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六鬼少》 楔子 很久以前,江南广陵有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组织,只要有人付赏金,便有人会为了赏金卖命。 大唐安史之乱前一百年,首推江南广陵轩辕门为要。 但一百年后,轩辕门门主受命驱除安史之党羽,烧杀掳掠,所杀之人不计其数,仿若经过了一趟修罗地狱,尽管领到了可观的赏金,但轩辕门却元气大伤,嫡系继承人只余一人。 其实,轩辕门的人丁原本就单薄,但自战乱后,更是代代单传,仿佛被诅咒了般。 为了解开这近百年的诅咒,轩辕门开始改头换面,不再从事赏金买卖,转而在市井营生,甚至开始造桥铺路、拨粮赈灾,希冀可以为下一代的子孙积些阴德。 然而,轩辕门至今依旧代代单传,而当代门主轩辕颉是个多情种,对迎娶进门却又逃离的妻子念念不忘,遂膝下依然无子。 然他却压根儿不在乎轩辕门是否会在他这一代断后,只是像疯了似地四处探寻妻子的下落,而他每到一处,若是见着了无依无靠的孤儿,便会带回府中交由管事君老收为养子,而他再收其为徒儿。 原本收留几个孤儿,勉勉强强算是尽了善,希冀老天爷能够让他尽快找着妻子,孰料妻子没找着,待他回神,却发觉自个儿早已收留了一群孩子。 既已收留,他也索性认命地当成天意,认真教诲这群孩子。 转眼间,孩子们已长大成人。在他的教导下,轩辕门除了杀人放火之外,不论是丝织、木业,或是古玩珍品,只要是能够营利的事业皆参了一脚,也让轩辕门的版图向北扩展,直至长安。 因此,轩辕门门主轩辕颉来到长安,打算在长安设分堂,利用漕运让南北货物流通,顺便拜访故友,没想到却见着离开十七年的妻子。 为了一家团聚,他决定暂居长安,遂把所有轩辕门内的事物皆交给一干徒弟而轩辕颉在江南一带被喻为“江南六少”的六位徒弟,倒也没让他操心,轩辕门各个分堂底下的商行在他们的管理下仍维持正常运作。 轩辕门的江南六少分别为 君逢一:为何取名为逢一?当然是因为他是头一个让轩辕颉带回轩辕府的,又因其为大弟子,轩辕颉特地将他带至长安设立分堂。 其性:温文尔雅、天矫不群,别号雅少。 君不二:为何取名为不二?乃因其性子讨喜,喻为不二人选。 原本手执广陵总堂,负责所有南北运通事宜,其后入赘毕府。 君从三:为何取名为从三?乃因不小心又捡着第三个孤儿,只好从天收养。 手执广陵总堂,处理所有轩辕门底下产业,包括田地租赋、辅子租借、南北漕运货物流通,以及将江南所砍伐的各类木材运送至汴州。 其性:严谨冷静、不形于色,别号冷少。 君还四:为何取名为还四?乃因轩辕颉捡着、捡着,不小心又捡到第四个,惊觉自个儿的命中居然还有第四个徒弟,故取其名。 手执苏州分堂,下管织造厂、染坊、绣庄、布店等商行。 其性:面恶心善、心直口快,别号恶少。 君绝五:为何取名为绝五?乃因其长相俊美,犹似人间绝色,又因轩辕颉下定决心不再收徒。 手执金陵分堂,但却常到西域寻访各式珍品,以物易物带回金陵,放至铺子上贩卖,或上贡朝廷。 其性:邪魅阴柔、慵懒,别号魅少。 君残六:为何取名为残六?乃因轩辕颉已发过誓,却又因为一时心软而放不下残弱且奄奄一息的他,遂破例收留。 早在两年前便自广陵至汴州开疆辟地,将自广陵总堂经漕运送至汴州木厂的木材制成各式器具。 其性:因身有残疾,孤僻、时柔时躁,别号鬼少。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一章 夜色初染,华灯甫上,汴州城里在介边瓦子旁的东大街上,全是声色之地,不管是妓馆、酒楼或舞坊,样样俱全,旗帜遮天飞扬。 “君六少,往这儿走,这艳花楼可是汴州城里首屈一指的销魂窝,里头的姑娘个个貌若天仙,酥胸柳腰丰臀……哎呀,好得说不完,得要见过的人才知晓,你说是不?” 华家纸厂的当家主子热情地带着初到汴州的君残六到声色之地开眼界,大手轻轻地搭上他的肩,然而一见着他冰冷的黑眸,又赶紧退到一旁,偷偷拭去悄悄滑落的冷汗。 唉,这君六少的性子可真是不热切哪……不知道和他脸上的眼罩有没有关系。 “华老爷,里头请,今儿个正有好戏上场呢!就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致玩玩。”里头打扮得仿若孔雀开屏的老鸨一踏出门槛,便拉扯着他,笑得夸张而逗趣。 “哦,就不知道是怎样的玩法?”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老鸨笑得花枝乱颤,眼尖地发现他身旁的两名公子。“哎呀,这两位是华老爷的……” “算是世侄。”他赶忙解释。 “是这样?”老鸨不以为意地挑眉笑得随和又亲切。“哦,真是两位俊俏的公子……就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君残六似笑非笑地睇她一眼。“夜蒲,我可是头一回听见有人夸我俊俏呢!你说,我是不是听错了?” 他轻抚右脸颊上触目惊心的伤疤,手直探上戴着眼罩的右眼…… “六少,你没听错,就同我听的一模一样。”随侍夜蒲恭敬地道。 “那就怪了,瞎了眼的是我,怎么她的眼没瞎,也能睁眼说瞎话?”他冷晒道。 “呃……”夜蒲愣了愣,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老冤家,你就喊他一声君六少,他甫到汴州,我是带他来开开眼界的,你方才不是说了有好玩的,先带咱们进去瞧瞧。”察觉到气氛僵凝,华老爷赶忙打圆场。 “说得也是,瞧我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老鸨随即命一干花娘将他们带到后头的楼台。“今儿个有个小姑娘要卖身,我打算让众位老爷开价为她开苞……时间也差不多了。” 在老鸨的安排下,华老爷和君残六一行人被带到楼台前落座。 君残六微挑起眉,睇着前方的红帘。 只见老鸨绕到红帘前,一把拉下红帘,后头是一个看似尚未成年的小姑娘,她那双黑白分明、极力隐藏恐惧的大眼带着几分傲气,不断地溜啊转的,仿若正在等待机会逃走。 “各位大爷,这位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常老爷的掌上明珠!”老鸨在楼台上大声喊着。 “这是怎么着?”君残六低声问道。 “常老爷在汴州城里富甲一方,是以版画起家,但是为人却阴险狡诈,勾结官府,强刮民脂民膏,惹得汴州城里的人只要听到常老爷的名号便气得咬牙切齿。”华老爷小声地解释。 “既是如此,她又怎么会沦落至此?”虽说他只剩一只眼能瞧东西,但可是将她的容貌瞧得一清二楚。 虽然稍嫌稚嫩了些,但依她的轮廓,再过几年定会出落得相当迷人,尤其是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仿若会勾人心魂,又带着富贵人家特有的据傲,尽管身子颤抖得厉害,却不讨饶,直教他不得不佩服。 “那是因为常老爷的事教朝廷给知道了,所以被抄了家,就不知道这小姑娘是怎么流落到这儿来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常老爷的千金……不过,不管是真是假,相信在场的人定都相当感兴趣。” “怎么说?”他直瞅着台上小姑娘的那双大眼。 确实是很美的一双眼……倘若没有受伤,他的双眼也该和她一般吧…… “那是因为在场的人几乎都吃过常老爷的闷亏,就算这小姑娘不是常老爷的千金也无妨,只要糟蹋了她,他们就算是出了一口怨气,所以……老鸨可是聪明得紧呢!” 君残六不以为意地挑起浓眉,眼里瞧见的不是在楼台上说得口沫横飞的老鸨,而是在一旁的小姑娘。 好个倔强的富家千金,尽管楼台下的叫价声震耳欲聋,她却只是紧抿着唇,大眼依旧不安分地四处打量,仿若只要给她一点机会,她便会想办法逃离这里。 哼,她逃得了吗? 打方才踏进艳花楼,从前院走到这儿,便见着时时有人在渡廊上守着,戒备之森严,岂是她逃得了的? 不愧为富家千金,想法单纯得教人一眼便能看透…… “五千两?” 突地,楼台上的老鸨拔尖叫了声,整张嘴差点合不拢,也引得君残六抬眼探去。 “哎呀!千秋酒楼的花少爷喊出五千两,不知道其他大爷有没有意思同花少爷一较高下?”老鸨边说边笑,仿佛对这价码十分意外。 君残六微挑起眉。不过是个小姑娘,看起来年纪轻得很,像她这般的青涩身躯,想不到也可以叫价五千两,真不知道 这些人是为了一吐怨气,还是根本就爱玩女童? “六千两。”他想也没想就开口。 站在楼台上的老鸨险些昏厥,而在君残六身旁的夜蒲不禁凑近了他一些。 “六少,这成吗?门主是调度了些银两教咱们带来,但不是这种花法的,要是让门主知道,那……” “罗唆,你不说,谁会知道?”他啐了一声。 “可……”就怕万一啊! “这位……”老鸨喘几声之后,忙招人送来茶水,“台下的君六少也开口了,不知道大爷们……” “七千两。” “花少爷开价七千两,不知道君六少……”她没想到这丫头会这么值钱,让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真是吓死她了。 “八千两。”君残六浅呷了一口茶,淡淡地开口,连眉头都没皱。 “八、八……八千两?”难不成这君六少和常老爷有什么恩怨? “六少,这……”夜蒲的脸都绿了。 “住口。”他淡道,话里有不容置缘的威严。 他抬眼睇着蹙起眉头的小姑娘,见她一脸嫌恶地瞪着他,他不由得也蹙紧了眉头。 “八千五百两。”一旁又有人喊价。 “八千五百两?”老鸨略嫌丰润的身子往一旁倒去,两边的丫鬟赶紧将她扶正。“不知道君六少……” “不罗唆了,一口价,一万两,我要定她了。”君残六不耐地将茶杯往旁边一丢,索性站起身子,直瞪着楼台上瞠圆眼的小姑娘。 她嫌恶他……他难得善心大发,想要帮她,孰知她竟嫌恶他…… 他定要教她知道,她已经不再是富家千金,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他买下她,算是她运气好! /*/*/* 门板咿呀一声被推开,房内香烟袅袅,锦纱层层笼罩。 君残六抬手拨开里头一层又一层的锦纱,缓缓地走到红桧所制的炕床边,幽深的黑眸直盯着缩在炕床一隅的小姑娘。 哼!怕了? 既然会怕,又何苦在他面前武装? “你叫什么名字?”他淡然开口,大方地坐在炕床上。 常磬眨了眨眼,浓密如扇的长睫微颤着,眉头却倔气地蹙起。“你别装了,你会不知道我是谁?” 倘若他真不知道她的身份,又怎会如此待她? 他定是故意要报复……一定是因为爹曾经对付过他,所以…… “哼,你以为你是谁?谁说我一定要知道你是谁?”他勾唇冷笑。 “那你为何……” 君残六突地转身,眯起晦暗的黑眸直瞪着她,大手突地擒住她尖细的下巴,硬是将她拉近自个儿。 “因为你嫌恶我。”她居然当着他的面,毫不掩饰地告知他,她是恁地嫌恶他,仿若他是什么丑陋的东西。 真是太教人感到不快了,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竟如此大胆地盯着他瞧…… “我?”她浑身颤抖不止,潋滟的大眼直瞪着他。“哼,难不成你要我喜欢你?” 别说笑了! 他买了她的身,她难道还要给他好脸色看?天底下有这种事吗? “倒也不是非要喜欢我,但……我就是不爱你用这目光盯着我……”他仿若要瞧进她心中般地直瞪着她。 她的眸子很美,美得仿若可以勾人心魂,若是再经过两年,肯定会出落得如天仙般,只可惜,她愈美,就益发显露出他的丑陋,她的美好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是个早已破了相的丑人! “好疼……”她抿紧了唇,却不求饶。 君残六突地勾起唇,笑得有些邪魅。“疼吗?”他略松了掐在她下巴的力道,却没有放开她。 “你……”泪水在眼里打转。她却紧咬着牙根不让泪水滑落。“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对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 “谁说我不能?”他突地凑近她,探出舌轻舔过她粉嫩的脸颊。“你是我在艳花楼买的小花娘,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待你?况且,你是谁对我而言一点都不重要,在我眼里,你只是个可以让我开心的女人罢了,你的姓名之于我,一点意义都没有。” 一个女人……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女人! 她以为自己还是千金小姐,以为她可以命令他吗?真是可悲,她居然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或许,他应该要好人做到底,教教她,让她知道今日的她已经不同以往,倘若她的性子改不了,总有一日会死在艳花楼里。 “你要做什么?”她惊诧地瞪着他。 真是让人不敢相信,他竟然舔她…… “你说,我要做什么?”他笑得残忍而无情,将她的双手拉高过头顶,大手拉过炕床上的床纱,慢条斯理地将她的双手绑在一块儿。 “我不要!”她拼命地挣扎,抬起双腿踢向他,无奈双脚却被他擒住。 他一个闪身欺入她的双腿之间,教她骇得瞪大了眼。 “你没有资格跟我说不……”他低嘎地道。 他突地抚上她的胸,隔着如蝉翼般轻薄的大襦衫摩挲她小巧的浑圆,让她浑身一僵。 “你要做什么?”她恐惧地看着他。 他居然这般放肆…… “怎么没有半点肉?”君残六低喃着。“老鸨说你已经及笄,到底是真还是假???” 这摸起来的感觉,根本就是个娃儿…… 既是富家千金,肯定不愁吃穿怎会身上不长肉?就算她真未及笄,也应该不至于如此瘦弱,还是……她早已被带来此地多日,却凭着一股傲气不吞食任何东西,才会瘦成这德行? 啐!还真不是普通的蠢,居然和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 “不要碰我!”她羞愤地挣扎着。 “你凭什么要我不碰你?”他勾起笑,笑得极为残忍。“还是你要告诉我,你现下拿得出一万两还我?” “你……”倘若她有一万两,又岂会在这里任他糟蹋? “没有,是不?” “我……”可恶,早知道会沦落到这地步,当时她就该一头撞死,至少也能留个清白……如今,却因一念之差,而将自个儿逼进死胡同里…… “让我瞧瞧,你到底是不是已经及笄了,要不这身段怎会像是个娃儿?”君残六压根儿不管她心里在思忖些什么,随即动手拉扯她身上的大襦衫。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他脸上始终带着恶意的笑。 打从他下定决心要买下她后,他便已想好要如何羞辱她,这样才让他的心稍稍平复了些。 如今她就在眼前,要他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太为难自己了? 刷的一声,常磬身上的大襦衫应声撕裂,露出大片的雪肤凝脂。 她羞恼地紧闭上眼,粉嫩的杏唇变得惨白,原以为最痛苦也不过如此,但却突地发觉有一阵凉意袭上胸前。 她蓦地瞪大眼,又羞又骇。 “像你这么卑贱的人,怎么可以碰我?”她怒吼出声,泪水不断滑落脸颊,却依旧不求烧。 可恶,她绝对不原谅他! 倘若让她逮着了机会,她绝对会报仇,让他付出代价! “我这么卑贱的人?”君残六笑得低嘎,“你又有多高贵来着?” 他的大手一探,将她身上仅剩的遮蔽物拨下,让她一丝不挂。 “不要看!”她倔强的泪水不争气地往下滑落。 君残六俯下身子,轻吮着她颊上的泪。“将衣服脱光了,你不过是个人,不过是个得取悦我的女人,现下到底是谁卑贱来着?” 一个被押到妓馆卖身的女子,凭什么拿乔? 他确实是卑贱,但此时此刻的她,绝对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一阵恼意掠过心头,他的大手掐上她青涩的胸,放肆而带惩罚地揉捏着。 常磐紧闭双眸,咬紧牙关,努力想要忘记他在她身上抚摸的手,努力想当自己已经死了,想当自己不存在,这么一来,就算他给她再多的羞辱,她也不会觉得难堪。 见她不吭一声,恶意沿着指尖蔓延,缓缓滑下她的小腹。 她蓦地瞪大眼,泪水无声滑落,却依旧倔强地不求饶、不出声。 君残六微挑起眉,恼意在心底渐起,他倏然拉开她的双腿,让自己和她更加贴近,放任怒火在心头烧灼,借由两人的碰触挑诱起体内不可收拾的欲火。 见她浑身颤抖得仿若连魂魄都要震掉似的,秀丽的脸蛋爬满了泪水,却依旧紧咬着牙不吭一声。 他这是怎么着?怎么反倒是他动怒了? 常磬骇惧得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双手紧握成拳,却依旧压抑不了内心翻腾的恐惧。 然而,过了好半晌,她依然没有感觉到他更进一步的靠近,不由得疑惑地张开蓄满泪水的眸子,直睇向坐在炕床边的他。 “再花个几万两,该是可以买下你吧?”他突地道。 “我不要!”