很谦逊:“狄公言重了,蛇灵倒行逆施已久,我们姐妹本意也并不愿意助纣为虐。更何况……” 小凤一向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虽然是刚刚认识狄仁杰,竟然一点也不露怯:“更何况还有那个死鬼!我们姐妹不像如燕姐运气那么好,能遇上李将军这样的良配。遇上这么一位主子,也只好认命了!” 狄仁杰听小凤如此形容赵既,一时之间,既感好笑又觉无奈,如燕亦是忍俊不禁。 小梅嗔怪一声,教训着妹妹:“狄公面前,不可如此造次!” 小凤闻言翻了个白眼,一吐舌头,似乎全不把姐姐的话放在心上,但终究是没有继续吐槽下去。 狄仁杰见惯了如燕古灵精怪,也不以为忤,而是说起正事:“现在承远已经依计跟在袁天罡身后,后手的安排就全看他了。” “我和元芳要做的,便是更进一步,故意露出破绽,让各路牛鬼蛇神以为大功即将告成,得意之下,全部现行!” 如燕对狄仁杰心怀深厚情感,唯独她流露出几分担忧:“叔父和元芳深入虎穴,不会出事吧?” 狄仁杰自信满满道:“有元芳在,料也无妨!” 小梅与小凤闻言,想到李元芳的非凡身手,皆是安心地点了点头。 —— 另一边,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小院之内,赵既不知为何突然露了行藏,竟与袁天罡相对而坐。 赵既神态从容,细细审视着这间密室的结构与陈设,语气颇为感慨:“老师,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会把自己的心腹藏于谦义坊中。” 袁天罡闻言,口中发出令人不悦的公鸭般的笑声:“那是当然,任谁也不会想到,蛇灵逆党的上千人马,就藏在距离宫城最近的谦义坊!” 赵既闻言,不禁哑然,他哪是这个意思,他是想起在神狄原世界线,地道挖到了谦义坊。 不过本世界线皇宫和东宫是连在一起的,地道从洛河直接挖到了东宫,甚至直接挖到了皇宫地下。 至于原世界线狄仁杰为什么能从谦义坊地道走到太子宫,赵既就十分不解。 毕竟太子宫荷花池都已经装上水了,按说地道如果连通,即使有水闸挡住水,地道能走,也只能是通到荷花池里啊,怎么会通到了李唐神器被关押的偏殿里呢? 这又将是一个永远的谜,永远的谜啊! 思绪飘远后,赵既回过神来,目光再次聚焦于袁天罡身上。 只见袁天罡眼中闪烁着一丝赞赏,正凝视着自己。 袁天罡喟然长叹,大发议论:“殿下,我袁天罡向来自负,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我也不得不承认,你和狄仁杰都足以和我相提并论啊!” “你竟能从粮食上发现端倪,确定谦义坊中藏有大批人马,见微知著,继而跟踪着大宗的粮食交易,找到我们的据点,实在是不得不令人佩服!” 赵既诧异地看了一眼袁天罡,这喝的是茶呀?老东西怎么醉了似的? 他故意移开视线,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缓缓开口:“老师,话说回来,如果你们真的藏身于东宫,我又能有何作为呢?” 袁天罡闻言,登时抬头看了赵既一眼,继而缓缓站了起来,背过身去。 “你这是责怪老朽对你有所隐瞒啊!”袁天罡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赵既面色一沉,杯子“啪”地一声拍在桌上:“这难道不是事实吗?我们彼此信不过!” 袁天罡听后,并未反驳,只是叹了口气:“你说的对,可是老朽也是有苦衷的。你是个聪明人,我入狱十年,重获自由后,世事已如隔世。” “难道旧部真会依着一点老主人的旧情继续听命于我吗?”袁天罡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唉,物是人非啊!” “别说师徒了,就算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数十年未见,一旦起了冲突,恐怕也会刀兵相向……” 袁天罡边说边用余光瞥向赵既,似乎在寻求一丝同情。 然而,赵既却不为所动,静静地等待着袁天罡的下文。 袁天罡见赵既毫无反应,只得又坐了回去:“我只想告诉你,我已经老了,蛇灵的事,已经不再是我说了算了。” 赵既终于忍不住袁天罡那含糊其辞的言辞,冷冷地戳穿道:“是啊,蛇灵的背后,不都有相王府的影子?” 袁天罡闻言,脸色骤变,惊恐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赵既看着袁天罡那吃惊的表情,冷笑一声:“东宫中的那位假太子,莫非就是寿春郡王李成器?” “啊!”袁天罡身子向后一仰,似乎又受到了惊吓,他盯着赵既的眼睛中闪过疑惑。 赵既眉头微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他的脑袋轻轻转动,变换角度观察着袁天罡的反应:“怎么,我又说中了?” 袁天罡眯起了眼睛,目光低垂,看着桌上的茶杯,语气变得阴冷:“看来,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当然没有,老师您的布置我就完全不清楚!”赵既注意到袁天罡种种神态变化。 袁天罡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仿佛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赵既的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在袁天罡身上,不曾有丝毫松懈。 终于,袁天罡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想瞒你。” “原本的计划,是蛇灵与相王李旦合谋,利用洛河神异为乱,杀死武曌,然后嫁祸给李显,再将李显灭门。” “这个时候,相王李旦就成皇位唯一的继承人,自然能继承大统。蛇灵也会从逆党,摇身一变成为复国功臣。” “而我,则成为国师,而李旦答应我,会重用我们这些功臣!” 赵既闻言,忽然笑了出来:“前面的计划未必不可行,只是这许诺,未免太过滑稽!只好骗三岁小儿!” 袁天罡叹息道:“这个道理谁都看得明白,李旦曾当过多年皇嗣,在朝中颇有根基,让他继位,蛇灵必然是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可是虺文忠那些人,天生就是偏向姓李的,桓斌更是和相王关系匪浅,我也没有办法!”、 赵既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所以,你才想要拉拢我?” 袁天罡竟毫不避讳,面色涨得通红,开始游说起来:“没错,你也是先帝的子孙!为什么你就不能坐上皇位呢?” “只要杀死了武曌和李显全家,再揭露李旦的阴谋,使他身败名裂!最好再将他一家也杀尽!这皇帝之位,舍你其谁?” 说到激动之处,袁天罡猛地站了起来,手舞足蹈。 他眼中闪烁着野心勃勃的光芒:“你年纪轻轻便立有军功,王孝杰等大将和关系匪浅,狄仁杰更将你视若子侄,如果他们肯帮你,大事成矣!” “不过你做了皇帝,毕竟还是根基浅薄,而你是雍王之后,与蛇灵有一份香火情,虺文忠他们会成为你的臂助和党羽,正好弥补你的不足。” “你也不必受制于人,蛇灵也不至于被你立刻弃之如敝履,如此相得益彰,岂不美哉?”袁天罡简直被自己说动了,两手一摊,喜不自胜! 欣喜过后,袁天罡美滋滋地闭上眼睛:“老夫也可心安理得享受晚年的一份尊荣,忝居帝师之位。啧!” “至于你恩威渐重以后,要行鸟尽弓藏之举,老夫恐怕已经驾鹤西去了,到时候任由他洪水滔天,也与老夫无干了!” 赵既听着袁天罡这番春秋大梦,表情在绷得住和绷不住之间,憋得难受。 “不可能的,狄公这个人我了解,他坚决不会参与进这等阴谋!”赵既冷冷地打碎了袁天罡的美梦。 袁天罡却大摇其头,表情中带着些许疯狂:“你怎么还不明白!只要把李唐皇族杀尽,到时候由不得他!” “狄仁杰不是最在意李唐血脉了吗?事情到了这一步,凭他和你的关系,他有什么理由不帮你?” 赵既闻言,微微一愣,似乎在思考事情的可行性。 他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拿水杯的手几乎有些颤抖:“有道是,无功不受禄。我有何德何能,能让老师如此帮我?” 袁天罡闻言,缓缓背过身去,幽幽说道:“唉…你姓李,是先帝的血脉,这就是最大的德行!” 赵既彻底呆住了,端水的手停在半空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袁天罡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继续道:“何况,诚如你所言,事情也有失败的风险,到时候……” 赵既闻言低头,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水杯,依旧沉默不语。 袁天罡见状,幽幽叹道:“总之,你还有得选,老朽想来想去,只有这一条路结果最好。如另作他想,恐难免受制于人,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赵既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缓缓端起水杯,一口饮尽:“老师,学生还是觉得你的计划不太可行。但相王如此大逆不道,学生只有协助狄公将他的逆行一举击破,至于别的事情,只有请您好自为之了!” 袁天罡闻言,忽然放声大笑,边笑边摇头,轻轻拍了拍赵既的肩膀:“好!好!你果然是我的得意门生!” 在袁天罡看来,赵既这就是答应了,不阻止,表面不参与,坐观成败,留一条后路。 若事成了,赵既在计划中不可或缺。万一不成,事情与我无关,也怪不到他的头上,如此厚颜无耻,确实是学到家了。 袁天罡眼中闪烁着诡谲的光芒:“后日辰时三刻,洛河神异即将显现!想来狄仁杰今夜便会向东宫发起攻势,老朽便在此殿下祝殿下旗开得胜了!” 赵既摇头笑了笑,端起茶水:“老师,咱们以茶代酒,一言为定!” 袁天罡见状,更是大喜过望,连忙举起茶水与赵既碰杯:“一言为定!” 二人相视一笑,其实各怀鬼胎,同时放下了杯子。 “与狄仁杰约定的时候快到了,老师,学生先走一步!”赵既拱了拱手告辞道。 “啊,殿下慢走。”袁天罡竟随后相送,执礼甚恭,又让人大跌眼镜。 然而等赵既离开了小院,袁天罡脸上的笑容登时消失不见。 而他的身后,多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卡文卡得难受,头痛欲裂。 第319章 开场 夕阳缓缓沉沦,天际渐渐披上夜的帷幕,宵禁开始了。 洛阳古城,白日里的喧嚣逐渐消散,本该转入宁静,但是各条大道笃笃的马蹄声依然搅扰不停。 在右威卫大将军王孝杰府邸之前,一骑马飞驰而来,停在了门前。 马上人正是狄春,他利落跃下马鞍,对门前的军士道:“烦请通报,狄府大总管狄春,有紧急要事求见大将军!” 军士颔首,随即匆匆步入府内。 不一会儿,王孝杰大将军已在正厅等候,狄春步入,恭敬拜倒在地:“狄春参见大将军!” 王孝杰赶忙将他搀起来:“好了,好了,不必多礼。狄春呀,有什么要紧事,快说。” 狄春自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双手呈上:“这是我家老爷让我交给您的!” 王孝杰闻言,神色一凛:“大帅?” 狄春肯定地点头:“正是!” 王孝杰赶忙接过书信,迅速展开,一目十行浏览起来。 阅毕书信,他手执信纸,猛地站起,脸上满是震惊:“这……调动兵马包围东宫?!” 他抬头望向狄春,难以置信地问道:“大帅莫非戏言?如此重大之事,大帅与元芳兄为何不亲自前来?” 显然,在京城内调兵包围东宫这等大事,王孝杰觉得狄春一个下人来传命有些草率了。 狄春为难道:“老爷和李将军现在已经在宫中了,所以才命小的前来下书。老爷说了,先前与大将军已经约定好了,请您依信行事!” 王孝杰手中捏着狄仁杰的手书,脸上有几分犹豫不决,眼看要咬牙答应下来。 正在此时,堂前倏忽落下了一个身影。 王孝杰定睛一看,不由得惊叫出声:“承远,你怎么也来了!” 看得出,赵既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的大将军府,气息都有几分乱了,也根本等不及门卫通报,直接来到了王孝杰处。 他稍微喘了口气,而后看了一眼狄春:“狄公的信到了吗?” 王孝杰扬了扬手中的信,心中也松了口气:“我已收到信了,既然承远亲至,我可以发兵!” 赵既点了点头,对狄春说道:“既然如此,你可速回上复狄公!告诉他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请他可以按计划行事!” 狄春见赵既一到,王孝杰答应下来,当即放心地拱手而去。 王孝杰转头看向赵既:“承远,既然如此,我这就调兵包围东宫!” 赵既却抬手阻止了王孝杰,劝说道:“且慢!东宫固然要去,可是还有一二处要紧之地也要派兵防备!” 王孝杰眉头紧锁,疑惑地问道:“哦?是哪些地方?” 赵既遂附耳至王孝杰耳边低语起来:“我刚打探到的消息,蛇灵逆党要在京中作乱,包括……” 王孝杰却忽然惊叫道:“相王府?此话当真吗?” 赵既一惊,警惕地环顾四周,无奈提醒道:“孝杰兄,低声!谨防隔墙有耳。这些消息都是我深入虎穴探听来的消息,千真万确!” 王孝杰背着手左右徘徊着,似乎在斟酌要不要答应赵既的请求。 赵既站在原地,目光灼灼盯着王孝杰,期待他的答复。 终于,王孝杰摇了摇头,笑道:“也罢,你我二人有过命的交情,你与狄公又有便宜行事之权。” “东宫都围了,也不差一个相王府!如果当真如你所说,我手下的右威卫不是吃素的!” 赵既见王孝杰答应下来,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拱手谢道:“好,孝杰兄,此番多谢。我也得去和狄公会合了,如果一切顺利,咱们东宫再见!” —— 夜色如墨,皇宫与东宫之间,一墙之隔,两边却都寂静无声,都像是在压抑着,等待着什么。 皇宫之内,大队千牛卫包围着一个小院。 房间内黑灯瞎火的阴影中,隐约可见桓斌、李元芳与虺文忠三人的轮廓。 地面上的地道口已经被清理干净,随时可以通行。 在这三人之中,虺文忠显得格外焦躁。他不时地走出小院,抬头向远方眺望,坐立不安。 “元芳兄,狄公究竟何时能至?”他突然转身,急切地向李元芳问道。 李元芳难得身着一身千牛卫中郎将的制式戎装,单手稳稳地扶着剑柄,威严满满。 面对虺文忠的询问,他从容走出小院,笑着安抚道:“文忠兄,不要急……” 虺文忠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怎能不急?先前你说狄公吩咐要待夜幕降临再行动,好掩人耳目,如今天色已晚,我怎能不急啊?” 李元芳摇头失笑:“也罢,我回去看看!再问问大人!” 说着,他也不等虺文忠答应,便扶剑离开了。 见李元芳的身影走远,桓斌也走了出来,身影才显露在月光下:“文忠兄,稍安勿躁,放心吧,他们如此拖延,正方便我把消息传进东宫中。” “等狄仁杰一到,那边肯定已经做好准备了,一旦他们全数进入地道,正好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虺文忠摇了摇头,语气严肃道:“那个赵既,他人在哪里?狄仁杰说他和你一起在宫中,如今不在,必然是派去什么紧要之处去了!” 提及赵既,桓斌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阴沉的笑意:“呵呵呵呵……放心,自然有人会对付他!” 见桓斌如此自信满满,虺文忠不禁感到一阵诧异。 他还欲刨根问底,却被桓斌打断,桓斌伸手一指远方:“你看,那不是都来了吗!” 虺文忠抬头向远处望去,果然见到一胖两瘦,带着一队人马快步走了过来。 此时,桓斌已如往常般热忱地迎上前去,口中乐道:“阁老,末将总算把您给盼来了!哦,赵将军也在!” 狄仁杰见到桓斌,笑容更是热切:“桓将军,劳你久候了!不知准备的如何?” 桓斌闻言,即刻抱拳回应:“阁老宽心,大军已整装待发,只待您一声令下!” 狄仁杰轻轻点头,面色转而凝重:“好!等会元芳、承远和虺文忠三人为先锋,探入东宫,跟着元芳摸进关押太子的偏殿,救出太子!” 赵既、李元芳、虺文忠等人听后,纷纷颔首以示明白。 狄仁杰的目光转向桓斌,郑重吩咐:“桓将军,你领大军随后跟进,一旦太子获救,即刻清除宫中的蛇灵逆党。此事万不可拖延,以免风声走漏,引发宫廷动荡,那便不堪设想了!” “阁老请放心。”桓斌再次领命,随即大步流星而去,着手传达命令。 狄仁杰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色,对身旁的赵既等人道:“嗯,是时候了!” 话音未落,大将军桓斌已率领千牛卫涌入庭院,朗声报告:“按阁老吩咐,已传下军令!” 狄仁杰长长出了一口气,大手一挥:“出发!” 第二章应该在零点以后了,祝大家国庆快乐。 第320章 中伏 狄仁杰一声令下,赵既迅速从随行的千牛卫手中接过火炬,长剑铮然出鞘,一马当先,率先踏入了幽深的地道之中。 李元芳和虺文忠有样学样,各持兵刃火把,紧随其后,而桓斌和狄仁杰率大队人马又跟在后面。 穿越过地道初段那狭窄逼仄的空间,道路逐渐变得宽敞开阔,众人的步伐也随之快起来。 狄仁杰快步前行,同时目光四扫,细细打量着这条宽敞高大的地道,心中暗自惊叹。 “好家伙,难怪要数千人挖几个月!”他不由喃喃自语着,“呼,相王……” 桓斌陪在狄仁杰身旁,听到狄仁杰口中嘟囔着,忙问道:“阁老,您说什么?” 狄仁杰笑着摇摇头道:“我说这地道规模不小!” 桓斌闻言,连忙附和道:“是啊,逆党把地道挖到宫中,所图不小!” 狄仁杰敷衍地点点头,却没有再接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赵既三人则无暇他顾,健步如飞,很快便将身后的大队人马甩出了一段距离。 狄仁杰、桓斌等人见状,不得不奋力追赶,以保持队伍的紧密。 隧道内,火把的光亮摇曳不定,将众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更添了几分神秘与紧张。 走着走着,赵既忽然停了下来,抬手拦住身后的李元芳和虺文忠。 他走过一遍地道,知道出口的位置,于是低声提醒道:“前方不远处便是出口,得把火把熄掉!” 说着,他已将手中的火把插入地下湿土中,将其熄灭。 李元芳和虺文忠对视一眼,没有多话,也跟着把火把熄灭。 狄仁杰见状,也对桓斌下达了同样的命令:“命众军熄灭火把!” 命令迅速在队伍中传递开来,很快,地道中的光亮便逐一熄灭,只剩下一片漆黑与寂静。 做戏要做全套,赵既刻意转身回望了一眼,而后才示意众人继续行进。 不出所料,没走多久,前方隐约露出了点点光亮,赵既三人不由放慢了速度,脚步也轻了下来。 赵既再度停了下来,回头看了李元芳和虺文忠一眼:“出口到了!” 虺文忠满脸疑惑道:“既然出口已至,我们直接出去便是,何故停留?” 然而赵既却好像是在有意拖延一会时间,转而问起李元芳:“元芳,太子殿下被关的地方,你弄清楚了吗?” 李元芳对赵既的意思心领神会,开口道:“我跟着大人多次到过东宫,对这里还算熟悉。记得太子殿下被关的地方就在新修的荷花池不远!” 就在这说话的工夫,狄仁杰和桓斌也跟了上来。 狄仁杰见状,不由问道:“怎么停下来了?” 赵既向狄仁杰投去一个微妙的眼神,指了指前方的光亮道:“出口到了!” 狄仁杰还未开口,桓斌却忽然打断道:“阁老,上面太危险了,您先留在隧道中,待末将和赵将军他们率军清场完毕,您再上来!” “跟我和李元芳在一起才安全,留在下面反而危险了!”赵既暗暗腹诽,同时微微摇头,示意狄仁杰不可答应。 狄仁杰却从容一笑,满口答应下来,只是补充了一点:“好!记住,先救太子,再擒拿逆党!” 赵既和李元芳对视一眼,均感到有些无奈,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只得点头应允。 “元芳兄,你带路吧!”赵既有些无精打采道。 李元芳则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跟我来,就在不远!” 说着,李元芳手持长剑,第一个冲了出去,来到了露天的荷花池底,旋即纵身一跃,三两步来到南侧的岸边。 赵既和虺文忠紧随其后,只听得一阵风声,三人都贴在岸边藏身起来。 虺文忠迫不及待地探出头去,环顾四周后,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好像没人!” 赵既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故意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元芳,你不觉得有些太安静了吗……” 虺文忠闻言,心跳险些漏了一拍,呼吸不由自主地停滞,紧张地望向赵既。 李元芳没有跟赵既一般搞怪,沉声道:“这是好事,趁他们没注意,咱们走!” 言毕,他身形再次启动,一个鹞子翻身跃上岸,直奔不远处的偏殿而去。 赵既眼神微闪,轻轻摇头,却也紧随其后,虺文忠则暗暗松了口气,紧跟两人步伐。 抵达偏殿前,李元芳以眼神示意,太子便被囚禁于此。 赵既眼尖,发现了隐藏在树木与灌木中的暗哨,他迅速用手势阻止了欲冲前的李元芳。 虺文忠也察觉到了那几个暗哨,旋即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数枚燕子铛:“看我手段!” 话音未落,燕子铛全部出手,不远处几人闷哼一声,全数应声而倒,这一手暗器确实漂亮。 赵既和李元芳当即色变,交换了一个戒备的眼神。 这虺文忠,果然是蛇灵本色,端的心狠手辣,杀起自己人也如同草芥。 吐出一口浊气,李元芳与赵既对视一眼,心中虽有波澜,却也明白事已至此,无可挽回。 毕竟,那些暗哨本就不是他们的同伴,而是敌人的耳目。 于是,三人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偏殿之中。 偏殿内空无一人,几盏长明灯发出昏黄的光。 房间里不知多久没有打扫,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霉味,令人不禁皱眉。 赵既轻挥衣袖,试图驱散鼻前的异味,同时紧跟李元芳的步伐,来到了一间紧闭的房门前。 李元芳轻轻推开门,一股更加浓重的霉味扑鼻而来。 房间内一片漆黑,只有从窗外洒落的月光,勉强照亮了一角。 一坨黑色的人影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赵既借着月光,仔细辨认着那人的衣着,明黄色的衣袍,几块宝石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正是太子李显的服饰。 李元芳见状,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到太子李显身边,放下长剑,轻轻摇晃着他的身体,试图将他叫醒。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醒醒!” 然而,这位“李显”似乎任凭李元芳摇晃,却依旧是一动不动。 赵既看到李显生死不明,当即也有些心慌,不由向前挪了几步。 就在这时,虺文忠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他悄无声息地在赵既身后亮竹筒刀,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意图对赵既不利。 这点小动作岂能瞒得过背后长眼的赵既,他当即回头扫了一眼虺文忠。 虺文忠见状,立刻收敛了动作,装得人畜无害。 赵既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没有管虺文忠,而是大声向李元芳示警:“元芳,小心!” 李元芳闻言,心中猛地一紧,瞬间从对太子的呼唤中抽离出来,警惕地环顾四周。 就在这时,原本看似陷入沉睡的“李显”突然睁开了双眼。 他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指李元芳的要害。 第321章 假太子的身份 在昏暗的月光照耀下,死人一般的“李显”突然暴起,手中亮晃晃的匕首如同暗夜中毒蛇的獠牙,猛地刺向李元芳。 尽管赵既的预警在先,李元芳亦是以惊人的速度侧身闪避,但无奈距离过近,匕首还是“嗤啦”一声划破了他的衣襟,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裂口。 然而李元芳外服之下还衬着软甲,因此他并未受伤。 “李显”见偷袭不成,顿时大惊失色,恐惧在他眼中一闪而过,随即转身欲逃。 然而李元芳的反击比他想象得更快,似流光一闪,快到他来不及反应。 “李显”眼前一黑,胸口传来一声脆响,也不知是受了一拳还是一脚,肋骨断了几根,转瞬间飞了出去。 虺文忠瞪大了眼睛,只见“李显”死狗一样摔在地上,口中鲜血如泉水般“汩汩”而出,眼看活不成了。 赵既看到李元芳幸无大碍,当即也放下心来,继而转身面向虺文忠。 “文忠兄,你刚刚意欲何为啊?”赵既不怀好意地看向虺文忠。 虺文忠面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李元芳扫了一眼地上的死“李显”,拾起长剑,缓缓来到赵既身侧。 二人隐隐将虺文忠夹住,防止他逃走,而且随时准备动手。 面对赵既和李元芳的包夹,虺文忠耍了个刀花,好似浑然不惧,只是感慨了一句:“不愧是李元芳,果然厉害!” “还有你,我以前真是小看了你!”虺文忠颇为忌惮地看了一眼赵既。 李元芳他目光冷峻地看着虺文忠,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虺兄不愧是蛇灵第一高手,以一敌二,依旧从容不迫,令人钦佩!” 这话里话外,多少带一点调侃的味道。 虺文忠闻言,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透露出几分狂傲:“哈哈哈哈…以一敌二?到了这个份上,以你们二人的聪明才智,难道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吗?” 赵既与李元芳交换了一个充满疑惑的眼神,似乎对虺文忠的言辞感到不解。 虺文忠见状,只是冷笑不言。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火把摇曳的光芒逐渐逼近。 随着殿门吱呀一声开启,一群手持钢刀的蛇灵部众如潮水般涌入偏殿,将赵既与李元芳团团围住。 紧接着,一位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子快步走了过来。 她径直奔向虺文忠,与他紧紧相拥:“文忠,你终于来了!” 虺文忠亦眼中含泪,动情地回应着女子的拥抱:“小慧!” 赵既与李元芳再次眼神交汇,两人暗暗握紧剑柄,随时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战斗。 然而,就在这时,偏殿门外又传来了一声威严的喝令:“带他们进来!” 随后,几个千牛卫粗暴地推搡着两个身影,一个很健硕,另一个低头缩首的,——走进了偏殿。 赵既与李元芳目睹此景,不禁瞪大了眼睛,失声惊呼:“大人!” 狄仁杰和太子李显被押了进来。 跟在他们身后,赫然是桓斌,还有另一个身着太子服饰的瘦高男子。 赵既一眼就看出,此人就是之前交手的假太子,只不过临近大功告成,他已经不屑于伪装了。 此人约莫三十岁出头,比赵既年长,下巴蓄着短须,脸色苍白,不很健康,似乎是伤势并未痊愈。 虺文忠暂且安抚了小慧,嘴角挂着阴森的笑意,随后踱步至赵既与李元芳面前,得意洋洋地炫耀道:“如何?二位,现在的局势是几对几?” 赵既见状,也是浑然不惧,冷笑一声。 他的目光移到了桓斌身上,摇头叹息道:“想不到,皇帝亲勋千牛卫的首领,竟然也会是蛇灵逆党!” 桓斌,一脸络腮胡,外表忠厚老实,此刻却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赵将军这一句夸奖,实在是夸到桓某心坎里了。” “想不到聪明一世的狄公还有赵将军,也会被我桓斌这看似忠厚的外表所蒙蔽,这实在是桓某此生的一大快事啊!” 狄仁杰凝视着桓斌,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我说寒光寺中的刺客是怎么进去的,原来是你这个千牛卫将军在作祟!” “我之前一直不明白,黄胜彦率数百内卫全副武装,转移袁天罡,怎么会遭遇袭击全军覆没,没想到又是因为你!” 桓斌闻言,笑声愈发张狂:“说得没错!只可惜,你们现在明白过来,已经太晚了!” 虺文忠微微一笑:“元芳兄,如今狄公和太子都在我们手里,这屋内屋外也早已被蛇灵的人马团团围住,你们二位莫非还要做困兽之斗吗?” 李元芳扫了狄仁杰和太子一眼,无奈叹息一声,将手中的武器丢在了地上。 他怒视虺文忠,咬牙切齿道:“是我李元芳有眼无珠,竟将你这样的豺狼视为挚友!” 虺文忠听到李元芳的叱骂,反而扬眉一笑,似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赵既则瞥了狄仁杰一眼,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起来:“大人啊,大人,不听我言,果有此败!屡次以身犯险,终于有玩脱的时候。” “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啊!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紧接着,他也将手中的长剑掷于地面,似乎同样不想再抵抗了。 狄仁杰面对赵既的责怪,倒还有心情开玩笑:“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不来东宫,又怎能得知,这蛇灵的幕后主使,竟然会是嗣雍王殿下?” 此言一出,李元芳震惊得瞠目结舌,眼前的这位假太子,竟然又是李唐宗室的一员吗? 赵既更是眯起双眼,脸上交织着复杂难辨的神色。 按唐制,嗣王位在亲王和郡王之间,嗣雍王,顾名思义,便是已故雍王李贤的儿子。 所以说,此人论起来还是赵既的亲兄长,雍王李贤明面上唯一活下来的儿子,李守礼! 李显闻听狄仁杰之言,痛苦地摇了摇头,仿佛在为同宗亲属间的自相残杀而哀恸不已。 然而李守礼却嫌弃地看了李显一眼,对这个软弱无能的叔叔非常看不起。 反过来,他看向赵既的目光则欣赏多了:“连我也没有想到,失散多年的亲弟弟还幸存在人世,甚至改名换姓,成为了朝廷的千牛卫将军、郡公!” “啊!父王和母妃的在天之灵,可以告慰了!” 赵既闻言,却并未所动,只是目光炯炯盯着李守礼。 李守礼见状,随手斥退了殿中的众多蛇灵杀手,只留下虺文忠、桓斌等紧要人物。 “殿中要么是我的同宗皇亲,要么便是李唐忠臣,我想,可以不必搞得那么紧张!” 第322章 袁天罡再出场 虽然蛇灵的杀手们,桓斌手下的千牛卫都退下了,但狄仁杰和太子李显依然被虺文忠、桓斌牢牢限制住了。 这一伙人俨然是吃准了赵既和李元芳不敢拿狄仁杰和李显的性命冒险,肆无忌惮。 面对敌人主动释放的善意,赵既和狄仁杰、李元芳三人以眼神交流,却暂时不置可否。 李守礼自觉其诚意满满,转而对狄仁杰言道:“狄公,您对李唐的忠心,朝野上下无人不钦佩,犹如日月之光,昭昭可见!” “现在,正有一个即刻便能重振李唐江山的良机,正待狄公您的鼎力相助,不知狄公意下如何?” 狄仁杰闻言一笑,背过身去道:“殿下,你言辞凿凿,说什么光复李唐,可是我却只看见你挟持太子,图谋不轨!” “听本阁好言相劝,如果你真是为了李唐社稷着想,就该与身旁这班蛇灵逆贼划清界限!念在你同为李姓宗亲的情分上,本阁还可在陛下面前保你一条生路!” 桓斌听到狄仁杰这番说辞,当即大怒,厉声呵斥道:“狄仁杰!我看你真是不清楚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 “我家殿下好言相劝,你竟敢如此无礼!信不信顷刻之间,便叫你身首异处!” 言毕,桓斌猛然抽出腰间的长刀,大步向前,刀光在狄仁杰眼前闪烁。 李显见到身前亮晃晃的长刀,当即吓得朝狄仁杰身后缩了缩,而后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让狄仁杰触怒逆贼,白白丢了性命。 而狄仁杰却对李显的提醒置若罔闻,他横眉冷眼直视桓斌,冷笑一声,全然无惧眼前的威胁。 李守礼见状,轻轻挥手拨开了桓斌那寒光闪闪的长刀,语带责备:“诶~狄公国之栋梁,岂可如此相待?” 桓斌愤愤不平地瞪视着狄仁杰,但在李守礼的一瞥之下,终是压下怒气,缓缓收刀退回原位。 然而,狄仁杰依旧丝毫不领情,并不正眼看人,只是不屑一笑。 李守礼并未因此动怒,面上反而浮现出一抹温和的微笑,继续劝解道:“狄公,我知道您为人刚正不阿。” “对于今夜发生的事,恐怕一时难以接受,但复兴李唐,不也是您长久以来的心愿吗?” 他话锋一转,突然将目光投向赵既,语气中带着几分兄长的威严,“守信啊,你与狄公交往甚密,何不代为劝解一二?” 此人言语之间,似乎对赵既真拿出兄长的姿态了,一来二去根本没有多年不见的尴尬。 赵既闻言,不由得轻笑一声:“我和狄公此来东宫,是为了救出太子,剿灭蛇灵。现在我等俱为阶下囚,可是却连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不清楚。”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目光在李元芳与狄仁杰之间流转,似乎在故意拿腔作势,而后接着说道:“更何况你接下来的计划,我等也是一无所知。” “你手上有多少人众?又有什么倚仗,就敢口出狂言,说什么要匡扶李唐?这换了谁,也要掂量掂量吧!” 李守礼听完赵既的话,不禁放声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狂狷和自傲。 突然,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继而表情严厉下来:“守信,你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我们的计划和倚仗,你今日密会袁天罡之时,他岂不是都跟你交代清楚了吗?” 狄仁杰与李元芳闻言,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赵既,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赵既心中一震,眼皮轻跳,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下去:“这话的意思我可听不明白!你们的计划,袁天罡何时跟我说了?” “不明白?恐怕没有人比你更明白了!”李守礼缓缓踱至赵既面前,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他难道不是许诺你,事成之后,让你继承皇位?”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聚焦于赵既身上,狄仁杰与李元芳二人更是震惊不已。 赵既面对众人的目光有些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他反问李守礼:“即便袁天罡说过这些荒唐之语,跟你的计划又有什么关系?” 李守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未置可否,只是轻轻拍了拍手。 门外循声走进来一个身影,银色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众人这才看清来者的真面目。 “袁天罡!”赵既不由后退了两步,失声叫了出来。 袁天罡那一张老脸一半沐浴月光下,一半则隐没在幽暗的阴影里,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不错,正是老夫!” 狄仁杰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断摇着头道:“你果然没死!” 袁天罡不无嘲讽地笑着:“老夫在寒光寺中被关了十年,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又怎么舍得这么快就死呢?” 赵既一手指着袁天罡,手臂上青筋横绽,浑身颤抖,却说不出话。 狄仁杰转身望向赵既:“承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既却仿佛想明白了什么,浑身失去力气,只是幽幽一叹,摇着头不说话。 李守礼此刻昂首挺胸,看向狄仁杰道:“不要着急,我们会让你一一明白的。因为,这一切从十年前就开始谋划,旷日持久。” “如此精妙绝伦的设计,如果不让你明白,那岂不是明珠暗投?不要说你会死不瞑目,我们的心中也不会舒服的。” 说到此处,袁天罡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似乎并不十分高兴。 他接过话头道:“十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得到了两本上古的历书,里面详细记载着洛河的天候水文,当时我并没有把它当回事。” “然而,回到家中仔细研读之下,却发现书中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狄仁杰双眉一扬,几乎是笃定道:“这个秘密正是所谓洛河神异吧?” 听到狄仁杰说洛河神异,袁天罡忽然面色怪异起来,语带几分嘲讽道:“所谓洛河神异,不过是欺骗俗夫愚子的说法。素闻狄仁杰从来不信鬼神,难道也会相信这神异之说?” 狄仁杰对袁天罡的嘲讽并不在意:“话不能这么说,如果神异并不存在,你们又何必煞费苦心地挖掘这样一条地道?” 袁天罡眉头轻挑,笑着解释道:“这倒不假,因为洛河每逢日食或月食之时,必然河水泛滥,产生巨大的暗涌。” “暗涌是在可怕的天候下形成的水文灾难。一旦暗涌爆发,洛河两旁的堤岸就会被彻底撕裂,河水倒灌纵溢,将两岸的街道民房全部吞噬!” 狄仁杰闻言,微微心悸:“这暗涌有如此巨大的威力?” 袁天罡似乎也颇为感慨道:“正是。这是自然之数,无法避免。当时我破解了这个秘密之后,便想加以利用。” “你想,如果能将暗涌善加诱导,使它不向两岸延展,将所有力量都集中到一个点上,那么它一定会形成摧枯拉朽、拔山起岳的巨大冲击力!” “不管什么东西在它的面前,都会土崩瓦解!那么,如果将这股巨力用在武曌身上,她会怎么样呢?” 狄仁杰倒吸了一口凉气:“所以你们就挖了这一条连接洛水和皇宫的地道!如果我所料不错,洛河神异的时间,就在今明两日之间吧?” 国庆假期以来水逆,蛇灵案来到结尾,难产。连日失眠,昨天还吃坏了肚子,还有点着凉,今天煮东西,钢化玻璃的锅盖爆炸了,清理碎玻璃时割伤了手,心态也爆炸了…… 第323章 山穷水尽 听到狄仁杰提到洛河神异的日期,袁天罡笑着看了赵既一眼,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狄仁杰见状,却是带着两分激将的意思:“我已是将死之人,现在落在你们手上,又何须遮遮掩掩?” 李守礼闻此,不经意地朝袁天罡投去一瞥,旋即正色道:“狄公言重了,我先前已经说过了,如果您肯为我所用,我必然待为上宾!” “不瞒您说,洛河神异的时间,就在明日上午的辰时三刻!届时大水由地道灌入皇宫之中,庙堂倾覆!” “天灾一至,皇宫守卫必将混乱不堪,加之桓将军在内策应,我亲率大军自东宫突入,生擒皇帝,易如反掌!” “到时候可立行禅让之事,由我继承大统!狄公深孚众望,又有大义在手,号令文武,无敢不从!” “彼时,再发禁军荡平洛阳城内武氏余孽,天下大势,便可一举而定!李唐复兴,指日可待!” 赵既听闻此言,不禁哑然失笑,这计划果然和袁天罡说与自己的别无二致,只不过被画大饼的人变了。 狄仁杰静听李守礼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辞,内心不禁泛起一丝寒意,蛇灵之谋,如果再缜密些,竟有几分切实可行之感。 他悄然望向太子李显,只见李显面露怯色,低头不语。 李守礼敏锐地捕捉到狄仁杰和李显的小动作,当即笑道:“狄公,我事先早已请教过太子殿下,愿意为王前驱,请他主持大局,继承大统。” “无奈王叔谦虚过甚,执意推辞,不肯答应。无奈之下,为李唐计,为天下计,孤也只好不辞劳苦,承此大任!” 听到李守礼这番无耻的言论,狄仁杰不由冷笑一声,赵既更是哂笑连连,李元芳怒目以对。 李显欲言又止,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敢反驳。 李守礼一见,得意地笑了起来。 虺文忠更是直接跳将出来,义正词严道:“李唐皇室之中,太子和相王过于软弱,只有殿下坚韧不拔,隐忍至今,终于匡复李唐江山,有此大功,理当继承大统!” 桓斌和小慧等人听到,也跟着应和起来,倒是袁天罡立在一旁,无动于衷。 李守礼却故作姿态,示意众人安静,随后又看向狄仁杰:“如何?狄公?您知道,计划的关键,第一在于能不能顺利控制住皇帝,第二就在于能不能说服百官!” “二者恐怕缺一不可。第一件事易也,可第二件事,朝野上下,也只有狄公有此威望,可以助我成就大业!” “事成之后,我愿封狄公为王!拜为帝师,加九锡,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还愿娶狄氏女为后,从此狄氏一门世世金带,与国同休!” “如此荣耀,岂是一个区区内史可比啊?”言罢,李守礼朝着狄仁杰深深一礼。 狄仁杰闻言,先是沉默不语,缓缓走向殿正中,反复踱起步来。 李守礼以为他是在犹豫思考,便也不加以逼迫。 随后,狄仁杰呵呵笑了起来,而且笑声越来越大,直到整栋殿阁都回荡着他的笑声。 李守礼见状,当即有些不悦:“狄公究竟是否答应?” 狄仁杰手捋长髯,缓缓踱步走向了殿中,幽幽叹道:“我狄仁杰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没想到时至今日,竟还有人妄图用功名利禄来收买我,不亦悲乎?” 桓斌一听,立刻怒视狄仁杰:“这么说,你是不肯答应了?” 狄仁杰袖口一甩,勃然作色道:“李守礼,你身为李姓子孙,太宗嫡传,你父亲是怎样一个贤良太子,怎么会生下你这样一个悖逆之徒?” “蛇灵这帮是什么人?诸如虺文忠等嗜杀成性、残忍无道;袁天罡者反复无常,心肠歹毒,阴险狡诈;桓斌么,阿谀奉承,两面三刀!” “这样一帮人,你却引为肱骨。你在蛇灵少说也有十余年了,蛇灵是什么作风?你难道不知?” “身为首脑,你不但不加以约束,反而纵容他们为非作歹!这天下如交到你们这些人手上,岂不是陷生民于水火之中?我至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去见太宗皇帝?” “别的不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如果你的计划告成,太子殿下和相王两家,恐怕要被你屠戮殆尽了吧!” “似尔等这般阴险恶佞、歹毒残暴的恶贼,人若不除,天必除之!你竟还在此大言不惭,狂言什么成就大业,世世金带,与国同休,真真是恬不知耻,可笑之极!尔以为苍天之下,可容逆贼乎!” 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每一句似乎都捅进了李守礼的心窝子。 他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非常难看,冷冷地说:“狄仁杰,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本王好言相劝,你却恶语相加!” “哼,本王杀了你,大可退一步推举李显继位,待局势稳定,再逼他禅位,你以为缺了你就不行吗?” 狄仁杰闻言,冷笑一声:“瞧瞧,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 李守礼面色狰狞,怒视着狄仁杰,忽然冷笑起来:“狄仁杰,你之所以到现在都如此猖狂,无非是觉得王孝杰马上就要包围东宫,以为我们插翅难飞了,是吗?” 狄仁杰闻此言语,全身汗毛瞬间竖立,声音颤抖:“你……这……你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底牌被人看破,由不得狄仁杰不慌。 李守礼眼见狄仁杰的惊愕,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 他指着赵既道:“当然是我那位好弟弟告诉我的!” 狄仁杰与李元芳皆难以置信地转向赵既,期盼着他能给予否定的回应。 然而,赵既的脸色苍白如纸,艰难地转过头看向袁天罡,一字一句,沉重地吐出:“是你!是你跟踪我!” 袁天罡听后,开怀大笑,笑声中满是得意:“你对自己的感觉过于自信了。可是你别忘了,你的功夫还是我教的!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话音未落,月亮的银辉中飘然落下了一个黑色身影,只是他手中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不免有些惊悚了。 赵既再定睛一看,那人身上赫然又是蝮蛇的衣物,便与李元芳异口同声地叫起来:“蝮蛇!” 然而,那人并未理会赵既等人的呼唤,而是径直走向李守礼,将头颅掷于地上:“殿下,右威卫大将军王孝杰已死!首级在此!” 狄仁杰听到这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加之眼前那触目惊心的头颅,顿时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李元芳见状,赶忙上去扶住狄仁杰:“大人,你怎么样?大人!” 李守礼目睹此景,再度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得意与狂妄:“狄仁杰,我并非斩尽杀绝之人,如果你肯助我,我先前所答应的一切都还作数!” 狄仁杰缓了口气,勉强站直了身子,依旧对李守礼怒目而视,俨然是死也不打算助纣为虐的。 “冥顽不灵!”李守礼暗骂一声,随后一双鹰眼打量着赵既,“四弟,你怎么讲?不会也要和为兄作对吧?” 赵既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仿佛在思考着当前的局势。 恐怕任谁也想不到,蛇灵有如此釜底抽薪的一招,派杀手将王孝杰杀死,东宫之围自解。 因为主将王孝杰一出事,手下的军队自然陷入大乱,此时更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敢于带兵包围东宫了。 那狄仁杰这边局势自然陷入山穷水尽之中。 第324章 兄友弟恭 场面上骤然陷入了沉寂,月光如细流般倾泻,殿内静谧得仿佛能捕捉到每一缕心跳的回响。 李元芳、狄仁杰都紧紧盯住了眼前那个身着蝮蛇衣物的杀手。 他的手中紧握的一柄长剑,于月华之下闪烁着凛冽寒芒,剑身古朴的纹路若隐若现,赫然正是幽兰剑。 幽兰剑一现,蝮蛇衣物之下杀手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李元芳的面色复杂难辨,语气中夹杂三分的怒意:“想不到幽州故人,竟在此处重逢!虎兄何不以真面目见人?” 虺文忠自诩虎敬晖的旧友,与他相交莫逆,遂上前寒暄:“敬晖,多岁月匆匆,一别经年,我曾以为你已远离江湖,归隐山林,未曾想今日竟在此重逢!真是喜上加喜啊!” 虎敬晖缓缓摘下面具,面庞上无喜无悲,幽幽叹道:“如今跟蛇灵有渊源的各路人马都齐聚洛阳,我当然不能不到!” 虺文忠闻言,笑容满面,为老友的归来感到由衷地喜悦。 狄仁杰在李元芳的搀扶下勉强站稳了脚跟,他的眼神中既有震惊也有愤怒。 他的目光在李守礼和虎敬晖之间游移,颇有几分懊悔地摇头叹道:“敬晖,我当初一念之仁放你一马,没想到,你竟然还与蛇灵藕断丝连!” 虎敬晖平静地和狄仁杰对视,眼中却没有什么愧疚之色:“狄公,有嗣雍王殿下在,今日事关李唐社稷的复兴,就算是为了阿兰,我不能不来!” “一切都可以在今夜做个了断,不过,我以生命担保,我会保证您的安全!” 赵既看着虎敬晖,语气颇为唏嘘:“当年在幽州时,敬晖兄便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如果我早知道你背后还有这层关系,当初恐怕绝不会放你活着离开!” 虎敬晖闻言,转头瞥了一眼赵既,却并没有开口解释。 倒是李守信在一旁开口道:“你想多了,敬晖是一言九鼎之人,既然答应了你,又怎会言而无信!” 赵既听后,立刻反唇相讥道:“那净空总是你的人,他在我离开寒光寺后,定是将我的身份透露给了你,不是吗?” “如今算来,已过去数十日之久,我们面对面交谈的机会亦不在少数。若你真念及兄弟情谊,早该有所示意。” “可是,你在东宫做下好大的事业,坐视我这个兄弟跳入陷阱中,此时如再论兄弟之情,未免太讽刺了!” 此话一出,李守礼稍稍低下了头,沉默不语,这一举动几乎默认了赵既的指责。 在场之人也多都把目光投向李守礼,尤其是袁天罡,眼中冒着邪性的光彩,似乎十分好奇这对“兄弟”之间会如何收场。 短暂的沉寂之后,李守礼缓缓抬起眼帘,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怨愤:“听说,你是十年前从蛇灵中逃走的,后来从军,加入了千牛卫。” “再后来,你遇到了狄公,开始一路高升……这些年里,我一直居于洛阳兴化坊,你又何曾还想过有我这样一个兄长呢!” 