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后重生之妾本嫡出》 ☆、第1章 冷宫皇后 “楚清欢,你还真是天真,你肚子里不知道是谁的野种,还想玷污皇室清白,真是痴心妄想!” 冷宫的冰凉却不如这短短几句话,诛心之言,几乎把楚清欢的魂魄都击的零散飘落。 匍匐在地上,楚清欢看着眼前的酒杯,金杯里面的东西散发出难闻的味道,可是那味道再怎么折磨她的嗅觉,却也远远不及眼前男人的话。 “野种?皇甫殊,他是你的孩子,怎么会是野种?”楚清欢无力地嘶吼,想要把这话印刻在皇甫殊的脑中。 那一夜,她将自己彻彻底底交付于他,她的人连同她的身子,那时候他说自己肤如凝脂冰肌玉骨令人*,他说他定不会辜负了她,他说就算她现在是大皇子妃,可是将来也一定会是他皇甫殊的皇后。 可是,当初对自己甜言蜜语的人如今却是一字一句一个野种,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楚清欢,先皇的惠仁皇后,你毒杀了先皇还不够,难道也要污蔑朕吗?” 皇甫殊清俊的面庞上挂着淡然的笑意,只是眸光却是深邃至极,也是冷酷至极。 楚清欢忽然想笑,是呀,她怎么会忘了,她可是大皇子妃,是先皇的惠仁皇后,而不是他皇甫殊的三皇子妃。 她是丞相楚思远的嫡出女儿,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过世,父亲对她置之不理甚至于把她送到小姑姑家里养活。明明是丞相府的嫡小姐,可就因为自幼丧母连个庶出小姐都不如。落魄的姑母从来不曾善待与她,以致于她这千金小姐过得却是下贱无比的生活。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若不是因为大夫人想用她投石问路为长女楚锦绣挑选最合适的夫婿,怕是她楚清欢一辈子也不会被丞相府的人记起。 初回丞相府,她一心欢喜却不料中了姐妹的圈套,是皇甫殊犹如天人一般从天而降解救了自己,柔声安慰自己:“没事了的,我会保护你的。” 她沉浸在皇甫殊给与自己的温柔之中,甚至被这温柔蒙蔽了双眼,听了他的苦衷后义无反顾的踏上了不归路:“三皇子放心,我会嫁给大皇子的,然后帮你问鼎江山。” 她一再忍让长姐楚锦绣的阴谋诡计,她费尽心机赢得了大皇子的注意,甚至让大皇子不惜忤逆柳皇后而迎娶自己进门,她暗暗调查大皇子所有的势力,将大皇子的破绽一一告诉了皇甫殊希望他能成为太子,只是她却没料到宣武帝的骤然驾崩会让一切都来不及,她的夫婿,大皇子皇甫镜以长 子身份继承了帝位,而她则成了新帝的皇后。 只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她钦慕的男人身披着龙袍坐在龙椅上指点江山,对着自己说一句:“清欢,辛苦你了。” 所以,她嫁给大皇子第三个月,皇甫镜登基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新帝皇甫镜离奇中毒身亡,刺客自尽于未央宫外。 她假传先帝遗诏,册立三皇弟皇甫殊为新皇,自己在甘泉宫中等待着皇甫殊的到来,她想要告诉皇甫殊,她和孩子都在等着他…… 果然这一天到来了,只是她想到了开始,却没料到结局。 “皇甫殊,你这么对我,你对得起我吗?”从十五岁归府,到如今她十八岁,整整三年,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眼前的人,可是如今他皇甫殊给与她的却是一个金杯。 楚清欢狠狠盯着皇甫殊,只是那张清雅俊美的脸上却满是不屑:“楚清欢,你还真是自作多情。朕想要得到的东西,又何须你插手?何况,朕喜欢的从来都不是你。” 不是她?他难道以为自己到现在还在妄想着他的爱吗? “是吗?” 楚清欢忽然笑了起来,自己究竟爱上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可以对自己无情乃至绝情如斯,而现在口口声声说他喜欢的从来都不是自己。心忽然冷了,唇角的讥笑骤然绽放。 似乎被楚清欢的态度激怒了,皇甫殊忽然欺近了她,声音中带着暴戾:“你还记得当初你害死的那个孩子吗?” 孩子?楚清欢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她的孩子还不到三个月,可是她能感觉到她的孩子在向自己哭喊,让自己救他。 皇甫殊面色酷寒,似乎千年的寒冰,那深邃的眸光迫视着她:“难道你忘了,当初是谁害得双儿小产?楚清欢,你这么恶毒,真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双儿? 她印象中叫双儿的只有一人:皇甫无双,宣武帝亲封的无双公主,可是…… “那只是一个意外,我不知道她怀了沈潜的遗腹子……” 她话还未说完,下巴却被皇甫殊狠狠捏住,似乎恨不得捏碎似的:“谁告诉你那是沈潜的遗腹子?那是朕的孩子,双儿冒着那么大的危险为朕怀了那个孩子,却被你这个恶妇害死了,楚清欢,你说你该不该死?” 胁迫自己的铁手忽然松开,楚清欢艰难的咳嗽了两声,几乎感觉到口腔内牙齿都要掉落了似的: “你说皇甫无双怀的是你的孩子?” 楚清欢一直以为皇甫殊喜欢的是自己,哪怕是娶了楚锦绣也不过是因为楚锦绣和自己是血脉之亲而已。可是谁曾想到,他心心念念,心里最为重要的女人却是皇甫无双,他的堂妹!亲族不得通婚,这是伦理纲常呀! “皇甫殊,你让我感到恶心!” 皇甫殊却是冷冷的站在那里,目光中带着狰狞的色彩:“楚清欢,我要用你的孩子为我未出世的孩子陪葬,我要你这辈子都死不瞑目,永远活在痛苦之中!” 皇甫殊再度捏紧了她的下巴,牢固的让她挣脱不得半分,那金杯中苦涩的汤药灌到了她嘴里,顺着咽喉流淌了进去,一丝残渣顺着嘴角流淌了出来。 楚清欢跌倒在地上,想要呕吐出这汤药,可是却什么都吐不出来,惹来的是皇甫殊嫌弃乃至厌恶的目光:“楚清欢,我要你亲眼看着你的孩子死在你面前,要你一辈子都痛苦不堪来给双儿恕罪!” 明黄色的衣袍消失在视野中,楚清欢倒在地上,目光徒然的看着远方,可是忽如其来的疼痛让她骤然回过神来,她拼命的捂着小腹,似乎这样就能挽留住肚子里的孩子似的。 可是小腹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满地打滚,一股温热从身体中流淌出去,她想要阻拦,却没有半点力气…… “传令下去,把她右手和双脚的筋脉都给朕挑断了,朕要她一辈子都迈不出这甘泉宫半步!” 苦涩的味道让楚清欢再度醒来,四肢传来的疼痛让她明白那冰冷的声音并非是自己的幻想,身下是露出了烂絮的锦被,惨淡的蓝色,上面绣着的是交颈的白头鸳鸯。 共携白首不恨老,交颈鸳鸯为成双。 皇甫殊写给自己的诗,她记得那一字字都力透字背,可是此时此刻于她楚清欢却是莫大的讽刺。 “没想到二妹倒是还有这般闲情,果真不愧是先帝最宠爱的皇后呢。” 闻言,楚清欢猛地抬头望去!楚锦绣不知何时竟是就站在那里,头戴着凤冠,一身大红的凤袍夺目耀眼,几乎让她睁不开眼。 “你来干什么?”粗噶的嗓音几乎让楚清欢自己都忍不住,自己竟会是这声音的主人。 楚锦绣眉眼如画,端的是仙女下凡一般,就连声音都是惯有的温和:“本宫听说陛下竟是要落先皇后的胎,只觉得陛下未免太绝情,毕竟先皇后可是最在乎自己这个孩儿的,二妹,你说本宫说的是 与不是?” 楚清欢冷眼瞧她,却不知她究竟是何打算。 “可惜姐姐赶来的迟了些,不过将功补过倒也是可以的。”她芊芊玉手一挥,身后的太监端着一碗汤药走到了床前。 “这可是用二妹你的骨血熬得汤药,二妹可千万别辜负本宫这一番心意呢。” 苦腥的药味让楚清欢顿时失色,“楚锦绣,你不是人,你……呜呜……” 苦腥的汤药灌入口中,楚清欢拼命地往后退,她不要!可是被挑了手筋脚筋的她又岂能躲开身强力壮的太监的桎梏? 黑漆漆的汤药一滴不剩的被灌入了楚清欢口中,她趴在床上呕吐,却是一点都吐不出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是疼痛的,似乎一双无形的手揪着自己的心脉似的。 “这样,先皇后便能和小皇子永远在一起了,多好呀。”她忽然话锋一转,厉声道:“给本宫好好守着这甘泉宫,别让一只苍蝇飞进来!” 甘泉宫,曾经明祯帝最是宠爱的惠仁皇后的宫殿成为了这皇宫中最凄凉的地方,实至名归的冷宫。楚清欢记得她看着甘泉宫前院里的甘棠叶子红了八次,落了八次。 她知道孀居的无双公主被皇甫殊接入宫中,曾经的三皇子妃她的姐姐楚锦绣被册封为皇后,甚至还诞下了皇子,听说小皇子五岁了还不会开口说话,皇甫殊焦急不已。 楚清欢看着屋檐下落下的零星小雨,她刚想要爬回去却听到咯吱一声,是甘泉宫大门洞开的声音。 “先皇后楚氏接旨!” 楚清欢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太监按着她的脑袋,迫使她跪下迎接圣旨了。 “皇上传旨,先皇后楚氏,涉嫌谋害先皇,朕顾念其弱质可怜饶其一命,岂料楚氏恩将仇报不思己过,诅咒皇子,火刑赐死!” 谋害先皇?当年是谁给了自己那毒药,在自己耳边轻声说道:“这毒药无色无味,就算是金针也试探不出来的,清欢你放心好了。” 耳边是嘈杂的声音,楚清欢茫然的看着天空,直到手脚被锁在了刑架上她才如梦方醒。 “先皇后,你若是安分守己些,也能在这皇宫里终老一生,何苦要诅咒小皇子呢?”宣旨的老太监无声一叹,却是油腻腻的火油泼向了楚清欢身上。 “行刑!” 火刑,大周朝最为惨烈的刑罚,烈火烧身,人死之后魂飞魄散,就连孤魂野鬼都做不得。她一生为了 那个男人,为了他杀人,为了他弑君,可是她最后得到了什么? 唯一的骨肉还没出生就被他们害死了,甚至她被强迫着吃下了自己的骨血。行尸走肉求死不得地活了八年,最后得到的不过是一场漫天火刑而已。 烈火在周身燃烧,天空中的雨势似乎要大了一分,楚清欢看着那洞开的甘泉宫大门狂笑道:“皇甫殊,楚锦绣,皇甫无双,我楚清欢今生有眼无珠,化身厉鬼,我也要报仇雪恨;若有来生,我定当有仇报仇,有冤抱冤!” 甘泉宫内当值的太监看到那烈火中挣扎的女人莫不是心中一寒,那声音犹如魔咒一般,在这漫天飞雨中经久不息…… ☆、第2章 姑母毒计 梧桐夜雨纷纷,敲碎了窗外的安静。 楚清欢皱了皱眉,窗外吹来的冷风让她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过来,耳边是根本不曾压低的声音。 走廊里,刘妈妈瞧着楚氏不佳的脸色,有些小心谨慎道:“要不,我去挑个老实忠厚的丫头来,回头等她生了孩子,咱们再把她赶走就是了?” 楚氏闻言,脸色一冷,原本泛黄的脸上更是焦蜡一片:“老实忠厚的我给他找了几个了都?他倒是一个个都收下了,可是那几个连个蛋都没给我生下来,我算是看明白了,他就是想要让那小贱人进府,可我楚凝碧不是吃素的,断不会如了他的意的!” 屋内楚清欢听到这话顿时愣了,楚凝碧,那不是她小姑姑的闺名吗? 她醒过神来连忙打量四周,却发现自己竟是躺在床上,青纱帐半遮半掩,而撩开帐子一看,屋内的家具摆设顿时映入眼帘。 墙角放着的衣柜,上面富贵花开的牡丹花纹已经看不出原形了。不远处的桌椅板凳略有些掉漆,上面放着一个壶嘴处掉了一小角的茶壶,周围摆着两个茶杯,上面的青花痕迹也不明显了,甚至有一处掉了瓷。 这里是……云安城孙家! “他孙亭先也不过就是个生意人罢了,仗着当年他孙家对父亲的恩德这才高攀我们楚府,求娶了我。可是你看看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万贯家财都因为他好赌输了个七七八八,就连我的陪嫁都给他填了窟窿。我还没嫌弃他,他竟是拿着我的私房钱在外面养了戏子,还……还声称要迎回家门,我今个儿偏就不答应,我看他,他能拿我怎么办?” 屋外,细雨纷纷中传来刘妈妈的安慰声,楚清欢却是愣在了那里。 她不是被烈火焚身了吗?怎么,怎么还会躺在这里?楚清欢瞪大了眼睛看着窗外,只看到外面走廊上悬挂着的灯笼,却是灯火如豆。 刚才的对话,都是那么的熟悉,分明是自己十一岁的时候,小姑姑楚凝碧因为一个戏子和姑丈闹气的事。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她明明被烈火焚身而死,死在了楚锦绣的算计,皇甫殊的冷血无情之下,怎么会又听到小姑姑的声音呢? 因为坐的久了,身体似乎僵硬了一般,楚清欢一下子跌倒在床上,发出“砰”的一声。 屋外,顿时传来刘妈妈谨慎的声音:“小姐,你醒了?” 楚清欢狠狠咬住衣袖,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她记得那时 候小姑姑在骂了半天姑丈之后,又是骂了自己和远在京城的楚府众人。而自己,一字一句听着她的怨骂,无声哭泣,泪水浸湿了枕头。 “小姐,她算是哪门子小姐?她娘也是个薄命的,被自己的女儿克死了不说,就连自己唯一的儿子也都因为被克的成了白痴。要不是看在京城每年送来的银子的份上,我连家门都不让这死丫头进来!” 楚氏的话尖酸刻薄一如往昔,却让楚清欢有瞬间的熟悉,她果真不是做梦,她竟然还是活着…… “太太,要不还是给她请个大夫吧?小……那丫头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真的因为这伤寒过去了,回头您对丞相府也不好交代,眼看着她都十一了,再过两年怕是丞相府那边也要接她回府议亲了。”刘妈妈无不担忧道。 “议亲?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楚氏瞥了一眼刘妈妈,目光似乎要透过窗子落在屋内似的:“我那个嫂嫂最是……想要她记得给这丫头议亲,还不如杀了她。不过她今年都十一了,就算是个花,也有了花苞了……” 楚氏若有所思的语气让楚清欢心底为之一寒,十五年前她一直静静的听着楚氏和刘妈妈的对话没敢弄出半点动静,却不料今天竟是因为一个动作惹得她们转换了话题。而楚氏这语气让她顿时觉得森森然,几乎能猜出接下来她要说的话…… “你说她比那戏子如何?” 刘妈妈听了这话顿时明白了自家主子想要干什么,顿时心中害怕了起来,慌忙跪倒在地哀求道:“太太,这可使不得呀!” “有什么使不得的?当初孙亭先求娶的是楚府的嫡女,只是当时大姐早一步议亲,所以我才不得不嫁给这窝囊废,如今我送他一个嫡女,他可不是要对我感恩戴德?”想到这里,楚氏脸上露出笑意,让一旁跪着的刘妈妈只觉得心寒。 “她可是正儿八经的相府嫡小姐,我就不信还比不过那小小的戏子。赶早不如赶巧,正好这丫头现在病着,生米煮成熟饭了也就说不出什么来了。我去喊那窝囊废,刘妈妈你给我好好照看着那丫头,要是她万一知道了什么想要逃跑的话,你是知道相府的一些手段的。” 楚氏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楚清欢躺在床上浑身颤抖。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姑母竟会想出这主意,用自己来拴住丈夫的心!只是她现在身体虚着,几乎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又该怎么才能逃过这一劫呢? 顿时,汗水密布了她的额头。门外,是刘妈妈踱 来踱去的脚步声,夹杂着微微的叹息声,似乎在哀怜自己的命运。 不能急,楚清欢你不能急,既然老天给了你机会让你能够报仇雪恨,你一定不能就这么屈服的,你要想办法逃过这一劫,然后去找那些人报仇雪恨。 她心底里默默念道,一遍又一遍,慢慢的这才止住了身体的颤抖,也才平息了心底的恐惧。 门外,却传来楚氏的囔囔声:“那窝囊废竟然又去找那戏子了,也罢,明个儿正好好好给这丫头打扮打扮,一个病鬼丫头到底不如个美人胚子能拴住他的心。” 骂骂咧咧的,楚氏离开了这偏远的房子,跟在她身后的刘妈妈不知为何吁了一口气,只是看着身后的房屋却还是忍不住的担忧,这孩子能逃得过今天这一劫,可是明天不知道还有没有这运气了…… 直到听不到脚步声,楚清欢紧绷着的身体才慢慢松弛下来。上天真是仁慈却又残酷,明明给了她机会让她能够报仇雪恨,可是却又只给了她一夜时间来准备,因为过不了这一夜,也许她所有的机会都会消失无踪的。 “罢了。”松开了紧握着的小手,她慢慢闭上了眼睛,楚氏今晚是不会打自己主意的,与其这么恐惧中等待明天的到来,还不如养精蓄锐,她不信,自己会过不了这一关! ☆、第3章 狼狈为奸 手脚都不疼痛,饶是困境加身,可楚清欢一夜好眠。 她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刘妈妈坐在自己床前,看着自己的目光带着几分爱惜以及怜悯,似乎欲言又止,只是看到自己睁眼后却是连忙擦了擦眼角。 “刘妈妈……” 原本由伤寒而引发的高热不知为何退了去,只是嗓子里蹦出来的声音却带着沙哑,惹得刘妈妈闻言又是眼眶一热,一行浊泪几乎呼之欲出了。 “乖,小姐来吃点药,病就能早点好了。” 若是说整个孙家还有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那就是刘妈妈了。 因为孙亭先的好赌,孙家万贯家财散尽,后来孙亭先更是把楚氏从京城带来的漂亮丫环们都卖了出去,只剩下刘妈妈这一个仆妇伺候。 原先刘妈妈还多少帮着楚清欢干楚氏交代下来的活,这两年则因为她一直在楚氏身边伺候,根本无力顾及楚清欢。昨个儿听到楚氏想了那么个馊主意,楚府里出来的老仆妇一夜未眠,一大早起来熬药做饭,看着楚清欢那沉沉的睡态,心里却是打翻了的五味瓶,根本不是个滋味。 黑漆漆的汤药带着苦涩的气息,楚清欢皱了皱眉,抬头看了刘妈妈一眼,却迎上了那祥和的目光。 她低下了头,端起那药碗一饮而尽。 “乖,乖,这才是我的好小姐。” 刘妈妈两行热泪滚下,看着楚清欢那青稚的脸,一下子将她抱在了怀里,“我……” “刘妈妈,你在干什么?”楚氏忽然撩开帘子走了进来,一脸怒意的看着刘妈妈,她脸上带着微微的惶恐,似乎生怕刘妈妈说出那个秘密似的。 “太太,我……”刘妈妈吓了一跳,还没站起身来,却是被楚氏一把拉开,推着远离了楚清欢。 “去做你该做的事情,要不看我怎么罚你!” 楚氏的警告让刘妈妈面上一慌,却还是在楚氏的恶狠狠的目光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房间。 “小姑姑……”楚清欢弱弱的声音让楚氏面色一变,脸色顿时温和了许多,甚至带着笑意,只是那笑意却还是十分的勉强。 “死……清欢你今天身体怎么样?好些了没有?吃过饭了没有,看我们清欢一晃眼的功夫都长那么大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楚氏爱怜的抚着楚清欢散在肩上的青丝,宛如慈母状。 楚氏自以为她 的歹毒计谋只有她和刘妈妈两人知晓,却不知昨晚楚清欢却是听了个清楚明白,自然知道如今楚氏这一副爱怜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侄女儿今天好多了,还要多谢姑姑照顾。过会儿吃过饭,侄女儿就去干活。” 明明是大家闺秀,明明是玉叶金枝,可是她却被丢到了云安城,身上还背负着“克母”的骂名。微微攥起的手心有着细细的茧子,那是她这些年来干粗活留下的痕迹,也是拜眼前之人所赐! “不用了,过会儿姑姑带你出去置办身衣裳,看你这一身哪还有半点相府小姐的模样?你那爹爹,向来小气,这接连两年都没送来你的份例,也是姑姑家穷,才害得清欢你也跟着姑姑吃苦受累的。” 说着,楚氏眼睛一红,可是半天却也是没有一滴泪水留下来。 楚清欢眼看着楚氏做戏却也不揭破,她清楚的很,楚氏之所以花钱给自己置办衣裳,也不过是为了把自己“卖个好价钱”而已。 果然,楚氏大放血似的从头到尾打扮了她一遍,就连脂粉铺子里的老板娘见到焕然一新的楚清欢也不禁赞不绝口,“孙太太这姑娘可真是国色天香,我看就算是做皇妃也绰绰有余了,咱们云安城知州家的小姐自称是国色天香,可是不及咱家小姐半分颜色呢。” 老板娘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脂粉簌簌的往下落,看着楚清欢的目光却也是透着奇怪,“小姐喜欢这簪子?这可是店里新来的货色,是京城目下最为流行的蝴蝶戏花簪呢。” 小巧的蝴蝶驻留在簪头的花卉上,似乎在驻足欣赏一般。楚清欢伸手取了那簪子,不过是一般做工罢了,在相府就算是有头有脸的丫环都瞧不上,只是在这云安城却是奇货可居,余光却看到楚氏倒吸了一口气,楚清欢摇了摇头又将簪子放下。 “我觉得这个更好看些,小姑姑你说呢?”她伸手又拿起的簪子不过是最简单不过的银簪罢了,没有任何的装饰物,只是簪身上雕刻着藤萝枝蔓,却又有些雅致。 楚氏看了眼就知道这银簪比方才那蝴蝶戏花簪便宜多了,心底里也暗暗满意,这小丫头现在这么害怕自己,将来也不怕她骑到自己头上去。 “就这一枝了,算是姑母送给你的最后的礼物。”死丫头,往后,休想从我这里拿走一丝一毫!楚氏拿银子的时候心在滴血。 只是楚氏却不知道,她竟是一语成谶…… 自从被丢到孙家,她就从来没有在孙家的饭桌上吃过一顿饭 ,对孙亭先这个姑丈,她甚至不知道他到底长得个什么模样。 只是饭桌上孙亭先毫不掩饰的目光让她吃得这饭几近于食不下咽,但是她还是狠了命的往嘴里塞东西,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 楚氏看着丈夫那毫不掩饰的眼神恨不得把他的眼珠子都抠出来,只是想起那更令她讨厌的戏子,她最后还是和蔼的给楚清欢夹了一块排骨,“多吃点,慢慢吃。” 楚清欢把头埋得更低了,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让楚氏更为满意,孙亭先也更是心中痒痒的。 夜色,如期降临。 向来是独守闺房的楚氏看着丈夫心不在焉的模样,明明是一肚子火气,却又不得不打着笑意,笑容都尖酸刻薄,“怎么,这个可是比你那包养的戏子好多了?” 孙亭先忙不迭的点头,他可没想到楚氏会把自己的亲侄女儿送给自己做小,虽说这小丫头母亲早逝,可怎么着也算是相府的嫡女。 再怎么落魄的凤凰,也是比山鸡金贵的不是? “都是娘子你大度,明天我就把翠……那戏子赶出去,好好在家守着娘子你过日子。”想起方才餐桌上那小丫头楚楚可怜的模样,孙亭先就觉得自己心头似乎被小猫爪子挠过似的,痒痒的。 嫁给孙亭先十余年,楚氏岂会不知道这枕边人的心思?守着自己好好过日子?驴放的屁都比他孙亭先说的话香! “我呸,你还是去好好享受你的吧,那丫头可是个新苞,回头你可小心着点。”生活的磨难早就让楚氏丢尽了昔日大家闺秀的矜持与庄重,言谈间的粗鄙与商人子弟的孙亭先几乎如出一辙。 感觉到妻子的醋意,孙亭先贼眉鼠眼的笑了笑,伸手关上了房门,“那新苞固然娇羞,可怎么比得上娘子你风情呢?” 楚氏没想到丈夫会来这一套,张口就骂道:“死鬼,你……” 楚清欢一直在等着最佳的时机,藏着背后的手紧紧攥着,生怕松弛了似的,直到孙亭先衣冠不整的推门而入,她竟是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小侄女,那老货太折腾人了,你等久了吧?”几乎被楚氏弄得精疲力竭,好不容易伺候那母老虎睡着,孙亭先腰带都没系紧就来了这偏房。只是没看到屋里有人侯着,孙亭先不由傻了眼。 “人呢?”他气急败坏地一吼,只是脑子却转的极快,立马就想到了什么,转身一看却是楚清欢躲在门后面,一脸紧张模样。 孙亭先几乎眼珠子都要掉了下来,拖着鞋走了过去,“小侄女,你可真是漂亮,比你那母老虎的姑母好看多了。” 说着,他就扑了过去…… ☆、第4章 杀人放火 眼看着孙亭先向自己扑了过来,楚清欢唇角弯起,笑意冷漠而又讽刺,只可惜孙亭先色令智昏根本就没瞧见。 “姑丈,侄女儿给你看一样东西。” 孙亭先猛地站住了脚,距离楚清欢不过一步而已,眼中满是急切,却还是耐着性子问了起来,“什么好东西,小美人快给我瞧瞧。” 他手不知何时已经抓住了楚清欢的左手腕,正上下其手,到底是年轻,虽说瘦了些,可是那肌肤摸着却是温润如玉,想起刚才自己在妻子身上的耕耘,就更是嫌弃了发妻,“先给我瞧了乐子,过会儿姑丈带你欢喜,不是更好?” 这话分外露骨,楚清欢闻言几乎作呕,只是脸上却还是甜甜的带着几分羞涩的笑意,目光炯炯的看着孙亭先道:“姑丈,觉得这柴刀如何?” 孙亭先愣了一下,脸上带着莫名神色,“你拿柴刀做什……” 回答他的是楚清欢的快准狠的一刀,正中脖颈。 鲜血顿时喷射而出,柴刀上的铁锈很快被鲜血湫湿,孙亭先踉跄了两步,似乎想要扑上来掐死她,可是最后却还是倒在了地上。 “姑丈,觉得这柴刀如何?”楚清欢又问了一遍,声音中满是冷漠,半点没有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子的天真甜美,似乎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孙亭先听了只觉得遍体生寒,他想要高呼,可是脖子那里却流了越来越多的血,他伸手都堵不住。 楚清欢冷眼旁观,见孙亭先竟是想要爬出这房门,不由冷笑了一声,一下子便堵住了他的去路。 “你……你想要干什么?”眼见着唯一的生路被断了,孙亭先沙哑着问道,只觉得那鲜血似乎呛进了喉咙里似的,他咳了一声,却是更多的鲜血冒了出来。 “姑丈真是开玩笑,哪里是侄女儿想要什么,分明是……”她骤然间声音一冷,目光似淬了冰的刀子一般射在了孙亭先身上,“我只不过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罢了!” 说着,楚清欢拔出了柴刀,孙亭先只觉得脖颈一凉,旋即却是手腕上一阵剧痛,只见右手竟是被楚清欢生生砍了下来。 “啊……”杀猪似的叫声顿时响起,带着几分凄厉,前面院子里楚凝碧听到这声音不由冷声一笑,“没想到这丫头竟是和她娘一样,倒是个烈性子。”她只当作是孙亭先没占了便宜,却不知自己那瞧不上眼却又过了十来年日子的丈夫却是被楚清欢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孙亭先只喊了 一嗓子,人就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楚清欢看他似乎没了生气,这才放松下来,整个人都倚在了门上。 一开始听到她小姑姑那毒计的时候,她只觉得心如死灰,她没想到老天让她重活一遭却是为了更好的羞辱她。只是想起前世她那未出世的孩子,那冷宫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惨遇,她内心的凄惶终究是消散了。 拿这柴刀胡乱砍了一阵,甚至分不清孙亭先原本面目,楚清欢这才慢慢住手。可是看到孙亭先那死不瞑目的样子,她蹲下身子又是冷冷一笑,却是用剑把他的眼珠子剜了出来。 这欺凌过她的双手,这猥亵了她的双眼,她都要给他废掉,这辈子她就是地狱修罗,活着的目的便是为了报仇雪恨,遇神杀神,遇佛诛佛! 孙亭先最后挣扎了一下再无动静,楚清欢看着沾了一身的血迹厌恶的皱了皱眉,这肮脏的血沾在了身上,自己是再也洗不掉了。 “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头一遭杀人,这滋味不好受吧?” 楚清欢蓦然一惊,回头却见一个黑衣人倚在门框上,只是他一身黑衣似乎和整个夜色融合到了一起,就连眉眼都看不清,却又是一柄利刃,根本不容人忽视其存在。 这样的一个人,她竟是一点没发觉。楚清欢心底里暗惊,只是却还是将孙亭先那血肉模糊的遗体收拾了去。 黑衣人兴趣盎然似的看着楚清欢有条不紊的处置,似乎一点也不奇怪,只是看到楚清欢朝着自己走来,他却是轻描淡写了一句,“你不是我对手。” 簪子一下子戳破了手指,楚清欢脚下一顿,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大侠误会了,我只是想给你倒杯茶而已。” 黑衣人闻言忽然一笑,刚想要说话外面却传来一阵声音,“你们去那边找找……” 夜色里,那声音几乎近在咫尺,楚清欢不由浑身一个激灵,顿时知道这黑衣人怕也是在逃命,不由地有些气恼:明明自己是泥菩萨,竟然还要挟她! “帮我。” 楚清欢顿时瞪眼,“凭什么!” 黑衣人却忽然间宝剑出手,剑锋直指楚清欢咽喉,“我死,也要垫背的,你说呢?” 外面的声音越发清晰,楚清欢不由恼怒,权衡利弊最后却是点了点头。她知道,这黑衣人绝对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的,自己当前的确得罪不得。 “统领,就剩下这件屋子了。”那统领闻言不由扬了扬手,刚想要指 挥手下进屋搜查,房子里却传来一阵娇笑声。 “好人,不要,不要这样……” 屋外一应众人不由愣了一下,却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男子的笑声,“小荡妇,这时候不要,刚才我替你杀了那畜生的时候怎么不说?我看你就是骨子里*,难怪你姑母对你不放心。” 男子似乎掐了女人一把似的,屋里传来一阵娇笑和求饶声,“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对你情有独钟,那老头子千方百计想要占我便……你们,你们是谁?” 那统领也没想到那声音妖娆妩媚的女人竟会只是一个小女娃,顿时有些傻眼,却见她香肩微露,气息间有些紊乱,显然是方才和那二哥*的缘故。 房屋内血腥气很重,只是那男的却是蒙起了头,低声问道:“不是我家那河东狮找上门来了吧?” 楚清欢一脸惶恐,却是忽然从床上滚了下去,“几位好汉,都是二……这人强迫与我的,实在不是小女子的错呀!” 衣衫凌乱,发丝撩拨,就算是此时,也不忘了献媚,那统领躲开了去,却见属下搜查了一圈过来回禀道:“有一个死人……” 那统领扫了一眼,看向楚清欢的目光顿时森冷,“能杀了一个人,难道杀不了第二个?人不在这里,再去找!” 楚清欢跪倒在地只觉得浑身发冷,她刚才那釜底抽薪之计委实凶险,若是那统领之人不信怕是自己眼下就成了倒霉鬼了,好在…… “你倒是聪明,走吧,这里不安全。”那男子赫然便是之前的黑衣人,只是他依旧黑纱蒙面,不着衣物的上身却是有一道刀痕触目惊心。 如今自己和他绑在一条船上,又欺瞒了方才那群人,怕是留在这里都不行了。只是…… “我还有事要办,你先等着我。”看了看外面,楚清欢声音减弱,“一时半会儿,他们不会来这里。”她走出房门,走向了楚氏所住的小院子。 她住的偏房是孙家宅院里最角落的,和楚氏的卧房相距有些远,也正是因为此,适才孙亭先杀猪般的惨叫声才没传入楚氏的耳中,也许也传了进去。楚清欢笑了笑,只是她的小姑姑却并不想听,所以就没在意罢了…… 楚氏的卧房里还有着靡靡的气息,似乎昭示着之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站在楚氏床头,楚清欢看着睡梦中并不十分安稳的楚氏,忽然间笑了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吵醒了楚氏。 “死鬼,你不是去找那小贱 ……”楚氏惺忪着眼睛,只是看到站在眼前的人不由大声叫了起来,“死丫头,你怎么在这里?” 等她目光再落到楚清欢手上时,她顿时全然清醒了过来,“你,你做了什么?” 回答她的是楚清欢的一闷棍,看着死猪般倒在床上的人,楚清欢轻声一笑,“杀人放火罢了。” 说完,她把床头的烛台敲落在床上,很快火焰便吞噬了绣着比翼双飞的纱帐…… 良久之后,黑衣人在楚清欢搀扶下站在山上看着将孙家宅院吞噬了的烈火,火光明灭在那小丫头的黝黑的眼眸里,街坊邻里的叫喊声似乎都没能传入她的耳朵,似乎她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似的…… 她前世二十六年的岁月最终被一场烈火终结,而她今生则是由这一场大火拉开了序幕。 “小丫头你倒是狠心,杀人放火,小小年纪就是这么歹毒的心肠。”不过,这心肠,我喜欢。 楚清欢白了黑衣人一眼,看不到那蒙面巾下的样貌,就连一双眼睛,似乎都被这漫天火光改变了色彩,“那么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黑衣人愣了一下,只是这眨眼的工夫,他听到什么破空的声音,紧接着是后脑一疼,轰然倒塌的世界中最后一点色彩是那小丫头眼睛的颜色,一片漆黑。 得手了。楚清欢又狠狠踹了黑衣人两脚才觉得自己这一口恶气算是出了。她连忙翻遍了黑衣人身上的衣服,看到黑衣人胸口上的伤口不禁皱了皱眉,这伤口如此深,怕是……努力忽视掉那伤口,楚清欢最后只翻出了一个份量不轻的荷包。 “咱们算是两清了。”楚清欢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准备走人,浑然不知有什么东西竟是因为这不经意的动作而掉在了地上。 天色微亮,正是东窗微白。 ☆、第5章 重回京城 “楚清欢,你个死丫头,还不赶紧来洗衣服?” 无奈放下了手中的笔,楚清欢一溜小跑着来到井边,脸上带着乖巧的笑意,“巧儿姐姐赶紧放下,我这就洗。” 巧儿长了个圆盆脸,偏生眉毛稀疏眼睛小,整个脸都看着不和谐极了,她原本对自己的尊容并没什么自知之明,可是自从半年多前知州大人从破庙里捡回了楚清欢之后,她顿时觉得倍受打击,受打击之余便拿着楚清欢撒气。 楚清欢今年十四岁了,清明时节的小雨似乎也带着她长了一骨节似的,穿在身上的旧衣服已经显得有些小了。 巧儿绕着井台走了一圈,看着使劲儿揉搓衣服的楚清欢,忽然一把抢过了她手中的衣服,大声喊道:“你个死丫头,趁我不在竟是想毁了小姐的衣服?小姐,你看看,这上好的蜀绸被她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云安城知州家的小姐站在窗前,看着那走了形的蜀绸,顿时一阵火大,再不顾及礼仪,迅速出了门大步走到楚清欢面前,大声责骂道:“你个……” 只是,所有的话在她对上了那一双漆黑的眼眸之后却都没了踪影。 那一双眼睛,怎么会长在一个才十四岁的丫头身上? 那双眼睛似乎在看着自己,悲天悯人;又似乎在看着远方,说不尽的哀愁。 “喂,楚清欢,还不向小姐磕头认错?”巧儿不明就里,只知道自己这次机会把握的刚好,依照着小姐对这蜀绸的喜欢,定会把这臭丫头赶出府的。 说着,她拉着楚清欢的胳膊就要把她摁倒,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住手,还不赶紧给我住手!” 楚清欢闻言望去,却是云安城知州大人一脸焦急模样走了过来,“去把这丫头关进柴房,三天不给她吃的,看她能不能懂些规矩!” 巧儿没想到知州大人竟会惩罚自己,顿时拉住小姐,自己的救命稻草跪地不起。 “爹爹,巧儿做了什么错事竟要这般惩罚她?爹爹要惩罚她,也要先问问女儿同不同意才是!” 知州大人没想到自己向来乖巧懂事的女儿竟是会护着这丫环,顿时一张脸拉了下来,只是想着外面还在等着的人,他瞪了一眼女儿却是笑着脸对楚清欢道:“二小姐,是下官有眼不识金镶玉,还望二小姐见谅,府里来接小姐的人到了,小姐不如稍做休息,然后去……” 京城来人了? 楚清欢没有想到京城 没有在听到楚氏的死讯后第一时间来人,也不是前世那般在自己十五岁的时候来人,而是提前了一年来云安城接自己回府。 只是这样也好,该来的总会来的,而且,就算是她们不来,自己也会找机会回去的。 “爹爹,你干嘛对这死丫头毕恭毕敬的,她算是哪门子小姐?” 云安城知州看着自己宝贝女儿口中狂言不由心中一紧,生怕触怒了楚清欢似的,连忙解释道:“闭嘴,这是丞相府二小姐。” “丞相府二小姐?她要是丞相府二小姐,我还是皇后娘娘呢!” 知州大人没想到自己女儿竟是说出了这大逆不道的言论,顿时恨不得女儿生出来的时候是个哑巴,他求助似的看向楚清欢,只希望她能装作没听到刚才那大逆不道的话。 就算是再怎么糊涂,他到底看在自己可怜的份上把自己带到了知州府;就算是他女儿再怎么愚笨,他却也是一片爱女之心,拳拳之情。楚清欢很是分明,她知恩图报的很。 “还麻烦知州大人给我一身新的衣裳,还有首饰。” 这算是揭过不提了?云安城知州大人顿时觉得自己小命保住了,他刚要答应却又听到那带着些青稚的女声沉沉的,“下次小姐要是再怎么胡言乱语,怕是知州大人您十个脑袋也保不住小姐的这条命。” 知州大人脚下一愣,看着呆愣在原地的女儿不由叹了一口气,却又是连忙追上了楚清欢的脚步。 停放在知州府前的马车很是朴实,只是车门前悬挂着的灯笼上的“楚”字却是格外显眼。 站在马车前等候的人却也是她熟悉的,正是前世来孙家接她的周妈妈,大夫人宋氏的人。 “奴婢见过二小姐。”周妈妈称不上是大夫人的心腹,表面上看去白白胖胖一片和气,其实是个最利益熏心不过的人,她一福身,头上的金簪和耳朵上的金耳环都跟着摇晃了起来。 “有劳妈妈了。”楚清欢唇角微微一勾,侧过身子躲过了这一礼。她清楚地很,周妈妈是大夫人派来的耳目,尽管这耳目不甚是聪明。 周妈妈对这次出远门很不乐意,就算是相府里再怎么不如意,也比这长途奔波风尘仆仆来得好,一开始大夫人问她是否乐意来云安城接二小姐回府的时候,周妈妈并没有立即答应,只是回去给她家那口子说到这事的时候,她没想到向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丈夫竟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 “我说你怎 么就那么傻呢?这可是一举两得,不,三得的事情,你怎么就那么糊涂呢?快,快去回了夫人,你明天就去云安城把二小姐接回来。” 周妈妈拧了她家那口子一把,“云安城到京城可是要来回小半个月,我这把骨头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你傻呀你,且不说夫人接二小姐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可是夫人开口吩咐的,你不去,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才敢违逆夫人!”刘顺是相府的一个外院管事,因为妻管严的名头在外面,这些年来混得并不如意。 “二则,你看那孙家一把大火少了个干净,二姑奶奶也去地下见了老太爷,偏生才十一岁的二小姐躲过了那一劫。她要真是个聪明的话,你这一趟也能给咱们谋一条后路不是?” 周妈妈就算是个笨人,也开了一窍,“那你说还有另一个好处是什么?” 刘顺捻了捻那烛火,眼中扑闪着火光,“自然是投石问路了。” 感觉有人拉扯自己的衣服,周妈妈一下子醒过神来,连忙笑盈盈道:“二小姐楚楚动人,奴婢都认不得了。” 楚清欢闻言低下了头,似乎在害羞似的。心底里却是冷然一笑,周妈妈自然不认得的,从她出生起离开楚府,四岁时离开京城,如今已经十年整了,她又怎么会认得呢? 看着不紧不慢上了马车的楚清欢,周妈妈也连忙上了马车。 马车一如既往的奢华,彰示着其主人的身份地位。楚清欢却并不在意这些,毕竟上辈子皇甫镜为了讨自己欢心,几乎把这个大周朝都捧到了自己面前,楚府这样的奢华,自己如今还真是看不在眼里,上一世的诚惶诚恐,自然是不会再出现了。 马车一路稳稳的向着京城驶去,直到洛州城才休整了一日,毕竟再有半天多的路程就要到京城了。 “二小姐,奴婢吩咐牙婆子带来几个丫头,要不您挑选一下?” 这牙婆子怕是早就等在这里了的,自然是听从了大夫人吩咐的。楚清欢皱了皱眉,当初也是在洛州城,她听了周妈妈这话欣喜若狂,毕竟离开孙家的时候她身边只有楚氏塞过来的一个又笨又蠢的丫头而已。 “我有点累了,就不过去看了,周妈妈识人老道,就麻烦您了。” 周妈妈没想到这位主儿竟是撂挑子的人,一摆手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愣了一下这才笑道:“奴婢知道了,那二小姐早点休息。” 看着周妈妈带上了房门 ,楚清欢脸上的倦怠之色一扫而光,大夫人早就安排好了的人,自己去和不去又有什么区别呢?何况,她伸手摸出了包袱里的东西,眉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她可是忙得很呢。 果然,周妈妈挑选的俩人和自己记忆中的并无半点出处。 “二小姐,这是画眉,这是粉蝶。” 画眉身材高挑,眉眼间是舒朗之气,相较而言粉蝶就显得娇小了几分,人也似乎胆小怕事模样。 “嗯,辛苦周妈妈了。”楚清欢看了一眼站在马车旁的两人,任由画眉搀扶着自己走上了马车。 洛州城是京城的门户,距离京城不过三个时辰的路程,楚清欢很清楚大夫人的用意,只是这次她有备归来! ☆、第6章 初回相府 “二小姐,就快到了。”几乎马车刚一转弯,周妈妈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楚清欢慢慢睁开了眼睛,目光透过车帘看向了外面。整个乌衣巷几乎是车如流水马如龙,与上一世的记忆并无半点的差异。 “哎哟……”周妈妈忽然间一拍大腿,楚清欢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外面随车婆子的声音,“二小姐,到了。” 马车外,喧哗热闹犹如盛筵。 “外面好热……”粉蝶话还没说完,却是被画眉打了一下胳膊,立马闭上了嘴,连忙看楚清欢的脸色。 是呀,好生热闹。楚清欢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意,转瞬即逝,恍惚的周妈妈以为是自己错觉,从二小姐那张脸上看到了浓浓的嘲笑,与大夫人如出一辙的笑意。 外面很热闹,而且丞相府里更热闹,她可是记得清楚,今天是三月十八,老夫人的寿诞,虽不是个整生日,可却也是热闹的很。 自己那时候刚回来,看到相府大门前张灯结彩,家丁树立笑脸迎宾也是欣喜若狂,还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以为是迎接自己。只是…… “二小姐,瞧奴婢糊涂的,今个儿是老夫人的寿辰,京城里的王公大臣都来给老夫人贺喜来了……” 周妈妈一脸为难模样,只是余光却是觑着楚清欢,生怕错过些什么。 马车外侯着的婆子也竖起了耳朵,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老夫人生日自然是大喜的,难怪这么宾来客往的热闹。”她自然明白周妈妈到现在才说是因为大夫人的吩咐,而且她把话说了一半,就是想要自己知难而退,从后门进府。 当初,自己正是看周妈妈那为难模样,主动提出从后门进府的,根本就没想后门从来都是丫环小厮,还有姨娘进门才走的! 这烫手的山芋竟然被这么丢了回来,周妈妈不禁暗骂了一声楚清欢不通透,可是一想到这眼下却又不禁三月天急出一身热汗来。她总不能提出要堂堂相府小姐走后门的建议吧? 周妈妈急的一头汗,只是对上了楚清欢那带着笑意的目光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竟是一时间僵硬在那里。 “这是谁家的马车,怎么挡在了这里?” 这一声顿时吸引了相府门前不少人的注意力,周妈妈见状顿时心生了一计,“还不赶紧停车去通报夫人,二小姐回来了!” 随车婆子被这么一声低吼,其中一人连忙小步离开,另一个则 是拿出脚凳安置好。画眉和粉蝶听到外面动静也是连忙下车,然后服侍着楚清欢下了马车。 站到相府门前,楚清欢仰头看着那“丞相府”三个鎏金大字,不由露出笑意。当初,她站在这里诚惶诚恐,以为能够求得丞相府的庇荫,谋一个安稳,只是却不曾想,自己从进门开始就步入了算计之中。丞相府,就是为了这三个字,这一府数百人,父不为父,仆不是仆,后院压轧,勾心斗角。 今日,楚清欢再度站在这里,“若不亲眼看着楚府败落,我楚清欢誓不为人!” 周妈妈只看见二小姐嘴唇翕动,神色激动,以为她这是见到楚府的富贵而激动,不由连忙安慰,“二小姐,往后您有的是时间慢慢看。这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进府吧?” 进府?楚清欢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些许笑意。当时从后门进府,她一路惊叹着丞相府的奢华,看到那小小的假山都叹为观止,实在是乡下人进城的模样…… “哎哟,周妈妈,你怎么还在这里?老夫人那边急着见你呢。” 来了。楚清欢冷眼一瞥,却见周妈妈刚想要对自己说话似的,却已经被那婆子拉扯走了。 “小姐,这……” 粉蝶怯怯的看了画眉一眼,最后却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周妈妈被那婆子拉走了,可是她们主仆三人就被丢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了,这可如何是好? 瞧着二小姐冷静淡然的模样,粉蝶稍稍安心了些,可是心还没吞回肚子里,却见二小姐花容失色,“啊?周妈妈走了,那我们怎么办?” 粉蝶这才醒悟,原来刚才二小姐的冷静淡然不过是因为看着那远处的小花园着了迷,根本是自己想多了! 虽然不是从后门入府,可是……楚清欢看着那八角亭,不由低声一笑。当初,周妈妈便是把自己晾晒在这里半个多时辰。 她一开始还以为大夫人真的是太忙了,所以疏忽了自己。竟是从来没有想到大夫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见自己,她本就是大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怎么可能会得到她的宠爱呢?真是痴心妄想! “小姐,要不我去找找路?” 楚清欢抬头看了画眉一眼,“也好,粉蝶你也去吧,不过小心些,千万别冒犯了府里的人。” 画眉连忙点头称是,看着小姐还是那胆小怕事的模样,她不由觉得自己之前是看花了眼,怎么会觉得小姐的眼神犀利呢? 看着 两人离开,楚清欢不由勾起了唇角。想故技重施再度毁了自己?把自己拿捏在手中?这招式也未免太烂俗了些! 沿着海棠花下的小路走了没多久,她就听到了不远处小亭子里传来的说话声。 “你去把她引到风波阁那里去,办成了之后回头三小姐有重赏!” “可是,要是夫人知道了,我可怎么办呢,青梅姐姐?”雪儿有些害怕,扯着青梅的袖子不松手。 青梅掰开了雪儿的手,将荷包塞到了她手里,笑着道:“你觉得夫人会偏袒那么一个养在乡下的小姐?再说了,出了这事情,到时候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呢,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她!” 生怕雪儿不相信似的,青梅低头附在雪儿耳边道:“你说夫人最疼爱的是谁?” 雪儿闻言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头多的青梅道:“是大……” 青梅却是伸手堵住了雪儿的嘴,低声笑道:“知道就好,你觉得夫人会为了一个乡下丫头,责骂……谁?” 青梅探出身子,却见海棠花树颤动,却没有半个人的踪迹。 一旁雪儿指着飞出去的喜鹊道:“青梅姐姐,是喜鹊。” 青梅半信半疑,瞧了那喜鹊一眼,“快点去吧,别让我等急了。” 等到两人都离开,楚清欢才从另外一株海棠花树下走了出来,看着手中的小石子,她不由笑了笑,“这份大礼,我定当好好回报。” ☆、第7章 设下圈套 “二小姐,世……时候不早了,别让人等急了,您快点跟奴婢去风波阁吧。” 看着几乎要哭出来的雪儿,楚清欢皱着眉头,“可是刚才我在这里遇见一个穿着草青色裙子上面绣着梅花的姐姐,她说要我去凌燕楼那边去等着的。” “啊?青梅姐姐找你了?可是青梅姐姐明明告诉我说要你去风波阁的呀。”雪儿不解的咬着手绢,低声说道。可是打眼看着眼前比自己还瘦弱了点的楚清欢,雪儿不由心道:我都糊涂了,二小姐刚入府来着,怎么会知道凌燕楼呢?一定是青梅姐姐临时改了主意的。 “那么奴婢带着二小姐去凌燕楼吧,让……让人等急了就不好了。”雪儿低头就要走,可是却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袖子。 “可是我的俩丫环刚才去找路了,我怕她们迷了路,冲撞了客人就不好了……”说到这里,楚清欢不由有些惶恐,拉着雪儿的袖子哀求道:“不如你给我指路,或者,或者我问问别人怎么走,你去帮我找找她们,好不好?” 雪儿不过是个不入等的小丫头,平时见惯了相府里的小姐们的金贵,却不想这二小姐竟是这般小家子气,简直连青梅姐姐都不如。 “那你往右边走,等到了梅苑再往左拐就到了,我,我找到她们就去找,找你。”不自觉的,雪儿言语里也没有了半点尊重。 楚清欢一步三回头,直到拐弯走出了小花园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果真是人为财死呢。”没想到,当初那么个可怜兮兮的小丫头都敢为了点银子而陷害自己,不过……看着不远处的凌燕楼,楚清欢脸上浮出了一丝笑意。 她可是记得,现在有人在凌燕楼赏花呢…… 凌燕楼。 凌空飞燕,翩然若仙。 倚栏而立的少女慢慢回过头来,声音柔和,“什么人?” 楚清欢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声音中带着些怯弱,“表,表小姐,奴婢听人说风波阁那边的海棠花才是最漂亮的。” 少女闻言不由笑了起来,“那你说我是三小姐呢,还是四小姐呢?” 相府大夫人宋氏出自安平侯府,大夫人的侄女,待字闺中的宋家三小姐宋灵珊和四小姐宋灵月乃是双胞姐妹。外人,向来是分辨不出两人究竟谁是姐姐,谁是妹妹的。 “是,是四小姐让奴婢来唤三小姐去看海棠花的。”楚清欢声音刚落,就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伴随着些许俏皮,“笨丫头, 赏你的,去买点果子吃。” 小巧的元宝银裸子落在了地上,楚清欢低头捡了起来,看着消失在眼帘的人不由揉去了脸上的药膏,“多谢了,宋四小姐。” 别人也许不知道这两姐妹到底谁大谁小,可是楚清欢当初在她们手中吃了那么多的苦头,以致于第一眼就能认出来。刚才在这凌燕楼的正是宋家四小姐宋灵月,她刚才便是故意认错了人,不这样,好戏怎么会上演呢? 楚清欢刚刚走出凌燕楼,却不经意看到了对面走来的人,顿时愣在了那里。 她怎么忘了,当初楚锦绣设计自己,英雄救美的可不就是眼前的人吗? 皇甫殊,她怎么会忘记!浑身似乎被冰水浇灌了一般,将她冻住在那里,动弹不得,良久,楚清欢才找到一丝半点儿的知觉。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一如既往的温和声音,任谁也不会怀疑这温和背后藏着一条毒蛇,一击便会使人致命! 迎上了那不解的凤眸,楚清欢垂眸掩去了眼中的恨意,长袖内的指尖狠狠的掐住了手心,才慢慢道:“我是府中的二小姐,来这边找人。” 皇甫殊有些错觉,适才眼前的人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带着恨意,可是…… “原来是二小姐……”余音拖得长长的,声音中都带着沙哑。 当初,她就是有眼无珠的迷失在这沙哑的磁性之中不能自拔,所以才会那般傻,傻的可怜! “不如……” 皇甫殊话还未说完,就被楚清欢打断,“不用麻烦三……”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楚清欢皱了皱眉,刚想要离开,只是却被人拽住了左臂。 “二小姐好眼力,还真是神通广大。” 他的声音近在耳边,几乎吹动了她耳边的发丝,那是他惯常的举动,最是能俘获女人心。 “三皇子身份尊贵谁人不知?只是这般戏弄民女,怕是有失天家风范吧?” 果然,皇甫殊闻言松开了手,声音又恢复了温和,“二小姐小心,别摔倒了。”似乎,他刚才抓住楚清欢,只是为了扶着她不让她摔倒一般。 看着皇甫殊施施然离开,楚清欢慢慢松开了拳头,直到那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帘中,她才朝着反方向走去。 果然,刚走到小花园,楚清欢就听到了粉蝶颤巍巍却又激动的声音,“小姐,你哪里去了,吓死奴婢了。” 楚清欢笑了笑,还没说话,一旁的雪儿却是吓了一跳,“二,二小姐,你怎么还没……”说着,却是身子颤颤悠悠软了下来。 粉蝶吓了一跳,看着倒地的雪儿不由惊慌失措,“小,小姐,她,她怎么了?” 楚清欢淡淡一笑,轻轻摇头道:“没什么,大概是累了吧。”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自己的金针,楚清欢看着昏睡的人,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可……” 楚清欢打断了粉蝶的话,“你照看她一下,我去找找画眉。”只是她刚要走,胳膊却被粉蝶拉扯住了。 “小,小姐,你小心点儿。” 楚清欢闻言一笑,她又何须小心? 小心,当真能驶得万年船?她可不信! “世子爷,大小姐说就在这里等你。” “她当真这样说的?”尽管有些醉意,可是东方闵还是保留着最后的一丝清醒,他话问得严厉,吓得那小丫头不由身子一颤,连连退后了两步,踩到了一旁的花盆。 东方闵却是忽然间警惕的看着花盆后面,“什么人?” 那小丫头见状顿时撒开脚丫子就跑,东方闵见状更是诧异,上前探头一看却是什么都没有,只是花香浓郁,不同一般。 “还真是奇……”他转头却看到风波阁二楼窗前露出的那半抹紫色身影,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脑中顿时只有伊人倩影芳踪。 看着东方闵快步走了进去,楚清欢从树后慢慢踱了出来,“好戏就要开场了呢。”这一切是当初楚锦绣费尽心机为自己安排的,如今她不过是顺水推舟了一把而已,不知道过会儿她的好姐姐脸色会如何呢? 忽然间,她很是期待楚锦绣的出现……会是怎样的花容失色? ☆、第8章 弄巧成拙 果然,不到一刻钟便有一人前来打探,却并非旁人,正是楚清欢之前看到的青梅。 因为老夫人寿宴的缘故,这边很少有人走动,青梅蹑手蹑脚走近了风波阁,只是还没待进去就听到二楼传来的声音,顿时羞红了一张脸,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了似的,直到楼上传来了裂帛之声,青梅才顿时醒过神来,连忙跑了出去。 二楼传来的声音悉悉率率,听在耳中并不是很分明,楚清欢微微一笑,很快脸上却是挂上了着急神色,嘴里低声唤着,“画眉,画眉,你在哪里?” 迎面,有人款款走来。当先一人细腰削肩,一袭绢纱金丝绣花淡紫色罗裙显得其人更是淡然若仙,罗裙下摆绣着朵朵青莲,腰间是素色的腰带,盈盈一束更显得她如同弱柳扶风的腰肢。 及腰的长发似乎都比寻常人的柔顺飘逸,紫晶绾月步摇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摇曳生姿,不知是这步摇衬托了她的风姿,还是她衬托了这紫晶绾月簪的风情。 而那张脸,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远山含黛眉如翠羽,玉骨冰肌肤如白雪。而她嫣然一笑,能惑了仙,能迷了妖。这便是楚锦绣,大周朝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美。 楚清欢只觉得胃中俱是绞痛,似乎有弱弱的声音在喊着:母后救我…… “什么人,竟然在丞相府里大声叫叫嚷嚷,还有没有规矩了?” 楚锦绣还未开口,一旁的穿着粉红绣襦罗裙长着一张圆脸的人开口嚷道,活像是泼妇骂街一般。楚清欢淡瞄了一眼,还真是一模一样,楚常喜还是那般爱出风头给人当枪使。 “常喜,不得无……”待看清了那人模样,楚锦绣顿时愣了一下,似乎不能置信似的,目光游离在楚清欢和那风波阁之间,“你……这是你二姐清欢,二妹,你怎么在这里?” 楚锦绣的目光活像是见了鬼似的,楚清欢见状不由腼腆一笑,“我的丫环走丢了,我四处来寻她,刚好走到了这里。” 楚锦绣闻言脸色一僵,登时狠狠瞧了一眼身侧的人,半晌才说道:“二妹你的丫环应该不在这……” “锦绣,匆匆忙忙喊我来这边,到底是什么事情?” 背后,带着些无奈的声音响起,楚清欢顿时挺直了脊背,双手紧握成拳,缓缓转身对着来人福身行礼道:“女儿清欢,拜见母亲。” 来人穿着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裙边系着鹅黄官绦双鱼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大红洋缎窄褃袄,外 面罩着一件五彩刻丝的石青银貂褂。正是大夫人宋湘云,显然她也没想到竟是在这里碰见楚清欢,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很快便堆起了笑意,“原来是清欢呢,怎么刚回来就四处乱跑,害得我在那边等了你多时都没有等到。” 果然是大夫人,一开口就把责任全被推脱到了自己身上,把自己树立了一个慈母形象。 大夫人话音刚落,跟在她身后的几位贵妇人看向楚清欢的目光便更是鄙夷了几分。 “回母亲的话,清欢原本是想随着周妈妈去拜见母亲的,只是周妈妈急着去了老夫人那里,女儿……女儿便迷路了。”楚清欢一副泫然欲哭的模样,大夫人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周妈妈是她吩咐人唤走的,却没想到这丫头却也不笨,竟是搬出了老夫人,大周朝以孝治天下,她身为朝廷命妇更是要恪守孝道的。 况且,眼前楚清欢没事人似的站在这里,而自己的宝贝女儿脸上的错愕她看得一清二楚,大夫人当即做了决定,脸上挂着笑意道:“傻丫头,你跟着去拜见老夫人就是了,正巧,今个儿是老夫人寿辰,母亲带你……” “啊……你是谁,救命呀!”忽然间风波阁二楼传来的尖锐的叫声打断了大夫人的话。 楚清欢眼角微微一挑,露出了一丝笑意。该来的,终于来了。 楚锦绣闻言不由脸色一皱,这声音虽是尖锐,可是她却也听得分明,分明是…… 想到这里,她不由狠狠瞪了楚清欢一眼,连忙道:“母亲,老夫人那边还需要你操持,女儿带着二妹妹去换衣服再去拜见老夫人。” 好一个转移话题!楚清欢低着头,眼角却闪过一丝冷笑。想要遮掩过去?那也要看看她答不答应! “大小姐果然是兰质蕙……”这几位贵妇也是后宅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听到那声音自然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后院里公子调戏丫环向来是常事,只是这事情发生在府里老夫人的寿辰上未免不雅。只是看着大夫人和楚锦绣脸色不佳,她们也都装作听不见,只是这话还未说完,却被一阵急促的呼救声打断。 “锦绣救我呀,救我!”宋灵月看到那一抹淡紫色的身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住了楚锦绣的胳膊,她惶恐的向后看去,生怕被什么人抓住似的。 胳膊给宋灵月死命的抓住,楚锦绣脸色一白,想要掰开那手却是发现被抓得更紧了。 “怎么会是灵月表姐在这里?”楚常喜不能置信的看着眼前这 个衣衫不整的人,目光骤然落到了楚清欢身上。 “你个死丫头,你用了什么妖法,不是该是……” “住口,常喜还不赶紧带着灵月去换衣服!”眼看着楚常喜竟是脱口而出,楚锦绣厉声呵斥道。 向来楚锦绣都是温和待人的,起码表面上如此。楚常喜哪见过长姐会这般神色,顿时愣在了那里,直到身后楚常乐扯了扯她衣袖,她才连忙醒过神来,刚想要带着宋灵月离开,可惜,已经晚了…… “美人,你往哪里跑?”忽然从风波阁里跑出来的人让大夫人脸上更是一窘,而身后的几个贵妇人眼尖的已经叫了出来,“临平侯世子,他这是……” 话没说完,可是任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衣衫不整的宋家四小姐,还有同样衣衫不整的临平侯世子,分明是…… 几位贵妇也都愣在了那里,心底里却也是抱着看好戏的念头不想离开。 偏生,东方闵似乎痴迷了似的,朝着宋灵月方向扑了过去。 原本扶着宋灵月的楚常喜见状害怕的连忙松了手,却不料宋灵月竟是一下子被东方闵抱住了,只是两人身形未稳,顿时跌倒在地上。偏生,东方闵还是不松手。 见状,大夫人原本红润的脸色几乎变成了酱色,冲着丫环婆子大声吼道:“还不赶紧给我拉开!” 几个丫环婆子闻言连忙上前去拉开两人,却不料东方闵竟是发了疯似的不松手,只把嘴往宋灵月脸上凑。丫环婆子去拉开东方闵,却是都被他踹倒在地上。 一时间,风波阁前乱成了一团。 楚清欢看着脸若寒冰的大夫人和楚锦绣,眼角的笑意染遍了巴掌大的脸上。 “宋夫人,这里怎么了?” 温文尔雅的声音响起,楚清欢闻言顿时转头望去,却见皇甫殊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脸上的笑意温和,似乎他生来便是这般。 ☆、第9章 英雄救美 没想到,前世她被楚锦绣设计,被皇甫殊英雄救美,这一世,皇甫殊还是能够扮演这救美的英雄。 只是,这被救的美人,却是不一样了的。 楚清欢慢慢垂下了目光,却听到楚常喜匆忙的声音,“三皇子,你赶紧救救灵月姐,她,她……” 皇甫殊看着跌到了一片的人,一眼就看到了东方闵,他不由脸色一沉,厉声呵斥道:“阿闵,还不赶紧松手!” 东方闵却似乎置若罔闻,大手几乎覆在了宋灵月的胸上,嘴里还低声呢喃着不甚是清楚的话。 皇甫殊不由脸色一沉,丹凤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旋即却被一丝诧异取代,“去取一盆冷水来。” 楚府的后院荷塘水池甚多,风波阁取名便是有“倚波听风”的雅趣,很快便有婆子端着一盆水过来,只是看着地上的人却不敢有所举动。 皇甫殊见状眼角一沉,伸手接过了那铜盆,却是把水尽数泼在了东方闵头上。 “阿嚏!”被冷水这么一泼,东方闵登时抱着头,一旁倒在地上的丫环婆子见状连忙把宋灵月给解救了出来。 只是,宋灵月身上的衣衫尽数都贴在了身上,更是显得狼狈。 看着宋灵月哭成了个泪人又这般狼狈,大夫人不由气结,而看到东方闵那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神色时,转好的脸色又黑了下去。 “宋夫人,我……”东方闵摇了摇头,可是怎么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对刚才的事情没有一点印象,他似乎见到了……皱着眉头,东方闵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不由浑身一个激灵。 “姑姑,月儿怎么了?” 声音中带着焦急,楚清欢抬头望去不由微微一笑,还真是巧,这戏要是没有宋灵珊,怕是不好唱下去呢。 大夫人看着疾步走来的侄女,顿时愣在了那里,宋灵珊身后的人,可不正是临平侯夫人吗? “月儿,你这是怎么……”宋灵珊也没想到,自己刚才正和临平侯夫人说着玩笑话的时候,有小丫环过来跟自己说妹妹出事了,她急忙赶了过来,却不料竟是看到自己的双胞胎妹妹衣衫紧贴着身子,身上还在往下滴水。而当她看到坐在地上的人时,宋灵珊杏眼滚圆,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闵儿,你这是怎么了?”临平侯夫人没想到竟是会在这里看到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而且还是这般狼狈。她原本,只是来瞧热闹的。 怎么了?楚清欢看着东方闵身上的水,不由唇角弯起。迷离草再加上蝴蝶兰的香味,足以让一头野牛不知觉中产生*。东方闵若是不中招,自己这些年算是白过了。不过说来,自己还真该感谢一下皇甫殊,这一盆冷水下去,就算是大内御医来了,也检查不出什么的。 “母亲,还是先送灵月妹妹回去梳洗要紧。” 听到楚清欢的声音,大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因为要给她个教训,灵月这孩子岂会成了替罪羔羊?只是她还未开口,一旁楚常喜便嚷嚷道:“不用你假好人!” 这个庶女越发没分寸了!大夫人眉头拧的更紧,“锦绣,带着你表妹去换身衣服,夫人,外面风大,我们还是里面说吧。” 大夫人很是清楚,事到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妥善处理这事情,毕竟,若是这丑闻传了出去,最不利的还是丞相府。 来府中参加寿宴的小姐出了事,这丞相府中的小姐岂不是也要陷入风言风语中?况且,这出了事的还是自己的侄女,大夫人自然要打起精神处理此事。 临平侯夫人闻言却是几分不屑,这其中利益关系她一下子就摸了个明白。说白了,是这宋府的四小姐被占了便宜,自己的宝贝儿子虽是陷入了这风波之中,可是到底也是侯府世子爷,不是什么不检点的人能高攀的起的! “丞相府家大业大,宋夫人你管家之时未免有所疏忽,下次可是要看好……” 大夫人没想到到了这时候临平侯夫人竟是还这般挖苦自己,顿时脸色一沉,“若是临平侯夫人怀疑,不如请三皇子殿下作证,看到底是谁行为不检点!” 大夫人一脸严肃模样,临平侯夫人闻言不由一愣,看着一旁玉树临风的皇甫殊,还有自己那心不在焉,目光追随着宋灵月的宝贝儿子,顿时脸色通红,“你个逆子,跑到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风波阁慢慢消失在身后,楚清欢静静跟随在众人身后,直到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她的胳膊,楚清欢骤然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些痛苦和不解神色,“大姐,怎么了?” “还能怎么着?楚清欢,是不是你使得坏,那里……”想起刚才大夫人的一声厉呵,楚常喜心有余悸,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却还是心有不甘的瞪着楚清欢,她才不相信,宋灵月会好端端的跑到风波阁顶了楚清欢! “三妹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楚清欢面带不解,脸上的笑意半带着讨好,还有些羞涩。 楚 常喜登时一脸不满,嗤笑道:“我可没有从乡下来的姐姐。” 楚清欢眨了眨眼,看向楚锦绣道:“大姐,难道父亲还有一个女儿吗?不知道今年多大了,我该唤作妹妹,还是姐姐呢?” 楚府里楚思远这一房有五朵金花,分别是长女楚锦绣,次女楚清欢,庶女楚常喜,嫡女楚锦芙和庶女楚常乐。 云安城是小小县城,却也不至于是乡下地方。楚常喜拿这话来噎自己,偏生自己还就真不怕她这一套。 楚锦绣闻言脸上微微变色,略是不满的看着楚常喜道:“三妹,怎么能这么跟你二姐说话呢?还不向你二姐道歉,求她原谅?” 即使是训斥人,楚锦绣都是那般的温和,声音也是那般和煦犹如春风,她一言一行都不负京城第一美的称呼。这般的楚锦绣,是男人心目中的仙人,也是女人最为嫉妒的人。 原本黑着脸满是不满神色的楚常喜顿时脸上堆满了笑意,变脸之快不禁让楚清欢咋舌,楚常喜亲昵的拉扯着楚锦绣的衣袖,撒娇道:“大姐,我才不要跟那丫头道歉呢。” 楚锦绣闻言脸上闪现一丝无奈,半是宠溺半是无奈道:“去求你二姐原谅,回头我把那簪子送给你。” 那支自己觊觎了很久的白玉镶金嵌紫晶滴珠簪? 楚常喜一脸的不情愿顿时消失无踪了,眼睛中也充满了闪亮的色彩,只是走到楚清欢面前的时候却又是黑着一张脸,满是不情愿的生硬地说道:“二姐,对不起。” 楚清欢闻言心底里冷冷一笑,楚常喜就是大夫人养的一条狗,四处乱咬人活脱脱的疯狗罢了,而向来闷不吭声的楚常乐一副榆木疙瘩的模样更是衬托出楚锦绣的仙女气质。 即使是刚才,楚锦绣都是好人做尽,摆出了一个好姐姐的形象。 既然是做戏,谁又不会呢?楚清欢笑了笑,拉着楚常喜的手道:“三妹言……” 楚常喜却条件反射似的一下子抽出了自己的手,恶狠狠的瞪着楚清欢道:“你想干什么?” 楚清欢一脸无辜,迎上了楚常喜的气势汹汹,带着几分赔笑和委屈,“三妹,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楚常喜冷冷哼了一声,不再搭理楚清欢。 “二妹,你怎么忽然去了风波阁那边?”楚锦绣柔声问道,似乎只是在闲话家常。可是,她的目光却是那般冷冽,似乎只要楚清欢说的错一点,她就会毫不迟疑的将其凌迟了似的。 这便是楚锦绣,人前从来都是温和端庄绝不会与任何人为难。可是,背后却又是这般的狠绝,甚至于把任何人都当做自己的踏脚石! 她与皇甫殊,还真是同一类人呢。 忽然间,楚清欢想要笑。直到今时今日她才想明白这些,前世,还真是死得冤枉,只是她的孩子有什么错误,却被那般对待! 瘦小的脸上有些委屈,楚清欢仰着头,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天却是高出很多的楚锦绣,声音中都带着委屈,“大姐,我到现在还没找到画眉,她可别给我惹祸呀。”一脸慌张担忧模样,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风范。 楚锦绣迟疑了一下,只是看到楚清欢那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这才拉起楚清欢的手,慢慢道:“没事的,乡下丫头不懂规矩,早晚会知道的,老夫人寿辰大喜,二妹还是跟我去向老夫人贺寿吧。” 乡下丫头?她这是在说画眉呢,还是在说自己呢?楚清欢心底暗笑,楚锦绣还是这般瞧不起自己,不过也好,她现在刚回来,还没有那般实力去打倒楚锦绣和大夫人,不过她有的是时间和精力,不着急,不着急。 楚清欢抬起头来羞涩一笑,从善如流道:“大姐说的是。” ☆、第10章 寿诞贺礼 自从老太爷辞世后,老夫人常氏便深居简出,若非这寿辰之日乃是大喜之日,便也不会这般铺张浪费了。还没到老夫人这梨香院就听到一阵热闹声,守在大厅前的丫环见到来人,连忙掀开了帘子,有人跑进去通传道:“大小姐,三小姐,六小姐来了。” 独独是忘记了自己。楚清欢低敛眉目,眼中带着笑意。倒是那掀帘子的丫环看楚清欢提着小包袱,偏生又不像是丫头的模样,顿时也不敢小瞧,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意,却也不说什么。 “哼!”楚常喜冷笑了一声,抢了楚清欢一步迈了进去。 楚清欢不由摇了摇头,却见楚常乐退后了一步,分明是让自己先行进去的样子。 “祖母,大姐她们可是来晚了,可不像芙儿这般牵挂祖母。”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楚清欢闻言望去,却是一个穿着淡绿色罗裙,头上随意簪了个玉簪的少女依偎在老夫人身边,似乎在赌气似的,又似乎在撒娇。相府里,楚思远的众多子女中能唤老夫人常氏一句“祖母”的只有一人,五小姐楚锦芙,大夫人的次女! 楚清欢明显感觉到楚锦绣脸色一变,只是眨眼的功夫,楚锦绣盈盈福身行礼道:“老夫人,锦绣来迟了,可是这也是为了给老夫人送一份大礼,也不知道老夫人喜不喜欢。” 大厅里坐着的一应的贵妇原本都在和老夫人说着俏皮话,眼见得楚锦绣卖关子,一个身材微微丰腴,插金戴银的夫人不由问道:“大小姐说的是什么大礼,也让我们见识见识?哟,大小姐身后这小丫头可是眼生的很,这般不懂规矩,回头可是要好好调教调教。” 这女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惹人厌。户部侍郎石大佑的夫人钱氏,当初散尽家财为丈夫买官,如今有的不过是独守闺房,以及一张惹人厌的嘴巴。 楚常喜看了那钱氏一眼,眼中带着嘲弄,偏生声音却是拿捏的十分轻柔,“钱夫人,她可不是什么小……” “孙女儿清欢,给老夫人请安了,愿老夫人身体康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楚清欢打断了楚常喜的话,缓缓跪倒在地便是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举动出乎所有人预料,那钱氏一旁也目瞪口呆,只是回过神来看着楚清欢这般行大礼模样却又是满目鄙夷。 老夫人常氏端坐在榻上,见到楚清欢这般行礼,脸上却是没有半点变化,她静默的看着楚清欢,似乎发呆了似的。 楚清欢依旧跪在地上,地板的凉意微微刺激着她的膝盖 让她瑟缩了一下,眼睛却是平稳的望着老夫人,“这些年孙女儿未能在老夫人面前膝下尽孝,还望老夫人原谅孙女儿不孝。” 看着那清亮的眼眸,老夫人几乎有些怀疑,自己又看到了那人,只是那声音却把她拉回了现实之中,“回来就好了,还不把二小姐扶起来?” 楚清欢闻言心底里松了一口气,眼角也红了几分,有了老夫人的这一句二小姐,自己的身份算是公之于众了,这样……往后,自己在楚府的日子也会好过些许。 “二姐姐可真是投机取巧,祖母偏心,芙儿可是不依。”楚锦芙几乎赖在了老夫人的怀里,偏生老夫人被她闹得开怀大笑,没有半点怒意,看得楚常喜直嫉妒。 “芙儿,又闹你祖母,还不快回去坐好?”大夫人的声音忽然响起,楚清欢看着匆匆赶来的大夫人,还有她身后脸色颇是愉悦的临平侯夫人,顿时明了大夫人为何声音都带着不悦。 临平侯夫人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虽然临平侯是衰落了的勋爵,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底也是宋灵月出身不好,继室所生,纵使出身安平侯府,比起临平侯也是差了一截的。看样子,大夫人为了这亲事也要出血一番了。 “清欢,给母亲请安。” 大夫人坐在那里,似乎没听到她的声音似的,半晌才“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临平侯夫人心情却是好极了,看着楚锦芙笑着问道:“五小姐怎么说楚二小姐投机取巧呢?老夫人可向来最是公平公正的,五小姐说老夫人偏心,若说不出个理由,我可是第一个不依。”结亲安平侯府,虽然这宋灵月也不过是个继室所出,可是却也是牵连着柳皇后和丞相府的,这门婚事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更何况,宋湘云答应自己的条件可是大出血了,想到这里临平侯夫人心情更是愉悦了几分。 楚锦芙闻言甜甜一笑,指着楚清欢道:“临平侯夫人你看,祖母寿辰,我们姐妹几个可都是费尽心思给祖母送了礼物的,二姐刚回来却是磕了个头便揭过不提,可不算是投机取巧?祖母可不就是偏心么?” 楚锦芙是府中嫡女,向来脾气乖张,就连大夫人的那一套都不吃,唯独对老夫人十分的敬爱,也是老夫人常氏最为疼爱的孙女之一。 她如今这副天真模样,任谁都觉得这不过是小丫头在逗乐而已。只是楚清欢却知道,这逗乐背后,楚锦芙怕是也真的想要自己出丑。这位五小姐的心思,她还真是不清楚。 临平侯夫人闻言不由愣了一下,接着却又笑道:“可不是吗?二小姐若是不尽尽孝道,可真是过不去了呢。” 临平侯夫人言者无意,可是整个大厅内数十双眼睛却都盯在了楚清欢身上。 楚锦绣很满意现在的状况,虽然一开始芙儿那丫头竟是也为难自己。不过,也算是将功补过了。看着楚清欢一身粗糙的布料,楚锦绣慢慢开口道:“老夫人,临平侯夫人,二妹她……” 楚清欢打断了她的话,目光环视了一圈,低声道:“老夫人,母亲,诸位夫人,清欢的礼物简陋,怕是不能入了老夫人的法眼。” “俗话说礼轻情意重,二小姐究竟是什么寿辰贺礼呢?我看大家可都是感兴趣的紧呢。”钱氏生怕自己落了后似的,一张口却是被临平侯夫人狠狠瞪了一眼。钱氏胆子一缩,可是很快却又是挺胸抬头兴致勃勃的看着楚清欢。 楚清欢手中的小包袱顿时凝聚了所有人的目光,那是唯一能藏礼物的地方。楚锦绣见状不由后悔,她怎么就忘了这丫头自从进府后就一直拿着这小包袱?真是失策了!她一双妙目紧紧盯着那小包袱,恨不得能看出一个洞来。 “老夫人……”楚清欢看着老夫人平静的面孔,慢慢解开小包袱,“清欢女红不好,还请老夫人见谅。” “哎哟,原来是抹额呀。”钱氏啧啧叹道,只是语气里却分明是嘲笑楚清欢小家子气,送了这么个拿不出手的礼物。 老夫人瞥了一眼那抹额,神色间看不出什么情绪,一旁伺候的林妈妈上前一步,取过了楚清欢手中的抹额,顿时眼中露出一丝惊异。 临平侯夫人坐的靠近老夫人,看到那抹额的绣工,不由惊叹道:“哎哟,二小姐这女红可是把绣云坊的绣娘都比下去了,还真是谦虚呢。” 就连老夫人常氏也眯起了眼睛,细细打量那抹额。抹额上面是五蝠捧寿的图案,阵脚严密端重,确实是下了一番心思的。她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那些花哨的宝石,戴在头上沉甸甸的,还不如这简单稳重的绣工讨人欢喜。 “咦,怎么一股菊花香味?”不知道是谁一句话,大厅里的人都不由寻找那清香的来源,毕竟这秋菊怎么着也不会在春天绽放的。 老夫人却是看着楚清欢,眼神中带着些询问色彩,“二丫头,这是你弄得?” 外人不明所以,毕竟适才楚清欢都说了这礼物“拿不出手”,老夫人再这么一问,分明是有怀疑的嫌疑在其中。 一时间,这女眷大厅里顿时看向楚清欢的目光缤纷复杂了起来。楚常喜更是丝毫不掩藏看热闹的心思,一旁楚常乐脸上略有些忧愁,似乎在为楚清欢担忧。 楚清欢却是宠辱不惊,“菊花有明目养神的效能,只是味道太过于浓郁未免呛人。可若是用花汁浸泡绣线,这香味便会浅淡了许多,却又不失菊花的效用,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大厅内众人闻言看向楚清欢的目光顿时复杂了许多,有惊讶,有羡慕,有不屑,有嫉妒……楚清欢却是视而不见,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好像真的是一个不过十四岁的女孩子罢了。 “哎哟,二小姐说得这般简单,要真是这样的话,京城的绣娘可不是都要累死了?”这等奇巧的心思,若真的若楚清欢说得这般简单,怕是京城的绣坊也要改头换面一番方可。 楚清欢闻言却是敛眉低头,这其中复杂可是这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她从十一岁就开始筹谋,整整用了两年半时间才准备好了这礼物,其中辛苦,谁也不会知道的。 “二丫头有心了,来,过来让我好好瞧瞧。”老夫人当年也是聪明人,一下子便明白了楚清欢的心思。何况这两年她上了年纪,耳目的确不如之前聪明,她又是厌倦了苦药的,看到楚清欢这细腻的心思,心底里到底有了袒护之意,更何况,这丫头还是那人的女儿…… 楚清欢自是不敢迟疑,只是身上那灼烧般的目光却是顿时多了几道。 “你才回来,祖母没什么好送你的,这镯子算是我的一片心意了。”老夫人褪下手腕上的翡翠玉镯就往楚清欢手上笼,楚清欢顿时愣在了那里。 前世,她与老夫人交情不深,可是后来却也知道这翡翠玉镯的来历,这翡翠玉镯看着不起眼,可却是当年孝文帝赏赐给老太爷的礼物,后来老太爷送与了老夫人。 老太爷死后,这翡翠玉镯老夫人更是从来不离手,今日却是大庭广众之下送给了自己。楚清欢顿时又感觉到一股灼热的目光,“老夫人,孙女儿承……” “真是可喜可贺,恭喜老夫人又多了一个乖巧伶俐的孙女儿,看来本督这贺礼,真是拿不出手了。”犹如泠泠琴声的最后一个音调,那余音缥缈引得众人莫不是想入非非,却又转眼间莫不是身体一冷,犹如坠入万丈冰窟。 老夫人脸上笑意凝滞,楚清欢余光更是扫到一旁大夫人的僵硬,她不由诧异,来人到底是谁,竟是让这喧闹的大厅顿时冷寂如坟场,除了沉 重的呼吸声,竟是别无他物。 ☆、第11章 锦衣千岁 “大胆,八千岁驾到,还不行礼!”尖锐的声音犹如长长的指甲刮在大理石地面上,众人耳中莫不是痒得难受。 楚清欢微一皱眉,怎么,大周朝什么时候竟是凭空出现了个八千岁? 只是下一瞬间,老夫人却是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左手带着楚清欢跪倒在地,楚清欢还不明所以,耳边却是响着大厅里所有女眷的声音,“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目光所及,是一抹披风的下摆,金丝银线勾勒出的曼珠沙华妖娆绽放,犹如地狱烈火的粲然,和那主人的声音似乎是两个极端,偏偏又似是遥相呼应。 “放肆,大呼小叫叨扰楚老夫人的寿辰,岂不是给本督招嫌弃?还不掌嘴向老夫人赔罪?” 楚清欢不由勾唇一笑,杀鸡给猴看这一招还真是什么人都屡试不爽。大夫人和楚锦绣想威慑自己,如今八千岁却是威慑这满厅的女眷。 八千岁言罢,那响亮的耳光声已经响起,若是楚清欢抬头望去,就会发现这自行掌嘴的太监脸上带着笑意,尽管双颊已经肿起。 “八千岁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老身岂敢嫌弃?” 老夫人抓着楚清欢的右手微微颤抖,即使就跪在老夫人身边,楚清欢却也看不清她的脸色。 “那本督借花献佛,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伴随着这话,一只手出现在老夫人面前。 那双手修长却又纤细,几乎是指骨分明的,羊脂白玉色般的肌理下细微的血管都甚是清晰,而那细长却又锋利的指甲却让楚清欢联想到鹰喙,甚至于利刃,能杀人于无形。 望着那手,楚清欢微微失神,耳畔却响起了八千岁那蛊惑的声音,“怎么,二小姐这是为本督风采折服了吗?” 那曼珠沙华就弥漫在自己眼前,甚至于楚清欢嗅到了浅淡的曼珠沙华的味道,八千岁的话似是极为漫不经心,可楚清欢却总觉得自己似乎在被刁难。 “八千岁,清欢刚从乡下回来,不知礼节,还望八千岁见……”楚锦绣抬起头来,看到那张脸却是不由惊讶,整个人顿时愣在了那里,怔怔的望着八千岁。 她曾听父亲说过八千岁是妖孽之人,只是为何这妖孽竟是这般…… 楚清欢不由皱眉,楚锦绣这是随时随地都不会忘了羞辱自己,只是这八千岁到底是什么人物,竟是让她这般失礼,连句话都说不全了。 “放肆,千岁爷没让你张嘴,竟然 敢擅自开口?还不……” 八千岁轻轻挥了挥手,身后那太监的声音戛然而止,“看来本督的锦衣卫还有力所不逮之处,竟不知相府二千金是这一位,果真是国色天香。” 锦衣卫?楚清欢有些惊讶,大周朝初建之际,高祖皇帝为了除掉士族勋贵而设立锦衣卫监察百官,更是大兴诏狱。只是后来高祖皇帝晚年废除锦衣卫,却不料今时今日锦衣卫竟是再度出现。 难怪这一厅的女眷竟是这般恐惧这八千岁,毕竟高祖之时锦衣卫有夜儿止啼的名声可不是空穴来风的。 可是,她前世的时候并没有锦衣卫的。 楚清欢皱眉思索,余光却见八千岁那细长犹如利刃的指甲竟是捏住了楚锦绣的下巴,楚锦绣倾城的脸上笑意却是牵强,“回千岁爷的……话,臣女,女是……”她每说一个字,下巴那里尖锐的疼痛就深了一分,甚至楚锦绣觉得八千岁那细长的指甲已然嵌入她的皮肉了,这让她再也不敢说话,良久才觉得那利刃般的禁锢松开。 她想要说自己是丞相府长女,可是下巴上尖锐的疼痛似乎还在,犹豫了一下,楚锦绣到底没有再开口。 “都起来吧,整日里被这人那人跪拜,想来是要折我寿的。” 这位千岁爷还真会折腾人,楚清欢缓缓站起身来,只是抬头望去,看到八千岁时,她还是愣怔了一下。 楚锦绣承继了其母宋氏的美貌,是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美,可是在八千岁面前却是徒有虚名的。 那是一张无法言说的脸,精致的五官仿佛是匠心独运的工笔画一般细致到了分毫处,雌雄难辨。斜飞入鬓的剑眉尾处似是用银粉朱砂勾勒出曼珠沙华的瑰丽,衬托的那张脸更是妖冶了几许,可那一双纯黑的没有杂色的丹凤眼眸似乎是无底的黑洞,又好像是深邃的却又黝黑的大海,让人忍不住探究,而探究的结果却是陷入那黑暗之中,好似轮回入那万劫不复的森罗地狱。 与他的眼眸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羊脂白玉般的肤色,甚至于用羊脂白玉都无法形容那种白,几近于透明色一般,这更显得那单薄的犹如利剑削出的唇一片赤朱,仿佛是在鲜血中浸染了似的。 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好像是扭曲了色泽的倾城佳人,可是却又的确是倾国倾城。看到他,就好像是看到了森罗地狱里爬出来的妖孽,内心会感到恐惧,可是却又忍不住的想要更靠近些,哪怕被其剥皮拆骨,也在所不惜。 难怪就算是楚 锦绣那般的美人看到八千岁都语无伦次了,这样的一个人“倾国倾城”这个词都无法形容,这样的一个人才是世间最绝色,蛊惑众生。 只是,楚清欢却很快地垂下了眼眸,似乎为八千岁的容颜所震慑一般。 “怎么?二小姐有了楚老夫人的宠幸,就不把本督看在眼里了吗?” 八千岁慵懒的坐在了主位上,身下是一片猩红的大毛,那是刚才的两个身穿银白锦衣飞鱼服的锦衣卫铺上去的。 他的指甲轻轻挑着老夫人放在桌上的抹额,眼中带着些玩味的色彩。 楚清欢再度伏下身子,动作极为优雅,“回千岁爷的话,清欢不敢。” 八千岁闻言唇角微微一勾,笑意却止步于眼角,“是吗?本督还以为楚二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也有不敢的时候呢。” 一旁老夫人颤颤巍巍的站在那里,看着那莫名其妙似乎在针对楚清欢的八千岁,也是一头雾水。 整个大厅里的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静谧的能清楚的听到八千岁翘着兰花指玩弄茶盏的声音。 “还是楚二小姐嘴上说不敢,其实心中却是恨不得将本督碎尸万段呢?” 茶盖在他指尖溜溜打转了几圈,伴随着那尾音忽然落在了茶杯上,清脆的碰瓷声几乎引出了众人砰砰直跳的心,包括楚锦绣在内众人莫不是倒吸了一口气。 她们虽是后院妇人和闺阁小姐,可是对于这八千岁的名声却是极为清楚的。 宣武帝最为宠幸的佞臣,容颜绝色,手段毒辣,残害异己,网织罪名,大兴诏狱……据说就算是京城街头巷尾的小孩子都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他,生啖其肉,饮其血才解其恨。 而如今,八千岁竟是亲口问楚清欢这个问题。楚锦绣眼角忽然露出一丝得意,不管楚清欢回答是还是否,依照八千岁这乖张的脾气,她楚清欢今天死定了。 因为,八千岁盯上的人,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楚清欢抬起了头,对上了那深邃无底的眼眸,声音清越分明,“若是八千岁以为清欢如此,清欢无话可说,还望千岁爷明鉴。”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既然他八千岁跟自己玩诡辩术,楚清欢不介意奉陪到底。她一开始还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毕竟八千岁和自己素不相识,还不至于针对自己。 可是到 了这时候她再糊涂可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自己浪费的,虽然不知道为何这八千岁会和自己过不去,不过楚清欢直觉,他并不会杀了自己的。 “楚相好福气。”他这话说的没头没脑,楚清欢却知道,自己一条小命算是保住了。只是,自己和这八千岁这几句话的纠缠,怕是从今往后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太平了。 不过,太平不太平有什么要紧的呢?她是从地狱烈火中走出来的恶魔,所要做的从来不是祈求太平。 一股冰凉贴着头皮略过,楚清欢身子一僵硬,却听到八千岁那浅唱低吟般的笑意,“楚二小姐深得本督欢心,这簪子赏你了。” 簪子?楚清欢微微皱眉,正不解间却听到“扑哧”一声轻笑。 锦衣卫簇拥下正要离开的八千岁听到这笑声,唇角不由微微勾起,“钱夫人不妨去溜井胡同最里面那一户人家看看,不知道看到些什么后,钱夫人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钱氏顿时笑意僵硬在脸上,整张脸变成了炭黑色。难怪最近石大佑那厮整日里早出晚归,原来竟是在外面养了人。 这厢钱氏气的胸前起伏,恨不得立马杀出去杀了石大佑。那边楚锦绣却是骤然身形一动,紧忙追了两步,“千岁爷请留步。” 一旁大夫人宋氏见状一脸焦急,想要去阻拦女儿,毕竟八千岁这“锦衣千岁”的名头可是响彻京城的,可是已经晚了一步。 那厢八千岁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却并没有落在楚锦绣身上,“何事?” ☆、第12章 颠倒黑白 从来没有人能够无视自己的存在!楚锦绣很是恼怒。 明显感觉到八千岁目光没有停留在自己身上,楚锦绣不由心中怒火中烧,可是她刚抬眸却感到一阵冰凉,那冰凉的目光犹如毒蛇,席卷了她整个人,而那目光,毫无疑问正是来自眼前的人。 在八千岁冰冷的“注视”下,楚锦绣脸上挂着笑意便是好几分牵强了,“清欢刚刚归府,有不懂规矩冲撞了千岁之处,还望千岁爷看在父亲和锦绣的面子上,不要介怀。” 楚清欢闻言几乎要笑起来了,楚锦绣好算计,竟是想用这八千岁来除掉自己! 可在其他人看来,楚锦绣却是长姐风范,不惜开罪这京城里有名的活阎罗去给刚见面的妹妹求情,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何等的慈悲心肠呀! 好一个妙人,只可惜……这点小聪明,自己可真还是看不上眼呢。 八千岁眼眉微微一挑,丹凤眼上的银丝金钩铁画微微颤动,“老夫人好福气,相府的小姐们姐妹友爱……” 楚锦绣闻言唇角笑意舒展,刚想要开口,却又听到那泠泠犹如清泉潺潺的声音,“只是面子这东西,本督向来不给别人半分的。” 蔓延在楚锦绣唇角的笑意瞬间僵住,而身前八千岁那骤然冰凉的气息似乎锁定了她似的,竟是让她动弹不得分毫。 楚清欢唇角微微张扬,果然,这八千岁可是个谁都不买账的人物,楚锦绣想要用他来处理自己,未免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毕竟,不会是谁都为她的美貌倾心的,一个比她还要妖娆几分的男人。她还真不知道楚锦绣哪来的这般信心。 “丫头,过来。” 八千岁懒懒的招了招手,不知何时他已经慵懒的坐在大厅门口,整个人几乎和那突然出现的紫檀靠背座椅融为一体。 楚清欢愣了一下,这妖孽,是在喊自己? “放肆,千岁爷唤你,还敢磨磨蹭蹭?”侍立在八千岁身后的红衣女子忽然呵斥道,整个大厅内的女眷莫不是身形颤动了一下,显然还对之前发生的事情心有余悸。 “朱沅,不得对本督的小美人无礼。”八千岁不满的挥了挥手,身后一个银白锦衣飞鱼服的锦衣卫忽然走到楚锦绣身边,面不改色的将楚锦绣拎了起来,然后大步走了出去,丢垃圾一般地丢在了门外。 楚锦绣没反应过来竟是任由着被丢了出去,而大夫人几乎是看傻了眼睛,想要冲出去保护自己的女儿,可是却 被身后的人紧紧拉住了衣袖。 “果然,没那碍事的玩意儿挡着,丫头近着看可是越看越漂亮,简直是个小美人了,老夫人果真好福气。” 大夫人闻言猛地扭头看向了楚清欢,恨不得把她身上烧出两个洞来似的。老夫人却满是无奈,楚锦绣自己招惹八千岁的不乐意,又能怪得了谁? 楚清欢慢慢走到八千岁身前,刚想要说话,却听到门外的叫喊声。 “姬凤夜你个奸贼,你诬陷忠良,残杀异己,将来你一定不得好死!” 楚锦绣因为被摔得太过于用力,还匍匐地上没起来,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青年士子,那士子一脸的悲愤,正陷入想要伸手扶楚锦绣,却又不敢动的男女授受不亲的纠结之中。 紫檀靠背座椅瞬间消失在大厅内,砰然落地夹带着一声闷哼同时响起。 长袍无风自动,甚至满室都是那曼珠沙华的味道一般,姬凤夜缓缓转身,看着额头上鲜血直流的士子不由叹息了一声,“楚相,您这得意门生毁了本督的紫檀木椅,您说这可如何是好?” 明明是他伤了人,却还这般颠倒黑白诬陷人,楚清欢不由想笑,这八千岁,果真妖孽的可以。 “恩师,明明是他伤了我,还这般红口白牙诬陷我,还请恩师给……”那青年世子正说着,却是一颗牙齿掉了出来,说话顿时含糊不清,一口血水也喷了出来。 “住口!”低沉的声音喝止了那士子的反驳,楚锦绣看见来人只觉得心中顿时有了底气,只是却没力气站起身来。 楚清欢就站在门口,第一眼就看到楚思远。 早已过了不惑之年,楚思远却还是有着年轻时的俊朗,只看他如今眉眼间的模样,便能勾勒出他过往的风采,只是此时的严肃彰示了他大周当朝丞相的威严。 “施公子,本督的座椅可以御赐之物,被你玷污了不说,更可恨的是你竟然还诬陷本督。楚相,人道是世风日下本督还不相信,今日看到楚相高徒竟是这般德行,由不得本督不信呐。” 楚思远看着距离自己三步之遥的人,从那张脸上他看不到任何情绪,就好像高高在上的帝王。可就算是帝王,高深莫测如宣武帝自己也能猜对帝王的心思,而对这个新贵,自己竟是猜不到分毫。 “那依千岁所言,该如何处置施明?”久居朝堂,楚思远很清楚谈判的时候自己占据什么位置才最有利。 “施明?果真 是个好名字,丫头你说呢?” 又把自己牵扯进来了。楚清欢抬眸,却迎上了楚思远那探究的目光,那目光中似乎带着不解,还有镇静。这丫头,竟是什么时候结识了姬凤夜?只是到底是楚家的儿女,谅她也不敢胡说八道的! 楚清欢尚未开口,却是有人说道:“施之广义于人,正大光明于事,不知八千岁以为何?” 皇甫殊声线温和,与八千岁的泠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几乎霎时间众人心中已然有了比较高低。跟随在皇甫殊身后的宋家两姐妹则是连忙上前搀扶起了楚锦绣,她二人虽是从未见过八千岁,可却也知道这人的恐怖,又扶着楚锦绣连忙躲在了皇甫殊的身边。 分明是视八千岁如豺狼虎豹!只是宋灵月却还是时不时偷看姬凤夜一眼,似乎又觊觎他绝世容颜一般。 “三皇子错矣,奔到倒是觉得应当是施治广义于女人,正大光明于情事才对。都说是红颜祸水,果真如斯,丫头可要保存好本督赏得这簪子,要是有损伤,小心你小命。”他说的轻描淡写,只是楚清欢却觉得蓦然一冷,这簪子……怕是另有玄机。 “陈贵妃微恙,本督还要去看望,就先告辞了。”说是告辞,他人却是丝毫不动,似乎在瞧着皇甫殊的脸色。 皇甫殊闻言却是脸色一变,他早年丧母,正是被陈贵妃抱养,记在了陈贵妃名下。如今陈贵妃身体抱恙,自己却来参加这寿宴而不侍奉汤药,可不就是不孝? “老夫人,楚相,我还要回宫向母妃禀告,就先告辞了。”皇甫殊彬彬有礼道,目光却是在楚清欢身上停留了一下。 还真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楚清欢心底冷笑了一声。皇甫殊一句话就告诉众人,他是奉陈贵妃之命前来向老夫人祝寿的,如今自己又心忧母妃病情,便先回去了。 活脱脱一个孝子形象。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虚伪,她前世真是眼瞎了,竟然没瞧出来。 “千岁爷留步,清欢有事相求。” 姬凤夜侧过身来,却见楚清欢一双清亮的眸子盯着自己,十分坚毅的模样。 一旁,原本大步准备离开的皇甫殊似乎也放慢了脚步。 “何事?”冰凉凉的声音,似乎这庭院中的气温都因为八千岁这话而降低了温度。 在场的女眷不由想起方才,楚锦绣的“自作主张”害得自己被丢了出去。如今,这楚清欢竟是也要走楚锦绣的老路? 楚清 欢上前一步,看着被锦衣卫五花大绑堵住嘴说不了话挣扎不得的施明,柔声道:“老夫人寿宴本是喜事,还望千岁爷能够看在老人家的份上,饶过施公子一命。” 这丫头果然上道,比那中看不中用的倒是强了几分。姬凤夜唇角一勾,“老夫人生辰,自然是见不得血腥的,那本督就勉为其难的把他带回诏狱便是了。” 施明原本还迷迷瞪瞪的,直到被锦衣卫绑起来才晓得了事情的严重,刚才楚清欢和姬凤夜的话让他内心燃起一丝曙光,可是“诏狱”两个字却犹如泼天雨水浇灭了那星星之火。 诏狱,那是比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加起来都还要恐怖的地方! 据说竖着进去的人都是横着出来的。 据说,那里汇聚了大周、大昭等六国的酷刑,直让人生不如死,更是求死不能! 脑中,“诏狱”两个字一直回荡,施明抖如筛糠彻底变了颜色。 自己栽培的苗子就这么毁了,楚思远心有不甘。 而随着姬凤夜的离去,这寿宴却已经到了结尾,毕竟不是整寿,一应贺寿的京城贵妇们相继离去,不少人都多看了楚清欢一眼。唯有钱氏似乎急着去捉自己丈夫的奸似的,离开的最是匆匆忙。 看着最后一位客人离开,楚思远沉声道:“你们,都跟我过来。”只是目光胶着,却是紧紧盯在了楚清欢身上。 ☆、第13章 巧言解释 楚思远从来没有把自己这个女儿放在心里,或者说这大厅里的众人,好像也都从来不曾在意过自己的存在。 之于她们,自己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扶不起来的烂泥,上不得台面的人。 后来,哪怕是自己高居后位,楚思远看自己的目光也总是那般复杂和可惜。当时自己读不懂那目光中的含义,现在却明白的很,楚思远是在遗憾,遗憾头戴着凤冠的并不是他最疼爱的女儿楚锦绣,而是自己。 不过,她楚清欢今生就是来讨债的,他们当初所给她的一切,她都会加倍奉还的,直到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偏厅里很是寂静,老夫人因为有些劳累先行回去休息了,楚思远和大夫人坐在那里,一个目光冰冷地打量着楚清欢,一个一脸心疼地看着楚锦绣,楚思远坐在主座上,似乎正在看书,头也不抬道:“你可知错?” 楚清欢震惊的抬起头,眼中带有不解,“女儿愚钝,不明父亲所言何意。” 手中的书卷没能翻过那一页,楚思远抬起头来,看着那微微震惊的脸,从这张脸上他依稀看到那人的模样。只是…… 楚思远眼皮一动,还未开口却听到自责的声音,“老爷,是我的过错,我疏于管教,以致于让清欢惹出这么大的祸事,还望老爷明鉴。” 楚清欢闻言望去,大夫人一脸的内疚,似乎恨不得自己替楚清欢跪在这里似的,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虚伪。 一句话不轻不重的说是自己的过错,可是她又怎么会有错呢?主持相府后院的事,和京城的贵妇圈打好交道,教养楚思远的子女,这样操劳的人简直是劳苦功高了,又怎么会有过错呢? 更何况,自己可是被楚思远送出府去的,根本就不曾养在大夫人膝下。难道楚思远还会打自己一巴掌吗? 大夫人果真好算计,自己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奠定了自己的罪名:惹出祸事。自己若是还真得如上世那般单纯无知,怕是连这大厅都走不出去吧! 楚清欢低头静默不语,只是看在别人眼里便是“自知有错,认了罪”的模样,楚常喜见状可谓是欣喜若狂,若不是碍于楚思远和大夫人在场早就笑出来了。想起刚才楚清欢拿话噎自己,楚常喜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父亲明鉴,母亲主持府中事宜向来最是辛苦,京城之中无人不知母亲严于律己。楚清……二姐她初来乍到没规矩闯了祸,怎么能怨母亲呢?” 果然,楚清欢头低的更低 了,越发显得胆小怕事模样。楚常喜不屑的讥笑一声,却感觉袖子一紧,却是楚常乐在扯着自己的衣袖,脸上带着不赞同的神色。 “胆小鬼。”楚常喜心底里骂道,分明是眼红大姐给了自己那簪子却没有给她,所以才…… 楚思远目光斜斜瞥了一眼楚常喜,眼眸更是凌冽了几分,看着跪在地上的楚清欢不由厉声道:“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楚清欢突然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不解与委屈,“父亲和三妹一直说女儿闯祸惹了事,可是女儿做错了什么?还望父亲明示。” “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要不是你撺掇八千岁,施公子会被带到……” “你给我闭嘴!”楚思远怒喝打断了楚常喜的话,唬得她腿一软顿时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就知道会拿这件事发难,不敢挑衅八千岁那个活阎罗,就拿自己开刀?欺软怕硬! 楚清欢心底里不屑,脸上却是装出一副不能置信的模样,“难道父亲也以为女儿是……”眼中氤氲着水泽,楚清欢倔强的仰着头,“既然父亲已然给清欢定罪,清欢无话可说,还望父亲惩罚!” 眼见得楚清欢竟是自己认罪,楚常喜喜不自胜,只是想起刚才楚思远的怒喝,她顿时心有余悸不敢再说话,只是眼底分明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父亲,二妹她……”没想到楚清欢竟然会自动认错,楚锦绣不免有些诧异,想起之前楚清欢躲过自己的陷害时,也是这般弱质可怜模样,她不由觉得楚清欢定有后招,原本想要落井下石却又犹豫了一下,才又道:“二妹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让二妹解释解释?” “锦绣说的是,芙儿还不去把你二姐扶起来?”老夫人在楚锦芙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进来,大夫人见状不由一愣,站起身来道:“老夫人您劳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便是,这府中事情交由我来处理便是。” 楚锦芙却是不管这些,娇声道:“二姐姐,祖母关心你舟车劳顿,牵挂的都睡不着呢。” 楚锦芙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句话就成功让自己陷于楚锦绣和楚常喜的“怒视”之中,而且自己要是再拖延时间,可就是不孝了。 大周向来以孝治天下,何况今日还是老夫人的寿辰。 顺着楚锦芙的手站了起来,楚清欢羞涩一笑,“劳老夫人挂怀,是清欢的不是。”说着,她转身看向楚思远,“父亲,刚才三妹说我撺掇八千岁,这个罪名女儿不敢当。 ” “你……”楚常喜刚开口却遭到了来自楚思远的冷视,顿时不甘心的闭上了嘴巴。 “清欢不过是刚刚回府,从不曾见闻过八千岁,又怎么会和他有所勾结?”眼眸中闪亮着清润,楚清欢伸手拔出了一物,待看清也不由一愣。 那八千岁竟是当众给她插了一段柳枝?岂不是把她标榜为可买卖的玩物?难怪方才那钱氏竟是嘲笑自己,原来如此。 眼底里闪过阴郁的色泽,楚清欢垂下了眼睑,缓缓抬起头来道:“女儿斗胆发言,只不过是不想老夫人寿辰之喜见了血腥,一则不吉利;再者,施公子若是因为此事而死,岂不是侮了大姐的名声?还望父亲明鉴。” 楚清欢很是清楚,老夫人是来给自己撑腰来了。但是却并不会因为这样而和楚思远或者大夫人撕破脸皮,因为那样的话最终倒霉的只会是自己罢了。 所以,她所需要做的便是“解释”罢了,至于楚思远和大夫人想到哪里去,那便是他们的事情了。 老夫人闻言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看向楚清欢的目光也带着几许赞赏。 的确是个聪明人儿。自己来这一趟固然有给她撑腰的意思,但是却也是有几分试探的意思在其中的。要是这丫头知进退,自己便是帮上一帮也无妨,若是这丫头顽固任性,自己固然能护得了一时,可这相府后院人心难测,自己又能护得了她几次呢? 果然,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 “二姐果然是兰质蕙心呢,老夫人,父亲,母亲,大姐,你们说呢?”楚锦芙笑靥盈盈,拉扯着老夫人的衣袖道:“祖母,二姐这般聪明伶俐惹人疼爱,芙儿愚笨了些,你可不能喜新厌旧呀。” “说什么呢……”老夫人知道这丫头是故意活跃气氛,却也是一半无奈一半笑意的点了点楚锦芙的脑门,“就你是个小鬼机灵。” “可不是个鬼机灵吗?”大夫人也顺着道:“也是清欢丫头嘴笨心巧,要是有芙儿一半机灵劲儿,就不会有这误会了不是?”只是脸色却有些难看,恨不得眼神化成刀子给楚清欢几下。 被暗讽的楚清欢并无半分不悦,被赞了的楚锦芙却也没半点兴奋,老夫人看了眼楚锦绣,眼中带着一丝晦暗,“误会解开了便好,我那里还有宫里赏赐的珍珠雪肌膏,过会儿芙儿你给你大姐带过去。” 珍珠雪肌膏向来是宫中的圣品,即便是寻常宫妃也很少有的。楚锦绣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药,听到老 夫人这么说脸上不由露出笑意。 “锦绣多谢老夫人赏赐。” 老夫人到底年岁大了,一个寿宴下来倒是有些倦怠的很,没说几句话便有些精力不济,一会儿便由林妈妈和楚锦芙陪同着离开了。 大夫人心急楚锦绣的伤势,压根不再搭理楚清欢,直接挥手让楚常喜、楚常乐带着她去住处,自己带着楚锦绣去上药去了。 “你倒是好手段,一张嘴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只是……”瞧着楚清欢压根没听自己说话,只瞧着手里的柳枝,楚常喜不屑道:“不过是个柳枝,还当什么宝贝吗?” 她本来还以为那八千岁会杀了楚清欢,谁知道他竟是羞辱了楚锦绣。不过,这簪子,也是个耻辱…… “这是八千岁赏赐的,难道不是宝贝吗?”楚清欢微微一笑,对上楚常喜的目光带着坚持与不屑。 “不过是个奸臣,也就你……” “二姐,三姐是随口说的,你别放在心上。”楚常乐连忙捂住了楚常喜的嘴,看着楚清欢的目光都带着哀求。 “夜黑风大,我什么都没听到的,三妹,小心呢,隔墙有耳。”楚清欢轻轻一笑,眼角闪过一丝嘲弄。楚常喜却是一阵后怕,锦衣卫罗织罪名,监察视听最是拿手,她刚才的话要是传到了八千岁的耳朵里…… 想到这里,楚常喜不由浑身一寒,后背已然湿了一片…… ☆、第14章 吃闭门羹 楚清欢很早就醒了。 前世的阴谋算计并没有落到她的身上,这让她上半夜一夜好眠,只是后来忽然在梦中梦到了冷宫里皇甫殊的冷情绝情,楚锦绣端着汤碗站在自己面前,命人给自己灌…… 一下子就坐起来了,楚清欢浑身冰凉,只觉得胃里是一阵阵绞痛,睁眼看着空无他人的房间,她才慢慢躺下,后半夜似睡似醒,天微微亮便再也睡不着了。 画眉走到床前的时候,看到睁大了眼睛无声地看着床顶上的雕花牡丹花纹的楚清欢时吓了一跳,“小姐,奴婢伺候您起床吧?” 楚清欢微微点头,任由着画眉和粉蝶给自己穿衣。只是她的衣服却也不过是她从云安城带来的,大夫人这边既没有给自己安排人也没有给自己准备衣服,不就是准备晾着她吗?还真是一如当初。 给她梳头的是粉蝶,她向来都是好手艺的,也唯独在梳头一事上,粉蝶才没有那胆怯的模样。 “小姐你头发又黑又密,将来肯定是有福气的。” 楚清欢唇角微微一动,这丫头还真是不会说话,只是看着铜镜里粉蝶那满脸带笑的模样,她却又不想说什么。楚清欢低头去看自己的首饰盒子,却瞥到铜镜里正在收拾床铺的画眉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到底却还是没说。 盒子里只有老夫人昨个儿赏得翡翠玉镯,还有便是八千岁“赏赐”的柳枝簪。楚清欢看着那有些蔫了的柳枝出了神,过了一会儿才道:“粉蝶,过会儿去打听一下周妈妈什么时候有空。” 粉蝶愣了一下,然后才稍稍用力挽成了发髻,“是,奴婢知道了。” 看着粉蝶出去,画眉上前一步扶起了楚清欢,有些忧心地说道:“小姐,粉蝶还小,有些话不经心,您别在意。” 这倒是个聪明人儿。她本就是丞相府的小姐,有福气至极的,说什么将来肯定是有福气的,这话传扬出去,岂不是在说她这个小姐对相府不满? “言者无意闻者有心,不是吗?”楚清欢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了画眉的脸,然后慢慢走了出去。 她身后,画眉身躯一颤。自己劝二小姐别在意,可是首先放在心上的不就是自己吗?昨个儿刚入府就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岂会不明白这相府的水有多深?想到这里,画眉不由心头一寒,连忙追上了楚清欢,“奴婢谨记。” “好了,我还要去给母亲请安,别整这个脸如临大敌似的,没吓到别人倒是 让别人有了提防之心。” 大夫人住的听云院里还有些静悄悄的,楚清欢看着紧闭的院门不由心底一笑。 大夫人这是替她的宝贝女儿出气而给自己来个闭门羹吗? “小姐,要不我回去给你拿些点心垫吧垫吧肚子?”画眉显得有些忧心,二小姐可是没吃早饭就来给大夫人请安的,可是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这正是长个子的年龄,怎么受得住呢? 楚清欢摇了摇头,既然要做戏那便做足了。何况,她那院子里哪来的什么点心? 画眉刚站回去,远处就传来一阵欢声笑语。来人正是楚锦绣、楚常喜和楚常乐三人。楚锦芙因为前些年一场大病而导致身体虚弱,大夫人免了她的早安,也许正是因为此,楚锦芙和楚锦绣并不怎么亲近,就算是和大夫人,也只是关系一般而已,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着血缘关系的母女姐妹。 楚锦绣穿着一身百褶如意流月裙,裙摆上的荷花随着行动犹如在风中摇摆,栩栩如生。她上面穿着一件藕丝琵琶衿的上裳,头上的簪子也是一系的荷花簪,更显得整个人亭亭玉立,卓尔不凡了。 楚清欢不由暗赞了一声,看来楚锦绣不仅长着仙女般的样貌,更是连身体都是神仙一般,昨个儿被扔出去摔了那么一遭竟然一点异样都没有,要不是因为极其熟悉,她定会以为楚锦绣练了武功呢。 看到楚清欢,她也不过是微微点头,并未言语。 “哎哟,二姐还真是勤快呢,难道忘了昨个儿母亲说了老夫人寿辰大家都有些疲倦,明个儿什么事情都推迟半个时辰的话了?”楚常喜清楚的很,这话大夫人并没有派人告知楚清欢,可是看到楚清欢吃了闭门羹她还是忍不住的幸灾乐祸。 这厢楚常喜话音刚落,听云院的院门已经被看门婆子打开了,“大小姐真是早,夫人也是刚起床,正在梳洗呢。”院内传来水声,似乎就是为了证实婆子和楚常喜的话似的。 楚常喜得意地看了楚清欢一眼,尾随着楚锦绣进了门去,生怕楚清欢抢了她的位置似的。 楚清欢脸上露出笑意,昨个儿楚锦绣挨了那么一下重摔,不止是伤身更是丢了颜面,大夫人如今就开始报复了,还真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呢。不过也好,不这样,她想要告状还没证据呢…… 楚清欢和楚常乐并排走在后面,却是相顾无语,前面楚锦绣和楚常喜低声说着话,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楚锦绣回首看了眼楚清欢,目光中带着疑惑。 “大姐,怎么了?”楚常乐不解,大姐和三姐为什么老看着二姐的头?好像能看出一朵花来似的。 “没什么。”楚锦绣轻轻摇头,又是看了楚清欢一眼。 楚常喜却是抓住了楚清欢的把柄似的,软声道:“我就说我没看错吧。”说罢又看向楚清欢,讽刺般的笑道:“三姐怎么没带着八千岁赏赐的发簪?那可是千岁爷的赏赐,荣耀的很呢。” 荣耀?那不过是个笑话罢了。要真是戴着那发簪,怕是楚思远明天就把她赶出家门了吧? 一旁楚锦绣似乎有些不满楚常喜的大嘴巴,眼神中带着微微的责备,楚清欢却知道,这不过是她做给自己看的而已。 “千岁爷的赏赐,自然要珍而重之的保管好,整日里带着招摇过市,岂不是冒失?” 一般而言,皇家的赏赐向来都是动不得的,八千岁如今正是得了圣宠的时候,几乎是宣武帝的代表,他的赏赐,几乎代表着宣武帝。 楚常喜被堵得为之一噎,圆润的脸上有些气鼓鼓的,杏眼也狠狠瞪着楚清欢,似乎想要瞪出一个洞来。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说话的正是大夫人身边的陈妈妈,陈妈妈向来是大夫人身边的第一心腹,就连楚常喜也都巴结她。 陈妈妈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转头就扶着楚锦绣的手,殷切道:“昨个儿临睡的时候夫人还在说大小姐你身子如何,要不就免了今天的早安。看大小姐你又巴巴的来请安,那么孝顺,回头还不得把夫人心疼死?” 楚锦绣但笑不语,松开陈妈妈的手带着楚清欢三人盈盈一礼,“给母亲请安。” 此情此景,楚清欢不由想起自己第一次来给大夫人请安的时候,她因为不通晓礼节而被陈妈妈挑刺,一个上午都跟随着小丫鬟练习行礼,最后陈妈妈看着自己行礼,高高在上,趾高气扬道:“夫人说了,二小姐什么时候学会了行礼,什么时候再吃饭。” 她那时候早饭没吃就来请安,一上午的饥肠辘辘最后因为陈妈妈这句话而彻底没了希望,直到黄昏回去的时候,她已经提不起脚了。若不是画眉在一旁搀扶着,她根本就会昏倒在大夫人的听云院。 想到这些,衣袖下楚清欢的手紧握成拳,脸上的笑意却是得体的,礼节也是完美的挑不出半点瑕疵的。 大夫人微微一惊,旋即点了点头,“起来吧。” 楚锦绣和楚常喜都看了眼楚清欢, 却见她缓缓起身,一举一动之间竟是有说不出的优雅,两人不由面面相觑,却又在对方眼中找不出答案。 “起得那么早,吃过饭了没有?”大夫人爱怜地看着楚锦绣,瞧着女儿并没有不妥这才放下心来。 “我和大姐都起得晚了些,又不像二姐似的吃了早饭才来给母亲请安的,还指望着母亲赏一口吃的呢。”楚常喜说得调皮,惹得大夫人一笑,连忙吩咐摆饭。 楚清欢却是心底冷笑了一声,楚常喜这是想要一石二鸟。一来饿自己一顿,二来却是恶化自己在大夫人心中的形象。不过,自己根本就不在意那虚无的可怜的形象问题,又岂会在意? “常乐呢,要不要也再吃点?” 忽然被点名的楚常乐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站起身来喃喃道:“母亲,不用了,我……我还要回去做女红,就不打扰母亲了。” 大夫人点了点头,楚常乐如释重负一般行礼离开了。楚清欢知道,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果然…… “清欢你先在这边等会儿,等会儿我带你去正式拜见老夫人。” “是,母亲。” 楚清欢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微不可察的揉了一揉。昨个儿的寿宴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吃饭的时间那么短,以致于没能够储备足够的粮食,还真是失策。 饭厅里粥香飘逸,楚清欢干脆闭目,权当做打坐了。 ☆、第15章 姐妹之心 只是大夫人这顿早膳,却是用时格外的长,吃了才不过一半,帘子外面就传来陈妈妈的声音,“夫人,崔管事来回话了,说是有紧要的事要向您禀告。” 大夫人看了门外一眼,似乎有些不满,楚常喜赶紧道:“母亲先忙着便是了,过会儿由我们自去老夫人那里请安。” 大夫人点了点头,看了眼楚锦绣,这才由陈妈妈搀扶着去了西偏房处理庶务。大夫人已经离桌,楚锦绣便也放下了筷子,轻轻抿了抿嘴道:“二妹,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赶些去给老夫人请安吧。” 楚清欢点了点头,心底里却是暗笑:一顿饭用格外长的时间来折磨自己,原来楚锦绣却也是知道的。出了听云院,楚清欢她们刚走上九曲回廊,便看到宋灵珊从一旁的小路走来。 “珊儿,月儿她……”瞧着宋灵珊脸上似有不悦,楚锦绣欲言又止,却惹得宋灵珊顿时瞪了楚清欢一眼。因为昨个儿发生的事,安平侯府的双胞胎姐妹并没有当即离去。反正她们和大夫人是姻亲,住在丞相府倒也是常事。 楚清欢应着宋灵珊的怒目却是反应淡淡,波澜不起,她若不是因为前世的血的教训,怎么也不会知道宋家这对双胞胎姐妹心中却也是有着极深的芥蒂的。 只而如今,自己小施计谋把她俩之间的芥蒂摆到了台面上,却不知能推动这事态发展到何种地步。不过,搅混了这一湖水,她们对自己怕是没那么多精力了。 宋灵珊眼眶微微红肿,脸上的微笑也是勉强的,倒像是昨日被轻浮的人不是卧病不起的宋灵月,反倒是她一般。不过,才十三岁的小姑娘,能做到这等地步也算是不错了。楚清欢心里暗忖道。 “二表姐,我有一事不解,不知道二表姐能否解释一番?”宋灵珊落后了一步,几乎和楚清欢并肩而行。 楚清欢侧过了脸,笑意得体,微微不解到:“三小姐有话直说便可,我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宋灵珊骤然停下了脚步,吓得跟在她们身后低头走路的楚常乐一愣,连忙又退后了几步,四下望去看风景。 “二表姐刚入相府,怎么那么刚巧不巧的就去了风波阁那边,相府后院那么大,二表姐去的也太凑巧了些吧?还有,二表姐看到了临平侯世子和月儿进了风波阁,为何不加以阻拦?莫非是寸心要看月儿名誉扫地才乐意的吗?” 宋灵珊的口吻咄咄逼人,活脱脱的受害者的模样。楚清欢闻言微 微皱眉,垂下了眼眸。果然,提及临平侯世子的时候,宋灵珊咄咄逼人的口吻也是微不可察地柔软了些。 楚常喜早就停下了脚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倒是楚锦绣看宋灵珊这般咄咄逼人,面上不由有些不悦,假装不满低声呵责道:“珊儿,怎么和你二表姐说话的!” 二表姐?宋灵珊闻言更是恼火,指着楚清欢道:“她若真的有姐妹之心,何至于害得月儿到如今这步田地?大表姐,你何苦护着她?你要这么个妹妹,我可没这么个意图不轨的表姐!” 楚锦绣护着自己?楚清欢几乎想要笑出来了,楚锦绣向来最会无声息间火上添油,偏生又做的让别人以为她是一片善举。就是因为这副仙女模样,所有的人都以为楚锦绣是仙女心肠,还真是……有眼无珠的很。 楚清欢心底冷冷一笑,抬眸看向楚锦绣,尚未开口,一旁楚常喜却是怪异地笑着,“二姐不是最擅长巧言善辩吗?怎么,无话可说了?难道……” “三妹胡说什么,三表妹也说了,相府后院那么大,四表妹和临平侯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去的,我又怎会知道?三表妹说的好像是亲眼看见我看见四表妹和临平侯世子进去了似的。便是三表妹不在场却也是有人看到了,可是既是如此为何那人不加以阻拦?若是三表妹没看到,或者说无人看到,又怎么说我是意图不轨没有姐妹之心,见死不救呢?”一番话出口,宋灵珊登时脸色微微一变,楚常喜神色也不好看。 楚清欢却是继续道:“至于我为何在风波阁附近,三妹不是最为清楚吗?雪儿难道没告诉你?”她一脸的惊讶,却又带着几分委屈。 听到雪儿的名字,楚常喜不由变了脸色,连忙厉声道:“二姐胡说什么,我怎么会知道?”感觉到宋灵珊的目光犹如毒蛇一般狠毒,楚常喜不由有些慌神,“三表姐你别听楚清欢她胡说八道,雪儿又不认识她,怎么会给她引路呢?” 楚清欢闻言看了一眼楚锦绣,后者眼中闪过一丝愠怒,显然是在责怪楚常喜的失言,她不慌不急道:“三妹,我什么时候说过雪儿给我引路了?” “你……”楚常喜恶狠狠地瞪着楚清欢,自己怎么就一不小心就着了她的道了?楚清欢刚才明明说的是雪儿没有告诉你吗?却只字没提引路的事。自己一说岂不是自揭短处吗? 对付这点手段,自己若是都没胜算,也真算是白活一世了。 看着恼羞成怒的楚常喜和愤怒的宋灵珊,楚清欢轻声道:“我 倒是觉得周妈妈许是能解释一番,不如三小姐听周妈妈怎么说?”正巧看到对面的来人,楚清欢笑了笑,还好这周妈妈也不算是个笨人。 “给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六小姐、表小姐请安。”周妈妈礼数周全,脸上甚至带着讨好,谦卑地看着楚锦绣。 楚锦绣微微一笑,“周妈妈这是哪里去?我原本还担心二妹在府中生分,有周妈妈照应,想来是如鱼得水。” 周妈妈闻言心中一惊,有自己照应二小姐?大小姐这一番话岂不是说自己勾结二小姐,甚至可以说是自己指使二小姐行事吗? 这么大一顶帽子盖下来,周妈妈顿时脸色一变,只是余光觑着二小姐神色泰然,心底里忽然也稍微安稳了些,笑容可掬道:“大小姐玩笑了,老奴奉命接二小姐回府,本应该陪同二小姐去拜见老夫人的,结果因为一些浑事就把二小姐丢在了翠烟阁那边。今个儿是特意来向二小姐和老夫人请罪去的。可不,赶巧遇上了几位小姐。” 昨个儿风波阁那边似乎出了事,周妈妈有些害怕是这刚入府的小姐胆小怕事出了岔子,眼见得楚清欢好端端的模样,心里也安稳了下来。何况,周妈妈是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过的人,清楚的很老夫人可能还不喜欢这位二小姐,可是却也不会任由着她自生自灭的,那一个玉镯已经说明了狠多了。 听了周妈妈的话,众人神色却是各异。相府后院楼阁众多,其中翠烟阁和风波阁可是距离的有些远的,若非熟知相府后院的人,一般很难迅速在这两处之间迅速来回的。 而楚清欢刚刚归来,府里认识的人撑死不过一把手,又岂能在两处之间迅速来回? 楚锦绣似有深意地看了周妈妈一眼,她知道周妈妈曾经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自己动不得。可是刚问到风波阁这边的事情,周妈妈就过来解释昨天的事,这也未免太巧了些。楚锦绣狐疑地看了一眼楚清欢,安抚似的看着宋灵珊道:“既然事情是这个样子,珊儿还不向你二表姐道歉?” 宋灵珊闻言蓦然抬起了头,眼眸中似乎带着恨意一般,“大表姐,我……” 楚锦绣摇了摇头,打断了宋灵珊的话,“珊儿,冤枉了人就要道歉,难道这些还要我教你吗?” 冤枉了人就要道歉?那若是图谋害人性命是不是还要赔偿上一条性命呢?楚清欢心底里冷笑了一声,不知道你楚锦绣和你那伪善的母亲又有多少条性命来偿还自己? “没事的,出了这等事我也 是替四表妹难过,好在母亲总算是帮忙解决了不是?” 不提这事还好,楚清欢一提,宋灵珊只觉得一口恶气堵在了自己胸口,几乎要把她压抑的不能呼吸似的,顿时脸色都有些苍白。 她深深咽了一口气,“大表姐,我担心月儿,就不去给老夫人请安了,还望大表姐给我解释一下。”说着,宋灵珊便掉头离开,生怕多停留一刻似的。 眼看着宋灵珊竟是没能讨得了好,甚至还不知道为什么被楚清欢气得脸色惨白,楚常喜顿时抓住了楚清欢的胳膊,尖锐的指甲恨不得要嵌入到楚清欢的皮肉里似的。 “三妹,怎么了?”楚清欢轻轻移开了她的手,硬是让楚常喜落了个空。 楚常喜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看着已然远离的楚锦绣,恶声道:“你别得意!” 楚常喜连忙追了上去,一旁楚常乐眼神复杂,却也是脚步匆匆赶了上去。楚清欢站在看着那相继离开的窈窕身影,语气里透着些嘲弄,“是呀,我不得意,不等到那一日,我绝不会得意忘形的……” ☆、第16章 苦涩药膳 还没走进梨香院的大门,楚清欢就听到一阵鸟鸣声传来,她倒是想起来了,老夫人是喜爱花鸟的,平日里总是逗弄这些花花袅袅,而最得她意的就是门前的那只画眉鸟。 只是前世她回府晚了一年,那画眉鸟在老夫人生辰前不知为什么死了。而最让楚清欢记忆深刻的便是老夫人听到画眉名字的时候,那微妙的神情。 就算是一块石头,捂了那么多年也热了,何况是那只善解人意的画眉鸟呢?那时候她诚惶诚恐的请求老夫人给画眉赐名,却得到的是楚常喜阴阳怪气的嘲弄,“二姐未免太不懂规矩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竟然也让老夫人费神,还真是乡下来的。” 老夫人一言不发,似乎默认了楚常喜的嘲弄,当时她刚入府,对老夫人十分的敬畏,也正是因为此,对画眉左右看不顺眼。现在想想,可真是讽刺的很。 “你这丫头,就算是药膳,可到底也是药呀,你尝尝这味道,整日里吃就知道是什么滋味了。”老夫人慢慢饮尽了那药膳,一脸苦涩的表情,分明是在说这药膳太过于苦涩了。 楚清欢站在门口一滞,却见老夫人身旁站着的粉衣丫环却有几分眼熟,正是昨日那给她掀帘子的丫头,似乎叫赵……她倒是记不清了。 楚锦芙顽皮地嘟着嘴,“我才不敢抢了祖母的吃食,不然赵粉姐姐还不得把我关在门外?” 那一身粉衣轻声一笑,然后羞涩的低下了头,想来便是赵粉了。对了,老夫人最是喜欢牡丹花,丫环里倒是不少用牡丹花的品种起名的。 楚锦绣盈盈一礼,一脸无奈道:“也就你敢抢白老夫人,越来越没规矩了。”却也没过多责怪,倒多是一番长姐风范。 楚锦芙眼眸一扬,笑着道:“我又不像大姐会说奉承话。”楚锦绣脸色一变,却又听楚锦芙娇笑道:“再说,身边都是说奉承话的人,祖母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难得我这么坦率直言,祖母都没说我什么,大姐你着什么急呀!” 她说的天真活泼,似是不谙世事。榻上老夫人闻言更是把楚锦芙揽进了怀里,呵呵笑了起来,直说“顽皮”。楚锦绣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只是看老夫人神色舒畅,却也不再说什么,脸色好一会儿才转好。 “二姐姐,你刚回府,昨个儿休息的可好?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给祖母说便是,祖母这里好东西可多着呢。”楚锦芙颇有暗示性的给楚清欢眨了眨眼,只是却太过明显,清晰地落在了楚锦绣、楚常喜眼中。 楚清欢却心底里冷笑一声,府里的小姐要是真的缺东西,也应该朝大夫人这当家主母要才是。怎么能动用老夫人的私房钱?楚锦芙向来是老夫人的小棉袄,如今这般一来是示威,二来却是提醒楚锦绣她们昨个儿老夫人给自己的赏赐,这三来嘛,怕是也想让自己彻底成为大夫人的眼中钉! 好一个一石三鸟,好一个天真活泼的五小姐,她还真是小瞧了呢。前世,她刚进相府便被诬陷抓了把柄,根本没心思争宠。昨个儿老夫人对自己的赏赐怕是不仅刺了楚常喜的眼,怕是连楚锦芙也嫉妒了,所以这才说话绵里藏针的。毕竟,楚锦芙可是每日里都随着老夫人的,对那翡翠镯子怕是更为熟悉吧。 “五妹可是多操心了,二姐和八千岁熟识,还能缺什么好玩好吃的?”楚常喜一脸的怨怼,眼睛更是狠命盯着楚清欢的衣袖,似乎这样便能把楚清欢衣袖下的翡翠镯子看碎似的。 楚清欢不禁微微一笑,却见老夫人似乎有些疲惫了,倚在榻上闭目养神,头上戴着的却正是自己绣制的抹额。 楚锦芙到底是从小跟老夫人亲近,看着老夫人有些打盹儿便悄声地引着几人向外走去,只留下林妈妈在老夫人身边伺候。 “芙儿,老夫人昨个儿休息的不好?”楚锦绣颇是忧心道,就算是对老夫人偏心有很多意见,人前她也要做那仙女般的相府大小姐,公平正直善解人意。 楚锦芙闻言撇了撇嘴,“还不是二叔他们,祖母寿辰竟也是不派人来恭贺一声,庶子庶女还真是没良心!”这话却也是把楚常喜和常楚乐一起骂了进去,楚常喜顿时脸色一红,想要争辩却又想到什么似的不敢说,整个人气鼓鼓的;而楚常乐直接低下了头,活脱脱一个木头人,敲打她也只是闷声闷气的回应。 老太爷共有二子二女,嫡子女分别是丞相楚思远和嫁给了镇南公南宫靖宇的楚凝君,楚凝君随着镇南公镇守大周南疆,已经十五年未回京城了,逢年过节却都是派人送来礼物从来不差。至于庶子女则是楚思宁和楚凝碧,其实楚思宁自幼失去生母,也是养在老夫人膝下的,后来更是娶了老夫人的远房侄女儿为妻。只是楚思宁外放为官,到明年才能回京述职。 老夫人对待嫡庶子女向来是一视同仁的,只是楚凝碧当年却是帮助其生母桂姨娘谋害老夫人败露而彻底失去了老太爷和老夫人的欢心,后来更是被嫁到了云安城孙家。这些还都是当年刘妈告诉自己的,只是自己从来不曾上心罢了。 楚锦绣闻言也 不过是不痛不痒地安慰了两句,心底里却是对这个二叔本来就没什么好感。原因却是老夫人疼爱楚思宁的女儿尤甚自己,这让她颇是不忿,只是她也从未表现出来。 “二妹,难道你也和老夫人一样喜欢花鸟?” 楚清欢扭过头去,冲着楚锦绣笑了笑,“我可没老夫人这细腻心思伺候这些,只是好奇才问一两句而已。”说着,她逗了逗笼子里的雀儿,很是开心的模样。 楚锦绣温柔一笑,心底里不屑道,她也不过是凑巧而已,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还能真的闹翻了天? “芙儿,哥哥可也是念着你的,吩咐一定要我亲手把礼物送给你的,趁着老夫人休息,你去我那儿瞧瞧。” 楚锦芙顿时喜笑颜开,跟着楚锦绣便离开了。楚清欢逗弄着笼子里的金丝雀,眼底里闪过一丝讥诮,楚锦绣这是在向自己卖弄呢? 谁不知道,丞相府的二少爷文武双全,一表人才?楚清欢眼神不由一黯,她的哥哥原本也该是天之骄子的,可是现在却…… “赵粉姐姐擅长药膳,那么赵紫姐姐你定是侍弄花鸟的了。” 赵紫有些讶然,“二小姐怎么知道奴婢的名字的?”旋即,她又谦卑道:“奴婢不过是帮老夫人打理一下而已,当不起二小姐这般称呼的。” 她当初甚少来梨香院,对老夫人这里的事情也不是那么经心,也是今个儿再度见到两人才想起了一些事情。不过到底是老夫人手下调教出来的,是个有礼的人。 楚清欢心底里暗暗赞了一声,脸上却是一派活泼,“你穿了一身紫色的衣裳嘛,我看老夫人吃药膳的时候表情那么凝重,像是吃了苦药似的,不由想起在云安城的时候,妇人们为了哄孩子多吃点饭,总是在饭里面加一些酸梅调剂味道,你可别说还真是有效呢。” 赵紫听了不由皱了皱眉,“二小姐你是说……” “哎呀,我院子里还有些事,改日再和你聊。” 赵紫连忙躬身行礼,“二小姐慢走。” 走廊那头,赵粉慢慢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疑惑,“怎么了,你什么时候和二小姐关系这么好了?” 赵紫闻言却是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看到赵粉脸上如出一辙的讶然道:“你说她真的是无心的吗?” 赵粉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心的无心的,回头再聊不就是了?”老夫人头上戴着的抹额她可是瞧得清楚,那菊花味道她可 是闻见了的。这么个精巧的物事,难道还会是个蠢笨的主儿,她可不信。 画眉紧跟在楚清欢身边,有些不解,眼看着四周无人才问道:“小姐,你为什么不……”她停了一下才接着道:“为什么要告诉她们呢?”若是当着老夫人的面说出来,岂不是更讨老夫人欢心? 楚清欢笑了笑,“画眉,你说我刚来这府上,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 画眉闻言愣了一下,想了想才慢慢道:“是站稳脚。” 楚清欢赞赏地点了点头,“没错,后宅之中争斗不下于官场,我想要站稳脚,就要做两件事。” “什么事?”画眉眼神一亮,可是旋即意识到自己似乎声音太大了些,她不由捂住了嘴,神色有些无辜。 到底是不够沉稳,不过慢慢磨砺倒也是可以的。 “找靠山,拉拢人。” 找到了靠山,你才能有保障,有退路。 拉拢到了人,你才能有消息,有耳目。 这是后宅争斗所必须的,没有这个她怎么能斗得过大夫人和楚锦绣呢? “可是小姐,你为什么要和……和大夫人她们作对?”画眉小声问道,很是不解。 楚清欢闻言冷笑一声,“作对?”她若是闷气不吭声,怕是只会重复前世的故事,自己的身份在这里摆着,大夫人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又岂会因为什么而改变? “我若是不作对,昨日里从风波阁跑出来的人便是我;我若是不作对,昨个儿被八千岁丢出去的人便是我。画眉,你说我该不该作对呢?” 她分明是压低了声音,却又是声音冰凉,唬得画眉心头一颤。画眉想起昨个儿的事情不由浑身哆嗦了一下,刚想要说话,却见楚清欢已经走开了。 ☆、第17章 安插人手 “二小姐,昨个儿老夫人多吃了半碗粳米粥,大夫来的问脉的时候还说老夫人身体比之前好多了。”尽管压低了声音,赵粉的语气里还是透着喜悦。 她用了二小姐说的办法,在药膳里加了一味甘草,然后又添加了酸果,果然老夫人用药膳的时候脸色没那么难看了,每每要小半个时辰才能吃完的药膳如今一刻钟便是吃完了。 而这才不过小半个月的工夫,老夫人身体竟是好了许多。昨个儿大夫来请平安脉,老夫人听了大夫的话心里欢喜,赏了她一支金簪和几两碎银子,那可是她一个三等丫头三个月的月俸呀! 银子固然让她高兴,可老夫人给的脸面才是最为正经的,这让赵粉一夜无眠,毕竟这些都是借助二小姐才得来的。所以,伺候老夫人用完药膳,赵粉一直在走廊里等着楚清欢出来。 “老夫人身体好,才能阖府平安不是?”楚清欢淡淡笑了笑,屋里楚锦芙似乎说了什么玩笑话,老夫人开怀大笑,一屋子欢声笑语的。 赵粉看着这沉谧如水的容颜,只觉得自己根本看不透眼前的人,“二小姐,要不我对老夫人……” 楚清欢摇了摇头,“不必。”老夫人何等样人,虽然不管府中之事,可是一双眼睛却是盯着四面八方的,怕是早就猜到了其中关系,既然她不提,自己又何须声张?自己要找的是靠山,而不是拉仇恨,何必现在就暴露了呢? 何况,楚锦芙亦敌亦友,那只小老虎自己还没能顺了毛,岂能轻举妄动? 楚清欢正要离开,却瞥见一道身影跑得极快,身后是丫环焦急的声音,“六少爷,您慢点……” 六少爷? 是楚文瑜。 楚清欢愣了一下,却见楚文瑜忽然停在了自己面前,眼中带着居高临下的桀骜,“你就是那个从乡下来的姐姐?” 因为是男孩子的缘故,楚文瑜虽是才十岁,却也是和自己差不多身高,大夫人的爱子,相府里的小霸王。怀瑾握瑜,大夫人对自己这俩儿子期望可还是真高。只可惜,楚文瑜从六岁起便开始读书,到现在却还是识字不多。 “六少爷,还不赶紧去给老夫人请安?”匆匆追上的丫环却是大眼不瞧楚清欢一眼,倒是和自己的小主子统一战线了似的。 “狗眼看人低!”赵粉唾了一口,只是看到楚清欢还站在这里不由吐了吐舌头,却还是忍不住低声道:“二小姐你不知道,六少爷特别信任红梅这丫头,人家 是主子身边的红人,所以向来不把我们看在眼里。” 楚清欢闻言不由笑了笑,“那倒也是,不过六少爷今年也要十岁了,怎么身边还是丫环伺候?” 向来,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过了十岁都是要搬到前院去住的,而过去伺候的丫环也都会被小厮替代。 赵粉冷哼了一声,“谁知道她给六少爷灌了什么*汤,大夫人拗不过六少爷,便是一直让红梅伺候着。” “原来是这样呀。”楚清欢颇是深意地笑了笑,她刚要进去余光却扫到地上的一个荷包,荷包上面绣着一枝红梅,大概是刚才红梅给楚文瑜整理衣裳时不小心落下的。 弯腰捡了起来,楚清欢打量了一眼,笑着说道:“倒是好……”她鼻子微微一皱,声音一顿才接着道:“好绣工,好心思。” 赵粉不解,却见楚清欢收起了荷包,施施然离开,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楚清欢刚走到芝兰院门前,粉蝶便急匆匆迎了过来,“小姐,不好……”只是她话还未说完,却是被打断了。 “二小姐,府里新进了些丫环。奴婢奉夫人之命给二小姐送来几个使唤丫头。” 说话的正是大夫人的另一个心腹赵妈妈,赵妈妈并不像是府里面其他有权势的妈妈们一般白胖,倒是一副干瘦模样,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冷漠。 楚清欢笑脸相迎,“有劳赵妈妈了,画眉,还不赶紧去给赵妈妈奉茶?” 画眉刚要应声,却听到赵妈妈干巴巴的声音,“不必了,奴婢还有其他要事,先告辞了。”说着,便转身离去,丝毫没有把楚清欢放在眼中。 粉蝶见状不由气鼓鼓模样,道:“小姐,大夫人她……” “住嘴!”楚清欢厉声呵斥,却见原本站在院子里嬉笑的几个丫头顿时都收敛了笑言,半低着头偷偷看向楚清欢。 从未被二小姐责备过,粉蝶顿时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儿,画眉伸手想要拉她离开,却被楚清欢制止。 “丞相府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下次再这么没规矩,别怪我把你送到夫人那里家法伺候!” 院子里众人闻言无不是浑身一颤,粉蝶更是委屈,一双眼睛里带着湿润。 眼见着粉蝶落泪,楚清欢声音也柔和下来,“你是我院子里的一等丫环,自然要给她们树立起榜样来。” 相府规矩,每个小姐身边一个一等丫环,两个二等丫环,四 个三等丫环还有几个不入等的小丫环。另外,也会有一个管事妈妈和几个粗使婆子,只是一般的管事妈妈都是小姐的奶妈。 楚清欢入府半个多月,向来都是粉蝶和画眉两个人伺候的,芝兰院里更是没什么其他的丫环婆子了,如今大夫人终于把手伸了进来,倒让楚清欢不由心底一笑,大夫人的耐性似乎差了些。 只是,大夫人只是送来了一群丫环,却是没有给自己一个管事妈妈,是怕自己和外界联系起来呢,还是……怕落了口舌? 粉蝶闻言却是蓦然一惊,她一直觉得小姐对自己向来宽和,却怎么也没想到小姐竟是会让自己做这一等丫环,想到这里她不由看了看画眉。 “画眉,你可有异议?” 画眉摇了摇头,眼中没有任何的不豫,“奴婢,听从小姐吩咐。” 此言一出,立在院子里当柱子的几个丫环也纷纷点头,“奴婢听从二小姐吩咐。” 楚清欢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都是夫人手下的得力干将,来到我这里自然也不会差了那里去的。粉蝶,你且依照周妈妈当初的办法将她们几人划分了等级,回头禀告与我便是。” 粉蝶闻言顿时一紧张,旋即却又是兴奋起来,“是,小姐。” 一时间院子里新来的丫环几乎都看向了粉蝶,唯独一人却是把目光留在了楚清欢身上。 屋子里,画眉无声的站在一旁,楚清欢喝着茶,半晌才说道:“不要怪我心狠,实在是她心太大了。” 画眉身体一颤,不禁想起在洛城时,粉蝶仰着头拉着自己的手问道:“画眉姐,要是没人要我怎么办?”那时候,她可怜粉蝶从小就被家人卖身为奴为婢,却不料竟是有今日。 适才,门前粉蝶那般不遮掩,若真是传入了大夫人耳中,小姐往后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小姐固然不怕大夫人打击,可是……也犯不着自寻烦恼。 想到这里画眉心中一凉,耳中遥遥能听到屋外粉蝶细弱的声音,似乎在考察那几个送来的丫环,“小姐,她定是不曾注意,还望小姐再给她一个机会。” 楚清欢眼眸微微垂下,若不是因为当初粉蝶自己露出了狐狸尾巴,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粉蝶才会是大夫人安插的人。而之前,自己因为误会,将画眉当做内贼而打发到军坊之中,军坊中的女子多是被家中主子处置的侍妾和丫环,而去处只有一处,那边是军营…… 今生,她能避开这些,只是画 眉却对此毫不知情,楚清欢想了一想,最后却是说道:“也罢,常言还道再一再二不再三,若她真是执迷不悟,也别怪我不念这点情分了。” 画眉闻言一喜,刚想要开口却见粉蝶眉目带喜走了进来,“小姐,已经安排好了。” 楚清欢慢慢放下茶盏,抬眸看向粉蝶,因为兴奋,向来孱弱的面孔竟是多了几分秀丽模样,“没想到你也是能者多劳。” 粉蝶娇羞似的低下了头,“小姐过奖了,我把她们五个……” 楚清欢打断了她,“这等事情,不用跟我禀告。” 粉蝶脸色一暗,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却发现楚清欢已然不在眼前,她连忙拉住画眉的手,问道:“画眉姐,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情了?” 画眉顿了一下,这么可怜兮兮的面孔,她怎么也不愿相信小姐的话,可是…… “做好我们分内的事情便是,不要多言。” 画眉躲闪似的连忙出去,却不见粉蝶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眼神不复以往的胆怯,反倒是带着些闪亮。 芝兰院里没多大会儿安静,再度热闹起来。 “二小姐,老夫人说芝兰院里还差几个使唤的人,让奴婢带几个来给二小姐瞧瞧。您要是瞧得上眼,便留下她们,瞧不上,老夫人再给您挑选几个送过来。” 院子里站着的几人却都是极为眼熟的,楚清欢不由眯了眯眼,林妈妈见状笑道:“周妈妈当年也是老夫人身边得力的人儿,赵粉、赵紫虽是愚笨了些,不过也都算是有一技之长。” 老夫人这是在敲打大夫人! ☆、第18章 兄妹相见 楚清欢看着脸上带着慈祥笑意的林妈妈,一下子就知道了其中缘由。 大夫人送与自己的五个丫环中,白菱本来是听云院里的三等丫环,粉蝶把她提拔为二等丫环。 雪儿正是自己刚入府时遇到的那小丫头,喜乐苑里的小丫环。大夫人无非是拿她来提醒自己风波阁的事情虽说是过去了,可是她还是记得的。 至于丫儿和秀儿不过是被贫苦人家卖入府中的,在府中没有半点根基,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而红儿,她的母亲正是楚常喜的喜乐苑的管事妈妈。依照着楚常喜对自己的态度,红儿几乎又是个奸细。 “林妈妈说笑了,长者赐不敢辞,只是老夫人将赵粉、赵紫赏赐与我,那梨香院里的花鸟该如何是好?还有,谁来给老夫人做药膳?” 楚清欢一脸的忧心,林妈妈看在心里不由暗暗点头,果然是老夫人看重的人,的确是个聪明伶俐的。 “二小姐放心,老夫人说了,反正你每日里也要去梨香院请安,带着赵粉赵紫便好了,只是这样就要多麻烦二小姐了。” 楚清欢闻言眼中一笑,带上赵粉赵紫?她们若是伺候花鸟定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老夫人这是默许了自己可以多在梨香院中停留? 楚清欢亲自送林妈妈出的门,“林妈妈客气了,这是清欢的福气,秀儿,你跟着你赵粉姐姐送林妈妈回去。” 林妈妈脚下一顿,看了眼那长相清秀的丫头一眼,方又对楚清欢道:“二小姐,这丫头的名字却是使不得,二小姐还是给她重新赐名为好。” 楚清欢愣了一下,想起来什么似的,脸上露出一丝惶恐,为难道:“是我的疏忽,只是秀儿是母亲赏赐的,我怕若是给她改名,惹得母亲不悦。” 林妈妈到底是老夫人身边的心腹,一下子便明白了楚清欢的意思。 大夫人明知道秀儿犯了老夫人的名讳,却还是直接把她赐给了二小姐,无非就是想要二小姐惹老夫人不快。而二小姐却陷入夹缝之中,改名,惹得大夫人不悦;不改名,冲撞了老夫人。二小姐进退两难,便想要向自己讨个便宜,一来对老夫人有个交代,二来也不直接顶撞了大夫人。 这般委曲求全,林妈妈不由心中一酸。平日里总觉得大夫人偏爱长女,对五小姐不闻不问,可是如今这二小姐,好歹也是相府嫡出,竟是比五小姐更可怜三分。 “二小姐,如今这小丫头是你院子里 的人,自然是你做主了的。” 楚清欢等的就是这句话!听到林妈妈这么说,她脸色也恢复了平常,“那不如改名柚儿,林妈妈觉得如何?” “二小姐喜欢便好。”林妈妈笑了笑,由着赵粉和柚儿送自己离开。 周妈妈是个利落的人,很快便是把芝兰院里的大小杂事安排得妥妥当当,楚清欢对此自是不曾挑剔半分。只是周妈妈却知道,这位主子不是个简单的人,伺候起来更是尽心尽力。 再去听云院请安的时候,大夫人脸色明显不豫,楚清欢刚坐下一会儿,她便被请去处理府中的事情,只剩下她们姐妹几人坐在那里。 “二妹,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母亲说便是,何须惊扰老夫人休养呢?”楚锦绣微微不满,似乎在责备楚清欢劳累老夫人为她操心似的。 “便是母亲忙碌,你也可以告诉与我,不是吗?”从十二岁起楚锦绣便开始跟着大夫人打理丞相府的事宜,很多事情自是手到擒来。 楚清欢闻言心底里却是不屑一笑,她需要银子大夫人会给她吗?她四季的衣裳大夫人会送过去吗?她想要她们母女的命,大夫人可否舍得? 真真是可笑至极。 “是我孟浪了,下次定会叨扰大姐的。”楚清欢目光炯炯地看向楚锦绣,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是让楚锦绣蓦然心中一惊。 “不过是个见不得世面的乡下丫头,大姐你何须怕她?”眼见得楚清欢施施然离开,楚常喜不由冷笑一声,盯着楚清欢背影的目光有种说不出的狠毒。长房这边老夫人向来独宠楚锦芙,此番竟是给了楚清欢颜面,这让楚常喜怎么都觉得咽不下这口恶气。 楚锦绣微微皱眉,心中有些不悦。自己何曾怕了那丫头,只是刚才那目光太过于瘆人,让她有些猝不及防罢了。 “难道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楚锦绣的不信任激怒了楚常喜,她顿时站起身来,“办法我自然是有的,只是还需要大姐破费一些。” 楚锦绣再度皱眉,却见楚常喜十拿九稳道:“既然母亲和老夫人都赏赐了二姐,我们姐妹不送礼物,未免就伤了情分,大姐你说呢?” 楚锦绣顿时明白了她的打算,只是她面上却还是做足了姿态,“这是自然,我早就为二妹准备好了礼物,只是事情耽搁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送与她,既然三妹也有此意。抱琴,你去二小姐那里走一趟。” 楚常喜顿时心中一乐, 抱琴是大姐的一等丫环,楚清欢给的打赏银子定不能少了,既然如此,自己也派晴纹去一趟好了,只可惜她不能亲眼看到楚清欢肉痛出血的场面。 楚清欢并不知道楚常喜的算计,即便是知道了她也并不会放在心里。既然老夫人把周妈妈赏赐给自己,她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见楚清欢停下了脚步,粉蝶不由问道。 楚清欢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往头上摸去,霎时间脸色一变,“我的簪子哪里去了?” 粉蝶和赵粉纷纷望去,却见原本簪在发髻上的蝴蝶簪竟是没了踪影,顿时四下里寻看。 楚清欢一脸急色,“难道是落在梳妆台上了?赵粉,你赶紧回去找找,若是找不到就问画眉,也许她知道在哪里的。” 赵粉应了一声就要离开,却被粉蝶拉住了胳膊,“小姐,还是奴婢回去找吧,也许是今天早上落在了首饰盒里了。” 粉蝶向来打理楚清欢的梳妆,对这些自然是熟悉的很,长袖之下楚清欢握紧了左手,蝴蝶簪刺到了指尖,她感觉有点尖锐的刺痛,“也好。” 待粉蝶离开,楚清欢却是选择了另一条长廊走去,赵粉跟在身后微微不解,却也并不言语,只是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而已。 只是,等走到一处荒芜了的院落的时候,赵粉不由惊呼出声,“小姐,您怎么来千影居了?” 千影居,荒凉了了十多年的院落,这里,曾经是相府女主人的住所。 而这个女主人,正是丞相的发妻,楚清欢的生母:云静辰。 赵粉是家生子,对这些陈年往事略知一二。可是,二小姐不是从小就被送往云安城孙家了吗,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待赵粉反应过来,却见楚清欢已然提步上前,虚掩的院门上积了满满的灰尘,楚清欢刚要推门而入,却愣了一下。 锈绿色的铜环上留下明显的指痕,院子里似乎也有什么声响。 “小……”赵粉看着愣在那里的二小姐,还以为她是怕灰尘脏了衣裳才不动弹的,她刚想要上前推开院门,却被楚清欢拉住了手。 院门里,声音越发清晰。 “大少爷,你且等着,小的这就给你烤肉吃,你看这仙鹤长得多肥美,烤着吃,一定会很香的。大少爷你很久没吃肉了吧,想不想吃?” “想。”清越的声音中带着童稚,似乎是一个长不大的大小孩 似的。 “想的话就去那边把这仙鹤的羽毛拔了,小的在这里生火。” 再也听不到里面的动静,赵粉担忧地看向自家小姐。那人虽是循循善诱,可是她听得出来,那人似乎是想要害大少爷! 大少爷,是小姐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只是却是个痴儿…… 楚清欢眼眸一片黑亮,压低了声音道:“你去把六少爷引到这里来,快去。” 赵粉连忙点头,因为大夫人的宠溺,六少爷十岁还没搬进前院,如今还住在后院里,距离这千影居倒也是不远的。 待赵粉离开后,楚清欢眼眸顿时一厉,声音微微一变,“什么人在这里?”说罢,院门“嘎吱”一响,顿时簌簌灰尘落地。 正在生火的相府奴仆闻声不由心头一喜,没想到自己任务竟是完成的这么顺利,看着正往荷塘边慢悠悠过去的大少爷,他撒丫子就往后面跑,很快就没了踪迹。 尘埃落地,楚清欢慢慢走进了千影居。 千影居中占地面积最大的便是那一片荷塘,一片翠绿之中却越发显得这庭院的颓败。 “她是谁……”身后没了人,楚文璋又转过头来,看着楚清欢,一张脸上写满了无辜与单纯道:“你是谁呀?” 楚清欢闻言心头一酸。 前世今生,她都不懂楚思远为何这般刻薄与她。她本以为自己在云安城已经吃尽了苦头,却忘了这相府虽大,却并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痴傻的相府大少爷,文才武略的相府二少爷,两相对比下她怎么能认为这府里会对哥哥有半点温情?若真的有半点温情,何至于前世她入府之后,竟是被大夫人设计,亲手杀死了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哥哥,我是清欢,你的妹妹,你还记得吗?”尽管知道楚文璋是痴傻的,楚清欢还是忍不住柔声说道,两眼已是热泪盈眶。 已经死透了的仙鹤顿时被丢到了地上,楚文璋欢快地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楚清欢道:“清欢,妹妹,娘娘果然没有骗我,我有妹妹了。” 突如其来的怀抱让楚清欢一时不适应,可是很快她便回过神来,看着楚文璋亮晶晶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是的,娘娘没有骗哥哥,清欢会照顾哥哥一辈子的。” ☆、第19章 将计就计 看到忽然出现的妹妹流了泪,楚文璋很是心疼着急,连忙安慰道:“妹妹不哭,妹妹不哭,哥哥给你糖吃。”说着,他献宝似的从怀里摸出一颗果子糖,要往楚清欢嘴边送,只是自己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才是亲人。就算是痴傻又如何?当初,她错信大夫人的话,为了……楚清欢摇了摇头,伸手接过了那果子糖,“妹妹不哭了,只是哥哥你怎么来这边了?” 楚文璋回头看向那火堆,又看了看死掉了的仙鹤,害怕被责骂似的低下了头,“我,我想吃肉。” 楚清欢一阵战栗,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只听到骨骼咯咯作响。 楚思远明令禁止任何人出入千影居,刚才逃走了的奴仆刻意引诱楚文璋来千影居定是不安好心,何况,还有那死掉的仙鹤…… 脑中,一些东西交织在一起,楚清欢皱眉,“哥哥,妹妹带你去吃肉,只是这里的事情你一定要忘记,好不好?” 楚文璋用力地点了点头,跟着楚清欢往外走,“妹妹,娘娘为什么不来看璋儿,她不要璋儿了吗?” 楚清欢闻言鼻子一酸,母亲当年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哥哥已然痴傻了,自然是不知道。 “娘娘去了很远的地方,回头妹妹带哥哥去看望娘娘,只是现在我不让哥哥说话,哥哥就不能开口,知道吗?” “知……”楚文璋兴高采烈地答应道,许是想起刚才楚清欢的话,声音顿时消失,然后猛地点了点头。 楚清欢拉着他往树后躲去,远处楚文瑜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近。 “臭鸟,看我抓到你不吃了你!”楚文瑜气喘吁吁地跑着,眼看着那鸟儿竟是飞进了院子里,他不由气得跺了跺脚。 赵粉一脸惊慌的小跑了过来,看见楚文瑜在门口犹疑,她连忙上前行礼道:“啊,奴婢见过六少爷。” 楚文瑜并不认识她,见赵粉比自己还要高了些不由心中一喜,“你是来帮本少爷捉鸟的?” 赵粉闻言一喜,“啊,原来六少爷见到那雀儿了,赵紫说要我帮忙照顾那雀儿两天好做下酒菜,只是奴婢手拙,一下子让它飞走了。六少爷知道雀儿在哪里吗?” 楚文瑜顿时瞧了眼千影居,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然后指向远方道:“飞到那边去了,你自己去找吧,我不帮你了。”他甩了甩袖子,似乎想要转身离开,可是目光却还是望着千影居。 赵粉感恩戴德谢了一番 才离开。 “哼,你们想偷吃,也要看本少爷答应不答应!”说着,他下定了决心似的推开千影居的院门,迈步进去。 赵粉一个口哨顿时招呼那雀儿飞了过来,“小姐,幸不辱命。” 楚清欢见状不由笑道:“没想到除了药膳,你竟然也会驯鸟之技。”身后,楚文璋似乎对那雀儿十分感兴趣,伸手想要逗弄,只是那雀儿却是扑棱了下翅膀,吓得楚文璋连忙缩手。 “赵紫教我的,大少爷,你慢慢伸手,雀儿不会咬你的。”赵粉轻轻为雀儿抚羽毛,果然楚文璋再度伸手来碰触的时候雀儿虽是抖了一下却并没有闪躲开。 楚清欢见状微微一笑,伸手为楚文璋拭去了脸上的灰尘,“走吧,我们去给老夫人请安。” 赵粉愣了一下,刚想要开口问六少爷这边怎么办,却听到千影居里传来的笑声,“哈哈,没了那臭雀儿,吃这白鹅肉也不错!” 楚清欢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她还真是好奇,这若是让楚思远看到爱子把仙鹤当做白鹅,不知道是否会痛心疾首呢?说来却还是一典故呢,焚琴煮鹤。 楚清欢三人刚刚左拐往梨香院那边走去,另一条青石小路上大夫人缓步走来,一脸笑意道:“老爷,府里人不少都看到仙鹤了的,依我看,它定是落在了这边的。” 楚思远点了点头,“仙鹤祥瑞,若真是飞入府中,那真是一件喜事。” 大夫人闻言心中一喜,显然把喜事想到了楚锦绣身上,却忘了仙鹤之事本就是她一手安排的好戏。只是待楚思远看到千影居,他脸上笑意顿时消失。 大夫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阴毒,先行几步道:“咦,这千影居里怎么有人?”从门口隐隐看去,只见荷塘边生起了火,似乎有人在那里坐着,看不真切。 楚思远面色一动,鼻子里却嗅到一股子香味,似乎是烤肉的味道。 大夫人见楚思远脸色越来越难看,对着身边的亲信陈妈妈道:“不知道是哪个不张眼的竟然在千影居里烤肉,还不去把他给我拉出来家法伺候?” 见楚思远没说话,陈妈妈带着俩粗使婆子连忙进去。 “还看什么仙鹤?书房里还有些公务,我先回去了。”楚思远脸色越来越难看,似乎想要离这千影居有多远能多远才好。 大夫人却是拉住了楚思远,“老爷,不如等……” “六少爷,怎么是你?”陈妈妈 的声音中满是惊慌和不能置信。 楚文瑜很不满意,这白鹅肉都要烤熟了,陈妈妈这老货来干什么?想要分吃的?休想!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推开陈妈妈道:“陈妈妈,你来这边干什么?喂,你疯了不是,抢我的白鹅干什么?” 楚文瑜一把推开了陈妈妈,把已经散发出微香的仙鹤再度架到了火堆上。陈妈妈一旁看着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刚想要解释却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怒喝。 “你干的好事!看你养得好儿子!” 大夫人看着甩袖离开的楚思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原本安排的是楚文璋那傻子在这里烤了仙鹤吃的,怎么会变成了瑜儿? 楚思远气恼地走了两步,旋即却又停了下来,“我说过擅闯千影居者,家法伺候,去给我请家法!” 大夫人顿时脸色一片煞白,她上前去拉扯楚思远的胳膊,却被楚思远躲闪开了。 千影居里,听到院子外面楚思远的厉声呵斥,楚文瑜也是吓得一脸酱色,拉着陈妈妈的手道:“陈妈妈,救我。” 陈妈妈却是有苦说不出,她不过是一个小小家奴,又怎么能救得了六少爷?何况,老爷盛怒之下不追究自己“擅闯”千影居之罪便是最好的了。 “老爷,瑜儿还小,定是被什么人唆使了的,还望老爷明察呀!”长子不在身边,大夫人几乎把所有的母爱都倾注在幼子身上,想起相府家法可能加诸于爱子身上,她顿时心肝直疼。 楚思远冷哼了两声,“没错,是被人唆使了。”只是他目光却是冷冷地瞧着大夫人,似乎这唆使之人便是大夫人无疑。 大夫人眼见得楚思远铁了心似的,顿时心中一冷,刚要使眼神派人去请老夫人,却听到楚思远声音冷冽道:“都在这里给我好好呆着,谁要是乱跑,别怪我不念主仆之情!” 大夫人闻言顿时两眼一黑,昏倒在地上。 身边一片呼天抢地,楚思远瞥了一眼,看见大夫人那昏迷模样不由心中一软,刚想要改口,院子里楚文瑜却是哭喊道:“什么祥瑞不祥瑞的,我吃个烤鹅碍着谁的事了?陈妈妈你给我松手!” 请家法的奴仆迟迟未归,楚思远大步走了进去,刚一进门,就迎头遇见楚文瑜却是当胸一脚,“混账东西,把他给我丢进祠堂,三天不能给吃的!” 楚文瑜在地上挣扎了一下,陈妈妈松了口气,连忙去搀扶他,却又听到楚思远声音冰凉宣告道:“擅闯千影 居,她们三个每人杖责十下!” 陈妈妈顿时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请家法的奴仆终于拿着浸泡了盐水的木棍到来,铺展好了一切刚要执行家法时,不远处传来老夫人的怒斥声,“动不动就家法伺候,这相府莫非也成了诏狱不成?” 楚思远狠狠瞪了一眼拿着执法木棍的家仆,知道是去请家法的家仆通知了老夫人,可还是亲自上前去搀扶老夫人,恭敬道:“母亲,若是不惩戒一二,这相府规矩何存?” 老夫人原本在梨香院里赏花听楚清欢将故事,却见楚思远身边的得力小厮慌慌张张跑了过来,说是相爷要动家法。老夫人主管后宅的时候,何曾出现过这等情况,顿时故事也没心情听了,便带着楚清欢等人来了千影居这边。 她看了眼跌坐在地上的大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罢了罢了,相爷是一家之主,自然有权处置她们,只是静儿是个爱安静的孩子,你既然不许任何人擅闯千影居,就不该打扰了她的清静。” 楚思远身躯一颤,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良久才慢慢道:“儿子,知道了。” 看着楚思远那复杂的神色,楚清欢不由冷笑,他若真是心中有娘亲,又岂会纵容了楚文瑜? 不过这小惩大诫倒也不错,起码……灭了大夫人的气焰。 大夫人没想到就连老夫人都没能劝阻得了楚思远,她抬起头来,看到楚清欢身边的人的时候不由愣在了那里,“你,怎么在这里?” 楚思远闻言也不由顺着她目光望去,却见楚清欢身边站着的青年人眉清目秀,竟是有几分云静辰的影子,顿时也愣在了那里。 “回母亲的话,今天女儿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看到哥哥在救一只受伤的雀儿,赵粉说那是老夫人养的金丝雀,女儿便自作主张带着哥哥一起要去给老夫人请安了。”事到如今,楚清欢清楚了大夫人的算计,却没想到自己的将计就计竟是得到这意外效果,她不由一阵后怕。若是她没有当机立断,那么此时此刻,趴倒在地上的人会不会是哥哥呢?想到这里,楚清欢目光冷冽了几分,似乎冰箭一般齐齐射向了大夫人。 很显然,大夫人对楚清欢的“自作主张”很不满意,楚文璋之所以没出现在千影居,定是楚清欢搞的鬼。甚至,就连瑜儿会出现在这里,也可能是楚清欢使的诡计! 想到这里大夫人一阵激动道:“瑜儿,你赶紧……” 楚锦绣厉声打断了大夫 人的话,“还不赶紧向爹爹认错!”她不清楚母亲的算计,只是事到如今,再去争执任何都没有半分意义了,只会给父亲留下狡辩的印象。甚至于若是瑜儿说错了话,那么母亲的这番算计就彻底曝光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了。 “父亲,这里交由女儿处置便是了。”楚锦绣温声道,语气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坚持。处罚陈妈妈她们是后宅之事,楚思远的确不便插手。 楚思远点了点头,只是目光却慢慢落在了楚文璋身上,声音中带着严厉,“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20章 探路棋子 楚文璋浑身一抖,想要往楚清欢身后躲,可是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母鸟护雏似的护在了楚清欢身前,脸上满是紧张说不出一句话来。 长袖之下,楚清欢双手紧握成拳,慢慢走到了楚文璋身前,柔声道:“哥哥,你不是一直想念父亲吗?怎么见到父亲,又忘了?” 楚文璋瘪了瘪嘴,委屈地看向楚清欢,余光却是不时地扫在楚思远身上,“妹妹,他,他才不是爹爹呢,爹爹从来不凶璋儿的。” 意识到楚文璋仍旧是那个痴傻儿后楚思远脸色越来越阴沉,可是听到最后一句却不由心头一滞。 楚清欢自是没有错过这一幕,只是,她才不相信楚思远会忽然涌起愧疚之感,然后求她们原谅自己这么多年的忽视。他的眼中只有权势,何曾有自己半点影子? 果然,楚思远很快收敛了眉目,看着楚文璋的目光带着些复杂,声音却是严肃的,“四处乱跑,惊扰了贵客怎么办?”却分明是在指责楚清欢。 楚文璋害怕极了,却还是颤抖着站在楚清欢身前,似乎要保护她一般。 楚清欢闻言心中一凉,见到楚文璋这般举动却又是微微一暖,她慢慢走到楚思远面前,恭敬一礼道:“父亲,这里是后宅,哪来的什么贵客?何况,哥哥是相府的大少爷,难道还不能四处走走了?” 她一言戳破了楚思远的话,却是半点情面也没留,简直是放肆至极,却也是合情合理。 明明是自己的女儿,看到楚清欢的目光时楚思远却有些心虚,竟是不能直视一般。 “二姐,有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没,还有没有半点规矩了?”楚常喜唯恐天下不乱,自是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楚思远脸色不好,正是需要一个着火点,她只需要扇上一扇子风,便足够了,“父亲,我看……” “够了!”楚思远一声暴喝打断了楚常喜的话,他面目顿时严肃冷冽,唬得楚常喜直哆嗦,可楚思远却也没说出下半句话来。 楚清欢见状心底里冷笑,看着一旁病怏怏欲言又止的大夫人更是多了几分讽刺。 “管好他,否则别怪家规无情!”冷冷地抛下这一句,楚思远扬长离去,倒似有逃离的嫌疑似的。 老夫人看着那匆忙离去的背影,目光中透着几分通透,最后却是摇了摇头,“还不快去扶大夫人去休息?二丫头,刚才的故事讲到哪里了,回去继续给我们讲故事。” 大夫人看着楚清欢离 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刚想要开口却被楚锦绣制止住,“母亲,小不忍则乱大谋。”楚锦绣说的意味深长,看向楚清欢的目光复杂不明。 今天的事情本是想趁机除了楚文璋,这样二哥的地位便是十拿九稳了。谁知道,竟会是出现这样的差错,以致于把六弟都搭了进去。 想到这里,楚锦绣不由想起另一桩事,“去云安城的人回来了没?”云安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楚清欢自幼就被楚氏折磨,向来是个胆小怕事的主儿,如今看来,云安城那边的消息确实有误。 陈妈妈搀扶着大夫人,摇了摇头道:“回大小姐的话,还没有。” 一旁楚常喜有些云里雾里,不明所以道:“大姐,怎么了?” 楚锦绣摇了摇头,楚常喜却也是猜出了七八分,顿时不屑道:“母亲何必把她放在心上?更何况,她现在身边多了一个傻子而已,总会有犯错的时候,到时候就算老夫人想要保他们,怕也是众怒难平,有心无力。” 她笑得诡异,大夫人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常喜你有什么好主意?” 楚常喜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千影居,眼中闪过一丝狠毒,“那个傻子可是最挂念他娘了,母亲,您说呢?” 大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只是很快便消失了。千影居,千影居…… “这事,你小心处理,回头我定不会亏待了你的。” 楚常喜心中一喜,脸上一片恭敬,“母亲说笑了,女儿只是看不惯楚清欢罢了,这点教训也不过是小惩大诫。再说,芝兰院里的人若是不用,岂不是白白浪费?” 楚常喜很快便离开了,大夫人看了眼千影居,眼中的狠毒再也不加遮掩。一旁楚锦绣视若无睹,只是扫了眼楚常喜离去的方向,“三妹未免太放肆了。” 不过就是因为抱琴和晴纹没在楚清欢那里讨得好处,被周妈妈糊弄了一番,白白折送了些礼物而已。如今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就想要处理了楚清欢,也太沉不住气了。 大夫人闻言脸色柔和了些,“无妨,有她探路,也不失一步好棋。” 楚锦绣闻言不由皱了皱眉,楚清欢的到来,一开始没能如愿的掌控在母亲手中,而且竟还是左右逢源似的,以致于如今三妹和母亲都有些沉不住气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察觉到楚锦绣的心不在焉,大夫人爱怜地握住了她的手,“锦绣你放心,就算是拼了母亲这条命,也定要给你谋一个锦 绣前程的。” 楚锦绣唇角勾勒出一丝笑意,宽慰大夫人道:“母亲多虑了,女儿只是在想六弟还那么小,呆在祠堂里未免害怕,女儿有些忧心六弟罢了。” 提及幼子,大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忿恨,想起楚思远方才的绝情,她心中更是恼怒,“我看谁敢动我的瑜儿!” 一旁赵妈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楚锦绣,试探地问道:“夫人,不如奴婢去祠堂里照看着六少爷,如今相爷正在气头上,还是不要忤逆他为好。” 大夫人恼怒地哼了一声,显然也知道赵妈妈的话在理,只是嘴上却还是倔犟,不肯松口。楚锦绣见状点头示意,“有劳赵妈妈了。” 大夫人显然在气头上,回到听云院之后整个人更是阴沉了几分似的,楚锦绣屏退了左右伺候的人,看着坐在那里生闷气的大夫人,声音中不由带了几分严厉,“母亲,云静辰已经死了十多年了!” 大夫人猛地抬起头,看着楚锦绣的目光带着错愕,还有几分恐惧。 “你怎么知道的?”她抑制不住地声音颤抖,这个名字已经在相府消失很久了,以致于再度听到让她还是忍不住的心乱,那三个字代表着自己曾经的一段过去。 被刻意忘掉,被刻意模糊了的过去。她看到楚清欢时会想起,可是却没料到自己的女儿竟也是知晓这个人。 “我怎么知道的?我知道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楚清欢!”楚锦绣坐了下来,一双发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大夫人,似是要传递自己的意志似的。 “何况,现在她现在要保护那傻子。” “哥哥不要怕,大胆的下笔便是。” “可是,可是我……” 楚文璋怯怯地看着那纯白如雪的宣纸,紧张模样溢于言表。 楚清欢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脸上是温和模样,眼底的笑意都绚烂出百花齐放的粲然,“来,哥哥慢慢的下笔。” 两只手慢慢地往下移动,挂在笔尖的墨滴再也承受不住似的“啪”的一声落在了宣纸上,楚文璋顿时吓得松开了手,任由那毛笔落在了宣纸上。 楚清欢没想到竟是这般,看着抱头蹲在那里的人慢慢上前,“哥哥……”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 看着瑟瑟发抖的楚文璋,楚清欢心头满是酸涩。楚文璋之前住着的院子里只有一个哑巴仆人伺候,院中的房子莫不是透风漏雨 的。而院子外面却是有两个看守之人,生怕楚文璋没事乱跑似的。 “柚儿,送大少爷回去休息。”看着被墨汁浸透了的宣纸,楚清欢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柚儿刚上前一步要搀扶他,楚文璋猛地推开了她,逃离似的离开了这凉亭。生怕楚文璋乱跑,柚儿连忙追了上去。 画眉见此情景,眼中不由浮现一丝担忧,“小姐,大少爷他……” 楚清欢拿起了那毛笔,看着被晕染了一大片的宣纸,慢慢下笔,“那件事调查的如何了?” 画眉闻言连忙收敛了神色,“周妈妈说,府里的确有一个长着痦子的,叫白胜,是前院白总管的侄子,在府里向来是领着马房的差事。” “前院的人竟是跑到了后宅,这脚生的还真是够长。”楚清欢冷声一笑,眼中是说不出的冷冽。 画眉见状并不言语,心里却是明了:二小姐真的生怒了。 相府后院乃是女眷所在。前院的家丁小厮是不得任意前往后院的,那白胜既不是楚思远的贴身家丁,又不是诸位少爷的小厮陪读,不过是马房听差的,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后宅,而且还是已经被尘封了十多年的千影居。 这要真是巧合的话,死人复生都不稀奇了!画眉心中一哂,一旁静候着二小姐的吩咐。 楚清欢想了一阵,刚要开口,却听到一阵笑声,人未至而声先来,“二小姐,夫人派人送来了四季的衣裳还有首饰,漂亮极了,二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第21章 巧言蛊惑 来的还真是时候!楚清欢秀眉一拧,很快便舒缓开来。老夫人亲自吩咐让楚文璋暂时住在芝兰院,而此时楚文瑜还在相府的祠堂里跪着,很显然大夫人这是看到老夫人这一股东风,开始转舵了。 不过楚清欢可不觉得大夫人会真的对自己好,大夫人是笑面菩萨背地阎罗,向来心里只有自己的那一双子女,何尝会把自己这个身份尴尬的“女儿”放在心里? 而且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了她,大夫人只恨不得把自己杀了,甚至后悔不应该把自己接回府中吧? 如今这突然转变,活像是转了性子似的。想到这里,楚清欢脸上露出了一丝愉悦的笑意,直达眉眼,“是吗?快带我去瞧瞧。”她脚下有些急,落在外人眼中不过是一个因为有了新衣裳而失了分寸的不得宠的小姐罢了。 粉蝶连忙搀扶住楚清欢,语气里都带着羡慕,“我听白菱说,这衣裳料子原本是夫人给大小姐准备的,只是二小姐您回来的匆忙,夫人当时正好操持着老夫人的寿辰,一时没顾上二小姐您,刚过去了这股忙劲就直接把这料子留给了二小姐。” 说罢,粉蝶似是打探一般看着楚清欢。果然,楚清欢脸上闪过一丝犹疑,似乎担忧一般道:“要不然,我把这衣裳送给大姐吧?” 粉蝶闻言不由笑了起来,“二小姐真是开玩笑,且不说大小姐那里的衣裳比柜子都多多,二小姐您身量可是比大小姐不足的很,这衣裳到了大小姐那里也是不能穿的。” 楚清欢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也是。” 她们两人走在前面,画眉明显地被落在了后面,只是粉蝶的话却也是一字不落地传到了耳中,而画眉眼中的担忧之色越发明显。 究竟是什么,让粉蝶以为二小姐那么软弱可欺? 果然,楚清欢还没进院子就听见白菱那娇俏的声音,“大夫人可真是疼爱二小姐,这秋江府的古香缎,向来只用在大小姐和五小姐身上的。三小姐和六小姐,可是从来没有这待遇的。” 楚清欢闻言心中一寒,果然这白菱有问题。她楚清欢乃是相府的嫡女,而在这丫头眼中竟是沦为楚常喜等庶女一流,甚至不如!只是她脸上却是一丝羞涩,似乎受宠若惊一般。 白菱眼尖地瞧见楚清欢过来,连忙闭嘴,就好像刚才说那话的并不是她一般。 楚清欢犹如得到了宝贝似的小孩子,不能置信地一遍遍翻看着那几件衣裳和首饰,惹得一旁白菱翻了 翻白眼,心底里暗啐了一口:没见识。亏得她当初还以为这二小姐是个有主意的,还特意打量了一番,竟是看走眼了。 一盏茶的工夫后,楚清欢似乎有些累了,“白菱,你资历最老,负责这些衣裳和首饰,画眉一旁协助。”几句话,却是把白菱摆在了画眉前面。 粉蝶见状欲要开口,只是看到白菱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却是欲言又止。倒是画眉,脆生生地应了声是,便和白菱一起把这衣裳首饰收拾了起来。 “二小姐,要摆晚饭了,奴婢要不要把大少爷找回来?” 楚清欢看着外面的天色,又瞧了粉蝶一眼,“让雪……不用,我自己去找便是了。” 她忽然改口,一旁伺候的粉蝶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沉声应道:“是。” “二小姐和大少爷感情真好。”指挥着画眉把衣裳首饰归拢到箱子和首饰盒里,白菱施施然地坐了下来,眼底透着些不屑,表情却是劝慰道:“粉蝶你也别生气,毕竟大少爷可是二小姐的心头宝,二小姐紧张了些也是人之常情。” 她这话里分明是说二小姐并不信任自己,粉蝶闻言猛地站起身来,看向白菱的目光带着尖锐,白菱面不改色。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白菱微微笑了,“我们是替主子办事的,自然是一切都听主子的。” “主……主要是二小姐这样子太累了。”看到画眉走了过来,粉蝶连忙改口,神色中也带着一丝担忧,“画眉,你说呢?”自从被提为一等丫环,那“姐姐”二字就消失不见了。 画眉对此不过苦涩一笑,听粉蝶问及,“小姐怎么了?”她目光落在了白菱身上,很快便挪开了。 白菱抿了一口茶,状似无意道:“刚才我和粉蝶妹妹说咱们二小姐,对大少爷的事总是这么事毕亲为的,也太累了些,毕竟,大少爷这儿……”白菱指了指脑袋,有些遗憾似的叹气道:“是有些问题的。不瞒两位妹妹,姐姐是府里的老人,知道的比你们多了些。大少爷这些年过的这么苦,还不就是因为这儿的问题吗?老爷对他视若无睹,你又怎么能指望大夫人对一个痴傻的庶子好了去?” 白菱比粉蝶大了些,却是没有画眉大,这一声姐姐分明是仗势欺人,画眉闻言并没有吱声,只是眉头却越来越皱。尤其是听到庶子这个词的时候,脸色更是一变。 “二小姐有大少爷这么个累赘,这路将来可是难走的很哟。”白菱忧心忡忡的, 似乎真的在为楚清欢的将来担忧似的。 粉蝶似乎害怕了似的,拉扯着画眉的衣袖,模样中带着几分担忧和恐惧,“画眉姐姐,这可该怎么办?” 一声姐姐,画眉心微微软了一下,可是旋即却又硬了起来,“小姐有小姐的打算,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听主子安排,为主子办好事情,竭力为主子分忧便是了。”眼看着外面已经摆好了菜,楚清欢却还未回来,画眉有些担心。 “我去看看小姐回来了没。” 待画眉离开,白菱啐了一口,瞪了一眼粉蝶,“看见没,这才是二小姐的心腹。” 粉蝶想要辩驳,白菱却根本不搭理她,自行离开了。 “你给我老实坐这里!”狠戾的声音传到耳中,楚清欢蓦然一惊! 她没有想到,跟在楚文璋身边的竟然不是柚儿,而是楚常喜!站在假山后面,只见楚文璋坐在草地上,楚常喜捏着锦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要回去找妹妹,我饿了,你带我回去。”楚文璋想要站起身来,却被楚常喜拦住了,一屁股又蹲在了草地上。 楚文璋顿时大急,一下子就哭了起来,“你是坏人,我要去找妹妹,找妹妹。” 真是个傻子,楚常喜啐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你再喊,我就把你丢进荷塘里!” 楚文璋有些害怕,丹凤眼中布满了水泽,看着楚常喜的目光瑟瑟发抖,“我不喊了,你,你送我去找妹妹好不好?”说着,他伸手抓住了楚常喜的衣袖。 楚常喜厌恶似的挣开了他的手,只是想到自己的计划,顿时又变换了脸色,“我也是妹妹呀,大哥哥难道不记得了吗?” 她原本就在想办法,怎么能鼓动楚文璋再去千影居。只是楚清欢片刻不离似的,让她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直到小半个时辰前,机会来了。 她让人拦住了追楚文璋的柚儿,自己则一路小跑跟着楚文璋来到这边。 “是吗?可是我不认识你。”楚文璋摇了摇头,气得楚常喜只想掐死他,她要是有这么个亲哥哥,肯定会掐死一了百了的。 只是,眼下,她很快就一脸笑意,“是吗?许是你记错了呢。对了,大哥哥有没有去看娘娘,娘娘说她想你了呢。” 一听人提到“娘娘”,楚文璋顿时两眼放光,“我也想娘娘了,可是,可是妹妹说她回头会带着我去看娘娘的。” 楚常喜暗骂 了一声,伸手拉着楚文璋站起来,“妹妹是骗你的,她想自己霸占娘娘,不想让娘娘疼你才会这么说的。” 假山后楚清欢心中一动,顿时明白了楚常喜的打算。 “你骗人,妹妹才不会骗我呢!”推开了楚常喜的手,楚文璋提防似的瞧着楚常喜,似乎看到巫婆一般。 楚常喜没留意,险些跌倒在地,她好不容易扶着假山站稳,顿时扬起了手,要朝楚文璋挥过去! 楚清欢心一紧,刚想要出去拦她,却见楚常喜手愣在了半空里,脸色也慢慢好转,“我怎么会骗你呢,真的,要不然你明天亥时去看看,娘娘那时候肯定在千影居呢。” 生怕楚文璋不相信似的,楚常喜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刚才为什么妹妹没来追你吗?因为她去千影居偷偷看娘娘了。” 楚文璋眨了眨眼睛,说不出的迷茫,“你不是妹妹吗?” 楚常喜一愣,她没想到这傻子竟是也有机灵的时候,“我是另一个妹妹。对了,你可千万别对别人说见过我的事情,否则娘娘知道了,会生气的。” 她一脸严肃模样,楚文璋顿时点了点头,脑中满是娘娘,再也没有其他。 楚常喜一脸得意的走了,楚文璋呆呆的站在那里,回过神来却发现楚清欢就站在自己面前,正帮自己整理衣袍上的草屑。 “妹……妹妹,你怎么过来了?”他脸上有些慌张,明显是想要掩饰什么,可是却都暴露无遗。 楚清欢微微一笑,清眸之中闪着无辜,“我自然是来找哥哥去吃饭的,哥哥饿了吗?” 她不提还好,一说这个“饿”字,楚文璋当即肚子“咕咕”作响,清秀的脸上也是一阵红云密布,“妹妹别生气,我没乱跑的。” 楚清欢轻轻握起他的手,“清欢不会生哥哥的气的,从来都不会。” 楚文璋时不时的打量,楚清欢一清二楚,只是他不说,她便佯装不知。终于,楚文璋到底忍不住了,“妹妹,我……” “奴婢该死,还请二小姐惩罚奴婢!”柚儿看到大少爷竟是和二小姐在一起,顿时跑了过来,忽然跪倒在地,忙不迭地磕头。 ☆、第22章 夜探弃居 楚清欢没有半点让她起来的意思,她的确该死。自己让她去跟着楚文璋,那是对她放心,结果她半道里不见了人。若不是自己撞到了楚常喜的诡计,那么后果该是如何? 柚儿磕了几个头,脑袋上已经是一片青肿,她头晕了晕,却还是不住磕头请罪,“奴婢该死,还请二小姐恕罪,奴婢该死……” 楚文璋看不下去了,他不过八岁的智商,性子单纯,记忆中也是娘娘温柔可善的模样,见柚儿一直磕头,顿时看不下去了。 “妹妹,不是她的错,是我乱跑的。” 楚文璋从背后抱住了柚儿,柚儿正抬头之际,后脑勺一下子就撞到了他的下巴,顿时楚文璋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少爷……”柚儿不过是十三岁的小丫头,被自家老子娘卖到了相府里,是死契,这辈子生是相府的人,死是相府的鬼。 她刚进府就被分到了二小姐的芝兰院,虽是不太清楚府里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可是二小姐对大少爷的这份心她是瞧在眼里的。 见自己伤了大少爷,心底里更是懊恼不已。 “哥哥,你没事吧?”楚清欢没想到楚文璋竟是会用这么个笨方法,眼看着楚文璋摸着下巴皱着脸,她也是一阵心疼。 可是,不用这个办法,怎么能让柚儿对他忠心?她现在能用的人那么少,可是要提防的人却那么多。 “没事,没事,妹妹,都是我的错,你别罚柚儿了好不好?”楚文璋眼中挂着泪水,轻轻摇晃着楚清欢的衣袖,就好像他小时候犯了错,弄坏了娘娘的书之后求娘娘不要惩罚自己一般。 柚儿跪在那里直落泪,却又不敢说话,只是心疼地看着楚文璋。整个相府都知道大少爷是个痴儿,什么都不懂,就连芝兰院里的那些粗使婆子都瞧不起大少爷。 柚儿之前也和雪儿,丫儿她们说过,可是现在她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舌头! “哥哥别哭,妹妹不罚柚儿了。”轻轻拭去了楚文璋眼角的泪水,楚清欢神色温柔,只是看向柚儿的时候却又严厉起来,“大少爷都为你求情了,还不起来?” 柚儿连忙站起身来,“二小姐,奴婢往后一定好好照看大少爷,绝不离开半步。” 楚清欢闻言这才缓和了脸色,“刚才你去哪里了?”她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楚常喜使了什么招,让人绊住了柚儿。 柚儿闻言慢吞吞道:“刚才六小姐丢了东西,我路过那边 ,被拉着一起找东西。” 楚清欢闻言皱了皱眉,楚常乐?她怎么也掺和进来了?印象中,楚常乐几乎是三棍子闷不出一声响的人,怎么会这么大张旗…… “你可知六小姐丢了什么东西?” 柚儿见她神色严肃,顿时有些紧张,“奴婢不知道,几位姐姐只让我在那边草地里找,却也没说到底是丢了什么。” 这就怪了。到底是丢了什么,让楚常乐这般大胆,却又谨慎? “妹妹,我饿了。” 楚文璋讨好地拉着楚清欢的手,一脸无辜的模样。 罢了,楚清欢心底里暗暗叹了一声,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楚文璋却是乖巧的拉着她的手,回芝兰院不提。 “今个儿粉蝶你陪我说会儿话,画眉你先去休息吧。” 楚清欢的安排让画眉不解,只是她到底是安分的,为楚清欢铺好床铺便离开了。粉蝶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二小姐最近对她很……宽容。 这个词涌到脑子里的时候,粉蝶手上力道猛地一大,楚清欢头皮吃力,顿时吸了一口气,粉蝶大梦方醒,看着自己手中拽掉的头发,连连告罪。 “二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透过铜镜的左下角,楚清欢清楚地看到粉蝶瑟缩的模样,似乎真的害怕自己要了她的命似的,她无奈地勾起了唇角。 “起来吧,我们主仆不易,不用为这点小事坏了情分。”她亲手扶起了粉蝶,往床边走去。 “二小姐,我……” 楚清欢打断了她的话,“咱们主仆二人很久没有秉烛夜谈了,今晚我们聊聊心事。” 粉蝶闻言迟疑了一下,看着床上只有一床锦被,连忙道:“我去拿床被子来。” 楚清欢点了点头,看粉蝶不见了踪影,眼角的笑意慢慢隐匿了痕迹。 柚儿的确忠心,今天一步不离地跟着楚文璋,只是楚清欢明白,楚文璋一定会去千影居的。 今天中午老夫人赏赐的蒸鹅,香酥可口,只是楚文璋却吃得心不在焉的,显然是在想去千影居的事情。 粉蝶很快就抱着被子过来了,楚清欢看她小脸粉扑扑的,比刚入府的时候丰腴了几分,不由笑道:“到底是相府的风水养人,看我们粉蝶都清秀佳人了。” 粉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羞红了脸道: “二小姐拿奴婢取笑了。” 楚清欢闻言眯了眯眼睛,支着下巴道:“粉蝶,我要是放你出府,你可有去处?” 粉蝶正要剪烛花,听到楚清欢这话,顿时跪倒在那里,“二小姐,奴婢做错了事,奴婢会改,二小姐您不要赶奴婢走呀!” 楚清欢连忙把她拉起来,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傻丫头,我总是要嫁人的,总不能耽误你的前程吧?” 粉蝶紧吊着的心松了一下,良久才慢慢道:“不会的,奴婢愿意伺候二小姐一辈……”她话没说完,只觉得眼前腰眼上一痛,整个人已经趴在了床沿上。 “你伺候了我上辈子,我没齿难忘。”指尖的金针闪烁着点点光芒,楚清欢看着彻底昏了过去的人,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院门咯吱一响,楚文璋轻轻地探出头,然后迈出了脚,半晌却没有动静。 “去看娘娘,该走哪条路呢?” 他着急踱来踱去,往左走了两步却又掉过头来往回走了两步,半刻钟过去了,楚文璋依旧原地踏步,楚清欢看不下去了。 “往右走。” 楚文璋大喜,顿时感谢道:“妹妹你真好,我这就去看馕……”看到楚清欢站在自己身前,楚文璋一下子捂住了嘴巴。 “哥哥要去看谁呢?”楚清欢笑意盈盈,月色下脸色更显得皎洁了几分。 楚文璋挠了挠头,“我睡不着,四处转转,这就回去睡。”可是脚就是不往院门那里挪。 楚清欢轻声笑了笑,“是吗?那真是可惜了,我想去千影居看看娘娘呢。” 楚文璋眼睛一亮,拉着楚清欢的手道:“真的吗?妹妹,我也想娘娘了。”他语气绵绵的,让人根本不忍心拒绝。 若真是要拦住他,他连芝兰院的院门都出不去。楚清欢微微笑道:“去是可以去,但是哥哥你要听我的话。” 既然她拦不住楚文璋的思念之情,又何必为此破坏了他们兄妹间的情谊。前世她最亏欠的两个人,第一个便是楚文璋。 楚文璋忙不迭地点头,一路都静悄悄的,生怕发出些声音被楚清欢赶走似的。 “楚常喜不是说让哥哥酉时去吗?哥哥怎么去的那么早?” 楚文璋听闻有些不解,“楚常喜是谁呀?”旋即他又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想早点看到娘娘。” 楚清欢笑意僵在了嘴角,她不知道楚文璋是真 的还是在假装不知道云静辰的死。若是真的倒还好说,若是假装不知,楚清欢皱了皱眉头。 “娘娘,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们。”她轻轻道,语气里是坚决的。不止云静辰,还有她前世未出世的孩子,都在天上看着他们,看着她如何报仇雪恨! 千影居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灯火,似乎在无声的述说着她的萧条。 楚清欢正四处打量着,一不留神楚文璋已经溜了进去,楚清欢没料到竟是这样,又不能大声呼喊,只是小跑着去找他。 她刚进去,余光却扫到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楚清欢不禁停下了脚步,里面却传来一阵闷哼声,正是楚文璋。 月光皎洁,微风略过了窗户纸早已经零碎不堪的门窗。借着穿透过来的月光,楚清欢这才看到楚文璋趴在地上,一身狼狈。 “没摔着哪里吧?”楚清欢赶忙把他扶起来,只是她腰还没直起来,耳畔却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丫头,你可别摔着,不然本督可是会心疼的。” 八千岁! 楚清欢顿时警铃大作,一时不查她竟是被姬凤夜揽住了腰,而原本她要扶起来的楚文璋趴在地上,似乎沉睡了一般。 楚清欢身体一僵,耳畔的呼吸绵长悠远,让她觉得有小爪子挠着自己的心肝似的,痒痒的,偏生自己抓不得。 “千岁爷玩笑了,有千岁爷在,清欢怎么会摔着呢?”她看不清姬凤夜的脸色,只听到他发出呵呵一笑,说不出的清凉薄幸味道。 两人就这般僵持着,楚清欢想挣脱他的束缚,偏生她一动,姬凤夜就打蛇随棍上似的跟着动一下,把她吃得死死的! “怎么,小美人不舒服吗?”长长的指甲捋起了楚清欢耳畔的一丝碎发,楚清欢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前世死的时候都二十六岁了,比眼前的人都还要年长些,偏生被他叫什么“小美人”,简直恶俗的她要死。只是人在屋檐下,楚清欢早就学会了“趋炎附势”。 “有千岁爷保护着,自然是舒服的。”前世,她绝不会说出这等话来的。因为,即使混账不如皇甫殊,也没身边这人这般妖孽! 姬凤夜又是轻声一笑,声音比之前愉悦了些,“那便好,小美人舒服了,本督也舒服了。” 楚清欢再度扼腕叹息,她当初就不该招惹这人! “千……”楚清欢刚开口,忽然又闭上了嘴。 外面有人! 而且,不止是一个人! ☆、第23章 梁上交谈 “小美人,你说楚相来捉奸了,本督该怎么办?” 捉个毛奸!楚清欢要咆哮了,楚思远会来,绝对是因为楚常喜告了状的。 千影居外,灯火一片。 “相爷,那贼人从书房往后院里跑,跑到这里就不见了踪影。”手持火把的护院指着千影居的门匾,一双眼睛肿满是火光。 楚思远一脸凝重,刚想要说话,不远处却又传来一阵叽叽喳喳声。 “母亲,六妹昨个儿就丢了东西没敢声张,今个儿大姐的东西也丢了,这贼人也太大胆了些,母亲捉到一定要严惩!” 楚常喜的声音由远及近,她簇拥着的正是大夫人宋氏。 “老爷,您怎么也在这里?”大夫人一脸惊讶,看着楚思远身后的十多个护院,不禁问道:“莫非前院也遭了贼子?” 楚思远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千影居。 前院后院都遭了贼?这可真是凑巧。 难怪昨个儿楚常乐丢了东西,原来大夫人是打的这个算盘。借着搜寻失物为由来搜查千影居,而搜查之时楚文璋刚好在这里。 千影居是楚思远的心头禁忌,大夫人到时候一定会把事情捅到楚思远那里去的,不管是家法伺候还是跪祠堂,她都能给楚文瑜报了仇。当然,也能把这脏水顺带着泼到自己身上。 难怪,老夫人提出让楚文璋住在芝兰院的时候大夫人没有反对,竟是想到了这一步。 不过,她千算万算却独独没料到千影居里不止楚文璋和她,竟还有个姬凤夜的存在。楚清欢转过头,唇瓣却碰到一阵冰凉的柔软。 “小美人投怀送抱不够,竟还是献上香吻,本督还真是惊喜呢。” 楚清欢这才恍然,自己竟是无意间吻到了那妖孽!她不由耳垂火热,幸好一片黑暗什么姬凤夜也瞧不出什么。 “那千岁爷可有奖励?”她压低了声音,耳朵却无时无刻不警惕着千影居外的一举一动。 姬凤夜似乎不满她的一心二用,揉了揉她的耳朵道:“那本督把从楚相书房里找到的美人图送与小美人可好?” 书房? 美人图? “那贼子是你?”楚清欢惊讶地抬起了头,却正好对上了姬凤夜那无边深邃的丹凤眼眸,那眼角蜿蜒了一片的曼珠沙华似乎燃烧着一般。 “自然是本督了。”姬凤夜唇角慢慢勾起, 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仿佛做贼子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一般。 屋外,脚步声越发沉重,火把一点点靠近这主屋。 “仔细搜查,别漏下哪里,让贼子逃脱了。”大夫人的声音中透着如楚思远一般的严肃,楚清欢刚想要开口,身子一轻却被姬凤夜带离了地面。 “我哥哥他……”她轻声道,耳朵却被姬凤夜咬住了,“再来一下,本督倒是可以施以援手。” 登徒子! 坐在横梁上,眼看着那火把越发清晰,楚清欢心里一横,闭着眼睛靠近了他,只是……唇瓣一凉。 她蓦然睁开了眼睛,却见姬凤夜摇着头,自己的唇瓣吻着的却是他的手指。 地上,一道身影掠过,一瞬间便消失无踪了。 楚清欢这才放下心来,而持着火把的家丁已经推开了陈旧的门,顿时屋子里灯火通明。 楚思远和大夫人先后进来,神色却并不一致。 楚清欢居高临下,又恰好躲藏在视觉死角中,堪堪把两人神色看得一清二楚。 楚思远的目光复杂而深沉,似乎还带着一丝愧色。 而宋氏则简单的多,是熊熊烈火般的狠毒,恨不得将这千影居燃烧的一丝不剩似的。 “老爷,夫人,没人。” “相爷,没人。” “夫人,没人。” “……” 大夫人的眼中满是不能置信,“怎么可……你们好好搜搜,可别落下哪里让贼子藏匿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看了眼楚思远,却见他冷哼了一声,负手走了出去。 很快,千影居恢复了平静。 楚清欢想要下去,奈何自己被某人抱在怀里,半晌只折腾下去许多灰尘。 “你把他怎么样了?”她没指名点姓,姬凤夜却也知道是谁。 “自然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凉快去了。”他说的轻飘飘的,楚清欢的心慢慢安稳下来。也罢,今晚大夫人和楚思远两路夹击,自己能躲过去已然不错了。 日后再带哥哥他来便是了,想来经过今夜这事,大夫人对这千影居怕是恨之入骨,也不再会这般看守严谨了。 “多谢千岁爷,只是不知千岁爷能否举手之劳,也把清欢送回去?” “噢?”姬凤夜微微挑了挑眉,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云安城孙 家吗?” 楚清欢心猛地一跳,近在咫尺,她看不到对方的神色,可是从那语气里却听出几分异样…… 锦衣卫的手段她前世曾经听皇甫镜说过的,能让活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能让死人开口。 何况,孙家还有一个没有死的人。刘妈,自己放了她一条生路,任由她离开了。 “千岁爷玩笑了,清欢本就是相府的人。” 她即使后来去了云安城,那也不过是因为被送去的。归根到底,她楚清欢到底是相府的二小姐。 下巴猛地被捏住,眼前闪着明亮的光,是夜明珠柔和的光芒。 