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情难收》 1 江山美人左拥右抱 虽然省政府提前发布了暴雪警报,人们还是没有预料到雪是如此之大。 不会有人想到,分别来自南北千里之外的两位远方客人,会给青州市先上了这么大的一份见面礼。来自西伯利亚的贝加尔湖强冷空气和一路北上的江淮暖湿气流,就在人们不知不觉中上演了一场罕见的空中大战。双方剑拔弩张互不示弱,一起演绎出56年来最强烈的东北和华北特大暴雪。恋战了20多个小时之后,双方在全省留下了60亿立方米的暴雪,方才鸣金收兵。 白云飞也是下楼才发现,单元的门被雪挡住几乎无法打开。回屋取来了一把扫帚,他一边推门,一边往外扫雪,门才勉强扦开一条缝。扫帚已经被他里挑外撅地弄坏了,顺手扔在外面的雪地里,踏着没膝深的大雪,白云飞终于出门了。 雪的确是够壮观的,小区里所有的车几乎都被大雪埋在了里面。昨夜的风一定是够强的,小区中间几乎没多少雪,几个楼拐角处却几乎堆了足有将近两米的大雪坡。好多车只是露出个车屁股,整个车身都充当了雪堆的支架,要不雪堆也不会那么高。只是要替那些一楼的住户担心,会不会早起一开窗户,大雪就压到屋子里了。 瑞雪兆丰年,都说是好意头。 不过这么大的雪卡在年关这,还是有点让人摸不清路数。 董大拿是最能闹的,突然打来电话说:“知道不,白云,你昨天晚上喝多了非得找小姐。当着那么多兄弟面,把人家饭店服务员一顿猥亵,差点把人裙子都扒了。派出所的人都来了,要给你带走呢,多亏兄弟们凑钱给你买了份自由。” 迎面吹来的冷风让白云飞不禁打了个喷嚏,头脑也清醒了不少。做了那么多年的时政记者,一直被称作是皇家摄影队的,一年前却忽然被调到了《新闻夜线》当上了“独家现场”报道组的制片人,这让白云飞迅速成长了许多。青州电视台的领导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那么多的老社会新闻部的人没提起来,却提了他这个一直跟着领导拍会议的毛头小子。 董大拿叫董树慧,是社会新闻部的老人。因为平常爱吹牛,才得了个董大拿的称号。自从他一当上主笔,就真跟会上树了似的,屁股都快翘到后脑勺上去了,满嗓子眼儿跑火车,说话也没边儿没沿儿的。 白云飞清了清嗓子说地说:“不会吧,兄弟我洁身自好快30年了,还从来没这么有勇气过。你们拍个录像没有,拿给我好好欣赏一下。” 董大拿得意的说:“拍是拍了,兄弟们都是电视记者出身,这么出彩的时候,谁不知道记录历史、珍藏人生啊?只是饭店里有文化稽查大队的,也喝高了,硬说这属于黄色音像制品,连带子和机器都要搂了去。” 白云飞没好气地说:“收缴的好,没把你这成天意淫的家伙一起收了去,全青州市最需要扫黄打非的就是你了。” 刚来台里的时候,所有人都戏称他是白云。由于长的比较亏损,所以人们都叫他白老太太。这两年股票火了,人家都叫他st白云。可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个其貌不扬、衣服一个月都不会换一件的主,两年内多次在升迁路上大演涨停板。 难怪有人说,如今长得太奶的人没前途,越是长得像白云飞那么“男人味”的,越倍受命运女神的青睐。第一个说这话的是董大拿,白云飞在聚会在之前找到他,当着好多人的面说,谁说命运之神是女的,是男的我一样可以搞定。 撂了电话,白云飞好好清理了下思路,脚下的雪足以没过脚腕,刚才接电话停留了几步,雪就进了鞋壳子里。 昨天晚上的确喝多了,作为社会新闻部的老大,主任马莫亭说过,基本内定了省优秀记者给他;谈了一年多的女友李琳也说过,转过年春暖花开就可以考虑答应他的请求。于是,年终聚餐的酒桌上,同事们高喊着:白云飞,江山美人都你一个人左拥右抱了,不公平,你小子就准备用白酒自残吧! 在董大拿之前,组里记者大秀曾经给白云飞打了十多个电话,才把他叫醒。 大秀告诉他,昨晚那些豪言壮语让大家都担心他别一气儿醉到明年去。聪明伶俐的小妮子提醒他:今天虽然是本年度的倒数第二天,虽然庆功会开过了,聚餐也聚了,班还是得上的,晚上《新闻夜线》的年终特别节目第一期还得播呢。 紧跟着,白云飞还没爬出被窝的时候,老马电话就来了,他在手机里说的话很短:没醉死,就赶快爬出被窝干活吧,据说你上班路上有个疯婆子。 老马的名言是:是骡子是马,没事都得拉出来常溜溜。作为青州电视台社会新闻部的主任,同时也挂着新闻中心的副总监。这个变态狂,恨不得所有手下干活的时候都像头牲口,扬鞭子就走,吆喝一声就停。 这回也是,光说有个疯婆子在上班路上。白云飞上班有n种走法呢,这么大的雪,他总不能把所有可能的路线都走一遍吧? 2 雪地里的疯婆子 出了小区才深有感触,这的确称得上青州近十几年来最大的雪了。 往日车流如织的马路,眼下已经是银装素裹,老老实实地趴在那里,像头玩累了的雪狸,一个猛子扎到白晃晃的被子里就一动不动了。 马路上到处是趴窝的轿车,很多车就停在马路中间,估计车主大多弃车步行回家了吧。市里的除雪部门已经出动了,但是收效甚微。到处都是开不动了的轿车、卡车、乃至公共汽车,除雪车如笼中困兽也寸步难行,总不能把那些停在那的车也一道推了吧?只有人工除雪的大军在发挥实力,但是推进速度之慢犹如蜗牛搬家。 站在门口,白云飞犹豫了一下,到底先走那条路去寻那疯婆子呢?雪这么厚,全走一边可真是锻炼意志了。 他不由得在心里暗骂老马真是丧尽天良,这天多凉啊,让他漫无目的地找? 老马的缺点是听风就是雨,屁大点事都觉得是新闻,必须先拍回来,至于发不发又是另一回事了。台领导都说他是马大胆,什么题材都敢整。但是白云飞来了一年了,看到的却是老马成天毙片子,这个不适合发,那个不适合做的,没比他胆子小的了。 白云飞觉得,老马就是能折腾记者,什么题材都要先“记录历史的瞬间”,至于要拍长拍短怎么拍就不管了,你要问,他就总会说“看情况”!这明显是深藏不露的迷踪拳高手,简直要把白云飞这个独家现场的制片人逼疯了。 跟着感觉走吧,白云飞暗暗祈祷。还好,没过了两条街,他就看见老马说的那个疯婆子了。 其实也好找,在中国, 要是想知道哪出新闻了,你就看哪围的人多就行。 胜利大街和太仓路十字路口那,一个疯婆子正在那里哭诉,见谁就往谁身上扑,路人们则是纷纷躲闪。疯婆子抱着个娃娃,到处找人说,谁有奶啊,给孩子吃口吧,他饿好久了。有人揶揄道,你自己不就有奶吗?那疯婆子就自言自语,我有奶啊,我有奶,真的就宽衣解带,露出硕大的双乳来给布娃娃喂奶。 原本躲都躲不及的人群,呼啦一下又围了上去。 白云飞没有立刻冲上去,而是先拿出包里的dv机,远远地先拍点全景。这玩意儿虽然摄像指标差了点,抢个突发新闻还是可以的。万一真发生什么有价值的事件,推上去拍,他也有足够的自信拍得稳。 人是越聚越多,白云飞几乎只剩下拍后脑勺的份。本想可以上去拍,他镜头一推,却发现一个打扮时髦的女郎也在那往里挤,一边挤还一边往包里顺东西。 白云飞暗自骂到,这妮子,手法够快的。他用镜头跟了几次,都没拍着她是怎么从别人兜里往外顺东西的。时髦女郎似乎还不过瘾,又到路边停的几排车那里兜了一圈,不一会就有几样东西入手,然后哼着小曲走回人群。 他没想到这妮子还是个开锁高手,几乎有点佩服她的感觉了。镜头跟拍到她回来,白云飞才想上去制止。人群却忽然散了,那疯婆子又来回冲撞着,询问哪个人有奶。 大家估计看得也腻了,渐渐散开。 白云飞没管那疯婆子,径自向那时髦女郎跟了上去。她在那泰然自若,一副看热闹的神态。白云飞虽然懒得一个月都不爱换件外套,但是凭他屡败屡战的恋爱经历,耳熏目染的对女性钟爱的品牌也了解一二。眼前这女贼穿的是宝驰的花格呢子大衣,鞋应该是帕提尼的,脖子上那条白金水晶坠的链子也是斯华洛斯奇的。 直接站在了她的面前,挡住她看热闹的所有视线,白云飞很有礼貌地说:“穿这么高档的牌子,手法还这么快,的确是不多见啊?” 说完,他举起dv来了几个特写镜头。 女子掸了掸肩膀上的雪,蔑视地看他我一眼:“你是谁,星探么?还是焦点访谈的?本小姐没功夫陪你闹。” 说完,女子转身就走。白云飞边拍边跟了上去。 女子是越走越快,后来就狂奔起来了。 没办法,到手的奇闻轶事不可能就这么放弃,白云飞撒开双腿就追上去。 ------------------------------- 女贼终于出场了,之后她会和白云有好多有趣的故事。她干过很多不大不小的案子,却号称一次没干成过,为什么呢?和她一起疯一起闹的都进去了,只有她独善其身,为什么呢? 希望大部分读者可以继续看下去,看到第二卷,故事更精彩,如果您没那么多时间,可以先点右上角的加入书签,先收藏本书,以后慢慢看,有机会帮帮投票,百里谢过! 3 谜一样的女贼 人行道上,好多地方的雪还没有清理, 一脚下去雪就没过了腿肚子,白云飞还没跑上多远,一双鞋里的雪已经开始逛荡了。 一路上,无数英雄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比如:穷寇莫追啊,死缠就该烂打啊、宜将胜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等等。 他也不知道还能追多久,前面那女贼忽然一脚崴在了一个大雪坑里。邪不胜正,老天爷总是帮正道的人不是。 白云飞拿出电话来准备报警,但是在打110还是直接给管区派出所的刘所长挂个直播,他犹豫了一下。 这工夫,那女贼突然嚷嚷起来了:“抢劫了,抢劫了!” 在那傻愣了一下,白云飞拿着手机还没反映过味来,女贼就指着他喊:“手机都被你抢走了,你还非得抢包啊?” 要说女的长得稍微如花似玉点,那的确是能调动男同志学雷锋的积极性。周围的几个男子立刻围了上来,抢过白云飞的手机就给他一顿数落:“你也胆子忒大了,光天化地的就抢东西,见过追贼的,没见过抢不够东西还追人家的。” 眼看几个爷们就要动手了,白云飞异常冷静地高举双手:“别,先别动手。你们看看那手机,沉甸甸的黑大个儿,那是女孩子拿的手机吗?你们翻翻通信录,从第一个电话号码我可以给你们一个一个往下背。” 几个人好信地看了看通信录,白云飞把人名、电话号码都说得有板有眼,他们立刻也傻了眼,不知道和他说点什么好。 拿回手机,白云飞看着几个傻老爷们说:“不是人长的漂亮点,说话就多了几分道理,那女的才是贼呢,现在我怀疑你们是她的同伙,我要报警。” 话音还没着地,几个人立刻散开了,抢他电话那个男的好像想起点什么回过身来说:“哥们,对不住了啊,我们就是路人甲、路人乙,别往心里去。再说了……再说,你长得也忒像劫匪了。” 几个人作鸟兽散般消失,女贼已经没了踪迹。 白云飞把手机揣到了兜里,暗想:姑娘你智商还可以,不过遇到我就认倒霉吧,这么大雪,除非你会飞,否则崴了脚你能跑多远? 他四处看了看,前面的脚印比较零乱,没有一个是成直线有规律的,应该不曾有人刚跑过去。只有向右的一趟脚印,如梅花小鹿踏过一般,明显是女士留下的, 一直延伸到旁边的小巷里。 这回白云飞乐了,那里面是个死胡同。本来堵头那有个小区的门,由于老有车通过那超近道,小区的人就给封死了。他拿出dv看了看,一本带子拍的差不多了,换了本带子就追了进去。 进了小巷没多远,就看见那摩登女贼正在那喘气呢。 白云飞缓步走了过去,嘴里说着:“干这行也得体格过硬啊,你手法是够快的,不过体力怎么也未必行吧。” 女贼抬起头看看他,喘着粗气说:“把你脚扭了,看你说话还这么自在不。” 白云飞过去站在她身边:“干活前先得做做准备活动,骨头架子都活动开了,怎么会扭到脚呢?” 她疼的龇牙咧嘴地,几乎破口大骂地说:“你是男人不,没看见我这疼着呢吗,也不说给揉揉,懂什么是怜香惜玉不?” 4 三二一 中招 白云飞看了看她的脚,隔着袜子就看得出肿得挺高的。 “不急,怎么得打个110,然后再给你揉。”他拿出电话来,“你知不知道被你偷的人,现在发现了该有多着急?也许人家正要签得合同,在你那包里呢……” 白云飞还没说完,那女贼就把整个身体压了过来,搂着他的腰,双手就缠住了脖子。好久没被异性那挺拔的双峰顶住胸膛,白云飞感觉心跳的速度陡然加快。 女贼几乎嘴贴着嘴的和他说:“我只叨钱,不叨人家纸活儿。我这口活可不错,你要不要体验体验?” 她轻柔的手迅速地突破了白云飞外衣的纽扣,一下就摸进了他的里怀,冰冷的指甲在衬衣下的胸膛滑过,火辣辣的滋味正由一点向四面八方散开。她的手迅速下移,一路如冰如火,白云飞的胸膛也暴露在寒风之中了,躯体中炙热的躁动和寒风吹来刺骨的寒意混合在一起,真不知道是痛快还是痛苦。 她的手停留在他的腰带上,轻轻一按,吧嗒一声带扣就开了,那只冰冷而嫩滑的小手似乎就要顺势而入。 白云飞一把抓住她的手,稳了稳神,坚定地说:“你这套对于我没用,虽然发育的晚点,我也早就不是……啊哈,意志坚定是一个成熟男人的基本要求,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她笑呵呵地说:“道上混的,什么事没遇到过,你怎么知道我有哪条心?别想歪了,我可倒计时了,你准备好,三、二、一。” 话音一落,她伸出另一只手就去抢他的dv,白云飞连忙把双手紧紧捂住。她抿嘴一乐,下面的手一用劲,他那皮带就被抽了出来,与此同时裤扣也被松开了。这眼看着裤子要滑下去,白云飞连忙用手提住,另一只手一空,dv也被抢了过去。 那女贼单腿向后一蹦,美个滋儿地打开dv,把里面的带子拿出来揣在兜里,然后把dv放在了离他有几步远的地方。 “本想和你假缠绵下,没想到你还玩什么革命意志,假正经。”女贼看着他说:“带子我留作纪念,谢了啊。” 说完,她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白云飞虽然想追,可是裤腰带还在人家手里,这一跑裤子肯定要掉,她顺势喊个耍流氓什么的,他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看着她走远了,白云飞挪蹭着往前走了几步,把dv拣起来放在了包里。双手提着裤子,走到了路口,看见了被丢在那里的腰带。 一直在河边走,这回白云飞真的是把鞋湿了。 不是说邪不胜正吗,这回是魔高一尺了,他该如何道高一丈呢? 这时候老马又来电话,问白云飞怎么还没到班上。 白云飞说,这不拍你说的那个疯破子呢吗!疯婆子拍到了,顺便还拍到了个趁雪打劫的摩登女贼。 老马说,好啊,就知道你小子拍东西有料。 白云飞一肚子气呢,没地方撒,就故意气老马 :好什么好啊,带子被人抢走了。 老马说,你小子那根劲儿扭错了,不是中了人家的美人计吧? 白云飞没气力和他多忽悠,直接告诉他:还好啦,被抢走的是刚换上的空带子。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天,老马突然爆发了:白云飞,你知不知道这么大雪,大家都在忙活抗击暴风雪的特别报道,你小子还有心跟我这里逗闷子。你吃了禾大壮是不是?既然你脑细胞这么富裕,就去把道南市场的片子一道拍了吧,那里的顶棚被大雪压塌了,死伤人数还不知道。 道南市场,离这里足足有30分钟的车程,现在交通都瘫痪了,白云飞徒步走过去至少得两个多小时啊。他刚想说追女贼腰都累岔气了,老马那边的电话就撂了。 5 裤腰带找到了没 道南市场是市里最大的马路市场退路进厅工程,一度被喻为最强的面子工程。据说棚顶大梁的特种钢都是俄罗斯进口的,顶棚的聚乙烯薄膜是法国进口的,连里面的照明设备都是美国引进的最新太阳能技术。 这么强的面子工程,在这多年不遇的大雪面前,到底是没挺住面子,轰然垮塌了。 为了做好预先的功课,白云飞临时抱佛脚给道南区副区长蔡勇刚打了个电话。老蔡是个“三泡主意”拥护者,就是个泡会议、泡报告、泡澡堂子的主,他的名言是“兄弟我是泡大的!”如今,他却“泡”在现场,在那忙着指挥抢救呢。 他劝白云飞就别去了,市里的重点工程,出了事拍可以,能不能报道出去就比较渺茫了。要是走上两个多小时,费力气拍完,没回到台里就给毙了,那不是自己累自己么? 圈子就是事业的支撑点,也是事业的瓶颈,遇到事圈子能帮你很大的忙,摊上别人求你的事,圈子就是最大的阻力了。这位副区长和白云飞喝过几回酒,还算脸熟,也算是圈子里的朋友。他都这么说了,白云飞去了也不好多拍些什么。可不去的话,回头老马能把他皮给蜕掉几层。 这时候小林给白云飞打来电话说:“昨晚送你回家后,车就在半路开不动了,所以今天实在无法送他上班了,请求原谅。” 白云飞说不用:“本来也不希望你那么张扬地开车送我上班……” 其实他也在想,要是没有雪就好了,还可以叫小林把那台宝马开来,带上他一程。这个姓林的小伙子,本来是白云飞认识的一个美女老板唐一倩的司机。作为美籍华人的唐一倩,一度莫名其妙地疯狂喜欢上了白云飞,可惜白云飞自知经济上距离太远,实在无法产生爱的美感。唐一倩回美国治病去了,把健身会馆的生意交给他帮着打理,车和司机也一股脑交给了他。他本来是不接的,但是唐一倩走得特别急,是在机场告诉他这个决定的,就当替她看堆了,话说完人就飞了,白云飞想不接也没折。 青州电视台曾经因此闹开锅了,台长也没有这么好的车,没有这么勤快的司机。 说起台里的司机,都是不好惹的主。指不定哪个小年轻的,都是一麻袋的社会背景。搞不好,干巴精瘦一普通小个子,就可能是哪位市领导七大姑八大姨的外甥之流。提车定司机,往往都得是采访记者去陪笑脸,人家“司级”干部也懒得多动两下。这回倒好,白云飞这经常是人还没出楼门呢,唐一倩留下的那辆宝马车早在那等着,连车门都开好了。 他不得不经常数叨小林:没事别太殷勤,下回接我一定再远点,实验小学门口还能遇到熟人的话,就到两条街外的彩虹宾馆门口去等。 不知道为什么,白云飞突然在心里比较起唐一倩和刚才那个女贼来了,一个长的是成熟,一个却是的水灵灵青春气质,都是人精型的。女友李琳和二人比起来就太朴实了,可自己怎么就那么喜欢朴实的呢?是对美有畏惧感,吗? 心理合计着这些可笑的事情,两个多小时很快就过去了。虽然说雪天路滑,路难行难于上蜀山,白云飞还是终于走到了。 三千多平米的道南市场,沉浸在一片大雪的覆盖之中,如果不是那支出来到俄罗斯进口特种钢大梁还屹立着,白云飞简直不敢认,眼前就是平日里熙熙攘攘的道南市场。 没有雪山过后尽开颜的喜悦,除了担忧,他还有一种感觉就是来对了。这么大的突发事件,如果因为懒惰半途而废那就真叫错失良机了。 这时候,手机响了,来电的是个陌生号码。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笑青吟翠般的女声:“怎么样,裤腰带找到了没?我留了张你的名片,还真是电视记者啊!是记者就去拍拍道南市场大棚怎么塌的,别老霍霍老百姓,要么就见到漂亮妹子走不动步。” 居然是刚才那个女贼,这不是叫嚣呢吗,气焰也太盛了,白云飞大声说:“用不着你教诲,我在事故现场呢,等着晚上看你怎么作案的吧。” “呵呵,”那边又是一阵笑声,“你不是青州电视台的吗,我打赌你拍我的片子今晚发不出去。” 这妮子还真够傻的,她抢走的只是盘空带子,发不出去?这么精彩的内容不往长了发才怪呢。没再理睬,他关了电话就向市场走去。 6 这回完蛋操了 看热闹的人群把现场堵得水泄不通,白云飞强挤着才到了里面。长长的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抢救人员正在努力清除如山般的积雪,以期把里面一些有用物资多抢出来些。离警戒线最近的是一群刚逃才出来的业主,最惨的是包了市场里面门市房的,好几个在那哭天摸泪的,反反复复叨咕着新近的设备、刚装的铝合金窗什么的可咋办。 蔡区长正在那抢救物资,看着白云飞来了有点不满:“这么大雪,整个城市交通都瘫痪了,一个媒体都没来,咋就你伙计非得撇着俩驴腿一步一步量过来了?” 白云飞说:“这也是没办法啊,我要是不来,不给组里的记者作个表率作用,我们老马就得把我打成罗圈腿。” “没功夫和你闹,” 看着雪虽然很大物资还不至于都被压坏,老蔡一边叮嘱着抢救人员手轻点,一边回头和白云飞说,“你来了也好,就当以正视听吧。虽然大棚被压塌了,但是里面的物资基本没受什么影响,而且也没有人员伤亡。这个市场顶棚设计的是抗50年一遇暴风雪的,没想到刚竣工就来了个百年一遇的特大暴雪。” 他的话音还没落,后面的业主就闹开锅了。 一个穿红羽绒服的业主高喊着:“你说这话昧良心不,刚才李德云他家里头的,被抬出去的时候就不行了,你眼睛揣兜里了啊,那么大人看不见啊?” 其他几个业主也跟着嚷嚷:“伤了好几十口子呢,好多人是被扶出来的,咋成了没伤亡了呢?” 老蔡的颜面立刻尴尬起来,拉着白云飞往里走:“别听他们乱哄哄,哪有那么严重,有几个人是刮破了点皮,这么大雪,走路摔一跤还蹭破点皮呢,那哪能算伤亡?” 业主们哄哄地更厉害了,那架势就要上来评理了,负责警戒的人员只好把它们往驱赶,说是不要往里挤了,雪情还没有排出,大家不要再添乱。 愤怒的种子是一点就着的,还没怎么着,那边就有人喊起来:“打人了,打人了!”“你们是来救灾的,还是来打人的?”“建这么个豆腐渣市场,你们还有理了?” 人群里开始有雪团飞了出来,一开始还是零散的,后来就几乎如狂舞的雪花一般。老蔡一边往里退,一边埋怨白云飞:“看看,就是你们来添乱,人家说防火、防盗、防记者,一点没错。” 打别人的雪块子都是零散的,偏偏有几个雪球子像长了眼睛一样狠狠地砸中了白云飞。为了保持手里的机器不被伤到,他只好东躲西闪的,后背还是重重地挨了好几下。看看滚落在地上的雪球,明明不是四处飞落的雪块子,这业户中还有人和他有仇?再说了,谁的手法这么准呢,这么远都扔得过来,力道还这么重。 莫非是…… 就在这时,在人群后面一个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请大家住手,不要乱,再大的困难,政府会和我们站在一边的!” 人群还真的安静了下来,自然地分出一条道来,一个人迈着稳健地步伐缓缓走了过来,虽然他穿着朴素,但身上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他走过之处,似乎每个留在雪地上的脚印都是一条笔直的线,有如他挺立的胸膛,刚正不阿、气势逼人。他的眉毛上挂了好多霜,可以看出来也是步行了很长一段时间了,然而在眼神里却透露无比的坚毅和果敢。 白云飞不得不佩服,有些人天生看起来就让人有只可仰视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他当上了领导才这样,还是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当上领导。 老蔡是个近视眼,看不清谁过来了,小声问白云飞:“是谁啊?” 白云飞一边留意着人群了的动静,想找出来着到底是哪个高手刚才扔的雪球,一边是把头靠向老蔡悄悄说了句:“绝对是让你头疼的人物,咱们的大市长彭云山。” 可以感觉到,老蔡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小声嘀咕了一句脏话。虽然他声音几乎压到了他自己都难以分辨的程度,白云飞还是很清晰的听出来,他说的是:“这回完蛋操了。” 7 她要对大人物下手? 道南市场外的积雪已经清理出了几条宽宽的通道,而围观的人群就挤在这几条通道了,估计从上往下看,就像是一副黑白分明的棋盘。 黑的是黑压压的人群,白的是白茫茫的积雪。 黑白之间,这步棋该怎么走,的确是个让人挠头的问题。 无论后果怎样,市场大棚倒塌都是个天灾。老百姓面对天灾是最无助的,而在他们最无助的时候,最渴盼的无疑是有人站出来替他们全权买单。 彭市长试了试旁边一个雪堆的硬度,看看还比较实沉,就站了上去。他挥手示意大家不要吵,用他那坚定而磁性十足的声音说:“大家放心,这次大雪是半个多世纪以来,青州市面临最大的一次。但是雪再大,也没有我们排除万难的信心大。道南市场是我们的民心工程,是为了造福一方百姓,为了畅通一方交通而设计。如今它和我们这座城市一样,遭遇前所未有的考验。考验面前,需要应考的,不仅仅是咱们老百姓,我们政府、我们的行政部门也在面临这次风雪的考验。困难面前,我们首先要互相信任,互相理解。” 雪堆毕竟是雪堆,彭市长这几句话下来,双足已经深陷雪中,马上就要没膝盖了。老蔡想要上去劝他下来,可是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彭市长丝毫没有理会,依然站得笔直,他抽出双脚换了个位置,话却没有停下来:“现在所有的交警都已走上街头疏导交通,所有政府部门的公务员也都身体力行加入到除雪的队伍当中来。请大家放心,百姓的难处就是我们的难处,百姓的渴望就是我们的渴望。我们已经研讨过了,市场最快一周内会重新立起来,大家的损失政府会给予最大的补偿。至于现在,我希望看到的是每一位青州人,不要再议论再争吵,面临考验的是咱们的城市,是咱们大家的市场,能除雪的除雪,能帮着抢救物资的抢救物资。现在我就进去和大家一起往外背物资,有没有要做志愿者在外面帮忙的?” 人群里鸦雀无声,黑白相间中,只有黑黑的脑瓜子在晃动。茫茫的白雪静静地审视着这一切,像个事不关己的看客。 风,呼呼地刮了起来,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那感觉,就像有人拿着冰溜子,一下下刮着低温考验下已经万分脆弱的皮肤。 彭市长凌厉的目光巡视着,一如这刺骨的风扫过。晃过白云飞二人时,老蔡深深低下了头,而白云飞不知道为什么挺直了脊梁。 突然,沉默的人群中有个人窃窃地喊了声“我愿意”。于是乎,一瞬间的激情打破了沉寂,“我愿意”、“我愿意”、“算我一个”的声音此起彼伏。 白云飞拿出摄像机,情不自禁地拍了起来。 他把镜头转过来拍彭市长,推上去的特写镜头里看得很清楚,他的眼角分明有激动的泪花在洋溢。 镜头扫过人群时,白云飞似乎发现有那个女贼的身影,放下机器仔细看了半天,又丝毫没有发现那个纤细娇小的身影。自己刚才赶路的时间太长,眼睛被雪反光反花了不成? 又拍了几组镜头之后,他赫然发现脚下的雪地里居然下着几个清秀的字:带子够吗,着急不? 晕,那个女贼一定在附近,是在耍他么?市长在这里忙正事呢,她难道要对大人物下手?还是非得和自己过不去? 8 风雪中的激动 人民群众总是最朴实的,也是最让人感动的。一小时前他们还处于棚顶坍塌的危险之中,几分钟前他们还压抑在怨声载道的愤怒之中。如今,他们体现出的,却是一派众志成城战风雪的昂扬斗志。 彭市长说:“好,我相信,没有被九二洪水吓倒的青州人,同样不会被一场大雪压倒。” 人群中爆发出潮水一般地掌声,可以听得出来,刚才还怒气冲天地人们正在被一种久违的热血冲撞着,这种来自于身心深处的力量,汇集到一起,就是一股百川归海、势不可挡的勇气。 彭市长说完后,带着几个一起来的人就往里面的现场走。 老蔡过去连忙拦住说:“里面雪情还没有确定清除,还是有一定危险。” 彭市长撇了他一眼,也没接他的话茬,只是说:“一会我的车就能过来,你看看有没有伤的比较重的业户,赶快送去救治。还有你联系下交警部门,想办法清出条路来,确保最近的医院和这里能畅通,你们区里所有在附近的车都过来待命。” 老蔡连忙点头,躲到一边去不再多言。 白云飞站在他身边,也不知道该上前一步,还是退开一点。他一边拍,一边还四处提防着,怕那个女贼突然冲出来把场面搞乱了,到时候都推到他身上,那自己这记者搞不好都当不成了。 彭市长看到他,过来主动握手:“是电视台的白记者吧,我记得你给我做过专访。你们也很不容易啊,到的比我们还快。认真拍好啊,我们一定好好接受你们的舆论监督啊!” 白云飞连忙说:“不敢,不敢,雪灾面前,我们纪录更多的,是大家抗击暴风雪的激情。” 看着彭市长和随从们进去了,白云飞还在玩味刚才的对话。白云飞只正式采访过他一次,他居然就记住了。难怪有人说,当一个政治家,要有极强的智商和毅力,更要有超常的记忆力。 走到事故现场,看着大好的青州市场工程顷刻坍塌,彭市长的眼睛又湿润了,他指挥大家尽快抢救物资,同时滚滚热泪再次夺眶而出。当听说业户老李的爱人可能无法救治的时候,他三次流下泪来,连忙指示,一定要让医院尽全力抢救,决不放弃任何一丝机会。 谁也没有想到,道南市场清理得如此顺利。没多久,外面的道路积雪就全被清理到一边。市场坍塌部位也迅速清理完毕,该抢救出来的物资也都归类摆放在旁边的仓库里。 除了市长的泪水,大家都记住了一种久违的冲动叫激情。 白云飞直到最后才松了一口气,那个女贼没再出来整什么幺蛾子的事。当天的新闻太多了,以至于台里决定停播所有电视剧,从晚八点开始播发《新闻夜线》抗击暴风雪特别节目。 当天,青州市场被大雪压塌顶篷,已认定的事故结果是一位业户死亡,16位业户受伤,直接经济损失初步匡算超过百万,而市场停运重建所造成的间接经济损失则无法估算。 整个特别节目当中,最出彩的是白云飞拍摄的两篇片子。一条是《市长的三次落泪》,另一条是《有人雪中送“炭”有人趁“雪”打劫》。一向只出现在会议和视察现场的彭市长,第一次被白云飞大胆地以人性化角度报道出来,老马当时就拍板,这条片子就这么报,一定比什么市领导视察雪情更有震撼力。而另一条片子,老马则是犹豫再三才同意播发的,毕竟在这样一个大家齐心合力抗击暴雪的系列报道中,出现个女飞贼窃取他人财物,有点不和谐。 白云飞说:“只有抨击邪恶,才能体现出善良人们的伟大。” 老马端着他的大茶缸子瞅了他半天说:“关键你也没把她抓着啊,光拍没制止,毕竟还有那么多人丢钱呢,你怎么也有点说不过去。” 白云飞说:“那女的太猛了,我是弄不住她,这点宝贵镜头差点都没了呢。不过,咱们节目一播,那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啊,不出一天保证让她落网。” 老马低头不语,过了一会才说:“你把那女贼的脸部打上马赛克处理一下吧。” “那还怎么发动群众攻势啊?”白云飞心里不禁一凉。 老马站起身踹了他一脚:“告诉你处理就处理,你个彪乎乎的,早晚还得给我闯大祸。” 9 午夜骚扰电话 这女贼也是有人权的,白云飞懂。 在整个司法过程当中,未经过当事人同意,记者是没有权利暴露其肖像等私人信息的。但是现在的新闻,谁考虑这个啊,一旦案情属实,也没有哪个律师会站出来,为了犯罪嫌疑人的肖像权来告新闻媒体。 老马的话和眼神里,充分暴露了一定是另有隐情。 当然,白云飞义无反顾地还是做了马赛克处理,而且把《有人雪中送“炭”有人趁“雪”打劫》这条片子放到了最后几条的位置播出。 当晚大家都没走,因为也走不了。 市里为了尽快清理道路积雪,已经规定除了救护车、消防车、抢险车等3位数电话可以约出来的车,其它单位和个人车辆一律暂时不得出库。台里的值班宿舍立刻就人满为患,平时没人愿意去住的地方,如今发展到需要中心总监批条,确实有工作任务才可以住。 白云飞没有带头去挤值班宿舍,男人吗,三把椅子一搭就是床,在办公室过夜早就习惯了。他也没办法不留在办公室里,老马的确够狠,硬是把他留下来接热线电话,说是马上过节了,制片人要带头值班。 钟声敲过12点,热线电话基本就没了。 白云飞一开始还坚强的翻看了下电话记录,之后就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三把椅子总比趴桌子强,他还是决定摆上椅子睡一觉。刚把椅子的距离调整好,热线电话响了。 拿起电话一听,是位女性。 “是电视台吗,我想反应 一下你们记者的作风问题。” “这里是热线电话,只接受新闻线索。” “是吗,怎么称呼你?” “我是1号接线员,有什么新闻线索可以直接说,如果没有,还请您多关注我们的节目?”白云飞不愿意搭理这位无聊的观众,打热线反应情况每天都有一半不着调的,这还反应作风问题,什么年代了。 “哎,我听你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你不是主持人吧,再说两句啊,你声音好有魅力啊!” 白云飞听着这姐妹的声音也有点熟悉,不过他还留恋那三把椅子的平衡呢,能躺下来比什么都强。于是他直接说:“谢谢您关注我们的节目,如果没有什么新闻线索,就这样吧,谢谢关注。” “你是那个什么白云吧,就你这声音,听两句就能听出来,”对方突然把声音提高了八度,“有胆量拍新闻,你就别 不敢承认。” 对方这么一喊,白云飞也听出来是谁了,这女的就是上午十分嚣张的那个女贼。 “对不起, 您一定听错了,我就是接热线的,可没有白记者那么有实力,人家是我台著名的年轻记者呢。” “你再装,就你个什么白云,不就是会抓个什么花边新闻么。有人偷梁换柱、以次充好闹的大棚都塌了,你怎么不去拍?整个什么女贼偷东西,拍了那么半天,以为你是狗仔队精英啊?” 白云飞越发无心恋战,捏紧了嗓子说:“白记者拍片子很认真的,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有价值的新闻。不像有些人,只想着不放过别人有价值的包啊、钱啊什么的。做人呢可以下作一点,但不能下作到偷人家东西的程度。” “你说谁呢,告诉你小心点,那是替天行道,你懂不?” “这位热心观众,请问你是从古代穿越到现代的么?如今替天行道这个词基本只在武侠小说里才经常被使用的。”白云飞觉得说多了 也没用,直接准备挂电话了,“好了,无论如何,谢谢您关注我们的节目,再见!” 撂下了电话,白云飞又觉得有点没说够,果然那边电话又打了过来:“电视台就不讲道义了么, 电视台就只能收拾老百姓和柔软女子了么,白云飞,臭流氓……” 不等对方咆哮完,白云飞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说:“这位观众,您一定打错电话了,如果你想自首,可以拨打110这部热线,再见!” 话说完了,心里这个爽啊,比睡上席梦思了还舒服。 10 睡觉是种奢望 电话又接着响了起来,白云飞看了看来电显示,还是刚才那号,直接拿起听筒又放下,然后把线拆了。 这女贼也是个夜猫子,这么晚了不睡,还敢打骚扰电话真是够绝的。冥冥中,白云飞也开始觉得,这个女贼一定来头不小,而且不会善罢甘休。 终于消停了,困意立刻又席卷而来,摆好椅子,他终于可以躺上去了。 这一天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由不得多想,爱怎么发展怎么发展吧。自古邪不胜正,她个偷东西的小贼婆,还能把自己怎么样?倒是有时间,好好查查这个小贼婆,到底哪来的那么足底气,居然打热线电话来质问。 看看墙上的表,已经是12 月31日0点多了,再过24小时就要迎来崭新的一年了。本来《新闻夜线》节目按计划是要停播的,记者们也要迎来一个温馨的小假期的,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把这一切都改变了。 年前的最后一夜,有央视的元旦晚会、有省台的元旦晚会,青州电视台原计划直播一场电台办的新年音乐会。在这喜庆祥和的年根岁尾,新闻节目一般都是要停播的。除了雷打不动的《青州新闻》,还要照旧上演各大领导四处慰问的好戏,其他新闻节目即便播也没什么收视率。尤其是白云飞他们,一档以舆论监督为主的节目,通常都是要停播的。 可如今呢,节目不但要播,而且可能时间还要延长,还要推特别节目,这是历年都没有的。想着要设计将近一个小时的节目内容,白云飞头就开始痛了起来。大雪在前,有的是感动人心的故事,可是总要垫在大篇幅领导报道的后面,更何况很多感人的故事主题不够积极,还不能播。 部里算白云飞,一共四个领导。老马是新闻中心副总监兼着社会新闻部主任,不可能管太细。最讲原则的副主任王梅,如今却是行踪飘忽,由于受了市里面前一阵案子的牵连,大家也分不清她是接受调查去了,还是赖在家里不爱来。 另一个子栏目“新闻开讲”的制片人谭天松是个病秧子,老说天妒英才,他是有点鬼才,老能整出别人想不到的词来,但是比起他泡病号的能力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据说他一直是在家里复习准备考博士呢,无风不起浪,要不怎么了老是不见人影呢。还有一种说法就是,作为干了十多年的老社会新闻部人,与白云飞一个年轻的制片人平起平坐,他老是心里解不开那么个疙瘩,所以准备另谋高就。 结果,目前的局面就是白云飞一个人挺着,加上新提的主编魏天良和许诺,勉强算得上是破铜烂铁、叮当作响的三驾马车。如果白云飞真的接一晚上热线电话,那第二天也得强挺着值班,还是先闷一觉吧。 看看时间过了很久了,白云飞把热线电话线又接上了,别第二天睡过站,老马来了发现热线被拔掉又要大发雷霆了。 还好,那个女贼不至于一直拨打,热线连上了没再响,估计她也睡觉去了。 白云飞倒回椅子上,身心放松地准备进入睡眠状态。结果,好梦还没做上,热线电话又欢快地叫了起来。 这回他的确有点怒了,这小女子还能消停不,拿起电话他就吼:“你再打,我就替你拨110了!” 听筒里沉默半天,过了好一会才怯生生地传出声音。 “打110干嘛?”对方是一个男的,尝试性地问,“你这不是电视台吗,道南市场坍塌事件中受伤业户要被撵出医院,你们敢报道不?” 白云飞忽然觉得,在今天这样一个惊天动地的年关之夜,想睡觉,的确成了他的一种奢望。 11 威胁公安人员 不知道谁说过,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这话不知道是不是说给白云飞听的。 在椅子上缠绵了五分钟,给自己倒数了两次三、二、一,他才终于强挺着爬起来。查了查包里的d广播级dv,电池、带子还都够,出了门。 抢救受伤业户的医院并不陌生,当年唐一倩为情自杀在那急救过,就是青州比较有名的碧海医院。白云飞对这里比较打怵,唐一倩比他大,但是那股子死了都要爱的劲儿,任是哪个年轻人都没法比的。 到了医院门口,发现大半夜围观的人也不少。顺着人群白云飞就来到了特护病房的楼层,楼梯口那就堵着一堆人。了解一下,才知道是医院给好几个轻伤的开了出院通知,但是受伤的业户不走,都认为在医院的才能得到更多的赔偿。 还没见到医护人员,白云飞就意外见到了久违的李艾。如今已经是刑警支队的副队长了,他居然还到这里站岗很人意外。 “这位民警同志,我想采访一下你,对这场大雪有什么样的感受?”白云飞假装不认识,直接把摄像机支了过去。 李艾被白云飞造了一愣,然后一把他拉到了一边,小声说:“你小子又来惹事了,没看我穿着便服呢么?” “什么时候被贬成片警了?”白云飞揶揄道,“刑警还用到这里看堆儿啊?” 白云飞手里拿着摄像机,旁边的群众就聚过来了,虽然人不多,但是也挺吓人,万一听见刑警介入这事可不好弄。李艾给了他一个眼神,然后就向紧急通道那边走了。白云飞采访了几个群众的观点,有的说伤不重还占着床位不妥,有的说伤没好为啥一定要出院不公平。李艾那边很定有内情,他着急过去打听,也没太注意大家说了什么,敷衍了一下就退到紧急通道那里去了。 李艾正在那抽闷烟呢,后半夜了,通道里几乎没什么人,白云飞也点上一根烟,和他一起坐在了楼梯凳上。 “明天就元旦了,你怎么还有任务?”白云飞看了他一眼,故意打开话题:“即便怕有人闹事,也该是属地派几个片警就够了,还劳您大驾微服私访?” 李艾猛吸了几口烟,一大团烟雾几乎直接吐到他脸上:“我要说不告诉你,你是不是连个元旦都过不好了?” “有啥过不好的,我立刻出去喊一嗓子,这里有刑警队的同志,大家有事可以和他反映!你看谁的元旦过不好。”白云飞的炮弹上膛,看他进不进壕沟。 李艾说:“你这是威胁公安人员,我可以立刻拘了你信不?” 白云飞也没示弱,站起来走到门口呢,小声喊了句:“这里有个刑警队的臭小子,当初就拘过我做卧底,现在又要给我带手铐啦,有参观的没有?” 李艾过来踹了他一脚:“你要是爷们就声音再大点!我比你大一轮,吃的咸盐比你吃的烧烤还多呢。还怕了你不成,你喊吧!” 他说的是很有勇气,但是声音却越压越低,俩人最后哈哈大笑,拍着肩膀又回到了楼梯那坐在一起。俩眼皮直打架的这个夜晚,也就是插科打诨找找乐子。彼此都太熟了,当初为了拍摄一个刑警队大案,白云飞被派去采访,结果为了拿到第一手资料,居然和李艾一起去了一线抓捕多起杀人案的元凶,算是有过生死之交的,谁又会出卖谁呢? 李艾坐下来才告诉白云飞,本来是没他什么事的,但道南市场有个上访专业户,就说退路进厅以后给他的补偿不够,一直在闹。这个老爷子姓陈,当初是那里的一个小饭店老板。马路市场要退路进厅建大市场,动迁的时候陈老爷子就成了有名的钉子户,最后全搬了他也不搬。没办法,行政执法人员后来只有去强拆,老爷子自制了燃烧瓶在屋顶上和执法人员对峙,结果烧伤了人。陈老爷子被拘留了一段日子,房子也被强拆了,所以出来后就一直在上访。 “这事我知道,当初我们报道过。”白云飞接过了话茬和李艾说,“执法部门说他的房子是非法建筑,不过省里有过批示,按年代算是不是非法建筑还要甄别。当初行政执法也不是法院的执行厅,到底能不能强拆争议很大。” 李艾说:“是啊,不过也不能就因为他那么一个小饭店整个市场就不建了吧?执法局执行的是区里研究决定后的明传文件,看起来也没错啊。陈老爷子当初要是接受最初的补偿,也不至于竹篮打水一场空不是?” 12 俩眼皮打架之夜晚 想起这个事件,白云飞还记忆犹新,那是他刚当记者的时候,台里报道是中立偏向于陈老爷子的,而省台的报道是完全站在行政执法局一方的,搞得老马还去市委宣传部接受了有关人员地质询和批评。那时候白云飞是跟市领导的,间接也听几位市领导聊起过这档子头痛的事。想来时间过去有两年多了,陈老爷子还那么执著,也真令人佩服他那股子劲。 不过,这又和今晚李艾到这里看堆有什么关系呢? 李艾靠过来小声和他说:“今天不是道南市场出事了吗,受伤业户都在碧海医院,市里开启了绿色治疗通道,免费医治。受伤业户都是区里车送来的,只有老陈头自己找过来了,说是自己伤也很重,也要接受免费治疗。医护人员也认真,给他一查,只有哮喘和高血压,的确有点严重。不过这都是慢性病,也不是事故受伤引起的啊?” 白云飞本来困得都想找根棍儿来支眼皮了,可听李艾这么一说,又被陈老爷子的智慧给逗乐了:“他这是要混进来,指不定哪个领导来探望,他就冲上去喊冤了。” 李艾站起身来,到门口那看了看外面没什么人,才过来和他说:“还不止呢,医院人和他商量出院的事,他说要是不接受他免费治疗,他就把医院炸了。据说老爷子拿了个大旅行袋来,谁也不知道那里面装了什么。现在他那个病房里,都是我们人假装的病号,当初他就弄过土燃烧瓶,这回就是点几个‘二踢脚’也够轰动的了。” “是吗?”白云飞也有点着急,“这场大雪压塌市场已经够忙活的了,这要是元旦前24小时内再弄出个动静来,那青州可就闻名全国了。看来你的遭遇,也不比我碰上个女贼强哪去。” “所以我们就被指派来了,”李艾也有点困了,打了哈欠接着说,“什么女贼?哪有贼啊,贼不怕,这老爷子不出事还行,出点小动静也是大事。这不,大半夜的他们还把你们记者给忽悠来了。你可得注意遣词造句,这一边是还在治疗的愤怒业户,另一边是执着的上访钉子户,你可别一句话把谁燎着了,小心你记者都当不成。” 白云飞不禁又开始思念那办公室的椅子了,自己应该感谢那个女贼的骚扰电话,她要是多坚持一阵子,自己接不到业户的热线,或者坚持把热线关了,哪会到医院来受这份罪? 李艾刚当上副队长没多久,白天还身先士卒上街除雪来着,如今是真困了,眼皮也打起了架。白云飞忽然感慨起来说:“这生活就像一双眼睛,老百姓是上眼皮,有关部门是下眼皮,有了困的时候,俩眼皮就老打架。不过都是一家人,即便上眼皮挨上下眼皮了,那也是为了睡个好觉,养精蓄锐为明天不是。” 李艾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的眼睛然后说:“有关部门应该是上眼皮,你什么时候见过下眼皮动了,那合眼眨眼,都是上眼皮在动。你什么时候见过下眼皮,扑棱扑棱往上翻了?” 白云飞开始对李艾这个曾经的大老粗另眼相看了:“挺有内秀啊,知道那个眼皮动了!” 给了他一拳头,李艾说:“这是基本生理常识,就是不知道,看看你那老打架的眼皮也知道了。” 