她咆哮出声,仿若和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她绝对不要……倘若要她服侍他一辈子,她宁可去死!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他微恼地回头睐着她。 这个不知死活的千金小姐,现下都什么时候了,她竟还有本事在他面前颐指气使,真是太可笑了。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倘若你要帮我赎身,我宁可一辈子都待在艳花楼里!”她宁可服侍其他男人,也不要再受他的侮辱! “是吗?原来你的志气也不过尔尔……” 君残六晒笑起身,将衣衫整好,再回身替她解开绑在手上的床纱。“也对,一个小姑娘,手不能挑、肩不能担,若是流落在外,能做些什么?窝在妓馆里头,该算是最好的选择了……至少不愁吃穿。倘若要是你肯委屈些,说不准他日当上了花魁,想靠近你得要日撒万金才成呢……” 双手一得到自由,常磬随即拉起被子将全身裹得死紧,不解地瞪着他。他的语气又冰又冷,仿若是在嘲笑她,但却又话中有话地像是想要提醒她什么似的……呀,他会是个这么好的人吗? 不可能,他不过是想嘲笑她罢了! 他是个可恶的男人,他侮辱她,用这种方式糟踢她、伤害她……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 “我不会一辈子都待在这里的!”她怒声咆哮着。 “是吗?”他冷笑着。 冷冷睇了她一眼,他随即转身往外走。 “我会记住你这个人的!” 君残六走了几步,颀长的身子微微一顿,唇角满是恶意的笑。“蒙你抬爱,真是教我受宠若惊,不过……我倒不认为我会记得你这么一个人。” 常磬紧握粉拳,睇着他离去的背影,泪水此刻才决堤……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二章 常磬拖着蹒跚的步伐走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感觉撒落在身上的阳光有些灼人,也有些刺眼。 时值晚秋,秋意极浓,虽说阳光普照,应也不会太暖和,然而自她踏出艳花楼,便暖得直想掉泪。 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瞧见阳光了…… 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善心人无端替她赎了身,让她得以光明正大地走出艳花楼。 到底是谁? 爹为富不仁,联合官府强刮民脂民膏,人人皆恨之入骨,怎会有人愿意救她? 光是她的初夜便已卖了万两银子,倘若要为她赎身,老鸨定然会漫天开价,但她居然还能够安然无恙地踏出艳花楼……倘若让她知晓对方是谁,她定会结草衔环以报。 只是……往后她该要何去何从? 她身无分文,值钱的东西全都被老鸨给扣留了,至今尚未用膳,往后她该如何是好? 爹死了,宅邸被封,她又无亲人可投靠…… 常磬拖着沉重的脚步,紧蹙柳眉思忖着,却突地听到身旁传来说话声。 “哇,这君残六究竟是谁?” “八成是打江南来的富商,要不岂会不知道行情?” “不过是要几个丫鬟,居然开出这般天价,根本是打算要打坏行情嘛!” “错也。”突地,一位身穿蓝袍的翩翩公子走进群众之中。“那是因为君残六的脾性不佳,入府的下人不出几日定会教他赶出府。“ “原来是这样……”众人莫不点头,表示同意。 常磬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管他们到底在谈些什么,只是把目光放在他们身后的告示。 不限男女,勤快者便成,一个月饷银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这就算是天价了? 以往她待在府里,只管吃喝玩乐,哪里会知道这些杂事来着? 不过,有一两银子总比身无分银来得好。 倘若她可以待上一个月,便能得到一两银子,要是多待几个月,到时候就算是离开,身上也会有笔积蓄……只是,离开后的生活又该如何是好? 不管了,只要现在能先安顿好,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吧! 只是……她眨了眨眼,瞧着上头写着东水街,却不知道东水街是在何处。 要问人吗? 她抬眼睇着身旁几个不怀好意的人,立即缓缓地退到一旁。 “咦?这小姑娘有些眼熟哪!”穿着蓝袍的公子淡淡地开口道。 闻言,常磬头也不回地往大街另一头跑。 就算要问,她也不问这些人! 在艳花楼待了一小段时日,她多少也瞧得出这些男人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好不容易才离开了艳花楼,她可不要糊里糊涂地又教人给送回去。 只是……东水街究竟在哪儿? 她站在大街上,东南西北各瞧了一遍,在心底轻叹一声。 东水街……那就往东走罗! /*/*/* 君府 “你要当下人?” 夜蒲瞪大眼,眼珠子仿若快要掉出来一般。 “我什么都会做,不管是要劈柴、升火、洒扫,我都做得来。”常磬压根儿不觉有异,只当他是瞧她柔弱,以为她肯定吃不了苦。 “这……” 倘若他没记错的话,她该是那日在艳花楼被公开叫价卖出初夜的小姑娘,六少替她赎了身,还留了一笔钱给她,她怎么会……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大家闺秀,怎么会…… “管事大哥,求求你,你相信我,不管主子的脾气有多坏,我定会努力不惹他发火的。”见他犹豫得很,她只差没双膝跪地。 她从来没这样求过人的。 倘若她连这儿都待不下,她真是不知道自己还能上哪儿去了。因为爹的缘故,汴州城里绝对不会有她的容身之地,而她现下身无分文,就算想走,也走不成哪! “可是……”夜蒲为难极了。 那一日自艳花楼回府,他可没忘了六少的那张脸一连臭了好几天,吓跑了一干下人,才逼得他不得不加高饷银,希冀可以尽快再找些下人。 谁知道,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却来了。 六少人在后头歇着,若是一觉醒来见着她……不知道会不会大发雷霆? 他的性子向来无常,时好时坏,就连跟在他身边多年的他,也捉摸不清…… 唉!六少若是再发火,倒霉的一定是他。 “管事大哥,就当你是发善心做善事吧。”常磬双手合十地请求着。 夜蒲为难地挑高眉。不是他不愿意,他不过是六少的贴身侍卫,虽说他负责六少的起居,小事皆由他打理,然而…… 对象是曾惹六少盛怒的她他可不敢自作主张哪! “哎呀,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思前想后,把事情的严重性仔仔细细想了一遍,他决定狠下心来,“你请回吧。” 六少一旦发火是很恐怖的,他会怕,他一个人挡不住啊! 为了避免悲剧发生,他还是决定不留她,况且,换个角度想,倘若真把她给留在府里,天晓得六少会怎么报复她? 到头来,还不是一样会伤了她? 一样都是伤,由他来,应该会好一些。 “管事大哥,求求你。”常磬犹豫了一下,牙一咬,二话不说地跪下。 “你、你别这样。”他忙伸手想拉她起身,却被她执拗地拍开手。“别折腾我了,要不这样吧,我给你一笔钱,你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他日若是飞黄腾达再报答我便成。” 夜蒲忙自怀中取出几两银子,不由分说地塞入她手中。 她征愣地瞪着手中的银子,抿紧了唇,将银子一丢。“不要侮辱我,我的身子强健得很,我还没有沦落到要当乞儿,不要施舍我!” 她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种侮辱来着? 或许他真是好心想帮她,但无功不受禄,她没道理收下他的银子。 “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我只是……” /*/*/* “外头在吵什么?” 君残六不耐的声音自大厅后头传来,夜蒲霎时瞪大了眼,立即将常磬自地上拖起,忙要将她扔出门外。 “夜蒲,你在做什么?” 夜蒲登时僵在原地,冷汗直冒。 “六少,你怎么起身了?”他微微回眼睇着君残六,见他的脸色铁青,不由得汗湿了背脊。 “你吼这么大声,谁听不见?”君残六微恼地道。 啧,不想要他起身,就不该在大厅上大吼大叫,教他不醒都不行。 “是吗?”他方才已经努力压低声音了耶!唉,八成是六少一只眼睛瞧不见,耳力也好得多,以后他可得要小心点才成。 “管事大哥……”常磬仍在低声哀求着,就盼在后头的主子可以发现她的存在。“你就帮帮我吧!” “你……”他现下就是在帮她,她瞧不出来吗? “你在做什么?”君残六低斥道,缓步走到他的身旁,敛眼瞅着正跪在他身前的女子,突地眯起阴沉的黑眸。“你……” “是你!”常磬瞳目结舌,不敢置信。 夜蒲无奈地放开她的手,乖乖退到一旁。他尽力了,是她自个儿不走的,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管了。 “夜蒲,这是怎么着?”他低声问道,目光直盯着她。 难不成她是打算上君府为奴? “呃……六少,这位小姑娘想要到咱们府里为奴,不知道……” “我不要!”常磬蓦然站起身。 可恶!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要她进他的府邸为奴,她宁可去死! “哟,现下都什么时候了,还死鸭子嘴硬……”君残六蓦地勾唇冷笑。“你该想想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眼前的处境到底容不容得你执拗,要是一个不经意饿死在路旁,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岂不是太教人伤心了?” 睇着她霎时刷白的粉脸,不知为何他心中居然有一股莫名的快意。 “哼,我就算是饿死在路旁也不干你的事!”常磬挺直了背脊,拍了拍沾上尘土的裙摆,怒瞪着他。 “自然是不关我的事,不过,那个替你赎身的人可就要遗憾了。”他的唇角依旧带着恶意的笑。 “咦?”夜蒲不解地睇向自个儿的主子。 怪了,六少怎么会这么说?替她赎身的人不就是他吗? “我……”对了,她还没找到替自己赎身的恩人,还没报恩哩…… “一身傲骨能当饭吃吗?一身傲骨能让你不食人间烟火、成仙去吗?”君残六抽出置于腰间的纸扇,冷讽道。 “你!”她抿紧了唇。他为何非要这么说不可? “除了待在这儿,你还能上哪儿?”收起纸扇,他回眸睐着她。“难不成,你要再回艳花楼?啊!也是,一个手不能挑、肩不能担的大家闺秀,哪里吃得了苦?若是回艳花楼,不但可以谋生,又有人可以服侍,认真想想,倒是与你以往的生活相差无几。也许回艳花楼对你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住口!我宁可去死,也不会再回艳花楼!”她好不容易遇着贵人将她救出来,岂会蠢得再自投罗网? 今非昔比,这事她岂会不懂? 她宁可在府为奴,也不要在艳花楼为妓! 常府已被封,她也不再是当初的常府千金,不过,就算她一无所有,还剩下一身傲骨! “哦……”他拉长了语音,语气中充满了轻蔑。“那你要如何安身?又该在何处安身?” 好个倔姑娘……哼,傲骨可不是放在嘴上说说就行了,是得要用行动表示的,要不,空口白话,谁不会? “我要留下来。”她咬牙道。 放眼汴京城,绝对不会有人收留她,就算会收留她,也绝对会坏她的清白,而眼前这个男人……横竖那一夜,她的身子就被他瞧光了,倘若他真是不怀好意,她也认了! “你说要留下便留下,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对我下命令?”他冷哼一声。“我才是主子。” “我……”她恨恨地瞪他一眼,拼了命地告诉自己得要放下身段。“奴婢……常磬给主子请安。”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努力把他带给她的轻蔑和伤害往肚里吞。 “这一声奴婢听在我耳里,可真是有些刺耳呢!”他低嘎地扬起冷笑。“不过,我倒还挺喜欢的。” 这个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居然在他跟前如此低声下气,真是说有多快活便有多快活。那一晚,她那高傲的姿态,他可还没忘哪!虽说他替她赎了身,但那可不代表他怜悯她,因为他绝对不是个有侧隐之心的人。 充其量是他可怜她是个家道中落的愚蠢千金罢了。 “你!”话一出口,她随即狠狠地咬住下唇,转而卑微地道:“我可以留下了吗?” “我还得瞧瞧你能做些什么……”他晒笑着,转向夜蒲道:“替她找些差事,让我瞧瞧这个柔弱无能的金枝玉叶能做什么活。” “六少……”夜蒲为难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唉,他跟在六少身旁,没个十年,也有八年,对他自然有几分了解,光是瞧他的脸色便猜得出七八分他心里在想什么。 她不过是个姑娘家,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哪能干什么活? 再者。府里现下缺的是能够打理家务的奴婢,而不是整理园务的家丁和小厮,她不需要去干那些差事的。 就算真缺人做那些差事,好歹也还有他顶着,怎么安排也轮不到她。 “夜蒲?”君残六挑眉睨他一眼。 “我知道了。” 唉,六少一旦下了决心,是怎么也不会改变的……就如当初,他打算上汴州经营木业,就连门主都拗不过他呢! 就说嘛,她留下来才是真正的苦难,她偏是不听,现下可好了。 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偏硬闯,如今尝到苦头,就别怪他没阻止她。 “你在嘟囔什么,还不快些?”君残六的声音陡地一沉。 “走了,正在走……”走了两步,他又回头对常磬招了招手。“来吧,跟我到柴房。” 带她到柴房去,六少不在场,他还能帮她顶一顶…… 然而夜蒲才带着她欲往柴房走去,便见君残六也跟在后头,不禁有些傻眼。 “六少,你不回房?” “我不是说了要见她怎么干活吗?”哼!他猜得出他在想什么,难道他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夜蒲哭丧着脸,万般无奈地睇了依旧不明所以的常磬一眼,暗暗叹了口气。 不是他不帮她,是六少……呜呜,他怎么会服侍这么一个小心眼的主子?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三章 “你是猪吗?”君府大厅传来君残六毫不客气的咆哮声。 “是猪的话,养肥了还能卖个好价钱,然而我把你养肥了能做什么?你比猪还不如,给我滚!” “呜呜……” 站在他身旁的奴婢随即掩面离去,夜蒲连忙追上前“春花,不要走啊!又走了……”呜,这到底是第几个了?连他都想哭了。 夜蒲追到大厅外头的碎石子路上,碰巧见着迎面而来的常磬。 “春花不做了?”她低声问道。 几里外就能听见君残六的吼叫声,谁都猜得着发生了什么事,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嗯,横竖她打的是月约,倘若真是待不住,咱们也没理由强留着她不让她走。”下人也是人,要他如何眼睁睁看着下人被主子欺凌?可是,话说回来,她们也真是太不讲义气了,居然一个个逃走了,啧。 “有这种主子,谁待得住?”她微挑起眉。 进君府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她也渐渐摸清了他的性子,就算摸不透,也看得出他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心情若好,什么事都好,心情若差,大伙儿就得要各自祈祷了。 但,可怕的是,大伙儿永远都搞不懂他为何心情好,为何心情差,若是不小心压错宝,就会像方才那样飞奔逃命。 “唉……”他是无言反驳。 “夜蒲,还不回来!”大厅里又传来君残六狂怒的咆哮声。 “知道了。”他无奈地回了声,对着她道:“你去忙你的吧。” “我已经忙完了。”她淡道。 “嘎?”夜蒲走了两步又回头瞪着她,脸上有着不可思议,“你说你把今儿个的差事都做完了?‘’不会吧?那是他准备让她忙一天的工作量呢! “嗯。”她轻点了下头,背脊挺得极直,有着不容侵犯的威仪。“做得顺手了,动作自然会快些。” 哼,她才不要让那个男人笑话她,甚至当她是废物而赶她走。 倒不是她想要待在这儿,而是她确实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就算真要走,至少也要等她多攒点银两才成。 “柴劈好了?”他难以置信地问道。 “嗯。” “水缸的水也装满了?”