她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脸,还是忍不住再度惊艳。 夜明珠的光芒下,姬凤夜眉眼间更是多了几分妖娆,这让她不禁想起坊间传闻。有人说,当今圣上之所以这么宠信这位八千岁,便是因为这一身好皮囊…… “怎么,可是迷上了本督?” 楚清欢微微一笑,“千岁爷风采,清欢自是折服。”语气连带着神色,都是十二分的诚恳。 姬凤夜满意一笑,“倒也是,普天之下,谁人不折服于本督风采之下?”他眉眼间带着一丝睥睨,竟是有帝王一般指点江山的气魄。 楚清欢腹诽了一句,面上却是狗腿的笑意。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直到最后还是楚清欢打破了僵持。 “千岁爷,时辰不早了,您看您是……” 姬凤夜瞥了她一眼,手却还是揽着她的腰,“怎么,小美人这是在下逐客令?” 楚清欢刚要解释,他又道:“本督记得,前段日子,倒是有个人对本督下了逐客令,然后小美人知道他的下场吗?” 楚清欢听周妈妈说了,半个月前兵部侍郎陈道勇因为呵斥八千岁盘桓兵部衙门,傍晚时分陈氏父子三人齐齐进了诏狱,陈府如今一片阴气,整日里哭哭啼啼的,吵闹着要告御状。 “清欢孤陋寡闻,让千岁爷笑话了,只是清欢是想问,千岁爷是不是方便让清欢回去?” 姬凤夜闻言紧紧盯着她,良久才露出一丝不解,“小美人这是在邀请本督吗?” 邀请个屁! 楚清欢几乎忍不住要爆粗口了。 她下逐客令,他要挟她性命。 她回芝兰院,他竟然说她邀请他? 他哪个耳朵 听到自己邀请他了?她明明说的是让,而不是送! 姬凤夜看着几乎要炸毛的某人,眼中闪过一丝愉悦。能看到这小丫头炸毛,果真是有益于身心健康。 “千岁爷听错了,清欢没有……” “嘘,小点声。”姬凤夜堵住了她的嘴,食指轻轻地压在她的唇上,“楚相还没走远,万一回来可就糟糕了。” 竟然用这个要挟她!楚清欢气得心底里痒痒,偏生眼前的人又是她不能得罪的,她艰难地点了点头,脑袋往后移开了一些,慢慢道:“千岁爷说的是,此地不宜久留,清欢还是先行回去为妙。” 姬凤夜竟是点了点头,带着楚清欢一跃而下,平平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就连尘埃都没有激起,“也是,这里的确不适合花前月下山盟海誓,还是小美人想得周到。” 见鬼的花前月下! 去死的山盟海誓! 双脚着地后,楚清欢连忙拉开与某人的距离,她转身刚要离开,一人却迎面飞速而至。 正是老夫人生辰的时候呵斥过自己慢吞吞的那红衣女子,似乎名字唤作朱沅。 “主子,宋氏的人去芝兰院了。” 楚清欢顿时瞪了姬凤夜一眼,若不是他拉着自己磨磨蹭蹭絮絮叨叨了半天,自己何至于现在如此被动? 楚文璋好不容易躲过了大夫人的陷阱,如今又是自己……楚清欢心念一动,身子又是蓦然一轻,千影居已然是她身后的风景了。 大夫人正着人敲芝兰院的门,守门的婆子面面相觑,她们可是知道的,二小姐特意交代了她们留着门,却没想到竟是等来了大夫人。 陈妈妈见门迟迟不开,知道其中必有猫腻,得了大夫人的眼神就上前一步,“还不快开门?” 她话音刚落,一个家丁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夫人,那贼子闯进了风波阁。” 大夫人脸色骤然一变,只是芝兰院里没有半点动静,这让她不由心中有疑,认定了那是楚清欢声东击西之计,“胡说,我分明看到这贼子来到这芝兰院。” “夫人,相……”那家丁一脸苦色。 “再多话,小心你的舌头!” 家丁苦不堪言,可是相爷他就要过来了呀!他憋了个红脸,又害怕大夫人言出必行,不敢说话。 “母亲,芝兰院里一清二白,并没有什么贼子,许是母亲看错了。”院子里传来低 哑的声音,只是院门却没有开。 “二小姐?”陈妈妈怀疑道,她不由看向大夫人,却见她也是一脸犹疑。方才那声音似是而非,又带着微微的颤音,总感觉并不是楚清欢本人。 “陈妈妈有何话说?” 那沙哑的声音再度传来,陈妈妈的疑惑由三分变成了七分,“二小姐,是这样的,大小姐和六小姐都丢了些东西,奴婢奉夫人的命令来寻找贼子,还望二小姐配合一二。” 她刚说完,院子里忽然传出了笑声,带着几丝讥讽,“陈妈妈这是说我芝兰院里的人偷了大姐和六妹的东西?” 陈妈妈脸色一变,刚想要反驳,院子里又传来了那略带着沙哑的声音,“若是陈妈妈找不到这贼子,又该如何?” 楚清欢声音向来清亮,带着些坚决的意味,这般的沙哑含糊让门外的人都有些怀疑,可是若真是院子里的小丫环,谁又会有这个胆子? 陈妈妈求助似的看向了大夫人,只见她眼中带着坚决,似乎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似的。 院门依旧未开,陈妈妈笃定了里面说话的并非楚清欢,声音中也带着几分坚决以及那轻视,“二小姐,奴婢确实看到有贼子进了芝兰院,二小姐迟迟不开门,莫非是想要包庇那……” 她话还未说完,院门轰然洞开! ☆、第24章 栽赃陷害 楚清欢外面罩着一件鹅黄色的衣衫,墨黑的青丝如瀑布般垂下,显然是刚起床的样子。 “若是搜不出那贼子,还望陈妈妈给清欢一个交代,父亲、母亲,你们说呢?” 楚思远的到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夫人脸色顿时一变,只是她转过头去的时候已然恢复了平静。 “老爷,不过是小事一桩,您怎么也来了?” 楚思远来到这边完全是巧合,风波阁距离芝兰院不远,他心里念着那被贼子盗走的东西,却看到这边灯火通明一阵热闹,鬼使神差地便过来了,却不想楚清欢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 陈妈妈咄咄逼人,楚思远脸色早已是不佳直至,而楚清欢那弱小的模样,沙哑的声音更让他回忆起旧日的那人,心中骤然一丝柔情,看向大夫人的目光便带着几分不满,“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安稳了。” 他语气虽轻,面色却是不佳,大夫人心中蓦然清醒,看着不知何时芝兰院外站着的家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楚清欢心底里哂笑一声,若这事传扬出去,不但对楚思远官声不利,更是显得大夫人治家无方。难怪楚思远脸色这么难看,不过这还不够! “母亲,为证明芝兰院清白,还请母亲亲自搜查,看女儿有没有窝藏贼子,偷了姐妹们的首饰!” 大夫人看着忽然跪下来的楚清欢,脸色顿时犹如甜酱,偏生楚清欢神色倔强,好像自己不搜查她还就长跪不起了似的。 以周妈妈为首,芝兰院的大小仆从都跪了下来。 大夫人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楚清欢身上,她身后粉蝶瑟瑟发抖。 “夫,夫人,奴婢粉蝶有事禀报。” 芝兰院众人莫不是齐齐转睛看向粉蝶,楚清欢骤然回头,眼中带着几丝不解,以及慌张。粉蝶却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夫人,奴婢知……” “粉蝶,你可想好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楚清欢声色俱厉,前所未有的严厉模样,只是眼中却闪烁着一些躲闪,似乎在害怕什么似的。 大夫人见她神色顿时心中一喜,果然这丫头把事情办好了!她清了清嗓子,语气中都带着几分不满,“粉蝶,有什么你说出来就好,不用担心任何事情。”这句话,明面上是安慰粉蝶,实际上却是告诫楚清欢。若是将来粉蝶出现任何意外,定是她从中作祟! 楚清欢定睛看着粉蝶,眼中闪过一丝哀伤,慢 慢地垂下了头,似乎等待着判决一般。 “夫人,奴婢今个儿看到二小姐的首饰盒子里多了几样首饰,然后又见她偷偷藏了起来……”她声音低低的,似乎害怕楚清欢杀了她一般,可是言下之意却是很清楚:二小姐就是偷盗大小姐和六小姐首饰的贼! 画眉一听这话顿时急眼了,她一直以为粉蝶不过是胆小口无遮拦罢了,却不料今天她竟是血口喷人,还诬陷小姐,“粉蝶,你不要胡说八道!” 粉蝶看了眼画眉,指着白菱道:“是不是胡说八道,白菱最是清楚,她负责二小姐的首饰衣服。” 大夫人把目光投向白菱,后者却是摇了摇头,“今个儿是画眉收拾的首饰盒子,奴婢并不清楚。” 粉蝶不满地看了白菱一眼,她没想到白菱竟是临阵脱逃,不过没关系,这事她十拿九稳! “你胡说八道!小姐首饰盒子里就那几样东西,怎么会有多余的首饰,分明是栽赃陷……” “啪”的一声脆响,陈妈妈收起了巴掌,眼中带着一丝不屑,“相爷夫人面前也敢大吼大叫,还有没有半点规矩了?” 画眉的脸上顿时一片火辣辣的疼痛,楚清欢狠狠瞪了一眼陈妈妈,吓得她不由后退两步,陈妈妈觉得二小姐看自己的目光恨不得活剥了自己似的! “是非曲直,搜了就知道了。”大夫人扬手就要指挥人去搜查,楚清欢忽然站起身来,眼中带着一丝坚决,“若是搜不出来,母亲该如何处置?” 大夫人脸色一变,旋即却认定楚清欢这模样不过是假装镇定,“清欢这是何意?” 楚清欢笑了笑,指着一旁的陈妈妈道:“母亲和陈妈妈笃定女儿这里有赃物,就好像自己亲手放过来似的。” 大夫人闻言脸色登时一变,呵斥道:“你胡说什么!我不过是为了找到那贼子而已。” 楚清欢却毫不畏惧与大夫人目光相对,脸上甚至带着笑意,“陈妈妈打了画眉一巴掌,女儿疼在心里还不曾说什么。不过是猜测了一番,母亲又何须这般着急?女儿别无他求,只是若是搜不出这所谓的首饰,只要陈妈妈向画眉赔礼道歉而已。父亲朝堂叱咤,能否给女儿做个见证?” 楚思远一旁缄默不语,这个女儿他看不懂,有阿辰的三分样貌,可是却没有她的半点娴静温和,只是不知为何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大夫人却觉得楚清欢是小题大做,用相爷威胁她?可是若真是没有 的话,她何不就此提出个更大的要求?分明是心虚了,却又想最后补救一下。 “好,粉蝶你带人去找那……” “母亲,女儿有个不情之请。”楚清欢打断了大夫人的话,不管大夫人脸色变化道:“不如女儿也随着一起去,省得她们有什么不知道的地方。” 楚清欢意思很明确,她一清二白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但是保不齐这搜查的人手脚不干净把什么东西落在芝兰院里,到时候她是八张嘴都说不清楚的。 大夫人闻言心中一恼,只是她看粉蝶神色笃定,也不在乎楚清欢这点要求了。 楚思远并没有随着她们进去,甚至于去了的人不过七个人而已。 楚清欢,大夫人,陈妈妈,周妈妈,粉蝶,画眉以及拿着首饰盒子钥匙的白菱。 白菱打开了首饰盒子,里面的首饰一览无余,一只翡翠玉镯是当初老夫人赏的,一只枝叶翠绿的柳枝,还有几件朱钗步摇,却都是不起眼的。 “咦,这是?”陈妈妈指着那柳枝,一脸的疑惑。 楚清欢轻轻瞥了一眼房梁,垂眸道:“是当初八千岁赏赐的柳簪。” 大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不过是个佞臣给的个柳条罢了,值得这么收藏着吗? “夫人,奴婢看见二小姐是把那首饰藏在那里了。”粉蝶指着临窗榻上的一个梅瓶,陈妈妈见状连忙上前,生怕楚清欢把那里面的“首饰”弄没了似的。 楚清欢笑了笑,看着窗外的灯火通明,分明是不愿意说话的模样。 画眉捂着脸,看着粉蝶的目光没了半点热度。 唯独粉蝶,目光中带着热烈,很是紧张似的。 梅瓶上插着几枝竹枝,陈妈妈不管不顾伸手就往瓶口里去,她人比较胖,手也是肥肥的,刚巧卡在了那里不上不下。 楚清欢见状微微一笑,神色中带着几丝紧张,“陈妈妈你可当心些,可别弄坏了这梅瓶。” 陈妈妈看她这般紧张,明白这里果然有猫腻,捋了袖子就往下摸,手指碰到一点尖锐的东西,陈妈妈顿时笑了起来,“夫人,奴婢摸……啊!” 一声惨叫响彻了芝兰院,陈妈妈想要缩手,可是胳膊却恰恰卡在了那瓶口! “陈妈妈,你这是怎么了,难道被簪子咬了一口?”说到“簪子”的时候,楚清欢语气特意加重了几分。 陈妈妈脸色惨白, 只觉得手背上又是被咬了好几口,“蝎……”她脸若金纸,大夫人见她这般着急,“还不快救陈妈妈?” 周妈妈立马瞧了楚清欢一眼,但见她神色中带着几分冷漠,连忙喊道:“快去厨房里拿油来。” 芝兰院中并没有小厨房,大夫人左等右等并不见人过来,又见陈妈妈在那里哭喊连天,指着周妈妈道:“给我砸了这梅瓶!” 周妈妈顿时为难了,要救陈妈妈最快的方法便是砸了这梅瓶,但是二小姐适才还特意吩咐不要弄坏了这梅瓶。那可不止是告诫陈妈妈,还有连带着警示自己呀! 周妈妈犹豫了,陈妈妈可一点没犹豫,她只觉得整个胳膊都被咬断了似的,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就把那梅瓶狠狠往榻上一掼,登时解放了她的右手。 梅瓶顿时粉身碎骨,只是那梅瓶的碎瓷却并不饶人,立竿见影在她胳膊上划了几个口子。 陈妈妈的胳膊鲜血淋漓,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了她胳膊上,只有楚清欢注意到一只蝎子飞一般地从梅瓶那里爬走了。 “不知道那首饰在何处?” 略带些冰凉的声音引得众人都看向了临窗的美人榻上,碎瓷散落了一榻,几茎竹枝也散落在那里,却没有半点首饰的影子。 大夫人顿时脸色一黑,狠狠地看向了粉蝶,“粉蝶,你不是说二小姐把首饰藏在梅瓶里了吗?” 粉蝶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梅瓶,眼中满是不能置信。 睡觉前,她明明趁着二小姐不注意把那首饰包着放到了梅瓶里的,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了呢? “奴,奴婢……”粉蝶结结巴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楚清欢脸色温和,带着柔柔的笑意,似乎那冰凉的声音并不是自己的一般,“母亲,不如再搜查一下别处,许是这丫头记错了呢。” 粉蝶闻言竟是同意道:“是呀,是,夫人,一定是二小姐把那首饰放到了别……” “住口!”大夫人脸色转为酱红,眼中带着几分冰渣子,“再胡说八道诬陷二小姐,看我不家法伺候!” 楚清欢笑意盈盈,分明什么都不在乎似的。大夫人再急功近利却也明白,今天她算是上当了。 ☆、第25章 卖主求荣 第一当,她以为楚文璋一定会去千影居拜祭云静辰,孰料却并没有见到楚文璋的影子,反倒是遇到了楚思远,她接连两次去了千影居,楚思远嘴上不说什么,可是心里难保没有隔阂。 第二当,她借着丢东西之事来搜查芝兰院,楚清欢声音之前似是而非让她以为这院子里的并不是楚清欢本人。她一意要打开院门,急功近利就落入了楚清欢的圈套之中。 而第三当,她之前安排了粉蝶这颗棋子,如今已然没了用处。甚至于,从来没有发挥过用处! 大夫人目光紧紧盯着楚清欢,想从她眼中看出一丝端倪,可是到最后,除了那笑意,她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直到陈妈妈粗粗的喘息声提醒了她,大夫人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道:“这么晚了,我也累了,就先回去了。” 楚清欢慢慢随在她们身后,直到走到院子里才忽然想起来似的,惊讶道:“对了,既然首饰一事子虚乌有,陈妈妈是不是要向画眉赔礼道歉呢?” 大夫人脚下一僵,院子里楚思远脸色一寒,唯独楚清欢脸上是盈盈笑意,她拉着画眉的手走到陈妈妈面前,一字一句道:“赔礼道歉!” 陈妈妈被蝎子咬了本就痛不可耐,如今楚清欢拦住她去路,更是让她烦躁,蝎毒入心了似的好像根本没看到楚清欢人,直直就撞了楚清欢。 “嘶……”楚清欢倒吸了一口气,捂着胳膊脸色惨白。 “小姐!”画眉和周妈妈连忙扑了上去,可是看楚清欢模样却又不敢动她,两人着急的泪都要落下来了。 楚思远脚下一动,可是旋即却又站在了那里,只是一张脸阴晴不定。 楚清欢身边围住了一群人,陈妈妈如梦方醒似的,看着脸色惨白的楚清欢求救似的瞧着大夫人,“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大夫人没想到楚清欢竟会当中为难自己,脸色难看至极,“老爷,她……” “母亲,女儿要求不多,只是要陈妈妈向画眉赔礼道歉而已。”楚清欢捂着胳膊,慢慢站了起来,衣衫略有些狼狈,但是神色坚决。 陈妈妈是她的心腹,她向画眉赔礼道歉,这意味着什么,是个人都能想明白。大夫人正犹疑不决,忽然楚思远沉声道:“你,赔礼道歉!” 陈妈妈愣了一下,旋即才分辨出这声音的的确确是来自楚思远,她晕乎乎地转过身,看着画眉道:“画眉姑娘,是我的不是,我向你赔礼道歉了。 ” 她向来是大夫人的第一心腹,从来都是别人对她和颜悦色,何曾这般憋屈过?几句话说完,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似乎又被蝎子咬了几口似的。 画眉想要躲闪,却被楚清欢拉住了,“陈妈妈果真是诚心诚意的,没有半点架子,画眉你还不认了?”楚清欢声音中带着几丝颤抖,似乎在隐忍着痛意似的,闻者莫不是一揪心。 只是,她话里的意思分明是陈妈妈不够诚心诚意,无非是仗着主大欺人!大夫人眼里几乎要渗出血似的,狠狠踢了陈妈妈一脚,“还不磕头认错?” 陈妈妈膝盖一痛,跪在了地上顿时脑袋也清醒了七八分,“二小姐,画眉姑娘,千错万错是奴婢的错,奴婢给你们磕头认错了!” 说着她便磕起头来,陈妈妈原本以为楚清欢会拦住自己,所以这头磕得格外用力,等到她额头碰到院子里的青石地板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今个儿实在是小瞧这位二小姐了! 直到磕了三个响头,楚清欢才反应过来似的,连忙不顾胳膊上的疼痛要去拉陈妈妈,“陈妈……嘶,不过是赔礼道歉而已,何至于此?” 不过是赔礼道歉而已…… 大夫人闻言恨不得把楚清欢杀死的心都有了,这分明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只是一旁楚思远面色阴沉,大夫人不由面上带着一丝关怀道:“清欢胳膊可是无碍,要不要去请个大夫?” 自然是无碍的,她还不至于拿捏不住这点分寸。楚清欢脸上带着一丝愧疚,似乎让大夫人这般挂心,实在过意不去似的,“没事的,回头让画眉她们给我上点药便是了。” 楚思远这厢闻言,脸色稍稍缓和了些,“明日再请个大夫好好瞧瞧,闹得这么晚了,回头也不用去给你母亲请安了。”说罢,他便扬长而去。 大夫人脸色三度变成酱色,只看着楚思远的背影眼睛中几乎跃出一团火球似的! “女儿恭送父亲、母亲。” 大夫人回头瞧去,楚清欢盈盈一礼,说不出的端庄,只是那微微下垂的眼眸中似乎带着说不尽的笑意似的,似乎在嘲笑自己的失败! 楚思远和大夫人相继离去,芝兰院里却并没有恢复平静,周妈妈亲自去看了看楚文璋,小跑着回来道:“大少爷熟睡了,并没有醒来。” 楚清欢点了点头,想来是朱沅点了他的睡穴,所以这么大的动静才没能吵醒他。不过也好,她的哥哥品行单纯,本就不该见到这些的 。 折腾了这么久,楚清欢也有些累了,只是跪在屋子里的人却提醒她,还不到能休息的时候。 “小姐,小姐,奴婢是被大夫人胁迫的,奴婢不是真心要陷害小姐的。”粉蝶如梦方醒,扯着楚清欢裙子下摆,苦苦哀求道:“小姐看在奴婢伺候您这么尽心尽力的份上,就原谅奴婢这一次吧。” 楚清欢蹲了下去,看着跪倒在地上的人轻声笑道:“原谅了你,然后再度被你背叛吗?” 粉蝶闻言一愣,却又听到一个极轻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大夫人的人。” 犹如霹雳击在了脑门上似的,粉蝶不能置信地瞧着楚清欢,喃喃道:“不可能!你怎么知道的?” 没什么不可能的,她用前世的血泪教训才换来再度重生,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其实那些首饰如今真的在我手里,粉蝶说起来我还真要谢谢你,毕竟那些东西价值不菲呢。” 粉蝶大喊道:“我要去告诉夫人,我要去告诉夫人真相!” 楚清欢冷声一笑,站起身来,“什么真相,你卖主求荣的真相,还是这首饰本就是你要栽赃陷害我的真相?抑或是你本就是大夫人眼线的真相呢?粉蝶,你可别忘了,现在你还是我芝兰院的丫环,是生是死,不过是我一句话而已!” 听到死这个字,粉蝶害怕了似的,跪着爬到楚清欢脚下,苦苦哀求道:“小姐,小姐,奴婢错了,奴婢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再给奴婢个机会。” 楚清欢瞧了她一眼,笑靥如花,声音却无比冰凉,“我曾经发誓,害我之人,我定让她痛不欲生,你知道我向来信守诺言的。” 粉蝶一下子僵在了那里,甚至于被拖走的时候都呆呆愣愣的没有知觉似的。 终于结束了。楚清欢长吁了一口气,这一夜风波接连,幸好她早就有所布置才不至于被动。 大夫人喜欢用楚常喜打头阵,可是她更喜欢自己再布置一番,楚清欢得知楚常乐丢了东西的时候也并没有多想,只是梳妆的时候她发现粉蝶对那梅瓶似乎特别有兴趣,她顿时有了警惕,果然在那梅瓶里发现了一些不该出现的东西。 她用当初对付雪儿的老办法金针刺穴之法让粉蝶昏睡过去,把那首饰处理掉,然后和楚文璋一起去了千影居。 千影居! 她正在解衣衫的手微微一顿,另一只手慢慢附了上来, “小美人这是在宽衣解带邀请本尊吗?” 见过不要脸的,却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楚清欢浑身有些僵硬,眸光能看到姬凤夜那纤细修长的手在自己胸前游移,那锐利如刀锋剑芒的指甲划断了那衣带,然后又慢慢向下滑去…… “清欢不过蒲柳之姿,入不了千岁爷的法眼的。” 那火红的曼珠沙华蔓延到自己脸颊,骤然接触到的脸几乎不带任何温度,楚清欢神色僵硬了一下,她刚要平静下来,耳垂却微微一痛。 “看来本督还是有些眼光的。”姬凤夜声音中竟是带着些沙哑! 楚清欢愣了一下,“什么?”这位千岁爷说话丈八和尚摸不着头脑,简直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指尖挑断最后一根衣带,姬凤夜整个人都缠在了楚清欢身上似的,略有些不满道:“小美人,鲜花配美人,柳簪配你可不是相得益彰?” 楚清欢忽然想起,她首饰盒子里那柳枝保存如新,不见一丝枯萎,是她费了心思保存下来的,不然寻常柳枝怎么会半个月后还青翠依旧? 不过刚才她还真是特意说的,只是他武功太高神出鬼没,自己实在是拿捏不准他到底在与不在。 “千岁爷谬赞了,时辰不早了,清欢不敢再耽误千岁爷工夫。” 姬凤夜邪魅一笑,一双丹凤眼中闪烁着复杂的笑意,宛如涟漪荡漾,吹皱一池春水,“没关系的,本督喜欢被你耽误。” 可是她不喜欢呀!楚清欢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都被姬凤夜带到了床上,而罪魁祸首正压在自己身上。 她的中衣衣带已经被尽数挑断,这一番动作弄得衣衫凌乱,露出了化蝶欲飞的锁骨。姬凤夜看着那波澜不惊的一双清眸,忽然摇了摇头,“小美人不妨多吃些,手感不好会倒了本督的兴致的。” 他没兴致最好!楚清欢打定了主意不会多吃,像是知晓了她的心思似的,姬凤夜指甲滑过了她的脸颊,唇角和眼角都弯起了弧度,“小美人,本督向来说一不二的,若是万一生了气,后果很严重哟。” 威胁,威胁,这是*裸的威胁! 呼吸都粗噶了几分,楚清欢慢慢动手抚上了姬凤夜的背,一字一句道:“知……道……了!” 姬凤夜满意地点了点头,像是抚摸爱宠似的摸了摸楚清欢的头,“这才乖,本督改日再来看你。” 身上蓦然一轻,楚清欢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看着从窗子里一闪而逝的黑影,她唇角噙着一丝笑意。 敢占她便宜,等着瞧! ☆、第26章 定亲之宴 月挂中天,银辉洒满大地。一前一后两道身影从丞相府中离开,前者银袍潇洒,后者红衣妩媚,正是姬凤夜和朱沅。 姬凤夜轻功无双,朱沅远远跟在他身后,眼看着就要被他甩掉之际,却见姬凤夜忽然停了下来。 然后动作很不雅观地伸手拽屁股上的锦袍。 自家主子爷向来是一举一动无不邪魅,可是却从来不曾这等粗鄙过,朱沅险些眼珠子都掉了下来,看着姬凤夜并不好看的脸色,关怀道:“千岁爷,怎么了?” 从屁股开始,浑身上下痒得要死,若不是他用内力控制住自己,现在只怕是早就癫狂了,好个小丫头,竟然敢跟她玩这一招! “无妨。”还真是胆肥,不过……姬凤夜唇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意,敢算计他,可就要准备好了,小美人。 朱沅看着主子爷那难看至极的脸色,心里不由暗暗问道,真的无妨吗?为什么她觉得千岁爷现在这表情就好像是要生吞活剥一个人似的? 两道人影终于渐行渐远,只留下相府在一片月光中庭院深深。 楚清欢一夜好眠,醒来的时候心情也是一脸的笑意。 因为粉蝶还被关押在柴房,屋里伺候着的便是画眉和白菱。画眉瞧着楚清欢这般高兴,心里却也是放松了七八分,只是看着一旁的白菱,却不禁又有些担忧。 倒是白菱,见状似是好奇一般,问道:“二小姐可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自然是好事,那妖孽自以为拿捏住了一切,殊不知自己早有提防,那痒痒粉够他喝一壶的了。楚清欢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道:“白菱,往后你给我梳头。” 白菱闻言有些拿不住了,昨个儿二小姐独审的粉蝶,她担惊受怕了一夜不知道粉蝶会不会把她出卖了。如此看来,倒是她多心了。 “那粉蝶怎么办?”画眉有些急切道。虽然粉蝶出卖了二小姐,虽然粉蝶许是一开始就从来没有认二小姐为主,可是她到底是和自己一起入府的。 楚清欢觑了画眉一眼,慢慢道:“粉蝶先养着病,等好了再回来,这院子里的事,你和白菱商量着来,实在解决不了就去问周妈妈。” 说曹操曹操到似的,楚清欢话音刚落,周妈妈就在帘子外悄声问道:“二小姐已经起身了?” 周妈妈竟不似那时脾性,来到这芝兰院里谨慎了许多,办事也是牢靠的。 楚清欢吩咐她进来 ,但见周妈妈行礼之后才道:“方才大夫人那边传来话,说是表小姐今个儿定亲,邀请府内小姐们过府一聚。夫人吩咐,几位小姐都去安平侯府,也算是尽了一番姐妹情谊。” 楚清欢闻言不由哂笑,她和那对双胞姐妹可从来没什么情谊。宋灵月因为自己而阴差阳错被大夫人设计的不得已和临平侯世子东方闵结亲,怕是早就恨死了自己的。如今这亲不是好亲,怕是宴也不是好宴,一不留神,怕便是那鸿门之宴了。 况且,宋灵月定亲这么大的事情,事到临头大夫人才告诉自己,可别说是她忘记了,分明就是想要自己难堪! “若是昨个儿她被我抓住了把柄,那么这定亲宴上必然不会出现相府二小姐的身影,她楚清欢的‘前途’也便算是毁了。若是她侥幸逃脱一劫,那么匆匆到来的定亲宴上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出手,到时候一定会被京城的名门贵女嘲弄一番的,到时候‘前途’一样也会毁掉的。可恶,昨个儿连环计都不能拿下她!” 说到这里,大夫人眼底浮现一丝阴翳。 楚锦绣一旁端然喝着茶,似乎并没有听到大夫人的抱怨似的,良久她才道:“那月儿可是同意这门婚事?” 大夫人冷笑一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同意也得同意!”见楚锦绣脸色有些异样,大夫人神色柔和了几分,安慰似的道:“锦绣你放心,你的婚事,母亲保证绝对让你满意的。你舅母是个没主见的人,月儿的婚事是由你外祖母做主的,结亲临平侯世子,月儿她倒也不是高攀。” 不是高攀又是什么?楚锦绣心底里颇是不屑。 安平侯不过两代传承,是外祖用性命换来的勋爵罢了。而临平侯可是世代勋贵,往上追溯了去便是开国功臣,高皇帝的结拜兄弟。虽是如今临平侯没什么出息,可是临平侯世子东方闵一表人才倒也是不少闺秀的梦中那人。 而宋灵月说好听了是安平侯府的嫡女,可是挨不住她继室之女的本质。舅母柳氏虽是出自皇后一族,可是到底不是皇后的亲姐妹,手段上更是别提。 许是瞧出了女儿的心思,大夫人慢慢道:“你舅母是个没手段的,但是皇后娘娘可是个明白人。今个儿诸位皇子都去安平侯府,到时候人中龙凤又如何,还不是要拜倒在你的石……” 楚锦绣脸色一红,犹如羊脂玉里透着一股子绯色一般说不出的风情,“母亲,你胡说什么呢?” “好好好,母亲不胡说八道了,你去看看 你五妹准备好了没有,别整日里绕着老夫人转圈,连自己的事情都不上心。”提及小女,大夫人脸色笑意黯淡了几分。 “五妹还小,女儿会好好开导她的。” 大夫人闻言欣慰,“要是芙儿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再加上老夫人的宠爱,这府里可便是她们母女的天下了。 偏生,有这么一个人,却不是楚锦芙。想到那人,大夫人好心情消失了一半多。 梨香院。 “二姐姐,祖母可是大财主,要不要你也挑选两样,就算是当贺礼送出去,也是十分长颜面的。” 楚锦芙正在几个匣子里挑挑拣拣犹豫之际看到楚清欢款款到来,便一把拉着她过来。 楚清欢倒吸了一口气,脸色苍白了几分,“不用了,五妹你自个儿挑选便是。” 楚锦芙似乎没注意到楚清欢的异样似的,松开手自己又去艰难地拣选了。原本倚在美人榻上的老夫人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疼惜,“去选两样,省得你们姐妹再费心准备什么贺礼了。”老夫人不问后宅之事,可不代表她并不知道。 昨个儿晚上那么闹腾,她略微一想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刚才看楚清欢似乎被碰到痛处了的神色,对大夫人就更是多了几分厌恶。 若不是今个儿五丫头央求自己给她几件宝贝充颜面,她也想不到宋家那小丫头竟是定亲了。 “是。”楚清欢看了眼老夫人额头上的抹额,唇角勾勒出几分清浅的笑意。 “二姐姐,你觉得我是留下这石榴红的手链好呢,还是留下这老坑冰种的翡翠耳环好呢?”楚锦芙一脸为难,看样子倒是两件首饰都喜欢的很。 楚清欢笑了笑,刮了下她的鼻子道:“石榴多子,你还用不到这个,不如送表小姐好。”宋灵月可是并不喜欢东方闵的,这多子的石榴手链对她更多的是讽刺吧? 楚锦芙赞同地点了点头,只是旋即又摇头道:“宋家本就是能生的,不需要我去祝福,我还是送她这个翡翠耳环好了。” 楚清欢闻言哑然,不过楚锦芙说的确实有理。 安平侯府的勋爵是老侯爷用性命换来的这说法一点不错。 老侯爷不过是一武将而已,没什么大功勋,年过四十也不过才六品校尉而已。若不是因为阴差阳错遇上了突厥的偷袭,老侯爷誓死酣战拖延了时辰,今个儿的大周朝怕也是没了那延边六郡。 老侯爷战 死,尸骨无存,先帝感慨其忠勇,追封其为安平侯,福荫子孙。 只是老侯爷死的时候府里穷得很,之前若不是府里的大小姐从小就帮助母亲做些绣活贴补家用,怕是这安平侯一脉早就饿死了。 侯爵的勋位落在了老侯爷的独苗身上,当时宋江元也不过才十六岁,侯府里一贫如洗,连多余的使唤婆子和丫环都养不起。 宋江云也是年轻气盛,不愿意活在父亲的阴影下,留了一封书信就阔别了京城去从军了,只苦了侯府里的老夫人和俩妹妹熬心的等待。 十年过去了,宋江元终于回来了,而且还带了老婆和一群孩子。侯府的老夫人本也是贫苦人家出身,可是就是瞧着儿媳妇不顺眼,百般使唤,终于安平侯的发妻赵秋兰在生次女的时候难产过去了,可怜侯府二小姐熬了没几个月也随她娘去了。 安平侯怀念发妻,竟是守孝三年未娶,直到而立之年实在是耐不过家里老太太的劝说这才续弦。 新上任的安平侯夫人是皇后娘娘的堂妹,柳家二房的嫡女,柳氏没有赵秋兰那本事,儿子一个个的生,不过却也生了一对双胞姐妹,正是侯府的三小姐宋灵珊和四小姐宋灵月。 楚锦芙说起这些来带着几分调侃,似乎颇是不屑舅家似的。楚清欢闻言却也不过微微一笑,这些她倒是也知道,只是没想到楚锦芙对这娘舅竟是没有一点好感。 她们俩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宛如亲生姐妹一般,马车里时不时传出的笑声传到了前面的马车里面,引得楚常喜一阵冷笑,“果真是长袖善舞的,就连五妹都被她欺瞒了。” 楚常乐拉扯了一下她的袖子,楚常喜顿时回瞪了她一眼。 丞相府的马车共有三辆,大夫人独自一辆,本来楚锦绣要召唤胞妹和自己一辆的,却不料楚锦芙拉着楚清欢就上了马车,楚锦绣略微停了一下脚步,最后便是和楚常喜、楚常乐在一辆马车上了。 楚锦绣有些累了似的闭目养神,好像根本没听到楚常喜的埋怨。楚常喜脸色有些窘,干脆别过头去看马车外的风景。 听到那一声冷哼,楚锦绣唇角微微勾起,一双妙目却是轻轻阖着,似乎漠不关心的模样。 ☆、第27章 遭遇前夫 安平侯府的宅院原是前朝秉笔司大太监汪正的院子,后来前朝暴政被推翻,这人人得而诛之的秉笔司大太监汪正的宅子也门前冷落了,直到先帝为了表彰老侯爷的功勋,这空闲了百多年的宅子才又找到主人。 当初侯府一贫如洗,真真是门可罗雀的模样。后来安平侯建立功勋归朝,再加上嫁妹丞相府,续弦柳氏,族妹宋凝岚入宫,安平侯府一时间炙手可热,门前车马流水如龙形容也不为过。 饶是出身丞相府,楚锦芙见状也不由叹为观止,只是她很快就收敛了神色,反倒是眼角透露出一丝不屑,“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家的丑事似的,还真是丢人现眼的可以。” 说好听了这是宋灵月的定亲宴,可是知道内里的谁不清楚这婚事到底是怎么来的?柳氏一心想要给自己女儿长颜面,却不想只是让知晓内情的人更不屑。 楚清欢微微一笑,看来楚锦芙还真是异类,不知怎地就一下子和自己好的像是一个母亲肚子里出来似的。楚清欢心底里还有疑惑,只是楚锦芙究竟为什么突然如此,她目前还不知晓,但是不是敌人,倒也不错。 “爱女心切,总归本意是好的。” 楚锦芙闻言冷哼了一声,道:“仗着皇后娘家人和宫中的贤妃,不知道将来若是大皇子和六皇子争夺帝位,不知道他会帮谁。” 楚清欢闻言不由哑然,倒也是这个道理,她心念一动不由问道:“五妹你可曾见过六皇子?” 她记得前世六皇子素有雅名,倒是不曾参与这皇位争夺,楚锦芙貌似也和其没有什么交集。 楚锦芙闻言像是碰到什么肮脏的东西似的,一脸嫌弃道:“幸好我不认识他。”她又不是大姐,恨不得让所有的皇子都拜倒在其石榴裙下。 这神色,不知道的还以为相府五小姐和六皇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呢。楚清欢微微一笑,和楚锦芙刚要进府,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唏嘘声,“若是小六真得罪了五小姐,改明儿我让他向五小姐负荆请罪。” 那声音温文有礼,没有半点架子,只听声音就能想象其人的温文尔雅,大皇子皇甫镜! 楚清欢轻轻阖上了双眸,蝶影般的睫羽微微颤抖,一旁楚锦芙正吃惊于来人,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大皇子是嫡长子,本朝虽不是恪守那“立子以贵不以长,立嫡以长不以贤”的陈规,但是皇甫镜素有贤名,是承继大统的最佳人选。而前世,可不就是他承继帝位,虽然后来被 自己毒杀了吗? 楚锦芙正惊讶之际,楚清欢已经回过神来,回身拉着她的手盈盈礼道:“臣女拜见大皇子。” 一开始看两人竟是没反应,大皇子有些懊恼自己的孟浪,毕竟自己偷听闺阁小姐说话本是失礼的,只是看到两人转过身来的刹那,大皇子瞪大了眼睛,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 那一张脸称不上倾城绝色,至少比不上相府大小姐的明艳动人。可是那微微颤抖的睫羽,那轻轻下垂着的清眸,分明是自己梦中见到的那人。 “大哥,大哥,怎么了?” 耳畔响起的声音让大皇子骤然醒过神来,看着依旧躬身行礼的两人,他连忙伸手想要搀扶,只是转念一想这样并不合规矩,便虚扶了一把道:“两位不必多礼。”说完,他又看了眼身旁的人,神色已然自如,“六弟,怎么姗姗来迟,不怕姨母责骂你?” 六皇子无所谓地笑了笑,脸上带着几分不以为然道:“大皇兄才是胡说,小舅母最是疼惜我,怎么可能责骂我呢?楚相好福气,五个女儿都国色天香,真是羡煞旁人呢。” 楚清欢闻言羞涩似的一笑,余光瞥到楚锦芙脸颊腾起一丝绯云,不由心里暗叹道:宣武的几个儿子莫不是一表人才,文治武功各有所长。且说眼前这两人,大皇子皇甫镜天资聪慧温文尔雅,只是向来不近女色而已;六皇子皇甫煜生性张扬洒脱,最是喜欢游山玩水,就连宣武帝也对他没办法。 “好好好,一切都是你在理。”大皇子无奈一笑,似乎对这个弟弟充满了宠溺之情,说罢他又看向楚清欢两人,语气温和道:“这定亲宴还有些时辰,听说安平侯府景致别具一格,不知两位小姐可有兴致一观?” 他目光基本上落在了楚清欢身上,浑然不觉自己这般举动与以往不近女色的表现相比何等异样,一旁皇甫煜暗暗诧异。楚清欢却是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 眼前这人并非旁人,正是她前世亲手鸩杀了的夫君。是她这世上最对不住的另一个人,饶是她冷血无情,你又让她怎么狠心拒绝? “看来本督还真是慧眼识珠呢。” 妖娆的声音从五香宝车中传来,犹如焦尾琴的泠泠尾音一般挠在了人的心头,众人回头望去无不是脸色一变,就连六皇子向来带着笑意的脸都收敛了笑意,似乎是硬生生被砍断了的五彩陶似的。 楚清欢脸色蓦然一变,一旁楚锦芙也是愣在了那里,半晌才道:“没想到八千岁竟然都来 了,看来侯府果真是气势如虹。” 从五香宝车中走出的人一袭淡紫色锦袍,行动时似行云流水一般,眉眼间的曼珠沙华在抬头的刹那竟似悄然绽放,所有的人莫不是惊住了一般,就连京城第一美的到来都没有注意到,全身心地注视着八千岁。 大皇子最早醒过神来,朝着姬凤夜微微一礼,“不知太傅这话是何意?”他目光最终落在楚清欢身上,似乎问的人并不是八千岁,而是楚清欢。 姬凤夜唇角微微扬起,目光扫视了侯府门前的众人,身后朱沅厉声喝道:“见到千岁爷还不行礼?” 八千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若非当今宣武帝行九,怕是这八千岁便是九千岁了。 面圣不拜,宫中行走。就算是诸位皇子也不曾有这般恩旨,偏生八千岁便是这独一无二之人。千万锦衣卫控制在手中,官拜太傅,就算是诸位皇子见到其也要行礼。 整个大周朝,又是舍他其谁? 楚清欢刚想要行礼,却被一只手扶住了腰肢,耳畔响起了那泠泠的笑声,却不带半点笑意,“小美人又何须见外呢?” 楚清欢只觉得那双手顺着自己的腰背慢慢往下移走,直到臀部才停了下来。 匆匆赶来的柳氏几人连忙迎了上来,尚存着几分姿色的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只是见到两人这般“亲密无间”时,脸上的笑意顿时僵硬在那里,半晌才道:“千岁爷驾临蓬荜生辉,珊儿,月儿还不参见千岁爷?” 安平侯常年镇守北疆,府中琐事向来是安平侯夫人柳氏主持的,但是凡是大事拿主意的便是老侯爷夫人了。如今八千岁驾到,老夫人未出门迎接,按理说却也是失礼的。 姬凤夜似乎没听到似的,随意挥了挥手道:“本督听闻这侯府长亭风景乃是一绝,小美人要不要陪同本督一起赏景?” 正屈身行礼的宋灵珊、宋灵月闻言莫不是狠狠地瞪了楚清欢一眼,宋灵月的目光更似毒草一般缠绕在楚清欢身上。 “千岁爷恕罪,清欢何德何能,是万万不敢的。” 大皇子闻言脸色慢慢舒展,他身旁六皇子却是神色凝重,看向大皇子的目光充满了不解。相府的二小姐并非倾城绝色,和素有京城第一美之称的大小姐相比而言可谓是明珠之于皓月。 八千岁对二小姐似乎别有目的,为何向来不近女色的大皇兄竟也是一改往昔?想到这里,六皇子的目光不由逗留在楚清欢身上了。 一袭曳地长裙上面不过是几茎竹枝,上身的撒花烟罗衫料子也不过是一般的而已,顶多算是个清秀佳人,算不上什么“美人”的。 “哦?”姬凤夜轻声一笑,声音拖得有些长,“本督还以为楚二小姐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也有不敢的时候呀。” 细长的指甲滑在那蜀锦的衣料上,楚清欢唇畔笑意盈盈,还没待她开口,身旁的人却已经走开了。 “珊儿、月儿,你们俩带着几位姐妹去四处看看。”柳氏如释重负,看到大夫人如同看到救星一般连忙迎了上去。 宋灵月有些幽怨的走向了楚锦绣那边,宋灵珊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宠溺的笑,“二姐和五妹不要介意,月儿还是小孩子。” 楚清欢微微一笑,脸上带着几分了然,“四小姐怕是舍不得家里姊妹的。” 宋灵珊脸色浑然不变,笑着去拉楚清欢的手,“二姐这是在和妹妹见外吗?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三表妹即可。” 她还真是和宋灵珊姐妹没什么半枚铜子的关系。不过这三小姐可是比四小姐沉得住气的多,不过…… “府里新培育出来的几株牡丹花如今开得正盛,五妹不是向来喜欢牡丹花吗?不如去牡丹亭那边去看看?” 楚清欢不由唇角微动,她还以为三小姐是个聪明人,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丞相府里几位小姐中最是喜欢牡丹花的可是楚锦绣。 楚锦芙眉头紧皱,有些不满道:“三表姐记错了,我向来只喜欢木芙蓉的。”她的芙园每到八月芙蓉花开的日子,便是灿若锦霞,饶是芙蓉本无味,只看着却也是满庭芳香。 ☆、第28章 谁是黄雀 宋灵珊没想到楚锦芙竟是丝毫不给自己留颜面,脸色顿时有些尴尬。 楚锦芙恍若未见冲着楚清欢调皮地笑了笑,“不过我记得二姐姐你可是很喜欢牡丹花的,瞧老夫人都把赵粉和赵紫赏赐给了二姐姐你不是吗?” 赵粉、赵紫乃是牡丹花的品种,老夫人向来喜欢牡丹,梨香院里丫环们多数都是用牡丹花品种命名的。 楚清欢无奈一笑,“赵粉她们巴不得去跟你一起疯呢。” 楚锦芙吐了吐舌头,扮鬼样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我才不信呢。三表姐,快带我们去牡丹亭吧。” 宋灵珊简直要气疯了! 明明楚锦芙是和自己表姊妹之亲,可是却甘愿堕落亲热楚清欢那小贱人!刚才她们两人笑谈浑若无旁人的样子却是做给谁看的? 宋灵珊胸口波澜起伏,良久才平息了下来,“许是月儿也带着大表姐去了牡丹亭,咱们也快些去吧。”她目光留在楚清欢身上,却见她浅笑轻盈,竟是有几分出挑的影子。 宋灵珊收回了目光,且让她再得意片刻,看过会儿她还怎么嚣张! 楚清欢恍然未觉,任由着楚锦芙拉着自己,“二姐姐,祖母说让我跟你学刺绣,可是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这针线活的,要不改明儿我让司棋跟你学,好歹也能交差不是?” 司棋是楚锦芙身边的一等丫环。大夫人对楚锦绣向来是投入最多的精力,看身边的丫环便可知一二。一等丫环抱琴,二等丫环侍书、入画,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个京城第一美之称的女儿似的。 司棋原本也是楚锦绣身边的丫环,只是楚锦绣对棋艺向来不精,连带着对这个丫环也就没有什么好感,便顺水推舟送给了喜欢棋艺的楚锦芙。至于是不是眼线,这倒是有待商榷。 “你赶明儿输给老夫人几局,她就不会为难你做针线活了。” 楚锦芙也是一点即透的,顿时喜笑颜开,“可不是连祖母都说二姐姐你聪明,要是她知道二姐姐你帮我,可不要气坏了?”说着,像是得逞的小狐狸一般吱吱笑了起来。 楚清欢不由摇头,没想到自己给她出了主意,竟是还要被“要挟”一番,不由苦笑。 宋灵珊听她们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心中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了,她刚想要发作却见自己的贴身丫环匆匆赶来,脸上带着喜色。 “小姐,临平侯府来人了,夫人让小姐们先行去拜见侯爷和世子 殿下。” 宋灵珊闻言不由一喜,可是旋即想到自己身边还有两位客人,顿时脸色一僵,故作怒意道:“没看到我正在陪着二表姐和五妹妹吗?去告诉母亲,我……” 楚锦芙娇笑着打断了她的话,“表姐还是去的好,不然失礼了岂不是显得舅母……落了侯府的颜面?”她本想说舅母教女无妨,可是感觉袖子被扯了一下,登时便改了口。 宋灵珊心中满是喜悦根本没有察觉出楚锦芙话中的意思,脸上有些为难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灵芝,你带着两位表小姐去牡丹亭赏花,过会儿我就过去。”后面一句,却是对楚锦芙说的。 看着宋灵珊消失无踪,楚锦芙笑盈盈地看着灵芝道:“走了那么久,我和二姐姐都有些累了,麻烦灵芝你去给我们倒杯茶水来。” 灵芝看了眼前面的凉亭,那里分明是有茶点的,“五小姐,不如……” 楚锦芙脸色一冷,打断了灵芝的话,“对了,我只喝灵州云顶毛尖,我知道外祖母那里可是藏着好茶的,快去。” 灵芝闻言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离开了,她可是没少听三小姐抱怨过说丞相府的五小姐是个难伺候的主儿之类的话,就连丞相夫人都拿她没办法的。自己要是真的不满足五小姐的要求,怕是今个儿就连小姐都救不了自己的。 看着灵芝离开,楚锦芙脸色瞬间一变,颇是不满道:“真是讨厌的紧,人走了都阴魂不散。” 楚清欢够了勾唇角,楚锦芙口中的阴魂自然是灵芝了。宋灵珊倒是打的好主意,自己想要去见心上人,还不忘了放个眼线监视自己。 看来果然如自己所猜测的,这定亲宴会怕是宴无好宴呢。 “三小姐是怕你忽然想喝茶,找个人随时随地伺候你罢了。”楚清欢调侃道,分明是拿刚才楚锦芙的无理要求调侃她。 什么向来只喝云顶毛尖,她可记得楚锦芙最爱的是花茶。 楚锦芙闻言面不改色,“侯府里向来有好东西的,老太太是个一毛不拔的人,要不是趁着临平侯来,我又岂能让她割肉?” 倒是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安平侯府的厌恶,楚清欢余光微微扫过她脸上,心中不由有些疑惑。楚锦芙在相府内就是个特殊的存在,对舅家也是这般不亲近,不知道的人却还以为是有深仇大恨的呢…… 楚清欢心思纷繁,楚锦芙似乎不成注意到她的异样似的,指着那边的亭子道:“二 姐姐你看,那边便是牡丹……” 楚清欢顺着她的方向望去,却不料这长廊拐角处忽然走来一个丫环脚步匆匆的,似乎没想到楚清欢两人在这边一般,收脚不及,登时这丫环端着的茶水尽数洒在了自己身上! 楚锦芙花容失色,连忙道:“有没有烫着?” 那丫环也不过才十来岁,见到自己竟是把茶水泼到了别人身上,跪倒在地连忙磕头请罪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茶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滚烫。只是楚清欢反应虽快,却也是被那茶水溅湿了衣衫,身上登时有些不舒服,“无碍的。起来吧,你带我去换一身衣服吧。” 所幸她有先见之明地带了替换衣物,只是衣物都在画眉那里的。 “我带二姐姐去吧,这府里我也熟悉。”楚锦芙总觉得事情不该这么凑巧,这小丫环分明连规矩都没学好,怎么就能端着茶水四处跑?柳氏虽然为人糊涂些,可是到底出身诗书世家,向来重视规矩的。 楚清欢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宽慰,“没事的,你可是知道相府的丫环在哪里?” 小丫环点了点头,连忙站起身来为楚清欢带路。 楚锦芙忧心地看着楚清欢随着这小丫环离开,她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刚想要追上去,却听到身后一道声音响起,“芙儿怎么也在这里?你不是不喜欢牡丹吗?” 楚锦芙闻言回头望去,却见楚锦绣一脸的诧异,眼神中带着几分不解。 不知为何,她心底里压抑着怒火忽然被尽数激起,声音中满是僵硬,“不喜欢难道就不能看了吗?” 楚锦绣却也不恼,“那就一起吧,过会儿日头就毒了。”她神色淡然,宛若不问世事的仙女一般,却惹得楚锦芙心中更是恼怒,登时便将楚清欢那厢的事情忘记了。 “表小姐,我,我,我肚子……”小丫环看着近在眼前的楼阁,忽然间肚子发出一声不雅的声音,她连忙捂着肚子,脸色急的通红。 楚清欢见状有些担忧地问道:“你肚子疼?先去吧,我自己找人便是。” 小丫环如释重负一般匆匆跑了去,只留下楚清欢看着眼前的翠栊阁若有所思,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躲在树后的小丫环看着楚清欢走了进去,连忙跑开,哪有半点肚子疼的模样? “怎么样,办妥了?” 小丫环望眼欲穿地看着灵芝手中的银裸子 ,连连点头道:“灵芝姐姐的吩咐九儿岂会不照办?我已经把她带到翠榕阁那边了。” 灵芝闻言点了点头,把银裸子放在了小丫头九儿手里,一脸严肃道:“记住,若是有人问你话你便说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了吗?” 九儿点头如捣蒜,喜滋滋地接过了银裸子,“知道了知道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的。” 灵芝眼神中掩藏不住的鄙夷,心里暗道府里的采买嬷嬷真是越来越不经心了,这么没头脑的小丫头竟然都能进了侯府。 九儿拐过这厢小花园,脸上的稚嫩神色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肃穆。 “回朱沅姐姐的话,事情办妥了。” 一身红衣如火的朱沅点了点头,看着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悍将”,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办得不错,密切注意安平侯府的举动,到了时机我会把你调回锦衣卫的。” 九儿神色不变,恭敬依旧,“是,九儿知道了。” 朱沅挥退了九儿,只是看着不远处的翠栊阁,向来坚毅的眼神蓦然有些伤感。她纵使伴着千岁爷一生,却也不会进他心里的。 翠栊阁里太过于安静了,分明不会是客人放置衣物的地方。楚清欢心中暗暗警惕,只是看到放置在那里的衣物时依旧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那分明是画眉给自己准备的衣物,想到这里楚清欢不禁佩服宋灵珊了,没想到她因爱生恨,竟是能想到这一层,难怪前世自己会输给她们。 身上的衣衫除了潮热之外,楚清欢竟觉得皮肤有些瘙痒,她看了眼那端放在那里的替换衣物,最后还是慢慢地解开了衣衫。 慵懒地倚在木梁上的某人看着屏风后楚清欢宽衣解带后露出的小巧肩头不由点了点头,唔,他看中的小美人果真是国色天香,哪还有当年那臭丫头的样子,倒真是长开了。 淡紫色的亵衣衣带被解开,姬凤夜刚想要一探其中风景,却听到外面骤然传来的声音,他不由唇角一勾,一个鹞子飞身足尖一点,不过眨眼间便将楚清欢带上了横梁。 楚清欢察觉到有人,猛地捂住了胸前,却不想来人竟是姬凤夜。想起那被自己脱落的衣物,她脑中清晰了起来,顿时明白了这前后谋划竟是出自他之手。她这个小小春蝉,却是被这么多螳螂盯着,却不料黄雀竟会是姬凤夜这个大人物。 “千岁爷想要……” 她话还未说完,姬凤夜伸手按在了她的唇瓣上, 轻声道:“看好戏。” 人在屋檐下,楚清欢不由握掌成拳。看好戏?顺带着捉弄自己吗? 她正思考间,忽然紧闭的翠栊阁门被人打开,略带着忧虑的声音响起。 “世子爷,月儿到底还小,有些事情现在还想不通,希望世子爷不要介意。” 楚清欢顿时一惊,竟是宋灵珊! ☆、第29章 捉奸现行 她转眸看向姬凤夜,却见他唇角噙着几丝笑意,似是掌握众生命运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笑看世间风云,却又分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翠栊阁内,临平侯世子东方闵闻言不由皱眉,“三小姐让本世子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他本就厌恶这桩婚事,若不是被拿捏了把柄,何至于陷入如此境地? 安平侯府两位小姐双胞姐妹,就连面孔都是一般无二的,以致于东方闵看到眼前这张脸的时候不由想起当初丞相府里的圈套,顿时满心都是厌恶之感,全不似他平日的冷静自持的个性。 宋灵珊犹是不知。她去年在长公主府上对东方闵一见钟情,原打算自己过了十四岁生日便央求母亲去试探临平侯府的心意,只是如今她眼看着临平侯府与安平侯府结亲,可是结亲之人竟不是自己,宋灵珊心底里就窝着一股子火气。 直到寻了个机会,她邀请临平侯世子来到这翠栊阁一叙,宋灵珊很自信,只要有这个机会,她就一定能够成功的。 东方闵看她很久没说话,转身就要离开,宋灵珊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抓住了东方闵的胳膊。 东方闵皱了皱眉,眼中带着不悦,“三小姐,放手。”若非看在她是楚锦绣的表妹的份上,他绝不会纵容姑息的。 宋灵珊悻悻地收回了手,只是看着东方闵毫不犹豫地离开,她不由大声道:“表姐让我带话给世子。” 果然,东方闵闻言脚下一顿,只是却未曾回头,“不知是哪位表姐?” 宋灵珊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果然东方闵心里只有楚锦绣一人而已,只是她就算是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得到他的人! 她慢慢上前,玉手搭在了东方闵的肩头,“世子爷莫非在跟珊儿开玩笑?您说,还能有哪位表姐呢?” 东方闵心头一喜,只是旋即又警惕起来,看着那逗留在自己肩头的玉手,冷声道:“若是大小姐有话对我说,何须假借于你?” 宋灵珊没想到东方闵竟是这般警惕,她心中暗暗恼怒楚锦绣夺去了自己的心上人,可是脸上却不得不一派淡定,“若是有心人发现表姐的丫环和世子爷有所交涉,岂不是毁了表姐的名声?” 东方闵倒是没想到这一层,闻言点了点头,转头却见宋灵珊脸上带着一丝哀恸,声音中带着几分凄苦道:“至于我,旁人若是见了也不过是误以为是月儿和世子爷,毕竟月儿和世子爷此番是定了婚约的。” 她婚约两字咬得 极重,就连东方闵都不由多瞧了她一眼,心底里却是焦急楚锦绣究竟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大……锦绣她……” 宋灵珊忽然堵住了他的嘴,玉指在他薄凉的唇上动了动,“表姐说若是我帮她带话,世子爷定会酬谢与我的,不知是真是假?” 鼻息间隐约着兰麝的味道,东方闵皱了皱眉道:“你想要什么?本世子都答应你。” 宋灵珊见鱼儿上钩,不由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什么事都可以吗?” 横梁上,楚清欢听到这句话不由唇角勾起了讽刺的弧度,宋灵珊竟是无中生有想以此来要挟东方闵来迎娶自己,还真是个聪明人。 只是…… 她未免太低估了东方闵了。 似乎抗议楚清欢的想法似的,东方闵却是点了点头,“任何事。”他倒是想知道,眼前的这人究竟会提出什么要求! 宋灵珊喜不自胜,以致于并没有察觉到东方闵的异样,想到心事竟是要成真,她竟是不由有些娇羞,良久才道:“世子可能不知道,月儿向来和表姐并不亲厚,若是世子娶了她,怕是回头想要知道表姐的心思就难了些。” 横梁上楚清欢闻言不由啧啧称奇,没想到宋灵珊到底还是长了脑子的,竟然用这般迂回之法来毁了这婚事。 一旁姬凤夜似乎不满楚清欢无视他的存在一般,手已悄然落到了她腰腹间。 楚清欢一阵心神荡漾,只是她到底是死过一次的人,定力远超当年,饶是姬凤夜这种举动,她也不过眼角闪过一丝不耐,人好似感觉不到身体的异样似的,全心全意地看着下面的两人。 东方闵显然没想到宋灵珊竟是跟自己玩了这一手,顿时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竟是无用武之地了,只是他向来敏捷,看宋灵珊那模样也猜出了七八分,硬是装傻充愣道:“三小姐不帮我吗?” 真是个呆子!宋灵珊暗啐了一口,难道是自己暗示的不够明显?想到这里她不由想起当初在丞相府的风波阁前发生的事,心里不由暗下了决心。 东方闵只听到身旁一阵衣物悉率的声音,他转过头去一看不由脸色一黑,厉声道:“三小姐这是何意?” 宋灵珊只穿着一身亵衣,露出的莹白的肌肤上透着一丝红晕,她见东方闵竟是一改神色,心里却并不焦急,“我若是世子妃,就定然和世子爷一条心。” 她伸手揽住了东方闵的腰背, 细腻的肌肤摩擦在东方闵的锦袍之上,头还未贴紧他的后背,忽然间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子气力竟是把她推开了去,她猝不及防,竟是跌坐在地上,好生狼狈。 “原来安平侯府不过就如此教养,本世子还真是领教了!” 地面微凉,翠栊阁门大开,从外面灌进来的风让宋灵珊脑袋顿时清醒,她忙不迭地捡起了衣物穿了起来,一张俏脸血*滴。 “怎么样,可是一场好戏?”偷香成功的某人一眼不曾瞧适才那两人,倒是对楚清欢分外感兴趣似的。 楚清欢轻声一笑,道:“若我是东方闵,定然会把安平侯夫人请来的。” 姬凤夜闻言摇了摇头,莹如白玉的牙齿轻轻咬着楚清欢的耳垂道:“丫头,这般狠心辣手,倒真是得本督的心。” 楚清欢微微侧头,一开始她只注意宋灵珊和东方闵的举动,对姬凤夜的手段不曾在意也便无所谓了。只是如今她几乎不着寸缕,再这般被姬凤夜调戏便觉得极为不舒服。 “千岁爷谬赞了,只是五妹还在等着清欢,不知清欢能否离开呢?” 她本没想姬凤夜会同意,这一番说辞也不过是胡乱找的一个借口罢了,孰料姬凤夜竟是点了点头道:“丫头这是要本督为你更衣吗?” 她哪有这个意思?楚清欢长吸了一口气,“怎敢劳动千岁爷大驾?” 她话刚说完,只觉得柔软的衣衫披在了身上,耳畔是那泠泠入骨的凉薄的声音,“丫头,你是故作不知呢,还是故作不知呢?” 手,微微一僵,楚清欢皱紧了眉头,一脸无辜道:“千岁爷这是何意?” 肩头忽然被捏住,楚清欢眉头皱的更厉害,却听到耳畔那声音响起,“本督记得,前段日子有人跟本督自作聪明,然后本督办了她,小美人知道那人的下场吗?” 楚清欢恍然,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道:“千岁爷是在说刚才的事吗?” 姬凤夜抢过了她的手,竟是亲自为她整理衣衫,“若有隐瞒,本督不介意亲手教教你该怎么说实话。” 只觉得胸口微微一紧,楚清欢轻咳了一声道:“若是东方闵用此事要挟安平侯夫人,不仅能有安平侯府的把柄握在手中,更是能借机解除与宋灵月的婚事。只可惜,他爱屋及乌,竟是怕触怒楚锦绣,所以根本不敢有所动作!” “哦,本督倒是以为那小子想要借机要挟楚锦绣。” 楚清欢冷 笑一声,“他不敢!”东方闵心中楚锦绣是神女的存在,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仙女下凡,他小小的凡夫俗子又怎么敢要挟她呢?他只会以为这一切是宋灵珊的奸计罢了。 只可惜宋灵珊,神女有意襄王无情。 “你倒是挺了解那小子的嘛。” 楚清欢只觉得肩膀一疼,扭头看到的便是姬凤夜那眼角灿烂绽放的曼珠沙华,她不由腹诽了一句,属狗的呀,乱咬人! “清欢与世子爷并不相熟,千岁爷误会了。”她的确与东方闵不甚熟悉,只是东方闵和皇甫殊却是好兄弟。 当时皇甫殊甚至为东方闵出谋划策帮忙追求楚锦绣,想来那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欺骗自己而已。 不过,自己一直肖想的女人成了兄弟的皇后,楚清欢有些遗憾前世她困居深宫,未能见到东方闵当时的神情。那一定是,万分精彩的。 姬凤夜唇角微扬,笑意勾魂摄魄,“有本督的皓月光辉,其他的沙砾怎么能入了丫头你的眼呢?” 楚清欢一阵恶寒,这位爷可真是从不知道谦虚为何物呢。 当楚清欢赶到那牡丹亭时,楚锦芙连忙迎了上来,担忧道:“二姐姐,你没事吧?” 楚清欢摇了摇头,笑道:“无碍的。” 那厢宋灵珊忽然见到楚清欢不由愣了一下,她分明是安排好了的,为什么楚清欢如今竟是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她不由瞧了身旁的灵芝一眼,惊讶道:“二表姐怎么了,难道出了什么事情了?” 正从另一边走来的大皇子和六皇子闻言不由齐齐看向了楚清欢,大皇子更是脸上闪过一丝关切道:“怎么,二小姐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灵珊等人见状连忙向大皇子和六皇子行礼,却见大皇子已然走到楚清欢面前,一脸关切道:“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我自会与你做主的。” ☆、第30章 谁更无耻 楚清欢不懂,为何皇甫镜如今看到自己竟是这副模样?就算是前世,他之前并不近女色,自己为了讨他欢心,也是费尽心机的,只是如今……好像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中似的。 “有劳大殿下关心了,臣女并无大碍。” 她刚说完,楚锦芙不满地哼了一声,“三表姐是巴不得二姐姐出事吧,所幸二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一些小人也是妨不了她的。” 她这话说的直白,宋灵珊只以为楚锦芙竟是知晓了其中内情,脸色不由一红,只是很快她便平静了神色,赔笑道:“五妹妹还是这么喜欢胡说八道,一些道听途说的东西怎么能相信呢。” 楚锦芙看她犹在强辩,越发相信适才那小丫环的举动是受宋灵珊指使,不由冷笑道:“空穴来风岂能无因?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人可要当心些!” 宋灵珊闻言脸色更是难堪,她没想到楚锦芙竟是不给自己留一点颜面,一旁楚锦绣闻言也是微微皱眉,目光在楚锦芙和楚清欢身上移动,心里暗暗诧异,没想到五妹这般古怪的脾气,却偏偏和楚清欢臭味相投。 “芙儿,越发胡说了,今个儿是你四表姐的好日子,怎么能说这些扫兴的话呢?对了,二妹适才去哪里了,怎么离开这么久?” 她一脸的关怀,不似作伪,就连大皇子都不由多看了她一眼,暗道果然是如传言所说一般,相府大小姐菩萨心肠,对庶妹也一视同仁。 楚清欢轻轻摇头,“我方才……” “二小姐方才与本督在一起,怎么,楚大小姐有什么异议吗?” 若说适才楚锦芙和宋灵珊的争吵让牡丹亭里的热闹降低了几分温度,那么骤然出现的八千岁则是让牡丹亭内的温度骤然凝结成冰。 这一句“二小姐方才与本督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意思?众人目光齐齐逗留在楚清欢身上,似乎想从其身上找出答案似的。有心人甚至想起,当初丞相府老夫人大寿之时,八千岁对相府二小姐也是诸多关爱,甚至直呼“小美人”。 一直沉默着不曾说话的宋灵月却是目光炯炯地看着姬凤夜,眼中满是不能置信,旋即却又是满满的爱慕。 无耻之徒!楚清欢没想到姬凤夜竟是大庭广众之下竟是说出了这等话,似乎有意破坏自己名声似的,但见那丹凤眸中笑意盈盈,她也笑了起来。 “千岁爷说话还真是言简意赅,若是被有心人断章取义,岂不是平白污了清欢的名声?适才我 在那边看到了几株奇异花卉,一时间痴迷竟是迷了路,刚巧遇上了千岁爷,千岁爷便送我来这边了,千岁爷,清欢说的是与不是?” 还真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姬凤夜宠溺似的看了眼楚清欢,只是在众人看来却是不解姬凤夜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姬凤夜是几位皇子的师傅,更是宣武帝亲封的太傅,向来行出言表,脾气乖张,便是诸位皇子见到他也不得不卑躬屈膝。 在场众人都知道八千岁最是讨厌有人在他面前自作聪明,当初宣武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刘喜刘总管自以为深得圣宠就在八千岁面前卖弄,结果当晚惨死家中,而更惨的是他的一身皮囊被剥了下来,里面塞满了稻草,就挂在午门前,第二天几位老臣上朝时险些被吓死。 宣武帝颇是宠信刘喜,可是对此却是不发一言,仿佛在放纵姬凤夜一般,至此锦衣卫天下横行,竟又愈演愈烈之势,堪比高祖皇帝当年。 而最为典型的却不过是前不久的兵部侍郎陈道勇,不过是借着典故骂了锦衣卫一句,却是被下了诏狱,陈氏一门三父子听说早已惨死诏狱之中。 大皇子见楚清欢竟是当着姬凤夜的面这般巧言善变,不由为她揪了一把心,连忙为她开脱道:“太傅,楚二小姐年纪还小,还望太傅不要与她计较。” 姬凤夜闻言却是深深望了大皇子一眼,他的目光幽离似有深意,以致于大皇子竟是有些慌乱,他实在拿捏不准姬凤夜的心思,“太傅,我……” “大皇子爱民如子,确是我大周之幸。” 大皇子有些莫名,在场众人也有些不明所以,却又听他道:“二小姐确实是个妙人,只是本督倒是想要奉劝二小姐一句,这安平侯府到底不是丞相府,二小姐凡事长个心眼才是最好。” 此话一出,宋灵珊当即色变,莫非自己交代灵芝办的事难道是被八千岁瞧见了吗?她心中悻悻,不由偷偷打量姬凤夜神色,却见那人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宋灵珊顿时心中一寒,与姬凤夜四目相对,想要转开视线却都没了力气似的。 别人并没有注意到宋灵珊的异常,倒是楚锦芙听了姬凤夜这话不由眉头一皱,只觉得姬凤夜这似乎话里有话,不由问楚清欢,“二姐姐,怎么了,难道你真的遇到了什么宵小之徒不成?”说这话的时候,楚锦芙狠狠瞪了一眼宋灵珊。 其余众人见楚锦芙竟是问得这么直接,不由纷纷看向楚清欢,宋灵珊眼中更是闪过一丝紧张,右手狠狠捏住了锦 帕,那力道几乎把那湘绣的锦帕撕碎。 楚清欢闻言失笑,戳了戳她的脑门道:“想什么呢?只是我方才不是被那笨手笨脚的丫环弄湿了衣服吗?便去了翠栊阁换衣服,刚巧看到三表妹从那里匆匆离去,本来想要三表妹带我来寻你们,谁知道三表妹脚步匆匆的。我没能跟上,后来就遇到了千岁爷……” 楚锦芙半信半疑地看着楚清欢,而后目光落在了宋灵珊身上,“三表姐神色匆匆,莫非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此言一出,宋灵珊再好的心理防卫也都被击碎了,顿时脸如酱色。她没想到,楚清欢非但没有落入自己的圈套之中,甚至还……还看到了自己向东方闵…… “我……我,我没有,二……楚,你,你诬陷我。”支离破碎,宋灵珊话说的没有条理,众人无不是人精,一听就知道其中必有异样。 楚锦绣见状知道有异,顿时呵斥道:“芙儿,胡说八道什么呢!”她声色俱厉,楚锦芙却不过撇了撇嘴,不满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楚锦绣恨其不争地摇了摇头,看着宋灵珊脸色忽然绯红忽而苍白,关怀道:“珊儿若是累了,不妨先去休息。” 宋灵珊巴不得早些听到这些话,闻言竟是连告别都没有便带着灵芝匆匆离开了。 行至无人的角落,宋灵珊猛地停下了脚步,压低了声音嘶吼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楚清欢竟是会出现在翠栊阁!我明明是吩咐你将她引到翠榕阁的!”翠榕阁那边自己早就安排好了人,只要楚清欢过去,管保是能毁了她的清誉。 谁曾料到楚清欢竟是去了翠栊阁,依照刚才她话中意思,分明是见到自己向东方闵的告白! 想到这里,宋灵珊只觉得浑身一寒,看着灵芝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由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没用的东西,再出现在本小姐面前,我要了你的小命!” 灵芝委屈地捂着脸,想要去追上宋灵珊,只是想起自己脸上的巴掌,她有心慢两步,可是又怕三小姐回头再找麻烦,刚想要追上去,却见四小姐不知何时竟是站在三小姐身边,似乎在争执些什么…… “三姐,什么时候你竟是开始瞒着我了?”宋灵月没想到向来和自己形影不离的姐姐竟然会瞒着自己去对付楚清欢,她顿时心生不满,抱怨道。 明明是一样的面孔,可是为何要嫁到临平侯府做世子夫人的是宋灵月却不是自己?明明,她并不喜欢东方闵的。 可是这是她掩藏心底的秘密,是谁也不能知晓的…… “月儿哪里的话,这不是因为这段时间你心情不好,我才不得不自己想方设法对付她吗?若不是她,你怎么会还这么小就要和临平侯世子定亲?” 提及定亲,宋灵月神色顿时一变,咬牙切齿道:“楚清欢对我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定不会忘记的!” 而且,她竟是抢了自己的心上人的关注,更应该千刀万剐! “月儿。”宋灵珊动情地抓住她的手,“临平侯世子一表人才,也不算委屈了你,侯门深似海,你回头嫁到侯府定不能这般意气用事。” 那个人,自己都记不清他的脸!脑中是那张颠倒众生的面孔,宋灵月反手握住了宋灵珊的手,“三姐,我,我不想嫁给他,你知道的,我又不喜欢他。” 宋灵珊微微皱眉,东方闵玉树临风又没有贵族子弟的恶习,这样的人才她都看不上,难道? “月儿,莫非你有心上人了不成?” 被戳破了心事,宋灵月娇羞一笑,刚想要承认,却听到一声呵斥,“月儿,今天是你定亲的好日子,怎么和珊儿在这里说悄悄话,不去那边陪着客人?” 宋灵珊宋灵月无不是神色一变,两人四目相对无不是心中悻悻:方才的话,被她听到了几分? ☆、第31章 成佛成魔 回府的马车慢悠悠地离开了安平侯府,看楚清欢端坐着不动如山,楚锦芙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不由问道:“二姐姐,你和八千岁熟识?” 若非与八千岁熟识,怎么会一口一个“小美人”,而且,还竟是被八千岁维护! 试问这大周朝上下,又有几人又这般待遇? 轻轻摇了摇头,楚清欢眼中也满是不解,从她归府起,这已经算是第三次见到姬凤夜其人了。 第一次,老夫人寿辰,楚锦绣想要借机教训自己,结果他教训了楚锦绣,给自己长了脸。 第二次,夜探千影居,他出手救了自己,当然就算是他不出手,自己也不会有事的。 第三次,便是今日,他黄雀在后,更是让自己拿捏住宋灵珊的把柄。 若说他们之间没什么,她自己都不会相信。可是,委实是没什么的。 楚锦芙见她不似作伪,也不再多问,只是想想今个儿宋灵珊那丢人现眼的模样就觉得好笑,“小舅母最是在乎颜面,可是今个儿承恩侯府连个人都没来,真是笑话。” 楚清欢闻言不由陷入深思,柳氏一族可追溯到前朝,前朝末年暴政,柳氏一族出了个最为有名的人物,那边是柳如海。 柳如海针砭时弊直言朝廷,结果触怒了当时的秉笔司大太监汪正,柳氏一门七十六口被杀,唯独柳如海幼子被故人保护逃亡他乡存了这一丝血脉。 高祖皇帝建朝之际也曾招柳氏后人入朝为官,只是这柳氏后人却颇有骨气:我柳静严若入朝,必是科举晋身。 高皇帝闻言不但不恼怒柳静严抗旨不遵,反倒是赞赏他一身傲骨。 后来柳静严果真高中,成为高皇帝晚年的肱骨大臣,柳氏一族在大周朝也便传承了下来。到如今柳氏一门可以说最是荣耀,可是却也是良莠不齐了。 当朝柳皇后闺名采薇,出身承恩侯府,乃是柳氏长房,其父柳夏康当初也不过是同进士出身,之所以被封侯却是因为有个皇帝女婿罢了。 安平侯夫人柳文佩,出身柳氏二房,其父柳夏武官拜兵部侍郎,是个官场上的苍蝇。安平侯夫人尚在闺中时,倒也是订过婚事的,只是后来却被其父解除了婚约,成了安平侯宋江元的继室。 柳家长房和二房向来交好,只是此番宋灵月订婚宴,承恩侯府却只是派人送来了礼物,承恩侯夫人自称抱恙不便前来,却未免有些轻视二房的意味所在。而 宫里也不过是柳皇后赏赐了些物事而已,和寻常勋贵人家一般无异。 “大皇子不是来了吗?安平侯府还是如日中天的。”这场婚事,其实柳皇后并不愿意看到,毕竟安平侯府可是有两宝在手的。 安平侯夫人是柳皇后的堂妹,而贤妃则是安平侯的堂妹。谁人不知道柳皇后面上和善,其实和贤妃却是芥蒂颇深。而安平侯有军中势力,无论支持大皇子还是六皇子,都是一大助力。 楚锦芙冷哼了一声,旋即想起什么似的,神秘兮兮道:“二姐姐,都说大皇子不近女色,可是我看他近日对你可是诸多照拂呢。” 楚清欢见她一脸八卦色彩,何曾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不由戳了戳她的脑袋,“你是想说大皇子山珍海味吃惯了,想换我这山村野菜尝尝吧?” 楚锦芙摇了摇头,笑着道:“二姐姐你若是山村野菜,这世上又有谁是山珍海味?” 楚清欢不与她争辩,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不由问道:“芙儿你可认识柳丹桐?” 楚锦芙闻言眼睛一亮,焕发着闪亮的神采,“京城第一才女,怎么,二姐姐想结交她?” 楚清欢摇了摇头,有些遗憾似的道:“只是久闻大名,想见识一番罢了。” 楚锦芙眼中闪过一丝狡猾,拉着楚清欢的胳膊神秘兮兮道:“柳丹桐最是厌恶两个人,二姐姐可知是谁?” 楚清欢自然知道是谁,只是脸上却有些茫然,思索了许久才慢慢道:“我听周妈妈说柳氏三房向来清高,柳丹桐一身傲骨怕是承继了其父国子监祭酒柳夏源柳大人风骨。柳大人和两位兄长当年不知为何分了家,难道是柳采蓉?” 楚锦芙闻言点了点头,“难怪祖母总说二姐姐聪明,不错,正是柳采蓉。柳采蓉仗着自己有个皇后姐姐谁都不放在眼里,柳丹桐最是不喜欢她了。不过之前柳家老太君过逝,柳采蓉回柳州为祖母守孝,过段日子才能回来。至于另外一人嘛,二姐姐却也是认识的。” 楚清欢一脸诧异,“我认识的?” 楚锦芙卖关子卖的愉快,也不再遮掩,“柳丹桐才名在外,又是一顶一的样貌,却是屈身京城第二美,二姐姐你说她还讨厌谁?” 楚清欢惊讶失声,“你是说大……大姐?” 楚锦芙并不否认,只是言语间有些遗憾似的,“京城三美,只可惜我却无缘得见秦淮楼的若初姑娘。” 京城三美,各有千秋 。 第一美是丞相府大小姐楚锦绣,琴棋书画无不精通。 第二美是国子监祭酒的独女柳丹桐,书香世家才名远扬。 至于第三美则是那秦淮楼的花魁娘子若初姑娘,出身风尘万般妖娆,只可惜却是别人的金丝雀。 楚清欢闻言不禁一笑,有些无奈道:“傻丫头,若初姑娘是风尘中人,你若想见她,岂不是也要置身风尘之中?” 楚锦芙闻言不由咧了咧嘴,只是她们谁都没想到今日的一句戏言却在日后成真,世事变迁无常,任谁都只能叹息一声而已。 下了马车,楚清欢便和楚锦芙一道去梨香院向老夫人问安。 老夫人似乎对安平侯府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只是问了几句便不再说什么,楚清欢看一旁林妈妈似乎在收拾东西,不由暗自诧异。 察觉到楚清欢异样的目光,老夫人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过些天灵隐寺的弘一法师讲经,你们俩要不要随我去听听佛法?” 楚清欢闻言不由一愣,弘一法师?六国帝王莫不是奉为上宾的弘一法师? 前世,她曾派人四处寻访,却不过是弘一法师的一句话:命中有劫,化解与否,全由己身。 她不信,只觉得这老和尚不过是在胡说八道罢了,一意孤行最后却是被皇甫殊背叛,火刑加身。 “聆听佛法,沐浴佛光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何况我可是听说灵隐寺里的斋饭可是一绝,早就想尝尝呢。”楚锦芙拉着老夫人的胳膊笑道,生怕会不能前去似的。 老夫人闻言不由虚拧了楚锦芙一把,“你个馋猴儿,就记挂着吃的了。” 楚清欢一旁收敛了异样,笑着道:“弘一法师是得道高僧,能得他点化是我们的福气。至于芙儿……”楚清欢忍着笑意,接着道:“弘一法师一手好斋饭,也算是另类的沐浴佛光了。” 老夫人闻言顿时乐呵,瞧着两个孙女儿,眉眼间满满都是笑意。 三人正说笑间,楚锦绣款款而来,楚常喜紧随其后瞧着楚清欢恨不得把她吃了似的,“到底是二姐机灵,每每都能讨得老夫人欢心。” 这话分明是说给楚锦芙听的。好一个挑拨离间! 楚清欢未回府前,诸位小姐中是楚锦芙一枝独秀。如今楚清欢隐隐有和楚锦芙并驾齐驱之势,这让楚常喜十分不满! 她为了讨老夫人喜欢,好话说尽甚至还帮忙抄 经书,可是却连老夫人的赞赏都没得到过,她楚清欢凭什么就能?不过就是小心巴结了楚锦芙罢了,至于楚锦芙也是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竟是和楚清欢这庶女交好,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楚锦芙不最是小心眼吗,不最是在乎老夫人的宠爱吗?如今楚清欢和她争宠,她就不信楚锦芙心里会没什么! “三姐说的极是呢,刚才祖母还说要是三姐有二姐姐半分机灵,她也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楚锦芙淡淡道,却是嘲笑楚常喜榆木资质。 楚常喜顿时圆脸一红,可是老夫人竟是没否认,她一腔愤怒最会沦为不甘,“孙女儿定会向二姐好……好……学……习的!”她一字一句,恨不得把这几个字咬碎似的。 楚锦芙掩唇轻笑,眼中满是得意。楚清欢见状不由轻轻摇头,楚锦芙现在固然是和自己一条战线,可是这小丫头也未免太沉不住气。楚锦绣念在她是一母同胞的份上,固然能不动她,可是自己却要承担更多了。 楚常喜不过是自取其辱,楚锦绣不以为意并不放在心上,盈盈笑道:“听说弘一法师来了京城,老夫人最是喜欢佛法,不如……” 楚锦芙闻言笑了一声,打断了楚锦绣的话道:“大姐,祖母刚才还说要带着我和二姐姐去灵隐寺聆听佛法呢,大姐你要不要也一起去?” 楚锦绣闻言面色微动,不由恼怒老夫人不把自己放在心里,只提及楚清欢和楚锦芙。她原本还有意前往灵隐寺,只是听了这话却没有半点念头,刚想要拒绝,却听到老夫人淡淡说道:“都随着我一起去拜佛明心,给你们母亲几天清静。” ☆、第32章 是佛是魔 灵隐寺在京城东郊的万佛山山顶,向来香火鼎盛,隐隐有皇家寺院的派头。 万佛山下是前朝修建的万佛窟,原本是壁画绚丽美不胜收,更有万佛雕像各有千秋,只可惜后来毁于战火之中,唯独剩下一尊佛像而已。 楚清欢看着那大佛不由无声一笑,放下了车帘。 坐在身边的楚常乐见状不由诧异道:“二姐难道不信佛?” 楚清欢不由一笑,神色中带着几分质疑,“你信吗?” “当然信。”楚常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佛祖普渡众生,为何不信?” 楚清欢见状不由笑了一声,若是真的有神明,那么为何她前世却是受那般折磨?难道神明也畏惧那皇权?任由那奸人为非作歹? “二姐,你不信佛,偏偏来灵隐寺,这般口是心非若是被老夫人知道了,小妹可真不敢想会是什么结果呢。” 楚常喜一旁掩唇轻笑,看着楚清欢的目光毫不掩饰其敌意。 因为要多在山上住些时日,所以相府的四辆马车就显得紧张了,前两辆坐了人,其中楚锦芙和林妈妈陪着老夫人坐在前面的马车里,楚清欢四人便一道挤在了这一辆马车里面。 从出府之后楚锦绣便一直沉默不语,楚常喜除了时不时瞪楚清欢一眼也再无多余动作,此时忽然拿话堵楚清欢,倒是让一开始提起了话头的楚常乐有些坐立不安了。 “三妹怕是糊涂了,我何时说过自己不信呢?” 楚常喜顿时脸色一僵,的确,楚清欢并没有说自己不信佛,她不过是反问了楚常乐一句而已,语气中带着几分质疑罢了。 竟又是落在了楚清欢的圈套里!楚常喜顿时恼怒,眼睛中淬了毒似的狠狠盯着楚清欢。马车里的气氛更是尴尬了几分,直到柔柔的声音打破了这沉寂。 “二妹有礼佛之心便是最好,不然亵渎了佛祖便不好了。”楚锦绣神色柔柔,似乎话里只是一片担忧,全无那威胁之意似的。 楚清欢闻言点了点头,从善如流道:“大姐说的是,人在做天在看,因果报应轮回不爽,我最是相信这个道理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只是到了几人耳中却是不同滋味,楚常喜登时怒道:“你胡说什么!” 一旁楚锦绣也是黛眉微蹙,似乎在想楚清欢何出此言似的。 楚清欢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没什……”还真是大惊小怪 的厉害,不过你那点手段,怕是佛祖也无心留意吧。 她话还未说完,车外赶车婆子提醒道:“几位小姐,灵隐寺到了。” 话音刚落,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楚锦绣率先下车,只是看向楚清欢的眼神却是意味深长,楚常喜紧接着下了车去,一时间车厢内只剩下楚清欢和楚常乐两人。 楚常乐低声喃喃,好一会儿才说道:“二姐,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楚清欢闻言不由一笑,有什么关系呢?楚常乐的确不是有心的,至于自己,也不是无意的,有些东西不能点破,可是留下些话柄给某些人,兴许这局棋才会更精彩些。 “没事,快些走吧,别让老夫人等我们。” 虽是一大早便从相府出发,可是到底是山路难行,等老夫人在厢房安顿好了已然酉时初了。 “这马车坐的可真累,我在这里陪着祖母等斋饭,二姐姐要不然给我们讲故事吧?” 楚锦芙伸了个懒腰,浑身都是疲惫的慵懒模样,让楚清欢看着顿时只想到一个词,“我见犹怜”。 老夫人有些疲倦已经歇下了,明显的楚锦芙也想睡会儿懒觉,楚清欢不揭破她,只是笑了笑道:“我听说山上的桃花还开着,想去看看桃花。” 楚锦芙眼眸一亮,“是呀,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那二姐姐你先去探探路,我明个儿再随你去看桃花。”说话间,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 楚清欢淡笑着离开,这灵隐寺前世她也曾来过几次,只是物是人非却没想到今生竟又是来了此地。 灵隐寺的桃花颇负盛名,更为有名的却是这灵隐桃酿,楚清欢只闻其名却从未喝过。 当初弘一法师曾送给她一坛,她知道皇甫殊最是爱美酒,便托人送与了皇甫殊,皇甫殊回她的是一张桃花笺,上面写着一句诗:人面桃花相映红。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楚清欢冷笑了一声,看着那娇艳的桃花,眼中满是冰凉。 那桃花酿,却也不知是皇甫殊与谁人对饮了去。 “女施主,过往皆如尘烟,何须为此看不开呢?” 楚清欢回过身去,却见一身缁衣随意的弘一法师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前世今生他都还是这般模样,全然没有半点得道高僧的模样。只是人前却又是宝相庄严,似乎佛祖菩萨不 可侵。 “这红尘万丈,大师能跳开,可是我等不过是庸碌之人,又岂能跳脱?” 弘一法师闻言微微一愣,双手合十道:“死而复生,这世间能有几人哉?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还望女施主三思。” 果真被看穿了,楚清欢心里不知为何却没有半点紧张,也许从她选择来灵隐寺就做好了准备了。弘一法师何等样人,她早就见识过。而且,弘一法师绝不会出卖自己的身份的,这一点,她不知为何,却甚是笃定。 “成佛成魔?”楚清欢低声一笑,而后抬起头来看着弘一法师,一双清眸只剩下黑亮,似乎照耀了夜空的明月,又似乎蓝天上的烈日,那般光芒灼灼,“我本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魔,又岂能成佛?” 弘一法师一声佛吟,看着楚清欢的目光却是分解不清颜色,半晌才低低叹息道:“也罢,女施主自有造化,是和尚多虑了。” 楚清欢不由凝眉,造化?弘一法师虽是行事不羁,却从来不会骗人的,这一番话却是什么意思? “丫头,喝酒吗?” 听到这声音,楚清欢唇角微微一勾,这才是世人所不知的弘一法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这灵隐桃酿世间能得几度饮?我自然不会错过的。” 弘一法师随意坐在地上,手中的酒坛是刚从桃树下挖出来的,只见他轻轻拍下了那黄泥封口,清醇的酒香与浓郁的桃香混杂着,几乎弥漫在肌肤的每一处。楚清欢深吸了一口气,就连脸色都微微带着几分桃花色泽。 “好酒,只是酒有三味,这饮酒却也需要合适的酒杯,不知老和尚你可是准备好了?”楚清欢丝毫不顾及形象的随地而坐,若是楚锦绣见状定当轻轻皱眉,而后说道:“二妹,这般无礼,父亲知道了会生气的。” 而若是楚常喜见到则会幸灾乐祸道:“老夫人常说二姐知书达理,是我们做妹妹的楷模,若是让老夫人见到二姐这般,怕是不好吧?” 弘一法师闻言却是哈哈一笑,哪有半点得道高僧的模样?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楚清欢笑道:“那你倒说说这酒中三味又是何物?” 楚清欢闻言一笑,轻轻道:“花间饮酒对月成影是为苦,杨柳晓风酒醒是为醉,至于甜,吴姬压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弘一法师闻言不由大笑,指着楚清欢道:“好个能言善辩的丫头,和尚窝还有一问,若是你能答出,这还有一坛灵隐桃酿我便送与你又 何妨。” 楚清欢闻言眼睛一亮,似乎带着盈盈笑意,“那么清欢这里先行谢过和尚了。” 她言下之意分明是把那一坛灵隐桃酿当做囊中之物了,弘一法师闻言却也不恼,一本正经道:“和尚游历四方,对这酒文化可以说得上是略知一二。古诗有言‘葡萄美酒夜光杯’,葡萄酒色泽红艳冻人,夜光杯饮酒几近于饮血,正是对了大将军的‘壮志饥餐胡奴肉,笑谈渴饮突厥血’之言。又有诗言‘红袖织绫夸柿叶,青旗沽酒趁梨花’,这梨花酿自然用翡翠杯才能相称。和尚说的是与不是?” 楚清欢信服地点头道:“正是如此。”这些,前世她都是清楚明白,只为了和那人更靠近些,却不料今日又派上用武之地却是为了得到弘一法师那一坛桃花酿。 看楚清欢一脸信服,弘一法师心底了很是受用,拎着酒坛道:“那丫头你说这灵隐桃酿是何等滋味,又该用什么酒具才不两相辜负呢?” 楚清欢闻言却是轻声一笑,竟是有几分小女儿姿态,“和尚这是在故意送我酒吗?桃花坞里桃花酿,这灵隐桃酿举世无双,除了桃花坞的百年桃木做的酒杯,怕是再没有可匹配的了。” 弘一法师忽然大笑起来,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两个酒杯,正是桃木纹理,“不错,不错,和尚这三坛酒埋了十年,这桃木杯在树下埋了六年,如今相遇才不算是辜负。” 他这话说的似有深意,楚清欢却不过一笑了之,只是端起那桃木杯轻轻饮了一口,低声笑道:“果真是好酒。” “宝马赠英雄,红粉当佳人,这好酒自然也要识酒的人喝才不算辜负。不知在下是否有幸饮上和尚这一杯好酒?” 听到这声音楚清欢蓦然一惊,看着来人脸色阴晴不定。 ☆、第33章 禅院迷香 “怎么,二小姐看到本督很惊奇吗?” 灵隐寺又不是丞相府的产业,别人自然是能来的。她楚清欢能来,姬凤夜为何不能来?楚清欢并不惊奇姬凤夜的出现,只是却…… 担心这妖孽到底是何时出现的,自己的话他又听去了多少。 “有朋自远方来,和尚自然是欢迎的很。只是这山上简陋,还望千岁爷不要见怪才是。”弘一法师依旧盘膝而坐,似乎并没有打算起身的意思。 楚清欢却清楚,饶是面对宣武帝,弘一法师都不必跪拜行礼,姬凤夜就算再权势遮天,却也不过是八千岁而已,又岂能盖过那万岁? “多谢大师美酒,时辰不早了,清欢先行离去。”她盈盈一礼,冲着姬凤夜一拜,便飘然离开。 弘一法师也不阻拦,只是自饮着这灵隐桃酿,眼中却是一片空明。 姬凤夜随意拿起了楚清欢留下的桃木杯,低头饮了一口那带着微微桃色的灵隐桃酿,声音低沉绕耳,犹如琴声,“好酒。” 楚清欢回到住处的时候刚好已经摆了斋饭,楚常喜一眼瞥见楚清欢裙摆上的灰尘,尖锐地笑了起来,“二姐这是哪里去了,瞧瞧这风尘仆仆的样子。” 老夫人等人目光莫不是都投到了楚清欢身上,楚锦芙看不惯楚常喜那小人模样,道:“二姐姐,山上的桃花开得还好看吗?” 楚清欢点了点头,一旁楚锦绣不由娇笑道:“二妹果然是调皮,竟是偷偷看桃花去了,害得我们担心了一通。” 这分明是指责楚清欢私自出去,害得大家担心,甚至都要等着她才能开饭。若只是楚锦绣几人也便罢了,可是老夫人到底在这里。若是劳老人家等候自己,岂不是不孝? 楚清欢一下子就明白了楚锦绣这帽子盖的有多大,刚想要开口,却听老夫人道:“明个儿带着芙儿去看桃花,在山上好好玩上一天,就不用闹我了。” 老夫人说这话分明是暗示楚清欢这出去是自己允许了的。楚锦绣这一拳竟是打了个空,顿时心底里微微不满,脸上神色也有一丝僵硬。 楚锦芙却是嗔道:“我呀,明个儿好好玩了,往后就陪着祖母礼佛,就不会再有玩的心思了。祖母怎么就不明白芙儿的心思呢?”竟是在微微埋怨老夫人。 那厢老夫人不由一笑,富态的脸笑得像是雍容华贵的牡丹,“瞧这丫头的嘴皮子,连灵隐寺的素斋都堵不住了。” 楚锦芙 笑着哼了一声,颇是自豪道:“若是我嘴巴被堵住了,祖母岂不是少了许多乐子?二姐姐,你评评理,祖母这分明是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这天下的好事怎么能尽一个人占了去呢?”说着,她目光却是落在了楚锦绣身上,似乎在炫耀。 这暗波涌动,楚清欢尽数收在眼底,唇角勾起了小小的弧度道:“老夫人福泽深厚,自然是都占了去的。” “还是二姐会说话呢,五妹你说呢?”楚常喜一脸讨好,楚锦芙却是爱答不理,似乎面前盘子里的素蘑菇很好吃似的,一心扑在了解决斋饭上。 楚常喜讨了个没趣,顿时有些悻悻,可是想起自己的苦心安排还是再度张口道:“我听小沙弥说,这灵隐寺有几处温泉最是舒筋活血,老夫人一路颠簸,不如用完斋饭后由孙女儿伺候去泡一下温泉?” 老夫人点了点头,却是对着楚锦绣道:“今个儿我累了,改明儿再泡也不迟,你们几个去玩耍就好了,可不能闹了脾气,坏了情分。” 楚锦绣笑着点头应道:“锦绣一定会照顾好几位妹妹的。” 老夫人没答应去泡温泉,楚常喜脸上露出一些个遗憾,只是很快便收了起来。 楚清欢有些诧异,灵隐寺的温泉她倒是知道,只是这向来是寺中的隐秘,楚常喜怎么会知道?楚清欢不由皱了皱眉,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等她放下筷子的时候,这膳堂里只剩下自己和老夫人、林妈妈三个人而已。 “怎么了,二丫头,你有心事?”就算是楚锦芙,听到温泉之后都不由加快了用饭的速度,唯独楚清欢慢条斯理,似乎并不着急,甚至老夫人觉得她是在拖延时间一般。 楚清欢一心只想着温泉的事一时间大意,没想到老夫人早就用好了斋饭,竟是在膳堂里等着自己,不由歉意笑道:“没有,只是坐久了马车,胃有些不舒服,便用饭慢了些。” 老夫人拍了拍楚清欢的左手,似乎有安抚之意似的,“累了一天了,你也去泡泡温泉吧,就不用陪我这个老婆子了。” 楚清欢刚想要拒绝,却见老夫人一双眼睛似乎洞明世事一般,不由应声道:“是,清欢告辞了。” 林妈妈看着楚清欢缓缓离开,不由有些担忧,“老夫人,这寺中温泉向来不为外人所知,若不是老太傅与方丈交好,就连您也不知道,三小姐忽然说泡温泉,奴婢怕此中有什么不妥当。” 老夫人轻轻抬起了眼眸,眼 中尽是清明,“她们还小,喜欢卖弄,喜欢玩,情有可原。” 林妈妈到底是跟随老夫人多年的,知道老夫人无心再说此事,便不再说什么。 楚清欢回到自己住的厢房,还没进门就看到一个窈窕女子站在自己门前,画眉正和她说话,只是那女子却似乎有些着急。 画眉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楚清欢,连忙对身边女子道:“我就说你不用着急,二小姐这不是回来了吗?” 两人迎了上来,楚清欢这才看清楚原来是楚常喜院子里的丫环,似乎唤作青檀?这次和晴纹一同随着楚常喜来了山上。 “怎么了,有什么急事?”楚清欢越发笃定楚常喜提出的泡温泉不是什么好事,却是故意装作不知似的问道。 画眉见青檀不说话了,替她说道:“三小姐派青檀来等候小姐,怕小姐不认识去温泉那边的路。” 青檀看到楚清欢走近似乎有些震惊一般,听画眉音落,连忙朝着楚清欢行礼道:“奴婢青檀,见过二小姐。” 楚清欢淡淡应了一声,吩咐道:“我先去换身衣裳,画眉你陪着青檀说会子话。” 青檀没想到这二小姐竟是这般不急不躁,想起晴纹姐姐对自己的三令五申不由一脸急色。一旁画眉瞧着暗暗诧异,却是拉着青檀的手到院子里坐着。 “青檀妹妹这身上的香味真好闻,不知道是什么熏香呢?” 青檀听到这话不由羞涩一笑,“是我调制的茉莉香,让姐姐见笑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拉着画眉的手可怜兮兮道:“二小姐是不是不喜欢我?为什么……” 画眉见她可怜,想起刚才小姐的冷漠不由宽慰道:“妹妹你想多了,许是二小姐有些累了,所以才神色倦怠了些。” 青檀放心地点了点头,“我看二小姐这么劳累,姐姐不如给二小姐用些百合香,那是最舒缓心情的。” 画眉刚想要说话,却见楚清欢一身素色的衣衫已然走了出来,一身衣裳清淡更显得她娇小了几分,却也没了之前的倦怠似的。 “画眉你在这里守着便是了,青檀带我去便好。” 画眉点头应道,竟是没说一句话,青檀一旁瞧着不由暗暗吃惊,耳畔却响起了有些清凉的声音,“怎么,你会调香?” 青檀不由羞涩一笑,想起刚才在二小姐身上闻到的龙涎香的味道却又心中一紧,该不会是二小姐发现了什么吧? “三妹院子里的丫环向来是能言善辩的,我记得有一个青梅最是巧舌如簧,怎么你倒是个哑巴了不成?” 夜色下青檀打着的灯笼照亮了楚清欢三尺开外的路,听到楚清欢这话,那灯笼忽然晃了一下,青檀连忙道:“回二小姐的话,奴婢末微手艺,不值得一提。” 楚清欢闻言轻声一笑,语气里竟是有几分玩弄,“自己学的?” “是奴婢的娘教的。” “你倒是比我好多了,我娘从来没教过我什么。”她言下落寞,青檀不由多瞧了一眼。喜乐苑里奴仆多是瞧不起这位从云安城接回来的二小姐,就连她都常听青梅念叨说二小姐行为粗鄙胆小怕事,连六小姐都不如,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人。 只是今日一见,闻到了一丝龙涎香的味道,青檀先是一惊,如今又听到二小姐这般言语落寞,不知为何竟是为她微微心酸却又复杂。觉得自己虽是小小奴婢,整日里又被青梅欺负,却也是比二小姐幸福多了。 “画眉姐姐对二小姐很好的,五小姐对二小姐也是很好的,二小姐其实也很幸福……”青檀忽然住口,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倒是个实诚的丫头,知道自家主子对自己不好。楚清欢唇角一扯,无声一笑。 一时间两人之间再无话语,直到几处零散分布的房屋出现在面前,楚清欢忽然停下了脚步,“我向来不喜欢别人伺候,你先回去吧。” 青檀一阵为难,“这……” 楚清欢接过她手里的小包袱,径直往一间没有水声的屋舍里走去,推开了门,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道:“下次调香的时候别把迷迭花放那么多,茉莉是遮不住迷迭花的香味的。” 青檀顿时愣在了那里,二小姐知道了! ☆、第34章 温泉陷阱 楚清欢却好似没看到青檀那震惊的模样,径直走了进去。 难为了楚常喜身边还有这么个人物,自己若是没有当初那一番际遇,怕是早就栽在她手中多次了。 青檀浑浑噩噩离开,直到被拦住了去路,她才如梦方醒,惊讶地看着来人道:“小,小姐?” 匆匆泡了温泉的缘故,楚常喜身上还氤氲着湿意,只是这春夜微凉,她刚从温泉里出来还是有些冷的。看到青檀这般浑浑噩噩,楚常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哆嗦什么,怎么样?可是把她弄到了那屋子里?” “是,二小姐她去了最右边的温泉那里,可,可……”青檀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为什么二小姐竟然会懂得调香?生怕别人注意,她已经刻意控制了身上迷迭花的用量,而且还用茉莉香加以遮掩,可是……可是却还是被二小姐察觉了。 可二小姐她明明知道了自己的打算,为什么还……还是去了呢? “可,可,可什么呀,没出息的东西。”楚常喜啐了一口,目光落在了那一处房舍上,温煦的烛光从房舍内溢出,却温暖不了楚常喜冰冷的眼眸。 “楚清欢,这次我要你永世不得翻身!” 青檀闻言浑身一颤,只觉得自己似乎害死了方才还跟自己闲话家常的二小姐,可是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妥当,想要对三小姐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楚常喜几乎已经看见计谋得逞,自然没注意到青檀的那丝异样,“去看着大小姐什么时候出来,随时禀告与我。”说着,楚常喜便又折身回到自己的那处温泉。 这灵隐寺的温泉许是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可是比京城的那几处好了太多。前世她行踪匆匆,并没来得及在这温泉里享受一番。 楚清欢一脸的惬意,楚常喜大概有什么手段自己也能猜得*不离十,只是她楚清欢又何须惧她? 迷迭花香本也是无伤大雅的,只是混合着檀香和百合香便是那炽烈的催情之药。这等配方楚清欢也是在翻看了那书籍之后无意间得知的,一般人根本不会知晓。所以她乍一闻到青檀身上的茉莉花香便有所怀疑,而这温泉之中更是弥漫着百合花瓣,还有那窗前燃烧着的檀香更是不言而喻。 好在这并非无解,只可惜那丫头虽是懂得调香却也不过是一知半解而已。玉指并拢夹起了一瓣百合花瓣,楚清欢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 一日疲倦,在温滑的水中泡着让楚清欢不知觉间也放松了警惕 ,偶尔能听到外面传来的虫鸣声。 “什么人,竟敢擅闯……啊,小姐,有贼子闯了进来!” 忽然的嘶声裂肺打破了夜色的静谧,楚清欢刚想要起身却又听到外面的叫喊声响彻了这几处温泉房舍。 “贼子哪里去了?”楚常喜穿戴整齐,青丝之上还沾带着些湿意,看着从温泉房舍里缓缓走出的楚锦绣,她眼角闪过了一丝奸计得逞的笑意。 惊慌失色的丫环颤颤巍巍指向了忽然黑了灯火的温泉房舍道:“奴婢看贼子到了那里就不见了。” 楚锦芙刚刚从温泉房舍里面出来,看着那丫环所指不由诧异道:“那里没有人,害怕什么?” 那丫环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断断续续道:“二……二小姐在那里。” 楚锦芙当即脸色苍白!她猛地转头看向了楚常喜,眼中带着一丝狠戾,“二姐姐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要你生不如死!” 相府五小姐向来性情乖张,虽是嘴巴毒了些却何曾这般威胁与人?楚常喜虽是庶出身份,可是向来被大夫人器重,又何曾被人这般侮辱过,顿时浑身颤抖,透着温润的唇瓣都在哆嗦,霎时间失去了血色。 “芙儿,胡说什么呢!”楚锦绣微微恼怒,自己这个妹妹可真够争气的,竟是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自己的亲人! 楚锦芙冷笑一声,“我还是那句话,人在做天在看!”说罢,不管楚锦绣脸色如何,楚锦芙便上前了去,看着安然无恙的房门道:“是谁说有贼子闯了进来的?” 一个梳着垂髫髻的小丫环低着头道:“回五小姐的话,奴婢刚才恍惚看到几个黑影闪过,刚想要喊人却被人打了一下,然后……” “然后你就看到了贼子跑到了这里?贼子可真够厉害的,都闯了进去门却还好端端的。”楚锦芙一声冷笑,竟是带着几分犀利,“我倒是不知道,你被人打了却还是衣衫整洁,就连发髻都整齐得很。这贼子还真是打的够怜香惜玉。” 楚常喜没想到楚锦芙竟是跑出来捣乱,摆明了楚锦芙是想要拖延时间,只要过一会儿楚清欢自己从里面走出来,说并没有看到什么贼子,或者楚清欢离开这里,那么自己设的这一局便是白费功夫了。 “五妹这是……” 楚常喜话还没说完,那小丫环竟是插嘴道:“五小姐听错了,奴婢是被青檀姐姐打了一下胳膊,然后刚想要喊人帮忙就看到那贼子进了二小 姐这边的温泉,所以奴婢惊慌失措之下这才大声喊了起来的。” 这么小个丫头竟是说话这般有条不紊? 楚锦芙不由诧异了一下,却见楚常喜一脸得意道:“都是九儿这丫头说话不利索,原来是诬陷你来着。二姐,你可在里面?” 一时间整个温泉房舍外都是一片静寂,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却只听到房舍里传出来的哗哗水声。 楚锦芙暗暗着急,她刚才一心想要拖延时间,却是忘了楚常喜若真是想要陷害二姐,找来的人又岂会对付不了二姐这么一个弱女子?顿时间她失去了分寸,刚想要去吩咐人找老夫人搬救兵,却见楚常喜不知何时竟是越过了自己,一手推开了温泉房舍的门,高声道:“二姐,你没事吧?” 这温泉房舍被一架屏风一隔为二,屏风后面才是那一处方圆一丈的温泉。袅袅的水雾将翠微石的屏风上都朦胧了水意,看不清屏风后温泉里人的动静。 楚常喜眼尖,一眼看到摆放在屏风下的靴子,不由尖叫道:“果真有贼子,还不赶紧把这人给我找出来!” 顺着楚常喜的目光,众人都看到了那一双男靴,楚锦芙脸色顿时煞白,身后的丫环纷纷上前竟是移开了那屏风,整个温泉都是暴露在众人眼前。 水雾盈盈,烟气袅袅,那百合花瓣飘落在温泉水面上,花瓣上沾染着水滴。背对着众人的那人青丝披散,却是不见半点凌乱,楚常喜没想到晴纹找来的这男人竟是这般…… 一个背影就这般诱人!虽然那一身黑衣并未褪去,可是却足以让所有的人遐想纷纷了。 “公……你把我二姐怎么了?”楚常喜察觉自己语调不对,连忙拔尖了声音,下一刻水声响起,却见背对着众人的那男人竟是缓缓转过身来,轻声笑道:“我倒是想要把二小姐如何,可惜本督来的时候这里已然人去楼空了。” 说着,他捏着一片百合花瓣轻嗅,竟是万般风情,让楚常喜一时间忘了兴师问罪,更是忘记了这原本是自己设下的局! “原来二姐姐早就回去了,三姐你还真是可笑。”楚锦芙冷冷地看了楚常喜一眼,眼中满是不屑之意。 楚常喜如梦方醒,却是忽然问道:“你……八千岁您怎么在这里?” 姬凤夜低声一笑,指尖的百合花瓣忽然间粉身碎骨落在了温泉里,让正准备离开的楚锦芙却觉得不寒而栗,耳畔清晰地响起了姬凤夜的笑声,“哎哟,被发现了呢。” 他说的不明所以,楚常喜一脸不解,望向楚锦绣,却见向来风轻云淡的楚锦绣竟是耳垂处一片绯红。 “怎么,楚小姐准备借此要挟本督吗?” 原本一头雾水的楚常喜闻言如梦方醒,一脸惊讶不能置信道:“八千岁喜欢在……女池里泡澡?” 正提步离开的楚锦芙一颤,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觉得这简直是这十多年来听到的最荒诞的话,可是下一刻她发现自己这个结论下得早了。 “本督就好这一口。” 姬凤夜说的理所当然,似乎这是最正经不过的道理一般。 楚常喜笑意僵硬在脸上,就连一旁楚锦绣闻言脸色都一红,旋即才正了脸色道:“臣女也是担心二妹遭了什么意外,这才贸然冲撞了八千岁,还望八千岁恕罪。” 姬凤夜抬起眼眸,瞧着楚锦绣道:“若要本督恕罪也很简单。” 楚常喜连忙接口道:“请八千岁吩咐,臣女必当遵守。”楚锦绣闻言眉间闪过一丝不悦,楚常喜竟是夺自己风头,而最为惹人厌的却是她竟是什么都答应!要是八千岁要自己的命,她也会把自己的项上人头双手奉上吗? 楚锦绣担心多余了,姬凤夜几乎是享受着这两人的神色变化,良久才慢慢道:“留在本督浴池里的女人只有一种。” 他说的轻描淡写,似乎漫不经心,只是楚锦绣、楚常喜两人却是脸色齐齐一红,连忙说道:“臣女告退。” 很明显,这唯一的女人便是姬凤夜的女人,饶是楚常喜见到姬凤夜在这温泉里的万般风情,却也不敢在这众人面前自动请缨…… 楚思远是清流的中流砥柱,向来和佞臣的八千岁政见不合。 丞相之女自荐枕席,这要是传扬出去会是什么结果,任谁都能想得到。 一时间,温泉里水雾缠绕,便是那原本被移开了的屏风也都回到了原地。 “哗啦”一声水响,姬凤夜抱胸看着从水底里冒出来的人,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因为憋气久了的缘故,对面的人一张清秀的小脸已然是一片绯红色,眼中带着几分恼怒,似乎在无声地控诉。 正是楚清欢! ☆、第35章 一块瑰宝 楚清欢很恼怒! 她听到外面的声音就知道楚常喜是打算让人毁了自己的清白。 陌生贼子忽然闯到了这温泉房舍里,偏生还闯到了自己这一处,而且这处房舍后便是悬崖,根本没有后路可退! 若是这诸多巧合都是巧合,那便是老天都瞎了眼了。 其实无论这温泉房舍内找不找得到那贼人,自己的名声却都是毁了的。楚常喜这一招确实歹毒,竟是要将自己一举毁了才满意似的。 只是人为刀俎,她却并非砧板上的鱼肉。她楚清欢从来都不是任人宰割的,否则就白活了那一辈子了。 楚常喜的异样她本来就有所察觉,忽然提及泡温泉,又是遣人去接自己,还用了那迷迭香和檀香,这般心思……昭然可揭呀。 楚清欢脑中瞬间清明,不过是一伸手便将放置在屏风前的衣裳拿到了手,可是下一刻那些衣裳却都脱手,然后被扔出了窗外! 那窗外,便是悬崖! 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人,楚清欢脸色顿时一僵,旋即才轻声笑道:“八千岁若是来偷香窃玉,怕是走错了门。” 这具身体还没长开,实在是没什么能吸引人之处,比不得楚锦绣的国色天香,甚至连楚常喜都不如。何况,她也不指望用一具身子去吸引什么人,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何况,这京城富贵滔天,最不缺的便是美人,这天家向来薄情寡性,又何来的真情? 姬凤夜却是闲庭漫步一般,缓缓入水,猿臂一伸,便是抓住了那一缕尚滴着水的青丝,轻声笑道:“怎会?”他看中的才是一块瑰宝,其他的那些环肥燕瘦,却不过是几块涂抹了香粉的臭石头罢了。 耳畔是微微粗噶了的呼吸,再便是楚锦芙的声音,楚清欢刚想要说话,却感觉到一只手忽然顺着自己的脊背竟是向下摸了去,堪堪停在自己小腹上便再无动静。 欣赏着身前人的惊慌失措,姬凤夜满意一笑,他可是不喜欢自己的小丫头什么都掌控在手中的得意,偏生逗弄一番才是有趣呢。 背对着屏风,几乎可以判断出下一刻便会有人推门而入,姬凤夜忽然倾身,冰凉的唇压在了楚清欢的唇瓣上。 楚清欢心思全在那只手上,猝不及防之下竟是丢城弃阵没了半点防卫,便任他吻个正着。 这时,房门被人打开,屏风后的声音响起,姬凤夜缓缓倾下了身子,玩起了一场你躲我追的游戏。 “公……你把我二姐怎么了?” 看着完全浸入了温泉中的清秀面容,姬凤夜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却还是缓缓抬起头来,而后慢慢转过身去,宽松的黑色锦服飘散在温泉水面上。楚清欢躲在他身后,锦服遮掩下水雾缭绕,任谁也看不出其中乾坤。 只是若是那手拈花而并非流连在自己身上,就会更好些! 妖孽!心底里暗骂了一声,只是人却不敢弄出半点动静,直到门声响起,楚清欢这才冒出水面。 “二小姐,这是在邀请本督吗?” 美景隐约在水雾中,灼人的目光几乎如利剑一般能戳穿自己!楚清欢向下挪动了几分,心情也恢复了平静。 她的衣裳早就被姬凤夜扔了出去,难道还真的能裸奔回去? 这人,分明是早就做好了打算! “千岁爷要拒绝清欢吗?”轻轻靠近了那一片玄色锦服,见姬凤夜并没有将自己推开,楚清欢顺势卧在了他胸前,玉臂却是反搂着姬凤夜的腰背。 姬凤夜呵呵一笑,手指上缠绕着楚清欢的一缕青丝,唇角是一派清澈的笑意,“珠玉在侧,美人在怀,本督可从来都是柳下惠。” 楚清欢手臂微微一僵,下一刻却感觉周身一凉,而后那带着湿意的锦服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无功而返,楚常喜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只是脑中不知为何却是八千岁那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想到那张脸,她顿时魂不守舍。 额角的曼珠沙华灼灼其华,水雾迷岚下竟是让他眉间少了几分戾气,恍若天人一般,胸口的锦服微微脱落,几乎能看到那几分旖旎风光,想到这里楚常喜不由脸色一红,好在夜色下却也没人注意到。 “不对,楚清欢在那里!” 乍闻此声,楚常喜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夜色下看道楚锦绣一脸凝重,她不由道:“可是那里只有八千岁一个人……” 楚锦绣没听出楚常喜话语里的异样,脸上闪过了一丝懊恼,“她定是藏在了窗户后面!”明明,只要自己当时再多想一下就能揭发楚清欢,彻底毁了她的名誉的。可是在八千岁的威势下,自己竟是没将那异样放在心上! 经楚锦绣这么一说,楚常喜也恍然,“大姐你是说那扇窗户?”那窗户后面虽然是百丈悬崖,可是却也是有落脚之地的,“可是,楚清欢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而已,怎么能站在那里支撑许久?何况,八千岁怎 么会无缘无故地帮她?” 楚锦绣轻声一笑,“八千岁喜怒无常,帮楚清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三妹你可别忘了,楚清欢是自小在云安城长大的,和我们比起来,她可不算是什么弱女子。” 楚常喜闻言一脸恍然,愤愤道:“该死,竟是如此狡猾!”她忽然间想起来什么时候,蓦然回过头去,看着身后的温泉房舍,脸上神色一变竟是折身回去。 随在楚锦绣身畔的丫环抱琴见状不由有些担忧,“小姐,怕是三小姐就算回去,也讨不了什么好的。”八千岁喜怒无常,若是有心袒护二小姐,怕是三小姐就要吃些苦头了。 这个,楚锦绣自然清楚,既然八千岁已经出手,楚常喜又岂能在他手中讨得了什么好?若是那位千岁爷还在泡温泉的话,自己这个庶妹怕是…… 有好果子吃了。 “螳臂当车,自不量力。”楚锦绣冷声一笑,敢在她面前出风头,她自然要好好教训楚常喜一番,让她知道什么才是嫡女尊贵,长幼有序。 只是旋即楚锦绣脸上又是一片温柔,“我有些倦了,走吧。” 抱琴只觉得心头一凉,回忆起刚才大小姐的冷笑,不由打了个寒颤,看楚锦绣走远了,连忙跟着她往回走。 楚常喜却不知就在她折身回去的时候,姬凤夜却已经带着楚清欢回了厢房。 不过片刻间的功夫,楚清欢已经躺在了自己住的厢房里,甚至守在门口的画眉都不知晓楚清欢神出鬼没的归来,这一切自然要归功于眼下正慵懒地躺在自己身侧的人。 “时候不早了,千岁爷不如早些休息吧?” 眼见得姬凤夜没有半点自觉离开的打算,楚清欢只好下逐客令。饶是知道自己说了这话又会被姬凤夜抓住话柄,她也不愿意计较后果了。 毕竟,就算她活过了一世,可是如此这般地卧在床上,身边还有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这样的场景无论如何都很诡异…… 姬凤夜点了点头,脸上露出颇是赞赏的表情,“本督看中的果真是聪明的,也罢,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今晚就你伺候了。”他说的理所当然。 那模样,活像是让你侍寝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楚清欢恼怒,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碎尸万段了然后喂狗去,只是强权之前却还是脸上却带着一丝羞涩笑意道:“清欢笨手笨脚,怕是伺候不了千岁爷。” 姬凤夜闻言却是摇了 摇头,伸手抓住了楚清欢的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一本正经地说道:“没事,一回生二回熟,本督可以慢慢教你。” 无语问苍天,她宁愿永远不熟! 门外,画眉似乎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刚想要进来,却感觉眼前一黑,楚清欢看着窗户上人影缓缓倒下,双手不由握紧成拳,惹得姬凤夜轻声一呼。 “小猫儿的爪子倒是锋利,只是若是用不对地方,那就可惜了。” 平心静气,平心静气…… “是清欢失态了,还望千岁爷恕罪。”手指顺着那锦袍向上游走,看着那因为适才包裹自己而敞开了的衣襟,楚清欢微微凝神,顺着那衣襟将那玄色锦袍轻轻剥落。 只是里面又是一件锦袍! 银色的锦袍与地上的玄色锦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好像那眉角的曼珠沙华和那苍白的面色一般。 瞧见楚清欢脸色一变,姬凤夜一脸享受,伸手捉住了楚清欢的手腕,冰凉的唇慢慢地靠近那小巧的耳垂。 “若本督不打算宽恕二小姐的罪,二小姐说该如何惩罚自己好呢?” 唇角勾起清浅的弧度,似乎在嘲弄,又似乎在邀请,楚清欢忽然笑了起来,手腕微微向下一动错开了姬凤夜的桎梏,径直向下移动了去,落手之处却是一片灼热。 只是楚清欢却是分辨不清,这灼热究竟是来自于姬凤夜,还是自己的手心? “那么清欢以身相许,如何?” 姬凤夜脸色不变,笑意却是深达眼底,宛如墨色的天空里绽放出一朵绚丽的烟花,“二小姐果然够大方,本督还真是喜欢。” 楚清欢呵呵一笑,“千岁爷这般无耻,清欢也是仰慕的紧。” ☆、第36章 夜半惊魂 (1) “那二小姐还真是与本督志趣相投呢,不如本督再带你去玩一个游戏,如何?” 楚清欢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是巧笑嫣然,“恭敬不如从命。” 灵隐寺向来是大手笔,就连楚府内眷住的这厢房每一个都是单独的小院落,一间正房,两间耳房,只是规模小了些而已。楚清欢被某妖孽夹带着出去的时候已然月悬中天,疏星零落。 “千岁爷带清欢来,就是为了赏月?”只穿着单薄的中衣,人被揽在了某妖孽的怀中,楚清欢问话的时候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二小姐可是辜负了本督的一片心意,月下当是看美人。”轻声慢语,温热的呼吸洒落在脖颈间,楚清欢不由拧过了头去,却见楚常喜气冲冲地推开了院门。 “小,小姐……”青檀猛地跪了下来,不敢抬头去看楚常喜。 跟随在楚常喜身后的晴纹也是一脸的恼怒,瞪了青檀好几眼道:“你那迷香怎么半点用处也没有?” 楚常喜闻言更是气火中烧,狠狠踹了青檀一脚,却又觉得不解气,拿起了一个茶杯往地上一摔,“跪下!” 那一地的碎瓷零落,茶水浸透了青石板的地面,青檀瑟缩了一下,却还是慢慢挪了过去,膝盖刚一接触到那碎瓷,顿时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直往下落,整个人脸色惨白如宣纸,摇摇欲坠。 晴纹却是司空见惯一般,又给楚常喜斟了一杯茶,赔笑道:“小姐,许是那贱人命好,早早就离开了。” 楚常喜闻言脸色更是深沉了几分,她原本以为是八千岁护着那贱人,所以杀了个回马枪再度回去,却不料那温泉房舍里空无一人。她原本想拉着大姐再去楚清欢那里一探究竟,却吃了闭门羹,抱琴说大小姐身体倦怠,已经睡下了。 想起自己的苦心安排都付诸流水,楚常喜很不甘心,“楚清欢,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她一脸的狠毒,似乎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似的。 屋顶,楚清欢见状却是轻轻一笑,并没有半点放在心上。 晴纹似乎习惯了一般,“小姐,时辰不早了,奴婢已经给您铺好了床褥,不如先休息,明日再做计较?” 楚常喜点了点头,便向着里面走去。 “不知千岁爷认为这个美人如何?” 不得不说,楚常喜在大夫人的抚养下,身材发育甚是良好,比自己强多了。 姬凤夜摇了摇头,唇角笑意真诚,“远不如卿。” 楚清欢顿时觉得有些难受,她没事的问这个干嘛?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屋里,楚常喜已经换好了衣服,掀开被子便钻了进去。 只是下一刻,楚常喜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猛地掀开了锦被,只见自己身旁躺着一具无头尸身,脖子那里正往外汨汨留着血,没有片刻工夫就把自己的白色中衣染成了一片血红! 楚常喜顿时跳下了床,一声尖叫几乎掀开了屋顶,惹得姬凤夜脸色三分笑意,啧啧叹道:“本督还以为她胆大包天呢,原来是个怂包。” “小,小姐,怎么了?”晴纹匆匆跑了过来,却见楚常喜一身血,似乎刚杀了人似的,顿时也尖叫了起来! “千岁爷好手段,这一招完璧归赵还真是不错。” 那无头尸身一身黑色夜行服,想来便是楚常喜招募的来对付自己的人,只是也是那黑衣人倒霉,刚巧不巧落在了姬凤夜手中。姬凤夜又岂会是个肯吃亏的主儿?顿时处置了这黑衣人,把这尸身送还给楚常喜,只当做一份礼物罢了。 “完璧归赵?”姬凤夜低声一笑,唇瓣印在了楚清欢的耳畔,“这璧玉可是还差了一块呢。” 楚清欢闻言不由扑哧一笑,这姬凤夜可真是得罪不得的主儿,“千岁爷好手段,清欢可是万万不敢得罪千岁爷了。” 月光下,身畔的人周身似乎都带着几分清冷,唯独那笑意好像狡猾的狐狸,似乎就要得逞了一般,让他忍不住想要去毁灭。 “你以为她得罪的是本督吗?”可真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呢,不过小狐狸,本督倒是不介意和你玩上这一遭。 楚清欢笑意僵硬了片刻,貌似楚常喜这次要收拾的人是自己吧?被无意间瞧去了容颜的八千岁好像也没怎么吃亏…… 屋顶上,楚清欢愣在了那里。屋子里,楚常喜却是清醒了过来。 “去,把这人给我丢到崖底。”这厢房后不远处便是百丈悬崖。 晴纹瑟缩着胆子,却不敢上前。楚常喜见状不由踹了她一脚,“怎么,你想被人发现你杀人了?” 晴纹顿时脸色一变,连忙辩驳道:“奴婢,奴婢没有!” 楚常喜眼中闪过一丝阴毒,“死人不会说话,尸首可会说话的。处理了,你就什么事也没有!” 晴纹再也不敢辩驳,硬着胆子去拉扯那 尸身…… 半晌,楚清欢等的有些无聊了,“千岁爷,清欢建议你下次应该把那人肢解了,这样子她们处理尸首似乎也简单些。”这都一刻钟过去了,晴纹去抛尸还没回来。 姬凤夜从善如流,“下次,二小姐记得提醒本督。”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办这事?楚清欢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刚想要离开却见晴纹一路小跑回来了。 “今个儿我住耳房,你们俩好生给我守夜。”因为上山礼佛,府里的小姐最多只允许带两个丫环伺候着,楚常喜带着的便是她身边的一等丫环晴纹和二等丫环青檀。 晴纹知道楚常喜在害怕什么,却又不敢说什么,只是顺从地给楚常喜检查了一遍屋子这才算完事。 楚常喜躺在床上,思前想后怎么都觉得今个儿的事情似乎哪里出了纰漏,否则楚清欢那贱人绝对逃不过的。她想得头都大了却也没个结果,最后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楚常喜忽然觉得屋子里漏雨了似的,滴滴答答的黏嗒嗒的水似的滴在了自己脸上,她伸手抹了一把脸,睁开眼睛却发现一个人头就在自己眼前悬挂着,脖子里的血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因为害怕,屋子里的烛火并没有熄灭,楚常喜只觉得那空洞洞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看,她顿时吓得一声尖叫,一下子昏了过去。 “好戏落幕,二小姐觉得这出戏如何呢?” “夜半惊魂,流言四起,精彩的很,精彩的很。”若是自己,也会选择这办法来教训楚常喜的,她楚清欢可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姬凤夜胳膊伸了过去,揽着楚清欢的腰肢道:“本督如此费力演出,也不知二小姐要如何打赏本督呢?” 赏,打赏你个大头鬼!楚清欢只想敲晕眼前这家伙,然后自己可以睡个安稳觉,奈何…… 等她能安稳下来睡觉的时候已然是子时末了。 清晨。 “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耳边,画眉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楚清欢蓦然惊醒,看着床榻上只是自己一人,就连那中衣都穿戴整齐,这才不由松了口气。 那妖孽昨晚折腾自己许久,以致于她实在忍不住睡了过去,却不料这一下子便是睡过了头…… “老夫人可是起身了?”看画眉并没有受风寒,楚清欢便知道姬凤夜昨晚定是做了什么 安排的。好在,也不是一个没心的人。 画眉连忙道:“还没,只是奴婢刚才听说昨个儿三小姐夜里似乎受了些惊吓。” 受了些惊吓?这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楚清欢轻声一笑,这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不过就算是如此,这消息也不能传出去,毕竟这后山厢房里住的可都是相府千金,若是说一人受了唐突,怕是这其余几人也免不了嫌疑的。 楚常喜这一次怕是真要打掉牙和血往肚里咽了,只是楚清欢却知道这事也只能到此为止了,“这事别再打听了。” 画眉顺从地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这事若真是如此,传出去怕是对几位小姐的闺誉都有所影响的。只是……画眉总觉得有些想不通的地方,可是一时半会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 直到看着楚锦芙来寻小姐一同去给老夫人请安,她才蓦然惊道:“小姐,你昨晚上怎么回来……”她声音越来越低,还有自己不是在院子里等小姐吗,为什么一大早却是在床上醒来的? “二姐姐,你昨晚离开的早,没看到一场好戏,可真是遗憾。” 楚清欢微微一笑,楚锦芙是在给自己洗脱那莫须有的罪名,以致于向来磊落的她如今神色却怎么看都有些躲闪似的。 “温泉水滑洗凝脂,芙儿可是越发的楚楚动人了。” 楚锦芙闻言脸色一红,嗔道:“二姐姐你拿我开玩笑,看我待会儿不向祖母告你一状?” 楚清欢看她小女儿姿态,不由更想要戏弄一番,却听到朗朗之声,“二小姐所言属实,五小姐用什么告状呢?” 楚清欢眉眼一转,瞧见来人不由神色一变,他们来凑什么热闹? “见过大皇子,见过三皇子,见过六皇子。” 皇甫镜连忙上前一步,想要扶起两人,可是想到礼教却只是伸手虚扶了一把,“两位小姐不必多礼,出门在外不需讲究这些。” “是呀,宫里面天天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跪来跪去的,在这佛门圣地只需要跪拜佛祖便是了。”六皇子皇甫煜再度开口,颇是有些厌恶这些礼节似的。 楚锦芙听他开口,却不由想起刚才那质问自己的话,顿时脸色又是一变,分明是不愿意接皇甫煜的话。楚清欢见状不由莞尔,适才皇甫煜拿楚锦芙调侃,却是分明把楚锦芙当做了刁蛮任性的女儿家。她们姐妹间的玩笑话,他实在不适合参与进来的,况且,他还是楚锦芙的堂兄,尽管是 出了五服的。 “几位皇子也是来与弘一法师辩论佛法的?” 皇甫镜闻言点头却又摇头,“父皇原本打算来灵隐寺上香祈祷国泰民安,奈何朝政繁忙,我等身为臣子自然要替父皇分忧,便来这叨扰一番。弘一法师佛法无边,我等又岂敢与之辩论佛法?二小姐言重了。” 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似是探索,又似乎在回忆,让楚清欢感觉犹如骨鲠在喉,难受的很。偏生,皇甫殊却是在一旁静默不语,时不时打量这边一眼,更是让她觉得脊背生津。 “听闻小沙弥说老夫人带着几位小姐来礼佛,我等晚辈,自然是先来拜见一下老夫人,还望不曾打扰两位小姐。” 打扰的很!楚锦芙冷冷瞧了大皇子一眼,虽然他似乎很是温和,但是却让她很不爽!而看到大皇子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二姐身上时,她顿时恼火了起来! “二姐,我饿坏了,你快陪我去吃些东西吧。” 说着,拉着楚清欢便要离开。身后皇甫煜却是找到天涯沦落人似的,大发感慨,“唉,寅时就从府里出发,本皇子现在肚子也是在唱空城计。五小姐不看僧面看佛面,能不能也捎带着本皇子一同去寻些吃食?” 分明,是要做癞皮膏药缠着楚家小姐的意思。 楚锦芙横了他一眼,刚想要拒绝,却有温和声音响起,“锦绣见过几位皇子殿下,不知皇子殿下大驾光临,锦绣有失远迎,还望诸位皇子不要见怪。” 楚锦绣一身鹅黄色的广袖留仙裙,眉间的花钿勾勒出的红莲给那张仙女下凡般的面孔平添了几分妖娆。而话音一出,是说不尽的魅惑,就连楚清欢都不由暗赞一声,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 这般有备而来,怕是刚才就瞧到了几位皇子大驾光临吧? 楚清欢却不知,自己这次是真的猜错了,楚锦绣费尽心机这般妆扮,却并非为了几位皇子,而是为了另一人。 见楚锦绣只身一人,楚锦芙笑了起来,“大姐,怎么没见到三姐呢,她不是一向随着你的吗?” 楚锦绣眉宇间有淡淡的担忧,“三妹昨个儿着了凉,我正想去佛殿里礼佛为三妹求福,不巧刚好碰到了诸位殿下。” 皇甫煜闻言不由赞了一声,“大小姐果真是菩萨心肠。” 楚锦芙闻言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拉着楚清欢就要离开,“把三姐孤零零丢在厢房里多不好呀?我有个法子能让 三姐顿时活蹦乱跳,二姐姐,你跟我去给三姐治治毛病。” 楚锦绣闻言想要制止,却见楚锦芙竟是已经离开了,她不由无奈一笑,解释道:“殿下,我这五妹向来任性的很,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一双妙目似乎在深情地望着大皇子,却又是对三皇子表达着歉意,就连六皇子都觉得楚锦绣分明是在向自己解释。 大皇子却是目光留恋在离去的两人的身影上,皇甫殊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倒是皇甫煜觉得楚家大小姐似乎被自己的胞妹抛弃了一般,刚想要安慰自己肚子却传来一阵不雅的声音。 他颇是不好意思地看向楚锦绣,却见她有些歉意,“是锦绣疏忽,这边的素斋已经准备好了,几位殿下若不嫌弃……” 后山的厢房分布的零零落落,原本就要到老夫人的住处,却又要看望楚常喜,楚清欢无奈地摇头,楚锦芙分明是生气了。 “见到那几个人恨不得就贴上去,没有半点女儿家的廉耻,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教女儿的。”楚锦芙低声怨念道,却又不曾遮掩似的。这个她,却是大夫人无疑了。 楚清欢闻言并不吱声,只是遥遥看到守在门外的人不由愣了一下,那人似乎也看到了自己,连忙折身进屋,不久却是另一人走了出来。 “二小姐,五小姐,我家小姐身体抱恙,还在小睡。” 楚锦芙瞧着晴纹那一脸的精致妆容,狐媚模样不由啧啧叹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只是最近夜里不安生,还是低调做人些好。”她本来就只是来看热闹的,既然楚常喜不想见人,想来这热闹便已足够精彩了。 晴纹妆容险些破损了去,只是强撑着笑脸送走了两人,这才慢慢走进屋去回话。 “小姐,人走了。” 楚常喜倚在墙角,整个人都瑟缩成一团。任是谁经历了这一夜的惊魂之事也会花容失色,再无半点精神的。她虽是向来为大夫人出些狠毒的主意,可是从来不曾见过这般惨死的人,只觉得周遭都是那人不甘的眼神! “晴,晴……你个贱婢,谁让你打扮的这么狐媚子的,你想勾引谁?”楚常喜勃然大怒,这丫头定是想趁着自己没精神去勾引八千岁的。 一声干脆的巴掌声响起,晴纹委屈地捂着脸,水杏般的大眼睛满是泪花,“小姐,是您让我……让我这般妆扮的。” 她们主仆三人,昨晚一夜未曾安眠,清晨起来人人都是神色憔悴。楚常喜生 怕别人察觉什么,硬是要晴纹打扮的花枝招展,却因为此刻的惶恐而又忘了。 “胡说,分明是你想要对八千岁投怀送抱!”楚常喜又是一巴掌挥了下去,她可没忘记,昨个儿夜里瞧见八千岁沐浴时,那满屋子人的表情。 “你就一个贱婢,竟然还想妄图勾搭八千岁,也不好好照照镜子!” 拳打脚踢的楚常喜发泄了好一阵这才松开了手脚,晴纹只蹲在地上委屈地哭泣,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对,八千岁,八千岁一定会救我的。青檀,死丫头给我进来梳妆,我要去见八千岁!” 此时,八千岁却正是在弘一法师的院子里与一小沙弥对弈。 “千岁爷,虚灵认输。”犹豫再三,将手中的白子放回了棋坛中,小沙弥合十为礼,脸上却没有半点懊恼神色,似乎对这输赢并不以为意。 任谁都看得出,黑子大势已成,只将白子杀的无还手之力,指尖微微一动,黑子落入了棋坛之中,“你倒是比那老和尚还厉害几分。” 虚灵闻言羞涩一笑,看着前面的大雄宝殿,一脸神往道:“千岁爷谬赞了,虚灵若能学到师父的千分之一,也不枉此生了。” 倒是……没那老和尚有趣,真是个死板的小东西。姬凤夜唇角扯出一丝笑意,“也罢,你陪本督下了一个时辰的棋,本督就陪你去听一遭佛法。” 虚灵闻言不由一喜,可是旋即想起弘一法师的交代,脸上顿时一阵苦色,“可是师父不许虚灵去……” 姬凤夜摇了摇头,手中的折扇轻轻敲了敲虚灵那光油油的小脑袋,“有本督护着,你怕什么?” 弘一那老和尚还真是煞费苦心,只是这虚灵一心向佛,怕是早就没了半点心思。不过这世道倒也真是可笑得很…… 老和尚红尘外的高人担心自家徒儿入了佛门。 小和尚身在红尘却又一心向往佛法。 还真是矛盾、可笑得很。 “千岁爷,你真是好人,佛祖一定会保佑你长命百岁的。”虚灵羞涩一笑,旋即屁颠屁颠地跟在姬凤夜身后前往前殿。 姬凤夜脚下微微一顿:好人?自己这还是这些年来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是好人。 虚灵并没有注意到姬凤夜的异样,只是遥遥听见前殿的争辩声,脚下不由快了几分…… “佛家常说众生平等,可是无边佛法却只渡有缘之人, 这难道便是佛祖眼中的平等?” 虚灵打眼望去,却是一袭青衫磊落,饶是这问题有些尖锐,其人却也是温润如玉,单是望去就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千岁爷,那是谁呀?” “君子如玉世无双,沈家儿郎,舍他其谁?” 虚灵正诧异千岁爷什么时候声音变得这般女人气,却扭头看见两个天仙似的女施主正站在自己身后。 “本督倒是不知,二小姐对沈潜这般熟悉。” 楚清欢微微一笑,世人都说太史令独子沈潜真真是公子如玉举世无双,只是却是谁也不曾想到,京城万千闺秀心中良人的沈公子却是活脱脱的一个烂好人,以致于最后被枕边人算计去了性命都不知晓。 “沈公子才华横溢天下皆知,何况能与弘一法师一较高低的,又舍他其谁?”沈潜从十三岁起便四处游学,如今弱冠之年已然跻身天下第一才子,六国之中无人不知沈家儿郎。这灵隐寺中能与弘一法师辩证佛法的,除了他又能有谁? 弘一法师宝相庄严,“诸位施主,且看这尊佛,不知诸位看到了什么?” 正殿中央,那是一尊金漆包裹的佛像,金光闪闪夺目,香火缭绕下竟有几分大慈大悲怜悯众生的意味所在。楚清欢微微一笑,神色间诸多嘲弄。 “我佛慈悲,普度众生。” 老夫人悠然一叹,目光落在弘一法师身上,良久才又说道:“大师,老身朽木之质,还望大师不要见怪。” 弘一法师微微一笑,“老夫人慈悲,是有福之人。” 沈潜目光落在老夫人身上,旋即又顺着楚锦绣等人一一望去,各人脸上不同表情,眼底目光迥乎不同,他却是忽然笑道:“大师佛法高深,沈潜拜服。” 虚灵不懂,不由抓着楚清欢的胳膊问道:“女施主,为何这位施主拜服了呢?” 瘦小伶俐的虚灵让楚清欢不知为何想起了留在府中的哥哥,温声道:“每个人心中对佛的定义不尽相同,有的认为佛光普照神圣之教,有的认为佛乃虚无荒诞之说。你念佛,佛念你,世上本没有天上掉金子的事情,你又怎么能指望一个巴掌拍得响?” 她声音本是低低的,只是那一时间整个大殿都寂静无声,以致于这低声解释却响彻了大殿,扬长而要离去的沈潜更是停在了楚清欢身侧,一双清亮有神的眼眸盯着楚清欢道:“那姑娘认为这世间有佛还是无佛?” 一时间,这殿内殿外气氛几乎凝滞,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了楚清欢身上,唯独姬凤夜唇角微微勾起,一副似笑非笑模样。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诸法空相,沈公子何必执着一念?” 这世间,就算是有佛又如何?这佛没有半点慈悲,这佛任由奸邪横行,她楚清欢经历了地狱烈火,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楚清欢的答案不算答案,可是沈潜却是忽然大笑起来,“执念,姑娘果真是目光如炬,沈潜受教了。” 他躬身一礼,扬长而去,却是惊呆了殿内的楚锦绣以及三位皇子。 谁人不知沈潜大周第一才子盛名之下却也是带着几分倨傲的,就连方才对弘一法师也不过是一句“拜服”而已,如今对楚清欢却是这般躬身一礼,这其中固然有沈潜的特立独行所在,可是更多岂不是他对楚清欢的钦佩? “二小姐还真是好运气,太史令向来教训儿子总是一句执念,今个儿却被你歪打正着了。”沈潜表面上并没有那些酸腐文人的心高气傲,可到底是冠之以第一才子的名号。 他少年成名,太史令沈相蔺对独子严父慈母教诲,却独独对爱子的执念奈何不得。前段日子,锦衣卫每每玩笑都是仿照太史令训子的口气,自豪却又无奈,姬凤夜无意间听到,却不料楚清欢竟是慧眼如炬,一下子就点明了沈潜最大的缺点。 姬凤夜这话是在为楚清欢掩饰,只是到底几人看出来却又不好说,反正楚常喜惨白着一张脸,却是对楚清欢的好运气颇是不服气,只是奈何八千岁在场,却又不好说什么,只是冷哼了两声。 沈潜向来执着,当年长公主府上偶遇皇甫无双,对她一见钟情,不惜违背家训迎娶皇族之女,他一心宠爱皇甫无双,却不料自己的枕边人心心念念的却另有其人,而围场秋围之时,沈潜无意间坠马以致于右腿有疾,后来更是缠绵病榻英年早逝,却不过是因为“执念”一词而已。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弘一法师说自己是执念之人,沈潜何尝不是?当年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却因为所谓的爱人而惨死在皇族争斗之中,楚清欢慢慢阖上了眼睛,遮掩了那一丝泪光。 “这灵隐寺的桃花向来最负盛名,本督想去赏花,不知有幸能与诸位殿下同行否?” 姬凤夜忽然开口,以致于大皇子等人这才注意到斜倚门旁的慵懒而立的那人竟是锦衣卫指挥使当朝八千岁姬凤夜。 “太傅有如此闲情雅致,我 ☆、第36章 夜半惊魂 (2) ,你还真是命大。” “本督也觉得,因祸得福功力更上一层,老和尚你如今可还是本督的对手?” 弘一法师笑了一笑,“参禅悟道,千岁爷依旧非老衲敌手,又何须自取其辱?” 姬凤夜闻言大笑,指着弘一法师道:“若是世人知道这闻名六国的得道高僧是这么个厚颜无耻的人,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千岁爷不是牙齿健在吗?”弘一法师合十礼道:“我与他多年未见,却不料今日竟是有幸再遇他,阿弥陀佛。” 姬凤夜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老和尚,你误会了,救我的不是唐隐,另有其人。” “怎么可能?”弘一法师骤然色变! 弘一法师神龙见首不见尾,此番回到灵隐寺的消息迅速传开,京城不少人都有心去聆听佛音,却只是听闻弘一法师远游离去的消息。 “得道高僧不愧是得道高僧,大师云游四海,普渡众生呀!” “只可惜尚未来得及聆听大师佛法高深,真是遗憾。” “你有什么好遗憾的,没听说大皇子他们特意去灵隐寺拜访都没遇到弘一法师吗?说来还是丞相府的小姐幸运,竟然能得了弘一法师的青睐,由他老人家亲自点名抄写佛经……” 京城里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丞相府里大夫人宋氏脸色却是愈发难看了起来。 “再去给大小姐书信,给我查清楚灵隐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妈妈将养了一段时间,胳膊手都好了,摩拳擦掌想要办好宋氏交代的事情,连忙应了下来。 宋氏坐在那里喝茶,家里老夫人和灵隐寺素有交情,只是却也不至于偏偏自家的小姐留在山上抄写经文。 难道是常喜那事情办成了,老夫人为了隐瞒消息才把她们都扣在那里? 不对!宋氏眯了眯眼睛,若真是这样的话,不至于几位皇子都听老夫人吩咐。可若非如此,那又是发生了什么? 手里的茶慢慢凉了下去,宋氏正要开口之际,赵妈妈忽然开口,“夫人,奴婢听说沈公子前些日子也去了灵隐寺,许是他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宋氏扫了她一眼,将茶杯递了过去,“那你去沈府打听一下。” 赵妈妈应了下来,亲自去偏厅倒茶。大夫人却是看着她背影出神,良久又说道:“沈府只有太史令父子两人,打听的时候小心些,别落了人口舌。 ” 沈家虽是世代的太史令,沈潜又是当世第一才子,可是配她家锦绣,却还是差了些。对此,大夫人自然谨慎了几分。 宋氏派去的几拨人马在锦衣卫的阻拦下自然是无功而返,宋氏为此越发担心爱女在山上受了委屈,偏生这消息半点传不出去,楚锦绣亦是苦恼。 灵隐寺里,楚锦绣也的确受了她从出生到现在十四年来最大的折磨,而折磨她的对象显而易见便是身份超然的八千岁姬凤夜是也。 “千岁爷感念上苍有好生之德,许愿要抄写《心经》遍布锦衣卫儿郎,奈何千岁爷病体抱恙,实在是有心无力。得闻楚大小姐一手簪花小楷得尽了卫夫人真传,不知楚大小姐能否代劳?” 楚锦绣怎么敢拒绝,又怎么能拒绝! “千岁爷又吩咐,锦绣岂敢不从?清欢你们正好闲着无事,也陪我一起去抄写佛经。” 锦衣卫人数何等之多,《心经》虽是短小精悍字数极少,可是也奈不住蝗虫般数量的锦衣卫,何况这等磨人工夫的事情,楚锦绣自然不会放过楚清欢的。 楚清欢笑了,要她抄写经书也不是不可以,她本来字就写的一般,趁机也可以练习一下书法,可是就这么让楚锦绣得逞,未免也太便宜她了。 “清欢姐姐你真让我好找,师父请你去品茶论经。” 楚清欢尚未开口,虚灵小跑着过来,一脸的着急模样。虽然外面传言弘一法师已经外出远游,可是却是瞒不住灵隐寺中诸人的。那不过是一个假消息罢了。 楚锦绣脸色一变,她一个乡下来的弃女,竟然让弘一法师派关门弟子来请,好大的面子!这一笔账,她楚锦绣记下了! 楚清欢自是看到楚锦绣那一闪而逝的愠怒,安抚了虚灵这才慢慢道:“既是如此,大姐、三妹、六妹,那我便先告辞了。” 因着老夫人身体不利落,楚锦芙便在老夫人身边守着,并没有来佛堂里。 眼睁睁地看着楚清欢离开,楚锦绣绞着手中的锦帕,良久才道:“麻烦准备纸张,我这便抄写《心经》。” 朱沅一身红衣,一如既往的嚣张模样,唇角带着讽刺的笑意道:“千岁爷还有吩咐,听说三小姐手艺了得,最是会熬参汤,我等熬得参汤千岁爷都看不在眼里,还要有劳三小姐伺候一番了。” 这话却是正和楚常喜心意,熬参汤不过是个细致活,可是这抄写经文可是个耗时耗力耗费心神的活 计,她巴不得摆脱这活计,何况她若是能近得了八千岁的身,岂不是就能将那消息亲自告诉八千岁?也不枉费当初她说的那番话了。 楚常喜面上一喜,忽然看到一旁楚锦绣脸色微恼,顿时弄出个为难模样,“承蒙千岁爷瞧得起,只是常喜想为千岁爷还愿分忧,不如常喜先抄写些经文,而后再去为千岁爷熬制参汤?”楚常喜清楚,自己固然要把握住八千岁这棵大树,可是楚锦绣却也是不能得罪的,起码现在不能。 楚锦绣闻言脸色才微微好转,略带责备道:“三妹说什么胡话呢,你这份心意八千岁定是知晓的,只是到底千岁爷身体金贵,岂能耽误一二,还不快随朱沅姑娘过去伺候千岁爷?” 楚锦绣开口道,已然是领了楚常喜这份心了。 “至于六小姐,身份配不上这纸笔,还是不要浪费的好。”朱沅的有一句话让楚锦绣黛眉紧蹙,楚常乐原本伸手去磨墨,却是僵硬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委屈。 “既是如此,六妹你去陪着老夫人说话去吧。”楚锦绣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完这两句话的,朱沅闻言唇角笑意更浓。 “既是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大小姐了,告辞。” 楚常乐、楚常喜也随着朱沅一并离去,楚常喜喜不自胜,却不料这并非她幸福的开始,而是一切磨难的开端。 “本督可是久闻三小姐思京城第一美最心疼的妹妹,却不料三小姐这擅长熬制参汤,弄出来的味道却是连本督府上的狗都不屑一顾的?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三小姐这般徒有虚名,本督可真是不好处置呢。” 楚常喜端着参汤的手微微颤抖,面皮已经紧发到了极致,这碗参汤是她耗费一个时辰熬出来的,眼睛都被那炉火熏得生疼,只是她刚端过来却是被八千岁也呵斥退后三步,那参汤八千岁连看到没看一眼。 她只是强撑着一口气似的,“多谢千岁爷关怀,常喜这就去重新熬一碗参汤。” 锦被软卧的八千岁闻言点了点头,眼看着楚常喜依然走出了内间,忽而唤住了她,“三小姐可是觉得委屈?” 楚常喜浑身一颤,小心应答,生怕这千岁爷再闹出些什么,“千岁爷玩笑了,千岁爷这是在指导常喜,是常喜三生有幸能蒙千岁爷看重。” “啧啧。”姬凤夜忽然起身,只是他重伤之下竟是又倒在了床上,发出一声痛呼,房内并无他人,楚常喜不疑有诈,连忙上前小心搀扶住他,柔声道:“千岁爷小心。” 姬凤夜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脑袋干脆搁在了她肩头,呼吸都尽数洒落在她的脖颈上,“无碍的,本督身体好的很,三小姐若是不信,本督倒可以证明给三小姐你看。” 感觉到那轻如兰麝的气息落在自己脸颊下,楚常喜不由俏脸微红,侧头想要躲开,却不料脸颊一凉,竟是一片柔软和冰凉擦过了自己的面颊,她向来养在深闺,何曾这般被人捉弄,顿时跪倒在床前,“千岁爷恕罪!” 她猛然起身,以致于姬凤夜毫无准备,竟是狼狈地趴在了床上,伤处更是吃痛,一下子便叫了起来,刚巧朱沅进来,见状当即一把掐住了楚常喜的脖颈,“大胆,竟敢伤了千岁爷!还不一死谢罪?” 楚常喜哪料得到情形竟会是这般突发急变?闻言泪水顿时流了出来,泪眼婆娑,“是常喜无礼,还望千岁爷大人大量,不要与常喜计较。” 朱沅手下力气自然是控制极好的,只待她说完便用了力气,偏生又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那么一口气吊在嗓子眼里,委实将楚常喜折磨地够呛。 “朱沅,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这般暴躁,瞧把三小姐吓得,还不赶紧赔礼道歉?” 八千岁一开尊口,楚常喜却哪里敢接受?连忙道:“是常喜失礼在先,不敢当朱沅姑娘这一礼。” 楚常喜一脸小心谨慎,若是寻常人定是心疼佳人竟是如此委屈,定要责骂朱沅羞辱了大家闺秀,偏生八千岁并非寻常人,见状只是挥退了朱沅。 “丫头,过来和本督说说话。” 楚常喜这次学聪明了,谨慎上前,距离床榻一步之远,“千岁爷,有何吩咐?” 姬凤夜忽然叹了口气,颇是萧索,“本督就这么让人望而生畏吗?” “怎会!”楚常喜立马答道,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她又小心了几分,“千岁爷芝华玉树,是京中贵女们神迹般的存在,岂会望而生畏?” 看着这近在咫尺的脸,楚常喜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竟是能距离八千岁如此之近,以致于一伸手自己便能触及那倾国倾城的容颜。 待她真的碰到了那冰凉的脸颊,楚常喜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跪倒在地,“千岁爷息怒,是常喜唐突了。” 姬凤夜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宛如夜枭啼叫,楚常喜顿时愣在了那里,不明白为何这人竟是瞬息间就变了颜色。 “这些年,碰了本督却活着的只有一人,你可想知 道这人是谁?” 锦衣卫何等声名?想要绞杀了眼前之人的不计其数,可是却连八千岁的一个衣角都碰不到,那一人,定是……楚常喜顿时脸色惨白,“求千岁爷饶命,求千岁爷饶命呀!” “要是饶了你,也无不可,只是……”长长的指甲挑着楚常喜的下巴,丹凤眼角处是一片盛世繁华,“只是本督向来洁癖,污了本督的东西,从来都粉身碎骨的。” “粉身碎骨?”楚常喜不能置信地抬头,左手躲在衣袖下颤抖着。 “是呢,你说是本督动手好,还是你自己来的好呢?” 楚常喜看着自己被拿捏在他手中的左手,顿时眼泪簌簌下落,“千岁爷饶命,千岁爷饶命呀!” 姬凤夜摇了摇头,不知从哪里取出来一把匕首,闪着锋芒,只让楚常喜哭爹喊娘,却又是挣脱不得! “本督手艺很好的,定会让你不察觉一丝一……毫!”他话音一重,楚常喜泪眼婆娑只见到银光一闪,顿时只觉得自己左手冰凉。 “千岁爷,这位女施主怎么了?你怎么把她吓哭了?” 虚灵不解地看着两人,为什么八千岁明明连床都下不了,却能把活蹦乱跳的女施主吓得痛哭流涕,真是厉害。 姬凤夜瞧见来人唇角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凤眸中也带了几分温和,“二小姐可是为本督带来了大师烹制的斋饭?” 好一个狗鼻子!楚清欢进门稍早,自然看到姬凤夜手起刀落的瞬间,床前没有半点血腥,倒是有一小截儿指甲落在那里。 “三妹好福气,竟是由千岁爷伺候消磨了指甲呢。” 楚常喜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看了去,却见自己中指上那长长的指甲竟是被削去了一截儿,只留着与手指齐。难怪方才手指一凉,楚常喜心有余悸,哪里还敢多呆?之前的告状打算也早就被吓得没了踪影,“常喜这就去给千岁爷熬制参汤,不打扰千岁爷了。” “慢着。”慢条斯理的声音忽然响起,几乎走到门口的楚常喜宛如被点穴一般,僵直的站在那里,声音都在发颤。 “千岁爷还有何吩咐?” 楚常喜何曾这般狼狈过,见到姬凤夜宛如老鼠见到猫一般瑟瑟缩缩,更何况楚清欢还在这里看着。 “也没什么,参汤太过补血益气,本督想吃点儿燕窝粥清淡一下口味,懂了吗?” 楚常喜长吁了一口气,连忙称是,脚不沾 地似的离开了。 这食盒内本就是有燕窝粥的,虚灵亲手将斋饭什么的一起装入了食盒,最是清楚无比,他不解,“千岁爷这里有燕窝粥的。” 姬凤夜笑了笑,满是深情一般望着楚清欢道:“无妨,三小姐去熬了,本督等着她的燕窝粥便好。”世人都知道弘一法师的素斋是做的极好的,却很少有人知道弘一法师熬制的燕窝粥却从来是黑黢黢的一片,根本不能入口。 而正巧,八千岁便是这很少的人之中的一个。 虚灵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千岁爷,你确定你无意刁难那女施主?” 姬凤夜轻轻勾唇,魅惑天成,“错了,本督是有心刁难的。” “哦,这样呀。”虚灵转头看向楚清欢,一脸讨好,“既然千岁爷有了下家,那清欢姐姐你把这碗燕窝粥给我吃好不好?你熬得可是比师父熬得好吃多了。” 楚清欢点了点头,伸手摸着虚灵的脑袋笑道:“自然,小心……” 烫字还没说出口,虚灵甚至没摸到那盛燕窝的瓷盅,只见身前人影一晃,那食盒里的燕窝已经入了姬凤夜的口。 虚灵泪目,指控道:“你说了不吃的!” 味道不错,胃得到了满足的八千岁巧笑嫣然,“小孩子吃多了不好,会坏牙的。” 言下之意,本督这是为了你小和尚好,可不要这般不通情达理哟。 虚灵泪了,“清欢姐姐,他欺负小孩子。” 千岁爷笑了,“小和尚,你欺负病人。” 楚清欢笑了,“千岁爷就不怕,这燕窝是加了料的?” 姬凤夜脸色一变,看着已经见底的瓷盅,忽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是日,潜伏在四周的隐卫们都不得不捂住了鼻子,看着来回在茅厕与房间里奔波的主子投去了同情的一瞥,而看向楚清欢的目光则多了几分忌惮。 “二姐姐,千岁爷可是好些了?” 若说如今这灵隐寺里最闲的人,却是非楚锦芙莫属。 丞相府里的大小姐每日里抄写《心经》为八千岁还愿,三小姐每日里熬汤端水伺候着脾气阴晴不定的八千岁,六小姐则是跟随在林妈妈身边做绣活,二小姐则每日总是被弘一法师请去讨论佛法。 唯独楚锦芙既不用辛苦抄经,也不必听那高深佛法,就连老夫人都怕拘着她,任由着她整日里在灵隐寺四处闲逛,这几日下 来都把灵隐寺的大小佛殿看了一遍,这不正无聊着就见楚清欢前来给老夫人请安。 顿时,楚锦芙找到说话的人了。 “好多了,你怎么没去梨花井那里瞧瞧,据说能井水能照出你心上之人的样貌。”虽说相府里也是闷着无聊的,可是如今这苍蝇飞不出去一只的灵隐寺更是令人郁结,何况楚锦芙天生是个讨厌烦闷的性子? “二姐姐你也取笑我,那梨花井在哪里?我倒是好取一些井水泡茶喝。” 那梨花井,楚清欢笑了笑,“正好虚灵要去那里,你去找他便是了。老夫人还在佛堂念经吗?” 楚锦芙着急去看看那梨花井,匆匆说了一句便离开了,楚清欢见状不由一笑,看见画眉正守在屋檐下,似乎正在绣一方锦帕。 “啊,小姐你回来了呀?老夫人说让你回来后去见她。” 楚清欢点了点头,看着那锦帕上红花绿叶分明不由笑了笑,“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好手艺。” 画眉笑了笑道:“是这两日青檀教我的,闲着无事便练了起来。” 楚清欢脚下一滞,楚常喜要青檀给自己“陪葬”,自己“死而复生”之后她也不好再把人要回去,青檀也便留在了她这里。 只是这些日子她并未怎么注意,倒没想到这丫头倒是个多才多艺的。 “好好学着,将来出嫁了也不愁没个生计。”她固然会将画眉保护,可是谁又能料得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有一技之长傍身,到底是不愁将来的。 画眉没想这么深,闻言不由低头轻声道:“奴婢伺候小姐一辈子,不嫁人。” 楚清欢只当这是一句玩笑话,却不料画眉竟是真的终身未嫁,尽管彼时她对那人未尝不是没情。 佛堂里烛火通明,木鱼声和念珠声连绵不断,老夫人跪坐在那里闭目念经,楚清欢跪在蒲团上,耳中越发分明。 佛说众生平等。 可是我不服!有些人注定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你可以说那是祖辈福荫,可是既是平等,又何须祖辈庇佑? 佛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可是我不服!天意便是让我用鲜血染就他皇甫殊的大宝之路?天意便是让我弑君丧子看着那奸夫淫妇逍遥一世? 大慈大悲的菩萨,你若真是要普渡众生,那便去好了。我楚清欢是恶鬼再世,无须您费心竭力超度! 只是您若 挡我前途,我管你是神是佛,照杀不误! “丫头,你究竟有何委屈,这般戾气?” 毫不隐藏的戾气,饶是她一把老骨头随着老太傅经历了朝堂风云,却也不禁胆寒。 楚清欢转过头去,看着老夫人那慈笑不由轻声笑了起来,“委屈?”她心中所怨所恨,岂是一句“委屈”就能道尽的? “便是有天大的委屈,有我这把老骨头,也定当护你周全的。” 老夫人慈眉善目,楚清欢却是微微心酸,若是前世老夫人也能这般对自己,是不是她就不会自酿恶果?若是有老夫人提点一二,她是不是也不会陷得那么深,以致于根本无力脱身? “老夫人可知,小姑母为了拴住姑丈的心,曾经打算将清欢送到姑丈床上去?” 老夫人脸色蓦然一变,手中念珠金线忽然断裂,一颗颗念珠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声脆响。 “那时,清欢患了风寒,根本无力抵抗,若不是那日姑丈去外面寻了那戏子,许是如今老夫人已然没了我这个孙女。” “孽障,孽障,她怎的如此歹毒!”老夫人身形一晃,若不是身后那香案挡了一下,定是昏倒在地。 “第二日,小姑母带着孙女去了云安城,带着孙女置办了首饰和新衣,老夫人可否相信,那一身新衣是清欢那六年来第一身新衣,料子是极其普通的,便是连府里二等丫环的穿着都不如。清欢当时以为小姑母要对清欢好了,却不知她只是为了把清欢卖个好价钱而已。” 老夫人怔怔地看着楚清欢,看着那泪水不知觉间从她眼中流出,心中宛如钝刀在一刀刀地锯着自己的心头。 “若不是因为姑丈在外养了戏子,怕是小姑母将清欢卖与青楼的打算都有,毕竟府里很久不曾给小姑母抚养费用了。” “谁跟你说的,这府里每年都有三百两银子送到她那里的!”老夫人断然道,这银子是她从自己的私库里拨出去的,根本不曾走府里的账目。 “这是小姑母身边伺候的刘妈告诉与我的,自从我十岁以后,府里便再不与我一分银钱!”这里面,楚清欢自然说了几分假话。只是如今,孙家那边早已经没了任何人,谁也不能指正自己的话了。 “那是她胡说八道,这事情我是交代你……”老夫人忽然闭口不言,只是浑身颤抖的模样出卖了她的心情。 “委屈你了孩子。”老夫人忽然起身,跪倒在楚清欢面前, 揽她在胸前,“往后只要有我一日,绝不会再让你受这般委屈!” 饶是这其中半真半假,可是楚清欢却还是忍不住流下了泪水,那段日子太苦了,以致于她都不敢去想,就算是后来有了转机,可是这段过去,一直是她心中的禁忌。 今日这般说出,一来是顺着老夫人的话题,二来则是因为当日她在佛堂装神弄鬼吓唬楚锦绣已然和老夫人闹了隔阂。楚清欢清楚得很,老夫人帮自己,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楚锦绣有大夫人无尽宠爱,自己孤苦伶仃,她需要利用自己压制大夫人的势头,将来好为归府的二老爷和二夫人打算。但是老夫人宠自己归宠自己,却不会失了公允于楚锦绣面前。那日自己借着姬凤夜的名号,老夫人不得不配合,这隔阂是注定的。 可是,即使如此,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楚清欢如今都还不能失去这个靠山。今日借着这机会说出这些,祖孙俩的隔阂定会消失的,而老夫人对大夫人的印象,也定会差了许多。 不枉费自己流了这诸多泪水,楚清欢呜咽道:“是孙女儿不好,惹得老夫人伤心了。” 老夫人越发心酸,搂着楚清欢越发紧了,“是我对不起你呀。”老夫人老泪纵横,看着那香火缭绕下模糊不清的菩萨,烟火缭绕中竟似看到了那人的面孔。 老夫人害怕再度惹楚清欢流泪似的,之后也没再问些什么,祖孙两人正闲谈着弘一法师的佛法时,楚锦芙拎着一小壶梨花井的井水归来了。 “二姐姐,你可不知道刚才我见三姐也去梨花井那边了,你猜是做什么?”楚锦芙一脸的笑意,透着几分古灵精怪。 楚清欢笑了起来,“左右离不了千岁爷便是了。” “讨厌呢二姐姐,你都猜出来了。”楚锦芙指挥着司棋去升炉火烧水,自己坐了下来,“这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瞧瞧她平日里多威风,这几日被八千岁折磨的下巴都尖了呢。” 老夫人闻言戳了戳楚锦芙的脑袋瓜,“好歹是你三姐呢,这么没大没小的成何体统?” 楚锦芙撇嘴,“那也得她先有个当姐姐的样子。对了,二姐姐你别说那梨花井还真是漂亮,要不是虚灵带着我,我还真是进不去呢。你怎么知道那么个好地方的?” 不待楚清欢回答,楚锦芙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捂着嘴笑了起来,“也真难为三姐了,她那么娇生惯养的,哪能肩扛手提呀?我瞧着今晚儿八千岁也别想用梨花井的井水沐浴了。” ☆、第37章 (1) 楚清欢回头望去,却见楚常乐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局促不安模样。 楚锦绣每日里抄袭佛经,楚常喜伺候汤药饮食,至于这向来是个隐形人的楚常乐却是因祸得福,被玄灵主持拉去为灵隐寺中的沙弥缝制衣裳。 这活可轻可重,楚锦绣刚抄写完经书,楚常乐的衣服也都赶制出来了。这两日一直在灵隐寺四处闲逛。 “六妹怎么来这里了?”刚才的话楚常乐怕是没听到一分,只是大概便是瞧见自己手腕上的红肿痕迹了,她倒是忘了自己这个庶妹可从来都是个不说话的闷棍子,可是闷棍子捅人的时候也是很疼的呢。 楚常乐笑了笑,略显得平凡的五官竟也是带了几分出众,“我本来想去看夕阳的,看到二姐在这里就一时好奇,我没打扰二姐吧?” “没有,想去看夕阳?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楚常乐一直觉得在高处看夕阳才能看到最美的风景,只是却没想到这山坳里看夕阳西落竟是能带给人如此的震撼! 夕阳犹如玉盘里的红色葡萄,渲染了整个玉盘,犹如镀了一层金辉。慢慢的,那珠圆玉润的红葡萄滑入了两指之间,似乎在苟延残喘,若是那两指微微一动,那红葡萄便会香消玉殒了去! 好在,红葡萄是不会消散了的夕阳,而那两指也是不会动弹的山峰罢了。 楚常乐犹是不能自拔,张口结舌道:“二,二姐,你怎么知,知道这么个去处的?” 二姐似乎和自己一起上山,而且这些日子也都是在寺里活动,怎么会寻得到这么一个看夕阳的妙处所在? 楚清欢笑道:“在云安城的时候,闲暇时发现的。”那时候,她还身陷噩梦之中,向来对自己恶声恶气的那人,却是带着自己来到山坳里。 楚清欢还以为他会找个坑把自己埋了,整个人都十分的警惕,却不料只得到那人不屑的一笑,顺着他的目光,楚清欢看到两世为人来最为绚烂的落日。 山坳里有些昏暗了,楚常乐也觉得气氛有些沉闷,她刚想要开口,却听见楚清欢道:“走吧,不要回去晚了,给大家添麻烦。” 一路无声,还未走到老夫人的厢房,就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咦,二姐和六妹你们怎么在一起?刚才宫里来人,说是皇上甚是想念八千岁,要八千岁速速回宫呢。” 楚清欢闻言眉头微皱,宫里来人?难道皇甫殊并不是宣武帝派来 的? “噢,来的是谁,芙儿你可知道?” 楚锦芙神秘地笑了笑,颇是得意,“总算有二姐你不知道的了,是杜总管。” 杜德全杜总管?宣武帝的御前总管太监?可之前皇甫殊前来又是何意? “我刚才看到三皇子匆匆来去,还以为是他呢。” 楚锦芙点了点头,“是呀,不止三皇子,还有一个人也来了,好像还来了一个锦衣卫的同知,好像是姓林吧,带着个面具,也不知道长得什么模样。” 宣武帝这是三顾茅庐请姬凤夜下山吗?莫非这朝中出了什么大事?可是她印象中并没什么关于宣武二十四年的记忆。 “反正有她们收拾,不如我们去泡温泉吧?”楚锦芙拉着要离开的楚常乐的手,“六妹也一起去,人多热闹。” 楚常乐低声道:“可是我的行李还没收拾……” “不碍事的,司棋回头你去帮六小姐收拾行李。” 屋里脆声应了一句,楚清欢正想着事情就被楚锦芙牵着出了门,却是遇到朱沅迎面而来,脸上带着冷意,“三小姐受了伤,还请二小姐随我走一趟。” “啊,三姐受伤了?”楚常乐惊呼。 “她受了伤找人看便是了,关二姐什么事情?”楚锦芙不想放人,但是心情却已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破坏了。 朱沅顿时眼神一冷,她跟随千岁爷这些年,可从来不曾有人这般出言顶撞,就算是有,如今也都是死人了! “时辰还早,我们去看看倒也是能放心。”她倒是要瞧瞧,那妖孽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楚常喜果真是受伤了,看到楚清欢的时候眼神却是蓦然变凉,待看到楚常乐这才微微好转,眼睛旋即红肿了几分。 “本督可从不曾见过这般笨手笨脚的丫头,不过是泡个茶也能把手烫着,哭天喊地要姐姐。到底还是本督的朱沅贴心,不但把你姐姐唤来了,还请来了俩妹妹。” 语气清淡的好像说着漠不相关的事情,断然没有半点冷嘲热讽的意思的八千岁依旧斜倚在榻上,手里却是几茎竹枝。 楚常喜不敢怒更不敢言,这几日伺候着八千岁,简直让她疯了。 参汤嫌味道重了。 燕窝粥略微甜了。 茶水不是烫就是凉了。 这几日下来楚常喜下巴都尖了,原本珠圆玉润的脸 蛋显得消瘦了一圈,眼睛下面是微微的黑眼圈,十分的明显。 “回去用茶叶敷一下,半个时辰后便能消肿的。” 楚常喜半信半疑,由着楚常乐搀扶着离开了。楚锦芙倒是惊了一下,“二姐姐,怎么这方法你都知道?” 慵懒地卧在榻上的八千岁眼皮都没动一下,似乎唤楚清欢前来就只是为了赶走楚常喜那个爱哭鬼似的。 楚清欢笑了笑,“乡下学的土方法罢了,不值一提。” 楚锦芙不疑有假,撒娇笑道:“那回头二姐姐也教教我。千岁爷,我们先告辞了。” 八千岁眼皮微微一动,鼻子里哼了一声,“那边早些回去歇着吧,回京之后可是有热闹的。” 热闹?楚清欢微微一怔,京城果然出事了? 楚锦芙也是有些不解,“什么热闹?”却是问的姬凤夜。 “放肆,这般跟千岁爷说话!”朱沅厉声呵斥道,只是楚锦芙却并不是楚常喜,对朱沅的呵斥根本不放在心上。甚至还顽皮的冲着朱沅吐舌头瞪眼睛,气得朱沅却是眉头一跳。 “千岁爷手眼通天,不介意把这小道消息告知我们姐妹吧?” 倒是个聪明丫头,知道拿楚清欢来做挡箭牌。姬凤夜淡淡一笑,眉梢微微一挑,“那投桃报李,五小姐准备如何报答本督呢?” 楚锦芙撇了撇嘴,“千岁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什么要我们报答的?” “好好好!”姬凤夜一连三个好字,神色愉悦,“没想到丞相府里除了二小姐,还有五小姐这么个妙人,楚相当真好福气呢。” 楚清欢忽然醒过神来,只是却还是没能想起京城到底有什么热闹事。但见姬凤夜神色愉悦,犹如戏耍老鼠的猫一般,她不由皱起了眉。 “太液芙蓉未央柳,晋国夫人应诏入京,你说可是热闹?”薄唇微启,吐出的消息却是让楚清欢一惊。 晋国夫人! 薛金莲! 楚清欢猛地抬起头来,却见姬凤夜一双凤眸正望着自己,眼中似乎了然自己这般变化…… 楚锦芙闻言也是一惊,旋即看楚清欢一脸诧异连忙解释道:“二姐姐,你不知道吧?这晋国夫人可不是宫里的妃子,也不是宫妃的姐姐妹妹的,可是个传奇人物,咱们大周朝,不,是这六国之中也是响当当的巾帼英雄……” 她怎么会不知道,晋国夫人薛宝钏 是当之无愧的奇女子。她未婚先孕独身一人将爱女抚养成人,将颓败的家业经营起来。 宣武十六年,大周与突厥的卫北之战的第三个年头,薛宝钏将全部家产捐与朝廷,使得面临粮食短缺的大周二十万将士半月之内无后顾之忧。 终于,卫北之战以大周的胜利告终。 伴随着大军凯旋的是二十万将士的血书,请愿宣武帝册封薛宝钏。 朝堂之上众臣众说纷纭,最后却是当时的大将军南宫靖宇一语定乾坤,“若无薛夫人舍家为国,何来今日漠北安定?” 诚然薛宝钏不是唯一一个捐出家财的,可却是唯一一个捐尽家财的!当南宫靖宇亲自携带宣武帝旨意到了晋阳时,薛宝钏带着八岁的女儿住在茅庐之中,一身粗布衣衫洗尽铅华,南宫靖宇沙场上出生入死的铁骨铮铮男儿却是当即落泪! “薛宝钏接受了宣武帝的册封,晋国夫人的称号,却不肯奉召入京。晋国夫人成为宣武帝钦点的皇商,如今财力怕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不过二姐姐你可知为何晋国夫人这次却是进京了?” 楚清欢笑了起来,脑海中是那女子盈盈笑意,“怕是夫人为了她女儿的婚事吧?” 楚锦芙撅了撅嘴,很是不满楚清欢这般聪慧,“二姐姐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呀!可不是吗?薛金莲今年都二八年华了,若是再不许了人家,就要惹人非议了。” 楚锦芙有句话没说。晋国夫人未婚先孕原本就是惹尽了嫌疑,若是女儿大龄未婚,怕是又要遭人非议,旧事重提了。 楚清欢看向车外,世人都以为晋国夫人此番入京是为了独生爱女薛金莲的婚事,楚清欢却是清楚,那个聪慧的女子只是为了避嫌而已。 如今宣武帝尚未确立太子,晋国夫人远在晋阳,山高皇帝远不在宣武帝掌控之中,怎么会不惹得皇帝的猜疑? 当年再怎么一心为国,如今却也是惹得帝王猜疑,真不知晋国夫人会是何等心情。楚清欢微微叹息,一旁楚锦芙不由好奇道:“二姐姐,想什么呢?” 楚清欢收敛了情绪,眼中透着一丝期待,“我在想,晋国夫人这般奇女子,她的女儿又该是何等样的人物呢?” “她呀……”楚锦芙神色古怪,指了指前面的马车,“超然物外,据说当初评选京城三美的时候,有好事之徒想要把镇南公府的南宫语嫣和晋国夫人的爱女薛金莲列入其中,只是后来不了了之,我听说当时大姐可是气恼的很 ,好几日都没有吃饭呢。” 楚清欢笑了,这就是说就算是和有着京城第一美之称的楚锦绣相比,薛金莲也毫不逊色吗?不过,回想着当年之事,楚清欢却是记不清了,自己和薛金莲虽是有数面之缘,可是到底没有什么交情。 “是吗?那我们也许就真的有热闹瞧了。”怕是就算薛金莲有心避让,楚锦绣也难以咽下当年那口恶气吧? 人前楚锦绣是仙女下凡,人后却是小肚鸡肠,最是没有容人之能了。 南宫语嫣好歹是她们的表姐妹,可是薛金莲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不过她还真好奇,前世她死后,楚锦绣是皇后之尊,可是又是如何对待皇甫无双的呢? 马车一路归来,回到相府的时候,大夫人早已经望穿秋水,等看到爱女形容憔悴时,顿时脸色不佳带着几分恼怒模样,连忙嘘寒问暖,“怎么,可是抱琴伺候的不周到,怎么这般憔悴了?我就说让你不要去,偏生你要伺候老夫人,瞧瞧把自己累的。” 大夫人这话里是疼爱长女,可是话外却是有埋怨老夫人的嫌疑了,老夫人脸色不变,只是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由着林妈妈搀扶着慢慢走着回去休息。 楚锦绣没想到母亲竟会是这般的莽撞,心中也微微埋怨,“母亲胡说什么,女儿能为千岁爷分忧是女儿的福分。老夫人,一路车马劳顿,锦绣伺候您回去歇息。” 老夫人笑了笑,一脸的和颜悦色道:“不用了,你这般辛苦再伺候我这老婆子,回头累到了岂不是让我;老婆子落下你母亲的埋怨?芙儿,二丫头你们也都回去歇息吧,这几日也不用给我请安了。” 老夫人这些年来是向来不管府中的事情的,凡事都交给大夫人处置,看她倒也是处事大方不落人口舌,有些不当之处老夫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做事向来稳重大方滴水不漏的大夫人竟会对一个幼小的孩子这般斩尽杀绝。 到底是咽不下当年那口气呀,可是……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那也是你自找的不是? 如今,这一句“不用给我请安”分明是落了大夫人的脸,可是现下再顾及她的颜面,怕是这楚家的百年基业也都要被她毁了! 大夫人当即脸色一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若楚清欢不用给老夫人请安,哪还用给自己请安吗? 自己立的这规矩,岂不是就被老夫人这一句话毁了? “老夫人,这……” 老夫人却不搭理她,只是对林妈妈说道:“还墨迹什么?我累了。” 大夫人这些年来操劳府中大小事宜,生养嫡子女、抚养庶子女却得到老夫人这么个冷脸,顿时愣在了那里。 楚锦芙瞧着却只是冷笑,“母亲,女儿累了,也回去歇着了。” 楚清欢微微一礼也随即离去,楚常喜和楚常乐却是站在那里,不敢动弹。老夫人的“赦免令”里面没她们俩,大夫人常年积威,她们岂敢违逆? 看着楚常喜那面黄肌瘦,楚常乐那怯怯喏喏的模样,大夫人更是心中赌气,“还不快回去歇着?站在这里干什么?” 楚常喜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楚常乐拉着赶紧离开了。 只剩下大夫人和楚锦绣母女两人,楚锦绣挥退了丫环婆子,看着大夫人那阴沉的脸色不由气道:“母亲,你若是有脾气,私下里对着丫环婆子发发脾气就是了,怎么能大庭广众下忤逆老夫人?” 大周以孝治天下,楚思远乃是百官之首的丞相,更是注重这声名,“今日之事若是传到了父亲耳中,你让父亲怎么看待你?” 大夫人没想到爱女竟是对自己这一顿脾气,闻言顿时冷笑起来,“你父亲,你以为他……” 楚锦绣皱眉,看着话说了半截儿的大夫人不由问道:“母亲,你说父亲怎么了?” 大夫人喝了口茶,借着这工夫消磨了自己的怒火,“没什么,只是这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几次三番派人上山打探消息,都得不到什么消息,你怎么也不传个消息下来?” 楚锦绣闻言苦笑,她每日里被锦衣卫的人监督着抄写经文,手腕都是酸涩肿痛的,以致于回到厢房中沾到床榻便想睡去,哪还有力气传递消息? “太史令府我也派人去打探,就差去宫里求助你姨母了,到底怎么回事?” 看着大夫人为自己操心劳累,楚锦绣苦笑道:“是八千岁封锁了消息,母亲以为女儿想在山上吗?对了,怎么这次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宣武帝竟是派了三波人马前去请八千岁回宫,就算是楚锦绣也听到了传闻,顿时对京城里的消息也关注起来,奈何锦衣卫的牢笼之下,自己是半点消息也得不到的。 “八千岁,他怎么也掺和进去了?哦,是晋国夫人回来了。皇上要引见八千岁与她。” “她不是不来京城吗?”楚锦绣秀眉微蹙,神色中带着抑郁,“皇上引 见八千岁与她,难道是要把薛金莲许给八千岁?” 楚锦绣骤然色变,大夫人见状微微不满爱女这般沉不住气,冷笑道:“她不过是个商人之女罢了,就算有再大的恩宠又如何?八千岁八千岁,到底是成不了万岁的,将来还不是要给你磕头行礼?” 楚锦绣闻言唇角一动,可是旋即想起了灵隐寺里发生的事,不由面带谨慎道:“母亲,慎言,小心隔墙有耳。”锦衣卫的那神出鬼没的隐卫,楚锦绣现在想来都后怕几分。 大夫人不以为意,拉着楚锦绣的手道:“这次虽是柳皇后主持给晋国夫人接风洗尘,可是京中仕女有哪个能夺了你的风头?再说,你姨母也会帮衬你的。” 楚锦绣闻言点头,“女儿知道了,母亲,三妹还是没能除了楚清欢那丫头,也是那丫头福大命大,不过这次宫宴也许是个机会。” 皇宫里到处都是贵人,若是这丫头不长眼惹了哪个贵人,到时候就算是九尾狐狸也保不住自己那条贱命! “那丫头收不收得到请柬还是另一说,不过……”大夫人忽然笑了,想起方才的事情神色中带着几分老谋深算,“常喜那丫头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头的吧?” 楚锦绣似乎想到了什么,笑意微微,“是呀,若是不能进宫,三妹可真是委屈。” 就在楚清欢等回府后的第二天,丞相府后院里大小丫环都聚集在一处窃窃私语起来,讨论的却不外乎是即将到来的宫宴。 “听说了吗?二小姐可是接到了宫中请柬的,据说是皇后身边的安茜姑姑亲自送去的。” “可不是,听说这次咱们府上就三位小姐前往宫里,往年不都是三小姐的吗?没想到这次竟然会是二小姐,都是庶女,得了老夫人心的就是不一样呀。” “可不是……三,三小姐!”看到骤然出现的人,说话的丫环连忙跪倒在地,浑身颤抖,生怕被三小姐处罚。 看着恍然失色的丫环,楚常喜脸色阴沉,“你们听谁说的?” “是,是芝兰院里的小丫环说的,据说为此老夫人还特意赏了二小姐一匹锦云缎做衣……” “够了!”楚常喜打断了那丫环的话,楚清欢,你竟是这般步步相逼,我楚常喜若是怕了你,岂不是要被你踩在脚下? “小姐,也许是这小丫头胡说八道,夫人最是疼爱小姐,怎么会没有小姐的请柬呢?要不咱们去……” “不用,我们去芝兰院 !”灵隐寺里八千岁对自己百般折磨,她没办法反抗,可是这里可是相府,后院是由大夫人做主的,自己想要教训楚清欢还不简单? 晴纹随在楚常喜身后刚想要往芝兰院方向去,却是被一人拦住了去路,“奴婢见过三小姐。” 楚常喜停下脚步,看着来人目光中透着不耐烦,“姨娘派你来做什么?” 来人正是陈姨娘园子里的人,心梅看着三小姐脾气不佳脸上却还是赔笑道:“姨娘给三小姐准备了些礼物。” 不就是提点自己别忘了她那个亲娘吗?楚常喜冷声一笑,“那便送到我院子里去,替我谢谢陈姨娘关心,让她放心有夫人照拂,本小姐好得很。” 心梅脸上笑意有些挂不住了,看楚常喜就要离开,不管不顾扯住了她的袖子,苦苦哀求道:“三小姐,姨娘实在是想念三小姐的很,三小姐您去看看陈姨娘吧?”心梅很是清楚,现下里不能请去三小姐,回头在陈姨娘那里自己也要讨一顿打的! 反正在三小姐这里挨打和陈姨娘那里挨打并没有什么差别,何况如今园子里人多,三小姐就算是打人也不至于太狠吧?心梅打定了这个主意,抓着楚常喜的衣袖不松手! “放手!”楚常喜越发对陈姨娘厌恶了,自己懦弱不说,院子里的丫环也都没个规矩,若是被大夫人知道了,定讨不了好去!自己也是时候给她说说了。想到这里,楚清欢眯了眯眼,“你不放手,我怎么去看望姨娘?” 心梅闻言一喜,连忙松开了手,“奴婢僭越了,还请三小姐恕罪。” 陈姨娘一直忐忑不安,看着铜镜里自己的妆容问道:“心兰,我这样子常喜会不会觉得轻佻?要不我还是再换一身衣服吧?” 作为陈姨娘的心腹,心兰连忙按住了她,“姨娘这样子就好。”三小姐心里没有姨娘,无论穿什么怕是都不能让她满意的。只可惜,这个道理她懂得,陈姨娘却不懂得。 其实姨娘她不是不懂得,而是懂却装作不懂,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安慰自己。心兰不有味自己主子伤心,可是脸上却还是挂着笑意。 “相爷不是说姨娘这样子最显得楚楚动人吗?相爷的话是不会有假的,姨娘宽心就是了。” 陈姨娘微微安心,可是旋即又惴惴不安起来,“你说心梅能请来常喜吗?我怕大夫人不放人呢。” 心兰闻言微微神伤,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明明是三小姐的生母,却只能应一声姨娘,偏生三 小姐向来和大夫人走得近,对陈姨娘不闻不问还诸多嫌弃。 若非陈姨娘弱质可怜还有相爷的那一丝儿宠爱,怕是三小姐根本就不会涉足这石园的。 “不会的,心梅定会请来三小姐的。” 似乎应了心兰的话似的,院子里传来刘姨娘的声音,“三小姐这是来看望陈妹妹吗?还真是体贴。” 楚常喜看着刘姨娘那张脸,不知为何竟是觉得异常奇怪,刘姨娘那一身气质好像大家闺秀,奈何楚常乐却是扶不起的,怯怯诺诺的倒好像是陈姨娘的女儿。 “刘姨娘这是哪里去?” “老夫人说要准备小姐们进宫的衣裳,让我去打个下手,我就不打扰三小姐了。”看着刘姨娘身形袅袅,楚常喜不由咬牙,明明陈姨娘原本是老夫人身前的丫环,如今反倒是不如刘姨娘受老夫人待见了,还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也不知道这次到底是为什么喊自己来,真是麻烦。 “常喜,你瘦了。”陈姨娘眼看着独生女的圆脸竟是变成了尖下巴,顿时一阵心疼,眼泪都落了下来。 楚常喜看到她落泪更是心烦,没好气道:“哭什么哭,要是被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怎么着了呢。” 陈姨娘连忙抹泪,小心去拉着楚常喜的手道:“哪有,哪有,我这是高兴三小姐肯来看我,高兴的。” 心兰和心梅早已经识相地出去侯着,给这对母女足够的空间来说话。石园说大不大,住着陈姨娘和刘姨娘两位姨娘,东西院就隔着一片葡萄藤架。相府里有大夫人强权在前,娘家背景又是深厚,这两位姨娘向来是安分守己的主儿,唯一的希望,相府的男主人楚思远倒也是时不时前来安慰一下。 毕竟,两位姨娘也是为他生儿育女了的。 四下无人,陈姨娘献宝似的从锁了三道锁的箱子里取出了一匹绸缎,捧到了楚常喜面前,“这是前段时间我生日的时候相爷赏赐的,三小姐过两日要去宫中赴宴,穿上这流云缎的衣裳,一定能……” 她话还未说完,手中的锦缎被打到了地上,陈姨娘连忙去抢,脸上带着慌张,只见楚常喜一脸的怒火,“是谁说我要去宫里的!” 陈姨娘一脸不解,满是委屈道:“往年不都是夫人带着你们去宫中的吗?”对此,陈姨娘向来自豪,府中两位庶出小姐,三小姐受尽了宠爱,可是六小姐却是没人拿她当回儿事。 刘姨娘往老夫人那边跑的勤又如何?府里当家做 ☆、第37章 (2) 。 那唇角,轻勾似月却又*如火。 他整个人便是一幅画,整个太液池却又有谁能出其右? “爱卿你姗姗来迟,还不快向晋国夫人赔罪?” 宣武帝这一句话却是惹出了无限猜测。众仕女眼中莫不是闪过一丝遗憾,这等儿郎竟是要娶那商人之女? 楚清欢却是端然正坐,根本没把目光逗留在姬凤夜身上,而是……他身后众人! 宣武帝的几位皇子,宗亲世家的子弟,还有几位青年才俊,却是以沈潜为首。 姬凤夜一马当先,竟是全然没将几位皇子放在眼中似的,听宣武帝这般说不由轻声笑了起来,“若非是几位皇子拖延了时辰,臣岂敢来迟?” 宣武帝目光顿时一凛,姬凤夜却又笑道:“不过几位殿下孜孜好学,这可是陛下的福气。还望晋国夫人原谅本督,如何?” 他一杯酒水端起,脚下行云流水已经到了晋国夫人桌前,却哪里有适才和宣武帝笑言的嚣张,似乎刚才那根本就不是他一般,如今这坦然请罪的才是他姬凤夜。 晋国夫人并未起身,倒是薛金莲歉意一笑,“千岁爷是朝廷重臣,为国为民辛苦,母亲与金莲最是钦慕。只是母亲车马劳顿不胜酒力,这酒水还是由金莲代母亲喝了,不知千岁爷可否准许?” 姬凤夜一眼望去,见晋国夫人脸上果然有淡淡的倦意,而她身侧薛金莲却是磊落大方,似乎没有寻常女子的半点拘泥似的,倒是和那人一般脾气似的。 “那是薛小姐给本督面子,只是这酒水易醉,薛小姐当心则个。” 略微对姬凤夜上心的人见状顿时眼珠子都几乎要掉下来了! 这还是她们眼中桀骜不驯,处事不羁的八千岁吗? 为何面对着晋国夫人母女竟是柔情似水都要甜出蜜来了? 尤其是楚锦绣,听到“面子”一词,脸色顿时难堪的要死,当初老夫人寿辰之时,她央求姬凤夜,姬凤夜半点颜面也没给她留,如今竟是对这一对商人母女这般谦和,真是……手中锦帕几乎绞成了一团,直到感觉着手指微痛,楚锦绣才松开了包裹着手指的锦帕,脸上闪过一丝恼怒。 “到底是夫人面子大,朕的八千岁,可是从来不给别人这等颜面的。”宣武帝朗声笑道,指着大皇子众人道:“如今也算是人都到齐了,你们有什么节目不如都一一表演,只图个热闹便是了。” 众人等的便是宣武帝这句话,早有准备的仕女闻言莫不是一喜,纷纷瞧向了柳皇后。毕竟,这后宫之事,从来都是皇后做主的。 “这是自然的,前几日芊儿还亲自编排了一支舞蹈,说是要给晋国夫人瞧瞧新鲜呢。” 楚清欢这才发现皇甫云芊不知道何时竟是不见了踪影,想来是去换衣服去了。 果然,下一刻皇甫云芊翩然入场。 她本就是天之骄女,一身大红衣裳只显得她容颜更加俏丽娇艳了几分,整个人生动如火竟是将这太液池带到了炎夏一般。 皇甫云芊虽是骄纵,可到底是出身皇家的,怎么会没些真材实料?纵观这太液池,在座的众仕女谁不是有一技之长? 不过,几位公侯家的公子倒是不学无术的多,例如大皇子身后的那承恩侯的世子柳长琦,与柳皇后同父异母,算起来还是大皇子等人的小舅舅,甚至还有小国舅爷之称。可是看着皇甫云芊的目光丝毫不曾遮掩,宛如众舞姬之中那翩然起舞,最是光彩夺目的那人也不过是寻常人,随意便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取乐的寻常舞姬一般。 长袖挥舞,楚锦绣只觉得眼前红光一闪,自己桌前的酒壶却是不见了踪影,再度望去,那酒壶竟是被皇甫云芊拿在了手中,只见她皓腕翻转,那酒水如注落在了薛金莲的酒杯之中。 “既然晋国夫人不胜酒力,那么我就敬薛小姐了。” 酒杯之中慢慢都是酒水,似乎你一旦端起来便会溢出一些似的。薛金莲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多谢公主,金莲先干为敬。” 薛金莲一干未敬,皇甫云芊很是满意,长袖舒展,堪堪又是舞动了片刻,这才一曲告终。 楚清欢与薛金莲座次相近,看到薛金莲眉心微皱不由叹了一口气,有皇甫云芊开了这个头,怕是薛金莲今日定是要多喝许多的。 晋国夫人舟车劳顿不胜酒力,薛金莲何尝不是? “二小姐在想什么?” 楚清欢转头望去,却见薛金莲竟是不知何时靠近了自己几分,整个人似乎都醉了一般,几乎斜倚在她身上了。 “薛小姐你醉了。” 楚清欢讨厌醉酒的人,可是薛金莲此番醉态竟是带着几分憨态,让她不由想笑,可是看到薛金莲眼角忽然流出的泪水,她却又是心中一涩。 心比天高又如何?这京城,水太深,太浑,薛金莲就算是有万 贯家财却也是入不了这在座的贵女的眼睛的。 “单是看这些歌舞也是看腻了,皇后可是安排了些新鲜节目?” 宣武帝兴致缺缺,柳皇后看着赏心悦目的舞曲也没了兴趣,这才不过是第二支舞曲,宣武帝就说腻了,且不提第一支是皇甫云芊的,这倒是有些刁难了。 “皇上,臣觉得这歌舞倒是挺好看的,瞧这舞姬倒是身材婀娜,掌上可舞。” 宣武帝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没想到还有你能看在眼里的,若是喜欢,不如求皇后做主赏给你?” 那舞姬似乎动作一僵硬,水袖没能及时收回来,登时尴尬在那里。 柳皇后浑若未见,笑道:“只怕千岁爷不肯让臣妾做这个大媒呢。”她无意地瞥了过去,大惊失色一般,“薛小姐这是怎么了?” 众人望去,只见薛金莲几乎倚在了楚清欢身上,听到柳皇后问话想要站起来,却不料身子似乎有些疲软,没能站起来还把案几上的酒水带倒了,尽数都洒在了一旁楚清欢身上。 “啊,她醉了。” “真是失态……” 很小的声音,可是楚清欢却察觉到薛金莲一瞬间的僵硬,几乎微不可察。 “陛下,臣管教不严,以致小女御前失仪,还望陛下恕罪。” 好一招以退为进! 御前失仪,这罪名可大可小。若是皇帝想要杀人治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皇帝若是有心宽宥,也不过是一句笑话打趣罢了。 宣武帝缄默不语,一旁柳皇后亦是沉默良久才开口道:“皇上,薛小姐怕是被芊儿的那一杯酒灌醉了,不如先下去歇息片刻?瞧楚二小姐衣服都湿了,可怜得很。” 宣武帝堪堪把目光从那舞姬身上收了回来,恍然似的忽然间道:“皇后言之有理,还不快带两位小姐去休息。朕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皇后先招待着晋国夫人,朕忙完再过来。” 柳皇后闻言顿时银牙暗咬!重要的事,把目光都留在那舞姬身上?她朱唇微微颤抖,最后却还是笑着道:“那错过了热闹皇上可别后悔。” 宣武帝笑了笑,似乎没听到柳皇后含沙射影的话似的。倒是薛金莲脚下踉跄,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楚清欢身上一般,那前来领路的宫女想要搭手,却是被薛金莲一把推开,险些落在男宾席中。 “小心!” 那宫女脸色微红,连忙福身一 礼,“多谢世子。” 楚清欢不由望去,却见这世子她前世也是认识的,是寿康伯的长子庄明杰,庄淑妃对这个侄儿颇是疼爱,不过听说好像是个纨绔子弟,只是看起来却不怎么像。 薛金莲只是一笑,似乎带着醉意,憨态十足,“多些世子爷了。” 楚清欢连忙扶住了她,却感觉身后那目光胶着,也不知是不是来自于谁。 “薛小姐醉酒,不如先吹吹风去去酒意,过会儿再去羲和阁那边休息一下?” 楚清欢还未说话,薛金莲已经答应道:“好呀,都说皇宫里万千富贵,我今个儿倒是要见识见识。” 这醉话,瞧着那宫女含笑不语模样,楚清欢不由心底里暗笑,却不知谁才是谁的笼中雀呢。薛金莲到底是醉酒之人,搀扶着走了没多远楚清欢就觉得有些累了,那宫女脸色也不是很好,额头上满是虚汗。 “我困了,想睡觉。” 还真是这边困觉那边递枕头呀,果然那宫女借坡下驴道:“我带两位小姐去羲和阁吧,奴婢都疏忽了,楚二小姐的衣裳被弄脏了。” 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疏忽了?楚清欢点了点头,“也好。”薛金莲身子基本上挂在她身上了,着实不好受。 羲和阁门前看守的宫女见到她们到来连忙迎了过来,虽是不知道两人身份,但是礼节却是十足。 “薛小姐有些醉酒,我带她来这里休息,麻烦两位安排一下。” 那俩宫女见状连连点头,开了殿门将两人引到了东暖阁,“奴婢是否需要给薛小姐准备些醒酒茶?” 楚清欢瞧了过去,薛金莲却是挣扎着站起来道:“我喜欢吃酸酶,才不喝醒酒茶,我又没醉。” 喝醉的人总是说自己没醉,显然那宫女是个聪明人,笑着出去了,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盘酸梅进来,碟子旁是一杯醒酒茶。 “那奴婢先告退了,两位小姐有什么吩咐直接喊奴婢便可。” 倒是个机灵人,楚清欢心中微微一赞,一旁薛金莲却已经捏着那酸梅吃了起来。 “怎么,薛小姐不怕这酸梅里面加了些什么?” 薛金莲动作丝毫不停滞,甚至还朝着楚清欢笑了起来,哪里有半点醉意,“他不敢。” 楚清欢闻言不由笑了起来,宛如狐狸一般,“他是不敢,可是这后宫的女人们可都是疯子,薛小姐还是小心些好。” 薛金莲不以为意,只是一双眼眸中却透着精光,“疯子却也不是笨人,她们巴结我还来不及,又岂敢害我?不过,那无双郡主和小公主莫非和二小姐有仇?” 薛金莲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犀利,想说什么从来不会给人留半点颜面。不过这样的人,她前世竟是没察觉到,还真是有眼无珠的很。 皇甫无双和皇甫云芊的目光的确在自己身上逗留了太久,大概原因她也猜出了七八,却不料薛金莲竟也是一直注意着,果然是心细如尘。 “彼此彼此而已。”楚清欢言简意赅,皇甫无双和皇甫云芊和自己过不去,这京城的贵女们不也是瞧不起来自陇西的晋国夫人母女两人。 果然,蛇打七寸,薛金莲神色微变,似乎酒意冲上了脑门,慢慢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任由着那微风携带着花香吹了进来。 “那么二小姐想……”薛金莲忽然住口,只是目光却是饶有兴趣的落在了那不远处的假山后面,一阵低低的声音随着微风响起,楚清欢听到这动静也不由一笑。 还真是凑巧,没想到这里还特意排了这么一出大戏。却不知,是给自己,还是给薛金莲呢? 楚清欢在对方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疑问。 两人正相视而笑之际,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笑声,“薛小姐现在怎么样了?楚二小姐你俩可别是借醉酒躲开本公主。” 那声音丝毫不加以遮掩,简直是故意的! 楚清欢和薛金莲顿时明白了皇甫云芊的意思,果然那假山后的男女顿时都瞧向了这边,女子脸上带着惶恐和恼怒!正是方才那舞姬。 “皇……”那舞姬连忙想要挣脱,却是被宣武帝抓住了皓腕。 “美人你怕什么?”既然敢自荐枕席,又岂会害怕被人看到?何况……宣武帝抬头看向了那边,窗户不知何时已经阖上了,似乎方才那一幕根本就没发生过似的。 “咦,你们站在窗户前面干什么?这屋里怪闷得慌的,也不打开窗户透透气?”眼看着皇甫云芊就要开窗户,楚清欢阻止道:“公主可别,万一薛小姐到时候吹了冷风受了风寒,臣女可是担待不起的。喝了酒哪能见风呀,就算是为将来着想也不能贪图一时之快,公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楚清欢颇是语重心长,看向薛金莲的目光也充满无奈,似乎两人刚才就是在为这事争执一般。 话都说到这般田地了,皇甫云芊也不再坚持,只是被拂了意,她到底有些气恼, 又想起方才被淑妃说教,顿时气焰飞涨,“楚二小姐到底是出身不一般,这等丫环应该记着事都一清二楚。” 说自己是小姐的身份丫环的命?皇甫云芊还真是一如当年那般刻薄呢。 “想来清欢妹妹是熟读刘嫔娘娘编写的《趣说》的,当初母亲让我读来着,可惜我对那乡野之事不感兴趣,只翻了两页就没再看,今日见到清欢妹妹博学,改日怕是要请教妹妹一二了。” 薛金莲言笑靥靥,只是皇甫云芊脸色却是越发惨白。 果然是享誉京城的“舌灿如莲”,这一番话果真是大蛇七寸……快准狠。 皇甫云芊如今是养在柳皇后膝下的,可是其生母却是刘嫔娘娘。刘嫔娘娘出身卑微,乃是女史出身,柳皇后曾赞过她说:谨言慎行,是个妥当的人。 后来不知为何得了宣武帝的宠幸,更是编写了《趣说》一书,颇受宣武帝宠爱。只是那《趣说》说的确实乡野之趣,委实上不了台面,倒是宫女子常常私下里传阅罢了。后来刘嫔病逝,这《趣说》便再也不在宫中流传。 可是这却是皇甫云芊的心头刺,生母出身卑微,就连写的东西都是那么上不来台面的,以致于她绝口不提“刘嫔”、“趣说”两词。宫里的一些宫女谁若是不长眼触了她的霉头,便只能自求多福了。 今日竟是被薛金莲这来自陇西没见过世面的商户女嘲笑,皇甫云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扬手便要扇她一巴掌,只是高高扬起的手却是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她的手腕被人紧紧箍住,那力道竟是能将自己手腕捏碎似的! “楚清欢,你放肆!”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竟然也敢对自己动手动脚,皇甫云芊顿时火冒三丈。 还真是刁蛮的很,也不知将来是哪个倒霉的娶了去。 “公主,晋国夫人可是最疼爱薛小姐的,若是爱女脸上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怕是……” “我管她是晋国夫人还是薛国夫人!胆敢忤逆本公主,我定要她好看!”只是她怎么用力挣脱却都甩不开楚清欢的桎梏,顿时俏脸通红。 “你给我放手!”眼见得自己竟是讨不得半点好,皇甫云芊嘴上没有那么倔强了,“本公主口渴了,要喝茶。” 她眼珠骨溜溜的转,楚清欢一眼便瞧出了门道,只是皇甫云芊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又是重复了一句,楚清欢说道:“那公主可别再闹了便是。”说着便松开了手。 皇甫云芊似乎转了性儿似的点了点头,楚清欢亲手端给了她一杯茶,皇甫云芊笑语吟吟接了过去,“竟是劳动楚二小姐,这多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还不是接了过去?楚清欢唇角微微下垂,“权当做清欢向公主赔……” “竟然给本公主冷水喝,你什么居心!” 楚清欢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脸上顿时一凉,茶水顺着脸颊都落到了她脖颈里,因为天气热了点的缘故,胸前的衣裳竟是被茶水浸湿了,显出一些曲线。 “公主这是何意!”薛金莲顿时上前为楚清欢擦拭脸上的茶水,只是语气却并不善。 皇甫云芊却是大变脸一般,顿时小脸一皱,几乎要哭了起来,“我小性惯了,竟是把清欢姐姐当做身边伺候的了,我……我去给姐姐梳头赔罪。”楚清欢发髻被茶水打湿,上面还站着一两片茶叶,显然是要重新打理一番才不失礼的。 薛金莲眉头一皱,却听楚清欢笑着拒绝道:“公主客气了,是我有错在先,不用麻烦公主。” 皇甫云芊眼泪夺眶欲出,“清欢姐姐这是在埋怨本公主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姐姐你要相信我呀!” 相信你?楚清欢心底里冷笑,若是我相信了你,被吃得骨头不剩时去找谁评理?口口声声唤自己姐姐,可是却还是自称本公主。这样的金枝玉叶,她可不敢相信,只是她脸上却满是宽慰,“罢了,只是要劳烦公主了。” 薛金莲并不放行,“公主金枝玉叶的,怎么能为臣女梳头打扮?还是我来吧。”只是她刚说完,就打了个酒嗝,惹得楚清欢一笑,就连皇甫云芊也都取笑,“要是清欢姐姐不怕沾了一身的酒气,本公主就答应。” 薛金莲酒意上来似的,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半晌才道:“竟是嫌弃我了,真是没意思。”