白云飞看着楼道口的那扇门,两眼空洞地说:“有关部门要是主动做了上眼皮,那百姓自然就幸福地享受下眼皮的待遇了,可是有的时候事情总不是尽如人愿啊!老陈头在这事上老要做上眼皮,有关部门可就难受了……” 话还没说完,一个穿这病号服的人就推门进来了。白云飞刚要起身,李艾就示意他是自己人。 那人快步走过来说:“李队,可找到你了。老陈头情绪又有点激动,又张罗着要烧要炸的!” 13 狙击手来不来 真佩服警方的布置如此神速,病房那边老陈头还不知道身边的病友都换成了警方的人。 白云飞和李艾交谈的那个紧急通道楼梯口,迅速就成了临时指挥所,几个刑警病号装作出来抽烟的样子,在那里商量起方案来。 白云飞往后躲了躲,李艾也没提让他回避,反而说不用避讳,也听听媒体人士的意见。 一起去抓过连环杀人凶手,还帮他们做过多起专题报道,李艾对白云飞的信任是由来已久的。哪一次白云飞的表现都不差,他们局长好几次上电视台商量过调人的事。要不是白云飞觉得自己拍的会已经太多了,再到公安局新闻中心成天拍会拍到吐,也许他就是李艾的战友了。 他们商量的第一项就是,要不要狙击手来。 警方的方案总是要做最坏打算的,如果老陈头真的是带着雷管来的,那要是真炸了,医院人流如此密集的地方,后果是不可想象的。 几个年轻的刑警都说,应该调狙击手过来。万一老爷子一激动,干出点过格的事,犯不上让那么多患者陪葬。 李艾一直没有说话,作为现场的总指挥,他的态度基本就是决定性的。看着他眉头紧锁,白云飞也很难受,替他把窝在心里的话说了:“这么早叫狙击手来,如果被老百姓知道了,那影响就造成了。快元旦了,谁也不想让百姓念叨着这么个话题跨入新的一年。” 年轻的刑警和他还不熟悉,虽然觉得他们李队很尊重他,话语里留了几分情面,不过说的还是很直白:“你是记者,也许不知道,作为刑警,你布置到了,出事了。和你没布置到、没预计到,出事了,那就是两个概念。我们的准则是一切以安全为第一要务,离开安全,一切其它的都是扯淡。” 他还穿着个病号服呢,说话激动起来,大袖子忽闪忽闪地,带动衣服领子也跟着七扭八歪敞开了怀,露出里面还穿着防弹衣。白云飞有点好气,有穿病号服里面配防弹衣的么,你倒是安全了,多容易暴露啊。心理这么想,白云飞嘴上却没有驳他的意思:“这里是急救楼,前面就是一级马路,对面的楼至少有两百米开外,还都是居民楼。狙击手来了,在哪候着?难不成也都换成病号服,上病房里瞄准去?” 那年轻的刑警有点急,但是被李艾按住了,看了他一眼,估计是话到嘴边又咽回肚子里去了。 李艾沉思了一会说:“狙击手不一定叫,但是防暴大队的人一定要来,尤其是爆破专家什么的。让他们着便衣来,别下车,就在医院大院里候着,什么时候上视情况再定。小刘,你去联系这件事,剩下你们几个回去密切注意陈老爷子,万一有什么举动一定要先控制住他。” 几个人应了一声,分头去了。 白云飞看着李艾焦急的眼神,一下就猜中了他的心思:“你是不是愁现在怎么办?要不我去吧,我进去还比较合理,牺牲了也不算你们刑警队的指标。再说,我也是半个谈判专家来的,当初那个大案还是我意外地先稳住凶手的。” 李艾愣了一下,没想到白云飞这么直接提出了最好的办法,然后又皱起了眉:“你进去只是可以拖延时间,陈老爷子的问题不是一时半晌可以解决的,不解决问题,他怎么会轻易善罢甘休呢?” 14 冲动的行为 “他怎么也不至于向记者发难的,”白云飞站起身,拿起了机器,“何况我们节目当初是偏向于他做的报道,他对我们节目组的人应该都有好感。我先拖延着时间,你们要叫什么狙击手,可让他看准着点。” “子弹可不长眼睛,”李艾有点着急的嘱咐白云飞,“要是老头子有什么冲动行为,你记得一定要躲开,别逞强,病房里那么多我们的人,控制住他应该没问题。” 白云飞检查了一下机器,又把包背好,想了一下说:“我明白,你们就想这件事越是没人知道越好,要不早把老头子五花大绑地拖出去了。狙击手就不用叫了,我有信心,把他说服走,自动离开这里。不过你要记着,又欠我份大人情,可不是一顿两顿路边烧烤可以解决的。” 李艾没起身,还蹲在那,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白云飞进病房的时候,陈老爷子没怎么意外,却把那几个装病号的警察吓了一跳。不知道组织上是怎么安排的,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进来了。 病房里,值班的医生和护士正在和陈老爷子纠缠。陈老爷子已经退守到自己的包那,坐在那编织袋上,说什么也不动地方。他警告着医护人员不要再上前,否则后果很严重。 “我不信你们的,也不需要做什么避超、躲超的。我就在这了,你们给我开点药,吃了能舒坦就行。”陈老爷子的战斗意识到也明确,无论医生说什么理由,他也不离开那编织袋,“我知道你们就想骗我出去,一出去就指不定把我摁哪了。我官司没打明白,但是你们这些手段我太明白了。” 医护人员愁得没办法,平时值夜班大多可以偷懒睡一小觉,虽然今天有大事,但是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陈咬金”来。 白云飞走过去,分开医护人员,轻声说:“大爷,我是青州电视台《新闻夜线》的记者,咱们能聊两句吗,是您找人打热线电话的不?” 这时候我才看情陈老爷子这么冷的天,只穿了件浑身是洞的羽绒服,上面到处是油印子不说,几乎连衣服颜色都分辨不出来了。他羽绒服里面,似乎只有件单薄的内衣,脖领子还花开了口子。 “你是《新闻也行》的?没骗我?”陈老爷子见了白云飞就要扑过来,没等身边人有反映,又退了回去,依旧坐在编织袋上说:“你们电视台当年采访我的记者不是你。” 白云飞笑了,老爷子朴实的有点倔强,只好说:“我们是《新闻夜线》,是晚间新闻的意思,不是新闻也行。我们当初采访你的记者姓马,他如今是我们主任了。” 老爷子脸色变了,大喊道:“不对,你是假的,一定是和他们一伙的,不穿白大褂就能虎住人了?” 说吧,他回身就打开了那神秘的编织袋。病房里的人,心立刻就提到嗓子眼儿了。 15 倔强一枝梅 暴雪洗礼后的当天,还有一则新闻,是无法播发的。 白云飞他们伟大的王梅副主任,有名的教条主义者,由于刚刚接受纪律部门的调查,大概是心里不顺,坐在公交车上就是不下车。 她和公交车司机说:“我上车是买了票的,你就有义务把我送到目的地。” 大雪封路,所有的乘客都下车步行散去了。司机刘师傅被王梅副主任这位倔强的乘客困在了车里,无论他怎么劝,人家就是不动地方,还跟他说:“作为一名消费者,我有权力维护我的应得利益,你们虽然是国有的车队,也不能就不遵循市场经济的轨迹,我买了票就是买了你的服务,你们收了钱就有责任完成这条公交路线的驾驶任务。” 刘师傅说:“我们已经给你退票,你不接受啊。要是有车,我给您打辆出租都行,现在是全城交通大瘫痪,也不是我们公交一家的问题。” 王梅副主任认准的理儿,没人能说得动她。从国外的公交车免票依旧准时准点,谈到俄罗斯航班为了救一个生病的乘客改变航线,她就差没说航天飞机载人上月球了。刘师傅听得头都大了,请示了客运公司之后,只好陪着她一起在车里守着。 一直到下午3点,在公交车上固守消费者权益长达6个多小时的王梅同志才终于下了车。因为家人来电话了,护工请假走了,她病重的老母亲在医院需要有人去看护。 王梅的母亲是由于心血管疾病住进的碧海医院,大概已经住了一周多院了,丝毫没什么起色。再加上最近工作上的事情不顺,自己还被牵连到市里的一起案件中去接受调查,一向讲原则的王梅同志做出这样的举动我们一点也不奇怪。 唯一感叹的是,她母亲就住在青州的碧海医院。而碧海医院的神经内科第二病房区,就在急诊楼的5到7层。当晚,陪护母亲的王梅同志半夜睡不着,到楼道去打开水,听到楼下比较嘈杂,就顺着楼梯下到了三楼。当白云飞和陈老爷子唇枪舌箭地激变时,她已经悄悄站到了病房的门口。 这一改变命运的巧合,当时白云飞绝对是想不到的,即便是想到了,也不会知道后来她的出现会让事件发生那么大的变数。 陈老爷子说着“你和他们是一伙的”,转身就打开了编织袋,边上的人顺势看到里面黑乎乎的,的确好像有很多管状物品。不过陈老爷子没有拿出炸弹来,而是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小本本,看起来已经有好多年头了,应该不是这个年代产物了。 他拿起本子翻到一页,大声念了起来:“兹证明,参与采访道南市场改造工程强拆事件的记者马莫亭同志,已调往党校工作,不再从事电视采访工作。其他人对这一事件不了解,不便再进行跟进采访。青州电视台新闻中心主任王梅。” 念完,他把本子转过来让白云飞看,那的确是王梅的签字:“看见了吧,人家电视台主任和我说,马记者早调走了,《新闻也行》也要改版了,你还在这里忽悠我马记者当主任了,你们主任叫王梅。” 白云飞心里好笑,这还真是王梅写的,她不但把话说的这么绝,而且把“新闻中心社会新闻部副主任”的名头中间那“社会新闻部副”都省略了,她的原则那个时候又都扔到哪去了?老马的确是到党校学习过一年,但是那并不是调走啊,可以理解她当时一定是被上访专业户弄烦了,所以草草写了这么个东西对付陈老爷子。 掏出工作证,又拿出了名片,白云飞给陈老爷子解释了半天,他才相信,要求和白云飞单独谈谈,让医生护士和保安们都出去。 16 爆炸声响没响 等到那几个穿白大褂的都走了,他才拉白云飞坐到床边,细谈起他上访两年多的苦难经历。这次,他实在是不能再错过机会了,明天肯定有各级领导来视察慰问,有人给他出主意了,一定要在这个时候申冤,肯定好使。 旁边的几个假病号,大概听他的故事耳朵都快出茧子了,一直拿眼神示意白云飞早点把陈老爷子引开,他们好把那个神秘的编织袋偷梁换柱。白云飞却觉得不能这么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否则这次把他整走了难免还有下次。一个劲地劝老爷子,现在是讲法制的年月了,已经有好多成功的民告官胜利的例子,他遇到的问题完全可以从法律角度解决。 “前些日子,省里特别出台了《关于历史遗留居民自建房屋产权问题的补充说明》,为的不就是解决您这样的老大难问题?”白云飞拉着老爷子的手说,“您老为了这些问题,跑了这么些年,伤了这么长时间心,也伤过人、蹲过拘留所,问题一直没解决就是方法不对。建大市场是对的,您的问题要解决也是对的,过激的行为却是要不得的。否则,您这不是捡个芝麻听响,丢了本该到手的无籽儿大西瓜吗?” 白云飞这东一句,西一句的,虽然说的没什么条理,老人却似乎动了心。他和白云飞说:“那他们建市场贪污腐化,以次充好,整一大堆国外垃圾产品来忽悠百姓这事你们能报不?王梅主任不是说无法继续采访了吗?你要是敢帮我们说话,我们就不用扯这里根儿楞了,谁不愿意在家好好过年啊?” 说着说着,老爷子,又激动起来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晃。 白云飞说:“您老放心,我现在就可以采访您,不过得等事件都调查清楚了才能做最后报道,您的房子要真属于违章建筑,强拆也是没错的。王梅副主任的意思您别曲解了,她头脑比较简单,不太了解情况,也是说目前事实不清,不能说报就报。” 白云飞的话音刚落,一个让他根本想不到的人物就冲了进来,她就是王梅。 王梅一手还拿着暖瓶,盖儿也没盖,进来就说:“谁说我不了解情况,我都明确说过了不能报就是不能报!谁头脑简单了,什么事也不能拿原则做交换。强拆你的房子是道南区委集体研究做出的决定,不能因为你一个破房子影响整个城市的发展。” 一屋子人全国愣了,本来已经缓和的气氛又变得紧张了起来,除了白云飞和陈老爷子,谁也不知道闯进来的是哪路神仙。 王梅气愤地在那挥舞着手里的暖瓶,热水飞溅出来,差点烫到跟着她一起追进来的李艾。她丝毫没有意识到病房里的局势,依然不断提高音量地说:“楼下的警车停着好几辆呢,你就不要再存在什么幻想了,这里是留给病人的地方,不是你泄一己私愤的地方,不能为了你一个人的恩怨耽误了那么多病人的休息。你这么做,除了自私,还是自私,你自私的行为是所有人应该唾弃的……” 她说的正气凛然,白云飞却越听心里越寒。看着陈老爷子的脸几乎都拧到了一起,脸色一会一变,他暗叫不好,但是又无法阻止王梅愤怒的话语。 果然,老爷子忽然转身拉开了编织袋,取出一样东西,大喊着:“我自私就自私到底了,自私也是让你们这群骗子逼的。” 白云飞离老爷子最近,也没看清他拿出来的是什么,一下子就扑了上去,死死把他深入编织袋的手压在身子底下。由于用力过猛,也没注意还有个床头小柜,他一头磕在了柜子角上,当时就眼前直冒金星。再加上快20个小时没合眼了,白云飞当时感觉身边的世界似乎瞬间就黑压压一片,犹如所有的灯都突然被关掉了一样。 虽然视觉出现了片刻的障碍,白云飞的手还是牢牢抓住了陈老爷子的手,身体也纹丝不动。 晕厥中,他只听到了轰的一声响,腿部还有一种被灼伤的感觉,心里想:到底还是出事了? 17 大梦谁先觉 如果不是王梅副主任的出现,这个午夜的惊险大戏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落幕。 父亲在很小的时候就和白云飞说过,人生总有意外。 正是这些意外,也许成为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转折点。 对于白云飞来说,这场意外最好的结局就是,让他得以在医院的病床上睡了几个小时的好觉。 快到早晨7点的时候,白云飞才醒过来。 一直在床边陪着他焦急等待着的李艾也乐了:“你小子终于醒了,我就说你纯属是困的,昏倒了还带打呼噜的?” 额头还有点痛,白云飞依稀记起了午夜发生的事情,连忙问:“我是撞晕了还是被炸晕了,头上怎么还有个包?” “你小子就是困晕的,”李艾打着哈气说:“哪有爆炸啊,你怎么被炸晕?你是磕到了柜子不假,但是医生说你应该没事,主要是体力透支造成的。” 白云飞感慨着说:“是啊,昨天那一天走的路,快赶上我一个月走的路了,体力撑不住啊。对了,我明明听到轰的一声响啊?” 李艾立刻气氛地说:“别提了,以前听你说过王梅,没见过本人,真是够添乱的。你当时扑过去按住了陈老爷子,把她吓了一跳,手里高举着的暖瓶给扔地下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把我们都烫伤了,你腿上也烫着一块,她自己脚也被烫得挺重,楼上病房里歇着呢。” 原来,原则性极强的王梅同志在挥舞着暖瓶斥责陈老爷子的时候,还不知道他是个多么危险地元素。听到对方说和她拼了,又见白云飞扑了上去,立刻就慌了神儿,高举的暖瓶没拿住就顺手来了个自由落体。老式的暖瓶与地面硬着陆,有如爆炸般一个巨响,滚烫的开水也飞溅了出来,把围过来的人都烫着了。陈老爷子没被烫到,但是立刻被李艾控制住了,而后来从他编织袋里发现的只是一堆空瓶子。有的瓶子里有液体,还没证明是不是汽油或是酒精。 事情已经发生,没有办法只能采取强硬措施把陈老爷子带走了。还好地上有暖瓶的残留物,可以和赶来看热闹的人解释,只不过是暖瓶碎了,没什么大事。 困了一夜的人们,终于在看到王梅同志制造的一个大笑话之后,讪讪地离去了。 起床洗了把脸,虽然被烫到的腿有点隐隐作痛,白云飞还是坚持把采访做完了。结合昨晚的一部分镜头,大致可以做一个受伤业户得到有效治疗的报道。值班主任和白云飞说,医院已经尽最大力了,这样的绿色通道,往往都是最后大头由医院自己买单,宣传的时候也别太过了,有什么事都找医院免费治疗也挺不住。 白云飞和那位主任说:“我基本是按照你们是穿白衣的活雷锋拍的,放心吧。” 主任说:“千万可别,医院来往支出都是细分到科里的,哪个科接的免费治疗任务,大多是哪个科要拿全年的经费去顶的,我们不想当活雷锋,只想全年任务可以完成别出太大窟窿就行。” 打热线电话找白云飞来的那位业户也冒出来了,问他提供新闻线索是不是有线索费。白云飞真想告诉那业户,如果昨晚没打那个电话,他个人倒是可以出资请他大吃一顿。不过表面上还是个形象工程,白云飞告诉他谢谢对电视台节目的支持,不过这样的新闻是没有线索费的,只有那种独家的突发事件才可以考虑。 那位业户摸了摸脑袋,十分困惑地说,昨晚那么大动静,还不算突发事件么? 白云飞反问他,如果暖瓶掉地上摔碎了也是突发事件,那超市里老式的暖壶是不是就不愁卖了。 18 有多少快乐可以做 还没出医院的门,李琳就来了,看到白云飞她十分意外。她是报社的时政记者,和白云飞是采访过程中认识的,俩个人迅速地把纯洁的工作友谊升华为暖昧关系。后来决定正式确定恋爱关系的时候,白云飞才知道李琳是副市长李天水的女儿。 对于白云飞迅速得以提升,台里很多人都认为是他成为副市长准女婿的结果。这让白云飞十分恼火,和李琳的感情也一度冷却过,但是后来情感战胜了理智,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李琳一直是反对白云飞去做舆论监督节目的,挨苦受累不说,做上晚间节目就没什么夜生活了。所以白云飞知道,她是不可能吹风让身为副市长的父亲暗中帮他提升,尤其是到《新闻夜线》做小制片人。 李琳的想法比较简单,各新闻媒体大领导,都是时政部出来的,因为和领导走得近,和各个部门也熟,提拔任用都是走的快车道。她一直认为白云飞虽然升了,但是是拐到弯路上去了,属于拔苗助长那一类的。白云飞对她也没办法,只是警告过他,俩人工作上应该互不干涉外政。 今天,李琳是按照报社的要求,提前来这里蹲点的,一会市里的领导会来慰问的,看看可以写点什么煽情的稿子。 白云飞告诉她,昨晚这里发生了十分惊心动魄的事。李琳连着说可惜,没有经历上。白云飞说,你是没凑上热闹儿惋惜吧,其实也没什么,事情虽然曲折,但是关于暖瓶如何曲折离奇的爆炸,新闻里一个字都发不出去。 其实俩人都是搞新闻的,这样经历也多了,好多事情虽然十分精彩,要是有机会写成故事还差不多,发新闻是无法处理的。就比如昨晚的经历,乱糟糟的一团怎么发,除非起个题目叫《一个暖瓶引发的故事》。 李琳看白云飞眼睛里都是血丝,有点心疼,一边过来帮他整理着零乱的衣领,一边说:“注意点身体,别把自己累坏了,你不是说明天放假要给我买戒指吗?别到时候就知道睡大觉了。今晚我弄到了天成酒店的元旦惊喜夜赠票,咱们到那一起过元旦吧。” 白云飞抬头看着她,难得她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平日里她的形象都是堪比母老虎,今天怎么这么温情款款?想和她说,今天这么特殊的日子,还是该去他父亲那去过的。这个元旦有点特殊,因为老人家马上不得势了。白云飞本想说出来,可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作为副市长,李琳的父亲李天水也是个青州市比较有分量的人物。由于他爱人,也就是身居副市长夫人之位的林茹,前几个月卷入黑恶势力案件现在还在被收审调查,受此影响,李副市长的仕途一片灰暗,据说年后开两会领导班子重组时就要让位了。 权衡一番,白云飞还是决定等她采访回去,下午再和她说吧。李琳是个喜欢个人奋斗的女性,从来不和人提她是副市长之女,工作以后自己租了房子住,也不爱回家。用她的话说,凭自己的实力未必比别人干得差。劝她回父亲那过元旦,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难题,先把各自工作忙完再说吧。 白云飞看着她若不经风的样子,就穿了个薄薄的棉风衣,也没学人家套上个羽绒服什么的。估计她也是一路走来的,头发的上的冰霜还依稀可见呢。白云飞也有些怜香惜玉起来,帮她掸去头上的白霜说:“你也多保重,雪后天比较冷,现在又没有车,注意别把自己冻坏了。别老敞着怀走路,’美丽冻人’也不差这一天两天。” 她看了看门外还没有被清理完的积雪说:“要是没有这场大雪,估计我们都可以放假了,有多少快乐的事情可以做啊!” 她说的的确很对,没想到一场暴雪让城市交通瘫痪,人们原本节日里的快乐生活也被弄瘫痪了。由于交通还没畅通,所有商家的促销活动都成了泡影,所有娱乐场所原来高价的元旦狂欢夜门票也变得无人问津。人们对交通工具的超强依赖性已然形成,谁也不愿意走那么远的路去参加什么活动或者是抢购什么特价货。昨天起各大院校乃至幼儿园就停课了,今天市政府已经宣布,元旦放假提前开始,各单位也都明确了串休的安排。 要说下大雪的好处也有,那就是市民都堵在家里,电视台的收视率有了强有力的保障。白云飞还没走回电视台呢,大秀就给他打来电话,说昨晚特别节目的收视率是相当的高。 白云飞不禁纳闷,收视率至少得上午11点才能出来,哪有这么快的? 大秀和他说:“不用看数字报表了,咱们这边已经接到一大堆电话找你的了,近道的还来了好几个在办公室堵你呢!” 白云飞问大秀:“这帮人堵我干什么?” 大秀快人快语说:“估计你要和那个女贼吃瓜烙儿了。” 19 疑似裙带关系 白云飞回到单位一看,的确很多人在等他。都是昨天丢了钱包的,有的还说重要的文件丢了,十分着急,希望他去派出所协助调查。 这来的都是家里离电视台近的,可是他们报案的派出所东一个西一个,谁都想拉白云飞走,希望带上女贼的带子去给民警看好尽快破案。 什么叫左右为难,白云飞可是深有体会了。那边老马还一个劲催,说是赶快把今晚的报道计划拿出来,估计还是一个小时的抗击暴风雪特别节目。节目组人本来就不多,昨天刚刚倾尽全力做了一期特别节目,今天有的人还没上来呢,这一个小时的节目上哪淘弄去啊。 这边丢了钱包的同志也不让白云飞走,还一个劲问:“你能拍到女贼,咋没抓到她呢,喊一嗓子大家也可以注意下啊。” 白云飞心里想,要不是你们图看热闹,至于着了女贼的道么?不过嘴上还得说:“当时我离的很远,赶过去的时候女贼已经跑了,我追了一程没有追上。” 老马第三次出来看的时候,直接把白云飞叫走了,真得感谢他救人出重围。 老马的办公室里永远都是凌乱一片,有一次他让白云飞到他桌上找份文件,在茶叶、名片、半盒香烟、过期杂志、过期报题单等杂物的重重掩埋中,花了10几分钟的时间,白云飞还是没有找到该找的文件。后来他决定宁可挨批评,也不想再找下去了。不过有一个人是天才,她就是大秀,无论是多难找的东西,她去了很容易就能翻出来。白云飞曾经问过她为什么如此之强,她说女人天生有第六感。 不过她的第六感却让老马有了不少传闻,记者扎堆的地方,绯闻总是比演艺圈传得还快。王梅就曾经有鼻子有眼的说这俩人如何扯不清楚,没人信她的话,不过大家都相信绯闻不是无缘无故平地生春雷的。 老马把他桌子上的东西划拉出一片空间来,拿出一张白纸,给白云飞布置了今晚特别节目的大概构想。那是流程图式的东西,他喜欢画图,白云飞也经习惯了,知道这份流程图到了晚上播出前指不定要改上十几遍呢,也没太在意。 老马最后问白云飞:“元旦前的最后一天了,交通还没完全畅通,但是今晚的节目一定要比昨晚的更精彩。别的部门大多放假了,摄像机除了《青州新闻》的,都归你调用。人手不够的话,可以从别的部门调几个过来。还有别的困难吗?” 白云飞接过那张流程图,小心翼翼地揣在兜里,抬起头说:“目前就有困难,外面围的那堆人怎么办,都要看那女贼长什么样。他们还提出要我跟他们去派出所协助调查,我要真走了,流程图交给谁贯彻?” “你就不会和他们说说新闻纪律,那带子哪是随便可以看的?”老马在桌子上找着他前两天还炫耀过的进口袋茶,划拉了半天也没个结果,端着个空杯子和白云飞说:“顶多可以叫人家犯罪嫌疑人,别开口女贼闭口女贼、女贼的。” 白云飞没好气地盯着他,老马看着他写满怨气的脸说:“怎么,你还有情绪了?” “情绪没有,疑点不少。”白云飞从好几本大杂志的夹缝中找到了一个没开封的袋茶,直接帮他放到了杯子里:“老马,你不是和那女贼有什么裙带关系吧,要是不打马赛克,我就可以让他们按电视节目里播的去描述了。” 说完了,白云飞也解气了,猛地向后退一步说:“作为记者,我们要有怀疑一切的勇气,也要有接受一切命令的毅力,我去落实您的部署了,再见。” 没等老马说什么,白云飞就夺门而出。 与白云飞想象不同的是,老马没有在我身后传来咆哮般的骂声,相反还静悄悄地十分可怕。也许白云飞话说的有点过了,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定要手刃那个女贼而后快,想回去说声对不起,抬手要敲门的时候,却听到他在拨电话,也就退了出去。 20 马青天电话断案 节目组的大办公室里,几个丢了钱包的主儿正在那里交流呢。主编许诺过来说:“头,你得想个办法让他们挪个地方,这像个大车店似的,怎么联系采访啊?我打电话给除雪办,人家问我,你们那边开联欢会呢啊?” “你要体会人家的心情,”白云飞把老马的流程单递过去,示意他写到列采访计划的白板上去:“那是联欢会吗,那是诉苦会,都在那翻身道情呢!” 许诺是学哲学的毕业生,写小品最拿手。咱们这一开联欢会他就成抢手货了,点子比赵本山的写手还多呢,领导就是看中他的鬼才把他提为主编了。这个人的缺点就是话多,生活不是演小品,对白再多也没人给你鼓掌,他却不明白这个理。 许诺拿了流程单却没走,靠过来说:“听他们说的,把那女的快说成天才了,几乎是美女加黑侠的化身,有那么神吗?怎么没听头儿你说她有多传奇呢?按理说,有您在,哪个不算太恐龙的异性能逃出您的手掌心啊?就算李琳同志那么有猛虎下山的气势,您一上,这不也就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了!” 话唠不可怕,就怕话唠有文化。白云飞示意他赶快干正经事去,哪天应该让那女贼会会这许大白话,看谁降服得了谁。 白云飞过去和那几个丢钱包的说:“我们这还有好多任务,大家就先散了吧,日后警方有消息了我们会在节目中通知大家。” 几个人聊得正欢,看他回来了却不干了:“别啊,我还等着那钱过年呢,最好今天就把她逮着啊,您得去给我当目击者啊!” “是啊,我和老婆说,我年终奖就是被电视上那个女飞贼偷了。我老婆压根也不信那,愣说我是被哪个女淫贼给叨了去了,今天要是找不回来,我这年保不齐就过不去了。” 白云飞还没说什么新闻保密原则呢,就又陷入到他们的包围之中了。 还没想好怎么突然呢,老马突出出来给他解围了:“大家都别吵了,人民路派出所已经把这个案子结了,被偷的东西都在那呢,你们去那认领自己的失物吧。” 几个人也不再围攻白云飞了,问老马要了地址就争先恐后地走了。 白云飞走过去打量着老马,看着他飘忽的眼神说:“头儿,人家福尔摩斯破案靠得是推理,包青天破案靠的是南侠展昭、公孙策,您这破案靠得不是打打电话吧,我对您真是越来越佩服了!” 21 派出所里绕弯子 人民路派出所的所长白云飞不熟,但是有李艾在就没有什么人不能熟。 他帮着提前通了个气,白云飞过去的时候那位姓赵的所长就十分热情的接待了他。 赵所长一看就是从基层干上来的,黑黑的脸膛是标准的职业配置,腰比肩还宽也是专业化的水准,满脸像被米粒撒过一样的尊容也是长期外勤留下的岁月印记。让白云飞意外的是他的牙格外的白,估计是不吸烟的缘故吧。不吸烟的警察不多,不吸烟的所长就更是少之又少,因为民警初期最大的收获就是隔三差五有人孝敬盒烟什么的。 表明来意,白云飞说要采访下被抓获的女贼,全市人民都在抗击暴风雪的时候,她却大发不义之财趁火打劫,的确是为人民所不齿、法理所难融。 赵所长模式化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却一直不说女贼是否还在所里押着。只是问了问白云飞怎么恰好捕捉到女贼空手夺钱包的,又为什么没报警就放跑了她。白云飞解释了几句就开始合计,这是谁采访谁呢?怎么有点像自己接受讯问的感觉,失去话语控制权是记者的大忌,他连忙把话题转到人在哪的核心问题上。 “人?没抓到人。”赵所长的回答让白云飞十分诧异,“一大早就有人把这些钱包什么的,放在我们楼下接待处的桌子上了。没人看到是谁放的,只是留了个条,写的是:电视台报道过,请联系归还失主。” 就这么个窗口,大活人进来放了一桌子东西没人知道?谁信? 难道出了黑吃黑的侠盗鲁滨逊?白云飞想再问点细节,赵所长就开始介绍他们是如何发动全体民警参与到抗击暴雪的工作中的。什么方指导员背病号去医院啊,李片警为五保户除雪啊,文案员小裴家住的特别远走了三个多小时来为大家办身份证啊…… 赵所长说:“我们作为基层单位,既是执法者,也是服务窗口,我们的目标是作百姓信得过的窗口,争创百姓最贴心的好帮手,保一方平安、促一方发展……” 如果一个派出所如何下定决心 警民联手抗击暴雪也报道的话,那今晚的特别节目4个小时也装不下了。一看没什么戏白云飞就主动告辞了。老马和他安排完一天的节目后,是指派他去跟一下道南市场大棚坍塌事件的。白云飞心里有这么个心结,才特意绕道过来看看落网的女飞贼什么样子。 下楼要走的时候,白云飞听到两个女内勤在那聊天,一个说:“早上那姑娘的羊绒外套不错啊,我还头回见那么长的,是风衣款?” 另一个说:“看样子得老贵了,衣服什么牌子的没瞅出来,不过她那胸针是斯华洛维奇的,我在东百看过那样子,好像得5000多呢。” 白云飞连忙过去搭讪:“是斯华洛世奇吧,今年的新款也就3000多,还是成套的,那个牌子没特贵的。” 那女内勤白了白云飞一眼,没搭理他,只是另一个回了句:“3000多,可以买个钻石戒指了,那还不叫贵?” 白云飞顾不得两人齐刷刷投过来的白眼,直接问她们:“那女的是不是一早送来很多钱包什么的?穿大衣是宝驰的,鞋应该是帕提尼牌子的?” 两人一听他这么说,立刻起身到一边去忙了,仿佛当他不存在一样。赵所长这时候正好下楼来,好像听到了一半问话,过来说:“白记者,还有什么事吗?以后这里有什么事提我就行了,街坊邻里都给咱们面子。不过,要是有什么事情要麻烦你们记者的,是不是在青州电视台提你就好使啊?” 白云飞心里想,这老狐狸装的倒像,估计肯定和老马是一伙的,到时候还用绕我这么个弯子?果然,白云飞还没回所长话呢,老马的电话就跟来了,问他不去道南市场,跑人家派出所去折腾什么?白云飞连忙说,好奇心太强,顺道看看而已。 放下电话,和赵所长应付了几句就告辞了。所长一直把白云飞送到了门口,看着他走远了才转身上楼。按白云飞判断,那女贼来返赃物的时候,已经有人看见了,可是所长为什么顾左右而言它呢?那女贼到底什么来头,能让老马主任和这位赵所长一起为她掩饰呢? 22 时髦的女悍匪 白云飞站在街拐角,有点不甘心地望着派出所的方向,若有所思。 这时候,有人在背后拍他的肩膀:“白记者吧,是不是很不甘心啊?不甘心也没办法啊,谁让你就是个普通记者呢?” 白云飞回身一看,居然就是昨天那个偷东西的女贼。她手上拿着个八成新的钱包,开始白云飞只是觉得眼熟,后来才发现那不就是他放在屁兜里的钱包么,还是李琳送他的呢。 女贼冲白云飞笑了笑:“不错啊,记者生活就是吃香,整个钱包都是guuci的。”说完她转身就跑,步履轻盈,动作敏捷。 白云飞本想去追,可是想起昨天的遭遇,索性就没动地方。他看看后面有个石头墩子,干脆靠过去坐在了上面。不一会,那女贼自己又晃荡回来了:“你丫是有一堆跟班怎么的,挺好的钱包里放一大堆无聊的名片?一张百元票都没有,你是非洲难民偷渡过来的啊?” 一把拽回钱包,在衣角上好好蹭了几下,白云飞十分认真地把它重新放到了屁兜里。 “就算里面装上个一万八千的,你一样会给我送回来的。”白云飞打量着她的衣服,果然是和昨天品牌一样,只不过颜色和款式都换了。 “你就这么自信,也不去追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把它扔到哪个垃圾筒里?”她还有点喘着粗气,毕竟刚跑了一圈回来。 白云飞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摊开手掌:“追你干吗,你不就是来挑衅的吗?我的dv带子呢,你好像还没还我吧。” 她笑了起来,哈气凝结成雾在空气中蔓延开来。看着白云飞认真的样子,她捡起块石头放在他的手掌心里。他抖了抖腕子,石头掉到了地上,然后毅然摊开手掌对着她:“你最好快点,要不今晚播出的就是无马赛克的画面。” 她突然上前一步,抬起了白云飞另一只手上下合拢。白云飞还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就变戏法似的拿出根细铁丝来,眼前一闪,白云飞的两个大拇指就被她绑在了一起。这是警察临时抓人有名的拴猪扣,越挣脱越疼,她怎么会有如此专业的手法? “想要dv带,那你就得听我的,跟我走。”她得意的转身就要走路。 “拘禁、限制人身自由是违法行为,”白云飞真有点怒自己不争,手都绑上了,自己才反应过来,不过在话语上丝毫不示弱,“这光天化日的,你要是不松开,我可就喊了!” 那女子丝毫没有受到他的影响,只是靠过来在耳边说:“你要是敢喊,我就敢在把你皮带抽走,还把你裤子扒了,你自己照量着办吧!” 23 女贼与区长的语言逻辑 那女贼,也就是老马说的女犯罪嫌疑人,用胳膊挽起白云飞就往前走,还把的他的背包横过来挡住那被捆住的双手。 要是这么走下去,白云飞可真没面子了。耽误了今天的采访不说,让同事们知道了也要笑掉大牙。如果李琳的同事看见了,结局就更悲惨了。 见过强悍的,没见过比李琳还强悍的。眼前这位,不但更不讲理,更凶悍,更具破坏力。不过呢,也更漂亮些。 漂亮不能当日子过啊,怎么也算风里雨里闯荡过来的,怎么能让她轻易制服了。白云飞把头凑过去和他搭话:“小姐贵姓啊,穿名牌的女贼我还真头回见,怎么也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吧。” 女贼也没看他,自顾自地往前走:“第一,你昨天见过我,不是头回见;第二,你觉得你很帅吗,值得我留姓名吗?要不要把手机号码也告诉你?第三,我不是女贼,谁说我是女贼了,你见过贼偷了东西会主动还吗?” 没想到,她还很有语言天赋。白云飞正要发作,对面走来了一个人熟人。热情地和他打招呼,问他这是去哪啊,还多了个美女陪伴。 白云飞一看,正是禁毒大队的田文斌。看着他一身光鲜的警服,白云飞真想大喊一声救命。不过要是这么做,他可就太没男子气了。堂堂七尺男儿就这么被个女贼给制服了,还要求警察哥哥来救命,这明显不是白云飞的风格。和他寒暄了几句,白云飞只是说上次禁毒大案之后许久没见了,老兄还这么帅气。田文斌是出了名的小诸葛,不过他依然是那个惯常的风格,除了案子上的事,平时话很少,也缺乏发现隐情的智慧。他只是说年后可能还有大案子要和电视台合作,别的就没说什么,客气两句就赶着去队里了。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白云飞像一个失去稻草的溺水者,失望而又无法呼喊。那女子看他并没有暴露什么,以为臣服于她了,高傲地扯了扯他的胳膊,还要往前走。白云飞突然站住了:“你刚才说的那么有条理,我现在也要十分有顺序的来回答你。第一,你见过正常人,手法熟练的拿别人钱包私自收藏超过24小时吗?第二,你觉得你足够漂亮可以迷惑所有的人吗?第三,你觉得你一个破铁丝就可以困住人吗?” 白云飞向后退了一步,伸出双臂,自豪地向她展示着拥有自由的双手。看着她疑惑的眼神说:“你师傅没有告诉过你吗,永远都不要轻敌。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我可以去,不过需要等我采访结束以后,我要去道南市场,有任务。来接我采访的是刑警队的副队长李艾,如果你觉得足可以应付他的话,就尽管放马过来。” 女贼看着他,没说什么,似乎有点失望,又有点不甘心。 白云飞接着说:“现在不是独行侠有市场的时候,你要是误入歧途,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知道你身后一定有很大的背景,而且一定是正面的背景,要不不会有这么多人帮你。你要是觉得有恃无恐就大错特错了,他们也一定希望你能逐渐学好,才会一次次的帮你。说白了,这是挽救你,给你机会。” “我不需要别人给我机会,”女贼昂起头对白云飞说:“机会永远是自己创造的,如果他们愿意帮我也是在还债,我不欠谁的。我要带你去的地方应该也是顺路,你采访完了我在道南市场旁的水果店等你。” 这个女贼的确是有点意思,白云飞真想说你不怕我到时候叫110去吗?转念一想,昨天她被电视曝光了都没事,今天估计是一样的事无忌惮了。转身白云飞就要走,不能为这事耽误太多时间,看着她走起路来脚还不是十分自如,和她说了句:“你的脚好了么?伤筋动骨一百天,别耍性子非得出来胡闹,昨天刚把脚扭伤了,脚伤真闹大了,估计你以后什么都干不成了。” 她走过来在白云飞耳边说:“懂得关心人啊,不错!说明你不是个坏人,但是告诉你,我是个坏人,别和我耍什么花样。” 真要感谢和李艾一起的那些日子,他教会了白云飞很多东西。比如,在包的外夹层放一把专业的小锉,可以防止小偷轻易把你的包划开,没想到今天它成了白云飞重获自由的重要工具。看了看时间不早了,老马交给的采访任务还没弄呢,他迈开步子就往道南走。 24 别拿区长不当干部 道南市场的坍塌现场已经清理出来了,几个突兀的钢筋还竖在那里,像是固执地向人们讲述着这里曾经的遭遇。昨天围了一大群的业户早就散了,只有三三两两看热闹的人。 进去找到了负责重建工作的道南区副区长蔡勇,他也没什么好气,只是感叹说,其实这事当初都是市里定的方案,如今要他们区里来擦屁股。听起来他似乎话里有话,白云飞一追问却又没了言语。白云飞说节目组让他来做续报,交通还没完全通,大机器一路抗来太沉,和昨天一样他还是带的广播级dv,请蔡区长就将就着讲几句鼓劲的话吧。 架势一拉开,感觉老蔡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虽然暴雪带来的破坏是毁灭性的,现在七个营业区有六个需要重新进行顶棚抢修。但是我们相信,有市政府的全力支持,有广大业户和市民的充分理解,一周之内完工并重新开业是完全可能的。第一,我们要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 他这么第一、第二的说下去,白云飞忽然想起了那个说话十分有条理的女贼。这年头,连做贼的都懂得说第一、第二、第三了,估计全民普及会议用语言的时代也即将到来了。老蔡说到第八的时候白云飞就有点举不动机器了,他居然又说出了第九。摄像是个体力活,你能端着机器挺个几分钟,手不抖胳膊不晃,都是靠多年扛活练出来的。不过这老蔡上来造了10多分钟还没有刹车的意思,白云飞实在有点挺不住。好在他说完第十,终于算是打住了。又总结性地说了半天,等到他都讲完,白云飞关了机器甩了甩胳膊,就差直接蹲地上歇会了 。 他十分认真地和老蔡说:“咱们也算朋友了,蔡大区长,我不得不给你说点电视采访的常识,一般市长的采访也就能用个一分多钟。其他普通采访,顶多就15秒到30秒。以后你再接受别人采访别这么长篇大论了,显得你是没有专业水准的生梆子。人家老接受采访的,都是一分多钟言简意赅,你得学。” 老蔡眨了眨眼睛说:“好你个白云飞,别拿区长不当干部,我们区也有你们电视台记者站,每次他们都让我讲上半个小时呢,你当我总结出十大方面容易呢啊。早说啊,我这一边讲还得一边掂对词儿。” 这回白云飞乐了,你在区里那是大干部,区记者站的哪敢和你说这些啊。他过去凑到老蔡耳边说:“《青州新闻》才25分钟,你准备全包了啊?不是熟头熟脑的,谁敢像我这么和您蔡大区长说这个啊。记得你欠我份人情,一周后重建完工了,记得给我独家新闻。” “一周,根本建不完,”老蔡的感慨脱口而出,“这建筑的事你们就外行了,重建比新建还麻烦呢,费用也更高,三周估计都完不了。” “那你刚才对着镜头说的,可就是对着几百万青州父老说的,你……”白云飞诧异地问。 “对着青州父老?”老蔡沉重地摇了摇头:“我那是对着市领导说的,他们要一周,我们就只有一周啊。” 这不是合伙忽悠呢吗,是上边拍脑门了,还是老蔡他们缺乏创造性思维呢? 老蔡知道自己说多了,一个劲叮嘱白云飞千万别把实话写进报道里去。白云飞和老蔡说,“我是做舆论监督起家的,但是大暴雪面前我知道怎么做不给市里多添乱。” 老蔡解释说,估计一周会有两个营业区可以抢出来,到时候就可以先开业了,也不算欺骗组织,只是语言组织上的逻辑问题。 白云飞给了他现在正流行的标准网络式回答:呵呵。 进去拍了几组镜头,看看也什么太多可报的,白云飞采访了几个施工人员说了下抢修进展就出来了。 站在市场门口想了半天,白云飞决定还是去水果店看看。一个穿得那么时髦的女贼,还能真把他强奸了不成。白云飞也算身经百战的人物了,缉过毒、打过黑 、卧过底,尤其在时政组时跟着市领导转过很多地方,各部门头头脑脑认识不少,难道还怕个穿名牌的女贼不成? 水果店没多远,几步路就到了,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她人影。细一想,那女子也是个半吊子智商的主儿,说是水果店也没说几点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算头啊? 正在那发呆,忽然听到广场那边有人喊:撞到人了!撞到人了! 25 撞到人了与撞死人了 这么大的暴雪撒在年根岁尾,眼看就要跨入新一年的档口上,城市交通彻底被干瘫痪了。街上的车都没几辆,一般单位的车都为除雪让路 禁止出库了,怎么会有车撞到人? 白云飞三步并作两步,跑向事发地点。 还没到地方呢,就看见一辆墨绿色的越野车撒欢一般地冲出人群,压过马路牙子、压过几个没来得及清除的雪堆,一溜烟儿地跑了。 掏出摄像机打开镜头盖,白云飞以最快的速度按下录制键,还是只拍到了越野车的远景。不知道回去以后,放大做慢镜头能不能看清车牌号。 人群逐渐围的多了,有人看见他连忙招呼:“昨天来采访的那个记者来了,快让让,记者先拍下,太惨了。” 白云飞冲进去一看,被撞的是昨天晚上还在医院里做斗争的陈老爷子。来不急拍什么了 ,白云飞连忙拿出电话拨120的急救电话。急救站的人说,尽量吧,许多路面积雪还没完全清除,时间上可能会比正常的慢很多。 陈老爷子身子骨还算硬朗,居然颤巍巍地要站起来。腿上流了好多血,胳膊和胸口也被磨破了,好多血条子清晰可见。白云飞扑上去扶住他说:“别动,别动,伤情还不清楚呢,万一引发更大的出血是十分严重的。” 陈老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一把推开了白云飞,坚持着要站起来。他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踉跄着拨开人群向外走,嘴里嘟囔着:“谁也别拦着我,谁也别拦着我,让我看看我的市场,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市场……” 说完,咕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陈老爷子的脾气真是让人琢磨不透,本来他是被控制在医院里的,身体上的老毛病还是挺严重的,要不估计就送去拘留了。他拿的那包东西里,虽然都是空酒瓶子,但是的确测出了大量酒精的存在。到底是酒瓶子里残留的,还是老爷子故意弄的,这罪名说起来有很大不同,或者说是触犯与不处罚治安管理条例的区别。 李艾他们考虑到明天就是元旦了,就别让老爷子了受罪了。往轻了处理下,没难为老爷子。只是要求老爷子出院后,不要再有其他过激的举动。老爷子被白云飞劝过一番之后,急着出院去看他说的那个新规定,也真正想走法律路线解决问题了,李艾他们就同意了他出院的请求。 一年就要过去了,上访了300多天的陈老爷子一出院,第一个想法就是想看看他曾经固守过的地方:道南市场。没想到刚来到这里没几分钟,就被车撞了。 白云飞一边催着120,一边给李艾打了个电话,问清楚了老爷子的事,也把消息告诉了他。李艾也很感慨,老爷子这是注定过不好这个年关啊。 一圈电话打完,也跟老马汇报了这里的新情况,白云飞回手一摸,兜里的摄像机没了。当时他心里就凉了半截,谁这么缺德啊,这忙着救人,怎么就有人把吃饭的家伙给顺手牵羊了? 