太不可思议了,几个月前她方进府时,光是劈一捆柴便得花上一个下午呢! “嗯。” “庭院?” “嗯。”她应得有些不耐烦。“要是你不信,可以去查看。” 不过是那么一点事,让她做过几回便熟能生巧,有什么了不起的?瞧他那模样,简直和他主子如出一辙,摆明了瞧不起她。 夜蒲闻言摇了摇头。太可怕了,这千金小姐可真是争气哪!居然可以做那般粗重的工作而不喊苦,甚至做得尽心尽力,还来找他讨差事……他真是感动哪! “夜蒲,你是怎么着?‘’他眼里有泪水呢,真恶心,和他主子一样古怪”没,没什么。“他忙拭去眼角的泪水。”不过,既然你今儿个都已经把事情做完了,就去休息吧。“ “可以吗?”她微蹙起眉。 虽说夜蒲和他主子一般古怪,但待她倒还算挺好的,只是不给她差事,他难道不会挨骂吗?她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让他拿夜蒲开刀。 “不打紧。”他摇了摇手,有些无奈地道:“其实最大的问题是六少,要不府里的大小事情,大抵都会有家丁去做,就连厨房也都有厨娘打理,你实在犯不着没事硬要找事做。” “六少?”她微蹙起眉,偏着头思忖了下。“难道说,打一开始要奴婢便是要伺候他的?‘’可他没这么说啊,反倒挑了些粗重的差事给她,根本是存心整她。 不过,别以为这样她会向他求饶……这么一点事,她还成,别以为这么一点事便能欺负得了她。 “可不是?”但就是没有人受得住六少的脾气啊!“像今儿个,六少又无端发火,春花却一点也没警觉到,甚至还将茶水溅到六少的袍子上头,才会激得他勃然大怒。” “到底是什么事?,,她微蹙起眉。 这根本就是迁怒嘛,仗着自个儿是主子便随意欺负下人……不知道以往的她,是不是同他一般…… “不就是因为他派人追查他以往……” 话到一半,耳边突地传来一阵低沉微哑的嗓音,夜蒲不禁浑身一颤。 “夜蒲,你何时像个娘儿们了?”君残六沉声道。 “夜蒲不敢。”他垂下眼。 唉,还没说出口呢!不过还好没说出口,要不他非得被六少给吊在树上一天一夜不可。 “不敢?‘’他冷眼睇向他,随即又侧眼瞪着常磐”你在这儿作啥?还不去干活?“ “做完了。”她淡道,冷然别开眼。 “做完了?”君残六再回眸瞪着夜蒲。“夜蒲,你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嘎?”他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六少,不是这样的,是她的手脚利落多了,我可没少发派工作。” 若是再让六少误会他,他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真是如此?” “确实是如此。”他点头如捣蒜。 君残六冷眼打量她。“你的意思是说,她下午之后便没事了?”她晒得黑了点,瞧起来精瘦了些,然而,那一双眼、那副姿态,依旧像是个名门千金,绝不容他人侵犯……总觉得有儿分刺眼。 “应该是……”六少该不会是…… “那好,要她来服侍我。”话落,他便往大厅的方向走去。 常磬瞪大眼瞧着夜蒲,见他万般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禁倔强地咬紧牙关,毫不退缩地跟在他身后。 哼,倘若他真的心怀不轨,她就咬舌自尽! 别以为成了她的主子,她便会乖乖地任他予取予求。 /*/*/* “不知道六少有什么吩咐?” 虽说待在君府里头已有一段时日,然而,她却从未待在他的身边伺候他。他向来有夜蒲随侍在一旁,要不就是一干新进府的奴婢服侍他,然而至今却全被骂出府外。 本以为不会有什么机会跟他碰面的,没想到,他却在无人使唤的情况下要她伺候……唉,前途堪虑。 “没什么吩咐就不能要你待在里头吗?”君残六没好气地道。 “我没这么说……”她垂下眼,站在一旁。 他是主子,她能说什么? 想要待在府里,就得要守府里的规矩,倘若他对她起了歹念,难道她也要依他? 虽然,她一直不知道专门人府伺候他的奴婢是怎么离府的,但说不准就是他对她们起了歹念,遂…… “你在那头发什么呆?耳朵是拿来装饰用的不成?” “嘎?”她猛地回神。“六少?” 君残六不耐地抬眼瞪她。“你到底是怎么着?心是跑哪儿去了?是跑到夜蒲身上了不成?” “我没有。”她断然否认。 跑到夜蒲身上作啥?她现下可是身处险境,然夜蒲却忠心得很,就算知道他主子对她意图不轨,他也不会违逆主子的命令来救她的。 在这处境里,她除了自立自强,还能怎么办? “怎么,不自称奴婢了?”他讥讽道。 哼!她初入府的那一次,听她自称一声奴婢,他可是舒服得紧,如今听不着,真是扫兴。 再者,她一步步地移动身子往门口走去,究意是在打什么主意? 难不成……她是不愿服侍他,忘了自己现下的身份不成? 思及此,他蓦地沉下脸。 “我……”她嗫嚅地道。 不知怎地,要她在他面前自称奴婢,总是让她感觉很为难…… “你站那么远做什么?”他突地怒吼一声。 常磬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见他站起身,大手一把扣住她的手,硬是将她拖进房里。 “你要做什么?”她挣扎着,眸里带着惧意。 君残六敛眼瞅着她,唇角淡淡地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你以为呢?”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横竖你、你先放开我……”她用尽全力挣扎着,却发觉自己根本动不了。那一夜的恐惧从她心中沿着血液扩散全身。 “那就自称奴婢让我这个做主子的听听吧!”发觉她的微颤,他不禁恼得拧起浓眉。 这是怎么着?不过是抓着她的手,她犯得着这般害怕吗? 记得那一晚,她可没这般脆弱。 她紧咬着牙,想稳住自体内不断发出的战栗,然而,被他扣住的手腕又烫又疼,教她不由得丢弃尊严轻声道:“奴婢错了,请六少松手……”可恶,他非得这般糟蹋她不可吗? “哼,不过是个奴婢罢了,你以为我会对你下手吗?”他噙着冷笑,松开对她的钳制。 她吃疼地赶忙逃到案桌另一头,用衣袖猛搓揉被他捉痛的手。 君残六冷冷地瞅她一眼,坐在椅子上,双眼直盯着搁在案桌上头的版画,仿若陷入了沉思。 “听说……”他低哑的声音淡淡逸出口,教在案桌一旁的她不由得一惊。 他不禁没好气地道:“你是见鬼了不成?我丑得像鬼是吗?” 该遮的伤疤,他全都遮了,这也能吓着她? “我……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她咬牙,敢怒不敢言,但心里确实教他给吓了一大跳。 “要不然是什么意思?”他冷哼一声,见她不搭话,又自顾自地道:“听说常府以往是以版画起家的?” “嗯。”她点点头。 对于以往的事,她一点都不想再想起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爹是那样的人,一直到东窗事发才发觉。 “那你可曾听过无觉大师?” “无觉?”她一愣。“我似乎听过……” “真的?”君残六蓦地站起身,见她迅速地往后退了几步,不由得微恼地吼追:“你怕什么?你以为我会吃了你吗?过来!我不过是要你瞧瞧这幅版画罢了!“ 混账东西!怕什么? “哦。”她缓了缓心神,慢慢走到他身旁,敛眼瞅着他搁在案桌上头的版画。“这是无觉大师的作品,我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见过了……”以往她爱瞧多少便能瞧多少,然自家道中落,一切就全都变了。 她忘我地将版画拿起,唇边扬起许久不曾出现的淡淡笑意,眸底漾着光采。 君残六冷鹜的黑眸瞪向她绽满光采的小脸,不由得微恼地别开眼。“怎么,瞧你那神态,仿若你也懂版画来着。” 美之物,人皆爱之,他自然也不例外,但却又觉得碍眼。 “以往在常府,我总爱在画房待着,看着师傅雕版……” 话到一半,她仿若想起什么,“对了,我爹以往总会要许多雕版师傅到家里,我记得无觉大师也曾经受邀过……” “是被擒住了吧!”他冷讽道。 霎时,她仿若被浇了一桶冷水,脸上的光采立刻隐去,没有反驳他。 她没有反驳,是因为反驳不得。 他说的一点都没有错,确实是这样,而且她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 “那他人呢?”见她默不作声,他不由得敛下眼,抽出系在腰间的纸扇把玩。 常磬睇他一眼,想起了他的问话,淡然开口:“不知道,他只待了一小段时间便……逃了,遂只留下几幅版画。” 君残六不发一语,似在思量些什么,过了半晌才道:“把那幅版画拿出去扔了。” “扔了?”她怔愣地睐着他。“六少要扔,不知可不可以给奴婢?” 这可是珍品哪!岂能说扔便扔? “我偏是不给。”他扬起一抹冷笑。 “那……可以卖给我吗?”她已将版画给抱在胸口,不让他有机会将版画抢走。 “你拿什么买?”他低嘎笑道,黑眸隐晦得教人瞧不出他的心思。“无觉大师的佛像版画在外头叫价,一小幅便得要几两银子,而你现下所拿的这一幅,少说也要一百两,你拿什么买?” 她想也没想地道:“我可以卖终身契。” 他挑起眉,唇角的戏谑更深。“那也得问我买不买,是不?” “我一定会好生服侍六少的。” “怎么服侍?”他笑得邪气,突地走向她。“用你的身子?” “这……”好可恶的浑球,居然真的把心思打到她身上了。 “如何?”见她一脸嫌恶却又极力想要保住怀里版画的模样,他不由得更加逼近她。“倘若你肯将身子交给我,说不准服侍得好,我还能将你纳为妾,你往后的日子便能像以往待在常府一般。” 常磬抬眼直瞪着他,不敢相信他居然在打这种主意。“你甭想!尽管我现下为奴,我卖的是劳力而不是身子!倘若我真要卖身,大可回艳花楼去,犯不着留在这儿瞧你的脸色!” 混蛋,她就只剩下一身傲骨了,若是连这点都保不住,那她还剩下什么?倒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哦?难道你不怕惹恼我,我会将你赶出君府?”利诱不成,他改用威逼。 “倘若你真是个昏庸的主子,那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我告诉你,倘若我一走,往后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服侍你了,因为不可能有人受得住你的性子!” “哦?你的意思是说,你受得住?” “只要你保证不对我毛手毛脚,我自然受得住。”她微颤地睐着他。 君残六撇了撇唇,满脸鄙夷。“哼!你以为我会对奴婢下手?倘若我真想要,当初在艳花楼时,我便不会放过你……对了,你到底及笄了没有?身上连半点肉都没有,扫兴透了。” 常磬蓦地涨红了脸。“我早已及笄,今年已经十六了!” 他挑眉笑得邪恶,“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你!”该死,他为何老是把事情绕在这上头,像是怕她会忘了般地再三提醒她? 她不要再想起,永远都不想再想起! “你真的这么想要这幅版画?”他突然问道。 她一愣,点头如捣蒜。 “那就给你,就当是我赏赐给你的。”话落,仿若想起了什么,他又道:“不过,这也等于你欠了我一个恩情,他日我若是有需要,你非还我不可……先说好,我不要卖身契,但若是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能去;反之,若是我要你走,你便半刻也不准停留。” 既然她将此物视若珍宝,给她也无妨,毕竟这幅版画对他已无用处,放着也是碍眼。 “你!”她瞪大了眼。 这是哪门子的说法,他根本是在欺负她嘛! “别忘了在我跟前要自称奴婢,而且别你啊你的叫,我是你的主子哪!”他冷哼一声便往外走。 常磬恼怒地瞪着他颀长的背影,恼他老是拐着弯羞辱她,就像非贬低她的身份不可…… 有什么好贬低的?她现下是他府里的奴婢,又何必老是放在嘴上说? 难道,借着贬低她,会让他觉得心情大好? 可恶的混蛋!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四章 三年后 “常管事,这是长安来的书信。” 常磬接过看门小厮递上来的书信,扬了扬手要他退下。 她拿着书信翻看了一下,却没有将信拆开,只是将府里的工作稍稍解说了一下,便经过大厅后头的渡廊走向后院。 一个月前,蒙主子抬爱,将她拔擢为管事,让她天天忙着府里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杂事,感觉上,她手上似乎真的掌握大权,然而实际上,只有她明白他是为了要报复才拔擢她为管事的。 八成是因为前些日子,她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惹他恼怒,遂才升了她,让她忙得没有空暇时间。 哼!这下子,他可过瘾了? 她家主子简直跟坊间的娃儿没两样,脾气说来便来,谁也劝不动他,而她也只好认命了。 最近天候一天比一天冷,她却得一天比一天早起,忙里忙外的,而她家主子却是过了响午才出门,而且只是到外头巡巡商行、木场,随意地晃上一圈,便又上勾栏院…… 唉,有这种主子,她真是命苦。 “六少。” 穿过通往后院的拱桥,从一旁的小径绕到楼台,她一步一步地踏上君残六的院落,停在观阳楼的大门前,轻扣着门板。 “六少,有人打长安寄了封家书,上头说是急事。”发觉里头没有没点声响,她不禁微蹙起眉。 怪了,难道六少出门了? 常磬抬头睇着天色。不对啊,未到晌午,都还未用膳呢,六少怎会出门? 再扣了扣门,察觉门板微开,她不禁往里头一探,见里头大厅没有半个人,便推开门大方地走了进去,拐向右边的渡廊,大刺刺地往书房走去。 “六少?”她推开门板,却突地见着里头有一个不着寸缕的少年,立即拔尖叫了声夺门而出。 天啊!她瞧见了什么来着? 六少的书房里头为何会有个没穿衣物的少年? 常磬正疑惑着,突地想起君残六若是上妓馆玩得开心,总是会带里头的花娘回府伺候个几天但……方才里头那人该是男的……六少何时也沾染上男色了了难怪今儿个一早便见夜蒲摇头晃脑像是在烦恼些什么,原来是这么着啊…… 真是吓死她了这下子,她总算明白为何这三年来他未曾将心思打到她身上,原来他连娈童都不放过,简直是丧心病狂! “你在做什么?” 身后突地传来君残六低哑的声音,吓得她微颤了下。 她有些为难地转过头。“六少……”不知道她何时也沾染上夜蒲的恶习,每每听见他的声音便会不自觉地颤抖啧,她不怕他的,一直都不怕他的……但现下又是怎么着? 哎呀,他怎么只着单衣?难不成、难不成里头真是…… “你蹲在这儿做什么?君残六也跟着在她身旁蹲下。 “呃……有封家书,打长安来的,上头提说有急事,我便赶紧带来了。”要不,通常这时候她还在前头忙着呢! “是吗?”他接过手,拆开看了一眼便又丢还给她。“烧了,当没收到这封信。” “嘎?”她怔愣地睇着他。“可上头不是说要调一万两?” 听说他是个孤儿,自小教轩辕门门主给捡回去;又听说,轩辕门门主这阵子为了寻找爱妻,带着另一个徒弟上长安,说是要在长安设个新堂,然,这一阵子却老往汴州分堂调头寸,算了算,这已经是第三回了,而且每回皆是不小的数目。 “不管他。”君残六丢下这句话,又往回走。 见状,就算再不愿意,她还是跟在后头。“六少,这成吗?” 好歹是教养他的师父,倘若不是他,他今儿个能在汴州经营数家商行和木场吗? 虽说他不是个好人,但应该也不至于会这般忘恩负义才对? “哼!他当我汴州分堂是金山银山,倘若我真是把银两调给他,才真是在害他。”君残六恼怒地道。 “是吗?”唉,不关她的事,她也不想多管,倘若他真是不肯这么做,她多说也没用,说不准惹恼了他,他不知道又会想出什么诡计整治她。 “你确定要同我一道回书房?”见她直跟在后头,他不禁好心地提醒她。 常磬抬眼睇着他,突地满脸通红。“不、不、不!前院还有事忙着,我很忙、很忙,我不过是拿信过来,我现下便要走了。” “不,哪有那么多事要你天天忙着?”他笑得邪恶,一把扣住她的手。“教你开开眼界也好。” “我哪里需要开眼界?”不要,她不要啦! 她就知道老是逗留在他身边,肯定不会有好事,是她笨,方才没反应过来,才会教他有机会逮住她。 这三年相处下来,虽说他的性子依旧喜怒无常,然而却是有迹可寻,只要多用点心,其实倒也不难捉摸,只是……他偏爱上妓馆,有时候玩得过火些,总是会忘了回府,可是…… 方才在书房里的人,她确定是个男的。 “年纪不小了,总不能什么都不懂吧!”他仰天大笑。 “我不要!”这同年纪有什么关系来着? 常磬死命地挣扎着,却始终挣不开他紧扣的五指。这三年来,她也精壮了些,怎么还是扯不开他的手? “为何不要?” 她瞪大眼,一脸不敢置信。“你房里有个没穿衣服的娈童哪!”真不敢相信他居然敢问她为何不要,他的脑袋里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那又如何?美之物,人皆爱之,我就偏爱漂亮的东西,这一点,你至今还不知道吗?”他没好气地道。 她无奈地敛下眼。知道是知道,但那是个少年,又不是姑娘家。 “六少,你就大人大量,别再逗我了,放开我吧!现下的天候已经快要入冬了,府里确实有不少差事要忙……”唉,他的性子古怪得紧,但若是她肯低声下气,他倒也不会太为难她。 说穿了,他不过就是喜欢她在他面前显得卑微罢了。 “真是扫兴。”君残六微扯唇角,顺势松开了她的手。“见着夜蒲,要他别来吵我。” “是。”她顺从而乖巧地答道,睇着他在她面前合上观阳楼的大门。 她早已学会该怎么在自己能容忍的范围内服侍他,只要把语气放软些,再把姿态放低些,他通常是不会给她臭脸看的,更不会找机会整治她,遂若是要说,他也不算是个太差的主子,只是性情较难捉摸罢了。 现下,他连娈童都不放过……真是教人摸不透哪! 她敛眼瞅着合上的门板,思忖着方才那一幕,再敛眼瞅着自己的身子,不懂自己为何会比不上一个少年……然这念头才稍稍闪过脑中,她又连忙敲了敲自己的头,露出苦笑。 倘若他真把邪念转到她身上,才是真正的麻烦。 他爱怎么着便怎么着,与她何干?她只要做好分内的事便成。 只是……唉!在这府里待久了,她总觉得自己的性子磨得圆滑多了。 /*/*/* 夜半三更。 一抹身影在地上拖得长长的,一声不响地踏上东厢院客房的渡廊。 然,才踏上渡廊,便听见渡廊最底处的客房传来一阵古怪声响,黑影轻笑了声,走到最后头的客房,轻轻推开没有上锁的门,里头窝在窗台边的人影突地一颤。 “你!”常磬猛然回头。 “你在这儿做什么?”君残六神色自若地晃到她身旁,睇着窗台上头的各式雕刀,不以为意地在她身旁坐下。 “我……”她伸手想要取下雕刀,但与他视线相对后,便放弃了。 “这是什么?”他取下雕刀。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雕刀……”她淡道。 现下是她自己的时间,她要做什么事,犯不着同他报备吧? “做什么来着?”他当然知道这是雕刀,然而她三更半夜不睡,在窗台上头摆上各式雕刀,该不会是打算磨利些,找机会插进他的胸口吧? 他自认待她不薄,她应该不至于会恩将仇报才是。 “雕版。”她无奈地道。 “雕版?” 见他的双眼直盯着自己怀里的木版,她更加无奈地将手中尚未完成的雕版递给他。 不知道他那张嘴会说出什么恶毒的话来,不过瞧他今儿个的心情似乎不错,应该是不会太过刻薄才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君残六眯起眸子,就着微弱的烛光睇着版画。 “咦?” “还装蒜?”他将雕版搁在一旁。“夜蒲同我说,这一阵子你老是窝在房里,房里还传出古怪的声响,而声响都得到三更天后才停……” 他总是在想,为何她这些时日显得瘦削多了,原来是因为这玩意儿。 “有时候一下刀,就会忘了时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是不? “哦……”他敛眼瞅着地上的木屑,再将雕版取来。“雕功不差……真不晓得你是怎么迷上这玩意儿的。” 他有几家木场,但大多是以家具为主,虽说上头会稍加雕琢,然刀功却不似版画的雕功……根本就没有任何师傅能教导她,她是怎么学会的? 再者,瞧她的刀功确实不俗,颇具匠意。 他是不懂雕刻版画,然而这东西他瞧得多了,刀功好不好自然是瞒不过他的眼。 “以往在常府时……”她一出声,便发觉常府这二字从嘴里吐出,已经显得生疏多了。“那时,我爹是以版画为生,我天天瞧、天天碰,自然有点兴趣,三年前,你给了我一幅版画,我瞧着瞧着,便忍不住想试试,就这样试啊试的,玩得有些难以自拔。” 唉,她何时变得这般乖巧,竟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哦?”原来是无师自通。 瞧瞧,他是不是捡了块宝? 三年前,她还是个手不能挑、肩不能担的千金小姐,如今却成了他府里最称职的管事,甚至还会雕版呢! 不过是瞧了些版画,自己便能下刀,她可真是块宝。 “这些木版、雕刀是我自个儿花钱买的,绝对没有用到府里的一分半毛。”像是怕他会随便扣上罪名,她忙替自己辩解。 “啧,我说什么了吗?”他没好气地啐了一口。 “要不……”都这时辰了,他晃到她房里做什么? 难道是…… 见她突地退到门边,他不由得挑高了眉。“你这是怎么着?”她突然退到门边,是把他当鬼了不成? 她戒慎恐惧地睇着他那只隐晦的黑眸。“没。” 虽说他今儿个和娈童在书房里干些见不得人的事,但这可不代表他对女子没有邪念……毕竟在她今儿个见着那娈童前,他可都是夭天上妓馆狎妓的。 不知道他是怎么转了性子,但那不关她的事。她不想知道,也不想管。 “没?”他冷哼一声。“给我过来,你以为我会对你下手吗?你未免太抬举自己了。” 混账,他才不管她以往是什么身份,如今她不过是他府里的奴婢,是他的管事,况且胭脂不染,他岂会对她有意? 常磬微恼地抿紧唇,“我没这么想。” “在我跟前不用自称奴婢了?”她该不会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吧? “我可是你指派的管事,还要自称奴婢吗?”她抬眼瞪着他。 这三年来,他老是拿身份压她,他究竟是什么心思?难不成他只是觉得好玩? “是吗?”可不是?他一气便忘了。“罢了,现下不同你说这个。” 这丫头,明着是顺从他,然而暗地里却根本不把他这个主子看在眼里。 “要不?” “我瞧你的刀法还算利落,改日我让夜蒲替你找些黄杨木试试,再做成版画拿到铺子里试卖,不知你意下如何?”他将版画递给她,随即起身,省得她疑神疑鬼,以为他对她图谋不轨。 “成吗?”她的版画能卖钱? 她惊诧地睇着他。 “试试便知,倘若真是卖得掉的话,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他顿了顿,又冷晒道:“不过,也得要卖得出去才成。” “我的刀功和无觉大师如出一辙,肯定卖得掉。”她不服气地道。 这人说起话来非这么尖酸刻薄不可吗?话头说得这般教人心动,后头却又不忘冷讽两句……好似将她的身份压得低低的,他便会觉得快活。 “是吗?”他戏谑道,随即转身离开。 常磬瞪着他的背影直跺脚。浑球,居然这般瞧不起她……她可是比他这个放浪形骸的人好上太多了,他居然这么瞧不起她!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有时候觉得他人极好,心情若好,对府里的下人也挺和善;但若心情不佳,头一个开刀的人总是她……若他真是厌恶她,当初为何还要收留她? 她真的不懂啊!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五章 感觉上像是意料中的事,却又不太像是意料中的事。 总归一句话,这件事教他心生不悦……而跟前的夜蒲却还是不知死活地说个没完没了。 “六少,磬儿果真了得,才挂上了三幅版画便立即教人抢光,甚至叫价到上百两……铺子的掌柜天天同我抱怨,问我到底得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再有新版画,还问我版画大师到底是什么名号,说他就快要被一干达官显贵给逼问到发疯了。” 夜蒲说得口沫横飞、兴致勃勃,却压根儿没发觉在一旁呷茶的君残六脸色微沉地直瞪着他。 “哼!你什么时候同她这般亲热了?”他冷讽道。 磬儿?哟,倒是亲密得紧,像是怕人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似的。 “呵呵,倒也不是亲密,该说磬儿的性子改了不少,说起话来不若以往那般尖锐,待人也和气多了,有时我送黄杨木过去给她,她一抬头冲着我笑……六少,你不知道,姑娘家一笑起来,模样说有多美便有多美。” 夜蒲边说边笑,仿若在回想常磬的笑脸。 “哼!原来她还会笑?”君残六不由得眯紧了黑眸。 怎么在他跟前,她就不笑? 因为他丑?因为他破相,还是因为遭毁容的他,在她眼里跟鬼没两样,所以她一见着他便笑不出来? “会,她笑起来好甜,那神态说有多美就有多美……不过,她就算不笑也很美,光是瞧她身为管事指派着府里的工作,那神态、那姿态就像是货真价实的大家闺秀,命令的语气中带着温柔,教府里的众人莫不服从她。” 真的不是他夸她,而是她实在太具有当家主母的气质,若是将她和六少凑在一起,绝对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敢情你们是把我这主子放到第二位了?”他晒笑道。 将她调任为管事,这到底是对是错?到最后会不会教他们错以为她才是主子? “六少?”夜蒲敛眼,这时才发觉他的神情不太对。 难道他一个不小心,话说得太多,又惹六少心烦了?真不是他爱说,他这主子近来实在是太容易动怒了。 天候明明已经凉爽许多,主子却仿若全身燃着火焰,无时无刻不处于愤怒的状况。谁要是说话不经脑子,便等着受罚吧……呃,不知道他在主子面前吹捧常磬,算不算是不经脑子? “夜蒲,你说咱们府里需不需要再找些奴婢?”君残六突地道。 “咦?”他一头雾水地睇向他。“六少怎会突地想要再找些奴婢?” 三年前就不找奴婢了,如今找奴婢作啥?再者,六少的脾性若是不改,就算再多找些奴婢也没用。 “哼!”他冷哼一声。 “六少?”好难猜呀!他猜了好几年,但没一次猜得着的。 君残六呷了一口微凉的茶水,“她的版画在铺子里头真的相当叫好?” “嗯。”夜蒲一愣,随即回神。 好险、好险,倘若不是跟在六少身旁多年,他根本跟不上他思考的速度。 “那她……人呢?”他淡问。 头一眼便觉得她的刀功极好,但是他没猜着会在市面上造成这么一股热潮。现下可说是版画的全盛时期,再加上一些富贵人家为了礼佛,都会印些佛书,顺便加些佛像插图,好显示自己的地位。 而她雕的佛像,不怒而威、不恶而严,带着女子的柔软却又有着男子的刚毅,确实是诠释得相当完美,有人会撒下大笔银两,他是不会大意外。 然而,他心里却矛盾得紧。 这是怎么着?自他初识她至今,她老是给他这种感觉? 一种矛盾,一种教他深陷在五里雾中,仿若雾里看花,教他理不清头绪的莫名无力感……教他烦躁透了,甚至让他即使在妓馆里,也瞧不进花娘的媚态,害他转而找向娈童,结果又落得败兴而归…… 混账,这到底是怎么着? 因为她,教他发觉人生无趣? “六少,磬儿在仆房旁的画室里。”察觉他的不对劲,夜蒲收敛起长舌的习惯。 君残六冷冷地睐他一眼。磬儿?好刺耳哪! “六少要过去找她吗?”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反应。 “要不,我问她在何处作啥?”他勾唇冷笑。 话落,他起身便走。 夜蒲怔愣地睐着他的背影,心中猛地一颤,不禁自问他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可他到底错在哪里? /*/*/* 她很了得的,是不? 说真的,当初他可没想到她居然是恁地能屈能伸,为了存活,可以屈服在他之下,委身在他府里为奴为婢,然而,对于他的命令,她偏偏又可以不着痕迹地抗拒。 一身傲骨,又识时务…… 哼,不过是个无用的千金罢了,却是恁地有本事。 不但抗拒他,甚至还有一手好功夫,更可恶的是,她那双眼瞧着他时,总是毫不掩饰嫌恶! 可恶,他当初赎她作啥? 赎她,不过是一时的恻隐之心作祟,然她倒也没教他失望,确实是相当了不起,居然可以放下身段,又会制版画,又会画佛像……了得、了得,确实是相当了得,是不? 他该是要满意自己赎她,因为看来是再正确不过了,然而,他心里就是不舒服,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走在通往仆房的小径上,君残六脸色阴鹜,走到画室外,见到一群人聚集在画室外头,怒气便一古脑儿的爆发。 “你们围在这儿作啥?都不用干活了?”他怒吼一声。 混账东西,一大群人围在画室外头作啥?在偷看什么? 画室里头就只有个她,围在外头,岂不是在偷窥她?他何时准许他们如此不知羞耻了? “六少……” 一干人闻言,莫不心惊胆战,拔腿便跑。 君残六冷眼睇着一干落荒而逃的下人,没好气地一脚踹开画室的门。 “六少?”画室里的常磬微愕地看着他。 这个时候他怎会跑到画室来了? 她不解地瞅他一眼,随即又敛下眼埋首在即将完工的版画上头。 君残六缓步走到案前,睇着她正拿着扁平的雕刀,仔细地刻下每条细致的线条,再将雕刀搁到一头。 “在忙?”他淡道。 忙得连外头围了一群人,她都不知道? “嗯。”她没好气地道。 她正忙着,他应该瞧得一清二楚,既是知道,又何必在这当头扰她? “怎么,刻起版画之后,就再也不需要管事了?”他隐晦的黑眸直瞪着她始终没停过的手。 她现在是当他不存在吗? 为什么她老是能够轻易教他感到烦躁?为什么她老是能够这般光明正大地无视他的存在? 他就在她的面前,不是吗? 千万别说她瞧不见他…… “六少,你到底想说什么?”既然完不了工,常磬索性停下手上的动作。跟在他身边三年多,他在想什么,她大抵上都明白,只是她现下正忙,倘若可以,她真的不想听他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我想说什么,你何时认真听过了?”他冷晒道。 “倘若我没认真听过,又怎么会知道六少跟我吩咐了些什么?”她拿起雕刀,轻敲着就快完成的雕版。“是六少说这版画能卖钱,我才用心雕刻,希冀可以卖些好价钱,这也错了吗?” 她应该没听错的,是不? 要不,她岂有胆子在他面前造次? “那你可还记得你是府里的管事?”敛下眼,睇着她手上的伤痕,他的浓眉不自觉地拧起。 啧,是能卖钱,然需要把所有的时间都给摆在这上头吗? “府里的事我都差人去打理了。”她双手环胸睐着他。“我将我分内的事都做完了,才做自己的事。” 她是那种人吗?她在他眼中,是那种会恃宠而骄、忘了本分的人吗? 再者,她根本就没有受宠,打她进府至今,她一直受尽他的欺负,他交代的每一件事,她有哪一桩搞砸来着? “是吗?”他冷哼一声。 她倒是聪颖得很,不管做什么事都挺得心应手的,似乎没有教他烦心过……哼,一个千金小姐能有此作为,确实是相当了得,倒也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但那又如何? 他是主子,是他赎了她的身、是他买下她,他自然有权差使她,而她自然得要做好他吩咐的每一件事。 “况且……”她没好气地睐他一眼,顿了下又道:“我今儿个会急着在这儿雕版,也是因为夜蒲同我说有许多客人急着想买我的版画,所以我才想……” 有人抢着要买她的版画耶!真是教人不敢相信,她居然可以靠一己之力谋生,不再只是个卑微的奴婢了。 “想埋头苦干,想多卖几幅版画,你欠我的便能少些?”他替她接了话。 这么急着要逃离这里?好个忘恩负义的千金小姐,她八成忘了自己能动手拿雕刀是他给她的? 倘若不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岂能玩起这等风雅的玩意儿? 她能有一手好功夫,确实是需要感激他,再者,她的雕版风格和无觉大师极为相似,不知是垫忌临摹,还是瞧惯了他送给她的那幅版画,让她不知不觉受到极大的影响? 哼,不管怎么说,她都得要感激他。 “我从没想过……” “横竖你要这么着,也不是件坏事。”他压根儿没打算听她解释,因为不论她说什么,听在他耳里都是推托之词。 她不禁气结。他又知晓她要说什么了? 她没欠他,她可不曾认为自己欠了他什么。这些年,她尽心尽力地按他的吩咐行事,难道这样还不够? 再说,若她雕版真不是件坏事的话,他又何必前来兴师问罪? 专说些无关紧要的事,真不晓得他特地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你就尽管刻吧,多刻些,好让铺子可以因你而蓬荜生辉。”他冷笑了声。 常磬紧抿着唇,黑白分明的大眼瞪向他。“我可不敢居功。”他的话乍听之下仿若是在赞美她,但一经仔细聆听,再加上她对他的了解,不难发现他根本是拐着弯在嘲讽她。 嘲讽她,似乎是他每日引以为乐的大事。 “甭在我面前谦虚,倘若是有本事的下人,我也没道理埋没人才,自然得要尽点心力,你说是不?”他敛眼瞅着她。 是了,这也是个好法子,只要别让她天天窝在府里头,将她遣到外头去,别让他老是一天到头撞见她,说不准可以让他心中安稳些,省得天天烦躁得什么事都做不成。 “我还得感谢六少提拔呢!”她皮笑肉不笑地道。 哼,下人……多刺耳的两个字,她早该习惯了,然而从他的嘴里听见,总还是觉得不舒坦,仿若他是借着这两个字贬低她的身份。 她何来身份贬低?她早就已经不是千金小姐了,他犯不着老是拐弯抹角地提醒她。 “提拔不敢,不过,我倒是很想要瞧瞧外头的人若是发觉这版画是出自于一个姑娘家之手,不知会怎生反应?”说穿了,他也不过是觉得好玩罢了,二来又可以替他的铺子攒些银两,何乐不为? 常磬敛下眼不语,心想说不准众人知晓版画是出自于姑娘家之手,大伙儿便会弃如敝履。 “他日,我再差人替你买些胭脂水粉,再裁几件新衣裳,将你妆点好,再带你到铺子里露面。要不,你气色如此糟糕,带出门我怕会吓着人。”他突地站起身,瞅她一眼,随即往门外走去。 