她自言自语,歪倒在榻上便眯上了眼。 皇甫云芊熟门熟路地带着楚清欢去了东暖阁梳洗,宫女一应的都在羲和阁外侯着,根本不曾进来。 “清欢姐姐的头发乌黑浓厚,真是好福气。” 刘嫔死后,皇甫云芊一直养在柳皇后膝下,她虽是年纪小,却也知道讨好柳皇后,一手梳头的本事竟是把皇后的坤宁宫里的众宫女都比了下去。可是金枝玉叶却要这般委曲求全,这最受宠爱的平阳公主究竟注了多少水分,楚清欢不清楚,可是今个儿皇甫云芊竟是主动给自己梳头,可真是……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 心呐。 “公主谬赞了。” 皇甫云芊一双巧手很快便将楚清欢那一头秀发打理好,“我给姐姐挽了个云髻,这样衬得姐姐颜色更好了几分,只是这……姐姐的簪子颜色不够,不如用我的这一支?” 说着便将自己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竟也是金绿猫眼的簪子,只是那色泽倒是更鲜亮了几分。 楚清欢尚未拒绝,皇甫云芊竟是把那金绿猫眼的簪子换了下来,“就当是我们姐妹互换了礼物,清欢姐姐该不会拒绝我吧?” 互换礼物?倒是个好说辞,楚清欢含羞一笑,“是公主抬爱臣女,臣女怎敢?” 皇甫云芊眼中露出一丝得意,还以为是多大的能耐,不过是一个簪子便收买了,还真是没见识的! 楚清欢眼睛一瞄,似乎没看到皇甫云芊的神色似的,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否则缺了薛小姐这个正主儿,可就不热闹了。” 皇甫云芊脸上闪过一丝鄙夷,“不过是个商户之女,哪里有这般尊崇?姐姐何必讨好她?”她声音不带半点压抑,似乎浑然没想到她说的商户之女正在东暖阁外的榻上斜倚着。 这分明是要把自己拉下水呀,可惜皇甫云芊到底道行浅了些,低估了薛金莲,这个跟头怕是回头要栽得更深几分。否则,岂不是辜负了薛金莲的雷霆手段? 楚清欢还未开口,薛金莲不知何时忽然间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意,“你们俩在说我什么坏话呢?还不如实招来?” 眼见得楚清欢脸色一变,皇甫云芊觉得大功告成顿时松开了手,若不是为了……服侍这么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她真嫌腌臜了自己的手! “哪有什么坏话?本公主忽然想起来还有些紧急的事,两位还是赶快去前面的好,让父皇等久了可就不好了。” 说完,皇甫云芊便扬长而去,哪有方才的半点神色。楚清欢脸色顿时一变,似乎不能置信的似的,直到皇甫云芊走了出去,薛金莲打趣道:“和这么个小丫头装模作样,也不嫌脸紧么?” 确实,要她一个前世今生活了四十来年的人对着这么个刁蛮公主装样子,还真是……一个字……累。 “不过倒也值得,我们也快些回去吧,主角不在,好戏怎么能开场?” 楚清欢闻言轻声一笑,“没事,不过还要麻烦薛小姐先陪我去个地方。” 走出羲和阁,皇甫云芊向右 拐了去,寻了个没人的地方交代身边的宫女道:“本公主还要赶回去,这簪子脏了,去把它丢到碧影湖去。” 宫女闻言点了点头,收好了簪子连忙应了下来。皇甫云芊瞥了一眼被落在身后的羲和阁,眼中闪过一丝阴毒,“敢得罪本公主,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待皇甫云芊离开后,那宫女才将收好的簪子取了出来,仔细端量着,眼底里透着欢喜,却听到身后有人轻声笑道:“那么好的簪子,若是丢了岂不可惜?” 宫女闻言一惊,回过头去看到来人却不由脸色一变,连忙要收起手来,却不料竟是被薛金莲抓住了手腕。 “我看这簪子倒是和清欢你的相似,莫非是出自一个匠人?不知这位姐姐能否借我一观?” “可惜了,这等计划周全,却是让这么个愚人来执行,委实可惜的很。” 楚清欢闻言不由笑了起来,“莫非真要我被陷害了,薛小姐才觉得不可惜吗?”若非重活一世,她也不会这般警惕。 薛金莲笑而不语,只是随着楚清欢走了一段不由问道:“二小姐也是第一次进宫?” 楚清欢顿时心中一个激灵!她竟是忘了薛金莲是何等样人,自己这般轻车熟路,怕是早就被她纳在眼底了吧?只是……她说了出来,便是有坦诚相交的意思…… “宫中是非多,自然熟悉些才好,否则平白无故被人算计了去,到时候我想哭还要看有没有那命。” 楚清欢这般官腔,可是薛金莲却听出了其中一二滋味。若非方才楚清欢长了个心眼偷偷随在皇甫云芊身后,怎么会知晓皇甫云芊的手段? “只是,二小姐这是要去往何……” “嘘。”楚清欢摇了摇头,却带着薛金莲往那梧桐树后躲了去,顺着楚清欢的目光,薛金莲这才发现,前方的小花园竟是有人。 “沈公子怎么也在此处?莫非和无双一样,是为了逃酒吗?” 果然!前世沈潜和皇甫无双的婚姻历来被京城传唱,晋国夫人的接风宴上,沈家儿郎和无双郡主一见钟情。后来楚清欢被封皇后,倒是听宫里的人说当年沈潜和皇甫无双便是在太液池东面的小花园私定终身的。 还真是被她找到了,只是这次……凡是她皇甫无双想要的,自己定是要一件件毁去才是! 薛金莲有些诧异,皇甫云芊对楚清欢诸多不满挑衅她看在眼里,楚清欢对之提防也便罢了。可是这无双郡主 ☆、第38章 (1) 皇甫云芊伸手一摸,原本斜插在右边的簪子的确是不见了,她登时便急了脸,“怎么会呢?这金绿猫眼簪子又不是寻常的玉镯玉佩,儿臣向母后讨要的时候可是保证了的,怎么会弄丢呢?” 柳皇后恨其不争的瞪了一眼,颇是无奈似的,“陛下,臣妾教女无方,芊儿这丫头向来丢三落四的,肯定是又丢在哪里了,怕被臣妾责罚这才说谎的。” 被这么一说,皇甫云芊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母后冤枉儿臣,彩铃一直随在儿臣身边,不信母后可以问问彩铃。” 彩铃正是皇甫云芊的贴身宫女,见状连忙跪倒在地禀告道:“回皇上和娘娘的话,方才公主只是去了羲和阁一趟,后来怕耽误时辰便回来了,真的没有四处跑的。” 柳皇后闻言不由吩咐了左右,“那边去羲和阁找找便是了,找不到便算了,不过是个簪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左右宫女闻言连忙去了那边,皇甫云芊有些委屈,“母后,若是找不到儿臣也不活了,儿臣当初答应了母后要好好戴着的,这次无缘无故弄丢了,这般食言而肥,怎么能存活世上?” 这话说的格外严重了,楚清欢不由低眉一笑,声势造的这般浩大,不外乎便是回头人赃并获的时候,将那人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罢了。皇家的人,委实是厉害呀,吃人不带吐骨头的呢都。 “胡说什么呢,不过是一个簪子罢了,回头皇兄再给你寻来几支好的。”皇甫殊向来和皇甫云芊兄妹情深,这话一出,皇甫云芊脸上虽是挂着泪水,可是却也有了笑意。 只是楚清欢有些怀疑,他们的兄妹情深不知道皇甫无双又起了几分的作用,而柳皇后方才这般举动这是顺水推舟借题发挥呢,还是……抬起了眼眸,一旁薛金莲亦是唇角维扬,弧度带着几分讽刺。 “说不定是哪个宫人知道公主平日里爱丢三落四,就顺手牵羊了,依本督看呀,不如好好搜查一番才是,也好整顿一下宫廷,皇上您觉得呢?” 宣武帝竟是点了点头,“爱卿言之有理,只是让晋国夫人见笑了。” 不好!楚清欢顿时心中一惊,她原本以为这只是楚锦绣和皇甫云芊设的局而已。毕竟楚锦绣一心想要自己出丑,皇甫云芊和楚锦绣情同姐妹,要替她出头本就在自己预料之中。 试想楚锦绣是何等样人,岂会平白无故的送自己首饰? 皇甫云芊又是何等样人,又岂会伏低做小给自己梳头? 可是如今看来,这场面竟是已经扩展了几分,如今姬凤夜这么一提,宣武帝分明是在敲打晋国夫人还有几位皇子和宫妃! 单是楚锦绣和皇甫云芊的局便是一环扣着一环,自己若是一不小心怕是便中了她们的圈套。好在,她到底是结交了薛金莲,自己的队友委实是个狼一般的存在,面对着楚锦绣和皇甫云芊,甚至柳皇后的推波助澜也并不差了几分。 “羲和阁?刚才薛小姐和楚二小姐不是去了羲和阁吗?” 闺秀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可是声音却一点不低,所有的人都听了个清楚明白,目光齐齐落在了楚清欢和薛金莲身上。 柳皇后似乎没听见这话似的,问道:“芊儿,你去羲和阁干什么?” “儿臣莽撞,敬了薛小姐酒后觉得实在是失礼,想去赔礼道歉,可是薛小姐却是睡了,儿臣便和楚二小姐说了会话……” 皇甫云芊神色间有些躲闪,分明是欲言又止,众人瞧见莫不是稀奇,庄淑妃见状不由笑了起来,“平日里咱们平阳公主刁蛮古怪的,怎么今个儿转性了?竟是变成大家闺秀了一般。” 宋贤妃闻言也娇笑了一声,“公主莫非是怕本宫会护短吗?” 论理算起来,宋贤妃还真是她姨母,只可惜这个姨母,决计是想置自己于死地的。看宋氏那瞬间明亮了几分的眼眸便是可见一斑,果然…… “皇上,皇后娘娘,是臣妇不察,教女不严,有失……” 一声凉薄的笑打断了大夫人的请罪,众人望去却是八千岁端着那金丝绞玉的酒杯,浅嗅低闻,“丞相夫人可真是……大义灭亲呢。” 宋氏闻言只觉得心头一凉,似乎有千万条毒蛇似的钻进了自己的心口,不敢直视八千岁的眼睛。 “爱卿你有何看法?” 姬凤夜端坐在那里岿然不动,似乎问他话的并非是当今圣上,不过是一个寻常人而已,圣驾面前无仪,说的便是眼前这人了。 “丞相夫人都大义灭亲了,不如……搜上一搜如何?” 登时,整个太液池热闹了起来,众闺秀莫不是打量着楚清欢和薛金莲,几乎能把两人身上打出几个洞来。 “父皇,万万不可!”皇甫镜话音刚落,却又是一道声音响起。 “皇上,楚二小姐出身丞相府,薛小姐是晋国夫人爱女,又岂会……惹了这般嫌疑?”何况,搜身,这对于名门闺秀而言是莫大 的侮辱! 沈潜一开口,顿时几位青年才俊也纷纷表态,就连寿康伯府的世子爷都说道:“女儿家金贵不比我们男儿郎,许是平阳公主把簪子落在什么地方了?” 他目光游离在薛楚两人身上,竟是忽然跪了下来,“请皇上三思呀!” 庄淑妃顿时脸色不好看了,自己这亲侄儿竟是拆自己的台,实在是可恶!只是庄明杰到底寿康伯府的世子爷,她瞧了一眼,顿时脑中闪过一丝笑意。 “皇上,瞧瞧这些年轻人,可都是怜香惜玉的主儿,臣妾那不开窍的侄儿都这般求情了,不如还是算了吧。” 晋国夫人一旁沉默不语,似乎有些倦怠似的,听到庄淑妃说这话时却是骤然睁开了凤眸,缓缓起身,“此事皆有臣女所起,金莲你还不请罪?” 好一个晋国夫人,不愧是商海沉浮的巾帼英雄,这一下子便是瞧出了庄淑妃的用心呢,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楚清欢和薛金莲一道站了起来,刚想要请罪,却听到皇甫云芊身边的宫女惊呼道:“公主,那不是你的簪子吗?” 彩铃纤纤玉指所指,正是楚清欢云髻处簪着的金绿猫眼的簪子。 登时,宋氏发作,连忙跪下请罪,“臣妇教女不察,竟是……竟是出了这等辱没门风的事,还望皇后娘娘赐罪!” 朝廷命妇由皇后统一管理,这等事虽然有宣武帝在场,可到底最后做主的还是皇后,除非宣武帝想要落了柳皇后的面子。 皇甫云芊大步走了过来,想要伸手拔下楚清欢发髻上的簪子,却不料楚清欢竟是轻轻歪了下头,躲了过去,皇甫云芊当即大恼,“还不把簪子还给本公主?” 果然是连环计呢,楚锦绣故作大方,皇甫云芊伏低做小,柳皇后顺水推舟,庄淑妃渔翁得利,宋贤妃和大夫人大义灭亲,自己稍有不慎怕是便会万劫不复了吧? “那是我二姐姐的簪子,怎么可能是公主的!”楚锦芙当即为楚清欢辩驳道,惹得宋氏一阵不悦,狠狠瞪了她一眼,这个女儿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胡说,金绿猫眼的簪子何等稀奇,就算是宫里也不过就母后那里有一支罢了,她一个从乡……相府小姐,怎么会有的?” 楚锦芙登时着急上火,连忙拉着楚锦绣的手道:“大姐,这不是你送给二姐姐的簪子吗?三姐,那天晚上你不也是见到了吗?你俩为二姐姐说说话呀!”楚锦芙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宋氏却是低声呵 斥道:“芙儿,还不坐下?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楚锦绣也好生相劝,最后柔声道:“芙儿和你二姐姐姐妹情深本事好事,可是也不能欺君罔上呀,还望皇上和娘娘看在舍妹年幼无知的份上,饶了她这一遭。” “是呀,五妹,你还是不要……”楚常喜也附和道。 两人这话分明是说楚清欢蛊惑楚锦芙,所谓的赠簪一事本是子虚乌有的。 楚锦芙当即脸色一变,狠狠甩开了楚锦绣的手,她真是被驴踢了脑袋了,怎么指望楚锦绣为二姐姐说话呢?只是,二姐姐她…… “皇上,皇后娘娘,不知臣女可否说几句话?” 柳皇后为难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局面会是这样一般,而且想起刚才大皇子的举动柳皇后更是眉头紧皱。那厢八千岁却是缓缓开口,“便是本督的诏狱里也是容许犯人辩驳的,二小姐有话尽管说便是。” 瞎话满天!在场众人莫不是这个心思。谁不知道诏狱里最是残酷,私刑滥用,哪里又给人辩驳的机会!可是就算是死刑犯被斩杀前还有一顿送行饭呢,何况……看楚二小姐这通身气派实在不像是做贼的人呀。 众人猜想纷纷,最后柳皇后到底是开了金口,“既然八千岁都为你求情了,你但说无妨。” 楚清欢点了点头,看向薛金莲道:“适才薛小姐醉酒,臣女与之前往羲和阁休息,这点薛小姐可为臣女作证。” “说不定是你俩串通一气,狼狈为……” “芊儿,住口!”柳皇后厉声喝道!动了一个相府小姐不碍事,可是晋国夫人的独女,想要动她却还是要掂量一下的。 “公主不过是在羲和阁小坐了一会儿,并未梳洗打扮,怎么会落下簪子?” 皇甫云芊似乎早就想到楚清欢不会实话实说似的,也并不以为意,说辞脱口而出,“方才我跳舞助兴,怕是发髻有些松散了,所以才会丢了簪子的。” 楚清欢再度点头,“公主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这簪子是臣女友人所赠,绝非公主您的那一支。” “胡说!这金绿猫眼的簪子整个大周也不过就这一支罢了,我倒是不知道你哪位友人这么手眼通天,竟然还能寻到这宝物!” 登时,众闺秀都有些可惜,这位相府小姐实在是眼皮子浅了,若是捡了簪子偷偷藏起来也便罢了,何况非要戴在自己头上呢?何况,宫里才这么一支,你一个相府小姐,刚从乡 下接回来的,哪里有什么手眼通天的朋友竟会给你弄来这么一件稀有的首饰? 楚清欢闻言摇了摇头,目光却是落在了沈潜和姬凤夜身上,“这事,沈公子和八千岁是可为臣女作证。” 宣武帝忽然间眼眸一亮,饶有兴趣地看着姬凤夜道:“莫非是爱卿赠与楚家小姐的?” 姬凤夜蓦然一笑,犹如烟花灿烂,“皇上玩笑了,臣尚未有这淑女之心。倒不知二小姐此言何意?” “当初灵隐寺内臣女得幸遇到弘一法师,这簪子便是弘一法师所赠。” “胡说八道!”皇甫云芊冷笑道:“大师方外之人,岂会赠与你这俗物?” 只是诸位闺秀甚至于勋贵子弟青年才俊,闻言莫不是诧异地看着楚清欢,若真是得了弘一法师垂青,也不是不可能得到这宝贝。 大师虽是方外之人,可是到底是被六国齐齐尊为上宾的,这金绿猫眼的簪子倒并不稀奇。 “此事,沈公子可为臣女作证。” 被点了名的沈潜似乎早就料到楚清欢的求救意图,点头道:“二小姐极具慧根,颇是得大师垂青。” 楚清欢闻言一笑,沈潜倒是个机智的,并没有证实,却又是证明了些什么。 这一句,羡煞了众人,能得弘一法师垂青,这世间又有几人?就连柳丹桐都不由多瞧了楚清欢两眼。一旁楚锦绣却是银牙暗咬,想要拆穿,却又不能,方才自己明明说了:那簪子并非自己所赠。真没想到,沈潜这么一心高气傲的人竟然也帮那贱丫头说话。 “是非黑白,你一张嘴说的就算数吗?这簪子分明是本公主的,弘一法师不在这里,你胡说八道也没人拆穿你!” “芊儿休要胡说八道,弘一法师的确对楚小姐另眼看待,这事我也是知道的。”大皇子这话一说,皇甫云芊却更是恼怒。她的大皇兄向来不近女色,就连对她也是冷冷淡淡的,今日竟是为了这么个卑贱的女人说自己,实在是太可恶了! 面对皇甫云芊的恼羞成怒,楚清欢却是从容不迫,“那臣女敢问公主,公主的簪子上可是有什么印记?” 皇甫云芊登时愣了一下,莫非这簪子真的不是自己的?可是不可能呀,自己明明替换了的,而且那簪子还被自己扔进了……不对,是被彩云扔进了湖里的。 皇甫云芊骤然回过头去,却见彩云冲着自己点了点头,分明是办好了此事的意思,她登时放下心来,“本公主 的簪子上空无一字,不如你拿下来簪子,让大家伙儿瞧瞧,看看到底谁才是偷簪子的贼!” 薛金莲忽然站起身来,“公主,就算是有所怀疑也不能如此笃定吧?清欢妹妹不会拿弘一法师来开玩笑,公主如此笃定,莫非是……” 薛金莲欲言又止,可是任谁都能猜得到她话里的意思。 除非皇甫云芊设计安排了一切,否则为何这般笃定楚二小姐戴着的发簪便是自己的那一个呢? 皇甫云芊目光炯炯地看着楚清欢,似乎恨不得把目光化作飞刀子一般在楚清欢脸上弄出几个洞来似的。 楚清欢却是微微一笑,“公主这般笃定?若这簪子不是公主的那一支,公主又该如何呢?” 这话一说,大夫人当即想起那晚她大闹芝兰院的事情,登时觉得这事情有蹊跷,刚想要提醒皇甫云芊却不料皇甫云芊却是冷声道:“若是冤枉了你,本公主向你赔礼道歉!” 她才不信这个臭丫头的话,分明是想要用虚话诳她罢了,她唐唐平阳公主何等聪慧,岂会信这臭丫头的话? “臣女不敢,公主请……” 楚清欢话还未说完,却是有宫女激动地喊道:“找到了,回娘娘的话,奴婢找到公主的簪子了。”正是柳皇后派去寻找簪子的左右宫人,来的不早不晚竟是这个时候。 登时,整个太液池一片静寂,只剩下那宫女因为脚步匆匆而带来的粗重的喘息声。 “找到了?” 怎么可能?皇甫云芊登时脸色大变,自己的簪子明明在楚清欢这里的,怎么会被这宫女找到的?她急忙回头去找彩云,却不料刚才站在那里的彩云竟是没了踪影,皇甫云芊登时愣在了那里。 “还不快给公主瞧瞧,可是她的那支簪子?”薛金莲忽然开口,唇角的笑意让皇甫云芊觉得很是可恶,似乎自己中了她们设下的圈套似的。 “簪子上面无字,咦,清欢妹妹上面的字,这是妹妹的生辰?”薛金莲微微惊讶,皇甫云芊凑过头望去,果然是生辰八字,她登时明了:自己果真中计了! 只是要她向这个乡下来的卑贱丫头请罪?休想! “真是父皇母后保佑,儿臣还担心找不到了呢,要是失信于母后,儿臣往后哪里还有颜面?” 她笑着蹭到了柳皇后身边,那模样哪里还记得适才说过若是冤枉了人便赔礼道歉的话。 楚清欢冷声一笑,皇 甫云芊最是好面子,是决计不会跟自己道歉的,若是自己强迫与她,怕是会让她记恨自己一辈子的。自己虽是不在意,可是树立强敌没什么好的,要让她道歉,方法自然有……千百种。 “都是舍妹的不是,早说开便是了,非要这般故弄玄虚。偏生还戴着和公主一样的簪子,能不引起误会吗?二妹,还不向公主赔礼道歉?” 楚锦绣柔声呵斥,柳皇后身边的皇甫云芊却是高傲模样,似乎在屈尊等着楚清欢磕头行礼赔礼道歉似的。 好一个故弄玄虚,好一个颠倒黑白!楚清欢心底冷笑,尚未开口却有人笑着言道:“皇上,看来楚相果然是教女有方呀,相比起来,柳小姐清高孤傲,若初姑娘出身风尘,都不如楚大小姐谦卑有礼,真是恭喜楚相有女如此呀!” 登时,楚锦绣脸色微微一变,笑意有一会子没挂住。 谦卑有礼,这分明是在骂她奴颜婢骨!何况,柳丹桐适才已经风光出尽,这次竟又是被赞了一句清高孤傲,声名远远高于自己了! 她是相府嫡女,自然是同在座的众多京城闺秀一般都有身份地位的,甚至说是傲气也不为过,这是被八千岁如此一说,她哪里还有半点楚家风骨? 宣武帝闻言皱了皱眉,“芊儿,冤枉了楚二小姐,还不去赔礼道歉?” 登时,皇甫云芊的脸色变成了调色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是听到了这话,可是君无戏言,她就算是一百个不乐意,却也是慢慢蹭了下去,走到楚清欢面前,没好气道:“是本公主冤枉了你,给你赔礼道歉。” 她这般模样,分明是不乐意的,只是皇甫云芊觉得自己已经赔礼道歉完了,转身就要回去,却听到宣武帝一声暴喝,“皇后便是这般教你规矩的?斟茶认错!” 楚清欢闻言一惊,宣武帝这是迁怒皇后了,莫非是因为那舞姬之事? 只是这般的话,怕是皇甫云芊便真的要记恨自己一辈子了,她自幼便是宣武帝宠爱的平阳公主,何曾受过委屈?而这委屈,竟是有部分来自最是宠爱她的父皇。 都是这乡下来的贱丫头,若非是她,自己怎么会被父皇训斥! 皇甫云芊狠狠瞪了楚清欢一眼,那目光甚至要把楚清欢凌迟的心都有。 一旁楚锦芙看到转机非常之机灵地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二姐姐,你受委屈了。”茶已经送到皇甫云芊手边,分明是要她遵循宣武帝的旨意,否则,下不来台的便是她的父 皇了。 楚清欢扫了那茶盅一眼,轻声言道:“公主可要当心些,别再……弄洒了茶水。” 皇甫云芊正要接过茶盅,忽然听到这么一句,顿时手一晃,杯子里的茶水洒了出来,好在楚锦芙怕皇甫云芊有什么坏主意,并没有倒滚烫的茶水,这一杯茶水顶多称得上是温和而已。 茶水并不烫,可皇甫云芊却脸色蓦然一难看,楚楚可怜地望向了宣武帝,柳皇后见状不由心疼道:“皇上,芊儿到底是金枝玉叶,还是算了吧。” 宣武帝却是脸色严肃,“慈母多败儿,笨手笨脚的,难道还要朕教你?” 这一句竟是把柳皇后都骂了进去,登时柳皇后脸色一变,其余几位宫妃也莫不是神色动容,却都是惊讶多于欣喜。 帝后虽不是恩爱夫妻,可是宣武帝到底是给柳皇后几分颜面的,今日竟是骂了这么一句,慈母多败儿,莫非竟是把大皇子也捎上了?虽然瞧过去,大皇子似乎神色不变。 顿时原本的惊讶变成了惊喜,只是碍于柳皇后和宣武帝的怒火,谁也不敢表现在脸上。 皇甫云芊心中满是委屈,可是最是宠爱她的父皇今天竟是两次吼她,她哪里敢有半点公主脾气,声音中带着委屈,“是我冤枉了楚姐姐,还望姐姐看在芊儿年幼无知的份上不要跟芊儿计较。” 楚清欢没料到宣武帝竟是会突然发难,不过能杀杀皇甫云芊的傲气,她很是乐意。只是皇甫云芊却是跟自己矮身行礼,这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用这来毁了自己? 她连连偏身躲开了皇甫云芊这一礼,却是顺手接过了茶水放在了案几上,“公主言重了,是臣女无状。” 皇甫云芊没想到楚清欢竟是反映这么快,愣神间竟是被她搀扶了一把,她顿时恼火,想要狠狠甩开楚清欢的胳膊却又不敢,还要跟她装好姐妹,登时心里老大不乐意。 “芊儿年幼,二小姐又是个倔强的人,本不是什么大事的,皇伯父也别再训斥芊儿了,要不回头这小丫头哪还敢去讨您的欢心?” 一看就知道皇甫云芊老大不乐意,皇甫无双连忙扯开了话题,“无双看晋国夫人似乎有些疲倦了,不如无双陪夫人去走走休息一下?” 是想试探晋国夫人的口风吧?皇甫无双也真够卖力的,想来当初为皇甫殊上位,她也是做了不少事情的,只是自己没意识到罢了。 晋国夫人眉眼间的确有些倦怠,宣武帝见状不由笑道 :“是朕疏忽了,忘了夫人舟车劳顿辛苦,夫人不如先回府中休息,府上若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夫人尽管开口提便是了。” 晋国夫人闻言起身谢恩,“劳烦陛下操劳,是臣的不是,改日臣再入宫向陛下谢罪。” 薛金莲并未随着晋国夫人离开,倒是宣武帝和柳皇后等人没多久便离去了,用宣武帝的话说便是,“你们这群丫头小子们定是嫌弃朕年纪大了惹人嫌,朕走了才是。” 有宣武帝这话在前,典型的人老珠黄的柳皇后也不好意思再留下,便招呼皇甫云芊和大皇子等招待众人,携着几位宫妃匆匆离开了。 柳皇后脚步匆忙,似乎在追赶什么,又似乎在被什么追赶似的,楚清欢收回了目光,心底里无声一叹,纵使是一国之后又如何,她是妻,却到底也是臣,臣妾臣妾,先君臣后夫妻呀!宣武帝今日落了柳皇后的颜面,依照她那性子,怕是要坐立不安了吧。 “楚姐姐,我有事请教,请随我来。” 不知什么时候,皇甫云芊忽然间再度来到了楚清欢身边,言辞上虽然尊重,可是语气极为不善。 宋氏和一应的朝廷命妇们已是各处散去了,这里只剩下丞相府里的几位小姐而已。 “公主有什么请教的,这里说便是了,说不定臣女也能为公主答疑解惑。”楚锦芙再度开腔,只是言辞尖锐,惹得皇甫云芊脸色顿时一红,她不过是一句面子上的话罢了,哪里有什么要请教的? 只是众多闺秀,甚至于那些世家子弟都在看着这边,皇甫云芊顾及形象也不敢再乱发脾气,只是声音冷淡了几分,“是一些私事,旁人帮不了忙的。” 看来皇甫云芊这是不达目的誓不休呢,楚清欢拦住了楚锦芙,“无事的,皇宫内院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还能出事不成?” 皇甫云芊闻言一恼,什么意思呀,这不是摆明了说要是你出事,就是我动的手脚吗?四周汇集的目光越来越多,皇甫云芊脚下匆匆,楚清欢却是闲庭散步似的跟在后面,只是两人走了并没多远,皇甫云芊便撕破了脸皮。 “锦绣姐姐说的果然不错,谎话连篇,楚清欢你真是个贱人!”她原本以为是锦绣姐姐夸大其词,以为楚清欢并不足为惧,可是自己设计好的圈套竟是被她逃脱了,甚至,自己还要屈尊降贵给她道歉! 想到这里,皇甫云芊恨不得撕了这张面皮的心都有了。 还真是沉不住气呀,楚清欢不怒反笑, ☆、第38章 (2) 了去。” 柳皇后情真意切,似乎把薛金莲当亲生女儿疼爱一般。一旁站着的楚清欢脸上都闪过一丝动容,只是心底里却是十分的不屑。 “一日接连遭了陛下的冷遇,就算她贵为皇后却也是害怕的。别忘了,皇宫里最不缺的便是美人,她被废除了,淑妃说不定便能被册封,便是妹妹我也有几分机会呢。” 大夫人一旁点着头,只是心底里却有些不甘,“只可惜了既没能除了那臭丫头,也没能拉拢了薛金莲。对了娘娘,今个儿怎么不见六皇子?” 提及爱子,贤妃眼底闪过一丝柔和,“他呀,说是约好了去清虚池垂钓的,也不知道是和谁胡闹去了,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些。” 大夫人闻言不由宽慰道:“六皇子还小,回头娶了亲定了性子就安稳了,到时候到了封地就藩,娘娘也能随着去荣养了。” 贤妃瞧了她一眼,似乎在讥笑她的试探一般,却又似乎无奈,“大皇子、三皇子他们还没大婚,怎么也轮不到昱儿的。我倒是也想多留他两年,毕竟都说有了媳妇儿忘了娘。不像是女孩家,天生便是个体贴的,看看锦绣,都出落成大姑娘了,怕是提亲的人都踏破了相府的门槛了吧?” 贤妃半是打趣半是敲打,大夫人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只是强撑着笑意道:“哪有,还指望娘娘回头给指点指点,这孩子臣妾娇养着,定是要给她寻个良人才是。” 眼看着大夫人松了口,贤妃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却还是吩咐道:“姐姐既然把那丫头接回来了,便给她寻个好亲事便是了,省得回头再有人说姐姐继母不慈。” 继母!大夫人脸色顿时一变,贤妃却是端着那金丝勒攥的富贵花开茶盏慢慢品了品,“这六安瓜片最是宁神去火,姐姐不妨多尝尝,来日方长,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 大夫人心里窝火,嘴里答应着却直往外看时辰,贤妃见状也不再多留,便吩咐人送大夫人出去,却被大夫人拒绝,“这路,臣妾是认得的,就不劳烦娘娘操心了。” 楚锦绣正好往漪兰殿这边来寻大夫人,见母亲竟是一脸怒火不由柔声道:“母亲,怎么了?” 大夫人憋着一肚子火,直到了马车上才咒骂出声,“下作的小娼妇,也不看看自己到底什么身份,若不是当日我宋家无人,岂会送她这个旁支入宫?今个儿倒是跟我摆起娘娘架子来了,也不看看自己到底什么出身!” 漪兰殿的掌殿宫人看着相府的马车离去这才折返了回去。 “怎么,汀雨,我那位堂姐,是不是脸色难看得很?” “娘娘,宋夫人是个沉不住气的,只是奴婢看来,相比起来倒是楚大小姐沉稳了些。” 贤妃慵懒地卧在榻上,以手支颐道:“我那位堂姐,最是厌恶人家提及她是继室了,今个儿皇后损了她一遭,又被我这么一说,沉得住气才怪。” 想起来什么似的,贤妃忽然又说道:“她是丞相府的当家夫人,瞧不起我这入宫做妾的人,却也不想想,当初她不也是争着抢着去给那楚思远做妾吗?若不是云夫人难产病逝,哪有她耀武扬威的份儿?” 汀雨是从娘家跟着贤妃入宫的,彼时贤妃也还不是贤妃,只是安平侯府的族人宋凝岚而已,却是被安平侯选中送进了秀女堆中。 一开始是主仆三人携手共进退,却不料宋凝岚得了圣宠刚被册封为婕妤的时候,娘家带来的丫环紫云却是要自荐枕席。 宋凝岚当即寻了个法将紫云处置了过去,这才知晓紫云竟是被宋氏收买了! 宋凝岚顿时明白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对宋家的感恩顿时消失无踪,只是面上维持着淡淡的情分罢了。后来她终于成了贤妃,成了君,昔日自己要讨好的堂姐现在要讨好自己,甚至还要被自己敲打。 贤妃心里是异样的满足,汀雨知晓自家主子是被坑怕了,所以才这般,当即宽慰道:“只是奴婢怕宋夫人把大小姐看得太重,怕是不想松手。” 看贤妃脸色并不什么变化,汀雨继续说道:“娘娘今日这番试探,怕是让宋夫人起了戒心。” 贤妃闻言冷声一笑,“本宫还不怕她不成?她宋湘云一心想要女儿当皇后,压根没把本宫的昱儿放在眼里,不过本宫又岂会给昱儿娶回来那么一个沽名钓誉的女人?” 汀雨知晓贤妃又是动了怒火,当即也不再劝,只是静静听着,“何况,今日本宫动手却也是有原因的,难道你没听宫里流言纷纷,说是大皇子喜欢上了楚家二小姐吗?” “奴婢倒是听说了,只是大皇子因为皇……那位的缘故,向来是对女人不怎么待见的,今个儿奴婢也是奇怪,大皇子怎么着竟是对楚家那二小姐刮目相看,不过看那楚二小姐将计就计,竟是把平阳公主收拾了一番,想来是个有本事的。” 想起平阳公主皇甫云芊吃瘪的模样,贤妃不由轻蔑一笑,“是那丫头蠢,被楚 锦绣利用了还不知道。何况,今日这花宴摆明了是给晋国夫人接风洗尘的,晋国夫人都对楚清欢刮目相看了,那蠢丫头还凑上去,不是自取其辱又是什么?仗着陛下的信任,还真以为自己便真的是皇后肚子里蹦出来的种了?还不就是个贱婢生的杂种吗?” 汀雨早已经习惯了自家主子的脾气,毕竟这宫里遍布着对手,根本无人说个知心话,贤妃信任的唯独自己而已,向来是有什么都对自己说的。 “奴婢只怕,平阳公主不是个善主儿,楚二小姐惹怒了她,怕是回头麻烦不断呀。” 贤妃眼角一挑,凤眸微微流转带着十足的风情,“有晋国夫人撑腰,何况,她娘亲又是云夫人,皇上自然会护她周全的!” 汀雨闻言不由靠近了贤妃几分,轻声道:“难道她竟也是和薛小姐一样?” 贤妃闻言不由哭笑不得,“胡想什么呢,皇上和她们没什么关系的,只是云夫人当年与大周有恩,皇上虽是个喜欢秋后算账的,却也是个长情的,记挂着这一点,就决计不会容许楚清欢有什么闪失的。” “那倒是,今个儿皇上发落的秦大人,不就是皇后娘娘为大皇子找的人吗?皇后今个儿屡屡遭了皇上冷落,怕是寝食难安了。”说着,她不由笑了起来。 贤妃手中象牙丝编织的玉团扇不由轻轻敲打了一下汀雨的脑袋,“瞎说什么呢?不过听说楚二小姐是在皇后宫里用晚膳的,咱们也去瞧瞧,怎么着,她也算是本宫的外甥女不是?” 汀雨顿时会意,“娘娘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安排銮驾。” 柳皇后觉得今日很是窝火,被宣武帝教训了三番两次,如今还要把楚清欢和薛金莲接到坤宁宫来住着,实在是给自己添堵。 可是,薛金莲之所以这般还不是因为舟车劳顿和饮食不调?舟车劳顿没休息好,那是因为自己想要趁着这太液花宴一同招待了晋国夫人。饮食不调是因为皇甫云芊那贱人生的杂种灌了她一杯酒! 更可恨,那小杂种竟是以自己的名义留下了楚清欢,说什么谈论佛经!自己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当年闺中时,她也曾四处拜托人求弘一法师为她算上一卦,可惜最后弘一法师云游不知何处,自己的想法也没能实现。 以致于白日里听说楚清欢得了弘一法师青睐不由多说了那么一句,却被这贱丫头拿住了当作懿旨去留人。而最可恨的,是多年的枕边人,今日竟是在这两个小辈面前不给自己半分颜面,自己还被那佞臣 说道了一番! “怎么不吃了?莫非是宫里的膳食不合你们口味?” 楚清欢微微一笑,“皇后娘娘言重了,只是臣女向来胃口小些,再加上今天下午吃了不少鲜果,如今还不算饿。” 薛金莲也早已经放下了碗筷,“是呀,清欢可是偷吃了不少的樱桃呢,臣女还在想古人常说:樱桃小口。可是今个儿我们吃到的樱桃可是有小半个芒果那么大,这樱桃小口一下子不就成了血盆大口了吗?” “噗!” 皇甫云芊一口汤水喷了出来,柳皇后见状不由皱了皱眉,眼底里闪过一丝嫌弃。 楚清欢却是和薛金莲会心一笑,眼底里闪过一丝责备,仿佛是在说看你胡闹的。 “母后,儿臣失仪,还望母后见谅!”没有宣武帝在场,皇甫云芊不敢造次,只是目光却是禁不住朝着皇甫无双那里投去,分明是在求助。 “回头好好跟着薛楚两位小姐学学规矩,看你毛毛躁躁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分些。” “皇伯母,芊儿还小,这几日都是食不言寝不语的,方才若不是薛小姐讲了个笑话,也不至于失了分寸的,皇伯母便原谅她这次吧。” 皇甫无双这个郡主的面子显然比皇甫云芊这个公主的面子还要大几分,果然柳皇后脸色和煦了几分,“起来吧,还不给公主换了碗筷去?没眼色的。” 伺膳的宫女哆嗦了一下连忙离开。楚清欢却是心底冷笑了起来:没颜色的?柳皇后是杀鸡儆猴的吧?借着皇甫无双这个话题来折折她们两个的威风。 也罢,嘴皮子上过瘾,更说明她心里害怕,想到这里楚清欢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薛金莲已经开口道:“是金莲不懂规矩,还望皇后娘娘和公主不要见怪。” 柳皇后和颜悦色称无事,她还能故意找茬吗?原本这就是变相的谢罪宴了,难道还能再去寻薛金莲的过错去?也只能嘴皮子上过干瘾罢了。 “怎么了,大老远的就听见薛丫头请罪,莫非是芊儿又惹祸了?” 宣武帝的声音由远及近,皇甫云芊闻言却是脸色骤然难堪!凭什么现在一出事,父皇问也不问竟是便责怪自己? 楚清欢却是想要笑,这便是她在云安城里听过的狼来了的故事了。皇甫云芊一朝出错,便是那难赎其罪的小孩子,宣武帝何等样人?雷霆雨露,皆是皇恩呢。现在,他可是需要拉拢晋国夫人的,又岂会为一个赔钱货的公主 而责备薛金莲? “皇上怎么来了?臣妾有失远迎,还望皇……” 宣武帝亲自搀扶起来了柳皇后,朗声笑着道:“瞧皇后这里热闹,朕便来凑凑热闹,皇后不要嫌弃朕的好。” 柳皇后何曾会嫌弃?宫里最不缺貌美如花的宫妃,宣武帝如今也不过是初一十五过来瞧瞧她给她几分皇后应有的尊严罢了,如今这般已然是她意料之外了。 即使宣武帝来的原因是为了薛楚二人,可是传出去却也是足够了的。 毕竟…… “娘娘,我们回去?”汀雨还是有些不甘,却听到贤妃笑着道:“有皇上在,皇后娘娘是不想看到本宫的,我又何必讨嫌?” 她抬头看了看上了柳梢头的月色不由唇角浮起一丝笑意,明媚不带一丝宫里的争斗气息。 “皇后以为皇上是去看薛金莲和楚清欢的,却不知皇上却是去看自己的,也真是个愚人,难怪……这些年皇上一直让她坐镇坤宁宫。” 汀雨不解,“娘娘这是何意?” 知道汀雨比不上死去的紫云聪明,可是她要那么聪明的人干嘛?聪明反被聪明误,紫云不就是死在了这上面吗? “皇上落了皇后面子,可是到底是一国之母,不能像对待楚清欢那样赏赐点礼物便是赔礼道歉了,皇后背后可是承恩侯府呢,当年柳太傅也是给皇后一族留下了些声望的。”她顿了顿,这才接着说道:“再说,皇上亲自前去坤宁宫无非是警告我们,皇后之位稳如泰山,我们大可不必肖想。” “娘娘……” “无妨,我本就不在乎那凤座,毕竟那也不算是最后的胜利不是?” 汀雨闻言猛地抬头看了贤妃一眼,旋即意识到什么连忙称罪,“奴婢失礼。” 贤妃摆了摆手道:“罢了,本宫向来是个有眼力价的,犯不着跟皇上作对,明日把你制好的那些宫花什么的送到坤宁宫去,咱们继续过咱们的日子。” 汀雨点了点头,主仆两人慢慢行着,却是距离坤宁宫越来越远了,里面传来的笑声也是越发稀微。 “奴婢就在外面伺候,两位小姐若是有吩咐,直接唤奴婢就好。” 宣武帝歇在了坤宁宫,楚清欢和薛金莲自然不方便留宿在那里,只好遵循皇后的安排住在了储秀宫。 楚清欢倒是有些印象,储秀宫原本住的该是先帝的太妃,只是当今圣上却是兄终弟 及而不是子承父业的,所以其父皇孝文帝的那些老太妃也差不多都去了地下见孝文帝了,如今只剩下太后一人而已。而太后又是常年在灵山礼佛,这宫里倒是帝后最大了。 而其皇兄也便是先帝爷嘉庆帝的遗孀们在先帝爷驾崩的时候齐齐殉了葬,这储秀宫便成了一座冷宫。当然,再冷的宫却也没有当年楚清欢住的甘泉宫冷寂。 “再怎么荣宠却也不过是一时荣华,瞧瞧这当年冠绝六宫的储秀宫如今也是雕梁画柱上挂满了蛛网,好不凄凉。” 薛金莲语气测测,似乎无限唏嘘,只是脸色却是搭不上的,惹得楚清欢无奈摇头,“她情你愿,又能怨得了谁?” “你还真是个没趣的,连贵妃那可歌可泣的故事哪家闺秀听说了不是热泪盈眶,心中向往之?到了你这里尽是些薄凉话。” 薛金莲嗔道,却是和楚清欢一道钻进了同一个被窝。 楚清欢动作微微一怔,旋即又挤了进去,“世人都说天启帝深情,可惜那深情之人不过是在落凤坡亲手绞杀了枕边人后在皇宫别院里哀叹了一句而已。谁人都知道储秀宫连贵妃那无冕之后的无限荣宠,可是谁又去想落凤坡前她的孤苦无助?” 这皇宫乃是前朝所遗留,而最为知名的莫过于这前朝天启帝宠妃连贵妃住过了的储秀宫了。只是大周高祖皇帝却是明令禁止宫妃入主储秀宫的。 据说是因为,那连贵妃是高祖帝的青梅竹马,后来一朝选秀进了前朝后宫,成了那后宫三千宠爱在一身之人。前朝天启帝为连贵妃荒废朝政,战乱四起,而高祖皇帝也是揭竿而起一呼百应,最后建立了这大周江山,只是青梅竹马不见,只留下储秀宫传说而已。 “世人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我还以为就我这本性呢,没想到你却也是个凉薄的人。”薛金莲狭促道。 两人齐齐躺好,楚清欢只觉得薛金莲的气息似乎都撒在了自己的侧脸上,不由觉得有些别扭,“以德报怨我却是做不到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百倍还之!” 忽然感觉有一双手握住了锦被下自己的手,楚清欢想要闪躲,可是却听到薛金莲语气坚决道:“世间女儿并不比男人差多少,男人们能做到的,我们也能做到!” 楚清欢嘴唇一动,最后却还是勾起了唇角微微一笑。 她素来知道薛金莲是个好强的,只是这般交心的话却还是第一遭听到。她虽是知道薛金莲的底细,可是想要真正的结交这 个朋友……她还需要时间去考验。 锦被之下两人的手慢慢松开,楚清欢看薛金莲眼底浮起来的倦意,低声道:“不早了,睡吧。” 桌台上的烛火爆起了灯花,耳边是薛金莲清浅的呼吸,楚清欢却是有些睡不着了。 她实在是不习惯和人“同床共枕”,哪怕是女儿家也不习惯的。只是她却又是清楚,想要和薛金莲交心,那就需要付出一些真心。以心换心,倒也是合算。 放轻了脚步,楚清欢轻轻起身倒了一杯茶水,她刚端起了茶杯,却看到窗外人影一闪。 “还不死心么?” 楚清欢冷声一笑,披上了风衣追了出去,只是外面却是凉风习习,并没有任何人的踪影,只是她刚想要转身回去,却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大叫声! “救命呀!” 楚清欢心中一紧,不好,那声音分明是来自薛金莲! 她连忙进去,却觉得脑后忽然间一阵凉风拂过,而后骤然一疼,眼前却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 迷糊间,楚清欢唇角竟是挂着一丝苦笑。 果真是报应不爽吗?当初,自己暗算了那黑衣人,如今却也不知道是被谁暗算了。 夜凉如水,尽管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可是楚清欢却还是感觉一阵冰凉,似乎有冷水浇灌在自己身上似的。 她不由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眼睛上似乎迷蒙中水汽,她想要伸手揉去,却发现自己双手不知道何时被人束缚住了,牢牢的锁在身后。 “娘娘,她醒了。” 粗噶的声音响起,犹如风声呼啸在一片干枯却又密密麻麻的树林中,似乎是御膳房的锅碗瓢盆都一起碎了一般。楚清欢心中猛地一颤,这声音分明是来自掖庭刑司的总管太监秦奎。前世,她因为不为柳皇后所喜,曾经被其丢弃在掖庭,虽然不到半个时辰大皇子便赶来救走了她,可是秦奎的声音却是那般刻骨铭心地记在了脑中。 “楚二小姐,既然醒来了,能否跟本宫解释一下,云婕妤到底为何得罪了你?你竟是要这般惨无人道将其屠杀!” 楚清欢闻言猛地一惊,“云婕妤死了?” 怎么可能?宣武帝末年,最为宠爱的便是那云婕妤,甚至一度想要册封云婕妤为妃,只是云婕妤虽是得宠却不未曾胎暗结。只能眼巴巴看着德妃的位置空悬着,一直不本分地做一个小小婕妤。而宣武帝驾崩之后,柳皇后第 一个旨意便是云婕妤殉葬。 楚清欢记得清清楚楚,因为那旨意,皇甫镜并不愿意下达,只是柳皇后却是以死相逼。 可是为何,云婕妤如今为何会骤然死了? “休要狡辩,你亲手杀了云婕妤,证据确凿,还想狡辩不成?”秦奎大声喝道:“进了我掖庭刑司,就别想隐瞒一丝一毫!” 楚清欢脑中骤然清醒,门外一闪而过的人影,薛金莲的大叫,还有云婕妤的死。只是……到底是谁杀了云婕妤,然后要嫁祸自己呢? “臣女不敢,只是臣女从未杀人,何来狡辩之说?还望皇后娘娘明察。” 柳皇后眼睛中满是悲天悯人,似乎说不出的可怜,良久才道:“楚二小姐可知,昨天傍晚贤妃曾是去了坤宁宫的,只是未过宫门便又离开了。” 贤妃?楚清欢脸色骤然一变! 云婕妤当初一度失宠与宣武帝,原因便是对贤妃不敬,被宣武帝打入冷宫静思三个月。 只是这冷宫却不是甘泉宫,而是……储秀宫! “臣女昨日并未见到贤妃娘娘,晚膳之后听从皇后娘娘安排随着娘娘宫中的安晴姑姑去了储秀宫,这事安晴姑姑和薛小姐都可以为臣女作证。” 柳皇后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似乎无奈楚清欢的狡辩似的,只是却又带着几分悲恸,“安晴昨晚并未回坤宁宫,本宫还以为她在储秀宫伺候你两人,却不料今早太液池那边浮起了一具尸体,正是安晴。可怜安晴跟着我多年,却是这般没了。” 说着,柳皇后眼角流出了几滴眼泪,一旁秦奎满是不忿,“皇后娘娘放心,奴才一定会找出杀害云婕妤和安晴姑姑的凶手的!”说完,他狠狠瞪了楚清欢一眼,分明说楚清欢便是那杀人凶手。 “薛小姐昨晚又是犯了梦游之症,不知怎地竟是倒在了陈贵妃的甘棠宫前,天可怜见,到底是薛小姐福大命大,有皇上保佑这才逃过一劫。” 为了陷害自己,这谎言可真是天衣无缝呢。楚清欢心底泛起了一丝冷意,若是前世,自己遭遇了这等险境怕早就哭了起来吧?只是…… “娘娘,臣女不解,宫中过了酉时便会下钥,不知道薛小姐到底是会飞檐走壁的功夫还是会妙手空空之技,竟是能从储秀宫走到甘棠宫?” 柳皇后闻言顿时脸色一便,一旁秦奎见状连忙吼道:“大胆,竟然敢质问皇后娘娘,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 说着,秦奎一巴掌就要落在楚清欢脸上,楚清欢却一点不闪躲,仰着头看着秦奎。 不知为何,那眼神似乎有杀意一般,秦奎一巴掌竟是不敢落下,缓了一下却又听到柳皇后轻轻的叹息,他不由心中一跳,若是这巴掌打不下去,自己想要出刑司怕是便难了。 想到这里,秦奎再度扬起巴掌想要教训楚清欢,却听到刑司门口竟是传来一阵嘈杂声。 “本督倒是好奇,你们掖庭倒是比承乾殿规矩多?本督进出承乾殿从来都不遵循规矩的,还不给本督滚开!” 砰地一声,那等凉薄却又带着杀意的声音,楚清欢不由一笑,看来柳皇后又要倒霉了呢。她前世愧对皇甫镜,可是她楚清欢不是圣人,就算是要补偿,却也不会是对她! “千岁爷何等尊贵,怎么能纡尊降贵来咱这脏乱的地方?” “啪啪”几声清脆,秦奎的声音都带着颤抖,“千岁爷你……” “本督想来就来想去就去,莫非还要向秦总管你报告不成?”楚清欢听得清楚,姬凤夜那声音中满是冷意,甚至厌恶,只是下一刻却又是惊奇,“咦?这不是……参见皇后娘娘,瞧这狗奴才说的,本督不能来着刑司,倒是娘娘在这里审案。朱沅,还不把这白长了一口牙的狗奴才好好教训一下,让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朱沅冷冷瞧了一眼,只见那秦奎两颊已经高高肿起,唇角挂着几痕血迹,地上滚动着一颗血肉模糊的牙齿。 “千岁爷,不如直接药了,省得回头再污了圣听。” 果真是锦衣卫,办事绝对的毒辣狠绝。楚清欢唇角微微勾起,冷眼瞧见柳皇后却是坐不住了。 也是,说是参见,可是姬凤夜便是宣武帝面前也不是礼仪十足的人,又岂会真的行礼? “八千岁好大的威风,楚二小姐是本宫的客人,出了这等事,不由本宫来处置,难道还要其他人处置?” 姬凤夜闻言却是微微一笑,犹如春风和煦,只是配上那妖孽十足的脸,只显得愈发妖孽而已,“后宫之主自然是皇后娘娘,只是本督倒是第一次听说客人也会遭受这等待遇,啧啧,牢狱之灾呢,楚二小姐,要是早知今日,昨个儿何必证明清白?要不你也不会被皇后娘娘留在宫中不是?也就不会出了这等倒霉事呀。” 这话说的是越发无礼,分明是指责柳皇后,只是却又是有理的,楚清欢闻言不由眉梢一跳,却是一本正经道:“千岁爷 ☆、第39章 宫里头向来是出入如无人之境似的八千岁,竟是蹲下了身为一个小丫头揉脚! 楚清欢也是一惊,想要抽出来自己的脚,可是却是动弹不得。 “别闹。”姬凤夜轻轻说道,却似乎有魔力一般,让楚清欢顿时再无半点动静。 当初她在云安城的时候冻伤了两只脚,虽然后来回京后皇甫殊和皇甫镜两人都为她寻遍了名医名药治疗,只是一旦天气骤热、骤冷她却也是脚痒难耐。 彼时,那两人只是口上安慰,却从未有一人为自己做到如今这般。 楚清欢只觉得眼角酸涩,似乎压抑了很久的东西缓缓流淌了出来,她不由扬起了头,似一只高傲的孔雀。 一旁朱沅却是双手紧握,恨不得将这玷污了主子的脏脚剁了去! “她怎么了?”看见薛金莲躺在床上,楚清欢不由问道,双手都紧紧握住了薛金莲的右手。 一旁姬凤夜却是忽然间笑了起来,“怎么,楚二小姐没看出来?” 楚清欢心中一跳:莫非这家伙知道了?只是她脸上却未曾表现出丝毫异样,甚至带着几分不解道:“千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姬凤夜只是直直望着那一双清眸,眼底慢慢浮起了一丝笑意,最后才缓声道:“说是要紧,却是十万火急,说不要紧,却也是无妨。” 楚清欢只觉得一双手忽然间分开了自己和薛金莲,而那双手带着明显的凉意,似乎冰窖里拿出来的冰块一般,“皇上只给了你三日工夫去证明清白,可是三日之内,薛小姐却是醒不来的。这可不是十万火急的吗?” 楚清欢自然知晓,薛金莲中的并非是毒,而是……一种奇怪的迷药:千日醉。 “至于薛小姐,终究会醒来的,只是到时候怕是没有现在这般珠圆玉润了,倒也是不要紧的,不是吗?” 不要紧? 千日醉之所以号称千日醉,那是因为中了它的人会千日昏迷!平常人若是昏迷十几日怕就是要饿成皮包骨头了。要真是一千日的话,也不知醒来的时候是痴呆之人还是根本不会醒来。 再者,就算到时候薛金莲醒来的时候安然无恙,千日之后她也成了京城的大龄之女,谁还敢娶她? 而晋国夫人没了这独生爱女,又会有什么样的疯狂举动,谁又知道? 这一局棋,几乎是一网打尽。 云婕妤死了,柳皇后最为厌恶 的人没了,宋贤妃难辞其咎。 薛金莲昏迷,晋国夫人冲冠一怒,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只是…… 楚清欢甚至怀疑,柳皇后怎么就那么糊涂,安晴死了,她虽然也是苦主之一,可是晋国夫人未必不会怀疑她,那么到时候她岂不是也得不到晋国夫人的支持?甚至把晋国夫人推到其他皇子那里? 楚清欢只觉得思绪纷繁,甚至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说明柳皇后的疯狂举动,她抬起了眼,却见姬凤夜正望着自己,她不由笑道:“千岁爷手眼通天,岂会找不到这千日醉的解药?” 姬凤夜却也是笑了笑,“这千日醉何等厉害,怕是除了神医唐逸无人能解,本督可不敢夸下这海口,不然到时候晋国夫人要本督的命,本督拿什么给她?” 不知为何,楚清欢只觉得这笑意含情脉脉,她不由浑身打了个颤,“告辞,我先去找线索。” 只是她转身离开,却觉得袖子似乎被人拽住了一般,回头望去,姬凤夜的脸竟是近在咫尺,她想要躲闪,却是来不及,“你……” “没有本督陪着,你觉得宫里那些人会卖你的面子?” 这倒是实话,只是可不可以说话不要挨得这么近呢?楚清欢无语,只觉得那呼吸似乎要把自己灼烧了一般,“何况,就算你查出了是那位,难不成还能指望把她给绳之于法?傻丫头你还真是傻的可爱。” 有什么好笑的,楚清欢瞪了瞪眼,她倒是觉得凶手是柳皇后,可是说不通呀! 再说,就算是的话,那也只能是无头冤案了,因为柳皇后这六宫之主的地位是动弹不得的,顶多宣武帝冷落她一阵子罢了。 想到这里,楚清欢只觉得头大,不由“含情脉脉”地望着姬凤夜,低声道:“清欢愚笨,还望千岁爷指点迷津。” 姬凤夜颇是享受,要这小丫头低头还真是不容易,不过倒也是值了的,“知道让本督指点迷津,还不算笨到家。不如去安晴那里,看看有什么证据,说不定呢,你也许足够幸运,能够找到幕后真凶呢。” 楚清欢闻言一怔,姬凤夜这话什么意思? 幕后真凶?难道安晴身后竟是还有另一股力量? “那现场……清欢多心了,有千岁爷在,又会有什么关系呢?”没有现场,也可以制造一个现场,没有证据,更是可以制造证据,不是吗? 姬凤夜会心一笑,只是吩咐了一声 ,“看好薛小姐。” 朱沅并不在这里,四下里也无人答案,楚清欢却是知道,潜伏着的应该是卫三几人。毕竟,晋国夫人关系重大,便是姬凤夜若是能拉拢了也是强有力的…… 眼角蓦然一跳,楚清欢只觉得方才脑中闪过的那念头竟是惊人的恐怖。难道姬凤夜他真的有……不臣之心吗? 堂而皇之地进了坤宁宫,楚清欢要去给柳皇后请安,只是却遭到了拒绝,“皇伯母她心里难过,刚刚进了佛堂,吩咐任何人都不要打扰,另外还请楚二小姐尽快破案,还安晴一个清白。” 皇甫无双居高临下地看着楚清欢,神色间骤然便是倨傲,似乎她纡尊降贵跟楚清欢说话便是最大的忍让了。 楚清欢却似乎没察觉一般,依旧是恭敬有礼道:“有劳郡主了。臣女定不负皇后娘娘厚望。” 一旁的皇甫云芊却是冷声笑道:“贼喊捉贼,怕是到最后只会找个替罪羔羊吧?” 这么快便落井下石了?还真是符合皇甫云芊以往的风格,不过露出爪牙的小老虎才不可怕呢。 “臣女奉旨查案,平阳公主莫非是在说皇上……”楚清欢微微一笑,“选错了人?” 她换了个措辞,可是任谁都知道楚清欢方才说的那句分明是“有眼无珠”,若是被传到宣武帝面前…… 皇甫云芊顿时紧张起来,抓紧了皇甫无双的袖袍,可怜兮兮道:“无双姐姐,我……” “楚二小姐,芊儿还小,童言无忌,还望楚二小姐不要介意才是。无双对楚二小姐信心满满,还望楚二小姐早日破案才是。”虽然是有赔礼道歉的意思,可是话里话外却满是倨傲,又哪有半点道歉的意思? 楚清欢却也是不介意,一直站在那里坐山观虎斗的姬凤夜却是忽然笑了起来,“难道郡主都对楚二小姐刮目相看,真是难得呢。” 皇甫无双只觉得这句话似乎在讽刺什么,那笑意好像是一阵阵冷风一般刺得她脊骨疼,她挺直了后背,头也不回的离去。 “没想到千岁爷竟也是有碰一鼻子灰的时候,真是难得呢。”楚清欢笑道。 姬凤夜却是忽然刮了刮她的鼻头,“臭丫头,本督分明是给你出气,却又嘲笑本督,改日看我怎么教训你!” 这动作太亲昵,楚清欢根本没想到,只是一听到教训两字,顿时想到了姬凤夜教训自己的场所,不由俏脸微微一红,连忙去了安晴的住所。 姬凤夜看着她的背影,唇角的笑意若隐若浮,“还知道害羞,还真是难得。” 安晴的住所很是简单,似乎和刚进宫的宫女一般,就连首饰盒里的首饰也都是简单的几件罢了。 “没想到宫里的女子竟是这般朴素,还真是难得。”姬凤夜觑了一眼那几件首饰,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手中一直玉簪被握的有了点温度,楚清欢看着铜镜上面的灰尘不由笑了起来,“这宫中主子的赏赐都是登记在册的,少了那些,直接去核对一下,岂不是真相大白?” 姬凤夜恍然大悟似的,惊讶道:“楚二小姐真是聪明人,这主意都想得到,只是……若是流传出去的话,怕是便不好找了。” “那倒无妨,宫女所能出去的机会寥寥,只是去查一查最近三……五年安晴有没有出宫记录便是了。” 听到她改了口,姬凤夜唇角的笑意更是深厚了几分,“还不去查?”他掌权锦衣卫正是这三年的事情,宫里大小风吹草动,是都瞒不过锦衣卫的耳目的。 只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是”,楚清欢干脆在这房间里四处察看。柳皇后说的没错,安晴昨个儿夜里的确没有回来。 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没有丝毫的凌乱,也没有被任何人翻动,很明显,姬凤夜知道消息的第一瞬间就把这一间房屋封锁了。有心人等想进来,却也是不可能的。 看着楚清欢竟是抖散开了那锦被,姬凤夜不由笑道:“怎么,楚二小姐冷了不成,要不要本督给你暖……” 何时何地都不忘了调戏自己,楚清欢刚想要回敬过去,却是脸色骤然一变,“她小小宫女,怎么会用兰草枫香?” 姬凤夜闻言也不由皱眉,“兰草枫香,那不是陈贵妃惯常用的吗?” 兰草枫香之珍贵不下于麝香,只是制作工艺极其麻烦,陈贵妃在闺中时便用惯了这种熏香,所以这后宫之中也唯独她才用这熏香的。 “还真是聪明,只可惜……”姬凤夜冷冷一笑,“聪明反被聪明误。” 房间内再找不到证据,只是这兰草枫香也足够了。 “千岁爷不觉得她是故意的吗?” 将一盆子污水泼在陈贵妃身上,甚至以此把陈贵妃拉下马,毕竟陈贵妃的亲兄可是户部尚书,一个肥得流油的肥差。 “若是柳皇后审理此案,自然会借机动了手脚,只是……”姬凤夜上下打量了楚清欢几眼, 轻声笑道:“本督倒是觉得楚二小姐可是没这本事的。” 没错。若真的是由柳皇后审理此案的话,那么陈贵妃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后宫如今是一后三妃局面多年来不曾打破,柳皇后因为皇甫云芊之事竟是被宣武帝一日之内两次训斥,定是会借着这个机会除掉自己的对手的。 可是安晴偏偏是选择了自己,那就证明这事有蹊跷,怕是还有内情的。 “千岁爷,已经查出来了,少了的首饰并未流传到外面。” 楚清欢闻言不由一皱眉头,问道:“那在哪里?” 那锦衣卫抬起头来,却并不敢看楚清欢的样子,目光似乎空虚,“那些都在甘棠宫的一个宫人那里,是前段日子里安晴送与她的。” “哦,这还真是有趣了,不如劳烦楚二小姐随本督前去看看,甘棠宫那边又是又什么新闻?” 楚清欢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深深的笑意,“乐意之至。” 直到两人走远那单膝跪地的锦衣卫郎才站起身来,抹了一把额上的虚汗道:“卫三果然没骗我,这……和主子爷真是一个德……” 意识到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忽然噤声,悻悻地四下打量了几眼这才匆匆跟上了这两位的步伐。 陈贵妃并不在甘棠宫。 “这可真是巧了,不过本督也不敢打扰贵妃娘娘凤驾,只是还劳烦海总管把甘棠宫的大小宫人都唤来。” 海总管是甘棠宫的总管太监,深得陈贵妃信任,“千岁爷好说,贵妃娘娘交代了,到底是一条性命,白白去了实在是可惜,只可惜她人微言轻说不上什么话,只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便是。” 海总管一如既往的能说会道,楚清欢只觉得那目光似乎有意无意的落在自己身上几遭才移开了,似乎在打量什么。 很快,甘棠宫的大小宫娥太监都汇聚在一起,有的好奇的抬起头来瞧着楚清欢,纳罕今个儿海总管怎么对这么一个小丫头毕恭毕敬,只是看到楚清欢身后那人的绝代风华,不由张大了嘴愣在了那里,久久不能回神。 “八,八,八千岁!” 不知是谁低声唤了出来,惹得海总管一阵鄙夷,这般没场面,实在是给他们甘棠宫丢人现眼! “千岁爷的美男计,看来到哪儿都是好使的。” 楚清欢刻意靠近了姬凤夜几分,两人看上去似乎在说悄悄话一般,偏生又不压低声音,被 抓了个现行的宫娥闻言不由脸颊羞红,匆匆抬起头来看了姬凤夜一眼,又是低下了头,似乎害羞,心里却又有些期待。 海总管简直无可奈何了,明明自己教训的好好的宫娥,为什么一见到姬凤夜竟是一点规矩都没了。 宫女儿这样也就罢了,太监竟然也偷偷看,这算是怎么回事! 海总管正气恼之计,却见楚清欢忽然走到一小宫娥身前,绕了几圈最后才停下了脚步,“今年多大了?” “奴婢今年十三。”小宫女有些害怕似的,声音颤抖着,让海总管心中觉得不妙。 “竟是比我还小了一岁,你和坤宁宫安晴姑姑相熟?” “回姑娘的话,安晴姑姑和奴婢是同乡,奴婢进宫后一直很照顾我的。” 海总管闻言顿时呵斥道:“什么我呀你呀,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那小宫女似乎害怕极了海总管的威势,登时便要跪下去,却被楚清欢拦住了。一旁姬凤夜笑道:“海总管好大的威风,改明儿本督也学学,兴许锦衣卫的规矩也能好一些。” 楚清欢敢打赌这位爷绝对是在说风凉话,瞧那面不改色便知道了,再看海总管,分明是恼羞成怒模样嘛。 “你进宫也才一年而已,怎么会认识安晴姑姑的?” 小宫女没想到楚清欢竟是只问了两句话便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进宫的,不由大为吃惊,“是,是当初奴婢做错了事受罚,安晴姑姑帮了奴婢的忙。” 这就怪了,安晴的同乡要说却也不止这一位,何况她自幼被卖入了承恩侯府,怕是对故乡也没那么多情谊了,偏生要帮这么一个小丫头,还真是有趣的很呢。 “这样呀,安晴姑姑交给你那些首饰,却是为何?” 小宫女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楚清欢一脸的不可思议。那些东西明明是安晴姑姑偷偷交给自己的,这位小姐她怎么会知道的,而且还是一脸你骗不了我的表情? 楚清欢将小宫女的神色尽数纳入眼底,良久才听到那小宫女慢吞吞道:“回姑娘的话,是安晴姑姑让奴婢回头带出宫的,她说等奴婢到了出宫的年纪,放出去的时候,就把这些捎给她家乡的兄弟。” “哦?”楚清欢咯咯笑了起来,“安晴姑姑真是未雨绸缪的很呢,你要放出宫去也是十二年后的事情了,现在便把这些交代给你,岂不是像是交代后事?” 小宫女闻言顿时一惊,极为失礼 地抓住了楚清欢的袖子问道:“安晴姑姑怎么了?” 难得竟还是有个人真心关心她的安危,楚清欢也不扯开小宫女的手,声音中却带着嘲弄,“你说呢?” 小宫女顿时花容失色,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的,姑姑怎么会死呢?” 她神色若癫若狂,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忽然跑了出去,海总管想要大吼,只是看到姬凤夜脸上的玩弄神色却是什么都不敢说出口了。 “去看着她,别让她也不慎落了水。” 听到这话,甘棠宫众人无不是一惊,楚清欢却是骤然抓住了一个太监的手道:“你在害怕什么!” 海总管见楚清欢竟是这般对待自己的干儿子,顿时脸上带着不满,“楚二小姐这是问话呢,还是审人呢?” 楚清欢却好似没听到海总管话里话外的讽刺似的,看见那太监腰间悬着的宫牌道:“鹿鸣,呦呦鹿鸣,倒是个好名字,也是好手艺。” 那太监鹿鸣没想到楚清欢骤然抓住了自己的手,想要挣脱开却不料自己一个比眼前小姑娘年长了一倍的人竟是动弹不得,不由脸上赔笑道:“谢楚小姐夸奖,奴才不敢当。” “楚二小姐夸了你,自然是敢当的。”姬凤夜忽然说道,一旁海总管顿时觉得大事不妙。这位千岁爷平时不说话便罢了,若是说话,怕是很多事情便别想善罢甘休了。 “还真是一双巧手,看来倒是为贵妃娘娘打理了一些日子了,本督猜的对与不对?” 闻言,那太监鹿鸣脸色再度一变,想要说话,可是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是嘴唇翕动,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海总管只觉得自己的威严被挑战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千岁爷这是何意?” 这边海总管火冒三丈,偏生姬凤夜却是个没事人似的笑着道:“没什么,不过是奉旨查案罢了,海总管有异议?” 一句话堵死了海总管所有的抱怨,楚清欢明显看到海总管那变成了酱色的脸,心底里却是冷笑一声。 仗着自己是陈贵妃娘家举荐的人,这位甘棠宫的总管从来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当初就算是自己为皇甫殊办事也被其一阵奚落,却不料一物降一物,如今遇到个更加妖孽的姬凤夜。 “楚小姐莫非说我是杀人凶手?我与云婕妤有什么深仇大恨?倒是贤妃娘娘和云婕妤素来有些恩怨,怕是二小姐想要栽赃陷害也要圆好谎吧?” “噢,我倒是不知,鹿公公是从何处得知的云婕妤没了的消息的?”楚清欢笑意浅浅,阳关照射下,犹如最狡猾的狐狸,连鬓角的那凌乱的碎发都带着几丝顽皮趣味。 鹿鸣登时脸色煞白! 宫里只是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身边的安晴落水了,云婕妤的死,甚至于楚清欢曾经被押解掖庭刑司这等事情根本只有几人知道罢了。 其他人知道的话,除非是杀人凶手! “干爹救我,干爹救我,儿子真的什么都没做呀!”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海总管没想到自己临了却是被绑在了这一艘破船上,刚转好的脸色顿时又难看起来,“就算是说鹿鸣是杀人凶手,却也要拿出证据来。” 等的就是这一句! 楚清欢脸上浮出甜甜的笑意,看得海总管只觉得怵目惊心,似乎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似的。 “当然,鹿公公口口声声说冤枉,只是若是你冤枉的话,为何安晴姑姑和云婕妤那里竟然会有兰草枫香?兰草枫香的香味特殊,只存两日而已,否则……” “你胡说,云婕妤明明是她杀的,我根本就没……”察觉到自己失言,鹿鸣登时脸若白纸,一旁的海总管脸色也不好看。毕竟他方才还在质疑楚清欢。 “可算是真相大白了,到时候本督可要好好为楚二小姐请功,楚二小姐这般能干,倒是把大理寺和刑部那帮人比下去了,若是男儿身……”姬凤夜轻轻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再不说话。 自然,若是男儿身,自己于他,非友即敌,楚清欢唇角扬起微微的弧度。 鹿鸣很快便招了供,只是这些楚清欢却并不关心。 倒是柳皇后得知真相后赏赐了她不少,传旨的太监没说什么缘由,只是楚清欢清楚的很,这是柳皇后对误会自己的表示。 坐在回府的马车里,楚清欢思绪纷纷,若是柳皇后也有自己这个机遇,能够重活一遭,那么是否还会借着云婕妤的死来为难自己呢? 会,还是不会? 思索了许久,楚清欢也没得出答案,毕竟,柳皇后不是她,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二小姐,到了。” 驾车的太监低声一句,楚清欢如梦方醒,却见车帘已经被人殷勤地撩了起来,而相府门前站着一溜的人。 以大夫人为首,楚锦绣等人莫不是齐齐望着这里。 而看到车帘后露出的脸,楚锦绣当即神色一变,楚常喜满是惊讶,而大夫人脸色干脆变得蜡黄。 “怎么是你?” 明明是宫里来的马车,可是坐在马车里的人却是……楚常喜当即叫喊道,那赶车的内监不由尖笑道:“皇后娘娘恩典,赐楚二小姐车驾回府,怎么三小姐你有意见?” 问的是楚常喜,可是内监的一双老鼠眼却是瞄在了大夫人身上。 “臣妇谢皇后娘娘恩典,车马劳顿,还请公公移步去府里喝杯茶水。”大夫人到底是经历过阵仗的,很快便反应过来。 那内监却是笑了笑,“丞相夫人客气了,咱家还要回宫向皇后娘娘复命,耽误不得。” 看楚清欢下了马车,相府的仆役将皇后赏赐的礼物都搬了下来,内监的笑意又浓厚了几分,甚至带着几分讨好,“二小姐既然已经到了,奴才便回宫复命了。” 一个“咱家”,一个“奴才”,还真是处处都要留神呢。 “二姐好大的面子,竟然有这般恩宠。”楚常喜语气里带着酸意,更多的却是讽刺她自家门前摆谱,竟然要当家主母和阖府女眷前来迎接她。 楚清欢淡淡一笑,向大夫人行礼道:“皇后娘娘赏赐,女儿推辞不得,还望母亲见谅。” 楚锦芙却没那么多心思,拉着楚清欢的手笑道:“二姐姐,看来皇后娘娘真的很喜欢你呢,这么多好玩的都赏给了你。” 楚清欢不由笑道:“芙儿喜欢尽管拿去就好。” 闻言,楚常喜登时一喜,她第一眼就看中了那一件翡翠白菜的小玩物,定是要从楚清欢那里要过来的! “二姐,我……” “二姐姐胡说什么,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可是要登记在册的,怎么能随意送人?便是少了一件也是天大的罪过!快别说这些胡话了,画眉,还不收起来,可小心给二姐姐看着,少一件我都不饶你!” 大夫人和楚锦绣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楚清欢只觉得好笑,偏生楚锦芙似乎不愿意罢休,拉着楚清欢便往里走,“这些天祖母可是记挂着二姐姐的,看见二姐姐你回来定会十分高兴的。” “那女儿先去给老夫人请安。” 大夫人气恼的挥了挥手,倒是楚常喜心有不甘,看着一件件即将送到芝兰院的御赐之物只觉得心在滴血,那一件翡翠白菜本该是她的呀! “母亲,芙儿 ☆、第40章 (1) 回到芝兰院的时候,楚文璋正在凉亭里练字,一旁柚儿伺候着笔墨,却是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吓着楚文璋似的。 遥遥望去,那宛如婴儿般稚嫩的额头上挂着隐隐的汗珠,慢慢的汇聚成一滴滴犹如黄豆般大小的汗滴,啪的一下子落了下来,打在了楚文璋的手背上。 只是他恍若未觉一般,又是继续写下一个大字,直到把一天的任务完成了这才长吁了一口气,笑着问道:“柚儿,柚儿,你说我今天的字写的好看吗?” 自从那天和自己争吵后,哥哥便很少这般对自己说笑了,楚清欢只觉得心头微微酸涩,却见柚儿擦了擦他额头的汗水道:“有进步了,回头小姐看到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楚文璋紧张兮兮,抓住柚儿的手道:“可是妹妹这几天都没对我笑了,真的有用吗?妹妹不会不要我了吧?” 柚儿慢慢抽开了手,细声安慰道:“二小姐怎么会不要大少爷呢?只是她不善于表达感情而已,少爷你看这擦汗的帕子,还有这毛笔,这宣纸都是二小姐一样样给少爷挑选的,她怎么会……” 转身拧帕子的工夫,柚儿忽然看到站在凉亭外的楚清欢,不由脸色一变,心想自己的话方才不会被二小姐听到了吧?整个人顿时紧张起来,“二,二小姐。” 楚清欢扬起了头,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只是看到楚文璋那转身之后露出的一双写满了天真无邪,却因为担忧而浮上了阴翳的眼眸时,却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捧在手中的写好了的大字,顿时被丢到了一边,楚文璋连忙跑了过去,一脸担忧道:“妹妹,妹妹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哥哥帮你去打架。” 这是真的在为我紧张呀,楚清欢心中越发酸涩,声音都带着沙哑,“没事的,没事的,哥哥饿了吗?我带哥哥去吃桂花糕。” 看着破涕为笑的楚清欢,楚文璋想要拍手叫好,却想起柚儿的谆谆教诲,这才点了点头,彬彬有礼道:“妹妹先请。” 是夜,周妈妈再度来报告时,却见楚清欢挥了挥手,“之前那事不用再查了,只是往后好好照看少爷,若是有了差池,我可不依!” 周妈妈正犯愁自己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会被主子惩罚,却不料竟是不用去查了,周妈妈只觉得天上掉金子了似的,连忙应道:“是,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照看大少爷的。” 周妈妈走后,楚清欢愣愣地坐在梳妆台前出神。 若是她没猜 错的话,那神仙妹妹应该是楚锦芙了。 能够在大夫人手下保护楚文璋安然无事的,这相府后院除了老夫人却还有谁?只是老夫人犯不着为了一个痴傻的孙子去和大夫人作对,也许是什么时候楚锦芙无意间撞见了,又或者老夫人“设计”让楚锦芙遇到了,楚锦芙只觉得两人同命相怜惜,又有可能是故意跟大夫人作对,便干脆时时加以照拂。 甚至于,她现在也能解释楚锦芙为何会对自己另眼看待,而前世却对自己阴阳怪气了。 无论是什么原因,保护了楚文璋,这份情谊,楚清欢是一定要还的。 正思忖间,铜镜里忽然出现一张面孔,楚清欢不由拧眉,“寒舍鄙陋,怎敢接千岁爷大驾?” 姬凤夜却是从后面环抱住楚清欢,轻声笑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正是这陋室才有趣呢,明珠蒙尘,瞧本督不是得了件珍宝?” 原本守在外间的罗嬷嬷不知何时出去了似的,楚清欢不由暗暗咬牙,该在的时候不在,不该在的时候倒是夜夜守着自己,是来教自己规矩的,还是来监视自己的呀? “蒙尘的明珠并不在清欢的芝兰院,千岁爷应当去……”楚清欢轻声一笑,道:“锦绣苑才是。” “包裹着红斑的明珠?”姬凤夜轻声一笑,咬住了楚清欢的耳珠道:“本督这个礼物,二小姐可还是满意?” “千岁爷这是什么意思,清欢不明……” 蓦然下巴被姬凤夜一把掐住,楚清欢只觉得那尖锐的指甲在自己皮肤上能毫不留情的划出一道口子,耳边是姬凤夜低沉而魅惑的声音,“本督不喜欢有人自作聪明,当然,二小姐你也不能例外。” 心到底是忽然间失落了一下,楚清欢自嘲的一笑,不过是一个把自己当做玩物的人而已,莫非她还真放在心上了?真是可笑。 “千岁爷恕罪,方才清欢看到千岁爷紧张,不由的忘了,现下才想起来,还望千岁爷见谅。” 姬凤夜只觉得怀抱中的人似乎变了性子似的,他一时间拿捏不准,只是看到楚清欢仰着头望着自己,笑靥如花他却十分的讨厌,耐着性子道:“哦,那你倒是说说。” 他犹是不知,自己曾经走到楚清欢心中去,只是却又是亲手把自己推了出来,而后来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却已经蹉跎了些许光阴。 “今日清欢去锦绣苑,发现大姐之所以起红疹,其实是因为大姐那一件百蝶穿花的 紫淀缎的留仙裙被流涎草的汁液浸泡过,和日常所用的脂粉香腮雪相克,所以才会起了一身的红斑。” 当初在梨香院,她还在诧异为何姬凤夜还特地来赏赐楚锦绣这一堆的绫罗绸缎,却不料竟是留了这么一个后招。 流涎草汁液淡紫,用在那紫淀缎中并不显眼,若非是今日在锦绣苑,她忽然嗅到楚锦绣用的那香腮雪脂粉也不会想起来的。 香腮雪,当初皇甫殊亲自命人调制了这香腮雪送与自己,名字取自那诗句“鬓云欲度香腮雪”,她欣喜若狂,却不料这独一无二的脂粉早就被他送与了楚锦绣。 却不知,皇甫无双那里会不会也有这么一盒秘制的“独一无二”的脂粉呢? 只是皇甫殊大概做梦也想不到,香腮雪中的长青花和流涎草最是相克,一旦同时接触到皮肤上,只让人痒痛难忍,只想一死了之。如今怕是楚锦绣恨不得没出生过的心都有了。 “继续说。” 他一个轻跳起合,已经落在了床上,两人的重量却又是无声无息的。 “今个儿宋氏前前后后请了五六个大夫来瞧,却没有一个能看出其中门道,怕是明日便会延请御医了。” 压在楚清欢身上,姬凤夜眉梢一挑,冰凉的唇轻轻落在楚清欢鼻尖下的柔软上,“本督倒是和太医院里的那帮老顽固没什么交情。” 不必有什么交情,太医院里虽然有几个医术高超的,可是擅长的却也不过是妇科而已,这等杂学,怕是少有人知。何况,便是有人知晓了也是无碍的,不是吗? “想什么呢,本督可不喜欢有人出神。” 楚清欢只觉得小腹那里蓦然一疼,似乎那尖锐的指甲穿透了自己的皮肉似的,可是那又仿佛是错觉,她骤然清醒过来,唇角微微勾起,一双眸子闪烁着亮光,“清欢只是在想,大姐吃了这哑巴亏,回头会不会兴师问罪呢?” 私相授受! 若是质问皇甫殊,怕是自己闺誉不保。 要是质问姬凤夜,谅她也没那个胆量。 看来,这个哑巴亏楚锦绣可是吃定了的。想到这里,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楚清欢唇角的弧度大了几分,姬凤夜却是狠狠钳制住她的下巴,“莫非本督伺候的二小姐不舒服,竟还有心思想别的男人?” 楚清欢顿时哭笑不得,她恨都来不及,还去想皇甫殊?真不知道这八千岁的脑袋是什么做的!只是,下一刻她顿 时心中一凛,“不要!” 姬凤夜唇角勾出妖魅的弧度,低声笑道:“二小姐不觉得晚了吗?” 楚清欢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只怕是这一夜都不得消停了,果然第二日清晨她醒来时便已经辰时了,楚清欢心头蓦然一紧:过了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了。 她刚要起来,外面却是传来了楚锦芙的笑声,“二姐姐还没起床吗?刚才祖母还在念叨,二姐姐不会被大姐传染了吧,还担心呢,看来是虚惊一场呢。” 楚清欢尚未起身,楚锦芙却已经闯了进来,“难得见二姐姐妆容不整的模样,咦,这屋里还有蚊子么?怎么二姐姐嘴巴都有点肿了?” 楚清欢心底里暗骂姬凤夜个混蛋,脸上笑意讪讪,“昨个儿夜里喝多了茶,怕是水肿了,不碍事的。” 楚锦芙并不清楚这红肿不是蚊子咬出来的,也不是水肿,而是被人为弄出来的,不疑有假,“就是,二姐姐才是肿了嘴唇而已,可是远远及不上大姐的。听说母亲一早便拿了帖子去请宫中御医来给大姐瞧病,咱们也去瞧瞧吧。” 大夫人把宝压在了楚锦绣身上,见寻常大夫不管用自然会去请御医的,只是她耳中一直回响着夜间姬凤夜的话,“让她皮痒,二小姐觉得这个惩罚如何?” 不怎么样,不过是小惩而已,她要的是楚锦绣声名尽毁,这点小惩罚,还远远不够,不过,她不着急。 “到底是刘御医有办法,说是大小姐用的脂粉有问题,便让丫环们把脂粉和钗环首饰都丢了,果然大小姐这会子都不觉得那么痒了。” 锦绣苑外是一片脂粉味,扑面而来,楚清欢不由皱了皱鼻子,楚锦绣可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竟是把所有的脂粉都扔了,便是锦绣苑里伺候的丫环婆子的也都一并丢了出来。 果然,那俩正在把脂粉和衣服首饰往车上装的小丫环干净着一张脸,连几个小雀斑都暴露无遗了。只是看着那一车的脂粉,有些不舍,想要偷偷留下一两样似的,刚巧看到楚清欢和楚锦芙过来,连忙收了手。 “二小姐,五小姐。” 这厢丫环刚行完礼,里面传来一阵男声,“哦,五妹来了,快让二哥看看,可是长高了些?” 这声音疏朗若风涛,人更是挺拔如松柏,可是楚清欢看到却是一阵寒意:楚文瑾,他到底是回来了! 楚文瑾与她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是前世自己冷宫里幽禁时,他却是几次三 番来羞辱自己,甚至于将他幼时欺负哥哥的事情都一一道来,只恨得楚清欢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这衣冠楚楚的人面禽兽! “二哥倒真是好本事,回到家中不说去看望祖母,倒是先来大姐这里,就不怕祖母怪罪?” 楚文璋喊得亲热,可是楚锦芙却是清楚,自己这二哥看不惯自己的脾气,最是擅长表面文章而已。 楚锦芙言辞尖锐,楚文瑾却是不以为意,笑着道:“锦绣出了这等大事,我这做兄长的若是不来看望岂不是铁石心肠?祖母定是不会怪罪我的。” 好一张利嘴,倒活像是个女儿家似的,只是楚清欢却是清楚的很,若是换做之前老夫人定不会怪罪,毕竟那时候楚文瑾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楚家子孙而已,现在的楚文瑾却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凡事便是要按照规矩来办的。 这般狡辩,落入老夫人耳中定是这么一句:没出息的,这辈子都要折在女人手中! 楚文瑾早就注意到了楚锦芙身边这静默不语的少女,甚至于看到少女那唇角带着的笑意时,他竟是觉得那少女便是在嘲笑自己。 “芙儿,你身边的丫环不是司棋吗?怎么这个我却是不认识。” 果然是大夫人教养出来的好儿子,如出一辙的品质呢。楚清欢心底里暗笑,还未开口却不料楚锦芙却是骤然恼怒了似的,“二哥说什么混账话,二姐姐若是丫环,那二哥你是不是要入宫做那太监了?” 楚锦芙说的难听,楚文瑾当即便脸色一变,“五妹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到底是世家子弟,原本只是想折辱一下楚清欢给自己大妹取乐而已,却不料楚锦芙竟是窝里反将了自己一军,只让楚文瑾觉得气恼,狠狠瞪了楚清欢一眼。他却是没想到,楚锦芙从来不是他那一派的人。 楚清欢轻轻握住了楚锦芙的手,示意她不要生气,毕竟两人不是来生闷气的,对着楚文瑾恭敬一礼道:“清欢见过二哥。” 楚文瑾没想到母亲口中那个贱丫头竟是这般恭敬有礼,甚至比楚锦绣的礼仪都不差了那里去,不由愣在了那里,心底里却也是想要冷待一下楚清欢,让她知道这相府后院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当家人。 久久听不到楚文瑾说话,楚清欢并不起身,低着的脸上却是闪过一丝讽刺的笑意,这般下马威么? “芙儿还不扶起你二姐姐来?大热天的你们四处跑什么,也不怕晒着了自己,回头变成个小黑炭?”梨香院里有个小 丫环叫谈儿,偏生是皮肤极黑的,众人现下里都唤她炭儿,戏称她小黑炭,倒弄的那小丫头不知道自己原本叫什么了。 老夫人忽然到来,拿炭儿开玩笑便是楚锦芙也没想到。楚文瑾顿时连忙走了下去,想要搀扶老夫人,却不料老夫人折身便是要离开,他登时急了。 他方才不过是想给大妹取乐而已,谁料老夫人竟是忽然出现在这锦绣苑,他顿时着了急,也不知刚才那混账话老夫人有没有听到。 “孙儿给老夫人请安。” 楚文瑾登时双膝跪地便是要行大礼,只是老夫人却是转身都没转身,冷声道:“老婆子当不起楚二少爷这般大礼,楚二少兄妹情深,何必在我这老婆子面前作揖行礼,岂不是折煞了你?” 楚文瑾闻言登时额上挂满了冷汗,老夫人这分明是听到了他方才的话,这是在拿话挤兑他呀! “老夫人,是文瑾造次了,老夫人万不可因此动怒,伤了自己的身体呀!” 楚文瑾并不为自己求情,而是让老夫人保重身体,这一招的确是有效,果然老夫人脸色缓和了下来。 楚清欢清楚,老夫人之所以为难楚文瑾,自己刚才那事不过是一个契机罢了,缘由却不过是因为楚文瑾回家之后先看姊妹不拜长辈有失孝道,这若是传出去不但是对楚思远官威不利,对楚文瑾甚至整个楚家都是极为不利的。 老夫人最是看重楚家的名声,当然会好好敲打一番。当然,楚文瑾如今也算是朝廷命官,老夫人最多也不过是敲打敲打而已。 果然,老夫人虽然未曾转身,可是语气却已经缓和了许多,“楚家男儿不是拴在女人身边的,去祠堂里看看你的那些祖宗们,等想清楚了你是谁再来见我。” 随着老夫人离开锦绣苑,楚文瑾的目光胶着在楚清欢身上,恨不得把这罪魁祸首千刀万剐了去,却也不想明明是他挑衅在先。 楚清欢却也不由笑了,枉费楚文瑾在边关混迹了这么些年,却是连半点兵法的精髓都没有学到。自己方才那才是兵不血刃,借刀杀人,最是爽快。 大夫人一心捆在爱女身上,并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久久不见楚文瑾回来,不由问道:“二少爷呢,去哪里了,怎么还没回来?” 陈妈妈不敢回话,生怕再触了大夫人的霉头,倒是赵妈妈直言不讳道:“方才老夫人来了,让二少爷去祠堂里去了。” 听闻老夫人来了,大夫人 连忙站起身来,只是听到祠堂两字,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文瑾保家卫国,哪里犯了错,刚回家就要跪祠堂?老夫人这是要打我的脸吗?” 她声音一点不加以遮掩,饶是楚锦绣在床上昏昏沉沉躺着听到了这话也不由一个激灵,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间坐了起来,“母亲胡说什么,二哥回来了吗?” 看着花容憔悴的宝贝女儿,大夫人一颗心都柔软了下来,低声道:“今天刚回来的,听说你病了便立刻来瞧你了,还是你哥哥疼你,把你放在心……” 昨晚浑身瘙痒难忍,楚锦绣几乎没睡着,听到大夫人这话却是顿时气恼,厉声道:“哥哥糊涂,母亲也这么糊涂,还不快让二哥去给老夫人负荆请罪?” 说完这两句,楚锦绣只觉得身上又是一阵难耐的酥痒,想要用手挠,可是看到自己胳膊上的红斑,她又不敢下手了。 大夫人哪曾被这般呵斥过,饶是说她的是最宝贝的女儿楚锦绣,也不由脸色难堪,“他是你哥哥,先来看看你又如何?” 楚锦绣只觉得自己这个母亲的脑袋似是被驴踢了一般,恨其不争道:“母亲,你可别忘了前些日子骠骑将军就是因为其管家不严而被皇上连降三级,如今还在午门那里看守城门!” 大夫人听到这个顿时脸色一变,悻悻道:“你哥哥还不是因为心疼你,说是要给你找个好大夫瞧一瞧,所以才失了分寸?锦绣,你说现在该如何是好?” 若是她家老爷因此被皇上斥责,又有何颜面任职百官之首?大夫人越想越后怕,只恨不得刚才自己哑了没说那等话一般。 又是一阵瘙痒,楚锦绣强忍住那酥麻的痒意,磕磕巴巴道:“快,快带哥哥去,去老夫人那里告,告罪。” 大夫人刚想要说一句“不至于吧”,只是看到楚锦绣那狠戾的目光,却是什么也不敢说了,连忙吩咐赵妈妈道:“好生照顾大小姐,出了一星半点的差池我唯你是问。” 一旁陈妈妈连忙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要留下照顾大小姐的不是自己,否则,她还真不好办。 难道大小姐痒意难忍的时候非要抓挠,自己还能拦着她不成?这大小姐发起脾气来可是比大夫人狠多了。 这厢楚清欢和楚锦芙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夫人一步三停的往梨香院走回去,小半个时辰后才慢悠悠回到了梨香院,楚清欢笑着道:“如今日头不算毒辣,老夫人常常晒晒太阳,慢慢走走也是极好的。” 老夫人双双握住俩孙女儿的手,笑着道:“就是你们俩心野,困不住和我这老婆子慢悠悠的晃荡。” 楚锦芙刚想要说话,却见梨香院门前一站一跪两人,遥遥看到老夫人,脸色莫不是一变。 “咦,母亲和二哥怎么在这里,二哥这打扮?莫不是在学负荆请罪?改明儿唱堂戏,二哥倒是可以登台演上这么一出,小妹定是给个丰厚的打赏。” 大夫人闻言一旁死命儿地用眼刀剜楚锦芙,恨不得把她的嘴堵上,而楚文瑾却是脸色不变,先是朝着老夫人拜了一拜,端重言道:“孙儿这些年来奔波在外,竟是忘了规矩,还望老夫人见谅。” 说完,又是向楚清欢道:“适才是为兄的不是,一时眼拙没认出二妹,还望二妹不要怪罪为兄才是。” 好一个负荆请罪,她还真没想到大夫人竟是学聪明了,竟是知道以退为进了。这样一来,倒是让老夫人不想原谅都不可能了。 毕竟,老夫人若是不原谅,一则传出去对相府声名不好,二则却是彻底毁了她和楚文瑾之间的兄妹情分,亦是对相府声誉有碍。 何况,老夫人之前所说的跪宗祠也不过是为了给楚文瑾一个台阶下,如今楚文瑾给足了老夫人和她面子,老夫人自然也不会再为难这个刚刚蒙受圣宠的孙子。果然……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芙儿不许胡说八道,要不然回头让你给我抄经书去,进来吧。”终于,在梨香院院子里跪了小半时辰后楚文瑾终于踏入了这阔别之地。 “大丫头现在如何了?” “回老夫人的话,听刘御医诊断,说是锦绣那丫头平日里用的脂粉和衣料有些相克,所以才会起了红疹的,如今这脂粉我一概让她们撤了,锦绣也说好多了,如今正在养着呢。” 因为之前的事,大夫人到底有些心虚,也不知道方才在锦绣苑里她说的话有没有传到老夫人耳中,看着老夫人竟是脸色阴沉,大夫人的心七上八下的。 “嗯,年纪轻轻的,想要痊愈也快,不像我一把老骨头了,得了个小病都要个把月才能痊愈。” 楚锦芙闻言顿时笑了,“医者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治病自然是慢慢来稳妥,要是用了虎狼药,万一出了岔子可怎么好?再说祖母你又没病,胡说什么呢。” 老夫人搂着楚锦芙亲昵的笑,倒是楚文瑾闻言面露忧色,“老夫人年纪大了,孙儿正好认识一位神医,这次刚巧一路同行,他 也来了京城,不如让他为老夫人看看,开些养神的药也是好的。” 神医?楚清欢眼角一挑,这世间除了师父,难道还有人当得起神医两字? 楚锦芙却是冷声笑道:“二哥糊涂了不成,是药三分毒,祖母身体康健,又哪里需要……” “也好,你那朋友可是有落脚的地方?不行的话便在前院里收拾个干净的院子,可别怠慢了人家。”老夫人打断了楚锦芙的话,却是将楚锦芙搂得更紧了些。 楚文瑾从谏如流,“他是前来寻人的,也不知如何了,孙儿回头定会安排好的,老夫人放心便是了。”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请神医是什么目的,不就是打着给祖母诊脉的旗号光明正大的给大姐看病吗?偏生祖母还不知道,答应了他们。”楚锦芙愤愤道,恨不得现在转身回去让老夫人转换了想法似的。 楚清欢却是摇了摇头,无奈笑道:“老夫人岂会不知?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不管,岂不是落下个狠毒的名声?” 名声这东西,老夫人看重,楚思远看重。可是偏偏,楚家文字辈的子孙甚至她们姐妹几人却是无人看重。 她一心为了爱情却是被所谓的爱人、爱情背叛,楚锦绣大概心心念念的便是权力了,楚文瑾嘛,却不过是被束缚了的亲情,为此不择手段。 楚锦芙闻言哼哼了两声,却也不再说话,半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鬼兮兮的笑道:“嘿嘿,到时候我们也让神医诊诊脉,说不定是个江湖骗子,有病的说成没病,没病的说成有病,万一唬住了祖母,岂不是罪过?” 楚清欢闻言一愣,旋即明白了楚锦芙的意思,不由笑道:“你呀,真是个鬼机灵。” 楚文瑾办事效率很快,这和楚锦绣病情再度复发却是有关,画眉边走边说道:“小姐你说怪不怪,锦绣苑里现在连点脂粉沫子都没有了,便是大小姐当初用的锦帕、钗环首饰都烧了去,偏生大小姐脸上的红疹竟是又发作了,而且还越来越厉害了,听说昨个儿夜里那边闹了一晚上呢,直到后来用了那安眠之药才消停下来的。” 芝兰院距离锦绣苑有些距离,楚清欢夜里疲于应对某个夜夜光临的人根本无暇顾及那边的情形,听画眉这么一说当即心里有数了,“那没有再去请刘御医?” “自然是去了的,只是刘御医昨晚在宫里当值,哪能出来给大小姐看病?听说昨个儿宫里的赵婕妤小产,御医们都去了凝华宫候着,一个都没落下呢 ☆、第40章 (2) 真可爱,也是个非常好的妹妹呢。” “好妹妹好,好妹妹好。”楚文璋一脸兴奋地随着柚儿去了,芝兰院的大大小小的丫环也都齐备了。 一等丫环粉蝶,二等丫环画眉和白菱,三等丫环赵粉、赵紫、柚儿、雪儿,还有不入等的小丫环如红儿、丫儿等五人。芝兰院共有十二个丫环,其中柚儿被楚清欢特意拨去了照顾楚文璋,虽是三等丫环,可是每月拿的银子却是一两八钱,和画眉白菱一样。 “小姐,都到齐了,奴婢可以开始了?” 几个不清楚的丫环婆子都是面面相觑,二小姐这是怎么了?周妈妈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画眉已经吩咐小丫环搬来了黄花梨木的椅子,端放在廊下,旁边小桌子上正是一碗她刚盛来的冰沙绿豆汤。 “开始吧。”楚清欢唇角微微一勾,冰沙绿豆汤滋润了燥热的嗓子,仿佛将整个人都降了些许温度似的。 周妈妈站在众人面前,缓声道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个儿让大家都在这里等着,是因为这院子里越发不成规矩了。” 闻言,丫环婆子不由面面相觑,有几个知晓内情的不由看了白菱一眼,却见她脸色惨白,明显是在强撑着似的。 “赵紫、红儿,小姐的一概饮食可是交与你们打理的?” 后院小姐们这里并不设小厨房,只是这烧水、泡茶之类的却也免不了,倒是都形成了隐形的小厨房,虽不能做一些饭菜,可是简单的吃食却也是能做的出来的,例如这冰沙绿豆汤便是一样。 “是。”赵紫恭敬答道,神色间丝毫不见错乱。倒是红儿被点了名,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周妈妈不会真的处置了自己吧?好歹也要看在母亲和三小姐的份上吧? “为何擅离职守?”周妈妈步步紧逼,赵紫却是从容不迫,“回周妈妈的话,小姐去往梨香院请安的时候惯常都是带着奴婢的,奴婢临走前曾仔细交代红儿看好小厨房,这事画眉姐姐和赵粉都可为奴婢作证。” 红儿顿时心中一慌,赵紫竟是把自己牵扯进来了,“周妈妈,我是听从白菱姐姐的话,才擅自取了一碗冰沙绿豆汤的,这不关我的事呀!” 白菱眼中登时闪过一丝狠色,恨不得把红儿的嘴巴缝上。 周妈妈却是半点神色不变,“芝兰院丫环婆子各司其职,白菱是管理小姐梳妆和首饰衣物的,何以管到小厨房里去?” 红儿 登时张口结舌,却见白菱神色中闪过一丝得意,心中百般委屈却又说不出,明明是她对自己说小姐定不会责怪自己的,否则自己全力承担,为何事到现在,却是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推? “周妈妈,红儿和我一起打理小厨房,出了事情是我管理不周,还请周妈妈责罚。”赵紫忽然跪倒在地,让红儿更是大吃一惊,却见慵懒地坐在黄花梨木椅子上的二小姐神色泰然,似乎没有半点波动,不由得更是心中惶恐。 母亲告诫自己不要招惹二小姐,见机行事,可是三小姐频频派人询问,她若是再无举动便是真的惹恼了三小姐,何况白菱是夫人的人,难道二小姐还敢惩罚她不成?就是因为想到这些,红儿便是顺从了白菱的意思,却没想到二小姐真的拿她们开刀了,而白菱弃自己于不顾。 “小厨房之事,赵紫管理不周,教导不到位,扣除一月的奉银,至于红儿……”周妈妈看了看那神色不定的人,缓缓道:“坏了小厨房的规矩,杖打五板子,罚一月奉银。” 五板子?红儿闻言登时晕了过去,若非雪儿搀扶着,定是要昏倒在地的。 白菱心中正是一松,却又听周妈妈缓缓道:“白菱越俎代庖,私自处置小厨房之事,重打十板子,扣三个月奉银。” 白菱闻言登时浑身一软,十板子,这要是重打的话,自己哪里还有命去? “我不服!周妈妈你也是犯了规矩的,为什么只拿我们开刀,却不惩罚自己?”一旁丫儿和赵粉拦住了白菱,可是尖锐的声音却是响彻了整个芝兰院。 众人不由议论纷纷,看向周妈妈的神色也带着古怪,一个婆子忽然说了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更是让议论声大了几分。 “咳咳……”楚清欢轻声一咳,院子里登时安静了下来,周妈妈神色不变,缓缓道:“至于我,坏了小姐的规矩,二十大板,扣半年的奉银,姑娘可满意?” 白菱不能相信周妈妈会说出这话一般,只是灰败的脸色却说明了一切,嘴里彻底清净了。 “小姐,奴婢这样惩罚,不知是否合适?”周妈妈恭敬问道,显然是事事以楚清欢为先的了。 缓缓站起身来,环视众人,楚清欢亲手扶起了周妈妈,脸上带着笑意道:“妈妈处事公允,没有半点偏差,我自然满意的很。” 白菱心底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碎了,简直昏厥过去,却听楚清欢接着道:“只是此事因我而起,罪魁岂不是成了我? 所以依我看,奉银都扣一月便是了,至于板子,倒是不必了,不过白菱和红儿不懂规矩,那便去抄写楚家家规,还有这芝兰院的规矩各一百遍,诸位觉得如何?” 听到不需要挨板子,白菱竟是又活过来了似的,勉强站起身来,也跟着众人一齐道:“小姐仁慈。” “只是,周妈妈大热天出去也是为我办私事的,我自然是另有奖赏的。我芝兰院里向来是奖惩分明,若是想要侥幸过关我劝诸位好好想想,大热天的劳累大家都站在这里了,赵紫、红儿去把那冰沙绿豆汤分给大家,解解暑气。” 众人还未来得及高呼一声小姐仁慈,却又听楚清欢道:“妈妈昨个儿不是还跟我说天气热了,要给上夜的婆子熬一些绿豆汤解乏祛暑吗?我看这白日里也都熬着便是了,今年的暑气重,大家当差也都小心些才是。” 闻言,这几个屋里伺候的丫环还好些,当差的婆子们却无不是喜形于色,顿时议论道:“二小姐和周妈妈慈悲心肠,体谅我们下人,我们自然是好好当差的。” 周妈妈何曾向楚清欢提及过这事?顿时明白这是二小姐要用这事给自己树立威信,登时点头称是:“是奴婢考虑不周,还是小姐想得周全。” 冰沙绿豆汤下肚,任谁对楚清欢却也是没了怨言,甚至于白菱都不敢说什么。看着一脸郁色的大夫人轻声道:“婆子丫环们都被她一番手段收买了,我就算是有心帮夫人办事,却也没有机会呀,夫人您不知道,如今这芝兰院被她们看得像是铁桶似的,要不是趁着给夫人送绣鞋的机会,奴婢根本走不出来。” 大夫人闻言却是冷笑一声,“我看你也被她收买了吧?”说着,拿在手中的绣鞋齐齐丢向了白菱,只打得白菱头晕脑胀,分不清东西。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呀!”白菱万分委屈,只是看着大夫人神色不佳,声音却是越来越低,正说着却只觉得身边一阵风似的刮过,她跪在那里却是被踢了一脚,那人影却是扑向了大夫人怀中。 “母亲,这丫头怎么了?不听话打发了便是,你可不要不开心。” 白菱心头一紧,只是想说话却哪里敢张嘴,只听六少爷道:“大哥非要拉我去练骑射,可是天那么热,我才不要呢。” 大夫人挥手斥退了白菱,将幼子紧紧抱在了怀中笑道:“我的瑜儿还小,秋老虎还这么厉害,咱们过段时间再去练骑射也不迟……” 大夫人还真是宠爱六少爷,这么大了住在后院不 说,连字都认不全,只是听着这声音越来越低,只是摸着头上被绣鞋砸出来的包,白菱心中却是有些活动:也许,她该去见见二小姐好好说说了。 “小姐,白菱找了奴婢几次了,奴婢词都穷了,下次该怎么回她?” 画眉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楚清欢眼角闪过一丝笑意,“自然是再度回了她才是,对了,最近赵紫可是和红儿好得很?” “是,红儿很是感激赵紫似的,这两个月来吃的玩的用的都送了不少,便是言辞间也没有对小姐半点不满。” 楚清欢看着远处的一簇菊花墨绿,不由笑了,“会叫的狗不咬人,楚常喜如今很是耐得住性子,让赵紫好好盯着便是了。” 两人正说着,却见楚锦绣从对面款款走了过来,一袭衣角带着桂花的裙子将她整个人都衬托成了月桂仙子似的,与走廊外一簇簇桂木遥相辉映,成就一篇锦绣文章。 “大姐。”楚清欢躬身行礼,却是被楚锦绣亲手扶了起来,“刚说要去找二妹,八月十三那天长公主府里有盛宴,届时邀请京城的闺秀们参加,二妹可是要好好准备。” 楚清欢愣了一下,长公主? 她倒是险些忘了,升平长公主寡居后深居简出,鲜少露面,唯独在八月时节的会举办桂花盛宴邀请京城闺秀们赏菊饮酒作诗。 前世,她一直被京城闺秀们当做庶女,向来是没有机会参加这等盛宴的。只是如今……果然,太液花宴上柳皇后的无心之言算是给自己正名了吗?只是如今才刚刚过了几天,楚锦绣就又活蹦乱跳了么? “小姐,这可是好事,眼看着小姐也快要及笄了,正好能凑着这个机会给自己相看相看如意郎君……” 画眉一旁顿时兴奋起来,楚清欢却是心底里苦苦一笑,经历了那么多背叛,她怎么还会相信有什么如意郎君呢?真是玩笑,只是看到画眉那兴奋的模样,她却是觉得说什么都是扫兴的,只是嘴角虚着一丝笑意罢了。 “奴婢可是听说了,长公主的宴会,去了的可不止京城的闺秀们,便是皇子们也都去的,也不知道八千岁和沈公子会不会去。”画眉一旁兴奋异常,她一直觉得小姐可能去不了长公主府,所以即便是打探了消息却也不敢对楚清欢说,如今乍闻此事,顿时滔滔不绝起来,丝毫没注意到楚清欢听到八千岁时候神色异样。 那妖孽吗?楚清欢心底里浮起一丝异样,自从收拾了楚锦绣后他似乎绝迹自己的生活了,罗嬷 嬷一开始也只是教导自己规矩,只是后来看到自己规矩礼节没什么问题后便也没有后文了,倒是经常和哥哥说说话。 似乎那个人的生活再度和自己隔开了似的,“怎么,肖想八千岁的绝色?” “八千岁风华绝代,京城女子谁人不爱……啊,哪有,奴婢只是觉得八千岁会站在小姐这边的,这样子大小姐就算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小姐也不必怕了。”画眉微微脸红,直到发现楚清欢嘴角促狭的笑意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被戏弄了,登时大窘,“小姐,你欺负奴婢!” 主仆两人嬉闹起来,只看得长廊尽头,一人愣愣站在那里。 “云兄,怎么了?”看云剑英忽然停下脚步,楚文瑾不由回头问去,却见云剑英神色不变,摇头道:“没什么。” 楚文瑾觉得自己似乎有催促急了,不由小心了几分道:“云兄医术高明,家母身体抱恙,愚弟实在担忧,只好叨扰云兄清净了。” 似乎自己并未曾见她这般笑过吧,想起适才的一眼,云剑英不禁有些出神,嘴里胡乱应道:“应该的。” 楚文瑾不由好奇的瞧了云剑英一眼,见他眉宇间有些郁结,猜想定是因为那事云剑英才愁眉不展的,不由道:“云兄到底是所寻何人?不如告知愚弟,我虽是离京一段时日,可是寻个人却也是轻而易举的。” 自从云剑英在相府里住下,却只是每日里看看医书,偶尔外出却没有半点寻人模样,楚文瑾虽是好奇却也不曾多加过问,只是看这次云剑英神色有异这才问道。 云剑英却是缓缓摇头,“我自是能找到她的,二公子不必费神。” 知道云剑英向来不喜欢多话,楚文瑾也不再多说,只是将他往大夫人院子里引去。 大夫人神色间有些紧张,看云剑英久久不说话,心只觉得提在了嗓子眼上,半晌才见他收回了手,沉声道:“夫人梦熊之兆,只是这胎位并不安稳,还要多加保胎才是。” 楚文瑾登时愣在了那里,他如今早已过了弱冠之年,母亲竟又是有喜了? 大夫人先是一喜,旋即又有些担忧,“先前我有些不确定,只怕是劳师动众请了大夫又闹出笑话,所以便劳累云公子了。” 云剑英轻轻点了点头,心道这便算是自己住在相府里,吃喝用度一概不差,诊病便当做答谢楚文瑾罢了。 “母亲有喜了?云兄,还麻烦你给开些保胎的药!”半晌,楚文瑾也才憋出这么一两 句话而已,大夫人看着儿子还有些痴痴傻傻的模样,登时无声一笑。 儿子果然不如女儿贴心,若是锦绣怕是要细细询问一番了。 “这是自然。”师父教导他要心怀众生,就算是师妹她说大夫人心肠歹毒,他却也是要亲眼见证才是,偏听则暗,他自然是不会的。 楚文瑾亲自去四处报喜,云剑英便是独身一人回去,只是再度走到那长廊尽头时,却不见伊人踪影,只见一个小丫环在陪着一个公子模样的人玩耍。 “大少爷,快把奴婢写的字给奴婢,否则我可要告诉小姐了。” 大少爷?云剑英微微一愣,他怎么从没听云剑英说过自己还有个兄长?他一直以为相府大少爷早逝了,只是看这大少爷却是行为颠乱,似乎……云剑英微微皱眉,却见那大少爷倒退着往自己这边走来。 “妹妹才不会凶我……啊,好疼。”只觉得踩到了什么,楚文璋登时转身,连连道歉:“踩到了你,真是对不起。” 柚儿没想到长廊拐角这边竟还是有人,登时吓了一跳,而看到来人自己并不认识,顿时更是害怕,担心这是相府的贵客,连忙道歉道:“这位公子对不起,我们少爷不是故意的,还请公子松手。” 云剑英正是紧紧握住了楚文璋的右手,神色凝重,让柚儿觉得眼前的人不会轻易放过大少爷,登时心里乱入一团粗麻。 “这位公子,你松手,我道歉啦。”楚文璋很委屈,他明明都有道歉的,可是这个人为什么还老是抓着自己?真讨厌。 云剑英却是神色凝重,见楚文璋神色不似作伪,心底里不由愈发诧异,开口问道:“你是……嘶……” 原来柚儿见楚文璋被陌生人抓住,竟是下口咬了云剑英,云剑英猝不及防松开了手,却见柚儿拉着楚文璋便是往右跑了去,嘴里念念有词,“大少爷你放心,二小姐一定会保护你的。” 云剑英顿时愣在了那里,二小姐?难道这痴傻的大少爷,竟然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 芝兰院,守门的婆子看到柚儿竟是带着楚文璋慌慌张张跑了回来,不由打趣道:“柚儿姑娘这是被恶狗追了吗?怎么跑得这么快?小心摔着皮。” 柚儿哪有空搭理,只是待闯了进去,才发觉自己竟是莽撞了,她没想到大小姐和五小姐竟都是在这里。 “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楚锦绣黛眉微蹙,“听说前段时间二妹还整治院子里的丫环婆子了 ,只是看效果并不怎么好呢。” 楚清欢早就知道楚锦绣最是喜欢嘴上占自己便宜,却也不多说什么,倒是楚锦芙看着楚文璋弄了一头汗,不由埋怨道:“柚儿让你好好照顾大哥哥,这是怎么弄得,瞧瞧衣服都乱了。”竟是亲手给楚文璋整理衣裳。 偏生楚文璋却不以为意,丝毫不抗拒,楚锦绣不由微微皱眉,楚清欢却是心中了然其中缘故。 柚儿也不顾楚锦绣还在这里,慌忙跪下道:“小姐,适才奴婢和大少爷在那边戏耍,却是冲撞了一位公子,那公子抓着大少爷的手不放,奴婢害怕便咬了他一口,奴婢给小姐添麻烦了,可是,可是那公子神色真的好唬人呀。” 后院会来什么公子?楚清欢微微皱眉,却听楚锦芙笑道:“定是云剑英去给祖母诊脉,无意间撞到了。说来也是,柚儿没见过云剑英,那么一个俊朗公子,柚儿竟是能下口咬,真是勇气可嘉呢。” 楚锦芙调笑道,柚儿虽是不明白前后详情,见五小姐这般神色却是微微放心,只是待看到自家小姐凝重模样不由再度担忧。 楚锦绣一旁轻声道,满是担忧,“云公子脾气向来冷傲,二妹还是亲自去道歉的好。” 只是就算是道歉,却也是注定要碰冷钉子的,云剑英那脾气,便是连二哥也不卖半分面子,何来给你什么颜面? 楚锦芙却不以为意,“那我们便一起去给云剑英道歉便是了。” 楚清欢心中有事,放下手中的茶盏正准备起身,却见抱琴慌慌张张闯了进来,一脸着急模样。 “哟,我以为大姐院子里的多有规矩呢,看来也是个脚下不稳的。” 楚锦绣脸色一变,虎着脸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抱琴不明所以,只是想起适才的事却还是陪着笑意道:“大小姐、五小姐大喜,夫人有喜了。” 楚锦绣顿时站起身来,一脸喜色压抑不住,“果真?” “大少爷刚才去寻小姐,只是小姐不在,便吩咐奴婢来告诉小姐。是云公子给夫人诊的脉,说是已经月余了。” 这厢楚锦绣喜形于色,楚锦芙脸上却是阴晴不定,凝固在唇角的笑却是十二分的冷酷。楚锦绣瞧见不喜,只是心想这也许是个契机能挽回楚锦芙,不由柔声道:“五妹也同我一起去看看母亲吧,哥哥是莽撞的,怕是不知道如何安慰母亲。” 没有喊自己,楚清欢却也不在意,只听见楚锦芙 冷冷道:“去自然是要去的,只怕我嘴拙,惹得母亲动气就不好了。” 楚锦绣装作没听见一般,转头对楚清欢笑道:“二妹,既是如此,那便不能和你一同去向云公子道歉了。” 楚清欢轻轻摇头,虽然身为医者,可云剑英向来厌恶与人肢体接触,竟是主动给哥哥号脉。师兄,难道你是看出来什么? ☆、第41章 (1) 风波阁,凭栏而立,云剑英看到来人时,忽然想起师父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物是人非事事休。 师父,你常说这一句,只是你看四下,便是物,也再非昨日了。 楚清欢开门见山,出乎他预料,却又在他预料之中,“师兄,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只是,那隐约着的紧张,云剑英却还是察觉了。她自以为掩藏的好,可是却不知每每她紧张的时候左手总是会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袖的。 同一屋檐下住了两年多,不知觉间,她的小习惯便是一点一滴他都清楚了。 “你哥哥,他是中了毒。” 饶是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可是听到这话楚清欢却还是忍不住倒退一步,依靠着墙壁才站稳了身形。 “师父担心你走上邪途,当时并未让我传授你毒术,所以这忘梦忧你不知道也并不奇怪。”何曾见楚清欢这般模样,云剑英不自觉地放轻了语气,生怕自己措辞不当会在她心口再度划上一刀似的。 “忘梦忧?”猛地抬起了头,楚清欢眼神凌厉,“那是什么毒,可有解药?” 云剑英错觉,若是自己说出“无药可解”四个字,便会被她凌迟当场一般,只是他神色犹豫,已然给了楚清欢答案。 “那师兄告诉我又是何意?”没有解药,何必告诉自己呢?只不过给了自己希望,却又是让自己失望而已。 饶是她表面上并无大差别,可是云剑英还是瞧出了些许不同,半晌才慢慢道:“忘梦忧的毒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师父毁了,没想到世间还会有残存的,只是……” 他只是了半天,却是什么都没说出口,楚清欢自然知道他话中含义,冷声笑道:“师兄,师父便是毁了全天下的毒药又如何?这毒药再毒又怎么会毒的过人心?” 她意有所指,云剑英剑眉一挑,只是半晌却什么也没说,显然是明白了其中一些,不再打算劝阻楚清欢与人为善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楚清欢自然知道云剑英秉性,如今他不再辩驳自己便已是说明了什么,当即便要转身离去,却是被拽住了衣袖。 “我虽是没十足的把握,可是却也能减轻它的毒性,也许,也许能够让他恢复一些记忆。” 恢复一些记忆?楚清欢摇了摇头,她宁愿不要。 如今的楚文璋懵懂无知,一心依靠着自己,不会去想他们的母亲究竟为何而死,不会去苦心孤 诣算计谋划,手上干干净净不会沾染半点血腥。 相府里最是干净的存在,她怎么能亲手毁了?她宁愿自己一身血污,只留她这位兄长一世无忧。 “不必了,师兄何必……”只是看到云剑英神色竟是受伤一般,到嘴边的话终究还是软了几分:“师兄不必费神了,便是让他这样子也好。” 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也是很好。 云剑英却是被她的态度激怒了,“你不是他,凭什么替他决定他的人生!” “凭什么?”楚清欢一声苦笑,迎上了云剑英的愤怒,轻声笑道:“就凭我是他唯一的亲人,师兄觉得够了吗?” 云剑英一凛,松开了手,却见楚清欢缓缓离去,而后忽然站在楼梯口道:“师兄若真心想要帮我,便不要再管我。” 不要再管我。云剑英心中默默念了一句,却忍不住道:“那若是你性命垂危,也要我置之不顾吗?” 楚清欢头也不回,“便是如此,那便是老天爷容不得我。”抬起了头,看着高悬天际的艳阳,唇角抹出一丝艳丽的笑。 “可是老天怎么会容不得我呢?它明明给了我这个机会,报仇雪恨的。”就像现在,宋氏有喜,不就是大好的机会吗? 大夫人有身孕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相府的角角落落,争相去听云院道喜的丫环婆子几乎踩碎了听云院的门槛。 陈妈妈觉得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不由道:“前段日子老夫人还抬举二小姐,如今夫人肚子里有了小少爷,总算是报了一箭之仇。” 一旁赵妈妈不发一言,只是看宋氏神色疲惫端了一杯清水过去,“云公子说,夫人如今不宜饮茶。” 大夫人点了点头,“吩咐下去,一应来贺喜的都拦在外面,实在不行的便是你们去招呼。” 陈妈妈想要劝阻,却见赵妈妈点了点头,迈步出去,她不由连连跟上,轻声道:“夫人这是怎么了?明明是个大好机会,怎么就这样放过了呢?” 赵妈妈冷笑一声,“平日里都说你聪明,如今却是糊涂了,是面子重要还是身子重要?” 被赵妈妈冷嘲热讽,陈妈妈心中起先是恼怒,可是听到后面一句却是豁然开朗,“夫人在生五小姐时损了身子,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又生下了六少爷,如今老蚌怀珠,自然是要将养身体的。” 赵妈妈神色微霁,缓缓道:“还是去前面看着吧,这些也少说出口。”老 蚌怀珠,这话要是被夫人听到,怕是有一阵恼怒吧? 陈妈妈顿时收敛了笑意,只是心底里却是暗暗提防起来:平日里赵妈妈不显山不露水的,如今自己一而再的丢人现眼,反倒是她得了好处。不行,说什么也要提防着她,夫人身边第一心腹这个位置,自己说什么也是要坐牢稳的。 顿时,陈妈妈脚下步伐一快,便是超过了赵妈妈。赵妈妈愣了一下,眼角闪过一丝笑意,却见门外丫环轻声道:“二小姐来了。” 陈妈妈显然对那晚大闹芝兰院的事情心有余悸,看到楚清欢后神色微微一变,不由自主地拢起了袖子,脸上笑意都变得十分敷衍,“二小姐来了呀,可不巧,夫人刚刚睡下,还劳烦二小姐等上一等。” 楚锦绣和楚锦芙刚刚离开不过半刻钟?宋氏这么快便是睡着了?还真是好借口呢,楚清欢心底冷冷一笑,面上神色却是不变,笑意盎然道:“母亲梦熊有喜,多休息会儿自然是对身体好的。” 陈妈妈听到这话不由心里提防起来,楚清欢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还在她手里栽了跟头,自然是印象深刻的很。听到她说这话只觉得楚清欢又是在想什么鬼主意,顿时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忙是看向了赵妈妈。 赵妈妈却是不卑不吭,“劳烦二小姐走这一遭了,秋兰,还不上茶?” “赵妈妈客气了,母亲有喜我们姐妹自然是要照顾的,承蒙母亲关照清欢才能长大成人,如今正是报效母亲的时候,清欢岂能躲在后面?” 陈妈妈、赵妈妈闻言皆是心头一惊,觉得二小姐这话似有深意一般。里头大夫人虽然卧在榻上,却也不过是闭目养神,听到外面楚清欢说出这话登时火冒三丈! 这丫头什么意思,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难道还要我好吃好喝当祖宗似的供养着不成?就算是皇后提了一句又如何?你一个死了娘的,还真想成为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姐和我的锦绣一较长短?做梦! 越想越是恼怒,榻前的茶盅顿时被打翻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妈妈顿时老脸一红,刚才她还说夫人在睡觉,如今里间就她一人歇着,茶盅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碎了?再一看楚清欢,那神色分明是了然一切似的,却又是万分无辜模样。 赵妈妈连忙道:“定是刚才我把茶盅放的太靠外了,夫人一翻身这才碰着了的,夫人可是醒了?二小姐来看望您了。” “进来吧。”拥被坐在榻上,锦被之下大夫人双拳 紧握,声音中透着怒意,看她过会儿怎么收拾这个死丫头! 楚清欢接过画眉手中的包裹,随着赵妈妈进了里间,却见大夫人神色不佳,显然是被自己方才的那一番话气得。 “夫人,汤药熬好了,不如趁热喝?”陈妈妈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紧随其后进了来,大夫人见状微微皱眉,却见楚清欢神色有异不由心底里对这汤药怀疑了三分,“放那里,过会儿我再喝。” 她以为是楚清欢买通了云剑英在这汤药里动了手脚,却不知楚清欢却是想起当初皇甫殊和楚锦绣两人给她的两碗汤药。 一碗,毁了她的孩子。 一碗,让她生吞了自己的孩子,沦落到万劫不复之地! 察觉到大夫人神色有异,楚清欢微微一笑道:“母亲,安胎药还是趁热喝的好。” 大夫人不发一言,只是看着楚清欢手中拿着的包裹,却是计上心来,慢慢端起了那清清藤萝描纹的药碗,口中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给我瞧瞧。” 赵妈妈和陈妈妈都得到了暗示似的静止不动,楚清欢慢慢上前,站在榻前,她刚想要拆开包裹,却不料大夫人似乎被那安胎药烫了嘴似的一下子将那药碗甩开,楚清欢避之不及,月白色的绣兰裙上沾染了一片污渍,手背上更是立刻显出一片红肿,那黑漆漆的安胎药顺着她手背齐齐流到了包裹上,楚清欢顿时脸色一变,神色慌张,跪了下去。 “母亲恕罪。” 明明是自己整她,却还要向自己下跪请罪,大夫人只觉得心中顿时畅快了许多,看着楚清欢那紧张神色不由“关怀”道:“都怪我非要趁热喝这安胎药,这药实在是太热了,清欢伤着没?还不快去找大夫过来瞧瞧?” 楚清欢却是将手缩回了衣袖,只是看着那包裹脸上带着惶恐,“女儿的伤是不碍事的,只是这本来打算送给母亲的刺绣怕是……” 大夫人不以为意,楚清欢送她的绣鞋和绣品她从来都是丢在一边不用的,“那值什么呀,只是你的手如何,还不让我看看?” 楚清欢慢慢伸出手来,却是不小心碰着了那包裹似的,一下子把里面的绣品抖搂了出来,大夫人看到那绣品登时脸色一变! 观音送子图,上面的婴孩穿着大红的肚兜,十二分的可爱,只是脑袋上却是一片黑漆漆的。 是被那药污了的! “这是我回来之后绣制的,本打算回头送给大……只是母亲 梦熊之喜,女儿想这观音送子图送给母亲最好,也好为楚家多开枝散叶,可是没想到……”楚清欢眼泪都流了出来,大夫人却是闻言脸色越发难堪! 观音送子图自然是图其中的美好寓意,可是如今这绣品被毁了,还刚巧不巧毁了那婴孩的脑袋?这岂不是自己在诅咒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脑袋有问题? 大夫人当即就觉得腹中似乎翻江倒海似的,耳边什么声音却是都听不到了。 陈妈妈见状连忙往外赶人,“二小姐这是要把夫人气昏了才算完吗?秋菊还不快去把云公子请来?” 楚清欢抹着眼泪万分委屈,可怜兮兮地看向赵妈妈,“赵妈妈,我……” 陈妈妈糊涂,赵妈妈却是清醒的,适才分明是夫人故意要烫伤二小姐,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却是气住了自己,这能怨谁呢?只是看夫人这模样,怕是二小姐在这里只会给她添堵罢了,她当即说道:“二小姐的手如何了?也快些回去瞧瞧大夫才是,这边兵荒马乱,过会儿再伤着二小姐便是我们的不是了。” 说着便是帮楚清欢抹干净了眼泪道:“夫人有喜,哭到底是不好的,二小姐还是注意些才是。” 楚清欢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听云院,画眉心疼地看着楚清欢的手不由泪水盈眶,“怎么才进去这么一会儿就烫伤了?过几天便是长公主的桂花盛宴了,小姐可怎么出门见客呀?” 手背火辣辣的疼,可是楚清欢却似乎感知不到似的,只是摇头笑道:“别哭,若是被人瞧见了,岂不是说你给母亲找不快?” 画眉觉得更是委屈,小姐明明遭了罪,却还要替夫人遮掩,夫人这狠心的,把人烫成这样分明就是故意的,就是怕小姐在长公主的宴会上抢了小姐风头。甚至,她回头还可能贼喊捉贼说是小姐气着了她,自己生气之下才……画眉越想越担心,规矩也顾不得了,顿时拉着楚清欢的手。 “嗯?”楚清欢回头望去,却见画眉一脸担忧。 “小姐,不如我们去梨香院,找老夫人说明白了,回头老夫人定不会责罚你的。” 她话说的虎头虎脑,楚清欢却是听了个明白,心底里感动画眉为自己着想,只是却还是遗憾她到底是少了些阅历,“这事,不会的。” 送子观音是她自己亲手污了的,这是一个过不去的坎儿,大夫人忘掉还来不及,根本不会找自己的麻烦的。 画眉稍稍心安,只是看着楚清欢红肿的手背又是陷入了担忧 之中。 小姐这样子,怎么参加三天后长公主举办的桂花盛宴呀! “澄江如练,夜桂飘香,如今这般熙熙攘攘,却是有焚琴煮鹤的嫌疑了。” 能说出这等话的,除了沈潜却又是何人?楚清欢微微诧异,只是看到沈潜身边站着的那人,她却又是清眸一眯:柳丹桐怎么在这里?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若是依沈公子此言,那岂非这江北便不能有三秋桂子飘香?”柳丹桐一身浅绿色的缕金挑线纱裙,上身穿着的是藕色的琵琶襟上裳,头上只簪着一支样式简单的玉簪,不愧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气势上不比沈潜差多少。 楚清欢正犹豫自己进退之际,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笑意,“刚才锦绣姐姐还说到处找不到人,这不在这里偷懒呢?二小姐在这里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小亭子里沈潜和柳丹桐显然也听到了皇甫云芊的话,齐齐向这边看来,却见楚清欢轻轻摇头示意,“我和柳小姐迷了路,刚巧遇到了沈公子,正准备回去,却不想公主和郡主也来了这边。” 听到柳小姐和沈公子,皇甫无双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光芒,却见沈潜和柳丹桐玉人无双一般先后出现在眼前。 皇甫云芊似乎什么都没察觉一般,却是亲热的挽起了楚清欢的胳膊笑道:“刚巧皇姐说今年要在东墨湖上玩泛舟采莲的游戏,我们还是赶紧去那边吧,要是晚了,皇姐生气可就不好了。” 宣武帝最为宠爱的女儿,升平长公主的府邸是京城里数得着的,单说那十里东墨湖便可见一斑。只可惜长公主所嫁非人,当年宣武帝为爱女苦心挑选的驸马,大周的车骑将军却是在与突厥的大战中大败涂地,更是投降了突厥,成了突厥的信北王。 消息传到京城时,长公主长跪佛前祷告:“信女此生不详,愿常伴我佛,洗脱罪孽。” 宣武帝如何能依?更是从朝廷的青年才俊和未婚的世家子弟中为长公主挑选夫婿,只是经历了未婚夫的叛国,长公主似乎心如止水一般,对任何男人都不再言笑。便是对宣武帝也是冷冷淡淡的,宣武帝只觉得宝贝女儿是被自己毁了,便赐下了长公主府,让其住在宫外,也好过出家。 而长公主府毗邻东墨湖,宣武帝大笔一挥更是将京城百姓向来游湖赏荷之圣地划给了长公主府,这东墨湖变成了长公主 的私产。 只是长公主却不以为意,东墨湖依旧是京城百姓的东墨湖。而今年却不知为何会是有东墨湖上泛舟之举,楚清欢心头不由升起异样,身边皇甫云芊却是毫无异样。 “对了,怎么不见薛小姐到来,这等盛宴,她实在是应该来参加的。”皇甫云芊丝毫没有芥蒂,楚清欢心底里不由暗暗提防,刚想要说话,柳丹桐却是轻声道:“薛姐姐她过会儿便来,公主到时候自然会见到的。” 楚清欢不由皱眉,什么时候柳丹桐竟是和薛金莲这般关系亲密了?她记得柳丹桐最是清高孤傲,眼中向来是不染尘埃的,前世对薛金莲也是不屑一顾的。 似乎察觉到楚清欢的诧异,柳丹桐勾唇一笑,黛眉微微一弯倒显得几分调皮意味。楚清欢又是一惊,前世柳丹桐怎会有这般神情? 两人一个内心好笑,一个内心惊诧,却不料身后沈潜却是目光徘徊,都没听清皇甫无双在说什么。 “沈公子,皇姐说这次的游戏要一个男子带着我们女儿家一起玩才有意思,不知沈公子可是有了搭档?” 这等规则楚清欢并不知晓,沈潜也不知晓,只是听到皇甫无双这般问,却不料心中敲起了警钟,歉意道:“适才和柳小姐打赌输了,沈潜说是今日任由柳小姐差遣,怕是不得空闲了。” 皇甫无双闻言不由微恼,沈潜这是婉拒了自己?说什么要供柳丹桐差遣,却还不是托词?打赌什么的,怕是根本就子虚乌有吧! 只是要她低声下气的去问柳丹桐,她却是做不到的!当即,沈潜摆脱了皇甫无双,倒是柳丹桐遭了好几度冷眼。 “沈公子可真是欠了我这一遭了,不如过会儿就供我使唤,如何?”看着两个皇族之女先行离开,柳丹桐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 沈潜却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还望柳小姐不要嫌弃才是。”他刚才只为了搪塞皇甫无双,却没想到若是皇甫无双真的质问,自己岂不是陷柳丹桐于不义?顿时有些羞愧,柳丹桐一开口,他自然乐得答应,权当做赔礼。 却见柳丹桐唇角微微勾起,楚清欢不由皱了皱眉,这是什么个情况?只是她还没想通,却见湖边已经是兰舟催发,一应的京城闺秀都是站在那里,三两作伴看着那停泊的兰舟,眼中却是有跃跃欲试之意。 不对!适才皇甫无双竟是要诳沈潜! 若是真的孤男寡女在一只小舟上岂不是毁了这女儿家的清誉?升平长公主遇 人不淑决意要孤独一生,岂又会做出这等害人之事? 怕是皇甫无双适才这般说,只是为了试探沈潜,甚至到时若是沈潜提出和皇甫无双组队,便是无声宣告他对皇甫无双有意了! 好歹毒的心思,竟是设下了这般陷阱,好在沈潜倒是清醒,没有胡乱答应了下来。 不止楚清欢想了个清楚,沈潜也弄明白了其中缘故,顿时剑眉一挑,生气似的甩了甩袖袍! 柳丹桐却是浑然未觉,看到薛金莲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挥手道:“薛姐姐,我们在这里。” 薛金莲容颜姣好,正站在长公主身边,听到柳丹桐唤自己,刚要向长公主告辞,却听长公主道:“难得柳家小姐竟是和你关系不错,站在她身边的那是谁,本宫怎么没见过?” 薛金莲轻轻一笑,“清欢妹妹和臣女一样才回京城没多少时日,长公主没见过也不稀奇。是楚相府上的二小姐,当时和臣女一道留在宫里为皇后娘娘论佛法了呢。” 长公主深居简出,却不代表不知晓京城中的大小事情,闻言顿时点了点头,“倒是个不错的,只是听闻她和府上五小姐关系最好,怎么没见那小丫头来?” 楚清欢已经走上前来,躬身行礼道:“五妹托臣女向长公主道歉,她前个儿夜里着了凉,患了风寒,不能来拜见长公主了,还望长公主见谅。” 长公主闻言点了点头,“回头去拿我的帖子请袁太医给五小姐瞧瞧,活蹦乱跳的女儿家不出来倒是可惜的。” 楚清欢倒是记得长公主对楚锦芙另眼看待,却没想到竟是让袁太医去给楚锦芙看小小风寒。 袁太医是宣武帝专门拨给长公主的御用太医,平生最大的爱好便是钻研医术。不知道他和云剑英狭路相逢,却是谁能胜出? 楚清欢心底里暗暗思忖,却听到长公主身边的女官说道:“公主,八千岁来了。” 楚清欢闻言缓缓抬起了头,却见姬凤夜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招摇,恨不得整个大周都知道他是最为当权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宣武帝亲封的八千岁。 一个是宣武帝最为宠爱的公主,一个是宣武帝最为宠爱的臣子,两人平分秋色,只是若论身份显赫到底是姬凤夜占了头筹,“长公主如此兴致,岂能缺了本督?冒昧前来,还望长公主不要怪罪才是。” 长公主依旧是古井无波的神色,轻声道:“千岁爷言重了,是本宫考虑不周。只是他们都是年轻人,到底是 玩乐一番才不负这秋色。千岁爷可有兴致游湖一遭?” 姬凤夜却是轻声笑道:“本督不熟水性,还是陪着长公主坐观众淑斗才是。” 长公主不过是唇角微微一动,却是半点笑意也没有,只是招呼大皇子几人道:“千岁爷没有兴致,镜儿你们呢?” 长公主年长大皇子几岁,年少时还曾教导大皇子读书识字,这唤大皇子镜儿的这京城之中除了皇后、太后便只有长公主一人了。 “我们几个若是与诸位小姐一较高下未免有失公允,适才六弟说不如我们男儿们比试一番,这样才有乐趣。” “是呀,皇姐,要是我们输给了几个小姐,岂不是丢了颜面?不如还是我们男儿郎们各驾一舟比较一番,她们姑娘家比试一番这样各有输赢,至于两位头魁,怕是皇姐要破费了。” 六皇子皇甫煜,她还是第一遭见到呢。说起来,皇甫煜还算是楚锦绣的表兄呢。楚清欢唇角微微勾起,看来这一次东墨湖上也是注定一场比试了。 楚锦绣,不是已经跃跃欲试了吗? “倒是六弟考虑周到,既然千岁爷不参赛,不如与本宫分担一下,你我各自奖赏男女方头魁,如此可好?” 姬凤夜闻言凤眸流转,轻声笑道:“长公主这是要看本督笑话呢,只是这点礼物本督倒还是拿得出手的,朱沅回府一趟去把百宝阁第三个百宝架上的那件红狐皮子取来,谁若是拔了头筹,本督就送他那件红狐皮。” 红狐,倒还真是难得。只是这等奖品却也不过是一般罢了,楚清欢不以为意,却见大皇子眉头微皱,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太傅,那红狐皮是父皇赐予你的,还是另换一件作为奖品吧?” 姬凤夜却是不以为意,与长公主并行走上了最大的一艘画舫上,“皇上赐予本督的,便是任由本督处置了,回头若是问罪,自然是本督一力承担。儿郎们,古有射虎看孙郎之说,今日倒是拿出你们的本事来,看谁能猎得到那张红狐皮!” 一言罢,便是原本无意参赛的几个世家子弟也都纷纷起身,似乎也想拔得头筹赢得那荣耀似的,毕竟圣上所赐之物,又是稀罕的红狐皮,足够引起众人的争强好胜之心了。 只是如此一来,这一场比试倒是热闹了起来,这边闺秀们停舟采莲子,那边众儿郎奋发力争上游。楚清欢和薛金莲划船,柳丹桐负责采莲子,虽是落了楚锦绣一个船身,可是采到的莲蓬却是多了些。 “ ☆、第41章 (2) “好了吗?” 长公主不敢回头,只是话音刚落,却觉得身后一阵疾风似的吹过,之间眼前一晃,却是一条黑影破窗而出。 小暖阁候着的众人见状无不是一惊,待反应过来才看清那不过是一条小蝮蛇,只是牙齿上带着一丝血痕,怕便是里头医官剥落的那一条了。 “皇姐,清欢姐姐有没有事?”皇甫云芊问出了多数人的心思,薛金莲却是黛眉微皱,看着皇甫云芊的眼中透着冰凉。 “薛姐姐,她不会有事吧?”柳丹桐几乎不敢看那小蝮蛇,因为云剑英那一计力度太过于凌厉,那小蝮蛇的脑袋竟是一下子崩裂,溅出了一堆脑浆。 薛金莲紧紧握住了柳丹桐的手,示意她无碍,只是待听到女医官的声音时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楚二小姐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要好生照看伤口才是。” 长公主点了点头,只是女医官却是觉得浑浑噩噩,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不知道,似乎自己刚才动手救了一人似的,可是自己却又是记不清楚。 “千岁爷,清欢是护驾有功,本宫这自然省的,只是这罪魁祸首……”长公主冷笑一声,道:“敢在我升平府上闹事,那就做好准备!” 便是大皇子闻言也不由一惊:皇姐何曾有过这般怒火?皇甫云芊原本要去挽着长公主的胳膊却也是悄悄放下,但闻姬凤夜笑声中带着嘲弄。 “这是自然,若没些手段,岂不是让人平白无故看低了本督的锦衣儿郎们?” “画,画眉……”没想到这一场苦肉计还真是让自己吃足了苦头,趴在床上,楚清欢声音沙哑,心底里却是泛起了一丝异样。 “二小姐,画眉姑娘给您煎药去了,有什么事情您吩咐奴婢就行。” 房间里的香炉里是凝神静气的六安香,一应的帐帷都是清雅风格的,只是床头多宝阁上的美人斛却也是前朝珍品,不是长公主府却又是哪里? “麻烦你了,给我倒一杯水就行。” 那伺候的宫人闻言笑道:“御医说了,二小姐最近少喝些茶,喝白水最……”她忽然愣了一下,刚才似乎楚二小姐说的便是水,而不带那个茶字的。 “二小姐稍等,奴婢这就来。” 到底是长公主府上的宫人,楚清欢微微一动,背上却也不怎么痛,不过是隐约的刺痛而已,伤口处传来的冰凉的感觉让她骤然明白,究竟是谁动手“救 ”了自己。 她正起身,那宫女从外间端了一杯温水进来,见状连忙来扶楚清欢,“二小姐怎么起来了?奴婢已经派人去告诉长公主了,公主一会儿便来看望二小姐。” “劳烦姐姐了,只是我趴的时间久了,有些累,无碍的,我的伤情我清楚得很。” “你若真是清楚,就不该这么莽撞!”长公主人未至,声先到,楚清欢起身下床行礼却是被长公主按在了床上。 “不用那么多礼,伤口可还疼?若是没用,我把云剑英那混小子斩了去给你解气。” 一向目中无人的师兄却是做了好事还被抱怨,楚清欢心底闪过一丝笑意,摇头道:“不疼了,想来云公子的药效是极好的。” 长公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瞧你,昏迷了这一天都憔悴了这么多。” 这是自然,小蝮蛇的毒乃是剧毒,她当时只瞧见这蛇不是很对劲,心中灵光一闪便是用自己做肉盾保护了长公主。 “长公主,臣女知道不该提这事,可是大姐定是无辜的,还望长公主明察秋毫。” 长公主眼中露出一丝惊诧,“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楚清欢慢慢点了点头,“臣女伤在了背上,而不是脑袋,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长公主试想,大姐做这些动机却是为何?不瞒长公主,大姐与清欢有些矛盾,可正是因此,她却不会图谋不轨,因为这只是会给我一个保护长公主的机会而已。再说,长公主,大姐她与长公主无冤无仇,又没有半点冲突,何至于会图谋不轨呢?还望长公主明察。” 长公主闻言站起身来,背对着楚清欢望着外面的风景,轻声笑道:“偌大的相府,却也只有你是个明白人。” 相府大小姐被下了诏狱,楚相因为近来宫中事多,昨个儿留宿在宫中,还不知道此事,或许楚思远已经知道了,只是这其中牵扯到自己和锦衣卫,他不便露面而已,所以便一直不曾露面。而宋氏和安平侯府的人却已经登门数次,无不是说自己女儿、外甥女是被陷害的,而凶手便是现如今躺在床上这人。 长公主自然知道楚清欢没那本事众目睽睽之下竟是自己陷害自己,只是坐在那里听宋氏有一句没一句的哭诉,正此时,碧桃已经派人来说楚清欢醒来了。 “丞相夫人,如今可是听见了二小姐的话?” 宋氏慢慢踱了进来,看了楚清欢一眼,才慢慢道:“是臣妾糊涂,清欢和锦绣姐妹情 深,自然不会相互残杀的,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臣妾保证回头一定会好好教训锦绣,还望长公主开恩。” 看到楚清欢憔悴模样,宋氏只觉得她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人,只是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还被关在诏狱了,任是文瑾求遍了所有人却也没用的时候,她心里便再也没有了半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只觉得一颗心似乎被吊在了火炉上烤来烤去。 “长公主,清欢自知没什么地位说话,可是明天便是中秋佳节阖家团圆的时刻,还请长公主开了恩旨,让大姐回府与我们团聚。” 楚清欢欠身,似乎想要起来,却又被宫人碧桃按在了那里。 宋氏闻言不由道:“是呀,长公主,臣妾这个女儿向来都是规矩的很,绝不会做什么以下犯上的事情,还望长公主明察呀!” 长公主只觉得眼前这妇人越发可恶,心里念念不忘的却是自己那被关在诏狱里的宝贝女儿,却不想楚清欢却也是她的继女! “本来本宫还打算让你在这里与本宫一道过这中秋节,算了。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便依了你的意思。” 宋氏闻言大喜,登时笑道:“长公主既然有意,二丫头便是在公主府上叨扰却也无妨的。”她也不想在中秋家宴上看到这张脸!尤其是楚清欢竟然害得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下了诏狱,更是不能原谅! 长公主脸色顿时一变,冷声道:“中秋节自然要阖家团圆才好,不然少了一个两个人未免失了团圆的意思,丞相夫人觉得呢?” 宋氏闻言一惊,只觉得长公主这话分明是在警告自己!她本来是想拍马屁,毕竟长公主都开口了说是想留下楚清欢一同过中秋,可是却不料…… 长公主却是用锦绣威胁!宋氏心底里顿时叫苦不迭,再也不敢说什么,只是看长公主脸色不佳,便是悻悻上前道:“不如清欢随我一同回府好了,老夫人和你五妹妹都很关心你的伤势。” 楚清欢点了点头,却听长公主道:“用我的銮驾送二小姐回去,碧桃你最是会照顾病人,这些日子便留在二小姐身边伺候吧!” 宋氏闻言顿时惊了!楚清欢这丫头竟是什么运气,能得到长公主这般青眼看待! 这还远远不止,长公主甚至改主意要亲自送楚清欢回府,只是却是被楚清欢拦了下来,“长公主,臣女并没什么大碍,您若是再这般,真是折煞了臣女了。” 长公主本意却也不过是给楚清欢长脸面而已,见目的已 经达到却也不再坚持,只是自幼跟随在身边的碧瑶却是清楚自己主子的心思,不由轻声道:“公主可是要进宫?” 摇了摇头,长公主唇角浮起一丝笑意,“万家团聚日,自然是明日进宫才最好,走吧,我想送一份礼物给父皇,一幅画最好,你觉得呢?” 宣武帝最是喜欢长公主的画,密室里藏着的不知几何,“自然,公主画的自然是最好的。” 长公主闻言唇角微微一勾,她还真是手艺生疏了,只怕再也难画出那人的音容相貌了。 宣武二十四年中秋佳节。 宣武帝坐在龙椅上兴趣缺缺,后宫妃嫔中新晋的吴婕妤恨不得把目光凝在宣武帝身上,只可惜却换不来半点注目。 “哟,吴婕妤不如再一曲掌上飞,说不定能重获圣宠呢?”一旁关婕妤已然是脂粉也遮掩不住的老态,脸上带着刻薄。 吴婕妤顿时一恼,她便是太液花宴上被宣武帝宠幸的那舞姬,一朝得宠便是被封婕妤,便是柳皇后对她也客气的很。 只是宣武帝颇多内宠,对自己不过三两日便腻歪了,那凌月宫便是再没去过。吴婕妤心急,想在这中秋家宴上重夺圣宠,可是却远离宣武帝所在,怕是宣武帝根本就瞧不见自己。 “你……” 对于这新晋的吴婕妤,关婕妤却也不在乎什么礼节,闻言忽然又是笑了起来,“对了,前个儿长公主府上楚相的长女那一支蛇舞可不是闹出了问题吗?还好长公主仁慈知道楚家小姐不是凶手,便放她回家团聚了,吴婕妤要是跳舞,可是要小心呢。” 吴婕妤气不打一处来,若非是这是皇家宴会,怕是想暴打关婕妤一顿的心都有了,她气哼哼的转过头去不愿再搭理关婕妤这个黄脸婆,却听内监一声高喝道:“长公主驾到!” 一时间,便是正在奏乐的宫廷乐师也不由顿了一顿,宣武帝眼中顿时闪出精光,竟是站起身来,下了丹陛。 “父皇,儿臣来的迟了,还望父皇不要见怪才是。” 宣武帝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凤儿来了就好,父皇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见父皇了呢。” 长公主闺名皇甫云凤,只是除了宣武帝,便是柳皇后也不曾这般唤过她。 “中秋佳节,自然是阖家团圆之日,只是儿臣怕扰了父皇的兴致,毕竟前个儿儿臣府上才闹了那么一出,若非是清欢那小丫头眼疾手快,怕是儿臣这辈子也见不上父皇了。” 看到爱女竟是流泪,宣武帝心疼不已,想要伸手替她拭去,可是却又是垂下了手,“楚相家的那女儿?倒是个难得的。” 长公主轻轻擦去了泪水,强颜欢笑道:“是呀,可惜咱们皇家倒是少了这样的女儿,倒是像儿臣的亲妹妹似的。” 宣武帝这些年何曾见爱女笑过,便是前日长公主府里的人传信来说长公主笑了两次,他也不过是置之一笑而已,心想着这群人又是宽慰自己。 如今见爱女这般苦涩之笑,顿时道:“这有何难?传朕旨意,楚氏清欢忠勇可嘉,救驾有功,特封清欢郡主!凤儿,便当她是你妹妹,不就是了?” 一言既出,众人却是面色各异。柳皇后护甲几乎嵌入了手心里,只看着长公主恨不得撕碎了她的嘴。大皇子半是欣慰却又半是担忧,自己将来若是要求娶她,母后定不会再这般反对,只是父皇那里却又是难办。 三皇子皇甫殊闻言清俊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他倒是没想到楚家这个二小姐竟是牢牢的占据了长公主这座靠山。 其余众人神色各异,长公主却是唇角微扬,“儿臣特地为父皇作了一幅画,还望父皇不要嫌弃的好。” 这厢宣武帝和长公主上演父女情深,传旨的太监却已经是带着旨意赶往了丞相府。 “干爹,这等事情吩咐儿子去办便是了,这天气凉了,何苦您又跑这一趟呢?” 闭目养神的太监总管杜德全嘴角却是扬起了一丝笑意,“我的老寒腿倒是好了许多,刚巧也要谢一人才是,便是顺道了。” 能做杜德全心腹的自然也不是寻常的小太监,闻言顿时猜了个七七八八,登时也不再说什么,到了楚府却是端庄肃穆起来,将楚思远吓了一跳。 杜总管这些年向来也是深居简出,这忽然间传旨却是何意? “好劳烦楚相带咱家去后院,这旨意,是陛下传给贵府小姐的。” 楚思远登时一惊,却思忖这些日子宣武帝却没有半点异样心思,旋即心底里却是明白了缘由,连忙道:“杜总管请。” 后院里正惴惴不安的几人看到楚思远陪着杜总管一同到来,不由更是诧异了几分,只是待听到旨意的时候,却是愣在了那里。 “什么,我没听错吧,皇上竟然封楚清欢为郡主?” 这怎么可能呢!大周朝如今郡主不少,可多数却是皇室众人,唯一的一个例外却是出身将门, 楚清欢何德何能,竟是能忝居郡主之位! “什么人在哪里胡言乱语,郡主的名讳岂是你能张口就喊的?”杜德全登时发怒,楚常喜见状顿时傻了眼,想要去求救,却已经被小太监抓住了人,眼看着那巴掌便是要往自己脸上扇,她顿时吓得哭了出来。 “杜总管还是饶了三妹吧,她还年幼,便是清欢也吃了一惊,这,实在是不敢当。” 对待楚清欢,杜德全却是恭敬有礼道:“郡主有命,老奴岂敢不从?只是郡主的名字是上了皇家玉牒的,岂会是玩笑?老奴还要回宫伺候皇上,便先行告辞了。” 杜德全摆明了是卖楚清欢面子,有意给相府众人一个下马威。楚常喜只觉得自己逃脱一劫似的,楚清欢和楚思远两人一左一右,送杜德全离去。 “大姐,楚清欢真的成了郡主?”楚常喜依旧不能相信,怎么可能呢? 楚常喜这一句话却是直直戳在了楚锦绣心头的疤上,想起在诏狱里的情形,她只觉得后怕,如今宣武帝亲封楚清欢为郡主,更是高出自己一头,让她更觉得心头恶气难耐! “闭嘴!” 楚常喜登时悻悻,倒是老夫人冷眼瞧了楚锦绣一眼,对着林妈妈道:“去把二小姐的餐具挪到这边来。” ☆、第42章 (1) 楚锦绣闻言一惊!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的身份比不上楚清欢,便是餐桌上的位置也要让给她不成? 今日楚思远在场,这家宴中男女却也并未分开。主位上是老夫人,两边分别是楚思远和楚文瑾。 便是大夫人也是坐在了楚思远下手,楚锦绣则是坐在了楚文瑾的身边。 可是如今这位置,却是分明把自己,不,甚至把二哥都挤了下去! 楚锦绣看着那餐具恨不得瞪碎了似的,倒是楚锦芙笑了起来,“怎么,大姐喜欢二姐姐的那套餐具?听说是长公主昨个儿赏赐的,是汝窑的美人陶,大周可是没几件的。” 但见楚锦芙眼中满是讥诮,分明是在幸灾乐祸,楚锦绣不由怒意更甚,只是却被楚文瑾拦了下来。 “回头再说。” 前两日的一再碰壁让楚文瑾认清了事实,没有相府的庇荫,他这个昭武校尉其实什么都不是! 长公主深居简出,可是谁人敢触其逆鳞? 八千岁权势滔天,又有谁敢逆其意思呢? 楚清欢回来的时候,却见楚锦绣竟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画眉站在老夫人身后,示意自己位置所在。 楚清欢在纷繁的目光中慢慢落座,只是觉得这顿中秋家宴吃得最是难过,只是楚思远却是看着桌上的人不由皱眉,“大少爷呢,怎么没请大少爷过来?” 宋氏心底里顿时一愣,看楚思远却是冷眼看自己,不由觉得委屈!那些年中秋夜甚至守岁的时候何曾喊过那傻子一起? 如今楚清欢那丫头不过是被宣武帝稍稍看重了一分,相爷你便是这般举动,还真是…… “老爷,妾身原本去寻文璋了的,只是他不来,妾身也是无奈。” 去寻?不来? 还真是一张能颠倒黑白的嘴呢! “云公子说正是寂寞,便陪着哥哥一起赏月去了,父亲不必担忧,无碍的。” 楚思远原本提这话却也不过是为了给楚清欢一个面子而已,见楚清欢明晓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道:“如今你虽是皇家女儿,却到底是我楚思远的女儿,你哥哥住在你那里也不好,回头搬到前院去住便是了。” 楚清欢点了点头,周妈妈那边也安排的妥当,如今前院也有云剑英保护,自然是万无一失的,她倒是不担心。 大夫人闻言 却是一喜,“妾身也早就提议过,只是清欢舍不得兄长。” “莫说清欢,便是我老婆子也舍不得,璋儿天真烂漫,倒是知道心疼我老婆子。”老夫人缓缓开口,大夫人登时尴尬在那里。 楚锦芙闻言假装不乐意道:“瞧祖母这话说的,好像是孙女儿都不孝顺似的。” 一番俏皮话终是将席间的气氛化开,酒足饭饱后,大夫人忙安排老夫人等人赏月,楚思远却是唤住了楚清欢。 “清,清欢,你且随我去一趟书房。”很少这般唤女儿的名字,他竟是有些生疏。 楚清欢微微皱眉,只是看了眼却是拦住了画眉,示意白菱跟在自己身后,“是。” 画眉不解,只是看着白菱眼角闪着喜色,不由为小姐担忧起来,似乎今天白菱一直很激动,而且出门前还对着镜子装扮了许久,精心细致。 楚思远不知道该如何对这个忽然摇身一变成了郡主的女儿说话了,只是待到了后院的书房,才开口道:“本来打算你生辰的时候给你,只是今个儿却也算是你的好日子,便是送与你了。” 是一套文房四宝,楚清欢见状不由一笑,“父亲,女儿不善书画,怕是便是交与了女儿也不过是浪费了,不知女儿可是有权利赠与他人?” 不知为何,楚思远忽然间觉得脑袋有些疼痛,似乎喝了的为数不多的酒水都齐齐冲向了脑门似的,他刚想要开口说话却是膝盖一软,只觉得一双柔荑扶住了自己,那清香直冲鼻尖,让他不由自主靠了过去。 “小……” 楚清欢微微一笑,冲着白菱悄悄摇了摇头,却是掩上了门扉慢慢离开。 文房四宝? 楚思远你不觉得现在的关怀似乎来得太迟了些吗?她楚清欢又何曾需要这劳什子的东西来沽名钓誉,学你那最引以为傲的大女儿呢。 回到凌燕楼的时候,大夫人微微诧异,“清欢去哪里了,倒是让我好找。” 楚清欢脸上露出一丝歉意,“方才父亲说是要送我一样礼物,只是女儿方才酒喝得多了些,脑袋有些晕,便让白菱去取了,自己坐在前边歇了好一会儿,怎么画眉,白菱还没回来吗?” 大夫人顿时心中起了疑窦,一旁陈妈妈唯恐天下不乱轻声道:“夫人,白菱那小蹄子今天打扮的最是妖艳,不会把相爷的魂都勾了去吧?” 大夫人闻言脸色一变,狠狠瞪了眼楚清欢,却是悄声离开。 楚清欢心底里一笑,去吧,如今去倒是正好,许是能够捉奸在床呢。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老夫人看着天空的白月却是忽然间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你二弟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楚锦芙闻言不由笑道:“祖母可是在对父亲说话,父亲刚才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老夫人看了眼左右,不只是儿子不在,便是伺候的儿媳也不在,只有陈姨娘和刘姨娘还在后面候着。 “这是去……” 老夫人正疑问,却是一声凄厉的叫声刺破了中秋月夜的宁静美好。 “楚思远你个没良心的,竟然这般对我!” 是大夫人。楚清欢眼底浮出一丝笑意,只是这几日大夫人为了显示自己能者多劳,可是连日劳累,却不知这如今被一刺激,腹中胎儿可还能否保得住呢? “这是怎么了?”老夫人不由皱眉,脸色也很是难看。 夫为妻纲,大夫人怎么能随意唤自己夫君的名字?还这般大声失态,便是凌燕楼里的人却都是听了个清楚明白。 众人正不解间,却见陈妈妈连滚带爬似的跑了过来,“老夫人救命呀,相爷发了疯要打我们夫人呀!” 楚锦绣和楚文瑾闻言顿时着急,慌忙跑了过去,老夫人闻言却是脸色一变,“带我去看看,这个家现在到底乱成了什么模样!” 楚锦芙和楚清欢搀扶着老夫人连忙过了去,好在后院的书房距离这凌燕楼并不远,待她们赶到时却是楚锦绣架住了大夫人,楚文瑾正拼命拦住楚思远。 “楚思远,我为你生儿育女操劳家务,你看你在干什么!竟是当着这小娼妇的面打我,你打呀,你且打呀,别忘了我肚子里可还是有你的骨肉的!” 大夫人坐在地上撒泼,却是疯婆子一般,楚思远衣衫凌乱,显然是醒了过来了,只是脸上带着潮红,显然对方才的事情很是满意。 “宋湘云你给我适可而止,我不过是宠幸了个丫环而已,值得你这般泼妇骂街?” “泼妇骂街?”听到这个,大夫人顿时站起身来,“那我倒是要你瞧瞧什么才是泼妇!”说着,便是要跟楚思远厮打起来! 老夫人见状气得只喘粗气,恨不得把这两人打死的心都有了,却见赵妈妈跪倒在地一旁哭诉道:“老夫人可要给我家夫人做主呀!刚才夫人见相爷不在,心想着老夫人赏月,子女自然是要承 欢膝下的,便是来寻老爷,才到了书房却听见里面有声响,夫人担心是贼子闯了进来,连忙进来一看,却是相爷,不,是白菱那丫头竟是在勾引相爷!” 说到白菱时,赵妈妈嚎叫了起来,“夫人本来想离开,可是那丫头竟是挑拨相爷要打夫人,夫人气恼不过和相爷争辩了几句……” 赵妈妈的一番话却是把大夫人说成了十足十的苦主似的,可是老夫人何等样人,早就知道大夫人的几分本事,自然不会全信她的话,沉声呵斥道:“闹够了没,都给我住手!” 楚思远乍一听到老夫人的声音顿时住手,可是大夫人却不停手,顿时一把手挖在了楚思远的脸上,若非楚思远躲了一下,怕是右眼要被大夫人戳了一个大洞! 楚思远原本还有三分歉意,可是脸上一吃痛顿时一巴掌就甩了出去,登时将大夫人打翻在地! “你个疯子!” 大夫人没想到楚思远竟是真对自己出手,一下子跌倒在地顿时才想起了自己肚子里还有孩子的,她只觉得下体一热,似乎血流了出来似的,不由大声道:“老夫人救我呀,相爷要杀我!” 众人不明所以,只有楚清欢闻到了血腥味,知道大夫人这个孩子是保不住了,不由唇角微微勾起。 楚锦绣却是恼怒了,看着一旁衣衫不整跪倒在地的白菱,登时一巴掌扇了过去,“二妹,你教导的丫环,莫非都是要勾引主子的!” 登时,便是老夫人也不由看了楚清欢一眼,目光中带着凌厉,她不介意二丫头教训教训宋氏,可是相府却是不能家宅不宁!这是前提,若是二丫头真的有了这心思,便是自己也不能容她。 楚清欢却是秀眉一皱,脸上带着歉意,“白菱本是听云院里当差的,清欢心想母亲一手教导的丫环自然是不差的,便是没再教过她规矩,是清欢的不是,还望母亲恕罪。白菱,还不跟夫人道歉!” 楚清欢上前搀扶宋氏,却是被宋氏一把推开,一旁赵妈妈眼尖,看到地上的血迹忽然大声道:“夫人,你……还不快去请大夫!” 老夫人这才瞧到地上黑黢黢的一片,似乎是血迹阴湿了青石板的地面,登时不由心中一凉。 “二小姐,二小姐救我呀!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有意勾引相爷的……” 白菱不顾身上疼痛,死死抓住楚清欢的胳膊,老夫人见状不由叹了一口气,“罢了,你院子里的人,随你处置吧。” 楚清 欢却是不接手这烫手的山芋,“老夫人,父亲,白菱虽是我的丫环,可如今到底是父亲的人了,清欢再处置却不妥当了,还是父亲做主的好。” 楚思远看着白菱跪倒在那里,心底里却是闪过一丝犹疑,这丫环果真是年轻,便是他醉了酒却也知道那皮肤细滑的触感,是在妻子和两位姨娘身上找不到的。 只是为了这丫环破坏了和安平侯府的关系,却是不值得的,而且宋氏还小产了……想到这里,楚思远已经有了决定,“把她……” 偏偏此时陈妈妈后知后觉,听到老夫人的话顿时不满,什么意思,这小蹄子勾引了相爷,老夫人竟然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吗? “老夫人,这丫环被二小姐纵容竟是勾引相爷,断不能轻饶呀!” “住口!我丞相府的家事,还容不得你一个使唤婆子开口!”老夫人顿时呵斥道,看一旁楚思远脸色却是骤然一变,知道怕是宋氏身边这陪房的一句话,让楚思远改变了主意。 想到这里,她不由道:“既然你们都为难,那就由我处置好了。如今脑子都还糊涂,谁也处置不了,等她好了,由着她来处置便是了。” 她,自然是宋氏。 老夫人这是唯恐宋氏气得不够厉害,还想往她伤口上撒盐呀。楚清欢心底里啧啧叹道,果然是高手。 只是可惜了,宋氏那么精明个人,偏生心腹却是个愚笨的,听到这消息却还是感谢了起来,“奴婢替夫人谢老夫人!只是,这丫环现在却该如何处置?” 想起方才老夫人的厉喝,陈妈妈声音弱了下去,楚清欢见状不由道:“白菱到底是我的丫环,这段日子便由我看管,老夫人觉得呢?” 老夫人闻言点了点头,看了眼哭昏了过去的白菱,任由着林妈妈和楚锦芙搀扶着离开了。 相府的中秋家宴因为这后书房发生的事情不欢而散,楚清欢回到芝兰院的时候楚文璋还在随着云剑英练字。 到底是师兄,这速度真快。 看见楚清欢回来,云剑英没打招呼便是离开了,周妈妈一直在院子里,见状连忙解释道:“方才二少爷来请云公子了,只是云公子说自己又不是女科的圣手,这等事还是请别人的好,二少爷是黑着脸离开的。” 楚清欢闻言微微一怔,师兄,你这是终于认可了我的生存之道了吗? 楚清欢正愣怔之际,芝兰院里的丫环婆子却都是齐聚一堂,齐齐进来向楚清 欢贺喜,“奴婢恭喜郡主!” 楚清欢蓦然一惊,旋即唇角一笑,是呀,她现在可是郡主了呢。 “小姐,不,奴婢错了,如今该是唤郡主才是呢。”便是画眉也说了句调皮话,楚清欢微微一笑,“你去把白菱喊来,我有话对她说。” 画眉点了点头,没多时白菱却已经是进来了,刚进了门却是便跪了下来,“郡主救我!” 万千青丝尽数散开,楚清欢看着手中的金绿猫眼的簪子,不由想起当时楚锦绣和皇甫云芊设计陷害自己,可是如今她地位已然高出了楚锦绣,便是比皇甫无双却也不过是差了个皇家血脉而已。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老夫人可是说任由夫人惩罚与你的,你现在求我,岂不是明珠暗投?” 白菱只觉得自己当初是眼瞎了才会小瞧了这位主子,登时磕头认错道:“郡主,是奴婢狗眼无珠,目中无人,只求小姐看在奴婢伺候了一番的份上,给奴婢指个明路呀!” 楚清欢缓缓起身,站在白菱面前忽然间笑了起来,“白菱,莫非你不后悔吗?你本来看中的人可不是楚思远,而是楚文瑾,不是吗?” 白菱猛地抬起头来,不能置信地看着楚清欢道:“小,小姐……” 楚清欢却是一字一句缓缓道来,“也是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是呢?楚文瑾他虽然相府的二少爷,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可是却到底比不是一朝丞相不是吗?何况,楚思远虽然不惑之年,可是却也不过是三十多岁的模样罢了,这你不最是清楚吗?” 白菱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直呼相爷其名,二小姐,二小姐她怎么敢这般?而且,若是她没听错的话,二小姐语气中可满是嘲弄! “所以,你是聪明人,便是当机立断扶了他那一把,然后用了点迷香是与不是?”那点迷香,好在支撑不了太久,只是等楚思远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在一具年轻美貌娇羞的女子身上耕耘,就算原本无比气恼,却怕也是烟消云散了吧。 白菱只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二小姐监视下似的,不由心惊,一句话却是都说不出来了,只愣愣地看着楚清欢,半晌才反应过来,“二小姐救我呀!” 素指一挑,看着白菱那一张脸,楚清欢啧啧叹道:“果真是我见犹怜呢,只是我若救了你,却又是有什么好处呢?” 白菱只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似的,全都是黑色的水,铺天 盖地而来,自己无处遁逃,“我,二小姐想要什么,我帮二小姐!” 倒是个聪明人,不说自己想要什么,而是口口声声说帮自己。 “那你可知道我想要什么?” 闻言,白菱有些犹豫,慢慢才说道:“让夫人痛不欲生,大小姐后悔从没出生过来世间一遭!” “好,好,不愧是大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呢,果然够狠!” 楚清欢笑了起来,若是知道自己一手栽培的人却是要联合外人来害自己,宋氏是不是会气得吐血呢? “你还年轻,府里已经十多年没有年轻貌美的姨娘了,这便是你的资本,明白了吗?” 白菱一知半解,可是自己成不了姨娘就会先被大夫人处置的,到时候一切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二小姐,奴婢愚钝,不知道该……” 楚清欢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花儿若是想要长得好,自然是要遇到惜花的人,你不是已经遇到了吗?也许你可以庆幸,自己说不定现在已经珠胎暗结了呢?” 白菱闻言顿时脸上浮现一丝喜色,“奴婢明白了,多谢二小姐指点!” “起来吧,若真是有了,长跪着却是不好的。”白菱知道楚清欢这话其实不过有几分假设而已,可是听到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兴奋起来,“奴婢伺候小姐歇息?” 楚清欢房里向来不放人的,白菱便是从未里面伺候过,“不必了,有心的话不如去听云院里好好伺候,毕竟这几日父亲定会在那里安歇的。” 白菱闻言退了下去,楚清欢看着那渐渐被阖上了的门,眼中的笑意骤然变成了冰凉。 你宋氏不是善妒吗?那么用你自己的人亲手打你一巴掌,不知道这滋味却是如何。 白菱天天在眼底下晃悠呢,想想她可是就觉得有趣的很。 “本督倒是要小心了,下次若是不小心得罪了郡主,岂不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人未见影先闻其声,楚清欢却不慌张,那三更半夜闯进自己闺房的,除了姬凤夜却不做第二人想。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 楚清欢看了眼忽然出现在自己床头的人,压低了声音,“不知千岁爷驾到所为何故?” 某千岁懒洋洋说道:“自然是为了监察百官……” 楚清欢嗤笑,“老贼的书房可不在后院。” 姬凤 夜却满是无奈神色,“本督还未说完,自然是为了监察百官的家眷。” 楚清欢无语,论厚脸皮,他自然是比不得姬凤夜的。正在她内疚自己没有姬凤夜厚脸皮之际,却感觉他一只手竟是忽然钻到了自己中衣里去。 “你干什么!”楚清欢顿时炸毛,“千岁爷可别忘了我还有伤在身。” 后背上是一片冰凉,姬凤夜的手却是一动不动,只是用手心捂住那伤口,沉声道:“下次若再这么笨,可别怪本督对你不客气!” 楚清欢不满的撇了撇嘴,他什么时候对自己客气过? 只是旋即却是身子一轻,自己却是趴在了他胸口,朱唇正对着那令楚锦绣都艳慕的容颜,“千岁爷,你又想要玩什么花招?” 姬凤夜却是双臂枕在脑袋下,无奈笑了一声,“丫头,莫非真要本督算计你才觉得心安?放心吧,本督回来了。” 放心?楚清欢心底里冷笑了一声,她怎么能放心呢?自己的闺阁他夜半三更会突然闯进来,每日早晨醒来都要先看看身边是不是有人才敢让画眉进来伺候,甚至于夜间她屋子里也不会放人。 这样子,却是叫她放心?还真是可笑。 姬凤夜似乎不愿意面对这样的楚清欢似的,伸出手来一把将她脑袋埋在了自己胸前,未多时却已经是鼾声响起了。 芝兰院里,罗嬷嬷看朱沅依旧是寒着一张脸,心底不由软了一下,“何必呢?他心中没你,你便是千好万好又有什么用?” 朱沅不服气,却还是压低了声音道:“可是这丫头又有什么好的?便是连长相也不过才一般般而已,怎么配得上千岁爷?” 罗嬷嬷无声叹了一口气,若是这样说来,这世间可又是有谁能配得上千岁爷?只是千岁爷看在眼里,爱在心里,便是无盐丑女又如何呢? “嬷嬷你都不知道,因为知道她会参加长公主的宴会,千岁爷在顾州竟是不细细审查便砍了顾州府七十三人,只为了省下那一日时间来!” 不待罗嬷嬷开口,朱沅又道:“偏生刺客楼似乎和咱们锦衣卫杠上了似的,结果千岁爷不小心中了一招,到如今右臂上的伤口都还没有愈合呢,要不然那一条小小的毒蛇却还是应付不来?” 罗嬷嬷闻言却是不由皱了皱眉,“千岁爷受伤,可是你没受伤!楚二小姐敢扑身过去救长公主,你那时候却是没出手,朱沅姑娘够了,这世间道理无非如此,你又何必给自己找不快 呢?” 没想到罗嬷嬷竟是这般苛责,朱沅顿时傻了眼,气恼的看了罗嬷嬷一眼,飞身离开。 罗嬷嬷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到底是年轻,又守在千岁爷身边,只是千岁爷处置不好,怕是将来也是个隐患呢。 想到这里,罗嬷嬷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杀意,最后若真是如自己猜想那样,朱沅不能留! 一夜好眠,楚清欢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下的人依旧是不见了踪影,甚至于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自己都不知道。 画眉进来给楚清欢整理床被的时候却是看到楚清欢中衣上有一滴血痕,不由惊讶道:“郡主你伤口又裂开了?” 那伤口其实早就好了七七八八,毕竟云剑英的医术不容小觑,可是既然做戏了,自然是要做到底的,楚清欢每日里饮食清淡,便是连茶水都不饮一口。自然也不必去给老夫人请安。楚清欢也不由摇了摇头,她月事未到,伤口又不曾崩开,这血迹…… 算了,今天能看到宋氏气恼模样,楚清欢怎么都觉得自己是不该错过的,“去请碧桃姑娘,让她随我一遭去听云院。” 画眉顿时明白了楚清欢的意思,连忙去请人。 毕竟,碧桃可是长公主府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若是大夫人对小姐无礼,那么到时候定是会传到长公主耳中的。 “你来干什么?”看到楚清欢到来,陈妈妈顿时恼怒起来,登时要拦住她,碧桃见状不由恼怒,厉声呵斥道:“大胆,郡主的路你也敢拦!” 陈妈妈没见过碧桃,更是不知道其来历,见她眼生不由冷笑了起来,“相府里面也敢摆郡主的谱?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到底什么身份,这里不欢迎你,有多远滚多远!” 一大早晨起来,白菱那丫头便是跪在听云院门外,说是要伺候大夫人,陈妈妈见状只觉得恼怒,恨不得把她踢了出去,却不料相爷刚巧不巧看见了,竟是还为此呵斥了自己一番。 夫人看见白菱几乎昏厥了过去,如今要是再见到楚清欢岂不是要活活气死过去?昨个儿夫人刚刚小产,大夫说了要让夫人保持心情平和,否则定会有损身体的。 陈妈妈闻言恨不得将听云院都围成铁桶,只是一大早却是老夫人遣人来送药物,几位小姐来看望,搅得夫人半点也没休息好。 如今看到楚清欢姗姗来迟,陈妈妈一肚子怒气全都是集聚在了一起,齐齐爆发。 对待楚清欢,自然 ☆、第42章 (2) 七七八八,刚想要折身离开却是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她印象中的大皇子向来是彬彬有礼的,否则前世她也不会消耗大量精神去百般讨好了,皇甫镜这一抱出乎楚清欢的意外,她想要挣脱,却奈何根本无力。 “大皇子,还请松手。” 到底是她亏欠的人,她不想对他用手段。 皇甫镜却是没注意到楚清欢语气中的冰凉,只觉得她是在害羞,于是更加拥紧了几分道:“我向来薄幸,只是见到你之后却觉得我们是上辈子有缘一般,清欢,我是真的喜欢你。当时你不顾自己安危救我一命,我一直记挂在心里。昨个儿六弟莽撞险些射伤了你,我恨不得射他一箭给你报仇,可是皇家之中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好在你没事,好在你没事……” 说到最后,他却是轻声呢喃起来。楚清欢抬起的手臂缓缓放了下去,指缝间的金针刺到了指腹。 她当初悬崖上救人只是为了偿还前世她对皇甫镜的亏欠而已,她本就想好了退路,便是姬凤夜不救她,她也能安然无恙。 昨日,皇甫煜的那一箭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自己也都谋算过了,便是后果都想了好几种,就算是没有姬凤夜参与,这一箭之仇她早晚也会报回来的。 只是…… 身后这人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可是皇家之中有太多的无奈,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遭遇险境却是连给自己报仇雪恨的举动都没有,甚至还不如那个一直利用着自己的姬凤夜,这样的喜欢究竟有几分真? 又有几分值得自己去回应呢? “大皇子,清欢身份卑微,配不上大皇子天潢贵胄,这话清欢只当做没听见,还望大皇子你放开手。” 听到前面那句,皇甫镜只觉得是楚清欢娇羞,可是听到最后两句却是登时变了脸色,一把将楚清欢掰了过来,“你怎么可以当做没听到,你明明也是对我有……有情的,你怎么可……” 人,却是慢慢倒了下去,落在铺着厚厚的地毯上,却是发出一声闷响,楚清欢看着骤然出现的人,不由清眸微微一皱,“千岁爷怎么忽然来了?” 踢了地上的人一脚,丹凤眸微微一挑,姬凤夜轻声笑道:“这世间,哪怕是碧落黄泉本督也是去的,何况是这小小的公主府?莫非郡主是嫌弃本督坏了你的好事?” 好大的口气,碧落黄泉。 只是……好事?被皇甫镜纠缠也算是好事吗? 若是前世,救了自己的是皇甫镜该多好,也许自己也会对他情根深种,也许自己会和他相爱白头,也许便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与仇恨了,可是世间哪来的这么多的假如和如果? 她今生只是为了报仇而来的,这等情爱本就与她无关,这事也绝非好事。 “不成器的家伙,竟是这般不中用,看来郡主对本督的这个徒弟不满意呢。”他是太傅,论说倒也算是皇甫镜的师父。 楚清欢不置一词,看着里面画室没有半点动静,不由心想长公主画室里也不知道设置了什么机关没有,是不是能听到外面的动静。她转身想要离开,却是被姬凤夜拦住了,“郡主看不上本督的徒弟,不知看不看得上本督这个师父呢?” 姬凤夜是在调戏自己呢,还是调侃自己呢? “来瞧瞧本宫作的这幅画,如何?” 楚清欢任由着长公主拉进了画室里,第一眼便是瞧到了悬在正墙上的画作,眼中登时流露出一丝惊艳。 “这是……” “这是桂花盛宴时众姝游湖的场景,本宫可是把你画丑了?” 怎么会呢?巨大的画轴上,几乎每个人都丝毫毕现,一嗔一笑莫不是生动形象,便是她见过的最好的宫廷画师却也没这本领,能将数十位仕女都生灵活现的画出来,甚至便是连衣物配饰都丝毫不差。 “长公主才情,清欢拜服。”这话真心实意,楚清欢清楚得很。 长公主闻言唇角微微一扯,“既然喜欢,便送与你了。”似乎送出去的不过是随随便便一件玩物罢了,可是长公主府上的玩物,又岂会是随随便便的?以往送与自己的,哪个不是珍罕的? 楚清欢微微惊诧,抬眸不解地看着长公主,“长公主,这……” 似乎看出了楚清欢的心思,长公主微微一笑,“送你的,拿着便是了,莫非是嫌弃本宫这丹青之技?” 楚清欢不再推辞,碧瑶已带着宫人进来取了这画轴,“还是去金玉斋,让金姑娘装裱好了,直接送到丞相府便是了。” 碧瑶闻言手中一滞,然后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长公主挽着楚清欢的胳膊向外走去,“本宫听说,当初你给府里老夫人绣制的抹额可是费了极大的心思的,走,看看本宫府里的菊花能否也如法炮制一番?” 楚清欢闻言轻轻一笑,“长公主芳华正茂,清欢觉得倒是用些菊花晨脂为佳,今日天气不 错,入夜的时候清欢采了晨脂,明日便是能送到长公主面前。” “本宫知道荷花莲叶上的晨脂是不错的,倒是还真不知晓这菊花竟也是有晨脂一说。” 楚清欢闻言抿唇一笑,轻声解释道:“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晨脂自然是极佳的,菊花倒是略逊了一筹,不过菊花明目益气倒是比荷花更有三分养生的用途,这样说来也是不相上下的。” “哦?原来如此,倒是本宫少见多怪了。”长公主兴趣盎然,兴致勃勃地看了眼楚清欢,“一个人未免无聊,不如本宫今晚和你一起采了晨脂,如何?” 楚清欢闻言一怔,却是微微犹豫,“长公主,只是采集晨脂却是极为消耗精神的,长公主到时候可不要嫌烦闷,把清欢独自一人丢在那里才是。” 长公主何等样人,楚清欢自然不会反驳,而且既然长公主开口,怕是自己反驳也是无用的,何不顺水推舟呢?楚清欢明白得很,果然长公主闻言无奈摇头笑道:“怎么,还怕本宫言而无信不成?” “怎会?”楚清欢轻声一笑,随着长公主去菊花圃中赏菊,长公主不曾过问大皇子之事,似乎了然那结果,又似乎并不在意,楚清欢微微放下心来,与之相谈甚欢,却不知此时漪兰殿却是另一番场景。 “你说什么?这几日锦绣病了?” 大夫人一脸郁色,赵妈妈却是不慌不忙,慢慢道来,“夫人不必担心,大小姐只是偶感风寒而已,并不严重,只是因为大小姐生病,如今府里的事情是由老夫人主持。” “她一个年老的,哪有那精气神儿?既然她乐意,那我就随了她的意好了,我倒是看看,她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大夫人一脸不屑,自从她主持府中中馈,如今已经十四年有余,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很多事情早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到时候,我等着她来求我。” 赵妈妈闻言脸色不变,似乎没什么能惊了她的心情似的,“夫人,如今老夫人也不多管,很多事情是交代刘姨娘来处置的。” “刘婉言那贱人,她竟然也敢和我作对!” 随即便是一声脆响,是大夫人失手把一个汝窑出的描金的富贵花开茶盏带到了地上,顿时一地的碎片。 赵妈妈也不劝阻,反倒是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这几日二老爷那边来了信,说是过两日二夫人便会带着三少爷、四小姐和五少爷回来。” “什么!”大夫 人脸色顿时变了,站起身来浑身颤抖,“他不是明年才能回京述职吗?如今常金月带着她那宝贝女儿儿子回来,莫非是来跟我抢权的?” 赵妈妈一旁静默不语,只是看大夫人走来走去,半晌才道:“夫人,二老爷到底不在京中,二夫人此番归来大概是为了将来二老爷的回京述职打点一下而已。” 大夫人闻言冷哼一声,“打点?你可别忘了,常金月可是老夫人的亲侄女,二老爷虽然是庶子,可是凡事莫不是以老夫人为重的,有那么一个傀儡,自然比我这个儿媳妇好多了。你以为为何二老爷成家立业多年,可是却都不曾分出去?” 赵妈妈眼观鼻鼻观心道:“是老夫人说家和万事兴,楚家家业不可分。” “我呸!”大夫人冷笑,“家业不可分?那老太爷当年为何和兄弟分家?还不是老夫人留下常金月来掣肘我?如今,看情形混乱,便是想借机扶持他们一把。”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形出现!大夫人忽然感觉到深深的危机感,不止是来自二老爷一家子的,更是有楚清欢那个脱离了她控制的继女的,甚至于还有…… “白菱现在如何了?” 赵妈妈闻言神色微微一怔,旋即道:“这些日子一直在书房伺候,安生的很。” “安生?”大夫人闻言细细咀嚼了这两个字,忽然间一个巴掌扇了出去,堪堪落在赵妈妈脸上,“我让你留在府中是帮我监视府中大小之事的,那贱蹄子若是安生了,这天下也就太平了!” 赵妈妈捂着脸退后一步,感觉到脸上迅速肿胀却也不发一词,良久才听到大夫人道:“回去收拾一下,今天我回府。” 赵妈妈闻言愣了一下,竟是连一晚上都等不得了? “可是,二小姐她还……未回宫。” 大夫人闻言眼角闪过一丝厌恶,她的锦绣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一直想要搭上长公主这根线却是无功而返,却不想竟是被这丫头无意间捡了便宜。 想起宝贝女儿竟是因为楚清欢而被关进过诏狱,大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刚想要怒吼却是听到门外宫娥的声音,“夫人,娘娘有事相商,还请夫人移步。” 大夫人闻言慢慢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我这就来。”然后压低了声音对赵妈妈交代道:“快些回去准备,长公主府里那边去说一声,便说让二小姐多陪长公主几日再回府便是了。” 赵妈妈点头应是,大夫人自是去漪 澜殿,刚一入门却见贤妃眼角似乎带着泪意,眼圈微微红肿一片。 “娘娘这是怎么了?怀孕期间哭对皇嗣可是不好,汀雨,你是怎么照看娘娘的,怎么也不知道劝上一劝?” 汀雨闻言脸上一片忧愁,轻声道:“夫人,方才府里传来消息,说是老太太病重,娘娘和奴婢都在宫中,想要端汤送药却都是做不到,还望夫人能帮忙一二呀!” 大夫人闻言眼中一亮,她刚才还在想找个什么借口好出宫回府,如今贤妃的母亲刘老夫人却是忽然病重,这可真是绝佳的时机。 只是看到贤妃那神伤模样,大夫人又岂敢暴露自己的心思,连忙劝慰道:“娘娘别担心,叔母她自然会吉人自有天佑的。” 贤妃闻言忽然抓住了大夫人的手,道:“姐姐,我被困在深宫之中,便是母亲有病也不能侍疾,只求姐姐能看在血脉之亲的份上,帮妹妹去看望母亲一番,就说她的不孝女在宫中很好,她不用劳心牵挂。” 说着,又是一行清泪流出。 大夫人连忙应道:“臣妾这就去看望老太太,你我姐妹之亲,何必这么见外?汀雨,快去端来热水,看娘娘眼睛都肿了。” 大夫人很快离开,汀雨细心地将软软的棉巾敷在贤妃眼上,轻声道:“娘娘,何必拿老太太来说辞?只不过是找个理由让她回去罢了,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感觉到脸颊眼上都是一片温热,贤妃轻声一笑,“不入木三分,她怎么会相信我的话呢?还有,母亲倒真的是病了,日日念叨我这个女儿不孝也是真的。” 汀雨闻言不由心头一阵难过,娘娘生父早逝,老太太刘氏独身一人将女儿拉扯大不容易,本来娘娘原本是要谈婚论嫁了的,而且娘娘也有了意中人,可是老太太听信了安平侯的话,竟是不顾娘娘心思硬生生要把娘娘送进宫来。 从最初的秀女到如今的贤妃,这其中的艰难险阻究竟多少,没人比汀雨瞧得更明白。可恨,老太太却是说娘娘是白眼狼,不念母女之情。 可是娘娘虽然有陛下荣宠,可是那宠爱还不是看在娘娘贤良淑德的份上吗?若是娘娘恃宠而骄,怕是下一刻便会失了圣宠的。 “娘娘,您……” 贤妃却是轻轻揭开了那棉巾,“去把六皇子请来,本宫有话要对他交代。” 汀雨闻言愣了一下,旋即却是明白了过来,“奴婢这就去。” 大夫人出宫的消息 传到长公主府上时,楚清欢正在书房里与长公主下棋,长公主落下一子,唇角微微勾起,“看来过两日倒是省了麻烦了,到时候本宫送你回家便是了。” 楚清欢伸手去拿棋子,只是听到“回家”这两个字的时候却是小棋坛中一片脆响,回家?丞相府,从来都不是她的家吧? ☆、第43章 (1) “老夫人,贤妃娘娘托媳妇儿向你问好,只是她在宫中多有不便,还请老夫人别见怪才是。” 赵妈妈已经将礼物尽数奉上,老夫人命林妈妈收了起来,“有劳娘娘挂念了,只是你长途跋涉的,又刚从那边府里回来,还是先回去歇着好。” 大夫人恭敬答道:“多谢老夫人体贴,我身子是无碍的,只是看到叔母重病在床却没有儿女端汤倒水的,真是替她老人家担心。” 老夫人闻言笑而不语,贤妃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她清楚的很,当初京城的贵妇圈里她倒是想打进去,可惜自己不过就是个乡野粗妇而已,只凭着一个女儿就想融入京城的上流圈子?未免太痴心妄想。 不单是刘氏,还有她那亲家,不也是一味的痴心妄想吗? “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老亲家还是安安生生养病的好。” 大夫人半晌听到这么一句,顿时心中一凉,莫非老夫人是知道了什么不成?若非如此,怎么会忽然间说出这么一句来?还是老夫人在敲打自己,手中的权力当真是不想放下来了?她心中千丝万缕的想法,乱成一团麻,最后却是问道:“怎么今个儿芙儿没来陪老夫人聊天?” 先去了宋府看望贤妃娘娘的母亲刘老太太,大夫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了,不见楚锦芙在梨香院陪着老夫人,却是有些纳罕。 “芙儿今天身体不舒服,便没有过来。” 大夫人闻言点了点头,却不再言语。老夫人心中不免有些烦闷,吩咐林妈妈道:“回头去把炖好的鸡汤送到听雨楼那边,一定要看住那丫头喝光了才是。” 大夫人心中记挂着二夫人的事情,也没把这话听进去,半晌看林妈妈不在,屋子里只有她和老夫人两人,才恍然醒悟似的问道:“老夫人,弟妹她们眼看着就要回来了,媳妇儿想把东边的晨曦园收……” “这事,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我有点累了,你今天先回去歇着吧,明天再来,我有事交代与你。” 看老夫人一脸的倦意,大夫人不敢再耽误,心底里却是隐约明白明日这一趟定是关系着掌家之事的,她不由脸上一喜,神色却也是放轻松了许多。 没多大会儿,林妈妈悄步回来了,看着闭眼假寐的老夫人,轻声道:“老夫人,不如去里面歇着吧?” 老夫人晃了一下才睁开眼睛,“芙儿可是喝了那鸡汤?”想起适才宋氏的表现,老夫人就心中有气,本来该今天交 代的事情硬是不想说了。 同样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楚锦绣伤了病了宋氏恨不得把自己贴上去,可是芙儿那丫头,却从来不闻不问,全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似的。 林妈妈轻声答道,带着隐隐的笑意,“可不是喝了吗?本来还朝我撒娇嫌弃鸡汤太油,说是喝不下去呢,结果正巧云公子又来诊脉,说是喝鸡汤才能补血益气,她这才乖乖喝了下去的。” “补血益气……”老夫人喃喃念道,忽然间抓住林妈妈的手问道:“你说云剑英是不是瞧出了什么?” 林妈妈手腕一吃痛,只是看到老夫人这般郑重神色却也不敢隐瞒,轻声说道:“奴婢怕云公子是瞧出来了的。”感觉到手腕上又是一痛,林妈妈忙又说道:“只是看云公子神色,想来他不会告诉别人的。” 老夫人闻言慢慢松开了手,似信非信一般喃喃道:“最好不要,否则我决不轻饶了他。” 林妈妈闻言心中一凛,果然老夫人心里头五小姐是最为重要的,毕竟是心疼了这么多年的亲孙女,承欢膝下。 “只是,今天夫人回来,怕是得知了二夫人要回来的消息了。” 老夫人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她的耳报神那么多,知道了也没什么奇怪的,再说还有我在,怕她干什么?怎么,这几天没见刘姨娘来这边来,也生病了不成?” 林妈妈闻言说道:“刘姨娘昨个儿倒也是请大夫了,只是说心口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大夫留下了一剂药就离开了,今个儿听说还在卧床休息。” 老夫人闻言微微皱眉,“心口疼?我倒是记得上次她怀孕的时候也是这么个说辞,只可惜那孩子没……” 老夫人忽然住口,脸色越发凝重,只看着林妈妈道:“去问清楚了那大夫到底是何情况。” 林妈妈心中当即了然,连忙要出去,却又是被老夫人喊住了,“顺带着,也问问书房里的那个什么个情况。” 林妈妈闻言一笑,“老夫人忘了不成,前些日子相爷已经把那丫环打发到秋宜苑了,说是等夫人回来,就封她做姨娘。” 老夫人老眼一眯,笑意中带着冷意,“倒是我糊涂了,正好明天一并提了便是。” 大夫人回府的消息迅速在丞相府里传开,石园里陈姨娘连忙起身,敲响了隔壁刘姨娘的房门。 “陈妹妹来找我,所为何事?”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自己却已经成了 鱼目一般的死物,脸色都是没有半点颜色的,而眼前的人却是穿着单薄的中衣,披着一件桃红撒花的褙子显得不过是个双十年华的小妇人而已,可是她明明比自己还大了三岁的,陈姨娘的话顿时憋在了嘴里。 刘姨娘把人请了进去,正要亲自倒茶,却听陈姨娘离魂似的问道:“夫人回府了,姐姐可是要与我一起去给夫人请安?” 刘姨娘执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顿,旋即道:“我今天身体不适,大夫说不宜受凉风,便不去了,明日再向夫人请罪。” 她递了一杯热茶过去,只是陈姨娘嘴唇只是轻轻沾了沾杯沿就放下了,“既是如此,那我就自己先去了,定会给姐姐美言一两句的。” “那就多谢妹妹了。”目送陈姨娘离去,刘姨娘目光中笑意慢慢凝聚了起来,“美言,那也要看你能不能见得到宋湘云再说。” 一旁伺候的丫环梅香不由担忧道:“姨娘,虽然大夫人不一定会见陈姨娘,可是去听云院却是一番心意,虽然姨娘现在有喜不宜走动,可是……” 刘姨娘闻言摇了摇头,“如今相爷正在听云院,我若是去了宋湘云会如何想?不是以为我等恭敬心中有主母,而是想要与她争宠而已。宋湘云心胸狭窄,比之夫人,可是差得远了。” 梅香闻言一脸紧张,却见四周都是门窗紧闭,这才轻声道:“姨娘,奴婢知道您与云夫人感情深厚,可是却万万不能再提及了呀,万一若是被相爷知道了,姨娘便是有九条命却也不够的。” 刘姨娘闻言凄惶一笑,“放心,他不会杀我的。”他心底里最爱的还是死了的那人,又怎么会杀我? 这些年来,对我这般也无非是因为我是夫人的丫环,是被夫人亲手抬为姨娘的。 留着我,就是为了这一分念想罢了,证明夫人曾经是爱过他的。 楚思远,你还真是可怜……又可鄙呢。 刘姨娘无声大笑,眼角却是流出了两行清泪。 果然,陈姨娘去听云院的时候院门已经紧锁了,里面传来淡淡的声音,是相爷。陈姨娘忽然间退后了一步,吓得身后的心兰连忙道:“姨娘,怎么了?” 陈姨娘却好似听到了鬼音一般,脚下踉跄着慌忙便离开了,回到石园的时候却见刘姨娘那边屋子里的灯火已经熄灭了。 “心兰,我今晚哪都没去,记住了,哪都没去知道了吗?” 心兰不知道自己主子是怎么了, 连忙点头应道,照应着陈姨娘入睡,只是这一夜却是极不安生,第二日起来和刘姨娘一起去听云院请安的时候,刘姨娘不由多瞧了几眼。 “怎么,妹妹晚上做恶梦了不成?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陈姨娘最怕说起昨晚的事,闻言讪讪道:“昨个儿本来打算去给夫人请安,结果出了门却是起了风,结果一下子着了凉,没睡好,让姐姐见笑了。” 刘姨娘似笑非笑应道,还未走进听云院却见墙角里打扫的粗使婆子笑着道:“昨个儿相爷要了三回水,这可真是少见的很,莫非这老夫老妻竟还是有小别胜新婚之说?” “哟,陈婆子这话说的你好像昨个儿在夫人房里当值似的。”一旁一个婆子调笑道,那陈婆子立即不服,“我虽不是在房里当值,可是这小厨房里昨晚可是我照料的,难道还能瞒得过我不成?” 一旁几人都噤了声,倒是陈婆子继续说道:“昨个儿也不算多,听说前几天白菱那丫环伺候的时候,相爷有次要了五次水呢。” 一应婆子闻言齐声笑了,“照你这么说,咱们相爷可真是……” “说什么呢,还有没有点规矩?不想在府里当差就给我滚出去!两位姨娘,这边请。” 赵妈妈不知道何时出现,那陈婆子只吓得浑身颤抖,却见两位姨娘款款走了过去,只留下一阵脂粉香味。 “刘姨娘这段日子辛苦了,正巧今日老夫人要我去梨香院说是有事交代,刘姨娘不如陪我走上一遭?” “婢妾求之不得,夫人请。” 陈姨娘只被冷落在一旁,弯着腰送大夫人离开后,她求助似的喊道:“陈妈妈,我……”只是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赵妈妈。 “陈姨娘还有何事?” 陈妈妈已经死了!骤然想起这件事,陈姨娘心中顿时惶恐起来,逃离似的离开了梨香院。赵妈妈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模样却是笑了笑,然后转身进了去。 与之同时,大夫人与刘姨娘先后踏入了梨香院的院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一道老迈的声音,却又是十分清晰,“恭喜老夫人,这位小……姑娘是有了喜讯,如今已经一个多月了。” 刘姨娘闻言脚下一滞,却见大夫人一脸寒意,脚步匆匆冲了进去! 大夫人冲进去的时候却见楚思远竟也是在梨香院中,正将白菱抱在怀里轻轻安抚,“既然怀孕了,往后可就不能胡乱吃东西了,要不是正好赶上老夫人这边 请平安脉,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喜了,真是糊涂。” 老夫人视若不见,白菱却是轻声笑道:“奴婢身子好的很,多谢相爷挂念……夫,夫人……”抬头看到来人,白菱惊慌失色,想要从楚思远怀抱里挣脱,却不料楚思远却是抱紧了她。 大夫人几乎想笑,这就是昨个儿对自己善意温存的人吗?原来竟是不过几个时辰就又会温柔的拥抱着别的女人,丝毫没有把自己放在眼中! “不是说让你多休息吗?怎么来了?”楚思远不知道为何,感觉到怀抱里的佳人的惶恐之时,他忍不住便是抱紧了,似乎安慰一般。 大夫人强忍下一口气,只是心头却是疼得厉害,良久才道:“是老夫人吩咐妾身今日来的,白菱这丫头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坐在了榻上?” 白菱闻言心中一惊,方才她硬是被林妈妈拉到了榻上,还被诊脉说是有了喜脉,这一切原本是多好的一件事,可是听到大夫人忽然开口,她意识到自己高兴太早了。 “奴婢……” “昨个儿忘了对你说了,白菱如今既然有了楚家的血脉,再是丫环身份就不恰当了,回头抬了姨娘便是。老夫人,儿子还有些事务处理,便先告退了。” 大夫人只觉得胸口被人锤了似的,想要出这一口恶气,却是怎么都呼吸不出来,只觉得整个梨香院都是黑云压城。 她想要发作,可是看老夫人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是,妾身知道了,过几日挑个好日子便是,还要给白姨娘添几个伺候的才是,这事情相爷放心便是了。” 楚思远闻言点了点头,安抚似的对着白菱笑了笑便离去了。 老夫人似乎一切都不在意似的,待看到刘姨娘进来问安这才张口道:“你们都先出去,我有事与夫人和刘姨娘交代。” 大夫人一双眸子似乎淬了火一般紧紧盯着白菱,看她出了门去这才缓缓收回了目光,轻声道:“老夫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是。” 刘姨娘却觉得老夫人一双目光紧紧盯着自己似的,心中有些胆颤,却听老夫人道:“既然你回来了,收拾晨曦园的事情你处置就好了,这事情一开始是交由刘姨娘处置的,你们交接一下。相府里的事情,总是要女主人出面才名正言顺些。” 大夫人闻言点了点头,心情也因为老夫人一句女主人而微微缓和,不管白菱那贱婢如何,如今她宋湘云还是这相府的女主人,一个新晋的姨娘, 一个才一个多月的胎儿是生是死,还不是在自己手中? 刘姨娘却是闻言愣了一下,老夫人这是抬举大夫人,也有意让大夫人回头善待二夫人一家,只是这一个“女主人”莫非也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她脑中顿时一片杂乱,恍恍惚惚地点头称是。 “老夫人,您这番敲打,怕是白姨娘的那孩子保不住呢。” 林妈妈一脸忧色,毕竟还是个青春年少的,刚有了孩子,那脸上的喜色都是遮掩不住的。 老夫人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她要真是想要下手,你防不胜防,她们都有了身孕,如今谁能生下来谁才算是本事。我倒是要看看,她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林妈妈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让白菱一大早便来梨香院是老夫人的吩咐,后来自己更是找借口说白菱脸色不好让大夫把脉,果然白菱已经珠胎暗结,算起时间来怕是便是中秋那会子了。 只是今日这时机,刘姨娘却还是没说自己身怀有孕的事,怕是有心让白菱吸引了大夫人的注意,而自己安稳养胎吧? 白菱被抬为姨娘的那天下午,楚清欢从长公主府归来,马车里满是长公主的赏赐,而最为贵重的则是那一幅众姝游湖图。 “长公主丹青之技果真是无人能及,大姐,你说呢?” 楚锦绣脸色不佳,她是名副其实的京城第一女,琴棋书画却并非个个拔尖,柳丹桐诗书远胜自己,长公主画技比自己技高一筹,棋艺自己比不过楚锦芙,而琴技又远不如那秦淮楼的妓女若初。那她这个京城第一女,却又有什么真材实料!一瞬间,楚锦绣心中窝着一团熊熊烈火。 听到楚锦芙这般问,她刚想要嘲讽一番,可是看到那画卷上的落款时却还是笑着道:“长公主的画技,自然是极好的。二妹久久不归府。我还以为你乐不思归了呢。” 楚清欢轻声一笑,“怎么会呢,清欢也是极为想念大姐的。”她笑得无辜,楚锦绣却心中一慌,连忙躲开了楚清欢的手,伸手轻抚那众姝游湖图。 这丈余长的图轴里,便是她腰间悬着的玉珏都画的清清楚楚,这等丹青之技,她确实比不上。 “二姐姐,我喜欢这海棠铜镜,送给我可好?”楚锦芙似乎找到了宝贝似的,声音中带着惊喜,楚清欢转头望去,却见楚锦芙对镜描眉,十分的惊喜。 “这是外面来的稀罕物,长公主说她不习惯用便送与我了,芙儿你喜欢拿去便是了。” 楚锦绣不以为意,老夫人宠爱楚锦芙那么久,什么稀罕物没见过,怎么如今那么没眼力价,竟是向楚清欢讨要一个小小铜镜。 只是待她看到,却也是微微一惊,“还真是稀罕,这莫非是用银子镀的?” 楚锦绣果然是有见识的,只是…… “这是镀的汞,倒是有人称之为水银。三妹、六妹看可是有你们喜欢的,尽管挑去便是了。” 楚常喜一脸不屑,可是看到了稀罕的却是下手比谁都快,倒是楚常乐只选了一件极为普通的青铜小熏笼。 “小姐,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五小姐病了一场,云公子照料了许久才刚转好,白菱有了身孕,被抬了姨娘,如今住在秋宜苑,这期间来找了奴婢两次,想要小姐救她。” 楚清欢闻言笑了起来,倒是个聪明的。“那她如今身边伺候的,是大夫人派过去的?” “正是。”画眉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不过,倒是有个是她相熟的,是叫白合,是自幼一起长大的。” “回头再来寻我就替我回了,要想生下孩子,小心身边的人。” 画眉闻言一惊,“难道那白合也不能信任?” 楚清欢冷笑了一声,“自幼相熟的,怕是年纪相仿的,如今白菱被楚思远宠爱,她却还是小小丫环,甚至要伺候昔年的小姐妹,若是被大夫人收拢,也不是不可能。” 画眉顿时明了,“是,奴婢知道了。只是今天只有大小姐什么都没拿走,小姐您看,这该怎么办?” “怎么办?”楚清欢轻声一笑,“凉拌。” 画眉晕了……凉拌是怎么办? “绣儿何必为那臭丫头生气,想要教训她,还不简单?” 看楚文瑾竟是信心满满的模样,楚锦绣不由好奇道:“二哥,这话……莫非你想出了什么对策?” 楚锦绣并不知道当初东墨湖上楚文瑾曾经对楚清欢下手之事,楚文瑾自然也不会对楚锦绣提及这等丢人的事。 只是如今看到母亲因为后院的事各种心烦意乱,而自己天之骄女的宝贝妹妹今天也在芝兰院憋了一肚子气,楚文瑾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这一切的一切始作俑者不就是楚清欢吗? 因为楚清欢,他天之骄女的妹妹竟是被关进了诏狱,如今一脸愁云。 因为楚清欢,他的父母亲如今有了隔阂,凭空出现一个年轻貌美的姨娘让母亲赌气! “我不止是要教训她,更要让她身败名裂!” 楚文瑾厉声道,一旁楚锦绣眼中却是跃起了一丛火苗,燃烧成了一片火海。 得知楚清欢归来,白菱当即便是想要去拜访,可是想到如今自己的身份,终究还是止步。一旁白合见状不由诧异道:“怎么忧虑忡忡的?难道是有什么心事?” 白菱想对昔日的姐妹诉说衷肠,只是刚想要开口却听见门外传来声音,“妹妹难道不在院子里?” 白合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差一点…… “是陈姨娘,姨娘现在要静养,还是别……” 白菱却是打断了她的话,“去把陈姐姐请来。” 陈姨娘并不是空手到来的,一番话一说便是小半个时辰,白菱打了个哈欠,陈姨娘这才后知后觉道:“瞧我都糊涂了,妹妹刚有了身孕,一定要静养才是,我不打扰妹妹了,先走了。” 白菱亲自送了陈姨娘离开,只是回到屋里却是吩咐道:“把这药材都给我丢了去。”她可不相信陈姨娘给她送的吃食里面会没有加料。在听云院当差那么多年,她又岂是不知道其中一二? 陈姨娘并不关心自己的药材能不能派上用场,只是回到石园的时候却见刘姨娘脸色难看,竟是意欲作呕的模样不由连忙上前,“姐姐这是怎么了?” 刘姨娘没想到自己这两个多月都不曾孕吐,却不料今日竟是忽然间孕吐了,还被陈姨娘碰了个正着,刚想要解释却又是一阵恶心欲吐。 “姨娘,姨娘,我就说中午不能吃那么多鱼肉,你偏不听,瞧这又难受了吧?”梅香连忙将刘姨娘搀扶起来,“多谢陈姨娘照拂。” 陈姨娘愣愣地站在那里,总觉得似乎有些事情似曾相识,可是她却是想不起来。 忽然间晴空之中一道惊雷劈开,陈姨娘脑中一清明,“你竟是怀……”秋雨突发而至,陈姨娘愣愣地站在那里,浑身湿透了却是不知。 “怎么这么倒霉,明明好日头怎么就突然打雷了?丫儿,红儿还不赶紧来帮忙收衣服?” 只是平日里听见声音都跑出来的几人今个儿却是不见踪影,赵紫心急又喊了一声却见粉蝶忽然间推开屋门走了出来,“我帮姐姐收拾吧。” 她骨瘦如柴,整个人似乎没了血色,赵紫见状一愣,只是看雨势越来越大,却还是点了点头,“那就劳烦了。” 好不容易将二小姐晾晒的衣 物都收拾了进去,赵紫转过身去想要感谢一番却是不见了粉蝶的身影。 “找什么呢?咦,你都收拾好了?” 赵粉跑了进来,身上还带着雨水的潮湿,“小姐还担心你没记起来,连忙吩咐我回来帮你,没想到你倒是手脚麻利的很。” 赵紫看了眼堆在一起的衣物,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刚才我喊人帮忙,不知道那几个小丫头哪里去了,是粉蝶帮我收拾的。” 赵粉闻言愣了一下,手里的百褶留仙裙落在了榻上,半晌才说道:“难道她是想要借机邀功?” 二小姐是什么样的人,赵粉赵紫却是清楚的,想在二小姐面前卖弄,怕是不被戳破脸皮已经是极好的了,背后暗暗帮忙,或许还能得到一二赞赏。 “不管了。”赵紫没心思去想这些,“还是先帮我把这些衣物收拢好才是,还好没被雨水淋着,要不然可惜了这上好的布料。” 赵粉点了点头,两人齐心倒是动作很快,没多大会儿就把今日里晾晒的衣物都收拢好了,只是赵紫却是微微皱眉,“怎么少了一件月白湖绸的枫叶裙,还少了一块帕子?” 赵粉闻言仔细看了看,归拢好的衣物都挂在了衣橱里,一眼望去一目了然,确实没有那件绣着红枫的月白底子的湖绸裙子。 “难道是你没注意,被风吹走了?今个儿日头足,风也大了些,那湖绸的裙子质地轻薄,被风吹走了也不无可能,更何况那帕子?” 赵紫闻言点了点头,“也许吧,回头我再找找便是了,不过这事你可别告诉二小姐,我可不想挨板子。” 赵粉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吧,只是小姐是个清楚的人,要是找不到一定要告诉她,知道吗?” 姐妹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才罢了,窗外,却是一人捏着一块帕子看了许久,唇角浮起了一丝笑意,这才慢慢离去。 楚文瑾拿到那一方锦帕的时候,唇角扬起了一丝笑意,“干得好,我答应的事,回头自然会办到的,回去别声张,到时候楚清欢身败名裂之时,就是你如愿以偿之日。” 身形消瘦的女子闻言唇角微微扬起,“那奴婢静候二少爷佳音。” 楚文瑾看着那人离去,眼角不由闪过一丝鄙色,“果然是一路货色,到时候……”楚文瑾目光深邃的望着远方,没多大会儿一个小厮快步跑了回来。 “公子,云公子说他还有几本医书要看,今天就不随着公子出门喝 ☆、第43章 (2) 的事,画眉那里还有几件绣活,你去帮帮她,还有先把粉蝶带过来,我有话对她说。” 赵紫慢慢站起身来,看楚清欢脸上并没有异色,这才缓缓离去,没多大会儿,粉蝶便走了进来。 “坐吧。”眼前的人再也没有当初的神采模样,似乎没了精气神儿似的。 粉蝶并不敢坐,甚至跪了下来,“二小姐,奴婢当初糊涂才会……只求二小姐能给奴婢一条活路,奴婢再也不敢了。”