26 我不叫那个谁 推开人群,白云飞找了一大圈,发现居然是那个女贼拿着他的摄像机正在那里到处拍呢。她发现白云飞看见她了,也不在惊慌,喜滋滋地看着他。 白云飞上去就要把dv摄像机夺回来,她闪了一下身,轻盈地像一个飘浮的叶子,白云飞当下扑了个空。 “别闹了,这边都要出人命了,你有没有点职业道德?”白云飞无助地看着她,“不是说盗亦有道吗?你就没个原则?” 她原本还有几丝笑容的脸立刻耷拉下来:“好心没好报,我这是看你忙,帮你拍画面呢?你也不想忙活一圈没得新闻做吧?” 这白云飞就要谢谢姑奶奶了,她居然有这份闲情雅致。缓了缓语气,白云飞和她说:“新闻和救人相比,当然是救人更重要。” 陈老爷子倒在地上还没醒,谁也不敢上去动,和一般昏迷的人不同,他是刚刚被撞过的,不知道伤情怎么样,那是帮他翻个身也没人敢上前的。这撞到人和撞死人对新闻来说是两个性质,而对于被撞的人来说,那可就是天壤之别的不同命运。 人生,有时候就是在一个天平的两侧听从命运的抉择。那一面会放下一枚更重的砝码,结果就完全不同了。 等120急救车的这会儿,白云飞和旁边的目击者大致了解了下情况。陈老爷子被撞的经过有两个版本:一些人说是陈老爷子自己撞上去的,就看见那车要开他还往上顶;一些人说是那个开车的让陈老爷子让开,他就是不让,那个人往前开了一下,陈老爷子就自己站上去挡了下,结果那车就真把陈老爷子撞倒了扬长而去。有一个细节,是有位目击大娘说,那车撞了陈老爷子一下,倒了下车,回过头来又疯狂的把老爷子刮倒了才开走的。如果一开始有陈老爷子赌气的成分,那后来就是故意撞人了。 120的车总算来了,几个群众和白云飞一起帮着急救人员把陈老爷子扶抬上了车。救护车是不能让他们坐的,白云飞就问了下会送到哪个医院。急救人员想也没想说,当然是碧海医院了,只有那里比较近,医疗实力还强。 时间已经是下午了,午饭还没吃呢。白云飞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去医院还得走,吃了饭就肯定来不及了。找那女贼要过了dv机器 ,白云飞拍了几个现场的血迹等关键画面,就和她告辞了。毕竟她是个门外汉,万一拍的什么都不是,回去老马肯定有好果子吃。 那女贼非得一起去医院看热闹,白云飞劝了半天也无效,他在前头走,她就在后头跟着,一路上像带了个尾巴,十分不自在。 白云飞只好扭过头和她说:“那个谁,你别老跟着我好不,你的事我已经不追究了,我现在是在工作,只希望你一心从善就是为社会做贡献了,别再打搅我好不好?” 穿着时髦的她委屈地停下脚步,讪讪地说:“难得遇见个我不烦的人,你是个好人,我跟着你不就是一心从善了,不就是为社会做贡献了?” 一会到了医院,肯定是一大帮媒体,上午去采访的李琳还不知道走没走。白云飞要是就这么带着个美女尾巴进医院,那估计又成一新闻了,那还哪是为社会做贡献啊,简直就是为社会制造新闻事件啊。 “那个谁,你要是跟我到了医院,媒体人一大堆,万一有人认出你来,又知道我是拍昨天那条片子的,你说那成什么了。”白云飞尽量把话说的很平和,但是他自己还是感觉到了愤怒的语气在里面,“那不是给双方都找麻烦吗?” 她站在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才抬头说:“我不叫那个谁,我叫卓可。” 27 美女就像粘豆包 赶到医院,却接到陈老爷子已经出院的消息。 就算白云飞走得慢了,中间拍画面又耽搁了些时间,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抢救完了吧。早上见过的那个主任说:“没发现陈老爷子有严重的外伤,轻微的伤口我们都给他处理了。老人醒了以后说自己是饿晕的,我们给他买了点吃的 ,他吃完就坚持要出院,我们是实在是拦不住他。患者也许是急着回家过元旦吧,我们反复权衡,他又自己签了字,就让老人出院了。” 看看天色已经阴沉下来了,再赶去陈老爷子家里,肯定来不及设计今晚节目的播出串联单了。给组里的许诺打了个电话,让他安排人跟一下,白云飞得赶快返回台里,这路程起码还要半个多小时呢。 许诺这个大话唠又和白云飞墨迹,说什么他只是主编,按节目组规定他只有对所有稿子和串联单的修改权,没有任何权利指派记者去采访。白云飞愤怒地跟他说,没有权就跟着老马屁股后头要权去,我这一天都没怎么吃饭睡觉,你再跟我墨迹我就回去阉了你丫的。 赶回去的路上,又给李琳打了个电话,说今晚要做抗击暴雪的特别节目,虽然不是直播,已经定了要提前录完,但是估计最早也是晚上8点可以结束。 李琳和他说:“晚点没什么,她要的元旦惊喜夜的票是7点半开始,晚到一个小时那边也结束不了,说是要安排一起听新年钟声呢!” 再不说就太晚了,白云飞只好委婉地表示:“应该去她那做副市长的父亲家里过元旦。林茹还在审查中,这么特殊的日子,让老人一个人孤零零地迎接新的一年,实在说不过去。” 李琳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淡淡地说:“搞不懂到底他是你父亲还是我父亲,他当年忙这忙那的做他大市长的日子里,什么时候陪我们过元旦了?我都不想去,你还那么积极,不是想趁他不得势之前给你在官场上再努努力吧。” 白云飞一直受不得李琳老把他想的那么狭隘,也不想多说,只是劝她自己好好想想,就把电话挂掉了。 李副市长是个好人,他夫人林茹曾经是搞经济的一把好手,也算不上是个坏人,但是到底生命中哪个砝码放错了,让他努力了大半辈子,换来的却是妻离子散、仕途渺茫的结局。林茹是牵扯到黑恶势力、经济欺诈等多案于一身的特大案件当中,也许要怪她自己选错了路。那么李副市长呢?是自己选错了婚姻,还是婚姻无情地捉弄了两个人? 晚上的特别节目还算顺利,节目组的几棵葱再次奋战了一天,总算是把节目做的比较完整。白云飞意外拍到的突发事件,本来平日里就做头条了,可是马上元旦了,考虑到特殊时期,只是放在最后做了条简单的小消息。 许诺央求了一大圈才找到愿意去拍陈老爷子家里情况的记者,两个记者由于不知道地方,一路打听一路找,特别节目都录完了才回到了台里。老马和他们说,辛苦了,今晚肯定发不上了,赶快回家过年吧,记得把素材带保留好就行了。 俩记者乐不得早点回家,和白云飞说了声老爷子最想见你了,就匆匆走了。没想到两个人在关键时刻忘了关键的一句,日后真让白云飞苦恼万分。当然,这是后话了。 白云飞看着老马说:“终于可以让兄弟们解放了吧,忙活一年,本来年底可以休息几天了,偏偏赶上场大暴雪。” 老马十分同情地看着他,说出来的话让白云飞一点也无法轻松:“由于这场暴雪的特殊性,原定于一月一号到三号停播的《新闻夜线》改为正常播出了。” 看着他睁大的双眼,老马安慰着说:“这么大的气象新闻搁在这里,哪个国家的电视台也不会停播新闻节目的。从你做记者的那天起,你就应该知道自己身上的使命。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记者的天职是不能对新闻漠然视之。对于军人那来说,战斗来了就是命令;对于记者来说,新闻来了就是命令,你早该想到的。不过还好的是,不做特别节目了,是正常的30分钟节目。” 白云飞无奈地点了点头,十分认同他的意见。然后他说:“领导的工作就是做好后勤,既然要加班,你得负责好兄弟们的物质食粮,明天晚上绝对不能是盒饭。” 对于一个敢于和他谈条件的下属,老马也只有认了。在节目组里,白云飞最服的是老马,再怎么像对待禽兽一样折磨他,白云飞都认了;反过来,老马最服的人是白云飞,他就算再怎么提无理要求,老马一般也都默默承受。想让马儿跑,必须得给马儿草,这个道理他懂。 最后老马似乎要缓和下紧张的气氛,和白云飞开玩笑说:“今天你那个陈老爷子被撞的镜头谁给你拍的,还有点意识流的味道,画面里有你救人的情形,应该不是你自拍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你得有危机意识啊!” 白云飞神秘地笑了笑:“是你那个裙带关系拍的,而且我知道她姓卓,这么特殊的姓氏,我保证三天之内可以查出来。怎么样,您有没有危机意识了?” 老马满两疑惑地看着他,还搞不清楚他在说谁。白云飞一看时间不早了,抓起包就准备出去会李琳了。 老马在他出门的瞬间才想明白,高喊了句:“你小子可离她远点,她可像个粘豆包似的,小心噎着你。” 白云飞也没回头,应了句:“我可以只吃豆馅,把最粘的皮儿给您留着。” 28 不是庙也得拜 出了门,司机小林居然在门口等他。 “白总,雪已经清的差不多了,元旦前夜,路上又没人,我就来接你了。”这个叫林毅腾的小伙子还真有点执着精神,他这么一叫,白云飞才想起来受唐一倩委托,自己还是天成健身会所管事的。 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给领导开车的,都把自己开成了领导。司机要是自己特别懂事,总是在人最疲倦的时候出现,那你就会觉得这个人比老婆还贴心呢。 白云飞让小林带他找家还开业的超市,买点东西,怎么也不能空手去。 “白总,这个不用你操心了,再说这点、这日子,哪还有开业的超市啊!我早就给您准备好了,会所的大老刘吩咐我准备的,知道你忙。”小林打开后备箱,满满一大堆年货和水果蔬菜礼盒,估计俩手都拎不过来。 “就是需要也用不了这么多吧,”白云飞连忙摆手说,“大老刘当健身教练还专业点,让他当个管事的,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省钱呢?” “不瞒您说,大老刘知道省,这本来都是给各路神仙准备的买路钱。可这么大的雪,让工商税务的大神们出来聚也不可能了,送到人家府上去,车不让开也跑不过来。所以,临时改成直接送消费卡。”小林无奈地说,“这好多东西都是预先买好的,是有保质期的,咱们只好自己当福利了,给您留的当然是最好的。” 这些日子一直忙工作的事,也没去多照顾唐一倩会所的事情,不知道大老刘整的怎么样,不会把唐一倩的家当都败坏光了吧。白云飞执意要分出来一部分给小林,他说什么也不干。 这个朴实的小伙子急得说了实话:“白总,您这老也不用车。会所的人都说,最多余的就是我,成天都没什么大事。明年只要您接着雇我就成了,全家人都下岗了,就指望我赚钱呢。” 白云飞听出了他的话中话,前些日子白云飞自己考了驾驶执照,平时又碍于同事的白眼,不愿意他接送,小林一定是担心丢了这份工作。白云飞让他放心,这年头司机好找,老实人不好找,就是唐一倩回来了,也会建议她接着用你的。 小伙子高兴的笑了起来,雪地里放射的路灯将夜空照的通亮,反衬在他黑黑的脸堂上,笑容是那么质朴而又真实。对于他,以及大多数人来说,梦想都简单而惊人的一致:有份稳定的工作。 他问白云飞要去哪里,白云飞说先接上李琳,然后去方兴路5号。 小林似乎欲言又止,到了地方白云飞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29 大院深宅的冷清 李琳其实是一百个不愿意,报社出完稿,手里的两张五星级酒店的元旦夜狂欢票,想送也没得送。 白云飞是到她家楼下接她的,看到他坐着唐一倩的车来的,李琳就更是满脸写满了怨气。白云飞只好哄她:“我这样的多少见啊,快一年没回自己家了,老是劝你回家,陪你去看我的老丈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德行,谁承认你是李副市长的女婿了?我还没正式通过你爱情9002认证呢,你就想做女婿了?”由于是跑时政的,李琳上次跟市领导去国企视察,回来把iso9002认证写成了uso9002,白云飞好顿笑话她,说还ufo呢。李琳这次明显有报复的迹象,敲着白云飞的头说,“你那点小心眼就是老实些,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女的爱围着你转,其实你长成这样不出来吓人就是为社会做贡献了。” “你不是说了,这年头好男人不好找,老实听话的好男人就更不好找了?”白云飞看了看小林还在车里,应该听不到这些,该贫嘴的时候就贫吧,女人总是爱被哄的,接着说:“郭靖长得还丑呢,不一样又是公主又是黄蓉的扑上去要死要活的?” 李琳乐了:“就你这样的还和黄日华比啊,人家是又老实又帅。你呢,就靠点名牌衣服撑撑架势还看得过眼点。想做金刀驸马啊,估计你再得七本八本秘笈也够呛。” 金刀驸马白云飞倒是没想过,这有老丈人不敢叫的日子估计是够烦的。家里催他多少次让他带对象回家三堂会审呢,白云飞都没敢和李琳提过,确切地说是没时间回去。老爸老妈给他起名叫白云飞,这大学毕业之后就在真飞了。青州是省会城市,发展上总比自己老家那 一亩三分地空间大多了。虽然青州是东北重要的交通枢纽,回家的车很多。但是由于家远,回去一次路上就得两天,一年也就春节有足够的时间回去一次。歌里唱的倒是好,常回家看看,谁给你批那么长的探亲假啊? 车到了方兴路5号,和小林预想的一样,的确出问题了。 这里是几代市领导的住宅区,门口有守卫,没有证的车根本不让进去。以前都是李天水同志的车来接的,这还是头一次白云飞他们自己开车来。 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不让就进车。白云飞还不能说李琳是副市长的女儿,守卫就觉得他们是送礼的。元旦和春节期间,来这里送礼的比菜市场买大白菜的人还多呢,人家根本就不正眼看你。 李琳受不了鄙视的目光,就说走进去得了,不差这几步道。白云飞知道后备箱有一堆东西呢,要是大摇大摆地搬进去,估计李副市长明天就成了大院退休老干部们的热门话题了。 正在和守卫争执,小林几乎暗示白云飞贿赂他一下得了,李副市长的秘书陈成恰巧出来了。他是怕领导一个人太孤单,一直陪着呢,就等白云飞来解放他呢。 秘书出面的确比别人好使,几句话下来就放行了,只是要求车快进快出。 陈秘书生气地说:“这年头,连门卫都这样,以前都传李副市长要把副字去掉的时候,哪个人不都拍着、溜须着?如今出了点小麻烦,门卫也出来惹事。” 白云飞说:“不怪人家,是我没想周全,你抓紧回家过元旦吧,正好让司机小林送你回去。” “还回不去,”陈秘书说,“转过年我就要被调走了,还有一堆材料没弄完呢,得回去取一下。你们好好陪陪王市长吧,估计这个年是他最难过的日子。年后就两会了……” 秘书的特点是做的多,说的少。陈秘书这次话这么多,我还是头一回见 。估计是李副市长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帮他找了个好位置吧,万一将来真的不得势了,想安排估计都困难了。 白云飞坚持把几样补品留给了小林,同时又告诉他有几样是一会送给陈秘书的。小伙子心领神会,坚持要送段秘书。看着他拉着段秘书开车出了院门,白云飞才和李琳一起进了这来过几次的大院深宅。 30 胸腔一浪浪翻滚 屋子里虽然暖气烧的格外热乎,但是两人都感觉到了十足的寒意。女主人不在了,大过年桌子上连点热乎菜都没有。屋子里乱乱的,好多报纸和文件就随手丢在了门口的鞋柜上,地板上厚厚的一层灰显得十分刺眼。原本客厅里暖柔柔地壁灯也没开,只开了一圈白色的吊顶内饰灯,显得屋子里冷飒飒的。 本来陈秘书说过帮着请个保姆,可李副市长一直不同意,说是就一个人、回来的还晚,没什么好收拾的,请保姆来还挺别扭的。 白云飞他们进屋的时候,李副市长正在厨房里煮面条呢。白云飞以前跑时政报道到时候,就和陈秘书比较熟,这次他打过电话给陈秘书,说不一定能来,李琳那还不知道能不能说服得了。所以陈秘书刚刚才汇报了俩人要来的事,李副市长也没什么准备,家里冰箱好久没什么东西了,他也就会煮挂面。 看着父亲穿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李琳的眼圈一下就红了,这毕竟是个专业出身、打拼多年主管城建的副市长啊,如今怎么像个居家男人了。 李副市长和他们打着哈哈:“元旦之夜吃面条有特色吧,我这面条还是书记方大洪教的呢!他爱人是个教授,经常去外地讲学,除了到我这里混饭吃,就是自己在家煮挂面。还让他研究出来个清水煮挂面的秘方来。” 成功的男人在厨艺方面基本都是低能儿,当然厨师出身的除外。清水煮挂面能有什么秘方?白云飞和李琳把东西都搬了进来,做女儿的拿着蔬菜礼盒和几个熟食类的产品去厨房张罗元旦盛宴去了。李副市长也要过去帮忙,站在厨房里又不知道该忙些什么,尴尬地坚持了一会,就又出来了。 白云飞把数目众多的各色礼盒放到了柜子里,发现里面其实同样的礼盒也少,好多都已经过期了。 “都是林茹收的,”李副市长说的有点尴尬,提起仍在审查中的老伴话语就沙哑了起来,“我早就劝过她 ,莫伸手、伸手必被抓,她老是不听,这回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白云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林茹曾经像审查未来女婿一样和他深谈过,对这对副市长夫妇之间的故事,他也知道一点。无论是年代跨度还是情感跨度都太复杂了,当初要不是李副市长只想着研究自己的一摊子事,多懂得女人是需要哄的这个简单道理,也不会让林茹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本想问问,审查结果怎么样了,看看他也没提,估计是还没有结果,也就没那么残忍地去问。 快10点了,三个人才坐到了一起吃上元旦前夜的晚餐。 白云飞是饿了一天了,有点狼吞虎咽,明知道李琳的手艺不怎么样,还是吃得很来劲。李副市长居然特意开了瓶部队特供的陈年茅台,喝得也不是很起兴。这是白云飞第一次见他喝酒,不知道他酒量怎么样,就尽量陪着,不多喝,也绝不少喝。 喝到最后,李琳已经一个人上一旁去看电视了,只有白云飞和老爷子俩人在那沉默地推杯换盏。他也不知道和当领导的准老丈人怎么说敬酒词,不知道作为准女婿该说点什么。本来李副市长是很健谈的,每次吃饭都像是开形势分析会一样,高谈阔论。李琳就因为这一点就不爱回家,这次时过境迁,李副市长话少的可怜。 席间,李副市长只是透露出,他年后可能就不再担任政府职务了,而是调到省里的建设研究院去当院长,说不上是升还是降。明眼人都知道,那权力的变迁可是天壤之别。不过对于受爱人牵连的他来说,这也许就算是高升了。 白云飞问他陈秘书说年后也要调动,会去哪里。 李副市长说:“小陈这孩子很聪明,可惜跟了我也没闹着什么好,这次他主动要求不再政府供职了,我推荐他去了市电信部门当副总,闯荡闯荡也是好事。” 不知道为什么,白云飞觉得陈秘书这位置似乎比那个什么建设设计院的院长位置还要好。电信部门可是个肥缺,而且老总年纪比较大,陈秘书去了上下领导都熟,过几年要是转正了那权利可是相当的大,尤其是利。 这过程中,李副市长在欧洲留学的外甥打来电话问候,还特意说要和舅妈通话。李副市长似乎早有准备,说是回去乡下看姨姥姥去了,那边比较偏僻什么通信设备都没有,所以好久没给他电话。 放下电话,这屋子里压抑的气氛就更浓了。李副市长坐下自己就干了一盅白酒,扎巴着嘴也没吃菜,在那里玩味着酒精的辣意从嗓子灌进去,又从胸腔一浪浪翻滚出来。 白云飞也干了一盅,好辣。 —————————————————————————————————— 看差不多了,别忘记收藏下,这相当于继续更新的能量块 31 为市长宽衣 难宽心 不知不觉中元旦的钟声敲响了,李琳失望地看着白云飞,那眼神分明是在说:要是在酒店狂欢夜一起听钟声,那该是多么浪漫的事情。 白云飞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把电视声音关小一点。钟声敲响之前,疲惫的李副市长已经喝高了,在酒精的麻醉下歪在椅子里睡着了。 李琳过去拍了拍父亲的肩膀,犹豫了半天才说了声:“爸,太晚了,屋里去睡吧。” 李副市长没有醒,电视里的元旦钟声还在回荡,无论是这略显沉闷的钟声还是李琳这迟到的一声爸,他都没有听到。 这是白云飞第一次专注的听元旦钟声,以往在这个时候都是一家人热热闹闹地有说有笑,没人去注意什么钟声。这次在如此沉寂的屋子里,才有机会认真地聆听元旦钟声。 空荡荡的屋子里似乎都在回响着钟声,这声音有些温暖,也有些刺耳。新的一年开始了,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他的一生已经不再新鲜光亮了。 白云飞和李琳两个人合力把李副市长抬进了卧室,面面相觑地不知道该由谁来帮助老爷子脱衣服、盖被子。 李琳默默地退出去收拾桌子去了,留下白云飞一个人。白云飞犹豫再三,只是帮他脱了外裤,其他也没怎么动手,用保暖杯子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柜上,就也退出了卧室。 路过书房的时候,白云飞看见门还开着,里面的大灯和台灯都开着。他想进去把灯闭掉,却望着墙上的书法条幅发愣。 李琳收拾完了桌子,进来看白云飞一动不动的,问他怎么了。 白云飞和她说:“这里的字句,怎么变成了‘大道如青天’了?” 李琳看了一眼说:“这是李白的《行路难》: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意思是道路像青天那么宽广,唯独我却找不到出口。李白写这诗句的时候大概比较伤感吧,远没有他‘直挂云帆济沧海’时的魄力。老爷子估计是在感慨世事难料吧!” “那也未必,”白云飞接过她的话说,“诗句用做书法条幅,有的时候也是故意断章取义的,也许是哪位高人送的,暗指条条大路通罗马呢!” 其实白云飞是知道的,原来这里的条幅是半个对联,用狂草遒劲的笔触写着:李广射硬石,弓虽强,石更硬。 李副市长还让白云飞尝试着对对下联,说是对上来就把李琳许给他。他当时对了个比较俗的:好女生恋心,女子好,心亦恋。 白云飞把这个经过告诉了李琳,她白了他一眼说:“这年月都是自由恋爱了,哪有包办婚姻的,难怪你老要往这里跑,是不是惦记着老爷子的承诺呢?他自己当初是有弓虽强、石更硬的雄心壮志,如今却在感慨大道能否如青天了,哪有功夫想着你的事?” 白云飞本来想说,这是我们俩的事,怎么会是我的事呢?但是不愿意再纠缠了,这么晚了,他们还得离开呢。要不然,第二天还得上班,一个陌生的男子突然从副市长的家里冒出来,闲言碎语又要风起云涌了。 出了大院门,又是后半夜的光景了。 李琳感慨说:“老是大晚上来,深夜吃饭,后半夜不管多晚还得往家赶。这叫什么事啊,感觉跟做贼似的。” 她这么一说,白云飞却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那个被老马称作是粘豆包的卓可。这个穿着名牌的女贼,现在是否也在感慨着大道如青天?估计她要是有这心,想的也是大盗如青天。这妮子,不知道从哪里学的神偷本领,一心还想着当个现世侠盗呢。 这么一想,白云飞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李琳敏感地察觉到了:“想什么呢,在那偷着笑?” 白云飞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自己都答应明天给李琳买戒指了,心里怎么会突然想起别的女人来了?脑筋转了一圈,才想起来说:“还记得那个除夕之夜不,我们也是后半夜出来,我送你回去,然后发生了一段难忘的激情之夜?” 李琳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是一抹绯红涌上了脸颊。本来那会是他们的第一夜,结果她临阵退缩,搞得激情无处释放的白云飞拖了半宿的地。 两目相望,他们似乎都有一丝激情在迸发。 新的一年来了,他们也应该开始新的生活。 生活,有时候像打篮球。一旦跳跃起来,你就会把球往篮框里投,生活也会变得如此的简单和习惯。你所需要努力的,只是不断去寻找一个好的投球位置…… 皎洁的一轮弯月挂在天上,白云飞用力的把李琳搂在了怀里。 路边的雪厚厚的,他们一路走过,身后是长长的一串四足并蒂的脚印。像两道长长的拉链,在试图弥补风雪过后留下的裂痕。 当白云飞怀着复杂的心情在雪上数着脚印的时候,曾经被强拆而不断上访的陈老爷子,没有能听到元旦的钟声。 在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前的几分钟,他静静地离开了这纷纷扰扰的世界。谁也没有想到,陈老爷子的离去,为新的一年投下了一枚重磅新闻炸弹…… 32 一个未知的秘密 新年的风景,和去年有什么区别? 对于大多数青州人来说,关注的是新的一年到了路上到底能不能行车。习惯了坐公交也好,习惯了打车也好,习惯了硬挺着油价上涨开私家车也好,就连习惯了骑自行车的,都离不开一条没有雪、没有阻碍的马路。 新的一年对于白云飞来说,应该规划的是怎么去认真对待一个节目的成长。无论谁当主任,安排采访、编辑的主要活,肯定还是落在他的肩膀上。即便是王梅副主任走出审查的阴影,意外走上老马即将卸下的岗位,干活的还会是白云飞。 是骡子是马,都是被拉出溜溜的,这就是骡子和马的命运。 每天上班头等大事,就是把所有热线电话记录翻一遍,把所有前天节目剩下的稿子看一遍,再把所有其他媒体在报什么看一遍。这样的生活, 白云飞只经历了一年,已经开始觉得够了。不知道老马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他那个时候大概媒体竞争也没这么激烈。行业的配合度、大家对记者的尊敬程度,都远远高于现在。他们那个时候是几个单位抢一个记者,希望去拍片子。换到白云飞他们了,是几个记者抢一条新闻,都希望自己能更深入。 一个新闻的外壳放在那里,你能使多大劲谁都知道,深不深入,大多还要看看运气。 白云飞坐在办公室里感慨这些的时候,一点也没有想到新年的第一件事,不是做个采访者,而是一个被采访者。 节目安排差不多了,元旦头几天基本都是些日常新闻报道,比如新法规出台一类的。当天能报什么,闭上眼睛都数得过来。上午10点的时候,领导带来个人找他,说是某个杂志的记者,还是家中央媒体。白云飞没太在意,来这里找他们协助采访,甚至提供新闻素材的太多了。白云飞把他让到会客室里,叫个实习生进来倒了杯茶水,客客气气地问他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除了调看节目播出带,看稿子什么的我还能做主。”白云飞递过一根烟,对方表示不会吸。本想自己点一根,烟在手里转了几圈,白云飞又把它放回了烟盒里。北京人都比较讲究,人家万一特别烦吸烟的人呢?再说,还是先谈正事吧,一上来就吸烟,搞得跟个泡办公室的老帮菜似的。 “我是来采访这次大雪的,这是我的名片!”对方双手递过来,白云飞也连忙双手去接,这些礼节还是要尽的。虽然他多少次说过,为什么递交名片就必须双手,一只手可以干的活为什么一定要劳烦两只手,明显浪费一半的生产力。 接过名片一看,上面写的是《法制周刊》记者丁园。白云飞一下子警惕了起来,这些人可都不是简单的了解请情况、借素材那么简单的。 果然,对方简单在暴风雪袭击青州的事情上说了几句,没多绕什么弯子就提到了老陈头被撞的问题上了。叫丁园的这个同志,居然拿出了录音笔和采访本,拉开架子要采访白云飞。 “听说,媒体里只有你一个人是老陈头被撞的目击者?”他是打开录音笔,拿起笔要记录的样子。 “哪里,我只是采访路过那里!”白云飞装作把水杯给他拿近些,顺手把录音笔放在了很远的地方,好像怕被水溅到的样子,实际上已经把它给关了。“你这算是要我们协助调查呢,还是要采访我本人呢?” “啊,都有吧,我们对这个事件比较关注。”丁园没去理录音笔,看着白云飞继续说,“关于陈老爷子被青州市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撞死的事件,你都了解些什么?” “什么?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撞死?你都在说些什么,你自己知不知道?” “知道,也许我用词不太准确,但是撞他的的确是位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而且老陈头的确死了。” 挖新闻也没有这么挖的,白云飞几乎要愤怒得拍桌子:“陈老爷子被撞后是自己申请出院的,我们还拍了记者去跟了下采访,怎么可能被撞死了呢?” “我说了,也许我用词不准确,写报道的时候我会字斟句酌的,”丁园看着他说,“撞人的元旦一大早已经去自首了,而陈老爷子在元旦在钟声敲响前就已经去世了。虽然他的死亡可能和心血管疾病有关,不过被一辆几顿重的越野吉普撞了两次,也许才是导致其死亡的主要原因。” —————————————————————————— 如果您觉得看累了,千万记得收藏下,就是点书页上的收藏本书绿按钮,支持原创人人不一定有责,但是您要不收藏百里过几天就没辙了! 33 一张纸片都没有 按丁园讲,撞人的叫魏大洪,是青州一家实业公司的老板。这个人在青州经营着几个批发市场,而他真正的大买卖是在全省有好几座矿山,身价资产应该在两个亿以上。老百姓传得更神的,是说魏老板在维多京群岛还注册有国际公司,掌握着国际资产。 他那天驾驶的是个国外名牌的越野吉普车,在撞过陈老爷子之后,开过一路是雪的闹市区,最后在郊区滑到了路边的沟里,车子翻了俩个儿还撞到了一棵树上。价值百万的越野车已经彻底毁了,开车的人居然没出什么大问题。至于为什么会那么野蛮地驾驶,目前怀疑他是酒后驾驶。要不然,那么大的雪,没有人傻到非得把自己的车往城外开。而且越野车的各种制动系统是十分强的,雪地刹车也不至于翻到沟里。那么大的雪路上基本没车,他自己怎么就翻了? 至于陈老爷子,出了院又去了道南市场,在那待到了晚上才回家。吃了饭以后,老爷子就一直在沉睡,家里人都觉得他太累了,休息就好好休息吧。快半夜的时候,老伴想去问他要不要起来把衣服都脱了好好睡,结果发现老人已经死亡。 听了他的介绍,白云飞连忙把那天去采访的记者找来问,结果俩人说当天老爷子接受采访还好好的,谁也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白云飞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他们家人没有联系你们采访么? 俩人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是老马安排暂时不能报,他们就没再接着做。 白云飞在那合计,这家人也挺怪,陈老爷子那么倔的脾气,几年来一直在上访,他们家里人怎么就那么忍气吞声了呢?而且这也算个不小的新闻事件,怎么其他媒体也没有报出来呢? “他们家里人都以为老人是自然死亡的,一开始没在意。”丁园告诉白云飞,“后来是有人看不过去了,帮他联系的我们杂志社。我们一开始也接过陈老爷子上访的信件,所以还比较了解情况。正好我在这边采访,社里让我先了解一下情况。” “那你找我主要想问的是什么呢?”白云飞不解地问丁园,“我知道的基本还没你知道的多,实在是汗颜,很多事还是你今天说我才知道。” 丁园看着他说:“因为他们家里人说,老人之前曾经反复说过,过了元旦就要找你,找你就有希望。而且……而且老人还说了,他有份很重要的材料给你了。他们家人现在都想看看那份材料,不知道材料里到底说的是什么。” 什么材料?白云飞和陈老爷子是接触过,老爷子也被他说的走法律渠道解决问题方案打动了。白云飞曾经建议去看一下省里的最新文件,也许对老爷子的事情有帮助。但是,陈老爷子什么时候给过我重要材料啊? 看着焦急等待结果的丁园,白云飞只好双手一滩,实实在在的告诉他:“我这里真的没有任何陈老爷子交给我的东西,连一张纸片都没有。” 34 别说你的采访我无所谓 那个叫丁园的记者没在白云飞这里了解到太多的东西,不过他深深相信老爷子是有什么留在白云飞这里的,要不怎么会和家里人那么说呢? 白云飞把和老爷子接触的那一天一夜的时间都回想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可以往深处思考的疑点。也许老爷子记错人了吧,白云飞还没这么说呢,就发现丁园在他低头思考时认真的盯着他看。眼神里明明有一种藐视的目光,那种目光他也曾经用来盯着看那些玩忽职守的职能部门的大神们。 果然,丁园合上了本,长长叹了一口气:“也许我的采访对你们来说是无所谓的,不过一个人的死亡也许会为一个社会的法制进步敲响警钟。也许你们习惯了被有关部门邀请去采访,习惯了车马盈门、佳肴相伴的记者生活。但是,好多新闻不是自己找上来的,是需要去发现的。” “你是学法律的么?”白云飞问了句题外话。 “是啊,怎么了?”他回答白云飞说,“关注民主法制进程,也许不仅仅是学法律记者该做的吧?据说那个魏大洪是你们市青联成员,还当过理事,也是青年企业家协会的理事,还是十大青年杰出企业家,你们是不是碍于这些不能报?” “不是碍于什么,而是看问题的出发点问题,不是站的高就能看得远。不是先发现新闻的人就能吧新闻做的最深,不是我们现在没报就意味着永远不能报。也不是所有市一级的媒体,就都了没有直面新闻的勇气。”白云飞一口气说出了一大堆憋气的话,然后看着有些不解的丁园,“如果我有什么发现,会及时告诉你的。但是现在,我真的没有任何陈老爷子留给我的东西。我也没有隐瞒你什么,隐瞒这些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丁园走了之后,白云飞和老马说,台里如今怎么这么开放了,来做批评报道的也接待了,无缘无故地让人家又藐视了我们一回。 老马也觉得奇怪,就给台办打了个电话。结果台办的人说,那个记者说他要采访抗击暴风雪的事情,现在市里宣传口主要抓这事呢,哪想到是打着幌子来做批评报道的啊。 白云飞和老马一合计,还是大媒体有战斗经验。他们一个舆论监督节目,成天和各个职能部门不愿意被曝光的主儿打马虎眼,如今反而被人给来了次意外深入,这事闹的也挺有意思。老马说,也不怪人家,哪都有地方保护主义,他要直接说是批评报道,那估计连你这个当事人的面都见不到。白云飞说,这也不能算批评报道,应该是突发事件吧,现在事情已经知道了,怎么样,报是不报呢? 正像丁园藐视他们的一样,在这个元旦刚过的时候,他们有没有勇气挑战自我,花大力气去做这样一条与过年气氛格格不入的新闻呢? 白云飞按照老马惯有的风格说,要不然就先去采访,什么时候适合发再说。老马没同意,说是万一接触了不发,那就是对新闻的极端不负责任,对被采访人也是一种伤害。 白云飞说那不拍的话,就是对新闻负责任的态度了? 老马说:“交通事故每天都发生,也没啥太大的新闻价值,何况我们在当天就播发消息了,也不是对新闻不负责任。现在只不过是发现撞人的是著名企业家了,就要把新闻的动静闹得很大,也未必就有那个必要。“ 有没有必要,白云飞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在未来的日子里这件事肯定会被闹得很大,如今北京的新闻媒体已经介入了,将来肯定会引起全国媒体的关注。他们要是不报,将来可能就是在全国媒体面前的严重失声。 白云飞看着老马在那里眉头紧锁,知道他也会有这方面的考虑。不知道为什么领导眼里的马大胆,在他来的一年里变得小心翼翼了,是因为官大一级勇气就少了一分么? 35 金子扔在猪圈里 他们俩沉默了很久,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处境,但是又不会知道怎么处理这个新闻好。 最后还是老马打破了沉默:“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当初那么有直面新闻的勇气了?其实,我是无所谓,过几个月这个兼职的节目组主任就要交出去。在新闻中心我就是个副职,无论如何还有个正职顶着。我现在是在替你着想,新闻报道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闹大了以后,你在很多人、很多部门那里估计就要丢分的,本来你就年轻……” 白云飞是个十分简单的人,老马也是个十分简单的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俩比较合得来,那纯属是臭味相投。不过,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老马如此复杂的去看待问题。要是换在以前,白云飞早就嗤之以鼻了,但是现在,他不能不体谅老马的一份苦心。 是他开始精于世故了,还是他们都变得过于世故了? 看着老马闪躲着的眼神,白云飞坐到他对面的沙发里,双手交叉,深深地把十指交错在一起:“老马,我体谅你的想法,可是对于我来说,真的从来没想过一定要去当什么官。而且我还年轻,太早坐到主任的位置上,未必是什么好事。开始做记者的时候我没有准备,但是一旦做上了,我的确又开始喜欢上这个行当。当一名记者,每个月做几个硬题,这是多幸福的一件事?为什么一定要想着往上走呢?” “机会不是永远都来敲你这个猪头的门的,”老马的话语深情而凝重,但依旧带着他无法磨灭的、损人不利己的独家性幽默,“咱们能立起来《新闻夜线》这节目就不易,哪个搂草打兔子的主,不都是立个节目就想着怎么让自己腰包鼓起来?又有哪个电视节目在我们台能挺个几年不改名的?说自私点,我就是找个明白的主,把这个节目接下去,让组里的这几块曾经让人看不起的破铜烂铁发发光。让他们看看,不是猪不走正道,而是以往养猪的都急功近利。” “那王梅副主任也许更适合啊,当领导总是要高屋建瓴的,”白云飞又好气又被他感动着,“我们这几棵葱,冲锋陷阵都没问题,该挺的时候挺,该硬的时候硬,但是真要是坐在您这小格子里去运筹帷幄,那好像还都差了不是一天两天。” 提到王梅,老马有点急了:“时间不等人啊,小伙子!你那准老丈人马上不得势了,王梅那么教条,要是真当上主任,这节目还不得被她整黄了。她整节目不行,整你就肯定行!” 想起刚过来当制片人的时候,王梅的确是把白云飞折腾够呛。老马去党校学习期间,节目报道上出了点偏差,跟进得太猛了,领导怪罪下来。当时身为主持工作的副主任,王梅就直接让白云飞去负责接热线电话了。 老马起身去接了杯水,慢慢地摇着,看着里面的茶叶旋转而下,“你说你当记者,没准备,当主任也不一定需要啥子心理准备!就像这茶叶,开水一进去,那都浮到表面上了,最后还是要看谁是个中珍品,能沉淀得下来,才能酿出贼啦啦好喝的极品茶水来。浮在上头的,那都是废材,人家讲究不喝头遍茶的,都得去倒掉。” 两个人又沉默起来,白云飞其实真的是不想争这个主任的。就连李副市长的陈秘书暗地里曾经帮他分析过,这个好难,你去争,成的可能性有,但是你成了,被打击的可能就更大了。陈秘书比白云飞大,看过的官场是非也多,由于经常为定稿的事和新闻中心领导来往较密,深谙电视台一如官场那套明争暗斗的东西。不过,用他的话说,经验都是身上的伤疤积累起来的。白云飞和陈秘书十分处得来,多次和陈秘书说过,其实他就想好好活着,别活得那么累,不招谁、不惹谁,平平安安过日子。 不过在这件事上,陈秘书也没给白云飞拿出个高招来。他说,本来你是可以先沉下来,别去争的。但是你想在干的太冲了,无论谁上来肯定先要坚壁清野,第一个要踢走的就是你。到时候都没有哪个部门敢要你,以后的日子也不好混。 都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呢,要不你去当废材,否则一旦是块闪光的金子,你自己想埋没起来过平常日子,机会都不多。 又是沉默了很久,老马还一直那眼神偷偷瞟白云飞。 白云飞站起来和他说:“别想那么多了,该得罪的人,你畏缩了未必就不得罪了。该来的始终要来,躲是没有用的。这么大个新闻在这里发生了,人家抢都抢不过来,现在我们有第一手画面,为什么不做?” “好吧,也算我没看错你!”老马也站起身来说,“我们也要相信组织,像你这样的金子就是扔在猪圈里,始终也是要闪光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那才叫闪耀着纯粹的‘猪’光宝气!” 白云飞鼻子没被他气歪了,但是一句玩笑的背后,是一个记者的决定,也是一场风波的开始…… ---------------------- 请大家阅读同时先收藏,收藏之后任意时间的更新您都会首先得知哦 36 一死激起千层浪 有人说,魏大洪的自首情节是不成立的。 因为他撞车以后,就是被交警救出来的。当天下午,市郊的一个交警队接到群众的电话,徒步赶过去把他从近乎撞废了的越野车里救了出来。 内部人士还流传着他被救以后,在交警支队接受询问时候的精彩笔录。 交警:你喝酒了吧? 魏大洪:当然喝了,不喝,我能把这么好多车往沟里开啊? 交警:为什么酒后驾驶?多危险?这次是车废了,要是人撞废了怎么办? 魏大洪:啰嗦什么啊,出去应酬能不喝酒吗,喝完酒要走,有车能不开车吗? 交警:那你可以打出租或者是找人帮你来开啊? 魏大洪:说你们没生活吧!像我们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开这么好的车,还带着俩小妹,那能好意思打出租车吗? …… 这份笔录被以各种精彩的模式传递着,包括手机短信。 那一年,手机短信息正式登陆到大家的生活当中来,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式,普及到每一个有手机的人群当中。一开始,大家还把这一功能当作是手机的一种倒退,不就是过去的那种传呼机的功能吗!好多人还依旧在用传呼机呢,比如我们一脸唯物、守心如玉的王梅副主任。开始还是没手机的打电话到服务台给手机使用者留言,后来才发现,短信的自写功能远远超过了传呼带来到短信。当大量原创短信开始蜂拥而至的时候,人们才发现,手机短信是个相当有潜力的庞大市场。 白云飞是在几个不断重复的版本中,依稀弄清除魏大洪那天到底是怎么豪放地回答交警问题的。虽然他托李艾给深入打探了好几回,还是没有看到那份笔录的原件。因为事情已经闹得太大了,所有部门都开始封口并审慎对待这一事件。 那天魏大洪尽管如此放肆地回答交警提问,但是却没有受到任何应有的惩罚。笔录还没完全做完,他家里人带着某位高人就出现了,几分寒暄之后就把他带出了交警支队。至于那位高人是谁,又是哪个交警放的行,一切都无据可查了。对外来说,一致的口径就是,魏大洪出了车祸后自己返回的家中,而交警赶到现场只发现了废弃的车辆。 对于魏大洪为什么会良心发现,第二天主动去自首,据说是我们那晚的消息起的作用。之前说过,大风雪过后,人们都守在家里过元旦,白云飞他们节目的收视率当然是绝对的高。虽然那天他们播出的只是短短的一条消息,但是已经足够让有些人震惊了。据说有关领导看到了,下令一定要严查。抗击暴风雪是全市的头等大事,怎么会有人还顶着这么大雪去蓄意撞人,一定要一查到底,决不姑息。 查是查,没有人说要报道。不过,陈老爷子的意外死亡,又让这一事件,盖也盖不住了。 在丁园愣头愣脑地来采访白云飞以后,当天他们节目组就播放了相关的消息。第二天,青州晚报就发表了李琳的署名文章《杰出青年企业家酿车祸 七寻老人雪夜里意外死亡》。白云飞知道,那位记者本来用的是七旬老人元旦前夜意外死亡。可是报社总编说,别那么敏感了,就改成了雪夜。 报社记者的消息是白云飞给的,想着他和李琳的感情属于修复期。有这么好的新闻题材,他哪能不表现一下呢,李琳最好的姐妹就是晚报社会新闻部的。其实,白云飞也有私心,就是媒体联动一下,不至于被批评。也就是说,新闻出来了,不是一家要报,大家都在报,那就很正常了。有关部门也就不至于盯着他们一家不放,否则给广电局发个文,也够电视台吃几壶的。 至于陈老爷子的死亡原因,问题就更复杂了…… 37 她有那么无聊么? 至于陈老爷子的死亡原因,问题就更复杂了,这让白云飞他们在报道时不得不反复字斟句酌。 