赵既闻言,嘴唇微动,却没有立刻反驳。 而李守礼却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继续说道:“自父亲死后,我和母妃一直被武氏羁押在深宫中。” “武氏深恨父亲,我这个儿子自然也受到牵连,经常惨遭杖打!我现在的后背还留有陈伤,每逢阴雨天气,总是隐隐作痛!” 言及此处,李守礼的双眼中燃起了熊熊的仇恨之火,仿佛要将过往的痛苦与愤怒一并倾泻而出。 “当我和母亲在深宫中饱受煎熬时,你又在哪里?”他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对过往的控诉。 李守礼的目光突然转向狄仁杰,似乎在为自己的行为寻找一丝正义的支撑。 “哼!我岂是天生悖逆之人?我只是为父报仇,讨回原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这番话说下来,在场的虺文忠、桓斌等人看赵既,眼神不免都有些变了。 这兄弟二人五十步笑百步,大哥不要笑话二哥,甚至是赵既先干的! 然而赵既岂是嘴上肯吃亏之人?他宁肯自踩一脚,也要把别人也拉下来,更不肯别人在言语上压自己一头。 摇头晃脑,语气中带着几分讽刺:“呵,不要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好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全天下都欠你的!” “如果你要说我为什么不肯联系你,你该问问袁天罡!我在袁府寄人篱下,日子又岂是好过的?” 一旁吃瓜吃得正快乐的袁天罡见que到自己,不禁干咳两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而赵既的嘴炮还在继续,他阴阳怪气道:“还说什么为父报仇,拿回属于你的一切。那你为何不先杀了袁天罡?” “当初雍王将旧部和我托付给袁天罡,期待他能反武兴唐。然而,袁天罡非但没有履行诺言,反而亲手将李唐覆灭,背信弃义,自食其言。” “不也正是你,为了重掌雍王旧部,也为了报复,向内卫通风报信,使袁天罡被捕,身陷寒光寺十年?” “我还知道,你原本欲置袁天罡于死地!可是,你听说了洛河神异之事后,却又心生妄念,不舍得下手!” “你指使净空进入寒光寺,正是为了逼问洛河神异的秘密,设计今天的阴谋,好篡夺李唐江山,一逞自己的私欲!” 赵既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直刺李守礼的心窝,他的脸色骤变,怒意涌上心头。 在场的虺文忠、桓斌等人,多数都是知情者,面对主子不光彩的过去,一个个只当做没有听见。 袁天罡听到此一节,眼神中更是闪过一丝凌厉,心中思绪万千。 赵既见自己言辞犀利,已占上风,便乘胜追击:“昔日的仇寇,也可结为同盟,这一切不过是利害罢了!” “你何必故作深沉,装什么忠臣孝子!” 李守礼的脸色愈发涨红,赵既的言语攻击如同连珠炮般袭来,让他难以招架。 赵既眼见李守礼处在破防的边缘,心中冷笑,继续挑逗道:“哼,你之所以不敢提前和我相认,无非是担忧我的立场,怕走漏风声,坏了你的大计!” “一旦你的毒计得逞,你就能登上九五至尊的大位。你怎么能容许一丝一毫的意外呢?相较之下,什么父仇,什么兄弟,那都不值一提了!” “够了!”李守礼终于忍无可忍,大喝一声,怒视着赵既,“我本念及亲兄弟之情,打算好好待你,可如今看来,你简直是自寻死路!” 赵既面不改色,针锋相对:“哼,口出狂言!实话告诉你,你的计划早已被我看破。今日之局,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也!” 第325章 一转攻势 听到赵既口中说出“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李守礼的脸庞不由自主地紧绷了几分,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警觉。 他忍不住追问:“此言何意?” 赵既还没有回答,但狄仁杰却先站了出来,他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 “李守礼,你以为我们没了援军就束手无策了吗?你以为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就能夺得皇位吗?你错了!大唐的江山,不是靠杀戮和阴谋能够坐稳的!” “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别的阴谋和算计,我可以告诉你们,陛下此时已经不在宫中!” 说到此处,狄仁杰特意深深看了袁天罡一眼,似乎意有所指。 “你们利用洛河神异谋逆的阴谋,自然也不可能得逞!等天一亮,东宫中没有动静,陛下自然知道我出事了,定然会再派大军围剿,你们注定是死路一条!” 然而,李守礼听后并未显露出丝毫慌乱,反而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嘲讽。 “你笑什么?”狄仁杰冷冷问道。 李守礼的笑声渐渐收敛,他以一种冰冷的目光直视狄仁杰:“狄仁杰,我还以为你又能祭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后手,没想到却是如此拙劣的一招!” “实话告诉你,此时洛阳城中蛇灵潜藏的大军都已经出动,有的是本相王府和各处李姓宗室的府邸。” “还有一路精锐,是专门奔寒光寺去的,你以为武氏昨夜秘密出宫,藏匿于寒光寺便能逃过一劫?殊不知,这正是她自投罗网之举!” “狄仁杰,听我好言相劝,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肯弃暗投明,追随于我,我还是可以既往不咎!” 然而话音未落,窗外骤然响彻连绵不绝地厮杀呐喊,箭矢破空之声嗖嗖刺耳 李守礼面色骤变,急忙向桓斌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桓斌一脸茫然,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不知道啊!” 赵既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目光轻扫过桓斌道:“很简单,你是个千牛卫将军,我也是个千牛卫将军,我手下也一样有千牛卫!” 桓斌强作镇定,声音中带着颤抖:“殿、殿下,别听他胡言乱语,我这就去看看!” 言毕,他拔腿便朝门外狂奔而去。 狄仁杰的目光从李守礼、袁天罡、虺文忠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李守礼、虺文忠和小慧的面色极为紧张,侧耳倾听着窗外的动静;虎敬晖则依旧保持着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一切与他无关;唯独袁天罡却表现的十分反常,淡定自若,似乎不慌不忙。 狄仁杰两眼微眯,捋须的动作不禁为之一顿,随即转头望向赵既。 而赵既的头低着,月光洒在他的半边脸上,另一半则隐没在阴影之中,晦暗不明。 正在此时,“砰”地一声,殿门被猛地撞开,桓斌踉踉跄跄地闯入,肩头赫然插着一支箭矢。 虺文忠、小慧快步迎上前去,扶住了他惊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桓斌带着哭腔,绝望地喊道:“殿下,真的是千牛卫,他们好像已经把东宫全部包围了,咱们的人马上就要顶不住了!” 李守礼惊恐地尖叫一声,一怒抓住了桓斌肩膀,几乎把他抻了起来,高声质问:“你……你不是说左千牛卫主力随皇帝去了寒光寺吗?” “就算是有大军逼近,我们不是在外面布置了人手吗?怎么会半点警示都没有?” 桓斌欲哭无泪,满心委屈道:“我…这…我是亲眼看到的呀!怎么会是这样?” 李守礼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放开桓斌,怒目圆睁,直指袁天罡:“是你!是你搞的鬼!” 众人闻言,目光又都看向袁天罡。 袁天罡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回答李守礼道:“这当然是假的,值此紧要关头,皇帝怎么敢贸然出宫呢?她只不过从紫薇宫挪到上阳宫罢了!” “当然,为了做给你看,自然有戴着人皮面具的替身去了寒光寺。而你在寒光寺的人马,此时恐怕已经被右威卫大军扑灭了!” 李守信闻此,踉跄后退两步,满脸难以置信,旋即恍然大悟,爆发出一阵狂笑。 笑声歇止,他怒目切齿,直指袁天罡与赵既:“果然!果然!一切不过是利害取舍!你们这一对反目的师徒,竟也能联起手来!” “用计把王孝杰大军调出城去,再由你们的亲信千牛卫包围东宫,正好方便尔等行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手段,好手段!想不到我这么多年来的心血,反而为你们做了嫁衣!” 袁天罡见李守信如此失态,不禁得意洋洋,放声大笑:“连守信都知道,你我之间早有仇怨。你以为我不清楚你打得什么主意,一旦事成,还有我袁天罡的活路吗?” “更不要说,十年前你便害我不浅,我袁天罡是睚眦必报之人,一朝得势,焉能不报一箭之仇?” 殿内局势瞬息万变,令李元芳应接不暇,他只好将目光转向狄仁杰,期盼能得到些许指引。 然而,狄仁杰却仿佛置身事外,一言不发,目光紧紧锁定在赵既身上。 而赵既呢? 他的心思似乎已不在殿中,脸上隐隐有一丝焦虑,似乎仍在等待某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李守礼见袁天罡小人得志,虽已失势,却不肯服软:“袁天罡,你不要得意。你既知我不肯放过你,难道我这个弟弟就肯放过你?你终归不会有好下场的!” 袁天罡闻言,不屑一笑:“现在才来挑拨离间,不是太晚了吗?我们师徒之间的事,不需你来置喙!” 此时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大,似乎千牛卫马上就要杀进来了。 虺文忠见状,心急如焚,连忙催促李守礼:“殿下,勿再与他们逞口舌之快,留得性命,何愁无东山再起之日!” “趁着千牛卫尚未完全逼近,我们速速撤离!文忠愿以性命相护,誓保殿下冲出东宫重围!” 李守礼面容扭曲,缓缓摇头,语气中带着决绝:“哼,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的人马肯定已经把东宫团团包围,我们已经插翅难飞!” 虺文忠焦急万分:“即便如此,也需奋力一搏,岂能坐以待毙!” 李守礼的目光在李显与狄仁杰身上掠过,心中狠意顿生:“唯有劫持他们作为人质,方能觅得一线生机!” “实在不成,我也要同他们玉石俱焚!”说着,他已经拔出长刀,找上了袁天罡。 虺文忠和桓斌见状,交换了一个眼神,飞身朝着李显扑去。 第326章 又生波澜 说时迟,那时快,虺文忠身形骤变,恍若鬼魅,瞬息间已逼近李显,手中寒芒乍现,抽出了隐藏的利刃,李显眼看着危在旦夕! 狄仁杰目睹此景,焦急万分,连忙大喊一声:“元芳,承远,快救太子殿下!” 李元芳哪还用狄仁杰提醒,身形腾空而起,犹如离弦之箭,直取虺文忠。 但赵既却无动于衷,只是在原地不动。 虺文忠与李显之间的距离已近得几乎触手可及,眼看就要得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虎敬晖已从侧面悄然出手,幽兰剑如龙腾跃,精准无误地挡住了虺文忠的竹筒刀。 “铿锵”一声,金铁交击,火花四溅,虺文忠猝不及防吃了个暗亏,身形踉跄,倒飞而出才稳住身形。 李元芳恰好落至虎敬晖身旁,二人并肩而立,身后护住了李显。 虎敬晖含笑看向李元芳,眼神中透露出久违的亲切:“元芳,经年不见,别来无恙。” 李元芳闻言,转头望向虎敬晖,心中大石落地,知道他并未误入歧途,不禁喜形于色:“敬晖兄,大人和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虺文忠却气愤不已,目眦欲裂,两眼仿佛要喷出火来:“敬晖!你竟然站到袁天罡那边!” 虎敬晖轻轻晃动幽兰剑,语气冰冷如霜:“我只是站在狄公这边!” 李元芳神色一凛,转向虺文忠时,脸上已换上一副冷峻的面容:“敬晖兄,你护送太子殿下至大人身旁!这个虺文忠,务必交由我来解决!” 虎敬晖望着殿内蜂拥而至的蛇灵杀手,正欲冲向狄仁杰,他微微点头,能与旧友避免冲突,同时保护狄仁杰,也算合了他的心意了。 至于桓斌,忍痛拔刀,拖着伤体奋力向狄仁杰扑去。他身后,一群蛇灵杀手已经冲了进来,人多势众,气势汹汹。 赵既眼疾手快,看准地上长剑的剑柄,轻轻一踢,长剑如彗星袭过,直奔桓斌而去。 桓斌躲避不及,只听一声惨叫,长剑穿胸而过,其人应声倒地,一命呜呼。 一群蛇灵杀手不由自主地心生寒意,纷纷驻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总有些桓斌的心腹,眼见首领被杀,奋不顾身要为他报仇。 其余杀手在头羊激励下,加之见到赵既手无兵刃,孤身无援,他们便也鼓起勇气,一拥而上。 面对杀手的逼近,赵既身形一闪,如一道黑箭,瞬间来到桓斌倒下的地方。 他抽出长剑,在月光的映照下,长剑舞动,犹如煞风过境,只在眨眼之间,那些蛇灵杀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纷纷倒地,竟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赵既以往多有藏拙,今夜非同小可,第一次施展全力。 他不禁想到:“不知我这剑法,与驭风者乌勒质剔骨的快刀,谁快谁慢?” 这一幕,不仅让狄仁杰和李显看得目瞪口呆,就连虎敬晖也暗自感叹,许久未见,赵既的武功已非昔日可比。 桓斌已死,蛇灵这边互相打得不可开交,却好似无人在意他。 李元芳和虺文忠战作一团,虺文忠身着白衣,就是一团白光,李元芳就是一团黑光。 黑、白两团幻影碰撞在一旁,一时相持不下,只听得阵阵金铁之声。 而袁天罡与李守礼二人,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恨不得立刻将对方置于死地。 袁天罡不知从何处寻得一把长刀和李守礼斗在一起,一个是年富力强却有伤在身,一个是年岁稍大却胜在经验丰富。 二人你来我往,招招阴毒,恨不得立见生死,却偏偏势均力敌,难解难分。 “呀!”李守礼血灌瞳仁,两眼赤红,再度抽刀撞向袁天罡,“老匹夫,拿命来!” 袁天罡目睹李守礼这般豁出性命的架势,心底不禁泛起一丝寒意,但随即稳住身形,以刀相迎。 二人并在一处角力,各不退让。 袁天罡也无心关注赵既身在何处,只顾着大声呼唤:“守信,你还要坐看到几时?” 李守礼见状,顿时出言嘲讽道:“哈哈,果然,我这个好弟弟一样把你卖了!” 袁天罡一咬牙,用力将李守礼推开,后退喘息一口。 李守礼踉跄着后退几步,尤自不愿意放过袁天罡,想再度杀过去。 可是他几番用力过猛,牵动了之前被赵既踢在胸口的一脚所留的伤势,嘴角渗出了丝丝淤血。 狄仁杰听到袁天罡向赵既的求援,不由也看向赵既,想知道他会作何选择。 而赵既却似乎乐于坐山观虎斗,无意介入,只是静静站立,未有丝毫动作。 虎敬晖此时已经带着李显来到狄仁杰身旁,俯身就要下拜:“大人,经年不见,您还好吗?” 狄仁杰连忙将虎敬晖扶起来:“敬晖,快快请起!我一切都好,只是未曾想今日会在这里见到你!你怎么又和蛇灵搅到一起去了?” 虎敬晖毫无隐瞒,如实道来:“承远刚刚说了,我和阿兰当年就是与嗣雍王有所联络。当年我自幽州离开之后,南下祭拜双亲,准备从此退隐江湖。” “那洛河神异之事,我也曾听说,本以为只是传闻。可是今年故地重游之际,偶遇虺文忠,意外得知蛇灵今年将有大动作,才知道真有此事。” “我知道以大人的身份和性格,一定会卷入此事,因此特意赶到洛阳,希望能助您一臂之力!” 狄仁杰微微笑着,心中感动,又道:“你应该早些联络我啊!” 虎敬晖闻言,不由看了一眼赵既,而后道:“我也是今日才随蛇灵的大部队赶到洛阳,平日无法脱身,一直到今天才见了承远一面,传递消息。” “不过,大人一心想光复李唐,蛇灵这些人虽然悖逆,但此番行事却有可行之处,太子殿下也在此处,大人其无意乎?” 话音未落,狄仁杰还未说话,李显在一旁就站不住脚,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我岂能行如此悖逆之事!” 然而虎敬晖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李显,目光又回到狄仁杰身上,俨然是只在乎他的看法。 狄仁杰略作沉吟,叹息道:“太子殿下所言是正理!一旦事情败露,不仅参与之人要死无葬身之地。” “一旦皇帝又兴起大狱,所有李姓宗室、李唐旧臣,恐怕要被斩尽杀绝,到那时,李唐可就真完了!” 虎敬晖不知为何再次朝赵既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斩钉截铁地说道:“大人尽可放心,只要您下定决心,此事万无一失!” 狄仁杰闻言,不由大惊失色。 他也看了一眼赵既,随即转向虎敬晖,急切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何以能如此肯定?” 见狄仁杰如此焦急,虎敬晖反而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大人,现在说什么都已经迟了,已经来不及补救了!” 狄仁杰的嘴唇微微颤抖,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是陛下那里有危险?” 虎敬晖却没有再回答,此时外面的喊杀声越传越近,沈韬甚至带着一队千牛卫手持火把杀了进来。 斗在一处的李元芳和虺文忠,袁天罡和李守礼见此变故,只得暂时停手。 沈韬竟全然不顾殿内太子与狄仁杰等人的存在,直趋赵既面前,单膝跪地,语气庄重地禀报:“将军,东宫内所有蛇灵逆贼已全部清除!” 赵既并未作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继而转身向狄仁杰和太子李显走去。 “太子殿下,此地凶险,不宜久留。不如即刻随千牛卫前往上阳宫面见陛下,那里更为安全!” 李显也许是这些天吓怕了,看着眼前的赵既神情虽然和善,仍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害怕。 可是他生性懦弱,眼见赵既的部下就在不远,个个手持刀剑,此时竟又不敢开口拒绝,只能无助地看向狄仁杰。 狄仁杰眼神锐利,审视着赵既,心中揣摩他的真实意图。 当然,在此紧要关头,他是万万不敢让太子离开自己的视线的。 于是狄仁杰开口婉拒道:“无需如此急促,既然蛇灵人马已经剿灭,太子殿下稍后和我们一同入宫觐见陛下即可!” 李显见狄仁杰发话,立刻腆着笑脸附和道:“是啊是啊!还是狄阁老考虑得周到!” 赵既轻笑一声,面向狄仁杰道:“大人,您难道信不过我吗?” 狄仁杰眼神深邃,却未置可否。 一旁的袁天罡,目睹狄仁杰与赵既之间陷入摩擦,不禁暗自得意。 第327章 开诚布公 面对赵既的请求,狄仁杰默然不应,而李显在一旁脸色发白,唯唯诺诺。 反观袁天罡等蛇灵成员,则大多面露幸灾乐祸之色。 赵既无奈摇摇头:“您就算信不过我,也总得信得过千牛卫!出了这等事,太子殿下越快赶到陛下身边越好!这样才可撇清关系,自证清白。” 狄仁杰听后,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他深知赵既所言非虚,面对一场阴谋政变,身为太子的李显,如果此时不带一兵一卒赶到皇帝面前,无疑是对其忠诚的最好证明。 不过狄仁杰同样也能确定,赵既让李显离开,绝非仅仅出于这一个目的。 可要说赵既究竟还藏着什么别的心思,他又实在猜不透了。 李元芳眼见赵既和狄仁杰之间有些不对,立刻挺身而出:“大人,承远说得有道理啊!我信得过承远!大不了我亲自护送太子殿下去上阳宫就是了,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虎敬晖见李元芳还是这般直率坦诚,义气丛生,不禁露出了笑容。 只是狄仁杰思前想后,仍然迟疑不决。 袁天罡见状,心中暗喜,趁机在一旁煽风点火道:“守信,你看,你视若师长的狄公,事到临头,一样是猜忌于你。” “看来,他们也没有比我这个老师强到哪里去嘛!我们之前商讨的计划,现在实施,还来得及!” 李元芳一听此言,顿时怒不可遏,挥刀相向:“袁天罡,你休要在这里挑拨是非!” 反正话已说完,袁天罡只在一旁微笑着,不发一语。 李显闻袁天罡之言当即面露难色,心存狐疑,难以自决,于是转向狄仁杰问道:“阁老,您看这……” 狄仁杰吃了信息差的亏,许多情形晦暗不明,令他难以作出清晰的判断。 他便示意李显稍安勿躁,先听赵既如何回应,而后再做定夺。 果然,赵既面对袁天罡的挑唆不假辞色。 冷冷扫了袁天罡一眼,他继续劝李显道:“王叔,呵,就容我这样称呼您吧!我实言相告,袁天罡刚刚所言,都是挑拨离间的话,真正是老奸巨滑!” “一来,是要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二来嘛,他才是那个不想您去上阳宫的人,一旦您听信他的话,留在这里,反而上了他的当!” “现在殿中尚有许多高手,刀剑无眼,等会儿杀将起来,您帮不上任何忙,还会拖累我们。因此,还是去上阳宫暂避风头为上策!” 言及此处,赵既特意补充道:“您是太子,难道不能自决?何必事事问狄公啊?” 李显听完赵既的陈述,依旧举棋不定,不自觉地望向狄仁杰。 袁天罡见状,当即摇头失笑,李守礼更是嗤笑连连,显然对自己这位窝囊的叔叔的举措十分不齿。 当然,李显到底还没有蠢到家,迅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对着赵既尴尬一笑:“贤侄见笑了,你与狄阁老都是救过我性命的人,我不信任你们,还能信任谁呢?” 这几句倒还像人说的话,可是结合他的犹豫不决举动来看,却又显得口是心非,落了下乘。 到这个时候,狄仁杰终于也做出了决断:“殿下,蛇灵盘踞东宫日久,您已身在是非之中,确应尽早面见陛下,以示诚心,我看上阳宫可以一去!” 他还是想明白了,赵既要害太子有太多办法,根本不用自己下手留下把柄。 狄仁杰的话语犹如定海神针,让李显心中的不安立刻消散。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面上的愁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释然的笑容,忙不迭地点头。 李元芳也释然一笑,主动请缨道:“大人,我护送太子殿下一同前去!” 狄仁杰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费了这一番周折才把李显支开,虽然达成了目的,但赵既脸上也丝毫没有喜色。 他只是以眼神示意沈韬,让他负责护送李显离开,没有再多说什么。 剩下的李守礼、虺文忠、袁天罡都成了孤家寡人,当然也无法阻拦,只能坐视李显离开。 待李元芳、沈韬及一众千牛卫护送着李显渐行渐远,袁天罡终是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 他失望地瞥了赵既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杀了李显,这天下就是你的!我没想到你竟如此妇人之仁,坐失良机!” 赵既听着袁天罡大言不惭,回以一声冷笑。 李显一走,他似乎已经不再有任何顾忌了:“袁天罡,你这青天白日梦什么时候才能醒一醒?你总以为凭阴谋诡计便能窃取天下,实在是童稚之见!” “虽然我朝太宗和当今皇帝,他们上位都或多或少是靠阴谋政变成事。可阴谋只是他们选择的手段,而绝不是倚仗!” “我不过是一个流落在外的宗室,名不正言不顺,根基又浅。即使你们的阴谋成功,皇帝殡天了,难道这皇位真会落到我手里?”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打算!”赵既的双眸如同鹰隼般锐利,直剜向袁天罡。 这个“你们”,赵既似乎着意强调。 袁天罡闻此言辞,面色顿时变得微妙,眼神闪烁不定,不敢与赵既对视,显得有些心虚。 赵既将袁天罡的种种反应尽收眼底,冷笑愈发明显。 他的目光如同巡视般掠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是在沙场点兵,又像是检阅臣属。 他的声音逐渐高昂起来,回荡在空旷的殿阁之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可以明告诸位,刚才让太子离开,就是为了支开他!毕竟我要说的话不好听!他毕竟是储君,很多话让他听到,将来不好相见!” “可是诸位刚刚也都看到了,此人全然是一个废物!真正是烂泥扶不上墙!我此番反而是多此一举,画蛇添足了!” “刚刚袁天罡出言挑拨,就是为了把李显留在这里,好趁机刺死李显,将我裹挟进他的阴谋里!”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赵既身上。 李守礼望着自己的弟弟,神色复杂,既有忌妒,又夹杂着几分哀伤与悔意;袁天罡被赵既说破心思,脸色大变,既有心虚,更带着三分狠厉; 狄仁杰听着赵既对李显如此不恭的话,却出乎意料地未有任何反应,反而长时间地凝视着赵既,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动容;至于虎敬晖,则是面带笑意,暗暗点头,乃是纯粹的欣赏了。 只不过赵既最后一句直指袁天罡,他不得不出来答话。 他也有自己的一番道理:“守信,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自己也说了,李显不过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你有哪一点比不上他?” “真让李显这种无能之辈当了皇帝,狄仁杰这些李唐忠臣简直就是笑话!让这样的废物骑在自己头上,难道你就甘心?” “即使你们甘心,我袁天罡自诩人杰,也绝不甘心!守信,你既然有妇人之仁,为师不能不推你一把!” “实话告诉你,今日之事,已经由不得你了!你自作聪明,把左千牛卫调到东宫来,武曌那里防卫空虚,现在已经有人打着你的名头潜入了上阳宫!” “再过一会儿,武曌的首级就会送到这里!你已经上了贼船,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跟我们一条道走到黑!” 第328章 死者苏生 袁天罡一番张狂地叫嚣,瞬间让李守礼和虺文忠等纷纷侧目,暗骂老狐狸老奸巨猾,就连虎敬晖也随之神情凝重。 然而,赵既尽管面色严峻,却并未显露出丝毫慌乱,仿佛对袁天罡的诡计早有预料。 狄仁杰此时忽然恍然大悟般惊叫起来:“难怪你让狄春给我带了这么条消息,让我把如燕、小梅和张环他们安排到谦义坊附近,竟然是这一番用意!” “只是,如燕他们虽个个身手不凡,但人手终究还是少了些,只怕力有不逮啊……”狄仁杰仍有些疑虑。 面对狄仁杰的疑问,赵既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解释道:“大人宽心,我另有安排!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像袁天罡这种反复无常、阴险狡诈之辈,我怎么可能没有提防呢?” 狄仁杰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心中的忧虑也随之减轻了几分。 原来,在白日里,赵既从谦义坊一路飞奔至王孝杰的大将军府,恰巧遇到了狄春,便匆匆让狄春给狄仁杰带去了一条简短的口信。当时情况紧急,赵既难以详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鉴于赵既之前刚刚与狄仁杰坦白了自己的身份,狄仁杰对他自是深信不疑,果断按照他的安排行事。 随后,赵既又迅速赶往上阳宫,见了武则天一面,暗里更与上官婉儿交代了许多事情。 再然后,他才与狄仁杰会合,一同往东宫而来,一番安排,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赵既冷眼看向袁天罡,继续说道:“在谦义坊那次密谈,你提及利用洛河神异作乱,偏偏又故意将洛河神异的日期往后说了一天。” “我当时就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希望我放下戒心,打一个时间差,让你在今夜动手,将我拖入你的阴谋之中。果然不出我所料!” 袁天罡见赵既早有防备,心下顿时有些慌乱。 但他仍然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恫吓道:“哼,你不要得意的太早了,即使你有准备又怎样?” “潜入上阳宫的人打着你的旗号,武曌残酷无情,冷血多疑,一旦她事后追究起来,你还是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我劝你还是再好好想想!即便今夜武曌不死,你身为千牛卫将军,仍有机会在面见武曌时趁机行刺,为时未晚!” 赵既见袁天罡到现在还心存幻想,企图让自己反水,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之所以让千牛卫护送太子前去上阳宫,正是为的这一番考量!” “我也不妨告诉你,你所有的阴谋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萧清芳和她那帮乌合之众,根本别想踏进上阳宫的门槛!” 萧清芳的名字从赵既再度口中说出,实在是突兀至极。 李守礼、虺文忠及小慧无不面露惊愕,唯独狄仁杰,似乎早已知道这桩隐秘,波澜不惊。 袁天罡被一语道破心机,此刻神色慌张,言语间已显慌乱:“你…你怎么会知道萧清芳没死?” 赵既见袁天罡彻底失了方寸,知道他再无后手,不免露出了笑容。 —— 与此同时,月黑风高,几片乌云遮天蔽日,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谦义坊左近,通往皇城的必经之路旁,几户人家的守门犬吠声连连,打破了周遭的沉寂。 沿街诸多房屋被临时征用,每一个小院中都藏满了士兵。 其中一处院子是一栋两层小楼,楼上的窗子开着一扇,一个千牛卫在梯子上露头观察,正是张环。 内侧的房间中漆黑一片,却隐约可见几道黑影藏身在其中。 一位身形魁梧,腰间佩带长刀之人,正焦急地在屋内走来走去,时不时跑到张环身边一同张望。 另外几人却都是身材娇小,容貌俏丽的女子。 “我说王大将军!您走得还不累啊?这黑灯瞎火的,都快把我头给转晕了!万一惊动了蛇灵逆党,那可就不妙了!”如燕略带调笑的声音传了出来。 正是她和李元芳在营州城将王孝杰救出,一路回到平州,故而三人之间颇为熟稔,言语间少了许多拘谨。 小梅与小凤姐妹俩手挽着手,听着如燕的调侃,相视一笑。 王孝杰闻言,脚步终于停歇,略带几分埋怨道:“哎呦我的如燕姑娘,我能不急吗?按承远的意思,我带兵来到谦义坊。” “可是等了这半天,连半个鬼影子都没见到,我可是也答应了狄公要去东宫的!这万一有个闪失,我吃罪不起啊!这…连个灯也不能点,唉!”王孝杰无奈摇头叹息了一声。 此时,坐在凳子上的文静女子开口了:“王大将军何必着急?平卢郡公是向陛下请过命的,东宫那里也做了妥善安排。” “此事事关陛下安危,容不得半点闪失,因此陛下特派我出宫襄助,大将军且宁耐一时,想必很快就见分晓了!” 王孝杰见上官婉儿开口,只得强压下急躁之心:“才人言之有理,倒是本将心急了,让才人见笑了。”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从容自若:“大将军言重了,今夜至少也是勤王保驾之功,大将军荣宠必然更胜昔日!” 这一番安抚下来,王孝杰果然不急了,屋内的氛围顿时安定了下来。 不过,小凤听到上官婉儿开口,却悄悄扯了扯小梅的衣袖,似乎在传递着某种微妙的暗示。 却说上官婉儿为了撇清和赵既的关系,特意连“赵将军”都没叫,用上了平卢郡公这样生疏的称呼。 但该说不说,女人的第六感十分可怕,上官婉儿被赵既委托,处理此事的收尾,虽然已经非常小心,还是被姐妹二人猜中了端倪。 上官婉儿在武则天身边,寒光寺一事中见过如燕,知道她和李元芳情投意合。 而今,这对双胞胎姐妹对她的态度隐隐带着几分不友善,这让上官婉儿不禁有几分猜度。 她们之间往日无怨,今日无仇,风牛马不相及,若说有纠葛,只能是从赵既身上来了。 恰在王孝杰、如燕众人说话之际,一队身着千牛卫服饰的杀手悄悄地从临近皇城的谦义坊中窜出,悄无声息地靠近着上阳宫。 为首的两人一男一女,男子有一对和张环仿佛的小眼睛,正是萧清芳的同族亲信萧竟。 女子身上的甲胄与千牛卫很相似,但又稍有不同,俨然是内卫府大阁领的装束,其人自然便是萧清芳了。 张环楼上看得清楚,当即跑进屋中禀报:“大将军!来了!少说也有几百人!” 王孝杰听到这消息,不惊反喜:“来得好!传令下去,准备动手!” 话还没说完,他便一马当先奔了出去,如燕和小梅姐妹也各整兵刃,准备动手。 第329章 刚复活又寄了 门外,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嘈嘈而过。 王孝杰风风火火,飞身下楼,来到院子中,藏身到门后面,如燕、小梅姐妹紧随其后。 如燕见王孝杰驻足不前,压低声音询问道:“大将军,怎么不动手?” 事到临头,王孝杰反而不着急了,他沙场宿将那一面展现出来:“且让那前锋部队先行通过,我们再来个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众人听他如此安排,无不信服。 与此同时,外面的街道上萧竟和正和萧清芳窃窃私语:“大姐,就我们手中这几百号人,进攻皇宫会不会太冒险了?” 萧清芳仿佛智珠在握,冷笑道:“我们身上都穿着千牛卫的衣服,上阳宫那边也没有多少守卫,有心算无心,机会不小!” “退一步讲,我们只需要现身打出千牛卫的旗号即可,杀了武曌固然好,杀不了也无损于大局,只要趁乱脱身就是!” 这番道理萧竟不是不清楚,但他心中还是十分忧虑:“是,这计划早已商定,可属下总觉心中隐隐不安……” 萧清芳闻言,身形一顿停了下来,目光如冰,冷冷地扫过萧竟:“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萧竟一愣,正欲辩解,忽然眼角余光却捕捉到街边院墙上冒出了无数身影。 “不好!有埋伏!”他当即大喊一声,高声示警。 话音未落,一支响箭划破夜空,尖啸打破了寂静。 随即,弓箭手们接收到指令,立刻万箭齐发,无情地射向街道上的蛇灵逆党。 一轮箭雨过后,街道上顿时回荡起一连串凄厉的哀嚎,蛇灵队伍瞬间陷入混乱与恐慌之中。 此时,街边右威卫麾下官兵们已经点亮了火把,将整条长街照得通明。 “将士们!剿灭逆党!不要走漏了一人!杀呀!”王孝杰抽出长刀,身先士卒冲了上去,眨眼间砍翻了几个逆党。 王孝杰身后右威卫的官兵们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将残余的蛇灵逆党们牢牢困在了狭长的街道内。 小梅姐妹和张环李朗等人在战场上穿梭,刀光如电,所到之处,敌人纷纷倒下。 萧竟反应还算迅疾,箭雨来袭之际,猛地把萧清芳扑倒,黑暗之中,勉强避开了弓箭。 “大姐,情况不妙,我们得赶紧撤退!”萧竟焦急地向萧清芳喊道。 萧清芳心中虽然不甘,但也深知此刻再不撤退便再无生机,于是挣扎着站起身来:“快走,向东边的相王府撤退!” 正当二人准备撤离之际,一直寻找萧清芳身影的如燕,却以一个灵巧的空翻挡在了他们的退路之上。 萧清芳看清如燕的面容,顿时惊叫出声:“苏显儿!” 如燕冷笑一声:“没想到吧萧清芳!你有一日会落在我的手上!咱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拿命来!” 言罢,如燕一亮手中的短剑,直取萧清芳而来。 “快!拦住她!”萧清芳急忙命令萧竟上前阻拦如燕。 萧竟心中虽惧,但这个时候逃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冲了上去,二人战在一起。 眼见萧竟暂时挡住了如燕,萧清芳惊魂未定,她慌张地环顾四周,趁机朝着相反的方向悄然遁去。 如燕毕竟也是六大蛇首之一,短剑在她手中舞动如飞,每一击都直指萧竟要害。 萧竟不断挥刀格挡,只有防守的份,左支右绌,已经是险象环生。 而张环、李朗见如燕和一个杀手战在一起,毫不犹豫地上前支援,二人默契地从背后突袭萧竟。 萧竟听到身后的动静,连忙转身招架,挡住致命的攻击,却被身后的如燕抓住机会,一剑捅了个对穿。 战斗稍歇,如燕环视四周,却发现萧清芳已无踪影,不禁着急叫道:“萧清芳呢?” 另一边,小梅、小凤姐妹随手砍翻了两个蛇灵杀手,却瞥见了萧清芳鬼鬼祟祟的身影,于是立刻一前一后又截住了她的去路。 “小梅!小凤!”萧清芳看着眼前两个熟悉的身影,又怕又恨。 小梅看萧清芳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人:“大姐,你准备逃到哪里去啊?” 不远处,如燕望见小梅、小凤拦住了萧清芳,立刻飞身赶到。 三人呈鼎足之势,将萧清芳围困于核心,兵刃在手,步步紧逼。 面对如此绝境,萧清芳深知自己已无力回天,浑身开始瑟瑟发抖。 突然,她丢弃了手中的弯刀,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膝行向前直至如燕跟前。 “显儿,显儿!看在我亲手将你抚养长大的份上,你就饶我一命吧!”萧清芳泪眼婆娑,那泪水是恐惧还是伪装,已无从分辨。 “求求你,显儿,你知道,我从小到大,我…我对你都是最好的!你难道一点旧情都不念吗?” 然而,如燕的双眸中只有冰冷的恨意:“你把我抚养长大,无非是拿我当杀人工具!我这些年为你干了多少事,恩情早已还清!你设计害我和元芳时,我们之间就只有仇恨可言!” 萧清芳目睹如燕铁石心肠,不念往昔情分,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脸颊。 可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又转向一旁的小梅,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小梅,大姐总没有对不起你。” “大姐知道,你是最心软的,一向不肯滥杀无辜,你就饶我这一次,放我一条生路吧!” 小梅望着昔日那个权倾一时、不可一世的蛇灵之主,如今却跪伏在地,恳求活命,心中五味杂陈。 她摇头轻叹,可眼中却无丝毫怜悯之色。 “萧清芳,你在内卫和蛇灵中一共害死了多少人,你想过没有?你有今日,当真是咎由自取!” 小梅的话语如同寒冰刺骨,每一个字都深深刺进了萧清芳的心里。 她的眼中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高光,那是绝望。 眼看求生已无希望,萧清芳心中升起一种癫狂,她露出了袖中的匕首,尖叫着刺向眼前的小梅。 然而,她刚一站起身,胸口便传来一阵致命的剧痛。 萧清芳低头望去,只见如燕的短剑已贯穿了她的胸膛! 鲜血从萧清芳口中喷涌而出,她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转过头,目光中交织着愤怒与不甘,狠狠地瞪了如燕一眼。 过往的种种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生命的终点。 匕首无力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萧清芳的身体也随之倒下。 如燕望着这一幕,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与失落,她缓缓蹲下身,轻轻为萧清芳合上双眼,愿她得以安息。 这个时候,月光穿透厚重的云层,洒落在街道上,街道上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 蛇灵逆党们虽然勇猛,但在王孝杰等人的重重包围之下,终究还是渐渐力竭,被尽数歼灭。 第330章 还有高手?! 外面在大战,上官婉儿手无缚鸡之力,她只能留在小楼中,等候战果。 此时房间里早已点上了灯,她丝毫不怀疑王孝杰等人的能力,于是安坐在房间里,好整以暇地品茶,静听外面的厮杀声。 不多时,王孝杰和如燕、小梅姐妹快步走进来,带着胜利的捷报:“才人,蛇灵逆党已悉数伏诛,逆渠萧清芳授首!” 厮杀中归来,王孝杰等人身上带着浓郁的血腥味,而上官婉儿却仿佛浑然未觉。 她微笑着点头应道:“恭喜王大将军,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宫向陛下复命,为王大将军和将士们请功,大将军现在便可率兵往东宫去助狄公了!” 王孝杰闻言,大喜过望:“有劳才人了!” 如燕和小梅姐妹闻言,便也想跟着王孝杰退出,一同去东宫找赵既和狄仁杰。 岂料上官婉儿却忽然开口,叫住了姐妹二人:“这两位姑娘,还请留步!” 小梅和小凤听到唤声,停住了脚步,回过身去左右看了,才知道说的是自己姐妹。 小凤的眼神当即冷冽下来,紧盯着上官婉儿,不自觉地欲摸向腰间双刀。 还是小梅沉稳一些,轻轻按住了蠢蠢欲动的妹妹,示意她稍安勿躁。 王孝杰素来讲义气,见上官婉儿独独留住两姐妹,心中微有不悦:“才人,这二位是狄阁老府上的,有什么事情,得先问过狄阁老吧?” 上官婉儿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却只是淡然一笑:“大将军见谅,是陛下想见二位姑娘!” 此言一出,小梅姐妹与如燕皆是一震,王孝杰更是惊疑出声:“陛下?” 上官婉儿笑着点了点头。 王孝杰的眉头紧锁,即便面对皇帝,他也未必会轻易妥协:“上上官才人,这两位姑娘刚刚亲手斩杀萧清芳,她们与今夜的蛇灵逆举绝无瓜葛!” “而且她们和如燕姑娘一样,是狄阁老府上派来帮我的,我不能让她们就这么不明不白被你带了去。” 或许意识到自己的态度稍显生硬,王孝杰语气委婉了一点:“你看这样好不好,二位姑娘刚经历了一场激战,浑身沾满血腥,这样去面圣,唯恐冲撞了圣驾,似乎也不妥。” “不如先让她们回狄府沐浴更衣,我正好去东宫狄阁老处通禀一声,若蛇灵逆党确已肃清,届时再一同觐见陛下,岂不是更为妥当?” “才人看在我的面上,可否通融一二?” 上官婉儿闻言,不禁哑然失笑:“久闻王大将军乃沙场骁将,智勇双全,今日方知将军还有一张能言善辩之口。” “不过陛下亲口交代,要请二位姑娘尽速入宫一见,婉儿岂敢耽搁?大将军放心,婉儿保证明日一早把她们还给你就是!” “婉儿就是再大胆再跋扈,也不敢同时开罪大将军,狄阁老还有赵将军你们三位啊!” “这……”好话已经说尽,既然是皇帝强令,这又不是“将在外”,王孝杰也不好再拒绝了。 如燕的目光中满含忧虑,投向小梅与小凤姐妹俩,而小凤望向上官婉儿的眼神愈发显得不悦与戒备。 然而,当上官婉儿提及赵既之时,小梅心中的大石却悄然落地。 她温柔地拍了拍小凤的臂膀,转而以平和之态安抚众人:“大将军何必如此,能得陛下召见,是我们姐妹之幸!我们跟上官才人走一趟就是了。” 上官婉儿见小梅应对如此得体,内心暗暗点头,眼中流露出几分赞赏。 不过小梅的话还没完,她又转身对如燕细细叮嘱:“如燕,见到承远,让他不必担心!” 上官婉儿在听到“承远”二字时,眉头不自觉地轻轻蹙起,刚刚的欣赏顿时作云烟散。 如燕带着一丝忧虑,先是看了看上官婉儿,又转向小梅,最终点头答应下来。 —— 东宫之内,赵既还不知小梅姐妹这边横生枝节,依然傲视着袁天罡、李守礼这几个孤家寡人。 李守礼深知自己今夜难逃一劫,望着同样陷入绝境的袁天罡,心中竟生出一丝幸灾乐祸。 “老贼!怎样?你机关算尽,还不是要和我一个下场!” 这就是人心常见的阴暗一面,自己不好也见不得他人好,更何况袁天罡本就是他的对头。 狄仁杰反而无心欣赏二人斗嘴,向赵既问道:“承远,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也该把来龙去脉说清楚了吧?”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纷纷放下心中的成见与立场,一致将目光投向赵既。 李守礼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对赵既喊道:“今夜我和袁天罡都输了,你若还念及一丝兄弟之情,便让我先杀了袁天罡,再死个痛快!兄长我承你的情!” 赵既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这所谓“兄弟之情”他其实并不在乎,毕竟是前身的。 况且,事情还没说清楚,他又岂会善罢甘休? 虺文忠的名言,他们的谋划精妙绝伦,如果不说出来,自己也会难受,赵既亦然。 于是,他的目光再次掠过袁天罡与李守礼,意味深长道:“不要着急,还不是结束的时候,还有些事情没说清楚!” “该从哪儿说起呢?啊!还得从你的身份说起,从我们昨夜皇宫那场大战说起!” 李守礼闻言,不禁一愣:“我的身份?昨夜之战?” 赵既缓缓颔首,不紧不慢道:“正是,昨夜你被我打伤,桓斌突然现身,将你救走,后来又贼喊捉贼,想陷我于不利之地。” “然而,你们却是在自掘坟墓。正是那次意外,让我提前发现了那个隐秘的小院,以及那条通往皇宫的地道!” 李守礼闻言,低头凝视着桓斌的尸体,心中涌起一股悔恨。 狄仁杰此时接过话题,继续说道:“不错,承远当时告诉我,那个小院曾是多年前皇帝囚禁相王家眷之地。” “他还提到,那条地道一半旧,一半新。我今日亲眼所见,那部分旧道由砖石砌成,看样子已经建成很多年了。” “我之前就很奇怪,如果那个院子拘禁的只有相王家眷,是谁?又为什么要费时费力,冒此大险,在皇宫中专门修建一条地道?总不能是为了相王私下里与家人幽会吧?” 李守礼长叹一声,仿佛已认命般承认道:“不错,当时我和相王的家眷们关在一起,那条地道,其实是蛇灵专为了我所修的!” “哈哈哈哈哈……” 有人的笑声在空旷的殿堂中突兀地回荡,带着几分嘲讽与不屑。 李守礼的面色瞬间变得阴沉,不悦地瞪视着赵既:“你笑什么?” 狄仁杰闭上了眼睛,喟然长叹道:“唉!他笑殿下执迷不悟,事到如今,身临绝境之下,还在为人打掩护!” 赵既的笑声渐渐收敛,他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感慨:“你对李唐,确实称得上是一片痴心。不过你撒谎的本事太过拙劣!” “在皇宫内挖这样一条地道工程浩大,若无人协助,岂能掩人耳目?再者说,你一个大活人经常消失不见,若无人掩护,又怎会无人察觉?” 李守礼的面色惨白如纸,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别说了!求你不要再说了!” 他的眼中带着几许哀求,死死地盯着赵既,仿佛希望他能就此打住。 “我求你不要说了……” 然而,赵既却只是冷笑一声,仿佛对李守礼的哀求置若罔闻。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洪亮,仿佛要将所有的秘密都公之于众:“更不要说,那一条地道,原本就是通向东宫!而彼时身为皇嗣,住在东宫之内的,岂不正是如今的相王李旦么!” 此言一出,李守礼如遭雷击,眼前一黑,几乎要瘫倒在地。 还是一旁的虺文忠和小慧眼疾手快,一人一边迅速架住了他,才没有令他摔倒。 “殿下,您没事吧?”虺文忠关切地问。 而站在另一侧的袁天罡,同样面色大变,冷汗涔涔而下。 殿中这两个大阴谋家,虽然互相不对付,却俨然是都和相王李旦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了! 李守礼的脸上几乎失去了血色,嘴唇苍白得可怕,他颤抖着声音说道:“守信…就算是为了李唐的江山社稷…你…你又何必非要将此事说破……” 赵既仿佛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心中感到一阵快意。 他寒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有人要利用我,拿我当替死鬼!垫脚石!我岂能如他所愿?” “你说对吗?袁天罡!嗯?”赵既的目光如刀,冷冷地刺向袁天罡。 历史上李守礼确实和李旦的家人幽禁在一起,李显当了太子之后,才被武则天放出去。 第331章 事情的真相(上) 殿中袁天罡被赵既再度点到名字,悚然一惊,恨不得遁地而走。 赵既有些玩味地看着袁天罡,语中带刺:“就在今天上午,是你亲口告诉我,按你的计划施行,杀死陛下和太子,嫁祸于相王李旦,再除掉所有多余的李姓宗室……” “届时,李姓嫡传只剩我一根独苗,便可以裹挟像大人这样的李唐忠臣,推举我继位,我没记错吧?” 狄仁杰听到赵既这番话,勃然作色,怒视着袁天罡,似乎想将他千刀万剐! 袁天罡被众人逼视之下,早已慌了神,不由得后退两步,企图躲避众人的目光。 赵既冷笑一声,一指李守礼道:“只不过这番话,把我换成是他、太子和相王李旦,岂不都是一样行得通吗!” “如果我听信了你的鬼话,无非是被你们用作杀人工具,替你们杀死太子、李守礼,甚至弑君!” “到头来,我成了弑君、弑亲,不仁不义不孝,人人得而诛之的逆贼,李旦再出来收拾残局,皇位那才叫,瓜熟蒂落,手到擒来呀!” “我说的没有错吧?!” 