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贤能妻》 ☆、第 1 章 “王爷,夜深了,喝了安神汤早些休息吧。” 小心的将盛满安神汤的白玉碗放到桌案上,男子扬起修长的双眸望向主位,关心的眼神在掠过右侧锦衣女子时,微不可察的顿了顿,而后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视线。 谁也不知道,此时他温润的面容下是怎样的紧张? 他不想背叛的,可才双十年华的他,怎甘心一辈子陪着个老女人?即使她是当朝王爷又怎样?平日里对他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哪比得上心上人对自己的柔情蜜意百般呵护?想到心中所爱,他又生出了些许勇气,其实他最怕的,不是眼前高高在上的安阳王,他怕的是右侧那锦衣女子——王爷的螟蛉义女,以往只要有她在,不管是下毒者还是暗杀者,都从未得手,今天,自己能侥幸成功吗? 心中忐忑的他没有发现,在他垂眸的瞬间,锦衣女子的眼神,从手里的书卷,落到了桌案上的白玉碗,犹豫过后,最终,还是垂下了眼帘…… …… 高高的牛蒙山下,有个小小的杏花村,当然,此杏花非彼杏花,和酒沾不上半点关系。 据说在很久以前,村里有个叫杏花的美丽姑娘,她为了村民,和村里的恶霸财主斗智斗勇,最后做出了英勇牺牲,村里人为了纪念她,才改为了杏花村。事实真相如何,已经不可考证,但这个美丽的名字,却是流传至今,村里人提起来也是颇为得意,毕竟这杏花二字听着就舒心,比起周围那二嘎子村,三喇子村可是优美动人的多。 话题扯远了,咱们言归正传。 此时的杏花村,正是凌晨两点,村内一片寂静,漆黑一片,可在这鸡不鸣狗不叫的深夜里,却有这么几个人大半夜不睡觉,玩的正热火朝天。 桌上的麻将被搓的噼啪作响,段志涛快速的马完了身前的牌,双肘往桌上一倚,吐出嘴里叼着的扫帚糜,不服气的看着身边的赵六:这小子今天的手气,也不咋就那么冲?往那一坐大杀四方,自己手里这十多块可都被他赢去了,这把要是再输,又要打欠条了,奶奶的,他就不信这个邪了,这小子的点能一直那么幸? 想到此处,这位坐直了身子,瞪圆了因熬夜而有些发红的双眼,拿起色子在手里晃了又晃,才满怀期望的扔了出去,结果这色子还没滚完呢,就听院子里有人扯脖子喊了一嗓子:“快跑啊,抓赌的来了——” 正伸脖子等抓牌的哥几个脸色一白,瞬间僵住,抓赌?想到被抓住的后果,这几人哪还顾 得看点数是多少?快速吹灭了桌上的蜡烛,一个个慌忙穿鞋准备撒丫子跑路。 段志涛刚才去了趟厕所,所以这鞋在脚上穿着还没来得及脱,黑暗中,他拎起身后的衣服就想跑,刚抬起屁股,却一下子想起,旁边赵六桌子上那一摞钱了,所有的念头只在脑中一闪而过,这位都没来得及细想,摸黑朝钱的方向抓了一把,裹到衣服里撒腿就往小屋冲。 为啥往小屋冲?小屋后窗户开着呢,跳出去他直接就钻苞米地,谁都抓不着啊,来时他就踩好点了,所以说事前准备还是很重要的。 磕磕绊绊的撞翻了个木头凳子,段志涛跑到后窗,脚踩窗沿飞身跳了出去,看着前院手电筒的光直晃,他也不再回头,缩着脖子就冲进了一望无际的苞米地…… 天微微透亮了,段志涛终于钻出了苞米地,他呲牙咧嘴的摸了摸被苞米叶子划疼的胳膊,心里暗骂:也不谁这么缺德把他们给捅出去了?奶奶的,你小子藏好了,可千万别让我知道了,否则咱们没完。 瞅着胳膊上这一道道的划痕,他找了个平地儿,把怀里的衣服抖落开,看着地上那大堆的票子,满心的怨气一扫而空,忙套上揪揪巴巴的外衣,蹲下身子兴奋的开始捋钱。 “二十五块三……二十八块七……哈哈,竟然有三十二?”瞅着手里的票子,段志涛这个满足啊,这可是有史以来头一回儿,他竟然回本这么多? 啥?你说他这不是自己赢的?算不得回本?笑话,赌桌上拿到手的都算回本,你管他怎么来的? 眉开眼笑的把钱塞回了裤兜,蹭了蹭鞋底的泥,这位大步流星的朝家走去。 他拿回这么多钱,媳妇总不会再和他闹腾了吧?真是的,老娘们家家的啥事都管,要不是昨晚出来前被磨叽的没心情,玩牌时他手气能那么差?能输个底朝天?多亏他眼疾手快脑子够聪明…… 美滋滋的走到村里,天已经大亮,摸了摸肚子,段志涛觉得饿了,折腾了一宿,他能不饿吗? 想了想回家也没啥吃的,这位合计了一下,准备去老张头家喝点豆浆。 这老张头家有个石磨,以前管得严,老张头守着个祖传的石磨啥也敢干,这两年政策宽松了许多,老张头用自家的豆子每天磨豆腐豆浆,对外是自家吃,可实际上,东家换一块,西家买一碗的,村里头睁一眼闭一眼也就那么地了。 想起老张头家的豆浆,段志涛觉得自己这肚子越来越空了,下意识的脚 步加快,结果没走出十米,就见对面来了个人。 他心里暗骂了句倒霉,有心想躲又怕被怀疑,只能像没事人一样硬挺着朝前走去。 “段志涛?今儿个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咋起来这么早?还是说,你压根就没回家?”李学光疑惑地看着段志涛,越想越觉得可疑。 昨儿半夜他们接到举报,说有人在村里聚众赌博,作为治保主任的他,面对这不正之风自然得严查,没成想小心谨慎的去了,却只在王麻子家抓到了俩人,剩下的都让他们跑了?抓到那俩人还死倔死倔的说啥也不交代,他折腾了一宿就这么点成绩,心里越想越窝火,正想回家呢,却碰到这小子? 想到这小子没事也常和赵六混,他眼睛一瞪,断喝道,“说,你昨晚干啥去了?是不是跑王麻子家打麻将去了?” “李队长,我胆子小你可别吓唬我,万一我一不小心承认了,那绝对是被你吓的,也算是屈打成招,现在是社会主义了,咱可不待这样的。”段志涛捂着胸口一脸的冤枉,其实只要没被抓个现行,对方所啥他都不怕,他们一毛钱的麻将,抓进去没俩月就出来了,谁脑子进水了把同伙供出去?都一个村里住着,今后还混不混了? 李学光也知道这个理,可看这小子油嘴滑舌的样,他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段志涛,别以为刚才你跑了算没事?昨晚你在不在家我一查就能查出来,真让我查出来,你小子这样可得二罪并罚。” 二罪并罚?切,芝麻粒大的小官,你真当你是包青天啊?撇了撇嘴,段志涛吊儿郎当的哼哼了一声,也不知是答话还是冷笑,把个李学光气的肝疼。 见治保主任大人的脸色由红变青,段志涛终于端正了一下态度。别误会,不是他尊老爱幼良心发现,是他想明白了,这位要是真跟自己耗上了,非要查出个子午卯酉来,也够自己喝一壶的,谁让他大小算是个村干部,官大一级压死人? 想到这,他笑眯眯地道:“李队长您别生气,我这么早出来真有事,您不知道,我媳妇昨天病了,折腾了半夜,现在躺炕上身上连点劲都没有,就想喝口豆浆,你说像我这么疼媳妇的人,她都发话了,我能不来吗?” 他说的可是实话,临走时媳妇的脸色是不好,不过大半是被他气的,想到此处,他多少有点良心发现:要不,他买点豆浆回去俩人一起喝?也省的媳妇磨叨自己? 疼媳妇?李学光听到这话,连白眼都懒得翻了,他跟范家是那种一 表三千里的表亲,自己的表姨是范淑香的表婶,只是这弯拐的实在是大,所以平日里个论个的,谁也没在意这个,可即使这样,他也听了满耳朵这段志涛的好吃懒做,据说他家里的活是一手不伸,就更别说知疼知热了,现在为了媳妇起大早买豆浆,他咋就这么不信呢? 这位倔脾气一来,想起范家好好的闺女,嫁给这么个货,他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皮笑肉不笑的道:“淑香病了?论起来她还要叫我一声表哥呢,知道她病了我也不能不去看看,走吧,我陪你一起去,顺便问问,你昨晚是在家照顾她,还是在外面胡混?”那丫头从小就性子单纯,要不然也不能听母亲话,嫁了这么个混蛋,他去一问,准能知道这小子说的是不是真话。 “哎?哎?我媳妇还在家睡着呢,你去算啥事?”用力甩着胳膊上的大手,段志涛心里着急。他自己媳妇自己知道,说好听点那是心眼实在,可搁他看那就是脑子缺根弦,离傻透气也没差多远,这要是有人一问他昨晚回没回去,她都不带想,人家为啥问这个,抓住那人就得诉苦,把自己那点老底都能说出去。 “你媳妇自己在家我去不方便,有你在就没啥不方便了,走吧,我的好妹夫。”李学光哥俩好的抓紧对方的胳膊,准备和这小子死磕到底。 ☆、第 2 章 要搁平时他敢这样,段志涛早就一拳头过去打他个乌眼青,你治保主任多了啥?谁怕你?可今天不行,他自己发虚心里没底,见挣了两下没挣开,他没好气的横了李学光一眼,啥也不说扭头就走。 爱跟你就跟,大不了说他媳妇发烧烧糊涂了,反正没抓个现形,他就不信那个了,这小子还能随便抓人? 俩人一前一后来到老张头的豆腐坊,见大门敞开着,段志涛迈步就走了进去:“张大爷,豆浆做好了吗?” “好嘞好嘞,刚做好的,正热着呢,还有新鲜的大豆腐,嫩着呢,要不要来一块?”这么早就有生意上门,老张头心里高兴,乐呵呵的就想给段志涛盛豆浆,可抬头一看,“段小子,你没拿家把事来啊?”这没盆没碗的咋盛啊? “你这特意给媳妇买豆浆的人,连个盆都没拿?骗谁呢?赶紧给我老实交代,你昨晚干啥去了?”李学光现在可以断定,这小子一定是昨晚的漏网之鱼,没抓住他还敢这么嚣张?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喊啥喊,喊啥喊?你嗓门大就有理啊?我媳妇催的急,出来时忘了拿了有啥了不起的?”不耐烦的朝李学光喊了一嗓子,段志涛转头对张大爷皱眉道,“先借个盆给我装回去,过会儿我给你送来,都一个村的,我还能为了个盆跑了不成?”磨磨唧唧的,忒烦人了。 “成,成,有啥不成的。”不知道这俩人有啥猫腻,张大爷也不打听,笑眯眯的盛了半盆豆浆,然后指着那大豆腐道,“刚压好的豆腐,可热呼了,要不要再拿个盆来一块?” “那就给我来一块吧,东西我一起送来。”段志涛说着话掏兜拿钱,刚把手伸到兜里,又想起什么似的撤了回来,一拍自己的脑门,对着李学光连声道,“你看我这记性?不光盆忘了拿,连钱都忘拿了,李主任,今儿个多亏你跟着来了,不然你表妹还真吃不上了,她现在病了,可就想这一口呢。” 嘴里说着抱歉的话,脸上却是欠揍的笑,段志涛的意思很明显:想去我家?行,把这豆腐豆浆的钱给我交了吧,谁让你是表哥呢?这可是你表妹要吃的。 李学光铁青着脸,二话没说掏出两毛钱递给了老张头,而后咬着牙床子狠狠道:“好妹夫,现在豆浆也买了,咱们该走了吧,去你家看看,你到底是咋照顾我表妹的?” …… 段志涛一进门,就把手里的俩盆放到外屋的桌上,而后急匆匆的迈大步进屋看媳妇,呃,也可以说,想进去先通个话, 免得媳妇把自己卖了。 李学光知道他是啥心思,却也无可奈何,别说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就是亲妹妹,人家在屋里没起来呢,也不知道是躺着还是卧着,穿没穿衣服,他一男人还能不知深浅的跟进去?想到淑香的性格,他又放了大半的心,那丫头实在的很,平日里有啥说啥,可没这混蛋那些歪心眼。 “淑香,我买豆浆回来了,你咋样,身体好点没?”一声淑香,段志涛叫的那个亲切,估计结婚那天都没今天叫的甜。 也许是这声音的甜度太高,也许是炕上的人正好醒了,反正他刚进屋,就见他媳妇范淑香睁开了双眼,怔怔的看了看他,而后翘了翘嘴角,声音有些无力道:“回来了?” 不知道怎么的,以往回来媳妇哭哭啼啼满嘴抱怨让他觉得厌烦,可今天媳妇脸色苍白地往那一躺,就这么一句话,却让他有点莫名的心虚,这是,真有病了? “没事吧?”自己媳妇他也没啥好顾忌的,上前就摸对方的脑袋,粗心惯了的他,并没注意对方那一瞬间的僵硬,摸了摸温度颇高的额头,这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媳妇真有病了。 段志涛虽然有点贪玩爱赌,倒也不是真没心没肺,想到媳妇病了他还出去玩了一宿,又想到一会儿还要靠媳妇圆谎,他这态度也就更加殷勤,满脸亏欠的凑到媳妇身边,搂着媳妇低声哄道:“有病了昨天咋没说呢?要是知道你难受,我咋地也不能走啊?” 为了怕被外屋的李学光听到,他这嘴都凑到范淑香的耳边了,呼出的气息让范淑香有些不自在,可想到这身体的身份,她又没有闪躲,毕竟人家男人都不怕了,她一女人有什么可躲的? “淑香醒了?淑香,我是你表哥李学光,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身体咋样?严不严重?”李学光见段志涛说了两句话就没了动静,怕他在屋里串供,忙站门口朝屋里喊了一嗓子,把段志涛气的朝门口狠瞪了一眼,然后顾不得多说,忙涎着脸小声求道,“媳妇,昨晚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一会儿你可要帮帮我,要是让他知道我昨晚没在家,非把我抓起来不可……” “淑香?咋没动静呢?你说话啊,没事吧?” 听着外面李学光的喊声一声高过一声,把自己的话全都盖住,段志涛咬着牙蹭一下站了起来,快步走出去,冲着李学光没好气道:“你站这叫魂呢?不知道我媳妇有病正睡觉吗?你喊个毛啊?” “我这不是担心她吗?半天都没听见个动静,怕 她再有个啥事。”李学光的表情挺无辜,装模作样可不是段志涛的专利,气人他也会。 “你媳妇才有事呢,我媳妇就有个病,你却这么咒磨她?你安得啥心?”越想越觉得媳妇不保险,段志涛借油子干仗,想把人撵出去,可还没等伸手呢,就听身后传来范淑香的声音,“李主任这么早就来了?我没啥事,让大伙儿担心了。”语气不缓不急,轻柔的嗓音中还带着点沙哑,到真有大病初愈的感觉。 媳妇出来了?段志涛一惊,忙回头扶着对方,好声好气的往回搀:“你咋还出来了?回屋歇着吧,四点还不到呢,再躺会儿。” “醒了也躺不住了,李主任坐,别站着。”没在意丈夫手臂上的力度,范淑香伸手让座,直接脱离了段志涛的掌控范围。 “叫啥李主任?论起来咱们算表亲,你这一叫可是叫外道了。”李学光没多想,随口说着笑呵呵坐到凳子上。 范淑香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却没如他所愿叫声表哥,而是话题一转,直接问他来意:“你和志涛这是在哪碰上了?这么早来有事?”她的性子算不得冷清,却也不是谁都能给她当哥的,叫不叫的,还要看她心情。很显然,她现在的心情很不爽,看你是男人不和你计较,不过你可别太过分,说到底,她算不得什么好人,所以也不会守着规矩不欺负男人。 李学光不知她心中所想,借着这话题直接发挥:“我们哥俩在东道口碰上的,你病了他还出去耍钱?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淑香,有委屈别憋着,和表哥说,表哥给你出气。”这位也不是没脑子的,怕范淑香不说实话,直接开始诓人了。 “李学光你?”段志涛没想到他会出这么一招?气急败坏的指着对方想说什么,可一想不对,忙回头叮嘱媳妇,就怕他这媳妇傻乎乎再被人给忽悠了,“淑香……” “耍钱?你啥时候还学会耍钱了?给我买豆浆这么个功夫还能耍两把,要不是碰到李主任,你是不是得等我吃完早饭再回来?”不听对方的解释,范淑香紧锁双眉怒视丈夫,显然是气得不轻。 买豆浆的功夫?耍两把? 段志涛转惊为喜,恨不得搂过媳妇啃两口,他咋都没想到,自己傻乎乎的媳妇,还有这么激灵的时候?瞅了眼怔住的李学光,他面容一转,委屈的急道:“你别听他胡说,就这么会儿功夫,我哪有时间耍钱啊?这不是买完就回来了,心里着急,我连盆都忘带了,还是跟张大爷借的,一会儿还得还他。”至于那两毛钱就算了,谁 让那是表哥,谁让他姓李的自愿? “你才胡说,人家李主任还能撒谎?还能冤枉你?说,你去谁家耍钱了?昨晚还觉得你懂点事,知道照顾我了,今儿个起大早就出去耍钱?这日子没法过了。”说到最后,范淑香靠在桌子上,捂着脑袋,已经连数落的力气都没有了。 “呃,淑香,你别生气别生气,是我的错,我半夜抓赌的时候看错了,以为跑的那个是志涛呢,既然他没出去,那是我冤枉他了,你别生气,身体要紧……”李学光满脸的尴尬,你说人家淑香还病了,志涛照顾他一宿,自己这事闹的?没有证据哪能随便冤枉人呢? “李主任,你别给他掩饰……” “没有,真没有,他要是敢耍钱我能轻饶了他?你好好养病,千万别多想啊。”劝完了范淑香,李学光又看向一脸委屈的段志涛,刚才瞅着这张脸,咋看咋来气,现在对着这张脸,他是满心的对不起,“志涛,今个儿是我不对,你别介意啊。” 总的来说,这李学光还是个实在人,知道自己冤枉了好人,还让人家小两口闹出了纠纷,他是一肚子的不好意思,又宽解了两句,见范淑香也没什么精神,这才匆匆离去。 ☆、第 3 章 “哈哈,我的好媳妇,今儿个你真是太聪明了。”送人回来的段志涛,照着媳妇的脸就啃了一口。 范淑香下意识想躲,可因为身体虚弱慢了半拍,被对方搂在怀里啃了个正着。斜眼打量着对方那神采飞扬的面容,从饱满的额头,浓密的双眉,到因开心而咧开的嘴,想了想没再挣扎,而是颇为满意的垂下了眼帘。 从这身体的记忆来看,原主对这男人很是不满,觉得对方好吃懒做,爱赌成性,实在不是丈夫的好人选,可她却觉得,一个男人,你还要他有什么担当不成?只要相貌和自己心意,平日里也遵守夫道,今后能让自己生下健康的后代,也就可以了,男人都那么能干了,还要女人做什么? 瞥向一旁的豆浆,范淑香对段志涛的好感又多了那么一点,虽然她也知道,这世界是男人养家糊口,可她心里的大女子主义根深蒂固,绝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见多了朝女人伸手要钱,只为给自己梳妆打扮的男人,看段志涛出去还不忘给自己带吃的,她对这个白得的丈夫,倒是多了丝温情,至于说出去耍牌?小赌怡情,算不得毛病,只不过下次让他白天玩,晚上不回家可是不行。 段志涛自然不知道,他这换了芯的媳妇心里想着什么,见媳妇默不作声的看向豆浆,忙松开对方笑着道:“昨晚没吃好饭饿了吧?我去点大锅热饼子,咱们吃饭。”别误会,平日里他绝对没这么勤快,更别说态度殷勤,今儿个媳妇病了,不但没磨叽自己不说,还帮了他个忙,他心里高兴,自然要表现表现。 见段志涛松开自己,匆匆去了厨房,范淑香这才有心思打量这房子的格局,东西两屋,加上里面的小厨房,一共是三间房,屋内灰暗,虽然算不得家徒四壁,却也没好到哪去。 看着这举架颇低的屋子,范淑香忍不住嘲讽一笑,小时候就听娘说过,人这一生大起大落,富贵皆有定数,当时她面上听着,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娘亲身居要职,她生来就是官家小姐,哪有什么起落?再落又能落到哪去?可没想到,五岁那年祸从天降满门抄斩,她侥幸逃得一命,却落得个颠沛流离,十岁那年被义母安阳王找到,从此又一步登天。 安阳王对她是真好,可以说,亲生骨肉也不过如此,就在她挖心掏肺准备为义母奉献一生,报答养育之恩的时候,却偶然发现,那竟是她肖家的仇人? 灭门之恨她怎能不报?但多年的尊尊教诲,多年的细心栽培,又让她心生不忍,正当她摇摆不定,四郎君送上了那碗安神汤 ,其实她知道那汤里有毒,可想到自家的深仇大恨,她又沉默了…… 无力的靠到桌边,身下的凳子发出吱嘎吱嘎的痛苦呻、吟,范淑香听到这声音,更免不了心中烦乱。 好吧,她承认自己在报仇的态度上有问题,可一边是生恩,一边是养恩,还不让她犹豫犹豫吗?怎么会这么倒霉就让她借尸还魂了?按理说多出一条命,她该心生感恩,可活过来的瞬间,她是真想抹脖子自杀,而后到地底下找到安阳王,拽着她脖领子好好问问,你她娘的下了母子连环咒为什么不告诉我?连当事人都不说一声,你自己偷着乐有意思吗? 枉费她这边还还合计着,等大仇得报后找个什么样的夫婿,好给她肖家传宗接代,结果呢?那边一咽气自己也死了?有这么玩人的吗? 察觉自己又开始情绪激动,范淑香忙深吸口气,压抑住暴躁的心情,这身体昨晚高烧不退,原主迷迷糊糊,下床后一不小心磕门框上撞死了,虽然她也奇怪,为什么撞死的人脑袋上连个伤口都没有,可现在这身体的虚弱是真的,既然没死成她就要好好活着,这身体可是活着的本钱。 稳了稳心神,范淑香撑起虚弱的双腿来到厨房门口,见段志涛单膝虚点着地,蹲在灶坑前正弯腰烧火,此时的他已经脱去了外衣,只穿着里面的军绿色背心,健壮的臂膀处处流露着男人的力量。 范淑香的眼神,从对方手臂上的肌肤,一直滑到因下蹲而显形的臀部,只觉得郁闷的心情散了大半。看来她运气挺好,接手的男人不只样貌好,身材也不错,上辈子一开始是没想这个,等想的时候又遇上外敌来犯,陪安阳王去了两年军营,回来后挑挑拣拣的,正想给自己找个满意的夫婿,却意外发现了自己的仇人,唉,想她堂堂一大女人多亏啊,到死都没碰过男人。 “淑香?饼子窜窜气儿就好,拿碗拿筷子咱们就可以吃饭了。”难得热回早饭的段志涛,见媳妇双眼发亮的看着自己,顿时生出一股自豪感,自己做顿饭,看把他媳妇感动的? 心里高兴的他盖上大锅,朝对方咧嘴一笑,朝气蓬勃的样,让范淑香忍不住翘起嘴角,知道这身体有丈夫时,她也没想那么多,自己看顺眼就留着,要是那不守规矩的就到时候再说,现在看来这男人还算不错,那就他吧,只要他没有外心,吃喝玩乐都不是问题,等自己身体好了,不介意宠着点他。 非常满意的范淑香,自然体会不到原主的委屈,要说起段志涛的长相确实不错,否则也不能让段老 太太当眼珠似的疼,以至于把人给疼歪了,可再好看也掩饰不了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性子,再加上这位被家里惯得,从不会对女孩儿服软,所以谁都不想嫁他,要不是范淑香的妈贪图段家的彩礼,段志涛现在还娶不上媳妇。 摆好了碗筷,俩人开始吃饭,豆腐蘸大酱还算不错,可那玉米面的饼子要是没有豆浆配着,吃着是真噎得慌,见段志涛一口饼子,一口豆浆吃的正香,范淑香想起什么似的,从碗架柜下面拽出一个罐子,看了看一罐底的白糖,她舀了一勺放到段志涛的碗里,直接把段志涛闹懵了。 “淑香,你没事吧?”小心翼翼的看着范淑香,段志涛怀疑这是爆发前的宁静,结婚一年多媳妇啥样他自然清楚,说好听了是仔细,说难听了是抠门,怕他拿东西换钱,把家里的东西藏的死紧,怕他多吃糖,糖罐子都塞到碗架下面了,今天竟然自己拿出来了?还给自己加糖? 越想越觉得对方不正常,刚刚替自己圆谎,他可以认为是怕他被抓,也就忘了她为啥没哭没闹没磨叽,现在想来,这也太不正常了? “没事啊,你不是喜欢喝甜豆浆吗?吃吧。”帮对方和了和豆浆碗里的糖,范淑香心情挺好的准备继续吃饭。 这下子段志涛更不敢吃了,瞅了瞅旁边的罐子心里发瘆,那确定是糖?没掺别的吧?想到昨晚自己翻箱倒柜,把她藏桌布底下那五块钱拿走了,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以前他从不认为,媳妇会为了五块钱谋害亲夫,现在却心里有点没底了。 “淑香,昨晚我手里没钱,就从你桌布下面先拿了五块钱,不过我没输钱,我还你,我这就还你。”说着就开始伸手掏钱,不是他怕老婆,以前对方再闹腾他都没说过软话,可毕竟这是他媳妇,他可不想把人气疯了,现在这明显就是反常啊。 范淑香愣了愣,自己不就是想让他多吃点吗?咋还把人吓到了?脑子一转,再联想了一下原主的性子,她压下唇边的笑意,轻叹道:“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不知道心疼你的?以前怕你吃糖,也是因为家里没钱,想着能省就省点,这又不是非吃不可的东西,可昨晚我在门口摔了一跤,晕乎乎的半天没起来,真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躺那想了半天,才发现结婚后你确实委屈了,以前在家里和奶奶住一块,哪能连口白糖都吃不上?志涛,我今后再不委屈你了。” 夫婿,哦不对,是丈夫是要哄的,都说棍棒之下出孝子,没听说棍棒之下出贤夫的,几句话而已,把他哄开心了自己也受益。 不知道对方心里的小算盘,段志涛傻傻的看着媳妇,心里那个热乎就别提了,他媳妇竟然说委屈他了?虽然他也觉得,结婚后自己的生活没有从前随意,可他从没想过媳妇会跟他承认错误?还说今后再不委屈他了? “淑香……”隔着桌子抓住媳妇的手,刚想说点啥,突然想起对方的话,晕倒?半天没起来?“你磕啥样?刚才咋不说呢?快我看看。”段志涛急忙来到对方的身后,没见到伤口却摸到好大一个包,可见是真磕的不清。 ☆、第 4 章 “咋不知道加小心呢?自己家还能撞门框上?”段志涛嘴里数落着,有点心疼的揉着那个包,把本来不怎么疼的肿包揉的生疼,也就是范淑香磕磕碰碰已经成了习惯,换个女人都要哭了。 “天太黑了,脑子也有点烧糊涂了。”范淑香闭着眼,享受着丈夫的关心,从表情上绝对看不出她被揉的脑仁发疼。 她的话让段志涛心虚的停住了数落,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他手上用力揉的更来劲了,半响才低头问道:“还疼不?用不用再揉揉?”这一低头,正看到媳妇小脸发红,他不知道那是疼的,只当是自己揉的有了效果,媳妇脸色都变好了。 心里得意,顺手在媳妇脸上摸了一把,滑溜溜的感觉让他有点心动,这位突然想起来,最近因为赌钱的事两口子天天吵,他都好几天没和媳妇近乎了,今天媳妇的态度大变样,那晚上? “不用了,先吃饭吧,一会儿该凉了。”笑着坐直了身子,范淑香垂眸掩去眼底的幽暗,段志涛再懒也是要干点农活的,略带粗糙的手指虽比不得滑嫩的感觉,倒增加了摩擦的力度,酥麻麻的,让她心里直痒痒。 唔,饭菜虽然难吃了点,她也要多吃点增加体力,争取晚上鸾凤和鸣一下,现在她有男人了,不能虚度春宵啊。 不知道媳妇和自己打的是一个主意,段志涛坐回椅子上,从兜里掏出了事先分好的十五块钱,递给范淑香:“给,拿你五块还你十五,够意思吧?昨晚我可没白忙活。”这货完全忘了自己输的精光,语气里那叫一个得意洋洋。 拿男人的钱?范淑香觉得有点别扭,可想到家里的情况,她只能硬着头皮接了过来。据回忆,那桌子下的五块钱是家里最后的指望了,她总要兜里有点底儿才行。 听着段志涛边吃边白活他怎么大杀四方,两口子结束了幸福的早饭时光。 肚子里有了点吃的,范淑香自觉精神了不少,可吃饱喝足的段志涛却开始困了,他昨晚玩了大半宿麻将,起早又钻了半个小时的苞米地,能不累嘛?这位哈气连天的和媳妇打了声招呼,好在还有点良心,嘱咐对方先别收拾屋子了,多歇一会儿,然后进屋倒头就睡。 他睡着了,范淑香看了看满桌子的碗筷,而后无奈的开始起身捡碗:她要时刻谨记,这世界和以前不同,男主外可以不论,女主内却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不管在什么地方,太另类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收拾完屋子,她开始收拾自己,看着镜子中的女 人,她不满的皱了皱眉:太秀气了,比起上辈子的英挺不凡简直是天差地远,不过据说这地方的女人,除去身体强壮好生养,还是娇柔为美,想了想屋里的男人,她压下对相貌的不满,把自己捯饬的干净利落,开始干活。 前两天范淑香帮娘家干活,昨天身体不舒服又被段志涛气了个正着,三四天的衣服堆积着可是不少,她看了看自家空着的水缸,再瞅了瞅一旁的压水井,拎着一包衣服就去了河边。 什么?你说她身体不好需要休养?女人需要那么娇贵吗?这身体看着就是手不能挑肩不能抗的样,她再不锻炼一下,什么时候能把自己的本事捡起来?再说也能借着这机会了解一下行情,中午她可不想再吃豆腐蘸大酱。 …… 段老太太的一双小脚紧着倒腾,她心里急啊,大儿子回来说昨晚有人耍牌被抓了?也没打听出来有没有她家涛子?这要是被抓进去孩子得多遭罪啊?越想越着急,脚下倒腾的更快了。 “奶你慢点,别摔了。”段玲玲紧跟着奶奶,深怕她心急再把自己磕出个好歹,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家。 “我能不急吗?你三哥也不知道现在啥样了,这要是真被抓进去,人家得咋收拾他啊,这孩子咋就不听个话呦。” 听着奶奶这话,段玲玲暗暗翻了个白眼,心说抓进去才好,也让他涨涨教训,免得一天东家吃西家混,她父亲这辈哥仨姐俩,两个姑姑就不说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剩下这老哥仨一共生了四儿四女,结果最受宠的就是二叔家这三哥,一个鸡蛋奶奶都得给三哥留着,她能平衡才怪? 可对着这偏心眼的奶奶,打死她也不敢说这话,只能不住的劝着对方,试图让奶奶慢点,没一会儿的功夫,祖孙俩来到了段志涛家。 开门进屋,见段志涛四仰八叉的躺炕上正睡呢,段老太太一颗心落了地,刚想迈步出去让孙子继续睡,就见段玲玲快步过去开始喊人:“三哥?三哥你醒醒?奶奶来了?” “玲玲别叫,你三哥没睡醒你让他继续睡。”老太太急忙过来拉孙女,看看她孙子睡的多香?啥事没有让孩子继续睡呗? “奶,昨晚都出那事了,你不得叫我三哥起来嘱咐嘱咐?万一他不知道今晚再去玩呢?”段玲玲表情无辜,心里暗坏。没错,她就是故意的,自己这边跑断了腿,他那边还想睡?没门。 老太太一听有理,想到这事的重要性,忙过去轻声叫孙子:“涛子?涛子?先醒醒 ,奶奶和你说点事。” 见奶奶那轻手轻脚的样,段玲玲这气就不打一处来,眼珠一转,弯腰对着段志涛的耳朵大喊道:“抓赌的来了——” “啊!”梦里的段志涛正在苞米地跑呢,一听抓赌的追上来了?蹭的一下坐起身,抓住衣服就往地下跳,那业务相当熟练,也不知演练了多少回? “哈哈……”段玲玲被逗的捂着肚子哈哈直笑,段老太太虽然心疼孙子受惊,却也忍不住乐,一边安抚的拍着孙子的肩膀,一边笑骂孙女,“你这孩子,有你这么吓你三哥的吗?正睡觉呢也不怕把他吓着?”说到这她又有点担心了,忙摸向孙子的脑袋低声叫着,“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吓一会儿,别怕别怕,跟奶奶来了。” 段玲玲笑容僵住,站在那暗暗憋气,她真想冲奶奶喊一嗓子,他都二十一了,不是小孩子了,还摸毛?可还是那句话,她不敢,谁让那是她奶奶? 听到妹妹的笑声和奶奶的数落声,段志涛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他没好气的将脑袋一偏,不耐烦的朝段玲玲道:“臭丫头片子找骂啊?吓死我了。”又狠狠瞪了一眼对方,才一头倒回炕上,半眯着眼打着哈欠道,“奶,你咋来了?几点了?” “九点多了,饿不饿?奶奶给你做点?”老太太笑眯眯的瞅着孙子,咋瞅咋稀罕。当初二儿媳妇一口气生了仨闺女,就在她以为二儿子要断后的时候,又惊喜的有了涛子,可有了涛子后,二儿媳妇身体就不好,生下来就抱到她屋里,这孩子是唯一一个,她一把屎一把尿从小伺候大的,能不疼吗? “不用了,我早上吃完睡的。”又打了个哈欠,段志涛突然想起这屋里缺点啥,“我媳妇呢?”人哪去了? “没见着,该不是又回娘家了吧?”想起这个孙媳妇,老太太不满的哼了一声,她承认,自家孙子有时候是有那么一点犯浑,可你是当人媳妇的,不懂事你不会哄着点?有点事就回家说,有点事就回家说,就是全村儿都说他段志涛不像样,你这当媳妇的还能捞啥好不成? 没见着?见炕边的衣服没了,段志涛猜测道:“可能是洗衣服去了。”媳妇一向勤快,要不是这两天有事,她的衣服是脱下就换。刚说完,他一下子想起来媳妇病了,发烧了?忙对段玲玲道,“你去河边找你三嫂帮她把衣服洗了,她昨天有点发烧,半夜还撞门框上了,把脑袋撞了个包。”这位指使起人来相当习惯,才不管对方咋想。 段玲玲撇了撇嘴,二话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说啥?说了也是挨骂,有那么个偏心眼的老太太在,她能说啥? 见孙女走了,段老太太终于想起自己的来意,拉着孙子的手急声劝道:“涛子啊,你听奶奶话,最近可别玩了,听说半夜里有人被抓了,那局子里可不是好待的。”孙子要是真进去了,那就是要她的命啊。 虽然段志涛很想显摆一下他昨晚的聪敏机智,可他也不是那没心没肺的,见奶奶吓成这样,他到嘴的话一转,笑嘻嘻的道:“放心吧奶我没玩,你也知道我媳妇昨天病了,我哪有心思出去玩啊?” 对于段老太太来说,她孙子放个屁都是香的,自然不会想到孙子是骗自己,一听这话连连点头道:“不玩就好,我就知道,我们涛子打小就听奶奶的话。” 乐了一会儿,她想个事来:“对了涛子,你三叔三婶今天回来,中午回家吃饭,有好吃的。”三儿子在县里上班,这两年县里的肉没那么紧张,没肉票也能弄着点,所以老儿子回来就是开荤的日子,少了谁都不能少了她三孙子。 “三叔回来?”想到喷香的五花肉,段志涛乐呵呵的点头道,“成,奶你坐一会儿,等淑香回来咱一起走。”别看他玩的时候想不起媳妇,家里这种好事他可是从来不忘的。 正说着,大门一开,段玲玲用盆端着条大鱼,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奶你看,我三嫂抓住一条鱼,好大啊。”她本是堵着气去的,谁知道刚到河边,就见三嫂用个湿外衣做包袱皮,拎着衣服,正要端盆,衣服沁水可沉的很,所以她端着鱼就回来了。 “这么大个儿?”河里有鱼段志涛自然知道,可没网没钩就能抓到鱼他却是没想到,媳妇厉害啊? 这位兴致勃勃的瞅了会儿鱼,才想起来媳妇还没回来,刚站起身,就见范淑香拎着包衣服走了进来,见到段老太太立马笑道:“奶奶来了?正巧我洗衣服时用盆截住条鱼,中午在这吃吧,咱们炖鱼。” 那说,这鱼真是用盆截的吗?才怪,你去截个试试?这边哗哗洗衣服,这鱼要多大的心才能游过来?说起这个,还要从上辈子说起。 上辈子明明男女体力都一样,却是女子掌权,全是因为少数女子有特殊能力,男人则没有,这部分人霸占着朝堂,自然不会让男人兴风作浪,一代代下来,男人差不多也就被养废了,而范淑香就是其中的一人,也是因为这个,她才会被安阳王收养。 说起来,驭兽这个能力算不得强,毕竟两军交战,谁也不能找成千上万只老虎上 战场,当然,你真找来她也没那个能力控制,可这能力放到别处却是很强,一只蜘蛛就能监视个人,两只老鼠就能看到整个厨房,所以她上辈子才能为安阳王扫除一切危机,只是没想到,唯一一次放水,倒把自己给害死了。 ☆、第 5 章 幸运的是,人虽然死了,能力却带了过来,周围依山傍水,至少可以保证她填饱肚皮。 像眼前这鱼就是她诱惑过来的,上百条鱼傻乎乎的游到岸边,她挑了个中等的捞了出来,那是相当简单,可看着多出的俩人她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捞个大点的,四个人似乎不够吃啊。 老太太不知道孙媳妇的后悔,她听到这话心里高兴,乐呵呵的笑道:“不用,中午你三叔回来,家里有好吃的,一会儿收拾收拾都回家吃饭,这鱼你们俩晚上再吃,也给涛子补补身子。”孙媳妇有病啥的,她早就忘了,一心想的还是她宝贝孙子。 “三叔回来了?那正好,把鱼拿回去一起吃,也给家里添个菜。”有了原主记忆的范淑香,自然知道原主俩人过的是啥日子,在段老太太的维护下,那真是一毛不拔,其实这也怪不得原主,段家老老少少加起来,哪个都比她丈夫着调,条件自然也比她家强,她家里除了种的粮食外啥都没有,想拿也是有心无力了。 可到了范淑香这,可就不能那么干了,没东西讲不了,现在有条鱼再不拿回去,人家得咋想?既然她有心和段志涛好好过,他的家人自然得维护好了。 一旁的段玲玲挑了挑眉,没成想她三嫂还真大方一回? 段志涛倒是没那么多想法,拿回去就拿回去,大不了晚上再多吃一顿。 果然,就听一旁的段老太太道:“那也成,中午多做点菜,晚上你们还在那吃。淑香啊,你找个绳子把鱼拴上,让玲玲先拎回去,好让你大娘把它做了。” 段玲玲无奈的暗叹,她就知道,他们家有活永远是孙女干。 …… 等范淑香两口子,陪着段奶奶回到段家的时候,段守义领着老婆孩子已经到了老宅。 前面说过,段家老一辈一共是哥仨姐俩,姐俩嫁到邻村,上有老下有小回来一趟并不容易,这哥仨呢,除了远在县城的段守义,剩下的哥俩都在老宅住着,一起奉养母亲。 东撇住着老大段守成,他两个儿子都已经结婚搬了出去,现在就剩下个闺女在身边,闺女要是再找个好婆家,两口子这辈子也就算圆满了。 西撇住着老二段守信和段老太太,按理说,这老太太应该跟大儿子一起住,那可是长子,可段守信的媳妇身体不好,四年前就去世了,他闺女儿子再一成家,空荡荡的房子里就剩他老哥一个,老太太看儿子可怜就搬了过去,没事帮着洗洗涮涮做做饭。 段守信不是不想给段志涛找个后妈,可都一个村里住着,谁不知道谁啊?他段守信是挺能干,可架不住他有个能败活的儿子,这位自己在家都是末把手,嫁进去上有偏心眼的婆婆,下有不省心的儿子,谁干啊?所以他一直单身,陪着他的只有母亲。 今儿哥仨聚到一起都挺高兴,正喝着凉开水,抽着段守义拿回来的握手烟,就见段志涛祖孙仨人走了进来。 段守义先叫了声妈,然后对着段志涛板脸道:“你也不小了,就听点话吧,看把你奶奶急的?你不知道赌瘾大了能倾家荡产啊?咋就不能省点心呢?”大哥老实憨厚,二哥一屁压不出俩响,他这做三叔的要是再不说说他,这小子可真就无法无天了。 知道儿子平安,段守信也松了口气,听到三弟的话他连连点头,可帮腔的话还没说出口呢,就听他妈不乐意的道:“谁说我们涛子不省心了?昨个儿淑香病了,他在家照顾淑香来着,咋就不听话了?还倾家荡产,他老子又没给他挣下金山银山,他有啥可倾家荡产的?”横了俩儿子一眼,老太太满脸的不愿,孙子是她的心肝肉,谁说她跟谁急。 一句话,俩儿子都造没电了,谁敢狡辩?再狡辩下去,他妈又该哭他早死的爹了。 看着他爸和三叔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段志涛笑嘻嘻的耸了耸肩,转身进了里屋,见三叔家的志强捧着本书,正在那用功呢。 “啥书这么好看,我瞅瞅?”不见外的往前一凑,段志涛瞬间皱起眉头,“高中课本?你看这干啥?没事闲的啊?” 段志强好脾气的合上书本,笑着抬头道:“谁没事闲的看这书啊?前两天我高中老师偷着告诉我,说今年有希望恢复高考,让我没事自己多看看,对了三哥,你要是能学进去也看点书,到时候咱俩一起考上个大学,奶奶该多高兴?” “呵呵,你自己学吧。”段志涛咧了咧嘴,一躲多老远,他初中那点东西都还给老师了,还高考?那不要他命吗? “其实没多少东西,我这有复习资料,你要是想学,我就给你抄一份。”段志明挺热心,他们哥俩就差一岁,不管爸妈咋说对方没出息,他却挺喜欢这个三哥,小时候三哥领着他在村里称王称霸,谁都不敢欺负他,这让他印象特别深。 “算了吧,你三哥我脑袋不是那块料,还是你自己好好学吧。”别人眼中的大学生,在段志涛的眼里却啥都不是,文化人离他太远,他实在是羡慕不起。 哥俩 这边说着话,身为媳妇的范淑香,却是一来就被拉进了厨房里,知道今天段守义回来,段老太太心疼孙子,人家王彩凤也心疼儿子,这不是,早早就叫回了俩儿子,现在领着俩儿媳妇正在厨房做饭呢。 “呦,淑香来了?听说你病了,没事吧?唉,你家志涛这性子可咋整,昨晚又去玩了吧?没被抓住算他走运,摊上这么个主,你可真够不省心的。”李丽娟嘴上担心,心里却有点幸灾乐祸,谁让这家里,她最看不上的就是段志涛?地里有活要叫她家志军,捅了篓子还要找她家志军,这亲戚谁摊上谁倒霉,有老太太在,她嘴上不敢说,心里还不行偷着乐乐? 听到大嫂的话,段志伟的媳妇张红英,也支棱起耳朵仔细听着,又有热闹可看,她可不想放过。 正常情况下,听有人给自己抱委屈,范淑香早就憋不住啥都交代了,可今天的范淑香不但没诉苦,还翘起嘴角,略显幸福的道:“昨晚志涛没去,见我病了,在家照顾我来着。”不管对错,今后那是她的男人,别以为她没看到厨房四人那看热闹的眼神。 “呦,我们涛子还会疼媳妇了?”王彩凤嘴里说着,把手里的豆芽下锅,边炒边笑道,“我就说嘛,志涛还小,大一大定了性指定会疼人,你公公当年对你婆婆可好着呢。”她这个当大娘的,是真心希望段志涛能过好,恨不得对方一夜暴富从地里挖个金砖,到时候搬去城里,离她家远远的,省得再拖累她家。 “可不是,志涛看着就是会哄人的,比起志军那张笨嘴,可是强多了。”李丽娟继续睁眼说瞎话。就段志涛那张嘴,谁见过他哄人了? 范淑香递了个盘子含笑不语,看着像不好意思,其实是不知道该说啥,上辈子的女人是强者,一句话不顺心背后就可以下刀子了,可这辈子的女人是弱者,不管她们话里有什么意思,动了多少个心眼,能发泄的也就是耍耍嘴皮子,都是亲戚,也没有坏心,对这种事她是真不太会处理。默默回忆了一下原主的处理方式,好吧,除了委屈就是委屈,她们俩都差不离儿。 好在没一会儿的功夫,饭菜做齐了,男一桌女一桌,可以开饭了。 段老太太理所当然的和儿孙们坐一起,看着桌上炖的鱼,她举筷子笑着和大伙显摆:“你们尝尝这鱼,这是淑香洗衣服时在河里捞的,志涛听说他三叔回来,特意拎回来的。” 老太太的意思挺简单,就想让大伙知道知道,她孙子有好东西也是想着家里的,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至于是淑香说 的还是志涛说的,都是两口子,有啥区别吗? 可这一句话,让好几个人心里不满意,首当其冲的就是段守义两口子,特别是他媳妇徐翠华,她们家也不富裕,可谁让她们在城里?每次回来再没钱也要买点东西,哦,那些东西你看不着,就一条鱼还要显摆显摆,你这孙子糟活的还少吗? 再不满的就是段玲玲,听听她奶奶说啥?还特意拎回来的?那是她拎的,三嫂说的好不好?他段志涛说一句,伸一手了吗? 他们不满,段老大一家也不乐意,老三家拿的肉,段志涛拿的鱼,可饭是他们家做的,配菜是他们家出的,平日里一回来就吃在他家,就一条鱼,还用说道说道吗? 看了看乐呵呵的老太太,所有人都把心里的不满压了回去,饭桌上,老一辈说说笑笑,小一辈打打闹闹,好和睦的一家啊。 作者有话要说: 段家人物关系: 段老大一家:段守成-王彩凤:(两儿子)段志军-李丽娟:段志伟-张红英。(女儿)段玲玲。 段老二一家:段守信:(三个女儿)段云云,段丽丽,段青青,(一个儿子)段志涛。 段老三一家:段守义,徐翠华:(独子)段志强。 ☆、第 6 章 都说雷阵雨三后晌,这不是,刚吃完饭没一会儿,天就阴了下来,看着天空上滚滚的乌云,范淑香心里这个爽啊,忙对段老太太道:“奶,家里的衣服还在外面晾着呢,我先回家收衣服,晚上再过来。” “行,让你大娘给你拿件雨衣,本来就感冒,别再浇着了。”只要和她家涛子挂不上钩,老太太还是蛮慈祥的。 “不用了,没多远的道,这雨还要过会儿能下来,我脚步快点也就到家了。”家里就那么两件雨衣,她拿走了,这些人想出去可咋办?范淑香笑着推辞,看了眼翻出扑克牌,准备和哥几个大干一场的段志涛,转身出了房门。 快步到了家,只觉得气喘之余还有些腿软,将院里晒干的衣服拿到里屋,天上也刚好落了雨点,关好门窗,范淑香盘膝坐到炕上,过了一会儿,缓缓睁开失望的双眼。 上辈子她是练武奇才,没成想这辈子的身体不只是年龄大了,骨骼定型,还是个学武的废柴,竟然一点气感都没找到? 轻叹了口气,她又闭上双眼,即使不能恢复上辈子的身手,强身健体也是好的,记忆中,生原主的时候正直荒年,原主生来体弱,又是个不受重视的女孩,哪会有人想着给她补身体?这不是,去年冬天的时候,一不小心还掉了个孩子,她要是不养好身体,今后生养都可能成问题。 想到孩子,她心里一暖,女子最重子嗣,借着原主的光,她给自己的孩子找了个英俊的爹,今后,她也会有个漂亮的孩子吧? 雷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雨后的空气中泛着抹清新,让敞开窗后的范淑香心情大好,这辈子没有阴谋诡计,没有满腔仇恨,有个男人,再有两个孩子,平平淡淡倒也单纯。 拿着扫帚打扫了一下院子,顺便又收拾了一下空空如也的鸡窝,这里曾经养了两只母鸡,可惜被段志涛还赌债了,唔,看来她养鸡还要防着内贼?这可不是好习惯。 到仓房里找出做土坯的木框,用后房山多出来的泥,和了些剁碎的干草,范淑香做了十来块土坯,准备过些日子盖个狗窝。丈夫不和自己一心,就要找个和自己一心的,今后看家护院照顾个孩子什么的,她觉得很有必要。 什么?你说狗窝不用这么费事?呵呵,她从不亏待自己人,更不亏待自己狗,这是原则。 点燃了大锅,锅里添了一下子凉水,范淑香起身去接丈夫,没错,她就是去段家接丈夫的,其实这晚上饭,她去不去都没人担心,可她怀疑自己 要是不去,凭段志涛贪玩的性子,说不上跑哪去了,那可不行,今晚儿是她开荤的日子,他可别想跑。 …… “志涛,我烧了盆水,帮你搓搓?”兑了一大盆热水,范淑香看着丈夫显得兴致勃勃。男人的身体啊,想到上辈子看的那什么图,再想到原主的记忆,她的眼睛更亮了。 段志涛没想到今天还有这待遇?要知道,媳妇持家过日子是把好手,可对他却从没这么上心过,还兑好了热水帮他搓搓? “来了来了。”颠颠的来到外屋,这位没到地方呢,就把自己扒了个精光。 看着只穿条大裤衩的精壮男人,范淑香心里咚咚作响,把个厚毛巾垫在盆沿的一侧,她笑的颇为殷勤:“盆有点小,你坐里面靠毛巾上,把腿放外边吧。” 坐里面洗澡,应该就会脱光光了吧?扫了眼碍事的深蓝色裤衩,某人满怀期待的想着。作为女尊世界标准的女人,她从不知羞涩为何物,要不是顾忌着和原主性格不符,她早就上去帮忙了。 女尊世界的女人好意思,男尊世界的男人就更好意思了,听到媳妇的话,段志涛脱下最后一层障碍,舒服地坐到略显狭小的洗衣盆里,就见他媳妇东搓搓,西揉揉,给他洗的特来劲,特认真,没一会儿工夫小脸都累红了。 “累了吧?我自己来吧。”他咋忘了,媳妇病还没好利索呢。 “不累不累,你昨晚没睡好,白天又没闲着,还是我来吧。”她摸的正来劲呢,谁也不许打断她。嗯,皮肤光滑,肌肉坚韧有力,肤色既不苍白也不黝黑,刚刚好,今后不能晒到他,也不能累到他,太粗糙就不好摸了…… 作为正常男人来说,你媳妇这边摸起来没完,你能没有感觉?反正段志涛是不能,他也不是没听人说过,什么钻苞米地,什么战柴胡垛,可他们两口子最正常的体位就是炕上被窝,所以习惯了被窝的他,火急火燎地站起身,随意擦了一把,拉着媳妇就上了炕,范淑香连点矜持都没有,就幸福的和丈夫一起钻进了暖暖的被窝。 这一宿,媳妇的主动,让段志涛至新婚过后,再次对夫妻恩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范淑香也再次确定,这丈夫不错,两人相处融洽,哪儿都和谐。 第二天一早,得到甜头心满意足的段志涛,破天荒的又起来点着了大锅,想给媳妇做顿饭,可点着了才发现,没有现成的他啥都不会做,想起张大爷家的盆还没送回去,他拎着碰又去捡了块豆腐,剩下的等着媳妇起 来做。 同样得了甜头的范淑香,起床后见丈夫大锅都点着了,心里更是满意,这位也不是那会过日子的,翻腾出家里唯一的那点白面,直接擀了点面条,还用油炸了碗大酱,边做还心里遗憾没有鸡蛋,不然会更好吃。 现在她非常赞同段老太太的说法,要给志涛补身子,人常说一滴精十滴血,昨晚也不知道用了多少,一定要好好补补,她今晚还得用呢,亏了可不行。 捡回豆腐的段志涛一看,哟呵,炸酱面?这位顿时来了精神,媳妇那咸死人的咸菜条他可吃的够够的了,今个儿终于知道换换样了。 “今儿个啥日子啊?还做的炸酱面?”嘴里说着,他洗了把手,挑上一碗和上大酱,就先造了半碗。 “没啥日子,最近你也挺辛苦的,做点可口的,你好多吃点。”听媳妇这含蓄的表扬,段志涛停下手中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媳妇道,“最近辛苦?是看我昨晚辛苦吧?放心,你男人我不吃饭照样有劲。”瞅着媳妇那白净的脸庞,他心里又开始发热,昨晚的媳妇实在是太火热了,现在想起都心痒痒啊。 心里合计着,吃饭完没啥事再进屋腻歪一会儿,他嘴上却转移了话题:“你外面那土坯是干啥的?妈家要修房子?”那也不用在他家做土坯吧?来回倒腾多费事啊? “不是,是听我三姐说,她婆家的狗要下崽了,我想养条小狗,晚上也能看个家。”把豆腐盘放到桌上,范淑香随口说着,也坐下来开始吃饭。 说起来,范家的孩子也不少,作为老幺的范淑香在家里不但不受宠,还是她妈眼里的赔钱货,以至于他们家的两个赔钱货,也就是她和她三姐,都为大哥二哥的婚姻做了贡献,拿自己换彩礼了。 “搭个破狗窝用你这么费事吗?让大哥过来,俩小时就给你弄完了,还自己挨这累?笨!”媳妇的脑袋不会拐弯,他这当丈夫的是真着急啊。 又用大哥?想到大嫂的阴阳怪气,范淑香抿嘴一笑:“你现在说也晚了,土坯我都弄完了,风干个十多天,用泥一抹就算完事,这么点活还叫大哥,人家不得笑话咱啊?” “所以说你笨啊,再有活直接跟我说,我找人就给你办了,自己忙忙活活不嫌累啊?”默默叨叨的吃着面条,段志涛没发现,他对这好脾气的媳妇,倒是越来越操心了。 “知道你心疼我,我下次不干了。” 一句话,让段志涛先是脸红,而后又是自豪,他果然是心疼媳 妇的好男人啊。 “对了志涛,前两天雨水多,我想上山看看有没有蘑菇。”虽然正直夏季,地里青菜不少,可连点荤腥都没有,这嘴里真要淡出个鸟来了。 这位完全忘了昨天还吃的鱼肉,反正她瞅着家里没粮,就觉得心里发慌,是自己这一家之主没做到位。按原主的记忆,现在国家动乱了没几年,刚有点开放的意思,她这没背景,没成分,没野心的三无人员,还是老老实实闷声发大财的好,不要太张扬。 “上山啊?成,去吧,对了,你自己去行不行啊?要不让玲玲陪你去?”对于媳妇的请示,段志涛很爷们的批准了,想到媳妇说的‘心疼’,还挺好心的想给找个伴。 “不用了,我又不往远走,够咱家吃一顿就行了。”不是大哥就是玲玲,也难怪人家大房不愿意,咱能不求人不? 收拾好碗筷,准备好竹筐,范淑香笑眯眯的在丈夫脸上抹了一把:“等我中午回来给你做好吃的。”说完,她满怀信心的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段志涛站在原地。 媳妇喜欢和自己亲近他当然高兴,可刚刚的感觉,咋那么怪异呢? ☆、第 7 章 说起上山,不管是原主还是现在的范淑香都不陌生,原主从小在山脚长大,范淑香却是为了生存,独自流浪那五年,她身有异能却不敢暴露,所以大半时间,都是在山里混吃混喝,毕竟有动物才有她生存的希望…… 收起复杂的回忆,范淑香深吸口气,吐出满腔的郁闷,看像眼前同样翠绿的青山,她找了个隐秘的树桩盘膝而坐。 说实话,昨天又洗衣服,又做土坯,半夜还折腾了半宿,她这全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地方,但女人嘛,还是要对自己狠一点,所以从表面看,谁都不知道她已经疲惫不堪了。 拇指食指合拢成圈状放到嘴里,吹了个无声的口哨,只见方圆百里内的树枝上,蹭蹭跳下来几十只松鼠,大尾巴松鼠拱着两只小爪子,蹦跳着来到范淑香的面前,没三秒钟,又四散而去。 见松鼠们散去了,范淑香闭上双眼,重新找她的气感,就为了晚上不做先趴下那个,她也得把这气感给找回来。 她坐在那,犹如泥塑般一动不动,小松鼠却捧着新采的蘑菇,一趟一趟跑得欢,没一会儿的功夫,面前已经堆了一小堆儿,等她睁开眼的时候,那蘑菇堆儿已经有半米来高了。 笑着又吹了个口哨,松鼠停止了采摘的动作,范淑香装了半竹筐蘑菇,剩下的让松鼠们随意分了。顺着枝叶的缝隙看了眼晴朗的天空,她唇边露出抹满意的笑容,刚刚她终于找到了气感,虽然那感觉细如牛毛,可总算是有了,现在,该去找肉了。 …… 段志涛本就不是老实的主,现在媳妇不在家,他更不可能消停的在家待着,这不是,媳妇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溜了出去,先找他那些哥们叙叙旧,为那天的侥幸逃脱做了番感慨,见牌友们聚齐了,索性掏出随身携带的扑克牌,几人又打了起来。 “玩玩玩,一天天正事不干就知道玩,说,你又死哪去了?”王大山媳妇的叫骂声从院里传来,让躲到炕头玩牌的哥几个都一皱眉。嗓门这么大,这是骂谁呢? 王大山有点挂不住脸,顺窗户朝外面喊了一嗓子:“你扯脖子喊啥呢?挺大个嗓门,管孩子不能一边管去?没看我这有事啊?” 没想到这一句话,他媳妇坐地下就哭开了,从她嫁到王家彩礼少了,一直哭到坐月子里吃不饱了,这回好,谁都甭玩了。 见王大山脸红脖子粗的要去教训媳妇,段志涛边收拾扑克边笑着道:“行了行了,别在我们眼前装横了,咱哥几个谁不 知道谁啊?晌午了,我先回家吃饭了。” “哎,别走啊?你这赢了钱就走可不够意思啊。”伸手拦住段志涛,这几个小子都不太甘心,今儿个就段志涛赢了,半上午的功夫,都赢了三四块了。 “一边去,我输钱的时候你们咋不拦着呢?我媳妇还在家等着我吃饭呢,赶紧的,把道给我让开。”随手一把拉,段志涛迈大步出了房门,看了眼坐在地上,哭的毫无形象的大山媳妇,他自豪的撇了撇嘴,泼妇一个,比他媳妇差远了。 一推院门,就见他媳妇站在院中央,正在板子上晒蘑菇呢,看他回来,顿时小脸乐开了花,忙指着蘑菇跟他献宝:“看,山上的蘑菇特别多,我采了好多,晒干了留着冬天吃。” 赢了钱,回来又得到媳妇的笑脸相迎,段志涛心情大好,揽着媳妇笑道:“多晒点也行,省得冬天就那么两样菜,等过些日子,山上的松子榛子熟了,我陪你上山多打点,留着给你当零食。” “要多打点松子,去年大爷家的松子可香了,可家里那么多人,我也不好意思多吃。”难得丈夫有心,一定要给他发挥的机会。 “你个笨蛋,有啥不好意思的?再说你不好意思不是还有我吗?说一声我就给你装回来了,还能让你馋到现在?”这位完全忘了,去年冬天两口子结婚半年,正是磨合期,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连孩子都吵没了,范淑香有啥能跟他说? “去年不是刚过门嘛,我哪知道这个啊,今年也用不着说了,我等着你给我打。”几句话,让段志涛男人的虚荣心大起,搂着媳妇开始洋洋得意,好像他已经做了啥好事似的,刚要说啥,突然吸了吸鼻子,好奇道,“谁家炖鸡了?好香啊。”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不年不节的,谁这么败家开始炖鸡? “咱家啊,正好用新采的蘑菇炖的,刚刚我尝了一口,香着呢。”小鸡炖蘑菇,中午有口福了。 “咱家?”段志涛一听是自家,也不觉得败家了,迈步就往屋里去,边走边问,“谁给拿的鸡啊?”想了一圈也想不出,亲戚中谁能这么大方? “呃,不是别人送的。”快步跟进了屋,范淑香有些尴尬的低声道,“也不知道谁弄个套子,套了只野鸡,我看没人,就偷着拎回来了。” 换个正直的,指定得斥责媳妇,你哪能拿别人的东西?可我们的志涛同志不但没生气,还乐的捧起媳妇脸啃了一口,而后连连称赞道:“好媳妇,你可越来越聪明了,昨天截了条鱼,今天又 弄了只鸡,我说我今儿个点咋这么好呢,原来是我媳妇走大运了?鸡熟了没?我都饿了。”说着,他闻着香味就直奔锅台去了。 范淑香挑了挑眉,真心觉得,有个三观不正的丈夫就是好啊,借口可以随便找。 难得炖了只鸡,范淑香又奢侈的做了炖大米干饭,现在大米是每人每月一斤,原主会过日子,紧紧巴巴舍不得吃,倒都给她留下了。 就着香喷喷的小鸡炖蘑菇,段志涛这大米干饭造了三碗,捂着吃饱的肚子,他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不住的感叹:这才是过日子啊。 刚美了一会儿,又开始头疼了,这两天雨水多生产队没啥活,所以大伙都这么清闲,爱去不去也没人管,可明天开始又要定岗定线,太他妈烦人了。 圣人说,饱暖思那啥,段志涛虽然不知道这句圣言,可吃饱喝足的他,又想起早上那茬了,只见他笑眯眯的对刷碗的媳妇道:“淑香,累了一上午了,收拾完进屋歇会吧。” “不行,我那鸡窝还没弄完呢。”范淑香笑吟吟的一口拒绝。 “弄鸡窝干啥?”段志涛有点迷糊,媳妇这两天又盖狗窝,又修鸡窝的,咋这么能干呢? 听丈夫问起,范淑香笑的有点小得意:“我不是捡着这鸡了吗?看是只母鸡,我就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想到还真让我找着它老窝了,一窝十一只小鸡,都让我给端回来了,正在西屋放着呢。”弯腰把刷好的碗放到碗架里,她想起啥似的回过身子,很严肃的指着丈夫道,“告诉你,这几只鸡可不许给我动,我要留着下蛋卖钱的,要是你敢动它,今后咱家顿顿咸菜嘎达糊涂粥,你别想吃肉。” “知道了,知道了。”想起被自己还债的那两只鸡,段志涛有点抹不开脸的回了两句,怕媳妇揪着不放,他起身去西屋看鸡。 胎毛未退的小鸡仔见到生人,全都胆怯的挤再一起,黑豆似的眼珠紧盯着筐外,让段志涛也生出点喜爱的感觉,这位一高兴,再加上想早点完事一起进屋,难得撸胳膊挽袖子,跟范淑香一起,把自家的鸡窝,又用条子加固了一圈,免得小鸡仔钻出窝外去。 其实很多活段志涛不是不会干,只是习惯了万事靠人,他真有心想干,倒也做的像模像样,瞅着媳妇脸上的崇拜之色,他迅速绑好了栏门,而后得意的指挥道:“把鸡仔放里吧,没事多扔点野菜,省粮食。” 村里的鸡都是散养着,让它们自己拣食吃,可他媳妇以前就矫情,非说满院子鸡 屎脏,那俩鸡就跟祖宗似的在窝里供着,现在瞅瞅这一堆鸡,段志涛有点犹豫,咋喂啊? 范淑香将鸡仔抓进了鸡窝里,小家伙们终于双脚着地了,都撒欢的四处跑着拣石子儿吃。 瞅着撒欢的小鸡仔,再瞅瞅自家矮小的土房,范淑香唇角微翘,满怀信心:好房子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这个国家动荡了这么久,现在正是建设初期,今后会越来越好的。 当天,段志涛想和媳妇近乎的愿望还是没有达成,因为生产队临时发出通知,暴雨将至,让所有人去加固堤坝,免得决堤。 范淑香第一次参加群众活动,发现在没有责罚,全靠自觉的情况下,这帮人的积极性实在是太低太低,太散漫了。 别人不说,就说她们家这位吧,铲一锹土直直腰,铲两锹土歇口气,那动力比在家修鸡窝差远了,少半的人都跟他一样,你说这活能有多快? 慢慢悠悠,慢慢悠悠,终于在天黑以前,众人以老牛拉破车的速度干完了这点活,听着生产队长在前面神情激昂的演说,范淑香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她不怕累,她真怕这磨啊,太费时间了。 ☆、第 8 章 接下来的几天,大雨哗哗地下个没完,村里人提着一颗心,不知道老天爷啥时候能露出笑脸。虽说他们村水田较多,可水田也怕淹啊,连秧苗都要没过了,啥田也受不了,老天爷快开开眼吧。 看丈夫披着块塑料布冲了出去,范淑香有点心疼,合计着雨停后,上县里给他买件雨衣,其实家里缺的东西多了去了,可谁让她来的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熟悉情况呢,这雨就开始下个不停?下雨天别的没干,两口子竟在屋里腻歪了,现在没了吵架的借口,几天下来,两人的感情倒是更好了。 不说家里合计今后计划的范淑香,单说段志涛,他披着块塑料布,拎着条大鱼,一路小跑来到了段家。 见孙子就这么跑了进来,段老太太又拿手巾,又倒热水,急得不行,很怕把她的宝贝疙瘩冻着。 “又有鱼?难不成我三嫂又用盆截住一条?”段玲玲接过鱼心里好奇,她三嫂的运气也忒好了点吧? “你当这鱼是地里的土豆呢?一挖一个准儿?你三嫂要是有那本事,家里早就发了。”用毛巾擦了把脸,段志涛好笑的看着妹妹,“这是你三嫂从仓房翻出的破渔网,她补吧补吧,趁着雨大涨水,我给下到河里去了,昨晚起出来的。” 他那房子买的是赵老头的房子,那老头年轻时就喜欢打个鱼,钓个虾的,年老了和儿子去了县里,把房子贱卖给了段家,临走的时候啥都倒腾走了,见那渔网年长日久,大窟窿小眼子的,也就没拿,原主是那会过日子的,啥都舍不得扔,明知道没用也搁那放着一直没动。 当了两天兔子的范淑香,终于想起了这茬,把个破渔网翻腾出来,好一顿修补,段志涛看着那变了形的渔网是真不想动,可他媳妇搂着他又磨又蹭说想吃鱼,他能咋办?别看他平时懒,可男人在某些时候脑子进水,你说啥是啥。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被媳妇拽着冒雨出了家门,俩人下网去了,晚上去再一看,你别说,还真拽出两条大鱼,得了甜头的段志涛,又把渔网下上了,就等着看今晚上的收获了。 当然,这鱼是怎么来的,事实真相如何,大家应该都明白,这里也就不细说了。 说起来,段志涛不算抠门,因为家里只要有吃的都紧着他,也用不着他抠门,所以他见有两条鱼,就想着给奶奶拿一条,从这事可以看出,段老太太倒是真没白疼他。 听了孙子的话,老太太心里更乐了,孙子懂事不说,还这么惦记她,她能不乐吗?仰头瞅着比自己高出 一头的壮小伙,老太太问这问那,围着孙子直转圈,不知道咋稀罕好了。 “奶,我走了,今儿个轮到我看水坝,时间差不多了,去晚了他们又该瞎磨叽了。”这两天被他媳妇缠着哪都没去,今个儿要不是轮到他看水坝,他还在家里搂媳妇呢。 “等会儿等会儿。”见孙子披着个塑料布就要走,老太太忙回头叫大儿媳妇,“彩凤,去把雨衣拿来给涛子穿上,披着个塑料布哪成?”说着,她心里埋怨范淑香,两口子过日子,咋连个雨衣都没有呢? 王彩凤笑脸一僵,有些尴尬地道:“妈,昨儿个志军看水坝拿走一件,今儿早守成又穿走一件,家里没有了。” 老太太一听,心里不愿意还说不出啥,扬手摸了摸孙子的脸,心疼的叮嘱道:“晚上过来,让你大娘给你炖鱼吃。” “不用了奶,早上淑香做了一条,我吃过出来的,中午你们吃吧别等我了,我先走了啊。”匆匆对奶奶扬起个笑脸,段志涛披着塑料布,顶雨走了出去。 …… “赵六?你小子出来了?”段志涛没想到,看个水坝还能看到赵六,这小子不是进去了吗?这才几天啊? “呵呵,借你的光……”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大队长在前面喊,“李四海,段志涛,你们俩去西头瞅着点。”被点名的段志涛无奈的朝赵六摆了摆手,撇了撇嘴道,“又在那催命呢,我先走了,回头聊。” 离去的段志涛并不知道,赵六瞪着他的背影,没好气的呸了一口,嘴里磨叨了句什么‘跟你没完’,他跟着李四海顶着雨一直奔西走,因为这几天连续暴雨,这土坝瞅着是有点危险。不敢掉以轻心,俩人隔段时间晃悠一圈,隔断时间晃悠一圈,等晚上换班的时候,段志涛只觉得这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哪遭过这罪啊? 哀怨的瞅了眼远处的李四海,段志涛没好气的磨了磨牙,暗骂这家伙和他儿子李学光一个德行,都那么认死理,用这么认真吗?哎呦呦,他的腿啊。 赵六见他要走,凑过来小声嘀咕了一句:“志涛,大山小山都在老地方等着呢,咱们一起过去?” 一起过去?揉着酸疼的腿,段志涛有点犹豫:这大雨抛天的,媳妇在家会不会害怕啊?别看以前他没想过这问题,可这两天两口子成天腻在一起,他突然发现,很多事媳妇还是挺需要自己的。再说他那网还在河里下着呢,身上的衣服也都湿了,要是现在回家,媳妇指定会心疼的烧盆热水,亲自给 他好好搓搓…… “我不去了,这么大的雨,怕家里再有点啥事。”这两回玩牌他媳妇啥都没说,好吃好喝的供着他,明显是肯定的态度,所以对于现在的段志涛来说,想玩啥时候都行,不用急于一时。 “不是吧?我一直以为王大山那小子怕媳妇,你段志涛是我们男人中的爷们,没想到几天不见你也变孬种了?被媳妇管的牌都不敢玩了?”斜眼看着段志涛,赵六声音不大,却阴阳怪气的。 “谁孬种了?今天我腿都没闲着,溜了一天累都累死了,哪还有精神陪你们玩?起来,我要回家了。”这位是个顺毛驴,你跟他好说好商量,他还能听听,你说他不爱听的瞬间就翻脸。现在就是,听的来气,他一把推开赵六就想回家。 赵六小眼睛一转,脸色放缓,上前笑嘻嘻的拉住段志涛,连忙赔礼道:“你这脾气啊?连句玩笑话都不能开,哥哥错了,哥哥错了成不?其实今天叫你,是因为我在里面学了点新玩法,玩着特过瘾,大山小山他们都去了,少了你我们也不成局,走吧,现在睡觉还早呢,不耽误你回家。” 听他这么说,段志涛有点心动了,其实更主要的是,俩牌友进了回局子,他也不知道对方是咋出来的,不去慰问一下,似乎真有点不是那么回事,半推半就下,他跟着赵六就去了老地点。 所谓的老地点,还是王麻子家,别说他们不知道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主要是现在下雨,所有的村干部,都惦着地里那点事呢,谁有闲心管他们? 一路上听着赵六说的新玩法,段志涛心里兴奋,早把对方为啥这么早就出来的事抛到脑后,到了王麻子家把塑料布一扔,众人就开始一场大战。 赵六说的新玩法,是县里人常玩的推牌九,这玩意不用麻将,只用简单的扑克牌,这玩法的好处是干脆利落胜负立现,坏处则是太干脆了,输赢都是那一把牌。 段志涛一上手就赢了两把,看着轻易到手的钱他心里兴奋,顿时斗志昂扬,准备大干一场。可玩着玩着,他感到不对劲了,他输的多赢得少不说,就赢的那两把还是特别的小,想到赵六一个劲催自己来,再想到这扑克是对方准备的,他拿起一沓扑克牌仔细辨认,没一会儿就抽出两张带指甲划痕的扑克牌往桌上一扔,冷笑道:“你们几个行啊,抽老千抽到我头上来了,可真够意思啊?” 赵六三人一僵,没想到这小子脑子这么灵,竟被他给发现了? 王大山清了清嗓子,有些心虚地道 :“志涛你说啥呢?咱们哥几个这么多年,我们能和你抽老千吗?”说着话,他瞪了眼弟弟王小山,都是这小子出的鬼主意,这回好,被发现了吧? “是不是你们自己知道,别拿谁当二百五。”冷着脸,段志涛伸手就拿对方桌上的钱,“把钱给我,我要回家了。” 一把按住他的手,赵六脸色阴沉地道:“既然你说了,别拿谁当二百五,那我倒要问问,志涛,我和小山被抓那晚,桌上的钱被谁拿去了?” 这几天他就憋着这口气呢,他白天说的‘借你的光’并不是假话,本来他们俩被抓进去,都做好了蹲局子的准备,没成想人家问他当晚的赌款哪去了?他脑子忽悠一下想起来,吹灯后桌上的那沓钱没了? 自己没拿,一起被抓的小山也没拿,大山的性子他知道,人虽然不傻却也没这个心眼,想到坐在自己身边,却最先离开的段志涛,他心里暗恨,不用说,指定是那小子趁乱拿的。 知道钱没了,他口风一变,直接说没有赌款,他们那晚上就是哥几个随便玩玩,根本就没耍钱。 这有钱和没钱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他俩咬死了就是没玩钱,审问的没办法,就把他们给放了。毕竟他们满屋子真没找到钱,他们哪知道,当晚所有的钱都被赵六赢了去,又让段志涛趁火打劫全都拿走了? ☆、第 9 章 段志涛没想到,这小子都被抓了,竟然还记得这茬?其实这也是他疏忽大意了,他咋都没想到,自己的一把抓的那么狠,竟然把所有的钱都拿走了?可人要脸树要皮,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他当然不能承认,所以他瞅着赵六冷笑道:“你的钱我哪知道哪儿去了?被抓是你运气不好,有怨气你凭啥朝我撒?我他娘的是该你的还是欠你的?” 越说越气,他一把挥开了赵六的手,伸手又抓桌上的钱,赵六哪能让他拿走?仍旧伸手去拦,两人一个抢,一个拦,越说火越大,没两下就撕吧到一起去了。 “干啥呢这是?都是好哥们,有话坐下好好说。”王大山看事儿不妙,就想上前劝劝,却被一旁的王小山偷偷抓住,这小子可不像他哥大山似的没啥心眼,他是蔫坏损样样齐全,可就是心眼太多了,想跑的时候才左犹豫右思量的,全耽误到琢磨上了。 今儿个看这俩人,一个成天趾高气昂,被段家当祖宗似的供着,另一个仗着年长,成天想在自己面前当老大,都不是啥好饼,干去吧,打死一个少一个,要不是想着能分钱,他掺和这事干嘛? 他们俩都不管,老实巴交的王麻子就更不敢管了,见势不妙早就偷偷躲了出去,想等打完了再进来。 这回好,连个拦着的都没有,这俩人敞开了打,桌子也撞倒了,凳子也撞翻了,钱和扑克牌散了一地,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在屋里地上就支起了黄瓜架。 说实话,这俩人从小一起长大,也不知干过多少架?总的来说算是实力相当谁也不惧谁,可赵六前两天进了趟局子,即使管理人员没把他咋地,可一个屋关着的却把他好顿捶吧,他身上带伤,又喝了几天的稀粥,难免就弱了点,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被段志涛按到了底下。 他在下面爹一声妈一声叫得那个惨,王小山一看差不多了,忙当好人上前拦架:“志涛,别打了,赵六在里面受了委屈,他不是故意跟你这样,咱们哥们有话说话,别伤了感情。” “滚犊子,事后献殷勤,你他妈也不是啥好鸟。”见赵六被自己打服了,段志涛站起身,一把推开上前的王小山,狠狠地骂了一句,然后揉了揉被打疼的腮帮子,用下巴指着王大山道,“把地下的钱给我捡起来,奶奶的,坑到老子头上了?” 段志涛从小就有种目空一切、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别人在外面打仗斗殴得回家挨揍,他在外面打仗,不但不会挨骂,谁把他打伤了,段奶奶还会找上门给孙子讨公道,所以时间 长了,对于跟他打仗,同村的小子还真有些打怵。 此时见他呲牙咧嘴的一瞪眼,王大山不敢犹豫,忙捡起地上的钱,捋齐了交给段志涛,段志涛满意的接过钱,揣到兜里扬长而去。 王小山白了他哥一眼,心里咋想咋不是滋味,本来想的挺好,仨人作弊坑段志涛一把,没成想不但没坑到别人,还把自己兜里那几块钱也给搭里了,这年头城里的正式工人,一个月才三十块,村里省着点的,几块钱都能攥出水来,你说他心不心疼? 心里一转,他忙蹲下身子,扶起正哼呀的赵六,气呼呼地道:“这段志涛也太不像话了,那天抢走你三四十块,今天又抢走好几十,这不是明抢吗?赵哥你没事吧?瞅瞅这脸给打的?一个村住着,这小子也他妈太狠了。” 赵六顺着他的手劲站了起来,吐了口带血的唾沫,瞅着门外眼里发狠:段志涛,老子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其实换个大度的,根本不会有今晚这事,毕竟段志涛不拿走那钱,他早就蹲监狱了,可赵六不那么想,拿他的钱简直就是挖他的心,上次的钱还没要回来,今晚又被抢走了?越想越来气,这位头脑一热,拎起王麻子家顶门的棒子,顶雨就冲了出去…… …… 瞅着湿了一片的墙角,范淑香皱了皱眉,这房子年头太久竟然开始漏雨了?她弄了块破布挤到墙角,又把装鸡仔的竹筐垫了起来,而后无奈的轻叹:早知道下这么大雨,她过两天再捡鸡仔啊?本来想的挺好,每天让这些小家伙去后园子拣点虫子,既省粮又除虫,谁成想连下了三天的雨?这些鸡仔还太小,不但要喂粮食还拿不出去,潮湿的屋里都快一股鸡粪味了,太影响心情了。 刚关好了门,挡住了西屋不太美好的味道,就见门一开,段志涛回来了。 “咋了这是?早上的塑料布呢?”怎么还顶雨回来的?心中疑惑,范淑香忙拽了条毛巾,想上前帮着擦头擦脸,可走进了才发现,她男人不但浇了个透心凉,嘴角还青了一块? 心里一惊,她把毛巾往对方头上一搭,就开始脱丈夫的衣服,果然不出所料,他脸上这还是轻的,右肩膀肿起来一道子,显然是被揍的不轻:“咋回事?谁干的?” “奶奶的,别提了。”胳膊一动,段志涛疼的呲牙咧嘴,不敢再乱动,他只能老实的站到那,让媳妇给脱掉湿透的外衣,“赵六那混蛋,联合王家那两个犊子抽老千,敢坑我的钱?我当然不能惯着他,当场就把他好顿揍,没 成想这小子背后下刀子,半道上拎个棒子来截我?好在我反应快,不然今晚真要交代了。”想起当时的情景他一阵后怕,真让那一棒子拍脑袋上,不死也得打傻了,奶奶的,赵六这小子疯了? 几句话,让范淑香了解了大概,她也顾不得问,明明是看水坝咋还玩上了?忙扒光了丈夫上下检查了一圈,见没别的外伤,才紧盯着肩膀出声问道:“胳膊能抬起来不?动动试试?”只要没伤到骨头就算没事。 “能,就是疼。”知道媳妇担心啥,段志涛晃了晃胳膊证明自己没事。等他终于坐到自家炕上,才长长地出了口气,感叹道,“这一天过的,累死我了。” 知道他没事,范淑香无奈的摇了摇头,拽了个薄被给他盖上,自己去厨房拿了半瓶子白酒进来:“咱家没药酒,先用白酒将就一下吧,趴炕上我给你揉揉。”这种伤她上辈子没少挨,所以心里有数。 “啊?不用了吧?”这不碰都疼,还要揉揉?段志涛咧咧嘴不住的摇头。 “不用?”范淑香坐到一边凉凉的看着他,“不想揉,那你是想和我谈谈,明明是看坝咋跑去玩牌?还是想和我聊聊,你玩牌的钱都是哪来的?” “哎呦,我肩膀好疼,媳妇你快帮我揉揉吧。”哼哼呀呀的翻身趴在炕上,段志涛用行动表明,那俩问题他都不想谈。 倒了点白酒在掌心处,范淑香跪坐在丈夫的腰上,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地揉着,见对方疼的吱哇乱叫,满脸淌汗,她很好心的找了个话题:“那赵六呢?打你一棒子就跑了?”要是真这样的话,那就别怪她帮自家男人出气了。 “我能那么便宜他?就他那两下子哪是我的对手?一开始要不是他偷袭,我绝对不能挨揍。”提起自己的光辉事件,段志涛摇头晃脑,又开始得意洋洋,“那混蛋被我揍了几拳,让我踹道边坑里去了。”那坑虽然不深,可下了几天的雨泥泞不堪,也够那小子受得了。 “还美呢?”一巴掌拍在后背上,范淑香没好气道,“今晚上多危险,这么大的雨真有点啥事咋整?这种人没事少理他,这村里除了他就没有玩牌的了?” 看着手下红肿的肌肤,她心里泛疼,即使两口子恩爱没几天,这也是她两辈子加起来的第一个男人,她的性子还不是那喜新厌旧的,所以更可能是唯一的男人,伤成这样她能不心疼吗? 有心想出出气,想想又算了,据说那赵六已经够惨的了,志涛又没大碍,先饶了他一码。其实她想要那赵六 的小命,还是轻而易举的,就算功夫不行,随便找两条毒蛇也能咬死对方,可这地方民风淳朴不说,她男人也不是省油灯,更主要的,这事还不一定怨谁呢…… 觉得揉的差不多了,范淑香重新下地,边穿鞋边对丈夫道:“晚上没吃饭呢吧?我去给你做点?” “嗯,你一说我还真饿了,白面还有没有了?我想吃面条。”这位觉得自己很可怜,应该吃点好的压压惊。 “白面啊?上次都做了。”瞅瞅自家男人泄气的神情,范淑香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道,“你等会儿,我去隔壁王嫂家看看。”前几天她还捡回些鸡蛋,应该能换碗白面。她家志涛受了惊,就想吃碗白面条她都满足不了,还算什么女人? 带着莫名的心酸,范淑香抬脚拿鸡蛋,给丈夫换白面去了,留下屋里被幸福劈晕了的段志涛:他咋觉得这两天的媳妇,好像被奶奶附身了呢?这也太能惯着他了吧? 单说范淑香,她拎了鸡蛋顶着雨出了门,走到门口处脚步一顿,朝仓房处望了一眼,而后直奔王家而去,随着她的离去,两只灰色的老鼠钻出院落,冒雨狂奔,转眼就没了踪迹。 ☆、第 10章 “谁啊?”听到院子里有动静,王海媳妇把门开了个缝,探头问了一句,她家王海今晚儿在村里守夜,她一个女人领俩孩子,冷不丁听到点动静还真有点打怵。 “嫂子是我,淑香。”范淑香站在大门外,等对方看清了,才笑着走了进去。 “淑香啊,我还当是谁呢?快进来,这么晚了你这是有事?”邻居住着,王海媳妇也知道段志涛是啥样的人,见对方这么晚过来,还以为她是有啥难处。 “嫂子,没啥大事,我就是想问问,你家里还有没有白面了?要是有的话,不知道方不方便换我一碗?”说着,她掀开篮子,让对方看看里面的十几个鸡蛋。其实按照物价来说,这十几个鸡蛋自然比一碗白面贵得多,可这两年政策宽松了,养鸡养鸭的也不是没有,相反,白面还是每月定量供应,人家爱不爱换,她还真是没底。 她没底,王海媳妇却是大乐,农村媳妇有几个不会过日子的?小米大碴子又不是填不饱肚皮,何必非吃白面?再说白面不比大米,每月供应的也不算少,他们一家四口,每人五斤,如今积攒下来的也有半袋了。 这位性子直爽,也不弄那虚的,直接接过鸡蛋篮子笑着道:“成,你等嫂子给你装去。” 舀了上尖一大碗白面给范淑香,王海媳妇关心的道:“家里来亲戚了?”她记得上次对方大哥来,淑香借了斤大米,第二个月还上了,这黑天下火的,又谁来了? “不是,是我家志涛,他今天去看坝累了一天了,想吃点面条,我家里没有白面了。”满心都是丈夫的面条有着落了,范淑香心情大好的实话实说,从没想过有啥不对的地方,不就想吃口面条嘛? 她这一脸的欣喜,落到王海媳妇的眼里,却化为满满的同情,不用说,指定是段志涛那混蛋在家里闹腾了,不然像淑香这么会过日子的,能舍得用鸡蛋换白面?这月还不到中旬,段家那十斤白面就吃光了,现在还让媳妇出来换白面?这日子过的。 有心想说啥,可想到段志涛的性子,她只能无奈的一叹,怜悯的拍了拍范淑香的胳膊,轻声劝道:“淑香,嫂子知道你的难处,可也别性子太软,最终亏的还是自己。” 呃?见对方一脸的‘我了解,我都懂’,范淑香知道,这位可能想岔了,可这事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解释清楚的,再想想此地的风俗,她似乎也解释不清楚,索性微微一笑道:“嫂子你放心吧,我挺好的,家里还有事我就不多待了,先走了。” 