常磬翻了个白眼,不耐地站起身,原是想要送他出门的,谁知道她才站起身,却绊着了桌脚,身子失去重心,眼看就要狼狈地跌在地上,但迎接她的并不是预期中的冰冷地板,而是一双温热有力的臂膀…… “啧,都已经过了三年,你这身子怎么还是一点都长不了肉?” 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温热,她涨红脸连退数步跌在窗台边。 混账!轻薄了她,居然还笑她。她本来就吃不胖,有什么法子? 就算她身上再怎么没肉,他也该知道方才抱着她时,他双手是搁在什么地方才是…… 君残六微勾的唇角透着戏谑的笑意,寓意深远地睐她一眼,“说不准娈童还比你有肉些。” “你!”她随手拿起雕刀想丢他,却见他大笑着离开,不禁气得直跺脚。 可恶,居然这么瞧不起她!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六章 “六少,你瞧!” 君残六听着夜蒲聒噪的叫声,自一堆账本里抬眼睇向正站在门边的常磬,微恼地道:“难道你就不会站过来我的左边吗?” 混账,她分明是存心的,每每见着她,她总是蓄意站在他的右边……难道她会不知道他的右眼瞧不见东西吗?根本是拐着弯要他难堪。 常磬扁起妆点上胭脂的唇,缓步走到他面前。 转过眼睇着她,他脸上恼怒的气息立时消去一大半,微愣地睇着她仿若天人般的倾城美颜。 一头檀木似的乌黑长发不再如以往般随性盘起,而是绾了个漂亮的发,秀丽的面容不过是稍施胭脂水粉,便将她妆点得美得不可方物,而一袭藕色大襦衫更是将她曼妙纤细的身段展露无疑。 她的美是一种教人屏息的美,亦是一种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的美。 他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他早在三年前便已经见识过她勾魂摄魄的美,蒙尘了三年,如今稍加拂拭,便可一窥她遮掩不住的耀眼光彩。 真美……难怪他眼里再也瞧不进任何花娘。 然而,她的绝美却更加显示出他的丑陋……但他却又贪恋如此绝美之物。 “六少?”她轻唤道。 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极了,她忍不住轻唤出声,却见他那只隐晦的黑眸依旧停留在她身上。 她美得教他无地自容,教他不知道该将自己这张丑陋的脸藏到哪里去。她那张足以迷惑众生的美颜教他又憎又恨,却又教他流连忘返,教他浑然忘我地贪恋她的美丽。 “六少,我说了,磬儿不过是稍稍打理,便美得不可方物,瞧,就连六少都瞧傻了眼,是不?” 耳边传来夜蒲的聒噪话语,他不耐地转开眼瞪着他。 “呃,呵呵……”夜蒲见状,识时务地退到一旁。 不对劲,六少今儿个的脾气似乎比以往更加暴躁,是他惹恼了六少吗?应该不是…… 夜蒲偷偷探向站在一旁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常磬,不由得开始对她挤眉弄眼,希冀她懂得他的意思,然而……啧,一样在一块儿三年多,她就懂得六少的脾性,却不懂他的意思,真是…… “你在那头做什么?”君残六不悦地吼道。 夜蒲敛眼瞅着他,哭丧着脸。“没有……”他明明是站在右边,怎么,六少的右眼何时痊愈了来着?就算是痊愈了,也该要拿下眼罩才瞧得清楚,是不?方才还骂常磬不该站在他的右边呢!这会儿,他倒是把他的嘴脸给瞧得一清二楚…… “夜蒲,咱们要上铺子了吗?”常磬淡问道。 夜蒲随即感激地睇向她,感谢她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省得他又要被削一顿。 “走走,咱们现下马上走,我怕铺子掌柜等不及了。”夜蒲闪身过去,牵着她的手便要往外走。 “走去哪儿?” “咦?”夜蒲突地回头,乍见自己牵的人不是常磬而是他,“六、六少,今儿个不是已经说好了要上铺子亮相,让众人一睹磬儿的风采吗?” “谁说的?”君残六睇向仍站在一旁的常磬。 将她装扮得如此赏心悦目,就为了那一群随人风雅、舞文弄墨的无耻商贾? “不就是你说的?”闻言,夜蒲的脸都绿了。 哎呀,六少怎能在这当头说这种话?这分明是要他担起这罪,可是话明明就是他说的呀! “我何时说的?”他缓声道,双眼依旧无法从常磬身上移开。 “咦?”这岂不是要让他百口莫辩? “六少,是你前几日说的。”被他瞧得浑身不对劲透了,常磬随即闪进他的右侧,偏是不让他将她瞧得那般透彻,“你说,我的版画大卖,外头的人说要见见我的模样,遂要夜蒲去替我张罗了衣裳和胭脂水粉,要我打扮得像样一点再出门。” 她可还没忘了他当时那些恶毒的话,然,他的眼现在却古怪得紧,非但不带恶意,甚至还显得相当忘我。 原以为他不知道又会吐出什么伤人的话,可是他竟然只是直盯着她不放,这神态……不算陌生,三年多前她瞧过,瞧得她胆战心惊。 “哼,是吗?”他都不记得了,她倒是记得清楚,是迫不及待想要往外跑? 打扮得花枝招展,活似要出去勾引男人似的,她倒是故意得很,明知道他的右眼瞧不见东西,偏是往右边逃,怎么,是不想要他瞧她? 她居然不想要他瞧她……哼,天底下的男人皆见得着她的美态,就唯独他不能吗?她八成真的忘了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了。 “六少,得走了,再不走,怕迟了。”夜蒲有些结巴。 君残六敛下阴鹜的黑眸好半晌,突地松开他的手。“一道走。” “啊?” “怎么,我这做主子的不能一道去吗?”他做什么决定何时得由他在一旁论断来着? “能……”怎会不能? 他是主子,想上哪儿便上哪儿,只是六少向来不爱上铺子,今儿个却突生这意念,难不成真是与常磬有关? 夜蒲偷偷抬眼睇着依旧浑身不自在的常磬,耳边突地传来一声暴喝:“瞧什么瞧?还不快去备轿!” 混账东西,是谁准他这般肆无忌惮地直盯着她瞧? “是、是。”闻言,夜蒲健步如飞,一眨眼便不见了身影。 君残六缓缓侧过身,含怒的眸子直瞪着她。 她怯生生地偷偷往他的右边挪了一点,不想他直视着她不放,横竖……她就是不爱他这般盯着她瞧。 见她不着痕迹地闪躲他的注视,他不由得恼怒地自她身旁闪过,踏出大门。 混账,难道……他真是丑陋得入不了她的眼? /*/*/* 该死,为何她偏偏完美得教他自惭形秽? 取下盖上大半部脸的眼罩,君残六缓缓抚上自己爬满丑陋疤痕的脸颊和眉眼,指尖微颤。 愈是靠近她,便愈显出他的丑陋…… 她艳光四射,炫目得教人移不开眼,然而他却像是黑夜,彻底的黑暗,让人轻易忘却他的存在。 更可笑的是这般残缺的他,竟情不自禁地想要独占耀眼的她。 他如此贪婪地注视着她,想要将她占为己有,然而,无边的黑暗却注定他永远近不了她的身。 既是如此,又为何让他遇见她。 或许当初他不该让她留在他身边,不该让她的存在惹得他心烦意乱,更不该让她成了版画师,继而让她在外抛头露面,不该让众人肆无忌惮地膜拜她的美态。 当年乍生的一抹善念,竟将他逼进这般难堪的境地。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管她的死活,管她离开艳花楼之后是不是会饿死在路边,是不是会遭人欺凌……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凋零。 那般美的女子,教他如何舍得? 倘若他的脸没受伤,就算不及她一半的耀眼,但至少也不会如此难堪…… “六少、六少!你在不在里头?” 外头突地传来夜蒲的鬼叫声,君残六立即拿起眼罩戴上,等待他踏进书房里。 “六少,原来你在这儿。”夜蒲一见他坐在案前,立即喜滋滋地走上前。 “要不你当我上哪儿了?”他敛下依旧完好如初的眼,状似随意地翻开账本。 “呃,我以为铺子里人多,六少心里生厌,所以便上其他馆子走走了。”话落,他不忘大笑两声掩饰心虚。 通常晌午过后,六少不爱待在府里,逛完铺子和木场后,都会到馆子走走,不管是酒楼还是妓馆,横竖只要能教他开心的地方都成……他以为他又去了,可谁知道竟教他给猜错了,在城里绕了好大一圈才想到他有可能先回府了。 果真如他所料,六少真是回府了,但他的心情似乎不佳。 “你到底想说什么?” 烦躁地合上账本,他压根儿瞧不进上头到底圈写了些什么。 “对了。”他差点忘了,“六少,方才磬……常姑娘一踏进铺子里,那荣景你也瞧见了,里里外外挤得水泄不通,为的便是一睹常姑娘的容颜……” “废话少说!”他怒喝道。 混账,他当他的双眼全瞎了不成? 难不成他忘了他也在现场,岂会不知道那副荣景是多么的出乎他意料之外? 三年多前,他甫到汴州,人人皆说汴州城里有个为富不仁的常老爷,而人人皆想要染指常老爷美若天仙的掌上明珠以示报复,然而三年之后,大伙儿全都忘了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 他们只知道她是个版画师傅,雕的佛像栩栩如生,却忘了当年大伙儿对她如何恨之入骨,莫不想要以她泄恨…… 短短三年,她的处境却是大不相同,而他则是推动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哦……”怪了,他明明已经记得不再只昵称她磬儿,这也教六少发火了?“在六少先行离开后,有个老爷说要聘请她过府,就在他府上当差,往后只需要雕版便成。” “然后呢?”他的手微微一震。 她要走了吗? 这三年来,他刻意忽略她的存在,然而他的刻意反倒是教他更加注意起她的存在,更加明白她的存在对他的威胁,甚至恨不得将她赶出府去,但现下……她真是要离开他了吗? “结果,这么一来,一群大老爷们争相竞邀,皆开出了天价要她呢!”夜蒲不疑有他,一五一十地说个明白。 “是吗?”他敛眼瞅着自己依旧颤抖不已的指尖。 她当然会走的,是不? 没道理不走,况且,当初她也不是自愿为奴,是现况所逼,逼得她不得不藏起一身傲骨,委曲求全地窝在他府里。 如今,这么多人争相竞邀,她肯定会义无反顾的离开。 而他,真要这么轻易放她走?就在她扰乱了他的心思,在她惹得他心烦意乱的当头? “六少,你不问我,磬……常姑娘是怎么回答的?”夜蒲小心翼翼地问。 “哼,她要怎生回答,我不在乎。”他扬唇笑得戏谑。“夜蒲,去将铺子里尚未卖出的版画全都给拿回来。” “咦?”夜蒲愣了半晌,蓦然回神问道:“六少,那些版画如今叫价都相当高,倘若现下取回,岂不是……” 没道理将已经到手的银两往外推的,是不? 再者,当初也是六少说要将她的版画放到铺子里卖的,怎么现下又……六少的性子原本就善变得很,这一阵子似乎又更严重了些。 “那又怎么着?”他可不缺那么一点钱。 “但是……”老是这样出尔反尔,他实在是为难极了。 “我要你立即去做。”他沉声道。 夜蒲睇他一眼,无奈地点了点头。“我马上就去。”主子都这么说了,他这个当下人的又能如何? “等等。”他走了两步,君残六又唤住他。 “六少?”夜蒲喜出望外地回头,以为他改变了心意。 “不准她再踏出府一步,更不准她再动刀,把她所有的刀全都丢到柴房去。”他不容置喙地道。 “嘎?” /*/*/* “为什么?” 常磬突地站起身,手拿着雕刀逼近夜蒲。 “磬儿,你甭冲动,先将手中的刀放下。”见她逼近,夜蒲忙一步跃到大门边,准备苗头不对,便要夺门而出。 常磬怒瞪着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说要她着手雕版的是他,说要让她的版画上市的也是他,说要让她到铺子里亮相的更是他,然而他现下却不准她 再雕版画,甚至不准她踏出大门一步……这是怎么着?软禁吗? 他凭什么软禁她? 虽说她依旧是他府里的管事,然而只要她将自己的事给做完,剩下的时间全都是她的,他凭什么约束她? 她到底是哪里惹恼他了?他为何不直接明说? “磬儿,你甭瞪我,不是我出的主意。”哎呀,原来她柔顺的模样全都是骗人的,骨子里还是强硬得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当然知道这不是夜蒲的主意,然而却是他主子出的主意。 “我也不知道。”他只是略略猜想了下,然而猜想终究是猜想,并不等于是事实,自然不方便告诉她。 “他怎么可以这样?”她气恼地将手中的雕刀往地上一扔。 夜蒲身轻如燕地移步到她身旁,忙将地上的雕刀捡起,再快步走到窗台边将其余雕刀和他特地找来的黄杨木板全收在怀里。 “横竖,现下便这么着,到时候再看着办,你也知晓六少的性子向来时风时雨,说不得准的,说不定明儿个一早,他便又说要你再继续雕版了。”事到如今,他也只好挑些较能缓和人心的话安慰她。 “你要去哪儿?”她双眼直瞪着他。 她靠的就是那些雕刀和木板,他现下全都带走了,她要怎么办? “呃,我得要去找六少交差啊!”没法子,主子都下令了,他除了遵从还能怎么样? 他天生胆小,没法子同主子作对的。 “你不帮我?”不会吧,真的全都拿走,一件都不留? “怎么帮啊?”他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你先告诉我,他为什么不让我继续雕版啊!”总得要先告诉她缘由,她才知道要怎么说服他。 “这……”他低叹一声,大胆假设道:“大概是六少不希冀你离开吧!” “可你没告诉他,我根本就没打算要离开吗?”她没有要走啊! “我来不及说,六少便下令要我做这些事……”他看了眼抱在怀里的雕版器具。 “他到底是在想什么?”她坐在案边,气愤不已,“我怎么可能会跟着那个浑球走?当年我爹落难时,他见死不救,而今发现我成了新兴的版画师傅便欲拉拢我……这种人,就算他开价万两,我也不会点头!” 她可以穷、可以卑微,但是这身傲骨,是绝对不容许任何人侵犯的。 他甭以为有几个臭钱便能打动她的心,她宁可饿死、穷死,也不会接受他那张虚伪的嘴脸! “那位老爷也姓常,难道……”夜蒲这时才想到,当时叫价最高的那位老爷也姓常,而且一见着她,便激动得老泪纵横,不过,说真的……哭得还真是有点假呢! “他是我爹的堂弟。”她恨恨地道。“当年他见死不救,你说,依我的性子,怎么可能答应他的要求?” 她绝对不会忘了他当初是怎么见死不救的,她宁可一辈子都不再雕版画,也不会成为他的摇钱树! “原来如此……”还有这一层因缘哪!“我会找时间同六少说这件事的,说不准他听完后,便会答应让你继续雕版画呢!” “是吗?”她疑惑地抬眼瞪着他。“可他为何会不准我继续雕版画?” 因为怕她会离开吗?这太没道理了吧! 他不是向来厌恶她得紧,一见着她便非得要嘲讽几句? “这……”他搔了搔头,笑得有些无奈。“得要去问六少才会知晓。” 横竖八九不离十,肯定是同她有关,然而这事……说不得,说不得哪!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七章 “磬儿,睡吧。”后院东侧的厢房里传来夜蒲苦口婆心的劝说。 “不要,你叫他把东西还给我。”常磬端坐在床榻上,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瞪着他,丝毫不退让。 “你不是说我尽力便可?”他哭丧着脸。 真不是他要说,可他这贴身侍卫还真难干哪!明明只要跟在主子身边便成,怎么连她要睡不睡,他都得要参一脚呢? 还不都是六少下的命令,要不他何必管得这么广? 她睡不睡,与他何干?可他家主子却逼他非得亲眼见她入睡……他听命于主子,主子这么说,他自然得要这么做。 “你尽力了吗?” “尽力了。” “是吗?”她眯起眸子,压根儿不相信他的话。“可,他现下不但连雕刀都不还给我,甚至还将我遣到后院来,要你天天到我跟前押着我睡觉……夜半三更,孤男寡女的,六少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 她真是愈来愈不懂他了。 她真的被软禁了,但却不懂自己为何会被软禁。 不让她碰版画便罢,为何一到晚上便要夜蒲催促她赶紧就寝?好难懂,她真的不懂,但是她有点恼了。 “这……我也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些不妥,你赶紧睡,我赶紧走,这不就得了?“真是的,这差事可真是难做得紧。 “这是什么道理?”她微恼地站起身,一步步逼近他。 “虽说我习惯晚睡,然我早上的工作可是一点都没含糊,该是我去做的事,我向来不假手于人,既是如此,我自己的时间要做什么,哪里轮得到他置喙,又哪里得让他这般管束我!” 天底下绝不会有这种道理,虽说她爹待人向来不怎么宽厚,然而下人该歇息的时间,他可是一点都不会干预的,如今他君六少打这虚招,为的到底是哪桩? “呃……”夜蒲吞了吞口水。唉,虽说她不当千金小姐已久,然而她一说起话来便盛气凌人,那气势和神态直教他节节败退。“主子有主子的打算,你也知道我这当下人的不好过问。” 他也有他的难处啊! 倘若可以,他也不想要做这差事啊!“我去找他问个明白。”她直逼到他面前。“现下不过才一更天,他该是尚未就寝。” “不好吧。”他退了又退,直退到了门边。 “要不你说,我该何时去找他?”她难得地拧紧了眉。