话音未落,赵既身形一闪,仿佛鬼魅般瞬间贴近了袁天罡,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袁天罡满脸惶恐,对着赵既连连摆手:“不…不……守信,我不骗你,十年前,害我被关进寒光寺的也有李旦一份,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会和他勾结呢?” “守信,你相信我,我是真心助你,你如果现在回心转意,一切都还来得及!” 赵既冷笑着,刚要讽刺回去,李守礼却突然大喝一声:“够了!袁天罡,你不要再招摇撞骗了!” 李守礼顺了口气,叹息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必再隐瞒下去!十几年,两代人的冤仇,今日也该做个了断!” 赵既和狄仁杰不由向李守礼看去,等待他的下文,袁天罡眼中则充满了恐惧。 李守礼看见袁天罡恐惧的姿态,冷笑一声,问赵既道:“守信,你知道蛇灵是怎么来的吗?” 赵既略作沉吟,点了点头道:“有所耳闻,近十几年前,袁天罡在净空、桓斌等雍王亲信的帮助下,纠合了萧清芳、虺文忠还有敬晖兄这样一帮流人,建立了蛇灵,旨在兴复李唐,铲除武氏乱政。” “我也是在这个时候落到了袁天罡手里,只不过,袁天罡出尔反尔,两面三刀,不仅没有兴唐,反而亲手设计了洛河献碑之事,推动了武氏篡唐……” 李守礼含恨瞪了一眼袁天罡,接着道:“不错,正是如此。出了此事,净空、桓斌等人自然不可能与袁天罡善了。” “于是,他们便想借助你和我的名义,铲除袁天罡,重整蛇灵,使之回到正轨!只不过袁天罡彼时深得武氏宠信,府上戒备森严,净空他们救你的计划屡次失败。” 狄仁杰此时接话道:“桓斌身为千牛卫,想必借此身份之便,他们很顺利地联络上了你。你此时又与相王亲眷住在一起,自然也就联络上了相王。” 李守礼没有否认,闭上眼睛叹息了一声:“一点不错,此时武氏正大兴冤狱,迫害李氏宗族,袁天罡、萧清芳这样的内卫爪牙大行其道。…” “黄国公就是此时惨遭灭门……因此相王直有朝不保夕之感,遂与蛇灵一拍即合。那一条地道其实是修来逃命所用,在武氏痛下杀手之时,众人能有一条生路。” 被说到痛处,虺文忠不免黯然神伤,一旁的小慧也是摇头叹息。 李守礼继续道:“不过有着这条路,我就能经常出入宫中,秘密行动,很快就得到了桓斌、净空等人的拥戴,还收服了很多文忠这样的李姓流人。” “在他们的支持下,我想到了一条计策,以毒攻毒,借刀杀人,向内卫告发了蛇灵之事,借此铲除袁天罡!” 袁天罡被赵既盯住了,不敢乱动,听到此时也不免流露出怨毒的神情。 “哼!可是你们没有想到洛河神异的变数,我活了下来,你这个野心勃勃之辈听闻此事,反倒起了贪念!”袁天罡开口嘲讽着。 李守礼听到袁天罡的嘲讽,难得没有还口:“是啊,人心起了贪念,就像大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了。” 虺文忠也叹道:“还记得当时我们也在争论,许多人说不如杀死袁天罡干脆利落,可是净空、桓斌听说过洛河献碑之事,便起了妄念,蛊惑殿下,遗祸至今……” 狄仁杰闻言,微微摇头,似乎颇为感慨。 李守礼闻言也摇了摇头:“不能怪他们,是我的原因。从那以后,我便着意发展自己的力量,企图脱离相王,自成一派!” “相王也是老奸巨猾,不愿与蛇灵这样的大逆组织勾连过甚,于是顺水推舟,隐藏在后方,放任我行事。” “于是,借助萧清芳的内卫府大阁领身份作护身符,蛇灵飞速扩张,我们和萧清芳斗而不破,一直纠缠了多年。” 此时虎敬晖缓缓开口道:“一直到幽州、平州,你们和萧清芳各自大败了一次,元气大伤,加上十年之期已到,你们便又都因为洛河神异之事联合了起来!” 李守礼无可讳言,点头称是:“不错,几次三番斗下来,我们已经知道狄公和守信是难缠的角色,于是就起了借刀杀人的心思。” “先以敲山震虎之策,救出袁天罡,再一步步引诱狄公和守信率大军剿灭萧清芳,届时蛇灵就全部归我统属。” “袁天罡被关了十年,早已成了孤家寡人,根本无力反抗,只会任由我们拿捏……我便可以先骗出洛河神异的日期,再将他杀死解恨!” “唉,谁成想事情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借刀杀人不成,险些被袁天罡这老贼得逞!” 袁天罡闻言,冷哼了一声,似乎对李守礼的计划十分不屑。 “李守礼,你想跟我斗,还嫩了点,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想用借刀杀人之计除掉我和萧清芳,我们自然也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只是我不明白,你和狄仁杰是怎么看破我的计划的?你们怎么知道萧清芳没死?” 赵既又瞪了袁天罡一眼,冷笑道:“你们倒换了一种手法,甚至没有用人皮面具,而是用了一个和萧清芳很相像,秘藏多年替身,可小梅姐妹都是她最信任的人,早就有所耳闻。” “更何况,清剿蛇灵总坛,萧清芳手下的亲信如萧竟等人多半逃走,这更引起我们的怀疑了!今天上午谦义坊内,那个白衣女子根本是萧清芳伪装的!” 第332章 事情的真相(下) 赵既继续冷嘲热讽道:“说起来,还真不得不佩服你袁天罡!被关了十年,所有的亲信要么变节,要么被铲除。” “你孤身一人,就凭着一张巧嘴,还有一个所谓的洛河神异,竟然在连我在内的四家势力中左右逢源!” “先是说动萧清芳,让她将经营多年的亲信和势力为你所用,能够左右大局。继而敷衍李守礼,让他蒙在鼓里,坐以待毙!” “最绝的是,你将一样的说辞,同时卖给我和相王李旦两家,无论谁赢了,你都是从龙功臣,简直是立于不败之地!” “要不是太子实在太废物,我都怀疑你给他也准备了一份说辞,好坐收渔翁之利!” “说起来,明明皇帝、李守礼、我、还有相王李旦都是你的仇人,如果让你的计划得逞,我们四人便只能活下来一个!” “不费吹灰之力,竟挑动几家仇敌互相争斗,你袁天罡这个最该死之人反而能笑到最后,一条借刀杀人之计,真是给你玩到家了!” 听到这里,饶是狄仁杰见多识广,见识过无数巨奸大盗,也不禁感到一阵恶寒:“好歹毒的计策啊!” 李守礼更是咬牙切齿地看着袁天罡:“老贼!你真是畜生!畜生!我当初就不该留你一命,让你祸害至今!” 赵既的口诛笔伐却还在继续:“古往今来的大阴谋家,阴险狡诈、反复横跳,能跟你袁天罡相提并论的,只怕也没有几个!” “若不是我早就认清了你这小人的真面目,恐怕还真要中了你的算计!” 事已至此,袁天罡的底裤都被赵既扒光了,为今之计,只有溜之大吉。 这一类人的秉性,一旦局势不利,第一时间就是寻找退路,袁天罡不知不觉已经向门口挪了些许距离。 他双眼充血,面容扭曲,猛地一跃,企图冲破重围,向宫殿之外逃窜。 然而,赵既尚未采取行动,李守礼便已按捺不住,怒吼一声,率先追击:“老贼!你往哪里走!” 李守礼显然也识得袁天罡的秉性,后发先至,抢先一步挡在了宫殿大门左侧,截断了袁天罡的逃生之路。 虺文忠见主子动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也追了上去,堵在袁天罡身后。 赵既同样不能容忍袁天罡半点逃生的可能,他的速度更快,拦在了袁天罡右侧。 于是,刚刚还在各方势力间游刃有余、纵横捭阖的袁天罡,现在又被三个人围在了核心。 然而,袁天罡的求生欲望异常强烈,眼见自己被三人围困,自知难以匹敌赵既与虺文忠,便决意选择受伤的李守礼作为突破口,试图寻找一线生机。 “呀!拿命来!”袁天罡和李守礼各自大叫一声,战在了一起。 两刀相交,袁天罡原本以为已瞄准李守礼的致命破绽,李守礼一定会闪避。 却不料李守礼采取了以命相搏的打法,全然不顾自身安危,誓要与袁天罡同归于尽。 袁天罡大惊失色,破口大骂:“你这个疯子!连命都不要了吗?” 袁天罡的咒骂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却丝毫未能动摇李守礼的决心。 见袁天罡面露怯色,李守礼的脸上反而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笑意。 他心知自己今夜已无活路,对袁天罡的恨意又到达了极点,故意选择了这种作战方式。 袁天罡为求自保,不得不强行变招,而李守礼却是一往无前,气势如虹。 此消彼长之下,袁天罡的小腹被李守礼的利刃贯穿,而李守礼的胸前也中了一刀,伤势严重。 这个时候,赵既和虺文忠在背后的攻击也差不多到了,一刀直刺袁天罡胸口,一剑却削在了大腿上。 这接二连三地重创下来,袁天罡口吐鲜血,立刻活不成了。 他狠狠地瞪了李守礼一眼,心中满是怨毒,想要再次咒骂,却终究未能吐出一个字来。 虺文忠抽刀而出,而李守礼却没有收刀的力气了,袁天罡的尸体便随着虺文忠的力道向后仰倒。 目睹袁天罡毙命,李守礼心中快意无比,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然而,他同样身受重伤,笑得太过猛烈,竟站立不稳,向后倒去,虺文忠连忙将人抱在怀里。 “殿下!!!”虺文忠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虎敬晖护持在狄仁杰的身边,小慧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均是惊叫一声,冲了上去。 鲜血从李守礼的嘴角缓缓滑落,但他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容:“文忠……” 虺文忠急得分寸大失:“殿下,您别说话了,省省力气!狄公,我知道您的医术出神入化,就算是看在李唐的份上,求您救救殿下!文忠求您了!我给您跪下了……” 狄仁杰见状,自然动容,刚要开口,李守礼却摇头反对。 他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地说:“我的身体我知道,已经…已神仙难救了,再说了…这本来就是…我自找的,死前,能亲手杀了袁天罡,我死也能瞑目了……” “殿下!!!” 狄仁杰望着即将逝去的李守礼,脸上露出深深的悲悯之情,俯身为李守礼把脉。 李守礼艰难地摇了摇头,拒绝了狄仁杰进一步的救治:“狄公…不必费事了…我这样死了…干…干净……只是求您一件事……” 狄仁杰闻言,长叹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殿下请讲……” 李守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强行挣扎起来:“李唐和守信…就托付给您了,请您…咳咳…务必答应。” 狄仁杰再度摇头叹息,重重点了点头。 李守礼见狄仁杰点头答应,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他微微点头,仿佛是在对狄仁杰表示感谢。 接着,他又缓缓伸出颤抖的手,指向赵既:“守信……能……” 然而,“能”字只说了一半,那只伸在半空中的手便无力地垂落下去,其人已经气陨身亡了。 赵既在李守礼临终前与他目光交汇,从他眼里,看到了无限的悔恨、遗憾,还有……期待。 虺文忠的哭号声在大殿中久久回荡,悲怆而凄凉。 赵既微微一叹,以低不可闻的声音道:“你放心去吧,我会帮你完成你未竟的事业……” 狄仁杰与虎敬晖静立一旁,目睹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各自沉浸在深沉的感慨之中。 虺文忠悲痛欲绝之后,缓缓将李守礼的遗体轻轻放下,转而深情地望向小慧,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 小慧仿佛心灵相通,嘴角勾起一抹理解的笑意,轻轻点头回应。 虺文忠亦报以温柔一笑,两人紧紧相拥,唇齿相依,权当是最后的温存。 许久,虺文忠从怀中取出两颗丹药,分予小慧一颗,两人毫不犹豫地一同服下,决绝中带着一丝凄美。 虎敬晖稍作手势,似乎还想挽留旧友,却早已经来不及了,小慧立时口吐黑血,死于非命。 而虺文忠,凭借其深厚的武艺与内功,毒性一时未能完全发作。 他撑着竹筒刀,缓缓站起身来:“赵将军,替我转告元芳兄,我虺文忠对不起他,我们约好的巅峰一战,我要失约了……” “我想死在高手的刀下……你能答应我这个请求吗?” 赵既没有回答,只是默然拾起了李守礼的长刀,站立在原地。 虺文忠见状,嘴角浮现出一抹释然的笑,生命之火在临终前竟奇迹般地燃烧起来,仿佛回到了全盛时期。 他的刀光如快如闪电,疾速向赵既袭来。 虺文忠一击落空,只击中了一个虚幻的影子,而自己的胸前已被赵既的长刀洞穿。 “真…真快……原来仅凭一人之力,也能施展移形换影……” 虺文忠带着欣慰的笑容,缓缓倒下,仿佛在这一刻,他找到了自己作为武者的最终归宿,死而无憾。 一阵破风声响起,赵既背身而收刀,光亮的刀身上滴落几滴殷红的鲜血。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第333章 夜尽天明 今夜已发生了太多事,残月如钩,缓缓向西天沉去。 东方的天边泛起淡淡的蓝灰,预示着黎明将至,夜色将尽了。 风轻轻穿窗而过,吹动了赵既的衣衫,大殿中无人说话,一时间沉默无声。 许久之后,虎敬晖与赵既二人,将李守礼、虺文忠等人的遗体,整齐地安置于偏殿的空旷之地。 狄仁杰的目光缓缓扫 一声暴喝中,武松腰马合一,额角脖颈上青筋暴起,在枪尖刺中心口前,使足了全身气力,用肩膀撞在了马腹上。 “但明玉姑姑应允了夏荷,说会保她坐上正五品。”廖忠低声道。 正是因为如此,夏昌浩觉得秦望必然会像以前那些不听话的修士一样,最后还是乖乖听话,献出他们的道侣。 只不过一直没有吭声,就是想等待着这背后之人什么时候能够跑出来。 “那我就实话实说好了,基地的防御力不够,一旦尸潮或者其他能力者攻击,会轻而易举的摧毁现在的一切。”朱莎莎微微的叹息一声。 眼下,他们不一定能追查到这里,先隐身市集,躲一段时间再说。 长乐公主在空中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睫毛也微微颤动了几番,她看了一眼手上的木盒子,抿了抿唇。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个话题说的有点羞耻,萧烨并不想过多纠结,他转头看向坡下的湖水。 特别是在这种家中有着颇多守旧老人的家族,五六十岁的老头老太做一个太爷有一个太公,这还真的有些承受不住。 当日,收下道九之后,谷梁渊又按照比例,将八百火灾丹分别发放给大渊和道盟的人。 诱惑力是如此之大,以至于球场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够惊起蛙声一片。 “果然如此……爷爷,将月家交由我来管几天可好?”月芊芊双眼充满自信的看着月老将军,一改之前柔弱。 顺王有些急,康王却是看了闽王一眼,心道,还是闽伯王以退为进之计最妙。 陈息远欣慰地点了点头,嘉柔的性子他很清楚,绝对不会收下自己的东西。 这要不是他们跟着秦凤仪一道过来的,如傅长史等人就依这些人吃饭时狼吞虎咽的糙样就得说,这是哪里来的骗子吧。 反正利用谁不是利用呢。安意这话是针对夏夜生的,她是不信夏夜生抽出时间特意训练她就只是为了让她防身自保,而她坚信她现在的能力远超蔡悠悠。 董依婷坐在车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不断向后倒退的风景,双眼还有些红肿。 这一点让这些旧日支配者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究竟是那里出现了错误? “还有就是白玉雪,她来这里,绝非偶然!”月芊芊清澈见底的眸子闪过一抹疑惑。 “嘶~”轻微的血液喷射声响起,在欣赏了他们这辈子所能看到的最美的一幕之后,死亡不约而至。 当下潜进农户家中,偷了一套穿在身上,问明路径,直朝上京城中而来。所幸自己误打误撞,居然走对了方向,这儿离上京城已然很近。 “弟子…不敢说有信心,但是我会加紧修炼,争取在约斗时战胜对方!”司成想了想还是比较保守的回答道。 狮心沉声道:“上面说的,只是其中一个。就算大皇子认为皇族的声誉不重要,陛下的君誉也无关重要。哪怕是天下平民离心,皇枝夺位也要还易征其清白。那,大皇子有考虑过军权吗? 第334章 印象 上阳宫,甘露殿,内室。 东宫和洛阳城内外都有厮杀,却不能波及到这里,殿中是一片冷清。 武则天似乎是把所有宫人都赶出去了,只留自己一个人在殿中。 她身着便装,坐在书桌之前,桌上所有的书卷没有一卷打开着,只有一盏很明亮的灯火。 武则天坐着一动不动不知多久了,痴痴地盯着手掌心,她的 当初陆家的陆康曾经为庐江郡的太守,然后就一直驻守在庐江郡。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正因为如此,他要为自己的族人生存的地方,考虑一下。 郭缊对霍东能把这个机密的事情告诉他心里有些高兴,这说明霍东挺看重他。 看到李潇潇说出这样的话,张牧之点了点头,准备要走,但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回过头,看到自己身边的御姐一眼,开口对御姐嘱咐了几句。 成果是显而易见的,白银面,九阶武圣,玩命玩出来的,当然,也加上其家族的培养,毕竟这么一个不要命修炼外加本身天赋不错的成员,哪个家族会不尽力投入资源? 魔脸色一变,头也不回的向后面狂奔而去,一路踏死的食人魔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之数。 顺着破旧的公路继续前行,他进入了一片平原,身后的月光城渐行渐远。 松下能进猎豹突击队,就说明了他的天赋异禀,以及强大的实力。 “兄长,这曹操准备攻城了?”一个雄壮威猛的汉子对着一个大耳垂的人说道,旁边还有一个红脸长髯的壮汉。 但是弥漫在空气中的黑色病毒,也彻底的降临,就像是提前降临的黑夜。 韩尚宫这边要进东殿找姚楚汐,迎面看见落霜端着茶杯茶碗要进去,就顺手接下了准备一起给拿进去。 这座监狱为国家级大型监狱,位于废弃工厂西北方,临近火力发电厂。地处荒漠之中,方圆数公里之内廖无人烟。因为地理位置闭塞,所以收押的都是重刑犯,狂徒比比皆是。 汪平的心头很纳闷,然而,他自己不也一样,只是个打工的命吗?哪怕是东华医科大学中医系的分院长,看似很高端的一个职位和身份,但是在云霜的面前,依旧还是低人一等。 她淡淡的说了一句,“跟着就好,不要打草惊蛇。”那个暗卫抱拳说了两个字,遵命后就离开了。 陡然间,虚空微震,神秘传送之门有亮光闪烁,顿时引起看守一众高手的注意。 张远航忍不住咆哮起来,面前的黑暗之王死掉了,他该找谁去询问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皇后也不知是从哪知道的姚才人有孕的事,紧忙着让丁周送了些贺礼来。 舒宁公主一个做公主的,身份是何等尊贵,怎的就被当成了笼中鸟,被控制的服服帖帖,带着笑脸儿迎着妾室进门不说,连祖宗定下的规矩都顾不得了。 宋晨再一次开口,他看了一眼这个家伙,眼底闪过一丝悲哀,就好像是在说,请不要一直这样的胡闹了,你一直这样胡乱来,但后来还不是没用,无论如何他们都认为自己已经失败了,既然面临失败,就要做好准备。 她转身,朝他气冲冲的说,“他的命是命,难道你的命就不是命吗?这次的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不可能只是为了感谢自己缓解了她的状况,就这么既流泪,又以真心相倾诉吧。 第335章 日食、暗涌 与狄仁杰并肩站在一起,赵既焦急地等待着武则天的传唤。 其实二人不过刚刚赶到,狄仁杰的喘息还未平复下来,但赵既却仿佛度日如年,心焦似堵。 狄仁杰看着眼前站定在原地,面上却带着几分慌乱的青年,轻轻摇了摇头。 他嘴角带着几分笑意安抚道:“承远,放宽心!” 赵既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内心 比赛对她来说虽然不算累,但是天天被这么多摄像机围着拍,挺烦人的,她现在很理解为什么陶羡明明长了一张不输明星的脸,却要坚持做幕后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给人当猴儿一样围观,感觉都不会好。 片刻后,察觉到张绍辉已经睡熟了,楼无双大着胆子主动贴了过去。张绍辉察觉到一个微凉的身体靠近自己,便主动伸出手臂,将哥哥搂进怀里。 那个背影在我的梦境里萦绕不去,可每当他要回头时,我总会被惊醒。 夜宸点了点头,随后就到了洗手间里面,将身上冲干净,将湿衣服换下了,这才出来。 我摇摇头,以前我对这种事是完全不相信的,我能有今天全是秦一恒领我上道的。 少年人眉头紧锁,突然,他提起手边的可乐罐往嘴里倒了倒,却没想到里面的碳酸饮料早已一滴不剩,少年人很暴躁地攥紧瓶身,发出喀拉声响。 好在干瘦老头心中还有些分寸,所发出的攻击威力并不恐怖,不然,此时的方言恐怕早就奄奄一息了。 “既然没办法那就看我的,你们在上面等我,我下去看个明白,管它是什么玩意儿,既然到了这里,杀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来!”此时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保家卫国的好男儿,满腔热血。 双方一触即发,沉默寡言的吞噬者战意最强,早已饥渴难耐的它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了。 神话传说中,塞壬有一双翅膀,既能在水中遨游,又能在空中飞翔,而我们看到的塞壬却没有翅膀,很可能是因为常年潜伏在地下,翅膀已经蜕化了。 他毫不犹豫的牺牲了自己,仅仅给魔镜留下了一些记忆,一点孔白很帅的种子,然后就牺牲了。 梅林并没有着急,他有里奥法师给的清醒之石,只要将清醒之石一拿出来,幻境立刻就会被破,但他却并没有立刻破掉幻境,反倒是微微闭上眼睛,仔细体会着这幻境。 这时,其他的尸王已经都到了,离变异骷髅最近的四只尸王,围住了骷髅,一起甩起铁链子砸了过来。其他尸王被同伴挡在外围,只能在外面光打转。 任剑一听这话,果然不再纠缠前面的事,便说苏菡她们全家在那边,我不放心想去看看。还有,我从邓总手里接下来那些股票,钱给了却还没过户,想把这事顺便一起办了。这两条理由充分不充分? 罗猎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先上去看看。”他指了指右上方,那巨大的圆盘就在他们的右上方,不过想要接近圆盘还需攀爬十五米左右的崖壁。 进屋第一眼,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之后我和这老板就谈了一会,我尽量就是实话实说,就是把白鹰堂一锅端了,以后这个ktv我罩着。 颜天心拨动浮雕上的机关,归位之后,只听到铜门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纠缠在一起的蛇尾如同活过来一样,其实那蛇尾就是门栓,因为门栓的打开而造成了蛇尾来回游动的错觉。 第336章 言谈 所幸,这震撼的场景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场的众人虽然没有被切身威胁到,却都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甚至有不少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日食结束,天空渐渐恢复了色彩,连天边的云都少了几层。 金轮涌出,太阳光破开云雾,重新照耀大地上,真可谓拨云见日。 武则天仍凝视着眼前的一切,面容震撼, “这是驾驶员的手机。”我沉声说道,故意做出一副很无力很虚弱的样子。 话音刚落他就帮我掀起宽大的病号服,我一下子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里的乞丐,而且还是个孩子。不止这样,就连她的脚趾头都露出来不少,鞋子破的太厉害。 我们之间有零点零一秒的眼神交流,我以为接下来他要跟我说重要的事情,谁知道梁鸥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 到了现在我差不多已经把事情搞清楚了,虽然这心里还是觉得不好受,可是眼下不是我跟盖聂怄气的时候,我们要共同对抗外敌。 只见来人穿着黑色的风衣,系着白色的围巾,一头青丝赶紧利落的窝成一个花瓣头,不施粉黛的一张脸要多清纯有多清纯,要多冷漠有多冷漠,我想如果不是隔着面具,也许鲍雯早已经看穿了我精湛的演技。 “你干嘛?”邱莹娇嗔一声,白了他一眼,不过心里倒是挺高兴的。 他的声音已经有点哽咽,我怕再说下去他会哭,就朝着郑怀远使个眼色。 ‘噗呲’一声,带着剧痛和衣衫肌肤刺破的声音,让叶萱萱一阵难受。 “我去,就一个佛爷就这么厉害了,那迷踪门的掌门人该有多厉害呀?”卓凌风惊讶的说道。 夏淳沣为她蒸了馒头、饺子,这些都是她从前不怎么爱吃的,眼下却是狼吞虎咽,一口口吃得扎扎实实。 吴舒慕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道,想到这边他忽然间真的是感激这个跟自己作对了几十年的家伙了。 “若是那公主当真想嫁你夫君?你会如何?”莫芊桃纯属好奇,也想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想好日后该如何自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苏锦川突然叫住他,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前,对着他开口询问道。 后来一直暗恋她的杨江成了拆二代,家里有钱,可以给她想要的生活,她也就答应了杨江的追求,两人便在一起,结果好日子没过几天,杨江就被抓进监狱,并告诉她是左莫所为。 红头巾一巴掌朝大汉的脸扇了过去,“啪”的一下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都听到了。 这下可好玩了,这严长松都是吸血僵尸,那么他的老师肯定也不是人。 “明白了”说着顾天恩将琅琊剑入鞘,从石头上捡起黑色长袍穿上了衣服。 这些话英子从来都不知道,此刻听见项月娥的话,她完全愣在了原地。 作为目前国内最大的商业地产开发公司,鼎泰集团的实力也是毋庸置疑的。 “是,不要惊,陈真这块烂泥,那有这样的好运气!”蔡金虎呵呵笑道。 这么说来,要是我自身有多一份黑暗的力量,就能以古戈多神纹之力逃离水中了。 “大人,各家族已经将所有罚款交齐了,前几天亚瑟大帝已经和我们道森商会交接完毕,甚至亚瑟大帝自己应得的那份,他也没有要,一并交了出来,总数是29万3230亿金币。”兰亚恭敬弯腰回答,声音都有了点颤抖。 第337章 第二次考验 说到了赵既,武则天和狄仁杰二人便一路折返,遥遥便望见赵既与上官婉儿迎面而来。 狄仁杰似乎是与武则天已经商量好了什么,对赵既使了个眼色后,便自行离去了。 武则天则毫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良久后,笑着开口道:“你也陪朕走走吧?” 赵既再次直面武则天的威严,心中却意外地归于平静:“陛 有人提议,就有人附和,不过也有人紧皱着眉头,一副不太赞同的样子。 他不知道丞相叫他去的意思是不是有意拉拢,要是当真是的话,那他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并且不想自己动手的话,旁边还有丫鬟上来帮忙。 她近乎撕裂了,仿佛目不视物,眼前是一片惨白,男人一手箍紧她腰际,一边感觉到她暴躁疯狂的推拒,一边被那双清亮乌黑的眸子深深的慑住,他扣住她的侧脸,低头就疯狂的吻上去。 这种情况真的不能再生出任何事端,所以她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夭夭的话让我原本不好的心情变得更加不好了起来,开着车到了薛琴租住的公寓外,我敲了敲门。开门的人毫无意外是夭夭,但是薛琴的人却没有看见。 不过他们的身份却没人知道,就连学校的管理层,包括萧依依在内,都只以为学校的保安是单纯的退伍兵而已。 在打开第七道锁之后,我们进入到了客厅,客厅放着各种漂亮的鲜,色彩缤纷,赏心悦目。 你没闻见他们的生人气?肯定是在人世里待了很长时间的大妖怪,最好不要得罪他们。 已经绝种了?我想起来先祖梅昆山遭遇的那条财蛇,忙问:害的梅昆山被冤枉的那条大财蛇呢? 这种感觉毫无根据,可却让李含雪无比确信,这是真的,仿佛就像是预言一样。 “你还记得从妙手空空儿那里得来的瞌睡虫吗?”唐雨对李三斗提醒道。 洛尘突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看向夜紫菡的目光的时候,有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寒冰剑龙眼看就要将陈放吞噬,叶朝宁和陈乐怡看在眼里,两人不由心儿提到了嗓子眼。 风伯和雨师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刑天身后,联手将刑天给挡了下来,那顺势波及的余波力量让的两人身体也微微一震。 “原来如此,有折影宝影镇守,确实是不需要担心羽天帝进攻了。”圣心天帝道。 霍霆说完想要离开,突然眼睛看到了他手中的资料,俨然是庄轻轻的照片,爸爸怎么会突然将她的照片拿出来的? 那大殿通体有漆黑的巨石堆砌而成,没有任何的装饰,也没有任何的修整,粗犷,毛躁,却和这一片市集一般透着一股子勃勃的生机。 随后,谭云将神舟收起,和萧梓兮、沈素冰跟随着达尔武飞入了深渊内。 嫦娥想的没错,做的也没错,但是只可惜,她行动的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鱼……鱼儿,”陈燕疲惫的声音传来,手指也动了一下,但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好像精气神都被抽光了,连动弹一下都觉得累。 俞升几人以前常在魔幻森林中用驭剑的方式来打猎,所以脚下也是轻灵得很,他一个转身就朝‘黑域霸王’的下方飞去,因为他知道这些庞大的家伙最不方便的就是去抓脚下的东西。 第338章 鸟尽弓藏 混乱平息之后,朝廷对叛乱的情形只字不提,只说宣称皇帝得上天启示于梦中,预言洛河将泛滥成灾,危及整个洛阳城的安危。 英明神武的女皇听后,向上天祈祷,恳请上天将罪责归于自己一身,以保全洛阳城中无辜百姓的性命。 上天被皇帝的诚挚所触动,遂施展神通,使洛阳城幸免去了一场浩劫。 于是,洛河之 他这已经不单单是拒绝余江了,还骂了余江,而且还当着这么多武者的面,狠狠的打了余江的脸,接下来莫无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众人已经能够想象的到了。 第一就是三大家族的人,这三大家族,就是青阳城中的地头蛇,敢招惹他们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莫无风伸手,轻点花园门口的禁足符,原本完整的符术立刻分裂开一道一人宽的入口。 “莫公子……”古河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喊道,不过在看到莫无风那苍白的脸色之后,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了。 宓氏那厢暗自冷笑,欺君罔上,分明是针对儿子的,可圣旨下,宓氏心里不高兴也不敢说什么。 “走了?”古河一愣,随后将方镇南手中的那两颗丹药拿了过来。 到底是哪个国家的,是太微国的公主颜莺莺,还是天市国的公主青荷? 尘明杰在朝堂上当了近百年的宰相,那股发自骨子里的傲气和威压,自然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够抵挡的。 看着摔倒在地上,不成人形的方越,郑西和吕优等世家子弟,全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家里无聊的时候就会上网,这是现代人最常见的打发时间的工具,我真的很佩服研究出电脑的人,链接了网络就可以找到很多花样排解寂寞。 “西岚大哥,我会努力的,不会鲁莽行事,会用自己的力量能力去守护我爱之人!”龙天微笑着释然道。 田恬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皮卡还真的是……对家里人的称呼不但和她一样,连父母它都喊得是咱爹咱娘,虽说让田恬细想下有些别扭,不过,也没什么好追究的,反而有种皮卡对她是掏心掏肺的感觉。 谷颜一眼就知道这块玉必定不同凡响,圆润通透的身体让人一眼就移不开视线。 “希望如此吧。”龙天衣袖轻拂,吐出一句,地仙老人虚伪的外表下,在想些什么,岂能蒙骗过他。 太后的情况,到底皇后知道不知道?陶君兰心里如此想着,踏入了德安宫,直接就往太后所住的内室而去。 挂断了电话,我去找周毅和沈源商量,我该不该去,周毅说既然他主动找我去,想躲是不可能了。 到得这时刻,龙天不得不速战,魂血崖所拥有的能量足矣将他风神翼中灵尘留下的力量耗尽,而他的最强招式,也就是灵尘最终之际,传给他的灵火融合攻击之法。 难怪陈欢敢那么轻松,把所有人干掉,原来他早就有准备的了。枉自己还担心,找不到活人问出一点资料呢。 淄衣氏直接把话说绝,不但此事管定了,还明确告诉你,错的是你,不是武道门。 “什么……”阿炳略有错愕的看着自己被砍掉的手爪,然而他丝毫没有在乎,而是直接从贺豪的头顶跃了过去,奔向倒在地上的茉莉。 无穷的雷霆之力,天道最本源的力量,将道祖眼前的虚空尽皆覆盖,然而就在这时教主的身形凭空消失,一把长剑直接自道祖的身后向其发动攻击。 第339章 尾声 几日之后,狄仁杰便和李元芳一起上疏,言近来偶感沉疴,向皇帝乞骸骨,请求还乡。 武则天连续三次不准,但狄仁杰再三请求,皇帝也无法,只能容许其功成身退。 只是效唐太宗和李靖故事,令狄仁杰以原职致仕,以备咨询,并且亲自为狄仁杰选定了一个修养的好所在——江州。 狄仁杰麾下的千牛卫依旧奉旨护 同时甘国阳心里明白拉姆齐为什么要让自己尝试45度的中距离了。 说着林玉心中想了一下,这片梦幻森林褪去,平常又温馨的房间出现在众人面前。 叶青檀嘀咕,外面有关叶孤尘修炼迅速的话题,很是热闹,如果不是叶孤尘本身修炼天赋就绝佳,很多人恐怕要冠上邪修的称谓。 这个孩子是谁的?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的恐惧。 萧崇与谢清舟不是朋友,又不喜欢江南,他对两人即将发生的事情,很是乐见其成。 她的眼透露出担忧的表情十分灵动,显然是本人,而不是花火假扮的。 所以,只要这三道的人,想要利用其他修士的肉身,稍作阴谋诡计,就可在邪修与正道之间游走。 黄色的银杏在整天被白色包裹的城市,绝对算得上一番美景,她平常没事也很喜欢跑银杏树下观赏一番。 在纽约这段时间,甘国阳每两到三天会去一趟伯纳德-金那儿,一是探望他的病情,二是在体育馆陪他进行康复训练,顺便讨教一些进攻技巧。 无论是餐厅观景台,还是装修风格,对于江南这个艺术大学毕业的,难免的会欣赏一番。 猛然间李子孝又睁开了眼睛刚才那回荡在耳畔的声音李子孝记得,那个声音曾经在他去救梁嫣的时候也出现过,就是那个不让李子孝继续往前进的声音。 吴嫔诺诺应声,对着叶蓁轻轻的抛了个媚眼,叶蓁微微一怔,那吴嫔似乎在向自己传达什么讯息,方才吴嫔虽句句调侃黄婉如,实则是在帮自己,而她与吴嫔并无交情,想必她对自己说有目的,她也是个有脑子的。 她看了自己今天一身打扮,她的衣服都是韩司佑让人量身定做,就是那种没有标签那种,遇到不识货的人才会这么觉得。 全场一片唏嘘不已,蝶舞公主竟然看上的是君宁澜,那个玩世不恭的风流且又走马章台的皇子,除了面相俊美以外仿佛沒有别的过人之处,约摸蝶舞公主便是看上了他的好皮相。 叶少轩想找个时间将天炎好好的揍一顿,好好纠正一下他的三观。 然后,午夜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许愿的这一声吼叫,震得楼下轿车的报警器都想了起来。 杨嘉桢倒也不介意,又把椅子滑回到床边,随手捞了一床毯子朝他甩过去:“你今晚这是想跟我睡?”调侃的意味明显。 无双二鬼是这座宫殿的两大护法,分别是人无双,法无双,他们生前也是至圣的境界,死后的灵魂体也没有得到埋没,一直跟随地冥此时也修炼到了圣人王的境界。 佛经越念越多,叶少轩似乎来到了一个诸佛的世界,那儿只有清净,通往的是永生的极乐,到处都是佛灯佳音,惠普的慈悲,更似人间的天堂。 在梁翊带来的那些人里面,有一位壮汉操着一口地方口音劝他认怂。 第340章 江州血色起 时过境迁,转眼间又是一年春天。 蛇灵已不在江湖,但江湖上还流传着蛇灵的传说。 时至今日,内卫还是不时以蛇灵奸细的名目,请朝中的官员回丽景门内喝喝茶。 不过新上任的内卫府大阁领,人称凤凰,处事很有分寸,跟过去的酷吏不是一路的,看起来很上道。 日上三竿,赵既悠闲地在宫中散步,今天 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传送阵处,苏千元则是将苏武传背了过来,这让那些的高层更加动摇了,他们的老祖宗就在自己眼前,且还是为了他们才陷入的这般状态,于情于理都应该算上他一个。 “啪――”手里的串珠被她摔在地上,光润的珠子撒了欢儿一般争先恐后地向外跑去。 原来邱斌今天的目的在这儿,难怪大早屁颠颠乐呵呵的亲自来送合同。 二人见这幅场景皆是有些发懵,或许,老王爷对她妹妹的好,她也是看在眼里的罢。 不过考虑到明罗飞的能力,或许他可以轻易出来,可白晓鑫就没有那个能力了。 南洋造子说完,藤田也只得苦涩的点点头,而后看向南洋造子说道。 花灵媚虽然身受重伤,但依旧首当其中,因为她师父教导她,降妖伏魔乃道家门生之己任。 下课了,基本上两人就回到买的房子那,这还是陆白主动跟陈东成说的。 “对不起。”我说了这一句话后,转身跑掉了,我实在在那里待不下去了。 刚一进屋便发现夏语冰蹲在地上低头寻找着什么,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竟也难得出现了几分着急。 叶秋皱了下眉头,他知道七品凝气丹虽然和六品凝气丹只差一个品阶,但其中的艰辛,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那又如何?这是古遄扬找了教育局长,亲自开除的我,与学校没什么关系。”凌宇无奈地说道。 孙婆婆嘱咐道:“龙姑娘,你从来没有出去过,外面人心险恶,你千万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林凡俯冲过去,一脚踢在了李无尘的脑袋上,威力爆发,刚猛无比,李无尘的脑袋一下子爆成了血雾。 一缕鸣音响彻起来,所有人都是心神一震,然后那袅袅的琴音不断的在众人的耳畔响起。 “你要干什么?”那个东山学生似乎看出温清夜的不友好,皱眉说道。 张伟便是如此,他一脸凝重,内心谨慎,在那片残垣废墟之中好一阵搜索,希望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林飞扬很想讲话,可他连嘴唇都难动一下,只能死死地看着阿基里斯。 就在众多封魔殿执法使暗中交谈之际,杨玄却没有罢休的意思,再一次展开极速,朝厉任海正面冲去。 喻楚楚在a城一直都独立坚强,刀枪不入,从来没有这样沮丧又失望的表情,能让喻楚楚时而失落时而的悲伤,除了沈牧谦还会有谁? “这倒也是……如果有白麒麟在的话,你的伤,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白麒麟可是天下第一疗伤神兽。天生的。”林松石脸上露出了怅然的表情,眼眸子有期待闪过。 陆羽的修为疑似半步破灭,如果真是那样,他未来十年之内,突破破灭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在圣魔大陆,破灭期强者可是相当宝贵的。 我请叔叔帮了大忙,差点把他们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查出来。然后发现,这还是一户十分有底蕴的大家族,早在民国时就是富户。但是之后因为战乱跑去了国外,等战斗平息后又回来了。 第341章 五平风云动 浔阳江畔,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和煦的阳光铺洒在浔阳江面上,微风轻拂,涟漪轻漾,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沿江峭壁巍峨,其间一条蜿蜒小径悄然延伸至江边。 小径上清脆的铃声由远而近,一头青驴转过山弯缓缓而来。 驴上坐着一个文士模样的中年人,其人眉心紧锁,面色肃然 他精于算计,善于韬晦,为达目的不惜一切手段,常常为得利而不惜背信弃义,常常在许多重要关头朝三暮四、纵横捭阖的表演令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两人刚出门,屋里就炸开了锅,蒋浩然、刘鹤、张大彪笑得不成人形,轻轻松松把他们骗过来,利用完了又轻轻松松送走,换谁不乐。 虚空中,易天平此刻已经开了天眼,不然真的不能看清楚他们战斗,不过纵然如此,他看到还是很模糊,天眼生疼,最终还是黑龙尊者出手帮他加持了天眼,才得以勉强看清楚战斗情景。 回到环洪,万抗立即找郭丽丽。郭丽丽看上去心情不错,说现在别墅和酒店都已到手,应该全身心地投入到跟钱大成作战中去。 “他呀,也算是吧,不过他一开始可不是我们部落的人。”含云根本不知道成都要问达尔干的事情。 主管只觉得双腿发软,给他下跪的心都有了,这要是找来记者,五天花费五百万,如此高消费,明天必然是头条新闻,警察来了,他们这么多人聚众闹事儿,必然是关门影业,请执照登记人出面解决。 “老朽去也。”廉颇放声大笑,提刀染血的战刀,翻身上马下了城头,向着建业主城方向狂杀而去。 后在岛国二?二六事变后的整肃中退出现役,上海事变爆发后,作为攻坚战专家的他重新服现役,担任岛国上海派遣军司令官,后改任日军华中方面军司令官。 “人是很珍贵的,因为人能教育。”徐元佐略带深意地说了一句,又去查看别的机床。 比鲁斯动了一丝怒气压威顿时暴涨,就是林阎宇也忍不住退后数步才稳住身子。 “我明天就上班,蓝茵,我喝了你的鸡汤,突然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我明天和你们一起去!”他站了起来,还怕蓝茵不相信似的,摆了几个poss。 还有就是为了让自己内心平衡一些,因为是自己非但没有完成任务,反而还挺欣赏自己要暗杀的对象,十一内心十分的矛盾和纠结。 只是顷刻间的功夫,千军万马便在两人的屠杀之下化为尸血灰烬。 “我去你妈的!”王南北暴怒的吼了一句,然后低头轻声的安慰了吴昔几句,然后猛地从地铁口的位置跳了出来。 结果,二人没有对打多久,但是整整的对骂了一宿,望着那已经泛出地平线的鱼肚白,二人相互的看了一眼“扑哧”一声,相互笑了笑。 那淡言真人却是的确人如其名,言语甚少,惜字如金。闻听千云所说之后,却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然而,即便是如此,那卢月脸上的神色还是极为冷静,滔滔魂力瞬间爆发至脚底,灵活的朝着周边位置移去,竟是堪堪躲过那游方的攻击。 “不会吧,你们两个才喝了两瓶不到,就算是白酒,也不过如此“陆浩有点不相信的反驳道。 这句话在别人听来可能答非所问,意味不明,但孙鼐却知道,这句话代表的意义。 第342章 花开两朵 神都洛阳,燕王府上。 赵既正在和一个面色憔悴的官员交谈,他是原相王府典签,裴耀卿,字焕之。 说着说着,裴耀卿情绪激动起来,竟忽然潸然泪下,跪倒在赵既面前:“拜谢燕王殿下再造之恩!若非殿下援手,耀卿及家人此刻恐已命丧岭南荒野!” 赵既连忙上前搀扶,温言抚慰:“焕之切勿如此,快快起身。 “无碍,之前要不是你,我们也不可能留住那个先天高手。你现在是我们不可缺少的人,多恢复一点,对我们是很有好处的。”江涛连忙摆了摆手,然后直接开口说道。 局势稳定下来,大家开始商量着轮流休息的事情,张博勋和斧子被关在门外,不过他俩也安全,现在婚纱店,包括那四周,全都是安然的地盘。 尽管台下是那么的躁动,但是王将军还是井然有序的在主持着比赛。 因为江边的植物,都被那些变异鱼吃掉了,所以将车子停在此处刚刚好。 “那能把我……”更加好奇的凯瑟琳,正准备提出新的要求之时,实在看不过眼的杰森,出口打断了她的话,如果任由凯瑟琳追问下去,那哈里斯的事也不用调查了。 所以想着趁自己在邢家的时候,便好生教教邢婉容,教教她怎么收拾这后宅的人和事,也好让她日后嫁了人,不至于被人拿捏着,叫邢珅跟着担心。 从她因为战安心消失,而杀了这么多人便能知道,陈岚,也是一个不含糊的。 温瑶紧闭着眼睛,好不容易有些红润的脸色再次苍白了起来,额头上有细细的汗水冒出,可以看出她并不轻松。 当然,控制得当,就是助力,控制不当,就是破坏,必须铲除掉。 他一步一步的向外走那修长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单薄,却无一丝孱弱。而在他的身后,葱葱郁郁的庭院却显得那么落寞。 不一会儿,他们点的东西就全部上齐了,包括那位安德烈老板赠送的‘秘制烤肠’也一样。 只见今天十三娘身上穿着一件浅绿襦裙,胳膊上挽着嫩黄色的长沙,高挽髻,未戴珠环,一缕黑黝黝的丝弯弯的吊在腮边,妖娆中带着一丝活泼甜美,不施粉黛的十三娘真真的是美人一个。 尽管她这么说了,可我看见严靳没有借口上厕所的意思,于是我还是跟了上去。 他是没见过天启,但却见过前去围杀天启的狮子座首领三人,还有太虚那个被他称之为比地狱恶魔还凶残的老师。 而耶和华在看到帕奇的动作后,也随即将手中的漆黑珠子朝向纯白珠子所悬浮的地方抛去。 出医院的时候谁都没提安全通道里的事,沈茵一直看着车窗外,我坐在她身边也没敢随便说什么,这种时候安静最好了,放空一切,心也能沉静很多。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江辞云早就不在了。手机上好多未接电话,全是陆励打的。 “你们到底惹了什么人了?怎么这么害怕?”咫树不禁好奇起来。 “那风磷我也回去了,待会如果有什么麻烦的话可以告诉我。”龙行天下客套的对林枫笑道。 我很感谢赵秦汉为我提供的优先权,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大夫,最好的产房,一切的一切,都在向我传达一个讯息: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给予,我才配拥有。 魅影神情中充满了激动,浩瀚的真气运转至经脉当中,满头黑发迎风飘扬。身上的战袍猎猎响动,他屹立在天地间,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宰。此时他不断的双掌慢慢划动,生死决再一次轰出。 第343章 萍水相逢 李元芳急忙追问:“是什么大案?” 狄仁杰提及此事,不禁长叹一声,眼中神色十分复杂:“说起来,此事还与虺文忠有关。” 李元芳与如燕闻言,皆是惊愕地张大了嘴,异口同声地惊呼:“虺文忠?” 狄仁杰沉重地点了点头:“不错。虺文忠之父,乃是黄国公李霭,太宗皇帝之侄,素有贤名,在江州一带威望极 一场婚礼进行得格外的平静,全球每个频道都在直播着这场婚礼。 他们都尊林峰为老大,所以一切都会让林峰来安排。大家也对林峰的安排绝对信服。 林天的第一反应就是凌厉的眼神向四处看去,见周围并没有任何监控设备和高层建筑,更别说人了,可司徒盛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哪? 染青觉得难过又不忍,没想到他竟然就徒手挖,每一寸土出来时,都看到他眼底的珍惜。心痛不已,她以为她本人不介意了,别人也不会多烦扰,可是却忽略了阿离的心情。 宾利车里,开车的人是蓝木,坐在副驾驶上面的人是沐云欣,周杰则在他们的后面。 染青看这情形,知道婉玥找她还真有事,联想到刚才林子那边的事情,心中了然,定是南绍太子来东云求亲这事。当下就决定去瞧瞧那丫头,回头吩咐绿荷若是有人来凤染宫传旨什么的,立即派人到喜善宫来找她。 最后的结果是,他的因为太垃圾,导致银行卡被提款机吞了。后面排队的人对他一通抱怨。 米洛的话,如同一块巨石压在我的胸口。他的态度很坚决,意思也很明显,要么我们接受他们的支付比例,要么谈判破裂,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拒绝呢?自己真的可以冷心冷清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味的享受着他的美好,却不给他任何希望? 华天英在门内,人缘并不算好。众弟子对他,敬畏有加。唯恐行差踏错,遭来这位大师兄责骂。 我做不出反应,我很喜欢他吻我,真的很喜欢,也喜欢被他拥在怀里,这一刻的他真的好诱人,可是,我们能行吗? 众人抬眼望去,风雪中行来一队人马,护行着一辆马车,缓慢行进。 听到我的话的他,终于从病历本内抬起脸来看我,我知道这一刻迟早都会来,我努力保持端庄的坐姿,眼睛和他对视那一刻没有闪躲和怯懦。 我以为我们将要在这两百多的孤儿内挑选我们未来的孩子,正一阵头皮发麻时,福利院的院长便私下将我们领进了她的办公室,主动给我们推荐了一个孩子。 一直没有人提醒她们这一点,所以听了夏楚君的话后,她们才觉得有些恐怖。 