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何况当初是我力不能及不能护你们周全,如今你既然给我办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与你,回去好好歇着,过两日再过来伺候便是了。” 闻言,粉蝶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只是她脸上没什么肉,只显得一双眼睛黑而空洞。 看着走出去的人,楚清欢轻轻一笑,“那也要你有这个命才是。”的事,画眉那里还有几件绣活,你去帮帮她,还有先把粉蝶带过来,我有话对她说。” 赵紫慢慢站起身来,看楚清欢脸上并没有异色,这才缓缓离去,没多大会儿,粉蝶便走了进来。 “坐吧。”眼前的人再也没有当初的神采模样,似乎没了精气神儿似的。 粉蝶并不敢坐,甚至跪了下来,“二小姐,奴婢当初糊涂才会……只求二小姐能给奴婢一条活路,奴婢再也不敢了。”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何况当初是我力不能及不能护你们周全,如今你既然给我办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与你,回去好好歇着,过两日再过来伺候便是了。” 闻言,粉蝶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只是她脸上没什么肉,只显得一双眼睛黑而空洞。 看着走出去的人,楚清欢轻轻一笑,“那也要你有这个命才是。” ☆、第44章 (1) 京城里的流言从来都传得快,消失得也快。 前两日还说相府小姐和承恩侯府的小世子锦帕定情,这两天却又是传言两府是在商量着议亲了。 当天楚相和丞相夫人先后拜访了承恩侯府,相继离开后,承恩侯夫人便看到书房里侍书的丫环窈窕走来。 “夫人,侯爷请您去书房议事。” 承恩侯夫人刚刚和宋氏一番话心中还是惊魂未定,却又听到这消息顿时脸色一变,只是看到那侍书丫环心中更是恼火,“侯府里越发没些规矩了,紫菱你给我跪下!” 侍书丫环紫菱登时神色一变,她虽然只是个丫环,可是侯府里谁敢小瞧与她?承恩侯夫人是侯爷的续弦,不过是个没落的世家女,向来规规矩矩的,与她井水不犯河水。 “夫人,侯爷还等着奴婢伺候,奴婢先告退了。”一个半年多没得到过侯爷宠幸的人,跟自己摆什么侯府夫人的架子! 紫菱充耳不闻,转身便要离开,却是忽然间脸上挨了一巴掌,这个人顿时天旋地转了一般跌倒在地上,“什么人竟敢……” 紫菱张口欲骂,侯府里谁不是看自己脸色,竟有人敢打自己!只是看到来人,紫菱顿时心中一紧,“侯爷……”梨花带雨,说不出的委屈。 承恩侯却是狠狠瞪了她一眼,旋即才道:“不懂规矩的丫环,竟然敢顶撞夫人,柳林把她给我打发到军坊中去。”柳林是承恩侯身边心腹,也是侯府总管。 紫菱闻言顿时愣在了那里,前两日侯爷还说她双目带泪时最是楚楚动人,怎么,怎么会忽然间要把自己打发到军坊去呢? “侯,侯爷饶……”只是她话还没说出来,嘴巴却是被一条臭烘烘的帕子给堵上了,“紫菱姑娘,到了军坊好歹还有一条活路,若是再敢这般大声叫喊,我怕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柳林低声说道,紫菱闻言却是眼泪滚滚往下流。 承恩侯夫人没想到承恩侯竟然会这般手段对待自己的爱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良久才听到承恩侯道:“夫人,这丫环不懂规矩打发了便是,采薇是六宫之主当朝皇后,你是当朝皇后的母亲,承恩侯府的当家主母,怎么能被一个丫环顶撞?” 承恩侯夫人闻言登时心中一笑,当朝皇后的母亲?她不过是个继室而已,而且还是个膝下没有子嗣的继室。而且妾大欺主,这不正是你柳夏康纵容的吗?如今竟是问我,真是可笑。 只是她到底是嫁到侯府 十多年的人了,再也不是那刚入侯府的懵懂无知之人,自然知道反驳无用,更是知道怎么做才是最有效的,于是她便是虚笑着道:“是妾身管教无方,让侯爷操心了。” 承恩侯柳夏康今年花甲之龄,只是他神色阴鸷,保养得宜,如今看上去也不过像是四十多岁将近五十的人而已。听到夫人这般说,心里倒也是满意,他一家之主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遂继续说道:“如今采蓉和长琦也都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夫人有什么看法?” 果然是这回事。承恩侯夫人不由想起小半个时辰前,丞相夫人宋氏和自己的一番交谈,她陪笑着道:“妾身也担心这事,今个儿楚相夫人倒是跟妾身提了这事,不过相府六小姐是庶女,怕是配不上长琦的身份,妾身不敢做主,还请侯爷示下。” 承恩侯府小世子柳长琦继承其父秉性,风流好色而且胸无点墨,虽然弱冠之年却是尚未婚娶,京城中知根知底的人家都不敢将女儿嫁过来,如今这婚事便是一直悬着。 可是却也是有不少低品阶的官员想攀附上承恩侯府这棵大树,纷纷把女儿送进侯府,有些送到了世子房里,有些则是被承恩侯笑纳了。 承恩侯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稳稳当当的过自己的日子,柳长琦很少在府中,柳采蓉常住柳州,她乐得清闲,只是如今这好日子却是到头了。 柳长琦闹出流言沸沸,说是与相府小姐锦帕定情,结果却不料那锦帕虽然是相府大小姐的,可是却被转送与相府六小姐了。 如今楚相夫妇先后来访,明面上世道清其中误会,原因却是不言而明的。承恩侯夫人自然清楚,这场婚事里面,自己没有半点发言权。 “相府六小姐虽然是庶出,可是却也是养在宋夫人膝下的,想来品行是没什么差错的,这门婚事我看不错。”承恩侯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须,眯着眼睛想起了书房里与楚思远的交谈。 品行没什么差错?那锦帕怎么还会无缘无故的到了长琦手中,莫非自己长翅膀了不成?承恩侯夫人心底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是几分担忧道:“侯爷,这事,要不和宫里娘娘商量一下?毕竟,娘娘最是……” “不必!采薇是六宫之主,何须为这点小事心烦?”何况,楚思远却也是没骗自己,镜儿那孩子对相府的小姐也是有心的,将来大皇子妃也是出自丞相府。 长琦若是非要娶一个正牌嫡女,也太为惹人瞩目了,反倒是不妥。 何况,如 今承了楚思远这个人情,对自己将来也是……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既是如此,那妾身便听从侯爷吩咐。” 承恩侯很满意妻子的顺从,只是旋即想到什么,“去把世子爷请来,对了,你修书一封到柳州去,采蓉给老太君守孝也三年了,如今都及笄了,也是时候回来了。” “是,妾身还在想什么时候去接采蓉合适,人已经安排好了,既然侯爷吩咐了,就尽快动身便是。至于长琦,今个儿一早便是出门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承恩侯闻言顿时一怒,“还能去了哪里,定是出去花天酒地了。”看到妻子因为自己动怒而颤抖了一下,承恩侯皱了皱眉,接着对柳林吩咐道:“去把那逆子给我找回来!” 柳林闻言点头出去,果然在秦淮楼看到了柳长琦的贴身小厮传文正被一群花娘包围,嘴里吐着瓜子皮道:“我家小侯爷艳福不浅,将来可是要迎娶相府小姐的,若初姑娘算……柳,柳总管。” 传文连忙推开了身边的花娘,跪在了地上,“哪阵风把您老吹来了?柳总管有什么吩咐让小的去办就是,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柳林却是不吃他这一套,“世子在哪里,带我去找他。” 传文知道柳总管的厉害,哪里敢推脱搪塞,一步三哆嗦地带着柳林向楼上走去,三楼楼梯口指着最里面的一间房道:“小小侯爷就在最里面那间房。” 柳林走了过去,还没靠近却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哈哈,若初姑娘果然是聪明人,没错,那锦帕哪里是相府大小姐给我的,其实是我捡到的,只是早就听说相府大小姐国色天香美人姿态,要是能成了我世子夫人,岂不是美事一桩?” 柳林想要推门而入,却听到一声清冷的笑声,“世子就不怕相府小姐是个醋坛子,过门后不许世子爷出门在外拈花惹草吗?” 柳长琦闻言大笑,“若初姑娘可是舍不得本世子?她充其量不过是一个相府小姐,本世子是谁,承恩侯世子,当今皇后娘娘的兄弟,还能怕了她不成?待娶进门去,我倒是要她看看这柳字是怎么写得!” “世子爷好威风,若初再敬一杯。” 又是一阵喧哗,柳林想了想,推开了房门,却见还是世子爷的那一群狐朋狗友,只是柳长琦身边坐着的那人却是从未见过。 一身白衣袅娜,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狐皮大氅,似乎将整个人包裹了起来似的,留仙髻上只簪着一只古玉钗 ,眉心点着一朵银梅,眉眼间都是清冷,脸上带着笑意却并不清晰,似乎捕捉不到一般。这便是名扬京城的若初姑娘?不过一般而已。 柳长琦一见柳林心中一颤,只是感觉到身边的佳人似乎冷笑了一声,不由觉得被小瞧了,登时站起身来道:“柳总管,你来干什么?莫不是也要讨本世子的一杯酒水喝?” 柳长琦是侯府嫡子,又是独子,向来骄纵惯了的,只是却独独害怕柳林。如今见他竟是这般模样,柳林知道他打算,却也不多说,“世子,侯爷有事相商,还请世子爷尽快回府。” “那老不……老爷子还能有什么事找我?”柳长琦嘀咕了一句,脚下却并没有动弹。 狐朋狗友中一人笑着道:“我今个儿可是瞧见楚相去了侯府,莫非是小侯爷你的婚事?” 柳长琦闻言顿时乐了,连忙站起身来道:“哦,难道真的是这回子事?” “的确是世子的婚事不错,不过是和相府六小姐的婚事,还请世子爷尽快回府。”说罢,柳林便转身离去。 柳长琦却是愣了一下,旋即拉着一个人的衣领问道:“本世子可是听错了?是六小姐而不是大小姐?” 那人看着柳长琦神色,战战兢兢道:“小……” “小侯爷没听错,正是相府六小姐,而非大小姐。”若初姑娘轻声道,柳长琦却是失魂落魄了一般踉跄着追了出去。 “若初姑娘,这,这酒席该怎么办?” 眼看着柳长琦走了,银子却是没付,一帮子狐朋狗友面面相觑,若初姑娘却是拢了拢围着的狐裘大氅,白色的狐狸皮毛显得她更是清艳不可方物。 “也没什么,诸位离去便是,不过今个儿在这雅音阁里发生的事,说过的话,还请……” “若初姑娘放心,我等定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透露出去。” 若初姑娘却是瞧了一眼那人,樱桃口微微张开,“还请传扬出去才是,诸位可明白了?” 那狐朋狗友莫不是面面相觑,只是待醒过神来,雅音阁里哪里还有若初姑娘的身影? 流言再度传出,楚文瑾听到这消息顿时坐不住了,刚想要去找柳长琦却是被喊住了,“二少爷,老夫人和相爷唤你过去问话。” “我……”只是来人却并不容楚文瑾搪塞,接着道:“二少爷还是尽快过去的好,夫人和大小姐都很担心二少爷。” 楚文瑾登时 色变,看着来人恶声言道:“刘管事好大的脾气,看来当了楚清欢的走狗,都学会咬人了。” 刘管事正是周妈妈的丈夫刘顺,当初正是他一番话劝说周妈妈前去云安城接楚清欢的,如今他婆娘是芝兰院的管事妈妈,他的身份水涨船高自是不提,相府里的大小奴仆谁不说他是楚清欢的人? 只是刘顺闻言却是低眉顺眼,“二少爷,小的给相爷办事,吃的是相府的俸禄,还望二少爷体谅。” 楚文瑾瞪了他一眼,“还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他没想到楚清欢的手伸的那么远,而刘顺的说辞是典型的楚清欢说法,让他很是恼怒。 只是楚文瑾的恼怒很快便消失了,因为有人比他更为气恼! “逆子,你竟然做出这等事情!” 楚思远一脚踢来,楚文瑾原本想躲,只是余光看到楚清欢唇角的笑意,他硬生生挨了这一脚。 楚思远虽是不练武功,可是到底是人在壮年,这一脚又是毫不留情的,顿时楚文瑾唇角就流出了一痕鲜血。 大夫人见状心口一疼,连忙护住了楚文瑾,“相爷难道就听信市井流言,断定这是文瑾所为?文瑾向来疼爱妹妹,又岂会做出这等事情?” 楚文瑾登时明白那市井流言已经传到楚思远耳中,不由分辩道:“父亲,小国舅爷诬陷儿子,父亲明察呀!” 楚思远一把推开了大夫人,紧紧拽住楚文瑾的衣领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小侯爷时间地点都说了明白,便是其余几人也能证明,莫非他还会偷那锦帕不成?” 楚文瑾神色一变,柳长琦就算是酒后胡言又岂会说的一五一十,莫非是?他猛地转过头去,却见楚清欢唇角噙着笑意,若有所思似的看着自己。 “那锦帕分明是常乐遣人送与小侯爷的,又怎么会是文瑾丢的,相爷明察,断不可为了一个小小庶女,而误会了文瑾呀!”大夫人心疼楚文瑾,顿时不管不顾吼了出来。 她不提及楚常乐还好,一提及楚常乐,楚思远又是一肚子憋火。 想起前两日刘姨娘暗暗垂泪,顿时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前两日还说是清欢院子里的粉蝶赠与小侯爷的,如今又说是常乐遣人送的,我倒是想知道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宋氏顿时哑口无言,楚思远却也是转了话头,“你是说小侯爷诬陷这逆子不成?慈母多败儿,我看你这个家也当到头了!” 楚清欢眼神顿时一聚,楚思远竟是 说出这等话…… 老夫人手中数珠声也顿了一下,睁开眼睛看了楚思远一眼旋即又无声念佛。 大夫人却是没想到楚思远竟会把事情牵扯到自己身上,顿时愣在了那里,“相爷,我……” “去请家法!”楚思远却是打断了她的话,厉声道。 便是一直沉默不言的楚锦绣这次也惊呆了,她没想到原本只是为了教训楚清欢而已,为何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是楚常乐已经承担了罪名吗?为何如今竟又是忽然传出了流言说是二哥落下了锦帕,承恩侯世子无意间捡了去。 可若真是这般的话,那岂不是说二哥随身携带着自己的锦帕?这一旦承认下来…… 楚锦绣只觉得十月初的天气,她却是一身冷汗。 “父亲,也许是误会了二哥呢。”楚清欢忽然开口,大厅里楚家众人无不是愣了一下,旋即才反应过来。 似乎都没想到楚清欢竟是会帮楚文瑾说话似的,毕竟前几日楚文瑾可是证据确凿说楚清欢与人私通的。 “哪有什么误……” 老夫人打断了楚思远的话,“二丫头,你说说看。” 大夫人一脸的紧张,她不相信楚清欢会帮自己儿子说好话的。可是如今,老夫人都开口了,似乎自己根本无力阻止。 这件事,自己从头到尾都不知晓一分,也许是文瑾为了给锦绣出气才会做出这事来的,可是他们太糊涂了,自己甚至连弥补一二的机会都没有。 楚清欢点了点头,慢慢道:“清欢在想,大姐和二哥向来感情深厚,也许是无意间捡到了那一块锦帕,心底里有些纳罕大姐的粗心,想要找个机会给大姐送回去,可是正好又赶上承恩侯世子相邀,便去赴了酒宴,只是他没想到酒席间推杯交盏,结果那锦帕无意间便是丢失了,而大哥一醉忘了之前捡到锦帕的事情,所以……” “所以才会惹出今天这等是是非非?”楚锦芙接着道:“可是二姐姐你为二哥这样着想,可是并不合理呀。我可是听说那日二哥可是直接从前院走的,根本不曾来后院里来,既然不来,他随身带着一块女儿家用的帕子干什么?” 楚文瑾没想到自己的亲妹子竟会拆自己的台,顿时准备好的说辞却是没用了,楚锦芙却并不打算善罢甘休,“何况,二哥当时特意去邀请云剑英出去喝酒,显然早有打算!” 一句早有打算却是盖棺定论 了一般,楚文瑾登时神色大变,看向楚锦芙的目光不能置信,他原本还以为楚锦芙不过是过过嘴瘾而已,如今这话一说岂不是要给自己定下死罪吗? 楚清欢闻言微微皱眉,“那是清欢莽撞了,没能查清楚这件事,二哥,常乐是我们的妹妹,你怎能这般对她?”她微微摇头,显然是同情楚常乐的。 两人一唱一和,楚思远看到楚清欢这般神色更是恼怒,又是一脚踹了出去,“混账!我楚思远英明一世,怎么会有你这个孽障!” 看刘顺已经取来了藤条,楚思远厉声道:“给我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楚文瑾没想到自己才说了一两句话,却是这般结局,他刚想要挣扎,却已经被相府的小厮压住了手脚。 拿着藤条的小厮轻声一句得罪了,一藤条已经挥了下去。 那藤条是被盐水浸泡过的,只是打得若是有技巧,却是只出声并不疼的,而若是往实里打的话即使人身上不留下痕迹,可是皮肉下面却也是一片烂泥似的,只会让人疼痛难忍恨不得死去。 显然这小厮有所顾忌,藤条挥舞的虽然响,落下却并不见效果,楚清欢见状眼底闪过了一丝笑意。宋氏的名声还在,自己却还是要小心呢。 如此三四鞭下去,楚思远却似乎看出了其中门道,“我让你往死里打!”说着他一把夺过了藤条自己狠狠抽了下去,楚文瑾登时吃痛,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滴。 相府的家法这些年何曾动过?便是之前陈妈妈却也不过是被杖责了而已,根本不曾用过这藤条!登时,大夫人扑了上去,楚思远手中藤鞭收回不及,一下子落在了大夫人背上,饶是她穿着微厚的衣物,可是一下子却也是见了血痕。 大厅内顿时乱作一团,楚锦绣眼泪一下子就落了出来,“父亲这是要打死母亲吗?母亲在相府那么多年,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承恩侯世子劣迹斑斑,说不定那锦帕是他什么时候偷得也不定,父亲怎么就肯定是二哥要陷害六妹?” 倒是没想到,楚锦绣这仙女着急起来也是会咬人的,楚清欢唇角扬起了笑意。 “何况,常乐不过是闺中女儿罢了,二哥又何必栽赃陷害与她?如今她能因此嫁入承恩侯府,未必不是她的造化!” 楚锦绣倔强的仰起头,跪在地上,却是任凭楚思远发作模样。楚清欢见状却是笑了,楚锦绣呀楚锦绣你聪明一世,怎么偏生这时候糊涂了呢? “混账东西,莫 非你母亲苦心教导你便是让你这般顶撞与我?”楚思远一个巴掌甩了出去,顿时楚锦绣那白皙滑腻的玉颊上浮起了五个鲜红的指印。 楚锦绣显然没想到自己竟是会忽然又挨了这一巴掌,顿时眼泪落了下来,哀声道:“父亲,女儿……” “若是依照大姐这说法,我们楚家女儿的闺誉却还是要与不要?嫁到承恩侯府便是好婚事吗?既是如此,大姐和二哥当初何必诬……” “芙儿!”老夫人断然喝了一声,楚锦芙不满的撅了撅嘴,显然对楚锦绣适才的话十二个不满意。 “好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谁若是再拿这件事情说事,回头我定不轻饶!”老夫人一锤定音,楚思远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昏厥了过去的宋氏却是扭头就离开了。 “去请大夫给大夫人看看,我累了,芙儿你们陪我去佛堂里念经。” “是。”楚锦芙脆声应道,楚锦绣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楚锦芙却并不以为意,反倒是笑了起来,轻声笑道:“大姐,父亲可还真是宠爱你,恨其不争,不是吗?” “你!”楚锦绣怒极,只是听到老夫人的一声咳音却又是收回了拳头。 “你可别忘了,是母亲生育了你,你怎可这般忘恩负义!”这忘恩负义的,不仅见死不救,方才还故意落井下石,二哥就是因为她才会……楚锦绣咬着牙,恨不得打死楚锦芙的模样。 楚锦芙闻言皱了皱眉,一脸无辜道:“是吗?那就让她后悔当初为何没有溺死我这个孽障好了。”楚锦绣闻言脸色一变,楚锦芙却又忽然想起什么来了似的,折回身道:“对了,大姐和母亲的恩情我从来没有忘记的,如今我不是报恩了吗?大姐若是嫌不够,回头我自然……加倍偿还!” 楚锦绣脸色惨白,只觉得楚锦芙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只是她还没回过神来,却恍惚间听到一声怒吼,“我去找柳长琦问个清楚!” 转眸一看,楚文瑾已经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楚锦绣无比骇然,二哥如此激动,若是万一再出了什么事,那该如何是好?她一股邪火顿时涌上心头,“就不知道拦二少爷一下?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有什么用!” 抱琴一脸委屈地看着楚锦绣,“小姐,二少爷……二少爷他……” “大姐不必担心,二哥到底是习武之人,不过是不痛不痒的一藤鞭而已,没什么的,还是快些找大夫给母亲看看吧。母亲 自从落胎后,似乎身体一直不好,这一下子若是抑郁在心的话,怕是就……” “你敢诅咒母亲?” 楚清欢却是笑了,眉眼弯弯,“大姐这可是冤枉了,清欢不过是说若是抑郁在心的话,怕是就要多喝些时日的汤药了,岂不是苦的很?” “好一张伶牙俐齿,楚清欢你别得意!” 这般威胁自己,看来京城第一美的仙女姿态终于要装不下去了呢,“大姐哪里见我得意了呢?我关心母亲还来不及呢。”说着,她便是要上前搀扶宋氏,却是被楚锦绣一把推开。 “不用你假好心!” 她还很是假好心,“父母有疾,儿女伺候是应该的,大姐莫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似乎和楚常喜一般,楚锦绣不由皱了皱眉,良久脸上才挂起一丝笑意,“二妹误会了,只是如今母亲生病,我又不方便出面,这府里的事务怕是要二妹出面来处置了,这也是我母亲分忧不是?” 楚锦绣一脸的为难,“我知道二妹不曾主持过府中事情,可是这也是也学的,不如就趁这个机会二妹学习学习才是。”她楚锦绣丢了人,楚清欢又岂能置身事外? 你不是宣武帝亲封的清欢郡主,德才兼备吗?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处置这相府的庶务!就算有几分小聪明,就算大皇子和八千岁都重视与你,又岂能把手伸到我相府后院? 楚清欢唇角微微弯起,“既是如此,清欢却之不恭,只是若是有麻烦,还望到时大姐不吝赐教。” 和赵妈妈一起搀扶着宋氏往外走,楚锦绣回眸笑道:“当然。”我定会让你的“声名”传扬出去,悔不当初得罪与我! “小姐,这……”画眉有些担忧,虽然小姐处置芝兰院的诸多事务井井有条,可是芝兰院不过上上下下二十人左右,而整个相府后院大大小小却是几百人,再加上前院里的一些事情,怕是小姐处置不过来。 到时候大小姐一旦宣扬出去,自家小姐不会当家处理庶务的名声传言出去,又有谁来敢上门提亲? “怕什么,不过是兵来将挡而已。”若是前世,她定会手足无措,被楚锦绣拿捏住把柄的,可是今时今日的楚清欢却不会。 “走吧,回去好好歇一歇,回头还要有好戏要看呢。”楚锦绣这么快就给自己下套,还真是天真,她以为自己的报复这么快就会结束了吗? 还早着呢。 ☆、第44章 (2) 可,可是女儿如……如今……”语不成调,楚清欢似乎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可是身子却还是软了下去。 画眉当即惊呼道:“小,小姐,你不要吓奴婢呀,你,你怎么了?” 楚思远也是蓦然神色大变,楚锦绣没想到楚清欢竟是会晕倒,顿时愣在了那里,却只听到一阵严厉的呵责声。 “还不快去请大夫!” 林妈妈撩起了帘子,老夫人在楚锦芙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进来。她看了眼躺在美人榻上的大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相府如今这般不太平,后宅不安莫不是因为主母当家不利。如今竟又是起了这龌龊心思,还真以为自己拿她没办法吗? 楚锦绣没想到老夫人会到来,连忙道:“这里有大夫,陈大夫,还不赶紧给我二妹看看?” “不用!”还未待那陈大夫起身,老夫人却是断然拒绝,“还是好生看他的病吧!既然清欢这丫头身体不适,回头文瑾纳妾的事情就交给刘姨娘处理就是。” 楚思远脸色微微一变,“这,她也身怀有孕,怕是不好出面吧?” 老夫人脸色一变,“刘姨娘怀胎已经三月有余,脉象稳得很,再有陈姨娘帮衬着,出不了什么错!二丫头好歹是郡主之尊,难道要她去给一个区区六品昭武校尉办纳妾之事?你也不怕丢了相府的颜面!” 楚思远闻言顿时脸色一寒,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看向美人榻的目光多了几分寒意,“是,儿子知道了!” 美人榻上,大夫人握手成拳,听到这话却是再也忍耐不住,嗓子眼一片腥甜,顿时一口鲜血如箭喷了出来。可,可是女儿如……如今……”语不成调,楚清欢似乎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可是身子却还是软了下去。 画眉当即惊呼道:“小,小姐,你不要吓奴婢呀,你,你怎么了?” 楚思远也是蓦然神色大变,楚锦绣没想到楚清欢竟是会晕倒,顿时愣在了那里,却只听到一阵严厉的呵责声。 “还不快去请大夫!” 林妈妈撩起了帘子,老夫人在楚锦芙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进来。她看了眼躺在美人榻上的大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相府如今这般不太平,后宅不安莫不是因为主母当家不利。如今竟又是起了这龌龊心思,还真以为自己拿她没办法吗? 楚锦绣没想到老夫人会到来,连忙道:“这里有大夫,陈大夫,还不赶紧给我二妹看看?” “不用!”还未待那陈大夫起身,老夫人却是断然拒绝,“还是好生看他的病吧!既然清欢这丫头身体不适,回头文瑾纳妾的事情就交给刘姨娘处理就是。” 楚思远脸色微微一变,“这,她也身怀有孕,怕是不好出面吧?” 老夫人脸色一变,“刘姨娘怀胎已经三月有余,脉象稳得很,再有陈姨娘帮衬着,出不了什么错!二丫头好歹是郡主之尊,难道要她去给一个区区六品昭武校尉办纳妾之事?你也不怕丢了相府的颜面!” 楚思远闻言顿时脸色一寒,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看向美人榻的目光多了几分寒意,“是,儿子知道了!” 美人榻上,大夫人握手成拳,听到这话却是再也忍耐不住,嗓子眼一片腥甜,顿时一口鲜血如箭喷了出来。 可,可是女儿如……如今……”语不成调,楚清欢似乎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可是身子却还是软了下去。 画眉当即惊呼道:“小,小姐,你不要吓奴婢呀,你,你怎么了?” 楚思远也是蓦然神色大变,楚锦绣没想到楚清欢竟是会晕倒,顿时愣在了那里,却只听到一阵严厉的呵责声。 “还不快去请大夫!” 林妈妈撩起了帘子,老夫人在楚锦芙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进来。她看了眼躺在美人榻上的大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相府如今这般不太平,后宅不安莫不是因为主母当家不利。如今竟又是起了这龌龊心思,还真以为自己拿她没办法吗? 楚锦绣没想到老夫人会到来,连忙道:“这里有大夫,陈大夫,还不赶紧给我二妹看看?” “不用!”还未待那陈大夫起身,老夫人却是断然拒绝,“还是好生看他的病吧!既然清欢这丫头身体不适,回头文瑾纳妾的事情就交给刘姨娘处理就是。” 楚思远脸色微微一变,“这,她也身怀有孕,怕是不好出面吧?” 老夫人脸色一变,“刘姨娘怀胎已经三月有余,脉象稳得很,再有陈姨娘帮衬着,出不了什么错!二丫头好歹是郡主之尊,难道要她去给一个区区六品昭武校尉办纳妾之事?你也不怕丢了相府的颜面!” 楚思远闻言顿时脸色一寒,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看向美人榻的目光多了几分寒意,“是,儿子知道了!” 美人榻上,大夫人握手成拳,听到这话却是再也忍耐不住,嗓子眼一片腥甜,顿时一口鲜血如箭喷了出来。 可,可是女儿如……如今……”语不成调,楚清欢似乎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可是身子却还是软了下去。 画眉当即惊呼道:“小,小姐,你不要吓奴婢呀,你,你怎么了?” 楚思远也是蓦然神色大变,楚锦绣没想到楚清欢竟是会晕倒,顿时愣在了那里,却只听到一阵严厉的呵责声。 “还不快去请大夫!” 林妈妈撩起了帘子,老夫人在楚锦芙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进来。她看了眼躺在美人榻上的大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相府如今这般不太平,后宅不安莫不是因为主母当家不利。如今竟又是起了这龌龊心思,还真以为自己拿她没办法吗? 楚锦绣没想到老夫人会到来,连忙道:“这里有大夫,陈大夫,还不赶紧给我二妹看看?” “不用!”还未待那陈大夫起身,老夫人却是断然拒绝,“还是好生看他的病吧!既然清欢这丫头身体不适,回头文瑾纳妾的事情就交给刘姨娘处理就是。” 楚思远脸色微微一变,“这,她也身怀有孕,怕是不好出面吧?” 老夫人脸色一变,“刘姨娘怀胎已经三月有余,脉象稳得很,再有陈姨娘帮衬着,出不了什么错!二丫头好歹是郡主之尊,难道要她去给一个区区六品昭武校尉办纳妾之事?你也不怕丢了相府的颜面!” 楚思远闻言顿时脸色一寒,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看向美人榻的目光多了几分寒意,“是,儿子知道了!” 美人榻上,大夫人握手成拳,听到这话却是再也忍耐不住,嗓子眼一片腥甜,顿时一口鲜血如箭喷了出来。 可,可是女儿如……如今……”语不成调,楚清欢似乎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可是身子却还是软了下去。 画眉当即惊呼道:“小,小姐,你不要吓奴婢呀,你,你怎么了?” 楚思远也是蓦然神色大变,楚锦绣没想到楚清欢竟是会晕倒,顿时愣在了那里,却只听到一阵严厉的呵责声。 “还不快去请大夫!” 林妈妈撩起了帘子,老夫人在楚锦芙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进来。她看了眼躺在美人榻上的大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相府如今这般不太平,后宅不安莫不是因为主母当家不利。如今竟又是起了这龌龊心思,还真以为自己拿她没办法吗? 楚锦绣没想到老夫人会到来,连忙道:“这里有大夫,陈大夫,还不赶紧给我二妹看看?” “不用!”还未待那陈大夫起身,老夫人却是断然拒绝,“还是好生看他的病吧!既然清欢这丫头身体不适,回头文瑾纳妾的事情就交给刘姨娘处理就是。” 楚思远脸色微微一变,“这,她也身怀有孕,怕是不好出面吧?” 老夫人脸色一变,“刘姨娘怀胎已经三月有余,脉象稳得很,再有陈姨娘帮衬着,出不了什么错!二丫头好歹是郡主之尊,难道要她去给一个区区六品昭武校尉办纳妾之事?你也不怕丢了相府的颜面!” 楚思远闻言顿时脸色一寒,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看向美人榻的目光多了几分寒意,“是,儿子知道了!” 美人榻上,大夫人握手成拳,听到这话却是再也忍耐不住,嗓子眼一片腥甜,顿时一口鲜血如箭喷了出来。 可,可是女儿如……如今……”语不成调,楚清欢似乎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可是身子却还是软了下去。 画眉当即惊呼道:“小,小姐,你不要吓奴婢呀,你,你怎么了?” 楚思远也是蓦然神色大变,楚锦绣没想到楚清欢竟是会晕倒,顿时愣在了那里,却只听到一阵严厉的呵责声。 “还不快去请大夫!” 林妈妈撩起了帘子,老夫人在楚锦芙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进来。她看了眼躺在美人榻上的大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相府如今这般不太平,后宅不安莫不是因为主母当家不利。如今竟又是起了这龌龊心思,还真以为自己拿她没办法吗? 楚锦绣没想到老夫人会到来,连忙道:“这里有大夫,陈大夫,还不赶紧给我二妹看看?” “不用!”还未待那陈大夫起身,老夫人却是断然拒绝,“还是好生看他的病吧!既然清欢这丫头身体不适,回头文瑾纳妾的事情就交给刘姨娘处理就是。” 楚思远脸色微微一变,“这,她也身怀有孕,怕是不好出面吧?” 老夫人脸色一变,“刘姨娘怀胎已经三月有余,脉象稳得很,再有陈姨娘帮衬着,出不了什么错!二丫头好歹是郡主之尊,难道要她去给一个区区六品昭武校尉办纳妾之事?你也不怕丢了相府的颜面!” 楚思远闻言顿时脸色一寒,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看向美人榻的目光多了几分寒意,“是,儿子知道了!” 美人榻上,大夫人握手成拳,听到这话却是再也忍耐不住,嗓子眼一片腥甜,顿时一口鲜血如箭喷了出来。 可,可是女儿如……如今……”语不成调,楚清欢似乎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可是身子却还是软了下去。 画眉当即惊呼道:“小,小姐,你不要吓奴婢呀,你,你怎么了?” 楚思远也是蓦然神色大变,楚锦绣没想到楚清欢竟是会晕倒,顿时愣在了那里,却只听到一阵严厉的呵责声。 “还不快去请大夫!” 林妈妈撩起了帘子,老夫人在楚锦芙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进来。她看了眼躺在美人榻上的大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相府如今这般不太平,后宅不安莫不是因为主母当家不利。如今竟又是起了这龌龊心思,还真以为自己拿她没办法吗? 楚锦绣没想到老夫人会到来,连忙道:“这里有大夫,陈大夫,还不赶紧给我二妹看看?” “不用!”还未待那陈大夫起身,老夫人却是断然拒绝,“还是好生看他的病吧!既然清欢这丫头身体不适,回头文瑾纳妾的事情就交给刘姨娘处理就是。” 楚思远脸色微微一变,“这,她也身怀有孕,怕是不好出面吧?” 老夫人脸色一变,“刘姨娘怀胎已经三月有余,脉象稳得很,再有陈姨娘帮衬着,出不了什么错!二丫头好歹是郡主之尊,难道要她去给一个区区六品昭武校尉办纳妾之事?你也不怕丢了相府的颜面!” 楚思远闻言顿时脸色一寒,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看向美人榻的目光多了几分寒意,“是,儿子知道了!” 美人榻上,大夫人握手成拳,听到这话却是再也忍耐不住,嗓子眼一片腥甜,顿时一口鲜血如箭喷了出来。 可,可是女儿如……如今……”语不成调,楚清欢似乎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可是身子却还是软了下去。 画眉当即惊呼道:“小,小姐,你不要吓奴婢呀,你,你怎么了?” 楚思远也是蓦然神色大变,楚锦绣没想到楚清欢竟是会晕倒,顿时愣在了那里,却只听到一阵严厉的呵责声。 “还不快去请大夫!” 林妈妈撩起了帘子,老夫人在楚锦芙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进来。她看了眼躺在美人榻上的大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相府如今这般不太平,后宅不安莫不是因为主母当家不利。如今竟又是起了这龌龊心思,还真以为自己拿她没办法吗? 楚锦绣没想到老夫人会到来,连忙道:“这里有大夫,陈大夫,还不赶紧给我二妹看看?” “不用!”还未待那陈大夫起身,老夫人却是断然拒绝,“还是好生看他的病吧!既然清欢这丫头身体不适,回头文瑾纳妾的事情就交给刘姨娘处理就是。” 楚思远脸色微微一变,“这,她也身怀有孕,怕是不好出面吧?” 老夫人脸色一变,“刘姨娘怀胎已经三月有余,脉象稳得很,再有陈姨娘帮衬着,出不了什么错!二丫头好歹是郡主之尊,难道要她去给一个区区六品昭武校尉办纳妾之事?你也不怕丢了相府的颜面!” 楚思远闻言顿时脸色一寒,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看向美人榻的目光多了几分寒意,“是,儿子知道了!” 美人榻上,大夫人握手成拳,听到这话却是再也忍耐不住,嗓子眼一片腥甜,顿时一口鲜血如箭喷了出来。 可,可是女儿如……如今……”语不成调,楚清欢似乎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可是身子却还是软了下去。 画眉当即惊呼道:“小,小姐,你不要吓奴婢呀,你,你怎么了?” 楚思远也是蓦然神色大变,楚锦绣没想到楚清欢竟是会晕倒,顿时愣在了那里,却只听到一阵严厉的呵责声。 “还不快去请大夫!” 林妈妈撩起了帘子,老夫人在楚锦芙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进来。她看了眼躺在美人榻上的大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相府如今这般不太平,后宅不安莫不是因为主母当家不利。如今竟又是起了这龌龊心思,还真以为自己拿她没办法吗? 楚锦绣没想到老夫人会到来,连忙道:“这里有大夫,陈大夫,还不赶紧给我二妹看看?” “不用!”还未待那陈大夫起身,老夫人却是断然拒绝,“还是好生看他的病吧!既然清欢这丫头身体不适,回头文瑾纳妾的事情就交给刘姨娘处理就是。” 楚思远脸色微微一变,“这,她也身怀有孕,怕是不好出面吧?” 老夫人脸色一变,“刘姨娘怀胎已经三月有余,脉象稳得很,再有陈姨娘帮衬着,出不了什么错!二丫头好歹是郡主之尊,难道要她去给一个区区六品昭武校尉办纳妾之事?你也不怕丢了相府的颜面!” 楚思远闻言顿时脸色一寒,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看向美人榻的目光多了几分寒意,“是,儿子知道了!” 美人榻上,大夫人握手成拳,听到这话却是再也忍耐不住,嗓子眼一片腥甜,顿时一口鲜血如箭喷了出来。 ☆、第45章 (1) “小姐,你真是吓死奴婢了。”画眉微微埋怨道,显然对楚清欢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做法很是不赞同。 楚清欢闻言却是笑了,自己的伤看着严重,其实却也不过是多流了些血而已,比起大夫人的恼火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而且…… “没什么,今天她们让我流一滴血,改日我定是要她们血流成河来弥补!” 画眉闻言却是脸色不变,显然对大夫人和楚锦绣没有半点同情心,只是想起老夫人的安排却还是不由道:“可是,刘姨娘到底是有了身孕的人,若是大小姐她……” 这才是老谋深算呢。她当时也想过让刘姨娘来处置楚文瑾纳姨娘的事情,毕竟大夫人可是要把楚常乐嫁到承恩侯府的。 只是到底是缺了个契机而已,如今老夫人竟是开口提了出来,这下子相府后院可是更要精彩几分了。 看来,老夫人也开始对大夫人磨刀霍霍了呢。 听云院,大夫人再度醒来,看到床头上暗自伤神的楚锦绣,不由猛地坐起身来,“老夫人呢,你父亲呢?他们怎么能让刘姨娘来处置文瑾纳妾的事情,这要是传出去文瑾还有什么名声?” 因为真的咳了血,大夫人嗓音嘶哑,犹如鬼哭狼嚎似的,楚锦绣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刚想要劝解,却是被大夫人抓住了胳膊,“锦绣,你去找芙儿,让她劝劝老夫人。刘婉言不满我将常乐嫁到承恩侯府,怎么会好好操持你二哥的喜事?” 大夫人忽然间很是惶恐,她原本只是为了抓住机会教训楚清欢罢了,从来没想到拿文瑾的婚事说事呀! 文瑾,她的文瑾文才武略,前途不可限量,偏偏要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妾!楚清欢,楚清欢,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母亲,你觉得芙儿会帮帮我们说话?”楚锦绣叹了一口气,“芙儿和二妹亲近,母亲您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怕是在看笑话呢。” 大夫人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骨肉,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赵妈妈,去把五小姐请来,就说我有事跟她说。” 楚锦绣没有阻拦,赵妈妈也没有问什么便出去了,大夫人念念有词道:“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怎么能帮外人呢?” 楚锦绣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没多时赵妈妈便回来了,大夫人坐起身来往外看,却不见楚锦芙的身影,不由着急道:“芙儿还没过来?什么事耽搁了不成?” 赵妈妈答道: “五小姐正在老夫人那里做绣活,说有事过些天再说。” “什么!”大夫人大惊失色,“芙儿怎么会说这话,定是你没传话!锦绣,你亲自去把芙儿给我喊过来。” 赵妈妈生生挨了那一枕头,神色却是一变不变,楚锦绣皱了皱眉,示意赵妈妈下去歇着,捡起了那引枕。 “母亲,何必找老夫人的不快?二哥纳妾是千岁爷定下的,便是皇上也知道了,如今我们根本不可能不让那女人入门,楚清欢不让我们痛快,我们……又岂能让她逍遥?”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大夫人瞧见不由动容。她一开始是要宝贝女儿不要着急,可是如今楚清欢竟是把心思动到了文瑾的喜事上,之前的话,她早就忘光了。 “你……有什么办法?” 楚锦绣闻言唇角微微扬起,“二房就要回来了,楚清欢纵然有三头六臂也不能面面俱到,咱们还能找不到机会?” 大夫人并非愚人,只是因为涉及到爱子的婚事而失了心智,此刻听到楚锦绣这般说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到时候我再把那人请来,她楚清欢纵然是头九尾狐狸,这次也要栽跟头!” 略显憔悴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毒,楚锦绣见状眼角闪过一丝笑意。楚清欢,现在你姑且得意着,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阿嚏……” 忽然的喷嚏声引得大厅内众人纷纷看向楚清欢,一旁坐着的楚锦芙脸上带着关怀之色,“二姐姐可是受了风寒?” 楚清欢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大概是没休息好的缘故。” “二姐姐真是辛苦,自己病着还要帮忙给婶娘一家布置晨曦园,偏生最近府里事情也多,二姐处理的这般妥当,还真是能者多劳呢。” 楚常喜话里透着笑意,似乎在羡慕自己一般,可是楚清欢却知道,楚常喜却又是不安分了。 如此这般哪里是在夸奖自己?分明是给大夫人上眼药! “三妹过奖了,等到你像我这般大的时候,也定是能处理好庶务的。”楚清欢轻轻笑道。 楚常喜却是蓦然变色! 楚清欢,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大夫人虽然明面上对名下的庶女很是照拂,其实根本是不屑一顾的。这般主持中馈的手段也不过是只教给了楚锦绣一人而已。 为的也不过是即便是将来她和楚常乐出嫁,也要依仗着陪嫁的妈妈和丫环,而这 陪嫁妈妈定然是大夫人的心腹。 本想借机激发楚清欢和大夫人之间的矛盾,却不料最后却是弄了自己一个难堪,楚常喜珠圆玉润的脸上燃起了一片绯红,呼吸也微微粗重了几分。 大夫人却是不动如山,只坐在老夫人身边神色不见丝毫变化。 老夫人似乎关注点并不在这里,直到听见门外婆子喊道:“二夫人,三少爷,四小姐,五少爷回来了。”她才神色舒张了几分,脸上挂起了笑意。 楚清欢缓缓起身,果然二夫人常金月还是那和气生财的模样,只是四小姐裹着一件昭君裘,大红的裘衣衬得整个人如同小玉女一般玲珑剔透。身后的五少爷楚文琏眼睛转得溜圆,不过是刚进门,就已经把大厅里的女眷打量了一遍。三少爷弱冠之年,回到府中自然是先去前院拜见楚思远的,所以并没有随着母亲和弟妹一同来后院。 “给老夫人请安。” 二夫人还未拜下去,林妈妈已经搀扶住她了,“二夫人快起来,老夫人念叨了那么久,您和少爷小姐们总算是回来了。” 老夫人到底是有些高兴的,脸上洋溢着的笑意足以说明一切了。 楚清欢与楚锦芙上前一同给二夫人见礼,二夫人抬起了头,看到楚清欢时却是眼中一惊,“这……这是清欢吧?” 果然,二夫人是认识娘亲的。楚清欢笑着点了点头,任由着常氏把一个玲珑剔透的玉镯笼在了自己手腕上。 “这些年没见,都成大姑娘了。大嫂好福气,几个女儿个个都聪明伶俐,比云溪这个不成器的强多了。” 大夫人唇角微微一动,想说话却又没开口,倒是老夫人道:“你们鞍马劳顿的也累了,先回去歇着才是。二丫头,你带着你婶娘她们去晨曦园,中午的时候再一起用饭。” “琏儿男子汉不累,陪着祖母说话。”楚文琏却是赖皮猴似的窝在老夫人的榻上不下来了,常氏刚想要唤儿子下来,却听老夫人道:“好好好,我的小五心疼祖母,咱祖孙俩说说话。” 大夫人唇角翕动,老夫人就是偏心,她的瑜儿哪里比不上二房的小子?可是老夫人哪里对瑜儿这么慈眉善目过? 楚锦绣却是一起陪着常氏母女去了晨曦园,“婶娘有所不知,近来母亲身体不适,锦绣榻前侍奉汤药,这晨曦园都是二妹一手布置的。” 常氏闻言不由动容,刚想要说话却是被楚常喜插了嘴,“是呀,二姐身份尊贵,若不是 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怕是寻常人等还没这待遇呢。” 楚清欢闻言不由皱眉,好一出双簧,这是要一唱一和挑拨自己和二房的关系吗? 果然,四小姐楚云溪闻言微微色变。 “三姐说这话可是偏颇了,二姐郡主身份又不是用在家里的,何必张口闭口提及?三姐若真是尊崇这身份,为何不去芝兰院给二姐请安?便是见了面,也要行礼的吧?” 楚锦芙没想到这人安生两天就要跳出来闹事,顿时心中不满,语气刻薄了许多,偏生却又是在理上,便是楚常喜有心辩驳却又是说不出。 “母亲因为二哥的事情卧床养病,大姐为了避嫌不便出面,若非是二姐挺身而出,三姐你的吃穿用度还能一如往常?” 虽然没骂楚常喜狼心狗肺,故意要掀起风浪,可是却也是没留半点情面,更是把楚文瑾的事情捅了出去,顿时,连同楚锦绣的神色都难看了几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真是辛苦清欢你了。”常氏握紧了楚清欢的手,神色中微微动容,只是看向楚清欢的目光却又有异。 楚清欢微微一笑,“婶娘说的是,咱们一家人何必说见外的话?只是侄女年幼,这院子布置的那里不妥当称心,还望婶娘包涵些个。” 常氏四下望去,点头笑道:“哪里有不妥当,妥当得很。” 楚锦芙闻言笑了起来,“那婶娘可要给二姐包一个大红包,为了知道婶娘喜好,二姐可是找了府里许多老奴仆的。” “芙儿你个促狭的,是不是也要母亲给你包一个大红包?”楚云溪已经去看了自己的住处,对于云溪楼的布置十分满意,看向楚清欢的目光也带着几分感激,只是听到楚锦芙的话却是忍不住打趣道。 “那是,我可是费了好多心思的,瞧这梅兰竹菊四君子美人觚,可是我从祖母那里特意给四姐你拿来的。” 楚云溪笑了笑,“那我回头教我们五小姐刺绣?我在苏州可是跟着绣娘学了苏绣的,你看这梅花落雪裙,就是我自己裁制的。” 说了一会子话,楚清欢看常氏还要收拾一下,便拉着楚锦芙告辞了。 “二妹。” 楚清欢回头望去,却见楚锦绣脸上带着笑意,缓缓走来。 “不知大姐有什么事要吩咐?” 楚锦绣笑了笑,却是路过楚清欢的时候轻声道:“有道是他乡遇故知,不知道二妹还记不记得 小姑姑身边的刘妈妈?” 楚清欢闻言神色一变!却见楚锦绣唇角挂着笑意盈盈离去,笑声溢出了唇角,带着初冬的凉意。 “二姐姐,刘妈妈,是谁?怎么了?” 云安城,那一晚她将孙亭先剜目剁手,杀人放火,却是唯独放过了刘妈妈。 果然,不该心慈手软吗? 良久没等到楚清欢的回答,楚锦芙不由有些害怕,为什么她觉得二姐姐此时的表情好恐怖,又好可怜,她似乎见过这样子的表情,是当时进宫赴宴的时候。 “二姐姐……”楚锦芙轻声一叹,楚清欢却是刚好回过神来,见状顿时明白自己适才太过于出神,似乎被楚锦芙瞧见了什么。 “走吧,看五弟那么顽皮,也不知道三哥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楚锦芙知道她有意岔开话题似的,也顺着楚清欢的话道:“三哥呀,人家都说沈潜是当之无愧的风流才子,可是咱们三哥却是儒雅君子。” 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似的,楚锦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过我看三哥呀,是个活脱脱的书呆子,也不知道将来谁家姑娘肯嫁给他。” 二房长子,楚家三少爷楚文琛,书生意气却也不是个书呆子,想来是有什么书痴的行为被楚锦芙逮住了吧。 两人正说着,却听到一阵朗朗声传来,“不知为兄是怎么得罪了五妹妹,竟然有书呆子之称了?” 抬起头来,却见对面门廊下不知何时站着一青衣书生,也不知站了多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正是楚文琛。 “咦,莫非父亲没考校三哥文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楚文琛笑了笑,“伯父另有要事,我便先行回来了。这位便是二妹了,为兄有礼了。” 楚清欢盈盈一礼,“见过三哥。” 楚锦芙却似乎看不惯这等虚礼似的,“我还以为三哥在江南秀水之地待久了也就风流不羁少年郎了,谁知道还是这么食古不化呀。” 楚文琛却是戳了下楚锦芙的脑门道:“你呀,跟在老夫人身边那么久,也还是这么伶牙俐齿。我那里有宝贝,五妹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楚锦芙闻言有些雀跃,只是看楚清欢似乎魂不守舍,便摇头道:“宝贝一时半会儿也跑不了,过两日我再去看,待会儿午膳,三哥可别忘了去……” 楚锦芙还未说完,却是周妈妈慌慌张张跑来,“二小 姐原来你在这里,老夫人和相爷找你有急事,让你赶快过去。” 急事?莫非是关于刘妈妈的事?楚清欢眉头一皱,看周妈妈一脸慌张,想来该是此事了。 “我陪二姐姐去……”楚锦芙只觉得这事应该和刚才大姐说的那刘妈妈有关,又看到周妈妈竟是这般神色,顿时为楚清欢担忧,说什么也要跟着。 “反正我闲来无事,不如也前去瞧瞧?”楚文琛说的风淡云轻,楚清欢却是微微动容,不同于楚家长房的阴谋算计,二房的一家五口却都是安分守己的,甚至于楚文琛更是有几分古道热肠。 只是,他人微言轻,当初也曾暗自劝过自己,却是没有半点效果。如今这一句闲来无事,也去瞧瞧,却也是打定了主意要帮自己的。 还未进门就听见大夫人说道:“老夫人,相爷,妾身看刘妈妈可怜,便带着她过来了,到底是相府的老人,如今没了主子,子女又是不孝顺,她一个老婆子,一路颠簸到了京城到底也不容易。” 正说着,看到楚清欢到来,大夫人连忙道:“清欢来了呀,这是从云安城孙家那边来的刘妈妈,你还认识吗?” 跪在地上的老仆妇闻言转过身去,看到来人不由神色慌张了一下,楚清欢却是点了点头,“应该是刘妈妈没错,那夜宅子里失火,我因为起夜而逃脱一劫,街坊四邻们都说那么大的火,怕是无人能幸免,没想到刘妈妈也逃过一劫。只是那时候我还小,也记不清那么多事情了。” 刘妈妈这两年似乎更显得苍老了几分,闻言又是叩头道:“托相爷和老夫人的洪福,老奴才死里逃生的。” “阿弥陀佛,清欢和刘妈妈还真是命大,说来也奇怪了,云安城孙家到底也是家大业大的,怎么好端端地就起了火?偏生碧儿和妹婿两个青年力壮的没逃得了,倒是清欢和刘妈妈两个女儿婆子逃了过去,像是唱戏的似的。” 楚清欢微微皱眉,那刘妈妈却是忽然间扑到了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您要给我们姑奶奶做主呀!” 老夫人脸色微微一变,大夫人眼角闪过一丝笑意,楚清欢却是神色不变。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刘妈妈这话难不成要祖母请人给小姑姑招魂不成?” 楚锦芙嘲笑了一句,刘妈妈却是忽然间站了起来,指着楚清欢道:“老夫人,姑奶奶她,她是被人杀死的呀!杀人的就是二小姐!” “疯婆子,你胡说八道什么!”一个响 亮的巴掌甩在了刘妈妈脸上,楚锦芙压抑不住的恼火,却是被楚清欢拉住了。 “什么,刘妈妈你胡说什么?碧儿她夫妻两人分明是葬身火海的,怎么可能会被谋杀呢?”大夫人花容失色,一旁楚思远神色也不好看,倒是老夫人老神在在坐在那里,手中的数珠再度缓缓转动。 “刘妈妈,您说我杀了小姑姑?可是要拿出证据来的,否则……”她环视了大厅,最后目光落在了大夫人身上,“诬陷皇家郡主,可是要株连三族的。” 刘妈妈闻言浑身一颤,看了大夫人一眼,这才说道:“二小姐,原本老奴也不会揭发你的,毕竟姑奶奶刻薄,对老奴也并不好,可是,可是您为何信不过老奴?前段日子,您派了杀手前去结果老奴性命,若不是我刚巧去看了我那侄孙女,怕是一条性命就不明不白的去了。” “是吗?既然那杀手没有杀了你,刘妈妈何以认为那便是杀手,而要杀的人就是你?又何以认为,那是我派去的杀手?” 刘妈妈显然没想到楚清欢竟然会这般狡辩,顿时哑口无声,只在那里张嘴结舌,半天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有,刘妈妈当年照顾我良久,当是熟悉我的,能否说一下,清欢身上有一颗胭脂痣长在何处?” “在……”刘妈妈求救似的看向了大夫人,却见大夫人闭了闭眼,她心中顿时着急,却说不出话来,楚清欢却是不肯饶过她,“还请刘妈妈先验明正身才是,究竟你是不是刘妈妈!” “胡闹,你刚才还说这是刘妈妈,怎么就忽然间不认识了?刘妈妈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记性也差了,哪里还记得你的胭脂痣是长在右小臂上?” “对对,二小姐的胭脂痣就长在右小臂上,老奴记得清清楚楚。”刘妈妈忽然说道,然后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奴从小就伺候二小姐,岂能不知道二小姐的胭脂痣长在哪里?可是,二小姐所做的事实在是太让老奴寒心了,竟然还怀疑老奴的身份。老夫人,您是知道老奴的,老奴怎么会是假冒的呢?” 楚清欢却没有半分紧张,“刘妈妈,你确定那胭脂痣在我右小臂上?” 没想到楚清欢竟是又发问,刘妈妈有些紧张,咽了口口水才道:“老,老奴确定。” 楚清欢闻言反倒是笑了,“老夫人,父亲,清欢不知道碍了谁的眼,竟是这般被人构陷,眼前的人不知为何和刘妈妈长相一般,可是却并非是刘妈妈,还望老夫人,父亲明鉴。” 老夫人依旧闭目不言,大夫人见状不由呵斥道:“清欢,你这是说我联合刘妈妈来陷害你不成?” “清欢不敢,只是清欢浑身上下并没有一颗痣,刘妈妈清楚得很。只是这人却是说我右小臂有一颗胭脂痣,不是假冒的又是什么?” 大夫人闻言神色一变,刘妈妈更是口不择言,“夫人,不是你告诉我二小姐胳膊上有胭脂痣的吗?怎么会没有呢!” 一时间,大夫人只觉得这一厅的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在自己身上,心里恨不得将刘妈妈宰了的心都有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些?” “母亲的确是说过的。”楚锦芙轻声笑道:“刚才不还提醒了刘妈妈一句吗?” 大夫人没想到亲生骨肉竟会出言嘲讽自己,脸色顿时惨白。这还不够,一直缄默不语的楚思远忽然开口,“这就是你当的家?胡闹!” 大夫人怎么也没想到这原本完美无缺的计划竟是会败了,听到楚思远的呵斥,更是魂不守舍,只觉得魂魄都离去了似的。 “老夫人,父亲,这事并不怪母亲,是清欢的不是。若是当时清欢大胆些去救小姑姑,说不定……说不定小姑姑也不会……” 看着楚清欢落泪,楚锦芙心头一酸,连忙安慰道:“二姐姐,快别哭了,回头肿了眼睛可怎么办?” “老夫人,伯父,依我看,这婆子应当是冒名顶替的才是,兴许是想要挟二妹赚几个钱,不如打她几个板子,打发出去便是了。” 楚文琛忽然开口,楚清欢不由心里叹道:这便是楚家二房,为人善,便是大夫人从来都看不起二房,二房的人却也不会落井下石。 “是呀,祖母,瞧这婆子都那么大年纪了,打发出去就是了。” 楚文琏的童稚声打动了老夫人的心,看着失魂落魄一副大难临头模样的大夫人,她点了点头,“既然是诬陷二丫头,回头二丫头处置了便是,时候也不早了,去吩咐摆饭吧。” “那我先将这婆子关押起来才是,清欢先告辞了。” 周妈妈如今一颗心才放进肚子里,和几个粗使婆子一同将冒名的刘妈妈押回了芝兰院,“我有话问她,你们先下去吧。” 周妈妈等人退了下去,等到门外再无动静,楚清欢亲自给刘妈妈松了绑。 “我的好小姐,你受苦了呀!”失去了束缚,老妈妈一把揽住了楚清欢,浑身颤抖着,“老奴还以 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小姐了。” “刘妈妈。”楚清欢轻声一句,却惹得刘妈妈老泪纵横,“我一老婆子,受点罪没什么的,可是小姐你怎么那么命苦呀?明明太太都……” 楚清欢也没想到,大夫人竟是怀疑自己去调查了云安城,还有楚凝碧、孙亭先的死因。 她后来从罗嬷嬷口中得知此事的时候,原本打算是李代桃僵,让假的刘妈妈随着大夫人的人回来诬陷自己,而后再让真的刘妈妈登场,证明自己的清白,从而将大夫人的阴谋揭穿的。 可是这样一来却是太过于暴露自己,而且可能会牵扯到姬凤夜身上。毕竟,真的刘妈妈的出现不可能凭空,到时候一旦楚思远要追究,定是能查出一二的,将自己和姬凤夜的联系暴露出来,那未免得不偿失。 再者,如今自己主持着后宅的中馈之事,若是来这么一出真假刘妈妈,怕是也会被老夫人怀疑,这根本就是自己动的手脚,反倒是不佳。 况且,既然常氏回来了,不如自己循序渐进,先让大夫人失了老夫人和楚思远的信任,慢慢地从她手中夺取这一切,岂不是更好? 楚锦绣自以为掌控了全局,却不料自己原本就改变了棋路,在晨曦园的时候故意装作惊讶,无非是让她大意,好心无旁骛的进入圈套之中。 如今,这一场闹剧已经结束了,楚锦绣应该是恼羞成怒了吧? “刘妈妈放心,她们算计不到我的,只是还要委屈你了,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回头自会有人带你去江南小镇,那里山明水秀,最适合养老,哥哥嫂子们也已经去了那里,刘妈妈到了那里再也不用担心了。” 刘妈妈想起来一阵愧疚,“都是我连累了小姐你。” 若非她那儿子好赌,又怎么会被大夫人抓住把柄,甚至要挟自己栽赃陷害她的小姐呢?小姐不计较也就罢了,还把他们都安排妥当,真是难为了。 楚清欢笑了笑,“妈妈这是哪里的话,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院子外面,周妈妈正候着,楚清欢看了看屋内,“周妈妈,打她五板子然后给她五两银子丢出去就是了,老人家年纪大了,可别出了人命官司,说我仗着皇恩胡作非为。” 周妈妈愣了一下,旋即点头道:“奴婢知道了。”二小姐话里有话,到底这次她是听出来了的。 大夫人不仁,若是栽赃陷害成功就让小姐背负了人命官司,这一辈子便算是完了。若 ☆、第45章 (2) 光一闪,“那她可说了是何人要害她性命?” 那侍卫闻言顿时一下,然后看了楚锦绣一眼,慢慢道:“华儿说并未看清是谁要杀她,只是她说相府二公子楚文瑾杀了粉蝶。” “胡说八道!怎么会是二哥杀了人呢?”楚常喜第一个叫嚷了起来,她吵闹的声音在大厅里却是格外的突兀。 “三小姐说的不错,凭一个小小丫环的证词怎么能证明是昭武校尉杀了人呢?三皇子以为呢?” 皇甫殊难得的赞同姬凤夜的意见,“此案迷雾重重,我……” “不过本督倒觉得尸体是会说话的,听说凶犯可是在尸体上留下不少证据的,不知道三皇子可否仔细查看了?”打断了皇甫殊的话,姬凤夜的语气中都带着几分玩笑似的。 在场诸人多数以为皇甫殊会发怒了,却不料皇甫殊却是懊恼模样,“多谢千岁爷提醒,既然有小丫环指控,那让仵作来一趟,看二公子的掌印和脚印是否和死者身上的一致。另外,去二公子住处检查一下,看是否有什么证据。” 皇甫殊神色在外人看来没什么异常,可是楚清欢却知道,他很是恼火。每当他笑得越是温和时,他心中的恼怒便是越甚。 姬凤夜人前不给他半点面子,如今更是逼得他不得不开口将楚文瑾定为凶犯,几乎是断了他的后路的。 若是回头证明楚文瑾是被诬陷的,他奉旨查案不留情面固然是能有好名声,却别想再与丞相府联姻。 而若是查出楚文瑾正是凶手,那么这辈子怕是他都别想得到楚思远的支持,甚至还会树立安平侯府这个敌人。 当然,楚文瑾是凶手,这个事实,他查也得查出,不想查出来却也是要查出来的。 忽然间,楚清欢明白为何姬凤夜要改变计划,非要皇甫殊走这一遭了,果然,收拾起人来,恶名在外的八千岁更是有几分道行。 不消多时,仵作陈敬已经随着皇甫殊的侍卫来到了这里,行礼之后沉声道:“死者生前的确为疑犯所伤。” 此言一出,满厅震惊!光一闪,“那她可说了是何人要害她性命?” 那侍卫闻言顿时一下,然后看了楚锦绣一眼,慢慢道:“华儿说并未看清是谁要杀她,只是她说相府二公子楚文瑾杀了粉蝶。” “胡说八道!怎么会是二哥杀了人呢?”楚常喜第一个叫嚷了起来,她吵闹的声音在大厅里却是格外的突兀。 “三小姐说的不错,凭一个小小丫环的证词怎么能证明是昭武校尉杀了人呢?三皇子以为呢?” 皇甫殊难得的赞同姬凤夜的意见,“此案迷雾重重,我……” “不过本督倒觉得尸体是会说话的,听说凶犯可是在尸体上留下不少证据的,不知道三皇子可否仔细查看了?”打断了皇甫殊的话,姬凤夜的语气中都带着几分玩笑似的。 在场诸人多数以为皇甫殊会发怒了,却不料皇甫殊却是懊恼模样,“多谢千岁爷提醒,既然有小丫环指控,那让仵作来一趟,看二公子的掌印和脚印是否和死者身上的一致。另外,去二公子住处检查一下,看是否有什么证据。” 皇甫殊神色在外人看来没什么异常,可是楚清欢却知道,他很是恼火。每当他笑得越是温和时,他心中的恼怒便是越甚。 姬凤夜人前不给他半点面子,如今更是逼得他不得不开口将楚文瑾定为凶犯,几乎是断了他的后路的。 若是回头证明楚文瑾是被诬陷的,他奉旨查案不留情面固然是能有好名声,却别想再与丞相府联姻。 而若是查出楚文瑾正是凶手,那么这辈子怕是他都别想得到楚思远的支持,甚至还会树立安平侯府这个敌人。 当然,楚文瑾是凶手,这个事实,他查也得查出,不想查出来却也是要查出来的。 忽然间,楚清欢明白为何姬凤夜要改变计划,非要皇甫殊走这一遭了,果然,收拾起人来,恶名在外的八千岁更是有几分道行。 不消多时,仵作陈敬已经随着皇甫殊的侍卫来到了这里,行礼之后沉声道:“死者生前的确为疑犯所伤。” 此言一出,满厅震惊! 光一闪,“那她可说了是何人要害她性命?” 那侍卫闻言顿时一下,然后看了楚锦绣一眼,慢慢道:“华儿说并未看清是谁要杀她,只是她说相府二公子楚文瑾杀了粉蝶。” “胡说八道!怎么会是二哥杀了人呢?”楚常喜第一个叫嚷了起来,她吵闹的声音在大厅里却是格外的突兀。 “三小姐说的不错,凭一个小小丫环的证词怎么能证明是昭武校尉杀了人呢?三皇子以为呢?” 皇甫殊难得的赞同姬凤夜的意见,“此案迷雾重重,我……” “不过本督倒觉得尸体是会说话的,听说凶犯可是在尸体上留下不少证据的,不知道三皇子可否仔细查看了?”打断了皇甫殊的话,姬凤夜的语气中都带着几分玩笑似的。 在场诸人多数以为皇甫殊会发怒了,却不料皇甫殊却是懊恼模样,“多谢千岁爷提醒,既然有小丫环指控,那让仵作来一趟,看二公子的掌印和脚印是否和死者身上的一致。另外,去二公子住处检查一下,看是否有什么证据。” 皇甫殊神色在外人看来没什么异常,可是楚清欢却知道,他很是恼火。每当他笑得越是温和时,他心中的恼怒便是越甚。 姬凤夜人前不给他半点面子,如今更是逼得他不得不开口将楚文瑾定为凶犯,几乎是断了他的后路的。 若是回头证明楚文瑾是被诬陷的,他奉旨查案不留情面固然是能有好名声,却别想再与丞相府联姻。 而若是查出楚文瑾正是凶手,那么这辈子怕是他都别想得到楚思远的支持,甚至还会树立安平侯府这个敌人。 当然,楚文瑾是凶手,这个事实,他查也得查出,不想查出来却也是要查出来的。 忽然间,楚清欢明白为何姬凤夜要改变计划,非要皇甫殊走这一遭了,果然,收拾起人来,恶名在外的八千岁更是有几分道行。 不消多时,仵作陈敬已经随着皇甫殊的侍卫来到了这里,行礼之后沉声道:“死者生前的确为疑犯所伤。” 此言一出,满厅震惊! 光一闪,“那她可说了是何人要害她性命?” 那侍卫闻言顿时一下,然后看了楚锦绣一眼,慢慢道:“华儿说并未看清是谁要杀她,只是她说相府二公子楚文瑾杀了粉蝶。” “胡说八道!怎么会是二哥杀了人呢?”楚常喜第一个叫嚷了起来,她吵闹的声音在大厅里却是格外的突兀。 “三小姐说的不错,凭一个小小丫环的证词怎么能证明是昭武校尉杀了人呢?三皇子以为呢?” 皇甫殊难得的赞同姬凤夜的意见,“此案迷雾重重,我……” “不过本督倒觉得尸体是会说话的,听说凶犯可是在尸体上留下不少证据的,不知道三皇子可否仔细查看了?”打断了皇甫殊的话,姬凤夜的语气中都带着几分玩笑似的。 在场诸人多数以为皇甫殊会发怒了,却不料皇甫殊却是懊恼模样,“多谢千岁爷提醒,既然有小丫环指控,那让仵作来一趟,看二公子的掌印和脚印是否和死者身上的一致。另外,去二公子住处检查一下,看是否有什么证据。” 皇甫殊神色在外人看来没什么异常,可是楚清欢却知道,他很是恼火。每当他笑得越是温和时,他心中的恼怒便是越甚。 姬凤夜人前不给他半点面子,如今更是逼得他不得不开口将楚文瑾定为凶犯,几乎是断了他的后路的。 若是回头证明楚文瑾是被诬陷的,他奉旨查案不留情面固然是能有好名声,却别想再与丞相府联姻。 而若是查出楚文瑾正是凶手,那么这辈子怕是他都别想得到楚思远的支持,甚至还会树立安平侯府这个敌人。 当然,楚文瑾是凶手,这个事实,他查也得查出,不想查出来却也是要查出来的。 忽然间,楚清欢明白为何姬凤夜要改变计划,非要皇甫殊走这一遭了,果然,收拾起人来,恶名在外的八千岁更是有几分道行。 不消多时,仵作陈敬已经随着皇甫殊的侍卫来到了这里,行礼之后沉声道:“死者生前的确为疑犯所伤。” 此言一出,满厅震惊! 光一闪,“那她可说了是何人要害她性命?” 那侍卫闻言顿时一下,然后看了楚锦绣一眼,慢慢道:“华儿说并未看清是谁要杀她,只是她说相府二公子楚文瑾杀了粉蝶。” “胡说八道!怎么会是二哥杀了人呢?”楚常喜第一个叫嚷了起来,她吵闹的声音在大厅里却是格外的突兀。 “三小姐说的不错,凭一个小小丫环的证词怎么能证明是昭武校尉杀了人呢?三皇子以为呢?” 皇甫殊难得的赞同姬凤夜的意见,“此案迷雾重重,我……” “不过本督倒觉得尸体是会说话的,听说凶犯可是在尸体上留下不少证据的,不知道三皇子可否仔细查看了?”打断了皇甫殊的话,姬凤夜的语气中都带着几分玩笑似的。 在场诸人多数以为皇甫殊会发怒了,却不料皇甫殊却是懊恼模样,“多谢千岁爷提醒,既然有小丫环指控,那让仵作来一趟,看二公子的掌印和脚印是否和死者身上的一致。另外,去二公子住处检查一下,看是否有什么证据。” 皇甫殊神色在外人看来没什么异常,可是楚清欢却知道,他很是恼火。每当他笑得越是温和时,他心中的恼怒便是越甚。 姬凤夜人前不给他半点面子,如今更是逼得他不得不开口将楚文瑾定为凶犯,几乎是断了他的后路的。 若是回头证明楚文瑾是被诬陷的,他奉旨查案不留情面固然是能有好名声,却别想再与丞相府联姻。 而若是查出楚文瑾正是凶手,那么这辈子怕是他都别想得到楚思远的支持,甚至还会树立安平侯府这个敌人。 当然,楚文瑾是凶手,这个事实,他查也得查出,不想查出来却也是要查出来的。 忽然间,楚清欢明白为何姬凤夜要改变计划,非要皇甫殊走这一遭了,果然,收拾起人来,恶名在外的八千岁更是有几分道行。 不消多时,仵作陈敬已经随着皇甫殊的侍卫来到了这里,行礼之后沉声道:“死者生前的确为疑犯所伤。” 此言一出,满厅震惊! 光一闪,“那她可说了是何人要害她性命?” 那侍卫闻言顿时一下,然后看了楚锦绣一眼,慢慢道:“华儿说并未看清是谁要杀她,只是她说相府二公子楚文瑾杀了粉蝶。” “胡说八道!怎么会是二哥杀了人呢?”楚常喜第一个叫嚷了起来,她吵闹的声音在大厅里却是格外的突兀。 “三小姐说的不错,凭一个小小丫环的证词怎么能证明是昭武校尉杀了人呢?三皇子以为呢?” 皇甫殊难得的赞同姬凤夜的意见,“此案迷雾重重,我……” “不过本督倒觉得尸体是会说话的,听说凶犯可是在尸体上留下不少证据的,不知道三皇子可否仔细查看了?”打断了皇甫殊的话,姬凤夜的语气中都带着几分玩笑似的。 在场诸人多数以为皇甫殊会发怒了,却不料皇甫殊却是懊恼模样,“多谢千岁爷提醒,既然有小丫环指控,那让仵作来一趟,看二公子的掌印和脚印是否和死者身上的一致。另外,去二公子住处检查一下,看是否有什么证据。” 皇甫殊神色在外人看来没什么异常,可是楚清欢却知道,他很是恼火。每当他笑得越是温和时,他心中的恼怒便是越甚。 姬凤夜人前不给他半点面子,如今更是逼得他不得不开口将楚文瑾定为凶犯,几乎是断了他的后路的。 若是回头证明楚文瑾是被诬陷的,他奉旨查案不留情面固然是能有好名声,却别想再与丞相府联姻。 而若是查出楚文瑾正是凶手,那么这辈子怕是他都别想得到楚思远的支持,甚至还会树立安平侯府这个敌人。 当然,楚文瑾是凶手,这个事实,他查也得查出,不想查出来却也是要查出来的。 忽然间,楚清欢明白为何姬凤夜要改变计划,非要皇甫殊走这一遭了,果然,收拾起人来,恶名在外的八千岁更是有几分道行。 不消多时,仵作陈敬已经随着皇甫殊的侍卫来到了这里,行礼之后沉声道:“死者生前的确为疑犯所伤。” 此言一出,满厅震惊! 光一闪,“那她可说了是何人要害她性命?” 那侍卫闻言顿时一下,然后看了楚锦绣一眼,慢慢道:“华儿说并未看清是谁要杀她,只是她说相府二公子楚文瑾杀了粉蝶。” “胡说八道!怎么会是二哥杀了人呢?”楚常喜第一个叫嚷了起来,她吵闹的声音在大厅里却是格外的突兀。 “三小姐说的不错,凭一个小小丫环的证词怎么能证明是昭武校尉杀了人呢?三皇子以为呢?” 皇甫殊难得的赞同姬凤夜的意见,“此案迷雾重重,我……” “不过本督倒觉得尸体是会说话的,听说凶犯可是在尸体上留下不少证据的,不知道三皇子可否仔细查看了?”打断了皇甫殊的话,姬凤夜的语气中都带着几分玩笑似的。 在场诸人多数以为皇甫殊会发怒了,却不料皇甫殊却是懊恼模样,“多谢千岁爷提醒,既然有小丫环指控,那让仵作来一趟,看二公子的掌印和脚印是否和死者身上的一致。另外,去二公子住处检查一下,看是否有什么证据。” 皇甫殊神色在外人看来没什么异常,可是楚清欢却知道,他很是恼火。每当他笑得越是温和时,他心中的恼怒便是越甚。 姬凤夜人前不给他半点面子,如今更是逼得他不得不开口将楚文瑾定为凶犯,几乎是断了他的后路的。 若是回头证明楚文瑾是被诬陷的,他奉旨查案不留情面固然是能有好名声,却别想再与丞相府联姻。 而若是查出楚文瑾正是凶手,那么这辈子怕是他都别想得到楚思远的支持,甚至还会树立安平侯府这个敌人。 当然,楚文瑾是凶手,这个事实,他查也得查出,不想查出来却也是要查出来的。 忽然间,楚清欢明白为何姬凤夜要改变计划,非要皇甫殊走这一遭了,果然,收拾起人来,恶名在外的八千岁更是有几分道行。 不消多时,仵作陈敬已经随着皇甫殊的侍卫来到了这里,行礼之后沉声道:“死者生前的确为疑犯所伤。” 此言一出,满厅震惊! 光一闪,“那她可说了是何人要害她性命?” 那侍卫闻言顿时一下,然后看了楚锦绣一眼,慢慢道:“华儿说并未看清是谁要杀她,只是她说相府二公子楚文瑾杀了粉蝶。” “胡说八道!怎么会是二哥杀了人呢?”楚常喜第一个叫嚷了起来,她吵闹的声音在大厅里却是格外的突兀。 “三小姐说的不错,凭一个小小丫环的证词怎么能证明是昭武校尉杀了人呢?三皇子以为呢?” 皇甫殊难得的赞同姬凤夜的意见,“此案迷雾重重,我……” “不过本督倒觉得尸体是会说话的,听说凶犯可是在尸体上留下不少证据的,不知道三皇子可否仔细查看了?”打断了皇甫殊的话,姬凤夜的语气中都带着几分玩笑似的。 在场诸人多数以为皇甫殊会发怒了,却不料皇甫殊却是懊恼模样,“多谢千岁爷提醒,既然有小丫环指控,那让仵作来一趟,看二公子的掌印和脚印是否和死者身上的一致。另外,去二公子住处检查一下,看是否有什么证据。” 皇甫殊神色在外人看来没什么异常,可是楚清欢却知道,他很是恼火。每当他笑得越是温和时,他心中的恼怒便是越甚。 姬凤夜人前不给他半点面子,如今更是逼得他不得不开口将楚文瑾定为凶犯,几乎是断了他的后路的。 若是回头证明楚文瑾是被诬陷的,他奉旨查案不留情面固然是能有好名声,却别想再与丞相府联姻。 而若是查出楚文瑾正是凶手,那么这辈子怕是他都别想得到楚思远的支持,甚至还会树立安平侯府这个敌人。 当然,楚文瑾是凶手,这个事实,他查也得查出,不想查出来却也是要查出来的。 忽然间,楚清欢明白为何姬凤夜要改变计划,非要皇甫殊走这一遭了,果然,收拾起人来,恶名在外的八千岁更是有几分道行。 不消多时,仵作陈敬已经随着皇甫殊的侍卫来到了这里,行礼之后沉声道:“死者生前的确为疑犯所伤。” 此言一出,满厅震惊! 光一闪,“那她可说了是何人要害她性命?” 那侍卫闻言顿时一下,然后看了楚锦绣一眼,慢慢道:“华儿说并未看清是谁要杀她,只是她说相府二公子楚文瑾杀了粉蝶。” “胡说八道!怎么会是二哥杀了人呢?”楚常喜第一个叫嚷了起来,她吵闹的声音在大厅里却是格外的突兀。 “三小姐说的不错,凭一个小小丫环的证词怎么能证明是昭武校尉杀了人呢?三皇子以为呢?” 皇甫殊难得的赞同姬凤夜的意见,“此案迷雾重重,我……” “不过本督倒觉得尸体是会说话的,听说凶犯可是在尸体上留下不少证据的,不知道三皇子可否仔细查看了?”打断了皇甫殊的话,姬凤夜的语气中都带着几分玩笑似的。 在场诸人多数以为皇甫殊会发怒了,却不料皇甫殊却是懊恼模样,“多谢千岁爷提醒,既然有小丫环指控,那让仵作来一趟,看二公子的掌印和脚印是否和死者身上的一致。另外,去二公子住处检查一下,看是否有什么证据。” 皇甫殊神色在外人看来没什么异常,可是楚清欢却知道,他很是恼火。每当他笑得越是温和时,他心中的恼怒便是越甚。 姬凤夜人前不给他半点面子,如今更是逼得他不得不开口将楚文瑾定为凶犯,几乎是断了他的后路的。 若是回头证明楚文瑾是被诬陷的,他奉旨查案不留情面固然是能有好名声,却别想再与丞相府联姻。 而若是查出楚文瑾正是凶手,那么这辈子怕是他都别想得到楚思远的支持,甚至还会树立安平侯府这个敌人。 当然,楚文瑾是凶手,这个事实,他查也得查出,不想查出来却也是要查出来的。 忽然间,楚清欢明白为何姬凤夜要改变计划,非要皇甫殊走这一遭了,果然,收拾起人来,恶名在外的八千岁更是有几分道行。 不消多时,仵作陈敬已经随着皇甫殊的侍卫来到了这里,行礼之后沉声道:“死者生前的确为疑犯所伤。” 此言一出,满厅震惊! ☆、第46章 (1) “怎么可能?”楚云溪不能想象,一表人才的二堂兄竟然会杀人,而且是杀了二姐姐的奴婢。 楚常喜却是冷静下来了,她偷偷看了一眼楚锦绣,看楚锦绣强装镇静,顿时明白楚文瑾这次真的完了。 “既然如此,去把二……凶犯羁押到刑部大牢。” 皇甫殊看了眼众人,目光落在楚清欢身上,却发现她神色淡然,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似的,又似乎浑不在意,而楚锦绣却是咬着朱唇,眼角有泪光闪烁,显然为自家兄长误入歧途而伤神。 “三皇子果然手段高明,本督佩服,回头定会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为三皇子记上一功的。” 楚思远匆匆赶来,却是听到这么一句,登时身子一软,若非是贴身小厮搀扶着早已经瘫倒在地了。 “相爷,相爷……” 皇甫殊看了姬凤夜一眼,却见那曼珠沙华弥补的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在嘲讽自己一般,“那便多谢千岁爷了,刑部还有其他事情,我先告辞了。” 看着倚在小厮身上的楚思远,皇甫殊点头示意,结果楚思远却似乎没看到一般。 好戏结束,姬凤夜瞧够了热闹,也不多做停留,只是瞧着楚清欢道:“近来长公主还说颇是想念郡主,郡主得了闲可记得去瞧瞧长公主。” 楚清欢愣了一下,“清欢知道了,多谢千岁爷提醒。” 姬凤夜转身离去,只是忽然间想起来什么似的,对着楚思远道:“楚相,本督倒是忽然间想起来一件事情,最近我那义妹红莲胃口不好,伺候的人说今天她早饭的时候还吐了起来,本督最近忙得厉害,府里的人也没好生管教,回头红莲要是瘦了的话,楚相可别怪罪本督。” 楚思远闻言脸色大变,姬凤夜哪里是说红莲可能会变瘦,分明是……红莲怀孕了! 颇是自得其乐地看着楚思远的神色,姬凤夜慢慢地离去。 李大水这一状最终让相府二公子流放三千里,惹得京城一阵议论纷纷。 “三皇子不惧权贵,如此英才真是难能可贵。” “是呀,哪里不是官官相护?可是如今楚丞相并没有袒护其子,真是好官呀!” 街头巷尾的传言一时间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而城西一辆马车悄然驶出了京城。 李大水瞧了眼巍峨的城墙,马鞭高高举起挥舞…… 丞相府,后院 祠堂。 一双纤细的手推开了祠堂的大门。 “二小姐,夫人这些天一直在祠堂里忏悔,奴……” 楚清欢轻轻摆手,“画眉,带妈妈去喝杯茶,我和母亲有些话要说。” 守祠堂的婆娘掂量了下手中的碎银子,有三两重呢,登时脸上笑出了一朵花,“多谢二小姐的好茶,奴婢一定好好尝尝。” 宋氏在祠堂静坐,骤然出现的光亮刺痛了她的眼,顿时泪水流了出来,良久才看清来人。 “你怎么来了?” 祠堂里有些阴暗,白日里并没有烛火点亮,取了三支香,楚清欢拜了一拜,“父亲让女儿来接母亲出去,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后院不可一日无主。” 宋氏闻言却是脸色不变,只是唇角扬起一丝笑意,“是吗?” 看来,刘姨娘还真是失策了呢,楚清欢唇角微微弯起,大夫人如今可是镇静多了,只是听到这个消息,却不知……她还能镇静到几时? “对了,母亲在祠堂这些日子,家里发生了些事情,女儿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告诉母亲好,不知母亲可否想听?” 宋氏皱了皱眉,任由着楚清欢将自己搀扶起来,耳边却是听她缓缓说道:“母亲来祠堂后,不知为何二哥和我院子里的粉蝶起了冲突,竟是失手错杀了粉蝶。” 感觉到宋氏浑身一颤,楚清欢继续道:“死个把丫环奴才的并没有什么,可是偏生粉蝶的哥哥来为妹妹赎身,刚巧不巧发现自家妹妹竟是被虐杀,粉蝶的哥哥咽不下这口气呀,一状告到了顺天府,母亲猜,后来怎么着?” 宋氏浑身颤抖,一双眼睛狠狠盯着楚清欢,“是你!” “后来呀,三皇子查明真相,皇上下旨将二哥流放三千里,今天早晨便随着差役离开了京城,只可惜母亲没能见上二哥最后一面。” 宋氏反手握住楚清欢的胳膊,“你,你为什么要害文瑾!” 楚清欢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害他?母亲,到底是谁害谁呢?列祖列宗在此,母亲不如说个明白?” 眼前的人,漫不经心的笑着,宋氏只觉得恐怖,明明和云静辰越来越想象,可是为什么云静辰那么软弱的性子,生下的女儿却是这般歹毒! 她却不想想,自己却也是歹毒的人。 “母亲也别气恼,也许过不久皇上便会大赦天下,到时候二哥也能回来不是?” 宋氏闻言眼中一亮,是呀,大赦天下,她的文瑾不是没有可能回京城的。只是,她旋即放开了手,狐疑地看着楚清欢,她怎么会斩草不除根?还告诉自己这些? 楚清欢却不看宋氏,反倒是整理了下被她拉扯的有些褶皱的衣袖道:“母亲还是快些回去吧,如今已经腊月了,真快,就要过年了呢。对了,忘了告诉母亲了,父亲将红莲姑娘接了过来,虽然没能与二哥行礼,可到底也算是楚家姨娘了,红莲姑……红莲姨娘似乎身怀有孕,二哥好歹能有后,清欢恭喜母亲了。” 那贱妇怀孕了?宋氏只觉得无比讽刺,她刚出了祠堂,就见楚锦绣和赵妈妈匆忙忙赶了过来,楚锦绣脸上带着委屈,“母亲,二哥他被流放了,不过外祖母适才来人传了口信,说舅舅就要回京了,回头定会多加照拂二哥的。” 看着楚清欢早已消失不见的身影,宋氏恍然:难怪文瑾出了这等事情,楚思远却还是让自己继续掌家,原来是怕回头不能给哥哥一个交代! 亏她还以为楚思远还记挂着他们夫妻情谊,原来都是狗屁!他怕得罪了哥哥才是真的! “回去再说。” 楚锦绣点了点头,却觉得母亲似乎变化了,只是哪里变了她却又说不好。 身后,赵妈妈眼睛微微一眯,闪过了一丝异样,然后又是跟了上去。 宋氏重新掌权,府里的几个管事妈妈却是都傻眼了。 前两日刚把这些年来的亏空漏洞给填上,如今大夫人却又是回来继续掌家?她们能把那些贴己拿回来吗? 常氏和刘姨娘并没有二话,纷纷都不再管事,刘姨娘安心养胎,倒也是深居简出了,而常氏则是每日里陪着老夫人聊天说话,指点楚云溪女红,也是清闲之人。 宋氏再度忙碌起来,一时间相府后院似乎平静无波,可是谁敢说这底下不是暗潮涌动呢? 陈姨娘便觉得大夫人这次很是不同。 按说被楚思远关了祠堂,再加上长子杀人被流放千里,大夫人从祠堂出来后本该是低调到不能再低调才是。可是大夫人却偏不。 “且不说我和妹妹,便是刘姐姐都已经显怀了,夫人不也是还让她立规矩吗?如今相爷却也是不管不问,我是个愚笨的,便也只能和妹妹你说说这些。” 白菱闻言笑了笑,相府后院冬日里也是萧条的,便是有寒梅峭立,却也是挨不住这严严冬日的冷酷。 “姐姐可比妹妹有福气的很,三小姐聪明伶俐,夫人宠爱的很,不像我……便是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说到孩子,白菱眼眶有些湿润,陈姨娘着了急,顿时递过去锦帕道:“妹妹可别哭坏了眼睛,回头相爷还不得心疼死?孩子,那孩子是他命薄,妹妹节哀顺变。再说,有相爷恩宠,想要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说到恩宠,陈姨娘不由羡慕了一下,老人家都说福兮祸所依,否极泰来,可不就是这样子吗? 虽然眼下白菱没了孩子,可是相爷宠爱更多,这赏赐往秋宜苑里送了多少?又是隔三差五的亲自去一趟,便是当年刘姨娘小产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等待遇。 白菱神色仍旧有些凄惶,听了陈姨娘一番话后忽然抓住了她的胳膊道:“姐姐,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害了我的孩子?我,我一定要为他报仇!” 陈姨娘只觉得胳膊似乎要被抓破了似的,身边坐着的白菱神色紧张似乎在等待自己说出答案,又带着狠戾,似乎若是被她知道了谁是幕后黑手,定不会轻饶了一般。 “这……这我怎么会知道呢?”陈姨娘悻悻地缩回了手,白菱闻言神色一怔,旋即笑道,带着几分凄惶,“是呀,我真是糊涂了,姐姐……怎么会知道呢?” 看白姨娘这般模样,陈姨娘不由轻声道:“妹妹也别想那么多了,妹妹现在还年轻,想要孩子还不容易,再说看刘姐姐都那么大年纪了,不也是有孕在身吗?” 瞧见白菱神色一变,陈姨娘也不再多说,站起身来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妹妹也早点回去休息,养好身子要紧。” 她轻轻拍了拍白菱的手背,似乎在安慰她似的。 一阵冷风从亭子外吹来,白菱不由打了个哆嗦,良久才站起身来,外面侯着的白合瞧见了陈姨娘的离开,连忙进了亭子。 “白菱,陈姨娘跟你说了什么,说了那么久?”害得她呆在外面,天寒地冻的,这一双小手都要冻坏了呢。所以适才陈姨娘离开的时候,白合简直想要烧香拜佛欢送了。 白菱闻言皱了皱眉,如今还真是很少有人唤自己这个名字了呢。 “没什么,她只是说刘姨娘为了保住孩子,就害了我的孩子。” 搀扶着白菱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白合一个喷嚏打了出来,“还真冷呀。”她悻悻地跺了跺脚,然后才道:“她和刘姨娘争抢了那么多年,如今刘姨娘有孕,她羡慕不来却是栽赃陷 害,难怪相爷越发看不上她。” 白菱似乎没听到似的,看着天空彤云密布,不由道:“要下雪了呢。” 白合不解地抬头看向天上,不就是阴沉着天吗?白菱,怎么无缘无故地说起这个来了?不过,陈姨娘怎么好端端地忽然和白菱说起孩子的事情来了?莫非,她们知道了些什么?不行,她得找个机会去见刘姨娘讨个主意。 而且,到底什么时候她才能得到相爷的恩宠呀?看着陈姨娘那人老珠黄的在眼前晃,她还真是一点都不能忍受了。 “不过,说来也巧,刘姐姐给我送了孩子的肚兜,我也没回礼,正好今天去瞧瞧她吧。” 白合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是呀,刘姨娘绣工真是好,阵脚细密,可惜……可惜你没保住那一胎。” “若要我查出是谁害了我孩儿,我定让她悔不当初!” 白菱忽然的狠话让白合又是一颤,只是再度望去眼前的人却还是白菱,抓着她的手一脸的殷切,“白合,我现在只能信任你了,你,你回头一定要帮我!” “那是,除了我,谁还会一心一意的帮你?”白合说的情真意切,激动地白菱落下了泪水。 “快些擦干净,不然,回头被撞见就不好了。”白合连忙帮忙擦掉了泪水。 看着这张和自己相比并不怎么突出的脸,她心底里不由叫嚣着毁了这张脸,毁了这个人,到时候自己就能取而代之了。 白菱点了点头,似乎对白合的话言听计从,可是得意的白合却没看到,白菱垂下眼眸的一刹那,眼中露出的杀意。 还没走进石园,里面就传来了一阵笑声,白菱不由皱了皱眉,刚想要转身离开,却是被喊住了,“哟,白姨娘这是来看陈姨娘还是来看刘姨娘呢?” 白菱无奈只能转过身去,看着抱琴眼神刻薄,不由脸上挂着笑意道:“原来大小姐在这里,我就不打扰了。” 抱琴没想到白菱竟然是这般态度,愣神的工夫却已经不见了白菱主仆两人的身影。 梅香见状不由笑着道:“抱琴姑娘别在意,白姨娘向来是目中无人的。” 抱琴闻言不由撇了撇嘴,“麻雀飞上枝头也别想成为凤凰。”不过是个姨娘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主子不成? 只是这一句话却也是把刘姨娘也骂了进去,毕竟刘姨娘出身也是丫环。梅香却是不以为意,只是警惕地看着屋子四周,似乎怕人偷听似的 。 屋里,刘姨娘有些坐立不安。 楚锦绣依旧是温柔的笑意,似乎刚才提出那话的并不是她似的,“姨娘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为何不替六妹考虑考虑呢?毕竟,这么好的婚事,拜年难求。” 听楚锦绣提及楚常乐,刘姨娘神色波动了一下,最后却还是没能下了决定,“此事关系重大,还望大小姐给我两天时间来考虑考虑。” 楚锦绣却也并不着急,闻言点头道:“也好,只是六妹的幸福如今可是握在姨娘手中,还望姨娘三思呢。” 刘姨娘闻言浑身一颤,楚锦绣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见刘姨娘陷入沉思,楚锦绣娉婷而出,屋门打开的刹那,整个房间似乎都亮堂了不少。 见楚锦绣出来,抱琴连忙迎了上去,“小姐……” “去把今天的事跟那边透露出去。” 抱琴闻言点了点头,“回头我亲自盯着这边的动静,小姐放心就是。” 楚锦绣点了点头,“知道轻重就好,办好了我重重有赏。” 抱琴知道楚锦绣虽然沽名钓誉,可是一旦出手却是打赏丰厚,顿时点头道:“是,小姐放心。” 是夜,楚思远再度歇在了听云院,消息传来的时候陈姨娘手中簪子一下子掉在了桌子上。 “姨娘,这几天相爷每日里都歇在夫人那里,难不成是为了再生出一个小少爷?” 陈姨娘闻言猛地站起身来,“这怎么可能?”虽然二少爷是被流放了,可是却也不是没有重回京城的可能,而且,夫人不止二少爷一个儿子,还有六少爷呢不是吗? 心梅连忙给陈姨娘倒了一杯水,“姨娘,相爷的心思我们猜不透,可是今天大小姐来这里可是跟刘姨娘说了很久的话的。” “你知道什么?” 闻言,心梅蹲下了身子,“我去夫人和大小姐的锦绣苑那边打探了一番,听说宁远侯似乎有意和咱们府上定亲,夫人觉得将六小姐嫁过去正好。” 陈姨娘闻言顿时大惊,“这怎么可能?楚常乐不是已经和承恩侯府议过亲了吗?怎么如今和宁远侯府议亲,还能轮的到她?” 心梅轻声道:“难道是夫人想要讨好相爷,所以才想在婚事上给六小姐方便?” 若是楚清欢,定是会冷笑一声,宁远侯府虽然是没落的侯府,却也不会和一个有过婚约的庶女再度议亲,偏生陈姨娘不是楚清欢,闻言竟 是想通了此中关节,“没错!难怪这几日相爷一直都歇在夫人那里,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不行,这门婚事,怎么能轮着她楚常乐,便是长幼有序,也该是我家常喜的婚事!” 一旁心梅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很快就浮起的一丝黯淡隐藏了,姨娘,别怪我背信弃义,其实,我从来都不是你的人。 陈姨娘一夜没有睡好,立规矩的时候也是神色恍惚,宋氏眼底闪过一丝不满,眼见得白菱和刘姨娘都离开了,陈姨娘还在自己眼前磨蹭,不由神色一变,却见陈姨娘忽然跪倒在地,神色坚决道:“夫人,贱妾愿意帮夫人除掉那个小贱人!” 宋氏闻言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却见楚锦绣缓缓走了进来,“姨娘有这份心思真是难得,将来三妹婚事上,母亲一定会给姨娘一个交代的。” 陈姨娘知道楚锦绣说话向来有用,遂满意着离去了,只是宋氏听楚锦绣这么一说,顿时将原因弄清了七八分,“你想借她的手除掉白菱那个贱婢?” 楚锦绣点了点头,“母亲,我们都太低估楚清欢了,既然如今我们找不到她的把柄,为什么不等她露出马脚?白菱是她的人,除掉了她,不仅能让楚清欢难过,也能让父亲回心转意,一箭双雕,不是吗?” 宋氏听到最后一句,不由笑了一声,楚思远回心转意?他若是有心也便罢了,怕只怕这人根本就没有心。 楚锦绣却并未将宋氏的这一笑声放在心中,只是帮宋氏按捏肩头道:“母亲,舅舅和表哥们都快回来了吧?” “嗯,过了年你四表妹成婚,你舅舅和表哥们都要留在京中的。” 楚锦绣闻言笑了笑,“是呀,那就太好了。”大表哥对自己最是宠爱,而且文成武略半点不比二哥差,让大表哥到时候除掉楚清欢,定会一举成功的。 宋氏没有想到楚锦绣竟是会想利用宋家的公子来对付楚清欢,只是想起楚锦绣用婚事要挟陈姨娘除掉白菱那贱婢,不由笑了笑。 也好,她倒是要瞧瞧,哥哥他究竟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颜面,死了白菱那贱婢,楚思远会是什么个表情! 只是宋氏和楚锦绣都没料到,自己的这番计划,却还是被楚清欢知道了,看着小纸条上面的内容,楚清欢微微皱眉。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告诉白菱一声?”虽然她并不喜欢白菱,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她陷入了困境之中,到底还是心存了几分怜悯的。 楚清欢 摇头道:“不用,这怕这事并不这么简单。” 楚锦绣借口楚常乐的婚事邀请刘姨娘共事,偏生又把这消息透露出去,分明是想要激怒陈姨娘,毕竟楚常乐身上还与承恩侯府有着牵连,却是要和宁远侯府议亲,而楚常喜身为姐姐却还没有半点消息,陈姨娘怎么能不着急? 刘姨娘已经一双儿女傍身,如今又身怀有孕,若是楚常乐再有这么一门好婚事,简直羡煞旁人了都要。 “楚锦绣的激将之法果然有用,不过刘姨娘不是省油的灯。白菱自有分寸,我们动了,倒是打草惊蛇,反倒不妙了。” 闻言,画眉点了点头,小姐运筹帷幄,既然这样说定是有十足的把握的,既然如此她就放心了,“小姐,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去晋国夫人府赏梅,精神差了可不好。” 前几日接到薛金莲的请柬,晋国夫人府里的梅花宴会便是定在了腊月十三。终于,明日能和薛金莲见上一面了,想到这里楚清欢隐隐激动着,竟是有些不像是一个前世今生加起来活了四十余年的人。 忽然,一阵凉风灌了进来,楚清欢微微皱眉,只是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一个带着几分凉意的怀抱将自己包围起来,她回过头去,却见姬凤夜将黑色貂绒的披风解了下来,挂在衣架上,正对着自己笑。 “看来,小美人嘴里说不要,心底里还是想着本督的。” “……” 对上这么一个厚颜无耻的人,楚清欢觉得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只是……“外面下雪了?” 难怪姬凤夜不会第一时间把自己揽入怀中,原来是披风上都是雪花,怕……想到这里,她不由耳朵一红。 自己这是在为这妖孽找借口吗?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了?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八千岁者会腹黑吗? “耳朵红了。” 楚清欢,“……” “脸也红了。” 楚清欢……还能不能再厚颜无耻些! 应了她的想法似的,某人厚颜无耻道:“我能让你全身都红。” 楚清欢只觉得脸烧得慌,浑然没注意某人话里的些微改变,好在姬凤夜是知道明日晋国夫人府的梅花宴似的,并没有折腾她许久。 浑浑噩噩,楚清欢只觉得唇角微微一凉,只是到底是什么堵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却没有力气去追究了。 看着去 朝见周公的人,姬凤夜唇角露出一丝笑意,猿臂一伸把楚清欢揽入了自己的怀抱中,继续……睡觉。 “云儿,回头跟着你二姐谨慎行事,可千万别不懂规矩,知道吗?” 常氏很是紧张,毕竟这是回到京城后,女儿参加的第一个宴会,虽然晋国夫人请柬中说了邀请诸位小姐前往赏梅品茶,并没有提及其他,可是常氏却还是有些紧张。 生怕京城淑媛众多,楚云溪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哪个。 相比自家母亲的紧张不安,楚云溪显得淡定多了,柔柔道:“娘,这话你已经说了七八遍了,女儿耳朵都要长茧了。” 别楚云溪这么一调侃,常氏不再那么紧张了,刚一抬头,却见画眉走了过来,“二夫人,四小姐,时候不早了,二小姐说要出发了。” 听到画眉一说出发,常氏顿时又紧张起来,却见楚云溪已经随着画眉离去了。 相府的六位小姐都受到了晋国夫人府的邀请,楚常喜并不想去,毕竟薛金莲和楚清欢交好她不是不清楚,可是见楚锦绣似乎都毫不忌讳的要前往,她顿时打定了主意,她也要去的。 楚常乐也不打算去,虽然这段时日没有人再提那锦帕风波,可是一旦她现身众人面前,也许各色流言都又要死灰复燃了。 可是,刘姨娘却是罕见地再度去了喜乐苑,对楚常乐只一句话道:“人言可畏,可是到底不过是人言而已。” 楚常乐沉默了半个时辰后终于抬起了头,今天也出现在马车上。 似乎察觉到楚常乐的不安,楚锦芙缓缓把手覆在了同父异母的妹妹手背上,马车内楚云溪见状也伸手抓住了楚常乐的手道:“六妹可比我好多了,母亲刚才一直在我耳边念叨,弄得我现在倒是紧张起来了。” 知道楚云溪有意逗乐,楚常乐终于笑了出来,相较于这辆马车里的轻松,楚清欢、楚锦绣、楚常喜的马车就显得鸡毛蒜皮了。 “这刺梅留仙裙真是漂亮,这等绣工,难道这裙子是大姐亲手裁制的?” 楚清欢闻言也不由望去,果然,楚锦绣穿着的裙子绣工别具一格,梅枝嶙峋,偏生却又有两只彩蝶飞舞,似乎要偷去那梅花一段香似的。 “三妹喜欢,回头我也给你做一条,二妹要吗?”楚锦绣一脸的诚挚,似乎真有心给两人做衣裙似的。 楚常喜自然知道,这不过是楚锦绣的场面话,便算是真有衣裙送到自己手中,怕 ☆、第46章 (2) 俩留着门。” 守门婆子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林妈妈放心,这雪虽是停了,地上也滑,林妈妈和两位姑娘且小心些。” 话说众人都散了去,楚清欢却是端了一盘栗子往卧室里走去,画眉不由问道:“小姐光顾着给我们烤肉吃了,可是饿了?要不奴婢去给您找些点心去?” 没想到被画眉眼尖瞧见,楚清欢脸颊微热,摆了摆手道:“不用,只是这栗子好吃,我想再吃几个。” 没想到平日里处事不惊的二小姐竟然想着偷偷吃栗子,画眉掩唇轻笑,“那我给小姐温着茶水,若是半夜渴了,便喝上一口。” 楚清欢只觉得自己耳朵根儿都是热的,她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把这一碟子栗子给端进来的。 铺好了床铺,画眉便离开了,楚清欢却是捂着茶杯瞪着那一盘栗子有些出神。 “丫头,再瞪这栗子也不会怀孕的。” 嘴里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刚巧不巧都洒落在对面那人脸上,楚清欢想笑,可是看到姬凤夜那瞬间寒冷了几分的脸,笑意又都隐藏了回去。 一把抹去了脸上的茶水,姬凤夜唇角带着几分蛊惑的笑意,“就是这般欢迎本督的吗?看来丫头你言不由衷呢。” 想起昨个儿夜里自己朦朦胧胧说过的话,楚清欢脸上一红,却是把碟子往里放了几分,“白给你留着了。” 姬凤夜何等样人,闻言顿时将碟子截了下来,“原来是本督误会了。” 烤好的栗子还带着些温热,落入手中,楚清欢有些不解,却迎上了那一双眼眸,“既然想要讨好本督,那这一套自然是要做足的。” 明明是正儿八经的话,可是楚清欢听到却是脸红起来。手指却是灵活地剥开了栗子的皮,脱去了棕黑色外皮的栗子被塞到了姬凤夜的嘴里,楚清欢带着几分赌气道:“吃东西也堵不住你的嘴。” 姬凤夜却是就势含住了她的手指,轻轻一吮,然后才松开了薄唇道:“好吃。”却不知说的是栗子还是楚清欢的手指。 楚清欢脸红如布,刚想要站起来,却是落入了姬凤夜怀中,“本督想,有个更好吃的,不如清欢你随我一同品尝?” 她就知道,自己失策了。俩留着门。” 守门婆子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林妈妈放心,这雪虽是停了,地上也滑,林妈妈和两位姑娘且小心些。” 话说众人都散了去,楚清欢却是端了一盘栗子往卧室里走去,画眉不由问道:“小姐光顾着给我们烤肉吃了,可是饿了?要不奴婢去给您找些点心去?” 没想到被画眉眼尖瞧见,楚清欢脸颊微热,摆了摆手道:“不用,只是这栗子好吃,我想再吃几个。” 没想到平日里处事不惊的二小姐竟然想着偷偷吃栗子,画眉掩唇轻笑,“那我给小姐温着茶水,若是半夜渴了,便喝上一口。” 楚清欢只觉得自己耳朵根儿都是热的,她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把这一碟子栗子给端进来的。 铺好了床铺,画眉便离开了,楚清欢却是捂着茶杯瞪着那一盘栗子有些出神。 “丫头,再瞪这栗子也不会怀孕的。” 嘴里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刚巧不巧都洒落在对面那人脸上,楚清欢想笑,可是看到姬凤夜那瞬间寒冷了几分的脸,笑意又都隐藏了回去。 一把抹去了脸上的茶水,姬凤夜唇角带着几分蛊惑的笑意,“就是这般欢迎本督的吗?看来丫头你言不由衷呢。” 想起昨个儿夜里自己朦朦胧胧说过的话,楚清欢脸上一红,却是把碟子往里放了几分,“白给你留着了。” 姬凤夜何等样人,闻言顿时将碟子截了下来,“原来是本督误会了。” 烤好的栗子还带着些温热,落入手中,楚清欢有些不解,却迎上了那一双眼眸,“既然想要讨好本督,那这一套自然是要做足的。” 明明是正儿八经的话,可是楚清欢听到却是脸红起来。手指却是灵活地剥开了栗子的皮,脱去了棕黑色外皮的栗子被塞到了姬凤夜的嘴里,楚清欢带着几分赌气道:“吃东西也堵不住你的嘴。” 姬凤夜却是就势含住了她的手指,轻轻一吮,然后才松开了薄唇道:“好吃。”却不知说的是栗子还是楚清欢的手指。 楚清欢脸红如布,刚想要站起来,却是落入了姬凤夜怀中,“本督想,有个更好吃的,不如清欢你随我一同品尝?” 她就知道,自己失策了。 俩留着门。” 守门婆子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林妈妈放心,这雪虽是停了,地上也滑,林妈妈和两位姑娘且小心些。” 话说众人都散了去,楚清欢却是端了一盘栗子往卧室里走去,画眉不由问道:“小姐光顾着给我们烤肉吃了,可是饿了?要不奴婢去给您找些点心去?” 没想到被画眉眼尖瞧见,楚清欢脸颊微热,摆了摆手道:“不用,只是这栗子好吃,我想再吃几个。” 没想到平日里处事不惊的二小姐竟然想着偷偷吃栗子,画眉掩唇轻笑,“那我给小姐温着茶水,若是半夜渴了,便喝上一口。” 楚清欢只觉得自己耳朵根儿都是热的,她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把这一碟子栗子给端进来的。 铺好了床铺,画眉便离开了,楚清欢却是捂着茶杯瞪着那一盘栗子有些出神。 “丫头,再瞪这栗子也不会怀孕的。” 嘴里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刚巧不巧都洒落在对面那人脸上,楚清欢想笑,可是看到姬凤夜那瞬间寒冷了几分的脸,笑意又都隐藏了回去。 一把抹去了脸上的茶水,姬凤夜唇角带着几分蛊惑的笑意,“就是这般欢迎本督的吗?看来丫头你言不由衷呢。” 想起昨个儿夜里自己朦朦胧胧说过的话,楚清欢脸上一红,却是把碟子往里放了几分,“白给你留着了。” 姬凤夜何等样人,闻言顿时将碟子截了下来,“原来是本督误会了。” 烤好的栗子还带着些温热,落入手中,楚清欢有些不解,却迎上了那一双眼眸,“既然想要讨好本督,那这一套自然是要做足的。” 明明是正儿八经的话,可是楚清欢听到却是脸红起来。手指却是灵活地剥开了栗子的皮,脱去了棕黑色外皮的栗子被塞到了姬凤夜的嘴里,楚清欢带着几分赌气道:“吃东西也堵不住你的嘴。” 姬凤夜却是就势含住了她的手指,轻轻一吮,然后才松开了薄唇道:“好吃。”却不知说的是栗子还是楚清欢的手指。 楚清欢脸红如布,刚想要站起来,却是落入了姬凤夜怀中,“本督想,有个更好吃的,不如清欢你随我一同品尝?” 她就知道,自己失策了。 俩留着门。” 守门婆子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林妈妈放心,这雪虽是停了,地上也滑,林妈妈和两位姑娘且小心些。” 话说众人都散了去,楚清欢却是端了一盘栗子往卧室里走去,画眉不由问道:“小姐光顾着给我们烤肉吃了,可是饿了?要不奴婢去给您找些点心去?” 没想到被画眉眼尖瞧见,楚清欢脸颊微热,摆了摆手道:“不用,只是这栗子好吃,我想再吃几个。” 没想到平日里处事不惊的二小姐竟然想着偷偷吃栗子,画眉掩唇轻笑,“那我给小姐温着茶水,若是半夜渴了,便喝上一口。” 楚清欢只觉得自己耳朵根儿都是热的,她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把这一碟子栗子给端进来的。 铺好了床铺,画眉便离开了,楚清欢却是捂着茶杯瞪着那一盘栗子有些出神。 “丫头,再瞪这栗子也不会怀孕的。” 嘴里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刚巧不巧都洒落在对面那人脸上,楚清欢想笑,可是看到姬凤夜那瞬间寒冷了几分的脸,笑意又都隐藏了回去。 一把抹去了脸上的茶水,姬凤夜唇角带着几分蛊惑的笑意,“就是这般欢迎本督的吗?看来丫头你言不由衷呢。” 想起昨个儿夜里自己朦朦胧胧说过的话,楚清欢脸上一红,却是把碟子往里放了几分,“白给你留着了。” 姬凤夜何等样人,闻言顿时将碟子截了下来,“原来是本督误会了。” 烤好的栗子还带着些温热,落入手中,楚清欢有些不解,却迎上了那一双眼眸,“既然想要讨好本督,那这一套自然是要做足的。” 明明是正儿八经的话,可是楚清欢听到却是脸红起来。手指却是灵活地剥开了栗子的皮,脱去了棕黑色外皮的栗子被塞到了姬凤夜的嘴里,楚清欢带着几分赌气道:“吃东西也堵不住你的嘴。” 姬凤夜却是就势含住了她的手指,轻轻一吮,然后才松开了薄唇道:“好吃。”却不知说的是栗子还是楚清欢的手指。 楚清欢脸红如布,刚想要站起来,却是落入了姬凤夜怀中,“本督想,有个更好吃的,不如清欢你随我一同品尝?” 她就知道,自己失策了。 俩留着门。” 守门婆子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林妈妈放心,这雪虽是停了,地上也滑,林妈妈和两位姑娘且小心些。” 话说众人都散了去,楚清欢却是端了一盘栗子往卧室里走去,画眉不由问道:“小姐光顾着给我们烤肉吃了,可是饿了?要不奴婢去给您找些点心去?” 没想到被画眉眼尖瞧见,楚清欢脸颊微热,摆了摆手道:“不用,只是这栗子好吃,我想再吃几个。” 没想到平日里处事不惊的二小姐竟然想着偷偷吃栗子,画眉掩唇轻笑,“那我给小姐温着茶水,若是半夜渴了,便喝上一口。” 楚清欢只觉得自己耳朵根儿都是热的,她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把这一碟子栗子给端进来的。 铺好了床铺,画眉便离开了,楚清欢却是捂着茶杯瞪着那一盘栗子有些出神。 “丫头,再瞪这栗子也不会怀孕的。” 嘴里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刚巧不巧都洒落在对面那人脸上,楚清欢想笑,可是看到姬凤夜那瞬间寒冷了几分的脸,笑意又都隐藏了回去。 一把抹去了脸上的茶水,姬凤夜唇角带着几分蛊惑的笑意,“就是这般欢迎本督的吗?看来丫头你言不由衷呢。” 想起昨个儿夜里自己朦朦胧胧说过的话,楚清欢脸上一红,却是把碟子往里放了几分,“白给你留着了。” 姬凤夜何等样人,闻言顿时将碟子截了下来,“原来是本督误会了。” 烤好的栗子还带着些温热,落入手中,楚清欢有些不解,却迎上了那一双眼眸,“既然想要讨好本督,那这一套自然是要做足的。” 明明是正儿八经的话,可是楚清欢听到却是脸红起来。手指却是灵活地剥开了栗子的皮,脱去了棕黑色外皮的栗子被塞到了姬凤夜的嘴里,楚清欢带着几分赌气道:“吃东西也堵不住你的嘴。” 姬凤夜却是就势含住了她的手指,轻轻一吮,然后才松开了薄唇道:“好吃。”却不知说的是栗子还是楚清欢的手指。 楚清欢脸红如布,刚想要站起来,却是落入了姬凤夜怀中,“本督想,有个更好吃的,不如清欢你随我一同品尝?” 她就知道,自己失策了。 俩留着门。” 守门婆子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林妈妈放心,这雪虽是停了,地上也滑,林妈妈和两位姑娘且小心些。” 话说众人都散了去,楚清欢却是端了一盘栗子往卧室里走去,画眉不由问道:“小姐光顾着给我们烤肉吃了,可是饿了?要不奴婢去给您找些点心去?” 没想到被画眉眼尖瞧见,楚清欢脸颊微热,摆了摆手道:“不用,只是这栗子好吃,我想再吃几个。” 没想到平日里处事不惊的二小姐竟然想着偷偷吃栗子,画眉掩唇轻笑,“那我给小姐温着茶水,若是半夜渴了,便喝上一口。” 楚清欢只觉得自己耳朵根儿都是热的,她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把这一碟子栗子给端进来的。 铺好了床铺,画眉便离开了,楚清欢却是捂着茶杯瞪着那一盘栗子有些出神。 “丫头,再瞪这栗子也不会怀孕的。” 嘴里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刚巧不巧都洒落在对面那人脸上,楚清欢想笑,可是看到姬凤夜那瞬间寒冷了几分的脸,笑意又都隐藏了回去。 一把抹去了脸上的茶水,姬凤夜唇角带着几分蛊惑的笑意,“就是这般欢迎本督的吗?看来丫头你言不由衷呢。” 想起昨个儿夜里自己朦朦胧胧说过的话,楚清欢脸上一红,却是把碟子往里放了几分,“白给你留着了。” 姬凤夜何等样人,闻言顿时将碟子截了下来,“原来是本督误会了。” 烤好的栗子还带着些温热,落入手中,楚清欢有些不解,却迎上了那一双眼眸,“既然想要讨好本督,那这一套自然是要做足的。” 明明是正儿八经的话,可是楚清欢听到却是脸红起来。手指却是灵活地剥开了栗子的皮,脱去了棕黑色外皮的栗子被塞到了姬凤夜的嘴里,楚清欢带着几分赌气道:“吃东西也堵不住你的嘴。” 姬凤夜却是就势含住了她的手指,轻轻一吮,然后才松开了薄唇道:“好吃。”却不知说的是栗子还是楚清欢的手指。 楚清欢脸红如布,刚想要站起来,却是落入了姬凤夜怀中,“本督想,有个更好吃的,不如清欢你随我一同品尝?” 她就知道,自己失策了。 俩留着门。” 守门婆子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林妈妈放心,这雪虽是停了,地上也滑,林妈妈和两位姑娘且小心些。” 话说众人都散了去,楚清欢却是端了一盘栗子往卧室里走去,画眉不由问道:“小姐光顾着给我们烤肉吃了,可是饿了?要不奴婢去给您找些点心去?” 没想到被画眉眼尖瞧见,楚清欢脸颊微热,摆了摆手道:“不用,只是这栗子好吃,我想再吃几个。” 没想到平日里处事不惊的二小姐竟然想着偷偷吃栗子,画眉掩唇轻笑,“那我给小姐温着茶水,若是半夜渴了,便喝上一口。” 楚清欢只觉得自己耳朵根儿都是热的,她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把这一碟子栗子给端进来的。 铺好了床铺,画眉便离开了,楚清欢却是捂着茶杯瞪着那一盘栗子有些出神。 “丫头,再瞪这栗子也不会怀孕的。” 嘴里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刚巧不巧都洒落在对面那人脸上,楚清欢想笑,可是看到姬凤夜那瞬间寒冷了几分的脸,笑意又都隐藏了回去。 一把抹去了脸上的茶水,姬凤夜唇角带着几分蛊惑的笑意,“就是这般欢迎本督的吗?看来丫头你言不由衷呢。” 想起昨个儿夜里自己朦朦胧胧说过的话,楚清欢脸上一红,却是把碟子往里放了几分,“白给你留着了。” 姬凤夜何等样人,闻言顿时将碟子截了下来,“原来是本督误会了。” 烤好的栗子还带着些温热,落入手中,楚清欢有些不解,却迎上了那一双眼眸,“既然想要讨好本督,那这一套自然是要做足的。” 明明是正儿八经的话,可是楚清欢听到却是脸红起来。手指却是灵活地剥开了栗子的皮,脱去了棕黑色外皮的栗子被塞到了姬凤夜的嘴里,楚清欢带着几分赌气道:“吃东西也堵不住你的嘴。” 姬凤夜却是就势含住了她的手指,轻轻一吮,然后才松开了薄唇道:“好吃。”却不知说的是栗子还是楚清欢的手指。 楚清欢脸红如布,刚想要站起来,却是落入了姬凤夜怀中,“本督想,有个更好吃的,不如清欢你随我一同品尝?” 她就知道,自己失策了。 俩留着门。” 守门婆子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林妈妈放心,这雪虽是停了,地上也滑,林妈妈和两位姑娘且小心些。” 话说众人都散了去,楚清欢却是端了一盘栗子往卧室里走去,画眉不由问道:“小姐光顾着给我们烤肉吃了,可是饿了?要不奴婢去给您找些点心去?” 没想到被画眉眼尖瞧见,楚清欢脸颊微热,摆了摆手道:“不用,只是这栗子好吃,我想再吃几个。” 没想到平日里处事不惊的二小姐竟然想着偷偷吃栗子,画眉掩唇轻笑,“那我给小姐温着茶水,若是半夜渴了,便喝上一口。” 楚清欢只觉得自己耳朵根儿都是热的,她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把这一碟子栗子给端进来的。 铺好了床铺,画眉便离开了,楚清欢却是捂着茶杯瞪着那一盘栗子有些出神。 “丫头,再瞪这栗子也不会怀孕的。” 嘴里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刚巧不巧都洒落在对面那人脸上,楚清欢想笑,可是看到姬凤夜那瞬间寒冷了几分的脸,笑意又都隐藏了回去。 一把抹去了脸上的茶水,姬凤夜唇角带着几分蛊惑的笑意,“就是这般欢迎本督的吗?看来丫头你言不由衷呢。” 想起昨个儿夜里自己朦朦胧胧说过的话,楚清欢脸上一红,却是把碟子往里放了几分,“白给你留着了。” 姬凤夜何等样人,闻言顿时将碟子截了下来,“原来是本督误会了。” 烤好的栗子还带着些温热,落入手中,楚清欢有些不解,却迎上了那一双眼眸,“既然想要讨好本督,那这一套自然是要做足的。” 明明是正儿八经的话,可是楚清欢听到却是脸红起来。手指却是灵活地剥开了栗子的皮,脱去了棕黑色外皮的栗子被塞到了姬凤夜的嘴里,楚清欢带着几分赌气道:“吃东西也堵不住你的嘴。” 姬凤夜却是就势含住了她的手指,轻轻一吮,然后才松开了薄唇道:“好吃。”却不知说的是栗子还是楚清欢的手指。 楚清欢脸红如布,刚想要站起来,却是落入了姬凤夜怀中,“本督想,有个更好吃的,不如清欢你随我一同品尝?” 她就知道,自己失策了。 俩留着门。” 守门婆子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林妈妈放心,这雪虽是停了,地上也滑,林妈妈和两位姑娘且小心些。” 话说众人都散了去,楚清欢却是端了一盘栗子往卧室里走去,画眉不由问道:“小姐光顾着给我们烤肉吃了,可是饿了?要不奴婢去给您找些点心去?” 没想到被画眉眼尖瞧见,楚清欢脸颊微热,摆了摆手道:“不用,只是这栗子好吃,我想再吃几个。” 没想到平日里处事不惊的二小姐竟然想着偷偷吃栗子,画眉掩唇轻笑,“那我给小姐温着茶水,若是半夜渴了,便喝上一口。” 楚清欢只觉得自己耳朵根儿都是热的,她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把这一碟子栗子给端进来的。 铺好了床铺,画眉便离开了,楚清欢却是捂着茶杯瞪着那一盘栗子有些出神。 “丫头,再瞪这栗子也不会怀孕的。” 嘴里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刚巧不巧都洒落在对面那人脸上,楚清欢想笑,可是看到姬凤夜那瞬间寒冷了几分的脸,笑意又都隐藏了回去。 一把抹去了脸上的茶水,姬凤夜唇角带着几分蛊惑的笑意,“就是这般欢迎本督的吗?看来丫头你言不由衷呢。” 想起昨个儿夜里自己朦朦胧胧说过的话,楚清欢脸上一红,却是把碟子往里放了几分,“白给你留着了。” 姬凤夜何等样人,闻言顿时将碟子截了下来,“原来是本督误会了。” 烤好的栗子还带着些温热,落入手中,楚清欢有些不解,却迎上了那一双眼眸,“既然想要讨好本督,那这一套自然是要做足的。” 明明是正儿八经的话,可是楚清欢听到却是脸红起来。手指却是灵活地剥开了栗子的皮,脱去了棕黑色外皮的栗子被塞到了姬凤夜的嘴里,楚清欢带着几分赌气道:“吃东西也堵不住你的嘴。” 姬凤夜却是就势含住了她的手指,轻轻一吮,然后才松开了薄唇道:“好吃。”却不知说的是栗子还是楚清欢的手指。 楚清欢脸红如布,刚想要站起来,却是落入了姬凤夜怀中,“本督想,有个更好吃的,不如清欢你随我一同品尝?” 她就知道,自己失策了。 ☆、第47章 (1) 第二天一清早,画眉带着青檀来伺候楚清欢梳洗,见二小姐眼中流露出诧异,画眉连忙解释道:“赵紫昨个儿送林妈妈回去,回来的时候着了凉,奴婢怕感染到小姐,就自作主张让她歇着了。” 楚清欢点了点头,“找个大夫好好看……”忽然感觉到头皮一疼,楚清欢不由倒吸了一口气,一句话没说完整。 梳头的青檀却犹是不知,鼻头微微一皱似乎在轻嗅着什么味道似的,画眉正在整理床铺并没有注意到梳妆台这边的异样,楚清欢却也是淡笑不语。 “小姐,奴婢最近刚调制了些蜜合香,小姐要不要试一下?”她总觉得当初自己调制蜜合香的时候,脑中隐隐约约浮现一个人,而如今终于确定那人是谁了。 青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神,只是看到铜镜里楚清欢的脸却忍不住建议道。她自从来到芝兰院后都一直默默无闻,干好画眉和周妈妈等交代的事情之后,多数时间都是在调制香粉胭脂。 楚清欢也不加阻拦,却也知道因为调制香粉,如今青檀和芝兰院上上下下一应众人都私交不错。 “怎么想着调制蜜合香了?”那调制之法她倒是知道,只是却极为复杂,便是自己也不过才有五六成把握能调制成功,却没想到青檀竟是制成了。 青檀羞涩地笑了笑,“回小姐的话,奴婢只是闲着无聊。” 青檀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话,正在铺床的画眉却是替她捏了一把汗,这话说的,竟是闲着无聊所以才调香的? 随随便便调制成了然后就送给主子?若是别的主子,青檀便是双手奉上了蜜合香,却也是要被责罚的,好在……透过床头的菱花镜,画眉小心地觑了眼楚清欢。 “去拿来吧。” 青檀闻言连忙点头,也不顾自己才刚刚梳了一半的头。 画眉见状顿时无语,拿起了羊脂暖玉梳为楚清欢打理青丝,“小姐,回头奴婢定会教青檀规矩的。” 楚清欢唇角微微一扬,看来画眉都被骗了过去,青檀这丫头,还真是不简单呢。 不过说来也是自己大意,一般人嗅不出这屋子里的味道,可是青檀到底是会调香的,刚才给自己梳头的时候怕是就察觉异样了吧? 还知道忍着不说,倒也是难得的。 看楚清欢不说话,画眉只当做她是默认了,青檀已经兴冲冲地拿着一小瓶蜜合香快步走了过来…… “二姐姐今天用的什么香粉,怎么味道这么好闻?”楚锦芙已经凑了过来,恨不得趴在楚清欢身上咬上几口似的,“有点甜甜的,却不腻歪人。” 楚云溪一旁眼睛一亮,她最是喜欢各种香脂,只是想到昨日的事,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主动开口的,听到楚锦芙这么一问,轻轻说道:“二姐难道用的是蜜合香?” 楚云溪声音虽然轻,可是却让几位小姐都瞧向了楚清欢,楚常喜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蜜合香便是宫里也少见,二……” “四妹好眼力,是我一丫环调制的,四妹若是喜欢,回头我让她送你一瓶。” 毕竟是老夫人发了话的,这点顺水人情,楚清欢并不吝啬。 楚云溪闻言顿时笑靥如花,“那就多谢二姐了。” 楚锦绣见状不由微微皱眉,明明昨天事情是按照自己预想的一般发展的,怎么如今却是忽然走了样了呢? 依照楚云溪的性格,被常氏打了之后岂会对楚清欢好脸色?而且楚清欢又是睚眦必报的,就算是楚云溪她也不会手下留情的,如今怎么这般亲热反倒是亲姐妹似的? 这怎么可能? “二姐说的调香的丫环,难不成是我院子里的青檀不成?” 看楚常喜一脸紧张,恨不得立马把青檀抢回去的模样,楚锦芙笑了起来,“三姐说的这是什么话?青檀的卖身契可是在二姐姐手里的,怎么会是喜乐苑的人呢?” 楚常喜脸色顿时难看了,当初在灵隐寺,她恼火青檀“吃里扒外”就把她送给了楚清欢,反正早晚是要陪葬的,可是谁知道楚清欢却是没有死成。 这也就罢了,不过是一个不成器的丫环而已,可是楚常喜才发现自己竟是一点都不知道青檀的底细,竟然会调制蜜合香…… 若是那蜜合香用在自己身上,便是楚锦绣也比不得自己的!想到这里,楚常喜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青檀是常喜用惯了的,当时……” “各位小姐,老夫人今个儿有点困乏,还没起身,奴婢自作主张,小姐们还是先行回去便是了。”林妈妈打断了楚锦绣的话,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了楚云溪身上。 再开口提青檀的事情未免有些惹人嫌疑,楚锦绣便丢下了这个话头,“老夫人身体怎么了?要不要请大夫瞧瞧?”她一脸的关怀,不似作伪,林妈妈见状不由感慨万分。 若不是知道大小姐一两句话就 挑拨了二小姐和四小姐的关系,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么国色天香的美人竟然这般心机叵测。 “云公子一早便来看过老夫人了,没什么大碍,多睡一会儿就好了,有劳大小姐挂念了。” 林妈妈不卑不亢,楚锦绣知道自己再问下去却也是从这老货口中套不出话来,便盈盈起身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便不要打扰老夫人休息了。” 楚锦芙有些担心,不愿意离开,只是这次林妈妈却没有半点通融,“五小姐,老夫人刚刚睡下,您还是下午再来吧。” 几乎是由林妈妈带养着长大的,楚锦芙一脸担忧地望向里面,最后还是拉着楚清欢一同离开了,只是心里却还是牵挂,“二姐姐,昨个儿祖母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今天就这个样子了?” 楚清欢也是不解,昨个儿老夫人让自己来梨香院用晚膳的事情人尽皆知,第二天一大早却是忽然闭门不见请安的诸位小姐,这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让有心人以为是自己的缘故? 老夫人聪明了一辈子,又岂会这般糊涂?把自己往绝境上逼,难道就不怕她真的报复楚云溪吗? “赵粉去问了,过会儿就知道了。” 果然两人刚出门,赵粉便匆匆追了过来,“说是昨晚上二夫人来了这里,好半天才回去的,老夫人一夜未眠,差不多今天寅时才歇下了的。” “婶娘还能惹祖母生气不成?”楚锦芙不清楚前因后果,不由诧异了一句,一旁跟在两人身旁的楚云溪却是脸色一变。 母亲来梨香院,怕是为了给自己求情吧? 看到楚云溪神色有异,楚清欢心底里笑了笑,原来楚云溪也不算是笨,还知道老夫人这场“病”是为谁生的。 “大概是为了三哥的婚事吧,外面怪冷的,你也赶快回去歇着才是。” 狐裘锦衣,楚锦芙裹着像是个全福娃娃,浑身上下都毛茸茸的,比之之前的俏丽却是多了几分可爱。 “回去好生没意思,还不如去二姐姐你那里吃茶看书,二姐姐你不会是嫌弃我了吧?”楚锦芙问的调皮,那神情活脱脱像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楚清欢无奈一笑,“好啦,看喝饱了茶,还能不能堵得上你这张小嘴巴。” 看着楚清欢和楚锦芙姐妹情深的调侃,一旁楚云溪不解,为什么五妹那么个眼高于顶的人却是甘心和二姐在一起。 一母同胞的大堂姐她也不过才唤一声大 姐而已,可是对着楚清欢,却是一口一个“二姐姐”,不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 瞧到一旁愣神的楚云溪,楚锦芙纳罕道:“四姐在想什么?不如和我一起去二姐姐那里蹭吃蹭喝,放心,二姐很富裕,我们吃不穷她的。” 楚云溪勉强笑了笑,刚想要拒绝,可是想起昨晚母亲语重心长的话,却还是答应了下来,“好呀,只要二姐不嫌弃……我就好。” “怎么会呢?”楚锦芙不明就里,拉着两人的手放在一起,“四姐这么温柔善良,二姐姐才不会嫌弃呢。” 若是到此时,楚清欢再不知道楚锦芙的意思也便是白活这一遭了。 她还说楚锦芙怎么会对昨天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知情,原来不过是假装不知道,想要借机劝和她们。 “是呀,四妹想多了。”楚清欢淡淡一句,一旁楚锦芙觉得终于不辱使命,心底里长吁了一口气,楚云溪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意,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只是,她们还没回到芝兰院,就听到了里面的喧嚣声。 楚清欢不由皱眉,芝兰院众人向来规矩的很,从不会大吵大闹,所以宋氏一心想要抓自己的把柄却是没有一点办法。 “三小姐,还请您放手呀……” 青檀柔弱的声音传来,楚清欢眉宇微微一松,她说是怎么回事,原来却是楚常喜来闹事的。 “你本来就是我的丫环,怎么,找到个新主子就忘了我旧日的恩情了不成?” 楚常喜没想到自己来找青檀回去,这丫头竟然不同意,还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真以为自己不敢拿她怎么办是吗? “三妹,有话好好说,这般拉拉扯扯算什么?”楚锦绣只是站在一旁说话,却是半点没有阻止的意思。 她倒是不稀罕楚清欢那点蜜合香,只是闹出去让楚清欢名誉扫地她倒是乐见其成,没想到在楚云溪那里失了手,楚锦绣很是恼火。 楚常喜闻言一把松开了手,青檀猝不及防一下子就往后跌去,原本以为要和青石板的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可是一只有力的胳膊环在了腰际,将她稳稳扶住,耳畔是那清凉的声音,可是却是说不出的暖意。 “小心,跌破了皮岂不是受罪?” 委屈与感动,泪水与欣喜,青檀神色激动,最后却是站在了楚清欢身后。 楚常喜也没想到楚清欢竟是忽然回来, 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但是很快就笑着道:“二姐,你说青檀好歹也是从我那里出去的,如今我让她回去瞧瞧倒是不乐意了,这等忘恩负义的贱婢,二姐还是趁早打发出去的好,省得回头给自己带来麻烦。” “三妹,不可言出无状!”楚锦绣微微嗔怒道,楚常喜不由噤声,却是鄙夷地看着青檀,似乎她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决定青檀的未来似的。 “忘恩负义?三妹这话说的可是严重了,若是母亲知道了岂不是要恼怒?咱们相府百年清誉,可从来不曾出过忘恩负义的主子,更别提奴才了。” 楚清欢不缓不慢走到了楚常喜面前,到底是正在长个子的年纪,她回来不过九个月,却已经比楚常喜要高了些,“说到底却是一句老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三妹你觉得呢?” “你!”楚常喜脸色顿时一变,很是恼怒楚清欢竟然骂自己“忘恩负义”。 青檀要真是忘恩负义,岂不是跟自己这个旧主子学得吗? 看着楚常喜因为恼怒憋得通红的脸蛋,楚清欢笑意中带着几分不屑,“三妹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着凉受了风寒不成?瞧这脸色,晴纹,还不快去给你家小姐请大夫瞧瞧?” 话里话外却都是楚清欢占尽了便宜,楚常喜再闹下去却没有半点便宜可占,而且若真是被楚常喜认下了那“忘恩负义”的名声,岂不是也毁了母亲的声名? 楚锦绣眼中流露出一丝怒意,没想到楚清欢竟然这般难以对付,好在自己这次没参与进来,否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许是常喜夜里不小心的缘故,那就不打扰二妹了。”说着,楚锦绣似有深意地瞧了青檀一眼,青檀却是不敢与之直视,深深把头埋了下去。 楚常喜并没有受风寒,出了芝兰院的门顿时大吼起来,“大姐,你给我评评理,青檀明明是我的丫环,怎么现在成了楚清欢的心腹了!” 而且,还是一个会调香的心腹!早知道这丫头能调制出蜜合香,便是再不得自己眼缘,自己也不会把她送给楚清欢! 是呀,蜜合香,甜而不腻的香味,若隐若现便是自己都要注意一二,若是被几位皇子见了,岂不是…… 楚锦绣不由握手成拳,楚清欢你还真是贱得很,竟然想用这手段去勾引几位皇子!我楚锦绣绝不容许你,抢了我的风头! “不过是一个丫环而已,青檀的兄弟姐妹也许也有这个本事,三妹想要蜜合香,费点功夫便 是了。” 楚锦绣飘然离去,一旁楚常喜紧皱的眉头却是慢慢舒朗,珠圆玉润的脸上写着几分狠毒,“青檀她老子娘在哪里?让她来见我!” 哼,我就不信,你一个小丫环,还能跑出我的手掌心不成! 楚常喜的算计,青檀一无所知,只是想起前不久发生的事情,不由暗自垂泪,一旁赵紫卧在榻上不由哑着嗓子安慰道:“既然小姐出面了,往后定会保你平安的,别哭了,四小姐和五小姐还在呢,让人看见了岂不笑话?” 赵紫没想到自己身体一向好端端的却是因为昨个儿送林妈妈回去就病了,而且这风寒来势之急让她吓了一跳。 好在吃了大夫开的药,如今她高热已经退了下去,只是嗓子却是还喑哑着,一时半会好不了。 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青檀抽噎道:“我,我知道了,赵紫姐,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看着眼角好不容易雨转阴的青檀,赵紫笑了笑,“我想吃……你再去给我找几个栗子来吧,眼睛哭肿了出去伺候也不好,还是在这里和我一起烤栗子吃的好。” 两人细细私语,小书房里楚锦芙也是一脸嘲弄,“还真是厚脸皮的很,不知道怎么养出来的,竟然还有这么恬不知耻的人。” 这话却是把宋氏也一块骂了进去,楚云溪原本正在看书架上有什么好看的书,闻言不由回头瞧向了楚锦芙。 楚清欢却是不发一言,只是慢慢掀着书页,似乎完全被书吸引了过去似的,没人搭理自己,楚锦芙不由俯身过去,“二姐姐这是在看什么书,这么出神?” 书页上笼罩着一团阴影,久久不曾离去,楚清欢无奈地收起了书,“是借的三哥的一本书罢了,怎么,有兴趣?” 楚锦芙瞄了一眼,迅速撤离了目光,求救似的看向楚云溪道:“四姐你看过这舆图册子?” “舆图册子?”楚云溪微微不解,只是待看到楚清欢手中的书的时候却是眼中跳过了一丝惊诧。 “我说这几日怎么没看到三哥翻看这书,原来是在二姐这里。” 楚云溪的语气中有些微的酸涩,楚清欢却是假装不知,“那日看着有意思,便借了过来,过两日看完了还给三哥,希望他不要怨我夺其所爱才是。” 楚云溪的确有些吃味,这《九州舆图》是哥哥的最爱,几乎每日都要翻看的,当时自己年幼偷偷藏了起来,把哥哥弄的着急上火,后来知道是 自己调皮险些要动手打自己的。 便是当初在江南的几位好友相借,他都不曾借出去过,如今却是借给楚清欢看……虽然,自己并不喜欢看这类书,可是到底…… “二姐喜欢看这个?” 语气看似漫不经心,可是到底还是透露些紧张,楚清欢笑了笑,“还好,只是看到各地风俗有些艳慕罢了。” 前世,皇甫殊对自己说过,将来登基后要带自己走遍九州六国,“清欢,你等着,终有一日这九州终究都是你我的。” 前世,皇甫镜对自己说过,“你喜欢九州各地风景?等到我空闲下来,定当带你去四处看看。” 两个男人对自己说出这话时,她一个幸福应下,一个胡乱搪塞,只是到最后却都是笑话。 自己期望的幸福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棋子怎么会有幸福? 而皇甫镜给的幸福,她从来都不屑一顾,最后还害了他的性命。 没察觉到楚清欢忽然的失落情绪,楚云溪笑着道:“原来如此,这话倒是和琏儿的差不多。” 说曹操曹操到似的,正说着书房外传来了楚文琏的声音,“二姐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吗?四姐都乐不思蜀了。” “好吃的不少,五少爷想要吃什么?奴婢去给你取来。” 楚文琏却是一本正经的瞧着画眉道:“不用麻烦姐姐了,我有急事找四姐。” 画眉没想到向来有淘气包之称的五少爷楚文琏竟是这般一本正经地对自己说话,只是下一刻她觉得自己方才一定是听错了。 那个猴急模样窜进了小书房的人,是谁? “还真是本性难移呀。”画眉喃喃笑了笑,便又去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么冒冒失失的,怎么了这是?”到底是一母同胞,看到楚文琏到来,楚云溪脸上都洋溢着几分暖意。 楚文琏吐了吐舌头,“是爹爹来信了,娘让我找你回去呢,咦,三哥的书在二姐这里呀。” 说着,楚文琏伸手就要去拿书,却是被楚云溪敲打了一下,“等你什么时候不那么爱玩闹了,三哥就把书借给你看。二姐、芙儿那我便先回去了。” 楚文琏依依不舍似的,目光却都落在了书上,楚锦芙瞧在眼里不由笑道:“真不知道婶娘脾气温和,叔叔文质彬彬,三哥也是磊落君子,怎么到了五弟却是变得这么调皮了。” “物极必反 ,小孩子嘛。”有这么出类拔萃的兄长,楚文琏想要引得父母注意大概便只有调皮了。 楚思宁的来信送到了相府各处,楚云溪看完父亲写来的信,不由惊道:“爹爹今年春天就能回来?” 常氏点了点头,“是呀,虽然朝廷有规定是三年一考核,可是你爹爹政绩突出,又有你伯父在朝帮扶着,明年三月便是能回来了的。” 其实,另一个原因常氏并没有说。楚思宁到底是外放的官员,虽然与长房不曾分家,可是谁又能保证得了老夫人还能安稳几年? 倒不如趁早回来,趁着老夫人还能帮扶的时机在京城站稳了脚跟。而这一切却都是为了一个目的罢了,那便是给自己的儿女找一门好婚事。 只是看到女儿那喜笑颜开的模样,常氏却也不想提这事情了,毕竟楚家六朵金花,长房的那五朵可都是云英未嫁,自己女儿提早了也不合适。 “和清欢道歉了么?” 楚云溪笑意顿时凝滞了一下,旋即撒娇道:“娘,我要是刻意跟二姐道歉岂不是着了痕迹?二姐原谅我了,还送了我瓶蜜合香,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胡闹脾气了的。” 常氏无奈,点了点楚云溪的脑袋道:“你呀,什么时候能让我省心就谢天谢地了。咦,琏儿呢,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人影了?” 果然,楚文琏不知道何时跑了出去,楚云溪闻言不由笑了笑,“大概是跑出去玩雪了吧?我去找找看。” 楚云溪真的说对了,楚文琏还真是正在玩雪,而他的小伙伴则是楚文瑜和红梅。 楚文瑾被流放边关后,宋氏对楚文瑜忽然狠下了心肠似的,把幼子送到了前院教养,只是到底是从小溺爱惯了的,看楚文瑜苦苦哀求,宋氏最终让红梅留在楚文瑜身边好生照顾六少爷的起居。 红梅自然不敢辜负宋氏的信任,只是今天教书先生因为和朋友有约,便让楚文瑜自行学习功课,楚文瑜哪里肯? 便一路玩着闹着要来后院,刚巧遇到了楚文琏,两堂兄弟一合计就想要打雪仗,这不便玩了起来。楚文琏玩的开心,早就忘了自己出来的目的,也不知道此时楚云溪正在四处找他。 楚文琏比楚文瑜长了两岁,自己一人抵挡对方主仆两人,很快便是吃了亏,脸颊上擦过一个雪球,他只觉得脸颊又凉又疼,连忙喊道:“不玩了,不玩了,我还有事情。” 楚文瑜正在兴头上却哪里管这个,“你说不玩就 不玩呀,想得美。”说着又是一个雪球抛了出去,顿时砸在了楚文琏脖子里。 脖子里都是细碎的雪水,楚文琏只觉得浑身都冰凉凉的似的,不住的跳脚却是把雪水都弄到了自己身上,“六弟你太讨厌了,我不和你玩了。” 没想到楚文琏说跑就跑,楚文瑜愣了一下,一个雪球狠狠砸在了地上,一旁红梅柔声劝道:“少爷,你别……” “瑜儿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柔和的声音传来,楚文瑜看到来人更觉得委屈,登时就跑过去诉苦。 楚文琏再度跑了过来,画眉多少有些吃惊,“五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看着浑身哆哆嗦嗦,似乎身上爬满了跳骚似的楚文琏,画眉不由诧异问道。 楚文琏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跑到芝兰院来,明明自己和二姐一点都不熟的。也许是害怕,回去会被娘和四姐骂一顿吧。 “我,我冷,姐姐你给我找套衣服穿好不好?” “这……”画眉顿时为难了起来,芝兰院里哪有适合楚文琏穿的衣服呀。 “画眉你去周妈妈那里看看,她前段日子不是做了几套衣服吗?若是没有就去前院去拿一套哥哥的来,五弟进来烤烤火,看把你冻的这样子。” 看到楚清欢,楚文琏如同看到救世观音一般,连忙跑了进去围在熏笼旁取暖,只是这感受,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二姐,五姐走了吗?”他才不要五姐看到自己这狼狈模样的,要不然回头整个相府肯定都知道,那时候娘和四姐还不得打死自己? “早走了。”楚清欢无奈笑了笑,倒是个小人精,看来自己猜的果真不错,楚文琏胡闹却不过是为了引起父母的注意而已。如今真的闹出点小事来,却又怕被责罚,就跑自己这边来求救,还真是小孩子心性,不过,若是方才自己拒绝了他,不知道这小子该如何是好呢。 “小姐,奴婢这里倒是有衣服,只是这是给我家小子的,布料粗糙的很,怕是五少爷他……”周妈妈有些为难,抱着几件衣服随着画眉进来。 楚文琏这次却是礼貌多了,还未待楚清欢开口便道:“妈妈哪里话,如今这是救急,我岂能嫌弃?” 没想到楚文琏也会说出这等话,看了看楚清欢的脸色,周妈妈连忙将衣服奉了过去,笑着道:“画眉,你带五少爷去那边换衣服。” 画眉也知道,楚文琏到底已经十二岁了,去楚清欢闺房换衣 ☆、第47章 (2) 的,妹妹见到这花灯定会十分惊喜的,只是……”云剑英唇角扬起一丝苦笑,既然不能劝她,自己唯有……帮她了。 “只是什么?”楚文璋猴急地问道。 “只是,还不到给妹妹送花灯的时候,你先跟我回去,到时候我们给妹妹一个惊喜好不好?”云剑英循循善诱,果然,楚文璋点头如捣蒜,“好呀,好呀,云大哥是好人,回头帮文璋讨好妹妹,我分给云大哥桂花糕吃。” 云剑英闻言不由笑起来,却带着一丝苦涩,小师妹哪里需要自己帮着楚文璋来讨好?但是他站在那里,小师妹便会眉眼间都是笑意的。 楚清欢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楚文璋会忽然出现,只是她正往芝兰院走着,却不提防一人从拐角处过来,似乎没瞧见自己似的,顿时撞到了自己。 看到来人,楚清欢不由眉头一皱,是他?宋家的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因为宋灵月的婚事的缘故?想到这里楚清欢不由出神。 那青年男子却是一脸歉意,看着楚清欢道:“姑娘没事吧?”只是看楚清欢久久没有回答自己,他不由皱眉,莫不是撞傻了? 他刚要伸手去探楚清欢的脉,却不料手扑了个空,“表公子这般,就不怕被当做登徒子?” 青年男子有些吃惊,眼前的人竟是躲开了自己,可是听到这话不由更是惊讶,“姑娘知道我是谁?” 楚清欢唇角扬起,脸上的笑意单纯无辜,“能来相府后院的,除了府里的少爷便只有表少爷了,难道我猜错了不成?”而这表少爷里面,除了镇南公府的便只有安平侯府的了,镇南公远在南疆断然不会回京。 虽然前世自己并没有见过他,可是楚清欢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眼前的人正是安平侯府的二公子,宋江元的二儿子宋成述!的,妹妹见到这花灯定会十分惊喜的,只是……”云剑英唇角扬起一丝苦笑,既然不能劝她,自己唯有……帮她了。 “只是什么?”楚文璋猴急地问道。 “只是,还不到给妹妹送花灯的时候,你先跟我回去,到时候我们给妹妹一个惊喜好不好?”云剑英循循善诱,果然,楚文璋点头如捣蒜,“好呀,好呀,云大哥是好人,回头帮文璋讨好妹妹,我分给云大哥桂花糕吃。” 云剑英闻言不由笑起来,却带着一丝苦涩,小师妹哪里需要自己帮着楚文璋来讨好?但是他站在那里,小师妹便会眉眼间都是笑意的。 楚清欢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楚文璋会忽然出现,只是她正往芝兰院走着,却不提防一人从拐角处过来,似乎没瞧见自己似的,顿时撞到了自己。 看到来人,楚清欢不由眉头一皱,是他?宋家的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因为宋灵月的婚事的缘故?想到这里楚清欢不由出神。 那青年男子却是一脸歉意,看着楚清欢道:“姑娘没事吧?”只是看楚清欢久久没有回答自己,他不由皱眉,莫不是撞傻了? 他刚要伸手去探楚清欢的脉,却不料手扑了个空,“表公子这般,就不怕被当做登徒子?” 青年男子有些吃惊,眼前的人竟是躲开了自己,可是听到这话不由更是惊讶,“姑娘知道我是谁?” 楚清欢唇角扬起,脸上的笑意单纯无辜,“能来相府后院的,除了府里的少爷便只有表少爷了,难道我猜错了不成?”而这表少爷里面,除了镇南公府的便只有安平侯府的了,镇南公远在南疆断然不会回京。 虽然前世自己并没有见过他,可是楚清欢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眼前的人正是安平侯府的二公子,宋江元的二儿子宋成述! 的,妹妹见到这花灯定会十分惊喜的,只是……”云剑英唇角扬起一丝苦笑,既然不能劝她,自己唯有……帮她了。 “只是什么?”楚文璋猴急地问道。 “只是,还不到给妹妹送花灯的时候,你先跟我回去,到时候我们给妹妹一个惊喜好不好?”云剑英循循善诱,果然,楚文璋点头如捣蒜,“好呀,好呀,云大哥是好人,回头帮文璋讨好妹妹,我分给云大哥桂花糕吃。” 云剑英闻言不由笑起来,却带着一丝苦涩,小师妹哪里需要自己帮着楚文璋来讨好?但是他站在那里,小师妹便会眉眼间都是笑意的。 楚清欢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楚文璋会忽然出现,只是她正往芝兰院走着,却不提防一人从拐角处过来,似乎没瞧见自己似的,顿时撞到了自己。 看到来人,楚清欢不由眉头一皱,是他?宋家的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因为宋灵月的婚事的缘故?想到这里楚清欢不由出神。 那青年男子却是一脸歉意,看着楚清欢道:“姑娘没事吧?”只是看楚清欢久久没有回答自己,他不由皱眉,莫不是撞傻了? 他刚要伸手去探楚清欢的脉,却不料手扑了个空,“表公子这般,就不怕被当做登徒子?” 青年男子有些吃惊,眼前的人竟是躲开了自己,可是听到这话不由更是惊讶,“姑娘知道我是谁?” 楚清欢唇角扬起,脸上的笑意单纯无辜,“能来相府后院的,除了府里的少爷便只有表少爷了,难道我猜错了不成?”而这表少爷里面,除了镇南公府的便只有安平侯府的了,镇南公远在南疆断然不会回京。 虽然前世自己并没有见过他,可是楚清欢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眼前的人正是安平侯府的二公子,宋江元的二儿子宋成述! 的,妹妹见到这花灯定会十分惊喜的,只是……”云剑英唇角扬起一丝苦笑,既然不能劝她,自己唯有……帮她了。 “只是什么?”楚文璋猴急地问道。 “只是,还不到给妹妹送花灯的时候,你先跟我回去,到时候我们给妹妹一个惊喜好不好?”云剑英循循善诱,果然,楚文璋点头如捣蒜,“好呀,好呀,云大哥是好人,回头帮文璋讨好妹妹,我分给云大哥桂花糕吃。” 云剑英闻言不由笑起来,却带着一丝苦涩,小师妹哪里需要自己帮着楚文璋来讨好?但是他站在那里,小师妹便会眉眼间都是笑意的。 楚清欢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楚文璋会忽然出现,只是她正往芝兰院走着,却不提防一人从拐角处过来,似乎没瞧见自己似的,顿时撞到了自己。 看到来人,楚清欢不由眉头一皱,是他?宋家的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因为宋灵月的婚事的缘故?想到这里楚清欢不由出神。 那青年男子却是一脸歉意,看着楚清欢道:“姑娘没事吧?”只是看楚清欢久久没有回答自己,他不由皱眉,莫不是撞傻了? 他刚要伸手去探楚清欢的脉,却不料手扑了个空,“表公子这般,就不怕被当做登徒子?” 青年男子有些吃惊,眼前的人竟是躲开了自己,可是听到这话不由更是惊讶,“姑娘知道我是谁?” 楚清欢唇角扬起,脸上的笑意单纯无辜,“能来相府后院的,除了府里的少爷便只有表少爷了,难道我猜错了不成?”而这表少爷里面,除了镇南公府的便只有安平侯府的了,镇南公远在南疆断然不会回京。 虽然前世自己并没有见过他,可是楚清欢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眼前的人正是安平侯府的二公子,宋江元的二儿子宋成述! 的,妹妹见到这花灯定会十分惊喜的,只是……”云剑英唇角扬起一丝苦笑,既然不能劝她,自己唯有……帮她了。 “只是什么?”楚文璋猴急地问道。 “只是,还不到给妹妹送花灯的时候,你先跟我回去,到时候我们给妹妹一个惊喜好不好?”云剑英循循善诱,果然,楚文璋点头如捣蒜,“好呀,好呀,云大哥是好人,回头帮文璋讨好妹妹,我分给云大哥桂花糕吃。” 云剑英闻言不由笑起来,却带着一丝苦涩,小师妹哪里需要自己帮着楚文璋来讨好?但是他站在那里,小师妹便会眉眼间都是笑意的。 楚清欢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楚文璋会忽然出现,只是她正往芝兰院走着,却不提防一人从拐角处过来,似乎没瞧见自己似的,顿时撞到了自己。 看到来人,楚清欢不由眉头一皱,是他?宋家的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因为宋灵月的婚事的缘故?想到这里楚清欢不由出神。 那青年男子却是一脸歉意,看着楚清欢道:“姑娘没事吧?”只是看楚清欢久久没有回答自己,他不由皱眉,莫不是撞傻了? 他刚要伸手去探楚清欢的脉,却不料手扑了个空,“表公子这般,就不怕被当做登徒子?” 青年男子有些吃惊,眼前的人竟是躲开了自己,可是听到这话不由更是惊讶,“姑娘知道我是谁?” 楚清欢唇角扬起,脸上的笑意单纯无辜,“能来相府后院的,除了府里的少爷便只有表少爷了,难道我猜错了不成?”而这表少爷里面,除了镇南公府的便只有安平侯府的了,镇南公远在南疆断然不会回京。 虽然前世自己并没有见过他,可是楚清欢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眼前的人正是安平侯府的二公子,宋江元的二儿子宋成述! 的,妹妹见到这花灯定会十分惊喜的,只是……”云剑英唇角扬起一丝苦笑,既然不能劝她,自己唯有……帮她了。 “只是什么?”楚文璋猴急地问道。 “只是,还不到给妹妹送花灯的时候,你先跟我回去,到时候我们给妹妹一个惊喜好不好?”云剑英循循善诱,果然,楚文璋点头如捣蒜,“好呀,好呀,云大哥是好人,回头帮文璋讨好妹妹,我分给云大哥桂花糕吃。” 云剑英闻言不由笑起来,却带着一丝苦涩,小师妹哪里需要自己帮着楚文璋来讨好?但是他站在那里,小师妹便会眉眼间都是笑意的。 楚清欢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楚文璋会忽然出现,只是她正往芝兰院走着,却不提防一人从拐角处过来,似乎没瞧见自己似的,顿时撞到了自己。 看到来人,楚清欢不由眉头一皱,是他?宋家的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因为宋灵月的婚事的缘故?想到这里楚清欢不由出神。 那青年男子却是一脸歉意,看着楚清欢道:“姑娘没事吧?”只是看楚清欢久久没有回答自己,他不由皱眉,莫不是撞傻了? 他刚要伸手去探楚清欢的脉,却不料手扑了个空,“表公子这般,就不怕被当做登徒子?” 青年男子有些吃惊,眼前的人竟是躲开了自己,可是听到这话不由更是惊讶,“姑娘知道我是谁?” 楚清欢唇角扬起,脸上的笑意单纯无辜,“能来相府后院的,除了府里的少爷便只有表少爷了,难道我猜错了不成?”而这表少爷里面,除了镇南公府的便只有安平侯府的了,镇南公远在南疆断然不会回京。 虽然前世自己并没有见过他,可是楚清欢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眼前的人正是安平侯府的二公子,宋江元的二儿子宋成述! 的,妹妹见到这花灯定会十分惊喜的,只是……”云剑英唇角扬起一丝苦笑,既然不能劝她,自己唯有……帮她了。 “只是什么?”楚文璋猴急地问道。 “只是,还不到给妹妹送花灯的时候,你先跟我回去,到时候我们给妹妹一个惊喜好不好?”云剑英循循善诱,果然,楚文璋点头如捣蒜,“好呀,好呀,云大哥是好人,回头帮文璋讨好妹妹,我分给云大哥桂花糕吃。” 云剑英闻言不由笑起来,却带着一丝苦涩,小师妹哪里需要自己帮着楚文璋来讨好?但是他站在那里,小师妹便会眉眼间都是笑意的。 楚清欢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楚文璋会忽然出现,只是她正往芝兰院走着,却不提防一人从拐角处过来,似乎没瞧见自己似的,顿时撞到了自己。 看到来人,楚清欢不由眉头一皱,是他?宋家的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因为宋灵月的婚事的缘故?想到这里楚清欢不由出神。 那青年男子却是一脸歉意,看着楚清欢道:“姑娘没事吧?”只是看楚清欢久久没有回答自己,他不由皱眉,莫不是撞傻了? 他刚要伸手去探楚清欢的脉,却不料手扑了个空,“表公子这般,就不怕被当做登徒子?” 青年男子有些吃惊,眼前的人竟是躲开了自己,可是听到这话不由更是惊讶,“姑娘知道我是谁?” 楚清欢唇角扬起,脸上的笑意单纯无辜,“能来相府后院的,除了府里的少爷便只有表少爷了,难道我猜错了不成?”而这表少爷里面,除了镇南公府的便只有安平侯府的了,镇南公远在南疆断然不会回京。 虽然前世自己并没有见过他,可是楚清欢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眼前的人正是安平侯府的二公子,宋江元的二儿子宋成述! 的,妹妹见到这花灯定会十分惊喜的,只是……”云剑英唇角扬起一丝苦笑,既然不能劝她,自己唯有……帮她了。 “只是什么?”楚文璋猴急地问道。 “只是,还不到给妹妹送花灯的时候,你先跟我回去,到时候我们给妹妹一个惊喜好不好?”云剑英循循善诱,果然,楚文璋点头如捣蒜,“好呀,好呀,云大哥是好人,回头帮文璋讨好妹妹,我分给云大哥桂花糕吃。” 云剑英闻言不由笑起来,却带着一丝苦涩,小师妹哪里需要自己帮着楚文璋来讨好?但是他站在那里,小师妹便会眉眼间都是笑意的。 楚清欢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楚文璋会忽然出现,只是她正往芝兰院走着,却不提防一人从拐角处过来,似乎没瞧见自己似的,顿时撞到了自己。 看到来人,楚清欢不由眉头一皱,是他?宋家的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因为宋灵月的婚事的缘故?想到这里楚清欢不由出神。 那青年男子却是一脸歉意,看着楚清欢道:“姑娘没事吧?”只是看楚清欢久久没有回答自己,他不由皱眉,莫不是撞傻了? 他刚要伸手去探楚清欢的脉,却不料手扑了个空,“表公子这般,就不怕被当做登徒子?” 青年男子有些吃惊,眼前的人竟是躲开了自己,可是听到这话不由更是惊讶,“姑娘知道我是谁?” 楚清欢唇角扬起,脸上的笑意单纯无辜,“能来相府后院的,除了府里的少爷便只有表少爷了,难道我猜错了不成?”而这表少爷里面,除了镇南公府的便只有安平侯府的了,镇南公远在南疆断然不会回京。 虽然前世自己并没有见过他,可是楚清欢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眼前的人正是安平侯府的二公子,宋江元的二儿子宋成述! 的,妹妹见到这花灯定会十分惊喜的,只是……”云剑英唇角扬起一丝苦笑,既然不能劝她,自己唯有……帮她了。 “只是什么?”楚文璋猴急地问道。 “只是,还不到给妹妹送花灯的时候,你先跟我回去,到时候我们给妹妹一个惊喜好不好?”云剑英循循善诱,果然,楚文璋点头如捣蒜,“好呀,好呀,云大哥是好人,回头帮文璋讨好妹妹,我分给云大哥桂花糕吃。” 云剑英闻言不由笑起来,却带着一丝苦涩,小师妹哪里需要自己帮着楚文璋来讨好?但是他站在那里,小师妹便会眉眼间都是笑意的。 楚清欢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楚文璋会忽然出现,只是她正往芝兰院走着,却不提防一人从拐角处过来,似乎没瞧见自己似的,顿时撞到了自己。 看到来人,楚清欢不由眉头一皱,是他?宋家的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因为宋灵月的婚事的缘故?想到这里楚清欢不由出神。 那青年男子却是一脸歉意,看着楚清欢道:“姑娘没事吧?”只是看楚清欢久久没有回答自己,他不由皱眉,莫不是撞傻了? 他刚要伸手去探楚清欢的脉,却不料手扑了个空,“表公子这般,就不怕被当做登徒子?” 青年男子有些吃惊,眼前的人竟是躲开了自己,可是听到这话不由更是惊讶,“姑娘知道我是谁?” 楚清欢唇角扬起,脸上的笑意单纯无辜,“能来相府后院的,除了府里的少爷便只有表少爷了,难道我猜错了不成?”而这表少爷里面,除了镇南公府的便只有安平侯府的了,镇南公远在南疆断然不会回京。 虽然前世自己并没有见过他,可是楚清欢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眼前的人正是安平侯府的二公子,宋江元的二儿子宋成述! ☆、第48章 宋成述脸上露出一丝惊诧,他从小便离开了京城,可是有十多年没回来了,倒是没想到眼前的小丫头竟是这般聪明,古灵精怪的。 “据我所知,几位皇子可是也经常来拜见老夫人的,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是安平侯府的人?”他有心考校,却不料楚清欢早就料到了这一点。 怎么会不肯定?安平侯与发妻赵氏一共生了三男二女,长子宋成平英姿勃发,从小便随着宋江元学习兵法布阵,宋小将军的名号从他弱冠之年便声名远播,六年来,宋小将军军功不断,如今已经是威震边关的骁骑将军了。 而次子宋成述因为幼年体弱,被送到山上习武强身,十多年来未曾回过京城。 三子宋成洛自己却更是熟悉几分,说来还与自己有几分牵连。 至于长女宋灵雁刚订婚却死了未婚夫,克夫的名声不知被谁传了出去,以致于二九年华都未出嫁,后来成了寿康伯的继室,宣武二十年倒是生了个儿子,只是寿康伯府世子却不是宋灵雁的骨肉,府里还有个寿康伯颇是宠爱的宠妾,寿康伯世子便是那宠妾所出,挂名在寿康伯夫人名下,成了世子,明明有嫡子却不是世子,宋灵雁的日子自然也不是很好过。 至于其胞妹宋二小姐却是早逝,早早的就去陪着亲生母亲长眠地下了。 宋江元和宋成平自己都曾见过,虽然宋成述和宋成洛都不曾见过,可是一眼却还是能区分来的,毕竟宋成述身上可没有半点味道。 “几位皇子我也曾见过,难不成你还能是沧海遗珠不成?恕我寡陋寡闻,表公子,告辞。” 宋成述正在兴头上,没想到这小丫头说走就走,他自幼习武何等身手,脚下一动却是拦住了楚清欢的去路,“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虽然楚清欢有故意挑拨宋成述的意思,可是却还是没想到宋成述竟然真的上钩了,只是……既然上钩了,自己又岂能轻易放过他? “表公子莫拿我开玩笑,早晚表公子都会知道的,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没想到自己迷路却是遇上个这么有趣的小丫头,不过……看那打扮倒不似寻常的丫环,莫非是姑姑的几个庶女? 宋成述心底里顿时起了念头,也不再拦着楚清欢,任由她离开,“姑娘,那么到时候可别不敢看我。” 背对着宋成述,楚清欢唇角扬起,是吗?到时候且要看看是谁不敢抬头看人。 “表公子刚才是在 跟谁说话呢?怎么奴婢一眨眼的工夫,表公子就不见了?”她不过是走得慢了些,结果就被表公子丢下了,侍书心底里多少有些不乐意。 只是再度看到宋成述这张英武的脸,侍书却还是娇羞的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表公子还是快随奴婢去见夫人吧,夫人可是等了表公子好久的,都着急了呢。” 宋成述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没想到自己那声名在外的大表妹还未见面就送自己这么一个尤物?只是,比起刚才那小丫头来,眼前的不过是身上多了二两肉而已,还真是没什么意思的很。 “小姐,刚才那人真的是表少爷,怎么这么无礼?”画眉憋了半路,到底是没忍住,不由说道。虽然她知道背后说人坏话不好,可是那安平侯府的表公子怎么能这般无礼! 竟然对小姐说出那等话来,简直是没有一点教养! 楚清欢皱了皱眉头,“刚才你在那里?” 画眉点了点头,“三少爷让奴婢告诉小姐,五少爷没什么事,小姐不用担心,我怕小姐……” 楚清欢打断了她的话,“宋成述是江湖中人,下次别这么冒失了。”便是自己,对上宋成述,怕也是无处遁形的。 看楚清欢一脸严肃,画眉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恭敬道:“奴婢知道了。” 宋成述觉得侍书这丫环所说的夫人等他很久倒是不错,但是很着急倒是没看出来。 倒是她那有着京城第一美之称的表妹,第一个迎了上来,“锦绣见过二表哥。” 楚锦绣从未见过宋成述其人,只是听另外两位宋家公子说过这个二表哥的事情,心中却也是仰慕的很,毕竟江湖儿女最是快意恩仇,实在不行,让二表哥动手杀了楚清欢,也不是不可以。 “大哥和三弟说的果然不错,表妹国色天香名不虚传。成述见过姑母,这是成述的一点心意,还望姑母不要嫌弃。” 赵妈妈接下了递上的礼物,宋氏脸上带着笑意,“我印象中成述还是那个病弱却又倔强的小孩子,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成述一表人才,嫂嫂地下有知定会十分欣慰的。” 宋成述眼角微微一挑,却是没接宋氏这个话头,楚锦绣有心和这个出身江湖的表兄套近乎,笑着说道:“表哥别见怪,母亲是见到表哥激动了些,平日里母亲也常说舅母最是疼爱表哥的,可惜舅母福薄,锦绣无缘与舅母相见,承蒙其教诲。” 宋氏闻言眼角也是微微湿润, 似乎在感慨赵夫人的芳华早逝。宋成述面上无波,心底里却是有些笑意,母亲死的时候他虽然才三岁,可是很多事情却也是记得的,当初眼前这人和侯府里那老太太唯恐不能把母亲赶出门似的,种种作为自己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如今这般惺惺作态,却又是为哪般? “惹得姑母伤心,岂不是侄儿的不是?” 楚锦绣也是连忙劝道:“是呀,母亲,表哥回来是好事,哭哭啼啼的算什么?表哥,这是三妹常喜,这是六妹常乐,常喜常乐,还不快见过二表哥?” 宋成述甫一进来,楚常喜就一直在打量着他,只是到最后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了,虽然这位二表哥英武不凡,可是比之那人却是差多了。 楚常乐却一直老僧入定似的,直到听到楚锦绣的话才上前行礼。 “见过二表哥。” 两人齐齐行礼,宋成述拱手一礼,“怎么不见锦芙和表弟?” 楚锦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旋即却是笑着道:“六弟顽皮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回头等让他跟表哥赔罪,入画,怎么五妹不在院子里吗?” 入画摇头道:“奴婢去请五小姐,只是听说五小姐去寻二小姐一起去看望五少爷,奴婢去了芝兰院和晨曦园,却都没见五小姐的影子。” 楚锦绣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芙儿这丫头,又往哪里跑了。” 言者无心,闻者有意,宋成述倒是听说过姑母最小的女儿向来是个脾气古怪的,莫非自己方才遇到的那个便是她? 小丫头当时不还对自己说早晚都会知道的……果然是个古灵精怪的。 无意间看到宋成述唇角笑意扬起,楚锦绣不明所以,不由看向了侍书,却见她却是一脸痴迷地望着宋成述,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去似的。 “表哥,十多年没见母亲很是想念表哥,前院已经收拾好了,不如表哥在府里小住几日如何?”楚锦绣试探着问道,她有些拿捏不住这位二表哥的心思,只是留下了宋成述,才能有机会笼络他为自己所用,不是吗? 宋成述原本只是来上门拜访一下罢了,只是听到楚锦绣提议却是笑着应道:“如此,便叨扰姑母和表妹了。”这样他倒是有机会找到那小丫头了,相府虽然大,可是却也难不住他的。 他笑得诚恳,楚锦绣不由觉得成功了几分,脸上笑意更是灿烂。 宋成述又是陪着宋氏说了会子话才离开,楚常喜和楚常乐也识相 地走了,宋氏看着脸上笑意未散的女儿,“你这个表哥心思别说是我,便是你舅父也猜不透,你可要小心些,他不是平儿,那般宠爱你。” 楚锦绣却是不以为意,“女儿知道,不过这几日多了解了解便是了,到底是亲骨肉,难不成他还能帮楚清欢不成?芙儿真是太过分了,表哥来了自己却跑得不见踪影,还有没有点大家闺秀的风范了。” 宋氏闻言不由皱眉,“这事不能怪芙儿。”宋成述的到来实在是出人意表,便是她也没想到宋氏父子中率先回府的竟会是宋成述。 若非他自报家门,自己也不敢认下这个侄子。 楚锦绣没想到母亲竟是会帮楚锦芙说话,黛眉微蹙,“表哥是来的意外,可是女儿好不容易让楚清欢和二房的关系破裂,芙儿却是上赶着帮她们修补关系,这不是扯女儿的后腿吗?母亲也该管教管教芙儿才是。” 宋成述到来的时候楚锦绣正在对宋氏说今天晨曦园里的争吵,宋氏没想到楚锦绣竟是利用胞弟设计楚文琏,虽然没有直接牵扯到楚清欢,可是二房冲突爆发,常氏和楚云溪那丫头岂不会把罪名怪罪到楚清欢身上? 这一招祸水东引实在是干得漂亮,宋氏心底里的那点子不满也都消失了去,“回头我会好生管教的,只是这两日好生招待你表哥,别怠慢了。”毕竟是来自江湖,一群草莽云集的地方,宋氏心底里总是有些不安。 楚锦绣笑了起来,“是,女儿知道的,母亲就……”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匆匆忙的喊声打断了楚锦绣的娇嗔,一个婆子连滚带爬地进了来,脸上满是惶恐道:“白姨娘中了毒,性命垂危呀!” 宋氏脸色一变,楚锦绣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吼什么吼,不过是一个姨娘,看你这样子,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相府的威名?” 那婆子顿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连到嘴边的话也不敢说了。 “怎么回事,慢慢说。”宋氏看了眼那婆子,眼中却是难掩喜色,那个害死了她孩子的凶手终于也要死了吗? 苍天可怜,她终于得到了报应呀! “今天午饭的时候,白姨娘想吃豆腐羹,她院子里的……”一路上,婆子把秋宜苑里的事情事无巨细说了个清楚,宋氏心里顿时兴奋起来,看着秋宜苑三个大字,她眼中跳跃着黑色的毒火。 只是还没进门就听到楚思远的怒吼声,宋氏不由愣了一下,楚锦绣搀扶着她进去的时 候,她却是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了一般。 “一群庸医,去拿我名帖去请太医!” 秋宜苑内已经来了很多人,内室里人头攒簇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形,楚锦绣看着母亲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道:“父亲,若是传出去,怕是不好吧?” 宫里的太医向来都是给宫中的妃嫔主子看病的,而宫外也只有朝廷官员和诰命们才能享其殊荣。便是她相府嫡长女,却也不曾被御医诊过脉,如今为了一个小小的相府姨娘就去请太医,传出去,岂不是说他楚思远女色误国,宠妾灭妻吗? 楚思远愣了一下,神色阴晴不定显然是想到了这一层,“父亲,老夫人常说云公子医术高明,比之宫里的太医也差不到哪里去,不如请他过来给白姨娘瞧瞧?” 楚清欢! 楚锦绣狠狠瞪了楚清欢一眼,她怎么在这里瞎掺和? “二妹怎么在这里?刚才二表哥来拜见母亲,母亲特意去请二妹,却不想二妹不在院子里,原来是来和白姨娘叙旧了。二妹可是看到了凶手?” “怎么,你刚才在这里?这是谁下的毒手?”楚思远沉声问道,只是那模样却好像楚清欢是凶手一般。 楚锦绣好一张利嘴,竟是把自己说成“避而不见客”了,“和白姨娘叙旧”?谁不知道白菱是自己院子里出来的人,这叙旧可是对大有讲究的。 看楚思远神色沉重,楚清欢抬眸道:“父亲可是为难住清欢了,我去看望哥哥回来的路上刚巧撞见去听云院给母亲报信的婆子,念着和白菱之前的情谊便来看看,哪里知道谁是凶手呢。再说,姨娘眼下性命无忧,说是凶手,岂不是诅咒她吗?大姐,说话还是注意些才是。” 楚锦绣没想到自己反而被将了一军,又被楚思远狠狠瞪了一眼,当即脸色有些难看,只是宋氏似乎一瞬间灵台清明了似的,失声道:“她还没死?” 楚思远闻言脸色更是难看,只是想起刚才楚锦绣的话不由道:“怎么,你表哥回来了?” 楚锦绣心底里也烦母亲这场合下竟是失言,看父亲没追究,反倒是问起了宋成述,连忙道:“是呀,表哥本来打算去拜见父亲的,只是父亲刚巧不在,女儿心想表哥十多年未曾回来,母亲想念的很,便请他在府里小住一两日。” 楚思远闻言点了点头,“也好,我这些日子朝务繁忙,你好生招待便是了。” 一个江湖中人,拜不拜访他,楚思远并不介 意,只是目光落在了室内,却还是神色一凝。 “父亲,云公子很快就来,父亲不必担心,姨娘她定会转危为安的。” 楚思远看了眼她,似乎被楚清欢的话安慰了似的,点了点头,看着白合道:“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你给我从头说来!” 白合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似的,闻言楚楚可怜地抬起了头,“相,相爷,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呀!” 楚思远脸色再度难看,楚清欢却是眼底闪过一丝冷笑,果然是贼心不死,自己主子,昔日的好姐妹中毒几近身亡,自己却还有时间打扮,她身上的香料似乎还出自青檀的手笔吧?青檀给谁人送了香料自己都是清楚的,白合身上的熏香应当是盗用白菱的无疑。 “父亲,这里的事情交由母亲处理便是了,您公务繁忙,不宜在此久留。” 楚锦绣看了楚清欢一眼,似乎不能相信这话会是出自楚清欢之口。 可是除了她,却又是谁呢? 果然,楚思远点了点头,楚锦绣心底一喜,楚清欢之所以提议把这事交由母亲处理不过是为了避嫌而已,殊不知这样却是正和自己心意,实在是太好了,想到这里楚锦绣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刚要开口,却听到楚思远道:“你母亲事情本就多,这事便由你来处理。锦绣,你身为长姐,回头帮着点清欢。” 楚锦绣脸上的笑意僵硬在那里,似乎冰冻了一般。 楚清欢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似乎并不赞同这话,“父亲,白姨娘和女儿本就有些交情,若是由女儿处理此事岂不是落了口舌?还是由母亲处理妥当,只是母亲事情又繁忙,我们姐妹几个都是未出嫁的女儿,处理姨娘的事情未免不妥,又不能去叨扰老夫人,这……” “这有何难,你去请你婶娘,让她处理这事便是了。” 常氏?楚锦绣心中顿时拉响了警铃,楚清欢说了这些竟是要把常氏牵扯进来吗? “父亲,不可呀,我们家的事,怎么能容外人插手?” 楚思远当即脸色一变,“胡说什么!” “大姐,难道你是说婶娘是外人?这么说可是寒了婶娘的心呢。”楚锦芙款款走来,手臂挽着的人,可不就是常氏吗? 常氏脸上带着些尴尬,似乎因为听到楚锦绣那句话的缘故,“芙儿说担心白姨娘,便拉着我一起过来了,还望相爷不要见怪。” 看常氏并没有计较楚锦绣的口 误,楚思远脸色微霁,“既然弟妹来了,那便麻烦你处置这里的事情了。” 常氏想要推辞,却是被楚锦芙阻止了下来,看着一旁楚清欢神色淡然,常氏终究是点了点头。 楚思远前脚刚离开,云剑英就过来了,看到楚清欢在这里他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因为前不久的争吵,他却是有些心虚似的,匆匆低下了头便去给白菱诊断。 楚锦芙有些好奇,笑道:“怎么云剑英好像亏欠了二姐姐似的,都不敢抬头看你呢。” 楚清欢唇角微扬,余光却见宋氏目光紧紧盯着榻上的白菱,很是紧张她的生死。 “云公子,白……白姨娘她怎么样?”瞧着白菱进气少出气多,楚锦绣觉得就算是能活一时半刻,却也是命不久矣,就算请来云剑英却也是回天乏术。 云剑英皱了皱眉,“并无大碍,只是身体有亏,需要将养些日子。”这毒药看似凶猛,其实并没有什么毒性,顶多造成她流血吐白沫脉搏紊乱而已,顶多今晚就能醒来,到时候身体只是有些虚弱,将养几天便又是活蹦乱跳了。 “什么?”楚锦绣不能置信地尖叫道,察觉到众人把目光汇集在自己身上,不由补充道:“这太好了,我还担心……母亲,母亲……” 看着宋氏忿然离去,楚锦绣连忙追了出去,楚清欢见状唇角微扬。 道不同不相与为谋,师兄,如今你这是与我同在这不归之路上了吗? “既然姨娘无碍,那便劳烦婶娘了,后院之中竟是如此的不太平,好在这次不过是姨娘受了牵连,若是这歹人对老夫人或是父亲下手,那岂不是天大的不幸?” 常氏闻言不由一愣,忽然间明白为什么琛儿会特意找自己了。 相府后宅的事情她多多少少也知道,大夫人和白姨娘之间的恩怨岂止是一两句话说的清楚的? 相爷之所以把这件事交由自己来查,大概便是怕宋氏对那行凶者包庇,甚至借机害了白菱吧? 而眼前的人,三两句话却是把老夫人牵扯了进来,自己如今便是想大事化小却也是不可能的了,因为那样便是拿老夫人和相府后院的安危开玩笑。 而这个玩笑,自己开不起的,常氏神色顿时严肃起来,吩咐心腹岳妈妈道:“去把白合先拘起来,去查一查她屋子里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再把秋宜苑好好检查一遍。” 白合依旧怔怔地望着门外,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竟是没 能引起相爷的注意,而等到婆子们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她还不明所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竟敢对我动手动脚!” 白合宛如疯妇一样挣扎,却哪里挣脱的了浸淫后宅十多年的粗使婆子?尤其是两个被她糟践过多次的婆子? 一个婆子眼神一转,狠狠在她腰间拧了一下,白合顿时尖叫出声,常氏正要问云剑英一些事情,听到这尖叫声不由皱眉,“还不把这丫环押下去好好审问审问?” 目睹这一切,楚锦芙有些惊住了,拉着楚清欢的手小声道:“二姐姐,我才发现婶娘也是好厉害的。” 楚清欢唇角一扬,是呀,平日里常氏总是低调行事,低调做人,谁能想得到她也是手段雷霆之人呢?一旦发作起来,和平日里的温和模样简直天差地别。 “不手段雷霆些,怎么能找出真相呢?” 她话音刚落,门外一婆子尖声叫道:“是谁,在那里躲躲藏藏的?” 好戏来了。楚清欢眼底浮过一丝笑意,“走吧,我们在这里只耽误婶娘查案,还是回去坐等消息好了。” 楚锦芙点了点头,出门的时候却看见俩婆子气喘吁吁地押着一小丫头回秋宜苑,见到两人,俩婆子都行礼道:“二小姐,五小姐,这丫头鬼鬼祟祟的,定然是别人派来打探消息的。” 别人?楚锦芙不由皱眉,怎么这婆子说话意有所指似的,只是这小丫环,她看着倒是有些眼生,可是似乎又在哪里见过似的。 “两位妈妈辛苦了,这几日秋宜苑里怕是还要妈妈们多费心了。回头等婶娘查出真相,父亲定会重重有赏的。” 俩婆子千恩万谢地押着那小丫环离开了,楚锦芙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眼看着都要撞上柱子却犹是不知,楚清欢不由好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她不开口也罢,一开口楚锦芙脑中登时一亮,眼睛蓦然瞪大了道:“那小丫环是石园的人,上次我找六妹说话的时候,正是她给我倒得茶!” 楚锦芙一脸的惊魂未定,似乎不能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似的。 “是刘姨娘院子里的人,记性不错。” “可,可是刘姨娘不像是那样的人呀!”刘姨娘明明那么温柔,怎么会,会忽然间动手要除掉白菱呢?她们明明没什么仇怨的。 虽然性情古怪,可是到底还是小了些,“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谁会是什么样的人呢?说不定刘 姨娘也是被冤枉了的,那小丫环过来不过是为了探听消息而已,也许……” “也许什么?”楚锦芙有些紧张,她觉得现在二姐姐笑得好恐怖,似乎,似乎在嘲弄什么。 “也许,真的是刘姨娘下的毒手也说不定。”楚清欢淡淡一笑,看着周妈妈一脸急色从那边过来,对楚锦芙道:“我还有些事情,便先行回去了。” 只是,楚锦芙却是忽然抓住了她的衣袖,神色中带着犹疑道:“二姐姐,你也觉得是刘姨娘做的吗?” 那向来明朗的眼睛此时此刻却是写满了迷茫,似乎是堕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救命的稻草一般。 “不是。”楚锦芙闻言神色蓦然一松,笑着道:“我就知道不会是她的。” 楚清欢也笑了笑,便离开了,身畔画眉不由诧异道:“小姐,这事固然不是刘姨娘做的,可是却也与她脱不了干系,小姐您何必隐瞒呢?” 楚清欢唇角泛起一丝苦涩,“信任瞬间化作虚无,那种感受,芙儿不该尝到的。”便是她出自大夫人的肚子又如何,楚锦芙只是自己的五妹,有些东西太过于残酷,太早见到与她并没有半点好处。 画眉似懂非懂,不过最后却还是笑了,“小姐,你对五小姐真好。” 虽然小姐恨透了夫人和大小姐,可是对五小姐真心没话说,好吃的好玩的,哪一样不想着五小姐?而这一切的原因,画眉也隐隐知道。 楚清欢笑了笑,周妈妈却是已经迎了上来,脸上虽然遮掩一二,可到底是掩不住的焦急,“小姐,罗嬷嬷有急事找您。” 罗嬷嬷? 楚清欢不由皱了皱眉,罗嬷嬷在芝兰院里是超然的存在,向来是隐形人似的,这段日子倒是经常去前院和哥哥聊天说话,怎么忽然间会有急事找自己呢?难道是哥哥出了事情?楚清欢瞬间几乎是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知道什么事情吗?” 周妈妈诧异地看了眼楚清欢,为什么她觉得小姐的声音似乎很紧张似的,似乎,似乎在害怕什么似的。 “罗嬷嬷没说什么事,奴婢也不知道她喂了个鸽子而已,怎么就忽然间想起有急事寻小姐了,还让奴婢立刻把小姐找来,生怕耽误工夫似的。” 周妈妈说的混乱,楚清欢却是忽然间长吁了口气,喂了鸽子才找自己的,那便和哥哥没关系了,还好…… 说是有急事找自己,可是楚清欢却觉 ☆、第49章 宋成述脸色一变,回头望去看见来人不由愣了一下,“八千岁?” 姬凤夜却是妖媚一笑,“看来,本督这也算是臭名远扬了,宋二公子,幸会。” 果然是他,宋成述不由松了口气,面上带着丝笑意,“千岁爷威名远播,幸会。” 楚清欢不由撇了撇嘴,亏她早晨醒来的时候还担心了一下这妖孽,如今竟还有空来相府,想来是没事的。 “千岁爷大驾光临,却是为何?” 姬凤夜依旧我行我素,身后飞鱼服的锦衣卫一脸恭谨,眼中却只有他一人似的,似乎丝毫不曾察觉这长廊里的杀气。 “自然是来探望老夫人的,还望二小姐带路。” 姬凤夜会不认识相府后院的路?笑话,要真是不认识,他怎么能每次都精确无误的摸到自己床上? “刚巧,我也要去拜望老夫人。”宋成述没有半点自觉性,“那就麻烦表妹了。” 楚清欢皮笑肉不笑,姬凤夜却似乎不甘寂寞,“说来也是可笑,前个儿听了个笑话,还真是匪夷所思的很。” 若是自己不接话的话,姬凤夜那妖孽会不会把自己嘴巴掰开?何况又有宋成述那毫不遮掩的目光,楚清欢权衡利弊还是问道:“哦,笑话?” “是呀,十街坊有个朱大户,嫡妻死后把小妾扶正了,所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小妾的家人顿时趾高气扬起来,娘家兄弟对着朱大户嫡妻的女儿道:‘丫头,还不喊我一声舅舅?’朱大小姐哪里肯,见这所谓的舅舅不过是个破落户,一口气憋着就是不喊,这一下子就是十多年。” “这朱小姐倒是有耐心的很。” “可不是?”姬凤夜笑道:“可笑这小妾的娘家侄儿也是个没长眼的,见朱大小姐嫁到了公侯府中做了世子妃,竟然说世子爷是他表弟。这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天可怜见。” “噗。”楚清欢忍不住笑了出来,余光望去却见宋成述神色未变,似乎没听出这所谓的笑话是在嘲讽自己似的。 只是……楚清欢心里不由有些嘀咕,难道姬凤夜这是查出了自己母亲的事情?这笑话不仅是在嘲讽宋成述,更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梨香院里,楚思远竟也是在,见到姬凤夜到来不由锁紧了眉关。 “楚相见到本督便是这副忧国忧民的表情,莫非本督和湖州灾民一般模样?” 楚清欢唇角一扯,险 些笑了出来。 只是楚思远闻言却是神色一凛,眉头几乎拧到了一起,旋即却又是舒缓开来,“千岁爷玩笑了。” 楚清欢忽然间察觉出一丝异样,楚思远的神色似乎很是不对,湖州,湖州,她印象中这几年来湖州并没有过什么天灾*,怎么姬凤夜却是忽然说起个“湖州灾民”来? “千岁爷不是说要来看望老夫人的吗?”思忖了一下,并没有一星半点的头绪,楚清欢出口岔开了话题。 楚思远神色淡淡,只是楚清欢却是这个他如今却是有如释重负之感。 如释重负?唇角扯起了一丝笑意,楚清欢低下了眉眼。 “瞧瞧本督,见到楚相太过于欣喜,竟是忘了这事。正好楚相和宋二公子亲人团聚,本督也不打扰了。” 楚思远这才注意到宋成述的存在,一眼望去眼中却是露出一丝纳罕:怎么这宋家二公子却是和宋江元并不十分相似?难道是自幼便养在外面的缘故吗? 外面姑丈与侄子团聚,里面小花厅里老夫人表情严肃,如临大敌。 “老夫人何必这般紧张?本督不过是个传话的。陛下体恤老夫人一把年纪,今年初一十五老夫人就不必进宫朝见了。” 楚锦芙当即脸上露出喜色,若非姬凤夜在场,定会惊呼出声,“太好了。”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只是脸上神色却是松弛了许多。 “陛下皇恩浩荡,是老身的福气。” 姬凤夜唇角抹过一丝笑意,楚清欢不由想起了什么,问道:“不知其他府里老太君们可是接到了旨意?” 一抹淡笑拂过了眼角,姬凤夜银眉一挑,“长宁侯府太夫人,太史令府太夫人,还有便是府上老夫人了。” 楚清欢不由皱眉,宣武帝这是什么意思? 皇恩浩荡却不过是对着这几家,长宁侯府是世袭的勋贵,太史令府上太夫人今年八十有三,只是到了丞相府老夫人乃是前太傅的遗孀。 “咦,安平侯府老夫人不再行列中?”楚锦芙张口问道,惹得老夫人一阵嫌弃,“什么安平侯府老夫人,那是你外祖母。” 楚锦芙知错就改,“是是是,孙女儿口误,千岁爷,为何安,我外祖母还要去朝拜?她老人家一把年纪了,累着了可不是劳累子孙?” 姬凤夜唇角一扬,“安平侯太夫人精神头好得很,整天憋在家里给孙女收拾嫁妆也是闷得慌 ,还不如出门透透气,见见故人,五小姐说呢?” 楚锦芙笑声压抑不住,外祖母田氏哪是在家闷得慌呀?前两日京城里不是还说她老人家慧眼如炬,给即将归来的儿子孙子一个个都挑选了结实漂亮的丫环,准备开脸。 估计,这笑话都传到皇宫里去了吧。 姬凤夜并未久留,只是快要走出门的时候却是忽然回头道:“对了,本督倒是忘了提醒二小姐了,这两日太后便是要回宫了,二小姐可要记得进宫谢恩。”说着,他眨了一下眼睛,堪堪落在楚思远眼中,顿时神情凝重起来。 “太后回来了?” 楚清欢不由皱了皱眉,似乎这事情越发好玩了。她可是记得前世,太后并未熬过宣武二十四年的冬天,还未启程回京,便薨逝在灵山。宣武二十四年举国大丧,正是因为此,她才有机会去引诱皇甫镜,毕竟皇室子弟可是要守孝三年的。 楚清欢皱着眉头离去,楚思远却是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看着她。 是夜,楚思远歇在了听云院,夜里要了两回水。 楚清欢拥被坐在床头,看着手中的书册怔怔出神,“湖州,湖州……” 第一天一清早,画眉进来伺候楚清欢梳洗,捡起了被丢在地上的书,看了一眼笑道:“小姐什么时候对奴婢家乡感兴趣了?不过,家乡的盐闷素鸡确实好吃。” 楚清欢闻言猛地回头,吓得青檀一惊,手中的玉梳险些掉在了地上,一时半会不敢动弹一下。 “你是湖州人?” 画眉点了点头,“是呀,奴婢虽然从小就……” “小姐,不好了,陈姨娘杀了心兰,投井自尽了!”周妈妈一脸的惊魂未定,给这温暖的闺阁带来了一丝冷意。 楚清欢却是唇角一弯,“知道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下去吧。” 周妈妈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自己似乎太大惊小怪了,便悄声退了出去,倒是青檀,又是被吓了一跳模样,愣愣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动静了。 画眉小心地看了楚清欢一眼道:“小姐,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楚清欢笑了笑,“自然是要去的。” 陈姨娘是必然要死的,如今,这也算是死的干净了。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他们谁动的手脚。 石园里,楚常喜哭的惊天动地,看到楚清欢来的时候,神色也满是哀恸,似乎对她的恨意都消失不见了似 的。 “三妹,节哀。” 楚常喜似乎没听见似的,依旧在那里哭泣,泪水不要钱似的泛滥着流淌,若是不知道的定是会以为楚常喜与陈姨娘母女情深。 可惜…… 陈姨娘一心只有宝贝女儿,可她的宝贝女儿却是攀上了宋氏这个高枝,对陈姨娘不屑一顾。 白菱也晃晃悠悠地过来了,白合昨个儿已经被处置了,如今她身边的得力丫环不过是个才留了齐头的小丫头,一看模样就幼稚得很。 “三小姐,还请节哀。” 忽然抬起了头,楚常喜看到来人顿时大吼大闹道:“你这个贱人,姨娘分明就是被你害死的,你还我姨娘命来!” 似乎没想到一心伤悲的楚常喜会突然动手,白菱猝不及防被推了一把,情急之下她连忙抓住了身边小丫环的衣袖,谁知这小丫环却也是个没主意的,觉得自己要歪倒,不管不顾就随便抓了一个人。 而小丫环抓着的人并非旁人,正是楚常喜身边的丫环晴纹,登时三人都跌倒在地,白菱却是被压在了最下面,顿时一声呻吟,险些就要不行了似的。 楚常喜却并不善罢甘休,竟是一把推开了晴纹和那小丫环,自己跨坐在白菱身上,左右开弓就往白菱脸上扇去。 事发突然,竟是谁也没注意到楚常喜会忽然发难,白菱顿时挨了两巴掌,清脆的声音响彻了石园,可见楚常喜下手没有半点留情。 “三小姐(三妹)这是干什么!” 楚清欢瞧了楚锦绣和刘姨娘一眼,却见楚锦绣眼角闪烁着一丝冷意,那神色恨不得楚常喜把白菱打死才心满意足。 梅香见刘姨娘着急,连忙去拉楚常喜,却是被她推开了,险些跌倒在地。 楚常喜似乎魔怔了一般,不过瞬息间已经手起手落几次,白菱的脸已经一片红肿,画眉看得顿时心中一寒,明白这是三小姐在趁机报复白菱,刚想要小姐是不是要去拉开三小姐,却见自家主子竟是上前去拉人。 只是楚常喜正在气头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一般,哪里管是谁拉她?但凡要伸手拉她的,都一把推开。楚清欢似乎没想到自己也遭受这待遇似的,脚下一个踉跄,顿时跌坐在地,手臂发出清脆的声音。 画眉顿时色变,连忙上前搀扶楚清欢,惊呼道:“小姐!”却见楚清欢脸色惨白,眼睛凄惨地盯着左臂,不敢动弹半分。 “二妹! ” “二小姐!” 石园里登时兵荒马乱,楚常喜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刚想要去看,却听到一声暴喝,“常喜,你做了什么?还不把没有半点姐妹亲情的逆女给我关进祠堂里去!” 楚思远一脸暴怒,待看到楚清欢脸色惨白更是怒不可遏。 一旁楚锦芙连忙松开了老夫人,不顾半点礼节规矩跑到楚清欢身边,一脸关怀急切,“二姐姐,二姐姐你被吓我,你没事的,没事的是吧?” 脸色凄惶没有半点血色,楚清欢强忍着痛楚似的露出一丝笑意,“傻芙儿,我,我没……没……” 楚锦芙只觉得心头咯噔一下,看到忽然闭上了眼睛的人,嘴唇不住的颤抖,“二姐姐,二姐姐,你别吓我。我不怨你了,我一点都不怨你了,你醒醒呀,你醒醒呀!” 楚文琛、楚云溪兄妹也陪着常氏来了这边,看到楚清欢昏倒在地生死不明,楚文琛顿时一惊,不管不顾地抱起了楚清欢就往外面跑。 常氏心急,不由喊道:“琛儿,你这是干什么去!” 画眉和楚锦芙小跑着跟在楚文琛身边,却是谁也没空回应常氏。 常氏心急,生怕自己儿子做出什么,刚想要去追却被老夫人拦住了,“是去找大夫去了,别担心。”只是说完这话,老夫人一双眼眸却是犹如利剑,狠狠盯着楚常喜。 楚清欢不知道怎么了,似乎鬼迷了心窍一般,瑟瑟发抖,感受到老夫人那犹如实质一般犀利的眼神,更是磕头道:“老夫人,常喜,常喜是替姨娘鸣不平呀,姨娘她死得好冤呀!还请老夫人看在姨娘伺候过老夫人一场的份上,给姨娘做主呀!” 老夫人闻言目光更是犀利了几分,“你是说有人陷害了陈姨娘?” 楚常喜没抬头,不曾看清老夫人的神色,闻言一脸信誓旦旦道:“心梅自己痴心妄想陷害姨娘不成已经认罪,可是陈姨娘是清白的呀,她怎么会投井自杀呢?” “那你倒说说,是谁害了陈姨娘?”还未待楚常喜答话,老夫人神色骤然变冷,“就算是怀疑有人陷害了陈姨娘,对白姨娘动手,伤了自己的姐姐?这就是你楚三小姐的作为,是我们相府的三小姐的本事吗?” 楚常喜原本一脸的欣喜顿时消失无形,只觉得浑身发冷,“老夫人,我,我……” 老夫人却是没心情听她说,昨个儿楚常喜的所作所为,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对这个庶出的孙 女儿,她可从没看走眼过,想要查清陈姨娘死的真相? 下辈子吧!除非,自己下地府去找陈姨娘问个清楚! “我累了,你去前院看看二丫头怎么个情况,太后就要回来了,二丫头若是有个好歹,我看你怎么向太后交代!” 楚思远闻言也是蓦然一冷,只恨不得杀了楚常喜的心都有! 太后回京,在京的皇子皇女莫不是要进宫拜见的,何况是宣武帝册封的尚未见过太后圣颜的清欢郡主?若是太后一心包庇,说是丞相府伤了皇室体面,那可就是弑君之罪呀! 毕竟,郡主也是皇家的人,虽然楚清欢流的是他楚思远的血脉。 楚思远不敢再耽搁,“把三小姐给我关进祠堂,等什么时候醒悟了再放出来也不迟!” 楚常喜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么严重,登时跌坐在地上,被她胖揍了一顿的白菱也在小丫环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红肿着一张脸道:“相爷,二小姐都是因为白菱才受的伤,白菱愿意给二小姐端茶倒水伺候她。” 看到白菱那红肿了脸,明明被无缘无故欺负了却还是逆来顺受的模样,楚思远心中一阵怜惜,“不用了,你好好养伤歇着,过会儿让大夫瞧瞧。”说罢,便匆匆离去,看方向却是去了前院。 白菱躬身送别楚思远,然后才由着丫环慢慢搀扶离开。 一时间,石园似乎清净了似的,常氏看着陈姨娘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一尺白布遮掩了无生气,不由道:“相爷,没说怎么处理陈姨娘?” 常氏求助似的看向了楚锦绣,可是楚锦绣却是神色游离,似乎没注意到她的话,转身也离去了。 “二夫人,陈妹妹虽然糊涂杀了心兰,可是到底也是给相爷生儿育女过的,草草葬了未……”她话还未说完,却是林妈妈忽然折返回来道:“二夫人,刘姨娘,老夫人说了陈姨娘纵仆行凶,又杀人自杀,传出去实在是有损楚家门风,尸体烧了便是,省得碍人眼。” 刘姨娘闻言脸色一变,火刑,是大周最为惨烈的刑法,更是向来不用在死人身上!老夫人让火烧了陈姨娘,便是半点颜面也没给三小姐留呀! 想到这里,她脸上不由笑意悻悻,“是,婢妾知道了。” 常氏也点了点头,“正好我有些事要和母亲商量,便顺道和林妈妈一起过去。” 石园又恢复了安静,看着躺在地上悄无声息的主仆两人,刘姨娘眼角闪过一丝笑意 ,“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听到,就把昨晚的事情忘了!” 梅香忽然听到这么一句,不由愣了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 “姨娘,昨天那人是相……” “住口!”刘姨娘忽然呵斥道,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不管你昨天晚上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给我忘得干干净净的,想活着的话就别再提昨晚的事,便是想也不要想!” 梅香看主子一脸寒色,顿时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看了眼陈姨娘的尸首,眼底闪过一丝怜悯。 前院,云剑英看到楚文琛匆匆忙过来的时候愣了一下,只是待看到楚文琛怀抱里的人,顿时脸色一变道:“师……是二小姐,她怎么会骨折了的?” 楚文琛没工夫说云剑英目光如炬犹如神医,只是把她抱到了里间道:“二妹跌倒在地,不小心骨折了,只是她忽然昏了过去,还麻烦……” 楚文琛还未说完,怀抱里的人却已经被云剑英抢了过去放置在床上,他不由愣了一下,刚想要说男女授受不亲,却见云剑英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楚清欢的左手,轻轻动了一下,脸上依旧很是凝重。 “云剑英,我二姐姐她没事吧?”楚锦芙关心则乱,早已经忘了云剑英的规矩。 胸口怒气氤氲,云剑英几乎暴跳如雷可是却还是按耐了下来,“没什么大事,只是我要为二小姐接骨,麻烦三公子带着五小姐去看看文璋,你们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反倒是打扰我。” 楚文琛依旧有些担忧,倒是楚锦芙知道云剑英的医术,又想起当时云剑英给楚锦绣看病时的情形,便拉着楚文琛往外走,“三哥放心,云剑英要是治不好二姐姐,我就算是天涯海角也饶不了她!” 这话虽然是戏言,却也是*裸的威胁,云剑英听见后不由摇头一笑,看了昏厥不醒的楚清欢,却是极其温柔地抬起了她的胳膊。 楚思远来到前院云剑英做的竹涛居时,却见楚锦芙、楚文琛正与楚文璋一同过来,楚文璋手里拎着一个仕女宫灯,一脸不安道:“芙妹妹,妹妹她真的没事吗?” 楚锦芙一脸温和,十分耐心道:“大哥哥信不过芙儿,还信不过云大哥吗?他什么时候骗过你?” 看到楚思远站在竹涛居院门前,楚文琛不由道:“伯父,云兄正在为二妹接骨……” 楚思远点了点头,却是对着楚文璋道:“这是谁送给你的宫灯?” 楚文璋小心 翼翼的叫了声爹爹,只是却把宫灯往身后藏,“这是送给妹妹的,爹爹不能拿走。” 到底还是个痴傻儿,楚思远流露出一丝憾意,未加遮掩。 