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爱》 幕起 天圣二十三年五月初四,高宗天圣帝驾崩,时年四十,留下一道遗诏--出生仅一个月的幼婴夏暖鸿即位,改号明安。郑皇后封为仁庄皇太后,在皇帝年满二十前,由皇太后代理朝政--转眼间,二十年过去了。期间,皇帝十五岁大婚,立十七岁的表姐郑璎珞为后,三年后皇后产下龙子—夏梓闻,旋即立为太子。而今,皇帝已经年满二十,在几日前的早朝中,由皇后郑璎珞的父亲即仁庄皇太后的堂兄户部侍郎郑洛湖建议,吏部尚书也是安湖公主的公爹欧阳华提出,在皇帝行完冠礼后,即可根据先帝遗诏,归政与他。 明安二十年,民间开始流传一首预言:“红龙终出水,此红非彼鸿。日月俱变色,朽国无踪迹。龙在云中飞,重现昔日景。”这首诗使得朝内人心惶惶,却又无人敢在朝上吱言一声。掌握实权的仁庄太后却早已知晓,但因为不屑一顾,而不曾下旨调查。 第一章 遇见 这日早朝,太后照例在旁听政。这时,郑皇后的父亲户部侍郎突然提到:“皇上已满二十,理应行冠礼。这是一国之大事,太后不会是国务繁忙而忘记了吧?!” 仁庄太后一惊,未料到郑洛湖会如此大胆。但他说的句句属实,皇太后只好勉强笑道:“爱卿说的有理。本宫怎么会忘记呢。本宫正打算在下月为皇上行冠礼。请郑侍郎不必担心。” “下月几时?”郑洛湖又问道,“请太后恕臣冒昧,只是此事不宜再拖。” 太后转头询问身旁的执事太监:“下月何日大吉啊?” 太监回道:“启禀太后,下月初三乃是大吉大利之日。” 于是太后道:“那么,本宫就拟订在下月初三。诸位爱卿是否同意?还有什么事吗?”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原来是吏部尚书欧阳华:“微臣有事要奏。先帝遗诏写到—自皇上行过冠礼后,仁庄皇太后须得归政,由皇上亲政。” 太后又是一阵惊讶,而后,又明白了。原来他们是在逼宫啊,只是比较冠冕堂皇。“本宫自有分寸,请各位大臣不必担心。冠礼后我必会视情况而做决定。”这帮老狐狸,想要本宫归政,没那么容易。“诸位爱卿还有什么事要奏请吗?”群臣无语。 “退朝。”一旁的执事太监拉开了嗓门。 安湖府内,气氛凝重。 “公主,微臣已照殿下的吩咐在朝上提了出来。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请公主殿下明示。”身着便服的郑洛湖说道。 “公主,太后会不会归政?”一旁的吏部尚书欧阳华问道。 安湖公主微微一笑:“公爹,你不是人称‘老狐狸’嘛,怎么这点计谋你都看不出来呢?” 欧阳华神色一紧:“难道太后真的会动手?那我们这么做,岂不是在逼死皇上吗?” 安湖公主眼中闪过一道阴郁,随即消失:“正是如此。只有让太后做出‘弑君’之罪,我们才有可能扳倒她。而皇上嘛,你们说会怎么样呢?” “公主不会见死不救吧。否则,皇后不是要当寡妇了吗?”一旁的郑洛湖着急的说道,他可不想让皇帝死掉。否则的话,自己的女儿就要年纪轻轻守寡了。他虽然有野心,却也不想就此失了皇帝女婿。 “哎呀,舅舅,你不必担心。皇帝毕竟是我亲弟弟嘛。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呢。您放心好了。您女儿我表妹不会变成寡妇的。”安湖公主假意笑道。可她的眼睛里却丝毫没有笑意。 郑洛湖心中顿时大慌,开始后悔误上公主的贼船,可又不好表示出来,毕竟是自己要求联合的,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进退两难。安湖公主却已看出他的悔意,心中不免嘲笑起他来。要干大事的人千万不能有丝毫犹豫,要够狠才能在权力斗争中取得胜利。而这一点,拜皇太后她的母亲所赐,她是一个优秀的继承者。 “郑大人,时候不早了。您可以回府了。当心别被人跟踪,否则... ...”意味深长的“否则”,郑洛湖也明白:“那臣就告退了。” 郑洛湖一走,安湖公主立马吩咐道:“柳轩,马上去皇宫探听消息。你知道找谁。小心一点,别让人发现。”名唤柳轩的应道:“明白。” 明霞宫内,太后正在和她的心腹密谋:“纭儿,帮本宫准备5000两黄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位有着出水芙蓉般美貌的宫女回道:“太后有事吗?5000两黄金,数目说小也小,说大也大。” “你说本宫拿来做什么?你应该知道。”昏暗的烛光下,太后的脸有些扭曲与恐怖。“奴婢不知道。请太后恕罪。”纭儿回道。 “又来了,放心吧,本宫不会杀你的。你是本宫的好纭儿。帮本宫联系何箫,本宫要用他了。”太后笑得阴险,“哼,行冠礼,本宫让你永远行不了。”纭儿心知肚明,太后要行动了。而自己,知道的越多,死的也越快。 “本宫要睡了。今天不用你服侍了。叫别人来吧。”“是。纭儿告退。” 纭儿房内,却已坐了一人。“纭儿,我来看你了。”一名面相俊朗的男子说道,他正是柳轩。“轩,你来了。太后又有动静了。她想要暗杀皇上。” “呵呵,公主早已料到。你赶快收集一切证据,好日后揭发太后。至于皇上那里,守卫森严,不会有事。”柳轩快速吩咐道。 “明白。皇上真的不会有事吗?”纭儿有点担心,毕竟“无生门”是有名的杀手组织。 “放心,不会出事的。”柳轩安慰道。 “希望这次行动皇上不要出意外。”纭儿忧心重重。“你很担心皇上?”柳轩疑惑道。 “不是,只是觉得皇上很可怜,被这么多人算计着。”纭儿一脸的同情。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柳轩便告辞道:“我走了,这里危险,你要小心为是。” 几日后,无生门。 “楚师姐,门主找你有事。”“哦,知道了。”一位正在练剑的少女回道,顺势收了剑。少女面若桃花,肤如凝脂,丹凤眼,柳叶眉。看她年纪不过双十出头,然气势很是让人生出十分寒意,眼虽有神,却很冷酷。来到议事厅,已有一位长相端正面目慈祥的中年男子坐在正位上,他正是无生门的门主--何箫。 “楚寒碧拜见门主。不知门主叫我来有何事情。”女子语气平淡。 “不必多礼。你知道夏暖鸿这人吗?”何箫问道。 “夏暖鸿?他不是当今皇上吗?无生门从不与朝廷纠葛,怎么这会儿问起皇帝来了?”楚寒碧很是惊讶,随即又把这份讶意敛去。 “你不知道吗?当今皇帝昏庸无道,听信谗言,屠杀忠良。前段时间,又张榜要把祁州知府斩首。”何箫叹气道。 “什么?祁州知府宋紫粱是个清官呀。”楚寒碧不解地说道。 “你不知道吗?也难怪,你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这一次,无生门决定刺杀皇帝,为天下黎民百姓造福。”何箫亮出他的目的。 “刺杀皇帝?门主,在没有弄清事实真相时,不能随便杀人。”楚寒碧想要阻止这荒唐的想法。 “那么说,你是不敢喽?”何箫激将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即使他的有罪,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死了,天下怎么办?”楚寒碧分析道。 “可是,留着这个昏君,百姓的日子会更加难过。再说,朝中还有很多有识之士。他们不能弹劾皇帝,但我们可以刺杀。而且,皇帝早已立太子。朝廷不会混乱的。”何箫解释给她,心中迫切希望楚寒碧能答应。 “可是,我记得现在是皇太后摄政。皇帝不可能这么无法无天。”楚寒碧突然想起这一事实。 “实际上,皇太后早已归政给皇帝了。因为皇帝千方百计要求太后,所以,皇帝掌握实权已有一年。”何箫开始后悔找楚寒碧做这件事,没想到她是如此的了解世事。 “是吗?好吧。让我先考虑一下。”楚寒碧还是有点犹豫,这本不像她的个性。但也许是因为第一次碰到刺杀皇帝这种大事吧,她不免有些多虑。 “我这里有张皇宫地图,是我的一个朋友画的,你去刺杀皇帝时可以用它。”何箫掏出一张地图来。 楚寒碧接过地图,忽然就下了决心:“好吧,我今天晚上就动身去京城。”楚寒碧决定直接去找皇帝看个清楚。说完这话,她转身就走。于是,就没有看到何箫脸上的古怪的笑意。 经过数日赶路,楚寒碧终于在三日后赶到了京城。热闹的京城却没让楚寒碧好好欣赏,她心中很是疑惑。虽然看到了张榜,可上面竟然还有太后的玺印,不免让人生疑。是夜,乌云密布,是个动手的好机会。楚寒碧正要出发,忽然看到门中用来联系的飞鸽。她取下字条,上书: “一到京就马上行动,已有人走漏了风声。小心行事,切误莽撞。” 其实这是何箫的小策略,他希望能尽快动手,免得夜长梦多。楚寒碧一声冷笑,门主的动机未免也太明显了,无生门好歹是个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杀手组织,要是不能保密,估计早就被人给灭了。想到这里,楚寒碧越觉得事情有些诡异。不管了,先闯了皇宫再说。于是黑夜中,传说中的冷血杀手“寒心”出动了。等在她前方的是什么呢?谁也不知道,是福焉?是祸焉? 黑夜,未央宫内,一盏油灯正亮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正端坐在几案前看书,不时发出阵阵感慨声。 “他就是明安帝吗?”屋顶上,楚寒碧暗自猜到。照这地图来看,确是皇帝的寝宫,可是,这守卫也太少了些吧,连个太监也没见着。而这皇帝,也太漂亮了些吧,真是不忍吓他啊。楚寒碧心中忽然闪出一丝不忍,好象如此的“美人”不应是死于非命的。她摇了摇头,不理解自己哪来的恻隐之心。记忆中自从他走后就不再有人如此的在她的心中投下哪怕一丁点的涟漪。“今天我是怎么了?”楚寒碧怀疑道,“不管了,先去看看。” “谁?”夏暖鸿盯住了眼前的黑衣人,“你是谁?”他再次问道。抬眼望去,他看到的是一双冰冷的眸子,心中不免一震,拥有如此双瞳的人,会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吗?他分明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不忍。 “是母后派你来的吧。她终于要动手了。也罢,原本,朕,不,我就不适合做皇帝。做皇帝太累。而我,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去陪他们玩勾心斗角的游戏。你可以动手了。只不过,请你走的时候将我写的书稿带走,好吗?” 夏暖鸿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卷书来:“这是我记录的史稿,我的母后肯定不希望它流落到皇宫外。呵呵,天下苍生所依赖的禁地,竟是如此的荒凉与冷漠。你知道吗,我的童年就是在这种荒芜人烟的地方度过的。有着无数的荣华富贵,却是充满了无尽的悲哀。能告别这样的地方,我很欣喜。只不过,我还是有一丝的遗憾,因为,我是如此的眷恋与向往爱情。可惜,我终究还是要孤单一人死于苍茫的寂寞中,死于权力的欲望中。呵,不知不觉说了很多废话,你肯定觉得不知所云吧。就当是我临死时的遗言吧。” 楚寒碧有些震愕的看着眼前一脸平静的男子,看着他美丽而清澈的眼睛。突然,有一种罪恶感浮到她的心头,同时,也有一丝疑惑与怀疑。这样的人,会是一个昏君吗?脸上的黑布遮住了她的表情,可是,她的眼睛却不受控制的泄露出她的迷茫。楚寒碧回过神来,抽出了寒剑,抵在了他的胸口。 “现在,不许叫。”不许叫?她自嘲的笑了笑,小皇帝自始自终也没有叫过啊,“我问你,祁州知府宋大人犯了何罪,你要将他斩首示众?” 楚寒碧刻意的压低声音,想要排除心中涌来的莫名心痛,是为眼前这个人的孤独与寂寥吗?可笑,皇宫里的三千佳丽还不够他寻求所谓的爱情吗?今天是怎么了,同情心泛滥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心痛过了?是在他走后的多久自己才变的更加麻木? “你有痛苦的记忆吗?还是,曾经有人刺痛过你的心?”没有理由的,夏暖鸿就是不想见到她眼中无意流出的寂寞。他想看到那双眸子的微笑。 “不用你管。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楚寒碧突然加重了语气,对于他的窥视,她感到烦躁与不安。 “还有,没有人敢伤害我,没有人。”楚寒碧强调着。是的,没有人。“他”的伤害也是无意的,或者说“他”不曾有心伤害过她。一切,只是自己的... ...烦死了,她今天来是要来弄清事实真相的,不是来被人“审问”的。 “祁州知府的事,我也只是略有耳闻,具体事宜都是皇太后在管。我只是一个傀儡罢了。宋大人是个好人,却不适合当个好官。只不过,对于他的惩罚,稍过严重了些。但是,既然母后要杀,我即便想救,也没这个能力。”夏暖鸿解释道。对于权力,他始终没有好感,他也知道,他没有那种能力去做一个即使是平庸的皇帝。 “难道你不是皇帝吗?你不是坐拥全天下的天子吗?”楚寒碧终于明了事情的复杂性。这个皇宫,暗潮汹涌,非常危险。而且,从皇帝的守卫情况来看,也证明了一点:这个皇帝仅仅是一个傀儡而已。而且是一个不甚重要的傀儡,因为已经有接替的傀儡了--太子。 “你觉得我像皇帝吗?”夏暖鸿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其实,我的母亲更像是一国之君。只不过由于世俗的眼光,她不能光明正大的称帝罢了。但是,在我看来,她可以当皇帝,她有皇帝的残忍与决断。何况,她现在已经等同于皇帝了。所以,除掉我,立太子为君,都是可以的。我愿意为此而牺牲。”说到这里,夏暖鸿的眼眶里突然充满了泪水。 “你在担心太子?怕他跟你走上同一条路?”楚寒碧深深的感受到了这个男子的悲伤与痛苦。他是如此的勇敢,却又害怕自己的死亡会给自己的亲人带来同样的悲剧。这样的善良的人,却要死在她的剑下吗?还好自己尚存几分理智,没有一开始就落入门主的圈套。 “我不杀你了。因为,你不是个昏君。”楚寒碧收回了剑,准备离开皇宫。 “来不及了。”夏暖鸿长叹一声。果然,外面传来了阵阵喧哗。“快,刺客就在里面。”紧接着,门被撞开了。 “皇上是否安好?微臣罪该万死,未能及时前来救驾。望皇上赐罪。”郑洛湖跪地不起。“还不快将刺客拿下?”一阵刀光剑影之后,地上已经躺下了几人。楚寒碧回头看了一眼夏暖鸿,苦笑道:“你可不可以让他们躲开,我不想再滥杀无辜了。我的双手沾到的鲜血已经够多。” “带我走吧。既然不能死在你的剑下,那么,让我跟着你离开这里。”夏暖鸿突然冲到了楚寒碧身边,抓住了她握着剑的手。 侍卫们一阵惊呼,郑洛湖更是大叫:“皇上,小心。” “为什么?”楚寒碧不解的问道。 “因为,我想离开。”夏暖鸿凄然一笑。看着他那凄凉的笑容,楚寒碧忽然就明白了。“那么,我们就走吧。” 如疾风般,楚寒碧“劫持”着夏暖鸿冲出了人群,冲出了“未央宫”。飞檐走壁之后,他们出了皇宫大门。皇宫内,是大小太监和宫女的叫声和...哭泣声?是的,他们的命运只有死。很残酷的事实,这就是皇宫,这就是政治。 第二章 逃离 “好了,已经出城了。你可以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楚寒碧冷着脸说。 “不可能的。我的母后肯定会再派杀手来追杀的。她可以张榜说我被劫持,然后派出大批人马来‘搜救’我。等到我回到皇宫后,再派人来杀我。总之,我必死无疑。父皇当年干吗留道遗诏啊,他又不是不知道我母亲的能力。”夏暖鸿一脸的抱怨。 “你认为这是你母亲安排的?”楚寒碧终于明白那种诡异的感觉了,何箫果真与朝中势力勾结了。 “难道你不是我母亲派来的?不可能啊,谁会有天大的胆子去行刺皇帝啊?”夏暖鸿满是疑惑。 “也许是你的母亲。不讨论了。既然你觉得危险,那我们就一起‘浪迹天涯’吧。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楚寒碧一脸的兴趣缺缺,表明她实在是很后悔带上这个麻烦。 “好啊。‘浪迹天涯’哎,有种很兴奋很期待的感觉。”夏暖鸿憧憬地看着前方,傻瓜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别做梦了。你是不可能成为大侠的。死了这条心吧。”楚寒碧实在是不忍打破他的幻想,可是,在江湖,若是抱着梦想的心态,那么,踏上江湖的第一天就会死的很难看。 “哦。”夏暖鸿立马从顶峰跌到谷地,非常失望的问道:“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呢?” “你跟着我就是了。”楚寒碧很不耐烦,发现自己引以为豪的自制与冷静在碰到这家伙之后就全部消失了。 “好!是你住的地方吗?”夏暖鸿很是好奇,“我们就这么一路走过去?” 楚寒碧隐忍住想要掐死他的心态,深吸一口气,默念道:记住,虽然他很有想法,但是,毕竟他从未出过宫,想法天真一点人罗嗦一点是可以原谅的。于是,她回过头,尽量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艰难的拉起嘴角: “夏公子,我知道您现在很兴奋。打扰您的雅兴真是很对不住。虽然江湖对我而言是没什么危险。但您不一样,您是我今生做出的最大的一个错误。真不知道当时您求我带您走的那种表情去了哪里。”楚寒碧发现自己的冷酷形象完全被打破了,原本对于认识不到十年的人她从来就不会给好脸色看。夏暖鸿是一个很大的例外。她虽然烦他,却没想到要把他扔掉。 “你不高兴吗?”夏暖鸿落寞的问道。 又来了,又来了,这副“几欲落泪,楚楚动人,惹人怜爱”的表情。楚寒碧受不了的翻翻白眼,无言以对。她不知道,自从她去“刺杀”皇帝之后,她的表情也就多了起来,不再始终是那副酷脸。这意味着什么,现在还无人知晓。“那你会骑马吗?”楚寒碧叹了一口气,她最终还是妥协于这个“美丽”的男子,无奈地带他走向未知的危险。 皇帝遇刺不成被劫持的消息立马传到了明霞宫。“无生门江湖第一杀手的名称是怎么来的,真是一帮饭桶。”太后正处于震怒当中,没有人敢有这个胆子靠近她的卧房一步。只有她的心腹例外。“太后,不必如此生气。无生门也不是吃素的。收了钱就要办事,他们不会搞出什么乱子的。”一旁的纭儿安慰道。 “问题是现在无生门派出的杀手劫持了皇上。万一... ...”郑氏的眉头皱得更紧。“太后,依纭儿之见,必须马上派出人员去‘解救’皇上,否则,皇上在外多呆一日,太后就多一分危险。”纭儿献出谋略。 “不可,这样一来,倒是会走漏风声。况且,无生门的杀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下的。所以,皇上被劫持的事必须封锁。大臣们就交由本宫对付吧。你快去联系何箫,让他无论怎样都要完成交易。”郑氏沉思了一会,眉头渐渐舒展,“还有,那几个前去救驾的... ...”太后的眼中只见阴狠。“纭儿已经处理完毕。只是,郑大人那边...”纭儿的脸上稍有犹豫。 “这个郑洛湖还真会坏本宫的好事。不要紧,他会获得赏赐的。”太后笑着,眼中却不带丝毫笑意。 安湖府内,郑洛湖的眼里充满了不安,在厅内不停地走来走去。“什么?”安湖公主从卧房内匆匆走出,满脸的震惊与怒火,“谁叫你去救驾了?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计划就全乱套了。你懂不懂啊?你还想不想让你外孙当皇帝了???”夏雨霏恨不得一刀劈了眼前这个坏事的男人。 “公主,下官,下官只是不想让皇上死啊。而且,皇上也是公主的弟弟,公主难道忍心让皇上无辜死去吗?”郑洛湖竭尽全力为自己辩护道。 “哼!我看你也活不到明天了。今晚太后就会找你。当然,为了我的利益,你最好现在就死,免得给我惹麻烦。”夏雨霏冷笑道,弟弟?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姐弟之情,即使有,也早在很久以前就消失了。“你现在就可以滚了。当然,若是你向太后透露半点这里的事情,我那可怜的小表妹估计也... ...”夏雨霏语带威胁。 “是,是。下官明白。”郑洛湖连连求饶。夏雨霏却是毫不理会,睡觉去也。 郑洛湖明白,太后终有一天会死,到时候如果没有一个稳健的靠山,即使外孙登上皇位,自己也难逃劫难。而安湖公主却是个很好的靠山。想到这里,即使曾有过的叛心也消失不见了。公主是个很有潜力的靠山,要想继享荣华富贵,偶尔自己也要坚定一下立场。于是,郑洛湖也就安心的回到自己的住处。然而,风雨飘摇中,又有谁能预见未来呢? “柳轩,去看看你的妹妹纭儿吧。”夏雨霏唤出了她的随从。 在一处破庙,有两个人非常“逍遥”的在赏月?不错,这正是千年寒冰楚寒碧和不知江湖险恶的小皇帝夏暖鸿。他们在干吗呢?哦,原来在烤鸡呀。“我还真服了你了。你从哪里看来的‘叫花鸡’啊?皇宫里有这样的书籍吗?”楚寒碧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纯洁”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皇帝,却没想到他还有很有“童心”。 “我让小太监偷偷带进来的。民间有好多好玩的东西。我一直都想亲自实践一下,可是都没有机会。你也看到啦,我在那里根本就没有自由。更别说是出宫了,到的最远的也就是去祖庙祭祀,而这小小的机会也不常常有。”夏暖鸿郁郁寡欢的说道。 “哦,我明白了。你很不快乐。那么,我会让你快乐一点的,让你过一种百姓的生活。”楚寒碧再一次被他的落寞所感伤,心底不知什么时候涌起了难以言喻的心情。想到他在那个荒芜人烟的地方整整呆了二十年楚寒碧就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痛,突然就冲动了一下。尽管后来的事情证明了这是个错误,但她却从未为这一句话而感到后悔。她的人生,再一次与“别人”联系在了一起。 “你真好,我第一次看到像你这样的好人。如果将来有一天你背叛了我,请你不要让我知道,让我的人生拥有一段美好的记忆,可以吗?因为我已经没有选择的沉沦了。”夏暖鸿轻声低语道,清秀的脸庞却是隐忍着痛苦。 “不会的,我不会背叛你的。因为我来自最重视承诺的江湖,所以,请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背叛、离弃你的。”