拎起空篮子,她端着白面走了,留下屋内的王海媳妇不住轻叹:这么好一闺女,咋就嫁给那么个不省心的主呢? 不说王海媳妇在那替人上火,长吁短叹,单说范淑香,到家后换了件外衣开始和面,等面条擀好了正要下锅,却听外面有了丝异动。 开门一看,门口蹲着只名副其实的水耗子,摇头晃脑跟她好一顿比划。 小老鼠表达的很明白,它们两口子去了出事地点,并没有看到受伤的赵六,所以说赵六应该没事,她可以不用担心人命官司了,而后,两只老鼠一路跑到赵六家,想打探一下今天到底是啥情况,更主要的是,赵六心里是咋想的,还想不想找段志涛报仇了,结果家里只有赵六的老娘和媳妇,赵六还是没回家。 范淑香略微思索了下,又让老鼠原路返回,去赵六家继续监视,那小子今天用棒子,谁知道明天会不会用刀子?真要是因为一时失误,让段志涛有点啥事,她可就后悔莫及了。 打发走了那只报信的老鼠,范淑香回去继续下面,想着丈夫淋了雨,她今晚做的是热汤面,面里还下了俩鸡蛋,面条做好了,才用盆装着,直接给端到了里屋。 段志涛盖着个薄被,穿着条裤衩正在炕上躺着呢,见媳妇端来盆香气扑鼻的热汤面,立马眉开眼笑地坐起身,给面条到地方。 接过一碗挑好的热汤面,段志涛唏哩呼噜就造了一大口,顿时胃里就暖了,他指着那盆面条对媳妇道:“这面条擀的劲道,淑香,你拿个碗跟我一起吃点吧,这么多呢。” “我吃过了,你吃吧。”给丈夫倒了杯热水,范淑香坐到一旁,看他吃的喷香,她满眼都是笑意,这是她的男人呢,她一定要把他养的壮壮的,不能委屈了他。 “唔?还放了俩鸡蛋?”吃了一个鸡蛋的段志涛,见盆里还有一个?诧异的挑了挑眉,而后他夹起那个鸡蛋,用手里的碗接着,举到媳妇面前,笑着道:“来,一人一个。”白面精贵,鸡蛋也精贵,媳妇对他这么大方,他自然不能吃独食。 范淑香被丈夫的举动逗笑了,摇着头道:“看你没回来,我把早上做的鱼都吃了,这俩鸡蛋是给你的,快吃吧。” “那就来一口,快,大点口咬。”自觉受了一天委屈,发现媳妇最好的段志涛,坚决要和对方有福同享,有鸡蛋对半劈。 瞅着他这执着劲,范淑香没办法到底是咬了一口,段志涛这才心满意足的收回了筷子,两口吃掉剩下 的鸡蛋,继续进攻热汤面。 咽下嘴里的鸡蛋,范淑香脸上笑眯眯的,心里美滋滋的,看看她家志涛多知道惦着自己?吃个鸡蛋还得让她咬一口?真是好丈夫啊。 大家不要误会,她之所以这样,不是脑子进水,贪图美色,只能说她被安阳王后宅闹的,对男人的要求实在是太低,段志涛这样的,她已经很满意很满意了。 吃过了饭,又用热水泡了个脚,段志涛心满意足的躺回炕上,合计着自己精神不错,肩膀上的疼也轻了许多,好像还能干点啥。正想着,突然听到外面哐哐的砸门声,这么晚谁来了? 见媳妇出去开门,他拿起一旁的裤子套上,想着万一来人看着不好,谁知道衣服还没系好呢,就见外面呼啦啦冲进来几个警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冷冷的道:“你就是段志涛?” 段志涛心中一惊,不敢反抗,咽了口唾沫,故作镇定道:“我就是段志涛,你们这是……” “少废话,说,今晚你和赵六打架了?”对方根本不听他的下话,得到自己想要的,板着脸继续问。 “比划了那么几下子,谁也没占着便宜。”段志涛嘴上应着,身上却开始冒汗,想到临回来前被自己踹沟里的赵六,他觉得有点大事不妙。奶奶的,那小子不会这么点背,在脸盆深的水沟里沁死了吧?不然警察咋会来?村里这帮小子有几个没打过架?也没谁见惊动过警察? 越想心越慌,他盯着为首的警察急声道:“到底啥事,你抓我也得有个原因吧?无缘无故的我犯了哪门子法?” “哪门子法?”那警察眯着眼哼了一声,把个冰冷的手铐往他手腕上一扣,没好气道,“有人发现你们村赵六倒在路沟里,头部重伤昏迷不醒,现在正送往医院抢救,生死不明,你说你犯了哪门子法?他要是死了,你就是个杀人犯,不死你也是故意伤人罪,总之这牢你是跑不了了,还哪门子法?带走!”受天气影响,这警察难免心气不顺,谁让这天行动太他妈遭罪了? 段志涛彻底懵了,头部重伤?昏迷不醒?靠,是那小子拎着个棒子来打我,老子也没往他脑袋上拍,他咋还生死不明? 他哪知道,那赵六一头栽到沟里的时候,正好磕到块大石头上?人当时就晕了,要不是王大山哥俩见势不妙追了出来,那小子就真要沁死在脸盆深的小水沟里了,那哥俩见他脑袋上不住的淌血,眼瞅着出气多进气少,怕他再有个好歹,匆匆找到大队长,用村里的驴车就给送到了 城里。 因为时间急,也没来得及通知他家里,所以范淑香派出的老鼠既没找到赵六,也没在他家发现什么问题,还傻傻的在那等呢。 一旁的范淑香虽不知道这些内情,却也知道出事了,警察执法她当然不能阻拦,就是有啥想法也不能明面干,看着呆住的丈夫就要被他们给带走了,忙拿件外衣追了过去:“等一下,警察同志等一下,外面下雨,他还没穿衣服呢。” 警察虽然不满,可也不能不让人穿衣服,罪犯也有人权不是? 范淑香借着这个机会,边给丈夫穿衣服边低声劝道:“别怕,不是咱干的谁也不能冤枉了你,到那儿配合工作好好交代,不会有事的。”好几双眼睛盯着她看,她只能说这些了。 眼瞅着丈夫被拽出了院门,范淑香站门口将手一挥,十几只苍蝇从房檐下飞了出去,贴在警车下,随着段志涛一起离去…… ☆、第11章 久违的太阳终于露出了笑脸,村里人走出家门的第一件事,不是问你吃了没?而是偷偷摸摸的打听另一件事——你知道段家小子吗?听说他被抓了? 是的,段志涛被抓了,还是因为伤人被抓,这在淳朴的杏花村里,虽算不得有史以来第一庄,却也是近几年来第一庄,据说被打的赵六已经没几天好活头了,据说段家老太太在家哭瞎了眼,据说段志涛的媳妇收拾好了东西,时刻准备找下一家,总之,证据确凿,段志涛这牢狱之灾是跑不了了。 此时,据说没几天好活头的赵六,正哼哼呀呀的躺在病床上,昨晚上他摔的是真惨,要是王家兄弟晚来那么一会儿,他这条命就没了,想到恨处,他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段志涛,老子都住院惊官了,我看你这回咋办?段家老太太不是能宠着你吗?现在对着警察,我就不信那老不死的还能把你弄出去? 越想越兴奋,他嘴角咧的更大,一下子牵动了伤口,又疼的满身是汗。 “六子,你醒了?感觉咋样,没事吧?”段守义拎着兜糕点,讪笑着走了进来,他这辈子还没给人赔过不是,可为了自己那不成器的侄子,只能腆着脸,硬着头皮来了。 赵六见段家来人了,半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哼哼了一声:“段叔,我快被你家侄子给打死了,他也太狠了。” 瞅儿子这样,起早赶来的赵母眼又红了,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数落着:“他段叔,咱们都一个村住着,你家小子哪能下死手啊?这不是要我们六子的命吗?我可怜的六子,他要是真有个好歹,老婆子我可咋活啊?呜……” 段守义站在那满脸的尴尬,只能不住的说着小话:“老嫂子,是我家志涛不对,我回去一定好好揍他一顿给六子出气,您别伤心,千万别哭坏了身子。” “段三叔,你们家段志涛成天拽着我们家六子,我们家这不争气的玩意还一叫就去,这是六子自己没脸,我也就不说啥了,可他哪能害六子啊?一个村住着,他咋就这么狠心啊?”得,叫赵六媳妇这么一说,他们家赵六学坏,全成了段志涛的错了。 现在赵六在床上躺着呢,段守义能说啥?只能不断的鞠躬道歉赔不是,让赵家婆媳俩好顿数落,把段守义臊得满脸通红,心中暗骂段志涛,你这混蛋咋就这么不争气啊? 好一会儿,见这两位数落够了,他摸了摸头上的汗,小心赔笑道:“老嫂子,我知道我们家志涛这事做得不对,可警察要是真判他个杀人的罪,他 这辈子就毁了,看在咱都一个村住着,你们就帮帮忙吧。”现在自家侄子已经进去了,是轻是重可全靠赵六的那张嘴,他嘴要是一歪歪,侄子这辈子就别想出来了,他能不急吗? “我都快被他打死了,还帮帮忙?”赵六听的来气,要不是母亲在这,他真想破口大骂,告诉段守义,他就是想让对方死。 “我们出医药费,六子,你住院这钱我们都出,看看再想吃啥喝啥段叔给你买……”段守义刚刚已经打听了,赵六的伤虽然听着凶险,可事实上没啥大事,估计全下来也超不出一百块,他想着付了医药费,到时候再给对方一头二百的,也让侄子能有个从轻发落。 哪知他想的挺好,人家赵六也不傻,躺床上皮笑肉不笑的道:“你们段家要是有钱也成,给我一千块,我这伤就是俩人撕吧自己掉下去的,没有那一千块,我就是被段志涛砸晕了推进去的,话搁到这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还一个村的?屁,不给钱你是我大爷也不成。 总之赵六想开了,要是真有了一千块,他不介意便宜了那小子,那可是一千块啊,够他不吃不喝挣个几年。 一千块?段守义这脸当时就绿了,有心再想说啥,却见赵六捂着脑袋喊头疼,赵家婆媳心疼赵六,立马把他推了出去,啥话也不听了。 不说段守义憋气走了,单说赵六,躺床上在那挺美,段家要是真给他一千块,他可咋花呢? “你差不多就行了,还一千块?段家拿啥给你当一千块?净做美梦呢。”赵六媳妇没好气的瞪了丈夫一眼,能有个三头五百的她就知足了,这段家要是豁出去了一分不给,他们拿啥还大队给补的医药费? “不给?不给段志涛那小子,就等着坐牢坐到死吧。”赵六眯缝着发青的小眼睛,一脸的得意。 赵母有心想说啥,可看看儿子头上的伤,把话又咽了回去,段家把她儿子害的这么惨,也该让儿子出出气。 正想着,门又开了,这回进来的是段志涛的媳妇范淑香,见范淑香空手进来啥也没拿,赵六媳妇没好气道:“你们段家还让不让人养病了?你三叔刚走你又来了,条件不都告诉你了吗?回家筹钱去呗。” “条件?啥条件?”范淑香也是起早过来的,她是深怕赵六死了,知道对方没事松了口气,没想到她三叔也来了?看样子,谈的不太愉快? “啥条件啊?”赵六媳妇撇着嘴道,“你们要是给我们一千块,我们六子这伤就是俩人撕吧 ,一不小心掉下去的,要是没钱,我们六子就是被你家段志涛砸晕了推进去的,你要是还想要那丈夫,就赶紧回家筹钱吧,不然他这辈子可就出不来了。” 要说赵六讨厌段志涛,那赵六媳妇就是看不上范淑香,别看俩人都嫁个混蛋丈夫,但人家段志涛长相在那不说,范淑香还没婆婆,哪像她一天伺候着老太太,还伺候不出好来?所以现在能踩对方一脚,她是说啥也不会客气的。 见床上的赵六也是满脸的赞同,范淑香瞅了眼默不作声的赵母,想了一下出声道:“我要是给你一千五,你这伤,能变成回家的时候自己掉下去的吗?”那两个结果,她哪个都不满意。 一千五?屋里仨人目瞪口呆的盯着范淑香,觉得不是自己耳朵听差了,就是对方脑子进水了,那是一千五百块人民币,你当是自家印的烧纸钱呢?说一千都没想着段家能给,谁成想她这口气更吓人? “放心,我既然说了就是有钱给,到时候要是真没钱,倒霉的不还是我丈夫吗?”见他们满脸的不信,范淑香挺好心的又给了颗定心丸吃。 赵六说不出是啥滋味,歪着嘴角冷哼一声:“你当我傻啊?我都说了是段志涛打的,现在又整个我自个儿掉下去的,那犯法的岂不是我了?我才没那么笨呢。”说是这么说,他心里却是砰砰直跳,一千五,那可是一千五啊。 “你伤了脑袋,记差了也没谁会怪你。”范淑香连说法都帮他想好了,而后又语气沉稳的继续劝着,“你可要想清楚了,一句话就能捞着一千五,这好事哪找去?毕竟他真判了刑,十年二十年都是坐牢,我年纪轻轻的不等他,谁也不能说我不好,那样的话,你们可就一分钱也捞不着了。” 一番话让赵家三人都动心了,那可是钱啊,而且赵六既没生命危险,又没落啥残疾,得饶人处且饶人,到时候两家不都挺好? 赵家婆媳俩一个劲地给赵六使眼色让他答应,赵六想答应,可想到段志涛那嚣张的样子,他还不甘心,想了又想,才咬牙拍板道:“给我两千,他段志涛一条命,咋地也值两千块吧?你只要把钱拿来我就翻供,哪怕为这事蹲局子我也认了。”撑死几个月呗,在哪不是养身板呢? “两千……”范淑香紧咬下唇,满脸的犹豫。其实心里都乐开花了,对于她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她就怕钱解决不了。可这话她还不敢应的太快,免得对方狮子大开口,半响,她不甘的出声道,“两千太多了,再少点吧?一千六?” “就两千,少一分你就等着改嫁吧。”见范淑香这样,赵六倒是沉住了气,坚决不撒口。 最终,范淑香还是‘没辙’的同意了,两家约好,明天上午范淑香交钱,下午赵六改口,赵六也承诺,交钱的时候会写个字据,免得让人担心他拿钱不认账。 这事搞定了,范淑香安心的出了医院,她现在要办的,就是找钱了。 打听着来到最大的药房,进去后直接找店里的负责人,她此次来不为别的,是想问问,这药店收什么值钱的药材?现在时间太紧了,说实在的,她就是脑子发晕,想入室抢劫,也劫不到这么多钱,有几家有的? 也许是问这事的太多,也许是瞅着她不像卖药人,反正那女负责人不太爱搭理她,找了个临时工给她做讲解。 通过临时工的解说,范淑香知道了,这中药中最珍贵的分三种:动物植物和菌类,动物如熊胆,植物如人参,菌类如冬虫夏草,值钱与否要看年头,年头越久的卖着越贵。 为了怕搞混,她借了只笔,详细问清了植物和菌类的特点,这才坐车回村里,到了村里,她连家都没回,又直接上了牛蒙山。现在时间就是金钱,她得时刻抓紧。 唉,为了个男人,她容易吗她? ☆、第12章 不说范淑香上了山,发动大批动物找植物和菌类,单说段守义回了家,把这事一说,老太太当时就傻了。这要是说成砸晕了推下去的?她家涛子这辈子都不用出来了,那可不是三年五年的牢啊。 “守义,你得想法救救涛子啊,你不能看着不管啊。”大儿子二儿子都在村里,老太太能指望的,只有这县城的小儿子了。 段守义一听这话,苦笑道:“妈,我倒是想管,可你让儿子我拿啥管啊?”他一不当官,二也没钱,咋管啊?其实换一家都好办,找村长说和说和,拉拉关系,可偏偏是那钻钱眼里的赵家?赵六爹生前就是个六亲不认的主,他儿子又能强到哪去? 老太太听到这话,再瞅瞅沉着脸的大儿子,捂着脸嚎啕大哭:“我生你们哥仨有啥用?连我的涛子都救不出来,涛子哎,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奶奶找棵歪脖树吊死算了,我也不活了……”她知道自己这是在为难儿子,可不逼她能咋整,眼睁睁瞅着孙子去送死吗? 听母亲哭起来没完,段守成搓了搓紧绷的脸无力道:“妈,你今儿个就是把我们哥仨都吊死,我们也凑不出这一千块来。” 家里有个几百块那都算富裕户了,更何况他们哥几个条件还不好?涛子啊,你咋就这么能作呢?这侄子从小在身边长大,操的心比儿子都多,他能不疼吗?可他是真没招啊,他兜里没钱呐。 段守信从听到弟弟的话,就耷拉着脑袋,双眼发直的盯着地面,现在听到大哥出声,他惊醒似的看向母亲,红着眼道:“妈,算了,那小子走到这步都是他自己造的,咱们也不能为了他,把这个家都搭里头,看他自己造化吧。” 为了生这个儿子,他媳妇落下病根早早就走了,为了养这个儿子,他仨闺女嫁的不情不愿,都换彩礼了,为了给这个儿子填窟窿,他现在还老哥一个拼命干,这一家子都被这个儿子拖累夸了,这小子咋还是不满?他累了,真的太累了。 “你们?你们?”老太太停止了哭泣,眼神在几个儿子的脸上一个个掠过,心瞬间沉到了海底:他们这是把涛子放弃了?他们就不管涛子了? 她焦急的又看向两个儿媳妇,见俩儿媳妇把头转向一边,不看自己,她的眼泪哗一下就落了下来:大娘再亲也不是亲妈,这要是涛子亲妈还在,咋地也不能不管儿子? 想到此处,她狠狠地瞪着二儿子,哆嗦着道,“好,你们不管,我自己管,涛子是我看大的,管教不严也是我的错,我自己管。 ”说着话,老太太站起身,蹭蹭蹭进了里屋,不大一会儿就拿出自家的房契,一千块她是没有,可这房子是老头子留给她的吧?这她可以说了算吧?只要让她孙子少做几年牢,她宁可出去乞讨要饭。 见老太太拿着房契要走?屋里人都炸庙了。 “奶你要干嘛?”眼尖的段玲玲一把将奶奶拦住,惊慌的叫着。这要是把房子卖了,他们一家可往哪住? “妈,你为了你孙子这是不要我们的命了?涛子是你孙子,这几个就不是你孙子吗?”王彩凤指着俩儿子满心的怨气,这房子虽说是公公留下的,可当初盖的时候他们也没少出力,咋能为了个杀人放火的段志涛就卖了? “奶,你把房子给人了,你让我爸妈他们住哪啊?” “老三这两年败活的还少吗?你偷着给钱就算了,现在连房子都要给他?” 段志军兄弟俩干着急抹不开说啥,李丽娟俩妯娌却不管那个,这房子今后也有他们一份,她们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妈,你这样让大哥二哥今后住哪?”段守义觉得,他妈是真糊涂了,事哪能这么办? “妈,您有仨儿子,谁家也没这规矩,越过儿子给孙子花的。”段守义媳妇也不愿意,房子她住不着,老人在世她也不说啥,但卖可不行,仨儿子都一样,你总的平均吧? 这个也说,那个也讲,一时间屋里乱作一团。 别看段老太太瞅着身体不错,可她今年已经六十八了,昨晚从知道这事,就开始担惊受怕一宿没都睡,今天又受这么大的打击,现在这一屋子的人,几乎都在指责她,老太太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发黑,正这时,手里攥着的房契,也不知被谁拽了出去,她急的伸手去抢,刚一迈步,腿一软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妈——” “奶——” …… 范淑香小心的包好两棵人参,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容。 其实山里的东西不少,年份相当的却不太好找,她只想用这东西换钱救急,并不想用它发财致富,不管什么时候,脚踏实地来的钱,别人再嫉妒也不会说啥,可要是一夜暴富来的钱,那就不好说了。 匆匆下了山,范淑香觉得自己两腿发软,看看时间已经过了晌午,她想着先回家吃点东西,再去趟城里把东西卖了,免得夜长梦多。 刚到家,就见一只苍蝇在门口处来回 盘旋,她精神一振,忙紧走两步,想去问问丈夫的情况。 结果还没到近前呢,视线里突然闯进了一只大蒲扇,啪一下打到了门板上,再看那只苍蝇,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变成肉酱了。 范淑香原地僵住,瞪着那只死苍蝇半天没动,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抬头,朝蒲扇的主人望去。 “妈?”原主的母亲?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啊?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回家说一声,还要我巴巴的赶过来?”范母心烦意乱的摇着蒲扇,见闺女傻傻的不动,没好气的一扇子打过去,催促道,“还不快开门?这天热不说,苍蝇还多,这么一会儿我打死好几个了,就站你们家门口打苍蝇玩了。” 听到母亲不满的嘟囔,范淑香不抱希望的低下头,看到地上那七八只苍蝇尸体,她扶着额头连哭的心都有了,那都是她派出去的苍蝇啊,这帮没脑子的货,有人咋不知道躲啊? 她想哭?那些苍蝇更想哭,想它们兄弟十几只一起出任务,一路上是小心翼翼兢兢战战,好不容易平安的到了地方,结果跟进屋里偷听的时候,就被打死三四只,剩下的保存实力,等着停了雨又沿路返回,半路上各种天敌就不说了,本想着终于到家可以放松警惕了,哪知道全军覆没到家门口了?它们死的也太冤了。 “还愣着干啥?快开门啊?”这闺女傻了?范母无奈的摇头,只觉得四闺女没结婚时心眼就不多,现在瞅着更傻,多亏她来了,不然男人进去,家里连个主心骨都没有,今后可咋整? 范淑香深吸口气,忍着暴走的冲动,打开房门让范母进去。 “妈,你咋来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你说你来干啥? “我不来能行吗?天都要塌了,赶紧跟我说说,你男人到底咋回事,我听说他打死人了?真的假的?”明明是段志涛的丈母娘,可这语气怎么听都带着股看热闹的感觉,听的范淑香脑筋直蹦。 “妈你听谁说的啊?纯属造谣,志涛是那人吗?”她家志涛老实着呢,换个不老实的,那赵六还敢拎着棒子追?丈夫就是太心软了,揍的轻。 “你可得了吧。”范母一屁股坐炕上,摇着扇子直撇嘴,“谁不知道他被警察抓起来了?还造谣?据说那赵六没几天活头了,他能得了好?不枪毙也得关个十年二十年的,我说淑香,妈知道让你嫁给段家委屈了你,现在他段志涛不往好道上赶,你也用不着守着他,你大嫂那边有个亲戚……” “停停停。”范淑香伸手叫停,而后很严肃的道,“我刚从县里回来,赵六好好的,过不了几天就出院了,还有,他是自己不小心掉沟里去的,和我们家志涛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可别瞎说。”现在就找好了下家,这也太速度了吧?她真是原主亲妈?怎么有种上辈子老鸨的感觉? 听到范淑香的话,范母停住了话头,一脸狐疑的道:“真的?我咋听说……” “段志涛是我男人,我的话不准你还想听谁说啊?”没进来就打我苍蝇,进来又咒我男人,再说下去,就算你是原主的亲妈,我也饶不了你。 也许是范淑香的态度太坚决,范母终于放弃了这个话题,可紧接着她寻思过来不对味了,点着范淑香的脑袋道:“我是你妈,是你亲妈,要不是担心你今后的日子,我能颠颠大热天跑这老远?你个死丫头翅膀硬了敢这么跟我说话?”还敢顶嘴了? ☆、第13章 范淑香真想说,要不看你是我亲妈,就冲你打死我苍蝇那茬,我早就让你躺着回去了,还等你说我男人? 可想是那么想,这毕竟是原主的母亲,即使她现在累的身子发软,肝火暴动,却也不得不小心应对,谁让这女人生养了她一回?原主那么孝顺,她总不能上来就给灭了吧? 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外面有人气急败坏的道:“三嫂,你咋还在家待着呢?奶为了三哥都气住院了,你咋能……呃,范大娘?”段玲玲气愤的声音,在见到范母的时候,终于收殓了起来,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干巴巴的道,“范大娘来了?” 说话的同时,她的眼神在范家母女身上来回打量,越看越觉得自己来对了,平日里这老妖婆,只知道让闺女回家给她当牛做马,啥时候亲自来看过闺女?有情况,一定有情况。 她之所以这么想,也是有原因的。上午段老太太被气晕了,把大家吓个够呛,又拍前胸,又打后背的,见老太太还是不醒,不敢耽误,忙借来驴车就给送医院去了,留下段玲玲和俩嫂子在家看家。 仨女人往屋里一坐,越想越担心,都怕人说是自己多嘴把奶奶气成这样,下意识就开始给自己找借口,这仨人还志同道合,说来说去就把问题推到段志涛的身上,本来嘛,他要是没这事,奶奶能气成这样?提到段志涛,免不了就连坐了范淑香,想到这几家为了她男人急的冒火,结果她范淑香早上露一面就没影了?这还真是见势不妙想找下家啊? 俩妯娌对范淑香不满已久,总算有个正大光明的机会,当然要讲究讲究。段玲玲虽然厌恶三哥,可她毕竟姓段,想到三哥还没判刑,就有戴绿帽子的可能,她哪能坐得住?抬屁股就想来试探,没成想进来就看到了范母? 这下子她心里更肯定了俩嫂子的猜测——三嫂想嫁人。 她这边满心气愤,那边范母心里也不痛快,别看段志涛是她亲自找的女婿,可结婚了她才发现,这女婿忒懒了点,啥也指望不上,现在还听对方数落闺女,她就更不愿意了,这不是给她没脸吗? 当即皮笑肉不笑的道:“我能不来吗?我闺女都要守活寡了,我这个当妈的能不管?你们家段老三弄出人命,却让我闺女跟着倒霉,我可怜的淑香,这辈子算是被你们老段家给毁了。”得,范淑香的话她没记住不说,还给升级了,直接把人给说死了。 你们家段老三……听到这话,段玲玲心里的憋屈就甭提了,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跟那混蛋姓一个段?来时候还想怪范淑香,谁让她是三哥的媳妇?结果对方几句话,就成了范家对段家,全成她们的错了? 这丫头一肚子气,想都没想就回嘴道:“我三哥没娶你闺女前,顶多是游手好闲,也没见他弄出过人命,现在娶了你闺女,不是打架斗殴,就是耍牌赌博,你咋不说是你闺女的错?” “我闺女的错?明明是你们老段家没好根,才生出段志涛那么个败家子,我闺女嫁给他才是倒了八辈子霉。”范母一听就急了,老人讲究个‘妻贤夫祸少’,这是说她闺女不贤惠?那还咋嫁人?不嫁人她哪来的钱? 范淑香怎么都没想到,这俩人还能吵起来?难道她们不明白,现在啥才是关键?这鸡毛蒜皮的事有啥好吵的?见俩人根斗鸡似的瞪着对方,越吵越凶,心烦意乱的她再也忍不住的大喊一声:“都给我闭嘴!都啥时候了吵什么吵?还嫌事不够乱是不是?” “妈,经过我也跟你说了,你也该放心了,现在家里忙的很,我就不留你了,你先回家歇着去吧。”几句话打发了呆住的范母,她又转头看向同样愣住的段玲玲,“你说奶咋的了?上医院了?啥时候去的,严不严重?” 她是真怕段老太太会出事,先不说人言可畏,出了事别人会咋说,就说段志涛心里,对这个奶奶也特别在意,要是他知道因为自己入狱,把奶奶给气出个好歹,他心里该咋想? 看着目露凶光,和平日里截然不同的三嫂,段玲玲心里打怵,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咽了口唾沫忐忑道:“上午三叔从医院回来,奶奶听到三哥的事,一着急就晕倒了,让我爸他们送医院了,现在还不知道咋样呢。”因为范母在一旁站着,这丫头长了个心眼,没说钱的事,当然,她更没说房契的事。 “你三哥的事?你三哥到底咋了?不是说没事了吗?”范母也顾不得想闺女的态度,心急的拉着段玲玲追问,这可关系到闺女的行情。 “啥事没有,你就别问了。”范淑香截住了她的话头,拉住段玲玲的胳膊,头也不回的往外就走,“妈,我去城里看我奶,着急先走了,你帮我锁门吧。” “哎?你个死丫头,你给我站住……” …… 坐到姗姗来迟的客车上,范淑香长长的松了口气,她情愿面对满肚子坏水的赵六,也不愿面对家里的这些女人,太让人受不了了,她就不懂了,好好的女人咋会这样? “咕噜……”空荡荡的肚子提醒她 ,饭还没吃呢,摸了摸身上唯一能啃的人参,她无奈的闭上双眼,准备养精蓄锐。毕竟奶奶要是真有点啥事,估计到医院里也不能消停了。 唉,说来说去,谁让她在意那个男人呢? 下了客车,她先就近吃了碗面条,填饱肚子后没去医院,而是直接进了药店。 大厅里坐着的还是上午那个女主管,一开始见她来了还有点厌烦,等看到她拿出来的两支人参,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范淑香懒得管她态度如何,就事论事,你先给我换钱吧。 两支人参,一支四品,一支五品,四品的换了八百,五品的却换了一千八,多个叶多出一千块,明显翻的不只是一倍,怪不得人常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谁拿到这钱不觉得刺激? 两千六到手了,范淑香心里踏实了许多,不再听女主管的废话,转身离开了药店。 …… 段守信抱着脑袋,目光呆滞的蹲在病房门口,此刻的他脑子里一团乱麻,真恨不得和母亲换个个儿,自己躺床上啥都不管。 段老太太醒了,人却动不了了,医生说是中风,他看着倒像是中邪,可不就是嘛,儿子进了大狱,母亲一病不起,一天的功夫,他的家都散了,这不是中邪又是啥? 低头抹了把浑浊的泪水,段守信黑红的脸上忍不住嘲讽的一笑:还家散了?他除了个空荡荡的破房子,哪还有家?一个老妈,还差点被他给气死,他活着还有啥用? “爸?你咋在这蹲着?我奶咋样了?”离老远,范淑香就见到一身灰衣的公公,沁着脑袋蹲在门口,心头一紧,她知道大事不妙了。 “淑香?你咋来了?”听到儿媳妇的声音,段守信没敢抬头,忙就着袖子蹭了蹭眼睛,这才起了身。 “我听玲玲说我奶病了,我奶咋样?没事吧?”怕段家人手里没钱,她都没来得及去见赵六,直接就过来了。 “医生说你奶中风了。”想到母亲口角歪斜,无法说话的样子,段守信鼻子一酸,就哽到了嗓子眼。 “中风?”这是啥病? “说是脑袋出了毛病,现在说不了话,下不了地,今后只能在炕上躺着了。”临老临老还让母亲遭这罪,他真是不孝啊。 范淑香一听也傻眼了,这么严重?等她进屋后才发现,事实只比她想的更严重,那哪是单纯的下不了地?老太太躺到那,除了眼珠 能转,全身上下就没有能动的地方,今后要是都这样,那得多痛苦? “奶……”如果说来之前,范淑香只是怕段志涛自责难过,现在看到老太太躺在那,斜着眼,焦急的朝自己呜呜叫着,她心里是真的犯了酸。都这样了,还惦着孙子? “奶,你放心,志涛没事,他过两天就能来看你,我和你保证。”范淑香觉得自己没撒谎,只要给赵六钱让他改了口供,明天丈夫就能出来,可这话落到屋里人的耳朵里,却都成了善意的谎言。 ☆、第14章 所有人都认为,段志涛坐牢是肯定的了,区别只在于长短而已,见范淑香安慰老人,谁也不会没脑子的去戳穿,毕竟段老太太现在经不起刺激,万一真过去了可咋办? 段老太太这种情况,还要住院观察两天,所以段家人分派人手,准备轮流在这看护,范淑香心态很正,觉得自己既然是段志涛的媳妇,那怎么也要在这伺候两天,替他尽尽孝心。 哪知道,她刚提出来自己在这帮帮忙,就听她大娘王彩凤沉声道:“淑香,你就不用在这待着了,你可能还不知道,你三叔为了涛子的事,今儿早上就来找赵六了,可赵六家狮子大开口,张开就要一千,你也知道咱们几家是啥条件,所以你怨我们也好,怪我们也罢,我们这钱是真拿不出来,涛子的事我们也真管不了,现在你奶为了涛子还急成这样,今后吃喝拉撒都得要人伺候,我和你大爷除了干活,还要照顾老人,也就没时间管你们了,你自己多保重吧。” 别看王彩凤面上不显,其实她心里憋的发疯,老太太往那一躺,就算不吃药,一天得搭多少麻烦?如果没有那杀千刀的段志涛,老太太能这样?明明是老二家惹出的事,却要他们老大出钱出力,她心里哪能平衡?想到这,她连死去的志涛娘就怪上了,生那么个败家玩意,她两腿一蹬走了,这不是坑人又是啥?这位怒火沸腾,现在还能对着范淑香心平气和的说话,已经是她一忍再忍了。 听到王彩凤这话,段守成哥俩默不作声,段守信却在一旁老脸通红,他们都知道,今后这伺候老人的重任,就落到王彩凤身上了,就算段守信离着近能搭把手,可这洗洗涮涮,擦屎擦尿还是要靠人家,现在对方心里委屈,有啥话他都得听着,更何况,人家这话也没啥不对,过分吗? 王彩凤都这么说了,范淑香能说啥?想了想,她从怀里掏出五十块钱,讪讪道:“大娘,其实我上午没回家,也是想来看看赵六咋样,可我手里没钱,出去借钱了,没想到我奶……唉,这五十您拿着给我奶买点东西,等志涛的事了了,我们再过来看我奶。” 想了想,人参的事她还是没有说,既然他们都不管了,那她偷偷把丈夫换回来就得了,免得太招风。 “涛子现在这样,你自己都不知道该咋办?哪能要你的钱?快拿回去,拿回去。”段守成虽然埋怨侄子,却也是真的心疼,刚才不吱声是他确实帮不上忙,但侄媳妇的钱他可不能拿的,这孩子今后难着呢。 “有啥不能用的?这是我当小辈的 一份心意,大爷你们就拿着吧,省得我心里难受。”一把将钱塞到对方的手里,范淑香匆匆说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她转身就走,很怕对方再把钱给退回来。 其实不是她不想多给,剩下那四百都给了她也不心疼,可自己家条件在那,冷不丁拿多了大伙得咋想?唉,以后再说吧。 拐个弯到了赵六的病房,范淑香自嘲的一笑:这回好,都不用走远了。 进去一看,赵六的老娘已经回家了,他媳妇在这陪他,俩人也不知说啥有点说掰了,一个个红头胀脸,都气得不轻。一见范淑香来了,两口子谁也不吵了,紧张的盯着她,深怕上午说的事有啥变动。 “你咋这么快就来了?我可跟你说,上午的事咱们说好了,不能变了。”两千块啊,丈夫进去都值啊,反正这废物在外面也没啥用。 赵六就看不惯媳妇这副眼皮子浅的样,没好气的一摆手:“老娘们家家的一边去,哪有你的事?”狠狠的瞪了媳妇一眼,他清清嗓子,拉着长音问范淑香,“你来有啥事?不是说好了,你拿钱我变口供吗?我告诉你,没钱你说啥都不行。” 好吧,他这纯属是变腔不变调,姿态放的再高,一张嘴还是一股大碴子味,和他媳妇没啥不同。 关上病房门,范淑香非常满意这房里没有别人,她伸手掏出兜里的钱,语气淡淡的道:“你们都没忘那就太好了,这是两千块,给了你后,我希望你能快点找警察给我改口供。”不管是哪个时代,牢房都不是什么好地方,想到段志涛也许会在里面受委屈,她就忍不住的心疼。 “你,你真整着钱了?”傻傻的看着对方手里的钱,赵六心里说不出的震撼,那可是两千啊,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这女人就这么给他了? “咱们不是说好的吗?我给钱你作证,我做到了,相信你也不会差事吧?” “好!没想到段志涛不咋地,他媳妇倒是个巾帼英雄,说话算话,够意思!”赵六这头也不晕了,身子也不疼了,坐直了身子,紧盯着那钱,把胸脯拍的啪啪直响,“弟妹你放心,我赵六咋说也是个爷们,吐吐沫也是个钉,绝对把事给你办明白,让我段老弟早点回来和你团圆。” 这位自觉越说越有梁山的架势,满脑子的热血沸腾。可就他那贼眉鼠眼的样,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更何况还缠了满脑袋的纱布? 强忍住抽搐的嘴角,范淑香拿出纸笔放到床上:“按照咱们事先说 好的,写个字据吧,放心,志涛回来我就撕了,留着它对谁都没有好处。”都说君子言出必行,可面前这位,咋看也搭不上君子的边,她还是得留个心眼。 赵六二话不说写好了字据,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物,得到想要的东西都觉得心里满意。 范淑香离开前忍不住叮嘱:“记住,你们是先打的架,然后你回家的时候,不小心掉沟里撞石头上了,醒来后脑子发晕,你只记得打仗那茬,就把这事给搞混了,到时候可别说差了。” “弟妹你放心,这我都懂,一定让志涛老弟平安回家,绝对让你满意。”赵六确认了钱数心情大好,一口一个弟妹叫的这个亲,见范淑香推门走了,他伸手抢过媳妇手里的钱,狠狠的亲了一口:奶奶的,老子有钱啦! …… 外面这是有人喜有人忧,有人直发愁,警察局里的段志涛却是满心灰暗,度日如年。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算完了,赵六那小子啥性子他比谁都清楚,别说自己真把他揍了,就算不是,那也是个落井下石的主。 昨晚上被抓来后,他大部分如实交代,小部分改动了一下,如:‘打牌’改成‘吃饭’,‘踹水沟里’改成‘打完仗走了’,前面的他心里有底,一起玩的几个小子都是人精,咋地也不能把自己绕进去,后面的则是在死扛,要是真说自己把人踹进去的,那不坐实了他伤人的证据? 看了看一旁鼻青脸肿,同样是干仗进来的男人,他抱着脑袋开始琢磨:自己能判几年呢?赵六能不能再给他添点罪名呢?这都一天了,三叔咋没来看自己呢?难不成去找赵六了?那赵六会不会借机讹点啥呢? 正想着呢,门一开,就听人喊道:“段志涛,你家里来人了。” 来人了?段志涛精神一振,蹭一下就跳了起来就往外冲,他家终于来人了。 ☆、第15章 说实话,他以为来的会是三叔或大爷,再不济也是自己爹,咋都没想到,来的会是自己媳妇?倒不是不想媳妇,而是这种事,她一没见过世面的女人来有啥用? “志涛,你没事吧?”范淑香说着话,上下打量着丈夫的样子,见他除了憔悴点没啥异样,这才一颗心落了地儿,看样子在里面没咋遭罪。 “没事,三叔呢?大爷呢?他们没去看看赵六?那小子现在咋样?”现在赵六的生命也关系着他的生命,他比谁都盼着对方好。 “去了,你放心,赵六没事,我刚从医院回来,他现在已经清醒了,来时还跟我说呢,昨晚他摔的脑子迷糊记错了,明明是你走后出的事,结果光记得你们俩吵架那茬,把这事记差了,放心,等他把事实经过和警察同志说一声,你就可以回家了。”范淑香紧盯着丈夫,一脸的沉冤昭雪,要不是段志涛是当事人,他真要以为自己是被冤枉的了。 段志涛的脑子从来都不笨,听媳妇这么说,他就知道这里面有事,瞅瞅一旁的警察不敢明说,只能紧张的追问:“他真想起来了?想起来那伤不是我打的?” “想起来了,今儿早就想起来了,不过这事也怨你,一个村住着有啥话不能好好说?有点事就唧唧歪歪的,说你两句还撕吧上了?看把六哥气的?走道还寻思你这事,都掉沟里去了。”几句话告诉对方,你们俩先打仗,然后他自己掉沟里去的,你可别说漏了。 段志涛心头的乌云瞬间散开,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没事了?满心想着,不知道三叔他们花了多少钱让赵六改口的他,光顾着高兴,就忘了问问,来的为啥是媳妇? 这位心里有了谱,一身轻松的被警察带了回去,就等着赵六更改口供。果然,第二天中午就有警察把他提了出去,告诉他可以回家了。 终于能离开这破地方了,段志涛兴冲冲的出了派出所,到大门一看,媳妇正站那等他呢。 “淑香,我出来了,没事了,咱们可以回家了。”欣喜的看着媳妇,现在要不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恨不得搂住媳妇亲一口,这可真是劫后余生啊,太不容易了。 看着满脸兴奋的丈夫,范淑香心中一叹,轻声问道:“饿不饿?早上吃饱了没?” “别提了,那里面一码是苞米面糊涂粥,可下有个窝窝头还是空心的,干巴巴的那叫一个难吃。”都不如媳妇原先贴的饼子,至少那东西是热乎的。 听他还有心思 抱怨,范淑香淡淡一笑:“走吧,我来时候见旁边有个饭馆,你去吃碗面填填肚子。”否则过一会儿就没这好心情了。 “饭馆?好。”想到热乎乎的打卤面,段志涛连连点头,而后一脸喜气的跟着媳妇往回走。到了饭馆,刚想说打卤面,又看到人家桌上的饺子了,瞅着他眼巴巴的样子,范淑香抿嘴一笑,直接给点了盘饺子。 段志涛笑眯眯的坐到凳子上,等他的饺子上桌,拿了双筷子无聊的戳着,他这才想起来问媳妇:“对了,他咋改口了呢?”家里得花多少钱啊? “一会儿回家再说。” 范淑香怕说完了他吃不下饭,段志涛却以为,这事怕被外人听见。想着不管咋说,他平安出来就算万幸,脸上重新挂起大大的笑容,心里更是说不出的高兴。 没一会儿的功夫,饺子上桌,馅大皮薄的三鲜馅饺子,段志涛一口一个吃的这个香,赶着吃还赶着说:“媳妇你也吃,韭菜可鲜了,你都不知道我昨晚上多惨?刚进去一混球要死要活的折腾,把我那碗糊涂粥都给撞翻了,结果就啃了个窝头,那里面的日子?饿不死吃不饱,我还真以为我要过一辈子呢。” 听着丈夫委屈的诉苦,范淑香给对方夹了个饺子,又给要了杯热水,这才笑着道:“你在里面过一辈子我咋办?想啥办法也得让你出来啊。”要是赵六不改口,她就要想办法劫狱,然后改头换面了。这里的警力她看过,并不算强,东边点把火,西边找点事,也就差不多了。 段志涛可不知道他媳妇心里的暴力想法,只觉得媳妇在哄他,却听的嘴角上扬,好话谁不喜欢听? 一大盘饺子三十个,范淑香尝了一个意思意思,剩下的都进了段志涛的肚子,他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肚皮,笑着道:“走吧,咱们回家。”回家后他要拿艾蒿叶好好洗个澡,去去霉气,在那里住两宿,身上都一股捂吧味了。 “咱们不能回家,要先去医院看看奶。”段老太太还没出院呢,真要回家还得折腾来,还是别费那二遍事了。 “去医院?奶咋地了?她出啥事了?”段志涛心里发慌,紧抓着媳妇的胳膊连连追问。村里人像来皮实,有个小磕小碰根本就不当回事,连生孩子都在家里生,可以想象,去医院得多大的事? “昨儿个上午咱奶在家晕倒了,爹他们把奶送到医院,大夫说是中风。”不在乎对方手上的力度,范淑香担心的看着丈夫的脸色。 别人或许觉得,段志涛 好吃懒做,怎么怎么没心没肺,她却觉得,这男人从小到大一直有人宠着,所以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其实他心里很依恋他的亲人,曾经她想着,自己像奶奶一样继续宠着他,就让他开开心心一直到老也不错,没曾想碰到这种事? 想起段家人的态度,她眉头微皱,以前有奶奶在,家里人有再大的不满也都压着,现在呢?奶奶不能言语,他们还会压着吗? “中风?”段志涛的脸刷一下就白了,他老爹媳妇不知道中风,他却知道,听王大山说过,他媳妇的姥姥就是中风,据说躺床上一动不动,比活死人都遭罪,他奶咋会得这病?不会的,不会的……他连连摇头晃去那个可能,最后愤怒的大喊,“哪个狗屁大夫给看的病?我奶咋会中风?走,我要去找那大夫算账,他咋给我奶看的病?” 段志涛红着眼,拉着媳妇就往医院赶,上了二楼,老远就见到自己爹在外面站着,一口一口的瞅着烟。 以前的段守信哪舍得抽烟?连最便宜的成把旱烟都舍不得买,这两天他心里实在是难受:儿子毁了,母亲病了,他心里堵的简直都没缝了。 “爸,我奶咋了?淑香说我奶得了中风?谁给看的,我奶咋会得中风?”儿子的声音,如砸雷般惊醒了段守信,他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真是他儿子,真是他在志涛?“你,你咋出来了?”不是说要判刑吗? “哎呀我咋出来的你还不知道?快告诉我我奶咋地了?”晃着父亲的胳膊,见他爹还是满脸的呆愣,段志涛等不及,推开他爸,迈步就走了进去。 “奶——”瞅着直挺挺躺在病床上的奶奶,段志涛再也忍不住,扑过去喊了声奶。 他奶最疼他,有再多的烦心事,只要见到他,从来都是笑脸相迎。他奶最宠他,只要他说句饿了,睡梦中都会爬起来给他做饭,只要他吃的欢,奶奶就会高兴。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笑眯眯,一直挡在自己身前的奶奶,会有一天倒下来,嘴角歪斜的再也起不来? 泪水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段志涛不甘心的叫着奶奶,就想让对方应他一声。 老太太躺在床上焦急的看着孙子,想出声让孩子别哭,嗓子里发出的却只有呜呜声。 “我奶咋病的?好好的我奶她咋会病的这么重?”段志涛紧握着奶奶的手,蹭一下直起腰版,狠狠瞪着屋内众人。前天他送鱼的时候奶奶还好好的,还让他晚上过去吃鱼,两天不见咋就进医院了? 段家人看 到段志涛都吃了一惊,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此时见到他怒气汹汹的质问众人,大伙先有种莫名的心虚,而后又生出无边的怒气。 咋回事?他还有脸问咋回事?如果不是他打架斗殴被抓了起来,老太太能急成这样? ☆、第16章 “咋回事?你说咋回事?你奶最疼谁你不知道吗?你自己出了啥事你不知道吗?现在孝顺上了,你早干嘛去了?”段守义看见侄子,心里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也顾不得问对方咋出来的,指着段志涛的鼻子就是一顿骂。他是真不懂,段家这么多孩子都老实本分,咋生出这么个祸害? 随着三叔的话,段志涛的脸色一阵比一阵白,紧握住奶奶苍老的手,半响才红着眼嘴硬道:“不可能,我奶不可能是跟我急的,不可能——”他这也不是第一次闯祸了,他奶以前都没事,这次咋会这么严重?他不信。 “不是跟你急的还能是跟谁急的?志涛,不是当三婶的说你,你老大不小也该懂点事了,你知不知道你三叔为了你,昨天去赵六那说了多少好话?人家连冤带损,你三叔连个屁都不敢放,结果就这样人家还不撒口,说没有一千块就不改口,咱家啥条件你也知道,你奶知道了能不急吗?人都这样了你咋就不长点心?”看到这惹祸的苗子,徐翠华心里也是止不住的恨,她干嘛不恨?家里本来就没钱,结果因为这小子,这两天又多花了多少钱?老太太今后这样,她就算不出力,还能不出钱? 可说完这话她又寻思过味来了,这小子咋出来的? 听到三婶的话,段志涛再也不能狡辩,他腿一软跪倒在奶奶的身前,额头抵在奶奶的手上,痛哭失声道:“奶,我错了,我今后再也不让你操心了,我错了……”如果知道自己的事会把奶奶急成这样?他宁可被赵六打沟去,也不能还手啊,奶,我真的错了,你起来啊。 “错了?你段志涛咋会错?小时候你把我打哭了,错的不还是我?仗着奶奶宠你,你捅再大的篓子也有人收拾,我们从小上山捡柴,你一觉睡到我们回来?有活我们干,有错我们担,你段志涛除了会吃喝玩乐,你哪会错?”段玲玲在一旁本来还忍着,可她见奶奶,因为这小子都变成这样了,竟然还不错眼珠的瞅着他?她再也忍不住的哭喊了出来。 凭什么啊?就算她是孙女,就算奶奶重男轻女,那大哥二哥呢,都是孙子,凭啥奶奶心里都是这个废物? “玲玲!”段守成大声喝住女儿,他不是觉得女儿说的不对,他是怕母亲再受刺激。 “爸你干嘛不让我说?奶奶惯着他,你也惯着他,你看看他现在都啥样了?要是没有他一天天闹腾个没完,咱家的日子多好?有点白面给他吃有点大米给他做,谁是谁大爷啊?我就不明白了,从小到大,他又不是没爸没妈,凭 什么咱们一天老管着他?”说着话,段玲玲一指床上的奶奶,“看看,你看看,他把我奶气成这样,他除了哭还能干啥?擦屎擦尿洗衣做饭不都是咱家的事?他呢?今后没钱了还得找你,有点破事还得找我大哥二哥,凭啥啊?都是姓段的,咱们该他还是欠他的?” 正在伤心的段志涛,怎么都没想到能听到这话?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缓缓的站起身,抬眼看向自己的奶奶。 老太太从醒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没用了,她站着的时候都没人听,更何况倒下了?可亲耳听到自己的心头肉被人这么连说带损,她除了呜呜直叫,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是她的命根子,现在孙女这一声声不是在说孙子,这是在戳她的心窝子啊。 看到奶奶眼里的心疼与焦急,段志涛闭了闭眼,而后含着泪大喊一声:“你闭嘴,别说了别说了。”他奶都这样了,能不能别让她再着急了? 他真的不知道,以前他认为理所应当的事,在大家眼里是这样?三叔、三婶、玲玲,对了,还有大哥二哥,原来大伙都是这么看他的?大爷呢?爸呢? 下意识的想找自己父亲,可刚一转头,就见一个巴掌扇来,啪的一声,打偏了段志涛的脸,他不敢置信的捂着脸看向对方:“爸?你打我?” 从小到大,家里没人碰过他一手指头,今天爸爸竟然打他? “我早该打你,我要是早打了你,你也不会有今天,你奶也不会变成这样,也不知我段守信上辈子做了哪门子损?咋就生了你这么个畜生?”段守信刚见到儿子本来是高兴的,不管犯了啥错这也是他儿子,知道他平安归来,他哪能不高兴? 可他没想到,母亲都躺床上了,他还不知悔改?三弟说他他不服,现在还跟玲玲喊?侄女的话说的自己老脸通红,他咋能这么没皮没脸? 看着父亲那充满血丝的双眼,段志涛很想由着性子大喊回去,可感受到奶奶手上的颤抖,他鼻子一酸,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奶奶倒下了,他连亲人都没有了吗? 抽了抽鼻子,他倔强的瞪回了眼里的泪水,不去看满屋子的指责,低头对床上的奶奶道:“奶,你放心,今后我不让你操心了,我干完活就回家伺候你,我天天陪着你,我哪都不去了……”这世上只有奶奶,从小就疼他,一直在疼他,他犯了再大的错都会原谅他,只有奶奶。 “你伺候?”段玲玲冷冷的讥笑道,“你在哪伺候?家里照顾奶奶一个都忙不过来,你去了我 们再伺候你,再养个大爷?”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以前再多的不满都可以憋在心里,可今天看着倒下的奶奶,就跟头上的大山搬倒了似的,想说的话再也忍不下来。 “玲玲,你给我出去!”段守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虽然他也气涛子,可玲玲这话也太过分了,不管咋说都是他侄子,这话说出去是不让蹬家门了咋地?二弟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爸,我觉得玲玲说的也没啥错,志涛会做饭吗?志涛会洗衣服吗?他一个酱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的主,到咱家不还是我妈和玲玲伺候?我妈岁数也不小了,我们当小辈的不在身边,也帮不上太多忙,您咋地也该心疼心疼她吧?万一我妈累倒了,今后这家里的一片谁管啊?”李丽娟拉着小姑子的胳膊,出声支援,其实这话本不该她这做儿媳妇的说,可谁让婆婆今天没来?万一段志涛在家里的地位死灰复燃,倒霉的不还是她家志军吗?这种亲戚,最好是有多远滚多远,断了干净。 “你们?”段志涛气的眼睛都充血了,他没想到自己做啥都是错的?说啥大伙都看不顺眼?真想干脆点说‘不去就不去’,可又舍不得他奶。不是不想把奶奶接回自己家,可家里啥情况他知道,今后奶奶买药看病都要钱,他咋办?第一次,他恨起自己的无能,如果他手里有钱,这帮破亲戚他谁都不要了,连他爸都不要了,他只想要他奶。 长长地吐出口气,段守成无奈道:“涛子,大爷也不知道你咋出来的,但不管咋样,你能出来是好事,这两天你也累了,回家好好歇歇,现在你奶这样,大家心里也压着股火,有话回去再说吧。” 作为一家之主,他知道因为这事家里的压力有多大,闺女都这样,媳妇心里就更不用说了,今后母亲的病也不知道能好成啥样,他也是真的没精力管涛子了,唉,不去就不去吧,要是在一起天天吵,那点亲情也剩不下多少。 段守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可毕竟这事是侄子错了,他不像老太太,再偏也偏不到段志涛那去,所以才做了这么个决定。可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就像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棵稻草,把段志涛彻底压垮了。 大爷也不要他了?他环视着屋内的众人,发现从没有像今天一样,这么清晰的感受到大家的情绪:愤怒的,厌恶的,幸灾乐祸的,就是没有一个是挽留的。 最后,他的眼神从父亲的脸上,落到奶奶的脸上,双唇微颤,许久才哽咽道:“奶,你好好养病,等我回去看你。” 他暗骂自己是个懦夫,人家都这么说了,他还是说不出不去…… 怕自己再不走会哭出来,段志涛紧握了握奶奶的手,转身出了病房门。 大步走在医院的走廊里,段志涛的脚步越走越快,最后他冲一般的出了医院,直接拐进了旁边的胡同里,泪水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心里肆虐着说不出的委屈:从现在起,他没有亲人了。 ☆、第17章 “志涛……”范淑香心疼的走过来,想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那是他的亲人,现在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局面,他真的错了。 媳妇?模糊的泪眼中,出现了妻子的身影,段志涛像终于见到了亲人般,紧紧搂住对方的身体,痛苦的道:“淑香,他们都不要我了。” “不会的,他们只是生气,只是心疼奶奶,等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的,不会不要你的……”安抚的拍着丈夫的后背,范淑香嘴里安慰着,心里也觉得难受。 刚刚看到丈夫在屋里面对所有的指责,她不是不气愤,可她没有办法,段守信也好,段玲玲也罢,除了今天,他们没有对不起段志涛的地方,她想违心的蛮不讲理都找不到借口,志涛这头二十年,真的是太顺了。 听着媳妇的安慰,段志涛抱住对方,紧闭着双眼不住的摇着头:他知道,他们是真的不要他了,奶奶病倒了,亲人不要他了,现在他只有媳妇,只有淑香了…… …… “志涛吃饭了,我焖了肉,还蒸了米饭,快起来吃。”看着丈夫从回来就躺在炕上默不作声,范淑香心里还真有点担心,或许换个女人会觉得这男人矫情软弱,可我们范淑香却没那想法,毕竟在她心里,段志涛可是个‘男人’。 就在她以为,自己还得再叫一遍的时候,就见段志涛一翻身,从炕上起来下了地,晃晃悠悠的来到桌前,端起碗筷默默的吃了起来。 呼——吃饭就好,只要还知道吃饭,这人就没有大问题。 一口口吃着手里的饭,段志涛完全没有往日的好心情,可他还是拼命的往下咽着,只因为他心里还堵着一口气:都不要我是吗?你们瞧不起我,我会活的更好,你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你…… 两碗干饭下了肚,他终于想起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淑香,我是咋回来的?”三婶说赵六要一千块改口钱,看的出段家是一分没出,那自己是咋回来的?他可不信赵六会有那么好心,没钱也能放人。 听到丈夫的话,范淑香停住了收拾碗筷的动作,坐回凳子上,低声道:“昨天我不知道三叔也去找赵六了,所以前后脚的我也去了,赵六说他和三叔讲好了,给一千块,就说你们俩打架的时候他自己掉下去的,不给就说你打晕他,把他推下去的,我看他说的坚决,没有办法,就先回家筹钱来了。” 说到这,她将碎发捋到耳后,看的出有些紧张:“其实,前几天我去山里,发现了两支人 参,我怕你知道了又去赌钱,就把人参偷着藏了起来,本想等咱俩手里有点钱的时候,把这人参卖了盖间砖房子,结果……” 叹了口气,范淑香继续道:“为了凑钱,我把两支人参拿到城里药店卖了,没想到人参那么值钱,竟然卖了两千二,听玲玲说奶奶病了,我去医院给了大娘五十,揣着剩下的钱去找赵六,跟他商量了一下,给他两千块钱他保证改口,然后你就回来了。” 两千四被她隐藏了二百,毕竟她惯着他吃惯着他喝,舍不得他受半点苦,但她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丈夫在钱的方面是不太靠谱,还是瞒着点好。 段志涛彻底被这钱数给震撼到了,两千?那得多少钱?他兜里钱最多都没超过一百去,媳妇竟然给了赵六两千?这位听完了媳妇的话二话没说,起身就往外冲,让手疾眼快的范淑香一把抓住:“志涛,你干嘛去?” “干嘛?老子找赵六那小子要钱去!这小子也真敢要?他就不怕钱太多了咬手,再把他砸死?”上次为了三十来块钱,他都和赵六那小子掐一块儿去了,这可是两千块啊。 范淑香发现自己一手拽不住,忙伸手抱住对方的腰,心里吐槽这身体的软弱,嘴上却苦口婆心的劝着:“钱都给他了,你咋要?再说你要回来之后呢?让他再把你告进去?志涛,我不在乎钱,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听到媳妇前面的话,段志涛还想赌气喊嗓子‘进去就进去’,可听到媳妇最后一句话,他身子一僵,停止了挣扎,低头看向紧缠在自己腰间的手,已经因大力而泛白,他感觉鼻子发酸,所有的话都哽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自己以前挺混蛋的,可没没想到这么混蛋的自己,还有人这么在乎他?两千,那真不是小钱,他敢说,如果换了是赵六进去,赵六媳妇就算有钱也不带给拿两千的…… “以前说你笨还真没冤枉你,为了我这么个谁都讨厌的混蛋,你倒是真舍得……”吐出的话语带着微微的颤音,段志涛心里沸腾,说不出是甜是酸。 媳妇有人参没和他说这事,他一点都没觉得不对,毕竟范淑香也不是第一次藏私房钱,以前还觉得,对方藏来藏去的是和他分心眼,现在想想,她不还是为了这个家吗?如果自己不耍钱有点正事,她藏什么钱? 这一天,对于段志涛来说太过起伏,从监狱里被放出来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找人分享,就得知了奶奶的病情,心中的悲痛还没有释放,又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此刻感受到背后妻子的体 温,他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心安,好在,他还有媳妇,好在,他还有淑香…… …… 第二天一早,范淑香正迷糊着呢,就感到身边有动静,睁眼一看,丈夫起身了? “这么早起来了?昨晚没睡好再躺会吧?”这位昨天的情绪略微激动了点,搂着自己嘟嘟囔囔说了半宿,最后把她都磨叽睡了,对方还醒着呢,也不知道他是几点睡的? “醒了就躺不住了,你再躺会儿不用管我,天还早着呢。”穿着衣服的段志涛朝媳妇淡淡一笑,没有以前的志气飞扬,倒是沉稳了许多。 “志涛,你不会想去找赵六吧?”应该是不会,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再确定一遍为好,她可不想前脚把他弄出来,后脚再进去。当然,赵六那边她不会就这么算了,可这也得有个时间不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见媳妇担心的瞅着自己,段志涛难得柔情的揉了揉对方散乱的头发,翘着嘴角道:“放心,答应你了我就不会再找他了,你好不容易把我弄出来的,我也不想再进去,这回就当便宜那小子了。” 不过一个村住着,今后他早晚得把这场子找回来,不会永远便宜了那小子。当然,这话就不用和媳妇说了,她胆子小,再吓着她。 即使范淑香一个人,卖了钱又把他给救出来,他仍然觉得媳妇是小女人,经不起波浪。 瞥了眼自觉隐藏挺深的丈夫,范淑香安心的躺回了被窝,抱着被子重新睡起了回笼觉。 段志涛关好了里屋门,把大锅点着后又压上点火,然后直接出门去了河边。他还记得呢,自己被抓的那天还往河里下了挂网,两天过去了也不知道丢没丢?以前他是从来不会关心这事的,丢了也就丢了,反正他也是一时兴起,可现在……自嘲的一笑,这算是成熟了吗? …… 范淑香这回笼觉算是睡透了,起床后只觉得神清气爽,一扫前两天的疲惫。收拾好被褥,她下了地想先去放鸡,谁知到院子一看,她修的那条破渔网正在地上放着呢,一旁的盆里还游着两条鱼。 眨了眨眼睛,她觉的有点对不起这鱼,这是下网时她给叫进去的,本想着收网的时候她就不去了,谁知道一等就是好几天?唉,这鱼也够可怜的,老老实实在网里等着被抓,还没人理它,一定饿瘦了吧? 段志涛刚拿着卷绳子从仓房里出来,见媳妇正在那看鱼,他笑着道:“刚才我去河里把网起出来了,别说, 这破网还真管点事,漏了个洞,竟然还能打着两条鱼?一会儿我把它补吧补吧再下水里,趁着现在鱼多多打点,咋也比青菜好吃。”说着话,他坐那开始修渔网。当然,所谓的修,也就是用绳子将破洞再系上,太高难的他也不会。 “好,我一会儿我把鱼收拾出来,咱们中午炖鱼。”不管怎么说,看到丈夫这么快就摆脱了阴暗情绪,范淑香还是挺高兴的。 脚步轻快的到鸡窝放出小鸡,她嘴里咕咕叫着,引着鸡仔往后院走。这咕咕的声音人听不懂,鸡仔们却是听明白了,哦,这是让我们去后园子捡虫子,还不许吃青菜?小鸡们得到了指示,一窝蜂的跑到后院开始了除虫行动,范淑香则返回前院,开始收拾鱼。 她捡了一条小的,先刮了鱼鳞,再去腮除内脏,等收拾好了,又想拿那条大的。 “今天奶回来,我想去看看她。” 唔?范淑香抬头看了看紧盯着渔网,看起来特认真的丈夫,恍然大悟的撤回手道:“好啊,到时候咱俩一起去,把这鱼也拎过去给奶补补身子。”这时候出声,应该是这意思吧? “行,那就拎着吧,免得又有人唧唧歪歪的。”似乎觉得媳妇的提议不错,段志涛赞同的点了下头,而后盯着手里的渔网低声道,“咱们俩到那看看奶就走,不吃饭。”那家的饭,他段志涛吃不起。 ☆、第18章 既然段志涛没事了,也不可能干呆着不干活,吃过了早饭,两口子去了生产队继续忙活。曾经说过,他们村水田较多,可旱田也不是没有,上午去了连铲地带除草,没一会儿的功夫,今天的活就算忙完了。 这两年和头些年不一样,头些年各家各户啥都不让养,连菜园子都得统一供应,不管有活没活这帮人都得在生产队待着,从早到晚不着消停,现在政策宽松,有活就干点,没活就随便,连大队会议都少的可怜,也不知这算不算种进步?只觉得人心散了,人也更懒了。 相比每天,今天段志涛干活特别卖力,拎着锄头闷头干,一亩地到头了也没见他直个腰偷个懒。他被放回来本就惹人注意,现在见他连脾气都改了,大伙这心里更是说不出的诧异,不过这些人也知道段老太太的事,一个个窃窃私语谁也不敢过去,这小子狠着呢,没见赵六都给砸了个脑袋开瓢吗?谁敢戳他的肺管子? 可不过去心里还直痒痒,忍不住的没事就往那边瞟,正瞟的来劲,就见段志涛直起了腰板,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小山,你说他咋被放回来了呢?”赵六当天可是发狠话了,说要让他在里面待到死,谁成想两天半就出来了? 王小山听到哥哥的话,冷哼着撇了撇嘴:“他出来进去的还不是赵六一句话的事?那小子的性子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这回也不知坑了段家多少好处?”还说什么无罪释放?脑子发晕记错了?屁! 这边范淑香忙完了手里的活,就见丈夫站地头上等着自己,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她拎着锄头朝对方迎去:“干完了?走吧,咱先回家吃饭,然后去看奶。” 段志涛嗯了一声,也没那眼里见给媳妇拎锄头,跟着范淑香屁股后头,沁着脑袋往回走。 “咋了?有人找你麻烦了?”早上来时还好好的,这么会的功夫咋还蔫了?想到昨天医院的事,范淑香双眼微眯:你们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要是再不依不饶的?那可就是不识抬举了。 “没人说我……压根就没几个人搭理我。”装了一上午硬汉的段志涛,在见到媳妇的时候终于变成了委屈。 没人搭理?范淑香挑了挑眉,心里转了个个儿,而后笑着安慰道:“他们应该是好奇,还不敢问,怕得罪你,没事,过两天就好了。”说是这么说,可村里一向没啥消遣,可下有点新闻,得啥时候能过去啊?要不,她帮着大伙再找点乐趣? 心里打好了主意 ,她没事人一样的和丈夫去送工具,碰到村里人该咋咋地,村里人见她这样,也抹不开脸不说话,只是看到段志涛,脸上的表情还有那么点怪异。 两口子送完了工具回家炖鱼,中午又新焖的大米饭,这米是范淑香,前天从城里买回来的二十斤大米。啥?你说她有那么多粮票吗?谁说这是粮票换的?这是她高价买的,有买的就有卖的,差别只是钱数而已。 她这媳妇败家,她男人也没好到哪去,大米饭拯救了段志涛纠结的情绪,这位问都没问一句,这大米是哪买的,价钱就更没提了。 吃过了饭,两口子拎着那条鱼去了段家,到门口一看,大门敞开着,可见是人回来了。段志涛瞪着那进出了无数次的家门许久,最后咬了咬牙,终于迈步走了进去。 此时的段家人正在吃饭,老太太这一病,不只是儿孙回来了,连闺女孙女们也都过来了,一大家子人凑到一起可是不少,东西屋摆了三桌还有没混到座的。 即使老太太有病大伙心里难受,可饭也得照样吃,日子也得照样过,谁也不能饿着肚子,所以屋里这些人吃着饭,说着家里事,倒也是一团和气。 正这时,段志涛两口子进来了,屋里顿时一静,啥气氛都没有了。 段守信手里的筷子停住,下意识的看向大哥大嫂,再气那也是他儿子,他也想让儿子坐下吃饭,问题是他说了不算。 段守成瞅了瞅撂下脸的媳妇,清了清嗓子强笑道:“淑香和志涛来了?正好你二姑三姑也回来了,快坐下一起吃饭,玲玲,去给你三哥三嫂拿个碗。”侄子都来了,他总不能撵出去吧? “没碗了。”段玲玲懒洋洋的说着,眼皮都没挑,低头拿筷子戳着自己手里的碗。 “今儿个人多,还真没碗了,正好我和小亮吃完了,我去刷刷,马上就好。”段志涛的大姐段云云,看了眼阴阳怪气的堂妹,忙笑着给弟弟打圆场,不管咋说那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她不帮忙谁帮忙? “不用了大姐,我们吃过了,今天奶出院,我们就是过来看看。”见丈夫僵着身子不说话,范淑香忙拦住段云云说明了来意。 “踩着饭点来看你奶?你们还真有心了。”段志涛的二姑嘲讽的一笑,咋看这侄子咋来气,因为这小子,她妈都躺炕上了,她能不来气吗? “谁知道你们这点还没吃完饭?该吃吃你们的,我就来看看我奶,她要是在那屋,我就不过来碍你们眼了。”段志 涛这话不是狡辩,每天这点段家早吃完了,可今儿个人多做饭慢,所以晚了,他刚才去西屋奶奶的房间没看着,想着奶奶行动不便,应该是挪这屋来了,这才无奈的来了,真当谁爱看他们啊? “你奶睡着了,你大伯说昨天你去闹吧一场,走了后你奶哭了半天,她现在岁数大了还有病,经不起你老刺激。”王彩凤看着这一桌子的菜正闹心呢,呼啦啦来了一大帮,人家都来看妈,你还能往出撵?这三桌子的菜就下去了半茶缸油,她气都快气饱了,这小子还来给她添堵?看什么看? 闹吧一场?段志涛听到这话脑筋直蹦,他昨天被骂的跟孙子似的,他说啥了?他敢放屁吗?可想到屋里的奶奶,他只能憋着气压住火,沉声道:“我不吵醒她,看看就走,家里还有活呢。” 看着一忍再忍的弟弟,段云云忙朝王彩凤笑着道:“大娘,我领志涛去,一定不让他吵着我奶休息。”说着,她又绷着脸朝弟弟道,“奶这一路累够呛,好不容易睡着了,你可给轻着点。” 她都这么说了,当然没人好意思阻拦,段志涛梗着头不理众人,迈步跟着姐姐去了后面小屋,看到十多平方的小屋,他心里一翻个儿,他奶今后就只能憋屈到这里了? “志涛,别跟大娘他们置气,今后奶不能动,他们也不容易……” “今后奶就住这屋?”截住苦口婆心的姐姐,段志涛握紧拳头,眉毛又立了起来。 “啊?不是不是,奶不睡这屋,这不今天人多外面太乱了,等我们都走了奶上大屋,晚上好有人照顾。”看他这样子,段云云连忙解释,深怕这小子又出去闹吧一场,把关系弄的更僵。 听到这话,段志涛心里终于舒服了点,细瞅了瞅奶奶用的东西,这才转身走了出去。不是不想多陪陪奶奶,可他知道,大娘的话再气人,可有一句话说对了,奶奶要是看到他确实会情绪激动,今后他也不能天天来,何必呢? 出了段家,他长长的出了口气,看着蔚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白云,突发奇想的对媳妇道:“你下午有事吗?没事咱俩上山采蘑菇去吧?”现在的他不想干呆着,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想看奶奶,更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找赵六,媳妇为了他花了两千块,他不能让她再操心了。 “采蘑菇?”有他在自己能采到蘑菇吗?心里想着,范淑香扬起大大的笑脸,很开心的点头道:“好啊,上次拎了一堆东西累死我了,这次你陪我去咱们多采点,我也不怕回来晚了。” 妻子的需要,让段志涛郁闷的心情缓和了不少,两人说干就干,回家取了竹筐,就上了牛蒙山。 虽然这两天没有雨,可林中潮湿蘑菇也挺多,凭着以往的经验,范淑香领着丈夫在林子里来回穿梭,没一会儿的功夫就采了一大筐底。 看着翠绿的青山,段志涛来了兴致,笑着给媳妇讲古:“我这两年不咋来了,小时候经常在山里掏鸟窝,那时候……”说到这,他笑容一僵,而后渐渐淡去,那时候他亲人一大堆,现在他却只剩下媳妇了。 “掏鸟窝?我大哥小时候也经常掏,可他掏的鸟蛋我从来都没吃过,就在一旁干眼气了。”说着话,范淑香泄愤般的揪下个树叶,放嘴里吹着,结果都破音了,也没听出个调来,倒是把段志涛给逗乐了。 他也揪了个树叶放到嘴里,轻快的小调悠然而起,让范淑香频频投去嫉妒的眼神,没想到他还有这本事? “听到了吧?这才是曲子,你吹的那连鸟都能吓跑了,要不要我教教你?”得意的扬了扬手里的树叶,段志涛一脸的得瑟。 “你确定你能教会?”范淑香笑的甜美,心里却是有些不怀好意,上辈子教琴的师傅都给气晕了,可见她是多没有这项天赋了,当她老师纯属是找虐啊。 “干嘛不确定?教你就学着,学不好你就听着,笨点我又不嫌弃你。”段志涛莫名其妙的看了眼媳妇,用这么较真吗? 呃,好吧,原谅她想多了。 接下来两口子兴致勃勃,一个干学不会,一个毫不厌烦全当情趣,正学的来劲呢,就听森林深处传来呼噜呼噜的粗喘声,段志涛脸色一怔,忙把媳妇拦到身后,左右看了看,随手拎起个粗树枝,他紧握着树枝朝远处一看,顿时呆住了。 只见一头膘肥体壮的大野猪,正跟疯了似的朝他们冲来,猩红的眼里充满了疯狂之意,让人看着就心里发颤。 “快跑!”眼瞅着逃跑是来不及了,段志涛一推媳妇,自己就想拎棒子过去。 范淑香脸上一惊,忙拉着丈夫的胳膊,用力往后一拽。 就见那头野猪扑了个空,可它停都没停的继续往前冲,而后碰的一声,撞树上了。 心惊胆战的段志涛彻底傻了眼——猪撞树上了,还撞死了? ☆、第19章 “它?它?”段志涛指着那猪,不敢置信的看向媳妇,“我没看错吧?那真是头野猪?”真不怨他少见多怪,从古至今,他也没听说过有这么笨的猪,把自己撞趴下了? “没有。”范淑香也很好奇的探个脑袋瞅着,而后确定的点了点头:“是头野猪。” 见媳妇伸着脑袋,颇有跃跃欲试的架势,段志涛忙把人又往后推了推:“你别过去,这家伙也不知道是死是晕?等我再给他几下子。” 这位嘴里说着,扔下手里的树枝,远走了几步,捡起块大石头,照着野猪脑袋就是一顿砸,这时候也顾不得可惜那猪头了,万一起来伤着了谁,都不够他后悔的。 确定这野猪死的不能再死,段志涛扔下石头,不住的喘着粗气,而后兴奋的看向媳妇:“淑香,咱俩运气太好了,这头野猪少说也有三百斤,拉到城里能卖不少钱呢。”奶奶的,这财运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这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今儿个还真是来对了。”看着地上壮硕的野猪,范淑香也乐眯了眼,那可都是肉啊,这么一大坨肉能吃多久啊?呃,不对,“这猪咋弄回去?”找邻居帮忙吗? 咋弄回去?段志涛转了转眼珠,肯定的对媳妇道:“先不急,等天黑我去借车把它推回去,明早儿咱俩去城里。”要搁以前他早就回去找大哥大伯全家分了,只要确定自己能拿大头就好,现在那些人都不拿他当亲人了,他自然也不会去讨那二皮脸,亲人都靠不住了,还指望村里人?这野猪是他的,谁也别想插一手。 “咱自己推回去?”范淑香傻眼了,她只想着丈夫亲眼见到能更相信,免得她这一次次的往回拿东西太扎眼,谁知道她家男人开始吃独食了?这可是好几百斤啊。 “没事,三四百斤,小意思。”段志涛说着话,抓了几把土扬到猪脑袋上,免得血腥味太大再引来别的动物。撒完了土,他想起这事不对劲了,“淑香,你说这山上咋还有野猪了呢?后山过来的?”后山的林子较密,很少有人过去,要是有野猪也不是不可能,问题是,它咋跑到前山了呢? “饿的吧?要不然就是受了刺激?”范淑香拿手指头搓了搓野猪丰满的臀部,不是很真心的猜测着。 段志涛被媳妇的动作逗的扑哧一乐,笑出声道:“一会儿先忍忍,等晚上回去咱们炖肉吃,这回可劲造。” 炖肉吃?范淑香点着头,心里却翻了个白眼:这么沉的猪,还是先想办法倒腾回去再说 吧。 有了这只意外收获的野猪,两口子也没心思采蘑菇了,围着野猪开始商量咋办,等天微微擦黑了,他们也研究出n套方案。 看看天色,段志涛转头对媳妇道:“走吧,咱俩先回去借车,一会儿再过来。”本来他是想让媳妇在这等他,也免得来回跑,可想了想还是没敢,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二只野猪冲出来?今后可得记着,不能让淑香自己上山了,这山上开始不安全了。 心里明白丈夫的担心,可范淑香却没心没肺的笑着道:“没事,你自己回去吧,我在这看着点,放心吧,这么多年也就见到这一头野猪,哪有那么好的运气再来第二头?”也不想想,这头野猪是她费了多大劲才招来的,光树叶就吹坏了好几片,她容易嘛她? 段志涛无语的看着媳妇,觉得这媳妇总找不到重点,真要再来一头,那不是运气好好吗?那是要人命啊,你真当所有的猪都这么笨,自己想不开往树上撞? “要不我到树上待着吧?真来了野猪也不怕。”指了指旁边粗壮的大树,范淑香试探的问着。其实倒不是她腿懒不想动,主要是她回去也没啥用,即使不服气,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目前的体力比不上男人,既然帮不上忙,还不如留下来干点别的。 树上?看了看身边两米多高的大树,段志涛终于放心的点了点头:“行,你上树等着吧,借了车我就回来。”说着话,他伸手接过对方的竹筐,帮着媳妇爬上了棵较粗的大树,瞅瞅没问题了,这才快步朝山下跑去。 见丈夫走了,范淑香悠哉的看了看四周,而后摘了片树叶,又吹起她那破了音的曲子。 曲子破了音也听不到多远,山林中除了沙沙作响的树叶声,仍旧是一片寂静,可在人们看不到的角落里,成排的蚂蚁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始了迁移。 感受到自己的召唤起了作用,范淑香看着远方,满意的翘起了嘴角:相信明天早上,这村里又会有新话题了,赵六,我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 过了能有半个多小时,段志涛推着个木板车偷偷又溜了回来。这位不只把车推来了,还把家里的尖刀和斧子拎了来,没办法,别看他和媳妇说的轻松,三四百斤小意思,可冷静下来一想,媳妇一个女人只能给自己搭把手,要是搬整头猪,他这体格还真够呛。 所以这位也干脆,回来后就地儿把野猪开堂破肚分成了两半,除去几十斤的下水,这一百多斤一扇,不用范淑香他自己 就搬上车了。 范淑香在一旁,把那下水捡能吃的装,然后用丈夫准备的塑料布,把肉裹好,两口子借着月色,跟做贼似的一路回到了家里。 到家之后,段志涛腿都软了,差点没累虚脱了,他这完全是把自己当驴使了,可不管咋累他心里高兴,坐了没几分钟就张罗着让媳妇烧水,他好退猪毛。 滚烫的热水浇在黑黝黝的猪皮上,段志涛趁热拿着尖刀开始刮猪毛,一会儿的功夫就刮了个干净。 “厉害啊,我没想到你还会这个?”一旁的范淑香把肉切成小块,正准备下锅,此时见丈夫的手法,她是真有点惊讶了,没想到丈夫懂的还挺多? 听着媳妇的夸赞段志涛心里高兴,这位脸上带笑,嘴里还挺谦虚:“有啥厉害的?这不是过年的时候闲着没事去看他们杀猪,这么多年下来,咋地也看会了。”他没学会打麻将之前,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热闹,杀猪那么大的事哪能少了他?没想到现在用上了。 说着话,他手里的活也没耽误,刮完了猪毛,开始分割,先把猪爪猪肘子单放一个盆里,准备一会儿细抠扯,然后动手踢排骨,看着那白花花的肥膘,段志涛忍不住的可惜道:“这要是冬天就好了,咱们留个后丘,再留半扇排骨,加上这些下水,正经能过个好年,可惜现在放不住。” 现在还不到八月末,生肉根本就放不住,炒熟了,加上咸盐才能多放两天,想到这么大的猪都得卖了他就开始心疼。 “没事,咱家还有那些鸡呢,再说不用肉票的肉也不是没有,咱们慢慢碰呗。”前天她还买了二斤呢。 听到媳妇的话,段志涛笑着摇摇头,心说这傻媳妇,大米不用粮票那是因为有的家庭人口多,人家舍不得吃才出来卖,可这猪肉每人每月才半斤,好不容易有点荤腥,谁舍得卖?从肉食店漏出的毕竟是少数。 心里想着他也没反驳,闻着锅里散发出的香味,手上的动作更利索了。 当晚吃了饭,再把这猪肉都弄完,已经是半夜十点多了,本以为躺炕上会兴奋的睡不着觉,可这一下午又惊又吓又激动的,不只是身上累,精神也是紧张加疲惫,他倒下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早早的起了床,装好了猪肉,趁着没人推车去了城里。大伙没看错,他们俩确实是自己推车去的,虽说村口也有来回的客车,但这么多肉,到了站该咋办?两口子总不能扛去市场吧? 有的问了,村里不是还 有头驴吗?咋不去借呢?段志涛不是不想借,可这年头,一头驴虽然赶不上牛直钱,有了也免不了跟祖宗似的供着,生命攸关讲不了了,就段志涛这活蹦乱跳谁敢借啊?