楚锦芙当即脸色一变,拉着楚文璋便往里走去,“哥哥,我们去看二姐姐好了没,到时候二姐姐看到这么漂亮的宫灯,定然会十分高兴的。” 明显是被女儿甩了个冷脸,楚思远脸色登时一变,只是楚文琛却好似没察觉般,“伯父,二妹想来并无大碍,侄儿先去告诉老夫人一声,免得她老人家担心挂念。” 楚思远点了点头,看楚文琛走远后才慢慢走进了竹涛居,门内传来一阵虚弱的笑声,紧接着是楚文璋小心翼翼的声音,“妹妹,灯笼好看吗?哥哥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楚清欢愣了一下,却见站在床头的云剑英眼中闪过一丝懊恼,“这是哥哥自己做的?” “恩呢,好看吗?云大哥说……呜呜,我……” 捂紧了楚文璋的嘴巴,云剑英道:“本来是打算让文璋给你个惊喜的,没想到被五小姐发现了。”他还真是失策,把楚锦芙赶到楚文璋的璋园,可不是被她发现了吗? 楚锦芙却是一阵得意,“哼,云大哥你这是借花献佛,明明是大哥哥的礼物,你休想回头什么生辰礼物都不送给二姐姐。” 楚清欢淡笑不语,只是看着那精美绝伦的宫灯,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泪意。 门外,楚思远愣了许久,终究没有踏进门去。 楚锦芙和画眉一道回去安排人来接楚清欢回去,总不能像来的时候那般被楚文琛抱着过来吧?毕竟,事有轻重缓急。 楚文璋也被送回了璋园,一时间屋内只剩下楚清欢和云剑英两人,楚清欢打量着四周的摆设,唇角扬起淡淡笑意,“师兄还是这么简单利落。” 从来,房间内不会有多余的摆设,无论走到哪里,最多的却都是医书。 云剑英却是没有接她的话,反倒是问道:“值吗?”他不相信,自己的小师妹竟然会跌倒骨折! 明明,自己也是有教她功夫的! 值吗?当然值的!楚清欢笑了起来,“我什么时候做过赔本的买卖?师兄大可以放心,这点小伤,有师兄妙手回春,很快便是能痊愈的。” 这嘲弄的话,云剑英剑眉一皱,“杀陈姨娘的人不是你。” 难得呀,楚清欢心里不由叹道,她这个师兄竟然对自己 用了这肯定语气,而不是质疑。 “自然不会是我,楚常喜自以为聪明,借口陈氏想借机除掉白菱,却不知杀陈姨娘的就是楚思远,莫非要楚思远全盘兜出自己杀人吗?笑话!”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便是楚常喜。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自己被楚常喜“推到”恰恰落在楚思远和老夫人眼里,再加上楚常喜的“抱屈喊冤”,怕是如今自己已经被关进祠堂跪祖宗去了。 云剑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楚清欢,看着她唇角微微弯起,看着她长长的睫羽覆盖了眼眸落下的一片阴翳,看着她还有些苍白的面色,脱口而出道:“下次不许再这般伤害自己!” 楚清欢久久未曾回答,直到坐上软轿时才轻声道:“多谢,我知道了。”所以,师兄,你终究还是站在我这一方了,是吗? 楚清欢受伤的事似乎应了一句话,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画眉小心搀扶着她下了软轿,“小姐,云公子说这几日内小姐你的伤势定不会有所好转的,这可怎么办?万一太后凤驾回京,你若是不去朝见,岂不是失礼的很?” 她担忧了一路,终究最后还是按耐不住问了出来。 楚清欢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没事的,进宫而已又不会让我干什么粗活,还能动着这手臂不成?” 再说,今晚姬凤夜应当会来的,到时候他知道了自己的伤势,定会阻止太后銮驾的,三五天的工夫,足够她恢复了。 而到那时,已经要除夕了,怕是太后也不会特意召见这些个公主郡主进宫朝见的,再往后一拖,时间便已经是大年初一了。 看楚清欢甚是不在意,画眉也不再多说,只是她刚端着热水要出去,却见赵妈妈匆匆忙走了进来,“二小姐,太后銮驾回京,皇上命小姐前去慈宁宫见驾。” 楚清欢顿时愣在了那里,怎么太后这次竟是提前回来了? 看了眼包裹的像是棒槌的胳膊,楚清欢唇角溢出一丝苦笑,“画眉,给我寻些棉布来,重新包扎一下。”所幸,当时她不过是顺水推舟跌倒而已,所谓的骨折并不严重。 医者,又怎么会对自己下狠心呢? 画眉不由愣了,“小姐,这……”这是刚上的药,云公子那模样,这药分明是好药膏,就这么换了? 楚清欢何尝不知,可是…… “算了,把这拆了,略微缠一下就是了。”胳膊包的像是粽子,便是见 ☆、第50章 (1) 小陈妈妈与红玉商讨着此后自己的主子是谁时,梨香院里,相府的众人却都围在老夫人身边,阖家说说笑笑似乎没有半点隔阂似的。 子时一到,老夫人再也撑不住了便让众人都散了去。 “也都早点回去歇着吧,你俩明天还要进宫朝贺,千万别耽误了时辰。”进宫朝贺的都是诰命夫人,老夫人今年在特许不需进宫的行列便不用了。常氏并没有诰命的身份,也不需要。 如此一来,整个相府却也只有宋氏这个一品诰命和楚清欢这个郡主需要进宫朝贺了。 宋氏点了点头,“是,只是不能伺候老夫人了,是媳妇儿的不是。锦绣,芙儿,回头早早起来和你婶娘一起伺候你祖母,知道了吗?” 楚锦绣巧笑嫣然答应道:“母亲放心便是。” 看宋氏到底还是个识大体的,老夫人点了点头,又看向楚清欢道:“二丫头,你胳膊好些了吗?” 说起楚清欢的骨折,楚锦绣不由银牙暗咬,明明是当初就受了伤的,可是到最后竟又是被她推搪到皇甫无双身上,甚至还得了宣武帝和柳皇后的一堆赏赐。 这分明是欺君之罪!可是若是真的揭发了去,那整个相府也就完了,楚锦绣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心里却是越发恨楚清欢了。 每每她都是这么走运! 楚清欢笑了笑,“让老夫人担心,是清欢的不是。已经好多了,只要这两日不提重物,再过三五日就能痊愈了。” 老夫人闻言放心似的点了点头,“这就好,明天进宫朝贺,你回头随着长公主一同便是了,她遣人过来说明日和你一同朝贺,有她在你也不用害怕。” 闻言,楚清欢不由纳罕了一下,长公主若是想要护着自己,直接让碧桃给自己传话便是了,怎么这次却是对老夫人说的? 只是看宋氏脸上一闪而逝的怒意,她却又是明白了过来,“是,清欢知道了。”原来,长公主是想借老夫人的口告诉大家:她楚清欢是长公主护着的人,你们想动也要掂量一下份量! 步出梨香院,迎面飞舞的雪花打湿了脸颊,顺着那凉凉的雪水,眼角一道温热滑过,“又下雪了,真好,瑞雪兆丰年呢。你说呢,二姐姐?” 楚清欢扭过了头去,看着楚锦芙穿戴的像是个渔翁似的不由笑道:“好话都被你说尽了,还要我说什么?” 楚锦芙伸手擦掉了楚清欢脸上的泪水,笑着道:“我不 是看这雪花都偏爱二姐姐你这张脸蛋,才说这话的吗?看着雪水,都把二姐姐的妆弄花了。” 温热的泪水瞬间也都冰凉,看楚锦芙没怀疑,楚清欢笑了笑,向众人告辞之后就离开了。 “娘,我听说二姐今天打赏院子里的人,手笔可是大得很,而且,据说现在芝兰院里两个一等丫环呢。她这么把那个都比下去了,就不怕伯母不满?” 楚文琛和楚文琏兄弟俩护送常氏和楚云溪回去,听到楚云溪这话,楚文琛不由皱了皱眉,倒是楚文琏立马反驳道:“二姐是郡主,两个一等丫环有什么过分的。四姐你总是关心这些个事情,难怪越来越不漂亮了。” 被自家兄弟说不漂亮了,楚云溪登时一恼,拧了拧楚文琏的耳朵道:“你个小子,竟然敢这般说我,回头我找二姐告状去!”她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个弟弟不怕爹娘,不怕兄长,更不怕自己这个姐姐,最怕的却是二姐。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的,可却又真是无可奈何呢。 “二姐才不会相信呢。” 看姐弟俩闹的欢,并不是吵架,常氏也不再担心,没想到上次大吵大闹一场,闹出了小五的心思,可是如今母子兄弟姐妹之间也没了隔阂,这也未尝不是好事一桩。 “母亲说来也奇怪了,怎么四弟今年被接回来了?不过他一句话也不说,倒是和前两年不一样了。” 楚云溪皱着眉头,她记忆中的楚文珍向来是个坏小子,又是个不成器的,倒是和楚文瑜像亲兄弟俩似的。 常氏闻言也是皱了皱眉,“是呀,当初说珍儿那孩子克父克母,所以从小就送了出去,刘姨娘为此没少掉眼泪,今年倒是回来了,也不知道能在府里呆多久。” 刘姨娘儿女双全,可是儿子却是自幼被送出了府,女儿又是个木头人,如今怀着这一胎,却又是风波不断,却不知到底是福是祸。 楚文琛一直缄默不语,听到母亲这么一说,心中登时有了想法,只是看到晨曦园门前悬挂着的大红灯笼,他笑了笑,“母亲和四妹早点休息,我和小五明天再来接母亲去给老夫人请安。” 楚文琏纠正道:“三哥,是今天了都。” 子时已到,如今已经是大年初一了。 楚文琛看胞弟一副小学究的模样,却是乐了,“你个机灵鬼,今天就今天了。” 常氏和楚云溪回到了院子里的同时,楚锦绣也陪着宋氏慢慢往回走。 “没想到文瑾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连个年也没能陪我一起过,已经四年了。” 从文瑾从军到今年,她的爱子已经四年没在家中过年了。 骤然听母亲提及兄长,楚锦绣也不由热泪盈眶,“母亲,哥哥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只是看了眼身旁的红莲,楚锦绣又住了口。 宋氏知道女儿闭口不言的缘由,看了眼红莲,心中却是止不住的恼火,这么个青楼妓子偏偏肚子里有文瑾的骨血,她不想认都不行!万一文瑾出了点事,岂不是膝下无子? “你先……怎么了?” 看着红莲面色有异,宋氏不耐烦道。 红莲却是赔着笑意道:“没什么,可能是吃多了,夫人,奴先回去了。”红莲走得很急,宋氏没工夫搭理她,只是跟随在红莲身后的丫环忽然间却是低声道:“姨娘,你,你见红了?” “闭嘴!”她怎么会料到自己的月事竟然会这个时候来了,真是晦气的很。 “回头要是夫人知道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红莲恶狠狠地威胁道,看小丫环点头才松开了手。 楚锦绣却是诧异红莲的举动,“母亲,这女人太古怪,又是姬凤夜送来的,好生看着才是。” 宋氏并不以为意,天天知道一个青楼妓子的消息?她没心情,只是想起女儿方才的失意,眼角微微红肿,宋氏连忙道:“看我说了什么,快别哭了,让你父亲知道就不好了,大过年的哭哭啼啼的多不吉利。母亲知道你委屈,你放心,我回头定会给你挣个郡主头衔的!” 楚锦绣闻言心中一喜,只是旋即却又是一阵担忧,“母亲不必为锦绣操心,锦绣不在乎的。” 宋氏却是越发觉得自己女儿委屈,心中下定了决心要给她一个惊喜。 宋氏的话很快便传到了楚清欢耳中,看着铜镜里精神尚可的容颜,楚清欢笑了笑,“罢了,任由着她们折腾去便是了,只是有那心思也得看有没有这命才好。” 热毛巾敷在了楚清欢脸上,青檀有些不解道:“小姐,夫人要是没十足的把握怎么会说这个?您提防些也好。” 温热的触感让疲倦远离了几分,只是却到底是有些累了,楚清欢笑了笑道:“不碍事的,我自有分寸,只是你回头却要小心些了,暴风雨大概很快便会来了。” 青檀似懂非懂,却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那小姐早点休息。” 躺 进了被窝,楚清欢伸了个懒腰,只是看到床顶棚不由愣了一下,“千……你怎么来了?” 姬凤夜却是落在了她身侧,“大过年的,让你独守空房,岂不是本督的罪过?” 感觉到他手似乎更加冰凉了,楚清欢不由诧异道:“千岁爷来了很久了?” 画眉给自己收拾了床铺,却都没有发觉,这人难道是神仙不成,还能隐身? “也不算太久,本来打算和你一起守岁的,只可惜楚相是个老顽固,最喜欢做表面功夫。” 守岁? 楚清欢脸色微微一变,那岂不是至少有一个时辰了?难怪她觉得姬凤夜似乎僵硬了一般。 “所以千岁爷打算将他一击毙命吗?” 见楚清欢眼角笑意淡淡,姬凤夜支着胳膊侧卧,“那丫头你有什么好建议,当年湖州之事年代久远,若是旧事重提,难保不有人说本督居心叵测。本督之心日月可鉴,被这群小人泼了脏水,可是不值得的很。” 湖州之事的确是年代久远,毕竟,那时候画眉也不过刚出生,记忆中关于湖州之事也不过是父母的唉声叹气罢了。 “湖州之事不过是个佐料而已,怎么能用来做大餐呢?若是这点小事便能扳倒楚思远,又置陛下威严何在?” 姬凤夜似乎来了兴趣,笑着道:“那丫头你有什么好主意?” 两人所讨论似乎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而涉及之人也不是楚清欢的生身父亲似的,“自然是大罪了,谋逆大罪,身败名裂,如何?” 饶是姬凤夜,闻言也不由眉眼闪烁,愣了一下子才笑道:“不愧是楚思远的女儿,够狠呢,还真是合本督的心意。” 楚清欢唇角微扬,“只是这谋逆到底是大罪,清欢只怕到时候自己也难逃一劫。” 脸蛋倾近了几分,呼吸已经落在了楚清欢的脸上,姬凤夜眼角带着几分笑意道:“谋逆大罪是要株连九族的,可是丫头莫非忘了,如今你已经是皇家的人,莫非他老糊涂了不成,便是连自己和子孙性命也不顾了?” 株连九族? 楚清欢愣了一下,旋即道:“千岁爷,红莲不曾有孕,八个月后,千岁爷打算让她怎么生出来个子嗣呢?” 姬凤夜并没有丝毫的诧异,也没有回答她,回答她的是那绵远悠长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颈里,带着点点温热让她微微酥痒。 “本督倒是想知 道,如果你此时此刻身怀有孕,十个月后又该怎么办?” 楚清欢皱了皱眉,浑然没有半点女子家听闻此事的娇羞,反倒是问道:“千岁爷,清欢在和你说正事。” 姬凤夜笑得一本正经,“本督做的也是正事。” 我说的不是这种正事!楚清欢悲伤的内心几乎暴躁了,只是到最后却还是任由着姬凤夜索取所欲。 这也就罢了,偏生某妖孽还特别不要面皮的说什么,“丫头,本督可是为了你好,不然过会子你怎么有精神进宫朝贺?” 歪理,歪理! “本督可是记得,前几次本督……嗯,你第二天可都是精神的很,丫头你可真是异于常人,本督越来越喜欢你了,这可怎么办?” 楚清欢仰着头,任由着他胡作非为,心底里却是默默念道:我越来越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因为进宫朝贺,楚清欢起了个大早,彼时姬凤夜已经不见了踪影。 梳妆打扮后她便前往了听云院,还不到寅时,听云院已经一片热闹了,楚清欢进去的时候,见宋氏正在穿一品诰命的霞帔,上面绣制着精致的蹙金绣云霞翟纹,一看便知道出自内造府,一颗颗东珠都是小拇指大小,很是整齐。 “给母亲请安,祝母亲新年大吉,福乐安康。” 宋氏显然没心情听楚清欢的一番颂词,只是挥了挥手道:“你倒是勤快的,把红包给二小姐吧。” 赵妈妈连忙将红包递给了楚清欢,显然红包份量并不是十足,楚清欢却也并不以为意,她现在不指望着宋氏的赏赐过日子,这一星半点的银子,她还真就看不在眼里。 宋氏再度回头,却见楚清欢一身妆容不由愣了一下,半晌才道:“你倒是称得起来这胭脂醉。” 楚清欢浅浅一笑道:“这是长公主特意让宫里的姑姑给清欢裁制的,生怕清欢丢了皇家颜面似的。” 宋氏不再说什么了,毕竟再说起来却是和长公主作对,对于这个最得圣宠的长公主,便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冒犯。 只是再度望去,看楚清欢额际的那一串珍珠不由愣了一下,“这是南珠?” 见楚清欢点了点头,宋氏脸色旋即黑了两分,向来有“西珠不如东珠,东珠不如南珠”之说。楚清欢额际的这串南珠色泽粉白,最是衬托她肤色。 便是锦绣带上怕也是没这效果……想到这里,宋氏不由皱眉,她 的女儿怎么还会比不过云静辰的女儿!不会的,她一定要让锦绣超过楚清欢一头才是! “走吧。”经过楚清欢时,宋氏笑了笑,“这么珍贵的衣服好好照看着才是,毁了的话,便很难再找到一件代替了。”她声音极轻,除了楚清欢也只有赵妈妈听见了。 楚清欢却是神色不变,就连唇角的弧度都是那般,似乎刀枪不入一般。 皇帝妃嫔和未婚的公主均是内命妇,而已婚的公主和朝臣之妻是外命妇。长公主原本已经谈婚论嫁了,可是最终却是“未婚寡居”,宣武帝心疼爱女,自然是让她依照着内命妇的规矩朝贺,毕竟相比内命妇,外命妇朝贺的时候可是一站就是两三个时辰。 身子弱的,昏倒在殿外的比比皆是,毕竟如今是大冬天的,正月里寒风瑟瑟的,便是里面穿了再厚的衣服,站在外面两个时辰也是够累的。 宋氏已经同其他几位诰命一同进宫了,这次,那几位诰命见到楚清欢莫不是点头致意,甚至还有一位跟楚清欢说了两句话。 “小姐,那是长公主府的马车吧?” 楚清欢闻言望去,果然,马车前悬挂着大红的灯笼,上面写着长公主府四个大字,正楷很是端正。 “久等了吧,上来吧。” 楚清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倒是忘了长公主是特殊的存在,可以乘车入宫的。 放眼大周,也不过三人才有这般待遇,定国公萧远山、八千岁姬凤夜,长公主皇甫云凤,而长公主是三人中唯一的女性。 “哪有,公主今天精神很好。” 长公主勾唇一笑,看着楚清欢一身打扮不由道:“看来本宫这些年眼光还可以,果然这南珠最是衬你的肤色。” 楚清欢笑了笑,“长公主若是佩戴了,更是光彩夺目。” 长公主闻言一笑,“你呀,一张小嘴说出什么来都讨人喜欢。不过也别怕,正月初一父皇倒也不会为难人,咱们很快就能回去,自家院子里乐呵了,犯不着在宫里折腾。胳膊好些了吗?” 楚清欢微微惭愧,长公主对自己实在是很好,自己隐瞒与她实在是……有些内疚。 “这宫里从来不太平,你是个聪明人,自保是没问题的,只是这一身荣耀却不过都是系在皇权之下,本宫能明白,你也清楚。如今局势乱糟糟的很,小心行事便是了。” 长公主一番话说的没头没脑,楚清欢闻言皱了皱眉, 这是说她明白自己的苦衷,而且……还要自己小心些,可是要小心谁呢? “长公主总算来了,采蓉可是等了……你是楚清欢?” 女子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看到率先从马车上走下来的人,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意。方才,她竟是对这丫头屈膝行礼了! 柳采蓉,终于还是回来了呀!印象中这张脸似乎并没有一丝半点的不同,是呀,身为当朝皇后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她本就是天之骄女。 “柳小姐,新年好。” 看着对方不过对自己点头示意,柳采蓉登时恼火,“你怎么敢擅自乘坐长公主的马车?好大的胆子!” 楚清欢面色不变,伸出手去,柳采蓉误以为她要打自己,连忙躲开,只是却没觉得一丝异样,反倒是听到长公主那略带着调侃的笑声,“柳小姐还是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 柳采蓉当即变色! 若是半老徐娘听到这话,定会以为长公主是在称赞自己,可是柳采蓉如今二八年华,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长公主这般说分明是在讽刺她脾气一如当年的,还是野蛮无理。 只是,柳采蓉到底不比三年前,听到这话也不过是片刻的变色旋即道:“长公主还是那么喜欢和采蓉开玩笑,姐姐说的不错,长公主今天气色果然很好。” 长公主似有不解,看向楚清欢道:“怎么,莫非本宫平日里气色不好吗?父皇最近还说本宫越发青春年少模样了。” 长公主这是摆明了要和柳采蓉对着干呀,或者说长公主这是在对柳皇后宣战? 楚清欢笑了笑,“陛下怎么会看错呢?长公主这般芳华,清欢看了都要忍不住爱上长公主了。” “你个贫嘴的!”长公主失声笑了起来,“走吧,别耽误了朝贺的时辰。”却是没有招呼柳采蓉。 柳采蓉愣在了那里,半晌才狠狠地跺了跺脚,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她都这般低声下气了,长公主却还是和她对着干! “不就是一个未婚夫叛国的公主,有什么好……” “小姐,不要!”柳采蓉身边的丫环大惊失色,连忙捂住了她的嘴,“不要再说了。”这宫里人多眼杂的,若是被宣武帝知道了,她真怕小姐又要被打发到柳州去。 果然如长公主所言,她们这些内命妇向柳皇后和太后朝贺显然轻松的多了,只是看到贤妃挺着个肚子站在一群妃嫔里,楚清欢不由眯了下眼睛。 “怎么了?” 长公主顺着楚清欢目光看去,看楚清欢关注的是贤妃不由笑了笑道:“难得贤妃有这本事,这几年宫里妃嫔可是嫌少有怀孕的。” 自从皇甫云芊后,宫里已经十多年没有过婴孩的啼哭声了,便是偶尔有妃嫔怀孕,最后却无不是小产。 像贤妃这般身怀六甲的,却是这十多年的第一人。 “是呀,宋家的女儿向来都是厉害的。”便是宋氏,头些日子不也是老蚌怀珠吗?只可惜这老蚌实在是老了些,已经包裹不住那珠子了。 长公主闻言唇角一扬,“也是,宋家的女儿,个个不简单,相比之下倒是寿康伯夫人不显眼的很,比她的两个妹妹还不如。” 寿康伯夫人,宋灵雁? 印象中这不过是一个最寻常的妇人,姿色一般,很少言语,和宋家的双胞胎姐妹花可谓是天壤之别。 “说到底却不过是寿康伯夫人没有母家支持,安平侯府的那个老夫人呀,还真不是一般的顽固。” 长公主信口道来,却是如数家珍一般的熟悉,楚清欢半是点头半是思索,是呀,赵夫人都已经死了十多年了,可是安平侯太夫人田氏似乎对这个长孙女依旧是冷冷淡淡,若说之所以还给宋灵雁几分颜面,大概也是看在她几位兄长的份上。 不过,宋成平倒是快要回来了,不知道会为胞妹撑腰几分呢。 内命妇一个个向柳皇后行礼叩拜,等到坤宁宫内众人都行礼完毕已经小半个时辰了,“娘娘有旨,请诸位移驾前往偏殿用膳。” 难怪外命妇朝贺竟是要等这么久,果然是不舍得亏待自己的皇家之人呀。楚清欢唇角微扬,垂下了眼眸余光却看到贤妃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果然,贤妃似乎有意落后了一步,看到长公主和楚清欢脸上带着笑意道:“我还说清欢今天怎么这么漂亮,原来是经长公主指点了,还真是一日不见,淑女三变呢。” 贤妃话说的圆满,便是长公主闻言也唇角维扬,“贤妃娘娘过奖了,这一身紫靛刺绣湘花裙配上这软毛织锦披风更显得贤妃娘娘风情。” 虽然身怀六甲,可是却是一颦一笑都把这后宫佳丽比了下去,便是新晋的一些个婕妤、昭仪比贤妃年轻了二十岁,却也没有她半点风采。 是岁月凝聚起来的风情,又岂会是一朝一夕便能够学会的? 楚清欢看着贤 妃高高隆起的肚子,笑着道:“清欢可是听说娘娘肚子里是个小公主,真是可喜可贺,娘娘回头也是儿女双全呢。” 宫里没有能瞒得住的消息,贤妃听到这却也并不诧异,只是满脸温柔道:“是呀,只是希望她不要像煜儿那般调皮才是,要是能有长公主或者清欢你三分,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一阵风吹了过来,地上的积雪被卷了起来,贤妃似乎被风雪迷了眼睛似的,连忙用锦帕揉了一下。 “怎么,喜欢贤妃娘娘手中的帕子?” 楚清欢笑了笑道:“是呀,娘娘帕子上缠枝莲的刺绣可真是漂亮,是出自内造府的?” 贤妃笑了笑道:“哪有,这是汀雨给我绣制的,她向来喜欢这个,清欢要是喜欢就送与你好了。” 贤妃随口一说,楚清欢却是应了下来,“那便算是我向娘娘的讨赏了,等小公主出身,我定当送她个像样的礼物。”接过了贤妃手中的锦帕,楚清欢十分喜欢似的打量。 贤妃却是被请了进去,看着汀雨小心翼翼地搀扶贤妃进了偏殿,长公主眼角闪过一丝讥诮,“怎么,这帕子有问题?” “也许是我多疑了。”楚清欢自嘲的笑了笑,只是这锦帕之上沾染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实在是可疑的很。 长公主也不再多说,只是她刚要进去,却见杜德全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长公主,陛下有急事召见您。” 长公主愣了一下,旋即问道:“父皇此时不该是接受朝臣朝拜吗?怎么忽然间召见本宫?” 杜德全愣了一下,看长公主似乎一脸坚持,才压低了声音道:“是信北王。” 楚清欢听了个清楚,只见长公主脸色瞬间惨白,连忙搀扶了她一把,“没事,你且进去便是了,杜总管,走吧。” 杜德全提及信北王的时候,长公主那瞬间的神色变化尽数落在了眼中,楚清欢不由无声一叹,她本以为长公主已经放下了,可是现在看来,却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是自己当年要托付的良人,毕竟是那人耽误了自己的一生,她又怎么会轻言放下呢? “怎么,楚二小姐还不进去?” 楚清欢不由回头望去,却见皇甫无双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正看着自己,“前些日子是我冒失了,没能管教好下人,还望二小姐不要在意才是。” 似乎一只野猫收起了自己的利爪,楚清欢不由笑了起来,如今的皇甫无 ☆、第50章 (2) ,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也能保住我楚家一二血脉了,可是,可是这都被毁了!” 林妈妈闻言心中一惊,她原本还以为二小姐之所以能入族谱,是老夫人因为四小姐之事而做的妥协,原来,原来却是老夫人的另一番谋算。 梨香院里因为老夫人动怒,众人都屏住了呼吸似的。可听云院也是一场风波,“族长真的阻拦了楚清欢?” 赵妈妈点了点头,“二小姐气恼着离开的,只是夫人,我们当初并没有收买成族长,却是谁动的手脚?” 宋氏笑了起来,“谁动的手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楚清欢如今名不正言不顺。” 赵妈妈担忧的却是另有其事,“二小姐这样是落了大小姐一头,可是,怕是相爷会把这事情往夫人你身上推,到时候,奴婢怕……” 宋氏唇角一弯,“怕什么,他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去,我又何须怕他?对了,母亲可是说了哥哥他们什么时候能赶回来?” 赵妈妈拿出一封信来,“侯爷初十之前便能回来,说是无论如何也要给大小姐的及笄之礼添彩。” 宋氏闻言一笑,“那就好。如今楚清欢名不正言不顺,我倒是看看,及笄之礼上,可还是会有人来给她当宾、司、赞者。” 芝兰院中气氛颇是凝重,虽然画眉和周妈妈已经吩咐了众人行事一如往常便可,可是到底人心是肉长的,众人心疼自己主子的遭遇,都是担忧的往屋子里瞧去,生怕楚清欢想不开似的。 楚清欢手中捏着一枚棋子,笑着落了下来,“将军,芙儿你输了。” 楚锦芙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是输得一败涂地,她向来棋艺精湛几乎是打败京中贵女无敌手,却不料今日却是输给了楚清欢。 “你今天心绪不稳,不然我赢不了你。”棋之一道上,她不过一般,若非是楚锦芙心中有事,自己根本赢不了。 楚锦芙并不在乎输赢,只是看楚清欢浑若无事的模样,却还是忍不住道:“二姐姐,对不起。” 虽然这和她没什么关系,可是用脚趾头想就能知道二姐姐不能入族谱谁才是最大的得益者。族谱是什么,那是身份的象征呀!若是没能入族谱,这女儿便名不正言不顺,便是嫁人生子在婆家也是没地位的。 想到楚清欢回头可能遇到的悲惨遭遇,楚锦芙更是愧疚。 楚清欢却是无所谓一笑,“傻丫头,莫非我入不了族谱就不再是你二 姐姐不成?还真是傻丫头。” 楚锦芙破涕为笑,“自然是,不如就不如,有什么大不了的,好不容易过年,可不能被这事破坏了心情。” 过年时候节庆多,可是最为热闹的却莫过于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而相府里更是热闹了几分,因为正月十五也正是相府大小姐的十五岁芳辰,要举行及笄礼。 宋氏从初六便忙活起来,趁着拜年的工夫已经把请柬都派送了出去,几乎将京城的贵妇圈跑了一遍,似乎要给楚锦绣办一个轰动京城的及笄礼。 “正宾请的是邱太傅夫人,司者是临平侯夫人,赞者则是承恩侯府的柳采蓉,皇后娘娘的胞妹。” 常氏小心说道,看老夫人面色并未有什么不愉,方又小心道:“大嫂四处宣扬给锦绣办及笄礼,可是清欢也是同一天的生日……”很少有人知道,相府二小姐其实和大小姐出生不过差了半个时辰而已。 老夫人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才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回头走动走动定是要给二丫头拉足颜面才是。” 常氏没想到老夫人主动出山,可是现如今京城的勋贵世家甚至四品以上官员家眷都被宋氏邀请了,便是老夫人出山又能请得动谁呢? 何况,如今已经是十二了,再过三天便是正月十五,这时间还来得及吗? 常氏担忧诸多,挂念楚清欢会为此事担忧,她便去了芝兰院却不料却是扑了个空。 “二小姐去了哪里你可知道?”因为新年的缘故,相府里的几位小姐都是频频外出,只是这已经自己第三次扑空了。 周妈妈一脸恭谨,“回二夫人的话,小姐应薛小姐之邀去了晋国夫人府。” “薛小姐?还有谁知道吗?”薛金莲父不详,清欢怎么和她走那么近? 周妈妈犹豫了一下又是道:“小姐说今个儿薛小姐邀她和柳小姐斗茶赏梅,今个儿午膳便不回来用了,这事奴婢已经禀告老夫人了。” 柳丹桐?国子监祭酒柳夏源大人的独女,生母早逝…… 常氏忽然觉得头疼的很,怎么清欢结交的好友不是没父亲就是没母亲?揉了揉脑袋,常氏缓缓离开,周妈妈却是常常吁了一口气。 想当初二夫人还没嫁给二老爷的时候,也常到府里来看望老夫人,那时候和自己感情好的很,如今做了二夫人,果然昔日的落魄孤女也不同往日了。 “周妈妈想什么呢,皱着眉头?” 红玉笑着问道:“小姐好不容易出府透透气,妈妈不用这么担心。” 看到红玉那透着机灵的脸,周妈妈笑着道:“哪有,我只是在想今天给大少爷做些什么好吃的才好。” 被红玉念叨了的楚清欢此时却是坐在晋国夫人府的马车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道:“到底是往哪里去,这么神神秘秘的?” 原本她还真以为薛金莲邀她是为了斗茶赏梅,结果来到晋国夫人府才发现两人都已经坐在了马车上,正笑语盈盈的等着自己。 薛金莲一脸高深莫测,“去了你就知道了。整日里闷在府中乏得很,好不容易能出来一趟自然是机不可失。” 她一说这话,楚清欢和柳丹桐对视一笑,“你还整日里闷在府中?” 晋国夫人对薛金莲向来是不加以约束,所以薛金莲颇是自由,这半年时间已经把京城游玩了一圈,怕是有些好吃好玩的地方,便是柳丹桐也并不知道。 楚清欢想要掀开帘子看一眼,却是被薛金莲打了一下手背,“不许看,不然到时候就没意思了。” 好吧,还真是神秘的很。 “对了,我倒是忽然间想起来一件事,当初柳采蓉到底办了什么错事,竟然被发放到柳州现在才回来?” 柳丹桐闻言一笑,“你倒是聪明,一下子就知道她不是为了守孝。” 守孝?柳采蓉虽然是被柳老夫人带大的,可是柳老夫人要求那么严苛,她对这个祖母怕是并没有几分感情吧? 何况,她不过是个孙女儿,又正值妙龄,何须到柳州守孝三年? 前世,她与柳采蓉并没有什么交集,所以也并不清楚,可是想起朝贺那天的事情倒是忽然间好奇了。当时长公主心绪不佳,她也没问。而这等事情应当属于辛秘,知道的人并不多,坐在自己身旁的大概便是一位。 毕竟,柳丹桐和柳采蓉怎么说也是堂亲。 “三年前,她大放厥词对长公主不敬,被锦衣卫知道了告到了宣武帝面前,便是柳皇后也没能保住她,只能想出守孝三年这么个折中的办法。” 对长公主不敬? 难怪当时柳采蓉会在那里候着,原来是要给长公主道歉,结果却是被自己搅和了……想到这里楚清欢不由勾唇一笑。 “八千岁就是凭此获得了圣宠?” 柳丹桐点了点头,“并非如此,八千岁之所以为陛下信任是因为当 年围场之上救驾有功,而后来又因为此事让陛下龙颜大悦,锦衣卫也开始在京城横行。” 薛金莲笑道:“果然还是丹桐你知道的清楚些,你都不知道这外面流传了多少个版本,竟还有人说八千岁是皇上的男宠,所以……” 柳丹桐闻言愕然,颇是失礼的模样,“怎么会有这传言?”当年围场之事还是父亲告诉她的,父亲虽是文臣,可是却也是随驾左右的。 “什么事没有呀,前朝有个九千岁,咱们大周有个八千岁,流言可多了去了。”薛金莲笑着道:“一个八,一个九,就足够人们茶余饭后说笑了。” 楚清欢只是静静听着,并不说话。 柳丹桐解释道:“八千岁之所以是八千岁,其实是因为陛下行九,九千岁的称呼和陛下冲突,所以便封了八千岁。” “原来如此,不过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八千岁府的门槛怕是要被媒婆踏破了吧?” 柳丹桐刚要回答,马车却是一停,赶车婆子恭敬说道:“小姐,已经到了。” 掀开车帘,楚清欢有一瞬间的迟疑,“怎么来这里了?” 薛金莲面露诧异,“怎么,来过这月关祠?” 看薛金莲一眼,楚清欢笑着道:“哪有,我又不像你能四处走走,只是听说过罢了。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心急姻缘了。” 薛金莲笑了笑,“不过是母亲担忧罢了。” 晋国夫人?难道是有人向晋国夫人提亲了不成?楚清欢不由担忧地看了薛金莲一眼,却见她已率先进去了。 柳丹桐拉了一下楚清欢的手,示意她跟上去,只是她们两个刚走两步却是见薛金莲快步退了回来,“走吧。” 楚清欢不明所以,刚要转身,却是听到背后有人喊道:“薛小姐请留步。” 这声音……是庄明杰! 楚清欢顿时一愣,回头望去却见庄明杰却是和沈潜一前一后走了过来,前者明显是在追逐薛金莲,后者却是闲庭漫步一般,只是看到这边后眼睛忽然间一亮。 “清欢,快走……”薛金莲喊道,可是却已经迟了。 庄明杰已经追了上来,甚至拦住了薛金莲的去路,却又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半晌只在那里目光炯炯的看着薛金莲。 “沈公子怎么来这里了?”柳丹桐轻声问道。 楚清欢也是不解,而且竟然还是和庄明杰这个纨绔子 弟一起。 沈潜瞧了那边一眼,无奈道:“我和庄兄两人约好来喝酒,没想到正好撞见三位了。” 沈潜的话似乎喊醒了庄明杰一般,只是看着薛金莲,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上前一步道:“薛……薛小姐,我,我一片……” 薛金莲却是断然打断了庄明杰的话,“世子爷还是慎言的好,而且……”她抬起头来望着庄明杰,眼中满是冰凉,“绝无可能!” 说罢,薛金莲便上了马车,楚清欢皱了皱眉,如今这情形,又哪能求姻缘?便冲着沈潜点了点头算是告辞,只是经过庄明杰的时候,却见他似乎石雕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整个人都已经没了生气。 马车上气氛沉闷,看向柳丹桐,那清高孤傲的眼眸中也是写满了担忧,楚清欢慢慢道:“寿康伯府向夫人提亲了?” 庄明杰,印象中还是当初的太液花宴上,他伸手扶了那宫女一把,后来更是为自己求情了一句,再然后是姬凤夜调侃他漫不经心,然后他……提及了薛金莲! 将一星一点都联系了起来,到最后楚清欢几乎不敢相信,庄明杰竟是对金莲一见钟情了? 柳丹桐似乎没注意到,只是端了一杯热茶给薛金莲,“夫人那么疼爱姐姐,自然不会把姐姐嫁给他的。虽然庄世子勤奋好学,可是寿康伯府却是乱的很,寿康伯宠妾灭妻,若非是有淑妃娘娘撑腰,怕是早就被剥夺了爵位。” 薛金莲终究没有开口,只是心底里却觉得对不住两人,“本来是打算给你们两个一个惊喜,却不想倒是弄得一团糟,改日我再给两位妹妹赔罪。” 三人虽然性格各异,可是偏生却是极为投缘,楚清欢和柳丹桐关心她都来不及,又岂会怨她? 目送两人的马车离开后,薛金莲去了晋国夫人住的琴心院。 琴声紊乱,似乎弹琴者心绪不宁,薛金莲听了一会儿准备离开,却听到里面传来晋国夫人的声音,“进来吧。” 薛金莲没想到母亲竟是知道了自己的到来,想起今天月关祠那边发生的事情,情知这事是瞒不住自己母亲的,她一一道来,看着晋国夫人微微变色的脸,她跪了下来道:“女儿不孝,请母亲责罚。” 晋国夫人沉默了片刻,最后却是亲手扶起了女儿,“他和那负心人并不一样,可是你们终究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不要怪我狠心,要怪只能怪他找错了人。” 薛金莲笑了笑,“母亲放心,女 儿省的,何况我对他并没有什么。” 若是厌恶也算情绪的话,对庄明杰她却是没有半点,既不喜欢也不讨厌。那人便是自己面前的一杯白水,什么都不是的存在而已。 “只是过两日是清欢的及笄之礼,母亲说我送她什么好呢?” ☆、第51章 (1) 正月十五,一大清早丞相府前已经是车如流水马如龙,门房上几乎已经嗓子冒烟了,看着桌子上的请柬刚想要坐下,却见又是一辆马车缓缓停下。 “大小姐的宾客不是都来齐了吗?怎么又来人了?”门房上的念念叨叨一句,只是待看清那马车上的标记不由愣了一下,“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上的马车最近已经来了三次,可是唯独这次是最为奢华的,也是这些马车中排场最大的。 “小的,小的这就去通报夫人和大小姐。” 门房上刚要派人去后院通知,却被拦了下来,“不用,我们是去给郡主贺喜的。” 郡主?门房上的一愣,二小姐有什么喜好贺的?他还在不解,碧桃却已经将长公主府上的门房唤了过来,“好生守着,回头有宾客来了,便让她们去芝兰院观礼。” 长公主府上的门房点了点头,“碧桃姑娘放心,都已经记清楚了。” 碧桃这才放心地去追上了长公主,“看来她果然没提今天也是郡主及笄礼的事情,还好公主已经安排好了。” 长公主微笑不语,宋氏倒是和柳皇后像的很呢,一样的目光短浅,一样的心胸狭隘。 只是到了芝兰院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长公主愣了一下,旋即唇角抹出了一丝浅笑,“看来,反倒是年纪大的明白事理。” 前世,关于及笄之礼她没有半分印象,彼时她还在云安城,她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没有任何依靠的孤军作战,又怎么指望能有人给自己行及笄之礼呢? 宋氏要给楚锦绣大办及笄礼的事情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周妈妈也是有些心焦,让自己去求老夫人恩典,可是却都被楚清欢拒绝了。 自己大闹祠堂之事老夫人虽然没说什么,可到底还是没能让她如意,若是此时去求她岂不是要落下把柄? 这也未免太得不偿失了。 何况,老夫人竟是想用入族谱之事来拿捏自己,楚清欢想起来就几分气恼,虽然最初是自己得意忘形以致于没能看清楚老夫人的算计。 只是今天她刚用完早膳,芝兰院却热闹了起来,先是楚锦芙陪着太史令府的老夫人到来,接着又是宁远侯府侯夫人由楚云溪陪着过来了,楚清欢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能请得动这两位,定是老夫人的手笔。 太史令府沈老夫人这些年来向来是谢绝京城大大小小的宴会场合的,便是前世沈潜和皇甫无 双完婚,她也不曾露面,却不想今日竟是给了自己这个颜面。 楚清欢正陪两人说着话,周妈妈却来通报说长宁侯府太夫人到了。 今天便是太后驾到,楚清欢却也是波澜不惊了,她亲自出门迎接长宁侯太夫人,长宁侯太夫人精神矍铄,比老夫人年长了几岁却是一般精神面貌。 “这孩子倒是有几分像她母亲,只可惜那么好的人儿年纪轻轻就没了。”长宁侯太夫人一脸慈祥,说话的时候摸了摸楚清欢的头。 闻言,楚清欢不由多瞧了长宁侯太夫人一眼,“太夫人见过我母亲?” 长宁侯太夫人闻言不由笑了笑,“何止是见过,当年你母亲及笄,也是我给她当的正宾,说来你母亲之所以能和你父亲成亲,这其中也有我一份功劳的。” 老人家回忆起往事多了几分感慨,“只是没想到你母亲却在生了你之后去世了,算了大好的日子不说这些了,你母亲泉下有知,看到你这样也会欣慰的。” 看老人家这模样,楚清欢顿时明白眼前之人并不知道一些事情,可是却又知道一些自己并不知晓的事情,她心中登时有了计较,刚想要说话却见老夫人过来了,说话的人却是长公主。 “到底是老夫人颜面大,竟是把几位太夫人都请来了,难怪本宫去下帖子的时候都被拒绝了呢。” 沈老夫人闻言笑了笑道:“老婆子还以为长公主是要我们去府里喝茶,心想着这事不急,到底是清欢小丫头的及笄礼重要,所以就推辞了,长公主也不说清楚,倒是埋怨咱们老婆子的不是了。” 长公主一笑,“倒是本宫的不是,那本宫先在这里赔礼了,今天是清欢的好日子,改日我再上府上负荆请罪。” 几位太夫人都不过是说说笑笑而已,何况他们今天本来就是来给楚清欢撑场面的,又岂会真要长公主负荆请罪? 一时间,芝兰院里顿时笑声不断。 林妈妈看了看时辰,不由道:“老夫人,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开始吧?” 老夫人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却被长公主拦了下来,“还是再等一会儿吧,还有几个人差不多也该到了。” 老夫人愣了一下,长公主还请了人?却不知还能有谁,毕竟这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差不多都被宋氏请去了。自己出面也只能请这几个很久不出山的给楚清欢长长颜面而已。 长公主却是卖着关子,并不打算透露似的。看着模样 ,老夫人知道长公主许是要给二丫头一些惊喜,也就不再说什么。 锦绣苑里女宾客几乎要挤满了整个院子似的,宋氏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心底浮起一丝冷笑,她楚清欢今天生辰如何,却不也是没人给她行及笄礼吗? 云静辰当年的及笄礼几乎轰动京城又如何,如今还不是人死了之后都没个记住她的人,她的女儿也要低自己的锦绣一头!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宋氏刚想要进屋,却见赵妈妈慌慌忙忙跑了进来,一脸的急切模样,“怎么了,慌慌张张成什么体统!” 赵妈妈却也不辩驳,只是看宋氏脸色稍见好转才慢慢道:“长宁侯太夫人、宁远侯夫人和沈老夫人都去了芝兰院。” “什么!”宋氏惊呼出声! “哪个沈老夫人?” 还能有哪个沈老夫人?京城里的沈家最声名鼎盛的只有太史令府而已,“是太史令府的太夫人,说是应老夫人和长公主的邀请来给二小姐行及笄之礼的。” 宋氏闻言更是神色震惊,“长公主也来了?” 这些年来长公主虽然每年都会举办宴会,可是从来不曾去光顾过其他府上的各色宴会,唯一出席的也只有皇宫的宴会罢了。可是那次数也是寥寥的,如今却是来给楚清欢行及笄礼,这是天大的颜面呀! 宋氏正震惊之际,却是见长宁侯夫人和宁远侯世子夫人一边埋怨一边道:“母亲来了也不说一声,传出去会让别人怎么说我们!” 两人对着宋氏歉意一笑,“家里老太太来了,我先去看一看,过会儿再来观礼。” 宋氏能说什么?如今眼看着就要辰正了,过会儿怕是留在那里观楚清欢的及笄礼了才是。 可是勋贵世家向来是重孝道的,自己总不能拦着两人吧?宋氏强撑出笑意目送两人离开,“去给我好好盯着,要是来了人往这边请!” 门房上的,还能逆了自己的意愿不成? 赵妈妈一脸难色,“夫人,门房上的人根本看不住,长公主把自己府上的门房带来了,还有十多个丫环,说是给来宾引路的。”赵妈妈越说声音越低,似乎生怕热闹了宋氏似的。 “欺人太甚!”半晌,宋氏从齿缝里迸出这一句话,恨不得把长公主和楚清欢生吞活剥了的心都有了。 相府门前竟然被长公主府上的人把控着,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丢相府的颜面? “夫 人,时辰到了,邱太夫人请您进去观礼。” 楚锦绣坐在东边的小厅里的榻上,低眉顺眼的模样全然没有平日里的艳丽,可是却别具风情,听着周围人的笑声,她脸上闪过了一丝笑意。 “皇后娘娘恭贺大小姐及笄之礼,特赐金累丝镶宝石青玉镂空双鸾鸟牡丹簪。” 柳皇后派来的人乃是坤宁宫总管太监雷总管,这等赏赐已经给足了楚锦绣颜面,一旁充当赞者的柳采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宋氏感激地看了柳采蓉一眼,她心里明白的很,若不是柳采蓉此番为锦绣的及笄礼的赞者,怕是柳皇后并不会给自己女儿这般颜面。 “皇后娘娘赏赐了这牡丹簪,不如今天及笄礼便用这牡丹簪好了。”临平侯夫人提议道,引得众人一致赞成。 雷总管一旁观礼,只是正当楚锦绣刚跪在藤席上面时,一个小太监瞧瞧走了进来,附在雷总管耳边道:“干爹,杜总管来了。” 雷总管脸色一变,“杜总管来了还不赶紧请来?”世家女及笄,向来都是以皇后赏赐为荣,只是这次却是宣武帝也有赏赐,那可是前无古人之事。 雷总管声音有些大,这边厅里的人都听了个清楚,可是小太监却是脸色微微难看,“杜总管是奉太后旨意来给郡主及笄礼贺喜的。” 雷总管脸色一变,心底里埋怨自己这干儿子说话大喘气竟是弄出这幺蛾子,看着众人的纷纷议论,他连忙道:“咱家还要给皇后娘娘复命,便先告辞了。”站在这里,才是惹人嫌! 果然,楚锦绣神色震惊,宋氏脸上也是阴晴不定,整个花厅里都是纷纷议论声,“原来今天也是楚二小姐的及笄礼,没给二小姐带礼物真是失礼了。” “有皇上和太后做颜面,看来皇家对这个郡主重视的很。” 只是众人这般说着,却是把目光落在了宋氏身上,若非宋氏有意隐瞒,她们怎么会做出这等失礼的事情! 雷总管先见之明,一离开锦绣苑,他死命地捏着小太监的耳朵道:“小杂种,这是要害死你干爹我吗?” 小太监委屈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只是雷总管身后却是传来一阵嘲弄的声音,“雷总管说话可真是玩笑,这般精神都说怎么能说死呢?不过雷总管若是需要,本督帮你一把如何?” 雷总管心中一惊,八千岁,他怎么来了! 雷总管几乎被雷得外焦里嫩了,听到姬凤夜这般话,笑意都讪 讪了几分,“千岁爷是来给楚……郡主贺喜的?”若真是给楚锦绣贺喜,那就怪了。雷总管聪明人,自己知道姬凤夜是来给谁长脸来了。 果然,姬凤夜笑了笑便是去了芝兰院的方向。 锦绣苑的“热闹非凡”丝毫不能扰乱芝兰院的喜庆。 杜德全一脸笑容可掬,“咱家奉太后和皇上旨意恭贺郡主及笄之礼,太后娘娘赐郡主羊脂暖玉五福祝寿簪。” 长公主接过了杜德全手中的红雕漆盘上的羊脂暖玉五福祝寿簪放在了柳丹桐捧着的托盘上,簪子下面是行礼穿的素色襦裙和锦帕。 “既然人来的差不多了,就麻烦老姐姐为清欢行笄礼吧。”沈老夫人看人来的差不多了,建议道。 老夫人点了点头道:“清欢自幼丧母,如今笄礼便由老身主持,烦请长宁侯太夫人为清欢行初加之礼。” 及笄礼端庄肃穆,楚清欢一举一动莫不是规规矩矩,只是眼角最后却是酸得很,忍不住落下泪来。 无论老夫人此举到底是为何,可是终究是给了自己颜面的。 长宁侯太夫人、沈老夫人和宁远侯夫人,哪一个不是京城的德高望重之人?便是宋氏也请不到的。 何况还有后来的这几位勋贵世家的夫人和世子夫人,长公主的一片心思,她怕是难以报答了。 太后赏赐簪子,宣武帝身前杜德全观礼,除了长公主谁又能请得动这两人? “傻孩子,哭什么。”长宁侯太夫人擦掉了楚清欢眼角的泪水,“如今又大了一岁,这般品行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了哪家小子。” 楚清欢不由破涕为笑,一旁沈老夫人却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楚清欢,然后笑着道:“可惜侯府没有适龄的公子,否则还不是便宜了你们长宁侯府?” 长宁侯府老夫人闻言一笑,“若是有,说什么这次我也不放手了。” 那是段积年的往事,知道的却也不过自己和沈家老夫人而已,便是……长宁侯太夫人看了眼常秀英,便是她也不知晓。 楚清欢不明所以,可是却知道长宁侯太夫人似乎有些遗憾似的。 “今天是二丫头的好日子,咱们老姐妹也趁着今天团聚一下。”老夫人有意给楚清欢造势,几位老太太自然也不会拒绝。 倒是长宁侯夫人和宁远侯世子夫人不由面面相觑,她俩刚才来的匆忙,并没有给楚清欢准备礼物,如今还要在这里伺候 自己婆婆,多少有些不自在。 倒是有意缓和两人的尴尬似的,长公主笑着道:“太夫人们都有自己的贴己话要说,咱们不跟在她们面前招人嫌。” 说着便是将两人拉到了一旁,楚清欢知道这两人本是受邀前来给楚锦绣贺喜观礼的,如今却是因为个中缘故来了芝兰院,只是这是长公主要打楚锦绣和宋氏的脸,她自然不会阻拦。 何况,将这两人拉到这边,长公主也是有心让她和薛金莲尽早熟悉京城的贵妇圈,为自己将来做打算,一片苦心,她自然领悟。 好在那两人也并不愚昧,又有薛金莲能说会道,片刻间已经热络起来了。 正当众人说笑之际,宋氏却是赶了过来,一脸歉意道:“本来是打算给两姐妹一起行笄礼的,可是这不合规矩,好在有老夫人给清欢主持着。” 楚清欢盈盈一笑,“有劳母亲挂怀了。” 看到楚清欢头上的羊脂暖玉五福祝寿簪,宋氏脸上笑意僵硬了一下,虽然皇后赏赐的牡丹簪新奇夺目,可是却终究远不如太后赏赐的这羊脂暖玉五福祝寿簪。 “这是哪里话,老夫人,前面我已经安排好了,不如请老夫人和几位太夫人移步去一起看戏听曲?” 宋氏一番打算,看似是安排妥当,其实却是要老夫人和几位老夫人为楚锦绣长脸去。楚清欢低眉顺眼,唇角笑意盈盈,却是看向了老夫人。 她倒是要瞧瞧,现在老夫人是会顾全颜面,还是给自己撑腰。 楚清欢想得到的,老夫人自然也明白,“不用这么麻烦了,我们这群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也不喜欢那热闹。” 分明是不愿意去凑热闹给楚锦绣长脸,偏生老夫人又说的这般言辞凿凿的,倒是宋氏笑意尴尬,“那媳妇儿先去前面照看一下,过会儿再来伺候母亲。” 楚清欢看得分明,宋氏走的时候衣衫摇摆,显然是气恼至极,便是连半点规矩也都没有了,老夫人眼底里闪过一丝冷色,很快却又是收了起来,转过头去和几个老姐妹说说笑笑。 宋氏最终也没有来,等到送走了长公主、几位太夫人和一应的宾客,楚清欢脸上笑意已经微微僵硬了。 “小姐今天可是赚足了颜面,不但有太后和皇上撑腰,八千岁亲自送来了贺礼,还有长公主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亲自来观礼主持,这在京城贵女圈可是头一等的荣耀。” 虽然一天下来不得闲,可是周 妈妈却还是忍不住一脸笑意,只恨不得把今天再重新来一遍。 看着院子里众人脸上都带着笑意,似乎都在为自己高兴,楚清欢淡淡道:“今天是辛苦大家了,晚上都自己去找乐子,听说京城的花灯是一绝,只是别出岔子就好,自己当心些。” 芝兰院里众人听到这话都不由眉开眼笑,“小姐仁慈,奴婢恭贺小姐芳辰。” 众人再度道贺,楚清欢微笑不语。府里的丫环向来是不能随意出府的,正月十五倒是个机会,但是也要看主子的意思。 因为今天是主子的寿辰,她们明白今天是看花灯无望了。可是却不曾想,小姐竟是放她们出去了。 楚清欢却是自有打算。 正月十五是正月里的最后一顿团圆饭,楚思远白天并没有露面,晚膳时却是给了楚清欢和楚锦绣一人一份礼物。 “你们姐妹同一日出生也是缘分,定要姐妹一心才是。” 楚锦绣脸色并不好看,虽然来观礼的人众多,可是却罕少有分量十足的,便是邱太傅夫人却也不如沈老夫人等人。 而且,自始至终,老夫人并没有出现在锦绣苑,显然是跟自己过不去的。 “是,女儿定当遵守父亲教诲,和二妹相亲相爱。” 看着那颜色无双的容颜,楚清欢唇角微扬,“多谢父亲,清欢知道了。” 楚思远听到这话眸色微微一变,知道了却不一定会遵守,自己这个女儿想来还是介怀当初祠堂之事的。 楚思远刚要开口,却见楚文璋站了起来,“妹妹,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礼物?楚清欢仰起头来,脸上带着一丝明媚的笑意。 “大哥也有礼物送给我吗?真是太感激了。”楚锦绣笑着说道,说罢还看了楚清欢一眼,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没想到大哥也心中惦念着我的生辰。” “厚颜无耻!”楚锦芙低声一句,堪堪落到了楚锦绣耳中,只是她却是充耳不闻一般。 楚清欢也听到了楚锦芙的话,颇是赞同楚锦芙的话,她还真是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可是面上却还是要过得去,所以她轻轻摇头,笑着道:“哥哥真是有心了,只是不知道礼物在哪里?” 楚文璋有些懵了,他明明是说要送给妹妹礼物的,怎么忽然间会出现个不认识的人来争礼物呢?可是……看到妹妹似乎并不生气,楚文璋决定自己也不计较了,站起身来拉着楚 清欢就往外跑。 “快点,云大哥肯定准备好了的。” 楚锦绣见状也随着过去了,老夫人和楚思远尚未放下筷子,可是桌子上已经少了几个人,楚常喜不由道:“大哥也实在是太不懂规……” 只是看到老夫人那带着微微怒意的眼眸,她却是什么也不敢说了。 因为陈姨娘之死而触怒了老夫人,楚常喜也是年前才被放出了祠堂。 “你们几个也去瞧瞧吧,看样子也都是坐不住的。” 楚锦芙笑着应了下来,“那是,不如老夫人也随我们去看看,我可是知道大哥哥这次可是十分用心的,又有云大哥在一旁帮忙,这礼物绝对能让老夫人大开眼界的。” 楚云溪和楚锦芙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夫人往外走,老夫人万般无奈,“好好好,快些松手,我这老骨头可经不起你们这么折腾。” 顿时,便是楚思远和宋氏也都随着去了,只是等他们到了风波阁的时候,却听到一阵齐声恭贺,“祝二小姐芳辰之喜,平安喜乐。” 楚清欢和楚锦绣并肩站在那里,可是祝寿之人却只是贺喜楚清欢一人而已,登时楚锦绣脸上微微尴尬。 她本以为楚文璋是要送什么礼物,可是却不想是拉了些人给楚清欢贺寿,自己这般站在她身边,岂不是自寻耻辱? 她转身向来离开,却是被楚清欢拉住了胳膊,“大姐,不想看看这礼物吗?” 楚锦绣想要挣脱,却发现楚清欢不过随意一抓自己却是动弹不得,她不由愣了一下,却见风波阁前的湖面上忽然一片灯火灿烂。 是各式花灯被点亮了! “恭贺楚二小姐生辰之喜!” 楚文珍喃喃念叨,“六姐,花灯好漂亮。” 楚常乐小心地看了眼宋氏,点了点头,“是呀,大哥很为二姐的生辰上心。” “不过是花了些银子买了些花灯而已,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呢,若是二哥在的话,肯定也会为大姐庆贺生辰的。” 楚常喜靠近了宋氏一分,只是却是被宋氏瞪了一眼。 她顿时一愣,才明白自己提及楚文瑾怕是触了宋氏的霉头。而且听说原本安平侯府也会有人来给楚锦绣贺喜的,可是不知道为何安平侯行程推迟,到现在却还是没有回京。没有娘家依仗,所以今天老夫人才半点颜面也不曾给大夫人…… 想到这里,楚常喜不 由打了个寒颤,却听到一声冷笑道:“这些花灯全都是大哥哥一个个制作的,三姐不知道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 楚锦芙一解释却是让楚思远微微皱眉,“这些都是……都是璋儿自己制作的?” 老夫人也是一脸诧异,且不说这些花灯式样不同,便是那花灯上的仕女图也都是风姿不同,楚文璋他智力连个十岁孩童都没有,怎么可能有这本事制作这几十盏花灯? “云大哥、三哥和小五帮了些忙糊了糊灯笼,其余的都是大哥哥一手收拾的,祖母,你看大哥哥多能干,回头我生辰的时候也要大哥哥给我做灯笼。” 她一脸天真无邪,老夫人笑着道:“回头找你大哥哥要去便是了,莫非还要我这个老婆子给你求来不成?” 楚锦芙点了点头,却是转身向着湖面上的楚文璋跑去,“大哥哥,今天是元宵节,你有没有给我准备花灯呢?” 看见楚锦芙跑了过来,楚文璋献宝似的从后面拿出了一盏宫灯,“神仙妹妹喜欢这个吗?” “神仙妹妹?”楚云溪不解地念叨了一句,楚清欢脸上却闪过一丝释然。 神仙妹妹便是楚锦芙,当初照拂哥哥的人,如今哥哥亲口证实了,便再无半点疑问。 她望向老夫人那边,却见那灯火映照下的略显得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花灯贺寿震惊了整个相府,相府众人对楚文璋不由多了几分认识。年结节的最后一天本是热闹,只是因为府里两个小姐的及笄之礼折腾了一天,相府众人并没有闹到太晚。 白日里前来贺喜的姬凤夜夜间再度来到了芝兰院,“本督倒是没想到,你这兄长不但有颗玲珑心,更是有一双巧手。” 楚清欢微微一笑,手中的宫灯轻轻摇晃,哥哥只有一颗赤子之心而已,所谓的玲珑心却是师兄的。 不过师父行踪向来隐秘,怕是就算是锦衣卫也查不出什么吧。 “承蒙千岁爷谬赞,清欢不敢当。” 一把捏住了楚清欢的下巴,姬凤夜笑意中带着几分奸诈,“本督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如今真的长大了,本督倒是不喜欢了,你说这可怎么好?” 楚清欢一愣,姬凤夜这话里分明是要挟的意思…… “那千岁爷不如杀了清欢,这样清欢岂不是永远都只有十五岁,再也长不大?”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冷峻,似乎要被杀的并不 ☆、第51章 (2) 下,看向来人,却见他一身蔚蓝色的锦袍,整个人宛如修竹,似乎磊落君子。 刚才搭救自己的竟然是他! 楚清欢缓步踏下了马车,冲着锦衣男子屈膝行礼,“清欢见过南宫表兄,适才多谢表兄救命之恩。” 南宫默言眼中带着笑意,“适才匆匆忙给母亲买城北铺子的豌豆黄,以致于没注意到竟是表妹的车驾,真是抱歉。” 说着,他又是转身向马上的安平侯点头致意,“默言见过安平侯。” 对上安平侯宋江元,南宫默言却并没有丝毫的胆怯,他手中拎着的匣子里散发出一阵酥咸的香味。 “姑母还是喜欢吃豌豆黄?难怪这几日餐桌上总是有这一道点心……”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楚清欢连忙恳求道:“表兄可别告诉姑母,不然到时候老夫人定然怪罪我透露了她给姑母的惊喜的。” 看着神色中带着些担忧的楚清欢,南宫默言轻轻抿唇,“这是自然。” 安平侯并未曾与两人一道入宫,楚清欢头也不回一下,一旁南宫默言眼角一挑,“表妹得罪了安平侯不成?” 适才,安平侯身上的杀意丝毫不加以遮掩。 楚清欢转眸一笑,“或许吧,说来还是要多谢表兄才是。”两次解救自己与危难之中。 “是呀,二小姐要多谢世子,只是本督却有些怨恨世子爷,竟是抢走了本督英雄救美的机会,实在是……讨厌得很。” 南宫默言愣了一下,才发现身侧不知什么时候竟是忽然出现一人。 金银粉勾勒的眉峰,朱砂描绘的曼珠沙华占据了大半张脸,只是却丝毫不能遮掩其容颜如画,绝色倾城。 “见过八千岁。” 姬凤夜唇角笑意淡淡,“本督就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便是世子爷都知道本督的恶名,真是……让人欢喜的很呢。” 南宫默言有些警惕地看着姬凤夜,适才其出现自己竟是丝毫不曾察觉,这等功力…… “千岁爷年少有为,世人最是仰慕。” 楚清欢不由唇角弯了起来,这等话若是被镇南公听到了,却不知会是什么表情。只是,刚才这妖孽竟也是在场?自己竟是半点没察觉出来。 “年少有为?”姬凤夜轻声一笑,“宋家公子少年成名,世子爷随父镇守南疆军功赫赫,本督比不得你们了,只好窝在这京城里做个缩头乌龟。” 这般自嘲,南宫默言自然不会认为姬凤夜会是缩头乌龟,反而……眼前的人是宣武帝的一把利刃,所向披靡。 “虽然不曾救了美人,可是到羲和殿的路还有一段,本督便是当一次护花使者吧,毕竟不长眼的人最近多得很。” 顺着姬凤夜目光望去,楚清欢唇角抹开一丝笑意,姬凤夜这话说的不正是来人吗? 安平侯! ☆、第52章 (1) 与姬凤夜、南宫默言一同进了羲和殿,在大殿内看到宋氏和楚锦绣时,楚清欢并不意外。到底安平侯回来了,她母女又怎么会不来呢。 “二妹也真是的,不等我和母亲就先过来了,害得我和母亲一阵好找。”楚锦绣声音微微压低,可是周围的人却还是听得清楚,顿时看向楚清欢的目光就带着异样了。 她和宋氏母女俩的隔阂因为及笄礼再没有半点遮掩,京城的贵妇圈早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如今听楚锦绣这么一番话顿时都明白了过来。 原来是楚二小姐摆郡主的架子,把母亲和姐姐丢下不管,自己先进宫了。只是,宋氏和楚锦绣分明来羲和殿更早一步,这是…… 楚清欢扬唇一笑,这等把戏楚锦绣是玩不厌倦的,真不知道那一刻玲珑心如今怎么竟是被猪油蒙了似的,也好,既然想要玩,那自己就陪她玩一把大的。只是不知道她玩不玩得起! “原本听传旨的公公说母亲和大姐是不来的,所以……定是那公公糊弄我的,回头我定是找他理论!”楚清欢也是一脸恼火,显然很是气恼自己被骗。 楚锦绣却是脸色一愣,尴尬在那里。她们母女本就是没有接到宫里的旨意的,之所以能来全是因为仗着……安平侯府的权柄。 其余众人愣了一下,旋即明了。感情丞相府并没有被邀请呢,也是,放眼望去这羲和殿里差不多都是武将的家眷,要么就是皇亲国戚,文官之中倒是只有……丞相府的宋氏和楚锦绣。 “哎哟,镇南公夫人来了。” 不知是谁忽然间惊讶了一句,楚清欢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却见楚凝君和一妙龄佳人踏步而来。不用说那明眸皓齿,顾盼生兮的佳人便是镇南公爱女南宫语嫣了。 只是,楚清欢不由有些惊叹,到底是南疆水土养人,楚凝君已经四十左右看起来却是二十五六的模样,站在正值破瓜年纪的南宫语嫣身边竟是没有半点老态。 两人倒不像是母女,反倒是像姐妹! 宋氏刚要迎上去,却听到内监一声通传,“皇后娘娘驾到。” 羲和殿内众人忙是行礼,柳皇后身侧依旧是皇甫无双和皇甫云芊,柳采蓉并不适合如今的场合,想来柳皇后也是清楚,所以并没有将胞妹带来,陈贵妃和庄淑妃也都随侍左右倒是不见贤妃踪影。 “平身吧,今天是给镇南公和安平侯接风洗尘,陛下正与两位肱骨之臣商讨国事,过会儿自行过来。今天几位夫 人倒是来的巧了,镇南公世子和安平侯世子可都是青年才俊,也不知会是谁家的乘龙快婿。” 楚清欢不由眯了眯眼,柳皇后这话是在试探?她余光望去,却见楚凝君并无半点异样,倒似乎柳皇后提及的人并不是她的儿子一般。 “犬子向来没规矩,刚到京城,怕是马缰都拴不住他了,没由得祸害了别人,过些年等性子稳了再提婚事也不迟。” 这摆明了是在睁着眼说瞎话! 柳皇后心中郁卒,镇南公世子没规矩?没规矩的人能够将镇南公给他是三万大军打理的有模有样? 性子不稳?性子不稳能在十八岁的时候潜伏蜀南,一举平定蜀南的叛乱,扶持新王登基? 可是,当初揭穿镇南公夫人的话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镇南公向来镇守南疆,此番归来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他手里可是有南疆二十万兵马的。 若是能支持镜儿,将来……柳皇后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这倒也是,男儿家建功立业成家也不迟,女儿……” “皇上驾到!” 内监尖细嘹亮的声音打断了柳皇后的话,楚凝君看了柳皇后一眼,旋即才起身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宣武帝左右分别是镇南公和安平侯,显然心情好得很。 “方才皇后在说什么,好生热闹,怎么朕一来倒是都不说话了?” 因为一应的文臣武将的到来,低品阶的宫妃都坐到了纱帘后面,看着随着宣武帝而来的众人,楚清欢皱了皱眉。 莫非宣武帝要和柳皇后唱双簧?不然这几位皇子还有几个世家子弟怎么都到了呢?摆明了这接风洗尘宴成了变相的相亲宴了。 柳皇后笑了笑,身旁皇甫无双笑着道:“皇伯父,适才皇后娘娘是说,今日这羲和殿可是汇聚了咱大周的文臣武将,有英武的儿郎,还有这众多淑媛,也不知会不会玉成姻缘。” 宣武帝闻言一笑,“说来也是,怎么,皇后在给芊儿挑选驸马?” 情知宣武帝会错了意,柳皇后轻声一笑,“是呀,女大不中留,芊儿和无双都这么大了。不过说来,楚相倒是要着急了,前几日不是刚给两个女儿行完笄礼吗?怕是楚夫人今日可要是忙得很了。” 把话头转到了自己身上?楚清欢愣了一下,却感觉几道目光在自己身上焦灼……那个方向,她想了一下,心中了然:是大皇子。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皇后娘娘说的在理,便是语嫣这丫头今年也都要及笄了,不知道还能在臣身边呆上多久。” 南宫靖宇声音微微沙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爽朗。说完这话顿时遭了妻女两人的白眼,他却是不以为意。 柳皇后闻言不由一笑,“早就听说国公府的小姐名扬南疆,镇南公有女如此岂会愁嫁?倒是咱们几位皇子,尤其是镜儿你,身为兄长却还是迟迟不愿大婚,莫非是想要母后急死不成?” 柳皇后话题一转到了皇甫镜身上,登时皇甫镜脸色一变,不由自主的又是瞧向了楚清欢,“儿臣,儿臣……” “皇上,蜀南世子求见!” 内监打断了皇甫镜的话,宣武帝闻言却是一笑,“不愧是朕的镇南公,上次蜀南世子来朝都是父皇时候的事情了,此番朝贺,实在是爱卿功劳。” 镇南公并不苟同,“皇上威震四海,臣不过是马前之卒而已,怎敢妄谈功劳?皇上折煞臣了。” 宣武帝满意一笑,却见姬凤夜却是打头而来,“怎么,朕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爱卿竟是成了蜀南世子?” 一身银白锦服的姬凤夜闻言一笑,“臣不过是听说蜀南世子是有名的美男子,心中猎奇便想要一见,果然……” 姬凤夜缓缓转身,却见殿外走进来的人亦是一身银白锦服,眉眼间如同精致描绘的工笔画,与姬凤夜相比竟是不分伯仲。 只是姬凤夜眉眼间更是狷狂邪魅,而蜀南世子却是低眉顺眼的恭顺。 “臣蜀南月林拜见陛下。” 蜀南月氏地位最为尊崇,只是楚清欢不由诧异了起来。 月林这番话,莫不是意味着蜀南要臣服大周? 宣武帝闻言大笑道:“好好好,世子快快请起。” 月林站直了身体,看着宣武帝再度行礼,“为感谢大周出兵平乱,蜀南朝贡珍珠百斛,翡翠百件,黄金万两,美女四人。” 宣武帝闻言龙颜大悦,一旁柳皇后却是顿时恼怒,向来番邦朝贡都是金银珠宝,何曾有过美人? 这次,蜀南竟是朝贡四个美人,这可是宣武朝的第一遭!只是待看到这四个美女的模样,还有身畔宣武帝的神色时,柳皇后简直银牙暗咬! 好你个镇南公,本宫不过是想要你的女儿嫁给镜儿,你竟是给本宫添这一口恶气,实在是罪无可赦! “皇上,镇南公此番立下这等功劳,真是我大周之幸,皇上可不能吝啬了赏赐。” 宣武帝微微醒过神来,看柳皇后一眼道:“那皇后有什么好主意?” 柳皇后笑了笑,“臣妾不过是妇道人家,哪知道该怎么赏赐大臣?皇上应该更是熟悉男人喜欢什么吧。” 男人喜欢什么? 楚清欢唇角一扬。男人喜欢的不外乎三件东西:权利、财富,还有便是美人。 柳皇后还真是锱铢必较的很,分明是自己想要打南宫语嫣的主意不成,结果反被镇南公将了一军,却又打起了这主意,想要宣武帝开口赏赐给镇南公美人? 还真是阴毒! 宣武帝似乎陷入了沉思,楚凝君却是脸色并不是很好看。进宫之前,国公爷就和她说过此番宫里定会打孩子们的主意,所以他们夫妻俩决定以退为进推脱了宫里的赐婚。 只是没想到,柳皇后却是这般小气心形,看到蜀南进贡的美人,竟是想要恶心自己一把。虽然镇南公久居南疆,可是谁不知道镇南公府向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传统。皇帝旨意赏赐美人,还真是恶毒的很! 想到这里,楚凝君有些按耐不住,想要起身却是被南宫语嫣拦住了。 “母亲,父亲不会的。” 楚凝君愣了一下,却听宣武帝道:“说来爱卿向来清心寡欲,朕倒是不知道该赏赐些什么好了,凤夜你倒是替朕出出主意,该怎么赏赐爱卿才是。” 柳皇后闻言愣了,她本来以为宣武帝定会借此时机来离间镇南公和相府的,毕竟一个美人赏赐到镇南公府的话,楚凝君怕是定要和丈夫闹脾气的,这样子以来,镇南公府和丞相府定是有些隔阂,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可是,为何宣武帝却是让姬凤夜出主意,莫非真是……柳皇后不由瞧了姬凤夜一眼,却见他笑中带着几分玩味,“本督听说镇南公最是喜欢阵法,皇上不如将藏书阁那珍藏的《六略》赐予镇南公,想来比什么赏赐都好的。” 宣武帝闻言大喜,“果然还是你机灵。” 姬凤夜笑了起来,“皇上,臣也只是借花献佛罢了,只是这镇南公赏赐了,安平侯定也是需要赏赐的,本督听说前些日子安平侯太夫人一直在为子孙操劳,老人家年纪大了,还要她这般费心实在是不孝,正好安平侯父子四人,不如将这四位美女赏赐给安平侯府好了。” 此言一出,羲和殿内顿时 鸦雀无声。 安平侯夫人柳文佩脸色几乎惨白,家中老太太的动静丝毫不曾遮拦,赏赐朝贺的时候她就收到了众人白眼,这次更是被八千岁众目睽睽下提及,她找个地缝钻下去的心都有了。只是,安平侯神色如常。 宣武帝又看了一眼那四位美人,“世子可否介意朕如何处置这四位美人?” 月林并没有反对,“这是蜀南朝贡陛下的,陛下可随意处置。” 宣武帝闻言点头,“既是如此,那便依了你的意思,只是赏赐了安平侯的几个儿子,至于镇南公世子,朕听说世子向来喜欢下棋,那便把藏宝阁里的那黑白暖玉棋赏赐给世子好了。” 南宫默言闻言谢恩,“多谢陛下赏赐,微臣定当誓死以报陛下隆恩。” 宣武帝很是满意,柳皇后却是如吃了苍蝇屎一般脸色难看的很,将四个美女赐给了安平侯府,岂不是在打侯府老太太的脸? 原本她那堂妹就是个没本事的,这样的话,她又怎么能帮自己拉拢安平侯?这岂不是把安平侯推向了贤妃那边?何况,贤妃本来还有身孕。 柳皇后心情不好,脸上笑意更是勉强了几分,只是宣武帝却是心情极佳,没多大会儿酒水已经灌了诸多。 “锦绣拜见姑母,语嫣表妹好生标致,难怪母亲见了都嫌弃锦绣了。” 谁都喜欢被夸,南宫语嫣也不例外,只是楚凝君却是神色淡淡,“语嫣顽皮的很,不及你这般才学。” 楚锦绣却是亲热的去拉南宫语嫣的手,“怎么会……”南宫语嫣躲了开,她脸色微微一变,“怎么会呢,便是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对表妹赞赏有加呢。” 不提柳皇后也就罢了,一提柳皇后南宫语嫣想起来的便是刚才柳皇后的话,莫非她还真以为皇家皇子个个都是极好的,自己要赶着上去结亲吗? “那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南宫语嫣忽然间神情冷淡,楚锦绣碰了一鼻子灰,顿时心中有些恼火,可是……转念一想楚凝君何等受老夫人宠爱,脸上笑意又凝聚起来,“二妹,还不来拜见姑母?” 楚清欢正在看着皇甫无双,听到楚锦绣的呼喊不由回眸过去,却见楚凝君神色淡淡,“清欢见过姑母。” 至于南宫语嫣,她不过点了点头。再不济,她也是宣武帝册封的郡主,便是南宫语嫣是镇南公的掌上明珠,却连个县主也不是,自己没什么理由再问她好。 楚凝君也只是轻轻 点头,“你母亲芳华早逝,我也是前不久才听到这消息的。” 楚清欢闻言怔了一下,什么意思,难道老夫人会不曾告诉宝贝女儿自己母亲去世的消息?这些年来镇南公府向来都是派遣人进京给相府拜年贺寿的,难道这些人就不知道相府的夫人早已经换人了? 怎么可能!一瞬间,楚清欢脑中想法千万,最后却是唇角一丝苦涩的笑意,“有劳姑母挂怀。”说着,她慢慢退了回去,依旧坐在那里不再言语。 长公主并没有出席今日的宴会,这些个武将的家眷,自己也并没有熟悉的,便是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过,安静的坐在这里也不错,多少能看出些什么。 例如,皇甫云芊的目光一直落在南宫默言的身上,而临平侯世子的目光时不时地都要朝这边看来,最后落在楚锦绣身上。 安平侯府的双胞胎神色并无太多差别,只是姐姐宋灵珊却是瞧向了自己的妹夫,而妹妹宋灵月并不看未婚夫,反倒是目光落在了……姬凤夜身上。 而看到楚清欢吃瘪,楚锦绣却是心情一悦,她还以为楚凝君和南宫语嫣这般模样是针对自己,却不想却是连楚清欢也遭了个冷脸。 老夫人还说楚凝君未出阁的时候和云静辰关系好的很,可是现如今……连她的女儿都懒得搭理,想来老夫人的话并不可信。 宴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明月高悬了,楚思远和镇南公夫妇说了一会子话才回到马车上,宋氏关怀道:“小姑可是说了什么时候去拜见老夫人?老夫人思念小姑的很,若非昨晚吃坏了东西闹肚子,说什么今天也是要来的。” 看宋氏脸上似乎带着关切,楚思远脸色也柔和了几分,“说是过两日再来,毕竟她今天刚回来,也累得很,怎么只见安平侯回来了,却没见成平?” 宋成平正是安平侯宋江元的长子,少年将军,和南宫默言一个闻名西土,一个南疆人尽皆知。 “哥哥也没跟我细说,只说是路上耽搁了。”提及兄长,宋氏腰板子都硬气了几分。 楚思远却不愿再多说,闭上了眼睛养神。 后面的马车上坐着的是楚清欢和楚锦绣,“二妹,大皇子似乎对你颇为关心,今天皇后娘娘提及他的婚事的时候,我看他目光是看向二妹你的。” 楚锦绣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可是她也知道自己这不仅是试探!大皇子对女子向来生疏,便是对养在柳皇后膝下的皇甫云芊也从来是板着个脸。 可是对楚清欢却是说不出的想要亲近的意思,这让楚锦绣有些恼火,这丫头有什么好?一张脸蛋不过算是清秀而已,凭什么竟然能够赢得大皇子的瞩目! 只是她却没想到,这话刚说完,楚清欢却是神色大变,“大姐说话还要三思!母亲便是这般教导大姐的,毁坏妹妹清誉,给楚家抹黑吗?” 楚锦绣没想到楚清欢竟是一下子把这事扯到毁人清誉,丢楚家颜面上去,顿时愣了一下,只见楚清欢骤然喝道:“停车!” 车夫愣了一下,便是楚思远和宋氏听到这声音也不由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这是?” 楚清欢却是趁着马车停下的工夫已经下了车,“大姐既然不想和我待在一辆马车上直说便是,何必这般……” 她一人站在大街上,顿时显得几分戚戚然,楚思远听到这声音不由狠狠瞪了宋氏一眼,刚想要说话却听到南宫默言道:“二妹妹这是怎么了?莫非被舅父惩罚了不成?虽然天气暖和了些,可到底还是冷的,母亲,不如让二妹妹和语嫣挤一挤?” 镇南公府的马车也都停了下来,楚思远看着胞妹那神色,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小孩子闹脾气,君儿不用在意,清欢,还……”他话顿时含在了嘴里,只见楚清欢已经上了南宫语嫣的马车,只给自己留下一个背影。 “不孝女!”楚思远低声咒骂了一声,宋氏一旁不敢言语,“那就麻烦国公爷了。” 楚思远本以为镇南公府的马车会将楚清欢送回去,只是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镇南公身边侍卫的口信,“夫人和二小姐一见如故,说是要留二小姐小住几日,还望相爷见谅。” 楚思远当即愕然,等再见楚清欢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那天楚凝君由丈夫儿女陪伴,回了阔别十五年的相府。 前院,楚思远和代表二房的楚文琛和镇南公父子推杯交盏,梨香院里上演母女情深的戏码,宋氏眼角也挂着泪水,“小姑回来是好事,老夫人可别哭了,不是说绣楼已经布置好了吗?这次小姑回来可要多住几日。” 那日宫里的接风宴上宋氏并没有多说话,楚凝君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如今看到人却是蓦然一愣,旋即道:“麻烦了。” 并没有尊称,宋氏明白,这心高气傲的小姑还是把自己当作当年的那妾氏,而从心底里不认可自己这个嫂子。 只是老夫人高兴,她又岂会惹事,顿时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姑太客气了,锦 绣和清欢带着你们姑母去绣楼看看,若是哪里不满意就立马改,老夫人我去看看午膳准备的如何了,小姑喜欢吃得几道菜也不知道厨子做的如何。” 见宋氏识大体,老夫人点了点头道:“去吧,辛苦你了。” 常氏却不像宋氏这般鞍前马后,只是静静陪在老夫人身边。 见南宫语嫣一直在和楚清欢说说笑笑,楚锦绣不禁恼怒。楚清欢那晚哪是气恼自己冒犯了她,分明是要趁着那个时机和镇南公府套近乎,如今看来她计谋果然成功了! 阔别多年的旧地,楚凝君见状几乎热泪盈眶,“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书架上的书还是当初她爱看的那几本,便是绣帘也是干干净净,好像她一直住在这里从不曾离去似的。 看着热泪盈眶的姑母,楚锦绣连忙道:“姑母可别再流泪了,不然老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顽皮惹得姑母伤心了呢。这绣帘和绣垫都是二妹带着院子里的人赶制的,姑母你看这绣工都是和您当年的一般无二呢。” 楚凝君看了眼,的确和当年自己的绣工一般无二,她不由伸手去摸那绣垫。 楚锦绣脸上带着期待,只是…… 楚凝君顺着那纹路已经摸索了一遍,为何……蓦然转过头去,只见楚清欢正看着自己,脸上笑意似笑非笑,似乎在……嘲笑自己。 老夫人和楚凝君有私房话说,楚清欢早早就离开了,“小姐,我们去锦绣苑?” 画眉看着方向,确定自己并没有认错路,却见楚清欢轻声一笑,“是呀,有笑话怎么能不去看呢?” 笑话? 刚回去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看到楚清欢到来,楚锦绣脸色并不好看。 “大姐怎么了?”楚清欢一脸好奇模样,楚锦绣却是寒色更重,“你来干什么?” 楚清欢一脸难过模样,“我只是看大姐似乎心绪不佳,然后来看望大姐一番,大姐竟是这般不欢迎我,我还是走了好。” 说着,她便离开了,画眉紧紧随在楚清欢身后,“小姐,这就是你所谓的笑话?” “急什么?”楚清欢老神在在道:“好戏还在后头呢,走吧,回头咱们就知道了。” 身后,锦绣苑忽然一阵碎瓷声,“你不是说已经掌握了青檀,万无一失的吗?那绣针去哪里了,难不成被你吃了不成?” 入画额头上流出一道鲜红,伴随着茶水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奴 婢,奴婢明明是看着青檀放好的呀。”怎么一转眼,那绣垫上竟会是没有了绣针的呢?难道还乾坤大挪移了不成? “你还狡辩!”楚锦绣又是想要摔东西却是被抱琴拦了下来,“小姐您先坐下消消气,也许是二小姐看穿了,所以又取走了?” 楚锦绣缓缓坐下,“这么说也不是……啊……” 忽然间一声尖叫响彻了锦绣苑,楚锦绣似乎被火燎了屁股似的跳脚,衣裙处正是几枚绣针露出尾巴闪闪发光。 楚锦绣被绣针伤了屁股的事传遍了整个相府后院。“也不知道是哪个丫环粗心大意,害得大姐伤了屁股,真是罪该万死!” 楚锦芙说的同仇敌忾模样,若是脸上没那些笑意许是更加真诚些,只是楚锦绣却是有苦说不出。 那绣针便是连模样都和自己交给青檀的一模一样,显然青檀根本就没有背叛楚清欢,所谓的给自己办事,其实不过是让自己疏忽了,以致于自己反受其害。 可是,锦绣苑里虽然没有家丁守卫,可是丫环婆子众多,楚清欢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绣针放在自己的坐垫上的! “大姐还是当心些好,有些丫环办事粗糙,说不定是怎么回事呢。正好今个儿薛姐姐约我们去赏花品茶,妹妹先行告辞,大姐还是好好养伤的好。” 薛金莲举办宴会? 该死,若不是自己实在是“不良于行”,说什么这宴会上出尽风头的定是自己! 楚锦芙等人的马车离开没多久,一匹高头大马停在了相府门前。 “去通报夫人,安平侯府宋成平来访。” 门房上的人愣了一下,忽然觉得如今虽然出了正月天,已经有些春意料峭的暖和了,可是却还是忍不住浑身一颤。 “表少爷稍等,小的这就去通报夫人。” 宋成平第一时间去探望了楚锦绣,看着神色憔悴的表妹,他不由露出一丝怒意,“是哪个不长眼的丫环竟然让绣儿受了这罪,乱棍打死都不为过!” 大表哥还是一如既往的疼爱自己,楚锦绣脸上登时挂着一行清泪,“表哥误会了,不是丫环的错,是有人要害我。” “什么!”宋成平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楚锦绣床头,“怎么会,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胆大包天来害你!” 一双妙目盯着宋成平,楚锦绣眼角泪水横肆,“是二妹,母亲好心把她接回府里,可是她却是仗着有长公 ☆、第52章 (2) 锦绣报仇,老三你说呢?” 宋成洛有片刻间的恍然,如今的大哥好像当初那个在久居里安慰自己的大哥,他猛的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是,大哥,我们一定要给表妹报仇!” 看自己这个兄弟还算上道,宋成平满意的一笑,“老三,人都说兄弟齐心,其力断金,我们只要这次联手,就定让楚清欢那丫头死无葬身之地!” 宋成洛点了点头,旋即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大哥,二哥,二哥他武艺高强,不如我们,我们去把他找来,也许就更多了一分胜算?” 宋成平冷声一笑,“老二?回到京城那么久,你可见他有个正形没?不用找他,你只要给听我安排就是了。” 夜色中,有人兄弟暗谋,有人却是抚摸着那黯淡了几分的青丝,眼角流露出一丝情愫,只是那情愫消失的太快,便是他人本身都不曾察觉。 “想要宋家所有人的资料?” 楚清欢扬起了头,“是,我如今把楚锦绣害得都不敢出门见人,宋成平那个爱妹成痴的岂不会找我报复?千岁爷神通广大,这点事难道还能难得到你不成?” 抓住楚清欢的手轻轻贴在了自己脸颊上,姬凤夜唇角微微勾起,“自然是难不倒的,不过丫头到时候可别吃惊。” 吃惊?楚清欢愣了一下,“莫非宋家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成?” 姬凤夜却似乎有些倦怠了,身体滑到了锦被之下,闭眼前斜觑了楚清欢一眼道:“家家有些辛秘事,你深有体会,不也是吗?” 楚清欢又是一愣,姬凤夜这是在暗示自己,相府也有些不能暴露的辛秘吗? “千岁爷,你……” 姬凤夜却是猿臂一伸将她带入了怀中,“本督累了,睡吧。”呼吸间都是这人带着凉薄的气味,楚清欢无奈一笑,算了这位爷都不着急,自己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于是,相拥而眠。 第二天楚清欢去梨香院给老夫人请安回来后,就看到桌上的一个小包袱。 “小姐,适才罗嬷嬷过来,说这是小姐要的东西。她放下之后就走了。”见楚清欢目光有异,青檀连忙解释道。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探查消息这等速度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倒是挺快的。”楚清欢轻声一句,青檀等人听在耳中却是连头都不曾转一下,芝兰院中该你知道的你就会知道,不该你知道的 ,从来不需要多问。 别说是画眉、赵紫这些跟着楚清欢许久的人,便是青檀也都清楚了。 小包袱里面是几本册子,整理成集,封面上却是安平侯府四个大字。 楚清欢唇角微微一扬,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宋成平如今想要对付自己,她虽是有重活一世的优势,可是对宋家却的确不够了解。 楚锦绣,宋氏,宋成平,安平侯…… 也许这册子之中就有能让自己致胜的不二法门。 画眉守在外面做绣活,青檀则又回去制香,赵粉、赵紫两人侍弄芝兰院里的花花草草,麝月和红玉给她们打下手。 中午的芝兰院一片祥和,直到云剑英的到来打破了一院子的宁静。 “云公子来了,我去通报小姐。”赵粉连忙直起腰来,昨日之前云剑英一直守在芝兰院中给小姐看病,芝兰院上上下下和云剑英熟络起来,以致于一看到云剑英到来,赵粉就知道他是来给小姐把脉的。 “请云公子进来吧。” 书房内传来楚清欢略带着些沙哑的声音,画眉不由拧了拧眉头,重新倒了一茶壶热水走了进去。 看到书案上的蓝色一角,云剑英不由皱了皱眉头,待给楚清欢把完脉才道:“体内没有余毒了,只是你大病初愈,不宜太过于操劳。” 一旁画眉不由道:“云公子可要好好劝劝我家小姐,看这,看书入迷这茶水都凉透了。”原来她给小姐倒得茶一口没动,一个时辰过去早就没了一丝热气。 楚清欢微微一笑,“我倒是觉得饿了,去给我那些点心过来。” 画眉关心心切,全不知道楚清欢只是为了支使她出去而已。 “想要我干什么,说吧。” 楚清欢闻言失笑,“师兄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云剑英不置一词,说什么饿了想吃点心完全是借口之辞,自己若是还不清楚这些也白做她的师兄了。 “我只是想知道,师兄的功夫和宋成述比起来,谁高谁低。” 云剑英皱了皱眉,“他得罪你了?” 将那册子收了起来,楚清欢轻声笑道:“现在倒是还没有。” 什么意思?现在还没有也就是将来就会有了?云剑英眉头越发皱的厉害,最后才慢慢道:“放心,死不了。” 那就是没把握了。楚清欢笑了笑,“既是如 此,那师兄可要当心些,宋成平精于算计,宋成洛有些下毒的本事,再加上个功力莫测的宋成述,这安平侯府还真是藏龙卧虎人才辈出,想来祖上长眠之地风水许是不错。” 宋家三个兄弟被点评了一遍,云剑英顿时意识到什么,拦住了楚清欢的去路,“你要对宋家出手?” 轻轻移开了云剑英的胳膊,楚清欢笑中带着几分调侃,“师兄说笑了,我现在自保有余,反击不足,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相信她才有鬼,可是自己这个小师妹的心思他从来都猜不透,算了。云剑英无声地叹息了一下,“若是需要帮忙,唤我一声便是。” 云剑英背影有些萧索,楚清欢不由闭上了眼睛。若非万不得已,她也不会劳驾云剑英的,毕竟这情实在是难以偿还的。 “小姐,你要出去?”画眉刚端过来一盘点心,却见楚清欢往外走,不由诧异道。 “嗯,去看看大姐现在如何。” 画眉闻言一愣,连忙放下手中的盘子追了过去,心中却是有些担忧,“小姐,奴婢听说大小姐今天早晨连早膳都没用,怕是……” “怕是清晨梳妆的时候看到脸上的伤疤气恼的厉害,将早膳全都毁了才是。”楚清欢冷冷说道,这才是楚锦绣的本性。只是如今自己若是不去,怕是宋成平到时候不肯出大力气呢,那可就不好了。 果然不出意外,宋氏正在锦绣苑里苦口婆心劝解,可是楚锦绣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想到自己脸上的伤,她顿时吼了起来,“把这铜镜都给我毁了去!”她不要,不要看到这么丑陋的自己,那镜子里的人那么丑不可视,怎么会是自己呢? “锦绣,锦绣……”宋氏抱住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悔恨的泪水从眼角一路蔓延到楚锦绣脖颈里。 “娘一定给你找到解药的,你放心,楚清欢施加在你身上的痛苦,我定是要她百倍偿……” “夫人,大小姐,二小姐来了。” 听到赵妈妈的通报,楚锦绣登时眼中露出一丝凶狠,旋即却是被恐惧所替代。 “母亲,我不要见她,我不要见她。”每次,自己设计陷害楚清欢最后却都是自己遭殃,这个念头甫一在心中升起,楚锦绣就一阵胆寒,娇躯颤抖不已。 “好好好,咱们不见她,不见她。”宋氏柔声安慰着宝贝女儿,对赵妈妈吩咐道:“你去把她拦下。” 赵妈妈从来对宋氏的话马首是瞻 ,果真拦住了楚清欢,“二小姐,大小姐身体不适不宜见客,还请二小姐见谅。” 闻言,楚清欢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大姐她……既然如此,那烦请赵妈妈将这支人参转交给大姐,只是希望她吉人自有天相,能尽快好转。” 伸手去接楚清欢手中的人参,赵妈妈忽然感觉那皮肤细腻的纤纤玉手似乎在自己掌心轻轻抚摸了一下,她一愣神的工夫,那人参已经到了自己手中。 “奴婢一定转达二小姐的意思,二小姐慢走,恕奴婢不能远送。” 楚清欢了然地笑着点头离开,身后画眉不由道:“小姐,又不能看大小姐笑话,真是便宜了大小姐,咱们却是白白浪费了那一支百年老参。” 楚清欢闻言不由一笑,她本来就不是来看楚锦绣的,目的达成,浪费些又有什么?何况,百年老参补血益气,对楚锦绣却是有害无利,谈不上便宜了她。 回头望了眼锦绣苑,楚清欢叹了口气,本以为她是担心前程才会帮自己的,如今看来倒是自己错了,不知道今夜子时,她会不会赴约呢? 赵妈妈传达了楚清欢的意思,那支百年老参却是被宋氏丢了出去,“那贱蹄子送来的东西往后都给我丢出去,一样也不许拿进来!” 衣袖下,赵妈妈握紧了右手,“是,奴婢知道了,夫人,大小姐今天没用早膳,不如午膳夫人您陪着她用一些清淡的?” 宋氏略一思索,方才点了点头,“也好,我今日在这里陪着锦绣,你回去看看,她们报上来的事情若是无关紧要就拖延个一两天,急事你先看着办,实在处置不妥当再来问我。” 如今女儿有事,可是她定不能让自己陷入内外交困的境地,“你是跟着我嫁过来的,脑子也好使,知道这时候定是不能出差错的,明白吗?” 赵妈妈点了点头,“奴婢省的,夫人放心。”见宋氏点头,赵妈妈这才离去,待走到没人的地方,她松开右手,只是看到那小纸条的几个字的时候,脸色顿时惨白! “二小姐,你说大小姐是被陷害致死的?你可有证据?” 夜色中,来人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可是却还是能听出隐隐的激动,楚清欢转过身来,看着来人道:“赵妈妈很是准时,只是赵妈妈若是不信,为何却又要来这一趟呢?” 那纸条上只有六个字:旧主为人所害。赵妈妈看到后却是心跳加速,几乎呼吸不过来了。强忍着激动,她按时来到了约定的 地点。 晦暗的灯火下,赵妈妈脸色更是晦暗不明,“空口无凭,我只相信证据。” 楚清欢闻言一笑,“是呀,若是有证据的话,只怕这二十年来赵妈妈也不会在母亲身边伺候了,说起来我倒是佩服赵妈妈,二十多年伺候着杀死自己主子的凶手,这滋味并不好受吧!” “我……”赵妈妈看了过去,却见楚清欢脸上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我只想查明真相,还大小姐一个公道!” 她口中的大小姐并不是相府大小姐楚锦绣,而是她二十多年前的旧主,当时的安平侯府的大小姐宋晓云! “公道?是该还宋大小姐一个公道,若非当年被人陷害,如今她当是和母亲一样周旋在京城的贵妇圈里吧,也许膝下会有聪明伶俐的儿女,夫婿……据我所知,宋大小姐对当年的婚事并不见得几分喜欢,也许她并不愿意嫁给楚思远做妾吧?” “大小姐从小吃尽了苦头,便是当年楚思远前途光明,可是她也不愿意嫁人为妾的,何况当时相爷和云夫人恩爱,她又怎么会掺和进去?二小姐,你是不是找到证据了?宋湘云杀了大小姐的证据!”向来都唤宋湘云为夫人,只是此时赵妈妈却是直呼其名,显然已经相信了楚清欢的话。 双手紧紧抓住楚清欢的肩头,赵妈妈神色激动,见楚清欢点头更是连忙问道:“什么证据,我伺候她二十多年,忍辱负重,却从来没有找到证据呀!”当时陈妈妈临死的时候几乎道出了真相,可是,就差那一步! “那是因为当年她不过是伸手一推就让亲姐葬身湖底,又怎么需要其他?唯一的证据,赵妈妈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当年宋晓云失足落水之后,她的奶娘可是不见了的。” “奶娘是因为和大小姐母女情深,不愿意在这个伤心地久留,所以才……你是说奶娘看到了宋湘云杀了大小姐?” 虽然是在追问,可是她心中显然是确定了此事,“我说了不算,到时候赵妈妈见到奶娘就会知道想知道的一切了,时候不早了,赵妈妈也赶快回去的好。” 看着楚清欢即将离去,赵妈妈忽然唤住了她,“二小姐,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什么?” 楚清欢缓缓回头,看着赵妈妈那灯笼映照下泪水分明的脸,唇角扯出一丝冷淡,“投桃报李,我要知道我娘当初究竟为什么而死!” “表小姐,我们夫人请表小姐过去一趟,想要和表小姐商量四小姐明天出门的事情。” 和自己商量宋灵月成亲的事?楚清欢唇角勾出一丝冷笑,她该说柳文佩教女无方呢,还是宋灵珊训下无方呢,这么个借口,可真是烂的可以。 “那就麻烦你给我带路了。” 宋灵月成婚的日子正是明天,三月初四。和安平侯府有着姻亲关系的相府自然是要来观礼的,只是楚锦绣“大病未愈”不便出席,堪堪宋氏又因为幼子重病离不开相府,最后便是楚清欢、楚常喜和楚锦芙代表着相府前来参加宋灵月的婚礼。 她们尚未出阁,所谓的参加婚礼却不过是提早一天去准新娘的家中帮忙准备。楚清欢这边刚收拾好自己临时住的屋子,便有人来寻自己,安平侯府的耳目还真是灵敏的很。 只是待走到文苑前,楚清欢愣了一下,难道还真是柳文佩唤自己不成?文苑是安平侯当家主母柳文佩的居所。 只是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她太久,宋灵珊的出现解释了一切的缘由。还真是宋灵珊找自己。 “适才月儿闹脾气,母亲过去看她了,二表姐若是有时间,不如在这里等一会儿?你们先下去吧,我有话和二表姐说。” 她几句话一起说,原本屋子里的忙活的丫环都出去了,花厅里只剩下她们俩人。 一片安静。 楚清欢如老僧入定一般,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出神。忽然耳畔犹如炸雷似的声音让她惊醒,她转眸望去,是宋灵月一脸怒意,“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楚清欢一脸无辜,歉意笑道:“三小姐对不住,我适才在想夫人唤我来会是什么事情,所以有些出神,还麻烦三小姐再说一遍才是。” “你故意的!”宋灵珊丝毫不顾及颜面,她就是要揭穿这个女人的真面目,要不是因为她,嫁给东方闵的怎么会是月儿而不是自己! “故意的?”楚清欢不解,旋即一笑,“我故意怎么了?让四小姐嫁给临平侯世子与我又有什么好处?三小姐还是仔细想想的好。” 她站起身来往外走,走到门口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宋灵珊笑着道:“下次,别再找这么蹩脚的理由,毕竟我和你们侯府没半点血缘关系,是不会帮忙的。” “你!”宋灵珊追了出去,却只见楚清欢在丫环的陪同下离开,两人似乎在说些什么,背影都带着生动。 “小姐,表……楚清欢她说了什么吗?”灵芝小心的上前,只是察觉到宋灵珊脸色不好,她连忙后退, 却惹得宋灵珊一瞪眼,“我有那么可怕吗?” 灵芝心里腹诽不已,就因为当初自己没有办好小姐交代的差事,这快一年了都还被时刻耳提面调,时不时被嘲讽一顿,这不可怕那什么叫可怕? 可是腹诽归腹诽,让灵芝说,尤其是当面说,便是你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没有的,只是奴婢笨手笨脚的,怕惹怒了小姐。” 闻言,宋灵珊不由皱了皱眉头,半晌才道:“你说,月儿的心上人会是谁?” 灵芝闻言一愣,一脸不能置信模样,“四小姐有心上人?怎么可能呢,她和小姐从来都同吃同住,便是喜欢的颜色、衣服、花草都是一样的,她要是有心上人的话,岂能瞒得住小姐你?” 听到这话,宋灵珊眉头越发紧皱,半晌才道:“喜欢的颜色、衣服、花草都是一样的……”她喃喃自语,忽然间想到幼时父亲从边关回来,给她们带了两个小木偶人,她的是一个放牛娃,月儿的是一个吹笛的少年。 原本得到父亲的礼物她很是高兴,可是月儿却是大哭大闹起来,“为什么我的娃娃和姐姐的不一样,月儿明明和姐姐喜欢一样的东西,娃娃也要一样的。” 尘封的记忆忽然被揭去了面纱,宋灵珊不由跌坐在榻上,脸色微微一白,“喜欢一样的东西,娃娃也要一样的。”要是她没记错的话,那木偶娃娃最后被烧掉了,因为就算是自己把木偶娃娃给月儿,她依旧不乐意,因为无论如何她们俩的娃娃都是不一样的。 见宋灵珊失魂落魄似的坐在榻上,灵芝忽然间有些害怕,她悄悄上前,想要问自家小姐究竟怎么了,却听见小姐道:“灵芝,我那里是不是还有个木偶娃娃,放牛的还是吹笛的少年,我记不清楚了。” 灵芝愣了一下,旋即皱着眉头道:“奴婢没有印象,小姐记错了吧,小姐的那些玩意儿奴婢前段时间还收拾了一次,并没有什么木偶娃娃的。” 真的烧掉了的,原来自己没有记错呀。宋灵珊忽然站了起来,向外走去,灵芝见状不由道:“小姐,你要去哪里呀,等等奴婢。” 宋灵珊却是恍若未闻似的,急色匆匆地离开了文苑。 不远处凉亭里,楚清欢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小姐,宋三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着急上火似的?” 看着脸上带着些不解的画眉,楚清欢笑了笑,“许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吧。”人心,真是最不可测的东西,自己不过是说了两 句,宋灵珊便真的起了疑心。 也好,安平侯府越乱,对自己越有利,不是吗? “不知道二表妹有没有急事,为兄想请二表妹喝一杯茶,叙叙旧。” 宋成述好像是地下钻出来的似的,忽然间出现在凉亭里,画眉见到他一脸的提防,似乎遇见了害虫似的。 楚清欢却是站起身来,“二公子邀请,清欢荣幸之至。只是……”她唇角勾起一丝顽皮的笑意,“我与二公子素不相识,又有多少旧可叙呢?” 宋成述闻言朗声一笑,凉亭上的茶具微微一颤,楚清欢脸色稍稍一白,却是恼火起来,“二公子江湖中人,莫非对本郡主也要用江湖规矩办事吗?” 她身边画眉早已经跌倒在地上,若非她抓住了那石桌的边缘,怕也是一般情况。宋成述看她真的是恼火了,不由心中悻悻,“若是表妹答应了我,我又何须用这般粗暴的方法?不熟,说着说着就熟了,不是吗?” “说着说着就熟了?”楚清欢冷笑一声,“可惜,我和二公子从来都不熟。”她一句告辞都没有,显然是动了怒火的。画眉在身后踉踉跄跄跟着主子离开,宋成述见状不由苦笑了一声,“还真是招惹不得。” 不过,京城那么无趣,好不容易遇到个有意思的人,就此放过岂不是可惜? “二弟和楚清欢很熟悉?” 安平侯府,能唤宋成述一声二弟的只有一人而已,“算不上,只是当初见过而已。”只是那见面并不愉快,似乎小丫头一直把自己当做敌人了,和对待宋家其他人一样。 宋成平眼角闪过一丝阴毒,他这个兄弟最是古怪,自己了解并不多,只是…… “我还以为二弟是喜欢那丫头,只是她对宋家芥蒂太深,怕是二弟想要抱得美人归并不简单。” “抱得美人归?”宋成述一脸诧异,“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她害得姑母伤心,表妹生病,我又怎么会娶她呢?”何况,自己不过是江湖草莽,她可是天潢贵胄的郡主,虽然并非血统尊贵,可是却并不容质疑。 闻言,宋成平却是紧紧盯着自己的兄弟,半晌才道:“若是没有便是最好,二弟是明白人,还是不要做糊涂事才好。” 目送宋成平离开,宋成述眼角闪过一丝戏谑,“多谢大哥教诲。” 宋成平清楚,虽然他已经把话点透,可是自己这个兄弟,怕是想干什么还是会干什么的。哼,江湖习气,怕是这辈 子也洗不掉了。老三还真是天真,以为老二功夫好就可以帮忙,那也要老二和他们一条心才是。 “大少爷,寿康伯夫人回来了,如今正在雁园等着大少爷。” 听到副将禀告,宋成平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大姐回来了。”好吧,那丫头成亲也是有点好处的,起码大姐能回家来几天,和自己团聚一下。 被宋成平念叨的宋灵月此时却是傻傻愣愣地坐在梳妆台前,直到贴身丫环的禀告声才将她唤回神来,“小姐,三小姐来看你了。” 宋灵月呆呆地转过身去,看着来人,看着和自己镜子里一模一样的面孔,忽然间脑中似乎混沌初开,露出一丝光明。 “三姐,你怎么过来了?母亲刚走。” 宋灵珊坐了下来,看着闺阁内的一片喜庆却是觉得刺眼得很,当她目光落在榻上的那鸳鸯戏水的引枕上时,更是猛地将目光收回,脸上带着笑意,“母亲宠你,怕是也劝导不了你的。我来看看我家月儿是不是还在恋恋不舍闹大小姐脾气?” 她一举一动都不曾逃脱宋灵月的目光,听到这话,宋灵月咯咯笑道:“还是三姐你最疼我,只是我真的不想嫁人。” 闻言,宋灵珊不由眉头一皱,“说什么胡话呢,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不想嫁人,临平侯世子哪里不好你这般不想嫁给他?月儿你告诉我,你不会是有心上人吧?”当初她也问过这个问题,可是当时祖母忽然出现,月儿也就没有说。 她一直以为月儿也是有心上人的,所以才会不愿意嫁人。可是她又会喜欢谁?东方闵文武全才,又举止彬彬,那样一个君子她都不喜欢她又能喜欢谁? 意识到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可能在欺骗自己,宋灵珊只觉得心火在熊熊燃烧,几乎把她的理智全部烧光了,若非有最后一丝存在,她现在早已经…… “姐姐胡说什么……”宋灵月娇羞似的低下了头,“我怎么会喜欢上别人呢?” 宋灵珊闻言,顿时觉得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她不会喜欢上别人,那么喜欢的除了东方闵又会是何人? “月儿,我有话跟你说。” ☆、第53章 (1) “嗯?”不疑有假,宋灵月倾耳过去,余光却扫到一丝亮芒闪过,她顿时脸色凄惶,连连退后,“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宋灵珊却是鬼迷了心窍,看着宋灵月桀桀笑道:“我喜欢放牛的牧童娃娃你喜欢,我喜欢绛紫色的衣服你也喜欢,我喜欢的男人你也喜欢,月儿你贱不贱,什么都跟我抢!”将人逼到了角落里,宋灵珊脸上笑意疯狂。 “我……” “你当初骗我说不喜欢东方闵,可是你现在又说你喜欢他,骗我很好玩吗?啊!”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宋灵珊笑得冷酷。 “从小就是我让着你,这次,月儿你把这男人让给我吧。”说着,宋灵月一刀插了下去! “你……” 只是她并未能将匕首插到宋灵月的胸口,反倒是自己心口一凉,似乎有什么冰凉有毒的东西接触到自己的心头似的。 低头望去,看着露出胸口的匕首把柄,宋灵珊艰难地抬起头来,不能相信自己身体里竟是有一把匕首。而这把匕首竟是自己的妹妹插进去的! “吃惊吗?”宋灵月轻声笑了起来,“可是姐姐,若是我不下手,此刻胸口插着匕首的就会是我吧?”她浅笑轻盈,却哪里有适才惶恐神色? 从来都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这个道理她从小就懂,所以她可以仗着年龄小而做很多的事情。 “咳咳……”宋灵珊觉得嘴里都是腥甜,她想要捂住胸口,不要让更多的血流淌出来,可是手却被匕首锋利的刃割破了。 宋灵却是面色不变,看着她异常兴奋一般,“对了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趴在宋灵珊的耳朵旁,一字一句轻声道:“我从来不喜欢东方闵,只是我会嫁给他的,以李代桃僵的宋三小姐的身份嫁给他,这样……这样他就不会动我的。” 翠栊阁,翠栊阁里发生的事,她竟然也知道!唇齿间都是血色,宋灵珊只觉得开口都是异常艰难,“为,为什么?” “为什么?”宋灵月忽然笑了起来,“为什么要杀你,还是为什么明明不喜欢他却还是要嫁给他?” 居高临下,可怜兮兮地看着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人,宋灵月眼角闪过一丝不符合她年龄的冷意,“这些,到了阴曹地府你再去想明白吧!” 骤然听到这一句,宋灵珊眼睛蓦然一大,耳畔却是忽然响起惊慌失色的声音,“月儿,月儿你怎么了?你不要 吓唬姐姐呀!” 慌乱匆忙的脚步声从外面进来,似乎还有人的尖叫声,她躺在地上,只觉得自己似乎和这地板一般的温度,看着别人唤自己“月儿”,看着宋灵月被安慰“三小姐,你没事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想要开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柳文佩刚从姝园中回去,还未待喝上一杯茶,却见女儿身边的贴身丫环灵芝一脸急色的跑了过来,“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没了分寸。” 灵芝却是还有些不能接受之前的事情,附在柳文佩耳畔轻声说了起来,说完却只听见一声碎瓷声,是夫人手中的茶盏落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消息传出去没有!” 灵芝摇了摇头,“没,小姐已经封住了大家的嘴,现在都在姝园里面,只是……”她还未说完,柳文佩却已经匆匆离开了。 地上的血迹还没被清理干净,看着女儿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柳文佩登时泪水流了出来,“珊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果然没看出来,宋灵月佯装作神情恍惚,直到听到这话才看清来人似的,一下子扑到了柳文佩怀中,呜咽道:“刚才,刚才我来看望月儿,她忽然间说想看我穿上嫁衣什么模样,我对她说你穿上一照镜子不就有了吗?可是月儿却说姐姐我们俩一个模样,你穿上和我穿上一个模样的,我想看看最真实的我。我拗不过她就穿了起来,可是月儿却趁着我换衣服的时候把我的衣服换上了,说,然后我刚要换好衣服就看见她往自己胸口捅了一刀!” 看着女儿冰凉了的身体,柳文佩目光凄惨,“她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捅自己一刀,难道月儿她就没说什么吗?” “没有,只是,我刚过来的时候看月儿心情似乎并不好,难道母亲之前没能劝解的了妹妹?她还是不想嫁到临平侯府去……” 柳文佩愣了一下,“之前我走的时候月儿好好的,明明是答应了我的。” 宋灵月假装不解,试探道:“妹妹向来心思藏得深,也许……” “怎么回事,不是好好看着她吗?怎么还是出了这回子事!”苍老中略带着几分狠戾的声音响起,宋灵月闻言一颤抖,祖母眼力向来好,可别瞧出了什么。 “母亲。”柳文佩连忙迎了上去,“媳妇儿也不知道,怎么一眨眼的工夫,月儿,月儿她就……” 田老太太却是只看了那尸首一眼,便坐了下来,“那你打算怎么办?” 柳文佩向来知道安平侯府老太太是个冷酷的,要不然当年也不会传出逼死儿媳妇的恶名,只是自己嫁进来这些年,她对自己也算客气,可是如今这一句话却让柳文佩恍然:原来,十多年的客气不过是因为自己没有触及到她的逆鳞而已。 “我……我……”看着女儿的尸身,柳文佩语不成调,泪水肆虐了脸颊。 “难不成还要取消婚事不成?当初这婚事就弄得我们侯府颜面丢尽,若非你小姑百般周全,月儿这辈子也别想嫁人,如今临成亲又要取消婚约,你说我们侯府的名声还要不要!” 田老太太言辞犀利,每说一句话龙头拐杖就要狠狠敲一下地面,不止柳文佩听了觉得头脑剧痛,便是宋灵月也害怕。 “可,可我两个女儿都折在临平侯府,我,我舍不得呀!”柳文佩何尝不知道老太太的意思,只是她的小女儿因为不愿意嫁入侯府以死明志,难道要她大女儿也为此葬送幸福吗? “舍不得!毁了侯府的名声也罢,我看你是想要成平、成洛和成述都找不到媳妇儿吧!我算是看透了,本以为你出身柳氏一族端庄大气,却不想竟是这般蛇蝎心肠,狭隘妇人!珊儿,祖母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替妹妹嫁到临平侯府去!” 柳文佩被婆婆说了一番,简直抬不起头来,竟是被扯到了宋家三位少爷身上,她更是有嘴说不清,待老太太问大女儿的意愿时,她竟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是担心女儿答应,还是害怕女儿不答应?以致于她都不敢转过头去看大女儿的反应。 没有被看穿。宋灵月心中长吁了一口气,过了母亲和祖母两人这一关,怕是再没有人能看穿自己并非宋三小姐,而是宋四小姐吧。 “祖母,侯府生我养我,珊儿自然知道侯府声名重要,只是母亲适才也是关心珊儿,还望祖母不要怪罪母亲。珊儿……”她眼角满是泪水,说不尽的委屈求全,“珊儿愿意代妹出嫁!” 田老太太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亲手搀扶起孙女,“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珊儿你放心,祖母定不会亏待了你的,只是……”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冰冷的尸首,田老太太声音满是冰凉,“回头把见过这事的丫环都处置了,至于三丫头,就说忽然染了重病去了庄子上养病,过几天……就过世了。” 就这么,自己两个女儿的人生就被决定了,柳文佩泪水横流,只抱着死去的女儿哭泣,却并不知死去的并非宋灵月,却是宋灵珊。 姝 园里的事情处理的迅速,几乎没有人知道,当时闯进了宋灵月房间的人都被关押了起来,只是关押的婆子却不知晓,原本她们关押的就少了一个人。 “这么说来,宋灵珊决定替妹出嫁了?还真是顾全大局的很。” 九儿站在那里,不发一言。不知为什么,原本管辖自己的朱沅姐姐忽然间不再管这边的事情,接替的苏绾姐姐却是让自己直接找机会将事情禀告给楚二小姐就行。 九儿很是清楚,朱沅姐姐和苏绾姐姐都是主子的心腹,既然有令,她听从便是了,并不需要多问什么。 “那匕首走向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是自杀还是他杀?” 九儿丝毫不吃惊,“回二小姐的话,是他杀。” 他杀呢。宋灵珊杀了宋灵月?这姐妹之情还真是稀薄的很。 师兄你还要我讲姐妹之情,看她们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姐妹为了一个男人就可以罔顾生死,我和楚锦绣除了仇恨就是仇恨,又哪里有什么闲工夫来讲什么姐妹情呢。 “知道了,回头小心些。” 称不上关心吧?九儿暗忖了一下,点头道:“是,九儿告退。”只是她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却又是停下了脚步道:“二小姐,宋成平似乎想要对你下手,二小姐小心。” 蜡烛里忽然爆出一个烛花,楚清欢眼中火花一闪,慢慢却是笑了起来,“知道了。”这并不在意料之外,毕竟,自己可是动了他最心爱的表妹的。 三月初四卯时初,安平侯府已经是一片灯火通明。楚清欢携手楚锦芙前去姝园时,楚常喜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三表姐怎么好端端的染了风寒,我过会儿去看看她吧?” 宋灵月正在由着全幅妈妈梳妆,见状心里埋怨楚常喜多管闲事,明明是一个庶女,竟然还敢和她们姐妹相称。 “四小姐高兴些,不然这妆容可就不漂亮了。”京城里有名的全幅妈妈笑着道,让一旁因为爱女自杀而伤心的柳文佩骤然醒过神来。 “没事,她是怕感染给月儿都不敢住在这里了,常喜也别去了,好生陪陪月儿才是,她……再过会儿,她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儿了。” 宋灵月闻言不由道:“母亲,就算是别人家的媳妇儿,可是月儿也是您的女儿。” 柳文佩闻言眼泪夺眶欲出,一旁楚常喜连忙劝道:“舅母快别哭了,一会儿把新嫁娘惹哭了就还要重新化妆打扮。” 一直沉 默不语的寿康伯夫人宋灵雁也道:“四妹出嫁是喜事,夫人不要难过。”她说的干干巴巴,可是熟悉安平侯府旧闻的都知道,安平侯续弦的时候宋灵雁已经及笄,对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继母实在是没有几分母女之情的。 柳文佩的伤心又岂是她们说能劝阻就劝得了的?只是她没伤心多久,外面已经来了报信的人,“姑爷来迎亲了,如今已经到了二门外,侯爷请小姐做好准备,三少爷背嫁。” 负责背嫁的是宋成洛,这在楚清欢预料之中。 宋成平心高气傲,又是声名在外的少将军;宋成述……那人阴晴不定,对于这事怕是从来都没兴趣吧。唯独宋成洛,如今他算是寄人篱下似的安平侯府三少爷,为了确保自己的地位,背嫁之事非他不成。何况,昨晚北城的兵营似乎出了点事情,宋成平三更天出去忙活,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看到楚清欢的刹那,宋成洛眼中闪过一丝惊奇,接着是恼怒,最后却是变成了警告。 “还真是丰富多彩。”她还以为那张脸因为长期用毒而不会动弹了呢,没想到还能这么表情丰富。 虽然宋氏和楚锦绣都不能到来,可是赵妈妈和侍书作为两人的心腹,却都是纷纷前来贺喜。 赵妈妈情不自禁地看向了姝园前的那片湖,当初她的主子就是失足丢入了这个湖里,芳华黯逝的。 “赵妈妈,我们……”侍书拉扯了一下赵妈妈的胳膊,小声问道:“我们是自己回去,还是和二小姐她们一同回去?” 因为楚清欢等都是未出阁的女儿,所以不需要去临平侯府的。 赵妈妈心念一动,“我有话和五小姐说,过会儿你去二小姐的马车上,记着别惹恼了,到底是郡主身份放在那里。” 侍书点了点头,“奴婢知道的。” 安平侯府的田老太太一直不曾露面,待喧嚣结束后,柳文佩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脸上还挂着些泪水。 “本以为和皇后同出一宗,可是半点礼节却都不讲,难怪都说柳侍郎唯利是图,一星半点的规矩都被吃了下去填饱肚子省得吃饭浪费银钱了。” 兵部侍郎柳夏武是柳文佩的父亲,是柳家二房的当家人,当年看中了安平侯这个年轻鳏夫,只是这十多年过去了,他也还只是个兵部侍郎而已,宝似乎并没有押对。 宋灵雁也在场,听到老太太这般说却是唇角一撇,“回去告诉夫人,伯府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却是并不打算给柳文佩救场的样子。 有她开头,很快花厅里的众人走了个七七八八,楚清欢上车的时候被侍书唤住了,“二小姐,奴婢有件事情想要请教二小姐,还望二小姐示下。” 楚常喜看到此情此景,却是不由笑了,“侍书这是要为主子鸣冤吗?不过时间地点可都不对呢。” 安平侯府门前此刻车如流水,侍书看了一眼顿时觉得二小姐那目光犹如匕首一般齐齐射在了自己身上,她顿时没了勇气,“奴婢,奴婢没有。” 楚清欢却是笑了笑,“回去再说吧,今个儿我累了。”画眉和青檀连忙架住了她的手上了马车,侍书闹了个白脸,最后还是悻悻地坐回了马车上,“我,赵妈妈,是不是二小姐以为我是给她难堪的,所以才会拦住我的?可是我没有呀,我只是想问她一件事情而已。” 赵妈妈同样也被楚锦芙拒绝,看侍书神色惨淡笑着道:“傻丫头,是我考虑不周,大概是二小姐累了,回去再问也不迟,不是这一时半刻的事情。” 马车上,画眉多少有些不解,“小姐,侍书刚才过来到底是想干什么?奴婢看她也没那个胆子敢给小姐难堪呀?” 神色间有些倦怠,楚清欢揉了揉太阳穴,“没什么,只不过她有些心急罢了。” 画眉不明所以,和青檀对视一眼却是两相迷茫,最后两人都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去想这件事。 马车刚停在相府门外,却是一阵爆竹声响起,楚清欢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看来我们要去恭喜刘姨娘了。” 看这架势……想来应该是她们又多了一个弟弟才是。 “恭喜小姐们,今天辰时二刻,刘姨娘又给相府添了个七少爷。” 门房上的笑意里都透着讨好,从元宵节的及笄礼上他才算是看明白了,就算相府里当家的是夫人,可是二小姐又岂是好惹的? 长公主撑腰,八千岁架势,这等场面怕是再过个百儿八十年的也难以遇到了。 “七少爷?”楚清欢简直能想象得到宋氏那气急败坏的脸色了。刘姨娘这算是早产了,宋氏借口幼子重病留在相府只是个借口,却不料刘姨娘的肚子也不给她面子,还真是争气,就这么生了呢。 “那我们可是要好好恭贺父亲、母亲,如今膝下添丁,真是可喜可贺。” 宋氏却是一点没觉得可喜可贺,若是当初自己的那个孩子不掉的话,现在,她也快要 生产了,不是吗? “夫人,相爷刚才吩咐了厨房,说是要多炖些鱼肉,这次刘姨娘似乎奶水少了些,不过七少爷长得很健康……” “啪!” 碎瓷声让婆子一惊,话连忙咽了回去。 楚锦绣从里面传来虚弱的声音,“母亲,既然不高兴,不如回侯府小住几日吧,正好我也能让三表哥好好给我治病。” 宋氏闻言愣了一下,女儿说的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正好这段时日贤妃也是要生产了,自己借着这个借口回娘家再合适不过。要她看着刘婉言那贱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休想! “也好,赵妈妈回来了吗?” 跪在地上的婆子连连摇头,“还没有,不过也快了。估计过会子就是要回……赵妈妈回来了,夫人刚好找你。” 看见来惹,婆子如释重负,赵妈妈听了宋氏的话却是微微摇头,“夫人,三朝回门,不如到那时您再回去,这样也算是给世子夫人长脸了不是?” 宋氏闻言却觉得赵妈妈这个提议极好,点头道:“这样也好,洗三的时候当家主母不在,我倒是要看看楚思远怎么给他的宝贝儿子洗三!对了,我回去这几日你好生看管着,别再让楚清欢乱动手脚。” 赵妈妈闻言愣了一下,“奴婢留在府中?” 看赵妈妈脸上带着诧异,宋氏解释道:“如今我身边只有你一个心腹,不留你在府中我不放心。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我便是,惠儿姐姐你是照看着我长大的,难道要我留在相府里受着屈辱不成?” 惠儿正是赵妈妈的闺名,只是二十多年不曾听人提及,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奴婢惶恐,夫人放心,奴婢定不负所托。” 宋氏和楚锦绣商量好了便开始整理行李,只是相府还沉浸在添丁的欣喜之中,少有人关注锦绣苑和听云院这边的情况,消息传到楚清欢耳中时,最后勾起了她轻声一笑。 “难堪?却不知是谁难堪。” 相府七少爷洗三这日,楚思远左等右等见宋氏不曾到来,便派人去请,回来的小厮却是禀告道:“相爷,今个儿临平侯世子三朝回门,夫人一大早就带着大小姐回安平侯府了,说是陪着侯府老太太小住几日才回来的。” 楚思远手中的茶盏顿时被扔的远远的。摔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顿时惊吓住了还在沉睡着的七少爷,小孩子“哇哇”哭了起来,刘姨娘连忙哄 劝,声音甜而不腻。 “恭喜父亲,恭喜刘姨娘,这是我和芙儿准备给小七的贺礼,还望父亲和姨娘不要嫌弃才是。” 楚清欢恰恰此时到来,偏又是没看到地上的碎瓷似的,楚思远嘴里顿时吃了苍蝇一般,再也按耐不住,“时辰到了,洗三吧。” 刘姨娘抱着小七出来,她身子骨不错,虽然早产可却是顺产,不过两日就歇息过来了,只是听到楚思远这话脸上却带着一丝为难,“可是夫人不在,没有……” “你就是孩子的娘,要什么外人来给他洗三!” 楚思远一句话犹如惊雷,楚清欢却是觉得这雷还真是不错,要是宋氏听到了定能够炸得外焦里嫩的。楚锦芙闻言若有所思,只从听到了二姐姐和刘姨娘的一番对话后,对这个向来温婉不争不抢的刘姨娘她早已是有了提防之心。 刘姨娘却是抱着孩子十分惶恐地跪在了地上,“相爷,婢妾不敢。” 楚思远却是搀扶起来她,“没什么敢不敢的。难道你要珏儿耽误洗三不成?” 刘姨娘被赶鸭子上架,只是动作中却是带着几分颤抖,似乎在害怕什么。 楚锦芙却是不愿意再看下去,只看着那茫然不懂事的幼儿心中却是有些凄惶,用这么小的孩子来换取自己的地位,值得吗?难道这就真的这么重要不成? 她心事重重,楚清欢知道她定是看透了刘姨娘的把戏,却又不知道该是从哪里开始劝慰。宋氏以为自己是给楚思远难堪,可是为何却不想想最终会祸害到自己? 毕竟,当家主母气度丧失,最后到哪里却都是自己理亏。 刘姨娘趁机利用其实并没有什么错误,谁让宋氏主动失误呢? “二姐姐,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楚锦芙脚下匆匆,很是想要迅速离开。楚清欢见状不由摇头,却听到身后赵妈妈的声音,“二小姐,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楚清欢不答反问,“赵妈妈你说呢?” 赵妈妈枯瘦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戾,只是忽然意识到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谁时,她轻轻说道:“还请二小姐示下。” 三月天气已经是春意盎扬了,看着湖边的迎春花灿烂,楚清欢笑了笑,“宋氏是住不了几日的,别忘了过几天可就是老夫人的大寿,这可不像去年那样是个小寿辰,没有当家主母操办岂不是失了规矩?” “所以相爷会去侯府请夫人回来?” 楚清欢点了点头,“没错,初十休沐,楚思远定是要去安平侯府请宋氏的,这两天还要请赵妈妈费心一下,不如给她传个话如何?” 赵妈妈眼中精光一闪,“什么话?” 楚清欢微微一笑,“刘姨娘奶水不足,自然是要找奶娘了,这是自然是母亲要操心的。” 赵妈妈闻言脸色一变,“那奶娘就是当年大……”她神色已是了然,“奴婢晓得了,二小姐放心。”赵妈妈很快离去,楚清欢却是无限感慨,仇恨还真是个了不得的东西,到底是伺候了二十多年的主子,可是动起手来却是丝毫不留情呢。 赵妈妈动作迅速,当天就亲自去了安平侯府,甚至还将洗三的事情说了出来,宋氏登时变色,一旁田老太太却是沉得住气的很,“湘云,坐下,看你什么样子,还有没有当家主母的样子了!” 面对严母,宋氏有苦不能说,最后却是无奈求助,“娘,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刘婉言那贱人取而代之吗?何况,她还是云静辰当年的丫环,要是她真的成了相府的当家女主人,那云静辰岂不是还要压在我头上?” 田老太太自然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看到女儿这般神色,却还是忍不住道:“一个死人,还能争得过你不成?她如今再受宠也是一个妾而已,你是当家主母,她的儿子要唤你母亲,喊你娘,怕她干什么!” 被老太太说了几句,宋氏脸上有些挂不住,却是腆着一张脸对老太太撒娇道:“娘,您向来是最有主意的,不如给女儿出个主意?” 老太太闻言无奈一叹,“你本来是个聪明的,怎么现在也笨了起来,若是晓云还在的话,你们姐妹俩还能相互扶持,我走了也不担心什么了。” 听老太太谈及亡姐,宋氏脸上却并没有半点异样,赵妈妈看在心里不由犯了嘀咕,却听宋氏轻声道:“是姐姐福薄。” 老太太心中有所感慨,宋家风水怕是利子不利女,当年她的晓云谈婚论嫁前失足落水,如今她的孙女成亲前天却是自杀身亡。 “回头寻一个合适的奶娘,那贱人是不敢拒绝的。” 宋氏闻言一喜,“娘你说的是,我怎么没有想到。”刘婉言那贱人不是奶水不好吗?她辛辛苦苦寻来一个奶娘给她,倒是要看看这贱人用还不是不用! “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回头带过来给我看看。”赵妈妈闻言退了下去,宋氏脸上的笑意却并没有维持多久。 ☆、第53章 (2) 欢停下了脚步,看着长廊外的水池中的锦鲤,眼中似乎带着笑意,迎上了月林的目光,她轻声一笑,“那救人的话,世子要我做什么?” 这一双眼眸中带着坚毅,很少有人能够改变她的意志。月林自诩向来有识人之明,可是看到楚清欢眼眸时却是忍不住有一瞬间的犹疑,也许自己不该…… 可是话却是说出了口,“我想和二小姐做一项交易。”他言简意赅,目光直直望着楚清欢,似乎要表露自己的诚意。 长廊的栏杆上有鱼食,楚清欢轻轻捏了一小把鱼食丢进了水里,引得一群锦鲤争相抢夺,“世子觉得这锦鲤如何?” 月林是七窍玲珑之人,见楚清欢转移话题却不过是一笑,“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这世间弱肉强食,二小姐这些年固然能保护为兄平安,可是待二小姐成亲之后呢?丈夫子女公婆,二小姐又有多少时间能分给尊兄?为何不让他自己来面对这风风雨雨?” 这一番话,云剑英当初也曾对她说过,只是楚清欢不以为意,如今依旧如此。 “谁说我定是要成亲的?世子,你我之间有交易我乐见其成,只是绝对不会是哥哥的。” 月林听到第一句惊了一下,待听到后一句却是皱起了眉头,“那……事关什么?还请二小姐不吝赐教。” 待送走了月林,楚清欢去了梨香院,看到楚思宁的时候楚清欢想老太爷年轻时也定是十分俊朗的才是,否则又怎么会生出这俊俏的子女来呢? 楚思宁正陪着老夫人说话,看到楚清欢到来的时候眼中有一瞬间的惊讶,只是很快就被他遮掩了过去,“二侄女看着眼生了些,不过一身气度倒是比我家那不成器的好得多。” 楚云溪虽是颇得娇宠,可是向来不敢违逆爹爹的意思,听到这也不过是撇了撇嘴,楚清欢却是敛衽行礼,“清欢见过二叔,二叔长途奔波,侄女本该是第一时间过来的,只是有些事情耽误了,还请二叔不要怪罪才是。” 一旁楚锦绣也笑着解释,“是呀,二妹向来是大忙人,叔父可不要见怪。” 这话分明是挑拨离间的,楚思宁听了却不过眯眼笑了笑,“一家人哪那么多规矩,云溪快扶你二姐起来,这是二叔送给你的礼物,侄女不要嫌弃才是。” 锦盒之中是淡淡的紫色萦绕,楚云溪见到后也不由一惊:便是自己,也从未收到过父亲如此珍贵的礼物! 粉紫色的晶石熠熠 生辉,犹如霜花般凝结,老夫人无意间瞧了一眼却是神色一变,眼中带着几分凝重。 “二叔这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侄女儿担当不起。”便是前世见惯了稀奇的珍宝,这等粉紫色水晶石的一全套首饰她也不曾见过。 发簪、额饰、耳饰、项链、手链甚至还有几个玳瑁,无论大小无不是细致精巧,一看便知道这锦盒中的首饰费了好大的工夫。 常氏也是吃惊,当初老爷虽然是下放江南为官,可是却并不什么肥差,这礼物就算是将他们二房全部家当典当起来也凑不出这份银子的,怎么老爷竟是忽然间这么大的手笔?难道还是天上掉下来宝贝了不成?常氏一旁猜想纷纷,却终究是不得其解。 楚思宁闻言却又是一笑,“一家人哪里讲究什么礼物贵不贵重的,只要侄女儿你喜欢就好,若是不喜欢那便砸了去。” 说着他就是要拿了那锦盒往地上摔,楚清欢却多少没有想到这楚家的二老爷如今行事竟然有姬凤夜的架……姬凤夜? 难道是他? “二叔哪里话,侄女儿喜欢的很,那就却之不恭了。” 老夫人脸色依旧不好看,楚锦绣脸色却是更为糟糕。二房这是看母亲失势了所以也想踩自己一脚吗?亏她之前还以为楚思宁给自己的礼物是最珍贵的,原来,原来当时他不说只是为了此刻羞辱自己! 楚锦绣脸色如同调色盘复杂,她轻咳了一声,忽然间却是感到一阵神经似的疼痛从传达到四肢上,她忽然一惊,声音中带着惶恐,“老夫人、叔父,锦绣身体有些不适,先告辞了。” 未等老夫人恩准,她已经跑开了,脚步仓惶却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老夫人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倒是常氏见状连忙笑着道:“许是今天锦绣操劳着派发请柬的事情,有些累了。” 虽然楚锦绣是因为恼怒老爷礼物的厚此薄彼,可是常氏知道自己是不能火上浇油的,不然老夫人定是不高兴的。对于自己这个姑母,她很是清楚该怎么讨好。 老夫人似乎脸色好看了些,楚清欢却是望着门外,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 回到锦绣苑,楚锦绣几乎是疯魔了一般,“快,把药给我拿过来!” 抱琴连忙去取药,侍书和入画刚要退下,从侯府回来后,每每小姐要用药的时候都会吩咐她们退下的,可是这会子俩人却是被吩咐道:“侍书你去倒水,入画,吩咐院子里的丫环婆子出去玩。” 侍书愣了一下,连忙去倒一杯清水,抱琴已经取来了药丸,只是眼中却有些犹豫,“小姐,表少爷说了,这药是不能多吃的,你……” 楚锦绣只痛的浑身颤抖,四肢百骸似乎都要撕碎了自己似的,哪里还听得进去抱琴的话? “给我,给我!”她忽然站起身来,神色凶狠,抱琴吓了一跳,只觉得手心一疼,却是拿药丸已经被楚锦绣夺了过去。侍书恰好端着水过来,连忙奉了上去。 楚锦绣吃了药,似乎好了许多,只是却又是浑身乏力模样,抱琴连忙道:“帮我把小姐搀扶进去,小姐累了要好好歇着,过会儿去梨香院说一声。” 侍书不由有些委屈,去梨香院通报,那岂不是找苦头吃吗?为什么这倒霉的活都摊到了自己头上?只是抱琴到底是锦绣苑中的一等丫环,她却是不敢违背她的话的。 楚锦绣有一两日不曾出现在众人面前,便是老夫人都有些诧异了,“莫非生病了不成?要是病了,就去请大夫瞧瞧。” 抱琴连忙答道:“回老夫人的话,已经请过了,说是歇息一两日就无碍的,这些日子大小姐心血有损,所以要好好静养。”说着,她似乎有所思地看了眼楚清欢,那意思是导致她家大小姐心血有损的不是旁人,正是楚清欢! 楚清欢却是坦然的很,甚至一点也没去瞧抱琴,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果然是二叔从江南带来的茶叶,味道更是醇厚些。” 老夫人点了点头,“你二叔孝顺,知道我喜欢这武夷大红袍,特意去求来的,倒是便宜你们几个了。” 武夷大红袍历来是地方向朝廷进贡的贡品,便是宣武帝历来大方会赏赐给朝臣一些,可是到底有限。所以这茶竟是有一斤千金难求之说。 楚思宁此番回京竟是带了有两三斤武夷大红袍,着实让老夫人很是高兴了一番。 抱琴彻底被冷落在那里,心底里却是对楚清欢更加恼火,这二小姐真是可恶,不禁害得大小姐如今这副模样,竟然还有意收拾自己!真不知道表少爷那边可是准备妥当了,什么时候能除掉这人给大小姐报仇雪恨! 安平侯府,自从楚思远登门带走宋氏后,田老太太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柳文佩很是吃惊,她并不清楚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问当事人的话,宋成洛摆明了是被老太太收买了的,自己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的。 只是更让柳文佩诧异的是,后来侯爷回府后老太太唤侯爷去了一趟, 据侯爷身边的副将说,侯爷出来的时候脸色也是难看得很,恨不得要杀人似的。 柳文佩知道此时此刻不应该再去叨扰老夫人,可是却还是不得不前往,毕竟女孩的尸身已经在冰窖里放了十多日了,不能入土为安,她这做娘的情何以堪? 只是听了柳文佩的一番话后,田老太太半晌没说话,后来良久才道:“回头三丫头去别院静养不小心遭了马贼,车子落下悬崖,尸身没能找到。” 残酷无情的话最终决定了女孩的“死因”,柳文佩只觉得心口似乎被关了冰水似的,痛的难受,只是却听到自己轻声道:“是,媳妇儿知道了。” 她正要告退,却又听见老太太问道:“月儿和世子两人感情如何?” 柳文佩知道老太太想知道的其实并不是这两人感情如何,而是宋家和临平侯府的联姻效果如何,她艰难地开口,“回母亲的话,珊……月儿和世子恩爱的很,相敬如……” “世子,做戏可是要做全套的,既然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你我夫妻相敬如宾,如今……”宋灵月伸过了手,“还劳烦世子敬重一下我。” 东方闵狠狠瞪了她一眼,最后却还是“温柔”的挽着宋灵月的手亲自将她带上了马车,已经坐在另一辆马车里的临平侯夫人见状不由笑了笑,“看来,闵儿对这婚事也是满意的很。” 沉迷于酒色几乎将临平侯东方德林的身子掏空,听见妻子这么说,他不禁呵呵笑了起来,“那就行,还是夫人你会办事,不过他们可是要快些给咱们侯府传宗接代的好。” 提及子嗣,临平侯夫人冷笑了一声,“不劳侯爷费心,他们还年轻,不着急。” 临平侯沉迷酒色,如花美妾是一大堆可是却都是生不了的,如今也只有世子东方闵,还有那个不良于行的庶子而已,听见妻子话里透着嘲讽,他也不再多话。只是夫妻两人却是并不知晓,东方闵和宋灵月便是连圆房都不成圆房,何来的子嗣? 前太傅遗孀,大周丞相生母的六十大寿热闹非凡,相府门前车如流水,登门的宾客如流,门房上迎宾的脸上笑意真诚,却也有几分僵硬。 宋灵月随着临平侯夫人去了后院,临别时宋灵月看了眼东方闵,眼中带着笑意和嘲弄,临平侯夫人却是当做了不舍,笑着道:“你们小俩口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不过一时半刻恨不得粘到一起似的。” 宋灵月知道她误会了,却是甜甜一笑旋即低下了头。 后院的女宾众多,只是招呼众位女宾的却是常氏,宋灵月微微皱眉,却见自己母亲也在那边坐着,临平侯夫人看见了心有所悟道:“你先去那边坐着。” 宋灵月却知道临平侯夫人是看了钱氏又在那里嘴上放肆,并不是刻意给自己这个和母亲说话的机会的。 “母亲,舅母她……”宋灵月有些好奇,相府老夫人的寿辰,舅母是相府的女主人,怎么还能由着一个连诰命都没在身的庶子媳妇在这里放肆? 柳文佩摇了摇头,“你舅母身体不适,回头别问这些。”她原本还想说相府又多了位平妻,可是最后却觉得自己女儿这脾气,怕是说了会当即恼火,相府老夫人的寿辰被破坏了,这罪名她可担待不起。 “珊……月儿,怎么你耳朵上……”柳文佩看到那一颗米粒般大小的红点时,话都有些说的不利落了,宋灵月愣了一下,她竟是忘了把这给遮掩起来了,只是她心思却是转的极快,“是被蚊虫咬了的,原本想用些药膏,只是想起……母亲知道,女儿还要瞒……露出马脚就不好了。” 她话说的极为含蓄,柳文佩却是听了个明白清楚。死去的女孩耳朵上有一颗极为不明显的红点,她向来区分两个女儿也是用这个办法的,珊儿她定是担心有心人看出什么,所以才宁愿忍着痛楚也要留下这蚊虫叮咬的痕迹的。 可怜她女儿,为了给月儿善后,竟是要这般吃苦受罪。柳文佩心头一酸,若不是因为这是喜寿,怕是就要落泪了。 宋灵月见自己遮掩了过去,连忙道:“母亲,我去那边随着婆婆,母亲也别……想那么多了。” 她有些落荒而逃,好在这大厅里女宾云集,却也没什么人注意这边。柳文佩却以为是爱女怕勾起自己的不好回忆,所以才堪堪离去的。 她刚应了下来,大厅后面却是传来带着喜庆的笑声,“老寿星来了,今个儿可真是精神的很。” 楚锦芙和楚云溪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夫人缓步过来,客厅里的女宾都齐齐站了起来,一时间热闹非凡,待大家坐定却是大厅外又传来一声通报。 “太后贺老夫人寿辰之喜!” 太后贺喜?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呀! 毕竟楚家是正儿八经的堂官,和那些世袭的勋贵很是不同的。勋贵家族的老夫人寿辰之时,太后也是会遣人送一份礼物贺喜的,可是却很少见李总管出面的。李总管这些年来随侍太后左右,可是太后身边一等一的红人。 老夫人正要下跪,却是被李总管拦住了,“老夫人,太后说您不必多礼的。她老人家原本打算来凑个热闹,可是又担心自己一来反倒是扰了大家伙的兴致,就让咱家来恭贺一声,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李总管也好,太后也罢都给了老夫人十足的脸面,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显得浓厚了几分,几乎都收拢不住了似的。 “有劳李总管了,总管这边请坐。” 常氏在身份上不合适,毕竟她连个诰命的身份都没有。 楚清欢亲自招待,李总管很是卖她的面子,笑着道:“郡主客气了,只是咱家还要回去跟太后交差,就不打扰了,咱家先告退了,还望郡主见谅。” 李总管再三告退之后离开,却是皇甫云芊和皇甫无双两人进了来,这下子楚锦绣脸上顿时闪耀着几分得意,这两人可是她请来的。 皇甫云芊两人说着恭喜贺喜的话,楚清欢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有了太后的珠玉在前,怕是任谁的恭贺都要差了几分吧? 好在此间事情早已经安排妥当,前院又有楚思远和楚思宁等人招呼,楚清欢轻轻走了出去,想要透透气。 今天相府可谓是热闹的很,只是老夫人惯常思前想后,怕是此时却也不会去想居安思危四个字。 如今这等鲜花著锦烈火烹油,一朝若是跌倒那可就是从云端到泥泞之中的天壤之别了。 倚在石柱上,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不知何时,有人走近了这凉亭,脚步都十分的轻微,似乎怕是惊吓住凉亭里的人似的。 “三皇子怎么忽然来后院了,莫非是奉了贵妃娘娘的旨意?”蓦然睁开了双眸,楚清欢眼中带着凉薄的笑意,只是皇甫殊却是愣了一下,楚清欢睁开眼的刹那,他似乎在这双眼眸中看到了杀意。 毫不隐藏的杀意,丝毫不加以遮掩的恨意。 他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些不解,莫非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竟是惹得她这般恨自己不成? “我只是喝多了酒,想要散散酒意而已,没想到竟是遇到了二小姐,这般有缘。”皇甫殊不知道为何,楚清欢会对自己这般恨意十足,可是他却是又忍不住想要靠近这女子,知道她所有的秘密。 一个被冷落了的嫡女,一个被无视了的嫡女,一个被遗弃了的嫡女,究竟是怎样才会有这般心思手段,样样不比京城里那些大宅院中调教出来的嫡 女差的。 “缘分?”楚清欢勾唇一笑,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三皇子的缘分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郡主您觉得呢?” 皇甫殊诧异了一下,却是笑着道:“清欢你倒是聪明,只是又何必诳我呢?”今天相府里的郡主就两位,只是双儿却是不会来这边的,他有这个信心。 “三皇子可真是明察秋毫,我佩服得很。不过三皇子还是尽快离开的好,若是被别人看到,可就不好了,尤其是被郡主看到,岂不是要吃醋?” 她笑意促狭,皇甫殊却是脸色一变,抓住了她的手腕道:“你在胡说什么?” 楚清欢却是丝毫不畏惧,反倒是迎上了皇甫殊那带着警告和惶恐的目光,“我哪有胡说什么?”她眼中带着几分无辜,“三皇子误会我了,三皇子与无双郡主兄妹情深世人有目共睹,不是吗?” 皇甫殊将信将疑,只是手上力气却是卸了下来,楚清欢看着微微红肿的手腕,皱着眉头道:“三皇子不怕名声有损,可是我一个女儿家家的却是玩不起这游戏,麻烦三皇子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皇甫殊闻言却是再度困住了她,“我倒是觉得不如生米煮成熟饭,二小姐觉得呢?”他倾下了头,似乎想要一吻芳泽,只是楚清欢一双黑曜石般的清眸中却满是嘲讽。 “三哥!”皇甫无双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皇甫殊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近在咫尺的楚清欢的眼眸中却是无尽的嘲弄,分明是在笑话他。 “双儿,你什么时候来的?”他根本就没有听到脚步声,这怎么可能呢? 皇甫无双哪里有心情去回答他?一双妙目中氤氲着泪光,这就是她选择要托付的良人吗?一边诱骗自己去俘虏沈潜的心,一边却是想要迎娶楚清欢! 她从小就芳心暗许的人呀,她不顾礼教而一心喜欢的人呀,就这样对待自己吗? “三皇子还不去追?”楚清欢轻声一笑,“我可是早就提醒殿下您了的,只可惜您并不相信我。” 皇甫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火光,恨不得将楚清欢剥皮拆股吞掉似的,“楚清欢,你且等着!” 今天她玩这小伎俩,总有一日却也是要臣服自己,心甘情愿为自己办事的! “呕……” 一双柔荑轻轻拍在了她背后,声音中带着几分关怀,“你没事吧?” 依旧 是难以遏制的恶心,她没想到尽管并没有接触,可是这等距离已经让她恶心难受不已,前世自己竟是喜欢上这么一个狼心狗肺,还真是瞎了眼。 “没事,多谢了。” 苏绾却是笑了笑,“郡主客气,只是日后苏绾要给二小姐办事,二小姐可别交给我那些又脏又累的,苏绾怕是干不了呢。”说完,她狡邪的一笑,长长的睫羽闪动着机灵。 楚清欢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自然,只是千岁爷舍得?” 苏绾笑得神秘,“主子说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这是什么鬼道理!难道自己还能是狼不成?那妖孽,说话经过了脑子吗? 苏绾很是赏心悦目的欣赏着楚清欢的表情,主子选择的人果真是没话说,这般头脑,这般狠绝,还真是一路人。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苏绾扶起了她,“是,好戏也该开场了,秦衣姑娘的戏,可是错不得的。” 见到楚清欢回来,画眉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小姐,你怎么四处乱跑了呢,刚才老夫人还说你去哪里了呢。” 苏绾看了楚清欢一眼,笑着道:“画眉姐姐可是冤枉小姐了,刚才小姐是去看平夫人了,本打算抱着七少爷过来的,只是怕小少爷着了风寒。” 画眉倒是没想到这苏绾什么都敢说,不过她是前天才来芝兰院的而已,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莫非也想学白菱不成? 这般身段倒是比白菱都要妖娆几分,画眉眼中有了提防,楚清欢一看她神色就知道画眉想多了,不由摇头道:“老夫人唤我何事?” 画眉闻言撇了撇嘴,“还不是安平侯府太夫人突然来了,想要见见自己的外孙子,只是老夫人哪有空去给她寻找外孙,这不,就要二小姐您来办这事。” 画眉想起这事就觉得恼火的很,那老太太还真是半点规矩也没有,相府老夫人的寿辰你却是提出这么个要求,莫非还真以为现在相府当家的还是宋氏不成? 只是众目睽睽的,若是不把六少爷寻来,岂不是又在遮掩什么?大夫人不出面,搪塞亲家母,这岂不是坐实了外面盛传的相府宠妾灭妻的传闻? 只是,就算是这样,老夫人却也不该让二小姐去寻找六少爷!画眉心底里给自家主子抱不平,楚清欢闻言却是唇角一扬,果然,自己差点错过了好戏呢。侯府老太太果真不负她所愿,那她就让老人家如愿以偿好了 。 “婶娘在哪儿?” “二夫人如今在那边歇着,今天可是把二夫人累坏了。”画眉努了努嘴,指着那边的小厢房。 楚清欢点了点头,“去把二夫人请过来,我怕自己一会儿可是带不来六弟的,婶娘对付小孩子还是很有办法的。” 画眉传话过去,常氏想要拒绝却也是不行。楚文瑜向来是个顽固的,便是自己母亲的话都有所违逆,对于楚清欢这个姐姐更是敌意的很,自己过去也好,反正也是卖她一个人情。 “刚才去前院看了下,六弟不在前院,倒是小五随着三哥举止进退有度,颇是得姑丈喜欢。” 常氏闻言脸上倦怠一扫而光,能被镇南公看进眼里,那可真是难得的很。 “刚才姑丈问小五有什么理想没有,小鬼头竟然说要从军戍边,学习姑丈保家卫国,可是把姑丈乐坏了,说要是你爹娘同意的话,我就让你随我从军。”楚清欢缓缓说道,一旁常氏闻言这会儿脸色却有些阴晴不定了。 “那,那你二叔怎么说?”她知道楚清欢一直关心着前院的事情,自己为了避嫌,并没有派人去前院盯着,此时想倒是失策了。 楚清欢笑了笑,“二叔说青山有幸埋忠骨,小五想要去从军那就去吧。” “啊……”常氏到底是慈母心怀,顿时惊呆了一下,楚清欢见状连忙扶住了她。 “小五还这么小,怕是吃不了那些苦头的。”她虽是并不溺爱这孩子,可是却也不愿意让他去吃那戍边之苦,而且刀剑无眼万一发生些什么,她岂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楚清欢扶着常氏坐下,柔声安慰道:“婶娘,孩子大了终究是留不住的,咱们不常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吗?男孩子家也是一样的,何况南宫表兄十三岁便已经声名远播,便是安平侯府的大少爷也是从小就随父出征,既然有姑丈照应,小五定然不会出事的。” 常氏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听到楚清欢跟自己如此分析,心中也觉得好过了些,可是到底还是担忧,“我只是怕小五年龄小,吃不了苦给你姑丈丢人。” “婶娘哪里话,小五不算是小孩……” “二夫人、二小姐,刚才有婆子说六少爷去了那边的风波阁。”青檀打断了楚清欢的话,常氏闻言连忙道:“不说这事了,便是真的从军也不是一两天的事,还是先去找瑜儿吧。”适才田老太太的咄咄逼人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第54章 (1) 楚思远面色一冷,这老太婆这般大吼大叫,怕是……这消息再也封锁不住了。 芝兰院,楚清欢泡在浴桶里,只觉得浑身的疲乏似乎都消褪了似的,水面上漂浮着几片玫瑰花瓣,晒干了的花瓣便是再泡却也没有昔日的娇艳。 青檀却是笑着和赵粉赵紫说今天的事情,“真没想到大夫人那时候光是挑选人都挑选了三天,最后却给六少爷选了这么个丫环,六少爷才多大岁数呀,红梅可真敢下手,也不知道六少爷这后半辈子还行不行。” 她很是清楚合欢香的用途,十一二岁的男孩子被用了那虎狼药,怕是将来就算是能人道,于子嗣上也是诸多艰难。 赵紫、赵粉一开始在梨香院帮忙,并没有随着楚清欢去听云院,听到青檀说起了红梅和楚文瑜的事情,赵粉却是脸色有些难堪,半晌没说话。 到底是忙前忙后了一天,青檀没多大会儿也告辞了,赵紫却是拉扯着赵粉的手问道:“怎么了,刚才一说那荷包你就神色不对。” 赵粉犹疑了一下,最后却是慢慢道:“当初二小姐刚回来的时候,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有次撞到了六少爷,红梅那时候丢了个荷包,二小姐捡了起来……你说二小姐不会是早就知道六少爷和红梅之……呜呜……” 赵紫死命地捂着赵粉的嘴巴,“就算是又如何?这件事你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知道吗?” 见赵粉点头答应她才慢慢松开了手,“我们现在是芝兰院的人,主荣我荣,主辱我辱,知道吗?” “主荣我荣,主辱我辱,你那丫环倒是个聪明的。” 迎上了姬凤夜那带着别样笑意的眼眸,楚清欢眉眼一挑,“多谢千岁爷夸奖,只是赵紫再怎么聪明,却也不及苏绾,不是吗?” 没有不透风的墙,安平侯府老太太大闹相府的事很快就传扬出去,似乎消息都长了翅膀似的,梨香院里老夫人听到消息的时候勃然大怒,“把那不孝子给我喊来!” 她口中的不孝子自然是楚思远无疑,林妈妈为难道:“老夫人,相爷去上朝了,如今还没回来呢。” 老夫人脸色到底不好看,半晌才道:“等他回来,让他立刻马上来见我!” 林妈妈跟随老夫人这么多年,何曾见过她这般措辞?顿时心中警铃大作,却又听老夫人道:“去查一查那消息究竟是谁传出去的,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想要毁了我相府的名声!” 楚 思远得到消息去见老夫人的时候,消息已经查了出来。 “是安平侯府放出的风声。” 楚思远进门的时候只听见这么一句,就看到一个茶杯似的黑影直直向自己砸了过来,他愣了一下躲了过去,老夫人却是罕见的对他动了怒火,“你的好岳家,有这么一个弑杀亲姐的女儿还不算,竟然还百般败坏我楚家的名声,去把宋氏那贱人给我休了去!” 老夫人怒火之下吼了出来,梨香院内的丫环婆子却是愣了一下,年轻的并不知晓往事的只是皱了皱眉,年纪大的如林妈妈却是脸上一惊,弑杀亲姐?难道说的是宋氏? 当年安平侯府有意和当时的太傅府联姻,而联姻的对象则是侯府的大小姐,只是大小姐后来不知为何落水了,议亲的对象变成了二小姐,也就是……宋湘云! 楚思远也没想到老夫人勃然大怒之下竟是在再也不顾半点颜面,待看到林妈妈一旁一脸惊诧他连忙示意林妈妈离开,却是被老夫人拦了下来,“她没什么好回避的,你把事情都说一说,看看他那岳家办了什么好事!” 林妈妈稳了稳心神,其实当年也不能说是议亲,毕竟当时楚思远已经成亲,安平侯府当时也知道女儿上门只是做妾室而已,可是一个新晋的勋爵,没有任何根基,能做太傅府的妾氏也已经是高攀了,毕竟当时老太爷也是位列三公的。 待听林妈妈说了前因后果,楚思远也是动了怒火,“母亲,是儿子不孝,这就去修了宋氏那贱妇!” 楚思远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老夫人招手对林妈妈道:“你去瞧瞧,小心着点。” 林妈妈自然是清楚,便悄悄地跟了过去。 祠堂里,宋氏见到楚思远到来神色微微波动,莫非母亲和哥哥已经说动相爷了?她就知道母亲为了宋家也绝对不会舍弃自己的。 她站起身来,笑着脸迎了上来待发现楚思远神色并不对的时候,宋氏想要躲开,脸上却是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你个贱妇,我当初怎么瞎眼娶了你?” 他这一巴掌力道十足,宋氏跌在地上,便是唇角也是流出了磕破了皮,见楚清欢骂自己贱妇,宋氏登时恼火,不知道哪来的气力站了起来,毫不示弱道:“娶我?若不是为了拉拢我们侯府,你会主动暗示母亲和你们太傅府联姻?楚思远,你还真是卑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时是什么打算!” 楚思远有片刻的慌张,继而却是冷笑道:“是又如何 ,侯府小姐却来给我做妾,你也不嫌丢勋贵世家的人!” 宋氏最是厌恶一件事就是曾经她是妾氏出身,听到昔日的枕边人竟是这般说更是火冒三丈,“楚思远你个出尔反尔的小人,当年你明明是说娶我为平妻的,结果云静辰那贱人不乐意你就出尔反尔!”当时她已经嫁入了太傅府,难不成还能回侯府不成? “你再说阿辰一句坏话,小心我杀了你!”楚思远威胁道,似乎只要宋氏再有一句不敬的言辞,就会立马杀了她。 宋氏闻言反而笑了,“哈哈哈哈……还真是恩爱呢,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说她一句都不行。” 楚思远神色凝重,一瞬间又恢复了惯有的冷酷无情,良久才看着笑意减消的宋氏道:“你永远也比不上阿辰,宋湘云,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见你吗?我倒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那不成器的儿子,和自己的婢女私通,结果被你那鼠目寸光的亲娘捉了个现行,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了,你说这算不算是个好消息?” 他笑得冷厉,语气间全然没有半分温情,近乎于官场上那冷血无情的铁血宰相! 宋氏脸上一惊,旋即却是嘶吼道:“不可能!瑜儿身边的红梅我是亲自挑选的,她怎么会看着主子被贱婢诱惑?” 楚思远笑得冷酷,“红梅?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做监守自盗吗?告诉你,勾引你那宝贝儿子,害得他下半辈子再也不能人道的就是红梅,你一手挑选的好丫环!” “不可能,不可能的……”如遭雷击,宋氏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只是却再也没有那般笃定了。 “这是休书,拿着它滚出我丞相府,你宋湘云便和我丞相府再无一丝关联!” 早已经写好的休书被丢到了宋氏面前,苍劲有力的笔迹一如当年,只是却再也不是那锦绣文章。宋氏有些愣怔地捡起了那休书,她犹是记得当初之所以会对素未谋面的楚思远情愫暗生,不就是因为无意间得到了他的一幅字吗? 见字如见人,她想哪怕是这人已经娇妻爱子在侧,她宋湘云也定能赢得他的心的。 为了能嫁入太傅府,她不惜杀了亲姐姐,可是最后却是一个妾氏而已,身上穿着的只能是桃红色的衣裳,甚至连云静辰身边的那丫环都不如,凭什么! 她是安平侯府的二小姐,而云静辰不过就是一个没有父母没有家世的落魄小姐而已,她不服气! 楚思远没去想宋氏此刻的心情,他也不需要 去想,转身便是离去。 躲在祠堂门口的林妈妈连忙躲闪开,生怕楚思远看到自己的踪迹,却是听到祠堂里面传来一阵吼声,“楚思远,你别想休妻,若是你今天想要休妻,我就把你弑父杀妻的事情都抖落出去,让京城的人都知道,不,我要让九州六国都知道,大周的丞相是……呜呜,你……你松手!” 林妈妈愣在了那里,她方才听错了吗? 宋氏吼着的可是弑父杀妻? 她不由后退了一步,却不料竟是踩在了一段枯枝上面,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谁在外面!”楚思远大吼一声,连忙跑出去看,却是没有人,看着地上被踩的两段的枯枝,他不由握紧了拳头。 “哈哈哈哈,楚思远,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楚思远你怕什么呢?休妻呀,你休妻呀,我看你还敢不敢休妻!” “够了!宋湘云你不要欺人太甚,若是把我逼急了,我不介意手上再多一条人命!”楚思远厉声威胁道,宋氏却是看穿了他一般并不相信。 “威胁我?你以为我会怕?楚思远,你今天敢杀了我,明天你就等着京城大街小巷都是你弑父杀妻的传闻吧!” “你说什么?”右手扼住了宋氏的脖子,楚思远脸上带着惶恐。弑父杀妻,单单是一条,哪怕是传闻也足以让他这个大周丞相朝不保夕。 “你以为你这般冷酷无情对我,我就不会给自己留下后路?我早就安排好了人,只是没想到底牌亮出的这么快。楚思远,你可别逼我,否则,大不了鱼死网破!” 宋氏神色疯狂,眼神中带着轻蔑和嘲弄,楚思远慢慢松开了手,半晌才道:“那你想要如何?” “如何?”宋氏轻蔑一笑,“你我夫妻一体,我自然是不会如何的。” 夫妻一体?楚思远看了眼那地上的休书,早已经被宋氏撕碎了,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你休……休要再这般放肆,否则。” 宋氏摆明了没把他的警告听进去,笑着道:“我知道,我怎么会对相爷你下手呢?顶多只是教训云静辰的女儿而已。” “你……” “怎么?相爷这是爱屋及乌心疼了吗?当初杀云静辰的时候,你可是没有半点手软呢,怎么现在看到那出落的有三分相似的模样,就舍不得了?早知道当初我就该杀了那丫头!”否则,也不会有今日了,她的文瑾,她的锦绣都因为那臭丫头吃尽了苦头! “你好自为之!”冷冷地抛下一句,楚思远转身离开。 他身后,宋氏脸上笑意灿烂。 看到林妈妈回来,老夫人淡淡道:“宋氏那贱妇可是赶出了府去?” 林妈妈斟酌了一下,终究是摇了摇头,“奴婢本来是随着过去的,只是半路里遇上了赵紫她们,被喊住了结果没能去成,后来过去的时候看见大小姐去接宋氏了,说是奉相爷的命令。” 林妈妈没有说实话,到底是心中惴惴,生怕老夫人看出来什么,只是老夫人盛怒之下却哪里注意这些。 “哗啦”一声脆响,老夫人手中茶盖落在了茶盅上,眼中带着诧异,“休妻休成了请她回去,这倒是稀奇了。” 老夫人向来很少这般古怪说话,林妈妈却是脸色不变,“是奴婢的错,若是跟上了相爷,许是就知道原委了。”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像是相信了林妈妈的话,“罢了,就这样吧。”逼着儿子休妻,自己这名声要是传出去,这一辈子也就是白活了。 宋氏出祠堂的第二天,宫里贤妃传来喜讯,原来今天早晨辰时三刻,贤妃生下了一位小公主,宣武帝大喜,晚年得女,给小公主起名云锦,封号信阳公主。 宋氏带着楚锦绣入宫贺喜,脸色憔悴犹如大病一场似的,印证了老夫人生辰时卧病在床不便见客的传闻,一切关于丞相府的流言蜚语不攻自破,众人纷纷贺喜宋氏,一旁奉旨入宫的楚清欢见状唇角笑意荡漾,说不出的嘲讽。 从宫里回来已经接近傍晚,只是相府门前的马车却是格外引人瞩目,楚清欢还未下马车就听到朗朗之声,“二小姐总算是回来了,不枉费月林在此等待多时。” 门房上的人已经连忙小跑过来道:“二小姐,从你入宫后月世子就来了,只是小的解释说您入宫给贤妃娘娘贺喜,说了好几遍他却是听不进去,非要等二小姐回来……”门房上的很是无奈,只是感觉到来自宋氏的目光连忙又退了回去。 从入宫到现在?那可是有四五个时辰了。楚清欢暗暗忖度了一下,却是目光落在了月林身上。 “难得世子竟是这般耐心,不如世子进来喝一杯茶?”楚锦绣轻声说道。 倒是十分的好心,月林却是笑着摇头,“能见到二小姐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这么晚再打扰太失礼了,我明天再来寻二小姐便是了。”却是连个原因什么的都没解释就离开了,楚清欢不由皱起了眉头,月林这是何意 。 “二妹,世子为何来找你?” 楚清欢摇了摇头,唇角带着丝笑意,“我怎么知道,许是要看我余毒清除了没?” 摆明了是搪塞之词,楚锦绣并不相信,反倒是上下打量了楚清欢一眼道:“都道是我家有女初长成,二妹许是姻缘到了也未定?” 这话说得含蓄,便是楚清欢恼火却也不能说什么,只是行了个礼便先行离开了。 宋氏看着楚锦绣,颇是不赞同,“便是拿她开玩笑,也不能毁了你们姐妹的清誉!”什么我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的。 楚锦绣脸上却是带着笑意和笃定,“母亲,月林的神色我可是敲得一清二楚,定是喜欢二妹的!蜀南世子和蜀南王父子不和,舅父不是说皇上有意从京城的贵女之中挑选一个做世子妃吗?假如这个人是楚清欢的话……” 宋氏眼睛一亮,“你是说……” “没错,楚清欢若是成了世子妃,既能够展现出咱们大周的诚意,当朝丞相的女儿,又能够将这祸水引出去。何况蜀南王和世子父子不和,说不定将来楚清欢也会随着丈夫一并死了,你说呢?” 楚锦绣眼中闪烁着冷意,却又是熠熠生辉,似乎想到了楚清欢那惨不忍睹的死状,她很是开心。 宋氏眼角也闪过了一丝冷芒,“只是这般,未免太便宜她了!” 楚锦绣却是笑了起来,“母亲,世子妃固然是世子妃,可是你可别忘了月林不过是一个小小质子而已,若是娶了当朝丞相女儿的消息传回了蜀南,你觉得蜀南王会置之不理?到时候楚清欢他们的日子会很难过的很,我们只需要看笑话就是了。” 她几乎能够想象出楚清欢日后的下场,笑声中带着得意。楚清欢,跟我斗,回头你可是要栽大跟头的! 果然如楚锦绣所猜测的,月林似乎真的对楚清欢情根深种似的,第二日竟是早早便来相府拜访,不过三两日工夫,京城百姓都知道蜀南世子对相府的郡主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日日前往相府,饶是吃闭门羹,却也是此志不渝。 “倒是个痴情种子。” 看着被甩到了地上的狼毫,南宫默言轻声笑了起来,“男未婚女未嫁,嫣儿你又是生的哪门子的邪气?” “谁说我生气了?”南宫语嫣立马反驳道:“只是这又不是蜀南,楚清欢也不好好想想,这般名声传出去,假如月林回头不娶她,将来谁还会娶她这么个声 名狼藉的女子?” “声名狼藉?”南宫默言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意,“嫣儿,回到京城后可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这若是声名狼藉的话,那你当初……” 看到胞兄竟是动了怒火,南宫语嫣连忙软声道:“哥哥,是我一时失言,您大人不记小人……妹妹过,楚……表姐向来是聪明人,只是这次实在不该任由着这流言蜚语四处传播的。” 而且,月林也真是的,活像是故意似的,那还像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见南宫语嫣服了软,南宫默言神色才稍稍舒缓了些,良久才道:“这兴风作浪的小人什么时候都少不了,母亲说是要去看望外祖母,难道你不跟着去看看?” 看着兄长意有所指,南宫语嫣却并不羞涩,“那是自然,锦芙说是她那里有些好玩的东西,上次没看上,这次我倒是要瞧瞧稀奇。” 南宫默言笑而不语,自己这妹妹看似沉着冷静,可是事到临头却是慌了神都不知道,好玩的东西?她从小就见识过无数的奇珍异宝,难道还能对京城的那些老玩物有兴趣不成? “哥哥你去哪里?”看见兄长离开,南宫语嫣连忙问道。 南宫默言却是头也不回,“去喝酒。”十分潇洒地离开。 果不其然在相府门前见到了世子府的马车,南宫语嫣愣了一下,却见楚清欢却是走出了大门,看到她们似乎愣了一下,旋即行礼道:“清欢见过姑母。” 楚凝君也是听说了传言的,看到楚清欢竟是出了门不由秀眉微皱,“你这是要出门?” 楚清欢轻声一笑,“哥哥说是想要去尝尝清风楼的点心,原本我答应了他这次能通过先生的考试就去的,结果一再耽误,好不容易有空了自然是要去一趟的。” 楚文璋已经坐在马车上了,似乎看到了楚凝君笑着挥手道:“姑姑,璋儿要去吃好吃的,妹妹你快点啦。” 一句话唤起了楚凝君久远的记忆,那时候自己尚未离开京城,偶尔回到太傅府,璋儿总是乖巧的跟在嫂嫂身边,手里总是离不开一块桂花糕的。 甚至并没有听清楚清欢的声音,待楚凝君回过神来,已经看着马车离去,便是世子府的马车也离开了。 看了眼出神发呆的女儿,楚凝君轻咳了一声,这才唤醒了南宫语嫣,心不在焉地随着母亲进了门。 梨香院里,相府里的小姐除了楚清欢都在,楚锦芙撇了撇嘴道:“本来是要随着二 姐姐去吃好吃的,偏生祖母不让我去。” 楚锦绣闻言一笑,“清风楼的点心的确是有名,只是二妹回头自然是会给芙儿你带回来的,你何必打扰她和世……她呢?” 看老夫人并没有动怒,似乎没听见自己一时说错了话似的,楚锦绣连忙低下了头,倒是楚常喜轻声道:“刚才听门房上说,二姐马车刚走,世子的马车也跟了上去。” 南宫语嫣闻言脸更是皱成了一团,月林这是怕别人深恐不知道他的心思是吧?非要这么引人瞩目的! “嫣儿,嫣儿?” “啊?大表姐怎么了?”感觉到有人打了自己手臂一下,南宫语嫣才从怒火中反应过来,连忙问道。 楚锦绣却是轻声一笑,“没什么,看你一直没说话,似乎很无聊似的,不如我们去花园里看看花?” 老夫人也是点头道:“去吧,老憋在屋子里十分闷气,出去透透气四处走走。” 只是饶是花园里繁花盛开,百花争艳,南宫语嫣依旧是兴致不高,楚常喜拉住了楚锦绣轻声问道:“大姐,表姐这是怎么了?”南宫语嫣比楚常喜大了一岁。 楚锦绣却是神秘一笑,似乎从听到世子之后,南宫语嫣就有些魂不守舍了,莫非她竟是…… 都说蜀南向来风气开朗,没有大周这么重的男女之防,镇南公向来镇守南疆,那里和蜀南颇是接近,莫非这表妹竟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 “大概是心里有事吧。”楚锦绣淡淡道,既然是这样的话,自己不妨再让这流言蜚语燃烧的更猛烈一些,这样子也好让楚清欢体验一把什么是烈火焚身、痛不欲生的滋味! 清风楼,楚文璋面前的碟子几乎全空了,这里的点心实在是太好吃了,他意犹未尽地看着妹妹那并没有动多少的点心,眼中满是期待,却并不敢讨要。 他不能吃太多啦,要不然妹妹定然觉得他是饭桶,什么都不会弄,回头会不要自己了的。 “大公子不如吃我的这一份,我不太喜欢甜食。”月林自然察觉到楚文璋的目光炯炯,不由觉得好笑,将自己面前的点心递了过去。 楚文璋并不敢接,只是看妹妹似乎并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这才慢慢接了过来,有条不紊却是速度很快地往嘴里塞点心。 “云公子既然也觉得这有八成胜算,为何二小姐不试一试呢?”虽然和楚清欢的交易并不牵扯到楚文璋,可是月林却还是忍不住道。 也许是见惯了这心机深重之人,看到楚文璋这般拥有赤子之心的,他倒是反倒忍不住了。 云剑英坐在那里静静的喝茶,只是听月林提到自己的时候抬了抬眼眸。 “此事不必……”楚清欢却是忽然不再说话,下一瞬间。 敲门声忽然响起,“刚才看到表妹和表哥来了这边,不知道我是否方便进来?” 门外,南宫默言声音响起。 楚清欢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南宫默言竟是会看到自己,正待她要出声,门外却又是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世子?可真是巧,你怎么也在这里?”温和的声音彬彬有礼,只是楚清欢闻言却是愣了一下,怎么皇甫镜也在这里,还真是巧,无巧不成书了都。 月林脸上带着笑意,却是忍俊不禁,云剑英脸色却是微微一黑。 南宫默言似乎也没想到竟是会遇到皇甫镜,他举了举手,是两包点心,“家母和舍妹喜欢甜食,我给她们带一些点心,大皇子这是……” 皇甫镜却是看向了门里,“刚才看到清欢兄妹进来,想着很久不曾见过,便来打个招呼,世子你这是……” “原来大皇子也看到了,好巧,我也是来跟表妹和表兄打个招呼的。” 雅间内,楚清欢脸上写着两个字:好巧。 真是好巧! 只是待两人进来,却是齐齐皱了皱眉头,不是说清欢和月林在这里吗?怎么还多了一个人? 多了的这个人自然是云剑英无疑。 皇甫镜很是清楚京城里的流言,事关楚清欢他更是十二分的关注着,听说楚清欢和兄长与月林一同来了清风楼吃点心品茶时,他便是不管不顾来了,却没想到,云剑英却也在这里。 皇子、世子、郡主,云剑英一介白丁在他们面前却是站都不站一下,楚文璋是痴迷在甜点之中并没有注意到,云剑英却是典型的不把这些皇子世子放在眼中了。 只是皇甫镜清楚,云剑英几乎是楚文璋的御用大夫,便是楚清欢对他也客气的很,他不会自己去找麻烦的,反倒是坐了下来,很是不在意似的。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好在她前面的点心还没动多少,“这个味道不错,哥哥尝一尝。” 楚文璋看着忽然碟子里多了一块点心,顿时笑靥如花,“谢谢妹妹,言言也吃。” 南宫默言愣了一 ☆、第54章 (2) 更亲近,这是不争的事实,便是常氏也无可奈何。 “我怎么跟她说话的?那她为什么不说自己做了什么好事!那姻缘你不想要就施舍给我?我不稀罕!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的事是谁设计的,等我查出来真相,我一定把你的丑陋面目公之于众,让大家都看看这就是相府二小姐,人人夸赞的清欢郡主的真……”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楚云溪的话,楚思宁胸口颤抖,手还停留在半空,似乎也在颤抖着,“给我滚回去!” 楚云溪捧着半边脸颊,脸上闪过一丝忿恨,跺着脚离开了,常氏想要去追却被楚思宁喊住,“你给我坐下,都是你宠的,越发没法没天了。” 常氏心疼女儿,可是却又不敢说什么,只是看着楚清欢,心中竟是生了怨怼。他们夫妻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千娇百宠的,这第一次挨打竟是因为楚清欢,她自然是心生怨怼的。 楚思宁却是好声好气道:“清欢你别放在心上,你四妹今天遇上了些事情,没能去清风楼,至于婚事,我亲自去给老夫人解释,有劳你这一趟了,回头二叔让云溪去给你赔礼道歉。” 楚清欢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看楚思宁竟是这般,知道楚云溪怕是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心中的恼火多少也烟消云散了,“二叔放心,清欢先告退了。” 楚文琛站了起来,“我去送送二妹。” 楚文琛并没有留步的打算,楚清欢转过头去,“三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楚文琛一时间却是愣了一下,那一双眼眸清澈不可见底,可是对着自己的时候却并没有一丝阴翳,也许是云溪误会了,自己定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云溪今天去清风楼了,只是并没有见到南宫默言就回来了。”看楚清欢眉头微微一皱,他接着说道:“后来,她出了点事情,是锦衣卫同知林慕言救了她,小孩子家一冲动就对着林慕言许了终身。” 许了终身?楚清欢蓦然抬起头来,“这可不是冲动的事情了,难道三哥怀疑,是我动了什么手脚不成?” “自然不是。”楚文琛连忙道,面对这一双眼睛,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慌张,明明楚清欢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 楚清欢笑了笑,“随三哥怎么想,只是我还有些事,先回去了,三哥留步。” 楚文琛忽然间觉得有些冷意,似乎刚才那笑是在嘲笑自己似的,不行,自己一定要问清楚紫雪,到底发生 了什么事情! 只是在楚文琛离开后,楚清欢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诧异,脚下匆忙地回了芝兰院。 “楚云溪怎么和林慕言牵扯到一块了?”楚清欢也是震惊,一个是楚家女儿,一个是锦衣卫同知,姬凤夜的心腹,这两人怎么会纠缠到一起的? 苏绾没想到二小姐喊自己过来就是为了这事,不由笑了起来,“林大人英雄救美,给自己娶了个美娇娘,倒真是做了笔好买卖,诏狱那边传来消息,是宋成平买通的人,似乎想要污了四小姐的清白。” 楚清欢闻言皱了皱眉,“宋成平?”终于出手了吗?只是毁了楚云溪的清白,那对自己又有什么损害,她本来与楚云溪就交情不深,当初的事虽然不放在心中,却也注定不可能姐妹情深的。 “清风楼那边还没有查清楚,只是大小姐最近似乎爱上了出门,今天也出现在了清风楼。”苏绾状似无意地说道。 只是楚清欢听到这话却也是皱起了眉头,楚锦绣也掺和进来了? 思索了片刻,楚清欢忽然间轻笑出声,也罢,楚锦绣若是不掺和进来,倒是不好玩了。 “那林慕言什么时候抱娶美人归?” 苏绾闻言也是一笑,“他还没问千岁爷,只是说三日之后上门提亲,若是千岁爷同意,怕是第四天就可以成亲的。” 那这样的话,丞相府还真是热闹的很,前两天七少爷的满月宴已经是无比热闹了,如今再加楚常乐的婚事,若是连林慕言都来掺和一脚的话,楚家可真就是到了风口浪尖了。 礼部侍郎、承恩侯府、锦衣卫,这可真是怎么瞧怎么个大杂烩。 苏绾知道这位主子的脾气,她本来就对丞相府没什么好感,所以看到楚家位于风口浪尖除了幸灾乐祸还是幸灾乐祸,只是到底楚云溪的婚事另一半是牵扯到林慕言,她不由有些关心,“小姐,四小姐究竟是怎么个性格?还望……”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苏绾声音戛然而止,退后了一步,便看到画眉匆匆进了来,“小姐,白菱怀孕了。” 楚清欢眉眼一挑,“怀孕了?”还真是个好时候。 “大夫人知道了?” 画眉笑了笑,“知道了的,白菱是伺候大夫人规矩的时候忽然间吐了的,这不才瞧出来是怀孕了吗?听说大夫人似乎气恼的很。” 气恼,宋氏如今想要把白菱杀了的人都有吧,到底是白菱害得她没了子 嗣的,如今再度听到白菱怀孕的消息,就算是宋氏再好的脾气怕也是要忍不住恼火的。 只可惜,宋氏此番精明了,赵妈妈因为身份暴露在宋氏离开祠堂后就离开了,如今听云院倒是个铜墙铁壁似的,自己也不好打探消息的。 “这等好事,自然是要庆贺的,父亲龙虎精神,实在是难得,希望白姨娘能给楚家添一两个长进子孙,也好宽慰父亲一下不是?” 这话说的刻薄,可是画眉和苏绾却都是觉得理所当然。 楚文瑜因为红梅之事被宋氏好生管教,如今困在前院里,听说脸上的婴儿肥都消褪了下去,而楚文瑾到现在还不曾传来消息,便是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好在如今平夫人刘氏膝下的四少爷还算争气,虽然比不上二房的三少爷,却也是不错的。 “走吧,去缀锦楼看看六妹,回头想要再见可是难了。”楚清欢幽幽一叹,似乎无限感慨,身后画眉抱着小姐准备的添妆礼物,似有所思。 四月初八,楚常乐与承恩侯世子柳长琦大婚,丞相府内喜庆中却带着几分悲凉,毕竟楚常乐要嫁给的是一个死人,嫁过去不过是为了保全昔日的名声罢了,只是守活寡的。 刘氏成了平夫人后,楚常乐身份水涨船高成了相府嫡女,搬进了缀锦楼里,喜乐苑里只剩下楚常喜一人,却不知她是该高兴自己终于能独自住一个院子了,还是恼火便是这也是沾了她最是看不起的楚常乐的便宜。 楚家子女几乎齐聚一堂,便是楚文璋也老老实实跟在楚清欢身后,脸上笑意却是透着真诚,只有他觉得成亲是好事,却不知道这成亲背后的悲哀。 “还是我背着六姐出门吧。”最后楚文珍悄悄出声,似乎怕宋氏责备似的,声音很是低沉。 平夫人刘氏脸上都是泪水,似乎舍不得女儿似的,听到儿子这般说,不禁抬头看了楚文珍一眼。 “既然小四和常乐姐弟情深,那就由小四背嫁吧。到底是亲姐弟,妹妹你说呢?”宋氏颇有深意地看了眼平夫人刘氏,刘氏却并不上当,“文琛和珍儿都心疼常乐,我高兴好来不及呢。” 看来宋氏已经知道了楚云溪的婚事,适才这话分明是挑拨之意。只是她未免太低估了刘氏,楚文琛也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又岂会对此耿耿于怀? 楚文珍背着楚常乐出了门,看着那渐行渐远的姐弟两人,楚清欢最后轻声一叹。 到底不算是什么光彩的婚事,相府内有些安静, 待楚常乐出门后丫环婆子们便是各行其是了,看着大红喜色环绕的缀锦楼,楚清欢也举步离开。 “二小姐,你有没有看到五少爷?” 楚清欢回头望去,这丫环是晨曦园的,向来是伺候常氏的,“怎么,小五丢了不成?” 那丫环有些着急,“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刚才夫人急着找五少爷,却没看到,你说这好端端的,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没影了呢?” 看着丫环着急模样,楚清欢示意画眉和苏绾也去找人,“许是跑着看热闹去了,别担心,你们找到的话就把五少爷送到晨曦园。” 画眉却是有些担忧,“小姐,您自己一个人,没事吧?” 楚清欢不由笑了笑,“我还能有什么事,相府后院难道还能走丢了不成?”她脸上带着笑意,只是画眉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笑意古怪,想要和苏绾商量一下,结果苏绾却已经朝着另一方向去了,大概便是去寻人了。 画眉不放心似的离开了,楚清欢却是看着不远处的风波阁停下了脚步,难怪画眉会担心自己,原来是到了这里。 因为占定的吉时是寅时三刻,相府上下都起了个大早,此时天还微微透着灰白之色,风波阁那边只透着隐隐的影子,楚清欢刚要离开,却是听到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六少爷,已经把人引过来了?” 是姜婆子!赵妈妈离开后,宋氏身边最受信任的人,据说是安平侯府田老太太送过来的,对此老夫人冷哼了一声。 楚文瑜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骄傲,“那是,楚文琏这笨蛋听我说事情和楚清欢有关之后就乖乖的跟我来了,姜妈妈你要怎么收拾这臭小子!他这段时日在先生面前装乖巧,害的我老是被先生责罚,看我这次怎么收拾他!” 透着花丛,楚清欢看到了地上的麻袋,楚文琏似乎被堵住了嘴,一直嗯哼着却是挣脱不开。 “六少爷,你和我一起把他丢到水里去。我自己抬不动他。”姜婆子低声说道,只是楚文瑜听到这话却是忽然间害怕了一下,“什么,不是打楚文琏这混蛋就好了吗?干嘛要杀了他?我不干,我不干。” 姜婆子顿时脸色一变,“六少爷,你打了他再把他放回去,难道五少爷不会告你的状?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是六少爷您……可就要被相爷责罚了。” 姜婆子的恐吓起到了作用,楚文瑜脸色一变看着那边湖水,只是刚一抓到麻袋却又是松开了手,“不要,我不要,我 帮你看着你去找人来。” 姜婆子再度相劝,可是楚文瑜却是死活不肯松嘴,最后只好再三交代楚文瑜,“我这就去找你,你可好好看着,千万别跑开。” 姜婆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楚文瑜念念叨叨道:“楚文琏,是,是母亲要杀你的,和我没什么关系,回头回头你要找人算账就去找母亲,千万不要找我。不要找我啊……”感觉到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头,楚文瑜连忙跳脚,只以为是楚文琏的冤魂找自己来报仇的,可是…… 待他转过头来却是愣了,“楚清欢,你怎么在这里?” 回答他的楚清欢的拳头! 麻袋里果真是楚文琏,看到楚清欢的刹那楚文琏涕泗横流,“二姐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到底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虽然个头和楚清欢持平,可是刚才听到姜婆子那一番话,没被吓尿已经是万幸了。 楚清欢连忙给他松开,只是看着被自己打昏了的楚文瑜,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凶狠之色,“小五,把他装进去。” 楚文琏有片刻的迟疑,只是想到方才姜婆子的话却又是狠了狠心神,“是。” 姜婆子回来的时候看到湖边麻袋旁并没有六少爷的影子时不由唾了一口,“我就知道这他会跑。” 和她一起过来的也是田老太太送给女儿的心腹,见状连忙道:“先去把他丢进去再说。”姜婆子点了点头,只是抬起麻袋的时候却不防麻袋里的人“呜呜”着踢出了一脚,她挨了个正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搬来一块石头系在了麻袋上面。 “我让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敢踢我!” 花丛后,楚文琏见状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平日里听主子吩咐的管事妈妈竟是又踢了麻袋两脚,解恨之后才将麻袋丢到了水中。 他扯了扯楚清欢的衣袖,眼中有片刻的迟疑,“二姐姐,对不起。”尽管刚才他听了二姐姐的话,可是心中却还是怨怼二姐姐的凶狠的,直到看到姜婆子的举动,他才明白,对敌人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心狠手辣! 尽管楚文瑜也是自己的堂兄弟,可若不是他自己岂会被装了麻袋? 楚清欢知道此时此刻楚文琏才想清楚,她轻轻一笑,拉着楚文琏站了起来,“你娘找了你很久了,我们回去吧。” 姜婆子两人完成了任务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湖边,“这次办好了差事,回头夫人定当好好赏赐的,你放心吧。 ” 听到姜婆子如此承诺,另一个略显得矮小的婆子点了点头,“老姐姐你说话我还能不相信?只是日后还望老姐姐在夫人面前提携我一番。” 田老太太生怕女儿身边人不够用似的,一下子送来了八个人,姜婆子从八个人中脱颖而出,迅速成了宋氏心腹,可是剩下七人诸如这马婆子如今干的也是粗活。 姜婆子笑了起来,“那是当……二小姐?”看见对面走来的人,姜婆子连连要转身离开,只是她刚转了半个身子却被楚清欢喊住了。 “大清早的,姜妈妈怎么来这边了?莫非与我和五弟一般,是来散步的不成?” 姜婆子脸上笑意讪讪,只是待脑子回过弯来看清楚楚清欢身边的人时,她不由大惊失色,“五少爷,你怎么在这里?” 楚文琏在这里,那被自己丢到湖里的人会是谁?姜婆子一瞬间只觉得冷汗直流,二小姐眼中的笑意似乎莫大的讽刺,她竟是不敢直视。 马婆子也回过神来,连连扯着姜婆子要回去,“二小姐,奴婢还有事,先行告退。”看着仓惶失措落跑的两人,楚清欢笑了起来,“跑的还真快。” 楚文琏却是紧紧挨着楚清欢道:“二姐姐,我们去给老夫人请安吧。” 楚清欢戳了戳他的脑袋,“还真是个坏小孩。”头一刻钟还为自己害人耿耿于怀才,此时此刻,却是想出了这坏主意。 她若是没猜错,此时宋氏、刘氏和常氏都该在梨香院吧。 楚文琏却是撇了撇嘴,二姐姐说的老气横秋的,就好像她多大的人似的,其实也就比自己大两岁呗。 梨香院里,宋氏几人都在,正陪着老夫人说说笑笑。 门廊下的丫环看到楚清欢和楚文琏过来连忙道:“二小姐和五少爷来了。” 宋氏正说着话,忽然间听见外面丫环这么一句,顿时卡在了那里,老夫人不由瞧了她一眼,眉头微皱。 “大嫂这玩笑话怎么就说了一半,莫不是卡住了不成?”常氏轻声问道,她也听到了丫环的通报声,知道儿子已经找到了,心忽然间安稳了下来,竟是不知道怎么来的心情竟是调侃起宋氏了。 楚文琏就跟随在楚清欢身边,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这边看,这让宋氏觉得有些心惊,姜婆子不是去处置这小鬼了吗?怎么现在忽然间这小鬼竟是回来了,可是姜婆子去了哪里? 她有些心不在焉,楚锦绣察 觉到母亲的异样,连忙遮掩道:“母亲也不知道在那里听到这么个有头没尾的笑话,倒是勾起了我们的好奇心偏生又没了下文。”她靠近宋氏坐着,轻轻掐了宋氏一把,可是却依旧没见宋氏反应。 宋氏神色有异,便是常氏都看出来了,只是她却是更关心幼子,拉着楚文琏道:“刚才去哪里了,让我们一顿好找,回头再四处乱跑,看我不让你爹爹责罚你!” 常氏很清楚,自己的姑母,或者说是婆母是什么样一个人,说什么话才能讨她欢心。这番让二老爷责罚幼子的话,自然是说给老夫人听的。 楚文琏笑了笑道:“刚才六弟拉着我去见二姐姐,结果半道里自己跑了,我只好自己去找二姐姐嘛,这才耽误了时间来着。” “二姐找小五有什么事?”楚常喜觉得这事情透着古怪,不由问道。 楚清欢笑了起来,“我哪有什么事情找琏儿,怕是那理由得要问六弟才是,对了六弟还没过来吗?未免太贪玩了,母亲还是让人去找一找的好。” 这目光!宋氏心中一寒,只觉得楚清欢的目光似乎带着冰凉的,她几乎不敢去想这冰凉之后是什么意思。 “母亲,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楚锦绣低声道,眼中满是关怀。她也察觉出母亲的异样,好像这事情是和楚清欢有关的。 宋氏站起身来,浑身似乎在颤抖着,“我,我去找找瑜儿。”她脚下踉跄,若非楚锦绣眼疾手快地搀扶了一把,怕是就要跌倒在地上了。 便是因为女儿出嫁而有些悲伤的平夫人刘氏见状都愣了一下,看了眼身后奶娘怀抱中的七少爷这才回过头来。 “夫,夫人……” 门外传来姜婆子的声音,大呼小叫很是没规矩,老夫人听到这么句尖锐的声音眉头皱的厉害,“外面这是怎么了?” 宋氏已经抢先一步走了出去,却见姜婆子浑身似乎在水里泡了一圈似的,和马婆子跪倒在地上,“夫人,六少爷失足落水,没了……” “母亲。”楚锦绣连忙扶住身体向后倒的宋氏,她也是浑身一颤,看着姜婆子道:“六弟好端端地怎么会落水的?还有他明明会泅水的,怎么还会淹死,姜妈妈你给我说清楚!” 姜婆子只觉得此番休矣,她怎么说清楚,难道说是自己把六少爷丢进了湖里吗?那麻袋里明明是五少爷,可是为什么自己回来一趟里面就好像被人施了咒似的换了个人。 “奴,奴婢也 不知道呀。” 一旁马婆子也是心中戚戚然,她们俩刚才回去打捞那麻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沉在湖底的麻袋给捞了上来,麻袋里面赫然是六少爷。 马婆子当时一阵心惊,只觉得下一刻自己就会死了似的,好在姜婆子聪明,连忙将绑在麻袋上的麻绳扯断,“记住,六少爷是失足落水,咱们刚巧过来才看到的!” 连忙解开了楚文瑜尸体上捆绑着的麻绳,看着那明显遮掩不下去的红肿淤痕,马婆子心有余悸,连忙道:“这,这个我们怎么处理掉?” 姜婆子显然也在为那手腕脚脖上的淤痕头疼,可是最后却是斩钉截铁道:“不管了,我们要咬紧牙关,否则就要去下面给六少爷陪葬了!” 一句“陪葬”让马婆子胆怯,连忙听从姜婆子的吩咐行事,待来到梨香院看到宋氏险些昏厥,她心中不由惴惴。要是夫人昏死过去就好了,这样的话,怕是就不会细查六少爷的死因了。 宋氏勉强支撑了一会儿,只是待看到白麻布下楚文瑜毫无生气的尸体时,她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平夫人刘氏和二夫人常氏都惊呼出声,“可怜的孩子,怎么就……” 两人都擦了擦泪水,看着昏死过去的宋氏,轻声道:“这事要去禀告相爷,大小姐您说现在该如何是好?” 楚锦绣自然不会相信幼弟竟会失足落水而死的,可是如今母亲昏厥,她,她该怎么处置? 还未待楚锦绣说出处置的办法,林妈妈带着老夫人的话过来了,“老夫人说先把六少爷的尸身放在冰窖里,待过几日再计较。” “这是什么意思!”楚锦绣当即问道,难道瑜儿死了还不能入土为安吗? 看着浑身颤抖的楚锦绣,林妈妈看了平夫人刘氏一眼,“六小姐新婚,三天后回门,自然是见不得白事的,还望大小姐大局为重,便是夫人回头也定是会谅解的。” 楚锦绣气得直哆嗦,林妈妈这分明是在要挟自己!当初楚常乐的婚事几乎是母亲一意孤行的结果,老夫人心中藏着一股气,所以,所以趁着这个时候要在瑜儿身上算账! 她气得浑身颤抖,便是嘴唇都有些发白,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林妈妈看了一眼并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要离开,却听到抱琴大声道:“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林妈妈回过头去,却见楚锦绣竟是跌倒在地上,浑身不由自主似的颤抖,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牙关却是紧紧闭合着, 抱琴一旁慌了神色,连忙招呼侍书,“快,快把小姐带回去。” “这怎么可以?还不快去请大夫?这时候还是不要动弹的好。”即使是楚思远的平夫人,刘氏依旧是向来很少说话,常氏见到这先后昏死过去的母女不得不开口道。 抱琴却是异常坚持,“不行,小姐一定要回去。”这是病发了,回去才能用药,才能好转的。 常氏没想到楚锦绣身边的大丫环竟是跟自己犟嘴,她脸色微微一变,却听楚清欢道:“婶娘,抱琴向来伺候大姐,应该是知道处置之法的,婶娘若是不放心,我一同过去照看大姐便是了。” “这怎么……”抱琴想要拒绝,可是看到常氏并不怎么好看的脸色,还是连忙改了口,“那就麻烦二小姐了。” 宋氏醒来的时候,姜婆子正在身边伺候,看到那张脸,她不由分说地一巴掌打了过去,只让姜婆子找不到东西南北,“夫人,我……” “我不是吩咐你把楚文琏那小子弄死吗?为什么死的人成了我的瑜儿?”她的瑜儿,那么机灵聪明的瑜儿,怎么会忽然就死了呢,你不知道你死了娘会很心疼的吗? 姜婆子心中戚戚然,“夫人,奴婢原本抓着的是五少爷没错,后来六少爷让奴婢去找人把五少爷丢到湖里去,说是自己看着五少爷,不会出问题的。” “不会出问题的?那瑜儿怎么会死了呢,啊,啊!” 揪住姜婆子的衣裳,宋氏恨不得把她包皮拆骨吃了一般!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呀!等到奴婢找人回来之后,那麻袋已经没了影子,奴婢想可能是六少爷自己动了手,可是,可是……对了夫人,奴婢回来的时候看到二小姐和五少爷在一起,会不会是二小姐杀了六少爷?” “楚清欢?”宋氏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惶恐,“你是说楚清欢杀了我的瑜儿?” “可若不是二小姐,那五少爷怎么会从麻袋里跑出来?难不成还是六少爷放了他然后自杀不成?夫人,都是奴婢的错,要是奴婢力气再大些,就不用找人帮忙,六少爷也就不会死了,还望,还望夫人惩罚!” 姜婆子跪倒在床头,磕头如捣蒜,很快额头就是一片青肿,宋氏坐在床上,双手紧紧抓住锦被,脸上满是狰狞! “楚清欢,这杀子之仇丧子之痛我记住了,若是不将你剥皮拆骨,我宋湘云誓不为人!” ☆、第55章 (1) “阿嚏!” “二小姐喝杯热茶,大小姐太累了,二小姐不妨先回去,待大小姐醒了奴婢再去禀告二小姐一声?”抱琴觉得二小姐似乎就是那习语中的神,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都一个多时辰了,无论自己说什么二小姐就是不走,好像铁定了要见到大小姐醒了她才会离开似的。 “谢谢,只是你方才给大姐吃得药丸倒是稀奇,味道挺好闻的,不知道是什么药丸?”楚清欢颇是有兴趣似的轻声问道,抱琴闻言却是心中一慌,磕磕绊绊道:“我,奴婢,奴婢也不清楚,是,是海外的方子,小姐惯常用的。” 楚清欢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笑着道:“是吗?难怪我觉得稀奇。”忽然间内室传来一阵呻吟声,楚清欢不由皱了皱眉,“大姐可是醒了?” 她站起身来要进去看望,可是抱琴却是拦住了她的去路,“二,二小姐,我们小姐醒来的时候往往心情不好,若是冲撞了二小姐便是奴婢的不是,还望还望二小姐见谅。” “心情不好?”楚清欢皱了皱眉,身后画眉轻声道:“小姐,是起床气。” 楚清欢闻言不由轻声一笑,“原来是这样子,既然大姐醒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大姐节哀顺变。” 内室传来碎瓷声,抱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只觉得二小姐脸上的笑意古怪,似乎她已经了然一切,刚才说的那安慰之词却是在嘲讽大小姐。 送走了人之后,抱琴连忙回到了内室,只是待看到大小姐坐在床头,恶狠狠地盯着那地上的碎瓷时,她却是退后了一步,脸上带着惶恐,“大小姐,你,你的脸。” 楚锦绣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抱琴神色紧张,却是明白了一二,“去,去给我拿一面镜子过来!” 锦绣苑外,画眉有些不解,“小姐,你等了一个多时辰,为什么大小姐醒了之后却又是要离开呢?” 她脸上带着几分不解,似乎很是不能明白主子的心思,楚清欢见状一笑,“青檀,可是闻出了什么味道?” 青檀轻轻点了点头,“奴婢不太确定,可是好像真的闻到了一股子奇怪的香味,好像甜甜的,可是那甜甜腻腻的背后似乎有点坏了的蔬菜水果的味道,好奇怪。” 她喜欢调制香料,这等味道自然是熟悉的很,可是心中却是没有一个精确的词来形容那种奇怪的味道。 “这就是了,那味道难闻的很,没有的污了 鼻子。” 画眉依旧有些不解,可是看小姐似乎不愿意多提,便也不再问什么,只是她们主仆三人正要往芝兰院的方向走,却是听到了隐约的争吵声。 楚清欢停下了脚步,那声音却是越发高了起来,“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要结亲锦衣卫,楚思宁你眼中究竟还有没有楚家的百年名声!” 是楚思远兄弟两人! 