楚寒碧安慰道,记忆中也曾有人说过这样类似的话,然而,最终那人还是离开了她。那么,自己也会这样离开如此需要人的夏暖鸿吗?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她现在只想过一段理想中的平静日子,有人陪伴,如此而已。 “那我就放心了。鸡好象熟了哎,好香啊!吃鸡喽!”夏暖鸿快乐地说道,“恩,比那块荒地里的山珍海味好吃多了。”现在,夏暖鸿对于皇宫,只用荒地两字代替。好象这样做,就能得到平静的生活,就不用去面对未知但充满危险的未来。 楚寒碧看着他的笑容,心中却有一丝苦涩,明白夏暖鸿的未来非常危险。不管了,当事人都如此的开朗与快活,自己也应该不皱眉才是。于是,她发出了由衷的笑容。这笑容,美得让人惊艳,美得让人陶醉,也让夏暖鸿的心从此留下了醉意。 月色如画,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朦胧的月色中,仿佛披上了一层纱。“我从没看到过如此美丽的月亮。荒地里虽然也能看到,但总让人感觉不到美好,相反,却给人以一种冷然阴森的氛围。好象这荒地里的阴谋丑陋也给这月色带来了阴影。所以,能遇见你真好啊。”夏暖鸿感慨道,俊美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好了,月亮赏够了,你可以去睡觉了。”楚寒碧不忍心打断他的兴致,可是一天一夜的逃亡,对于他那样娇生惯养的身体来说,是一件非常劳累的事情,“我已经在庙内帮你铺好了地方,你就将就一个晚上吧。” “那你呢,你睡哪里?”夏暖鸿皱起眉头问道,“你不会是不准备睡吧?”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不睡的。只是我还有要去照看那匹马。你进去睡吧。古云男女七岁就不能同席了。我这样和你一起出来,还不知道将来还能不能嫁出去呢。”楚寒碧开玩笑地解释着,发现自己突然就已经说了很多话。不过呢,真正的原因其实是觉得不安全,觉得还会有人追来,所以她决定守一个晚上。 “我来娶你。”夏暖鸿脱口而出,随即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这种江湖人士,怎么可能会嫁给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又无一技之长的人? 楚寒碧心头一震,却又一想,这只不过是他的一时冲动而已,贵族么,总喜欢把承诺放在嘴边当狗皮膏药使。自己也别当真,否则,将来受伤的只会是自己。“算啦,我一粗俗之人,也高攀不起。你可以去睡了,否则,明天走不动了我可不管你。” “好吧。”夏暖鸿回道,“你一点都不粗俗,相反,你是一个非常非常优雅的人。”他忙不丁的解释道。 “我优雅?冰冷才差不多吧。你快去睡吧。别再吵了。”楚寒碧淡淡地回道,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自懂事开始,习武,跟着师兄出去杀人,是的,杀人,再习武,少女怀春的时候自己还是在杀人,性格始终冰冷。江湖上给的称号也是“寒心”,当唯一依赖的人离弃自己的时候,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让自己彻底麻木与冰封自己。从此不再有笑容,不再依赖任何人。 楚寒碧仰起头看着夜空,突然对这种杀手的生活感到了厌烦,想要退出无生门,想要过那种自己从前唾弃的平凡的生活,虽然平庸却很单纯。忽然就明白了当年他的退缩,无关勇气与责任,仅仅是因为疲倦。那么,自己当年的决定现在就要被推翻了吗?不想想也不愿去想,就这么让它暂存在心里吧。 第三章 肃杀 一夜平安度过,楚寒碧却知道太后不会轻易放过,而门主也不会让她退隐江湖。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也是一片茫然。突然想起了一个地方:清风谷。那是她最向往的地方,也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在一次执行任务时,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从此不能忘怀。决定了,就去那里。 “早饭吃什么呢?”夏暖鸿从破庙中走出。 “你起了?我帮你采了几个野果。你就将就一下吧。今天会很累,因为我们要多赶一点路。”楚寒碧回过头,看向夏暖鸿,睡眼惺忪的他还不止一点好看。 “恩,真不错。一睁开眼就有美人在我眼前微笑。生活真是美好。”夏暖鸿的脸撒满了笑容,这光芒连阳光都感到了刺眼。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楚寒碧别扭的转过了头。真是的,自己怎么就突然脸红耳热起来了呢?难道是因为春天来了的缘故吗? 看着她羞涩的转过头,夏暖鸿不禁发出“吃吃”的笑声。逃出皇宫,这还真是个好主意啊。还好杀手是她,否则估计现在全天下都在居丧吧。也许很快就会发生什么好事了呢。 “你在傻笑什么?”楚寒碧回过神来,“今天我们要赶很远的路,所以,你最好有心理准备。”夏暖鸿啃着手里的野果,却感到了无比的美味。因为,这里面加上了自由的味道。 看来,下回在路过集镇的时候,得买上一些干粮,否则,光吃野果是不行的。“对了,皇太后怎么还没有动静?你出宫已经有一天两夜了吧?为什么没有看到追兵呢?” “那是因为她还没有放弃。”夏暖鸿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现在,她肯定已经告知各位大臣我身染重病,需要调养。” “哦。那么,我们现在就不应该如此悠闲了。你要明白,无生门是没有解决不了的人的。”楚寒碧深刻的领悟到了权力斗争的凶险,不免有些担心起他日后的生活。自己将他带出这个权力斗争的中心,是否妥当?是否会给他带来更大的杀机呢? “解决不了?”夏暖鸿发出一阵疑惑,“那你... ...”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站起了身,“那么,我们上路吧。” “你真的不想回去?”楚寒碧犹豫道。夏暖鸿则是摇摇头,不再出声。楚寒碧明白他决心已定,也就不再追问。那么,他们现在要面临的就是自己的师兄妹的杀意了。 “你愿不愿意去清风谷?那是个很美丽的地方,而且,无生门里除了我和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那地方了。”楚寒碧凝视着远方,像是在回想什么人或什么事。 “恩?”夏暖鸿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他?” “哦,对不起。”楚寒碧低下了头,懊悔自己的一刹那的失神,“不过,你放心,他已经‘死’了。” “死了?”夏暖鸿诧异的问道,随即又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故意想要探听你的私事。” “没什么。他是我的师兄,仅此而已。”楚寒碧不愿多说,这个时候没有怀旧的空闲,无生门的杀手很快就会追来,到时候,再甩掉他们就很困难了。自己虽然武功超群,但在要保护他的情况下,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个问题。“保护”?她心头一震。什么时候他已经是自己不能舍弃以至不惜背叛无生门来保护的人了?是什么时候? “明白了。”夏暖鸿从她的表情就明白了她在竭力掩饰些东西,但是既然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也就没有深究追问的必要了。只是她那副想起谁的表情让他非常不舒服,就好象是爱人遇到了昔日的恋人般,自己非常焦躁与恼怒的感觉。这是在吃醋吗? “上马吧。”楚寒碧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轻扶了夏暖鸿上了马。千里驹打了一个响鼻,然后,撒开四肢奔了起来。但是,楚寒碧却感觉马有点问题,也是,自己的爱马在连着赶路的状况下,已经疲惫不堪,何况载着两个人呢。“看来,还得再买一匹马。否则... ...” 两个人都是心事重重,也就没有发现周围异样的气流。“小心!”楚寒碧毕竟是习武之人,她的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周围有危险。紧接着,她捕捉到了一枚暗器正在飞向她要保护的人。一声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后,暗器被她的寒剑挡了下来。但是,这翻惊吓却使早已疲惫不堪的马暴走起来,在安全的将夏暖鸿抱离失控的马后,她开口道: “秦海,你使暗器的动作还是太大。”楚寒碧认出了这枚暗器的主人,她的师弟—秦海。 “呵呵。”一阵轻笑从树阴处传来,“师姐,你还是一样厉害啊。”夏暖鸿望向树林边缘,只见一个气宇宣昂的男子走了出来,手里还摇着一把折扇。 “门主怎么可能只派你一人前来?”楚寒碧觉得事情还没结束,战斗甚至都还没开始,“你最好紧跟着我。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倘若你离开我的手臂范围的话。”楚寒碧转头轻声叮嘱道。 “好久没见了,师姐。”又一个娇俏的女声蓦然响起,有着如此醉人声音的女人也是长的如花似玉。夏暖鸿却感觉此女并不可爱,相反,连他都感觉到了一丝杀气。 一回头,原来是--“解羽,你也来了?”虽是问句,语气却仍然平稳,楚寒碧的冰冷个性让她在面临如此严峻的危险时,依然不动声色,不露任何表情,“不知道笑面虎与美女蛇同时出现在此,是什么原因?我想,不可能是因为‘想我了’这种烂理由吧。”楚寒碧的嘴角虽然在翘,但是她的眼里却仍旧是没有丝毫笑意。 “什么时候我们的冷面师姐会开玩笑了?我想江湖上的‘寒心’一说不会是假的吧?”被唤作秦海的男子摇着折扇讪笑道。 “海师兄,现在‘好象’已经是深秋了吧,您还真是‘凉爽’啊!”解羽开口嘲道,“别摇拉。真是死要样子。”她又转过头,对着楚寒碧说道:“门主已经把任务转给我们二人了,请师姐不要为难我们。” “那好,那我也郑重的告诉你们,夏暖鸿是我要保护的人。你们谁也动不了,包括门主在内。”楚寒碧严肃的说道。 两人对望了一眼,保护的人?师姐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再冷酷至极了,竟然有了想要保护的人?此刻,二人的心里想的是同一件事,那就是--那个师姐不惜违背门主意愿的人究竟值不值得师姐这样的牺牲。于是,解羽瞥了一眼楚寒碧身后的男子,不错,长的是很不错,就是柔弱了点。难怪需要师姐的保护。但是,他的眼睛很清澈,清澈地让她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向她逼迫,她羡慕这样的清澈眼睛。而且他的眼里只看到了师姐一个人。那种眼神,不仅仅是依赖,还有... ...爱恋与疼惜? “你们两个到底在磨磨蹭蹭些什么?我可没功夫陪你们看风景。”楚寒碧故意这样说道,她看出他们的眼神中似乎包含着什么,有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走。”她回头对夏暖鸿说道,“看来他们是不想打你的主意了。” “师姐,请留步。既然你不肯袖手旁观,我们也只好跟你动手了。”秦海依然还是那张挂着笑容的脸,眼中却丝毫见不到一丝暖意,这是老虎发威前的征兆吗?夏暖鸿暗自揣测,虽然如此,但是为什么他还是感觉不到那男子身上的杀意呢?还是因为自己不是习武之人的关系呢?那先前的浓浓杀气又是怎么回事?夏暖鸿实在是搞不清楚了。 楚寒碧一把拉过夏暖鸿,将他藏在了背后。“现在,你好好的待在我身后,不要乱动。我会保护你的。”随即又对解羽说道:“好了,开始吧。” 剑出鞘,一场恶斗开始了。秋叶飘落在缠斗中的三人周围,剑气划碎了黄叶。这画面看似很美,却暗潮汹涌,很是凶险。渐渐的,夏暖鸿脱离了楚寒碧的保护,站在了斗争之外。而不知不觉中,秦海走到远远的一边,不再与楚寒碧直接兵戎相见,但是,这个位置却是发暗器的绝佳领域。楚寒碧正奇怪为何自己的优势一下子就来了,突然,耳边划过一阵风声。惊呼一声,大脑还没做出反应,身体已经先行一步,转身扑向夏暖鸿。暗器在这突袭之下,偏离了方向,没有刺中他。却在楚寒碧的背上划下了长长的一道口子。 夏暖鸿想要发出一点声音,喉咙却如哑了一般,发不出一点声响。“你怎么会受到这样的威胁呢?我不是说要保护你的吗?”楚寒碧轻声责怪夏暖鸿的脱离。 “是...是...是我不好。你不要紧吧?”夏暖鸿终于开口问道,声音中带有一丝颤抖,语调也不成样子。 “我没事。”楚寒碧安慰道,想要站起身继续打斗,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运不了气。怎么回事?难不成我中毒了?楚寒碧深感不妙,背部突然传来一阵烧灼,疼痛直达心口。 “你怎么了?”夏暖鸿扶住楚寒碧,明白事情变得不妙了。于是愤恨地对着秦海说道:“你这个卑鄙小人!不就是我这颗脑袋吗?你要,你就拿去。像这样暗算,什么英雄好汉。” 而秦海则是不屑的笑了笑: “师姐,不用再挣扎了。虽然你没有被我的暗器刺中,只是划伤。但是,这暗器上淬的‘七日散’你已经中了。中了此毒,你将不能运功逼毒。而毒液就会随着你的血液慢慢流遍全身,直到第七日集中至你的心脏。普通人中了此毒两日都挨不过,你内力深厚,估计会撑到最后一天。顺便补充一句,一旦你运功逼毒,你会死的更快。”秦海笑着解释道,而这笑容里似乎还孕育着某种奇异的光芒,由于悲愤和痛苦,两人都没有注意。 解羽收起剑来到秦海身边,望向他的眼神里有惊诧也有不解,耳语道:“喂,你不会真的是... ...”秦海侧过头,在她的耳边“嘘”了一声:“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好了。” 夏暖鸿将楚寒碧安顿在一边,缓缓走向秦海:“你说,你这是为什么?难道她不是你的师姐吗?就为了我这条不值钱的命,为了一点点的钱财,你不惜来杀害你的师姐吗?你的良心何在?你说啊?”他的声音饱含痛苦,他拼命的压抑着自己的泪水,然而眼眶红了湿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洒在了衣襟上。虽然他背对着楚寒碧,但是那不断抖动的肩膀和颤抖的声音告诉了楚寒碧他现在的哀伤。她想要去安慰,可是伤口的烧灼与心口的疼痛让她的眉头纠结,也让她浑身无力。 从来没见过如此会哭的男人,解羽不免有些吃惊,但是,他哭泣的样子真的很好看,让人有一种不忍伤害的感觉。师姐就是这样才被吸引的吗?一旁的解羽暗自想到。慢着,他刚才说到钱财?“什么钱财?我们无生门从不为钱财而杀人。你不要胡说八道。”解羽忽然就激动起来。 “我不管你们杀我的动机何在。既然你们只要我的脑袋,那我就给你们。但是,你,”夏暖鸿恶狠狠的盯视着秦海,好象这样就能将他杀死似的,“必须将解药给寒碧,好让她解毒。否则,我这颗脑袋你也休想得到。” “呵呵。”秦海发出两声冷笑,“你觉得我师姐中了毒之后,你还有资本跟我谈条件吗?我现在就能杀你而不用给解药。杀你,我是易如反掌。”凌厉的眼神满含不屑,但当他望向楚寒碧时,眼神突然就变得温柔起来。但那只是一瞬间,没有人察觉到。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也很痛苦,竟然出手伤了自己最重视的人。 “解羽,我们走吧。”秦海突然转头对解羽说道,“至于你嘛,放心,你这颗脑袋暂时还会留在你脖子上。今天我没心情再杀人了。”抬眼望去,师姐好象很痛苦的样子,“唉... ...”秦海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递给了夏暖鸿,转身带着解羽走了,只留下一脸诧异的夏暖鸿和支撑不住而昏迷的楚寒碧。 第四章 显情 离开受伤之地后,夏暖鸿扶着楚寒碧来到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上房,无视店小二暧昧的眼光,将她安顿在床上。看着昏迷不醒的她,眉头不禁越拧越紧,无奈中,他推门走到了廊内。 天边,残阳如血,秋风阵阵,夏暖鸿突然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寒意,是因为屋内躺着的人儿吗?想到这儿,心口又绞痛起来,自己深深眷恋的人,却没有能力保护她,自己还真是一个拖累呵,要不是他,她也不会被迫脱离师门,陪着自己被人追杀。他摸出放在怀中的白瓷瓶,犹豫着是否该相信秦海。 “不相信我吗?”背后突然传出一个声音,“啧啧,好歹她也是我亲爱的师姐呀,我怎么可能会毒害她呢?”这声音,夏暖鸿猛一回头,撞上了那对泛着狡猾精光的眼睛,他?“哎哟。”秦海摸摸鼻子,往后跳了一大步,“你干吗突然回头啊?想杀我也不用这么做吧?” “你怎么会在这里?”夏暖鸿警觉道。如果他找到了这里,那么另一个人也应该在这里吧?!“你们到底想怎样?” “不想怎么样。只是想来看看我师姐好不好。哦,你放心吧,那条美女蛇也就是解羽已经回无生门复命去了。从此,你这个皇帝算是驾崩了。”秦海摇摇扇子,笑着解惑。 “怎么可能?皇太后一定会追着问尸首的。这可瞒不过她。”夏暖鸿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可能逃得了? “也对。实际上,我们也没有想好对策。只要老太婆掌权一天,你就得逃亡一天。其实,”秦海一把收住扇子,幽幽说道,“我在想,这宫中,也快瞒不住了吧。” 夏暖鸿没有回答,他也无法回答。这一切,都要怪自己。当初是怎么了,头一昏,就从宫里跑出来了。在那块荒地里呆了二十年,很多后果,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当时就应该干干脆脆的被谋杀,也好过现在拖累她。想到楚寒碧,他心中又是一阵激荡,呵呵,他苦笑,自己的爱情原来是以这种方式到来的。 “你先去帮我师姐抹药吧。也别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反正,你跟我师姐总会成就秦晋之好的,进去吧。这毒虽然不碍事,但也挺磨人的。”秦海看着沉默不语的夏暖鸿,明白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于是,也就不再讨论这个问题了。轻轻将他推进了房间,把门带上,自己去把风了。 “哦,还有,我的暗器上喂了一种阻止伤口愈合的毒,你上药前必须先把毒血吸掉。”秦海又突然折回身提醒道。 房内,夏暖鸿一脸的尴尬,脸红的都找不出词来形容了。“知,知道了。”他结结巴巴的回应道。听到外面没了动静,他才走到床边,低头看着躺在床上依旧昏迷的人儿。其实,楚寒碧并不是昏迷,而是之前的守夜加上逃亡的劳累的缘故导致现在的熟睡不醒。 “寒碧,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这样做的。只是,只是,”夏暖鸿发现舌头打结的更厉害了,算了,反正她也听不见,解释了也没用。于是,夏暖鸿伸出手将她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掀开,由于是伤在背部,楚寒碧半个身子已经趴在了床上。看到她光洁的背部,一道长长的狰狞的血痕,夏暖鸿禁不住倒抽了一口气,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他身体激烈的反应。 “不行,我在想什么,她这可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我不为她好好上药,而想一些侮辱她的事情,真是... ...”夏暖鸿抬起手狠狠的咬了一口,可是,那感觉还是很强烈。不管了,今天无论如何得上药,不能再拖延了。 于是,他轻轻的趴在床沿,开始吸允楚寒碧依旧在渗出血液的伤口。渐渐的,心情开始平复下来,而伤口周围的毒血也差不多被吸完了,夏暖鸿拿出药瓶,开始上药。触摸到她光滑的肌肤,他的手又开始颤抖起来。好不容易上完药,他已经是满头大汗了。看着安睡的楚寒碧,他的心,再次狂跳起来。“不行,我不能再呆在这里,否则要出事了。”接着,他便推门走了出去。 廊内,站着一人,英挺而笔直的站着。“上完药了?很不容易吧?!”秦海戏虐道。 “你为什么不让你的师妹来上药啊?”夏暖鸿一脸不满的看着秦海,不禁怀疑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因为我们对你有信心啊!”秦海敛了敛微笑,“你难道还没发觉吗?师姐已经对你动情了。这是‘他’走后,师姐再一次打开了她的心。本来么,一个绝色美女整天冻着一张脸,多不好呵。” “‘他’到底是谁?”夏暖鸿忍不住问道,每次说到这个“他”,楚寒碧的脸上总会浮现出落寞忧伤的表情,他曾经狠狠地伤害了她么?想到这里,夏暖鸿就非常渴望的想要知道这人究竟是谁。 “其实,他们之间的事,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如果师姐说‘他’死了,那么,你就当他死了。反正,” 秦海忽然就严肃起来,“你终有一天会知道的。等到哪一天师姐肯告诉你时,你一定要好好对待她,不要轻易就背弃你的承诺。” 夏暖鸿点点头,也对,纠缠于过去是没有意义的,重要的是将来。既然她现在不想说,那就等到她想说的那一天吧。“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背弃我的承诺的。”夏暖鸿庄严宣誓道,对着秦海,也对着他的心。 “希望你不要忘记。”秦海只是摇摇扇子,再也没有多说。 楚寒碧在沉沉睡了一觉之后,终于慢慢醒转了过来。