人家还害怕他偷着给卖了去耍钱呢。 所以段志涛自己驾着车,自己又当了一回驴。 说起来,村里到城里的道并不远,坐客车的话半个小时也就到了,但你要是腿着走,一个半小时都够呛能到地方,这俩人为了怕被人看见,早上四点钟出发,六点才远远的看到城门口。 “志涛,歇会吧,先喝口水。”看着红头胀脸的丈夫,顺着鬓角直淌汗,范淑香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弄只小猪就得了,找这么大个的,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瞧把她家男人累的? “不累,马上就到了,等到了地方就剩下歇了。”别看这位嘴里说的好听,其实他推车的两只手都开始哆嗦了。 说实话,哪怕是挣个三五十块的,他也不挨这份累,可他推着的不是三五十,现在的肉价,要肉票的八毛一斤,不要肉票的一块二你还买不着,想买还得跟撞大运似的碰运气,你说他现在推着二三百斤的肉,这得是多少钱?他能不急吗? ☆、第20章 憋着这股劲,两口子终于找到了那个所谓的自由市场,说是自由市场,其实就是一条较宽的街道,也许是地点好往来的人流多,所以谁家有点存货就过来卖卖,时间长了,也就自发形成了一个小型集市。 两人到了地儿一看,这人是真不少,买的卖的还挺忙活。 左右打量了一下,发现一卖豆芽的老大娘挺面善,他们俩把车停到那豆芽摊旁,段志涛笑着对那老大娘道:“大娘,你看我们也不是常卖货的,家里也没有秤,一会儿能不能借你的称用用?等走的时候拎斤肉回去,给家里孙子包顿饺子。” 段志涛小伙长得精神,现在挽着袖子推着车,一看就是朴实的农村小伙,这时候人都实在,能帮一把谁也不会吝啬,再听说晚上能白拎斤肉回去,那老大娘更是没话说:“瞧你这孩子,用个秤还这么客气,我这豆芽一天也卖不上几斤,你拿去随便用,随便用。” 说着就把脚下的杆秤递了过去,顺便还扫了眼车上的猪肉,看到那厚厚的肥膘,老大娘脸上的褶子更多了,要知道,她忙活一天都出不来一斤猪肉钱,现在只是举手之劳,她能不乐吗? 这边段志涛借了秤,那边范淑香打开了塑料布,把肉和骨头一块块的摆好,除了家里留下的几斤肉和几根排骨,剩下的可是都在这呢。 其实这自由市场不是没有卖肉的,可那都是一疙瘩一块的,地方还不一定好,像他们俩这整头猪的还真没见过,所以他们这猪肉一摆好,人呼啦一下就上来了,问明了价钱也是一块二,大伙你一斤,我二斤,还有一咬牙直接买五斤的,这人就没断过流。 段志涛哪还有时间歇着?拿着把尖刀给这个割一块,给那个划一条的,忙的鼻尖冒汗,可眼睛却倍儿亮,只要想到他媳妇那鼓鼓囊塞的一兜钱,他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忙的更来劲了。 旁边的范淑香斜挎个军用书包,有钱就往里一塞,也没时间细摆弄,她不只要收钱找钱,还要给那没拿筐的,用包装纸把肉包上。两人这一忙,直忙到上午九点多,才倒出时间喘口气,再看桌上的肉,只剩下小半个腰条,大半个后丘,还有半副下水。 段志涛喝了口家里带的凉开水,满足的吐了口气,见一旁老大娘巴巴瞅着自己的摊子,他笑着道:“大娘,你喜欢腰条还是后丘?腰条肥点,后丘瘦点,你看喜欢哪块?” 卖豆芽的老大娘正盯着那腰条,就怕都卖光了,一听这话,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道:“我孙子喜欢肥点的 ,说吃着香,还好嚼。”孙子岁数小牙口还不好,太瘦了咬不动。 老太太的话,让段志涛笑容渐淡,他想起他奶了,小时候有口肉给他留着,他也爱吃肥肉。 心里难受,他放下水瓶拿起了尖刀,在肥瘦相间的地方划了一条,用包装纸包吧包吧递给了老大娘:“大娘,拿回去给你孙子沾沾荤腥。” “这,小伙子用不了这么多,太多了。”老大娘这回是真抹不开了,这肉都能有二斤了。她虽然想占点便宜,倒没想占这么多,这二斤肉可要两块多呢,她得卖多少豆芽啊? “拿着吧,你这秤我还得用呢,今儿个中午要是卖不完,你老就受累再等我们一会儿。”之所以这么说,一个是怕对方不好意思,另外也确实如此,虽然剩下的不多,可今天这肉是一定要卖完的,挺热的天,他们总不能再推回去。 老大娘听他这么说,自然是满口应承,她都做好了准备,这小两口啥时候走她就啥时候回家,没成想中午都没到,段志涛这肉卖的才差不多了。 其实听起来二三百斤的肉挺多,可要是一人买个二三斤,也就是一百多个人的事,再说好肉难碰,光市场这些卖货的就买了不少。 段志涛瞅瞅案板上的肉,还剩下能有三五斤后丘一个猪爪,他拿包装纸裹吧裹吧,开始收摊了。 “不卖了?”范淑香诧异,这还没卖完呢。 “不卖了,猪爪拿回去给奶炖汤,猪肉你给妈她们送去点。”刚刚他见有好几份都是买肉回娘家的,要搁以前,段志涛听着也当没听见,范母看不上他,他还看不上他们老范家呢,可自打媳妇为了他舍出去两千,他这想法就变了,虽然还看不上自己那钻钱眼里的丈母娘,可不管咋说也是媳妇的妈,这么多肉给拿几斤,淑香也能高兴吧? 范淑香确实挺高兴,高兴的不是给范母拿肉,高兴的是丈夫知道照顾自己的情绪,更在意自己了。 见媳妇脸上明显多出了笑意,段志涛心里挺美:这马屁没拍错,看看,他媳妇乐了吧? 还了秤,收拾好东西,段志涛推着个空车,俩人在市场里晃了一圈,买了些零零八碎的东西这才离开,临走还碰到不少人问他,啥时候再来卖肉? 再来?这位嘴里说着合拢话,心里则暗暗吐槽:除非再碰头撞死的猪,不然你们就等着吧。 …… 哗啦啦,一书包的钱抖落在炕上,瞅着那花花绿绿的钞 票,段志涛眼睛都乐没了,他伸手捡那大哥儿的先捋,边捋还兴奋的叫媳妇:“淑香别忙了,快来查钱,看样子能有三百多,这头猪够咱俩年的花销了。” 范淑香好笑的应着,把手里新买的雨衣叠平了放到柜子里,也坐到炕头和丈夫一起查钱。 总的来说今天是挺累,来回就走了将近五个小时,别说推车的段志涛快趴下了,连范淑香也累的腿软,不过当两口子,攥着手里那四百二十六块钱的时候,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空,这可是钱啊,这可是四百多块钱啊。 段志涛兴奋的扔下钱,搂着媳妇就一顿猛亲,而后又把钱揽到怀里傻笑,简直不知道咋乐好了。 “这四百再算上你兜里那一百,咱家现在就有五百了,没想到咱这山还真是块宝地,可惜那人参给了赵六那小子。”想到这,他笑脸变成了阴沉,要是那两千块不给赵六,他家正经能盖个不错的房子,到时候就能把他奶接来了。 想到奶奶和赵六,他心里的兴奋减了大半,把手里的钱重新捋好递给媳妇:“放好了攒着,今后我也不跟他们耍钱了,到时候攒两年盖个砖房,看谁还敢瞧不起咱。” “好。”笑眯眯的把钱放好,范淑香放松的躺在丈夫身边,手撑着腮帮子,心满意足的揉着丈夫的脑袋:看看她家志涛多好?又能干又顾家,这男人哪找去啊? 段志涛本来就累了,被媳妇这么一揉搓,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一会儿的功夫就合上了眼。见他睡着了,范淑香往前凑了凑,搂着对方的脑袋也睡着了。 睡梦中的小两口相依相偎说不出的温馨,只是瞅着这形象,咋就那么怪呢? …… 这一觉足足睡了俩小时,睁眼一看都快四点了。 段志涛起来后,先把车上的血迹冲了冲,然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对媳妇道:“你先在家做饭,我去把车给人还回去,再不送回去,人家不得以为我私吞了它?”昨晚借的现在还不还?他这信誉真有点悬。 “行,你去吧,我这就烀排骨,晚上好好犒劳犒劳你。”笑着挥了挥手,范淑香开始忙活她那一摊儿,结果这排骨刚放锅里,就见大门一开,她男人眉飞色舞的跑了进来,“快走,我领你看热闹去。”说着就把她往外边拽。 “看热闹?等一下,我盖上锅盖。”莫名其妙的范淑香匆忙盖上了锅盖,还不忘拿着锁头锁好了门,这才随着丈夫朝西头走去,“有啥热闹把你兴奋成这样?”瞅了 瞅方向,她心里多少有了点底,看来这是昨晚的事成了? “啥事?解气的事。”这位的语气里那叫一个幸灾乐祸,“刚才我去送车,听他们说赵六家昨晚出事了,都说这事出的那叫一个邪性,大半夜的,他们家那墙从围墙开始倒,一直倒到他们家睡觉那屋,就剩下炕上那一圈还立着呢,等大伙出来一看,他们家人围着个被,在炕上都抖成一个个儿了……” 即使还没亲眼看到,可段志涛想到那个场面,心里就说不出的亮堂,心说赵六,你小子敢坑老子的钱?看到没有,我们两口子在山上,随随便便就能碰到只撞树自杀的野猪,你小子拿了两千又咋样?不打雷不下雨的房子倒了,这是老天都看不下去眼。 ☆、第21章 心里想着他脚下加快了速度,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拉着媳妇来到了曾经的赵六家。 为啥说是曾经?因为现在这地儿已经住不了人了,一片碎土坯中立着一铺炕,以炕为中心还竖着两面墙,墙上面的房架子颤颤巍巍,摇摇欲坠,简直比危房还危房。 段志涛虽然乐了一道,也没想到会这么惨?此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诧异,完全不懂好好的房子咋会碎成这样? 见又有来参观房子的,旁边的邻居忙出来给解惑:“知道这房子咋倒的吗?” “咋倒的?”段志涛是真好奇,看看地上这土坯,人砸的都没这么匀乎。 “不知道了吧?我跟你说啊,外面那玄玄乎乎的都是假的,咱们新社会哪有那事?其实吧,赵六家房根底下有一窝大蚂蚁,就是那种黑色的,这么大个儿的那种,这群蚂蚁也不知啥时候来的,你是没看着,蚂蚁那叫一个多,年深日久的把他们家墙都给掏空了,估计要不是经常烧炕,蚂蚁不敢过去,昨晚上他们一家人都得砸底下,你说这赵六啊,住了好几天院,偏偏昨天回来了……” 没错,倒霉的赵六也是昨天回来的,毕竟多住一天院多给一天钱,即使他现在手里有钱,也没必要往那花。 手里有钱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改善伙食,见丈夫出院了,赵六媳妇顺道就买了二斤肉,还拎回来两只鸡,赵六妈惦记娘家弟弟,不顾儿媳妇的敢怒不敢言,拎了只鸡去隔村看弟弟,晚上就没回来。 当晚,两口子躺炕上,先畅想了一下美好的未来,又为造人事业做了番努力,结果满身大汗睡的正香呢,就听哗的一下子,好像啥东西散架了?迷迷瞪瞪的两人懒得理会,刚翻了个身想继续睡,隔壁又传来重物倒塌的声音,这下子两人都醒了,隔壁?那不是他家西屋? 因为在自己家,赵六睡觉前脱了裤衩也就没穿,此刻为了以防万一,他急急忙忙就开始摸裤衩,刚拎起裤衩套上一个腿,轰隆一下子,他们家东西两侧的墙壁,当着主人的面全都垮了,瞅着好好的封闭房,变成了半敞开的高科技,炕上的俩人都傻了。 这么大的动静谁听不见?没半分钟,东西两院全都出来了,一见敞开式的土炕上,坐着那光着屁股,已然呆滞不动的赵六,和围着大被直哆嗦的赵六媳妇,大伙先是一懵,紧接着有那脑子快的,急忙喊道:“傻坐着干啥?快出来啊,一会儿房架子倒了再把你们拍底下了,不要命了。” 这一嗓 子让众人都回过味来了,匆匆上去帮忙,把吓软了的赵六两口子抢救出来,不过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剩下这半边墙,竟然屹立到了晚上? 听着这位大哥连说带比划的描述着当时的场景,再对着土炕充实了一下自己的想象,段志涛心情那个好就别提了,偷瞥了眼,同样被眼前场景惊呆了的媳妇,他拽着那大哥跑一边咬耳朵去了 听着不远处漏出来的‘大不大,白不白’?范淑香无语问苍天:你说你要是问人家媳妇白不白,她也能理解,你问赵六那大老爷们白不白,有意思吗? 有句俗话叫屋逢连阴偏漏雨,说明那人已经倒霉到了一定程度,可到了赵六这,是没有最点背,只有更悲催。出了局子进医院,好不容易得了点别人不知道的甜头,房子又倒了?在外人眼里,他简直是没法活了。 有说他倒霉的,也有说他是做了啥阴损事,所以老天爷看不下去眼了,总之,这件事不但为小小的杏花村增添了许多乐趣,更为杏花村的蚂蚁们,增添了许多麻烦,大家第一次警觉到,原来蚂蚁竟是这么可怕的东西?继而家家在房屋前后展开了地毯式搜索,更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谈蚁色变。 村里人咋想的段志涛懒得管,他是笑着去的,笑着回的,连啃着排骨还忍不住乐,特别是想到那些,如‘赵六那鸟都抽抽成虫了’‘屁股白花花的像豆腐’等,类似的形象描述,肚子都快憋岔气了。 见丈夫嚼着排骨肉,盯着白花花的大米饭在那嘿嘿傻笑,范淑香好笑道:“都一晚上了,还没乐够啊?” 听到媳妇的话,段志涛忙咽下嘴里的肉,抬头对媳妇窃笑道:“你不知道,刚才赵大哥跟我说……”看到媳妇的笑脸,他终于反应过来,对面这是他媳妇,不是自己那帮狐朋狗友,和自己媳妇谈别人的鸟?他这不有病吗? 话到嘴边绕了一圈,又被他憋了回去,忙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咳咳,赵大哥说那蚂蚁挺吓人的,那些碎土坯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蚂蚁洞,吃完饭我好好查查,就咱家这老房子,还没赵六家那抗嗑呢。”所以说还是砖房好啊,也不知道他们家,啥时候能凑够盖房子的钱? 这么一想,好心情又不翼而飞,他咬了块脆骨嚼的咔咔作响:“奶奶的,赵六这混蛋可以直接盖新房了,连扒房子都不用费事了。”媳妇可给了他两千,完全可以盖砖房了。 “别气了,有啥可气的?他就是盖了新房,这事也够村里讲究他半年的。”被人看 了个底朝天,心里能舒服才怪?不过这真不怪她,谁知道他睡觉还有这爱好? 半年?半年哪够?赵六,不让全体村民永远记住你,我他奶奶的就不姓段。 想到兴奋处,段志涛阴森森的咧了咧嘴,又想到媳妇正在看自己,他忙掩饰的低头,大口往嘴里扒着饭。 “对了淑香,一会儿吃完饭你也别收拾了,去妈家把那几斤肉送过去,别再放坏了。”咽下嘴里的饭,再抬头的段志涛俨然是位孝顺的好女婿。 “好。”范淑香笑着同意,其实晚一天也没事,可她也不想白天去,记忆中原主每次去,都这事那事的一干一天,这大晚上的总没事吧?她知道自己顶着别人的皮,应该孝顺,可想到她那个妈,她是真的孝顺不起来。 做好了饭后安排,俩人也没耽误,吃完了饭简单的收拾一下,段志涛检查自家的房子,范淑香则拎着那块肉去了范家。 说起来范家离这并不远,走着也就十多分钟的道,可让不情不愿的范淑香,愣是拖成了半小时。 进了范家大门,就见她大嫂江小雨,正拎着桶出来倒泔水,江小雨本就长得瘦弱,这一桶泔水拎的是晃晃悠悠,微微颤颤。 范淑香一皱眉,上去接过对方手里的泔水桶:“大嫂给我吧。” “淑香?没事,我天天倒……”话还没说完呢,就见她小姑子单手拎着那泔水桶,大步流星的出了院子。 知道对方是心疼自己,江小雨消瘦的脸上多了分柔和,可想起妹夫的事,眼里又带了抹担心。 在她眼里,即使自己在婆家做牛做马不受待见,可小姑子还不如自己,丈夫再不着调,她还有儿子,还有公公婆婆能管这个家,可怜的淑香却是事事只能靠自己,唉,这丫头的命咋就那么苦呢? 其实说起范家,还真有那么点故事,范母刚进范家门的时候,是属于受压迫型的,可从古至今,谁不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所以她只能暗暗憋气,没成想有了大儿子后,她在家里的地位一路高升,这让本就守旧的她,更加重男轻女。 大儿子兴业是范家长孙,备受宠爱那就不用说了,再摊上这么个偏心眼的妈,一不小心和段志涛一样,被养残了。可他的残和段志涛不同,段志涛骨子里属于小霸王型的,对内对外全都无法无天,他却是越养越熊蛋,说白了就是啥本事没有,外面不横家里横。 这么个窝囊废自然是没人想给媳妇,所以范母为了给儿子 娶亲,高价卖,呃不对,是嫁出去范淑香的三姐,这才给大儿子娶上了媳妇。 别看范兴业不咋地,范家的二儿子兴华还是不错的,小伙子能干还着调,算是范家难得的明白人,可有句话说的好,好汉没好妻赖汉娶花枝,这话放到范家哥俩的身上可是一点也没错。 范母总觉得,这畏畏缩缩的大儿媳妇不可心,一心想娶个可心的儿媳妇,然后就相中了能说会道的徐慧芬。这姑娘能哄人,把范母哄的晕晕乎乎,不知不觉应下了一堆彩礼,然后背着二儿子,她就把范淑香嫁给了段家。当范兴华知道的时候婚都结了,啥都晚了。 本来范兴华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主,虽然对不起妹妹,可妹妹是自个儿妈卖的,就算丈母娘家彩礼要的多,也算不得媳妇的错,想着今后多帮帮淑香,两口子还能好好过。可时间长了他发现,自己这媳妇和大哥是一样的货,好吃懒做不说,事还特别多,一天天闲的蛋疼,不是讲究俩妹妹,就是讲究他大嫂,更可气的是他妈还听她的,说句不好听的,这俩人就是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为了这,两口子不知干了多少架,可因为有范母在中间搅和,范兴华这当儿子的就从来没赢过。 时间长了,他也懒得打了,只是夫妻感情越来越淡,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 这些事,有了原主记忆的范淑香自然知道,所以她对这个和原主性格差不多的大嫂,还是有五分好感的,剩下那五分则是怒其不争。她就不明白了,你好好一个女人,咋就混成这样了? ☆、第22章 呃,话题扯远了,咱们言归正传。 范淑香倒完了泔水往回走,没两步就见到大嫂迎了出来,瞅着对方那苍白的脸色,她微微皱眉:“大嫂,你感冒还没好?”记忆中原主的感冒就是被大嫂传染的,这都几天了,她早都好利索了,大嫂咋还病病歪歪的? “好多了,家里不缺吃不缺喝,你不用惦记我,倒是你,你奶奶婆咋样了?以后还能不能起来了?”江小雨是真关心范淑香,前天她婆婆起大早出去借酱油,听说段志涛伤人入狱,这位连家都没回,就跑到自个娘家,打听她那位丧妻的表哥娶没娶媳妇? 她满心着急还没有办法,直到第二天出门的小叔子回来,才有了能商量的人,结果等范兴华急匆匆的去了范淑香家,却发现家里没人,再一打听才知道,妹夫无罪释放,可淑香的奶奶婆却被气住院了,还差点没过去? 知道了这些,范二哥又回到范淑香的家门口继续等,可天都黑了也没等到人,这位咋都想不到,他那没心没肺的妹夫,拉着媳妇上山采蘑菇去了。 见不到人不放心,范兴华今儿早上又去了一趟,结果这两口子为卖猪肉走的早,他还是没堵着,此时的范二哥正在屋里憋气呢,准备晚上九点再去一趟,他就不信了,这两口子还不回家了? 这些内情范淑香当然不知道,听到大嫂这么问,她无奈的轻叹:“医生说要慢慢养,也许能有恢复的希望。”但这养和养还有区别,吃糠咽菜和鱼翅燕窝那能一样吗?可没有正常的来钱渠道,她想把人接来也没人能干啊,唉,只能慢慢来了。 这含糊的说辞江小雨哪能不懂?想到兴华回来说段家和村里人的态度,她眼圈一红,怜惜的拉着小姑子劝道:“没事,会好的,会好的。”除了这干巴巴的说辞,她竟是不知劝啥好了。 瞅着这软弱的大嫂,范淑香心里的好感又多了一分,虽然不争气了点,这位对原主到有几分真心。 “大嫂你放心吧,志涛经过这事成熟多了,我们会过好的,你不用担心我。”范淑香真心想说,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个儿吧,再这么下去,这家里的鸡都比你有地位了,不对,是已经比她有地位了,这日子可咋过啊? 姑嫂俩正互相担心着,范母摇着蒲扇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儿媳妇站门口也不知和谁唠上了,这位一皱眉,扯脖子朝门口喊道:“倒个泔水你还住外边了?还不给我回来?” “妈,淑香回来了。”江小雨对这些早已经习惯了, 接过范淑香手里的泔水桶,笑着示意她先进去。 “你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翅膀硬了,这家都装不下你了。”看着气色红润的女儿,范母越说越气,指着闺女的鼻子骂道,“说你傻还真一点都没冤枉你,你知不知道你二哥,这两天在你家门口蹲了多长时间?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就不知道给家里来个信?我找你你带搭不惜理,你二哥看你,你还闭门不见,你长本事了你?” 其实看到闺女这样她也着急,她觉得自己即使偏心儿子,她也是惦着闺女的,昨个儿起大早她饭都没吃,就去给闺女找活路,这丫头咋就不领情呢? 在范母心里,女人想过的好,一靠男人兜里的钱,二靠自己的肚皮争气,当初本想着段志涛是段家的祖宗,上面又没有婆婆压着,就算段志涛本人不争气,不还有段老太太和段家人嘛?谁成想这丫头熊货一个,这都过不好? 本想着段志涛不行了,闺女没孩子,再找个岁数大点条件好点的,也能知疼知热,结果这丫头还和她甩脸子了?简直把她当妈的这片心给当成了驴肝肺,啪啪的往地上摔啊。 这位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彩礼有啥问题,娶媳妇谁不要彩礼,谁不花钱?她家媳妇不也是这么来的吗?有啥可生气的? 看着这又生气,又委屈,说说还红了眼的妈,范淑香心里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脸上还得好声好气的劝着:“妈,我这不回来了吗?那天是我不对走的太急,今儿特意拎了块肉,给你补补身体。” 范母本还想委屈一会儿,骂上几句,可一听闺女说的肉,再看对方手里那大块的包装纸,心里满意,也就借坡下驴:“算你还知道孝心,明白我这个妈是为你好。” 说着话,她接过闺女手里的肉,打开一看是挺大一块后丘,虽然不满意这肉的质量,却也满意这肉的数量,想到现在弄点肉不容易,忍不住脸上带笑的道,“养你这么大,我总算看到你点孝心,每次都抠抠搜搜的,今天终于像点样了。” 这位乐呵呵的把肉包好了递给大儿媳妇:“明天中午放点土豆,好好炖炖,剩下的用盐炒了,别放坏了,我告诉你,总算有点肉,家里这老老小小可都伸脖等着呢,你要是敢往娘家折腾,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江小雨的脸腾一下就红了,拿着肉没敢看范淑香,低头进了屋。 “妈?”范淑香诧异的看着母亲,这是咋了? “别提了,那个吃里扒外的货,前两 天你二哥弄回来点鸡蛋,她倒好,偷偷摸摸想往娘家装,多亏让你二嫂发现了,这么多年我才发现她是个白眼狼,你大哥咋就这么命苦,摊上这么个拎不清的祸害?”范母现在提起还气的肝疼,提起这她又不放心那块肉了,也顾不得再问闺女,转身进厨房盯儿媳妇去了。 大嫂偷鸡蛋?想到刚刚大嫂满脸通红的样子,范淑香微微一愣,难不成大嫂有难处?毕竟江家老太太和自己妈差不多,都不是省油的灯。 “别听妈在那瞎说,啥偷鸡蛋?大嫂她妹妹坐月子,她去的时候就装了十个,结果让你二嫂一嘚嘚,她们还开始没完没了了,好日子不过,竟在那搅事。”厌烦的瞥了眼自己那屋,听到妹妹动静出来的范兴华,皱着眉对范淑香一摆头,“过来,跟我说说段家到底咋回事?我听说志涛和他们闹掰了?” 说过来,他人却转身朝外走,显然是不想进屋。 有多少年,没人用这种教育孩子的态度对她说话了?范淑香这感觉还挺怪异,可知道二哥是好心,她挑那能说的,就把最近的经过说了一遍。 范二哥听完,斜了妹妹一眼,没好气的道:“还不知为啥被放了?长能耐了,跟你二哥也不说实话了。” 范淑香大囧,没想到这二哥脑袋还挺好使?正想说点什么掩饰过去,就听他二哥叹息道:“不过终于知道长点儿心眼儿了。” 范淑香无语,她这是被夸奖了吗? “行了,知道你没大事儿,我也就放心了,回去好好过日子,平时会哄点人,学学你二嫂那张嘴,你看她一天天啥也不干,把妈哄的多开心?大嫂累死累活哪捞着好了?所以你跟志涛也是,哄着他高兴点,让他少和那些人接触,两口子有啥不好意思的?再说你今天的事,今后段家都不管你们了,还不知道省着点过日子,回自个儿妈家买啥肉?”没好意思说出口的是,你今个买再多的肉,今后没钱的时候,咱妈连米都不带给你拿的,长点心吧。 范淑香刚想受教的点点头,就听她妈在那边炸庙了:“你个瘪犊子,你说的那叫啥话?我闺女给我拿点肉,还整个不会过日子了?啥是会过日子?她孝顺她妈还不成了?”这位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了个正着,举起手里的蒲扇就朝二儿子冲了过来。 看着二哥挺大的男人,被追的满院子乱转,范淑香扯了扯嘴角,僵笑着道:“妈,我去三姐家有点事,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说完,她也不再看这一块肉引发的血案,转身撒 丫子溜了。 “哎?你等会儿,我屋里的衣服还没洗呢……”闺女难得来一回,咋这么快就走了呢? 再看范淑香,也不知听没听到范母的叫喊,反正脚步瞅着不快,却是越走越远,一会儿的功夫就没影了。 …… “天都黑了,咋还没回来?”段志涛看看天色有点担心了,自己一大老爷们,多晚的夜路都没事,可媳妇胆子小,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大夏天她都得关窗户关门,现在天这么黑咋还不回来?那死老太太又给她找活了? 想到这他有点后悔,好好的日子不过,给她送啥肉啊?真是不能惯着。 穿了件衣服他就想去范家找人,现在他可就这么一个媳妇,要真吓出点毛病了,他找谁说理去? “志涛,我回来了。”还没等他出去,就见范淑香抱着只小狗,兴冲冲的走了进来,“等急了吧?我上三姐家要狗去了,看看这小狗好不好玩?”说着,她把小狗崽放到了地上,笑眯眯的瞅着丈夫。 小家伙也不怕生,迈着小短腿,在屋里东瞅瞅西望望,最后锁定了男主人,凑到对方的脚下好奇的闻着。 “这不是笨狗吧?”瞅着咋有点怪异?至少和他见到的狗有点不太一样,不是一个品种? “呃,不是,这是狼狗。”很纯很纯的‘狼狗’,她发誓。 ☆、第23章 “狼狗?我说咋和我以前看得不太一样?对了,咱村谁家有狼狗啊?”他咋没听说过呢? 说着话,他抱起小家伙,满意的看着手里的小不点跟自己直呲牙:嗯,有血性,长大了能是个看家护院的好手。 “不是咱村的,是和邻村配的,我瞅着属这只最像狼狗,就让我给抱回来了。”见小家伙威胁不成,想要上牙咬,范淑香暗暗一瞪:那是你主人,你给我闭嘴。 小家伙委屈的耷拉着脑袋,话说它一只狼,需要有主人吗? 没错,这就是一只纯种狼崽,和狗搭不上半毛钱关系,范淑香当初想的挺好,养条狗看家护院,可到了三姐家一看才发现,那狗的性子也太面了,她这边拎着小狗挑挑拣拣,小狗的妈在一旁,呼噜呼噜的喝着刷锅水泡糊涂粥,管都不管,这当妈的连自己孩子都不管,她还能指望这小狗给自己看孩子吗? 所以她是兴奋而去,扫兴而归,半道上想了想还是不甘心,仓房里放着的土坯都快干了,没有狗她不是白弄了?狗没血性,她就找个有血性的,所以她拐个弯上了山,从后山叫来只野狼,要了只狼崽儿,反正对她来说,这狼养熟了就是狗,狗放野了就是狼,没差。 段志涛不知道里面的内情,听媳妇又聪明了一回,他笑着举起小狼狗道:“像狼狗好,等咱家这只长大了让他们瞧瞧,谁再敢不老实我就放狗咬他。”想像着自家狼狗威风八面的场景,他心里多少有那么点热血沸腾,女人喜欢小狗可爱,男人却喜欢大狗威风,他也不例外。 …… 第二天一早,段志涛起来就点好了大锅,等媳妇热完了饭,他把猪头猪爪下到了锅里。 不是他多爱吃猪头舍不得卖,实在是猪头被他砸的太惨,卖了也没人买。 等俩人从生产队上工回来,锅里的猪头也煮的差不多了,一进屋喷香,掀开大锅满屋子都是热气。 捞出猪头,锅里留了点汤继续烀猪爪,见猪爪都煮飞了,才连汤带水的盛出来,准备一会给段家送去。 “淑香,这猪爪晾凉了,你给奶送去吧,我不愿看他家人那张脸。”更怕去了再吵起来,让他奶着急。 现在他看到段家人就头疼,上午在生产队看到自己老爹都懒得搭理,当然,他爹也没稀得搭理他,他就更不愿讨那二皮脸。 “行,一会儿我去。”知道丈夫的心结,范淑香好脾气的笑笑,开始趁热给猪头拆骨,毕竟这十 来斤的猪头,俩人再能吃也吃不完,所以她想剁碎一半做成猪头闷子,也能多放两天。 见丈夫在一旁双眼发亮的盯着猪头,她好笑的拿块肉蘸了点酱油,塞到丈夫的嘴里。 段志涛满足的嚼着,心里挺美,看他媳妇多疼他? 地上的小狼崽一看不干了,它都晃悠半天了也没吃着一口肉,你们也不能因为我个儿矮,就当我不存在啊?不带这么种族歧视的。这位一着急准备自力更生,咬着范淑香的裤腿就往上爬,结果它无良的主人一晃腿,可怜的小家伙直接掉到了地上,摔了个仰八叉。 “小笨蛋。”段志涛好笑的拿起一块骨头扔了过去,小家伙一看也不躺那耍赖了,胖乎乎的小身子一跃而起,啊呜一声朝骨头扑去。 “淑香,我发现咱家赛虎好像不会摇尾巴?”见被命名为赛虎的小狼狗,啃着骨头还耷拉个尾巴,段志涛咋瞅都觉得怪异,他这才想起来,从昨晚到现在,他就没见这狗摇过尾巴,按理说不应该啊,尾巴受伤了? 摇尾巴?范淑香身子一僵,瞥了眼正研究狗尾巴的丈夫,默不作声的继续拆肉,试图减弱自己的存在感:不要问她赛虎为啥不会摇尾巴,摇尾巴的那是狗,他们家这是只狼啊。 未免丈夫再纠结狗尾巴的问题,范淑香急匆匆的拆完了肉,跑去段家给奶奶送汤,也许是没见到主犯,所以今儿段家人的态度还算不错,虽然还是没让她进里屋,倒也没说啥格楞话。 范淑香证实了老太太已经挪到了大屋,她也就放心的回家了。 …… 今后的日子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段志涛憋着一股劲想好好过,所以除了生产队的活,他又打鱼,又上山的,总的来说家里的伙食还不错。 可舒心的日子没过几天,村里传来消息,赵六家要盖新房?把段志涛气的半宿没睡,差点睁眼到天亮。 他突然发现,想靠现在挣的俩钱盖房子,简直就是不可能,你算算,他们村里干一天活是十个公分,收成好的话,这十公分算是一块钱,不好的时候,几毛都是它,问题是,他们除了春秋能干上满天工,平日里都是半天工,这么算下来,一月二十块左右,这得猴年马月能攒够盖房的钱? 其实村里人都是这么过的,对于能吃饱饭的他们来说,也没啥不甘心,可到段志涛这却不满足了,毕竟他耍牌的时候还输赢好几块呢,前几天卖头猪更是一天好几百,你让他慢慢悠悠一个月这么点钱, 他咋能满足? 所以说,有的时候,贪婪也是促进发展的一种动力,例如段志涛,嫌钱挣得少,他开始想新招了。 这所谓的新招还是卖东西,毕竟他不像范淑香的二哥,还有点瓦匠的本事,从小到大被奶奶跟个宝似的养着,谁舍得让他去出苦大力? 还记得卖肉那天和媳妇逛了一圈,当时他就发现,那自由市场卖啥的都有,萝卜青菜,鸡鸭肉蛋,只是每个摊位的数量都不多,看得出都是自家攒的,或是自家养的,想到他现在也算是依山靠水的,可不能辜负这大好的机会啊。 这位大半夜的越想越兴奋,等他终于合眼的时候,天都有点透亮了。 早上起来的范淑香,好奇的看了眼闷头大睡的丈夫,不知道这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在那翻腾啥?不是她不心疼丈夫,不知道起来陪他,实在是这男人睡觉之前把她折腾的够呛,她这体力真的有点跟不上。 唉,啥时候能把功夫捡起来,好重振雌风呢? …… “淑香,你说我再整张网多打点鱼,不干活的时候去城里卖鱼咋样?” 卖鱼?看着满眼期待的丈夫,范淑香放下碗筷,鼓励的笑道:“行啊,咱村里挨着条河吃鱼方便,城里还真没这条件,去了应该能不错。”只是这道可有点远。 上次卖肉的事,终于让她清楚的意识到,这里是男人的世界,这个世界的男人,就像上辈子的女人一样,也想出人头地,也想有所发展,要是真像她以前想的那样,让这男人不经风雨不遭磕碰,可能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好在,她醒悟的还不算晚。 听到媳妇的赞同,段志涛心情大好,顿时笑的阳光灿烂:“行,我一会儿去下网,要是能打着点鱼,我中午就去城里试试,回来时再买张好网。” 家里那网实在是太破了,不敢天天在那挂着,只有想吃鱼的时候才下上,好在那网再破也没让他失望过,所以段志涛非常有信心。 想到就干,他匆匆扒了口饭就去河边下网,中午两口子去起网,竟然真拽上来两条鲤鱼,一条鲶鱼? 段志涛心中大喜,拿桶装着三条鱼就坐车去了城里。 你别说,段志涛这鱼还真是稀罕玩意,就像范淑香说的那样,这县城靠水较远,想吃鱼还是蛮困难的,如今见到嘎巴嘴的大鲤鱼,大伙还都觉得挺新鲜。 因为这附近也没有卖鱼的,段志涛参照鱼票的价格估了个 鲤鱼三毛,鲶鱼四毛,借秤一称,鲤鱼两条共五斤二两,鲶鱼二斤一两,一共卖了两块三。 比起那猪肉,两块三实在是太少,可要对比生产队那几毛钱的公分,这些钱又真挺多,段志涛暗暗算了笔账,今儿个这是一网鱼,他要是再买一个网呢?一翻倍就是四块多,明天要是再拎点蘑菇等山货来卖,估计还能挣几毛,一天就算能赚五块,这一个月下来也是一百五,这买卖划算,比村里那二三十块强多了。 越想越有劲,这位买了渔网,连六毛钱的客车都没舍得坐,走着就回家了。 挣这么点钱还坐客车,那钱不都搭道上了吗? …… “咋回来这么晚?鱼不好卖?”总共就三条鱼,范淑香还以为对方三点多钟就回来了呢,谁知道这都快五点了? “好卖,那市场没卖鱼的,到那就卖完了,就是我走着回来的,所以有点晚了。”接过媳妇递过来的凉开水,段志涛咕咚咕咚几口就见了底,走这么一道他是真渴了。 又走回来的……范淑香心疼的皱皱眉,忙给对方打洗脸水。她知道丈夫这是舍不得钱,可来回要是总这么走,人也受不了啊。 心里想着她也没说啥,赶紧张罗饭菜让丈夫吃饭。 现在的段志涛是分秒必争,吃完饭放下饭碗就下网去了,那可都是钱啊。 ☆、第24章 想也知道,有范淑香在,网里的鱼绝对少不了,这不是,段志涛早上起出来五条大点的,中午又起出来六条小点的,下午他拎着一桶鱼,又用塑料布卷了一土篮子的蘑菇,坐车去了城里。 今儿个的鱼虽然多,可架不住买的也多,别看现在生活水平普遍较低,可谁家没有个红白喜事,谁家还不想换换口味补个身体?所以没俩小时又是一扫而空,六条鱼卖了五块六,再加上五六斤的蘑菇,差不多也有七块钱了。 把最后剩那点蘑菇,送给了借秤的大哥,段志涛美滋滋的揣着钱,拎着水桶又开始往家里晃悠,反正天黑前指定能到家,慢慢走呗。、 再说家里的范淑香,见丈夫走了她也起身出了家门。志涛知道挣钱是好事,但天天走可够呛,她想的是,回家问问二哥,看他能不能整台自行车票,反正她兜里有钱,不行就买一台,毕竟她二哥来回干活,骑得就是结婚时买的自行车。 可谁曾想,她刚进范家就有幸看了场大战,她向来明事理的二哥,竟然和媳妇掐一起去了?这是咋回事? “二哥,二嫂你们这是干嘛呢?”眼瞅着亲戚打仗哪有不拉架的?范淑香忙冲上去抓住自己二哥,结果范二哥见到妹妹没敢用力,那徐慧芬却趁机冲了上来,照着范兴华的脸上就来了两道子,。 看到二哥脸上血淋淋的挠痕,把范淑香差点没气乐了,这可是没留情面,真当生死仇敌了?今后还想不想过了? 既然证实了这女人的战斗力,她也没客气,一把推开了徐慧芬,把对方推了个倒仰,好悬没坐地下。 这徐慧芬可不干了,指着范淑香就嚎上了:“好啊,范淑香,你个嫁出去的闺女,竟然还敢回家来拔横?你哥欺负我,你也欺负我,这日子我没法过……” “不过就滚!我告诉你徐慧芬,这日子我他妈也过够了!”抹了把脸上的血迹,范兴华脸色发青,人都气的直哆嗦。这女人简直是太可恨了。 “哥你消消气,消消气,咋了这是?”范淑香拍着二哥的胸脯,转头想找个帮忙劝架的,哪知道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个人影,怪不得掐一起去了,原来是家里没人? 咋了?范兴华悲哀的看了眼妹妹,最后痛苦的将头转到另一边。淑香就是因为他才被嫁到段家,结果自己把日子过成这样,他都对不起这个为他牺牲的妹妹。 徐慧芬本来还被丈夫的话给镇住了,现在见他这样,立马又咋呼上了:“范兴华你没脸说是 不是?你倒是说啊,你倒是告诉你这好妹妹,你是咋和你大嫂勾搭上的?你是咋……” “闭嘴!”范淑香眼含厉色,怒声喝住了徐慧芬,而后她一把抓住对方的脖领子,将傻住的徐慧芬拽了个趔趄,“你说这话的时候长没长脑子?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你是看到证据了还是抓到把柄了?要是靠着胡乱猜测,你还想不想过了?想不想让我二哥活了?” 私通长嫂,这不光是丑闻,这简直是乱了纲常,让人知道了这辈子都翻不了身,这女人傻了吗? 徐慧芬当然没傻,她只是从来没想过会那么严重,虽然她现在也没认识到自己哪错了,可她是真被范淑香满身的煞气给吓到了,总觉得自己再敢多说一句,这女人就能活劈了她? “淑香,你跟她说再多也没用,她这种女人,活着就是用来祸害别人的,不把家里搅和的翻天覆地,她就不自在。”看着本该是自己最亲密的人,范兴华的眼里却透着刺骨的冰冷。 说实话,一打眼谁都会觉得,徐慧芬比范家的女人漂亮,因为她够大方,够自信,经常微扬着的下巴,放别人身上,或许会让人觉得傲气,可放到她身上却多了一股朝气,完全不同于村里那些低着头,恨不得只露个脑瓜顶的女人。 所以范兴华当初知道要娶她的时候,是真的动了心,毕竟有几个男人,不希望娶个漂亮的媳妇?可他没想到,这女人竟然会这样? 前些日子因为鸡蛋那茬,两口子就干了一仗,可连范母都站在媳妇那头,范兴华有理也变成了没理。瞅着大嫂因为十个鸡蛋成天挨骂,他心里是真觉得过意不去…… 再说江小雨,为了妹妹难得做了回亏心事,还让妯娌给抓了出来,她又羞又臊连生气带窝火的,把个早就该好了的感冒一拖再拖,到最后晃晃悠悠差点起不来炕了。 随便换个人,媳妇病了不说好好伺候着,也得心疼的问两句,可这事到了范兴业那,你是想都不要想,这位大哥觉得,不能伺候我?那是骂你没商量。 面对这种情况,范兴华是一点招都没有,那是他大哥的媳妇,他这当小叔子的还不能维护的太明显,只能偷偷摸摸的给买了点药,趁家里没人,还给捎回来两个茶叶蛋,其实他真没别的心思,就是觉得对大嫂亏欠,想着她身体不好,让她补补。 谁知道江小雨这当妈的发洋贱,自己没舍得吃,把这俩茶叶蛋给儿子吃了,吃了不说,屁股还没擦净,蛋皮让徐慧芬给看见了? 徐慧芬不傻,大伯子啥性格她当然知道,那是个有鸡蛋往自己肚里塞的主,还能给儿子?所以她断定这是丈夫给的,想到因为两口子不亲,现在还没孩子,这位心里憋气,借着这茶叶蛋又开始找江小雨麻烦。 不得不说,江小雨实在是太实在了,一不小心就把实话给露了出来,这徐慧芬还能饶了她?顿时就一蹦多高,紧接着啥难听说啥,啥难听骂啥,把全家老少都惊动了。 同样没脑子的范兴业立马就信了,心说好啊,我说你这两天衣服也不愿意洗了,看着我就愁眉苦脸的,原来是相中老二了?他拎着拳头就把媳妇给揍了,没控制好,还把人给揍晕了。 人晕了后才发现,江小雨下身大出血,显然是不知道啥时候怀了孕,现在又给折腾没了。 眼瞅着这大活人血流不止,范家人只能借了驴车把人送去了城里,到医院折腾了半个小时,江小雨成功脱险,范兴华这当小叔子的见没事了,也不好意思多待,偷偷摸摸回了家,到家就和媳妇掐上了。 等范淑香知道了经过,她是真无语了,她惊讶的发现,自己最气的竟然是受害者大嫂?一想到对方挺大个人,连句谎话都不会说,她就恨得牙痒痒,难道说,她的三观果然有问题? …… “二哥,大嫂咋样,没事吧?”用湿毛巾小心地擦着伤口,范淑香担心地问着。此时徐慧芬,已经被范兴华关里屋去了,本来他是想把人撵走的,可范淑香怕对方憋着气出去乱说,所以就把人关到里屋留作查看。 她算是发现了,自打她到了这个村,身边的亲戚朋友就没有个消停,难不成自己还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六亲? 不知道妹妹在那神游天外,范二哥头疼的捏了捏眉间,无奈的叹道:“没事了,我回来的时候已经脱离危险了,就是可惜了那个孩子,唉,这事也怨我,当时考虑的太不周全。” “行了,别啥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一个满肚子坏水,一个软弱无能,还有一个是非不分的罪魁祸首,就他一个明白事的有啥可怨的,还怨他那俩茶叶蛋?“大嫂在哪个医院?明天能回来不?”不能的话她总的过去看看,再可气大嫂也对自己有心了。 “应该能回来,你觉得就咱妈那样的,能让大嫂多住院?”那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嘲讽的一笑,范兴华收拢了情绪,问起妹妹的来意,“你咋来了?有事?” “我本来是想,让你帮我弄张自行车票的,现在看来 还是算了,家里就够你忙的了。”其实有时候想想,像她爸那样的也挺好,整天捧着个收音机啥事也不理,不管算不算是难得糊涂,至少人家不来气。 “自行车票?是志涛要买自行车?他要干嘛?”最主要是他们有钱吗?妹妹难得张回嘴,范兴华当然要引起重视,此时的他一脑袋官司,所以也没发现今天的淑香有啥不一样。 “这两天他天天撒网打鱼,下午没事的时候就去县里卖,我看他来回走太辛苦了,想买辆自行车让他骑。买车的钱我们倒是有,是奶奶没病前……”说到这,范淑香有些黯然的低下头,不吱声了。 范兴华觉得自己明白妹妹的意思了,一定是段老太太出事前,偷给他们钱了。想到这,他觉得自己也知道妹夫为啥能回来了,不用说,也是他奶奶帮的忙,唉,这老太太是真疼孙子啊。 “志涛总算是懂事了,知道好好干了。”点了点头,这位苦命的二哥终于得到点安慰,“你们俩的钱先留着吧,车也先不用买了,我那自行车也不咋骑,一会儿我给你推回去,你让志涛先骑着,等我用的时候再说。” “啊?不用二哥……”她妈知道了不得吃了她?敢贪她儿子的东西? “行了,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妈那你不用管,我去跟她说。”说到这,他又瞅了瞅自家禁闭的房门,幽幽地道,“你二嫂就更不用担心了,今后你就没这二嫂了。 ☆、第25章 听到二哥的话范淑香沉默了,她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不管咋样都是劝和不劝离,但说实话,如果她找个不顾自己名誉,往自己身上口屎盆子的丈夫,她也想踹了,所以明知道该说两句做做样子,可违心的劝阻她还是说不出来。 不过她总有个预感,觉得她这二嫂还能蹦跶出来,别忘了,她还有个分不出里外拐的妈呢,说到这,她是真有点弄不明白,一般的婆婆不都是想要抱孙子吗?二嫂结婚一年多蛋也没下一个,她妈咋就这么宠着她呢?难不成生孩子的时候抱错了? “想啥呢?”范兴华拍醒了愣神的妹妹,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上回才觉得这丫头聪明了点,现在一看还是傻乎乎的,唉,嫂子妹子都这样,他可咋办啊?强忍住心里的悲叹,他语气放缓的劝着,“别瞎操心了,我一男人能有啥事?明天记得来看看大嫂,别让她心寒,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不用二哥,我自己回去就成。”说着还瞅了瞅对方脸上的伤,心说你这样真的能出门? “那是大梁车子,你推着费劲,走吧,我送你。”至于脸上这伤他完全没在意,反正它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他还能因为这个今后都不出门了? 范淑香反对无效,只能乖乖的跟着走了。 …… 段志涛一进自家院门,就看到院里停着的自行车,即使他去丈母娘家的次数少,也知道这车子是二舅哥的,二舅哥来了?其实他对这二舅哥的印象,还没有大舅哥好,谁让二舅哥逮着就想教育他,而大舅哥面饼一块,自己在他面前说啥是啥? 心里不愿意,可看在媳妇的面上,他还是笑呵呵的道:“淑香,二哥来了?” 瞅了瞅正在自己砌狗窝的媳妇,他对二舅哥的印象更差了一层,瞧瞧瞧瞧,他妹妹在那干活呢,他还在屋里歇着?有这么当哥的吗?这位从没想过,当初他就是那么当的哥。 “嗯,下午那阵过来的,听说你天天上城里卖鱼,走着太辛苦,他就把车子送过来,说让你先骑着。”把最后一块土坯码好,范淑香微微有些气喘,虽然她一直没有停下练功,可那芝麻粒大的气感还是芝麻粒大,半点都没有变。 “送车?”段志涛吧嗒吧嗒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行车在他们这,也算是个稀罕玩意了,当初他结婚时就想买一台,可咋地也没整着自行车票,没想到二舅哥说借就借?原来他这眼瞎的还挺严重,不但看不清厌恶他的人,更看不清谁才是对他好。 “志涛,我是这么想的,咱弄两个水桶,在后车座上一边挂一个,到时候你骑车也不耽误,这桶里放鱼放菜也没问题,你看咋样?”正好家里有俩差不多大的桶,她觉得挺好。 “行,吃完饭我就绑上,明天去的时候我就不用坐客车了。”摸着半旧的自行车,段志涛眼里透着欣喜,他是真稀罕这东西。 “你要是喜欢,等明儿个能整到票,咱也买一台。”票这东西忒烦人,弄的家家户户都紧张,你有钱都没地方花,不然她早就去买了。 听到媳妇的话,段志涛忍不住翘起嘴角,心里发暖,摇了摇头却没有答应:“再说吧,二哥要是先不用我就先用这个,反正过不了俩月天就冷了,下了雪骑车也不方便,明年再说吧。”一辆自行车一百多块,他的房子还没有盖呢。 这位现在啥都不想,心心念念的就是一个盖房。不过他也知道媳妇这是疼他,更知道要是没有媳妇,人家范兴华凭啥把车借他?瞅着媳妇因为干活,而微微发红的脸蛋,他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会让淑香过上好日子,再不会让任何人瞧不起他。 …… 生产队的工作越来越松散,第二天不只下午没活,连上午都给大伙放了假。段志涛下好了渔网,想了想回家也没事,索性跑山里下套去了,这是他过去听老人讲的,据说下套,挖坑,都是猎人从古至今常用的伎俩。 他也不知道哪个好使,最后摸索着,把能想到的都用了个遍,以前他是没想过靠这吃肉,可上次野猪撞树的事让他发现,这山里的动物其实挺笨的,没准儿还真能成。 也许是这两年的收成好了,进山的人也少了,反正山里的动物是没那么警觉了,这不是,在范淑香没有跟着的情况下,还真有只笨鸡被套住了。 段志涛这个乐啊,再次确认这大山就是个宝,以前他空有宝山而不知,简直是白活了。这位把鸡膀子一捆塞到后面的背篓里,而后重新下好了套,乐颠颠的回家了。 范淑香之所以没跟着,是因为她想下午来,不管咋说她大嫂现在小产伤了身子,她这当小姑子的也不能空手去,拿钱就不用想了,拿去了也花不到大嫂身上,想了想还是上山弄点鸡蛋,再咋地也能让大嫂吃上几个。 什么,你说她为啥不教训一下那些人,让他们长长记性?因为她觉得没必要,只要她大嫂自己立不起来,她做再多也是白搭,她还能天天看着对方不受欺负吗?还有那个徐慧芬,她二哥不是 那种心里没谱的男人,别看他现在对媳妇正气着呢,如果自己贸然插手,一不小心变成了苦肉计可咋整? 唉,原先还觉得这是个安稳的世界,可真碰上啥事,怎么比上辈子还难搞? 正想着,范淑香的三姐范淑玲来了,她也是听说了家里的事,想和妹妹来商量商量咋办好。 其实说是商量,不如说她是想来叮嘱一下,谁让前两天淑香往家里拎了几斤肉,她怕这傻丫头没心没肺的再花钱:“淑香,你听姐的话,家里有啥拿啥,不行就拎点大米,反正就是个意思,也用不到大嫂身上。” 别看她是因为大嫂进门才嫁出去的,可她对自家大嫂却没有任何反感,平心而论,那是个好女人,配大哥真糟蹋了。可女人就这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又能有啥办法? “姐你放心吧,上次也是碰上了,想着吃回肉不容易这才买了点,这回我不花钱了。”看着满脸关心的姐姐,范淑香忍不住暗暗检讨,难到自己瞅着真是一脸的笨样?咋一个个都担心她不会过日子呢? “你明白就好,咱那个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搭再多也是白搭,再说现在的你也没那条件。”看着妹妹清秀的小脸上,带着微微的无辜与不解,范淑玲无奈的一叹。 她这妹妹和大嫂一样,从小就是那逆来顺受的主,今后这日子也不知能过的咋样? 越想越心疼,她忍不住拉着妹妹的手,叮嘱道,“淑香,今后真有啥难处,别忘了和姐说,你姐夫虽然没有大本事,可他人好,帮个忙应个急啥的,他不会不同意的。” 同样是换彩礼,自家丈夫虽然长相难看,人却挺好,再说了,过日子谁图男人长相?所以她嫁的时候生气,日子倒也挺满意。 又是这话,又是这话,我就这么让人不放心吗?范淑香挺直了腰板,面容坚定,眼神沉着地道:“姐你放心,我会过好的。”这样能瞅着成熟一点了吧?话说长个清秀柔弱的脸庞,真的不怪她啊。 可这信心满满的动作被她姐一句话就给打败了:“傻丫头,都当人媳妇了,还开始孩子气了。” 范淑香再次无语。 …… 那只落进陷阱的野鸡,段志涛狠了狠心,还是没舍得吃,毕竟他下午拎走,晚上就能见到钱了。怕媳妇失望,他还好一顿安抚:“淑香,晚上回来我就去看套子,再有鸡咱们就炖了,保证不卖了。” 以前他是不会说这话的,毕竟那 时候的原主,有口咸菜都能下饭,他真觉得媳妇对吃没有任何欲、望。可现在不一样,他发现自个儿媳妇,啃起肉来特别香,双眼都倍儿亮,可吃着白菜萝卜却有点病病怏怏,所以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把菜里那两块肉都放媳妇碗里了,想着能借以补偿。 范淑香看着碗里的肉心里炸毛,这是把她当成吃货了吗?她还能不能有点好形象了? ☆、第26章 吃完饭,段志涛满脸兴奋的推出了自行车,只见他左边装上一桶鱼,右边装里一只鸡,见丈夫骑的虽然有点晃晃悠悠,倒也保持着直线前进,范淑香终于放心的进屋了。 把家里归拢好,她背了个竹筐离家上了牛蒙山,先捡了二十多个鸡蛋,又铁石心肠的让几只野兔野鸡去钻套子,跳陷阱。等都折腾完了,才去了范家。 此时的江小雨已经回来了,正消沉的躺在炕上默默流泪,孩子没了她心疼,丈夫的态度更让她心伤,她是个很传统的女人,想的都是能忍就忍,能让就让,可为啥还会这样? 见到红着眼的江小雨,范淑香满心都在那堵得慌,等看清她嘴角那块淤青,她心里的火气更旺,强忍着一压再压,才没让责备的话脱口而出:“嫂子,别哭了,小月子也要养,你要是真把眼睛哭坏了,你觉得谁能管你?”病了都会挨骂,更何况瞎了? 可没想到,她自觉温柔的一句话,竟让江小雨彻底崩溃,失声痛哭。 “淑香,你大哥不相信我,我的孩子没了,呜……”想到小姑子没出嫁前的姑嫂相处,江小雨是真觉得见到亲人了,这几天她心里压抑的厉害,连句话都没人能说,现在她背着个私通小叔子的罪名,今后可咋活?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的孩子可不只肚里那个,外头还有一个呢,我告诉你,你要是前脚哭死了,后脚妈就能给你丈夫再娶个媳妇,今后小达落到后妈手里,你想哭都没的哭。”因为穿越而有些性别错乱的范淑香,也就看到自己男人伤心的时候,能觉得心疼,剩下的不管是男是女,她都觉得暴躁,总有泄愤的冲动。 可这话虽然难听,却如当头一棒把江小雨彻底打醒了,她对婆婆挑儿媳妇的眼光简直太了解了,像‘二儿媳妇好’这种话说的可是不下百回,真给丈夫娶个那样的,她儿子还有好吗? 这位也不哭了,抹了把眼泪拽着小姑子道:“淑香,嫂子今儿中午还没吃东西呢,你去给嫂子用热水泡点粥行吗?”她打定了主意,今后不管受啥委屈都要好好活着,就算这不正经的名头摘不下去了,宁可天天挨揍,她也不能让儿子没了亲妈。 好在范淑香不知道她在想啥,要是知道了,非得亲手掐死她不可,你还能不能给我挣点气了? 就因为她不知道,所以心里还挺安慰,觉得这人终于开窍,知道自强自立了。心里舒服了,她也没再甩脸子,轻拍了拍对方冰冷的手,笑着安慰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了,等着 ,我去给你做饭去。” 她当然不能给大嫂泡粥,淘了把小米扔到锅里,又顺手洗了仨鸡蛋想一起煮。结果这鸡蛋还没放里呢,就被范母一把夺了过去:“你个丫头傻了?死贵的玩意,你还想给她吃?”在她的眼里,大儿媳妇就是个扫把星,引得俩儿子不和不说,连个孩子都保不住,想起来她就又气又疼。 看着眼眶发黑,显然是一宿没睡好的母亲,范淑香无奈的轻叹道:“妈,你还想不想让咱老范家好了?” 范母听了这话,抬手就给了闺女一撇子:“你这死丫头说的是啥话?我咋不想让家里好,你那个爹一天啥都不管,我这辛辛苦苦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这两天的事就够闹心的了,这死丫头还来气她?这么一想,范母的眼睛又红了,她的胖孙子唉。 范淑香捂着被打的胳膊,装模作样的咧了咧嘴,见对方不打了才低声道:“既然你想让咱家好,那你咋不管管我大哥和我二嫂?你就没想想,我大嫂肚子里那可是范家的孩子,今后我二哥万一要是没有孩子,也能过继一个给他养老送终,现在被打没了咋整?” “啥叫你二哥今后没孩子?你个没安好心的死丫头,敢咒磨你二哥,你二哥真是白疼你这个白眼狼了。”孩子可是大事,听闺女这么一说,范母脸都气红了,左右一学摸就想拎菜刀。 吓得范淑香忙拦住她妈:“妈你先听我说,说完了你再揍我,你要是不听真耽误了我二哥,信不信你得后悔一辈子?” 一句话,让范母消停了,她狠狠的瞪着闺女,气呼呼的道:“你给我说,今儿个要是说不明白,我就剁死你个小王八蛋。” 范淑香心里都要五味俱全了,她终于发现个不窝囊,敢对人拎菜刀的女人,竟然是自己不对盘的妈?唉。 “妈,我二哥结婚这么久都没孩子,你就真没怀疑过?”不能吧? 好吧,范淑香承认自己这话有点损,可为了自己那不争气的大嫂,为了自己那没成人的侄子,为了她难得明理的好二哥能有个消停日子,二嫂,我要对不住你了。 “怀疑啥?你们俩前后脚结的婚,你都没有,你还好意思说人家?”范母没说的是,她当然着急,可二儿媳妇说了,他儿子总是闹别扭,两口子多长时间也到不一块去,她咋有孩子?所以这怪不得媳妇,全怪她那不争气的笨儿子。 “妈,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去年冬天可是怀过的,只是没保住掉 了,二哥他们结婚一年多,可是一次都没有过,就算二哥再忙,他们总是两口子吧,天天一个屋住着却没孩子,你觉得这是谁的问题?” 范母当然不会认为是自己儿子的问题,想到闺女的话,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二,儿子再咋生气他也是个男人,水灵灵的媳妇在一边躺着,他真能天天忍着? “难不成还真是你二嫂的事?”老太太喃喃自语,想到她给娶来的媳妇要是真不能怀孕,她不是把儿子给坑了吗? 有人说了,她不是最得意徐慧芬吗?笑话,得意也得分啥情况啊,这儿媳妇再亲还能亲过儿子去?她这人平日里没别的爱好,就喜欢踩着别人找找存在感,可这特殊的爱好,家里人却没一个能跟着配合的,所以有了这么个会溜须拍马的儿媳妇,她才觉得特别满意,但这儿媳妇要是连孩子都不能生,对方就是说出天花来,她也不满意。 “当然,我也就是这么一说,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也许二嫂不是不能生,只是不容易怀孕。”得,还是有问题。“毕竟像我大嫂那么有福气,结婚就怀孕生孩子的可是不多,妈,你真得对我大嫂好点,你说前几天她生病了,你要是让她养两天,我二哥能因为自己媳妇啥也不干,心里有愧,办出这事?我那可怜的侄子也不能没啊。” 见她妈一脸的深思,范淑香继续洗脑:“你平日里总说我大嫂不会来事,可咱家这活哪样不是她干的?你也不想想她为啥这么拼命干?” “为啥?”嘴里说着,老太太还是觉得大儿媳妇向着娘家,她可没忘了那十个鸡蛋呢。当然,说二儿子和他大嫂有啥事她却是不信的,不只是自己儿子她自己知道,就江小雨那样的,她也没那个胆。 “还不是为了她儿子,妈你辛辛苦苦是为了我们兄妹几个,她辛辛苦苦也是为了你孙子,再看我二嫂,家里再好也落不到她孩子头上,她当然啥都不干。” 范母如同醍醐灌顶,突然大彻大悟,要说范淑香这比喻打的太好了,在范母心里,自个儿的父母兄弟亲朋好友,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如她儿子宝贝,自己是当妈的,江小雨也是当妈的,想到儿媳妇两个茶叶蛋都给孙子留着,这和自己有啥分别?她终于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猛然发现自己以前靠拢错地方了,她咋能向着徐慧芬呢? 她这边自我检讨,范淑香拿回那三个鸡蛋,继续煮鸡蛋,她大嫂还饿着呢。 等范母站那想明白了,她闺女手里的鸡蛋也下锅了,老太太看 着鸡蛋心里发疼:“你个败家玩意咋就不会过日子呢,煮一个就行了,干嘛煮仨啊?” “我都下锅了,就这么地儿吧,妈,你下次再给她煮一个。” 为了那多出来的俩鸡蛋,娘俩又磨叽了好半天,最后范淑香大获全胜,终于把一碗小米粥加鸡蛋放到了江小雨的炕上。 ☆、第27章 “嫂子,起来吃饭了。”按理说应该放点糖补血,不过这年头白糖精贵,红糖就更不用说了,当着她妈的面范淑香也没敢翻腾,只能这么吃了。 江小雨还躺那想她那苦命的儿子呢,也不知道小姑子出去多长时间,此时看到小米粥微微一愣,等吃的时候翻到里面的鸡蛋,心里更是发酸,忍不住埋怨:“你给我放啥鸡蛋啊,一会儿妈看到了不得说你?” 她倒不怕自己挨骂,反正她也习惯了,可淑香是一片好心,再替她挨骂,她心里也不落忍啊。 “这鸡蛋是我拿来的,不是家里的,你就安心吃吧。”给嫂子倒了杯热水,范淑香继续道,“昨个儿的事我和妈说明白了,其实妈也没信二嫂的话,她心里明白你是啥样人,不过她那性子你也知道,还气那鸡蛋的事呢,也就没吱声,只是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妈刚才说了,大哥那边交给她,你就安心养身体,等你养好了身体,她还等着你再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呢。” 说是这么说,可今后两家住到一起却是有点麻烦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哥心里能没隔膜吗? 江小雨却没想那么多,听到范淑香的话,她的眼泪刷一下就落了下来,突然觉得头顶的云彩全都散了,想到前几天鸡蛋的事,她吸了吸鼻子低声道:“我知道鸡蛋那事是我不对,怨不得妈生气。”可为啥那么做,却是一句没解释。 范淑香算是被她这榆木性子给打败了,有心想说点什么,想了想还是算了,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么多年都没变,也不是她几句话能说明白的。 话题不变,她还说鸡蛋这事:“我听二哥说了,那是你家我小姐生孩子,你拿几个鸡蛋其实没啥不对的,我今儿个还往娘家拎了呢,只是大嫂,你今后有事和我大哥商量商量,他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好吧,这话她说的有点心虚,因为她大哥在家里真不是太讲理的主,虽然不讲理,却是个经不起忽悠的,大嫂要是跟徐慧芬似的能说会道,早当家里的一把手了。 该说的也说了,太有深度的她自己都没弄明白呢,也就不献丑了,见大嫂吃过饭没她啥事,她跟范母说一声就回家了。 范母今儿个出奇的没给闺女找活干,毕竟她刚找到媳妇流产的替罪羔羊,这些活她都觉得太少了,哪能让闺女再帮着分担?所以范淑香前脚走,她后脚就进了二儿子的房间找麻烦,这回好,她们俩一掐架,范家又热闹上了。 …… 再说范 淑香,她知道自己走后,娘家就不带消停的,但该说的她也说了,该做的她也做了,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别说她这还不是原装水,做到这样也就行了吧?要不是看到二哥的份上,她还不做呢。 这位也是心大的,出了范家门就抛开了娘家人,一心想着她家志涛也不卖的咋样了?今儿个骑着自行车,也不几点能回来?边想边走,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自己家。 到家一看,发现昨个儿砌的狗窝干的差不多了,她心里高兴,拎起赛虎的垫子就往外面走:“今儿个给你搬新家了,看看我对你多好?我们两口子还没住上新房呢,你就住上了,偷着乐去吧。” “呜……”小赛虎很委屈,它能说它不想出去吗?屋里多好啊,不仅宽敞还有肉吃,外面只有它自己,吃饭的时候,无良的主人还不一定能想起它来,哪好啊?呜,它还没成年啊,不用急着把它撵出去吧? “委屈什么委屈?叫你赛虎你还真忘了自己是条狼了,你见谁家狼住屋里?赶紧给我出去!”一瞪眼,趴地下耍赖的小赛虎,含着两泡辛酸泪,慢慢的走了出去。呜,男主人,你咋还不回来?你媳妇欺负我…… …… 段志涛一回来,就见他家的小赛虎,正趴到新狗窝的门前,下巴垫在前爪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鸡窝里的十一只小鸡。发现自己回来,小家伙立马跳起来,撒欢的跑向自己。 “呦,赛虎住新窝了?这么点就知道看咱家鸡了?真乖。”奖赏般的摸了摸赛虎的小脑袋,段志涛对自家赛虎不会摇尾巴,还是有点可惜。唉,连高兴都表达不出来,在狗里也属于半个残疾吧? 赛虎见男主人满脸笑眯眯,看动作也很疼爱自己,它心里高兴,觉得进屋有望,根本就没听懂对方说啥,如果听懂了,它一定会很无语,因为它不是在看鸡,它是在看肉,正为不能抓而可惜,所以说,这一人一宠驴唇不对马觜,想法压根就不在一条线上。 “淑香,我回来了。”虽然看到赛虎高兴,可段志涛更想见自己媳妇,所以也没细研究赛虎的想法,他迈大步就进屋找媳妇去了,让回窝叼垫子准备同行的赛虎很是伤心,呜,男主人也不理它了。 “回来了?今儿咋样,车子骑着顺手不?”瞅了瞅时间,比平时早回来一个多小时,看样子不错。 “顺手,我以前下了车还得自己拎桶,这回全都省事了。”想起这一路上来去如风,段志涛就忍不住乐,太过瘾了。“给,这是今儿 挣的钱,一共六块七,光那只鸡就卖了一块五毛六,赶上咱两口子的一天工了。”越来越觉得这买卖划算,他咋早就没想到呢? 心里惋惜着,段志涛就着盆凉水,西里呼噜的一顿洗,洗完了往炕上一趟,满足的叹息道:“我先歇一会儿,然后去山上看看,那几个套里有没有东西。”自行车骑多了也累,更别说他今儿个一天都没闲着。 范淑香听到这话也没劝,坐到丈夫身边,边用手捏着他的腿给他解乏,边笑着道:“明天我也想去城里溜达溜达,给你买双鞋,再用布票换点布,眼瞅着要秋收了,到时候也没时间做棉衣了。”棉衣本不是年年做的,可她却嫌去年的太旧,想给丈夫换件新的,问题是,她即使有了原主的记忆,对这做衣服的本事却不在行,只能买回来再说了。 将双手枕到脑后,段志涛赞同的点了点头:“嗯,最近走的道多,我那鞋是有点惨了……往上点。”后面这句是对媳妇说的,说这话的时候,只是觉得大腿肉发酸,可当媳妇的手真往上的时候,他觉得酸的不只是大腿了,“再往上点。” 范淑香好笑地给了他一巴掌:“你一会儿上不上山了?”再往上就哪都不用去了。 想到山上众多的钞票在朝他招手,段志涛无奈的闭上了嘴,想了想又不甘心的道:“别以为就这么算了,晚上饶不了你。” 没曾想他媳妇回以挑衅的一瞥:“谁怕你?”她这两天的体力不错,对方却累的够呛,所以求饶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他被挑衅了?还被他媳妇挑衅了?受到挑衅的段志涛惊喜交加,兴奋异常,钞票什么的,立马成为过眼云烟,他瞬间化身为赛虎,啊呜一下朝媳妇扑了过去…… 因为某人的挑衅,原计划半小时后的上山行动,延迟到了晚饭后,说好的一个人,也凑成了一双。 范淑香绝不会告诉丈夫,她是怕他体力不支,拿不回那些东西,所以段志涛对于媳妇的陪同还是挺高兴的,只觉得这是夫唱妇随,忍不住有点得意洋洋。 …… “我记得我是在这挖的坑啊,咋没有了呢?”没有经验的段志涛同志原地转圈,满头雾水,他的坑挖哪去了呢? 瞥了眼百米开外的陷阱,范淑香强忍住抽搐的嘴角,笑着安抚道:“没事,应该是这附近,咱们再找找。”说着,她装模作样的朝陷阱处走去,而后惊喜的叫道,“志涛在这呢,我找着了——” 找着了?段志涛忙 朝媳妇跑去,看到已经被破坏的陷阱他心中雀跃,凑近了一看大喜道,“有了,这里有只野鸡。”哈哈,又是一块五啊。 原谅他这两天卖东西卖的,看到东西就自动转化为钱数,所以这野鸡在他眼里就是一块五,绝不是三斤来肉。 二话不说抓出了野鸡,他在手里颠了颠重量,感觉比上午的那只还沉了点,见媳妇笑眯眯的拿绳子绑好了野鸡,他笑着道:“这野鸡不卖了,明天中午炖着吃。”这是中午答应媳妇的,当人家丈夫的总得说话算数吧。 “好。”范淑香从不是那会过日子的,听说有肉吃,自然是连连点头。 她这样,看的段志涛心里怪怪的,以前媳妇不是这样的,那真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一口肉恨不得放坏了,现在有鸡都不张罗卖了,难不成,是因为自己能挣钱有本事了?所以她也不用太委屈自己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这想法让段志涛心情大好,看向媳妇的眼神里说不出的柔和,心里更是鼓起无限的动力,他一定会让淑香过上好日子的。 两口子转了一个来回,一共捡回来两只野兔,三只野鸡。看着这些东西,段志涛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激动之下,这位贪着黑又挖了俩坑,就想明天能捡到更多的野鸡。 他挖的坑,是那种口小肚子大的,上边再铺点杂草,人掉进去抬腿就上来了,鸡要是掉进去,上面有杂草挡着,再想飞出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所以他也不担心误伤到谁,挖起来是毫无负担。 挖好了坑,两口子背着两筐野味回了家,到家绑兔腿的时候范淑香发现,有一只兔子踹崽了,要当兔妈妈了。 “这只兔子不卖了,留着下崽。”段志涛想的很好,现在卖才一只兔子钱,要是养几天就是一窝兔子,而且这东西长得快,还只吃草,三四个月就能出栏,多划算的买卖?不卖了。 他主意打的很好,实施的时候却碰到点困难,要知道,兔子不像鸡,你随便用点东西都能把它拦上,这东西可是见啥嗑啥,除了铁栅栏啥也圈不住。 想了半天,段志涛最后无奈的把赛虎从窝里拽了出来:“赛虎,委屈你了。”好好的新家却要让给兔子住,他真的对不起赛虎啊。 赛虎看着被兔子占领的狗窝,兴奋的内流满面:呜,它终于可以进屋了…… ☆、第28章 第二天上午生产队还是没活,段志涛知道了心里直乐,对他来说生产队黄了才好呢,累死累活种那么点地,能挣多少钱?所以说想挣钱这事,你脑子还是得活啊。 早早的起来,他先上了趟山,又下了回河,把昨晚的猎物弄到了家里,才开始和媳妇收拾起后园子。村里的土地多,家家后园子都挺大,他们家也不例外,想着前院有鸡有狗的,就想在后园子弄出个地方做兔窝,这回也不用做土坯了,只要把地方空出来,他下午去城里再订做个铁笼子,就算完活。 因为昨晚就定好了,今儿中午要炖鸡,所以范淑香收拾完后园子就开始杀鸡,看着肥嫩嫩的野鸡,段志涛又想起他奶了,段家是啥伙食他当然清楚,可以说,过去的二十一年里,他吃的从没像最近这么好过,自己隔三差五的吃回肉,他奶吃啥呢? 见丈夫的眼神直往活鸡上瞟,范淑香善解人意的道:“要不咱给奶拿去一只?他们一起炖了,爸也能跟着借借光。”不管咋说那也是她公公啊? “不管,他都不认我这儿子,我还管他那个爸?”段志涛气哼哼的扭过头去,没半分钟又转了回来,“还像上次那样,炖汤,剁个大腿,再剁俩膀子,炖烂乎的给奶送去,别人都不管。”一个个都瞧不起他,就是吃不上饭又关他屁事? 当事人都那么说了,范淑香懒得硬劝,手起刀落将野鸡剁成小块,除了膀子和鸡腿,剩下的都下了锅。 当天中午,他们一家三口,连人带狗吃的都不错,临走前把大腿和膀子扔锅里小火咕嘟着,两口子无牵无挂的走了。 段志涛骑车直接去了自由市场,范淑香却是坐着客车,先去了百货商行,来时她算计过自己手里的布票了,俩人都加上才能够一身衣服的,这可不行,看样子,她得想想办法了。 …… 方秀芝是百货大楼的一名员工,专负责卖布裁衣,今儿中午她买完饭回来,刚把饭盒放到柜台上想要吃饭,突然发现自己的包不见了?这下她可急了,那兜里可有一上午卖的钱和布票呢,真没了她可就麻烦了。 此时的她哪还顾得吃饭?急匆匆的就跑出了大楼,沿路往回找,走出能有二百来米,就听有人叫她:“大姐,你在找东西吗?” 方秀芝一听有人搭话,忙抬头道:“没错,我丢了这么大个小布兜,蓝黑格子的,妹子你看到没有?” “呃,大姐,你那兜里装的是啥啊?”背着手的清秀女子显得有些 犹豫,想了想还是继续追问。 “一些布票,还有钱,对了,还有个记账的小本,能有这么大,本皮上一个大红花。”见对方背着手,还问的这么详细,方秀芝顿时升起一股希望,连说带比划的,很怕对方不信自己。 清秀女子紧张的神情微松,脸上露出抹笑意:“大姐你别急,你的兜子在这呢。”说着,她从身后拿出那个小布兜递给方秀芝,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里面东西挺重要的,我就多了几句嘴……”说道这,她腼腆一笑,“大姐你别怪我就好,快看看里面少没少啥?” 没错,这位清秀女子就是范淑香,村里人吃饭早,所以她到这一看,发现大楼里的员工才吃饭,她瞅了一圈,就把目标放在这方秀芝的身上,一是见这位说话办事干脆利落,二是她发现对方的摊子一直有人,现在还没吃上饭。 大楼的员工,有的是自己带饭,也有的是出去打饭,她不知道这位是哪伙的?只能期盼对方是后者,索性,她堵对了。 见方秀芝拎着饭盒,夹着个一扎多长的小布兜走了出去,她悄悄地在后面跟着,直到对方打完了饭往回走,她才让只乌鸦拽走了对方胳膊肘下的小布兜,而方秀芝还专注于不远处那两只打架的狗,完全不知道自己兜子没了。 以上,就是所有的经过。 再说方秀芝,她接过兜子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查钱,见布票和钱数都对,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万分感激的拉着范淑香道:“大妹子,今儿真是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这些东西要是真丢了,她赔不上不说,连工作都成问题,现在卖布的行业多吃香?亲戚朋友里谁不羡慕?要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丢了工作,回家她都没脸见丈夫。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这俩人一个万分感激,一个满脸谦虚,说到最后简直是一见如故,再听范淑香说是来买布的,方秀芝立马把她领到自己的柜台给她选布,当知道对方的布票不多,一寸两寸都算上才讲讲够一套衣服,她心里就更感激了:看看这妹子多雷锋?面对那么多布票竟然不动心?这么好的妹子她哪能不帮忙? 说是布票紧张,可那是对外人,你见过哪个地主手里没有余粮?同理,她一卖布的手里就更不可能没有‘残次品’和‘处理布’了。 范淑香高高兴兴的选了几块布,一打听这儿就能给人做衣服,那更省事了,交了钱说清楚丈夫的尺寸,给他们两口子每人做了两套衣服。 方秀芝特仗义的,还说啥也不要做衣服的钱,范淑香自然是没同意,不用布票她就千恩万谢了,她可没想占别的便宜。 那说,她这么做就没觉得心里有愧?说实话,还真没有,范淑香一向认为,人与人相处是互相的,今儿个大姐帮了她,回头她自然也会对大姐好,不会亏了对方,这小小的心计,只是她们认识的一个机会罢了,毕竟,方秀芝没受啥损失不是吗? 所以这位心安理得的告别了大姐,给丈夫买鞋去了。 鞋就比较好办了,这东西用不着票,随便选,选了一双现在穿的胶底鞋,花了一块八,范淑香乐呵呵的就去找丈夫了。 …… “妈,你说我三哥他哪来的鸡?”前几天拿来只猪爪,今儿个又送来半盆鸡汤,说猪爪单个能碰到还有心可原,这鸡总不会有专卖大腿和膀子的吧?太奇怪了,他们家啥时候条件这么好了? 段玲玲看着离去的段志涛,心里是说不出的疑惑,以前也没看她三哥这么本事,几天没见还厉害上了? “你管他哪来的?只要不来败活咱家,他就是顿顿大鱼大肉都不关咱们的事。”王彩凤没好气的呲了女儿一句,可看着那鸡汤也觉得说不出的刺眼。 段志涛一天往河边跑好几趟,村里人谁能看不见?更别说他最近,还天天拎着桶往城里晃?大伙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谱的。其实见他天天打鱼,村里就有人开始跟风,问题是打的都没有钓的多,时间长了大伙也就死心了,更没人相信段志涛能打出多少来。 再说了,现在的人都羡慕城里上班的,可没人羡慕他这卖货的,说句不好听的,这也算是投机倒把,前几年严的时候,也是要受到处分的。所以村里人嘴上不说,心里都有点看不上,但不管咋说,这人算是比以前着调了。 段守成这两天没少跟媳妇磨叨,说段志涛不打牌了,现在怎么怎么好,听的王彩凤心里更气,和着她俩儿子从小到大懂事那不叫好,非得改邪归正一下才叫好? 所以刚才见段志涛来,她仍旧是没给好脸,段志涛呢?要不是好些天没见到他奶了,他才不来呢?他又不是来看她脸的,这位趴门缝瞅了瞅,见他奶被伺候的挺干净,脸色虽然不太好,但也没瘦多少,心里得到了安慰,他瞅都没瞅他大娘,调头就走了。 段玲玲听她妈这话跟吃了炮仗似的,没敢出声,可等吃饭的时候,闻着那鸡汤的香味,更觉得桌上的饭菜难以下咽,呜,她也 想吃肉啊。 段老太太压根就没瞅着,她孙女一眼眼的瞥着自己的饭碗,她吃着儿媳妇喂的肉,正满怀希望的四处打量,老太太不傻,她今儿个既没听到家里杀鸡,更没闻到家里炖汤,小儿子没回来,闺女孙女也没回来,那是谁拿来的?再想想上次突然出现的猪爪,老太太眼睛发酸,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宝贝孙子段志涛。她可怜的涛子,也不知道现在过的咋样,都这时候了,还惦着他奶呢, 想到这她心里难受,可想到这是孙子给拿的,吃到嘴里又说不出的香,以至于一不小心,吃多了…… …… 不管外人咋想,段志涛的生活仍旧有条不紊的过着,他在城里订做了两个铁笼子,猎物多了就先放家里养,少的时候再拿去卖,现在每天十来块的收入,小日子过的特别滋润,正滋润着呢,又碰到一个让他不爽的事——赵六家房子盖好了,宴请全村不说,还要宴请他,这不是气人又是啥? 看着丈夫气鼓鼓的样子,范淑香笑着劝道:“有啥可气的,他就算盖了新房也不是自己挣的,别瞅着现在风光,这房子盖完了兜里没钱了,还得是吃糠咽菜,你跟他置啥气?” 就因为怕这个,她才没一下子再弄俩人参,怕丈夫有一夜暴富的感觉,现在虽然还得她在背后出力,但至少这是条路子,说出来也没啥见不得人的。 听媳妇一说,段志涛也寻思过味来了,日子又不是一天过的,赵六,你讹我一回,还能讹我二回?眼气我的日子在后头呢。 这么一想,他心里也舒服了,挺着胸脯挺对媳妇道:“把你新给我做那套衣服拿来,今儿我要穿新衣服。” 这年代讲究的可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普通人家一年到头也做不上一件衣服,可他媳妇出去就给他做了两套,现在不穿啥时候穿?馋不死他们。 当天知道媳妇去买布的时候,学雷锋办了回好事,他心里还觉得媳妇有点傻,你说捡到那么多布票,你不赶紧拿回来还人家干啥?可还都还了,瞅着范淑香一脸的求表扬求肯定,他最终还是没舍得说啥,结果这一来二去的,两人还成干姐妹了,他就更不能说啥了。现在则是觉得,有这么个干姐姐也不错,他们家的衣服被褥焕然一新不说,连冬天的门帘子,人家干姐姐都用碎布给砸好了,这好事哪找去? 那说,咋还拜了干姐妹呢?这还得说范淑香出手大方。 说实在的,范淑香不缺 钱,不缺鸡鱼肉蛋,只要靠着大山,她的日子就不带差的,所以等她去拿衣服的时候,直接给拎了一只兔子,五斤鸡蛋。