楚清欢皱了皱眉头,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楚思远对锦衣卫可谓是没半点好感,平日里若非是姬凤夜那妖孽行事强横却又深得帝宠,怕是楚思远早就对锦衣卫动手了。 如今楚云溪和锦衣卫同知林慕言定下婚约,甚至于明日林慕言便要上门提亲,楚思远得知这消息岂不会勃然大怒? “若不嫁给林慕言,楚家名声一样没有!”楚思宁也动了怒火,对这个兄长,他向来尊敬,不只是因为楚思远是兄长,更是因为他楚思宁是个庶子。 虽然老夫人对待他们兄弟一视同仁,可是他知道自己这兄长对自己的几分颜面不过是为了顾全他大周丞相的名声,成全对老夫人的孝道而已。 见楚思宁竟是对自己蹬鼻子上脸,楚思远反倒是愣了一下,旋即才冷笑道:“好像你是多么委屈求全才不得不答应这门婚事使得,我倒是想要知道,为什么你一直不肯告诉我这个消息,若不是街头巷尾流言纷纷,我倒是不知道我们楚家女儿什么时候竟是攀上了锦衣卫的高枝!” 今日女儿出嫁,虽然这门婚事他并不满意,可是却是实出无奈的。而前来贺喜的同僚却是恭喜自己,“相爷,林大人虽然向来不肯真面目世人,可是锦衣卫同知可是炙手可热,如今府上二老爷有了这等翁婿,回头定是锦绣前程呐。” 楚思远这才知道,原来楚云溪那丫头竟还是和锦衣卫的林慕言定下了婚约,只是他这个楚家当家人却毫不知情! “你可知道外面现在怎么说的?说我们楚家拉拢了承恩侯不算,还要拉拢锦衣卫,说我楚思远沽名钓誉,表面上和锦衣卫誓不两立,其实早已经暗通取款!” 他不知道明日去早朝,朝堂之上会是怎样的议论纷纷,陛下又是会怎么看待自己的,想起这些楚思远就觉得头疼,“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这门婚事绝对不能成!”他态度坚决,正要甩袖离去,却是被楚思宁拦住了。 “大哥,无论你同意与否,这门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语气毫不软弱,楚思远蓦然回过头来,盯着自己这 个庶弟道:“你说什么?” 楚思宁不为所动,盯着楚思远,一字一句道:“这门婚事,不会取消,除非林慕言毁约。” 向来这个庶弟哦都市跟随在自己身后,从来没有反驳,也不会多说一句话,今天的反抗让楚思远大吃一惊,“楚思宁你若再这么冥顽不灵,你信不信我把你赶出去!” 楚清欢闻言眼中一亮,赶出去?能把楚思远逼得说出这等话来,看来楚家这个二老爷也不容小觑呢,她再度望去,却见楚思宁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大哥,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强求,只是云溪的婚事,大哥你是绝对不能插手的。” 看着似乎疯魔了的庶弟,楚思远眉头锁到了一起,“冥顽不灵,你早晚有后悔的一天!” 看着兄长离去,楚思宁却是笑了起来,“那就等着那一天到来。”他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了。 画眉和青檀似乎都心有余悸,直到四下里再无他人,才轻轻道:“小姐,二老爷是不是要分家?” 是呀,楚思宁闹到这般地步却连个原因都不解释,要么是因为这原因不能说,要么就是因为他是一心一意要分家的。只是……这事,老夫人会同意吗? 楚思远兄弟究竟是如何对老夫人说的,楚清欢并不清楚,这段时日好像林妈妈很少来芝兰院了,只是第二日,下了早朝后楚思远并没有回府,似乎有意避开林慕言的提亲似的。 巳时初刻,十六名身着飞鱼锦服的锦衣卫分列两排驰马疾行来到相府门前,惹得路人争相观望。 十六人身后是林慕言依旧青铜面具遮掩了容颜,枣红色的骏马上锦袍鼓动,整个人似乎都没有丝毫的温度。 “老夫人、二老爷,来了。” 小厮急匆匆地进来禀告,楚思宁闻言点了点头,看向老夫人道:“母亲,儿子先过去。” 老夫人点了点头,“你去吧。”定亲之事要双方父母约定才是,可是林慕言似乎是孤儿出身,便是亲人都不曾有一位,这提亲之事便只能自己出面了。 “祖母,四姐真的要嫁给林慕言?”常氏因为关心女儿,并没有在梨香院。宋氏因为楚文瑜之事卧榻不起,而七少爷似乎有些咳嗽,平夫人刘氏正在照看幼子,楚常乐在锦绣苑陪着卧床休养的楚锦绣。 向来热闹的梨香院里面如今只有楚清欢、楚锦芙两人陪着老夫人而已。 “难道还是假的不成?”老夫人嗔怪道:“小 孩子家家的不许胡说。” 楚锦芙闻言不由撇了撇嘴,“大姐还没谈婚论嫁,六妹和四姐倒是先后成亲,还真是有意思。”她声音极低,不知道是老夫人没听见还是有意装听不见,总之并没有理会楚锦芙的喃喃自语。 正当老夫人略有些焦急地等待着前院的消息时,御书房内宣武帝看着自己的左膀右臂笑了起来,“听说楚卿的侄女要和你手下结亲?” 姬凤夜眼眸微微抬起,“慕言英雄救美,四小姐心生爱慕所以私定终身,只是传出去怎么说都是美事一桩,皇上您觉得呢?” 楚思远执棋的手微微一顿,姬凤夜笑了起来,“楚相这是故意在让本督吗?” 楚思远低头望去才发现自己竟是落错了地方,他不由一愣,却见姬凤夜一招棋子落下,自己的半壁江山已经落在了姬凤夜手中。 “臣输了。” 宣武帝看着棋盘不由大笑,“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难得楚卿也有输了的这一天。” 姬凤夜却是笑眯眯地拿起了一旁的翡翠白菜,“既是如此,这彩头,本督敬谢不敏了。” 离开御书房后,楚思远快走追了几步,“八千岁请留步。” 姬凤夜缓缓回过头来,脸上笑意盈盈,“莫非是楚相后悔了,想要再与本督一战赢回去这翡翠白菜?” 姬凤夜所赢的彩头翡翠白菜一尺见高,翠绿的翡翠中泛着未微白,却是浑然一体之特征,雕琢之人技艺精湛,显然是上等珍玩,只是楚思远关注的却并不是这玩物。 “八千岁玩笑了,只是适才八千岁说林大人英雄救美,成全了一段姻缘,此话何解?” 姬凤夜饶有兴趣地打量了楚思远一番,才慢慢笑道:“自然是字面意思解释了。”见楚思远眉头一皱,显然是一肚子恼火,姬凤夜才慢慢笑道:“本督玩笑呢,楚相别见怪,只是楚相难道不知,有人想要败坏相府名声,要派人劫持四小姐,慕言那小子路见不平拔剑相助,也算是英雄救美不是?” 楚思远眉头却是皱的更厉害,“是谁?”问出口之后他才恍然自己是问了多么愚蠢的一个问题,姬凤夜又岂会回答他,他正要告辞,却听见姬凤夜轻笑一声。 “不就是他吗?”楚思远顺着他方向望去,看见来人眼中却是瞬息间燃起了熊熊烈火! 宋成平! 只是楚思远也并非十分相信姬凤夜的话,他 试探了宋成平几句却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他对姬凤夜的话更是诧异了几分。只是回到府后楚思远却是大吃一惊,他压根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随口一句,他这个庶弟还真得就要分家! “二弟,你这是要干什么!”看着指挥着众人搬运行李物件的楚思宁,楚思远面色不佳,只是好歹还是忍住了怒火的。 “大哥说的对,楚家的名声由不得我来挥霍,所以就烦请大哥维系咱楚氏风光,我是个不孝儿,老夫人那边已经跟她老人家说过了,回头还劳烦大哥照顾老夫人,等我安顿下来,定会来接她老人家的。” 楚思远拦住了他的去路,“你安顿下来是猴年马月!再说吏部对你的任职还未有消息,你怎么敢……”敢离开,而且竟然还对老夫人说了这事! 楚思宁鞠了一躬,“之前我的事情多是劳烦大哥操心了,在此愚弟谢过大哥,只是实在不能因为云溪之事影响大哥的前途。” 说这话的时候,楚思宁唇角扯动,皮笑肉不笑分明是在嘲讽兄长,楚思远岂会看不出?待再要劝阻,却见林妈妈走了过来,“相爷,老夫人请您过去。” 分明是早就算计好了的,担心自己阻拦他离开,竟是让老夫人来绊住自己!这分明,是早就想好了的退路! 楚思远脸上闪过一丝狰狞,想起前不久在皇宫里听姬凤夜说的话,眼中满是阴云密布。 似乎老夫人特意将人遣去了似的,梨香院里格外安静,老夫人似乎在看榻上的一些东西,格外出神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到来。 良久,楚思远才知道自己想错了,“你看看,这是你们小时候,你父亲给你们买的玩意儿,那时候老二总是闷不吭声的,问他要哪个眼睛却总是往你那儿瞟,现在大了,儿大不由娘呀。” 老夫人幽幽一叹,楚思远才看清楚,匣子里放的是几个面人,几十年前的手艺却依旧是栩栩如生,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是丢了这面人,却不料原来是在老夫人这里收藏着。 “母亲,二弟他……是我错了。” 楚思远低下了头,眼中似有悔恨之意,只是老夫人却没听见似的。 “你做的对,咱们楚家不能和锦衣卫有关系,四丫头那婚事,我老婆子是做不了主的,她有她老子娘,可是你们俩是我的儿子,我还能当这个家,他愿意出去就出去,想要再回来却是休想!楚家是他的根,哪有断了根再长出来的道理?” 楚思远愣 了一下,“母亲,你是说把二弟赶出去是你的意思?”一瞬间,楚思远才发现,饶是自己在朝堂上运筹帷幄二十多年来步步高升,可是这一瞬间脑子却是不够用的。 老夫人收起了那匣子,“你以为老二能有这个胆量提出分家?”她笑得轻蔑,却不知是在嘲弄楚思远还是嘲弄楚思宁,“那处宅子是我掏的钱,是我唯一能给他的东西了,既然不知道天高地厚,那就去蹦跶,看到最后能蹦跶多久!” 楚思远走出去的时候有些晃神,以致于林妈妈跟他打招呼他都是没听见。 “老夫人,您何必把这事情往自己身上揽?”林妈妈轻声一叹,分明是二老爷要强行分家的,老夫人您当时也是好话歹话说尽了的。 老夫人笑了起来,有点轻蔑,有点苦涩,“虽不是我生的,可到底是我养大了的儿子,他才干不弱于老大,若非是为了避嫌怕招惹我不开心,何至于这都四十来岁的人了却也不过是个四品知州而已?说到底是个孝顺孩子,既然他现在想闯荡闯荡,我就成全了他好了。” 林妈妈闻言连忙宽慰道:“老夫人哪里话,您对二老爷不也是一视同仁吗?还把表小姐嫁给了他,算是对得住他了。”固然,这也有用表小姐拴住二老爷的意思,只是这话林妈妈却不会说出口的。 老夫人叹了口气,无限感慨道:“出去吧,出去也好,所有的宝都压在一个桌上未必是什么好事。” 林妈妈听出了弦外之音,刚想要问一句,却见老夫人似乎有些劳累似的,神色间微微倦怠,她知情识趣地闭上了嘴。 楚家不分家的“传统”彻底被楚思远、楚思宁兄弟打破,二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搬离了丞相府,第二天宋氏神奇般地好了似的,当晚出现在餐桌上。 “明天常乐回门,妹妹可是都准备妥当了?”宋氏饶有兴趣,平夫人刘氏轻轻颔首,“差不多都准备好了,姐姐看看若是哪里不合礼数,我再吩咐丫环婆子们去收拾。” 宋氏不过是随口一问,听刘氏这么说却并不在意,只是嘴上并不饶人,“妹妹是个妥帖,便是老夫人都满意的,怎么会有不合礼数的地方呢?只是再过集体那就是常喜十四岁的生辰了,虽然不是个整生日,可是到底也该好好过一下,毕竟这岁数一大,常喜也要开始议亲了不是?” 楚常喜脸上笑意一僵,几乎不敢去看宋氏的眼睛,议亲?她尚未及笄,怎么会着急议亲呢?何况,她前头可还是有两个尚未出阁的姐姐的! 登时,楚常喜一顿饭吃的是食不知味,感觉素日里吃着的美食也味同嚼蜡一般。 平夫人刘氏皱了皱眉头,旋即却是看向老夫人,“夫人说的是,我这些日子整日里照看着小七都险些忘了这些事,到底还是夫人疼爱常喜,五小姐你觉得怎么着给你三姐庆贺生辰好呢?” 宋氏分明是在给自己挖坑,可是她刘婉言也不是愚蠢之人,岂会轻易跳进去?推脱给老夫人便是最好的选择,而要老夫人出口或者说出手,那最好就是让事情和楚锦芙有关联,不是吗? “老夫人寿辰的时候,我看老夫人都是挺喜欢秦衣姑娘的戏的,难怪京城里都说上至七旬翁媪,下至三岁孩童都无不喜欢秦衣之戏,不如……” 刘氏还未说完就被楚锦芙打断,“秦衣向来不接外堂戏的,这次我可帮不了忙了。”她说的直接,却是丝毫颜面都没有给楚常喜留。 刘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的这儿干净利落似的,楚常喜几乎把眼睛要瞪出来的样子:什么意思,老夫人寿辰你能请得来,如今我的生辰你却是做不到! “小姐,今天五小姐似乎太犀利了,一点都不给三小姐留面子。”画眉有些担忧,“虽然老夫人没说什么,可是奴婢觉得老夫人并不高兴。” 便是连画眉都看出来了,老夫人这怒火还真是太显眼了些,“楚常喜动怒,她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宋氏还真是会教养子女呀,楚常喜也不算是个太愚笨的,可是偏偏却被教导成这般目光短浅的,但凡是和钱利沾边的,她是从来都不肯落于人后的。 只是,楚清欢又道:“芙儿说的没错的。”便是做的,也没错的,只是刘姨娘终于要开始浑水摸鱼了吗? 这一招使得真是太好了! 楚文瑜死了,楚文瑾流放,楚锦绣病怏怏的,如今宋氏也知道轻重,很是要抓住楚锦芙,从她醒来第一件问的便是小女便可见一斑,可是刘婉言却也不是省油的灯。 想用楚常喜的生辰为难我?那么我就把这盆脏水再泼到你头上去!楚锦芙的冷淡让楚常喜当时很下不来脸,宋氏想要一手抓住两个女儿的打算怕是注定要落空的。 “小姐,那我们该怎么办?” 楚清欢闻言一笑,唇畔的弧度却是清浅不可见,“回头给三小姐送一份大礼,这等热闹,我们自然不能错过的。” 楚常喜的生辰还没到来,可是楚常乐却是回到了相 府,三朝回门,承恩侯世子夫人排场极为衬得出其身份,平夫人刘氏看到女儿一身气度不凡,几乎热泪盈眶。 昔日不比自己的木头庶女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承恩侯世子,楚常喜眼中几乎要淬出毒来,看楚常乐走到自己身边时,她站起身来道:“六妹好福气,人都道女儿家成婚后就会截然不同的,六妹果然是气色远比从前。” 这话却是*裸的讽刺,谁不知道承恩侯世子早就去了奈何桥投胎,所谓的成亲不过是进门守活寡。 楚常喜的笑意都带着讽刺,你是承恩侯世子夫人如何,可是却也不过是个虚名,这辈子都要活的憋屈,连个男人都没有! 这般*裸的挑衅,宋氏闻言唇角扬起一丝冷笑,刘氏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倒是楚常乐看向了宋氏和刘氏,不紧不慢道:“三姐想要改头换面,还要麻烦母亲给三姐费心张罗婚事才是。妹妹没什么能帮忙的,正巧过两日是三姐的生辰,这礼物便先送上了。” 锦盒里是一套头面,只是楚常喜此时佩戴却并不合适,因为那是妇人所用的。 迎上了楚常喜的怒目而视,楚常乐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别以为她楚常乐还是当年那个闷不吭声的木头小姐,现在她可是承恩侯世子夫人!你嘲笑我婚姻有名无实?可是你呢,婚姻还掌握在大夫人手中,自己都不知道能嫁给什么样的人,凭什么来嘲笑我! 楚常喜脸色一阵红白变幻,最后却是接过了那锦盒,“劳六妹破费了。”便是这头面也是赤金打造的,就算是典当银子也价值不菲,楚常喜就当是自己凭空多了一笔银子,脸上带着笑意接下了。 楚清欢看到那头面又是看了看脸色不佳的宋氏,轻轻勾了勾唇角,看来这六朵金花中最不起眼的这一朵也开始不动声色收拾人了。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头面应当是楚常乐的嫁妆。 宋氏想要拉拢承恩侯府,可是又不愿意出那么多嫁妆,以次充好是最简单的办法,不是吗?这是,她倒是好奇,这是楚常乐眼力不错呢,还是眼线不错呢? “二小姐应邀去了晋国夫人府上,是薛小姐下的帖子,昨个儿来跟老夫人说过了的。”林妈妈耐心解释道。 “晋国夫人府上?”老夫人皱了皱眉,良久才道:“年纪大了,我记性都不好了。” 林妈妈笑了笑,“是老夫人您操心的事情多,一星半点的小事就没往心里去。” 老夫人缄默不语,半晌又想起 来什么似的,问道:“芙儿那丫头去哪里了,老半天没瞧见她了。” 林妈妈脸色微微一变,慢慢道:“五小姐和二小姐一块去了的,怕是晋国夫人这宴会要到下午才能散了的。” “这样呀。”老夫人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姐妹情深的好,姐妹情深的好。” 林妈妈和赵紫对视了一眼,伺候着老夫人歇下,赵紫拉着林妈妈出了去,“林妈妈,老夫人这是多久了?” 林妈妈担忧地瞧了里面一眼,“自从二老爷搬了出去,就一直神不守舍,什么事情说过一遍两遍的就忘了,这莫不是被刺激着了?” 赵紫脸色也不好看,二小姐临行的时候将自己留在梨香院,一来是让她帮忙打理梨香院的花草,二来自然有帮着林妈妈照顾老夫人的意思。可是遇到这么个情况,赵紫也是一头雾水。 “不如,咱们去请云公子来给老夫人瞧瞧?”林妈妈试探道,赵紫却是摇了摇头,“晋国夫人的宴会,云公子也被邀请去了的。” “怎么,还邀请了公子哥儿去?”林妈妈一脸惊讶,晋国夫人可是没有丈夫的,这请了个男宾算是怎么一回事呀。 赵紫却是轻轻笑了笑,“不止云公子,便是几位皇子和世家的子弟也都请去了。” 晋国夫人府上热闹非常,虽然没有男主人,可是晋国夫人不比寻常后宅妇人,更何况这宴会上又有沈潜这等妙笔生花,大皇子皇甫镜温和如春风,六皇子皇甫煜戏谑不下流,虽然五皇子皇甫华平静少言,三皇子皇甫殊静坐饮酒,可是众位贵女却都是自得其乐其中的。 “这是那位的旨意?” 薛金莲轻轻瞥了楚清欢一眼,“是呀,不然母亲何必办这宴会,没由头的。” 楚清欢不由一笑,“夫人未尝没有借这宴会为你招婿的意思,我看倒是有几个都对你情有独钟的。”尤其是寿康伯世子庄明杰,自从她们离席后,他就一直坐立不安似的,目光一直游离,显然是在寻找薛金莲的踪迹。 “倒是调侃起我来了,可你到底是什么个心思?”薛金莲自然察觉出庄明杰的目光有异,可是却并不以为然,反倒是几位皇室子弟的心思,她倒是很感兴趣。 “你对他没意思吧?” 他自然指的是大皇子,楚清欢看着那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没有,你放心我对当皇家儿媳妇这档子事不感兴趣。” 薛金莲却并不放心,“我知 ☆、第55章 (2) 向了那士兵,“本将记得,孙将军这就是要回京了的,为什么不直接带消息过来,反倒是还要你跑这一趟?” 再度感受到那熟悉的凉意,士兵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良久听到一声怒喝声,自己鬼使神差地说话顺溜了,“是,是孙将军还有另一封信要交给夫人,请,请夫人过目。” 信封上的自己有些潦草,显然出自于粗人之手,孙延人便是一个大老粗。宋成平接过了那封信,只是草草地看了之后,眼中却是一片冷意,“这是孙延人的意思?” 楚锦绣从他手中接过了信,半晌却是愣在了那里,只听到那士兵回答道:“这信的确是将军交给小的的,而且要小的亲手交给丞相夫人。” 只是,这信里究竟写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呀。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恶狼盯住了似的,好像活不久了。 信的内容很快传遍了丞相府,楚清欢看着满庭花香,最后唇角扬起了一丝笑意,“这算是祸不单行吗?” “宋灵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丞相府又被一个粗人要挟,这可真是不错的一场戏呢,只是自己还能加些什么,让这出戏更精彩呢? “晴纹,你说母亲不会把楚清欢嫁给孙延人吧?”想到这个念头,楚常喜心底里是激动的,孙延人敢狮子大开口要楚家的女儿做继室,那母亲岂不会顺水推舟把楚清欢嫁出去? 反正楚清欢老是碍她的眼,而且孙延人又是一个粗人,最是喜欢折腾妻妾的,听说他的原配夫人就是被他活生生折腾死的。把楚清欢这祸害留给别人,然后又能保全自己的儿子,对,母亲一定会把楚清欢嫁给孙延人的。 晴纹看到自家主子这般幸灾乐祸,再三犹豫之后却是慢慢开口道:“小姐,我说了的话您别生气。” 楚常喜沉浸在楚清欢要被宋氏半卖半送给孙延人的欢喜之中,见心腹这般扭扭捏捏顿时皱起了眉头,“有话直说,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 晴纹有一瞬间的犹豫,最后却还是轻声道:“奴婢看来,夫人是不会将二小姐嫁给孙将军的。”与其说不会,不如说不能,或者是不敢。 “为什么?”楚常喜不解,晴纹看自家主子还是个糊涂心思,顿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道:“二小姐是陛下亲封的郡主,这婚事根本由不得夫人做主的,我的小姐,如今当务之急是你该想想怎么样才能保全自己呀!” 晴纹真的没想明白,为什么小姐聪明一世,偏生这时候却 是糊涂了。如今相府里还有四位小姐云英未嫁,大小姐是夫人掌上明珠绝对不会便宜了孙延人,二小姐是皇家郡主身份,夫人动不得,五小姐是老夫人的心头肉,夫人也是动不得的,唯一唯一会被嫁给孙延人做继室的就只有三小姐,自己的主子了! 楚常喜愣了片刻旋即却是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慌张,“怎么可能呢?母亲那么疼我,怎么可能会把我嫁给孙延人那粗人呢,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窗户外面听着里面动静的小陈妈妈闻言不由笑了起来,三小姐还真是天真,还真的以为夫人是疼她的吗?那不过是因为夫人想要一个听话的狗而已,不然怎么能衬托出大小姐的天仙姿态。而且养了这庶女不就是为了将来联姻,好获取好处吗? 如今用一个庶女换的爱子的平安,这不正是夫人喜闻乐见的吗? 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夫人就会派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三小姐这婚事。 小陈妈妈很快离开了,她可是要去二小姐那里讨个主意,自己可不能随着三小姐一同到那孙将军府上去,那里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自己可还想再多活几年。 小陈妈妈将自己的一番想法尽数说出,只是看着二小姐面上无波,她不由心中不安,四下里寻找自己的女儿来安慰自己,可是却并没有看到红玉的身影。 “妈妈不必找了,红玉去了听雨楼,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小陈妈妈闻言愣了一下,二小姐这是知道自己会来,所以可以将红玉支开了吗? “二小姐,奴婢……” 楚清欢搀扶起了她,一双清眸看着小陈妈妈,“妈妈说的不无道理,只是我想知道几件事,若是妈妈能据实以告,我定会给妈妈谋一条生路的。” 小陈妈妈坐在椅子上却并不安稳,心里一直在想二小姐会问自己什么事,可是半晌却没有一个头绪,她却是额头上挂满了汗水,磕磕绊绊道:“二小姐有话只管问,奴婢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看着再度跪在了地上的人,楚清欢眼角闪过一丝笑意,“这样最好,妈妈还是起来吧。” 小陈妈妈哪里敢,坐在那里自己简直是如坐针毡呀,“奴婢跪着舒服,小姐不用担心。”小陈妈妈只觉得,此时此刻面对着二小姐比自己面对着夫人还要让她惶恐不安。 “妈妈是什么时候来相府当差的?” 小陈妈妈愣了一下,这就是二小姐问的问题, 怎么会这么简单?她毫不犹豫道:“奴婢来相府已经十四年了,正好是三小姐出生的那一年奴婢来的相府。” “十四年了?”楚清欢有些遗憾,看来从小陈妈妈这里得不到太多有用的线索了,“红玉今年十六岁了,妈妈当初是给三妹当奶娘?” 小陈妈妈尴尬地一笑,“是,只是当时奴婢奶水不足,后来就负责照看三小姐,等到三小姐大了些,她的奶娘因为老家有事离开,奴婢就成了三小姐的管事妈妈。” 给楚常喜安排两个奶娘?宋氏还真是大方的很,“听说陈妈妈是妈妈您的堂姐?” 小陈妈妈脸上笑意顿时消失,“二小姐,奴婢当时也是走投无路才来府里投奔阿姐的,只是阿姐做的那些个事情奴婢真的没参与的,就,就只有红玉这丫头被派到了二小姐您这里来,其他的,其他的奴婢什么也没做呀!” 这模样,楚清欢心中已经有了几分计较,“妈妈不必担心,只是陈妈妈是夫人的心腹,想来有些事情也是知道的,不知道妈妈你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 小陈妈妈心中惶恐,二小姐这般说到底是相信了自己呢,还是不相信呢?而且,她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阿姐有时候醉酒会胡说八道一些,只是奴婢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也许没有用。” 楚清欢眼睛一亮,当时陈妈妈被宋氏杖死的时候要说的明明就是宋氏残害亲姐之事,只是当时话没说完而已,看来陈妈妈是知道些什么的。 “听红玉说妈妈你是认字的,既然如此那就事无巨细能记起多少就写多少,妈妈放心,就算是三妹要嫁给孙将军,也不是三两日的工夫,到底相府还是有些规矩的不是?” 小陈妈妈听到最后这一句却好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奴婢一定会写清楚的。”阿姐你不要怪我,只是你已经死了,我还要活着不是? 小陈妈妈着急离开,只是走到门口时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对着楚清欢道:“二小姐,阿姐最是疼爱侍书,也许会告诉了侍书什么的。” 侍书正是陈妈妈的女儿,楚锦绣身边的二等丫环。 楚清欢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陈妈妈给宋氏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也许会给自己留下一两道保命符的,或者给自己的女儿谋个前程不是?也许,那丫头真的会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小陈妈妈回到喜乐苑的时候,青梅阴阳怪气道:“哟, 小陈妈妈这是去了哪里呀,方才三小姐怎么找你都找不到呢。” 小陈妈妈心里有事,没听出来青梅这阴阳怪气,“我去找红玉问些事情,耽误了,小姐有什么急事吗?” 当初为了让自己成为小姐心腹,青梅使尽了手段打压青檀,甚至不敢让三小姐知道她会调香之事,可是后来青檀调制出蜜合香之后,这些旧事都被戳破了,为此她没少被三小姐责骂,以致于整个人都阴阳怪气的。 见小陈妈妈这么慌慌张张的,青梅只觉得她似乎有鬼,笑着道:“红玉成了二小姐身边的红人,小陈妈妈身份也是水涨船高呀,哪里还把三小姐看在眼里?” 小陈妈妈没想到青梅不过自己手下一个二等丫环竟然也敢这般对自己说话,顿时一巴掌扇了出去,“我不好好整治整治,倒是让你们这些小蹄子们不知道东西南北了。三小姐去了哪里?” 青梅被这一巴掌打懵了,看小陈妈妈凶神恶煞模样,自己也被唬破了胆子,哪还有方才的半点模样,“夫人,夫人把三小姐喊去了。” 果然,夫人是按捺不住的。 只是如今这事既然被提出来了,那自己也不能马虎了。 想到这里,小陈妈妈恶狠狠道:“给我老实安分点,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小陈妈妈到底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吃过的米饭都比青梅吃过的盐多,这一番要挟顿时让青梅害怕不已,再也不敢找小陈妈妈的麻烦,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楚常喜走出听云院的时候只能用失魂落魄来形容了,晴纹一旁看着主子这般有些心疼,夫人这般早就在自己预料之中了,可是三小姐怎么还是想不通呢。 “晴纹,你说我不想嫁给孙延人怎么办?”她心中最想嫁的是那人,而不是那个毒打妻妾的孙延人呀! 晴纹被她抓的生疼,只是却挣脱不开楚常喜的束缚,“小姐,不如你去求求二小姐,她向来和夫人不对盘,也许她有办法帮你的。”事到如今,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楚常喜面上一喜,旋即却是恼怒,看着晴纹道:“你是不是也被楚清欢那小……收付了,竟然说她会帮我?” 晴纹哪想到自己主子竟会说出这般话,顿时一愣,“小姐,奴婢冤枉呀,只是,只是这是唯一的出路呀。” 她刚说完却是挨了楚常喜一巴掌,“胡说八道,这不是唯一的出路,我去求老夫人,老夫人不会任由着我嫁给孙延人的。” “小姐。”晴纹拉住了她,“老夫人当初之所以询问六小姐的意思,那是因为相爷夫人之前和承恩侯府谈过六小姐的婚事,而且我们相府没有改嫁女的先例呀!”如今这是夫人为您定下的婚事,你根本就没有找老夫人求救的理由。 楚常喜愣在了那里,“难道我就真要嫁给孙延人不成?”她怎么,怎么会陷入这求救无门的境地呢? 楚常喜急的哭了起来,晴纹还是那个建议,“小姐,你不如去二小姐那里试一试,说不定为了跟夫人作对,她也会帮你的不是?” 楚常喜眼中依旧满是狐疑,“你真的没被她收买?” 晴纹简直要哭了,“奴婢若是被二小姐收买了,天打五雷劈不得好死!” 看晴纹这般信誓旦旦,楚常喜勉强道:“那我就去找她好了。”却是浑然没有半点求救于人的模样,似乎去找楚清欢自己已经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似的。 画眉来报楚常喜来拜访的时候,楚清欢没有丝毫的惊讶。小陈妈妈的话倒是不假,楚常喜如今昏头转向了,可是身边却是有个清楚明白的人。 “二姐就是这样教你们规矩的,竟然让我等那么久,是不是你们故意不通报的?”听到这嚣张的声音,楚清欢骤然停下了脚步,“就说我还在午睡,过会子才能醒来。” 画眉了然地点头出去,三小姐也真是的,明明是有求于人还这副模样,难怪小姐都想要冷了冷她了。 楚常喜听到画眉的话的时候几乎火冒三丈,若非是晴纹拉着,早就劈头盖脸地吵起来了,画眉原本还打算邀请两人去里面坐,只是见楚常喜神色顿时也一股子心气上来。 “奴婢还有事要做,就不伺候三小姐了,三小姐请便。”分明是把楚常喜主仆丢在门前不管的意思。 楚常喜怒火再度被点燃,听见画眉这话这般没好气顿时要冲上去,若不是晴纹死死拽住,只怕早已经冲了过去。 “小姐,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晴纹也顾不得了,当即吼了起来,却是把楚常喜吼得懵了,有一瞬间不知道东西南北。 “那我该怎么办呀?”楚常喜弱质可怜犹如被丢弃的孩子,楚清欢有一瞬间的心软,“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再把她们请过来吧。” 红玉听到这吩咐连忙答应了下来,心里却也是纳罕:难道小姐真的打算救三小姐不成?可是依照着小姐的性子,不像是呀。 青檀有些 担心,半晌才觉得自己与其把话憋在肚子里还不如问清楚的好,“小姐,您准备帮三小姐吗?” 虽然是自己的旧主子,可是那点子情分早就在三小姐的折磨中没了踪影,后来她更是用母亲好赌来要挟自己陷害二小姐,青檀简直不能原谅,现在想来都还后怕不已,若不是二小姐有先见之明,怕是自己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青檀的忐忑和隐约的恼怒楚清欢都看在眼中,她倒是没想到,在调香之上这么有天赋的丫头竟是在这里想不通了,“你觉得我会救她吗?” 当初陷害哥哥不成,屡屡给自己找麻烦使绊子的人,就算是自己救了她,却也不过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她可没那么大的心量去救一个回头会随时狠狠咬自己一口的人。 楚清欢又问了一句,“你希望我救她吗?” 青檀听到后面一句,几乎答案就要脱口而出了,只是待看到小姐那一双深不可测的清眸时,她忽然间甜甜一笑,答案早就出来了,自己瞎担心什么? “奴婢知道了,小姐刚醒来定是口渴了,奴婢给您去倒茶。” 这话刚巧被楚常喜主仆听到,若是以往楚常喜定会不屑一笑,“真是规矩多。”可是如今人在屋檐下,面对昔日自己的丫环,她脸上都带着一丝笑意,“青檀,二姐她醒了?” 青檀躲开了一步,只是脸上笑意骤然消失,“回三小姐的话,小姐刚刚醒来。”客气疏离,甚至于有些不懂规矩,只是楚常喜却连半个脸子都不敢甩。 晴纹看到主子这般才放下心来,好在知道人在屋檐下学会了低头行事。 “三妹找我什么事?丫环们也真是的,不说喊醒我,让三妹久等了。”楚常喜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似乎刚刚醒来似的,神情慵懒带着几分懈怠,眼眸也不似往日那般清明,带着几分迷蒙。 楚常喜不禁有些诧异:难道方才画眉说她正在午睡是真的? “也没……只是想二姐了,过来看看,没等多久的。” 楚清欢闻言不由一笑,看来楚常喜还真是猛药治重病呢,晴纹那一嗓子还真是有用的很。 “那就好,不然就显得我规矩多,刻意为难三妹似的。”楚清欢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却是让楚常喜心惊胆颤,为什么她觉得二姐说的每一句话都似有深意似的,好像,好像在嘲弄自己,可是可是自己又说不出什么。 “小姐,茶有点热,您慢点喝。” 青檀奉上了茶水,便站稳了那里,楚常喜看着昔日的丫环,面上讪讪,“二姐厉害,便是手下丫环都调教的规矩,和外面那些小家碧玉比起来也差不到哪里去。说起来今年青檀也十七了吧,二姐准备把她配哪个小子?我倒是觉得前院……” “小姐。”晴纹没想到主子竟是把手伸到了二小姐的院子里,顿时扯着楚常喜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再说下去的话,小姐你就是半点希望都没有了。 楚清欢听了这么一句,看了眼青檀道:“三妹还真是想得久远,我不打算把青檀配小子的。” 这是不打算放人?难道是要将来当通房吗?楚常喜脑袋不可抑制地又去想偏了,只是青檀听到这话却是心中一喜,小姐竟是有这打算? “这样呀,青檀这般人品,倒也是配得上的。” 听着楚常喜这么没头没脑一句,楚清欢有片刻间的迷糊,只是待看清楚常喜一双眼睛在青檀身上来回打量顿时明白了她的想法。 此时此刻,楚清欢都有些想要笑了,自己这个庶妹还真是有意思的很,都大难临头了还想着别人的事,真是……朽木不可雕也,难怪宋氏会把她养在膝下,想来也是因为楚常喜好养好用的缘故吧。 楚常喜又是胡乱扯了一番,久久不曾转移到正题上,楚清欢却也不着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闲扯着,她倒是想知道楚常喜还能忍多久。 看着主子半天竟是没扯到正题上,晴纹在一旁都着急了,“小姐,你忘了有事要跟二小姐说吗?” 楚常喜迷瞪了一下,旋即才看向楚清欢,目光却是落在了青檀身上,“我和二姐有话要说,你先下去。” 其实这话她是对晴纹说的,可是目光却是落在青檀身上,登时楚清欢不由笑了起来,“三妹真是体贴,不但操心青檀的婚事,还知道体恤她,既然三小姐开恩了,下去找你画眉姐她们玩去吧。” 晴纹不由心中担忧,主子这般,真的能获得二小姐的帮助吗?她想要留在这里,却是被青檀带了出去,“晴纹姐姐这边请。” 屋里面,楚常喜听到这话却是有些紧张,“二姐误会了,其实我不是在说青檀,我是说……”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只是看着楚清欢唇角那似笑非笑的笑容,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楚清欢忽然间竟是有些好奇了,她还真不知道平日里她这个妹妹到底是怎么想出那些害人的算计的,如今事关自 己,却是连句话都不会说了。 “三妹不是有话跟我说吗?怎么,还在等什么人不成?” “啊?”楚常喜有一瞬间的失神,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来芝兰院的,连忙跪倒在地,“二姐救我。”她眼泪来的现成,就算是楚清欢看见也不由愣了一下,旋即将人扶了起来。 “三妹这是怎么了,还不赶快起来?” 楚常喜却是倔强了起来,“二姐若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 这是要挟自己?难道她还怕了不成?楚清欢心底里冷笑一声,“三妹既然不想说那就算了,等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 没想到楚清欢根本不吃自己这一套,楚常喜有瞬间的愣神,旋即才意识到楚清欢这是要离开,连忙抓住了她的衣裙下摆,“二姐,以往是常喜不懂事被她利用了,只要二姐救了我这一次,常喜日后定当听二姐吩咐,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听到这话楚清欢都想笑了,难怪会有这么一句: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说的便是楚常喜这类人吧。 日后听自己吩咐,当牛做马在所不辞?只怕是自己救了她这一次,她日后出卖自己更加彻底吧! “三妹说的到底是什么,难不成三妹得了什么隐疾不成?云大哥古道热肠,定然会给三妹看诊的,就算他不想看,我也会为三妹求情的,三妹不用担心的。” 她不可能没得到消息!楚常喜脑中顿时闪过这个念头,可是就算如此她还在这里跟自己胡言乱语,难道是…… “你在戏弄我?” 看着比自己矮了些许的人,楚清欢唇角一扬,“还不算笨到家,怎么,三妹很生气吗?我不过是开了个玩笑而已。” 楚常喜将信将疑,“那你会救我?” “给我个理由。”楚清欢直截了当,倒是让楚常喜错愕了一下,旋即才道:“打击母……打击宋氏,这样子不是正好吗?二姐你和五妹不会嫁给孙延人,要是我也不嫁的话,那,那嫁给孙延人的不就只有大……楚锦绣了吗?这不正是二姐你希望看到的吗?” 楚常喜忽然间想通了,楚清欢屡屡跟夫人作对,收拾楚锦绣,不就是想要看到这场景吗? “所以,你一定会救我不是,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的。” 楚清欢都想要笑了,宋氏也不算笨,怎么教出来的楚常喜竟是这般没脑子,“常喜。” “啊?”很少听到楚 清欢这般喊自己,楚常喜有瞬间的愣神,却见那清秀的脸上写满了讥嘲,目光中带着深深的不屑,“有没有人说你很笨?笨的……愚不可及!” 听到这话,楚常喜却是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救你?嗯,一个要谋害我哥哥的人,一个三番五次想要害我的人,你说我怎么可能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救你?难道救了你之后再等着你来害我吗?” 楚清欢轻蔑一笑,“还是你以为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愚蠢?” 楚常喜终于醒悟过来,看着楚清欢那近在咫尺的脸,她恨不得撕碎了这面皮,原来原来刚才这一切都不过是楚清欢为了羞辱自己!她伸手要打人,只是手腕却是被楚清欢扼住了,耳边只听到一个震耳欲聋的词,“滚!” 晴纹正在院子里的凉亭下看着画眉等人做绣活,忽然间听到屋里面传来的这一声怒吼,连忙站起身来,却见自家主子竟是捂着脸从里面跑了出来,她心里大吃一惊,难不成二小姐不帮小姐不成? 她连忙去阻拦,却不料楚常喜见到晴纹却是怒火中烧,想起她之前再三对自己说楚清欢会救自己,可是楚清欢之所以听自己絮絮叨叨那么久,却不过是为了侮辱自己而已! “你个贱人,竟然敢和外人联合起来欺负我,看我不打死你!” 晴纹不提防,顿时被楚常喜“啪啪”打了好几巴掌,更是被推倒在地,不过瞬息间工夫身上已经挨了好几脚。 “三小姐这是干什么?”画眉等人连忙去劝,楚常喜却哪里听得进去,更觉得晴纹是被楚清欢收买了的,下脚却是更狠了几分。 “我让你个吃里扒外的,看我不打死你!” “三小姐要教训丫环也回喜乐苑去,在芝兰院里撒什么野路子!”周妈妈看到这边闹了起来,顿时也恼火起来,自己被人卖了,却来二小姐这边来闹,这算是什么道理! “我打自己的丫环,管你什么事情?”楚常喜越发笃定晴纹是被收买了的,看着周妈妈过来也不害怕,“还是你心里有鬼!” 周妈妈这段时间以来颇是被相府里大小丫环婆子敬重,便是楚锦绣和楚锦芙也不会随意对她大吼大叫,听到楚常喜这般,她也顿时恼火起来,“芝兰院有芝兰院的规矩,把这疯婆子给我赶出去!” 她一声令下,芝兰院里的粗使婆子都赶了过来,楚常喜见状不由愣了,“你们干什么,你们放手,我可是三小姐,你们敢对我动手动脚?” ☆、第56章 (1) “我怎么知道的重要吗?”事到如今还分不清主次,便是不被宋氏半卖半送给孙延人,早晚也得被自己的愚蠢害死。 “三妹还是关心下自己回头怎么对孙将军交代才是,听说将军府规矩森严,三妹到时候可千万要撑住,相府可从来没有和离的女儿的。” 楚常喜几乎胆寒,只是看楚清欢要走,她连忙去阻拦,却是被苏绾拦住了,“楚清欢,你我姐妹血亲,怎么能这么冷酷无情见死不救!” “姐妹血亲?”听到这话楚清欢忽然间笑了起来,“三妹如今想起姐妹血亲了,可是我告诉你晚了!等你要死的时候可千万喊着我,兴许我会去给你收敛尸骨的,成全了你的见死不救!” 饶是苏绾,听到最后一句也不由摇头,二小姐实在是太狠戾了,简直是女版的千岁爷,难怪能入了他的法眼。 楚家二房和相府小姐先后定亲而后火速成亲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京城,便是皇宫里太后听到这消息也不由笑了起来,“老太傅府上小姐都嫁了出去,皇后可是给双儿看好了人家?” 柳皇后闻言不由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太后竟是忽然间提起了这茬子,最近她正在为采蓉的婚事而发愁,却哪有时间去管皇甫无双这个没有半点血亲的侄女? “臣妾倒是看中了几个,只怕是无双那丫头眼界高,回头瞧不上,不如母后指点一下?” 太后自然知道柳皇后这是在打太极,只是笑意却是更盛了些,“过几天,皇上不是要去西凉围猎吗?到时候你们随着一同过去,这文臣武将世家子弟的,再不济也有大昭的皇室子弟,还能找不到个配得上双儿那丫头的?” 柳皇后听到这话顿时心中有了底,“母后说的是,无双向来喜欢英武男儿,到时候儿郎们围场比较,定是能有一两个看得上眼的。”说不定,也能给采蓉找到个合适的郎君,毕竟这九月份的西凉围猎,不止是皇室子弟可以参加,便是朝臣的子女也能一同前往。到时候让采蓉跟在自己身边,还愁找不到合适的人吗?柳皇后心中顿时有了计较,却不曾注意到太后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她。 “阿桂,你怎么看皇后?”慈宁宫四下里的青花大缸里的冰块散发出阵阵凉意,整个宫殿都带着些凉爽,跪坐在太后脚边的桂嬷嬷闻言不由忖度了一二,半晌才开了口。 “太后,奴婢只怕皇后一心牵挂着承恩侯府的小姐,回头并不把郡主和平阳公主的婚事放在心上。” 太后闻言唇角微 微一扬,说不出的讽刺,“你倒是看得精明,她也就那点心思了。”这等气度,实在是撑不起一国之母的重担,好在这后宫讲究的是一个制衡之道。 “那郡主和小公主的婚事……”桂嬷嬷不由有些担忧,到底这两人都是太后的孙女。 太后又是一笑,“她不管,皇帝还能不管吗?回头把今天这事透露给杜德全就行了。” 原来主子早就有打算了,告诉杜德全和告诉皇帝有什么区别?桂嬷嬷顿时有了成算,“奴婢知道了。” 围猎的消息早一个月前就已经传遍了京城,京城各处府邸无不是在忙碌,甚至于因为扈随人员限制,争吵的也并不在少数。 “真不知道这围猎有什么好,有什么好争执的。”楚锦芙收拾行李的同时还不忘念叨,“临平侯府那点破事都闹的京城人尽皆知了,也不嫌丢了百年勋爵的颜面。” 听到这话楚清欢不禁一笑,“哪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楚锦芙想了想不由笑了起来,“还真是这回事。不过你说临平侯夫人这都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这东方朔还真得会去不成?” 东方朔正是临平侯府的庶子,只是他不良于行,向来很少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临平侯因为耽于酒色此番并不会扈随前往西凉,便是在奏疏上加上了庶子东方朔,岂料临平侯夫人知道之后竟是大吵大闹起来,偏生侯府的丫环小厮又都随了临平侯夫人的性子最是爱嚼舌头根子,一下子闹的京城人尽皆知。 “他呀。”楚清欢轻声一笑,那向来不在人前露面的东方朔不知道成了多少人口中的笑柄了,“却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别忘了奏疏可是已经呈上去了的。” “是呀,我怎么忘了这一茬子事。”临平侯夫人原本并不愿意让这个庶子前去的,毕竟你个不良于行的前去围场岂不是丢人现眼吗?为此和临平侯可谓是大吵大闹,还动了怒火去了兄长石侍郎家中小住,只是最后却是改变了主意,由着嫂子钱氏陪同回了侯府。 但凡聪明点的却是猜出了原因,东方朔前去围场固然是丢人现眼的准,可是更能衬托出东方闵的英武不凡。 不过这临平侯夫妇俩究竟是什么打算却是让京城众人都迷糊了起来,若说临平侯是为了给庶子安排后路,怎么还能由着他夫人那个烈货闹腾呢?这反而不是断了儿子的后路吗? 楚锦芙为此也是想了好几天,今天听到这答案顿时笑了,“那我回头可要看一看他究竟是个 什么人物。” 这有什么好看的?楚清欢摇了摇头,“你以为是去游玩吗?轻装简行就是了,这些无用的不用带着。” 楚锦芙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心爱的玩偶被拿了出去顿时一脸不开心,直到楚清欢离开的时候还闷闷不乐,“真不知道吃着苦头有什么意思,偏生还都凑着要去。” 听到这话楚清欢不由笑了,也就楚锦芙对着等事情不上心,“对了,你四姐也会去的。” 听到这么一句,楚锦芙不由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她都不知道这回事的,而且祖母也没有跟自己说呀。为了这次秋围,祖母几乎每天都在自己耳边嘱咐,可是一点也没提这事情呀? 楚清欢不禁笑了,她怎么会不知道呢,自己身边可是有锦衣卫的人的。 “锦衣卫负责帝驾安危,你说你四姐去不去呢?” 六月份,楚家两个女儿相继成婚,只是自从分家之后,便是楚云溪和相府这边的来往也少了许多,毕竟已婚女子和未出阁的小姐向来交际圈不是一个。 楚锦芙半晌才反应过来,“可是林……姐夫不一定……”眼前却已经没了人,司棋轻声说道:“二小姐刚刚走了。” “哦。”楚锦芙看着行囊,顿时兴致大减,她实在是不想出门呀。 果然不出楚清欢所料,扈随队伍中出现了东方朔的身影,好像是久未见阳光似的,那张脸带着几分惨白,楚锦芙兴致勃勃地看着,浑然不顾一星半点的礼仪了。 “你都要把东方公子给吃了。”真不知道老夫人怎么放心,任由着楚锦芙随同前往围场。 楚锦芙俏脸微微一红,“我这不是好奇吗?”她收回了目光,刚要放下车帘,却是看到楚云溪走了过来,顿时不解地唤了一声,“四姐,你怎么过来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行走了半天,如今正在歇息,毕竟不止是各府的家眷,便是后宫里的妃嫔也不少都在队伍中,柳皇后、陈贵妃、庄淑妃都在其中,贤妃因为照顾信阳公主留在了京城。 楚清欢听到这话也是愣了一下,她不由看向了苏绾,因为担心围场上出现突发状况,她此番随身伺候的是画眉和苏绾,其余众人都留在府中照看哥哥了。 苏绾低声道:“林……大人先行一步去打点了。” 楚清欢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她觉得苏绾这话好像话中有话似的,只是楚云溪已经到了马车前,“二姐、五妹,不 知回头我能不能坐你们马车上?” 楚云溪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只是她自己坐在车马里实在是太过于无聊,她新婚不久,又是锦衣卫同知的新婚夫人,这等身份在贵妇圈中并不是很受欢迎。 “当……二姐姐,我们很久没见过四姐了,是不是?”楚锦芙本来准备一口答应的,可是想到自己似乎并不是这马车的主人,顿时就使了哀兵之计。 楚清欢不由莞尔,她还真是小瞧了,难怪老夫人会放心把她放出来。 “四妹不嫌拥挤的话,就过来吧。” 八月的天气还带着几分闷热,马车四角的小铜炉里放满了冰块,楚云溪并没有带丫环一同过来,只是一上马车就被几人打量,她也不由羞红了脸。 “很热吗?”看见楚云溪脸颊升起的红云,楚锦芙很是不解道。只是若是她脸上没有那不怀好意的笑,楚清欢觉得这话也许更有诚意些。 楚云溪几乎把头埋到了胸前,“没有,没有的。” 没想到自己这个堂姐成婚后却反倒是害羞了,楚锦芙不由调皮地冲着楚清欢吐了吐舌头,刚想要说话,马车壁却被人敲响了。 “三哥,你怎么过来了,难不成怕我把四姐吃了?”楚文琛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意,“五妹说什么话呢,只是许久不见两位妹妹,我特意来打个招呼的。” 四月下旬的时候,楚思宁到了翰林院成为了从四品的翰林,而楚文琛却是去了国子监,准备来年的科考。便是楚思远也对这个侄子抱有很大希望,认为楚文琛来年有望夺魁,只是对其此番前往西凉却并不赞同。 只是到底是隔了亲的,何况如今楚家两房已经分家,便是楚思远再不同意,却也做不得楚文琛的主,何况楚思宁很是赞同儿子随驾的。 “手还伸的真长。”楚清欢轻声嘀咕了一句,看着外面已经开动的浩浩荡荡的车队,目光落在了那龙撵上,楚思远一直在龙撵上随驾。 “二姐在说什么?”楚云溪没听清楚,不由好奇问道。 “没什么,这天真是不错。”楚清欢笑了起来,正适合围猎,不过谁是猎物,还待进一步考究,不是吗? “西凉素来有美人如玉,锦上添花之称,只可惜君主这么没担……” “芙儿,不要胡说。”楚云溪皱着眉头,“我们女儿家,不要谈论这些。”尤其是这般惹人注目的话题,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那就不是简单问题了。 楚锦芙却是蛮不在乎地一笑,“我才不怕呢,到时候林姐夫定是要救我的,不然四姐回头不让他进房门。” 楚锦芙这话说的格外露骨,楚云溪不由又是脸一红,“芙儿,你胡说什么呢。二姐,你也不好好管管芙儿。” 楚清欢知道她有意调节气氛,对此只是付之一笑,不过楚锦芙说的却也不错,西凉国美人如玉,织造之术九州堪称第一,只可惜国力太弱,又夹在大周和大昭两国之间,只能俯首称臣,朝贺纳贡,便是连半点余地都没有。 便是这秋围,其实是大周和大昭之间的无形较量,可是场地却是选在了西凉国境内,而一切的用度无不是西凉国提供,西凉国堪比是里外受气的小媳妇儿。可若不臣服于大周和大昭,西凉国却又是面临着突厥的铁骑,地理位置诚然特殊,可是却也让西凉国为之吃尽了苦头。 弱国无外交,果真是那句老话呢。 半个多月的颠簸,在两脚踩到了地面的刹那,便是楚清欢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我要好好休息,说什么都不能打扰我。” 此番秋围的地点是西凉国北边的天水郡,天水可谓是四国交汇之城,郡南是山林,郡北则是草原,再往北去便是一望无际的沙漠,被西凉国称之为死亡沙漠的腾海沙漠。 锦衣卫早已经扎好了帐篷,林慕言果然是先行一步来了这边布置,楚清欢看着那青铜面具,不由皱了皱眉头。 “小姐,您要不要也先休息一下?” 任谁坐了半个多月的马车都没有太好的颜色,看着画眉略带憔悴的形容,楚清欢点了点头,“也好。”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和皇甫无双住在一个帐篷中。 便是紧随在她身后的苏绾也愣了一下,林大哥这是怎么安排的?难道不知道小姐最是讨厌…… “怎么,楚二小姐很是讨厌我?便是连同一屋檐下都不愿意?” 皇甫无双话说的刻薄,她可是没漏掉,看到自己那一刹那,楚清欢主仆三人的神色,分明很是吃惊。 楚清欢唇角微扬,抹出了一丝笑意,“哪有,只是郡主金枝玉叶和我同住在一个帐篷中,未免委屈了郡主。” 皇甫无双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楚清欢这话最是戳她心窝,毕竟便是柳采蓉都像芊儿那般独自住在一个帐篷中,可是自己皇家血统却是要和楚清欢挤在一起,尤其当初三哥还…… “郡主,你手……” 铺好了床铺的宫女刚要折身离开,却是看到皇甫无双手心流血,顿时大惊失色惊呼出声,“奴婢去找太……” “不必了。”皇甫无双一扬胳膊,拦住了那宫女,却是把手心的血溅了出去,苏绾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头躲了过去,可是画眉却觉得手背上一点温热又带着冰凉,她伸手一看却见是一点血痕,顿时瞪大了眼睛。 “真是对不住了。”她没想到竟是被这楚清欢躲了过去,皇甫无双脸上歉意很不真诚,“我去找……我这里有伤药,用一些就行了。” 不知为何,看到楚清欢那唇角的笑意,她觉得好像自己整个人都被看穿了似的,好像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无处遁形似的。 “是。”宫女低声应道,看皇甫无双再无吩咐才慢慢退了出去。 “小姐,刚才皇甫无双是故意的。”那手上的伤是气恼之下弄出来的不假,可是扬手甩血却是故意为之的。 天水郡有不成文的传统,若是被外人的血溅到了脸上,这人几日之内便是要见血光之灾的。好在适才小姐似乎躲了过去,苏绾心底却是对皇甫无双多了些芥蒂。 不惜借这民间传说让小姐深受其害的,这皇甫无双对小姐果真是没有好心的。 “你去查一查,到底是谁把我和她安排在一起的。”这事,不能解决,在楚清欢心中终究是一个坎。 “可我去了,谁来保护小姐?”苏绾有些担忧,这里到底不比京城,就算是锦衣卫负责帝驾安危,可是也难保其他有心人会趁机做出些什么。 “没事,你快去快回便是了。”再说,此时此刻估计大家都有些倦怠,谁还能有这个精神来对付自己? 苏绾仔细打量了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妥这才离去,楚清欢见状不由摇头,若是真有人要害自己的话,便是苏绾怕也难以抵挡的。 大周这边的驻扎之地背依山林,对面应当是大昭的营地,只是还不见任何动静,向来是大昭皇室尚未到来的缘故。 山野之中的熟悉气息竟是让楚清欢有种错觉,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她随着师父和云剑英在山林中生活的时日。 “是紫雪草?” 看到树根处的紫色小草,楚清欢不由愣了一下,紫雪草通体紫色,是难得一见的止血圣药,只是大周境内少见,没想到竟是能在此处看到。 她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喜色,刚 要上前去采了这紫雪草,却是忽然间感觉到一股冷意。 “滴答”的轻微声音响起,楚清欢不由愣了一下,慢慢伸手将紫雪草采了去放在自己的荷包之中,只是手心却是一片血色。 冷意从头顶直贯而下,她连忙退后一步,扶住了那一株胡杨木,看着仗剑而立之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果然这人适才躲在树上。 “你是大周人?” 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的虚弱,眼前这人胸前的锦衣几乎被染成了血色,楚清欢目光落在他腰间的佩玉上,“大昭齐王殿下,幸会。” 锦衣人听到这话拔剑直指楚清欢,“你怎么……好一个聪明人,你又是谁?”一块玉佩就让眼前人猜出了自己的身份,齐王不由心生提防。 楚清欢笑而不答,“齐王殿下何必关心我是谁,只是殿下还能躲得了多久?殿下如今这般出去,怕是会被锦衣卫当做刺客的,我想……”楚清欢看了看不远处的山头,“那边锦衣卫力不能及,不过想来殿下的敌人也是准备好了罗网的。” “那若是本王用你来救命,你觉得胜算多大?” 自己果然没有猜错,那玉佩和自己手腕上的羊脂暖玉材质相同,显然是西凉贡品,然而能享用西凉贡品的除了大周便只有大昭的皇室了。眼前的男子不过二十七八模样,玉佩上又有一个佑字,除了大昭的齐王万俟佑,自己猜不出其他人来。 “殿下为何剑走偏锋呢?也许我能救殿下也说不定。” 看着眼前神色淡然甚至于悠闲的人,万俟佑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救本王,为何?” 楚清欢却并不害怕他的威胁,反倒是往里走了几步,紫雪草向来是双生,每每出现至少有两株才是,楚清欢四处寻找,似乎根本没有把万俟佑的威胁放在眼中似的。 倒是第一个这么无视自己长剑的人,万俟佑心中闪过这个念头,问道:“在找什么?” 不应该呀,紫雪草两株是长在一丈之内的,怎么会没有呢?楚清欢正是不解,听到万俟佑问话,没好气道:“这个救你命。” 万俟佑看着那不起眼的紫色小草,就这个能救他的命?他不由皱眉,对楚清欢的话并不是很相信,“在你脚下。” “什么?”楚清欢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看到万俟佑那神色,她就知道万俟佑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当真,想到这里她不由跺脚,万俟佑脸色却骤然难看起来,“被踩死了草还能救 我的命吗?” 脚愣在了那里,看着绣鞋上沾染的一丝紫色痕迹,楚清欢笑意讪讪,“自然,这草就是碾碎了才能救命的。” 万俟佑眼睁睁看着那被楚清欢踩了好几次的紫雪草,大有引颈受戮的壮士气概,楚清欢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道:“殿下不要嫌弃,只是原本这株紫雪草上面沾染了您的血迹,若是不经过药水洗涤,很难有效,并非我有意搪塞。” 其实她是不愿意浪费罢了,紫雪草止血圣药,被踩了效果也是在那里的,要是不用这株那就是白白浪费了的,楚清欢自然不会这般奢侈,何况眼前这人还没有松口。 “你会医术?” 楚清欢的手微微一顿,她倒是没看出来万俟佑这般目光如炬,只看自己手法就看出自己竟然会医术了。 “久病成医。”楚清欢手下一重,听到万俟佑的闷哼一声顿时很是满意的笑了。 这丫头,还真是半点说不得,万俟佑心底里默默念了一句,“那你看着可不像。”见眼前的人并没有华大自己,万俟佑才换了个话题,“你要什么?” “殿下果然爽快人。”楚清欢笑了起来,“日后若我有难,开口求救时还望殿下搭救一番才是。” 你会有难?万俟佑挑了挑眉,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 “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本王的落魄,一般人可是见不得的。”万俟佑看着胸口的紫红色斑斓,心底里却是信服的,毕竟伤口不疼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他声音冷冽,整个人似乎都弥漫着杀气,只是楚清欢反倒是笑了起来。 “殿下不是这等恩将仇报的人。” 万俟佑正要开口,却是感觉一道紫色人影向自己冲来,他一时大意没有提防四周,看看躲开来人的半长软剑。 “小姐,你没事吧?”苏绾没想到这山林中竟是会有人,适才的杀气骤现让她心中一紧,好在……小姐看起来没事。 “殿下现在考虑的如何?”万俟佑是不是恩将仇报的人她并不在乎,只是重活一世她又岂会把自己屡屡置于险境?自然是打定了主意的,何况便是苏绾不来,自己对付一个受伤的雄鹰,也并非没有办法。 苏绾狐疑地看着对面的男子,却见他深邃的眼眸中露出一丝笑意,“如你所愿。” 苏绾很聪明的没有问任何话,只是无声地护在楚清欢身边,她眼力不错,自然发现了眼前之人的身份,只是大昭的齐王殿下为 何竟是忽然出现在这里,她虽是没有十二分把握,可也是七分确定原因的。 正在巡逻的锦衣卫看到忽然间多出来的人都惊了一下,只是再看到楚清欢走路一瘸一拐心中更是诧异,明明没听到什么惊呼声,怎么楚二小姐受伤了似的,而且身边还多了个陌生人? “多谢齐王殿下搭救。” 万俟佑自然不怕暴露身份,毕竟出现在大周的营地,自己身份怎么都遮掩不过去的,“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清欢姐姐,你怎么了?”皇甫云芊在帐子里闷得无聊,听到外面微微喧哗便出来瞧热闹,却是看到楚清欢有点灰头土脸模样,由人搀扶着,不由连忙上前。 “没事的,就是看到只小兔子去追不小心崴了脚,多亏遇见齐王殿下,不然还落在陷阱里出不来呢。”一番话却是把前因后果解释的清楚。 皇甫云芊听到这解释顿时冲着苏绾吼了起来,“你是怎么照顾人的,难道就由着主子掉下去不成?” 苏绾顿时委屈,只是想想自己也的确失职,好在遇上的并非是敌人,可是大昭的齐王殿下,是敌是友,自己却也是说不清楚。 “奴婢有罪,还请小姐责罚。” 还未待楚清欢给苏绾开脱,皇甫云芊却又是对上了万俟佑,“大昭的齐王,难道你是万俟佑?大昭的大司马?”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呀,“你怎么也受伤了?不都说你很厉害的吗?” “芊儿,不得如此无礼。”温和的呵斥声响起,皇甫镜目光落在楚清欢身上,带着浓浓的担心,“殿下,既然大昭还未到,不如殿下先在这里歇息,父皇听说殿下救了清欢,很是感激。” 清欢,万俟佑眼底闪过一丝不解,大周什么时候出了个叫清欢的公主,看来他一直关心着朝堂上的事情,倒是忽略了大周朝的变化。 “那就叨扰了。”如今,倒是要由大周来保护自己,万俟佑眼底闪过一丝嘲弄。 皇甫镜又是看了楚清欢一眼才带着万俟佑前往宣武帝的营帐,皇甫云芊主动搭手搀扶着楚清欢往营帐那边走去,“正好我也去看看无双姐姐,在这边好无聊,什么时候能开始围猎呀?这样我就能吃上新鲜的烤肉了。” 这倒是个精力充沛的,楚清欢心底轻轻一笑,“想吃烤肉还不简单,让人去林子里打些野味便是了。” 皇甫云芊听到这建议顿时跳了起来,“是呀,我怎么没想到呀,咦,南宫世子 ☆、第56章 (2) 输了,完全可以借口是休息不足所以输了比赛,若是平手很显然是大昭更胜一筹,若是赢了,怕是陛下脸上可就挂不住了。这一招分明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者说他胸有成竹,有十足的胜算也不为过。” 薛金莲赞同地点头,“只是大昭这般举动,难道是准备要撕破脸皮了不成?” 楚清欢也有这个怀疑,只是最后却还是没整出个头绪来,她笑了笑,“这等麻烦问题还是让他们去想好了,只是薛姐姐,为什么大昭皇帝看你的眼神似乎并不怎么对,难道他认识你……”母亲两个字,楚清欢最终并没有说出口。毕竟,万俟烈不会认识薛金莲的,而薛金莲酷肖晋国夫人,唯一的解释便是大昭皇帝万俟烈认识晋国夫人。 只是薛金莲也是一头雾水,心里却也不免犯了嘀咕,难道大昭皇帝真的认识母亲不成?不然为何母亲竟是称病不来秋围。 看薛金莲脸色微微凝重,楚清欢有意岔开话题,“薛姐姐,你说今天万俟琳儿那话是无心之言,还是昭烈帝意思?” 薛金莲闻言不由细细思索今日万俟琳儿的言行举止,最终说道:“我想是她故意想要给你难堪吧,若昭烈帝真的有意联姻的话,怕是并不会给你留退路的,再说万俟佑本就是昭武帝的幼子,昭烈帝到底是提防着他的,论理不会给万俟佑找一个强有力的王妃的。” 当年大昭内乱,昭武帝死于叛乱之中,其子嗣流离失所,其他皇室成员也都不知所向,原本默默无闻的胞弟万俟烈被群臣拥护,登基称烈帝,昭烈帝承继皇位后四处寻找失散的兄妹和子侄,而齐王万俟佑是昭烈帝找到的先帝的唯一子嗣。 “本督倒是觉得,这万俟琳儿可不容小觑。” 不知何时,姬凤夜竟是忽然出现,薛金莲闻言不由面露诧异,“千岁爷何来此言?” 楚清欢也看向了姬凤夜,眼中带着几分嘲弄,“看来千岁爷认为,我是典型的麻烦缠身,哪有什么强有力的后台。” 姬凤夜点头又是摇头,眼中带着晦涩的情绪,“那也要看对什么人,对于万俟佑,他不敢。” 不敢,还是不能?不敢娶自己?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楚清欢忽然一笑,无论是哪一个,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这妖孽说的委实不错,万俟佑本来就是昭烈帝心头的一根隐刺,如今又是和大周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怕是昭烈帝心中早已经有所提防了。 万俟 琳儿的话未尝不可能是昭烈帝的试探。 至于自己,若真是嫁给了万俟佑,他还真是麻烦缠身的。 大周假龙虚凤的郡主,长公主颇是宠爱的相府千金,又与锦衣卫都指挥使有交情,这等强有力的背景到了大昭,只会让万俟佑陷入更加艰难的境地而已。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薛金莲忽然的调笑声让楚清欢骤然回过神来,却见姬凤夜已经离开了。 “没什么。”楚清欢敷衍的一笑,只是旋即意识到眼前的人并非是楚锦芙,而是有一颗玲珑心思的薛金莲,她抬起头来,却见薛金莲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己一眼,眼中意味说不清楚,却也并非有了心结模样。 “那你早点休息,好在脚腕已经好了,不然看你明天还不得受罪?”薛金莲笑了笑便离开了,楚清欢低头看了眼左脚,唇角溢出了一丝笑意。 “小姐,怎么了?” 苏绾一出帐门就看到楚清欢站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模样,她不由问了一句。 楚清欢不答反问,“今天那边什么动静?” 那边自然指的是宋氏和楚锦绣了。苏绾了然,“宋氏今天歇息了半天,后来却拜见了柳皇后,至于楚锦绣倒是先后去了皇甫云芊和皇甫无双那里,最后去了柳采蓉的营帐。” “柳采蓉?”今天并未在王帐内看到她,看来宣武帝并非和柳皇后一条心呢。 “好生注意着就是,画眉怎么样了?” 苏绾知晓画眉在楚清欢心中地位,“手上的那几根刺被挑了出来,然后用了秘制的金疮药已经好多了。” 苏绾没想到,画眉竟是装作没事的,若非是她端茶的时候一不小心打破了茶碗,苏绾也不会发现她手心竟是一片红肿,那刺球的细刺不知道什么时候扎到了她,可是生怕小姐和皇甫无双杠上似的,她竟是忍住没有开口。 那细刺吸入牛毛,偏生又是扎在了她细嫩的掌心,若非是因为碰到热茶碗她心中一惊失手丢了茶碗,怕是她还要隐瞒一阵。 “那这几日就辛苦你了。” 饶是知道这位主子向来薄情,苏绾听到这一句也是愣了一下,这是为画眉替自己道歉?画眉现在手心有伤,差不多营帐里的事情都是她忙活,倒真是有些忙碌的很。 “是,小姐。” 苏绾闻言却并不忧伤,反倒是有些跃跃欲试,毕竟明天可是有好戏要看的。主子的骑射向来是出 类拔萃的,不知道明天自己能不能有幸看到好戏。 楚清欢也想到了明天的之事,同样也想到了姬凤夜,只是想法却是与苏绾的截然不同。她只祈祷,这里不同京城,营帐四处挨着,那妖孽别有事没事溜进自己营帐里面。 只是苍天应当是失聪了的,并没有听见她的祷告。半夜里忽然间觉得行军床微微一沉,楚清欢蓦然正看眼睛,却见姬凤夜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丫头竟然在等本督,真是让本督难忘。” 低微的声音只有他两人能听到,楚清欢恨不得闭上眼睛,从来没睁开过。难道她床上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还让自己装睡不成? “深更半夜的,你就不怕别人看见?” 姬凤夜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那不正好,想来楚相很乐意有本督这么一个位高权重又深得帝心的女婿的。” 夸自己都不带脸红的,还真是厚颜无耻的很。楚清欢心中默默道了一句,只是一想到适才姬凤夜的话,却是忍不住心跳快了一拍。 女婿,这妖孽是调戏自己呢,还是调戏自己呢? 姬凤夜何等样人,呼吸间便是能瞧出一二分端倪的,何况楚清欢又是在他胸前,“怎么,丫头现在才对本督怦然心动吗?还真是让本督伤心。” 怦然心动?上辈子倒是怦然心动了一次,结果被人家当刀使了都不知道,这辈子她大概是与这个词绝缘了的。 似乎察觉到楚清欢瞬间的心绪变化似的,姬凤夜只是伸手将楚清欢揽得更紧了几分,“放心,放心。”只是放心什么,却并没有说。 行军床很是窄小,昨夜姬凤夜又是忽然造访,本应该谁的疲惫不堪似的,可是楚清欢却是罕见的精神的很。 苏绾打量她的目光中都带着几分惊诧,只是她还未开口,倒是听楚清欢问道:“为何这段时日不见朱沅的影子了?” 她可是记得朱沅向来是跟随在姬凤夜左右的。 “她有些事情处理,过两日才能过来。”听苏绾这摆明了是敷衍之词,楚清欢却也不多做计较,只是她刚用完早饭,楚锦芙已经跑了进来。 “二姐姐怎么这么慢,围猎都快要开始了。” 她一脸欣喜和激动,便是楚清欢看见也不由被感染了几分。 “急什么,他们围猎他们的,我们在这里等着结果便是。” 楚锦芙却是拉着楚清 欢就往外跑,“二姐姐你不知道了吧,今年围猎的规矩是变化了的,不只是男人们要参加,便是我们也要凑一凑热闹的。” 楚清欢闻言不由眉头一挑,“这是谁提出来的?” 若是有了这些京中贵女的参与,怕是这鹿死谁手还真是不好说了。 “听说是那银月公主想出来的,她想参加围猎,大昭皇帝不许,结果她就对咱们陛下提出这个建议,陛下同意了,最后就改动了往年的比赛规矩了。” 楚清欢闻言看向了苏绾,看到对方也是不解心中却更是诧异,万俟琳儿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人意表,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果然,宣武帝正与昭烈帝商谈围猎规则之事,地主之谊的西凉使臣站在那里一脸小心笑意,生怕自己一冷脸就得罪了两位大邦的帝王似的。 “既是如此,那就按照新规矩来好了,往年都一成不变的,围猎起来也没意思。”昭烈帝笑着说道:“只是朕听闻大周向来礼教森严,这……” 宣武帝笑着打断了昭烈帝的话,“既然来了西凉,自然不按照京城规矩办事,烈帝放心便是,凤夜、镜儿你们去安排一下,辰时开始。” 大昭那边却是以齐王万俟佑和大昭太子万俟庆为首,楚清欢这才发现,相较于大周贵女的骑装,大昭女子的更是显得轻便简洁了几分,不过…… 大昭女子只有六七人,倒是大周的贵女林林众众二十多位,这人员不均,可真是有意识的很。 “既然人数不够,那便将就贵国好了,我们也只出七人参与,二男一女,这个安排,太子殿下和齐王觉得如何?” 相较于皇甫镜的温和有礼,大昭太子显得几分阴鸷,似乎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似的。 “大皇子建议不错,不过贵国女子众多,这七人该如何挑选?”万俟佑看了楚清欢一眼眼中带着几分耐人寻味。 “齐王殿下自然不必担心,大昭女子善骑射,我大周贵女自然也不落人后的。”姬凤夜看着穿着骑装还显得几分千娇百媚的贵女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么分组,你是故意的!” 楚清欢没想到姬凤夜竟是这么明目张胆地把自己分到了他那一组,而更为让她觉得气结的则是皇甫殊竟是和他们一组! 姬凤夜与她并驾齐驱,听到楚清欢这恼羞成怒的一句却是眉眼带笑,看着后面远远跟随的皇甫殊高声道:“那边似乎有动静,本 督去瞧瞧,就麻烦三皇子照顾二小姐了。” 未待楚清欢反应过来,姬凤夜却已经打马离开了。 “混蛋!”楚清欢低声咒骂一句,她并未压低声音,赶马上前的皇甫殊听了个清楚明白,眼眸中不由闪过一丝不悦。 当着自己的面骂这一句混蛋,她是在骂自己,还是已经表明了她和姬凤夜的关系? 可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皇甫殊心中一想都是一阵恼怒。 似乎感觉到皇甫殊的恼怒似的,楚清欢马鞭一扬狠狠甩了出去,胯下的骏马一吃痛扬蹄就要飞奔,却是被皇甫殊控制住了。 “你就这么讨厌我?” 马缰被皇甫殊夺了去,楚清欢眼中闪烁着怒火,“松手!”虽然自知并非是他的对手,可是她并不害怕与他对峙。 皇甫殊闻言反倒是将马缰往自己手中收去,“不要把我逼急了,否则……” “否则,你要如何?”听到皇甫殊说出这般话,楚清欢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三皇子,是准备给我点颜色看看,或者直接杀了我?” 皇甫殊闻言脸色越发黑了几分,“楚清欢,你什么意思?” 虽然他适才有瞬间的动怒,可是却也不过是为了吓唬一下她罢了,难不成自己还会真的对她动手吗? 这般恼羞成怒的皇甫殊自己似乎并未曾见过,他一贯都是深藏心思的,便是最艰难的时候也总是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的。 如今,在自己面前这般沉不住气,这几乎是前世的楚清欢所不敢想象的。只是如今的她,很是乐意见到皇甫殊的失态。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怎么,三皇子不懂吗?” 这分明是在嘲弄自己!皇甫殊冷冽一笑,只是他还未开口却一阵马蹄声传来,“楚清欢你怎么在这里?难不成惹你们三皇子生气了不成?你还真是有能耐。” 万俟琳儿语出嘲讽,眼神颇是暧昧地在楚清欢和皇甫殊之间流转,显然是在质疑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勾当。 “我又没有银月公主的本事,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惹恼三皇子呢?” 万俟琳儿没想到楚清欢竟然是直言顶撞自己,登时脸上微微变色,“你什么意思?说本公主竟是惹是生非不成?” 楚清欢浅笑盈盈,“恭喜公主,有这等自知之明。” 楚清欢这是故意在找茬!皇甫殊顿时一惊,她这么聪明一个人, 怎么无缘无故却是要惹恼万俟琳儿这么个刁蛮公主? 万俟琳儿也回味过来,眼前的人竟是故意在找自己的茬,她在大昭何等受宠,谁人敢这般对自己?便是太子哥哥对她也是客气的很,被楚清欢这般故意一激,万俟琳儿顿时俏脸冰寒,“你找死!” 她拉弓引箭,只是眨眼的工夫,那羽箭已经对准了楚清欢,显然是动了真格的。 “公主,不过是唇舌之争,何须这般?” 皇甫殊驱马想要阻拦,却不料万俟琳儿却是箭尖一转,直指皇甫殊,“我替你说话,三皇子倒是恩将仇报抱怨本公主,难道大周就是这般是非不分、恩怨不明吗?” 皇甫殊脸上露出一丝难堪,显然他没想到万俟琳儿这一两句话竟是就把自己说成小人行径了,再一看旁边楚清欢眼角带着嘲弄,分明是在看戏模样。 “公主怎么自己落了单,齐王和太子殿下去了哪里?”万俟琳儿正是与万俟佑、庆太子一组的。 “我们分开行动,看谁猎取的猎物多,才不像你们大周女子,说的好看,却只是个漂亮摆设,还要人保护。” 万俟琳儿这话里透着骄傲,却又是把楚清欢中看不中用骂了进去,皇甫煜没想到自己解了一个围结果万俟琳儿却又是得理不饶人,不对,简直是无理取闹胡言乱语,他脸上笑意一僵。 万俟琳儿杏眼一挑,“怎么,难道六皇子对本公主有意不成?怎么到哪里都能看到你?” 皇甫煜听到这话脸色瞬间一变,只觉得一道目光冰凉落在了自己身上,可是他却不清楚到底是来自三哥,还是楚清欢。 “公主哪里……小心!” 万俟琳儿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登时皱眉,却见自己马屁股忽然挨了皇甫煜一鞭子,一下子就窜了出去,她提防不及险些被甩下马去。 “楚清欢,你这是何意?” 若非她缓缓将弓放下,皇甫煜都想不到,楚清欢竟然会放冷箭。若非是自己见机快,怕是万俟琳儿不死也要伤了几分。 楚清欢却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六皇子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身边打马离去,皇甫煜登时恼火,刚想要发作却看见楚清欢竟是捡起一只雉鸡,他有瞬间的恍惚。 “公主、六皇子,我学艺不精,若是不小心射到了尊驾,还望见谅。”将雉鸡挂在马上,抛下这凉凉一句话,楚清欢扬鞭离去。 万俟琳儿目光冷冷看着前方,良久才回过头来,“喂,本公主知道你喜欢我,可是大昭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别指望你能娶得了我。” 皇甫煜原本还在想楚清欢那究竟是有意试探万俟琳儿,还是真的学艺不精以致于那准头有些偏差,忽然间听到这么一句顿时愣在了那里。 只是待他回过神来,去哪还有万俟琳儿的影子,只剩下皇甫镜还在这里,“六弟倒是好福气,竟是入了银月公主的法眼。” “三哥哪里话?我只是怕楚清欢惹了祸事罢了,母妃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生照看这个表妹的。”不过是瞬间的震惊,皇甫煜又是恢复了那言笑不羁的模样。 皇甫殊闻言却是轻声一笑,“贤妃娘娘有心了,只是这丛林中猎物众多,六弟可是要小心些才是。” 皇甫煜只觉得三哥这似乎话中有话,难道是三哥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针对适才万俟琳儿的一番话故意试探自己的? 而且,三哥竟是和太傅还有楚清欢一组,太傅不见了踪影,他们两人在这边却又是为何?皇甫煜只觉得似乎所有事情都纠缠到了一起,可是这似乎又只是一件事情而已。 “驾!驾!”马鞭狠狠抽打在马屁股上,小径两侧的树木越来越高大,灌木丛越发的少,显然是已经进入了这丛林里面,可楚清欢却依旧不曾放慢速度。 丛林深处树木遮掩了天色,越发显得阴暗,胯下的坐骑似乎有些害怕,再也不肯向前多走一步。 楚清欢这才松了缰绳,看着四周,眼中满是打量。 这四周并没有虫鸣,便是鸟禽的啼鸣声都没有,飞禽走兽并没有留下任何足迹,还真是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脑中浮现这个念头的时候,楚清欢心中微微一惊。宋成平是大周的十四男儿之一,可是楚锦绣却并没有力争参与,难道? 她心中微微一惊,驱使马儿离开这边,却忽然听见一声破空声从自己身后传来。 楚清欢就着马背伏下了身子,手中的弓箭却是拿的越发稳了。 只有这一箭吗?似乎应了她的想法似的,再度传来破空声,这次却是三箭齐发。 楚清欢顿时心中一惊,“不好。” 自己真是大意了,这三箭来自三个方向,显然埋伏自己的并非一人。不过应当是刚刚追了过来的缘故,所以这冷箭没有准头。 胯下的马儿是姬凤夜精心挑 选的,显然亦是良驹。不待主人吩咐便已经驮着楚清欢往外跑去。 埋伏着的黑衣人显然没料到楚清欢竟是有这般本事,四发冷箭都能被她躲了过去,看着纵马离去的人,几人不约而同追了上去。 骏马奔驰,楚清欢眼尖地发现另一拨黑衣人也出现了,应该是和上一班人马一样的,只是因为速度慢了些而落了后面。 第二拨黑衣人也注意到了楚清欢,毫不犹豫便是拉弓引箭,齐齐射出。 楚清欢心中一惊,显然第二拨黑衣人要比第一拨聪明,知道射人先射马。胯下良驹似乎感应到来自黑衣人的恶意,忽然间跳了起来,楚清欢紧紧附在马背上,只觉得左肩处猛地一凉,迅速感觉到一阵麻痹。 “箭上有毒!”脑中浮现这个念头,一颗药丸已经咽了下去。她自然不会认为此番秋围会师平静无波的,云剑英炼制的解毒丹药,自然是靠谱的多。 黑衣人看到楚清欢中箭,也不再遮掩痕迹,“雇主说了,将这女人杀了,黄金百两。” 黄金百两,自己这价钱算是多还是少呢?只是此时此刻却并不容她思索这个问题,第一拨黑衣人已经追了过来,和第二拨黑衣人顿时成掎角之势将楚清欢包围了起来。 “美人,还不束手就擒?要是能乖乖得让爷乐呵乐呵,兴许爷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二十多人呢,倒是真下了本钱。只是听着这怪异的声音,楚清欢唇角一勾,“我中了毒,你就不怕这毒过到你身上?” 那黑衣人却是极为无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放心,爷这里有解药的。” 看楚清欢脸上露出一丝犹疑,那黑衣人上前了一步,显然这两拨人都是以他为首领的,“怎么,小美人,考虑好了没?” “当然。”楚清欢很少甜甜一笑,那黑衣人看到不由一愣,更是色迷心窍,却听到耳边似乎传来轰鸣声,“我要你死!” 听到这么一句,这黑衣人显然是一惊,只见那羽箭竟是迎面而来,他根本猝不及防,眼看着就要丧命箭下,却是另一只羽箭横空射出,竟是把楚清欢的那一箭拦住了。 “大哥,这女人心思歹毒,可留不得。” 楚清欢心中却并无遗憾,反倒是兴趣盎然地看着出手相救的那人,“倒是好本事,只是你一开始不提醒,反倒是危急关头忽然出手相救,是想要借机赢得信任、树立威信?”还有一句,楚清欢并没有说,趁机除掉我 。 那出手的黑衣人显然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楚清欢竟然还这般说辞,倒是黑衣人首领忽然沉声道:“老三,这女人说的是真的?” 被称为老三的黑衣人显然没想到楚清欢的一句话竟然真的让老大起了芥蒂,顿时恨恨地看了楚清欢一眼,“大哥,我说了这女人心思歹毒,这番话就是挑拨离间的,你若是信了就上当了,我言尽于此,大哥要是相信那咱们还会是兄弟,要是不信,小弟也没办法。” 楚清欢闻言倒是不由多瞧了那老三一眼,用兄弟情义还让这黑衣人选择,显然自己是处于劣势的。只是,这人似乎对自己有些了解,会是谁呢? 黑衣人首领犹豫了瞬间,而后目光炯炯地看着楚清欢,“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可惜大爷并不相信你。” 楚清欢冷笑一声,“你若是真的不相信我,根本不会迟疑,小心背后!” 黑衣人首领闻言顿时看向了老三的方向,楚清欢唇角微扬,三支羽箭齐发射向了黑衣人首领! “大哥!” 这次,却没人救他于危难之间了。 黑衣人首领只觉得后心一凉,艰难地转过头来,却是看向了楚清欢,“你,你好……” “三哥,我帮你除掉了老大,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自己了,告辞。”此时再不离开又待何时?胯下良驹似乎明白楚清欢的心思似的,一下子就窜了出去。 黑衣人沉浸在大哥被杀,老三与外人勾结的震惊中根本没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楚清欢逃跑了。 “一群废物,她挑拨离间的话你们也信!我若是背叛了大家,让我百毒侵身,不得好死!” 这誓言让二十多个黑衣人齐齐一惊,纷纷道:“三哥,那现在我们怎么办?”俨然是以老三为新的首领了。 看着楚清欢纵马离去,老三眼中淬着毒液一般,“追!” 楚清欢没想到这群黑衣人竟是这么快就追了过来,偏生有人故意混乱痕迹似的,原本的马蹄印被人刻意掩盖了去,楚清欢骑得这匹马虽然是良驹,可到底是小马,并没有老马识途的本事,在岔路口停下了马蹄,后面的黑衣人也都追了过来。 “我看你往哪里跑!”黑衣人虽然没有骑马,可是脚下速度并不慢,很快便将有几人追上了楚清欢。为首之人,正是那老三。 楚清欢凝眸看着老三,只觉得这双眼睛很是熟悉,“你觉得你能杀得了我吗?” ☆、第57章 (1) 右侧的黑衣人手中弯刀已经出鞘,照着马蹄就要砍去的时候,破空声再度响起。 那羽箭来势凶猛,几乎将他带到了楚清欢的马下,羽箭穿透胸口,黑衣人脸上黑布似乎被血染了色,沾染到地上顿时色彩斑斓。 其余两个黑衣人顿时警惕起来,“谁,偷偷摸摸的,算什么好汉?” 那一箭来的甚是蹊跷,便是老三顺着那羽箭方向望去,却也没什么人影,“先把这女人解决了!” 杀了楚清欢这贱人,才是自己最大的目的! 两个黑衣人再度上前,却忽然觉得眼前似乎闪过一道金光,而后膝盖一软竟是跪倒在地上。 与之同时,两只羽箭齐发,射中了两人的后背,一下子便是气绝身亡! 这不过是呼吸间的工夫,便是老三也没预料到,就看到这两个黑衣人倒在了地上。 “你使的什么鬼把戏?”老三勃然大怒,只是旋即看到其余黑衣人纷纷赶来,他顿时笑了起来,“我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他话音未落,又是一只羽箭飞速而至,老三却是迅速侧过了身子,躲过了这犀利的一箭。 羽箭似乎钉子一般盯在了树上,箭梢微微颤抖。 就在老三惊魂未定之际,一人猛地窜了出来,落到了楚清欢的马背上,厉声喝道:“走!” 骏马忽然间吃重,反应却是迅速,一下子就冲破了黑衣人的包围圈,扬起的尘土遮掩了众人的视线。 “给我追!” 看到救了楚清欢的人时,老三目光有微微的凝滞,怎么会是他? “若是被大昭百姓知道,他们的齐王殿下喜欢射人冷箭,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呢。” 万俟佑闻言不由一笑,眉头一挑道:“楚清欢,你就是这么报答本王的救命之恩吗?”这嘴皮子,怕是万俟琳儿在她手下也讨不了好处。 “我可没让殿下救我。”虽然嘴皮子上倔强,可是忽然间感到后背有些粘稠的冰凉,楚清欢不由皱起了眉头,“你伤口裂开了?”适才那羽箭来势凶猛,她当时就想此人定是内力雄厚的,只是却没想到会是万俟佑,毕竟他有伤在身。若真是这般发力,怕是那伤口很难愈合的。 紫雪草虽然有止血圣药之称,可是当时万俟佑那伤并不轻,虽是能止血,可是凝合伤口却也是需要时日的。只是此番围猎,万俟佑乃是大昭的代表,根本推辞不得,何况…… 他这伤也许根本就没有对昭烈帝提及吧? 脑中迅速闪过一应的想法,楚清欢迅速将一颗药丸塞到了万俟佑嘴里。 “有毒吗?”万俟佑问了一句,只是却已经咽下了那药丸。 “七步断肠,七窍流血而死,会很好看的。”要是云剑英听到别人问他的药有没有毒,估计一把金针已经飞了出去。 万俟佑反倒是笑了起来,“我忽然间觉得琳儿的提议也不错,娶你当我的王妃,倒也是天生一对。” 楚清欢唇角一撇,“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再说。” 前狼后虎,后追前堵,看来为了取自己这条性命,有些人可是下了大本钱的。 万俟佑也意识到了眼下的困境,只是他语气却反倒是轻松起来,“若是本王有这个命,考虑一下?” 楚清欢眼眉往上一挑,“可以考……” 她话音未落,就听见高空中绽放出一个礼花,是信号弹! 只是这向来都是在战场上才会用到的,万俟佑此时用出来,岂不是大材小用? 信号弹如五彩的礼花似的在空中绽放,正在丛林其他地方围猎的众人看到这信号弹却神色不一。 “这好端端的怎么放起礼花来了?”大周鲜少有人知道这信号弹的来历,皇甫云芊不由皱起了眉头,“大皇兄,难道今天有篝火晚会吗?” 皇甫云芊正是与皇甫镜、沈潜一组的。 皇甫镜闻言皱起了眉头,这似乎在哪里听闻过似的,一旁沈潜却是开口道:“这是大昭的信号弹,向来是军中统帅用来发布命令的。”他游历四方,自然是见多识广。 “这……是万俟佑!”大昭尚武,此番其大将军叶墨焕并未前来,而手中拥有这信号弹的便只剩下一人了,大昭的齐王殿下,大司马万俟佑! “万俟佑怎么了?”皇甫云芊不解,怎么大皇兄一副惊魂未定模样,只是待她看到沈潜的神色时,才发现沈潜也是有些神情难以捉摸的。 “这信号弹向来鲜少使用,只怕……齐王殿下遇到了什么危难才是。”万俟佑并非昭烈帝子嗣,只怕这丛林之中怕是步步危机。 “那我们去救他呗。”皇甫云芊调转马头就是往西北方向奔去,皇甫镜稍稍迟疑了一下,“我们去看看。”却是对沈潜说的。 两人目光微微一对,便是知晓对方心思。 敢对万俟佑下 手,怕是这人便是大昭皇室之人了。他们若是贸然插手,便是把大周牵扯进去,怕是得不偿失。 只是既然皇甫云芊开了口,到时候却也是好推脱的。两人都是聪明人,脑中迅速反应,顿时都跟着皇甫云芊去了西北方向。 不同与皇甫镜的选择,五皇子皇甫华却是继续狩猎,因为他并不懂这信号弹的含义。与他一组的是皇甫无双和临平侯的次子东方朔,东方朔目光凝视着西北方向,眼中晦暗不明。 六皇子皇甫煜却是见状愣了一下,旋即对着薛金莲和庄明杰道:“我去那边看看,麻烦世子保护薛小姐安危。” 庄明杰并不懂得这信号到背后含义,只是见皇甫煜竟是几分重视不由诧异,可是心头却更多的是惊喜,自己和薛金莲独处的机会十分难得,得到这个机会……那真是多亏了这信号弹了。 只是还未待他答应,却见薛金莲竟是驱马追向了皇甫煜,“我还是与六皇子一道去看看吧。” 庄明杰有意与她的事情并没有瞒着什么人,皇甫煜固然是想去一瞧究竟,可也是顺水推舟在卖给庄明杰人情。 她薛金莲的事情,还轮不到皇甫煜来卖人情。心底里有微微的恼怒,只是脸上笑意却让皇甫煜无法拒绝,看着后面骤然流露出怅然所失的表情的庄明杰,皇甫煜没事人似的笑道:“那就一起吧,反正有太傅和三哥,万俟佑又出了事情,我们这次输不了的。” 皇甫煜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皇甫殊却并未在狩猎,而是第一个向西北方向追了去,因为那正是楚清欢离开的方向! 远远就听到了那边传来的铿锵声,血腥的味道几乎弥散在整个丛林里,看到楚清欢手中握着一把弯刀护住自己四周时,皇甫殊又是猛地一挥马鞭! “快,趁着来人之前把这俩人给我解决了!” 老三依旧游离在包围圈外,只是他没想到万俟佑明显地受了重伤而脸色苍白,却还是干掉了四五个黑衣人。 看着楚清欢竟是手脚利落地将一个黑衣人击退,老三眼睛骤然一亮,这招式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 “力气小了些,不过还不错。”虽然两人是背靠背相互扶持的,可是万俟佑似乎脑袋后面长了个眼睛似的,对楚清欢砍倒一人顿时夸赞起来。 “入的了齐王殿下法眼,我的荣幸。”该死,她根本不习惯这弯刀的,用着哪有长剑舒服?毕竟弯刀太过于短小,真是“一寸短一寸险”的不二写 照。 黑衣人没想到楚清欢竟也是舞刀弄得有模有样,心中对其顿时提防了起来,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从左右纷纷出手。 楚清欢左手甩出,金针直接没入一黑衣人的眼中,右手弯刀挡住了另一个黑衣人的攻势,她右脚一抬,正是要将这黑衣人踢开的时候,忽然间破空声越发接近。 不好!脑中浮现了这个念头,楚清欢只觉得肩膀忽然间一凉,紧接着便是麻痹似的疼痛从右肩传来,她手中弯刀一下子落到了地上。 那黑衣人手中弯刀顿时往下一劈,楚清欢堪堪转过身去,却是背后挨了黑衣人一刀,顿时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 “清欢!” 耳边响起了焦急的呼声,楚清欢尚未抬起头来却只感觉身体一轻,似乎被什么人带到了马背上似的。她之前的那匹马已经被黑衣人射杀了。 万俟佑感到背后忽然间一空,又听到皇甫殊的惊呼声,手中弯刀挥舞出去,顿时化解了两个黑衣人攻势。 老三没想到,竟是有人这么快就赶了过来,只是看到皇甫殊竟是带着楚清欢驰马离去,他犹疑了一下,看着楚清欢离去的方向,“追!”定是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行! “坚持一下。”皇甫殊几乎把人揽到了自己胸前,生怕马背颠簸触发了楚清欢肩头和背后的伤口似的。 楚清欢有瞬间的恍惚,脑中似乎不怎么分明了似的,她连忙摇了摇头,才发现自己竟是趴在皇甫殊胸前,只要一抬头就看到皇甫殊那略带着紧张的脸。 定是毒发了的缘故,不然怎么会忽然间感觉到他紧张了呢? 他才不会紧张,这个人冷血冷心冷手,最是擅长装出各种表情来糊弄别人的。 感觉到楚清欢的异样,皇甫殊立马拦住了她的举动,“你这是干什么?”难道她就真的这么厌恶自己,便是自己救了她的性命,却也是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出现吗? 楚清欢艰难地将一个解毒丹咽了下去,抬头看着皇甫殊微微皱起的眉头,她忽然间笑了起来,“三皇子这么救我,难道就不怕惹得无双郡主生气?” “你胡说什么!这批人不是双儿派出来的。”皇甫殊顿时呵斥道,只是说完他才恍然自己说了什么,顿时脸色一变。 “你套我话?”他神色骤然阴暗了下来,楚清欢却是笑了起来。 这才是皇甫殊,深情款款从来都是装的,如今这般恼羞成怒才 是他原本神色才对! “三皇子哪里话,我怎么会呢?” 马蹄声越来越凌乱,皇甫殊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黑衣人追了上来,只是黑衣人竟是埋伏了马匹,此事却是出乎他意料。 “坐稳了!”眼看着前面竟是有枯死的树木倒在路上,皇甫殊顿时说道,接着马蹄高杨,他胯下骏马却是越过了那枯木。 “倒是好马。”楚清欢看着后面,黑衣人忽然下马,心中顿时起了警惕。 皇甫殊听到这赞叹声,也不由唇角微微一扬,“那……”他的“是”字还没吐出口,却觉得忽然身子一沉,“不好!” 这枯木前面竟是埋伏了陷阱!皇甫殊却是眼疾手快抱起了楚清欢,借着踩在马背上的力道,一下子跳了起来。 只是他的坐骑原本就踩了空,又被主人狠狠踩了一脚,一下子就落在了陷阱里发出一声悲烈的嘶鸣。 “倒是好算计。”楚清欢眼中露出一丝光亮。 若是其他人往这边来狩猎,看到枯木拦路定是会调转马头离开的,只有忙于逃命的人会越过枯木,只是逃命却不知,枯木本身并没有什么,而是枯木前面藏着陷阱。 马匹的嘶叫声带着几分痛不欲生的凄惨,显然陷阱下面也是有所安排的,利刃尖刀,若是人落到了陷阱里,怕是不死也要残废了去。 黑衣人围追了过来,看着楚清欢和皇甫殊的目光带着几分嘲弄,“我倒是没想到你们竟还能走到这一步,楚清欢,救你命的人倒是多,可惜哪一个都救不了你!” 看了眼老三,楚清欢笑了笑,“是吗?想要我命的人也很多,只是她们却都比我死得早。” 老三听到这话却是笑了起来,“是吗?任你巧舌如簧这次却也休想活下去,你胳膊还能抬得起来吗?中了我的毒药,如今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以为你能逃得出去?” 楚清欢看了眼自己的右臂,旋即却是目光落在老三身上,“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这点子末微的本事,你还真好意思拿得出手!” 她轻轻抬起了右臂,眼中满是讥嘲。 老三听到她这话并不以为意,只是待看到楚清欢竟是右臂活动自如登时动了怒火,“云剑英,他到哪里都跟我过不去!” 果然是他!楚清欢脑中顿时清明,只是右肩上的伤口却是隐隐作痛,后背亦是皮开肉绽,这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 给我把这贱人杀了,我再给他一百两黄金!”老三骤然发话,还剩下的七八个黑衣人顿时眼中闪过亮光。 一百五十两黄金,足以让他们过三辈子的安稳日子了。 皇甫殊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却是将楚清欢护在了自己身后,他的弓箭都在坐骑身上挂着,如今手中却是连个趁手的兵器都没有。 “皇甫殊,你就不怕我给你背后一刀?” 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皇甫殊神色骤然一变,余光却见楚清欢左手为刃,正在比划着,似乎并不是威胁。 他心中一凛,却是那黑衣人看到他们起了内讧已经攻了过来! 大周皇室子弟都多多少少会些半吊子功夫,只是楚清欢却没想到皇甫殊的半吊子功夫却是不赖,竟是有云剑英的九成功力模样。 若是自己骤然对他下手,怕是他反击之下,自己不死也要伤了的。 楚清欢心底不由闪过一丝遗憾,太可惜了,若非楚锦绣和皇甫无双还未除掉,此时此刻便是两败俱伤自己也要杀了皇甫殊的。 让他也尝尝被人背叛的滋味,那真是永生难忘呀。 老三也没想到皇甫殊竟然是有这等本事,徒手便是制伏了三个黑衣人,他刚要与剩余几人一起上前时,却是忽然间听到一阵狼嚎声响起。 “呜嗷……” 悲悯般的狼嚎声让黑衣人浑身一颤,“坏了,狼群过来了。” 老三闻言不由一愣,刚想要问是什么一回事,却见仅剩的三个黑衣人却是发了命的向马匹奔去,似乎见到什么鬼似的要逃离自己。 狼嚎声越来越近,枯木后那三个黑衣人已经骑马离开了。老三顿时明白,怕是在这丛林与腾海沙漠里觅食的沙狼闻到了血腥气来到了这边。 “葬身狼腹,便宜你了!”老三狠狠瞪了楚清欢一眼,却是脚不沾地似的离开了,只是他却是选择往西南方向去了。 皇甫殊面色沉重道:“我去抢了他的马……” “晚了。”楚清欢笑了笑,皇甫殊看她笑意古怪,却是见那枯木那里哪还有什么马匹?分明是被狼嚎声吓跑了的。 便是自己追上了那马匹,楚清欢却又该如何是好?她背上有伤,自己若背着她离开,显然会被狼群追上的,若是弃了她…… 这个念头堪堪在脑中出现,他耳边响起了楚清欢带着几分冰凉的话,“放心,我不会恨你的。” 狼嚎声越来越接近,显然是闻到了这边的血腥气。皇甫殊正诧异她这句话什么意思的时候,却见楚清欢捂着右臂竟是往里走了去。 “回来!”只是他并没有去追。 这边几乎接近腾海沙漠,鲜少有高拔的树木,低矮的灌木丛并不能救他们性命,狼嚎声几乎就在耳边响起,皇甫殊对着楚清欢的背影高声喊道:“我这就去找救兵,你等着!” 脚步丝毫没有迟疑,毕竟,自己早就了解皇甫殊的冷血无情不是? 他如今固然对自己有意,却也不会为了自己放弃性命的,他这人最是看重性命,是不会用这个做赌注的。 丛林与腾海沙漠之间一山相隔,往北便是一片沙海,往南却是郁郁葱葱。楚清欢脚步更是快了几分,背后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似的,鲜血顺着她的脊背流了下来,只是她却是浑然不知,目光四处寻找,待看到一处山洞时才露出了一丝笑意。 好在,天不绝人之路。 她连忙矮着身子进了山洞,只是这山洞并不大,却因为是山阳处而干燥的很,遮掩山洞的枯草和枯木很快被点燃了。狼嚎声就在山洞外响起,只是看到火光,却不敢前行一步。 狼最是怕火,便是有鲜血的渴望,却也不敢上前一步。 倚在山壁上,楚清欢缓缓松了一口气,如今只希望万俟佑能快点找到自己,不然过一会儿这枯木燃烧殆尽,怕是自己最后只能剩下一堆枯骨了。 暖暖的火光让她脸颊微微发烫,楚清欢盯着山洞口。忽然间外面的狼嚎声却是骤然一高,她不由皱起了眉头,却见一道黑影从山洞口闪过,一下子就窜到了山洞里! 手中金针飞了出去,只是却被那人用袖袍兜住了,“丫头,本督辛辛苦苦来救你,难道你就这么报答本督?” 三枚金针被姬凤夜丢到了地上,楚清欢看着忽然进来的人,却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怎么,中毒傻了不成?连本督都不认识了?”伸手探了探楚清欢的额头,姬凤夜眼中笑意带着几分凝重。他没想到,有人竟是这么处心积虑地安排了这重重陷阱来除掉楚清欢。 感觉到额头微微冰凉,楚清欢这才回过神来,“姬凤夜,是你?” 骤然听到楚清欢唤自己这个名字,姬凤夜有片刻的迟疑,旋即眉眼中都带着几分笑意,“还认得出本督,看来没傻。” 头脑恢复了清明,洞穴外却是传 来了悲怆的狼嚎声,适才的“猎人”已经成了猎物。 “走吧。” 楚清欢却并没有站起身来,“锦衣卫?”带着几分悲壮色彩的狼嚎声戛然而止,除了锦衣卫的手段,楚清欢想不出其他。 看楚清欢并不起身,姬凤夜笑了起来,他弯腰抱起了楚清欢,“本督倒是很乐意为美人效劳,只是你就不怕……” “嘶。”楚清欢倒吸了一口气,姬凤夜闻言顿时色变,“受伤了?” 只是却并没有人回答他,原来楚清欢竟是在他怀抱中昏厥了过去。姬凤夜陡然清醒,难怪楚清欢适才不顾敌我就放了暗器,那时候她已经是在勉力支撑了。 守候在洞穴外的锦衣卫堪堪扑灭了洞口的火,就见洞穴里几乎是飞奔出一人,是千岁爷! 只是让一应锦衣卫几乎把眼睛瞪出了眼眶的是,为什么千岁爷竟是这般火急火燎的模样,他们记忆中何曾见过这般慌张失色的千岁爷呀? “千岁爷这是怎么了?”一人问出了众人的心思,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其中一个锦衣卫却是眼尖,顿时看出了其中名堂,“千岁爷抱着的人是谁?”众人闻言望去,这才发现姬凤夜胸前锦袍鼓起,分明是抱着一人,他们适才竟是没有发现! 姬凤夜并不是没有察觉出锦衣卫众人的异常反应,只是不知为何,看到楚清欢昏厥过去的虚弱模样,他只恨不得将那些黑衣人剥皮拆骨,成为那人人恐怖的啖人血肉的锦衣卫头子! 凌冽的气场让匆忙赶来的皇甫镜一惊,他原本是追着皇甫云芊过来的,只是到了这边反倒是自己一马当先了,只见姬凤夜停下了马匹,将怀中抱着的人交予了自己,“好好照顾她,若是有差池,本督定不饶过你!” 皇甫镜闻言心中一惊,平日里太傅虽然喜怒无常,可是却从不曾对自己说出这等狠话!只是待他看到锦袍下露出的清秀的面庞时,皇甫镜的吃惊顿时变成了浓浓的担心。 “太傅放心,我定当好生照看她。” 说出这话的时候,皇甫镜心中竟是五味杂陈。 偏生姬凤夜却并不放心,“我要你片刻不离守着她。” 在得到了皇甫镜的承诺后,姬凤夜才匆匆离开。 皇甫云芊和沈潜的马匹慢了一步,赶到这边的时候之间皇甫镜身前却是多了一人,皇甫云芊目光中带着几分打量,“大皇兄,这是……” 只是皇甫镜却是皱着眉头,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驾着马竟是飞速离去,虽是快,却也平稳。 沈潜若有所思地看着姬凤夜离开的方向,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适才那锦袍之下露出了骑装一角,是一身淡紫色的骑装,那是楚清欢的装扮。 想到这里,沈潜不由神色凝重,楚清欢受了重伤? 那样一个女子狡邪聪慧,怎么会呢?可是若非重伤,大皇子又岂会这般凝重神色? “沈公子,大皇兄怎么了?” 皇甫无双轻声开口,那一双星眸带着几分担忧,似乎又有些不安,“到底是谁受了重伤,怎么大皇兄竟是这般紧张,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大皇兄这般模样呢。” 听到这话沈潜心中顿时一紧,言者无意闻者有心,若是被宣武帝瞧见了大皇子竟是这般紧张楚清欢,怕是…… 想到这里,沈潜顿时纵马离开,速度之快让皇甫云芊大吃一惊,她还眉目盈盈等待着沈潜给自己答复呢。结果却吃了一嘴的灰尘,皇甫云芊脸色顿时一变! “沈潜你个混蛋……”只是沈潜却已经远去,根本不曾听到什么。 只是出乎沈潜意外的是,他们还没有到营地,刘太医便匆匆赶来了,“齐王殿下说郡主可能会受伤,让微臣赶来。” 沈潜闻言刚想要放下心来,可是却又是心中一紧,万俟佑的说辞若是处置不好,怕是与楚清欢并没有什么好处。何况,昨天万俟琳儿还提及两国联姻之事,昭烈帝并没有表示,可是这话一旦说出口,怕是两国帝王心底里都有所想法。 如今万俟佑竟然又是让刘太医前来,若真是被什么有心人利用,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沈潜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只是刘太医看到楚清欢的病情却是眉头几乎要皱到一起去了,“郡主伤势严重,要赶快会营地去,微臣自己怕是处置不了这伤势。” 皇甫镜闻言顿时一惊,“怎么会这么严重?” 刘太医面色沉重,“郡主中了毒,而且背上伤势严重,若非用了解毒丹和止血药,怕是此时此刻早已经……” “那还不快回去!”皇甫镜一声怒吼吓得刘太医把手里的医药箱丢在了地上,激起了一阵灰尘。 刘太医哪里见过向来好脾气的皇甫镜竟是这般发脾气,到底是沈潜见机快,“殿下不要动怒,楚二小姐定是吉人天相的。刘太医快些回去准备,我们这就回去 ☆、第57章 (2) 蒙蔽! “我只是在劝三皇子罢了,贪多嚼不烂,若是三皇子真心喜欢我,不妨拿出些诚意来。”楚清欢淡淡笑着说道。 “什么诚意?”皇甫殊追问道,只是旋即却意识到,自己问这个问题却是毫无诚意的,他连忙又道:“你放心,回头我定会证明给你看的。” 话音落下,帐门被掀开了,却是苏绾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进了来,“小姐,刘太医吩咐了,要奴婢看着您把这碗汤药喝完。” 只看一眼,楚清欢就知道这汤药里面放了多少黄连,只是这到底是刘太医的意思,还是姬凤夜那妖孽的意思? 皇甫殊出了去,只是听到营帐里楚清欢声音干涩道:“太苦了。” 苏绾却是笑了笑,“良药苦口利于病,小姐是清楚的。” 千岁爷此番真的是动了怒火的,在汤药里只是多放了些黄连已经是体恤的很了,若非是动了真情,怕是此时小姐已经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因为楚清欢遇袭,大周和大昭的围猎中断了一天后又继续开始,只是此番却没有女儿家能够参与其中了,对此万俟琳儿大为不满,只是被昭烈帝训斥了一番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营帐,将营帐里的瓶瓶罐罐摔了个稀巴烂。 万俟佑看到地上的凌乱不由皱起了眉头,“怎么,谁惹得咱们银月公主动怒了?” 因为伤口崩裂,万俟佑并未再度参与围猎,大昭这边以太子万俟庆为首,二皇子万俟离,三皇子万俟彦三人带领大昭儿郎和大周的皇子贵胄比试,其中姬凤夜也并未参与其中,理由则是保护两国君王安危。 万俟琳儿看到堂兄到来,顿时撒娇道:“佑哥哥,我想去围猎,可是父皇不许,好无聊呀,你不是告诉我说秋围很热闹吗?现在都闷死我了。” 躲开了万俟琳儿的拥抱,万俟佑指了指自己胸前的伤口,无奈地笑道:“好了,这次不用觉得无聊了,突厥来人了,你应该有对手了。” 万俟琳儿闻言先是一喜,旋即却是脸色一变,“突厥,他们来掺和什么?” 九州六国之中,突厥民风最是彪悍,马背上的民族曾经让中原腹地饱受折磨,也正是因为此,六百年前曾经统一了九州的大雍朝分崩离析,从此出现了九州混乱的局面。 直到后来大周和大昭纷纷建立,这经过了两百多年的建设,才有了如今的局势。 即使万俟琳儿不曾生活在那动荡 的年代,可是却也是对突厥人恨之入骨的,当年大昭初立之际国力衰微,昭徽帝曾被突厥俘虏,后来更是惨死突厥,这成为大昭的国耻。 几乎每一个大昭子民都记得这么一段悲惨的历史,万俟琳儿到底是皇室中人,对突厥的憎恶自然是更为深了几分。 万俟佑轻轻扯了扯唇角,“突厥的新王登基,想要和大周、大昭联姻,你说他们来干什么?” 万俟琳儿愣了一下,“父皇绝对不会同意的!”大昭,从来不需要和亲的公主、郡主,他们才不像大周人,要委屈求全。 万俟琳儿这般反应尽数在万俟佑预料之中,他笑着摸了摸万俟琳儿的脑袋,“这是自然,皇上是不会同意的,只是突厥此番定是要娶走一位皇室贵女的,却不知到底是何人。” 虽然此番突厥颇是有诚意,可是突厥向来是马背上的民族,就算是大昭女儿家向来修习骑射却难以挨住这等彪悍民风,更别提大周的贵女了,只是不知道两国帝王却是什么想法。 万俟琳儿是一万个不乐意地出了营帐的,只是看到突厥人的时候,她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只恨不得啴其血肉一般。 “银月公主果然如传言一般高贵动人。” “你们突厥人也是一如既往让人厌……”万俟琳儿一句话没说完,被万俟佑拦住了,“契骨王也是少年英雄,让人佩服不已。” 万俟琳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眼前的男子竟然是突厥的契骨王阿史那契骨?现任突厥王的弟弟?怎么长的竟是有几分大周人的模样,不像是地地道道的突厥人? 万俟佑带着她坐了过去,低声解释道:“契骨王的母亲是也门王的王后,大周朝的和亲公主,北宫公主。” 万俟琳儿顿时看向了宣武帝,大周公主,难道这次大周又要让一个公主前往突厥和亲不成? “琳儿倒是精于骑射,只是她向来都是没规矩的,若是嫁到突厥,岂不是让突厥王城都乱七八糟的?回头突厥王找朕麻烦,朕可消受不起,这丫头,回头朕还是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就是了。” 昭烈帝一番话却是将突厥的和亲意图拒绝了,阿史那契骨却并不失望,毕竟大昭皇室向来小气,记挂着当年的昭徽之耻,自然是不会与突厥联姻的。 他此番之所以问却也不过是估计大昭颜面而已。他主要目的自然是和大周联姻,这才是突厥向来的传统。 “朕的女儿适龄的倒是有一个,只 是芊儿和银月公主差不多的脾气,怕是难以担当和亲的重任,只怕是要契骨王和突厥王失望了。” 阿史那契骨闻言脸上露出微微的失望,他自然是知道宣武帝有一个尚未出嫁的女儿的,虽然是刁蛮了几分,不过到了突厥,再倔强的驴子也会乖巧,他只需要为王兄求得一位王后便是了,只是却没想到宣武帝竟是拒绝了。 这让阿史那契骨不由有些失望,他刚想要开口,却听到一人笑着道:“虽然平阳公主不能和亲,可是陛下,皇室里却也是有几位郡主的,如今正值花样年华,说不定也能成就一番姻缘?” 姬凤夜的骤然开口让宣武帝微微一愣,旋即却是笑了起来,“凤夜说的倒也是不错。” 宣武帝承继皇位是兄终弟及,他本身行九,几位兄长当年在皇位争夺之中纷纷被贬身死,唯独他年幼,和先天有疾不良于行的鄞亲王幸免于难。 如今大周的郡主却委实不多,鄞亲王的遗孤皇甫无双算是地地道道的皇室郡主,其余的却也只有定国公萧远山的独女玉华郡主萧月如,还有丞相府的清欢郡主楚清欢! 宣武帝显然也是想到了几人,最后却是看向了姬凤夜道:“无双和清欢都是难得的好女儿家,若是为一国之后倒也是比芊儿合适的多,凤夜觉得谁更合适些?” 一旁宣武帝下首的柳皇后闻言却是眉眼一皱,看向姬凤夜,她自然希望姬凤夜说出的那人是楚清欢,这样子镜儿也不必为那女人而和自己隔阂了,可是她却忽然想到当初在掖庭,姬凤夜为楚清欢按摩玉足的场景,顿时心中有些不安。 “陛下这么一说倒像是臣在选妃,而不是突厥王在挑选王后了,这个主,臣可是做不了的。”姬凤夜风轻云淡,却是将问题最终抛给了阿史那契骨。 阿史那契骨略微知道姬凤夜的大名,只看到那张脸就已经认出了其人,“八千岁的美意本王心领了,只是母亲常教导本王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兄想要从大周迎娶王后,自然是听从宣武陛下的安排,何况陛下也算是王兄和本王的娘舅,自然会对王兄的婚事更为上心,不知八千岁认为本王说的对与不对?” 好一张利嘴! 在场众人谁也没想到阿史那契骨竟然如此能说会道,姬凤夜闻言却是丹凤眼微微一眯,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契骨王说的是,只是突厥王此番却也是造次了,大周素来有长嫂如母的说法,兄长向来都是弟弟们的楷模,只是此番契骨王为突厥王挑选王后, 似乎乱了长幼有序的规矩?” 不待阿史那契骨说话,姬凤夜又是道:“还是突厥向来是茹毛饮血,并不知晓规矩两字该如何书写呢?” “说得好!”万俟琳儿听到这一番话,几乎要给姬凤夜鼓掌了,尤其是看到阿史那契骨那表情,更是心中愉悦,对姬凤夜也不由刮目相看。 阿史那契骨没想到明明是这大周的八千岁之前给自己提示的,如今却又是用话堵自己的嘴,年轻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刚要开口,却听到号角声响起。 “是太子哥哥他们回来了,父皇,我们去看看太子哥哥的战果吧?” 万俟琳儿显然是有意撇开和亲这个话题的,昭烈帝闻言却是点了点头,“也好,等了那么久,总算是回来了,不过此番佑儿不能上场,真是遗憾。” 宣武帝笑了一笑,“齐王少年英才,总是有机会的,看看朕的儿子们给朕猎来了什么稀罕物。” 显然,两国帝王也选择性的忘记了王后人选挑选之事,阿史那契骨有些着急,刚想要追上宣武帝他们却是被姬凤夜拦住了去路。 “契骨王难道不知,大周还有一句话叫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此事从长计议,还请契骨王稍安勿躁才是。” 阿史那契骨没想到自己竟是轻而易举就被人抓住了手腕,他心中微微一愣,刚想要反手挣脱,却见姬凤夜却是松了手,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离开了。 王帐内突厥契骨王代表突厥王阿史那沙运向大周求亲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围猎归来的众人耳中,大昭太子闻言不过撇了撇嘴角,相比而言倒是大周的几位皇子和世家子弟脸色变化明显了几分。 “你是说父皇有意在无双和清欢两人中挑选一人前去和亲?” 皇甫镜良久才吐出这一句话,看着与昭烈帝执手走向自己这边的父皇,他恨不得当即跪倒在宣武帝面前,请宣武帝收回旨意。 一旁皇甫殊和皇甫煜听到这话也是神色蓦然一变,两人目光却都是看向了楚清欢的营帐。营帐前,是画眉正在熬药,楚锦芙陪在那里,很是小心地照看着火候。 “怎么可以这样?”皇甫镜几乎语无伦次,刚想要上前去劝说宣武帝收回成命,却是被人拉住了胳膊,“殿下若不想要她死还是尽快打消了念头的好。” 皇甫镜回头望去,却见南宫默言一脸凝重,显然也是惊讶于这个消息。 “大皇兄,南宫世子,你们 猎了好多猎物,这只山鸡送给我好吗?”皇甫云芊对突厥人也没有什么好感,又有意避着万俟琳儿,这一天基本上都在营帐里和南宫语嫣下棋玩了,一听到号角声响起就立马冲了出来,却是一点也不知道突厥求亲之事。 皇甫云芊目光炯炯却是望着南宫默言,显然是想要他的那只山鸡。 “承蒙公主殿下不嫌弃。”南宫默言并未曾拒绝,只是脸上却也不曾露出什么表情,皇甫云芊却好似拿到了宝贝似的抱着那山鸡离开了,显然是打算供养着,而并非祭自己的五脏庙。 “三哥,你们回来了?”皇甫无双眼神中带着几分哀怨,看着皇甫殊的目光恨不得黏住一般,好像溺水的人抓住的救命稻草。 “双儿怎么这副表情,难道是不舒服?” 五皇子皇甫华忽然开口,皇甫无双惊诧皇甫华的举动,却还是接过了他的话茬子,“可能是等得太久有些累了,我先回去休息,过会儿再过来。” “三哥,我看无双的神色不太好,你们向来兄妹情深,不如你去看看她?”皇甫华再度开口,却是一副关心模样,皇甫殊闻言心中闪过一丝诧异,最终却是点了点头,“也好。” 皇甫无双愣愣的坐在那里,营帐里的宫人都已经被挥退了,皇甫殊进来的时候只见她脸颊上挂着泪水,胸前的衣襟都湿透了,显然是哭了许久。 看到皇甫殊进来,皇甫无双连忙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带着几分勉强的微笑道:“三哥,你怎么来了?” 皇甫殊皱了皱眉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嫁到突厥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他看着眼前的人,脑中想象出的却是楚清欢梨花带雨的站在自己面前,苦求自己救她,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呢? 皇甫无双闻言连忙点头,“我不担心,只是三哥,我怕这样会让皇伯父为难的,万一皇伯父非要我下嫁突厥的话,我……我宁愿死!” 她语气一变,却是十分的坚持,这让皇甫殊眉头几乎拧到了一块,无双这是在要挟自己吗? “你放心,我会劝服父皇的。” 他转身要离开,只是却是被皇甫无双忽然间从背后抱住了,“三哥,我知道你现在不怎么喜欢双儿了,可是楚清欢对你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只有我对你是真心的呀!” 她头倚在皇甫殊背上,却并未看到,自己提及楚清欢的刹那间,皇甫殊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那是混杂着恼火和被揭穿了事实的恼羞成怒 。 轻轻松开了皇甫无双的双手,皇甫殊薄唇印在了她的额头上,“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低声承诺,只是却不料皇甫无双却是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几乎将整个人都吊在了他身上,仰起头吻住了他的薄唇。 “双儿你……”声音从唇齿间溢了出来,皇甫无双却是丁香颗轻轻敲动了皇甫殊的牙关,流连在他唇齿之间,眼中带着坚决的神色。 “无双姐姐,你好点了没……啊,你们在干什么!”皇甫云芊死命的掐住了山鸡的脖子,引得山鸡顿时发出一声声哀鸣。 ☆、第58章 两人怎么也没料到皇甫云芊竟是忽然间闯了进来,皇甫殊连忙松开了自己的胳膊,推开了皇甫无双,走向皇甫云芊道:“芊儿你误会了,刚才只是……” “我没误会,你们!”好恶心,皇甫云芊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她顿时往外跑,刚掀开了帐帘却不料自己却是被人在后面抓住了。 “千岁爷救我!” 皇甫云芊声音从皇甫殊指缝间流了出去,惹得皇甫殊脸色顿时一变,“千岁爷千岁爷,难道他是神人不成,还能凭空出现在这里?” 楚清欢对那人何等信赖,便是自己从小哄着的皇妹也叫那人救命! “哟,看来三皇子对本督很是不满呢,公主怎么了,难道三皇子要杀你不成?”帐门被掀开,姬凤夜脸上带着笑意走了进来,皇甫殊当即愣在了那里。 难道刚才芊儿之所以这么喊,是因为当时姬凤夜就在帐门外? 皇甫云芊趁着这行当连忙挣脱了皇甫殊的束缚,跑到了姬凤夜背后,小心扯着他的衣袖一角。 “千岁爷玩笑了,我只是在与芊儿玩笑罢了。”说着,他捡起了被皇甫云芊丢在了地上的山鸡,递了出去,“别忘了这个,放心,我不会吃了它的。” 皇甫云芊颤颤巍巍接过了山鸡,然后迅速地逃离了皇甫无双的营帐。 姬凤夜见状不由一笑,“难怪陛下说平阳公主不适合下嫁突厥,看来倒是无双郡主性子稳妥,而且还善于骑射,更适合突厥一些。” 皇甫无双闻言几乎脸色惨白!她虽然不在朝堂之上,可是却也知道,姬凤夜说出的话十有*会被宣武帝采纳的,若是这话真的说与了宣武帝,怕是自己要下嫁突厥联姻几乎是不争的事实! 皇甫殊闻言也是脸色一变,却见姬凤夜却是忽然回头道:“三皇子过会儿出去的时候可是别忘了擦一下脸上的唇脂,陛下看见了该说三皇子不务正业了。” 皇甫殊一时间脸色几乎成为黑炭色,看着手心上的那一抹嫣红颜色,他目光陡然间落在了皇甫无双身上,只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一般! 皇甫云芊几乎是落荒似的逃离到楚清欢的营帐的,苏绾看到风风火火进来的人,顿时伸手拦住了她,“公主,我家小姐需要静养。” 皇甫云芊却是几乎眼泪都要落下来了,“我只在这里,绝对不会打扰清欢姐姐的,你放心。” 苏绾颇是诧异地看着 皇甫云芊,这小公主怎么了,难道又被万俟琳儿欺负了不成?怎么还这么委屈模样的,不过看着皇甫云芊坐在那里瑟瑟发抖,苏绾却是皱起了眉头,“公主你冷吗?不如回去换件衣服?” 皇甫云芊条件反射似的推开了苏绾的手,“我不回去,我住在这里,这里安全,这里安全。” 看着皇甫云芊喃喃自语,苏绾更是不解,她刚要出去却是听见帐门外画眉的声音,“三皇子,我家小姐正在休息,不方便见客。” 皇甫殊怎么又来了?苏绾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却是忽然被人抓住了手,是皇甫云芊! “苏绾姐姐,不要不要让他进来,他会杀了我的。”皇甫云芊压低了声音,脸上却是忽然间泪流满面。 苏绾顿时心中有所警惕,皇甫殊向来宠爱皇甫云芊,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杀了她呢?莫非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看着皇甫云芊可怜兮兮的模样,苏绾点了点头,“你松手,我去挡一挡他。” 皇甫云芊这才慢慢松了手,只是听着帐门外的声音,却还是心有余悸,觉得苏绾根本挡不住皇甫殊,她正着急之际,却是听到略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你躲这边来,他不会发现的。” 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好像是楚清欢的声音?皇甫云芊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连忙躲了进去,她刚藏好,却是听到苏绾带着几分犀利的声音。 “三皇子,我家小姐需要静养,不方便见客,你若是再这般执意,奴婢只好请陛下做主了。” 苏绾声音中带着强硬,只是皇甫殊却是冷声一笑,“那不妨去请。” 只听到一声痛哼之声,却是皇甫殊闯了进来,看着行军床上躺着的人,眼中带着几分冷冽,“楚清欢,你还真是歹毒心思,竟然用这办法来算计双儿,她与你何怨何仇,竟然让你这般仇恨!” 好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前世皇甫殊能为皇甫无双隐忍多年,如今却是终于忍不住了,这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到底是一门婚事,还真是讽刺。 为了权势,前世他亲手将皇甫无双嫁给沈潜,如今却又是生怕皇甫无双嫁到突厥,这到底是真爱呢,还是完全的利用之心呢? “三皇子难道是说突厥前来求亲是受我指使不成?”楚清欢轻声一笑,声音微微沙哑,却是更显得嘲弄,“我可没这个本事,不然这突厥的千里草原早已经划到了大周的舆图里才是。” 苏绾忍不住笑了 起来,小姐嘴巴毒的时候,可是和千岁爷有的一拼的。 皇甫殊当即哑口无言,良久之后才道:“真的不是你?” 可是,突厥的求亲来的实在是太突然,而姬凤夜虽然是将楚清欢和双儿同时抬了出来,可是依照姬凤夜的性情,他又怎么会让楚清欢和亲突厥呢。 楚清欢笑了起来,“就在前日,三皇子还对我表明心迹,如今却是问我这个问题,不知道是兄妹情深呢,还是对我言不由心,虚言奉承呢?” 皇甫殊闻言俊颜之上顿时如同凝结了一层寒冰,楚清欢却是唇角弯弯,笑意中满是讽刺。 皇甫云芊躲在行军床后,根本不敢喘息一般,良久之后才听到楚清欢略带着沙哑的声音,“他走了,你出来吧。” 小心翼翼地揭去了盖在头上的锦被,皇甫云芊重新得以见到光明,几乎是热泪盈眶,顿时趴在楚清欢腿上哭了起来,“清欢姐姐,我错了,往后我再也不跟你作对了。”这算是冰释前嫌了。 皇甫云芊的说辞,皇甫殊忽然间找自己,但是目光却是在营帐内寻找什么,这让楚清欢多少猜出了一些,看着哭得几分憔悴的皇甫云芊,她不由轻轻一笑,“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害怕的话就让苏绾把你的床弄过来,住在我这里便是了。” 皇甫云芊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意,“谢谢清欢姐姐。” 刚才是八千岁救了自己,可是八千岁向来是阴阳怪气的,救自己可是一时兴起,所以皇甫云芊虽然害怕,还是第一时间给自己找了一个靠山。 柳皇后虽然养育自己,可是却保护不了自己,何况她信不信自己的说辞还是一回事。可是楚清欢不一样,她和三哥之间总是有点过节的样子,而且皇甫无双多次陷害与她,只要自己苦苦哀求,就一定能得到她的保护的。 “可是,我总不能一直要清欢姐姐你保护我呀,总是要想个万全的办法才是。”自己撞见了他们之间的丑事,就算是三哥不杀了自己,无双姐姐也一定会对自己下手的。 不行,她一定要离无双姐姐远远的。 楚清欢唇角一扬,却并不说话,倒是苏绾动作迅速,不过是片刻间的工夫就已经把皇甫云芊的行军床搬了过来,便是连理由都找好了。 “皇后娘娘垂询了一下,奴婢就说是公主担忧小姐病情,想要照顾小姐,皇后娘娘称赞公主长大懂事了,还让刘太医熬了参汤,说是过会儿给小姐送过来。” 皇甫云芊听到这话却是忽然间眼睛一亮,“对呀,我可以让父皇降旨,让无双姐姐去和亲突厥,这样子她就没办法害我了!” 看着骤然起身,却是不小心碰着了脑袋的皇甫云芊,楚清欢不由摇头,倒是个聪明的,只是性子却这么莽撞。 “那就这么说,不怕陛下说你不顾及姐妹情分?傻丫头,让苏绾给你揉一揉头,别那么慌里慌张的,像什么样子,皇后娘娘刚夸了你一句,再这么冒冒失失的可就要挨罚了。” 皇甫云芊头顶有些痛,听到楚清欢这话却是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知道了。” 苏绾手上力道刚好,让皇甫云芊很是舒服,脑中也想出了说辞,“我可以跟父皇讲道理呀,反正无双姐姐本来就随着十一王叔住在北疆,早已经习惯了草原习性,而且她本来就是皇室贵女,为国分忧是应该的,实在不行,我就把她和三哥的事情捅给父皇知道,我就不信,父皇还会袒护她!” 果然如此,皇甫云芊之所以如今求自己庇护,是因为她撞破了皇甫殊和皇甫无双的奸情。只是…… “傻丫头,如今这节骨眼上,你要是把事情闹到了你父皇面前,岂不是被有心人说是我指使的吗?” 皇甫云芊登时傻了眼,“怎么会呢,明明是他们……” 楚清欢笑着拦住了皇甫云芊的话,“是他们有错不错,可是抓不到证据,你是无法让陛下相信的,听我的话,别声张,回头这事情我会处置好的。” 皇甫云芊一开始有些不安,可是听到最后一句,忽然间安下心来,可是到底有些担忧,“那你有什么办法?” 楚清欢笑了笑,“办法还没有,可是我还有些事没做完,怎么会去突厥呢?”山高皇帝远,自己尚未除掉楚锦绣和皇甫殊,怎么可能和亲? 让皇甫无双去和亲也不错,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现在的突厥王阿史那沙运和阿史那契骨乃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当年突厥王阿史那也田去世后,其弟阿史那也门篡夺了突厥王位,更是将先王的王后夺为己有,北宫公主当初曾经向大周求救,只可惜当年宣武帝登基之初政局不稳,并未加以援手。 北宫公主为了护全儿子阿史那沙运,只好委屈求全,却不料自己竟是再度珠胎暗结生下了阿史那契骨。而阿史那沙运长大之后也是仿照叔父的做法篡夺了王位,只是北宫公主此番却又是为了阿史那契骨苦苦哀求儿子。 如今的突厥 王为了自己的母亲,只好让阿史那契骨做一个清闲王,只是他心底里到底是不满意,便派阿史那契骨前来向宣武帝求亲。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后来阿史那契骨是杀了自己的哥哥篡夺了王位的,如果此时让皇甫无双去和亲倒也不错,让她尝一尝“孀妇”的滋味,受些“兄终弟及”的苦也不错,不是吗? “苏绾,你陪着公主去找大皇子,好生照看着。” 听到这安排皇甫云芊顿时有些害怕,若是无双姐姐真的要动手的话,只怕是苏绾并不能阻拦她的,只是她心底里虽有些害怕,却到底没有说出口,倒是楚清欢笑了笑,“公主不用担心,苏绾会保护好你的。” 看着楚清欢那明朗的笑意,皇甫云芊最终点了点头,既然清欢姐姐这么说了,那自己肯定会安然无恙的。 苏绾和皇甫云芊出去没多久,营帐内的安静再度被打破,“二妹身体可是好些了?我带了些烤肉,不知道二妹能不能用一些?” 楚锦绣娉娉婷婷走了进来,脸上的笑意却是遮掩不住的。 她就是来看楚清欢的笑话的,八千岁当初倒是庇护了她几次,可是这次却还不是将她给抛了出去? 和亲突厥,和一群蛮人生活在一起,甚至可能沦为妓子一般,楚锦绣几乎想到了楚清欢的悲惨未来,笑意更是浓厚了几分。 “有劳大姐挂心了,大姐没去和南宫表妹她们一同跳篝火舞?” 楚锦绣摇了摇头,“本来是准备去的,只是听说今天突厥的契骨王来为突厥王求亲,陛下有意让二妹和亲,姐姐心里担忧,便来看看二妹。” 楚清欢几乎想要笑了,苏绾早已经把打听到的一切告诉了自己,楚锦绣却是故意歪曲事实,难不成是想要看自己为难的模样吗? “为国分忧是应该的,只是我身体不好,怕是陛下不会同意的,前朝不也是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吗?当年永乐公主本该和亲突厥,只是身体太差而被换了下去,永平公主毛遂自荐去了突厥,代妹出嫁一时间成了佳话呢。” 楚锦绣顿时脸色一变! 代妹出嫁,楚清欢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提醒自己,宣武帝之所以迟迟未做决定,是因为想要自己毛遂自荐替代她去突厥和亲不成? “不可能!” 她当即吼了出来,楚清欢脸上带着笑意,看着楚锦绣的目光满是嘲弄。 当然不可能,当初永平公主 的毛遂自荐也是出于无奈,她不受宠便是连个封号都没有,若是不把握这个机会,怕是一辈子老死宫中都没人管的。 起码她要用这婚事赌博一次,而最终她也赌赢了,不是吗? 意识到自己失态,楚锦绣抚了抚鬓角的碎发,“怎么可能呢,契骨王是来求皇室贵女的,我又不是妹妹有着郡主身份,怕是突厥王看不上眼的。” 楚锦绣故作镇定,只是说话间微微的颤抖却是出卖了她的心境。 楚清欢点了点头,“姐姐说的也有道理,到底姐姐可是京城第一美,有那么多王孙公子爱慕,便是陛下想要姐姐和亲,只怕也拗不过这些王孙公子不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到时候姐姐说不定还能成全一段佳话呢。” 楚锦绣闻言又是一阵心惊肉跳,楚清欢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自己红颜祸水,回头宣武帝为了将祸水嫁祸别人,会让自己去和亲不成? 这不无可能! 想到这一点,楚锦绣只觉得心慌慌,不行,她要去找表哥和母亲商量,自己决计不能前往匈奴和亲的! 看着仓惶地逃离似的楚锦绣,楚清欢不由轻声一笑,“想要看我的笑话?楚锦绣,你还真是天真。” 不过,她现在倒是有个好主意,既能够恶心皇甫无双让她“心甘情愿”地远嫁突厥,还能够教训楚锦绣还有皇甫殊。 是夜,一人再度潜入了楚清欢的营帐,看着楚清欢行军床边的另一张行军床,姬凤夜眉头微微一挑,手指轻轻一点,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怎么,丫头这么迫不及待要嫁给本督?难道就不怕小公主是假意投诚,其实是为了抓你的把柄的?” 楚清欢早已经吩咐苏绾在皇甫云芊的茶里面下了迷药,又见姬凤夜点了她睡穴,心里更是安稳。 “真真假假难道我还分不清楚吗?千岁爷不是想要我嫁给突厥王吗?清欢听命就是了,何必还戏弄清欢?” 话毕,楚清欢只觉得后背一疼,是姬凤夜的大手按住了自己的伤口,她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他身上,“丫头,本督这番情天地可鉴,为何你去总是扭曲呢?” 还真是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楚清欢心底里嘲笑道,脸上却是十分真诚的笑意,“是吗?大概是天聋地哑,一时间没办法告诉我的。” 还真是伶牙俐齿。姬凤夜无奈摇了摇头,大人有大量地告诉自己看在这丫头心情不好的份上,他就不跟她斤斤计较了。 楚清欢自然也知道见好就收,姬凤夜现在之所以不跟自己计较十有*是因为自己有伤在身罢了,何况她还有自己的计划,自然是要和姬凤夜从长计议的。 半晌,姬凤夜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诚不欺我也。本督倒是好奇,三皇子与你何怨何仇,竟然这么坑害他?” 楚清欢唇角一扬,“坑害他?楚锦绣可是京城第一美,又是楚思远最疼爱的女儿,得到了楚思远的支持,抱得美人归,怎么能是坑害他呢?” 这番解释能骗得了皇甫镜,能蒙蔽得了皇甫云芊,可是却决计骗不过姬凤夜。 “若是本督不同意呢?” 楚清欢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她怎么也没想到姬凤夜竟是忽然间跟自己来这一套。 可是覆水难收,即使自己想要收回自己的话,怕是也没办法了,楚清欢脸上闪过一丝恼火,只是很快就被笑意取代。 “那千岁爷怎么才会同意呢?” 姬凤夜眉眼一挑,“丫头果然上道,欲取先与这个道理最是清楚明白。” 楚清欢眉头微微一皱,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倾城容颜道:“那千岁爷想要什么?清欢身无长物。” 姬凤夜闻言一笑,眉眼间的曼珠沙华都带着生动,“一个理由,说服本督。” 原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听见姬凤夜说出这八个字,她显然错愕了一下,最后才慢慢道:“我做过一个噩梦,梦里面他们将我害得痛不欲生。” 看着楚清欢淡然的神色,姬凤夜却是忽然间有些心疼,“噩梦?” 楚清欢慢慢点了点头,她多希望前世只是一场噩梦呀,那样自己就不会那么痛苦了,“一场噩梦,那么真实,我几乎都以为是真的了,因为那痛,是那么的真实。” 她语气缥缈,良久之后才感觉到自己是被揽进了一个怀抱中,小心呵护着,不同之前姬凤夜对自己动手动脚,这一次他只是那么静静地揽着自己,低声道:“那是因为你的梦里没有本督。” 没有本督,保护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行军床上只剩下自己,只是身边却还有着余温,楚清欢唇角微微一扬,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姬凤夜是答应了自己的。 “清欢姐姐,我昨晚睡觉没胡说八道打扰你吧?” 皇甫云芊忽然开口让楚清欢意识到自己的营帐中还有另一人的存在,她摇了摇头 ,“怎么会呢?”迷药加上姬凤夜点的睡穴,怕便是晴天霹雳也不能喊醒她的。 “小姐,刚才外面说今天下午安排了三国的贵女比试骑射,突厥的一个小公主,大昭的银月公主,还有咱们大周的无双郡主分别代表三国进行比试。” 苏绾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皇甫无双代表大周皇室出战,这意味着什么几乎不言而喻,外人看来是荣宠,毕竟突厥和大昭出战的都是公主,可是知晓内情的人却是清楚,只怕这和亲的人选已经定了下来。 “好热闹,清欢姐姐我们也去瞧瞧?”皇甫云芊可怜兮兮地看着楚清欢,显然是想要楚清欢陪着她一同去看热闹的。 楚清欢唇角微微一扬,尚未开口,却是画眉连忙道:“刘太医说了小姐要卧床休息五天才能下床走动的,这才是第四天,可不能胡乱动作。” 画眉很是紧张,表情又是严肃,皇甫云芊当即垮下了脸,她想去看热闹,可是没有楚清欢在身边却又害怕自己被三哥或是无双姐姐给算计了,实在是矛盾得很。 “刘太医还说了,适当的活动能让我尽快恢复,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自己体内的余毒一时间不会发作,只是师兄不在身边,自己这余毒却也无法彻底清除的。 画眉看楚清欢执拗,自知自己是劝服不了了,只好答应道:“那奴婢和苏绾陪着小姐。”若是再有人来刺杀小姐,那就先从她身上踏过去再说! 苏绾听到这话原本是想玩笑一句,只是看到画眉竟是十二分的坚决,她不由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忠诚的人不止可敬,更是可佩。 早膳过后,楚清欢在皇甫云芊和画眉的搀扶下小心地出了营帐,正在树下和南宫语嫣、薛金莲说笑的楚锦芙余光扫到这边顿时脸上露出惊讶,小步地跑到楚清欢身前,“二姐姐怎么出来了,我还正在与语嫣姐姐和薛姐姐商量,怎么能让二姐姐你瞧瞧热闹呢。” 楚清欢笑了笑,“不过是些皮肉伤,老躺着倒是难受,刘太医的药很好用,伤口都结痂了。” 薛金莲摇了摇头,“你呀,就是坐不住,还给自己找那么多理由,今天下午回头一起去看看,可是热闹的很。” 她的眼底浮现了一丝笑意,楚清欢见状不由一笑,“好呀。”她声音刚落下,却是大昭那边穿着红色内监服的太监走了过来,朝着几人行礼道:“薛小姐,我们公主有话想要和薛小姐说,不知薛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此番随着昭 烈帝前来围猎的大昭公主只有万俟琳儿一人,我们公主是谁不言而喻,只是万俟琳儿找薛金莲有什么事情?楚清欢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公主莫非是有什么悄悄话要对薛姐姐说不成?不过薛姐姐向来不隐瞒我的,不如我也去?” 那内监脸色顿时有一些尴尬,正说话间却是万俟佑走了过来,那内监看到万俟佑顿时行礼,却是匆匆离开了。 南宫语嫣见状不由调侃道:“到底是齐王殿下气势如虹,瞧瞧都把这小内监吓跑了。” 万俟佑不明所以,看楚清欢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心不由微微一宽,却听楚清欢道:“既然银月公主找薛姐姐,不知能否麻烦齐王殿下一番,好歹也能保全我薛姐姐安危不是?” 万俟佑剑眉一挑,却是看向了薛金莲,最后目光落在了楚清欢脸上,“我刚才从琳儿那里过来的,怎么没听说这事?” 几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楚锦芙问出了几人的疑问,“那适才那小内监,是谁派来的?” 万俟佑眉关紧锁,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但见楚清欢和薛金莲四目相对,显然也是猜出了一二! “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趁着南宫语嫣、楚锦芙去拿棉毡和吃食的工夫,万俟佑扔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 皇甫云芊皱着眉头不解道:“齐王这是要查清楚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楚清欢笑了笑,“大概是怕有人对薛姐姐不利,齐王殿下有所担心吧。” 皇甫云芊皱起了眉头,却是看到柳皇后和庄淑妃、陈贵妃一行往这边走了来,她顿时心中有了想法。 “芊儿拜见母后、贵妃娘娘、淑妃娘娘。” 楚清欢刚要行礼,却是被柳皇后拦住了,“你有伤在身就不要多礼了,看来果真是近朱者赤,这才不过一晚工夫,芊儿倒是比之前通情达理多了。” 若是之前,皇甫云芊听到这话定会将火气发做到楚清欢身上,冷嘲热讽一顿的,只是此时此刻听到柳皇后这般说,她却只是娇羞一笑,倒是让柳皇后微微惊讶,便是陈贵妃和庄淑妃见状也都是眉眼一挑,显然是惊讶于皇甫云芊的转变。 “二妹也真是的,既然刘太医吩咐你好好休养,你就好生歇着便是了,怎么又跑了出来?回头若是伤情加重,岂不是让母亲和我担心吗?” 楚锦绣微微嗔怪,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显然是担心楚清欢此番出了营帐会引起伤情加重,一番长姐风范尽显 ☆、第59章 (1) 那万俟佑岂不是也要随着一同离开? 楚清欢心中顿时微微一涩,对师父说不在意是假的,她怎么会不在意呢? 她还想要亲眼看见皇甫殊、楚锦绣、皇甫无双他们罪有应得,匍匐在自己面前求得自己的谅解,她怎么会不在意呢。 可是如今万俟佑一旦随同昭烈帝离开,自己时间一耽误,即使回头找到六位高手,怕也是回天乏术,无法让自己重见天日的。 心中不由涌起淡淡的遗憾,楚清欢刚想要开口外面却又是一阵喧哗,“怎么,我来找表妹叙旧都不成吗?大哥,你快些为我作证,我可不是什么刺客,我只是来看看二表妹的。” 宋成述漫不经心的语气似乎被扩大了十倍似的传入到耳中,楚清欢不由皱起了眉头,宋成述这般堂而皇之的,竟然是来找自己的? 宋成平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自己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弟,只是听宋成述提及楚清欢,他不由皱起了眉头,“这围场重地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快些回去给我!” 宋成述却是走近了几步,“大哥,我前段时间可是查到一些东西,不知道大哥有没有兴趣听一听呢?”他说的阴阳怪气,宋成平登时有些恼火,为何自己这个胞弟总是和自己对着干? 只是尚未待他发火,却见宋成平竟是拿出一锭黄金,“这个可是贵重的很,我有些穷,不知道大哥能不能救济我一下,好歹是亲兄弟的,怎么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吗?” 那是自己和那帮子沙漠游匪做交易时的黄金,上面都有一个淡淡的“沙”字,刻在了金锭子的右下角,宋成平压低了声音,“你想要干什么!” 宋成述却是笑了起来,“我说了,我是来找二表妹的,大哥你说我想干什么?” 被那小贱人灌了*汤了!宋成平心底里恨恨一句,他刚想要让开,却又听见宋成述在自己耳边轻声道:“对了,三弟现在还不错,回头我会把他平平安安送回家的,大哥放心。” 轻轻推开了宋成平的胳膊,宋成述笑得灿烂,画眉看着径直走了过来的人,脸上并没有多少好气,“表公子,我家小姐正在休息,还望表公子不要打扰。” 宋成述对待画眉却并不粗鲁,反倒是带着几分文质彬彬,“我自然不会打扰表妹的,只是表妹身受重伤,我心中挂怀,不亲眼看看表妹安然无恙,只怕我良心难安呢。” “画眉,让宋二公子进来吧。”营帐内响起的虚 弱的声音让画眉不由恼火地瞪了宋成述一眼,若非是他们安平侯府的人使坏,小姐怎么会现在这个样子。 宋成述听到这声音却也是眉头皱到了一起,待看到楚清欢形容憔悴卧在床上,他不由错愕了一下,“怎么会这样?” 楚清欢淡淡一笑,“没有惨绝人寰,是不是让二公子失望了?” 宋成述闻言一恼,自己真心实意关怀她,为何换来却是楚清欢的嘲弄,他不由狠狠瞪了楚清欢一眼,却见她神色如故,目光还是落在远处,似乎根本不曾看向自己。 宋成述心中一动,伸手在楚清欢眼前晃了晃,却是忽然间被她抓住了手腕,“怎么,二公子第一次看见睁眼瞎吗?” 不知为何,听到楚清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宋成述的心竟是有些堵得慌,他记忆中的楚清欢鬼灵精怪聪明过人,是只能算计别人而不会被人算计的,为何现在却是成了这样子? “是他们?” 几乎一下子就能想象出谁是幕后凶手,宋成述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楚清欢却是笑着松开了手,“怎么,二公子决定路见不平为了我而和兄弟决裂不成?” 这话犹如毒刺,宋成述闻言瞳孔微微收缩,半晌才轻声道:“我把他交给你,任由你处置。” 他?楚清欢皱了皱眉头,旋即意识到宋成述口中的他应该是那帮刺客中的“老三”,他的兄弟宋成洛才是。 “不必,回头我自然有办法抓住他的,只是到时候还望二公子不要出手阻拦我才是。” “我怎么会呢?”宋成述轻声笑道,他既然都恨不得将成洛那混蛋送到楚清欢面前,又岂会救他? “宋二公子,好久不见。” 骤然响起的声音让宋成述站起身来,却见姬凤夜站在帐门前,他背着光,夕阳西照光辉落在他轮廓上犹如神祗一般。 “既然二公子这么有心,不如和本督一同出手,让楚二小姐重见天日才是正经,不是吗?” 姬凤夜竟是邀请宋成述代替万俟佑来帮自己?若是宋成平和楚锦绣知道了,该气成什么样子呀?楚清欢忽然间有些迫不及待了了,她迫切的想要看到楚锦绣气急败坏的模样,那样的话,定然是十分精彩的。 “你有办法?”宋成述反应慢了半拍,只是看向姬凤夜的目光却是充满了要挟。 似乎,若是此时此刻姬凤夜敢矢口否认,他就能让姬凤 夜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一般。 “这是自然。”姬凤夜笑意中带着几分嘲弄,似乎在嘲弄宋成述的怀疑似的,“本督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 是夜,当来到营帐内的人有四个的时候,楚清欢不由诧异,难道师父并不出手吗?姬凤夜竟是又找了别人来? “南宫世子,二公子,还望听从唐先生的吩咐。” 听到姬凤夜开口,楚清欢眉头微微一皱,姬凤夜竟然是找来了南宫默言帮忙,也是,南宫默言不单是少年成名的将军,更是难得一见的高手,虽然比不得师父,可是与师兄相比却也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只是楚清欢还是预料错了,唐隐出手了,反倒是姬凤夜并未出手,而是警惕地看着四周。 忽然从手心和后背涌入的热力让楚清欢无暇去想姬凤夜究竟是何打算,她只觉得自己血管内的血液似乎犹如怒水奔流似的,让她恨不得将肌肤割破,血管破裂让这些热血自由的挥洒! “稳住心神!” 沉稳的声音响起,楚清欢心神一怔,是师父。 只是她什么时候多了个师父?她是被大夫人接回了府中,要准备嫁给大皇子吗? “三皇子你放心,我回头会帮你的。” 营帐内几人听到这句话莫不是一惊,姬凤夜看向楚清欢的目光带着诧异,旋即却是带了一丝冷冽,倒是唐隐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稳住心神,她是在噩梦。” 南宫默言和宋成述都第一时间稳定了下来,只是楚清欢却依旧心神不定,似乎整个人被梦魇了似的。 姬凤夜脸色并不见好转,看着楚清欢的目光也带着冷冽,直到唐隐最后长吁了一口气,他才回过神来一般,只见南宫默言和宋成述似乎都瘫痪了似的,而楚清欢却是倒在那里,人事不知。 派人将两人送回去安置好,姬凤夜目光落在了楚清欢微微颤抖的睫羽上,最后是唐隐拦住了他的视线。 “姬公子,这里我来处置就好。”唐隐的逐客令下的委婉,姬凤夜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一身冷冽让守在营帐外的苏绾浑身一颤。 难道千岁爷是吃醋了不成? 适才小姐的梦呓声她多少听见了些,只是吃醋也就罢了,怕就怕千岁爷误会小姐和三皇子有所勾结,会就此冷落了小姐的。 想到这里,苏绾不由心中一急,她虽是跟在小姐身边没多久,可是却也知道小姐和 三皇子绝对不可能有私情的。 不行,她要跟主子说个明白! 只是苏绾刚追了过去,却是一人拦住了她的去路,看见来人,苏绾不由皱起了眉头,“朱沅,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身红衣如火,朱沅笑意中带着几分嘲弄,“看来换了主子后,你的本事明显不如之前了,苏绾,千岁爷心情很不好,如今进去你不过是找死,你确定?” 苏绾有片刻的犹疑,她没想到朱沅竟是重新回到了千岁爷的身边,只是她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在千岁爷心情不好的情况下还去打扰,那无疑是在找死的。 权衡利弊,苏绾很快做出了决定,脸上笑意灿烂,“我不过是看你来了想和你说两句话而已,许久不见,你倒是一身杀气,真是令人望而生畏呢。” 朱沅将这句话当做恭维话,只是看到苏绾脸上的笑意,她忽然间醒悟过来,苏绾竟然是在嘲讽她! 令人望而生畏,自然千岁爷也不会对自己青眼看待的! 几乎,杀气勃然而发,苏绾却是轻声一笑离开了这里,心中却依旧纳罕,千岁爷之前相当于放逐了朱沅,此时此刻为何竟是突然间召回了她,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楚清欢疗伤的事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内情,不然楚锦绣也不会来回在营帐里走动,似乎在张扬自己有一双闪亮的眼眸似的。 “五妹这般情绪,只怕回头老夫人定是要责怪二妹照护不周的,到时候……不对,二妹也是目不能视物,许是老夫人看在二妹这般模样,也不忍心责怪了的。” 许是。 不忍心。 责怪。 楚清欢不由赞叹,楚锦绣这几个词用的委实是妙,几乎能让自己和老夫人撕破脸皮了呢。只是九尺高台却终究是功亏一篑。 “是呀,我没大姐那么好运气,有个精于医药的表兄,脸能恢复的这么快,真是可喜可贺。” 虽然看不到,可是楚清欢能够想象,楚锦绣瞬间变化了的脸色,该是何等的精彩。 “你!”楚锦绣只觉得脸颊生疼,似乎不受自己控制一般,她几乎能感觉到脸颊上那皮肤的遮掩下的破裂,几乎是不受自己控制的速度。 “小姐,大小姐怎么跑了。” 画眉想要跟上去一看究竟,却是被楚清欢喊住了,“跑就跑吧,离她远些,苏绾去哪里了?” 画眉摇了摇 头,“今天一大早苏绾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了?小姐,你有没有觉得眼睛好一些,唐大夫说你需要静养几日才能好转的,只是咱们明天,最迟后天就要启程了。” 楚清欢闻言一笑,“没事,我的身体我清楚,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师父用金针之法,配合着南宫默言和宋成述的内力疏导将自己脑部的淤血化了去,只不过那血块压迫了神经几日,怕是一时半会儿并不能好转,师父这般说无非是怕颠簸会让自己身体发虚,不过完全没必要,毕竟自己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是吗? 画眉欲言又止,只是看小姐躺在那里不想说什么的样子,最后她无奈地转身离开。 既然小姐这里自己说不通,说什么都要让唐大夫和她们一起回京,有唐大夫在路上照顾小姐,她多少也能安心几分不是? 可是苏绾怎么还不回来,现在营帐里只有她一个人,实在是走不开呀! 被画眉念叨的苏绾如今正从隐六那里获得情报,“你是说朱沅找到了一些东西,凭着这些千岁爷让她再度回来的?” 朱沅向来是姬凤夜贴身伺候的,与卫三、卫五、隐六相处时间更久一些,论理关系自然是更亲近些的。 只是苏绾性子活泼,而朱沅却是几分暴躁,以致于与众人相处中,倒是归来没多久的苏绾与卫五、隐六更合拍,以致于隐六从不隐瞒苏绾什么,直接问话就行。 “嗯,不过这次朱沅回来后好像比之前收敛了许多,对了,千岁爷神色一直不是很好,难道昨晚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可是看苏绾神色,楚家小姐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呀。 出了大事了。苏绾心底默默的一声,如今千岁爷误会了小姐,而朱沅又回来了,怕是这次小姐和千岁爷之间真的出现大危机了。 “没什么事情,千岁爷可是收拾好了?” 隐六点了点头,“嗯,再半个时辰就去西凉的天梁城,只怕有段日子回不去的。” 苏绾刚想要点头,却是忽然间抬起了头,“千岁爷去天梁城干什么?”若是被大昭的人知晓了千岁爷去了天梁城,怕是大昭和大周又要起干戈了。 隐六满是不解,苏绾你是才还问千岁爷收拾好了没有,如今却又是问为什么,怎么前后矛盾呀! 只是被苏绾瞪了一眼,他连忙道:“是蜀南的旧事重演,前些日子就传来了消息,这次大昭也派了人前 去,陛下决定让千岁爷前去处置。” 苏绾闻言不由精神一震,那么说来这事早已经安排好了? “知道大昭是谁前去吗?” 隐六点了点头,笑嘻嘻道:“你也认识,齐王万俟佑,不过因为万俟佑受伤,据说大昭的大将军叶墨焕也会一同前往的。” 叶墨焕? 苏绾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千岁爷终于要和这家伙狭路相逢了吗?” 苏绾认识叶墨焕?脑中浮现了这个念头,隐六刚想要探听些内情,却不料苏绾却是站起身来离去了! “喂,你等一下。” 苏绾蓦然回首,“怎么,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吗?” 隐六愣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嫣然一笑,苏绾转回了身子,“那就好,我先走了。” 看着越发远离的人隐六这才回过神来,不是自己还有隐瞒,而是自己想要知道的,苏绾你一个字也没告诉我呀! 这么不公平的交易,自己往后再也不做了! “一瓶酒,赌他下次还是外甥打灯笼。” 卫三唇角一撇,“四瓶酒他也是如此,开不了局。” 卫五闻言有些遗憾,小六实在是太不可爱了,每次都被苏绾算计,可每次都忘记自己被苏绾算计,真不知道当初为何千岁爷会选他做了隐卫的,怎么看怎么也没有隐卫的潜质呀。 姬凤夜离开的消息楚清欢并非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可是心底里却还是有微微的酸涩,他竟是没对自己透露一个字,难道是不信任自己? 宣武帝会派遣他前去西凉,自然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此番出行怕是目的并不单纯。饶是有皇甫煜和万俟琳儿的婚约捆绑,两国之间却依旧是勾心斗角不减当年,此番西凉国之事,只怕也是这次秋围的继续罢了。 “小姐,奴婢斗胆问一句。” 朦朦胧胧,眼前是苏绾的身影,楚清欢伸手刚在桌上摸索了一下,却是一个茶碗递到了自己的手中。 “什么事,说吧,犹犹豫豫并不是你的风格。” 苏绾也知道,只是这事她总觉得自己问出口并不合适,可是这些不止自己知道,便是那日宋成述和南宫默言都听去了的,若是被他们不小心泄露出去,怕是到时候就为时晚矣。 “小姐,您和三皇子有旧?” 那个“情”字 ,苏绾没有问出口,可是楚清欢何等样人,听到这话顿时明白了几分,一下子就想到了那晚给自己疗伤的事情。 “那天,我说了什么?” 苏绾没想到楚清欢竟是对那日之事毫不知情,她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开口道:“那日,小姐一直重复一句话。” 楚清欢闻言一愣,能让苏绾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这句话她不用猜也能知道是什么。 那晚治伤的事情她记得并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似乎回到了前世,回到了相府里,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相府二小姐,为了皇甫殊的英雄救美而芳心暗许,以致于不惜下嫁皇甫镜来帮情郎登上皇位! “三皇子你放心,我回头会帮你的。”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听到苏绾一字一句说出这话,楚清欢却还是忍不住浑身一颤,却听到苏绾关切道:“小姐,你放心,我会告诉主子,您和三皇子并没有什么的。” 甚至于,当初是自己帮着小姐制造了皇甫殊和皇甫无双之间的隔阂,小姐和皇甫殊怎么会有旧情呢? 看不到苏绾的表情,楚清欢心中微微一叹,看来,姬凤夜已经用他的方式在自己心中扎根发芽了,以致于就连苏绾都看出了一二。 她的确是担心姬凤夜误会自己。 只是,她楚清欢重活一世毕竟不是为情爱而活的不是吗? “除了南宫默言和宋成述,还有谁知道?” 这两人,倒还不至于用这事来威胁自己,可是若是再有有心之人,可就说不好了。 苏绾摇了摇头,“便是画眉也不清楚,小姐放心。” 两人正说着,却是画眉走了过来,“苏绾说什么呢,小姐有什么事情唤奴婢吗?” “干什么去……”楚清欢鼻头微微一皱,“你去了师……唐先生那里?” 是师父特有的草药味,一般人可能闻不出来,可是自己随着师父多年,早已经习惯了这味道,不是吗? 画眉并没有察觉到楚清欢语气里的微微变化,反倒是兴奋地看着苏绾道:“我去找唐大夫让他随着我们一同回京城,唐大夫答应了。” 师父和自己一起回京城? 这消息还真是让楚清欢大吃一惊,师父许愿不离此生隐居山野老林,难道是为了自己而违背了誓言不成? 想到这里,楚清欢不由鼻头一酸,自己竟是让师父这般,实在是太不 孝了。 唐隐得知了徒儿的心思后不由摇头笑了起来,“傻孩子,我一身医术只为了治病救人,哪有中途而废的道理?你是我的徒儿,我更是不能,山野老林住久了,我也是想要去京城看看热闹的。” 楚清欢知道师父是有心宽慰自己,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反倒是岔开了话题道:“也好,师兄正在为我哥哥治病,也许师父到时候可以检验师兄的本事。” 唐隐闻言不由皱了皱眉,“你哥哥?什么病?” 楚清欢垂下了头,轻声道:“忘梦忧。” “什么?”唐隐脸上闪过一丝震惊,“怎么会呢?那忘梦忧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我毁尽了。” 楚清欢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师兄告诉我的,如今他正用联合用南疆的蛊术来控制这毒,也许有了成效了已经。” 唐隐到底是历经了岁月沧桑的,听到楚清欢这话也不再问什么,反倒是说起了另一回事,“那日,我用金针抹去了那两位的记忆,只是那位姬公子功力高深,我也没有办法。” 听到师父这么一说,楚清欢顿时露出一丝笑意,“多谢师父。”既然有师父出手相助,那么自己就不必担忧那么多了。 “只是,这一条路走下来那么辛苦,值得吗?” 唐隐的话让楚清欢的笑意慢慢收敛了去,她抬起了头,尽管明知道看不见师父,却还是用心道:“值得,因为我从来不怕这些。” 白纱遮掩住了楚清欢的眼眸,可是唐隐却知道,自己这个徒儿此生怕是不了却她的心事就绝不会罢手的。 罢了,自己虽不能助她,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陷于困境不是?毕竟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徒弟,怎么能死在别人手中呢? “二妹,我方便进来吗?” 楚锦绣的声音忽然响起,只是楚清欢却是皱起了眉头,这进来的脚步声可是不止楚锦绣一人的。 “锦绣见过唐大夫。” 眼前的人这般古怪样貌,只是想到他竟是能让楚清欢起死回生,楚锦绣还是决意一试。 “母亲和大姐前来,所为何事?” 宋氏没想到自己并未说话却是被楚清欢猜出了行藏,她不由皱了皱眉头,“你姐姐这两日身体不太好,唐大夫有几分本事,我想麻烦唐大夫给我家锦绣瞧上一瞧。” 教养了楚清欢将近三年,唐隐很是清楚自己这个徒儿的性情,适 才几乎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那只能说明她并不乐意见到眼前的人,否则那笑意绝对是灿烂而真诚的。 “这位小姐有些娘胎里带来的病,先天体弱,只怕是并不容易治疗。” 宋氏没想到她本来是让这人给看看锦绣的毒的,却是被他一语揭穿了锦绣先天体弱的事实,她几乎可以看出来,这人是有所隐瞒的,因为那话说出来对一个女儿家是一辈子的事情,他不是那么残忍的人。 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人能救锦绣? 想到这里,宋氏很是激动,“唐大夫莫非有办法?” 唐隐轻轻摇了摇头,“若是三年前,我还有办法,只是如今小姐已经及笄,再行救治早已经晚了。” 晚了。 完了。 宋氏和楚锦绣脑中浮过这年头后,几乎要昏厥在这里,若非是抱琴搀扶着,她们几乎是走不出这营帐。 画眉禀告行礼已经收拾完了打断了楚清欢的思绪,她忽然一想师父虽然答应与自己一道回京城,可是他并非是师兄,个人意志并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改变的,也许自己本就不该问。 行程虽是一路颠簸,好在有唐隐小心用药,楚清欢回到京城的前一晚终于重见光明,画眉喜不自胜,抱着苏绾几乎痛哭流涕,嘴里一直念叨着,“苍天保佑,阿弥陀佛。” 这等场面让苏绾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干脆什么也不说,宣武帝得知楚清欢恢复视力后,也是龙颜大悦,“回头总算凤儿不会找朕的麻烦了。” 柳皇后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自是碍于情面却还是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只是看着镜儿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她忽然间又安下心来。 不值当的为皇甫云凤而伤神,只要镜儿能够平平安安得登大宝,比什么都重要。 这段时间以来,镜儿可是好多了,不是吗? 柳皇后心底里顿时宽慰了不少,她身后皇甫云芊更是喜形于色道:“我去看看清欢姐姐。”说着就奔跑了出去,宣武帝无奈摇了摇头,“双儿就要成婚了,芊儿却还是这副模样,真是长不大的孩子。” 皇甫无双原本也坐在柳皇后身后,骤然被点名顿时神色一变,有些幽怨地看向了皇甫殊,只是皇甫殊却并不回应她的目光,这让她更是幽怨。 察觉到宣武帝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连忙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皇伯父不必担心,芊儿还小,过些日子就 ☆、第59章 (2) “我担心二妹因为贺礼之事而郁闷,所以特意来看望二妹的。” 怕是来炫耀自己的吧? 楚清欢撇了撇嘴角,眼中带着一丝笑意,楚锦绣这般急功近利,看来那子夜韶华的效果当真是不错。 “大姐有心了,我……”楚清欢忽然回过头去,“我没事的。” 她声调骤然一变,让楚锦绣猝不及防,猛的往后退了一步,只是却不想她身后是一盆盆菊花,她顿时一脚踩到了花盆上,身体失去了平衡,身子猛地一下子倾斜就往水里掉。 楚锦绣慌张之下,双手四处乱抓,眼看着自己要抓住楚清欢了,可是她却是轻飘飘的一下子躲开了。 楚锦绣脑子一懵,只觉得浑身似乎陷入了冰凉之中,她想要求救,却是看到自己上方,楚清欢笑得粲然。 “大姐,这落水的滋味不好受吧。” 楚锦绣破口吼道,只是池水却是灌入了她口鼻中,让她再没有呼喊的机会。 “你这是在做什么!” 背后骤然响起的呵斥声让楚清欢浑身一颤,旋即却是唇角一扬,她站起身来看着来人,眼中带着淡淡的嘲弄,“三皇子说我在做什么?” 看着几乎要沉入池塘中的楚锦绣,皇甫殊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刚想要上前,却感觉楚清欢的手在自己眼前一挥,耳边是她轻声细语道:“成全你们,我很是大方的。” 这里面有诈!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皇甫殊想要往后退,可是脑子却控制不了身体似的,他只觉得自己似乎被人推了一把,一下子就落到了池塘中。 整个人都被埋入了水中! 人被冷水一刺激,皇甫殊骤然清醒过来,却见楚清欢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脸上满是嘲弄神色。 只是下一刻,她却是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快来人呀,大姐,你坚持一下,三皇子已经去救你了!” 被算计了! 皇甫殊脑中顿时清明,却只见池塘边一瞬间的工夫几乎是围满了人,太后的声音也慢慢传了过来,“怎么了这是?怎么好端端地竟然落水了?” 池塘就在慈宁宫外,因为太后的千秋节也被打扮一新,四周的宫女太监听到求救声后第一时间来到了这边,看着三皇子抱着楚家大小姐从池塘中出来,楚家小姐因为落水而浑身湿透,蜀锦的衣衫贴在身上,玲珑毕现,几个太监连忙移开了眼。 楚清欢脸上带着慌张,“都是清欢的错,适才大姐过来的突然,我反应过头推了一把,一不小心就把大姐弄到了池塘里,辛亏三皇子赶到的及时,跳入水中救大姐上来了。不然若是大姐因为我的意外而出了事,我良心怎么能安呢?” 看着惶恐的楚清欢,太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只是看着浑身湿透了的两人,她一双写满了沧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还不快些带楚大小姐去换身衣服?让御膳房里熬些姜汤送来,殊儿你怎么来了这边了?” 皇甫殊闻言不由看了楚清欢一眼,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看着楚清欢出来而尾随出来的吧?“回皇祖母的话,孙儿是喝了几杯酒有些醉意,所以才往这边来吹吹风的。” 太后闻言脸上闪过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这样子醒酒,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皇甫殊只觉得太后这似乎话里有话,想起楚清欢适才说的那一句“成全你们”,他顿时抬起了头,太后不会是要给自己和楚锦绣赐婚吧? 楚锦绣的落水似乎只是一个小插曲似的,返回了慈宁宫中众人依旧听戏赏舞,似乎那小插曲无关紧要似的。 楚锦绣醒来后猛地睁大了双眼,看着坐在床头的母亲道:“娘,这次是楚清欢推我下水的,有朝一日,我一定也要让她尝尝这滋味!” 宋氏看着一脸恨意的女儿,忽然间心头微微一酸,“你怎么去找了楚清欢的麻烦?绣儿,你可知是谁将你救上来的?” 楚锦绣闻言顿时一惊,她不知道为何当时好想要什么东西在池塘下面抓住了自己的脚,让她挣脱不开,以致于她很快就呛了水,人事不知。 “我记不清楚了,总之不是楚清欢就好!” 宋氏看了女儿一眼,眼中满是无奈道:“绣儿你可知,三皇子救你的事情被太后皇后她们看到了,太后适才问我的意思,是想要让你嫁个三皇子做皇子妃。” 楚锦绣闻言大骇,怎么可能! “三皇子喜欢的是,是……不是我,我不要嫁给他!”再说他一个没了亲娘的皇子,根本不可能得登大宝,圆了自己的呃皇后梦的。 她楚锦绣才不要将自己嫁给一个注定当不上皇帝的世子。 “母亲,让五妹,让楚清欢嫁给他,我要嫁给未来的太子,成为一国之母,才不要嫁给皇甫殊,一辈子没有出息!” “啪”的一声脆响,是宋氏的回答 。 “你以为众目睽睽之下,你还能逃脱的了这婚事吗?要不嫁给三皇子,要不一辈子青灯古佛在家庙里将养到老,你别忘了楚常乐当初是为何嫁到承恩侯府的!” 看着勃然大怒的宋氏,楚清欢骇然,“母亲,我……” 到底还是心疼女儿,宋氏坐在了床头,看着楚锦绣道:“三皇子固然没有什么优势,可是你要记得,你是当朝丞相的女儿,身份金尊玉贵,想要成为一国之母并不无可能。” 楚锦绣刚要说些什么,却是听到门外宫女禀告道:“夫人,小姐,无双郡主前来探望。” 不远处,楚清欢兴致勃勃地看着暖阁殿前的事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皇甫无双,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婚礼物,可还满意吗?” 就在皇甫无双进了暖阁的时候,薛金莲来到了楚清欢身边,“成全了他们,就不怕楚锦绣和皇甫殊勾结,对你更加不利?” 虽然太后并没有赐婚的旨意,可是在场的人无不是眼尖的,违背了“男女授受不亲”这一礼法的两人,只有成婚的份儿了。 只是薛金莲有些不懂,皇甫殊也是有武功的,怎么会亲自跳下水去救楚锦绣呢?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皇甫殊更感兴趣的应该是清欢才对。 楚清欢唇角微微扬起,“金莲姐姐你怎么知道他们会一心呢?至亲至疏夫妻呢,说不定他们连夫妻都称不上,不过是一对怨偶罢了。” 楚清欢不会无的放矢,说出这话来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薛金莲也不再多说什么,偕同楚清欢一道离开,“那我就拭目以待好了,只希望到时候这戏能够精彩几分才是。” 那是自然,楚清欢笑了笑。 自己特意选了这么个好日子,宋成平在前朝而不是在这里鞍前马后保护楚锦绣,自然要收到最好的效果了。 回到府中没多久,宫里就已经下了赐婚的旨意。 梨香院内老夫人有些错愕,看着楚清欢道:“怎么会无缘无故赐了婚的?”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责怪,显然是将这事怪罪到楚清欢身上了。 楚锦芙没想到祖母听到旨意后竟然会这么激动,不问青红皂白就责怪二姐姐,当即团委楚清欢说话道:“大姐和三皇子就和当初风波阁里的宋灵月和东方闵一样,这根本不关二姐姐的事情。” 察觉到楚锦芙的不悦,老夫人后知后觉到自 己的语气似乎太苛责了,这才缓了几分道:“二丫头别怪我紧张,只是和皇室联姻,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老夫人这也算是道歉,只是楚清欢却并不打算接受,“老夫人过虑了,能够结亲皇家,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老夫人这话若是被锦衣卫的听到传到皇上耳中,只怕对相府不利。孙女有些累了,先回去歇着了,告辞。” 看着楚清欢那唇角扬起的笑意,老夫人忽然间觉得一阵心寒,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越发猜不透这个孙女了,她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林妈妈冷眼旁观,看老夫人陷入沉思,不由轻声道:“五小姐,老奴去向二小姐解释一下,麻烦五小姐照看一下老夫人。” 楚锦芙自然知道二姐姐是生气了的,毕竟祖母这般不问青红皂白的实在是让人心寒,若是自己怕是更为恼火。 难得二姐姐还能顾全大局,只是……母亲和大姐不是一直希望联姻皇室吗?为什么祖母对这门婚事却是这般不满?希望林妈妈能够解释清楚,她可不希望祖母和二姐姐再度生分了,就像前段日子。 林妈妈脚下匆忙追了过去,楚清欢有些诧异,停下脚步,却见林妈妈一脸肃穆道:“二小姐,老奴有些要紧事要说,不知二小姐能否给老奴些微时间?” 不是来当说客的。楚清欢脑中浮现这个念头后,同林妈妈并肩而行回了芝兰院。 如今后院由宋氏和平夫人刘氏一同把持着,只有芝兰院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屏退了左右,林妈妈这才慢慢说道:“老奴将这事告诉二小姐只是想求一个安稳,只希望二小姐回头能保证老奴晚年生活无虞,其他事情,老奴并不强求。” 楚清欢闻言一笑,“林妈妈不相信我?不如我请赵妈妈修书一封给林妈妈,也好让林妈妈您吃颗定心丸?” 听楚清欢提及赵妈妈,林妈妈忽然间安下心来,二小姐虽然手段心机多,可是却从来也是言出必行的人,自己这般罗罗嗦嗦反倒是不美了。 “老奴想说的事发生在十多年前,那时候小姐还不曾出生,只是却又与小姐关系紧密……” 饶是对楚思远的为人已经有了心理建设,可是听完林妈妈的话,楚清欢还是不由打了个寒颤,“这些都是真的?” 林妈妈点了点头,“二小姐纵然不相信老奴,也应该相信宋湘云,二小姐难道对宋湘云能够重新掌权没有疑问吗?” 楚清欢自然怀疑, 明明楚思远已经得知了宋湘云的歹毒,怎么还会让宋湘云重新掌家? “你是说,这话是宋湘云说的?” 林妈妈点了点头,“没错,当时我奉老夫人之命随着相爷去了祠堂,却不料听到这么一番话。” 看到楚清欢眼中透着几分疑惑,林妈妈连忙道:“二小姐放心,这事老奴并没有告诉老夫人。” “为何?”只是林妈妈说这话自己却也是相信的,不然老夫人不会到现在还这般沉得住气。 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二小姐不知,老夫人和死去的老太爷鹣鲽情深,若是知道自己的丈夫是被亲生儿子害死的,岂不是要了她的老命?老奴虽然有私心,想要谋求晚年安稳,可是却也不会为此谋害了老主子的性命。” 楚清欢闻言点了点头,“那这事就继续瞒着老夫人好了,只是宋湘云说楚思远弑父杀妻,我想知道,林妈妈关于我娘的死,知道多少?” 林妈妈闻言心底有些无奈,到底二小姐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二小姐你的亲生母亲是相爷的原配夫人,当年云夫人带着几位旧仆来到京城投靠亲眷,却不料亲眷当时却是离开了京城,好在云夫人很是聪慧,带着几位老仆从也在京城里扎下了根,当时她不过是十三岁的小姑娘,可是京城谁人不知云府小姐?” “后来,长宁侯太夫人为你娘主持了及笄礼,甚至有意让你娘成为自己的儿媳妇,只是当时你娘和相爷情投意合,不久就嫁到了当时的太傅府上。你父母也算是举案齐眉,只是后来老安平侯战死沙场,田家老太太以此要挟非要自己女儿嫁入太傅府为平妻,当时老太爷想要让二老爷娶了安平侯府的大小姐只是田老太太却嫌弃二老爷是庶子出身,说宁为嫡子妾,不为庶子妻,结果……” “结果宋湘云却不知何时对楚思远情根深种,不屑弑杀亲姐嫁入太傅府,田老太太一语成谶,宋湘云果然成为了楚思远的妾氏,只是楚思远无缘无故地怎么会杀了老太爷和我娘?林妈妈难道不知道原因吗?” 林妈妈摇了摇头,“自从从祠堂听到这消息后老奴也是一直在想原因,可是一点都没想出来,也许这其中缘由只有相爷才能够解释吧。” 看着林妈妈目光有些闪躲,楚清欢不由笑了起来,“其实也有一个原因能解释的,只是林妈妈怕我听了之后动怒是吗?” 林妈妈骤然抬起头来,“不可能的,老太爷和云夫人清清白白,怎么会呢? ” 到底是怀疑了。 翁媳不伦。 这是能解释的通的唯一的理由,也许这也是林妈妈这么迟疑不肯告诉自己这件事的原因吧。 “我知道了,赵妈妈说我娘是死于产后血崩,这是真是假,还请林妈妈告知。” 林妈妈轻轻点了点头,“没错,当时云夫人生产的时候,我奉了老夫人的命前去产房候着,只是云夫人是死于产后血崩不假,可是那血崩却是人为造成的。” 楚清欢眼睛顿时一亮,“什么意思?” 林妈妈眼中露出一丝悲恸,“当时云夫人生下二小姐你之后身体虽然虚弱了些,却也是不伤根本的,只是却不知谁竟是喂了云夫人一碗参汤。” 参汤大补,孕妇最是忌讳这个! 看着楚清欢骤然变冷了的神色,林妈妈轻轻道:“当时我只顾着照看二小姐,闻到参汤味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可惜云夫人那么好个人,就这样没了。” 楚清欢目光中带着冷意,“当时没查出来任何人,以致于只能对外宣称我娘是死于产后血崩。对吗?” 林妈妈点了点头,“那时候老太爷新丧,当家主母若是被人害死的消息传来,只怕太傅府就要散了,为了稳住局面,老夫人只好对外声称云夫人是产后血崩而死。”只是如今看来,那一碗致命的参汤来源却是不言而喻了。 是相爷,害死了自己的枕边人。 林妈妈正神伤之际,却是听到楚清欢道:“那林妈妈觉得,这事,老夫人可否知情?” 林妈妈闻言神色顿时一变,连连摇头,“二小姐,老奴用自己的性命担保,老夫人绝不会参与其中的,真的,老夫人很是疼爱云夫人的,就算是夫人和相爷绊了嘴,老夫人也定是站在云夫人这边的。” “你是说我娘和楚思远吵过架?” 林妈妈点了点头,“有过这么一次,那时候是老太爷去世没两天,云夫人不知为何和相爷吵了起来,最后直到她生产都一直和相爷冷冷淡淡的。” ☆、第60章 这一次吵架绝不寻常! 老太爷去世,娘亲和楚思远吵架,娘亲生产被害,自己被送走。 这其中定有什么原因能将这一切串联起来的,只是那至关重要的原因,楚清欢不由皱起了眉头,究竟是什么呢? 想了许久,却依旧没什么头绪,看着自鸣钟上的指针,楚清欢皱了皱眉,“时间不早了,林妈妈回去吧,只是今日的事情你知我知而已,还望林妈妈记住了。” 林妈妈点头离开,回到梨香院的时候老夫人却是已经歇下了,楚锦芙正捧着书在看,听到动静连忙过来问道:“林妈妈,二姐姐可是劝通了?” 林妈妈点了点头,“二小姐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五小姐放心,快些披上衣服,可别着了凉,时辰不早了,今晚不如五小姐在这里歇下好了?” 楚锦芙摇了摇头,“我还是回去好了,只是祖母这两天心情不好,还麻烦林妈妈您照顾了。” 怕是五小姐是相府里唯一关心老夫人的人了,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也不枉老夫人这般疼爱她。 司棋伴着楚锦芙一同出了梨香院,只是却不曾料到小姐竟是往芝兰院那边走去,“小姐,林妈妈已经劝了的,您何必再跑这一趟?” 楚锦芙却是摇头道:“林妈妈能解释一番,只是却不够分量给二姐姐道歉,何况今天的事情本就是祖母不对,她拉不下脸给二姐姐道歉,就由我来好了。” 听到楚锦芙这话,司棋有些不懂,“反正小姐说的在理就是了。” 只是两人到了芝兰院门前时,却见院门却是关着的,司棋刚想要上去喊门,却又是被楚锦芙拦住了,“既然二姐姐已经睡下了那就不打扰她了,等明天再来也不迟。” 这算是什么一回事?这兜了大半圈最后还是回听雨楼? 只是楚锦芙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大半圈让她再度病倒,而且这一病就是半个多月,以致于十月初八柳丹桐的及笄之礼她都没能去参加,只能托楚清欢为自己代为贺喜。 楚清欢的赠礼很是别出心裁,与柳丹桐别出心裁的及笄礼倒是相得益彰,一旁薛金莲道:“柳大人这般疼爱丹桐,真是慈父呢。” 可不是吗? 柳夏源官场之上从不结党营私,又因为早年丧妻不曾续弦更是和京城的贵族圈失去了联络似的,只是此番柳丹桐的及笄之礼,国子监的众多学生甚至于已经在朝为官的昔日出身国子监的官 员莫不是前来捧场。 别的小姐的及笄礼向来都是女儿家的事情,柳丹桐的却是童子六七人遥相唱和,长者五六人相互祝福,简直是别开生面。 “你送的那博士冠倒是别出心裁,对了知道这次是谁出的主意吗?” 楚清欢愣了一下,旋即道:“是沈潜?” 一猜就着,薛金莲很是无奈,“你就不能不那么聪明呀。” 楚清欢不由一笑,“那你让丹桐别那么兴奋。”若非是柳丹桐这般喜悦,自己也猜不出来的。 薛金莲看着众人簇拥着的柳丹桐,再看看楚清欢无奈摇头,“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只是说完这话,她笑意却是忽然僵硬住了,看着骤然出现的人,楚清欢也不由惊诧,难道这庄明杰还死心不改不成? 看着庄明杰往自己这边走来,薛金莲眉头皱了起来,刚想要离开却听到有人唤住了庄明杰,“庄世子,好巧。” 是楚文琛。 这么巧,楚文琛忽然间喊住了庄明杰。巧的好让人诧异呢。楚清欢拉扯着薛金莲的衣袖道:“还不走?” 向来在国子监中长大,柳丹桐如今已经被一群国子监的学生围住了,楚清欢指了指后院示意自己和薛金莲先离开,得到柳丹桐点头后连忙用几个国子监学生宽大的衣袖掩护了自己离去。 庄明杰不知道为何楚文琛竟是忽然间喊住自己,明明自己和他不熟的,待察觉到楚文琛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谈之后,庄明杰拱手告辞,只是待他再去寻找,却已经不见了薛金莲的踪影。 “他还阴魂不散?” 听到楚清欢竟是用这个词来形容庄明杰,薛金莲不由笑了起来,“是呀,怎么楚大师有什么驱鬼降魔的好办法没有?” 听到薛金莲这般调侃,楚清欢不由笑了起来,刚想要说什么却是忽然间噤了声,“谁在这里?” 薛金莲一头雾水,这里有人吗?她怎么没察觉到。 只是似乎应了楚清欢的话似的,一个人从亭子上飘然落下,手中拎着一个酒瓶,已经拍去了泥封。 是酒香味! 薛金莲骤然反应过来,她倒是没想到楚清欢的鼻子竟是这么好使。 “南宫世子怎么在这里?” 看楚清欢并没有开口,薛金莲问道,只是看着南宫默言的目光却是带着几分打量,以及警惕,适才的话,不 知道南宫默言究竟听去了几分。 “来讨个清静罢了。”南宫默言目光深远地落在了楚清欢身上,惹得薛金莲不禁有些怀疑。 “那还真是凑巧,这里还真是清静所在,只是我和清欢可是打扰了世子的清静?” 似乎察觉出薛金莲的试探,南宫默言的眼中带着一丝深邃,良久才道:“不曾,告辞。” 他竟是转身离开,让薛金莲顿时愣在了那里。 “看来阴魂不散的不止是庄明杰一人呢。” 南宫默言当初和皇甫镜纷纷去清风楼堵楚清欢的事情,薛金莲也是略有耳闻的,适才南宫默言的目光又是丝毫不加以遮掩,她若是看不出其中一二,真是白活了这十多年了都。 楚清欢却是不置一词,良久之后才慢慢道:“走吧,丹桐一会儿找不到我们应该着急了。” 薛金莲知道她不想多说什么,看来却也是对南宫默言无意罢了,可是到底还碍着镇南公夫人楚凝君在其中,只怕清欢无论做出什么举动都会里外不讨好的。 柳丹桐的及笄之礼因为国子监众人的参与,一直到日暮西山才结束,楚清欢上了相府的马车后刚想要吩咐车夫离开,却是听到马车外有人喊道:“二妹,能否送为兄一程?” 马车外,楚文琛站在那里,浑身萦绕着淡淡的酒意,楚清欢皱了皱眉头,最后却是道:“若是叔父看到三哥这个样子,定是要恼火的。” 楚思宁家教甚严,对楚文琛又是寄予厚望,看到楚文琛这般回去,只怕会动了怒火的。 楚文琛却是不以为意,“放心,今日他衙门里有事情,回来不早的,对了,我倒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三妹有喜了,什么时候你去看看她吧。” 好消息,却还是脸色并不愉悦?可想而知,楚常喜在孙府的日子并不好受。 “三哥怎么什么时候倒是打探这些消息了?” 楚文琛却并不尴尬,“是云溪告诉我的,对了,你现在眼睛可是大好了?” 楚云溪?看来林慕言倒是真的很疼爱自己这个小妻子呢,倒是楚云溪的福气。不过她倒是怀疑,林慕言将这事告诉楚云溪到底是为了让楚云溪开怀呢,还是想要借着楚云溪的口告诉自己呢? “没事了,云公子如今一直给我诊脉,琏儿如今在京畿营如何,可是还受得了?” 提及幼弟,楚文琛脸上露出一丝慰藉一般的神色,“嗯 ,倒是黑瘦了不少,母亲一直不忍心,可是那小子坚持,倒是姑丈说琏儿还算是有些骨气,只可惜小时候不曾习武,不然将来也可能像默言表兄那般文武全才的。” 楚清欢倒是不能想象,前世那个混世小魔王会成为上马提枪上战场,下能提笔著文章的文武全才,看楚文琛多少有些遗憾,不由宽慰道:“世事两难全,金无赤足人无完人,三哥何必这般斤斤计较,这是醒酒茶,用一些吧。” 楚文琛接过那醒酒茶饮了一口,只觉得头脑间隐约的酒意都驱散了似的,而想起适才楚清欢的话,他不禁有些汗颜,世事能得双全,自己倒是没有二妹这么个闺阁女子看得长远,难怪就连沈潜都对二妹推崇备至。 马车在帽子胡同的胡同口停下了,目送楚文琛下了马车,楚清欢道:“时辰不早了,过几日我再来看望婶娘,还请三哥帮忙解释一二。” 自从二房从相府搬出来之后就住到了帽子胡同这边,这里一共七户人家,倒是有三家都是翰林院的翰林,以致于这帽子胡同又被称之为翰林胡同。 直到楚文琛进了府门,楚清欢这才吩咐车夫回去,只是车夫丁留觉得,自己似乎每次和二小姐出门都能遇到状况,眼前,镇南公府的表少爷挡路,这是个什么情况? 楚清欢没想到南宫默言竟然是一直尾随着自己,看着那缄默不语的俊朗男子,她倒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了,南宫默言于她有恩情,她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只是感情之事却从来勉强不得,就像是前世皇甫镜几乎对自己掏心掏肺,可是自己不爱就是不爱。 何况,自己这一世,感情从来都不是她所想所念的。 “南宫表兄要随我回府去看望老夫人?” 南宫默言没想到楚清欢的机警竟是用在和自己打迂回战上面,他愣了一下,旋即丢了手中的酒壶,“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话说的,丁留都觉得这表少爷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只是他只是一小小马车夫,所以还是很安分地架着马车往相府赶去。 看到南宫默言到来老夫人很是高兴,似乎忽略了楚清欢和南宫默言一同回来的。 老夫人殷勤地留了饭,南宫默言却是没想到,楚清欢竟是没有在梨香院用晚膳,而是离开了。 “我去看看芙儿,省得她回头还记挂着丹桐的及笄礼。” 老夫人并不想要楚清欢留在这里,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缘由,可是楚云溪未能如她所愿嫁给 南宫默言,反倒是嫁给了什么锦衣卫的同知林慕言,这个结果老夫人很是不满意。 多事积累,对楚清欢原本的几分疼爱,到如今几乎是荡然无存了,只是老夫人却并不知道。自己宠爱消失的同时,楚清欢对她也并不如之前那般依赖了。 楚清欢离开后,饭桌上很是安静,南宫默言似乎秉持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老传统,气氛的沉寂,老夫人并未用多少饭,原本打算让南宫默言陪自己说说话,可是却不料这个外孙看到自己放下筷子后竟也是放下了碗筷。 “外祖母,默言还有些事,先行告辞了。” 老夫人没想到南宫默言竟是吃完饭就离开,当即一口气堵在了胸口,若非是林妈妈见不对连忙给老夫人顺气,只怕是一时半刻下去,老夫人一条命也只剩下三分了。 南宫默言并不知道自己险些犯下不孝的重罪,只是他脚步却是不由自主地去了听雨楼,希望能在那里堵住楚清欢,可是到听雨楼的时候却见院门已经上了锁。 院子里传出的声音中并没有楚清欢的腔调,南宫默言有些失望,楚清欢故意躲着自己他不是没看出来,只是却不想不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 “表少爷,你怎么来了这里?” 周妈妈奉命来给楚锦芙送一碗银耳莲子羹,看到南宫默言竟是站在五小姐院门前不由愣了一下,守门的婆子听到周妈妈的声音已经开了门,看南宫默言并没有动作,周妈妈试探道:“五小姐卧床,表少爷要不要进来看……” “不用了。”南宫默言有些僵硬地拒绝了周妈妈的提议,“时辰不早了,我回头再来看望五表妹。” 南宫默言的回头成了一句空话,因为太后的一时兴起,竟是将皇甫殊与楚锦绣的婚事提前到十月十六。 皇甫无双北上突厥和亲。 万俟琳儿东来大周和亲。 相府小姐嫁入三皇子府。 “难道太后还想弄出什么传世佳话不成?”楚清欢笑意中带着几分嘲讽,一旁苏绾不由皱起了眉头,怎么小姐今天这话却是说的这么犀利,好像带着怨气似的。 画眉却不以为意,而是一如往常行事,“周妈妈已经按照小姐的意思置办好了一出院子。” 楚清欢点了点头,“嗯,闲着无事,我们去看看大姐可是准备妥当了,匆匆赶嫁,好在母亲这些年来一直为大姐积攒嫁妆,向来是不错的。” 不知为 何,苏绾觉得小姐的话里带着针尖似的,让她都觉得眼睛一疼。 锦绣苑里忙活的热火朝天,原本楚锦绣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今天听到宫里传来的懿旨时,手中的绣棚一下子落在了炕上,针尖刺破了她的手指,指尖上冒出一朵血花。 她一上午都心神不宁,听到楚清欢来访更是倏地站起身来,“告诉她我很……请她进来。” 楚锦绣忽然改变主意让抱琴愣了一下,旋即却是吩咐侍书去请二小姐进来。 楚清欢进来的时候看见楚锦绣正在绣鸳鸯引枕,全神贯注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察觉自己的到来。 “大姐的绣工果然是精致,难怪当初六妹都要向大姐学习绣工。” 楚锦绣“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气,指尖再度冒出一朵血花,只是她却似乎没有感觉到疼痛似的,而是目光犀利地看着楚清欢,“你这话什么意思?” 抱琴慌张地给楚锦绣包扎伤口,只是那般轻车熟路地取出药膏上药,楚清欢断言,这绝非是楚锦绣第一次刺伤了手。 “什么什么意思?”楚清欢脸上露出一丝愕然,旋即仿佛意识到楚锦绣话里的意思,她不由笑了起来,“我不过是在夸大姐绣工好,怎么,大姐以为我在说什么?” 楚锦绣眉头皱起,论巧舌如簧颠倒是非,自己万万及不上楚清欢一二的。她心中有气,却是无处发作,不由瞪了楚清欢一眼,只是旋即却又是笑了起来。 “二妹哪里话,相府里谁不知道二妹身边的画眉出身湖州,最是擅长刺绣,当初姑母回来的时候,那绣楼里的椅垫和绣帘可都是画眉一手承担的不是?姐姐如今成亲在即,不知道二妹方不方便将画眉借给姐姐两日?” 楚清欢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纳罕,“大姐是说要让画眉替你赶制绣活?” 她一脸的吃惊,似乎不敢相信楚锦绣的话,更对自己的话深表怀疑。 楚锦绣刚点了点头,却见楚清欢骤然站起身来,厉声道:“这怎么可以?就算大姐不喜欢这门婚事,可是我也绝不会助纣为虐的!” 什么叫助纣为虐?楚锦绣当即色变,刚想要辩驳,却不料楚清欢比她更快一步,“我们女儿家成婚的绣活怎么可以假她人之手,大姐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分去丈夫的恩宠的,若是大姐当真不介意三皇子会恩宠别人,不行,若是母亲和老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打断我的腿?” 楚清欢一脸的慌张,“我劝大姐还 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的好,不过大姐放心,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看着楚清欢竟是一转身就扬长而去,楚锦绣只恨不得将茶盅摔到她脑袋上,“楚清欢,你是故意来气我的是不是?” 将刺绣功夫一流的画眉带到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最后却是说自己要主动让出未来夫婿的恩宠! 楚锦绣只觉得浑身血肉翻腾,忽然间的刺痛感让她骤然醒了过来似的,连忙捂着脸道:“都给我出去!” 抱琴没想到大小姐昨晚刚发作了,今天中午竟又是发作了起来,这还不到五个时辰呀!她脸上闪过一丝慌张,连忙给楚锦绣拿来了药丸,“小姐,药丸没有了,表少爷为什么还不把解药送送来?” 再过几日可就是小姐大婚的日子,若是在那之前还拿不到解药,小姐嫁入三皇子府中,往后可该怎么过呢。 锦绣苑内楚锦绣浑身颤抖,捂着脸颊的手一直不曾松开,而锦绣苑外,楚清欢却是步履轻松,便是画眉都觉得小姐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小姐,难道新嫁娘的绣活真的不能让别人帮忙吗?”可是为什么京城里的刺绣铺子里总是那么多新嫁娘要用的绣制品,那些可都是成品呢。 楚清欢闻言一笑,“假的,不过就是为了气气楚锦绣而已。你以为她真的是想要找你帮忙做绣活?” 楚锦绣在很大程度上和皇甫无双是一类人,睚眦必报的人。不过是想通过折磨画眉来威慑自己罢了,到时候她嫁入三皇子府去,留给自己一个半死不活的画眉,她又该去找谁算账呢? 她很是清楚楚锦绣的那点心思,自然是不会让她得逞的,不但不会让她得逞,还会让她为此付出代价! 子夜韶华,玉檀香作为引子,相信过几日定会给自己一个精彩异常的结果的。 画眉脑子转过了弯,只是忽然间看见宋成平竟是脚步匆匆往锦绣苑那边去,她连忙唤道:“小姐你看,宋成平来干什么?” 来干什么,送解药吧? 只是这毒本就无解,难不成宋成洛还能做出解药不成?用子夜韶华做引子做出的解毒丹不过是能纾解一时而已,可结果却无异于饮鸩止渴。 楚锦绣很快就能尝到这苦果了,她很是喜闻乐见。 锦绣苑里的一片大红刺激了宋成平的眼睛,他几乎是一步步踩在刀尖上似的走进去了的。 看到楚锦绣扑倒在自己胸前,他伸 手想要拍一下她的后背,可是最后手却是落在了她的后脑勺上,轻声道:“绣儿,你喜欢三皇子吗?” 