发现自己半俯卧在床上,伤口好象已经不痛了,胸口也不再灼烧了。“这是怎么回事?”她奇怪于这个事实。再仔细一看,身上带血的衣服也已经被换掉了。难道是他?楚寒碧的脸不禁羞红起来。正在此时,有人推门进来了。抬眼一看,是他。 “你醒了?”夏暖鸿惊喜的说道,“我还一直害怕,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顾不得男女有别,况且也对于他们也已经没有什么约束了,夏暖鸿扑到了床边,控制不住的眼泪有开始掉了起来。 “我说,”楚寒碧一脸的无奈,“你可不可以不要动不动就哭啊?男儿有泪不轻弹哎。比我还会哭,有时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投错胎了。”说归说,楚寒碧还是敌不过他的眼泪,伸出手轻轻抹去了夏暖鸿不断涌出的泪水。 夏暖鸿的身体微微一颤,就是这种感觉,让他的心充盈着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无法再哭泣,也没有了悲伤的动力。于是,他笑了,为了这美好的幸福。 “梨花带泪”可以是不是专为眼前这张脸而创造的词汇?在还为这感叹的时候,楚寒碧再一次为他不是女人而感到可惜,闪闪发光的晶莹泪珠还挂在长而翘的睫毛上,嘴唇却已划成了一道最优美的弧线。这种美丽,就是男人也会被吸引,更何况是她这么一个游走江湖没有中礼教之毒的女杀手呢? “我想吻你,怎么办?”还未等夏暖鸿给出反应,楚寒碧已经翻转过身,手也迅速搂上他的脖子,拉下,唇快速的掠了一下。然后,放开了手。脸再一次飞红。 夏暖鸿轻扬起嘴角:“就这么点吗?”俯下身,他给了一个绵长温柔又不失霸气的吻。良久,胶着的双唇才依依不舍的分开。夏暖鸿的呼吸喘的惊人,拼命压抑自己,才使体内翻涌的情潮不在此时倾出。他看了看楚寒碧,微笑一直延伸至眼角。 而楚寒碧的反应则是:“你很熟练嘛。”话语中透着一股酸味。 “恩?”夏暖鸿一愣,随即又笑起来,“呵呵。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吃醋吗?”然后,正色道:“你是第一个让我感到心动的女子。这种悸动的感觉我从未有过。” 楚寒碧心中一动,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对于他的感觉,已经不是单单想满足他的愿望那么单纯。更多的是一种不忍,一种心疼,一种珍惜。但是,不知为何,对于他们的未来,她感觉不到任何光明。这就是结果吗? 看着沉默不语的楚寒碧,从未有过的害怕失去的感觉涌上夏暖鸿的心头。这时的她,表情是茫然的,眼神是遥远的,之前的一刹那的光亮后是黑暗。她在担心未来吗?是呵,自己还会有未来吗?这样表白心迹,却不知道下一刻等待他的是生还是死,这种行为是任性的,不负责任的吧! “你睡吧。刚刚恢复意识,肯定还比较累吧。”终于,夏暖鸿打破了沉默。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那你呢?”楚寒碧急急问道,“你肯定也没有好好休息吧?!在我昏睡的这段时间里。” “我不要紧。也不过是一个晚上没睡而已。现在已经天色大亮了,你要我大白天的睡觉啊?”夏暖鸿安慰道。况且,他也只要了一间房,银子不够多。也不知道逃亡的日子还要多久,够不够使。也许,一死了之比较好吧。呵呵,他在心底苦笑。 “呐,我说,你不要这样。既然已经作出了选择,就不要再想什么死不死的。我说过了,我会保护你的。”楚寒碧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安慰道,“笑一个吧。我喜欢看你的微笑,连阳光都为之黯然失色的耀眼。” “谢谢。”夏暖鸿知道她在为自己担心,听到这句话,顿时脸变的通红,胸口有如一头鹿在跳似的剧烈冲动。想要满足她的愿望由此升起,嘴角大幅度的弯起,那微笑灿烂的让人为之动容,刹那间,天地也变的前所未有的明亮。和她在一起,自己就感觉到无限的幸福,从未给予别人的温柔也变的泛滥起来。 “叩叩”有人在外面敲门,“我能进来吗?” “秦海?你怎么会在这里?”楚寒碧一脸的诧异,“你进来吧。”虽说如此,楚寒碧还是警觉了起来,握紧了床边挂着的寒剑。 “师姐,不用这么防备我吧?!”秦海似笑非笑的摇着手中的折扇推门迈了进来,“我来是看看师姐的伤怎么样了。看样子,痊愈了嘛。” 旁边的夏暖鸿伸手握住了楚寒碧:“放心吧。解药也是他送的,否则,你不会好的这么快。”他的低语仿佛有着安抚人心的作用,楚寒碧的防备也不禁松懈下来。 “既然师姐已经恢复了,那我也就放心了。你们还是再休息一天吧。哦,还有,我已经帮你们备好了马匹,这回你们不用两人共骑一匹了。我不打扰二位了。”说完,秦海微笑着走出了房间。 楚寒碧笑笑,没有说话。 休息了一天,在茫茫夜色中,有两个人牵着马走出了客栈,再次踏上了遥远的的不知何时才能终了的“旅途”。让楚寒碧非常奇怪的是,都已经三天三夜了,太后还是没有动静。“难道她放弃了?”楚寒碧这么想着,话就脱口而出了。 “不可能。”夏暖鸿突然回道,“今天是十月十五日吧?下月初三,就是太后预定的我的冠礼。到时候,太后想瞒也瞒不了了。”说到这里,夏暖鸿的眉头不禁越皱越紧,她会怎么做呢?如何昭告天下?另立新君?太子?是呵,他还有个太子呢。那么,自己忍心又一个悲剧的发生吗?忍心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步上与自己同样的道路吗?梓闻,夏梓闻,你会恨你的父亲吗,这样懦弱的丢下你,弃你于危机四伏的权力中心而独自苟活于世的父亲?! “你想回去吗?”看着他表情的千变万化,楚寒碧猜测他的踌躇与担心,“你想回去,你在担心太子,对吧?”猜中了他的心事是一回事,然而,自己舍得让他单枪骑马的就这么回去吗? 夏暖鸿的脸色却突的一变,自己有这么明显的表现出来吗?也许,自己当时的决定真的是错误的。不仅连累了本可顺利逃离的楚寒碧,还让她站在了左右为难的境地。20年的渴望,渴望离开的心情,也许本该被压抑在心底,不去鼓励它的抬头的。现在,自己的犹豫与懦弱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让她也处于危险。 “不要紧。既然你想回去,那我就送你回去好了。但是,在送你回去之前,我要先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很重要的地方。”楚寒碧知道他的善良,他在后悔与自责,她想安慰他,“这次回去,你危险重重。所以,既然要回去,就要有十足安全的把握。不管你有没有当皇帝的能力,我也要让你在上面坐的稳稳的,不再轻易掉下来。”所以,我要带你去无生门,为你创造一个未来。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他们两人之间,不需要谁欠谁。 “谢谢你。即使我回去了,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老天爷好不容易才让我遇见你,我不会轻易就放弃这样的缘分的。”夏暖鸿感动无比,自己是何其有幸,能遇到今生的至爱。 看着他灿烂如花的微笑,珍视的眼神,楚寒碧也笑了,那是天地也为之神色动容的笑容。相视一笑之后,夏暖鸿轻轻吻上了她的唇,温柔的,疼惜的,像是要与天地同呼吸的吻,直到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暗处,有一个人影静静的看着拥吻的两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细微的让人无法感到,却有一种刺骨的疼痛涌上心头,是秦海。“师姐,恭喜你终于找到了要珍视的人。我会帮你的。因为,我希望看到你的笑容。那么美的笑容,不应该消失。”默默的在心中发誓,然后,转身奔赴即定的危险。 “谁?”楚寒碧警觉到黑暗中的叹息,回头却已感觉不到人的气息。是自己的失误吗?不可原谅的错误。 “怎么了,寒碧?”夏暖鸿对于被打搅的热吻感到有些遗憾,看着她严肃的表情,也明白了,“有人在那里吗?” “没有。是我过于敏感了。上马吧。”楚寒碧感到有丝懊恼,自己这是怎么了,沉醉于他的热情不可自拔,连危险都无法预见。 第五章 无生 在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他们来到了无生门的总部。 “这里是?”夏暖鸿犹豫的问道。看着她严肃的表情,夏暖鸿不禁彷徨起来,“我不回去了。我不管了,我只要有你陪着我就可以了。”不知怎的,他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感到一旦他迈进这个地方,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那种虽然危险却甜蜜而自由的生活。 “无生门的老巢。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没人能威胁到你。”楚寒碧知道,她走的这一步棋,不管如何,一定要赢,否则,没人救得了他。 无生门是江湖的第一大杀手组织,却并不是只要有钱就杀人。而是自创立之初就定下门规:决不为钱就杀那些不该杀的人。因此,外头名头虽响亮,却穷的要命,门徒也已少的可怜。只剩下七八个人,但个个却是高手。于是,此等破落的地方才没有人来挑衅。一路进去,只见荒草满地,残砖破瓦,甚是凄凉。 “这个,”夏暖鸿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的问道,“这里就是杀手的总部?为何这等破落?”难怪会为了钱财而杀人。只是,无生门真的是这等贫贱就能移的组织吗? “没办法。世风日下,恶人越来越多,穷人也愈来愈多。无生门义字当头,不能不衰败呵。”楚寒碧感慨道,说到这里,她的脸上已没有传言般冷酷无情的表情了。相反,是深的见不到底的悲怆,“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必须向你赎罪。” 带着一脸茫然的夏暖鸿,楚寒碧快速穿行于快被荒草埋没的小径,一会儿工夫,他们就来到了一扇门前。伸出手,楚寒碧推开了歪歪扭扭状似倒塌的门。“门主,我可以进来吗?”然后,他们迈进了那扇吱呀作响的门。 房内,光线昏暗,也许是因为窗都被糊上厚厚的窗纸的缘故。夏暖鸿过了好久才分辨出前方的一团阴影原来是盘腿坐在榻上的无生门门主。四下里鸦雀无声,不知道他们站了多久,那名男子终于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扫了夏暖鸿一眼。 “你终于来了。”男子开口说道,声音很是低沉,奇怪的是,却没有杀气,“我就知道,你不会下手。” 听到这话,楚寒碧不由身形一震,门主怎么会算到这一步?“门主,你与朝廷勾结了?为什么?无生门不是从不卷入权力金钱斗争的吗?”声音微微带有颤抖。夏暖鸿伸手握住她的手,她很悲伤,很彷徨,需要他的支持。 “这其中的很多事,你都不知道。现在你不可能一下子就接受我说的话。我只想让你相信一点,那就是,”何箫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我从未背弃过在师叔坟前的誓言。”“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要我去刺杀皇帝?你明知道这破了门规。”楚寒碧激动的说道,“要是我再盲目一点,今天的皇帝就不是明安帝了。”被握在夏暖鸿手中的手颤抖着,拧着他的手直到关节也发白。夏暖鸿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激动的不能自已的楚寒碧,虽然自己的手也被拧的很痛,却还是反握住她的手,默默从心底传递他的安慰与力量。 “现在的天下早就已经不是明安帝的了。太后掌权,任人唯亲,宠信小人,这样软弱的皇帝留着又有何用?”何箫看着面色不善的楚寒碧,却依然不为所动的微笑着。 “所以你就要杀了他?”楚寒碧直起嗓子大声责问,“错的明明是太后,为什么要夏暖鸿来承担被诛的后果?”已经顾虑不到门主的实力在自己之上,只想到夏暖鸿被这样的轻视,仿佛本就该死而感到愤怒与心痛。 “楚寒碧,你太激动了。被个人的感情蒙住了双眼是看不到事实真相的。”何箫依旧是不动声色的缓缓开口,“之所以我派你去刺杀皇帝,因为我想知道,江湖上有名的‘寒心’杀手在碰到平淡如水的君子时,会发生怎样的变化。而且,我敢肯定,你不会杀他。”然后,他的脸上的微笑更加明显。 “你们想借刺杀我这一机会来扳倒太后?”久未出声的夏暖鸿突然开口。 “聪明。”何箫笑着,然后挥挥手说道,“你们先去吃点东西吧。我想,你们很快就会碰到让你们意想不到的人的。出去吧。”一道掌风袭来,楚寒碧不得不护着夏暖鸿离开房间。 来到安全地带,楚寒碧满脸疑惑的问道:“为什么你认为他们是想扳倒太后?这明明与无生门无关。” “你说,只是杀该杀之人,这能保证老百姓确实得到了好日子吗?真正大恶之人,是居庙堂高位而不思百姓的人。如果掌权者昏庸无道,你杀再多的恶人,还是无济于事。”夏暖鸿分析道。看过太多的亡国史实,让他具有了深刻的思想,皇帝无道,那么,遭殃的就是百姓。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突然之间,楚寒碧对于夏暖鸿又有了一重新的认识,他并不懦弱,他有治天下的才能,只是,他志不在此。 “我很惭愧。没能让居庙堂高位的人意识到这一点。那就是,天下是百姓的,而不是一个人的。我一直在逃避,不想与她进行正面交锋。因为我知道,我太过于仁慈,太过于脆弱,权力斗争不适合我。只是,现在,我好象有点明白了。”说完,夏暖鸿就不再露出迷茫的眼神,而是,坚定的。 看着眼前的夏暖鸿,楚寒碧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她要失去他了。这样的结局是好是坏,她不知道。只是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他不是她一个人的。甚至,到最后,他并不属于她。自己能不能受得了这样的再次离别?不,不能。如果再次被人背弃,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都会受伤,很严重的伤。但是,是自己亲手把事情推到这一步的,后悔吗? “怎么了?”夏暖鸿发现了她的沉默不语,是在担心吗?“放心吧。我的承诺一旦做出,是不会收回的。所以,你只要呆在我身边就可以了。”然后,露出了那甜蜜的笑容。 楚寒碧笑笑,他总是能知道自己的想法,然后给予安慰,实在不敢想象要是没有了他在身边,自己该怎么办。果然,习惯会成自然。突然,手被紧紧的握住,肩被温暖的拥上,唇被密密的覆上,于是,此时的她,把扰人的忧烦放在一边,只想好好享受他的温柔与缠绵。其他的,闪一边吧。 “恩哼”旁边穿来一个男子做作的咳嗽声,拥吻的两人尴尬不已的分开,抬头一看,夏暖鸿大惊失色:“老,老师?”老师?楚寒碧很是惊异,于是望向男人。是一个头发半白的锦衣男子,男子气宇宣昂,又有一种儒生风度。 “皇上,见到老夫很奇怪吗?”男子竭力想要装出生气的样子,可惜,他失败了。敛不住的笑意从他的嘴角爬上了眼角。 “不,不。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 ...?”夏暖鸿不解的神色开始舒展,取而代之的则是了然的神情。“寒碧,他是我的恩师,也曾经是翰林学士李景佑。七年前告病还乡。”他转而向一边一头雾水的楚寒碧介绍着。 楚寒碧不知所云的看着夏暖鸿,是她听错了吗,帝师在无生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哦,我想,这位姑娘并不真正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吧。就让老夫来告诉姑娘吧。”李景佑摸摸花白的胡子,解释道,“其实,我早就认识何箫了。在七年前,我告病还乡的路途上,被人追杀,身中数十刀,奄奄一息,是门主出手相救,才使我活了下来。”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李景佑感慨万分。 “追杀?为什么?难道是太后叫人这么做的?”夏暖鸿的脸色开始变得铁青,似乎非常愤怒。 “是的。因为她发现我对于皇上有很大的影响,而且,她知道老夫不甚遵从她,但碍于先帝的遗诏,不得不任用我为帝师。后来,在老夫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告病还乡了。没想到,太后还是不肯放过我。”李景佑的表情暗淡,似乎有些悲伤。 “那你这次为什么还要出山?你明知道你斗不过她的。”夏暖鸿的脸色开始缓和,但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他在生气,生气自己没有能力保护身边每一个他想要珍视的人。 “不,我有把握。”李景佑神秘兮兮的笑道,“我有密旨。” “怎么可能?”夏暖鸿大声反驳,“你不可能有密旨的。否则,太后不可能让你活下来的。”夏暖鸿深知太后的秉性,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潜在的威胁,更何况是密旨这么重要的东西。 “那日太后派人追杀老夫的时候,也顺便翻了一下老夫的行李,因为她担心密旨之说是真的。可是,没有找到。所以,太后才会放老夫一马的。”李景佑解释道。 “而且,她不相信你能仅凭一道无依据的密旨把她推下台。”夏暖鸿的声音变的冰冷,也许,他该放弃那可笑的理想,变的嗜血起来呢。呵呵,真讽刺,逃出来后却背离了自己当时为之离开的梦想。 “我们还要在这里站多久?”一旁的楚寒碧冷冷的问道。她不喜欢夏暖鸿现在的表情,这让她觉得可怕,让人阵阵冒冷汗,也让人心寒。 “去你的房间吧?!”夏暖鸿转头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容。 “好,走吧。”还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甜蜜,可是,为什么心却不安呢?怕被离弃吧。紧紧地握住夏暖鸿的纤细的手,不肯放手。 穿过爬满荒草的幽径,两人来到了楚寒碧的房间,夏暖鸿却犹豫起来,踌躇的看了她一眼,楚寒碧却给了他一抹温柔的笑容:“进去吧。都这会儿了,不必如此迂腐了。”说完,推门走了进去。 夏暖鸿跟着走了进去,却在看到房内的布置后,倒抽了一口气。虽然他尽量压低声音,却还是被楚寒碧察觉了他脸上的不敢置信。是的,夏暖鸿很惊讶,从未想到她的房间是如此的朴素,甚至是寒酸。这也罢了,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她的房内竟然没有镜子。一个女子,处于如花的女子,又是如此的美丽,怎么可能不用镜子? “房间是破落了点,当然不能和你见过的闺房相比。我这里只有一把椅子,你坐吧。我坐在床边就可以了。”说完,楚寒碧就自顾自的坐下了。 “哦,好。”夏暖鸿呐呐的回道,走到窗边,低头看了看几案,空无一物,却似乎又有些什么东西。他伸出手,轻抚已经堆上些许灰尘的桌面,果然,他摸到了几条刻痕,是用什么利器狠狠的刻下去的吧?所以,才会如此的深刻。抹去灰尘,他看到了三个字:凌云飞。深深的,好象要把一辈子的痛苦都刻进去。是他吧。夏暖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没有问她。该说的时候,她总会告诉他,即使不说,他也没有逼问的必要。已经死了的人,永远会在想要记住他的人的心里烙下深刻的印记,无法磨灭。 “你看到了吧?!”虽是疑问,却语气平平,没有波动。都过去了,没什么好痛苦的了。 “恩,我不是故意的。”夏暖鸿解释道,还不到时候吧,也许她还没有作好准备。无所谓吧,想要这样劝说自己,可是,为什么心中仍有不舒服的感觉呢?是嫉妒吧。 “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虽然我觉得这对于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影响,但是我不希望你为此而疑虑。”楚寒碧缓缓说道,平静的脸庞看不出她此刻内心的感受,“他是我的师兄,比我大六岁。我从小就跟着他习武,然后出去杀该杀之人。我依赖他,相信他。” “是吗?就像我现在这样依赖你一样?”夏暖鸿的眉头微微皱起,说不嫉妒是骗人的,但是,“那后来呢?” “后来呵?他说他想退出无生门,却又不想直接和门主交手,于是,他诈死。”虽然极力掩饰,楚寒碧的脸上还是出现了忧伤痛苦的表情,“那是四年前的一次刺杀活动,偏偏我人在大漠,等我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摔下了悬崖,没有人可以拉住他。” 夏暖鸿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了,“那么,有没有发现尸体?” “没有。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最后,只能说是被激流冲走了。”楚寒碧握紧拳头,一脸的痛苦,“其实,我知道,他还活着。在我动身去大漠前,他找我谈过,想让我跟他一起走。”忽然,楚寒碧的声音平复起来,痛苦的表情也消失了,只有一丝遗憾还漂浮在眼内。 “那为什么你没跟他一起隐退?”夏暖鸿很是疑惑,从她先前的痛苦表情来看,她应该会跟她师兄一起走的呀,但为什么... ... “因为我年少轻狂,不愿默默做一个平凡无奇的人,不想过那种波澜不惊的平淡生活。”楚寒碧自嘲道。真是讽刺呵,现在的她,却宁愿过那种平淡却可能幸福的生活。可能幸福吧,因为她似乎有点明白她对于凌云飞的感情,更多的是亲情而非爱情。 