还到那就说了,这鸡蛋是自家下的,兔子是山里打的,家里男人听说姐姐帮了这么大忙心里高兴,说啥让给拎来,千里迢迢的,你可不能让我再拎回去。 方秀芝一看,这妹子是真实在,先前的拾金不昧不说,那衣服又不是没花钱,自己还在这觉得过意不去呢,竟然又给拿了这么多东西?再见她大老远都给拎来了,绝对不是假装做做样子,她也就没再客气,看着那东西她一激动,就问对方还缺棉衣不?她这正有好棉花。 范淑香想的就是这个,哪能不要?感激过后订好了取棉衣的日子,等第二次去的时候,又是连肉带蛋一大堆,看的方秀芝满眼放光,他们家不缺衣服穿,他们家是真缺这鸡鱼肉蛋。 对方有的,正是自己缺的,两人都有心往好了处,越来越觉得姐俩对脾气,干脆拜了个干姐妹,这么一来,走的就更近了,亲姐妹都没这么亲的。 咱们还说段志涛,他穿了套新做的驼色外套,为了精神,还拿起媳妇的梳子,爬了爬自己的小平头。照着镜子一看,这位少爷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想起什么似的对媳妇道:“秀芝姐给做那假领子呢?给我按上。” 据说有人为了臭美,还没多余的布票买衣服,就弄出了个假领子,说白了就是穿外套的时候,让你露出个小白领,看着好看,方秀芝却觉得这东西不只身省布,还省事,洗个领子就得了,所以她一高兴给这两口子做了两个,让他们换着穿。 范淑香憋不住笑,翻出了假领子给丈夫套在里面,这回段志涛再照镜子,只觉得自己又精神了不少,瞅了瞅镜子里头的媳妇,他不死心的问了一句:“你真不去啊?他们家今儿伙食能不错。”不吃白不吃啊。 范淑香好笑的道:“他们家再好能好哪去?你还让我缺了肉吃了?” 一句话让段志涛心情大好,一扫之前的郁闷之气,扯了扯衣服趾高气昂地走了。 范淑香见丈夫走了,关好了门窗,回到屋里又开始打坐练功,自打家里的吃喝不用自己操心了,她每天也就是跟着丈夫上两次山,再料理一下家务,剩下的全都用在练功上了,她就不信了,这身体的资质再不好,她用上三倍的努力,还能赶不上上辈子?反正她有个能养家的丈夫,不愁时间不够用。 …… 赵六今儿是说不出的高兴,这村里盖新房 的,他虽然算不得是头一份,可也算得是头几份,谁见了不得高看他一眼?特别是想到,段志涛最近贪黑起早,为了还钱累的跟孙子似的,他心里更乐,这不代表着,段志涛那犊子辛辛苦苦的,都是再给自己卖命吗? 啥?你说他咋知道段志涛在还钱?废话,两千不是个小数目,段家要是有这钱,早就盖房子了,还能留着给他? 这位越想越美,把村里人异样的眼光都给忽略了,只觉得大伙那是羡慕嫉妒恨,绝不会想到,那是段志涛背后编排了一套磕,就用来形容他曼妙的美好身材。 正美着,段志涛来了。 都说人靠衣服马靠鞍,段志涛就算不穿新衣服,那体型相貌也能把赵六甩两里地去,更别说他穿了套还算时髦的最新款?赵六吧嗒吧嗒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可想到自家的新房,他忍不住嗤笑一声:“得瑟。” 可不就是得瑟?男人穿的再好,家里住的跟狗窝似的,那算是本事吗?欠了一屁股债还敢这么得瑟,这段志涛可真是越活越回陷了。 盖新房请客是自古传下来的俗例,只是现在这缺米少油的时代,想好好办一桌那是真肉疼啊,所以这桌,在段志涛看来不咋地的饭菜,大伙却是频频下筷,看的赵六媳妇心里直抽抽:心说你们少吃点吧,厨房可没菜了,他们家苞米面都见底了。 赵六却是不管那个,可以说除了这盖房子,他压根就没管过家里有啥没啥。 见大伙吃的差不多了,他笑眯眯的来到段志涛身边,搂着对方的肩膀亲热道:“志涛,你看六哥我这新房盖的咋样?好不好?” 段志涛瞥了眼肩膀上的胳膊,心里是说不出的膈应,心说你洗手了没有?我这可是新衣服。心里这么想的,他脸上倒是没透出来,最近天天往城里跑,他也不是光卖货,他发现那些穿的溜光水滑的人,指定是满脸的和气,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反倒是那啥也不是的,成天绷着个脸,唧唧歪歪的,跟谁欠他多少钱似的。所以慢慢他也琢磨出味来了,这人还得会装啊,装到份了,你也就牛逼了。 今天听到赵六这话,他满肚子的咒骂,却忍着没吐出一句,反而是笑呵呵的称赞道:“好,当然好,能盖上砖房,赵六哥你在村里也是属这个了。”说着,他竖起了大拇指,看的赵六哈哈直乐,看的村里人都直皱眉。 赵六啥样一个村的他们谁不知道?这么个混混属于那个,他们是啥?连个混混都不如吗?可人家段志涛说的也没 错,他们确实是没那本事盖房,这么一想,心里的疑惑又冒了出来,赵六咋就盖上新房了呢? 见赵六志得意满摇头晃脑的走了,段志涛转身朝一边的大山小山长吁短叹:“你说咱们几个啊?天天听他在那忽悠,这个好玩,那个过瘾的,结果他把房子盖上了,咱们却是家底都掏空了,唉,自己不长记性,咱能怨谁呢?” 哥俩一听,这是话里有话啊?王大山心眼实在,想啥说啥:“你的意思是,这钱是他赢咱们的?不对啊,这钱不是你给他的吗?”小山是这么猜的啊? “我给他的?”段志涛眉毛一挑,差点没蹦起来,“你可别逗了,盖个房子多少钱?我奶病了,我大爷他们都不管我了,你觉得就我那个小家能有这些钱?用用脑子吧你。” 被鄙视的眼神一扫,王大山顿时觉得言之有理,一旁的王小山虽然没全信,却也信了大半,只觉得自己原先想岔了,三头五百的还可能,要说盖间新房的钱?段志涛确实给不了那么多,再说段家要是真给了,就凭段志涛那火爆的性子,哪能是这态度? 王小山看着这崭新的砖房,越想越不平衡,本来他输了五分,也认为自己输了十分,更忘了大伙赢的钱,多多少少都败活了。 看到这哥俩的脸色青一块白一块的,段志涛低头暗乐:掐吧掐吧,都掐进去才好呢,当初他媳妇花了两千才把自己弄出来,你们不出点血,我哪能安心?就是不知道,等你们进去后,有没有人肯为你们花这钱了。 可以说,他们这几个狐朋狗友,谁对谁都是虚情假意没有真心,半斤对八两了。 当晚段志涛吃完饭就走了,怕一会儿有事再把自己掺和进去,他还拽了两个不情不愿的邻居,结果不出他所料,赵六家的房子没事,柴火垛却被人点着了。 赵六气急败坏的来找段志涛,却发现这位正在邻居家嗑瓜子呢,一大堆人能提供他不在场的证据,明显是没人家啥事。 想不出来自己还得罪谁了,把赵六气的站村头就开骂,作陪的还有他媳妇和妈。 段志涛冷眼看着这一家三口,跟耍猴似的骂个没完,不屑的撇了撇嘴角:就点了个柴火垛?废物…… ☆、第29章 等段志涛看完了热闹,天已经黑了,到家一看,他媳妇刚洗完头,坐炕边正擦头发呢。 “回来了?心情这么好,是今儿饭菜不错?”见丈夫进来面带笑意,范淑香放下毛巾,把头发松松的拢到了左侧。 “切,他们家抠搜的能有啥好吃的,你不去就对了,炖那菜清汤清水的,连点油水都没有,比咱家差远了。”其实不止赵六家的伙食比不上,这村里加起来,也没有比他们家伙食更好的,毕竟段志涛天天在市场蹲着,这位虽然爱挣钱,也不是那委屈自己的主,所以他们家猪肉压根就没断过,更别说炒菜的荤油了。 贬低完赵六家,他觉得有点渴了,刚才邻居家的瓜子他可是没少磕,咕咚咚灌了一杯子凉开水,他这才想起来问媳妇,“你吃饭了没?”不得不说,现在的他,比以前知道疼人了,以前可不待关心这个的。 “吃完了,见你也没在家,我就没做菜,直接鸡蛋炒饭了。”他们这俩败家仔,是彻底脱离了粗粮的日子,顿顿大米白面,换着样的吃。 听说媳妇吃完了,段志涛也不再问,脱了身上的衣服,小心的抖落开上面的褶子,挂到了柜子里,这才笑着过去搂住媳妇,得意道:“今儿赵六又倒霉了。” 范淑香心想,我就知道是这事,他要是不倒霉,你能这么高兴? 段志涛也不等媳妇追问,一气儿都说了出来:“刚才他们家那柴火垛,也不知道被谁给点着了,那烧的叫一个干净,这小子竟然还想往我身上赖?多亏我聪明,从他们家出来就没回家,直接钻隔壁老黄家去了……”想起赵六那气急败坏暴跳如雷的样,他心里就忍不住乐。 听听这话,这是聪明吗?你自个儿心里要是没鬼,你往人老黄家钻啥啊?范淑香看着洋洋得意的丈夫,只能不住的安慰自己,他这是和你不见外,和别人说话一定不能这么口无遮拦的,你要理解。 安慰完自己,她顺着对方的语气问道:“那是谁烧的啊?他还得罪别人了?” “哼,那小子都快损吐露皮了,谁知道他又得罪谁了?”段志涛没敢和媳妇明说,怕把她吓着,可心里痒痒又板不住,想了想多少又透了点底,“也许是以前一起耍钱的吧?你想啊,他平日里除了生产队的活啥也不干,哪来那么多钱?还不是耍钱的时候坑这帮小子的?这帮小子有那明白的,能不来气吗?要我说,烧他个柴火垛都是少的,把那房子烧了才叫热闹呢……” 范淑香默默的 点了点头,她想,她已经知道事实真相了。 “对了,这就是咱俩口子在家闲唠嗑,出去你可别乱说啊?”唉,有个没心眼的媳妇,他这当人丈夫的,啥心都得操啊。 “瞧你说的,我出去说这个干吗?我和他们又不熟?”范淑香白了丈夫一眼,语气一转,直接说到后天,“志涛,后天就是中秋节了,咱们要不要回家看看啊?”这大过节的,不回去总不是那么回事吧? “不去,回去干嘛?到时候再让人给撵出来?我咋那么有瘾呢?”说起这个,段志涛脸子一撂,也不搂着媳妇了,转身上炕躺着去了,“再说了,你当他们爱看我啊?没我他们还能过个消停节,看着我他们来气,看着他们我也来气,瞅着都挺烦的往一起凑合啥?”他喜欢给别人找不自在,可不喜欢给自己找不自在。 “行,那就不去。”说的好像她爱去似的?“那明儿个咱给拿只兔子吧,也是那么个意思。” “不给,你也不许送,一只兔子我还能卖两块呢,明儿个拿只兔子给妈家送去,后个咱去那过节,到时候我买瓶酒,跟我二舅哥好好喝两杯。”对于段志涛来说,以前那些锦上添花的人和事他压根就没记住,唯一记住的,就是范二哥这雪中送炭的了,今后只要范兴华别把他给伤着了,估计他能记一辈子。 喝两杯?范淑香嘴上应了,心里却有点犹豫,按理说,这俩人处的好,她还是挺高兴的,问题是,她那个二嫂还没解决呢。 自打上回出了那事,让本就过够了的范二哥,更是下定决心不过了,而且这次还和以往不同,他妈不但不是阻力,还成了助力,巴不得他早早离婚,再娶个新的。 可人徐慧芬说了,你们老范家要是敢不要我,那就是心虚,就是你二儿子看上他大嫂,想哥俩娶一个,把范兴华气的,第一次动手把媳妇给揍了,谁知这徐慧芬挨打了也不走,整个就是一滚刀肉,说啥也不离婚。嘴长到她身上,你说你还不能把她处理了,为了范家的名誉还能咋办?先将就过吧。 说是将就过,范兴华却是咋想咋憋屈,屋里对着那么个媳妇,屋外还有个处处防他的大哥,这家你让他咋待?最后这位一来气,拍拍屁股出去干活去了,据说已经半个月没回来了,也不知道这后天过节,他能不能赶回来? …… 第二天下午,范淑香拎了只兔子,又装了两碗大米,送去了范家,这大米是他们两口子自带的口粮,就怕段志涛万一吃多了, 范母看不顺眼说点啥,再让她男人不痛快。别看她拎了只兔子,就她妈那小心眼的劲,绝对干得出来。 进院儿一看,她大嫂难得的没干活,正陪儿子在院里玩呢。 “小达,看姑姑给你带啥了?”范淑香边叫着侄子,边从竹筐里拎出来一只灰兔子,把小家伙乐的蹭蹭跑了过来,“小白兔小白兔……” “这是小灰兔,不是小白兔。”江小雨无奈的纠正,这孩子也不知听谁说的,只要看到兔子,一律都是小白兔。 三岁的小达看了看妈妈,又瞅了瞅兔子,最后肯定的点了点头:“小白兔。” 江小雨也懒得纠正了,直接让她儿子去看‘小白兔’了。 见侄子怯生生的摸着兔子,范淑香笑看向大嫂:“妈没在家?”在家的话,应该不会让大嫂这么清闲。 谁知江小雨一听这话,先看了眼屋里,而后凑近了低声道:“在家呢,在屋里看着慧芬收拾东西呢。” 江小雨最近的日子过的不错,虽然丈夫还有点疑心疑鬼,却也不说啥了,婆婆一心忙着对付徐慧芬,也不找她的茬了,其实只要家里人不再误会她,让她能陪着儿子好好过日子,她就心满意足了。 啥?你说她小月子还没过完呢,不该见风?得了吧,不用凉水天天搓衣服她就心满意足了,还真当自己是啥千金小姐啊? 听到嫂子这话,范淑香觉得自个儿妈又开始刷下限了:“干个活妈也看着?”她也不嫌累的慌? “不是,是兴华昨个儿回来了,说他在村尾找了间老房子,他们两口子要搬去那住。”说到这,江小雨的心里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过意不去,说实在的,在这家里,范兴华真的是处处帮着自己,结婚几年来,她也把范兴华当成自己的亲弟弟,可让徐慧芬这么一搅合,她现在见到兴华都不知道该咋说话了,唉,这事闹的。 “我二哥在屋呢?”说着话,她下意识的看向西屋。 “没,兴华在仓房里挑木头呢,那房子还是王富贵他爸活着的时候住的,现在荒废六七年了,得好好收拾收拾。”说到这,江小雨心里更不得劲了,就这时候才用得着亲戚,可她们家男人又没影了,你说有这么当大哥的吗? 范淑香点了点头,把米交给大嫂,直接朝仓房走去,她想问问,二哥到底是咋想的? 听有人进来,低头量木头的范兴华,把手里的铅笔夹到耳朵上,一抬头,就见范淑香 走了进来,他放下踩着木板的腿,淡笑着招呼道:“淑香来了?最近志涛生意咋样?” “挺好的,打点鱼再弄点山货,一天咋也能兑付几块。”范淑香没撒谎,八、九块钱不也是几块吗? 范兴华却没想那么多,笑着点点头道:“那就不错了,你哥我一天帮工才能挣多少钱?志涛一天兑付个两三块,也比村里那不动心思的强多了。” 他最烦有些人,自己啥也不干,却说做生意是投机倒把不正经,简直是放他娘的罗圈屁,没偷没抢的,哪不正经了?所以一听说妹夫开始琢磨挣钱了,他是大力支持,一群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家伙,犯不着理他们。 范淑香抿嘴一笑,显然是觉得二哥说的有理,当然,她哥误解的钱数她就不用纠正了。 见妹妹笑着不说话,范兴华索性出声先道:“你知道我要搬家了?”要不然也不能找到仓房来。 “嗯,我听大嫂说了,二哥,你这样,会不会太委屈?”范淑香还以为这俩人指定分手了,毕竟曾经拦着的范母都变了样了,谁知道这徐慧芬还是个打不死的蟑螂,宁可受委屈也不离婚?这女人也忒烦人了点。 “委屈?”轻轻一叹,范兴华坐到木板堆上,开始谈自己的心里经历,或许说,他能说的也就是这俩妹妹了,“其实我一开始,是真想离婚,听她嚷嚷那些不干不净的,气的我还第一次打了她一顿。”这和上次范淑香碰到的那回不同,上次他生气却没下狠手,否则他一大老爷们,还能和女人掐到一块去?两巴掌就扇一边去了。 “谁知她死活不走,这种情况我还不能撵,想着眼不见为净,我就没出息的跑了……” 但范兴华毕竟是范兴华,他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当时之所以抬腿就走,也是因为他心里在某种程度上,还和母亲置着气,毕竟没有他妈,徐慧芬也不可能这么嚣张,可冷静下来一想,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他走了,那女人在家说不上咋作呢,他们家男人都不管事,管事的女人再镇不住她,真把他妈和大嫂气出个好歹可咋办? 所以找了间房子,他又回来了,说实在的,回来的时候,他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嚣张的媳妇,毕竟对方不是个消停的主,没曾想嚣张不在,只见到个受气的小媳妇,瞅着媳妇被他妈指使的滴溜乱转,他倒是没心疼,只是深刻的思索了一下,对方为啥没利用她的‘把柄’?为啥这么忍气吞声?最后的结论是,应该还是想和自己好好过吧?毕竟除了那离 婚的名头不好听,凭她的脾气忍成这样,也就是还想和自己过日子了。 “其实细想想,以前也不一定全怪她,可能一开始她也没想挑拨,就是喜欢处处拔尖,可咱妈看大嫂不顺眼,大嫂还习惯了啥也不说,我看着你二嫂那幸灾乐祸的样,心里就来气,说了她几回,她就把这气撒到大嫂身上了。”说白了就成恶性循环了,“今后我们搬出去,离谁都远远的,到时候她懒不懒都得干活,想挑拨也没谁可挑,也就消停了。”既然还得过,媳妇不懂事,他这当丈夫的就只能慢慢教了,毕竟今后时间长着呢,他还能躲她一辈子吗? “二哥……”范淑香真没想到,她二哥竟然这么贤惠?呃,不对,这年代男人不叫贤惠,这叫有担当,能从自身上找毛病,还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出这事最正确的处理办法,她二哥要是生在她那个年代,指定是个将才,可惜现在,唉,真白瞎这个人了。 “行了,你也不用替我上火,就像我原先说过的,这事委屈也委屈不着我,不管咋说我也是男人。”笑着拍了拍范淑香的肩膀,范兴华低头继续干活。早点干完早点搬家,到时候,他应该能过上消停日子了吧? …… 第二天,中秋佳节,生产队给大家放了假,段志涛却舍不得放假,眼瞅着天就冷了,该农忙了,农忙过后就是冬天,他这生意还能干几天?不抓紧着点哪成? 这位颠颠的又跑了躺城里,因为今天过节,买东西的人还特别多,没一会儿的功夫,他拿来的东西就都卖完了,骑着车去副食店,用多余的粮票换了三斤月饼,按媳妇交代的,给干姐姐方秀芝送去一斤,然后才拎着剩下的回到了家里。 这二斤月饼一共八块,家里留了四块,上丈母娘家拿了四块,范母见闺女两口子从昨儿起就给拎东西,今天倒是特别的热情。范父则是谁来都是一个样,先笑呵呵的把人让到炕上,然后他拎着自己的宝贝收音机,就钻小屋去了。 范兴业对段志涛打怵,徐慧芬溜溜干活不敢多嘴,家里能闹腾的主都消停了,这节过的还挺混合,以至于回到家的段志涛,还意犹未尽的想起了下回:“咱过小年也上妈家过吧,不然就咱俩太没意思了。” 他是打小热闹惯了的,段家说起来也是个大家,平时忙忙活活还没觉得,这到了年节就俩人,还真有点冷清了。 “行啊。”只要把东西拿足了,她妈一定啥意见没有。 “那咱们就这么定了,一会儿早点睡 觉,我还答应二哥明天去帮他干活呢。” 这一句话,让范淑香诧异了,她家男人开始主动帮人干活了?是因为那自行车吗? 这她倒是想差了,段志涛还真不是因为自行车,说起来,范兴华这二哥当的也够不容易的,以前咋教育妹夫都不听,说深了那边就急了,妹妹懦弱,他也不敢跟这妹夫太呛声,最近可算是妹夫争气了,靠谱了,他心里一高兴,抓着段志涛是好顿表扬,偏偏他那套生意经还不是纯忽悠,有理有据的,让段志涛格外兴奋,总觉得他终于遇到知音了,所以这位一高兴,就准备明天去帮工。 再说范二哥找的房子,确实有些年头了,再加上常年没人住,那个破就甭提了,可大伙别忘了范兴华是干嘛的?人家把乌黑的窗户框换成了新的,再用泥抹了遍外墙,白灰刷了遍里墙,房顶换上了新房草,没两天的功夫,整个一大变样。 瞅着这么能干的二舅子,段志涛深深的郁闷了,终于理解了二舅哥,原先为啥抓着自己就开始教育不放,这人也忒能干了点。 没成想,他郁闷的心情,在回家的时候得到了彻底的补偿。 瞅着桌子上摆好的清炖鱼汤和红烧鸡块,他好奇的看向媳妇:“今儿啥日子啊?伙食这么好?”又鸡又鱼的,就算他这不会过日子的,也觉得有点过了,这又不是过年。 范淑香放好了碗筷,抬头一笑,欢喜的吐出一句炸雷:“我怀孕了,所以多做点好吃的咱们庆祝一下,也当给我补身体了。” 段志涛先是一惊,而后心里的喜悦瞬间沸腾,他要当爸爸了? 说起来,他不是第一次要当爸爸,去年那个孩子要是还在,现在恐怕都要生了。段志涛今年二十一,去年刚满二十,对于那个尚未成型就流掉的孩子,年少气盛的他并没觉得可惜,毕竟他自己还是不太成熟的大孩子,可现在却和那时不同,那时候他是家中的宠儿,身边围绕着一堆亲人,现在他却只有媳妇了,所以当听到自己要当爸爸的时候,他突然激动的有点想哭。 伸手紧紧的把媳妇搂在怀里,段志涛从未发现,自己是这么盼望一个血脉亲人。 那说,范淑香咋知道自己怀孕了呢?其实挺巧的,今儿个一起干活的时候,有一大嫂因为月事来了肚子疼,脸色苍白,范淑香本没往心里去,可回家的时候却突然想起来,她自打到这之后,还没有来过葵水,算算日子,来了也有一个多月了,想到刚来的那几天赶上下雨,两口 子天天腻在一起,她自己给自己摸了摸脉搏,即使没学过悬壶济世,但习武之人,简单的脉象还是懂的,所以她很高兴的发现,自己怀孕了。 范淑香上辈子就想要个孩子,为自家传宗接代,这辈子虽然换了个皮囊,不用传宗接代了,可她更想要个和自己骨肉相连的亲人,那样她才会觉得,自己是真的在这扎下了根,所以她心里的喜悦甚至比段志涛更甚,这不是,一高兴做了俩菜,准备给自己好好补补,她的孩子,可容不得受半点委屈。 此时的范淑香,幸福的依偎在丈夫的怀里,感受着对方因喜悦而激动的心跳,她忍不住的翘起了唇角,虽然心疼丈夫的被迫成熟,可她也不得不承认,有担当的男人更让人喜欢。 “淑香,明儿个我去和大队长说一声,你在家好好养着,咱不干活了。”搁以前段志涛一定不会这么说,毕竟村里的女人哪个怀孕不干活?可他媳妇是掉过一个的,万一有点啥事呢?他现在又不是养不起老婆孩子,干嘛还让媳妇去遭那罪?就说他媳妇反应大,这活不干了。 范淑香本不想这么特别,可又想到马上就农忙了,说农忙那可是真忙,脚都不让你沾地,她这身子本就没有上辈子健康,再加上曾经流过一个孩子,万一有个好歹可咋办?到时候后悔都晚了。这么一想,她到嘴的拒绝又咽了下去,笑着仰头道:“行,那我就在家好好待着,等着你养我。” 一听媳妇同意了,段志涛嘴都合不拢,就剩下傻乐了:“放心,我保证把你们娘俩养的白白胖胖的,对了,你饿了吧?快吃饭快吃饭,今后你饿了就吃,千万别等我。” 把媳妇按到凳子上,这位殷勤的又盛饭,又盛汤,可以说他祖宗他都没这么伺候过。 紧张而喜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等媳妇终于睡着了,当爹的又开始躺那琢磨:这几天去了花的,他挣了能有一百多,听着不少,可落了雪就不能干了,这点钱离盖房子还远着呢,他得想啥办法,能让他儿子出来就住上新房呢? ☆、第30章 说起挣钱,段志涛挣的最过瘾的,就是卖猪肉那天,那可真是数钱数到手发软。但他也不是那要钱不要命的,当然知道,当天能活命都算是万幸,真要是去了后山找野猪,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可咋才能挣钱呢?咋才能再卖头猪呢?一头猪就能挣上三四百,再有三头猪,自家这房子可就起来了,瞅着上面这矮矮趴趴的房顶,再想想赵六家白瓦红墙的砖房,段志涛彻底沸腾了,他要盖砖房,他的儿子一定要住砖房—— …… 第二天,段志涛找到了队领导,汇报了一下自家媳妇的情况,人说了,我媳妇去年掉了一个,现在肚里这个瞅着有点不稳当,过两天就开始秋忙了,她要是真来了,大伙还得分心照顾她,我们还是自觉点就不给队里添麻烦了。 其实他说的再好听,也掩饰不了不干活的本质,可孩子是大事,再加上村里闲人多,村领导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见大事已定,段志涛乐颠颠的干活去了,并不知道村里人又开始偷着咬耳朵。 有和段志涛不对付,偷着幸灾乐祸的,还有那心肠软替范淑香着急上火的,反正想啥的都有,就是没人怀疑,范淑香啥事没有,故意装病的,毕竟段志涛是啥人大伙自觉都清楚,上个孩子都能被他给气掉了,半年多不到,你还能指望他学的多好? 这里面最担心的,莫过于段守信了,那可是他亲孙子啊,上一个孩子没了,段志涛没咋地,把段守信和段老太太心疼够呛,现在你说儿子媳妇单过,那小子的暴脾气还点把火就着,万一再有点啥事呢?这位越想越不放心,自己还不好意思去,再说他就是去了,当公公的还能伺候儿媳妇吗?所以他干完活家都没回,就跑大闺女家去了。 咱们说过,段志涛有仨姐姐,除了大姐段云云嫁到了本村,剩下的两个姐姐都嫁去了外村,嫁到外村那两个就不用说了,一年能回来两次就不错了,更主要的是,人家也不愿意回来,家里妈没了,弟弟再不争气,就一个爸还总是闷头干活,你说她们回来干嘛?回来一次还不能空着手,你当她们日子好过啊? 可段云云不一样,她本就是长姐,再加上一个村住着来往的也多,现在听自个儿爹说,兄弟媳妇怀孕了,她是又欣喜又担心,也顾不得埋怨那两口子不会来事,大过节都不回家看看,忙跟丈夫说了一声,捡了十多个鸡蛋,就出了家门。 此时段志涛刚走,范淑香收拾完碗筷,正在后园子喂兔子呢,刚生出七 八天的小兔仔,瞅着终于不像没毛的水耗子了,顶着一身绒嘟嘟的灰毛,在窝里四处乱爬,那真是毫无兄弟爱,一个踩一个,范淑香瞅的正来劲,就听前院有人哎呀一声,显然是被吓的不清。 她听着动静耳熟,到前院一看,只见她大姑姐站在院门口,正跟咬着她裤腿的赛虎大眼瞪小眼呢。段云云看到范淑香松了口气,其实她倒不全是吓的,赛虎再凶也才两个来月,她主要是怕鸡蛋碰碎了,那还不如咬她一口呢。 “大姐?”范淑香心里疑惑,嘴里忙呵斥赛虎,“赛虎,回去。” 瞅着板凳高的赛虎听话的颠颠跑了,段云云忍不住拍了拍前胸:“你们家啥时候养上狗了?这小家伙冷不丁冲出来吓我一跳。”这么点的小狗不是最喜欢撒欢吗?这嗷一嗓子就冲出来也太吓人了。 没敢和大姐说,它那是把你当猎物了,范淑香笑着解释了一句,忙把人往屋里让:“前些日子抱回来的,想着看家护院也有个动静,大姐快进屋,今儿个咋有空过来了?” 听她这么问,段云云立马把狗的事抛到脑后,拉着兄弟媳妇的手关心道:“我听爸说志涛去队里请假,说你有了,爸心里惦记就让我来看看,现在几个月了?有啥症状没有?”从见着范淑香她就一个劲的打量,结果发现这兄弟媳妇面色红润不说,小脸还直放光,咋瞅也不像难受的样啊。 范淑香一听这话尴尬的一笑,不好意思的道:“才一个多月,其实我没啥大事,就是因为上次的事志涛担心,毕竟平时还好,可马上就要农忙了,怕到时候再累着了,他就非让我在家养养,没想到让大伙跟着担心了。”她还真没想到,自家公公为了这事还去找大姑姐了? 段云云也没想到,弟弟还有这份心?竟然知道疼媳妇了?拍了拍范淑香的手,她满脸欣慰的道:“我这个弟弟终于知道懂点事了,淑香,大姐知道你不容易,可咱爸那也是没办法,你别怪他,你也只得到咱奶的情况……”说到这,她轻轻一叹,又出声劝道,“志涛要是能听你的,你就多劝劝他,让他没事多回去两趟,服个软说两句好话,时间长了也就好了,咋说都是一家人,哪有那隔夜仇?” 范淑香淡淡笑着,却是一句不应,段家人的态度她看的很清楚,不管他们原先对段志涛多好,他们打心眼里却是是看不起他的,可段志涛即使错了,那也是她的男人,她不可能逼着他,为了联系个无法挽回的亲情而去伏低做小,那只会让人更瞧不起,等他有本事了,自己能把日 子过好了,再去段家挽回这段失去的亲情,给人的感觉就又是一个样了,不管是哪个年代,面子都是自己挣的,地位更是很重要。 其实段云云也就是嘴上一说,她倒真没想过,范淑香能管得了她那混账弟弟,所以说完了她也没太往心里去,一门心思给兄弟媳妇念起了怀孕经。 范淑香这回听的倒是挺认真,不管咋说,她也是第一次怀孕,听大姐里里外外给讲了个详详细细,她心生感激,找出了前两天剩下的两块月饼,和半包散糖块,就想给小外甥拿回去。 “你现在正怀着孩子呢,给我拿啥吃的?”段云云说啥也不要,她一当姐姐的帮不上弟弟家不说,还拿兄弟媳妇的东西?她咋那么大的脸呢? “大姐你就拿着吧,这东西大人吃着也不顶饿,回去让孩子图个乐呵。”那糖还是段志涛前些日子给她买的,可她对糖块之类的是真不感兴趣,意思意思吃了两块,剩下的都在那搁着呢。 见弟妹说的真心,段云云也没再客气,装兜里笑着道:“前两天过节,你外甥还真吵着要吃月饼了,我想着还得用粮票,就没给换,这回回去他指定高兴了。”更别说还有孩子爱吃的硬糖块?这东西一分钱两块,算不得贵,可它坏就坏在要用粮票换,换了它就换不了粮,有几个那么惯孩子拿粮票换糖的? 这么一想,她有心想和弟妹说说,这粮票还得用到正地方,可想了想她还是没好意思多这个嘴,拿着人家换的月饼,还说人家不对,那成啥事了?唉,回去看看家里还有多少细粮,明天给拿过来点吧,不管咋说,淑香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想开了,她这注意力终于从范淑香的身上,转到了别的地方,见屋里照旧收拾的干净利落,段云云满意的点了点头:她这弟妹就是干净,怀孕了屋里也收拾的敞亮。 顺着窗户朝后园子望去,她心里又暗暗摇了摇头:后面还养了十来只小鸡?这丫头,也不怕鸡吃了园子里的菜,哪能散养?咦?那还有一笼兔子? 段云云突然发现,她弟弟家这小日子过的行啊,有鸡有狗的,瞅着比自家强多了。 总的来说,这位大姑姐纠结而来,满意而去,兄弟媳妇平安,弟弟也涨了志气,要是再生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她妈在九泉之下也可以闭上眼了。 …… “淑香,你看我拿啥回来了?”段志涛进院就开始喊媳妇,连兴奋的赛虎都不顾了。 “啥啊,这么神 神秘秘的?”范淑香放下擦锅台的抹布,笑着迎了出来,等看到桶里那俩东西,她是真诧异了,“猪仔?”还就这么一桶一个竖着装回来的?这也太,呃,不对,哪来的猪仔啊?现在肉食这块虽然抓的没有原先紧了,可这猪还是没人养的,他咋能整到猪仔?这可是纯种的家猪。 “没想到吧?”段志涛嘿嘿一笑对媳妇摆了摆手,“起来点,别碰着你。”说着,他把俩猪仔抓出来,又扔到赛虎的狗窝里,顺手拍开呲着牙,正摆出突袭状的赛虎,拿了块板子把门口拦住。见两只小猪,在窝里好奇的闻这闻那,他满意的笑了笑,而后起身随着媳妇进了屋。 “你那猪仔哪来的啊?拿回来想家里养?”人家让养吗?不是说挺严吗? 段志涛瞥了眼媳妇的肚子,洗着手得意道:“哪来的?为了让我儿子住上砖房,啥招他爸不都得想?” 话说昨晚他想了半宿,最后决定还是自己养猪,毕竟现在是真没啥好干的,别看国家政策宽松了许多,可你就是想上点货卖,你都找不到货源在哪,更别说他手里也没那本钱。自由市场有个买肉的老张,这位每次都卖些边边角角,看着就是肉食商店捡的漏,段志涛借杆子往上一爬,终于花了十块钱,在养猪场弄回来两头小猪。 范淑香眨了眨眼:“那人胆子那么大,就把猪给你了?”回头他怎么和上头交代啊?不是她为人实在,可就原主的记忆来看,这事管的是真挺严。 “就说你小胆,一窝猪羔子,还不行有两个损失的?回头说没看好,让老母猪压死了,就完事了呗?”随手将擦手的毛巾搭到挂绳上,段志涛走过来摸了摸媳妇扁扁的肚子,笑眯眯的肯定道,“我儿子将来指定是个人物……” 范淑香大惑不解,哪看出来的? “瞧瞧这运气?为了给他盖房子,他爹我说养猪就整到猪了。” 强忍着扶额的冲动,范淑香好声好气的道:“现在不是不让养猪吗?再说咱们咋养啊?这东西好像挺能吃的吧?”养猪可不像养鸡养鸭,三五个月就可以出栏了,这东西一养一年多,吃的多拉的多,太麻烦了点。她真想说,要不你送回去,我再给你撞回野猪? 心里磨叨着老娘们头发长见识短,可想到这是他媳妇,当丈夫的只能笑眯眯的安慰道:“你就放心吧,我都想好了,米厂有那土糠,三块钱一大袋子,现在猪还小,多准备个几袋子也就够了,到时候再划拉点冻菜,等春天差不多能养到半大,咱们往收购站 一卖,就能存挣个二百来块,那时候天也暖了,山也绿了,我继续摸鱼上山,这猪就是冬天闲着,挣点零花,总不能干挺着。” 其实这只是他想法里的一部分,权当家用,明天他准备再整两个打小鱼的兜网,等天冷了下到水里去,打出的鱼放雪地里冻上,冻鱼不管大小,年前拿到城里一起卖了,也不带少挣的,还有兔子,那东西一个月就能生一窝,冬天没事让它多生几窝,反正也不吃粮食,打黄豆的时候推两车豆皮,啥都出来了…… 作为一家之主的段志涛,脑力全开,想着所有能挣钱的道,只要想到明年冬天,让儿子住上热乎乎的大砖房,他就有说不出的干劲。至于村领导让不让养的这个问题,他是想都没想,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连收购站都有了,说明这猪还是有市场的,和媳妇说春天卖也是要看看情况,要是猪肉涨价了,他就留下自己养,谁和钱过不去啊? 见眼前的男人,神采飞扬的说着他心中的想法,范淑香唇边扬起一抹淡笑,心里却忍不住的泛疼:每次见他累的满头大汗,她都想再找两根人参,那样家里就什么都有了,他也不用这么辛苦,可瞅着他虽然累,人却更自信了,状态也越来越好,她又什么都不敢做了,就算她不了解这辈子的男人,她也了解上辈子的女人,一家之主可以累,却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被人瞧不起的废物,否则一个人的信心垮了,他就什么都没了。 “跟你说话呢,想什么呢?”段志涛刚把自己的宏伟蓝图说了一半,就发现他媳妇竟然神游天外了?不满的伸出双手,搓了搓媳妇的脸蛋,把范淑香的鸭蛋脸,搓成了鞋拔子脸,见对方红润的嘴唇,挤成了鸭子嘴,他哈哈一笑,凑过去亲了一口,而后搂住媳妇满足的道,“淑香,我一定会让你和孩子过上好日子的,你就放心吧。” 最近又上山又进城,他确实很累,可瞅着兜里的钞票,却让他生出了异样的快感,他要挣钱,他要让瞧不起自己的人好好看看,他段志涛是咋活出个人样的,要让他们全部后悔。 …… 范淑香的怀孕,在杏花村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除了段云云和范家兄妹隔三差五的来看看,外人了不起谈论几句,没亲没故的谁也不会往心里去。 段家仍旧保持着沉默的态度,不管是对这个孩子,还是对段志涛的生意,他们都没有半点好奇,范淑香估计他们不是不好奇,而是怕好奇心害死猫,好不容易甩脱了沉重的麻烦,可不想再被粘上。 段守信倒是想和儿子搭个话,无奈他的气消了,他儿子的气还大着呢,对于这个联合亲戚抛弃自己的爹,段志涛连个好脸都没有,就更别说好话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段志涛带带拉拉又跑了半个多月,瞅着日渐增多的钞票,这位心里正美呢,结果一个响雷砸来,村里开始秋收了。 为了和老天抢收成,大伙是起早贪黑汗流浃背,可再苦再累,他们的脸上都透漏出秋收的喜悦,连那些不着调的混小子们都是一脸的喜气,毕竟卖了粮就可以兑公分了,他们有钱了。 这里面唯一不合群的就是段志涛,一天天一块钱,你说他高兴的起来吗?还有那个兑公分,他们两口子的公分,早就被他借完了,就剩下上个月的,两口子加起来不到三十块,都不够他三天挣的,他有啥好高兴的? 奶奶的,谁规定秋收必须全都参加的?资本家都没这么万恶,哪看出是新社会了? 满肚子的抱怨,还不敢太过发泄,毕竟他家里又鸡又猪的,万一把领导得罪狠了,非要抓他的小辫子可咋办?为了长久的发展,老子忍了。 这位化悲愤为力量,手里的镰刀甩起来,那稻子是成片成片的往后倒,一不小心,把两边的人甩出去老远,自己遥遥领先在前头。 村领导趁着直腰的功夫,暗暗观察了下村民们的工作态度,见段志涛一马当先的冲在了前头,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心说这段家老三原先不咋地,现在改好了倒是个硬干的,再听说他家里养这养那也想着发家致富,他更觉得这小子有那么点意思,比村里人还多了点经济头脑。 没错,就是经济头脑,据最近下达的文件来看,上面的政策有变,如此一来,曾经的投机倒把,现在变成了经济头脑,这段家小子倒是赶上好时机了。 ☆、第31章 不知道自己这难得的表现被领导给看着了,段志涛到了地头直了直腰,见两旁的大山小山还离的老远,他忍不住得意得挑了挑眉:哥俩比不上自己一个,他当初咋想的,竟然和他们这样的怂货称兄道弟? 这回大伙知道,他为啥这么出彩了吧?谁让他身边干活的都是些不着调的货,一个个比他更懒? 因为正在抢收,中午也没啥时间让你回家吃饭,大伙随便带点干粮咸菜,在地头兑付一口也就继续干活了。 以前段志涛和段家人管的不是一片地,想低头不见抬头见都有点困难,现在却不同,本着一个地方一利索的原则,几乎村里所有人都围攻一块地,所以到中午休息的时候,就真的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见侄子一个人朝个树根底下走去,段守成清了清嗓子对闺女道:“玲玲,去把你三哥叫来,咱们一起吃饭。” 其实他对段志涛的气现在还没消呢,不但没消,还多少加了那么一点,心说本来就是你错了,你小子还拧上了,回家多说两句软乎话,还能扒了你的皮咋地?现在你这硬硌撅的样,你让我咋帮你?可再生气,这也是二弟唯一的儿子,你说一大家子都在这吃干粮,就不叫他段志涛,让二弟心里咋想?让村里人咋看? 可段玲玲不了解她爸的心思,一听就不乐意了,揉着后腰委屈道:“爸,一上午我可一点都没闲着,你让我歇会行不行?”就知道折腾她,她才不去。 “你……”见父亲瞪起了眼珠子,段志军忙出声道,“爸,玲玲是累了,你让她歇会儿吧,我去叫志涛。”从心里讲,对他那三弟他也不咋得意,可他也知道父亲的心思,二叔在一旁巴巴的瞅着儿子,他们也不能太过分,让外人看着了也不好。 这么一想,他放心手里的干粮,起身去找段志涛,刚走到跟前,就见不远处范兴华两口子过来了。 这两口子也不想和范家人吃饭,范兴华是懒得瞅他大哥一脸的防备,徐慧芬是不想受婆婆的使唤,别看现在俩人搬出来住了,她在家啥活都得干,她倒觉得,这日子比起以前来舒服多了,家里就他们两口子,也没啥可计较的,兴华还不是那得理不让人的主,万一说起以前的事,她装装熊对方的气也就散了,再加上她们家兴华能干,今儿捎回来点这个,明儿买回来点那个,以前都得听婆婆分配,这回她自己过日子自己说了算,所以她觉得这家分的太好了,才不想往那一家子跟前凑合。 其实她也不乐意来 找段志涛吃饭,这两口子在她眼里,就是属于蛀虫级的,可谁让她正是考察期,说了不算? 段志涛没想到今儿个自己这么抢手?他大哥和二舅哥都来了?不过他也不笨,眼睛一扫,就知道二舅哥是惦着自己,他大哥纯属就是不情不愿,他心里冷冷一哼,你不情愿,你当我就情愿? 垂眸掩去眼底的嘲讽,等他转头看向范兴华时,眼里以带上浓浓的笑意:“二哥二嫂?你们不是在坝头吗?大老远的跑过来,也不嫌累的慌。” “呵呵,淑香最近不比以前,我和你二嫂怕你没准备吃的,就想着过来看看。志军哥?你也过来找志涛啊?看来咱们这当哥哥的都想到一块去了,唉,他们俩岁数小,又是家里老小,让你们跟着多费心了。”范兴华后面的话是对段志军说的,不管心里咋不乐意段家人抛弃了段志涛,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妹夫原先确实是有点作,再说村里人都讲究个独木难成林,要是有兄弟帮衬着,自然是比没有好,毕竟段家这俩兄弟,可比他那不成器的大哥强多了。 范兴华这软乎话,听到段志军耳里,真觉得有点臊得慌,虽然这事他们家自觉没错,可说这话的,是范淑香的二哥,想起自打弟妹怀孕,他们段家就没问过,他更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尴尬的笑了笑算是赞同,然后对段志涛道:“本来是想叫你过去吃饭的,既然兴华大老远来了,你们就先一起吧,明儿个你也不用准备干粮了,淑香身子不好,我们到时候给你带来。” 段志涛本就看他不顺眼,一听这话顿时就炸庙了:淑香身子不好?你媳妇身子才不好呢?是你们全家身子都不好。他媳妇昨天下午还跑了趟山里,自己拎回来俩母鸡,敢咒磨他媳妇?简直是没安好心。 这位越想越气眉毛一立,冷飕飕的道:“算了吧,你们家的饭我可吃不起,我媳妇咋样也不劳你关心,倒是你媳妇,听说又有了?这干起活来弯腰撅腚的,自己可得加点小心。”哼,他才不会嫉妒对方,生完一个儿子,又要有老二了,等明年这时候,他也有儿子了。 啥?你说万一是闺女咋能?那能咋能,继续生呗,他妈生出仨闺女才生下他,他媳妇咋地也不会那么点背吧? 这么一想,他更觉得要好好照顾媳妇的身体,男人的身体是养家的本钱,女人的身体是生孩子的本钱,他可不想媳妇跟自个儿妈似的,早早就没了,剩下他老哥一个,到时候咋办? 感情这位重男轻女的思想没变,健康意识倒是挺超前 。 段志军本是一片好心,没曾想几句话却惹来一肚子气,他媳妇也是这两天发现怀孕的,因为赶上农忙了,他心里是又高兴又担心,可他和段志涛家不一样,段志涛自打卖鱼后,心思活了,觉得自己能养家,不用媳妇受苦,范淑香更是心里有底,所以也没想委屈了自己。他们两口子却是除了生产队的公分,没别的可干,可算是要挣整天公分了,就算他想让媳妇歇歇,他媳妇还不干呢,那可是每天一块钱呢。所以现在让段志涛这么一说,他能不来气吗?不管啥年代子嗣可都是大事。 范兴华在一旁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两位都不会说话,特别是自己这妹夫,说的话简直太戳人心窝子了,不过这么一对比,他发现还是自己妹夫好啊,同样是怀孕,他妹妹在家吃好喝好安心养胎,这位却得拉着媳妇一起干活,嗯,淑香这傻丫头还挺有福气。 心里这么想,他嘴上却不能那么说,瞪了段志涛一眼,忙出来打圆场:“你小子连个关心话也不会说。”大哥,你确定那是关心话?“再说人家志军嫂子都生过一个了,体格也比淑香强多了,那能一样吗?志军哥,他这嘴没个把门的,其实也是将心比心关心大嫂,都是自家兄弟,你别往心里去啊?” 范兴华都这么说了,段志军还能说啥?不对,就是范兴华不这么说,他也不能发脾气,先不说他这弟弟啥样他比范兴华清楚,再说两家本来都不怎么来往了,再弄出点啥事,外人眼里那就不是段志涛不对,而是他老段家不对了。 所以他只能把满肚子的气压到心底,僵笑着道:“没事,我还不知道志涛的性子?那你们吃,我过去了。”说完他转身走了,反正他让到是礼,对方不去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范兴华目送段志军,见对方走远了,才转头对妹夫道:“人家也是好心来叫你吃饭,你非得和人呛着干?” “好啥心好心,明明看不上我还硬在那装好人,恶不恶心?”没好气地瞥了眼段家的位置,段志涛拿起自己的军用书包准备吃饭。 别人吃的是苞米面大饼子,就着咸菜条,那苞米面里要是掺上点白面都算是好的,范兴华比多数人强点,多带了几个煮鸡蛋,到了段志涛这又升级了,带的是白面蒸的大包子。 瞅着纯白面的大包子,即使还没看到陷,范兴华也够无语的,他觉得这两口子也忒败家了,拿白面蒸包子?你弄俩点菜团子也就够一说了,白面多难得啊? 段志涛在吃喝上从来不抠门 ,更何况对面坐着的,还是自己的二舅哥?这位大方的包子放到三人中间,随手拿起一个啃了一口,然后朝俩人让着道:“二哥二嫂你们吃,这是淑香起早包的鸡肉馅包子,香着呢,怕不够吃她给我多带了几个,你们吃吧。”这包子的个儿头比他拳头都大,十多个他确实吃不了。 尼玛,还鸡肉馅的?范兴华都想骂娘了,不年不节的,这俩败家玩意也太不会过日子了。这位心里想着,回去后得跟妹妹好好说说,手里却没客气的拿起个白胖胖的大包子,大口咬了下去。 真香,就算这包子凉了,可架不住它肉多,村里人一个月才能吃几口肉?吃着嘴里的肉范兴华心里更气,这日子可不能这么过啊,今后还有孩子呢,你们两口子总不能吃完上顿不想下顿吧?不过这话他不能当妹夫说,只能背地里和妹妹说。 “这鸡是你自己打的?”嘴里问着,他又拿起一个包子,递给没好意思的徐慧芬。 其实徐慧芬不是不好意思,她是对段志涛打怵,一般有点啥事,不管对错,男人都不会和女人太过计较,可段志涛却是不管那个,你要是得罪了他,他瞪着眼睛就炸毛,所以瞅着这难得的白面包子,她还真有点犹豫。 “嗯,有时候运气好了能碰着。”段志涛含含糊糊地应着,没敢说每天都能抓着好几只,万一村里人都跑山上下套去了,他可咋办? 范兴华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妹夫往山里跑得勤,估计天天抓着不太可能,但隔三差五改善改善伙食应该还是没错的。这么一想,他也有点心动了,可又一想,他哪有那时间天天往山里跑? 死了这份心,他也没再问,三口两口解决了那个包子,拿出了自家的苞米饼,毕竟那包子不够仨人吃的,他这当二舅哥的,也不能没皮没脸的太不客气了。 十三个包子,范兴华除了给媳妇夹了仨,自己就吃了一个,段志涛见二舅哥咋让都不吃,也就没再客气,吃完了剩下的包子,又灌了半瓶子凉开水,他觉得自己肚里有点饱了,其实段兴华那还有苞米面饼,可吃馋了的段志涛,都好长时间没吃那玩意了,更别说吃了包子再让吃那干吧饼子,你让他从哪咽啊? 他这边吃的挺好,段家那边可不咋地,虽然段志军不是那碎嘴的,可瞅着他脸色,段玲玲也知道她哥没说实话,心里埋怨父亲多事,再瞅见对方手里的白面包子,她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当即没好气的道:“爸你还惦记他呢,你看看,人家吃的比咱们强多了,他离开咱家才 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可不是吗,她大嫂前几年要生了,还挺着肚子干活呢,这村里又有几个像范淑香一样,怀了孕就啥也不干的?谁听过这说法了? “你给我闭嘴,吃着东西还填不住你的嘴,咋那么多话呢?”段守成虽然不希望,侄子离了家就混不上溜,可听着闺女这话,他心里确实是不怎么舒服,呵斥住闺女他开始低头吃饭,对于叫段志涛这事,却是再也不提了。毕竟就像闺女说的,他们家可没有白面包子可吃,还是别拖累侄子了。 下午这帮人仍旧忙的是热火朝天,等天黑的啥也看不着了,大伙才四处散了。 段志涛交完了工具,捶了捶酸疼的腰,背好了自己的军用书包,他迈大步往家里走去。媳妇早上说了,剔完肉的鸡骨架她晚上要炖汤,等回去给他煮鸡汤面条,想到热乎乎的鸡汤面,再想到媳妇的笑脸和家里的热炕,这位越走越急,只觉得归心似箭。 刚走到道口,就见拐弯处有个黑乎乎的人影,他放缓了脚步,弯腰捡起块石头,谨慎的走过去一看,顿时泄气了,是他爸段守信? “你没事闲的啊?偷偷摸摸的躲这干嘛?”不知道他上次被赵六砸了一棒子落下毛病了吗?现在见到黑影还开始疑神疑鬼呢。 想到那件事造成的后果,段志涛狠狠咬了下舌头,才没让后面的话脱口而出,看了眼面前的父亲,他自嘲的一笑,觉得自己又开始犯混。那天自己刚出局子就挨了对方一巴掌,他都没问过自己一句,在里面啥样受没受伤?可笑自己这没长脑子的,竟然还想埋怨对方咋把这事忘了?真他妈的白痴。 压下心里升起的委屈,他把手里的石头往墙角一扔,迈步就想绕过去回家,他不想见这个爸,累了一天的他,现在只想回家找媳妇。 “志涛,我听说淑香怀孕了?她咋样,反应大不大?”段守信这辈子从来没离过家,从出生到现在,他一直都跟在大哥的屁股后头走,所以前些日子,他大哥家隔离了儿子,他也隔离了儿子,今个儿实在是憋不住了,终于背着大哥来找儿子了。 “咋样?”段志涛停下脚步没好气的道,“我大姐回去没和你汇报?你们俩没通气?”明知故问,有意思吗? 段守信就是想借着儿媳妇怀孕的事,和儿子搭个话,谁知道他儿子这么不开面?他嘎巴嘎巴嘴,不知道该说啥了,刚一犹豫的功夫,他儿子迈大步又要走?他忙上前拉住儿子,不再犹豫的说出了心里话:“志 涛,爸知道你卖鱼挣了俩钱,可你也得省着点花啊,现在淑香怀着孩子,花钱的地方在后头呢,你可要顾着点孩子……” 他这担心可不是白来的,去年有他们帮衬着孩子还没了,今年小两口单过,志涛还不是那会惦记人的,他吃好了儿媳妇可咋办?那肚里还有他孙子呢,可不能这么胡败活啊。 段志涛瞪着他爹一语不发,别看他表面平静,其实他心里都快气炸了,憋屈的是,他还不能一拳揍过去,再可恨这也是他爸,他还没畜生到连自己爹都打 这位压着火,一直等对方都磨叨完了,才皮笑肉不笑的瞅着他爸道:“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可以告诉你,那是我段志涛的老婆孩子,我段志涛吃肉,她们娘俩跟我吃肉,我段志涛喝汤,她们娘俩跟我喝汤,就算我倾家荡产,跑出去要饭,我媳妇也能心甘情愿的跟着我乞讨,绝对不会上你家去找麻烦,所以今后我们家咋过日子,你最好少管,没你的事。” 当自己跟他似的,自己老婆孩子都照顾不好?别以为他不知道,村里人一提起三个姐姐的出嫁,就往自己身上赖,啊呸,他当爹的要是有本事,还能沦落到卖闺女给儿子娶媳妇? 段志涛以前从来没觉得他爹没本事,可这次他是真怨上了,他媳妇都能想方设法,倾家荡产的去救他,你是我亲爸啊?不救我不说,还和那些人一起怪我,一起不要我?你还能再狠心点吗?你还能再窝囊点吗? 段守信被儿子的话,说的老脸煞白,换个爹听儿子这么说话,都能上去一顿好打,他却是没那个底气,是的,没底气,这儿子从生出来就是他妈惯着,他大哥管着,啥时候回家,也没说第一个想找他爸,他是真没那底气能管得了儿子。 想到从前他鼻子发酸,身体发颤,爷俩处成这样,到底是谁错了? 段志涛说完这话,忍不住又多瞅了他爹两眼,确定不能把人气过去,他头也没回的迈步走了。天黑了,媳妇还在家等着呢,再不回去,她该着急了…… …… 范淑香早早的擀好了面条在那放着,就等丈夫回来,烧开了锅里的鸡汤,好给他煮鸡汤面。 此时的她,拿着本从二哥那讨来的近代史,正坐在那研究着,听外面大门一响,她眼睛一亮,从赛虎亲昵的呜咽声知道,是丈夫回来了,范淑香忙放下手中书迎了出去,这两天志涛累的够呛,身怀有孕的她别的忙帮不上,态度总得跟上吧? “志涛回来了?” 柔柔的嗓音中带着抹淡淡的关心,听的段志涛嗓子眼一哽,也不管身上干不干净,上前搂住媳妇的腰,把下巴担在对方的肩上,委屈的道:“我好累,今儿个一天都没闲着,腰都快折了。” 范淑香一听更心疼了,忙拍了拍丈夫的后背,安慰道:“快进屋换身衣服躺着歇会,等吃完饭我给你好好按按……”如果光是钱的事,她早就不让丈夫干了,可这关系到村里所有的收成,眼瞅着就要降雪了,没事还好说,万一真点背的没有忙完,自己一怀孕的女人没人说啥,志涛这男人不得被人讲究死?没看她二哥都老老实实的在家收地,哪都不去干了吗? 段志涛也不是真累的受不了,他只是因为自己爹心里委屈,跑媳妇这找存在感来了,现在听到媳妇的关心,他心里瞬间圆满了,两口子你扶着我,我扶着你,恩恩爱爱的进屋了。 赛虎眨巴眨巴小眼睛,咋想咋不是滋味,它都在这蹦半天了,男主人咋就没瞅它一眼?心里不顺的它,绕院子里晃了一圈,先对仓房里圈着的两只猪呲呲牙,又朝鸡窝里睡着了的鸡瞪瞪眼,见所有的动物都挺老实,没有敢反抗的,它才安心的回窝里睡觉去了。嗯,除了俩主人,它还是家里的老大。 再说屋里的段志涛,见媳妇给自己又打水,又擦脸,又下鸡汤面的,他觉得自己需要爱护的心灵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等吃饱喝足躺炕上准备睡觉的时候,这位满腹的委屈全都烟消云散了,摸着媳妇的肚子,又开始斗志昂扬,他要攒钱,他要给儿子盖砖房。 呃,虽然钱要攒,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所以第二天,他又拎着媳妇的鱼肉陷饺子,开开心心的上地去了,至于外人咋看?那重要吗?他媳妇都不心疼,你们外人管得着吗? ☆、第32章 村里人确实是不能说啥,大伙只是觉得,段志涛还是那个段志涛,这不是,好了才没两天,又开始败家了。 秋忙的日子总算是过去了,村里人虽然累的脱了一层皮,可看着堆积成山的粮食,大伙心中都充满了丰收的喜悦,就算是段志涛这样,对粮食没有向心力的,也觉得心里热乎乎的,至少粮食保住了,自己没白忙活。 忙完的第三天,鹅毛般的大雪飘然而至,整个村子都变成了一片银白,老人都讲究个瑞雪兆丰年,所以一个个没啥事干,坐炕上都挺美,觉得这么大的雪明年又是个丰收年。 只有咱们段志涛同志,瞅着这天跟漏了个窟窿似的下起来没完,他边用锹撮着雪,边嘟嘟囔囔直骂这贼老天。他能不骂吗?先不说大雪封山,耽误他多少事,就因为这大雪他多出来多少活干?首先,这院子雪得撮吧?他那鸡窝兔窝得管吧?一天收拾好几回,最主要的是还没有钱赚,唉,下雪什么的实在是太讨厌。 赛虎见主人撮会儿雪,就对着天空嘎巴两下嘴,它也忍不住抬起脑袋,朝天空呲呲牙,结果一不小心,被个大雪片砸到了眼睛上,冰凉刺骨的感觉,吓的它一闭眼,委屈的呜咽一声,夹着尾巴就进窝了。 段志涛看着进窝的爱犬皱了皱眉,他发现他家赛虎不但不会摇尾巴,连叫声都不够标准?你听听,那是狗叫吗? “志涛,想啥呢?”刚去后院喂兔子捡鸡蛋的范淑香,好奇的看着丈夫,大冷的天傻站这不动,发什么呆呢? “啊?我在想,咱家赛虎咋不会叫呢?”好像真没听它汪汪叫过。 “呃……”范淑香被问住了,这话让她怎么回答?反正不能实话实说就对了,“我也不知道。”她确实是不知道,为啥狼不会像狗一样汪汪叫。 段志涛看着媳妇双眉紧锁的样子,心里无奈的一叹,看来他这傻媳妇又被骗了,什么和邻村的狼狗配的?好一好是那母狗碰到野狼了,硕大一座牛蒙山,说一条狼都没有,你信吗? 想到这他有点上火了,原先听说是狼狗,他心里还挺美,可想到这是纯狼的后代,他心里很难不别扭,下意识的看了眼赛虎,见那家伙傻乎乎的趴在窝里,伸出个脑袋还在那咬雪花玩呢,咋看都不像传说中狡诈血腥的野狼,难不成,这家伙除了样貌,性子都随了母亲? 段志涛在这百思不得其解,他媳妇在后边瞪了眼赛虎后,偷偷的溜了:笨蛋一个,连个狗咬都学不会,你还能干点啥? 进屋把捡回来的仨鸡蛋放到筐里,范淑香再次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看看,当初留下这三只母鸡是多么的明智?否则这大冬天哪有鸡蛋吃等再过俩月,当初的十一只小鸡也都大了,到时候公鸡吃肉母鸡下蛋,下到她生孩子又可以吃了…… 别怪她现在变成了个吃货,大冬天的,连个串门的都没有,她一怀孩子的孕妇,除了吃实在是没啥追求。其实他们家今年的冬菜还是不少的,什么白菜土豆就不用说了,还有夏天晒的干蘑菇,豆角干,茄子片……满满装了一地窖,因为段志涛这阵子天天上山,松子、榛子等干果也是不少,再加上院子里的那些鸡,这么算起来,自家的日子还是挺不错的。 满意的点了点头,她抓了把粉条泡上,准备中午炒白菜,然后跑屋继续砸松子去了。 算起来她怀孕能有两个多月,不知道是她身体好,还是日子过的太逍遥,反正据说孕妇该有的症状她是一样没有,每天各种干果嚼的那个欢,吃的时候挺过瘾,吃完之后,看着一堆的干果皮,范淑香都会收拾收拾,直接塞到炉膛子里毁灭证据,绝不承认自己是个大吃货。 段志涛一进屋就见他媳妇拿个小锤头,坐炕沿上,砸松子砸的正来劲,即使看了有些日子,他还是忍不住的好奇,媳妇咋能砸的那么好呢?一下一个,正好把外面的松子皮砸开了,还碰不到里面的松子仁,简直是太神奇了。 见丈夫又开始眼馋的瞪着松子,范淑香手起锤落,连着啪啪啪砸开三个,她扒出里面的果仁塞到丈夫的嘴里,好心的笑着道:“咱家还有大半袋子松子呢,够我吃到明年了。”所以你用不着舍不得吃。 没听出媳妇的话外之音,段志涛嚼着松子欣慰的点点头:“爱吃啥你就说,咱家没有我就出去给你淘弄去,别自个儿子在心里憋着。”他就喜欢媳妇这嘴壮的劲,媳妇吃的越多,说明他儿子长得越好,想想段志军那媳妇,干活的最后几天,苦胆都要吐出来了,还哭着喊着要干活呢,简直病的不清。 “咱家伙食就够好的了,村里有几家能比上的?”要真有啥想的,那就是水果了,问题是大冬天说想吃水果,那不纯属瞎作吗?所以范淑香提都没提,继续砸松子。 当天中午俩人白菜炒粉条,还炝了个土豆丝,虽然没有肉,可架不住荤油放得多,两口子吃的杠香,齐心协力干掉了一小盆大米饭。 吃饱喝得了,段志涛躺炕上,习惯性的摸着媳妇略显丰满的肚子,半响不语, 就在范淑香要睡着了的时候,才听他低声道:“咱奶要过生日了,你说咱拿点啥好呢?” 范淑香这才想起来,段老太太是冬月初一的生日,可不就要到了吗?眨了眨眼睛,她转头看向丈夫:“要不拿只兔子?再多拎点鸡蛋?”别怪她送来送去就这两样,实在是没别的可送了,家里的鸡大的下蛋,小的不够大,总不能把那两头猪送去吧?“要不然,咱拿点钱吧?”也不知道奶奶吃不吃药,要是吃药的话,钱也不少花吧? “钱不拿。”段志涛一口否决,他问过他姐,他奶是吃药,但一个月下来也没几块钱,所以这钱他是不会出的,拿了还说不上花谁身上呢,“兔子也不拿。”一只兔子炖了他奶能吃几口?等自家炖鸡的时候给他奶留点就够了。 总之,这位说大方那是相当大方,说小心眼也是抠门到家。寻思来寻思去的,他终于有了个好主意,笑着凑过来和媳妇商量:“淑香,你说我去找秀芝姐,给奶做套衣服咋样?”他奶都好几年没做衣服了,攒了一堆布票,全给他结婚用了,唯一的一件棉袄补丁罗补丁的,都蹭的锃亮了。 “行啊。”孝顺老人范淑香完全没意见,当即赞同道,“那等这场雪停了后,你去找秀芝姐吧,顺便给她捎只兔子,再给她拎点干蘑菇。”即使是花钱,也是自己占便宜,他们总得有个补偿,不能把占便宜当成习惯,那今后就没法处了。 “好,那我明天去问问咱奶的尺寸。”嘴里说着,段志涛忍不住喜上眉梢,他开心的不只是要给奶奶做衣服,他还开心明天要见到奶奶了,他想亲口告诉他奶,淑香怀孕了,他要有儿子了。 第二天雪虽然没停,倒也小了不少,段志涛说不拿东西,临走时还是拎了十多个鸡蛋,其实这位心里挺清楚,那些人虽然对自己不咋地,对他奶还是挺孝顺的,所以这鸡蛋应该会有一大半进到他奶的肚子里,不能被贪污了。 到了段家一看,发现不只他大爷在家,段志军一家三口也在,对这两口子,段志涛见到了也当没见着,转头就过去了,他可还记得,这两人一个把他撵出医院,一个咒磨他媳妇身子不好,反正在他心里,这俩人都不是啥好鸟。 “志涛来了?快坐,快坐。”段守成见侄子来了,也不再板着个脸,毕竟侄媳妇现在怀孕了,万一真是有点难处找来了,他板着个脸再把孩子气跑了咋办?他不心疼大的还心疼小的呢,那可是他们老段家的种。 想到这,他指着刚从屋里出来的闺女道:“ 玲玲,去把外面的雪收拾了。” “啊?我去收拾雪?”段玲玲差异的指着自己,收拾雪这活,有她哥和她爸在,啥时候用过她啊? “啊啥啊?说的就是你,快去。”家里就属这闺女的嘴最没把门的,不把她指使出去,一会儿说不上又说啥了。 段玲玲没好气的横了段志涛一眼,发现只要有他在,倒霉的永远是自己,这丫头不服气的还想犟两句嘴,可被她爸狠狠的一瞪,不敢再狡辩,撅着嘴悻悻的走了, 段志涛倒也不笨,见他大爷话还没说完,就先把闺女撵了出去,他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语气淡淡的道:“我奶快过生日了,我想给我奶做件衣服,今儿个来量量尺寸。” 段守成还真没想到,侄子来是为了这个?这让他心里的气又散了一大半,觉得不管咋说他奶也没白疼他,看看,布票现在多难得?这孩子还想着给他奶做衣服呢。 ☆、第33章 这么一想,侄子的形象又闪亮了三分,段守成只觉得欣慰了不少,笑着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你们俩攒点布票也不容易,等明年夏天给淑香做吧。”本来嘛,侄媳妇明年肚子就大了,现在的衣服穿不了,你不得提前给准备出来? “这是我孝敬我奶的。”段志涛梗着脖子往那一站,声音不大,却有股绝不妥协的味道。 段守成见侄子这样也没话可说了,他总不能不让侄子尽孝吧? 时隔两个多月,段老太太终于见到自己的宝贝孙子了,老太太紧盯着孙子眼都不眨,等听到那声再熟悉不过的奶,她这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泪眼模糊的想着:涛子黑了瘦了,指定是受委屈了。 其实段志涛一点都没瘦,一顿造三碗大米饭,他能瘦才怪?只不过前些日子收粮时,被风吹了半个多月,瞅着确实是黑了,老太太再脑补一下,咋想都替孙子难受。 见奶奶哭了,段志涛鼻子一酸,眼泪也围着眼圈直转,他激动的拉着奶奶,不住的哽咽道:“奶,你好好养身体,别为我担心,我挺好的,对了奶,我现在开始挣钱了,等我攒够钱盖上大砖房,我就接你回家……” 翻出皮尺的王彩凤暗暗撇嘴:盖砖房?就你这样的,连个茅房都盖不起,还砖房?也就是忽悠老太太的本事。 “奶,淑香怀孕了,你要有重孙子了……” 王彩凤量着婆婆的肩宽继续撇嘴,心说你奶早就有重孙子了,那是我儿子生的,你媳妇肚里那个能不能生下来还两说呢,看你们两口子那顿败活?真生下来你们养得起? 其实换个了解段志涛的人,多少都会有点这心理,只有段老太太不一样,她一向觉得自己孙子哪都好,所以生的重孙子都该比前面的高级,现在知道孙子要当爸了,老太太又开心又着急,恨不得自己爬起来,帮她孙子去守着媳妇,可惜她呜呜了半天,也只能是有心无力。 见婆婆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王彩凤皱着眉把段志涛拽了出去,万一再急出来个好歹的,这算谁的? 面对大娘的不满,段志涛并没有反驳,如果说曾经的段老太太是段家众人的软肋,那现在的段老太太却成了段志涛的顾忌,他无法不顾忌奶奶的情绪,如果自己在段家又吵又闹,最难受的还是他奶。 反正今天他已经和他奶说上话了,也得到他奶的尺寸了,比起以前强多了,心里劝着自己,他暗暗抹了把泛红的眼圈,拎起装鸡蛋的空篮子迈步离去。 眼瞅着段志涛走了,段玲玲扔下扫帚,一阵风似的跑进了厨房,撅着嘴对母亲道:“妈你看爸啊?为了个外人,特意把我指使出去,也不知道谁才是他亲生的?” “胡说八道啥呢?小心你爸听到又要骂你,大姑娘家家说话也没个遮拦。”没好气的瞪了眼闺女,王彩凤归拢着厨房,只觉得说不出的心烦意乱。 也许是农忙时累着了,大儿媳妇这一胎特别不稳,要不然这大冬天的,也不能一家三口都跑婆家来,其实大人亏点也就亏点,可她心疼那肚里的孩子啊,再这么弱下去,真出点啥事可咋办?不是她抠门不想给媳妇补,是真没啥可补,这月的肉票还没下来,为了能有点荤腥,下雪的前一天,志军借了个网去打鱼,结果撒了小半天网,才抓住十来条巴掌大的小鱼,没想到这鱼没补上不说,那鱼腥味倒把儿媳妇给熏吐了,还吐了个翻天覆地。 鱼、肉吃不成,鸡、蛋就更别提了,家里连只鸡都没有,她上哪去找蛋? 想到这,她的眼神下意识的扫像橱柜上面,那里有段志涛拿来的十几只鸡蛋。 看了眼门外的丈夫,正在安慰晚来的段守信,她找了个借口把闺女打发出去,洗了三个鸡蛋放到粥锅里…… 中午吃饭的时候,段老太太吃到了孙子给拿的煮鸡蛋,和着粥拌到一起,老太太吃的十分香甜。 小屋躺着的李丽娟,见婆婆亲自给端了饭,忙紧张的坐了起来,怀个孕干躺着不做饭也就够一说了,饭菜再让婆婆给端进来?她还想不想好了?等她见到粥碗底下埋着的俩鸡蛋,终于知道婆婆为啥给端屋里来了,可是,这不是段志涛给奶奶拿的吗?她躺屋里都听见了。 第一次办这事的王彩凤也有些不自在,可想到媳妇肚里的孙子,她一颗心又安稳了,坐炕沿笑着拍拍媳妇的腿,安慰道:“多吃点,养好身体,妈还等着你给我生个二孙子呢。” 她没错,老太太吃不吃都那样了,孩子却不同,再说了,她也没往自己嘴里吃,这不全是为了他们老段家吗?她有啥错? 听到婆婆的话,李丽娟默默地端起了粥碗……是啊,她还有个孩子呢。 这天中午,不只段家的孕妇在吃鸡蛋,范淑香也在家吃鸡蛋,不同于王彩凤的小心翼翼暗暗算计,范淑香却是一口气蒸了五个鸡蛋糕,放到桌子中间,两口子随便造。 见媳妇拿着个小勺,在那吃一勺舀一勺,段志涛举起自己的碗,好心的建 议道:“淑香,鸡蛋糕泡大米饭最香了,你分着吃吃不出味来。”这要不是他媳妇,他还不告诉她呢。 瞥了眼丈夫碗里,那不成个数的大米饭泡鸡蛋,范淑香忙护住自己的饭碗,摇着头道:“我喜欢这么吃,大米是大米味,鸡蛋是鸡蛋味,挺好。” 说实话,她觉得自己不是个太讲究的人,可吃到嘴里的东西,难道不是形象好了吃着心情才好吗?就像这鸡蛋糕,乳白色的鸡蛋糕上面,浮了层金黄的油花,舀一勺嫩的跟水豆腐似的,颤颤巍巍的,看着口感就好,可丈夫非要和成那样?瞅着还有食欲吗?赛虎都不吃吧? 见媳妇不接受自己的意见,段志涛可惜的摇了摇头也不再劝,他端起碗西里呼噜就下去半碗,然后又舀了两大勺鸡蛋糕继续泡饭:“明儿去城里,我顺道把那几只公兔子拎着吧?反正咱家也不吃。” 那些兔子是农忙时山上套的,野鸡这些日子带带拉拉就吃了,可这兔子却没敢吃,老人都说,怀孕时吃兔子孩子会长三瓣嘴,不管真假,两口子也不敢赌那万分之一,所以这些小家伙就留到了现在,问题是,你别看这兔子长得不大,那嘴可是一会儿都闲不着,眼瞅着豆皮呼呼见少,段志涛头疼之余,就想趁着进城,赶紧都处理了,不然也太能吃了。 “行,正好你看看有没有猪肉,有就多买点,这天也能冻住了。”十来天没吃猪肉,身怀有孕的范淑香有点想了,她再次后悔,自己那野猪撞的有点早。 “嗯,放心吧,我都想好了,市场没有我就去找卖我猪仔的老张,他指定能划拉着,多点少点咱都要。”上次买猪仔的时候,他把那老张家问了个详详细细,就想着冬天买肉方便,如今看来果然用得到。 范淑香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家志涛虽然还不懂人脉的重要性,却下意识的开始注意人脉了,果然是孺子可教啊。 ☆、第34章 说干就干,大雪停了的第二天,段志涛就拎着筐兔子,半包蘑菇去了城里,回来的时候不但拎回来五斤猪肉,还拎回来两包槽子糕,或许在范淑香的眼里,这槽子糕味道一般,毕竟她吃过更好的,可在段志涛的眼里,这槽子糕的的确确就是好玩意了,一般人家,除了送礼谁买这个? 范淑香有原主的记忆,自然知道这个道理,特别见丈夫尝了半块就不吃了,更觉得心里甜蜜,不管她是男是女,心态强大与否,另一半这么疼你,她能不甜蜜吗? 雪停了,段志涛也不在家待着了,拿着网去河里打鱼,等到了河边他才发现,奶奶的,这河里的冰也太厚了,他手拿着冰镩哐哐凿了半个多小时,才堪堪见到冰底,眼瞅着希望在即,他伸手抹了把头上的汗,长长的出口了气,来之前他媳妇还怕他冷呢,三层外三层把他裹的跟头熊似的,谁成想他大棉袄都脱了,还顺脸淌汗,这得累成啥妈样? 终于穿透了厚厚的冰面,他开始下网,这网和夏天的网可不一样,你夏天可以一下好几个小时不管它,冬天你再试试?等你几个小时过去再来,连网都冻住了,就更别说鱼了,所以他下的是潮骡子,就是那种一根长棍上焊着个圆形铁筋,铁筋后面挂着个渔网,要是让多少年后的小青年看到,一眼就会发现,这位玩意形似夜市上捞金鱼的小兜网,唯一不同的就是,兜深了点,号大了点,不过原理还是一样的。 这种网下去后,上面人拿着棍子在水里就开始转圈绕,运气好的,赶上一波鱼过来,让你满载而归,运气不好的,你可能连根水草都捞不着。 我们的段志涛同志,从来不认为自己的运气会不好,所以他把网在水里转了几圈,信心满满的往上一拽,半兜子活蹦乱跳的小鱼呈现在眼前,让段志涛的疲惫一扫而空,只觉得前面一个多小时的辛苦都值了。 接下来他左一网右一网,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打了十多网,虽然也有鱼少的时候,却是兜兜不落空,见自家水桶都快满了,他不敢打了,再多可就拿不回去了。正准备绑好渔网回家,见远处有个人拉着个木头爬犁走了过来,虽然那人用棉帽子裹的只剩下俩眼睛,他也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自己媳妇。 他一看就恼了,蹭蹭几步过去冷脸斥责道:“你咋来了?冰天雪地的滑倒了咋办?”也太不把他儿子当回事了。 知道丈夫这是关心自己,范淑香也不生气,好脾气的笑道:“我哪有那么笨?再说我也没准备下河,就是在岸边接接 你,今儿咋样?有鱼没?” 见媳妇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层白霜,段志涛再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了,心里压下这事准备回去再聊,他转身指着河面上的水桶道:“鱼还真不少,我都打了大半桶了,就是钻冰太费事。”说到这,他一眼看到媳妇身后的木头爬犁了,即使做的有点四不像,可有这东西在,他一会儿回去就省事了,“谁家借的?我咋早没想到呢?”用这东西,他完全可以再打十网,拉着就回去了。 “咱邻居黄嫂子家的,我记得她家俩孩子去年玩来着,试试咋样?要是好使的话,回去咱也做一个,你也不用来回拎了。”她倒是早就想到了,就是没提前说,否则自己咋来啊? 段志涛一看来了精神,反正媳妇已经来了,裹的还严实,一半会儿也冻不着,他抓着潮骡子又打了十来网,巴掌大的小鱼整整装了一水桶还多,两口子拉着木头爬犁满载而归。 到家后,挑出点自家吃的新鲜鱼,剩下的往院子里的塑料布上一倒,散落开后,没半个小时就成了小冻鱼,捡起来一看,足足有小半麻袋。 段志涛揉了揉酸疼的胳膊,觉得这累没白挨,值个儿啊。 这位下午就拎着半兜鱼去找二舅哥,让范兴华给做了个超大号的木头爬犁,他现在倒是想明白了,不管用谁都不带空手的。 有了木头爬犁,他也不怕东西多了,把该带的都带上,打完鱼在河边就把鱼冻成个儿,免得回家麻烦。 常听人说钓鱼上瘾,其实打鱼的瘾头一点都不比钓鱼少,这不是,段志涛同志继耍牌之后,又生出打鱼的瘾了,每一网下进去都双眼冒光的在心里猜着,这网能有多少呢?会是啥鱼多呢?能不能有个大个儿的呢? 反正他打起鱼来,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跟打了鸡血似的浑身是劲儿,唯一不满的就是,他媳妇咋每天都来接自己?其实他倒不是不高兴,媳妇来了不但有人和他第一时间分享喜悦,回家的路上也有人搭个着一起说个话,问题是他媳妇怀孕了,怕碰怕磕啊。 想起不听话的媳妇,段志涛又升起了甜蜜的烦恼:唉,有个太粘着自己的媳妇,真是没辙啊。 …… 躺在热乎乎的火炕上,枕着胳膊的段志涛有点小忧郁:“我明儿个要是去一天城里,我钻的那个冰窟窿又该冻实心了。”想起第一天自己足足凿了一个小时,他就开始头疼,这几天他可是十分钟就能搞定啊。 “要不,明儿我去城里?”范淑香这么一说,还真有点跃跃欲试,就算她在家里练功安胎不觉得闷得慌,可能出去溜达溜达也不错啊。 “算了吧,现在的客车死冷死冷的不说,汽油味还特别大,咱本来挺消停的,可别再没事找点事了。”翻身摸摸媳妇的肚子,段志涛满意上面的肉感,看他儿子多孝顺?在他妈肚里都不带折腾人的,一定要继续保持下去。 范淑香一想也是这么个理,万一真起了孕吐反应,似乎很容易一发不可收拾。可想到后个儿又要凿冰,她心疼的摸了摸肚子上的大手,这双手比起她刚来的时候,明显粗糙了不少,可她却觉得,这双手握起来,让人更加踏实了。 心里正发着感慨,就听她耳朵边传来一声叹息:“媳妇,我啥时候能碰你啊?”不会真等到儿子出来吧?不要啊。 知道他媳妇怀孕没几天,他大姐红着脸把他拽到一边,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淑香怀孕了,身子不稳呢,你晚上让她好好睡。” 当时他还迷迷糊糊没弄明白,他啥时候不让他媳妇好好睡了?可瞅着他姐那满脸的不自在,他恍然间心领神会,大彻大悟了,这是不让他碰媳妇?想起怀上个孩子的时候,似乎没注意这个啊?不对,是还没等注意呢,孩子就没了,难不成,那孩子没了,不只是媳妇身子弱爱生气,还是他做没的? 这么一想,段志涛有了点心理压力,老老实实憋了一个多月,可最近两天他实在是有点憋不住了。天天搂着自家老婆啥也不做,谁受的了啊? 范淑香可不知道这些内情,只以为丈夫最近太辛苦没那想法,她也就颇为‘贤惠’的没找他,一听这话,怎么好像这里面还有点内情?她差异的看向丈夫,很坦然的道:“现在就可以啊。”两口子天天躺在被窝里干唠嗑,她也很郁闷好不好? 现在就可以?段志涛蹭一下坐了起来,瞪着媳妇的眼睛道:“真的可以?不会碰到孩子?” 范淑香眼神下垂,目测了一下丈夫的长度,而后很确定的点了点头:“不会的。”离孩子还远着呢。“只要别压到孩子就好。”这点很重要。 不知道媳妇的想法,段志涛只想着那句‘别压着孩子就好’,他心里瞬间想到n个不会压到媳妇的好办法,兴致勃勃的扑了上去…… 第二天,神采飞扬的段志涛,也不为明天的凿冰郁闷了,不就是一个小时吗?有啥了不起?他亲热的搂了搂媳妇,拎着半麻袋的小冻鱼上城里,给 奶奶取衣服去了。 半麻袋的小鱼能有七八十斤,除去给方秀芝留的五六斤,剩下的这些一毛八一斤,共卖了十三块二。 看着被一抢而空的小冻鱼,段志涛心里止不住的激动,这简直就是暴利啊,比夏天还赚?要知道,这半麻袋的冻鱼只是他一天打的,也就等于他一天能挣十多块?早知道他还买啥猪仔啊? 匆匆把剩下的五六斤鱼送去了大楼,取了奶奶的衣服,他坐车就回家了,这位心里盘算的挺好,现在回家正好是中午,吃饭完他一点都不耽误打鱼,干得好的话,这一冬天下来,房子的钱可就出来了。 …… 从那以后,段志涛对打鱼活动更加沉迷,家里倒腾出来半个仓房,专门留着放冻鱼。 段老太太过生日那天,他们两口子送去新做的衣服,坐了一会儿就回家了,因为面对满屋子的血脉亲人,段志涛发现自己竟然没啥可说的,人家满眼都是厌恶和瞧不起,他能说啥? “今儿好像志强没来?”会关注段志强,也是因为他心里的一点奢望,总希望这个弟弟和那些亲人不同,不会像他们那样看自己,毕竟自打奶奶出事后,哥俩就没见过,没成想今儿个还是没见到? “没来吗?”范淑香细想了一下,她见到三叔三婶了,确实没见到段志强,不过转眼她就把这事抛到脑后,毕竟来不来的,和她也没啥关系。 段志涛也没再提,在他心里,没见到总比见到后失望的强,所以他也把这弟弟扔到脑后,开始收拾渔网准备下午打鱼。 被哥哥嫂子遗忘的段志强,正在家里做最后的冲刺,明儿个就高考了,他到底能不能考个好成绩呢? ☆、第35章 对于段志涛来说,打鱼虽然累点,可能挣钱也是件非常幸福的事,就是卖鱼让他有点头疼,因为路途太远不好折腾。这不是,他连打了半个月的鱼,家里的冻鱼也攒了能有十来麻袋,想了想实在是没有办法,他头一天跑村口拦客车去了。 和人家客车司机好说歹说的一顿商量,最后客车司机终于同意,两麻袋顶一个人的车钱,到时候多走几步给他送到市场门口,免得他下了车自己倒腾不了,段志涛心里的一块大头终于落了地,安心的回家借板车去了。 第二天,他掐算着时间差不多,先用板车把麻袋倒腾到村口,当然,随行的还有他二舅哥,其实他心里是非常不愿意让二舅哥跟着去的,可别忘了他媳妇怀孕了,明知道去了就得冻上一天,他能放心吗?所以只能求到二舅哥头上了。 范兴华听了妹夫的话二话没说,早早就来到对方的家跟着干活,俩人一个倒腾,一个在道口守着,最后送回了板车,一起扛着麻袋上了客车。 那司机说话算话,收了钱把哥俩送到了自由市场的道口,段志涛在地上铺了层厚厚的塑料布,先倒出来两麻袋冻鱼,他们就算开张了。 前面咱们就说过,这县城离着水域较远,平日里想吃点鱼还真挺困难,再加上现在是冬天,买点冻鱼能放好几个月,所以哥俩生意那个好啊,就别提了,刚过了晌午,这一千多斤的冻鱼就都卖光了,甚至还有来晚没买着的,站那跺脚值后悔。 范兴华来的时候还暗暗想过,这鱼是不是太多了?一股脑都运来,万一卖不完咋整?没成想竟然卖的这么火?妹妹家生意好了,他这当哥哥的也高兴,手里归拢着空麻袋,对段志涛不住的笑道:“你小子行啊,这买卖还真让你给掏上了,回去好好干,下次卖鱼的时候二哥还跟你来,照这么下去,等明年秋天,你们家又盖新房,又生孩子,正好凑个双喜临门。” 原先还觉得这妹夫不着调,现在看来,不是他妹夫不着调,是他妹夫没碰着好人,看看,离了那帮混蛋,他妹夫多能干?呵呵,淑香有福喽。 盖新房生孩子,这两句话让本就开心的段志涛更高兴了,把手里的秤杆往麻袋里一塞,哈哈笑着道:“那就借二哥吉言了。”说罢,他指着不远处的饭馆道,“二哥,来时候淑香给我带粮票了,咱俩去附近的小饭馆吃点东西再回去。”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也不能让人白忙活。 范兴华也知道妹夫今天挣了不少,所以也没客气,俩人到饭店要了一荤一 素,还要了二两白酒准备去去寒气,素菜5分一个、肉菜1毛一个,加上白酒馒头,还不到六毛钱,哥俩却吃的喷香,连点菜汤都没剩。 吃完饭,范兴华本以为要打道回府了,没想到他妹夫又拐回自由市场,好一顿大采购。零零散散的先买了几十斤大米白面,这是家中必备的,再买了几斤新到的冻梨冻柿子,这是给他媳妇打牙祭解馋的,扫了一圈没看到肉,他又现跑到肉食店,找到卖肉的老张,弄了十多斤腰条,三五斤板油…… 看着对方手里这半麻袋的东西,范兴华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合着自己刚才白夸他了,挣得多花得也多,还是个败家子。 …… 到村口下了车,俩人分道扬镳各自回家,范兴华拎着妹夫给拿的二斤来肉,四五个冻梨,不大一会儿就到了家里。 见自家男人回来了,手里还拎了肉,徐慧芬笑着迎了过去,关心的道:“志涛的生意咋样?卖了多少钱啊?”把她家兴华都叫着了,应该能挣不少吧? “生意还行,估摸着能卖个五六十块吧。”为了范淑香,老实的范二哥一下子给打了好几个折。 “五六十?这么多?”