成十一根本就不怕那些护卫,但是她见司空琰绯脸色不佳,于是做了退让,跟着那些族中姐妹退到了院子里。 正说着,电梯到达了顶层,江介替她拖着行李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不留痕迹地打量这层肃静的楼层。 “在她没卸妆之前晚上带来王府。”寒百陌再次低下眼眸沉声命令道。 无穷威压,震颤天地,脚下的湖泊竟然直接被震颤出一个巨大的漩涡,齐玄易要被这山河图彻底禁锢。 玉姝立刻闭上了嘴,曹氏和薛老爷嘴还半张着,只是到底没敢再发出声音来。 目前自己手上有三张神圣系的卡牌,分别是圣水、神圣骑士、圣骑士。 第344章 全剧最猖狂的人出现了 眼看着杜二带着一众打手气势汹汹而来,店小二怕惹出祸端,急忙迎上前去,堆笑说道:“哟,杜爷,您来了!” 杜二猛地一推,店小二踉跄几步,摔倒在地:“一边儿去!” 他径直走到狄仁杰等人的桌前,二话不说,抬起一脚便将桌子踢翻。 桌子上的杯盘碗盏连同那“鱼精”一道,翻倒在地上,弄得满地狼藉。 更何况,他们对应的可是黄金圣衣,一旦成功,他们就将成为位于顶点的圣斗士。 在这时,亚历山大突然脸色大变,惊叫中不顾=切地扑向了一旁和他做出同样动作的还有后面的伯尼。 “好!那今天就先敞开了喝!”穆歌带头,两千多人开始胡吃海塞了起来。 接着不等他再爬起来追他的那三个田虫星人就将他围住低着头,机器人下巴张开三重超音波将他笼罩。 “首脑在调查之下无法抽出身来,但是首先应该要将加斯帕从成为了恐怖分子活动据点的旧校舍中救回来”耀月说道。 “不过如此,杀!”王道一冷笑中,驾驭长剑撕破生物兵的防线,一剑劈在猎殖战舰上,猎殖战舰再次巨震,被轰退。 “好吧,那我先去洗咯。”热巴今天走了那么长的路,也出了一些汗,早就迫不急待的想要洗个热水澡了。 身上,一股难以想象的寒气从脚底冒到了头顶,全身的毛孔都一下子舒展了起来。 况且他也不清楚叶城到底偷了什么,他所知道的也不过手下的保安口耳相传罢了。 阵法轰鸣炸裂,闻仲的大军,如潮水,铺天盖地,淹没了城池!寒光照铁衣,冷气破霄汉,让这里成为一片惨烈之地。 我停顿了一下,我是坏蛋吗?诶,看来我好像真的是坏蛋呀!我停下了动作。 要说之前简直难以相信靳司年和秦涟烟在一起,现在秦涟漪更是难以相信这话居然是靳司年对她说出来的。 冷云峰出手的时候,砖头拍得呼呼生风,全往假想敌的脑袋一带袭击而去,一会当头砸下,一会侧脸横拍太阳穴。 漩涡鸣人已经确信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再不斩了,他本来是想猜测这个男人可能是师傅,可是师傅怎么可能做到这么丧心病狂呢? 哪怕是此时,韩峥也依旧极其恭敬的退了下去,行为举止丝毫挑不出错。 “兄弟,可能以后大家都是同一个部队的,何必呢。”李二牛道。 卡洛斯联盟的人也不是没想过强行抢夺卡家或者帕家其中之一的mega进化石矿,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帕福和卡邦又不是白痴。 “好了,你们都消停。;长山示意孟啸和杨蜜都不要再喋喋不休的争执下去了。 让张山没有想到的是,他兴之所至演绎的这首‘平凡之路,,在未来很多年里,都会被无数人轻一吟浅唱。 “知道了,啰嗦。”飞段不爽的坐在了地陆的尸体上,他和角都这组,一般都是角都当大哥,毕竟他也知道自己的脑子不好。 “诺布会长,该如何处置,等乐神将来了再说。”凌辰拦住了诺布。 “警察同志,你们要相信我,不要听叶瑟的花言巧语,他想趁机逃走。”慕容生还在一旁咆哮道。 紧接着,观战的寇仲三人,似乎看见了一道仙光,从张亮的身上发出。 即便是这些内容,就已经让张亮笑得合不拢嘴了,他运功调息之后,便开始研究起来。 第345章 颖王世子 神都,梁王府的客房内,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子与武三思相谈甚欢。 此人姓元,单名一个“圭”字,乃是颖王元齐的唯一嫡子。其人面容倒也俊朗,只是生了一双三角眼,略带几分邪气。 他轻轻一拍手,一排俏丽的女子便打开了手中紫檀木的漆盒。 盒中竟然是整盒整盒,满满当当的珍珠,颗颗浑圆饱满,有的 陈操之风尘仆仆,少不了要沐浴一番,然后向顾恺之细问陆始父子欲将葳蕤送入皇宫时建康朝野士庶的反应,顾恺之一一告知,陈操之静静倾听,心里有数了。 嘭的一声,二人身体碰撞,蓝色的查克拉气流在接触点爆发,形成的弧的查克拉光弧不断碰撞,嘭的一声,气流破碎,伴随着巨大的冲击波,丁次那巨大的身体倒飞而出,将身后的大树撞断了好几棵,终于停了下来。 可叶寒不是旁人,倘若叶寒也因为血液流尽而亡,那便是闹了个大笑话。 就连少数几根钻入黄玄灵体内的“草芽”也被这股烈火一烧,彻底焚灭掉了。 褪下网袜和蓝色的低胸长裙,凹凸有致的莹白身躯在微暗的灯光下泛着健康的色彩,在落地镜前摆弄了一阵,照美冥方才进入浴室。 而且,秦旭是真正的完全放权给了他,一点都不插手餐厅的管理,这无疑使得他的威信进一步得到了巩固。 “我的工作都是在东南亚活动,你也知道,各种岛屿上面,什么都少,就是树林多,树林一多了,各种蛇类也就多了。”老关耸了耸肩说道。 此时洞房内,宇智波瞳坐在床边,看着对面的纲手不由得有些梦幻的感觉。没想到,自己回来到这火影世界,还娶了纲手,一时不由的有些痴了。 可能的憋得时间太长了,我吞了一口水在肺中,我想咳出来,但我用尽力气憋住了,因为我咳出来的话,嘴巴里仅有的一口气都要吐出来,那我真的是要翘辫子了。 叶寒终于但还是请教了大怪物,在这种时候,事关黎民百姓,更加关系到白君夜的生命安全,叶寒自然不敢有丝毫疏忽大意。 周院长此时的情况就是如此,明明想大声呼叫,却无能为力,只得双眼惊恐的盯着强子等人。 两人中,一人穿着花袄、棉靴,一身土气,面黄肌瘦,头发乱糟糟的就如街边要饭的乞婆。 说着,他还打开搜索引擎,让我看了那个所谓“refa”的实物图,见到那根一柱擎天的玩意儿着实让我大吃了一惊。 但作为当下的热点事件,如果他们不看这场决赛,可能明天遇到朋友提起这个话题,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扔掉连射弩,闫妄随口留下半句话,人如飞龙横空,在地上猛然一踩,青石铺就的路面应声而碎,遂其身影出现在数米之外。 四海君主心里大动,却不敢立刻应答,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的联手可不好对付呢。 “啧啧,怕不是传说中剧情引路npc”闫妄两眼发光,同时打开系统任务栏看了下,选择接受。 老大挺直身躯,并从兜里掏出一盒香烟,取了一根叼在嘴里,却并不点燃。 毕竟也临时机器人,真要答应叶龙跟王乔在一起,那只怕到最后受到伤害的还是他们。 他不会自傲,也不会过分谦虚。该是什么样就说成什么样,如果非要他在这里吹凌云有多强,战胜他有多么多么不容易,那样尽管足够谦虚,但说出来不觉得恶心么? 第346章 大菜叶遭殃 贞观殿内,武则天的眉宇间拧成了麻花,脸色阴沉如铅云密布,看样子刚刚发过一场大火。 赵既和上官婉儿先后走进殿中。 武则天瞥见赵既的身影,心中的阴霾稍散,言语间透露出一丝难得的温和:“承远来了。” 近一年来,赵既和武则天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并没有受到什么猜忌。 老太太都打定主意还政于唐了,赵既又是个孙子辈的,相对没什么威胁,还能有什么矛盾? 赵既行过礼:“拜见陛下。” 武则天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问道:“梅儿近来身子可好吗?有没有再找风春来他们看看?” 赵既也笑答道:“承蒙陛下垂询,臣实感惶恐。太医已经看过了,小梅一切都好。” 武则天点了点头道:“养胎不易,贤儿只有你这一脉单传了,要好好照料。” 赵既听到这话,倒是严肃答应下来。 然而,武则天的笑容慢慢消失,化作愁容,发出一声轻叹。 她令宫人将一本奏章递给赵既,而后道:“边事不稳,突厥和吐蕃人都屡有犯境迹象,虽然王孝杰等人小胜几场,却也不无隐患。” “你也深通兵事,更对突厥了如指掌,王孝杰等人所奏之事,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赵既恭谨接过地奏章,细细地看了几遍,自言自语:“王大将军并众边将请求朝廷增兵,并请拨款修缮众关隘城防?” 合上奏章,他稍作思索,缓缓言道:“吐蕃臣不甚了解,但突厥方面,吉利可汗尚健在,应不会轻启战端,违背盟约。” “不过王大将军提到此次犯境者,乃是逆酋莫度之子贺鲁所部。莫度叛乱已过多年,其部族的实力有所恢复。这一部向来好战,再起野心实属必然,确实也不得不防啊。” “臣以为,一来要发国书,令吉利可汗加以约束。另外嘛,王大将军等人的条陈,也应当允准。” 武则天闻言点了点头:“朝中重臣和朕也都是这样看的。可是这些都要钱,加上今年有几个州县受灾,不仅需要赈济,朕还免去了这些地方的赋税。” “偏偏近来邗沟出事,朝廷自江淮转运的钱粮赋税损耗竟达一半!运官盐的船一翻再翻,运钱粮的船停靠补给,就说什么水匪劫去了,真真是岂有此理!” “如果不是你所在的将作监得力,今年修受损的皇宫省下大笔钱粮,国库简直要入不敷出了!” 赵既施了一礼,严肃道:“陛下,此事定有蹊跷!臣查过十年来有关漕运的官档,前七年官船的损耗并不多。” “可是,近三年来一年的损耗大过一年,至今年,损耗竟达一半以上!而且,出事的官船,有八成集中在邗沟一段,实在惹人怀疑。” “诚如陛下所言,同样是走邗沟,只有盐船翻沉最多,而运钱粮的船翻的就少。而沿途靠岸补给,运财税的船被盗最多,盐船、米船又安然无恙,简直匪夷所思!” “这绝不是什么运河淤塞和一般的草头水匪劫船所能解释的,必然有官府的人参与其中!” 武则天闻之,面上寒霜密布,咬牙切齿地怒喝道:“该杀!” 赵既窥见时机,趁热打铁进言道:“故而,微臣斗胆建议,朝廷应立即派遣重臣,火速前往扬州彻查此案!” “而要彻底解决数十年来官船损耗之顽疾,就必须改以往的‘旷年长运’之法,变为分段运输法……” 正在此时,殿外有宫人前来通报:“启奏陛下,梁王殿下求见!” 武则天听到“梁王”二字,噌的一下火气就上来了:“叫他进来!” 赵既看了看武则天的怒容,顿时双眉一扬,便暂时偃旗息鼓,准备看武三思的好戏。 武三思原本带着春风得意的笑容步入大殿,但一眼瞥见赵既也在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就好像吃了苍蝇一般。 他强作镇定,向武则天行礼。 武则天冷冷地盯着武三思,冷笑一声:“你来做什么呀?” 武三思自然不傻,察觉到武则天心情欠佳,连忙答道:“臣是为了邗沟官船遭劫一事而来。” “哦?为邗沟官船一事而来?”武则天眼中闪过一道厉色。 武三思立刻接口道:“正是,邗沟官船遭劫,系漕户刁民懒惰成风,领着朝廷的护漕饷,却不肯疏浚运河,反而化身盗贼,偷盗、甚至劫夺官船,是可忍孰不可忍!” “臣以为应立刻派员赴扬州查察此事,剿灭沿途盗贼,确保漕运通畅,解朝廷燃眉之急。” 武则天闻言,更是怒不可遏,厉声道:“你说官船被劫,是邗沟沿途漕户干的?那扬州上下的官员是干什么吃的?” “漕船年年损耗,今年竟让一帮百姓劫走了江南一半赋税,朝廷养他们有什么用?” 武三思闻听武则天之语,脸色瞬间变得为难。他想了想,还是咬牙开口道:“呃,陛下息怒。扬州官员确有疏漏之处,可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刁民奸猾,运河沿岸多湖荡沼泽,不好处置。” “因此…因此,更该派遣朝中得力大臣前往剿灭。”言罢,他偷偷抬头瞥了一眼武则天。 谁料武则天怒不可遏,抬手便是一本奏章掷向武三思,怒喝道:“狡辩!朕看你是收了扬州官员的贿赂!跑到这里为他们开脱!?” 武三思听到这话,吓得两腿一软,立刻跪倒在地:“臣冤枉啊,臣冤枉啊!” 赵既在一旁目睹武三思的狼狈模样,几乎绷不住笑了出来。 武则天的怒火仍未平息,继续斥责道:“你身为宰辅,朕对你寄予厚望,将国政托付于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这才半年不到,国库为之一空!” “朕连赈灾的钱粮和军饷都要发不出了!国计如此艰难,你却在家中安然享乐,收受贿赂,将国事视为儿戏!你和颖王元齐那些往来,以为朕不知道吗?” 武三思闻言,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磕头如捣蒜般认罪:“臣知罪,臣知罪!” 赵既在旁边看着武则天如此甩锅,对武三思竟也有了几分同情,生怕武则天下一句喊出什么“朕的钱”!搞一个名场面。 武三思情急之下,额头磕得直响:“陛下,臣确实无能,但却实在没有收受什么贿赂。臣与元齐有交往不假,可那都是多年来结下的情谊。” “其子元圭此次入京,确实给臣带了些礼物,可那不过是些东海的土产,实在值不了几个钱。” “他此次入京,一是元齐因无法擅离驻地,亲自前来朝见陛下,心中思念至极,故遣其子代为朝圣。二是元齐听闻邗沟不畅,国事艰难,愿意献家资于国库救急,堪称毁家纾难啊!陛下!” 话未说完,武三思竟然声泪俱下,实在狼狈不堪。 武则天闻言,暂时压下了怒火,但仍半信半疑道:“真是如此?” 武三思连忙又磕了几个响头,急切地解释道:“确实如此,臣怎敢欺瞒陛下?若陛下不信,可即刻召元圭入宫对质。” 武则天冷笑一声,目光中满是不屑,轻轻摆了摆手:“起来吧!” 武三思如蒙大赦,又磕了几个头才爬起来,擦了擦额头的虚汗。 目睹武三思这般狼狈模样,武则天眼中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她转而看向赵既,道:“承远,你方才提及漕运之事,不妨继续讲下去。” 赵既闻言,稍作整理思绪,便娓娓道来:“以往的漕运,财税盐米集中到扬州,一批船统一发往长安洛阳,每次运输旷日持久。” “而自江淮船只,因所经各河水流深浅水文不同,经常翻覆。加上路途过长,沿途需要补给,常常停滞,沿岸停顿多了,自然招致盗贼。” “如果将自扬州至洛阳、长安的漕运分作几段,在各段的终点设置仓口,就可以解决这些弊端。” “每一段的船只所行路途变短,便能节省时间,来回转运多次,运量能翻数倍;同时,船夫只航行于水性熟悉的河道中,不容易出事,所谓的损耗就小了。” “运途变短,船队本身的消耗就能节省,而沿途停留的次数也就少了;少靠陆路,再集中批次沿途派水师护航,所谓的盗贼之患也解决了。” “沿途设置各仓口,也利于国事,一旦有灾荒或边疆战事,不必再远至江南调粮,可以说是一举多得。” 武则天听后,频频点头,赞许道:“嗯,确是良策,好!” 而后,又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武三思:“你看看承远,你再看看你,一大把年纪,还不如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武三思心中自然不服,但刚被骂了一顿,又不敢什么反驳的话,只能唯唯称是:“是,是,陛下教训的是……” 武则天又看向赵既:“既然如此,承远是有意亲下江南,促成此事,顺路赴扬州处置邗沟覆船和盗匪一事了?” 赵既微微欠身,以退为进道:“陛下,此等大事,牵扯到国计民生,牵扯到朝中、地方,上上下下无数官吏,臣资历浅薄,怎能处置妥当?臣以为只有择一元老重臣,才可施行此事!” 此言一出,武三思的右眼皮莫名跳动,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武则天闻弦歌而知雅意,嘴角也带上了一抹笑意:“你指得是?” 赵既直言不讳:“满朝文武,若论能力与威望,能行此事者,非狄公莫属!” 武三思一听狄仁杰要起复,忍不住跳了起来:“陛下,臣看此事不妥呀!” 然而,武则天并未理会武三思的反对。 她缓缓站起身,沉吟了片刻,然后缓缓说:“漕运之事关乎国家命脉……不可草率决定!待两日后朝堂之上再行商议吧。” (本章完) 第347章 筹谋前路 伴随着“吱呀”一声沉闷的响声,大殿的门被推开了。 武三思和赵既两人先后从殿中走出来,脚步间透露出截然不同的心情。 遭了一顿痛骂,武三思对赵既唯恐避之不及,连一句狠话都不敢留下,便匆匆拂袖而去。 身为武姓宗室的代表,武则天推出的最有力的一个朝局平衡工具人,武三思除非触及谋逆这条红线,否则几乎无人能彻底扳倒他。 此次被抓到把柄,固然是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却也只是回家思过,待罪而已。 惩罚最多是做做样子,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 好在这一番挂落吃下来,武三思势必要收敛锋芒,短期内对赵既的筹划构不成威胁,算是达成了目的。 赵既负手驻足于贞观殿外,目光追随着武三思那近乎逃窜的背影,轻轻摇头。 唯一令他遗憾的是,武则天并没有答应立刻重新起用狄仁杰。 不过算算时间,温开那边也该有消息传过来了,到时候狄仁杰和李元芳终归是会起复的。 然而,记忆中的剧情让赵既心生忧虑。在解决了假薛青麟之后,狄仁杰和李元芳似乎对武则天心生芥蒂,挂印而去,没有立刻重返朝堂。 等到狄仁杰再度出山,重归朝堂,还得在遥遥无期的黑衣社事件之后。 赵既有一种莫名的紧迫感,他不想等那么久。 因此才不惜动用一切可调动的力量,精心布局,推动朝堂局势朝着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 就在这时,上官婉儿怀抱一叠武则天批阅过的奏章,悄无声息地走出大殿。 见赵既站在原地出神,她不禁开口问道:“怎么,陛下没有立即答应你起复狄公,失望了?” 赵既闻声回过头来,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笑意:“还是婉儿知我心意啊,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我想,几日之内便会有转机了。” 上官婉儿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温开那边有消息了?” 赵既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点了点头,迈开了步子。 上官婉儿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忽然快步跟了上去。 “承远,你究竟用什么方法渗透的内卫?”她语气异常凝重,眼神中隐含着一抹忧虑。 赵既猛然停住了脚步,转身望向上官婉儿,疑惑道儿:“你怎么这么问?” 上官婉儿轻叹一声,目光紧紧锁定在赵既身上:“你算是温开的举主,他帮你还算有道理。可内卫究竟是怎么查到颖王头上,又怎么敢牵扯到梁王府的?” 赵既深深地看了上官婉儿一眼,无奈低声道:“这里不方便说。” 上官婉儿当即会意,两人便若无其事的分开了。她先将奏章送至鸾台,而后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居所。 赵既先是假装出宫,实则再用轻功赶回来,早已在闺房中等候了。 一见上官婉儿回来,赵既面色严肃,率先发问:“你怎么知道内卫查到颖王府是我动的手脚?” 上官婉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解释道:“放心,我也是知道你其他的动作猜测,陛下不会怀疑的。” 听到这个回答,赵既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然而,赵既的疑虑是打消了,可上官婉儿却发作起来:“倒是你,怎么敢插手到内卫中去?除了温开之外还有谁?不会是那个凤凰吧?这才几天呀,你不会和那个凤凰也勾搭上了吧?” “啊?”这一套连招,赵既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是,我人品就差到这种程度吗?家中的夫人身怀六甲,我到外面勾搭女人?” 上官婉儿看着赵既脸上不似做伪装,但心中仍有疑虑,尤其想到小梅怀上了爱人的孩子,心中更不是滋味。 “你现在不就是吗?”醋意上头,是不分敌我的。 赵既一听,一时间被噎得哑口无言。 沉默了大半天,他只能苦着脸道:“婉儿,你不一样的!” 上官婉儿听到这话,面色才算好看了一点:“我知道你不是好色之徒。可当年我们是怎么开始的,恐怕放在她身上也一样吧?” 这又是一招沉默,几乎让赵既无力反驳。 他实在无奈了,只能吐露实情道:“经过萧清芳之事,陛下千挑万选,选出来这么一个狠角色,见谁都冷着脸,我跟人家实在没瓜葛。” “是我在内卫中另有眼线。你知道,当初内卫中排查蛇灵,是我亲自把关,于是便留下了几个种子。”这些种子,自然是小梅姐妹五堂内的心腹,像吴祥一样,如今归赵既所用了。 经过层层审查,蛇灵又已覆灭,这些人已经彻底洗白了,几乎不会有人再怀疑他们了。 而上官婉儿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如遭雷击,半天说不出话。 过了许久,她才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颤声问道:“你疯了吗?竟然还与蛇灵的人有所牵扯?万一此事被陛下知晓……” 赵既低下了头,脸色阴晴不定,嘴角甚至浮现出一抹难以捉摸的冷笑:“我本来就是蛇灵出身,小梅她们也是。想要彻底斩断这段过往,谈何容易?” “至于陛下那边,我们的关系一旦泄露,不是一样危险吗?多这一桩又有什么要紧?” 这下轮到上官婉儿哑口无言了:“……你……唉!” 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良久,她的眼眶几乎泛红,声音中带着哽咽:“陛下明明都为你安排好了,你在朝中三省六部转任几次,积攒履历。” “陛下百年之后,你将来进政事堂拜相是板上钉钉的事,将来太子登基,以他那个软弱的性子,恐怕你能权倾朝野。她老人家都为你铺好了路,你为什么非要……” 赵既温柔地牵起上官婉儿的手,将她拉入怀中,轻声说道:“陛下安排得是很好,可那不是我想走的路。我如果不争的话,你怎么办?” 上官婉儿听到赵既这话,一时无语凝噎。 她缓缓依偎在赵既的怀里,感受着他传来的温暖,心中的忧虑与不解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些许的慰藉。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妥协:“我知道,你有你的抱负,有你的考量。只是,这条路太过凶险,我怕……” 赵既轻轻抚着上官婉儿的秀发,低语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去岁蛇灵兵变之后,陛下问我的志向。” “我答言,大丈夫应立志青史留名,效仿卫青、霍去病,卫国除敌。可是这两个人的亲眷、家族又哪有好下场呢?” “生在皇家,有时候由不得我自己。即使不为我自己想,也为小梅她们,为你着想,为我那未出世的孩儿着想。” 上官婉儿感受着赵既的体温,嘴角含笑,轻轻叹息:“你说是就是吧!婉儿这一辈子,就算被你吃定了。也是,太平公主和相王谋逆都还活着,也难怪你有这个胆子。” 赵既闻言,一时忍俊不禁。 一经转变思想,上官婉儿脑筋就飞转起来:“你近来和张公他们走得也很近,俨然取代了相王和狄公的之前的位置,成了李唐的扛鼎人物。” “有多少李唐旧臣都投在你的门下,不少朝臣都称赞你有章怀太子之风,更有不少人称你为贤王。” 然而,提及“贤王”二字,赵既却微微皱眉,面露不悦:“呸,晦气!贤王可不是什么好词!” 上官婉儿有些奇怪地看了赵既一眼,又继续道:“我也觉得太招摇了,若长此以往,武三思等人定会视你为眼中钉。” “甚至陛下心中亦可能生出戒备……依我之见,你还是应韬光养晦,暂避锋芒,徐徐图之。” 赵既却淡然一笑,不以为然:“不成为旗帜,如何尽速聚得人望?我毕竟比太子小了一辈,要成为棋手,这是必经之路。如果不温不火,那还不如不争!” “至于陛下,你还是没看明白。陛下现在只在意三件事:一是当下的权位稳固;其次图谋身后之名声,再者,便是忧虑她驾崩之后,李唐复兴之时,武氏一族能否得以保全。” “若能妥善处理好这三方面,即便偶有小动作,她老人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出手相助。” 上官婉儿眼中闪过明悟的光:“原来如此,所以你才刻意推动局势,对薛青麟和颖王元齐下手!” 赵既不无得意地说出了自己的谋划:“正是如此。这两人劣迹昭彰,且与陛下过往之事有所牵连,陛下早有除之而后快之心,我不过是顺势而为。” “也是这两人作恶多端,主动送上把柄,尤其是元齐,手竟然伸到朝廷的赋税和官盐上来,陛下岂能容他?” “只不过他这一动作,恰逢西北吃紧,国库空虚,反而为我创造了机会,将武三思也卷入其中,让他老实一阵子。” “借此机会,我也能通过查案和改革漕运谋求外任,脱离京城的牢笼,顺便收取扬州民望。不出意外,狄公也能借此起复,重归朝堂。” “打倒了这些贪官污吏,国库也能充实一阵子。啧啧啧,如此说来,我真该好好谢谢元齐这个大贪巨蠹,若没有他,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上官婉儿听赵既如此挖苦之言,顿时也笑了出来。 不过她还是提醒道:“元齐在扬州一带势力不小,你不要得意忘形,也像邗沟那样翻船呀!” 赵既点了点头,眼中带着一丝憧憬:“元齐的根底我知之甚详,蛇灵都除掉了,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现在的关键是温开的传书要快,最好赶在几日后的朝会之前,那时候陛下才会松口,我这些谋划才能见效啊!” (本章完) 第348章 有吏昼捉人 千里之外,在平南侯府的深宅之内,平南侯薛青麟正和夫人小云正说着甜言蜜语。 两个人明明各怀鬼胎,表面上却又装出一副相亲相爱,你侬我侬的样子。 待支开了小云,薛青麟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轻蔑一笑,随手抄起案头的茶杯,将小云精心泡制的茶水随后倒在了地上。 另一边,小云退出房间,面上的笑容也是瞬间消散。 恰在此时,一名鼻青脸肿的仆人匆匆撞入她的视线。 “夫人!”那下人似乎是有要紧事,匆匆见礼,便急着去见薛青麟。 小云见此人鼻青脸肿的样子,又见他惊慌失措,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好奇,想要再潜回去一探究竟。 然而她的贴身丫环兰香拎着衣摆,从后门方向快步跑了过来。 兰香低声禀报道:“夫人!家里来人了。” 闻此消息,小云心中一惊,连忙追问道:“人在哪儿?还是在江畔兰心亭吗?” “不,这次是在侯府附近的一处小院!”兰香答道。 小云一听“家中来人”,立刻将先前的疑虑抛诸脑后,带着兰香火急火燎回房去了。 说来也真是巧了,侯府门前,师爷张义背着个包袱走进来,看上去风尘仆仆,像是刚从外地赶回来。 守卫见状,连忙上前热情招呼:“哎呀,张先生,您从江州办事回来了?” 张义亦是笑容满面,回应道:“是啊,刚刚回来。” 正当张义和守卫寒暄之际,小云却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脸上略施粉黛,在兰香的陪同下款步走了过来。 门前的守卫见到小云,便暂时停住话头,对小云行礼道:“见过夫人!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小云面带微笑,从容不迫地回答:“上街逛逛,买点东西。” 守卫一听,立刻堆满了笑容,恭敬地说:“嗐,这点小事哪用夫人亲自跑一趟,交给小的们去办,保证妥妥当当!” 小云听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连忙摆手拒绝:“我上街也是为了散散心,就不麻烦你们了。” 张义眼中精光一闪,突然插话试探道:“那要不要派两名兄弟跟着夫人,以防万一?” 小云微微一笑,再次婉拒:“师爷多虑了,五平县还有不开眼的敢惹平南侯府吗?我去去就回,不必麻烦了。” 说着,她生怕出什么变故,也不再与众人交谈,带着兰香径直出门去了。 张义望着小云和兰香逐渐远去的背影,眉头紧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 小云和兰香走出侯府,很快便加快了步伐,消失在侯府门卫的视线中。 二人七绕八绕,没走几步便来到一个门前植柳树的小院,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小院中,一个身着绯红官袍的中年男子正焦急地踱来踱去,正是江州刺史温开。 小云见温开本人竟亲自赶赴五平,心下吃了一惊,连忙行礼:“拜见阁领,您怎么亲自到五平来了?” 温开挥手免了小云的礼,却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密信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小云闻言,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回阁领,我已经查到了平南侯府的密室所在,等机会合适,就能拿到密信。” 温开听后面色一喜,但仍保持着一份谨慎,又追问道:“具体还需要多少时日才能得手?” 小云略作思索,给出了一个稳妥的答复:“最快今夜便能得手,最迟也不会超过两三日!” 温开听到这个回答,更是大喜过望:“好!好!好!越快越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小云拱手应是:“属下立刻着手准备此事!” 小云和兰香不能久留,很快便回了平南侯府。温开见状,迅速向一名身着驿卒服饰的内卫招手示意。 他面色凝重,将一份早已备妥的奏章递了过去,神情凝重道:“六百里加急,火速发往神都!” 内卫接过奏章,沉默寡言,却雷厉风行,走出小院后立刻飞马而去。 待奏章送走,温开才算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解决了什么两难的难题。 然而,在小云和温开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张义不知何时偷偷跟到了这里,远远地观察到了这一切。 —— 另一边,县衙大门前,被杜二打死的吴四横尸街头,烈日无情地炙烤着他的尸体。 衙门前远远地聚集着一旁看客,对着尸体指指点点,却无一人敢上前收尸。 灼眼的阳光洒在县衙敞开的大门上,那块悬挂于门楣之上的烫金匾额,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却显得格外讽刺。 不久,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疾步奔向县衙。 她一眼便认出了那死不瞑目、浑身血污的吴四,随即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不顾一切地扑倒在吴四冰冷的身躯上。 见此情形,周围人群的议论声陡然大了起来。 其中有一人隐没在人群中,大着胆子朝锦娘喊道:“姑娘,快跑吧!衙门那帮人等着抓你呐!” 话音未落,一胖一瘦,两个积年的衙役打着哈欠,缓缓走了出来。 这二人之前是嫌太阳太大,躲到门后头去了。 胖子满脸油光,一见锦娘,便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瘦子,得意洋洋地说:“嘿,老赵,今日我们发市利了!” 瘦子满脸褶子,眼中满是奸戾,他醒了醒稀松睡眼:“别废话了,赶紧抓起来,别让人跑喽!” 锦娘看到二人逼近,一时间也有些慌乱起来:“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胖子故作和善,笑容里却藏着狡诈和凶狠:“哎呀,小姑娘,怪只怪你得罪了平南侯府,老哥们也是没办法呀!” 说着,他突然伸出手要抓锦娘的臂膀,锦娘旋即奋力地反抗起来, “救命啊,衙门杀人了——你们打死我亲爹,还要抓我,这世间还有没有天理啊——”凄厉的尖啸传遍了衙门四周。 那瘦子早已经掏出绳索,准备施展那些折磨人的阴暗手段,上前绑人:“老实点,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封建时代的县衙中向来是藏污纳垢之所。更何况黄文越之流在五平当了十年县令,县衙中恐怕早已找不出一个稍有良心之人了。如今衙役有利可图,更不会心慈手软。 然而,总归还是有人心存正义的。 “住手!”人群中猛地爆发出一声威严的怒吼,令那胖瘦两名衙役心头一震,连忙转过身去。 李元芳和如燕扭送着管家杜二来到县衙,正好撞见了这一幕,当即大声喝止衙役的恶行。 那瘦子见到管家杜二竟被两人押送至此,面色顿时大变,心存疑虑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阻挠衙门办案?” 林永忠也推开人群走了过来,一指锦娘道:“此女身犯何罪?你们办的是哪门子案?” 那胖子见又冒出一个挑刺之人,不由质问道:“你又是什么人?衙门的公务,犯得着告诉你吗?” 林永忠似乎心中怒意,正气凛然,一声大吼:“回答我的问题!” 胖子刚要还嘴,一旁的瘦子却觉得眼前的几人有些来头,伸手拉了拉他。 林永忠将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中怒意更甚:“怎么,说不上来了?” 然而,瘦子却冷笑一声道:“这女的偷了平南侯府的东西,杜管家今日来报案,我如今将她捉拿归案!不信可以问问你身边的杜管家!” 五平县衙内恐怕没一个好人,最好的估计也就是装看不见不助纣为虐。像电视剧里那种良心发现,甚至还提醒锦娘逃跑,只能说有点太科幻了。 (本章完) 第349章 倒反天罡 衙役的话语落下,仿佛一阵寒风掠过,整个场面骤然沉寂下来。 毕竟林永忠确实派锦娘进入侯府,盗取密信,此事误打误撞被揭破,他心中顿时陷入了茫然无措的境地。 其实衙役们哪里知道此事,他们只是信口雌黄,随意给锦娘罗织罪名,方便拿捏百姓罢了。 难道平南侯府和杜二会不配合他们吗?官府和权贵合起伙来诬陷,你吴四和锦娘不过是平头百姓,难道还能自证清白不成? 果然,杜二一听衙役这话就明白,连忙搭腔道:“正是,她本是平南侯府的丫环,偷了我们府上的钱财跑出来了!我们这才请衙门拿人的。” 只不过这等伎俩,如何瞒得过狄仁杰! 他当即冷笑一声,目光如炬地怒视着杜二:“哼,那这地上的老者呢?他是怎么死的?你在街上可是亲口承认在县衙门前打死了他!” 两名衙役闻言,面色忽地一变,不可思议地看向杜二,而杜二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李元芳的眼中闪烁着熊熊怒火,他狠狠地瞪着杜二:“说话!” 杜二一想到李元芳的狠辣手段,吓得浑身颤抖,连声道:“人不是我杀的,我没动手啊!” 狄仁杰又将冷冽的目光投向两名衙役,严声质问道:“那是你二人光天化日之下,县衙大门之前,打死了这无辜的老人?” 两名衙役这下可慌了神,连忙争辩道:“当然不是我们!” “那是谁杀的?” 狄仁杰咄咄逼人地走上前去。 两名衙役实在架不住狄仁杰的气势,只能节节败退,不断地向后退却。 “回答!”狄仁杰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喝。 那两个衙役终究缺乏指认杜二的勇气,只能闪烁其词地推卸责任:“这…这我们确实没看到凶手,一出门就发现这老者已经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狄仁杰闻此,怒极反笑,眼神中透露出凌厉的光芒。 他大步向前,直指衙役的鼻子,厉声喝骂:“好你个为非作歹,恶贯满盈的恶吏!锦娘孤苦无依,老父无辜被害,尔等非但不为其伸张正义,反而要将她锁拿进衙,甚至恶意编造罪名,陷害无辜!” “而这个恶仆杜二,在尔等眼皮子底下草菅人命,尔等却因畏惧平南侯府的权势,视而不见,推说不知!” “如此颠倒黑白,倒行逆施,你们心中哪还有国法二字!哪还有良心二字!简直是狼心狗肺,丧尽天良!” “好一个欺软怕硬的禽兽,好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真真是枉披了这张人皮!” 两个衙役被狄仁杰骂得面红耳赤,羞愧难当,一时间无言以对,无地自容。 他们和狄仁杰一进一退,不知不觉间竟退进了县衙之中,那胖衙役一个不留神,甚至跌倒在地。 而进了县衙,众人才发现,县丞早已带着一班书吏和衙役在内院等候,只是未曾现身。 眼见两个衙役无法收拾局面,甚至被人抓住了把柄,县丞自己也被撞见,实在当不了不粘锅,只得亲自出面。 他竟厚着脸皮,装作刚刚赶到,咳嗽了两声问道:“怎么回事?谁人搅闹县衙?” 好嘛,一上来便先给狄仁杰等扣一个大帽子,企图占住上风。 狄仁杰其实一早就发现了这些人的身影,见县丞一上来便如此举止,心中冷笑连连。 两个衙役见县丞到场,仿佛看到了救星,连忙跑到他身边,添油加醋地告状。 狄仁杰冷冷地注视着县丞,手指杜二,声音冰冷:“此贼在市井中肆意横行,无故伤人,更在县衙门前公然打死人命,被我们当场擒获,绑来衙门,怎能说是闹事?” 县丞闻言,喉咙滚动了一下,目光闪烁地望向杜二,故作姿态地疑惑道:“真有这等事?” 岂料杜二一见县丞及其身后的众多衙役,仿佛瞬间有了底气,竟跳出来反咬一口:“县丞大人,您是清楚的,我们平南侯府的人向来行事规矩,怎会无端行凶?” 狄仁杰猛地转身,皱眉盯着杜二。 李元芳的眼中更是怒火中烧,身体微微一动,却被狄仁杰以眼神制止。 县丞竟还顺着杜二的话茬继续说了下去:“哦,那此人为何如此说?” 杜二见狄仁杰等不再发狠,以为他们怕了,当即变本加厉道:“回大人,这是一伙强人,他们打死了吴四!” “小人看不过去,要拿他们见官,谁知他们实在太凶悍,反将小人的臂膀打折,又将杀人之罪诬指到小人身上。”“刚刚这帮人是如何地强凶霸道,两位差役都是亲受其害,您要不信,可以问他们!” 杜二如此厚颜无耻,颠倒黑白,不仅要说狄仁杰和林永忠他们,就连县丞和在场的衙役们也都一时愣住了。 过了半日,还是县丞脸皮厚,他又咳嗽两声,竟对狄仁杰等厉目以对:“尔等听见了?还不快束手就擒?” 狄仁杰心中的怒火已经逼近极限,他口若悬河,怒斥如潮:“听见了!我还听见了你心中的胆怯与懦弱!听见了一个丧尽天良的官吏内心在颤抖!” “我来问你,此贼平素横行坊里,鱼肉百姓,难道你真的不知?平南侯府在这五平县中抢男霸女,无恶不作,难道你真的不晓?” “你身为县丞,食君之禄,遇此不平之事,竟然这般混淆是非,助纣为虐,心中难道就没有丝毫的愧意吗!” 县丞低下头去,他看出狄仁杰等人来者不善,心里有些发虚。 这时,杜二猛然间发出一声尖叫:“县丞大人,求您为小的做主!” 话音未落,他拼命挣脱了李元芳的控制,一个箭步冲到县丞身旁,大呼小叫着:“你还不命衙役将他们抓起来!快呀!” 然而,县丞心中盘算着不可留下任何把柄,他给了杜二一个安抚的眼色,像是什么暗号一般。 随后,他故作姿态,清了清嗓子道:“咳咳,此事双方各执一词,本官一时难以裁断,故而决定先将诸位暂时收押,待本官查明真相后再行处置!” 衙役们倒是干脆,一看上司有令,没有半点犹豫,高声答应着冲上来。 狄仁杰见状,怒喝一声:“谁敢妄动!” 这声怒吼如同惊雷,震得众衙役心头一凛,纷纷停下了脚步。 狄仁杰快步走至县丞面前,手臂猛地一挥,重重地扇了县丞一记耳光。 县丞顿时瞠目结舌,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惊愕不已。 狄仁杰眼中满是厌恶道:“你这畜生!竟铁了心要助纣为虐!难怪刚才的衙役恃强凌弱,颠倒是非,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些衙役扎根当地,受侯府威胁也就罢了。你身为县丞,在流官之内,食君禄,受官俸。你若实在惧怕侯府的势力,大可申请离任!” “你既畏惧平南侯的淫威,不敢反抗,要同流合污,又实在胆小怕事,只敢遮遮掩掩,掩耳盗铃!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么可笑!” “不问证据,不分青红皂白,颠倒黑白,自欺欺人!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嘴上说着一并收监,可背地里必然要偏帮侯府,将我等定成死罪!” “到头来还不是会卑躬屈膝,协助逆贼!天底下竟还有你这等昏官!你为官这一任,就不怕五平百姓滔天的骂声吗?” 李元芳眼中满是不齿,他的话比狄仁杰直接的多:“用承远的话说,你这样的人,当婊子还要立牌坊,真是无耻之尤!” 林永忠也是摇头不断,咬牙切齿地骂道:“像这等龌龊小人,怎能委之以民,江州官员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可是,令所有人都啼笑皆非的情形出现了。 县丞被打了一巴掌,反而像是被打舒服了一般,他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潮红,显得异常兴奋。 “殴打朝廷命官!这可是铁证如山!这下好了,给我把这些反贼统统抓起来!”他大手一挥,下达了命令。 “啪!”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重重地扇在了县丞的脸上。 这一巴掌力量之大,让县丞眼前金星乱冒,整个人摔倒在地,似乎连牙齿都被打得松动。 林永忠气得浑身颤抖,双眼赤红。 衙役们连忙涌过去,将县丞扶起来。 县丞捂着已经肿胀不堪的嘴巴,手指颤抖地指向林永忠:“刁民,刁民!反了,反了!快,快抓起来呀!”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林永忠实在忍无可忍,将一封盖有火漆的公文狠狠地甩到了县丞的脸上。 “你才反了,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看看,本官是新任五平令,林永忠!” (本章完) 第350章 智斗薛青麟(上) 当县丞的目光触及那封公文的一刹那,他的眼前又出现了一排星星。 也不知是吓得,还是羞得无地自容,又或者林永忠那一巴掌实在太重了,他喉咙里发出“咯儿”一声轻响,双眼翻白,整个人颓然倒下,昏了过去。 这变故又弄得县衙内一阵手忙脚乱,连林永忠自己也因那一巴掌的力度而略显尴尬,目光不时落在自己的手掌上。 好在狄仁杰不是草菅人命之人,蹲下为县丞把了把脉。 “此乃惊吓过度所致晕厥,并无大碍,休息片刻就能自行醒转了。” 林永忠听到县丞并无大碍,才算松了一口气。 “你们把他抬下去,待他醒来,即刻引他来见我!”林永忠既已亮明身份,自然开始发号施令。 衙役们闻言,立刻争先恐后地架起县丞就要开溜,先前那一胖一瘦两个衙役也混迹其中。 林永忠冷笑一声,指向那两人:“你们两个留下!” 那胖瘦二人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如丧考妣,却也不敢违抗命令,连忙转身跪倒在地。 “小的们有眼无珠,不识大人真身,还望大人宽宏大量,饶过小的们吧!”二人磕头如捣蒜,连连求饶。 林永忠是个胸有城府之人,并未立刻发作:“我来问你们,县衙门前的老汉吴四究竟是怎么死的?锦娘又是怎么回事?” 那二人对视一眼,正欲开口,却瞥见了杜二那警告的眼神,顿时又偃旗息鼓,泄气不敢言语。 林永忠瞪了杜二一眼,随后怒目圆睁,直指那两名衙役:“怎么,看来你们是非要本官严办你们了!” 那二人一听,脸色马上又垮了下来:“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这就如实道来!” 于是二人将事情和盘托出:“今天晌午,平南侯府的管家杜二带打手们闯进公堂,令小的们出差,通缉小蒲村的锦娘。” “此时锦娘之父恰好来告状,正被杜二撞上,这恶贼蛮横惯了,当堂命打手们行凶。小的们苦劝之下,他们才算停手。等他们走后,小的们上前查看,吴四已经被活活打死了……” 林永忠的目光望向恶仆:“杜二,就是他?” 两个衙役忙不迭地点头:“嗯嗯嗯!” 狄仁杰却冷冷地看了衙役们一眼,心知他们的说辞必定是隐去了自己的恶行。 倒是这个林永忠县令,行事颇有章法,却是个可造之材。 林永忠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人既已死,为何不用棺椁收殓,而要将尸体暴晒于天光之下,是何道理?” 衙役们脸色陡然煞白了起来,瑟瑟发抖道:“这……杜二临走时威胁说,如果明天午时交不出锦娘,就、就要拆毁县衙。” “因此,县丞命我等将老汉的尸体放在衙外,引锦娘前来,然后…然后抓她送到平南侯府……” 林永忠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得头皮发麻。 而狄仁杰的眼中则燃烧着熊熊怒火:“真是禽兽不如!” 一直沉默着的锦娘听到这里,顿时像复仇的野兽般扑上前来,狠狠一口咬在杜二的脖子上,鲜血立时流下来,杜二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如燕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将情绪失控的锦娘拉开。 杜二手捂血流不止的伤口,又惊又惧:“你、你这疯婆子,你敢咬我!” “啪啪”!如燕两个耳光狠狠打在杜二的脸上,血登时顺着他的嘴角淌下来。 杜二被打得圈地转圈。 如燕一步上前,伸手掐住了他的脖颈,只听“咯噔”一声,杜二的眼睛瞬间翻白,舌头不由自主地伸了出来。 狄仁杰见状,连忙上前劝阻:“如燕,不可!” 如燕眉头一皱,有些不满道:“叔父,这等恶贼还留他做甚?!” 杜二一脸恐惧之色,想要求饶,却被卡住了脖子,无法开口。 狄仁杰再次安抚道:“如燕,照顾锦娘,这个杜二需得明正典刑!”如燕这才愤愤不平地松开手,将锦娘扶到了一旁。 林永忠目睹锦娘那近乎癫狂的状态,心中简直在滴血,但终究还是强压下言语,保持了沉默。 他随即转向杜二,语气严厉如刀:“将这恶奴拿下!让他供述罪行,签字画押!” 杜二此时终于能开口说话,见林永忠下令抓他,便又威胁道:“林县令,你恐怕还不知道平南侯府的厉害!现在抓了我,到晚上你就得跪着求我出去!” 林永忠却冷笑一声,浑然不惧:“实话告诉你,本官听说过五平的风声还敢来赴任,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即便今夜我命丧于此,太阳下山之前,也要将你这恶贼斩首示众!” 杜二见恐吓无效,顿时乱了方寸。 林永忠猛然回身,看向众衙役:“还有你们!本官不管以前的衙门是怎么回事,可自本官到任起,谁再敢跟平南侯府沆瀣一气,欺压百姓,休怪本官手段歹毒!” 这话的分量可重太多了,衙役们立刻黑压压跪倒一片:“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带下去,让他画押!本官三刻之内要看到供状!”林永忠已不愿再多费唇舌,衣袖一挥,果断下令。 衙役们此刻哪还敢有丝毫懈怠,一拥而上,迅速将杜二制服。 杜二还想继续咒骂,但衙役们无需林永忠吩咐,早已用手帕、汗巾等物紧紧堵住了他的嘴。 见此情形,林永忠才算是吐了一口闷气。 然而,当他转身欲与狄仁杰交谈时,却发现狄仁杰正与如燕一同安抚着情绪崩溃的锦娘。 林永忠走近前去才发现,锦娘的脸上满是泪痕,两只眼睛哭得红肿,俨然是伤心欲绝。 目睹爱女如此悲痛欲绝,身为父亲的他,内心自然也是疼痛万分,恨不得立刻上前,为她拂去脸颊上的泪水,好好安慰一番。 可狄仁杰此时正看到林永忠走过来,便将锦娘交给了如燕,转身来与林永忠说话。 “林县令一身正气,荡尽五平县衙内的污浊,真令老朽刮目相看啊!”狄仁杰的话语中充满了由衷的赞叹。 林永忠见这位身份非凡的老者转过身来,心中虽有对女儿的牵挂,却也只好暂时将其深埋心底。 他笑答道:“惭愧,县中官吏如此荒唐,让老先生见笑了!永忠此番也不过狐假虎威,这阖县衙役是将老先生和几位侠士当做我的帮手,这才俯首帖耳。” “若不是几位侠士武艺高强,震住了他们,仅凭我这一纸文书,恐怕还调动不了这些刁吏啊!” 这番话又令狄仁杰刮目相看了,他未曾想眼前一个小小的县令见事如此明白。 如此人才,仅仅充任一个县令之职,当真是屈就了。 林永忠又看了李元芳和如燕一眼,神色凝重道:“老人家,平南侯薛青麟此番必定不肯善罢甘休,因此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众位留下来帮忙,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狄仁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对林永忠的兴趣愈发浓厚了:“自然可以,只不过,不知林县令准备如何对付那薛青麟呢?” 提及薛青麟三字,林永忠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变得锐利起来:“要对付薛青麟,就必须抓住他的把柄,仅凭一个恶奴杜二的供状,恐怕还远远不够……” 狄仁杰听到这里,不禁抚须朗声大笑起来,他对林永忠是越来越欣赏了。 我很纠结,该给林永忠一个怎样的形象呢?是还原原著,还是让他更完美一点?这里稍稍动一动笔,就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形象。 可能很多人都没意识到,这里是剧情的一个分水岭,稍作改变,就会发展向两种不同的方向。 终于,我想了又想,钱导创作的“林永忠”形象更合理,那是更接近一个真实的“林永忠”的形象,也是江州案成其为经典的原因。 