陈老爷子的家人说,当天老人被撞前气色一直很好,被撞了以后就曾经几度昏迷。虽然医院当时说老人自己要求出院,但是一定没有彻底检查过,受的是内伤呢?要是不被车刮一回,撞一回,老人能突然去世吗? 魏大洪家人的说法是,撞人的确不对 ,但那只是意外。魏大洪当时是喝多了,只不过有几下刮碰而已,事后医院也检查说陈老爷子没事,出院的时候陈老爷子也是签了字的。至于回家以后老人去世了,我们只能在道义立场上表示遗憾,但是法律角度上来说,魏大洪是没有责任的。 医院的说法,比较复杂,查个死亡原因也翻来覆去的。一开始说是外伤带动血管运行异常,血管供血不足伴发心梗,最后导致脑梗塞死亡。后来就直接变成了,病人患脑梗塞死亡,属于正常死亡。而这些说法,也是受害人家属和肇事司机家属分别传递出来的说法。官方的说法,一直还没有定论。 其实白云飞一直怀疑的是,受害人家属本来是一直认为陈老爷子属于自然死亡的。是谁让他们改变了主义,不但要去告肇事司机魏大洪,又让他们找到了《法制周刊》记者丁园呢? 这本来是个无头案,不过白云飞他们发出报道的第二天就有了结果。 去采访的记者回来,机器箱子上贴了一张纸条:为民做主,理当如此;勇执民声,还需相见。 记者也不知道是怎么被贴上了纸条的,对此是完全摸不清头脑。 白云飞把那纸条揭下翻过来一看,上面写着:皮带小巷,仅限一人。 别人都搞不明白怎么回事,只有他知道个中缘由,于是对记者说,有人胡闹而已,安心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听拉拉蛄叫唤还不种庄稼了咋地? 记者都连连称奇,当代民间还有高手啊,可以在箱子上贴这么张纸条却不被发现,可别过两天,连台标都让人换了去。说得两个去采访的记者臊红了脸,只有白云飞给他们解围,什么高手,不过是小把戏而已,都去忙吧。 其实,他是知道的,干这事的一定是那个叫卓可的女孩。不仅是凭着这么好的身手,关键是她那句留言,皮带小巷这四个字就足以证明了。 活忙得差不多了,白云飞推说中午有个饭局,独自出了电视台。那个让他皮带被抽走、录像带被夺走的地方离台里也不远,步行直接前往就行。一路白云飞都在想,这个女孩子怎么还是那么没脑子,老是留了地点不留时间,难不成在那个让我羞愧的小巷里,还有什么神秘留言不成。国外电影里都是这样的,先让你到一个地方,留个什么暗号,再让你去另外一个地方,以此甩掉跟踪、协助你的人。 不过,这女孩有这么高的智商吗?或者说,她有那么无聊么? 38 那个叫卓可的女孩 还没走到那个让白云飞十分不情愿去的小巷,卓可就把他擒拿了。 往那个方向没走多远,刚拐进一条小胡同,一个人就从背后冲上来, 抓住白云飞的一根手指,猛地把他的手向后扳了过去。惯性使然,他不得不立刻哈下腰,头几乎要垂到了马路上,手指那里强烈的痛楚钻心般的传递过来。白云飞牙关紧闭,几乎汗珠都要下来了。还好,他低垂着头,看见了身后是个穿长裙的女子,而且那双鞋他也十分熟悉。 “你是叫卓可吗?”他强忍疼痛,“我看你改名叫捉弄得了,每次见你几乎没有不受伤的时候。”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卓可放开他的手,开着在那里怜惜地按摩着指头的白云飞说,“你也知道疼,老百姓的疼你咋就不知道及时关心呢?” 白云飞被她问得一头雾水:“哪位老百姓被你弄疼了,我去关心下,不知还有谁和我一样倒霉。” “什么,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她用手指着他的鼻子愤怒地说。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白云飞顺势抓住她的这根手指,猛地360°旋转,她的身体也不能不跟着来了个180°的后转加垂头。白云飞手上没用太大的力气,只是轻微地向上抬高了一下:“你这个一指擒拿术不知道是和谁学的,他有没有告诉你,世界上既然有人可以教你这招,就证明不仅仅你一个人会。我也是跑过公安战线的,也是受过很多老刑侦人员指点的。记着,擒拿的关键就在于,永远不要轻……” 白云飞这轻敌两个字还没说完,卓可突然向后翻出一脚,以十分不可思议的角度正踢中他的手腕。也许是误打误撞,也许是她的确有俩下子,白云飞的手腕立刻就麻了。人的手腕那里有个十分重要的穴位,被人制住是十分要命的。但是眼前这个小妮子,居然可以用脚向后踢出几乎不能角度,还正中要害,莫非她真的是身怀绝技不成? 她转过身拍了拍手,站到一边的一棵树旁,直接把一直腿抬到与肩同齐放到树上,一压一压地似乎在那里舒展筋骨。 白云飞看得的确是有点目瞪口呆,嘴里还很逞强:“这点小伎俩算什么,你是小时候练过芭蕾吗?” “芭蕾?”她把腿收了下来,“我没练过那些西洋的东西,知道中华民族博大精深的是什么不,是武术。”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这小妮子的确是个练家子,可惜她却用武术来寻找偷窃的机会,这分明是一种亵渎。 白云飞不屑地和她说:“你就是武状元和我也没关系,你愿意替父充军也好,愿意为民请愿也好,请你采取正道途径,不要侵害到他人的权利和人身财产安全。” 女孩子乐了:“怕了吧,怕了就请我吃顿好的,我有好多事要告诉你。” 白云飞一点也没有猜错,的确是这个不可貌向的卓可,煽动了陈老爷子的家人去找的《法制周刊》记者。 白云飞本来是想请她吃顿日本料理店,一般女孩子都爱吃这个。可是她却说,她喜欢吃烧烤,尤其喜欢吃小店的那种。为了找一家正宗的烧烤小店,白云飞可是费尽了周折。青州烧烤的店不少,但是大多是晚上露天营业的。当初他还带唐一倩去过最有名的桥下露天烧烤,可惜那地方白天连个商贩的人影都见不到。好不容易,在走了两条街以后,才找到了一家叫“一家”的烧烤小店,门脸不大,但很干净。 坐在烧烤店里,她居然首先就问人家有没有羊枪羊蛋。来负责点菜单小妹脸一下就红了,白云飞也被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男同志吃这个的比较平常,但是也没她那么直接的。一般都是问有没有一号和二号,烧烤店的服务员都知道指的是什么。她居然如此大胆而直接,真是好有魄力。 服务员上全菜的时候,白云飞忍不住问卓可:“你这吃法和谁学的啊,哪位神仙把你给教坏了?” 卓可吃的很香,闷着头说:“是我爸啊,他最爱吃这个啊!他说了,这东西是个宝,男女老少都适合。” 看着她那吃相,白云飞都有点舍不得动筷子了:“那你这一身功夫也都是你爸教的了?” 她突然停下了,放下手里的“一号”,似乎犹豫了半天,没说什么又拿起来接着吃。 也许是问到了痛处?就在白云飞觉得不该这么多事,也没必要多了解她身世的时候,卓可却突然抬起头大大咧咧地说:“告诉你也没什么,我的功夫是另一个爸教的。” 另一个爸,真是奇人必有奇事。 39 家里那老男人 没再往深里想,白云飞切入正题:“看你年纪不大的,怎么还忧国忧民起来?陈老爷子一家的事,还是你最先给翻出来的?” “也不算是翻出来,”她放下手里的烤串,擦了擦手上的油和我说,“我从小在那片长大的,和那里好多人都很熟。当初下大雪的时候我说带你去个地方,就是那里。那里都是道南市场动迁业户居住的地方,我就是想让你看看还有那么多人是多么无助。顺手牵羊,教训教训那些所谓的白领,也算杀富济贫了。” “啊?”难不成她还真想做个“大盗青天”啊,白云飞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那天那些人围着疯婆子看热闹是有点太好信儿了,但是也不至于你把他们包偷了就是杀富济贫吧。你知不知道,围观的人里也可能有过日子都很困难的。” “你猪脑子啊?”她用烤串指了指眼睛,“我这双眼睛里可揉不得沙子,那谁是有钱人,谁是过不起日子的,我还分得清。他们身上穿的牌子,真假我都分辨得出来。” 这是哪门子道理啊!白云飞真想说,你穿一身名牌去做贼,那不是首先该自己偷自己了? “你别多想啊?”她看着白云飞瞅着她的衣服,连忙解释说,“这都是别人送的,我也不想穿,可是那个老男人非得逼我穿,不穿不让我出门。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束缚住我了,没门!就我这身手,穿啥都一样。” 白云飞忍不住问了下:“你干成过几回?” “别提了,一次都没真正干成过!”她似乎有些郁闷地说:“每次刚得手,就被赵叔叔,王叔叔他们给拿下了。结果还得劳烦他们去给人送回去,我真是服了他们了,怎么跑也逃不出他们的手心。” 这赵叔叔、王叔叔又是谁,是她的师伯?这个小女孩的故事还真多,估计说起来这一顿饭也说不完。白云飞还没问什么,她忽然说:“你真会打岔,说正事。这回陈老爷子的事,你可得管到底。你还是我第一个觉得不错的陌生人,又是个记者,别老拍那些小毛贼。真正干点为民请愿的,没个水落石出的,你们可不能撒手不管!” “呵呵!你还当起百姓新闻官了啊?”白云飞不禁觉得好笑,干了几年记者,头回遇到这样的,“那得按新闻规律办事,如果事件发展到一定程度,那就是法律可以解决的事情了。我们也只能跟进报道,要是这案子半年不解决,我们还要一气报上半年不成?” 她估计也没想那么多,被他问楞了。一边低头吃东西,一边在那里合计着,忽然她抬起头说:“别蒙我,你们不是老说要连续报道,继续关注此事吗?结果老是有上句没下句,一个新闻事件让人看得不清不楚的,报的是挺有意思,怎么解决的就没影了。” 白云飞没回答她,她忽然凑上来说:“不是你们最后都被收买了吧,我家里那老男人就老干这事,到处去收买那些说得算的。” “哪能啊?”他立刻反应道,“被我我们批评的都恨死我们了,哪有心思来收买我们。” “我告诉你,你们要是被收买了,我没事就堵你们门去,一天收拾一个人,直到把你们都折腾怕了为止。” 当时她这么一说,白云飞也没在意,毕竟看她样子还是小孩一个,顶多20出头。实在没有想到,这话后来真的演变成了现实。 40 撞人事件的连环局 关于魏大洪撞人案,报道刚做出了两期,市青联的人就把白云飞找去了。 他们的意见很简单,白云飞是去年的市十大杰出青年,他们马主任也是青联的理事。这回青联的企业家协会,出了这么个“优秀”青年企业家,报就报了,可别再连续了,自己人不能打自己的脸不是? 白云飞知道自己的杰出青年是当初副市长夫人林茹的杰作,如今她被审查了,估计今年就未必有戏了。如果报道再继续下去,那就彻底和青联的人伤了和气,以后如何再见面、如何再处好关系实在是难说。 青联的人说的明白,咱们捧一个杰出青年出来也不容易,你不要自己给自己抹黑吧。魏大洪是十大青年企业家,虽然和你那十大青年比差了不少,但是名头都相近,你也不希望给自己的名头抹黑吧。再有,他撞人是他个人的问题,和他是不是青年企业家联系不大。现在的媒体也是,就盯住他的这个名头不放,哪家的标题都把十大青年企业家带上,搞得青联这边十分难做。 新闻的价值就在于他有这个名头啊,如果他是个刑满释放人员,那他撞不撞人新闻性就不大了。问题就在于,他挂着全市十大青年企业家的名头,还做出肆意妄为、令人发指的事情来,这的确是关键。说白了,市里那些十大青年企业家,基本上都靠捐款捐出来的,有几个是真的有所作为啊。还好他魏大洪只是十大青年企业家,白云飞那届十大青年里也有不少企业家,和魏大洪比起来也未必好哪去。和他们一起挂着这个本来十分神圣名头,白云飞自己都有点感觉到惭愧。 白云飞本来答应元旦和李琳一起去买戒指的,她说过好几回报社女同志几乎都有戒指了。 他说,那你喜欢就去买好了。 她说,哪有戒指是自己买的,第一个怎么也得是个男人送的吧。 他说,当初好几个追你的企业家不都说要送你戒指吗,怎么了,被人忽悠了吧。 她说,告诉你白云飞,你还别以为自己比别人多装了几两醋,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要给我买戒指的人多呢,给你个加塞儿不排队的机会是看得起你。 于是,白云飞答应她,元旦放假一定陪她去买。可惜元旦没放假,大雪封路的那几天又实在是忙于报道。这事一拖下来,就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头了。 李天水同志即将不担任副市长的消息是转过年就传开了,所以白云飞约上李琳一定没事多回去看看老人家。 李琳基本上习惯了二人世界,对于回家是十分不情愿的。而且她这个做副市长的老爸,从小就一本正的没给过她任何特殊照顾,一直鼓励她所谓的“个人奋斗”,结果养成李琳根本不远理他老爸的奋斗局面。白云飞劝她,人之大势已去,其言必亲、其行必善、其境必然孤单,当小辈的不要跟老人一般见识。 她也为这事叹气,老人家威风的时候,什么光也没借上,她也懒得去借力“升华”。可是自从父亲李天水由于夫人林茹的问题,开始走背字了,她又觉得这个老人的确需要关怀和帮助。白云飞让小林先去接的李琳,虽然小林原来是唐一倩的司机,开的又是唐一倩留下的车,李琳本来就十分看不惯,但是没车子去方兴路5号又十分不方便,只好勉为其难地上了车。 41 她成熟了许多 让白云飞十分意外的是,李副市长这次没有让他们去家里,而是安排在青州宾馆吃饭。 本来白云飞二人想的是不再低调,直接开着宝马车进方兴路5号那个市领导居住区,就是让大家看看李副市长不是不得势了就没人理了。如果以前还避讳什么,现在是完全没有必要了。对于一个仕途之路开始走下坡路的人,最需要的也许就是以前的风光和大家的吹捧,要不失落感太强,绝对是可以打击一个人的生存信心的。 李副市长说,还是别惹麻烦了,以前就没有多少人登门造访,找夫人林茹的比找他的人还多呢。现在林茹出事了,虽然变得门可罗雀,登门拜访的几乎为零,但是带给他的落差并不大,原来那熙熙攘攘的人流就不是冲他去的。 青州宾馆还是那么高贵而不愿意放低身价,虽然去的人不多,价格也不便宜,做的饭菜还算可口。毕竟这里曾经是市里指定接待外宾的地方,虽然现在被众多的五星级宾馆所超越了,但是其庄严而神圣的地位还在。 席间,李副市长说的最多的居然是白云飞的报道。他说,陈老爷子的事比较敏感,魏大洪也算是为青州经济做出过巨大贡献的,你们两家媒体就别盯着不放了。估计市里马上就要下文,协调这一个事件了。经过国内几个媒体的转载,现在全国都在关注青州出了个撞人的优秀企业家,这对青州建立一个优秀的投资环境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李琳说了句“那也不能粉饰太平啊”就闭上了嘴,也许是又大了一岁,成熟许多。其实她那眼神白云飞都看得懂,放在以前,她肯定会说,您这副市长都挂不了几天了,还操这心干嘛啊。 白云飞倒是理解李副市长的心态,虽然市里的事他就要管不了许多了,但毕竟是他曾经管理过的城市,感情还是都在的。于是他说:“这件事马上全国媒体可能就要跟进了,其实我们的采访最初也是《法制月报》的记者最早捅出来的,如今已经争议这么大,说一下子封口不报了,好像也比较难。” “是吗?”李副市长的态度比较微妙,虽然马上要卸任了,但是作为一个副市级领导的风范还在,“其实我也不是主管宣传的,主管宣传的平田书记,是你们眼里有名的冒进派,他敢于让你们报,我也没必要多说什么。” 白云飞本来想说,其实平田书记也对这件事有关批示,就是该报报,但是不能炒作这一事件。 李副市长接着说:“我只是想提醒你们,陈老爷子这件事背后还有很多文章,该收手就收手吧。道南市场从动迁安排的那天起就一直争议不断,现在又出现了暴雪压塌市场的恶性事件,再加上一直为市场退路进厅事件不断上访的陈老爷子意外死亡,难免不让人不把这些事情往一起想。” 一起想又如何呢?看着李副市长意犹未尽的样子,白云飞知道一定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只是他现在不方便说出来罢了。 果然,事后不久就证明,事情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酒后驾驶肇事的问题。 岔开了这个话题,白云飞问了问李副市长什么时候会去省里的设计院工作。老人家说大概“两会”之后吧,不过也未必那么顺利。 卸任之前还要把道南市场的 问题说明白,虽然这件事是当初彭市长亲自抓的,但是建设领域还多问题还是他主管的,不能说走就走啊。 白云飞看着他望着窗外,眼里似乎写满了莫名的感伤。 42 堵门惨案的发生 该收手就收手,但是这手不是那么好收的。 这是李副市长劝白云飞的,也是白云飞劝那个带有传奇色彩小女贼卓可的。可惜,劝人的都是用心良苦,被劝的总是特立独行。 关于陈老爷子突然死亡,事前又被市优秀青年企业家撞到的新闻事件,已经不是白云飞他们收手就可以收得住的了。全国好多家媒体转载了青州晚报的新闻,《法制月报》丁园的报道更是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掀了起来。在做过三期探讨性节目之后,《新闻夜线》暂时停止了报道,但是全国范围内的话题探讨却一时半会也不会结束。 正像大家所争论的,如果魏大洪不是优秀青年企业家,如果不是青州电视台意外拍到了他逃离现场的新闻,那么他是不是早就逍遥法外了?在正像大家传说的那样,他本来就是已经脱身,碍于新闻报道与有关领导的批示才重新去自首的。 也有人在感叹,如果正常看待一个事件,有医院的出院证明,有陈老爷子的出院签字。那么陈老爷子的死亡,又为什么要和魏大洪酒后驾驶联系的那么紧密呢?人们在关注若是群体的时候,道德评价的范畴也不该凌驾于法律之上。 除了大家好信地评价之外,《法制月报》丁园的文章更捅出了个大窟窿。他把陈老爷子的死亡,与他多年反应道南市场强迁一事联系了起来,文章在多出指出道南市场属于面子工程,也有豆腐渣工程的嫌疑。不但业户回迁率不高,偌大的市场没有真正发挥马路市场退路进厅的作用,而且在去年年末的暴风雪中没有经受住考验轰然倒塌。 如果说只是关于一个企业家酒后驾驶与一个老人意外死亡的辩争,有关部门还可以放手不管,但是丁园的文章指向了道南市场的建设问题,这就让有关人员无法安坐斗室、听凭媒体论剑了。于是,《法制月报》的文章刊发没多久,市里就正式发通知,关于魏大洪撞人案要慎重报道,不要牵扯到城市建设与经济改革的大方向上来,不能影响到整个青州市招商引资大环境的建设上来。 市里的通知说的比较含蓄,但是各个媒体却是心领神会,出了动态性的报道,关于这件事的新闻几乎就等同于零了。由于案件正在审理之中,按照相关规定,也的确无法越权报道,白云飞他们的连续报道也就基本停了下来。没想到,报道停了两周不到,事情就来了。 之前那个卓可说过,如果白云飞 停了报道 ,她就堵上门来闹出点动静来。 开始白云飞还觉得是小女孩闹性子,时间长了也就淡忘了。时间应该是可以磨灭一切的,大部分的恨和爱,这些激情的东西总是无法持久的。没想到,这个小妮子还人小志坚,真的做出了令人发指的事件来。 首先是《新闻夜线》几个记者以一天一人的速度,入门卡莫名其妙地丢失了。接着,丢失的入门卡又纷纷在别人的兜子里出现了,不过不一定会出现在谁那。大家总结了一下,丢卡的都是走前门的,于是大家纷纷说前门闹鬼,开始改走后门。 又过了两天,大家开始丢带子,这个问题就严重了。不像入门卡隔几天回来了还不耽误什么,带子往往是当天播出的素材,这一丢了可就是耽误了新闻的播出。第一个丢带子的还只是被老马臭骂了一顿,没多一会就有别的节目组说莫名其妙多了带子,找回来紧赶慢赶做出了节目。到后来又丢带子,老马就直接把白云飞找去了,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兄弟们元旦没休息上,闹情绪呢? 43 解裙还须系裙人 白云飞坐在老马那凌乱的沙发上,思绪却一点也没有凌乱,这样的事情放在哪个单位都是破天荒的奇闻,但是在我们这里发生,却是有根由可循的。 理了理思路,他和满脸愁容的老马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能干出这等子烂事,手法又这么独到的只有一个人,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也只有一个人!” “谁?”老马放下他那好久没刷过的大茶杯,嘴里还咀嚼着几片茶叶。 “你啊!” 他这话还没落地,老马满嘴的茶叶片子差点喷到他脸上:“你胡说什么呢,我哪有闲心和大家闹这玩笑。现在节目收视率压的这么紧,台里对新闻管理又这么严,我可没时间和你们这群猪仔子开这么大的玩笑。” 白云飞看着他一脸无辜的样子,只好提示他:“你上回关照过的那个裙带关系,你还记得不了?如今,可是解裙还须系裙人!” “哪个裙带关系,你小子能不能把话说明了,我宁喻明是出了名的好丈夫,哪有什么裙、什么带的,别乱捅篓子。” “就是那个你非要打马赛克的女贼啊,如果上次不打马赛克,我估计她早就被教育老实了。” 这回轮到老马反思,喝了口茶水,嘴里含着几片茶叶嚼来嚼去也没感觉到苦。本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不拘小节地吐到地上,谁知道他居然给咽了。看得白云飞实在是头大,看来那个女孩在他这里也是个烦心的大疙瘩,是个不好解开的心结。 本来白云飞想说,那个女孩其实也好解决,他的话还没出口,老马就忽然爆发了:“告诉你她是个粘豆包,不要去招惹她,你是不是又犯花痴了?怎么就非得去招惹她呢?” 本来还想关心关心老马,心里想着他也有难处的,没曾想他劈头盖脸没缘故的说出这么套词儿来,于是,白云飞也爆发了:“我什么时候招惹她了,明明是她太过分了,小屁孩一个,到处捅篓子,捅完篓子就有一大堆你们这样的长辈去给平事。她是皇亲国戚怎么的,没有你们这些老太监的姑息纵容,早在社会大学里被人收拾得伤痕累累了。” 说完白云飞自己就觉得有点冲动了,怎么也不至于说自己的领导是太监吧?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弄出这么硬的损人词儿来的,这下老马肯定是绕不了他的。 果然,老马抬手就把身边的文件夹撇了过来,白云飞也没躲,直接让那些文件狠狠地打在了脸上。不过,他记得把额头稍微往前垫了一下,不至于被打中鼻子等要害,要不然就该有流血事件发生了。 他看着愤怒的老马,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头,对不起!我有点冲动了,不该说您是太监,怎么也该说是太上皇!太监也没有你们这些人的权利,可以帮助一个小妮子为所欲为的是吧?” 老马没好气地看着白云飞,过来把文件夹拣了回去:“你怎么确定这事就是她做的,你要不是招惹过她了,她怎么会找上门来?” “还不是你们护犊子护的,让那个小妮子可以变本加厉的捉弄人?”白云飞只好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最后还和老马说,“这个卓可到底是什么背景,你们这些太上皇为什么这么护着她?副市长的女儿我也见过,也没她这么放肆啊?” 老马听完他的叙述,有点感慨地说:“我哪是什么太上皇啊,她也不是什么高干子弟,只是我们这些当叔叔的,都感觉有点欠她父亲的,可惜我们一直护着她,也是害了她。” 卓可到底有着怎样的背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叔叔护着她?坐在那里看着老马发愁的神情,白云飞的脑筋也转个不停,怎么才能让老马把她的身世都说出来呢? 44 前门闹鬼后门生事 关于卓可的身世,老练的马主任还是没有吐露半点真相的意思。 姜还是老的辣,他没有说什么,但是他有他的办法。他的办法也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不过不是他去解,而是把这个光荣但是不神圣的任务交给了白云飞。 于是,在那个寒冷的上午,刚刚安排完采访计划的白云飞,左手拿着好几本录像带,右手直接拿着入门卡拎在手里,一副送货上贼门的守株待兔架势。 关于那个卓可,白云飞没有她的电话,没有她的住址,没有她的任何联系方式。老马也许有,不过不知道他碍于什么脸憋得通红也不透露半点。最后逼得白云飞说,头,你真是做地下党的好材料,当初红岩渣滓洞最艰难的时刻没让您赶上,那的确是有点可惜。也许是《红岩》里面披麻戴孝、十指穿心一类的酷刑让他的思维得到了启发,他最后安排出了这个苦肉计。 苦肉计里的肉就是白云飞,苦不苦就只有他自己知道。平时等人还不觉得,越是无目地盲目等待,就越觉得天气咋就这么冷。虽然春节的喜庆气氛已经铺面而来了,但是暴雪过后冷空气气团依然霸占着青州市的领空,小风不大,但是冷飕飕地像是一用一把小刀在割人的皮肤。白云飞不自觉地把手插在了兜里,干脆把录像带放到了收发室的窗台上。结果老马的电话立刻来了,你躲得离武警那么近,让人家怎么下手啊。 天,白云飞觉得上辈子一定欺压过姓马的人家,要不怎么这辈子出了个老马,如此豺狼猛兽般的对待他。 老马在一个空带子里留了封信,说是卓可如果看了应该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并且他还忠告白云飞,如果能擒住她,也要好好和她说说,这孩子虽然肆意妄为,还不至于不讲道理。 和一个执拗、天真、无知的女飞贼讲道理,这就似乎老马安排给白云飞的苦肉计。这称不称得上是计谋,白云飞报怀疑态度。不过,他已经深深体会到,这烂活儿真的是个苦差事。 奇怪的是,白云飞等的这半天时间,压根就没看见卓可出现。 他搓着双手取暖状回到办公室,发誓以后再听老马的什么妙计,他就是驴养的。 老马出来没接白云飞的话茬,讲述了一大堆他当初给反扒大队做新闻的故事。说是什么小区里蹲坑守着,基本一天都不能动,吃饭都是当地解决,整点面包什么的。要是赶上去卫生间,那都得大伙轮流去,赶上你老哥一个人盯梢,那你就得忍着。所以反扒大队的队员们,都练就了一身憋尿的硬功夫,基本上24小时不上厕所都没问题,更别说什么在寒冷的天气里等上这么几个小时了。 白云飞说:“头您还是另找高手吧,我现在就得去卫生间,您要是想培养个可以24小时憋尿不去厕所的,千万别把我作为培养目标了。从小就有障碍,我是越提厕所越想去,别辜负了您的一片深情期望。” 从卫生间回来,发现老马已经回办公室了。白云飞翻开那几本带子,琢磨着偷偷把老马的信拆开看看,里面到底写了什么情真意切的话,如何能感动那个小妮子回头是岸。结果发现,信已经不见了。 一开始好没在意,白云飞去找老马,说他老人家身手也挺快的,上趟卫生间的功夫就把信给收回去了。老马一脸的茫然:“你要是不提他还忘记了,信呢,先还了吧,别想着偷看什么。” 白云飞几乎把脸贴到了老马的眼睛前,盯盯地看了足有半分钟。终于,白云飞相信,这次老马没有说谎话。 可是,那信呢? 老马知道白云飞把信丢了,揶揄他说:“老吹牛自己智商高,怎么样老是打鸟,这回被鸟啄了吧。还见过人家好几次呢,信被人偷偷把拿走了都不知道。” 这带子放在收发室的窗台上了,即便白云飞没注意,收发室的人和旁边的武警也都看着呢,怎么会突然就被动了呢?而且还是把带子里面的信拿走了,又把带子还回到远处。这么大的动作,就是手法再高也不可能丝毫不被发觉啊? 难道真的出鬼了? 45 你有一个相好的 鬼没来,陈老爷子的家里人来了,坚持要见白云飞。 台里本来想挡驾的,但是白云飞主动去把人接了进来。毕竟按照他们的说法,白云飞在陈老爷子最后的一天里是最值得信任的一个人。难得老人家会信任白云飞,对待他的家人,白云飞怎么也不能太冷漠。 进来的只有他的老伴,赵大娘。白云飞问她陈老爷子的大儿子不是一起来了么,怎么就她老人家一个人进来了?白云飞已经和门卫沟通过了,答应让她们直接到会客室了。 赵大娘说:“白记者,您也别怪我们多心了啊!老大这不知道是听谁说的,说你们都被收买了,从前门进肯定见不着你们。所以,我们娘俩就经人指点,想从后门进来,结果还是被拦下了,老大脾气和他爸一样倔,三言两语就和人家门卫闹起来了。现在被带到派出所去录什么供去了,我这不是先上来找你帮忙吗!先把老大整出来吧,算我们不懂规矩了!” 大娘说着说着,眼泪就要下来了,又是作揖又是点头的,就差要跪下了,这可是白云飞实在受不起。 “大娘,您可前外别见外!”他扶着赵大娘在一旁坐下,给她倒了杯茶水递过去说,“当地的派出所我们很熟的,门卫估计也就是想吓唬吓唬闹事的,没什么大事,我打个电话过去就没事了。” “那就太感谢了!”大娘本来是要喝水的,杯子拿到嘴边又放下了,“白记者,那你就快打吧,听说局子里收拾人可厉害啊!咱们这个老大从小身体就不好……” 老人的话好没落地,白云飞就赶紧拨了个电话,先和派出所的同志沟通了下,又和门卫打了招呼,应该就是场误会,别把事情闹得太大。门卫同意把陈家老大先从所里弄出来,但是依旧不让他进,只能在门外等着,说这个人有暴力倾向,万万不敢放进台里的。 白云飞只好告诉赵大娘,一切基本都解决了,过会出门就能见到老大了,他会在门外等着。 赵大娘平静下来,开始关注报道进行得怎么样了,到底有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白云飞也不知道如何跟老人家解释,只好告诉她,现在该报的都报了,接下来就完全是法律程序了,这个阶段媒体也不好随便插手。最后真正能给大家一个明确说法的,不是新闻媒体,而是法院的判决书。 大娘还是放不下心的样子,只是说:“家里没钱请律师,打官司能赢吗?还有就是陈老爷子交给你的东西,你找到没有,也许是很关键的东西哩!” 这是第几次提这个问题了,白云飞真的没有接受过陈老爷子任何东西啊?赵大娘说:“宋记者啊,你再好好回想一下,我记得很清楚,我们那口子说有重要的东西放你那了,你再好好想想!” 白云飞已经不需要细思量了,这问题想过好多遍了。就是真的没有啊,这说法从何而来的呢? 大娘坐在那里沉默地看着白云飞,似乎就等他给她句安心的说法,可是他的确是没法满足她这个要求。 “陈大爷还说过别的什么没?”白云飞只好和大娘一起回忆,“比如说没说过在哪里给的,怎么给的?” 大娘踅摸了半天,突然说:“我们家那口子好像还提过,你有一个相好的……” 46 相好的究竟有几个? 送走了赵大娘他们,白云飞就在那玩味大娘留下的话。 陈老爷子在之前提过他有一个相好的,他怎么知道的呢?按照时间推算的话,也许是李琳去见过她了?关于这次的事件,李琳和白云飞一起做了几起报道,根本没提见过陈老爷子,应该不会是她吧。 抱着试试看的心思,他还是给李琳打了个电话。总不能一上来就问她是不是自己相好的,所以惯性地问了句:“忙什么呢?” “忙着看说话不算数的人会有什么报应!”李琳没好气地说,“孔子说过,君子重诺,小人无信,有些人天生就是小人坯子。” “啊?”这个李琳不知道又在那看什么哲理文章呢,不就是没时间去挑戒指,白云飞只好赔笑说,“孔子有这么说过么,你这是讹传吧?我只听说,孔子在《论语•;述而》里说过,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知道什么意思不,具有高尚品德的人总是心胸坦荡,不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而整日愁眉不展……” 白云飞还没说完,电话那边李琳就不耐烦了:“给你最后30秒时间,有事说事,别耽误我大好青春的宝贵时光。” “啊?就剩最后一句了啊?”白云飞有点着急,李琳就是这么倔的脾气,天下的女人和领导一样不好哄,“我就是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和别人说,你是我的相好的?” 问话刚出口,电话那边就撂了,她的反应速度真是快,白云飞还没提陈老爷子呢。无奈,只好再拨了一次号码,这次他开宗明义把陈老爷子的事和她说了。李琳想了半天说,她那天的确是去医院了,但是没见过陈老爷子,当然就没和她说上什么话,所以应该不是她。 最后,李琳总结性的一句话是:“这充分说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外面还有多少相好的我不关心,但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你自己琢磨吧!” 还好,她没有暴跳如雷地质问白云飞外面是不是又招惹谁了。不过白云飞还是深深地自责,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呢吗,相当于明着告诉她:群众看见他还有一个相好的。 看来,这个问题以后是万万不能乱问了。可是,就这么点线索,如何查出来陈老爷子说的那个东西到底交给了谁呢? 傍晚时分,白云飞接到一个短信:我病了,你能来帮个忙吗? 短信里没有落名字,手机号码他也不熟悉,是谁的恶作剧? 思考了半天,他决定给这个陌生号码回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地声音响了半天,没人接听。刚发完短信就人机分离了?还是根本就不想接听? 过了一会,一个短信又过来了:是你来的电话吗,你能用座机打过来吗,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白云飞换了座机又打过去,那边传来的是一位熟悉的女声:“白记者吗,真的是你吗?” 白云飞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准备听她长聊,这个声音他一听就知道是那个淘气又好事的小女子卓可。 “看了马叔叔的信,如今学乖了?”白云飞开始像个长辈,准备好好教育一下这个让他吃足苦肉计之苦的女孩。 “马叔叔是谁?”卓可在那边的声音很羸弱,也充满了迷惑,“没人给我送什么信啊?我每天都被那个老男人关在家里,平时还可以应付,但是今天我病了,实在没力气逃出去。屋子我都没出过,哪来的什么信呢?我也没有什么马叔叔啊?” 看来白云飞又一次遭遇了问号,到底谁把老马的信拿走了呢?也许一开始老马就没放在里头?不可能啊,他明明看见老马把信放在带盒里又扣上了,为什么会不翼而飞呢? 47 绝对一流有内涵 看白云飞一直沉默,那边的卓可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述她的故事:“那个老男人老是打我,于是我就偷着学功夫。谁知道我反抗越强烈,他打我就越凶。身上留下了好多处硬伤,一到天气异常就疼的厉害,还容易发烧。今天我又烧得很厉害,所以根本没有力气出去。” 白云飞还是没有言语,不知道是被卓可的讲述震住了,还是在怀疑如此离奇经历的真实性。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按他的个性,绝对是怀疑一切可以怀疑的。但是生活本身给他的疑点,已经留得太多。这一刻,他实在不爱动脑筋去想事情。既然她愿意讲述,那就随她去说吧。 “你在听吗?”话筒那一边,卓可的声音仿若游丝,又带有那么一点点惯有的愤怒,“你怎么就不懂得关心人呢?我一天没出屋,饭也没吃过,力气都没有几分了,你就不能关心一下?” 白云飞听着她那边明明有走动的声音,没力气地人还可以到处溜达?碍于对女孩不能伤得太明显,他只是说:“那个老男人是要金屋藏娇还是要囤积居奇?他如果要把你当娇藏起来,起码会给你个金屋啊?他要是想囤积居奇,肯定也舍不得伤害你啊?莫非你这遭遇的是变态狂魔?” “你不得好报!”卓可这回真地有点愤怒了,不过居然忍住了耐心地和他说,“哎,我的遭遇也许是个例外吧!他不是变态,不过也有那么点变态心理吧。我们不提他好吗?你是我自己遇到的第一个好人,多说说我们之间的故事好吗?你难道不想帮帮一个处于困境的女孩子吗?” 接着,她说了个地址,希望我能买点“一家”烧烤店的烤串给她带过去。白云飞皱了皱眉头,这个地址怎么那么远?反正一会小林会来接他,有车远点也不怕什么。于是,在思维疲倦的状态下,他姑且答应了她。 买好了烤串,叫小林到烧烤店来接白云飞,又要了一份大酱汤和米饭,李琳有病的时候就好这口,估计女孩子的口味应该相近吧。小林来了,白云飞说要去看一位病了的朋友,把地址告诉了他。 小林在那里犹豫了一下,自言自语说:“这地址好像有点熟呢?” 到了地方,他们就都知道了为什么地址觉得有点熟。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小区,只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建筑,前门的大白牌子写着:青州市精神病康复中心。 停下了车,小林有点犹豫地问白云飞:“你这个朋友得的是这种病啊?第几次犯了,听说比较难治彻底的。” 看着他脸上的肌肉都要挤到了一起,小林知道自己有点多嘴,坐在那里不再言语。 折腾了一天,虽然大脑处于思维疲倦期,白云飞还是立刻反应到自己被骗了,这个小女子是要玩真的,折腾他们单位不说,还准备拿他开涮。 白云飞下了车,走开两步,整理了一下思绪,强压怒火给那个号码回了个电话:“是卓可吗?我想你应该病全好了吧,我实在没空陪你玩,你还是自己去买吃的吧,我有会要开……” 电话那边是一个陌生而粗俗的老女人声音,谄媚地回答:“做客?哪里来的做客?你要是需要按摩什么的我可以帮你的,绝对一流而且有内涵。” “劳驾,我不是找你,刚才那个,也就半小时前打电话那个女孩呢?” “那个妮子,的确娇的很哩,不过我便宜啊,老板考虑一下不?” “我只想问那个女孩呢?” “没生意就别打电话骚扰,她花50块钱借的我电话!” 电话那边的女人大概没了耐心,把电话直接撂了。白云飞这边几乎也想把电话给摔了,这个小女子计谋还不少,一环扣一环,他想还击都找不到主。 这时电话又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白记者,怎么样啊,蹬着自行车跑到那么远,你速度可以啊?真的关心我吗?要关心就去关心陈老爷子一家的感受,这次是给你个最小的教训!” 他想回话,电话又撂了。 这个女孩子,的确该找机会好好收拾她一下,要不她真地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白云飞让小林直接送我回家,所有的烤串都留给自己享用。 睡了一宿憋屈觉,白云飞还没想好怎么教训一下卓可,她又把事情惹大了。 48 相好的多了也不好 白云飞是住在唐一倩留给他的豪宅里的,和李琳也解释过,要不也得租单间就当是替人家看房子了。而且他带李琳去参观过,自己一直只住在客房里,唐一倩的卧室一直锁着门,他也没动过。 唐一倩总是喜欢在夜里给他打电话,因为她在美国那边是白天。本来说是要给自己看病的,结果却先陪起母亲来了,也不知道多久才回来。换作别人,指不定盼着她就不回来了呢,健身会所那么大一片财产,这边还有豪宅先住着,小日子应该是很舒服的。但是,白云飞不但不舒服,而且觉得很别扭,日子过得十分不真实。总有一天人家是要回来的,这一切也都是人家的,虽然现在会所的人都叫我白总,其实我就是个高级看门大爷。 唐一倩在他睡的最香的时候来了个电话,说是会所那边的生意要记得多照看,不能交给那个大老刘就撒手不管了。大老刘那个人当健身教练还可以,给他权利太大他容易飘,指不定捅出多大个娄子来。 白云飞让她放心,起码各片管事的还都熟悉,自己治不了他也有人治他。倒是你,应该早点把病看了,如果能痊愈也早点回来接手,别把生意都耽误了。 翻来覆去,聊得基本是每次通话都说的套话。和以前一样,她最后问了句市里有什么变化没有。白云飞告诉她两会开完了,别的领导基本没怎么动,只有李天水可能调到省里建筑设计院,已经辞去了他副市长的职务。唐一倩感慨了下仕途的无常,提醒白云飞多保重,别跟那些所谓的领导们靠得太近,否则万一出事别殃及池鱼。 其实,他现在基本已经远离那个圈子了。本来林茹、唐一倩等人让他和这个官员的圈子套地很近。可如今林茹被隔离审查中,唐一倩远赴美国,白云飞基本就绝缘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好不容易结束了越洋长途,眯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快八点了。白云飞着急忙慌下了楼,小林一早在那里等我了 。 八点半差十几秒,他总算按时到了单位。本想找老马好好说道说道,却发现老马破天荒地没有按时来上班。只好先代行其职责,他把一天的采访简单安排了一下,快九点半了才想起来早饭没吃,肚子正在呱呱叫。 电视台楼下有家小包子铺,门脸不大也不干净,但是生意很火。原因很简单,电视台的人大多贪睡,签了到再来买包子吃的人不少。 一般白云飞是不会太早去的,让底下记者碰到也不好,所以大多是快十点了才去补早餐。这个时候包子铺里没什么人,也不必怕碰到组里的记者太尴尬。只是包子铺的老板娘熟悉了以后,常常开玩笑说,你这到底是吃早饭还是午饭啊? 白云飞告诉老板娘说,有位已故的著名作家叫路遥,他有句名言叫早上从中午开始。 老板娘笑笑说,难怪是已故的。 白云飞也知道早饭很重要,必须按时吃。李琳就跟我墨迹好多次了,她老是说,哪怕到班上冲碗方便面吃,也比吃得晚和不吃强。白云飞没和她争执什么,要是在单位吃面,估计那位老教条的王梅副主任,翻飞的吐沫腥子能把他给淹了。 想起李琳,又想起了承诺的戒指,这包子吃起来也不香了。喝光了一碗粥,他拿出电话给李琳发了个短信,问她忙不忙,要不一起翘班去挑戒指。 短信发出去半天也没见回音,也许她在开会?等了一会,白云飞忍不住给她挂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李琳气势汹汹地:“你是不是给别人买戒指挑剩下了,准备给我整个便宜的?” 49 女孩沾边的有3个 白云飞被她说得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什么别人,挑戒指,还剩下?” 李琳在那边叹了口气说:“白云飞,是不是该叫你白云呢?你比写《月子》的白云还能忽悠呢!当初你和唐一倩不清不楚的,我觉得你只是被人女霸王硬上弓,也不在意什么。现在你都给别人买了戒指了,还掉头来找我干嘛?都说傻人有傻福,你长得这么丑还能纵意花丛,我只有祝福你,别再来烦我了。说实话,我真觉得够了。” 白云飞接触唐一倩是当初李艾的刻意安排,为的是查清楚相关的一个案子。后来他知道唐一倩刚刚失恋,还是被人甩了那种,结果愤而自杀过。白云飞和唐一倩在相处过程中成了真正的好朋友,只是不忍心直接告诉她那不是爱,怕她再自杀什么的,所以才有段时间不清不楚的。这些白云飞和李琳都解释得很清楚了,怎么李琳又提什么给别人买过戒指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背后又是谁在捣鬼? 上了楼没多久,他还没来得及把包子的余香玩味一番,卓可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怎么样,有没有品尝失恋的痛苦啊?”电话那头的她倒是很开心地样子,“那个叫李琳的记者有没有告诉你,一大早有人去找她希望把戒指让给她?我的演技应该说绝对是说得过去的,你爱穿的品牌、爱吃的口味我也都摸得很清,她有没有说她恨你什么的?” 白云飞已经出离愤怒了,强压着怒火说:“她什么也没多提,她只是说,她相信我,她依然爱我!” 事后白云飞才知道,一大早这个爱管闲事的野丫头就跑到李琳的报社,说是要提供新闻线索给李琳。见到了李琳才说,其实她是白云飞相好的,处很久了。而白云飞碍于李琳是同行不方便说分手,所以只能先做地下恋人,还送了枚戒指给她。这野丫头居然有模有样地拿出戒指递给李琳说:“姐,我也没什么工作,和白云飞一起就是害了他。这枚戒指应该是属于你的,我祝福你们会白头偕老。” 