徐慧芬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落雪过后才半个多月,这半个月就挣了平时俩月的钱,这买卖正经不错啊? “多啥啊?这是没去了费用的,来回的吃喝路费哪样不要钱?去了这些虽然还剩下不少,可你当这钱是那么好挣的?没见志涛成天在河边冻着?那罪是那么好遭的?”别以为他不知道媳妇是咋想的?她家里兄弟好几个都待着呢,虽然那是他小舅子,但小舅子再亲,有亲妹子亲吗?媳妇他都差点休了,小舅子多了啥?让他们一哄哄全都去打鱼了,他妹夫还挣啥? 别看咱们范二哥平日里为人还算仗义,可要是碰到自家妹子的事,心眼还是挺小的,只是他不知道,看到段志涛天天去打鱼,早就有人憋不住的跟着去了,问题是,这些人连累再冻,一上午也没打上二斤鱼,所以一个个又都放弃了。 其实他们是不明白这里面的诀窍,想要打鱼卖钱?没个好媳妇,这活还真干不了。 虽然丈夫说这活不好,可徐慧芬却不信,吃喝路费能有多少?不管咋地,不还是剩下的多吗?自家丈夫有手艺不用挨这个累,但娘家的兄弟可不一样啊,所以隔天,她抽空就回家说了,没想到信心满满的一件好事,却被娘家好顿鄙视。 她老娘说了,你就听他吹吧,还五六十呢 ?你仨哥哥撅屁股凿了一个小时的冰,结果就打出来半盆小杂鱼,呛风喝冷的,你可别糟蹋你兄弟了。 徐慧芬虽然不认为丈夫的性子会帮着段志涛吹牛,可她满腔的热血,却被灭了个一干二净,对于打鱼这事也不在提了。虽然不撺掇娘家兄弟去打鱼了,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怀疑,要是真打不着鱼,段志涛那五六十是咋挣到的?难不成这里面还有啥诀窍? 不得不说,她真相了。 其实不只是她怀疑,段志涛自己也挺纳闷,因为他经常能见到,冰面上多出来的冰窟窿,一看就知道那是有人来打鱼了,可他就是弄不明白,为啥凿洞的人,第二天就都消失了?难不成是打几网就够一冬天吃的了? 虽然想不通,但没人和他抢生意总是好事,要知道,就算湖里的鱼打不完,但村里的人要是都来打鱼,大伙往哪卖?一个买卖,一个人做吃到撑,十个人做吃不饱,所以吃独食还是挺美好的。 这次卖鱼,共卖了二百一十八,去掉买东西花的,还纯剩了二百,段志涛笑眯眯的,把家里的钱全拿出来查了两遍,然后交给媳妇让她重新藏好,他趴到炕头上,拿出纸笔又开始做起了美梦——半个月二百,一个月就是四百,去掉下雪天,也能有个三百五六,这么算下来,再有四个月家里的钱就够盖新房了? 这个答案让兴奋的扔下纸笔,起身扑到媳妇的身边,轻靠在媳妇的肚子上,开始给儿子做总结汇报:“儿子,爸已经算过了,等明年你出来的时候,咱家一定能盖上崭新的大砖房,你在你妈肚里乖乖的不要闹,等爸给你攒家业……” 说着说着,突然感到手底下有轻微的震动,段志涛身子一僵,而后满脸惊喜的看向媳妇:“淑香,咱儿子踢我了,他会动了!”三个多月就会动了,他儿子是神童啊! 范淑香安抚的摸了摸丈夫的脑袋,惋惜的解释道:“他还小,不会动,刚刚是我肚子饿了,你没听到咕噜噜的窜气儿声吗?”所以说,孩儿他爸,你真的想多了。 …… 等段志涛终于摸到他儿子会动的时候,已经眼瞅着快过年了,这一个多月把他忙活够呛,当然,付出总有回报,挣得也不少,现在马上就过年了,他也把心思放到新年的准备上,别看就他们两口子,但现在日子越过越好,这个年他也得把他过的红红火火的,不能让人小瞧了。 为了过年应个景,这位还买了张红纸,对了几折拆开后,像模像样的写了副对联,范 淑香一看来了兴致,她知道自家男人写字还凑合,但也只能说是工整,离风骨那是差的老远了,本想着不管咋说也是过年,自己显摆一下,写副寓意深刻的,也算讨个好彩头,结果上去一看,她被打击的啥想法都没了。 只见她丈夫上联写着‘军民联合一条心’,下联配着‘试问天下谁能敌’。 转身离去的范淑香,忍不住默默吐槽:她咋就忘了?现在的对联只能是这一套,合家欢乐都没有,就更别说寓意深刻了,算了,就让他挂这军民联合一条心吧,自己还是别修改了。 …… 一晃儿的功夫,大年三十到了,去年的大年三十,两口子是在段家过的,今年段家其实也说叫他们去了,但段志涛是啥脾气?对方请的不甘不愿,他能跑去受那气?所以他只回了句,等大年初一去给他奶拜年,别的话一句没提。 对段志涛来说,这一年的年三十是最冷清的一年,他早早的起来贴好了自己写的对联,瞥了眼段家的方向,突然满心的不是滋味。进屋一看,媳妇正往盘子里放红纸,红纸上摆满了糖块干果,看着就觉得喜气。 段志涛本想说,费那事干嘛?反正也不会有人来,可又一想,没人来就没人来,他们不来我们自己吃,特别是看到媳妇的肚子,他心里又舒服了不少,明年过年就不是他们俩人了,到时候媳妇生了孩子,他再把他奶接来,他们也就一家圆满了,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他奶要是来了,过年的时候让不让那些人来呢?不让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让他们来自己还犯膈应,唉,好烦恼…… “傻笑啥呢?”范淑香差异的看着丈夫,你说你笑就好好笑,皱着眉头笑,这算什么表情? “啊?没啥,我就是想明年过年的时候,咱儿子就出来了,心里高兴。”这种问题还是别让媳妇帮着想了,女人家家的,拿不出大主意。 因为是过大年,两口子中午齐心协力做了六个菜,不管能不能吃了,只图个六六大顺万事如意。吃过了午饭,段志涛发现没意思了,这年头别说电视机,他们家连个收音机都没有,想了想大过年的不能干活也不能干坐着,所以这位拿出扑克牌,准备教媳妇打扑克,胎教啥的他倒是没考虑过,只想着增加点过年乐趣,别闲着。 听说要打牌?范淑香也来了精神,她拿了个枕头往身后一靠,两人还挺较真的一人分了两块钱,看谁能赢过去。 因为是教人打牌,所以段志涛很够意思的头两把没算 ,他想的挺好,媳妇不管咋说也是个女人,万一输的太难看,大过年的再生气了咋整?谁让是自己媳妇呢,让她两把吧。 第一把,他把媳妇教明白了。第二把,范淑香玩得也像模像样了。第三把,他准备开始拿出男人的魄力,让媳妇好好看看,他打牌还是有一手的,这也是门学问呢。 结果…… “淑香,你先借我一块钱呗?”他就不信了,他玩了这么多年还玩不过媳妇? “行啊。”范淑香笑眯眯的给丈夫查了一块钱,然后利落的洗牌抓牌,两分钟不到,又扔出手里最后的三张,“对q对k对a,赢了。”来来去去就这么几张,实在是太没有技术含量了。 郁闷的递过去一毛钱,段志涛振作精神重整旗鼓,可等他欠账达到五块钱的时候,他终于再也受不了这个打击了,被个初学者赢了那么多,这也太虐心了。 “啊?不玩了啊?”范淑香显得有点可惜。 这恋恋不舍的神情让段志涛心生警惕,啥情况?他媳妇上瘾了?这还得了?输赢什么的立马被他抛到脑后,搂着媳妇就开始做思想教育:“淑香,这玩意其实没啥可玩的,一坐好几个小时,腰酸背痛的不说,对身体也不好,你现在怀着孩子呢,咱可不能玩起来没完……”他这不纯属找抽嘛,没事玩啥牌啊?这东西瘾头大着呢,他媳妇可别是上瘾了。 好在他媳妇一向听劝,见丈夫说不玩了,撇撇嘴也就那么算了。 段志涛收拾着扑克暗自算计,决定一会儿就把扑克牌烧了,他媳妇万一上瘾了,想起来就摸两把,家里的日子还想不想好了? 范淑香则是暗暗摇头,她觉得自家男人的脑子挺好使啊?咋玩个这么简单的扑克牌,以前还能输的那么惨呢?唉,既然连个抽老千都不会,今儿个就得让他长长记性,否则出去也是被骗那伙的,作为媳妇的她都觉得太没脸面了。 虽然想法不同,但两口子都一致认为,这牌还是少玩为妙,段志涛借着看炉子的机会,直接把扑克牌扔到火里烧了,想了想还是没啥事干,他直接上炕搂媳妇滚炕单去了,别看已经有孩子,不用再做人了,可他想和孩子近距离再交流一下,谁能说不行呢? …… 每年兄弟多,大伙聚到一起玩玩牌打打屁,头半宿也就过去了,今年就他们两口子,再亲热还有多少话可以聊?所以吃完了饺子,喂完了家里那十多张嘴,这俩人躺炕上也就早早睡觉了。 第二天正是大年初一,即使段志涛再不愿意,这段家也是得回的,不冲别人,他总要回去给奶奶拜年。 两口子吃过了饺子,收拾完家里又开始收拾自己,段志涛瞅了瞅因怀孕而略显丰满的媳妇,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道:“把大姐给你做的小红棉袄穿上,打扮精神点,让他们瞧瞧。”看看他段志涛离了他们,到底能不能养得起媳妇? 说是红棉袄,其实是缎面的粉红色,一码色的小棉袄上镶了个小立领,再配上范淑香透白的肤色,不但不显俗气,倒让人有点惊艳的感觉。 咱们说过,范淑香本来长得就很秀气,可惜原先营养跟不上不说,还整日里着急上火的,不但脸色暗黄,眉宇间还有着那么点幽怨之气,现在的范淑香,则是万事顺心吃嘛嘛香,虽然离白胖还有段距离,白嫩倒是差不离儿了。 此时再穿了件颜色鲜艳的,还真应了过年的喜气。 段志涛看着高兴,搂住媳妇就亲了一口,嘴里赞道:“还是我媳妇好,看着就比老大家的有福气。” “你就坐那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吧,一会儿我收拾完自己走了,不管你了。”也不看看啥时候了,还在那美呢。 段志涛被媳妇说的哈哈一笑,起身去换衣服,借着干姐姐的光,两口子还混了两身棉袄,一件家里穿的,一件出去显摆的,段志涛平日里都没舍得穿,就等着今天让人好好看看呢。 你们给我好好瞧瞧,我段志涛到底能不能活出个人样来? 段家人还真没想到,段志涛两口子能穿的这么好?因为这年头,就算你有俩钱,想买套好衣服捯饬捯饬自己,你整不着布票,他们以为,给老太太那身衣服,就是两口子一起凑的,没想到人家还有?哪来的呢? 老一辈的不好意思问,小一辈的,如段玲玲等也抹不开那个脸,唯有段志伟的媳妇张红英,她自问没和段志涛两口子红过脸,如今见范淑香脱了大棉袄,露出里面做工精细的小棉袄,立马笑着凑了过去:“淑香,这棉袄哪做的?这料子可真滑溜。”眼里赤、裸、裸的都是羡慕。 段志涛听到这话翘了翘嘴角,不阴不阳的笑着道:“城里百货大楼做的呗,还能是哪?喜欢就让你男人给你做,他可比我着调多了。”别看着他媳妇老实就想套话,他这衣服也不是白做的,鸡鱼肉蛋送出去多少?咋也不能便宜了他们。 段志伟一听这话,顿时就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这是啥意思?说他没 本事,不能让媳妇穿好的?还没等他出声,就听一旁的王彩凤张口斥道:“红英,妞妞哭了,还不快去哄哄?在那站着唠啥呢?”心里暗骂,眼皮子浅的东西,就知道给她丢脸。 她绝不承认,其实她也很想知道,对方是在哪弄的布料?就算她岁数大了,不在乎这些,可闺女还小,谁年轻的时候不想打扮的跟朵花似的?就凭她家玲玲的相貌,要是整这么一套,那该多水灵? ☆、第36章 偏偏穿这衣服的,是段志涛的媳妇?这时候她要是再不知道段志涛有门路,那就真是脑子被驴踢了。可就是因为想明白了,她才更觉得更可气,明明这段志涛啥也不是,恨不得连个袜子都不会洗,他现在咋会过的这么好?自己儿子到底差哪了? 张红英被说婆婆了有些不是心思,结果一回头,见丈夫也在狠狠瞪着自己?她不敢多话,麻溜的进屋看闺女去了。 衣服的事告一段落,众人闪开道,让段志涛两口子进屋,给老太太磕头拜年。 段老太太穿着孙子给做的新衣裳,躺在炕上,歪头看着地上的孙子媳妇乐眯了眼,因为这一阵范淑香没来,她心里一直惦记呢,今儿个见孙媳妇人也胖了,气色也好了,说明她重孙子指定是跑不了了,老太太简直是眉开眼笑,美得冒泡。 这模样看的段老大一家满心不悦,心说是谁天天伺候你,给你擦屎擦尿啊?他段志涛动一手指头了吗?她范淑香在床前尽孝了吗?你也太气人了? 这里面最气的还是李丽娟,她因为这个孩子可是没少遭罪,也没见老太太心疼她一回,不过说到孩子,还多亏了段志涛,这位家里伙食好,隔三差五做个鱼,炖个鸡,每次都不忘顺道给他奶送来点,不只这样,约莫差不多了他还给拎来点鸡蛋,没成想王彩凤偷偷摸摸都给儿媳妇补身体了,可虽然东西是段志涛的,但人家李丽娟领婆婆的情,却不领他段志涛的情,想起同是孕妇,范淑香秋忙时往家一待啥也不干,现在又一水的新棉袄,她心里能平衡吗? 有心想说啥,却见婆婆脸色阴沉的在一旁站着,想起老二媳妇的遭遇,她捂着肚子跑小姑子屋里去了,她是孕妇,还是身体不好的孕妇,最好还是别往前凑合了。 段玲玲见两个嫂子都走了,眼珠一转,她也走了,这几回段志涛每次来她都会被撵走,让她妈说了几回,她也学聪明了,不是嫌她说话难听吗?那她就不说话,咱们用做的。 一时间,小辈的出去一半,老一辈的坐屋里看着段志涛,破有点百感交集。 咱们不说常见面的段守成哥俩,单说段守义,其实他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毕竟这是他侄子,再说他妈的事已成定局,大嫂伺候的挺好,也不用他们多操心,如今见侄子知道干正事了不说,还穿的板板整整的,别怀疑,这年头能穿上几套新衣服,就算是有本事的人了,想到这,他满脸欣慰的笑着道:“志涛啊,三叔听说你这一冬天都没待着,在河边打鱼来着?买 卖咋样?有难处记得和三叔说,都是一家人别见外。”这话是他以前常说的,谁让他家在城里?不管条件咋样,听着就比村里人高级。 这话也是段志涛以前常听的,以前他听到三叔的话,从来没有怀疑过,现在却只想冷笑,因为他最大的难处已经过去了。 坐到炕边拉着段老太太的手,段志涛眼神柔和的看着奶奶,嘴角噙着笑,嘴上却是一句话不说,他是来看他奶的,不是来听他们这些虚伪的废话,要不是奶奶在这,这破地方他实在是高攀不起。 段志强见自个爸的脸色越来越差,急忙插话道:“三哥,咱哥俩好久没见了,你就不问问我那大学考的咋样?” 当初看到病重的奶奶,其实他也挺来气的,可他毕竟和段志军兄弟不一样,因为离着远,平日里难得回来一趟,段志涛不但没熊过他,还处处罩着他,所以他对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哥哥,一直印象挺好。 人都有个毛病,讨厌的人,看对方啥事都不顺眼,他对了也是错,喜欢的人,却总想替对方找借口,认为他不是有心的。段志强也是如此,奶奶那么疼三哥,三哥哪能希望奶奶生病?三哥一定不想的。 来了后他更觉得自己没错,看看,他三哥多孝顺?给他奶做了新衣服不说,听说还总送吃的,这么诚心悔改了,还想咋地? 要是王彩凤听到这话,一定会气乐了,这不纯属是标准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听到弟弟的话,段志涛终于想起来这茬了,想到志强从进屋后的态度,他笑看着对方道:“我都快忘了你那个高考了,考的咋样?没丢人吧?”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觉得志强有信心,否则也不会拿着个来说事。 “哪能呢?虽然比不上前几名的,却也是中上等,电利大学,就等开学报到了。”提起自己的学校,段志强的脸上难得透出得意,大学生啊,都快赶上以前的状元郎了。 段志涛一听就乐了,起身拍着对方的肩膀称赞道:“你小子行啊?这么厉害?啥时候摆酒,别忘了通知三哥一声。” 一听真被夸奖了,段志强挠着脑袋,就剩下傻笑了。 段守义不悦的心思退去,觉得不管咋说还是兄弟,看看,侄子多为儿子高兴,那可是一点都不带参假的。 正说笑着,段玲玲抱着两岁多的小侄女,领着四岁多的小侄子,来到段志涛面前,笑着对孩子道:“给三叔拜年,说三叔过年好,三叔给你们压岁钱哦。”没错 ,就是压岁钱,你们不是有钱吗?那就出出血吧。 段玲玲这话并没有啥不对的地方,段志涛虽说看着这个妹妹心烦,可瞅着两个侄子侄女,再想到媳妇肚里的孩子,他难得心甘情愿的在段家掏了钱,一个孩子给了五毛,可以说,这压岁钱就算是多的了,真不少了。 可段玲玲不满意了,对方没有肉疼着,她心里能满意吗?看着三哥三嫂身上的新衣服,她又笑着道:“三哥,你也不能太抠门了,大过年的自己穿好了,倒是给你侄子侄女也做套新衣服啊,孩子就喜欢这个,你总得有个当叔叔的样吧?” 段志涛脸上的笑顿时就落了下来,这是给脸不要脸,又想找茬? 段守成也皱起了眉,他就弄不明白了,好好的日子不过,这闺女咋每次都要找她三哥不自在?“玲玲,你说啥呢?大过年的也不消停,还不给出去?” 俩孩子来之前可都被自个妈叮嘱好了,一听姑姑这话,咧着嘴就嚎上了:“我要穿新衣服,我要穿新衣服……” 范淑香一看这样,忙从兜里掏出一把糖,笑着对俩孩子道:“不哭了,三婶这有糖,咱们吃糖好不好?”她也看明白了,其实这老哥仨都想和好,就是这小姑子心气儿大,总想把以前的场子找回来,都是一家人,又不是真有啥解不开的疙瘩,大面上总得过得去。 俩孩子一见糖果立马就不哭了,这年头有一块糖都不容易,更何况是一把?地下站着的东东伸手去拿,段玲玲怀里的妞妞也伸手去抢,段玲玲一看更来气了,她爹骂她不说,连侄子侄女都叛变了?这位脑子一热,照着侄女的屁股就偷掐了一把,孩子哇一下就哭了。 她本想把孩子弄哭,把事情闹大,让段志涛下不来台,没想到小家伙被姑姑掐了,一把她疼啊,伸腿就一顿乱蹬,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正赶上范淑香凑过来给孩子糖果,一脚给踹了个正着。 范淑香是真没想到,好好的孩子会突然乱蹬乱踹,可她毕竟不是普通女人,眼瞅着孩子的小脚,就要踹到自己的肚子里,她握着糖的手一番,瞬间挡在对方的脚上,借着力度往后一退,脚下缓冲了几步也就没事了。 可在外人眼里,她却是被孩子重重的一脚给踹出去的。 段志涛吓得一把抱住媳妇,急的声音都变了调:“淑香,你咋样?没事吧?”他这几个月忙忙活活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这个孩子吗?想到孩子会有个好歹,此时的他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没 事,别担心,我真没事。”范淑香下意识的摸着肚子,笑着安慰丈夫。其实刚刚那一瞬间,她真想以这脚为借口,和段家说道说道,也免得段玲玲见到丈夫,总是满脸的瞧不起,可当她看到段志涛脸色发白,全身发颤,她觉得自己要是真那么做了,不是在吓唬别人,那纯属是在坑孩子她爹,所以她又把这个念头给打消了。 段家人也被吓坏了,别看妞妞小,撒起泼来劲可不小,万一有点啥事,这年也别过了,直接改过孩子的周年了。 段志伟见自己闺女闯祸了,忙上前把孩子接了过来,照着闺女的屁股就拍了一巴掌:“让你闹?让你不听话?”他这是打给段志涛看的,意思是我已经教训她了,你就别教训她了,我闺女小,经不住你那两巴掌。 其实段志涛根本就没想教训那个小的,虽说这一屋子都是老实憨厚的,没往别处想,他却不同,妞妞已经被媳妇哄的不哭了,为啥突然又哭又闹?不用说,指定是段玲玲掐她了,趁着淑香凑过去你下狠手,你安得是啥心思?这位彻底阴谋论了。 他把媳妇上上下下摸了好几遍,见对方是真没事,他松开搂住媳妇的手,大踏步来到段玲玲面前,抬巴掌狠扇了过去,啪的一声,直接打偏了段玲玲的脸。 这一巴掌,屋里顿时就炸了,王彩凤第一个蹦了出去,像老母鸡似的护住闺女,怒视段志涛:“段志涛,你个混蛋玩意凭啥打玲玲?孩子小不懂事,你打玲玲干啥?真打出个好歹来,老娘和你没完。”别小看这一巴掌,头两年隔壁村的赵二媳妇,就被她家男人,一巴掌打聋了耳朵,可她那是结了婚的,还是被自家男人打的,玲玲要是真有个好歹,今后可怎么嫁人? 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别看段志军哥俩和段志涛是兄弟,可这兄弟毕竟差着好几层,哪有同胞妹妹亲?此时听到母亲的话,这哥俩也上前来护住妹妹,至于惹事的小妞妞,早被段志伟塞给孩子她妈了。 段志涛从来不是乖乖牌,更何况他媳妇还受了委屈?见到这架势,他扯开自己的脖领子,抬着下巴蔑视对方,嘴里冷笑道:“咋地,想打架?你妹妹想害了我媳妇,你们哥俩还想灭了我?那就打吧,想怎么打我段志涛奉陪,我知道,你们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想揍我明说啊,何必牵扯到我媳妇?合起来弃妇她一孕妇,你们家也太损了点吧?”得,几句话,这斗争又被他给升级了。 ☆、第37章 “谁想害你媳妇?你说谁想害你媳妇?小孩子不懂事又哭又闹是常有的事,心里有气你也不能往玲玲身上撒啊?你看你把玲玲给打的?”王彩凤当然不信闺女会害人,更主要的是,这话要是传出去,她闺女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段志涛这话简直就是埋汰人。 段志军哥俩被段志涛说的有点心虚,听到母亲这话,又觉得自己站理,本来嘛,妞妞才多大的孩子?段志伟刚刚也教训过闺女了,你段志涛不依不饶还开始打人?这也太过分了。 “谁想害我媳妇?”段志涛看了眼捂着脸,眼圈通红的段玲玲,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要是她没办亏心事,挨了自己一巴掌她能这么老实?这么一想,他指着张红英怀里的妞妞道,“你们真当我眼睛瞎?孩子一开始都不哭了,高高兴兴的要拿糖,为啥突然哭了?没人掐没人打她能哭?趁着我媳妇到跟前对孩子下手,这都不是要害淑香还是啥?”都以为他段志涛是二百五吗?连这都看不出来? 屋里的人刚刚是真没想到这些,现在听段志涛这么一说,都下意识的看向段玲玲。 面对众人的的目光,段玲玲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紧接着眼圈通红的嘴硬道:“我没有,我没有害她。”谁知道妞妞会突然踹人?谁知道她会那么笨,连个孩子的脚都躲不过去? 周围的都是段玲玲的亲人,一看她这样还有啥不明白的?王彩凤心里一紧,正想着怎么给闺女圆过去,就见张红英紧张的对妞妞道:“妞妞,哪疼?告诉妈妈你哪疼?”其实她倒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刚刚孩子哭的不轻,也不知被掐了还是被打了,伤成啥样?毕竟这是她亲闺女,别人不心疼,她这当妈的可心疼。 可怜的妞妞先被掐了一把,又被爸爸给了两巴掌,紧接着屋里跟电闪雷鸣似的一顿呛呛,把孩子吓得哭都不敢哭了,此时一听自个儿妈的问话,顿时委屈的大哭了起来:“姑姑掐,爸爸打,妞妞疼,哇……”孩子心里委屈,她只是想拿三婶给的糖,她没有不乖啊? 听到孙女的一句话把闺女全供了出来,王彩凤狠狠的瞪了眼二儿媳妇,她当初真是瞎了眼,咋给儿子娶了这么个没脑子的货?蠢死她算了。 她生气,段守成却是挂不住脸了,刚刚还气侄子下手太狠,没成想真是他这不成器的闺女惹的祸?有心再给闺女一巴掌,可瞅着闺女的左脸,他又没下得去手。 要说段志涛那巴掌可是真不轻,段玲玲整个左脸都肿起来了,再来一巴掌过去,那就得毁容 了。 再下不去手,段守成也不能当做这事没发生,他狠狠的瞪了眼闺女,转过头满脸亏欠的对段志涛道:“涛子,这事是玲玲不对,你们俩放心,大爷一定不能轻饶了她,一定会给淑香出气。”说到这,他看了眼范淑香,有些担心的道,“淑香,刚刚妞妞那脚好像踹的不轻,你先去屋里躺一会儿,好好镇定镇定。” 说这话他倒不是想转移话题,他是真担心范淑香肚里的孩子,去年掉了一个,今年要是再掉一个?今后都可能做下毛病,他大姨姐不就是流产成了习惯,这辈子都没有生? 段志涛心里明镜似的,刚刚那巴掌也就算报仇了,毕竟他媳妇没事,他再想动段玲玲,这屋里人谁都不会让的,想到这,他转身看向自己媳妇,见对方脸色正常,瞅着是真没事,这才冷哼一声不满的道:“还躺?给个压岁钱都差点要了命,再躺一会儿谁知道又能出啥事?你们家门槛高,我们两口子实在是待不起。” 说完这话,他伸手拿起媳妇的棉袄给她披上,而后拎起自己的衣服,转身对炕上的段老太太道:“奶,你别着急,淑香没事,你等着,等今年夏天孙子盖好了砖房,就把你接过去,明年咱们一起过年。”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他上别人家了吗?这要是在他家,还谁敢跟他这么得瑟? 见段志涛态度坚决,段家人也知道无法再劝,毕竟你劝了还能咋劝?真能再打段玲玲一顿不成?所以众人只能眼睁睁瞧着,段志涛两口子出了大门,回过头瞅瞅眼泪汪汪的段老太太,和抽抽达达的段玲玲,大伙都无奈的一叹:唉,这年过的…… 出了段家门,段志涛也不绷着个脸了,忙伸手搂住媳妇担心的道:“真没事?有事你可不能忍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眼瞅着媳妇挨了一脚,倒退了好几步,那一脚明显不轻。 现在想起来他还气着呢,奶奶的,一个不满三尺高的臭丫头片子,她咋那么大的劲儿? “真没事,其实我刚才用手拦了一下,妞妞踢我手上了,一个孩子能有多大劲?没事的,你别担心。”笑看着丈夫,范淑香眼里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柔情。 别看明面上是这个男人在养家,可事实上如果没有自己,这几个挣钱的路子,他一样都做不成,所以她一直是以默默守护,默默帮助的心态去对这个男人,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这么硬气的站在自己前面,只为了替她讨回公道?别人或许觉得,对一个女孩,还是自己的堂妹,段志涛这一巴掌打的太狠,可 作为段志涛的妻子,她实在是忍不住心中暗爽,她家志涛实在是太‘女人’了。 段志涛不知道媳妇的心理变化,只觉得对方的眼神过于柔和,咋瞅着也不像生气的样,这么一想,他又开始担心了,他媳妇受了欺负都不知道生气,这傻乎乎的劲像谁呢?唉,没有自己在旁边看着可咋整? 感叹完自己的重要性,他左右瞅了瞅见道上没人,这位伸手搂着自己的甜蜜负担,两口子亲亲热热的回家了。 虽然范淑香说是没事,可段志涛还是不太放心,回家后好一顿关心慰问跟踪追查,一直到晚上,见媳妇吃嘛嘛香啥事没有,这才落下提着的心。 …… 第二天是大年初二,按照习俗是回娘家的日子,段志涛本想着,昨儿亲情受损,今儿去丈母娘家找找过年的气氛,顺便弥补一下失去的温馨,哪知道他满怀希望的去了,温馨没找着,倒憋了一肚子的气。 起因还是为了他那鱼,段志涛打鱼挣钱,这村里人几乎都知道,不过多数人都觉得他没挣多少,少数人从范兴华嘴里得到了确切答案,有心效仿还没那本事,范兴业就属于那没本事中的一个。 咱们说过,这村里人一个月才能挣个二三十块,所以五六十对他们来说真算是高收入了,更别说这五六十只是半个月挣的? 其实范兴华那么说也是没招,段志涛天天那么呼呼干,说十块八块的谁信啊?毕竟打的鱼大伙心里也有个影,数量在那呢,五六十既不会引起大伙的仇富心里,也不会让人瞧不起,他觉得这数刚刚好,哪知道会有这么多惦记? 不说别人,光范母听说就惦记上了,可自己儿子她自己知道,别看膀大腰圆的,真去了也不知是他砸冰,还是冰砸他,就更别说打鱼了,所以这位想了想,直接想了个好主意,她准备让女婿和儿子合伙,一起打鱼。 所以等段志涛来了,她也就不见外的把这事说了。 段志涛一听心里就挺不乐意,要是范兴华想合伙,他还能寻思寻思,范兴业那个窝囊废,你是想都别想,可看了看一旁满脸担心的媳妇,他自觉还挺给面子,回绝的还比较含蓄:“合伙也不是不行,谁让咱们是亲戚?可我大哥去了他能帮我干嘛?他是能凿冰还是会打鱼?”啥也不会,他找这么个累赘干嘛? 范母听到这话也是满心不愿意,她觉得这女婿太不会来事,你大哥是不会,他不会不是还有你吗?你不会教他?就差没明说,我儿子要是啥都 会还用你干啥?他自己就啥都干了。 换个脸皮薄抹不开脸的,老丈母娘都这么说了,他再不情愿可能也就同意了,可段志涛是谁,他会抹不开脸吗?所以他听到这话直接笑道:“妈,我也是要养老婆孩子的,合伙打鱼当然是为了更多挣钱,但我听你这话,合着我找个合伙人,不但啥都不能帮我干,我还得照顾他,搭着他?哪有那么好的事,我咋没碰着呢?”想占他便宜?呵呵,能占他便宜的人,还在他老婆肚里没出来呢。 范母一向拔尖要强,啥时候被撅过面子?更别说撅她面子的还是自己女婿?老太太顿时就怒了。 今儿个回门的不只是段志涛两口子,范兴华哥俩也领着媳妇回娘家了,所以能劝架的都走了,剩下这俩闺女说话都没有放屁好使,看着一蹦多高的范母,段志涛把脸一撂,反正媳妇已经是我的了,惹不起我躲得起,小爷我还不伺候你了,这位屁股还没坐热呢,拉着媳妇又走了。 范淑香看着自家院内一脸欣喜的赛虎,无奈的一乐:得,这回省事了,明年过年他们哪都不用去了,两头都得罪了。 ☆、第38章 本想着忙了一冬,趁着过年在家多歇两天,结果这初一初二一顿闹腾,把段志涛打击的啥心情都没有了,要不是范淑香在一边劝着,他大初三就要拎着渔网去河边了。其实大过年的,他也不是不想在家陪陪媳妇,问题是两口子天天在一起,身边既没老人又没孩子的,哪天不近乎?所以真不用整那些虚的了,还是抓紧挣钱吧。 就这样,当村里人还享受着新年喜悦的时候,段志涛又开始了打鱼挣钱,当村里人坐在家里计划着明年生产的时候,他还是在打鱼挣钱,等天气变暖万物复苏了,段志涛又开始了河里山上两头跑,当他和大伙一起熬过了农忙,不声不响的种完了地里的粮食,转身就扔出个炸雷,他们家要拆房。 拆房代表的含义大伙都知道,不想盖新的谁能扒旧的?问题是,村里人是真没想到段志涛能盖新房?如果是以前,大伙还会猜测是段家给出了钱,但现在两家的情况谁不知道?也就是因为知道,大伙才更纳闷,就凭着段志涛冬天打那点鱼,他就能盖新房了? 不管大家咋怀疑,人家的旧房子也扒了,地基也打上了,那房子一天一个样,眼瞅着就要蹭蹭起来了,事实摆在眼前,就算大伙心里再发酸,也不得不承认,这段志涛确实是长本事了,不能小瞧了。 要说段志涛盖房,可比赵六盖房省事的多,也省钱的多,别忘了,他还有个当瓦匠的二舅哥,范兴华在队里不忙的时候,就是跟着他师傅四处去找活,现在自家妹妹盖房子,他哪能不出力?买材料他给选那质量最好的,价钱他给压到同质量最低的,干活人都是他给出面找的,更因为有他亲自干,连监工都省了,段志涛只要一天两顿饭供着,啥都不用管。 二舅哥够意思,段志涛也不是那抠门的,更何况他们家本来就鱼多兔子多,所以做起饭来毫不含糊,那叫一个敞亮。 他们家的房子扒了,按理说该搬去亲戚家借住,可你看看他这几家亲戚?双方父母就不用说了,都被他得罪个遍儿,他三姨姐和他大姐倒是有心帮忙,问题是都和老人住一起,还当不了家做不了主,按理说范兴华家条件相当,可那徐慧芬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段志涛一想到,媳妇挺大个肚子还要看别人的脸色,他心里就不得劲,最后两口子一合计,直接和隔壁的王海家商量了一下,借他们家的西厢房住上半拉月,可邻里邻居的提钱太外道,所以他们两口子顺便借用了人家的大锅,王海媳妇有时间就帮着做个饭,这半拉月的伙食都由他们家出。 王海媳妇本来还觉得自家亏了,不过想到左右邻居住着,段志涛现在也挺有正事,能帮一把是一把,也就没太计较,谁知等吃上饭才知道,他们家没亏反倒赚了,平日里他们家的伙食,一个月吃一回肉,还要扣下一半给老人送去,这半个月吃的那就是满嘴流油,不只他们家俩孩子胖了一圈,他们两口子的肚子上,都多了一层油,以至于段志涛房子盖好了,两口子要搬家的时候,王家俩孩子还恋恋不舍,恨不得他们两口子常驻不走。 再说段家人,除了几个女人,段家的男人还是打心眼里高兴的,就是这感觉多少有点微妙,毕竟以前的段志涛,可没看出这么有本事,谁知道和段家闹掰了半年多,就开始盖新房了?虽然算不上嫉妒,但心里确实觉得怪怪的,这几位一开始还真想去帮个忙,结果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也就没有下文了。 要说这里面,唯一没啥想法纯高兴的,那就是段守信了,他儿子终于有出息了,他能不高兴吗? 在村里啥叫有出息?除了那凤毛麟角的大学生,能顶门过好日子的就叫有出息,如今他儿子都盖砖房了,日子还不够好吗?所以把这老爷子乐的,半宿没睡着觉,从段志涛家打地基起,就自发跑去当小工,弄的段志涛无可奈何,挺多的人你还不能撵他,最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因为人多、饭好、心也齐,半个月不到,房子盖妥了。 这时候的房子,都讲究个东西厢,准备孩子大了,结婚那天好住到一起过,可段志涛却没那想法,因为他自己结婚就是在外面单过,也没觉得哪不好?所以他抛弃了老式的东西厢,直接弄了个一厅四室,别人瞅着怪怪的,他自个儿却觉得挺美。 你想啊,今后他们两口子一屋,他奶一屋,等孩子多了那天,儿子一屋,女儿一屋,出来都聚到方厅,一家人多热闹?啥?方厅你不知道干嘛的?那是来个人吃饭唠嗑的地方,这可是听他二舅哥说的,城里的新式样,你们就羡慕去吧。 房子盖好的时候,天也彻底暖了,新房子开窗开门四处散着潮气,段云云和范淑玲,都赶来帮着擦玻璃收拾屋子。 范淑玲瞅着院子里的水泥地面心里高兴,没想到她家淑香还真是傻人有傻福,浪子回头这事都让她给碰上了?这回再顺顺当当的生个大胖小子,今后可就是一帆风顺,啥都不愁了。 正想着呢,就见范淑香拎着一篮子鸡蛋,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们家的两头猪开春就被段志涛卖了, 兔子这几天也吃了个干净,剩下的几只母鸡和赛虎,都暂时放到王家的仓房里没往后院倒腾,想着今儿个要在家里开火,她挺着个大肚子,先慢慢捡轻的拿,就算她怀孩子有理,也不能啥也不干吧? 范淑玲心疼妹妹,忙放下抹布迎了过来,嘴里埋怨道:“家里这么多人呢,几趟就倒腾过来了,还用得着你?快找地方歇会吧,人来人往的别在碰着。” 此时的范淑香眼瞅着就要生了,段志涛之所以火急火燎的,赶在这时候盖房子,也是因为他媳妇要生了,老人都说孩子出生后,有一阵子不易动土,就算新时代不讲究这个,可多出个孩子又哭又闹的,你能搬去谁家住?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孩子出生之前盖好房子,好在他儿子也给他长脸,知道他爹正给他攒家业呢,乖乖的待在他妈肚里,没吵着要出来。 ☆、第39章 范淑香听到三姐的话,淡笑着道:“一篮子鸡蛋能有多沉?再说这是有你们来帮我,换个没姐妹帮忙的,怀了孕就不干活了?没事的姐。” 范淑玲接过鸡蛋,白了妹妹一眼道:“没姐妹的讲不了,现在有我和你大姐在,你就消停的给我待着,把孩子养好了比啥都强。”这话有一半也是说给段云云听的,我妹妹不是懒,谁让她怀着孩子呢? 段云云人实在,还真没想那么多,不过她对这兄弟媳妇的印象一向不错,所以也笑着道:“你三姐说的没错,自己找地方歇着去,有事还有我们呢,用不着你。”自家弟弟那个紧张劲,她又不是没见着?又怕冷着,又怕饿着的,要是真把他宝贝儿子给累着了,回来不得跟自己跳脚? 她倒没认为段志涛是在疼媳妇,因为以前的段志涛也没这爱好。 俩姐姐都这么说了,范淑香也没再逞能,拿了包干蘑菇坐到一旁挑着,顺便和她们俩搭着话。 说着说着,范淑玲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大姐,你大爷家那嫂子也快生了吧?我记得她和淑香是脚前脚后怀的孕。”都是姓段的,怀孕也没差几天,范淑玲很难不注意。 “生了,生了个小子,前天我不是没来吗?就是上那去了。”说到这,她下意识看向范淑香的肚子,圆滚滚的看着就比大嫂的大,应该是个胖小子吧?毕竟段志军家的再好,那也差着一层,谁让隔层肚皮隔层山呢。 范淑玲听到这话,再看到对方的动作,心中一紧,顿时觉得心里的压力更大了:大伯嫂家连着生了两个小子,淑香这肚子里要是个丫头,妹夫的心里能乐意?这想法一冒出来,她心里又好顿埋怨自己,瞎想啥呢?淑香比那李丽娟有福气多了,哪可能是丫头?不是,一定不是。 其实也不是她多重男轻女,可谁让这世道就是如此?生个小子就是宝,生个丫头就是草,除了那家里小子多的冒面的,有几个是脑子抽风想要闺女的? 见自己三姐拿着个抹布,把一个地方擦的锃亮还在那擦呢,范淑香就知道,这位心里一定又多想了,她好笑之余还有点感动,毕竟要不是关心你的人,谁替你操这心?可生男生女又不是她说了算,想再多也没用啊?再说了,她也没觉得女孩哪不好,要知道,搁她上辈子女孩才是宝,所以孩子这事,还是随缘吧。 至于当爹的咋想?男孩女孩都是他孩子,生出来他还能不要?想开了就好。 这位慈爱的看着自己的肚子,满心愉悦 毫无压力,不知道自己男人从前天就开始憋着劲呢。 不管咋说也是亲戚,更何况俩人的媳妇算是同时怀上的,所以听说那边有了动静,段志涛在这边就开始闹心,好在大伙都以为,他是因为天气的事发愁——当天下雨了,要知道是因为段志军的媳妇生孩子,这帮人还说不上咋想呢。 直到他大姐来了,说那边生了个小子,他这心里就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咋又是个小子?你说你们家条件也不好,生那么多小子你养得起吗?长大了咋给说媳妇?咋给盖房子?这不是胡闹吗? 替人家上了一下午的火,晚上摸着媳妇的肚子,这位又开始紧张上了,心说儿子,你可要给你爸争气啊,一定要记得带把出来,你要是个没把的,段家那些人不得笑话死你爹,你可千万要是个小子啊。 本来段志涛想要小子,只是村里人普遍想要儿子的心态,可因为李丽娟这一怀孕,他的想法开始复杂化了,但他毕竟比以前成熟了,也知道体贴媳妇了,怕自个儿媳妇心里有压力,李丽娟生了小子的事,他愣是没说,所以范淑香压根就不知道,她男人为了孩子几乎两宿没睡觉。 …… 人多力量大,两天不到,新房里里外外就都收拾好了,因为他们俩结婚没两年,家具还算挺新,所以也不用重新另作,往屋里一摆就算完活。 段志涛掐腰站在地中央,瞅着自家的房子咋瞅咋美,只觉得压在肩上的重担,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长久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哎?淑香,你说咱哪天请客?”他总得像村里人显摆显摆,他段志涛的新房啥样吧? “要不就后天吧?你不是说秀芝姐明天能把窗帘做好吗?等把窗帘挂上了,瞅着也好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范淑香心里盘算着日子,她这两天没什么感觉,应该不会那么快生。 别看李丽娟的小子都生了好几天了,但听说那是农忙的时候又累着了,算是早产,否则生产的日子应该比她还晚。 听到媳妇的话,段志涛眼睛一亮:“没错,我差点把这茬给忘了,秀芝姐说了,咱们盖新房她就不做表示了,给做两挂窗帘就当祝贺了,等明儿我去拿回来挂上,看村里人眼不眼气?”想到大伙羡慕嫉妒恨的表情,这位心里就美到没边。 瞅着丈夫那小人得志的样,范淑香好笑的摇了摇头,然后出声道:“对了,大嫂生孩子,我现在挺着个肚子也去不了,就让大姐给咱捎了五块钱,想着多少也是个意思 。” 也不哪位老祖宗说的,月子里孕妇不能探望,否则会冲撞了啥,范淑香虽然没太听懂,但入乡随俗,有忌讳咱就老实听着,免得好心办坏事再招人嫌,犯不上。 听了这话,段志涛满脸不愿的撇了撇嘴,说实在的,如果段志军媳妇生了个丫头,他这奶也能下的心甘情愿点,问题是她生了个儿子,他这钱花的咋这么憋屈呢? 范淑香见丈夫的脸,都快抽抽成包子了,没辙的随口安慰道:“别心疼了,过不了几天她又给送回来了,咱们亏不了。” …… 这个过不了几天,是真的没过几天,因为第二天范淑香就动产了。 起大早段志涛就去城里取窗帘,到那一看,他媳妇的干姐姐不但给做了两挂窗帘,还用小布头拼了好几个小假被,别看这布头不值钱,外人他也整不着,从农忙前,这位大姨就开始给未来外甥做衣服,现在孩子还没生呢,换洗的小衣服已经好几套了。 心里感慨着有个卖布的姐姐就是好,段志涛喜滋滋的往回走,刚到门口,就见他媳妇一脸淡定的走了出来。 “淑香?干嘛去?”没听说媳妇今天有啥事啊?挺着个大肚子,这是往哪走? “哦,我肚子一阵阵的疼,不知道是不是要生了?想去王嫂家问问。”安抚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范淑香实话实说,表情却镇定的不能再镇定。 看着媳妇云淡风轻的面孔,再听着对方话里的内容,段志涛傻了足足能有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媳妇说的是啥意思? 淑香肚子疼?要生了? 这位二话没说,抱着窗帘包转身就往王海家跑:“嫂子,嫂子,淑香肚子疼,你快来看看啊——” 王海媳妇正在家里摘菜呢,听到段志涛这惊慌失措的喊声,吓得一惊,菜盆子翻了都顾不得管,撒腿就迎了出来:“咋了咋了?淑香动产了?” “是啊,她说自己肚子疼,不知道是不是要生了?”段志涛紧掐着手里的包裹,语气里透着无助与惊慌,就算以前大伙都说,女人生孩子像闯鬼门关,他却从没把这话当回事,毕竟还是活着的多不是吗?可事到临头了他才发现,他真怕自己媳妇是那万一,不会那么倒霉吧? “那应该就是了,我算着她日子差不多了。”王海媳妇也是实诚人,原先还看不上段志涛游手好闲,可现在段志涛改好了不说,两家人还东西屋住了半个多月,虽不能说处的跟一家似的 ,但有点事也比别人强,此时见段志涛一脸的紧张,忙出声安慰道,“别担心,没事,你去崔永贵家找崔大娘,我先去瞅着淑香,免得她害怕。” 说完这话,走到门外的王海媳妇,就见到门口站着的范淑香,瞅着对方稳稳当当的往那一站,她莫名其妙的看了眼身边的段志涛,而后诧异的朝范淑香走去:“淑香,志涛说你肚子疼,现在不疼了?”哦,可能是刚动产,疼的轻,她生老二的时候一开始就不咋疼。 “疼,早上志涛走了就开疼,那时候一阵一阵疼得轻,现在重了,开始连气儿疼了。”范淑香很认真的说着自己的症状,只是那语气和表情,真的让人没法相信。 最起码王海媳妇就没信,只当范淑香年纪轻,没经验过于紧张,她伸手拉住对方的手,想要安慰一下,可那冰冷的触感却让她大吃一惊,细看才发现,范淑香脸上虽然没有痛苦的表情,可脸颊却有些不自然的潮红,额头和鼻梁都见汗了,现在六月的天不冷不热,只穿件单衣,她要再认为对方是穿多了,那就真是傻透气了。 这位大嫂气的直跺脚,不住心疼的埋怨道:“我个傻妹子哎,疼成这样了你倒是早说啊,生孩子喊疼谁能笑话你啊?志涛,快去叫崔大娘,就说你媳妇马上就要生了,她万一有事不在,你就去找她妹子白大婶,她们姐俩都会给人接生。” 现在生孩子都在家里生,除非眼瞅着不行了才会往医院送,不过那时候再送医院,好一好就真不行了。 段志涛本就紧张,听到王海媳妇的话心里就更发懵,他转头撒腿就跑,跑了两步来个急刹车,又急忙跑了回来:“淑香,我抱你进屋吧?”媳妇都要生了,还能自个儿走吗? “哎呀,你就快走吧,她说要生也没那么快生,多走两步有好处,快去!”一把拽过对方手里的包袱,王海媳妇又把人给打发走了。 一抬头,见范淑香看着段志涛的背影,满眼的柔和笑意,她突然觉得,这两口子说不出的般配,一个看着毛毛愣愣却是因为关心,一个咬牙忍痛也是因为在意,这么好的一对,要是再过不好日子,那老天就真是没长眼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以前她咋没发现,这俩人有这么多优点呢?难不成是了解不深? 等段志涛拽着崔大娘,急匆匆的赶回来时,范淑香已经进屋里等着去了,崔大娘是常给人接生的,对这事也算是轻车熟路,她仔细的洗好了手,让段志涛去厨房点锅烧水,自己才着小碎步,稳稳的进了屋。 段志涛六神无主的来到了厨房,惊讶的发现大锅里已经烧好了水?知道这是媳妇刚才准备的,他突然鼻子一酸,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明知道淑香这两天要生产,他咋就没事先做个准备?要是找个人陪着媳妇,也不能让她忍着肚子疼,自己点火烧水?段志涛,枉费淑香对你那么好,你他妈的还是个混蛋,一点都没变。 不知道丈夫在外面的惊慌与愧疚,范淑香躺在炕上,认真的履行着自己的责任。她不是不疼,有人说过,生孩子是这世上最难以承受的疼痛,她也一样,只是她习惯了忍受,毕竟痛苦来临的时候,除了你自己,没有任何能帮你分担,那又何必大喊大叫,让身边的人为你乱了分寸? 所以她不惊不慌,疼的重了就自己多做两下深呼吸,那懂事的样子,让见惯了生产的崔大娘,都忍不住有些心疼,这闺女也太要强了,怜惜之下,照顾的也就更认真了。 要说范淑香的身体,别看瞅着瘦弱,其实特别健康,谁让她怀了孩子也没闲着?避开肚子里的小生命,每日里勤加练习,所以在不哭不闹下认真配合的情况下,没两个小时,孩子生了。 “哇——”听到消息赶来的范家兄妹,一进屋就听到孩子的哭声,俩人脸上一喜,忙看向屋里的段志涛,急声追问道,“男孩女孩,淑香咋样?” 两腿发软的段志涛,刚扶着桌角站了起来,面对二舅哥的追问,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啊,这不是刚生吗,他还没见着呢。 看他这样,范淑玲心里着急,开门就自己进了屋,只见崔大娘双手捧着个孩子,刚要放盆里洗,她脸上的笑容一僵,来时的喜悦减了大半,因为对方的手里,是个女孩。 ☆、第40章 妹夫心里得咋想? 满心焦急却也无可奈何,怕淑香刚生完孩子想多了伤身,她只能掩住心中的忧愁,凑上前去关心道:“淑香,你觉得咋样?”其实除去孩子是个女孩,她这妹妹还真是好运到家了,一般女人生个孩子起码得折腾一天,不顺的两三天都有可能,没想到这丫头一上午就生了?可咋就是个丫头呢? “没事的三姐,我挺好的。”汗湿的碎发散乱的贴在额头,范淑香的语气有些虚弱无力,可因为生产的时间短,所以她的精神还不错,见三姐来探望自己,她淡笑着安慰了一句,而后指着炕沿边的衣服道,“三姐,你帮我把那套衣服换上,收拾一下好让志涛进来看看孩子。”身上的衣服混合着汗水和血腥味,她自己闻着都难受。 范淑玲拿起衣服,轻手轻脚的给妹妹换着,脸上一派平和,心里却堵得快没缝了,心说这傻丫头,都这时候了还在这儿穷矫情,她咋就一点都不知道上火呢? 她也不明白自己是啥心里,既怕妹妹想多了做病,可瞅着她真不上火,又觉得对方傻乎乎的没长心眼,看得她更着急,总之这位从进来就钻进了死胡同,到现在都没想着看孩子一眼呢。 崔大娘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把个哇哇大哭的小家伙洗了个干净,并用藕荷色的小被子包好,小心的放到炕头。 她完事了,那边王海媳妇也把炕上收拾妥当,见范淑香换完了衣服,盖好了被子,这才开门对段志涛道:“志涛快进来,淑香给你生了个大闺女,胖乎乎的可招人稀罕了。”其实相貌啥的,她压根就没看清楚,但胖乎乎和招人稀罕是个通用词语,哪个孩子都适用。 心急如焚的段志涛其实早就想进去了,现在的男人倒是没那么大讲究,只是怕屋里人没给媳妇收拾好,他进去后外人会不自在,所以一听王海媳妇叫他,他下意识的就往屋里走,等听到后面的大闺女,还没等体会出心中酸酸涩涩的滋味是咋回事,人已经进到屋里了。 看到炕上的媳妇一脸疲惫,可望着自己的眼里,却亮晶晶的透着满足与高兴,他那种酸涩的滋味不但没有轻,反而加重了,那感觉就像,他的傻媳妇做了错事而不自知,还仰着小脸求表扬求肯定,其实他刚才的紧张与担心还没退去,所以此时没有儿子的失落感并不太重,可瞅着媳妇的表情,他突然觉得有点难受,等淑香抱着闺女看到人家的儿子,她心里会是啥心情? 唉,咋就是个闺女呢? 见妹夫怔 怔的站在那一动不动,范淑玲忙抱起自个儿都没细瞅过的外甥女,来到当爹的近前不住的夸道:“志涛,瞧瞧你闺女这个好看劲,长大了指定比她妈还好看。”说着话,她还像模像样的看了眼怀里的孩子,而后惊讶的发现,这孩子长得是真挺好看。 一般孩子刚生出来皱巴巴的不说,多少还有点水肿,可这孩子也许是营养好,长得大,皮肤虽然也有点发红,却比别的孩子好看了许多,更何况小家伙的头发好,黑黝黝的就更有孩子样了。别误会,这绝对是好话,因为村里吃的不好,所以营养普遍不良,很多孩子生出来,跟个没毛的小猴崽似的,是真没个孩子样。 段志涛不懂这个,他低头瞅了瞅自己闺女,再心里对比了一下家里那俩侄子侄女小时候的样,觉得都差不多,没看出哪好看来。知道三姨姐这是安慰自己,怕自己不愿意,他翘了翘嘴角,摸了摸闺女的小脸蛋,见小家伙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茫然的看着自己,他心里多少也生了点柔情,不管咋说,这也是他闺女呢。 范淑玲看妹夫没当着妹妹的面撂脸子,心里一松,忙小声哄劝道:“淑香自打嫁给你,这两年的日子越来越好,现在也是先开花后结果,等她养好了身子指定错不了。”所以别不把她妹妹当回事,这生孩子可不是一锤子买卖,咱可得长远打算。 不怪她担心,这村里因为生了闺女,连月子都没人管的还少吗?就段志涛这脾气,那边生了个儿子,她妹妹生了个闺女,他要是真耍起驴来,连个管他的长辈都没有,她能不担心吗? 其实,她这是不了解段志涛,如果是没出事前的段志涛,生了闺女他也不带生气的,因为那时候他自己都是小孩性子,真没把孩子太当回事,只觉得大不了再生呗,生他个七个八个的,还生不出闺女来?而现在的段志涛,倒是把孩子当回事了,可同样的,他也把对他不离不弃的媳妇当回事了,所以再难受也没想过发脾气,一门心思还是想着今后再生。 此时他听了三姨姐的话,也不住的告诉自己,先开花再结果,反正咱这花都开了,果也就没多远了,总比那啥都没有的强。劝完了自己,他又想起媳妇来了,见他傻媳妇还在炕上一脸满足的看着他们爷俩互动,他挺想意思意思的抱抱孩子,免得他媳妇多想,可试了好几下还是没成功。 虽然没成功,他这动作倒是让屋里站着的三个女人都松了口气,说白了大伙儿都是女人,要不是被世道逼的,谁能嫌弃自己的同性?此时见段志涛虽然 有想法,却也对孩子挺好,这仨人终于放心了。 再看炕上那个,从头到尾都满脸好心情,不知上火为何物的范淑香,仨人同时冒出个想法,难不成这就是傻人有傻福? …… 随着崔大娘的离去,村里大半人都知道,段志涛的媳妇生了个七斤八两的大闺女,啥?你说她咋知道是七斤八两?段志涛那不是有卖鱼的秤吗?用被一裹就秤出来了呗。 因为段志涛家那新盖的房子,所以这孩子生的也有点轰动,不过除了个别人,其实大伙的心态还是蛮正常的,谁家没生过闺女咋地,再说这是第一个闺女,又不是第七个闺女,有啥可讲究的?可到了个别人耳朵里,这想法可就多了,先不说段守信、段云云父女俩忍不住的失望,就说王彩凤,她抱着自己的二孙子,心里那叫一个爽。 在生孩子上,当初她自己就压着段志涛的娘一头,现在她儿媳妇又压着段志涛的媳妇,那一家可真是拍马也赶不上,这么一想,她的气儿也顺了,心情也好了,连过年时闺女那一巴掌也不准备计较了,大度的和丈夫商量:“守成,志涛媳妇生了,你说咱给拿多少钱?” 段守成卷着旱烟卷,寻思着道:“前两天志涛媳妇让云云给捎了五块钱,你说他们平辈的给拿了五块,咱们咋地不得给加点?” 王彩凤一听,刚刚的好心情又没了,咋算都觉得自家亏了,段志涛那小子才出了五块,他们两口子加上俩儿子至少要还回去十五,想起来都肉疼啊。 瞅了瞅自己怀里干巴瘦的小孙子,王彩凤语气低沉的道:“也不是我不想给他多拿,守信第一个孙女,拿多少我都不嫌多,可咱家条件在那搁着呢,不光妈吃药,还有咱们这小铁蛋,丽娟的奶不吃点好的就不下来,你说可咋整?” 大孙子叫段晨东,小孙子叫段晨南,可因为小晨南早产身子弱,又取了个不算难听的小命叫铁蛋,希望能好养活。 段守成吸着烟卷沉默不语,其实他知道,媳妇说的再困难,家里也不至于拿不出个十块八块的,说到底还是她对侄子有想法,可家里这一摊一片的,他也确实不能不考虑,毕竟要是真有钱,大儿媳妇也不能累早产了。想到这,他无奈的叹道:“要不咱拿六块吧?和志军他们哥俩一样,咱是真拿不出手。”只能说范淑香一开始把这礼份子随的太大了,回都不好回。 六块钱还算在王彩凤的接受范围,所以她抱着小孙子又晃走了,没办法,这孩子身子弱爱 哭闹,一会儿不抱着就唧唧。 埋怨范淑香礼份子大的,可不只是王彩凤这一家,张红英也在家骂呢,一般人家随个礼两三块就行了,可到他们这要五块,更可气的是老大家刚生完孩子,人家亏不着也赚不着,自家这可是干赔啊。 攥着那五块钱,这位越想越肝疼,最后气呼呼的对丈夫道:“明天咱们也生老二,咋都得把这钱给我赚回来。” 段志伟听的嘴角直抽抽,生?他也想生,他就一个闺女能不想要儿子吗?可想生你也得有啊,闺女天天晚上把她妈搂的死紧,他都白瞎了多少子孙后代了? …… 不管这些人心里咋想,该到的礼还得到场,这不是,段志涛刚从河边回来,就见他大爷一家子正在屋里坐着呢。 因为范淑香生孩子,他家盖新房的酒也就没请,这两天范淑玲和段云云,上下午轮流帮着来伺候月子,段志涛见家里有人,就又跑河边下了几网,想着俩姐姐来家吃饭,也能加个菜啥的。 今儿个打出的鱼并不多,三网才打出了两条鱼,其实从今年开春他就发现,这河里的鱼,和山上的野味都比原先少了,他不知道这是因为范淑香怕生产后顾不上他,有意为之,只以为开春不是打猎的时候,心里还冒出了点危机感,发现这靠天吃饭还是不太准成,看来,他得想个长远的招啊。 心里想着他脚步却没停,拎着两条鱼,一会儿的功夫就回到了家里,进门就见到正在屋里转圈的段守成。 段守成作为长辈也跟着看孩子来了,可他这当大爷公公的,也不好意思在屋里常待,所以坐了一会儿,借口看屋子也就出来了,这一看才发现,自家侄子的房子盖的这么好?不只举架比一般人家的高,房子格局也看着新鲜,就是不知道他们才一家三口,盖这么多屋干嘛?正想着呢,段志涛拎着两条鱼进来了。 “志涛,你回来了?大爷才在屋里逛了一圈,你这房子盖的不错,真给你爹长脸。”不管两家咋闹腾,总的来说段守成还是挺高兴的,有个出息的侄子,咋也比原先那就知道惹祸的强吧? 段志涛一见是段家人,心里就咯噔一下,他这不是生气,不是没脸,纯属是心里做病自然反应,可想到对方今天是来看他闺女的,夸的还是他家房子,也就弯了弯嘴角淡笑道:“我二舅哥帮着合计的,说这样盖房子冬天炉子也好烧,大爷你坐,我把鱼送厨房去。”说着,他拐弯进了厨房。 段守成见侄 子进了厨房,自己溜达的也跟了进来,看着同样宽敞的厨房,他想起自己刚才的疑惑:“对了志涛,你咋没盖个东西厢?这四个屋都盖一起了,等以后孩子大了结婚咋办?” 一个儿子还好说,要是有俩儿子咋分配?所以说年轻人光知道图新鲜,要是自己知道了,一定不会让他这么盖的,不实用啊。 “孩子大了?等孩子大了结婚那天再给他们单盖,不住在一起。”他现在连儿子的影儿都没见着呢,也就是说,想等孩子结婚,至少也要二十多年,急啥? 段守成很想给侄子讲解一下,养儿防老的基础常识,可见对方把鱼放到盆里,添上水又出了厨房,他只能迈步跟上。 “对了大爷,你看这屋咋样?”段志涛推开一个门,示意段守成跟他进去。 段守成进去一瞅,发现这屋他刚才看过,因为这屋里装了两扇大玻璃,瞅着就亮堂,所以他当时还多看了几眼。 “这屋是我给我奶准备的,只是现在淑香刚生完孩子,所以你们还得多照顾几个月,等秋天我闺女大一点,淑香自己能看了,我就把我奶接过来,我伺候她。”一天三顿饭他喂着,白天媳妇帮着瞅个屎尿,晚上回来他洗洗涮涮,老小孩小小孩都是吃喝拉撒睡,他相信他们两口子能伺候了。 段守成愣了愣,没想到侄子当初的话是说真的?可想到屋里的小丫头,他笑着摇了摇头:“又说置气话,一个小的都够淑香忙呢,你们咋管?”也不看他家里又老又小都忙成啥样了?那还得说自己家里人多呢,搁他们两口子身上,还不得连轴转? “没啥不能管的,我奶当初能又做饭又看我,我也能管她。”说着话,他伸手推开两个卧室通着的门,不顾屋里人诧异的眼神,迈步走了过去。 不说段守成怔怔的看着墙壁上多出的门,单说段志涛,他知道段家人会来给闺女下奶,只是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被他打过的段玲玲来了不说,连那没几天的孩子都抱来了,这是又想找事? 虽然有找茬的嫌疑,但这次王彩凤倒不是成心的,她闺女从昨天就跟她磨叽,说要来看看新房和孩子,她知道闺女那点小心眼,还不是挨了打不甘心,想来瞅瞅对方憋气窝火的样?想到闺女当初肿着的脸,她也就同意了,可这么一来,家里的女人就剩下坐月子的李丽娟了,她本来生完孩子就体虚,看孩子看老人,你让她管一样还成,两样都管她也受不了,所以娘仨一合计,直接把孩子也抱来了,反正天气暖和, 孩子也包的多,完全不用担心健康问题。 要说段志涛,他闺女还没生呢,他就对段志军这二儿子,充满了各种羡慕嫉妒恨,生下来就更别提了,别看他嘴上不说,心里差点就剩下恨了,可就在刚刚,他开了门后下意识的瞅了那孩子一眼,突然间心气儿顺了。 月子里的孩子一天一个样,就拿他闺女来说,才生出来两天,他就觉得孩子比刚出生的时候好看了许多,更别提小家伙好几套颜色鲜艳的小衣服,瞅着就招人喜欢。 例如小丫头现在,穿着件粉红色的小上衣,外面用个浅蓝色碎花布的小假被儿包着,只露出白净净的小脸蛋,和两只小胳膊,乖巧的往那一躺不哭不闹,朦胧的大眼睛像模像样的看着四周,粉红色的小嘴唇还不时的吸、允两下,就算段志涛再稀罕儿子,瞅着这样的闺女心也化了,特别是旁边还有个对比的。 明明兄妹俩没差几天,那小哥哥还比妹妹大,可他闺女真能把那孩子给装下,个头体重咱就不比了,不管咋说对方也提前出生了半个多月,说多了好像咱们欺负他,咱就说长相和穿戴,一个鼓鼻子鼓眼儿白白嫩嫩干干净净,一个肿眼泡脸儿煞黄,可能刚哭过摸糊的小脸却黑,身上的小被儿也不知道用了多久,洗的勉强能看出来本色来…… 你说这俩孩子放到一块,那妥妥就是两个阶级两个层次,让段志涛一看就乐了,心说你们这是怕我没生出儿子心里难受,特意抱过来给我找心里平衡的吧? ☆、第41章 心里舒坦了,他这脸上不自觉就带了出来,笑呵呵的进去打了声招呼:“大娘来了?呦,这是我二侄子吧?这么小就来三叔家串门了?呵呵,来,三叔抱抱。”说着话,他伸手就想抱孩子。 半年多来,段志涛还是第一次和段家人这么和颜悦色,可这难得的好意,却把王彩凤吓的忙往旁边躲。这小子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会不会抱孩子她还不知道吗?这么点的孩子闪了腰可咋办? 可不管心里咋想,这话却是不能明说,所以她避开段志涛的手,笑着推迟道:“这小子被我惯得换手就哭,平日里他爸都不跟,你一抱指定得狼哇叫唤,别把孩子吓着。” 段志涛一听这话也没强求,站到那收回了手,低头细瞅瞅孩子的脸,然后皱眉道:“大娘,孩子爱哭还是他哪不好受吧?不是当侄子的我说话难听,咱们过日子是得仔细,可也要看啥事,你瞧瞧我侄子这小脸瘦的,明显比我闺女小了一圈,这喂的是不是没跟上啊?这可不行,你得整点好的给我大嫂补补,咱亏了谁也不能亏了孩子啊?”说着,还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看得王彩凤心肝肺没有一处不疼。 她抱着孙子来虽然是不得已,也确实有点显摆的意思,按照她的想法,小孩儿刚生出来都那样,自己孙子虽然瘦了点,但不管咋说都生出来好几天了,模样也长开了点,咋瞅着不得比那丫头受看?再加上是个小子,还不把段志涛两口子眼馋个好歹的?哪知道来了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进院看到这新房她还安慰自己,就算房子盖的再好,他也没儿子,可进来一瞅,人家范淑香屋里亮亮堂堂不说,母女俩穿的跟两朵花似的往那一躺,再看自己等人,为了抗洗奈脏一个个穿的灰突突的,对比之下,人家炕上的小丫头是朵花,自己手里这孙子就是个马粪蛋,明知道自己抱的是能传宗接代的小子,可咋瞅都感觉那么别愣,总觉得面子没找回来不说,里子也丢了,现在让段志涛这么一说,她就更来气了,她是不想给吃吗?她也得有条件吃啊,现在家里一天五个鸡蛋,你还想咋样? 看着变了脸色的大娘,段志涛心里酸溜溜的冷哼,就这孙子也抱出来显摆?简直就是没事找事病的不清。 暗暗撇了撇嘴,他转身往炕边走去,路过段玲玲的时候,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他可没忘了过年那茬呢,想到自己乖巧懂事的闺女差点被她给害了,他鼻子里忍不住又冷冷一哼。 把段玲玲吓得一缩脖,把王彩凤气得直哆嗦, 这是瞧不起他们家怎么地?回去就让儿子去县里买猪爪,这月全家的肉票都换猪爪,她就不信了,给大儿媳妇两天一个猪爪,自己孙子还吹不起来? 其实她这是想多了,人家段志涛真不是跟她,问题是她不知道,所以堵着这口气,她回去就开始给儿媳妇炖猪爪,却没想过李丽娟的肚子长时间没见荤腥,你让她一次吃几口肉还行,冷不丁来那么一锅油腻腻的猪爪汤,当天半夜就开始跑肚拉稀,大人都那样,孩子就更别提了,好不容易长那点肉,又都瘦回去了,把这全家老少好顿折腾。 段志涛可不知道自己这一哼,会引出那么大的乌龙,其实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往心里去,只会觉得,一锅猪爪就能喝成那样,不还是说明你们家平日里吃的有问题?看看他媳妇,别说一锅猪爪,顿顿猪爪也不带有事的,胃口好着呢。 这位收回忿恨的眼神,目光落到炕上那娘俩,瞅着这一大一小,顿时又回复了好心情,他先对媳妇笑笑,然后弯腰看向自己闺女,经过刚刚的近距离对比,更觉得自家闺女咋看咋好看,瞅哪都不错。 心里一高兴,他小心的把闺女抱了起来,笑着问道:“甜甜,想没想爸爸?爸爸刚才给你打鱼去了,哦对了,你妈现在还吃不了。”说到这,他恍然大悟似的转头对向王彩凤道,“大娘,刚才我拎回来两条鲤鱼,走的时候你给我嫂子拎回去一条吧。” 要是没有先头那话,王彩凤也许还能挺高兴,可现在咋听这话都像是施舍,最可气的是她还挑不出理来,只能僵笑着道:“给淑香留着吧,她也喂奶呢,你嫂子不用。” “哎呀都不是外人,拎着吧,淑香刚生两天,现在只能吃小米鸡蛋加红糖,别的还吃不了。”亲了亲闺女白嫩嫩的脸蛋,段志涛绝不承认他是在显摆,毕竟那红糖比猪肉都难弄,要不是他整天在市场蹲坑,你有钱都买不着。 这位显摆完吃的又开始显摆闺女,稳稳的抱着小家伙来到张红英面前,笑着问道:“二嫂,你看看我闺女长得咋样?像不像妞妞小时候?” 要不说这位有心眼呢,一屋子的人他就问张红英,谁让她家也是闺女,绝对不带说自己不爱听的? 果然,张红英听到这话,脑子里自动带入了一下妞妞小时候,忍不住的点头道:“像,不亏是姐俩,真像,不过这小家伙可比她姐胖呼多了,妞妞小时候瘦的小脸一条,满月都没这么胖。” 想起自己闺女,这位母爱大发,也没瞅见身旁的婆婆 正一眼眼的瞪她,她疼爱的接过甜甜满脸的稀罕,“小家伙长得真好看,瞧瞧这小头发长的这个密实?这么点的孩子可真少见,还得说她妈带她的时候吃的好啊。”想起自己带孩子那会儿,跟大伯嫂似的啥活都干不说,还顿顿萝卜白菜,油都舍不得多放,唉,那日子过的,当然,现在也没好多少。 其实张红英也就是想起当年随口感叹一下,女人不都这毛病吗?可听到王彩凤的耳朵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那边刚挤兑完她家里条件差、抠门、虐待儿媳妇,她就在这边上赶着给打证言,你到底是哪伙的? 这位从进来就处处憋屈,和她来之前所想象的完全是两样,现在被儿媳妇这么一刺激,一下子没控制好自己的音量,高八度的音调脱口而出:“那你是吃的不好了?”一脸的羡慕,这是嫌她儿子没能耐? 尖锐的语气,出格的音调,让她怀里的铁蛋哇一下就哭了,把张红英怀里的甜甜吓得一哆嗦,小嘴儿一撇,顿时眼圈就红了。 孩子出生两天了,除了半夜醒来哼唧两声意思意思,段志涛就没见他闺女红过眼,现在见小家伙被吓成这样,他忙把闺女抱回来,心疼的轻拍着:“甜甜不怕,爸爸在这呢,摸摸毛吓不着,不怕不怕,跟爸来了……”他奶就这么叫他的,这么多年他天不怕地不怕,所以他觉得,这么哄绝对错不了。 也许是父女感应,小甜甜听到爸爸的声音还真没哭,只是委屈的歪着小脑袋,往爸爸的怀里拱了拱,拱的段志涛心都酸了,忙抬头对王彩凤道:“孩子这么哭是饿了要找妈吧?快抱回去让我大嫂喂喂吧。”别在这祸害我闺女了。 王彩凤本来这礼随的就不情不愿,结果没坐热乎呢,段志涛这小子还开始撵人了?有心说道说道,可她怀里的孙子还不给力,哇哇嚎起来没完,更让她心烦意乱。 见自个儿妈手忙脚乱的晃着孩子,段玲玲忙凑过来小声劝道:“妈,铁蛋可能是饿了,要不咱先回去吧?”说话的功夫,她还小心的瞥了眼越来越不耐烦的段志涛,自打那一巴掌后,她对这三哥就开始打怵,毕竟以前她再咋地也没挨过打,眼前这位是真不惯着她。 “咋还哭起来没完了?出来前没喂奶啊?”这哭声让段守成也不耐烦了,明明是来给侄媳妇下奶的,结果这娘俩非要抱着个孩子,吱哇乱叫唤的,这不是给人找麻烦吗?“赶紧回家吧。”得,这位也撵上了。 王彩凤是真憋屈,除了干活没来的俩儿子,她大小领出来四个,结果 这大的小的都是拖后腿的,就闺女和她一心,还被吓破了胆啥也不敢说,这日子还有个过? 她越想越来气,有火还没出发,只能没笑硬挤笑的对范淑香点了点头,而后抱着孩子转身走了。 范淑玲刚出去把锅里煮好的小米粥盛出来,就见这一家排着队都走了?她忙上前差异的道:“大爷大娘咋走了呢?这都快晌午了,中午在这吃吧?”她的想法和范兴华一样,觉得不管咋说也是妹夫亲人,又不像自己妈那么不着调,能往好了处就别弄生分了。 眼瞅着媳妇迈大步已经出了院门,段守成笑着对范淑玲道:“不了,孩子饿了我们就先回去了,这些日子辛苦你在这多照顾了。” “瞧大爷说的,淑香是我亲妹子,我有时间就多跑两趟,辛苦啥?对了,志涛不是说拿鱼吗?您等等,我给您拎去。”说着话,她忙进了厨房,拎出一条较大的鱼递给段守成,段守成也没客气,拎着鱼乐呵呵走了。 把这一家子送走了,范淑玲进屋忍不住埋怨范淑香:“你也是,好不容易来一趟,咋这么快就让人走了?孩子饿了你又不是没奶,抱过来喂喂呗。”她妹妹身子好,第二天奶就下来了,外甥女又饭量小,喂俩孩子绝对没问题。 范淑香一脸的无辜,她总不能告诉她三姐,人是被志涛给气走的吧?好吧,她知道丈夫确实有点气人,可她就偏心眼帮亲不帮理了,谁能怎么地?她觉得自己闺女挺好,一个个都一脸的惋惜样,惋惜给谁看呢?还抱着孩子来的,刚出生几天的孩子也不怕给折腾着? 我们一向理智的范淑香同志,因为自己闺女也开始小心眼了。 旁边的段志涛一听这话不愿意了,把闺女往媳妇怀里一放,不满的道:“三姐你又不是没看着那孩子,脸上模糊的都快画花了,淑香喂完了他我闺女咋吃?他又不是没妈自己回家吃去呗。”又不是他儿子,他才不管呢。 范淑香觉得丈夫这话真是说到她心里去了,那小孩脏兮兮的不说,瞅着还不健康,她也不想用闺女的奶瓶。 本来听到这欠揍的话,范淑玲就够无语的了,没成想她妹妹还没心没肺的一脸赞同?她就纳了闷了,这一对儿二货咋能把日子过的这么好呢?老天爷也太不讲理了。 ☆、第42章 见妹夫回来了,自己该做的也做好了,该洗的也洗完了,范淑玲交代了一句就准备回家,毕竟她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也一大滩事呢。 段志涛一看,忙把剩下的那条鱼给拎了过来,笑着道:“三姐,这鱼你拎回去做吧,淑香现在吃不了,我自己有口菜就成。”不是他一下子懂事会做人了,实在是他媳妇年轻,闺女小,今后孩子上的事,还要多指望这三姨姐呢。 范淑玲有心想不要,最后想了想还是拿着了,淑香没有婆婆帮着照顾,以后自己得常来,这是她亲妹妹,她咋跑也不嫌累,可家里人呢?丈夫和婆婆呢?时不时的拿点东西回去,也能堵住他们的嘴,毕竟她当人媳妇不比从前了。 感叹着妹夫当爹会来事了,范淑玲拎着鱼一脸欣慰的走了,段志涛返回屋坐到媳妇身边,见她喂完了孩子笑着问道:“饿了没?三姐把粥都给你做好了,饿了咱就吃饭。”其实煮个粥,洗个尿布他也会做,只是孩子太小,两口子心里没底,还是有人帮一把才能放心。 想起那米粥鸡蛋的味儿,范淑香摇摇头推脱道:“还不饿,我早上吃的不少。”反正闺女的奶够吃,那就别太为难自己了,天天吃粥的日子真不是那么好过的,更痛苦的是,她还有二十八天要过。 见媳妇一脸的哀怨,段志涛憋笑道:“等过个四五天你就能喝鸡汤了,再忍忍。”说着话,他脱鞋上了炕,单手拄着脑袋侧躺到闺女身边,笑着打量道,“原先我还没注意,让二嫂一说我才发现,咱闺女的头发和眼毛是挺长哎,你看没看刚才那小子,长了和没长一个样。” 瞅着丈夫那得意样,范淑香好笑道:“大嫂怀孕吃啥,我怀孕吃啥?要是都长一样了,那些好东西的不是白吃了?”就现在这水平来说,她吃的真不赖了,估计城里都没几个人能赶上。 段志涛就爱听这话,每次听了都是眉开眼笑,有尾巴都得翘多高:“一个男人连自己媳妇都养不好,那还叫男人嘛?”这货完全忘了,当初他媳妇整天吃咸菜下饭的样了。 “那是自然,我们志涛最能干了,标准的好男人好丈夫。” 段志涛白了他媳妇一眼,不乐意的批评道:“下次夸我的时候给我严肃点,嬉皮笑脸的看着就假。” 范淑香无语,知道是假的你还非得让我夸?有这么不要脸的吗? 再看那不要脸的主,夸完了自己又开始夸闺女:“说起来咱闺女也挺有福的,去年冬天的鱼要是跟现在似的,一网打 不出几条来,咱这房子也盖不上,我闺女哪能住的这么亮堂?” 说着话,他忍不住拉起闺女的小手亲了两下,亲完了不过瘾,还得寸进尺的放脸上蹭了好一会儿,直到睡梦中的甜甜皱起了小眉头,他才停止了骚扰,让孩子老实睡觉。 范淑香看到这温馨的场面,心里松了口气,说实话,她之所以见钱够了就开始控制打鱼的量,就是怕生了孩子后突然减产,让丈夫心里有啥想法,他可是孩子的爹,要是因为这事对闺女看不上,自己再有本事也没招,好在他没有多想。 不想在孩子和鱼的身上多谈,范淑香捡起前面的话茬转移了话题:“鱼少了?那能不能是春季繁殖期啊?” “繁殖期?”段志涛皱皱眉,发现自己还真没往这块想,“好像是在春天发情,难不成发情的时候,它整天在家待着不吃饭?”所以自己才打不着?那不饿死了吗? “呃,不吃饭倒不至于,应该是活动的少了吧?”范淑香眨了眨眼,觉得他们俩口子这话题跑的有点远。 段志涛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天天寻思那事,是没啥时间出来晃悠了。”他这是以己度人,新婚那阵他也粘着媳妇不想走,更何况一年才发情一次的动物呢? 为最近的收获减少找到了原因,段志涛又恢复了好心情,开始和媳妇分享他的好消息:“淑香,我听人说国家的政策要变了,说是要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说白了就是有些国营的东西,个人也能卖了……” “咱们卖的和买的,大多数也不是国营的东西啊?”范淑香下意识的反问回去,可紧接着,她突然明白了这话的含义,“你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大规模买卖?不用控制数量的随意买卖?那今后的粮票布票岂不是都没用了?”狠抓了几十年,又开始放松政策,往她上辈子那样发展了? 段志涛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让媳妇想出那么远?其实他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只是高兴,自己的卖鱼摊估计能转正了,可现在听媳妇这么一说,他发现自己似乎想的太简单了? 他下意识的坐起身子,眼神直直的盯着前方,咬着下唇开始琢磨:媳妇说的很有道理,如果个人也能卖东西了,那现在的各种票根本就没用了,因为被票约束着,各家各户啥都缺少,憋了这么久冷不丁的开放了,大伙最想要的是啥?还有国家的政策,说是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部分人要怎么做才能富起来? 这位越想越激动,最后 直接蹭到媳妇的身边,搂着对方兴奋道:“淑香,你说咱自己养鸡咋样?不是十只八只的那么养,咱们成百上千的养,等开放的政策一下达,咱们这些鸡立马就能推到市场,再不属于投机倒把非法经营了。” 看着明显有点兴奋过度的丈夫,范淑香只能继续装糊涂给他减压:“可政策不是没下来吗?现在养这么多能行吗?最主要的,那么多咱们往哪养啊?” 这话如同一瓢冷水,把段志涛浇了个透心凉:对啊,光顾着高兴了,可现在政策还没改呢,不过这点他倒是不急,文件都下来了,相信执行也只是早晚的事,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要养鸡得咋养呢?上哪去找那么大片的地儿呢? 见丈夫又开始陷入沉默冥思苦想,范淑香在对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闭目养神,不管咋说她也在坐月子呢,一定要好好养。 “对了淑香,你说……”想好主意的段志涛一低头,就见他媳妇在自己怀里睡着了,想到昨晚她弄孩子也没睡好,他只能忍着话,把对方轻放到枕头上,让她继续睡,没成想一转头,正碰上他闺女醒了。 小家伙应该是尿了垫子不舒服,正撅着小嘴轻声哼唧着,想让人来给自己换尿布。 段志涛刚放下媳妇,又过去开始哄闺女,先把小假被打开给孩子换好了尿布,然后抱起张着小嘴儿,打着哈欠的小甜甜,在炕上晃悠着唠家常:“甜甜,你说咱们去山上养鸡好不好?山里面有好多虫子好多草籽,就像你妈让咱家鸡进园子一样,能省下不少粮食呢,爸爸先养些种鸡让它们下蛋,等上面领导一说行了,咱们就把那些小鸡仔孵出来开始养,你觉得咋样?” 当爹的轻声细语和闺女商量,结果低头一看,他闺女早就闭上眼,做梦找她妈玩去了。 寂寞的段志涛无奈的轻叹:瞧瞧,他就说想要儿子吧?至少有事的时候儿子能和他商量商量,这娘俩啥都不管就知道睡觉?唉…… 把闺女放到媳妇身边,瞅了瞅被他哄睡的一大一小,心里还有种莫名的成就感,反正媳妇也没吃呢他也不着急,这位躺闺女身边继续琢磨,他这种鸡得咋养呢? …… 段云云匆匆忙忙的收拾完家里这一片,又急忙往她弟弟家跑,虽然一开始听说生了个闺女,她心里挺不得劲,可不管咋地那也是她侄女,再加上小家伙的模样招人疼,一宿没见她还有点想了。 心里想着这位脚步也快,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看到弟弟 家门口那颗老杨树,同时,也见到自己那晃来晃去不进院的爹:“爸,你在这干嘛呢,咋不进去?” “云云啊,我寻思来看看孩子,也不知道志涛在不在家?”万一儿子闺女都不在,他去了多不好。 段云云真是连叹息都无力了,你一当爷爷的看孙女,用得着非得儿子在家吗?哭笑不得的她,拉着自己爹的胳膊就往里走:“走吧,这两天志涛啥也没干,应该是在家,咱们进去吧。” 自打盖了新房,赛虎就被派到后院看守鸡窝去了,所以段云云来回进出毫无压力。 有了闺女陪着,段守信也放心大胆的迈步走了,看着儿子家的水泥地面,他忍不住的高兴,可想到屋里的小孙女,他又有点不是滋味:“上午你在这了吗?你大爷他们来了,好像还抱着铁蛋来的。”本来一起怀孕自家生了个孙女,他这心里就不太舒服,结果他大嫂还把孙子给抱来了?这是眼馋谁呢?老实的段守信因为孙子的事,第一次对大嫂有点不满。 “还把铁蛋抱来了?”段云云转头看向父亲,压低声音急声道,“他们啥意思?家里没人看孩子了?就他们家铁蛋那小胳膊小腿的样,也不怕把孩子折腾着?”别看她兄弟媳妇生的是闺女,可她侄女身体好着呢,就他们家那孩子,也好意思往出抱? 想起去年她奶过生日,想起过年时堂妹的挑事,从不论人长短的段云云也开始不满了,就算她弟弟原先混了点,可现在也学好了,你们总不能抓住点错处就没完没了吧? 段守信被闺女问的沉默不语,一边是他大哥,一边是他儿子,你让他咋说?更主要的是两头他说了都不算,都没有发言权。 说着话,父女俩进屋了,先让自个儿爹在方厅坐着等会儿,段云云想进屋看看弟媳妇喂没喂奶,结果进去一看,她弟弟一家三口排排躺,一个挨着一个睡的正香呢。 可能是听到她的脚步声了,范淑香睁开眼笑着道:“大姐来了?我刚才睡着了,没想到一觉都这时候了?”歪头一瞅,段志涛伸着胳膊侧身躺着,把小甜甜圈到自己怀里,爷俩相依相偎还睡着呢,当妈的忍不住轻笑道,“怪不得她没闹。”让她爸搂着睡黏糊了。 段云云看着那爷俩也憋不住笑,没往里去,她站那小声问道:“吃没吃饭呢?我去给你做点?”看样子睡的时间不短,估计午饭都睡过去了。 “没吃呢,我三姐走的时候给我做好了,在厨房里放着呢,大姐你给我热点吧。”快下午了, 她还真有点饿了。 “成,你等着,我这就给你热去。”段云云点着头,蹑手蹑脚的又出去了。 段志涛搂着闺女这一觉睡的香,直到他媳妇都吃完饭了他才醒。 