“早上,我碰不着他,一过晌午他便不在府里,有时甚至不回府,你说,今儿个他好不容易在府里,倘若我不趁这当头问他,得要等到什么时候?” “甭说什么问不问,他是主子,咱们是下人,顺着他便是。”不要再靠过来了,他很怕一把将她推倒,会不小心把她给碰伤了。 当然,他也很怕后头有难防的暗箭。 “这是什么话?”她抿紧唇,说起话来咄咄逼人。“谁说我定得要依着他不可?倘若他不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怎么教我心服口服?” 被软禁的人是她,她就连踏出房外都得要夜蒲陪侍一旁……这算什么? “磬儿,你也得要记得,六少对你可是有再造之恩,他现下不过是希冀你早点入睡罢了,你犯得着这般发火吗?” “哼!何来再造之恩?他派的差事,有哪一样是我没做好的?”她双手环胸地睐着他。“在这儿,我不曾偷懒过,总是尽心尽力在做事,我自认问心无愧,别说得好像他给了我多大的恩惠似的。” 他给了差事,她尽力做到圆满,算是一给一得,哪来的恩惠可言? 要说他收留她吗? 哼,她也是吃尽了苦头,对于他的冷嘲热讽,她可是使尽全力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紧紧地捂住耳朵,才能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当初六少可是花了不少银两将你自艳花楼赎身耶!想想那时,还是六少初到汴州城,百废待兴、手头正紧的时候,结果他那时不但为你赎身,还收留了你,就怕你流落街头、就怕你……”话到一半,他蓦地噤口。 哎呀!六少好狠的心哪…… 疼疼疼…… “你说什么?”她又逼近他一些。 她听错了?不对,她好像没有听错,她明明听得很清楚。 “哎呀!”夜蒲悲惨地惊呼一声,随即推开大门,临走之前,还不忘弹指将她桌上的烛火弹熄,跑出门外。“你赶紧睡吧!” 话落,他仿若逃命般头也不回地往黑夜狂奔。 虽然一室黑暗,常磬依旧摸黑走回床榻边,不解地想着夜蒲方才突如其来的一席话。 他赎了她的身? 这怎么可能?怎会有这种事? 没道理啊!他为什么要替她赎身?他不是讨厌她得紧吗? 一见着她免不了就是一阵讥讽,这意味着他根本不想要见着她的,不是吗? 倘若真是如此,他又何必为她赎身? 不懂……她真是不懂啊! 夜蒲突生的这些话,更是教她一头雾水,教她无法明白他这一连串的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因为他的侧隐之心? 可,他瞧起来不像是个这般有善心之人,再说,三年多前在艳花楼那一夜,她还记得他是怎么羞辱她的,每每见着他,她总得要努力不去瞧他,最好是能让他瞧不见她,如此一来,她才有法子直挺挺地站在他的面前,维持一身傲骨。 不过,若是再仔细回想,他这人的性情阴晴不定,有时可以慷慨解囊救济贫苦人家,有时却又会视若无睹。 仿若极教人摸不清的性子,若仔细想想,似乎又有迹可循。 他仿若极为偏爱漂亮讨喜的脸蛋,不论是男女老幼…… 倘若要他发善心,似乎都得要有张不俗的皮相才成。 可不是?先论他身旁的夜蒲,再论府内的小厮、家丁…… 是了,每一个的皮相皆是不差,而夜蒲的皮相更可以算得上是上等,而以往教他赶出府的奴婢,似乎就差了些……不知道他会如此偏好美貌之人,是不是跟他自己的脸有关? 他的右眼听说是瞎了,也听说他的右脸被毁,所以他一年到头都不曾拿下覆住半张脸的眼罩…… 会是如此吗? 可他的脸跟他赎她,甚至收留她,到现下软禁她,又有什么关联? 想得头有点发疼,她索性摸黑走到窗台边,想从底下的柜子取出她今儿个偷偷差人替她买来的雕刀和木板。 然而,她的手一碰上柜子,就突然觉得柜子不对劲,似乎柔软了些,但却又不是挺柔软,而且似乎……会动! /*/*/* “啊”有人! 她压根儿不管身处暗室,抱着头便往大门的方向跑,也不管是不是踢中了椅子、撞着了桌子,依旧往大门冲去,但就在她快要碰上门时,身子却突地被人给往后拉,她吓得瞠目结舌,却不忘手脚并用地胡乱挥舞。 “你见鬼了?”身后传来一个极为阴沉的声音。 混账,她犯得着惊吓成这样吗?她该是要猜得出是他吧? 她紧绷的身子蓦然僵直,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惊魂甫定地道:“六少?” “要不你以为有谁会这么大胆?”他微恼地道。 话落,他随即松开对她的钳制,转身走回桌边,取出打火石,点亮了烛火,映照出一屋子的暖意。 常磬回头睇着他半晌,没好气地道:“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方才明明只有夜蒲在这儿,为何夜蒲一走,他随即出现在她的房里?难道他会妖术? 况且,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怎能踏进她的房里?这行径比方才夜蒲赖在她房里不走还要下流! “用双腿走进来的,要不是飘进来的吗?”他勾唇笑得嘲讽。 哼!他才不会告诉她,就在夜蒲将烛火给弹熄的瞬间,他便已经踏进房里。 他缓步走到窗台边,在窗台边的贵妃椅坐下,拉开一旁的柜子,取出里头的雕刀和木板,再抬眼瞪着她,等着她的解释。 “那是……”他怎会知道她将东西藏在那里? “我不是说了你不需要再雕版,尽管做好你的本分便成?”他黑沉的晚子直视着她闪躲的眼眸。 “为何我不能再雕版画?”对了,她正打算要问他呢! 他突然跑来,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就凭我是主子,你是下人,我的命令你就非听不可。”他撇了撇唇,说得再理所当然不过了。 “可……这是我自己的时间,我……” 他一把将她搂入怀里,霸道而放肆地道:“你别忘了,当初你说过,你可以为了一幅无觉大师的版画签下终身契,既是终身契,你便是我的,我要你做什么便做什么,一切都只能由我。” 可不是?他在她身上花了不知道多少银两,如今不过是要她听话罢了,她也非得这般考验他的耐性吗? 常磬微蹙起眉,没有挣扎,或许该说依旧有许多疑问缠绕她心头,让她管不了他的姿态有多造次。 “夜蒲说,是你替我赎的身?”沉默了半晌,她才幽幽地开口。 “你说呢?” 那个长舌的浑球,想不到他居然连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出口了,方才小小教训他,真是太便宜他了。 “夜蒲说的都是真的?”她惊愕地看着他。 原本她还希望是夜蒲把话说太快而说错了,想不到竟是真的……可他为何要这么做?光是初夜便叫价一万两,她真不敢想像替她赎身得要花上多少银两……她该怎么还他? 自他怀里抬头,睇着他教人解读不出思绪的魅眸,她不由得微微颤抖。 “难道,你这么晚到我房里,是要我……以身报恩?” 君残六恼怒地瞪着她,“倘若我说是呢?”难道她以为他当初替她赎身,是要她拿身子来报答他? 她未免把他给瞧得太扁了! 倘若他真要她,早在买下她初夜时,便会不顾一切地得到她,倘若他只是要个女人,又何必非要她不可。 天底下美丽的女子可不只她一个,只是,他为何偏是只执着于她?为何一瞧见夜蒲靠近她,他心底便冒出一股无明火?为何他想要将她藏在府里,不让任何人接近她? 这心思他自己也摸不透,唯一摸得透的,只是不想放她离开的念头。 “我会报恩……”倘若他要的不过是身子,那又何妨? 上万两的银子,她如何还得起? 诚如夜蒲所说的,当初要不是他收留她,她肯定会饿死在路旁,尽管他待她不是挺好,可也不差,至少未曾刁难过她……若是认真回想,这三年他待她算是挺好的了,尽管嘴巴坏了一点、脸臭了一些,几乎没有什么不好的了。 他对她究竟是怎生的想法? “哼!你何时变得这般顺从来着?”他不禁冷啐一声。 “替我赎身的银两肯定不少,我还不起。”她的身子不自觉地微颤着,但依旧没打算挣开他。 ‘原来如此。“他倏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床榻,并将她丢置在床榻上,再不由分说地将她搂在怀里。 “等、等等,我……”她愣得忘了要挣扎。这么快?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 “睡了。”他淡道,双手紧紧地圈住她颤抖不已的纤弱身子。 这是怎么着?为何她的身子比前一阵子更薄弱了些?八成是她先前夜夜忙着雕版,废寝忘食地糟蹋了自己的身子。 “你不是……” “身上就这么一丁点肉,你到底有没有用膳?”他低嘎地道。 她蓦地涨红脸。“我、我……” “想要勾起我的遐思,好歹也得在身上先养些肉。”他状似轻松,语带戏谑,然而狂跳的心却和他的说法背道而驰。 “那倒不必。”她没好气地道。 不知怎地,她的心似乎平和多了,感觉身子也柔软了许多,眼皮似乎也沉重了不少。他正搂着她呢!虽说他嘴里吐不出半点好听的话,好似真无意对她胡来,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同床共枕,便已经坏了她的名声…… 坏了也罢,横竖她这辈子也没打算要出阁,只是她若是真这样睡着好吗?他会不会乘机对她胡来? 罢了,身子是他赎的,该还的还是得还,毕竟若不是他,她应该还待在艳花楼里,岂能有这般自在的生活? 他对她,确实是有恩哪…… 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君残六才缓缓松开施加于她腰间的力道,幽深的黑眸直睇着她秀丽不着胭脂的脸庞,缓缓俯近她,然在眼罩触及她的脸颊,引起她轻声呢喃时,他不禁暗咒一声,退到床榻另一头……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八章 哎呀! 浑身酸痛哪…… 到底是怎么着?为何她老觉得今儿个的床榻难以成眠,躺起来一点也不舒服,而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床榻似乎小多了。 难道她在一夜之间,发胖得不像样? 要不,她怎会觉得这床榻狭窄极了,就连要翻身……咦? 怎会这么快便碰着了墙? 怪了,是她的睡相愈来愈差了吗? 常磬不解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睇着挡在她面前的那堵墙,蓦地发现这堵墙不是普通的诡异,居然是着了衣衫的。 她迷糊地拧紧眉头,努力地想再瞧个仔细。 “喝!”她忙用手捂住嘴。 他他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对了!昨儿个他抱着她上床榻,说了一堆嘲讽的话,然后就要她赶紧睡。 她探了探外头发白的天色,不敢相信她居然如此大胆地在他怀里一觉到天亮。 她居然没有半点防备,真是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但,真有防范又如何?倘若他真是要她的身子,她似乎也没有理由闪避……不过,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替她赎身呢? 他们根本是毫无关系的人,不是吗? 就连她的堂叔都不管她的死活了,为何他会如此帮她? 难道说……他喜欢她? 灵光乍现之后,她不由得露出苦笑。怎么可能?一个男人再怎么喜欢一个女子,也不可能甘愿为之一撒数万两吧?再者,他们不过是在艳花楼的楼台上见过一面,还有那一夜… 她不由得敛眼瞅着他熟睡的眉眼,睇着他即使遮住大半边也显得俊尔不凡的脸,依旧搞不懂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若是心情好,扬起笑的脸庞显得年轻;若是心情不佳,则像是全天下的人都亏欠他,阴沉地待在书房里,哪里也不去,可谁也不知道他为何郁闷,只知道他若是心情不佳,便得躲得远远的,才不会落得遍体鳞伤的下场。 服侍了他三年,她依旧摸不清他的性子。听夜蒲说,他是个孤儿,是轩辕门的门主将他带回轩辕门的,听说捡着他时他的脸便遭人毁了大半,也瞎了一眼,是门主费了很大的心思才将他给救回的。 听夜蒲说,打他在他身边伺候时,他的性子便教人难以捉摸,会如此,八成是因为他半毁的脸。 半毁的脸? 对了,他向来喜好美丽的人,不分男女老幼,难道他礼遇她,也是因为他喜欢她这张脸? 她不禁微挑起眉,心里涌上一股好奇心。 打她入府至今。他总是戴着眼罩遮去大半的脸,不知道他在眼罩底下的脸到底毁得有多严重? 他似乎睡得挺熟的,倘若她现下偷瞧一眼,他该是不会发现才是。 一张半毁的脸可以教他性情大变,她可真想要瞧瞧这张脸到底毁损得多严重,才会教他如此偏好美丽之物。 她轻轻拉下他耳上的线,心跳如擂鼓,呼吸急促得教她几乎昏厥……不过是想要瞧他一眼罢了,她的心何须跳得如此难受?是瞧不得吗?可是她真的好想要瞧瞧哪! 指尖微颤,她牙一咬、心一横,立即掀开了他脸上的眼罩,刹那间,她仿若化石般全身僵直,过了半晌才回过神,然一回过神便止不住心中的惊骇。 “啊!”直到声音出了口,她才赶紧捂住嘴,但已迟了一步。 君残六蓦地张大眼,布满血丝的大眼直瞪着她,猛地发现自己脸上有异,探手一抚,才惊觉脸上的眼罩居然脱落了。 他倏地翻身坐起,忙将眼罩戴好。 怎会如此,好端端的,眼罩怎会掉了? 而且为何偏是在她眼前掉了? “你的脸……”她咽了咽口水,难掩惊讶。 天啊!真是教人不敢置信,他那始终掩盖在眼罩底下的脸确实是毁了,像是刀伤又像是火伤,上头息肉纠结,疤痕横陈,就连他的眼也凹陷了下去。 听说,轩辕门门主捡着他时,他便受着重伤,遂才取名为残。 到底是谁这么狠心? 那时的他不过是个小娃儿,谁会对一个小娃儿下如此重的毒手?这分明是要他的命。 也莫怪他喜欢美丽的人了…… “出去!”君残六恼羞成怒地暴喝一声。 她瞧见了?瞧得一清二楚?她将他这张丑陋得连他自己瞧见都为之骇惧的脸给瞧得仔细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嗫嚅地道。 早知道自己会沉不住气的话,她就不会因为好奇而去掀开他的眼罩了。 君残六蓦地抬眼瞪着她。 “是你掀开的?”他隐忍着怒气道。 “我……”她害怕地瞪大了眼,慌乱地跳下床榻。“我说了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虽然他向来喜爱嘲讽她、捉弄她,但他从不曾用如此可怕的目光瞪她,那模样仿若对她恨之人骨…… “是谁准许你这么做的?”他站起身,一拳挥向床柱,发出巨大的声响。 混账,她是想要羞辱他吗?她美艳得如天仙一般,遂她便能羞辱仿若鬼怪般丑陋的他? “我……”他一步步地逼近,逼得她不得不往后退,退到背都已经贴在窗台上。 这才是他真正发火的模样吗?她真没想到会教他这般动怒,若是早知道,她绝对不会那么做。 “你真可恶哪!” 她为何非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羞辱他,为何非得要让他明白,他这张似鬼般的脸,是配不上她的? 他多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又多么不愿意发觉这个事实,然而她却逼他不得不正视! 美之物,人皆爱之,他更甚一般人,对于美丽的人几乎产生了无以名状的偏爱,然而,这份喜爱却不是针对每个人… 是她让他发觉,因为是她,所以他愿意以数万两的代价赎回她,而这并不只是因为她是个美人! 倘若他不去贬低她,要他如何配得上她? 但不管他怎么做,她那身傲骨始终存在,逼得他不管怎么做,都无法抹去自己根本配不上她的事实。 而她这举动,是不是想要告诉他癞蛤蟆别奢想吃天鹅肉? “我不是故意的……”她心慌地再次解释。 “你所谓的不是故意,是指你不是故意掀开我的眼罩,还是指你不是故意惊呼出声,好让我知道自己这张脸有多吓人?”他如鬼魅般地欺近到她面前,两人面对面地紧靠着。 “我……”她颤巍巍地抬眼睇着他,眸底闪过几抹惊魂未定。“我不是故意要掀开你的眼罩,我也不是故意要叫那么大声,是因为你的脸……” “我的脸如何?”他一把攫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在瞬间便红了手腕。 “又没有很丑,你何必这么在意……”好疼哪! “没有很丑,你又怎会惊叫出声?”她现下是在耻笑他吗? 明着是在安慰他,暗地里却嘲笑他有张吓人的脸? “头一回见着,又分不清楚上头到底是刀伤还是火伤,我会吓到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被他掐得疼痛不已,她索性豁出去和他说个明白。“倘若让我再见着第二回,我肯定不会再被吓到!” “你!”她的话夹带着一股暖流渗入他心底,但他分不清她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六少,你在里头吗?”门外突地传来夜蒲急促的叫唤声。 君残六敛眼瞅着她坚定又恼怒的神态半晌,突地松开她的手,对着门外低斥道:“你在鬼叫什么?” “六少?”这不是磬儿的房间吗?