沉默,忽然地就沉默了。半晌,夏暖鸿轻声问道:“那么,你现在还想过那种生活吗?”害怕,害怕答案是肯定的,那么,这样的把她卷入权力斗争不是再一次将她伤害吗?但是,即使答案是否定的,她就会不受伤害吗?可笑呵,权力斗争本就不适合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却要如此的奋斗。即使他赢了,他就会幸福了吗?她也能获得幸福吗?他给得了吗? “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样的生活都是幸福的。所以,请你不要害怕,也请你不要放开你的手,我想一直呆在你身边。”楚寒碧微笑了,侧身躺进了他的怀里,“你会放手吗?” “不会。”夏暖鸿庄严的宣誓,然后,紧紧的抱住了楚寒碧,就这么抱着,一言不发。 突然,一阵腹鸣,楚寒碧强忍住没笑出来:“你饿了就告诉我。”夏暖鸿则是低着头无语,好好的气氛就这么被自己给搞坏了,后悔不迭。 “好了,我带你去饭厅吃点东西吧。我早该想到的,你把剩下的那些干粮全给乞丐了,自己却几乎什么都没吃。”他还是那样的善良,只是,当走到如今这一步的时候,他还会如当初的那么善良吗?有些茫然,有些后悔。 第六章 谋策 用罢饭食,楚寒碧沏上了一壶菊花茶:“清火去燥。”夏暖鸿会意的接过茶盏,轻呷了一口。 “好茶。”夏暖鸿享受的闭上了眼,“那里就喝不到如此清新的花茶。” 看着他悠闲的样子,楚寒碧纵有满腹疑问也不知如何开口。也好,就让他好好享受这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吧,毕竟是要和自己的母亲为敌,荣华富贵也是有代价的。屋外,秋风卷起黄叶,似无声的感叹,苍凉地回荡在天地间。 “天越来越凉了。”似感慨,似叹息。 “你,冷?”楚寒碧有点担忧,也是,这里的一切都很简朴,比不上皇宫的豪华。自己是习武之人倒没觉得怎么样,但他,就不知道了。突然想到之前带他来无生门的目的:为你创造一个未来。呵呵,是自己傻吧,自己怎么可能办到?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的世界,还是他才能重建,那么,自己到底算是什么呢? 楚寒碧自嘲般的苦笑被夏暖鸿看在了眼里,很不是滋味。 “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有那种冲动去重拾那个世界。所以,请不要看轻自己。”夏暖鸿的话语坚定如初,还有漫溢的心疼张扬在空气里。 “为什么是我?”楚寒碧突然问道。 “为什么?”夏暖鸿喃喃道,“也许是那个眼神,也许是那个微笑,也许,只是因为那是你。”呵呵,讲不清楚耶,也对,爱情,本就是一个讲不清楚的东西。 是因为寂寞吧,因为和我一样的寂寞,和我一样拥有寂寞的灵魂。楚寒碧在心底说道,想要那种温柔,只属于自己的温柔。 抬头凝望着他,空气中弥漫着幸福的味道,时间也似乎已经停止,停留在这一温暖的时刻。夏暖鸿伸手握住了她的肩,眼神里有一种莫名的怪异。 “糟了。”夏暖鸿低哑的嗓音表明了一切,“我还是出去走走吧。”想要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楚寒碧拉住了。 “你... ...”夏暖鸿诧异的望着她,“我现在很‘危险’。”他想要解释,却发现情形变的更加尴尬。 楚寒碧抛出一个了然的眼神,开口道:“你再坐会儿,我有事去找一下解羽。”然后,迈出了房间,随手带上了房门。 门口却早已矗立了一个人。 “李先生?” “皇上在里面吗?老夫有要事禀告。”李景佑手中似乎捏着一卷东西,是密旨吗? 楚寒碧没有说什么,伸手将房门推开了。 “你们好好谈,我出去走走。”说完,就想转身离开。 “别。”夏暖鸿却冲了上来,一把拉住了她,“我想要你呆在我身边,这样我才有勇气去知道事实的真相。”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他不想在这关键时刻没有想要的人陪在身边。 “楚姑娘就留下吧。况且,”李景佑没有再说下去,自顾自的走到茶几边,倒上了一盏菊花茶。 楚寒碧没有再推辞,再者,她的手被夏暖鸿紧紧握住,挣脱不得。自己也不想用内力伤他,于是,也就妥协了。 “好了,谈正事了。”李景佑眼光一凌,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这是二十年前先帝给老夫的密旨。附信中言明只有当太后没有按时行冠礼时才可交给你。差点,老夫就没法让皇上看到了。”李景佑的脸上满是后怕,“谁料到太后会动手呢?虎毒还不食子呐。” “我不是太后的儿子吧。”夏暖鸿接过密旨,淡淡的附上一句。 楚寒碧似乎被吓了一跳:“不是?”怎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是越来越不明白了。 “我是当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宫女生的。然后,被太后抱养了。”夏暖鸿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浮动。 “皇上是如何知道的?”李景佑的脸色大变,“当年的事情没有被史官记录下来。” “没有吗?那么,前朝史官韩直是为什么被诛杀的?”夏暖鸿依旧不动声色,只有手,越握越紧。 “这个... ...”李景佑顿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太后以为销毁了所有的事实真相。可惜,她低估了史官韩直的刚正不阿的脾性。他将史实记录在了唐史的夹页里,期望有朝一日能有人看到。”夏暖鸿似乎是冷静了下来,手也不再捏的死紧。 “然后,被我看到了。我的亲生母亲是死于陪葬的吧?我在史料里看到了她的名字:才人李氏。呵呵,真可笑,对于我的亲生母亲,我竟然只有四个字的认知,才人李氏。”夏暖鸿苦笑道, “别这样。”楚寒碧心痛的看着强装没事的他,言语已经无法安慰,只有希望能通过手的牵扯来给他力量了。 “皇上,老夫告辞了。”看着情绪不稳定的夏暖鸿,李景佑也不忍再谈论密旨之事了。本来,他是打算今天就看看先帝二十年前的智慧的。不等夏暖鸿给予回应,他就已经迈出了房间。 “鸿,你... ...”楚寒碧看着突然站起身的他,不知如何是好。 “走吧,我们回你的房间。”说完,他一把拉起了楚寒碧,也走出了饭厅。 很快,他们就回到了楚寒碧的房间。 夏暖鸿轻轻的将门关上,然后,走到几案边,摊开了刚刚拿到手的密旨,蜡印完整无缺。卷轴内,夹着一封信,是苍劲的楷书: “吾儿: 朕一直不希望你看到这封信,因为,如果你看到了,那就证明朕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而这个错误,是朕极力想要避免的。 朕不爱你的亲生母亲,但是,为了江山后继有人,朕背叛了朕的皇后。皇后在生育了安湖公主后就不能再为朕增添人丁了。只是,这个秘密,没有人知道。后来,才人李氏,也就是你的亲生母亲为朕产下了一子,但是为了朕的江山社稷,朕诏告天下,皇后产下龙子—夏暖鸿。朕此时早已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于是,朕下旨才人李氏陪葬。 朕以为,皇后的才干能辅佐皇儿以治天下。没想到,朕最担心的还是来了。皇后竟然想要就这样摄政下去。朕很伤心,却无力回天。毕竟,那是朕最爱的人。” 看到这里,夏暖鸿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 “那我呢,那我又算是什么?”悲愤的呻吟回荡在天地间,眼泪汹涌而出。 一旁的楚寒碧默默无语地伸手抱住了他,轻抚着他的背,低声道:“你还有我啊。”夏暖鸿的泪水却止不住的划过他美丽光洁的脸庞,也打湿了他脆弱无助的心。 “到头来,我就只是他们爱情的筹码么?”夏暖鸿喃喃低语着,无力的攀住了楚寒碧,“不要离开我,不要戏弄我,不要背弃我。”忧愁的话语缠绕在心头,不知如何排解。 楚寒碧轻轻吻住了他颤抖的嘴唇,细细的碰触,厮磨,渐渐将这个吻深化,空气中也弥漫着暧昧的情愫,无边的春色驱赶了深秋的寒意,似一道温暖的阳光射进了这个有些阴冷的房间,顿时温暖了起来。 粗重的呼吸在空气中化开,分不清是谁的。夏暖鸿伸出诱人的粉舌,轻舔她洁白如玉的肩头,然后,抬头,定定地望住她,楚寒碧的眼神坚决而又温柔,抬手将他凌乱的发束散开,而后,绽放出艳丽的笑容。刹那间,一室旖旎春光。 有如一个世纪般的漫长,夏暖鸿看着疲惫不堪而沉沉睡去的楚寒碧,额际还倘着几滴激情过后的汗珠。温柔的微笑,低头吻住了她的樱唇。“我会好好爱你的,给你最好的幸福。”是誓言,也是心声。 而后,起身。 拾起洒落在地的信纸,“呵呵”,夏暖鸿苦笑着,“密旨,这就是所谓的密旨吗?”接着往下看: “你现在肯定很恨朕吧?!恨吧,带着你母亲的份一块恨吧。只是,朕只是想要求你,不要恨她。毕竟,她也养育了你二十年,不是么?说起来,她才能算是你的母亲吧?!朕不敢求得你的原谅,因为,让这个错误发生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你的父亲,原本应该是你最亲的人。朕现在唯一能做的,也请你帮朕一个忙。在御书房的书案左手方,有一个暗屉,里面有朕写给皇后的信。希望你能替朕交给她。朕只能如此一搏了。 即使夏灭于你手中,朕也不怪你,因为一切的恶果,都是朕一手造成的。朕愧对叫你的这一声‘吾儿’,朕不是个好父亲。 最后,朕只希望你能得到幸福,这就是朕唯一的心愿。 天圣二十三年四月十八” 奇怪的是,看到这样的愧疚,夏暖鸿却没了想哭的欲望。也许是因为,失去了二十年的亲情,不是薄薄一张纸就能补偿的。而现在,他最渴望的不是看见母亲的微笑,慈爱的目光,而是,伊人的微笑,似水柔情。想到这里,他放下了信纸,释然的笑了。 一个晶莹剔透玉班指突然从卷轴中掉了出来,“这是?”正在这时, “鸿... ...”感觉不到夏暖鸿体温的楚寒碧有些不安,半梦半醒之间伸出了手,然后,抓到了夏暖鸿温暖细致的大手。握到胸口,安心的笑了。 夏暖鸿看着她的睡脸,如此的平静,却不同于先前认识时的那种平静,先前的她,表情是冷静的,甚至是冷酷,是心如死水般的平淡,不起波澜。然而,在平静的湖水下,是波涛汹涌,在冰冷表情的掩盖下,是一颗脆弱寂寞的渴求温暖的心。他们都是一样的吧!他的平淡如水,她的冷酷无情,都是为了保护那颗在等待中的心。还好,老天在苛待了他二十年后,终于让他等到了这个人。 身体再次激烈起来,想要她的欲望是来得如此猛烈与迅疾,于是,细碎的呻吟又一次为这个变得冰冷的季节带来了夏天的火热。 再次清醒时,天色已经大暗。夏暖鸿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搂抱楚寒碧,却发现扑了个空。回头一看,楚寒碧已然不在。掀被穿衣,刚整理妥当,就有人推门进来了,是楚寒碧。 “你醒了?”看着夏暖鸿凌乱的头发,楚寒碧柔柔的说道,“我来帮你梳头吧。”上前,温柔的捧住了他柔滑亮泽的长发。 夏暖鸿静静地坐着,并不出声。他在享受,这个幸福的时刻,想要让时间就停在这一刻,这一最幸福的时刻。 “你的皇后为你梳过头吗?”楚寒碧突然问道。 “我的头发,没有让任何女人打理过。你信吗?”夏暖鸿调侃的说着,可惜没有铜镜,不然,就能看到她的表情了。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喏,我就是这个表情。”仿佛是心有灵犀般,楚寒碧突然的就把脸凑到了他的面前。是微笑呵。 “我就知道,你一点都没有吃醋。我真是傻哦,怎么会想到用这招的呐?”夏暖鸿似乎非常懊恼,可实际上,他在偷笑。他的寒碧在吃醋,只是,藏的很好。像挖掘到稀世珍宝般,感觉到了她的喜怒哀乐全与自己有关。 “傻笑什么呀?像个呆瓜。”楚寒碧伸出玉指轻戳夏暖鸿的头顶,嗔道。 “哎哟,疼。”被她看穿了哎,有些想小小的报复一下,于是故意地就喊痛。 “别叫。我帮你揉揉。”虽然自己的下手很轻,但自己毕竟习武多年,说不定,还真弄痛他了。楚寒碧焦急的用手轻抚刚才的地方,担忧的说道: “不疼了吧?!”却看到了夏暖鸿狡猾的笑容。 还未来得及生气,夏暖鸿就已经将她的手挪到了唇边,感受到他那炽烈的热吻。慢慢地,吻从手指爬上了手腕,细细碎碎的吻,有点痒,惹得她的心也变得痒起来。 “别闹了。”楚寒碧很清楚这种感觉,白天的缠绵中就带有这种让人莫名心跳加快,浑身如着了火般的难耐感觉。她知道如果再不制止的话,情形会变得更加难以收拾,马上就会变成一场燃烧彼此的大火。夏暖鸿却不想停下来,自己像是要不够她似的,只一撩拨,便立马冲动起来。楚寒碧拒绝的声音越来越低,取而代之的则是如猫般的低吟,“恩... ...”她觉得自己又要沉迷于这种如酒般醉人的感觉里了。 “叩叩”不识相的敲门声忽然响起,也打断了房内如火般的激情。 “师姐。”是解羽,“门主让你带上他去议事厅。” “哦。就来。”楚寒碧尽量冷静的回应,可呼吸还是喘的不像样。 “师姐?”门外传来疑惑地问句,解羽满是担心,是出什么事了吗?就要推门之际,又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是夏暖鸿。 “她没事。我们就来,你先去告知何门主吧。”语速虽平稳,却暗哑地厉害。 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的“美女蛇”解羽岂是不解人事之人,灵光一闪,就明白房内发生了什么事,强忍着没笑出来:“哦,我明白了。抱歉打扰二位的雅兴了。”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楚寒碧挣脱出夏暖鸿诱人的怀抱,脸色绯红,用低得几乎不可所闻的声音说道:“都是你不好啦。”别过头不去看他现在的表情。 “呵呵。”夏暖鸿发出阵阵笑声,他的寒碧在害羞,在撒娇。伸手软玉满怀,侧头咬住楚寒碧小巧敏感的耳垂,用性感的声音诱惑她: “晚上再来?!”然后,放声大笑起来。再怎么平淡如水,“懦弱平庸”,夏暖鸿还是带点帝王的霸气的。 楚寒碧一把推开笑得肆无忌惮的夏暖鸿,脸庞红得更加诱人:“快点把自己整整好,别让门主等太久了。”一扭身,自己先离开了。刚走到门口,又顿住不走了。 “你又不认识在哪里,还得要我带你去。自己动作快点。”话虽如此,人却已经回到原地,帮忙整理起来。 第七章 决议 一盏茶的工夫,两人就来到了议事厅。 “见过门主。”楚寒碧稍稍欠欠身,又马上站直。本来嘛,无生门就不大行虚礼的。环顾四周,解羽在,李景佑也在,可是,秦海不在。像是看懂了楚寒碧巡视的目光,何箫解释道: “你秦师弟去京城了。现在应该在安湖府内。” “皇姐那里?”夏暖鸿已经先一步作出诧异的表情,“你们想联合百官和公主的势力?” “皇上英明。”李景佑说道,“皇上也知道,仅凭先帝的一道密旨是奈何不了太后的,必须联合朝中对太后及郑氏家族不满的人,还有安湖公主。据暗中调查,公主一直在悄悄拉拢朝中反对势力。作为皇上的姐姐,总会顾一点姐弟情面而帮这个小忙吧?!” “切,姐弟之情?!”夏暖鸿像是听到一个大笑话般,不屑一顾的笑着。 楚寒碧吃惊的看着他,这还是自己记忆里温文尔雅、平淡软弱的夏暖鸿吗?虽然早已有了隐隐的不对劲,但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呢?心中忐忑不安,仿佛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李景佑也是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想明白了。沉睡在他心中的暴戾的狮子已经清醒了吗?!只是难道自己就是这么希望的吗?这对于夏国来说,是好是坏呢?暗暗揣测着,天下的未来到底会走向何方。 看着静默的众人,夏暖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语,嘴角微微一扯: “怎么了,都不说话?我想天圣帝可能会让大家失望了,因为他留下的不是密旨,而是一封信。”呵呵,这能帮上什么呢?他很好奇太后看到信时的表情,是感动、悲伤?还是冷淡、无动于衷? “什么?”李景佑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先帝呵,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啊?难道是天要亡我大夏吗? “李大人,不必如此难受。本来么,太后当皇帝就比我当的好。只是现在,我作为夏氏皇朝的继承人,要给天下一个交代,就这样。”夏暖鸿冷冷的说道,眼底隐隐含有些许戾气,让人生出几分寒意,微笑也没有往常的那样随和,而像是嘲讽。 “鸿... ...”楚寒碧轻轻唤道,她不想看到这样的夏暖鸿,他应该还是那样的随和,即使那只是个面具,也好过如今的冰冷。 听到她怯怯的低唤,夏暖鸿转头给予了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温柔的拂去了她心中的不安。 “放心吧。我还是我,只是,我需要担起一些责任了,让天下安定的责任。”右手紧紧的握住了楚寒碧有些颤抖的左手,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是的,这个美丽的女子,是他要保护的人。所以,他要为她创造一个太平盛世。 “师姐,你们... ...”旁边的解羽突然发话,恩,好肉麻,让人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什么时候,自己也能碰上这么一个让自己笑的像个傻瓜一样的人呢?哦,老天,自己在想些什么?都已经是深秋了,自己现在才发春吗? “恩哼。”何箫故意清清嗓子,“还谈正事吗?” 房内陷入迷茫状态的一干人等立马清醒了过来,对哦,好象还有正事要谈呐。不过,看这样子,是谈不下去了。 “今天大家好好休息,明天卯时出发去京城。已经不可再耽搁了。今日已是十六日了,离皇上的冠礼不远了。”李景佑重重说道。 “明白了。”众人回应着,缓缓迈出了议事厅。 “寒碧师姐,要好好休息哦。”解羽另有所指的眨眨眼,大笑着跑开了。 “你这死丫头。”楚寒碧的脸顿时变得通红,甩开了夏暖鸿径直走掉了。 “寒碧。”夏暖鸿来不及赶上,就被何箫拦住了。 “夏公子,有几句话我要跟你讲。江湖人士也不管世俗礼仪,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何箫严肃的看着他,“你要好好对待寒碧。她就我的女儿一样,所以,我不允许你伤害她。否则... ...”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意味深长的省略号。 “我可以视为你在威胁我吗?”夏暖鸿微笑道,“爱情不是威胁就能得来的。所以,我对她好,爱惜她,是因为我想这么做,不需要旁人来监视。因为我爱她,您就放心吧。”然后,转身离开。 “是个好人呐。”何箫捋捋胡子,微笑的看着夏暖鸿的离开,只是,不要被仇恨迷了心呀。 夏暖鸿推门进去的时候,楚寒碧正在发呆,眼神悠远,表情迷茫,连他进来都没有发觉。 “在想什么呢?”夏暖鸿关心的问道。 楚寒碧却没有回答,只是,上前抱住了他,不肯放手。 “怎么了?”夏暖鸿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却不知道这情绪从何而来。 “我好怕。”楚寒碧幽幽说道,“怕你会变得我不认识。我不喜欢你的那个眼神,太冷酷,太无情。” “说我的眼神冷酷?”夏暖鸿突然就笑了起来,“没你杀人时冷酷吧?!” 怀中的人转瞬变得僵硬,放开了紧紧抱住的手。夏暖鸿这才着急起来,本是一句玩笑话,却发现惹怒了她。伸长了手将她捞回了怀里。 “对不起。我无意伤害你。为什么会变得冷酷吗?是因为我想保护你呀。”懊悔自己的失言,夏暖鸿真诚的解释着,“因为原来的自己不够强,那样的我,是无力保护最心爱的你的。所以,我学会了冷酷,只是想要保护你而已。” “但是,你这样会伤害很多人,不是么?”楚寒碧有些困惑,冷酷无情的夏暖鸿的保护吗?如果一旦与太后起冲突,伤害是不可避免的。只是,被伤害的会是谁呢? “我知道你在担心。权力斗争肯定会流血,我也不希望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我会尽力避免的。”温柔的抱住楚寒碧,不希望她再为此而难受。只是,自古而今,就没有哪次宫廷政变不流血,到最后,真正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又能如何?虽然是这么怀疑着,可是,对于有想要保护对象的人而言,无论有多残忍的事情要面对都不能逃避。所以,自己也就变得冷酷了吧?! “鸿... ...”楚寒碧还是止不住心中的担忧与慌乱,只想通过拥抱来抵御来自心底的痛苦。 夏暖鸿不言不语的把她抱得更紧,然后,轻轻吻上了那诱人的粉唇,辗转悱恻,慢慢深入,最后,终于逸出了让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呻吟,“恩... ...” 自己很害怕吧,只好通过这样的方法来感知她的存在,以为她依然相信自己,只是,那隐隐的不安,连他都感觉得到。害怕老天哪一天收回他的幸福,结束他们的爱情。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更加抱紧不放手,以为这样就能天长地久,直到海枯石烂。可是,命运,似乎更爱捉弄不幸的人。很久以后,直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他才明白,什么是她想要的幸福,什么是他给得起的幸福。 激情缠绵的时候,只想把彼此燃烧殆尽,喃喃细语着此情不渝的情话,如江南一夜的绵绵春雨,雾湿了空气,浑浊了感觉,也如温柔的开着黄色花瓣的迎春花,在冬天过去的欢快时刻,宣告着春的来临所带来的幸福。 “得到了天下,如果没有你陪在身边,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夏暖鸿爱怜地看着楚寒碧,“所以,告诉我你现在的想法。然后,我会放弃。” 楚寒碧没有回答,因为她已沉沉睡去,挂着甜蜜的笑,眉头,却有点纠缠。 “还是不放心吧,你。”夏暖鸿伸手想要抚平那道褶皱,却心疼的发现,无论怎样,都没有办法将它抹平。 “其实,你又何必如此担心呢?我还是我,还是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傻瓜呵。”昏昏沉沉的闭上眼,夏暖鸿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坚定,如果得到天下的代价是失去她的信任,他宁愿就这么失去天下,做一个隐姓埋名的平民百姓,只要有她就好。 激烈运动的疲劳感潮水般袭来,也罢,就这么睡吧。只要她现在还在身边,那就可以了。而自己,是决不会让那一天发生的。 清晨,天还是灰蒙蒙的时候,夏暖鸿就已经被早就收拾妥当地楚寒碧给拉了起来。 “快点,别睡了。卯时三刻就要出发的。”楚寒碧无奈地看着“顽强”地窝回被内不肯起身的夏暖鸿,想想只得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了,否则,他都要忘了她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了。 躺在被窝内还在香甜酣睡的夏暖鸿突然就感到了一股蛮力扯住了他的手臂,一阵酥麻后,浑身无力地被人从温暖的床上再次拖了起来。心不甘情不愿的夏暖鸿睡眼朦胧的看着面前的楚寒碧,轻声抱怨道: “人家好困呐。”一边还揉着迷朦的桃花眼,无比娇憨,看着一旁的楚寒碧都傻了眼。 “好可爱。”不好,不知不觉就脱口而出了。 “恩???”夏暖鸿一脸的迷茫,“你在说我么?” 凤眼半眯的夏暖鸿别有一番风情,让楚寒碧不由自主的就吻了上去。“唔... ...恩... ...”挑逗的呻吟从夏暖鸿的口中逸出,还未等他采取主动,楚寒碧就把他给推开了。 “你... ...”脸上分明写着欲求不满的表情,夏暖鸿郁闷的看着突然就拒绝他的热情的楚寒碧。 “别再看了。我先出去了,你快点把衣服穿好。别让我们等太久。事关天下,你可别忘了。”说完,面带羞涩的楚寒碧几步就出了房间。 楚寒碧没等多久,夏暖鸿就已经穿戴整齐,和她慢慢步向议事厅。这一步,到底预示着什么,他们并不清楚。但是,他知道,他想要保护身边的这位女子,不管力量是多么地脆弱。所以,他想要变强,想要为她,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 沉默不语的夏暖鸿,隐隐透出一股气势,王者的气势。无论他再怎么否认自己的才能,毕竟是出生于皇家,那种充满斗争与危险的地方,没有一点能力,他也不能安然活到现在。回到那里后,他会明白的吧。他是属于那个位置的,没有人能把他赶下来,除非是他自己。那么,到了那一天,自己何去何从呢?留在他身边,保护他么?那样的他,还需要她的保护吗? 昨夜肆虐的秋风,已将树上仅剩的黄叶通通卷走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依旧屹立在寒风中。冬天快要来了呢,楚寒碧在心中感慨着。冬天过后,一定会有春天吗? “秋天快要过去了。”夏暖鸿突然说道,“我最喜欢秋天了。因为,可以看到那么美的碧空万里,深远的让我想哭。”脸上,是憧憬的神色。 “哭?”楚寒碧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想哭呢?” “每当我看到那么高远的天空,就有一种想要解脱的冲动,想去看看与皇宫不同的地方,想那里的人是不是很幸福。”夏暖鸿看着她,接着说道,“秋天的碧空不同于其他时候,宁静、纯粹。只是,我无奈的发现,自己永远都解脱不了。”脸,是伤感的,眼,是灰色的,“所以,我想哭,想借着眼泪宣泄我的悲伤。” “是么?”无力感袭上心头,他是如此的寂寞,在没有遇到自己之前,他是如此的不幸呵。 “但是,我遇到了你,所以,我不用再孤独的一个人仰望秋天的碧空了。”夏暖鸿终于笑了,虽然只是浅浅的微笑,但她就是知道,这里面,包含了多少言语都无法表达的幸福。 天,依旧蔚蓝,一切,好象都已改变,又好象什么都没有改变。爱情,也终于来到了这两颗寂寞的心里,生根发芽,想要茁壮成长,想要开出美丽的花朵,结出甜蜜的果实。 “好想就这么一直跟你走下去。只是,发现自己还是逃不开那些东西,所以,我必须回去。但是,这一次,有你在我身边,所以,我不会害怕,不会逃避。”夏暖鸿深深地凝视着那潭深邃不乏温柔的湖水,温柔的笑着。那潭湖水,终于不再是初见时的冰冷如霜了。 “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直到你拒绝再需要我的那一天。楚寒碧重重的说道,把最后一句留在了心底。会有这么一天吗? 夏暖鸿突然伸手牵住了她,由掌心传来的温热安抚了她心中的不安。原来,不知不觉中,她也变得如此的需要他了呵,那么,她还离得开吗,她还愿意离开吗,即使出现了那一天? 很快,他们来到了议事厅,李景佑、何箫、解羽等人早已准备就绪。 “我们已经准备了一辆马车。这一路上危机四伏,李先生和夏公子坐马车,其余的都骑马吧。”何箫将他们讨论的结果告知了楚寒碧。 “这次上京,无生门的其他师弟、师妹怎么办?”楚寒碧有些担忧,此次行动,成功的把握也只有五成,万一失败,无生门可是难逃一劫,她是无所谓,但是别人就... ... “我已经让他们暂时隐蔽起来了,不想让他们牵扯进来。也许,无生门会就此结束也说不定。”何箫刻意的想要让语气变得轻快,可惜,他失败了。还是有一丝难受的情绪流露了出来。 “好了,走吧。”一旁的李景佑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拉着夏暖鸿就上了马车。其余的人也各自上了马,快马加鞭,绝尘而去。 第八章 开始 安湖府的别院内,秦海心事重重地站在长廊下,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而烦恼着。这回推倒太后的计划,万一失败,会牵扯到很多人。那么,师姐她,做好准备了吗?手在心口握成了拳,还是担心呐。那自己,为什么又要卷进来呢?不明白那种复杂的心情是从何而来,有些疼痛,有些焦虑,又有一丝丝的期待。我在期待什么呢? “扑棱棱”,是门内传递消息的白鸽。秦海伸手接住了它,从腿上解下了纸条: “秦海,我们已经出发。我会在到达城门之前再次传消息给你。请你到时安排一下城门口的事务。解羽上。” “暴风雨就要来了吗?”笑笑,走进屋内,将纸条放在还未熄灭的灯上,瞬间化为了灰烬。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秦公子,公主有请。”侍女恭敬的低头唤道。 秦海没有言语,只是将衣摆拉平,随即迈出了房间。决定了,要行动了吗?那么,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装饰典雅的书房内,早已有人等候。 “公主殿下,抱歉让您久等了。”秦海挂上了那副常见人的虚假的笑脸。 “秦公子何必客气。”安湖也笑着,只是,这笑容也很假,远没有她弟弟的那样的温暖,“坐,不用拘泥于礼仪。我们已经算是结盟了。” 两人都笑着,却各自心怀鬼胎,各自揣测着对方的真正想法,小心翼翼,不露马脚。 一个时辰过后,秦海揉揉发涨的脑袋,咕哝着:“权力这东西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好的一个人,为了这也变得六亲不认,冷酷无情起来了呢。”只是,这世上有多少人在无限向往着这君临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力呵?!但是,得到了又能怎样?就能得到真正想要的生活、想要的幸福了吗? 秦海走在安湖府漂亮的后花园内,沉思着。 在前往京城的官道上,一队人马正在疾风而驰,原来是楚寒碧他们。为了赶路,他们并没有好好的休息。在几乎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后,解羽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说,要不要停一下?再好的马也受不了这样的折腾吧?” “天色也快要亮了。现在已经离京城不远了。大概还有六七个时辰的样子吧。再在白天赶路似乎有些危险。等到了晚上再走吧?!”一旁的楚寒碧也同意解羽的建议。 “也好。那就找个隐蔽点的地方休息一下。”驾着马车的何箫最终下令道。 一行人偏离了官道,来到了一个浓密的树林里。楚寒碧小心翼翼地将夏暖鸿从马车里扶了出来。 “很累吧?”楚寒碧关心的抬起手,抚上了他微红的脸庞。 “还好。”夏暖鸿握住了她的纤纤玉手,深情地看向他的最爱。 旁边的几人识相的离开了。解羽暗暗在心中发誓,等到这件事完了之后,她一定要找个好男人,把自己给嫁了。不知怎的,她此刻浮现在脑海中的脸,竟然是... ...他?搞什么啊? 走向另外一边的何箫和李景佑,似乎也在严肃地讨论着某件事情,还不时的看向那正深情相望的两人。 “李兄,你说,他们两个?”李景佑的脸被树叶投下的阴影遮住,让人看不清此刻他的表情。只是,平稳的语气里,难掩重重的担忧。 “你在担心?”何箫一脸的了然,“说实话,我一直认为他们两个很合适。而且,他们是那种如果有人阻止,就会愈发变得更加相爱的人。除非是... ...,所以,该担心的反而是那些想要拆散他们的人呵。”说完,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李景佑。 “哦,是吗?”李景佑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呐呐地回了一句后就离开了。 何箫微笑的看着离开的李景佑,笑容里却似乎又多了点什么。“我决不允许,即使是我曾救下的。” “师姐,差不多已经中午了,来吃点东西吧。”解羽轻轻走到了两人附近,发现夏暖鸿已经枕着楚寒碧的腿去会周公了。 “哦,知道了。”看着他的睡脸发呆的楚寒碧抬起了头,却发觉解羽已经掩住嘴走开了。旁边,是用绢子包住的干粮,还有一壶水摆在了跟前。楚寒碧笑笑,拿起了吃食。 “恩... ...”睡醒过来的夏暖鸿伸出手,忽然就搂住了楚寒碧的脖颈,讪笑的问道:“有什么好吃的?” 楚寒碧往他的口中塞了一口饼,说道:“无生门很穷的,没有山珍海味来喂你。” 夏暖鸿狼吞虎咽的吃完那口饼,贼贼的笑着:“你就很好吃啊。” “我看你是居心不良。你最近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楚寒碧嗔道,脸上却盛开着掩饰不住的笑容。 “师姐,别笑了。”解羽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也难怪,谁叫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冷面杀手“寒心”笑得如此... ...“花痴。”呢? “你说谁呢?”楚寒碧想要装出生气的样子,可是她的语气还是禁不住带上了笑意。 “有人肯要你了,你就自个儿躲旁边偷笑去吧。真想不明白,这么乖的好男人,怎么就会要你。”解羽在旁边摆出哀怨的表情,“我说,夏公子,我师姐哪里好啦?不如跟了我吧。”说完,挂上了一副随时想要吃掉夏暖鸿的样子。 “解羽,别想要用你那套勾引倒霉男人的手段来戏弄他哦。师姐我可是第一个不放过你的。”楚寒碧笑道,知道她是在开玩笑,“我说,那个让你恨得牙痒痒的人现在在哪里呢?” “师姐,你是存心的,对吧?欺负我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算什么江湖人士啊?”解羽依旧笑着,只是,笑容里隐隐有着不为人查知的受伤。 “好了。玩笑也开够了,该谈正事了吧?”何箫慢慢踱了过来,后面跟着一脸严肃的李景佑。 李景佑走到夏暖鸿身边,有些忧虑的说道:“皇上,既然先帝的密旨没什么用处,那么,我们到了京城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焦虑是必然的,在他看来,密旨曾是唯一的希望,但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根本是废纸一张嘛。 “李大人,不一定什么用都没有喔。到了京城,我自有办法。对了,关于那道密旨的真实内容,我的皇姐并不知道吧?”夏暖鸿的笑容很是诡异,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这一点倒是没有其他人知道。”李景佑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抑郁地紧。 “不用担心。不过,既然当时选择了这条路,那对于失败后的后果你应该很清楚,不是么,李大人?”夏暖鸿还是微笑着,诡异的神色虽然消退了,但换上了另一种感觉,有点可怕。 “不,不,老夫只是在想,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么,夏氏皇朝会怎么样?”李景佑急着解释,万一真的失败,他这条老命死无足惜,只是,夏氏皇朝,就会这样结束吗? “那么,夏公子到底想怎么办呢?”沉默很久的何箫突然问道。 “我想,”夏暖鸿顿了顿,有那么一瞬间,楚寒碧以为自己看到了他的迷茫,“我会做好的。所以,你们不用再问我了。” 谈话以一方的拒绝深入而陷入一阵沉默。良久,终于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么,我们需要做些什么?”是解羽。 “何门主,我想太后并没有与你进行直接的接触吧?”夏暖鸿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起了何箫。 “自然。与我见面并且进行委托的是太后身边的宫女,叫什么名字倒是不知道,长相也不清楚。”何箫极力想要回忆些什么,但是,由于纭儿隐藏得极好,他实在是想不出她的样子。 “肯定是太后的心腹。而在太后身边,深得宠信的... ...”夏暖鸿陷入了苦思冥想中。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那天风很大,曾经把她的面纱吹开过,我看到了她的左嘴角有一粒黑痣。”何箫猛的一拍手,想起了这个细节。 “我知道她是谁了。”夏暖鸿的表情顿时豁然开朗,“事情有转机了。好了,到了京城,我们直奔安湖府。再休息一两个时辰,我们要赶在明天日出前到达安湖府。” 鸡鸣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到达了城门口。“怎么没有人来接应?”李景佑小声问道。 “不会吧。我已经告诉秦海,我们大概最晚也会在卯时之前赶到啊。”解羽也轻轻的回道。 “我想,人已经来了吧?!”许久未出声的夏暖鸿伸出头看向众人。果然,前方禁闭的城门突然打开,出现了一个身形鬼祟(?)的男子。只见他径直走到马车跟前,必恭必敬的说道: “草民见过皇上。城门守卫我已经解决,请快点进城吧。” 于是,众人悄无声息的进了城,趁着黎明前的黑暗进了安湖府。安湖府内,却仍旧是一片宁静,只有秦海披着夜色立在正门口,等着他们的到来。正诧异着公主的行为,那名接应的男子又对着夏暖鸿悄声说道: “公主在书房内,等着与皇上商讨。请速速前去吧。” 于是,夏暖鸿在他的带领下,步入了书房的密室。而楚寒碧他们,则被安排到了秦海所住的别院。楚寒碧则还是有点忧心的看着夏暖鸿离开。 “师姐。”解羽愁眉苦脸地看着曾经是冷面杀手的楚寒碧,“不用这么担心吧?走了,去休息会儿。”然后,硬是拖着她进了厢房。 密室内,夏暖鸿微笑地看着他的“姐姐”,从未有过情感交流的姐姐,现在却为了那权力,而走到了一起。只是,这笑容有点苦涩。 “皇姐,我想,你应该知道太后身边的纭儿吧?” 夏雨霏依旧是那副千年不变的端庄笑脸:“怎么,她知道哪些阴谋了?” “如果说,是她出面与无生门接洽的呢?”夏暖鸿淡淡的陈述着他发现的事实,不相信与母亲有着一样政治才能的姐姐不会在明霞宫安排眼线。 “不错么,到底还是我的弟弟呵。”夏雨霏赞叹着他的敏锐,可惜了他的才能,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自己才有出头的必要,不是么? “我在宫中读史时,看过宫女进宫的资料。可是,纭儿的却是一片空白。”夏暖鸿听见姐姐的赞叹,却莫名的感到一阵讽刺,弟弟...么? “我想也不用隐瞒,纭儿就是我的侍卫柳轩的妹妹,至于她为何能进宫并成为太后的心腹,我想,这些疑问,你不必知道。”夏雨霏严厉的说道。 “韩直当年死的时候,有谣言说他的一双儿女失踪了。”夏暖鸿冷不防的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二十年前的老帐了。”夏雨霏并没有再多说关于此的话,“我想知道你对于现在的情势是怎么想的?今天已是十月十九了。” “这个老帐可是得好好翻翻呐。”夏暖鸿笑得有些诡异,“不过,既然你不愿告诉我,也没关系。因为我自有途径得知。” 听到这话,夏雨霏的脸色刹时变得惨白,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依然笑着: “我们应该更加信任彼此,不是么?” “那么,说说你的计划吧。”夏暖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眼里,却有丝讽刺的笑意。 夏雨霏看透了他的眼神,知道他并不避讳让她看到。这次回来,当初温和懦弱的弟弟似乎变了,变得犀利而坚强了。微笑地试探着: “我想,你更有资格吧?你想今晚进明霞宫?” 夏暖鸿点点头:“虽然有点心急,但我想今晚就把事情解决了。所以,我要你和我一起去。” 夏雨霏严肃的问道:“可能吗?”不是她不相信,而是,“太后的权势现在很大,整个朝廷的一半都捏在她手中,剩下的一半都是明哲保身的,太后可以说是一手遮天,所以... ...” “所以你害怕了、退缩了?”夏暖鸿的声音虽然很轻,语锋却很犀利,“我相信你的能力,所以,请你也相信我的能力。今夜,我们要改变一切。” 看着眼神异常坚定的夏暖鸿,夏雨霏也被他的气势所压倒而信服:“那么,要带什么人吗?” “我,还有楚寒碧。”夏暖鸿的神色缓了缓,微微笑道,“以你的侍女的身份。” “侍女吗?”夏雨霏陷入了深思,“好吧,我知道了。那呆会儿我送两套衣服过来。” 夏暖鸿点点头,转身走向出口,突然又回头问道:“你这里的... ...做的怎么样?” “放心吧。那个别院通常是不会有人过去的。而且,你不觉得安湖府内的仆人很少吗?这种要掉脑袋的事情,如果不够安全,怎么可以?”夏雨霏给出了一切放心的表情,夏暖鸿也只好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第九章 若是 夏暖鸿把安排告诉了楚寒碧,李景佑却一脸的不高兴,但又不好给他脸色看,只好郁郁的问道:“那么,老夫就用不到了吗?” “对啊,那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用做吗?”解羽也疑惑的问道,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秦海,却发现了他那了然的神情。 “我想,暂时还不用我们帮忙。”秦海搭上了她的肩,解释着。 夏暖鸿投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开口道:“大家就好好的休息吧。这几天也着实辛苦大家了。”众人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皇上,”李景佑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唤住了夏暖鸿。 “你想说什么?”夏暖鸿没有发火,明白大家其实都是强装镇定。 “老夫想去兵部侍郎陈大人府上走一趟。他是我兼任国子监祭酒时的监生,对我很尊重。所以,老夫想去看看。”李景佑颤巍巍的说道。 “李先生。”夏暖鸿平静的语气中有着分明的恼怒,“我说过了,请你们好好休息。”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鸿。”楚寒碧连忙跟了上去,他最近的情绪很不稳定,虽然表面上看上去还是一如以往的温和,其实,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夏暖鸿站在廊檐下,面带倦色的抚住额头,瘦弱的身躯看上去有些单薄而孤独。他累了,很累,从未有过的疲倦袭上心头。自己果然还是不适合这样的生活,忽然就觉得原先的生活虽然看上去屈辱而平淡,但未尝不是有一种淡淡的幸福在里面呢?只是,那种幸福感,不真实且让人感觉不到快乐。幸好,现在有人给了他一种勇气,打破一切旧有的勇气。 背后有人轻轻环住了他,是他的寒碧呵,是的,“他的”,他细细咀嚼着这个名词,无比的幸福填满了他空荡荡的胸口,回过身,紧紧的将她抱个满怀: “寒碧,今晚要小心呐。” “恩。”楚寒碧重重的点了下头,不再言语。此刻,他们互相温暖着彼此,信任着对方,相信着幸福就在身边。 萧瑟的秋风席卷着所有摇摇欲坠的黄叶,宛若一个濒临灭亡的皇朝,在哀号的呻吟中走向死亡。悲怆的低鸣回荡在空气中,久久都没有散去。 “冬天快要来了呢。”楚寒碧呢喃着,仿佛是感觉到了一丝冬天的寒意,将头低低地埋进夏暖鸿不算宽厚的肩窝,深深的吸一口气,将他的味道充盈整个胸腔。 周遭的人看到如此温馨的一刻,也轻轻放缓脚步,绕道而行,不忍打扰。也许,今后,就再也看不到如此醉人的画面了。 “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无论哪里都是温暖的春天。”夏暖鸿低声说着情话,性感优雅的嗓音醉倒了枝头仅剩的几片黄叶,飘飘荡荡的随风而舞。 温暖的画面持续到一个人强势逼近的脚步声,原来是: “皇姐,如此的行色匆匆,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夏暖鸿的语气中颇有些许的讽刺,也对,他从小到大都几乎见不到她如此慌乱的神情。 “有没有看到梓心?”夏雨霏敛了敛无措的表情,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怎么,小公主走丢了?不会吧,她可是很聪明的啊。”夏暖鸿的语气依旧不善,谁让她闯进了这个温馨的两人世界呢? “既然没有看见,我就不打扰二位了。还有,侍女的衣服我已经差人送到你房里去了。酉末戌初时的时候出门。”夏雨霏又恢复那副千年端庄脸,没有万福就离开了。 夏暖鸿回头看到了楚寒碧不解的神情,笑笑,说道:“很奇怪吗?”表情渐渐趋于忧伤,“我和她从小就不亲。实际上,在宫里头,谁不会真心对你好,即使是血肉至亲也一样。未央宫一直是冷清的,很多时候,除了我之外,就没有别人了。我一直都害怕那个地方。空落落的大厅,连说话都有回声。” 楚寒碧心疼的抚着他的充满悲伤的眼睛,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去安慰他。 夏暖鸿握住了她的纤纤玉手,接着讲述道:“我姐姐住着的流云殿一直是喧闹的,每天都有很多人在那里聚会。其实我知道,她这是为了摆脱寂寞,不曾离开的寂寞。每天晚上,我都会悄悄地走到靠近流云殿的御花园,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喧哗声、笑语声,还有委婉的夜歌,想象着她会不会露出最美最真的笑容。” 遥远的回忆被从角落里挖出来,以为不曾想起过的回忆早已支零破碎,谁想到,竟是如此的清晰,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楚寒碧像是看到了一个孤独的渴望关怀的小男孩,躲在一丛开的烂漫的夜来香下,偷听着屋内的歌舞升平,然后,想象着自己的亲人的样子,露出了那天真的笑容。胸口突然就痛了起来,是在为他而难过吧。纵使拥有锦衣玉食,没有亲人的关爱,比起那些贫苦的人来,反而更为不幸吧?! “那么,你的母亲呢?她... ...”楚寒碧有些踌躇的问道,不知道这个问题会不会加深他的痛苦。 “我的母亲?哈哈哈哈。”夏暖鸿却是大笑起来,仿佛这个问题很好笑,很傻瓜。 楚寒碧看着他的笑,仿佛看到了他心底深深的悲哀。“别笑了。”心疼的喊出声,后悔不迭的埋进他的胸膛,雾气也很快迷住了她的剪剪秋水。 夏暖鸿止住了笑,幽幽地叹息道:“在我的记忆里,她从没有踏进过未央宫,倒是流云殿,她偶尔会去看看。我想,那也许是因为她是她的亲生女儿的缘故。” 沉默,呼啸的秋风似乎也累了,停止了嘶吼。一切都变得寂静起来。楚寒碧也明白,现在,只要紧紧地抱住他就可以了,任何言语的安慰都是空虚的。 很快的,便到了出发的时刻。只见楚寒碧身边站着一名面容妍丽的丫鬟,夏雨霏见到后,先是一楞,继而又失声笑了起来,不过,她很快又掩住了神色,只是眼角含笑地迈进了华盖马车里,随后楚寒碧也拉着那名面容秀丽的丫鬟上了马车,众人一脸疑惑看着马车绝尘而去,想不明白这名清雅的女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哦,我知道了,那名美女是夏暖鸿扮的。”解羽开口道,满面笑容。 “真是可惜啦。”秦海摇着折扇,讪笑道,眼神里似乎还留有一丝异样。 “你怎么笑的这么色啊?”解羽一脸的不屑,突然,“啊,难道你有断袖之癖?”大惊失色的喊了出来。 “受不了你。”说完,转身招呼道,“门主,李大人,二位可有雅兴一起切磋棋艺?”奇怪的是,之前强烈要求参与计划却未被允许的李景佑的心情似乎已经好转,笑着反问:“有何不可?到时候你可别输得求饶。” “怎么,李大人这是?”解羽小心翼翼的问着,却被秦海的眼神所制住,只好呐呐地看着他们离开。 一路车轮辚辚,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永安门。“从这里进去就是明霞宫了。”夏雨霏说道。 “恩。但是,我想先回一下未央宫。有些事情,我想处理一下。”夏暖鸿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呃?”夏雨霏疑惑地看着他,不知该怎么办,“总之,先进了宫门再说。好在未央宫离明霞宫也不远。”最后,她这么说道。 “好吧。”夏暖鸿也没有再说什么,马车内再一次沉默了下来。 顺利地进了宫门,前面领路的太监突然开口问道: “公主要不要去流云殿看看?自公主出阁之后,流云殿一直空关着,也没有人入住。而且,这个时候,太后也还在批阅奏章呢。” “有何不可?!”夏雨霏不置可否,倒是夏暖鸿满眼的疑问。 “刘公公是我的人。再说,流云殿不是与未央宫就只隔了一个御花园吗?正好,你可以回去看看。”夏雨霏低声解释着,看见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不多时,众人就来到了岔路口,夏雨霏指着流云殿说道: “我就在里面等着,务必请快一点。”然后,各自分开行动了。 当走上这条熟悉而又陌生的青砖路时,夏雨霏的心中无限感慨。心中浮起了陈年往事,时间真的是流走的好快,自己,也早已过了豆蔻年华。 看到殿前的御花园,突然就想起了那个夏天,那个十六岁的夏天,公主,遇见了她的王子。 那个炎热的午后,她一个人离开宫女们走进了御花园。流云殿是自后妃们住着的桂宫里隔出来的。所以,相较于太后的明霞宫,流云殿离未央宫更近,只要穿过御花园,就能看到未央宫的殿阁。自己的弟弟在那里面呢,她如此想到。慢慢的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穿过了花园,走到了未央宫的那扇朱漆大门前。 “咦?我怎么到这里来了?”正这么想着,突然-- “吱呀”一声,推开门的是一个有着刚毅线条却又不失温和笑容的英俊男子。四目交接中,电光火石,然后,她知道了,她这一生,注定要为他而活。当时的她,如此想到。于是,第二天,柳轩便成为了她的侍卫。 而后的日子里,她偷偷享受着那种叫做爱情所带来的甜蜜滋味。一个眼神,一句话语,在旁人看来是无足轻重的,在她的心里,却是比那颗举世无双的夜明珠还要珍贵。 只是,所有的一切,皆只是她渴望而渴求不到的,幸福,在她十六岁出嫁的那一年秋天,便已划上了句号。在那顶火红的花轿里,她流下了这半生来唯一的眼泪。而后,她便只是活在了对母亲无边无际的仇恨中。只是,不管她再如何的仇恨,那个夏天,永不再回来。 然后,自己就变成了这样,只为权力而活着,只是,即使得到了那又能怎样?十六岁的那个夏天,是再也回不去了的。 这边,未央宫内,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好歹你也是堂堂一国之君啊,怎么失踪了这么多日朝廷和宫中都没有动静呢?”楚寒碧一脸的茫然。 “那是因为太后把消息封锁了的缘故。原本我宫中的太监和宫女就不多,我猜想她们早已经被灭口了吧。”夏暖鸿淡淡地回道,只是,掩不住眼中的那些悲痛,表情终究变得沉重起来,继而红了眼眶。 楚寒碧却知道,竭力想要装出一副冷淡样的他心中却还是有些难过的,毕竟,这些人,是因为自己才被害的。所以,那种负罪感是怎么也消不了的了吧?! “进去吧。”夏暖鸿推开了虚掩着的雕龙朱漆大门,迈进了这个空落落的大厅,“再往里右拐就是未央宫的御书房。去看看先皇究竟给我留下了什么‘好东西’。”他咬牙切齿地说出了最后一个词。 也对,谁都会那样的一道遗旨心生不满,这哪是让人起死回生的遗旨啊,明明是摆了人一道,自己做好人,让别人却难做。夏暖鸿暗自念叨着。 两人悄无声息的走到书房门口,却发现有一道黑影挡在了门槛附近。楚寒碧连忙拉住夏暖鸿闪往一边,轻声问道: “这时候怎么还会有人在这里?” 夏暖鸿摇摇头,未央宫里一片黑暗,没有一盏灯是亮着的,他也很疑惑眼前蜷缩在角落里的人是谁。忽然,眼前的人抬起了头。已经习惯了黑暗的夏暖鸿立刻认出了那个人。 “璎珞?”他下意识的喊出了声,等到楚寒碧发觉时,已经来不及了。 “是谁?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知不知道夜闯未央宫是死罪一条?”郑璎珞的口气很是严厉,未央宫早已经是宫中的禁地,就连她,也是偷偷溜进来的。只是想再呼吸一下他曾经呼吸过的空气。 还未等夏暖鸿回答,楚寒碧已经上前一步,一掌将她劈晕了。 “没有时间磨磨蹭蹭的了。”语气是冷漠的,在生气呢。接着又一个发力,硬生生的将已经被锁住的门震开。夏暖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跟在后面就进了书房。然后,轻轻掩上了门。 摸索着走到书案旁,“是左手边吧?”楚寒碧低声问着。 “恩。”夏暖鸿回道,感觉她的气好象已经消了不少。小心翼翼的摸索着,然后,摸到了一个突起物,轻轻一碰,只听“咯噔”一下,一个暗屉突然就这么跳了出来。 “看到了。”夏暖鸿有些欣喜的说道。楚寒碧睨了他一眼,说道: “你先前可没这么高兴啊?!”知道他是为了讨好自己,才装出这么一副高兴样来,未免觉得有些好笑起来。 “你还说。”夏暖鸿委屈地说道,“明明是你刚才莫名其妙的就生气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嘛。”撒娇地抱住她,低头在她如玉般光滑的颈项间啃了起来。 “恩,别,别这...恩... ...”拒绝声渐渐小了起来,室内弥漫着暧昧的激情。突然,楚寒碧用力挣脱了夏暖鸿如饥似渴的怀抱,竭力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 “你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了?”一脸的控诉,是不满自己如此的沉溺于他的挑逗吧。 夏暖鸿满眼的遗憾,表明他刚刚确实有那种不良企图,“那么,走吧。”声音是有气无力的。 “好了,快点走吧。”楚寒碧的脸上却挂满了羞涩,快步走出了书房,“对了,门口这人怎么办?”她有些担心地问道。 夏暖鸿瞥了一眼,发现郑璎珞还在昏迷中,随口接道:“不要紧,她现在还没清醒呢。现在办正事要紧。”然后,急急地拉着楚寒碧离开了未央宫。 “怎么了?”夏暖鸿不解地看着楚寒碧,“干吗用那种眼神看我?” “那种眼神?你倒是说说我用的是什么眼神啊?”楚寒碧不满地看着他,“那个女人你认识吧?而且还很熟。璎珞?”楚寒碧咄咄逼人的问道。 “她是皇后,梓闻的母亲。”寒冷的夜,浸凉了心情,充盈在心头的是什么感觉?难过,心痛,愧疚,等等之类。 楚寒碧没有再出声,她的心情,何尝又好过呢?那种感受,难以名状,尽管他说过,这辈子只爱过自己,但是,毕竟,他还有一个堂堂正正拜过堂、全天下都知道的妻子呵。那么,自己又算什么呢?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很残忍呢?偷走了他的心,却不可能再还回去。她伤害了另一个无辜的女人呵,还有连带的那个幼小的孩子。也罢,自己,总是会离开的,当他君临天下的时候。只是,他曾经是多么的恳求自己,不要离开他。最后,还是自己打破了誓言呵。苦笑,摇头,无奈。 “寒碧... ...“夏暖鸿看着沉默不语的楚寒碧,欲言又止。打击很大吧,虽然自己说过会不离不弃,但是,他的寒碧有多善良,他都知道,好怕,那一天,她会挥挥手,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转身,离开。 一路小心翼翼的来到流云殿,发现殿内也是一片漆黑,正纳闷着,夏雨霏走了出来。看见两人已经来到了这里,端庄的露出了笑脸。 “那么,走吧。” 第十章 终了 刘公公在前面打着灯笼,三人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明霞宫。只见刘公公碎步上前,附耳跟守门太监说了些什么,小太监挥挥手,拜道: “奴才小李子给公主请安了。太后刚刚阅完折子,请公主入内。”说完,起身将门推开了。 夏雨霏等人跟在刘公公后头迈入了门槛。楚寒碧担忧的扫了夏暖鸿一眼,发现他的额际有滴汗珠悄悄滚落,于是,伸出手轻轻地将它拭去。 “别紧张。不会有问题的。”然后,将他的手握入手掌。很奇怪,他是如此的一副瘦弱的身材,手却还是比自己的大。毕竟是男人呵。嘴角露出若有似无的微笑,突然,手被反握住,紧紧地,被握在他那温厚的大掌里。 抬眼望去,明霞宫内灯火通明,明霞宫,她住的地方,二十年来他每天都来晨昏定省,然而,却只是如此而已。他所熟识的东西,除了那张摆在花厅正中央的雕花红木圆桌,便没了其他。这就是所谓的母亲... ...吗? 太后正舒服地靠在塌上,闭目养神,而一边的小宫女虽然捶着美人拳,却也昏昏欲睡。还是纭儿看到了夏雨霏,走到太后跟前,说道: “禀太后,安湖公主来了。”而后,使了使眼神,小宫女便悄声退下了,顺便把其他宫女太监也带下了,她本还想带走夏暖鸿和楚寒碧,却被夏雨霏制住了。一干人等退下后,纭儿走到门前,关上了,而后,自己也退下了,不过,却未离开,而是自己亲自守在了门口。 “安湖给太后请安了。连日身体微恙,未能前来请安。还望太后海涵。”夏雨霏不冷不淡的问候道,很难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些什么亲情来。在一旁的楚寒碧不免想到,这就是站在权力中心的代价吧?! 仁庄抬起眼皮,看到是自己的女儿,笑道:“不必如此。你我本就是母女。恩?”她突然扫到了站在旁边的两名侍女,又忽然发现自己身边服侍的人又都不见了,不免疑惑起来,“这是... ...?” “太后,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一个声音阴阴地笑了起来,是夏暖鸿。只见他稳步走到塌前,化成女妆的脸笑起来更显妖媚,倒是把太后吓了一跳。 “你...你...”太后用手指着他,抖声说道,“你还活着?”而后,转脸望向夏雨霏,“为什么?为什么你要... ...”再也说不下去,想要张口唤人,楚寒碧早已一步上前点了她的哑穴。 “为什么背叛你吗?你是想要这样说吗?”夏雨霏依旧笑得端庄,只是,那笑容里,有难以掩盖的残酷,“你倒是说说,我怎么背叛你了啊,母亲大人?”又转念一笑,“哦,我想起来了,你现在可是不能说话了啊。” 太后张着口,徒劳的挣扎着,近50岁的脸保养得当,却在这一刻显出了衰老与惶恐。 “害怕吗?我在想,我母亲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害怕。殉葬,呵呵,你怎么下得了手。”夏暖鸿冷冷地笑着,一伸手,把什么东西扔到了她的身上,“好好看看吧。二十年前,先帝留给你的信。” 太后颤巍巍的拿起了已经发黄的信笺,不知所措地看了起来。半晌,她突然老泪纵横、哑声痛哭了起来,嘴唇不停的张合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她在说什么?”楚寒碧不解的问道,而后,想要解开她的穴道,却被夏雨霏制止了。 “至言,先帝的名讳。”夏雨霏出声解释着,“你没有资格喊他的名字。”她又厉声斥责道。这一刻,她不是她的母亲,只是一个犯了罪过的可悲女人。 “寒碧,将她的哑穴解开,我想听听她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夏暖鸿终于平静下来,决定要把事情解决了。 “哦,好。”楚寒碧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将太后的穴道解开了。 “至言,我... ...”太后终于止住了眼泪,抬头看着夏暖鸿。 “你可别想着叫人来灭口。堂堂一个公主和皇帝,你的人能把我们怎么样?”一边的夏雨霏嫌恶的看着她,警告着。 “安湖,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本宫好歹是生你养你的母亲呵。”太后质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本宫?” “别一口一个本宫本宫的。未进宫前,你也就是一个普通女子罢了。要不是你的野心与所谓的门当户对,我会变成这样吗?你说这是谁的过错?”夏雨霏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声泪俱下。 “皇,皇姐。”夏暖鸿还是第一次看到情绪如此失控的夏雨霏,不免语无伦次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原本就并不亲熟,又见到这样的痛哭流涕的夏雨霏,夏暖鸿只觉得自己的头大的很。 夏雨霏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敛敛神色,镇定了下来,“皇上,说话吧。” “哦,好。”夏暖鸿一怔,顺口接道,“太后,你为什么要派人来刺杀我?”纵然自己已经知道原因,可是还是想当面听她的回答,奇怪的是,心中竟然有个声音在疾呼:说吧,说你不知道,说这不是你干的。呵呵,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还是无法释怀。还是抱有一丝期待,希翼她对自己还有一点感情,不是真的想要杀他么? “是的,是本宫用5000两黄金收买人去刺杀你的。”太后冷酷的说道,只是,捏着信纸的手,还是微微有些颤抖。 “我一直都很奇怪,你为什么不直接让太监动手,而是要大费周章的去收买刺客呢?”楚寒碧突然插了进来。 “太监吗?那种奴才怎么可能杀得了呢?再说了,本宫想干的干净点,刺客的话,好收拾吧?!”太后贼贼的笑出了声,笑声凄厉而古怪。 夏暖鸿看着笑得诡异的太后,闲闲道:“你真是这么想的吗?那好吧,我会昭告天下说太后意图不轨,你么,从现在起,你一步也不能走出明霞宫。” “哈哈,哈哈。你以为你奈何得了本宫吗?堂堂一国皇太后岂是你说软禁就软禁的?你也不想想,现在的朝廷捏在谁的手里?!”太后张狂的笑着,不知为何,楚寒碧竟从笑声中听到了一丝凄凉,一丝惶恐。 “我想,你大概忘记我是谁了。我是明安帝,而你,只不过是一只过分活跃的笼中雀而已。”夏暖鸿冷冷地说道,“如果你想找纭儿去搬救兵的话,我很荣幸的通知你,已经太迟了。” 太后一惊,跌坐在地,竟然没再站起来,低声呜咽道: “至言,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结局吗?”然后,突然就跳了起来,楚寒碧正诧异一个年近50的人,怎么会有如此灵活的身手时,已经迟了一步。 只见太后快步走到花厅中央,从圆桌中摸出了一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你想玩自杀吗?”夏暖鸿嗤鼻一笑,“你还没有资格去见先帝呢。”使了眼神给楚寒碧,后者立马就上前用掌一震,太后挡不住这掌风,松手掉了匕首。 “你到底想怎样?”太后屈辱的问着,“不让本宫自尽,难道你真的就想软禁本宫一辈子了吗?” 夏暖鸿却是若有所思的表情,沉默着不予回答。倒是一旁的夏雨霏按捺不住,急急地说道: “事到如今,太后还想怎样?所谓万事孝为先,皇上不能动杀机,难道就不能用软禁的吗?” “哼,你以为本宫有那么的软弱吗?本宫宁死不屈。”太后语气强硬地说着。 “我想,”夏暖鸿慢吞吞的说道,却掩不住其中的凌厉,“如果我够狠一点,你是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的。其实,我把你软禁起来,倒是冒着一定的风险呢。搞不好哪天你就卷土重来了呢。” “皇上。”夏雨霏担忧的悄声建议,“现在的朝廷有一半势力是太后的人。兵部尚书白大人却是中立派的,我们的形势,其实并不乐观。” 夏暖鸿给出一个放心的眼神,低声说道:“兵部尚书已经临阵倒戈了。所以,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你,什么时候?”夏雨霏惊讶的问道,“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皇姐,用兵贵在神速呵。”夏暖鸿意味深长地说道,笑容很是得意,“这话说来要长,现在好象还不是聊天的好时候啊。” 太后此时早已失去主政时的威严,一下子衰老了不少,手中的那封信也飘落在地,无望地看着得意地笑着的夏暖鸿,口里念叨着: “输了,什么都没有了。”然后,突然就笑了起来,笑声里透着一丝悲凉,一丝寂寞?! 外面突然声音大噪起来,有人在门外大声请安道: “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原来是兵部尚书带兵来了。 夏暖鸿稳稳地步出大厅,威严地开口道: “爱卿平身。从今天开始,派人将明霞宫守住,不得任何人出入。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遵旨。” 众人走出明霞宫,夏雨霏顺便将纭儿也带走了,只听远远的传来太后哀号: “明安,你不可以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 夏暖鸿突然神秘兮兮的叫住刘公公: “刘公公,去一下未央宫,把某人带走。” 刘公公先是疑惑地看着,忽然间就恍然大悟地说道:“奴才明白。”说完,一溜烟走了。 “我们去流云殿吧?!”夏暖鸿微笑着建议着。众人对视一眼,没有反对。 来到流云殿的书房,夏雨霏端坐在一旁,问道: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夏暖鸿笑笑,说道:“你就这么急着想知道吗,皇姐?”