见弟弟迷迷糊糊的躺在炕上,段云云拍着他道:“赶紧给我起来,爸来了想看甜甜,还在外面坐着呢。” 段志涛懒懒的躺那看着媳妇喂奶一动不动,动啥动?又不是看自己的,等媳妇喂完了就自己进来呗? “你先出去陪爸坐会儿,孩子一会儿我就喂好了。”公公来了,当儿子的段志涛可以带答不理的,范淑香却不能装作不知道,再说段守信对儿子也算不错,特别是这回盖房子,前前后后的紧着忙活,也够一说了,他还想咋地啊? 本来段志涛听到这话还不想动呢,结果让他媳妇在下面踹了两脚,只能不情不愿的爬了起来。 别看他起来了,可见着他爹还是没啥好脸色,往凳子上一坐,满脸不耐烦的道:“你来干嘛?” 也不怪段志涛这态度,他闺女都生出来两天了,他这当爷爷的才来,段志涛能高兴吗?别看他也重男轻女,可不管咋说那是他闺女,他自己说行,别人给他怠慢了就不行,更何况还是孩子的亲爷爷?所以这位张嘴就没好气,更不可能有好脸了。 段守信也知道自己理亏,第一天知道儿媳妇生了个孙女,他一是心里不得劲,二是想着和大哥他们一起来,所以就没来,没成想大嫂上午要抱着铁蛋来?他心里一赌气又没跟着来。结果躺了一中午,他终于寻思过味来了,他和大哥他们不一样啊,这是他亲孙女,咋能等着和他们一起来呢,想明白了,他这才赶紧过来了。 只能说这位面对儿子,习惯性的把自己和大哥放在同一位置,现在还没改过来呢。 此时见儿子的脸拉的比黄瓜都长,他也不是那会解释的,只能满脸堆笑道:“志涛,我来看看我孙女,听你大姐说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的可好看了,好带不?” 看孙女?段志涛撇了撇嘴,心说你还知道那是你孙女啊?我以为你都忘了呢。可见大姐站在门口,直给自己使眼色,他只能不爱搭理的道:“有啥不好带的?我们这一个丫头片子,又不像人家小蛋子那么精贵,又要人抱又要人哄的,饿不着就行呗?”扔下这句话,他起身去厨房找吃的去了,晌午都过了,他还没吃饭呢。 盛了碗大米饭,夹一大块早上煎的鸡蛋,他边吃边来到方厅。 就在段守信满心期待的以为,他儿子来找他吃饭的时候,才听段志涛郑重的叮嘱道:“一会儿淑香喂完了孩子你进去看,别给我抱出来,我闺女才两天,经不起那么瞎折腾。” 这妥妥是有了孩子忘了爹那伙的,就想着他闺女了。 吃完了饭,他又想起养鸡的事,寻思着进屋和媳妇说一声,结果放下筷子进屋一看,他爹抱着孩子还在那乐呢。 段守信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稀罕这孩子,没见着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大孙子,等见着小孙女才发现,孩子是自己的好,就算不是带把的她也招人疼。 特别是小家伙刚睡醒,吃饱了心情正好,靠在她爷爷怀里不哭不闹,一脸的自在逍遥,让当爷爷的都舍不得撒手了。 段志涛本来想说一声就出去,结果见他爹那样,又欠欠的凑过去道:“我闺女咋样?不比他那孙子差吧?” “不差,不差,长得真俊,比她几个姑姑好看多了。”说实话,除了他儿子,仨闺女小时候他都没这么稀罕,难不成这就是隔辈亲? 当爹的一听心情好了大半,颇为得意的赞同道:“也不看谁生的?就我闺女这样的,长大了照样上大学有出息。”现在又不是旧社会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呢。 显摆完了,他低头在闺女脸上亲了一口,而后抬头对炕上的媳妇道:“我去大队长那转转,可能晚点回来,大姐万一有事先走的话,你就啥都别管,领孩子在炕上待着就行了。” 段云云一听这话就乐了,挥着手道:“行了你就走吧,我等你回来再走,指定委屈不了你闺女。”其实她更想说委屈不了你媳妇,可想到兄弟媳妇脸皮薄,又把这话给咽了回去。 段志涛才不管大姐嘴里的调侃,知道老婆孩子有人管了,他放心的转身出门了。 ☆、第43章 他先去了大队长那,侧面了解了一下这开放搞活,约莫啥时候能正式开始,做到心里有数,他又转身去了山里。 他们杏花村靠山靠水,土地较多,但也不是你随便想用就用的,比如说你想盖间房子吧,得先到大队开个房屋证明,再盖上大队的公章,这才能保证,你盖了房子不算违法,同理,你想在山上养鸡,占用的可不是二三百米,没有大队的同意你是想都别想。 但这事他现在还不能说,否则真有那活心的也想明白了,到时候跟他抢可咋办?所以他先来目测一下,看看啥地方比较适合。 首先林子太密的地方就不行,至少这林子中得有一片平地,最后他瞅来瞅去,终于在山坡与河流的交叉口那相中了一块地,那斜坡处树木较稀,修改一下也就算平地了,再加上这水草茂盛,虫子较多,到时候只要往山里多圈半里地,也就有山有水有树有地,他啥事都省了。 暗暗记好了位置,他又往家走,到了家门口还不进屋,绕着邻里邻居前后院研究。 “志涛,你这是干嘛呢?”出来倒泔水的王海媳妇诧异的看着段志涛,过家门都不入,这是两口子吵架,还是跟谁生气了? “嫂子?哦,我没啥事,就是看看后院老崔家,我发现咱这一片,除了我们家因为盖新房没种园子,就他们家没种了,他们家咋的了?”别看他搬过来不长时间,也知道后院老崔家那老两口挺能干,就去年那小园儿伺候的,连他媳妇都不住称赞,今年这是咋了?荒了一大片。 “你说他们家啊?”王海媳妇把泔水桶换了个手拎,瞅瞅左右没人,跟他低声道,“你不知道他们家出事了?就头两个月的时候,他们家老大老二,为了老三家孩子结婚的事打起来了,当时从屋里咕噜到外头,骂起来那叫一个狠,亲兄弟祖宗三代的掘,好像他们仨不是一个祖宗似的。” 段志涛先被王嫂子的最后一句给囧住了,然后又忍不住的回忆了一下他们老段家,发现两家虽然闹得挺僵,倒也没给人看热闹的机会,心里安慰之下,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然后呢?”这打起来了和园子有啥关系? “还然后个啥呀?儿子都那样了,当父母的能好受吗?老太太当时就被气晕了,一场大病现在还没好利索呢,对了,我和淑香当时还去看了呢,淑香没和你说?”下意识的,她把范淑香拿了半篮子鸡蛋的事给隐瞒了,深怕说漏了嘴,两口子回去再打仗。 段志涛没注意后半句,他就想着前 半句呢,因为这老太太和他奶一样,也被不孝子孙给气晕了,不过人家比较幸运,至少还能下来炕。 明白了对方为啥没种园子了,他也没心情继续问了,找了个借口就转身回家了。 王海媳妇一开始还纳闷,说的好好的突然间咋还没精打采的?走到一半她突然明白了,照着自己的嘴就拍了一巴掌,当着秃子骂和尚,你这不是当人面揭人短吗?让你嘴欠?该打。 再说段志涛,他神情恹恹的进了屋,站门口听到媳妇跟大姐的说笑声,才挺直了腰板调整了一下情绪,而后笑着推门进了里屋。 段云云也是把该洗的洗,该涮的涮,不同的是,她连弟弟的衣服也一起洗了,因为范淑香的饭是现成的,所以她只给段志涛炒了个菜,烙了几张饼,都弄完了正在这哄孩子呢,段志涛就回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冲你临走时那顿嘱咐,我还以为你得多晚呢。”笑着埋怨了一句,段云云起身道,“饭菜都做得了,我侄女也不闹,你回来我就先走了,正好回家做饭。” “大姐你别忘了把饼拿回去几张,给我外甥吃,志涛真吃不了那么多。”范淑香见大姑姐要走,忙出声叮嘱,她这倒不是怕对方忘了,她是怕自己不说一声,对方不好意思拿,现在白面少,像他们家这么败家的几乎没有,所以瞅着大姑姐一提白面春饼,就满眼亮晶晶的样,她直接让对方多烙几张,好给孩子带回去点,都是当妈的,谁不惦记自己生的? 段云云听到这话,有些抹不开的对弟弟笑道:“这淑香做个月子也跟着操心,说让我给你烙十张饼,我和面的时候还想着你咋能吃那么多?原来是给小亮带的。” 段志涛一听就乐了:“我就说你把孩子带来,也省的你老担心家里,到时候你们娘俩吃完了,回去再给我姐夫带点,就完事了呗?”来回跑也不嫌累的慌。 “瞧你说的,我们一家三口都吃饱了,我公公婆婆咋办?我这当姑姑的伺候侄女,还能来吃一家子?有点好吃的给你外甥带点就得了,行了不说了,我先走了。”段云云包了四张春饼乐呵呵的走了,其实她也是知道,弟弟家条件好了,像一开始不知道的时候,瞅着范淑香给拿的点月饼都直心疼,结果偷偷摸摸的给装来点大米,临走却拎了只兔子……想到那时候的事,她忍不住好笑的摇头,她这兄弟媳妇对自己是真行,一点都不抠。 见大姐走了,溜达一下午的段志涛也饿了,直接把春饼和土豆丝端进屋里, 边吃边和媳妇说他下午的经过,说着说着,他突然感到炕上的眼光有点过于炙热,抬头一看,就见她媳妇正盯着他手里的春饼,满眼放绿光。 就算没肉,那还有一碗新炸的鸡蛋酱呢,薄薄的春饼,卷上细细的土豆丝和油汪汪的鸡蛋酱,咬上一口得多香?呜,她也想吃。 段志涛想了想媳妇的菜谱,再看看自己手里的饼,也觉得自己有点残忍,可想到大姐的千叮咛万嘱咐,他只能狠了狠心,沁着脑袋装作没看见似的,三口两口干掉了那张饼,因为吃的急还差点没噎着,吃完了,他把空盘子空碗落到一起,才小心的看向媳妇,出声问道:“饿了没?我给你盛粥,多放点红糖?” 范淑香哀怨的看了眼空空的盘子,控诉的瞪了丈夫一眼,默默地转身躺下,直接给对方个凄凉的背影。 段志涛吧嗒吧嗒嘴,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心说他咋就这么笨,还巴巴的端屋吃来了?这不是眼馋人吗?越瞅媳妇的背影越心疼,他收拾完碗筷,直接跑隔壁王海家去了,没过半小时,就端进来一小盆香喷喷的鸡蛋糕:“淑香,看看我给你拿啥了?王嫂子说吃鸡蛋不一定得煮着吃,咱蒸着吃也行,快来尝尝。” 鸡蛋糕?范淑香闻着味爬起来,在看到丈夫手里的鸡蛋糕时,立刻恢复了好心情,喜笑颜开的道:“我能吃鸡蛋糕?”这幸福来的也太突然了。 “能,王嫂子说了,最主要的就是别凉了别硬了别咸了,不是非得一个样。”所以说他那俩姐姐太不知道变通,看把他媳妇给馋的? 基于媳妇的爱好,他还给媳妇拿了个碗又拿了个小勺,见对方心满意足的一口口吃着,他才想起来问道:“对了,老崔家出事的时候你去看了?”他咋不知道呢? “去了啊,和王嫂子一起去的,不好意思空手探病,还给拎了半篮子鸡蛋,去的时候崔大娘都躺炕上了,还在那哭呢,唉,明明是大喜的事,却因为一百块闹成那样。”所以说段家人不错了,比崔家人强的太多,他们该满足了。 ☆、第44章 段志涛可不知道媳妇心里的感慨,他只纳闷对方说的那一百块:“一百块?啥一百块?” 范淑香想起崔家的事,现在还有些无语,听丈夫问起来,也就好笑的道,“据说去年,崔老大儿子结婚的时候,从崔老二那借了一百块钱,因为手头紧,这钱就一直没还,可下今年手里攒够了钱,又碰上老三儿子结婚,也赶上手没钱,崔老大一看,觉得这是同病相怜,结果也不知他咋想的,没还老二家钱,先把钱借给崔老三了,人家崔老二知道就不愿意了,觉得他大哥有钱不还,却拿着自己的钱去做人情,所以这哥仨就打起来了。”绕来绕去的都乱成一锅粥了。 段志涛听完也无语了,本以为是兄弟分赃不匀呢,闹了半天是为这事?犯得着吗?“我咋不知道?”按理说这么大的热闹,不应该啊。 “那天你去城里回来晚了,到家里吃完饭倒头就睡,我就把这茬给忘了。”更主要的是,她怕丈夫借着崔老太太的事,再心生自责,所以忘了也就忘了,过后也就没提。 段志涛毫不怀疑的点了点头,在他心里,媳妇就是个迷糊性子,所有的心思都在自己和孩子身上,忘了别人一点都不稀奇。 知道是咋回事了,他也没再多问,第二天趁着范淑玲来了有人看孩子,他又去河边起鱼,然后拎着条鱼去了崔家。 说起崔家,也是村里的老户,儿子女儿一大帮,不过因为几个妯娌不和,住一起天天犯唧唧,让崔老头看着心烦,为了显示自己不偏不向,这老头所幸把家里的儿子都撵了出去,反正他们老两口还能自力更生,现在也用不着谁。 本来俩人自己种点小菜,仨儿子再多多少少给拿点米粮,日子过的也算不错,可前两个月那一顿闹腾,把老太太当时就给气倒了,再加上岁数也大了,现在还没缓过来呢,老太太都这样,老爷子也没好到哪去,大病没有小病不断,病病歪歪的老两口,都觉得自己有了今天没明天,哪还有心思种园子? 可没心思归没心思的,当老两口一听说,段志涛想买后园子的那块地,他们俩又开始泛寻思了,别看现在不想种,万一老两口死不了呢?有那么块园子还能有口菜吃,没那片园子,岂不是连个新鲜菜都吃不着了? 没错,段志涛就是想买那块地,按理说他们家后园子也不小,可为了前院瞅着美观,他把仓房柴火垛啥的都挪到后院去了,剩下那一大半的园子,真想盖个鸡舍也不是不够,但挤挤插插的太难看了点,所以这位就 惦记上崔家的园子了,毕竟两家的园子是连在一起的,拔去中间的篱笆,妥妥就是一家啊。 此时见老两口犹犹豫豫的样,明显是不愿意,段志涛坐到炕沿,笑的是一脸的真诚:“崔爷爷,崔奶奶,咱们前后院住着也不是外人,这园子也算是自由买卖,所以您二老有啥想法尽管说,能解决的咱们就一起想招,真不想卖我也不能强求,总之您二老可千万别上火。” 本来老两口岁数就大,要因为这点事再急出个好歹,那自己可就责任大了。 崔老爷子其实一点都不想卖,可他胆小谨慎了一辈子,也怕段志涛买卖不成,再恨上他们家,没办法,谁让这位以前的名声还犹在呢?此时听段志涛这么一说,他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也就笑着道:“志涛啊,既然你这么说,爷爷我也就实话实说了,你也知道,这房子地可是大事,我和你崔奶奶也不是等米下锅,真不想卖地。” 段志涛一听,笑着点点头道:“这我都懂,不过崔爷爷,我说的话您可别不爱听,您觉得您二老百年之后,我大爷他们谁能回来住这房子?”这房子可是爷爷辈的老古董了,年头可是真不轻了。 崔老爷子不吱声了,他几个儿子都有房,孙子都和儿子一起住,等他没了那天,这房子还真不一定有人住,可是……“有个园子我和你崔奶奶还能有点菜吃,没个园子今后我们老两口可咋整?”只要没死,他不也得吃也得喝吗? “崔爷爷,买了您这园子后,我只是在咱们两家中间盖个仓房,咋也不能离你这房子太近,把你这阳光都给挡上,所以您房子后面还能剩下一小半园子,当然,您要是觉得这不够种,我们家那还有呢,你也知道我媳妇刚生完孩子,今后也没那么多的时间管园子了,您要是同意啊,以后翻地的重活我干,然后撒子啥的您和我崔奶奶老两口忙活,咱们一起吃一起种,您看这样行不行?” 听段志涛这么一说,崔家老两口还真有点活心了,别看他们孙男娣女一大堆,有事使唤也好使,问题是,老两口就不爱张那个嘴,所以年年这翻园子的活是真挺愁人,更可气的是,你别看种园子的时候没人想着,吃的时候可是所有人都不带忘的,谁让他们老两口吃不完呢? 要是按照段志涛这说法,今后的园子少了一半,两家再一起种一起分……崔老爷子想到那个画面满意的点了点头,心说一个个都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别想再吃老子的,老子不给你们干了。 见崔老爷子点头了,段志涛 忙趁热打铁,回家就取来了纸笔,写好了文书,写好后还像模像样的问了一句:“崔爷爷,您不用和我大爷他们再商量商量?” 一句话,让本来还在犹豫的崔老爷子下定了决心,当场拍板道:“房子是我的,跟他们商量个毛,去把隔壁你郑二叔叫来当个证人,咱们现在就签字画押。” 段志涛一听,知道园子的事是彻底跑不了了,忙乐颠颠的去找郑二叔…… 园子买好了,他下一步开始做土坯,别看现在盖新房都用红砖,可以前的老房子都是用土坯,他只是想盖个大型的鸡窝给鸡住,这东西要是还买红砖,实在是太浪费了,更主要的是,他花了一百五十块买了那块地,手里几乎是弹尽粮绝,没钱了。 不过这位想的开,反正他们家新房也盖好了,媳妇也生完孩子了,土坯又不用花钱,等盖鸡舍的时候,让二舅哥来帮两天,哪样都不用花钱,啥?你说鸡种?去山上抓啊,他们家的小鸡就是野鸡家养,长得不也不错吗? 所以段志涛同志毫无压力,只想趁媳妇坐月子的时候,把土坯的事搞定,然后媳妇出了月子,他好继续上山下河打猎撒网。 可干了两天,他突然想起个事来,钻屋里心虚的对范淑香道:“淑香,我把咱家的钱都花光了。” 正喂孩子的范淑香一愣,不解的看向丈夫:“我知道啊。”那钱还是她给的呢,现在她兜里就剩下七块八毛六了,比刚来那会都穷。 “可你出了月子,咱得请客啊。”盖新房的客还没请呢,他总不能和赵六似的,满桌子水水踏踏的人笑话吧? 对哦,还要请客?范淑香发现,她也把这事给忘了,不过又一想,那是出了月子以后的事,真出了月子啥事就都好办了。 想通了,她笑着安慰道:“没事,等我出了月子,你也就倒开手了,到时候就跟咱盖房子那会似的,打点鱼,再套点鸡,实在不够先在二哥那拿点,几天就还他了,不要紧。” 媳妇镇定的语气让段志涛安了心,这位也没细想动物的发情期,为啥会和媳妇的月子同步?只觉得到时候自己能安心的上山下河,他们家的日子也就回到从前了。 …… 总的来说,范淑香的月子还是蛮幸福的,虽然没有婆婆帮着照顾孩子,但架不住闺女省事,家里条件好,一开始段云云姐俩还轮流来给做做饭,后来见她自己能哄孩子了,段志涛也在队里请了假,起大早人家就把汤汤水水的给熬好 了,白天整日在后院忙活,没事还进屋看看,这俩人就由一人半天,变成抽空去待一会儿,毕竟村里的媳妇,有几个能做足了月子的?像范淑香这样的,你就偷着乐吧。 别看段志涛暗地里想的是盖鸡舍,但对外还是盖仓房,村里人虽然好奇,他们家弄那么多的仓房干啥?倒也没人去细打听惹人烦。所以这位有条不紊的忙着,谁也没用帮忙。 不对,也不是真没人帮忙,至少崔家老两口没事就出来看看,说起来,他这么忙忙活活的,倒是把崔家老两口的身体给忙活好了,以前这俩人整天在家闹心,想起仨儿子为了那么点事,打的头破血流,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老两口就止不住的上火,现在见段志涛整日里在后院干活,这俩人瞅着热闹,没事过去唠个磕,递个水啥的,走动开了精神和身体都比以前好的多。 更何况两家后园子都打通了,崔老太太溜达来溜达去的,最后直接从园子里,溜达到段志涛家屋里,陪范淑香带孩子唠嗑去了。 总之这两家,老的是看着儿孙就来气,小的和自己亲戚也不和,趁着这机会,他们两家凑合到一起去了,连赛虎都在范淑香的授意下,跟这老两口混熟了。 …… 盖鸡舍不像盖狗窝,一定得让土坯干透了才行,所以等范淑香出了月子,他们家这鸡舍还没盖上呢,现在厚厚的土坯铺了一园子,就等着请完客再一起忙活了。 明儿个范淑香就可以出月子了,范淑玲趁着下午没事,给妹妹送来一小包晒干的艾蒿,怕对方不上心,她还千叮咛万嘱咐的道:“你记住了,明儿晚上洗澡的时候多烧点热水,把这艾蒿放水里,你自己多泡会儿,女人做月子容易受风,这东西除风去痛最好了。” 范淑香拿着艾蒿一脸的受教,没敢说自己已经偷偷擦过好几回了,这大热的天,一个月不洗澡谁受得了?可没办法,先是她男人盯得紧,后来又多了个崔奶奶成天磨叨,所以她狠了好几次的心,也没找到机会洗澡,只能偷偷摸摸趁着丈夫去后院干活的时候,自己烧点热水擦了擦。唉,她也道这些人是为她好,可大热的天,谁臭谁知道。 “三姐,我觉得我今儿个就能洗澡了,不差这一天吧?”对于她来说,真的是早洗早托生,太难受了。 范淑玲一听就不愿意了,恨铁不成钢的道:“啥叫不差这一天?你明天满月才搭头你知不知道?有这好条件,你就好好的给我养着,人家志涛现在连点凉水都不让你沾,你要 是自个儿不加小心做了病,我都饶不了你。” 她现在是真信了‘浪子回头金不换’那句话,你看看她妹夫,原先多不着调一个人?耍钱赌博不说,还差点进了局子出不来?可你再瞅瞅人家现在,是真把她妹妹当个宝,当初月子过了一半,她还想告诉妹妹,洗尿布的时候别心疼柴火,别忘了烧点热水洗,毕竟自己也不能天天来,结果这都快出月子了,段志涛一大男人,还给闺女洗尿布,给媳妇洗衣服呢,丈夫做成这样,那是真到份了。 其实她不知道,段志涛原先也这想法,结果听崔奶奶闲聊时磨叨,她那老胳膊老腿都是在坐月子的时候着了凉,现在岁数大了都找上了……听到这话他立马就警觉了,对媳妇的月子也更在乎了,谁让这有个现成的例子? ☆、第45章 淑香缩着脖子装鹌鹑样不敢还嘴,不是她怕谁,还是那句话,谁让这些人都是实心实意的为她好? 范淑玲临走的时候还不放心,怕妹妹不懂事,她又对段志涛详详细细的叮嘱了一番,见妹夫都听进去了,她这才放心的走了。其实这种事一般都是娘家妈说,可她那个妈?自打淑香生完孩子,她就来看过一次,一块红布,半篮子鸡蛋,都不知道她咋拿出手的?而且据说那鸡蛋还是朝二哥要的,亲姥姥当成这样,也难怪志涛看不上她,她妹夫多好一人啊? 被三姨姐封为好人的段志涛,回头看向自己的媳妇逗笑道:“明天就出月子了,再忍忍吧,我都不嫌你有味了,你自己担心啥?” 范淑香翻了个白眼,多亏她不是本地女人,这要换了个脸皮薄的,听到这话还不得臊个好歹的?太口没遮拦了,真当她是好欺负的?这位不满之下报复心大起,飞身扑过去紧抱住对方道:“不嫌是不是?那就多闻会吧。”这是她男人,别指望她对自己男人会不好意思。 段志涛哈哈一笑,搂住投怀送抱的媳妇连声应道:“不嫌,当然不嫌,你一年不洗澡我可能受不了,不过你两三月不洗澡我还是没问题的。”说着,还在媳妇脸上亲了一口,并很顺手的照着她的屁股拍了一巴掌。 范淑香顿时被雷的外焦里嫩,她被打屁股了?这比嫌她臭都严重啊! …… 第二天是个值得期待的日子,得到解放的范淑香烧了一大盆水,放上艾蒿后把自己好顿揉搓,洗完澡后,她觉得自己掉了能有二斤秤,真是说不出的轻松。 见媳妇披着半湿的长发,一脸满足的躺在闺女身边,段志涛心痒难耐的挨了过去,从后面搂住媳妇摸摸索索的一顿亲,亲到最后不但没解馋,反而更难受了,只能紧抱住对方的身体,不甘心的贴着她的耳边委屈道:“淑香,我想你了。”为了那个小家伙,他已经好久没和媳妇近乎了。 听着丈夫委屈的声音,范淑香笑着转过身,爱怜的摸着对方越加坚毅的脸颊,柔和的回应道:“我也想你了。”两口子的夫妻生活一向非常和谐,三个来月没在一起,她也有点空虚了。 段志涛的眼睛顿时一亮,可紧接着又无奈的倒在媳妇身上,有气无力的嘟囔道:“大姐说至少要一个半月。”意思就是多了更好。 还要半个月啊?没辙的范淑香伸手搂住身上的男人,轻拍着安抚道:“半个月一晃儿就过去了,没差几天了。” 感到后背的小手划拉来划拉去的,划拉的他心里直痒痒,段志涛瞅了瞅炕里边,正自己躺在那望着棚顶出神的宝贝闺女,回手将媳妇的手拽过来,放到她该放的地儿,而后递过去个暗示的眼神。 被暗示的范淑香先扫了眼下面,再看着丈夫期待的脸,最后默默地行动了起来……她家志涛最近不容易,给点奖励吧。 …… 受到奖励的段志涛,第二天就斗志昂扬的冲到牛蒙山上下套子去了。 终于被放风的范淑香,幸福的站在院子里感受着久违的眼光,美了一会儿,她脸上轻松的神色退去,有些犹豫的看向远处的大山。甜甜还小,她不可能抱着闺女,天天陪丈夫跑,可如果自己不去,志涛怎么能打到那么多的鱼和动物?离着太远了,她的信号也传递不过去啊。 正想着,就听身后有人笑道:“淑香,今儿满月了?终于能出来见风了?”不用怀疑,指定是崔老太太又溜达到前院来了,这老太太最近天天来看甜甜,比看自己孙子都积极。 “崔奶奶?”范淑香回过身笑吟吟的道,“是啊,今儿终于满月了,这一个月在屋里憋的,我骨头都要生锈了。” “月子里要养,养不好你现在年轻不觉得咋地,等老了那天有你遭罪的,人家媳妇是想养没处养,你这丫头有人看着,自己还嫌憋得慌?”崔老太太不见外的又开始数落范淑香。 这老两口岁数大了,性子也有点特,否则换个人家也不能把儿子媳妇全撵走,可他们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就看好段志涛了,所以对范淑香磨叨这些,那纯属是爱屋及乌,绝不是冲着她本人。 范淑香不是那不知好歹的,知道人家是为了她好,她也就认真听着,好在崔老太太也有分寸,磨叨两句就算完事,下次你不听话,我再磨叨两句,绝不带磨叨个没完,让你觉得厌烦。 这位今儿个也是,两句话过后,自己就笑着转移了话题:“孩子满月也能抱出来了,趁着天气好,你们娘俩上我那屋坐坐,让你崔爷爷看看孩子。” 老太太说这活是好心,因为村里有个习俗,说是满月了要回娘家待两天,俗称躲尿窝,可段志涛因为打鱼和孩子的事,彻底认清了他丈母娘的本来面目,怕媳妇回去受委屈,再把奶给气没了,说啥也不让范淑香去,所以崔老太太想着,让这娘俩去她那屋躲上半天,也算是有那么个意思。 范淑香知道老太太的好意,回屋里包好了孩子,娘仨 大门都没出,顺着后园子就去了崔家。 说崔家房子老是真没冤枉它,屋里经常漏雨不说,有一面房山都开始倾斜了,要不是用三根木头支撑着,它可能已经倒了。其实上次范淑香来的时候,还没觉得这么严重,因为她家当时也住的草房,现在住惯了举架高的砖房,再看这草房,瞅着就更黑更矮了。 见范淑香的眼神,落到黑了一块的北墙角,崔奶奶忍不住的笑着道:“那烟囱根下雨就漏下雨就漏,我那个没用的大儿子修过几次也没修好,前几天志涛上去几下就整好了,这孩子可真有本事。”崔老太太觉得此刻的自己,终于理解了段老太太的感受,有这么个能干的好孙子,谁当奶奶的能不宠着? 范淑香一脸谦虚的笑着,没好意思说那不是她男人有本事,是她男人脑子活,直接在漏雨的地方垫了块塑料布,所以再下雨它当然漏不下去,相比之下,您儿子太实在了。 段志涛干了啥好事,回家能不向他媳妇汇报汇报?所以这点事他回去就说了,当时范淑香还觉得他是在糊弄人,现在一看,似乎效果还挺好? ☆、第46章 崔奶奶在这边夸着段志涛的种种好,那边崔爷爷正坐炕上看着小甜甜,小家伙现在已经知道看人了,你要是再出个声逗逗她,她会无意识的看着你,有时候还会翘着小嘴儿笑。 崔爷爷越逗越高兴,这老头年轻时也属于半个活跃分子,吹喇叭扭秧歌那是样样精通,当然,这么点的孩子,他可不敢滴滴答答的给吹喇叭,想了想,他把家里的葫芦丝拿了出来,这东西声音发闷,可大可小,他往那一坐像模像样的吹了一段,还真把甜甜给听上瘾了。 不只甜甜上瘾了,范淑香的眼睛也亮了,她觉得自己终于发现了个好东西,因为她对乐器这东西一窍不通,所以她从未指望过用乐器传声,上次那个树叶都纯属是无奈之举,可从家里到山上又多了段距离,树叶吹响了也传不过去,但这葫芦丝的声音可比树叶远多了,有了这东西,今后她坐家里就可以指挥了。 越想越高兴,她安耐住心中的兴奋,好奇的走了过去:“崔爷爷,您这是啥东西,瞅着像个葫芦?”上辈子她还真没见过。 “呵呵,这叫葫芦丝,是我年轻的时候一个老哥哥送的,你瞅着它像葫芦吧?其实它还真就是个葫芦……”见有人问起自己的心爱之物,崔老爷子来劲了,连说带比划的就开始话当年,后来见范淑香似乎对这东西很感兴趣,他还兴致勃勃的教上了。 别看范淑香对别的乐器一窍不通,但这葫芦丝却是个例外,因为这东西不像萧或者笛子,你吹不好人家还不给你出声,这玩意只要你吹了,它就指定响,上面的指法也简单,只要你按准了,就算吹不出那感觉,至少也能吹出个调来。 范淑香吹着葫芦丝忍不住有点小激动,觉得这玩意实在是太好了,本来嘛,乐器做出来就是给人用的,你一个个都弄的那么复杂,纯属是难为人嘛。 崔老爷子也没想到,范淑香能这么喜欢葫芦丝,他不知道对方心里的小九九,还以为这孩子是喜欢音乐,难得碰到个自己瞅着顺眼又喜欢音乐的,老头子犹豫了一下,就非常大方的把葫芦丝送人了。 范淑香听到这话有点不好意思了,崔家老两口啥条件她也知道,送给自己后,他们指定不带买第二个的,这不是夺人所爱吗?所以她当即摇头道:“不用了崔爷爷,赶明儿志涛进城让他再给我买一个。”一个葫芦一根棍,十块钱咋地也打发了吧? 崔老爷子一听这外行话好笑道:“你让志涛上哪给你买去?这东西还是他们在云南那边带回来的,咱这你想买 也买不着,拿着吧,你们小两口没事又拿鱼又拿蛋的,我和你崔奶奶可是从来没客气过,你这丫头还跟我客气啥?” 老爷子觉得这小两口人好心也善,家里有啥都不忘给自己拿点,却不知道段志涛纯属是移情作用,看到崔奶奶就想起自己奶奶了,范淑香又是那心粗的,反正这东西她要多少有多少,也乐得做人情,没成想这人情还真没白送,今儿个就得了个大礼? 见对方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再客气,笑呵呵的收下了葫芦丝,嘴里还不住的保证:“崔爷爷,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天天练习。” 崔老爷子这时候还真没相信对方的保证,毕竟范淑香有孩子有家的,哪能天天吹这个?没成想从那以后,范淑香每天都会站外面吹五分钟,一开始他还挺欣慰,觉得自己这葫芦丝至少没被埋没了,结果一个曲子连听了一个月都没变味,他渐渐从欣慰变成了无奈,心说淑香这孩子倒是挺执着,可惜孩子是好孩子,她就是没那个天赋,一个月除了不磕巴了,这位半点没有进步。 当然,那都是后话,现在崔老爷子只是看范淑香喜欢,所以送给对方算是点心意。 说着说着,小家伙饿了开始找妈妈,崔老爷子忙躲了出去让范淑香喂奶,崔奶奶则是在一旁摘菜打土豆,准备让他们一家三口中午在这吃饭,看得出,老人家为了今天没少费心,屋里虽然憋屈了点,却也是又洗又擦收拾的挺干净。 老人都那么说了,范淑香也没推辞,大不了吃完了再给补回来呗,你推来推去的,对方心里还不好受,所以她哄睡了闺女就开始下地做饭,完全把这当自个儿家了。 …… 因为山里的陷阱都好久没休整了,所以段志涛今儿个去的时候还背了把铁锹头,沿路把自己那些坑重新的挖了挖,等他修到最里面,按原路再走回来的时候,竟然惊喜的发现,坑里有猎物了? 这可是大喜,他闺女刚满月,用不着他这个爹在身边伺候了,猎物就又上钩了,谁有他家甜甜有福气? 他心里美滋滋的赶着抓鸡赶着往回走,到山下的时候,竹筐里已经装了三只野鸡两只野兔,这位乐颠颠的在心里盘算着,回去收拾收拾炖一只,正好给媳妇改善伙食当下奶了。 今儿还真是个好日子,不只山上出野味了,连河里的鱼也是这些天最多的,三挂网打出八条大鱼,特别是有两条眼瞅着能有五六斤,段志涛连鱼带肉的,拎着好几十斤的东西往家走,越走越觉得心里有 盼头。 等他回家一看,嗯?屋门锁着呢,媳妇和闺女没影了?心里盘算着这一大一小能去哪,他先把鱼放进桶里,又把兔子和鸡圈到笼子里,这才顺着园子跑到后院老崔家——毕竟东西都没多拿,看着就不带走远的。 去了一瞧,果然,他媳妇在厨房炒菜呢,他闺女垫了个小棉被,也在炕上呼呼大睡呢。当爹的放心了,嗯,老婆孩子都没丢。 段志涛刚想凑近了看看闺女,就听崔老爷子在一旁得意的笑着道:“我就知道志涛能找到这来,你崔奶奶还一个劲的让我去你家等着找你,我说孩子回来就自己来了,又不是外人,找啥找?看看,果真来了吧?”自己果然是能掐会算,堪比三国诸葛亮啊。 段志涛暗暗翻了个白眼,心说这可真是老小孩小小孩,还不用找自个儿来?你试试一回家老婆孩子都没影了,我还以为被谁偷了呢。 听说中午要在这吃饭,他也没客气,看看时间眼瞅着炖鸡来不急了,他直接回家拎了条鱼,崔老太太知道他下午去城里,还死活不让做,最后见范淑香二话不说就给收拾了,这才不拦着了,只是不住的暗暗心疼,自家人吃点啥不行?炖哪门子的鱼啊? 吃过了饭,段志涛见老两口对自己闺女都挺喜欢,所幸厚着脸皮,告诉媳妇领孩子继续在崔家待着,这才安心的骑车进城里卖鱼去了。 …… “淑香,真要做这么多菜啊?”范淑玲看着眼前的肉,忍不住的替妹妹心疼,这俩败家玩意,盖房子请客哪有这么败话的,这得多少钱啊? “三姐你就做吧,你还不知道你妹夫的性子?做的不好他嫌没脸,他都不心疼了,你心疼啥?”范淑香切着肉片嘴里皮皮的道,结果被范淑玲一巴掌拍到了后脑勺上,笑骂道,“当妈了也没个正经,说的好像你俩不是一家的似的。” 拍完了她倒是不说别的了,转身拿盆开始收拾鱼。 今儿个是段志涛家请客的日子,这位为了给自己长脸,昨天就买回来五六斤的猪肉,还有一副大骨头,再加上他自己打的鱼,套的兔子,可真是满满的都是肉啊,也难怪范淑玲瞅着心疼。 正说着呢,段云云领着儿子来了,能帮忙干活的没别人,还是这姐俩。 “呦,小亮来了?快到舅妈这来,让舅妈好好看看。”段云云还是第一次领儿子过来,范淑香不管真稀罕假稀罕,冲着大姑姐她也得热情着点,她先洗干净手,给孩子抓了一小碗,早上 做好的琥珀花生,又往孩子兜里装了十来块的散糖,这才让小亮进屋里玩去了。 屋里有崔家老两口,这二位今天是专业看孩子的。 “你给他拿那么多干啥?晚上来的人多着呢,也不知道够不够桌。”兄弟媳妇对儿子好,段云云心里自然是高兴,可那琥珀花生是用糖做的,想也知道做不了多少,要是都让儿子吃了,吃饭时不够可就难看了。 “大姐你就放心吧,差谁也不差我外甥那一口,我早上做了不少呢。”范淑香摆摆手毫不在意的道。为了给她家男人做足了脸面,她哪样菜能做少了? 范淑玲看到妹妹的样,心里有那么点欣慰,觉得这丫头终于长大了,比以前懂事多了。啥?你说她就不惦记她儿子?范淑香大姑姐的孩子都给了,能不给她亲外甥留吗?早就准备好了,差不了。 正说着话,隔壁的王海媳妇也来了,范淑香一看高兴了,忙拉着王嫂子道:“嫂子,一会儿把这兔子拿你家做行不?家里就一个锅,忙不开了。”大骨头昨晚就下锅了,大夏天的,他们家炕都给烧热了。 “有啥不行的?你也不用剁了,我这就拿回去做。”王海媳妇瞅了瞅地上的好几盆,也忍不住暗暗咂舌,心说今儿个村里人算是有口福了,这伙食绝了。 这位过来晃了一圈,拎着四只收拾干净的兔子,转身又走了。 …… 一般情况下,村里请客都是晚上四五点钟开席,所以关系好点的,两三点钟也就到了,其实在段志涛心里,这关系好的除了屋里帮忙的姐俩,也就是他二舅哥范兴华了,可有些人不那么想,所以段家人,范家人,自觉作为二人的长辈,两大家子人呼呼啦啦就来了。 两家人和到一起是真不少,范兴华一看这么多人,都竖插插在屋里站着也不是那么回事,他直接上外面,找那背阴凉的地方摆好了桌子凳子,装了盘瓜子,拿了两盒烟,领着这些男人到外面闲聊去了。 男人一走,屋里顿时宽松了一半,江小雨来到自己婆婆身边,笑着请示道:“妈,我去厨房看看淑香还有啥忙的?”其实范淑香坐月子,她就一直想来伺候伺候,可问题是头顶有座大山压着,她一步也动不了。 范母听儿媳妇这么说,忙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凑到儿媳妇耳边小声道:“去的时候留个心眼,看看有啥好的先藏起来点,省的便宜了外人。” 别看她声音小,屋里这些人也没有太笨的,想都知道,没有被 人的话,能偷偷摸摸的说吗。 江小雨看到大伙异样的眼神,脸上腾一下就红了,可今儿是范淑香的好日子,她也不敢惹范母不高兴,谁让这位作起来可是不看场合,不看地点的?想到这,她忙不住的点头道:“妈你放心吧,我知道了,你看着小达,我先去忙了。” 范母见儿媳妇答应的爽快,心里挺满意,觉得闺女说的没错,关键时刻还是大儿媳妇和自己一心,这不是,没了能挑事的徐慧芬,家里过的消停多了。 被婆婆瞟了一眼的徐慧芬,不屑的撇了撇嘴,她才不像老大家的那么没脸,跑到厨房去要吃的,他们家兴华和段志涛关系好,有啥好处能差得了自己家? “老大媳妇,你婆婆没来?”范母瞅了一圈也没见到王彩凤,所以笑着问抱着孩子的李丽娟。 “没有,您也知道,我奶在家里躺着离不开人,所以我妈平时哪都动不了。”怀里抱着儿子,李丽娟瞅着这屋里心里有点酸溜溜的,自己两口子也够能干的了,结果却让段志涛盖上新房了,他们家到底差到哪呢? 提起段老太太,即使没心没肺的范母也忍不住有点心虚,毕竟那是她女婿给气倒的,这么一想,她忙转移话题,走过去笑着道:“这是你家老二吧?你这丫头是真有福气,老大是小子,老二还是小子,比我们家那个强多了,我要是你婆婆啊,那真是做梦都乐醒了。”谁像他们家那不争气的货,现在连屁都没放一个? 徐慧芬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好一好还只是个开头,她也懒得听对方磨叽让自己心里不痛快,想着惹不起我还躲不起?这位抬腿就走了,可出去的时候她心里还直委屈,不生孩子你当她愿意吗?可怀不上她有啥招? 李丽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徐慧芬听的,还以为说的是范淑香,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得意,翘着嘴角还不住的谦虚:“臭小蛋子有啥好的?我听说淑香家的闺女文文静静的可招人稀罕了,对了,孩子呢?”她这才想起来,光顾着看屋子了,还没看着孩子呢,光听说那孩子长得胖呼,她倒想看看能比自己儿子胖多少。 “我知道我知道,妹妹在小屋睡觉呢,大屋太热了。”一脸油渍麻花的小亮举着小手开心的道,他可喜欢白白嫩嫩的小妹妹了,比臭臭的弟弟香多了,所以小家伙提起甜甜就兴奋。 “呦,这小嘴吃的,你这是吃了多少好吃的,脸都造成小花猫了。” 小亮听到大人的打趣,脸一红,蹭一下转身跑 了。哼,都是坏人,他要找妹妹去。 屋里的几个女人哈哈一笑,然后找凳子坐下,开始磕着瓜子唠家常,李丽娟妯娌俩是觉得自己孩子小,她们俩看孩子走不了,段玲玲要不是为了狠吃一顿,她压根就不带来的,所以这几位谁都没想去厨房帮忙,在屋里自娱自乐倒是都挺逍遥。 崔老太太抱着甜甜从小屋出来,就见屋里满地的瓜子皮,几个女人也不知说了啥,笑的是前仰后合,老太太不知道为啥,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犯堵,也没和她们说话,转身朝厨房喊了一嗓子:“淑香啊,孩子醒了。” 范淑香还没啥反应呢,正切着黄瓜丝的江小雨一下子就乐了,放下菜刀急匆匆的道:“孩子醒了?我先进去瞧瞧,马上就出来啊。”这位从孩子出生就只见过一面,早就急的火烧火燎了。 范淑玲瞅了瞅不急不忙的范淑香,好笑的道:“这也不知道谁是亲妈?行了你快点过去吧,这一大觉睡了快俩小时,也该饿了。” 天大地大闺女最大,范淑香洗了洗手,也进屋抱闺女去了。 …… 小甜甜今天是一个月零七天,因为她妈奶好再加上吃的好,这小家伙比月子里整整肥了一圈,今儿个天热,小家伙带着个红色的小兜兜,穿了个同色系的小短裤兜着尿布,藕节似的小胳膊小腿在外面露着,蹬来蹬去简直爱死个人。 把江小雨这舅妈稀罕的,亲完了胳膊亲小腿,真恨不得抱回家去自己养。 “淑香,你咋把甜甜生的这么好看呢?我都想要个闺女了。”说完这话,江小雨就觉得背后冷飕飕的,回头一看,她婆婆跟背后灵似的正狠盯着她,吓的她顿时就蔫了。 喂着奶的范淑香瞅着憋不住笑,她觉得自己这大嫂和段志涛的二嫂有一拼,都是那得罪了婆婆都不自知的主,不过可以看的出,自打二哥一家搬走后,大嫂的状况比以前强多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崔老太太年轻时,也伺候了一堆的孙男娣女,当时伺候的好了是你应该应分,伺候的不好还容易落埋怨,再加上吱哇烂叫的七八个孩子,那忙的真是脚不沾地团团转,所以比起那时候,她更喜欢不哭爱笑的小甜甜,打心眼里把这孩子当亲孙女疼,现在听到江小雨这话,她忍不住自豪的插嘴道:“我们甜甜会长,竟挑爹妈的长处长,哪好看随哪儿,淑香的奶也好,没见她出了月子就瘦回去了?都喂孩子了,志涛为了他闺女这口奶啊,一天一锅汤,今儿个鸡,明儿个鱼的, 那可真是啥都舍得……” 这老太太妥妥就是段老太太第二,连语调都不带变的。而且她说出的话,也和段老太太一样,都在那拉仇恨值呢。 这不是,听了她的话,满屋子的人就一个江小雨真心高兴,觉得小姑子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剩下的连范母都是满脸的假笑,心中暗骂:败家玩意,有好吃的不知道孝敬她妈,一个破丫头片子,用得着吃的那么好吗?长大了不也是人家的? 李丽娟妯娌俩更是羡慕嫉妒恨,要知道李丽娟做个月子,才吃了一只鸡,两条鱼,其中一条还是段志涛友情赞助的,现在听到这话她心里能是滋味吗?更何况,她自觉生个儿子比闺女精贵,哪知道这差距也太大了点,这不是眼气人吗? 瞅瞅范淑香怀里穿着大红肚兜的闺女,再看看自己怀里,因为身子弱,现在还捂着灰衣灰裤的儿子,心里更不得劲了,她儿子穿的带的没一件是新的,人家闺女别说衣服,连炕里的假被都是新的,难不成这就叫同人不同命?同是当妈的李丽娟深深的忧郁了。 范淑香唇边含笑,心里却满是无奈,她觉得崔奶奶和她奶奶婆凑到一起一定有话聊,光显摆段志涛就能唠他个两天。其实她觉得自己过的好是应该,凭她的本事和段志涛的能干,过的不好那才叫不正常,所以她真没啥优越感,当然,前提是你也别拿儿子闪我,否则我也不介意和你多聊聊。 可今天人家李丽娟抱孩子来也没别的意思,她也不能太过分不是?所以见崔奶奶坐那还想继续吹,她忙笑着道:“我这不是有便利条件吗?志涛天天打鱼,我要是连条鱼都吃不上,那可就真成笑话了。” 大伙一听觉得也是那么个理,心里终于平衡了点。 崔老太太一听却不乐意了,这是把段志涛的功劳给抹没了?立即较真的道:“要不是怕你月子里凉着累着,不知道加小心,人家志涛早就到城里卖鱼去了,还能在家洗洗涮涮连带着做饭?那鱼也是钱啊,换个小心眼的,你看他舍不舍得?” ☆、第47章 范淑香无话可说的眨了眨眼,她知道自家男人好,可亲爱的奶奶,咱能不这么招摇吗?招摇过头了会遭雷劈的啊。 正想着呢,好男人段志涛推门进来了,进来后第一眼就瞅着闺女笑:“甜甜醒了?吃完没?吃完了让他们看看我闺女,现在外面不冷不热,让我闺女也透透风。”现在马上就快四点了,村里该来的也都来了,所以这位想抱着闺女出去显摆显摆,作为杏花村最新出炉的小美女,不见见世面哪成? 如果说刚刚的李丽娟,还觉得崔老太太在瞎掰,现在她是真信了段志涛喜欢这小闺女,那语气,那眼神,除了自豪就是自豪,这当爹的眼里一心都是他闺女。 “吃饱了,小肚子溜圆都吃出汗了。”范淑香疼爱的给闺女擦了擦汗,然后把怀里小家伙交给孩子她爹,她穿上鞋借着机会跑厨房避难去了。好吧,她承认自己有点熊,可日子是自己过的,她真不想拿这个刷存在感,嫉妒心啥的,实在是太难看了。 她不想,段志涛可不管那个,想着不管咋说也是出去见风,他又拿了件小短袖给闺女套上,这才抱起来,稀罕亲了一口道:“走,甜甜,跟爸爸出去,咱们见见那些叔叔大爷,让他们瞧瞧,我们甜甜长得多好看。” 自打发现闺女比侄子好看后,段志涛对小甜甜就越来越喜欢,即使他心里想的还是儿子,可在没有亲生儿子的情况下,村里所有的孩子加起来,也没他宝贝闺女招人稀罕,这可能是人的通病?不然咋有句话,叫孩子是自己的好呢? 今儿村里的人可没少来,不光院儿里摆满了桌子,连道上都摆了好几桌,段志涛抱着他闺女,从院里一直显摆到院外,晃悠了能有十多分钟才回来。当然,这期间他一直没撒手,这么多人,你抱一下,他抱一下,给他吓着可咋办? 最后他还特意来到赵六跟前,笑呵呵的道:“六哥,瞧瞧我闺女咋样?好看不?像我不?” 赵六瞅着房子正在那运气呢,因为这房子明显比他家的气派,他撮着牙花子,心里不住的琢磨:这小子真是打鱼挣的钱?不能吧?盖房子再加上还债的钱,那正经得好几千呢,打鱼能挣那么多?正想着呢,罪魁祸首来了,不但他自己来了,还抱着个白嫩嫩的胖娃娃。 瞅着一脸憨态的小甜甜,赵六也觉得挺喜欢,可谁让她是段志涛的闺女?想到这他心里一乐,觉得自己正愁找不着打压段志涛的借口呢,这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简直是太知道配合了。当即笑着道:“像,真像 ,特别是这眉毛,简直跟你一模一样,我还以为你这眉毛只适合男孩长,没想到女孩长了也这么好看。” 段志涛听着前面还挺高兴,等听到后面,他脸上笑容就有点冷了,什么叫‘你这眉毛只适合男孩长’?这就是埋汰他没儿子,生的是个闺女?瞥了眼满脸得意的赵六,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照着自己闺女的小脸就亲了一口,语气疼爱的道:“管它适不适合?看这眉毛就知道,这一定是我段志涛的种,说明我段志涛没给别人养孩子。” 周围的人一听这话就是一静,都下意识的看了眼赵六,赵六站在那满脸铁青。 赵六有个儿子,今年七岁,别看赵六长得干吧瘦不咋地,那孩子长得可俊俏,明明是个小蛋子,却长得跟个银娃娃似的,谁见着都要夸句好看,可问题也就出在这好看上了,你说爹不好看,妈不好看,偏偏就儿子好看,这算是咋回事? 换个心宽的,人家也许会觉得这是歹竹出好笋,他老赵家坟头冒青烟了,可赵六不是那心宽的,孩子生出来没多久,他就因为外面的几句玩笑话,回去两口子好顿干,后来差点就动了菜刀,直到他妈说,这孩子长得像他早死的二弟,他才算消停,可消停是消停了,后来他又想起来一个事来,据他妈说,他二弟之所以好看是长得像他舅舅,难不成,是自己不在家的时候,他舅舅家的表弟……总之,因为这不能明说的阴暗心思,他心里一直觉得憋屈,以至于对那唯一的儿子现在也不亲,让孩子奶奶走哪领哪,他自己从来都不管。 对比之下,没儿子和带绿帽子哪个更严重?所以说段志涛这话说的是真损,刀刀都正中红心。 范兴华在一旁正给后来人安排座位呢,听到这边的动静,忙过来对段志涛道:“人来的差不多了,你快把孩子抱进去,让淑香他们上菜。”说着还暗瞪了妹夫一眼,心说,你没见那赵六眼都红了?你也不怕这小子挂不住脸,突然出手伤人? 段志涛撇了撇嘴,心说就他那本事还出手伤人?呃,不对,这小子还真伤过自己,再想起赵六盖新房那天,自己撺掇王家哥俩点了对方的柴火垛,他心里画弧,终于把赵六这小子当回事了,他日子过的正好呢,可不想再栽到对方手里。 心里想着,他脸上也没表露出来,进屋把孩子交给了崔老太太,然后让媳妇和大姐开始上菜。 那边的赵六被身边的人劝着坐了下来,明面上瞅着是不生气了,可他眼神不住的往屋里瞟,也不知他心里在合计 啥? 大伙一开始还注意着赵六,可等菜上来的时候,谁都懒得管赵六是谁了。 第一道菜,大骨头炖豆角,别看一个盆里只有一块大骨头,可你架不住那汤是煮了一宿的骨头汤,和那不放肉或是放了几块肉的豆角能一样吗? 第二道菜,兔肉炖土豆,兔肉和土豆一半一半,因为炖的时间长,兔肉都快脱骨了,牙口不好的老太太都能啃两块,更别说那牙口好的,赶紧下手抢吧。 第三道菜,是村里人最常见的白菜粉条炖猪肉,和平时不同的是,你夹一筷子指定能叼着块肉,厚厚的五花肉片不腻又解馋,桌上的大老爷们甩开腮帮子造。 第四道菜,是办酒席不可缺少的家常凉菜,别人家这道菜剩下的最多,可段志涛家却不带剩的,大块的肉冒被油炒的喷香,里面不只肉多油也多,连装凉菜的盆上都挂了厚厚的一层油,你说这凉菜还有个不香?再看那肉冒的分量,谁能认为这是素菜? 第五道菜,实实惠惠的红焖鱼,连粉条都没放。 第六道菜,琥珀花生米…… …… 简简单单的八道菜,用盆装着摆了满满一桌,吃的众人满头大汗,熬了一个苦春头,今儿个可解了馋喽。就连看段志涛不顺眼的,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桌菜办的太场面了,在村里真可谓是头一份,太够意思了。 段志涛听着大伙七嘴八舌的称赞,心里那叫一个美,别看他嘴上连连谦虚,脑子都开始晕乎乎的自我陶醉了。 美着美着,他一下子想起赵六那茬了,瞥了眼谁也不理,只知道闷头大吃的赵六,他借口尿遁跑去了后院,瞅了瞅被拴在仓房门口的赛虎,他阴笑着把赛虎的链子解下来,又给栓到柴火垛边上了。 烧柴火垛那套业务他熟悉的很,先扒墙头探查一下地点,然后就可以点个烟头往里扔了,当然,你没烟头多点两根火柴也是可以的,反正天干物燥的,这柴火也是见货就着。 ☆、第48章 现在他把赛虎的链子放的长长的,你赵六要是敢扒我家的墙头?呵呵,那你小子可是要倒大霉了。 为了谨慎,这位还特意让赛虎到柴火垛上演习了一把,深怕赛虎的链子不够长,他家柴火垛被烧了不说,连赛虎也一起被火烤了,那可就是丢了西瓜捡芝麻,连他媳妇都得跟他急。 见一切都弄好了,段志涛拍了拍手上的灰,没事人一样的去前院招呼客人,到了前院一看,这些人挺着肚子还不住嘴的在那吃呢,其实也不怪大伙不知道含蓄,实在是日子过得太苦了,过年的肉也没这实惠。 狼吞虎咽的一顿抢,桌上的人终于都吃饱了,今儿个能来的人不是关系好的,就是邻里邻居前后院住着,所以谁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女人帮着把桌子收拾收拾,男人也就顺手把自家的桌椅拎了回去,免得段志涛还要一一往回送,别说桌子,其实连碗筷都借了不少,否则这么多桌,段志涛家拿啥当啊? 因为还要添菜,所以范淑香姐四个,在厨房里匆匆吃了一口,也就没上桌,现在见盘子碗都撤了下来,这姐几个都忙着赶紧刷盘子刷碗,否则这厨房就要堆满了。 想着王彩凤今儿个没来,范淑香拿了俩盆装了几样菜,到外面交给了段玲玲,毕竟不管咋说那也是亲大娘,更何况人家不来,还是因为在家里伺候老太太,她总得惦记着点。 同样解馋了的段玲玲,看着一桌桌被撤走的盘子,正在那暗暗惋惜呢,就见她三嫂给拿了两盆子菜,这丫头下意识的翘起了唇角,客气话还没出口,一下子想起来她和范淑香不对付。端着人家给拿的东西,她还冷不下那个脸,可想到段志涛那一巴掌,她更笑不出来,正纠结呢,范淑香转身走了,她后面还一摊子事呢,哪有时间陪小丫头玩? 段玲玲不是滋味的撇了撇嘴,然后抱紧了手里的盆子,满心想着明儿早上还能有顿好吃的。 段家人是含蓄的,你给拿点东西人家就挺乐,可范家人却不是那么回事,其实范家的别人还好说,主要是范母,这位一顿饭吃的那叫一个痛苦,按照她的想法,这一桌子的肉她能给毁成三桌,眼瞅着周围人一口口的大肉片往嘴里放,她疼的心都直哆嗦,这也太败家了。 此时的范母只觉得说不出的后悔,早知道她刚才就应该去厨房看看,她要是去了,咋也不能让上来这么多的肉? 为了减少损失,这位拿着筷子好顿抢,好在同桌人也知道她是段志涛的丈母娘,再说这一桌子菜 呢,她再吃能吃多少?谁有时间跟她一样的?还是抓紧吃吧。 范母在桌上没抢过人家,这心里就更不是滋味,见大伙开始收拾东西,她转身就进了厨房,正碰上给段玲玲送菜回来的范淑香,这位一见闺女脸就拉的多长,满心不悦的教训道:“你们两口子没经验也不说回家问问老人,看看你们今天这事办的,瞅着就让我来气。” 范淑香被骂的一愣,试探的道:“妈你没吃好?”不应该吧?她怎么不知道自个儿妈品位那么高? 范母见她闺女这副呆呆的样子心里更气,那是没吃好吗?那是吃的太好了,所有人都吃的太好了,一个个大嘴嘛哈的造,那得吃进去多少? 这位刚想喊两嗓子,让她闺女明白明白咋回事,就听她姑爷在一旁插嘴道:“今个儿这菜太家常了,也难怪妈吃不好,淑香,剩那菜就别给妈拿了,回去一热就更不对味了,你长点脑子,别老惹妈生气。”说着,还狠狠瞪了眼媳妇,似乎在怪她不会来事。 范淑香被训的连连点头,认错态度特别良好:“我知道了,妈你别生气,等我们家下回办事一定先问问你爱吃啥,这回是我们头一次盖房子,这不是没经验嘛。” 范母被这两口子一合一唱气了个倒仰,可瞅着段志涛那滚刀肉的样,她还不敢说啥,上次卖鱼的事,终于让她想明白一件事,这小子连自己亲爹都不惯着,还能惯着她这个老丈母娘? 有段志涛在一边盯着,范母再气也不敢甩脸子,只能狠狠的瞪了闺女一眼,气哼哼的道:“等你下回办事?等你下回办事,老娘都上西天了,还用得着你孝顺我?”说完这话,她不再搭理范淑香,没好气的朝厨房喊了一嗓子,“小雨,给我出来,啥时候了不赶紧回家,在厨房磨蹭啥呢?” 江小雨正刷碗呢,听到婆婆这话不对味,忙出声应着:“妈我这就来。”不敢耽搁,她随手拿过个抹布擦了擦手,转头对段云云红着脸低声道,“大姐,我家里有事我得先回去了,淑香这劳你多费心了。”这么多活在这放着,自己这当嫂子的却要先走,她是真觉得心里有愧。 半天下来,段云云也看出这范家谁好谁坏了,见江小雨一脸抹不开的样,忙笑着道:“就剩下这点碗了,我和淑玲一会儿饿就忙完了,快回去吧。” 江小雨感激的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三小姑子范淑玲,没辙的转身走了出去:“妈……” “妈啥妈?不叫就不知道回家的玩意,人家房子再好也不 是你家,还想住这咋地?赶紧给我走。” 被骂的江小雨满心的莫名其妙,却也不敢搭茬,只是心里纳闷,婆婆转性子了?不拿剩菜了?早先范母让她去藏点东西,她当然不能那么干,可她也知道,真有剩菜啥的,淑香不可能不给自己妈拿,可瞅着现在范母这样,似乎是不要了? 段志涛成功的把丈母娘气走了,回头见媳妇一脸的不放心,他拍了拍媳妇的后背,安抚道:“行了,别上火了,我就是那么一说,一会儿回去的时候,让二哥给家里送点,妈不稀罕吃,还有爸呢,还有咱外甥呢。” 范淑香被丈夫说的憋不住笑,知道对方这是误会了,其实范母说啥她根本就没往心里去,爱吃不吃的她才懒得管呢,主要是有点担心她大嫂,也不知道回去后,能不能因为自己再受气? 不过想不得罪她妈实在是有点困难,现在得罪都得罪了,她也就甭想那么多了。 想到这,她笑着对丈夫点了点头,转身进厨房准备继续收拾,结果一抬头,正对上她三姐那带笑的眼,也不怎么的,她的脸腾一下就红了,红过后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他们两口子连个近乎话都没说,有啥好脸红的?别扭的瞪了眼范淑玲,都是对方眼神的错。 段云云姐俩收拾着碗筷,范淑香先忙着归拢菜,把剩下的菜一份份装好,顺着窗户朝外看,见外面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拎着两份菜出来找她二哥。 范兴华刚跟着周围的邻居,把借人家的桌椅都给人送回去,回来就听到他妹妹说要给他妈送菜,范二哥无奈的暗叹:看样子这是又有事了,不然他家里来了好几个人,用得着自己去送菜?心里感叹着他那个妈就是能折腾,见范淑香一脸的担心,他笑着安慰道:“行,一会儿我就给妈送去,咱那个妈你也知道,要想啥都可她欢心,这日子就没发过了,她爱咋说咋说,你别多想。”这当儿子的就差没明说了,他那个妈就是不能惯着。 劝完了妹妹,范兴华拎着两份菜,找到了在屋里看孩子的徐慧芬,两口子一人一份菜,一个去范家,一个回自家,转身都走了。 送走了二哥,范淑香又开始分盘子分碗,别忘了这可都是借的,今晚要是不还回去,邻居家明早上就没饭碗了。一盆盆把刷好的碗筷给各家送回去,当然,中间还不忘装上一碗菜,算是答谢,等她全忙活完天也擦黑了。 最后送走了俩姐姐,范淑香终于有时间进屋抱闺女了,小家伙每天这时候早就睡了,今儿个为了等 她妈那口奶,愣是没睡。 “我们甜甜可懂事了,饿了也不闹……”崔奶奶疼爱的看着范淑香怀里的甜甜,瞅她那慈祥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她孙女呢。 范淑香笑着低头亲了亲闺女的小额头,然后对正在扫地的丈夫道:“志涛,你先把崔奶奶送回去吧,天都黑了,别让崔爷爷等急了。”人家老爷子早就回家了,要不是为了看孩子,崔奶奶也早走了,黑灯瞎火的还这么大岁数了,万一摔着可咋办?还是亲自送吧。 崔奶奶嘴里说着不用不用,最后还是乐呵呵的跟着段志涛走了,范淑香只以为丈夫一会儿就回来,结果她闺女都哄睡了,孩子她爹也没回来,她忍不住的瞎琢磨,大晚上的他还在人家唠上了? …… 再说段志涛,他扶着小脚的崔奶奶,把人送到家里就往回走,可走到柴火垛旁,看到对着自己蹦蹦跳跳的赛虎,他一下子想起赵六来了,现在这天也黑了,该走的也走了,赵六那小子要是真想动手,是不是也该动手了呢? 他找了个背光的地方,偷偷摸摸的趴着墙头朝外瞅,瞅了半天也没瞅着人,想进屋还不放心,万一那小子不想烧自家的柴火垛呢,万一他想干点别的呢? 这位大晚上的越想越担心,没敢进屋他就在后院晃悠开了,正晃悠呢,他媳妇找来了:“志涛你干嘛呢?” 范淑香本来没想管段志涛啥时候回来,可后来发现,她给崔家老两口准备的菜忘拿了,想了想前后院的,闺女也睡着了,她就给送来了,哪成想她男人大晚上不回家,在后院晃来晃去喂蚊子呢? “淑香?闺女睡了?我这就回去了。”段志涛还以为媳妇是来找他的,他嘴里应着,急忙锁好了仓房门。 “睡了,刚才菜忘拿了,我给送菜来了,你不回家这是干嘛呢?”借着月光一瞅,墙角下放了一堆破盆子破罐,反正谁碰了都得叮当乱响,铁锹耙子之类的也收拾起来了,赛虎也给搬家了,“咱家这是要遭贼?”一看就是防贼的节奏啊。 “呃,没有,遭啥贼遭贼?我这是预防,赵六家请完客,不就被人点了柴火垛吗?我想起他那茬来了,就加点小心。”他摆设的太明显了,也不好说不是,只能这么说,企图搪塞过去。 范淑香听到这话还有啥不明白的?一定是这位又把赵六给得罪了,怕人家来找事。想到这,她好笑的道:“咱家也没得罪人,加啥小心?你要是实在不放心,那不有赛虎吗?把它放开了前 后院跑,谁来了能有好?” 段志涛眼睛一亮,对啊,他咋把这茬忘了?别看他们家赛虎是狗娘养的,它却是狼爹生的,骨子里的野性还在,真来个人还有他好? 这位兴冲冲的放开了赛虎,摸着赛虎的脑袋,还不住的叮嘱:“赛虎,晚上记得精神点,万一来人了给我下口狠咬,千万别客气。”嘱咐完了,他安心的陪媳妇送菜回家了。 …… 被予以重任的赛虎同志很兴奋,这些日子因为家里的人不断,所以它成天成宿被拴着,今儿个终于能放风了。 冲动之下,它撒欢似的绕着前院后院满院子跑,跑够了才心情舒畅的坐到鸡窝前头,紧盯着院里的墙头:女主人可是吩咐了,真有人从墙头进来,不用太狠,一腿咬上一口就算完活,到底啥时候来呢?快点来人吧…… …… 月上中天,村里漆黑一片,虽然算不得伸手不见五指,瞅着也相差不远。叼着烟头的赵六,眯缝着小眼睛,阴狠的瞅着段志涛家的砖墙,说实在的,他真有股冲动把对方的房子给点了,可想了想觉得实施起来有点困难,只能退而其次的进去捣捣乱。 在他看来,点个柴火垛太小意思了,谁让村里别的不多就烧柴多?真点了那个,除了能把人气的跳脚,连一毛钱都不用出,更别说伤筋动骨了。所以这位想进去砸他两块玻璃,段志涛家的窗户可是大玻璃,看着敞亮,相信砸起来也能脆响。 这位打好了主意也不再犹豫,把嘴里的烟扔地下用脚踩灭,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吐沫,而后助跑两步往前一窜,双手扒着就上了墙头。 蹲在墙头上,赵六谨慎的看着地形,想先看好了退路,好做到心中有数。 那说,他不知道段志涛家有狗吗?他还真不知道,因为段志涛家这狗和别人家的狗不同,人家的狗看不着影,你也能听到声,段志涛家这狗压根它就不会叫,所以除了常来段家的人,知道他家后院养了条狗,村里谁都不知道。 再说此时的赵六,手把着墙头轻飘飘的落了地,看了看墙头的高度,还暗赞了句自己的伸手挺好,他美滋滋的刚想转身迈步,一眼就看到坐他脚底下的那条狗了。 等了半宿的赛虎很乖巧的坐在那,歪头看着上面的人往下跳,竖起的耳朵还时不时的摆动一下,看起来心情挺好:因为它不负众望,终于等到人了。 可这表情落到赵六的眼里却一点也不好,一条半人高的大狗,正 眼冒绿光的瞪着自己,见到自己在瞅它,它还朝自己呲了呲牙,他发誓,他真的看到那牙上的寒光了。 赵六顿时觉得额头冒汗,小腿肚子直转筋,哪还顾得上砸玻璃?他强忍着脱口而出的惊呼声,转身把着墙头就想往回跳。 想跑?那赛虎能同意吗?它还一口都没咬呢。 只见坐着的赛虎,前腿窜起,后腿使劲一蹬,张开一口利齿,狠狠咬在赵六的屁股上,而后晃着脑袋就把人拽了下来,人倒地下了它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咬错地方了?主人让它咬大腿来着?没事,赛虎晃了晃脑袋心中安慰自己,这口当免费赠送的,咱们继续咬…… 可怜的赵六也顾不得会不会曝光了,爹一声妈一声,叫的那个惨?中间他还想找点东西试图反抗,可瞅了一圈才发现,这院子里空荡荡的他啥也抓不着。 “段志涛你个瘪犊子,我草你八辈祖宗啊——” ☆、第49章 “后院好像有动静?”因为心里有事,段志涛睡的也没那么踏实,此时听到好像有人骂自己,他立马就精神了。 “有动静?”范淑香起身就想点蜡,却被段志涛一把拦住,“别点,我出去看看。”要是真有动静,倒霉的一定是赵六,点了亮还不把人给惊动了? 压抑着心里的激动,他套上条裤子,拎着个棒子就出去了。顺着院里的胡同来到后院,刚好见到一个人影,用胳膊死扒着墙头,正拼命的往上爬呢,下面他们家赛虎狠咬着那人的一条腿,一人一狗拔河拔的正来劲呢。 段志涛一看就乐了,心说赛虎好样的,给我使劲咬,嘴里却出声断喝道:“谁?大半夜的敢跑我家来?你小子胆肥了,给我站住!” 这一声喊跟兴奋剂似的,刺激到了不远处的一人一狗,要知道,不只是狗仗人势,这狼养熟了也想给主人长长脸,赛虎一看男主人来了?当然要好好表现表现,它狠咬住对方的一条腿,屁股用力往后坐,就想把人重新给拽下来。 赵六听了却是心里一哆嗦,自己上次黑了段志涛两千块,这要是被对方给逮着,那还有好?心慌意乱之下,他也顾不得疼了,用力一蹬,只听咔哧一声,腿上的裤子,连带着一小块肉,瞬间和主人分了家,赵六也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从墙上直接折了出去。 那重重的咕咚一声,听的段志涛直咧嘴,心说也不知道这位摔死了没?真摔死了还有点麻烦,他忙紧跑两步来到墙边,扒墙一看,只见那黑影一瘸一拐的,已经跑出去好几米远了。 段志涛被对方这顽强的生命力给震住了,暗暗咂舌之下倒也没去追赶,因为他也看出来了,这家伙被赛虎咬的不轻,刚才在院里,要是抓住也就抓住了,现在等他跑出老远再抓,谁知道这小子能不能倒打一耙?想到这,他暗骂了句晦气,不甘心的扯脖子又喊了一声:“该死的混蛋,你给我站住,赛虎,去给我咬死他——” 一句话未完,只见那黑影速度倍增,跟阵风似的就没影了。 有些惋惜的下了墙头,段志涛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破布,仔细一看,上面血糊糊的粘着能有二两肉,这位没觉得恶心,只觉得解恨,拍了拍赛虎的脑袋,他笑着赞赏道:“好样的赛虎,下次再碰上这样的还给我使劲咬。” 为了表彰赛虎的英勇表现,他还特意进屋给拿了一大块肉骨头,出来后又在院里晃了一圈,这才放好了那块粘着肉的裤脚腿,洗洗手进了屋。 “真有人?抓着了吗?”范淑香很好奇,人怎么跑了? “没有,我看错了。”怕媳妇担心,段志涛没说实话,把对方往怀里一搂,舒服的闭上眼道,“睡觉吧,明儿个还有事呢。” 想到自己老婆孩子热炕头,赵六那小子却一瘸一拐的狼狈逃窜,他就有说不出的好心情,其实说白了,人也就是那么回事,知道自己看不顺眼的人过的不好了,他的心情也就好了……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哈欠,段志涛又紧了紧怀中的媳妇,满足的睡着了。 …… 第二天,段志涛照旧起早去河里起鱼,回来却听到了一个奇怪的消息——据说昨晚上,赵六在回去的路上,一不小心掉沟里了,似乎摔的还挺惨,这个说他脚脖子崴了,那个说他腿被划坏了,还有人反驳,你们说的都不对,赵六那是一屁股坐玻璃碴上了,他是把屁股蛋子给了个窟窿……一个个七嘴八舌众说纷纭,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倒霉的赵六似乎摔的真挺惨。 段志涛听完这话,回家拎着那半截裤腿就出来问人:“昨天半夜,我睡睡觉就听到我们家狗在后院闹腾,等我穿好衣服出去一看,没看到人影,就看到墙根脚下有这么块破布?你说家里啥也没缺啥也没少的,光多出来这么块布算是咋回事?” 大伙先是诧异,你家啥时候养的狗? 段志涛无辜的道:“我们家早就养狗了,从小养到大的,只不过那狗小时候伤了嗓子不会叫,所以你们平时听不着,不信你问问我姐,问问我们家邻居,那可是正经八百的狼狗,一直在后院养着呢。“ 大伙点着头心里暗暗合计:狗不会叫,也就没人知道家里养狗,没人知道,所以有那倒霉的进去,也就留下这么个裤脚,想到这个带血的裤脚,再联系一下昨晚出事的赵六,众人恍然大悟——啥摔沟里去了?这是掉狗窝里去了吧? 心里想明白了,却也没人给当面捅破,赵六这小子能跳段志涛家的墙,也就能跳自家的墙,他们家可没有那咬人的狗,所以这种人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但从那以后,赵六在杏花村算是彻底臭了,以前那是作风问题,不咬人膈应人,现在却是人品问题,弄不好就你来个背后下口,所以大伙最好离他远点,免得防不胜防。 两条腿缠的像俩萝卜似的赵六,趴着自家炕上不住的哼唧,他疼啊,不只是腿疼屁股疼,昨晚摔那么一下子,他五脏六腑全都疼。哎呦呦,你个该死的段志涛,养那么条恶狗来害我,等我好了咱们没完, 我要活扒了那畜生的皮…… …… 该忙完的事都忙完了,段志涛准备要盖鸡舍了,因为头一天晚上和范兴华定好了时间,所以第二天一早,范二哥就来到了妹妹家。 土坯块大,一块土坯相当于六块砖大,所以别看来回搬着累,这盖房的速度却是蹭蹭见长,哥俩起早贪黑忙了两天,眼瞅着明天就差一个房顶了。 知道二哥和自家男人累,范淑香一顿仨菜,有荤有素,想着明天就能忙完,她笑着对范兴华道:“二哥,明儿个我多做俩菜,你让我二嫂晚上也过来吃吧。”其实她对那二嫂还是没啥好印象,但谁让那是二哥的媳妇?只要他们俩还想好好过,她就不能把对方当外人。 范兴华一听笑着摇了摇头道:“算了,她来了帮不上忙,你还得顾着她,反正你做好饭我也给她拿,还是别让她来了。”他这真不是客气,别看他媳妇现在和自个妈闹翻了,所以看着不挑事了,可对着家里这些人,她却跟谁都不近乎,就说上回淑香家办事,她来了跟个客似的往那一坐,要不是最后被自己瞪了两眼,自动跑屋里看孩子去了,那就真比外人都不如了。 可这媳妇你还不能和她吵,否则她那小心眼上来,不知道又咋作妖了,唉,走一天是一天,先这么过吧。 看二舅哥情绪不高,段志涛的心里也不太得劲,在范家,他觉得除了媳妇,就二舅哥这么一个明白人,可惜啊,咋就娶了那么个死倔的媳妇呢?比软弱的大嫂还不如,哎?你别说,当初要是大哥娶了二嫂,二哥娶了大嫂,这倒是不错……这位的思想有多远跑多远,又开始yy上了。 范兴华不知道他妹夫这欠揍的心里,还以为这俩人都在担心自己,当即笑着道:“别看你二嫂出来不干活,在家里还是没挑的,缝缝补补洗洗涮涮她也啥都干,在外面你们就多担待点吧。” “二哥,你说啥呢?”范淑香没好气的瞪了她二哥一眼,心里倒是宽松了不少,还是那句话,日子好不好是他们俩人过,只要二哥不觉得委屈,那也就行了。 ☆、第50章 又过了两天,段志涛家的仓房算是彻底盖好了,房架子也上上了,山房草也铺好了,瞅着这崭新的仓房,前来帮忙的王海笑着赞道:“志涛你小子行啊,大砖房咱就不眼气了,这仓房盖的都比我家高,这小日子过的够红火的。” 正掐腰站着缓气的段志涛嘿嘿一笑,谦虚之余还不忘给他二舅哥拉生意:“红火啥啊?还不是我二哥手艺好?等你家盖房子的时候记得找我二哥就成了,指定盖的比这还强。” “你这小子又给我转移话题。”王海笑着摇摇头,对这曾经不着调的邻居,倒是越来越看得上眼了,毕竟当初刚做邻居的时候,他咋也没想过段志涛会有今天。不过想到对方的话,他笑着打趣范兴华,“听到没有,你妹夫可是把你给卖了,到时候我家盖房记得来帮忙,我可不给你算工钱,谁说的找谁要去。” 范兴华哈哈一笑:“我妹夫都发话了,那有啥说的?到时候尽管吱声,保证不带含糊的。” 仨人说说笑笑的回到了前院,前院的范淑香姐俩早就把饭菜做好了,看院子里,一人拿个鸡腿正啃着的俩孩子,当爹的王海忍不住乐:“这俩家伙一听说我上你家来干活,老兴奋了,当时我还以为是想他段婶呢,闹了半天是想肉吃?” 段志涛一听就乐了,摸着大小子的脑袋道:“一会儿你爸走的时候别跟他回家了,给段叔当儿子吧,段叔给你天天吃肉。” 大小子今年七八岁了,已经懂事了,一听这话也不吱声,拿着那鸡腿哧溜一下钻王海背后去了,乐的王海合不拢嘴,觉得这亲儿子就是亲儿子,给肉都不换啊,正美着呢,就见他家四岁大的二丫头,凑到段志涛身边,一脸殷切的道:“段叔段叔,我给你当闺女成不成?我不用天天吃肉,有鸡腿就成。” 噗…… 王海的脸顿时黑了半面,这馋丫头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段志涛抱起小家伙憋不住笑的道:“成,你给段叔当闺女,今后咱天天吃鸡腿,说好了,今晚就不回家了,住段叔家。” 小家伙纠结了一下下,看着手里的鸡腿,终于痛苦的点头同意了,反正她妈就在隔壁,自己每天都能看到,但这鸡腿回家可就吃不着了。 这头点下去,除了脸更黑的王海外,院里人都笑了,童言无忌,没人会觉得四岁的小孩是贪图富贵忘恩负义…… …… “噗嗤……” 正拍闺女睡觉的范淑香,听 到这笑声无奈的转过头道:“还没笑够啊?” 段志涛沾边赖的凑过来,亲昵的搂住媳妇的腰,低笑着道:“我想起那丫头就好玩。”逗来逗去的爸妈都叫了,吃完饭还真不走了,让黑着脸的王海硬给夹走的,当然,走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两块槽子糕,那是他前两天出去给媳妇买的,结果便宜那小丫头了。 “好玩?等明天你闺女也叫人家爸妈,看你还好不好玩?”范淑香决定,等孩子会说话了就开始抓紧教育,这种好玩绝对不能出现在她闺女身上,上辈子有皇太女八岁主持朝政,这辈子也有骆宾王七岁咏鹅、干罗十二岁拜相,所以,她从来不觉得那是好玩的事。 睡梦中的小甜甜还不知道,因为她爸的一时恶趣味,给自己加了多少的负重。 这人就怕个对比,这么一说,段志涛也不觉得好玩了,不过他和范淑香的思想不一样,范淑香是想把闺女教育成贫贱不能移,说白了就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的那种类型,当爹的却觉得,那丫头为啥不经逗?还不是被肉闹的?都说穷养儿富养女,这话简直是太有道理了,他要奋发,他要挣钱,他要让他闺女提起她爸就自豪,谁家也不去…… …… 因为这个目标,段志涛第二天就开始研究他家那鸡舍,鸡舍被墙隔成俩屋,里屋做了面大炕,预备孵化小鸡,外屋养小鸡和种鸡,让他用城里订做的铁架子,上下兼并成两排,下面架子顶上还放上大片的薄木板,留着接鸡屎,因为里屋烧炕,外屋也不会太冷,算得上是一举两得。 鸡舍准备好了,就等着秋天时养鸡了,啥?你说现在咋不养?养早了得费多少粮食?他想的是借着大山不花钱的养,要是全让自己出钱买稻糠,就算赔不了,又能挣几个钱?所以还是等天冷了再说吧。 因为这一顿忙活,他兜里的钱又花了个底朝天,没啥说的继续挣钱吧。 …… 又是俩月过去,小甜甜已经过了百天,小家伙会笑会闹了,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跟你张着小嘴的哦哦唠,不爱哭的性子真是疼死个人儿。 看着炕上因为兴奋而手跑脚蹬的闺女,段志涛有些犹豫的和媳妇商量:“淑香,我想把奶接来,大姐说,奶的状况不太好。”他本想秋忙完了再把他奶接回来,到时候自己也能搭把手,毕竟生产队的活,俩口子都不去也不太好,可他奶自从入了夏,那精神头就明显不如以前,他隔三差五这吃的也没少送,可他奶还是不见好,现在 闺女也百天了,媳妇自己也能整了了,不行他就领着他奶去住几天院,总不能干挺着啊。 范淑香也知道丈夫的心里,笑着点头道:“那就接来吧,明儿早上你去大爷家说一声,我把那屋的炕好好烧烧,窜窜潮气,等十点多钟天暖了就把奶接来。”其实,她知道段老太太是咋回事,毕竟那是丈夫最关心的人,万一自家还没等尽孝呢,对方就有个好歹的,那段志涛这辈子都得后悔死,可她自打生完孩子后,体力明显就不如以前,百天之内她也不敢太累着,所以就拖到了今天。 段志涛一听这话就乐了,忙下地去收拾隔壁屋,这窜气儿自然是越早越好,今晚窜完了气,明天炕也热乎。 第二天,当段志涛起大早来到段家的时候,段家人还没吃完饭呢,段守成见侄子来了仍旧是挺乐呵,王彩凤的脸色却是更难看了,为啥?因为她这些日子是又气又累又闹心。 段老太太长期卧炕,虽然后来多多少少能转个头了,话说不明白,却也能时不时的蹦出几个字来,可架不住她时间太长啊,天冷的时候还好说,不只味儿小点,一天给她翻几个身,也没啥大毛病,夏天就麻烦了,长期躺那一动不动谁能看的那么勤?未免总换裤子还给她惦了块塑料布,没想到时间长了竟然长了褥疮?随着天气热这褥疮还越来越严重,老太太难受她就哼哼,一个屋住着她都快烦死了,哪还有好脸? 没有这该死的段志涛,她家能有这种事?你说她能不暴躁吗? “志涛吃饭没?没吃就在这吃点,你大娘新蒸的饼子,正热乎呢。”同样晚上没睡好的段守成,拿着筷子出声招呼侄子吃饭。他也知道媳妇最近的烦躁,可他也没招,当儿子的见妈这样他自然心疼,问题是他也去城里问过,那病就得勤洗勤换,别再捂着压着让它自己好,可他们这些活蹦乱跳的,还不可能天天洗澡呢,更何况他妈那自己动不了的?唉,眼睁睁瞅着他也没辙啊。 想到母亲的病,他对侄子的热情不自觉又淡了点,毕竟这小子要是早点懂事,他妈也不能气成这样。 唯一对段志涛还有点期待的段玲玲,在发现对方是空手来的,期待也变成了埋怨,继续低头吃饭,全当没看见。 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段志涛也不废话,直奔主题:“大爷,眼瞅着就入冬了,我想趁着天没太冷,把我奶接过去。” 一句话,王彩凤顿时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她这半年的日子过的都快没缝了,天天家里有 个人在那哼哼呀呀的,啥人能受得了?她下意识的看向丈夫,想快点把时间定下来,可一瞅自家男人的脸,她刚升起的希望瞬间又沉了下去。 段守成当然也想歇歇,一宿宿和他妈住在一个屋里他也难受,可别忘了,他是长子,儿子还在呢,老太太就让孙子给接去,那村里人不得戳他的脊梁骨?人家得咋埋汰他?想到这,他一口回绝:“志涛,你有这心就算你奶没白疼你,有大爷大娘在,用不着你。” 王彩凤鼻子一酸,希望落空的她差点没哭出来,未免自己失态,忙掩饰的进了里屋。刚刚她是被兴奋冲昏了头,现在一想,可不是吗?儿子还在,当妈的哪能去孙子那?想到这,她对段志涛的厌恶又多了一层,明明知道不可能让去,还假惺惺的装好人,这可是里子面子都让他给挣去了,难怪他生不出儿子来?人做的太损,这辈子都注定是绝户的命。 见他大爷大娘先欣喜,后拒绝的,段志涛哪还不知道是咋回事?当即面容一整,满脸的诚恳:“大爷,我奶躺下都整一年了,你和我大娘的孝顺,我们大伙都看着呢,可你们也不是铁打的,也得缓口气,哪怕我接去先待些日子,你们也好歇两天。”至于人接去后还让不让回来,那就是他说了算了。 段守成听侄子这么说多少有点活心,媳妇这些日子的脾气越来越大,要是能歇几天倒也不错,可是…… “马上就农忙了,你说淑香整个孩子,咋伺候你奶啊?不行不行。”他家里仨人忙活个老妈都累的哀声怨气的,去了那侄媳妇自己忙活俩人,这不是要人命吗? “没事,不行我就请几天假,反正不是我请,就是我大娘请,咋地不都得差一个人吗?不要紧。”段志涛今儿个的态度特别好,反正他自己也寻思了,只要能把他奶接走,今后他也就不用登段家的门了。 三说两说,终于把段守成劝同意了,他起身拍了拍侄子的肩膀,欣慰的感叹道:“志涛,你能有这心看来是真长大了。”他三弟都没说接妈去待两天,让他们两口子缓口气,想到这,他先给侄子个定心丸吃,“你先把你奶接去待几天,等农忙完了再给送回来,我和你大娘还能动,你们时不时地搭把手,也就算是尽孝心了。” 段志涛假笑了一早上,此时终于露出真心的笑容,忙点头道:“那成,大爷你让我大娘收拾一下我奶的东西,我这就去借车。” 见侄子转身撒腿就跑了,段守成笑着摇了摇头,迈步进屋对给妈喂饭的媳妇道:“一会 儿你把妈的东西收拾收拾,让志涛接去待些日子。” 一句话,让王彩凤心花怒放,有些不敢置信的欣喜道:“这好吗?咱们还在呢。” “有啥不好的?就接几天让你歇歇,过些日子再送回来,谁能挑出理来?”这段时间,媳妇忙完了老妈忙孙子,也快累熊了,是该让她歇歇了。 虽然不算彻底解脱,但能暂时解放她也忍不住乐,王彩凤饭也顾不得喂了,忙起身去收拾东西。 段守成端起饭碗对母亲笑道:“妈,志涛想接你过去待几天,你正好去看看他家的大房子,可带劲了。”孩子俩月的时候,段志涛给老太太抱来看过一回,现在没见着的,也就是那房子了。 段老太太早就听孙子说要接她过去,和段守成他们不同,她从没觉得孙子是在说假话骗自己,现在听到这话,她心里激动,忍不住的红了眼:“噗,不……” “妈,你别多心,我不是不伺候你,志涛有这孝心,我要非拦着不让去,孩子心里也不得劲。”他之所以同意,也是因为知道侄子对他奶的事一直心里有愧,伺候伺候尽尽孝,这惭愧也能少点。 “不,噗……”老太太心里着急啊,她当然知道孙子孝顺,可就因为孙子孝顺她就更不能去了,自己现在啥也不能干,一天天躺着还要人伺候,你说这要是去了孙子家,孙媳妇看孩子,自己的吃喝拉撒不都落到她涛子身上了?那她孙子得多累啊? 