很过人看神狄,沉浸在悬疑和各种反转中,要么沉浸在装逼打脸的爽感中,大概很少有人体味经典案件中的内核。 江州案的经典,不仅在于狄仁杰、李元芳和如燕,还在于林永忠和锦娘,甚至于张义、冯万春等等许多人身上。只不过很多细节导演并没有放在明处,需要大家反复体味才察觉得到。 大概到这一卷的卷末,可能会写一点关于江州案的总结,谈一谈关于这一案的许多感想。 啰嗦了这一堆,发布迟了,也是醉了…… (本章完) 第351章 武斗薛青麟(下) 县衙的大门紧闭着,落日的余晖映照在门钉上,似乎有了一些别样的色彩。 林永忠换上了县令官服,正气凛然地坐在县衙的大堂上,手中审阅着杜二签下的认罪供状,神色庄重。 这班衙役向来欺软怕硬,见县令如此强硬,又带着一个经验丰富的“幕僚”,外加一群厉害的“打手”,俨然比平南侯府还凶恶几分,哪里还敢轻举妄动,玩弄手段? 狄仁杰心甘情愿地坐在堂下,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李元芳见狄仁杰如此高兴,心中奇怪:“大人,即便制服了杜二,平南侯薛青麟还未伏法,您怎么这么高兴?” 狄仁杰附到李元芳耳边道:“今日识一俊杰,国家得一良吏,安得不喜啊?” 李元芳闻言愈发惊奇了:“林县令确实不凡,但大人如此夸人,实在少见。就是当初在湖州遇到曾兄时,您也仅仅称赞他为好官而已!” 狄仁杰捋了捋胡须,笑容满面。 他看向林永忠的眼神,已经像是看自己的得意弟子:“今日五平之林县令,实胜于彼时湖州之曾县令啊!” “这位林县令沉着冷静,机变果敢,谋定而后动,又有一身正气。在他身上,我依稀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 李元芳见狄仁杰越夸越离谱,不由笑了出来:“您这是在说谁啊?” 狄仁杰转头看了李元芳一眼:“你不觉得他和承远有几分相似之处吗?” 此话一出,实在令李元芳大跌眼镜:“他?像承远?” 狄仁杰眉眼带笑,似陷入了回忆:“不像吗?我和承远相遇时,差不多也是这般情形啊!” 如果赵既在这儿,肯定是要绷不住笑起来。狄仁杰这嘴是开过光的。 那是,确实像啊!一样都不能以真实身份示人,一样是捏造了假身份进入官场,伺机行事,能不像吗? 正在狄仁杰和李元芳二人窃窃私语之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街道尽头传来,薛青麟到了! 堂上的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抬起,望向门外。 —— 衙门之外,薛青麟高坐在马上,其身旁数名凶神恶煞般的奴仆“哐哐”砸门。 “开门!快开门!”“把锦娘交出来!”“人都死了吗?快滚出来迎接侯爷!” 然而,衙门之内却是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声响传出来。 恶奴回报道:“侯爷,他们怕了,把门栓上了!” 薛青麟已不耐烦至极,怒吼一声:“他奶奶滴,现在知道害怕,晚了!把门给我砸开!” 那恶奴一惊,犹疑着低声说道:“侯爷,这砸县衙大门是不是有点……” 薛青麟怒目圆睁,打断道:“怕什么!叫你砸,你就砸!” 身后的打手、恶奴们见状,一声大吼,蜂拥上前,连砸带踹。 “轰隆”一声,县衙大门后的门栓不堪重负,断成两截,大门被砸开了。 “仓啷”!薛青麟拔出钢刀,心中怒极了,又想威吓县衙中的官吏,竟骑着马跨过了公堂大门,冲向前去。 四周的恶奴见状,连忙紧随其后,口中喧嚣不断:“交出锦娘!” 然而薛青麟胯下这匹骏马价值不菲,善能跨越,此时一跃之下竟冲进了大堂之中。 大堂之上,饶是林永忠已经见过恶奴杜二之嚣张气焰,此时也被薛青麟搞出的动静吓了一跳。 而薛青麟见公堂之上竟是陌生面孔,心中不禁一沉,暗感不妙。 林永忠回过神来,猛地一拍惊堂木,“嗖”地一下站了起来,怒声道:“好一个嚣张跋扈的奸侯,竟敢带领恶奴撞毁县衙大门,公然骑马闯入公堂!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置信!” 薛青麟此时哪里还不明白中了林永忠的计策,连忙高叫道:“撤,快撤!” 就在此时,李元芳率张环、李朗等人指挥衙役迅速关闭了大门,形成了关门打狗之势。 林永忠见围住了薛青麟,一拍手中的惊堂木,大喝一声:“薛青麟,你还不下马,果真想造反不成?” 这一喝如同晴空霹雳,薛青麟胯下骏马受惊,薛青麟猝不及防之下,竟被颠落马背,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府上的恶奴们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林永忠目睹薛青麟这番狼狈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痛快。 薛青麟挣扎着站起,手忙脚乱地扶正了头上的冠冕,神色惊疑不定:“你…你是何人?” 林永忠冷笑一声:“本官是新任五平令,林永忠!” 薛青麟猛吃一惊:“什么,你、你就是林永忠?!” 林永忠再度一拍惊堂木:“不错,薛青麟,你身为侯爵,朝廷勋略,本应以身作则,遵纪守法,造福乡梓。可谁想到,尔强凶霸道,祸乱一方,怂恿恶奴,杀人害命。” “这还不算,今日竟然私率家甲杀进县衙,公然作乱!真是罪大恶极,万死难恕!本县就要具折进京,参奏你造反作乱的大逆之罪!” 薛青麟一听要告他谋反,当即慌了:“且慢!且慢,林县令听本侯一言!” 林永忠眉头紧锁,神色冷峻:“你还有何狡辩之词?” 薛青麟不愧是水匪流氓出身,真拉得下脸来。 他竟腆着脸,对林永忠堆起笑容:“一切都是误会,薛某今日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林县令,还请林兄宽恕则个!日后薛某必有厚报!” “呸!”林永忠啐了一口,“你这为非作歹的奸侯,早已恶贯满盈,你这番说辞,留着去和三法司的官员说吧!” 薛青麟见林永忠不肯松口,又加码道:“林县令,给个面子。不管你是要金银珠宝,还是要美女佳人,或者是土地田产,您随便说个数,包在薛某身上!” “实在不然,林县令若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薛某在朝中跟梁王殿下有些关系,也可助大人平步青云啊!” 林永忠闻言,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薛青麟啊薛青麟!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厚颜无耻,贪婪狡诈!”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仇恨与鄙夷:“今日犯在本官手上,不仅不知悔改,反而企图贿赂本官,那便是罪加一等!” “公道自在人心,多行不义必自毙!本官岂会和你这等畜生同流合污,无需多言,你的末日到了!” 薛青麟见林永忠软硬不吃,不禁恼羞成怒:“林永忠,本侯念你新官上任,本想给你几分薄面!” “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实话告诉你,你告我造反又怎样,本侯还告你诬陷呢!谁看见本侯造反了?嗯?” “是你?你?还是你?”薛青麟转身,恶狠狠地扫视着县衙中的一众衙役。 然而,这些衙役们因惧怕薛青麟的淫威,此刻竟无人敢与他对视。 薛青麟见状,立刻又得意起来,再次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看到了吗?你说本侯谋反,可有人能为你作证?” 林永忠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衙役们低头装死,不敢出声。 终于,隐于幕后的狄仁杰此时闻声而出:“你以为没人治得了你了吗?”薛青麟这才注意到这个身着平民服饰的老者,他不禁皱眉道:“你又是什么人?” 堂下的恶奴有刚被李元芳毒打过的,连忙跑到薛青麟身边密报:“侯爷,他们就是救走锦娘的人!” 薛青麟听说狄仁杰救走了锦娘,心中一怒,可见狄仁杰气势非凡,吃一堑长一智,又不敢过于放肆了。 狄仁杰继续冷笑着:“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你凭什么在这里耀武扬威,大放厥词?” “难道就凭你二十年前构陷黄国公一家,就凭你踩踏着李氏宗族的鲜血,坐上的这个龌龊的平南侯之位?” 薛青麟被说破了底细,惊恐地尖叫起来:“你、你、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些?” 而堂上的林永忠听狄仁杰说破此事,更是一阵诧异。 狄仁杰却又发出一声冷笑:“我是什么人?你刚刚问谁看见你谋反,谁能为林县令作证,我就是一个!” “林县令说得好,多行不义必自毙,似你这等穷凶极恶,寡廉鲜耻的畜生,人若不除,天必除之!” 薛青麟已能肯定这老者绝非一般人,可眼下退无可退,他也只能色厉内荏,继续强撑了:“哼,本侯知道你不是一般人!” “可本侯也不是吃素的,既然你们想告,那就去告好了!看看是你们告得下来,还是本侯告得下来!” “我们走!”说着,薛青麟便想带着恶仆们撤离。 “站住!你大闹县衙,就想这样一走了之?”林永忠的声音冷若冰霜。 薛青麟回过身来,摇头晃脑地冷笑着:“你想怎样?难不成想抓本侯?” 林永忠怒不可遏,正欲抽出签筒中的令签,下令拘捕,却被身旁的狄仁杰摆手制止。 薛青麟一见狄仁杰的动作,心中得意更甚,刚要开口嘲讽,却被狄仁杰打断。 “把这一干恶奴都拿下,送入大牢论罪!”狄仁杰指挥着李元芳和张环他们动起手来。 薛青麟初时还吓了一跳,可听说要捉拿这些恶仆,顿时笑了起来:“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动手!” 然而,他的笑声还未落下,便凝固在了脸上。 李元芳等人身手何其利落,眨眼间便将众家丁的兵器全都下了。 县衙大堂中是叮叮当当的兵器落地声,家丁们还未及反应,紧接着便迎来了一顿猛烈的拳脚,哀嚎声此起彼伏,众人纷纷倒在了地上。 “还不动手!”林永忠也反应过来,“你们是想与这些恶奴同罪,一同造反了?” 衙役们目睹李元芳等人的雷霆手段,又闻林永忠此言,哪里还敢有丝毫懈怠,连忙动手捉拿剩余的恶仆。 薛青麟则被李元芳等人的凌厉气势吓得呆若木鸡,李元芳眼中怒火中烧,一步步逼近而来。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薛青麟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李元芳不屑地笑着:“哼,你也会害怕?” 薛青麟见爪牙已全部被打倒,实在无计可施,只能耍起无赖:“你们……你们干脆杀了我吧!” 狄仁杰踱到了薛青麟身前:“你的命自有天收!只要你答应几个条件,我们就放你回去!” 薛青麟一听还有活命的机会,顿时精神一振:“什么条件?” 狄仁杰对着林永忠使了个眼色,林永忠当即会意:“两件事!第一,乃是锦娘之事,你要立刻写下赦书,还锦娘自由之身,今后绝不能再欺凌侮辱,挟恨报复。” 薛青麟一惊,抬起头来,犹豫着:“这……” 李元芳见薛青麟迟疑不决,当即怒目而视。 薛青麟一咬牙:“我答应,我答应。” 林永忠又拿起杜二的供状:“再者,侯府管家杜二,当街草菅人命,后又胆敢殴打朝廷命官,其罪当诛,供状在此,铁证如山,本官要将他当堂判死!” 薛青麟一听要处决杜二,顿时瞠目结舌,可是再看一旁虎视眈眈的李元芳,只能咬牙答应下来:“应该,应该!” 林永忠一声令下,声如洪钟:“将杜二押上堂来!” 随即,那一胖一瘦两名衙役押着杜二步入大堂。 杜二一见薛青麟,便拼命挣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他口中塞着一块破布,只能“呜呜”做声。 薛青麟此刻更是自身难保,对杜二的反应只能视而不见。 林永忠一摆手,厉声喝道:“拖出去,斩立决!” 两名衙役高声答应着,将杜二拖出大堂。李元芳也一把揪起薛青麟的衣服,拽着他走了出去。 “哎哎,干什么?放开本侯,快放开本侯!”薛青麟拼命挣扎。 李元芳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到杜二面前,两名衙役见此情形,吓得浑身一颤。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行刑!”林永忠跟了出来,厉声催促。 胖瘦二人对视一眼,面露苦笑,却也只能听命行事,准备动手。 杜二口中“呜呜”作响,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薛青麟,眼中满是恐惧与哀求。 可薛青麟实在爱莫能助,甚至不敢跟杜二对视,只敢紧闭双眼,浑身瑟瑟发抖。 鬼头刀落下,杜二的头颅落地,鲜血飞溅到了薛青麟脸上。 薛青麟脸上感到一阵冰凉,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正好目睹了杜二的惨状。 他的瞳孔骤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那温热的血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带着杜二临死前的恐惧与绝望,仿佛是他的催命书。 林永忠冷冷地看着薛青麟的情状,嘴角微微颤抖:“给我把他扔出去!” 胖瘦二人再度对视一眼,苦笑连连,认命般架起来已经吓成木偶的薛青麟,到底没有敢扔,只把他推了出去。 然而,县衙外的围观群众看到了这一幕,当即炸开了锅。 远在凉州的曾泰也有话说的:有老师踩一捧一,举报了。 (本章完) 第352章 消息发酵 平南侯薛青麟率领几十个家丁冲进县衙,却只有他一个人被扔了出来。 这件事像核弹一样在五平县城的舆论中爆炸了,消息山崩海啸一般传播出去。 而后便是平南侯府管家杜二的头颅被悬在了东门,官府在城门口张榜,要为受平南侯府欺压的百姓们平反。 然而,诸多百姓还是心存疑虑,不敢相信。 只有少部分人听了流言,知道新官上任,又见了杜二的人头,便大胆前去衙门讨回公道,果然有用。 薛青麟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平南侯府,从此紧闭大门,像是家中死了人一般。 —— 太阳已经西沉,夜幕渐渐到来。 温开本来藏身在五平县衙内,还没打算立即现身,可是见到这般动静,又牵扯到薛青麟,无奈之下赶紧现身赶去县衙。 县衙之内,林永忠正万分不解地询问狄仁杰:“老先生,今日我们已经占尽上风,为什么不一鼓作气将其参倒,您为什么非要放他一马?” 狄仁杰心中也有些难言之隐:皇帝圣意未明,事情又牵扯到梁王武三思,牵扯到黄国公案,甚至牵扯到李姓宗室,由不得他不小心。 倒是李元芳站出来,为林永忠解释了一番朝廷的奏章流程问题,给狄仁杰做了开脱。 林永忠表面上恍然大悟,心中却惊喜交加,今日这一系列遭遇,已经能令他确定眼前的老者身份非同小可。 这对于他的复仇计划或许有所帮助。 正在此时,又有衙役来报:“报!县令大人,刺史大人驾到!” 狄仁杰顿时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 林永忠更是大惊失色:“快!快去迎接!” 等到林永忠急忙整理衣冠,带着狄仁杰和李元芳一起迎到了县衙大门。 他一路小跑,刚到温开身前准备行礼,谁料温开见了狄仁杰,却仿佛呆住了一般。 温开直直地跑到狄仁杰面前拜倒在地:“学生温开,拜见恩师。” 林永忠看得目瞪口呆,登时显得手足无措,他连忙屈膝欲跪,被一旁的李元芳笑着拉住了。 林永忠回过头来,一脸茫然不解之色。 狄仁杰将温开搀起来:“快快请起。贤契呀,江州刚刚分别不过几日,你因何又亲至五平啊?” 温开看了一眼林永忠,而后笑道:“先生学究天人,学生此行,实在是有事求教先生。只是没想到先生正巧与林县令在一起,倒省去了学生寻找的麻烦!” 狄仁杰笑着点了点头:“我二人是忘年之交,今日联手杀了杀那奸侯薛青麟的嚣张气焰!” 温开看到了狄仁杰,大概心中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缘由,悄悄松了口气。 “实不相瞒,五平县令黄文越与平南侯沆瀣一气,为害一方,此事学生也有所耳闻,也曾多次向吏部奏呈,然均如泥牛入海,毫无音讯。” “此次,黄文越卸任,候补县令中竟没有一个愿意前来五平任职。” 狄仁杰闻言一笑,似乎已料到了此事:“想必这些人还是顾及薛青麟的名声,不敢前来赴任。” 温开点了点头,感慨道:“是啊!只有这位林县令胆色过人,他本为归随县令,却宁愿放弃富庶之地,前来五平,整饬吏治民生,实为可敬!” 狄仁杰赞赏地说:“永忠者,忠正耿直,疾恶如仇,实为官中上品!温开呀,我为你江州还有这样的官吏感到自豪,更感到欣慰啊。” 林永忠诚惶诚恐地道:“老人家谬赞,永忠愧不敢当。” 客套话说得差不多了,狄仁杰问起正事:“你刚刚说有事请教,莫非我才走了这几日工夫,就又有什么棘手的案子?” 温开闻言,重重点了点头:“哎呀,恩师真不愧是神断!您离开当夜,江州馆驿便发生了一宗命案,蹊跷诡异,毫无头绪,学生实在没有办法,不得已前来请教恩师!” 一旁的林永忠听他们说起此事,一颗心忽然提了起来。????狄仁杰和李元芳对视了一眼,均感到诧异:“江州馆驿?” 温开也不卖关子:“不错,死者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刚刚提起的前五平县令,黄文越!” —— 洛阳城,燕王府,二堂的外间。 赵既亲自盯着一锅汤药,无聊到一点一点为炉火填柴,那赤色的火焰仿佛能燃尽他的心绪。 脚步声接近,小凤慢慢走了过来:“至于嘛,非要自己盯着,做样子。” 赵既回过头,一见是小凤,顿时调侃道:“怎么,连自己的姐姐也嫉妒?” 小凤一时语塞,狠狠地瞪了赵既一眼。 她的嘴巴气鼓鼓的:“我哪儿是嫉妒,我是气不过,姐姐现在正怀孕呢,你还准备出远门!” 赵既稍稍有些歉疚,他无奈道:“不是还有你照顾小梅吗?这一次多则两月,快则一月,我争取速去速回。” 小梅闻言,忽然蹲下来抱住了膝盖,满是委屈:“哎呀,我在洛阳都快憋疯了,姐姐如果不怀孕,我就跟着你一起出去玩了!” 赵既听到这话,不禁哑然失笑:“不能只想着自己呀,下次吧,下次有机会一定带你出去!” 面对空头支票,小凤提不起什么兴趣,只是叹了口气。 忽然,天空中传来了一阵鸽子叫声,赵既猛然抬头,一只信鸽落在了窗边。 他赶紧上前,从鸽子腿上拆下纸条查看。 小梅不知何时走到了赵既身后,他连忙回过头来。 “我已经说过了,不必事事顾忌我,放心做你想做的事就是!”小梅笑着道。 赵既也笑了,他半开玩笑道:“事自然要办,可是你也不能不关心啊。药马上就好了,我先看着你喝完药再走,反正每次张阁老亥时前不休息的,让他再等一等吧。” 小梅闻言,不禁摇头失笑。 —— 月色如钩,梁王武三思垂着头在客厅内来回踱步,不时唉声叹气。 元圭跟着下人来到客厅,倒是满面笑意:“世伯,如此急着叫小侄前来,莫非有消息了吗?” 武三思面色很不好看,他叹息一声:“是有消息了,今日进宫,陛下震怒,恐怕非要详查邗沟漕船之事了!” 听到这个消息,元圭脸上的笑容陡然凝固了。 武三思收了钱却没办成事,自然有几分不好意思:“贤侄,并非我不肯帮忙,实在是爱莫能助。西北军情吃紧,国库空虚,朝廷确有难处啊……” 元圭还算镇定,勉强笑道:“世伯言重了,只是不知朝廷准备派谁南下扬州调查此事?” 武三思闻言,更是满面愁容:“看李既和张柬之的意思,似乎是准备借此事运作狄仁杰起复。每逢朝廷遇到棘手大案,总是狄仁杰出镇地方,已有许多前例,这次恐怕也不例外啊!” 元圭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狄仁杰……” 武三思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建议道:“贤侄,你带来的那些财货,伯父我不能收。如果贤侄有心,可将这些财货献与陛下。” “倒也不必声张,只是在面见陛下时,多提令尊对陛下的感恩和思念之情,多多叙旧,也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说完这些话,武三思的心头简直在滴血。 好在元圭还是会做人的,他沉吟片刻后道:“世伯,那鸿通柜坊的飞钱您还是留下,那东西也不好献与陛下。陛下那边,小侄另想办法!” 武三思顿时松了口气,脸上又换了一副欣慰的表情。 (本章完) 第353章 悲喜不一 武三思脸部的每一丝微妙变化,全落在元圭的眼里。 见又哄好了大菜叶,元圭又请教道:“世伯,去岁狄仁杰致仕,您可以说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不知该能不能提点两句?” 武三思一听元圭问狄仁杰的事,面色又拉下来了。 这要他怎么回答嘛?他要是知道怎么对付狄仁杰,还轮得到你问出这个问题吗? 他轻咳两声,试图掩饰内心的尴尬:“狄仁杰此人一向顽固,老奸巨猾,狡诈无比!贤侄要多加小心。” “再有,陛下对此人过分优待,竟派了一帮千牛卫在他身边听用,这里边好像有些狠角色,不好对付!” 元圭闻言点了点头,又追问道:“原来如此,那狄仁杰在行事上是否有何独特之处?” 这个问题又问得武三思头大,他不免看了元圭一眼。 而元圭瞪大了双眼,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武三思无奈,来回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说起来,他还真有一个毛病,向来喜欢提拔私人,每次至地方后,总是莫名其妙升擢一些官员。” “此次他若前往扬州,想必也不会例外。贤侄务必小心提防。不要被他挖了墙角!” 问了半天,总算是问出了一点有用的消息,元圭若有所思,笑着点了点头:“多谢世伯。” —— 温开的突然出现,给了狄仁杰和林永忠无限的遐想。 面对着刺史温开都毕恭毕敬的“恩师”,林永忠实在万分好奇。 狄仁杰和温开谈论着黄文越之死的案情,人证物证都有限,收效甚微。 天色已晚,林永忠心中一动,提议道:“刺史大人,老先生,天色已晚,不如二位暂且在县衙内歇息一晚吧?” 温开没有什么意见,转而征询狄仁杰的意见:“恩师意下如何?” 狄仁杰却笑着摆了摆手:“杨方他们早在城内租下了房舍,已经收拾妥当了。林县令今日也是刚刚赴任,我看还是不必麻烦了。” 温开笑着套近乎:“那学生便厚颜叨扰一晚了!” 狄仁杰闻言,打趣道:“哎,老朽在江州的衣食住行都要仰仗你这位财神,哪敢说叨扰二字?” 言罢,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林永忠眉头不禁皱起,但见狄仁杰与温开主意已定,也只好作罢。 李元芳将狄仁杰的话通知给如燕、张环等人,如燕便带着锦娘从县衙二堂走出来。 锦娘望见林永忠与狄仁杰,立刻盈盈下拜:“小女锦娘,叩谢县令大人与老先生救命之恩!” 狄仁杰连忙将人扶起来:“快起来,快起来。锦娘啊,杀你父亲的凶手,那个侯府恶奴杜二已被林县令处斩,现在你可以安心了!” 一听杜二已死,泪水从锦娘的眼中奔涌而下,她嚎啕大哭起来,如燕在一旁赶紧安慰。 待锦娘伤心稍微缓解,狄仁杰长叹一声,又问道:“孩子,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锦娘茫然抬头,目光逐一掠过狄仁杰、温开,最终定格在林永忠身上。 林永忠保持着一张毫无波澜的面容,仿佛对锦娘毫无印象。 他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情绪,生怕被一旁的狄仁杰、温开察觉到任何异样。 锦娘见林永忠如此反应,心中一阵酸楚,只能再次低下头,哽咽着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爹不要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我……” 如燕温柔地搂住锦娘,连忙插话道:“叔父,我刚才已经和锦娘认了姐妹,我看不如就让她先到咱们家住下吧!” 狄仁杰用询问的目光望着林永忠:“林县令意下如何?” 林永忠见狄仁杰有意收容锦娘,心中一阵惊喜,连忙激动道:“老人家,此事由锦娘而起,以我看来,恐怕薛青麟不会那么轻易罢手,万一他明的不行来暗的,我们就更难提防了。” “如燕姑娘所说倒不失为一条权宜之策,先让锦娘在您家中住下,等事态平息后再做区处。” 狄仁杰满意地点了点头,如燕脸上露出了笑容,只有锦娘含泪看了林永忠一眼。 “既然如此,今日事了,老朽就先告辞了,林县令如有事要见老朽,可至城中专诸巷内相寻。”狄仁杰补充道。 “那请刺史大人和老先生慢走!”林永忠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将狄仁杰、温开等人送出县衙。 一直将人送出很远,狄仁杰苦劝,林永忠才返回去。 今日算是给了薛青麟一个下马威,出了一口怨气,又巧遇了这样一位老者,可以为臂助,林永忠心中还是颇感快意。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正准备回县衙,却被街边一个黑影叫住了脚步。 “主人!”一个身披黑斗篷的身影从暗巷中闪出。 林永忠闻声抬头望去,惊讶地喊道:“张义!” 他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迅速闪身进入暗巷之中,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道:“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张义的脸庞泛着兴奋的红晕,压低嗓音,语气中带着难掩的喜悦:“果然不出我们所料,冯万春、葛斌、张贤拱、吴顺这几个畜生都到五平了!”????林永忠闻言,双目圆睁:“他们住在哪里?” “分别住在几家不同的客栈,我已经打探过了,葛斌所在的客栈最为偏僻,正适合下手!”张义激动道。 林永忠眼神冷冽,深吸一口气,果断下令:“好!今夜就动手!再解决一个!” —— 专诸巷内一座宽敞的大宅院,东厢房内。 锦娘呆坐在榻上,脸上毫无表情,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 如燕端着茶碗走进房间,看到锦娘这副模样,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将茶碗放在桌上,走到锦娘身旁轻声道:“锦娘,还在想爹爹吗?” 锦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没有回答。良久,一行泪水从她脸上缓缓滚落下来。 显然,如燕猜中了她的心事。 如燕在她身旁坐下,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柔声说道:“你知道吗,我从小也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在遇到叔父之前,我也一直孤苦伶仃的。” 锦娘转过头来,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头扎进如燕的怀里。 如燕的眼眶也湿润了,她轻轻地拍着锦娘的背,温柔地问道:“你多大了?” 锦娘抽噎着回答:“十九岁。” 如燕轻声说道:“我叫如燕,今年二十五岁。锦娘,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从今以后,就把我当作你的姐姐吧。” 锦娘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眼,轻轻点了点头,哽咽着喊道:“如燕姐。” 如燕轻笑着调侃道:“姐姐我别的不会,可要说能把人家越劝越难过,那是最拿手了。” 锦娘一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扑哧”一声,破涕为笑。 如燕见状,也笑了起来:“好了,好了,笑了就好。俗话说,笑一笑,十年少。你这么个小美人儿,怎么能老是哭丧着脸呢?” 锦娘有些羞涩地说:“姐姐,你取笑我呢。” 如燕仔细打量了锦娘一番,由衷地赞叹道:“哪里,我是实话实说。你本就是个美人胚子,难怪平南侯会看上你。” 然而,锦娘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又黯淡了下来,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如燕见状,顿时慌了神:“哎呀,我就是开个玩笑嘛,怎么还真把人劝哭了呀……” 她连忙替锦娘拭去泪水:“锦娘别哭,是姐姐说错话了,姐姐不对。” 锦娘流着泪摇了摇头,抽噎着鼻子:“不,如燕姐,不怪你。我只恨自己没有姐姐那样的本事,不能杀了那个畜生报仇!” 如燕一把搂住了她:“好了,别说傻话了。你以为学会杀人就那么容易吗?” 锦娘转过头,目光坚定地望向她:“如燕姐,你杀过人吗?” 如燕被问得一愣,半晌后才苦笑着回答:“你小小年纪,怎么对杀人这么感兴趣?” 锦娘摆出一张笑脸,两颊却满是泪痕:“如燕姐,我真羡慕你,一身好武艺,谁都不怕,我要是有你这一身本领,该有多好啊!” 说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痛恨与无奈。 如燕无奈叹息道:“那有什么好?一个姑娘家整天打打杀杀的,躲在阴沟里见不得人……” “算了,不说这个,锦娘,你们到底怎么得罪了平南侯府,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锦娘听如燕问起这个问题,心中早有腹稿。 不过她的脸上略有几分惭愧,便低下了头:“小妹是平南侯府的侍婢,只因那个平南侯见我长得有几分颜色,便硬要强霸为妾,小妹这才冒死逃出侯府。” 如燕似乎早有所料,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个畜生,早晚会遭报应的!” 锦娘咬牙切齿道:“我一定要报仇!” 如燕拉起她的手拍了拍道:“好了,你一个弱女子怎么斗得过那些恶人。放心吧,既然我叔父管了这件事,他就一定会替你做主!” 锦娘望着如燕,好奇地问:“如燕姐,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如燕笑着说:“问吧。” “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锦娘眼中带着探寻。 如燕愣了片刻,笑道:“叔父是个致仕的闲官,今天那位温开温刺史是他的晚辈学生,他一定能为你做主的,放心吧。” 锦娘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本章完) 第354章 夜黑风高杀人夜 平南侯府内。 薛青麟自回府后先是失魂落魄,走路都走不稳,对任何人的问话和关怀都是皆闭口不言。 然后,他忽然又把自己关在房间内,拿着弯刀乱劈乱砸一通,犹如被邪魔附体,众人皆畏而远之,无人敢近其身。 小云见薛青麟这般模样,实在理解不了,好在侯府来了一个客人。 下人一通报“葛斌”的姓名,薛青麟的疯魔又忽然好转了,可脸上立刻又换了一副惊骇的表情,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再然后,他便跟着葛斌轻装出了侯府。这一去未归,正给了她小云下手的机会。 侯府后堂,夜色如墨,灯火全无,小云悄无声息地蹿进来,回手关上房门。 她的目光落在角落的一处书架之上,径直走去,数到第七层,然后将这一层的书籍搬下来,露出了里面暗藏的机关。 她不由笑了起来:“薛青麟这等粗鄙之人,竟也学人附庸风雅,做了这么一个书架,实在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小云伸手轻轻一按,“喀”一声响,书架弹开了一条缝,里面隐隐透出一丝灯火。 外面的人顺着灯火走进机关,书架自动关闭,倒也设计精巧。 狭小的暗室里点着一盏长明灯,发出昏暗的光。 小云四下环顾着,暗室中没有任何陈设,只有正面的墙壁上挂着八幅人物画。 她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这八幅画,走到东南方的那一副“伍子胥过昭关”图前,揭开了画像。 画里面隐藏着一道小小暗门,旁边镶嵌着一个红色的按钮。 小云的手指放在钮上,轻轻一按,“啪”,暗门打开,她晃亮火摺向里面照去。 然而,让小云始料未及的是,门后竟是空空如也。 她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慌忙关上暗门,跑到其余画像之后查看。 可是其余画之后要么是墙壁,要么是故作玄虚,一样是一无所获。 回想起自己在温开面前夸下的海口,小云的额头上不禁渗出了冷汗。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中仿佛闪过一道灵光,瞬间明白了什么,立刻转身,疾步离开了暗室。 —— 悦来老店门前,两匹马飞驰而至,正是薛青麟和葛斌。 二人翻身下马,店小二见到薛青麟,眼神带着些莫名的意味:“哟,薛侯爷!是您老人家呀,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别废话!把马栓好!嘴巴严实点!”薛青麟将马缰向后一丢扔给小二,与葛斌快步走进店内。 小二望着薛青麟的背影,不由啐了一口:“呸!神气什么呀,今天我可都看见了。” 当然,说归说,小二还是老老实实将薛青麟的马牵走了。 街拐角处,张义身穿一件套头黑斗篷,脸隐藏在风帽之中,缓缓走了出来。 他静静地望着远处的薛、葛二人走进客店,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客房中,三位中年男子正围坐在桌旁,低声密谈。 推开房门,薛青麟和葛斌快步走了进来,桌旁三人赶忙站起身,拱手道:“五弟,别来无恙。” 薛青麟举手还礼,脸上有几分不自然:“多承众位哥哥记挂,小弟感激之至!” 年龄最长的冯万春道:“快,快坐下!” 薛青麟与葛斌坐在了桌旁。 冯万春长叹一声道:“五弟呀,十年之前的约定你还记得吧?” 薛青麟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当然记得。当时我们在龙王庙中歃血为誓,各享富贵,再不见面。”????冯万春再次叹息,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五弟,莫责怪哥哥们,时势所迫,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薛青麟莫名地有些不耐烦:“这些我都已经从四哥那里听说了。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六弟究竟是谁所杀?” 冯万春叹息着,幽幽言道:“据我们猜测,恐怕是当年黄国公的后人找上门来报仇了!” 薛青麟闻言大惊失色:“什么!?黄国公的后人?” 桌上另外的几人也跟着叹息起来。 “你们有什么证据吗?”薛青麟咽了口唾沫,又追问道。 葛斌眉头紧皱,满脸后怕:“这还要什么证据,若不是黄国公的后人寻仇,谁会胆大包天,敢在江州馆驿杀死六弟!” “你不知道,哥哥我亲眼看到六弟的死状,”他摇了摇头,“那真是血肉模糊,惨不可言呐!” 薛青麟向后一瘫,靠在了椅子上,一时说不出话。 猛地,他忽然站了起来:“奶奶的,还真是流年不利,今天刚撞上一个硬茬子,六弟又出事了……真是祸不单行啊!” 桌上的几人听到薛青麟的说辞,面面相觑,不由问道:“是什么硬茬子?” 薛青麟烦躁地摆了摆手,他不好意思自曝其短:“没什么,五平新来的县令跟我不对付!” 冯万春一听,连连摇头:“五弟!现在形势非同一般,你就别和一个县令一般见识了,先对付仇家再说!” 薛青麟闻言,眉头皱了起来,那县令还小可,关键是他背后那个胖老头,那才是大患。 他看向冯万春:“依着几位哥哥的意思该怎么办?” 此话一出,突然冷场了,桌上的众人竟没人回答。 葛斌显得畏首畏尾,冯万春又一次沉重地叹息,而吴顺和张贤拱二人则对视了一眼,似乎另有计划。 薛青麟见此情形,哪还不明白这些人是什么想法。 他提议道:“看来几位兄长暂无良策,既然如此,不如暂且移步至我平南侯府。府中家丁众多,寻常宵小之徒自是不敢轻易冒犯,比客栈安全一些,诸位兄长意下如何?” 冯万春与葛斌面露难色,欲言又止;而吴顺与张贤拱则面无表情,场面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 —— 过了许久,悦来客栈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薛青麟、葛斌等五人快步走出来。 薛青麟轻轻举手,低声说道:“既然诸位兄长尚有疑虑,那我们改日再议!我会致信梁王殿下,请他多加关照!” 冯万春面露愧色,感激地说:“一切全仗五弟了!” 薛青麟翻身上马,马蹄声起,飞驰而去。 其他人默默地拱手告别,转眼间也各自分散,消失在夜色中。 平阳客栈的一间客房内漆黑一片,葛斌回到了住处。 他推门而入,点亮了桌上的风灯,突然,对面一条人影缓缓从墙壁上升起,葛斌大惊失色。 墙上的影子越来越高,葛斌惊恐万分,猛地转过身来,只见身后一个身披黑斗篷的人缓缓举起手中的铁锤。 葛斌惊恐地尖叫一声,企图夺门而逃,但为时已晚。 “砰”的一声巨响,铁锤重重砸在葛斌的头顶,他应声倒地,一命呜呼。 黑斗篷跨过葛斌的尸体,继续向门外走去,步伐坚定而冷酷。 (本章完) 第355章 做贼人遇上做贼人 再次手刃了一个仇人,当然也做下大案,林永忠紧握大锤,匆匆逃离客栈,心中交织着兴奋与紧张的复杂情绪。 张义早已守候在客栈之外,一见林永忠成功脱身,即刻迎上前去。 林永忠也不墨迹,将手中的大锤交给张义,并且脱下了斗篷:“我得立刻赶回县衙,你自己小心。” 张义接过那数十斤重的大锤,略显费力地将其用斗篷包裹起来,点头应允,随后两人分道扬镳。 然而,当林永忠抵达县衙附近时,却意外发现县衙大门前透出点点昏黄的灯火。 他立刻警觉起来,翘首观察了片刻后才整理衣衫,走上前去。 行至门前,只见一胖一瘦两名差役手持灯笼,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小人可担心死了!” 林永忠故作镇定:“在那位老先生家中跟刺史大人多聊了一会,误了时辰。我这刚到五平,不熟悉街道,今天又没有月色,不免迷了路,这才回来迟了。” 胖子闻言,连忙自责道:“都是小人失职,早知道就该陪大人一同前往了。” 林永忠轻轻咳了一声,目光扫过二人:“此事怪不得你们,刺史大人此行微服私访,有衙役跟随反而不便。今夜之事,你们切记不可对外张扬,只当本县申时便已归来,可明白了?” 胖瘦二人相视一笑,以为林永忠是担心迷路之事传出有损官威,故而特意叮嘱。 他们先前冒犯了林永忠,此刻正欲巴结讨好,自然满口应承:“大人放心,小人省得!大人里面请!” 林永忠点了点头,胖子立刻打着灯笼引路,瘦子在身后将县衙大门关闭,也跟了上去。 三人一路前行,朝着县衙后面的官员住宅区迈进。 不料却在客房门前遭遇了一位行踪诡异的黑衣蒙面人,正悄悄窥视着房间内部。 “什么人!”瘦衙役立刻大叫一声。 蒙面人闻声转头,一眼瞥见林永忠及其随行,顿时大惊失色,随即施展轻功,跳上房顶,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两个衙役故作殷勤,想要拔腿去追,却连蒙面人逃走的方向都没看清。 林永忠的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今夜事关重大,他可不想横生枝节。 “这该不会是县衙中人装作盗贼,前来窥探本县吧?”他怒目圆睁,盯着面前的胖瘦二衙役。 瘦衙役见状,慌忙跪倒在地,连声辩解:“大人冤枉啊!他…他这飞檐走壁的,衙门里实在没有一人有这等功夫啊!” 林永忠逐渐冷静下来,心中却充满了疑惑:“那此人究竟是谁?” 胖衙役突然灵光一闪:“大人,会不会是平南侯所为?” 林永忠闻言,目光转向胖衙役,眼神中充满了审视。 胖衙役被看得心里直发毛,连忙补充道:“小的听说,他府中养了不少高手!今日您又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这很可能是他的报复之举啊!” 林永忠却未置可否,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你们有没有发现,刚才那人身材娇小,似乎是一个女子!” 瘦子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全身汗毛竖立:“您是说……白、白、白天…那位女煞星?” 林永忠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随即又摇了摇头:“这说不通啊……” 沉默片刻后,他神色凝重地对两名衙役说道:“此事不得泄露半句!本县自有安排!违者严惩不贷!” 二人连忙点头应承,林永忠则拂袖而去,留下胖瘦二人在原地相视苦笑。 他们本欲向新县令示好,没想到又卷入是非之中,也是倒霉透了。 —— 逃出县衙的黑衣女子自然不可能是如燕,而是在侯府密室中寻找密信未果的小云。 她想起锦娘在侯府的异常举动,还有锦娘逃走后薛青麟过激的反应,猜测是锦娘先一步将信盗走。 可她一时间难以弄清锦娘出身小蒲村的位置,又想起侯府家丁提到锦娘被一个老者救走,后来薛青麟又去县衙吃了瘪,便想到来县衙碰一碰运气。 结果锦娘没有找到,却意外撞上了行凶归来的林永忠,二人各自心中有鬼,惊出一身冷汗。 她咬了咬牙,又跑到白天见温开的院子,想向温开说明情况,请求帮助。 然而,这又是白跑一趟。????“什么?阁领不在?”小云吃了一惊。 留守在院子里的内卫点了点头:“正是,平南侯府出事,阁领不能不现身,他带人赶去县衙了。” “啊?阁领在县衙?”小云如坠云里雾里,“这…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留守的内卫笑道:“你若有什么要紧事不妨告诉我,我替你转告阁领!” 小云思索片刻,终是摇了摇头:“罢了,还是待我有机会亲自向阁领禀报为妥!” 言毕,她也不等回应便匆匆离去,留下一头雾水的内卫在原地。 —— 初更时分,狄仁杰的书房门前一片寂静。 狄仁杰埋首疾书,许久之后,他终于搁笔,长长舒了口气,抬起头来。 狄春站在书桌前,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狄仁杰将两封信仔细封好,递予狄春:“六百里加急,送往神都,交到承远手上,请他帮忙,另一封转呈皇帝!” 狄春点了点头道:“是。我马上就动身!” 他将信封揣进早已准备好的招文袋中,快步走了出去。 狄仁杰站起身,轻轻活动着因长时间书写而略感酸痛的手腕,脖子也随之扭转,发出轻微的声响,随后他缓缓步出门外。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后院,只见锦娘所在的东厢房已是一片漆黑,想来那小丫头白日里确实累得不轻,此刻安然入睡了。 相比之下,西厢房温开的房间却灯火通明,似乎仍在为思索黄文越一案? 狄仁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心中暗自赞叹:“温开虽是内卫出身,但在刺史任上,确是兢兢业业,尽心竭力。” 然而,就在这感慨之际,后院中却隐约传来一丝异样的动静。 “嗯?”狄仁杰眉头微蹙,身形一晃,已朝着那声音的来源疾步而去。 当他踏入后院之时,正瞥见一个身影在夜色中鬼鬼祟祟、蹑手蹑脚地行动。 温开房间内透出的微弱灯光,恰好照亮了那人的身影——正是锦娘。 “锦娘,这么晚还没睡呀?”狄仁杰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 锦娘被狄仁杰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眼神闪烁不定,支吾道:“噢!我…我…心里害怕…睡不着……” 狄仁杰的目光在锦娘身上仔细扫过,从头发到衣衫鞋子,着装整齐,根本不像是刚刚睡醒或是准备熄灯休息的样子。 然而,他并未当场拆穿:“哦,这样吧,让你如燕姐跟你一起睡,好吗?” 锦娘闻言,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连连点头:“好!” 狄仁杰温和地笑着,向锦娘招了招手:“来,我带你去找你如燕姐姐。” 锦娘面露犹豫之色,却并未立即应承。 狄仁杰眨了眨眼,心中的疑惑更甚,他再次以温和的语气鼓励道:“不要怕,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 锦娘终于鼓起勇气,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道:“恩公,锦娘斗胆求您一件事,我想将爹爹葬回小蒲村,让他尽快入土为安!” 狄仁杰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缓缓点头,目光中流露出理解与同情:“当然可以,如今杜二一案已经了结。入土为安乃是大事,理应尽早安排。” 他接着说道:“你无需忧虑,明日我便让如燕和元芳他们安排此事,一切费用由我来出!” 锦娘听闻狄仁杰慨然应允,激动得立刻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致谢:“多谢恩公大恩大德!锦娘给您磕头了!” 狄仁杰连忙上前将锦娘扶起:“快起来,快起来。你既然有此孝心,老朽就不会不管!” 锦娘擦了擦泪水,依旧是千恩万谢,随后竟也不再管如燕的事,径自回房间去了。 狄仁杰望着锦娘离去的背影,在原地沉思了许久,心中暗自感慨:“好一个随机应变的小姑娘,真是不简单呐!” (本章完) 第356章 尔虞我诈 小小的五平,一夜间风云变幻,不知多少人因为不同的缘故失眠,枯坐到天明。 复仇成功的喜悦令人辗转反侧;复仇阴影下的恐惧让人心神不宁;更有人因未完成使命而焦虑万分,为未完成任务而抓头挠腮。 只要人还活着,情绪的波折便如影随形,烦恼如丝,缠绕心间。 然而江州司马葛斌却是脑洞大开,和他的六弟黄文越一样,再也不必烦恼了。 狄仁杰既然答应了锦娘安葬吴四,便准备去县衙向林永忠说明此事,讨回吴四的遗体。 可众人还未出门,林永忠却不请自来,他高声呼喊,一路小跑:“刺史大人,怀老先生!” 狄仁杰连忙安抚,示意其冷静:“莫急,慢慢道来。” 林永忠气喘吁吁地奔至狄仁杰与温开面前,稍作喘息,言道:“是…是这样,昨夜平阳客栈出命案了!” “死者身份不明,据店小二说,此人是从江州来的。卑职率人勘察现场,在死者的身上找到了这个。” 说着,他将手里的一块小木牌递了过去。 温开急忙接过,细观之下,大惊失色:“这……此乃刺史府的出入令牌!” 温开将木牌转交狄仁杰,狄仁杰审视片刻,微微颔首。 林永忠察言观色,提议道:“大人,卑职斗胆猜测,死者或为江州刺史府的公人,您与老先生是否亲临现场查看?” 温开闻言一惊,望向狄仁杰,而狄仁杰的目光则落在了身边的如燕与锦娘身上。 如燕见状,大包大揽道:“叔父,您放心去吧,事情就交给我和张环他们。” 狄仁杰对着如燕使了个眼色:“也好,此事就交托于你了。” 言罢,他与温开、林永忠三人急匆匆地朝平阳客栈赶去。 锦娘见状,心中倒也不急了,她温柔地对如燕说:“如燕姐,你们要是忙的话就不用管我,我自己一个人也行的!” 如燕微微一笑:“那哪行啊,放心好了,他们忙他们的,咱们做咱们的,姐姐陪着你!” 锦娘听后,脸上绽放出了笑容,心中却又是感动又是无奈。 她脑筋一转,又生出一计:“要不,我回村子一趟,找几位长辈来帮忙?” 丧事嘛,总是离不开宗族里的老人,如燕也无法拒绝这个请求:“好吧,那姐姐陪你一起回去。” 锦娘面露难色:“不……不用了吧,我一个人回去就好,小蒲村也不远。” 如燕坚决地摇了摇头:“那可不成,万一薛青麟又心生歹念怎么办?还是我陪你回去比较安全!” 锦娘只能无奈点了点头。 见锦娘没有异议,如燕便迅速安排了任务:张环去衙门交涉,索要吴四的遗体,李朗上街采买棺木、纸钱、蜡烛等冥器和祭品,而她自己带着锦娘回小蒲村。 —— 小蒲村就坐落在江边不远处,村中居民大多姓胡,只有吴四一个姓吴,他也是多年前落户此地,因此没有亲眷。 吴四的家位于村子的东北角,邻居胡大娘正在井边打水,像往常一样为吴四照看着家门。 如燕恰好带着锦娘回到了村里,胡大娘一眼看见她们,惊讶得连水桶都打翻在地。 “哎呀,锦娘!你可算回来了,你爹呢?”胡大娘急忙迎了上去。 这话不由触动了锦娘的伤心处,她脸上的眼泪又落下来:“爹…爹他被平南侯府那帮天杀的畜生打死了!” 胡大娘闻言,大惊失色:“那你还回来干嘛,赶紧躲起来,别让那帮天杀的抓了去!” 如燕在一旁安慰着锦娘,同时向胡大娘解:“大娘,您放心吧,新到县令和州里的刺史知道了锦娘的案子,已经把杀人的杜二正法啦!” “这次我陪着锦娘回小蒲村,就是为了把老人安葬好,让锦娘尽一尽孝心。您看能不能找人帮忙张罗一下丧事?” 胡大娘听后,虽然半信半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也行,你们先坐会儿,我这就叫我家老头子去叫人。” 送了送胡大娘,如燕跟着锦娘来到吴四家中。 这是一个篱笆小院,三间草房,实在简陋的很,院子中种了些青菜,主人用心伺候,长势还不错。 走进房间里,灶台旁边倒有满满一缸大米,新添了一口铁锅,还有崭新的碗勺。 正堂上摆放着一套完整的桌椅,也是新打的,与这三间草房显得格格不入,实在不相称。????