这一次白云飞是真的不能再无动于衷了,立刻给李艾打了个电话,让他掘地三尺也要帮兄弟找出这个卓可的资料来。作为刑警队的副队长,作为多年的老朋友,他绝对有这个实力。 花了半天的工夫,李艾给白云飞回话说,全市有30多个叫卓可的,其中20个是男的,剩下10多个里,15岁以下的有7个,7个里面40岁以上的有2个,能和白云飞说的年轻女孩沾边的只有3个。 白云飞说:“那太好了,这样不就好查了?” 李艾说:“好查什么啊,其中2个资料显示已经出国了,最后那一个两年前就因为什么案子被判刑了,至今还在服刑呢。” 白云飞兴奋的心情一下子从浪尖跌到了谷底,本以为这个姓比较好查,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把这唯一的线索又断了。 李艾在那边沉默了一会才说:“其实不用查,我倒是有条线索可以供你参考。” 不愧是多年的老公安,这副队长的名头也不是盖的,居然不用查就有线索,白云飞真的是服了李艾了。在电话里一顿恭维,希望李艾立刻能告诉他。 不过,李艾想了很久才说:“能否告诉你,我真得再想想,你小子比较容易惹事,该不该让你知道,我还得考虑一下……” 50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当白云飞敲开卓可房门时候,她只穿了件睡衣,头发花枝招展又乱蓬蓬地,脸上写满惊诧,从头到脚的打量着他! 白云飞推门进去,在一大堆换下的衣服和各种乱扔的鞋盒子、手提袋中间找了个难得的平面,长出了一口气坐了下去。 “我这比较乱,很少有人来的,”看着一屋子乱糟糟的局面,作为女孩子首先还是想到了不好意思,然后她才问,“你怎么找来的?到底还是记者啊,记者真的就有那么高的搜索能力?难怪国外都管你们这行的叫狗仔队。” 白云飞整了整有点褶皱的衣服,十分严肃地和她说:“魏可同志,是你逼我来找你的,你的行为已经严重干扰了新闻机构的正常工作,干扰了一个新闻工作者的正常生活和爱情!” 看着她惊讶又十分不屑地眼神,白云飞继续说:“我是一个新闻记者,在国外,也只有娱乐新闻记者才被叫做狗崽队。所以,我是记者,不是狗崽,而且我起码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她站在那里楞了一下,立刻就充满了敌意地说:“我也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请你称呼我卓可。关于魏可,她只活在某个证件上或是某些人的心里,她从来没真实地来过这个世界。” 白云飞能找到卓可,真得感谢李艾。 全市的户口都搜过了,没有一个卓可能对上号。当白云飞要绝望的时候,李艾却说自己有条不知道该不该说的线索。一句话就把他全部注意力都吸引了,立刻像粘豆包一样的粘了上去。当晚,白云飞强行约李艾到白云飘飘酒吧。这里是李艾,一直逗白云飞开了酒吧还不声张。朋友们都觉得有趣,白云飞自己也觉的来这里很有特殊意义,久而久之成了他们喝酒的根据地。这次,白云飞是想用这个俩人共同经历过许多故事的地方换取李艾的同情。十几杯酒下肚,他是想保留也保留不住了。 现在这个时代,能出个有实力的女飞贼,的确是不容易了。就像白云飞他们单位大话唠许诺说的,以前在饭桌子下面,都是男人放肆的双手和女人羞涩躲避的大腿;而如今,饭桌子下面,都是女人放肆的大腿和男人躲避的双手。现在即便是有点道行的女贼,那也不用双手,基本是靠大腿就可以解决了。 所以,出了一个真正有点功夫有点道行的女贼,刑警队那里不可能是一点记录都没有的。尤其是这个女贼每次犯了事,还都有系统内部多人出来灭火,不等人被抓到,所有赃物就都被主动归还了。这么奇怪的事,李艾不可能充耳不闻的。 按李艾的话说,其实这个所谓的女贼,只不过是个被宠坏了、又有点奇特经历的现代野丫头。卓可这个名字,大部分局里的老人也都是有所耳闻的,因为她父亲就是当年反扒大队第一高手,声名赫赫的副队长卓青山。 要想反扒,首先就得知道贼是怎么扒的。卓青山在反扒这个领域干了将近20多年,许多后辈的小扒手估计都得叫他太师伯了。当年和卓青山过过招,也斗过相当多来回的老贼们,如今几乎都是祖师爷的辈分,大多洗手不干了。卓青山也在多年反扒过程当中,详细了解了扒手的所有看家功夫。卓可小时候觉得好玩,卓青山一个大老粗也没什么可以逗孩子的,就教了她好多扒手和反扒的技能。 按理说,卓可长大了,按照既有路线发展,即便不入警局,起码也是个业余反扒高手。可惜,生活改变了一切,也改变了父女俩的命运。 一个男人精于业务,殚精竭虑于工作,往往他的婚姻就只能是个牺牲品。 爱情对于卓青山来说,始于爱慕。 卓可的妈妈是被他救过的一个女学生,在那个时代里,一个神勇且高大威猛的警察,对于一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学生来说,是具有十足的爱情杀伤力的。 多年以后,卓可的妈妈才知道,那个只叫爱慕而不是爱情。 卓青山不知道哄人,也不知道疼人,更不知道陪老婆做月子,帮孩子洗尿布一类培养感情的重要体力活。爱人做月子的时候,卓青山还在外面连夜蹲坑呢;爱人感慨孩子一宿醒三回难以照顾时,后半夜才回来的卓青山正在鼾声大作呢;爱人感慨孩子找不到幼儿园的时候,卓青山还在队里吹嘘自己的孩子虽然小,关在家里半天都不闹…… 当改革的春风吹满地,全国妇女闹独立的时候。卓青山的爱人在全国第一波离婚潮来袭的时候,突然感慨地提出坚决分手。 51 粗心人独自苦楚 男人提出离婚,大多不是因为有了外遇,而是因为外遇后对方有了孩子。女人提出离婚,大多不是因为有了外遇,而是渴望有外遇,实现一场自己梦想中的真爱。 走进卓可妈妈生活中的这个人叫魏大洪,一个她小学时候的同学。魏大洪从小就是老辈人眼里最没出息的角色,打架斗殴、逃学闹事、满城市乱串、没啥正型。对于他,卓可的妈妈当年是从来就没正眼看过,在她眼里,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和卓青山的高大威猛比起来,那就是阳光下的一点烛光,使劲看也看不到什么,相当于不存在。 魏大洪的口头禅是,一根草再好也不如一片草地好。自从个体这个词汇出现以后,魏大洪就像鱼儿得水,从拉脚、替人讨债起家,没两年就发了。有了钱的魏大洪开始四处泡妞,见到好姑娘就走不动道。不过了解他的人却知道,这个一直没结婚的野蛮版钻石王老五,心里一直喜欢的却是卓可的妈妈。 卓可的小学是魏大洪帮着联系的,跨区、插班、进重点校,一分钱没花,校长还倒给他送礼。因为校长得求他:别再砸我们家玻璃了。 卓可小时候犯了急性阑尾炎,卓青山当时正借调到外地协助破要案,还是魏大洪帮她直接进了当时只有高干才能进的特等病房,最好的医生推迟了别的手术来给卓可做这个本来见习医师都可以做的小手术。科主任还在外面陪着,一边陪笑一边说:咱这还有别的病人安排不上床位,要在走廊治疗,您这50多位兄弟就先安排他们回去吧。 魏大洪是拉脚的时候开始学武术的,因为他相信,男人要靠实力闯天下,而实力的根本是有一双足够硬的拳头。 说魏大洪没心眼,那一定没人信。街坊有位旧时的老武师病了没人照顾,只有他床前床后端茶倒水的照顾着,弄着俩包子也先给师傅吃,自己咽着口水在那看着。老武师是个五保户,街坊邻里躲都躲不及,只有他不舍不弃,拉脚赚点钱都给老人看病了。当然,老武师在有生之年,倾其所学培养了一个靠双拳打开世界的魏大洪。 说魏大洪没心眼,卓青山也不信。一向在工作上相当自信的卓青山,怎么也没想到,当年那个百依百顺对自己千般沉迷的老婆,居然狠下心离婚,带着孩子去跟了魏大洪。 卓可的妈妈说,我前半生找了一个自己爱的人,没有过上一天真正的幸福生活;这回找个爱我的人,只要孩子能过上几天幸福生活,就知足了。 魏大洪的确有心眼,从小学等到三十好几,终于等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于是,卓可不再叫卓可,改名魏可。 听完李艾说的这段有笑有泪的故事,白云飞突然反应过来问:“卓可的后爸,就是那个开车撞陈老爷子的魏大洪?” 酒吧里,已经喝高了的李艾示意白云飞不要打断他:“如果故事到这里打住,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粗心人独自苦楚。可惜后来发生的故事,那才叫人揪心,搞得局子里好多人至今无法释怀,好像也包括你们老马……” 52 有一种爱叫无法放手 要感谢李艾对于这些事件的敏感性,更要感谢李艾喝高了,才能把故事讲得凌厉畅快,又如此细致入微。 当然,故事讲得越好,听故事的人就越难受,白云飞也跟着几乎喝高了。 话说卓青山事业得意,爱情婚姻却万分失意。和卓可的妈妈分手以后,他一度以为把感情都投入到工作里面去就好了,可事实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当时几乎各个扒手行当的老大都警告自己下面的小弟轻易就别出手了,撞到卓队长失意的枪口上,没什么好果子吃。不过扒手也得吃饭啊,除非该行,否则日子久了总得出手。于是,卓青山就在扒手们“行业自律”期间还是忘我地破了反扒大队的月抓捕记录。 扒手们吃不消了,“行业自律”也是有时有晌的事情。日子久了,几个老辈扒手还想过给卓同志介绍对象的主意。无奈,队里给老卓也没少介绍,就是看一个瞅不拢眼一个,处一个谈不拢一个。一个男人,再婚总是比女人要慢很多,因为往往太愿意比较,世界上哪去找和以前老婆差不多,又完全被修正过所有bug的女人呢? 那一刻,从来没有仔细玩味过爱情,从来没有认真审视过自己那段婚姻的卓青山,深深地明白了,有一种爱叫无法放手。 最后大家都被逼得没了脾气,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人不来,该他老卓打光棍,那就是命,他愿意折腾往死里抓扒手那就去抓吧。和卓青山过手比较多的扒手,基本就改到别的城市去打游击了。而“新人辈出”的一些生梆菜就开始了与卓副队长的殊死较量,对于这次较量许多局里的老人都记得,毕竟那是一个人对一群人的斗争。 扒手和反扒,那都是相对的,毕竟扒手不是什么大罪,大多时候是罚罚款、教育教育,对于屡犯的也就拘留几天,真正判大刑的没几个。新冒出来的扒手好多是7 0后的,胆大莽撞、是无忌惮,往往也缺少老辈人的技术含量,抢的时候比偷的时候还多,经常是为了几十块钱就敢动刀子。 老卓反扒是好手,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还是出事了。队里特意叮嘱跟老卓的那队人别让他一个人行动,但是年轻人没失恋、也没被老婆劈腿,起码还需要点时间去动动爱情的花花肠子,不可能像老卓那样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的四处出击。 那天下了班以后,老卓在回家路上又碰见一个年轻人在那偷东西,被发现了就掏出刀来动粗。这场面哪能让老卓眼里揉得进沙子啊,立马追了上去。年轻人见状就跑,老卓追了几条街楞是没追上。以他的飞毛腿还很少遇到过对手,来不急感慨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老卓义无反顾地追了上去。而那年轻人,似乎也不急着逃脱,居然跑跑停停看他在追上来没有,这下子彻底把老卓同志激怒了。 其实,冲动的卓青山同志哪里知道,这个年轻人其实根本不是扒手,而是被新兴扒手团伙逼来做诱饵的年轻学生。后来审问地时候,才知道,这人是体校的,还是青州市当年的青年长跑季军来着。 后面的故事不用李艾多说,白云飞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那一定是个狂风大作、雷电交加的夜晚,一定是在一个少人经过的深宅小巷,也许就是哪几个工厂纵横交错的仓库之间的死胡同里。扒手们出动的人手一定很多,他们一定都隐藏在各处,手里都拿着板砖或者其他才从马路边上可以拾到的硬武器,因为这些在定刑的时候都不算预先准备的凶器。 当然故事的结局一定很悲惨,估计卓队长不会挂掉,但至少也伤得不清。 酒是乱性的好东西,要不白云飞不会口无遮拦地把猜测先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讲出来。 已经喝高了的李艾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说:“记者就是记者,的确是屁股后面挂暖瓶,有一腚(定)的水平啊!” 被酒精冲刷地皮肤里血脉喷张的白云飞,还记得这样的故事面前不应该骄傲什么,只是关心地问:“这么点梳理故事的能力学过中文的都会,咱们也别拿别人的痛事当乐子说,卓队长后来究竟怎么了?” 李艾摇了摇头,冲他摆了摆手:“你以为我夸你呢啊?我只是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新闻看起来都那么假,你们当记者的自己太能瞎猜,也太能瞎编了,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53 有江湖的时代 白云飞被他气得脸通红,几乎想轮圆了给他一酒瓶子。他这也就是推理推理而已,真正做报道哪次不是字斟句酌啊?这不是在酒吧里吗,又不是审片室。他们那么多女编辑,男朋友有了外遇都没哭过,但是眼睛却经常哭得红肿着,那都是被总监毙片子时给骂哭的。常人都说他们爱编,哪知道他们三级审稿制度有多严格。 李艾没理会不用飞的表情变化,自顾自地在那接着讲述。 故事的发展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或者说,我只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年轻一代的70后们的确是设计好了这个圈套,也埋伏在一个设计好的地方了。可惜关键时刻闯出来一个意外之人,这个人就是魏大洪。 抢了别人的老婆又站在一边看人家的热闹,这绝不是魏大洪的作风。他的作风是,我爱的人要抢,我爱的人的爱人出事了,该帮的忙要帮。于是,听说了这场风波之后,魏大洪单枪匹马出现在了那群人面前。他是一个很讲理的人,只是和那些人说:“兄弟们既然设计得这么周全,又费了这么多力气,我也不能阻止大家。我只提几条意见,一、打人不能打脸;二、打人不能致残;三、不能见了血光,不吉利。” 说完,魏大洪就走了。 魏大洪不是那些人的头,也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黑社会团伙的老大。但是魏大洪说的话,在社会上,没有几个敢不给面子的。现代的社会,已经没有过去的那中江湖,但是有等同于江湖的圈子。在这个偷鸡摸狗、打架闹事的圈子里,魏大洪无疑是少年得志者的鼻主,而且也是率先回归正道干上大买卖的人。很多人出了事,家里人都是魏大洪罩着的,很多人劳教后无家可归都是魏大洪收留的,所以没有人想过,有一天不听他的,会是怎样一种结果。 过去在有江湖的时代,那叫江湖地位。如今,在这个论圈子的时候,那叫在圈子里的范儿! 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报复行动本来就此流产了。但是又一场意外出现了,就是一个记者居然出现在现场。 这个记者本来是跟踪采访一个不良少年的,那年有一部谈及少年犯十分凶猛的电影刚刚热映完毕,赚取了不少人的眼泪,也引起了社会对少年犯的讨论。这位新闻感觉敏锐的记者,寻着电影的主题思想就拍起了不良少年的题材,居然胆大包天的跟到了即将打群架的现场。 可惜,他被发现了,一群不良少年以及不良青年几乎把所有行动失败的憋屈和愤懑都发在了他的身上。这位记者为了保护机器而仓皇奔跑,还是被追上给围住了。 讲到这里,李艾放下刚喝空的一致酒瓶,停下来深深地看着白云飞。 虽然酒精起到了麻醉作用,但是白云飞的智商还在,于是叹了口起说:“不用你讲,我也知道,这个捅了大篓子的记者,就是我们那个把记者都要当骡子当马拉出来溜溜的主,马莫亭同志吧?” ************************************* 本文在其他网站已改名为《纵情难收》,这里保留最初书名不变,希望有更多读者喜欢。 54 有一种伤会无法痊愈 我们可爱的老马,当时还是小马,所以我们应该原谅他年轻的冲动和莽撞。 但是,他的命运,无形中和一个人从此深深凝结在了一起,这个人就是卓青山。 当小马被一群愤怒的小流氓团团围住的时候,卓青山尾随那个长跑季军也赶到了现场。 知道好虎难敌群狼,但是身为反扒大队的副队长,也不可能眼看着有人受到伤害却全身而退吧。 卓青山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冲上去,而且下手毫不留情。 好在有魏大洪留话在先,那些人对他有所顾忌,所以各种家伙事打下来,遇到卓青山身体时却硬生生地收了回去。倒霉的小马同志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身上挨了不少拳脚,还被板状砸中了后背数次。 就在卓青山拉着小马即将冲出重围的时候,一根愤怒地木棒扫了过来。眼看着小马傻傻地绊倒在地上,双手护着机器,紧闭了双眼只待承受不能承受之重棍。卓青山猛地跨出一条腿,有如铁塔般定在小马身前,硬生生地替小马真真切切地挡住了这几乎致命的一棍。 卓青山后来说,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觉得还能动就带着小马离开了现场。 打人的那个不良少年后来说,我也没觉得打出的那一棍有那么重啊,我也知道不能伤了卓队长的,我没使多大劲啊。 接治卓青山的医生后来说,小腿胫骨骨折、小腿腓骨粉碎性骨折,只能是接了胫骨,对以后的生活,工作会不会有影响,但是患者以后不能跑了。 腓骨不是主要承重骨,医生地处理也是正确的,但是对于飞毛腿、反扒高手这些名号来说,卓青山必须认真去面对失去它们的残酷现实。 这个案子不大,但是轰动了市局,也引发了全市对少年犯罪的全面整治工作。 由于介入地早,又是诱发事件的亲历者,小马同志跟踪采访了事件的整个过程,也全程播发了市里打击青少年犯罪行动的全过程。作为一个刚入行没多久的年轻记者,小马同志一战成名,受到市局领导的认可,也拿下了当年各类新闻奖项的一等奖。采访报道上的深入彻底、新闻奖项上的大满贯、面对不良犯罪行为的“无所畏惧”,让小马同志在记者路上越走越顺,直接导致他后来毫无争议地成为“老马”。 一颗新星的冉冉升起,往往意味着另一颗曾经耀眼的明星即将暗淡无光,无情地与往日地光环说再见。 人们其实可以体会到,与小马同志截然相反,一个拖着残腿的反扒大队副队长将会展开一条怎样的人生之路。 卓青山走起路来还看不出来,要命地是他再也不能跑了。 对于刑警来说,不能跑意味着只能有两条路:一、当更大的官,大到那种只需要坐办公室开开会、讲讲话、做做指示的高官;二、从事文职工作,比如在局里分发分发档案、整理整理相关资料等等…… 对于脾气倔强的卓青山来说,第一条路,他不是不能走,只是他的性格决定他根本走不通;第二条路,他也不是不能走,但是他的性格和他曾经的经历让他无法安于文职的简单工作。 卓青山的决定是惊人的,他说:“我就不给领导添麻烦了,干我们这行,就像运动员一样,一个受伤的运动员还能做出什么贡献呢?我退役吧!” 55 没有夺眶而出的泪水 卓青山决定“退役”的那一天,正是小马同志在全省新闻系统做汇报的日子。小马同志汇报的题目是当时还在当主任的赵台长给起的,名字叫《勇于直面新闻背后的故事》。小马同志从来没做过报告,在全省大部分新闻记者打着哈欠又不得不参加的报告会上,他讲述得大汗淋漓,几乎比让他做一次深入采访还累。当他机械地把据说是报告专业写手、也就是后来成为我们副主任的王梅同志妙笔生花的报告读完,如释重负地走下报告台,两条腿几乎一起在转筋,差点就不知道如何该迈开他下一步豪迈的步伐。 那一刻,他严重地想起一个人,一个几乎救过他生命的人。 那一刻,救过他生命的那个人,正拖着残腿、流着没有夺眶而出的泪水,庄严地脱下警章、警徽、警帽,最后一次神圣地打量他曾经工作了20多年的岗位。 小马同志自己在报告中加了一段话:人民警察是最可爱的,然而要拍出他们的可爱之处却实在太难。在面对犯罪分子的时候,他们永远是躲在闪光灯的背后。也许此时此刻,他们还在旧有的岗位上多年如一日的蹲坑守候,为了抓一个小小的扒手而牺牲吃饭的时间、为了堵住一个不懂世事的劫匪而追出几条街路。他们的苦是无法用尺子去衡量的,他们的累是无法用8小时工作制度来评价的…… 这段话其实有点说的不清不楚,小马同志却倔强的要加进去,也许这是他对一个职业最初步的感觉。尽管王梅同志以在说,写的又大又空,但是当时的赵主任说,反正也符合主旋律的基调,说了就说吧,不过别再啰嗦,要多说新闻工作者如何潜深水、摸大鱼、摸活鱼。 小马同志做完报告,径自出了会场的门,躲在台阶下面一个人抽起了闷烟。尽管突如其来的荣誉,无论如何也是让这个毛头小伙子有那么一点点兴奋的,但是深藏于心底的却是一种无法言语的伤痛。他还不知道,这些伤痛,也许一辈子也无法治愈。 他也不知道,习惯了蹲坑守候抓扒手、习惯了追出几条街区抓劫匪的卓青山同志,此时此刻正拎着菜筐在市场上采买。 那一天,是法定的卓可可以回到生父家里的日子。对于卓青山来说,他第一次感觉到亲自到菜市场采买,再亲自下厨给孩子做饭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他买的都是各种可以做成烤串的东西,小卓可最喜欢和他一起吃烤串,即便是什么 羊枪羊蛋也绝不在话下。 第一次以父亲的身份,以一个家庭煮男的身份走在菜市场里,走在阳光里。卓青山觉得,生活是一种回归,它欠你多少都会加倍奉还的。他深深相信,不用再蹲坑、不用再追出几条街的日子,就是老天回报给他的日子。 当然,一个人倔强的时间太久了就会固执,他以为自己在转变,其实根本就没有。他以为自己改变了生活的方式,也就改变了生活的态度,生活也会加倍给他不同的回报。 李艾讲到这里的时候猛地干了一杯啤酒,双眼空洞地看着前方,半天没有在出声。 而白云飞,破天荒地要了份高脂肪的薯条,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他知道,李艾也是为人父的人了,也是常年在外奔波。作为刑警大队的副队长,虽然不用去怎么蹲坑,也不用经常去追上几条街抓个小毛贼,但是他一离家就是几个星期半个月的工作模式,一定要让家庭、妻子和孩子受到过重重的伤害。 当大半盘薯条几乎要被白云飞顷刻间扫荡一半的时候,李艾忽然转过头盯盯地看着他:“你知不知道薯条的脂肪特别的高?” 白云飞点了点头。 “你知不知道酗酒对身体有相当大的伤害?” 白云飞点了点头。 “你知道不知道说你要少喝酒、少吃肉、多吃蔬菜的人都是对你最亲的人?” 白云飞又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嘴里还夹着半根纯油炸的高热量、高胆固醇食品。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知道吗?” 这次白云飞没有点头,而是把一根薯条塞进李艾的嘴里:“也许你知道,能带着自己女儿狂吃烤串的人,能带着自己女儿吃羊枪羊蛋的人,也是对自己女儿最亲的人。” 白云飞看着李艾咀嚼着薯条,自己又拿起了一根:“生活的方式有好多种,有清淡的,有油腻的,只是它往往不是你喜欢的那种。你喜欢的是油闷大虾,它上来的却是清水煮白菜;你喜欢的是小葱拌豆腐,它上来的却是肥得流油的百味斋红烧肉。” 李艾玩味着嘴里的高脂肪食品,想了半晌,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卓青山最后的命运是不是并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小葱拌豆腐?生活也并没有加倍回报他什么?” 李艾沉重地点了点头,沙哑地嗓音里透出五个字:“后来,他死了!” 56 死了都要爱不完 第二天,酒醒了以后,白云飞一直在玩味李艾那五个字:后来,他死了。 其实,李艾完全可以用更委婉和尊敬死者的表达方式,比如:后来他还是走了、后来他还是被无情地夺去了生命、后来他还是和他本以为会很美好的世界说再见了…… 想这些的时候,白云飞是赖在被窝里去想的。自己不得不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白云飞,你这个家伙,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就开始肆意放荡自己的小资情调。李艾说的“后来,他死了”,如此直接而直白,那绝对是一种对生活的残酷有了充分理解和感受,才会在醉酒的时候,发出的最颤抖的呐喊。 找到魏可很容易,因为魏大洪太有名了,他对这个非亲生的女儿,比对自己亲生的都更疼爱。因此,知道魏可的人,比知道卓可的人多上百倍,当然也比知道卓青山的人多上百倍。 刚被一夜的沧桑讲述醍醐灌顶,白云飞无法对眼前的这个也丫头保持我惯有的嬉笑怒骂的风格。 白云飞点上了一根烟,如释重负地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卓可就上来一把抢过去把烟掐灭了。 白云飞没理她的茬,接着又拿出一根烟,准备再点一根。 卓可突然扒过来和他说:“你如果敢再点,我就敢把你这缺斤短两的胳膊拧脱臼,你相信不相信?” 没办法,他真的相信,不过他不能嘴软,那就彻底在两个异性之间站到了弱者的位置上。他把烟和火都拿在手里,平淡地说:“如果你不能立刻点了我浑身穴道的话,我会在最短时间内通知魏大洪的人,告诉他们一直假装离家出走的人,其实一直居住在离他们只隔了两条街的地方。” 白云飞看了看她气氛的表情,接着说:“你气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人也有更好的办法来气你?听说点穴的功夫早就失传了,如果用麻醉药的话,你现准备肯定也来不急了。” 卓可也并不示弱,呼扇着睡衣的领子和他说:“点穴的功夫的确早就失传了,也许它当初就不像小说中描写的那么神奇。不过,我是知道有些人的死穴在哪里的,你要是敢打电话,我就敢打开窗户喊有人非礼我!” 白云飞不得不找个权宜之计,坦白地说:“你的故事我都了解了,咱们好好聊一聊吧,为什么不能像朋友一样聊聊呢?” 她的态度依然没有缓和的架势,他不得不使出杀手锏:“你是不是很怕火?好,我可以把打火机和烟收起来。” 这次卓可果然中招,敏感地向后退了一步,半坐在堆满衣服的沙发上说:“我爸爸的故事你都知道了?”“不但知道,而且知道的很详细,也很惋惜,希望有机会可以去拜祭他老人家。” 其实,卓可怕火,白云飞是猜到的。 谁也猜不到的是,卓青山“退役”之后选择的路是当保安。 干了那么多年副队长,要说各个地头没个熟人是不可能的,要说没人能给安排一个好工作也是不可能的。本来是有朋友帮他联系好了进银行系统的,对于他这个声名赫赫的人物,银行方面也举双手表示欢迎,过去以后的工作也比较轻松,主要是给相关部门做安全培训工作就可以了,不用跑、不用跳,每个月的薪酬、待遇都不低。 不过,卓青山选择了当保安。很多人搞不懂,他这个倔强的浆糊脑瓜子里想的是哪出大戏。后来人们才逐渐知道,这个决定,源自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一段父女的对话。 ***************************** 本书在部分网站已改名《纵情难收》,这里仍保留《大道青天》版,有兴趣跟文的可以去各大的网站搜 57 爱是可以眺望的距离 在乐享了自制的烤串之后,卓青山问当时还不经事的卓可:“好吃吗?” 天真的卓可摸了摸嘴上的油说:“好吃倒是好吃,可惜也不能天天吃。” 已经是卸下警服的卓青山是无事一身轻,于是就说了句:“爸爸想天天做给你吃,可是妈妈不让啊,如果有可能爸爸愿意天天陪着你啊!” 卓可忽闪忽闪明眸善睐的大眼睛说:“妈妈在家也没有人陪啊,她常说,我们母女俩啊,就只有门口的保安风雨不误老能陪着我们。” 卓可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体现出了极强的模仿天赋,从神态到口气,无一不是形神具备。没有太多的思考,卓青山脱口而出:“那爸爸就去给你作保安好不好?” 天真的卓可还不能分辨保安和警察有多大的区别,在她眼里都是一身制服精神威武的样子,于是拍着巴掌说:“好啊, 一言为定啊!妈妈老说爸爸总是骗人,这回你不会再骗我们吧?” 卓青山这一次真的没有骗孩子,他真的去当保安去了。魏大洪给了他保安公司经理的职位,卓青山没有接。但是,走到哪人家都管他叫卓总或者卓队长,这是魏大洪吩咐过的,工资和待遇也是和副总经理级别一样高。 有人说魏大洪是养虎为患,但是魏大洪不那么想。虎不是别人养就不为患了,自己养也许还可以看得更紧点。何况他算盘打的也明白,卓青山往那一站,小偷小摸的发案率就明显直线下降。 有人说卓青山是认敌作友,但是卓青山不那么想。是敌是友不是认不认的问题,而是有没有敌我双方根本矛盾的问题。况且,只要能离卓可更近,能力卓可的妈妈更近,这就是最幸福的工作岗位。所以,卓青山主动申请去公司连锁超市后面的仓库执岗,因为那里正对着魏大洪独栋别墅的后窗。他甚至经常就住在仓库门口的值班室里,每晚都可以望着那扇华丽的落地窗,看见自己曾经的老婆和女儿在里面,与另一个男人一起。 卓青山奇怪而执拗的举动让很多人震惊,饶是一直十分自信的魏大洪 也不得不一回家就把窗帘拉上,而且几乎每扇窗户都换上了薄沙与烫绒的双层窗帘。 重重窗帘的掩映下,屋子里总是静得可怕,卓可妈妈的叹息声就更多了。她也没有想到,曾经对爱情视而不见的七尺男儿,如今却又把一份过期的爱情看得比什么都重,比什么都难以割舍。 最开心的也许只有卓可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整天里老在叹气,又经常无奈地拉上窗帘,反复地唠叨着:“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她只知道每当获得了奖状就要贴在玻璃上,因为爸爸一定看得到。至于那个魏叔叔,她从来没有叫过他一声爸,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叔叔像警察一样的看着她,只有到了周末才允许她去见爸爸。 没有一个月的光景,魏大洪就熬不住了,他开始寻找新的住址,商量着换一栋只有风景、没有成为别人风景可能的别墅。 不过,一个月还没到,发生了一件大事,魏大洪换别墅的计划就此打住。 那天夜晚,卓可突然使劲砸他们的房门。惊魂未定的魏大洪和卓可妈妈一骨碌跳下床,以为孩子出什么事了。卓可站在门外只是焦急地问:“今天晚上是爸爸在仓库值班吗?魏叔叔你知道吗?” 魏大洪睡意正浓,本想简单地说这么小的事,他一个董事长级的人物哪里会知道?话还没有出口,卓可妈妈突然尖叫起来,拉着他的袖子,指了指客厅后窗的外面。 魏大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下子就睡意全无。 后窗的外面,也就是超市仓库那面,火光熊熊,往日里黑漆漆的仓库如今已是一片火海…… ***************************** 本书在部分网站已改名《纵情难收》,这里仍保留《大道青天》版,有兴趣跟文的可以去各大的网站搜 58 一声无声的叹息 卓青山死了,死在为魏大洪的仓库抢救物资几进几出火海的路上。 清理现场的人员发现,卓青山被两根落下的房梁压在了底下,手里还抱着一箱已经被烧得不成模样的货物。 在保安人员值班的那个小屋子里,清理人员发现了一个被小心翼翼收藏的铁盒子。盒子里什么重要的东西都没有,只有一张十分普通的照片。那是卓青山一家三口,在卓可5岁那年一起去公园拍的。照片上,卓青山一副焦急不耐烦的样子,而卓可妈妈则是强颜欢笑的表情,眼神却是明明在瞟自己那不争气的丈夫。照片里,只有卓可的笑容最真实,最灿烂,也最无邪。 那是他们一家三口唯一的一张全家福,当时是卓可妈妈硬拉住要回去执行任务的卓青山,求别人给拍了一张快照。照完像,卓青山就回队里去参加抓捕行动去了。剩下妈妈一个人带着卓可,强挺着陪卓可在公园里玩遍了所有的娱乐项目。 那一天,是卓可5岁生日。 那一天的夜里,辗转难眠的卓可妈妈决定,坚决和这个对家庭视若妄闻的不合格丈夫彻底分手。 魏大洪感慨万分,在卓青山走之前,他一直都以为赢得了卓可妈妈的人,也赢得了她的心。对于这一点,他一直十分自信。 从那场大火以后,魏大洪深深感受到,卓青山这个曾经根本不懂爱的人,彻底夺走了自己心爱女人的心。 卓可妈妈从那以后,几乎就没有笑过,每天总是站在后窗那里向外望,有时好几十分钟一动不动。 好多次,卓可明明看见妈妈在叹息,然而却丝毫听不到叹息的声音。 “从那以后,你就一直怕火,也一直恨你的魏叔叔是不是?”白云飞大概把故事简单重复了几个段落,大概是勾起了卓可太多的愁思,看着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只好尽快把情景现场切回到正在进行时。 “你好狠,”卓可满含泪水的眼投射出仇恨的光芒,那刺眼的仇恨之光直视白云飞的双眼,“这个故事,知道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你知道就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帮着我去回忆那些本想要去忘记的片段?” 白云飞从容不迫、十分镇定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做很像一个在人伤口上撒盐的流氓?” 卓可转过身去,不断耸动的双肩在告诉白云飞,她哭了,哭得很厉害。 “流氓这个词用到你身上都太高雅了,你充其量就是个无赖,我怎么还会觉得你是一个好人?” “无赖?”白云飞品味着这个陌生的词汇,淡淡地说:“无赖?无赖也比贼强吧!” 站起身,从旁边桌子上一堆杂物里翻出来纸巾筒,他抽出几张面巾纸,递了过去。然后,他轻拍着她的肩膀说:“其实我只是在提醒你,为什么你爸爸会选择冲进火海里去就那些物资。它们是属于一个民营老板的,是属于一个夺走自己妻女的情敌的,他为什么还会义无反顾地冲进去。” 卓可擦了擦眼泪,回身说:“因为他太傻了,像他那样的人,现在社会几乎绝种了。” 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白云飞才坐回原处,鼓足了勇气和卓可说:“不是他傻,我想,他知道自己最爱的女儿能看到他。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看到,自己爸爸是个看着大火逃开,甚至是在一边幸灾乐祸的人。” 卓可恢复了一定的理智,瞟了他一眼说:“不用你费什么唇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可是,你知道吗,现在的社会,贱骨头狠心肠才能出人头地。” ***************************** 本书在部分网站已改名《纵情难收》,这里仍保留《大道青天》版,有兴趣跟文的可以去各大的网站搜 59 你走吧 我求你 还没等白云飞说什么,她的眼神里又透露出仇恨夹杂着倔强的神态,接着说“我不想重蹈我父亲的覆辙,我要做的是,宁可我负人,不可叫人负我。我爸爸没有得到的,我要替他拿回来。” “谁说你爸爸没有得到?”白云飞轻轻地说,“他用生命捍卫了自己的尊严,也用生命捍卫了一段一度失守的爱情。难道你没有感受到吗?我想你妈妈一定早就用行动告诉你答案了。” 忽然又觉得,对于眼前这个顶多刚走出校门的人来说,提什么爱情是不是太早了?她一个黄毛丫头,会懂得什么真爱的?她敢抽走我的皮带,还一度曾把手伸进衣服里,贴到当时白云飞这个陌生人的胸膛上,她还敢呼扇着睡衣准备高喊我非礼了她!现在的年轻女孩子,还会把爱看得那么神圣吗? 果然,她十分蔑视地看着他说:“你不要把事情说的那么神圣, 我爸爸教我反扒的招式,姓魏的教我独门武艺,他们都有他们的想法,就是没有想到我会利用这些去做贼是不是?” 白云飞惊讶的看着她,原来这些她都想得十分清楚了,那为什还如此肆意妄为? 她站起来打开了门,指着门外说:“你走吧,你要说的我都懂,不用再罗说什么了。我们不属于一个时代,宋叔叔,你过时了!黑夜给了我黑色的双眼,我不一定要用它去寻找光明。” 白云飞没有动,两个人互相望着,有点对峙的味道。他拿起那根烟,准备点上来抽一口,想了想还是又放下了。本来这么长时间不沾烟,他是有点憋不住。但是相对眼前这个对好言相劝刀枪不入的倔强女孩,如何劝服她,比克服烟瘾困难多了。 “我知道的可能比你想到的还多,”白云飞看着倚门而立的她说,“你曾经有一帮好哥们,也曾经整天和他们混在一起,说是什么打尽天下不平事、除尽天下不平人。只是现在他们大多都在被劳教或拘押,只有你是那么多人帮忙才没进去。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懂了吗?你懂什么了?” 楼道里有几个人偶尔路过,好奇地向屋里打量着。卓可一开始还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最后还是没忍住又把门关上了。 屋子里静得可怕,厨房里的水龙头没关好,滴嗒滴嗒的漏水声像一浪浪的冲击波敲打在耳膜里。在沉默中,白云飞看到卓可在叹息,然而他却丝毫没有听到叹息的声音。 良久,她才淡淡地说:“好,我服了你了,你走吧,我求你了,你走吧!” 白云飞没有动,也没有言语。 “你说的我都懂,ok?求你别再教育我了,这些我都懂,都装在脑子里,都快炸了。可是,你们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去选择,我愿意怎么活就怎么活,不要来干涉好吗?” 白云飞还是没有动,依然没有言语。 “你别以为不说话就高尚了,你不也一样?声势浩大地报道,魏大洪撞人事件,报着报着就没影了,你们当记者的老说会对此事继续予以跟踪报道,说这话的时候是不是就当放屁来着?听个响就完了?” 对于她的粗俗,白云飞有心里准备,还是有点被刺激到了,他不能再沉默了:“那个案件已经进入司法程序,你难道一定要魏大洪死才快乐?他的生与死,是由法律来判定的,不是新闻媒体!” “我不单说这件事,陈老爷子临终前托付给你的重要东西呢?你怎么不拿出来交给法律?为什么要一再隐藏?” 为了这个所谓的临终托付,白云飞实在是听得耳朵出茧子了:“什么东西啊?你们都是听说,谁见过我拿了?我自己根本都没见过,何谈交给我了?何谈隐藏?” 这回,卓可也有点愤怒了,她一步跨到白云飞面前,几乎是盯着他的眼睛说:“有人看见了,我知道!” 60 临终所托的秘密 道南社区是个见证着青州市发展的地方,也是个泾渭分明的特殊地段。可以说,一边是现代都市浪漫版,一边是棚户平房现实版。 在道南市场附近是一个围绕现代化大市场打造的新商业区,一座座新式花园建筑和商用楼拔地而起。而在那些光鲜亮丽的大厦与高层住宅背后,却是亟待改造的道南棚户区。开发商的远见是令人佩服的,从那些建筑上远眺,人们是绝对不会发现居然会与棚户区为邻,这就是建筑学里朝向设计的精妙之所在。 在诸多绿地与广告牌的另一面,却是错落无序的平房地带,面积还不小。这里大多是当初来青州做买卖的外地人搭建的,在那个相对遥远的年代,土地产权问题还没尖锐地暴露出来,这里成了一个独特的小世界。现在住在这的,大多是以前在露天道南市场里卖菜的摊贩。这里的房屋大多没有产权证,但是按常理分文不给地让他们搬走,又容易诱发社会不稳定因素。所以,市里几届领导班子换了又换,没人敢轻易动这块老大难地段。 白云飞在当时政记者的时候,几乎每年都要跟着领导来这里视察几趟。开始,领导来一次人们就议论一回,这里有戏了。久而久之,人们熟悉了那套走访慰问的路子,也就没有那么热烈的期盼了。住在这里的人都知道,虽然住在好地段,但是想在动迁上面捞点油水,基本没戏。 有时候也不能不让人生气,群众的问题是需要解决的,但是好多问题又是群众自己“创造”的。自从这里荣升为青州市第二大商业地段,人们建私房的热情就不断高涨,几乎有空地就被人搭个棚子,划地为房了。搞得社区的人也统计不过来,到底哪些是历史遗留,哪些是突击新盖的。这里的改造问题,也就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难了。 卓可带白云飞来这里,说是要见那个看到过他拿成老爷子东西的人。也巧了,赶上市长彭云山来这里视察,白云飞连忙把卓可拉进了一边的小卖店里,话也没说,就是一直背对着外面。 卓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看着白云飞有些诡异的神情就嚷嚷开了:“心虚什么啊,就算证明你拿了人家东西了也不会拦轿喊冤的,你还怕领导了?” 白云飞没心情理她,他担心的是李琳一定会跟随着彭市长一起来采访的,要是撞见他和卓可在一起,那真是跳到哪条河里都洗不清了。 小卖店里的人看他也不买东西,脸色也没什么好看的:“不买东西别站着地方啊,这里店小,容不下卖呆的人在这里谈情说爱。” 白云飞心里乱乱的,也没看柜台,就说来包烟吧。卓可掐了他一下,暗示他往柜台好好看看。不看不要紧,一看白云飞差点乐出声来,烟还没看到呢,首先就看到一大堆傍名牌的产品,比如娃合合酸酸乳、喜之良果冻、康师博方便面等等。他又瞅了瞅烟,虽然也有几个知道的牌子,但是包装都差得很,连a货假烟都算不上,再有一些就是根本没听说过的牌子,便宜倒是便宜,谁敢抽啊? 小卖店的人拿了包青州给他:“别看了,这小姑娘以前好像老来,我也不骗你,这青州肯定是真的,2块一包,买不?” 白云飞还从来没看过这种白颜色的青州,以前他抽过红色的青州,要12块呢,看来青州卷烟厂也开始丰富产品线了,这么便宜的烟都出。反正才2块钱,他索性就买了一包,拿在手里,也没打开。 卓可看着白云飞那皮笑肉不笑的神态,无奈地说:“没见过吧,这里就这水平, 我以前也在这里买过东西,吃不坏肚子的,别看厂址什么的都不全,也比那些价格贵得离谱老广告骗人的强。” 俩人在这里躲了半个多小时,视察的大队人马才散去。刚出小卖店,白云飞就碰上了落在后面的青州电台记者罗文良。小罗是毕业没几年的,白云飞以前见过,但是没什么深接触。 罗文良却是认识白云飞的,跑过来打招呼:“白大哥,怎么在这见了,听说你不跑时政了,改到这里暗访了啊?” 白云飞连忙示意他别多嘴,把他拉到一边说:“晚报的那个李琳,有没有跟着一起来做报道?” 罗文良看了看卓可,意味深长地说:“放心吧,她没来,今天的视察是临时决定的,晚报根本就没派记者,只有大报和电台、电视台的人来了。白哥,你不会是那么快就见风使舵了吧?” 大概人们都知道李副市长不得势了,这坏消息真是逆风传千里。人们不是都这么看他吧?白云飞想,要是真和李琳闹掰了,人们还不想他是现代陈世美啊,更要说他是图李琳家里当初有权有势才黏糊人家的了。 61 影子 阴影 留影 送走了罗文良,卓可领来了一个人。白云飞一看,这个人怎么那么眼熟呢? 那个人走过来打量了打量白云飞,冲着卓可说:“没错,就是这个人把陈老爷子的东西拿走了。” 白云飞上去问他怎么看到的,在哪里看到的,陈老爷子又是怎么交给他东西的,交给他的是什么东西。那人就根本说不清楚了,嘟囔了几句:“反正我就是看到了,你问那么细干什么,拿了人家东西还不还人家。”