段守成要是知道他妈的想法,非得气晕了不可,好在他不知道,所以还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心说他妈这么想在家待着,他愣是把人给送走了,老太太这不得上火啊?要不然不去了?可再瞅瞅一旁欣喜的媳妇,他又把这话咽了回去:去吧去吧,十天八天就回来了,就当串门了。 等段志涛借完车回来的时候,段守信还在那做他妈的工作呢,老太太因为一早上的锻炼,这‘不’字倒是越说越流利了。 王彩凤被婆婆的不合作闹的心烦,本想老太太外出也给换身好衣服,可忙活了半天,现在啥也没干。想到这事可能要够呛,她见到段志涛没好气的道:“你奶不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去?段志涛整个人都懵了,他咋都没想过他奶能不去他家?进屋见奶奶不住的晃着脑袋说‘不’,他心里难受,跪地下就哭了:“奶,你也怨我?”如果不是怨他,为啥不去他家?这么一想,他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毕竟他就算再自责,也没想过他奶能怨他? “木,不……”老太太急得够呛,明明是向着孙子,孙子还给误会了?她又想说没有,又想说不是的,结果支支吾吾的越说越乱。 见奶奶急着解释,段志涛明白他奶不是在怨他,心里的委屈散了,他擦擦眼泪起身拉着奶奶的手道:“奶,淑香在家把炕都给你烧好了,你那屋我给装了两块大玻璃,屋里可敞亮了,要是不怨我,你就跟我走,要不然你就是怨我把你气成这样。”他从小就知道,咋用自己威胁老太太,谁让他奶就吃他这一套? 果然,老太太一听孙子这么说,犹豫了一下也就不吱声了,心说去就去吧,到那待个七天八天再回来,想到这,她满含希望的眼神落到儿子身上,意思你过几天就把我接回来,免得孙子太累。 段守成被他妈看的心里这个难受,连连点头道:“妈你放心,过几天我就接你回来,咱不多待。”他妈是真不想走啊,这么舍不得自己,他一定要早点把人接回来。 ☆、第51章 村里能拉人的还是那头驴车,和以前不同的是,如今的段志涛信誉有了保障,不用费口舌去就给借来了。 他小心的把奶奶抱到车上,怕冷又给盖了床被子,段守成因为不放心,没去上工也跟着一起来了。 怕奶奶颠着,段志涛慢悠悠的往家赶,一路上还和他奶唠着嗑。段老太太能有一年没出屋了,躺在木板车上,瞅哪都觉得新鲜。 “奶,我闺女现在会笑了,躺炕上叽里咕噜的还想翻身呢,可好玩了,你见了准能喜欢。” “奶,你那屋子采光可好了,跟我那屋中间还打了个门,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不关门,有事你吱一声我就过来了。” “奶……” 心里兴奋的段志涛不住嘴的说着,也许奶奶去了会有很多很多的麻烦,可这是他一直的希望,盖砖房接他奶,这两件事他都想了整整一年了,今天终于都实现了。 见他这样,别说老太太心里敞亮,连段守成也觉得这孙子他妈没白疼,志涛和他奶的感情,确实是不一样。 没一会儿的功夫,仨人到家了,眼瞅着孙子把车赶进个一人多高的大门洞,老太太这回是真乐了,瞧瞧她孙子多有本事?这大砖房这个带劲儿?村里谁家有? “淑香,我把奶接来了。”走了一道了,段志涛这兴奋劲还没过呢,站院里就开始喊媳妇。 屋里的范淑香忙开门迎了出来,笑着道:“奶接来了?快进屋,炕都烧好了可热乎了。”嘴里说着,她紧忙上前帮着拿东西。 段志涛把奶奶抱到早就准备好的新被褥上,瞅着炕上的奶奶又开始傻乐:“奶你渴不渴?饿不饿……” 范淑香好笑的一拉丈夫:“行了,饭菜我都做好了,你先把车给人送回去,也让奶歇歇,回来就吃饭。”毕竟现在也算是秋忙了,你人不到场就够一说了,总不能车也用起来没完吧? “啊对对,送车,我得去送车,奶你先歇着,我送了车就回来陪你。”说着话,他转身就出去了,结果没一分钟又进来了,“大爷说他顺道给捎过去就行了,不用我送了。” “啊?大爷走了?”她菜都做了准备中午留饭呢。 “走就走吧。”段志涛没心没肺的一挥手,现在他关心的这几个人都在家里了,剩下的谁爱走谁走,他才不管呢。 等他奶终于都安顿好了,他这兴奋劲也有点过了,瞅着也不那么忙活了,去隔壁抱过宝贝闺女 ,这位坐炕边,边哄孩子边跟他奶显摆。 段老太太一心盼孙媳妇能生个重孙子,当知道生的是个闺女,她是真挺失望,不过咱们也说过,段志涛他妈这底儿打的好,连生了仨闺女才生出段志涛这么个宝贝疙瘩,所以这么一对比,老太太也就不着急了,她也是那想法,有啥大不了的,继续生呗? 此时见孙子满脸疼爱的抱着重孙女,和自己说着他闺女哪好哪好,有多聪明有多乖巧,老太太心里这个舒坦,连身下的褥疮都不那么难受了。 段志涛正说着呢,就见他媳妇拿了套衣服进来:“志涛,咱屋里热,用不着穿这么多,先给奶换件衣服吧。” “对,你不说我都忘了。”段志涛小心的把闺女放到炕里,接过衣服对段老太太道,“奶,我给你换衣服,你还不知道吧?淑香有个干姐姐在城里卖布,自打有了这个干姐姐,咱家老借力了,这是前几天秀芝姐给做的一套夹袄,面料软和,你穿着指定能舒服。” 他有心尽孝本想不用媳妇,结果发现他奶的衣服比闺女的还难穿,两口子一起忙活才把外面的夹袄给脱了下来,脱了外衣一看,里面的线衣也脏了,所幸又拿了套线衣给一起换上。 上衣都换了也不差裤子了,自己奶奶段志涛也不用注意那个,可一脱了才发现,老太太尿了,岁数大了味本来就大,再加上垫了块塑料布,也不知道捂了多长时间,闻着更是熏人。 咱得说,段志涛是真不嫌弃他奶,但看了看一旁的闺女,当爹的还是没舍得,让他媳妇把闺女送到隔壁屋,他打了盆热水想给老太太洗洗,结果撩开大腿一看,他这心里就一翻个儿。 老太太的两个屁股蛋上,一边坏了一大块,再长时间用尿踏着,那坏的地方瞅着都烂了。 段志涛心疼过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找他大爷算账去,他一直以为奶奶在大爷家住的好好的,要是知道会这样,他早就把人给接来了,咋也不能让他奶受这罪? 后进来的范淑香,心里也不是滋味,毕竟听到和亲眼见着的效果还是不一样的,可前几个月的状况是真没法接人,自己生孩子没法兼顾俩人,志涛啥也不干,在家伺候老太太,在大家眼里两口子都扎脖,那更是不现实,而有些事,你既然不能亲自去做,你就没有权利提意见,段家照顾人也算是细心了,老的老小的小确实也挺不容易,你在这边不动手还唧唧歪歪的,那不是欠抽吗?所以只能今后多尽尽孝心了。 见丈夫双眼 冒火脑筋直蹦,一脸找人拼命的架势,范淑香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道:“你去哪,奶都这样了,你不赶紧去城里问问大夫咋办,你还想去哪?”就算真想闹腾,你也得分个轻重缓急吧? 段志涛听到媳妇的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媳妇说的没错,现在最主要的是他奶,再说他要是有本事早把他奶给接来,也不至于让奶奶受这么多苦。 想到这,他咬着牙先给奶奶用清水洗了洗,可洗完了拿起手里的裤子,一时却不知道该咋办好。 这期间老太太一直保持着面带微笑,试图告诉孙子她不疼,和在家时那病病歪歪的样,完全是天差地别。 “要不,先别给奶穿裤子了,咱家屋里热,盖床厚棉被也冷不着。”再捂下去就真够呛能好了。 段志涛点了点头,觉得媳妇说的有道理,可是,“奶尿了咋办?”到时候被子褥子全湿了,就算他不嫌脏,可也不能天天洗啊,都是棉花做的,它不干啊。 “呃,要不像闺女似的,给奶夹块尿布?”范淑香觉得,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行,就这么办,以后每隔一小时我抱着奶把把尿,其余的时间夹尿布。”说干就干,段志涛先给奶奶把了泼尿,而后洗干净就给夹上尿布了。 当天下午,段志涛特意跑了趟城里,谁成想大老远去的,就买回来一瓶紫药水?他没辙的揣着紫药水回了家,结果进屋一看,桌子上也放着一瓶紫药水。 “大爷给送来的,说是上午忘拿了。” 段志涛瞅着一模一样的紫药水,心里的气算是小了点,有这东西在,至少说明他大爷也上城里了,可打开紫药水瓶他又来气了,一瓶紫药水刚开了个封,你这是糊弄鬼呢? “也许这是用的第二瓶了呢?别生气了,快进屋看看咱奶吧。”范淑香急忙把闺女塞丈夫手里负责灭火,然后她把这爷俩推进里屋,她自己跑厨房做饭去了。 段老太太今儿下午过的很舒心,全身上下都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别看下午孙子不在,却有孙媳妇领着重孙女陪自己唠嗑,期间还给自己好顿按摩,她全身酥麻麻的还睡了一觉,睡醒了一睁眼,就见到自己宝贝孙子站在她眼前,这日子过的实在是太好了。 从那天起,段志涛每天都给奶奶用药,按照医生的嘱咐,先用盐水洗,后用紫药水擦,想也知道,用盐水洗指定是不带好受的,可谁让它杀菌效果好呢?老太太心疼孙子也不敢矫情,咬 着牙倒是把所有的罪都忍了,不过她这罪也没白遭,因为护理的好,没过几天身上的疮口就结痂了。 段志涛每天都要把他奶抱起来十多回,这工作量可是不小,范淑香每日里用真气给老太太按摩身体,工作量也是挺大,两人的辛苦付出,再加上老太太自从到了孙子家,就吃的好,喝的好,心情更是超级好,所以等段守成干完地里的活,贪黑来看老妈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几天不见他妈胖了? ☆、第52章 瞅着气色明显好转的母亲,段守成只觉得安心之余还有些惭愧,亏得他这几天还不放心,怕侄子照顾不好母亲,没想到他妈比在自家的时候强多了? “淑香,这几天你们多受累了,等我忙完了这一阵,就把你奶接回去。”段守成也是拿人心比自心,擦屎擦尿的活谁爱干?范淑香年纪轻轻的,还照顾个孩子,这不是给人找麻烦吗?毕竟还有他这个儿子在呢。 “接回去?”端着碗鸡蛋水的段志涛,一进来就听到这话,立马没好气的对段守成冷笑道,“接回去咋伺候?继续给我奶垫个塑料布?我奶那屁股蛋子下面都啥样了你自己不知道?再让你伺候,人都快没了,还有脸提接回去?不想伺候你就明说,自己亲妈都那样了,你也忍得下心?” 他这气儿可都憋着好几天了,要不是有范淑香在旁边劝着,他早就拎着棒子去砸段家的门了,把人伺候成这样还敢接回去?你这脸也忒大了点。 心中有愧的段守成,老脸被侄子训的阵阵发烧,他想说他尽力了,事实上他也确实尽力了,毕竟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那被褥也不能总换,不垫塑料布咋办?老妈那样他也心疼,可就是算小孩尿了裤子你都看不住,更何况是个不能说话的老人?他能时时刻刻看着吗?可所有反驳的话,在看到母亲那红润的脸时,又被他憋了回去,因为他没有办法否认,他妈在志涛家确实是胖了。 “志涛,你说啥呢?”有人唱红脸,自然也得有人唱白脸,抱着孩子的范淑香忙瞪了眼丈夫,而后转头对段守成道,“大爷,您别和志涛一样的,他就是心疼我奶,你也知道他因为我奶的病,心里一直不得劲,看着那疮他更是受不了,这不是,为了那疮这几天他哪都没去,天天在家看着按时把尿,眼瞅着我奶的疮是真见好了,大爷,我知道您和我大娘是真心实意对我奶好,可现在我奶那疮,是真不能再给捂着了。” 听着侄媳妇的话,段守成沉默了,段志涛家因为新盖的房子,所以在范兴华的建议下,用上了最新型的供暖工具——暖气片,每个屋里都有那么一两组暖气,点着了这屋里是真暖和,可他们家却不行,他们家能供暖的,除了火炕就剩下半面火墙,烧多了身下热,烧少了身上凉,这也是为啥,段志涛敢给他奶奶不穿裤子随便晾,段守成却不敢的原因,因为他们睡觉还穿着线衣线裤呢,谁敢这么抖落? 想到妈回去,就得重新捂上裤子遭罪,段守成这要接回去的话,到底是没有再说,明明知道妈在志涛 这比较享福,他咋也不能为了自己的面子,硬让他妈回去吧? 见侧躺着的母亲,被侄子扶起来,一口一口的喝着鸡蛋水,段守成更觉得对不住母亲,在家里连白米粥都不能顿顿喝,更别说鸡蛋水了。 范淑香觉得她这大爷还是蛮实在的,瞧瞧那一脸的愧疚?为了让对方能安心的把人留下来,她又主动回报了些段老太太的情况,如每天都吃啥,每顿吃了多少,听的段守成更加黯然,觉得自己这儿子太没用了,他妈算是白养他了。 “淑香,既然你奶在这挺好,那你们就多费心了,等她好一好我再来接她。”握了握自个妈干瘦的手,段守成失落的走了,原先尽管累,他也能自豪的认为,他们两口子是为了老妈牺牲奉献了,没想到牺牲是牺牲了,妈却没伺候好,年轻的侄子都比他强,他真的老了吗? 看着儿子凄凉的背影,段老太太也挺犹豫,别误会,她不是母爱大发心疼儿子,打心眼里她还是不想累着孙子,可最近天天跟孙子在一起的日子,实在是太美好了,她都快一年没这么近距离的,天天看孙子了,所以想了想孙媳妇的话,老太太忍不住在心里自我安慰:没错,我还没好呢,等过两天好了再回家,也免得一身病孩子们惦记。 就这样,段老太太的留住时间被无限期延长了,至于啥时候回去,那就得看段志涛咋想了。对于段老太太的留住,村里人说啥的都有,有感慨的,有嘲讽的,反正不管咋想的,私底下却都不认为段志涛能养长,老话说的好,久病床前无孝子,段守成那个大孝子还在那待着呢,谁脑子进水了,主动伺候个瘫痪在炕的老太太?所以,现在也就是装装样吧? 从私心来讲,不只范家人不希望妹妹太累,连段云云也不太赞同,她觉得不管咋说还有大爷在,如今弟弟家侄女还小,这两口子逞啥能啊?所以来看奶奶的时候,她趁着兄弟媳妇没注意,拉着弟弟偷偷的劝道:“志涛,你把奶留下了外人该咋想?大爷大娘对奶挺好,那是他亲妈,他能不孝顺吗?听姐话,下次大爷来接的时候,就让奶回去吧,要真担心,平时就多给拿点吃的拿点钱,否则你让淑香又看孩子又看奶的,你想累死她啊?”这弟弟一门心思的想孝顺,他咋就不想想淑香呢? 人都有个亲疏远近,从某种程度来说,对她并不关注的亲奶奶,是真赶不上兄弟媳妇范淑香,所以也不怪段云云这么想。 虽然这话听着有点不孝顺,段志涛却知道大姐这是为他好,也就耐着性子笑着 解释道:“大姐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能把淑香累着,今后一半会儿我也不出远门了,等上了冻就在河边打打鱼,出去也就是两三个小时,回来还能照顾奶,没事,大爷家屋子太冷,等暖暖再说吧。”不管是河里的鱼,还是后院的鸡,他都不准备撒手,因为他比谁都明白,想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钱是不可缺少的,不就是累点吗?自己一天赚着别人十天工的钱,还怕累吗? 段云云对这弟弟从来都没辙,而且在她奶的事上,她有想法也不能和兄弟媳妇说,只能多磨叽几句,孩子小,你媳妇身体也没那么好,希望弟弟能听进去,别脑子一热又开始犯浑。 段志涛是左耳听右耳冒,全然没把他姐的话当回事,该咋咋地。 …… 一晃儿的功夫,秋收过去了,段老太太在孙子家待了也有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她不但人胖了,褥疮也好的差不多了,更让段志涛高兴的是,他奶的右手会动了?这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毕竟他奶有病的日子可是真不短了,按理说该好的话早就好了,哪能等到现在? 说起这个,还要感谢我们小甜甜,话说那天,后院的崔老太太又来看孩子,范淑香见有人看孩子了,她留下闺女,就跑厨房做饭去了。 崔老太太坐在炕稍哄睡了孩子,边瞅着睡觉的甜甜边和段奶奶唠嗑,别看段奶奶支支吾吾的还说不明白,可崔老太太平时也是寂寞惯了的,岁数大的人话多容易招人烦,所以现在有个不嫌你烦,任你随便吐苦水还不会外传的主,她自然是敞开了唠,随便说。 说着说着,人有三急她就想上厕所,看孩子睡的挺好,没打招呼她也就出去了。 谁知道她前脚才走,小甜甜后脚就醒了?这小家伙睁个大眼睛先四处瞅瞅,没见着爸妈她也不哭,手脚并用的把身上的小被踹到一边,然后她咕噜着翻了个身,趴炕上了。 见乖乖巧巧的重孙女,趴身边乐乐呵呵的朝自己笑,段老太太心里热乎乎的,心说别看自己有病,看样子一半会儿死不了,没见孩子都朝她笑吗? 正美着呢,小家伙一咕噜又翻了个身,翻的老太太顿时就笑不出来了,这要是再翻俩下子,人可就掉地下了。 老太太急的够呛,支支吾吾的开始喊孙媳妇:“数,数……”数了半天,这香也没崩出来,倒把小家伙乐够呛,以为太奶奶在逗她玩,嘴里咯咯笑着,她跟螃蟹似的,继续横着往外滚。 眼瞅着重孙女再翻 一下就掉下去了,段老太太是真着急了,嗷一嗓子喊出个‘淑香’来,朝外的右手下意识就抓了过去…… 就这么一瞬间,老太太的手也抓住孩子的手了,小家伙因为太奶奶的声音,瞪圆了眼睛,被吓得也不敢滚了,范淑香听到屋里的声音不对,匆忙赶了进来,最后,孩子成功获救。 后进屋的崔老太太好炖埋怨自个儿,明明知道孩子会翻身了,咋能不给拦上点啥?这要是小甜甜出点啥事,她也没脸活了。 范淑香虽然有点后怕,可她知道这事也怨不着崔老太太,谁知道上个厕所的功夫,孩子就能醒呢?所以把崔老太太好顿安慰,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个事来,她奶的手会动了? 这可真是全家大喜,喜得段志涛连见到自己爹都有了乐模样,他奶的手会动了,这说明恢复有望? 其实,范淑香这一个多月是真没少付出,每天都给老太太舒筋活血,刺激她的各个经络。而老太太这呢?自打当初她中风躺下,所有人连带着她自个儿,都认为她这辈子就起不来了,所以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还会动?就更没往复建那方面努力发展过,今儿个这一着急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还能动? ☆、第53章 知道自己还能动,老太太护短的劲又冒出来了,今儿个孩子为啥险些掉下去?还不是因为崔老太太看的不精心?这不是亲太奶奶就是不行呦,涛子小时候,她上个厕所都得把孩子多围几圈,哪受过这委屈? 为了白白嫩嫩的重孙女,这老太太生出了无限的雄心壮志,哪怕她下、身动不了,上身能坐起来拦着点孩子,她孙媳妇是不是也能到出手来干点别的? 所以,这老太太也不干躺着了,一门心思锻炼自己的右手,没事还折腾自己的左手,反正她一点都不觉得没意思了。 她有这心,大伙看着自然是高兴,范淑香更是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时不时的把闺女往她太奶奶身边一扔,她坐地下洗着衣服,任炕上那一大一小随便折腾。反正在她心里,上辈子的女孩要皮实,这辈子的男孩要壮实,所幸不管男孩女孩都一样,谁都别想娇滴滴的,我可不惯着你。 段志涛一开始还不知道咋回事,只觉得他奶的各方面都有了明显的提高,直到有一天,他打鱼回来的早,没进屋呢,就听他奶在那吵吵:“淑香,枕头,枕头……” 老太太急啊,为了时不时的把她后背垫起来,旁边落了两个枕头,以前没觉得碍事,可小家伙这些日子滚的越来越好,这不是,一不小心跑枕头下面去了,小腿连蹬带踹的把自己砸底下了,眼瞅着孩子憋的小脸通红,也踹不开她身上的枕头,把她这太奶奶急的够呛,可恨的是,她那个不着调的妈,抬头瞅了一眼,继续低头洗衣服,嘴里还满不在乎的道:“没事,奶你看她玩的多高兴,自己玩去吧。” 老太太真想蹦起来骂一句,我玩你奶奶个爪,有这么玩的吗?她重孙女才多大啊?没人看着讲不了,你个当妈的就搁地上坐着呢,竟然看着不管?可她说话还不利索,骂也骂不明白,为了重孙女,只能努力让自己翻身,想把苦命的孩子给救出来。 段志涛听到他奶的喊声心里一惊,刚迈步还没等进屋呢,就听他媳妇说没事,既然媳妇说没事了,那指定是没啥事,毕竟他媳妇虽然傻乎乎的,但安全上还是靠谱的,结果到门口一看,他顿时收回之前的想法,他闺女被枕头压的,跟个翻了壳的乌龟似的,在那手跑脚蹬的过不来,他媳妇还在那没事呢,有这么狠心的妈吗? 这位下意识的就想去救闺女,可还没等他动呢,就见他奶动了,老太太伸出右手往里拼命够,眼瞅着要翻身了? 见媳妇笑嘻嘻的瞅着炕里乐,段志涛收回了迈出去 的脚,抱着膀靠在门框上缓缓的翘起了嘴角…… …… 这两天下大雪,段志涛也没去打鱼,趁着休息,他把后院的鸡舍清了清。 鸡舍里养了二十来只母鸡,五六只公鸡,一天二十来个蛋捡着,去了吃的,家里的蛋能有二百多个。别怪攒的少,毕竟吃蛋的人也不少,光他奶一天就好几个,时不时的再给亲戚朋友拿点,能剩下这些也就不少了。 看着这么多的蛋,段志涛又动上心思了,孵蛋这活他是一点都不熟,更别说大规模的孵蛋了?为了今后少糟蹋蛋,他捡了能有五十来个受精蛋,分成两拨,自己炕上一拨,小屋炕上一拨,他开始做上实验了。 这年头孵蛋,其实还是挺简单的,下面一个破棉被垫着,上面一个破棉被盖着,每天把蛋翻几个个儿,剩下的只要加点小心保持温度,能不能出,就要看天意了。 再说老太太,她最近比以前省事了许多,不只上半身能自己动动了,更主要的是,她能说明白大小便了,虽然十次有四次是谎报军情,但总有六次是准的,这么下来,尿炕的危险也就几乎不存在了。 有一次段兴华来,正赶上他妹夫被段老太太折腾的满头大汗,这位心软的二舅哥,发现他妹夫是真不容易,转身回家给找人做了个椅子,这椅子别的好处没有,它坐着的中间挖出个圆窟窿,正好能放个痰盂,自打那以后,老太太的屎尿问题,算是彻底解决了,再不用像以前似的,真赶上干燥大便不通,段志涛还得在后面抱着他奶,一坐啥时候,现在他们把椅子垫了层棉花,又包了层棉布,软软呼呼的,老太太爱拉多久拉多久,谁都解脱了。 有了这椅子,即使是段志涛不在,老太太七八十斤的重量,现在的范淑香也能把她抱起来,所以这两口子对二舅哥佩服的五体投地,段志涛还特意给拎了一堆好吃的,就为了感谢他这机智的二舅哥。 …… “淑香,我后天想去城里把鱼卖了。”段志涛搂着媳妇懒洋洋的道,仓房里的冻鱼能有七八袋子了,再多下去就不好倒腾了。 “行,去吧,家里没事,你不用急着回来,对了,奶快过生日了,你看看有肉就多买回来点。”范淑香半眯着眼睛,跟丈夫搭着话,其实就算不过生日,他们家的肉也不带少的,这纯属是两口子没事找嗑唠。 段志涛无所谓的嗯了一声,对他奶这个生日,第一次有点不抱期待,可就算他再不想招待那些人,他也不能阻止 人家过来看老妈,真那样他奶心里都不带好受的。 无奈的翻了个身,他把脑袋脸埋到媳妇的颈间,小声的抱怨道:“我就讨厌他们来。”他爹和他大爷还好点,毕竟没事总来,他也有点视疲劳了,剩下的想到谁都烦。 范淑香好笑的拍着丈夫的后背,同样小声的道:“你不想他们来,他们还不爱来呢,这不都是看咱奶吗?再说了,你不想让他们看看,咱奶现在咋样了?”不是两口子没事闲的,在这学地下工作者,实在是两屋的门开着呢,这屋声音大点那屋就能听见。 段志涛一听这话,心里多了点期待,没错,他奶现在好了这么多,咋也得让这帮人看看。 第二天,段志涛找到他二舅哥,俩人隔天就去城里把那几袋子的鱼给卖了,这位在城里买了一堆吃的用的不说,最后竟然还捧回来一个半导体收音机?这东西在村里也算是个新鲜玩意,真没几家有的,所以段志涛自打在老丈人那看见,就开始眼馋,无奈的是他一直都弄不着半导体票,当初给弄票的舅老爷,还和老丈人一家弄僵了,后来听说方秀芝的男人有关系,他就请这位干姐夫多留意,没成想这回终于给整着了。 坐在客车里的段志涛,手捧着收音机眉开眼笑的对二舅哥道:“淑香原先就说咱爸那收音机好,里面又唱歌又唱曲的,节目可多了,回去看见这个准能高兴,我奶躺着没事也能听听。” 这年头的城里人,有条件的还能看个八分钱的电影,村里人那真是啥消遣没有,天黑了没事干只能钻被窝,这回好,他们家也能有个新鲜玩意了。 见妹夫那满脸的兴奋,范兴华忍不住好笑,看着妹夫家的日子越过越好他自然是欣喜,听着妹夫句句不离妹妹他更是高兴,可对比之下又有点黯然,不知道的是两口子以前的关系太僵,还是因为俩人现在都没有孩子,总觉得和淑香他们比起来差着一层,同样是结婚三年,人家小两口恩恩爱爱夫唱妇随,他们两口子只能算是搭伙过日子,再也没那个热情。 …… “淑香我回来了——” 听到丈夫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兴奋,范淑香笑着迎了出来:“今儿个生意挺好?”这么高兴,这是挣到钱了? “那当然,咱家这鱼是独一份,去了就一抢而空,别人家他们也买不着啊。”说着话,他把手里的袋子放到地下,连跺了跺脚上的雪。 范淑香刚要接过丈夫手里的东西,就见门一开,范兴华 也拎着个袋子走了进来。 “二哥来了?”范淑香挺高兴,以前她二哥帮着卖完东西就回家了,很少跟着过来。 “嗯,志涛东西买的太多了,我怕他拿不过来。”范兴华跺了跺雪,而后把手里的袋子拎到了厨房,里面又米又面的,让淑香自己归拢去吧。 段志涛从不觉得花钱多了是败家,反倒挺荣幸的哈哈一笑:“要是二哥不跟来,我还真拎不回来,今儿个的东西可是没少买,对了,这袋子里有三斤排骨,一会把它炖上,让二哥吃完晚饭再回去。” “炖啥排骨?你家过两天还有事呢,留着你大爷他们来了再吃吧。”自家人吃点啥不行?好不容易买着点排骨,范兴华觉得还是留着办事体面。 段志涛一听笑着道:“这排骨没冻吃着新鲜,办事不是还有几斤大骨头吗?家里有鱼有肉的不差这点排骨。”心说就是知道他们要来,才早点吃了,这么好的排骨给他们吃糟蹋了。 见二舅哥还想说啥,他撇了撇嘴低声道:“二哥你就吃吧,好不容易买点排骨,我才不想给他们吃呢,吃了也不记我的好。” 范兴华被对方那幽怨的样给逗笑了,知道妹夫和自己亲近,他欣慰之余也就不再客套,只是叮嘱妹妹道:“就咱们几口人,多放点酸菜,排骨炖一半就够了,剩下的下回再吃。”借个味就行了,三斤都下里也太浪费了。 段志涛一听不干了,摆着手对媳妇道:“都下里都下里,吃就吃个够,要不然一人两块肉好干啥的?再说你走的时候还得给我二嫂带回去点,总不能你在这吃肉,她在家吃菜吧?听我的,都下里。”二舅哥人太好了,段志涛觉得没啥可补偿的,只能对哪看不上眼的二舅嫂好点,毕竟拿人心比自心,谁要是吃东西惦着他媳妇,他也领情。 听到这话,范兴华也不再说啥,脱去大棉袄,笑着进屋看段老太太和他外甥女儿去了。 段志涛这才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捧着个稀罕玩意呢,忙笑嘻嘻的对媳妇道:“淑香,你看我买个啥回来?”说着,他把胳膊肘下夹着的盒子递了过去。 范淑香好奇的接过来,打开一看,眼睛顿时就亮了:“半导体?”这东西不只段志涛惦记,她也惦记好久了,毕竟上辈子她从没见过这玩意,所以对这个能发出声音的小匣子,她实在是好奇的很,可惜她那个爹,把他手里的半导体当成个宝,所以她只是远远的听过几句,借都没敢借。 此时见丈夫买回 来一个,这位连问都没问花了多少钱,只在那眉开眼笑的欢喜道:“太好了,我早就想要个半导体了,每次回家爸都拿到小屋去,我都惦记好久了。” “就知道你能喜欢,我还买了电池,冻一道了先拿屋里缓缓,一会儿我给你按上电池就能搜台了。”知道媳妇喜欢,段志涛心情更好,有啥事是比满足了他媳妇更让他骄傲的呢? 屋里的范兴华见妹妹那喜笑颜开的走了进来,只觉得说不出的无语,他觉得他家淑香,原先挺会过日子,挺知道省钱的,现在可好,她男人花一百多买回来个东西,她竟然问都没问?就知道傻乎乎的乐了,这到底是学坏了还是因为条件好了? ☆、第54章 “奶,志涛买了个半导体,以后咱们就能天天收台听了。”范淑香不知道哥哥的想法,捧着手里的半导体,一脸开心的对段老太太道。 段老太太倒是知道心疼钱,问题是你得看这钱是谁花的,别人花那叫败家,她孙子花那叫有本事,所以这老太太靠到枕头上,笑的是见牙不见眼。 小甜甜见太奶奶和妈妈都在笑,啃着自己的小拳头,也跟着眯缝眼睛呵呵笑。 反正段志涛买的这个半导体,让一家三个女人都挺开心,没人说一句不好。 见妹夫因为家人的喜悦,在一旁满脸的得意,恨不得骨子里都透出自豪,范兴华突然觉得,这钱花的也不算冤,作为一个男人,辛辛苦苦挣那么多钱,还不是为了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既然志涛现在有这条件,想往家里添置点东西,也没啥不好。 有了这半导体,让范淑香的心情格外灿烂,她开开心心的炖上了三斤排骨,还打了两个土豆,扒了个白菜心,把两样菜切成丝拌了个凉菜。 自打段老太太的上半身有点劲了,他们家的饭桌就摆到了他奶的炕上,倒不是老太太自己能吃饭,只想着一家人围在一起,也有个吃饭的气氛。 反正五个来月的甜甜,也能多多少少吃点东西,这两口子一个喂闺女,一个喂奶奶,都喂完了让一老一小自己玩去,他们俩再继续吃饭。 今儿个别看范兴华来了,可谁也没把他当外人,所以这饭桌子还摆到了老太太的炕上,两口子还得先忙活这一老一小。 见他二舅哥吃了口菜就停筷坐那等着,正喂奶奶的段志涛笑了笑也没让,见媳妇喂完了闺女,他把手里的碗递给媳妇,自己下地去西屋拎了瓶酒过来。 “二哥,我这还有瓶好东西呢,咱哥俩尝尝?”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子,段志涛贼兮兮的笑着。这酒他买了好几个月了,今天终于找到人陪他喝了。 范兴华平时不喝酒,却不代表他不喜欢喝酒,大冬天的,是男人谁不想整这么一口?特别今儿个连下酒菜都这么好,他这瘾头也就上来了,乐呵呵的让妹夫给倒了半碗,闻着浓郁的酒味,他忍不住先尝了一口。 喝完后吧嗒吧嗒滋味,他不住的点头:“嗯,这酒不错,够劲,是北大荒?”拎起酒瓶子一看,还真是北大荒?不过这标签和平时看到的有点不太一样。 段志涛听了得意道:“当然不错,据说是酒厂里特意做的一批酒,专门内部销售便宜自己人的,那 小子也不知是家里缺钱还是自己缺钱,估计是背着他老子拎出来的,否则也不能就卖两瓶。”都让他给捡漏了。 范兴华一听憋不住乐,吃了口菜笑着道:“别说,你这买卖还真不错,虽说道远了点,可一天天在市场待着,啥人都有,倒是够热闹的。” 这话说到段志涛心坎里去了,他觉得那自由市场是真挺好,只要你靠的住时间,再加上手里有钱,想买啥都能碰上,这位兴致一来,端着酒碗就开始和范兴华白话上了,哥俩正唠的来劲呢,门一开,段守信来了。 段守信之所以来,也是惦记着几天后老妈过生日,所以想来叮嘱叮嘱儿子,不管咋说都是亲戚,到时候你大面上得过得去,好好的一家人别弄的太僵,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这话在他儿子那纯属是放屁,可老人就这样,你听不听是一回事,我这边总得说出来才算是进到了心。 没成想一进来,正好赶上他儿子家吃饭。 不来讲不了,没人去找你,来了总不能当作没看见吧?范淑香这当儿媳妇的,忙下地给拿碗拿筷子张罗吃饭,看的段志涛满肚子怨气,心说我媳妇忙完了孩子忙我奶,刚想吃口饭还得忙活你,你咋这么会赶时间呢?不知道我们家这点吃饭啊? 说白了,段志涛之所以这么想,还是因为看他爹不顺眼,要是掉个个儿,换上范兴华吃饭点来了,他早就下地自己招呼去了,也不能坐那干瞪眼。 段守信对儿子的态度已经是习以为常,见儿媳妇热情招待,儿子的二舅哥也一口一个段叔的叫着,又给倒酒又给夹菜的,他心里热乎乎的。可瞅瞅桌上的菜,再瞅瞅一旁,正单手和孙女玩的母亲,他又忍不住暗自发酸。 别看他媳妇走了好几年,可他这人性子沉闷,哥俩又一个院住着,所以他真没觉得咋寂寞,再加上儿子结婚后时不时的回来找点事,他还觉得这小子不回去挺好,最起码他省心了。结果去年老妈病了,儿子和家里闹僵了,他生气过后,就开始觉得有点空落落的,没想到这两个月更甚,老妈搬走了,儿子更是彻底不回去了,对比隔壁的大哥,他是真成了个孤家寡人,整日里自己吃饭自己做饭,屋里连个人气都没有,那滋味就别提了。 现在瞅着他妈、他儿子、他孙女,他最亲的几个人,乐乐呵呵一起围着桌子吃排骨,段守信心里那个委屈啊,想到最后处差点没哭了:他一辈子都听他妈的话,后半辈子都在给儿子挣钱,为啥这几个人都不要他了?他到底做啥缺德事了? 当然,一开始他还没想这么远,受到热情款待还挺高兴,可架不住二两酒下肚,酒劲一上头,把他所有的委屈都勾起来了,瞅着他妈就哭开了。 如果别人受委屈,那指定是有啥说啥,清清楚楚的问明白,你为啥要这么对我?我哪对不起你了?如果换了段志涛受委屈,那一定是作个底朝天,不行就拎板砖抄家伙干,可这位倒好,他瞅着他妈哭他死去的爸,看着儿子哭他早逝的媳妇,把范兴华兄妹俩顿时就囧住了。 “爸,我对不起你,我没照顾好我妈,我这做儿子的没本事,我妈病了还得让我儿子给我妈养老……涛子他妈,我对不起你,涛子我没管好,他闯祸的时候我不能担,现在儿子有本事了,还得替我养咱妈……” 瞅着喝口酒磨叨一句,不大声吵吵,就坐那眼泪巴叉唉声叹气的公公,范淑香看了眼尴尬的二哥,僵笑着道:“二哥,外面好像下雪了,你要不要早点回去?免得我二嫂担心。” 范兴华一听,忙借坡下驴不住的点头道:“下雪了?那我得赶紧走了,不然晚上天黑不好走,段奶奶,段叔我先走了啊。”打了个招呼,他拍了拍妹夫的肩膀先撤了,否则自己爹跟孩子似的哭起来没完,妹夫这脸也挂不住啊?他还是赶紧走吧。 范淑香借机给二嫂盛菜,也跟着躲了出去。啥?你说她咋没把孩子抱出来?那是她爷爷,都是老段家人,丢脸也没丢到外头去,屋里暖和跟着看吧,所以这没心没肺的妈,就那么把闺女给扔炕上,自己走了。 小甜甜侧躺那,抓着太奶奶的袖子,一老一小拔河玩,她玩到高兴处翻了个身,拽着袖子正想耍赖往后蹭呢,就听旁边传来呜呜声?原来是她爷爷的自责告一段落,正在那抹眼泪呢。孩子被这与众不同的声音给听呆了,傻傻的转头愣愣的看着,不知道这老头在干啥?这声音好怪异,是在跟她玩吗? 段老太太本来见儿子来了挺高兴,老人嘛,都喜欢一家和和美美乐乐呵呵,没人希望她孙子不孝顺她儿子的,所以见段兴华从中调和,一晚上气氛都挺好,她正幻想着父慈子孝,心里挺美呢,谁成想她二儿子哭上了?还当着外人面哭上了? 老太太一口气憋到胸口,心说大晚上的你给我哭丧呢?我还没死呢,一口一个你爹你媳妇,你是希望他俩把我接过去咋地?本来岁数大了就忌讳这个,再加上这娘俩的思路不在一条线上,所以她全然没体会到儿子心里的失落感。 后见孙媳妇会来事,拉着娘家哥哥躲出 去了,她心里刚松了口气,就见这呜呜哭声把孩子吓着了?老太太这回是真气了,别看这是她儿子,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可段守信今年都四十多了,一满脸褶子的大老爷们,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呜呜哭,那有个看吗?她这当妈的能心疼才怪。 气急之下,她用好使的右手抄起一旁喝水的大茶缸,照着二儿子就砸了过去,连带着嘴里蹦出俩字:“你,滚——”有多远滚多远,我有孙子还没用你伺候呢,回你家嚎去。 半缸子的水都砸到段守信的身上,连段志涛都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波及,大冬天的衣服不好干,这位忙拽了个闺女的尿布开始擦身上的水,擦完了才想起他身边的爹来,转头一看,他爹先是呆呆的看着他奶,而后打了个酒嗝,才一脸绝望的道:“妈,你真不要我了?”他妈竟然让他滚?段守信本就委屈的心彻底碎了。 见他爹双眼发直红头胀脸,明显就是喝多了,段志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下地开始往出拽:“爸你别说了,咱们有话去那屋说。”他奶刚好点,你可别把她再气过去。 “涛子,你奶让我滚,她不要我这个儿子了,你奶让我滚……”段守信反反复复的磨叨这一句话,被他儿子连抱带拽拖到了隔壁屋。 ☆、第55章 平日里极少喝酒的段守信,此时脑子也晕了,腿也软了,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他妈不要他了,心灰意冷之下,周围的一切他都不管了。他儿子本来把他扶到了炕头,结果这位身子一歪,直接倒向了炕梢,啪一下子,压碎了好几个鸡蛋,气的段志涛脑筋直蹦。 面前这人要不是他爹,他也想像他奶似的,痛痛快快来一句‘你滚’了,简直太可恨了,他那鸡蛋再有几天就出壳了,这回可好,十多天的功夫都白费了,这么大个人咋还没他闺女省心? 可再不省心也是他爹,平时他可以爱理不理,现在喝的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他也不能扔出去真不管。没辙的把对方又挪回了炕头,见他爹躺好了,他又转头掀开炕上的小棉被,发现二十五个鸡蛋只剩下八个,剩下都让他爹给灭了。 郁闷的把这八个鸡蛋捡到隔壁屋,再回来一看,他爸自强不息的又从炕上爬了起来,看样子是想回去找他妈说道说道,可两腿没劲瘫坐在地上,只能手指着母亲那屋不断的委屈道:“妈,我是你儿子,你不能领着涛子都不要我啊,现在把我撵出来,屋都不让我进,你们咋狠得下这个心啊……” 段志涛听的嘴角直抽抽,心说明明是你自己在地上坐着不起来,谁撵你了? 无奈的叹口气,他还得上前往起拽,大冬天的屋里再暖和,水泥地面它也拔凉的,真把他冻出病来,倒霉的不还是自己? “爸,你起来……” “涛子,爸知道爸没本事,可在咋地我也是你爹啊,你不能不让我进家门啊……”得,这位又开始哭他儿子了。 等段志涛终于把他这酒鬼爹给按到炕上,他自己也忙了一身臭汗,见他爹躺炕上眼皮都睁不开了,还在那嘟囔呢,他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转身出去对媳妇道:“今晚你和闺女陪奶睡吧,我跟他在那屋睡。” 醉成那样,也不知道能不能起来闹腾,他还是看着点吧,别明儿早上一睁眼,自己家都被他拆了,想起自己那十多个鸡蛋,他现在还心疼呢,那里面都有小鸡仔了。 同情的看了丈夫一眼,范淑香忍着笑道:“嗯,放心吧,奶晚上有我,你把爸看好就成了。”今儿个她才知道,自己公公喝醉酒后,也是挺能作的,瞧把老太太气的?话说不利索,嘎巴嘴在那心里哑巴骂呢。 段志涛下午回来的时候,想的特别美好,和二舅哥一起喝点小酒吃顿好的,晚上一家人坐炕上听听他新买的半导体,谁成想因为他这个爹 ,一样都没办成。更可气的是,喝多了的这位,不知道是压抑的时间长了,还是他喝醉酒后就这样,每当你以为他睡着了,他却晃晃悠悠的爬起来去敲隔壁门,吵着要进屋,你这次把他按倒了,没半小时他再接再厉的又起来了,等他爹终于消停彻底不闹了,也将近半夜了。 被他爸闹得,段志涛睡觉也不敢睡的太死,感觉自己好像刚一合眼,外面就传来框框的砸门声,听着这声音敲的急,他不敢耽误,匆匆套上件棉袄就跑了出去。 “谁啊?”冬日里天短,四五点钟天还漆黑一片,借着未散的星光一看,他家散放着的赛虎正蹲在大门口,眼冒绿光,警觉的盯着门缝看。 “志涛,我是你大爷,快开门!” 大爷?段志涛愣了愣,紧接着有点明白对方为啥这么急了,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人却紧跑两步,嘴里应着:“大爷你等一下。”说着,他忙把赛虎关到后院,黑灯瞎火的不把它关起来,他大爷的腿就不用要了,没看赵六那小子躺了整整一个月,据说屁股蛋子上的肉,差点没感染。 外面的段守成心急的如蚂蚁上锅,可下见侄子开门了,脱口就问道:“你看着你爸了没?”没错,他弟弟丢了,昨晚上一宿没回家,睡觉之前他还没在意,毕竟那么个大老爷们,他也不能栓裤腰带上?可没想到今早起来一看,那屋冰凉冰凉的,咋看也不像住人的样,这下他可急了,想起晕道边的赵六,想起前几年冻死在外面的李拐子,他披上件破棉袄就出来找人。 其实换个人他也不带这么紧张的,问题是他那老实的二弟,平日里连个交心的哥们都没有,不回家他往哪住?能怪他多想吗? 见他大爷一脸的慌张,可见是真着急了,段志涛急忙道:“我爸在屋呢,他昨晚喝多了没回家。”嘴上说着,心里却自嘲的一笑,真看出这是亲哥俩了,原来就自己是后的。 段守成听到侄子的话,一颗心终于落了地,长出口气忍不住骂道:“这混蛋玩意,不回家不说一声,我还以为他咋地了呢。”这位急了一道儿,又被自己脑补的场面给吓了个够呛,现在找到人不看一眼他也不放心,所以跟着段志涛就进了屋。 进屋一看,他二弟穿着棉袄躺在炕头,睡的满头大汗不说,嘴里还打着呼噜?看的段守成把心里的火压了又压,才忍住气道:“睡炕头还穿棉袄?他也不怕上火?” “昨晚上喝多了,大半夜的,他一会儿起来闹一出,不穿着咋办?”揉了揉自己 太阳穴,没睡好的段志涛脑仁生疼。 二弟喝多了?还闹上了?段守成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可弟弟就在那躺着呢,志涛虽然好犯浑却也从不说谎,两相结合也算是证据确凿,这么说,他二弟真喝多了? 突来的新鲜感,让他心里的火气散了大半,再瞅瞅炕上睡得跟死猪似的弟弟,和地上一脸无可奈何的侄子,段守成怪异的生出了好心情。要知道,以前都是他们哥俩,站地下气个半死,他侄子躺炕上万事不愁,今儿个突然掉了个个儿,他心情能不好吗? 这位也不生气了,脱去外面的大棉袄,盘腿往炕里一坐,和蔼可亲的招呼侄子道:“来,跟大爷说说,你爸到底咋喝多了?” 看着一脸八卦的段守成,段志涛只觉得牙根痒痒,突然有点想骂娘,虽然一再劝自己,这人的娘是你奶,可他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悲愤了。昨晚上陪他那醉鬼爹耍了半宿,天没亮又来了个看热闹的大爷?一个两个的,这日子还让不让人好好过了? …… 好眠的段守信是被热醒的,口干舌燥的他一睁眼,就看到旁边闭目养神的段守成,所以他下意识的张嘴就道:“大哥,你给我烧的炕?太热了。”热的他都出汗了,平日里都是冻醒的,今儿个冷不丁被热醒,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我咋那么稀罕你呢,还给你烧炕?”睁开眼的段守成,没好气的瞥了二弟一眼,虽然看到侄子吃瘪他挺高兴,可把妈气着就是另一回事了,四五十岁还学会哭了?这么大岁数都活狗肚子里去了,真是越活越回暄。 察觉大哥的语气不对味,段守信下意识的坐起身来,想要听训,可还没等说话呢,他终于发现不对劲了,这不是他家?这是,他儿子两口子的屋? “我,我咋……”刚想说我咋在这?昨晚上的一幕幕,自动从脑子里钻了出来,把段守信臊得满脸通红,脑袋越垂越低,最后只给他大哥漏了个脑瓜顶,说啥也露脸了。 “你厉害了,长本事了?当着亲家孩子的面,跑儿媳妇家作来了?你这脸都丢到孩子他姥姥家去了,你可真是给咱老段家长脸啊。”想到当时范兴华还在,段守成那看热闹的心一扫而飞,此刻要不是在侄子家,他真想给弟弟两脚,这么大岁数了,能有点出息不?两口猫尿就把你撂倒了? 段守信沁着脑袋一语不发,昨晚上自己咋哭的他比段守成清楚,可就因为清楚,所以他更觉得没脸,你说他挺大个人了,咋还跟儿子哭上了呢?这位越想 越气自个儿,抬手就甩了自己一巴掌。 刚好碰上里屋门一开,把抱着孩子的范淑香造的一愣,她觉得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碰到自己公公在那扇嘴巴子自娱自乐,她这当儿媳妇的该咋办? 段守成狠狠的瞪了二弟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对侄媳妇道:“淑香啊,孩子醒了?”刚才他来的太早,里屋老的小的都没醒呢,所以他在这屋坐炕上也没敢动,结果又眯了一觉还不到六点,夏天亮的早,所以村里人起来的也早,冬天起早了死冷的不说,还又费柴又费蜡的,没正事真没人起那么早。 “啊,醒了。”见有人搭茬,范淑香忙笑着道,“我以为志涛在这屋呢,想让他看会儿孩子。”自打入了冬,每天段志涛都会先起来,点好了炉子,再轮流给他奶和他闺女倒尿盆,等他闺女起来的时候,那屋都收拾妥当,开门放好了气儿,小家伙这才乐乐呵呵的过去陪她太奶奶玩,今儿关门睡了一宿,范淑香觉得屋里一股混气味,本想让闺女过来,把那屋放放气,哪曾想过来才知道,她把这事想的太简单了,段守成哥俩都是汗脚,俩臭脚丫子往炕上一烙,唉,那味道真比十三香还复杂啊。 当妈的瞬间决定,还是让闺女回去陪老太太玩去,谁成想她大爷公公特别热情,听说要看孩子,立马伸手笑着道:“志涛喂鸡去了,来,把孩子给我,你该干啥干啥去。”他想的挺好,老妈这会儿正生气呢,守信也满脸的抹不开,一会儿让他二弟抱着孙女进屋,他在一旁逗着孩子,这事也就岔过去了。 范淑香一听这话,只恨自己脚步太慢,还没跑远,不舍的看了眼怀里的闺女,她迈步进屋,咬着牙就把孩子递过去了。 那边段守成还笑呵呵的给她宽心丸吃:“放心吧,你大爷我看孩子有一手,你那侄子侄女我也没少看,绝对不能把我孙女磕着碰着。”他俩孙子一个孙女,你可不能小瞧了他。 范淑香笑着点头,实则内流满面:她知道闺女不能磕着碰着,可她怕闺女空气中毒了,这屋里太味儿了…… ☆、第56章 段守成的想法还是不错的,段老太太见儿子抱着重孙女进来,除了狠瞪他一眼外,确实没说啥,一是她话说的还没那么利索,对她来说骂人也算个累活,二来也想在孙子面前,给他爹留点脸面,再气这不也是她儿子吗?所以段守信这茬算是暂时揭过。 还是那句话,不来没人上赶着请,可来了你也不能不管,起大早老哥俩都在那坐着,总不能不讲情面的撵人回家吃饭?所以不情不愿的段志涛,放完桌子后,只能多拿了两副碗筷,准备留饭。 今儿个的早饭比较省事,昨晚上蒸的白面馒头,和炖的排骨酸菜全都有剩,范淑香又炒了个鸡蛋算是加菜,大伙就可以上桌吃饭了。 段老太太对孙子家的伙食已经是习以为常,这俩败家玩意都不是会过日子的主,能吃好的从来就不吃孬的,所以她从一开始的舍不得吃,到现在的敞开了吃,这中间的变化都没用两天,实在是大伙吃的都一样,做的菜又多,你舍不得吃除了放坏,还能给谁留着?所以她吃起肉来毫无压力,一口肉一口蛋吃的杠香。 段守成知道侄子家的伙食好,却没想到会这么好,以往家里过年都不一定能吃上回排骨,现在这不过年不过节的,炖了排骨不说,还炒的鸡蛋?和去年的感觉不同,那时候他还觉得小两口这是败家,不会过日子,可现在人家连砖房都盖起来了,只能说这是条件好。 欣慰的暗暗感慨了一番,他夹起一筷子鸡蛋,吃到嘴里纳闷道:“志涛,这鸡蛋放哪了?我瞅着咋有点像毛蛋?”蛋黄都硬了。 段志涛面无表情的瞥了他爹一眼,而后垂眸夹菜,语气凉凉的道:“可不就是毛蛋?我在炕上孵了二十多个鸡蛋,昨晚上让个醉鬼都给我压扁了。”说着话,他把夹起来的那一大块鸡蛋,放到他爹的碗里,颇为孝顺的道,“多吃点,没您老人家昨晚上那一压,咱们今儿早上还吃不上这蛋呢。” 敢灭了他的蛋?我看你往哪咽? 因为他儿子的小心眼,段守信吃了一顿很痛苦的早饭,儿子的阴阳怪气他不介意,关键是他心疼啊,在他心里鸡蛋算是稀罕玩意,这二十多个蛋得多少钱?唉,你说好好的他喝啥酒,啥作妖呢? 正纠结着,就听他大哥在一旁惊喜道:“妈,你左手能动了?” 段守成知道老妈右手能动,当时就觉得是天大的惊喜,没想到几天不见左手也能动了?天啊,他妈这是快好了?毕竟上半身能动,和全身都不能动,可差着老远,简直 都不是一个层次的。想到这,他眼眶发红,再次觉得自己这儿子当的不孝顺,老妈在他那,一年来也没见啥效果,到侄子这俩月就渐强了,他对不起他妈啊。 段守信昨晚上光顾着喝酒委屈了,也没注意他妈左手能动,此时经大哥一提醒,才发现他妈正用左手和孙女玩呢,他这当儿子的顿时就激动了,不住的笑道:“左手能动了,妈这是要好了。” 段志涛每次提到他奶的康复,都是止不住的乐,心里就喜欢听这个,可此刻他小心眼的性子又犯了,见这老哥俩乐的满脸菊花绽放,忍不住泼冷水道:“只是左胳膊有点劲了,想拿东西啥的还不行。”他奶要是俩手都好使,吃饭还能用人喂? “呵呵,有劲就好,就劲就说明要好了。” “对对,胳膊都能来回动了,用不了多久手就能好。” 这俩人完全不受影响,瞅着他妈坐那继续傻乐。 段志涛见自己的打击没成功,也懒得在这瞅他们哥俩让自己赌气,知道闺女有人看着,他跟他奶说了一声,下地穿衣服,准备去河边打鱼。别人猫冬的时候,正是他辛苦赚钱的时候,天都大亮了,他可没那时间跟他们闲唠嗑。 段老太太脸上的笑,在孙子出去之后,渐渐淡了下来,瞅了眼仍旧是一脸喜悦的二儿子,老太太无奈的一叹:这么个没长心眼的货,她可拿他咋办? 被他妈认为没长心眼的段守信,坐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他儿子说啥?去打鱼?别看段志涛从去年就开始打鱼,他爹却从没见到过,今儿听说儿子去后院收拾东西了,他好奇之下让大哥看着孙女,自己也跟着下了地。 去年他就知道儿子在打鱼,当时只觉得这小子是瞎折腾,没想到人家不白折腾,一冬天折腾出个砖房来? “这混小子,脑子还挺好使。”段守信自豪之下,小声的笑骂了一句,迈步朝后院走去。 被拴着的赛虎见前院来了人,抬头瞥了一眼,而后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又趴了回去,只是这脸的方向,却是对着仓房和鸡舍,在它心里,这俩地方是最重要的,大白天来人只要不去动这俩地方,剩下这后院你爱哪去哪去。 “志涛,去打鱼啊?”见儿子拽着爬犁出来,段守信凑过去没话找话说。 段志涛抖落着手里的袋子,头都没回,明显是不想搭理他。 “志涛,去打鱼啊?”这话是后院崔奶奶问的,这老太太来园子拿冻菜,正碰上 段家爷俩在这唠嗑。 见崔老太太和自己说话,段志涛抬头笑着道:“嗯,收拾收拾准备走了,崔奶奶还没吃呢?不愿动就去前院吃,家里饭菜都有,让淑香给你们热一口。” “吃了,我们老两口饭早,早就吃完了,这不是你崔爷爷想吃冻菜,我早点拿进去缓着,中午好不耽误。”崔老太太听到段志涛的话,乐得是眉开眼笑,她没认为段志涛的话是在客气,这小子一向是有啥说啥,不爱搭理就是不爱搭理你,实在着呢。 被认为‘实在’的段志涛一听就乐了,毫不客气的笑着道:“冻菜?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了,崔奶奶你多炸点,中午给我带一碗。”炸冻菜只是一种说法,其实就是用水煮的,要是换了油炸,段志涛也不能开这个口。 “好嘞,我拿两颗进屋,炸好了给你送前屋去。”听说段志涛要吃,崔老太太立马变得干劲十足,不再多话,低头挑那大个儿的捡。这些菜都是夏天的时候,段志涛翻地,他们老两口种的秋白菜,入冬的时候起出来,实心的拿到屋里,一半下地窖一半腌酸菜,空心的就放外面冻着,冬天用水炸好了蘸酱,算是村里的家常菜,崔家老两口牙口不好,就喜欢吃这个。 等老太太捧着俩颗冻菜直起了腰,那边段志涛已经拉着爬犁走了,她刚想回家,突然发现段守信还在? “守信,今儿咋来这么早?”崔老太太知道这爷俩不亲,也知道平日里段守信这当爹的极少来,所以这么早见到他,她还真有点好奇。 至于爷俩不亲的原因是谁对谁错?那还用说嘛,当然是段守信的错。别说她本就不是那帮理不帮亲的主,就冲着相处这半年多,她只看到起早贪黑拼命干的段志涛了,可没见到段守信帮上一点忙,你们说这孩子不好?我咋没看着? 所以老太太在心里,对段守信这个当爹的非常不满,她觉得,如果你有俩儿子讲不了,偏帮一个容易闹的兄弟不和,可你就志涛这一个小子,儿子在那累死累活一天天的闲不着,你这当爹的岁数也不大,就在那眼瞅着?你咋看的下去眼? 这想法在她心里憋了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儿终于见着段守信,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对方好好唠唠。 那边段守信刚笑着叫了句崔大娘,就见他崔大娘放下手里的冻菜,满脸严肃的走过来,拉着他不放:“守信啊,别怨大娘多嘴,志涛这孩子累啊,大冬天的,咱们都知道在家坐热乎炕头,那孩子却不管多冷,起大早就得拉个爬犁去河 里拼命干,冬夏都不得闲,你别看他新房子住着,可这钱挣得是真不易啊,你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得帮帮孩子啊,守信,大娘跟你说,志涛这孩子仁义,以后错不了,你现在帮了他,等你老了那天他也不能亏了你,你看那孩子对他奶多好?端屎端尿一点都不嫌脏,对他奶都那样,对你这亲爹能差的了吗?可你在孩子难的时候不伸手,等你老了动不了那天,你好意思让孩子伺候你吗?”老太太自认为这番话是掏心掏肺,段守信却听的傻了眼。 他一向认为,自己这个爹做的非常合格,毕竟比起儿子来,他一没吃好的,二没住好的,这辈子兢兢业业,挣的钱差不多都给儿子花了,可今天竟然有人告诉他,他这爹做的太差劲? 巨大的心里反差让他有些发懵,忍不住扪心自问,他真不是个合格的爹吗? 以前就不用说了,有钱都搭儿子身上了,就这一年来挣的钱,他也没给自己花,为了给儿子还情,他都给大哥家买东西了,这爹都不合格,还啥样叫合格? 但想到崔大娘的话,他又不知道该咋反驳,特别是想到儿子刚刚自己拉着个爬犁走了,他更不知道该咋说。昨天他看着排骨心里委屈,可现在想想,范兴华为啥在这吃饭?志涛为啥不年不节的炖排骨,还不是因为人家帮着去卖鱼了?还不是段家人用不上求着人老范家了?儿子心里能不怨吗?他还有爹…… 没人说的时候,段守信一样也想不到,哪怕亲眼见到儿子拉着爬犁走了,他也没觉得哪不好,可现在让崔老太太这么一说,他却联想了一大套,连盖房子时段志涛给他的好脸,他也突然间想明白了。 他一向觉得儿子脾气不好不懂事,所以成天对自己带答不理,说话也阴阳怪气的,现在他却发现自己想错了,盖房子的时候,虽然志涛一开始对他没好脸,后来却也没那么不耐烦了,见他搬砖搬多了,都知道伸手接过去点,是啥时候又不搭理他了呢?好像是生了孙女之后,好像是,因为他来晚了? 自认为不容易的段守信,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他这一年多的委屈奉献都献错地方了?他儿子比他更委屈,觉得他爹不只不要他了?还不要他闺女? ☆、第57章 “我看照这么下去,等过年的时候,妈就能坐起来和咱们一起吃饭了,你刚才出去没看见,妈自己都能翻身了……”回家的路上,激动的段守成不住的说着,看得出,他因母亲康复而引起的兴奋劲还没过呢。要知道,夏天看他妈那样,他都以为对方没两年好活了,谁成想侄子竟然给他这么大个惊喜?呵呵,他妈没事,瞅母亲的精神头,至少还能多活五年。 段守信听到大哥的话,嘴里哼哈应着,心思却早飘到他儿子那去了,他觉得他们爷俩这误会有点大,可他本就不是那能说会道的,就更别说检讨自己,给儿子赔礼道歉了,现在,咋办呢? “对了,你回家点上炉子,中午就别做饭了,上我那屋吃去,让玲玲把你俩侄子叫回来,让他们也高兴高兴。”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段守成觉得,有必要全家通知,让大伙一起高兴。 如果是以前的段守信,听到这话啥想法也不带有的,大哥让去吃饭那就吃去呗?可刚被崔老太太教育完的段守信,突然有点别扭,心说你儿子都叫回去一起高兴了,我儿子可还在河边吹冷风呢,这么一想,他停下脚步憨憨一笑道,“大哥,你回去先帮我烧一炉眼,别让屋里冻了就行,我上河边看看志涛去,这孩子自己打鱼也挺累,回家还有一摊子事,我去帮着瞅瞅。” 段守成一听也没多想,点了点头道:“去瞅瞅也对,看看有啥难处回家说一声,志军哥俩都没啥事,你让志涛有事就吱声,也省得总麻烦外人。”昨儿个要不是范兴华去帮着卖鱼,守信这脸也不能丢到老范家去,所以他认为弟弟这想法没错,值得鼓励。 大哥都这么说了,段守信心里就更踏实了,辞别了大哥就往河边去。 等他到河边的时候,就见他儿子撅着屁股还在那凿冰呢,谁让昨个儿段志涛没来?一天两宿的功夫,这冰窟窿又冻实成了。 段志涛听着脚步声一开始也没在意,这河边又不是他家的,谁规定不许别人来打鱼?结果这人停他身边不动了?这是熟人?他回头一看就是一愣,他爹? “你来干嘛?”不耐烦的问了一句,他直起腰,把头顶的棉帽子一摘,扔到爬犁上的竹筐里,而后拿起冰镩准备继续凿洞。 见儿子大冬天累的满脸淌汗,段守信心疼了,终于承认自己确实有点混蛋。但这位的父爱一向是深沉的,关心儿子的煽情话,那是从来都不会说,只能伸手把住对方的冰镩,讪笑着道:“你歇会儿,爸帮你凿会儿。” 段志涛差异的看了看他爹,心说今儿这演的是哪出戏?竟然跑这来帮我干活?一年多都没想过帮他一把,现在想起来了?嘴角翘起一个讥讽的弧度,他一把夺回冰镩,冷哼道:“不敢劳驾,大冷的天别把你冻着,你还是回去歇着吧。”没用你干活呢,就上我们家又哭又嚎的,真用了你,岂不是更没好?这年头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我还是靠自己吧。 段守信一看,知道儿子这是怨气不小,张了张嘴还不知道咋说,半响才尴尬道:“志涛,爸以前也没想那么多,那个,今儿后你再卖鱼不用找你二哥了,爸跟你去。” 段志涛手里的冰镩刚举起来,听到这话全身的劲一下子就泄了大半,勾起了心中所有的委屈,他干嘛不委屈?自己又不是没爹,他爹又不是七老八十啥也不能干,哪怕帮他在村口看个堆儿,在市场里帮他收个钱,他也不至于找他二舅哥,二舅哥再好不也差着一层吗?能赶上亲爹吗? 可想到他爹那‘胳膊肘朝外拐、掉炮往里攻’的性子,他低头眨去了眼里的水汽,紧握着手里的冰镩,攒足了劲儿又开始凿冰,让一旁的段守信有些无措,是他说的不明白?儿子咋还不搭理他呢? 没辙的爹围着儿子团团转,脑子里继续想词:“志涛,刚才你走后崔大娘跟爸说了,说你一天累够呛,冬夏都不闲着……” 哦,原来还不是自己想通的?段志涛在心里撇了撇嘴,弯腰框框的继续凿冰。 “呃,爸也想了,爸没大本事,但不管咋说还有把子力气,只要你想好好干,今后你咋说爸咋干,多挣点钱,到时候给咱甜甜多攒点嫁妆。”段守信急切的想跟儿子表示,我不但在乎你这儿子,我也在乎我孙女,我真不重男轻女。 段志涛听到这话心里终于舒坦了点,觉得他这爹至少像点样,还知道想着他闺女了。可是…… “算了吧?你家亲戚多,还一堆的好大哥,好三弟,好侄子,帮我干点活不要紧,没事再回去宣传宣传,到时候可就全家共同致富了,我这小本买卖,可经不起那么多人抢生意,我还是求我二舅哥吧,人家帮我卖点鱼,可是跟他亲妈都没说实话,用着我也放心。”其实今年秋天的时候,他就和范兴华说,想冬天哥俩一起干,结果人家范兴华没同意。 范二哥知道妹夫是好心,可他想的也挺远,志涛这活倒不怕一两个人抢生意,问题是自己要是跟着干了,抢生意的就不只是一两个了,有他那个妈在,他总得带着他大哥吧?有他媳 妇在,他还得带着她娘家人吧?毕竟他没有段志涛那个魄力,脸一撂谁的面子都不给,可如果真那样的话,哥俩闹掰了不说,这买卖也藏不住,都知道挣钱了,村里人不得一窝蜂似的干?狼多肉少,还能剩下个啥?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妹夫自己干,反正他有门手艺,比起村里人,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该知足了。 段志涛听他二舅哥的一顿分析,心里的感动就别提了,所以从心里讲,他宁可相信他二舅哥,也不太相信他这个爹,谁让他爹对他大爷,比对他这个儿子还要亲?当然,他绝不承认自己是在嫉妒,事实明摆着呢。 段守信听到儿子的话沉默了,儿子要是不说这话,他还真没想过那么远,他一向都觉得,自家和大哥家不分彼此,侄子和儿子不也全都姓段?自打哥俩结婚后,从来都是他家有事找大哥给拿主意,大哥家有点啥活,他不用吱声就上赶着干,可今儿儿子这话让他发现,不对,不是今天,应该是自打志涛生了闺女,他就发现,原来大嫂跟他们隔着心眼,没想到儿子藏得更深,因为段家人对他也这么防范? 今儿个对段守信来说,也算是痛苦的一天,他深信不疑的东西被一再推翻,此时见儿子不再搭理自己,在那边借着股激劲,框框几下子窜开了冰面,他又心疼又心酸,心里还不知道该咋办,吭哧了半天,才妥协的道:“你是我儿子,唯一的儿子,你大爷他们再近,还能近的过你吗?”就像崔大娘说的,等自己老了那天,管他的不还得是儿子? 低头的段志涛忍不住翘起了嘴角,虽然这爹悔悟的晚了点,不过看在他说,自己是他唯一儿子的份上,咳咳,那就先留下查看吧…… …… “淑香,做鞋垫呢?”崔老太太端着一大碗冻白菜,笑呵呵的走了进来,嘴里解释道,“早上我去后院拿冻菜,正赶上志涛碰着了,说也想吃冻菜,我就多炸了点,给你带了一碗。” 范淑香放下手里让她头疼的鞋垫,起身接过冻菜好笑道:“他倒是一点都不客气,炸完了还让您给送来?” “呵呵,客气啥?我就喜欢志涛这不见外的劲。”崔老太太笑着坐到炕沿边上,转头对段老太太道,“大妹子,今儿感觉咋样?” “好,好……”别看段老太太单字蹦,这俩人也能唠到一块。 见俩老太太唠上了,范淑香端着那碗冻菜转身去了厨房,有冻菜指定得有大酱,想也知道,就崔家老两口的仔细劲,别说是肉酱,放油 炒炒她都不带舍得的,所以范淑香切了点肉丁,炸了一大碗肉酱,准备老太太回去的时候给装上半碗,老两口不容易,对自家也是真心实意的好,所以捎带脚的能帮就帮上一把,谁还没老的那天? 等她炸完肉酱,装好了进屋一看,崔老太太正坐炕边,做自己放柜头上的那副鞋垫呢。 “崔奶奶,您陪我奶唠会磕就行,这鞋垫有时间我自己做吧。”换个人她就不客气了,因为这针线活是真让她头疼,大活好办,秀芝姐都给做完了,可这小活你总不能还找人家吧?那不让人笑话吗?所以每年必做的鞋垫,就成了范淑香心里的老大难。可再难你也不能让人老太太做,眼瞅着奔七十了,那不欺负人吗? “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啥?几针的事,十分八分就完事了。”在崔老太太看来,淑香这孩子哪都好,就是针线活差了点,瞅瞅这针脚这个大?全村女人的针线就没有这么差的,不过再一想,人哪有十全十美的?不会做衣服,人家不也没短了穿? 此时见范淑香还想说啥,她所幸把柜头那破衣服裹吧裹吧,打了个包,拎着那小包笑着道,“这些东西我拿走了,就按着你剪的样子,回去再给你做几双,行了,别跟我客气,你看孩子整这个再把孩子扎着,到时候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我走了。”这老太太说完,风是风火是火的就往外走,范淑香忙撵出去把那碗肉酱给端上。 崔老太太也没推辞,乐呵呵的端着碗肉酱回了家,见老头放好了桌子,她把肉酱往桌上一撂,坐炕边就开始长吁短叹。 “咋了这是?换了碗肉酱还嫌不好?”崔老爷子嘴里打趣,手上可没闲着,夹了一筷子冻白菜,蘸了点肉酱塞到嘴里,边嚼边满足的道,“这酱炸得真香,肉也多,这俩孩子是真舍得。”给他们老两口的东西,从来都不带含糊的。 “唉,谁说不是呢?刚才我去的时候,段家妹子正躺炕上听半导体呢,说是志涛昨个儿给买的,你说人家看孙子,我也看孙子,都是一把屎一把尿给伺候大的,可差的咋就这么远呢?”没错,崔老太太嫉妒了,以前觉得孙子孙女给送个东西跑个腿就算是孝顺了,可现在让段志涛这么一比,她越想越不是滋味,都是当奶奶的,这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我说你差不多就行了,别在那酸了,这一天鸡蛋也给你拿着,肉酱也给你端着,人家养的孙子,你差不多分了一半,酸啥酸?”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闲的。 要不说啥锅配啥盖,最了 解你的永远是你的另一半?老太太一听这话顿觉有理,没错,这明显是自己占便宜了,立马心情也好了,胃口也好了,冻白菜蘸酱可劲造,结果一不小心酱吃多了,吃齁着了。 …… 不说崔老太太在家,因为吃多了大酱咋灌凉水,单说范淑香蒸好了饭,切好了菜,还没等炒呢,段志涛爷俩回来了。 范淑香没想到早上走了的公公,中午又跟了回来?再见丈夫虽然绷着个脸,但眼里带笑,明显就是在那假横,她忍不住乐道:“爸上午去河边了?”应该是,否则丈夫不能给好脸? “去了,我听崔大娘说志涛活多,有时候忙不过来,我就想过去看看,没想到河里的鱼那么多?他打多了自己还真不好往回拿,今后冬天没事,我天天过去帮他忙活忙活,俩人换班打,咋也比一个人强。”段守信想起拉回来的鱼,就忍不住的乐,那可都是钱啊,瞅着一网网活蹦乱跳的小鱼,转眼就装了半袋子多,他兴奋的心都直翻个儿,要不是志涛拽他回来,他还想在那打呢。 继段志涛之后,这老头对打鱼也上瘾了。 范淑香一听这话更乐,不管丈夫和段家人怎么生分,这亲爹总是不一样的,说实话,如果她那对父母能明白点事,她也不会和对方闹的这么僵,此时见公公真有心帮忙,她满脸开心的道:“那感情好,爸,你要天天来的话,明儿早上就别在家吃了,一个人的饭也不好做,等下午打完鱼吃完晚饭,你正好也就回家了。” 段老太太满意的瞥了眼孙媳妇,觉得自己的眼光太好了,看看给她孙子找的媳妇?要模样有模样,要人品有人品,今后只要再给她生个重孙子,这媳妇可就真是千里难寻了,唉,她咋就这么这么有福呢? 段守信听了这话,先瞅了眼儿子,见儿子绷着脸却没有拒绝,他欣喜的点头道:“成,那爸就不在家做了,明早上来这吃。”一个人的饭,先不说做的咋样,冷冰冰的他是真吃够了,反正这是儿子家,他也不就不客气了。 这位爹是真实在,想着儿媳妇都开口了,儿子也没意见,第二天就把自己剩下的口粮背来了,半袋子的苞米面,看的范淑香哭笑不得,还不能明着说我们家没人吃这个,只能拎到里屋,等着有机会再做。 见儿媳妇收下了,段守信欣慰的一笑,又小心的从兜里掏出粮本,递给儿子道:“头半年的米面都给你大爷家送去了,这几个月的还没领呢,你啥时候去领米,一起都领出来吧。”在他心里米面精 贵,所以自己从来就没做过,这一年多就吃粗粮了。 段志涛瞪着那八成新的粮本,足足能有半分钟,才转过头满脸不耐的道:“自己粮本自己收着,谁有功夫给你去领粮?”有米有面不知道吃,你留着能下崽啊? 段守信笑容一僵,讪讪地道:“淑香不是说让我冬天都在这吃吗?我想着你奶也在这,粮本上的粮食留着也没啥用。”尴尬的一笑,他缓缓的收回手道,“既然你不爱动,等我明天领完了给你送来。” 段志涛气的翻了个白眼,这人的脑子咋就不转筋呢? 范淑香看着这爷俩憋不住笑,怕公公实在是下不来台,她只能上前解释道:“爸,志涛的意思是家里有粮,您随时过来吃就成,不用给我们粮本。”其实她更想问一句,你就不怕我们把这粮本密下不给你?能不能别这么放心? ☆、第58章 虽然这公公有点实在的过分,却总比那些分心眼,成天想着算计你的强,所以作为儿媳妇的范淑香还是挺满意的。 她满意段守信就更满意了,知道儿子不是看不上而是心疼自己,他美滋滋的把手里的粮本往儿媳妇手里一放,乐呵呵的道:“我都天天在这吃了,还要粮本干啥?听话,去把白面取出来,咱们有时间包饺子。” 范淑香听公公这么说,知道自己要是再不拿,倒让对方着急,也就笑着点头道:“成,等志涛把面取出来,咱们包酸菜馅饺子,志涛说你最爱吃酸菜馅的。” 段志涛莫名的看着媳妇,他说过吗?他咋不记得? 段守信激动的看着儿子,他就知道,儿子还惦着自己。 …… 不管这酸菜馅的饺子啥时候能包成,反正自打这天起,段守信算是在儿子家扎了根,每天早上,他把炕洞里塞好柴火就去儿子家吃饭,吃完早饭爷俩就去河边打鱼,直到晚上吃完晚饭才回家,到家后,他把炕洞里的柴火点着了倒炕上就睡,再找不到半点失落的感觉。 提起打鱼,可以说这老爷子的瘾头比段志涛还大,有他在,段志涛这打鱼时间,又延长了半小时。 时间延长了,收获也就更多了,以前段志涛老哥一个,怎么也有歇一会喘口气的时候,现在不用,爷俩换班打一网接一网,没几天的功夫,仓房里就堆了十来袋子的鱼。 “志涛,这么多鱼是不是该卖了?”其实段守信更想问,这鱼是不是打的太多了,能卖出去吗? “嗯,明天再打一天,后天我奶过完生日就去城里卖。”把手里的麻袋扎好了口,段志涛满意的看着近几天的成果,忍不住心里暗美,多个人就是不一样,不但效率上去了他也没那么累,更主要的是,多出来的还是他爹,只要好吃好喝好招待,挣钱不用对半劈啊。 段守信不知道他儿子的小抠心里,仍旧担心的看着面前的鱼,这么多鱼,咋卖呢? …… 段老太太过生日算是段家的大事,更主要的是,这老太太岁数大了还有病,看着她那有了今天没明天的样,谁能保证这会不会是最后一个生日?所以不但段守义一家三口早早的回来了,连她俩闺女也领着孩子回来了。 这些人毫无疑问的先到了大哥段守成家,结果到了才发现,他妈不在? 段守义是没想到,这么久大哥还没把妈接回来,段家姐俩是压根就不知 道,母亲被接走了? 段守成见弟弟妹妹们都回来了,心里高兴,边给大伙倒着热水边笑着道:“坐会暖和暖和,等一会儿志军他们两口子把孩子抱来,咱们一起去志涛那,你们还不知道吧?妈最近好多了……” 听大哥说着母亲的近况,段守义爷俩是高兴,剩下的人高兴之余还有点说不出的滋味,还记得去年这时候,段志涛两口子来给老太太过生日,算是被大伙给挤兑走的,今年这是要风水轮流转了吗? 段守成则是没想那么多,在他看来,侄子过去错了,这些当长辈的说了也就说了,都是一家人,有啥不能说的?再说了,别看志涛那孩子见面经常冷着个脸,可明显是那面冷心热的,瞧瞧那孩子把他奶照顾的,志军哥俩都没那么做过,更主要的是,现在侄子跟守信不也没事了吗?没见二弟天天去侄子家吃饭,自己都不起火了? 在某种程度上,段守成和段守信差不多,都觉得他们俩家是不分你我,所以他从来没想过,段守信再怎么说也是段志涛他爹,那能一样吗? 不管这些人啥想法,老妈过生日不能不去,等段志军两口子一来,他们拎着给母亲准备的东西,就起身去了段志涛家。 眼瞅着柜上那一包包的东西都被拎走了,段玲玲忍不住暗暗埋怨:她爸也真是的,她奶过生日咋不接回来呢?如果她奶回来了,那些东西不就都给自家留着了?她可是看着了,三叔手里有肉,大姑手里还有两包槽子糕呢,这回都便宜那两口子了。 其实这丫头没啥大志向,心里积压已久的就两个想法,一是想看段志涛倒霉,二就是希望家里头时不时能改善一下伙食,头一个愿望实现的不大成功,感觉着有点虎头蛇尾,第二个愿望,因为段志涛经常给他奶送吃的,倒让这丫头的执念加深了,谁让小抠的段志涛是掐着分量拿的?李丽娟没怀孕的时候,她偶尔还能捞着一口,自打她大嫂怀孕生了孩子,她除了闻味就剩下眼馋了,所以见这些到嘴的肥肉又被拿走了,她是真心疼啊。 好在想到,今天段志涛家也有伙食,所以她下了狠心,去了一定要大吃特吃,彻底解解馋。 众人跟着段守成,说说笑笑朝段志涛家走去,离老远就见到矮趴趴的土墙中,有座一人多高的红砖墙,跟周围的环境一对比,倒真有那么点鹤立鸡群的感觉,除了段守成一家,让剩下的人都有点晃神,听说盖房子是一回事,等他们亲眼看到还是有点不敢置信,一年不到的时间,这小子咋出息成 这样了? “这雪人不会是我三哥给他闺女堆的吧?”看着门口处,那白白胖胖还插着个扫帚棍的雪人,段志学忍不住摸着鼻子道,说完了他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太可能,三哥闺女才半岁,走道都不会呢,谁能领着她堆雪人? 大伙瞅瞅那能有一人来高的雪人,刚刚的惊讶劲一扫而空,吃饱了闲的堆雪人玩?确实是段志涛能干出来的事,大伙心里都觉得,不管段守成咋往他脸上贴金,这小子不着调的性子还是没变,否则又咋会有这么个雪人? 那说,这雪人是段志涛堆的吗?你别说,还真是。 几个月前盖仓房的时候,隔壁王海家的二丫头,不是被逗的准备姓段吗?虽然最后没改成,抱着两块槽子糕被她爸给硬抗了回去,可自打那以后她就发现,只要自己管段志涛叫爸,多多少少都能混点好吃的,所以这丫头为了好吃的,在亲爹的基础上又多了个干爹,每次见到段志涛,都屁颠屁颠的特狗腿,真比见到自己亲爹都亲。 如果是以前的段志涛,估计逗两回乐呵过了就算完事,可现在有他闺女在,正是父爱泛滥的时候,看着这丫头叫爸,就忍不住想起他闺女今后叫爸的样子了,免不了对她也就偏疼了一分。 前几天下大雪收拾雪,小丫头听说她段爸在外面,穿的跟只小熊似的,蹦蹦哒哒就出来了,段志涛想着左右也是把雪辍到一起,为了逗孩子玩,他把雪拍实成后,顺手捡了个小雪球,拍吧拍吧就按上边了,范淑香听说后,还友情赞助了两个核桃皮当眼睛,半只胡萝卜当嘴,大冬天的雪也不化,这雪人就在段家门口安了家。 段守成前几天就看到这雪人了,所以听段志学问了呵呵一笑也没当回事,这位推门进院,领着身后的十多号人浩浩荡荡就进了屋。 …… 厨房里,段志涛一刀剁下个鸡大腿,咋想咋不是滋味:“你说咱们又搭功又搭料做这么多吃的?要给个好人吃也行,回头也能说句咱们的好,给他们吃了,不讨好不说好一好还落埋怨,我咋觉得这么亏得慌?”放下手里的菜刀,他皱眉看向自己媳妇,即使是做了好几天的心里工作,他还是觉得满心不愿。 凭啥啊?去年他们两口子去,连口水都没喝着就给骂了出来,今年还得上赶着伺候他们?他咋这么有瘾呢?这位倔脾气一来,伸手就开始往盆里装鸡:“鸡和大骨头不做了,一会儿他们来了,切点白菜烫点粉条拌个凉菜,再来个鱼炖豆腐,俩菜就得了,那豆腐还 一毛钱一块呢,给他们吃我……” 见丈夫半上午改了三次菜谱,范淑香忙过去劝道:“别啊,就俩菜多不好看?好像咱家多困难似的,有条件咱不得让他们看看,就俩菜能显出啥来?” 听媳妇这么一说,段志涛觉得好像也有道理?他端着盆的手就松了松,可紧接着又找到新‘气’点:“你说这帮人要不要脸啊?这么多人来吃饭,就没人想着早点来帮着做饭?就你一个人不得做晚上去?等中午来不及做的就不做了,端上去让他们看看就得了,都想等现成的,想的美?” 端上去看看?范淑香抽了抽嘴角,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能显出自家条件,又能省钱的好办法,可要真那么做了,这事够他们讲究一辈子的。 她瞥了眼厨房门口,拉着丈夫的胳膊继续低声劝道:“这不没到晌午呢吗?再说他们真来帮忙我还别扭呢,都在一个厨房待着,我和她们有啥可唠的?还不如你陪着我,咱俩搭个话多干点我也乐意。”不要钱的高帽子拼命往上加,加的段志涛终于心情舒畅了,把鸡从盆里又拽出来继续剁鸡。 范淑香见自己搞定了丈夫,回头又去分她那两块豆腐,都说千滚豆腐万滚鱼,多炖一会儿入味,就算不得意段家人,这菜也得弄像样了,否则不是白瞎了东西?她还吃呢。 段志涛剁完了鸡,又开始剁肉,正剁的不耐烦,想改第四次菜谱的时候,段家人终于来了。 …… 段守义姐弟三人一见母亲的样子,眼圈顿时就红了,因为段老太太这精神面貌是真不一样了,夏天的时候,老太太瘦不说,还一脸的病气,躺在那皱着眉头没事直哼哼,一副没几天好活头的样,让他们这当儿女的看着就揪心。 今天再看老太太,人胖了瞅着也白了,不只气色红润,更难得的是脸上还有了乐模样,此时靠着枕头往那一坐,咋看都不像是有病的人,看的这姐弟三人心里热乎乎的,不管多大岁数的人,谁不想回家有个妈啊? “妈,你这是真好了?” “是啊,妈,大哥说我们还不信呢……” “妈……”姐弟三人围坐在母亲身旁,你一句他一句,激动的都不知道该说啥。 老太太见到儿女都来了心里高兴,拉着小儿子的手,听着大伙的关心,不住的笑着点头道:“好,好……”她被崔老太太锻炼的,这‘好’字最熟悉,所以吐字清晰,让段守义他们听着就更高兴了。 温馨的场面持续升温中,让外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暖意,可这里面就有那喜欢当坏人的,冷冰冰的当啷来了一句:“我说你们中午到底在不在这吃饭?在这吃饭就赶紧去厨房帮忙,十好几口的饭,你总不能都让我媳妇一个人做吧?”谁该你们的? 屋内气氛一僵,段守成忙笑着道:“对对,看我光顾着高兴了,把这茬都忘了。”拍了下脑门,他笑着对媳妇王彩凤道,“你带玲玲她们几个去帮淑香做饭,把来时拎那肉拿着,中午一起做了。” 王彩凤这回倒是没啥想法,对她来说,老太太好了就是一大惊喜,就算站不起来,今后回家她也不用那么麻烦了,所以她心气儿顺了,这饭她做的也心甘情愿。 段玲玲见了心里更委屈,难得家里买点肉,没想到她爸给拎这来了?他们家这个月又没荤腥可沾了。 段志涛的二姑一听这话,忙拿过自己的布兜子笑着道:“我这还有煮好的咸鸭蛋,我想着妈爱吃这口,算计着日子腌的,蛋黄都冒油了。”再大的不满在看到母亲的好转,也都淡的差不多了,更别说侄子现在还这么有出息?瞧这小日子过的?连半导体都买上了。 见她拿出鸭蛋,剩下的几家也都掏出自家带的东西,连段志军两家也没空着手来,毕竟他们和段志涛是同辈,真大大咧咧啥也不拿,岂不是让人笑话? 段志涛见到这些东西,心里终于圆满了点,虽然他们家不缺这点肉吃,可能让对方肉疼一下,他还是蛮欣慰的,带着这损人利己的想法,他毫不客气的把东西拎到厨房,自己跑后院喂鸡去了。