如燕不禁皱起了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锦娘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解释道:“这些都是薛青麟为了讨好我送的。” 两人走进里间,床上放着一个已经打好的包袱。 锦娘一看见包袱,立刻上前打开,里面有几吊钱,还有几件衣服,有两件是绸缎新制,还有两件是麻布做的,看上去做工并不好。 她抓起这两件衣服,却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这是她亲手做的。 如燕是玲珑剔透之人,哪里还猜不出情形,只好轻轻搂住锦娘,低声安慰起来。 很快,门外传来喧哗声,胡大娘请了村中几个长者前来,张罗丧事。 可锦娘却只是痛哭流涕,看上去伤心极了,不能待人接物,如燕也只能代她接待这些长者。 一众人熙熙攘攘地出去商量了,倒把个胡大娘留在了房间里陪着锦娘。 锦娘哭了半天,终于止住眼泪:“大娘,我渴了,你能去弄点水吗?” 胡大娘连忙答应着,回家取水去了。 房间里一时空无一人,锦娘赶紧擦了擦眼泪,开始翻找起来。 就在这个当口,有人趁虚而入,朝着锦娘的脑后袭击而来。 锦娘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可她想转身查看,却已经被打昏在地了。 出手的正是小云,她一早就打听了锦娘家的位置,守株待兔。 小云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伸进锦娘的怀里掏摸着,可却依然是一无所获。 她转头看向锦娘翻找过的地方,却忽然听到了门外胡大娘的声音,当即只能飞身逃走。 胡大娘提着一个瓦罐,带着水碗走进房间,看到锦娘昏倒在地当即大叫起来:“锦娘!你怎么了?来人呐!快来人呐!” —— 平南侯府,临近午饭时分,小云脸上满是阴霾,带着兰香回到府中。 此次离府有点久,薛青麟昨夜一夜没睡,白天补觉,心中却也不免忐忑,不知薛青麟是否已经醒来。 于是小云径直去薛青麟的卧室查看,却并没有发现他,一问下人,原来是去后堂了。 她便又去后堂中寻薛青麟,然而到门前,她又不着急进去,只从窗户缝中偷窥。 后堂那个书房模样的房间内,薛青麟正装模作样拆看着一封老旧的书信。 小云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紧张地望着薛青麟。 薛青麟将信纸折好,放进怀中,随即像小云一样启动书架的开关,走了进去。 “原来还在他手里!”小云的脸上露出了微笑,释然松了口气,随即转身离开了。 然而,小云未曾料到的是,张义早已在不远处暗中观察,待她离开后,张义现身进入书房。 而薛青麟竟也悄然返回,恶狠狠地自言自语:“哼,一个两个都打起侯爷的主意了,迟早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张义拱了拱手道:“侯爷,信已经发往洛阳梁王府上了。小云那边也已经安排妥当,随时可以收网!” 事到临头,薛青麟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眼中略带一丝恐惧,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道:“不急,不急……等过两日,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正在此时,下人又来通报:“冯万春、张贤拱、吴顺三位先生求见!” 薛青麟一惊:“怎么又来了?快请!” 而见到三人,冯万春的第一句话就把薛青麟惊呆了:“五弟,大事不好了!昨天夜里,你四哥在平阳客栈被杀了!” 薛青麟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连连后退两步。 (本章完) 第357章 不要以貌取人 平阳客栈内,狄仁杰、温开和林永忠盘问过小二,李元芳还在验尸。 温开看着葛斌触目惊心的死尸,不禁哀叹道:“唉,葛司马的死状和黄文越一模一样,究竟是谁下此毒手?” 李元芳快步走过来:“根据伤口判断,应是铁椎之类的重型武器所致。从凶手的发力方式判断,他不会武功,但却是天生神力。” “凶手定是藏在死者背后,高高举起铁椎,死者要逃,凶手抡动铁椎狠狠地砸了下去。” 狄仁杰微微颔首:“结合店小二的证词,凶手应该是两个人配合行动,一人是明面上的黑斗篷,吸引小二注意。” “另一人则趁机潜入葛斌的房间,耐心等待,待葛斌回到房间,从背后施以重锤,将其杀死!” 温开听后,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有道理,有道理。” 然而,李元芳却面露疑色,望向温开:“我有一点不明白,葛斌身为江州司马,他擅离汛地,跑到五平来做什么?难道州中有什么公务吗?” 温开连忙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公务,否则他何必乔装改扮,化名住在客栈中?” 狄仁杰微微一笑,答道:“此事定与黄文越之死脱不了干系。而且,我敢断言,他一定是来见薛青麟的。” 温开瞳孔地震,吃了一惊:“啊?可、可先生,说黄文越与薛青麟有关系,这一点可以肯定。而葛斌却不同,他并不认得薛青麟呀。” 狄仁杰轻轻摇头,反驳道:“不然,黄文越与葛斌的死法如出一辙,明显是同一波人做下的。昨夜我们谈起黄文越之死,你曾提到他和薛青麟一样,起家于黄国公一案。” “而今葛斌莫名其妙跑到五平,和黄文越死在同一凶手中,这意味着什么?” 温开听闻此言,不由得愣住了,而林永忠更是瞪圆了双眼,紧盯着狄仁杰。 李元芳则直言不讳道:“您是说,葛斌的情况很可能和薛青麟和黄文越类似?” 狄仁杰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言语。 温开额头上渗出了层层冷汗,恍然大悟道:“不错,我想起来了!几日前,凶手在江州杀死黄文越,葛斌亲眼看到了他的死状,当时他的脸色非常不对!” 狄仁杰继续笑着:“这就对了,葛斌必然是认识黄文越,黄文越的死令他恐惧,驱使他前来五平!” “温开,你马上命人回江州,取来十年内所有的官档和籍史,我想,从那里面会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温开的心情异常复杂,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而一旁的林永忠,则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狄仁杰踱起步来:“黄文越和葛斌二人之死不过隔了几日,二人死法相同,像是一人所为。那么就意味着,这个凶手也是刚到五平不久!” 林永忠闻言,心中猛地一颤,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好在狄仁杰并没有把眼前这个瘦弱的文人,一身正气的好官与手舞数十斤铁锤的杀人凶手联系到一起。 他只是吩咐道:“永忠,你立刻派出手下的衙役,遍查全城各家客栈,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林永忠触电似地点了点头,逃离了现场:“好,我这就去!” 待林永忠走远,狄仁杰却叹了口气。 李元芳见状,问道:“大人何故叹气?”????狄仁杰沉吟片刻后道:“我有一点想不明白,葛斌暗中来到五平,改名换姓,乔装打扮,行凶之人怎么知道他到了五平,又怎能知道他住在平阳客栈中?真是奇哉怪也!” “还有,店小二说,葛斌是在子时前后被杀,而在他被杀之前曾离开客栈,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一旁的温开听着狄仁杰的疑问,若有所思,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狄仁杰察觉到温开异常的神态,眉头一皱:“伱想到了什么?” 温开眼神躲闪,含糊其辞道:“哦…没有,学生只是惊叹此案愈发复杂了,追查下去,还不知会牵扯出多少人……” 狄仁杰点了点头,不由感慨道:“你的感觉非常准确,我想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 狄春奉命送信,昼夜兼程,飞马冲进洛阳城。 赵既搬到王府居住是在狄仁杰出京之后,但狄春却很清楚王府的位置,轻车熟路找对了门。 王府的门子对狄春似乎也有印象,不必通报便将人请了进去。 此时赵既正在更衣,准备入宫,吴祥将狄春直接带到了赵既面前。 狄春又见到赵既,面带喜色:“小的狄春,拜见王爷!” 赵既对狄春的到来却不算意外,便将他扶起来:“是狄公有急事要办?” 狄春连忙竖了个大拇指,从招文袋中掏出了两封书信:“不愧是殿下,一猜就中,这是老爷给您的书信,您看了就明白了!” 赵既将两封信接过,拆看了给自己那一封。 看罢信件,赵既露出了笑容:“昨天还和张阁老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今东风也来了!” 他看向狄春:“狄春,我马上要上朝,我给狄公也写了一封信,吴祥会把信交给你,还要辛苦你给狄公带回去。” 狄春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备马,先去鸾台!”赵既振奋不已,跃跃欲试。 —— 至鸾台,张柬之手中拿着基本奏章,先行在那里等候。 见赵既赶到,他连忙迎了上去:“殿下,这十几年来,历任江州刺史参奏薛青麟的奏章我都取来了。” 赵既也扬了扬手中的狄仁杰新写的奏章:“说来也巧,狄公自江州发来一封奏章,同样是参奏平南侯薛青麟的!” 张柬之连忙将奏章接过来,读后大感震惊:“这…这薛青麟竟至于如此猖狂?公然打破县衙大门,这不是反了吗?” 赵既冷笑道:“这不正是武三思等辈一味纵容庇护、姑息养奸造成的吗?就是陛下再护短,此事也必然叫武三思狠狠栽一个跟斗!” 张柬之闻言点了点头,只是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哦对了,今日颖王世子元圭要来陛见,会不会平添变数?” 赵既摇了摇头,继续冷笑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让陛下看到武三思和这些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才好!” (本章完) 第358章 出任钦差 贞观殿内,武三思与元圭恭敬地立于下首,武则天端坐在御座上,阅看着颖王元齐所上的表章。 过了许久,武则天缓缓合上手中的奏章,长叹一声:“当年平徐敬业之乱时,元齐立有大功,进京受赏,朕见过他一面。如今算来,竟已恍如隔世,二十余年匆匆而逝矣!” 元圭闻听此言,微微欠身道:“家父虽身居扬州,却时常怀念与陛下的君臣之情,无奈年事渐长,身体日渐衰弱,难以亲至京师再见陛下圣颜,心中常怀遗憾。只能遣微臣进京,向陛下告罪!” 武则天闻言,再度叹息道:“唉,观卿之貌,朕依稀记得你父亲是何等英姿勃发,朕当时以为他有大将之才,可以为国家镇守疆土,无奈一直没有机会再任用于他。” “他这些年一直镇守扬州,安分守己。如今国事艰难,他又捐家为济,真是忠勇可嘉呀!” 武三思见机行事,连忙插话道:“陛下,颖王身为朝廷勋略,始终心系国家。如今颖王虽老,但世子年少有为,武略颇肖其父,如能量才使用,朝廷将得一名将矣!” 武则天闻言,不由多看了武三思几眼,心中暗自思量。 上官婉儿在一旁暗笑:“朝廷的元老旧臣,忽然让儿子进京,贡献大笔钱财,又提及旧情,如果没有特殊的目的,自然是想给自己的儿子铺路了。可是这位颖王世子嘛,却又另当别论。” 武则天倒没有多想,大手一挥,答应下来:“嗯,三思所言深合朕意,这样吧,元圭就先留在千牛卫中当差,以后还有大用!” 元圭连忙拜倒道:“谢陛下隆恩!” 武三思暗暗点头,趁机再次进言:“陛下,不是臣多嘴,似颖王这般为朝廷立过大功,又忠心耿耿的旧臣,朝廷应该加以优待,这才不至于寒了功臣们的心呀!” 然而,当这句话落入武则天耳中,她的脸色瞬间阴沉了几分,透露出不悦。 恰在此时,有宫人前来禀报:“陛下,燕王殿下和张阁老求见!” 武三思闻听赵既与张柬之求见,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元圭更是乖觉:“既然是阁老求见,想必有紧急朝务需议,微臣先行告退!” 武则天点了点头,并同时挥手示意:“叫承远和柬之进来吧!” 于是,元圭缓缓后退,退出了大殿。 与此同时,赵既与张柬之并肩步入,恰好与元圭擦肩而过。两人目光交汇,各自身形微微一顿。 “这是个高手!”二人都感觉到了眼前之人的威胁。 元圭身份稍低,主动行礼道:“见过燕王殿下、张阁老。” 张柬之先前曾与元圭有一面之缘,便回礼道:“世子安好。” 赵既则是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神秘的颖王世子,眼神中充满了玩味。 元圭似乎感觉到了赵既隐隐不怀好意,却因身份所限,不便发作,只能匆匆离去了。 张柬之见元圭走远,赵既却依然神思不属,连忙提醒道:“殿下,咱们还是先面圣吧!” 赵既这才收回目光,跟着张柬之一起走进殿中。 然而,等二人踏进殿中,却远远地听到了武则天的怒斥:“假黄文越之事,问狄怀英下落。哼,内藏奸诈,其心可诛!” “扑通”一声,武三思已经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陛下,臣不敢。臣不敢!” 武则天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语气冰冷:“狄怀英已经致仕,他在哪里与你有什么关系?国事如此艰难,你不用心朝政,全将心思用在党争上,伱就是这么做宰相的?” “朕屡次告诫,你屡次不改!朕看你这个文昌右相(尚书右仆射)是不想干了!” 武三思磕头如捣蒜:“臣滥言多口,望陛下恕罪!” 随着殿门轻启的声响,武则天察觉到赵既与张柬之步入,这才稍稍收敛怒气,给武三思留了点面子。 “起来吧!” 武三思身躯颤抖着,勉强站稳,起身退至一旁。 武则天继续训诫道:“今后做事,要老老实实,不要动不动就耍这等妇人之智!那薛青麟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如此与他结交,在天子面前行奸使诈?” 武三思唯唯诺诺,连连自责:“微臣知错,微臣有罪!” 武则天实在是怒其不争:“还说什么勋旧之臣要多多优待,似薛青麟这等悖逆之徒,骄横跋扈,搅扰地方,朕早有心处置他们了!” “你身为宰辅,更应该谨慎才是,不要与这些人交往过密,免得为人利用,陷自己于不义,更陷朝廷于不利!” 武三思唯命是从,连连点头:“是,是!谨遵陛下教诲!” 武则天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坐回御座之上。此时,赵既与张柬之已行至近前。 “你们二人联袂而来,有何要事啊?”武则天问。 张柬之将手中一新数旧几份奏章呈上去:“启奏陛下,今晨江州又有参奏平南侯薛青麟的奏章送至。” “此次侯府的恶仆当街打死人命,为新任县令锁拿。平南侯闻讯后竟率领仆役公然打破县衙大门,意图劫走人犯。臣览之不胜惊骇,因此不敢耽搁,特来报于陛下!” 武则天闻言大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攻入县衙?这岂不是公然叛乱?拿来朕看!” 上官婉儿连忙将奏章一一递给武则天。????武则天怒容满面,又有些半信半疑,一把夺过上官婉儿手中的奏章,一目十行浏览起来。 武三思听到薛青麟犯下如此大事,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慌乱。 很快,武则天还没来得及看完奏章,其怒气已如火山般喷发,几乎气了个半死。 她一拍桌子,怒不可遏看向武三思:“你看!这就是你说的‘忠心耿耿’的平南侯!朕还不知道,他竟然嚣张跋扈、肆无忌惮到这个地步!” “他眼中还有没有朝廷,还有没有朕?嗯?” 武三思被这突如其来的怒斥吓得浑身一颤,冷汗如雨,低头不敢搭腔。 武则天看了看另外几份奏章,举起一份质问张柬之道:“这些又是什么?” 张柬之神色凝重,答道:“这都是历任江州刺史参奏平南侯的奏章。” 武则天一页页翻看着,每读一字,怒气便增一分:“强掳民女、殴伤人命、强买田宅、纵火焚宅、打伤官差!” 她的语气愈发严厉,怒意几乎溢出眼眶:“反了!反了!简直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这些奏章之前怎么没送来?”她怒视张柬之,厉声质问。 张柬之瞥了一眼武三思,随即低下头,跪倒在地:“臣有罪,是臣等失察!陛下可读完奏章,上面提到此事。” “薛青麟身为侯爵,每当有人弹劾,他便抢先请罪。而江州地方的奏章送达较晚,加之他在朝中有所依仗,这些奏章便屡被压下,致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武则天双手颤抖地看完了狄仁杰的奏章,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哪里还不明白事情的真相。 她已经气糊涂了,不顾体面,手持奏章,狠狠看向武三思:“呵呵,三思,这里面有你的一份功劳吧?” 武三思吓得连忙跪倒,连连请罪:“陛下,臣实不知薛青麟竟敢如此猖獗!臣只是念及他昔日对陛下有功……” 武则天怒喝一声,双眼怒睁道:“够了!给朕住口!朝廷设宰相,是为了总理政事,匡正得失,你如此闭塞言路,要你何用?” “自即日起,罢武三思文昌右相,免去一切差遣,罚俸一年,回府闭门思过!期间不得再有任何官员往来探视!” 武三思惊得合不拢嘴,猛然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向武则天:“陛下,臣冤枉啊!” 武则天呼吸急促,愤怒地转过头去:“不必多言,朕现在不想再看到你!” 武三思顿时失声痛哭起来:“陛下……臣……” 上官婉儿疯狂给武三思使眼色,用口型道:“梁王殿下,暂时避一避吧!” 赵既也假惺惺做起好人,实则火上浇油:“陛下息怒,梁王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此……” 然而,武则天正处于盛怒之中,越是求情,她的火气就越大,以至于彻底失去了耐心:“来人呐,把他给我架出去!” 武三思终于认命般叩首:“臣知罪,这就回府思过!” 而后他便配合着闻声赶来的千牛卫,被“请”出去了。 张柬之见暂时参倒了武三思,又进一步问道:“陛下,薛青麟目无法纪,大逆不道,不知该如何处置?” 武则天却长叹一声,无力地坐在御座上,沉默不语。 此时上官婉儿对着赵既微微颔首,给了一个肯定的信号,赵既便放下心来。 良久,武则天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昨日朝会议了上次漕运之事,也该拿个主意了。朕看,以承远为钦差,出任扬州大都督,南下巡盐。” “你举荐的那几位属官,连同钦差大队人马取水路至扬州,你可亲自去一趟江州,替朕传旨,处置了平南侯,而后和狄怀英一齐赴扬州处置漕运之事。” “这也算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不知柬之和承远觉得如何?” 赵既与张柬之今日大获全胜,达成了目的自然毫无异议,连忙恭声道:“陛下圣明!” —— 上阳宫外,元圭正期待着能向武三思献上一番恭维之词,以加深彼此的关系。 他站在宫门前翘首以盼,可惜映入眼帘的,却是武三思那垂头丧气、失魂落魄的身影。 今日的武三思,和前些日子被整了一道的薛青麟心情竟有些相似。 元圭见到他这般狼狈模样,心中大为惊讶:“世伯,您这是怎么了?” 武三思深深地看了元圭一眼,哀叹连连:“本王这次是栽在张柬之和那帮李姓之人的手里了,薛青麟恐怕也时日无多了。” 他伸手将那块鸿通柜坊的飞钱递还给元圭,随后拍了拍元圭的肩膀:“陛下已命我闭门思过,我们日后还是减少往来为好!贤侄,你自己多加小心吧!” 言罢,武三思不断摇头,带着满心的黯然与无奈,缓缓离去。 元圭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飞钱,深感事态严重,连忙朝着另一个方向匆匆而去。 (本章完) 第359章 疑云重重 发泄了一通心中的怒火,武则天显得有些疲惫。 她轻扶额头,缓声道:“柬之,你先去吧。朕还有些事要和承远交代。” 张柬之看了一眼赵既,拱手而退。 武则天执起笔来,欲书密诏,却又不禁长叹一声,将笔轻轻放回原位。 她起身,踱至赵既身旁,语重心长地说:“承远,朕派你与狄怀英共理此事,正是因为你二人行事稳重,深得朕心。” “昔日伱们处理金木兰、萧清芳、袁天罡等人,都甚是得当老练,此番平南侯薛青麟牵涉黄国公旧案,务必谨慎行事,以免流言四起,动摇朝纲!” 赵既心中透亮,但却偏偏装出不明不白的表情:“陛下所言,臣有些不大明白。” 武则天笑着摇了摇头,带着几分神秘:“你到五平面见狄怀英之后自然就明白了!事不宜迟,你辛苦一些,尽快起行,扬州那边的事也不能耽误。” “薛青麟一个小小的平南侯便如此目无法纪,为非作歹。唉!颖王元齐在扬州颇有根基,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去扬州之后替朕查一查他!” 赵既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顺势提出了一个条件:“既然如此,臣想借那位颖王世子一用。” 武则天闻言,皱起了眉头:“可是朕已经答应将他提携进千牛卫,君无戏言,岂能朝令夕改?” 赵既微微一笑,神态自若地回答道:“此事易如反掌,臣此番前往江南,自有钦差卫队护驾,将他编入卫队之中即可。他久居扬州,对漕务了如指掌,正好可为臣提供咨询。” 武则天略作思索,面露疑虑:“可是这一来,你微服私访的事不就泄露了吗?” 赵既嘴角上扬,笑容愈发深邃:“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武则天闻言也笑了起来,深深看了赵既一眼:“是啊,奇正相生,不可胜穷也。你如今真是越来越像狄怀英了,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 赵既欠身拱手道:“多谢陛下夸奖。臣今日便起行,必不负陛下所托!” 退出了大殿,上官婉儿早已借故在这里等候赵既:“恭喜啊,都让你给算准了!” 赵既轻轻摆手,淡然处之:“有什么算准不算准的,升升降降,还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要不了多久,武三思还会起复的。好在是狄公也能借机起复,没有白费这些心思。” 上官婉儿闻言点头,又略带遗憾地说:“武三思罢相,朝局大变,你要是留在神都就更好了。” 赵既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朝中有张阁老和你在,我放心。何况江州的事并不简单,我还是亲自走一趟的好!” —— 五平县,专诸巷,狄仁杰的居所。 锦娘躺在床上,如燕正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粥,一口一口地喂她。 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狄仁杰匆匆走了进来:“怎么回事?我听说锦娘在小蒲村被人打伤了?严重吗?” 锦娘笑着开口道:“不碍事的,就是挨了一下子。” 如燕轻轻放下粥碗,满脸的自责与懊悔:“都怨我,没有保护好锦娘,如果不是胡大娘,锦娘恐怕已经遭了……” 锦娘连忙打断她,温柔地安慰:“怪不得如燕姐,谁能想到薛青麟竟会派人到小蒲村埋伏,而且我这不也是没事吗?” 狄仁杰闻言,眉头紧锁,一脸难以置信:“薛青麟?你是说这次袭击是薛青麟所为?” 如燕愤愤不平道:“不是他还能有谁?肯定是他因为叔父和林县令处置了杜二,咽不下这口气,想要报复锦娘!” 狄仁杰微微点头,继续追问:“那袭击锦娘的人呢?抓到了吗?” 如燕无奈地摇了摇头:“让他给跑了。看起来此人有些功夫在身,一击即退,全村愣是没人见过刺客的影子!” 狄仁杰听后,心中的疑惑更甚。 他看向锦娘,心中暗自思量:“若真是薛青麟派来的刺客,意在报复,锦娘一个柔弱女子,既然已经被打晕了,又怎能幸免于难呢?” 他再次询问锦娘:“那你看清刺客的相貌或者特征了吗?”????锦娘轻轻摇头,神色有些恍惚:“没有,我是被他从背后打晕的,根本没看到他的脸。”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心中的疑惑愈发浓厚:“难道刺客在现场就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吗?” 如燕闻言,挠了挠脑袋,显得有些困惑:“说起来还真有点奇怪,锦娘被打晕后,房间里显得有些凌乱,好像被人翻动过一样。” 狄仁杰听到这里,眼睛突然一亮,而一旁的锦娘则不自觉地低下了头,神色有些躲闪。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林永忠焦急的呼喊声:“先生,先生,有重要发现!” 狄仁杰转头望去,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只得暂且放下锦娘,去迎林永忠。 林永忠匆匆奔入屋内,一脸急切。 狄仁杰问道:“有什么发现?” 林永忠答道:“县衙的捕快们奉令遍查全城的旅店、客栈,果然如老先生所料,悦来客栈的店伙计告诉衙役,昨天夜里薛青麟、葛斌与另外三人曾在店里会面!” 狄仁杰眼神微凝:“哦?还有另外三人?” 林永忠用力点了点头:“正是!” 狄仁杰沉思了片刻,果断道:“走,去悦来客栈!” —— 悦来客栈已被五平县的衙役们团团围住。 狄仁杰一行人飞奔而至,翻身下马,快步向店内走去。 店小二恭恭敬敬地引着狄仁杰、林永忠等人步入一间客房。 一张方桌周围放了五张椅子,显得有些拥挤。 狄仁杰环顾四周,仔细审视着每一个角落。 温开向小二询问:“当时房间内的摆设就是这般模样?” 小二连连点头:“正是。薛侯爷离开后,小的生怕他再折返,因此房间内的所有物品都不敢擅自移动。” 狄仁杰又问道:“他们一共有五个人?” 小二回答说:“正是。三个人先到,薛侯爷和另外一人是最后来的。” 狄仁杰微微颔首,看向温开道:“果然,此案除了薛青麟、葛斌和黄文越还有牵扯!” 温开由衷地赞叹:“此案的每一步都被先生事先说中,真是神乎其技!” 李元芳轻声嘀咕:“那另外三人究竟会是谁呢?” 狄仁杰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三人与葛斌一样,皆是江州的高官要员,而且此刻就在五平县中!” 温开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狄仁杰又看向林永忠:“永忠,你再让衙役们辛苦一番,将五平近日所有江州来的客商查问一遍,看看有无发现。” 林永忠答应着,匆匆而去。 “元芳,你今夜去平南侯府看一看,想必会有些收获的!”狄仁杰饶有深意地向李元芳吩咐道。 李元芳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 (本章完) 第360章 侯府夜生活多姿多彩 暮色降临,但侯府中灯火通明,家奴、仆役往来穿梭,热闹非常,这又将是不平凡的一夜。 一道黑影如闪电般自侯府外墙的树顶上掠过,三两下工夫,便轻盈地落至后院卧房的屋顶。 此人正是李元芳,他四下看了看,随即施展轻功,身形在空中翻转,双脚稳稳钩住屋檐梁柱,倒悬而下,向房内望去。 李元芳轻轻舔破窗纸,目光穿透缝隙,向内窥探。 原本李元芳以为夜已深沉,薛青麟应该已经休息了,却不料他并不在卧房之内。 房间里站着一位年轻少妇,像是薛青麟的夫人,她正与小丫鬟低声说着什么。 这夫人就是小云,她神色警觉,环顾四周后,将一张纸条慎重地递给了面前的小丫鬟兰香,低声叮嘱:“千万要小心!” 兰香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匆匆离去。 李元芳眉头紧锁,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他略作思索,随即身形一展,跃下屋顶,悄然跟随兰香而去。 然而,他还没跟出侯府,却正好瞥见薛青麟从东厢房走了出来,另有三个人走出房间相送。 李元芳一见到薛青麟,又看到冯万春三人的衣着与气质,不禁暗自惊异,停下了脚步。 薛青麟呼吸十分粗重,恶狠狠道:“大哥放心,我这侯府颇有些家丁护院,等闲宵小不敢来犯,你们只管放心住下就是!” 冯万春闻此,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拱手道:“那就拜托五弟了!” 薛青麟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而吴顺、张贤拱二人在他走后,一个冷笑,一个摇头。 接着,李元芳便远远观察到薛青麟去了自己先前监视的卧房,而冯万春等三人则返回东厢房,并关上了房门。 侯府的夜生活如此精彩,一时之间竟令他有些迟疑了。 他难以抉择是该继续监视薛青麟,还是留下来探究冯万春等三人的秘密。 正当李元芳犹豫不决之际,东厢房墙角忽然露出了一个师爷打扮的身影。 此人正是张义,他正蹑手蹑脚地向窗边摸索而去。 李元芳顿时笑了起来,纵起轻功,悄无声息地落到了东厢房的房顶,揭开瓦片向屋内窥探。 房间里,冯万春、吴顺和张贤拱似乎发生了一点争执。 吴顺猛地站起身,情绪激动地说道:“大哥,你看到了吧,薛青麟只是一味的搪塞、拖延!他根本没想解决此事!” 冯万春面露苦色,试图安抚道:“稍安勿躁。咱们还是要相信五弟,他会有办法的!” 然而,张贤拱却发出一声冷笑:“有办法?我看未必,他不害我们就不错了!” 冯万春闻言一愣:“老二,你这话什么意思?” 吴顺在一旁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哥,难道伱不知道,老五一直将咱们几人视为眼中钉,我们一日不死,他的秘密就有可能泄露出去!” 冯万春听后惊愕万分:“老三,你又想说什么?” 吴顺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道:“大哥,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六弟黄文越和四弟葛斌的死,其实是老五所为?” 冯万春闻言,不禁失声惊呼:“什么?!” 张贤拱站起身,靠近冯万春,轻声道:“大哥,我也早有此疑虑。你想想,在昨晚会面之前,我们兄弟在五平县已逗留了三日,皆安然无恙。” “可偏偏是在昨晚与老五会面后,葛斌便死于客栈之中,这难道不令人起疑吗?” 冯万春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说,老五离开悦来客店后,暗暗潜进葛斌的住所,将他杀掉?” 张贤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言道:“难道不是吗?只有他能行此事,您想一想,我们来到五平之事是绝对保密的,除了老五,还有谁会知道?”????冯万春的眼皮微微跳动,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 张贤拱继续说着:“如今,老五将我们三人软禁于侯府之内,一旦他心生恶念,我们无异于羊入虎口,因此,依小弟看来,咱们还是尽早离开侯府为妙!” 冯万春背着双手,在屋内来回踱步,而张贤拱与吴顺则紧紧盯着他,等待他的决断。 然而,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冯万春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这不可能!老五这个人我了解,虽然心胸有些狭窄,但断不会做这等绝情绝义之事!” 吴顺闻言,焦急万分:“大哥,十年未见,他在五平作威作福,早已判若两人!您看他哪里还有当初的半点影子?” 冯万春沉吟片刻,又问道:“那依二位贤弟之见呢?” 张贤拱早有定计,轻声说:“不辞而别!” 冯万春依旧在迟疑:“二弟,如果六弟是老五所杀,他为什么不在五平下手,而要等六弟卸任来到江州,那岂不是白费了很多力气?” 张贤拱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哥,您怎么如此糊涂啊!如果六弟在五平任上遇害,我们定会立刻怀疑到老五。” “老五选在江州动手,不仅撇清了自己嫌疑,更令我们惊慌失措,不得不前来五平找他商议对策。” “而他早已在此布下天罗地网,准备将我们一网打尽,从此高枕无忧。如果我们不尽快逃离,必将命丧平南侯府!” 冯万春轻轻摇头,眼中满是怀疑:“我还是不信五弟会做这种事!” 张贤拱面露无奈之色,轻叹道:“既然大哥心存疑虑,小弟也不便强求。大哥愿意在此等候,悉听尊便。我二人就不陪您了。” 冯万春急了:“你们……” 吴顺亦点头附和:“二哥言之有理!时至二更末刻,我等便悄然离开侯府,连夜奔回江州,还望大哥不要提前告知薛青麟!” 冯万春闻言,不禁摇头苦笑:“我冯万春岂是这等人?你们去吧!如果这边有消息,我还是会通知你们!” 张贤拱与吴顺交换了一个眼神,恭敬地施了一礼,随后匆匆离开了房间。 冯万春没有再作挽留,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张义匿身于墙角,将屋内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待人散去,他也悄然离去。 而张贤拱与吴顺这两个奸猾之徒,口中没有半点实话。所谓的二更末刻逃离侯府,不过是哄骗冯万春的虚词。 而且这两个人似乎早有准备,也不收拾行李,一出房间便迫不及待地准备开溜了。 李元芳心中暗自一笑,轻轻摇头,紧随其后。 然而更令李元芳意想不到的是,张吴二人并未选择从正门出去,而是来到了一处偏僻无人的墙边。 吴顺一身富贵打扮,似乎还身怀武艺,只见他身形一展,便跃上了墙头,稳稳站住了。 相比之下,张贤拱倒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纯文人,不得伸手不求助吴顺:“三弟,拉兄弟一把!” 此时没有威胁,吴顺自然也不至于袖手旁观,于是在墙头之上将张贤拱拽了上去。 随后,吴顺跳下墙,又在墙下接住了张贤拱。 二人骑上早已准备好的骏马,一起朝着江边疾驰而去。 李元芳早已从三人的对话中窥破了他们身为州官的身份,此时又见到吴顺身手不凡,更是惊讶不已。 “明明都是州衙大吏,却称呼为什么大哥、二弟,其中一人还身负武艺,这可真是奇了!” 这二人彻底吊起了李元芳的胃口,他望了一眼薛青麟所在卧室方向灯已熄灭,便打定主意跟踪着二人,准备见机行事。 (本章完) 第361章 不会游泳导致的 张贤拱与吴顺策马如飞,一路疾驰,不多时便已抵达了浔阳江畔。 此时夜已深沉,月色朦胧,江边潮头涌动,声声拍岸,一片漆黑世界。 江上开始弥漫着些许雾气,更让人感到一阵寒意。 吴顺望着这薄雾冥冥的江面,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忐忑:“二哥,咱们不辞而别,万一要是真冤枉了五弟,那可如何是好?” 张贤拱瞥了吴顺一眼,没好气道:“事已至此,还能怎样?走都已经走了!大不了就像以前那样,各奔东西,老死不相往来,有什么好怕的?” 吴顺闻言,心中稍感宽慰,只是他抬头望向江面,又忧虑道:“就怕这大半夜的找不到客船呀!” 张贤拱也在马上抬头张望,忽然指着不远处的一点渔火,笑道:“哎!你看,那不是有一艘船吗?快走!” 二人又急匆匆催马,向着那一点光亮赶去。 身后追踪的李元芳饶是轻功卓绝,以人追马还是有些吃力,只能远远吊着。 江水拍打着河岸,发出阵阵轰鸣,一艘渔船泊在江边,船舱内亮着灯火。 二人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船旁,高声向渔船喊道:“船家,能使夜船吗?” 渔船上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去哪儿呀?” “江州。”张贤拱大声回答。 这时,一个头戴斗笠、身着渔夫装扮的人从舱内钻了出来,走到甲板上道:“能使夜船,就是价钱贵点!” 吴顺和张贤拱相视一笑,连忙答道:“价钱不要紧!只要快就行!” 渔夫竟也不谈价钱多少,直接示意二人上船。 为了减轻重量,张贤拱、吴顺连马也不要了,连忙跳上了渔船。 渔夫并不急着要钱,只是迅速撑动渔船,将船驶入黑沉沉的夜色之中。 李元芳本来准备将这二人暗中拿下,问个明白,却不料来迟了一步。 等他赶到岸边,只看到两匹马留在原地,那艘江船已经驶入江心了。 李元芳本身是个旱鸭子,不通半点水性,此时也只能“望江兴叹”! “哎呀,承远一直劝我练一练水性,这次吃亏了。好在今夜已经大有所获了!”李元芳心中暗自思量,随即转身欲往狄仁杰处复命。 在离去之际,他不经意望向那艘缓缓驶入江心的渔船,目光中夹杂着几分遗憾,却猛然间惊愕万分,几乎失声。 不知何时,渔船的顶部竟多了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模糊身影,其宽大的斗篷在轻风的吹拂下,宛如夜色中的幽灵,起伏不定。 紧接着,一名男子自船舱内探出头来欲探究竟。 而那黑斗篷下的身影迅速扬起一把巨大的铁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击中了他的后脑! 李元芳目睹此景,双眼圆睁,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惊骇难平。 船上随即传来张贤拱绝望而凄厉的呼救声:“救命啊!救命啊!” 然而,那黑斗篷转过身去,单手挥动大锤,从另一侧一下了结了张贤拱。 李元芳看呆了:那黑斗篷在夜色中翩跹飞扬,张牙舞爪,配上那夸张的大锤,几乎如同魔怪一般。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眼皮连连跳动,心中余悸难平。 好在李将军经过多次鬼神恐惧克服训练,对这一类东西已有了相当的免疫力。 他猛地晃了晃脑袋,逐渐从惊恐中抽离,恢复了应有的冷静。 似乎是被张贤拱临终前的那一声惨叫所震慑,凶手在行凶后,加快了划船的速度,迅速逃离了江心的是非之地。 随着夜幕的加深,江面上的雾气愈发浓重,那艘载着凶手的渔船仿佛驶向了幽暗的地府之门,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 狄府之内,温开和狄仁杰会同许多官吏研究着江州调来的官档。 “冯万春、张贤拱、吴顺、葛斌、薛青麟、黄文越……总计六人!”温开手捧档案,面色凝重如霜。 狄仁杰幽幽道:“这六人都是黄国公案的参与者,告发了黄国公后,这些人都被提拔成了江州大吏,薛青麟更一跃而为侯爵!” 温开沉思片刻,断言道:“看来,这必是黄国公的后人来复仇了!现在黄文越和葛斌已死,薛青麟和剩下三人都处在危险之中啊!” 狄仁杰先是点头,随后又轻轻摇头,沉吟道:“这算是一种合理的解释,但还不能肯定!” 温开眉头紧锁,不解地问道:“哦?先生的意思是?” 狄仁杰微微一笑,反问道:“你可还记得蛇灵一案?” 温开闻言,神色顿时变得严肃:“自然记得,先生为何突然提及蛇灵?” 狄仁杰耐心解释道:“因为蛇灵的六大蛇首之一虺文忠,就是黄国公李霭的后人,可是他已经死了。难道说这世上还有黄国公的后人幸存吗?”????温开一时语塞:“这……” 狄仁杰则陷入了沉思,他喃喃自语道:“朝廷发配罪人,一般是举家一同发配,而不会分开。以虺文忠的性格,如果他还有亲人,怎么会置之不理呢?” 就在这时,李元芳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他似乎听到了狄仁杰和温开的对话,突然打断道:“大人,不是黄国公的后人寻仇,你们都错了!” 狄仁杰连忙抬头看向李元芳,见他如此失态,不禁心生惊讶。 “元芳,出什么事了,如此惊慌?难道伱在平南侯府发现了什么?”狄仁杰问道。 李元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说道:“是这样的,我夜探侯府,发现除葛斌、薛青麟外,昨夜在悦来客栈密会的三人果然藏在平南侯府中!而且我能肯定,他们都是江州大吏!” 狄仁杰与温开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了惊喜之色。刚才查到这三人的身份,现在立刻就有了线索。 然而,李元芳接下来的话又令他们大跌眼镜:“只不过我发现,他们与薛青麟之间关系十分复杂。” “他们之间以大哥、二弟、三弟等称呼相称,就像是江湖上的结拜兄弟。偏偏其中有两人对薛青麟又很不信任,住进侯府之后,害怕被薛青麟所害,又连夜逃走。” “而薛青麟对这三人似乎也有所防备,我亲眼看到他的师爷偷偷藏在这三人房间外偷听!” 狄仁杰闻言,微微颔首,心中暗自揣摩:“这就对了,难怪他们一同来到五平。却要分别住进几家不同的客栈……” 而李元芳的爆料还没有结束:“其中的老二和老三连夜翻墙逃出侯府,直奔江边,准备乘船返回江州。我跟了过去,竟然看到……” “看到了什么?”狄仁杰连忙追问道。 李元芳心有余悸道:“我亲眼看到了那个黑斗篷在船上行凶,用一柄巨大的铁锤,将那二人活活砸死!” 狄仁杰与温开闻言,不禁面面相觑,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温开自然知道是冯万春他们遭劫,这又牵扯到自己,便追问道:“那凶手呢?李将军看清凶手的长相了吗?” 李元芳稍作迟疑,沉吟片刻后道:“我水性不佳,未能直接擒住凶手。后来江上起了大雾,凶手驾船跑了!” “但是我怀疑此案和薛青麟脱不了干系,便又赶回侯府蹲伏,竟然发现…发现薛青麟那个师爷夹着一件黑斗篷回到了侯府!” 温开闻言,一时间傻眼了,惊得目瞪口呆。 良久后,他恍然大悟道:“如此说来,没有什么所谓的黄国公后人,杀死黄文越、葛斌的竟然是薛青麟自己!” 李元芳叹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狄仁杰却听得满腹狐疑,眉头紧皱。 “动机呢?元芳不是说这几人以兄弟相称吗?薛青麟为何要对自己的结拜兄弟痛下杀手?”他忍不住问道。 李元芳略一思索,答道:“我在房间外偷听那兄弟三人的谈话,他们似乎掌握了薛青麟的一个秘密,这才令薛青麟欲除之而后快!” “秘密?”一环牵扯一环,狄仁杰愈发疑惑了。 而温开突然面色大变,似乎想到了什么惊人的事情。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立刻遣人传薛青麟问话?”李元芳跃跃欲试道。 狄仁杰和温开异口同声道:“不可!” 温开刚刚开口,就有些后悔。 狄仁杰诧异地看了温开一眼:“贤契有什么高见?” 温开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道:“我们证据不足啊,李将军没有看清船上黑斗篷的脸,只看到师爷夹着黑斗篷进侯府,恐怕难以服人……” 狄仁杰闻言点了点头:“不错,即便证实是那个师爷所为,薛青麟一样可以嫁祸于人,推脱不认,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李元芳闻言,有些愤愤不平道:“难道我们就放任薛青麟这个恶棍为恶不管吗?” 狄仁杰笑着拍了拍李元芳的肩膀,安抚道:“不要着急,明日我们到案发现场看一看,也许能发现一些新的线索。” “而后,我们再进侯府敲山震虎,至于薛青麟,他跑不了,处置他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李元芳这才算点头答应下来,温开也悄悄松了口气。 事实证明,钓鱼要戴头盔,坐船也要戴头盔。 (本章完) 第362章 秘密 商定好明日的行程后,温开便回去歇息了,留下狄仁杰与李元芳在房中相对而坐。 李元芳的脸色仍旧阴沉,眉头紧锁,显然心情沉重。 狄仁杰见状,微微一笑,道:“看得出来,李将军对薛青麟意见很大啊。” 李元芳愤愤不平地回应:“当然,像薛青麟这样无恶不作的败类,人人得诛之!今天他又施诡计,害死了两条人命。依我之见,应尽早将其铲除,以免他继续为非作歹!” 狄仁杰轻轻摇头,语重心长地说:“元芳啊,你现在被情绪所左右,判断已经出现了偏差。” 李元芳闻言一愣,不解地问道:“大人此言何意?难道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狄仁杰略作思考,开始在房中踱步:“此案真相尚未完全明朗,但我确信,事情远比你想得要复杂得多!” 李元芳的目光随着狄仁杰移动,洗耳倾听。 狄仁杰继续分析道:“据你所说,今夜行凶的是薛青麟的师爷,可薛青麟为什么要派一个师爷作为杀手行动?” “而凶手所用的大锤重几十斤,那个师爷又为什么要选择如此笨重的武器杀人?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李元芳想了一想,答道:“也许这个师爷是薛青麟的心腹,恰好力大无穷……” 狄仁杰闻言一笑,又道:“这姑且是一种解释。可据平阳客栈的小二证词判断,杀死葛斌的凶手,一共两人,如果其中一人还是这个师爷,另外一人是谁?” “伱只看到了师爷单独一人潜回侯府,那另外一人呢?难道今夜是师爷单独行动吗?” “是你自己的判断,使锤的凶手不通武艺,薛青麟会派一个不通武艺之人以一敌二,行凶灭口吗?” 李元芳顿时语塞,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他眨了眨眼,似乎有所领悟:“确实,被杀的那两名官员中,有一人身手不凡,即便是偷袭,以一敌二也绝非易事……” 狄仁杰赞许地点了点头:“因此,我推测这其中定有隐情。而且,我们的目光一直局限于这几起命案之上,却忽视了其他更为重要的线索。” “大人指的是什么?”李元芳又是一愣。 狄仁杰缓缓言道:“首先是薛青麟的杀人动机,你解释为一个秘密。那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竟然能让多年的结义兄弟反目,甚至痛下杀手?” “其次是锦娘,如燕已经注意到,这个孩子身上也藏着一个秘密。她逃离侯府的经过疑点重重,在小蒲村遭遇袭击也显得颇为蹊跷!” 狄仁杰在房中踱了几步,长叹一声:“你还记得吗?我们曾讨论过陛下为何会派遣我们来五平。现在我有些明白了,关键恐怕不在于薛青麟这个人身上,而在于那个所谓的秘密上!” 李元芳喃喃重复着狄仁杰的话:“秘密……” 狄仁杰神色凝重,下了一个论断:“我可以这样说,小小的五平县城中,集合了多股势力!” 李元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多股势力?” 狄仁杰轻轻点头:“没错,锦娘、犯案的凶手,薛青麟和那五个江州大吏,甚至于我们自己不也是一方势力吗?” 说到这里,李元芳猛地一拍脑袋,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昨晚在侯府,我看到薛青麟有一个女眷,她派自己的侍女偷偷出去送信!她也是一股势力!” 狄仁杰闻言,眉头一皱:“还有这等事?” 李元芳的话像是启发到了狄仁杰,他在屋内来回踱步,忽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错,我还遗漏了一股重要的力量!”“哦?是谁?”李元芳赶忙问道。 狄仁杰言简意赅:“温开!” 李元芳闻言,不禁愕然:“您指的是内卫?!” 狄仁杰没有回答,目光深邃,自言自语道:“看来五平县中隐藏的这个秘密,关系到了陛下……” 牵扯到皇帝,李元芳也意识到来了问题的严重性,惊道:“什么秘密能牵扯到皇帝?” 狄仁杰深吸了一口气,叹息连连:“还能有什么,只能是与黄国公案有关,唉,那是如浮云一般的往事啊……” —— 第二天清晨,大雾散去,江畔一条渔船前围满了看热闹的渔人,大家叽叽喳喳议论不停。 一艘渔船斜横于水面,船头甲板上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五平县衙的差役已将渔船附近团团围住,李元芳、林永忠以及温开已登船,各自进行着细致的勘查。 一胖一瘦两名衙役兴冲冲跑到船上,冲着温开和林永忠行礼:“两位大人,打探清楚了,这艘船是平南侯府管家杜二的财产!” 林永忠神色凝重,又追问道:“就是那个被正法的杜二?” 胖瘦衙役二人连连点头。 温开微微颔首,挥手示意衙役退下,又看向李元芳道:“真是薛青麟!” 李元芳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有些疑惑,他转头看向狄仁杰。 而狄仁杰,却独自凝视着船头的脚印,陷入了沉思。 林永忠见状,连忙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难道老先生又发现了什么端倪?” 相识以来,林永忠已经见识到了狄仁杰的厉害,因此十分担心被他窥破秘密。 狄仁杰一指船上的脚印:“船头、船尾的脚印大小不一,说明昨夜又是两名凶手一起行凶!” 李元芳钦佩地叹道:“又被您料中了,昨夜船上的凶手确实是两个人!” 林永忠闻言一愣,疑惑道:“怎么,老先生提前猜中了此案的情形?” 李元芳笑着解释道:“林县令有所不知,昨夜我潜入侯府,差不多弄清了此事的来龙去脉,碰巧掌握了一个凶手的讯息!” 林永忠闻言,几乎惊骇欲死:“什…什么?