说完,那人转身就走了,卓可要拉他也没拉住。 卓可转过身来说:“白云同志,这回你还怎么忽悠?” “请叫我白云飞或者白大哥,”白云飞终于想起这个人是谁了,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看着有点恼火的卓可说,“这个人的话你也信?那天底下就没有诚信可言了。” 这个人是谁,白云飞看他转身匆匆忙忙溜走的神态就回忆起来了。这个人,就是那个当初打过热线电话,害他大半夜跑到碧海医院去的人。一定是恼怒白云飞没有给他提供热线的线索费,所以才胡编了一套来报复。 卓可对白云飞的解释有点半信不信:“无论怎么样陈老爷子和家人说过,有重要东西给你了,说找你准没错。而且,他家人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老爷子成天带着的那个小红本也没了。” 那个可以当历史文物的小红本,白云飞的确是见过的,看来这事情的确有些蹊跷,不过还需要好好调查一番。 卓可过来拉着白云飞的手说:“如果我想继续查下去,你能帮我吗?” 白云飞无奈地点了点头,被这个胡搅蛮缠惯了的也丫头缠上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脱身。关于陈老爷子这件事的确是比较复杂,如果真地查出什么来,很可设计到的面比较大,包括蔡副区长那样的“三泡”人士,搞不好都得牵扯进去。问题是,那些围绕道南市场改造这块肥肉大快朵颐的人士,会给他们两个拿不上台面的小人物机会吗? 而且还有一个关键问题,卓可这么较真,那他后爸魏大洪撞伤陈老爷子一事,她会站在哪边?难道真要把自己的继父整到监狱里去? 白云飞看了一眼身边的卓可,她似乎也若有所思的样子。白云飞突然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要是卓青山在世该多好,也许眼前的麻烦就根本不会出现了。 俩人各怀心腹事地走在道南社区狭窄的小道上,冬日的暖阳斜斜地照射下来,越过参差不齐的平房投射下凌凌乱乱的影子。影子与阳光之间,有如钢琴上的黑键和白键,在曲折的小巷里一路蜿蜒,弹奏着落寞的时光进行曲。此情此景,倒也颇有些冬日恋歌的怀旧味道。 白云飞和卓可都没有意识到,此时此刻,一位报社的摄影记者正在不远处一个制高点拍摄道南社区的全景。 那位摄影记者对自己的这张作品很满意,照片里的道南社区阳光明媚,冷清的街道上还有一对穿着入时的情侣依稀行来。这充分说明,道南社区的人们生活水平已经有所提高,而道南棚户区的改造工程,也许会像歌中唱到的一样:充满了阳光…… 第二天,这张照片配发在青州日报头版头题彭市长视察棚户区报道的下面。从宏观角度上说,这张照片为青州市上下树立改造棚户区的决心起到了推动作用。从微观角度上来说,这张照片改变了白云飞和卓可的命运…… 62 和绯闻抢时间 关于魏大洪一案的,是否公开审理,市里一直在几派意见之间僵持不下。 一部分人坚持应该公开审理,这样被百姓关注的答案,只有公开审理才能服民心顺民意。另一部分人反对公开审理,甚至反对媒体对案件开庭的介入,他们的意见是魏大洪撞人案已经上升到关乎青州形象的问题上来。只有把这一事件冷处理,等风头过了,百姓不关心了再宣判,这样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对青州造成什么太坏的影响。 这一影响颇大的案件是否会公开审理,之前已经有全国性媒体在议论,而且指出:公开审判是我国刑事诉讼的一项基本原则,人民法院审判案件原则上都应当公开进行,无论是基层人民法院管辖的普通刑事案件、中级人民法院管辖的危害国家安全的案件以及可能判处无期徒刑、死刑的普通刑事案件、外国人犯罪的刑事案件,还是高级人民法院管辖的全省性的重大刑事案件和最高人民法院管辖的全国性重大刑事案件,除法律另有规定以外,都应当公开进行。 议论归议论,到底公开审理与否,肯定会拖上一段时间。 白云飞一大早还没起来的时候,就有朋友给他打来电话,魏大洪一案要公开审理了。本来还准备睡个回笼觉的白云飞立刻睡意全无,没等司机小林来接他打个车就奔班上去了。 之前他也想过,现在法制民主化建设不断深化,不公开审理恐怕是于媒体于大众都很难交代。但是他没有想到,公开审理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除了他个人有公安方面的朋友会给他消息,组里专门跑公检法的记者也应该第一时间得到通知。这次,怎么会这么突然,不知道其他媒体是否也一样被闹得措手不及。 没到单位之前,白云飞在车上就打了一圈电话,显然所有媒体都是刚刚得到消息的。由于公开审理是早上九点钟举行,恐怕所有记者都无法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尤其时间这么紧,估计大部分媒体都无法办全手续及时进入庭审现场。明摆着,这着快棋是用来对付电视媒体的,因为报纸只要得到消息就可以写,而电视没了画面基本也就只能做简讯了。 无形中,白云飞突然感觉到,现在的有关方面越来越懂新闻了,而且懂得如何运用时间差。 不到八点,白云飞就走进了办公大楼,这对于做晚间新闻的同志来说是很少有的。毕竟晚上十一点才回家,第二天能来这么早,那得多雷锋啊。虽然今天很雷锋了一把,但是白云飞还是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不对,毕竟是有特殊采访任务的时候,早上六点来台里也有,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回头率这么高。在同事那小心谨慎地敷衍和躲避的眼神之间,白云飞感觉到一种不详之感。 莫非主任的位置有定论了?自己落选了?那也不至于大家都神神秘秘地,好像他刚被刑满释放回来的似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要报题、准备机器、准备好出镜词、联系好报道事宜,一系列工作要做呢。白云飞心里想,大家爱怎么看怎么看吧,和抢新闻比一切都是次要的。 大秀的确是位很职业的女记者,一早在那里准备妥当了,只等着他安排具体分工了。在白云飞进来之前,她已经打好了两份出现场要说的稿子给他看。白云飞扫了一眼就告诉她:“用短的那个吧,一会时间肯定很紧。另外,再叫上老吴,他跑政法比较熟,让他专门去办手续。你们俩和摄像提前走,我在后面处理好报题和审批的事宜马上过去。” 大秀点了点头,轻盈地闪了开去,只是在与白云飞擦肩的时候“嗯”了一声,似乎有话要说又咽了回去。 63 这不是暴殄新闻吗 白云飞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只知道大秀办事他十分放心。这姑娘办事干净利落,一向不需要多废话,而且能提前想到白云飞想不到的细节。白云飞老和底下记者说,什么样的记者是好记者?就是能创造性工作的。新闻在那放着呢,如果领导让你去拍123,你就拍了个123回来,那就是最失败的采访,挖掘新闻背后的细节和价值才是一个记者能力的体现。 老把这话挂嘴边上,董大拿等人就有点炸刺儿了:“白云同志,你要是喜欢表扬大秀同志,就直接表扬大秀吧,别把大家都饶上挨批评。” 白云飞没在意那些人说什么,他只是叹息,现在能发现新闻细节的人太少了,好像大家都喜欢记录,而根本不愿意去发现。当然,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一分发现却意味着多一分累活。 浪费了20分多钟,白云飞也没忙完报题事宜,本来这只是一分钟的事。 新闻中心的报题系统是统一控制的,只有制片人以上的有资格批题,同时还要通过中心调度的批准,为的是防止同一新闻事件去了好几个栏目的记者。白云飞自己可以报题,自己也可以批,其实他只需要用大秀的名字在系统里报题然后自己批一下,基本上调度那边也不会拦,本该很快的。等了五分钟都没批,看了一眼才知道,《青州新闻》的记者居然比他早了一分钟报题了。 白云飞十分好气,先不说这条新闻是他们《新闻夜线》全国首播的,单说《青州新闻》那栏目,如果他们去拍顶多在领导会议的夹缝里发个几十秒,这不是暴殄新闻呢吗?好说歹说,调度那边才同意他去,不过要大主任同意。 跑到老马那一敲门,半天也没人开,倒是对面屋子里王梅主动出来了。 “老马去市里开新闻协调会去了,上午不会回来,”王梅冷冷看着他说,“有什么事,今天上午我值班。” 白云飞看了一眼表,就剩下35分钟了,如果不迅速过了王梅这关,肯定要赶不上开庭了:“老王,魏大洪那个案子开庭了,时间紧迫,帮着协调下《青州新闻》。他们非得去,他们顶多就发几十秒,那多浪费啊,我们去给他带条简讯不就结了。” 王梅依然不慌不忙地看着他:“《青州新闻》你最熟了,还用我协调么。你和他们主任打个招呼,那力度比我大多了。” 按理说,王梅越这么说,白云飞这个电话就越不能打的,但时间太紧了,实在没时间逗闷子。顾不得王梅的脸上是否挂得住了,白云飞掏出手机就给那边的杨主任打了个电话,刚开口说明主题,王梅那边就摔门进屋去了。没想到,杨主任那边支支吾吾居然没立刻答应,把球又踢了回来,一个劲说:“你们是做大报道的,还是问你们主任吧,你们主任批不就行了。” 白云飞只好求助老马的电话,结果老马的电话居然是关机状态。现在市里开会要求也多,开协调会要求有关人员必须关机,认真开会,这要是等到老马开完会开了手机,估计庭审那边合议都完事了。 无奈,白云飞硬着头皮又敲开了王梅的门,虽然两个人将来可能一起竞争主任的位置,毕竟现在人家还是副主任。结果,摆出笑脸卑躬屈膝地说了半天,王梅就是没松口,最后直接告诉他:不同意。 看了看表,就剩下20分钟了,白云飞的火腾地就起来了:“王主任,按道理说,我作为记者组的制片人有权利安排采访。如果最后领导认为不合格的话,可以不播,但是从我这里来讲,拍是一定要拍的!”说完,他摔门就出去了。 气哄哄地回到办公室,白云飞一肚子委屈和非拍不可地干云豪气还没地方发泄与提升,就看见董大拿在那里拿这当天的青州日报挥舞着说:“看报啊,看报啊,咱们白云同志又换新绯闻女主角了啊,而且是登报宣布啊,堪称青州第一人啊! ” 64 外遇的宣言 雷锋同志曾经十分有预见的说过:时间是海绵里的水,只要挤总是有的。 但是现在,时间却是正在被无形的海绵全部吸走,白云飞还不知道该采取什么样的办法来抵抗。 董大拿说得眉飞色舞地时候,白云飞已经站在了他身后,董大拿却丝毫没有察觉,依旧忘我地说:“看看啊,这么大的倒头题照片啊,几乎占了四分之一版面啊,比市长视察的照片还大呢,咱们白云和这位女士的部分,怎么也有5寸相片那么大了吧。这是什么?这就是外遇的宣言啊!” 屋子里来的人不多,大都是有采访任务的前期记者,说白了基本都是白云飞的手下。对于后期做主笔的董大拿,这些人本来就比较反感,这次就更是毅然决然地齐刷刷给了他一个大冷场。 董大拿看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讪讪地不知到再说什么好。本来他想好了一番新词,正准备再次做煽动性地发言,一回身突然发现白云飞就站在身后。董大拿本来准备挑高了的强调不得不来个180度的急刹车,那声音听起来有点像被戳破的猪皮囊子:“来看啊!啊!…… 啊?啊,他们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地发这样的照片呢,这对人的影响多不好啊?” 白云飞冷冷地看着他,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报纸。青州日报这天的头题是关于彭市长视察道南棚户区的新闻,在市长一行的照片底下,几乎有四分之一版面的位置配发了一张当地的全景图片。而在这张图片的左下角,就是白云飞和卓可两人有如情侣般漫步的样子。最要命的是,摄影记者按下快门的瞬间,卓可正挽着白云飞的胳膊。印象当中,卓可那天只有那么几秒,不知怎么异想天开地挽了一下他的胳膊。然而,就是意外的这么几秒,被历史性地记录了下来,还郑重其事地登在日报头版。 由于是报纸头版下面的衬版照片,图片大得让本来只占全景一角的白云飞和卓可,连长得什么样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命运有多捉弄人,就让意外来告诉你。 白云飞十分沉得住气地说:“董大拿,没见过人逛街吗,那天我是去调查陈老爷子被撞的事情,这个女的是知情者,当时只是心绪不稳,我陪她简单聊了几句。你人生的字典里就没有巧合二字吗?” 董大拿立刻重复着:“巧合、巧合、纯属巧合”,随即脸色龌龊地离开了办公室。尽管他嘴里说得很坚决,但是白云飞知道,这位吹牛超男会立刻跑到别的办公室去发泄:傻x才认为那是巧合呢! 没有时间多说,也没时间和底下记者解释,这种事总是越描越黑的。 白云飞再度看了下表,还有15分钟了,赶到中法估计还能旁听到开头,现在只有祈祷大秀可以超长发挥,已经在中法外面出完了现场了。 顾不得大家关注的目光,也顾不得王梅那办公室里异常的沉默,白云飞拿起桌上的包就准备去中法。这个时候,电话却响了。居然是中心党委的老李,通知白云飞要找他谈话。白云飞第一感觉就是,负责做职工心里工作的老李要和他啰嗦报纸那档子事,于是就直接说自己在外面采访呢,估计两个小时以后可以回来。 撂下电话,没等白云飞出门呢,王梅同志居然一脸严肃地过来通知他把一个超载的黑幕新闻安排一下。 不得不佩服王梅多年教条主义思想的熏陶,居然这么快就和没事人似的,一本正经地和白云飞说:“这条线索中心十分重视,认为正好可以配合市里出台整治超载超限的工作,而且可能也很有料,你主抓一下这条新闻吧,关于魏大洪开庭的案子别那么认真了。” 白云飞也压了压心中的怒火,尽量以平和地声音说:“没问题,材料先放我这里吧!” “明天就要上呢?”王梅看着他说:“你今天应该去有关部门好好了解一下,要不然拿什么发?” 白云飞抓过材料,一边往外走,一边回了一句:“按以前的经验来看,超载超限都是有利益集团跟着呢,先采访有关部门,那这片子就基本不用做了。” 已经下到了楼下,白云飞还能清除地听见王梅早高声说:“开个庭跟催命似的,你是案犯家属怎么的?那么热心?告诉你,拍了你也发不了多长!” 一路跨着台阶跑出出办公楼,白云飞脚步上丝毫没敢耽搁,脑子里却在想:这次和王梅的冲突是拉开序幕了,不知道这位对主任职位志在必得的老教条,在日后还要给他出上多少难题。 其实,这一刻白云飞错了,错得实实在在、错得彻彻底底。这次采访遇阻,远远不是一个王梅那么简单。 白云飞只记得在打开出租车门的瞬间,表针已经指向了九点整。此时此刻,法庭上已经在庄严地宣告:现在开庭。 65 竹叶青青事难清 最终,白云飞也没有能坐到那辆出租车里。 就在他打开车门,屁股都放到座位上一半,并且说出了去中法这个目的地,一只强有力的臂膀把他从车里拉了出来。几乎要破口开骂大肆发作的时候,白云飞发现把他拽出来的人居然是已经去开会的老马。 十分钟后,坐在老马那依旧杂乱无章的办公室里,白云飞把头一直扭向窗外,表现出有如革命战士面对汉奸一样的鄙视神态。 在他看来,最可信的人却成了最终阻挠他的人,那这个人就比汉奸还可恨。 汉奸可恨,但是曾经在身边一起奋战,曾经是最信赖的人叛变去当了汉奸,那才是最可恨的。 老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当天的工作。把所有送交来的文件都签了字,该转发的安排好转发到各个组,该上达的都写上意见祝福人送到台办等部门去。然后,老马就在那看起了报纸,还在混乱的文件夹之间找出了一带竹叶青袋茶,悠哉游哉地泡了杯清茶,一个人在那里品起了茶香。 白云飞记得,那盒竹叶青的代茶是他一个朋友从四川带回来的,除了包装很漂亮基本一无是处。现在产品最大强项是靠包装卖身价来以次充好,味道上更是乏善可陈。听说过竹叶青酒,谁听说过竹叶青茶叶?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白云飞冒出句:“你当那是过去的八大名酒竹叶青呢啊? 张冠李戴,不知所谓。” 老马看了看他,丝毫没有发作,似乎自言自语说:“竹叶青茶,因陈毅陈老总1964年游峨眉山万年寺品茶、赞美茶形美似竹叶,汤色清莹碧绿,‘竹叶青’因此而得名。竹叶青茶产于四川省峨眉山区,系采摘早春细嫩茶叶制成。属炒青绿茶,其工艺考究,滋味清醇爽口,且有清神明目之功效。” 白云飞有些惊讶、有些鄙夷地说:“你忽悠呢吧,还说得有鼻子有眼儿。您老可是一首词都背不全的实在人,怎么也学别人玩弄文字游戏了?” 老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把文件夹旁边的一个包装盒扔了过来,“不会背,我还不会念吗?” 白云飞接过来一看,原来盒子里面附着说明呢,难怪一向满嘴跑农家歇后语的老马,这次会说得如此文绉绉的。他把包装盒扔在一边,嘴上还是不松口:“这种附在产品上的历史典故,好多都是编的,我念大学的时候就帮人编过。” 老马看了看他,抿了一口茶说:“别非得在那装倔,你是当记者的,我不是啊?这入口的东西,我早调查过了,问过专业的人,都说是不错的茶。你朋友送你的,你又送给我,都当是礼品传递呢吧,不知道珍惜,你也来一杯吧!” 白云飞立刻表示:“没那么高雅地爱好,人家送我普洱我都转送烧锅炉的大爷了。” 老马被他说乐了:“我看你怎么有点董大拿的潜质了?告诉你吧,这茶你该喝,因为它能清神明目!” “我怎么就神不清目不明了?”白云飞低头看了眼表,开庭已经半个多小时了,不知道大秀他们采访的怎么样了,也没打回个电话来。 老马看了看他,那出当天的日报点给他看:“你说你神清目明,这照片你没看出什么门道?” 白云飞突然想起来,插了句问:“你不是开协调会去了?” 老马站起来,把报纸拿得更近了一些:“我要不开那协调会,还没有现在这么神清目明,这么‘竹叶青’呢,你好好瞅瞅这照片。” 白云飞没好气地说:“董大拿说了,这是外遇的宣言,你也这么认为?” 老马摇了摇头说:“这里面有阴谋!” 66 绯闻都是逼出来的 当天法庭上的唇枪舌战本来应很精彩,但 事后得到的评价却是十分乏味。 魏大洪入场时还十分自信的向熟人亲切地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有足够的自信,那么高的价钱从北京请来的两位大律师应该不会让人失望。律师也分门别类,不是民法刑法的那种分类,这俩律师就一向是专门捞人的那类。据说二人捞人的成功率都在90%以上,很少失手,有铁证的都给翻案过。魏大洪的这次,还没有直接证据,陈老爷子的死是否与他驾车肇事逃逸有因果关系,那绝对有得一辩。 反观陈老爷子那边,在只有检察机构指派的律师,一家人哪有财力去请哪怕是本地的大律师呢? 一场本来该针锋相对的律师辩论赛,变成了一边倒的华丽陈词。魏大洪的两大捞人律师甚是厉害,直接做的无罪辩护,铁齿灵牙一来二去把对方问得毫无还手之力。场上气氛一边倒,场下公众却怨声载道,他们可不管律师是怎么说的, 也不管谁引用的法律条款更恰如其分,驾车撞人逃逸还能无罪,怎么讲也说不过去啊? 大秀在现场充分发挥了女性的优势,居然弄到了旁听席最佳的席位,对案件审理过程有了最直接的近距离接触。 一直跑政法的老吴却做出了最大的牺牲,由于只允许两个记者进入,大秀和摄像肯定得进,跑完了手续他就只有去对面的冷面店里混了个座位等着审理结束。 法院对面一水的商用建筑,只有一个冷面店可以进去坐坐,于是这里几乎成了小型的新闻中心。各方媒体好多人没进去法庭,就在外面听消息呢,所以一大早的冷面店里就高朋满座。老板娘是个爽快人,没有趁机抬价推销冷面,只是大卖秘制清水泡垃圾茶,20元一壶,不喝茶的人,没座! 老吴在大喝批发市场十几块钱一麻袋的垃圾茶时,白云飞却被老马主任硬拉在办公室里品尝竹叶青茶的真谛。 竹叶青,真的可以清神明目吗,白云飞不知道,只知道老马邀他品茶那是要借物明事。不知道这位一向大大咧咧的领导,如今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照片里能有什么阴谋,还是你去开会碰上了什么阴谋?”白云飞在这杂乱无章的办公室里窝得实在无聊,不得不也泡了一杯竹叶青,喝上一口, 还真有点清神明目的感觉。 老马笑着说:“今天的会没开上,等了几分钟,说是取消了。” 白云飞说:“报应,你不老是通知我们开会自己却不来?如今遭报应了吧,这样的会得多给你开几次。” “你得感谢这次我到会了,还要感谢这次会议取消了,”老马拿起报纸似乎心情有点沉重地说:“不是碰上了报社要闻部的主任,也许你的大错就造成了。” 白云飞于是就和老马交换起了意见,这照片能有什么阴谋,不至于是有狗仔队跟踪吧。老马说,最大的阴谋就是你小子紧盯着不放报道魏大洪的案子,暗地里却追求他女儿魏可,明显是图财害命。白云飞几乎要跳起来,魏可又不是他亲生的,而且从小就很她这个继父呢,要说害命,估计她倒是真想把继父给整进去。老马说,无论恨与不恨,魏大洪自己没有生育子女,魏可就是他唯一的继承人,即便是不判死刑,关上几年那基本上所有产业也都是魏可的了,她母亲目前神智不正常,估计没法继承遗产,如果魏大洪委托魏可为他集团新的继承人,你知道魏可这小姑娘的身家会有多少吗? 67 把岳父往死里整? 白云飞根本不关注这个,他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卓可就是魏可,魏大洪是她继父的。这个穿着十分品牌化的准女贼,从小就在这张保护伞和他生父那么多朋友的庇佑下为所欲为,一起疯的伙伴几乎都进去了,只有她独善其身,也是屡教不改型的。 自己难道还会和这个不良女青年往那方面发展,不说自己已经有王琳这个女朋友了,当初那个疯狂喜欢他的唐一倩留给他的买卖就值上百万呢,至于为了那点不一定继承得到的财产委屈自己吗? 白云飞把这些想法毫无保留地和老马说了,老马一直在那里摇头:“我一直都劝你别招惹她,你非不听,还主动去打听人家出身。如今好了吧,你所有打探的举动都可以被视作窥探人家魏大洪遗产的证据,而且你知道他那个集团的总资产 有多少吗?” 白云飞毫无概念地摇了摇头,他明白有钱最好,穷一点也还可以凑合,但没钱不行的道理。自己有宝马车有司机还有小买卖外加个正式工作,怎么也算是穷一点还凑合的吧。 老马伸出两个指头在白云飞面前晃了晃:“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白云飞说:“两个亿,我知道魏大洪的身家,那多是些矿山资产、市场总值什么的,哪天亏损了,赔的数也许比两个亿还多。这都是比较浮云的东西,数数还可以,真得想拿出来花,还不得继续骗贷款。” 老马又摇了摇头,抿了口茶又看了看他说:“看来你也查得很深了,还说没有夺人娇女、继承人财产的想法?不过我告诉你,魏大洪最大的财产不是那些大家看的着的矿山和水产市场,而是他当年讲义气替人家买过来的几只股票。当年他一个兄弟做生意陪了,要拿手里的原始股抵债,正值股市不好,没人愿意要,魏大洪出于好心高价接手。谁知道这些年股市又好了,一气涨了几十倍,据说保守估计也值两个多亿,这都是真金白银,比那些实体还让人眼红呢?” 白云飞有点惊讶,倒吸了一口凉气,沉默了一会才说:“这绯闻都是让人逼出来的!头,你也清楚,我接触那个魏可也好,卓可也好,就这么短时间的事!我哪知道这么多,又想得这么全啊?你怎么计算得这么清楚,不会是要逼着我去当这个把岳父往死里整的败家女婿吧?” 老马叹了口气说:“不是我给你算的清楚,是外面的人给你算的清楚。这些事都是日报的要闻部主任告诉我的,在他眼里,你就是个投机分子,当年李副市长呼声极高要提一把市长,你就追人家女儿。现在李市长靠边站了,你就改追即将被判刑富翁的女儿,人家都说你这算盘打得,比什么哈牛毕业的都精明呢!” “那是哈佛牛津,还哈牛,我看您怎么成了传绯闻的哈绯派了?”白云飞越发感觉这事无聊,自己思想境界里边都没沾过的事,别人怎么比自己还想得清楚呢?路子都给铺好了:他要是在新闻上使点劲,在呼吁全国媒体联动一下,给魏大洪判得狠点也不是没希望,那魏大洪的财产不真就落在卓可身上了,凭着卓可对自己的印象,起码谈个恋爱不是没有可能。 想着想着,白云飞就有点浑身发冷。虽然这绯闻都是人逼的,可自己这回怎么想怎么觉得这绯闻是有一定道理的,自己要是意志不坚强,思想再流氓点,几乎可以按这路子走了。 没想到,老马这时打破了沉默说:“我所说的这里有阴谋,还不是你小子的阴谋。我起码还知道手下的人,脑壳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关键是后来《青州画报》的主编和我说,这个图片可能是经过专业软件处理的,你和魏可图像的位置可能被动了手脚,这才是最大的阴谋!” *********************************************** 本书在部分网站已改名《纵情难收》,这里仍保留《大道青天》版,有兴趣跟文的可以去各大的网站搜。喜欢本文的读者请继续支持! 68 谁靠谁罩着 “各位观众,我现在是在魏大洪撞人案庭审现场外为您做报道。引起市民普遍关注的撞人逃逸案今天上午九点开庭。现在是八点四十分左右,我们可以看到载有魏大洪的警车刚刚驶入这里。由于这次审理将在容纳200人的第一审判庭进行,参加旁听和采访的媒体记者都要凭票进入,甚至连被告人、被害人双方家属也规定了人数。过一会我们就进入现场为您做报道!” 望着大秀在屏幕上干净利落地现场报道,白云飞十分钦佩自己,在关键的时刻选对了关键的人。 大秀没有让他失望,在长达4分多钟的报道里,全方位地对庭审进行了现场报道。 她回来的时候,白云飞还埋怨她,怎么连个电话也不打,大秀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电池装错了,到了现场手机就没电了,我出门前着急,居然特意换了块没电的手机电池。” 想想大秀的理由,白云飞似乎也知道了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应付。 他关上手机,关上电视,拿起暗访的设备,准时出发了。 王梅告诉过他,庭审的消息顶多发一分钟;老马告诉过他,上面已经说过简单化处理,最多发两分钟。结果,大秀做了精彩纷呈的4分多钟大现场,晚上是白云飞值班,二话没说,直接播了。 外面的风吹得很冷,白云飞一个人走在马路上,漫无目的。 下午李琳终于打来了一个电话,什么也没说,只是叹气。 白云飞没有去解释,爱情不是解释来的,他只说了句:今晚要忙超限超载的片子,无法赴什么约会,明天一定补偿。 电话那边撂了,换作别人一定追拨回去,但是白云飞没有。 自己的女朋友处了也有快两年了,如果经不起考验的话,追拨个电话意义又何在呢? 作为自由恋爱的两个人,不埋怨、不胡搅蛮缠,已经是最大的信任了。 至于那声声叹息,只能说明李琳也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白云飞没有按照王梅的要求播发庭审片子,也没有按照王梅的思路去拍摄超载超限,他有自己的线索。 超载超限为什么那么疯狂,一方面是既得利益高的惊人,另一方面就是有管部门的问题。 白云飞得到的消息就是,在通往外省的一段国道上,超载居然可以办月票。 所谓月票,就是交一定数额的费用,一个月内随便超载也没人罚你。到了收费口,把“月票”一亮就过关。 晚上11点多,白云飞准时上了线人的大货车。 车到收费口前一公里,前前后后的货车都停了下来。 线人说,今天要在这里见一个叫五哥的人换新月票,省里市里都查得更严了,月票也要换新的。 白云飞跟着几个一起停下来的货车司机走进旁边一个空场,抬眼一看,居然是路政部门专用的超载卸货场。 这里本来是给那些超载车辆卸掉超重货物的地方,如今居然成了内幕交易的场所,一看就知道果然是“内有乾坤”。 “这个人谁啊,怎么没见过?”一个叼着烟头、穿黑大衣的人指着白云飞问。 69 暗访 遭遇雷子 “雷子啊,五哥今天不亲自来啊?这是我外甥,在家里呆着也没事做,跟着出来跑跑车、趟趟路子。”线人反应倒是快,冲着白云飞一个劲使眼色,“赶快叫雷哥,以后很多地方得靠雷哥罩着呢!” “雷哥好!”白云飞表情呆滞地应了句。 黑大衣没理他,带着第一个司机径自进屋去了。排了十多分钟,才轮到他和线人进去。线人热情地上去给里面的人递了烟,拿过一个压模的通行证,上面居然写着“全国绿色蔬菜通道”,后面一溜水儿国家部委的戳。白云飞想近前看个清楚,那个叫雷子的人却突然说话了:“这生梆子怎么也进来了,出去出去。” 线人无奈地看了眼白云飞,白云飞哪能轻易放过这活生生地现场,装作不懂地问:“就这么个塑料膜子就好使了啊?” 叫雷子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十分不悦地说:“有本事你自己印一个去,我们这也是为司机服务呢。有能耐你试试,我们也是花高价弄的,那帮大神可不比我们,难伺候着呢。你个鼻涕还没流干净的,懂什么,出去,外面侯着去。说那没用,要不就不给你们办了,有的是车等着呢。” 白云飞不想把事在这里就捅大,悻悻地出了门。外面司机不少,利用机会他直接找个亮一点的地方,和那些抽闷烟的司机聊了起来。司机们正在那发牢骚呢,不用引导就七嘴八舌说了起来:现在长途运输拼的就是低价了,如果不超载,所有运输公司的报价基本都得赔钱,规范超载超限,咋没人规范运输市场的低价格呢? 一位老司机给他算了笔帐,跑他那路线的超载车能赚2000多元,未超载车基本不挣钱,办个月票要2000多,但是一个月均摊下来才200块,还是合适的,要不一趟的罚款就得1000多。 白云飞心里算了下, 2000多块一个假“绿色通道”证,眼前这20来台车就是五万,这一晚上那帮人就能搂十来万。看着和司机们聊得差不多了,白云飞本想回车上去等,来到路边看见前面不远处就有个超载检查站,一好信儿就逛了过去。 检查站没有人在外面执守,进了屋里发现一个年轻人正趴在桌子上在蒙头大睡。白云飞咳嗽了一声,那人根本没反应,又咳嗽了一声,敲了敲已经打开的门,那人才抬起头看他一眼朦朦胧胧地说:“敲什么敲啊,办证在隔壁院子。” “啊?”白云飞没想到这年轻人说话如此没有顾忌,“不是规定要24小时检查吗?今晚不检查了?” 那人一下子警惕地抬起头:“你是哪个车队的?” 白云飞心里好笑,但是没说实话:“我是开轿车的,来问问有没有开水,只是好信儿问问。” “你以为这里是服务区呢啊?”那人一听他是开轿车的就又没了精神,“没有没有,上高速60公里就有服务区了。” “你们这值班还可以睡觉?”白云飞故意刺激了一下对方。 被搅了好梦还说到痛楚,对方有点怒了:“大半夜的,你没事闲的啊?我们这一趟线编制30多人,现在总共就7个人,不睡觉白天怎么整?领导规定了11点以后可以睡,有疑问找我们领导去。” 白云飞怕把事惹得太大,这段对话估计已经很精彩了,就没再往下问。 出了门上了车,线人正愁这记者怎么没影了。白云飞一个劲地赔不是,并保证接下来不再单独行动,也不乱说话了。线人告诉他,别看检查人员没多少,五哥和雷子他们人可精神着呢,闹出乱子来要出人命的。 一路上相安无事,遇到有收费的地方果然是拿出那个所谓的“全国绿色蔬菜通道”证就畅通无阻了,即便有检查人员也是一挥手就过去了。 后半夜2点多,车到了一处小镇,可以拦到反方向车回青州,白云飞作别了线人,独自搭车返城。 春寒料峭的这个夜晚,白云飞过得很充实,基本上第一手的资料都掌握了,明晚可以初步做一期反应超载超限为何猖獗的片子。估计过两天超限超载治理进入严打了,这帮人的素材就不会像今晚这么好弄了,居然这么顺的拍到难得的画面,白云飞当然觉得很兴奋。 兴奋得似乎有点早了,眼看要进城了,路过收费站那里,车被拦下了。 司机嘟嘟囔囔地:“靠,这帮人比检查的还热心呢,大半夜也不睡觉。” 白云飞正在那合计晚上怎么剪接可以更精彩呢,一打眼就吓了一跳。几个来势汹汹的人正把这台车围了起来,为首的正是那个被线人称作是雷哥的。 70 一锅粥 白云飞下意识地往下缩了缩,雷子已经跳到货车驾驶席外面的踏板上:“李大脑袋,你们车队改邪归正了咋地,这个月的车票不办了?” 被称作李大脑袋的那个司机悻悻地说:“上个月的月票才用了20天,你们就要换新的,这也太快了吧?” 雷子居然笑了,晃了晃货车的后视镜说:“你这后视镜是不是原厂的啊,过保没,我要是给弄坏了是不是可以免费换个新的啊?” 司机脸一下子就白了:“雷哥,你大人大量,我这嘴就是爱啰嗦,刚才您就当我是放了屁啊。办不办月票也得是老板说了算,咱个轮方向盘的说不上啥。” 话音未落,雷子那边咔嚓一声已经把后视镜给扭了下来,拎在手里说:“这都后半夜几点了,你当我愿意在这听你放屁呢啊?告诉你们老板,明天晚上到我这来取后视镜吧。我们就这规矩,上面说要换,那就得换,什么20天30天,你以为我这是中国移动呢啊,还给你整个客服咋地。”说吧,雷子跳了开去。 司机摇上车窗,破口大骂:“我日你八代祖宗,要不是这车还有半年到期,老子我和你拼了个鸡巴的。” 没曾想,雷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又返了回来。司机立刻摇下车窗,强忍着脸上堆笑:“雷哥,俺知道错了,您把后视镜还俺吧。” 雷子一把推开司机,指着后面的人问:“他是谁?” 白云飞刚才觉得对话十分精彩,暗地里就打开了采访设备,把暗访包放在了挡风玻璃底下,自己却尽量往后缩,头也对着另一边车窗。雷子返回来这么一问,把他吓了一跳,不是被发现了吧。 司机说:“这不是俺副手吗,睡着了,没和雷哥打招呼啊。” 雷子撇了撇嘴:“我不是说中间的,我说最外边那个!” 司机看了看正假装睡觉的白云飞,直接说:“搭车的!” “搭车的?我怎么觉得这么眼熟呢?”雷子边说边来到了另一边,使劲敲着车窗。 这每敲一下,白云飞心里几乎都要颤抖一下,该怎么说呢,明明是和线人司机去跑长途的,如今却回来了,怎么交代?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但是还得把车窗摇下来,白云飞装作刚被惊醒的样子:“是雷哥啊,这么晚了,还没歇着呢啊?” “呵呵,你不是那谁的大外甥吗?这么快就拉完货了?”雷子警觉地看着白云飞。 白云飞不慌不忙的,张开口干嘎巴嘴却说不出话来,眼神里写满了慌乱。雷子的一双眼睛,却始终直视着他。 “您别告诉俺舅啊,俺想家了!”白云飞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来,“俺舅说咧,跑到头再回来,要一个星期……俺出来还没和对象说呢,俺想着她哩……您可千万别和俺舅说啊,俺偷跑回来的,俺挺大了,就这个对象处的时间长。” 雷子一开始还十分严肃地打量着他,后来就乐了起来:“瞅你个熊样,还对象,相好的就相好的。胆子这么小还出来跑长途,那不清等着被人收拾呢吗?” 白云飞将计就计,就把熊样装到底吧,也不再说话,装作胆小地低下了头,一直看着脚下。他心里合计着:就你老哥胆大,笑起来比鬼还难看呢,大半夜的把人吓个好歹的,明晚节目播了有你哭的。 雷子又是一顿脏字乱蹦,把后视镜扔进驾驶舱,对着司机说:“走吧,李大脑袋,自己对付按上吧,一车胆小鬼!出来混的,就他妈的胆子大点,一个扁担压不出个屁来。记着,想跑这条线就赶快把月票供上。” 司机把车启动起来才长出了一口恶气,白云飞正好也松了一口气,由于是同时进行的,也没被发觉。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骂:“个小逼崽子,神气什么,你们五哥又怎么样,还不是给魏大洪手下跑腿的。如今魏大洪就要被判了个熊的,看你们能蹦跶多久。” 71 好聚过了好散吧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骂:“个小逼崽子,神气什么,你们五哥又怎么样,还不是给魏大洪手下跑腿的。如今魏大洪就要被判了个熊的,看你们能蹦跶多久。” 白云飞奇怪,怎么联系到魏大洪这里了,问司机怎么还和魏大洪有关。司机正在气头上,懒得理他,只是说:“睡你觉吧,将来胆子大点,别当什么司机,去当记者。遇到这样的,就给他曝光,让他来个狗啃地,还得满地找牙。” 白云飞被司机说乐了,原来记者在老百姓眼里,最高境界就是把坏人整得满地找牙。 他本想告诉司机自己就是记者,顺便正式采访一下,考虑到线人的安全问题,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车进了市里,白云飞就告辞了。下了车把手机开机,先给线人打了个电话。得告诉人家啊,这回程路上他又和那帮人对短兵相接了。线人本来说,那样的话报道能不能晚点整。白云飞有点为难,那边一狠心说:“反正我这也就差半个月就换线儿了,不干司机这活了!你们早点曝光吧,这帮人可把司机霍霍坏了,干了个熊样的。和这帮人,没什么好聚好散的可能。” 白云飞谢谢那位线人,提供了这么好的线索,并且表示一定和中心申请最高的线索费给他。 那边说:“钱不钱的不在乎了,这帮人狠着呢,你也小心点吧。” 白云飞本想说电视台有武警把门的,还不怕这帮恶狗,转念一想那边肯定还赶夜路开车呢,也没再啰嗦。他只是叮嘱对方注意安全,要是困了就歇会可别疲劳驾驶。 说到疲劳驾驶,白云飞才发现自己整个身子都快堆了。干记者的,那连夜暗访都属于疲劳驾驶,基本上觉睡不上就得准备赶着当晚发片子。 上了出租车,他倚在后座上就要睡着了。但是手机滴滴的声音又把他吵醒了,刚才一开机就打电话来着,这关机半宿的短信刚刚进来。 短信应该都是关于庭审节目超时的问题,兴师问罪的人肯定都睡了吧,估计都是打了半天电话打不通改发短信了。白云飞这么想着,开始逐条翻阅短信,合计着老马是不是又要上纲上线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在手机打开的那一刻,一切烦恼就都涌上心头。本来一晚的采访工作虽然有点紧张却很开心,但短信一进来,想起一早可能打进的那些电话,白云飞的心情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 果然,短信大多是兴师问罪和佩服他胆子够大的,也都诧异他怎么敢于顶风播那么长的报道。短信好多,白云飞大多看完就删了,只有两条他保留了。 第一个短信是老马的:你小子,算你狠,播了有5分钟吧,很精彩!不过,通知你一声,明天上午九点到有关部门去做检讨。 第二个短信是李琳的:如果爱情是等待,却要我一个人无欲无求,好难;如果爱情是坚守,却要我一个人心甘情愿,好傻;如果爱情是理解,却要我一个人说服自己,好惨。好聚过了,好散吧…… 白云飞觉得,心情本已经跌倒了谷底,谁知道谷底下还有地下室。 ***************************** 本书在部分网站已改名《纵情难收》,这里仍保留《大道青天》版,有兴趣跟文的可以去各大的网站搜 72 绯闻后浪推前浪 早上九点,一夜没合眼坐的白云飞坐在团市委的办公室里,耐心地聆听着。 “我们早就沟通过了,魏大洪已经不是市十大优秀青年企业家了,我们已经取消了他的资格。所有媒体都沟通过了,都不再出现十大的字眼,怎么就你们非得盯着这个不放?白云飞,你也是市里的十大杰出青年,还是去年的理事,怎么就不能把眼界看高一点?年轻人,不要老抓着别人的毛病不放……” 白云飞不是神,也不是不可一世的主,他记得时不时地点头说:是、是、我们错了,把关不严。 大秀在报道里三次提到魏大洪是十大青年企业家,的确是犯了点小错误,应该说成是“前十大优秀青年企业家”,少了个“前”字,来这里做检讨也是应该的。 不过白云飞心思根本没在这里,他想的是,一会出了门应该去哪家金店。今天凌晨,在 回电视台的出租车里,在那位好心的夜班司机没完没了给他讲黄色笑话时,他就已经决定了,一大早就去金店买戒指,然后向李琳求婚。 爱情,不一定需要长跑。但是一旦爱情成了长跑,就别等着跑不动了才去合计收场,应该早点给自己找个冲线的终点。 报道和绯闻可以陪自己多久?人生长跑到最后冲线的时候,多半还不是只有自己的红颜知己陪在身边守着? 老马替白云飞说了很多客套的话,一个劲地和人家赔不是,表示这样的新闻错误保证不会再出了。 白云飞听得烦了,冒出句:要不,今晚我们更正下,不是十大青年企业家,是前十大青年企业家把人撞了? 一听这话,对方气更大了。白云飞自己也后悔了,不是后悔说了气话,而是后悔多嘴,让这个检讨时间又被无限期延长。 11点的时候,在两个部门检讨过的白云飞,终于出现在一早合计好的那家大商场的金店里。 服务小姐十分客气地迎接他,给他推荐了好多款黄金的戒指。不过白云飞没有中意的,他喜欢的是白金钻戒。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这句广告是年轻人都印象深刻。 服务小姐似乎没那么大的热情给他介绍钻戒,只是拿了一些无钻的白金戒指给他看。白云飞提出要看看那些造型很独特的钻戒,服务员十分犹豫,那感觉明明就是:钻石恒久远,每颗都要钱。 白云飞自己也感觉到有点难为人家,一晚没睡,头发乱蓬蓬不说,衣服内外都和着昨晚长途贩运车上货物的味道。那可真是酸酸的,一点也不甜甜的。 白眼齐刷刷地照射下,白云飞硬着头皮指了指自己最看中的那枚戒指。 服务员也硬着头皮和他说:“你确定要这个,这个很贵的。” 白云飞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价钱,价签被压住了,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十分弱智的去顺势问多少钱,一个靓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个是仿蒂凡尼的,能有多贵?就是蒂凡尼的原货才3万多,这个能高到哪去?” 白云飞回头一看,居然是卓可,谁说过不是冤家不聚头来着?这要是被人撞见,俩人都一起买钻戒了,绯闻不是又层出不穷了? 白云飞简单点头示意下,直接和服务员说:“就要这个吧!” 他其实是想速战速决,在没有更多人看见的时候早点离开是非之地。 服务员对卓可倒是十分热心:“不知道小姐一般带戒指是哪个号的?” 卓可过来站到白云飞身边,看了看白云飞,十分搞笑地说:“我的食指大概适合那个人的无名指吧,拿出来试试就知道了。” 服务员看了看,直接拿出了柜台里的那个样品。 卓可接过来带在食指上,很欣赏地看了半天,冲着白云飞一个劲说:“你眼光不错啊!” 白云飞在一边默不做声,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否像电视剧里那样,搬过她的双肩,直视她的双眼说: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世俗的眼光已经容不下我们俩在一起了。 白云飞在那思想四处云游中,卓可却突然停下了那种兴奋的大呼小叫,走过来模仿着西方婚礼中新娘的语势,郑重地和他说:“我愿意。” 73 三万六的大钻戒 服务员十分艳羡地看着两个人,似乎在欣赏着一场婚礼正在上演,同时也有点妒忌:一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还是支名牌的鲜花。卓可打扮得依旧那么光鲜亮丽,从上到下都是普拉达的套装,半职业、半淑女。而白云飞却是两月都没换的那件羽绒服,昨天在车上蹭了一宿,还挂着不少油脂麻花的斑点,本来绣上去的牌子不认真看还以为是yy牌的。 白云飞被卓可异常的举动闹懵了,这小妮子不是在玩真的吧?这可不好玩,一点都不能玩。他楞了半天才觉得,直接拒绝太伤人心了,是不是带点玩笑话好接受点,于是冒出一句:“我,再烟酒烟酒。” 此言一出,服务员和卓可都乐了。