不喜欢,她不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皇甫殊喜欢的人是楚清欢,她清楚得很。只是她却又是喜欢的,因为皇甫殊喜欢的人是楚清欢,可是要娶的人是自己。 良久之后,她才轻声道:“就算我喜欢的人是表哥,可是皇命难为,我也只能嫁给他。” 宋成平听到这话却是骤然间一愣,手落在了楚锦绣的脊背上,手心的热度透着秋日的衣物让楚锦绣几分胆战心惊。 她一直知道宋成平是喜欢自己的,适才的话也不过是为了让宋成平一直喜欢自己,哪怕是自己成亲后,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是不敢去看宋成平的神色。 因为那游移在自己后背的手告诉她,自己这个表兄现在的心思。 “绣儿,你说你喜欢我?”宋成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从粉嫩的婴孩,到如今娉婷玉立的少女,自己等待了她十多年,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楚锦绣没想到自己原本不过是想要利用宋成平,此时此刻却是引火上身,她不由后悔,可是却又容不得她后悔。 轻轻抬起了头,看着宋成平那下巴上微微泛着的青色,她伸手轻轻抚了上去,“我一直很喜欢表哥,表哥能护我安危,知道我想要什……” 她话还未说完,却觉得身体一轻,却是被人拦腰抱起。 楚锦绣顿时慌张起来,“表哥,你这是要干什么?” 宋成平此时此刻却好像是被恶魔附身了一般,哪怕是楚锦绣语不成调,满是慌张,他耳边却也只是那一句,“我喜欢表哥。” 隐约的裂帛声让守在外面的抱琴心中一惊,她刚想要冲进去,可是最后却还是转过了头,对着侍书道:“表少爷要在这里用午膳,去吩咐厨房里准备几样表少爷和小姐喜欢用的菜色,你亲自看着,知道吗?” 侍书乖巧地点头离去,抱琴不由担忧地转过头来,脸上却满是无奈之色。 那一双大手几乎要将自己揉碎了似的,楚锦绣想要挣扎,可是却又怕院子里的丫环听到了,根本不敢大声去喊,只是却不料她的低声细语更是加重了宋成平的兽性罢了! “绣儿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一生一世的,只要你,只要你,我只要你!” 伴随着语气的加重,宋成平直奔主题,楚锦绣顿时痛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手拼命地抓 着宋成平的上身的衣裳,泪水从眼角溢出。 宋成平胡乱亲吻着楚锦绣的每一处肌肤,感觉到唇边的湿润时,他忽然间脑中清明起来,才发觉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他顿时愣在了那里,伸手想要拂去楚锦绣脸上的泪水,可是却又不敢。 “绣儿,我,我……”他怎么做出这么禽兽的事情! 绣儿向来是自己心中的仙女,可是他却是对绣儿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 宋成平连忙要起身,却不料却是被楚锦绣环住了腰背,“我只是有些疼而已,平哥哥,我的第一次,我只想给你。” 一句“平哥哥”让宋成平的神智的再度崩溃,他低下了头,吻去了楚锦绣脸颊上的泪水,最后却是落在了那樱桃小口上。 没有一丝男欢女爱的欢愉,楚锦绣只感觉到这是一场惩罚似的,直到最后自己再无力承担,宋成平才慢慢停下了动作,却不曾抽身离去。 “绣儿,你跟我走吧。” 一场欢爱后,宋成平却是精神百倍,看着身下皎洁的身躯后落满了自己的吻痕,他只想着将这美丽的身躯占为己有,让所有人都看不到。 只是楚锦绣闻言却是蓦然落泪,“平哥哥以为我不想吗?可是我若是弃了婚约,只怕整个相府都要陪葬,母亲对我有养育之恩,我怎么能这样无情对她?” 宋成平一愣,他竟是忘了,楚锦绣并非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她的背后还有相府的上百条人命。 “忠孝两难全,我不能为了平哥哥而让父母置于险境,可是平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守住我的身子的,若是有一天我受不住了,那倒是我只希望平哥哥能带着我的尸身到一处安静的乡野之地,将我埋在香樟树下,让我……” “不要!我要你好好活着,我不在乎这些,我只要你好好活着,明白吗?”宋成平一直强调,直到楚锦绣点了点头,他才松了一口气,将一个青花瓷瓶放入楚锦绣手中,“三弟说解药这就快研制出来了,你先用着这解毒丹,绣儿,你相信我。” 楚锦绣支撑着身体想要为宋成平穿衣,却是被他拦住了,“你这是第一次,好好躺着别动。”看着床单上的一处暗红,宋成平顿时又觉得浑身燥热,强忍住所有的冲动,在楚锦绣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他才离开。 抱琴进来的时候只看到楚锦绣玉体横陈一般在床上,她顿时哭了出来,“小姐,表少爷他怎么可以这么对你?” 看 ☆、第61章 即使如今成了楚思远的平夫人,刘氏依旧住在石园,甚至屋子里的摆设都不曾多几件,看梅香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刘氏摇了摇头,“这热闹,是看不成的。” 老夫人忽然间的举动带着几分急功近利,这让她也吃惊,只是楚清欢的忽然反抗却是在她的预料之中,如今楚清欢的爪牙足够锋利了,也是时候该亮出了。 梅香不解,“为什么,这次二小姐忤逆老夫人,相爷定是会教训二小姐的,不是吗?”虽然和二小姐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可是梅香总觉得二小姐回头会收拾她们的,这是她的直觉,不知道为何产生的直觉。 刘氏笑了笑道:“老夫人糊涂相爷可不糊涂,这婚事,别说是老夫人,就算是相爷也做不得主的。你放心吧,这件事闹不起来的,回头管好自己的嘴,别再说什么,否则怕是祸从口出。” 梅香并不相信刘氏的话,无奈刘氏道:“那你自己去看看好了,只看别说话,这个时辰,相爷应该是去了芝兰院的。” 梅香点了点头道:“嗯,要不要奴婢去秋宜苑唤着白姨娘一起去?” 说不定,还能趁乱弄掉白姨娘的孩子,都说七活八不活的,如今白姨娘怀孕八个月,要是不小心小产,不禁孩子保不住,便是大人也保不住的。 这样子,相府可就文珍少爷和七少爷两个继承人了,到时候相爷百年后,这一切还不都是夫人的? 刘氏闻言不由瞧了梅香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不用了,她是不会去的,别节外生枝了。” 如今的白菱,倒是越发像是楚清欢了,也不是,明哲保身,倒像是当年的自己。刘氏淡淡一笑,哄着襁褓内的幼子,脸上浮出了一丝慈爱。 尽管刘氏如此吩咐,梅香却依旧不死心,她去了秋宜苑,却不料白菱并不在院子里。 “我们姨娘去了红莲阁看望红莲少姨娘和小小少爷。” 虽然当初宋氏恼了红莲,可是自从红莲抱养了楚文瑾的沧海遗珠后,宋氏对红莲却也是客客气气的,听到守门婆子这么说,梅香决定还是不去找白菱了,否则招惹了宋氏,只会给夫人惹麻烦。 她比楚思远快一步去了芝兰院,红玉迎了上来道:“梅香姐姐来这里,难道是平夫人有什么吩咐不成?大夫人过来了,我们小姐正在里面陪着。” 里面并没有什么吵闹声。梅香不由惊讶,大夫人和大小姐分明是来奚落二小姐的,怎么还没动静了 ? “我是来寻画眉要几个鞋样子的,既然画眉姐在里面伺候,那我就等她一会儿好了。” 红玉何尝不知道梅香是来看热闹的,只是想起小姐的吩咐还是脸上带笑道:“那我带梅香姐姐去画眉姐屋子里等一会儿吧。” 梅香求之不得,不然站在这里岂不是太显眼了,徒惹得相爷嫌疑罢了。 再说,现在大夫人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对二小姐也做不出什么声色俱厉的教训,看不到什么热闹,她还是静待相爷到来好了。 客厅内,宋氏的声音不紧不慢,“你大姐想着过两日就要出嫁,怕是不能像现在这般姐妹间想见面就见面了,说的眼泪直流,硬是要我陪她来看看你才是。” 楚锦绣的眼眶可是没红一点呢,楚清欢皮笑肉不笑道:“是大姐疼我,我原本这两日该去看看大姐的,只是听说大姐身体不舒服,就没敢打扰,大姐可是好了?” 不知为何,楚清欢这话原本也是再寻常不过,可是触及到楚清欢的眼神,楚锦绣只觉得她好像知道什么似的,那眼中满是嘲弄神色,似乎在嘲笑自己。 “没……没大碍了,只是我刚才来的路上怎么听说二妹你顶撞了老夫人,现在梨香院那边正延请太医为老夫人诊脉呢。” 楚清欢一脸惊诧,“是吗?那大姐和母亲怎么来了我这里,没去梨香院看望老夫人呢?” 楚锦绣当即目瞪口呆,她没想到楚清欢竟是反应这么快,一下子就问住了自己。 正目瞪口呆之际,却是楚思远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恼火,楚锦绣登时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刚要迎上去,却是听到楚思远一声厉声呵斥,“就快要成婚的人了,四处乱跑像什么样子,还不给我回去?” 父亲竟是呵斥自己! 楚锦绣登时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只是看到楚思远却没有半点要心软的样子,她登时跺脚离去,宋氏也没想到楚思远竟然会是不问青红皂白竟是先呵斥楚锦绣,她顿时一阵气恼。 好呀,楚思远,你怕丢人现眼,就发作绣儿,我倒是看你这颜面能维系到几时!你眼前的这个女儿能给你带来什么! 狠狠瞪了楚思远一眼,宋氏愤愤离去。 楚清欢看着先后离开的两人,唇角扬起了笑意,“父亲,母亲和大姐不过是想来看热闹而已,您何必这般动怒呢?” 从宋氏和楚锦绣进来她就知道两人目的,只 是想来看自己的热闹,这也未免太天真了些。 宋氏你说老夫人老糊涂了,难道自己就不糊涂? 纵使自己忤逆了老夫人,可到底是有理有据的,难道楚思远还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打自己不成?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呢,一样的急功近利被猪油蒙了眼。 楚思远很是清楚,今天梨香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看着楚清欢那淡然的甚至带着几分不在意的笑容,他不由道:“你祖母她年纪大了,到底也是关心你,别把那事放在心上。” 楚清欢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楚思远,这让后者忽然间有些害怕,“怎么了?” 这般目光,就好像十六年前,阿辰看着自己的目光,看穿了一切的嘲弄,她们还真是母女,就连目光都这般相似。 “父亲可知,老夫人想要我嫁给谁?” 楚清欢骤然发问让楚思远回过神来,他看梨香院内老夫人并没有大碍,也就没再问,却不料自己竟是被女儿问住了,“是谁?” 楚清欢笑了笑,“父亲也知道,寿康伯世子,庄明杰,淑妃娘娘的娘家侄子。” “淑妃?”楚思远神色顿时一变,他到底是执宰天下之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关系,“你放心,这门婚事不可能成的!” 自然是不会成的。 庄淑妃闲云野鹤似的在后宫多年屹立不倒,五皇子皇甫华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可是前世却也是在皇甫殊登基之后借着“篡夺帝位”的口号起兵,虽然最后是一败涂地,可是那三年的起兵却也让皇甫殊伤透了脑筋。 就连当时困居甘泉宫的她都知道,如今老夫人竟然是想要自己嫁给寿康伯世子庄明杰,还真是想的深远。 看楚清欢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的承诺似的,楚思远不由皱起了眉头,“怎么,难道你还不相信爹爹的话不成?” 爹爹? 好陌生的词呢,从楚思远口中说出来,竟是这般的不真实。 还真是老夫人的亲生儿子,就连为人处世都是一般的行径。 “不是不相信父亲,只是我更相信皇上会给我寻一门好婚事的。” 听楚清欢提及宣武帝,楚思远脸上闪过一丝讪讪的笑意,“对了,看爹爹都糊涂了,你的婚事回头是由皇上做主的。适才在老夫人那里吵闹,你是不满自己没有记入族谱?明天我带着你和文璋,一同写进族谱就是了。” 想要用这个来拴住自己?楚清欢摇头道:“不用这么麻烦了,只怕我还没走到祠堂,腿就被老族长打断了的,何况长公主说我这不必载入族谱的。父亲不必这般费心,哥哥这辈子怕是不能成家立业的,我要照顾哥哥一辈子,载入族谱不过是给楚氏一门丢人现眼罢了,父亲还有四弟和七弟两个嫡子,眼下白姨娘也即将临盆,子孙多得是,我和哥哥两个不成器的,父亲不用在意的。” 楚思远没想到自己一句试探竟是惹来楚清欢这么一段长篇大论,只是她脸上虽然笑着,可是却是神色坚决,显然是劝不动的。 楚思远连口茶水也没喝就离开了,楚清欢看着那身影不由冷声一笑,“现在才动作?晚了。” “小姐,那奴婢怎么打发那梅香?”画眉早就知道了梅香的到来,只是听小姐吩咐说按兵不动她就没管,如今…… “她不是要鞋样子吗,给她就是了。”没想到刘婉言竟是派了这么一个马前卒了,到底还是比宋氏聪明了些的。 青檀并不在屋子里伺候,苏绾看四下无人,不由低声道:“小姐,当初收买楚家老族长的其实是千岁爷。” 楚清欢闻言一惊,“是他?” 苏绾点了点头,“宋氏拿出的银子老族长并没有收,倒是千岁爷投其所好,借着宋氏的名义给他送了两个书房丫环,他才答应了的。” 老族长喜欢美貌丫头,这在楚氏一族并不是什么辛秘的事情,只是姬凤夜当时就想到了那一步,看来是早就看穿了老夫人的心思的。 如今苏绾再这般说,无疑是要告诉自己,即使楚思远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自己和哥哥的名字载入族谱,也要问问锦衣卫同意不同意。 这是要自己放下心来。 “他倒是有先见之明。” 苏绾全将这话当做楚清欢的夸奖,很是有姬凤夜风骨的笑纳了这夸奖。 看着笑眯眯丝毫不加以掩饰的苏绾,楚清欢笑的粲然,“我倒是不知道有什么事是你主子预料不到的。” 苏绾笑意盈然,“未雨绸缪方能防患于未然,不是吗?” 楚清欢和苏绾的对话若是传到了楚思远的耳中,也许他就不会再去楚家主宅那一趟了,老族长的避而不见让楚思远一头雾水,可是面对和气兮兮的族兄,他便是一肚子怒火却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送走了楚思远,老族长才从里间慢慢走了出来,其子楚思安看 到老族长无不担忧,“爹,儿子只怕他明日里还会再来,到时候……” 到时候自己该用什么词来搪塞自己这个为宰为相的族弟呢? 老族长闻言却是笑了起来,“要不是你屁股不干净沾了一腚的屎,我用这么躲贼似的躲自己的亲侄子?” 楚思安闻言不由神色一变,却还是陪着好气道:“是儿子不争气,爹您老人家别生气,要不这两日您去乡下庄子里躲一躲?把族谱也带上,他总不能追到庄子里吧?” 老族长闻言龙头拐杖猛的一敲地,“亏你能想出这主意!” 这一吼顿时吓得楚思安原本就有几分黑的脸色更加黯淡了几分,只是老族长却也是拉虎皮扯大旗罢了,他才不会说自己小心看护的族谱不知怎么的被他给弄丢了,那小贼也真是的,楚氏一族的族谱有什么好偷的。 偏生这事情又不能大张旗鼓地说出去,不然自己还怎么能当这个族长? 没了族长的身份,凭他一个白丁,能享受今天的荣华富贵? 反正那边楚锦绣那丫头也要成亲了,楚思远那小子没那么多功夫整日里来折腾自己把楚清欢那贱丫头载入族谱的。 “不过,我不愿看他作威作福的样子,不过就是大周的丞相罢了,跟我这个亲叔父还摆这个脸子?反了他了!” 看到自家老爹好歹算是听取了自己的建议,楚思安最后安下了心。 自己生意这下能保住了吧?想起自己被算计以至于让生意陷入困境,楚思安就心头惶惶。 居安思危,他没有做官的本事也没读书的天分,只能走上最末等的商途,就算是孝敬相府大笔银子,可是自己那个族弟也来看不起自己。 楚思安告诉自己无所谓。毕竟自己也不是仰仗别人看不起看得起活着的,只要楚思远收下自己的银子,还是大周的丞相,自己就能生意亨通。 可是这次却不行了。 好在如今自己按照那人吩咐行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不过是不让一个死了娘的丫头不入族谱,应该没什么大事吧?老族长父子两人各怀心事,却也是谁也没再多说什么。 事情果然如老族长所料,楚思远败兴而归后并未能抽身再度前去,毕竟,楚锦绣大婚在即。 尽管对宋氏早已经忍无可忍,可是对于楚锦绣,楚思远还是抱有希望的,这个他一手栽培的女儿,他自然寄托了大部分希望 ,尽管他并不看好皇甫殊。 “相爷,三皇子迎亲的队伍寅正已经出发了,差不多是时候到了,小的是不是去后院说一声,让大小姐也准备一下?” 皇甫殊的府邸距离相府并不近,楚思远脸上闪过一丝不舍,最后却是淡淡道:“还是我过去吧。” 素来知道相爷最是疼爱大小姐,几个小厮也并不觉得奇怪,楚锦绣倒是意外父亲的到来似的,顿时眼泪又流了出来,唬得一旁全幅妈妈连忙劝慰,“大小姐可别哭花了妆。” 楚清欢冷眼旁观,唇角却是噙着笑意,今天的楚锦绣格外的美,好像并非是人间的俗人,倒是误落红尘的仙子下凡似的。 “大姐快别哭了,迎亲的就要到了,若是看到大姐哭哭啼啼的,还以为是对这婚事不满,传到皇上耳中可就不好了。” 楚锦绣顿时眉眼一凛,看向了楚清欢,待看到楚清欢似笑非笑神色时,她目光却又是柔和了下来。 “怎么会呢,我只是舍不得父亲母亲还有二妹你们罢了。” 任谁看到楚锦绣这副伤心哀婉的神色都不由为之动容,能用自己的那张脸蛋获得别人的宠爱和同情,是楚锦绣最手到擒来的事情。 只是…… 楚清欢唇角一扬,要是这张脸蛋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令人看到就欲作呕的脸,还不会不会有人宠爱,疼爱她,不顾一切的相信她呢? 半柱香的工夫过去了,皇甫殊的迎亲队伍却是迟迟未来,便是楚思远脸色也不由沉了几分,“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不成?” 怎么会呢? 卯时是皇甫殊与楚锦绣拜堂的吉时,而辰正则是皇甫无双出宫远嫁突厥的时间,至于万俟琳儿,她与皇甫煜的拜堂行礼的时辰则是定在了申时。 这是钦天监根据几人的生辰八字选定的时辰,又是皇家婚事,自然是片刻钟都耽误不得的。 小厮正要去看,却不想锦绣苑外传来一阵笑声,“迎亲的来了,咦,怎么不见三皇子?” 陪同迎亲的宾客都到了,却是独独不见新郎官,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将皇家和相府的颜面都丢尽了? “怎么回事?” 没想到侯在门外的嬷嬷嘴快一下子就说了出来,以东方闵为首的几人顿时愣了一下,却不料楚思远已经出来,开口问道。 “是府上准备差错了一些,三皇 子不满,所以才晚了两步的。”东方闵抬起头来,恭敬有礼地对上了楚思远的目光,余光却是往锦绣苑内扫了进去。 他真希望三皇子真的被耽误了,可是想到这样可能导致楚锦绣沦为京城的笑柄,东方闵旋即却又是有些着急,希望皇甫殊能尽快赶来。 皇甫殊也很着急,再有一刻钟就是吉时了,若是自己赶不到丞相府,只怕自己会沦为京城的笑柄。 “双儿,这门婚事你我都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忍着,你现在不想嫁了,难道你忘了你父王的仇不成?” 皇甫无双浑身一颤,却是更加用力的抱紧了皇甫殊,“三哥,父王的仇我不想报了,我们这些年忍辱负重换来了什么?你要娶楚锦绣那个假模假样的美人为妻,而我却要嫁给你茹毛饮血的突厥人,我不想报仇了,太累了,我们不报仇了,好吗?” 她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泪水,看着皇甫殊的目光满是期待。 她原本也想嫁了就嫁了,既然不能嫁给三哥,嫁给谁又有何妨呢?可是现在,她后悔了,她若是依照计划嫁给沈潜,过段时间让沈潜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便是。 自己依旧还在京城,可是时常与三哥幽会,可是嫁到突厥,那里可是大周的敌国,这些年来小打小闹何曾消停过? 自己一旦嫁过去,猴年马月才能再度见到三哥?她相信三哥对她的感情,可是楚锦绣可是个手段狠毒的人,难保不会趁着自己不在京城的空档将三哥慢慢虏获。 何况,突厥王是草原上的英雄,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沈潜,自己又该用什么手段才能除掉他呢?即使自己除掉了他,又有多大的机会能够重返大周呢? 皇甫无双越想越害怕,最后紧紧抱住了皇甫殊的腰背,仰着头道:“三哥,带我走吧,我们远走高飞,再也不管这些仇与怨好不好?他们谁爱当皇帝谁去当,咱们谁也不管,谁也不问行吗?” 皇甫无双突然找来原本就让皇甫殊大吃一惊,如今又是这般更让他神色顿时一变,“你以为我们现在逃得出去?只要我过会儿不出现在丞相府,我这府邸就会被翻个底朝天,京城原本就因为这三门婚事而戒严了几分,你说我们有多大的机会能逃得出去?” 皇甫无双脸色一变,想要说什么,可皇甫殊却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一个皇子,一个郡主,未来的突厥王后竟是突然消失,你说回头会闹出什么样的传闻?双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现在是身不由己,可是你别 忘了,我们为这吃了多少的苦头,难道就因为此时此刻的倦怠而功亏一篑吗?” 皇甫无双想要反驳,却是被皇甫殊用手指堵住了她的唇齿,“你别忘了,当年先帝驾崩,指定的皇位继承人可是你父王,你本该是金枝玉叶的公主的,而不是一个徒有其表的郡主,明白吗?” 最后一声厉喝让皇甫无双心神一凛,不自主地松开了手,她觉得自己这次松开了手,往后想要再抓住三哥就难了。 所以,她又伸手去抓,可是却抓了个空。 皇甫殊快步离开,“双儿,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这一切,都是为我们的未来考虑。” “我们的未来?”皇甫无双无声的倒在了地上,低声呢喃,严厉却是泛着晶莹的泪光,而眼中皇甫殊的身影却是渐行渐远。 皇甫殊几乎是踏着点赶到丞相府的,楚思远看他的神色不佳,可是到底看到楚锦绣被他接走了还是神色一变。 无论怎么说,他到底是宠爱这个女儿的。 楚清欢和楚锦芙并不能跟随着一起前往皇甫殊的府邸,楚锦芙不由有些遗憾,楚家已经嫁了三个女儿,结果每个自己都是送出去门去的。 “二姐姐,你说我们……” 楚锦芙蓦然转过头来,只是却问了个空,楚清欢并不站着这里,好像走了很久似的。 司棋见状道:“小姐,二小姐适才被画眉喊走了,好像有些急事似的,您有什么事?” 画眉找二姐姐能有什么急事?楚锦芙心底里念叨了一句,刚想要说去芝兰院看看,却是被宋氏喊住了,“芙儿,就算是跟你祖母闹脾气,这段时间也够了,走,跟母亲去向老夫人问安。” 楚锦芙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自从二姐姐和祖母争吵以后,她借着养伤为借口,就一直留在芝兰院里,这几天都没有去向老夫人问安的。 如今被宋氏毫不留情的戳破了面皮,她多少有些尴尬。 只是宋氏却视而不见似的,拉着楚锦芙就往梨香院去,以致于楚锦芙一下子就把去芝兰院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楚清欢并不在芝兰院中,而是一身男装出了相府的大门,带着苏绾一同去了皇甫殊的府邸。 这座府邸与前世相差无二,只是前世的宣武二十五年,自己并没有嫁给皇甫镜,楚锦绣也没有嫁给皇甫殊,一切似乎又都与前世截然不同,可是却总带着丝那影子。 看 楚清欢止步不前,苏绾有瞬间的迟疑,旋即才问道:“小,公子,我们是随主子一同进去,还是……” 她本以为楚清欢会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可是旋即却是听到了楚清欢略带着嘲弄的回答,“和锦衣卫的人一同进去,我们岂不是太碍眼了?” 苏绾低头一看自己一身衣裳不由愕然,小姐说的一点不错,千岁爷身边的锦衣卫哪个不是一身飞鱼服,若是小姐还有自己这一身青衫打扮的进去,第一眼就被有心人看出来的。 何况千岁爷历来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走……”意外地看到南宫默言和南宫语嫣,楚清欢迟疑了一下,旋即却又释然。 镇南公向来疼爱自己的独女,何况又是山高皇帝远的在南疆长大,南宫语嫣男装出门并不算什么稀奇事,也就自己才会大惊小怪的。 显然南宫默言也看到了这边,径直走了过来,“二……你也是来瞧热闹的?” 楚清欢唇角微扬,“是呀,丞相嫁女,皇子娶妃,这么热闹,怎么能不来瞧瞧呢?” 南宫默言只感觉楚清欢这话似乎在嘲弄似的,只是她脸上笑意淡淡,却又是瞧不出什么端倪的。 “在这里寒暄可是看不到热闹的,进去找个好位置,才是关键,不是吗?”南宫语嫣一副“不是这样子的吗”的表情,楚清欢不由一笑。 南宫默言自然知道自己的妹妹在想什么,“我只怕你就算是盛装打扮,回头也是要输给新娘的。” 南宫语嫣心底里的那点子心思被戳破,脸上浮现了一丝恼火,狠狠瞪了兄长一眼,倒是楚清欢见状帮她解围道:“能嫁给心上人,那时才是最美的。” 这话虽然没指名点姓地说,可是在场的谁不是聪明人,一下子就嗅出了其中的味道。 南宫语嫣顿时很亲热的和楚清欢站在一旁同一战线上,南宫默言有些不懂女人的心思了,不过是个虚名罢了,怎么语嫣这丫头也在意起来了。 三人正是要进去,却见街角处皇甫殊迎亲的队伍已经浩浩荡荡到来了。 楚清欢反倒是不着急进去了,看着楚锦绣下了八抬的花轿踏过了火盆,听着喜婆的吉利话,她不由笑了起来。 “新人过火盆,红红火火,三王妃,小心台阶。” 喜婆和抱琴纷纷扶住了楚锦绣的左右手,她头上顶着大红的盖头,看不到其他人,眼前只是一片火红,楚锦绣定了定心 ☆、第62章 一把揪住了宋成洛的衣襟,宋成平目光之中满是凶神恶煞,丝毫没有顾忌半点兄弟情谊。宋成洛不由骇然,“表妹她……她拜堂的时候毒发了?” 否则,他想不出怎么会有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之说,而且……还能让大哥这般气恼。 “不可能的,这次我研制出来的虽然不是最后的解药,可是绝对能稳定她这十来日的情况的,除非她洞房花烛后才会发作,不然绝对……” “你说什么?”宋成平松开了手,却是忽然间扼住了宋成洛的咽喉,这让宋成洛有些呼吸困难,良久才道:“除,除非圆了房,否则,否则是不会触发她伤口溃烂的。” 宋成平眼中露出了杀意,恨不得将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格杀当场似的,“你怎么不早说!” 若知道这个,他绝对不会碰了锦绣的。 宋成洛闻言神色骤然一变,“不可能的,锦绣是今天和三皇子大婚,他们还没有圆房,怎么……大哥,你……” 骤然想到一种可能性,宋成洛眼中满是惶恐,看向宋成平的目光带着不能置信。 他一直以为大哥关心锦绣不过是因为大姐出嫁,二姐夭折,剩下的两个妹妹又是刁钻的,所以大哥才会更疼爱锦绣表妹一些,却不想,他竟是起了这龌龊的心思! 宋成洛的目光让宋成平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他当即抓住了胞弟,宋成洛虽然江湖上长大,可是到底功夫一般,虽然毒术了得却又不敢对兄长下手,以致于一下子就被抓住了。 “三弟,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太……” “吱呀”一声脆响,宋成平神色骤然一变,却是看到外面一身粉红的影子,他一下子冲了出去,一掌就将那粉红影子击倒在地。 阿朱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九儿忽然间让自己停了下来,然后又是为什么忽然间要离开。宋成平这一掌不留丝毫余地阿朱当场五脏碎裂,七窍之中流出了淡淡的血色。 “是谁派你来的?” 宋成平虽然并不能跻身高手之列,可是却也是听出了脚步声并非是一个人的,九儿正心中揣摩宋成平是在试探自己,还是真的发现自己踪迹之际,却是感觉一股子冷意从自己背后升起! 她大意了,竟然忘了宋成平久经沙场,最是擅长这声东击西之计。 就算是拼死,也要给宋成洛逃脱的时间。这个念头甫一冒出,九儿就势向前滚了过去,宋成平一掌落 空,看到身手矫捷的人,眼中露出一丝厉色,“你是锦衣卫的人?” 九儿闻言一笑,“我是谁的人重要吗?” 宋成平冷冷一笑,“不重要,因为你很快就会死!”他话音未落,却已经是欺身上前,九儿几乎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就落在了宋成平的掌风之中。 只是,胸口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睁开眼睛看着忽然出现的人,九儿愣了一下,宋成述,他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 “大哥,对一个丫环动手动脚,未免失了分寸,大哥可是要注意些才是。” 宋成平没想到,自己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弟竟是回了京城,当初在西凉,他将成洛送到自己营帐中后就离开了,怎么忽然间又回来,还刚巧不巧救了这丫头? “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就敢救她?” 这般要挟的凶神恶煞的语气对于宋成洛有用,可是对宋成述却是半点用处都没有,“她是谁和我没什么关系,只是大哥你要在大皇子面前杀人的话,可是要想一想楚文瑾的下场。” 大周礼法严苛,不然楚文瑾也不会因为杀了粉蝶而被流放千里,沦落到甘州。 宋成平这才发现,皇甫镜竟是站在那里,脸上情绪莫名,似乎在隐忍着怒火似的。 “婢女刁钻,让大皇子见笑了。” 皇甫镜却是淡淡皱眉,“三弟、六弟和双儿大喜的日子,骁骑将军还是不要动了杀机的好,父皇有令让骁骑将军前去送嫁,特命我来请将军大驾,请。” 宋成平闻言顿时一愣,宣武帝竟是让自己前往突厥送嫁,这般出乎意料。 看着药庐内,宋成平皱起了眉头,“我还有些东西未收拾,还望大殿下给……” 皇甫镜拦住了他的去路,“骁骑将军,双儿出嫁的吉时耽误不得,还望将军见谅,若是需要什么,我自然会命人收拾好快马加鞭给将军送去。” 话已经说到这般田地,宋成平再说什么却都是无济于事了。 看着唇角扯出淡淡笑意的宋成述以及他身后低着头似乎不敢抬起来的九儿,宋成平眼中闪过一丝恼火! 该死,今天放过了成洛和这丫头,只怕是回头自己性命不保! 可是如今除非是对皇甫镜出手,否则自己绝不可能拖延时间,可是成述竟然敌我不分帮助那丫环,怕是自己对皇甫镜出手,便是今天就要丧命了。 罢了罢了 ,就赌一把吧。 药庐内果然没了人,宋成述并不奇怪,自己这个三弟向来是个狡兔三窟的,这药庐内若是没有玄机那就奇了怪了。 “暴露了,现在准备去哪里?” 九儿听到这么一句有些惊诧,“二少爷不打算将我抓起来?” 她有些看不懂侯府这位二少爷行事,怎么这么飘忽不定的,真让人分不清敌我呢。 “抓你?江湖通缉令上面可没有你的大名,抓你有什么用?”宋成述淡淡的嘲弄让九儿脸色一窘,却又是听到他道:“不过下次行事可是谨慎些,说话也找个好地方才是。” 若不是自己凑巧在那里听到她们之间谈话,他怎么可能会神兵天降似的出现在药庐这边,救了她一命呢? 九儿却是傻了眼,找地方和苏绾姐说话前自己可是特意寻了个没人的地方的,怎么还会被二少爷撞到了呢? 果然,二少爷不容小视,不行,这件事情,自己定是要告诉小姐才是。 城楼上,楚清欢看着那铺展开来的十里红妆,唇角不由淡淡勾起。 十里红妆下嫁匈奴,尽管还是郡主的身份,可是这份嫁妆却是和当年的北宫公主无异,宣武帝这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插柳呢? 当头一人坐在高头大马上,目光却是直直落在了楚清欢身上。 一个城楼下,一个城墙上。 楚清欢眼中闪烁着淡淡的嘲弄,看着宋成平身后红绸扎成的马车,透过红绸和车壁,她能看到皇甫无双坐在那里不甘以及气恼的模样。 “吉时已到,恭送郡主出嫁!” 季尚书中气十足,因为他知道有皇上在场,龙威照耀是出现不了什么乱子的。 马车缓缓开动,十里红妆逶迤离去,宣武帝站在城墙上看着那渐行渐远的出嫁队伍,最后淡声道:“回宫吧。” 楚清欢诧异,柳皇后特意唤自己来这边难道就是为了给皇甫无双送嫁不成?自己到来的时候皇甫无双早已经坐进了那马车之中,自己便是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她的。 “清欢,你随本宫走走。” 虽然是京城百姓齐齐为郡主送嫁,可是站在城墙上的却尽数都是天家之人,权贵朝臣及其家眷,锦衣卫和御林军双重保护,自然是十分的安全。 柳皇后身边的宫人都退了下去,只是柳采蓉却是跟在她身后并未离去,楚清欢正诧异柳 皇后留下柳采蓉的动机,却见柳皇后低声道:“你也下去。” 柳采蓉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最后却是退了下去。 “采蓉为祖母守孝三年,对京中不甚熟悉,便是规矩都差得很,你别见怪。” 为柳采蓉开脱?楚清欢一时间越发搞不懂柳皇后的意思了,面上却是应着道:“皇后娘娘哪里话,柳小姐落落大方,又家世显赫,清欢羡慕都来不及,怎么会呢?” 对于楚清欢的夸奖,柳皇后不以为意,笑着道:“你也给本宫说这些虚的,前段时间是丹桐的及笄礼吧?本宫忙着准备他们几个的婚事都忘了,要不是沈潜带着国子监的学生弄出那么一出,本宫怕都是忘了丹桐竟也是及笄了,该谈婚论嫁了,只是本宫那位叔父向来醉心学问,怕是连丹桐的婚事都不知道该从何提起吧?” 柳皇后向从自己这里得知柳丹桐的情况? 柳氏一族早早分家,承恩侯府一脉和二房兵部侍郎柳夏武一脉走得亲近,三房国子监祭酒柳夏源向来和两位兄长不相往来,便是面子上都过不去的。 如今柳皇后突然提及丹桐的及笄礼和谈婚论嫁之事,难道是向插手,借此来拉拢柳夏源,为皇甫镜积攒势力? 楚清欢脑中思路淡淡清晰起来,心中不由暗暗提防,如今几位皇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今天皇甫殊和皇甫煜更是娶亲成家,怕是柳皇后也要着急了。 “说来,你今年也十五了,不知道宋夫人可是提及了你的婚事?” 柳皇后话风骤然一变,楚清欢不由一愣,怎么忽然间又是到了自己身上?柳皇后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只是她还未想通,却又是听柳皇后道:“说来,京城的贵女们倒是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远的如定国公的独女萧月如今年二八年华尚未婚嫁,近的来说就是晋国夫人的独女薛金莲,今年也十七了吧?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这句话倒是不假,只可惜本宫的母亲早逝,采蓉的婚事也都耽误了,再过两年,可都成了老女,老女难嫁呀。” 柳皇后竟是将几个贵女齐齐都提了一变,只是最后才是暴露了重点,楚清欢不由无奈苦笑,原来是为柳采蓉打算,倒是把自己吓了一跳。 “柳小姐有皇后娘娘为之操心,想来很快就能找到如意郎君的。” 看楚清欢说话竟是滴水不漏,柳皇后淡淡皱眉,最后却是道:“说来也是,上次围猎的时候采蓉倒是也有看得上眼的,你可知是 谁?” 楚清欢心中顿时拉响了警铃,柳皇后特意拉着自己说柳采蓉的婚事,这男方定然是自己认识的才是。 她脑中过来了一遍,可是最后却是没能想出这人是谁。何况,就算是自己的熟识,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自己一个闺阁小子却还能当家做主的不成? 楚清欢心头泛起淡淡的嘲弄,却是听柳皇后道:“说来那人你也熟悉,正……” “清欢,皇后娘娘,怎么还在这里,倒是让我好找。” 长公主的骤然出现打断了柳皇后的话,她不由皱起了眉头,可是长公主却是没搭理她,楚清欢知道长公主和柳皇后素来不算是对盘。 “皇后娘娘说的是?” 她脸上微微惊诧,显然是好奇这个结果,长公主闻言却是皱眉道:“在说什么呢?” 见楚清欢要开口,柳皇后连忙阻止道:“没什么,不过是随便聊聊而已。”当年采蓉之所以远去柳州,还不是因为得罪了皇甫云凤的缘故?如今若是把自己为采蓉寻找夫婿的事情托盘而出,只怕是采蓉这辈子都不用见人了。 长公主的杀伤力足以让柳皇后退避三舍,楚清欢心里觉得好笑,便随着长公主离开了。 “不用说就是为了柳采蓉的婚事,她倒是长姐如母了,承恩侯可是有继室的,难道还会给柳采蓉指一个瞎眼的瘸子不成?” 长公主这话可是没留半点情面,楚清欢闻言不由笑道:“她虽然不生在皇家,可是身为皇后的胞妹,却也是免不了联姻的命运的。” 柳皇后之所以将这事情揽过来,就是为了用柳采蓉拉拢人吧?只是,和自己熟悉,她又能说得上话的,难道会是他? “你小心了,回头不妨提醒你那位堂兄一下,最近可是要多读些圣贤书,别招惹女人。” 堂兄?楚清欢闻言一愣,长公主说的是楚文琛? 难道柳皇后看中的不是沈潜,而是楚文琛不成? 长公主看到楚清欢的惊讶不由皱眉,“你以为是谁?别忘了如今你那位堂兄可是锦衣卫同知的内兄,她想用妹子为镜儿拉拢人,却也不问镜儿乐不乐意?” 楚清欢依旧有些没反应过来,良久才低声道:“我知道了,大概是看到三皇子和六皇子成亲,皇后娘娘也着急了吧。” “自作自受。”长公主颇是鄙夷地一句,丝毫没有掩藏自己对柳皇后的情绪。 从长公主那里得知了柳皇后的心思后,楚清欢一下午都有些魂不守舍,苏绾和画眉见了不由暗暗惊奇,却是见小姐忽然间站起身来,“哥哥现在在哪里?” 画眉当即道:“大少爷在前院,小姐可是要去看望大少爷?” 没事,柳皇后决计不会主意打到哥哥身上的。 她看中楚文琛,是因为叔父楚思宁到底是老太爷的儿子,如今又是翰林院的翰林,虽然不是什么肥差,可是却是能够经常面圣的。而楚文琛又是在国子监进学,是柳夏源的得意门生。 柳采蓉嫁给楚文琛,简直是一箭三雕。 搭上了楚家这条大船,和锦衣卫有所关联,甚至于能缓和承恩侯府和柳夏源的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柳采蓉到底是不是看上了楚文琛,情投意合这些什么的,基本上可以不用考虑的,联姻联姻,关联的是婚姻,而不是感情,能将这些扯在一起的,从来都是利益关系。 感情这东西,皇家向来稀薄的很。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 楚清欢闻言脚下未停,“为二夫人准备的生辰贺礼可是准备妥当了?” 常氏的生辰是在十月底,生辰礼物却是按照楚清欢的吩咐早早备好了。 “已经准备好了。”周妈妈连忙答道,她脸上透着些诧异,“小姐可是准备去二老爷府上?” 常氏不像宋氏一样是一品的诰命夫人,六皇子和银月公主的喜宴她是不够资格进宫参加的,因此这个时辰还是在府中的。 “过些日子我可能会忙了些,怕是顾不上给婶娘贺喜了,就趁今天好日子去一趟吧。” 周妈妈闻言点头,连忙吩咐人去准备马车。 楚清欢要提前去给常氏贺寿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石园刘氏的耳中。 “夫人,难道是二小姐有什么话要对二夫人交代不成?” 不然怎么会现在无缘无故地去二老爷府上呢? 刘氏也是不解,只是旋即她却是笑了起来,“把这消息透露到梨香院中,相信老夫人会是比我更感兴趣的。” 翰林胡同里,常氏听说楚清欢来访的消息愣了一下,这个时辰楚清欢不是应该进宫了吗?怎么忽然间竟是来了这边? 她半是不解半是诧异地站起身来,只是看到楚清欢脸色紧张,常氏顿时一颗心也提了起来,“怎么了,这是?” 示意常氏屏退左右,楚清欢这才道:“叔父和婶娘可是给三哥定下了婚事?” 常氏摇头道:“还没,琛儿说不金榜题名绝不成婚,这孩子倔得像头驴,偏生你叔父又极为赞同他,父子俩齐齐和我作对,现在还没有提过这事。” 只是常氏有些不解,楚清欢怎么会忽然间提起这事情,无缘无故地,难道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那婶娘和叔父想要给三哥找一门什么样的婚事?” 常氏听到这一句,顿时心头一喜,楚清欢难道是想要充当一次媒婆,给文琛说一门婚事不成? 这倒不错,老爷对这个侄女倒是看重几分,也许有她说话,能让文琛早早将婚事定下了也不无可能。 “琛儿说非要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过活,你说这算是什么要求,这闺阁小姐向来深居简出的,难道他还能见了人家不成?若真是见了,倒是闺誉……”忽然间意识到,皇宫里还有各府上有时候举办宴会,一些个世家子弟倒是能和闺阁小姐有所交集,常氏顿时闭了嘴。 “三哥有他的想法,婶娘不需要担心,小五可是传来了什么消息?” 常氏闻言摇了摇头,脸上有些失望,“这孩子,不声不响竟然要跟着镇南公去南疆,这可怎么是好,他才多大,进了军营没几天就要上战场,万一伤着了可怎么办?清欢,琏儿最是听你的话,过两天他回来你帮我劝劝他好不好?我这个当娘的只想看到他平平安安的就是了,不用去当什么大将军建功立业的。” 可怜天下慈母心,到底是书香门第出身,常氏对从军怕是心底里有些个瞧不起,又担心幼子折损在疆场上。 只是儿大不由娘,只怕是就算是自己相劝,楚文琏也不会收了这心思的。 “是,到时候我会好好劝小五的。”她话音刚落,外面画眉提醒道:“小姐,该进宫了。” 常氏看着楚清欢匆匆离去,脑子里有些浑浑噩噩,她忽然间这么匆匆到来只是为了跟自己说几句琛儿的婚事? 怎么这事情到处都透着古怪? “小姐,那边知道了您的行踪,只怕回头老夫人会来询问二夫人的,到时候这事情怕是瞒不住,要不要奴婢动手?” 看苏绾跃跃欲试,楚清欢不由笑道:“放心,她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老夫人固然是她的姑母,可是到底她现在是帽子胡同楚府的当家夫人,而不是当 初那个寄居相府的徒有虚名的二夫人了,很多事情都该知道轻重缓急了的。 果然如楚清欢所料,林妈妈并未能从常氏口中得知所有的事情,“二夫人说,二小姐匆匆忙找她是因为听说了国公爷要回南疆的事情,怕五少爷也随着一同去了南疆,到底二小姐心疼五少爷,特意去问了一遭的。” 老夫人闻言半信半疑,“她真的这么说的?” 林妈妈点了点头,“千真万确,二夫人不想要五少爷跟着国公爷走,想要二小姐过两天去劝劝五少爷呢还。” 老夫人闻言不由冷笑一声,“慈母多败儿,如今还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琏儿是个有出息的,回头告诉他,跟着他姑丈走就是,万事有我这个老太婆担着,不用担心。” 林妈妈闻言皱起了眉头,“二夫人她只是舍不得五少爷,老夫人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毕竟,咱们相府不需要用武将来巩固这份荣宠。” 林妈妈说这话的时候到底有些底气不足,老夫人看了她一眼,语气中却是带着几分萧索,“那是过去,不然我也不会那么厌恶宋氏,文瑾本来也天分不浅,好端端的太傅嫡孙,干嘛去沙场上和一群粗人厮打?现在时局变了呀,何况,楚家到底是分了家的呀。” 老夫人低声一叹,林妈妈闻言有些心酸,老夫人争强好胜了一辈子,可是却不曾想,老了却是受了儿孙的苦。 二老爷一气之下搬出了相府,到了帽子胡同一家子清净了,却不想老夫人是何等的伤心。虽然二老爷是庶出,可是老夫人却也是疼爱他的很,还把侄女嫁给了他。 “老夫人,也许你多虑了,虽然大夫人不争气闹出了那些子事情害得二少爷和六少爷都遭了罪,可是咱们相府也算是人丁兴旺,几位小姐也都嫁了如意郎君。” “如意郎君?”老夫人冷声一哼,“那个一心想要嫁给太子,可是皇甫殊是太子吗?三丫头几乎是被送给了孙延人的,如今却是连个消息都传不出来,溪儿还好,嫁给了林慕言,可是我都怀疑她有没有见到过林慕言那张脸!至于常乐,跟她娘一样,老谋深算,只是承恩侯是何等样人,能在他手中讨得好去,常乐才不负是她刘婉言的女儿!” 嫁了人的四个孙女没一个遇上了美满婚姻,而剩下的这两个,老夫人想起就更是心中闷得慌。 “去试探一下赵粉和赵紫,我要她们……算了,你亲自去把她两人喊过来,我有话对她们说,这个时候她进了宫,你也找个像样点 的理由。” 若是之前,老夫人何至于这般细心交代?林妈妈听了只觉得后怕,难道二小姐真的准备和老夫人摊牌不成?不然,何至于一辈子都顺和的老夫人竟然起了这般心思? 林妈妈刚走出小暖阁,却是听到外面一声接着一声的礼花爆炸声。 暖阁内,老夫人透着菱花雕窗看着微微展露的夜色唇角微微一动,“大昭公主来了呀。” “皇上,银月公主已经进了宣和门,还有一刻钟就能进宫了。” 宣和门是京城的南门,也有正门之称,看来万俟琳儿果然如姬凤夜所言并非是个简单易与的人物呢。 看楚清欢若有所思,皇甫云芊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清欢姐姐,你在想什么?” 皇甫无双离开后皇甫云芊就如释重负的模样,如今还有闲情逸致来关心自己,看来她当时对皇甫无双真的是颇为忌惮的。 “没什么,只是想一个是大昭公主,一个是咱们大周的皇子,不知道两人到底谁能够当家做主些。” 皇甫云芊闻言“噗嗤”笑出了声,“当然是……”她想说是她六哥,可是忽然脑中想起了万俟琳儿刁钻跋扈的模样,竟是一下子说不出来了。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只怕这三从四德咱们这位银月公主从来都不放在眼中的。” 长公主悠悠一声让皇甫云芊平添了几分担忧,“那六哥岂不是很倒霉?” 娶了这么个刁钻的公主,只怕往后出门喝酒都不方便了,不行,自己往后可是要离六哥远一些,才不要被那刁蛮公主找茬。 她倒不是害怕万俟琳儿,只是那般泼妇才做出来的事情,自己是决计不能做的,不然岂不是失了身份? 倒霉? 长公主和楚清欢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熟悉的嘲弄,纷纷转开了眼眸,“是呀,六弟怕是倒霉日子要来了。” 果然如报信内监所言,一刻钟后万俟琳儿的车驾准时入宫。 不同于皇甫殊和楚锦绣在宫外拜堂成亲,因为皇甫煜府邸昨日才竣工,宣武帝干脆将两人的婚事放在了羲和殿举行,洞房则是在彩云轩,待成亲三日后两人再出宫去住。 万俟琳儿的车驾一直到羲和殿前,皇甫云芊看到那金凤盘旋的马车,不由叹为观止,“她这是想要做皇……什么?” 饶是她及时住口,可是却还是被几人听了去 ☆、第63章 如今翰林院正在纂修《承平大典》,楚思宁一应翰林成了宣武帝的宠臣,若是从宣武帝那里请一道旨意,也不无可能。 楚思宁也特意从翰林院赶了回来,看到坐在那里说话的四人时,他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清欢和慕言来了呀,看来琏儿倒是面子不小。” 因为从军之事得到父亲的支持,楚文琏和楚思宁亲近了不少,再加上离别在即,一听到这话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小五是个有志气的,前途不可限量。” 林慕言淡淡开口,楚思宁闻言脸上笑意更是洋溢了几分。 锦衣卫固然恶名在外,可是他这段时间看林慕言却也并非是凶神恶煞的人,而且能够做到锦衣卫同知这个位置,林慕言的能力非同一般。 有了这么个姐夫,琏儿即使不留在南疆,回头也能有所依仗。当然,他楚思宁的儿子,定是要依靠自己走出一条路来的! 万不能被人轻看了去! 几人坐在客厅里谈起了正在纂修的《承平大典》的事情,楚清欢记得前世倒也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却不曾有楚思宁的参与罢了。倒是林慕言似乎说起一些典故如数家珍一般,惹得楚思宁一阵诧异。 楚文琏也听得入迷,却是听到府里的仆从匆匆来报,“老爷,老太太来了。” 楚思宁闻言顿时站起身来,脸色也随之一变,看着骤然出现在门前的老夫人连忙迎了上去,“母亲怎么来了?” 楚清欢和林慕言落后一步,两人却是交换了一个眼神,对老夫人的到来都猜测到了七八分。 “琏儿这就要走了,怕是没空去看望我这个老婆子,自然是山不就我我就山了。” 老夫人这话分明夹枪带棒,楚思宁闻言却是每头都没皱一下,反倒是陪着笑道:“儿子也是才知道,刚说过会儿带着小五去给母亲请安的。” 楚文琏并不像之前那般对老夫人亲热了,倒是正儿八经地跪下磕头请安,老夫人一时间却也说不出来什么,只是看着楚清欢皱起了眉头。 “四丫头去了哪里?把你一个姑娘家丢在这里算什么事,越发没规矩了,让我怎么能放心?” 便是楚文琏都听出来了,老夫人这话哪里是说楚云溪没规矩,分明是在责备二姐姐! 他虽然随着姑丈在京畿营,可是一回到府中可就是打探了二姐姐的近况,对二姐姐和老夫人之间闹别扭也是清楚的很 。 “都是一家人,没那么多规矩,云溪去帮母亲下厨了。” 林慕言淡淡解释道,语气却是比之前冷淡了许多。 楚文琛感激地看了一眼,老夫人这般说话,自己和父亲都不好说,反倒是林慕言身份特殊些,老夫人不好再说下去。 果然,看到林慕言竟然是给楚清欢帮口,老夫人虽然恼火,可到底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淡淡道:“听说金月把你喊来让你劝琏儿不要随着国公爷去南疆?这是怎么回事?男人家的事情,你一个未出嫁的女儿掺和什么?” 本以为老夫人会见好就收,谁也不曾料到老夫人似乎特意来找茬似的,便是楚思宁脸上笑意都褪去了几分。 楚文琛亦是恼火,老夫人这是特意来让二妹丢人的吗?明明慕言都已经开了口,何必再这么咄咄逼人? 而且,这是还分明有埋怨母亲的意思!楚文琛也是一口邪火压在心底,只是他刚想要开口,却是晚了一步。 “老夫人从哪里听到的胡说八道,只是琏儿想念二姐姐,就恳求母亲去将二姐姐请来的。” 老夫人没想到便是楚文琏都帮着楚清欢说话,再看楚清欢噙着唇角,一言不发似乎冷眼旁观自己的笑话,她登时更是恼火。 “想念你堂姐却不知道请祖母,看来琏儿真的和祖母生分了。” 老夫人这话带着微微的抱怨,可是却将楚文琏顿时置于不孝的境界,客厅内几人见状不由神色一凝,却见楚文琏笑着道:“哪有,只是母亲说老夫人这几日身体不适,琏儿准备等老夫人午睡醒了之后再去探望的,不想老夫人竟是亲自来了。” 老夫人有意拉近和楚文琏的关系,一口一个祖母,可是楚文琏却好像没察觉似的,可是若真是不察觉,何以说话却又是条条有理,竟是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饶是常氏为这一顿午膳费尽了心思,可是却因为老夫人的到来而破坏了一切氛围。 “自家府中,你不用伺候了,和清欢、溪儿一起入座吧。”看着妻子竟是要伺候老夫人用膳,楚思宁眉头一拧。 老夫人闻言愣了一下,身后林妈妈连忙道:“是呀,二夫人快些入座吧,老奴伺候老夫人便是了,倒是好些年没见过二夫人下厨了,还真是和当年一样好手艺。” 林妈妈有意环节膳厅里的气氛,只可惜老夫人却异常的固执,看着楚清欢和楚云溪道:“你们姑娘家的,在这里坐 着干什么?金月,带着她们去那边吃。” 显然,是要将楚清欢和楚云溪赶下这饭桌。 楚云溪闻言愣了一下,顿时看向了楚清欢,她自然知道自己是受了二姐的牵连,可是看到老夫人竟是这般无名火起,还是在自家府中发作,她也是万分恼火。 “一家人,又没什么外人,母亲,不用这么多规矩。” 楚思宁身为一家之主,自然是不会让老夫人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的。便是让云溪下了餐桌也无所谓,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可是楚清欢,却是绝对不许! 没想到一向听从自己话的儿子竟是两次违背自己意思,老夫人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你……” “二姐姐,你坐我这边,今天是来送我的,你可要给我夹菜!”楚文琏更是直接将楚清欢拉到了自己身边,老夫人更是气不可遏! “你,你们竟是故意跟我作对!” 她猛地站起身来,带起了桌边的汤碗里的鲍鱼羹,顿时乳白色的羹汤尽数洒在了老夫人的锦缎夹袄上,林妈妈连忙搀扶着老夫人,“老夫人,这衣裳湿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换一身吧,别不小心着了凉。” 老夫人尚未开口,倒是楚思宁道:“麻烦妈妈尽快带母亲回去换衣裳,否则传出去只怕是说我这个儿子不孝。” 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楚思宁,你就是这么对我说话的?” 林妈妈眼见不好,连忙唤人来带着老夫人一同离开,只是恶毒的咒骂声还是隐隐传来,楚清欢不由皱起了眉头。 “二姐姐,老夫人这是怎么了?”这么大吵大闹,就是为了自取其辱吗?为什么,和他记忆中那个慈善的祖母一点都不一样了。 楚清欢摇了摇头,“没什么,别想那么多了。” 老夫人被搀扶走后,膳厅里气氛并不见得好多少,最后还是楚文琛打破了沉寂,“慕言你可要小心,云溪做的红烧狮子头可是从来外熟里生的,可别硌到了牙。” 原来林慕言正在夹那红烧狮子头,听到楚文琛这话却是笑了笑,“味道不一样了,能吃。” 他这话言简意赅,便是楚文琏都听懂了,“姐夫,该不会你真的硌到过牙齿吧?” 林慕言轻声一笑却是将那红烧狮子头送入口中,他身侧楚云溪紧张地看着,所有的话都写在了脸上。 因为这一个小插曲,餐桌上的气氛终究是好转了过来。楚文 琛兄弟两人前去送楚清欢和林慕言夫妇,常氏随着丈夫来到了里间。 “老爷,您今天这般忤逆老夫人,妾身担心回头对您官声不利。”如今他们府上好不容易安稳起来,定然不能因为这些而受到影响呀! 楚思宁摇了摇头,“没事,看来母亲也预料到了,她今天故意来闹,是闹给清欢看的。” 常氏闻言不由一惊,“闹给清欢看的,这是为什么?”她不是没察觉,老夫人好像事事都针对楚清欢似的,只是老爷怎么会这般说? 楚思宁幽幽一叹,“前些日子母亲和清欢隔阂起来,怕是担心将来清欢将楚家毁了,所以闹这一场,想要我们避开这一场风波吧。” 老夫人想要保住他们二房,究竟是真的因为疼爱自己,还是想要给楚家留下希望呢?楚思宁也不解,只是既然自己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也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常氏闻言脸色一变,“把楚家毁了?怎么可能,她哪有这个能耐?” 虽然楚清欢的确有几分本事,可是却也不至于能毁掉整个楚家,何况楚思远可是当朝丞相,她拿什么来毁掉楚家?又为什么? 似乎瞧出了妻子的疑惑,楚思宁淡淡道:“仇恨,是能让人看不见一切的,你别忘了,当年大嫂可是不明不白的死的。” 常氏闻言猛地一惊,“老爷你知道大嫂的死因?”不可能的,老爷怎么会知道呢,若是知道他又岂会隐瞒自己十多年? 楚思宁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是没有打不破的砂锅,这风雨,怕是就要来了。” “轰隆”一声惊雷炸开,楚文琛脚下一停,看着那边飘过来的乌云,不由道:“好好的天气竟然突然要下雨了,我送二妹回去吧。” 林慕言的府邸和相府并不同路,只是又有谁敢打锦衣卫同知的车驾的主意?对于楚文琛的安排,楚云溪自然没有什么疑问,只是看着楚文琏道:“回头好生随着姑丈学本事,不然看我怎么让你姐夫收拾你!” 楚文琏躲开了她的魔爪,却是躲到了楚清欢身后,看着林慕言道:“姐夫,你可要小心,我姐姐最是泼辣,母老虎一头的。” 到底因为离愁别绪,楚云溪眼眶微红,可是听到这一句却是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恼怒道:“臭小子,这般败坏我名声,回头我写信给姑丈让他好好收拾你。” 看着妻子微红的眼睛,林慕言拱了拱手搀扶着楚云溪离开,这个小舅子故意调侃想 要云溪不要那么伤感,他自然是明白的。 林慕言的马车悠悠离去,楚文琏却也是跳上了马车,“我和三哥一起送二姐姐回去。” 楚文琛刚想要阻拦,却听楚清欢道:“琏儿不小了,有些事情也不用瞒着他,过来吧。” 楚文琛犹疑了一下,终究是任由楚文琏跟着了。 “二姐姐,老夫人对你发火到底为什么?”楚文琏始终想不明白,治得二姐姐难堪,对于老夫人有什么好处,而且最后难堪的反倒是老夫人,毕竟是她被林妈妈架走了的。 楚清欢笑了起来,“三哥,你不相信我?” 楚文琛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楚清欢竟是这般问自己。 相信,他有些迷茫。 这个堂妹做事他是看在眼中的,对付宋氏和楚锦绣的手段虽然不见得光明正大,可是却也说明不了什么。 后宅的事情向来是说不清楚的,不反抗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然,常乐大好年华,为何却要嫁给一个死人?还不是因为宋氏积威甚重,而当时刘姨娘还只是一个姨娘吗? 只是,如今和老夫人撕破了脸皮,楚文琛不敢往深处继续去想,因为那个结果是他不敢想象的。 预料到了楚文琛的反应,楚清欢不由笑了起来,“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可是却也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三哥信不信我都好,我不会害叔父和婶娘,也不会害你们的。” 楚文琛闻言一惊,楚清欢说的这般直白,岂不是正应了那个自己不敢去想的后果吗? 楚文琏却是听得一头雾水,“二姐姐,你在说什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看着那还透着澄澈的眼眸,楚清欢手指轻轻拂过了他的眉眼,“琏儿,跟着姑丈去吧,南疆有你的方寸之地,你不该留在京城的。” 楚文琏的命运早就改变了,一个本该死了的人如今还好好的活着,自然要好好活下去。如今的京城太乱,风雨欲来,不适合他。 楚文琏依旧不解,可是却也知道自己再问下去怕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可是他不管,二姐姐对他好是真的,他要保护二姐姐,哪怕是杀神杀佛,他也在所不惜! 马车里一直沉寂,直到最后停下,楚文琛才开口道:“我劝不了你,可是执迷入魔终究非好事,你……好自为之。” 默许了?楚清欢笑了笑,她不指望楚文琛能支持自己 ,他是饱读圣贤书的人,楚思远对他更是有半师的情谊,何况到底也是亲人。 这般答案已经是最好的了。 “多谢三哥提醒,我会的。”只是三哥你不知道,我早已入魔,不入魔怎么能报仇雪恨呢? 看着楚清欢下了马车,慢慢走进了相府,楚文琏忽然大声喊道:“二姐姐,你放心,我绝不会食言的!” 那声音带着几分哭腔,可却是异常坚决的犹如磐石一般。 画眉和青檀早就候在府门前,听到这一声,再见小姐竟是眼角闪烁着泪花,两人顿时大吃一惊。 “小姐,怎么了这是?”画眉很少见自家主子这般,顿时有些张皇失措。 楚清欢却是扬起了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匾额,很快就又是冷静如初,“没什么,去梨香院。” 画眉闻言有些迟疑,最后却还是轻声道:“老夫人回来的时候气得不轻,把赵粉和赵紫喊了过去,到现在还没放人。” 楚清欢闻言一皱眉头,“可知道她们俩说了什么?” 画眉摇了摇头,“赵紫没说什么的,只是上次赵粉去了两趟,便是赵紫也不清楚,赵粉第二次有没有说什么。” 赵粉。 看来是说了什么的,不然老夫人也不会忽然间对自己发作的。 “走吧。” 只是楚清欢并没有进了梨香院的院门,林妈妈脸上带着无奈,“二小姐,老夫人休息了,还请……” “老夫人这里的花草看着都比我院子里的水灵,回头还望老夫人指点媳妇种植花草的技巧才是。” 宋氏的声音中带着笑意,似乎在炫耀什么。 楚清欢一下子就敢确定,宋氏是知道自己的到来的,这闭门羹是老夫人故意让她吃的,难道目的就是为了对宋氏示好? 林妈妈自然也听到了院子里面传出来的笑声,她脸上顿时满是尴尬,“二小姐,奴婢……” 楚清欢拦住了林妈妈,“是我来的不是时候,还请老夫人好好休息,别气坏了身体才是。” 她唇角扬着笑意,怎么想要看到自己着急慌张失措的样子吗?那还真是小瞧自己了。 看着离去的人,林妈妈不由叹息起来,老夫人这是何苦呢?就算是当初二小姐隐瞒不报红梅与六少爷的事情又如何?人都已经死了,再为一个死人和二小姐计较,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她走了?”老夫人面色不善,林妈妈闻言连连点头,“二小姐说不打扰老夫人歇息,回头再来给老夫人请安。” “哼,这是你说的吧?”老夫人自然清楚,如今她算是彻底与楚清欢撕破脸皮了,只是希望今日所作所为能帮着老二他们一家逃脱这一劫。 这样,她也不怕到了地下没脸见老太爷呀。 宋氏冷眼旁观老夫人脸色,十分确定此番老夫人是和楚清欢彻底撕破了脸皮,她心中虽然几分不解,可到底是得意的,只是脸上有些愤懑,“清欢最近也太没规矩了些,老夫人放心,回头媳妇来管教她。” 宋氏是一脸兴奋地离开的,一旁姜婆子有些不解道:“夫人,这个时候二小姐怎么跟老夫人撕破了脸皮,她们莫不是在做戏?” 宋氏闻言冷笑了一声,“老太婆前些年还知道放权,如今却是越老越不舍得了,楚清欢什么样的人,岂能一再被她利用?撕破脸皮是迟早的事。不过后天是锦绣回门的日子,我要好好准备一番,如今锦绣是三皇子妃,我就不信,还不能收拾楚清欢!” 相府里几乎无人不知老夫人与二小姐之间起了龌蹉,只是这次便是五小姐都没有当和事佬,谁又敢贸然去担此重任? 而且,大小姐回门在即,府里众人都忙碌了起来,哪还有什么工夫来嚼舌头根子? 十月十九日一大早,相府门前就已经严阵以待了。 传话的小厮从府门一次次跑向了后院,只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三皇子府上来人说,三皇子和大小姐先去宫里谢恩,如今已经出了宫门,正在往相府来,还有两刻钟大概就到了。” 宋氏闻言点了点头,“赏!” 传话的小厮拿到银子喜滋滋地跑了出去,他这次却并没有往前院跑,而是去往了芝兰院方向。 在得到另一锭银子后感恩戴德地离开了,掂量了两锭银子的份量,他嘴里还嘟囔道:“到底是二小姐大方。” “小姐,看来老夫人和宋氏都很重视楚锦绣回门。” 可不是吗?楚清欢笑了起来,“走吧,我们也是时候去瞧瞧热闹了。三皇子妃驾到,咱们阖府迎接才是。” 宋氏并没有想到楚清欢竟也是来了府门前,她不由皱眉,“你来干什么?” 楚清欢笑了起来,“母亲说的哪里话,大姐回门,我自然要尽一下姐妹的情谊才是,不然外人岂不是会说母亲教女无方?” 宋氏闻言顿时恼火,刚想要发作,却是听到小厮喊道:“三皇子和大小姐来了!” 马车已经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马车里,楚锦绣看着皇甫殊,笑意如花,“殿下,母亲来迎接我们呢。” 皇甫殊避开了她的胳膊,似乎嫌恶一般,却是不发一言。楚锦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不想皇甫殊竟是连碰自己都不乐意。 待马车停了下来,楚锦绣刚想要下去,却见皇甫殊提前一步下了去,给自己掀开了帘子,脸上带着笑意,“你小心些,别碰了头。” 楚锦绣有一丝错愕,脸上却还是迅速堆满了笑意。府门前宋氏看到这一幕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得意,趾高气扬地看着楚清欢,哼,三皇子对锦绣这般体贴,让这贱丫头羡慕去吧! 楚清欢却是不屑宋氏的炫耀,皇甫殊能对一个鬼面美人这般体贴?骗鬼去吧! 也只有宋氏才会相信他这份假惺惺的体贴! 楚思远上朝并未归来,皇甫殊便一同去了梨香院,看着站在那里淡笑的楚清欢,他心底里却不知是何滋味了。 明明她这般无情对待自己,可是为什么他却还是不舍得,不舍得去恨她? 楚清欢自然察觉了皇甫殊的目光,她这次却是回应了过去,后者有一瞬间的失神,鬼使神差地竟是朝楚清欢走去。 一旁楚锦绣见状不由愣住了,“殿下……” 只是皇甫殊却是恍若未闻似的,直到走到楚清欢面前才停下了脚步,骤然清醒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皇甫殊脸上闪过一丝懊恼! 他怎么因为楚清欢的一个笑容,竟是就被蛊惑了呢! 察觉到皇甫殊的懊恼,楚清欢却是心底里冷笑了起来。 人还真是贱呢。当初自己将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他视而不见,如今自己言明恨他入骨,他却又是这般深情款款,却又有什么用呢?晚了,早就晚了。 “三皇子有什么事?” 看着楚清欢一脸不解,只是眼底却是毫不掩饰她的嘲弄,皇甫殊愣了一下,旋即明白,楚清欢竟是故意将自己吸引过来,从而给自己难堪的! 他眼中闪过一丝恼火,余光看到宋氏的恼火和楚锦绣的紧张,他彬彬有礼道:“适才去宫里,芊儿说甚是想念你,要我替她转达。” 骗鬼去吧!楚清欢脑中再度浮现了这个词。 皇甫云芊现在躲他都来不及,会让他转达?还真是青天白日的说鬼话。 楚锦绣也反应了过来,连忙上前拉住楚清欢的手道:“是呀,二妹有空不妨多进宫去看看芊儿。” 楚清欢竟是没有拒绝自己的接触?楚锦绣愣了一下,却见楚清欢笑着道:“大姐说的是,我回头会进宫拜访公主的。” 姐妹两人颇是诡异地携手进府,宋氏虽然诧异,却还是全部心神试探皇甫殊,时不时瞧上身后楚锦绣和楚清欢一眼。 “大姐,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不知道大姐能不能告知小妹呢?” 楚锦绣愣了一下,又跟上楚清欢的脚步,拾阶而上,“什么事?” 靠近了楚锦绣几分,楚清欢笑着问道:“其实也不算是疑问,我想知道的是,大姐和三皇子,你们没圆房吧。” 没想到楚清欢竟是问自己这个问题,楚锦绣顿时色变,一失神竟是脚下踩空! 谁也没料到楚锦绣竟是会一脚踩空,宋氏听到身后的惊呼连忙回过头来,却见宝贝女儿竟是跌倒在府门槛上! 虽然没有磕破了皮,可是却是十分晦气。 新妇回门却是跌倒在府门前,这传扬出去的话,岂不是毁了锦绣的名声? 皇甫殊却是提前一步前去搀扶了楚锦绣,声音中几乎都要甜腻出蜜汁一般,“怎么这么不小心,疼吗?” 看着皇甫殊这般柔情似水,宋氏狠狠瞪了楚清欢一眼,却是没有当即发作起来。 倒是学聪明了,楚清欢淡淡一笑,看着楚锦绣离去的背影道:“大姐,小心些,才能驶得万年船。” 宋氏落下一步,让姜婆子引着皇甫殊和楚锦绣先行过去,听到楚清欢这话更是脸色骤变,“死丫头,你究竟对锦绣说了什么!” 楚清欢却是笑了起来,“夫人你问我对楚锦绣做了什么,为何不问我她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称呼宋氏母亲,当然往后也不会了。 既然都已经撕破了脸皮,她又何须留什么余地呢?这一场博弈,她从来没有给自己留余地,不是吗? 宋氏愣了一下,她不是没有察觉到楚清欢称呼里的诧异,只是她更是惊诧楚清欢话里的意思,“你休想离间我们母女!” 楚清欢闻言一笑,“夫人这么疼爱三皇子妃,我便是说的天花乱坠,你又岂会相信?只是我刚才说的并 ☆、第64章 (1) 只是良药苦口利于病,云剑英治疗之法虽然粗暴了些,见效却也是极快。看着活动自如的手腕,楚清欢不由笑了起来,“果然医者不能自医,多谢师兄。” 云剑英看她此时却还是跟自己嬉皮笑脸,显然是不愿意提及受伤究竟是为什么,他也不再多说,只是捡着楚文璋的事情与楚清欢说了起来,“如今倒是能辨识几十味药材了,回头我看能不能求师父将他收入门下,神医唐隐的徒弟,便是这名头出去,却也是没人敢招惹的。” 楚清欢闻言心中激动,能让哥哥入了师门自然是最好的,毕竟有师父神医的名头,还有师兄护着,这两个她极为信任的人保护,她自然不会再担心哥哥的安危了。 只是,师兄向来不爱多管闲事,何以如今却是对哥哥的事情这般上心? 似乎瞧出了楚清欢的顾虑,云剑英无奈道:“师父本就不是藏私之人,你哥哥性情单纯,虽然不比寻常人,可是医者却不需要那份心思,这定然合了师父的胃口的,过几日我去灵隐寺,带着他一同前往。” 看楚清欢神色还算稳定,云剑英才继续道:“我也问过他,他若不喜欢医术我绝不会勉强,只是既然他都答应了,你……” 他有些担心,毕竟小师妹最是放心不下这个兄长,可是师父又是闲云野鹤惯了的,只怕是并不会久留京城,却不知小师妹她舍不舍得? 云剑英有些担忧,只是楚清欢眉头却是渐渐舒缓开来,“既是如此那就麻烦师兄和师父了,师父大恩,我今生怕是难以报答,来世定当当牛做马偿还!” 说着,她竟是对这灵隐寺所在的西北方向磕了一个头,云剑英见楚清欢这般举动不由愣了一下,“师妹,你这是……” “京城并不安稳,师父能带哥哥离去我自然放心,此番算是帮了我大忙了,只是师父向来平和为人,我只愿师兄能守在师父身边……” 云剑英闻言骤然打断了楚清欢的话,“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九州大陆,求师父的人数不胜数,又有谁敢对师父不利?师妹对自己向来很少这般恳求神色的,如今却是…… 楚清欢淡然一笑,“我只是未雨绸缪罢了,还望师兄成全。” 毕竟,有云剑英保护,自己能够更安心一些。 云剑英没法拒绝,更是没有能力拒绝。 “好,我答应你,只是……” “只是什么?” 迎上楚清欢那微微不解的清眸,云剑英的话咽了下去,“没什么。” 只是,我也要你保护好自己,待下次见到你时,希望你也是安然无恙的。 楚文璋前去灵隐寺礼佛的消息在相府里不过是小波浪一般,甚至没能荡漾起一丝涟漪,宋氏闻言甚至冷笑道:“难道还天真的以为给佛祖磕几个头,自己就能聪明变成了常人不成?痴人说梦!” 虽然宝贝女儿失贞的事情怨不得楚清欢,可是在宋氏看来,罪魁祸首不是楚清欢却又是谁? 若非是因为她,锦绣怎么会被云剑英误伤,而中了那奇怪的毒? 只是她却也不想想,若不是宋成洛下毒在先,云剑英又怎么会“误伤”楚锦绣呢? 人一旦偏执了,却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的,满眼都是别人的错误。 倒是老夫人听到这消息倒是愣了一下,“去灵隐寺了?” 林妈妈点了点头,“是的,已经向相爷请示过了,有云公子陪伴着,应该没什么事情的。” 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冷笑,“跑的了和尚还能跑的了庙不成?好生看着,我倒是想看她玩什么把戏。” 林妈妈闻言有些担忧,她也不懂二小姐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是老夫人这话显然是不念及一点情分了。 二小姐现在还不曾出手老夫人倒是已经乱了阵脚,若真是出手了,那该是掀起多大的波浪呀? 林妈妈不由打了一个寒颤,看着门外来回晃动的人,她忽然想了起来,轻声问道:“老夫人,现在是让赵粉回去,还是……” “让她回去,再回来,告诉赵紫,若是真不念及主仆之情,也休怪我翻脸无情了!” 老夫人这话声音响亮,便是门外焦躁不安的赵粉也听了个清楚。 林妈妈心头一凛,“是,奴婢明白了。”老夫人这话,分明是对二小姐宣战了呀!这相府后宅从此怕是再难以安宁了。 赵粉回去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芝兰院中众人的异样,画眉倒是依旧宽厚模样,似乎没看出来什么似的,“赵粉回来了,小姐让你进去说话。” 书房里只有小姐一个人罢了,似乎正在看书,听到动静后头也不抬道:“关上门吧。” 赵粉闻言转身就要关门,却发现赵紫却是站在自己身后。 原来她一直站在门后,只是自己没有看到罢了。 “老夫 人身体可还好。” 赵粉拿捏不清二小姐的心思,见状就有一句回一句道:“吃了药膳,已经歇息下了。” 楚清欢闻言一笑,“那就好。”她放下了手中的书,“老夫人身体安康才能阖府平安,你且留在那里为她熬制药膳吧。” 赵粉没想到,自己还没有说老夫人要把自己留下的事情,二小姐却是已经做出了决定,只是她不明白,这是二小姐的服软认错,还是顺水推舟呢? “你伺候了我一场,好歹也不能亏待了你,赵紫把银子给她。” 赵粉有些茫然地接过了赵紫递来的包袱,她不知为何心中竟是戚戚然,为什么二小姐不问她,为什么,明明是二小姐有错在先,为何赵紫看着自己的眼神却是这般充满敌意? “对了,老夫人想必让你再劝赵紫,索性我帮你问好了,赵紫你是继续留在我身边当差,还是和赵粉一样回梨香院?我只给你这一个机会,怎么选择?”楚清欢笑了笑,抿了口茶盅里的武夷大红袍,“却是在你。” 赵粉闻言几乎是愣住了,为什么二小姐会知道老夫人的吩咐,这事只有自己和林妈妈知道的,可是林妈妈也不曾告诉二小姐呀! 看着脸上一副惊魂未定神色的赵粉,赵紫脸上闪过无奈,最后却是跪倒在地上,“自从进芝兰院那日,赵紫就是二小姐的人,此生此世绝不背叛二小姐,如违此誓,犹如此簪!” 她不知何时将头上的翠玉簪拔了下来,应声一摔,顿时玉碎了一地,声音不大却是犹如惊雷,吓得赵粉连忙往后一躲。 楚清欢盈盈一笑,却是亲手扶起了赵紫,“干嘛无缘无故和这簪子过不去?” 赵粉看到这些有些呆了,为什么此时此刻她忽然间有些后悔? 她似乎不应该,不应该为了老夫人的许诺而将二小姐当初捡了红梅的荷包之事全盘托出,更不应该说出自己的揣测的。 “二……”她后悔了,只是楚清欢却并不给她后悔的机会。 “既然赵紫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麻烦赵粉姑娘告诉老夫人好了。”楚清欢神色淡淡,“对了,你的卖身契回头我会让人送还给老夫人的,放心,我做事从来干脆利落,不会拖泥带水的。” 赵粉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芝兰院的,她只觉得抱着自己的小包袱,还有二小姐给她的赏银,站在芝兰院门外,秋风吹过,她只觉得寒风萧瑟。 赵粉背叛了二 小姐的事情芝兰院中早已经知晓,甚至相府后院都有所传言,看着赵粉离开,周妈妈到底有些不放心,敲开了书房的门。 “小姐,您这样将那丫头放走,奴婢只怕……” 楚清欢笑了起来,“怕她把我出卖个干净?”她笑得轻松,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笑意,周妈妈忽然间心安了几分。 只是她到底是在老夫人身边呆过的老人,也知道老夫人的手段的,“是,而且老夫人到底是老谋深算,奴婢只怕……” 只怕,老夫人如今这般手段在明处,其实暗处却已经有了动作的。 “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放心我自有打算。” 周妈妈依旧有些担忧地离去了,只是楚清欢却是忽然间笑了起来,“老谋深算是不假,只是老了老了也就怕了,怕失去这一身荣华,怕老来无人送终呢。可是我又怕什么?我本就是地狱来的,一无所有,就算是赌上了这条命又有何妨?” 赵粉几乎是磕磕巴巴才说完了的,老夫人闻言脸色很是难看,楚清欢摆明了是早就知道自己的意图的,如今这般堂而皇之的让赵粉来梨香院,却又是做足了孝顺的模样。 “死丫头,竟然这般算计我!” 茶盏应声破裂,赵粉吓得连忙跳脚,林妈妈看老夫人见状脸色更是难看,连忙让她出去,自己则是宽慰道:“老夫人,也许二小姐也不过是面上强硬罢了,不如……” “没什么也许!”老夫人骤然打断林妈妈的话,“她既然胆敢向我宣战,我倒是要她看看,究竟是她手段高明,还是我老谋深算!去,让人去灵隐寺看着那傻子,她既然敢挑衅我,就该做好准备!” 林妈妈闻言一愣,傻子?老夫人竟是唤大少爷为傻子! 看来,在老夫人眼中,就算是大少爷纯孝单纯却终究是不如二少爷他们的,盛怒之下的声音才是人最真实的想法,不是吗? “大少爷到底是您的孙子,他是无辜……” 在老夫人骤然冰凉的目光的注视下,林妈妈话没有说完,“没什么无辜不无辜的,难道瑜儿就不是无辜的?那丫头明明知道红梅心思不轨,可却是隐瞒不报,最后才害得瑜儿那般田地,谁知道是不是她害死的瑜儿。” 林妈妈刚想要解释,老夫人却又是冷言冷语道:“怎么,你这般替她说话,到底是拿了她多少好处!” 林妈妈闻言一愣,她原本的心虚却是在老夫人之前冰冷 的话语中都消失不见了。 “奴婢这就去办。”此时此刻,无论她说什么,老夫人都不会相信的,林妈妈太明白自己这个主子的心思了。 老夫人却是拦住了她,“不用,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让赵粉进来,我有话对她说。” 林妈妈却是没想到,老夫人竟是一点也不相信自己了,赵粉很快就又进了来,离开小暖阁的时候兴高采烈的,似乎原本吃了蜜一般。 林妈妈凄惶地站在长廊下,看着梨香院里的一切,眼中却满是不舍。 老夫人不再信任自己了,她也不可能再打探出什么消息了,也是时候离开了,否则只怕自己连站着离开的机会都没有。 黄昏前,林妈妈坐在马车里离开了自己待了四十多年的府邸。 将林妈妈送出了相府的是周妈妈的丈夫,颇是有几分眼光的刘顺,他前院的管事是不能去后院的,便去了竹涛居向二小姐汇报此事。 “麻烦刘管事了,你们一家的卖身契我也都交到周妈妈手中了,找个机会离开吧。” 刘顺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林妈妈的卖身契一直是在老夫人手中的,二小姐用什么办法弄到的自己并不清楚,可是自己一家子的卖身契二小姐竟然要还给他们,这……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可是刘顺却还是嗅到了这喜事背后的味道。 风雨欲来的味道。 二小姐这是顾念自己一家子忠心照顾而放他们一条生路呀! “二小姐,小的还能给您做事……” “不用了。”楚清欢笑着打断道:“我知道刘管事和周妈妈的忠心,刘全这段时间来照顾哥哥也是用心的很,我在京郊置办了一处宅子,你们去那里等着吧,就当是先为我守着家业了。” 她自然知道刘顺的心思,当初固然是有骑驴找马为自己一家子找下家的嫌疑,可是最后他们一家子还是忠心耿耿的不是? 她是来报仇的,却也不至于滥杀无辜。 看着竹涛居内的摆设,楚清欢慢慢闭上了眼睛,“回头周妈妈会犯个错误,到时候你们趁机走吧。只是可能会受些皮肉之苦。” 刘顺点了点头,“小的明白,二小姐放心,小的定会守好二小姐的家业的,等着二小姐回头接手。” 黄昏的夕阳跳跃了一下,洒出最后一道金辉落下了山。 第二日清晨,老夫人醒来梳洗时,看着身边骤然换了人, 她不由愣了一下,“怎么是你伺候?她人呢?” 赵粉有些委屈,老夫人不是昨天让她从今以后伺候么?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竟是就要找林妈妈呢? “老夫人稍等,奴婢这就去找林妈妈。” 赵粉匆匆忙前去寻人,只是林妈妈的屋子里却是空荡荡的,被子也是冰凉的,显然昨晚这里根本没有睡人! “不好了,林妈妈不见了!” 赵粉的惊呼声让梨香院顿时热闹起来,老夫人披散着一头的白发披着一件贡缎的夹袄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什么叫做不见了,给我去找!” 看着老夫人勃然大怒的模样,赵粉不由想起,似乎昨天下午老夫人和林妈妈大吵了一架,然后说让林妈妈有多远滚多远…… 她咽了口口水,上前道:“老夫人,林妈妈怕是走了,她……” 老夫人冷笑着打断了赵粉的话,“走,她能往哪里走?她的卖身契可还在我手中,她敢逃,抓回来难逃一死!” 她怒气冲冲的回了内室,指着床头的小百宝箱道:“把这箱子打开,拿着她的卖身契去顺天府找知府大人,竟然敢背着我逃跑,我看她能跑到哪里去!” 赵粉颤巍巍地接过了钥匙打开了百宝箱,放在最上面的卖身契是她的,应当是老夫人才放进来的才是,她小心的摸着,只是老夫人注视下,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只是看遍了里面的几张卖身契,赵粉不由愣了眼,“老夫人,这里面没有林妈妈的卖身契。” 老夫人闻言也是一愣,旋即说道:“怎么可能,这钥匙谁都拿不到,她的卖身契还能无缘无故没了不成?” 她亲自去翻找,只是那卖身契却似长了翅膀似的,怎么都没有林妈妈的那一张。 老夫人怔怔地放下了手中的几张卖身契,脸上闪过了一丝懊恼和冷意,“竟然敢算计我,去把楚清欢给我叫来!” 赵粉恨不得远离这里,闻言就要离去,谁知老夫人却是改变了主意,“不用,我亲自去找她!” 老夫人驾临芝兰院,这让芝兰院众人都吃了一惊,除了当初二小姐及笄的时候,老夫人从未曾来过芝兰院,算来这是第二次了。 “回老夫人的话,二小姐一大早就出了门去。”周妈妈躬身禀告道,脸上满是恭谨。 老夫人闻言一愣,旋即却是冷笑了起来,“一大早就出了门,还真是够早的,去了哪里,去给 我找回来。” 周妈妈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犹疑,最后却是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清楚。” “真的不清楚,还是自以为傍上了大树,不想跟我这老婆子说呢?”老夫人这话说的极为刻薄,周妈妈闻言抬起头来,却是觉得眼前闪过黑影一道,她只觉得脸上猛地一疼,耳里是巴掌声,清脆却又是轰鸣。 芝兰院里的丫环婆子丫环连忙去搀扶周妈妈,却是听老夫人厉声喝道:“谁敢去搀扶她,我让她吃我的拐杖!” 那一巴掌十分用力,老夫人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说完话顿了很久才道:“可是清楚了?” 周妈妈捂着脸,圆润的脸上满是委屈,“老夫人就是打死奴婢,奴婢也不清楚二小姐的去处呀,二小姐是主子,奴婢只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哪里敢过问主子的事情?” 她这话倒也是实话,只是老夫人听了却是倍加恼火,“竟然敢跟我犟嘴,你主子跟我作对,你也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不成?把这目中无人的贱婢给我拉下去狠狠的打,看我不打死她!” 只是老夫人不过是带着赵粉一人来的芝兰院,这院子中的人大大小小都是芝兰院的人,她说这话却是没人听的。 “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她一声怒吼,当即一人站起身来,颤颤巍巍走到老夫人面前道:“老夫人,雪雁愿意听老夫人的话。” 跪倒在地上的麝月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雪雁的眼神满是不解,“雪雁你……周妈妈待我们不薄呀!” 她没想到,自己一向疼爱的雪雁,竟然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便是当初因为懈怠而被周妈妈苛责了的两个洒扫婆子也不曾这般! 雪雁却是长吁了一口气,最后慢慢道:“老夫人,奴婢雪雁愿意效劳。”她在二小姐这里迟迟没有动静,如今不妨借着这个机会离开芝兰院吧。 可惜,自己不一定能像赵粉那样一跃成为梨香院的一等丫环,可是这也足够了。 老夫人满意的点头,“好,你倒是个听话的,给我狠狠的打,我倒是要她知道这后院里究竟谁才是主子!” 抄起了栓门的木板,雪雁就往周妈妈后背及臀部打了下去,每一下都很是用力,没多大会儿却已经是鲜血淋漓,周妈妈进气少出气多了。 赵粉终究当初受过周妈妈照顾的,见状顿时心中不忍,“老夫人,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的,不如……” “这是怎么了,周妈妈惹母亲生气了吗?这些奴才们,仗着主子疼爱怎么这般无法无天了竟然?” 宋氏的到来让梨香院中众人更是觉得乌云遮天,原本老夫人就已经盛怒了,宋氏再这么一火上浇油,老夫人这怒火只怕能将这芝兰院烧了的呀! “怎么停手了,再给我打,大死了正好,省得碍人眼!” 果然,老夫人在宋氏的挑拨下竟是怒火更盛,宋氏一旁看着眼中满是得意之色,楚清欢你害我锦绣如此田地,我就先断了你的左右手给你点小小教训,回头等痛苦加诸于你身上的时候,可就不是这一两板子了! “住手!” 断喝声响起,听到这声音,芝兰院中众人忽然间有了主心骨似的,她们怎么忘了,昨个儿晚上罗嬷嬷不知道为什么搬回了芝兰院。 竟是忘了罗嬷嬷,害得周妈妈无故吃了那么多苦,众人不由懊恼,红玉更是连忙爬了起来去搀扶罗嬷嬷,“嬷嬷您慢点。” 看到罗嬷嬷竟是敢反对自己,老夫人皱起了眉头,“怎么,嬷嬷宫里出来的竟也是这般没规矩吗?” 罗嬷嬷却是不卑不吭,“老夫人是先太傅遗孀,一品诰命夫人,我不过是个宫里的嬷嬷罢了,怎么敢在老夫人面前不守规矩?只是,二小姐固然是二小姐,她也是皇上册封的清欢郡主,你一个外命妇没有资格过问郡主的行踪,而且皇家的郡主的院子里,老夫人杖责郡主的管事妈妈,于情于理都是藐视皇家,株连九族的大罪!” 饶是说道藐视皇家,株连九族,罗嬷嬷依旧是淡然的表情,似乎说出的不过是寻常话罢了。 老夫人和宋氏却是齐齐变色,楚清欢从来不曾拿自己郡主身份来压人,众人惯常也都是唤她二小姐,以致于所有的人似乎都忘记了,她不止是相府二小姐,更是宣武帝册封的清欢郡主! 名字,是上了皇家玉碟的人! 老夫人一只手紧紧握着龙头拐杖,看着罗嬷嬷的眼神恨不得喷出火来,“你威胁我!” “不敢。”罗嬷嬷依旧神色淡然,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激起她的情绪似的,“我只是按事实说话罢了。” 老夫人被这副不痛不痒的表情激怒了,“就算她是皇家郡主又如何,她也是我楚家的子孙,给我打,我看谁能拦我!” 老夫人一声令下,雪雁却是不敢动手了,罗嬷嬷向来寡言深居,这次竟然是给周妈妈出头让她害怕,毕竟 ,罗嬷嬷可是宫里出来的嬷嬷呀。 “还不动手?”看到雪雁并没有依照自己的命令动手,老夫人大吼一声,唬得她一下子松手,手中紧握的门栓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奴,奴婢……” “给我捡起来,谁敢阻拦给我打谁,我倒是看看在这相府里,竟有谁还敢拦我不成?” 她怒目而视,这个谁指的自然是被她瞪着的罗嬷嬷。 罗嬷嬷看着比老夫人小了几岁似的,可是却又是不像,宋氏一旁细细打量,最后却是认不出这人到底是谁。 只是看着罗嬷嬷竟是十分淡然的站在那里,宋氏不知道为何有几分害怕。 她总觉得罗嬷嬷身份定然不简单的。 罗嬷嬷无奈地摇了摇头,吩咐道:“去把周妈妈抬进去,我给她看看。”芝兰院的人闻言立马行动,老夫人见状顿时大恼。 “住手,别以为你是宫里来的我就不敢动你!” 若是寻常,老夫人岂会说出这话来? 可是盛怒之下,所有的理智都消失无踪,她龙头拐杖所指,正是罗嬷嬷的方向。 罗嬷嬷依旧淡然,“那你就试一试好了,倒是很多年没人敢这般对我说话了。” 被这般目中无人的态度激怒,老夫人一拐杖就要落下,门口却是有人高声喊道:“不能打!” 是楚锦芙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门框,眼中满是焦急神色。 楚锦芙的到来让老夫人分散了心神,看着最宠爱的孙女竟是这般气喘吁吁的模样,老夫人心有不忍,“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把这里的事情告诉了你,回头看我不打死她!” 楚锦芙却是没有搭理老夫人,而是帮着红玉青檀她们将周妈妈抬了进去,老夫人见状不由大为光火。 楚锦芙却是回过身来,“祖母,你非要让楚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才甘心吗?你可知道罗嬷嬷是谁,她可是先帝的乳娘!就算是当今的皇上,见了她也是毕恭毕敬的!” 老夫人闻言愣了一下,“怎么可能,先帝乳娘,她可比我还要小几岁的。” 先帝驾崩都二十五年了,就算是活到现在也都年近花甲了,他的乳娘,怎么可能才五十来岁模样呢? 楚锦芙恨其不争地叹了口气,“这事情我自然不会骗您的,信不信在您,我来是告诉祖母和母亲一个好消息的,刚才白姨娘忽然间腹痛,不到一刻钟 ☆、第64章 (2) 不绝口。 席间云詹依旧时不时打量楚清欢,楚清欢却是神色依旧,和长公主不时点评一下各色菜肴,说话间似乎颇有下次动手一试的意思。 云詹终于收回了目光,似乎离席却换衣服了似的,长公主不由笑了笑,“看来,云家主对你颇是有几分好感。” 楚清欢并非后知后觉,云詹的目光何等胶着自己又岂会看不出?只是不明白他的心思前,楚清欢不会轻举妄动的。 两人正说话间,正在为楚清欢添茶的丫环似乎手滑了一下,茶水一下子浇在了楚清欢的衣袖上。 长公主见状顿时皱起了眉头,“怎么这般笨手笨脚的?” 那丫环连连跪下求饶,楚清欢却是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府里可是方便,我想换一身衣服。” 这边的喧闹声惹得了其他众人的瞩目,看着楚清欢竟是人前丢了这么一个人,楚锦绣心里有些幸灾乐祸。 丫环连忙起身带着楚清欢前去换衣服,看到早已经准备好了的衣裳,楚清欢皱起了眉头,“云家主这是何意?” 带她前来的丫环早已经退了出去,云詹不知何时走了进来,“难道郡主怀疑云詹居心叵测?” 他的手很是年轻,没有皱纹,只是却也看不出他的年龄究竟几何。 抚摸着那一身衣裳,云詹的神情极为温柔,似乎看到的是他最亲近的人。 “不敢,只是那茶水是凉的,若是丫环无心之失,我倒是不明所以了。云家主有话为何不直说?” 茶水倒在了自己的衣袖上,可是却一点都不热,若是云家丫环无意间将冷水带上了宴席,那可就是笑话了,而这笑话,楚清欢并不相信是巧合。 “果然聪慧,和她当年一个模样。”云詹莫名其妙的一句惹得楚清欢皱眉。 “若是云家主想要从我身上找到昔日伊人的身影,清欢只能说一句,云家主怕是打错了算盘。” 这话戳破了云詹的心思,将其目的暴露无遗,一点不符合楚清欢原本的性子,只是云詹的打量却是让楚清欢很是不舒服。 她活着只是楚清欢,绝非是什么人的影子。 云詹闻言并不恼火,反倒是笑了一声,“郡主,你可知道,按理来说你该唤我一声舅舅的。” 语气中带着几分苦涩,似乎这一声称谓对他而言其实是折磨。 楚清欢闻言秀美几乎皱 到了一起,她一直怀疑云詹的动机,可是却不曾想到竟然真的会是这个缘由。 “舅舅?”楚清欢冷笑一声,“云家主怕是弄错了,清欢母亲早逝,并没有什么亲人的,至于舅舅,安平侯倒是说我该唤他一声舅舅,云家主难道是老侯爷的沧海遗珠不成?” 这话里满是嘲讽,云詹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安平侯,他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让你唤他一声舅舅!” 看来云詹对宋江元没什么好感呢。难怪便是连个安平侯府的人并没有受邀前来。 “你解开九连环的方法和你娘是一样的,便是话也都是差不多的,我怎么会不是你的舅舅呢?” 云詹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忧伤,“你娘当年因为一些误会而恼火之下离开了云家,当时你外祖父身患重疾原本是想要将你娘寻找回来的,却是有心无力。” “有心无力?”楚清欢闻言不禁笑了起来,“云家在云州家大业大,又富可敌国,云家主这一句有心用力,用的当真是好的很呢。” 云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却也没再加以解释,“当年的事早已经成了过往云烟,如今你外祖父思念你的很,丫头,你就算是看在你外祖父疼爱你娘一场的份上,也不该拒绝一个垂暮老人的心,不是吗?” 楚清欢并没有答话,只是一双眼眸看着云詹,“那云家主此番前来是要带我去见老家主了不成?” 她称呼依旧未变,云詹察觉出其中微妙,不由苦涩一笑,这丫头和姐姐还真是一样,都是一般的倔强,除非自己心意改变,否则便是天塌下来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的。 “不,你外祖父过几日就会到来的,我此番回京,是为你娘报仇的!” 说这话的时候,云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狠辣,“你娘离开的时候我还小,如今云家既然是我当家做主,自然不会容得那害死了姐姐的人还逍遥!” 云詹的表情不似作伪,只是楚清欢却也不会因为他这一句话就信了他,“难道云家主不曾听说,清欢是克母的命,我娘就是被我克死的?” “胡说八道!”云詹断然喝道:“谁敢再这么胡说八道,丫头你跟我说,我让他这一辈子都说不出话来!” 他神色一时间带着几分狠戾,并非是作假。楚清欢闻言轻声一笑,“云家主何以这般肯定我就是你要找的人?难道家主就不担心,我也是李代桃僵的吗?” 云詹闻言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容中却是有挥之不去的阴翳,“丫头,你不知道,现在的你和你娘十五岁的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又怎么可能认错呢?” ☆、第65章 他终于等到这一天,只是他的阿辰姐姐却是永远都见不到了。 当初他无能为力,无法保护阿辰姐姐,可是如今她的女儿,他就算是倾尽所有,也定当护她周全! 楚清欢皱起了眉头,“我听人说我母亲极为美丽,云家主可别是认错人了。”她很是有自知之明,相府几位小姐之中,也唯独能与楚常喜一较高低罢了。 便是楚常乐虽然木讷些,可是单纯论样貌,却也是比自己要高出一头的。 云詹闻言哈哈一笑,“女大十八变,你回头定当也会像你娘那般美貌的,难不成我还能认错了亲不成?” 自然,如今自己可没什么好让人图谋的,云詹不会无缘无故地认下自己这个外甥女的。 只是……楚清欢抬起了眼眸,眸色中带着几分冷静和深远,“云家主想必知道我此时处境,难道就不怕吗?” 若是之前未见楚清欢前十分的疑虑,见到楚清欢后消去了九分,那么此话一出,云詹最后的一分疑虑也都化作云烟消散了。 “云家儿女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我又何惧之有?” 楚清欢最后的顾虑也尽数消去,看着云詹那带着几分期望的眼神,她张口道:“看来云家主没认错人。” 和自己脾气相投,她倒是有几分待见这个来得莫名其妙的舅舅了。 始终没听到楚清欢唤自己一声“舅舅”,云詹未免有些失望,只是看她到底是承认下来,最终却还是高兴的。 “丫头你放心,云家现在虽然已经不在朝堂之上,可是却也绝不容小觑,既然你想动手,那不妨玩一把大的。” 楚清欢摇了摇头,“这仇,我自己来报,若是有需要,我自然会开口,不知云家主可否出去,我要换衣服。” 她指了指胳膊上依旧潮湿的衣袖,脸上却带着几分坚决。 云詹没想到楚清欢竟是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只是被拒绝他并没有失望,反倒是为阿辰姐姐感到高兴,有这样一个女儿阿辰姐姐在天之灵,也许会露出一丝笑容的。 再度回到宴席间的时候,众人正在说话,庄明华不知怎的缠住了薛金莲似的,一直围绕在薛金莲问个不停,薛金莲虽然脸上还带着笑意,可是却有淡淡的厌恶。 楚清欢想,要是自己没有猜错,这庄明华是替自己的兄长投石问路来了。 临平侯世子东方闵正偷偷打量着楚锦绣,目光中 的灼热犹如沙漠里的烈阳,能烤焦了这大地,而他身旁世子妃宋灵月却好像根本不关心丈夫的举动,正在与柳采蓉说笑,眉眼间颇是有几分生动。 “清欢姐姐这身衣服真漂亮。” 正在说话的众人无不是望了过去,却见楚清欢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绣花小毛皮袄,衣角处是几朵墨兰,肩上披着一件毛色极为顺滑,一看便知道是上品的银鼠坎肩,头上原本的百合髻也已经换了,不过是挽着随常的云髻,发髻上随意簪上一枝赤金匾簪,她向来是习惯玉簪的,只是这赤金匾簪却是毫不损她清秀气质,除此之外别无花朵。而腰下则是系着杨妃色绣花绵裙,行动处带着几分弱柳扶风的婀娜感,一时间却好像不再是原本那个清秀佳人,而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了一般。 绕是楚锦绣,看到这般打扮的楚清欢,嘴里也不由迸出了一句夸赞之词,却是咬牙切齿,“没想到,二妹打扮起来竟是这般漂亮。” 她身旁皇甫殊收回了目光,他就知道,楚清欢绝非是寻常的女子,这般容貌,即使比不得楚锦绣京城第一美的容颜,却也是数得着的。 云詹落后一步过了来,看到楚清欢这般打扮的时候,他竟是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之中。 二十多年前的阿辰姐姐也曾经这般打扮,一模一样,便是一颦一笑都像极了。 “云家主这是怎么了?”庄明华很是不解,为什么男人看到漂亮点的女人就会这般神色,父亲是这样,便是这磊落出尘的云家主也这般。 “楚二小姐这般楚楚动人,云家主看动了心也不无可能,我们大昭向来都是……” “住口!”云詹忽然间厉声一喝,却是吓得万俟琳儿不小心咬着了自己的舌尖,脸色很是不好看。 “窈窕淑女正是破瓜年纪,这倒是让本督想起十多年前的一项旧闻,长公主自幼许是更清楚些,毕竟,长公主是见过那人的。” 姬凤夜忽然开口,众人这才发现,长公主神色中带着几分惊诧,似乎不能相信自己所看似的。 她良久才反应过来似的,点了点头道:“千岁爷熟于掌故,没错,二十四年前,清欢的母亲也是这一身打扮,本宫当时才四岁而已,可是却记得极为清楚,当时的云夫人,惊为天人,便是父皇都夸赞楚相好福气,竟是娶了这么个才貌兼备的夫人。” 说罢,长公主却是看向了云詹,“清欢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什么衣物,云家主这里何以有云夫人 当年的衣裳?”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云詹,只是看到那一双眼睛中的激动和欣喜之时,那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楚相的夫人便是三嫂的母亲吗?怎么好端端的又出来一个云夫人?你们还真是奇怪,不都说大周礼法最是森严么?难不成除了平妻之外还能有两位夫人同时存在不成?”万俟琳儿神色中带着不解,以及几分嘲弄,看楚锦绣脸色很是不好,她不由关怀道:“三嫂你神色很差,怎么了?” 楚锦绣脸色不能再差,她没想到楚清欢的身世竟是会被揭开! 在场的人莫不是京城勋贵,皇室子弟,这等消息传了出去,母亲苦守了十多年的秘密那就成了一场笑话! “我,我……”她结结巴巴,几乎说不出话来,云詹却是没有看见她张口一般,看着长公主道:“这身衣裳,是家姐昔日在家的时候最喜欢穿的,一针一线都是她亲手缝制的。” 所以,他故意拿这件衣服来试探楚清欢,只是却不想楚清欢早已经猜出了自己的用意,没有拐外抹角而是和自己一番畅谈。 只是畅谈的结果云詹并不是十分满意,楚清欢认了自己这个舅舅,可是却并不唤自己“舅舅”,好在自己还能借这个机会将她的身份公之于众。 “谁知道是不是那云夫人无意间知道了云家主你姐姐的设计,偷了去的呢?” 万俟琳儿藏不住话,顿时被皇甫煜呵责道:“住口。” 只是这呵责声却还带着二重奏,竟然是皇甫镜皱着眉头,神色中是显而易见的恼火。 万俟琳儿很是委屈,她说的是实话嘛。就算是都姓云,就算是衣服是一模一样的,可是也不能证明楚清欢的母亲就是云詹的姐姐呀! 而且长公主二十多年的记忆也可能有误呀,自己明明说了实话,为什么还要被他们呵责?真是太没天理了!万俟琳儿越想越委屈,只是想起皇甫煜的手段,她却又不敢声张,只是狠狠的瞧着楚清欢,恨不得眼神都是毒火,能将楚清欢烧死似的。 要不是因为楚清欢,自己何至于当着众人的面受到皇甫镜和丈夫的双重呵责! 一直颇为安静的岳三小姐岳灵歌打破了这尴尬和僵硬,“哥哥,我记得祖母经常跟我们提及云夫人的,祖母说云夫人是个最温柔不过的女子,又天赋异禀很是擅长女红,经常自己做衣服,便是当初镇南公夫人的女红都是云夫人一手教导的呢,祖母经常要我向她学习呢。只可惜 云夫人芳华早逝,我生的晚未能得她点拨。” 岳灵歌话中透着遗憾,却是将事情说得清楚,长宁侯太夫人可以作证,云静辰擅长女红而且性子又好,绝不是那捉刀代笔之流。 楚清欢对她一笑,“家母承蒙太夫人错爱,是她的幸运。” “看来,本宫倒是要恭喜云家主和清欢了,亲人重逢,还真是欢喜事一件呢。” 长公主笑着开口,却是有敲槌落音之意,谁若是再敢怀疑楚清欢的身份,云静辰的身份,便是和长公主过不去! 在场众人,甚至大周千万黎民百姓,却又是谁敢呢? “恭喜云家主,没想到这小小宴会倒是能让云家主找到失散多年的外甥女,只是今日这宴会到底是小了些,认亲可是大事,未免寒酸了二小姐。” 云詹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我云詹无后,清欢便是云家未来的家主,谁敢小瞧与她!” 此言一出,便是楚清欢也愣了一下,云詹应该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的,适才在那小楼里不过是试探罢了。 只是如今他当着众人的面却是将整个云州云家都许诺给了自己,分明是要做给楚锦绣,甚至安平侯看的! 你楚锦绣有当朝将军安平侯这个舅父,我家丫头却也有云家整个家业依靠! “舅舅这般,就不怕我把云家给毁了不成?”一声舅舅终于喊出声来,楚清欢神色间有些俏皮,云詹却是眼角一酸,带着湿润。 “毁了就毁了,只要你高兴就好!”云詹这话里,分明是将这个云家都交由楚清欢发落,她若是喜欢可以让云家蒸蒸日上,若是不喜欢,便是将云家家财散尽他云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众人闻言莫不是惊讶,怕是此时此刻,楚清欢便是这九州大陆最为有钱的闺中小姐了。 出身相府,丞相嫡女,其母曾是名动京城的云静辰。 长公主青睐,宣武帝册封的清欢郡主。 舅父是云州云家的家主,祖上是沐国公,富可敌国的存在。 这哪一项都是让人羡慕的存在,可是楚清欢却是三项集于一人,这世间却又是哪个女子能及得上她? 楚锦绣几乎是红了眼,她没想到自己婚后这最是隆重的宴会,竟然一切都是给楚清欢做嫁衣裳! 广袖之下,她几乎拧碎了手中的锦帕,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了。 楚清欢却是眼 中带着盈盈笑意,看着自己的目光充满了不屑似的,这让楚锦绣更是如坐针毡,最后竟是怎么样离开的都不知道。 “人都走了还看,难道你想要追到三皇子府上去不成?”看着目光恨不得将皇甫殊和楚锦绣的马车吃了的丈夫,宋灵月口气之中满是嘲弄。 “你胡说什么,那是你表姐!” 东方闵语气中带着恼火,狠狠瞪了宋灵月一眼。换来的却是宋灵月不屑地一笑,语气中都带着冷意,“那是我表姐不假,可是她也是三皇子妃,如今是皇甫殊的女人。” 靠近了东方闵几分,她轻声在他耳边道:“东方闵,你好可怜,那么喜欢楚锦绣又如何,可是如今她却是要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想到这个是不是觉得很心痛呢你?” 看着东方闵那几乎不能再黑几分的脸,宋灵月心情大好的笑了起来,刺耳的笑声让东方闵几乎不能忍受,一下子掐住了宋灵月的脖子,“够了,你再说信不信我把你给杀了!” “杀了我?”宋灵月笑了起来,“临平侯府再多一条人命也不过是家常便饭了而已,只是东方闵,你敢杀我吗?” 宋灵月率先下了马车,向自己院子里走去。 若非是为了看那人一眼,她怎么会和东方闵一道去参加云府的宴会。自己的枕边人,真是能让她恶心死,没有一点男儿气概,却不知这般人还活在世上干什么。 东方闵愣愣地坐在马车里,良久才下了马车,对着车夫厉声呵斥道:“若是敢把今日的事传出去,小心你的小命!” 车夫唯唯诺诺答应了,他才不傻呢,能在这朱门大户谋一份营生实在不易,自己又怎么会跟自己的命过不去? 可是,为什么他觉得虽然每次世子妃都会和世子争吵的,可是这次世子却是更加恼怒了些,那模样真的好像是要杀人似的。 车夫的预感似乎得到了证实一般,东方闵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宋灵月的悦园。 宋灵月正在卸妆,看到东方闵到来冷笑了一声,“你们都下去吧。” 伺候的丫环们都知道,世子和世子妃似乎总是争吵,虽然总在人前和夫人面前扮演恩爱形象,可是每每人后却是吵得不可开交,这次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暴风雨要来了似的。 “怎么,世子爷是想要跟我争吵吗?我奉陪。” 宋灵月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东方闵因为当初宋灵珊的 引诱而对自己也嫌恶起来所以从不曾和自己圆房,这是她所庆幸的,至于临平侯夫人想要抱孙子,那就等着去吧,这个问题她从来不在乎,就算是娇艳的妾氏和丫环往这边塞也无所谓。 只是她还是害怕了,姬凤夜对楚清欢今日虽然很是平淡,可是不知为何,宋灵月总觉得不一样了。 当初的千岁爷会戏弄楚清欢,那时宋灵月虽然恨不得被调戏的人是自己,可是却并不担忧。可是今天,他们根本没什么交集,可是却又让她害怕了。 “宋灵月,你喜欢姬凤夜,对吗?”东方闵不知何时站在了她后面,双手扶住了椅背,下颌抵在了宋灵月的额头上,力道之大根本容不得她逃脱。 被戳破了心事,宋灵月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只是她很快掩藏了起来,“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卑劣无耻?喜欢有夫之妇不成?” 她出口恶毒,只是东方闵闻言却是笑了起来,一手掐住了她的下颌,看着镜子里的姣好面容道:“是呀,你不卑劣,你不喜欢有妇之夫,姬凤夜尚未成婚不是吗?你只不过是淫荡罢了,嫁了我竟然还肖想别的男人,宋灵月你不觉得我们很相似吗?都是一样的卑劣无耻,你又有什么立场来说我呢?” 宋灵月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自己下巴似乎要被捏碎了似的,东方闵却是用手解开了她的衣带。 “你,你干什么!”她惊呼出声,只是还未来得及挣扎,她只感觉到自己双手竟是被东方闵绑到了椅背上。 “你不是说我卑劣无耻吗?”东方闵笑了起来,“那我就卑劣无耻好了,瞧我们成婚都这么久了,却还没有圆房,月儿你定是春闺寂寞吧?” 那一双手,似乎故意在折磨人一般,宋灵月只觉得浑身战栗,她恨不得将这恶心她的手剁了去,可是却不知为何又在期待着什么。 隔着那七流彩的暗花云锦宫装,东方闵的手上下游走,宋灵月强打起最后一丝精神,低声吼道:“东方闵你个禽兽,你给我住手!” 似乎被她骂醒了似的,东方闵竟然是真的住了手,只是下一刻他将那黄梨花木的座椅转了过来,面对面看着宋灵月,脸上带着不解道:“月儿,你告诉我,我们是夫妻,我为什么要住手呢?” 他一脸的迷茫,似乎是个孩子。 宋灵月几乎要哭出来了,她不认识这样子的东方闵,实在是太恐怖了,让她恨不得逃离,可是她根本逃脱不开。 “你帮我解开,我就 告诉你。”此时此刻的东方闵,就好像是个孩子,她要哄骗他,然后趁机逃走。 哪怕是丢人现眼,她也不要留在临平侯府了。 “哦。”东方闵点了点头,伸手却是将她紫霄翠纹裙上的衣带解开,竟是将宋灵月下身的裙子往下褪! 宋灵月唬得脸色顿时一变,“东方闵,你在干什么?” 东方闵依旧是迷糊模样,看着宋灵月的眼神都是空洞的,“干什么,我不是在给你解开吗?” 她说的明明是解开自己被绑着的手,却又哪里是衣裳!宋灵月只觉得自己被糊弄了,看东方闵目光在自己半裸的身上游走,她挪开了目光不敢看他。 “月儿,你再不给我理由,我可就要动手了。” 听到东方闵说这话,宋灵月顿时一个寒颤,看着那眼眸中带着冷意的人,她苦苦哀求道:“你不喜欢我,你何必强迫我?我往后再也不说你什么了,你大可以去肖想楚锦绣,好不好?求求你,别动我。” 听到楚锦绣三个字的时候,东方闵眉头皱了皱,“为什么,我们是夫妻。” 他还是那个问题,宋灵月却是觉得害怕到了极致,哪怕当初她杀了自己的亲姐姐的时候,她都没有这般恐惧。 “你要为楚锦绣守身,这样子你才能配得上她!”她最后却是吼了出来,换来的却是东方闵的冷笑。 “要自己的丈夫为别的女人守身?月儿这个理由我可真是不喜欢的很呢!” 他笑了起来,神色间都是冰凉,犹如寒冬腊月的冷意,“是你要我为锦绣守身,还是你要为姬凤夜守身如玉呢?” 他慢慢站起身来,身影笼罩住了宋灵月,看着那带着凄惶的脸色,他慢慢地趴在了宋灵月身上! 宋灵月的痛喊声几乎划破了悦园的天空,便是在庭院里觅食的飞鸟都惊走了,换来的却是东方闵毫不怜香惜玉的鞭挞。 “我可不就是卑劣无耻吗?”他恨不得撕碎了身下的人似的,便是清俊的脸上都带着狰狞,“想要回头清清白白的去找姬凤夜?你觉得有可能吗?” 他笑得猖狂,宋灵月却好像是破碎了的玩偶,在听到“姬凤夜”三个字的时候,空洞的眼神中亮出了色泽,东方闵见状不由笑了起来,“是你先得罪我的,所以……你慢慢承受吧!” 这贱女人,竟然敢这般侮辱锦绣,他定是要这女人也尝尝心碎的滋味,她不是想要为姬凤夜守身如 玉吗?那好,他偏要折磨她,让她知道究竟谁才是她的丈夫,往后还敢不敢再说污蔑锦绣的话! 悦园的动静从黄昏持续到半夜,东方闵抽身离去的时候,看着床榻上半死不活的宋灵月时,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狰狞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魔的微笑。 “夫人好好休息,明晚我再来找你。” 宋灵月闻言浑身一个机灵,却是一身疼痛,便是连颤抖都牵动着浑身上下的神经似的,让她不敢颤抖一下。 悦园的动静并没有瞒过临平侯府中的人,何况临平侯夫人对宋灵月的肚子可是期待已久的。 只是那半夜的谩骂声却是谁也不曾敢说出口,丫环婆子们不怕临平侯夫人的责骂,那不过是面子上的事情,可是违背了世子爷的命令,那可就是要命的事情了。 没有看到宋灵月按时来伺候,临平侯夫人反倒是没有不满,而是对着儿子道:“往后别那么放纵,你们还年轻,要孩子不是那么着急的事情。” 东方闵有一瞬间的愣神,旋即才意识到他母亲说的是什么话,他不由皱起了眉头,站起身来道:“我吃饱了,先去衙门了,父亲和母亲你们慢慢用膳。” 看着东方闵只动了一口的水晶玲珑包,临平侯夫人刚要开口,膳厅里却已经不见了东方闵的身影,向来沉醉在酒色之中被掏空了身体的临平侯见状不由笑了起来,“不愧是我东方德林的儿子,果然是威猛。” 临平侯夫人听到这话不禁觉得恶心,“侯爷龙马精神,只是我怎么听说前个儿妙姨娘可是伺候了一晚上侯爷都还不行呢。” 东方德林闻言脸色顿时灰白了下去,看着膳厅里伺候的想笑却又不敢笑的丫环顿时厉声道:“胡说八道什么呢,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他十分气恼模样,只是临平侯夫人却知道他东方德利不过是个色内厉荏的货色罢了,冷笑着看着东方德林,却并不准备用膳。 最后东方德林便是连用膳的心情都没有了,摔下筷子就离开了。 侯府里十多年来的争斗,临平侯夫人总是膳厅里斗争的胜利者,却是后院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去看看世子夫人起了没,给她温一些红糖小米粥送过去,告诉她下次再这么纵欲过度我定饶不了她。” 心腹丫环巧音早就习惯了自家主子的说辞,当即答应着前去了悦园,只是看到躺在床上几乎只剩下一口气吊着的宋灵月时,巧音惊呼出声连忙去膳厅请 主子亲自去看望世子夫人。 临平侯夫人见到躺在床上的人时也是瞪大了原本被脸上肥肉挤得不见踪影的眼睛,待看到那脸真的是宋灵月的时候,她不禁失声道:“妖怪,把这妖怪给我赶出府去!” 巧音没想到主子竟是这般激动,只是看着宋灵月竟是满头青丝变白发,心中也是惶惶,“夫人,她到底是安平侯的嫡女,这样子赶出去不好吧?” 临平侯夫人却是哪里管这些?顿时呵斥道:“我管她是谁的女儿,这般一夜白头,可不就是妖怪是什么?我没把她祭上火刑架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去请安平侯夫人来,让她亲自来接,若是安平侯府没人来,就把她丢出去,回头我让闵儿写一封休书,这般妖女,怎么能是我临平侯府的世子夫人?” 浑浑噩噩的宋灵月不知道,自己耳边的模糊声竟是在发配自己,她备受折磨浑身都在疼痛,根本不知道此时是何时。 柳文佩不知道临平侯的来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女儿了,她慈母心怀,还是当即就随巧音去了临平侯府,只是待看到自己女儿竟是满头青丝变白发,柳文佩竟是后退了两步,若非是丫环扶着,定是要跌倒在地的。 “珊……月儿怎么好端端的成了这个样子?” 看着临平侯夫人竟是还坐在那里饮茶,柳文佩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的月儿早已经死了,如今代妹出嫁的月儿竟然又是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临平侯府,这是要将她的两个女儿都要毁了吗? 临平侯夫人早已经做了善后的工作,宋灵月身上的淤痕之类的也已经用了最有效的祛瘀膏,便是有些淤青痕迹也是淡淡的,一句话就能遮掩过去的,只是她有些不明白,闵儿难道是随了他色鬼父亲的脾性?究竟玩了什么把戏,竟然将宋灵月折磨成这样,下面几乎红肿地看不出原本模样了。 好在柳文佩也不会平白无故去检查宋灵月的那里的。临平侯夫人暗暗安心,“柳夫人说的哪里话,我们府上向来也都是安安稳稳的,如今你女儿却是出了这等事情,府里的丫环纷纷都说是妖魔附体,我们临平侯府可是百年的勋贵,断然不能有这流言风语的,柳夫人还是把你女儿带走好好医治的好,只是我担心寻常的医药是没效的,只怕用火刑才能逼出她身体里的妖怪!” “胡说八道!月儿身体里怎么会有妖怪呢?”柳文佩断然喝道,看向临平侯夫人的目光带着恼恨。 “你这是要将月儿赶回去 ☆、第66章 楚清欢自然清楚云老太爷的心思,笑着说道:“外祖父和舅舅放心,我自有分寸。” 自己不是单纯的出门采买,云老太爷和云詹也是人精,难道会不知道?他们担忧只不过是因为担忧自己的安危罢了,对于两人的理解,楚清欢自然也要给与安慰以及承诺。 虽然与楚清欢接触时间短,可是两人却都是对这个外孙女(外甥女)很是了解,听到她这般保证,也都放下心来。 “那好,去吧,去吧。”云老太爷笑着眯起了眼睛,挥着手让目送楚清欢离开的。 “父亲放心,清欢那丫头聪慧的很,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她会把握分寸的。” 云老太爷抬起了眼,看着自家亲儿子的目光带着几分不屑似的,“我哪有不放心?我只是想多看我家小清欢几眼罢了。” 那么体贴可爱的孩子,竟然被楚家的人那么残忍对待,就算是小清欢自己不说要离开楚家,自己也会让她离开的! 他云放不再是二十多年前那个倒在床上连自己心爱女儿都保护不了的垂危之人,如今云家既然起来了,他自然是护短的! 云詹无语,老爷子说话真是够……光明磊落的,可是您老把目光黏在清欢身上,恨不得当个跟屁虫似的跟着出去这怎么解释? 只是云詹什么都没说,反倒是云老太爷怒了,“该干什么去干什么去,现在越发婆婆妈妈了,还有没有我云家男儿的傲骨?去忙你的就好,小清欢中午会给我做好吃的。” 云詹顿时哭笑不得,“父亲,我……”我今天实在是没什么好忙的。 而且,清欢是说给我们父子俩洗手作羹汤,怎么到了您老嘴里就成了单单给您了呢? 只是迎上自家老爷子警告的眼神,云詹败下阵来,走就走,大不了午膳的时候自己回来,清欢才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还能把自己的舅舅赶出家门不成?要真是这样,那他……也就认了。 松鹤堂里父子斗智斗勇,楚清欢坐在马车里并不清楚,远远就听见了流香坊的热闹声,楚清欢吩咐画眉下马车,“你按照着单子上面的种类和份量采买就是了,要是采买完了我还没回来的话,就在那边的茶楼里歇息就是了。” 画眉点了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小姐只带苏绾去而是将自己留在这里,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做的,既然自己不适合前往,那就按照小姐的吩咐办好事情就是了, 这点自知之明画眉还是有的。 苏绾有些担忧,“小姐,把画眉一个人放在这里没事吧?”画眉到底不比自己,虽然跟着自己学了两三天的三脚猫的功夫,可是却还是个弱质女流,若是遇到什么强敌,怕是真的难以抵挡的。 “你倒是很关心她,放心。”若是用画眉来威胁自己,那自己的敌手也未免太不入流了。 马车停在了诏狱前,工工整整的两个大字却带着张牙舞爪的气息,几乎要冲破这匾额的束缚,直飞云天一般。 隔着一条街的飞云坊是热闹万分,而诏狱所在的这清明街上却是人迹罕至,门可罗雀,甚至是雀鸟都不敢停留,似乎怕这杀气似的。 “诏狱就这般可怕?” 肃杀的气息便是连飞鸟都不敢停留,楚清欢不由皱眉,换来的却是苏绾的笑声,“可不可怕小姐进去就知道了,不过奴婢也不曾来过。” 不过听隐六说,里面还是蛮有意思的。 不像是刑部大牢和大理寺的牢狱,诏狱门前并没有守门之人,楚清欢见状起初愣了一下,旋即却是笑道:“也是,哪个熊胆包天的还敢来诏狱劫狱不成?” 姬凤夜和锦衣卫嗜血好杀的声名在外,只怕就算是熊胆也不能壮人胆的。 很是安静,走在长长的回廊里,听到的是呼吸声和脚步声,两侧墙壁上挂着的油灯照亮了前路,楚清欢忽发奇想,手中金针脱手而出。 油灯熄灭,顿时是一片黑寂。 苏绾不曾想楚清欢竟是有这动作,顿时一愣,好在她在黑暗中接受过训练,对这黑暗很快就适应了下来。 “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只是楚清欢的心思,她却是弄不明白。 黑暗中,她看不清出小姐的表情,只听到她一贯清淡的声音,“没什么,走吧。” 完全的黑寂之中,苏绾只觉得一只手似乎拉住了自己往前走,也许是很快,也许很久,她们才走出了那甬道,石门的咯吱作响让她骤然睁开了眼睛,刺眼的光亮传来,苏绾有一瞬间只觉得眼睛似乎被灼伤了一般,眼泪登时流了出来。 “看来这班大师的手段也不怎么样嘛,轻而易举就让你给破了。” 紫檀木椅上披着一张虎皮,姬凤夜正一脸闲适的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慵懒的表情。 “千岁爷很闲?”宣武帝可是勤政的皇帝,每日朝会便是楚思远也每每早起上朝,怎么姬凤夜 竟是这么空闲似的。 “看心情吧。”姬凤夜站起身来,“郡主可有兴趣,本督为你介绍一下诏狱的风土人情?” 姬凤夜这般耍宝让楚清欢愣了一下,旋即却是笑道:“那就劳烦千岁爷了。” 昨晚两人达成了共识,只是楚清欢却没想到姬凤夜竟是亲自前来诏狱。 不过诏狱的风土人情?她怎么听怎么觉得这是粉饰太平?诏狱有的只怕是阎罗酷刑吧? 又是一道石门,石门打开后楚清欢才听到怒骂声、斥责声和哀鸣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是天甲,向来关押的是皇室贵胄的,去年倒还是有一个,不过死了,也就空下来了,不知道下一个入住的会是谁。” 各个牢房是独立的,按照天地玄黄和十二地支编号,看到来人大部分人都趴到了铁栅栏前,只是待看到姬凤夜的容颜时,却又是齐齐退了回去,便是连之前的声音都消失了。 “看来千岁爷倒是积威甚重呢。”看这些人的表情,楚清欢就要猜出一二。 “是呀。”姬凤夜笑了起来,银眉朱砂中带着冷意,“他们口中本督可是恶魔,十恶不赦的人,恶魔,谁不怕呢?” 似乎反对他的说法似的,当即有人大喊道:“姬凤夜你个大魔头,你放我出去,我要和你决一死战!” 这声音,楚清欢皱了皱,倒是有些耳熟。待看到大声吼叫之人时,楚清欢不由一笑,“施公子,好久不见?” 被楚清欢称之为“施公子”的人听到清越的女声有些吃惊,旋即却是露出了一丝关怀,“你是谁,怎么也被关到诏狱来了吗?姬凤夜是恶魔,千万不要向他屈服!” 他轻车熟路地摸到了栅栏边,伸手似乎想要抓住楚清欢,借着灯光楚清欢才看清那张脸,原本还算是正直英俊的脸早已经扭曲变形了一般。 眼眶空空如也,只剩下两个空洞洞的眼窝,只是看他刚才走路虽然颤抖却是脚步平稳,显然失明已经很久了。 “施明施公子,施之广义于女人,正大光明于情事,事到如今施公子还这般怜香惜玉,真是让本督大开眼界呀。”姬凤夜啧啧叹道,听到他的声音施明顿时色变。 原本就扭曲了的脸更是彻底变了形状,“姬凤夜,你个佞臣贼子,皇上早晚会知道你的险恶用心的,你等着,到时候你会被五马分尸,千刀万剐的!” 楚思远的得意门生,当初英雄救美想要 救楚锦绣,却是得罪了姬凤夜,说起来施明之所以能进这诏狱,还有自己一份功劳。 “施公子难道忘了,本朝刑罚可从来不两刑并加的,五马分尸还千刀万剐,本督可分身乏术,做不到这个,不过本督的私刑倒是有这一条,改明儿施公子觉得人生无味可以恳求本督一番,说不定本督可以让施公子见识见识。” 施明闻言又是一顿恶毒的咒骂声,姬凤夜脸上笑意却从来没有消失过,看着施明的眼神没有半点情绪波动,显然这人并不足以撼动他的情绪。 “二小姐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可怜施公子不成?” 祸水顿时被泼到了自己身上,楚清欢瞪了姬凤夜一眼,换来的却是后者的一笑,分明是逗弄这人多么有意思,他一人乐,自然不如同乐乐。 “二小姐,你是谁?”施明顿时问道,整张脸再度上演了变形计,“难道你是楚清欢?是不是,你告诉我!” 楚清欢不由笑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施明却是听出了这声音,与自己记忆中的声音相吻合,他顿时伸手乱抓,似乎想抓破楚清欢的脸一般,“楚清欢,你个恶毒女人,蛇蝎毒妇,你定然不得好死的!” 楚清欢闻言不由笑了起来,“看来楚思远倒是把自己生平所学都传授给你了,咒骂女人,施公子倒是颇得他精髓,不过……”她顿了顿,旋即笑道:“我倒是想知道,施公子,你注定比我早死,如今又是一个瞎子,这般咒诅却又是看不到,真是太可惜了。” 楚清欢话略是恶毒,施明听到咒骂声却是更加高了几分,“恩师是你的父亲,你怎么能直呼其名,你个不孝女,老天看到你所作所为,定会将你天打五雷劈的,楚清欢,你个毒妇不得好死!” 姬凤夜脸上笑意收敛而去,看着施明的目光带着几分冷寂,里面透着杀意。 施明似乎也感受到那肃杀之意,竟是一下子闭口不言,楚清欢见状轻声笑了出来,“施公子都骂我蛇蝎毒妇了,你觉得一个蛇蝎毒妇会在乎什么孝道不孝道吗?” 施明似乎愣了一下,旋即却感觉有人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他呼吸困难,可是耳边响起的声音却是听得分明,“施公子呆在诏狱久了,是不是早已经习惯了呢?毕竟你出去之后,谁敢相信这个瞎眼的废物竟是当初楚相的得意门生呢?便是楚锦绣,看到了你这幅模样也会花容失色吧?” 听到了楚锦绣的名字,施明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了 楚清欢,“不准你对大小姐不敬!” “啧啧……”楚清欢笑了起来,“施公子果然是情种呢,只是楚锦绣早就嫁人了你知道吗?而且……”她轻声说道:“我告诉你,楚锦绣嫁人之前还*于人了呢。” 那轻飘飘的声音犹如惊雷一般炸在了施明的耳边,他愣了一下旋即却是吼了起来,“你这是诬陷,你在诬陷大小姐!” 看来,楚锦绣可是有不少忠心耿耿的裙下之臣呢,只是不知道,若是这施明看到楚锦绣那丑陋不堪的容颜时,会不会还像现在这般忠心耿耿呢? “诬陷?”楚清欢冷笑道:“是不是诬陷,施公子回头就知道了!” 不知从哪里出来的锦衣卫已经将牢门打开,将施明押解了出来,看着浑身脏乱散发着臭味的施明,楚清欢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要是楚锦绣看到现在的施公子,该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施明浑身一颤,却是踉跄着想要回到牢房里面去,他早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不能,不能让大小姐看到的。 只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是饱受酷刑的罪犯岂能逃脱锦衣卫的束缚,“施公子还是老老实实些好,不然……” 楚清欢话没有说话,施明却是明白。 不然自己定是要这副尊容出现在大小姐面前的,虽然他看不见了,可是单单是想到就让他难过不已。 “这是诏狱最后的牢房,黑牢。” 诏狱最里面的牢房,若不是带路的锦衣卫指出,楚清欢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牢房。 空空荡荡,直到石门移开,她才发现,原来这最后的牢房竟然在石门之后,显然牢房中的人享受的待遇比较好。 “谁?” 声音犹如破风箱一般漏了出来,看着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的人,楚清欢唇角微微一扬,“怎么,不认识了不成?只是我该喊你赵洛成,还是宋成洛,或者是老三呢?” 一直被关押在黑牢之中,宋成洛吃了半个月的苦,自然知道见到亮光睁开眼睛几乎会让自己变成瞎子的,可是听到这话他却是忍不住睁开了双眼。 果然是楚清欢,宋成洛连忙闭上了眼睛,只留下一点缝隙,看到的是楚清欢那不屑的一笑,“你怎么知道的!” “江湖上人人喊打的毒医赵洛成,竟然是安平侯府的三公子,害得腾海沙漠的游匪一败涂地死伤殆尽,让突厥人气得牙痒痒的老三竟然是安平侯府的三公子, 这个消息传出去,我想很多人会感兴趣的。” 宋成洛脸上满是恐惧,“你,你想做什么?” 那日自己好不容易从药庐的地道里逃了出去,可是却被人劫持了,他甚至不知道劫持自己的人究竟是谁,想要干什么,等到再度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生活在无边的黑暗之中,甚至于酷刑的折磨都是他所期待的了。 因为有人折磨自己的时候,那时自己才能看到一点亮光。 “三公子在害怕什么,你可是安平侯府的三公子,有安平侯和骁骑将军这两座靠山,你怕什么?” 听楚清欢提及父兄,宋成洛忽然间颤抖了一下,竟是一下子跪倒在地,“我求求你,不要把我交给我大哥,我……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宋成洛突如其来的举动没有让楚清欢皱一下眉头,唇角的笑意却是越发的嘲讽了,“只怕,三公子没有我想知道的内幕吧。” 宋成洛闻言不管不顾地睁开了眼,“有的,我把所有的都告诉你,楚锦绣中的毒无药可救,现在用的药是午夜韶华配制的,支撑不了多久的,上次我给她的解药顶多再支撑她一个月时间,还有,还有我大哥他……他们之间有奸情的,这事情只有我知道的,我谁都没说,你可以用这个来要挟楚锦绣和我大哥的,我只求你别把我交给他,哪怕是让我呆在这里也行。” 大哥的狠戾,他不是没有见识过,只怕自己一旦除了诏狱,就会被杀,便是连一块骨头都不会剩下! 宋成洛怎么也想不到,人们最是畏惧的诏狱,此时此刻却是成了最能保护他的所在。 施明在黑牢外面,听到里面的声音顿时不安分起来,“你在说谎,大小姐那么冰清玉洁的人,怎么会和别的男人有……” 他一心崇拜楚锦绣,竟是连有染这个词都说不出口。 宋成洛并不认识施明,看着骤然闯进来的男人疯疯癫癫的模样,他却是跪倒在楚清欢脚下,“我说的都是真的,楚锦绣不是当日拜堂的时候忽然间毒发吗?就是因为她破了处子之身,导致毒发的。” 宋成洛的解释让施明更加疯狂,大声嚷道:“你们欺负我看不见,故意骗我的,骗我的!” 姬凤夜皱起了眉头,负责监护的锦衣卫眼疾手快将施明点了哑穴,刚要割去他的舌头,却是被楚清欢拦住了,“且先等一等。” 宋成洛看楚清欢竟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话,他连忙跪着爬向了楚清欢,“ 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施明被制服住了,倒在地上张口却是发不出声,痛苦不堪,那空洞洞的眼窝紧紧盯着楚清欢,似乎恨不得能从里面甩出两把刀子将她杀了似的。 “三公子错了,有一点是假的。” 宋成洛脸色骤然一变,“没有,我没说假话。”他一脸的慌张,旋即意识到自己有些话没说,他连忙道:“当初在漠北,是大哥给的我金子让我前去收买沙漠游匪的,还有,还有当时楚云溪和南宫默言要见面,也是大哥出的主意,让我模仿南宫默言还有你的声音,演一出双簧来气走楚云溪的,甚至那要侮辱楚云溪的流浪汉都是大哥找的。” 他将事情尽数都推到了宋成平身上,“你要相信我呀,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我只是被我大哥胁迫的,我要是不这样做,他会杀了我的!” “他怎么会杀了你呢?三公子未免多虑了,你们到底是亲兄弟的。”楚清欢言真意切,只是若是唇角没有那嘲讽的笑意,也许就更加情真意切了。 “没,没,他会杀了我的,你不知道当初姑姑为了能够嫁给楚思远,竟然亲手杀了大姑姑,大哥,大哥那么喜欢锦绣,他一定会为了保全锦绣而杀了我的!”想到自己可能被杀,宋成洛忍不住的颤抖。 “楚二小姐,清欢郡主,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只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好不好?我从此往后再也不作恶了,真的,我保证。” 保证?保证有什么用呢?上天若真是有眼,这世界上怎么还会有坏人存在? 前世皇甫殊曾对自己说过,若是有负于她,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可是最后不得好死的是自己。宋成洛的誓言?一个背叛了师父的人,说的话便是连狗屁都不如! 她轻声一笑吗,弯腰对着宋成洛道:“是呀,宋家的人个个都是狠心肠的,他会杀了你的,只是有一件事你说错了的。” “什么事?”宋成洛慌张的问道,他这次真的是一五一十都说了的。 “其实楚锦绣之所以毒发并不是因为她和宋成平有染,而是因为我当时涌了一味丁子香引发了午夜韶华的发作,你懂了吗?” 宋成洛愣在了那里,“你懂药?”丁子香并不是寻常常见的药材,便是药铺的学徒多数都不认识,而它能引发午夜韶华发作,更是少有人知。 “原来三公子也不傻呀。你以为你当初下毒我不知道?”楚清欢冷笑一声, “我只是想知道你们究竟是玩什么把戏罢了!” 当时自己中的毒,便是师兄也能解的,只是却不想横空出现一个月林打破了他们原本的计划,不过也好,终究是解毒了,而且师兄还为此动怒,让楚锦绣也中了毒。 “说来我还该感谢三公子,若非是你苦心孤诣的下毒,师兄,他说什么也不会和我同仇敌忾的,毕竟你也知道,他是个多么正直的人,不是吗?” 宋成洛闻言愣在了那里,看着楚清欢的目光满是诧异,“你是师父的……”他竟是傻了眼,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唇角的笑意微微一扯,破坏了原本的嘲弄,姬凤夜的脸上带着微微的惊诧,虽然早就知道她与云剑英关系不简单,却不想竟然会是师兄妹,难怪当初在灵隐寺的悬崖底,她竟是有救命的灵丹妙药,原来竟然是神医唐隐的弟子。 “是呀,师父将你逐出师门后云游江湖,恰好收我为徒,说来我还该唤你一声师兄呢,只是三公子,师父常常悔恨自己当初看走了眼竟是收你为徒危害江湖,要我和云师兄无论如何都要将你除去,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宋成洛忽然间反应过来,连忙拉着楚清欢的衣裙下摆道:“小师妹,小师妹,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吧,我亲自去给师父他老人家磕头认错,往后我要是再害人,要我不得好死!” 宋成洛怕死,不然他不会明明知道宋成平那么阴森可怕却还是去找宋成平保护自己,也不会在江湖上成为人人喊打的老鼠后又是回到了不得自由的京城之中的。 人人都怕死,可是他却是格外的害怕。 “我不会杀你的,三公子不是喜欢研制毒药吗?我有个主意你说好不好,我曾听说《毒经》上提及过过一种药人,他们终日浸泡在毒物之中,万中活一,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便是呼吸中都喊着剧毒,所以《毒经》也把这药人叫做毒人。云师兄告诉我,三公子你最是喜欢研制毒药,不如看看自己能不能成为最为厉害的毒药,如何?” 楚清欢每说一个字,宋成洛就颤抖一下,到最后他的牙齿几乎都因为剧烈的碰撞而要掉下来。 “毒妇,毒妇!” 能够开口说话后,施明却只会说这两个字了。 楚清欢看着重新被关押到牢笼里的人,眼中毫无半点悲悯,“施公子,你可知道当初楚锦绣也曾进过诏狱?” 施明闻言一愣,空洞的眼窝“看”向了楚清欢,“你说谎,大小 姐是丞相嫡女,怎么会无缘无故进了诏狱的?” 回答他的是姬凤夜冰凉的带着嘲弄的声音,“便是皇室亲贵都能进,何况她一个小小的丞相嫡女,当时本督还特意吩咐让楚大小姐照顾施公子呢,难道施公子竟是不记得了?” 施明想了起来,那时候自己刚被挖去了双眼,自己的牢房里却是新来了一人,他不知道那人叫什么,是男是女,因为那人从未开口说话过。 难道那人会是楚锦绣?不可能,不可能的! “你们在撒谎,楚大小姐悲天悯人,怎么会……”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跌跌撞撞连一口水都喝不到却不帮自己呢? “本督没兴趣做那么无聊的事情,至于为何楚锦绣从不跟你说话,大概她没认出你来吧。毕竟一个好端端的士子竟是成了眼眶里每日里流淌着鲜血,眼球挂在胸前的怪物,任谁看到都是害怕的,施公子你说呢?” 施明没有说话,而是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姬凤夜虽然为人狠毒,可是却从来不说假话的,他嘴上说不相信,可是心底里却已经信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为了楚锦绣进了这诏狱,她,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受罪呢? 所以,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楚清欢看了眼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人,眼中满是不屑。 看得见的时候他双眼被美色蒙蔽,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仙女;看不见的时候他假装自己被谎言包围,以为仙女还是仙女。 这样的人,不值得一丝半点的同情。 马车离开了诏狱,姬凤夜却并未一同离开,负责看守宋成洛的锦衣卫上前询问道:“千岁爷,宋成洛真的要制成毒人?” 姬凤夜唇角一扯,看着那脸上还带着青稚的锦衣卫一眼,“怎么,怕了?” 那锦衣卫是个愣头青,顿时顶撞了回去,“怎么可能?卑职只是可惜那黑牢,只怕往后都不能用了。” 姬凤夜闻言一笑,“诏狱里不是还有一个唐门的人吗?让他去收拾宋成洛,若是能成功,放走他,不然……本督只许成功,明白吗?” 愣头青闻言很是愣了一下,只许成功,这个要求,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 他刚想要讨价还价,可是眼前却哪里有姬凤夜的影子? 诏狱恢复了平常的寂静,又是一如既往的阴森可怖。 ☆、第67章 长宁侯夫人却也是极为疼爱这个女儿的,这般说也是生怕太夫人会为难女儿,所以自己才不轻不重说一通的。 往往自己这般说了,岳清歌再说句软话,太夫人便是有怒气也多半是打消了的。 只是这次岳清歌却并没有服软,饶是面对的人是自己的母亲,“祖母,母亲,这次万俟琳儿无理取闹,若是清歌示弱了,岂不是怕了他们大昭人?我们占着道理,她喧宾夺主不请自来,难道还能是我们的错不成?母亲若是因为这个责罚女儿,女儿不服气!” 岳清歌倔强的仰着头,小嘴一撅显然是不愿意服软的模样。 长宁侯夫人没想到向来听自己话的女儿此时此刻却是突然间倔强起来,她小心去打量太夫人的神色,却见太夫人笑了起来,“好好好,这才不愧是我岳家的女儿,我们长宁侯府不是她万俟琳儿拿捏的软柿子,就算是皇后娘娘要责备你,也有我这老太婆给你顶着,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我们清歌现在竟然是这么聪明了。” “清歌一贯都是聪明的。”岳清歌坐在太夫人脚下撒娇,祖孙两人和气融融。 长宁侯夫人不明所以,只是看老夫人竟然都袒护女儿,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底却是忧心忡忡。 若是万一万俟琳儿向贤妃告状怎么办?贤妃可是宣武帝最为宠爱的妃子,一旦吹了枕边风,只怕长宁侯府就要倒霉了。 长宁侯夫人所料不错,万俟琳儿果真是向贤妃去告状了。 “公主,这事情告诉贤妃娘娘,不妥吧?”侍女巧云有些担忧,自己主子吃了亏让她没有想到,可是公主不去找六皇子而是去找贤妃娘娘更是让巧云意外。 贤妃娘娘向来对公主是不冷不淡的,如今又是一颗心都放在了刚出生的信阳公主身上,只怕是公主去告状,贤妃娘娘有没有心听都是一回事呢。 万俟琳儿却是鄙夷地看了巧音一眼,“难不成我去告诉皇甫煜去不成?” 皇甫煜若是知道自己难为他的心上人,只怕跟自己拼命的心都有了吧?她又打不过皇甫煜,因为这回头还可能被他在床上折磨,她才没那么傻呢。 “母妃是最受宠的妃子,长宁侯府的那小姐竟然敢落我的脸,岂不是跟母妃过不去?她们后宫争宠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高人一等,让所有人都敬畏?长宁侯府既然不长眼,那就不要怪我了!” 万俟琳儿想得很明白,如今楚清欢声名鹊起,自己动 不了她,可是一个楚锦芙自己还不能动一动吗? 何况,贤妃不是不知道楚锦芙和皇甫煜的关系,自己到时候只要稍微添油加醋就能让楚锦芙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万俟琳儿的东西,别人休想要觊觎,除非拿命来! 漪兰殿内贤妃正在逗弄信阳公主皇甫云锦,听到宫女禀告说是六皇子妃前来拜见的时候,贤妃轻轻一笑,“也不知道是闯了什么祸了。” 贴身宫女汀雨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听六皇子府里的人说,六皇子妃今天说是去参加长宁侯府三小姐举办的宴会,岳家三小姐是个稳重的,六皇子妃应当不会闯什么祸的,许是想念娘娘,特意来请安的。” 贤妃虽是和这个儿媳妇接触不深,可是却也知道,万俟琳儿绝对不是把什么孝道挂在嘴边,甚至放在心里的人,此时此刻来漪兰殿,除了是闯祸,那便是告状了。 “请她进来吧。” 贤妃逗弄着自己的小女儿道:“我的小云锦可不能学成这刁蛮模样,要学就学你大皇姐,不然楚清欢也行,知道吗?” 若真是和皇甫云芊甚至万俟琳儿一般的性格,自己怕是后半生就没有安稳了。 万俟琳儿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贤妃正在逗弄小公主,她不由笑着上前去,“皇妹今天有没有听母妃的话?” 她伸手去戳了戳小公主的脸颊,躺在逍遥床里的小公主顿时撅了撅嘴,吐着泡泡,似乎不满似的。 万俟琳儿看得一愣,自己不受那些贵女待见也就罢了,怎么便是这小公主都不喜欢自己。 看到万俟琳儿脸上隐约着几分恼火,贤妃不由心底里一叹,便是对着个孩子都恼火,这大昭公主果然是被昭烈帝宠坏了的。 “小云锦脾气大着呢,就算是汀雨碰她都不乐意呢,琳儿你别在意。” 万俟琳儿想起了自己前来的目的,连忙收起了那一丝不满,连忙道:“母妃哪里话,琳儿不是这般小气的人,只是希望小皇妹长大后不要像琳儿这样远嫁,便是受了气,也要忍着,着实委屈了自己。” 贤妃闻言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万俟琳儿刁蛮任性,却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几分心机,还知道从云锦出手,让自己不得不把这话接下去。 “带着小公主去睡觉。” 汀雨连忙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小公主去了偏殿,暖阁里只有两人,贤妃脸上带着一丝不解,两分诧异,三四疑惑道: “琳儿这是怎么了,难道谁还给你气了不成?莫非是煜儿又去斗酒赌马去了?回头母妃定是好好教训他,都成了亲了还不知道收心,真是越大越没个正形了。” 万俟琳儿有几分小聪明,可却智慧不足,若是楚清欢在场,定是听出了贤妃这明着是责备皇甫煜,实际上却也是连带着说了自己的。 可惜万俟琳儿只听懂了话面上的意思,没有听到这话外之音,顿时委屈道:“都是琳儿自找苦吃,佑哥哥和二哥走得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琳儿好生和京城的小姐夫人们打好交道,所以琳儿就想多去参加宴会就是了,只是却不想她们竟是都不给我下帖子,难道是嫌弃我是大昭公主不成?” 她哭的梨花带雨,贤妃见状连忙拿出锦帕安慰道:“哪有这道理,可能是忘了。” 万俟琳儿分明是颠倒黑白的,贤妃心底里明白的很,这小姐和夫人向来不是一个圈子的,你一个成了亲的人去参加人家小姐们的宴会,可不是自取其辱吗? 长宁侯世子夫人出身寒门都知道有所避讳,你一个堂堂公主却是不知道,传出去却只会让人说堂堂大昭便是连个礼节都不像样子,还好意思来自己这里哭诉,真是太可笑了。 万俟琳儿依旧是没看出贤妃心中所想,继续说道:“这也就罢了,我本想和她们好好交际,回头也算是给皇……六皇子长颜面了,可是楚锦芙却是对我不尊敬,出言顶撞我也就罢了,还拉着楚清欢一起排挤我。” 贤妃闻言脸色一变,万俟琳儿见状顿时添油加醋道:“她们对我不尊重也就罢了,可是偏生却还说母妃,说母妃就算是得宠又如何,不过是个妃嫔罢了,说到底却也是个妾氏而已,又有什么好耀武扬……” “够了!”贤妃骤然怒喝,打断了万俟琳儿的哭诉,万俟琳儿从没见过贤妃竟是发这么大的火气,闻言顿时浑身一颤。 只是她心底里却是暗笑,既然贤妃动了怒火,回头她们几个就等着倒霉吧。 “你说的可是实情?”贤妃一字一句问道,她目光直直的,让万俟琳儿有些害怕,只觉得这目光似乎看到了自己心底似的。 她害怕,贤妃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可是事到如今自己若是再说不是岂不是功亏一篑? 想到这里,万俟琳儿点了点头,“琳儿所说句句属实,要是有假话的话,天打雷劈让我不得好死!” 反正她小时候也没少跟父皇发誓,可是最后哪有什么应验的?所以说一句狠 话没什么的。 只是万俟琳儿却是忘了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贤妃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却是收起了目光,“这事本宫知道了,回头定是会处置的,你下去吧。” 万俟琳儿闻言有些发愣,就这么一句话就把自己打发走吗?她还没得到承诺呢。 可是看到贤妃那明显带着怒意的脸色,万俟琳儿却又是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自己多说一句话再把祸水引到自己身上。 “这都是琳儿的不是,害得母妃也被人构陷,母妃多保重身体,琳儿告退。” 万俟琳儿慢慢退出了漪兰殿,感受到殿外冷冽的寒冬气息,她却是狠毒一笑,楚锦芙,你且等着,回头你就要倒霉了! 漪兰殿内,贤妃倚在榻上,唇角带着几丝冷笑,让汀雨不由心中一怕,“娘娘,六皇子妃还小,说话没有分寸,娘娘不要放在心上。” 贤妃闻言一笑,“还小?没有分寸?我看她倒是分寸把握的刚刚好,瞧这一刀子用的是多好呀,可不是吗?这后宫宠妃也罢,不受宠的也罢,除了柳采薇,哪个不是妾氏?” 她明明是可以当别人正大光明的妻子的,可是命运捉弄却偏偏成了一个妾! 汀雨知道自家主子心中的伤疤,想要劝解可是却无话可说,最后却是岔开了话题道:“只是六皇子妃这次得罪的不只是楚清欢,怕是长宁侯府,她也一并得罪了的。” 想到这后果,便是汀雨也不由皱眉,长宁侯府是世袭的勋贵,在朝堂上分量十足,六皇子妃竟是这般没眼色敢在长宁侯府找事,还真是给娘娘和六皇子找麻烦。 “一个蠢货!”贤妃语气冰冷没有一丝好气道。 昭烈帝最为宠爱的女儿竟然这般愚蠢,也不知道他怎么放心就把她嫁到大周来的,难道以为仗着公主身份,就没人敢对她动手了吗? 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吗? 还有,竟然想借自己的手来收拾楚锦芙和楚清欢,莫非她就没打听打听自己的姓氏吗?她虽是讨厌宋湘云,可是却也不至于毁了煜儿的根基。 何况楚锦芙和楚清欢什么性情自己岂会不知道?楚清欢最是有手段,可是却从来不会明面上伤人的,那般没脑子的话,也就万俟琳儿这蠢货才说得出来! “回头拿我的帖子去拜访云……楚清欢和长宁侯府太夫人和夫人,然后挑选几样贵重的礼物送过去, 对了,还有芙儿的一份,这些你都亲自去。” 原本还以为给煜儿娶了一个靠山,可是如今却是要给万俟琳儿擦屁股,贤妃越想越是气恼,“告诉煜儿,好好看着他这个公主媳妇,若是再闯出什么祸事来丢了性命,可别怪我这个当娘的没有提醒她!” 汀雨见主子竟是说得这般严重,不由小声道:“娘娘不要过于担忧,好歹六皇子妃是大昭的公主,没什么人敢动她吧?” 不然惹得两国失和,那可就是会导致战争爆发,生灵涂炭的。 贤妃闻言不由冷笑一声,“没人敢明着动她,可是暗地里可是说不定的。”何况楚清欢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若是万俟琳儿再不长眼撞上去,便是楚清欢不动手,依照云府老太爷那宠爱外孙女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只怕万俟琳儿一百条命也不足够。 汀雨再度颤抖,看到主子这般神色,她连忙收起了心底里的那一丝松懈,“是,奴婢这就去处置。” 贤妃却并没有放下心来,如今再去怎么补救却都是亡羊补牢,却不知道这牢能不能补得安稳。 她只怕,楚清欢已经对相府老夫人不再留半分情面,自己这补救,她也是看不在眼中的。 汀雨是亲自上云府谢罪的,这让楚清欢小小一惊,旋即却又是明白了过来。 万俟琳儿想来是向贤妃告状了,只是贤妃却是个聪明的,想必现在贤妃也很是恼火的,毕竟万俟琳儿这个儿媳妇并非是什么得力助手,而是闯祸高手呢。 “奴婢刚从楚相府上过来,好在五小姐脸上没留下什么,娘娘让奴婢多谢郡主的搭救之情,若不然只怕是六皇子妃就要闯下大祸了。” 汀雨很是聪明,虽然贤妃是将楚清欢放在最前面的,可是她却是从楚锦芙开始拜访的,而将楚清欢放在了最后,因为拜访了相府和长宁侯府,基本上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而这样,面对主子都不敢小瞧的楚清欢的时候,她心底里也多了几分底气。 楚清欢闻言笑了起来,“哪有,我和芙儿姐妹情深,自然是荣辱与共的,六皇子妃的脾气我也是知道的,请贤妃娘娘放心便是了。” 汀雨没想到楚清欢竟是丝毫没有计较的意思,又是寒暄了一会儿她才满意地离开,毕竟自己算是完满完成了主子交代的任务的。 “小姐,您这次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了万俟琳儿?” 画眉不懂,万俟琳儿这次 着实过分,分明是找茬的,依照着小姐的脾气,是断断不会就此罢手的,可是适才对汀雨说那话分明是将这事放下了。 楚清欢闻言扯了扯唇角,“暂时的而已。”万俟琳儿得瑟一阵也不错,毕竟自己太过于显眼了也并非是什么好事。 画眉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小姐,奴婢有一事不明,还请小姐指点迷津。” “嗯?”楚清欢挑了挑眉,“说吧。” “万俟琳儿是大昭皇帝最为宠爱的公主,可是为什么却养成了如今这般性格?刁蛮任性不讲道理,奴婢觉得她就算是去了宫里,也是向贤妃娘娘告状而绝非是让贤妃娘娘给自己善后的。” “说的没错,万俟琳儿是告状无疑。”不然,汀雨不会是最后才来拜访自己的,相比万俟琳儿篡改了不少的事情,而且还添油加醋了一番,不过贤妃不是愚人,身边的丫环也是聪明的。 “她这般性格,嫁为人妻简直是家门不幸!”画眉一时间激动了起来,后知后觉到自己声调有些高,她悻悻地吐了吐舌头,看苏绾耸动肩膀明显是在笑,不由降低了声音。 “要是嫁给大昭人,昭烈帝好歹也能保护一二,可是偏偏却是来联姻了,奴婢不明白,难道昭烈帝不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格吗?他好歹是帝王,不像是昏君会被人欺瞒的什么都不知道呀,万俟琳儿这性格,嫁到大周来,难道昭烈帝就不怕她闯祸以致于影响两国邦交?” 画眉顺着自己的心思说道,甚至于想到下一句自己想要说的话也是脸色一变。 楚清欢没有抬头看她,“继续说。” 画眉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甚至于奴婢想,万一大周和大昭哪一天失和,万一发生了战事,那第一个倒霉的不就是万俟琳儿吗?” 两国失和,和亲公主率先倒霉早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一般只是被冷落也就罢了,最倒霉的便是这和亲公主性命不保,甚至作为要挟的利器来要挟敌国的君主。 只是嫁出去的公主泼出去的水,向来这要挟是无用的,所以和亲公主往往下场惨烈。 “昭烈帝就算是考虑到这个,也不会让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嫁到异国的,若真是宠爱,哪怕是掐了万俟琳儿对六皇子的这点心思,也不会纵容她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说出了心里话,画眉多少舒了一口气,自长宁侯府回来后,她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是却没有想明白。 楚清欢闻言笑了笑 ,“所以你觉得昭烈帝并非是真的宠爱万俟琳儿,这一切的宠爱不过就是个假象,是吗?” 听到小姐这句话,画眉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是。”这句话她没敢说出口,只是却不想还是没瞒过小姐。 “苏绾,你告诉画眉,万俟琳儿的生母是谁。” 画眉不由瞧向了苏绾,小姐到现在也没跟自己说过苏绾的来历,可是她也猜出了七八分,如今这一句,却是差不多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万俟琳儿是昭烈帝的元后所生,向来传言昭烈帝与其元后慧敏皇后多矛盾,慧敏皇后病逝后,昭烈帝纳慧敏皇后幼妹为后,所以现在大昭的皇后是万俟琳儿的姨母。” 画眉闻言愣了起来,“难道说昭烈帝纵容万俟琳儿是在报复他死去了的慧敏皇后?” 因为和先皇后不合,便是纵容其女,让先皇后便是地下有灵也不得安生? “算是吧。”楚清欢点了点头,如今的画眉可以用一点就透来形容,与昔日可是大为不同。 “昭烈帝这一招叫做捧杀也不为过,毕竟万俟琳儿的外家却也是赫赫有名的叶氏一族,如今的大昭大将军叶墨焕也算是万俟琳儿的表兄,还有一招就是棒杀了,棒杀向来为人不齿,又容易留下权柄,所以但凡聪明点的人是都不会用这一招的,不过也有例外,就像是临平侯夫人,苛刻庶子用度,延迟医药以致于东方朔早逝。” 听到这一句,苏绾不由抬起了头,“小姐,如今宋灵月被赶回了安平侯府后一直不太好,柳文佩还在寻找宋成洛给女儿治病。” 楚清欢闻言不由一笑,“是吗?还不死心,倒是真有毅力。” 画眉也听说了这事,只是她还是对昭烈帝的手段耿耿于怀,“可是万俟琳儿再怎么说都是他的女儿呀,他怎么能这般对待!” 说罢,画眉却是神色一变,她怎么忘了小姐也是相爷的女儿,不也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被丢到云安城了吗? 她小心打量,待发现小姐神色并没什么异样时这才松了一口气。 楚清欢并没有在意,因为她从不曾将楚思远当做自己的父亲。 “其实,万俟琳儿可能并不是昭烈帝的女儿。” 此言一出,便是楚清欢也挑眉看向苏绾。 苏绾解释道:“这也是探子在大昭打听的,不知道是真是假,好像当初昭烈帝出宫私访邂逅了什么女子而依依不舍,这消息 隐瞒了一段时间后终于被慧敏皇后知道了,慧敏皇后是个火爆脾气,知道这事后很是恼火,据说扬言要给昭烈帝戴一顶绿帽子,后来慧敏皇后便身怀有孕。” 便是昭烈帝都不知道万俟琳儿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骨血,看着两人吃惊的神色,苏绾继续说道:“而且,据说慧敏皇后临死前还跟昭烈帝说,万俟琳儿并不是昭烈帝的骨血……” “这慧敏皇后,也实在是太……”太让人刮目相看了。 这句话画眉却是说不出口。 楚清欢沉默不语,这慧敏皇后爱惨了昭烈帝,只可惜帝王的宠爱注定了不是一个人的,她爱的深沉以致于魔怔了。 万俟琳儿怎么会不是昭烈帝的女儿呢? 只可惜当局者迷,昭烈帝大概怕是这辈子相信了。 慧敏皇后要自己一辈子被昭烈帝记住,用这么一种惨烈的方式! 万俟琳儿大闹长宁侯府的事情好像是湖面上吹过的一阵风似的,不过是激起了一圈波浪而已,波纹荡漾开后,又恢复了安静。 宣武二十五年的最后一月也平静无波的度过。 只是新年之后,京城却是迎来了另外的热闹,镇守边关十多年的定国公从边疆归来了。 与之一同归来的是其女萧月如,宣武帝册封的玉华郡主。 一身戎装潇洒的萧月如几乎掠夺了所有人的目光,向来在边关长大的她却是一副江南女子的婉约模样,一种糅合的气质便是皇甫云芊都叹为观止。 “若是萧月如头些年在京城,这京城第一美的称呼她当之无愧。” 楚清欢闻言笑了,萧月如的美不禁在她的容颜和气质上,更是她的心怀坦荡,生长在北疆,定国公亲手教授骑射,萧月如有着草原儿女最纯粹的坦率特质。 前世,就算是萧月如无意间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也从来不曾指责自己,她记得萧月如说过:爱,从来是不管对错的。 所以,自己为了爱疯狂,以致于狂魔了。 镇南公刚刚返回南疆,定国公却是从北疆归来,年过花甲的国公爷怕是此番并不会再度回去了。只是,定国公此番回来,还会是和前世一样吗? 回京只是为了给女儿安排一个妥当的未来,毕竟,定国公膝下无子,将来国公的勋爵定是要被皇室收回的,一朝定国公驾鹤归去,萧月如便是没了依仗的。 楚清欢目光落在定国公身上 陷入凝思,忽然间却是发觉有人看向了自己,那目光锐利如刀剑,让她一时间竟是恍惚,后知后觉自己目光太过于直接,竟是被定国公发现了。 好一个老当益壮的定国公,也罢,有他在京城,回头自己连根拔起的时候,京城也不会大乱,不是吗? “爹爹,怎么了?”萧月如有些惊诧,只是她望了过去,却只看见一个样貌清秀,穿着湖绿色袄裙的女子正在盈盈而笑,笑意中满是友好。 “没什么,走吧,过会儿见了皇上和皇后,可不能失了礼数。” 宣武帝和柳皇后并没有亲自来迎接,可却是让大皇子和长公主两人代表帝后前来迎接定国公父女,这等规格虽然并不算高,可是想想长公主向来深居简出,便是连宫廷宴会都不怎么参加,如今这般抛头露面已然是奇迹了。 “说来也怪,怎么皇姐就答应了父皇呢?她不是最讨厌这类应酬吗?”皇甫云芊不愿意被规矩束缚,干脆就和楚清欢一道隐身在百姓中看热闹得了。 “过几天就是清欢姐姐你的生辰了,难道你不准备回去吗?” 楚清欢便是连新年都是在云府度过的,这在宫里也引起了一阵议论,太后潜心向佛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嚼舌头根子,可是却是有几个去了柳皇后那里状似无意的说了起来。 偏生柳皇后闻言却只是笑笑而已,便是皇甫云芊也不知道柳皇后究竟打的什么算盘,所以才来试探楚清欢的心思。 “是时候该回去了,自然是回去的。”楚清欢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皇甫云芊解释似的,弄的皇甫云芊一头雾水。 楚清欢笑了笑,“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公主小心些回宫吧。” 皇甫云芊刚想要再说什么,可是楚清欢却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楚清欢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迎上了宋成平的目光,她眼中带着几分嘲笑,宋成平目光中露出杀机。 “骁骑将军这般低调回京,可真是不符合你的作风呢。” 宋成平闻言杀机更浓,“楚清欢,你把三弟弄到了哪里!” 楚清欢轻轻一挑眉头,“怎么,原来骁骑将军已经回京一段日子了,只是不向陛下汇报,这样好吗?” 她笑中满是挑衅,宋成平骤然上前,似乎要制服楚清欢,楚清欢站在那里,竟是一动不动,看着宋成平骤然停下了的手,唇角扬起。 “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第68章 宋氏脸上笑意顿时隐去,恨不得撕碎了刘氏的嘴脸一般,她心中所想,竟是真的扑了上去,刘氏却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她有着江南女子的婉约,可是这些年来却步像是宋氏这般养尊处优,一反击就把宋氏压在了身下。 “宋湘云,你以为你多厉害?没了丞相夫人这地位,你也不过如此罢了!” 刘氏并没有教训宋氏,而是松开了手,打宋氏固然能出一口憋在心里多年的恶气,可是让宋氏陷入纠结的沉思之中,也许是更好的惩罚,不是吗? 隔壁的净室之中,老夫人看着楚清欢的眼神满是打量,“你娘虽然要强,可是却决计不会像你这般狠毒的,丫头,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恶灵附身,所以才这么狠毒,真的不像是我们楚家的子女。” 楚清欢闻言笑了,“楚家子女?”老夫人还真的天真的以为楚家子女就是善良不争的吗?这话究竟是想要自欺欺人,还是骗她呢? 老夫人没有理会楚清欢的嘲弄,而是切入了正题,“我只要你保护芙儿安危,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的,包括你娘的死,还有你大哥的病。” 楚清欢眼睛一眯,“哥哥中毒,你知道?” 老夫人轻声叹息了一句,“我怎么会不知道?这十多年来,我唯一失策的地方就在你身上。” 楚清欢冷笑一声,是呀,老夫人说的没错,她当初真该溺死自己的,这样子,她也不会有这牢狱之灾了。 “当时老太爷和你娘先后去世,你大哥有重病,那时候府里乱了分寸,是宋氏挑起了大梁,拿出了自己的嫁妆填补了府里的空洞,安平侯府的老太婆说自己女儿不过是个妾氏,犯不着这般,分明是要挟我和你父亲将她扶正,这也便罢了,偏生她还请人来算卦说你娘生辰八字不好,克了宫里的六皇子,不能在祠堂里享受香火,当时六皇子不知为何重病,贤妃着急上火,皇上也是着急,我和你父亲无奈之下只好将你娘的灵位从祠堂里扯了出来,将千影居封了,把宋氏扶了上去。” “无奈之下?好一个权衡利弊!”楚清欢冷笑一声,“若是田老太太说老夫人你的生辰八字碍了太后的安康,老夫人是不是会当即悬梁自尽,为国分忧呢?” 老夫人脸色一变,却听楚清欢继续道:“活人不说死人事,大周朝向来死者为尊,偏生到了我娘这里就事情这么多,老夫人何必遮掩呢?有你们这样的长辈,楚家子孙不肖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老夫人脸 色终于支撑不住,颜色变成了灰白,只是她没有辩解,而是说起了别的,“当时我因为老太爷的死伤心不已,心想宋氏就算是为了拉拢人心也不会对你们兄妹动手的,却不料她不知怎么的要挟你父亲让他把你送出了府去,更是在你大哥的饭菜里下毒,等我察觉的时候已经晚了,原本你大哥也是聪明的,便是你父亲也及不上他,只可惜……” “只可惜却这么就被宋氏害了,可是你不可能为了一个痴傻了的孙子去找宋氏的麻烦,何况还有楚文瑾那么聪明伶俐的孙子,孙子少了一个又有什么要紧的,是吗?”楚清欢冷冷接着说道,只见老夫人脸色越来越灰白,最后几乎没有了人色。 她颤颤巍巍去倒一杯茶水,热茶洒落在她手上,可是她却没有察觉似的,直将热茶往肚子里灌去。 “我娘是楚思远害死的,我只想知道,你当初为何见死不救!” 老夫人嘴边的茶杯顿时跌落在石桌上,茶水溅到了她胸前的衣裳上,可是她却是恍然未觉,“我见死不救,我怎么会见死不救!” 楚清欢直直看着她的眼睛,那苍老的颓败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哀恸,并非作假,似乎久远的记忆被勾起了,老夫人翕动这嘴唇。 “你娘她是个好儿媳妇,本就是你父亲对不起她,我想要弥补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呢?” “是,你没有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只不过是因为老太爷死了,您老心灰意冷,所以卧床了不是?可是,老夫人,您知道老太爷究竟是怎么死的吗?” 楚清欢脸上带着笑意,眼中的深意让老夫人惶恐,“你,你想说什么?你不要骗我,我是不会相信的!” “骗你?”楚清欢冷笑一声,“我骗你又有什么好处?你最爱的儿子亲手布了一局棋的,老太爷,他的亲生父亲是被他害死的,老夫人难道不知道?楚思远,可是犯了弑父的大罪!” 老夫人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可是听到最后一句却是一屁股坐了下去,浑身都在颤抖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杀了他父亲的,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楚清欢笑了笑,原来老夫人也有恐惧的时候,难怪林妈妈没有将自己在祠堂里听到的那些告诉老夫人,她怕的是老夫人听到这“噩耗”会一不小心驾鹤西去吧。 “这话可是林妈妈告诉我的,至于林妈妈怎么知道的,老夫人其实也应该能猜得出来,难道你忘了为什么你让楚思远去休妻,可是宋氏 并没有被休弃,反倒是又重新掌权了吗?就因为她知道楚思远杀妻弑父的事情,这是她的底牌,她轻易不会动用的底牌。” 甚至于当初宋氏只不过是用银子控制着楚府,就能让楚思远不再计较哥哥痴傻的事情,也能让楚思远“心甘情愿”的将自己送出楚府! 老夫人猛地抬起头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她已经猜出了答案,可是却仍是不死心。 “因为我要你死之前也痛苦万分!”楚清欢冷笑了起来,“当时的楚家你大权独揽,你怎么会不知道楚思远在我娘的汤药里动的手脚,可是你却是任由着事态发展!你这般见死不救,我要你死也死不瞑目!我告诉你,别指望楚家还有东山再起的一日,这一天永远不可能到来的,因为你的儿子,大周的丞相藏匿了一些东西,这次被锦衣卫搜了出来送到了宣武帝面前,皇上见了可是龙颜大怒的,说是三天后相府老小尽数推上刑场,楚家完了,再也没有一丝半点的机会翻牌了!” 老夫人脸上彻底没了血色,“不可能的,皇上念在老爷帝师的份上,也不会让楚家没有一丝香火的。” 楚清欢笑了起来,“帝师?老夫人你可还真是天真,你以为老太爷是怎么死的?单单是楚思远,他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弑父?老太爷死后他又不必丁忧,依旧在朝为官,因为是宣武帝密旨要楚思远弑父的,明白了吗?” 老夫人是被人架着离开净室的,她两脚拖拉在地上,已然是被抽去了所有气力的模样。 宋氏进来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她看到了老夫人的模样,心中顿时戚戚惶惶,甚至于就连开口都变得万分困难。 “夫人想要什么?” 宋氏从楚清欢略带着冰凉的声音中找到了自己,半晌她才望着楚清欢道:“我要什么你都可以给我?” 楚清欢笑了,宋氏是脑袋被驴踢了,还是吓傻了? “夫人要我去行刺当今圣上和皇后我做不到,让我把你女儿捧上皇后的位置我也做不到,甚至于夫人要我放了你,我更是做不到。” 宋氏恢复了自己的声音,以及脾气,“那你能做什么!” 楚清欢笑了,“我能做什么?”她围绕着宋氏转了一圈,最后坐到了宋氏的对面,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我倒是能做一些事情,让夫人永生难以忘记的。” 宋氏顿时眼中满是提防,“楚清欢,你想干什么?”她害怕,这里是 诏狱,楚清欢又和姬凤夜交情颇深,她怕自己受到酷刑折磨,据说诏狱几乎汇聚了所有的酷刑,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诏狱没有的。 “我不想干什么,只是想要告诉夫人一些事情罢了,不知道夫人有没有兴趣听一听呢?” 宋氏脸色阴晴不定,只是这事却并不是她能选择的,因为楚清欢已经开口了。 “夫人好算计,我娘斗不过你,可是你的女儿却也斗不过我,我不妨告诉夫人,楚锦绣很快也会死去,而且很是悲惨的死去,你知道她为什么没有来看你吗?那是因为她又毒发了,可是她却没有解药了,如今的楚锦绣顶着一张鬼见愁的脸,又怎么敢来诏狱呢?” “怎么可能!成洛,成洛已经给锦绣研制出来解药了!”锦绣,锦绣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宋成洛?”楚清欢笑了,“夫人被骗了都不知道,宋成洛自身难保还能给楚锦绣研制出解药,还真是笑话。”她轻轻拍了拍手,净室后面的石门轰然洞开,露出了一阵琉璃墙,墙的后面却是一人坐在木桶里,宋氏闻声回过身去一看,却是傻了眼。 “成洛,这是成洛?” 那个通身黢黑,脸上鼓起了青筋的人竟是宋成洛?宋氏不敢再瞧第二眼,可是只一眼却也让她认了出来,那坐在木桶里似乎毫无知觉的人正是宋成洛无疑。 “可不是吗?夫人还真是慧眼如炬,没想到宋三公子这副模样夫人都还能一眼认出来。”楚清欢笑了笑,石门再度合上。 “对了,我忘了告诉夫人,楚锦绣当初中毒其实并不是什么意外事件,不过是因为师兄动了怒想要教训一下楚锦绣和夫人而已,我那师兄向来是怜香惜玉的,竟然对楚锦绣下此毒手,其实也让我意外呢。” 宋氏闻言目眦欲裂,“你说什么?你怎么这么狠毒,竟然对自己的亲姐姐下此毒手!” “狠毒?”像是听到了这世间最为可笑的笑话,楚清欢哈哈大笑了起来,“夫人可说错了,楚锦绣可不是我的亲姐姐,夫人说我狠毒,那楚锦绣指使宋成平让宋成洛给我下毒的时候难道就不狠毒?得知自己不能生育恼羞成怒之下将自己的亲妹妹推入冷水之中,以致于芙儿落下宫寒的毛病难以孕育子嗣,这就不狠毒?明明知道是楚锦绣小肚鸡肠害了亲妹妹可是你却是因为内疚而不惩罚,反倒是舍弃了芙儿难道就不狠毒?当年为了生下楚家长女气我娘,你竟是用了催产之药引发早产以致于楚锦绣出生之时身体受损不利生育,难道就不狠 毒?你为了嫁给楚思远,不惜杀害自己的亲姐姐,难道就不狠毒?宋湘云,你本身就是蛇蝎毒妇,又有什么理由来指责我狠毒不狠毒?” 楚清欢每说一句,宋氏脸色就灰白一分,到最后简直没了血色,“你,这些,你,你怎么知道的?” 楚清欢冷笑一声,“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陈妈妈死了,可是她女儿侍书可还活着,赵妈妈为了给宋晓云报仇可是给我说了不少的事情,怎么,夫人后悔了?把这么大一个隐患放在自己身边,最后被咬得遍体鳞伤的滋味不好受吧?” 宋氏从石凳上滑落了下去,她双手扒住了石桌的边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看着楚清欢道:“楚常喜说文瑾死了,是真是假?” “他就算是不死,和活着又有什么区别?难不成夫人还指望楚文瑾来振兴楚家不成?到了阴曹地府也许还有一二可能。” 宋氏再没了半分气力,被锦衣卫架起的瞬间,她忽然间说道:“我能不能求你保住文瑾的儿子,他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 楚清欢闻言笑了笑,“夫人,楚家之所以被查封就是因为红袖是突厥奸细,你说皇上会容忍他吗?” 宋氏颓然的垂下了脑袋,她不知道楚学儒昨晚就没了,红莲早已经病入膏肓,得知楚学儒没有活路之后,用一根腰带解决了两人的性命。 牢房之内,红莲留下的最后两个字是鲜血写就的“无辜”两字,楚清欢看着一大一小躺在地上的两人,低声笑了起来,“无辜,这世间又哪有什么无辜的人呢?” 楚文瑾贪图美色,红袖为了报仇,一个自以为是爱,一个所为种种都是为了恨,这孩子本身就是恨的产物,又怎么能算得上是无辜的呢? 刘氏来到净室就跪了下来,“二小姐,郡主,婢妾别无所求,只求二小姐能饶了文珏一命,他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二小姐随意将他送到一户人家就成,婢妾只求他能安稳地活一辈子,是富贵是穷苦都无所谓的。” 楚清欢搀扶起了她,“姨娘慈母之心真是难得,只是既然姨娘想要七少爷安稳度过一辈子,为何还要将他送到承恩侯府呢,还建议让常乐李代桃僵,姨娘这所说所做可是矛盾的很,你说我该怎么相信呢?” 刘氏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她没想到楚清欢竟是连自己吩咐的话都调查的一清二楚。 “姨娘放心,我的手伸的再长,十多年前的旧事却也是查不清楚的,还望姨娘能告知一二才是。” 刘氏闻言却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她忽然间站起身来,笑了起来,“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楚清欢,你和你娘还真是不像,人人都说你娘聪慧过人,可是我却说她最是愚蠢,竟然会相信楚思远的甜言蜜语!活该她被楚思远杀了!” 楚清欢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果然,刘氏是知道的。 “连你娘的死你都不知道,楚清欢你就算是机关算尽又有什么用!” 刘氏言辞间是幸灾乐祸,只是没能从楚清欢脸上瞧出半点漏洞,她脸上的笑意很快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恐惧。 “我是不知道,可是我会想办法知道的,诏狱里向来有不少刑罚,姨娘不知能尝试得了多少。” 刘氏摆明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楚清欢却也不着急,“我倒是想到了最适合姨娘的一种,木驴之刑不知道姨娘听说过没有,那是专门用来处置通奸的女子的,我娘死得早,姨娘背主的罪名就由我来惩处好了。” 刘氏脸上闪过一丝震惊,楚清欢却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对了不知道姨娘知不知道这木驴之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是我跟姨娘解释一下好了,这木驴之刑其实起源早,不过前朝的时候被列为禁刑,直到本朝锦衣卫兴起,这才又见诸于世人。说来这……” “不要说了!”刘氏大声吼了一句打断了楚清欢的话,她自然是知道木驴之刑的,她幼时她们刘家出过小妾和家丁通奸之事,她记忆中便是处之以木驴之刑。 那木棒从那小妾的下身慢慢往上走,穿过了肚腹最后从口鼻中出了来。 三天三夜,那小妾痛哭失声,却是连死都不能。 那样的惨状,她见识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再见到! “二小姐,你想知道的我什么都说,我只求你,求你放过珏儿,给他一条生路,好吗?” 楚清欢笑了笑,此时此刻的刘氏哪有方才的神色模样,张皇失措好像就要溺水的人一般,“我可以考虑。” 刘氏似乎没有听到楚清欢话外的话似的,她连忙道:“我我知道,当年夫人之所以会被相爷狠心杀死,是因为夫人无意间得知了相爷弑父的事情。” 楚清欢闻言一愣,娘是因为这件事才死的? “你也知道了,不是吗?” 刘氏没想到楚清欢听到这消息却还是反应迅速,一下子就点破了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事实。 “奴婢侥幸不死,是因为夫人护全了奴婢,所以……” 楚清欢笑了起来,“护全了你?刘婉言你事到如今竟然会想要骗我,你真的以为我不敢对你施刑吗?” 刘氏闻言浑身一颤,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楚清欢,只听到那声音冰冷。 “我娘不是蠢人,自然不会将自己丈夫弑父之事告诉一个丫环,哪怕是自己的心腹丫环!而你,当时却是起了心思,用了些方法让楚思远知道我娘撞破他丑事的事情,正因为此我娘才会和他吵了起来,也许趁着楚思远心情不好,而我娘和宋氏都怀有身孕的时候,你就趁机爬上了楚思远的床,为了不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你又把陈氏拉了出来,让她也成了楚思远的人,是吗?” 刘氏闻言大骇,她没想到,楚清欢竟是能将当年之事猜出个七七八八来。 她分明是毫不知情的,而且陈静秋已经死了,便是梅香也不知道自己当年的事情,她又怎么会知道的! 看着刘氏那阴晴不定的脸,楚清欢冷笑了起来,“你的心思,我自然能猜到几分的。” 这次她收网,不就是为了从几人的口供中得知当年的真相吗? 锦衣卫给出的零零散散的事实,林妈妈和赵妈妈的口供,侍书的一些话,老夫人和宋氏所说的“真相”,七七八八加起来,足够让她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今之所以再审问刘氏,只是为了得到最后的证实罢了。 “刘婉言,你好生周密的心思,趁着老夫人卧床之际,竟是弄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我问你,我哥哥中毒,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原本浑浑噩噩的刘氏闻言一个激灵的醒了过来,“没有,二小姐,这个真的没有,大少爷中毒是宋氏设计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楚清欢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当时你不是请缨去照顾我哥哥去了吗?凡事亲力亲为,便是饭菜都为他尝试,为何他中毒,可是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说你有了提防之心,所以才不会中毒的?” 她这话本就是试探,没想到刘婉言还是狗改不了吃屎的秉性,戳破了最后的窗户纸,楚清欢笑意中都带着冷意,“你这般忘恩负义,枉费我娘当初对你一片真心。刘婉言,我不是我娘菩萨心肠软性子,可是我确实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三日之后刑场上,你会看到你的宝贝儿子的,只是他不是来送行的,而是和你共赴刑场 !” 刘氏闻言跌坐在地上,听到楚清欢脚步声远去,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像是孩子一般无助。 楚清欢离开净室之后而是去了另一间石室。那里,楚思远神色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到来。 可是看到楚清欢的时候,脸上流露出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显然他所等待的人并不是楚清欢。 “怎么,很失望?父亲,你觉得来的人会是宣武帝?” 楚清欢清楚地看到,听到“宣武帝”三个字的时候,楚思远神色中带着几分惊异,眼眸中的神色与之前大为不同。 饶是他很快就恢复了过去,可是却还是被楚清欢捕捉到了。 “你来干什么?” 楚思远知道,自己先开口就意味着输了,可是自己输了那么多,又岂会害怕这一次? 看到楚清欢脸上扬起的淡淡的笑意的时候,楚思远是有些出神的,那样的笑意其实自己并不陌生,当初阿辰就是这样的笑着的,似乎她通晓世事,所有的一切都瞒不过她似的,所以自己的恶性也瞒不过她,不是吗? “告诉父亲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不知道父亲你想要先听哪一个?” 楚思远眉眼一斜,“有区别吗?” 对于如今的自己,阶下之囚,又有什么才算得上好消息,什么称得上是坏消息呢? 楚清欢闻言一笑,“父亲这般倒是让女儿不知所措了,不过圣人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父亲久居高位难道就不曾担心过?帝王之怒龙霆震惊流血万里?” 楚思远神色依旧平静无波,“你想说什么?” 楚思远并没有神色的波动,可是楚清欢却也并不惊讶,“没什么,我不过是想要跟父亲说一件事情罢了,你所期待的帝王的召见根本不复存在,楚家再也没有一星半点的转机了。” “你胡说!”楚思远当即站起身来,他原本就清瘦模样,又是久居高位的,动怒之下带着十足的威势,只是楚清欢却并不害怕。 “父亲到现在对皇上还抱有希望?”楚清欢冷笑一声,对楚思远的动怒嗤之以鼻,“就算是他之前还能饶了你一命,可是看到你留下的那些证据,你觉得他还会饶你一命?” 楚思远脸上终于风云变色,“你说什么,什么证据?” “父亲又何必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当年老太爷为何突然间去世,而父亲你身为 朝廷命官却是免去了丁忧之事,父亲你心知肚明!” 楚思远脸色越发难看,“不可能的!”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父亲难道锦衣卫了吗?你别以为把那些证据藏到了千影居就没有人找得到,一个废弃多年的旧居又如何?你知道的,锦衣卫从来是不会空手而归的,昨天姬凤夜呈上去的证据就有当年老太爷留下来的铁证!” 楚思远脸色彻底变了色,“这些,你怎么知道的?你早就和姬凤夜有所勾结?” 他语气顿时咄咄逼人,“难道你忘了,你是楚家的子孙,骨子里流着的是我楚思远的血!” 责备自己? 楚清欢笑了起来,“我没忘,所以我学了父亲不是吗?父亲能够亲手将毒药端到老太爷面前灌了下去,我比之父亲是不如的,我只能将父亲送到诏狱罢了,楚家的子孙,血液里全都是疯狂,不是吗?” 楚思远瞪大了眼睛,几乎不能置信地看着楚清欢,“你……你怎么会这个样子?” 楚清欢坐了下来,眼眸微微抬起,“这个样子不好吗?父亲当年将我送出府的时候难道就没想到吗?也许你留下来的会是一头猛虎,将楚家所有人咬死,是一把烈火,将楚家燃烧殆尽的!” 看着一脸颓色,跌坐在石凳上的楚思远,楚清欢双手支撑在石桌桌面上,俯着身子看着他道:“你当年既然动手杀了我娘,你就该知道,留下我和哥哥,终有一日我们会为母报仇的,十六年,这个时间不算短,不是吗?” “十六年,十六年了……”楚思远忽然间轻声呢喃道:“原来已经十六年了。” 十六年来他位高权重,十六年来他享受着权利带来的所有的威势、财富和荣誉,在他手上,楚家终于达到了巅峰,可是却也跌入了谷底。 “我对不起你娘,可是我……” “可是你情非得已,你心底里其实是不愿意的,对吗?”楚清欢冷笑着道:“你以为你现在说这些话我会相信?三天之后,午门外,我送父亲最后一程,希望黄泉路上,你还有脸去见我娘!” 看着楚清欢要离开,楚思远连连喊住了她,“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只是石门轰然关闭,所有的声音都关在了这石室之中。颓然的看着那阻挡了自己的一道石墙,楚思远狠狠一拳头砸了过去,顿时鲜血淋漓,可见白骨。 步出诏狱,楚清欢抬头看着朗朗晴空, ☆、第69章 (1) 一旁苏绾和画眉眼中露出一丝歉意,她们俩知道小姐有话要跟庄小姐说所以故意走得远远的,却不料被萧月如碰上了,而且还是怎么都甩不掉的,就知道,给小姐带来了麻烦的。 薛金莲适才远远看见楚清欢和庄明华说话本就是心中起了疑,看萧月如这般指责,她倒是想要听听楚清欢是怎么解释的。 “庄小姐才多大,月如你又多大了,还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这些,真是越发出息了。”楚清欢无奈摇头,萧月如有时候真的很小孩子的,这点也的确有些让人头疼。 当然,她小孩子原因却是因为信得过你,否则,玉华郡主却也是有脾气的。 薛金莲闻言皱了皱眉头,清欢说的没错,庄明华今年才十二岁罢了,对于她们而言还真得只是个小丫头,可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解释有些牵强。 萧月如闻言却是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旋即却又是不管不顾道:“你比庄小姐大,也比我大,我们都小,你当然要公平的,是不是?薛姐姐你说呢?” 薛金莲心中有事,附和的茫然,楚清欢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好了,等我给庄小姐编完这个小花篮就给你编一个,要是让人知道落落大方的玉华郡主私底下却是这个样子,还不让人笑掉了大牙。” 萧月如却不在乎楚清欢的“嘲笑”,“他们笑他们的,与我何关?” 要是一直活在别人的看法中,那该多累呀,她才不要呢。 楚清欢闻言一笑,可不是吗?若是活在别人的看法中,只怕自己别说是报仇雪恨了,只是羞耻心就早已经让自己悬梁自尽了。 庄明华很快就和萧月如一起拿着那小花篮离开了,两人一路笑语,显然是要和其他贵女比上一比的。 薛金莲停在了楚清欢身边,看着她手指灵活,不由莞尔,“小时候我也学过这个,只是后来老是被柳枝戳破手指,就再也不学了。” 楚清欢头也没抬,“是夫人怕你伤了自己,所以才阻止你学这个的吧?” 薛金莲没想到楚清欢竟然一语戳破了自己隐瞒的事实,她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是,母亲向来对我管束甚多,这一辈子也许都会如此。” 楚清欢抬起了头,看着神色间有些落寞的薛金莲,语气幽幽道:“金莲姐姐你不想要夫人管教,可是我却希望有这么一个娘亲能够保护我,只可惜我娘生了我就死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得到她。” 自己所求是别人所鄙弃的,别人所求是自己不愿意要的,可惜这些所求所弃是不能交换,不然也许就没那么多憾事了。 薛金莲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她原本是想套楚清欢的话的,可是却没想到惹起了她的伤心事,一时间,她有些尴尬,却是听楚清欢道:“金莲姐姐想知道夫人究竟跟我说了什么?” 薛金莲闻言显然是一惊,她没想到楚清欢一下子就点破了自己的心思,这让她有一些无力回避的感觉,却又是不得不迎上去。 “我想,我没有什么好隐瞒你的,不是吗?”薛金莲是当初第一个对她伸出援手的,楚清欢是不会忘记的。 适才,薛金莲固然有试探自己的意思,可是她也用哀兵之计反击了回去不是吗? 因为自己的伤心事,薛金莲的情绪定不会像之前那样的,起码不会有兴师问罪的态度,不是吗? 薛金莲闻言又是一愣,她脸上挂起了尴尬,好一会儿才消失,毕竟是她小人行径在前了。 其实,母亲找清欢说话,不就是因为信得过清欢吗? 而母亲对她德信任不就是建立在自己对其信任的基础上吗?自己若是直言直语,清欢也不会隐瞒什么的,偏生她却是起了试探之心。 一时间薛金莲满心都是愧疚,只是感觉一双手抓住了自己,她忽然间愣了一下,却是迎上了楚清欢那清亮的眼眸。 “感情的事向来是勉强不得的,金莲姐姐你告诉我,你喜欢庄明杰吗?” 薛金莲尴尬堪堪消去,可是却是听到楚清欢这般直接的言辞,她顿时一愣,脸上旋即是挂起了一丝红晕,“清欢,你在胡说什么?我……” “你迟疑了,所以你不知道你的心思?或者说你想要告诉自己不喜欢他,那是因为夫人不让你喜欢他?又或者你是想对我撒谎,可是却又怕欺骗我不好,所以在想自己该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是吗?” 楚清欢语气平静,可是这话却让薛金莲一点不平静。 “我……”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她也不知道,适才自己那一瞬间的犹疑,到底是为了哪个原因。 “金莲姐姐,为什么不问问自己的心呢?你为什么会喜欢庄明杰,他可是哪里打动了你的芳心?你又为什么不喜欢他,他又是哪里惹怒了你?” 楚清欢知道自己有些残忍,可是有些事情她必须去做的。 答应了晋国夫人的 事情她要做,而薛金莲是自己的好姐妹,她也不可能看着她迷茫着不知所措。 而且,寿康伯府……当初老夫人曾经要将自己许配给庄明杰,不是吗? 庄明杰固然不知情,可是寿康伯和他的好妹子庄淑妃可是知情的。这样谋算,怕是金莲姐姐嫁进了寿康伯府,她与自己的姐妹之情也就荡然无存了。 薛金莲脸色晦暗不定,良久才慢慢道:“我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庄明杰,为什么她也不知道,所以她才会迷茫,找不到自己的定处。 当初,她能斩钉截铁地对母亲说自己对庄明杰没有一丝感情,可是如今她却无法坦然的面对母亲了,所以,母亲才找清欢来帮自己的? 楚清欢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可是旋即却又是恢复了强硬的姿态,“既然姐姐你不知道,那我就跟你说清楚好了,你以为你喜欢庄明杰,那是因为他强势的一直在追随着你的脚步,他喜欢你京城无人不知,甚至好事之徒都在说寿康伯世子什么时候能够抱得美人归!可是这场追逐里面,金莲姐姐你可知你处于什么位置?你一直被迫的拒绝,一直在忍让,可是庄明杰却不曾死心,以致于你心软了,觉得自己太过于铁石心肠了,是吗?” 薛金莲身体微微一晃,楚清欢扶着她坐了下来,她有些迷茫,“你是说我不喜欢他?” “你为什么喜欢他?他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你是天之骄女,生意场上便是半百的老生意经也不一定是你的对手,可是生意场上得意,你却一直感情上空白,不是吗?一个坚持不懈喜欢你的人,让人心软,让你动容,旋即会让你觉得你也喜欢了他。” 看着薛金莲眼角几乎溢出了泪水,楚清欢继续道:“庄明杰有什么?寿康伯世子的名头?可是京城里最不欠缺的就是勋贵世家了,长宁侯府岳世子,甚至镇南公府南宫世子,却又是哪个比他差?岳世子高中榜眼,如今是翰林院行走,南宫默言少年成名名震南疆,庄明杰却又有什么?他文采不比岳世子,武功不及南宫默言,他哪一点让姐姐你动心?” 薛金莲两眼朦胧,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你说为什么我偏偏遇上了他?” 楚清欢唇角微微勾起,“是孽是缘谁知道呢?感情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姐姐也许是喜欢他的,可是我问姐姐一句。” “什么?”薛金莲擦去了眼角的泪水,看着楚清欢的眼神还带着几分迷离,显然还陷在痛苦之中。 “若是 夫人和庄明杰你只能选一个,你选择谁?”楚清欢一字一句说出,薛金莲脸色瞬间一变,她几乎张口欲出不会有这样的选择,可是最后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头低了下去,沉重的几乎抬不起来似的,这让楚清欢感到心疼,可是却还是没有去安慰她。 “金莲姐姐你总是要做出选择的,一个是生你养你的母亲,一个是爱你入骨的人,可是他们不能共存!” 说完最后一句,楚清欢站起身来,看着尘土里落下的一滴清泪,她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这个答案很是残忍,其实薛金莲不说她也知道,可是自己却不能再步步紧逼了,斩断情丝,却也是要给她些时间来缅怀她尚未体味却又失去的爱情,不是吗? 楚清欢的再度到来让晋国夫人愣了一下,旋即却是明白了一二,“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跟她说了,也许你的话,她多少能听进去一二。” 楚清欢唇角扯出的笑意满是苦涩,“我总觉得自己是坏人姻缘的,只是我身上罪名那么多,却也是不差这一条了,只是希望夫人能够体谅金莲姐姐。” 晋国夫人点了点头,“这个自然。”金莲是自己的女儿,自己又岂会毁了她? 楚清欢并没有当即离去,她站在那里,看着晋国夫人,眼中闪耀着一丝光亮,“夫人让我毁了金莲姐姐和庄明杰的姻缘,我已经做了一半,只是夫人能否告知我,夫人又是给金莲姐姐定下了哪家公子?” 晋国夫人脸上露出一丝诧异,可是旋即却是苦笑,“果然瞒不住你,她的婚事我原本想要让她自己做主的,可是如今看来,是不可能的。” 楚清欢脸上露出一丝错愕,让薛金莲做主自己的婚事?晋国夫人若真是给出过这个承诺的话,为何薛金莲时至今日都不曾做出选择,她比自己还要大两岁,二九年华,云英未嫁,早已经被有些人诋毁了。 晋国夫人无奈苦笑,“说来这事情也怪我,过早让她接触生意场上的事情,尔虞我诈以致于她对人都有着提防之心,好不容易有个人感动了她,可是却又是她绝对不能嫁的人。” 楚清欢表示明白,生意场上最是见人心,就像是自己,因为前世被感情背叛,这一世不也是对感情不十分信任吗? 姬凤夜和庄明杰是相似的,都是那般横冲直撞闯入了自己的生活的,可是两人却又是不一样的。 庄明杰自身难保,又能拿什么来保护薛金莲呢?薛金莲要的是感情 ,可是她更需要的则是一个能保护她的人。 晋国夫人所言不错,庄明杰并不是好的人选,即使不说别的原因。 “我为她选中的人你也熟悉,是你堂兄,楚文琛。” 楚清欢神色蓦然一变,看向晋国夫人的目光都带着几分狐疑,“夫人莫不是在开玩笑?” 薛金莲和楚文琛几乎没有任何交集,这与晋国夫人之前承诺的婚事自己做主,未免相差太多了吧? 