你们知道凶手是谁了?” 李元芳点了点头,神色坚定:“没错,其中一个凶手,极有可能就是薛青麟府上的师爷!” 林永忠被惊吓得说不出话来,呆立当场。 温开在一旁轻轻拍了拍林永忠的肩膀,安慰道:“本州也未曾料到薛青麟竟敢如此胆大妄为,不过这也算省去了不少破案的功夫。今日,我们便去平南侯府讨个说法!” 林永忠脸色阴晴不定,欲言又止,最终只能勉强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本章完) 第363章 陷害 平南侯府的东厢房内,薛青麟与冯万春在桌子两边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薛青麟面色极为难看:“大哥,我没有想到,老二、老三这么信不过小弟,竟然不辞而别!” 冯万春也十分无奈:“我已经劝过他们了,可他们就是不听。大哥我还是相信你的!” 薛青麟叹了口气,坐在桌旁无话可说。 恰在此时,一名家奴飞奔而来:“侯爷!江州刺史温开、五平县令林永忠,还有一个老头子现在府外,说有要事求见侯爷!” 冯万春闻言,惊得站了起来:“什么?刺史来了?” 他焦急地抓住了薛青麟的手,求救似地说:“坏了坏了!五弟,我私离汛地,刺史找上门来了!” 薛青麟的面色也有些慌张,但他还是镇定下来,安抚道:“大哥莫慌,你先避一避,小弟去应付他们!” 冯万春此时已经留神无主,赶紧点了点头。 薛青麟便吩咐仆役:“正堂摆茶,请他们进来。” —— 狄仁杰、温开、林永忠在一名仆役的引领下快步向正堂走来。 对面,薛青麟快步迎上,满脸笑容地拱手道:“刺史大人驾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温开不卑不亢道:“开自赴任江州以来,久闻侯爷大名,只是公务繁忙,不曾拜会侯爷,今日因事至五平,冒昧来访。” 薛青麟闻言笑道:“刺史大人言重了,快里边请。” 说着,他也不管狄仁杰和林永忠这两个恶客,拥着温开进了屋内。 狄仁杰笑着摇了摇头,林永忠自有些忐忑不安,先后跟了进去。 薛青麟在主位坐下,微笑道:“刺史大人前来五平,怎么不事先通告薛某一声,我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呀!” 温开答道:“开本来是前来探望恩师怀先生……” 薛青麟一惊,看向狄仁杰的目光都变了:“怎么,这位先生是刺史大人的恩师?” “失敬,失敬!”薛青麟赶忙欠身行礼。 狄仁杰微笑回应:“不敢。” 温开叹了口气:“薛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造访实为有要案相询。” 薛青麟心中一凛,暗道来者不善:“哦?不知是何要案,竟惊动了刺史大人?” 温开仔细观察着薛青麟的反应:“数日之前,原五平令黄文越在江州馆驿被杀。” 薛青麟假意吃惊道:“什么,黄县令被杀?” 狄仁杰和林永忠对视一眼,露出了一丝冷笑。 温开也点了点头,仿佛十分悲伤:“是呀。本州前赴五平,即是要就此案求教老师。不想,五平县中竟连发血案,死者都是州衙大吏!” 薛青麟还没反应过来:“连发血案?只听说平阳客栈中死了一人啊?” 林永忠闻言,冷笑一声:“哼,侯爷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温开倒没给薛青麟难看,只是轻叹一声道:“是啊,前天夜里,江州司马葛斌被杀死在平阳客栈房中。可是昨夜,江州法曹张贤拱、银曹吴顺又在回江州的夜船上被害…” 薛青麟这下是真吃惊了:“什么,张贤拱和吴顺也死了!?” 狄仁杰望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是呀。而今,我们已经确认,杀死这几位大人的是同一个凶手。此人身穿黑色斗篷,手执铁锤,杀人的手法非常简单,以掌中铁锤击人后脑。” 薛青麟闻言倒抽了一口冷气,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永忠深吸了一口气,有意激化局面:“侯爷,据衙门查证,昨夜张贤拱和吴顺两位大人死在一条船上,这条船恰恰是平南侯府的财产。” “更有甚者,有人看到船上行凶的杀手在半夜里逃进了侯府,不知侯爷作何解释啊?” 薛青麟的脸沉了下来:“林县令,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在怀疑本侯是杀人凶手?” 林永忠冷冷地说:“船是平南侯府的船,人是平南侯府的人,人证物证俱在,恐怕开堂之时,要请侯爷到府了!” 薛青麟冷笑一声道:“就凭五平县衙一个小小的公堂,恐怕难以盛载我平南侯薛青麟上堂作供吧?” 林永忠义正词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薛青麟勃然作色,怒拍桌子后站了起来:“一派胡言,侯府的财产,本侯向来不过问,都是管家杜二在管,谁都有可能偷取作案!” “至于那个人证,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伱让他出来对质!本侯昨夜一直在府中,阖府上下都可以作证!” 林永忠也站了起来:“难保你没有雇凶杀人!” 薛青麟闻言大怒:“林县令,是不是因为本侯得罪过你,你便要挟私报复!” 林永忠刚想还嘴,温开起身打圆场道:“侯爷息怒,林县令也不过是例行问询罢了。” 薛青麟却冷笑一声:“本侯府上的家人仆役,可能确有不法之徒,做了些恶事,可你们也不能什么屎盆子都往本侯头上扣!” “没干过就是没干过,本侯何曾害了张贤拱和吴顺,真是岂有此理!尔等若拿不出切实证据,我就要上奏朝廷,告你们一个栽赃陷害!” 狄仁杰仔细观察着薛青麟的神情,眉头微蹙,暗道:“此人倒不像是在说谎,看来此案果然还有玄机。” 温开连忙告罪:“侯爷息怒,是本州和林县令草率了。不过,有人看见江州长史冯万春私离汛地,刺客正在侯府,不知可有此事?” 薛青麟闻言面色又是一变:“这谣言刺史大人又是哪里听来的?我与冯长史又不认识,他怎么会到侯府来?” 这番话薛青麟眼神躲闪,与刚刚的强硬差之千里,不要说狄仁杰,就是温开也看出薛青麟在说谎了。 不过他也不揭破,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打搅侯爷了,我等告退。” 薛青麟好像不放心似的,又补充了一句:“本侯知道侯府名声不好,可是二位也不能心存偏见,听信谗言,将来弄出误会,闹到朝堂上,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温开连连点头:“侯爷言之有理!我等一定注意!” (本章完) 第364章 将至 黄昏时刻,天际悬挂着一轮如血般殷红的夕阳。 在空旷无人的官道上,阵阵马蹄声轰鸣回响,每一下都显得那么有力而急促。 时间渐渐流逝,这一队人马来到了一处码头前,码头上密密麻麻地停靠着各式各样的船只。 领头的骑士猛地一拉缰绳,身后的千牛卫们也跟着停了下来。 “殿下,我们已抵达江州,是否在此稍作休整,待到明日再启程也不迟啊?”一位千牛卫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赵既的目光掠过码头边停靠的船只,果断下令:“改走水路,即刻上船,在船上休整!” 无论如何,坐船总比整天在马匹上奔波来得舒服,于是众千牛卫们雀跃不已。 终于在天色彻底转黑之前,赵既和千牛卫们上了一条快船,顺流直下五平。 然而在他们走后不久,又有两人骑着马追了上来。 这两人的发型皆作胡人打扮,马上携带的兵器也是奇形怪状的。 其中一人獐头鼠目,唤作獐智,他问年长之人:“大师兄,好像跟丢了,怎么办?” 大师兄名叫龙风,他沉吟了片刻,而后道:“据少主说,钦差是先到五平,然后再转道扬州。从江州至扬州,必取水路,咱们就从船上下功夫!” 獐智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显然未能完全理解龙风的意图。 但龙风也并未指望他能提出什么高见,他独自拍马前行,獐智只好紧随其后。 —— 夜里的平南侯府依旧灯火通明,薛青麟匆匆忙忙向冯万春所在的东厢房跑去。 东厢房内门窗都关的死死的,密不透风,也不透半点声响。 整个房间内,只有冯万春坐立不安的身影和接连不断的唉声叹气。 开门的动静吓了冯万春一跳,待看清了薛青麟的身影,他又连忙问道:“贤弟,情况如何了?” 薛青麟神色凝重,心中惊喜,又恐惧:“打听清楚了,老二、老三昨天夜里确实被杀了!” 冯万春倒吸了一口凉气,捶胸顿足道:“他们不听我的劝告,一意孤行,终于惹来了杀身之祸啊!” 薛青麟沉痛点了点头:“唉,看来那些李姓余孽是盯上咱们兄弟了!现在老二老三,老四和老六全死了……” 冯万春闻言,自脚底生出一股寒意直冲头顶。 他猛然抬头,惊恐地望向薛青麟:“这……这可如何是好?他们绝不会放过我们的!” 薛青麟恶狠狠道:“大哥休慌,小弟先前和你交过底,那个小云是侯府内奸细。小弟已经命人监视于她,准备顺藤摸瓜,将那些李氏余孽彻底铲除!” 冯万春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抓住薛青麟的手:“可千万不能放过一个漏网之鱼,否则咱们往后再无宁日!” 薛青麟重重点了点头。 只不过二人都没有发现隔墙有耳,李元芳再次趴在了房顶,将二人的谈话记在了心底。 薛青麟安抚过冯万春便离开了,李元芳不由皱起了眉头:“李姓余孽?侯府的奸细?难道几桩杀人命案的凶手真是黄国公的后人吗?” 他一时不能确认,想起了此来最重要的任务——找到那个神秘的师爷。 心念电转之间,李元芳离开了东厢房,在侯府搜索起来。 偌大的侯府,张义此时正在老老实实地躺在自己的床上休息。 他今夜原本要去和林永忠会面,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可是现在计划取消了。 因为今天林永忠亲自来了一趟侯府,二人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接上了头。 他这才惊觉,昨夜二人杀人的场景被人亲眼看见了,他已经暴露了身份。 出于安全考虑,他不能再直接见林永忠或者锦娘了,今后的行事要更加小心。不过,这也并非全然是坏消息,毕竟侯府师爷的身份已经成功地将嫌疑引向了薛青麟,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一丝慰藉吧。 —— 狄府的东厢房内,锦娘呆然地坐在床上,双眼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沉寂。 “锦娘?”如燕温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锦娘眼中这才恢复了几分神采,连忙起身跑去为如燕开门:“如燕姐……” 如燕手捧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笑容温暖:“煮了点宵夜,想不想尝尝?” 锦娘面露无奈之色:“如燕姐,我真的不饿。” 如燕的目光落在桌上几乎未动的饭菜上,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她将莲子羹放在桌上,拉着锦娘的手一同坐下。 “干嘛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啊?我看你一整天没出来了,这饭菜是不可口吗?怎么不筷子?”如燕眼中满是关切。 锦娘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低下了头。 如燕拉住她的手道:“锦娘,有什么事就对姐姐说,千万别憋在心里。最近这几天,我发现你好像有些神情恍惚,到底怎么了?” 锦娘勉强笑了笑道:“没、没有啊。如燕姐,真的,什么事也没有……” 如燕叹了口气,几乎带着几分恳求的神色:“好吧,姐姐不问了,可是伱总得吃点东西,这样下去怎么撑得住呢?” 锦娘看着如燕的神情,心中有些愧疚,于是点了点头,端起那碗热腾腾的羹品尝起来。 如燕总算松了口气,可她心中的隐忧却越来越重。 —— 今夜月色皎洁,狄仁杰在后园的银辉中悠然踱步。 自那晚无意间撞见锦娘准备夜间行动之后,他便每晚在温开与锦娘的房间附近徘徊,以备不测。 不知过了多久,李元芳回来了,低声呼唤:“大人!” 狄仁杰从沉思中抽离,问道:“回来了?此行有何发现?” 李元芳摇了摇头,略带遗憾道:“收获不大,只打听到那个师爷名叫张义,但他今夜没有行动。” 狄仁杰闻言倒没有失望,只是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李元芳想了想后又补充道:“不过我偷听到薛青麟和冯万春的谈话,他们二人认为杀死黄文越、葛斌等人的凶手是黄国公后人。他还提到了要对付侯府的内奸,一个叫小云的人。” 狄仁杰不禁一愣:“内奸?” 李元芳微微颔首,沉声道:“是啊,据关在大牢里的侯府恶奴们交代,那个小云是薛青麟的女人之一,进侯府有一年多了,很受薛青麟宠爱!很可能就是那天让丫鬟偷偷出府的那个女子!” 狄仁杰闻言,眉头紧锁。 李元芳却因为这几日的经历有些疑惑了,他不禁问道:“大人,我真是越来越糊涂了,杀死那四名官员的凶手究竟是谁?是薛青麟,还是所谓的黄国公后人?” “锦娘,薛青麟,冯万春,张义,现在又多了一个小云,就像您说的一样,五平县里隐藏着多股势力,事情是越来越复杂了!” 狄仁杰面色严峻,缓缓言道:“不错,局势愈发复杂了。我有一种预感,随着张贤拱和吴顺的死,接下来数日,事态的发展会超出我们想象!” “可是我们的身份却非常尴尬,以致仕闲官的身份,完全不能掌控局面。而温开的态度阴晴不定,很难讲这背后有没有皇帝的意志……”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李元芳面露忧色。 狄仁杰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无奈:“别无他法,只有等,我送给承远的信应该已经到了,就看皇帝是何反应了!” 困得快睁不开眼睛了,这两天只睡了几个小时……今天只有一章了。 (本章完) 第365章 久别重逢 晨光初破晓,连天命案之后昨夜终于消停了,五平县城沉浸在一片祥和的宁静之中。 县衙内林永忠刚刚睡醒,他连日熬夜,精神不振,伸了个懒腰。 突然,一名衙役犹如一阵风般闯入他的居室,喘息未定地喊道:“县令大人,衙门外钦差到了!钦差到了!” 林永忠闻言,不禁一愣,疑惑道:“什么钦差?没接到朝廷的文书说有钦差到五平啊!” “不…不清楚,为首的卫士说是燕王亲至,让您赶紧出去迎接!”那胖衙役边说边喘,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与不安。 林永忠闻言,心中一惊,连忙整理好官服,匆匆向外奔去。 县衙大门前,另一名瘦弱的衙役正战战兢兢地守在一旁,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得异常紧张。 肖豹看着衙役啧啧称奇,在赵既身边低声道:“看不出来,这小地方的衙役挺有种,竟敢把咱们拦在门外!” 肖豹脾气直率,并不是因被挡在门外而生气,反而觉得衙役如此举措有趣。 赵既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此行保密上要做做样子,朝廷的文书没到,不好核实身份,人家是不该放我们进去。” “不过你看这衙役面带恐惧,他未必不怕我们,只是碍于本县的县令规矩极严,他不敢违拗,因此才斗胆行事。” 肖豹赞同地点了点头:“噢,还真是!” 不多时,林永忠便带着县衙上上下下一齐前来迎接了。 他一见到赵既和周边千牛卫的气质便知道假不了,连忙跪倒在地:“燕王殿下驾临五平,五平县令林永忠未曾远迎,请殿下治罪!” 赵既轻轻一抬手,和颜悦色道:“免礼吧,诸位都请起!” 林永忠站起来,就要在前面引路,请赵既进县衙中安歇:“殿下快里面请!” 赵既轻轻摆手,阻止了林永忠的进一步安排:“不必了,江南西道黜陟大使,内史狄阁老现在五平,烦请贵县引本王前去拜访。” 林永忠猛吃一惊:“什么,狄阁老来到五平了?” 赵既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是一位胖胖的老先生,身旁常伴一个武功极高的青年男子。哦,对了,他很可能化名怀英,自称教书先生。” “哈?”林永忠额头上登时冒出汗珠。 赵既瞧着林永忠的反应,觉得颇为有趣,明知故问道:“怎么了?林县令见过狄公?” 林永忠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呃,还请殿下至县衙中休息片刻,下官这就派人请狄阁老来县衙!” 赵既再次摇头,笑道:“不必劳烦狄公,他是朝廷栋梁,怎可轻易惊扰。还是本王亲自前去拜访更为妥当,林县令,请引路吧!” 林永忠咽了口唾沫,连忙道:“是,下官这就带路!” —— 在林永忠的引领下,赵既一行人迅速策马赶到了狄府。 林永忠翻身下马,亲自上前敲门,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开门!快开门!” 不久,杨方带着几分困意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哎呦,林县令,这一大早的,你怎么又来了?” 门开了,他揉了揉惺忪睡眼,忽然看见林永忠身后的一队人马,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将……”杨方这些人一时还改不了称呼,几乎就要大喊出来。 赵既,忽然玩心大起,赶紧拦住了他:“别叫!你去通报狄公,还说是林县令求见!” 杨方立刻心领神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迈开大步匆匆向府内跑去。 狄府的后堂,狄仁杰、李元芳和温开聚在一起,还在商讨案情。 杨方兴冲冲跑进来通报:“大人,那林县令又来了!” 狄仁杰闻言,眉头不由自主地紧锁起来,心中暗自嘀咕。这几天林永忠一到准没好事,先是葛斌被杀,后来又是张贤拱、吴顺。 温开又惊又愁,感觉脑袋要大了:“怎么又来了!?难道今天冯万春也出事了?” 狄仁杰并未过多揣测,而是迅速带领着温开与李元芳,脚步匆匆地往正堂赶去。 然而,当他们踏入正堂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瞠目结舌。 赵既已经和如燕聊开了,两人有说有笑,而林永忠则在一旁,双手笼袖,陪着笑脸。 狄仁杰与李元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温开亦是呆立当场,一脸愕然。 “承远,伱怎么来了!!”狄仁杰惊喜交加。 赵既笑着迎上前去,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小梅有了身孕,我特地来请狄公开个安胎的方子!” 狄仁杰闻言,惊喜交加:“哦?几个月了?” 赵既脸上洋溢着笑容:“到今天满打满算三个月了。” 狄仁杰微微点头,眼中满是欣慰:“好啊!可喜可贺!” 赵既的目光绕着狄仁杰转了一圈,连连点头:“嗯,江州的水土果然养人啊,狄公休息了一年,可比过去日夜操劳那会儿气色好多了!” 狄仁杰也在细细打量着赵既,心中感慨万千:“是啊,承远这一年历练下来,也真像变了一个人。” 赵既笑着摇了摇头:“惭愧,惭愧!” 众人分宾主落座后,狄仁杰再次将话题引回正事:“承远亲至江州,究竟所为何事啊?” 此言一出,温开与林永忠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了赵既的身上。 赵既也扫了这二人一眼,但他偏偏在此时卖了个关子:“陛下有给狄公和李将军的密旨,还请二位回避一下。” 温开与林永忠闻言,虽各自皱眉,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拱手行礼,缓缓退出房间。 狄仁杰此刻的脸色已变得凝重,他看向赵既,沉声问道:“究竟是什么密旨,让你亲自跑一趟?” 温开和林永忠出去了,赵既自然不必再隐瞒,直言道:“两件事,一件是处置平南侯薛青麟。另一件是最近朝中闹得沸沸扬扬的漕运一事,我来请大人出山!” 提及薛青麟,狄仁杰并未显得太过意外,但漕运之事却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漕运出什么事了?”狄仁杰问道。 “事情是这样的……”赵既便将近期扬州与洛阳所发生的一系列变故,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 温开与林永忠一同退出了房间,各自心怀忧虑,面色都显得有些异样。 林永忠试探着问道:“刺史大人,这燕王殿下亲至五平出任钦差,会不会与平南侯薛青麟有关?” 温开此时的心思已全然不在薛青麟身上了,赵既的到来以及那所谓的密旨,意味着皇帝的意志变了。 他知道,这正是他上报说几日内能找到密信所导致的。 可惜他的部下小云是半场开香槟,实际并没有如期找到密信。一旦薛青麟处置了,但密信最后没找到,那他可就成了欺君之罪!现在势成骑虎,几乎把他逼上绝路了。 “多半是吧!”他只能随意敷衍了一句。 林永忠心中一喜,强压下内心的激动,追问道:“哦?这么说这为非作歹的奸侯终于要被绳之以法了?” 温开目光深邃,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他现在可不希望薛青麟立刻被正法,人活着信还有机会找,人没了一切可就都完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温开的心理,林永忠的心情没有刚刚那么美妙了。 (本章完) 第366章 审判日(上) 房间之内,狄仁杰听完了赵既所说的邗沟覆船之事,猛然惊得站了起来。 “竟有此等事?” 赵既沉重地叹了口气,补充道:“在我离京之前,扬州又传来急报,言及漕户们又闹出了乱子,事态正愈演愈烈,愈发难以收拾了。” 狄仁杰神色凝重,深深吸了一口气:“漕船倾覆,漕运不畅,致使国库空虚,又出了民乱,如不能尽快处置,万一西北边事再告急,数症并发,国事有糜烂之危啊!” 赵既重重点了点头:“是啊,所以我才亲自出京,请您起复。值此乱局,也只有您能妥善处置此事了!” 然而,狄仁杰却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说:“可是江州之事也不能不管啊!五平百姓深受薛青麟荼毒太久了!” 赵既却显得胸有成竹:“这也简单,我们尽快处置了平南侯,而后乘官船从水路直下扬州,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而且,扬州那边我已经有了些安排,也需要时间才能见效,磨刀不误砍柴工!” 狄仁杰沉吟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了!不能再拖延了,我这就令林永忠传薛青麟到县衙,以钦差的名义,先让他把侵占百姓的东西吐出来!” 赵既对此并无异议,随后二人各自散去,准备着手行动。 与此同时,狄仁杰前去寻找林永忠,而温开则瞅准时机,主动踏入房间,找到了赵既。 赵既见到温开,以为他是来叙旧情的,连忙热情迎了上去:“温开,此次江州之事多亏了你!本王必有重谢!”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温开一见赵既,竟面露悲戚之色,双膝跪地,哀求道:“王爷啊,温开犯下大错了,将有杀身之祸,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温开吧!” 赵既见到这场景,一时愣住了,他把温开扶起来:“这是何必?快起来,慢慢说!” 温开站起身来,叹了口气:“殿下,那封信的事您是知道的,卑职好大喜功,提前向陛下报喜,说找到了密信,结果部下行事出了偏差,那密信现在不知所踪了!” 赵既一听温开的描述便知道是怎么个情形。 他深知自己在这件事上也有几分责任,实在不好过河拆桥、置身事外。 于是,他温言安抚道:“放心,只要薛青麟还在,就不怕找不到密信。本王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温开闻言,心中稍安,却又担忧道:“可是狄公他嫉恶如仇,以他的性格,定不会放过薛青麟……” 赵既笑了笑说:“暂时留薛青麟一命即可,我和狄公提一嘴就是!” 温开彻底放下心来,再次跪倒在地,感激涕零:“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即便如此,时间也很紧迫,你准备如何找那封密信?”赵既想起了温开在原世界线的所作所为,不禁问道。 温开略有迟疑,抬头看了赵既一眼,将计划合盘托出。 —— 在狄仁杰的卧房中,狄仁杰已经穿戴整齐,一身三品银青袍服显得威严而庄重。 狄春退后两步,仔细端详着狄仁杰,眼眶不禁湿润了:“终于又看到您穿上这件三品银青袍服了!” 狄仁杰笑了,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民间、庙堂均是一般,不在乎穿什么样的衣服,在乎的是为官者这颗心啊!” 狄春笑中带泪,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检校千牛卫大将军李元芳也已整装待发,英姿勃勃地站在房间正中。 如燕望着他,眼中流露出无限爱意:“这才像李元芳!” 李元芳微笑道:“难道我穿平民百姓的衣服就不像?” 如燕缓缓踱步至他身前,轻声道:“无论你是平民百姓,还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在我眼里,永远都是李乖乖!”李元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李乖乖?” 如燕献宝似地笑道:“这是我给伱起的名字。怎么样,好听吧?” 李元芳被她逗乐了:“像我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人,叫李‘乖乖’,亏你想得出来!” 如燕佯装生气,轻轻捶了他一拳:“快说好听!” 李元芳笑容温暖,宠溺地回应:“好,好,好听,总行了吧。” 如燕又笑了起来,继续欣赏着心上人的英姿。 没有人注意到,因为赵既的突然到来,狄府上下过分活跃了起来。 如燕陪着李元芳,锦娘一时间无人在意了,她毕竟只到了几日,还没有真正融入狄府。 这个机灵的女子,察觉到这一机会,便毫不迟疑地从后门溜走了。 —— 钦差卫队尚未抵达,赵既便令温开将刺史府和内卫的人马拉出来充数,威吓奸佞。 温开集结了在五平的一众州官和县令林永忠,他们整齐地列队在公堂两侧。 人数偏少,寒酸了一点,毕竟江州大员从司马到参军,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长史冯万春还不敢露面。 赵既和狄仁杰共居主位,堂下的官员们朝二人行礼。 就在这时,堂外传来了一声响亮的通报:“平南侯薛青麟到!” 薛青麟快步走上公堂,一撩袍襟,抬起头来,刚想说话,却看到了上座的两人,一个面生的年轻男子,另一个是那个屡次跟他过不去的胖老头。 他瞬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手指颤抖地指着狄仁杰:“你……” 狄仁杰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怎么,薛侯爷,不认识了?昨天我们还见过面啊。” 薛青麟浑身一抖,冷汗登时从额头渗出,他赶忙双膝跪倒叩下头去:“薛青麟不知钦差驾幸五平,接驾来迟,望乞恕、恕罪!” 赵既面如寒霜,冷笑道:“薛侯爷好大的架子,竟让本王和狄公,连同江州群僚在公堂上等了你小半个时辰!” “素闻平南侯嚣张跋扈,为祸地方,搞得五平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林永忠越步出班,躬身道:“殿下明察秋毫,洞见千里,五平百姓苦于平南侯府迫害已非一日,还请殿下为五平百姓做主,除此恶佞!” 薛青麟面如土色,硬着头皮答道:“钦差在上,侯府之内确实有些不法之徒,打着平南侯府的旗号为非作歹。” “可这些与本侯无关呐!何况…何况说五平百姓因此而民不聊生,恐怕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狄仁杰冷笑道:“好一个厚颜无耻之辈!你纵容恶奴,在衙门门前打死人命,后来又当街殴打县令。” “再后来,你带家丁打破县衙大门,围攻衙门,这可都是本阁亲眼所见,你敢说言过其实,与你无关?” 轰的一声,下站江州众僚炸了窝。 “这是公然造反呀!”“林县令,为何不禀报刺史大人!”“钦差大人,平南侯府如此劣迹斑斑,请大人具折进京,替江州主持公道!” 众官由说变喊,由喊变叫,群情异常激愤。 (本章完) 第367章 审判日(中) 惹了江州官员的众怒,两位钦差在上,薛青麟再不敢有丝毫的张狂与放纵。 他惊恐万状的求饶道:“此事是小侯处事欠妥,可是杜二等人已经伏法,小侯也已经向林县令赔罪,愿意痛改前非,还请钦差大人宽恕则个。” 狄仁杰轻轻摆手,众官员的喧嚣逐渐平息。 薛青麟伸手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惶惧地望着四周,只见众官一双双愤怒的眼睛在看着他。 林永忠见狄仁杰对薛青麟有惩治之意,深感大仇即将得雪,心中涌起一阵畅快! 狄仁杰轻轻哼了一声,冷笑着说:“薛青麟,杜二这一干恶奴是伏法了,那你呢?” 薛青麟闻言,顿时瞠目结舌,急切辩解道:“本侯是圣上亲封的侯爵,即使二位是钦差,不能说处置就处置吧!” “大胆!”狄仁杰猛地一拍惊堂木,厉声斥责,“本阁和燕王殿下代天巡狩,有便宜行事之权,就是当堂将你正法,也在便宜之内!” 薛青麟瞬间汗流浃背,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再无半点嚣张气焰。 赵既见此情形,附到狄仁杰耳边低声道:“还是暂时留他一命,陛下还有未竟之事……” 狄仁杰闻言诧异地看了赵既一眼,打消了当堂缉拿薛青麟的想法。 林永忠站在堂下,观察着上座赵既和狄仁杰的交头接耳,心中有些不妙。 赵既一挥衣袖,转头看向林永忠:“林县令!” 林永忠一个激灵,踏上一步:“卑职在!” 赵既吩咐道:“自即日起,废除平南侯府在五平的一切特权,侯府占地者要还地于民;侵物者,还物到人;冤讼者严加审理,务使五平归治承平!” “至于薛青麟本人,暂时羁押在侯府,不得随意走动,听候朝廷处置!” 林永忠心中虽有不满,却也只能答应着:“是!” 薛青麟欲再争辩,但望着狄仁杰那威严的面容,深知徒劳无益,只得乖乖听候处置。 —— 五平县城门旁,重新贴上了一张巨大的安民告示。 衙役们配合着刺史府的公人沿街敲锣打鼓,宣示着钦差驾到以及平南侯府垮台的消息。 这一次人们听说有一位亲王钦差亲自到了,民众的反应远比上一次更为热烈。 县衙门前摆着长长的一排桌案,十数名县衙僚属坐在桌案后连记带画,忙碌地记录着民众的申诉。 桌前排起了长龙,数百名五平百姓排队鸣冤,人声鼎沸。 而远处,更多的民众正源源不断地向此处汇聚。 林永忠走出衙门目睹这番景象,他原本凝重的面容终于绽放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惊喜地喊道:“哎,那就是咱五平的新任县令林大人呀!” 众人的目光瞬间汇聚于林永忠身上,让他不禁一愣。 紧接着,又有人高呼:“兄弟们,咱们跪下,感谢青天大老爷为我们做主!” 话音未落,数百名百姓齐刷刷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致谢。 林永忠的眼眶湿润了,他急忙迈步向前,高声呼唤:“乡亲们,请起来!” 百姓们这才缓缓起身。 林永忠拱手向众人致意,深情地说道:“乡亲们,我林永忠在此立誓,从今往后,五平定将焕然一新,再不复往日之旧景。如若食言,人神共弃!” —— 在衙门深处,狄仁杰问起了赵既:“你在堂上所谓的陛下‘未竟之事’,究竟指什么?” 赵既也不隐瞒,直言道:“两年前,薛青麟酒醉之际,曾口出狂言,声称握有一封密信,下可镇地方,上可挟天子。” “临行之前,陛下命我弄清楚此事,而后妥善处置,不要有什么流言风语传出去……” “下可镇地方,上可挟天子?好大的口气!”狄仁杰一时惊住了:“…难道和黄国公案有关?” 赵既轻轻点头,故作糊涂道:“应该是吧。” 狄仁杰眉头紧锁,又追问道:“那伱准备如何行事?” 赵既眨了眨眼睛:“今天在公堂上敲山震虎,薛青麟必有行动,元芳不是还在侯府吗,想必他会有所发现的!” 狄仁杰微微颔首:“嗯,我也正有此意!” 正当此时,身后突然传来如燕急促地呼唤:“叔父!” 狄仁杰与赵既闻声转身,只见如燕疾步跑来。她脸色苍白,异常惊慌道:“锦娘不见了!” 狄仁杰闻言,心中猛地一沉:“什么?锦娘不见了?” 如燕焦急万分,眼中泛着泪光:“没在房间里,全府上下找遍了也没找到半个人影。张环他们全跟着来县衙了,也没人看见她去哪儿了!” 狄仁杰的脸色愈发阴沉,凝重得仿佛能滴下水来。 而赵既却若有所思,温声道:“不要急,仔细想一想,她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是哪里?” 如燕点了点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陷入沉思之中。 片刻之后,她猛地抬头,与狄仁杰异口同声道:“小蒲村!” —— 却说锦娘在小蒲村自己家里,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什么,细软什物扔得满天满地。 忽然,她崩溃地大叫一声,将手里的枕头狠狠砸在窗上。 她的双唇开始剧烈颤抖,身形踉跄,终至缓缓跪倒在地上,低首啜泣起来。 此刻,一只温柔的手掌轻轻搭上了她的肩头。 锦娘猛然回头,目光所及,竟是如燕立于身旁,一脸关切。 她有些失措:“如、如燕姐…” 如燕轻声询问:“你在找什么?” 锦娘神色慌乱,言语支吾:“啊,没、没什么,就是随便看看……” 如燕叹了口气:“锦娘,回家怎么也不说一声?万一又像上次一样被袭击怎么办?我可担心坏了!” 锦娘本想发作,但见如燕如此忧虑,心头一软,低声道:“对不起,如燕姐。” 如燕微微一笑,温柔如初:“没出事就好,你想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锦娘凄然一笑,痛苦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绝望:“一切都白费了……” 如燕见状,不禁问道:“你在找什么?我可以帮你一起找。” 锦娘闻言,情绪突然失控,尖叫一声:“别再问了!” 如燕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没有说话。 锦娘渐渐平复,低声啜泣许久,终是哽咽道:“如燕姐,对不起。” 如燕望着眼前这个几近崩溃的女孩,眼中满含同情与怜爱:“没关系的,我们回去吧!” 锦娘突然抬头,目光紧紧锁住如燕:“如燕姐,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如燕神色平和,温柔应允:“问吧。” 锦娘泪光闪烁,声音细若蚊蚋:“你为什么总是盯着我?” 如燕闻言,不禁一愣,随即温柔笑道:“因为我在乎你。” 锦娘轻轻叹息,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谢谢你们救了我,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人世间的温暖。” “可我也能够看得出来,你们其实一直在怀疑我,一直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这种滋味很不好受,我…我不想回去了!” 如燕沉默了,许久后她才开口道:“没关系,如果你不愿意回去,那我就在这里陪你。” 锦娘突然崩溃了,她尖叫着喊道:“你为什么总是缠着我,为什么不能让我自己安静一下?我求求你,你走吧!” “扑通”一声,锦娘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如燕怜悯地望着她,最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既然你对我那么反感,那我就走……” 说着,她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锦娘抬头望向如燕,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本章完) 第368章 审判日(下) 薛青麟在公堂上输得彻底,匆忙逃回府邸,决心孤注一掷,以求一线生机。 然而,此时的薛府已是一片混乱,因为江州长史冯万春死了。 当师爷张义引领薛青麟步入东厢房时,眼前的景象令他瞠目结舌,几近崩溃。 冯万春两眼圆瞪,死不瞑目,乌黑的嘴唇和脸庞,一看就是中毒而死,死状极为凄惨。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这样?”薛青麟的双眸布满了血丝,近乎歇斯底里地怒吼着,“谁干的?谁干的?” 他全然不顾身份,猛地揪住张义的衣领,厉声质问道:“快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下的手?” 张义都被薛青麟这疯癫样子吓了一跳,连忙求饶道:“侯爷,侯爷,您先冷静一下,容我慢慢道来……” 薛青麟闻言,这才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任由张义瘫倒在地。 张义咳嗽了两声,爬了起来,进言道:冯大人中午时分还安然无恙,只是在喝了小云夫人派人送来的茶水之后……” 薛青麟闻言,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又是她!” 张义在一旁火上浇油:“侯爷,咱们不能再犹豫了,必须立刻采取行动!” 薛青麟面露凶光,狠狠地瞪了张义一眼,没有再多言,只吐出一个字:“走!” 夜静风清,平南侯府上,小云在房间里焦急地徘徊着。 门声一响,丫鬟兰香快步走进来。 小云赶忙迎上前去:“怎么样?” 兰香将一张纸条递了过去:“阁领让你依令而行!” 话音未落,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小云连忙将纸条藏了起来,冲丫鬟一摆手,小丫鬟快步向后堂走去。 薛青麟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小云强作笑颜迎上前去:“真不容易,终于把你给等回来了。” 然而,让小云始料未及的是,薛青麟行至半途,竟骤然亮出了一把匕首,向她猛刺而来。 小云大惊失色,急忙侧身闪避。 但薛青麟水匪出身,在这有心算无心的瞬间,仍是一击即中,锋利的刀刃划破了小云的肩膀。 小云强忍疼痛,意图夺门而逃,可刚迈出门槛,便落入了张义与侯府家丁们早已设下的埋伏之中,发出了一声惨叫。 薛青麟闻声而出,只见小云右手紧捂肩头,嘴角已染上了斑斑血迹。 他慢慢走到小云面前,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恶狠狠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云倔强地别过头去,不看薛青麟。 薛青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笑容:“哼,伱不说我也心知肚明,你定是流放岭南的李氏余孽吧?” 小云闻言,顺水推舟,冷笑回应:“亏你还有脸提起黄国公。薛青麟,你这见利忘义、卖主求荣的恶贼,我真恨不得生食尔肉!” 薛青麟仿佛听到了笑话,他威胁道:“你的同伙在哪里?说出他们的消息,我饶你不死!” “呸!做梦!”小云一口啐在了薛青麟的脸上,一脸决绝。 薛青麟抹去脸上的唾沫,反手一巴掌狠狠扇在小云脸上:“你找死!” 小云怒视着薛青麟,仍然不肯屈服。 张义又凑到薛青麟身边提醒道:“侯爷,刚刚那张纸条还在她手上!” 薛青麟当即冷笑一声,一阵搜索之下,很快找到了小云没来得及销毁的纸条。展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今夜老地方见面”。 薛青麟连忙递给张义:“你看!” 张义眼前一亮,又开口道:“侯爷,据跟踪兰香的人回报,他们时常在江心亭接头!” “太好了!”薛青麟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心中迅速盘算出一条毒辣之计,“冯万春已除,再将小云一伙一网打尽,便可永绝后患!” 薛青麟狞笑道:“小云,今天夜里,所有的恩怨都会了结,你也就彻底解脱了!” 小云冷笑一声:“说得不错,我当然会解脱,可你却永远不能!” 薛青麟一摆手,张义快步走上前来,将一个黑布头罩套在小云头上,一众家奴扑上前来,将她拖起身,拉出门外。 “多带人手!务必将那些孤魂野鬼一网打尽!”薛青麟仔细将自己琢磨出的计划交代给张义。 张义露出了一个阴沉的笑容:“侯爷放心吧,过了今夜,一切就都了结了!” 薛青麟还不解其意,发出了一阵疯狂的大笑。 只是二人得意忘形之际,没有发现窗外的树上藏着一条黑影,正是李元芳。 —— 夜深人静之时,江水轻拍着岸边碎石,发出阵阵悠长的“哗哗”声,仿佛是恶魔的低语。 碎石滩被夜色深深笼罩,唯有远处兰心亭中,一盏风灯在夜风中摇曳,灯火昏黄而孤单。 江风带着凉意,呼啸而过,更添几分萧瑟。 就在这幽暗的碎石滩后,缓缓步出两道身影,正是小云与张义。 张义压低声音道:“慢慢地走到兰心亭中,背向栈道而坐,不许动,不许回头,也不许出声,否则,立刻射死你!听明白了吗?” 小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屑:“你们这是枉费心机,自寻死路,我的人绝不会上当!” 张义不为所动,冷冷地吐出一句:“废话少说,走!” 言罢,他猛地一推,小云身形踉跄,险些跌倒,慢慢向兰心亭走去。 张义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长长地舒了口气,随即转身,消失在巨石之后,融入了夜色之中。 兰心亭内,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摆动,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云步伐沉重,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 四周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终于,小云踏入了兰心亭,按照指示,背对着栈道,坐在了亭中央的石凳上。她的心跳加速,紧张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碎石滩上的巨石后,隐藏着数十名手持钢刀和弓箭的侯府家奴。 而在碎石滩的巨石之后,数十名侯府家奴正严阵以待,他们手持钢刀,弓箭已张,箭镞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光芒,箭头直指亭中的小云。 离亭最近的一块大石后,张义静静地观察着。他轻声问身旁的家奴道:“什么时候了?” 家奴低声道:“已是初更头了。” 张义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心中暗自盘算着:“差不多是时候了……” 平南侯府内,薛青麟在正堂焦急地等待着张义的消息。 忽然,他耳朵一动,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本章完) 第369章 夜的第四更 薛青麟正在房内躁动不安,一整天的经历令他疲惫不堪,冯万春的死更令他成了惊弓之鸟。 紧接着,房间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猛地转身,心中一寒,警惕地向门外看去,才发现是自己侯府的下人。 那仆人神色慌张,仿佛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匆匆上前禀报:“侯爷,按您的吩咐,已经处理好了!” “您,您是太阳神?!”随着凌霄报出名号,三圣兽顿时被震慑住,同时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恐惧之色。 选择用真名混黑道的原因综合起来很多,而且有的原因说了外人恐怕都不信。 “恩,我第一次尝到这种特殊的味道,不讨厌。”听到凌霄的提问,樱微微一笑,对于人类的食物,她从未吃过,第一次尝试,却把她的胃打开了。 不愿意,立刻带她回野狼谷就是,就这么干站在这里一整天,脑子真有病吗? 一颗巨大无比的大树突兀地矗立在林木中央,它高逾万丈,浓密宽阔的叶冠向四面八方延伸着,上面栖息着各种各样的鸟雀,看起來热闹非凡。 或许,她心里笃定我肯定不敢做对不起她的事吧?她用她自己的家庭背景和经济实力说话,让我不得不屈服于她,忠诚于她。 屋子里暖气很足,温暖如‘春’,地上铺着一块不大的羊‘毛’地毯。我们两人席地而坐,慢慢把箱子打开。 不过,其实对于炼金术师而言,也并非是仅仅只有神兵这样的职业,其实还存在着副业,而这副业也就是炼制丹药。 “呵呵,这就对了嘛,不能打搅凌总的好事,我们干杯!”华生举杯,然后和凯特老爹喝掉了杯中的酒。 也不知道这狼后狼王是从哪里找回来的,一回来怀了别人的孩子不说,还要死不死的躺在那里昏迷不醒,害的他这个巫医整天跟着担惊受怕。 在这个凉爽的秋天里,伟大的华夏扩大会议在胜利中拉上了帷幕。 李永奇骇然道:“将军!”他只叫了一声而没有说其它的话,可见他内心的震惊达到何种程度,因为他想不到刘锜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罗观当然同意。章定疆把酒倒出来,分成两个大玻璃杯,两个一碰就喝了下去,两个一口气把一斤七两酒喝了个精光。 最高级光禄院的处境越来越尴尬,向荆州发质询,不许;向朝廷发质询,不理,最高级光禄院成立有何用? 只见孙武迎上去,摆出形意拳的架子,如龙似虎,离几个混混只有十步之距。 “在等二十年,不融它你也可以拿着,但是现在不融它,你守不住。”天下第一剑那是无数江湖人想要的荣誉,若是融了只是黄金,自然无人来抢。 “明敏姐姐和姐姐一样都是很厉害的人。虽然姐姐不在了,可是明敏姐姐也做得很好。”苏宇急切道。 最后,陆德一求着蔡新成,一起到了罗观老家,罗观最后才放过陆世奇。陆世奇被部队放回后,就从县里辞了职,并且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是,是。”龙哥脸色阴晴不定,暗想叶枫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但是你更不见得是好鸟,你用这个谣言来压我,显然是别有用心,可是你都不敢对叶枫出手,难道他大有来头? 一月时光,在冷阳与长宫芙不断的对练当中恍然而过,这一天,长宫芙脱去了战袍,换上了原来的碎花短裙。 第370章 时候已到,大仇得报 月光同样惨白地洒在江边的碎石滩上,这里寂静得飘散出死亡的气息,直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薛青麟骑着马,身后跟随着一群家奴,他们气喘吁吁地奔跑着,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兰心亭前。 薛青麟利落地翻身下马,身后的家奴们迅速挑亮灯笼,一行人加快脚步向亭子走去。 亭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 三天后,我们大胡子终于锻造完毕,把所定做的装甲交给了我们,兴奋的接过各自的战甲,我们兴奋的回到房间,穿戴了起来。 忽然,刮起一阵风,风虽然不大,但极其的阴冷,张四飞抬头看了看,那来的山风呢,也就在这时,就听前面有“扑扑啦啦”的声音,听声音好像是朝他们过来的。 看来,陆灵舞就是碰到了这样的情况。怪不得还说她爸失势了呢。 手即将碰触到的时候,天空之上蓦然摔下来一道人影,直接摔在了我的面前。 上古时期的味道,难道是,李玉顿时惊讶的想到,“没错,就是那位屠杀神兽巨龙的屠龙者,这股气息有种杀戮的感觉,在上古时期被称之为杀戮真气,而在他的身上我感受到了杀戮真气,这股被封印的气息正是杀戮真气”。 苦笑着握住剑柄,我吃力的拿起了这把大剑,可惜的是,我拿虽然是拿起来了,但是想用他去攻击?还是别开玩笑了吧!这把剑足足有60斤重,你要我怎么单手去耍? “也许那家伙逃出去了。”赵强顺着路线的延长线望去,事实上他自己都不信自己说的话,那滩血已经说明一切了。 子龙与迫君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相互点了点头。杨汉森一直咧着嘴傻笑,不知在想些什么,子龙无奈的摇了摇头,拽着他跟在自己身后,随着前面的五人朝南方走去。他们的身后,是数百名执法师,和一些看热闹的居民。 剑刃出鞘,一剑飞天,直接劈出了一道空间坍塌剑气,剑刃周围的空间规则不断的坍陷了下去,造成了恐怖的黑洞效果。 第一个波次的冲锋大概估算怎么也有两万人了,结果一场火雨加上一片箭雨过后,尚存着不足一半,这多亏了领主军的弓箭手数量众多,否则还真就无法取得这么夸张的战果。 