卓可乐得几乎笑弯了腰:“白云大哥,你还是找你的黑土小妹去吧,我这和你开玩笑呢。” 说罢,卓可把戒指放回柜台上的托盘里,拉过白云飞的胳膊说:“你不是上世纪来的吧,开这么点玩笑都承受不了。眼光不错,这戒指挺好的。” 白云飞往外故意退了半步说:“我的确是上世纪来的,谁让咱们都是跨世纪的一代呢?服务员开票吧。” 其实他是习惯了开玩笑的,原本单位里都是他开别人玩笑的,只是卓可来得太突然,老马又郑重其事地叮嘱过他减少和卓可来往,这一刻才变得开玩笑都显得低层次。 服务员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说了:“先生小姐的确好眼光,我们这款戒指就是和蒂凡尼制作厂家定制的,所以价格比较贵,要三万九呢,一直用来展示,先生您确定开票么?” 卓可当时就发作了:“不是吧,那还不如直接打飞机到北京去买蒂凡尼的了,饶上来回机票还比你这便宜呢!” 服务员解释说:“我们这个是定制的,就这一个,所以价格肯定贵,再说蒂凡尼在我们这里没有店,没几个人知道……” 服务员说道一半,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卓可向她身后指了指。 卓可回身一看,白云飞已经大步流星地出了金店的大门。 白云飞的确是够果断,绝不拖沓。他没有想到这戒指贵得离谱,既然注定要在这家金店出丑,那还不如换家店买便宜的。 对于白云飞来说, 卯大劲一万块钱以下都可以接受,三万九有点贵得离谱了吧。 在大街上转悠半天,他也没决定好去哪里接着买。平时最讨厌的就是逛街了,看着女人们逛上半天,从商场一楼试到三楼,实在受不了。错,以李琳那样的性格,半天估计就够在一层试衣服的,而且到最后也未必买一件。这到底哪家店比较实在,又得小有点名气,他实在想不出来。 这时,卓可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拉着白云飞就跑:“快,赶快离开这里,别一会那老板追上来了。” 被卓可连拉带拽跑出去半条街去,白云飞稀里糊涂地想为什么要跑呢,于是拉住她站了下来。 卓可笑嘻嘻地摊开手心,打开包装盒子,那枚别致的钻戒静静地待在里面,钻石的光芒熠熠生辉、诱人魂魄。 白云飞大惊道:“你呀你,怎么就老是手痒呢,偷人家戒指了吧,光跑有什么用啊?” 卓可十分无辜地看着他,气地扭头就要走,没迈出步子呢,又不甘心地回来把戒指赛到白云飞手里,摸着眼泪说:“我就是神偷,这戒指就是我偷的。你拿去吧,抓也是抓我一个,绝对不会把你供出来的。” 白云飞受不了女人哭,连忙上前帮她擦去泪痕:“哭啥啊,不是偷的你跑什么啊?” 卓可背过身去说:“那老板看不起人,告诉服务员不卖了,没看见男的都跑了。我就来气了,欺负人没带钱啊!就和他们说,要是真的蒂凡尼我立刻买。结果老板真的从后面拿出蒂凡尼的真货来,说是朋友从香港带回来他们准备找人仿制的,要是我有钱就按原价三万六卖了。我当时划了卡,拿过戒指就出来了,就怕那老板后悔。怎么样,就是想送你,你还说人家,好心不得好报!” 白云飞有点吃惊:“你哪来那么多钱啊,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也不能要。” 卓可看着他说:“这个贵吗?平时老家伙托人给我买的一件大衣都有这个价呢,这是钻戒啊,多值啊!” 白云飞本来想说你那是你那,你那一个包够我吃一年烧烤的呢,忽然间发现路边一个人盯着他俩看呢。白云飞看着那个个人,那个人也看着他,而且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四目相对,眼神里都写满了惊讶。 白云飞认得那个人是李琳报社的同事王燕大姐,看来今天这事注定要成绯闻了。女人传事的速度,那可是比电脑病毒扩散得还快。 来不急多想,白云飞握着戒指和卓可说:“戒指就当我在你这里贷款买的吧,我会在两年内想办法还你钱,我有事得先走了。” 卓可还没闹明白怎么一回事,白云飞已经闪身跑过马路对面,打了一辆出租车就走了。白云飞告诉司机,最快速度赶到青州晚报社。 白云飞知道,他现在是和绯闻在赛跑,就是不知道谁跑得过谁。 74 前浪都是白眼狼 晚报社的大楼很高,很雄伟。 晚报社的门外大爷却很倔,很教条。 白云飞告诉他:“我要见1701的李琳,我是青州电视台的。” 大爷说:“那你知道她办公室电话不,要内部号的,我们这只能内线和她联系。” 白云飞说:“我只知道她手机啊。” 大爷十分耐心地指导他,先给对方打手机,然后问她内部号是多少,或者让她直接给门卫打内线电话。 白云飞看看时间飞逝,只好给李琳打电话,可是李琳不接,于是他值得再次求助看门的大爷放他进去。 大爷十分认真地表示,不行。白云飞看见大爷桌子上有整个报社的电话表,就求老人家帮着查一下时政部李琳的电话是多少。大爷简单看了一下回复他,这上面只有各部门主任副主任的电话,再往下就没有了。 白云飞有点急了:“你那表上那么多电话,都是副主任以上的?哪来那么多主任啊?” 大爷不慌不忙地说:“如果你朋友的名字也在上面,你就不会觉得多了。现在外面是经理多,我们这里就是主任多。” 没办法,白云飞只好把放钻戒的盒子拿出来给大爷看。 大爷笑了起来,和蔼地说:“贿赂我也不能随便放行,我们这里是有原则的。” 白云飞这个气啊,有人拿三万多的戒指贿赂传达室的大爷吗?他晃了晃小盒子,小声地说:“我是来求婚的,大爷您行行好,成全一下年轻人的终身大事吧。” 大爷依然面带笑容,和蔼且慈祥地说:“求婚见得多了,以前这可是大事,如今被你们闹腾的可不一样了。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会觉得这事可以终身吗?” 谁说上了年纪的人都教条,看人家晚报社的大爷多幽默,白云飞陪着笑脸哄了半天。大爷终于想办法找到了李琳的座机,打过去了,那边却说不想见白云飞,只问他什么事。 白云飞说:“你告诉她我想见她。” “他说他想见你。”大爷全文转述,然后听了下对方的回答转告白云飞,“她说她不想见你。” 白云飞说:“你告诉她,我爱她!” “他说他爱你,”大爷全文转述,然后听了下对方的回答转告白云飞,“她说她太累了,不想再坚持了。” 白云飞说:“你告诉她,不用坚持了,让我们结婚吧。” “不用坚持了,让我们结婚吧!”大爷转述完,整个传达室里三四个人全笑了,白云飞自己也想笑更有点着急。 大爷知道说的有点口误,连忙改口和电话里说:“你们结婚吧,和我没关系!不是我,是你们。” 末了,大爷还加了一句:“那小伙子带着戒指盒来的,看来像真的。” 晚报社的对面有一家小小咖啡馆,不是店面小,而是名字就叫“小小”。 白云飞坐在小小咖啡馆里,心里合计着,这家店的老板和“一家”烧烤店的老板是不是一个人,要不就是都找同一个高人起名来着。 白云飞也想找个高人,事情变化太快,怎么求婚自己还没想好,该说点什么又该如何表达呢?尤其是在方式方法上!有人教过他“方法论”,但那里面没涉及到求婚。 要感谢传达室的老大爷,人家是个高人。没有他老人家一顿乱搅合,这事能不能成还真难说。老人家的无意撮合,终于让李琳答应见他一面。报社虽然还是没让他进,在对面的咖啡馆等,也许更有情调。 服务员并没有热情款待他,因为他还是那身熬了一夜的衣服,里里外外都透着与咖啡十分不対垄的味道。 李琳来得十分迟,迟得白云飞都觉得对方有可能变卦了。 今天李琳穿着十分别致,破天荒没有穿她那标签式的白羽绒服,而是穿了件很时髦的羊绒大衣。白云飞记得她说过,羊绒的东西都不实用,冬天穿冷,春天穿热,只有羽绒服最适合冬天,今冬的流行款式李琳至少有五件。 “耳目一新啊,这大衣多好看,轻盈飘逸。”白云飞自己想让嘴甜点,可是一时半会整不出太多词儿来。 “是轻浮吧?”李琳还是没好气地坐在了对面,“还是男人省事,一个月不换件外套也没人说什么。女人就不同了,几天不换衣服,人们就会觉得她失恋了。”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但是今天李琳换上新装为什么容呢?无疑,只是个掩饰。 白云飞暗自叹息,自己伤人已经太深,说买戒指快两月了还没兑现呢。 服务员过来问女士喝点什么,李琳说要杯冰水就可以了。服务员说天气这么冷,喝冰水会伤身体,要不要尝尝小店新推出的“天使之泪”抹茶咖啡,味道不错的。 李琳看了白云飞一眼,和服务员说天冷,心里更冷,喝冰水反而可以暖暖心。服务员很是失望,觉得又遇上一对铁公鸡,两杯冰水就可以在咖啡馆里泡一下午。李琳想了想叫住了服务员:就来杯“天使之泪”吧。 服务员乐呵呵地走了,白云飞扫了一眼价签,一杯“天使之泪”120元,这哪是眼泪啊,分明是早些年一克黄金的价钱。 李琳没注意这些,只是盯着白云飞看,双手把玩着手机,不听的晃动着手机链。 白云飞第一次面对女友觉得难以启齿,这话该怎么说又该从何说起呢? 75 天使太累 咖啡上来了,居然是绿色的大杯子,难怪价格会那么贵。不过星巴克同样的大杯子,也就60多,看来小小咖啡馆虽然小,胃口可不小。“天使之泪”上面打得都是抹茶的泡沫,看起来很诱人的样子,星罗棋布地还有许多晶莹的颗粒。李琳问服务员这些颗粒是什么,是砂糖吗?服务员十分自豪地介绍说,这些都是细小冰块,有如钻石一般,有多个棱面,是本店的一绝来着。 白云飞终于在找到了话题:“看来天使就是不一般啊,眼泪都是钻石的,不知道多少钱一克拉。” 李琳看了看他说:“这哪是天使之泪,分明是天使太累,连咖啡都糊弄人,整些模仿钻石的东西来点缀。” “我也不想你太累,”白云飞拿出钻戒打开盒子放在桌子中央,轻柔地说:“如果爱情是用石头来记忆的话,那我就选这颗石头来铭刻我们的爱吧。石头是无情的,但是我人是有情的,我要把这无情的石头投入到我们有情的爱情世界当中去,好吗?” 李琳搅着咖啡,不声不响地看着他。 白云飞再次十分郑重地说:“好吗?” 李琳瞅了一眼钻戒,喝了一大口咖啡。 白云飞憋了半天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就在那看着李琳喝咖啡。 “完了?你似乎忘了关键的一句话”李琳把咖啡喝得快见底了,终于忍不住说,“最关键的你也没说啊?” “哪句?”白云飞装作不解的样子。 “嫁给我吧!”李琳十分生气地说。 白云飞立刻说:“我愿意。” “你男的女的啊?” “是男是女,你愿意就行。” 看着白云飞一副乐颠颠占了便宜的感觉,李琳觉得自己怎么找了这么个油嘴滑舌的主,脸色立刻多云转阴。就在白云飞觉得不妙的时候,李琳已经发作了:“你爱贫嘴,我知道,这也是你唯一的特长。但是请你注意,戒指上这么大的钻石估计很可能的确是石头,顶多算得上是锆石。整个青州市也没有蒂凡尼的专卖店,你买的这个戒指居然恶俗到打上蒂凡尼的字母!” 一番话把白云飞说傻了,脑子里正在批处理这些话到底什么意思,一时无法得出结论。李琳已经站起来了,强挺着没喊出声,但是声音依然很大地说:“现在很多小店里的时装戒指的确很好看,但那是不能用来做订婚戒指的。我是渴望拥有一个戒指,但是我也不想草率地拥有一个临时抱佛脚的替代品。” 白云飞开始有点明白了,李琳是不相信他这个王老五会买这么大的钻戒给她,而且还是国际知名的品牌。可是,这个中的缘由怎么和她解释呢,自己以前说过不懂钻戒,最近也根本没有去外地出差的机会,说是朋友给带的,似乎也很难解释谁可以带这么贵重的东西。李琳一定是误会他,误以为他临时买了个假戒指护糊弄她。 李琳当着白云飞的面打了个电话:“林水生吗?我改变主义了,可以和你吃午饭。恩,恩,你来接我吧,我就在对面的咖啡馆呢。” 打完电话,李琳穿上衣服就要走。白云飞一把拉住了他,眼泪吧嚓的就要哭出来了。长这么大,他头回花三万多块换来这么大委屈。更重要的是,李琳这一走,什么时候能回头可真不好说了。 李琳愤怒地推开他,甩给他一句:“别和我说什么以后可以补票,终点站到了,我要下车。” 走到了门口,看白云飞也追到了门口,李琳叹了口气说:“别追了,处了这么久也没见你追过我。傻人有傻福,也许那就是说你呢。理智一点,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市长女儿了,你也不是电视台跑时政的小伙子了,有缘也许还可以开始,别让自己那么累。” 李琳出了门,不一会就来了辆福特给接走了,开车的是个小伙子,头发挺长的,看样子像个搞艺术的。 白云飞望着车开走了,还楞在那里,一回身才发现服务员一直紧盯着他呢? “那个人是不是比我帅?”白云飞喃喃自语地问。 服务员没有知声,手里拿着结账的胆子傻傻地看着他,似乎怕他一激动就冲出去跑了。 白云飞回到座位上,看到那戒指还敞天放在桌子中央。 “你看这戒指是不是真的?”白云飞问服务员。 服务员没憋住,终于答了句:“如果你是开着奔驰来的,再换身华伦天奴的西服,就有人相信它是真的。” 76 浪里个狼 浪里个螂 白云飞结了帐,晃出咖啡馆,不知不觉地又来到晚报门口的传达室那。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如此贵重的戒指留在这里,到时候通知李琳来取。早晚她会知道这戒指是真的,会知道他是真心的。 今天比较烦,难道只有戒指是真钻的,感情才是真挚的? 问题是,这的确是真钻的啊,那真挚的感情哪里去了呢? 抉择了半天,白云飞还是没有这么草率。 上午那位大爷还在,看他犹豫不觉,拉开小推窗问他:“还有事吗?定上终身没有?” 白云飞拿着戒指盒把玩了一下,想说,你觉得终身定上了,戒指还会在男方这里么?话到嘴边,又没了说玩笑话的心思,只是莫名其妙突然问了句:“咱们报社有叫林水生的吗?” 大爷神秘地看着他,笑而不语。 白云飞无奈地谢过大爷上午帮忙了,转身就要离开。 大爷突然叫住他:“林水生在报业集团很有名气的,谁都知道啊,是个日报的美编来着。人长得帅,开的车也好,人人爱啊,你小子有得郁闷了!” 白云飞晃了晃头,福特就算好车了么?这世界是人人自卑,还是人人自危?他应该把小林叫来,开着宝马把他接走。但是爱情又不是赛车,老大爷又不是月老,显摆那些有什么用。人已经走了,此情需要多少时间成追忆呢? 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身问大爷:“那个林水生确定是个美编?” 老大爷点了点头,那样子似乎在说,地球人都知道。 白云飞立刻拿出电话打给卓可:“你在哪那?我要见你,有事求助于你。” 下午,白云飞回到电视台的时候,脸上多了几道红红的指印。 王梅不知道为什么很得意的样子,催他什么时候去做超限超载的报道。台里面安排他们来率先启动这个报道呢,为的是配合市里马上要出台的集中整治行动。白云飞捂着脸也没理她,只是说晚上就可以上了。王梅也没再说什么,因为今天老马在。 老马把白云飞拉到自己办公室里,看着他的脸,连忙到外面找大秀整条热毛巾进来。回到屋子里,关了门才说:“大秀说你昨晚去做超限超载暗访去了,怎么样,不顺利么?看你这脸让人打的。” 白云飞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好顺势点了点头。 “这帮人,黑社会怎么的,下手也太重了!”老马气愤地说,“看来集中整治他们就对了, 要不然不知道还得有多少司机和多少条公路线受折磨。” 大秀这时候拿了条毛巾进来了,看到白云飞的脸扑哧一下乐了:“怎么了,不是求婚不成,被人扇耳光了吧。” 这小妮子是知道自己上午去买戒指一事的,白云飞立刻暗示她不要挑明,然后捂着脸说:“别胡闹,我这是深入敌后的代价。” 大秀是明眼人,也是跟过暗访的,哪有黑社会打人只打脸的,明显是有内情。但是不便说明,她只是把毛巾递过来,让他好好敷一敷。 老马看着他憔悴地样子,有些不忍地说:“一会抓紧把片子做出来,回家早点歇着吧。” “晚上不是还得值班么?”白云飞一边敷脸 一边说,“这连皮外伤都不算,我挺得住。” 老马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直接和他说:“鉴于你昨晚的表现,中心接受台里的意见,暂时不让你值班了。” “是不是制片人也不用干了,那可太好了,我度蜜月去得了。” “也不是,就是暂时停止你审片、审稿和审看节目播出的权利。你自己折腾的,自己受着吧,正好多休息休息。” “休息是好事啊,就怕台里过两天又把我就出来批斗。不就是把庭审的片子多播了几分钟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暂时不会,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老马沏了杯竹叶青茶给他,“年轻人别那么浮躁,能上能下吗!” 白云飞放下毛巾,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老马,我可能让你失望了。” “别那么说,”老马有点释怀地说:“我还是看好你的,可惜台里领导都说你是白大胆。认为你不成熟,属于白眼狼那一类的,辜负了台里对年轻同志的信任。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对你有太多好感。我就再拖一拖,过一段再提主任的人选吧。” 77 我想让你偷回人 白云飞很快就编完了昨晚的片子,雷子的对话很精彩,而且暗访机也没丢脸,那么黑的环境,居然拍得也算可以。虽然效果看起来比枪版的盗版碟还差,声音却是很清晰,这部报道播出去,估计又会引发新一轮的新闻关注,也许大家会忘了魏大洪一案的事情。 白云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这一开年,他好像一直活在魏大洪的影子里。无论是陈老爷子的迷案,还是卓青山那可歌可泣的以死相爱,甚至是突然闯进来的女飞贼卓可,都与魏大洪脱不清干系。 提到卓可,白云飞又摸了摸脸上的指印,觉得还是赶快离开台里的好,看到的人太多就不好解释了。于是他叫来了小林,接上他直接去唐一倩留给他的健身会所。 会所里大老刘他们一干人等一早在那恭候着,白云飞心里有事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进了桑拿房。昨晚一宿没睡,再加上今天发生了这么多故事,好好蒸一下最舒服了。更重要的是,也许蒸一下桑拿可以把脸上的指印去掉。 这指印当然不是黑社会扇的,而是卓可。 白云飞中午找到了卓可,先是要还她戒指,表示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卓可听了他的故事,劝他留着,如果李琳回心转意了他戒指又没了,就更说不清楚了。卓可表示,将来如果实在送不出去,她可以回收这枚戒指,其实她一早就很中意这枚戒指呢。 白云飞想的是这枚戒指有点不祥之兆,留着它也许李琳就更不会回心转意了。可是买是自己先提的,卓可看他中意才买的,如今自己不要了,戒指又不能退货,人家小姑娘留着这三万多的戒指怎么办? 他这里合计着,就一再表示会尽快分期把钱还给她。卓可表示钱不着急,反正她刷卡都是老头子那边给结账,她乐得霍霍老头子的不义之财。要不她也经常漫无目的乱花钱,算是替天行道。 白云飞还头回听有这样的父女关系的,不禁苦笑起来。 卓可对他说:“别光乐,不是找我有事吗?” 白云飞这才想起来正事, 靠过去小声说:“我一直都劝你走正道,不过这回你能否勉为其难地帮我一次。” “干点什么坏事?”卓可一听这事就眼睛放光,“好不好玩,我最喜欢干点小坏事了,别太大就行。” 白云飞神秘地说:“我想让你偷回人。” “什么?”卓可想也没想,甩手就扇了白云飞一个响亮的耳光,“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玩归玩,你当我是那种随便的女人啊?” 捂着火辣辣疼的嘴巴子,白云飞心里想,你可不是随便的人,你随便起来简直不是人。这话还没说清楚呢,抬手就打人,这下手也太重了。 “小姐,你练过功夫,我可是良民,不会铁布衫!”白云飞捂着脸说,“你听我讲清楚啊,我是让你去偷个人的东西,不是偷人。” 卓可有点不好意思地,伸手过来要帮他揉揉。白云飞婉拒了,别再让人拍了去,那就是绯闻加绯闻,跳多少次黄河也洗不清了。 白云飞的桑拿蒸了有一个多小时,才换上衣服走出去到器械室简单锻炼了几下。顺便他又问问大老刘生意怎么样,今年的会员卡办理是不是比往年更顺利。 大老刘表示,生意不错,各部门也算给面子,卡办得比往年都好,估计增加了有50%以上的会员。只是健身会所的成本也在增加,最近物价涨的厉害,是不是年卡的价格也该提价了。白云飞虽然不是学商的,但是在经营上有独到的想法。这可能要感谢在时政部的那些日子,天天报经济分析会,还跟着领导视察这企业那基地的,时不时就会见个知名客商什么的。听的久了报道的多了,怎么也受到很大熏陶。白云飞说,别提高年卡价格,可以想办法在增值服务上做文章,提供更多的服务,也就可以收更多的钱。 言语间,卓可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白云飞不得不感慨,卓可这身手和头脑,不去反扒大队或者是刑警大队当个警花实在有点可惜。白云飞曾经问过卓可哪毕业的,她居然说是音乐学院。白云飞很清楚这套路子,音乐学院有个分院,基本有钱就能读上本科。艺术类院校主要玩的是专业分,考大学本科录取分数线500多呢,音乐学院考100多分就能上,至于专业分,那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卓可就是太能闹了,还没毕业呢就闹得沸沸扬扬的,于是混到毕业证就出来待业了。虽然有人想讨好魏大洪,帮卓可联系过很多好工作,可是魏大洪知道这个一直不承认叫魏可的女儿在哪都是捣乱的主,还是等等再说吧。本来是要想办法送她出国的,结果还没才出国呢,魏大洪自己就先出事了。 “想不到我会找到这里来吧?”卓可神气地说。 “想不到你可以不换运动服就进来,这负责引导的也太疏忽了。”白云飞说。 “我和他们说是你情人,”卓可开朗地说着,脸上笑的像开出两朵小花。 白云飞瞪了她一眼:“下回你还是说我妹妹吧,你还没闹够啊,再闹会出人命的。” 大老刘看着好笑,一个劲说“小妹好,小妹好,我们白总可是个好哥哥。” 白云飞觉得大老刘话里有话,当年唐一倩喜欢他,但是比他大,一直管白云飞叫小弟来着。这伙计不是动了什么歪念头吧,他连忙支走了大老刘,看看身边没什么人,才问卓可:“让你办的事办完了?” 卓可没立刻回答,绕着白云飞看了一圈,嘴里嘟囔着:“你刚洗完澡也挺帅的,为什么不多洗澡呢?如果你多洗澡,穿些名牌,再整个好头型,也许比那小子也不差什么。” “你不是动心了吧?”白云飞心里合计着,他让卓可去偷个人,卓可不是真偷人去了吧,那他可就是肉包子打狗了。 “哪能啊,就凭他?”卓可掏出了一部手机递给白云飞,“有点难度是真的,找到他才知道,原来认识,太熟不好下手。” 78 彼为恶狼 我做螳螂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白云飞不知道自己是螳螂,还是黄雀。他只知道自己要捕的是那个风流色狼林水生,这个美编要不是动了什么手脚,李琳不会那么决绝地分手。 卓可说和林水生很熟,这是白云飞没想到的。 本来他想说,难不成你和林水生也有过一段孽缘,那对这小子就更得高看一眼了。鉴于中午那狠狠的一记耳光,蒸了这么长时间的桑拿指印才消了不少,好了伤疤不能忘了疼 ,他决定保持沉默。 卓可不是那种爱沉默地女孩,她注定自己会说的,所以等待比言明是更正确的选择。果然,卓可站到另一台跑步机上,一边跑步一边告诉他:那个林水生她一早认识,他爸爸林不凡是魏大洪的得力干将之一,属于副总一类的,现在魏大洪出事了,基本所有事情都由林不凡撑着呢。林水生和魏可一样能折腾,小时候两人还曾经打过还几次大架,谁也不服谁。只是水生同学家教比她好,后来走得是正道,在英国一家美术学院毕业的,去年才留学回来,一直被美女围困着。 卓可说:“这个林水生,几年不见就不太记得我了,我还生怕他认出我来呢。自以为头发留长点就是大众情人了?我最看不顺眼这样的。你说吧,还有什么要求,要不我们设计个套,好好整整他?” 这可不是玩,白云飞在想,这是我们的生活,可不是游戏来着。卓可还没有考虑到那么远的东西,天真第说:“我知道,他从小怕白色的东西。这就是他为什么美术好,据说见了东西就要都给涂上颜色。” 白云飞,没有知声,他认真地翻看着林水生这部手机的内容,听了卓可的介绍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通话记录表明,就在前天晚上这个林水生和“老爸”这个名字的号码通话五次,最长的一次长达20多分钟,时间都是在深夜。 前天晚上,正是他和卓可登上头版那期报纸出刊的前夜。会不会是这个林水生对照片动了什么手脚呢?不过,按理说他要动手脚,应该和摄影记者通过几次电话才是,为什么和他老爸通那么多次电话呢? 白云飞一边想着,一边又去翻看手机里的短信。收件夹里是一片莺歌燕舞,只是看来电名字就起得十分张扬,字里行间也都是示爱的东西。白云飞看着都觉得肉麻,不知道林水生怎么那么大勇气,还都留着没删掉。 在众多爱情短信里,他发现了一条很短的信息,只有几个字:该做就做,别想那么多。发短信的电话名写的赫然又是:老爸。 也许是白云飞看得太投入,卓可站在他身边一起盯着看都没发现。卓可拍了下他的肩膀说:“你什么意思,不是要和人家偷师吧,还是要窥探人家隐私?” 白云飞没理会她,继续翻看了一下发信记录。这里倒是很干净,基本都是恩啊、呵呵、好的、想想的、以后再说等。白云飞给卓可看了下,说:“他这里有什么好偷师的,发出的回复短信一点创意都没有。” 也许这才叫酷?没太多想,白云飞继续往下查看。忽然发现身边怎么这么安静,没有人应声?他抬头一看,卓可正在那专心致志地翻看另一部手机呢?这小妮子学的倒快,知道自娱自乐。白云飞本想和她开句玩笑,以免冷落了帮自己忙的女侠,结果发现,那手机不是他的吗? “干什么呢?把手机还我!”白云飞有些怒了,“你还小,别看成人的手机。” “切,”卓可十分不屑地瞟了他一眼:“你不是也看别人的呢?” “我这是为了查事!” “我这是为了找事……你总得让我也找点事干, 不能干闲着啊!” 白云飞知道说也没有效果,过去就要抢过来。卓可正在兴头上,一闪身躲开,还照着手机里的短信念着:“如果爱情是等待,却要我一个人无欲无求,好难;如果爱情是坚守,却要我一个人心甘情愿,好傻;如果爱情是理解,却要我一个人说服自己,好惨。好聚过了,好散吧……” 念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看着白云飞已经生气地坐到一边,点上一根烟大口大口地吸着。卓可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啊,我以为是哪个爱情高手写的诗呢,原来,原来是分手短信!李琳姐,挺有才哈,写的这么……这么,好?” 白云飞也没理睬她,看了看手里的手机,想着林水生接走李琳时神采奕奕的样子,抬手就想把手机摔了。手停在半空中,他又忍了。自己这是怎么了?以前最自负的就是藐视一切对手,如今对手只是扳下一城而已,自己就这么没信心了? 79 女人如烟 男人如烟灰 白云飞的口头禅是智商决定命运,他相信自己有能力战胜危机。 卓可过来坐到他身边,没看他,背对着他说:“你们这里不是禁止吸烟吗?你怎么还抽?规定都是给别人定的?就好像只有你能看别人的手机?” 白云飞无奈地笑了笑,把烟掐了,知道卓可是比较反感烟的。回过头一边继续查看起手机短信,一边和卓可说:“抽烟有的时候是冲动,有的时候下意识反应,有首歌叫《女人如烟》你听过没?” 没想到卓可居然清唱起来: 那天你用柔情将我点燃 我开始变成你手中的烟 你轻轻地将我含在唇间 我的身姿弥漫了你的眼 你漫不经心燃烧我的生命 我也心甘情愿做你的烟 也许你不经意的一个微笑 我就义无反顾地来到你身边 你说过今生与烟为伴 你说过女人如烟你已习惯 你说过聚散离合随遇而安 可我来世还要做你手中的烟 想我了就请你把我点燃 任我幸福的泪缠绵你指尖 化成灰也没有一丝遗憾 让我今生来世为你陪伴 …… “你在音乐学院学通俗的?”白云飞第一次听卓可唱歌,居然这么专业,“没参加个大赛什么的?” 卓可看了他一眼说:“我是学作词的,我觉得这歌好像写给我妈妈的,感同身受,所以……” 白云飞叹了口气,差点想把卓可搂在怀里安慰一下,又觉得这样不好,双手环了过去突然停在空中划了空,装作甩臂的样子,顾左右而言他:“卓青山同志,也就是你生父,也喜欢抽烟吗?” “妈妈离开他以后就开始抽,抽得很凶,”卓可有点神伤地说:“我小时候经常趴在后窗上看他一个人在仓库门卫室里抽闷烟。” 女人如烟,男人如烟灰。女人伤心爱逛街、男人伤心爱抽烟,都这熊样。白云飞想安慰卓可,又觉得这话太粗,不适合这场景。自古好男人空余恨,他可不能重蹈卓青山的覆辙。爱,是该尽早去懂得呵护的,不要失去以后才怀念拥有。 卓可在那淡淡地问:“女人如烟,男人呢?男人的爱如火柴?燃烧了自己,照亮的是一段爱情吗?“ 白云飞知道卓可又在怀念生父了,拍拍她的肩膀说:“如果让我说,男人就像防风的打火机zippo,风吹雨打依然火焰旺盛,这才是真男人。” 爱情的话题怎么说都伤感,于是白云飞决定换个话题:“林水生这小子和他父亲关系很好啊,父子俩还发短信。” “不怎么好吧?”卓可有点缓过神来说,“听说他父亲想让他学经济,水生想学美术,俩人从高中就开始不对付,直到后来考上大学以后,水生就搬出去自己住了。” “是吗?”白云飞盯着林水生手机里的一条短信在玩味,那上面写着:帮你这一次,以后不要再找我。收信人的电话标记为:老爸。 综合分析来看,林水生父子在报纸出刊的前夜,应该是有过一场十分激烈的对话,至于后来问什么变成了发短信,就不得而知了。 白云飞叫服务员取来自己的包,拿出dv把手机里的重要内容都拍了下来。搞得卓可在旁边十分紧张:“白云同志,你不是该行做侦探了吧,玩玩算了,别把事闹得太大。他爸人挺好说话的,他可挺凶的,也是为点事什么都可以不顾的主。” “是吗?”白云飞自言自语地说,“我看是他挺好,他爸倒是有很大问题。” 白云飞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判断,只是没想好该不该说出来。一旦卓可知道了,就该找人算账,也许会误事。他叫卓可想办法把手机再给林水生送回去,一定别让他察觉。卓可说没问题,这个她擅长,以前老被那些叔叔逼着送赃物的。 送走了卓可,白云飞让大老刘把昨天报纸找来,看看青州日报一版的美编是不是叫林水生。大老刘不一会就把报纸拿来了,上面写着美编的名字居然是徐征。白云飞想,难道自己判断错了?把自己和卓可照片动了手脚,又配发那么大到报纸上的,难道不是林水生? 大老刘在一旁十分殷勤地问,还有什么可效力的。 白云飞说没事,把司机小林找来,他有事要办。 小林一直都没走,候着呢。只是出门的时候,小林提醒白云飞,不查查账目吗?白云飞说没问题,他已经把会馆的电脑和自己家里那台远程同步了。这点计算机领域的科技手段他擅长,足以掌握会馆的动态,大老刘也比较老实 ,没动什么手脚。 俩人开车出去没多远,白云飞突然叫小林靠边停一下。他告诉小林到附近找个公用电话给青州日报打个电话,就说要举报,这两天一个叫林水生的美编老犯低级错误。 小林虽然如坠雾里,根本正不明白怎么回事,还是如实照办。过一会,他回来和白云飞说:“报社的热线员真实牛,说林水生请年假还没消呢,根本不可能编版。一个接电话的也那么硬气,这个林水生是大明星咋地,好像我要追星似的。” 这下白云飞就搞不懂了,让小林帮他进一步认证的目的是达到了,难道只是充分证明自己多想了?自己的那个既定的假设,难道都是错的?给照片动手脚的人,究竟是谁呢? 80 黄雀的尾巴 是夜,青州的夜沉浸在一片雾霭之中。 冬天就要过去了,但是春天的影子还半藏半露,无法让人摸得清路数。烧烤的小商贩又开始逐渐登场了,缠绵旖旎的青州之夜里,这些人才是活力的主角。尽管霓虹阑珊处,无数拉着洗浴和足道传统文化大旗的地方,还在魅惑着先富起来的人们;那些让人抛开假面放肆高歌的地方,依旧在关起门来自我沉醉着金碧辉煌、纵情声色。但是,繁华的影像似乎总让人感觉离这个城市太遥远。人们内心深处,还是期待着夏日深夜里光着膀子、甩着腮帮子,与烧烤和兑水扎啤为伍的酣畅淋漓。 白云飞渴望的,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春秋大梦。 实在太困了,昨晚就没怎么好睡,白天又忙了那么多事,经历那么多本该用一周来经历的事情,生活像压缩饼干一样挤过来的时候,白云飞感觉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全部严重透支。 但是那个“三泡”区长老蔡非要请他吃饭,而且居然以美女为引诱,说是绝对是白云飞十分想见的。虽然对方没有透露是谁,白云飞第一反应就是李琳。老蔡曾经是李琳父亲——前任副市长李天水的手下,也是李琳他们主任的老同学,曾经多次在李琳身上做文章,试图打开一个升迁的突破口。虽然尝试都失败了,但是李琳也和他混了个脸熟。 人的渴望总是美好的,想到老蔡不会是突然做个老好人,帮他们破镜重圆吧?白云飞困意立刻全无,小林送他到那家最火的日日生大海鲜时,他想都没想就说不用等了,估计要玩晚点。其实,他是不想李琳看见宝马车又醋意大发。 进了包房才发现,老蔡说的美女,居然是卓可,真是意外中的意外。 卓可也十分意外,趁老蔡出去点菜和白云飞说:“老蔡说要给我介绍个帅哥认识,没想到是你啊?” 白云飞立刻困意汹涌,又不能起身就走,只好说:“你怎么还经常找这样的主相亲啊?他是著名的泡会议、泡报告、泡澡堂子,一会他张罗去桑拿,你去么?” “什么啊,我有个好姐妹在他手下,说白了就是公关的,非得拉我来陪着相亲!”卓可看着门外,似乎在等人来救驾,“我哪知道这个老官迷也在啊,他和魏大洪那个老男人一直狼狈为奸,有他在吃海鲜都没胃口。” “你那好姐妹呢?”白云飞也向门外张望,“也是音乐学院的吗?长得漂亮不?” “嘿嘿,你,看什么啊?”卓可抿了一口茶,打断白云飞的话说,“该不是要相亲的是你吧,你可够色的,中午失恋,晚上就相亲?” “我?”白云飞心里想,怎么解释呢,说是来期待李琳的,卓可会信吗?只好随便说:“我也是受害者,被骗来的,哎!” 这时候,老蔡回来了,一个劲说:“你们说今天是我们有缘呢?还是有人无缘呢?约的正主都迟到了,你们二位陪同的倒是准点来了。” 老蔡的话音未落,一个放浪的男声从门外飘了进来:“老蔡啊,你给我们定的包房在哪呢啊?别就顾着自己吃啊?” 人随声到,白云飞一看鼻子就要气歪了,居然是下午还在算计着的那个林水生。 林水生不认识白云飞,进来了先是一愣:“老蔡,你这三人行啊?要不一起,我买单。” 老蔡立刻陪笑上去说:“别,林大公子 有幸命令我定个包房而已,那边正调呢。你也知道,这里太火了,一早包房就满了。不过有我老蔡在,那就是人都坐进去了,也得轰出来给林打公子倒一个包房出来来啊!” 林水生显然也没把老蔡个副区长当什么大干部,直接说:“快点吧,我头回请人吃饭呢!”然后环视了下屋里的白云飞和卓可,似乎奇怪这俩人怎么连屁股都没抬一下,一点幸会的意思都没有。 卓可十分藐视地扭头看着窗外,白云飞则是直勾勾地望着门外,不是李琳和他一起来的吧? 老蔡在那里尴尬地介绍:“林公子,没给你介绍,这位是你们魏老板的女儿,魏可!这位是电视台的记者白云飞。” “叫我卓可!”卓可对这个改姓的名字一直不感冒。 “小可,是你啊,一晃几年没见都成美女了啊?”林水生立刻把白云飞和老蔡扔在一边,直接过去和卓可私聊去了,就当旁人都不存在一般。 白云飞没管这个怪腔怪调的二世主,还是看着门外。他有一种直觉,那外面有个人在站着,一直听着屋里的动静,似乎在等林水生。 如果是李琳,自己是该躲起来还是勇敢地出去解释呢?心乱如麻,白云飞恨死这个老蔡了,难道他故意摆这个鸿门宴算计自己?他图什么呢? 想不了那么多了,主动总比被动好,白云飞站起身走出门。 果然,一个眼神慌乱的女士一直等在门外。 冲得太猛,白云飞差点撞到那个人身上,四目相对,双方都是尴尬异常。 “来吃饭啊?”白云飞先开口了。 “啊!”门口那位眼神散乱不知投向何方的,正是中午和他说再见的李琳。 “和那个人?”白云飞问。 “啊!”李琳简单地回答着。 “我,我是来……来相亲的,”白云飞辞不达意地冒出一句,慌忙改口,“是来陪人相亲的。” 李琳嘴角牵动了一下:“啊!祝福你!” 白云飞连忙说:“是真的,不信你问蔡区长。” 李琳低着头说:“不用了,从中午开始,大家都是自由的。” 81 该泡就泡泡 屋子里的卓可突然冲出来了,对白云飞说:“我们走吧,这饭吃也不会有意思。” “别啊,小可,难得遇上,好几年没见了,给哥哥个机会,一起吃顿饭不好吗?” 林水生也追出来说,“给你介绍下,这是我朋友,晚报的大美女李琳。” 四个人里,三个人都觉得十分尴尬。卓可性子刚烈,直接撅了林水生的面子,指着他鼻子说:“介绍什么啊,大家都认识!只有你个土鳖脑筋上锈了,你知不知道对面这两人中午才分手?就是因为你插一杠子才分手的!小时候你就爱抢别人玩具,长大了就知道抢别人女朋友。你真是有异性,没人性!” 按卓可那脾气,上去就要动手了,白云飞连忙一把拉住她。林水生却没怎么在乎:“不是已经分手了?大家处朋友而已,对于没结婚的人来说都是公平的。” 卓可飞起一脚就要踢他,白云飞过去一挡,结果一脚踢在了白云飞腿上。这丫头脚上的力道不轻,白云飞腿上一麻,差点扑倒在卓可怀里,连忙站好了厉声说:“别闹,这里是公众场合。” 李琳在那边讪讪地说:“水生,我们换家饭店吧,别打扰人家打情骂俏的。” 老蔡出来圆场:“这事闹的,我也不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啊,大家都别闹了。要我说,给我老蔡个面子,大家就一起坐下来吃顿饭,都是朋友,怎么闹得和敌人似的?” 是夜,这顿饭吃得是剑拔弩张。 来相亲的那对年轻人还真来了,不过完全成了的配角。一桌子人物,两人也不怎么敢说话。 卓可也没理她那好姐妹,一上来就和林水生飚上了,先是干啤酒,然后又换白酒,最后还喝上了红酒。 林水生一开始还让卓可1:3,就是卓可喝一杯他喝三杯,到后来1:1 也整不过这女中豪杰了。白云飞本来要劝,卓可当着大家面就说,我替你治治这小子,太狂了。 白云飞本来还是劝酒的,劝着劝着就和老蔡飚上了,他恨透了这个设局的蔡“三泡”,这不明显让他出糗呢吗?蔡“三泡”那是泡大的,三盅全会样样精通,绕是有卓可偶尔支援,白云飞还是被人给灌多了。 老蔡也喝高了,非拉着白云飞一起去嘘嘘。白云飞本来不去,说什么自己不是同志,没那爱好一起如厕。 老蔡上了蛮劲,硬拉着白云飞进了厕所。尿尿他也没闲着,一个劲叮嘱白云飞,找你来是有原因的!不是喝多了我不告诉你,你做的那个道南市场的报道和魏大洪的案子,给你自己挖了个大坑儿。 白云飞也没客气,直接说你那个道南市场说是三天恢复营业,到现在还有部分区域没整理出来,你不是要拖上三年吧?你放心吧,无论是你们市场还是魏大洪的案子,我都跟定了,而且一报到底。 老蔡瞟了他一眼,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几乎是扑到白云飞怀里说:兄弟,你这俩报道会害了你的,不是我话多,你现在无论报与不报,你都死定了,别怪我老哥多嘴,你走着瞧吧。 白云飞酒劲猛地就醒了不少,这老蔡明显是话里有话啊? 他今晚的安排,到底是有人授意,还是真想提醒自己? 回到屋子里,本来是相亲的那对年轻人倒像是服务员一般了,女的一个劲帮卓可解酒,男的则配合李琳帮着林水生把吐脏了的衣服脱下来。 离场的时候,李琳自然是要送林水生的,白云飞也不能看着卓可醉成那样子自己走,结果颇有种分道扬镳的感觉。 在走出酒店转门的时候,白云飞和李琳四目相望,都觉得该说点什么,又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李琳最后说:“祝福你!” 白云飞最后说:“那戒指,那戒指,的确,的确……的确是假的!” 人在被酒精麻痹的时候,说话到底经没经过大脑呢?其实,白云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的确是真的”还是“的确是假的”。在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心如刀割,胸腔中酒浪翻涌,直接一个人跑一边吐去了。 等到他吐回来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走了,卓可也被她那个姐妹送走了,只剩下老蔡和司机在等他。 老蔡说:去泡一个吧,泡一泡,蒸一蒸,一切又会很好。 泡,可以治愈伤痛吗?身边酒气冲天的人群一拨拨迎来送往,有多少人在泡这个社会,在泡工作、在泡小三?一位西服革履小官员模样的人,居然一边拿牙签剔着牙,一边和身边的人说:别送了,别送了,明天还得起早去扶贫呢,都回吧! 白云飞看了一眼满身酒气的老蔡,大声说到:好,该泡就泡泡! 82 动物的确凶猛 全市大规模的整治超载超限活动终于开始了,各大交通要道都设立了严密的检察系统,各个检查站也配备了最先进的移动式磅重检测设备,以便可以不断变换检查地点,防止司机和车队绕路逃避检查。 白云飞的报道的确又在青州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各大媒体也纷纷发出评论文章,指出超载超限要查的不只在重量上,要罚的也不只在司机一个层面上。 有关部门眼看导向要偏离核心,立刻召集各媒体主要领导开了个联席会,充分说明市里这次治理超载超限的目标和决心,也希望各个媒体配合完成这次大型整治行动。 白云飞那条片子,虽然引起巨大哄动,但又如同一记哑炮,打在了自己心里,疼在自己身上。 报道播出的第二天,一辆大货车在离青州电视台不远的地方自燃,整个大货车几乎被烧成一堆废铁。 奇怪的是,车上没有司机,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货物。 警方后来给出的结论是,货车拉的光碟盘盒以及废旧泡沫包装物,接触到了可燃物造成燃烧,并非车体本身自燃。这意味着,这台车将无法从保险公司那里得到什么像样的理赔。 当大家都在议论,这么大个货车为什么拉一顿破烂时,白云飞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欲哭无泪。 他真真切切地知道,那辆货车就是当初线人拉着他暗访的车。 他也知道为什么那辆车会选在那么一个地点焚身以火。 现在还是初春时节,再易燃的货物也不至于那么容易到达可燃点。 这样的怪事,只有在夏日阳光最焦灼的日子才会发生。很明显,这是雷子和传说中的五哥在报复。 白云飞很关心那位线人司机的安危,好在对方一早说过会离开这个行业,应该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吧? 他本想给对方挂个电话问候一下,但是对方一直关机,生死未卜的结局让人更加沮丧。 记者是个苦差事,尤其是做舆论监督报道的,线人就更是个苦差事,尤其是给舆论监督报道提供线索的。 白云飞不想就这么放弃,他坚持要做后续报道,坚持要直接用大机器去面对雷子他们那些人。 老马看着情绪激动的白云飞,轻轻摇了摇头。 白云飞在老马那间依旧凌乱的办公室里慷慨陈词,如今超限超载实在是越演越烈,超载货车是越超越大,越超越重,一辆5吨的货车居然改造成20吨,甚至 30吨的货车,15吨的货车则被改造成近100吨的货车使用。可是司机们也知道,轻轻松松拉着15顿跑和超载到100顿哪个轻松,但是根源在于,不超怎么赚钱? 