晋国夫人闻言笑了笑,“我为什么开玩笑?楚文琛是你堂兄,你应该很是熟悉他的人品,莫非他有什么隐疾不成?所以你才这般震惊?” 晋国夫人这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楚清欢摇了摇头,只觉得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我选择楚文琛也是思量许久的,你放心,我不至于坑害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不是吗?” 楚清欢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却一时间脑袋迷蒙了似的依旧没有想明白。 “有什么不知道的,你可以去问问你舅舅,他和楚思宁相识久矣,想来这件事他并没有告诉你。” 楚清欢闻言又是一愣,云詹和楚思宁是旧相识?可是为什么自己一点不知道? 晋国夫人不再多说什么,楚清欢一肚子疑惑地离开,看着主子迷惑不解的模样,苏绾和画眉交换了一个眼神。 最后还是画眉开口问道:“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为什么从晋国夫人府出来之后,小姐反倒是神色越发凝重了,舅老爷交代的让小姐散心的目的完全没有达到嘛。 楚清欢闻言忽然间一个激灵似的,却是看向了苏绾,“舅舅和楚思宁认识?” 苏绾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当然是认识的,当年楚思宁外放,就是管辖云宁两州的户籍,云家主和楚思宁不认识才怪。” 苏绾竟是有些鄙夷的语气,这让楚清欢尴尬了一下,她还真是脑子糊涂了,竟是忘了这层关系。 只是这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和薛金莲有什么关系呢? “小姐,当初二老爷刚回来的时候送了您一套粉紫色水晶石的首饰,这会不会是舅老爷的手笔?”画眉小心的猜测道。 当时,别说是自己,便是小姐也惊讶二老爷的手笔不是? 那一套粉紫色的水晶石首饰只怕是将二房的家底掏光了也不可能换的来的,何况二老爷向来是个清贫的官,哪有什么丰 厚的家底呀。 楚清欢闻言脑中顿时闪过一丝亮光,笑着看向画眉道:“你倒是提醒了我了。” 自己直接去问云詹不好,那就用那首饰投石问路好了。 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惑,楚清欢回到云府的时候脚步都轻松了许多,云老太爷见状乐开了怀,他就知道自己的办法是行得通的,多出去走走见见年轻人,丫头定是能散心的。 云詹似乎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而出了远门,这让楚清欢一时半会没法子投石问路,从云老太爷口中只能了解一些皮毛,并不足以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这让楚清欢多少有些无奈。 老太爷也是有一些不能触及的逆鳞的,便是她也不能轻易去揭开那尘封的被遮掩的往事。 晋国夫人早春宴后,京城里大小宴会不曾断绝,这家生辰寿诞那家添丁之宴,楚清欢不方便出席的便都拒绝了,只是柳皇后的请帖却是无法拒绝的。 踏春节,柳皇后的心思昭然若揭,可是谁也不会点破。 柳采蓉也是大女当嫁的年龄,皇甫镜身为宣武帝长子婚事却还是没有定下来,这踏春节究竟是何目的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了。 适龄的勋贵官宦家的小姐世子们都得到了邀请,楚清欢看着锦盒中的粉紫色水晶石,眼中都闪现着粉紫色的光芒。 “就用它好了。” 她向来喜欢的湖青色,可是不知为何,这粉紫色的晶石却是得了她的眼缘似的,也许她真的和娘很像吧。 楚清欢的打扮别出心裁,这让柳皇后微微一惊,旋即却又是露出了笑意,“看来云老太爷宠爱你这传言一点都不假,这首饰我二十多年前倒也是见过,不过是淡粉色的,你母亲当年那一身装扮不知惊艳了多少人。” 好在今天楚清欢虽然首饰上夺人眼球,可是衣裳却也是一般罢了,不至于让采蓉落在下风。 楚清欢没想到自己还未见到云詹,却是柳皇后无意中吐露了当年的事情,看来这一套首饰的确是舅舅托楚思宁送与自己的不错。 可是为何当时他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是却是用了半年多才重返京城,难道又有什么拦住了他们的脚步不成? 似乎问题越来越多了,楚清欢心底里一笑,只是抬眸的瞬间看到与皇甫殊携手而来的楚锦绣时,她脸上的笑意更是璀璨了几分。 神仙眷侣宛如天人,没想到楚锦绣如今还能保持这一张美人皮,倒 是真不容易。 向柳皇后问安后楚锦绣竟是没有像以往一般同自己“姐妹情深”,这让楚清欢有些意外,这不像是楚锦绣的作风呢。 楚家人被打入诏狱之后,唯独楚锦绣不曾去诏狱探望,当时三皇子府传出的消息时得知此事三皇子妃急火攻心昏厥了过去,醒来后已经是五天之后,以致于未能赶得上看望父母最后一面。 只是这其中究竟是几分真实几分虚假,却是谁也说不清楚的。 楚清欢上前一步,楚锦绣却似乎故意躲开似的,连忙转身离开,楚清欢见状不由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洪水猛兽呢,专门吓人。” 皇甫殊听到这话笑意中带着几分牵强,“你姐姐病了之后有些身体不适,你不要怪她。” “怎么会呢?难道三皇子觉得我是小肚鸡肠的人?”楚清欢盈盈笑道,皇甫殊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楚清欢这话里面带着刺,他很是清楚,可是这刺,他却又是无法挑破的。 皇甫殊犹豫要说什么之际,却是听到有人唤道:“三哥在和清欢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楚清欢看了来人一眼,眼中带着几分嘲弄,是吗?她倒是不知道皇甫华哪只眼睛看到自己高兴了。 只是她尚未开口,却见萧月如过了来,“清欢姐姐,你来得这么早呀?” “早吗?”分明是萧月如来得晚了才是,自己到来的时候已有不少的贵妇到来了,似乎都虎视眈眈在等着今天的正主的到来。 萧月如吐了吐舌头,“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好像挺热闹的。” 说着萧月如就要拉着楚清欢离开,只是她目光却是无意间落在了皇甫华身上,楚清欢见状唇角微微一勾,“也好。” 萧月如和皇甫华似乎是同时到来的,难道皇甫华是去定国公府接了萧月如不成? 不然,依照他的性子,这等宴会不是该早早到来的吗? 萧月如却并不知道楚清欢心中所想,看着春意盎然的御花园,她神色间似乎很是愉悦。 “怎么,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不成?” 萧月如笑了笑,刚想要对楚清欢开口,却是见皇甫云芊小跑了过来,脸上满是兴奋之色,“清欢姐姐,清欢姐姐,我告诉你,父皇给我赐婚了。” 御花园里有瞬间的宁静,原本散在各处正赏花细语的小姐们莫不是把目光落在了皇甫云芊身上。 楚清欢刚 反应过来,却是见皇甫云芊一脸喜色,似乎还带着几分娇羞,“你怎么都不说什么?我知道我这样不好,可是我想和你分享这个好消息呀!” 回过神来,楚清欢笑了起来,“恭喜公主,只是皇上应该没有让你声张吧?” 皇甫云芊尚未及笄,便是宣武帝要赐婚,怕是也要等到皇甫云芊及笄之后吧? 皇甫云芊吐了吐舌头,显然是被楚清欢猜中了,“我激动的忘了嘛。”她忽然踮起了脚尖,附在楚清欢耳边道:“可是我真的好欢喜,清欢姐姐,我真的好高兴。” 这是一个幸福的人呢。楚清欢心底里笑道,只是她不知道宣武帝给皇甫云芊赐婚,这其中又掺杂着多少的政治因素,皇室子女的婚姻,多少都带着联姻的色彩? 而且,能让皇甫云芊这般兴奋接受这赐婚,赐婚的另一个对象显然是南宫默言。 南宫默言,他,是不是也接受了这门婚事呢? 而这门婚事,镇南公夫妇又是否知情? 楚清欢一时间猜测纷纷,可是皇甫云芊显然是陷入了极度的兴奋之中,根本给不了自己任何答案。 楚清欢摇了摇头,却见不远处南宫语嫣似乎正在与兄长说话,似乎察觉到自己的目光似的,南宫默言视线骤然落到了这边。 楚清欢不由皱眉,南宫默言看自己的这神色什么意思? 一旁皇甫云芊却是拉住了自己的胳膊,轻声说道:“清欢姐姐,南宫……世子他正在看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而那眼神,足以让她溺死在其中不愿抽身离去。 皇甫云芊没有之前的刁钻,也没有那份子野蛮,此时此刻却是全然的娇羞,这让楚清欢眉头更是紧皱。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楚清欢觉得并没有多么费力,原本她还以为自己还会迂回几分,可是能逮住这空闲的机会并不多,她似乎没有那功夫套话的。 南宫默言拎着手中的酒壶,看着楚清欢道:“要喝酒吗?” 这并不是自己认识的南宫默言! 她虽然不熟悉南宫默言,可是却也是清楚的,少年成名的镇南公世子绝不是借酒浇愁的人,麻痹自己来逃避这红尘,又岂会是南宫默言的作风? “你猜错了,清欢,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你这样一颗坚韧的心,我不过是凡夫俗子,为何就不能借酒浇愁了?” 原来,喊出自己心中的那个名字,其实也没有那么困难,可是他也只有这一刻才能凭着酒意喊出来。 人人都道镇南公世子有勇有谋无所畏惧,可是那是在战场上而已,死了的不过是他的人,马革裹尸也没什么,父亲不是从小就教育他如此吗? 可是情场上的南宫默言却是连个寻常人都不如,甚至不敢表露自己的心迹。 九州大陆,千千万的女子,他好不容易瞧上一位,可惜却与他有缘无分。 楚清欢闻言一愣,南宫默言似乎猜透了自己的心思,可是最让她惊讶的还是……南宫默言唤了自己的名字。 他向来都是唤她表妹的。 “那我想知道,你为何要娶皇甫云芊?” 南宫默言闻言一笑,看着楚清欢那带着凝重的神色,他不由摇了摇头,笑着灌了一口酒水,“既然不能娶我喜欢的,那么娶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楚清欢闻言一颤,她甚至不敢再去看南宫默言的那一双眼眸。 她对南宫默言有感激之情,毕竟他曾出手相助,可是这感激之情不可能变为其他的。就算是当年娘与楚凝君定下过婚约,可是那婚约早已经随着娘的去世而烟消云散了。 而且,宣武帝也不会乐见其成当年的婚事的。 他们都是聪明人,又岂会违逆了圣意? “你……”楚清欢抬起头来,看着那双眼眸,颤抖在舌尖上的话,她却是说不出口了。 依仗着南宫默言对自己的感情,她可以要求南宫默言好好对待皇甫云芊,毕竟那沉浸在幸福中的人其实也不过是一颗可怜的棋子罢了。 可是楚清欢说不出这话来,此时此刻她多少能够明白薛金莲的心境,可是她毕竟又不是薛金莲。 “你放心,既然我娶了她,我自然会对她好的。”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只是这里,我却是交付不了她的。” 南宫默言觉得自己有些狠毒,明明知道自己这样说会让楚清欢内疚,他是这样的喜欢眼前的人,本该是舍不得让她内疚的,可是为什么他还是想要看到她为自己伤神呢,哪怕是一时半刻。 对上那一双眼眸,楚清欢忽然间笑了,“让你失望了。” 南宫默言眼中的期待她不是没看到,“你不是我说心坚如铁吗?那么对我有所期待岂不是注定了要失望?” 南宫默言定定看了她一眼,忽 ☆、第69章 (2) 地正看着自己。 “清欢姐姐在看什么呢?” 皇甫云芊是独身一人回来的,看楚清欢目光落在了远方,她不由顺着望了过去,却是看到一个带着几分粗壮的身影。 “那不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冬梅姑姑吗?她怎么回去了,淑妃娘娘哪里去了?” 柳丹桐似乎没有回来,楚清欢收回了打量的目光,“你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一个?” 皇甫云芊不以为意道:“反正时间多得是,不如一个个来回答,如何?” 她这语气倒是十足十的楚清欢口吻,这让楚清欢有片刻的诧异,才反应过来,笑着道:“如你所见,在看冬梅,淑妃娘娘大概是回宫休息吧,看样子冬梅过来应该是告假的才是。” “告假?”皇甫云芊语气怪异,“难道淑妃娘娘又生病了不成?” 一个“又”字,又配合着皇甫云芊这怪异的语气,楚清欢不由笑道:“怎么,这是什么表情。” 皇甫云芊撇了撇嘴,“清欢姐姐你不知道,其实宫里对淑妃娘娘还有另一个称呼,那就是病妃,倒是三五日就身体不舒服的样子,每每都是这般的。” 楚清欢笑了笑,淑妃这次不舒服怕是心里头不舒服吧。柳皇后将胞妹下嫁庄明杰,寿康伯府不得不站在皇甫镜这边,如此一来皇甫华怕是就没有半点依仗。 哪有不想当太后的妃子?哪有不想当皇帝的皇子呢? 被迫站队,楚清欢唇角扬了扬,柳皇后这一步棋庄淑妃没有半点反击的余地,哪还能坐在这里言笑靥靥地欣赏美景美人呢? “丹桐怎么没和公主一起回来,难不成又留在藏书阁不准备回来了不成?”两人正说话的工夫,薛金莲也来了这边小亭子,看柳丹桐没有在这里,不由猜测道。 皇甫云芊撇了撇嘴,“可不是吗?本来说只是要看一下书,证实自己所记不错的,可是谁知道正巧沈公子也去了藏书阁,然后两人就讨论起来了,我听着无趣就偷偷溜了出来的,嘿嘿……” 皇甫云芊狡邪一笑,“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我已经离开了。” 楚清欢和薛金莲闻言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的神色。 “那两人都是书呆子,亏得不是一家人,要不然还不得整日里验证这学问,讨论那学问的?” 薛金莲笑着说道,皇甫云芊闻言却是皱起了眉头,旋即却又是 笑了起来,“可不是吗?一个是名动九州的第一才子,一个是文华斐然的京城第一才女,咦,清欢姐姐,薛姐姐,你说为什么他们两个不在一块呢?” 楚清欢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公主,你说什么呢。” 皇甫云芊却是没有注意到楚清欢眼底的笑意,反倒是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人间憾事似的,很是激动道:“为什么不呢,你想想,一个是太史令的独子,才华横溢,一个是国子监祭酒的独女,满腹诗书,两人又都是心高气傲的,真是天作之合?我听说宋国时候那一对著名的才子才女夫妇可是有赌书消得泼茶香的故事,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在他们两个身上。” 皇甫云芊越说越激动,几乎恨不得现在就看到两人一较高低似的。 楚清欢眼中露出一丝无奈,若是说薛金莲之前开口还是有意撮合丹桐和沈潜的话,怕是如今也后悔了。 透过皇甫云芊撮合两人? 皇甫云芊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只怕是想要看到丹桐和沈潜争吵个到底才是吧。 薛金莲脸上果然露出一丝无奈,显然是中了楚清欢的猜测。 “时候不早了,怕是皇后娘娘也要结束这宴会了,我们回去吧。” 看皇甫云芊又是想要开口,楚清欢连忙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皇甫云芊到底是有几分害怕柳皇后的,闻言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心底里却是想着要撮合沈潜和柳丹桐的心思却是坚定不移的。 果然如楚清欢所言,柳皇后很快就结束了宴会,各府的贵女纷纷离开,因为和皇甫云芊告别,楚清欢慢了一步,薛金莲陪同一起,以致于出了宫后,看到庄明杰正在马车边候着的时候,楚清欢不由皱眉,一旁薛金莲脸色微微一变。 “薛……” “世子爷这是故意要落人口实不成?皇后娘娘可是刚给世子和承恩侯府的柳小姐赐了婚的,如今世子不去送自己的未婚妻,却是在这边是何意?” 楚清欢尚未开口,薛金莲却是皱着眉头质疑,只是她脸色一直苍白无力,说出这话未免气势不足。 庄明杰脸上有些尴尬,可是听到薛金莲这般说却又是不知从哪里鼓起了勇气似的,“我……若是你不喜欢,我去向皇后娘娘请罪!” 薛金莲开口就是这般说辞,怕是让庄明杰误会了。楚清欢暗暗想到,可是这般说辞,到底是什么心思呢? 她沉默不语,薛金莲闻言 却是笑了笑,“是吗?我不喜欢这皇宫,是不是世子爷会一把火将这皇宫给烧了呢?我之所以这般说,不过是因为家母也在筹谋我的婚事,我不想落人口实,说晋国夫人教女无方,还请世子爷见谅,告辞!” 她衣袖之下,指甲几乎掐破了手心一般。 庄明杰听到这说辞却是忽然间要去抓薛金莲的胳膊,只是一人却是拦住了他,“世子爷,动手动脚,这又是何意?” 楚清欢伸手拦住了庄明杰,脸上的笑意中带着几分嘲弄,似乎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又好像是在讥诮他的言不由心。 ☆、第70章 (1) 庄明杰闻言脸色一变,“这关你什么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嫌楚清欢多管闲事,还是害怕,一旦楚清欢插手,自己的感情将会彻底的烟消云散。 便是薛金莲是否喜欢自己,这个答案,他都不会得到。 楚清欢不怒反笑,这的确是不关自己什么事,可是庄明杰用这般语气跟自己说话,那怎么还敢祈祷薛金莲对他有一丝一毫的眷念呢? “若非世子爷纠缠,清欢又岂会阻拦?莫非任由着她看着世子爷轻薄与我,这才合了世子爷的心意不成?我晋国夫人府虽然没有七尺男儿,可是又岂是任人轻薄的?” 薛金莲胸口起伏,显然是动了怒火的! 庄明杰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尴尬,连忙解释道:“金莲你听我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的。” 薛金莲断然喝道:“世子爷请自重,金莲是女儿家闺名,世子爷凭什么唤出口?莫不是非要置我于口诛笔伐之中,世子爷才心满意足不成?清欢,你送我回去吧。” 不待楚清欢答应,薛金莲已经转身上了云府的马车,楚清欢看着庄明杰徒然地张开口,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眉眼一弯,“世子爷,相信已经听得清楚明白了,如今世子爷已经定下了婚约,薛姐姐也是谈婚论嫁之中,若是庄明杰你再阴魂不散,别怪我不客气!” 她语气骤然一变,庄明杰只觉得脸上似乎滚烫一般,原本随便涂抹了些伤药的脸颊处又是火辣辣的疼痛,犹如灼烧一般。 他犹如傻瓜一般站在那里,看着云府的马车驶去,看着晋国夫人府的马车离开,自己却是茫然地看着,眼中却是越来越黑,直到看不到任何东西。 马车里,薛金莲脸上有几分愧疚,“对不起,因为我的事情,让你委屈了。” 楚清欢笑着摇头,“不过是被人说了一句,哪来的什么委屈?你当我是外人,所以才对我这般客气吗?” 她曾经的委屈比这重了千万倍,这些言语上不骚不痒的,又算是什么呢。 薛金莲目光幽幽,“其实你和母亲都没错,他的确不是我的良人。”柳皇后的赐婚他无力反驳,庄淑妃的一个眼神他无力反抗,他又能拿什么来保护自己呢? 何况,寿康伯府和母亲还有那么深的渊源,她又怎么能将自己的感情掺杂在其中? 楚清欢心中释然,薛金莲能想通固然好,不然自己怕又是要做这恶人了。 送完薛金莲 后楚清欢才回了府中,云老太爷罕见地不在府里,倒是姬凤夜在,这让楚清欢微微吃惊。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还能不认识本督不成?” 楚清欢皱了皱眉,云詹不在府中,姬凤夜却是来去如入无人之境,这到底是云詹默许的,还是姬凤夜悄没声息的到来的? “千岁爷哪里话,千岁爷风姿绰然,天下谁人不识君?” 她这话里透着几分嘲弄,姬凤夜闻言挑起了眉头,“是吗?” 他猿臂一挥,将楚清欢揽进了怀里,“本督的美色可是诱惑了你?” 绵薄的呼吸缠绵在耳际,楚清欢只觉得那一缕凌乱着的发丝都在往耳朵里面走似的,温凉的唇落在了自己耳廓上,轻轻咬住了她的耳珠。 “千岁爷以色事人?传出去……啊……难道不怕世人笑话?” 呼吸中都带着几分急促,楚清欢好不容易解放了自己的耳珠,却感觉后背处有些冰凉。 姬凤夜竟是趁着自己挣扎之际将手伸进了自己衣衫里! “丫头,你说这世间谁又敢嘲笑本督呢?” 他的手冰凉,几乎没有一点温热的气息,楚清欢想要躲开,却是身子落到了他怀里。 抽手,将人揽进了怀里,紧紧箍住。 楚清欢被迫仰头看着他,对上那一双丹凤眸,她不由眯了眯眼,“千岁爷大老远的来就是为了调戏我?” 凉薄的唇印在了她的额头,楚清欢分不清楚,这一吻到底是什么含义,又是否带着*。 松开了楚清欢,姬凤夜慵懒地坐了下来,“顺路而已。” 这算是什么回答!楚清欢当即皱起了眉头,顺道来调戏自己,还是顺道来找云詹? 楚清欢怎么觉得这个解释不合理,姬凤夜许久不曾现身,怎么又会无缘无故地来找云詹呢? 看楚清欢皱着眉头满是不解的模样,姬凤夜扬唇一笑,“清明节快到了。” 楚清欢秀眉一挑,“怎么千岁爷是要让我去祭拜楚思远不成?” 姬凤夜轻声一笑,“也许能遇见故人,为什么不去碰碰运气?” 楚清欢闻言顿时站起身来,“你是说……” 她怎么忘了,楚锦芙对老夫人可是感情颇深,未能给老夫人收尸,怕是楚锦芙最为遗憾的,若是这清明忌辰又不去扫墓的话…… 那就不会 是楚锦芙了! 姬凤夜什么时候离开的楚清欢并不很是清楚,只是看着庭院中的一抹青绿,她唇角扬起了一丝笑意。 守株待兔,也许是个不错的办法。 清明节楚清欢要去拜祭,云老太爷和云詹都没有说什么。 若是什么都不做,反倒是着了痕迹。 其实云詹清楚,无论去与不去,宣武帝心底里都有了猜测,他若是真的要楚清欢的命的话,自己只怕也只能选择抛家舍业带着这丫头亡命天涯了。 “外祖父和舅舅放心,我自有分寸的。” 楚清欢自然是察觉出云老太爷的担忧,她大抵也是能猜到缘由的,不由安慰道。 云老太爷扯着嘴皮笑了笑,“去吧,替我给你娘上两柱香。” 楚家被诛后,云静辰的坟墓并没有迁出楚家的祖坟,只是楚思远等人却也未能葬入祖坟。 云詹脸上露出一丝担忧,似乎生怕老太爷说出的话触动楚清欢的伤心事似的,“快些去吧,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楚清欢从善如流出了门,云老太爷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我会是那存不住话的人吗?生怕我会说出来似的。” 老太爷很是不满地嘟囔了几句,云詹闻言苦笑不已,“父亲你误会了,儿子只是怕清欢想起阿辰姐姐难过,现在也不知道璋儿那孩子在哪里,她向来嘴上不说什么,可是心底里难保不思念不是?” 云老太爷被儿子的话憋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闷闷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下次小心些就是了。” 云詹无奈的摇头,只是能逼得父亲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宣武帝雷霆之怒处死了楚思远,可是到底没有阻止人为他敛骨收尸。西城的小青山那里,一座新坟上有过燃烧过纸钱的痕迹,楚清欢皱了皱眉头。 难道楚锦芙一大早就来了不成? “小姐,看脚印,应当是个男人的。”苏绾眼尖,看着地上留下来的几个脚印立马分辨了出来。 昨个儿夜里下了些小雨,湿润了几分土地,那脚印就显得分明了些。 楚清欢眉头舒缓了下来,她已经猜出这人是谁了。 “走吧,我们去那边等着就是了。”他都来了,楚锦芙又岂会不来? 等候的时间是颇为无聊的,画眉百无聊赖地看着四方,因为是清明的缘故,很多人都来 祭祀先人,只是却没有看到五小姐的影子,她不由有些着急,“小姐,会不会五小姐早已经来了?” 楚清欢沉默不语,似乎没有听到画眉的问话似的,倒是苏绾说道:“还没有的,那边的脚印稀少,只有一个男人的脚印而已,五小姐应该还不曾到来。” 画眉又是疑惑,“那哪个男人会是谁?难道是二……楚文瑾没死,前来拜祭不成?”提及楚文瑾,画眉有些心有余悸。 楚清欢忽然开口,“不是楚文瑾,应该是楚思宁。” “二老爷?”画眉皱起了眉头,“他怎么会来的?” 当初二老爷根本就不曾去探监,如今怎么又回来祭拜呢? “做一个赤臣,自然是要有孝悌之道的。他若是不来,反倒是落下了宣武帝的心结了。”宣武帝之所以留下楚思宁,多少也有这么个缘由……楚思远大逆不道里通外国,可是楚思宁却是忠臣良子,深得朕心。 处决相府满门,便是连幼子都不放过,帝王不是姑息之人,可是帽子胡同翰林府分文不动,帝王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这一软一硬,就是帝王的手段! 画眉有些不太懂,不由摇了摇头,心想着算了,反正小姐明白就好。 “小姐,那人是不是五小姐?”苏绾忽然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黑衣女子,眼中露出一丝诧异。 为什么身边竟然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五小姐难道是被那男人救走的吗? “小姐,我们要不要去……”画眉轻声问道,毕竟,小姐已经寻找了五小姐多日了,今日能够重逢,定然是十分高兴的。 楚清欢摇了摇头,她也看到来两人,楚锦芙青丝披肩长发及腰,这段时间似乎消瘦了不少,只怕是走到京城的大街上很多人都难以相信她会是当初相府的五小姐,只是她身边的男人,便是换了妆扮自己也能认得出来的。 “小姐,那人究竟是谁呀?”苏绾前去跟踪两人,马车里画眉终究是没有忍住,不由问了出来。 楚清欢唇角微微一扬,“你也认识,回头就知道了。”她并没有等多久苏绾就回来了。 “是在乌衣巷的一处院子里。”苏绾甚至不需要多问就知道,小姐定是要去那处院落的。 “乌衣巷?”楚清欢皱了皱眉头,她倒是没想到楚锦芙竟然会藏身在那里。 有道是大隐隐于朝,那人是算定了吗?倒真是有几分小聪明 。 乌衣巷内数风流,前朝的王氏一族显赫,几乎府邸占据了整个乌衣巷,只可惜最后子孙不肖,这偌大的府邸最后却是毁于战火之中,如今的乌衣巷虽不是鱼龙混杂,却也有良莠不齐之分。 朝堂上最是耿直左都御史太史原的府邸便是坐落在乌衣巷中,太史原几乎每月都要弹劾姬凤夜和锦衣卫一次,便是京城里三岁小儿都知道此事。 而他也是唯一一个弹劾锦衣卫却又没有被下了诏狱的人,要知道朝廷弹劾姬凤夜的人多了去了,要么是丢了乌纱帽,要么是下了诏狱生不如死到现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动静。 唯独太史原能独善其身,有人说太史原明面上弹劾姬凤夜和锦衣卫,实则早已经与姬凤夜同流合污了。 也有人说,姬凤夜是为左都御史一身浩然正气所震慑,不敢动太史原。 楚清欢唇角一扯,“浩然正气所震慑?我看这人是姬凤夜的走狗吧?这岂不是说那些丢了乌纱帽下了诏狱的都是一身邪气?” 听到这话,苏绾不由掩唇笑了起来,“可不是,当初千岁爷也是这般说的,不过千岁爷还说了,锦衣卫的门槛高的很,不是拍拍马屁就能进来的,劝那些人还是死了心的好,这话骚的那一群自诩清流的人险些去撞了城墙。” 左都御史门前清冷,马车一晃而过,没走几步,苏绾就喊了停。 “就是这里了。” 是一个小门小户的院落,看起来有些年头没有好生打理过了,门上的红漆都斑驳陆离,而整个门似乎稍微用力就能推到似的。 画眉正要上前敲门,却是被楚清欢拦住了。 院子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破落的院门骤然打开,从里面走出的人似乎没想到会有人找上门来,脸上闪过了一丝错愕。 “楚……这位小姐,你来找谁?” 楚清欢闻言眉眼带笑,“六皇子难道不认识我了不成?” 明明方才险些唤出了自己的名字,想要再遮掩,岂不是反而落了痕迹? 那人却是黑了一张脸,“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认识你!”说着他就是要关门,可是却被苏绾拦住了。 “怎么,六皇子在担心锦衣卫,还是在担心六皇子妃呢?” “你……楚清欢你是不是想要害死她!” 皇甫煜终于暴露了出来,看着楚清欢的目光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了一般,哪有平日 里的玩笑不羁的模样? “我若是想要害死她,随便找锦衣卫或者告知万俟琳儿就是了,六皇子是出门忘了带脑袋不成?” 皇甫煜何曾被人这般嘲笑过,脸上闪过了一丝恼羞成怒,偏生楚清欢说的又是实话,竟是让他无话可说! 虽然并未张贴皇榜广而告之缉拿楚锦芙,可是说不定锦衣卫就奉了皇命在四处搜捕呢,这段时间寻找楚锦芙的人还少吗? 好在楚锦芙这些日子里从来不出院门,若非是今日执意要去为老夫人上香,也不至于被楚清欢发现了踪迹,导致自己被要挟。 “你想要干什么?”皇甫煜恶声恶气地问道。 楚清欢闻言一笑,“六皇子觉得你有什么立场与我交谈?” 皇甫煜脸色顿时一黑,楚清欢这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天潢贵胄又岂能容忍得了? “六哥,你先走吧,我和二姐姐好好谈谈。” 闻言皇甫煜回过头去,却发现不知何时楚锦芙竟是站在院子里,似乎听到了方才他们之间的争执似的。 “芙儿,你……” 楚锦芙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姐妹之间的事情,六哥就不要插手了,我想二姐姐是不会害了我的。” 皇甫煜终究是不放心,狠狠瞪了楚清欢一眼,“你要是敢伤害芙儿,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你!” 楚清欢闻言唇角勾起,是吗?她倒是想知道,皇甫煜拿什么来惩罚自己,谁又给了他这般底气。 皇甫煜没能从楚清欢脸上得到满意的答案,很是气恼地离开了去。楚清欢从容进了去,小门小户,院落也很是狭小,一株经年的梧桐树下起了一个石桌,上面的茶壶是大街上几个铜板就能买到的。 “我还以为皇甫煜会金屋藏娇,没想到他竟是这般小气。” 楚锦芙闻言扯了扯唇角,笑意很是勉强,“我本是该死的人,富贵如浮云,又有什么关系呢?这里没什么好茶,二姐姐讲究些吧。” 楚清欢眉头一挑,“难道你以为我在云安城过的日子比你现在好?” 楚锦芙闻言也不过是微微皱了皱眉,却是什么也没说,似乎任由着楚清欢说下去就是了。 “我卯时不到就要起来洗衣服,整整一堆的衣服,男人的,女人的,青楼歌姬的,屠户医师的,从卯时到戌时,三餐都是馒头和冷水,若是洗不完就是连饭都吃不上,这一杯粗茶,是我 当时想都不敢想的。” 楚锦芙脸上闪过一丝震惊,“小姑姑她怎么会这般对你,孙家家境殷实,你怎么会给人洗衣服?” “家境殷实?”楚清欢冷笑一声,“孙亭先染上了赌瘾,就算是富可敌国也都输了个精光,楚凝碧为什么这般对我,还不是因为只要我过得不好她就能过得好吗?夫人可是每年从京城给她银子的,这银子不是让她用来教养我,芙儿你猜,这银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楚锦芙脚下踉跄,顿时往后退了一步,“怎么会这样?” “怎么不会呢?”楚清欢知道,楚锦芙在恨着自己,恨自己让楚家家破人亡,恨自己让楚思远不得善终,让老夫人枉死诏狱,让她没了父母依仗,不得不寄身皇甫煜篱下,成为被人豢养的金丝雀。 “我娘不过是个没落小姐却名动京城,是他楚思远明媒正娶的妻,可她宋湘云呢,老侯爷的嫡女,安平侯的胞妹,却只能屈居妾位,她又怎么心甘?她的儿子是庶子,她的女儿是庶女,便是将来谈婚论嫁也都艰难,她怎么心甘呢?” 楚锦芙闻言脸色大变,拿着茶杯的手都在颤抖。 “所以趁着楚思远杀了我娘,她就把我远远丢了出去,把我哥哥变成了傻子,你想想,嫡长子是个傻子,嫡长女又是个克父克母的,这般名声传出去,岂不是堕了他楚思远的名声?你娘多好的手段呀,不动声色就让我枉死的娘亲成了祠堂角落里无人提及的一块蒙灰的木板,让我自生自灭的乡下,死了最好!” 楚锦芙被那个“死”字吓住了似的,手中茶杯一下子落在了青砖的地面上,里面的茶水很快阴湿了地面,宛如画了一幅糟糕至极的画一般。 “所以,我要报仇错了吗?你心里怨我害得楚府家破人亡,可是我那枉死的娘呢?我那无辜的哥哥呢?谁又曾为他们考虑一二?你觉得我忘恩负义,当初老夫人对我有保护之恩,我却是害得她惨死诏狱,可是你别忘了,她对我利用多少!要我感恩戴德,被人打了左脸再笑着奉上右脸吗?芙儿,你想错了。” 楚清欢抬头一笑,“他们对我不仁不义,你凭什么又要我以德报怨呢?我回到京城回到相府那一天起,就是为了报仇雪恨,你怎么能指望我饶了他们呢?” 楚锦芙浑身都在颤抖,便是声音中都满是颤音,“那,那父亲为什么要,要杀了云夫人,明明他是那么的爱云夫人的?” 虽然千影居被封了,可是祖母无意中却是说漏了嘴,说 父亲最是爱的人是云静辰,她当时不知道谁是云静辰,直到后来才知晓这一切,可是却已经晚了。 “他最爱的是权利,是他自己,他那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便是连亲……又怎么会爱别人呢?你以为陈姨娘当初是怎么死的?就是楚思远亲自动的手!伺候他多年的人他都能毫不留情的杀了,他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权利,早已经让他痴迷,痴迷地没了人性。 以致于,弑父杀妻。 楚锦芙跌坐在那石凳上面,楚清欢看着她那没了生气的小脸,忽然间笑了起来,“其实宋湘云之所以让我回京城,不过是为了给楚锦绣铺路而已,她从一开始就错了,你自己的亲生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的很,不是吗?” 便是连最后一点生气都消失了一般,楚锦芙看着转身离开的人,忽然间幽幽问道:“二姐姐,你是不是也想杀了我?” 毕竟,我的身上也流淌着父亲和母亲的血,我是他们嫡亲的女儿。 楚清欢回头笑了笑,看着那流露着一丝期待的脸道:“想过。” 似乎欣赏着赏心悦目的风景一般,她看着那一丝期待从楚锦芙脸上破裂,最后只剩下凄惶和哀恸。 守在院子外的画眉和苏绾显然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画眉不由有些担忧,“小姐,你明明是想要救下五小姐的,为什么还要对她这般说,这不是让她误会吗?” 当锦衣卫查抄相府的时候,小姐和舅老爷就安排了人去接走五小姐的,只是五小姐当时却是失踪不见了踪影,后来舅老爷不也是一直在查寻五小姐的下落吗? 楚清欢闭目不语,一旁苏绾轻声解释道:“五小姐现在情况很不好,她心里怨恨着小姐害得她家破人亡,可是却又不想让五小姐误会,所以……” 所以才会说出自己那不愿意回首的过往,所以才会最后说那么两个字。 “哪怕是用恨意支撑,她也许还能活下去。”楚清欢轻轻开口,脸上的笑意那般苦涩,似乎吃了黄连一般。 可是,她不后悔。 哀莫大于心死,可是仇恨却是支撑着一个人活下去。 便是将来与她狭路相逢,她也就认了。 马车出了乌衣巷,巷角的风掀起了车帘,楚清欢看着外面拎着酒瓶横冲直撞的人不由愣了一下。 下一刻那人却是挡住了马车的去路,而他怀里还揽着一位红 粉佳人,身上脂正浓,粉正香。 丁留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只是这人……他倒是觉得几分好奇。 “这不是清欢郡主的车驾吗?这是要往哪里去呀?” 说着,那人又是灌了一口酒水,怀抱里佳人盈盈笑道:“世子爷还和郡主旧相识?今日翠娘可真是有幸能认识郡主。” 楚清欢眉眼中带着几分冷意,看了那翠娘一眼,只让翠娘觉得浑身发冷,却听到那清越地带着凉意的声音,“庄世子拦路,却又是为何?” 庄明杰闻言一笑,“没什么,本世子看上你这匹马了,想要与它共饮。”说着他竟是将酒水往马嘴里面灌。 翠娘在一旁娇笑,只是却不敢看楚清欢的脸。 苏绾见状顿时脸色大变,正要下车收拾庄明杰,却是被楚清欢伸手拦住了。 “世子好性情,不过我这马儿可不认别的畜生当兄弟的,丁留走吧。” 得到楚清欢吩咐,丁留当即驾车离开,楚清欢放下了车帘。 “天呐,寿康伯世子怎么变成了这副纨绔子弟的模样?”画眉几乎不敢相信,前些日子还好端端的寿康伯世子,怎么不过几天功夫就变成了这模样? 她掀开车窗上的车帘往后看去,却见庄明杰却是当街喂那青楼歌姬酒水,而且一只手还似乎很不安分地往那歌姬臀部摸去。 被吓着了似的,画眉连忙放下了车帘,却是不敢跟楚清欢再说什么了。 庄明杰这般模样正是自己前世所见,纨绔子弟到处惹祸,风流不羁,狎妓游玩,几乎每天朝堂上都有弹劾寿康伯教子无方的折子,可是最后却又都是被宣武帝压了下去。 楚清欢蓦然一惊,这一世很多事情都改变了格局似的,时间上与自己前世并不一致,难道庄明杰前世之所以会是那纨绔模样,就是因为为情所伤,被薛金莲拒绝了吗? 前些日子还是谦谦君子,如今却是这般模样,怕也是只有这个解释了。楚清欢眉眼微微一皱,只是旋即却是心中冷笑。 还真是会给自己找借口,为情所困就可以这般,这模样是为了回头让薛金莲看到伤心呢,还是在反对庄淑妃和柳皇后呢? 到底是女人羽翼下长得的废物,就算是有几分才学,也都白白糟践了。 回到云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云老太爷似乎很是着急,只是看到楚清欢回来却又是神色骤然松弛了下来。 ☆、第70章 (2) 心,不是吗?” 楚家二房联姻富可敌国的晋国夫人府,若是怀了异心对当初相府的覆灭仍旧介怀,那大周岂不是岌岌可危? 帝王向来是生杀掠夺从不心慈手软的,所以他必须主动示弱。 示弱于人,方能保全自己。 楚思宁闻言脸色一变,“这婚事本就是皇上赐下的!” 书房内瞬间寂静了下来,香炉内的檀香袅袅,楚文琛唇角的笑意都带着几分苦涩,他还以为是自己猜中了帝王的心思,却不想竟是帝王早有预谋。 赐婚自己与薛金莲,让楚家从朝堂上全部退下去,甚至便是自己的说辞他也早就猜出来了吧? 帝王之术,楚文琛笑了笑,还真是高深莫测。 “罢了,木已成舟,那就好好等着吧,你少年英才,到底是状元出身,便是将来皇上……你也是有机会的。” 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楚思宁笑意苦涩安慰道。 楚文琛却没有多少失落,反倒是激起了骨子里的傲气似的,“父亲放心,既来之则安之,这点道理我自然是明白的,只是我想尽快与薛金莲完婚,这样也能全身心的投入到撰书大业中。” 楚思宁微微皱眉,“琛儿,这婚事……” 楚文琛笑了笑,似乎并没有多少的抗拒,“晋国夫人是巾帼英雄,教导出来的子女向来是不差的,薛金莲和清欢是闺中好友,性情又是出挑的,便是比云溪都强了几分,这般婚事,儿子自然是满意的。” 楚思宁闻言点了点头,只是心中到底有几分打边鼓的。 琛儿向来稳妥,薛金莲虽然商户出身,可是教养却并不差。只是当初寿康伯世子对她穷追不舍,京城里也是流言纷纷的,便是自己也听其他几位翰林说过这事,琛儿心高气傲,可否能容忍自己的未婚妻与别的男人有过这般传言? 就在放榜后第三天,京城里迅速热闹了起来。新科状元与晋国夫人独女的定亲宴坐实了那日晋国夫人口中的婚约之事,也打碎了京城贵妇们最后一点心思。毕竟,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心底里她们也是怀疑晋国夫人那话的真实度的。 定亲宴很是热闹,请的人并不算多,例如临平侯夫人就不在邀请之列。 晋国夫人做事向来是特立独行,谁也不愿意冒着得罪她的风险去问什么扫兴的话,何况薛金莲落落大方,接人待物无不是让人如沐春风,原本不过是来凑热闹的众 人也都真心祝福这一对新人了。 “薛小姐,我们小姐不小心弄脏了衣裙,希望能借薛小姐的一身衣衫。” 薛金莲闻言不由皱眉,今天的订婚宴会上庄明华是代表着寿康伯府来的,自己若是怠慢了,怕是流言又会传出去的。 “我这就去,你……” “庄小姐在哪里?我去给她送一身衣衫过去便是了,这边还要姐姐你招待,离开不得的。”楚清欢拦住了薛金莲的去路,轻轻摇头道。 薛金莲有片刻的迟疑,最后却还是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楚清欢说的不错,自己今天若是无缘无故的消失,却不知还要落下什么唇舌呢,这样的流言,断然不能再出现了。 出了大厅,楚清欢看着那丫环脚下慢吞吞的不由冷笑了起来,“怎么,不认路了不成?” 那丫环闻言浑身一颤,却是连回头看楚清欢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连连低头往前走。 等在小翠亭的人听到脚步声匆匆开了门,只是看到来人的时候脸色却是蓦然一变,“楚清欢,怎么是你?” 果不其然。 “怎么,庄世子这般质问与我,却又是什么立场?”那小丫环看着两人这剑拔弩张的气势早已经跑开了。 小翠亭内满是酒气,楚清欢不由皱了皱眉头,“世子这是想要酒后失德然后施暴坏了薛姐姐的定亲宴不成?” 庄明杰顿时抬起头来,“我……金莲,你……” 楚清欢回过头去,却见薛金莲却是不知何时过来了,她脸上神色看不出什么,任谁都猜不透她此刻心中的想法。 楚清欢不由微微皱眉,薛金莲来的时机并不好。 薛金莲似乎也感知到了似的,笑着道:“清欢,我只和庄世子说几句话,你去那边等我一会儿。” 她目光坚毅,就算是楚清欢却也不好说什么。她虽是受晋国夫人嘱托来帮薛金莲斩断这“情思”,可是自己终究是外人,若是要薛金莲心无芥蒂的嫁给楚文琛,终究还是要她自行解决才是。 小翠亭内只剩下庄明杰和薛金莲两人,庄明杰连忙丢开了手中的酒壶,上前想要抱住薛金莲似的,却是被后者躲开了。 “金莲,我……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不要这世子身份了,只要你跟我走。” 薛金莲脸色一变,“庄世子请自重,我现在是楚文琛的未婚妻……” “你不是!”骤然打断了薛金莲的话,庄明杰两眼中几乎露出了凶光,“你又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明明,你喜欢的是我,不是吗?” 他圈住了薛金莲,酒气充盈在薛金莲的鼻息间,几乎让她呕吐。 “怎么,我就那么让你恶心吗?”庄明杰眼中露出痛色,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他刚要低头,却是感觉有尖锐的东西抵在了自己咽喉处。 “你再动一下,别怪我不客气!” 薛金莲手持金簪,抵在了庄明杰的咽喉处。 ☆、第71章 庄明杰却是笑了笑,“你不舍得的。” 他微微一动,似乎在挑战薛金莲。 持簪的手微微颤抖,薛金莲眼中似乎闪烁了泪光一般,庄明杰心中一动,却是忽然间觉得自己咽喉处有些冰凉,似乎又有点腥甜。 “庄明杰,我从来不曾对你有情,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看着那骤然颓败了的神色,薛金莲笑得残忍,“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庄明杰愣了一下,却觉得那冰凉的金簪似乎要在自己咽喉处戳出一个洞似的,他连连后退,却见薛金莲笑意更是灿烂了几分,“怎么,我以为你不怕死呢,原来你也是害怕的。” 庄明杰浑身一颤,刚想要开口,却见薛金莲脸上带着冷笑,“我不会嫁给一个懦夫,庄明杰,除了你那声名不堪的世子身份,你却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能来娶我呢?还真是痴人说梦!” 她冷笑着离开,庄明杰却是呆若木鸡似的站在那里,咽喉处有淡淡的血痕,是那金簪戳破咽喉留下的痕迹。 “我们走吧。” 那声音中带着几分哭腔似的,楚清欢不由皱了皱眉,薛金莲这最后一刀到底是挥了下去,斩断一切方能重新开始,凤凰涅盘不就是死而复生吗? 她到底是心慈手软的,即便是对庄明杰无情,却也会怜悯与他。 楚清欢点了点头,刚要离开,却是看到那树丛后一闪而过的人影,她不由皱起了眉头,“我还有些事情,金莲姐姐你先回去吧。” 薛金莲不疑有他,她心中也不是很好过。 “怎么,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临平侯世子竟也是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了。” 东方闵脸上闪过一丝冷峻的笑意,他故意暴露行踪自然是要给楚清欢看的,果然楚清欢乖乖上钩了。 看来这女人也不是无坚不摧的,倒是对薛金莲有几分情谊。 也好,借着这份情谊,他能得偿所愿就好。 “我不过是偶然路过罢了,却不想竟是撞到状元郎的未婚夫人却是和寿康伯世子有所牵扯,难道晋国夫人之所以和楚翰林定下儿女婚约,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其实就是为了让薛金莲继续和庄明杰暗通取款,给楚家戴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不成?” 东方闵脸上带着笑意,他想要从楚清欢脸上看到那笑意破碎的模样,可是让他失望似的,楚清欢神色未变,反倒是看向自己的 目光带着几分讥嘲。 “你笑什么!”东方闵顿时吼道,却不知这般吼叫却是让楚清欢笑意更盛。 “没什么,本来还以为世子你是临平侯夫妇抱养的,看来果然是亲生的。” 东方闵脸色顿时一变,“楚清欢,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清欢笑意清冷,“没什么,只不过是相信世子和临平侯夫人不愧是母子,真是血脉相承,就连这卑劣的手段都一样呢。只是世子不妨去宣扬一番,看看这京城百姓到底是相信你的话呢,还是相信这样一出流言呢。临平侯世子肖想三皇子妃,不满世子妃对其干涉,任意凌辱以致于世子妃如今都……” “够了,我不准你说她。”东方闵目露凶光,若是目光能杀人,毫不怀疑他早已经将楚清欢凌迟千万遍。 “怎么,恼羞成怒了?”生怕东方闵不够愤怒似的,楚清欢笑意更甚,她目光从远处收回,看向东方闵的目光带着轻蔑,“楚锦绣可是你心中的仙女,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可是这仙女却是要在别人身下婉转承欢,东方闵,你还真是个可怜虫。” 被楚清欢的话刺激地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东方闵一下子扼住了楚清欢的咽喉,“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杀了你!” 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似的,楚清欢笑了起来,伸手挪开了东方闵的手,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假山那里,“要杀人的人从来不说这句话的,你要挟我,可是你觉得我是会被要挟的人吗?” 被戳破了自己强势之下的懦弱,东方闵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杀机一闪而逝。 楚清欢这般激怒自己,不就是想要让自己落入她的圈套吗?她这般心思歹毒,回头自己定是要她死得难看! 楚清欢不屑一笑,东方闵的杀机骤现,却又是转瞬即逝,他的心思,自己猜出了七八分的,他还真是高估了自己了。 起码,现在为止,自己还没有动手处置这个小喽罗的打算。 “对了,我可是听说临平侯世子最近可是颇为追捧一个青楼歌姬,那歌姬据说唤作锦瑟,还被世子金屋藏娇了,只是世子有一句话我还是要劝你一句的,人都言戏子无情,婊子无义。锦瑟可是出身花街柳巷,自小就是卖笑的,世子那点银子,只怕是满足不了她的。我可是听说,她还和别的男人有瓜葛的。” 东方闵脸色黑了一片,“你调查我?”不然,锦瑟的事情何以她竟是知道,这事自己做的很是隐秘的,几乎无人知晓 。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难道你连这句话都没听说过么?”楚清欢笑了笑,“对了,那歌姬似乎长得很像三皇子妃,世子可是要小心些才是,这事情可别让三皇子知道了,不然……” 楚清欢笑得粲然,“后果不堪设想呢。” 东方闵几乎是狼狈离开的,楚清欢唇角微微一扬,笑意中带着几分轻蔑。 喜欢上楚锦绣,踏上了不归路。东方闵自以为楚锦绣对他有情,却是从不知晓,楚锦绣最为爱惜的是她自己。 男人的爱慕只会是她步步高升的阶梯罢了。 “骁骑将军偷听够了,怎么不准备现身吗?” 假山之后,宋成平缓缓走了出来,看着楚清欢的脸色带着几分阴沉。 适才楚清欢对东方闵所言他也是听了个清楚的,尤其是那些话,简直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似的。 “你故意的?” 楚清欢轻声一笑,“我若是戳破了,岂不是堕了骁骑将军的威名?堂堂大周的骁骑将军,却是沦落到听人墙角的地步,这传出去,骁骑将军何以立足呢?” 分明是狡辩!宋成平恨不得一刀砍去楚清欢的脑袋,明明知道自己问的不是这一句话的。 只是……想起锦绣的模样,宋成平压抑住了自己想要杀了楚清欢的心思,“成洛人呢?” 楚清欢闻言一笑,脸上带着几分惊讶模样,“三公子不见了?骁骑将军何以找我要人呢?” 宋成平眼中闪过一丝杀机,“楚清欢,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把成洛教出来,我饶你不死!” 杀气瞬间弥漫开来,楚清欢却是脸色分毫不变,看向宋成平的目光带着几分笑意,“你杀了我,楚锦绣也活不了的,宋成平,你敢吗?” 她并不介意用楚锦绣的贱命来保护自己,虽然也用不着的。其实她不是没有自保的能力,只是看到宋成平这般失色的模样,还真是很愉悦的。 “对了,我可是建议骁骑将军,下次记得用朱纱蒙住楚锦绣的脸,毕竟看到那张面孔,我只怕将军的欲仙欲死,顿时会变成惊吓要死。毕竟,那张脸可是恐怖得很,将军是见识过的,不是吗?” 宋成平几乎要下杀手,却是一个瓷瓶划过弧线被抛了过来,他下意识的接了过来,却听到楚清欢笑着说道:“这是一粒解药,能暂缓毒发的,看在骁骑将军这般痴情的份上,赏你的。” 宋成平耳中只听到“解药”一词,再无其他,“我凭什么相信你?” 楚清欢却是头也不回,她侧目看着长廊后的一抹青色衣袍衣角,眼中流出一丝嘲弄神色,“你可以不信,那就等着楚锦绣痛不欲生好了,你可舍得?” 她话音落下,那青色衣袍似乎愤然离去一般,楚清欢唇角笑意又是勾起。她倒是没想到,这小小的小翠亭竟是引来了这么多人,还多数都是楚锦绣的裙下之臣,这可真是意外的收获呢。 回到大厅的时候,薛金莲正在给楚思宁和常氏奉茶。 “楚姐姐,不是新媳妇儿才奉茶的吗?为什么薛姐姐现在就给楚大人他们奉茶了呢?”庄明华很是不明白,看到楚清欢进来立马小声问道。 看着庄明华脸上没有丝毫的作伪模样,楚清欢不由怀疑,便是庄明华都被蒙在了鼓里,适才她的那贴身丫环应当是被庄明杰收买了的。 “这是陇西的规矩,晋国夫人用这老规矩告诉金莲姐姐不要忘了规矩,便是回头嫁作新妇也要遵守孝悌之道。” 庄明华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呀,晋国夫人还真是用心良苦,不过楚姐姐我总觉得夫人看我的目光好像很不一样。她要是我娘该多好,一定会很宠爱我的。” 楚清欢闻言一笑,“怎么,寿康伯夫人不疼爱你吗?”宋灵雁对这个继女倒也是不错的,只是也仅限于不错罢了。 庄明华小心看了宋灵雁一眼,“哪有,我说的是我亲娘,她和晋国夫人好像的,可是脾气却没晋国夫人好。不过要是都一样的话,我都觉得她们是姐妹了呢。” 庄明华毫无芥蒂的一笑,却不曾注意到楚清欢听到这一句却是眉头微微一皱,脸上带着几分惊讶神色。 “明华在胡闹什么呢,郡主也纵着她,将来嫁不出去我看你怎么哭!”宋灵雁不知道何时走了过来,也不知是否听去了适才两人的话。 楚清欢瞬间回过神来,“有夫人宠爱着,庄小姐人见人爱,只怕是到时候提亲的都要踏破伯府的门槛了。” 听到两人竟是说自己婚嫁的事情,庄明华娇嗔了一声跑着离开了。 楚清欢和宋灵雁却是不约而同出门追了去,只是没走几步两人却又都是齐齐放下了。 “怎么,郡主对薛姨娘感兴趣?” 宋灵雁丝毫不掩饰自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开门见山倒是让楚清欢错愕了一下,这实在不是安平 侯府的作风。 “郡主这是什么表情?”宋灵雁皱着眉头,楚清欢这是在迷惑自己?难不成她适才竟是故意让自己听到的? 两人心思各异,只是想得却并非同一件事。 “没什么,只是……”楚清欢定眸看着宋灵雁,“夫人难道就不想为宋湘云报仇?怎么说她也都是夫人的姑姑。” 听到楚清欢口中的名字,宋灵雁不由一笑,“你可知道为何我娘为何已经生养了我们姐弟四人却还会死于难产?若非是那贱妇为难,我娘又怎么会……” 楚清欢闻言一愣,她倒是知道宋湘云对安平侯的原配夫人赵氏态度很是不佳,却没想到宋湘云竟是害死了赵氏的凶手。 “这么说来,夫人应该感谢我才是,毕竟……”楚清欢盈盈一笑,“夫人这二十多年来也未能给你母亲报仇雪恨不是?” 宋灵雁闻言收去了脸上流露的恨色,笑意慢慢弥散开来,“郡主所作所为无非是有你的目的,若是我不说这事,郡主可是打算去找我讨要这份感谢?” 自然是不会的。 楚清欢心里清楚的很,不过宋灵雁倒也算是个聪明的,和这样的人合作,想来是能够事半功倍的。 “夫人顾念母恩,可是就不怕将来安平侯府颠覆,夫人也是在劫难逃?” 宋灵雁眼中露出一丝不屑,“它自颠覆它的,与我何干?我想与郡主交易,事关寿康伯府。” 看来宋灵雁便是对安平侯都带着恨意呢。楚清欢笑了笑,“我不觉得关于寿康伯府,我与夫人有什么好交易的,何况夫人就不怕与我合作,其实是与虎谋皮,将来夫人反倒是被我吃了?” 宋灵雁摇头却是神色坚决,“起码与你合作我还有胜算,不是吗?郡主说自己与我没什么好交易的,难道就不顾薛小姐了不成?他可是对薛小姐念念不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是起了心思的,薛小姐不单单是郡主的闺中密友,又是郡主未来的堂嫂,不是吗?” 庄明杰。楚清欢不由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原来宋灵雁想要的是世子之位。到底她膝下是有一个儿子的,若是寿康伯没了的话,庄明杰一旦承继了寿康伯府的勋爵,到时候薛氏母凭子贵,只怕是宋灵雁到时候根本没有安身立命之处。 “庄明杰若是敢,那寿康伯府离覆灭也不远了。” 宋灵雁没想到楚清欢竟然是对自己所提之事并不感兴趣,她只觉得那双打量着自己的眼 眸似乎带着深意,好像能看透自己的想法似的。 自己的底牌,只怕是要亮出来,才能赢得楚清欢的合作。 “郡主不担心薛小姐,难道就不好奇薛姨娘的事情,郡主可能不清楚,薛姨娘闺名一个清字,当年可是随着伯爷从外地回来的,据说是陇西。” 瞧见楚清欢神色间微微动容,宋灵雁知道楚清欢终于动了心,她不再说话,而是等着楚清欢开口。 “陇西,可真是人杰地灵,看来夫人也是筹谋了许久的,夫人想要寿康伯的爵位,单单凭这些消息却是不够的。” 宋灵雁有些心急,“那还要什么?” 说罢,她才察觉自己似乎太紧张了,楚清欢的笑意分明,分明是在嘲弄自己的,这让她忽然间有些害怕了。她筹谋了那么久,却是不想楚清欢一个碧玉年华的闺中女儿却是比自己还要沉得住气。 “自然是要薛氏狗急跳墙。”不然,寿康伯府怎么会乱起来呢。 宋灵雁有些脑袋发蒙,狗急跳墙,可是薛清那贱人从来办什么事情都是步步为营的,又怎么会狗急跳墙呢? 只是待她回过神来,楚清欢却是已经离开了。 罢了罢了,既然楚清欢已经答应了和自己合作,又岂会没有动作?自己为今之计就是听从她安排就是了。 她终归是要给秋生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不是吗? 晋国夫人府的定亲宴结束的时候时辰也不早了,帮着晋国夫人送走了宾客后,楚清欢才告辞离开。 “皇甫殊的车驾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丁留闻言愣了一下,却还是很快就回答道:“回小姐的话,已经小半个时辰了。” 小半个时辰?楚清欢闻言一笑,看来皇甫殊真的沉不住气了呢。那长廊后偷听的人应该就是他了,她倒是有些可怜楚锦绣了。明明被那么多人爱着,可是最后那爱慕却只是会害了她,而且楚锦绣如今那破碎木偶的身体,可是否能承受得住皇甫殊那暴风骤雨的袭击呢? 楚清欢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却又听到丁留道:“在那之前,宋成平离开了。” 闻言,楚清欢笑意几乎要充斥在整个脸上了。 宋成平急急忙忙离开,皇甫殊却又是赶了回去。三皇子府上定然十分热闹的,她还倒是真想去看看这热闹,只是今天却是不合适的。 三皇子府。 楚锦绣 有些害怕,她不明白为什么皇甫殊会突然间回来,“殿下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晋国夫人府上宴会结束了?” 皇甫殊目光打量着楚锦绣,似乎想要那张脸上看出一二端倪似的,未果之后他又是看向了房间内。 “你们都出去,我和王妃有话要说。” 皇甫殊淡淡开口,声音中的冷意让抱琴浑身一颤,却是什么也不敢说,和侍书一块离开了房间内。 门扉骤然阖上,楚锦绣哆嗦了一下,她实在是害怕这个恶魔了。 明明当初他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为什么现在对待自己却好像是恶魔似的。 “你表哥来了?”没有在这房间内找出任何异样,皇甫殊有些恼火。 是不是之前她也是这般布置欺骗了自己,这个贱妇,亏她当初还有京城第一美之称,却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楚锦绣不明所以,为什么皇甫殊会忽然问这个问题,他从来不过问自己和安平侯府之间的事情的。 “他……他来看我,外祖母有些想念我了。” 听到这个答案,皇甫殊忽然间笑了起来,“看来骁骑将军真的很看重你呢,锦绣,他早早离席,就是为了来告诉你这个消息?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难道怕我不告诉你吗?” 楚清欢闻言有些慌神,为什么她觉得皇甫殊这话里似乎有话似的,好像他看透了什么似的。 “我……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表哥怕打扰了殿下。”她向来也是能说会道的,可是面对着面色阴沉的皇甫殊,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皇甫殊忽然间笑了起来,“打扰我?是怕打扰我,还是不想要让我撞见呢?楚锦绣,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难道就不怕有人把这事捅出去,你被浸了猪笼?” 楚锦绣脸色骇然一变,她只觉得自己听错了似的,他知道了,他竟是知道了! 她刚想要辩解,可是却感觉到下巴猛地一疼,竟是被皇甫殊捏住了。 “刚才他来看你,可是与你温存?我的王妃,你可是得到了满足?” 这般*裸的话,楚锦绣只觉得脸都是燃烧了似的,“殿殿下,我……”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可是那笑意却是扭曲了的,她不知道,任是谁看到都不愿意再去看第二眼。 “想要巧言蛊惑我?楚锦绣,你真的以为是个人都会臣服在你的石榴裙下吗?”他手上越发有力,几乎要把楚锦绣 的下巴捏碎了似的。 狠狠将手甩开,楚锦绣被那力道带到了梳妆台上,狼狈不堪。 “殿下,是,是楚清欢诬陷我的,她害了父亲和母亲还不算完,还要把我害了才……” 皇甫殊语调冰凉地打断了她的辩驳,“是吗?那为何东方闵和宋成平都承认了呢。”他知道,楚清欢是故意让自己听到的,可是饶是对楚锦绣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听到那话,他也是忍不住的气恼! 宋成平的匆匆离开更是让他按捺不住,只是宋成平并未久留。 可饶是如此,却也不足以平息皇甫殊内心的怒火。想到楚锦绣竟是不恪守妇道和宋成平暗通曲款,他只觉得怒火中烧。 楚锦绣惊呆了,“没有,我和东方闵没有任何关系的!”她知道东方闵是喜欢自己的,可是可是她根本和东方闵没有任何牵扯的。 皇甫殊闻言不由冷笑道:“是吗?那就是和宋成平有关系了?” 楚锦绣脸色顿时一变,她没想到皇甫殊竟是往那边去想了,她连忙解释,抬头却见皇甫殊面色阴沉逼近了自己。 “殿,殿下……”楚锦绣往后一退,却是化妆台的桌角抵在了腰间,她微微吃痛,尚未惊呼出声,却是感觉皇甫殊铁臂一般箍住了自己,她甚至动弹不得,只能感觉到他呼吸间似乎都带着急促。 “怎么,忽然间怕我了不成?前段时间为了让我和你圆房,你不是连药都准备好了吗?现在这般退缩,却又是什么手段?” 捏住了楚锦绣的下巴,皇甫殊笑中带着几分残忍,“欲迎还拒吗?楚锦绣,你还真是清楚男人的心思。”他低头想要吻上去似的,楚锦绣使尽了气力躲了过去。 “不要。” 楚锦绣的反抗却是激起了皇甫殊的怒意,若是说之前他的种种举动不过是为了羞辱楚锦绣,如今这一朝反抗却是让他动了真怒。 “不要,那我若是要了,你又该如何!” 他大手一动,一下子就撕破了楚锦绣身上的春衫,嫩黄色的衣衫凌乱,莹白的肌肤犹如初冬的雪色。 “殿下,我求你不……” 楚锦绣已然哭了出来,可是皇甫殊却是没有听见似的,只是一双大手狠狠在她肌肤上摩擦。 她是想要与皇甫殊圆房没错,可是却不是这种屈辱的方式。而且皇甫殊知道了自己与宋成平之间的事,又怎么会好好对待自己呢。 屋里的动静让院子里候着的抱琴顿时变了颜色,抬脚就要冲进去,可是却被侍书拦住了,“你找死,难道非要惹得三皇子不高兴了才罢休?” 抱琴闻言脸色一变,“可是小姐她……” 侍书闻言却是笑了起来,“抱琴姐你现在想要闯进去,为何当初宋成平对小姐施暴的时候,你却是当什么都没发生呢?你喜欢三皇子,小姐承诺了让你成为侧妃?你难道还真得相信她的话不成?” 抱琴有一些震惊,她直接忽略了侍书前面的话,脸色一红道:“你怎么会知道的,难道小姐也对你说了不成?” 为什么,小姐明明说她最信任的人是自己的,为何却是对侍书说了这些。 侍书心底里暗暗嘲弄,自己怎么知道的,她当然是知道的。只是知道多少这却不能跟抱琴说。 只是未待侍书回答,抱琴却是转身冲了进去,“不行,小姐从来都养尊处优的,怎么能……” 侍书缓步离开了,怎么能受到这般屈辱吗?抱琴你也只有自欺欺人了,别说楚锦绣和皇甫殊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当初宋成平那可是有违伦理纲常的,你为何不去阻拦? 二小姐说的没错,人一旦痴迷了,就算是别人拦着也会去找死的。 抱琴骤然闯了进去,皇甫殊有瞬间的愣神,楚锦绣趁机想要挣脱了去,可是却是被皇甫殊紧紧箍住了。 “你给我滚出去!” 皇甫殊声音粗暴,没有半点的柔情,只是抱琴却是跪倒在那里,“殿下我家小姐最近身体不便,还望殿下不要为难小姐呀!” 皇甫殊闻言似乎冷静了下来,看着楚锦绣道:“身体不适?这不是故意推脱我的理由?” 楚锦绣点头如捣蒜,“没,锦绣不敢欺瞒,实在是……” 她话还未说完,却是一阵裂帛之声响起,她的嫩绿色的马面裙却是被撕开,只露出那银色的亵裤。 皇甫殊冷笑一声,“楚锦绣,身体不适是吗?等会儿你就知道什么叫做身体不适了!” 他声音冰冷,楚锦绣只觉得似乎听到了恶魔的声音一般,她连连挣扎,可是却又怎么能挣脱皇甫殊的桎梏? “小姐……”抱琴直到此时此刻才害怕起来,眼睁睁看着小姐被丢到了床榻上,她想要退出去,可是却已经晚了。 “过来。”皇甫殊坐在了床沿上,堵住了楚锦绣的出路,抱琴警惕地看了一眼 ☆、第72章 刘凝芝并没有走多远就停了下来,“怎么,三皇子妃请我出来,自己却不现身?” 楚清欢有瞬间的惊讶,她原本以为刘凝芝是发现了自己的行踪,却不想她却是和楚锦绣约好了而已。 楚锦绣从紫水晶树后走了出来,粉紫色的花瓣有一些落在了她的衣衫上,行动处几片花瓣缓缓落下,竟然有几分仙人缥缈的错觉。 “既然知道我是三皇子妃,见到我还不行礼?”楚锦绣声音淡淡的,即便是带着怒意的词语从樱桃小口中吐露出来却也没有半点怒气。 刘凝芝微微一笑,“三皇子妃真的要在长宁侯府摆架子?” 楚清欢这才发现,刘凝芝原来嘴皮子也是厉害得很,一句话就能让楚锦绣撕破平静的面皮。 楚锦绣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恶毒,旋即却是说道:“殿下有意纳你为侧妃,只是刘三小姐应当知道自己身份才是。越俎代庖的事情,我想三小姐是聪明人,不会做出这傻事的。” 刘凝芝神色不变,看向楚锦绣的目光十分的淡然,“我向来不对傻子出手的,三皇子妃放心。” 她唇畔笑意都带着讽刺,楚锦绣只觉得这讽刺几乎刺破了她的眼球似的! 刘凝芝,这神色,分明是和楚清欢那贱人一模一样的,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们是聪明人,而其他的却都是傻子! “刘凝芝,你放肆!”竟然敢骂自己是傻子,不是她的对手,她还真以为皇甫殊纳她为侧妃是因为喜欢她吗? 得不到任何的回应,楚锦绣的拳头好像是打在了海绵上一般,这让她更加的气恼,话不由自主的就说了出来,“你以为皇甫殊是为什么娶你?别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他娶你不过是因为你有一个兵部尚书的爹罢了!” 刘凝芝闻言一笑,眼中带着几分不解,“娶?”她轻声一笑,“三皇子妃原来也认为三皇子是要娶我呢。” 只有正室才能用娶,皇子侧妃也属于妾氏,只能用纳来形容。 楚锦绣脸色一变,她没有激怒刘凝芝反倒是让刘凝芝抓到自己话里的把柄,实在是太失策了。 “只是好歹我还有个兵部尚书的父亲,三皇子妃可是什么都没有了的。我想三皇子妃您的肚子最好争气些,不然回头……”她笑了笑,眼中满是轻蔑,“我怕你连正妃这个位置都保不住呢。” 楚锦绣闻言脸色一骇,看着刘凝芝的目光恨不得将她格杀当场似的。 “既然三皇子妃没什么事情,那臣女先行告退。” 刘凝芝离开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轻蔑的笑意,只是看到长廊拐角处的楚清欢时,她脸上带着一丝惊讶,瞬间的慌张很快被掩藏了下去。 “郡主怎么来这边了,公孙大家的琵琶一曲可是难得一闻。” 不过是眨眼间的工夫,刘凝芝脸上挂着笑意,没有一丝破绽可言。 似乎,方才那和楚锦绣逗弄唇舌的人并不是她。 “那里人多,不比这里清静。” 从楚清欢眼中,刘凝芝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似乎她说的是实话,可是她心底里到底有些担忧。 与皇甫殊的婚事本就是要保密的,父亲一再交代,若是被楚清欢听了去,她怕是…… “郡主说的是,只是太夫人很是喜欢郡主,若是看不到郡主怕是要不高兴了。” 楚清欢闻言一笑,“三小姐哪里话,不过是太夫人一句戏言罢了,对了,刚才隐约间听到三小姐说话,不知那边却是谁?” 楚清欢越过自己竟是要往楚锦绣所在走去,刘凝芝连忙回身,却见那边并没有什么人,好像楚锦绣已经从另一条路离开了似的。 “是丫环忘了些我交代的事情,教训一两句罢了。” 闻言,楚清欢笑了笑,“原来如此,只是这到底是长宁侯府,三小姐还是不要摆架子才是,不然会被人认为喧宾夺主,岂不是毁了三小姐的名声?” 刘凝芝离开的脚步猛地一停,她回身看向楚清欢,却见那脸上写着淡淡的笑意,似乎讽刺又似乎怜悯。 她一时间竟是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才是楚清欢的真正神色,而那句话究竟是假意还是真心。 “这边风景还真是不错,难怪三小姐选了这么个清净地方来教训丫环。”不待刘凝芝说话,楚清欢折身离开,“看来公孙大家一曲结束,我们还是快些回去的好。” 刘凝芝脚步跟上了楚清欢的步伐,只是看着那神色淡然的脸,她却是一时间什么都瞧不出来了。 公孙大家的琵琶曲余音袅袅,只让人沉醉其中,久久才回过神来。 “能闻公孙大家一曲,今生再也不敢妄谈琵琶。”柳丹桐目光中满是钦佩,她侧身看着楚清欢,“还是你有福,听了公孙大家两首绝唱。” 楚清欢闻言一笑,适才这一曲她还真没怎么听过,不过也不 需要解释。 “这两日可是去了晋国夫人府?”因为婚事在即,薛金莲这段时日里已经谢绝了宴会,便是柳采蓉虽然成婚时间更晚了些,却也是闭门不出一心呆在府中做女红了。 柳丹桐闻言点了点头,“薛姐姐在忙着做绣活,我没有多打扰,怎么忽然间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看到庄小姐忽然间想起来罢了,说来到了下个月,又该是热闹的很了。” 柳丹桐闻言一笑,“可不是吗?下月初三薛姐姐成亲,回头你们倒是关系更近了一步。” 柳丹桐脸上带着几分艳慕之色,楚清欢见状不由一笑,“可惜,我没有另一个文成武就的兄长,否则定是把你聘回家。” 柳丹桐闻言脸色微微一红,带着几分嗔怒道:“胡说什么呢。” 两人正说话间,却是一个老嬷嬷过了来,“郡主,我家主子有请。” 这嬷嬷有些眼熟,楚清欢一时间没有想起来到底是谁家的,倒是柳丹桐皱着眉头道:“沈老夫人唤你干什么?你快些去吧。” 沈老夫人? 楚清欢心中咯噔一声,忽然间想起自己给岳太夫人拜寿的时候,两位老夫人之间的话,难不成…… 她看了柳丹桐一眼,却见柳丹桐目光追随着公孙大家而去,似乎对自己的行踪丝毫不在乎似的。 老嬷嬷将楚清欢带到地方后就离开了,屋子里的闷声一咳让楚清欢皱起眉头,“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楚清欢闻言忽然间笑了起来,她火海都经历过,难道还怕了沈老夫人一个年事已高的老夫人不成? 沈老夫人头发早已经花白,脸上也布着深浅不一的皱纹,岁月丝毫不留情地刻画着过去的一切时光,对上了沈老夫人那一双看尽沧桑的眼眸,楚清欢不慌不忙行了一礼。 “难怪我这老朋友一直引以为憾事,你和你娘真像,当年长宁侯没有娶到你娘,她就觉得是毕生憾事,如今天星那小子早早成婚,她更是觉得遗憾,你们母女两个,都不能与她更近一步。” 楚清欢闻言一笑,“也许真的成了婚约,太夫人也许会后悔呢。” 沈老夫人闻言微微一笑,“我那老友很是遗憾,只是丫头,我想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应你一声祖母呢?” 楚清欢顿时一愣,她没想到沈老夫人竟是直接问出了口。 若是京城的女儿家,听到这 一句话十有七八会喜极而泣的,因为每个京城女儿家梦里都有一个如意郎君是太史令府的沈潜。 可是楚清欢却并不在那十之七八的行列。 “承蒙老夫人错爱,清欢担待不起。”她之于沈潜,有欣赏有友情,却独独没有一丝男女之情。 他的才华,她欣赏。他的前世,她怜悯。可是却也尽于此罢了。 她不能嫁他,也不会嫁他。 沈老夫人没想到楚清欢竟是拒绝的这般干脆,甚至她没有丝毫的羞涩,而是直直望着自己,神色坚决。 “为什么?”她不明白,楚清欢明明对静之不是没有情分,为何却是拒绝的这般彻底。 她虽然有郡主的封号,可到底不是出身皇家,何况楚家早已经是昨日黄花的存在,她如今算是云家的女儿又如何,并不能给她半点身份上的尊崇。 到底,云家是失去了沐国公的爵位的。 “那清欢请问沈老夫人,何以笃定我会嫁给沈潜?” 沈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若你不喜欢静之,当初为何却又是搅和他和皇甫无双?” 楚清欢闻言愣在了那里,她没想到沈老夫人竟是连这个也知道了,难道是沈潜透露的不成? 不可能!沈潜是心高气傲之人,又岂会做出这些哭哭啼啼的女儿家的姿态? 不是沈潜的话,那便只有一个理由能解释了。 皇甫无双对沈老夫人说过,甚至有可能还暗示自己想要下嫁沈潜的意思! 只是,从沈老夫人脸上,楚清欢看不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这也无关紧要了,皇甫无双已经嫁到了突厥,有生之年再难回京城,自己又何必想那么多呢。 “皇甫无双并非贤妻,沈公子与我有几分交情,我自然不希望他所娶非贤,若是让老夫人误会了,清欢向老夫人告罪。” 沈老夫人坐在榻上半晌没有说话。 楚清欢说的是实话,皇甫无双的确不适合静之,只是这一点自己也是仗着几十年人情世故看出来的,楚清欢她不过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怎么能眼光这般毒辣? 除了呼吸声再无其他。 沉寂最后是沈老夫人打破的,“罢了,你既然是一片好心,我又岂能怪你?今日之事你就权当做没有发生好了。” 她意兴阑珊,让楚清欢有微微的愧疚。 自己之 所以和沈潜走得近了些不过是为了让他远离皇甫无双而已,却不想竟是让沈老夫人误会了。 沈老夫人和长宁侯太夫人莫不都是饱享清福的人,可是却因为儿孙之事却也是为难。 “老夫人恕罪,清欢告辞。” 楚清欢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沈老夫人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只是唯一拿捏不准的是自己这般举动的缘由而已,她一旦说了,只怕便是会露出马脚的。 多说多错,倒不如不说不错。 她转身离开,却听到后面传来悠悠的叹息声,“丫头,锋芒毕露并非是什么好事,藏拙才能守本。” 楚清欢脚下微微一滞,沈老夫人这是在告诫自己? 锋芒毕露,藏拙。 守本,守得唯独是性命罢了。 她心中微微一动,沈老夫人适才这话,只怕并不是试探自己心意这么简单。 长宁侯府的寿宴结束的很晚,因为乐呵了一天,太夫人早早就回去歇着了,倒是长宁侯夫人、世子妃江堇色和岳清歌招待着一应宾客离去。 岳清歌亲自将楚清欢送上了马车,“若是我祖母有什么唐突的地方,还望楚姐姐看在老人家年纪大了的份上不要介怀。” 岳清歌可算是目光如炬了,看来她倒是猜出了些什么。 楚清欢笑了笑,“哪里话,岳小姐留步。” 岳清歌回到后院的时候,丫环上前禀告道:“沈老夫人正在和太夫人说话,小姐还是晚些时候过去吧。” 岳清歌点了点头,“等沈老夫人走后再来告诉我一声。” 长宁侯太夫人院子里,沈老夫人有些遗憾似的,“老姐姐的心思我未尝不明白,将那丫头置于我们沈家庇佑下我也不是不乐意,可到底她是个有成算的,只怕是并没有把沈家看在眼中。” 岳太夫人闻言颇是唏嘘,“我也看出了七八分,这丫头和她娘有几分相像,可是到底不是她娘那性子,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了,倒是让你跑了一趟,受了委屈。” 沈老夫人闻言一笑,“这是哪里话,其实那丫头也不错,静之也对她有心,只是……”只是她对静之却并没有那份心思。 强扭的瓜不甜,她自然不会伸手到孙子的婚事上,更不会惹出些不愉快。 岳太夫人闻言也是苦笑一声,可不是吗?楚王有意,神女无情。昔年的旧事重演一般,只是希望楚清欢不要像 云静辰那样所托非人。 沈老夫人又说了一会子话才离开,岳清歌小心地进了来,看到祖母倚在榻上神色间满是倦怠,她挥手让丫环们离开,自己动手给岳太夫人按捏肩膀。 “今天怎么这么乖巧,真是难得。” 岳清歌小嘴一撅佯装生气道:“难道我哪天顽劣惹了祖母生气不成?” 岳太夫人慢慢睁开眼睛,“丫头,你说我是不是杞人忧天了?” 岳清歌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看着向来有成算的祖母竟是这般神色,她柔声安慰道:“祖母是关心则乱,只是楚姐姐不是愚笨的人,又有云家保护,应该会没事的。” 岳太夫人闻言苦声一笑,“她是聪明人,可是我怕她聪明反被聪明误呀。丫头,这世间聪明人不少,可是再聪明又如何,皇权之下,稍有不慎就朝不保夕呀!” 岳太夫人的担忧感染了岳清歌,她神色间有些担忧,“祖母是说……皇……会对她动手?不应该吧。” 岳太夫人摇了摇头,“现在还不会,可是谁又能说得准呢?咱们这位皇上向来心思重的很,很少有人能知道他的想法,沈家到底是百年大家,又是掌握着史刀,我想要她嫁入沈家,也是为了能确保她安危。” 到底,帝王也对太史令府有几分忌惮的。 岳清歌闻言只觉得自己似乎太过于小瞧这件事了,“祖母,楚姐姐拒绝了沈老夫人的请求,怕是自己心底里有成算的,她那么聪明,楚家家破人亡她都能脱身而出,她应该有万全之策的,祖母不必这么忧心忡忡的,要是让楚姐姐知道祖母这般担忧,而她又拒绝了沈老夫人,岂不是要内疚的很?” 岳太夫人听到孙女这话不由一笑,看岳清歌有心让自己缓解心情,她也不再说这闹心的事情,反倒是提起了自己的另一桩心事,“今天我和你娘都注意了一些,你倒是说说你看中了谁?” 岳清歌闻言顿时小手一顿,一脸娇羞的看着岳太夫人,“祖母,你怎么越老越不正经?” 长宁侯夫人也送完了最后一批宾客进了门来,听见女儿这般说话,顿时寒着脸道:“越大越没规矩,怎么给你祖母说话的?” 岳清歌拉了拉岳太夫人的手,“祖母,你看我都不是母亲亲生的,每次见我都是吼我的。” 长宁侯夫人闻言脸上露出错愕,岳太夫人闻言也是一愣,旋即却是笑了起来,“你个顽皮的,这么说,你娘岂不是要伤心死?还 不去给你娘道歉,不然我可要罚你了。” 长宁侯夫人寒着一张脸,岳清歌笑眯眯地拉着她母亲的手引着她坐了下来,“娘,我是开玩笑的嘛,谁让祖母忽然间说那事呀,我一个女儿家,不该矜持一下的吗?” 长宁侯夫人听了这话哭笑不得,戳了戳自家宝贝女儿的头道:“就你,还不是假装矜持。” 她也并非生岳清歌的气,毕竟自己女儿什么德性她还不清楚? “娘,今天来的这些我多少看了看,侯爷也打量着,最后定下了几个人。”她刚是要报人名,岳清歌却是向外走。 “清歌,站住,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母亲怎么也要考虑你的想法,你也听一听。” 岳清歌闻言一愣,她这次可不是假装矜持,而是真的有些害羞了。 只是母亲的话让她吃了一惊,自己难道也能决定未来吗? 她坐在岳太夫人身边,听着母亲报出了几个人名,待听到最后一个,她不由抬起了眼,看着长宁侯夫人的目光带着几分激动。 岳太夫人将她神色纳入眼底,心底里到底是有些遗憾的,这孩子终究是不如楚清欢沉得住气,只是做到这样却也是不错了,毕竟那文天翔家世也算是清白简单。 到底是从太夫人都岳清歌都满意的一门婚事,很快就敲定了下来。 不过岳太夫人是细心的人,“这事不过也要打听清楚,文天翔到底是什么情况,可别回头吃了哑巴亏,那清歌可就要埋怨我这老太婆了。” 岳清歌羞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来了,只是看着岳太夫人和长宁侯夫人的目光中都带着盈盈的感激。 到底,文天翔也是她满意的人。 京城里的女儿家大多喜欢沈潜,可是她也算是自幼结识沈潜,对他却没有半点儿女之情,因为祖母和沈老夫人走得近,她对沈潜很大程度上是兄妹之情。 而京城里的世家子弟,她也是看惯了他们的嘴脸的,纨绔之首已经死去了的承恩侯世子柳长琦还有现在沦为纨绔的临平侯世子庄明杰,让她对勋贵世家子弟避之不及。 何况她本身就是出身勋贵,又何须用丈夫的门楣来提高自己身价? 认识文天翔是一个意外,只是她不想这意外却是开出了美丽的花。 长宁侯府岳清歌婚事敲定,与之同时回到家中的刘凝芝也被父亲唤到了书房。 兵部尚书夫 人是个没成见的,主意甚至不如刘凝芝多,所以刘尚书对女儿的婚事根本不曾问妻子的意见,直接找刘凝芝商量。 “今天宫里传出消息,说柳皇后有意让你成为大皇子妃。” 刘凝芝闻言愣了一下,看父亲脸色冷静,似乎在等着自己的答案,她有些慌神,深呼吸了两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父亲觉得皇上知道这事了吗?” 刘尚书闻言神色不变,“他知道与否又有什么意义?” 刘凝芝并未能从他的话里得知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到底是有几分不高兴的。父亲突然间对自己这个态度,分明是看好了大皇子。 “皇上知道了,也许并不会同意的,毕竟他现在还未册立储君,若是他中意的人选并不是大皇子,那么柳皇后为大皇子拉拢这么多力量岂不是暴露了其心思?只怕帝后就要彻底失和了,而女儿一旦嫁到大皇子府上,怕是这辈子也无缘凤冠了。” 她分析地条条是理,刘尚书目光中却并没有满意之色,这让刘凝芝不由微微失望。 “大皇子是嫡长子,又无失德之处,何以不会被立为储君?我朝虽没有立嫡不立长的惯例,可是站着嫡长子的位置,而且又有那么多势力在手,皇上册立储君之时,考虑更多的还是大皇子。” 刘尚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让刘凝芝更加失望。 父亲原本是支持自己的选择的,可是如今大皇子横插一脚,却是让他动摇了。 她未尝不明白父亲的心思,可是…… “父亲,皇后娘娘已经拉拢了庄淑妃和寿康伯府,又有承恩侯府作为依仗,女儿担心即使嫁到了大皇子府上,怕是最后也讨不了什么好处?皇后娘娘向来对大皇子的事情多加干涉,如今她又是抑郁不得志的,只怕将来一旦得偿所愿,便是大皇子都是她手中傀儡。” 看刘尚书眉头一皱,刘凝芝继续道:“我固然不怕柳皇后她的手段,可是大周向来以孝治国,只怕大皇子性子软弱,并不会反抗柳皇后的。” 刘尚书眉头皱的更是厉害,“那皇甫殊将来又该怎么反抗陈贵妃?陈家,可也是世家,如今陈德彰声名鹊起,皇甫殊依仗陈家甚多,虽然陈贵妃不是他生母,可是他又怎么反抗?再说,如今三皇子妃还是楚思远的女儿,楚家的根基刚被拔了,如今你若是嫁过去,岂不是更显得他狼子野心?” 狼子野心?刘凝芝听到这个词几乎要笑了起来,前日 父亲和自己商量的时候还说皇甫殊雄心壮志,如今却是变成了狼子野心,这还真是可笑得很。 “争即是不争。他把自己的心摆了出来,皇上也许反而不会怀疑他。毕竟楚锦绣可是犯臣之女,又怎么能坐上皇后宝座呢?若是她再怀有身孕,女儿想,就更是能降低皇上的戒心了。” 他们父女俩心思都摆在了台面上,刘凝芝坚持要嫁到三皇子府上,刘尚书却是更看好皇甫镜。 各执一词,半晌刘尚书才开口道:“芝儿,你告诉我,为什么非要选择皇甫殊?” 宣武帝的这几个儿子虽然都不是十分的出类拔萃,皇甫殊也并非就是佼佼者。为何,却是让自己的女儿一门心思想要嫁给他呢? 刘凝芝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看着她的父亲,“那是因为,他和女儿是一类人。” 他们都能忍,忍别人所不能,皇甫殊甘愿在陈贵妃手下讨生活,甘愿默默无闻,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得登大宝。 而她甘愿舍弃大皇子妃的身份只去做那三皇子妃,也是因为,她知道有朝一日皇甫殊即位,那皇后的宝座是自己的。 刘尚书没有说话,最后却是笑了起来,带着几分阴沉,“你看不惯皇甫镜心中没你,可是又该怎么忍受得了皇甫殊枕畔还有另外一人呢?” 他这个女儿,心高气傲的很,便是自己也无法掌控。 刘凝芝没想到父亲竟然是直言不讳的戳穿了自己心中隐藏的心思,她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是却还是倔强道:“那又如何?哪个皇后不要忍受皇帝的三宫六院?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皇甫镜也不会只有我一个皇子妃的。” 她这般坚决,便是刘尚书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半晌才道:“既然是你的婚事,自然由得你选择,只是芝儿,你别忘了我的期许,若是到时候不能得偿所愿,可别怪父亲现在没有提醒你。” 父亲算是答应自己了?刘凝芝心底里正是高兴至极,却又是听到刘尚书那冰凉的声音,“你四妹虽然还小,可到底也算是听话。” 她心底里的兴奋劲儿顿时被漫天而来的冰雹击打的粉碎,“父亲,我……” 刘尚书看着女儿,眼中带着一些冷意,似乎满是无奈,“我不能把所有的宝都押在你身上,你从小就聪慧过人,这个道理,应该懂得的。” 饶是懂得这道理,刘凝芝心底里还是忍不住的失望,“是,女儿明白。” “这两日宫 ☆、第73章 卫三,其实说的不错,女人真的是要哄的。 强势如他的丫头,亦是如此。 楚清欢醒来的时候有片刻的愣怔,抬头看着姬凤夜,她连忙躲开,却是惊醒了浅寐的人。 “怎么丫头,对本督这般无情?用完就丢?” 淡淡的指责中带着几分埋怨,竟然有几分怨妇的意味,这让楚清欢愣在了那里,院子里脚步声响起,是向来早起的罗嬷嬷起身的动静。 楚清欢脸色一变,“你怎么还没走?”她虽然早就不在乎名声之类的身外之物了,可是被人撞见终究是不好的。 有堕云家名声! 姬凤夜眼中含着几分哀怨,让那原本倾城的脸更是扭曲的生动,“本督不舍得你。” 他站起身来活动筋骨似的,只是关节处清脆的响声让楚清欢心中一惊,便是练武之人抱着自己坐了一夜也是累极了的。 他分明是…… “小姐,奴婢伺候您梳洗?”画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楚清欢脸色微微一变,推着姬凤夜离开。 只是姬凤夜似乎跟她作对似的,脚下如同生了根一般站在那里不动,只是下巴微微抬起。 “卑鄙!”楚清欢心底里暗暗骂了一声,原本的感动尽数都消失了,却还是奉上了樱唇。 “丫头,等我。”清浅一吻,姬凤夜并没有再度为难她,只是留下的那句话却让楚清欢愣在了那里,等他? 姬凤夜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画眉和青檀前来伺候梳洗,看见楚清欢红肿了的眼睛时,青檀惊讶出声,“小姐莫非没睡好?” 不然眼睛怎么肿得像是山核桃似的? 青铜镜里的人眼睛红肿,楚清欢知道那是自己昨晚流泪的缘故,只是昨晚却是罕见的好眠,便是每每降临的噩梦昨晚都不曾出现过。 “看书看得晚了,去给我拿些冰块消消肿。”虽然还是春天,可是府里却也是一直有冰块窖藏的。 青檀闻言连忙去取冰块,倒是画眉看着锦被上的一片湿痕,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楚清欢,小姐昨晚怕是做了噩梦吧,所以这哭湿了锦被。 冰块配合着青檀秘制的脂粉,楚清欢眼睛上的红肿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柳皇后帖子上的时间是辰时末,楚清欢用完早膳便前往了皇宫。 她来的似乎刚巧,正好遇到了刘凝芝 的马车。 “凝芝愚笨,还望郡主不要嫌弃才是。” 刘凝芝主动围了上来,楚清欢却也不好拒绝,两人刚要进宫门,却是听见后面传来的声音,“清欢等我一下。” 马蹄声响起,伴随着女子的娇笑着,楚清欢回头瞬间,却见刘凝芝眼底闪过一丝愠怒,她不由唇角微扬,却见南宫语嫣却是和萧月如一同纵马前来。 身后随着的侍女莫不是也骑在马上,偏生她们又都是柔和的宫装打扮,坐在马上不但有几分柔美之气,更有着几分飒爽,让人眼前一亮。 “也就定国公宠着你,南宫表兄也真是的,由着你这般胡来。” 萧月如对这嗔怪不以为意,反倒是笑着道:“我若是扭扭捏捏学那些大家闺秀矫揉造作,爹爹肯定会赏我一马鞭的。” 她这话似有所指,刘凝芝闻言脸色微微一沉,眼中笑意彻底消失了去,楚清欢见状心中冷笑一声。 萧月如这话其实不过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暗指什么,偏生刘凝芝却是多想了。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惹得刘凝芝不高兴了,萧月如连忙道:“刘小姐别介意,其实我不是说你的。” 她不解释也就罢了,偏生这般一解释,越发显得是着意了似的,刘凝芝几乎就要变色。 只是她到底隐忍多年,能屈居楚锦绣之下而不骄不躁,终究还是将这一口气咽了下去,“玉华郡主哪里话,我本就没有多想。” 萧月如却是没有听出这话外之音,“你没多想就好,我不太会说话,所以爹爹才说要我好好学学规矩,清欢你回头好好教我。语嫣跟我赛马还行,可是学规矩还是算了。” 她们三人走在一起,顿时就将刘凝芝落了下来。 分明是故意的! 好一个外表单纯内心歹毒的玉华郡主,仗着自己不在京中长大就这般肆无忌惮? 向楚清欢学规矩?乡下的规矩吗? 这般将自己丢下,三人走在一起,分明就是在给自己难堪! 刘凝芝目光中簇着一团火光似的,恨不得将她们三人都烧化了去,只是却不想楚清欢却是骤然间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歉意,“光顾着和你们说话了,倒是冷落了刘小姐。” 刘凝芝连忙撑出来一丝笑意,只是想起楚清欢适才的目光,她却是浑身冰凉了一下。 为什么她觉得楚清欢那目光好像是知道自 己所有似的,带着冷意和嘲弄,还有不屑。 她凭什么,一个没有依仗的孤女,真的以为自己凭着云家的家财就真的跻身皇室贵族吗?终有一日,她要让楚清欢匍匐在自己脚下,让她明白什么才是权利,什么才是至高无上! 收起了一腔怒火,刘凝芝小步追了上去,“是我走得慢了,还请郡主不要介意。” 楚清欢闻言一笑,“怎么会呢?刘小姐三寸金莲,我们应该体恤的。” 说她们走路快没规矩?楚清欢顿时反击了过去,可别忘了她可从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的。 刘凝芝闻言笑意有些尴尬,大周朝不似前朝会让女儿家裹脚养成三寸金莲。贵族中更是断绝了这等恶习,而最为流行这三寸金莲之处则非秦楼楚馆莫属。 京中贵女中唯独刘凝芝幼时裹了脚,京城贵女圈中向来有两个金莲,一个是薛金莲舌灿如莲,另一个则是刘凝芝的三寸金莲。 过往宴会上有不少世家子弟倒是对刘凝芝的三寸金莲颇为关注,其中最是惹人瞩目的莫过于已经去世了的承恩侯世子柳长琦的一段话:刘尚书学青楼风尚养了个女儿有三寸金莲,却不知那床上功夫是不是也是青楼做派,只让男人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这话传出去之后刘凝芝有一段时间没出现在京城各府的宴会之上,直到后来柳长琦死后她才慢慢露面。 想到这里,楚清欢不由也笑了。 自己的亲兄弟昔日这般调戏刘凝芝,如今柳皇后却还是想要刘凝芝坐自己的儿媳妇,看来皇甫殊和皇甫无双之所以有奸情也不是什么意外,分明是传承良好呢。 这次的宴会设在了御花园,只是御花园尚未准备齐当,所以柳皇后便是派宫女前去引路,先将几人带去坤宁宫,刘凝芝看着坤宁宫的匾额有些愣神,旋即才冲着宫女一笑缓缓进了去。 她们是最早到来的,柳皇后似乎早已经准备妥当,看到几人到来脸上都挂着笑意,“几日不见倒是想念你们这些女儿家了,看来本宫往后可是要经常举办宴会才是。不然,你们可都不想进宫来看望本宫。” 萧月如最先开口,“爹爹说月如没规矩,进宫反倒是闯祸,月如可不敢给皇后娘娘添麻烦。” 柳皇后闻言一笑,“定国公养出玉华郡主这么聪明伶俐的女儿,又怎么会是没规矩的呢?是国公爷谦虚了,不想让宫规束缚着你才是。” 这也是实话,只是柳皇后既然点明了, 萧月如也不会继续说下去,反倒是显得斤斤计较了。 刘凝芝缓缓开口道:“皇后娘娘主持后宫事宜本就忙碌,臣女怎么好意思打扰?这一场宴会便是让皇后娘娘费了不少心思,臣女惶恐。” 柳皇后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果然姬凤夜对自己说的不假,刘可明将这个女儿养得知进退,有规矩,虽然不比萧月如的背景,可是却也是刚好合适的。 太过于显眼了,反倒是不佳的很。 柳皇后看着刘凝芝的目光越发是满意,倒是刘凝芝显得几分坦然,似乎没有感受到似的。 这般情景,便是萧月如都察觉到不对劲了,“清欢,我怎么看着皇后娘娘这眼神好生古怪。” 就好像公爹看女婿,越看越满意似的? 不对,这话应该说是婆婆看儿媳,越看越满意? 脑中浮现的念头让萧月如瞬间愣在了那里,耳边却是楚清欢轻声细语,“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刘凝芝果然是城府颇深,不回避柳皇后的目光,落落大方坦然接受似乎给柳皇后一个信号,自己也是满意这门婚事的。 而且,又是奉承了柳皇后,简直是八面玲珑的很。 可是她心底里就真的要舍弃皇甫殊了吗? 当时,向楚锦绣的宣战却又是什么意思?只不过是故意激怒楚锦绣不成? 怎么看都不像是,毕竟若真是那个原因的话,她未来的大皇子妃又何必自跌身价呢? 萧月如有些不解,“什么好戏?” 她声音微微一大,柳皇后目光顿时落向了她们这边,南宫语嫣开口解释道:“皇后娘娘恕罪,适才月如和我说起京城的几个戏班子,想着有什么好戏可以看看,我戏弄她说今天皇后娘娘安排了。是臣女莽撞了,还望皇后娘娘不要介意。” 南宫语嫣两度请罪,柳皇后若真是怪罪的话未免太小肚鸡肠,又哪里有母仪天下的气度? 何况镇南公夫妇离开京城前往南疆的时候,自己可是答应了好生照看南宫语嫣的,还真能和她计较不成? “没想到玉华竟是喜欢看戏,本宫今天倒是没安排什么戏班子,下次一并给你补上就是了。” 萧月如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她适才大意,好在是南宫语嫣给自己解了围,“玉华先行谢过皇后娘娘。” 只是这话柳皇后不介意,刘凝芝却是顿时起了疑心。 楚清欢的目光一直让她觉得不舒服,南宫语嫣这解释太过于牵强,萧月如又是个心机深重的,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话里有话似的。 只是未待她想明白,岳清歌却是携手宁远侯府的宁四小姐以及柳丹桐联袂而来。 宁四小姐闺名沐岚,前段时日才从宁州老家归来,对于京城并不怎么熟悉,看到坤宁宫里的几人时,却也算的上不失礼节。 想来岳清歌已经跟她介绍一番了,毕竟长宁侯府和宁远侯府前几代还有着姻亲。 御花园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了,柳皇后带着她们一应贵女过去的时候,倒是皇甫殊和皇甫煜夫妇都来到了,反倒是不见皇甫镜和皇甫华的身影。 柳皇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怎么镜儿他……还有五皇子都还没过来?” 她身边雷总管连忙吩咐宫人们去寻找,一边宽慰着柳皇后道:“许是殿下有什么事情耽误了,过会儿就过来了,娘娘不要着急。” 柳皇后到底不想在众人面前失了分寸,脸上挂起了牵强的笑意。 而楚锦绣自打第一眼看到刘凝芝,眼中就恨不得淬出一团毒火来将刘凝芝整个人燃烧掉似的。 她可是没忘记刘凝芝对自己说过的话,只是……现在她倒是想要知道,刘凝芝凭什么还大言不惭地说是要嫁给皇甫殊。 柳皇后这般大费周章地举办这小小宴会,难不成还是为了成全别人不成?她可是也听到风声了,说柳皇后有意让刘凝芝成为自己的儿媳。 刘凝芝却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楚锦绣一眼,似乎没有感觉到那嘲弄的目光似的。 “三嫂,你在看什么呢?” 万俟琳儿很是好奇,那刘凝芝也不算是多么出尘绝俗的美人,怎么就能有福气被柳皇后看中呢?其实她心里很是不舒服,刘凝芝比自己还要小一些,要是真的成了大皇子妃,岂不是自己要对着那女人喊一声嫂子。 这也太惹人烦了。 楚锦绣好歹还是当初的京城第一美,刘凝芝却又算什么东西! 楚锦绣收起了目光,只是察觉到万俟琳儿眼中的不屑之意,她忽然间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在看美人罢了,你瞧这暮春的御花园,有了这些美人,可不是又多了几分生气了?” 万俟琳儿撇了撇嘴,她们两个皇子妃和未成婚的贵女是分开坐的,声音又是刻意压低了几分,所以并不担心对面坐着正说话的几 人听到自己所说的。 “哪有什么美人呀,最美的可不是三嫂你吗?” 万俟琳儿眼中带着些嫉妒,她原本也是大昭出了名的美人的,只是刺玫瑰在大周京城这个百花园里却是比上不足。 且不说京城三美,便是这宁远侯府的宁四小姐都是个出挑的。 削肩细腰,盈盈一握似乎美不胜收,她若是个男人也会被吸引了的。 楚锦绣却觉得万俟琳儿这话中带着嘲讽似的。她这些日子被皇甫殊折磨的身心俱疲,神色都十分的憔悴,却又是哪里称得上最美?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看到这宁四小姐她忽然间觉得自己老了。 楚清欢明明和自己一般年龄,却是坐在那边和那些贵女相谈甚欢,可是自己却只能坐在这里与万俟琳儿说着些风凉话,甚至还在担忧万俟琳儿是不是话里有话。 忽然间觉得大腿内侧微微一疼,楚锦绣顿时蹙眉,却见皇甫殊广袖覆在自己衣裙上。 广袖遮掩了他的手,别人只会看做他将手覆在自己手上而已,却不知那手却是狠狠的捏着自己大腿内侧,恨不得将那皮肉拽下来似的。 而皇甫殊目光却是落在对面席上,似乎在看着楚清欢,又似乎在瞧着刘凝芝。 楚锦绣敢怒不敢言,又要脸上强撑出笑意,只觉得无限憋屈,恨不得当即就能离开这御花园。似乎感知到她的愤怒似的,皇甫殊松开了两指,只是手却又是向上动了去。 楚锦绣顿时一惊,他这是要在这里玩弄自己? 脑中浮现这个念头,她顿时往后一挪,却是吓住了她身后原本准备斟酒的宫女,那酒水尽数倾洒在楚锦绣头上,酒壶落在了她衣裙上,顿时一片潮湿,却又像是失禁一般。 楚锦绣顿时脸色尴尬,皇甫殊早已经收回了手,脸上带着微微的恼怒,“怎么这么不小心?” 楚锦绣简直是有苦说不出,再看对面投来的或是关切,或是冷淡的眼神,更是心中委屈,顿时眼眶一红。 “是妾身的错。” 她无限委屈,柳皇后见状连忙安慰道:“这都是这宫女笨手笨脚的,把她给本宫押下去重打二十板子,看能不能灵巧几分。” 那宫女无端受罚,顿时慌张失色,却是跪倒在那里直磕头,竟是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月如第一个看不过去,她素来知道宫中规矩大的,可是只不过 是洒了酒水在皇子妃身上就要吃二十板子,简直比军规还要冷酷无情三分。 “皇后……” “皇后娘娘,都是锦绣不好,还请皇后娘娘饶了这宫女,让她带我去换一身衣裳将功赎罪就是了。” 萧月如没想到楚锦绣竟是帮小宫女说话,看向楚锦绣的目光顿时柔和了一些。 “好孩子,去吧,好好伺候三皇子妃,不然回头数罪并罚。” 小宫女连忙起来搀扶着楚锦绣离去,脸上是劫后重生的喜极而泣,毕竟二十板子下去,自己这一条性命怕是就要没了的。 “怎么,刚才玉华想要说什么?”柳皇后看向了萧月如,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似的。 萧月如顿时愣在了那里,她没想到自己与楚锦绣同时开口,柳皇后却还是注意到了自己。 一旁楚清欢皱了下眉头,适才柳皇后说那般重罚分明是下了个套,只是这在座的几人似乎都是精明的,唯独月如傻傻地上了钩。 如今柳皇后若真是计较的话,还真是不好开脱。 毕竟,月如适才的口吻并不恭敬。 看着柳皇后那越发显得慈和的笑脸,楚清欢越发担忧,只是自己实在是不宜妄动,不然只怕柳皇后更是会借题发挥的。 “看来五弟所言不虚,玉华最是奈不住性子,这才坐了多大会儿就又起了玩心。” 皇甫镜朗朗的笑声传来,柳皇后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发自心底深处的笑意,语气中却还是有几分嗔怪,“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皇甫镜脸上浮出一抹笑意,“适才和五弟去了翰林院,结果就耽误了时辰,还望母后海涵。” 皇甫镜适才分明是给萧月如解围,只是究竟是不是皇甫华说了什么,只怕是除了他和皇甫华,谁也不知道。 柳皇后自然不会不给独子这个面子,顿时就揭过不提那事。 萧月如后知后觉自己逃过一劫,坐下去之后依旧是心有余悸,一旁楚清欢伸手拍了拍她,低声道:“少说话。” 萧月如点了点头,可不就是爹爹常跟自己说的那句话吗,在京城,尤其是在皇宫,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偏生自己又不是那种沉得住气的人,好在……他帮了自己。 皇甫华唇角一扯,收回了落在萧月如身上的目光,因为皇甫殊和皇甫煜座位临近,所以他便坐在了皇甫镜的下手。 “听说最近便是沈公子也经常去翰林院,怎么没见他一起来?” 柳丹桐正在和岳清歌低声说着什么,听到这话顿时话语一顿,旋即却是冲着岳清歌摇头。毕竟,柳皇后开口后,自己若再是与岳清歌交头接耳,未免有不尊敬柳皇后的嫌疑。 皇甫镜无奈摇头,“沈公子最近醉心文墨,在翰林院的藏书楼里看书,怕是十头牛也拉不来他的。” 众人闻言不由一笑,南宫语嫣最先开口,“我在南疆的时候就听说沈公子最是厌恶书册,说是看书百卷,不如行路十里,怎么如今却又是醉心文墨了?” 皇甫镜答道:“南宫小姐这问题,怕是要问沈公子才能得到答案。” 沈潜向来特立独行,究竟什么心思,却是无人能拿捏得住的。 又是一盏茶的工夫,楚锦绣终于回了来,看到她归来,柳皇后站起身来道:“都在这里坐着也没意思,今天倒是天气暖和,不如一道去游湖好了。” 太液池那边已经停靠着宫里的画舫,玉璧雕梁好生精致。 “母后,游湖倒是四平八稳,不如划舟比赛有意思,反正差不多就要端午了,咱们何不小试牛刀?”皇甫云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突如其来的建议让柳皇后明显的错愕了一下,旋即却又是笑着点头,“倒是你这小丫头鬼点子多,那就这样好了。” 皇甫云芊笑了起来,“芊儿这不是为母后分忧吗?” 太液池上很快就安排好了兰舟,柳皇后生怕出现什么危险似的连忙吩咐道:“镜儿你带着他们几个一同跟着,小心照看着,输了比赛是小,知道吗?” 柳皇后从谏如流采纳了皇甫云芊的建议,颇有些像是当初东墨湖上的那一番比试,只是这次却只有女儿家参与罢了。 南宫语嫣、万俟琳儿和萧月如都习武懂些皮毛,楚清欢是几人之中年龄最大的,因此便是以四人为首,每个人又各自选择了一人搭档。 刘凝芝上前一步,刚想要选择楚清欢,身后却是有人道:“楚姐姐,不如让宁四跟着你好了,我嘛就跟着语嫣,丹桐和玉华郡主一起,刘三小姐和银月公主一道,这样如何?” 楚锦绣并没有参与,她现在这身体,万一用力过度引得那毒发,可是什么都挽救不回来的,她又怎么敢呢? 刘凝芝并不喜欢这个安排,因为她很是敏锐地察觉到万俟琳儿对自己的敌意,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倒也不错,那就这样吧,你们女儿家也不需要这么争强好胜,小心些,无论是赢是输,本宫都是有彩头的。” 岳清歌这安排正是中了柳皇后的下怀,让刘凝芝先是和万俟琳儿适应一下倒也是不错,而且万俟琳儿又是争强好胜的,定是能夺了魁的。 刘凝芝将心底里的不乐意掩藏了去,笑盈盈地答应道:“清歌安排的正好,那就请六皇子妃多多担待了。” 柳皇后在场,万俟琳儿并没有给刘凝芝什么脸色,只是坐上了兰舟的刹那,她却是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你最好别给我拖后腿,否则我定不饶你!” 刘凝芝却好像没有听到这狠戾的威胁似的,反倒是笑着道:“多谢六皇子妃关心,凝芝记住了。” 她们俩的兰舟挨着的正是楚清欢和宁四的兰舟,宁四看着那边表情明显是不对盘的两人,不由靠近了楚清欢一分,好奇道:“楚姐姐,她们怎么了?” 楚清欢并不喜欢别人靠近,虽然这位宁四小姐是岳清歌特意安排给自己的,可是她并不会一眼就认定了的。 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楚清欢笑了笑,“许是在商讨什么策略吧。” 宁四闻言皱了皱眉,“这还有什么策略不成?先快行领先,然后平稳发力?还是先平稳发力,最后冲刺?” 楚清欢闻言眉头眯了眯眼,看来这位宁四小姐看似无害,却也是聪明绝顶的,不过…… “无论怎么着,咱们划咱们的就是了。” 宁四点了点头,只听到岸上是雷总管一声令下,她手中船桨已经拨开了水面的波纹。 太液池是宫中最大的湖,连通着流经京城的静水,百丈的距离对原本就经历过东墨湖比试的几人而言并不算长,只是却苦了万俟琳儿。 她一腔怒火,几乎控制不住了。 还本来以为这刘凝芝是个聪明的人,起码不是什么蠢材,可是为什么现在却是表现的这么愚不可及? 自己奋力向前,她倒好,倒是往后拨水,简直是笨死了! 万俟琳儿扭过头去张口就要大骂,只是触及到身后皇甫煜那带着淡淡的警告的神色,她又是闭上了嘴。 刘凝芝似乎也很是委屈,几乎眼泪都要落了下来了。 看着原本落后自己的楚清欢竟是追了上来,竟是忽然间激动起来,“六皇子妃,快些,她们要追上来了。” ☆、第74章 楚清欢闻言顿时瞪眼,“又不是我要你……唔。” 姬凤夜犹如没有骨头的蛇一般在她的唇腔里游走,原本还弥散在唇腔里的桂花糕的香甜似乎颇得他的兴趣,流连在每一个齿缝间,只恨不得将楚清欢整个人都含在他唇齿中才罢休似的。 楚清欢瞪着眼睛,看着姬凤夜那一汪深不见底的眼眸,她分辨不清出这时候姬凤夜究竟有几分情意,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起竟是主动的回应了他。 彼此唇腔内纠缠不止,直到最后气息都绵绵才离开了彼此。 女人到底是这上面的弱者,楚清欢几乎是瘫在了姬凤夜的怀中,而后却是被他一抱,坐在了他的腿上。 “吃一块,补补力气。” 桂花糕的香甜,并不是楚清欢十分喜欢的味道,此时此刻却是最好的选择。只是那桂花糕刚被她放到嘴里,姬凤夜却是在她耳边轻声笑道:“你的桂花糕的味道要比清风楼里的好多了,本督还想要尝一尝。” 楚清欢还没反应过来,姬凤夜却又是吹响了号角,攻城略地,只将她杀的片甲不留。 楚清欢最后脱身的时候已经时近黄昏了,她发誓自己往后再也不吃桂花糕了。只是坐在马车里,回想着姬凤夜说的那句话,她却是忍不住脸颊发烫。 “丫头,等此间事了,嫁给我吧。” 姬凤夜用身体的一部分告诉她,他已经等不及了。 只是此间事了,楚清欢看着马车行动间车帘摇晃而洒落进马车车厢里的一丝余晖,眼中也透着几分迷茫。如今自己早已经不再是丞相府后院里的那个二小姐了,如今身上牵扯着这么多,什么时候此间事了,却也并不在自己掌控之中了。 事到如今,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是吗? 宣武二十六年是大周最为热闹的一年,先是柳皇后赐婚其胞妹柳采蓉与寿康伯府世子庄明杰,而后是金科出榜之时晋国夫人独女薛金莲和新科状元楚文琛传出婚约不久后就得到了证实,更为热闹的却是这几天。 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说是大皇子有意兵部尚书刘可明的三女儿刘凝芝,朝堂之上八千岁也提出其为大皇子妃人选,却不料最后这刘三小姐却是要嫁到三皇子府当侧妃。 “好端端的大皇子妃不当,却是甘愿为妾,这可真是和二十多年前的那旧事一模一样呢。”寿康宫里,太后叹息了一声,却又是继续转动数珠,低声念经。 一女二嫁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似乎有人在暗中刻意安排似的,只是宣武帝这次却并没有派锦衣卫去调查,而是听之任之其发展了。 只是这次的流言却是有愈演愈烈之势,眼看着就是要压制不住之际,却又是一桩喜事传出,宣武帝赐婚镇南公世子与平阳公主,择日完婚。 这一消息传出,京城里再度沸腾。 “镇南公世子前途不可限量,如今尚了公主,镇南公府将来可是朝中最为显赫的权贵了。”手握军权,又有公主撑腰,这岂不是朝中最显赫的勋贵吗? 君看那临平侯府、承恩侯府、寿康伯府还有那宁远侯府,长宁侯府,却又是哪一家军权在手的? 只是有人却是提出了不同的意见,“镇南公世子完全可以凭借军功建立功勋,又何必依靠平阳公主撑腰?依我看呀,这是咱们皇上想要收回镇南公手中军权的表现,哪是什么宠爱呀,分明是夺权?” 京城里的传言纷纷,这流言流传到宫里的时候皇甫云芊顿时坐不住了。 “公主,公主,皇后娘娘吩咐了,您现在不能出宫呀!” 皇甫云芊哪里顾得了这些? “可是我再不出去,我这婚事就成不了了。” 她只是喜欢南宫默言,想要成为他的妻子而已,哪里想那么多了? 宫女彩铃也是知道这流言纷纷的,看皇甫云芊竟是这般着急神色,顿时急的团团转,皇甫云芊看得眼烦,“你别转了,我都眼花了。” 彩铃被一吼却是忽然间脑中一亮,“公主,您不如请清欢郡主来给您出个主意?她向来有成见,而且公主不是很信任清欢郡主吗?” 听到彩铃这话,皇甫云芊顿时两眼放光,“这倒是个好主意,你去请清欢姐姐,就说,就说我的鸳鸯抱枕老是绣不好,请她进宫来教我。” 彩铃没想到自己不单负责出主意,还要负责跑腿,只是想到公主的幸福系在自己身上,她顿时点头答应,“奴婢定不辱使命。” 皇甫云芊看她这般正中模样,不由的笑了起来,不过就是让她去请清欢姐姐嘛,怎么还来这么一出? 她不由失笑,脸上却没有了原本的慌张神色,殊不知这正是彩铃的目的,慌里慌张一脸急色的表情实在不该出现在公主脸上。 能博得公主一笑,她装个小蠢样子又算是什么呢? 彩铃不辱使命将人请了来,而 且还是买一送一的,南宫语嫣也随着楚清欢一同来到了皇甫云芊的云芝殿。 看到楚清欢的时候,皇甫云芊两眼放光,只是待看到南宫语嫣的时候却是莫名的心虚了一下,若不是自己一心想要嫁给南宫默言,镇南公府怎么会陷入这流言蜚语之中呢? 楚清欢见状不由一笑,调侃南宫语嫣道:“看来公主还怕了你这个小姑了,往后你俩争执起来,定然是公主输给你的。” 皇甫云芊向来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如今虽然有所收敛,可到底也是禀性难移,听到这话顿时要反驳,只是再看到南宫语嫣却又是萎了下来。 她实在是没有底气呀! 南宫语嫣笑着道:“公主不是女红上有疑问吗?难道已经解决了?既然如此,表姐我们走吧,我还想要和你下完那局棋呢。” 皇甫云芊连忙拉住了楚清欢的手,“别走!”她哪里解决了,不过是因为面对南宫语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了而已。 楚清欢看皇甫云芊那神色,分明已经是着急上火到极点了,也不再戏弄她,“公主,你和语嫣好好谈一谈,毕竟她最是清楚自己兄长的心思,不是吗?” 皇甫云芊没想到楚清欢竟是直接把自己丢给了南宫语嫣,顿时傻了眼,眼睁睁地看着楚清欢离去,她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公主不想和我谈一谈?”南宫语嫣只觉得自己这次随着楚清欢进宫是明确的选择,她并不是十分熟悉皇甫云芊,如今倒是个机会。 不过,她既然吩咐人去请楚清欢,显然对这门婚事,或者说对哥哥是十分在乎的。也许,这是这场婚约里,自己最为满意的地方,也是最为无奈的地方,毕竟,哥哥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这个曾经的刁蛮公主。 皇甫云芊抬起头来,看着南宫语嫣那眼中的神色,她有一瞬间的失神,为什么她刚才好像在南宫语嫣眼中看到了惋惜?她在惋惜什么? 楚清欢原本打算去拜访太后,只是刚出了云芝殿的大门,却是看见一个青衣小内监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什么人似的,看着自己到来连忙迎了上来,“郡主,干爹特意吩咐小卓子来请您,皇上请你去谈话。” 楚清欢闻言一愣,她没想到宣武帝竟是会在这个时候召见自己。 皇甫云芊刚把自己请进了云芝殿,宣武帝就派人来请自己了,看来她和南宫语嫣的行踪是被人看透了的,只是宣武帝召见自己却又是想要知道什么? 看到楚清欢发愣,小卓子却是误以为楚清欢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连忙解释道:“御前的杜总管是奴才的干爹。” 知道这小卓子是误会了的,楚清欢却也不解释,点头道:“那就麻烦小公公带路了。” 杜德全在御书房外候着,看到自己到来,他不急不躁的上前迎了几步,小卓子知情识趣地退了下去。 “郡主小心些,皇上大概会问公主和世子爷的婚事。” 楚清欢感激地点了点头,看着御书房殿门轰然洞开,她迈步走了进去。 龙椅上空无一人,楚清欢愣了一下,却是听到宣武帝声音传来,“丫头,过来一下。” 声音是从书架后传出来的,楚清欢循声过了去,却见宣武帝脚下放着不少的奏章,帝王并没有转头,却是吩咐道:“把这些抱过去。” 那些奏折上都或多或少的布着些灰尘,显然时日已久,楚清欢顺从地抱起了地上的十多本奏章放在了御案上,刚要折返回去,宣武帝却是已经过来了。 她连忙退下,却不想宣武帝却是喊住了她,“不用退下,这些奏章你也看看。” 楚清欢愣了一下,旋即却是道:“后宫不得干……” 宣武帝闻言一笑,“你不是后宫的人,只是看一看罢了,朕不说,却又是有谁知道?何况,你若是不看,岂不是抗旨?” 楚清欢闻言不由一笑,点头应道:“是,臣女遵旨。” 一共二十多份奏章,其出处却也不外乎三处罢了。 蜀南国王,南疆布政司还有便是镇南公。 而这二十多份奏章里,却是有一个共同点,楚清欢很快就发现了。 那就是这二十多份奏章,几乎可以看做是南宫默言的功勋表。 虽然镇南公的奏章之中只是公事公报,可是南疆布政司和蜀南王对南宫默言的军功赫赫却是大力赞扬的。 “说吧,你有什么看法?” 看楚清欢放下了最后一份奏章,宣武帝开口问道。 他目光落在了那奏章上,眼中似乎带着几分思索。 楚清欢拧了拧眉头,最后却是道:“皇上,若是要臣女说看法,还望皇上饶恕臣女妄言之罪。” 宣武帝闻言一笑,“这倒是和你祖父有几分相似,当年父皇每每问他朝政的时候,他也是这般说法。朕恕你无罪!” 见宣武帝竟然是毫无芥蒂地谈起了楚老太爷,楚清欢心中稍稍安稳。 “臣女听人说过,南疆布政司是个极其顽固,且手段颇是强硬的人,而且他与镇南公颇有些政见不合,不知道这是否属实。” 看宣武帝并没有说什么,楚清欢才又接着道:“若这是事实,那么布政司大人的话便是属实的,若是表面上布政司大人和镇南公交恶,私底下却是交好的话,臣女不得不怀疑,南宫世子的军功赫赫中是不是掺了水分。” 宣武帝眉头一扬,“你信不过蜀南王的话?” 楚清欢扬唇一笑,“蜀南王的那些事,臣女虽然不清楚,可是却也是听了一些传言的,蜀南之乱依靠着镇南公平定,蜀南王对其感激不尽,若是镇南公要求蜀南王趁机为南宫世子美言几句,却也不过是提笔就来的事情而已。这个顺水人情,想来蜀南王不会不给镇南公的。” 楚清欢一番话后,宣武帝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目光炯炯看着她,半晌才道:“所以,你觉得南宫默言这些军功有可能名不副实?” 楚清欢摇头道:“臣女并不敢冒昧揣测,只是说出了其中的可能性而已,毕竟皇上没有给出臣女答案,南疆布政司和镇南公究竟是什么交情。” 宣武帝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倒是问道:“朕听说过,你母亲曾经和镇南公夫人有过约定,说是给你和南宫默言定下了婚约的。” 楚清欢闻言脸色一变,顿时跪倒在地,“皇上,臣女幼年丧母,婚约之事也不过是听别人提及过而已,至于究竟有几分真实性,臣女一无所知。只是昔日镇南公夫并未对臣女提过此事,想来这所谓婚约不过是空穴来风而已。” 看着跪倒在地的人,宣武帝淡淡道:“起来吧,朕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楚清欢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只是落在了那御案上的奏章上,却并没有看宣武帝。 “南宫默言这些军功没有一件是虚假的,甚至,还少了些。” 楚清欢闻言一愣,军功还少了些,这些便是南疆布政司都不知道,为何宣武帝却是知晓的,难道她竟是在镇南公身边安插了人不成? 她一时间心惊胆战,这等原本是极为机密的事情,宣武帝对自己说,又是什么用意,难道是要借这个机会来除掉自己不成? 楚清欢一时间冷汗淋漓,唯独面上,还能保持几分冷静。 “你这个姑丈,一辈子谨慎,也唯独将南 疆交到他手里,朕才放心。”’宣武帝又是一句,楚清欢闻言心中稍稍一安。 宣武帝还信任镇南公,那么他就不会对南宫家动手,也不会借着这机会除掉自己的。 “你说,南宫家的女儿会对芊儿说些什么呢?”宣武帝似乎对此感兴趣,看向楚清欢的目光颇是带着几分打量。 楚清欢慢慢安定了下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带颤抖,“臣女想,南宫世子行得正坐得直,语嫣向来和南宫世子兄妹情深,想来会劝公主不用过于担忧,毕竟南宫世子并没有对这门婚事提出任何异议。” 楚清欢知道,在帝王面前,任何卖弄都不过是突然的,唯独有实话实说,自己才能博出一条出路来。 宣武帝半晌沉默,最后才笑了笑道:“难怪芊儿那丫头会找你来拿主意,她倒是信得过你。” 楚清欢微微一笑,“能得到公主的信任,是臣女的福气。” 宣武帝笑了笑,“芊儿及笄之后出嫁,只是朕记得今年你也是碧玉年华了,难道你外祖父和云詹都没给你说过婚嫁的事情?到底是家中没有主母,也忽略了你的婚事。” 楚清欢闻言几乎是身形一晃,险些就要跌倒在地上了,她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是,是臣女想要伴在外祖父膝下陪他老人家几年时日。臣女不详,不敢妄谈婚约。” 宣武帝闻言沉默了一下,旋即却是笑了起来,“不祥?这等疯言疯语你也信?不如朕回头给你挑选个如意郎君好了,省得你外祖父和舅父操心了不是?” 楚清欢舌尖微微颤抖,她咽了一口唾液这才低声道:“皇上日理万机,还要操心臣女的婚事,臣女惶恐。” 宣武帝朗声一笑,“朕最近倒是喜欢做媒了,如今这京城里尚未成婚的倒是有那么几个,真的两个儿子也还没成家,对了,凤夜也尚未婚娶,你觉得他如何?” 不用抬头也知道宣武帝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只是此时此刻,她却是不知道,帝王这话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试探。 “千岁爷龙章凤姿,臣女怕是配不上他。” 宣武帝闻言大笑起来,“凤夜确实比一般女子都要美几分,不过这世间又有谁能在容颜上抵得过他呢?算了,问你一个女儿家算什么,你去吧。” 楚清欢离开御书房的时候脚步沉稳,杜德全连忙进了来,看着帝王假寐,他想要退出去却是听到宣武帝道:“你说楚家这女儿,这般聪明,朕到底该 拿她如何是好呢?” 杜德全闻言心中一惊,他没想到帝王竟是又动了除掉楚清欢的心思,上次云家奉献出一半家财充实了国库,宣武帝才饶了楚清欢兄妹两人,这次呢? 难道是要云家倾家荡产不成? 只是他心中震惊,面上却是没什么波澜,“皇上是说,她到底是楚思远的女儿?”杜德全并不知道御书房内宣武帝和楚清欢到底说了什么,毕竟适才御书房里没有一个人伺候,他也无从得知。 宣武帝闻言沉默了下来,杜德全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 当初楚家抄家的时候,八千岁送往宫里一箱子密封的卷宗,御书房内帝王看到那卷宗后砸碎了御书房内所有的摆设,甚至打消了原本提审楚思远的念头。 这其中的缘由,便是杜德全都一无所知,除了帝王外,也许唯一知情的便是姬凤夜了。可是他是宣武帝的心腹,除了帝王,却又有谁能撬得开他的嘴巴呢? 也不知道楚清欢究竟是哪里触怒了帝王,竟是惹来了这杀身之祸。 “你说,朕该不该杀她?” 听到帝王说出这话,杜德全只觉得心中一跳,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最后却是低声道:“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宣武帝闻言忽然间笑了起来,“朕倒是听说她曾经用一个野方子治好了你多年的腿疾,怎么却对恩人没有一点感念之情?” 杜德全并不意外宣武帝会说出这话,毕竟这宫里很少有事能瞒住帝王的,“清欢郡主对老奴固然有恩,可是老奴的主子是皇上您。毕竟,毕竟她是楚相的女儿,若是存了报复之心,只怕回头也不堪设想。” 宣武帝闻言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不过是一个女儿家罢了,还能掀起多大的波浪?再说,楚思远害了她母亲,她又岂会给楚思远报仇雪恨?你多虑了。” 杜德全犹是有些迟疑,良久才点头道:“只要皇上放心就好,其实也是。一个女儿家掀不起多大的风波的,而且皇上要是处置了她的话,老奴只怕长公主是第一个反对的,毕竟楚清欢这郡主封号,也是长公主给她求过来的。” 看着宣武帝色变,杜德全慢慢道:“毕竟,若是处置了楚清欢,岂不是打长公主的脸?老奴愚蠢,险些酿成大祸,还望皇上恕罪。” 宣武帝无声一叹,“也不知那丫头什么造化,竟是入了凤儿的眼睛,罢了,就留她性命吧。陪朕去寿康宫看看。” 从灵山回来后,原本住在慈宁宫里的太后因为想要潜心礼佛,干脆搬到了有佛堂的寿康宫,整日里吃斋念佛不问世事。后宫妃嫔请安,每每都是避而不见,唯独宣武帝前去的时候,才与帝王交谈一会儿。 只是杜德全却有些诧异,宣武帝去找太后的时候往往都是需要太后帮他拿定主意的时候,这如今说了留着楚清欢性命的,却又是让太后帮拿什么主意? 太后这些年潜心向佛,不可能会造杀戒的呀! 杜德全一肚子不解,随着宣武帝前往寿康宫。而之前出了御书房的楚清欢脚步稳健,可是却是在拐弯之后两腿酸软无力,直直跌倒在地上,脸色都是惨白的。 她此时此刻才反应过来,宣武帝适才是对她动了杀机的! 甚至于此时此刻,她依旧不能确定,帝王是否还有那杀机。 只希望杜德全不要说话保自己,否则只怕是自己真的小命不保了。 回到云芝殿的时候,皇甫云芊正在和南宫语嫣笑谈,看她模样就知道心结已经打开了。倒是皇甫云芊看到楚清欢不由问道:“清欢姐姐你哪里去了,刚才怎么遍地都找不到你?” 楚清欢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四处看看罢了,我还有些事先走了,语嫣你陪着公主吧。” 南宫语嫣顿时追了上去,“我陪你回去。”皇甫云芊沉浸在幸福之中不曾察觉楚清欢的异样神色,可是南宫语嫣却是敏锐地感觉到楚清欢那隐藏在眼眸深处的慌张,以及不安。 皇甫云芊虽然有些不舍得南宫语嫣走,可是看到未来的小姑那般神色,似乎在恳求自己似的,她终于点了头。 南宫语嫣这次没有骑马,而是与楚清欢一道坐在马车里,她触手碰到楚清欢一双手冰凉,脸色顿时一变,“怎么了,难道你遇到了什么人不成?” 只是这皇宫里,却还会有什么人能将天不怕地不怕的楚清欢吓成这个样子? 楚清欢笑意依旧是虚弱的,“语嫣,忍着,现在你千万不能出事。” 不然,只怕是镇南公府就要毁之一旦了。 帝王看似毫无芥蒂将自己见识镇南公的事情告诉自己,无疑是敲山震虎,他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讯息,只可惜,并未能成功。 南宫语嫣乍一听可谓是一头雾水,“楚清欢你在乱七八……”她忽然张大了嘴,脸上满是惊讶神色,“你难道见到的是皇上?” 也唯独帝王,高高在上,掌握绝对的权利,能恣意决定人的生死,能让楚清欢这般后怕…… 楚清欢点了点头,却是缓缓闭上了眼眸。 南宫语嫣看她形容憔悴的模样,翕动着嘴唇,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自己和楚清欢是应邀去的皇宫,宣武帝却是将楚清欢召见了去,显然是料到了这次规劝皇甫云芊的是自己。 可是帝王又会对楚清欢说什么呢?不会是谈论朝政,也不会是提及楚思远,最有可能的便是和眼下的京城传言有关。 毕竟,此时此刻京城里流言纷纷,几乎能将镇南公府淹没了的。 看着楚清欢微微颤抖的睫羽,南宫语嫣低声道:“对不起,谢谢你了。” 对不起,因为哥哥的婚事却是把你牵扯进去。 她几乎能够想象,帝王会用什么样的语言去揣度,去试探楚清欢的心思。 毕竟,当年,母亲和云静辰可是为一双儿女定下了婚约的。 谢谢你,因为此时此刻的镇南公府再也经不起一丝的风浪了。 若是自己与月林的事情被公之于众,只怕下一刻镇南公府也会步上楚相府的后尘,里通外国,这罪名,足以让南宫家一败涂地,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楚清欢缓缓睁眼看了她一眼,看着南宫语嫣瞳孔里流露出的真诚,她不由笑了笑,“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这般诚心诚意。” 就算是镇南公夫妇离京的那次,南宫语嫣虽然是听进了自己的话,可是对自己却依旧是有着敌意的,唯独这次,是真心实意的道歉与感激。 云府的马车将南宫语嫣送回了镇南公府,楚清欢此时此刻没有心神再与南宫语嫣下棋,只是她没想到南宫默言却是在府门前等着,似乎算准了这个时辰,南宫语嫣会从宫里回来似的。 楚清欢没有下马车,而是透过车窗对南宫默言微微示意,然后便吩咐丁留驾着马车离开了。 南宫语嫣看见兄长的时候,眼中却是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直到书房,四下里无人的时候,她才说道:“哥哥,你告诉我,你回头将皇甫云芊置于何地。” 这个问题,其实她心中早有答案。哥哥喜欢的从来不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他自幼文韬武略,曾对父亲说过娶妻当娶无双女。 皇甫云芊身份高贵,可是褪去了那光鲜的外衣,却也不过是个平常女儿家罢了。南 ☆、第75章 晋国夫人并没有立即答应,倒是柳丹桐诧异道:“你要管事干什么?难道云家还缺了人不成?” 云家和薛家是大周有名的商户,得力的管事岂不是一抓一大把,怎么楚清欢竟是还要向晋国夫人借人? 晋国夫人却并没有问楚清欢原因,“等明天莲儿出嫁后,我直接让人去找你。” 楚清欢感激地点头,“麻烦夫人了。” 晋国夫人并未在这里久留,柳丹桐终究还是按耐不住,连忙问楚清欢,“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好奇,可到底更多的是关心,楚清欢心中一阵暖流流过,毕竟能得到柳丹桐的热心,对她而言实在是难得。 “难道是你想调查云家的账务?” 薛金莲蹙着眉头,最后说出了这么一个答案,楚清欢闻言转头看向她,眼中露出一丝无奈,“长公主对我说,当初楚家覆灭,云詹用一半家财换了我一条性命。” 虽然她心底里已经相信了长公主的话,可是她需要一双手来帮自己,看一看云家现如今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番境地。 而她能信得过的,也只有晋国夫人母女了。 薛金莲眉头皱得更是厉害,而柳丹桐直接惊呼出声,“怎么会这样?皇上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子,这不摆明了是趁火打劫吗? 楚清欢苦涩一笑,“我欠云家的太多,只是金莲你即将成为楚家妇,这事,我不能再瞒你。如今楚思宁和楚文琛虽然得到宣武帝的信任,可是帝王的心思谁也猜不准。也许……” 也许,你母亲到底是晋国夫人,便是帝王想要动你也要想一番手段,可是出嫁女不再受母家庇佑。楚锦绣、楚常喜和楚常乐因为出嫁而得到这庇佑,薛金莲一旦嫁入楚家二房,那便是永远失去了这庇佑的。 薛金莲脸色沉静,良久之后才浮起了一丝笑意,“你放心,我会小心的。不过……”她突然转换语调,笑着道:“难道你这是在怂恿我逃婚不成?” 楚清欢闻言一笑,一旁柳丹桐也是咯咯笑了起来,“可不是吗?这样子龙颜大怒,才有的瞧热闹呢。” 小书房内一片欢声笑语,这是薛金莲成婚前在晋国夫人府过的最后一夜,是夜三人抵足而眠,悄声细语说着许多贴心话。 晋国夫人站在门外,听到女儿闺阁里时不时传出来的笑声不由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那是母亲开怀的笑意,可是笑意里却又是带着泪水的。 伺候晋国夫人的老嬷嬷见状连忙低声道:“小姐,小小姐到底是找了个好人家,您可别哭呀,多好的日子。” 是呀,子时已到,今天便是金莲出嫁的日子了。 晋国夫人笑着摇了摇头,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奶娘,你说我做的对吗?” 老嬷嬷是晋国夫人的奶娘,看着自己的小姐从小长大,又看着小姐的女儿长大,这辈子唯一和晋国夫人闹过别扭还是十多年前的时候。 “小姐,你没错,小小姐会幸福的,她那么可爱的人,怎么会不幸福呢?”老嬷嬷劝解道:“虽然她和那庄明杰并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她绝对不能嫁给庄明杰的,小姐,你万不能因为一时的心慈手软而害了小小姐的一辈子呀!” 晋国夫人闻言忽然抬起头来,似乎要干涸那泪水似的,“我知道,即使他们并非是兄妹,我也绝不会容许金莲再入虎口的,庄似道是个禽兽不如的,薛清更是个彻彻底底的贱人,我又怎么会让金莲重蹈了我的覆辙呢?” 她眼泪又是落了下来,老嬷嬷见状心中满是心疼,她见证了小姐的一辈子,自然也知道小姐这一辈子最为凄苦的时候。 “只是,奶娘我怕……”晋国夫人忽然间抓住了老嬷嬷的手,“他好像见到金莲了,我怕他会害了金莲。” 老嬷嬷闻言也是心中一阵惶恐,只是看到小姐这般模样,她连忙安慰道:“小姐,你别担心,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那人,对你终究是有几分情意的,又怎么会害了小姐呢,他,定是不会的。 老嬷嬷细语安慰,晋国夫人好像安稳了几分,最后临睡之前却是又坐起身来,“奶娘,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当初,我明明可以让莲儿不去秋围的,偏生我想赌一把。” 她脸上满是懊悔之意,老嬷嬷这些年来哪曾看到自己的小姐这般神色,连忙抱住她安慰道:“小姐,哪有这回事呀,当初圣命难违,小小姐就算是真的被认了出来也是她的命,你放心,她吉人自有天相的,不会有事的。” 晋国夫人贪恋这从幼时就给与自己温暖的怀抱,最后却是在老嬷嬷的怀抱里沉沉睡去了。老嬷嬷看着自家小姐便是睡去也不安稳的模样,心底里满是酸楚。 若非当年薛清那贱婢忘恩负义,她的小姐应该有美满的家庭,何至于如今竟是落到了这般境地呢? 晋国夫人府的夜色慢慢的消散,天还不过是微微亮的时候便已经 是热闹一片了。 宫里赐下来的吉服,更衬得薛金莲娇艳若红莲,美不胜收了。 晋国夫人看着女儿那一身红妆眼眶微微湿润,最后却是忍住了。 当年她没有的东西,她的女儿此番都有了,她从此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有疼爱她的丈夫,将来还会有可爱的孩子。 这一切,莲儿都会拥有的,自己要为之保护她。 看着正笑着与楚清欢、柳丹桐说话的女儿,晋国夫人转身离开了喜房。 楚清欢余光瞥见了晋国夫人的离去,她心中纳罕,看青檀正是很有心得的在给薛金莲用香脂,她提步出了去。 却见晋国夫人扶着那大红的廊柱,肩头微微颤抖。 “夫人,难道不打算和金莲姐姐告别吗?” 晋国夫人没有回头,只是声音中带着几分呜咽似的,“不用了,我身体不舒服,过会儿吉时到了,你让莲儿直接出去就是了。” 爱之深,所以不敢面对女儿别离自己?因为这一旦别离,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女儿就真的再也不是自己膝下的小棉袄了。 也许是前世经历过那一番背叛似的,楚清欢不知为何自己对晋国夫人的想法一清二楚,只是看着身后扶着门框,两眼中充盈着泪水的人,她忽然间觉得心沉沉的。 若是娘还活着,将来自己出嫁的时候,她是不是也会这么一番心境呢? “夫人难道不打算祝福金莲姐姐吗?”收起了全部的心思,楚清欢轻声说道。 晋国夫人却是骤然转过头来,“我怎么会不打算祝……”只是看到门前那无声哭泣的人儿时,她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里。 她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可是那话分明是都听见了的。 “娘,就算莲儿出嫁,却也是您的女儿呀!难道您真的在怨莲儿不成?” 薛金莲的泪水没有忍住,唯一庆幸的是青檀的使用脂粉的手段高超,她的妆并没有花。 长廊下,母女话别,柳丹桐轻轻扯住了楚清欢的衣袖,“谢谢你。” 这一句谢谢,她是替自己说的,因为她的薛金莲的好友,不希望自己的好友满怀心事的出嫁。 而这句谢谢,也是替薛金莲说的,因为出嫁在即,薛金莲今天是没空再特意去道谢的。 柳丹桐固然沉浸诗书之中,固然心高气傲,可是她也是敏锐 的,敏锐地察觉出晋国夫人母女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沟壑,犹如鸿沟,不可跨越。 好在,如今已经为这泪水充盈,母女两人心结解开。 楚清欢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此时此刻,她说什么却都是多余的。答应晋国夫人帮薛金莲斩断情丝,如今自己这才算是彻底地完成了任务,不是吗? 楚文琛前来迎亲的队伍很快到来,晋国夫人一脸笑意送别了女儿,只是待花轿消失在眼线中,她却又是泪水盈盈。 楚清欢随着花轿一同离去了,毕竟她也是楚家人。而柳丹桐则是受薛金莲嘱托留在了晋国夫人府,负责开怀晋国夫人。 “夫人,若是想要去看,不妨就去好了。” 她突发奇想,“毕竟,金莲姐姐只有您一个亲人而已。” 柳丹桐有些汗颜,父亲平日里并不十分教她规矩,礼教之事与她而言,很多时候不过是枷锁罢了。 看着晋国夫人这般神色,她自然是又将那枷锁抛开了去。 “去准备马车,夫人要出门。” 晋国夫人和柳丹桐赶到帽子胡同的时候,府门前的门房惊了一下,却还是连忙请两人进了去。喜堂里,司仪唱诺完最后一句,婢女正是要搀扶着薛金莲离开,却是有人在观礼的宾客中喊道:“状元郎妙手著文章天下皆知,今天又是洞房花烛抱得新美人归,不如让我们见一见状元夫人的花容月貌吧?” “竟是有人大闹喜堂?”宾客中有人低声一句。 宾客中观礼的晋国夫人闻言猛地看了过去,却见那人拎着酒瓶,一脸醉醺醺的模样,分明就是庄明杰! 听到这声音,薛金莲也是颤抖了一下,她没想到庄明杰竟然闹到了这里,若真是处置不好,自己只怕是进门就惹了麻烦的。 清欢说的不错,这样的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却又是哪里值得自己喜欢呢?既然这事是因为自己而起,那就由自己结束好了。 “庄世子不曾参加过科考,不知其中规矩,过几日待我和夫人设宴再行招待,今日……”楚文琛轻声一笑,迎上庄明杰的目光,带着几分笑意,“却是不能的。” 便是文章,第一个能看到的却也是那写就文章的人,主考官阅卷。而如今若真是以嫁娶论之的话,楚文琛便是第一个能见到新娘红妆的人,而至于这主考官则是楚思宁和常氏这对公婆,却又与你庄明杰有何干系? 在场的人之中 身份显贵的有皇子,籍籍无名不过是个书生的也有,却无不是前来贺喜的,唯独庄明杰是来捣乱的。 “庄世子喝多了,我带他去醒醒酒。”沈潜主动开口,他之前与庄明杰多少也有几分交情,却是不想原本有几分才学的寿康伯世子,如今却是这般模样。 楚文琛也不再多说,只是温声对薛金莲道:“你先去歇着,这里不必担心。”他回眸瞬间,却是看到楚清欢出了去,楚文琛心中顿时有了几分底。 今天父亲和母亲之所以请楚清欢来这里,一来是为了安抚薛金莲,二来怕是就是为了防止庄明杰忽然闹事。 毕竟,大喜的时日,若真是把庄明杰拒之门外,回头更是有流言蜚语对薛金莲不利的。 “我没喝醉,静之你放开我!”庄明杰口里嚷着,只是却并没有动手,他好歹是习了骑射的,若真是动起手来,沈潜并不是他的对手。 “沈公子,我与庄世子有话要说,不知公子可否……” 沈潜听到脚步声回过头去,才发现楚清欢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后,他看着楚清欢,眼中有几分担忧。 毕竟一个弱质女儿家,若真是庄明杰发了疯,只怕楚清欢并不能讨得好的。 他犹豫之际,庄明杰却是满嘴散发着酒臭味,冷声说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褚庆华,你狠心拆散我和金……” “啪”的一声清脆巴掌声打断了庄明杰的话,他脑袋也被带偏了去,整个人似乎都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捂着红肿了的脸,眼神凶狠似乎要把楚清欢吃了一般,“你竟敢打我?” 楚清欢闻言冷笑,看向庄明杰的目光却满是不屑,“庄明杰,你以为你是谁?文不成武不就,不过是一个妾生的儿子,难道还真得以为你就身份崇贵了不成?别忘了,你不过是妾氏肚子里爬出来的,又有什么身份配得上金莲姐姐?” 沈潜没想到楚清欢竟是这般出手狠辣,他更是没想到,楚清欢言辞却是这般犀利毫不留情。 庄明杰的确不是正儿八经的嫡子,而且其生母更是身份成谜,据说是大户人家的小妾,当年为庄似道所引诱私奔了的。 只是这些年来,庄淑妃在后宫地位牢固,却又有谁敢说这种话? “你以为庄淑妃可以护你一辈子不成?依靠着女儿家在后宫里争名夺利自己却作威作福,你以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不成?你又凭什么去跟楚文琛一较高低? 就凭你这一身酒气,就凭你在青楼楚馆里的手段?” 所有的宾客几乎都在喜堂里,这小花园里十分安静,几乎没有人来往。 沈潜看着楚清欢神色清冷,说出那字字诛心的话,再看庄明杰神色惨白,眼中冒出的怒火,他忽然觉得不妙。 到底庄明杰昔年和自己也有几分交情,何曾被人这般当头痛骂过?他顿时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楚清欢,你在找死!” 他出手如电,沈潜甚至都没分辩清楚,更是连阻拦都来不及。 “在别人府里撒酒疯,还要挟当朝郡主,到底是谁在找死呢?”一只手紧紧箍住了庄明杰的右手,甚至沈潜觉得自己听到了清脆的响声。 那是骨头折断的声音。 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林慕言,楚清欢唇角微扬,“让四妹看到林大人这般戾气,可别惊吓住她肚子里的孩子。” 林慕言闻言手中一松,却见庄明杰的右手软绵绵的落了下去,好像被抽去了筋脉似的。 而庄明杰脸色更是一片惨白,豆大的黄汗冒了出来,几乎将他变成了一个水人。 锦衣卫同知出手,又岂会手下留情? 沈潜到底是念在昔年好友的份上,见林慕言出手相助,楚清欢安然无事便要搀扶着庄明杰离去,只是庄明杰却是推开了他,“不用你假好心!” 他跌跌撞撞离开,沈潜无奈苦笑。看来这个昔年好友,真的只是昔年好友了。 楚清欢原本就未把庄明杰放在心上,就算是林慕言不出手,她也不会受伤。只是林慕言出手狠辣,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看来林慕言对楚家倒是有几分维护之心的,只是…… “怎么,林大人不打算去看望四妹?” 青铜面具遮掩了他全部的神情,这段时日以来他从来不过问京城的事情,或者说不过问帽子胡同里的事情,却不想刚回来就听说今天是新科状元楚文琛和晋国夫人独女薛金莲大婚的好日子。 他纵马前来,只是还未到喜堂,却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原本还以为溪儿是在这里,却不想竟是楚清欢,更是从楚清欢口中听到了这消息。 青铜面具遮掩下,那张脸上的神情几乎没有办法来形容,有酸涩,有激动,还有心疼,有愧疚。 云溪怀了自己的孩子,有了他的骨肉,可是如今他却是害怕了,不敢去看望云溪,看望他们的孩 子。 “我……” 看林慕言不知所措的模样,楚清欢忽然间笑了起来,“既然大人不愿意去,我自然会为林大人保密的。” 她所保密的,自然是林慕言的行踪。 “我哪有说不去!” 林慕言狠狠瞪了楚清欢一眼,却是一溜烟地离开了这小花园,来无影去无踪,只让沈潜看傻了眼。 “没想到锦衣卫的林同知,竟然是这么一个人。” 楚清欢闻言一笑,眼眸落在了沈潜的眉间,“那沈公子以为林大人该是什么样的人呢?” “郡主这是在考我?”沈潜笑了笑,声音清朗道:“锦衣卫向来行监听督查之事,手段狠戾人所周知,林大人是八千岁的得力干将,所行所为自然有几分八千岁的影子,往往是冷血无情的,适才他眉头不皱就将庄明杰手腕骨折,可是提及其夫人时,却又是慌张神色,实在是铁汉柔情。” “铁汉柔情?”楚清欢笑了笑,只希望楚云溪这个软肋他能保护好,否则一旦为敌人所知,只怕是他便是北极玄铁铸造的铁汉,却也会熔化了的。 楚云溪怀孕刚出了三个月,这段时日府里一直忙着楚文琛大婚的事情,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好在院子里静养,偶尔出去帮常氏收拾新房,出出主意,毕竟薛金莲也不过比她大几岁,少女时代的习性多少都有几分相似之处的。 偏生今天她一早醒来就不舒服,生怕胎儿出现什么问题,她便没有出去观礼。当然,这也是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风波。 自己住在娘家都两个月了,京城向来多传言,却也不知道将自己传扬成什么样子了。 “大……”紫雪正在院子里教玖儿绣花,看到忽然间闯进来的人她连忙要拦,可是待看清来人她却是惊讶了一下。 大人,什么时候回来了的?只是…… “夫人还在休息?”他声音淡淡的,紫雪从中听不出什么。 可是恪守本分,却还是回答道:“是。” 似乎外面的动静吵醒了屋里的人,楚云溪声音带着几分慵懒问道:“紫雪,怎么了,在和谁说话呢?” 紫雪刚想要回答主子的话,却是被林慕言拦住了,却见林慕言转身进了去。 躺在临窗的榻上,听到了脚步声,楚云溪低声道:“紫雪捣什么鬼呢,我渴了,给我倒些花茶来。” 她声音中带着淡 淡的沙哑,林慕言原本伸出的手收了回去,看着她依旧闭着的眼眸,林慕言眼中有些心疼。 将茶水递到了她唇边,伸手拨开了那一缕散下来的青丝,楚云溪却是毫不知情似的,就着林慕言的手喝完了那花茶。 “怎么比之前淡了许多,倒好像是……”那名字到了嘴边,楚云溪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坐在榻前,正凝神看着自己的人,她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 “有孩子了,别哭,将来女儿是个爱哭鬼可怎么办才好?” 林慕言伸手拭去了楚云溪眼角的泪水,指腹上微微的茧摩擦着她细腻的脸颊,却是惹得楚云溪泪水更盛。 “别哭了,溪儿,是我不好,下次我绝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孤零零的,别哭了好不好?”看着妻子成了个泪人,林慕言的心只觉得揪得慌。 千岁爷说自己有了软肋,他本以为自己还能控制,可是现在却发现,这软肋却是让他如饮蜜糖,根本戒不了,又怎么能控制呢? 楚云溪良久才平静了下来,蚊蚋般低声道:“慕言,孩子很想你,我也很想你。” 这一句,将林慕言击得魂飞魄散,揽着楚云溪的手都是颤抖的。 没有责怪,没有埋怨,他的娇妻只是在跟他说,她想念自己了,孩子也想念自己了。 “溪儿。”动情的吻落在了楚云溪的额头,惹得楚云溪一阵战栗。 而林慕言的手却是往下探去,这让她一阵心神荡漾,只是很快却是反应了过来,“慕言,不要……” 青铜面具不知何时已经摘取了,那如玉一般莹白的娃娃脸上透着一丝狡邪的笑意,“傻孩子,我只是想摸一摸我们的孩子。” 楚云溪顿时脸红,羞的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感觉到林慕言的手在自己小腹上轻轻摩挲,她低声道:“大夫说了,现在什么都感觉不出来,过段时间我才能感觉到孩子。” 可是,她觉得孩子一直在安慰着她,在慕言不断的这段日子里,若非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她几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熬过来这段日子。 院子里,紫雪听着里面传出来的不甚清楚的低声细语,不由有些担忧,“玖儿,你说大人该不会……”只是看着玖儿这般小,紫雪欲言又止,自己便是说了,玖儿怕也是不清楚的。 只是小姐这胎位刚刚坐稳,实在不宜…… “大人是个清楚人, 不会仓促行事的。”玖儿扫了紫雪一眼,冷冰冰地说道。 再说大人这么些年来都是清心寡欲的生活,难不成开了荤之后便是几个月都忍不了吗? 紫雪却是一脸惊悚地看着玖儿,“你才多大呀,怎么这个都知道呀?” 玖儿默默望了望天,她虽然真的不是很大,可是锦衣卫的暗卫什么都教,便是男欢女爱的时候会有几种动作她都清楚,这点事情她又岂会不知道? “我听说的。” 紫雪无语,有些时候这小丫头总是一句话就堵死了自己的话,偏生她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好。 好吧,既然小丫头这么说了,自己也就放心了。她之所以说这个虽然是有些担忧,但是更多的却是怕玖儿趁机会爬上大人的床。 毕竟,这段时日,小姐不能伺候大人,不是吗? 紫雪的担忧消失不见,楚府的热闹却是依旧继续着,楚清欢和沈潜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晋国夫人要离开。 她换了身打扮,两人之前竟是没再宾客中发现。 柳丹桐虽然鼓动晋国夫人来观礼,可是一开始也是准备好了的,观礼后两人就偷偷离开,这样也不至于闹出什么波折来。 观礼的宾客甚多,她们两人都低调着,所以也没惹得什么人瞩目,却不想刚出了门却是碰到了楚清欢和沈潜。 看着两人相谈甚欢,柳丹桐心中有微微的酸涩,自己每每和沈潜相谈甚欢的,却也不过是诗书罢了。 她神色只是瞬息间的事情,便是楚清欢都没有留意到,而是落在了晋国夫人身上,“夫人要回去?” 晋国夫人点了点头,既然楚清欢和沈潜回来了,而庄明杰不曾回来,那就说明已经处置好了庄明杰的事情,自己多在楚府里呆着倒是不好。 “我送夫人回去吧。”沈潜情知楚清欢多次一问的缘由,便主动请缨,毕竟庄明杰虽然离开了楚府,可是万一再脑子糊涂去找晋国夫人府的麻烦,却也是极为恶心人的。 何况晋国夫人府原本就只有女眷,又是大喜的日子,怎么处置都不会太妥帖的。 沈潜好歹算是晚辈,便是遇到了事情,帮忙处置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不至于让晋国夫人落下他人唇舌。 晋国夫人自然也明白沈潜的好意,便坦然接受,“那就麻烦沈公子了。” 沈潜笑了笑,对楚清欢拱手告别,“麻烦郡主解释 ☆、第76章 素手执杯,青花玉手相映成辉,在夕阳余晖下洒落在晋国夫人身上,如同笼罩了那一层金光似的,犹如拈花而笑的佛祖。 “她问过我,只是见我恼了就不再问了,如今可能有些怀疑吧。”不过,只要自己不承认,她就永远不会知道的。自己的女儿,晋国夫人很是清楚很是脾气。 楚清欢怔了一下,许久后才问道:“那夫人并不打算对她道出实情?” 晋国夫人执杯的手微微一颤,只是青花瓷杯里酒水已经下去了大半,所幸并没有溅出来。 “你觉得我应该告诉她实情?”她嫣然一笑,只是笑意中带着的却是苦涩,似乎还有醉意。 楚清欢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浅浅啄了一口那桂花酒,然后才抬眸看向晋国夫人,“他到底是有手段的,若是真的鱼死网破的话,只怕最后受到牵连的还是金莲姐姐,毕竟,她如今可是嫁到楚家了。” 晋国夫人一愣,她没想到楚清欢竟然会说出鱼死网破这个词,而且,那人的确是有手段的,“那……” “薛宝钏,你给我出来!” 尖锐的声音划破了黄昏的静谧,还夹杂着丫环婆子的阻拦,只是那声音却是更加尖锐了,“薛宝钏,你别给我当缩头乌龟,信不信你不出来我把你当年的丑事全都抖露出去!” 晋国夫人的奶娘老嬷嬷曲氏早已经得到了丫环们的消息,匆匆赶来,只是看到那扬声吵闹的人的时候却是愣了一下,“薛清,你个贱婢,竟然还有脸出现!” 骤然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寿康伯的宠妾薛氏有些吃惊,只是待看到过来的是鸡皮鹤发的奶娘曲氏时,她冷笑道:“奶娘你还真是忠心耿耿呀,薛宝钏不敢露面,你就出来咬人,只是你年纪大了,牙口不好,还能咬得动吗?” 曲嬷嬷听到这话气得脸红,直咳嗽,小丫环连忙帮着顺气,薛氏见状又是冷笑一声,而后高声道:“薛宝钏,你个缩头乌龟,你给我出来!你再不出来,小心我把你……” “二十年没见,薛清,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淡淡的带着嘲弄的女声响起,薛清看着出现的人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火光。 这女人不是当初受了好几年的罪吗?为什么现在竟然还是这般青春美貌,而自己在伯府里这些年来养尊处优却还是显得老了几分。 这更加激发了她心中怒火,“薛宝钏,明杰再怎么不是也是你的外甥,你怎么能那样对他!” 示意曲嬷嬷和丫环婆子们离开,晋国夫人笑了起来,“外甥?那么堂妹,我是不是还要把我的财产都留给我的好外甥呢?” 薛清闻言脸色一变,红青一片,晋国夫人却是笑了起来,“当初你抢我未婚夫,将我薛家家产席卷而走的时候,你怎么不想一想,我可是你的堂姐,薛清,怎么现在想起来庄明杰是我外甥了?是不是有些可笑?” “你就一个女儿又是嫁出去的,这家产不留给明杰留给谁?” 薛清半晌憋出这么一句,换来的却是晋国夫人的大笑,“留给他?那我还不如喂狗!” 自己的宝贝儿子在薛宝钏眼中竟然是连狗都不如,薛清顿时气大,“你不留给明杰?你就不怕我把你当年未婚先孕的丑事暴露出去,我倒是想要知道,大周的人知道他们所敬重的晋国夫人其实是一个举止不检点、放浪形骸的女人时,会是什么反应!” 薛清得意洋洋,她在勋贵圈子里将近二十年,自然知道这些人最害怕的是什么,而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最恐怖的又是什么。 尤其是,薛宝钏的女儿如今可是嫁给了金科状元的,若是有这样一个名声败坏的娘亲,她就等着被休弃吧!到时候,她倒是可以看在薛宝钏的万贯家财的份上,勉为其难让明杰纳薛金莲为妾。 想到最后薛宝钏的宝贝女儿要在自己手下讨生活,薛清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得意。 晋国夫人见状不由笑了起来,“薛清,你以为我怕吗?你以为这世人都像你这么卑鄙忘恩负义吗?你父母早丧,是我爹将你一个外人带进了薛家,给你好吃好穿,你呢,趁着我爹生意周转不利,竟是将我薛家家产席卷而空!当时庄似道已经和我谈婚论嫁,可是却也被你骗走,你夺我家产,夺我未婚夫,如今却又是想要让自己儿子夺走我的女儿,薛清,我问你,你眼里除了钱和权,你还剩下什么?” 过往之事尽数被揭露了出来,薛清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的尴尬之色,“明明庄似道当年和我情投意合,是你用钱财威逼他和你定婚,你有什么脸来说我?而且,当年你爹霸占了薛家财产,我只不过是拿走我应得的而已,你有什么立场来说我!” “你应得的?”’晋国夫人笑了起来,“当初祖父将家产平分,甚至念在你父亲年幼份上多给了你二房一成,我爹什么都没说!可是你父亲呢,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最后把自己害得家破人亡,是我爹念你年幼可怜将你接了回去,你从小吃穿用度又哪一点比我差了?因为你席卷 了我薛家财产,我爹气火攻心一病不起,你害了从小疼你的伯父,现在还厚颜无耻的说拿回你应得的?薛清,你有何颜面这般大言不惭?” 薛清脸色又是一阵急剧变化,只是愧疚之色却是从来没有出现在她脸上,“薛宝钏,这些不过是你自以为的,寄人篱下的又不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当时的凄楚!” 晋国夫人闻言不由笑了起来,“你的凄楚?你把我爹娘给我打造的首饰夺走的时候,你是凄楚的?你抢走我最心爱的锦缎的时候,你是凄楚的?你说庄似道爱的人是你,那为何你不是寿康伯夫人,而不过是一个妾……呢!” 那“妾”字,她拖得长长的,几乎如魔音一般,薛清却是骤然间愤怒起来,“够了!薛宝钏,任你巧舌如簧我也不会上当,因为你的宝贝女儿,明杰的右手从此废了,你说你该怎么补偿吧。” 看着薛清那理所当然的模样,晋国夫人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才是了,到底庄似道将眼前的女人宠爱成什么样子,才让她这般愚昧? “你儿子大闹金莲的婚礼,竟然还敢问我要赔偿,薛清你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灌了水了?不可理喻!” 被晋国夫人嘲讽,薛清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就好像教训寿康伯府离那些对自己不尊敬的小妾,只是看着薛宝钏那一身气度,她却又是不敢了。 “你不给钱可以,只是别怪我把你的丑事都抖搂出去,到时候你女儿被楚文琛休妻,就算你求我让明杰纳她为妾,也休想!” 她刚说完,却是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似的,只听见“啪”的一声,薛清耳朵里都是一阵轰鸣,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挨了一巴掌,脸上是火辣辣的疼! “给我滚出去,薛清,你以为我来京城后为什么不去找你的事?还真以为我是怕你了不成?你儿子右手废了?那好呀,等过些天我把他整个人都废了,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哭!” 薛清不能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她捂着脸,声音都扭曲了几分,“薛宝钏,你想要干什么?” 适才,她明明是被自己的气势压迫的,为什么现在却是这般……这般盛气凌人,让自己从心底里感到恐惧呢? “干什么?薛清,你恩将仇报将我害得这般田地,还不明白我想干什么?”晋国夫人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我爹死不瞑目,说自己养了一个白眼狼,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呢?你知道的,我们陇西向来对付白眼狼的办法,莫不是找到狼窝,在母狼面前把那小狼 崽子活剥了皮,怎么,薛清,离开陇西二十年,连这点规矩都不记得了吗?” 听到“活剥了皮”,薛清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你,你不可能!明杰他是寿康伯世子,你动不了他的!” 她声音中都是压抑不住的恐惧,晋国夫人听了只是冷笑不已。 “薛姨娘大概忘了,庄明杰的右手是怎么废了的。”楚清欢从粉墙后慢慢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笑意道:“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寿康伯世子而已,难道还真的以为这世间没人处置得了他吗?何况……” 楚清欢走进瑟瑟发抖的薛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却越发显得她说出的话都是冰凉入骨的,“薛姨娘觉得庄明杰右手废了,还能继续当这个世子爷吗?我可记得,寿康伯可是有一个好端端的嫡子的。” 薛清闻言顿时一惊,只是看清楚了楚清欢的脸,她又是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楚清欢笑了一声,“我在这里,我什么时候来的,我听去了多少重要吗?对了,薛姨娘可能并不知道,庄明杰多多少少是因为我才会废了右手的,不过林慕言好歹下手也轻了些,要是我呀,我让他绝后!” 薛清闻言只觉得浑身一冷,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楚清欢说出这话的时候虽然是笑着的,可是那模样分明是告诉自己,她言出必行,绝不说谎! “不可能,不可能的!” 她嘴里念念有词,只是她自己却都不知道,这不可能究竟是庄明杰世子之位岌岌可危会被宋灵雁的儿子庄秋生取而代之不可能,还是楚清欢所说的她会让庄明杰不能人道不可能。 气势汹汹而来的薛清几乎是跌跌撞撞稳不住身形离开的,晋国夫人看着那狼狈离去的身影,“今晚陪我喝酒吧。” 楚清欢没有拒绝,之前晋国夫人似乎早就料到了薛清会来闹事的,也并未让她回避,显然是没有把她当外人。 梨花树下,又一坛酒水被挖了出来,只是这次却并非是桂花酒。 楚清欢看着酒坛不由愣了一下,“女儿红?” 这是江南人家的传统,女儿出生的时候酿一坛黄酒,嫁女的时候则是将酒掘出来与客人共饮之。 只是这女儿红向来是父亲埋下来的,楚清欢不由抬眸看向晋国夫人,眼中带着几分疑惑,难道这酒竟然是…… “其实金莲不知道,自己曾经还有个姐姐,这女儿红我曾经埋下了两坛,只是那一坛,我却没能喝。 ” 女儿若是顺利出嫁,则是与宾客共饮;可女儿若是不幸夭折,则在女儿事后将酒取出,此时这酒却并不叫做女儿红,而唤作花雕。 “那孩子,是寿康伯的?”楚清欢小声问道,看着晋国夫人眼角滑过的泪水,她不知为何,觉得竟然和眼前这个女人有着共鸣。 同样是被情人抛弃,同样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只是自己没有晋国夫人坚强,因为她活了下来,依靠着自己的力量东山再起,能够让寿康伯和薛清夜不能寐。 而自己,却是死后重生。 只是她又比晋国夫人幸运,因为此那些贱男贱女们再也不能伤自己分毫。 “当时他们将薛家的财产席卷一空,父亲气急攻心没几日就去了,要债的都追上了门,我娘不堪这等屈辱也悬梁自尽了,只剩下我和奶娘两个人。偌大的宅子空荡荡的,我不知道如何是好,趁着奶娘打盹儿的工夫跑了出去,然后投河了。” 饶是知道晋国夫人并没有因此丧命,楚清欢也是忍不住心惊肉跳了一下。 那还是二十年前的旧事,那时候晋国夫人也不过是碧玉年华的少女,家破人亡都源于她,被堂妹背叛,被情人抛弃,这一切太过于沉重,又岂是一个少女能承担的起的? 晋国夫人饮了一杯那女儿红,旋即笑道:“你大概也猜出来了,当时救我的就是他,我当时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而他得知我的处境后,只是留给了我一枚玉佩,说让我先兑换些银子,好歹也要保住肚子里的孩子。我听他说保住孩子的时候,脑子几乎是一片空白的,怎么会呢?我怎么会有了身孕呢?可是这是事实,那孩子来的这般意外,我怀着对她父亲的恨,活了下来,当时想着的就是要生下这个孩子,将她养大,然后送到京城,送到庄似道的床上,让他一辈子都活在羞愧之中!” 她神色骤然间狠戾,那般歹毒的想法让她向来柔和的容颜都带着戾气,楚清欢却只是默默叹息,从当初的恨意十足到如今的深藏不漏,仇恨和爱情究竟把她怎样一番涅盘? “只是我没想到,这孩子我到底没能保住,她出生的时候甚至连一声啼哭都没有,是个死胎。”晋国夫人笑着落泪,“清欢,你说是不是孩子都察觉到我的恨意,所以宁愿选择死,也不要在我膝下长大呢?” 这样的晋国夫人不是商场上纵横的巾帼英豪,也不是因为嫁女而伤心却又高兴的,而是一个悔恨的母亲而已。 “夫人,若是她 活着的话,其实夫人是不舍得的,孩子都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即使您恨着庄似道,可是这孩子却到底是您的骨血,不是吗?” 就好像即使当初皇甫殊那般冷血无情地对待自己,可是那骨肉自己还不是视若性命一般珍贵?因为,那是自己孕育的孩子呀。 啜泣声低低沉沉的,良久之后才消失了,楚清欢看着倚在自己肩头眼皮红肿,显然已经睡了过去的晋国夫人,招呼着那边等待着的曲嬷嬷过来将她搀扶进去休息。 安置好了晋国夫人,曲嬷嬷特意去跟楚清欢道谢,“郡主,今天的事情多谢您了,往后您有什么吩咐,但凡是老奴能做到的,定然万死不辞。” 曲嬷嬷很是清楚,自家小姐那性子,能将掩埋在心底里的事情吐露出来,而且吐露给一个可以做她女儿的人,显然小姐是对楚清欢十分信任的。 到底是吐露了心声,她觉得小姐躺下都安稳了许多。 楚清欢将曲嬷嬷搀扶住,“嬷嬷哪里话?金莲姐姐是我好友,如今又是我堂嫂,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的,嬷嬷这么说可就是见外了的。” 曲嬷嬷笑着应下,“那郡主早点休息,老奴就不打扰了。” 客房早已经被收拾的妥妥帖帖,楚清欢躺在了床上,只觉得浑身都舒坦了许多。这两日她也真的累极了,能够好好歇一歇,很不容易。 只是楚清欢未能如愿,因为姬凤夜再度出现在她的床前。 看着来人,楚清欢终于问出了口,“这世间哪里是你去不得的?” 姬凤夜银眉一挑,笑意蔓延到眼底,“有你的地方,便是碧落黄泉,我也去的。” 这情话缠绵的,楚清欢只觉得浑身打了个激灵,姬凤夜见状不由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丫头,你们女人不都是喜欢听这甜言蜜语吗?” 楚清欢撇了撇嘴,“看来,千岁爷很是擅长?” 她扭过了身去,却是听到身后姬凤夜低低笑了起来,那声音低沉,却又是压抑不住,好像是琴曲的尾音一般,乱了她的心神。 “你笑什么!” 看着恼羞成怒的人儿,姬凤夜笑意更盛,“丫头,你刚才是吃醋了?” 见鬼的吃醋!楚清欢心底里谩骂道,她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虽然……这话也太不经过大闹了。 “你才吃醋呢!”只是楚清欢说这话的时候明显的底气不足,姬凤夜笑意更盛,沉沉的 笑声充盈在楚清欢耳际,几乎让她无处遁逃。 她捂住了姬凤夜的嘴,“我不准你笑了!” 只是那丹凤眸中的笑意,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因为这事而心情大好的八千岁委屈地点了点头,楚清欢一再确认下才松开手。 只是小指收回的慢了一下,竟是被姬凤夜含在了嘴里,楚清欢浑身一哆嗦,连忙抽了出来,“你没吃饭吗?” 姬凤夜似乎意犹未尽,舔了舔犹如玫瑰花色般的唇瓣,“没吃,我想吃你。” 这话格外露骨,楚清欢闻言皱起了眉头,看向姬凤夜的目光满是防备,却是没有一点娇羞的模样。 姬凤夜见好就收,也不再开这玩笑,“丫头,你是第一个。” 楚清欢蓦然回过头去,却见姬凤夜神色郑重,似乎在向自己保证什么,“也是最后一个。” 她不是没经历过情关,只是不知为何,听到姬凤夜这话还是忍不住心中微微激荡,只是脸上却不肯露出分毫,“你特意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胡话?” 把自己的深情告白当做胡话?这世上也就楚清欢一人才会这般不珍惜自己的告白吧?好吧,本千岁爷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这小丫头计较,回头再找你一并算账! “晋国夫人和庄似道那点过往都知道了?现在有什么想法?” 楚清欢闻言眉峰一挑,“想法?”她冷冷一笑,“你说庄似道要是知道薛清大闹晋国夫人府的事情,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姬凤夜也笑了起来,若是两人照镜子的话就会发现,此时此刻两人的笑意竟都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那不过是个老糊涂虫罢了,不过寿康伯府后面可是连着庄淑妃的,当初若非是薛清用那些银子给庄淑妃打点,你觉得凭她能到今天?” 生下皇子,位列四妃,得到帝王的敬重与宠爱。 “既然她也享用了这银子带来的好处,那自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没有人能够安然地享受用别人的痛苦换来的欢乐,除非像自己这种从地狱而来的人,还有姬凤夜这没有人性、心狠手辣从来不相信鬼神的人。 “这边的事情,回头慕言会配合你行事,丫头,西凉那边出了点事情,我要去一趟。” 这才是他今晚不不惜来到晋国夫人府也要见楚清欢一面的缘由。 楚清欢闻言愣了一下,“西凉?”为什么姬 凤夜对那里竟是这般重视?林慕言刚从西凉回来,他竟是又要去。 似乎看出了楚清欢的疑惑似的,姬凤夜薄唇轻轻点在了她的额际,“这事情你不用操心,待回头时机成熟,我自然会跟你说的。这段时间安安心心在云府里呆着,等我回来……”他顿了顿,然后继续道:“差不多时机成熟了,我就向云老太爷提亲。” 楚清欢顿时一惊,“你疯了!宣武帝那天还试探我要不要嫁给你,你若是提婚,我们两个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她一时间气急败坏,只是看到姬凤夜脸上瞬间变化了的几种神色,她后知后觉,“姬凤夜,你试探我?” 她一把推开了床边坐着的人,只是姬凤夜却是将她揽得更紧了几分,“我不试探,你什么时候会把这话告诉我?” 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儿郎,怎么能让自己的女人担惊受怕而自己却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呢?那样和庄明杰一流又有什么区别? 楚清欢挣脱不开这怀抱,最后却也是累了,干脆倚在了姬凤夜怀里,“他到底只是试探我罢了,不然我早就小命不保了。我隐瞒了你,可是你不照样瞒了我事情?” 她试探过姬凤夜,姬凤夜也说过,可以为她杀生诛佛,可是宣武帝在御书房对自己所言之事,尤其涉及自己的婚事那一部分,她谁也不曾说。 却不想,姬凤夜竟是这般突然起来的试探自己。 姬凤夜却是珍重地捧住了楚清欢的脑袋,“丫头,我说过你是我的女人,我会护你一生的。” 楚清欢笑了,姬凤夜看她的眼神直直的,似乎要让自己记住他一辈子似的。 “那么,你为什么会看中我?”楚清欢笑得淡然,只是这笑意背后隐藏着的却不容忽视的坚决。 没有等到姬凤夜的答案,楚清欢又道:“论身份,我当时不过是一个相府‘庶女’罢了,从云安城那偏僻地方回来的,一无所有。而样貌,我这长相便是连云安城知州大人家的小姐也不如,顶多称得上清秀罢了。千岁爷为何会相中我呢?” 姬凤夜笑而不语,他倒想知道这丫头的嘴里能蹦出什么词来。 楚清欢很是清楚,姬凤夜在等着自己说而已,她没有再去试探,而是直接说道:“不外乎是因为我的野心罢了,我们是同一类人,不是吗?” 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野,这无外乎是两种极致罢了。她初到京城,除了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 前世之事,一无所有。 锦衣卫的张狂让人恐惧,而这恐惧,拉大了距离感,谁也不敢去探测姬凤夜的心思,所以他越发张狂,越发让人捉摸不透。 姬凤夜轻声一笑,“丫头,那你可知道,为什么我那时就笃定你有野心呢?” 楚清欢愣了一下,的确,那时候自己还隐藏着锋芒,初到相府,一路上姬凤夜也不可能对自己了解太多,何况…… 当初自己有段时间不在云安城,姬凤夜又是哪里探查自己的行踪的? 师父和师兄都不会是锦衣卫的人。 楚清欢越想越是惊诧,最后却还是一筹莫展。 姬凤夜舒展开那几乎皱到一起的眉头,笑着道:“等你什么时候弄明白,我什么时候就告诉你所有的事情。” 说实话,他也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希望他的丫头不要让他等待太久才是。 因为明天一早离开京城前往西凉,姬凤夜并未留下,只是楚清欢却是因为这个问题而辗转难眠,第二日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憔悴。 好在她昨日本就是有些疲倦的,曲嬷嬷一时间也没看出来什么,向晋国夫人告辞后楚清欢直接回了云府。 松鹤堂内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让她心中一惊,待看到她时,云老太爷却是勉力压下了咳嗽声,笑着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用过早饭了吗?” 楚清欢答应了一句,伸手接过了小厮手里的汤药,试了试温度道:“怎么咳得这么厉害?难道昨晚没有吃药吗?” 云老太爷连忙回答,“哪有,我按时吃了药的,就是刚起床呛着了而已,不信你问他们几个。” 几个小厮连忙点头如捣蒜,“小姐,老太爷是喝了药的,小的们不敢撒谎。” 楚清欢倒是宁愿他们撒谎,云老太爷喝了药病情还不见好转,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云老太爷的病情加重了。想到这里,楚清欢更是忧心,亲自伺候云老太爷用药后,看着老太爷又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楚清欢脚步沉重地离开了松鹤堂。 回到芝兰院,楚清欢第一时间把苏绾唤到了书房,“这里有几处地方,你派人去找我师父他们。” 苏绾接过了楚清欢递过来的信封,到底有些惊讶,“小姐,这……”看到楚清欢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身上还有隐约的药味,苏绾顿时明白了原因,“需不需要我把所有人手都派出去?” ☆、第77章 “夫人是说?”心腹丫环欲言又止,却是听薛清冷冰冰道:“难道你不知道这世间有一种行业,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吗?” 丫环听了愣了一下,却是看薛清动作附耳上去,听到主子轻声吐露出来的一字一句,她不由颤抖了一下,最后却觉得那声音似乎在自己耳边爆炸了似的。 “办好这事,我重重有赏,不然,文兰,你可是知道我手段的!” 名唤文兰的心腹丫环连忙点头应下去办差事,只是出门的时候却是看到宋灵雁来了这边,她连忙行礼。 “你们姨娘怎么样了?” 文兰连忙答道:“回夫人的话,我们夫……服侍了姨娘几天,如今还是不见大好。”她素来知道主子的心事,如今这般狼狈,怎么愿意被宋灵雁看到,便是自作主张道:“姨娘已经歇下了,只怕是……” 似乎打脸似的,屋内传来一阵咳嗽声,伴随着薛清那那微弱的气息,“是夫人来了?快扶我起来。” 宋灵雁看了文兰一眼,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来我倒是打扰你们姨娘歇息了。” 文兰只窘得脸颊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似的,见宋灵雁进去并不打算找自己麻烦,文兰这才匆匆离开。 不管如何,将主子交代的事情办好才是关键。 宋灵雁进去的时候,薛清正在吩咐丫环将自己搀扶起来,似乎要跟她行礼似的。宋灵雁唇角微微一扬,却是连忙上前道:“薛姨娘何必这般多礼呢,还是快些躺下吧。” 薛清不过是为了装个样子罢了,只是却没料到宋灵雁竟是要亲手搀扶自己,她顿时一愣,手臂往后一退,却是胳膊肘撞到了床面上,登时触动了手腕处的伤,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只让她痛不欲生。 “哎呀,薛姨娘怎么这么不小心些,这万一再伤着,岂不是难以痊愈了?” 宋灵雁脸上似乎带着几分担忧似的,看着薛清的目光却又是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这摆明了是在挑衅! 薛清恨不得一口唾沫吐在宋灵雁脸上,可是最后却还是忍住了。 她现在已经失去了太多,不能够再贸然行动了。不过,且容宋灵雁这贱人得意两日,回头自己就亲自教导她什么叫做真本事! “多谢夫人教诲,婢妾明白了。” 让薛清自称婢妾可是很不容易,宋灵雁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似乎压在心 底多年的恶气都一吐而尽了似的,可是她心中却并不轻松。 薛清在寿康伯府盘桓多年,何曾对什么人这般忍气吞声过?她宋灵雁忍了这么多时,自然也不会因为薛清一时认输而掉以轻心的。 “对了,我来找薛姨娘,是为了跟薛姨娘说,明天是世子大婚的好日子,这两天世子倒是气色不错,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到时候薛姨娘还是规束你院子里的下人不要乱跑惊扰了贵客才是,毕竟到时候几位皇子和勋贵家的都是会来观礼的。” 薛清闻言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规束下人?你宋灵雁何不直说?不就是想要我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不要出去抢了你的风头吗? 竟然还接着这由头,实在是欺人太甚! 饶是心中怒气冲天,薛清脸上却还是挂着几分惨淡的笑意,“夫人这么说,婢妾定然会好好管教的,只是世子到底是婢妾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婢妾想……” “薛姨娘这心情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柳采蓉到底是皇后娘娘的胞妹,是承恩侯原配的女儿,这般身份尊贵,又是个脾气大的,若是让她知道了薛姨娘去观礼,只怕回头她会吵闹个不停,为了阖府安宁,还望姨娘体谅些。” 竟然拿柳皇后和柳采蓉来压自己!薛清只觉得心头热血却不都流向了头皮上,只是还未待她发作,宋灵雁却是笑着道:“还有很多琐事还没处置,我先去忙了,姨娘好生歇养着就是了,毕竟年纪大了,不似年轻人,三两日就好了的。老爷,可还指望姨娘伺候呢。” 宋灵雁的话简直是一句戳一个心窝,不将薛清气得五窍生烟她不甘心似的! 宋灵雁却是心情大好脚步轻松地迈步出了去,只是刚出门没多久就听到屋里面传来的碎瓷声和丫环的尖叫声,薛清的咒骂声清晰分明,只是她骂的越厉害,宋灵雁却是心情越发好了几分。 “夫人,薛姨娘不成气候了,只是为什么您现在不趁机把庄明杰落下世子的位置?” 看了眼自幼随在身边长大的丫环,如今她院子里的管事娘子,宋灵雁笑了笑,“七巧,你觉得薛氏现在够惨吗?” 七巧闻言想了想,却是点头道:“她从来不把夫人放在眼里,以致于这寿康伯府中只知道有薛姨娘而不知有夫人,如今这般右手废了又是失去了老爷的宠爱,已经很惨了的。” 七巧知道,主子从小也是随着侯爷练习了骑射功夫的,虽然比不上几位少爷男儿郎的天分,可是教训小小的 薛氏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不然,寻常女子怎么能把人的手腕折断,而且再也治不好的呢?而且,那日之后都半个多月过去了,也不见寿康伯去薛氏的院子里,显然薛氏失宠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 宋灵雁闻言却是轻声一笑,“她这样呀,还不够惨,你放心,该秋生得到的,我一样不落会给他拿回来的,而且,薛清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这么多年,不好好给她点教训,她怎么会知道天高地厚?” 七巧从来知道主子是能忍的,年幼时,能忍受侯府老太太的聒噪,失去未婚夫的时候能忍受得了老太太的辱骂,嫁入寿康伯府当继室的时候,能忍受得了寿康伯的冷遇和薛清的挑衅。 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她都为主子高兴。 “对了夫人,我也派人去问清楚了,那天小姐从晋国夫人府里出来后还有人看到她,后来就不知道怎么不见了踪影,你说她也没去侯府找灵珊小姐,怎么就无缘无故不见了呢?” 看着七巧面露疑惑,宋灵雁笑了笑,“既然不是她躲起来了,那就不用再找了,这辈子,庄明华大概也不能名正言顺地站在众人面前了。” 七巧闻言愣了一下,“为什么?难道夫人知道小姐去了哪里?” 宋灵雁轻声一笑,显得几分高深莫测,“难道你不知道,京城总是会无缘无故地走失朱门碧户的丫环小姐的,你以为去了哪里?还不是被绑架到那肮脏的地方?” 她声音冷冷的,似乎和那个曾经养育了多年的养女没有丝毫的感情似的。 七巧闻言恍然,只是脸上带着几分不能置信,“怎么可能?那小姐她……”她岂不是零落入泥碾作尘么?她简直不敢想象,伯府的小姐竟是被卖到那勾栏院里卖笑为生。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都是冤冤相报的,走吧,这场婚事我可是要操办的条条有理才是,不然我怕宫里的两位娘娘可都是不满意的。” 七巧连忙跟上了主子的步伐,只是心底里却是多少有些遗憾。其实小姐也算是个可爱的孩子,跟在夫人身边这些年,并没有为虎作伥帮薛氏,只是她……她命不好,从薛氏肚子里爬出来的,有今天也是替她亲生母亲还债了。 宋灵雁主仆两人离开后,薛氏的院子里安静了很多,只是黄昏的时候,文兰却是带着一个样貌一般的陌生女人进了来。 薛清看到这女人的时候,眼中透露着几分不满,“你们刺客楼难道就这么不重视我的 这桩买卖不成?” 这女人闻言却是一笑,“薛夫人哪里话,我只是个负责跑腿的而已,向来谈生意都是要去刺客楼指定的地方的,今天红娘来到薛夫人这里,已经很是诚意了,薛夫人若是不想继续谈生意,那么红娘离开就是了。” 薛清看这红娘侃侃而谈,眼神里满是倨傲,心中多少有些恼火,这年头明明该是这些人求着自己的,可是却偏生好像是自己有事求助于他们似的。 “明天晚上,我要你刺客楼血洗晋国夫人府!” 她一字一句,便是文兰早就知道她想法也不由一惊,红娘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之后旋即却是笑了起来,“可以,不过薛夫人应该知道,晋国夫人府是由锦衣卫保护的,我们刺客楼对上锦衣卫,这价钱自然是要大一些的。” 薛清闻言微微一变,待听到红娘的报价后更是脸色大变,“你这是狮子大开口,难道以为我这是开钱庄的不要钱吗?” 红娘却是神色不变分毫,只是看着薛清淡淡道:“薛夫人若是不同意大可以去找别的人来办这事,放心,我们刺客楼向来是不会出卖主顾的信息的,我不会将薛夫人买凶杀人的事情透露出去的!” 说着不会,可是这又分明是在要挟她!薛清几乎气得脸色发白,“你威胁我!” 红娘闻言淡淡一笑,自然,自从楼主离开后,刺客楼很久没有接过这般大生意了,自然是要劫富济贫的,只是她脸上却还是神色淡然,“薛夫人言重了,红娘不敢,另外请夫人先付我五成定金,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 她语气笃定,分明就是已经做成了这买卖。 薛清几乎是气不打一处来,费力地从床内侧的暗格里掏出一个锦盒,几乎是一张一张地把银票给了红娘,生怕多了似的。 红娘却是一把夺过了薛清胸前的锦盒,“薛夫人放心,我回去会查清楚的,若是多了,回头那一半我少收些就是了。” 薛清气得脸色发白,文兰不敢留在这里伺候连忙要送红娘离开,却是被红娘拦住了,“姑娘不必,我自有我的去处,明天,还请薛夫人等信就是了。” 文兰不得已回屋里伺候,只是却见主子脸上不但怒意消失,反倒是挂着喜色和一丝不屑,她不由愣在了那里,“夫人,您……” 薛清笑着道:“还真以为我傻了不成?这刺客楼的也只能刀尖上讨生活罢了,薛宝钏一死,她那些家产还不是我这个最亲近的堂妹的?这些银子 算什么?别忘了,薛宝钏可是万贯家财,富可敌国的。” 文兰发现自己竟是无话可说,只好伺候薛清躺下歇息。 主仆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却不知道屋外,却是有人来了却又是离去了。悄无声息的,似乎根本不曾打扰任何人似的。 承恩侯府小姐出嫁前夕,不比薛金莲有两个闺中密友,甚至不必当初安平侯府小姐出嫁时表姐妹前去帮忙,柳采蓉竟是连个帮忙的人都不曾有。 按理说她本是皇后胞妹,京城名媛想要沾她几分光的也不再少数,可是却都是被承恩侯拒绝了。 而唯一一个能帮她的只有她嫂子楚常乐,可却又是去了庄子里休养,根本不在侯府里,以致于柳采蓉根本连个陪同的人都没有,简直是孤独到极点。 宫里的嬷嬷一直在教导她规矩,甚至夫妻的敦伦之乐,可是她却是没有一点心情去听。 她根本就不喜欢庄明杰,这婚事完全是因为皇后姐姐为了给大皇子拉拢势力而做出的选择,根本没有问自己的一丝一毫的意见! “够了,都给我出去,我想静一静!” 老嬷嬷看柳采蓉这般不配合,却是面不改色地离开了去,却是正好承恩侯夫人进了门来,听到这声音不由浅浅一笑道:“这是谁惹得我们二小姐不高兴了?回头我去教训她。” 柳采蓉对这个继母委实没有什么好感,只是眼下自己孤立无援,竟是只有她能依靠了。 “为什么楚常乐不会来,难道她身体还没好不成?” 起码,楚常乐虽然是个木头人,却还能听自己说说话,到底她和自己差不多,又都是女儿家。 柳采蓉很是恼火,并没有察觉到提及楚常乐时,承恩侯夫人脸上一闪而逝的嘲弄神色。 “你明天可有的忙活,今天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听到承恩侯夫人说这么句不容不痒的话,柳采蓉不耐烦地挥手,“我累了,夫人这些天为我操劳了,也赶快回去休息才是。” 倒还真是没她姐姐那几分心思,虽然柳采薇的心思也不见得多深。承恩侯夫人心中微微一笑,转身要离开,只是忽然间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望着柳采蓉道:“采蓉,我知道我说的你可能不爱听,可是有件事你要知道,毕竟女儿家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明天你嫁到寿康伯府去就是寿康伯世子妃,万事可不能胡来,而且听说寿康伯世子的手腕到现在还没好利落,你回头可是要 小心照顾着。” 柳采蓉一听提到这事就大为光火,“一遍遍地说你们究竟想说什么,难道他现在好不了还能一辈子都好不了不成?你这么一遍遍的是不是想要跟我说我嫁了个残废,往后一辈子都见不得人呀?我告诉你,有空说这个还不如去好好打扮打扮,自己都留不住男人,还能教我什么?” 柳采蓉这话简直是目无尊长,只是承恩侯夫人听了却也不气恼,不过是轻声一笑罢了,“也罢,随你了。” 她如今这般,正好。柳夏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把他拉拢到自己床上?她还嫌他脏呢,一个偷……有什么值得自己去留的? 柳采蓉气鼓鼓地躺在床上睡了去,第二日倒是精神不错。 宋灵雁说的没错,到底是皇后胞妹出嫁,几位皇子还有京城中的勋贵尽数都出席了,饶是其中多数都知道寿康伯府的那点丑事。 因为两人的生辰八字,拜堂的时间是定在了酉时,那时候天气也不那么炎热,拜堂之后柳采蓉在喜娘的牵引下去了新房,而庄明杰却是被拉扯着去喝酒。 看着他左手持杯,不少人都心知肚明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具体的缘由却又不是很清楚,倒是有几个好奇的猜测了起来,庄明杰虽然右手废了,可是功力还在,听到几人窃窃私语,脸上露出一丝恼火,只是最后却还是忍了下来。 “你怎么了?” 到底,皇甫华和庄明杰还有着几分血亲,不由关怀道。 庄明杰摇了摇头,“我有些醉了,还望表哥替我担待些,我去醒醒酒。” 皇甫华总觉得庄明杰怪怪的,可是哪里奇怪却又是说不出,见他匆匆离去,也不好再多过问,便是应了下来。 庄明杰的确是喝了不少的酒水,只是想起心中担忧的事情却还是去了薛氏的院子,只是薛清并不在院子里。 “姨娘,姨娘去看望世子妃了。” 庄明杰闻言心头一愣,喜堂上他并没有看到娘亲,他多少也猜出了来,因为自己的事情如今伯府里的大小事情都是宋灵雁一手做主,想来,到底是心有不甘吧。 庄明杰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什么情绪了。 他是恨着薛氏的,因为她自己和薛金莲这辈子注定有缘无分。 可是他又是矛盾的,没有薛氏,没有这个亲生母亲,自己又怎么能看到这世界,看到薛金莲? 似乎冥冥之中自有报应似的, 一切都那么的理所当然。 只是待庄明杰赶到新房的时候,薛清已经离开了。文兰还在那里陪着柳采蓉,见状庄明杰不由猛地抓住了文兰,“我娘她去了哪里?” 文兰被抓的生疼,有些可怜兮兮道:“世子,姨娘是回房歇息去了。” “你撒谎,我刚从那边过来,根本没有遇到她,她是不是去了晋国夫人府?” 猛地听庄明杰提到晋国夫人府,文兰愣了一下,然后又是连忙摇手道:“没,没有的,姨娘真的是回去了的。” 只是她根本骗不了人的,“你胆敢骗我一句,我让你生不如死!” 文兰几乎吓得跌倒在地上,若不是庄明杰还抓着她,她根本没有丝毫的力气站在那里了,只是喃喃道:“奴婢真的没有说谎的。” 庄明杰笑了起来,“是吗?那昨天那自称红娘的女人是谁?” 听到庄明杰骤然提及红娘,文兰脸色一变,刚想要解释,却是感觉脑门前是一阵剧痛,好像有什么迸溅出去似的,她缓缓倒在了地上。 期间,柳采蓉一直坐在新床上,直到看到倒在地上的文兰脑门上冒出来的白花花的东西,红白交织,将大理石的地面染得一片灿烂,她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只是新房里却又哪里有庄明杰的身影? 寿康伯府马房里的小厮不明白,世子好好的新郎官不当,怎么竟然骑着马离开了,难道是不满意世子妃所以要逃婚不成?可是已经拜了堂了,怕是已经晚了吧? 因为马背上的颠簸,一直没有治好的右手传来一阵剧痛,额头上再度密布了汗水,只是庄明杰却根本顾及不了这些,他只怕,自己迟了一步,就是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再也没有半点机会了。 晋国夫人府门前静悄悄的,便是门房上的似乎都不见了踪影,庄明杰见状不由大惊失色,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向后堂掠去。 刺客楼,刺客楼何等手段,只怕,只怕娘她已经…… “薛宝钏,你没想到今天竟然会落到我手上吧?我告诉你,这买通刺客楼的银子是当初我从薛家席卷的家产的最后一部分,而剩余的银钱,回头也要从你的家产中支付过去,你说你赚了这么多钱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都要给我?” 丫环婆子们尽数都被刺客楼的人制伏了,甚至连人人恐惧的锦衣卫都不曾出现过,薛清知道自己被那红娘骗了,可是这银子到底是薛宝钏这个冤死鬼 出的,并不冤枉,值得! “薛清,你觉得我死了,这些银子你拿得到吗?告诉你,休想!”即使语气冷冽,晋国夫人脸上还带着笑意,似乎在嘲讽薛清的痴人说梦。 “休想?”薛清被这句话激怒了似的,握着匕首向晋国夫人走去,“等你在我手中生不如死的时候,我看你拿什么勇气说出这话!” 她步步紧逼,几乎将晋国夫人逼得无处可退! 灯火下,那匕首闪着冷光,几乎要划破人的每一根神经似的。 “不要!” 一声惊呼声响起,晋国夫人脸色一变,看着骤然出现的人脸上终于露出了怒意,“薛清,你我之间的恩怨,为什么牵扯到莲儿身上?” 来人正是薛金莲,看到母亲身处险境,她脸色惨白,几乎没有一点血色。 见到晋国夫人大惊失色,薛清得意的笑了起来,吩咐刺客楼的人将薛金莲抓住,“那你我之间的恩怨不也是害得明杰毁了右手?我的右手也毁了,所以堂姐,你说我把你宝贝女儿的右手右脚和右脸都毁了,如何?到那时候,我看楚文琛还要不要他的夫人!” 晋国夫人闻言大惊,只是被刺客楼的人拦住了去路,却是眼睁睁地看着薛清竟是朝着金莲走去,自己竟是没有半点辙。 “薛清,你若是动了莲儿半根毫毛,你回头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从不曾见到自己这位堂姐竟是这般撕心裂肺,薛清回头一笑,“死无葬身之地?那也有你们在黄泉路上等着我,我作恶那么多,就算是阎王也不敢收留我的!对了,你知道为什么你宝贝女儿忽然间回来吗?那是因为我写了封信告诉她,你有危险,想要救你,就独自回来,看来她还真是孝顺。” 看着脸色倒是安然了下来的薛金莲,薛清笑了起来,“说起来,你该唤我一声小姨才是,当初我也是希望明杰能娶了你的,那时候我看在你们府上财产的份上,也不会亏待了你,只是你母亲做事那么绝,丫头你可别怪我手狠,要怨就怨你母亲去吧,谁让她有眼无珠呢!” 她手中匕首狠狠插了下去,却哪里是毁掉薛金莲容颜的意思,分明是要杀了薛金莲的举动! “不……要!” 匕首入肉,迸溅出来的热血溅在了薛清的眼中,她竟是一时恍惚,好像看到了自己儿子的身影。想起自己的乖儿子明杰因为薛金莲竟是变成了残废,薛清就气不打一处来! “薛 金莲,你现在竟然还敢勾引我家明杰,我要你不得好死!” 说着,薛清又是拔出了匕首,一刀一刀地捅了下去,直要把薛金莲剁成肉酱才觉得满意似的。 “娘,不要……” 气息微弱的声音再度响起,热血溅满了薛清的脸,只是那声音却是越发微弱,却又是那般熟悉。 为什么薛金莲这小贱人竟然是连声音都和明杰一模一样了? 她瞪大了眼睛去看,只是看着一身大红衣袍的人,她忽然间觉得眼睛刺痛。 那形容样貌,分明是自己的儿子庄明杰! “明杰,明杰,你怎么了?你怎么这个样子了?” 她明明是要教训薛金莲的,为什么,却是害了自己的儿子? 庄明杰却是没有搭理自己亲生母亲的痛哭流涕,他胸口的刀伤处流出汨汨的鲜血,似乎肺腔里都满是鲜血似的。 “我以为我一只右手能够偿还他们造下的孽了,可是后来想想,怎么够……够呢?现在,现在我用命来偿还,你,你不再恨他们好不好?” 他伸手想要抚摸薛金莲的脸,却是被后者躲了过去。 手上因为鲜血而满是污迹,庄明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却觉得距离却又是疏远了那么多,他几乎看不清那音容相貌了,只觉得身体异常的冰凉。 “她欠你们母女的,我用命来还。金,金莲,我,我只是希望下辈子,我希望我们不是兄妹。那样,也许你就会喜欢上……我……” 最后一个音节卡在他嗓子里,他眼中露出的神采是回光返照般的闪亮,只让薛金莲觉得一阵刺眼,可是最后却还是轻声道:“庄明杰,你知道吗?其实我们本就不是兄妹,而我,无论何时都不会喜欢上你的。” 只是这话,庄明杰却是再也听不到了。 一双血淋淋的手摸着已经没了气息的儿子,薛清伸手想要堵住那伤口似的,只是却发现那伤口里流淌出来的血都是越发的凉了。 “夫人,她怎么处置?” 红娘问的人却是晋国夫人,显然她原本就不是为薛清所用。 “把他们送回去,麻烦你将莲儿送回去。” 他们,自然是薛清和死了的庄明杰,只是令红娘诧异的是,晋国夫人竟然没有处置薛清,难道是因为死的人够多了的缘故吗? 可是,若非如此,为何她却又是要这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