杨辰觉得自己现在是在海伦的车上,再怎么说也要给她点面子,所以拿出了非常大的诚意,满脸真诚地看着海伦说着,海伦听完却是轻轻笑了一声。 他不过是想再确认一下,鲜于鲭是否真的是正常人,才碰了一下她的手背而已。 陆续军见林艾清吞吞吐吐地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转而去问已经坐下来喝着白开水的离封。 杨辰不忘在凯乐的伤口上撒一把盐,他看着凯乐的表情一点一点从后悔变成绝望,这才转过头去。 因为入冬了,亭子四周都挂了白色布帘,只留正面空着。只见身穿一袭淡紫色长袍的胡六爷,犹如古代贵公子一般侧躺在一张软榻上。 将手中的电棍开关关掉,一拆为二,再重启另一个开关,丢向两辆摩托车。 老母亲的脸上的神色显得格外的厌气,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我如今不过是个三品炼药师,怎及得上师傅呢!”凤惊羽单手轻轻扣着石桌,她说的极为轻巧。 确实,我们这样跑下去,的确就是在往引导阵法的中心跑去,虽然我们一开始跑的方向是向往的方向。 第371章 迷雾展开 侯府的大门敞开着,赵既和李元芳率张环等人赶了过来。 侯府家奴们的尸体映入众人的眼帘。 李元芳见到这些人凄惨的死状,不禁愕然失色:“真出事了!” 相比之下,赵既显得格外沉稳,沉声道:“进侯府看看吧。” 于是众人快步走了进去,一路所见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全是持刀的家奴,并没有看到 教皇脸上一层一层的皱纹褶子剧烈颤抖,他看向杨宁,看到的是一双目光平和、泛着清波的眼眸。 黄金巨龙此刻也好似平和了很多,从来沉溺在各种事情中的男人昨天还抽出了一段时间前往了他伴侣的埋骨之地,从来只有他的伴侣才能安抚下去的脾气,此刻也在慢慢的,明显的缓和。 反倒是太后开口,说在座的都是后宫嫔妃,没有外人,让乌贵人说说看是什么要事。 没有龙族长辈保护,过于柔弱的身体素质和精神力,他被肯定的次数太少,就连训练的时候也因为总排在最后被盯着训练。 初次过去,人生地不熟的,偶尔就会在社交平台上发发牢骚,吐槽吃的不适应,天气不适应,语言不适应。 伤者在遍地的尸体旁翻滚,可是沾满鲜血的刀剑,却无情地让他们的呻吟声,梗在喉间。 等到这条商业街运行成熟了,许欣会把这里的商铺一一对外出售。 在13年移动互联网开始大爆发之后,这家公司又开始转战手游。 这种体会只要有一次,就容易有第二次,第三次,而已经被权财奴役的人很会挑选继承者。 许欣叹了口气,王静多聪明的人,这件事想要瞒过她,真的很难。 阵法护罩从天而降,一个半透明的阵法,像个大碗倒扣在地面,笼罩了方圆十里范围。 佐默相信自己的判断,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对的,但是当他飞身扑去时却只能扑倒空气。 现在说了也没有,具体的,还要看下里面是不是有林振华在参与这中间的一些活动。 那厢的京城内,似乎总有什么东西蛰伏在皇城的上方,暗沉沉的乌云,似大军压境,叫人看着阴沉沉的,似乎只为了等待时机,给与那些罪孽深重之人,重重的致命一击。 傅晚贤没有回应李淑慎的话,而是抬起头往殿外走去,李淑慎看着傅晚贤离开的背影,低头浅笑,不管怎么样,她也知道了了傅晚贤的心思。 “对,她的淤血太过靠近脑血管,所以动手术危险太高了,病人家属也不同意动手术。”护士回答,“你是病人的家属?”没见过言喻这么一个亲戚。 人在恋爱的时候,有两件事是最困难的,一是问对方“你爱我吗”,另一件就是跟对方说“我爱你”。 直到我被用力甩出去,撞在地上,又在地上滑行了数米,才摆脱了脑袋的痛感。 寄诚庸原本在1月底的英超联赛中受伤,但在本轮英超联赛中,韩国人火线复出并拿出不错的表现,作为球队进攻线上的组织核心,寄诚庸的回归对于“太极猛虎”的帮助非常之大。 “额……”李茶瞬间没词了,这时候再解释搞不好越描越黑,只好求助的看向苗蕊。 “好”独孤一方看到独孤鸣对保护无双城的事情这么热心,也是老怀大慰,他可没有想到,独孤鸣纯粹是被“人间绝色清丽无双”八个字打动的。 第372章 会审 赵既说到张义的身份,众人的目光都向榻上望去。 李元芳忽地开口道:“话说回来,张义在船上杀害张贤拱与吴顺之时,您推断他身边还有另一个人,如果说薛青麟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这另一个人很可能就是真正的凶手。” 狄仁杰轻轻点头,以示赞同,同时心中细细梳理着自案发以来可能遗漏的蛛丝马迹。 此时 淡紫色的光辉环绕,陈锋他们在海水中潜行,潜水艇尾部,一连串的气泡不断的冒出,咕噜咕噜。 兰喜妹道:“我当时就应该死去,可是他用一个承诺换来了我三年的生命。”她的美眸蒙上了一层泪光。 “好了。请注意不要损坏实验室内的器具,否则是需要赔偿的。”大胡子蓝袍巫师叮嘱道。 在塔灵1号的监控内,坩埚内的药剂正在迅速蒸发,能量波动迅速提高并且稳定,最终一点点暗红色和金色丝线交杂的液体浮现在眼前。 这一下,全班同学都明白了,大家一下子脸色大变,一脸的恐惧,这一枪实弹要是命中自己,自己估计早就在刚刚挂了。 高明恶狠狠地瞪了任剑一眼,任剑赶紧说师父你别生气,也别瞪我,这个问题要是不弄明白,你还是男人吗? 宋昌金道:“我可没挖,挖盗洞想盗墓的人全都死了。”其实并非都死了,他老爹就是幸运逃过劫难的一个,可转念一想死了未尝是什么痛苦的事情,毕竟接连丧子的滋味比起死了或许还要难受。 再者说来,这些难闻的血臭当中更是夹杂着极为恐怖而又浓重的血魔妖气,若是扑在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身上,便是顷刻间化为皑皑白骨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麻雀哼了一声道:“谁让你拦着我。”她准备追出去的时候,前方又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麻雀愕然抬起头来,这次揽住她的却是张长弓。 何舟见她不再说话,就回到胖子的卧室和胖子有一茬没一茬的瞎聊。 而就在李枫和橘右京离去不久,几道身影浮现在血族上空,他们正是离血族分舵较近的几大势力,这几道身影都有着超凡境的修为,正是察觉到血族分舵内已经没动静了,他们才敢前来一探。 且说众圣相继离开后,并没有直接返回各自的道场,而是在洪荒星空的某个偏僻位置,开辟了一方极为隐蔽的异次元世界。 他很少跟学生有什么互动,都是嘴巴不停的一次性集中讲完,把课程大纲和他自己的理解揉在一起。 听此,七濑结衣不仅没有丝毫异议,反而还有些兴奋与激动,好像这样的合作是莫大的荣耀。 虽然河东供应着十数万大军的粮草,但物产富庶,顶多粮食紧张一点,粮价高一些,却不致于会出现饥民。 “尽力而为吧!再说控制军队也不一定非要用这种强制手段,用怀柔的方法收买人心也可以,不过再见效时间上要差了很多。这不过是一个游戏,在同等条件下自然要选择效率更高的方法。”闻人浩说道。 原本像大魔王一样对自己狂轰滥炸的造型此时已经完全崩塌,身躯变得破破烂烂,就像被撕碎的布娃娃,熔岩甲胄完全碎裂开。 本来只是李阔和李和间的兄弟矛盾,李隆一动手,好像纯心帮着李和似的,成为了两家的门户斗争。 第373章 刨根问底 无论如何逼问,张义始终守口如瓶,令狄仁杰与赵既等人皆感束手无策。 李元芳双掌连击,张环、李朗率千牛卫从黑暗中快步走来。 狄仁杰无奈地叹了口气,吩咐道:“暂押偏房之中。命卫士们好好对待,不可虐待刁难。” 张环恭敬地拱手回应:“请大人放心!” 狄仁杰点了点头,摆摆手,张环率卫士将 “……”我哑口无言,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眨着双眼不知该往哪出停留。为什么七琦会知道? 宋明一走到金夜炫身边,瞟了一眼神情复杂的金夜炫,然后向葛警官点点头。然后再一次看向了正微微低眼的金夜炫,心中也莫名地感到一阵不安,因为在金夜炫一进门,他就察觉到了他眼神中除了悲伤之外其他的异样。 如果说原本杨霖心中对某些事的猜测只有三分,那么郑晔上门后,三分就已作八分了。 这个举动彻底改变了夺嫡之争的局势,风头压过了除了秦奇之外的所有兄弟,隐隐在夺嫡之争当中形成了两个帮派。 店内徘徊的顾客,见到中间那硕大的荧幕投射出一个舞台的场景,如同演唱会的氛围,反响热烈。 连/城璧深深看了一眼那片叶子,抿唇看了侍卫一眼,神态自然的将树叶收进了袖袋之中。这是一片普通又不普通的叶子,说它普通,这枚叶子不过是一片普通的枫叶,说它不普通是这看着完整的叶子其实只有半片。 吃完了午饭后,李振国的爸爸、妈妈去休息了,赵蕙和李振国在客厅里看了一会儿电视,便去何方波家拜年了。他们先坐车到了何方波家,何方波正在家里和他哥哥下相棋,见李振国和赵蕙来了,便停了下来给他们倒茶了。 “遗嘱?婚约?可是,您完全不必这样做不是吗?”我不由的泛起困,她完全可以不用照做,可她还是照做了。 林禹驱车抵达了骑士训练馆,他来得够早了,却在停车场发现了詹姆斯的迈巴赫。 圣安城的正牌城主近在眼前,话说,作为一名副手,她应该没那么硬气才对。 “这些模型制作简直是太逼真了!”原十一打量着眼前的房屋,墙上的木板缝都能看清。 这里的建筑,非常的古老,大殿上面雕刻许多稀奇古怪的纹路,柳无邪从未见过。 “哼!只要唐道友请得起,王某就受得了。”王老虎被人一再轻视,心里别提多憋屈了。立即口出豪言的说道。 来到这附近之后,所有的半兽人斗跪倒在地,脸上充满虔诚地望向月芒光柱,通过血脉中呼应,他们明显感觉到了灵兽的气息。 从未觉得生命有何值得珍惜敬畏之处,只当这是一场永寂长眠,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这位长辈曾提到过,他虽然看上去不老,但是已经活了一千岁,做自己的祖祖祖祖祖祖祖爷爷都绰绰有余。 人过万满无边,更何况十二万白虎军与六万民夫的营帐,向东望去,望不到边际,向西望去,也望不到边际。此时正是晌饭时间,各营炊烟升起,洗洗数了一下,居然有上千之多,若不是北风吹过,只是这烟雾便笼罩了军营。 “这急对了,吃了人家的肉,也该帮人家打一回架的,打赢了,肯定还有更多肉吃。”陈胜微笑颔首,做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第374章 难道此事竟成悬案? 不多时,最先察觉到停尸房异象的胖瘦两位衙役被叫了过来。 瘦衙役战战兢兢,断断续续地叙述了他的所见所闻:“就是这样,小人等正在巡夜,看见了停尸房内有火光,便大着胆子前去查看,但房内空无一人,便去叫人了。” 胖衙役接过话茬:“是,他离开之后,小人独自一人留在房内,就听见厉鬼的笑声。然后小人吓 内容极度的不客观,这种自带主观的新闻偏偏会带来极大的影响力。 而另一头,李棋承被顾眠喂了一嘴的腰花,最后,咽下去的那些,非但没有吐出来,反而品到了些许的味道。 一个饥寒交迫的夜晚,玉星岚用尽所有盘缠在一间客栈中好好的休息了一晚。虽然睡得挺香,可没吃晚饭玉星岚终究是饿得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了许久才睡去。 他连忙往三只晴华鸟的背上扫视了一眼,并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不由得又沉了下去。 能够在铁门上留下手印的,除了怪物以外,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做到。 他马上将镜头调转到乌云的地方,想要看看里面出现了什么情况。 这句话让陈老师听得云里雾里,可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韩跃就直接转身离开。 博雅觉得有些唐突,毕竟他和龙青青是第一次见面,就求婚,未免让人感觉他太猴急了。 龙梅并没有结果检查结果,因为就算是看了她也看不懂,倒不如不看。 队伍极其长,直接从档口到柜台边,排到了门外,门外还有天长的队伍,弯弯曲曲,一直到巷子外。 但,这个东西不曾出现在原主的生命里,不代表不会出现在别人的生命里。 因为在拥有异能的世界里,金钱这种东西不过就是所谓的‘纸’。 李烽的声音在许颜的脑中回荡,她的眼角滑落一滴眼泪,不敢相信朝夕相处的恋人,居然会是利欲熏心的恶徒。 杨长老无奈领命,拱手接着说道:“宗主,谢老三的研究已经有了一定的进展!”。 难道是元君羡出了什么事儿,这才会如此安慰她,只是不想要让她担心吗? “真是多谢顾大嫂了,我们家孩子就喜欢吃这些,我替他们谢谢您了。”许颜三步两下的就冲到元君羡面前挡住了顾大嫂接过了菜篮。 一般被下某种东西的人,听到这种轻喃,身体里的血液就会变的特别燥热。 大破容易,想要大立却是难上加难……柳淳在沙滩上驻足,任由海水湿润鞋袜,冰凉的刺激,让他的大脑格外清醒。 当然他并未将今日的事情告诉给元君羡,只希望元君羡能够好好的准备应对皇上的事情。 经过慎重的考虑,四娘最终还是答应了元休的条件,并且直接让人把许颜跟元君羡带了过来。 遗憾的意思有很多种,而罗根的遗憾,显然遗憾于双方的无可回转。 似乎回应着米尔的声音一样,两股恢宏的气势应声而发,两名一模一样的大师级强者站在楼顶上,冷漠的眺望着周云樱。 “嘭”虚弱无力的反抗之声,回荡在这片天空之中,少年们适时的收住自己拳脚。 玄一道的本身事情就极多,如今仙道争锋更是开启在即,一位四阶初境的存在,显然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接待他们,必然有着自己的事情。 听着那些媒体记者问她为什么也不能进医院,颜梦娇哪里还有心思担心裴修临的伤势,她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375章 信之何来? 锦娘悬梁自尽,虽被赵既及时救下,却陷入了昏迷之中。 如燕泪光闪烁,焦急地向狄仁杰呼喊道:“叔父,您快来看看锦娘啊!” “快扶她坐直!”李元芳果断地命令道。 如燕连忙依言将锦娘的身体扶直,李元芳则迅速来到她背后,双掌并拢,猛然一击。 “啊!”锦娘发出一声大喊,从昏迷中惊醒。 “就是穿肠毒药,韩元帅还是少喝一点的好。”吃了几口菜的秦天德突然说道。 “那咱们今天来这一趟,就是到门口看看?”钱彬有些不太理解。 听到这里,四位天云宗弟子却是呼了一口长气,相视一笑,这黑风教原来也不过如此,只是人多罢了,丹元境强者的数量,并不比天云宗强多少,而最近天云宗的老祖宗骨老更是突破到了丹元境后期。 幽幂地府翠云宫地藏王菩萨对十殿阎王说道:“十殿阎王不必恐慌,待我用天眼观看,这光源从哪里发出?”。 “王爷能有此志向让尹渊佩服不矣!”尹渊此时心中十分佩服眼前这位王爷,太祖后人果然名不虚传,于是便躬身一拜说道。 不由自主地,狄啸云朝这颗圆球走了过去,然后伸手去抓住了它。 “卧龙师弟,不必如此客气。”这位韩师兄便是当年叱咤江湖的了然居士韩云枫。 肖静怡看到杨凡的动作,会心一笑,殷勤的让着三人:“请坐,我去给你们倒水!”说完这话,肖静怡去给三人倒水了。 崂山莲花崖祖师洞禁卫军易天佑对他们说道:“难道你们的长官到这里,他也不应该进去?”,说完崂山禁卫军队长易天佑从兜里拿出禁卫军队长的军官证,在他们守门的妖精面前晃了晃说道:“凭这个我们该进去了吧。”。 她见南海紫竹林中云雾茫茫,紫气升腾,她按下云端,瞬间来到了紫竹林中,她正要向观音菩萨居住地,紫竹林中的潮音洞走去。 当一切事情处理好后,已经是五天后了。终于他们带着黑纱,从墓地回到了曾经充满了奶奶音容笑貌的家里。 她阴下了脸,用力的忍住什么,否则,她是真的不确定,一会她是不是真的可以忍住,拿把椅子直接就往那个方竹的脸上砸。 这样也能“捆”条鱼上来,他们先是惊喜欲狂,片刻后,那个年龄大点的同伴却怪叫一声,提起装鱼的笆篓就跑。 “你干什么!”颜依依只觉得自己手腕像要脱臼了似得痛得厉害,上一刻季墨尘一掷千金讨红颜欢心,现在又来侮辱她这个妻子吗? “好了,你躲在这里,我去迷晕他们。”蒋香媛说道,拿出萧茗给她的毒药,还好这姑娘知道用毒而不是靠武力制服三个孔武有力的大汉。 “是我。”阿妙看到了白悠然的眼神,想着那些有关于他的资料,更觉得这个男人恶心了。 毕竟是年纪大了,他也很清楚楚老爷子也不是执意要孙子,而是想要多一个孩子,多一份热闹。 当是她到了之后,却是不知道这是再近一步,还是停在那里不走。 现如今的自己有些无措,就跟当初一样,只是当初是她离开让自己感到无措,而如今是她的回来,如果说自己还是那个在原地等着她回头的那个冷亦辰可能今天他就不会这样了吧。 我很愤怒,也很害怕,就想把这个白毛猴子给砍死一切都结束了。 第376章 平南侯≠薛青麟 窗外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了薄雾,照亮了整个房间,也似乎为这漫长的夜晚画上了句号。 温开策马疾驰而归,一脸急切,似乎怀揣着至关重要的讯息,急慌慌往狄府里闯。 正堂上,狄仁杰和赵既再度取来了江州冯万春、张贤拱等人的卷宗,寻找些许蛛丝马迹。 赵既饶有兴致地浏览着手中的官档:“冯万春、葛斌等人 也就是因为这样,傅家人唯一管束她的办法就是冻结她的银行卡。 当刘宇看到蛇妖的妖丹的时候,他马上就知道问题在现什么地方了。 用南明离火、地火、天火、器灵之火、元火煅烧,最后还要加上主人的勇气才锻造完成。 傅镜淸的动作十分娴熟,即便是做菜的样子,都能够叫人当成艺术来欣赏。 现在,也只能祈祷一班的人已经到达了,否则让十班得到第一,这玩笑可是开大了。 密室内,叶羽晨低头看了看手表,恨不得表上的秒针、分针都停下来。 “不用替我担心。”黎源微微仰起头,仿佛想透过屋顶看到哪璀璨的夜空。 硝烟尚未完全散去,她的俏丽身影格外英气,手臂上的红十字袖标很醒目。 “七伤拳!你是崆峒门人!我怎么没见过你?”楚招妹强提起一口气问道。 再说了,刘宇很享受现在的这种状态,他为什么要动呢,此时古斯丽的玉手,刚好放在刘宇的大腿上。 邓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前突然一亮,随即双脚一点,消失在了原地。 他与楚天泽同根同源,都是同一个灵魂,此刻天煞耗费了自己大量的灵魂力量,就为了保住楚天泽那几乎熄灭的生机之火。 时间推移,半个时辰后,再次有人上了门来,说明来意后,先前过来的那一队士兵大半跟着离开,只留下少数几个。 无人阻拦皆是放任他前行,同时也想以他的手去试探江海是否真的丧失了战斗能力。 血狼堂的众人愤怒的还准备围上去,可这一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确定,她们是幻象?”秦峥握紧了碎玉剑,但是依旧怕错杀了人,持持没有下手。 江海此刻却是看着其中一件发呆,是轮回盘!魔君的定立乾坤宙宇的法器,想不到这大阵也能显化而出。 石粟可是北极门长老团中修为最为高深的一位,实力可与范仁若抗衡,范志高哪里是对手? 也正是因为知道了东南所发生的事情,才使得楚姬知道,原来自己和秋若曦还算是老乡呢。 而在此同时,他对着郑秀丽和那帮记者大喊道:“姓郑的,别说我没有警告你,上次你胡乱写我也就算了。 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苏军居然真的有本事,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就将势力扩大到如此地步,而且还能取代苏半城的位置。 这样的人家,粮票肉票什么的就罢了,就是有,人家自己家也用了,倒是其它的票,却是不缺的。 “是!都是我想象出来的,现在你满意了吗?!”艾随心不耐烦地答。 看现在这个样子,这位周天帝似乎也不像是会故意瞒骗他,他也姑且只能相信。 “算了,先前往秘密基地吧!”卡特最终败给了油盐不进的商羽。 “好!你等会,我收拾一下。这次我要需要法坛物件的,你打电话给镇上的老字号店,让他把二号货物送到你家。”雪嘉豪说完,接过李艾琦递过来的三打钱,拉着我来到他的房间里。 第377章 真相大白 林永忠见到张义,一时间有些失神,而张义亦不由自主地瞪圆了双眼。 这二人的异样被在一旁观察的狄仁杰与赵既尽收眼底。 赵既面无表情,狄仁杰则流露出失望的神色,轻轻摇头,伴随着一声悠长地叹息。 如燕若有所思,而李元芳也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林永忠倒是调整地很快,掩饰了自己刚刚不自然 胡三爷虽然是单枪匹马的进来,普普通通的往那里一坐,竟自然有一种气势,让我甚至都有点不敢去正视他。 江云目前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三招,而凌壮壮的最后一招,也在天劫降落之前,映入脑海。 刘伶一双大眼,紧张的看着周围,有一点风吹草动,便害怕的叫出了声。 刘嫂子看热闹最起劲,看到刘颖这副嘴脸,更是笑得不行。村里人都是喜欢说闲话的,白立凤回了一声就让大家进屋去。 叶准回到了自家的茅草屋,时隔五年,家里的环境还是和之前差不多。 要让多特瑞心甘情愿地为他们服务,这虽然需要一个过程,但比起那三年时间会短很多。 林兰无奈点头,关键是,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找到拿东西的人。 这次回宫,对于敌人而言,这是抹杀自己绝佳的机会,他们绝对不会浪费,不管父皇有着什么想法,他可不想做钓饵。 但整体的形状已经初具规模,一旦完成,这又将是一件创世纪的超级大工程。 “不,不会吧……罗刹门难道成功了?”演武堂郭怒更是脑门上都凝出了冷汗。 紫金刀无双。一刀摧枯拉朽。苏尘一次次的横飞。被打得吐血连连。可他还在苦苦坚持。因为他隐隐感觉到。虽然战的凄惨无比。可内心的顿悟。更加的清晰了。 强撑着不让自己睡去,缓了五分钟的时间,岳鹏才一点一点从地面上爬了起来,然后抓起一桶清水,一口气直接一饮而尽,接着岳鹏便直接握着空瓶子,倒在地面之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贝克汉姆得球之后,杰拉德上来争抢,而埃辛也是向着这里赶来。 尔后,便把漆黑色的闪剑亮了出来,悬浮于掌心之中,滴溜溜的旋转,不时有电弧闪烁。 所以,一过十二点,林灿立刻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属性列表,运气的数值果然开始变化了,几秒钟之后,便从原先的80点降低到了60点。 一开始,凌逍以为只有一人,忽然之间,注视自己的目光变成了两人,让凌逍更是心惊,却是没有放弃,因为凌逍感觉,张丽八成已经打电话告诉张曦或者张建辉,等他二人来到,自己何惧死亡? 凌逍手掌开始逐渐变成了黑灰之色,毁灭性的气势冲天而起,而凌逍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更是苍白如纸,眼皮耷拉着,此刻的凌逍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走一般。 这一次,林灿可学聪明了,为了避免再被运气坑,选择了每一千字就点击一次保存键,这样即便真的丢了稿子也不过丢一千字而已。 从最初与土匪、军火贩做交易,到后来对方直接放烟花,双手奉上了军火厂。 顿时,东城武漂亮的面容扭曲在了一起,却是大腿挨了一下狠的。 “妈~的,这皇帝难道是不理朝政了?”骢毅大怒,让狗蛋等人留在外面,自己闯了进去。 “胡上校。”骢毅一走进神龙总部的大门就看见了胡上校。骢毅上前打了个招呼。 第378章 叹灵已死,但人人都成了叹灵 说到天生神力,林永忠的心中涌起了无尽的懊悔,乃至于眼中含泪。 狄仁杰见状,也不能不为他的过往感到同情,他叹息一声:“还记得你我二人初次见面,我说你上可至王侯之家,下不低将相之门。” “当时你矢口否认,称自己不过中人之家,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句戏言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应验!” 此时李元芳 而东岚星的大乘修士很可能也被对方的大乘战力所牵制,所以战局还是非常不利。 最先遭到伤害的不是别人,正是江辰两具法身,所遭受的破坏一下子超出承受极限,同时破灭。 何璟晅不知道自己做的够不够好,就是担心给念儿的不够多,很多人在爱情里过分的在意自己的得失,往往处于不够爱,时光过去,才会发觉不够爱的人,过一生终究太多地方会觉得十分的拧巴。 “叶凡,我们还在等什么呢?我们一起坐下来好不好?我挺喜欢这里的,我想跟你在这里修炼!”蓝晶很热切说道。 只因为班铭所谓的增加难度,其实都是用的比较简单却偏偏让人意想不到的手法对考生进行误导,假如足够细心的话还是可以发觉的。 有人想要将湖泊上的雾气给散去,结果现不管怎么力,雾气都始终不动。 “好了,开始自我介绍一下。”易天云示意他们自我介绍一下,好认识一番。 虽然解题还没有完成,很多东西都还不明确,但最起码,班铭的思路和方向是对的。 刘志行的脑袋直接被捏爆,剩下的躯体都没倒下,就被易天云的力量给气化掉,连一滴血都没有留下。 胡婧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弯腰吃力提起一个大麻袋,然后才走进去。 看着众人的表情,燕王顿时反应了过来,顿觉脊背一阵发凉,暗中抹了把额前的冷汗,不敢在发话了。 郑如烟听得昏昏欲睡,眼皮直打颤,但就在此时,她忽然觉得身上一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行。 这个老天穿着很随意,全是上下就是一套土灰色的单衣单裤,像是一件睡衣,在这种11月份的天气里,确实单薄了一些,不过考虑到这个老头很可能是鬼,冷热对它来说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百闻不如一见,虽然我自己都没有见过。”绮罗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今天要是哪个那么倒霉的商队被他们打劫的话,估计真的会连脚底板都被抢掉吧。 而人手训练的事情郝欣就交给了如今已经11岁田苕,作为最早开始练武还有药物辅助的田家两兄弟武功都是最好的,有了训练表之后,督促训练什么的不要太简单。 今晚又是失眠的夜,即便有杨三娘的安慰,但是还是不能使韩林儿内心真正平静下来。 虽然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情况,但萧凡并没有害他们的理由,便也跟了过去。 宫司屿一听到北冥的话,立刻揭下了面膜,侧眸望向了纪由乃,一见她头发结冰,毛衣冻住,样子可怜兮兮的,立马让给自己弄发型的造型师停手,然后起身,大步流星走向了她。 “三个月了,滑胎会出人命的。”大夫人为了程争妍,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场中一阵躁动,不少人露出惊叹之色,这可是好宝贝,是炼制王阶丹药的一味药引,极其珍贵。 “这样就对了,苏姑娘,你一直很坚强,保持这样的心绪就对了,才有可能除去这伤疤。”郎中换好药走了。 第379章 处置 案子终于破了,可是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林永忠一家的遭遇令众人倍感沉重。 林永忠和张义暂且被押了下去,临走之前,他将温开苦苦追寻的那封密信交了出来。 狄仁杰、赵既和李元芳自然动了心思,要拆看一番。 信是武三思写给薛青麟的,信上要求薛青麟出首,诬告黄国公李霭勾结越王李贞父子 “……”元瑶死死攥着拳头,她想骂人,她太想骂人了,谁能教教她,怎么骂这个不要脸的禽兽才解气。 唐煜的嘴‘唇’紧抿着,看着沈莲的手松开了些,不过又紧了紧。 “拿给他们夫妻好好看看,看他们是会,还是不会。”盛振国哈哈大笑。 一开始的时候,沈落冉跟冯婷婷自然去找过刘民生,他们也是很生气的,自己想要的一切变成了这个样子。 还没坐多久,已经搞定的徐子靳回到他们休息的地方,浑身带着一阵酒气,而且脸色也有些发红。 元瑶恨不得把自己这张嘴给缝上,她到底在说什么,她到底在说什么呀? 扭头一看,秦睿玺也在解斗篷,哪曾想,没了斗篷,露出来的还是一张面具。 而解决掉这些人之后,便轮到了这个最让人失望的罪魁祸首,钟元山。 这条裙子配过膝靴很好看,之前我穿过一次。宋唯一说,不知道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跟他说话。 而甄柔自是不知道周家发生的事,她正在收拾行李,第二天她就要回彭城了。 赵嬷嬷跪在地上把头磕出了血印求饶,安崇摇摇头,一掌拍在赵嬷嬷身上,致使全身骨碎,瞬间毙命重重倒在地下。 所以,与其去徒劳无功地修炼,不如积攒着奖励点数,等解开基因锁第三阶之后,再去兑换生活天数,用来稳固自己的境界。 秦枫咬牙收缩身形蜷成一团,江水犹如一柄利刃,狠狠剐过身体,一道道血痕显现,蔓延染红一大片江水。 好在没过多久,众人便在一处过道的墙壁上,发现了“哈德利希望”的建筑结构图,在找到了“目前所在位置”和“主控室位置”之后,不难得出一条通往主控室的,约莫二十分钟路程的最短路径。 天衣裳也是没有想到,天谕能与天武对战到这种程度!天武可是天家唯一的天才,仅仅20岁就踏入了二品武仙境,这不仅是在天家,就是放眼整个天元大陆,也足以进入天才之列。 烈日当头照拂,青草杨柳随风荡漾,与江水涟漪相互映衬,有渔船抛网捕鱼,一老一少延着河岸南行。 “天寒长老,我确实没有把握击败天武,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底牌。不过,他想要伤我,恐怕也做不到。”天谕透着一股自信,对于自己逃跑的本领他还是很自信的。 天雷符化成的无数天雷,经过金色大阵的加强,击在明辉山的护山大阵上时,已经粗壮了数倍,如同无数的巨龙在不断地撞击着护山大阵。 箫品茗深知自家师父的性格,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从来没有折中的时候。 最初是隶属于英属印度殖民当局管辖。到了1820年,新加坡开始为大英帝国产生利润。 说完,方浪走到了里面,而后,谢逊便将许多好菜好饭端了上来,而此时,方浪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他拿起筷子吃起来,不到一会功夫,他便吃完了。 第380章 离别与再出发 狄府客房,林永忠深受打击,一副颓唐模样,两眼无神,目光涣散。 张义在一旁见此忧心忡忡,不断地安慰,可始终无济于事。 林永忠口中念念有词,自说自话,并不搭理他。 直到房间外面传来脚步声,狄仁杰、赵既和李元芳一起来到房门前。 狄仁杰和赵既并肩走了进来,李元芳紧随其后。 林永 在大楚国民间,有一派人人心知的强大势力,即丐帮。其成员枝枝脉脉广袤浩瀚,分布在大楚各地、乃至大楚之外的城池各地。 突然脑子里闪过幻姬的身影,立马推开李英娜。略显尴尬的看着她。 管彦举起手中酒杯,对众人说道:“子龙今日大喜,吾甚为开心,此杯以贺子龙百年好合!”说罢,管彦一杯满饮下肚,一丝晕红浮上面颊。 “好吧,算出来了,应该是每人一个金币96银币,这样,每人给你们两个金币好了,你们用药水比较多!”田昕分配道。 一个领队的男子带领一队人马杀向雪域之城,此时的纳兰敖,也在被围攻之中狠狠受了重伤,倒于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十一月,皇甫嵩与巨鹿太守冯翊,攻克下曲阳杀死张宝,斩杀俘虏十余万人。汉廷任皇甫嵩为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并晋封他为槐里侯,食槐里、美阳两县,共八千户。 “死!”乱天下体内金属性仙元漫动,负在身侧的一手,猛然一翻,一只可怖的掌影直接迎向了剑光。 当断月他们到达住宿的酒店,要与幻姬她们回合时,看到的是满布狼藉的房间。 缩了缩脖子,君阳暗自咂舌,丫丫的费劲千辛万苦才修炼到第四层,如果想要达到第八层,不知道要修炼到猴年马月。 他急急忙忙的给远在兴庆府的杨祈中发去信息,询问当下的情况,劝他先节制悲哀不要轻动,一切等他赶到以后再说,可是飞鸢发过去之后,消息如石沉大海,也不知道是飞鸢出事损坏了,还是杨祈中压根就没有回复。 朝廷的效率,在许多事情上慢的出奇,但在当权者的吩咐上头,一向效率很高。秦琬这厢才赐了崔俊官身,在吏部过了程序,让他走马上任,暂且领个薪俸,能知道这件事的,基本上都知道了。 人么,一直呆在安逸的环境中,仍旧想往上走的,那都是有野心的人。更多人之所以奋斗,都是被生活逼出来的,不想落于人后,那就只能奋起直追了。 很显然,纵是不通政务如秦恪,也知道接替苏锐职务的李角,并不足以胜任安西大都护一职。 原来菅原道真见徐至剑术高超,人品也比蒋超磊落,也不愿用五行遁术来偷袭他,但转念又想:如果不用忍术,就要落败,他又不甘心就这样输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手中。 可以说,这四座山城一设,便将辽东城牢牢地拱卫了起来。大夏若想不管他们,强攻辽东城,他们支援便可从山城倾巢而出,切割大军,制造混乱,也令攻城部队没有退路。可若要是先破四城,难度实在太大。 所以老爷子每次看容颜,都觉得她不正经,太会刷手段,久而久之,这种不喜便根深蒂固了。 来的人全都是给给他们祝福的,走过红毯的时候,叶春风才觉得自己有了结婚的感觉,而且对以后的婚姻生活开始有了期待。 第381章 江上行 看着赵既也不说话,反而跟着狄仁杰一起长吁短叹起来,李元芳心中的焦急之情油然而生。 他使劲给赵既挤眉弄眼,以目示意:“承远,你说句话呀!” 赵既瞥了李元芳一眼,无奈翻了个白眼。 结果李元芳毫不示弱,挤眉弄眼如故:“你不是最能说会道吗?快说话呀!” 无奈之下,赵既只好开口道:“大 因为她害怕她的这个消息如果是错误的,不但帮不到她们,反而会让她们与真相背道而驰,这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 为什么千机宗要在这个时候闭宗,若天星十岁之前不能见到父亲,那可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季清曦的脸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瞬间脸就红了,原本好像是白玉一样的耳垂烧了起来,几乎是将整个耳朵都变成了有人的桃红色,让人想要直接是咬上一口。 “哈哈哈……说得好,我今天来是想取回我的东西,还望天帝能奉还于我,这样就避免了一场血雨腥风。”忘尘笑的十分奸诈。 天星见到沐风后也是松了口气,虽然她在这里的时间时间不长,但是没有了混沌气保护又在这冰天雪地中,加上自己刚才受到反噬,这冰涯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众人还在等着付哲国宣布那个所谓的好消息,可是今晚宴会的主角,付榟扬却三步两步的着急上台将话筒关闭。 天星只看一眼丹田里发生的事便离开了这里,她相信星华会处理好一切。 接着,随手一弹,手中的那团光芒飘然飞了出去,正好击中面前的巨石上。 墨凝红吃了一惊,接着他一愣,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事情的真相他自己也不知道,蓝原是糊里糊涂地选择了跟着他。 “无须道谢,按照你的天赋,踏入神分期也是指日可待。”沈飞笑道,将其扶起来。 “爷爷,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把男友带回来了。”纳兰若冰自己是鬼医知道爷爷的病情有多危险,她很伤心。 那么,加藤爱去水之国的理由是什么?水之国有什么东西值得加藤爱一个月要去好几次? 他接过手机,摁亮屏幕看了看,随后拨打了一串号码,这应该是他的手机号,等了一会,只听甜美的声音再次从手机响起,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查证后在拨。 看来,他不知道是我。吓死我了!其实当时几乎没人怀疑是我,这和我当时在班上的乖巧形象以及成绩有关。他们怀疑的,都是成绩不好的娃们,罪过咯。 韩雪儿等人呆呆地看着王凡,似乎也想不到王凡这么厉害,竟然一招就把这些外星人给干掉了。 世界看似无边无际,万物看似相聚甚远,毫无联系,但是有些东西却注定是透漏着神奇与不朽的。 “这是我们追击的最后一人了吧?”其中一名雾忍看着决然的君麻吕反倒是笑了出来,他并不认为之前一直没有表现出强大战斗力的君麻吕拥有反杀的实力。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骤然看到此景必然会心生惧意,可箫夜过去三年在战奴营里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双目失明算什么,他还见过更加血腥残暴的一幕,和那些比起来,眼前残月长老这点伤势根本不算什么。 将车子推进胡同,垃圾车正副驾驶席的车窗打开,里面的人单手拿着微冲,朝着车窗就是一阵扫射。 终于,王凡经过了半天时间的尝试,在即将被那几个兽人半神逼到绝境的时候,他终于一举凝聚出了一颗由至高法则和大量神力构成的至高神格。 魏大勇也不是个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人物,能够在这块儿地方经营这么久,自然不会轻易就相信吴有胜的话。 “对于刽子手,没有尊重可言。这里是东都,是埋葬了三十万冤魂的东都!如果我在这里还对你尊重有加的话,我怕!那些冤死的亡魂,会来半夜敲我的门!”风落羽说着,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何清凡希翼地看着古熏衣,还当真了,看那个样子还真的是想要回去找般弱水。 姐妹俩共同割了一竹篓草,没怎么割过,经验不足,也能够理解。 羽化飞升,登临上界,根本就不在这个世界逗留了,而不是去所谓的神界。 只是没走几步,那些从地上爬起来的武举人们已经拦在了他们面前。 最终,何清凡还是败在了何冉冉那种希翼的眼神里,他很无奈,对于这种凑热闹的心思实在难以去理解。 婉儿的话音刚落,过来的聂君离就接着说道。他还从储物袋中取出了可以连接神识传输塔的通讯玉,将神识探了进去,然后摇了摇头。 迷茫了,眼眉紧皱,何清凡握紧了拳头,被南宫萍儿这么一咬,血渍打痛了他的心,也让他有了一些明悟。 就是说寒夜冥也认为在不融解药汁的情况下,就进行药液融合,是一件根本不可能事情。 裴笑眨眨扑簌的睫毛,她从不怀疑他有这个能力,事实上她每次遇到难题,以为是天大的麻烦,他都不费吹灰之力的帮她解决了,她甚至想过,这世上还有席向东不能办到的事吗? 现在能理智分析轻重,只因未到肝肠寸断时,情到深处情转薄,爱到深处无怨由。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种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 我觉得,这样是通的,你要是还纠缠,就有点过了,你难道不爱自己? “蓉儿!我们回家!”宋云抱起宋蓉儿轻声说道,却发现宋蓉儿已经昏迷过去。 大家都知道这个孩子得来不易,他们夫妻俩这一辈子也只可能有这一个孩子了,所以都疼得跟宝似的,把起名大权也下放给他们自己了。 第382章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舱内之人已有所警觉,而外头的龙风却仍浑然不知。 他自以为巧妙地贴近窗棂,小心翼翼地探头窥视室内。 只见室内灯火通明,一位又胖又威严的老者正与燕王李既低语交谈,气氛隐秘。 遗憾的是,两人的对话声音太小,龙风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他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揣测那人的身份:“观其衣着风范 可忽然,一道光芒涌现在这片天际,将所有人的视线全部吸引了过去。 郑辰当初重生,失去了上一世剑尊的实力,因为这点,他内心压抑了很久。 这真的不能说是李二龙太没有定力了,毕竟在之前的时候,不管是在他面前演了一场真人现场版的爱情动作片,并且极其的火辣风骚,倒贴着想要让他上了的张翠翠。 她的嘴巴一张开,上头冷不丁又弹出一个脸盆来。那脸盆对着她倾泄而下,一盆不明液体泼了她一嘴一身都是。液体灌入口,苗细柳本能地就吞了一大口入肚。感觉甜丝丝,好喝的样子。 胡轸之所以在第三日使用雷石滚木,是因为连战两日,日夜不安。守卫黑鹰岭的汉军士兵可谓是师老兵疲。 马槊出自汉,但是不被广用。南北朝时被挖掘出来,加以改良后,以应对这种所向披靡的重甲骑兵。并且成功克制。但马槊只出于世家门阀,当时世家门阀子弟多掌兵。只有世家才能造出大批马槊,装备亲信军队。 俯下身,埋首在她的颈窝,种下一个个火红的印记。屋内的温度持续地升高,她的胸衣被扭开,肩带滑落。 荀彧遥想到七年前,刘凡送别他唱的一首诗歌: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把昭阳剑极难对付,哪怕魂域有办法,凭借他们的力量,也不足以办到将昭阳剑的元魂攻势散掉。 “听明白了。”这次我们回的声音很大,似乎被这气势给吓到了。 “独孤氏的后人,剑圣的力量是来自血脉传承吧!”魔尊环绕双臂,与独孤剑圣相视而对,开口道。 “现在,就应该由我来自己来处理自己的事情,由我来保护自己,变得独立变得强大起来!”许惟妙一字一句,说得很肯定。 而今的萧寒逸不在是从前那个萧王府世子,只是个落魄的普通百姓而已。 你看大嫂仗着在银行单位好,整天在外打牌吃喝,大哥也不象个男子汉管管她。 瞬息,营帐掀翻,强劲的力量连连而起,开始摧毁那一方的所有东西。 叶枭在城主府呆了三年,对于一些场面上的礼数还是懂得,把人迎了进来,让下属奉茶招待。 阎六听了就骂他抠门死,我倒是无所谓,还是那句话,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跟阎六回头就回家了,我写了一封信差人送到吉林大白湖的穆家村去,让人请神婆花婶来一趟。 今晚是莫琼颜跟南宫煜成婚这么久以来第一个同房,也算是迟来的洞房花烛夜。 我们风水师这行还好,但是像阎六这种阴阳师就更强了,所以对于婚姻这种事,他们算是一种奢望。 “你没嫁人。”东天王听言眼一沉,上上下下打量了落羽一眼,沉声道。 所以李秘决定先考核一番,内容其实也简单,先试试他们的身手,再问问话,当然了,前提是他们乐意跟着李秘。 只是随着李秘东征,又消失了三四年,这股议论的风潮也就渐渐消停了。 第383章 铁手团(上) 船舱之内,李元芳正描述着龙风的武功特征。 他努力思索,评估着对手的武功深浅:“此人武艺颇为不俗,不在当年蛇灵的一众蛇首之下!” 狄仁杰闻此,眉宇间泛起一抹凝重:“哦?比之闪灵虺文忠如何?” 赵既闻言笑了起来:“那当然差远了,虺文忠巅峰时,能和元芳大战数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只弱元芳一线 海蓝将办公室的门拉关上,随后拉过一旁的椅子,坐在上面,已经准备好跟连傲天算账的姿势了。 罗一面色不变,伸手一指,空中突然出现了大片火焰构成的羽毛,疯狂地向着余贵勋射去。 君耀看到素攀他们这才放慢了脚步进了一间咖啡厅,从现在起君耀都不会出手杀人。 游戏里,江湖商人已经出现在武器铸造店。雨韵将这大半天做好的武器全部交易给商人。 这倒好,齐迹的话还没说完,白毛鹰立马会意,从屁股上喷出了几坨稀屎,直接喷了西门庆丰满头满脸。 十二月八日,陈树接到了宋鑫成的电话,希望明天陈树能够去他们银行一趟,谈谈合作方面的事情。 实际上他们几个也好奇,现在老板这么一说就嘿嘿的笑了起来,还真希望那天让徐总带着去逛一圈。 “通知了!他们已经开始布置!你去好好的休息。”君耀让雪姬安心的去睡觉。 “父皇,母后,既然慧空大师预言三皇弟他人在宫中,待会儿等用过这餐饭食,父皇母后有了力气了,朕与二皇弟一块儿陪着二老就算翻遍了整个皇宫也要把他找出来可好?”李子宇体贴地道。 “阿连,莲儿现在有几句话想对你说,却不知道如何向你开口。”雪莲儿深深地望着比她高了一个头的李子萧犹豫地开口道。 原来是有人发现了他们在这里安置了定时炸弹,居然将其朝这个方向扔了出去,所以在预定时间才没有产生爆炸。 夏氏感觉脖子一紧,故意有些困难,掐着柳氏的手松了松。 周雨楠下意识的就想把吴月舞生孩子的事情说出来了,可一想到老爷子的嘱咐,马上又住口了,差点说漏嘴。 想想当初紫霄宫座上客三千,到后来还剩下几个,除了圣人,便只有冥河,镇元子,鲲鹏以及燃灯,燃灯和鲲鹏背后都有圣人,镇元子低调做人,左右逢源,冥河的依仗就是这血海。 隔天,吉日吉时,太学炼器坊百里燃山大人收玥阖国蘅翠公主为亲传徒弟,如百里大人所言,果然是一场很有面子、很风光、很热闹的收徒仪式。 “陌生人。”萧白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面前闪出支线任务二完成的提示。 他下意识的将盘古给遗忘了,因为他觉得魔神大世界那一个烂摊子还等着他收拾,那里还有时间和精力来算计天道。 李剑一看老爷子终于准备离开了,心里松了一口气,马上就上楼了,这个时候他应该休息休息。 这一次徐游来,一来是他想念父亲,毕竟已经数年不见,二来,徐游想要让父亲见见三公主。 “别问那么多了,跟我来!”杜康走在前面,给曹远航的感觉完全没有王子的那样的热情,这让曹远航十分的不爽了,自己好歹算是以前带你玩过的,现在就这么瞧不起? 整个北域都在颤抖,无尽的大地仿佛要崩塌,无法承受极道帝兵的气息。 第384章 铁手团(下) 赵既和李元芳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了铁手团的历史和渊源。 说完之后,三人都有感于铁手团不好对付,一时间房间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良久,赵既轻笑着摇了摇头:“倒也不必过于忌惮!” 此话一出,李元芳与狄仁杰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聚焦于赵既。 赵既缓缓道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沉稳:“铁手团纵然厉害 后来,国王队对内氛围好了很多,哈桑怀特塞德才是安稳了一些。 杨浩没有半点轻视江飞白的意思,对方能够获得省级比赛的魁首,肯定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吱儿哇惨叫着奔下了笼子,缩到了窗帘顶上,委屈巴巴地看着周九。 不去理会左边的舔食者,爱丽丝会处理它。叶千狐只是盯着右边的这只舔食者,他现在的位置就在那只舔食者的正前方,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躲避,就在舔食者以为能够攻击到他的时候,叶千狐的手中瞬间出现了一把霰弹枪。 他曾亲手击杀过好几次这名邪恶精灵,但却都是分身,她的本尊完全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清歌慢慢地咀嚼这四个字,心中空落落说不出的茫然――如果说现在这样对她而言是“破”,那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后立”,于是默了老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应她。 白色的灵光微粒轻飘飘地向着水面飘去,一点点长出了翅膀,破茧成蝶。 石敢当降落的地方就在道观大殿后一点儿,如果不把它搬走的话,身材稍微胖一点的香客根本进不来,会陷入被卡在石敢当和当大门的间隙的尴尬和自我否定之中。 金菲儿是她最好的朋友,平日里也有和她说过她工作的大概内容,虽然不懂,但至少她明白,电商这块儿是可以赚钱的,所以她也想试试。 冷风回转,吹拂而过,宛如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三个残影尽数抹了去。 与此同时,云杉越来越不安心:香儿的第二个建议中,最后的计划极有可能不单是香儿这样想。马道大当家出身的杜伯扬性情豪爽,为人拿得起放得下,做起事来绝对做得到该阴狠时必阴狠。 因为他们不能接受这么残忍的灭杀手段,就算她是只恶鬼,直接一道天雷或者桃木剑刷刷两下刺死她不就好了,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赤月灵狐觉得十分好笑,但是此刻受创严重,牵扯到了伤口,顿时两眼汪汪,不敢再乱笑了,不过她俏脸上的笑容还是止不住的。 萧三郎本想上去和她们汇合,但是闪目之间,后面人影憧憧。而程倚天蛇毒入体,一时神经恍惚,眼睛看到的东西都成了好几个,呼吸也非常困难,一时半会儿会不会有危险,他也没法确定。 “龙王,你好好休养,我交给你的任务你要好好完成。黑骷髅那方面,我交给我的另一个手下了。”骢毅看着天空,说道。 说着,凯特大师又从一个编号39的格子里,里面有一堆羊皮纸,翻开了一会儿,选择了其中一张递给了我。 差别在于,邱哥查到的速度,还是不如作弊的周舟,当他找到正主的时候,吴思豪和刘平安的尸体已经凉透了,整整齐齐摆在派出所事故科的验尸房。 我大呼了一口气,还好我一直盯着场上,不然二哈肯定就要被暴击了。 燕无双和谢刚凭吊过花珏舞之后,便告辞离开。他们刚出灵棚,看见大道上两匹马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