为何六少会……不管了,正事比较要紧。“六少,磬……常姑娘的堂叔找上门来了,说是要替她赎身,六少,这该怎么办才好?” 他不由得挑起眉。 堂叔?赎身? “你哪来的堂叔?”他瞪着门板,却是在对她问话。 常磬抚着依旧吃痛的手,瞪着他。“夜蒲没同你说起吗?” 混账,他还说他尽力了,他根本什么都没说嘛! “说什么?”他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算了,一时说不清,让我先去赶他走吧。”她推开他,径自要往门外走,却见一只手臂挡在门上头。 “难道你不希望他替你赎身?”既是可以开口说要赎身,便表示对方来头不小,如此好的机会,她为何不接受,甚至还要赶人家走? “我才不希罕那种卑鄙小人替我赎身!我宁可一辈子窝在这里,也不可能跟着他走!”或许她是刁蛮了些,性子也不是挺好,但是非黑白,她可是分得一清二楚。 君残六敛眼瞅着她嫉恶如仇的模样,听她说宁可窝在君府一辈子,不知怎地,心情似乎好了些……他就是希冀她留在他身边,所以才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将她困在府里的吗? 以往他不甚明白的事,在她的脸上全找到了答案,但……他这张脸依旧配不上她…… /*/*/* “滚!” 一行人走到大厅,常福尚未开口,常磬一见着他,开口便要他滚出君府,一点颜面都不留给他。 “磬儿,好歹我也是你的长辈,你……”常福的脸上闪过一抹难堪。 “滚!不值得我尊敬的人,不是我的长辈,对我见死不救的人,不是我的长辈,见我家道中落便翻脸不认旧情的人,更不会是我的长辈!”她连珠炮般地吼着,全然不让他再有开口的机会。 哼!他真是厚颜无耻得紧,居然找上门来说要替她赎身! 那么三年多前在艳花楼时,他为何不替她赎身,非得要等三年多后? 倘若不是因为她的版画在市集上头造成了前所未有的轰动,他岂会想到她? 说穿了,不过是想要拿她当摇钱树罢了,这行径就如同她爹当年一般,被利益薰了心,利字当头,哪里瞧得进情和义? 常福的脸上带着怒意却不敢作声,只好将注意力放在在厅堂上落座的君残六。 “哎呀,原来是君六少,真是幸会。”他打躬作揖地道:“六少来到汴州不过三年余,却已经是木业的龙头,真是英雄出少年,而且还是如此俊美挺拔的年轻人,实在是让老夫不得不佩服。” “俊美挺拔?”君残六挑唇笑得嘲讽,“原来像我这般破相的男人,也算得上是俊美挺拔。” 常磬抬眼睇着他,不解他那张嘴除了嘲笑他人,为何要连自己也一并嘲讽。不过是一张脸罢了,犯得着在上头大作文章吗?空有一张美颜,又有何用?一肚子的恶毒算计,才真是会教人不敢亲近。 “这……”常福尴尬地笑了笑,汗水自额上滑落。 唉,他怎会瞧错了,一时之间没瞧清楚便说了……不过,话说回来,他这张脸熟悉得紧,似乎在哪儿瞧过。 “你可以走了,君府不留客。”常磬下逐客令。 “等等,我觉得六少眼熟极了,肯定在哪儿见过,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你让我想想嘛!” “甭想了,六少可不想听你胡乱攀关系。”常磬示意君残六身旁的夜蒲过来帮忙,将这碍眼的人给推出府外。 “别推我,我就快要想起来了。”就差一点点了…… 夜蒲扬着笑,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将他往外推,不给他半点时间挣扎,然而他却突地拔尖叫了声。 “哎呀!”他猛地击掌,挣脱夜蒲的钳制,一溜烟地跑回厅里。“我想起来了。” “你!”常磬微恼地瞪着他,不敢相信他居然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人家都要赶他走了,他居然还踅回。 “你应该就是无觉大师的独子吧?”常福突然道。“尽管你的脸上戴上了眼罩,但光是凭这半边脸,我便可以确定你是无觉大师的独子,因为你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君残六浅呷了口茶,阴鸷的黑眸藏在浓密如扇的长睫底下,森冷地看着他。“你现下是在说谁?” “呱……”堂福退了三步,又忙道:“错不了的,十三年前,无觉大师到磬儿她爹府里作客,结果却被软禁在府内,后来他逃了出去,结果磬儿她爹一怒之下便派出杀手杀了无觉大师,也杀了他的妻子,听说他的妻子就死在城外的山道上,后来又听说他唯一的独子教人给救走了,但被救的时候,那娃儿身受重伤,毁了半张脸……” 君残六蓦地捏碎茶杯,隐晦的黑眸直瞪着他,“继续说下去!”“听说,半路突然有人出手相救,杀手见状,便打算刺瞎他独子的眼,让他就算是教人救走了,往后也无法再雕版画……”常福愈说声音愈是小,就怕眼前的君残六会突地跳下来,一把扭断他的头。 站在一旁的常磬更是神情恍惚,不敢相信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 十三年前,那时她六岁,她对无觉大师尚有一丝记忆,然而她千想万想,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爹竟是心狠手辣之人,还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她受尽了他的恩惠,然而她却是他仇人之女…… 这债她该要怎么还?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九章 三年多前,他同师父说,无论如何,他定要回汴州一探究竟,定要知晓自己到底是谁,要知道自己为何会落得遭人追杀的命运。 在他再三央求之下,师父终于答允他上汴州,然而或许是怕他真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定会同对方拼得你死我活,遂命令他非得在汴州设个分堂,并嘱咐他得要造桥铺路,多积功德……无外乎,是要他忘了血海深仇。 当年,他带着身上唯一的版画上汴州,得知这是无觉大师的版画,曾经假想无觉大师和他关系密切,也想过无觉大师是他爹,心想只要能够找着他,他定能够替他解惑,然而,他四处查寻,却怎么也找不到无觉大师的下落…… 这些年,他几乎要放弃了,没想到居然在阴错阳差之下让他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真是教人意想不到哪! 就在他打算放弃追查,在他打算将全副精神都放在她身上时,竟发觉她是仇人之女,这是不是有些讽刺? “哈哈哈!”君残六不禁大笑出声。 “六少……”一直待在他身旁的夜蒲皱紧了眉。 唉,谁料想得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 但怎么会是这样呢?这简直是孽缘,老天未免也太折腾人了! “夜蒲,你知晓她的版画为何会在外头叫价如此之高吗?”他扬唇笑问。 “这一我不知道。”他又不懂那些风雅的东西,哪里知道为何随便雕雕、印在纸张上头也能叫价如此之高? “那是因为她的风格和刀法几乎和无觉大师无异。”他笑得眼都弯了。“常老贼不让世人再有机会得到无觉大师的画作,所以决定斩草除根,甚至想戳瞎我的眼,就算我往后也雕版画,也会因为双眼瞧不见而无法作画,然而……” 他突地站起身,夜蒲也跟在他后头。 “他想要独占无觉大师一人的画作,以此哄抬物价,却万万没想到他的女儿会将无觉大师的版画重现于世人眼前……”想到这其中的因果,他就觉得可笑。 很可笑的,是不? 常老贼哪里猜得到他的女儿竟然对版画如此热中,甚至还有慧根地能将他爹的画作给学得十成十? 如此处心积虑,汲汲于名利,最后终究是白骨一堆,实在是太可笑了。 然,更可笑的人却是他。 他竟然收留了仇人之女,当年还为她撒下数万两赎身,最后甚至恋上了她美丽的容颜和不容他人侵犯的傲骨。 倘若他的脸未毁,他的爹娘未被杀害,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他不是轩辕门的分堂主,也不会偏爱美丽之物,甚至不会碰上她,更不会卑微地认为自己配不上她…… 倘若不是她爹,现下他该是无觉大师的独子,过着衣食无虑、不知人间疾苦的日子,有着俊尔的皮相、卓尔不群的身段,优游在达官显贵之间,不会像个鬼般,只能终日躲在黑暗中,闪躲着无以名状的恐惧! 因为她爹,他的一生全都变了,脸被毁了,就连心也扭曲了……更可恨的是,他竟爱上了她! 她爹害他至此,他岂能眷恋她? 他该要将她赶出府,甚至告知天下,她就是当年的常府千金,让曾经受过常府迫害的人可以将所有的怨恨全发泄在她身上。或者,他也可以再将她卖进艳花楼,让她受尽欺凌! 但尽管是血海深仇,他却骗不了自个儿,更无法报复她。 然而一见着她,那股抹不去的恨,就仿若是镂在骨子里,让他怎么也忘不了。 事到如今,因为这一份恨意,才教他明白他对她的爱竟已如此难以自拔。 “六少,其实……”夜蒲万分为难地撇了撇唇道:“其实,一点都不关常姑娘的事,毕竟当年的事,她根本不晓得,她哪里会知道自己的爹为了利益竟做出如此泯灭良心的事。” “所以我该原谅她?”他嘲讽地道。 君残六回身睇着有着一张俊美皮相的夜蒲,扯下自己始终覆盖在右半边脸上的眼罩。 “你怕吗?”他暗哑地道。 “不怕。”夜蒲摇了摇头,感觉头皮发麻。 好多年不见,再见着,总是有点不舒服。然而,细看上头的疤痕,他可以想像当年的杀手是如何地痛下毒手,更可以想像当年的六少是怎么忍受这椎心之痛……当年的六少,不过是个十岁大的娃儿,怎会有人狠得下心? “是吗?”他的唇角微扬,半边已毁的容貌瞧来有几分狰狞骇人。 她也说过只要再让她瞧第二回,她也不怕……然,这教他自卑得不敢亲近她的丑颜,竟然是她爹造成的。 “六少,常姑娘当年也不过才六岁,什么都不懂,倘若要怪罪于她,似乎有些不公道。”夜蒲见他笑得诡异,大着胆子再次进言。 不是他愿意做这蠢事,而是他不得不做啊! 跟在六少身旁多年,他早看穿了六少对磬儿有着古怪的情愫,如今再见,他更是再确定不过了。 倘若六少真是狠了心对磬儿下毒手,就怕六少他…… “这天底下哪里来的公道?”君残六突地暴喝一声,半毁的脸变得扭曲。“当年,我不过是个十岁大的娃儿,他们这般对我,难道就公道了?” 他自然明白不关她的事,然而谁愿意如此? 老天为何偏是要折腾他? “这……”不公道,一样都不公道啊!但事情都发生了,现下就算想要报仇,吐的不过是一口怨气,而这一口怨气又不是非吐不可……然,这些话他却不敢对他说,就怕他性情大变,又将他打个半死。 他很忠心的,被主子打骂都不会还手还口,如果不小心点,早晚会被打死“你倒是对她倾心得很,处处替她着想,是怕我伤了她?” 他突然道。 “咦?”夜蒲回过神睇着他。 这话头又转到哪儿去了?他是怕六少伤了磬儿,但他并非是倾心于她,说到底,他终究是私心,是因为他知道六少对她倾心,遂他才处处帮她的啊! “倘若我把她许给你,你觉得如何?” “嘎?”不要吧! “你敢不听令?”君残六走近他。 “我不敢不听令,今儿个就算六少要我娶天底下最丑的姑娘,我的眉头连皱都不会皱一下,只是她……”六少明明是疼她疼得紧,现下却因为这桩家仇而欲将她许给他,这…… 他好怕。 “那便这么着,挑个好日子,把你跟她的亲事办一办。”说完!君残六极为疲惫地走回床榻。 这不啻为两全其美的好办法,终究,他还是不希冀她走,然却不想见着她在他跟前出现,更不希冀她在他府里独自老去,倒不如将她许给夜蒲。 夜蒲灵巧得很,做起事来利落贴心,除了有些碎嘴倒无其他恶习,加上他有一张俊美的皮相,配上她……该可以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唯有如此,才能教他不再想望,也唯有如此,才能将她永远留在府里。 这样……他也算是以德报怨了吧? 昨儿个一晚搂她在怀里,他还来不及回味其中的甜美,今儿个却风云变色,真是讽刺的紧。 或许,他该带着这张丑颜独活…… “六少……” 哎呀!好端端的,眼见喜事欲近,怎么又突地杀出一个常福,道出了那段往事?唉!真是上天捉弄人啊! /*/*/* 怎会如此? 常磬拿着雕刀,一刀一刀地刻在黄杨木板上头,在上头缓缓刻画出一张俊尔的脸,心却已经不知飞到哪儿,一个不留神,雕刀划过指尖,血水汩汩自指尖淌落,滴在已勾勒出神韵的画像眼上。 她傻愣地睇着指尖的血。却压根儿不觉得痛。 “当年,爹加诸在他身上的痛楚,定是划伤指尖的千万倍……”她喃喃自语着。 可不是?她亲眼见过他的伤,上头的伤有多重,她岂会不知道。 爹好狠的心,他怎么狠得下心下毒手?然而捉弄人的是,他居然是她的恩人,这要她情何以堪? 他定是恨她入骨。他一定没想到三年多前还是由他亲手救了她、收留她……他现下定连见都不想见到她…… 泪水无声无息地落在雕版上头。晕开一片湿意。 心里的痛,远比指尖的痛还要痛上千万倍,而她爹杀了他的爹娘,他心里的痛亦更胜她千万倍吧…… “你在哭什么?”一个如鬼魅般低哑的嗓音在她背后响起。 她回头睇看如往昔一般的他,泪水掉得更凶。 “六少?”她硬咽地轻唤了声。 她才刚知道他是她的恩人,随即就又知晓了她是他仇人之女……她好不甘心哪!不甘心他们之间竟变成了这样的关系。 但,她如何能让他不恨她? 倘若今儿个他们的角色互换,她能说自己不会恨他吗? 太难了! “三年多前在艳花楼买下你的初夜时,都未曾见你掉泪,你现下却哭得像个泪人儿。”他的唇如往常般戏谑地勾起,但却多了抹苦涩和不知所措。“是想要博取我的同情吗?” 据傲如她,不向任何人低头的她,有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傲骨,却一见着他便掉泪,这意味着她内疚? “我真的不知道……”她咬着牙努力不让泪水模糊了双眼。 “过往的事不必多说,我今儿个来可不是找你叙旧的。” 他断然打断她。 常磬抬眼睇着他,发觉他脸上除了如往常一般的戏谑和嘲讽外,还多了一分难以接近的淡漠,以及一种刻意划清界线的生疏。 往后,都得这么过了吗? 与其如此,倒不如让她走,说不准他会好过些。 或者他想要把对她爹的怨恨全倾泻在她身上? 无妨了,只要他觉得好便成。 “你……”他在她面前坐下,方要开口,乍见桌上的雕版,发觉她直淌出血水的指尖。“该死,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用自己的袖子轻拭去血水,随即起身取来金创药替她敷上,怒不可遏地瞪着她始终无动于衷的泪眼。 “方才雕版,不小心划伤了手。”她淡道,泪水再次淌落。 他这是在关心她吗?在她伤他至深之后,他依旧可以待她这般好……他为何要待她这般好? 回避了几天不见面,今儿个突地见面,他又如此在意她的伤口……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的,她是不是伤得血流成河,一点都不关他的事,但他竟替她上药…… “不是说了……”他恼怒地想将搁在桌上的雕版扫到地面,却突地见着上头勾勒的图样,不由得轻拿在手,扬唇笑得戏谑。“这该不会是我吧?” 好巧的手,居然将他的模样雕在木版上头……做什么呢? “嗯。” “你不是喜好雕佛像吗?”他睇着上头的血迹碰巧覆盖在眼上,笑中不禁带着几分苦涩。 “嗯。”她点了点头道:“因为无觉大师大多雕佛像,而我也觉得我爹作孽多端,我多雕点佛像,说不准可以替他积点阴德,算是我为人子女能尽的一点心意。” 然,她爹的行事作风已到了残虐无人道的地步,就算她再雕上千幅万幅,也于事无补。 “哼。”他冷哼一声,“那这上头的我,也是佛像不成?” 将他供在上头,好替她爹积点阴德?天底下岂有这么便宜的事? “嗯,在我的心里,你就像是神佛一般。” “我?”他不禁仰天大笑,久久不能停止。 “六少?” 君残六突地扯下眼罩,怒目瞪着她。“你告诉我,天底下有这般可怕吓人的神佛吗?”她的话简直是在亵渎神佛。 他何德何能能够成为神佛?他是鬼啊! “神佛本无形,是依造人的看法而出现了轮廓,我心中自然有我的神佛,从你替我赎身之后,你便是我的神佛了。“他的义举和神佛有何不同?总比他人有着美好的皮相却满肚子坏水来得好。 “这是在抬举我,还是嘲讽我?”他突地凑近她,见她不闪不躲地直视着他丑陋的半脸猛掉泪,他的眉不由得皱得更紧。 这是内疚、是同情,抑或是悲悯? 她应该像以往那般狂傲地说她爹的所作所为与她无关,谁都不能将仇恨算在她头上,而今她只字未提……是她认罪了吗?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十章 “六少,我无意嘲讽,我只是……” 睇着君残六脸上横陈的疤痕,却仿若刻在她心上,痛得无以复加…… 很疼吧,当年的他,不也是个娃儿,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你瞧瞧,这么一张教人骇惧的脸,怎么会是神佛?”他指着自己已经瞧不见东西的那只眼。“你可以瞧得再清楚一点,这就是你爹干的好事,往后……总有一天,另一只眼也会跟着失明…… 恨哪!要他如何不恨? 