老马看着他,神情凝重地告诉他,问题永远都会存在,但是怎么解决问题是见仁见智的,尤其是现在大方向已定,不能撼动了大方向去做自己的小文章。现在治理超载超限也许只是抓的司机和运输公司,但实际上也是在规范市场,只有真的把这个问题堵住了,也许超载“月票”一类的暗箱操作也失去了市场。 白云飞当即表示反对意见,这就是说一个贼犯案累累屡屡逃脱制裁,反倒要百姓提高警惕加高加厚防盗门窗了? 老马表情怪异地看着白云飞说,也许就是这样啊,有的贼是可以感化的,比如可以转移她的视线,让她谈谈恋爱就不再犯案了。卓可最近可是消停了多了,其中你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啊? 天,还有一个卓可,这生活怎么这么乱套呢? 白云飞本来想说,卓可最近专注于魏大洪的案子呢,成天帮着陈老爷子一家搜集有力证据,她消停了可不是自己和她如何如何了。 白云飞无法去解释这些,只是告诉老马:爱情不是可以预期的,人们善意的美好愿望也许都是空欢喜。 这次轮到老马警告白云飞了:善意?还美好?告诉你吧,你报道的那个什么雷子啊,五哥啊,都是魏大洪那个魏氏集团最底层的小喽啰,现在人们都在议论,你这么热心于反面报道,就是要和卓可联手,把魏大洪整死了你们好分财产。 这次的时事辩论,白云飞彻底投降。 83 有这么花的么 一切流言蜚语,都不是空穴来风。 陈老爷子的死亡鉴定出来了,是脑部血管受外界冲击,导致细微血管爆裂,后又引起血液吸入性窒息死亡。这个结果,对于魏大洪来说是十分不利的。但是明眼人也看得出来,陈老爷子原本就有脑溢血的征兆,也可能是受外界诱因,引发旧疾发作,结果和鉴定说的也差不多。何况,陈老爷子之前在道南市场外重重地摔倒过,到底是撞的,还是摔的,如何说得清? 可惜,魏大洪高价聘来的大律师,并没有在这方面纠缠什么,而是一味阐述魏大洪有自首情节,这起案件至始至终都属于交通肇事,完全否认故意杀人的指控。 白云飞是看过一审的带子的,他当时就和卓可说:“你一个下岗待业青年就别瞎折腾了,要是这俩号称职业捞人的主这么辩护下去,魏大洪想出来也难,估计连命都保不住。” 卓可听了反而犹豫起来了:“魏大洪那个老男人,不会真的被判死刑吧,我觉得就惩罚他一下就行,最好把他罚成穷光蛋,怎么还有生命危险?” 看着完全不谙世事的卓可,白云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直接告诉她:“小姑娘,没有哪种法律惩罚是完全罚款的,你真当这只是就交通肇事呢啊?” “谁是小姑娘?”卓可当时就要动拳头,“人家都20多了,待业是待业,不过现在不是兴这个吗,我这么有才的人,那该叫自由职业者。” 就是这位自由职业者,没过两天就来了难题,她头一次主动约白云飞,原因很简单:她用信用卡透支买的那枚戒指,如今到期无法偿还。由于魏大洪被抓,公司那面已经暂时停止了给她帐户里面打钱。穿名牌的小女贼卓可,如今面临巨额债务危机。 白云飞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他表示可以和同志借借,各方面凑凑,还上那三万六还不是什么难题。 卓可摇摇头和他说:“要是三万六就好了,问题是我都花习惯了,这个月零零碎碎花销又多,总共加在一起要十多万呢!” 天,你这是买房子了还是买车了,十多万,有这么零花的吗?白云飞心里这么想,可是又无法去责怪什么。 卓可说:“一定是那个林水生回家做了他老爸的工作,把我的信用卡额度都给封了,林不凡如今可牛了,比魏大洪那老男人管我还紧,活得真没劲,还得看他的脸色。” 白云飞于是只好劝她先一起去把那戒指卖了吧。转天,到了那家商场的金饰品柜台,人家说这个东西没有退换的,你要是急着用钱,去当铺吧。 俩人辗转来到当铺,人家压根就不信一个戒指可以值三万六,顶多同意质押2000元。当时卓可拿着戒指转身就出来了,她对白云飞说:“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个礼物,不卖了,还找气受。你放心吧,不就十多万吗,我扛得起!” 白云飞也在替卓可愁呢,魏大洪免于起诉重获自由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将来他那2个亿的集团到底谁来接手的确成了问题。按道理说,卓可和他母亲是法定的继承人,但是她母亲神智已失常,常年躲在老别墅里不出来,卓可自己又成天不着调,即便把集团留给了她,又如何去管理呢? 现在坊间的说法是,林不凡很可能成为魏氏集团的下一任接班人,而卓可母女很可能只有一定的分红权利,关键就是看魏大洪怎么安排了。像卓可这样生猛地要置他于死地,魏大洪会笨到把所有资产都留给她吗? 想想老马的说法,再琢磨琢磨传闻,白云飞自己都觉得谣言说的有一定道理。这世界上能帮卓可的,也许只有他一个人了。但是这个烫手的山芋,他该不该接呢,即便接,又如何去接呢?他不是卓可的什么人,卓可也不是他的什么人。朋友,这被歌中反复吟唱又被大家经常挂在嘴边的两个字,可以担当起一场财产之争的凶猛吗? 白云飞在无聊的思考中步出电视台,现在他基本也快成待业青年了,片子不用他审,采访不让他做,终日就剩下和老马辩论了。 没走出多远,白云飞就被一个中年人拦了下来。白云飞看了半天,根本不认识那人。 那人面无表情,轻声和他说:“你是白云飞吧,你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我来找你,是关乎你可能会成为亿万富翁的事情,有兴趣听吗?” 84 关门秘书吴有 春分已过,天气还只是透着一丝丝暖意,估计农历一定是南方人弄的,春天几乎已经不属于北方。 傍晚时分,乍暖还寒,暮色的降临已逐渐被无限期推迟,当时路上的车很多,白云飞用了一分钟的时间确认,自己不是被车灯晃到了,也不是被烦躁的喇叭声震晕了。 但是,眼前的这个中年人,说话怎么有点神经错 乱的感觉呢? “年轻人,你有个机会成为亿万富翁,只要你愿意!”那中年人说。 白云飞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穿了一身明显不合码的唐服,松松垮垮地,远看还以为是穿着一身长袍呢。中年人没拿什么扇子,更没拿拂尘,脚上蹬的是一双老北京的布鞋,这点倒是还符合现下富翁们的时髦打扮。 坐公汽、穿布鞋、住平房,据说这是隐形大富豪如今最流行的。只不过,平房一般都是四合院的,比别墅还贵;布鞋都是老北京的,比靴子还贵;至于公汽,白云飞一直怀疑是不是因为保镖太多,要把私家中巴打扮成公汽的模样。 “您太客气了,我从来不算命的。我信命,但是不敢算。”白云飞看中年人遥遥头,换了个口气说,“那您就是有什么秘笈出售了?九阴真经还是武穆遗书?” 中年人把白云飞请到一边说:“老夫非推销者也,但求将一己说之讲于你听。如果白兄尚有闲暇,不妨一起把酒言欢,纵情议事,老夫必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位老哥总不至于那么老吧,张口老夫闭口老夫的,白云飞觉得好笑,难道此人是穿越来的?他还称自己是白兄,那自己不成了老老夫,抑或老匹夫? “敢问兄台高姓大名,乃何方人士啊?”白云飞模仿那中年人的口气说了一句,然后就憋不住了,直接说,“大哥,咱国家都推广白话文这么多代了,也跨世纪了,您了别这么拽好么?” “我去,你早说啊,害我这么累,我叫吴有。魏氏集团你总知道吧,我是那啥,魏大洪董事长的关门秘书。”中年人好像卸下了好大的包袱,说话也终于顺流了。 关门秘书?听说过关门弟子,哪来的关门秘书? 提起魏大洪,白云飞就觉得对方不怀好意,直接摆手说:“兄台还是另觅高人吧,亿万富翁?我丢不起那人,再见!” 30分钟后,白云飞还是和吴有一起坐在了一家经营惨淡的骨头馆里。这家骨头馆曾经很火爆的,以杀猪菜闻名邻里,可惜吃多了也腻。如今猪肉身价疯涨,杀猪菜已贵比海鲜,馆子也就门可罗雀了。 白云飞选择在这里,因为这里人少,方便聊天。他同意和那人聊聊,因为对方说曾经做过卓可的家庭教师。 “我来的时候,人家都说记者是高级知识分子,说话要有文化,所以我才之乎者也的,其实我原来也是干部来着,就是太久了。”叫吴有的那个人,吃相十分凶猛,好像很久没下过馆子是的,就他还是干部来着? 干部?干部不都是整个埋了巴汰的夹克,仔细一看是都彭的。哪有他这样穿得水裆尿裤的?干部也没这副吃相的啊?白云飞心里合计,脸上却是默然,只盼着对方早点吃累了,好讲明来意。 果然,一大盘子酱脊骨见了底儿,那人才有了些活气。 吴有说,他是10年前开始跟着魏大洪的,之前他是村长来着,再之前他是乡小学教员来着,再之前他叫吴有才,是村里唯一的高中生来着。 所以,他说的没错,他的确当过干部,村长吗,最小的基层组织责任人。 后来,农村遭灾了他也遭灾了,没再当上村长,只好来了城里打工,由于没有什么特长,找不到什么活,一度连个馒头都买不起。 这时候魏大洪接纳了他,让他做跟班,也当军师,毕竟在魏大洪那群人里,他算是比较有文化的。 军师干了两年,魏大洪就发展起来了,但是吴有却是越来越跟不上老魏的步伐。 吴有说他本来叫吴有才,是魏大洪找人算了一卦,觉得他叫吴有运气会有重大转折。吴有高高兴兴去改了名,当然又是魏大洪帮他找的人。 改了名,他还是跟不上老魏的发展步伐,老魏都开始干公司了,聘的都是本科生做秘书和助理。 所以,老魏给他派了个最重要的活,就是去照顾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由于还在公司开工资,老魏给他定了岗,就按秘书处理了。吴有觉得,那些人里,他是最后一个做秘书的,所以他是关门秘书。 85 老弟你想得真远 白云飞偷偷给卓可发了个短信,问她认识个叫吴有的不。 卓可回复说,那个老不着调的,是魏大洪拍去照顾她妈的,人挺好的,就是说话不着调, 老以军师自居,实际上出的点子都是“跨时代”的“老谋老算”。 白云飞笑了笑对吴有说:“老吴,你照顾的那个人一定是卓可的妈妈吧,长时间照顾一个病人,你也辛苦了。” 老吴当时正把一个大大的骨头棒吸完骨髓,抬起头深深叹了口气:“是啊,这么多年啊!白兄弟,你不愧是记者,猜得怎么这么准呢?” 白云飞想告诉他,这个时代,短信传得多快,再不济还有搜索引擎呢。不过,他没再开玩笑,因为此时老吴似乎感慨起了这么多年来的生活,眼里已经在泛着泪花。白云飞扪心自问,自己可以常年如一日的照顾一个病人吗?常年守在那个老别墅里,和一个精神上有点异常的人为伴,他的言语有些怪异,不应该被人取笑,反而值得人尊敬。 吴有放下手里的打骨棒,和白云飞说:“夫人这些年是越来越怪癖了,基本上足不出户,我就怕她缺钙啊!而且,她成天吃素,我们也都跟着吃素,这钙也没地方补啊。魏总是吩咐手下送来各种补品,可是夫人从来不提,每次都是放到过期了,我们也只能扔了。” 看着他心酸的样子,白云飞实在不忍心打断他,不过时间有限正事要紧,便直接问:“这次,你来找我, 为的什么呢?” 吴有似乎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有正事来着,连忙表示自己有些失态了。 “白老弟,魏氏集团的事情你可能都知道吧。”吴有说,“现在是家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林不凡作为老板一手提拔起来的得力助手,如今却是白眼狼一个,他恨不得老板把遗嘱立给集团董事会集体管理,那他就可以趁机摘桃子。现在对于卓可和她妈妈来说,都是十分危险的,可以帮他们的,也许只有你。” “新闻报道也不是万能的,”白云飞觉得没什么新鲜的线索,只好回话说,“我会争取尽量把报道做到底,做到最大程度的公开,但是无法去左右人的思想,尤其是左右魏大洪和林不凡他们。” “不是新闻报道啊,”吴有十分着急地说,“你难道还没想明白吗?卓可从小就比较顽皮,最大爱好是偷人家东西,最擅长的是捣乱和胡搅蛮缠,没有人相信她会管理一个集团的。但是如果她结婚了,还找了一个才华出众、社会关系广泛,有管理才能的老公,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白云飞问了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魏大洪自己没有子女吗?譬如,譬如不是夫人的孩子……” 吴有差点没把筷子掉到地上,“老弟,你,想得真远!” 过了一会,吴有接着说:“魏老板真的是个好人,就是喝多了爱说些胡话,你听大家传他是带着小姐喝酒开车撞人,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老板很重情的,除了夫人,没找过第二个。夫人很早就……所以魏老板只有卓可这么一个养女。” “那你们给卓可相中一个这样的商界奇才没有啊?”白云飞问。 “相中了啊!” “谁呢?” “就是你啊!” 这回轮到白云飞差点把筷子掉到地上,作为新认识的朋友,他的确想过自己是可以帮卓可的,尤其是卓青山当年还有恩于主任老马,于情于理,自己都该帮帮这个有功夫、爱偷东西的“弱女子”。不过,他从来没想到,这种帮忙,会是以身相许。 吴有说:“老弟,你也吃点吧!吃完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86 住别墅的女病人 守着这样一个半老不老的活宝,白云飞真有点吃不下去。 吴有属于那种有点小才,没用到什么正地方,却执着过分的主。 这样的人,要么是真的混出点小出息,对身边的人就没个正眼;要不就是自我感觉良好,始终以为老天在对待自己的时候打了个瞌睡,自己一直是怀才不遇来着。 吴有就是这种人,吃了一顿饭,把服务员叫过来20多回。 他一会说菜谱上错字太多,该好好扫扫盲,一会说菜里的姜丝过油时炒大劲儿都糊了,做菜该讲究色香味俱佳方为上品……搞得服务员直拿白眼翻他,那意思就是有实力你们就去五星饭店折腾去,别在这和几盘杀猪菜较劲。 白云飞中途接了个电话,是李艾打来的,说是陈老爷子的案子有了新进展。他只好挪步出了饭店去细谈,出门前做了个手势,告诉吴有自己先吃着,自己接个电话去。 其实,他想谢谢李艾,要不还得跟个活宝一起受白眼。 李艾告诉白云飞,陈老爷子之前到有关部门反应过道南市场的违规征地和建筑用料问题。 不过老爷子似乎没有提供什么太强有力的证据,只是说要是能把当年违规拆迁的事弄清楚了,他就不再告了。 看着现在市场发展的逐步有了模样,老人也不希望这个市场一下子就塌了。不过经过有关部门的明察暗访,还是知道老人接触过魏氏集团的人,据说还见过魏大洪本人。这样一来,搞不好魏大洪就涉嫌是蓄意谋杀。 白云飞觉得好笑,魏大洪酒后驾驶肇事是真的,怎么可能放着自己手下那么些人不用,亲自去以身犯险谋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呢? 李艾说,看起来是很可笑,但是这次市场重建才发现,原来市场的真正投资主体是茂源集团,而茂源集团几年前刚被魏氏集团收购了。 最值得玩味的是,茂源被收购的时候,正是道南市场拆迁改造的进行期间。 这么说来,道南市场真正的投资人不是之前大家传的国外企业,而是魏氏集团了? 这么隐秘的商业内幕,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里传出来呢? 白云飞问李艾说,道南市场不是一直说是韩国企业投资的吗,怎么又变了茂源集团了呢?魏氏集团还成了幕后操纵者,这是都是警方调查的? 经侦科的同志也太厉害了,这不是掀市里老底呢吗?因为当初市里就明确表态,道南市场是引进外资的大项目,不会考虑本地企业。 李艾在电话里叹了口起说,可不是吗,茂源集团是有个韩国的背景,不过据说有人查了,那只是咱们这一个朝鲜族的人在那边注册的影子公司,实际上就是一个挂外国牌的本地企业,好像专业点的说法叫离岸公司?不过,就是那个朝鲜族人也是魏氏集团设在国外的一个棋子。 白云飞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闹懵了,直接问李艾,这些内幕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这么急打来电话,是提供新闻线索?如此反复的内幕,在电视报道里是很难说清楚的,而且大部分都是陈年旧事,电视调查也很难。 李艾在电话里表示,这些事说出来还未必有人都信呢,要报道估计得调查到2010年去。他急着给白云飞打电话,是冒着犯错误的危险,让他提醒下卓可,因为这些事现在都传是卓可说出来的。 卓可?怎么女神偷又变女神探了?这压根就不可能啊,最近她一直为那十多万元信用卡的饥荒发愁呢,哪有经历调查这些?白云飞表明了自己的想法,李艾说他也不信,所以才要及时提醒卓可,估计是有人开始算计她呢,要小心。 谢过了李艾,白云飞撂了电话,踱回饭店里。他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基本都底朝天了。 吴有在那里一边剔牙一边问他:“白记者,你吃好了么?吃好了咱就结账走人吧,不早了!” 看着对方丝毫没有掏钱的意思,白云飞只得自己“主动”去把单买了。 看着一身长袍般打扮的吴有,白云飞心里想:要是和别人说,这人能带来亿万富翁的机会,打死谁也没人相信。 87 很有精神没有病 在进入那间老别墅之前,白云飞曾经努力地向后面的方向眺望。 吴有不知个中原因,只是催他快点进屋,别让夫人等急了。 白云飞一早料到要见他的重要人物,一定是卓可的妈妈。那眼前这栋别墅就应该是当年卓可住的。而别墅后面,就应该是卓青山牺牲的地方。那里不是一个大的仓库吗,现在该发展成物流中心了才是啊,怎么看起来像个公园? 吴有看着他一直盯着那边张望,就说那里早年是个仓库来着,后来城市改造市里提出要在这里提高绿化水平。魏总就主动把这块地让出来,建了个科普公园。这不,前两天刚建好,这边别墅的地价都跟着涨了。 虽然天色已晚,科普公园的模样还依稀可见,园林连片池水微涟,很多散见其中的雕塑还能看出个形状来。和科普沾边,大概是现在建公园的趋势,在休闲的同时可以让孩子们普及很多知识。白云飞看来,却怎么都觉得像前面别墅区的私家后花园呢?这魏总,到底是慷慨,还是为了一己私利呢?而且就在这栋别墅的斜对面,就是当地派出所刚落成的新址。 “魏总的确是慷慨啊,连派出所的楼都给盖好了,这不是给自己建护卫营呢吗?”白云飞可拿着那边感慨地说。 “白记者,别误会,”吴有连忙说,“魏总早就不在这里住了,这里改建公园主要是闹过火宅,说是风水不好,干别的也没人敢兴趣。同时啊,也是为了给留在这里住的夫人换个好心情。” “好心情?还需要把派出所建得离自己家这么近?”白云飞对吴有护主的说法,有点嗤之以鼻。 “我都说了,魏总好久不住这里了,就夫人在这里。”吴有急了,“至于那个派出所的楼,本来是闲置的,最近才让林不凡那个坏心眼子廉价租给派出所了,明显是让夫人添堵呢!” 是啊,卓可妈妈就是因为前夫卓青山意外葬身火海才有点神智异常。把派出所安这,成天身着警服的人进进出出的,明显不是勾着人家回想不堪回首的往事呢。 这时,俩人已经推门进了屋。屋子里摆设简单,装修也是多年前过时的风格,植物不少都是看叶的那种,家电不少但看起来很久没用了。楼上楼下简单打量起来,无处不透着两个字:肃杀。 吴有带着白云飞上了二楼,敲了敲最小卧室的房门,里面应了声:“九点还是八点了,吃药的时间不是过了吗?” 门轻轻地打开,一个穿着朴素,几乎没有化过妆的女人出现在眼前。她的头发是过去那种最平常的卷发,一身蓝色复古大花粗布套裙,外面罩了件中袖蕾丝边连衣开衫,看似简单却有一种迫人的气质。虽然白云飞见过卓可的清秀,但没有想到她妈妈会如此完美、“惊为天人”。眼前的女人满脸都写着憔悴,眼神里都透着幽怨,但是男人都看得出,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那种一动风情万种、一颦千娇百媚的佳人。难怪别墅里都是看叶的植物,即便是有花开不败,也要被眼前的女人比下去。她像一朵了莲花,在暗夜的水池中独自旖旎,在她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整个屋子似乎都变得充满香气和活力。 魏大洪和卓青山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一个等了半辈子,一个用生命去眺望爱的距离。 “这个人是谁?”女人轻轻地问。 “夫人,这是你要见的白记者啊?”吴有轻声答。 “白加黑?这种药,我好久不吃了。”女人叹了口气就要关门。 “夫人,人我好不容易找来的,你们先聊聊,有个印象吧。”吴有知道夫人又有点神志不清了,转头对白云飞说,“白记者,我们夫人有时候会有点那个……你们先聊会吧,也许一会就好了。” 这时候女人突然主动伸出手来说:“幸会,欢迎你到我们这里来做客,寒舍凌乱,让您见笑了,我叫柯雨茹” 不是说病去如抽丝吗,白云飞思量着,眼前的女人好得怎么这么快?他这念头还没发芽呢,刚伸出手简单的握了下,对方就接着说:“你是新来的心理医生吗?” 88 最豪华的牢笼 门,轻轻地关上了。 白云飞又惊又喜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房间,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房间不大,或者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应该是个小孩子的房间。柯雨茹是把这里当作书房,还是把自己缚守在一隅,顽强固守心里的一片净土? “白医生,屋子很小,你有什么样的感觉?”柯雨茹声音明亮,要不是内容太过天马行空,没人会觉得她神志上有问题。 “这里应该是当年卓可的房间吧?”白云飞直视这柯雨茹的眼睛,希望可以从中找到某种答案,“很多人说,遗忘会是最大的快乐,记忆会是最苦的毒药。如果吧生活都沉浸在回忆里,那就颇有些饮鸩止渴的味道了。” 每一个字,轻轻地从白云飞口中蹦出来,重重地敲打在对方心上。 他是在试探,一个神志恍惚的人是否对陈年往事还有着敏感的反应。 柯雨茹显得格外镇静,面无表情,身形依旧。只是,她忽然转过身去望着窗外。 科普公园那边还没有做亮化工程,窗外一片漆黑。 白云飞走上前两步,轻轻地说:“如果爱是一段可以眺望的距离,那一个人的离去也许是一段爱最远的记忆。” 柯雨茹突然说:“白医生,如果有人总是把一片漆黑,看作是大火熊熊,是不是很美的记忆呢?如果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可以把烦恼都燃烧掉,那该多好啊?” 白云飞还不知道如何去回答,柯雨茹却突然拿出一部手机来,在上边输入着什么,然后悄悄递给白云飞看。 那上面写的是:没人告诉过你吗,不要和陌生人聊天。 白云飞一惊,这个女人为什么要用手机来文字对话呢?几乎是不假思索,他拿出手机打开记事本输入:对于这个房间的故事,我不是陌生人,这扇窗就是当年卓可贴奖状的地方吧? “今天的天气不错啊,白,白什么来着,你是来推销镇痛药的吧,还是卓可的语文教师?你说的话好有特点。”柯雨茹大声说着,然后用手机写着:对于你我共同知晓的故事,门外那个人绝对是陌生人。 “还没介绍,我是白云飞,是青州电视台的记者。”白云飞似乎已经明白了,卓可的妈妈,也就是柯雨茹绝对是相当清醒的。 她如此故作神志异常,一定是和门外的人有关。于是立即用手机写到:吴有不可信任吗?他在这里照顾了您那么久? “记者,记者好啊,可以好好教教小可的语文了,她太淘气了,明年是要考高中了吧,怎么就不知道努力呢?”柯雨茹边说,边在手机上写道:我不相信任何人,世界上还有一个值得相信的人,也不会是吴有。这别墅是最豪华的牢笼,吴有只是个高薪的看守。 “柯夫人,你是不是需要静静,再想想?是你约我来谈事的,你忘记了?”白云飞嘴里胡乱应付着,在手机上写着:那你为什么信任我? 柯雨茹输入了一阵子,然后亮出手机,上面写着:这么多年来,卓可回来第一次说有个人值得信任,那就是你。她说嫁人要嫁你这样的,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相信自己女儿刁钻的眼光。 这个晚上,白云飞和柯雨茹都是忙得够呛,也聊地很投入。 只是他们聊的方式太特殊了,一方面要胡言乱语,一方面却用手机输入文字来真心交流。 柯雨茹告诉他,现在卓可面临着巨大的危机,只有白云飞可以帮他们母女。 卓可还不知道自己身陷险境,也不知道母亲并没有像别人说的那样神志不清。 柯雨茹当年的确是受不了打击,一度神智恍惚,精神上出现了问题。随着时间地推移,魏大洪又请了很多名医来给她治疗,近些年来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极少时候才会真正犯病。但是柯雨茹已经习惯了把自己封闭在别墅里的日子,乐得逍遥,乐得独自去玩味一段情感的伤痕。 不过,慢慢地,她发现身边的世界并不像她想得那样平静,从吴有以及身边其他人身上,她似乎预感到一个阴谋叠加着一个圈套,一个圈套又隐含着一个阴谋。对于一个羸弱的女人来说,也许继续装作神志不清是个最好的选择。 身边的明争暗斗太多了,她已经不在乎,反正习惯了一个人的世界。但是,她关注的是卓可的命运。 这么多年来,忍辱负重,一个人守在这里闲看风云变幻,坐听云诡波谲。柯雨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这次她真的是为了女儿吗? 白云飞暗自揣摩,魏大洪的意外入狱,的确是引起了一番巨大的风波。这数亿资产之争,不是让神志不清的人都变得清醒了吧? 白云飞本来想说,其实自己和卓可只是普通朋友,但是看着柯雨茹那焦急的目光,又如何舍得去伤害这个刚刚感觉到一丝希望的人呢? 89 该吃药了吧 没曾想,柯雨茹主动表明,她知道白云飞有女朋友,还正在风波中。 她表示,无论白云飞是否和卓可有那么点意思,至少希望他在这个时间帮帮卓可。 林不凡目前手段频繁,早就暗中布局。只是林不凡目标也太直接,太明显,这背后搞不好还有什么名堂。在魏氏集团里,绝对不只是一个林不凡,也许还有李不凡、张不凡、赵不凡。 他们不可能一味地守株待兔,不可能不觊觎这数亿的集团资产。 作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她和卓可目前反而是最弱的一环。其他人都在暗处,她们应该处在最明处。 好在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乐得落个神志不清的名份,也算是在暗处,唯一在明处如履薄冰的,就剩下卓可了。 白云飞表示,自己就是个普通记者,和卓可一直也是普通朋友,现在已然被各方势力盯上,又如何去帮他们母女争什么呢? 柯雨茹叹了口气,又接着用手机输入文字告诉白云飞,那数亿的资产她并不太在意,相信卓可也未必会十分在意。但是,卓可还太淘太天真,如果别人痛下杀手,一点机会都不会给她留的。 她们母女不是争不争财产的问题,而是生活与生存的问题。 俩个人还想深聊,外面吴有却在敲门了:“夫人,该吃药了,现在送进来吗?” 柯雨茹看了看表,已经谈了半个多小时了,这种交流方式实在是太慢了,好多内容还没说细节。可是俩人又不能聊太长时间,否则吴有该起疑了。 “白医生,以后你不用来了吧,我没事。”柯雨茹使了个眼色,嘴上说着,手里却把手机里的文字全部清空。 “柯阿姨,我是记者来着,白云飞,什么时候想见我再找我啊,我和卓可是好朋友。”白云飞起身告辞,给吴有开了门,回身说道,“我先走了,太晚了,您好好休息吧。” 吴有送白云飞出来的时候一个劲解释,夫人今天怪怪的,估计是很久没见陌生人,受刺激了。 白云飞知道他是想多聊聊,套套都说了那些细节。 虽然俩人在屋里糊弄了很多没用的对话,那在外面听的人也未必都能听清。 吴有的话挺多,白云飞却一直有点沉默。 俩人走到院子外的时候,吴有突然冒出一句:“白记者,不知道有句话该不该说,你很像一个人。” “是吗?”白云飞还在眺望着科普公园那边,似乎想从中寻觅到过去事件的影子,只是心不在焉地说:“是像雷锋还是罗圣教?是公共汽车上给大娘让过座的,还是乡间小路上拦过惊马的?” “您可真会开玩笑!”吴有叹了口气说,“说老实话,这趟浑水硬把你扯进来,对你实在是有点不公平。也许成功的机会和买彩票的概率差不多,但是好人做好事有好报啊!要是你将来真的入主魏氏集团了,可别忘记我吴某啊。我可是冒死牵线搭桥、甘当伯乐啊。我吴有,想当初为什么叫吴有才,那也是相当有才啊。” 好人做好事直接有好报的,有记载的实在不多 ,至于做好事能换回亿万财富,更是闻所未闻。 白云飞看了看吴有,这个说话颠三倒四,处事抠门的主,莫非是披着低俗伪装的处事高手? 也许他是林不凡的人,也许他是第三方势力的人,抑或是柯雨茹高看他了,根本就是一俗人? “我从来没说过什么,也没答应过什么,我做事不是为了当好人。”白云飞看了眼吴有,“人有才不是说出来的,人有心做什么也不是光靠承诺来的。” “啊?啊!”吴有装作看别的地方,磕巴了半天才说:“我还是想告诉你,你真像当年的卓青山!” 90 玩玩你又如何 三月底的这一天,天气十分晴朗,万里无云,一碧万顷。 白云飞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在做一个决定。 纷纷扰扰的传言还没有理清,来自台里的子弹就将白云飞打到在地。他觉得,鲜血在从胸口涌出,而且还无法张口喊疼。 一大早来上班,气氛就有点不对劲。董大拿没有了往日的怪腔怪调,居然头一次用“早上好”来问候他,以往都是“昨晚喝了没?” 大秀他们也没了以往的活份劲儿,居然开始认真地研究着报道选题。许诺头一次九点前就到岗了,以前他可都是“晚上十点下班,就得上午十点上班”的主。 白云飞揪住董大拿说:“今天不给我提问了,没有什么a昨晚喝了、b昨晚没少喝、c昨晚没被人少灌的选择了?” 董大拿看了看他,十分真诚地说:“兄弟,哥知道你难受,该喝就喝吧,男人男人喝吧喝吧不就是个醉吗!要是实在转不过弯来,过一阵子兄弟陪你喝。” “干嘛过一阵子啊,”白云飞有点奇怪,头回这么幽默的话从董大拿嘴里吐露出来还有点悲壮的味道,“应该是,男人男人喝吧喝吧不会醉!” 大秀看了白云飞一眼,似乎是有点进惊讶于他的乐天派,很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白云飞跳过去坐在她旁边的办公桌上说:“秀,怎么了,不让我采访也不让我审片,我还可以给你们支招啊。我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眼前这点小风波,过两天就好。下次魏大洪的案子再开庭,你还去,还做那么长报道,我给你挺着,大不了我再写检查。这检查啊,写着写着就习惯了,新闻该发不是都发了……” 大秀没有说话,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 没办法,今天大家都怎么变得多愁善感了呢?白云飞只好没话找话说:“今儿天多好啊,适合旅游啊!” 大秀又抬起头看了他 一眼,这回没叹气,小声说了句:“是啊,天气多好啊!跟这尘世的厮杀比起来,什么东西都是那么美丽!” 还是没见笑,也许老马又出台新规定了,上班时间不允许开玩笑耍贫嘴了? 那他白云飞这么好的口才不是浪费了么,这么能团结大家消困解乏的好形势,不就被错杀了么?这简直就是办公室文化的历史性大倒退啊。 这么想着,白云飞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才发现电话 一直没开机。 昨晚,和卓可的妈妈柯雨茹一直用手机当写字板来的,电话回家就没电了,他只记得充电,却忘记了开机。 长按开机键,没几分钟手机里独特的娃娃腔短信铃声就响了起来:有一个好人,他有一些任性他还有一些嚣张;有一个好人,他有一些叛逆他还有一些疯狂…… “大哥,你不是一宿没开机吧?”许诺过来看了一眼他的手机,眼睛瞪得比还珠格格的还大,“你真是一个傻人!” 白云飞合计着,不就是没开机,有什么呢? 短信一个个的进来,铃声一遍遍响起:有一个好人,他有一些任性他还有一些嚣张;有一个好人,他有一些叛逆他还有一些疯狂…… 铃声是模仿赵薇的那首《有一个姑娘》,以小孩丫丫学语的腔调念出来煞是好玩。 这短信铃声还是大秀给他挑的呢,绝对独家,据说还是本地一个彩铃神童弄的。那孩子原来是一个残障儿童,家里挺穷的也治不起病,不知道那孩子怎么学着模仿娃娃腔创作起彩铃来,如今发展到一个彩铃可以赚好几万块。 大秀去采访过那孩子,报道题目就是《彩铃改变命运》。回来的时候,秀弄来好几个独家的新彩铃,白云飞特别喜欢这首《有一个好人》,就留了下来。 短信居然一下进来十几条,好不容易才消停了,白云飞从最新一条起,一个个翻看着。 第一条短信最新,是大秀刚刚发给他的:把铃声换了吧,你能抗得住,我听着受不了…… 第二条是董大拿的,居然是昨晚后半夜发的:看未来,人生豪迈,大不了,从头再来! 第三条是李艾发来的,也是夜里11点半的:老弟,听说你那有点事啊,实在挺不住就找哥哥来吧。咱局长不是说要你到市局影视中心吗,混上个主任也是处级呢!另:想喝酒回电,24小时开机。 中间的短信有好多,基本上都和董大拿“从头再来”一个酸溜溜的味儿。白云飞不明就里,连忙往后翻。 最后一条,也应该是昨晚最早的,是主任马莫停发给他的:台里已经定了,由王梅出任社会新闻部主任一职,副主任人选要结合主任的意见定。 短信刚翻完,王梅就把白云飞叫到办公室里去了,十分正式的落座之后,对方说:“正好,你也来了,我宣布下台里的决定吧。” 白云飞茫然的看着对方,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看一个人,还是在看一种无形的势力。 王梅没理他表情上的变化,兀自在那里继续说着:“咱们部里新记者一直成长不起来,老记者也不能都提上来当干部,优秀的节目就这么一直拍不出来。鉴于市里对你前一阵子的报道安排十分不满意,还在责成台里要严肃处理。台里也希望你多挑挑重担子,回到一线去拍出点创新创优的片子,多带带新来的实习生。部里决定组成重点报道攻坚组,你来挑大梁,组长是大秀。” 最后,王梅还没忘记提上一句:“这也是中心的意见,我刚提上来当主任,你还要鼎力支持啊!” 说了半天,不就是相当于把他白云飞打回原型了吗?当记者,谁怕谁啊,也不是不能拍片子。 不过这明显玩人呢吗,带实习生没问题,干嘛还派了自己的女徒弟给当组长? 91 一个预备役好人 下午,白云漂漂酒吧里,服务员都打着哈欠,好多凳子还摆在桌子上。 作为一个夜间繁华的场所,离它兴奋的时间还早得很。 白云飞已经是喝第5瓶啤酒了, 在他对面坐的是李艾。 “别喝了,多大点事啊,你有业务在身,还怕没地方呆啊?”李艾的话很直,“你要是想来局里,那影视中心的门早就向你敞开了,没事拍拍会,有案子一起拍点涉案大片,惊险又刺激,老爷们的职业啊!” “刺激什么啊,涉案题材现在国家出规定了,都退出黄金时段了,你想让我的青春也退出黄金时段啊?”白云飞看了对方一眼。 “我说,我这可是上班时间来陪你,”李艾推了他一把,“我可不是违反规定来给沉沦青年酗酒做三陪的!你到底有什么打算,说出来大家帮你。” “有大家吗?”白云飞抹了抹嘴上的酒沫子说,“大家都忙着采访呢,不采访的也忙着站队伍或给领导送礼呢,就我一个傻子,还梦想当一个好人呢。你说,大李,我是个好人么?他们都说我是个傻人。” “你是个好人?天地下就没什么坏人了。就你那张嘴,多好的前程也得被你葬送了。”李艾把桌上其他的几瓶酒拿开,接着说,“咱不用占什么队,也不用送什么礼,那李副市长干得挺认真的,也没想到吃老婆的瓜烙儿,仕途就没了。你就管好你这张嘴吧,成天说这个没能耐靠陪领导打麻陪打上去的,那个靠送礼送上去的。你也该反思下,你自己就没问题?” “我是一个好人,他有一些任性他还有一些嚣张;我是一个好人,他有一些叛逆他还有一些疯狂……”白云飞学着手机铃声的动静唱了起来,一仰脖又喝了一大口。 “行了,行了,别装酒仙了,你顶多就算一个预备役好人。好好想想怎么办,想想怎么转正的问题吧。”李艾不知道怎么劝人,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转什么正啊,人至贱则无敌,干脆做一个旁人眼里所谓的坏人得了,”一阵淡淡的香水扑面而来,一个身材轻盈的女孩已经坐在了俩人旁边。不是别人,正是卓可。卓可把她那标志性的宝格丽手袋放在了酒桌上,大声说:“伙计,再来两瓶啤酒。” 白云飞看见卓可,仿佛就看到了一大堆烦心的事扑面而来。 但是,听着她说话的声音、看着她清新活泼的面容,又觉得多大的难心事也不那么难以逾越了。 卓可接着说:“李大哥是吧,幸会啊,白云老提你厉害呢。要我说,咱有李大哥保护,还当什么记者啊,一起行侠仗义、笑傲江湖去得了。你说的那个什么梅主任,我今晚就偷得她回不了家,没钱吃饭,没电话求援,连打公共电话的零钱都给她划拉干净。” 白云飞还没说什么呢,李艾倒是十分不满了:“你是卓可吧,卓青山卓队长我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你往后要是再这么无理取闹、管不住自己,我可就替前辈清理门户了。” “切,李哥,干嘛这么严肃啊,你们大队长我都叫叔叔呢,你清理我,小心他清理你!”卓可还是那么天不怕地不怕,“要不我教白云点反扒技术,你把他调你们那去职业负责抓我得了。” “别闹了!”白云飞有点发火了,“卓可,你都是大人了,不是孩子,该懂点事了。你知不知道,好多人都在为你的事忙活?” 卓可撅着嘴不说话了,李艾也不言语,场面静得可怕。俩人都看着白云飞,那意思就在等一个说法,他自己到底想怎么办呢? 白云飞又喝了一口酒,眼神迷离地说:“我已经递交辞职信了,大道如青天,总会有出路。” 这时候,门口桌子上的椅子呼啦一下被碰掉了好几把。 三个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矗立在那里。 她听了白云飞的话以后,似乎受到很重的打击,肩膀抽搐着,眼眶里泪水涌动。 92 不是情敌不聚首 门口那个人,正是李琳。 白云飞交了辞职报告以后,关心他的人都急疯了。 老马给卓可打了电话,希望她好好安慰安慰她,毕竟这段时间两个人很谈得来,卓可活泼顽皮的性格也适合为人排解忧愁。 大秀还不明白个中变化,按照常理给李琳打了电话。她认为,男人最苦闷的时候,只有他最爱的人可以为他解开心结,而这个人选只有白云飞一直钟爱着的李琳。 所有人都知道,白云飞郁闷的时候一定会去白云飘飘酒吧喝酒,那里也离电视台最近。 苦闷的人,估计往往都想找个最近的窝,搂着酒瓶子独自抑郁。喝酒不是排解愁情,而是把郁闷使劲往心底最深处压,觉得压到毛细血管的犄角旮旯里了,心情就会好许多。 其实,那都是把酒精压到了血脉深处了,人也精神恍惚到无法分辨痛与苦。 看看眼前这尴尬的场面,李艾说了句还有任务抽身要走,本来是叫着卓可一起走的,但是卓可没动地方。 卓可没有理会李艾的好意,甚至都没注意到他的离开,一门心思拉着李琳的手说:“大姐,上回白云送你的戒指你咋不要呢,那是真的,我替他买的,三万六呢!绝对是正牌的蒂凡尼纪念版,也是机缘巧合才买得到的。白大哥,对你的心老真了。” “是吗?”李琳正襟危坐地说,“一个懂得爱的男人,会让另一个女人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买订婚戒指吗?” “也许那个女人不值得他爱,”白云飞有些喝多了,说话也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人家喜欢的是什么林水生啊,听着名字就没特色,说不定是在哪个水边小树林里生出来的。” 李琳在那里强压着情绪没有知声,白云飞一只手拿起瓶啤酒递过去,另一只手给自己也捧起一瓶来说:“这位女士,吹一瓶怎么样?让我们跟往事干杯啊?” 他是知道李琳很能喝酒的,以前几个人一起泡吧的时候,李琳也属于女中豪杰那种的。 喝到高兴了她也能和别人吹上一瓶,令所有男士乍舌。 今天,李琳看着眼前的啤酒,无动于衷。在这个场合,面对一个想要用酒精麻醉神志的人,她实在提不起那番豪爽劲儿。 白云飞两只手悬在空中,尴尬地举着,两眼盯着李琳。 许久,他忽然把两瓶酒一起塞进嘴里狂灌了起来。被剧烈震动的啤酒鼓噪着浓厚的泡沫,从白云飞那本已被塞满的嘴里喷流、四溢而出。汩汩外涌的啤酒,像是数行泪水,从白云飞年轻而沧桑的了下颌流下,一路盖过强烈哽咽着的喉结,流进衣领里,流过燥热的胸膛,流过滚胀的腹腔。 “不是吧?”卓可惊叫着去抢白云飞手里的啤酒,可是却如何也掰不开对方那死死握住酒瓶的手。 李琳盯着白云飞,一个字也没有说。 眼前这个面容如岁月刀削斧凿的男人,曾经是那么的熟悉,如今却又显得那样的陌生。 对方是面庞上酒水横流,自己则是泪水滑过腮颊。 四目相对,二人在默默凝视,白云飞眼里是嫉妒与疯狂,李琳眼里是不争与怨恨。 泪水是咸的,白云飞彻彻底底感觉到,酒水里明明已经参进了泪。 泪水是咸的,李琳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一个倔强的男人形象在她对泪水的醒悟中,轰然倒塌。 “你可以不喜欢一个人,但没必要这么恶毒的去说人家。”李琳看着白云飞醉熏熏的样子,咬着嘴唇说,“不要老怨天尤人,你这张嘴迟早会断送你的一切的。” 已经把两瓶就灌了大半的白云飞,终于被卓可把酒瓶夺下,楞楞地坐在那里。被急速灌进肚里的酒水排山倒海般的翻涌,如果不是刻意去压制,立刻就会如喷泉般一涌而出。 “是吗?”酒精的刺激下,白云飞似乎失去了理智,他掏出一直放在包里的那枚戒指,转身对卓可说,“也许它的主人天生就不是什么市长的女儿,高攀不起。卓可,你愿意成为这枚戒指的主人吗?你愿意接受一个怀才不遇的人吗,愿意接受一个不懂得官场之道的人吗?就让我们携手前行,一起去行侠仗义、笑傲江湖,书写一番新时代的神雕侠侣。” 酒吧的电视里,一个电视台的证券节目正在播报:今日沪深两市受消息面影响高开低走,纷纷跌破年线,两市多只被错杀的绩优股以跌停报收…… 李琳被白云飞气得站起身要冲出门去,走了两步又回来大声地说:“st白云,我告诉你,有人的地方就有你争我斗,逃避的永远是懦夫。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传说中的怀才不遇,只有实实在在的不思进取。官场不只是请客送礼打麻将,失意也不只是长吁短叹装潇洒!这一次,你亏损了,就该认了,什么时候重整旗鼓把st的帽子摘了,那还是要靠你的真实业绩。” 白云飞已经醉了,被麻醉的大脑无法去思考和分辨,自己到底是被市场错杀的绩优股,还是没有人炒作的题材股?他只知道,自己把话说的太绝,那段曾经的爱,也许只能一路跌停板了。 卓可问身边那个正在拖地的服务员:“什么叫st啊?” 服务员直起腰,眼里充满着幸福的光芒说:“special treatment懂吗,就是特别处理,一般这样的股票都是财务出现问题的,尤其是亏损股!” 卓可打量着服务员说:“我看你才亏损呢,懂这么多还当个拖地的服务员?” 服务员看都没看她,蔑视地说:“你可以我污蔑我的职业,但是不能污蔑我成为一个股神的专业素质……” “不好意思啊,他是来打工的,大学生哩!”老板过来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说,同时好心地指了指白云飞。 此时,白云飞趴在桌子上,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