一手勾住站在一旁的楚寒碧,“我想,皇姐知道有关玉班指的事情吧?” “恩。”夏雨霏回忆道,“记得是太祖皇帝说过,这玉班指,拥有三军将士的指挥权,是军权的象征,由历代皇帝拥有。危急时刻,也可交由忠诚的大臣使用。但是,等到本朝时,”她没有再说下去,而是陷入了沉思。 “它却不见了,对吧?”夏暖鸿接过话头,“幸好本朝没有什么大的军事活动,否则,岂不是要被世人看笑话了?”夏暖鸿突然就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然后,我于前几日突然得到了这枚班指,经白尚书辨认,确为本朝所丢失的拥有军权的玉班指。” “可是,为什么在不见了玉班指后,再制一个呢?”楚寒碧有点不明白,“要是以后突然发生战争,岂不就是危险了吗?难道是因为它的材料难得吗?” “关于这一点,我要好好感谢本朝的那些老古董啊。”夏暖鸿好笑的说着,“他们深怕哪天那个班指又突然自己跳出来了,这样的话,会造成朝堂混乱。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宣布,那颗班指失效了。于是,他们提议道,自本朝开始,如遇到用兵,可无须玉班指的出场。只须盖上皇帝和太后的玺印即可。” “原来如此。”楚寒碧恍然大悟,“那么,你又是如何得到的呢?”一旁的夏雨霏点头附和道: “对啊,你又是从哪里找到的呢?” “先皇留给我的。”夏暖鸿淡淡的一个回答,没有再解释下去。父亲还是帮了自己不少啊,他在心中如此感叹。 看着沉默不语的夏暖鸿,夏雨霏也没有再问下去,自己的弟弟变的深沉了,这对于自己,到底是好是坏呢?她也不清楚。也许,从今以后,她都要远离官场了也说不定,可能的话,她想现在就可以离开这个腥风血雨的世界了。 “皇姐,我想,你不必离开。因为,”夏暖鸿没有再说下去,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楚寒碧只觉得自己现在是离他越来越远了。也许,是时候离开了吧? 正这么想着,身体却被搂得更加亲密,离不开么?她如此想到。 “寒碧。”夏暖鸿轻声唤道,“别想着离开,好么?”楚寒碧身体一阵摇晃,他知道了吗? “皇姐,天色不早了。”夏暖鸿客气的说着,“如果皇姐愿意的话,今晚就在流云殿就寝。我们先告辞了。”而后,夏暖鸿就拽着楚寒碧离开了。 “去哪?”楚寒碧明知故问,“我记得那里还有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吧?!”语气有点冲冲的。 “你在吃醋啊?”夏暖鸿笑着说道,“其实,我对于她,只有姐姐的感情,却丝毫没有男女之情。梓闻,其实我很对不住他,他仅仅是一个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说完,定定的看着楚寒碧,眼神清澈且明亮。 “你没有解释的必要的。”楚寒碧心虚地低下头,奇怪,自己在高兴些什么啊,在这么下去,恐怕自己是一辈子都离不开他了。 回到未央宫,楚寒碧惊异的发现宫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这是?”她不解地看着夏暖鸿,觉得自己自进宫以来,快要变成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孩了。 “呵呵。”夏暖鸿笑笑,“既然皇上回来了,就不能再让未央宫沾灰尘了,难道不是吗?”随手将楚寒碧拖入房间,顺便打发掉了成堆的宫女和太监们。 望着金碧辉煌的宫殿,楚寒碧幽幽地问道: “你打算就一直这么下去了吗?也对,当然是这样的,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皇帝身份,而且,我那时不也是这么想的吗?哎呀,我究竟在说什么傻话啊?”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变成了喃喃自语。 “寒碧。”夏暖鸿伸手将她的脸抬起,坚定地说道,“我说过的,会一直一直呆在你的身边,我决不允许你的离开。”说完,低头吻住了她的柔软的粉唇。 “唔... ...”一个充满柔情的吻结束后,楚寒碧微微喘着气问道,“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已经越来越迷茫了。”不允许自己的离开吗?但是,如果有一天,自己还在原地坚守着不离开的承诺,而他,却早已远远离开,那么,这又怎么办? 虽说已是深秋,离冬天也已不远,室内却依旧是温暖如春,火盆内燃着上好的木炭,落地大鼎内也燃着百合香,一切安详而宁静,有如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只是,有一些东西在悄悄的改变,直到后来,无法挽回。 第十一章 离别 如同做了一场美梦,只是,这梦,真实地有些可怕。夏暖鸿回到了朝堂,对于前段时间的消失,也没有做过多的解释。而关于太后,他也只是说身体不适,也不能再代为主政了,至于冠礼,按原定的日子。今后,一切如昔。大臣们也心里明白,朝廷早已翻天覆地,手握实权的已经是皇帝了。太后被软禁的事实,私底下也已人尽皆知。那些太后的党羽,也未免有些胆战心惊,兔死狐悲起来。 首当其冲的是太后的亲哥哥,皇上的舅舅—郑洛海,告病还乡。可是,夏暖鸿没有准许。 “郑爱卿要是病了,朕可以派两名太医为你把脉,在家好好休养,不必急着回乡。好歹你也是朕的亲舅舅,朕怎么可以让你就这么抱病回乡呢?!”特别咬住“亲舅舅”三个字,让郑洛海毛骨悚然起来,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是皇上的什么亲舅舅,一直以为皇帝并不知道,只是,听他的语气,却好象早已知晓。 旁人却并不知道这其中的个中原由,还一齐高歌皇上乃至孝之人,山呼着万岁。 夏暖鸿看着这些人的表现,心中自是冷笑,别看他们今天高喊着万岁万岁,谁知道心中怀着怎样的鬼胎。也好,那就让我陪你们一起上演这出这孝顺儿子的戏码吧。 朝堂看似平静如水,底下却早已暗潮汹涌。这不,不多时,便有太后的几名心腹重臣被唤入御书房。 “众位爱卿,今日朕唤你们来,不为别的,正是为了太后的不适。前日太医诊断,说是有些许好转,只是,”说道这里,夏暖鸿突然就停口了。 “若有微臣等力所能及之事,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完,众人拜地叩首起来。 “好,有众爱卿的此等忠孝之心,太后一定会恢复健康。太医说过,太后的病,一半是国事劳累,一半却是为心中所藏之事所烦忧。朕曾大着胆子问过,太后只是念叨着什么‘红龙终出水,此红非彼鸿。日月俱变色,朽国无踪迹。龙在云中飞,重现昔日景。’这几句不知所云的句子。朕很想请教诸位,这到底蕴涵着什么东西?”夏暖鸿故作不解地问到。 “这个,”郑洛海一脸的为难,“微臣从未听太后提起过。只是,这个流言已经传出很久。具体是怎样,微臣也并不知晓。” “哦,原来如此。那这样说来,这个流言是自己冒出来的喽?”夏暖鸿微笑着问道,笑容很是美丽。 “微臣才疏学浅,并不知道。不过,据微臣猜想,这大概是那些小人所为,是没有什么威胁性的。”又一名郑氏家族的重臣小心翼翼的回道。 “哦。”夏暖鸿意味深长的答应了一声,“那诸位爱卿以为这几句诗句是什么意思?”他故意的将难题抛给了那些老狐狸们。 “这个,”郑洛海为难的开口道,“微臣斗胆进言,这些诗句都是那起图谋不轨的小人所散播,企图动摇国本。为了江山社稷,还是尽力查处的为好。”话虽如此,郑洛海也清楚这其中的不言而喻。 “说的好。不过,朕的想法是,所谓无风不起浪,朕也稍稍研究了一下这几句诗,发现有两个字让朕很吃惊啊。”夏暖鸿故作姿态的说道,一脸的沉重。 “臣等不明白,还望皇上赐教。”郑氏集团中最有政治智慧的郑洛海“谦虚”地问道,其实,他也心里有数,知道皇上失踪又再次出现后,已经与以往大不相同了。单单就只身夜闯明霞宫,制住太后便可看出,他的智谋,不可小觑。 “郑爱卿还不明白吗?”夏暖鸿笑着,有些阴森的笑容让人看着不寒而栗,“朽国,朽国,说明百姓对于那些官大人们非常不满啊。” “是,是,皇上说的是。”郑洛海暗暗低头擦了把冷汗,皇上终究还是不肯放过他们呵。也罢,这江山,本就不是他们郑氏家族的啊。 “皇上打算开始整顿朝纲、惩治贪官污吏了吗?”一名年纪尚轻的郑氏重臣不明就里的问道,一旁的郑洛海想要去阻止也来不及了。只好讪讪地笑道: “你这说的这是什么话。皇上都这样说了,当然是要励精图治,奋发治国了。重现当年高祖的开国盛世,让那班不得志的小人闭了狗嘴。” “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就冲郑爱卿这句话,朕就是十晚不睡,也要将那些贪官给一个个揪出来,好让那些受苦的老百姓看看,朕可不是什么昏君。也好让流言止了,让太后宽慰,早日恢复。”夏暖鸿微微笑着,顺水推舟地说道。 “皇上英明。”众臣口口声声说道,叩首起来。 “众爱卿平身。今日天色也已不早,全都退下吧。”夏暖鸿一边如此说道,一边早已迈出了书房。“英明吗?我看你们是巴不得我变傻瓜呢。”夏暖鸿讽刺地自嘲着,权力,还真是个好东西呵。 只身慢慢地踱回寝宫,寒碧还在那里等着他呢。想到这里,嘴角不免弯上,露出了最美最真的笑容。抬眼望去,未央宫的一角,灯光摇曳,充盈在心底的就是幸福么?这么多年的孤独,终于等来了那盏只为他而亮的灯。 推门进入的同时,摆手止住了想要上前服侍的宫女,柔声安抚着不知所措的新进宫女: “下去吧,都去安歇吧。朕不用你们服侍了。” “可是,皇上。”一脸为难的宫女艰难的想要违抗,却又被那突然转为严肃的神色所震慑,只好呐呐地回应着退出房间。 “寒碧。”夏暖鸿欣喜地看着独坐在灯下的心爱的人,空气中漫溢着一种叫做幸福的情愫。 待到再走近一点,才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进入了梦乡,右手撑住艳美的脸庞,左手像是怕冷般的环住了如玉般光洁的右手臂,眉有些惆怅的轻蹙着,嘴角却是含笑着。矛盾的心理呵,爱上了,却又开始害怕起爱上的感觉。怕受伤么?爱的太深,怕一方轻轻地抽身离开,自己却依旧沉溺于此,无法逃脱。 房间内虽然燃着火盆,却依然因为担心她会着凉而想要将她抱至温暖的床塌。只是,即使他已经极力放缓动作,江湖人的敏感还是促使楚寒碧睁开了眼: “鸿,你回来了?!”慢慢从他的怀中脱离,微妙地保持了一小点距离,“肚子饿不饿?” 夏暖鸿不是没有察觉到她的挣脱,只是,现在,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面对。 “寒碧,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既然已经醒了,那就带她一起去面对,毕竟,这也关系着他们的将来。 “是她么?”楚寒碧嗫喏着问道,这一刻,她无比痛恨起自己的聪明来,“也好,是该将事情讲清楚了。”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不知道,谁将会是那个受伤最重的人。 “恩。”夏暖鸿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再也没有说什么。 夜凉如水,虽说是习武之人,但似乎心中的脆弱也感染了身体,便有些不听使唤的微微颤抖起来。夏暖鸿敏感地知晓了她的怕冷: “冷了吗?要不,回去再添件衣服吧?”询问道。 “不用了。”楚寒碧轻轻摇着头,“屋内的火盆燃的过旺了些。外面习惯了就不冷了。”话音刚落,楚寒碧的身上就多了一件大毛披风。 “披上吧。”夏暖鸿的不容回绝的说着。其实,他已经派人赶制了许多御寒的衣服,可是,楚寒碧却总是拒绝,说什么习武的人要是连这点寒气都禁不住,那就枉为江湖人了。 这个中的原由,他也隐约知晓一点,只是,既然她都这么拒绝了,他也不好强求。是那种对于浮华的距离感吧,他在心中默默的感叹道。 楚寒碧悄悄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夏暖鸿,他是知道的吧,那种格格不入的气质,也许,今晚之后,她就该离开了。毕竟不是属于自己的世界呵。微微的笑着,夹杂着沉重的枯涩与无奈。 路,在这样沉默的情况下走完。转眼间,桂宫的朱漆刻凤大门在大红灯笼辉煌的照耀下,份外的妖娆。 不约而同的,两人深深的对望了一眼,而后,一起走近了大门。 “是谁?”守门的小太监尽职的厉声问着,然后,当他们走进了灯火所照亮的地盘时,又畏惧地喊道: “皇,皇上驾到。”说完,双腿一软,“奴才该死,没有认出是皇上。请皇上赐罪。” “罢了罢了。”夏暖鸿没心情和小太监纠缠,径直拉着楚寒碧进了大门,还未绕过照壁,已经有一群人恭迎了上来。其中,赫然站着皇后——郑璎珞。 “臣妾参见皇上。”盈盈地弯下身子,给了一个请安。 夏暖鸿一楞,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皇后反应是这么的快,虽然有些惊奇,但还是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 “皇后不用多礼。进屋谈吧。”说完,自己就带着楚寒碧进了花厅。 郑璎珞的表情却有些难看,咬咬牙,从小受的礼教提醒自己要三从四德,以夫为天。于是,表情倒是缓和下来了,只是,那颗空洞且略带疯狂的心是否也平静下来了呢? 夏暖鸿再次遣离了宫女和太监们,今天的谈话,不适合让无关的人听到。等到郑璎珞也走了进来,门立刻被结结实实的掩上了。 “皇上。”一声娇呼暧昧至极,夏暖鸿皱着眉看着眼前笑得嫣然的美人,又不好发作,因为,毕竟,是他,负了她,尽管,他对于她,没有任何亲情以外的感情。 郑璎珞看着一脸为难的皇上,心,隐隐作痛,还有些愤恨,与委屈。该来的总会来,只是,她是多么希望没有这么一天呵。敛了敛笑容,严肃的说道: “皇上亲临臣妾的桂宫,是要说些什么吗?” “璎珞,我这次来,不是以一国之君的身份,而是,”夏暖鸿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汇来描述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旦否定了皇帝这个身份,那么,无论他用怎样华丽的辞藻去修饰也无法弥补因此而造成的伤害。 郑璎珞从他说的那句话中听出了玄外之音,不以皇帝的身份,是不是也就否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呢?苦笑着,开口道: “皇上说什么傻话呢?不以皇帝的身份,你还能有什么身份呢?”不可能无法挽回,因为,她还有王牌呵。 夏暖鸿愁眉苦脸地看着一脸平静的郑璎珞,她不可能没有听出自己的意思,那么,这事无法安稳的解决了吧?!刚想开口,却被楚寒碧的话而一惊。 “皇后,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容我告退。”说完,便想甩头就走。 “寒碧。”夏暖鸿急道,一把拽住了她的衣摆,“你别走,这关系到我们的未来。所以,你必须留在这里。答应我!”语气里竟然充满了害怕,声音也好象有些颤抖,但是,眼神却坚定地看着她,手也紧紧的握住,不肯松手。 楚寒碧被这样的眼神而震动,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之间的未来,已经连结在了一起。 “鸿。”深情的对望着,完全忽略了一旁神情尴尬而愤怒的郑璎珞。 酸酸地开口: “皇上,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和臣妾谈吗?是不是改天再来?也对,反正时间还长着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夏暖鸿故意得咳了几下,说道: “皇后也听到我刚才所说的话了,我们就是为了我们之间的问题而来的。”同样的“我们”,所指的人却不同,所含的感情也不同, “皇后,你我心里都清楚,我们的婚姻,是权力斗争的结果。我对你,除了姐弟之间的亲情,再无其他。我一直都明白,我对于你的忽略,狠狠地伤害了你。但是,我宁愿就这么冷淡你,也好过直接在情的名义下伤害你。 我一直都不敢正视你的眼睛,那里有太多的我无力承受的炽烈感情。我怕这火会烧了我,也毁了你。你是知道的,我一直都是一个懦弱的傀儡,太后的过于强势和野心,使我清楚地认识到,我是绝对不可能有真正掌权的那一天的。甚至,连我的二十岁都活不过。 所以,我不愿用感情的名义来向你寻求安慰,我无法给你任何幸福的生活。我怕我的懦弱会使你受到伤害。我以为,就这样冷淡你,是保全你我的最好的方法。 但是,我发现,我错了。所以” “所以你打算废了我?”郑璎珞突然打断了夏暖鸿的讲述,忿忿地质问道,“你认为这就是所谓的最好的解决方式吗?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问过我的感情是否真能如此容易的收手?啊,我想起来了,你是皇帝么,天子呵。你做什么事情都不需要考虑别人的想法,不管你的决定是多么的伤人。” 气氛变得愈发沉重起来。郑璎珞由于过于激动,已经不顾形象的大口呼气。 “璎珞。”夏暖鸿愧疚地叫道,“你不要这样,好么?况且,我现在不是以皇帝的身份在和你谈。不要扯开话题,好么?” 尽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但还是很难受呢。楚寒碧默默地想到,激动的他们似乎把自己给遗忘了呢。我这算是什么呢?在心里苦笑着。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宫女战战兢兢的声音: “启禀皇后,奴婢已经照您的吩咐,将太子带来了。”说完,门被小心的推开,一名年轻的宫女抱着一个衣饰华美的小孩走了进来。 夏暖鸿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不知该说些什么。 郑璎珞从宫女手中接过太子夏梓闻,示意宫女退下,而后,缓缓开口道: “梓闻,看看是谁在啊?” 夏暖鸿终于明白了她的用意,狂暴地握住她柔弱的肩膀,怒声道: “说,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郑璎珞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僵硬起来,她从未见过如此爆怒的夏暖鸿,但是,她还是鼓起勇气开口了: “臣妾还能怎么样?臣妾只不过就是想让皇上见见我们的儿子,本朝的太子而已。” 夏暖鸿的怒气一下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深重的悲哀和内疚: “璎珞,你这又是何苦呢?” 第十二章 清醒 楚寒碧心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发现自己很傻,原来,光有爱情,是走不到一起的。 夏暖鸿看着面容痛苦的楚寒碧,终于忍不住再次爆发: “璎珞,我知道你的执着。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即使你把梓闻抱来也是没有用的。我知道我这样做对你是很不公平的,可是,你能不能也为我想想,你的感情,我是否需要。 梓闻还小,什么都不懂。我不想让他受到伤害。所以,把他交给我,我会给他一个温柔的保护。而对于你,也许我该专横独断一点。从今天起,你被禁足,不准再迈出桂宫。听候处置。” 夏暖鸿额上的青筋爆起,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楚寒碧担忧地看着他,轻声安慰道: “鸿,冷静一点,不要这么生气。好歹,梓闻也是你的儿子呵。” “寒碧。”夏暖鸿欲言又止,只能默默地看着她,他怕呵,怕她会自以为是的离开,他不想这样遗憾终生。也许,是时候该退出这里了吧? 郑璎珞沉痛地看着眼前那深情凝望的两人,痛苦的无法自拔,只能苦笑着看着这一切。自己是犯错了呵,以为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原来却不是的。原来不是他要不起她的爱情,而是,根本,他都不想要呵。只是... ...这么深厚的感情,哪是说放手就能轻易放手的?不可以呵! 想到这里,痛苦的感觉似乎缓解了一些,她沉沉地开口要求着: “臣妾明白了。既然皇上是这么想的,臣妾也没有权力要求点什么。只是,只是,”她顿了顿,好似,接下来的话,让她无法说出口, “先前你说,不以皇帝的身份来谈,那么,我就也以一个普通的、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爱情的可怜女人身份来恳求,请你,废了我,然后,放我走。”手在颤抖,快要抱不住怀中沉睡的梓闻,这一步棋,她走的大错特错,那么,还有什么能挽回败局吗?她自问道。 “璎珞?”夏暖鸿疑惑地问道,可能吗,她可能这么轻易放手吗? 赌一把,就赌一把,他,会为了对她的愧疚而挽留她。 她想通了吧?!夏暖鸿如此想到,就当是她想通了。他太累了,不想再让三个人就这么纠缠下去了。纵然她只是试探,他也要就这么答应她。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照你的想法去做吧。毕竟,从道义上说,是我负了你。我会解决所有的事情的,所有的。”有如誓言,夏暖鸿重重地说道。而后,一个转身: “寒碧,走吧。”然后,就这么离开了一脸怔然的郑璎珞。 “皇上!”待到凄然再唤,却早已是一道宫门永相隔了。猛然回头,发现自己到最后还是一无所有,就连原本应该是最亲的儿子,也仅仅是流于表面的疼爱。自己总是沉浸在被冷落的悲哀中,不得释然,而后怨恨着他的疏离,转而将这委屈强加给梓闻,到头来,痛苦依旧没有减少,反而又增加了一份。 