面对她泪如雨下的秀丽面庞,他又爱又恨,想要将她狼狈地拥进怀里,却也想要将她丢弃到永远瞧不见的地方。 “六少,让我伺候你,好吗?”她轻轻地触上他已毁的半边脸。“让我当你的眼,好吗?” 倘若可以,请将她留在他的身边,她可以服侍他一辈子,绝不会有怨言。 “你在同情我?”他紧咬着牙怒道,一把抓下她不安分的手。 他瞧起来需要他人同情吗? “不……”不只是同情,不只是愧疚……她不会只是如此的,但她说不出还有什么,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她绝对不会只因为同情或愧疚,便认为自己可以拿上性命相抵。 虽说,她老是怨他拿她开刀,事事针对她,气他的性子阴晴不定,令她难以捉摸,可她也知晓,他对她一点恶意都没有。 他待她这般好,她只是嘴上不说,然心底却相当感激,这一份感激……不只是纯粹的感激,还有太多太多经年累月存积下来的情愫,绝对不是抱着赎罪的心态。 “哼!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是我说的话,你定会顺从?”他松开她的手,别过眼侧对着她。 “是。”只要他给她机会,她岂有不去做的道理? “好。”他点了点头。“我要你……和夜蒲成亲。” 这简单的字句却仿若有千万斤重,让他说得艰涩万分。 非得这么做不可,唯有这么做,才能彻底阻断他的痴心妄想,而夜蒲就像是他的亲手足一般,将她许给他,他也安心。 “和夜蒲成亲?”她瞳目结舌。 为什么?倘若要她服侍他,也不一定非要她嫁给夜蒲的,是不? “明儿个便成亲。”他不容置喙地道,敛下浓密的长睫。 对,为免夜长梦多,他得要这么做! “我不要。”她摇着头,直抓着衣襟,试图缓和在胸口突然涌上的痛楚。 抬眼对上她恼怒万分的眼,他只是冷笑。“哼!你不是说了不管我说什么,定都会顺从我来着?” 不要……打头一次见着她,她最常对他说的便是这句话了。 “我可以伺候你一辈子,我不一定非要嫁给夜蒲,我……”她欺近他,纤手轻触上他的脸,他却嫌恶地闪开。 倘若真要嫁,她宁可嫁给他……可他又怎么接受得了仇人之女? “你以为我要你嫁给夜蒲,是为了什么?”他紧掐住她尖细的下巴,魅眸直瞪着她尽管泪流满面却依旧魅惑众生的粉颜。“我是要折磨你,好好地折磨你……” 以往,她嫌恶他得紧,现下却又如此愿意欺近他,倘若她的靠近是为了赎罪,他一点也不希罕,他还不至于落魄到要她施舍! “倘若……折磨我,可以让你好过些,这又有何不可?”也好,不管能否减轻她的罪孽,只要能够教他心里痛快,要她嫁给夜蒲又有什么困难?夜蒲是个好人,嫁给他,怎会是折磨? “那就这么决定了。”他冷冷地甩开她,拿起眼罩戴上。 “六少……”见他转身要走,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低声问:“当年,你为什么要替我赎身?” 君残六颀长的身子微微一震。“哼,不过是一时的鬼迷心窍罢了。” 倘若不是鬼迷心窍,又会是什么? “那你收留我,也是一时的鬼迷心窍?”三年多的恩情,怎会是简单的一句鬼迷心窍就能算了的。 “倘若我知道你是当年杀我爹娘的仇人之女,我根本不可能替你赎身,更不可能收留你,我该要放任你自生自灭,管你是死在路边还是死在艳花楼里!”他回头怒声喝道。 “那……你现下一样可以这么做,又何必要我嫁给夜蒲,一辈子跟在你身边呢?”夜蒲是他的贴身侍卫,是一辈子都离不开他身边的,不是吗? 倘若真是要折磨她,将她赶出府,或是将她卖回艳花楼,不是最好的方法? “那是因为我要折磨你,你听不懂是不是?”他怒不可遏地踹门离开。 常磬抬起泪眼,紧握在衣襟上的力道未减,仿若只要手一松,便会心痛而死。 他买下她的初夜时,压根儿不在意她的张牙舞爪,非但没糟蹋她,甚至还替她赎身、收留她,还拔擢她为管事……尽管他说起话来总是冷嘲热讽,然而他却未曾真正伤害她,若是仔细一想,便会发觉……他是疼她疼得紧。 见她骇惧欲死,遂不舍糟蹋她;不舍她遭人糟蹋,遂替她赎了身;不舍她流落街头,遂好意收留她;不舍她做苦差事,遂拔擢她为管事……他的冷嘲热讽,说穿了,不过是他自卑所致,倘若不将她身份压低一些,他怎么受得住? 他偏好美丽之物,却未曾见他在任何美丽的男女身边逗留,可他却将她留在身边……为何她非要到这当头才想透? 他其实是有些喜爱她的,要不他为何愿意为她做这么多? 然而,她却是他的仇人之女……老天为何要这般折磨他们?倘若他们注定不能结合,打一开始就不该相遇,至少不该让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 /*/*/* 君府的厅堂上是一片教人不寒而栗的静默,压根儿瞧不出正在办喜事。 夜蒲一身简单便服,就连喜冠都没戴,而身旁和他一起牵着同心结的常磬亦是一身袭衣,只是脸上简单的罩上一块红纱巾。 守大门的小厮充当媒人在一旁喊礼,从一拜天地到二拜高堂,大厅静默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大厅上充当宾客的下人皆屏着气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是直盯着坐在高堂位置上的君残六。 “继续……”君残六浅呷一口酒,敛眼瞅着底下的一对新人。 “哦。”小厮仔细地观察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夫妻对拜……” 夜蒲抬眼睇着一脸阴鸷的主子,不知道这最后一拜,到底该不该拜……再拜下去,可真是要天理不容啦! “六少?”他不要啦!他好怕。 “还不继续?”君残六低斥道。 夜蒲无奈地低叹一声,拉着同心结,硬是和常磬对拜。 六少若真是执意这么做,他又能如何? “礼成,送入洞房。”小厮依礼宣布,随即将两人推往一旁的渡廊。 君残六睇着他们俩回喜房的身影,抓起酒壶,狠狠地往嘴里灌上一大口,烦躁地吼道:“今儿个是办喜事,你们寂静成这模样,是以为在办丧事吗?” “呃……恭喜、恭喜。” 君残六一声令下,下头的人举杯的举杯、贺喜的贺喜、拍手的拍手,热闹的情境和方才相差甚远。 “恭喜什么?”他又突然道,阴鸷地瞪着下头一干强颜欢笑的下人。 “恭喜……”下头一干人莫不绞尽脑汁地想着。 突地,有一人击掌道:“恭喜六少促成了一段好姻缘。” “你又知道是好姻缘?”他又灌上一大口酒,打算喝个不醉不归。 “那是一定的,夜蒲长得一表人才、浓眉大眼,而常管事长得国色天香、沉鱼落雁,绝配啊!两人能够结为连理,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六少真是英明。”下头的一人说得理直气壮,压根儿不知道大难临头,死期不远。 “你的意思是说我长得像鬼,所以配不上她?”他发狠地将酒壶中的酒灌完,并将酒壶往地上一丢,缓步走下来,眯起隐晦的黑眸直瞪着一名小厮。 “没啊、没啊!”小厮左看右看,惊慌得很。 谁啊?是谁想死,说六少像鬼的?不是他啦! “你是拿夜蒲同我这主子做比较,是不?”他凑近他,黑眸蕴藏着肃杀之气。 “我、我……”小厮泪流满面,无法辩驳。呜呜,到底是谁害他,他做鬼也不会原谅他的! “呃,这、这喜房就在后头,怎么夜蒲同新娘子一进去,就不出来了呢?会不会是舍不得呀!”一旁的大厨见义勇为,努力转移话题。 君残六转身瞪向他,阴寒的目光仿若要将他大卸八块。 “六少、六少……”呜,早知道他就不要强出头了。 君残六狠狠地瞪他一眼,随即转身往渡廊走去。想到夜蒲将要拥有她,他便感觉血液在体内逆流,尽管他是他的好兄弟,尽管他和他亲如手足,他也不允! /*/*/* “这根本是儿戏嘛,不算数的,你别胡思乱想。” 一进喜房,夜蒲随即扯掉同心结,顺便替常磬取下红纱巾,并坐得远远的,不敢越雷池一步,还不忘努力安慰她。 “是我欠他的……”她无神地敛下眼。 “没什么欠不欠的,人又不是你杀的,那是……”哎呀,他就不爱干这种苦差事,可谁要他是个下人! “但我爹杀了他爹娘,甚至还弄瞎了他一只眼、毁了他的脸……”她多希冀一觉醒来,一切都是假的,然而事实就是事实,尽管她不想面对,却也磨灭不了爹曾经对他的所作所为。 “不过就是半张脸,他不会……他……”哎呀,他就是说不出口。 六少不会在意才有鬼咧!六少多么在意那张脸,在意血海深仇,所以才会下了这古怪的命令,然而……打算折磨她,为何要他娶她?这折磨的应该是他,他真的好无辜哪! “他很在意的,不是吗?”府里有谁不知道他在意那只被戳瞎的眼? “呃……”唉!他真的辩驳不了。 “我还他半边脸!”她突地从袖子里抽出一把雕刀。 “不要啦!”夜蒲眼明手快地抓住她持刀的手。“你怎么会带着这种凶器跟我拜堂啦!” 他的妻子不一定要美若天仙,但要是有着跟六少一般可怕的半张脸,他可能会在半夜吓醒、吓死……再者,她不是他的妻子,她是六少喜爱的人,他是拼了命也得要阻止她。 六少也真是的,何必在意那么多? 真是爱上了,那就放手一搏,管他什么血海深仇,横竖那都是上一辈的事,又不是她下令要杀的,何苦把罪给算在她身上?再说,脸毁了一半也不打紧啊!眼罩蒙紧些,不吓到人不就得了? “倘若我把这半张脸给毁了,是不是多少能够还他一些债?”她抬眼睇着他,剔亮的眸子盈满了泪水。 “无济于事,六少是心病,你甭跟他一道疯,这样我迟早也会被你们给逼疯的!”不管了,他要请调,他不要再当六少的贴身侍卫了,他宁可跟在疯癫的二少身边,也不要待在这里了啦! 先把刀给他,一切都好商量,要不他们这样拉拉扯扯的,若是不小心给割伤了,那…… 突然,砰的一声,喜房的大门被无情地踹开;还有几块断木飞到他身后,他惊诧地往后一睇,难以置信地瞪着站在大门外的君残六。 “六少?”他趁她闪神,忙将她手中的雕刀抢过,再赶紧退到一旁。 “你为什么没有回大厅敬酒?”君残六独存的一只眼直瞪着他的手,回想着他方才紧握着她的手。“我真想不到你居然是此等急色鬼,居然等不到二巡酒过后,现下便想对她……” 他好大的胆子哪! “没、没,我没要对她做什么,我现下便要去大厅了,六少,你千万别误会,我……啊!”冷不防地,夜蒲就这么可怜地给丢出了喜房。 呜呜,他好可怜,新嫁娘拿雕刀同他拜堂,现下又遭主子丢出喜房,他到底是招谁惹谁来着? 他才不是想要和磬儿故作亲密惹六少醋火大发,他只是在抢雕刀,不要误会他嘛!呜呜,吐血了啦,他快要死了啦,不管,他一定要请调,要不他迟早会死在六少的手中。 “六少?”常磬抬眼瞪着他,泪水决堤。 “他惹你哭了?”他低哑道,却依旧站在门边。 常磬无言摇了摇头,努力想压抑心中满溢的痛楚,但依然疼得弯下了身子。 “怎么了?”君残六快步走到她跟前,轻抬起她稍嫌苍白的粉颜。 混账,夜蒲到底是怎么着?难不成,他使强教她骇惧?那个混蛋,他回头非杀了他不可! “心疼……”她哽咽得说不出话。 “怎会无端心疼?”他怒喝一声,担忧地睐着她仿若极为难受的脸,硬是将她推到床榻躺下。“我去唤大夫。” “不用了,是心病。”她一语双关地道。 “心病也有药医的,我去唤大夫。” “六少,你该是恨我入骨,又何必这般担忧我?” 君残六瞪大眼,紧抿着唇。“混蛋,谁担忧你了,我是替夜蒲担优你!你是他甫过门的妻子,你……” “既是如此,六少请回吧,差我的夫君来便是。”她万念俱灰地合上眼。 “他……伤了,在外头。”他坚持地坐在床榻边,“我待会儿再找他来。我先去唤大夫。” 该死,她虽是瘦了些,但身子骨向来不差,为何偏在这当头心疼? “六少,心病还要心药医,你的心病都好不了,我的心病自然是无药可医。”她疲惫地道。 他站起身,颀长的身子微微一震,恼怒地回身瞪着她。 她想说什么?她这是在同他暗喻些什么? /*/*/* “六少,唯有你的心病治好。我的心病才能痊愈”常磬疲惫地掀了掀沉重的眼皮,无神的大眼直瞅着他,“倘若你在意的是血海深仇,你可以一刀杀了我,倘若你在意的是半毁的脸,我也可以自毁脸向你赎罪,就算要我戳瞎一眼,我也绝无二话……六少,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他怔愣得说不出话。 他如何忍心见她自毁,甚至是戳瞎了眼?他宁可伤的是自己,也不愿她受半点伤痛的…… “六少,你是主子,你要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绝无二话,就盼能医治六少的心病。”她挣扎着坐起身。 心病?他敛眼直瞅着她苍白而憔悴的粉颜,感觉心头又是一阵痛楚。 确实是心病,是不?说什么血海深仇,当年他在骇惧之下,根本就忘了自个儿是谁,哪里会记得什么血海深仇?他不过是到汴州寻根罢了,尽管知道了事实,对他而言,也不会有太多的伤痛,只是觉得震惊,震惊得有些不知所措…… 而硬是将她推给夜蒲,也只是他在逃避罢了。 是非恩怨。他分得一清二楚,尽管是常老贼下的毒手,但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真正在意的依旧是自己这张配不上她的丑颜…… “六少,我该要怎么做。才能医治你的心病?” “你在同情,还是可怜我?”他恼羞成怒地暴喝道。 她发现了?她知道了? 不是他多疑。而是她确实知道了……她知晓他在痴心妄想着她,他想要她的陪伴。所以她打算以自己赎罪,伴在他的身边好能减轻常老贼的罪孽! 他不需要她为了赎罪而陪伴在他身侧,倘若不是心甘情愿,他不要! “不是……”她气若游丝地道:“六少,你的心病一日不好,我的心病亦会日渐恶化,到时……再让我拿这条命赔给六少吧。” “你在威胁我?”他眦目欲裂地瞪着她。 她露出苦笑。“六少在乎我的威胁?” “谁在乎来着?”他嘴硬地反驳。 “那就这么着吧,六少的心病好不了,就让我拿命相抵……” “这就教你称心如意了?自以为拿条命便能将所有恩怨一笔勾销?”他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我怎会打算拿条命抵销所有恩怨?”她剔亮的大眼直淌下泪水。“六少,你待我这般好,我又不是木头,岂会无动于衷?就算是顽石,也会被感化的,是不?你瞧我像是顽石吗?” “你……”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哪,六少不想见着我,可我又想要待在你身边,我该怎么办呢?好苦啊!”她从来不知道爱上一个人竟然会这么苦。 “哼,你怎会想要待在我身边,你不是常说我坏在这张嘴,说我……”话到一半,她柔软的唇覆上了他的,“你……明明是嫌恶我,为何会……” 她居然亲他…… “六少,我何时嫌恶过你了?”她苦笑道。 “在我买下你初夜时!”他恶狠狠地道。“我根本就没打算要碰你,倒是你脸上的嫌恶,我至今依旧忘不了!” “嘎?”她傻愣地眨了眨眼,又蹙紧了眉头。“我……有哪个姑娘莫名被人押进妓馆,被卖了初夜之后还能和颜悦色来着?我怕啊!我怕的不是你的脸,而是因为你是个男人……” 她没想到当初相遇时,自己便已深深伤了他一回,她不知道啊! “是这样?”可为何每一个女子见着老五都会投怀送抱? 还不都是因为他有一张漂亮的脸,而他有一张吓人的丑颜,所有的人自然不敢靠近他! “我又见不着你眼罩底下的脸,怕什么来着?况且……” 她不由分说地扯下他眼罩的绳结,见他恼怒地别过眼,她立即捧住他的脸,亲吻他有些可怕的半边脸。“我不怕,我说过绝对不会怕的,你为何不信我?” 他怔愣地睇着她,自惭形秽的心和被揭开眼罩的羞恼在瞬间消失无踪,一股说不出的酸意涌上喉头。 “你真不怕?”他暗哑地道。 她可以待他如他的手足一般,将他的丑颜视为正常而不骇惧? “不怕。”是有点可怕,可她受得住。 “你是没有后路可退的了。”现下要退缩尚来得及,要不……真让他放手一搏,她想逃也逃不了。 “就让我没有后路吧。”她泪眼笑睇着他。 “不会后悔?”倘若哪天她后悔了,倘若哪天她见着了比他俊俏的男子,倘若哪天她发现她不过是赎罪而非对他倾心…… “夜蒲都不能教我倾心了,你怕什么?”仿若看穿了他的心思,她毫不客气的直言道:“原来你也是会怕的,不只是我……” “我怕什么?”他脸上掠过一抹温色。 “怕失去我。”一定是的、一定是的,在他身边三年多,倘若连这一点她都看不透彻,岂不是太失败了。 “你胡说什么?”他羞恼地别开眼。 混账,给她三分颜色,她倒是嚣张地开起染坊来了! “六少,我赖定你了,我要伺候你、我要陪伴你,我要日日夜夜缠着你,我要替你生下一堆娃儿,让这冷清的宅子多添些人气,你说好不好?”她柔软似水的身子整个贴覆在他身上,轻啄着他的唇,尝着他唇上残留的酒气。 “你没有机会后悔了。”他突地将她压在床榻上。 他定睛瞧着她浅笑的美颜,盯着她正瞧着自己半毁的脸,不由得有些退缩。 “我说过了,我现下不怕你了,不管是你的脸,或你是个……男人。”她一语双关地道,主动捧住他的脸。 “该死!”他低嘎地喃道。 她反倒是呵呵笑着。 倘若她喜欢他,而他也喜欢她,她便要尽力去争取,她才不让任何莫名其妙的理由成了阻挡他们的借口,除非他说不要她。 可他要她,他如她所预料地进入喜房,也教她的心安定了下来……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