思维仿佛陷入重重的迷雾中,恍惚中,她似乎见到了那个清秀的少年,对着十五岁的自己,温文尔雅的一笑,然后,心,遗落了。 接着,十七岁的那个花轿,将她抬进了深深的宫门内,她知道,他,就在里面,而自己,将要陪伴他的一生。想到这里,幸福的笑容照亮全身,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美的新娘。 后来,他始终冷淡着她,她终于受不了而向太后哭诉。于是,十八岁的那个夜晚,她如愿成为了他的人。只是,当时他眼中的愤恨,让她害怕。 十九岁的时候,她痛苦而又幸福的产下了太子,以为他会就此而多看自己几眼。可是,她失望地发现,他更加冷淡地对待自己,甚至是到了冷酷的程度。于是,她开始怨恨,怨恨自己的幸福是如此的虚假,怨恨为什么会遇到他。 一切都结束了,她在心中默念道,也许,离开然后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才是解脱的办法吧。只是,胸口的痛,愈来愈厉害。 “在想什么呢?”夏暖鸿关心地问着,楚寒碧从刚才开始便是默不作声,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鸿。”楚寒碧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接着,继续沉默着。 寒碧不再是以前那个冰山美人了,只是,自进宫以来,她沉默了许多,相较于之前的冰冷,现在的样子,更多的是消沉而忧伤。她果然还是不适合这里呵,并且,她也在犹豫吧,对于我们之间的未来,抱有着深切的担忧。是自己让她担心了么?夏暖鸿的心中久久无法平静。也罢,既然这样,只能让计划提前了。 “寒碧,还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事吗?”夏暖鸿满脸期待地问着,“请你再稍微忍受一段时间,然后,我会和你一起离开,一起去那个你曾经提到过的地方,永不回来。” “鸿?”楚寒碧满脸的疑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他还记得? “你答应过我的,所以,我不允许你食言,听到了没有?”夏暖鸿话中隐隐带着些不满与生气,她怎么可以是这副表情,明明是自己承诺的,怎么可以忘记呢?还是,她从来都没有把它当真过? “鸿,你真的想要过那样的生活么?”楚寒碧问道,一直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事,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已经不敢再去这么认为了。因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呵。 “寒碧,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愿意就那样和你一起度过以后的人生。虽然现在的生活好象很诱人,可是,我还是希望看到自由开怀的你。即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这个世上,可只有一个你呵!”夏暖鸿深深地看着她,“所以,我不会放弃你。所以,请你再次为我微笑起来,好么?我一定会让你亲手实现那个诺言的。所以,不要逃避。”坚定地说着,从不后悔认识她,所以,他永远都不会放手。 “鸿。”是自卑吧,未进宫前,他们彼此是平等的。但待到进宫以后,突然之间,他就成为了掌握实权的皇帝,君临天下的气势让她感觉离得好远。于是,第一次,她为自己卑微的身份而感到自卑。宫女们暗地里的私语流言,对她的冷淡轻视的态度,她并不是没有感觉。 彼此的心意其实都很明了,也知道对方是自己一直都在等待的人,只是,一旦走到这一步,往往会开始害怕失去,惶恐而不安,会冒出自以为是的牺牲,其实却并不需要。 所以,夏暖鸿会如此地紧张,害怕,已经是入冬的时节,感觉比深秋来的更寒冽,所以,才更要两人紧抱在一起呵。所以,他决不放手。 “寒碧,你不用无比伟大的想要自我牺牲,我不需要你的眼泪,我只想看到你的笑容而已。我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那种魄力和能力去统治一个皇朝。也不想做一个平庸且无能的皇帝,宁愿就这么和你一起离开,过普通人的生活。”夏暖鸿深深地剖析着自己,表白着心底最深处的愿望,希望能就此打消她的疑虑,也好两人一起走进下一段人生。 “恩,我知道了。”楚寒碧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他是很爱自己的呢,自己从前的勇气都去了哪里了呢?相信他,不会抛下自己,相信他,会给自己带来真正的幸福。所以,坚定地爱他,不容置疑。所以,要一起拥有最美好的幸福呵。 “那么,鸿,你打算怎么做呢?”楚寒碧茫然地问着,“现在还没有人能继承帝位吧?太子过于年幼,万一放手,肯定会引来外戚干政的。”在宫中呆久了,她对于权力斗争的东西也看懂了一些。而且,有空的时候,夏暖鸿也会跟她讲一些史实,所以,她也明白夏暖鸿,对于这个朝廷的重要性。 “不用担心。总之,你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那个承诺,一定要实现。”夏暖鸿胸有成竹的说道,不想让她知道更多的权力阴谋。一切都靠他自己了,他们的幸福未来。所以,他要去找她了呢。是的,夏雨霏。当然,在这之前,他还要尽快解决掉一个人。犹如狂风暴雨般,夏暖鸿一日之内连囚了数位重臣,且皆为郑氏家族或是太后的心腹。罪状或是贪污,或是私结团党,图谋不轨。反正一股脑都往上扣了,这些罪名,不死也要充军。各位官员们也已明白,要论贪污,谁没有贪过,只是他们不幸是太后的人罢了。如今太后气数已尽,所谓树散猢狲倒,怪只怪谁叫自己当了官呢。 然后,各自带着复杂的心情看着皇帝亲政,想着皇后的命运会是如何,太后又会是如何。君臣彼此猜测着各自的想法,大臣们担心着哪天自己的人头不保。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于是,精明的且已捞够棺材本的,纷纷告老还乡起来。顿时,京中的驿站里的千里马变的炙手可热起来。 夏暖鸿看着大臣们的“忙碌”,冷笑着,这就是那些忠君爱国的大臣们,国家的栋梁们。也罢,世事如此,人,都是这样的。 笑着唤着:“小六子,前面带路,朕要去刑部大牢。” 夏暖鸿想去看自己的“岳父”——郑洛湖。自从他擅自去救驾之后,就一直被太后软禁在家,后来太后下台,他却依旧被软禁,只是地点被改成了刑部大牢。 也是该找他谈一下皇后的事情了。她一直都很受伤,自己却无法弥补。现在,不知道补救是否还来得及。 刑部大牢的一个囚室内,郑洛湖背靠着粗糙的砖墙,似乎正在闭目休息。牢监想要吆喝着将他吵醒,却被夏暖鸿制止了。 小六子在一旁心领神会地让牢监打开了牢门,小心的走到郑洛湖的跟前: “郑大人,皇上来看您了。” 郑洛湖惊喜得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以为自己的苦日子终于过去了,甚至开始老泪纵横起来: “皇上,罪臣给您请安了。” 夏暖鸿低头走进了牢房: “不必多礼。朕想和你谈谈皇后的事情。” 听到这话,郑洛湖甚是诧异:“皇上,这是怎么一回事?” “恩,朕想,让你带璎珞离开这里。朕欠她很多,这辈子都无法偿还,只能给她一个安定的生活。然后,她自己的幸福,需要她自己去掌握。”夏暖鸿不带任何感情的叙述着。 “可是,皇上,璎珞的幸福就是你啊。”郑洛湖大声表述着,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安排。 “可是,朕无法给她任何幸福。所以,离开吧,带她离开。朕不会再给你们追加什么的罪名,如果坚持不走,那么,休怪朕无情了。”言语开始有些冷淡起来。 郑洛湖也明白大势已去,已经无法再挽回了。他只得默默地承受这一切,怪只怪为什么自己要卷入这权力斗争吧。 “只是,皇上,罪臣还要多嘴一句,璎珞可以离开,那么,太子呢?太子怎么办?” 夏暖鸿面色凝了凝,开口道:“你不用担心,梓闻毕竟还是朕的儿子,有朕在。所以呢,你只要带着璎珞离开就可以了。”然后,默默退出牢房,带着小六子走了。 随后,夏暖鸿又吩咐道:“小六子,移驾明霞宫。”“遵旨。”小六子回着,打着灯笼往夜色迷重的深宫走去。 一路上,夏暖鸿只是沉默着,不说话,小六子也只是尽着自己的本分,小心的带着路。突然,夏暖鸿开口问道: “小六子,你进宫多少年了?”唤是唤作小六子,其实也已不小,算起来也有三十好几了。 “回皇上,奴才13岁净身入宫,到现在已经虚度了二十三年了。”小六子谨慎而淡然的回道。自打家道中落,被净身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也就已经枯死了。即使现在衣食无忧,也始终是一个无用的人了。 “朕以前都没见过你。你是隶属于哪个公公的?”夏暖鸿随口问道。 “回皇上,奴才以前是御膳房里打杂的小太监。不久前才被缺人的内务府调了位置。” 夏暖鸿没有再问,沉默着,忽然说道: “朕不去明霞宫了,回未央宫吧。” 第十三章 冬寒 翌日天微明,宫门内就出了一辆简朴的马车,直奔安湖府而去。车上,正是夏暖鸿和楚寒碧。楚寒碧依旧是那身行走江湖的布衣,身上也没有戴什么金银玉器,简朴的有些不象样。夏暖鸿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锦衣华服,小心翼翼的问道: “寒碧,我送你的衣服呢?”然而,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楚寒碧笑笑:“那些衣服穿着行动不太方便,所以就还是穿着自己的。”后半句说的很轻,但夏暖鸿还是听到了那个“自己的”。 呵呵,自己的么?!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始终都无法融入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果然,自己要快点行动离开这里了呢。 “对了,无生门的门主和你的师兄妹们呢?”夏暖鸿问道。 “他们好象已经离开京城了。具体往哪里去了我也不清楚。”楚寒碧回答道,“无生门也已经不存在了。自己好象变成没有根的人了。”有些苦涩的笑容印上嘴角。 “有我在,所以,你不是一个人。”夏暖鸿伸手紧紧握住了楚寒碧的掌心布满粗茧的手,坚定地说道。 心,似乎安定了一些。手,反握住他有些冰凉的纤细柔弱的手,想到他是如此的弱不禁风,却要面对这么多双虎视眈眈的眼睛,胸口就突然揪紧,他,很辛苦。 “鸿,你找安湖公主有什么要事吗?”楚寒碧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一早出门呢?” 夏暖鸿微笑着:“因为,我想早点解决事情,然后,就和你一起远走高飞,永远都不回来。”幸福的笑着,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美好的生活。 “鸿。”楚寒碧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脸幸福的神采。 紧紧相握的手,期待着自由的明天和未来的幸福,只是,老天,似乎从来就没想过要给他们永远的幸福。关于这一点,他们始终都不明白,究竟,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幸福永远是那样的短暂。 安湖府的大门很快出现在马车面前,大概是来的太早的缘故,府内安静祥和,只有厨房内偶尔响起的叮当声表明着厨娘在为一天的伙食做着准备。 太监小六子上前轻叩门环:“开门。”似乎有半柱香的时间, “吱呀”一声,沉重的大门缓缓拉开,睡眼朦胧的家丁不快的说道: “谁啊,这么大清早的来叫门。”然后,看到了小六子,茫然的问道,“这位公公面生的很,是哪个宫的?” 没等小六子回答,夏暖鸿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未央宫的人。还不放我们进去?!” 家丁迷朦的双眼终于看到了夏暖鸿,有些惊吓道:“皇上。”正想叩首,夏暖鸿早已不耐的迈进了大门,楚寒碧也紧跟而上。 绕过和田玉石雕刻而成的照壁,迈进了已经点上灯火的花厅。柳轩正在里面恭候着: “草民恭迎皇上驾临。万岁万岁万万岁。” “得了得了,别跟我来这套虚礼。皇姐呢?”夏暖鸿着急的问道。 柳轩一脸为难的回道:“启禀皇上,公主她已经离开京城了。” “这个时候出去游玩?”夏暖鸿眉头纠结,“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你知道皇姐什么回来?” 柳轩的表情愈发的严肃且悲哀起来:“公主她不打算回京城了。”说完,从案几上拿起一封信笺,“这是公主临走前要草民交给皇上的。” 夏暖鸿面无表情的接过信笺,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信。然后,不动声色,只是,手指一丝颤抖,信纸飘落,楚寒碧伸手接住了,不解的看着信的内容。 “走吧。”夏暖鸿的声音平静地听不出波动,“她走了。那么,我们就回宫吧。” 桂宫,沉寂,郑璎珞忧郁的看着面前的父亲——花白的头发,已不见数月前那样的意气风发,额际的皱纹也如爬满裂缝的灰泥石墙般那样触目惊心。 “父亲来桂宫有什么事情吗?”郑璎珞不带一丝感情的问着,眼神空洞洞的,似乎在看着自己想象的世界。 “璎珞,我知道,”郑洛湖似乎是一瞬间的苍老,“我知道你不想离开,知道你想守在这里。可是,皇上他已经不需要你了。所以”没有再说下去,怕再说下去自己的眼泪就会开始蔓延。 “皇上他从来就没有需要过我。”郑璎珞的声音细弱游丝,却坚定地让人心疼,“只是我一相情愿的以为只要守在皇上身边,终有一天他会明白,他需要我。可是,我发现我错了。所以,这个错误,需要我去弥补。” “璎珞?”郑洛湖不明所以然的问道,“何谓错误?又怎样弥补?” “父亲,请您放心,我现在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会儿,让我再一个人静静的呆一会儿。未时的时候再来接我吧。既然皇上这么跟你说的话。”郑璎珞平静的说着,虽然感觉有些不好,但郑洛湖还是照办了: “我知道了。一到未时我们就走。”而后,轻轻退了出去。 郑璎珞笑如清风,笑得嫣然,移步来到几案前,提笔开始写信。信写得很长,长的似乎没有结尾的那一刻。终于,她长嘘了一口气,将信笺小心翼翼的用镶金的象白玉纸镇压住。 “这样你就能看到了吧。”满意的笑着,却诡异的让人看着害怕。 “接下来做什么呢?”郑璎珞侧着头,仿佛在极力回想着什么,“哦,想起来了。原来还有这么一件事情啊。” 匆匆走进卧房,恍惚间,似乎一条白练闪过,然后,一切都沉静下来了。 两个时辰后,宫女手捧食盒,匆匆走进桂宫。然后,是宫女凄厉的喊叫: “快来人呐。”宫女狂奔出宫门,却不知道该先去找谁。思量片刻,她奔去了未央宫。 桂宫郑璎珞最后呆的卧房内,弥漫着死亡的恐怖气息,抬头,粗大的房梁上悬着当朝皇后,舌头僵硬的伸着,嘴角诡异的弯着,让人直冒冷汗。 脚步声杂乱的由远及近,似乎是来者慌乱不已。 “鸿。”楚寒碧只来得及喊出名字,就看到了那恐怖的一面。夏暖鸿似乎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半晌,夏暖鸿沉沉的低语道:“你就这么恨我吗?” 郑璎珞的死显然让夏暖鸿十分震惊,留下的烂摊子如何收拾也成了一个问题。堂堂一国之母,在寝宫内自杀,传出去简直就是皇室的笑话。可是,夏暖鸿又不如郑太后那般冷血,对于那些亲眼目睹的宫女太监们,他下不了手。 明安二十年十一月初二,皇后薨,封良孝贤皇后。天下治丧三个月,王侯贵族一年不得闻丝竹乐,平民百姓家一年内不得嫁娶。同样的,明安帝的冠礼也就干脆又推迟了一年,以示痛失爱妻之苦。 这时候,摆在夏暖鸿面前的事实就是:后宫无主,自己刚刚稳定朝政,还没有一个自己的心腹,皇姐安湖公主失踪,太后被软禁,这时候撒手不管,太后很有可能东山再起。 于是,他一脸愧疚的看着楚寒碧: “寒碧,我很想现在就带你走,可是,现在我无法离开,太子还年幼,而我原本期待的皇姐又离开了。所以,我想,那个誓言的实现,也许要过很久才能实现。” 楚寒碧心里也知道,这个很久,是真的很久,那么,自己到底愿意陪他吗,一直到誓言实现的那一天?这么自问着,却发现,即使自己愿意,心底最深处的地方却在呼唤着自由。 “我知道了。”自己留下,也许会幸福,只是,那种小小的、没有自由的幸福,实在是没办法接受呢。相信他,也是渴望自由的,只是,似乎,现在对他而言,自由不是最重要的。那么, “鸿,我愿意等你,却不是在这里。这里不适合我,我不想放你一个人在这里,但是,我又害怕着这里的气氛。我矛盾而彷徨着。我知道皇后留了一封信给你。其实我知道,你的痛苦,不亚于她。”伸手抚摩夏暖鸿的脸,仔细的在心中刻下烙印。 “寒碧。”只是一声轻唤,却包含着无数的幸福、惆怅、无奈和祈求。 夏暖鸿明白自己快要和她分开了。即使自己说着什么会在宫中保护她,不让她受委屈,但是,自己政事繁忙,一定会无暇顾及,而一旦双方有了裂痕,有了距离,那么,离幸福就会越来越远。自己始终无法要求她去适应皇宫。自己在宫中呆了二十年都时刻想着逃离,更何况是她这么个游历江湖的女子呢?! 忍住胸口的疼痛,艰难却坚定的开口道: “寒碧,你不必勉强自己呆在这里。尽管离开吧。去清风谷,如果你愿意等我的话。” “给我一个期限,好让我知道我可以等多久。我不喜欢漫无目的的等待,所以,告诉我,你要我等多久?”楚寒碧盯着他的眼睛,不容一丝逃避。 “十五年。我保证,你给我十五年的时间。然后,我会陪你走完以后的一辈子。”夏暖鸿没有一丝犹豫的回道。 “我知道了。”楚寒碧没有任何的伤心难过,只是镇定的说道,“我会等你十五年。然后,我不会再等。”毅然决然地宣誓,不顾胸口汹涌而至的悲伤。 “寒碧,对不起。”夏暖鸿只是重重地道着歉,“我不会让你多等一天的。所以,请你相信我。” 楚寒碧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袖口出拿出一卷东西: “好好收着。”然后,不带一丝留恋的离开了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 幕落 夏朝明安二十五年清明,仁庄皇太后薨,封号仁庄文慈厚皇太后。夏朝明安三十五年立秋,宫中大火,明安帝驾崩,庙号中宗。同年十一月,太子夏梓闻登基,改号德佑,世称德佑帝。 已经入冬的某个山谷,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正在......砍柴?哎,还真是大煞风景呐。听听少年似乎也满腹牢骚呢: “什么叫锻炼基本功?我看我再这么被逼着练下去,这所谓的清风谷终有一天变成光秃秃的,到时候看你吃什么去。” 直起身,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呃...道士?看样子是赶了很远的路,衣服已经虽然不脏,但也已经很旧了。脸上也是疲倦不堪。 “这位道长,有什么事情吗?”少年好奇的问道。 只见道士的眼睛突然放出光来: “你,你,你是我的儿子吧?” “啥?”一脸的茫然,“我什么时候成你儿子了?”一口气没法回转,憋的脸血红血红。 “哈”的大喝一声,一拳挥向了满心欢喜的道士脸上。这才抒解了心中的那口恶气,清秀的脸也恢复了本来的气色。 “叫你乱认儿子。我是你好随便占便宜的人吗?”忿忿的说道,却发现道士早已体力不支而倒下了。 本想就这么扔下不管,但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实在是没法扔下那个道士一走了之。 “哎,算你运气好。我是这么的一个善良少年。哎,我真是心胸太广阔了。”自言自语地背着那名已经晕过去道士往自己家走。 远远的就看到自己的娘亲坐在门口,手中的反光刺的少年睁不开眼睛。少年知道她又在摸那把剑了,摇摇头: “娘。”大喊道,“快来帮我把这个臭道士抬回去啊。” 楚寒碧扔下手里的寒心剑,说道: “我让你砍的柴呢?” “哎呀,娘先把这个人抬进屋里去吧。”少年不耐的说道。自从立秋以来,她对着那把剑的时间越来越长,时不时还嘟哝着什么十五年之约,真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楚寒碧无精打采的走向少年:“我说你不砍柴,带个道士回来干什么啊?”走到跟前,才看到了道士那张脸。张口结舌地呆呆站住就不动了。 “娘,你干吗不说话呐?”少年不知所措的看着突然就不说话的母亲,只见泪水慢慢爬满了那张曾经绝美现在依旧美丽的脸庞。 “娘你别哭啊。我错了还不行吗?”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认错,总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抵住心中的那股慌乱。 楚寒碧楞楞的看着那张脸,那张日思夜念的脸,是她的鸿呐,她的鸿回来了。自己没有白等了那么多年呢。笑了,露出了最美的笑容。 少年看呆了,自己的母亲,原来是这么的美啊。身上的重量突然减轻,原来是满脸幸福的母亲抱走了那名道士。 “娘。”少年只来得及喊出这么一声,屋门就已经被楚寒碧关上了。 “真是奇怪。”少年不明就里的摸着脑袋,“难道娘亲看上那个臭道士了?”突然想到这一层,吓的少年冲到窗口: “娘,你不会是要嫁给这么个身份、来历不明的穷道士吧?” 楚寒碧却只是冷冷地抛出一句让少年大惊失色,以至于成为他日后逃家去闯荡江湖的借口的话: “他就是你爹,夏暖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