现在屋里人太多,他宁可陪鸡玩,也不想陪人聊天。 …… 段志涛的俩姑姑还是第一次见到甜甜,村里人重男轻女的想法严重,她们俩也不例外,别看甜甜穿的精神,长得漂亮,可在俩姑奶奶的心里,特别是在段大姑的心里,闺女都是人家的,小子才是自家的,所以在段志涛范淑香都不在的情况下,这位姑奶奶陪着母亲坐在炕上,顺手就抱起了大哥家的孙子铁蛋。 二姑奶奶也是那没心眼的,要是那会来事的,都是侄子孩子,又没差几天,你姐抱一个,你就抱另一个,是不是瞅着也好看?结果这位好,凑到她姐身边也去逗铁蛋,没人瞅甜甜了。 家里头一回来这么多人,还都是不熟悉的人,甜甜多少有点眼生,小家伙警觉性还挺高,自动靠到唯一熟悉的太奶奶身边,大眼睛怯怯的看着一屋子的人,最后定格在姑奶奶怀里的小孩身上, 她发现这家伙和自己差不多大哎?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和自己一样的小孩,咋瞅咋稀奇。 段老太太听儿子说话的功夫,也没忘了孩子,毕竟她半天蹦出一个字来,段守义再孝顺,也不可能陪他妈唠起来没完,所以有些细情他就得问他俩哥哥,老太太这眼睛就这么倒出来了。 一低头,见重孙女乖巧的靠在自己身边,巴巴的看着远处,她顺着孩子的眼神望过去,心里就有点冒火,从不认为自己偏心眼的老太太,突然发现她俩闺女偏心眼?而且偏的还挺严重?心说都是孩子,你们俩没长心的玩意,是不是有点太区别待遇了? 其实这老太太她也重男轻女,在她心里,闺女和儿子根本就没有可比性,问题是别忘了甜甜是谁生的?段志涛都那么在意她能不在意吗?更何况这仨月,小家伙和她形影不离,这天天陪她玩的重孙女,立马就盖过了没见几面的重孙子。 啥?你说在段家的时候,不是应该天天见面?您还真想多了,那时候孩子小,老太太炕拉炕尿身上有味不说,她没事还直哼哼,王彩凤怕吓着本就体弱的小孙子,所以极少往老太太身边抱,这么一对比,这位老太太就更得意范淑香了,闺女都往她身边扔,这是真不嫌弃她啊。 再说此时的老太太,见俩闺女这样,她心里不得劲还说不出啥,只能伸胳膊把甜甜往怀里搂了搂,意思是告诉孩子,太奶奶喜欢你,咱不用别人稀罕。 小家伙不明白太奶奶的意思,感觉到太奶奶搂了搂自己,她下意识的抬头扬起个笑脸,看的老太太心里这个酸啊,心说我们甜甜多懂事?都说闺女是个小棉袄,不比那整天哇哇乱叫的臭小蛋子强多了?她们咋能不给我抱抱? 这话要是被她俩闺女听着,非得哭出来不可,谁让她妈早没这个觉悟? 段志强出去晃了一圈,进屋正看到这一老一小的温馨对望,这位想法算是挺超前的,也没那重男轻女的旧思想,此时见小侄女笑的好看,忍不住上前伸手笑道:“甜甜?你叫甜甜对不对,四叔抱抱?”抱的时候他还小心翼翼的,深怕把小不点给弄哭了,在他心里,这么点的小家伙真就适合远观,不适合亵玩焉。 小甜甜很给她四叔面子,被四叔抱着不哭不闹不说,还颇为认真的打量着四叔的脸,最后也不知看见什么了,她伸出小手,轻拍了拍四叔的脑门,咯咯地笑了。 “甜甜喜欢我?爸你快看,甜甜喜欢我,她朝我笑了。”段志强兴奋的跟自个儿爹显摆,不怪他兴 奋,他在两边的亲戚家都是老小,可别看他侄子外甥一大堆,这小家伙却是唯一一个,他抱起来不哭还对他笑的,他能不兴奋吗? 段守义本来没太注意孩子,听儿子一说才转头去看,见侄孙女瞅着儿子一脸的开心,他也免不了笑道:“这小家伙还认亲呢,知道这是你亲四叔?来,三爷爷也抱抱。” “别别,我抱着正好呢,难得碰到个喜欢我的,你别跟我抢。”段志强怕他爸抢孩子,立马抱着侄女离他爸老远。 “谁喜欢你啊?”段志涛喂完了鸡,实在没地儿去,晃悠一圈只能进屋,结果一进屋就见闺女在他四弟手里,还说闺女喜欢他?他承认自家闺女脑子聪明会认亲,可闺女最喜欢的男人,应该是他这个爹,所以志强这想法一定是错觉。 “三哥,甜甜可喜欢我了,你看她对我笑呢,还一个劲的摸我。”段志强可不认为那是拍,有这么温柔的拍吗?那就是摸。小手软软的,摸的他忍不住啃了一口,结果逗的小甜甜更乐了。 “摸你?”段志涛眼睛微眯,仔细的看了看闺女的动作,最后肯定的确认道,“她不是摸你,她是在摸你的眉毛,你没发现咱俩的眉毛一样吗?” 呃?是这样吗?段志强愣了愣,他们哥俩别的不像,就这么一个眉毛像,难不成真是因为眉毛像三哥?借了三哥的光? 段志涛也不等他想明白,朝闺女拍拍手道:“甜甜,爸爸在这呢,那是四叔。” 小甜甜瞅四叔瞅的过于认真,被这一叫才发现爸爸来了?孩子扬起大大的笑容,张着小手欢快的投入爸爸的怀抱,只留下她四叔站在原地暗暗纠结,侄女喜欢的真是自己的眉毛? ☆、第59章 段志涛可不管弟弟咋纠结,他抱回自己的女儿,稀罕的亲了一口,笑着道:“甜甜乖不乖?妈妈在厨房给甜甜做好吃的呢,咱们中午吃肉肉。”这闺女是他的心肝宝贝,可不能像他那干闺女似的,给口肉就随便糊弄走了,所以他要随时告诉孩子,家里有肉,家里更有爹。 五个多月的小家伙对肉的兴趣还不大,但她对妈妈可感兴趣,一听爸爸提到妈妈俩字,小甜甜转着脑袋瓜往后找,转到后面一看,咦?没有?不能吧,爸爸明明提妈妈了,我继续转。 段志涛忙抱着自己的傻闺女转了个圈,免得小家伙的脑袋,来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噗,哈哈……”时刻关注着爷俩的段志强被逗笑了,“这孩子太逗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回头不知道往回转的。 当爹的一看不干了,敢笑话我闺女?他站稳了身子,一脚踢过去斥道:“去,笑啥笑?就你尖,这么大的时候你还不如我闺女呢。”他闺女平日里聪明着呢,只是碰到她妈的事,就难免有点傻气,不过女孩嘛,傻点才招人疼,看他媳妇傻乎乎的自己多喜欢? 甜甜也觉得四叔这笑有点不是好笑,绷着小脸,等着圆眼睛直直的盯着她四叔,让段志强更想笑了,因为这爷俩的表情一模一样,真是太好玩了。 “志涛啊,听说你现在还打鱼呢?”段大姑在炕头坐了半天,现在才逮着段志涛,想着对方靠打鱼挣下这个房子,她忍不住出声问道,嘴里问着侄子,手里还忙着哄她侄孙子,其实要不是段二姑手里拿着甜甜的小娃娃,铁蛋早就不干了,本就不熟悉,让你抱这么久也就算够给你面子了。 段志涛是那种‘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你对我不好、我死也忘不了’的人,所以去年他大姑挤兑他那事,他还记得死死的呢。可想到他奶在一旁坐着,大过生日的也别让他奶不痛快,所以这位眼皮都没撩的回了句:“嗯,打呢,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不打鱼吃啥?”顿顿糊涂粥大饼子,他可舍不得让他闺女咽。 段大姑没觉得侄子的态度有啥不对,因为有这新房在,她反倒觉得侄子的话挺在理,她边抱着不干的孩子下地晃,边点头赞同道:“可不就是,现在虽然说家家都饿不着了,可也家家都吃不好,像我那孙子,一个月见那么两回肉,吃回肉就跟过大年似的,我这当奶奶的看着都心酸,你这打点鱼上个山,不说钱多少,至少能让家里有点荤腥……” 段志涛低头顶着闺女的脑门,津着鼻子 逗孩子玩,不管那边咋感叹,他全当没听见。你家孙子咋地关我屁事?我在局子里啃窝头的时候,你们至少还能喝个粥呢,现在跟我磨叨这个?老子才不管。 段大姑说了半天,见段志涛一句话也没搭茬,瞅了眼哄孩子的侄子,终于断了让对方拉扯一把的心思,其实刚才说那话就是想试试,毕竟现在不比从前,这侄子跟大伙都闹的挺掰,没见志军哥俩都待着呢?所以她还真没抱太大希望。 此时见打鱼那茬是不行了,她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又想起个事来:“你冬天打鱼也要注意身体,还有淑香,家里又老又小的也别让她累着。” 段志涛刚觉得他大姑还说句人话,就听那边又来了一句:“差不多就给孩子把奶忌了,赶紧再要个小子,没儿子哪成……” 其实,段大姑这话真没坏心,虽说因为她妈那事,她心里对这侄子还有点不待见,可不管咋说这也是她老段家的人,原先对方啥也不干,一毛钱没有讲不了了,现在光这么大个房子就值个几千,这些东西你不给儿子,还能给闺女吗?那不都便宜了外姓人? 可段志涛一听就不愿意了,如果这话是段兴华说,他会觉得那是好心,可这话在段家人嘴里出来,那妥妥就是嘲讽,他可没忘了王彩凤抱着个没出月的孙子来显摆那茬?显摆个毛啊?不就一病病歪歪的破小蛋子吗? 瞅了眼对方怀里衣襟锃亮,咧着嘴又想开嚎的铁蛋,他忍不住心里冷哼,就那哭咧咧的孩子,哪有他怀里的闺女好? 暗暗撇了撇嘴,他还算心平气和的道:“没儿子的又不光我一个,我二哥不也没儿子吗?长幼有序,你还是先关心他吧。” 转了一圈,刚迈步进屋的段志伟无辜中枪,他也想说,没儿子又不是我乐意的,你们俩说话关我屁事?可面前的一个是他姑姑,一个是从来都不知尊老爱幼的弟弟,他眨巴眨巴眼,只能有苦往肚里咽。 段大姑一听这话,顿觉得段志涛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可谁让这是自己侄子?她还得耐着性子给对方解释:“那能一样吗?你二哥没儿子你大哥还有呢,万一你二哥两口子今后都没有,他也能过继一个当亲儿子,你呢?谁给你?没儿子咋给你养老送终?” 一句话,屋里的哥仨都不乐意了。 段志军觉得,我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儿子干嘛要过继出去?再说这都哪年的老论调了?我弟弟没儿子,我哪怕让孩子给他养老,也不至于过继吧? 段志伟 觉得,我从进屋就老老实实待着,连个扁屁都没敢放,干嘛非要提我没儿子这茬?提也就提了,现在还整个我今后都没儿子?我们两口子年纪轻轻的,还能绝户了不成? 在村里人的想法,没儿子就等于没有户口本的继承人,难听点就叫绝户,你家后面没人了。 段志涛却是直接气乐了,没儿子就没人给他养老送终?这位眉毛挑的老高,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段大姑:“呵呵,大姑,您这话说的也在理,我奶从病倒现在,可不就儿子孙子管吗?您这闺女可不就是啥用没有?不过你放心,我闺女不带像你这样的,我段志涛今后要是真生不出儿子,我也不会过继个儿子,让我闺女寒心,大不了我给她找个养老女婿,我离老那天还远着呢,拼命干我再挣他个十几二十年,到时候就凭着我闺女这长相,就凭着我给她攒下的家业,我就不信她不能给我生出个姓段的孙子。” 还过继儿子?羊肉贴不到狗肉身上,你给我十个小子也不是我段志涛的种?把我辛辛苦苦挣的东西给别人?我他妈简直病的不轻。 段大姑本是好心,说了一堆,其实就是想让段志涛两口子早点再生个孩子,谁成想竟然落下一堆埋怨?当然,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另外俩侄子也满心的不愿意,光段志涛这话就够她喝一壶的了。 啥叫‘您这闺女可不就是啥用没有’?还你放心,我闺女不带像你这样的?啊呸,谁家不是儿子伺候父母?千古年来都这样,你小子竟然拿这个挤兑我?可明知道是这么个理她还说不出,一说不是坐实了她真不孝顺? 把段大姑气的嘴唇发白,说话都直哆嗦,瞅着段志涛点头道:“好,好,我不孝顺,我赶不上你闺女,你段志涛有本事,我等着你闺女给你养老送终,给你生孙子那天——” 气完人的段志涛,撩了撩眼皮,用欠揍的语气凉凉的道:“那也是二十年后的事了,您老多保重。” 段大姑一腔热血堵到嗓子眼,差点没喷出来,这哪是劝她多保重啊?这是盼着她早点死呢?从没受过这委屈的段大姑,只觉得热血冲头,她气疯了似的,朝段志涛扯嗓子喊道:“段志涛你个没人味的玩意,不用等二十年,我今儿个就不活了——”这位说着,一低头就朝段志涛冲了过去,问题是她忘了,自己怀里还抱着个孩子呢。 段志涛没想到他大姑这么不抗激?两句话竟然要死要活的?可要死自己死去,别搭上他啊?更何况他手里还抱着他闺女,你给我吓着咋办?所以这没心 没肺的玩意,把甜甜往怀里一搂,后背朝着他大姑,掉屁股就跑。 让段大姑一下子扑了个空,直直就朝前撞去。 段志军哥俩正在那暗自憋气,没成想一闪神的功夫,他大姑竟然抱着孩子要撞墙?此时真看出谁是孩子的亲爹了,段志军大惊之下斜着冲过来,一把将段大姑紧紧抱住,嘴里不住的劝着:“大姑你干啥?志涛不会说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奶大过生日的,你这是干啥?”更主要的是,你撞墙就自己撞,你干嘛要抱着我儿子?我那可是亲儿子。 他这一拦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上来又拉又劝,还没劝好呢,段大姑怀里的孩子没好动静的哭上了,这孩子没有熟悉人在本来就敏感,又被段大姑这么一嚎一闹,一冲一撞的,孩子吓坏了,哇哇就哭起来没完,把厨房的李丽娟婆媳俩都惊来了,以为孩子咋地了呢。 “大姐你说你这不是胡闹吗?孩子这么点你真给碰着可咋办?”段守义没好气的数落着他大姐,虽说志涛那小子说的话难听了点,他大姐这话也够气人的,人家甜甜半年还没到呢,她用得着那么急吗?简直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王彩凤知道了咋回事也是满心的不悦,还不能明说,只能不住的道:“快给孩子叫叫,这么点的孩子就怕吓,咱铁蛋本来身体就不好,快好好叫叫。” “我可怜的铁蛋,妈妈在这呢,不怕不怕,妈哪都不去了,就看着我们铁蛋……” 人大多数都有个惯性,一个人要是横行霸道惯了,大伙对他的下限也就提高了,对于段志涛,更难听的话他们都听过,所以这几句话真不算啥,段大姑却不同,你一个当姑奶奶的,不知道照顾孩子也就罢了,还敢抱着孩子要死要活的,屋里人谁能愿意?再一对比,段志涛的话虽然气人,人家也是向着自己闺女,你这倒好,可真看出不是你家的了,祸害起来一点都不心疼啊。 你一句他一句,听的段大姑这个憋屈啊,闹了半天自己是那惹事的混蛋?这一个个都跟自己不愿意呢?这位还想哭闹两句诉诉委屈,可那边孩子还没停呢,她这么大岁数了,咋也不能和自己侄孙子一起二重唱吧? 这时候她儿子也听到动静,从小屋过来了,见他妈满脸的不服气,只能在一旁小声的劝着:“妈,今儿是给我姥过生日来了,你说那么多干啥?你看把我给姥气的?” 段大姑这才想起来她妈还在呢,偷眼一看,老太太正狠狠的瞪着自己,那眼里差点就冒火星子了,看的段 大姑心里一颤,只觉得说不出的委屈:她干啥了?好好的来给妈过生日,好心好意劝侄子,结果被咒早死不说,还整她一身不是?有比她还冤的吗? 这边又哄又劝乱成一团,段志涛怕吓着他闺女,早抱孩子跑方厅去了,铁蛋之所以害怕,也是因为抱着他的是外人,小甜甜在自己亲爹怀里那是啥感觉没有,她爸跑那两步她还以为逗她玩呢,此时见爸爸低头瞅着自己,她俩小手抓着对方的脖领子,开心的咯咯直笑,笑着笑着,突然听屋里冒出个怪异的声音?小家伙笑容一凛,紧接着手脚并用,攀着爸爸的身子就往上爬,小脑袋瓜越过爸爸的肩膀,她伸着小脖往屋里一看,见到屋里的情况她顿时就乐了。 那小孩嘴巴张的好大,快赶上半张脸了?哎呀简直太好玩了!继承了父亲幸灾乐祸这一绝学的小甜甜,在段志涛怀里,乐的手舞足蹈,小脚乱蹬,那个开心劲就别提了。 让跟出来的段志强目瞪口呆,心说这是啥破孩子啊?人家哭了把她乐成这样?还有没有点同胞爱了? 显然孩子爹没觉得哪不好,还相当自豪的在闺女脸上亲了一口,满脸得意道:“不亏是我闺女,胆子就是大,这就对了,有爸在啥事没有,咱可不学那尿憋种整天哭咧咧的。” 被亲的小甜甜,兴奋的挥舞着小拳头,开心的摇旗呐喊:“哇啊,啊……”哭啊,闹啊,千万别停了叫啊! …… 这场闹剧快到中午才算完,完事的原因还是段大姑被她妹妹拉到小屋给隔离了,别看段志涛是晚辈,可就他那操蛋性子,谁吃饱了撑的,敢让他去赔礼道歉?就那么一个能说动他的老太太,现在说话费劲不说,人家还没觉得孙子哪错:本来嘛,先开花后结果,我孙媳妇今后又不是不生,用你来这瞎得得?大过生日的找不痛快,你这是不盼我好啊? 她被劝走了,铁蛋吃上他妈的奶也给哄着了,俩作妖的都消停了,小甜甜又恢复她乖巧的本性,被她爸给放炕上,陪太奶奶玩去了,全然不知因为自己的性别,闹出好大一场风波。 中午吃饭的时候,炕上摆了一炕桌,地下和外屋摆了俩地桌,孩子小的领孩子在炕上坐着,孩子大的自己在地下随便窜。 范淑香事先给闺女用鸡汤下了点软面片,里面又剁了点碎碎的大腿肉,俩孩子不偏不向一人小半碗。 甜甜是吃惯了的,铁蛋却是极少吃肉,就算吃着也是他妈给嚼着喂的,那味道能一样吗?所以小家伙吃 的那个香,一口接一口,最后李丽娟都不敢给了,孩子太小,怕给撑着了。 和他相比,甜甜在一旁吃的有点心不在焉,她边吃边瞅一旁的铁蛋,看的范淑香忍不住笑:“甜甜看哥哥呢?那是你小哥哥,咱们吃完饭再跟哥哥玩。” 这当妈的绝对不会想到,她闺女其实是在心里寻思,这小孩咋不哭了呢?他还是哭的时候好玩啊。小甜甜着急还说不出话,坐她妈怀里又比划又啊啊的,小动作特别多,把一桌子的人都看笑了,就那个她想吓唬的铁蛋哥哥,一门心思还往肉上盯呢。 终于,铁蛋因为他妈不喂饭,开始又哭又闹,小身子打挺的作,甜甜一见终于圆满了,靠她妈怀里乐呵呵的笑着,看的范淑香一脑门的黑线,话说她闺女的表情,咋这么眼熟呢? 李丽娟这饭也没发吃了,忙抱着孩子远离饭桌,这边她刚下地,外屋门一开,段云云两口子拎着东西领孩子来了。 这两口子一进屋,见大伙都吃上了,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忙笑着道:“大爷大娘,三叔三婶你们都来了?我们两口子八点多就准备好了,结果因为这小子,现在才来。”想起上午的事,段云云就满肚子的气,一个没忍住,她照着儿子的脑袋就给了一巴掌,从那力度看,火是真不小。 段志涛一看不干了,忙站起身拉过外甥,不乐意的道:“有话说话动啥手啊?往脑袋上拍你也不怕把孩子给打傻了?小亮来,三舅给你拿碗咱们吃饭。”他就烦当着他面打孩子,想教育孩子回家教育去,不回家就别给他碍眼。 段云云刚才那一下也是气的,打完了也觉得自己不对,屋里还这么多老人呢,见大伙都差异的看着自己,她苦苦一笑道:“别提了,这小子,我真快被他给气死了……” 前些日子,兄弟媳妇给她拿了块布料,说过年的时候让她给孩子做件新棉袄,她的速度快,没几天的功夫就完事了,想着今天她奶过生日,亲戚们都来,就让儿子穿上了,谁成想这小子一个没看住,眨眼的功夫跑隔壁显摆去了,还一不小心蹭炉筒子上,把个新棉袄烫了好大个窟窿,烫完了他也知道害怕,偷偷摸摸躲仓房里不敢回家,这让段云云两口子找的,还以为孩子出啥事了呢?连家里的地窖都翻了个个儿,最后才在仓房里把儿子拽出来…… 说到这儿,大伙也明白她为啥生气了,这年头布料多难得?哪家的孩子不是补丁摞着补丁?有几个能穿上新棉袄的?这事搁谁身上不心疼,更别说这小子还藏起来,让他妈好 顿找? 小亮在家就被他爸他妈男女混合双打,打完了才出来的,现在一见姥爷们都皱眉瞪着自己,孩子忍不住缩了缩肩膀,红着眼满心的委屈:呜,他真不是有意的。 “行了行了,你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别没完没了了。”段志涛朝他姐摆了摆手,然后拉着外甥道,“让三舅看看,衣服哪烫坏了?” “这儿。”小亮憋憋屈屈的转了个身,这回大伙都看见了,后腰那都烫焦了,好在是没漏棉花不耽误穿,但也够让人心疼的,这可是新棉袄啊。 “就这啊?好说,一会儿让你三舅妈给找块靠色的布,咱把棉袄下面都缝上一圈,俩色看着还新潮呢,指定谁也看不出啥来,不哭了。” 段玲玲一听,觉得也是个招,其实她也不是想不出来,只是坏那么一块地方,谁舍得用一条布?就算她舍得,又能上哪去整这一条布?想到这,她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气呼呼的道:“缝啥缝?就那么穿着吧,没让他冻着就不错了,还想要个样?”要不是他舅妈心疼他,这都没的穿,有了好东西还不知道加小心?就不给他缝。 “你不缝让我大娘缝,人家还有奶呢。”段志涛坐回座位上,拉着外甥坐到自己身边,边给他夹了块肉,边教育孩子道,“男子汉大丈夫,哪能为了件棉袄,就钻仓房里不敢出来了?大冬天的,你妈你爸多着急?再说了,一件棉袄至于吗?你三舅我当初把人揍了也没不敢回家啊?” 屋里的人同时无语,心说前面的话听着还像回事,后面的光荣历史就不用说了吧?就因为你奶惯着你,才把你惯成这样,你要是再把孩子教成你那德行,你大姐还活不活了? 段云云两口子对视一眼,一致认为,回家要好好管教儿子,别忘了有句话叫外甥像舅,他们这儿子要是真是随了他三舅那性子,他们两口子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第60章 虽然饭前有点小摩擦,这顿饭吃的倒也挺和气,毕竟大伙是来给老太太过生日的,又不是过来气人,给老太太添堵的。再说段志涛家的伙食相当不错,今儿不吃,下回再想吃可就不知道是啥时候了,所以除了赌气的段大姑,剩下人都乐乐呵呵的抓紧吃,争取多吃少说不犯错。 吃完了饭,段云云收拾桌子洗碗洗筷子,勤快不说,连东西放哪她都知道,瞅那样就不是外人,让捡完了桌子就不知道干啥的娘几个,心里直泛酸。可不是吗?人家那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没见段志涛对外甥那个好,上赶着拿布给做棉袄?这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就是不行啊?当初给老太太拎个汤,都是可丁可卯,哪有这么大方? 段云云可不管这些人愿不愿意,别看她性子憨厚,可老实人也不是没心眼,以前因为亲弟弟不争气,她回趟家捞不着好不说,还得哄这个哄那个,一个劲的给人说软乎话,现在她弟弟有本事了,不用她操心不说,多多少少还能照顾她这个姐姐,她心里难免就多了些底气,以她的性子虽然不会小人得志,可心里那股翻身农奴把个唱的劲,却是一半会儿都挥之不去,觉得自己总算是挺直腰杆了。 不说厨房的几个女人咋泛酸,咋得意,却说屋里的段守成,他见老妈的身体渐好,又开始老话从谈。 他觉得他妹妹有一句话是对的,淑香又照顾老的又看小的实在是太累,真想要老二,对她的身体也不好,所以这位还是想把妈接回去,毕竟有他这个儿子在,老太太总在孙子家,也不是那么回事? “妈,现在你也好的差不多了,明儿要是不下雪,咱就回家吧。”一晃儿他妈都出来三个多月了,一定是想家了,老太太离家的场面他还历历在目,当时咋地也没想到,他妈会在外面这么长时间。 回去?段老太太瞥了眼一旁,拿着个小布球连蹬带踹的重孙女,坚定的晃了晃脑袋:“不。”她现在对自己很有信心,相信过不了多久,除了不能走,她坐炕上啥都能干了,没见现在有她在,孙媳妇都能脱开手了?既然自己这么有用,哪能回家呢?她要留在孙子家,继续给孙子发挥余热。 不?被拒绝的段守成有点发懵,咋也想不明白,既然他妈都好多了,咋还不想回家呢?真想在孙子家住下了? …… “你说妈都在志涛家住了好几个月了,她咋不想回家呢?”当儿子的有点小忧郁,回家的路上还忍不住跟媳妇磨叨,此时的段守义等人都已经各回各家 了,就剩下他们一大家子正往家里走着。 王彩凤刚想说,咱妈一向疼志涛,想必是不想和孙子分开,就听她闺女在一旁插嘴道:“那还用说?咱家啥条件,我三哥家啥条件?刚才我可是看着了,厨房里昨晚上的剩饭还在那放着呢,还是白米饭,我奶在那好东西吃着,半导体听着,屋里还暖和,谁想走啊?”要是她亲哥哥家有那条件,她也没事去住两天。 想到这,她免不了又想到小亮那棉袄,还是那句话,如果她亲哥哥有那条件,现在穿棉袄的不就是她了?不是她嫉妒那几岁孩子能穿上新棉袄,她就是不服气,她俩哥哥既有正事又能干,咋就加起来都没有个段志涛过的好?这也太不公平了。 段守成不知道闺女心里的不甘,他一听这话顿时就恼了,站那吹胡子瞪眼的道:“放屁,你奶是那种人吗?在你心里,你奶就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人都说儿不嫌母丑,你奶能嫌她儿子家贫?我告诉你,再让我听到这话,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他承认他妈有点偏心眼,可对儿子也是实心实意的疼,小时候吃个糊涂粥,他妈都舍不得捞干的盛,自己撇上面的米汤混个水饱,现在能被这些东西迷了眼? 段玲玲被她爸骂的沁着脑袋,撅着嘴一声也不敢吱,段志伟抱着闺女在后面跟着,一听这话差点没乐出来,人家老话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他爹给弄了个儿不嫌母丑,你奶能嫌儿子家贫?这不明显说他奶是那个啥吗?可见哥哥嫂子们都没发现哪不对,他也垂着眼皮装鹌鹑,否则要是真说了,玲玲能不能挨揍不知道,自己这顿打是指定跑不了。 …… 不同于段守成的难过加郁闷,段志涛见他奶亲自说不走了,只觉得心花朵朵开,说不出的敞亮,见碍眼的人都走了,他进屋搂着他奶的肩膀就开始晃:“奶,您不走就对了,回去一屋乱糟糟的,有啥待头?在孙子家咱们吃香的喝辣的。”下一句刚想说气死他们,一下子想起来那也是他奶的儿子,忙改口道,“你还能看你重孙女,多好。”进了他家还想接回去?没门。 段老太太被孙子晃的满脸带笑,她就喜欢孙子和她这么亲近,这位拍拍孙子的手,语气疼爱的道:“看,看。”她不但要给孙子看闺女,还要给孙子看儿子,不活个七老八十的,她才不死呢。 “三舅丢,这么大的人还撒娇。”调皮捣蛋的小亮,蹭一下从门口冒了出来,边吐着舌头,边用食指在脸上划了几下,见段志涛作势要追他转身 就跑了。 “臭小子,这是忘了上午挨揍那茬了,又欢上了。”段志涛笑骂着站了起来,去厨房让媳妇给大姐装东西,据说小亮的奶奶,这两天本就有点感冒,结果上午跟孙子一着急,瞅着有点不太好,所以想收拾完了给他们拿点菜,就让他们早点回去。 等段云云一家也走了,家里就剩下他们一家五口了,那说咋一家五口呢?段守信没吃完晚上饭呢,口粮都拿来了,回去吃啥? 段志涛见媳妇哄着闺女睡午觉,他跑小屋翻腾他那三十多个蛋去了,都说鸡蛋二十一天出壳,他算计着日子,应该也就是这两天。 这边范淑香刚把闺女哄睡着,正想着自己是去隔壁屋躺会,还是去外屋洗衣服,就见她男人站门口,一脸欣喜的对她招手道:“淑香,来,过来看看。” 范淑香好奇的下地,好笑的跟了出去:“啥事啊?” “有只小鸡要出壳了!”他奶过生日赶上小鸡出壳,这兆头会不会太好了点?巧合的让段志涛都心生期待,这是代表他奶的身体会越来越好,养鸡也会发大财? “真的?”范淑香也忍不住大喜,别看她吃起鸡来一点都不心软,可这些鸡蛋却不一样,每一只都是他们两口子天天翻来翻去,小心伺候的,恨不得比伺候孩子还精心,现在终于要出来了,她能不喜吗? 跟着丈夫急忙过去一看,果然,三十多个蛋中央,有个蛋破了一角,漏出个湿乎乎的小脑袋,摇头晃脑的正在那往出拱呢。 见这小家伙半天也没啥进展,段志涛皱眉道:“这得啥时候能出来啊?反正都活了,要不我帮它一把?”别看助人为乐什么的他不愿意干,助鸡为乐他还是没有怨言的。 范淑香闲着没事,正在一旁把鸡蛋拿起来挨个听着,听到这话笑着道:“你忘了崔奶奶说的了?这鸡自己出来就能活,你拽它出来就活不了,还是让它慢慢出吧。”再说那小家伙挺有精神头的,出来只是早晚的事。 难得想学把雷锋,媳妇还不让,段志涛悻悻的看了眼还在奋斗的小鸡,而后也学着媳妇的样子,拿起鸡蛋仔细听着,突然,他眼睛一亮,兴奋的把手中蛋凑到媳妇耳边不住的道:“这个,这个,这个里面有动静,好像是在叨壳。” “我听到了,真的在叨壳?看样子这个晚上就能破壳……” 两口子听听这个瞧瞧那个,时不时的还凑到一起小声嘀咕两句,让路过的段守信好笑的直摇头:都当爸当妈的人 了,还跟俩孩子似的曲曲咕咕的,呵呵,这俩孩子…… 当天晚上,段志涛见菜还不少,现去后院叫来了崔家老两口,其实他没去的时候,这老两口也合计着晚饭后来呢,前后院住着恨不得天天接触,能不知道段老太太今天过生日吗?这两位本想中午过来,可寻思段家人多,怕来了还得照顾他们,下午过来,又怕段志涛多心,万一没吃的再给他们现做,所以就想着晚饭后过,谁知还没到晚上呢,段志涛就来找了。 为了给段老太太过生日,崔老太太昨晚上就发的面,里面放的鸡蛋,加的白糖,揉成了寿桃的模样,尖上还用陈年的胭脂红抹了层色,这陈年的胭脂会不会吃坏肚子不知道,可这寿桃的样子却是真的好,乐的段老太太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过了这么多年的生日,她哪见过这个啊?想到今年大难不死,今个儿过生日子也喜事特别多,这位彻底放心了,看来自己还有的活。 过完了生日,第二天爷俩就去城里买冻鱼,见儿子借来了推车,一车一车的往村头倒腾,段守信心疼之余忍不住暗暗感慨,儿子这俩钱是真不好挣啊,看看这折腾的,唉,也不知到了城里能啥样? ☆、第61章 等到了城里摆上地摊,段守信终于知道这生意啥样了,他儿子那边刚把袋子里的鱼倒在塑料布上,呼啦一下围上来一堆人,你三斤我五斤的,这就开始抢上了。 段守信毕竟是岁数大了,脑子比不了范兴华好使,这几斤几两应该多少钱的,没一会儿功夫就把他给绕懵了,最后还是段志涛看不下去眼了,称斤数的时候直接把钱算出来,这才解了段守信的围。 卖鱼过程一如既往的火爆,中午刚过,十多袋子的冻鱼就被抢购一空,见儿子乐呵呵的收拾着空出来的麻袋,段守信捂着怀里的兜子,还觉得自己在白日做梦,虽然钱数还没有最后确定,但他可以肯定,那些钱绝对赶得上他半年的公分,不对,是比半年还要多的多,就靠他们爷俩干这么几天?这,这也太让人不敢置信了? “爸,累了吧?走,咱俩去那边的饭馆吃口饭再回家。”把所有的东西都装到一个麻袋里,段志涛拎着那麻袋想领父亲去吃个饭,原先带他二舅哥去,是大冬天挺冷的不想让人家白忙活,现在带老爹去,则是想让对方体验一把,自己爹他自己知道,如果不是家里必须买的口粮,他兜里的钱留到下崽也不带花的,就更别说上饭馆了,原先没钱讲不了,现在有钱了带老爹下顿馆子,还是小意思的。 谁知他爹毫不体会儿子的良苦用心,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了:“去啥饭馆?你要饿了就自己买俩烧饼,不饿咱们就赶紧回家,这么多钱呢,你也不知道加点小心?”最后一句是含在牙缝里说出来的,明显是怕人听到。 以前段守信接触过最多的钱,也就是每年秋天兑公分的时候,可那钱也就让他过过手,回家就得上缴给媳妇,后来是上缴给老妈,所以现在这一兜的钱,对他来说真的是巨款,让他压力很大。 段志涛见他爸紧捂着怀里的包,眼睛还不住的四处描,明显就是告诉别人,‘我兜里有钱,你们大伙可千万别抢’,这表情和动作看的他无语极了,心说这真是他亲爹?为啥两人的共同点这么少呢?暗暗一叹,知道今儿的饭是吃不成了,这要真把他爹给拽饭馆去,对方都能把那猪肉当白菜给嚼了。 打消了吃饭的念头,段志涛领着他爹逛市场买东西,见儿子买了一堆所谓的‘必需品’,段老爹的眉头都要挤成大疙瘩了,比如那个大料,哪必须了?他家这么多年都没放过,那菜不也照样吃?还有那芝麻大饼,家里又不是没白面,自己不能烙吗?就加点芝麻它好到哪了……败家啊。 有心想说点啥,可儿子既不从他兜里拿钱,也没想跟他商量,等他到跟前人家都已经掏钱付账了,再想想儿子的性子,他到底还是啥都没说,只能抱着怀里装钱的军用包,心里不住的安慰自己:别看志涛能花钱,他也能挣钱,买了一堆东西,也不够他们爷俩一上午打的,花就花吧。 …… “守信,听说今儿个你和志涛去卖鱼了?咋样啊,好不好卖?”段守成听大儿子说,有人见他二叔和志涛推着车往村口倒腾鱼,他好奇侄子的生意,就过来问一句。 别看侄子和家里现在处的不好,可再不好也是他侄子,真挣钱了,就算花不到他头上,不也能给他妈和他二弟花吗?所以他这位当大爷的倒是非常想的开,完全没有任何的负面想法。 正往炕洞里凑柴火的段守信一听这话,略带兴奋的憨笑道:“别说,这卖鱼的生意还真不错,我们爷俩打了十来天的鱼,今儿个一把就挣了六十多,呵呵,挨冻受累的不容易,总算没白辛苦。” 兴奋是真兴奋,却不是为这六十多,而是为了那三百来块,不到十天就能挣小三百,这在以前他连想都不敢想,回去一查钱,差点没把他乐懵了,呃,虽然最后到他兜里的,只有儿子给他的十块钱零花钱,但这也够他满足的了,要不是志涛好说歹说的非要给,他可是一分钱都没想要过,那小两口不少他吃不少他穿的,他要钱干嘛?攒到最后,不也是都给他们留着? 说是这么说,可想到回家后,就被他藏到炕柜里的十块钱,他还是忍不住傻乐了起来:儿子给他钱了呢,没想到他这辈子,还有让儿子给钱的时候? 这位对亲大哥从来就没藏过话,刚才之所以撒谎,也是段志涛一字一句教出来的,否则就他那笨口拙舌的样,保证是撒谎都不会撒,现在满心幸福之下,他更是藏不住话,忍不住搓着手对大哥笑道:“志涛还给我拿了十块钱,说是这些天我也挺累的,让我自己拿钱买点吃的。”儿子痛改前非,一下子变得又出息又孝顺,段守信恨不得昭告全天下。 “这臭小子,还让你买点吃的?你一天天跟他们开饭,自己能买啥?”嘴上这么说,段守成心里也为二弟高兴,侄子挣六十还知道给他爹十块,至少这说明,他侄子没把他爹当老牛老马,这位翘着嘴角点了点头,而后又叮嘱道,“给你你就留着,免得他们手里钱多再乱花。” 段守信知道他大哥的意思,是让他给攒着,等志涛有事用钱的时候再给对方拿,问题是,就他 儿子那挣钱的速度,和花钱的态度,这钱真是给自己买吃的做零花。 …… 自打知道了这鱼的火爆程度,段守信打鱼打的更来劲了,虽然跟大哥撒谎让他心里难受,可一想到儿子兜里的三百来块,可能会被大伙平摊,他决定自己还是继续内疚吧。别看他为了亲兄弟啥都能舍得出去,可那是舍他自己的东西,现在志涛好不容易有点事干,日子也过好了,人也孝顺了,他咋也不能拖儿子后腿不是? 所以这位不管谁问,都是一脸兴奋的显摆他那十块钱,让有些想法的人,彻底歇菜了。毕竟这些人都试过冬天的鱼有多难打,现在从段守信嘴里,只是再次证实了,段志涛所挣的钱数,对应了他们打鱼的难度,这些人也就不想啥了,可如果这所挣的钱数,大大超过打鱼的难度,估计这里面的大多数人,累吐血也不带放弃的。所以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会不会让人削尖了脑袋拼命干,就要看利益的大小了。 爷俩继续每天打鱼冻鱼,眼瞅着攒了一堆又要准备上市场,半导体里却传来个广播:我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在首都正式拉开帷幕,这次大会…… 正端着饭碗吃饭的段志涛,顿时停住了动作,他饭也顾不上吃了,盯着半导体双眼放光。 终于开放了,终于正式开放了,哈哈,从今天起他啥都可以干了,他可以放开手脚挣大钱了? “志涛,你这不吃饭傻笑啥呢?”段守信纳闷的看着儿子,对于半导体里那什么大会的,他压根就没往心里去,毕竟现在不像头些年,人心惶惶,时刻关注着上面的情况,这些年的老百姓,只要老实的在生产队里干活,就能填饱肚子吃上饭,所以上面又有啥动作,没几个在乎的,毕竟那离他们太过遥远。 “呵呵,喜事,大喜事,国家政策好了,咱们能多挣钱了,爸你吃菜,奶你吃菜,淑香吃菜……”兴奋的段志涛给桌上的人夹了一圈的菜,然后放下筷子,捧着半导体就跑隔壁屋研究去了,毕竟他还想用那山头,现在总得好好听听,咋能让村领导吐口。 “他这是兴奋啥呢?”段守信莫名其妙的看向儿媳妇,上面开个会,关他啥事啊? …… 贺大队长有些犹豫,因为有人和他提议,想要在他们这牛蒙山上承包一块林地,对于习惯了集体公有制的贺大队长来说,承包这词还是个新鲜玩意,所以他想都没想就要驳回,可对方却举出了一堆的例子。 说上面已经通过了加快农业发展的决定,允许农民因时因地制宜,经营自主。甚至很多地方都已经尝试了包干到户、到组的生产方式,并取得了显著的成绩,如果他们这不同意,那属于不响应国家政策,也说明他们村不够实干。 一柄大帽子压下来,让贺大队长彻底无语了,不同意就属于不响应国家政策,可要是同意,他们村里确实还没得到‘包产到户’的书面通知啊? 牙疼的贺大队长,在考虑了一个晚上后,终于还是同意了,他之所以会同意,也是因为对方承包的是林地,和村里没啥关系,说句不好听的,大山那么大,只要对方不是想砍树卖木头,剩下的想干点啥事关他屁事?又能为村里弄点收入,又能响应国家号召,何乐不为呢? 段志涛也够狠,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就一口气签了二十年的合同,见对方不把面积当回事,他直接把自己想要的地扩大了一倍还多,因为经济问题,他首付了头五年的五百块,剩下的,他承诺明年年底前一次性付清,由此,他得到了那片林地,包括原有树木外的所有使用权。 看着手里盖有红色印章的合同书,段志涛兴奋的狠亲了一口,从今后,这上百亩的山林土地,就跟着他姓段了! ☆、第62章 对于弄到手的林地,段志涛只兴奋了一天,因为兴奋过后他发现,现在还啥也不能干,首先,他手里的鸡种,还是没孵出来的鸡蛋,其次,天寒地冻的,山里还有雪,就算孵出鸡仔来,你也放不进去啊?所以他只能一步一步来,先把鸡舍的炕点上,继续孵鸡蛋。 对了,上次的三十三枚鸡蛋,一共孵出二十三只鸡仔,此时鸡舍烧热了,小家伙们已经被挪到鸡舍里屋的地上,开始长老毛了,段志涛准备把这批鸡再养一个月,就把它们扔到山里继续做试验,前提是,他得把山围起来,不能让自己辛苦养出来的东西跑了。 这次一共孵化了三百枚鸡蛋,段守信被儿子的大手笔吓得直肝颤,三百个鸡蛋啊,别人家孵鸡蛋是十个八个的孵,他儿子一次就是整三百?有这么作妖的吗?还有那个山,包山头养鸡?他长这么大岁数可是听都没听过,没想到他的好儿子竟要让他亲眼见? 当爹的那个愁啊,按照他的想法,他们爷俩打鱼挣的钱就够多了,他们家的日子过的也挺好了,这小子还折腾啥啊?咋就这么不消停呢? 可还是那句话,在他儿子面前,他说的从来都不算,老妈现在那样他也不敢说,结果跟儿媳妇一商量,他儿媳妇一脸迷惑的反问道:“志涛说山上养鸡省饲料啊,爸,不花钱养鸡不好吗?” 段守信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不花钱养鸡?这还没养呢,就掏出去五百块了,不对,那边还欠了一千五百块,想起这笔钱,让欠款从没超过五十块的段守信,心里急的直冒火,这孩子咋就不听说呢? 嘴里起着大燎泡,心里的急还谁都不能说,他也反应过来了,儿媳妇就是一家庭妇女,洗洗衣服做做饭还成,让她拿大注意那都是白扯,为了帮儿子还债,他这鱼打的更起劲了,又卖了两回鱼挣了六百多,段守信的心里终于有点低了,他觉得至少儿子的债务没了问题,不会因为欠债卖房子了。 可是,他显然是高兴的太早了,因为拿出去的五百块,刚是一个开始…… 第一批的三百枚蛋出壳了,去掉损失和没出壳的,一共活了二百零久只小鸡仔,这三分之二的成活率,段志涛还是挺满意的,至于剩下那八十多个实蛋,都给大伙分了,如二舅哥家,后院崔奶奶家,邻居王海家,一家二十多个,转眼就没了。没分到的俩姐姐家下回再给,反正他又往炕上放了二百多。 鸡仔出来了总得吃吧?十只八只好说,一碗小米儿蒸熟了够它吃好几天,可这是整整二百 只啊,见儿媳妇一蒸就是一锅小米,段守信哭的心都有了,这到底是花钱还是挣钱啊? 因为现在的鸡还少,更主要的是,冬天山上的雪太厚,所以段志涛订做了一批尼龙网,直接圈了能有半里多地,其实他更想用铁丝网,可那东西太贵,成本高不说,挺沉的冬天还不好安装,只能先用尼龙网将就了,毕竟他只是试用一块地,等开了春还说不上咋改装。 不只如此,在他早先相中的那块地上,他还让范兴华用破板子给订了好多的矮鸡舍,所谓的矮,也就是刚好能让人进去不撞脑袋,为了保证温度,规格大概在一米宽三米长,里面还吊上了铁丝网,就等着鸡大了好进屋睡觉了。 为了做实验,那二十三只鸡过了一个半月,就被他送到简易鸡舍里了,见儿子为了这二十多只鸡,一天除了打鱼还要跑上好几个来回,段守信无奈的劝道:“志涛,就这么几只鸡,你就别折腾了,它也不值个儿啊?” 段志涛装好了今晚的饲料,笑着道:“就是因为少我才要好好折腾折腾,只要弄明白咋办,今后鸡多了我就省心了,也免得糟蹋。”天知道他把鸡送到鸡舍有多不放心,又怕冻死了,又怕被黄鼠狼给叼跑了,好在目前一切正常,一只都没少。 用爬犁拉着兑好的饲料,段志涛朝自家那装了二十三只鸡的‘养殖基地’走去,其实所谓的饲料,也就是一些稻糠麦麸子之类的,别看没啥好东西,可用烀好的小鱼,连汤带水的一拌,这帮小家伙可爱吃了,唯一不好的就是,这伴好的饲料得现拌现吃,否则回头就是个冰疙瘩,冻上了。 到了地方,段志涛打开养殖基地的门,呃,好吧,他承认这门就是糊弄鬼的,你想啊,四周都是尼龙网,来两剪子就碎了,你安门有啥用?可不安门总不能回回钻尼龙网吧?反正这位也想得开,他这二十多只鸡纯属是实验,真丢了也就丢了,鸡多了他就想招了,等明年夏天更是要换上铁丝网,盖上住宅房,谁让现在是冬天呢? 唉,冬天难熬啊。 感叹完了,他把鸡饲料拉进了鸡舍里,进去一看,稀稀落落三五只鸡在那趴着,见他来了,这几个家伙不但没怕,反而激动的一跃而起,有种见到亲人的近乎感。 看着几只鸡围着自己直转圈,段志涛淡淡一笑,站门口一吹竹哨,就听丛林里扑扑楞楞的,显然是一堆鸡在往回跑。 啥?你说为啥这么着急的往回跑?没听主人叫开饭了吗?过了这个点可就没饭吃了,再不回去 ,饭里的那几口鱼肉就都给别的鸡给抢跑了,有肉吃谁不想抢?真当它们鸡是吃素的? 这还是当初范淑香给出的办法,段志涛在家的时候就开始训练,每次喂食前都吹阵子竹哨,等把鸡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再开始喂食,这帮鸡在范淑香这女主人的帮助下,尽快养成听哨子吃饭的好习惯,所以才能听到竹哨声就撒丫子往回跑。 见鸡回来的差不多了,段志涛把木桶的盖子打开,从里面盛出带着热气的鸡饲料。 看着小鸡们一窝蜂的疯抢,段志涛把桌子下面的板凳拽出来,坐到那开始查鸡:“一、二、三……”查了一下,二十三只鸡一只不少,他忍不住的心情大好,这都一个多星期了,鸡还没见少,看来自己做的没错,就该这么干。 正美着呢,扑棱棱从外面又跑来一只鸡,这只鸡显然是非常熟悉地形,进来就直奔鸡槽子而去,见那家伙冲进去就是一顿疯抢,段志涛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谁啊?你是我们家的鸡吗?瞅着就比自家鸡大了两圈,这家伙哪来的啊? 不过他这疑惑注定要成迷了,你还能指望一只鸡告诉你,它的从哪来的,将要上哪去?所以段志涛就这么呆呆的看着那只鸡,跟自家鸡一起抢食喝水,都忙活完了,外面也擦黑了,这家伙非常不见外的飞到铁丝网上睡觉去了,明显是想在这安家了。 段志涛挡着鸡舍外面的厚门帘子,心里还不住的纳闷,难不成,他这是白捡了一只鸡? 他回家就和媳妇报告这个好消息,他媳妇歪头想了想道:“难不成是山里的野鸡?咱们圈地的时候被圈里的?”她发誓自己啥也没干,毕竟现在的鸡太少了,她也不能做的太明显,所以除了将自家地里的危险动物给驱除出去,她真的啥也没干。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山里的野鸡不是应该警惕性很强吗?”它不是应该远离人群吗?段志涛想起那只自来熟的鸡,就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警惕性也太弱了吧? “呃,也许它是看咱家的鸡都在那?发现自己的同类比较多?” 不得不说,范淑香真相了,那鸡就是那么想的,本来冬天的食物就少,周围一下子出现一堆抢食的,它能不注意吗?别看因为树木众多,所以地上的积雪较少,可地冻天寒的,找点吃的你当它容易吗?所以这两天见这帮鸡听到声音就往回跑,这只鸡就注意上了,今儿一个没控制住,它抬腿就跟来了,一开始还留个心眼,在外面瞅了一会儿,后来见吃的快要被抢没了,这 家伙脑子一热,闷头就冲进来了,进来后它发现,这帮家伙的日子简直过的太好了,有吃有喝,还有避风挡雨的地方住?就那么一个看着人高马大没啥危险性的,还负责给它们添食加水?好人啊。 激动之下,这位决定不走了。 段志涛听了媳妇的推论,也跟着点了点头,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否则还能是咋来的?想到一不小心他就有了二十四只鸡?作为主人他有点小激动,天天怕鸡少,没想到不但没少,反而多了?老天也太照顾他了。 第二天开始,这只鸡就以它优异的体型,在鸡群的队伍里混了个老大的位置,不管咋说它是个原著居民,和段志涛家这些外来的不一样,在它的带领下,这帮鸡崽子跑的更远,找食找的也更欢了,谁让它们小抠的主人,是掐着量喂的?饿不死吃不饱,想过的好不还得自己找? 没几天的功夫,不但地图被开发出来了,它们的队伍也壮大了不少,一些瑟瑟发抖的小弱鸡,见寒冷的冬季还有这么个大队伍?没多犹豫,就扎进了这个温暖的队伍里…… 来喂食的段志涛,看着自家这三十六只大小不同,毛色各异的杂毛鸡,深深的发现,山林养鸡,实在是太美好了。 ☆、第63章 眼瞅着就要过大年了,那二百多只鸡也满一个月了,段志涛开始上火了,再有半个月就可以往山里放了,但这安全问题可咋办?二百只可不是二十只,他能不着急吗? “咋了?还没睡?”范淑香哄睡了闺女,回头一看,她男人的眼睛叽里咕噜的来回转,也不再那琢磨啥呢? “唉——”段志涛轻轻一叹,回身把媳妇搂到怀里,皱着眉头道,“我在想咱家那鸡啊,现在少行,没人注意,等多了咋办?现在那边也不能住人,外面就弄了个尼龙网兜着,你说这要是有人……唉。”犯愁啊。 他这想法一点错都没有,现在之所以没人惦记,完全是因为没人把他这养鸡当回事。 山里养鸡?呵呵,你可别逗了,大山那么大,你把鸡往里一放,那不进去就没影了?就算还有剩,你当山里那些狸猫、黄鼠狼、狐狸都是吃干饭的?这天儿正愁找不着吃的呢?这到嘴的食儿它不吃,你当它傻啊?所以大伙听个热闹就算了,谁也没往心里去。 就有那么一两个惦记的,也在那掐算着日子呢,刚放里的鸡能有多大?要吃不得吃大鸡?所以人家也没急。可这要是再往里放上二百多只,碰上那不想吃鸡,光想祸害你的,把那尼龙网给你剪几个大窟窿也够呛,鸡往外一跑,那还有好吗? 段志涛愁的后槽牙都疼,可还是没想到啥主意,该死的,谁让现在的天太冷了? 范淑香很想告诉丈夫,咱家那鸡,你就算不拦着它都不带跑的,完全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可这话她能说吗? 想了想,她支起胳膊肘子,杵着下巴低声道:“我听王嫂子说,她娘家姐姐家被偷了一回,所以他们家在墙头上,抹了一堆玻璃碴,不然,咱们也整点啥?”算是双层防范,总比啥也不做强吧? “玻璃碴?”段志涛寻思了一会儿,脸上的嘴角越翘越大,他兴奋的捧住媳妇就亲了一口,满口称赞道,“淑香,你这注意还真不错,我现在才发现,我媳妇就是人家书里说的那个什么,大智什么愚?哦,对了,是大智若愚型的,关键时刻总能想出好主意。” 连着又啃了两口媳妇,这位低声笑着道,“不过咱们就不能用玻璃碴了,明年开了春,万一收拾不干净,倒霉的就是咱们自己了。”说到这,他胸有成竹的一笑道,“明天我去想招,一定让敢碰我鸡的小子好不了。” …… 第二天,这位趁着卖鱼的时候,去铁匠铺做了一大堆带倒刺的 刀片铁丝网,这东西好啊,你看到上面的倒刺了吧?刮破衣服那是小的,严重的缠到你身上,能挂掉你一层皮,拽你都拽不掉,更好的是,这东西可以多次利用,今后换个地方还照样好使。 段守信在一旁眼睛都直了,你听听他儿子说啥? “给我那铁丝网上多放点刀片,这刀片一定要够锋利,要是一脚踩上去,能伤筋动骨那就更好了……” 这描述别说当爹的吓堆髓了,人家干活的师傅也吓傻了,心说大哥,你这是要干啥?咱们干坏事别这么明目张胆的行不?能偷偷摸摸的含蓄点不? 这边段志涛把个百元大钞往人手里一放,笑着安慰道:“放心,我不是干坏事,忘了我在你家定的那些铁丝网了?我就是那养鸡的,最近总有人学摸偷鸡,我这是以防万一。”真要害人他就不明说了,你当他傻啊? 那师傅被他这么一说,终于想起来了:“对了,你是那养鸡的大兄弟?”熟人见面好说话啊,当然,手里拿着对方给的钞票,咱这关系就更别提了,这师傅顿时满脸愤慨,和段志涛同仇敌忾,“谁那么损吐露皮了敢偷鸡?兄弟你一天养点鸡容易吗?放心,这东西老哥我一定给你做好了,保证让那犊子讨不着好去。” “那就多谢老哥了,真保住我的鸡,明年开春我请你吃鸡。”定好了取货时间,段志涛乐呵呵的领老爹准备去买年货,却被他爹一把抓住,担心的道:“志涛啊,这好好的谁能去偷鸡啊?万一真把人家上山的给伤着,那可咋办啊?” 当爹的愁哦,只觉得自己这消停日子没过几天,儿子又开始折腾,自打这小子开始养鸡,就一门心思的往里搭钱,现在可好,还干大扯了,快弄出人命官司了。 “上山?”段志涛脸上带笑,眼里可是发狠,“那么大片山呢,他上哪去不好?偏去我家的山?白纸黑字写着呢,那山现在跟我姓段,没经过我这主人的同意,就私自往里钻?扎死了也活该。”毕竟这不是夏天,大冬天上山,不是不安好心的,还能是干啥的? 不过见他爹脸都快吓白了,他又呵呵一笑,边拽着他爹的胳膊往回走,边笑着安慰道:“爸,你听我逗你玩呢,大冬天谁上山啊?那东西是防黄鼠狼的,前两天我看着黄鼠狼的脚印了,有这东西咱家的鸡就安全了。” 段守信被他儿子一会冷一会热,弄的晕头转向,最后一狠心一跺脚,算了,爱咋咋地,他不管了,反正他说了也不算。 …… 眼瞅着后天就是年三十,段守成在家也开始上火了,每年的三十不用说,连城里的三弟一家都回来,大伙一起热热闹闹过大年,可今年咋办?老妈不在家啊? 为了过年,他前两天特意去接段老太太,结果不用说,又是空手而回,人老太太不回来。 其实他不知道,段母本来是想回来的,不为了别的,就为了给儿子撑撑脸面,她也想回去,大不了过了十五再过来,结果她孙子一听就委屈了,拉着他奶就开始抱怨去年:他们小两口在家多可怜,去他大爷家还被撵,俩人冷冷清清,连过年的饺子都没吃上,那年过的叫一个惨…… 老太太一听顿时心疼了,也想到去年,玲玲难为涛子,后来还捅咕妞妞踹她孙媳妇那茬了,让她瞬间就把回家的心思又打散了,那一脚要是真揣上了,她好好的重孙女岂不是没了?不回去,绝对不回去,今后她就在孙子家了,爱说啥说啥,她也是爱咋咋地。 她这边不管了,她儿子那边可是瞅坏了,其实对于段守成两口子来说,老妈不在家虽然说着不好听,可他们毕竟是得到实惠了,不用伺候老人了,再说村里人大多都知道,段志涛家条件好,这是人家当孙子的孝顺奶奶,所以还真没人在背后嚼舌头,可问题是,段志涛的性子太操蛋,看看过生日那天?把段大姑气的要死要活,差点没弄出血案,这回连三十带初一需要两天,段守成想想都头疼。 “要不,咱们就跟我三哥他们去年似的,三十也在家里过,初一再去给我奶拜年?”段玲玲这话刚一出口,就被她爹一顿叱儿,“放屁?你奶还在呢,你爸我能不去陪你奶过年?那要我这儿子有啥用?要你们这些孙子孙女还有啥用?就这么定了,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我给志涛家送去,三十上午咱们去过年,他们家地方大,咱们直接在那过初一。” 因为闺女这一句话,段守成终于下了决心,平日里不能亲自照顾他妈就够不孝顺了,这要是过年再不去,他爹在地底下都能钻上来,骂他这个不孝子缺德带冒烟。 被骂的段玲玲撅着嘴,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只要沾到段志涛家,她说啥都是放屁,这也是放屁那也是放屁,人家天天吃肉,她顿顿萝卜白菜汤,不放屁才怪? …… 老话说的好,二十七,宰公鸡,所以昨个儿段志涛把鸡宰了,呃,说起这个鸡,还多少有点不仗义,因为这两只鸡不是自家的,是他在养殖基地里抓到的外来人员。 说起那些外来鸡 ,里面大小不一,你说那半大的他养也就养了,可那成年的鸡身强体壮,个头大吃的也多,他能白白养着对方吗?所以前晚上回家的时候,他多等了一会儿,见那些家伙都安心睡觉了,他掐住两只大公鸡的膀子,给塞袋子里,就给拎回来了。 要不说鸡就这点不好,老人叫雀盲眼,天一黑啥也看不着,老实往那一趴,你连窝端它都不跑……拎着鸡的段志涛又开始上火了,这么轻易就抓住了,真来坏人可咋办呢? 更让他无语的是,第二天早上一去,剩下的那些鸡都挺好,该吃吃该跑跑,谁都没发现同伴少了俩,这些没心没肺的货。 二十七的鸡宰完了,今儿个范淑香开始发面,她以前的面活手艺一般般,自打知道崔老太太手艺好,就跟对方学了那么两招,所以她这边发着面,那边是又烀豆馅,又蒸大枣的,把屋里弄的热气腾腾,远瞅着有种腾云驾雾之感,让拎东西进屋的段守成直纳闷,这是今儿个就开始蒸馒头了?不是明天吗? 见大哥差异的看着厨房,段守信呵呵一笑:“淑香在那烀豆馅呢,咱妈和孩子都喜欢吃豆包,多蒸点冻上正月吃也省事。”这位是没好意思说,其实最爱吃豆包的是他儿子段志涛,儿媳妇宠丈夫,他们家这一个来月,没事竟吃豆包了。 这话外人也就信了,可段守成不是外人,一听这话当即笑道:“咱妈爱吃,我记得志涛更爱吃,有一年你大嫂蒸了十多个豆包,还没上桌呢就被志涛吃了五个,撑得他晚饭都没吃。”把他媳妇也气够呛,跟他背后磨叨了一晚上。 唉,想想以前的日子,虽然多有摩擦,可到底是哥俩天天在一起,现在守信天天不着家,一个院里住着,他们哥俩却三五天也见不着一面,也不知道这是好了,还是不好。 晃了晃脑袋,他晃去了心里的念头,笑着把东西递了过去道:“既然妈不回去,三十我们都过来,先把年嚼拿来,让淑香看着准备吧。” 发好面的范淑香一出来,正好听到这话,忙笑着道:“大爷不用,家里啥都有,我都准备好了,到时候你们来就成了。”做都做了,也就不差那点东西了,再说他们家也真不缺这个,可对于段守成家来说,家里的年嚼拿来了大半,回去后这一正月可咋办? 真不是范淑香多好心,只是她也看明白了,今后老太太在这,又不能不让人家来看妈,所以和段家的关系还得继续处,既然这样,索性就往好了处吧,不然每见一面都跟上刑似的,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段守成知道侄媳妇是好心,问题是他拿来的东西,也不可能厚着脸皮再往回拎,虽说家里的东西少了一大半,可谁让他是当大爷的?再说一大家子人来吃两天,少了他也拿不出手啊? 这俩人正在这互相劝呢,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兴奋的高喊:“淑香快来,看我拿回来啥了?”声儿到人到,门一开,只见段志涛费劲巴拉的拎了只死狍子进来了。 哐的一声扔到地上,段志涛乐的是眉开眼笑,奶奶的,他们家后半冬不用买肉了,这一只狍子也有一百多斤呢。 那说,这狍子是咋来的?也是撞树上的?这还真不是,范淑香自打家里的日子好了,除了每天必须的鱼和山里的鸡,剩下她就啥都没管,毕竟一次撞树那是侥幸,两次撞树那就是有鬼了,所以这只狍子,纯属是自己找死。 前面不是说过,段志涛弄了一堆的刀片铁丝网,给放山上了吗?因为他订做的多,所以他下的也多,尼龙网的外围他足足给绕了一圈,就等着看哪个倒霉的能自投罗网呢,没想到人没害着,今儿个害了只傻狍子。 ‘傻狍子’的称呼可是由来已久,甚至骂人的时候都会拽出来溜溜,说起来这狍子也不是真的傻,这种动物就有个天生好奇的性子,见啥都想过去瞅瞅。 眼前这位就是,因为它们是素食动物,所以范淑香也没给啥暗示,这家伙远远一看,咦?几天没见这片拦上一圈哎?里面是啥呢?三溜达两溜达它就溜达过来了,一不小心,让刀片铁丝网给缠上了,这要是换成人,再疼他也知道坐那慢慢解开再跑,可这家伙不是人,发现自己中了埋伏,它又疼又惊,拼了命的拿脚蹬,这回好,四个脚全缠上了,等段志涛去的时候,正好放血成功,没气了。 段志涛也是想着快过年了不放心,所以每天远远的绕着自己的林地瞅上一圈,看看有没有坏的地方,哪成想今天竟有这么大的收获?过去一看,他那铁丝网都陷到狍子腿的骨头里了。 这位也省事,拿起随身带着的斧头,框框几下子,就把狍子和脚给分家了,然后取过爬犁一路拉了回来,白得的肉,简直太兴奋了。 段志涛再次感慨,这大山可真是块宝地啊,看看自打他进山以来,得到了多少好东西?先是撞死的猪,后是陆陆续续的山鸡野兔,现在又来只傻狍子?这山神爷爷简直就是他家的老祖宗,还妥妥是直系亲属,他亲爷爷都没这么亲。 范淑香虽然也好奇,可她见惯了这个也算是比较 含蓄,段守信就不一样了,绕着死狍子直转圈眼睛都笑没了:“志涛,这是你打的?呵呵,这么大的狍子,正经能卖不少钱……”这年头肉精贵,虽然也有那能唧唧的,不吃狍子肉,可毕竟还是少数,一只狍子咋地也卖出去了。 不得不说,这老头现在被儿子给带的,也是满脑子生意经,看啥都想卖。 “不卖,咱留着自己吃,反正大冬天的也能放住,省得买肉了。”脱了大棉袄,段志涛咕咚咚的喝着媳妇递过来的温开水,自己倒腾这一百多斤,也够他累的。 一旁的段守成也是掩不住的惊讶,不过他和段志涛他们不一样,他小时候是看过有人扒狍子皮的,那时候村里还有人上山打猎,记得他还有幸吃了几口狍子肉,可一整只都留着吃?这位当大爷的眼角直抽抽,估计这种事,也就是他这不着调的侄子能干的出来,太败家了。 因为这只意外得来的狍子,段志涛心情大好,连看他大爷都是满脸带笑,没办法,实在是太高兴了,表情控制不住啊。 对于狍子的由来,他也是含糊带过,毕竟他对外从没说过,自己往山上下了坑人的玩意,想坑的人还没坑到呢,所以他要绝对保密。 狍子不像野猪,需要烧水褪毛,别忘了,它这皮还值点钱呢,再不济还能做件皮袄,自家穿穿,所以等段志涛歇够了,按照段守成的回忆,他先小心的把皮剥了下来,剩下的就交给他爹处理了,从早跑到黑他是真累了。 这好事段守成赶上了哪能不帮忙?跟着二弟给狍子开膛破肚,卸腿分肉,等走的时候,他的年嚼没拿走,范淑香却给装了能有五斤肉,段守成拎着肉往回走,心里还在那直琢磨,他明明是给送东西的,结果拿回去的比送的都多,这事闹的。 …… 二十九,蒸馒头。范淑香忙着蒸馒头,蒸豆包,段志涛忙着挨家送礼。 花钱买的肉讲不了,他没那么大款不能谁都惦着,可现在有现成的,他吃肉,咋也得让亲戚朋友们跟着喝点肉汤啊。好在要送的也就那么几家,他大姐和三姨姐家一家五六斤,崔奶奶和王海家一家二斤,二舅哥那是亲哥,他给剁了条大腿不说,还给拎了四分之一的排骨,不是他区别对待,有事说一声,这哥是真给力啊。 最后送的是他老丈母娘家,再不顺眼冲着他媳妇他也得送,谁让那是媳妇的亲妈? 想到媳妇,他又无奈的一叹,昨晚上他躺屋里不知道,结果他那傻媳妇,为了让他 奶高兴,给他大爷拎去了五斤肉,唉,这傻蛋,剁二斤意思意思就得了呗?那么较真干嘛?那可是肉啊。 心里想着,他推门进了范家大门,没等进屋呢,就听到他丈母娘的大嗓门,从屋里传了出来:“让你发个面你还能发稀了,看看,这得兑多少干面?你这不祸害人吗?” 段志涛翻了个白眼,在他丈母娘的嘴里,大舅嫂就没有不祸害人的时候?真那么祸害人你自己干啊?再说了,那发面有干的吗? 心里默默吐槽,这位调整了一下情绪,乐呵的开门进屋了。 “你来干嘛?”范母正教训儿媳妇呢,见四女婿进来了,那脸色就更难看了,要说这家里她最看不上谁?除了现在还没生蛋的二儿媳妇,就是她这四女婿段志涛了,这俩人在她心里的厌恶程度是一样一样的,绝对不偏不向。 “妈在家呢?这不是要过年了,我给你送点肉来。”在大事上段志涛是寸土不让,可没大事的时候,这位也想好了,能让就让让吧,真给气趴下了,他媳妇和他二舅哥都不带乐意的,这可是人亲妈。 没办法,身边有俩被气晕的老太太为例,段志涛觉得自己有必要加小心。 ☆、第64章 “送肉?”范母的表情稍缓,在段志涛从筐里拎出那七八斤肉,这位的脸色好了大半,再见女婿又拎出两瓶白酒,两包槽子糕,还有一条四五斤重的大鲤鱼,这位心里的气彻底顺了,发现她女婿除了气人了点,嘴损了点,独食了点,不孝顺了点,还是有这么点可取之处,至少出手大方,比她儿子都强。 心气顺了,作为一个正常的老丈母娘,她开始发表关心了:“志涛啊,你奶的身体最近咋样?我外孙女又长个儿了吧?好几个月没见,我都想孩子了……”嘴里说着过年嗑,这位拿起东西挨个看,嗯,这酒不错,明儿晚上三十,正好给儿子留着喝,这槽子糕也好,孙子见了指定能喜欢,呵,这鱼够大个儿啊,能吃好几顿,这肉也好,呃不对,这不是猪肉?“这啥肉?”没皮没肥肉的,瞅着就不正常。 “哦,那是狍子肉,前两天凑巧,我碰上只受伤的狍子,就给打了回来,淑香特意给你切的腰条,说那地方肉活,吃着香。”虽然段志涛特别想到这就走,可老丈人还没见着呢,他只能脱了大棉袄,准备进屋见见老丈人再走。 “一只狍子?那得有七八十斤吧?”范母的话挑着高音,明显是不愿意了,七八十斤的东西,你就给我拿来这么点?都没说给我送扇排骨?刚升起来的那点好感度,啪嗒一下,又掉地上了。 “嗯,差点不多,昨天正好上城里都卖了,今儿才有空把肉给送来,妈你别替我心疼,该吃吃,你是我妈,我就是少卖点钱,也不能不给你送啊。”段志涛是真不想气人,可想到自己颠颠的上赶着给送肉,还捞不着好,他咋就这么发洋贱呢?所以一时没忍住,他又多了两句嘴,把他丈母娘气的满脸通红,她那是心疼吗?她那是嫌太少了,挣的钱也不归她,她心个屁疼? 可她也知道,在这女婿面前,她是啥便宜也占不成,只能气哼哼的抱着东西进厨房,准备初二那天,好好折腾折腾,她就不信了,我治不了你段志涛,我还治不了我闺女范淑香? 这位拿着菜刀框框剁着菜板上的肉,别误会,不是她知道心疼儿媳妇,有活自己干,实在是儿媳妇有前科,所以她准备把肉切成小块,好方便计数,正边切肉边合计着,初二那天再熊点啥,就见段志涛从里屋出来,跟她笑着告别道:“妈,家里有事我先走了,对了,刚才我在屋里跟我爸说了,今年初二我们就不回来了,我奶那身子你也知道,现在家里离不了人,等她好了我们再过来,妈我先走了啊。” 见段志涛笑 眯眯的扬长而去,范母气的一刀差点剁上自己的手指头:等你奶好了再过来?都瘫吧炕上了,她还想好?大过年的你们连家门都不登了,可真是不把我这妈当回事了,一家缺德玩意,有本事再别登我这个门! …… 别看段志涛刚刚气人气的挺爽,到家门口却有点心里发虚,媳妇自打生完孩子,似乎就回了两次娘家,现在大过年都不让她回去,会不会有点过分啊?其实他奶的身体都是借口,他爸在家照顾一天也是可以的,问题是他丈母娘明显就是对那肉的斤数不满意,你说这他媳妇要是去了还有好?大过年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所以他这么做,既避免了媳妇受欺负,又避免了自己一个没忍住,把他丈母娘气趴下,也算是好心了吧? 段志涛挨家送肉晃悠了半上午,家里的范淑香还在那蒸馒头呢,此时的她正拿着剪子,在面团上给刺猬剪刺儿,就见她家男人一脸殷勤的走了进来。 “我才出去一会儿,都蒸好这么多了?呦,这刺猬做的真像?我还是小时候见我太姥姥做过呢,不过她那刺猬可没你这做的精心,也没这么像。”见面板上一排的糖刺猬,段志涛不留余力的溜须拍马,听的范淑香心理憋不住的笑,出去一圈回来这么殷勤?这是,又把她妈给气着了? 心里明白了大半,嘴上她也没说,笑着举起自己手里的刺猬,略显得意的道:“好看吧?崔奶奶做的都没我这好看。”好吧,她承认自己有点无聊,做个刺猬馒头还要剪这么多剪子,可她最近很喜欢做面食的感觉,一点点把它们揉成自己想要的形状,总觉得特有成就感,似乎让她的心更安静了,做的时候,体内气感也更加畅通自然,就像她上辈子闲着没事刻小人一样,区别就是上辈子刻完就扔了,这辈子揉完全家吃到肚子里,一点都不浪费。 “好看,呵呵,好看。”见媳妇心情挺好,段志涛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尽快坦白从宽,毕竟有些事就是这样,他说了媳妇气一阵,哄哄也就好了,换成别人说,这事可能就有点麻烦,所以这位呵呵完了,脸色变的有些忐忑不安,低声道,“淑香,妈嫌我肉给拿少了。”告状第一法则,先说别人的不是,才能显出自己是被迫的。 “能有八斤多吧?还少?”不是范淑香小抠,看看她奶过生日,段家人给拿的东西,合起来也没有五斤肉,这八斤肉还少?多少是多啊? “嗯,我看妈不太高兴,想着大过年也别惹她老人家不痛快,就说初二的时候不去了,也好让她 过个顺心年。”所以,他真的是好心。 范淑香无语的看着一面板的刺猬,其实她对范母没啥感情,东西送到了,那边也没病没灾的,对她来说不去更好,可听她男人这语气,她咋觉得她妈要是知道了,倒过不好这个年呢?“你跟妈说了?”所以那边已经开始生气了? “呃,说了,妈也同意了。”见媳妇低着头,语气里都透着消沉,他忙搂着媳妇安慰道,“淑香,我不是不想陪你回家过年,我就是怕像去年似的,你说大过年的闹成那样多不好?要不这样吧,初二回门,咱们初三把二哥和三姐两家找来一块聚聚,这么一来,跟回门也没啥区别了,你说是不是?” 是不是都让你说了,我能说啥?范淑香也看明白了,这位就是想把她妈一家给隔离出去,虽然她也有这想法,不过,却不能告诉他。 “好吧。”低着头的范淑香有气无力的道,“我还想让甜甜给姥姥姥爷拜个年的,唉……” 不吵不闹的媳妇太懂事,懂事的让段志涛有点心疼,他从单手搂变成了双手抱,抱着媳妇轻声哄着:“也不是不回去,这不咱妈生气了嘛,等她啥时候气消了咱就回家,带孩子看她姥姥姥爷去成不?”不过就他丈母娘那性子有点悬,把他家搬去都不一定能满意。“不难过了啊,等二哥他们来了,咱多做点好吃的……对了,还有昨天那狍子皮,等我找人削好了,给你做件小皮袄,毛茸茸的,瞅着就能暖和。”为了让媳妇舒心,这位开始割地赔款了。 换个孝顺闺女绝对不能同意这么办,换个靠谱的女婿也不能费劲巴拉,就想甩开他丈母娘,不过这俩位,一个不是亲妈大面过得去就行,一个丈母娘得罪了他满肚子小心眼,所以一哄一劝的,俩人就这么愉快的做出了决定,大年初二不回娘家了。 做出决定了,还得继续通知啊,所以范兴华和范淑玲都很纳闷的发现,上午给送狍子肉的妹夫,下午又过来了,好奇的一问啥事?人家段志涛挺委屈的说,他惹妈生气了,因为肉给拿少了……这兄妹俩一听就不愿意了,多少是多啊?这事都不用对方详细说,他们俩光靠想象,就脑补出那场面了。 段志涛上午送礼也是有讲究的,崔家和王家就不说了,一家二斤肉,手拎着就过去了,剩下的他先去了二舅哥家,因为他的肉最多,然后去了三姨姐家,两家都是当着面,从筐里往出拿的肉,范兴华不用说了,一看就知道妹夫和自己最亲,可给他妈家又鱼又酒的,拿的也是真挺多,女婿做到这 份也就够一说了。 范淑玲更不用说了,一看自己和段云云家是一样的,再见剩下的都是给自个儿妈的,她心理还不住的暗叹妹夫大方,比他们两口子孝顺多了,可就这样她妈还不满意? 自己妈不能明面说啥,不过对于段志涛所说的过年不回家了,这俩人都觉得妹夫哪不对,去了也是闹,回去干嘛?又听说淑香心里不舒服,所以想兄妹几个初三聚聚?范淑玲想都没想直接对妹夫道:“志涛,淑香是家里最小的,多少还有点小孩脾气,真有不对的地方,你多让让她,下回姐说她。”在她心里,妹夫对娘家人是真不错了,平日里有蛋拿蛋有鱼拿鱼,这打个袍子还给拎来五斤肉,村里有几个男人这么宠媳妇的? 没错,在范淑玲眼里,这就是宠媳妇,连你哥哥姐姐都帮你惦记着,这还不是宠吗?有几个老爷们能舍得?她那傻妹妹,又不是天香国色,又没给人生出个大胖小子,咱能不能消停点,别太过了? 可怜的范母从头到尾就说了一句话,结果被她女婿气得差点脑充血不说,后来还让她儿子闺女一顿数落,这年过的到底咋样,也就可想而知了。 再说段志涛,分别和二舅哥和三姨姐定好了时间,他自觉可以对媳妇交代了,乐呵呵的回家了。或许在外人看来,如今有本事的段志涛对媳妇是太好了,可在段志涛心理,他永远记得,在他众叛亲离,连亲爹都不要他的时候,是他媳妇偷偷摸摸卖了人参,花高价把他赎回来的,所以他对媳妇好是应该的,一点都不过分。 …… 忙忙活活又一年,终于到大年三十了,和去年一样,段志涛自娱自乐的写好了对联,贴到门口后,还满意的欣赏了一会儿。 去年三十,他们家冷冷清清的才两口半人,今年不但那半个人变成了一小个,连他奶和他爸都被他撬来了,见自己都努力有了明显的效果,这位站门口掐着腰,又许下了新的宏伟目标,明年争取再给家里添人进口,凑个六六大顺。 “志涛,饲料和好了——”一句话打破了段志涛美好的畅想,对了,他还没去给鸡送饲料呢,人过年鸡也过年,所以今儿个多加了两勺鱼,算是喂点好料。 等他喂完了鸡回到家的时候,段家人已经来了大半,连段守义一家都已经到了,其实他们家三口人昨晚就到了,只是住他大哥家了没过来,现在唯一没来的,就是段志伟一家了,据说是张红英怀孕了,有点孕吐反应,所以可能要来的有点晚。 段志涛听了后,心里那个郁闷就别提了,他明明想的是自家添人进口,咋段志伟的媳妇却怀上了?这错的也太离谱了吧? 总的来说,这年过的还挺消停,村里人都讲究个新年新气象,都说正月里动气一年都不顺,所以来之前都是好一顿叮嘱,段玲玲更是被父母列入了重点,没人挑刺段志涛也不会惹事,他也想有个好兆头,明年好挣大钱,所以让段家人兢兢战战的新年,在和平的状态下圆满结束。 值得一提的是,每年三十是干守夜,今年还有个半导体听,里面的各类节目把段家人好顿稀罕,一个个都心里憋着劲想买一个,可一打听价钱又没了下文,一个半导体要他们大半年的工钱?几个男人都有点沉默了,不管段志涛包大山是不是瞎折腾,可人家手里现在有钱,他们呢?一心在生产队闭着眼睛干,真的就对吗? …… 大年初二,是闺女回娘家的日子,段家闺女最多的当属段守信,可这位家里都不开火了,咋招待上门姑爷?所以今年的回门地点转移到了段志涛家,早时候父母没了都回兄弟家,现在只是提前了,也没差。 段云云好说,早就知道她爹在哪吃喝,所以起大早就跑来帮忙了,段青青和段丽丽,却是恨不得一年才回来一趟,对家里这些事根本就不知道,所以当两对小两口拎着四盒礼到家一看,不但大姐没回来连她爹都没在家?这是咋说的? 没辙的跑到隔壁,先给大爷大娘道个新年好,她们开始找爹了。 “大爷,我爸呢?”问这话的段丽丽有点担心,去年就知道她奶被四弟气病了,今年不会她爹也给气趴下,没人照顾接大姐家去了吧?就算对她爹感情不深,可咋也是她爹啊?真倒下她可就没娘家了。 段守成一听笑着道:“对了,你们几个还不知道呢,你爸现在不在家里吃了,所以家里也没开火,他在志涛那呢,让你们上那去过年。” 去志涛那过年?是去凑手打麻将吗?段丽丽差点没冷哼出来,这可真是亲儿子啊,再咋不成器都是香的,哪像他们姐妹?生来就是赔钱货。 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就段守信这仨丫头性格也是不一样。老大段云云比较憨厚,可也不是那任人拿捏的主,再加上她在家里当大的当惯了,所以在婆家孝敬公婆,照顾弟妹,目前过的还不错。 老二段丽丽性子比较刚硬泼辣,在家的时候,就她和段志涛经常掐架,作为老小的段玲玲除了段志涛,最打怵的就 是她,她嫁人的时候母亲还在,知道自己闺女脾气倔强,所以特意矮子里面挑将军,给挑了个老实憨厚的,缺点就是年级有点大,长相也不咋地,这让要强的段丽丽极其不满,那两年都没回家,直到她妈去世了,才算是初二回来,给父亲拜个年。 老三段青青是家里最老实的一个,她嫁人的时候母亲已经不住了,她爹也不是个细心的主,就由王彩凤搭线,段老太太做主,嫁给了王彩凤表舅的儿子,提起这位王表弟,其实和原来的段志涛差不太多,在家里天是王大,他是王二,也是个无法无天的货。好就好在,段青青在家也忍让惯了,嫁过去后原先咋对她弟弟,现在就咋伺候她丈夫,虽然憋屈了点,倒也不是不能过。 如果说段丽丽是自己不想回来,那这位就是不能回来,她丈夫有俩钱还不够自己花呢,哪有闲心陪她回娘家败活?所以对于每年初二她都特别在意,因为这天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见二姐脸色不悦,段青青忙笑着道:“二姐,快走吧,去年就听说志涛媳妇怀孕了,咱们这当姑姑的还没看着孩子呢。” “对对,都这时候了,爸一定都等急了,丽丽,咱们快走吧。”赵青山憨憨一笑,让段丽丽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她爸要是真着急就在家等着了,还能让他们扑了个空? 被瞪的赵青山不敢多嘴,他们家父亲早逝,就剩下他们兄弟俩和孤寡的老妈,娘仨都是没注意的主,所以丽丽在他家是老大,全家都得听她的。 王旭东见二连襟被媳妇瞪了,却连个扁屁都不敢放,他瞧不起的撇了撇嘴,心说挺大个男人,还能被个老娘们给管住?看看他这点出息? 段丽丽再不满,大过年的回来看老爸,还能真因为没在家转身就走?再说她跟段志涛不对付,对段志涛的闺女却是有点惦记,别看她家也是个闺女,可由于她本身在婆家强硬,再加上赵家两辈子都没闺女,所以全家上下倒是都挺喜欢,但段家就不一样了,她自己从小过的啥日子,她自己清楚,听说这孩子还是和大爷家的二孙子一起生的,就志涛那性子,心里得是啥想法?虽然还没见着那孩子,可侄女等于她半拉闺女,她想起来都提那孩子担心。 唉,这年头女人难做,她有个不着调的兄弟都这么难,更何况她可怜的侄女,有个不着调的爹?可世道就这样,她离着又远,除了能眼不见心不烦,还能咋办? ☆、第65章 辞别了段守成一家,几人又朝段志涛家走去。 赵青山为人憨厚话不多,抱着闺女只管闷头走,段丽丽又气又闷,冷着脸啥话也不说,段青青一看这样,在一旁不住的低声劝:“二姐,大过年的咱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让着点志涛,别和他一样的。” 段丽丽有心想说点啥,可见妹妹满脸的祈求,她只能无奈的一叹:“行了行了,大过年的吃顿饭就走了,我说啥说?那么爱搭理他呢?”她知道,自己不在乎回不回家,青青却在乎,这丫头在婆家就够不容易了,总不能回个娘家还让她两头着急,算了,自己都嫁人了,管那么多干嘛? 想到这,她话题一转,开始问起那不到三岁的小外甥:“大宝没过来?我还以为今年能听我外甥叫声二姨呢。”那孩子长这么大她就见过一面,还以为今年能看着呢。 听二姐提起宝贝儿子,段青青的语气轻快了不少:“会叫了,现在小嘴巴巴的啥话都会说了,这不是天太冷吗?我就没抱回来。”其实是公公婆婆不让抱,说孩子太小,怕给折腾着。 段丽丽刚想再说啥,只见段青青脚步一滑,噗通一声就跪那了,她忙把妹妹扶起来,皱眉埋怨道:“没事吧?这么大个人了,走个道都能摔跟头,笨死你算了。”嘴上没好气的说着,手上却忙着给拍雪,等她拍完了一抬头,只见她那妹夫抄着袖子在一旁干看着,就像刚才摔的是外人,没他啥事? 她这火蹭蹭就上来了,可看着一脸笑呵呵连说没事的妹妹,她又硬把这火给压了下去,现在她能给妹妹撑腰,等回家呢?这姓王的真受了气,回家不得跟青青干?她能顾得了一时还能管的了一世?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妹妹,她咋就这么熊呢? 王旭东可不知道,二姨姐对自己心生不满,寒风袭来,冻得他直缩脖子,见姐俩还在那唠呢,他不耐烦的皱眉道:“磨叽啥呢?大冷的天,能不能到地方在唠?”回个门还得换个地方,真他娘的操蛋,当谁爱来啊? “啊,走走,这就走。”段青青拉着二姐的手,忙笑着往前走,“二姐快走吧,我都等不急看咱小侄女了,大姐捎信说孩子可俊了,现在也不知道会不会懵话呢……” 生气带窝火的段丽丽,只能被妹妹拽着不情不愿的往前走。 …… “这是,志涛家?”瞅着眼前红砖青瓦的房子,几个人都愣住了。 其实段云云给的信儿里也有弟弟盖新房了,可这消息是 跟生孩子一起送去的,所以这姐俩下意识的都给忽略了,毕竟多年的印象可不是几句话能打消掉的,去年还跟丧家之犬似的,过年连家都没回,现在没人理没人管,一年就盖上砖房了?谁信啊? “应该是吧?是这地儿没错啊?”段青青再次确认了一下周围的胡同,而后开心的对二姐道,“真是志涛家。”她弟弟这是有出息了? “该不是志涛搬家了吧?”王旭东可不信表姨嘴里的混混能盖上这大砖房,此时的他心里更不满了,搬家了都不告诉一声,操,老段家就没个好饼。 “丽丽,青青?你们来了?快进屋,快进屋,爸跟奶正念叨着呢,青山,旭东,快进屋。”段志涛的大姐夫正被媳妇撵出来倒泔水,一见门口竖排排站着好几位,忙热情的招呼几人进屋。说实话,他对俩小姨子挺熟悉,毕竟俩妹子没结婚前也算常来往,可这俩连襟总共就见了三四面,只能说混个脸熟能记住。 大姐夫从屋里出来了,那不用说,一定没找错门,几人晕乎乎的进了院儿,门一开,就见段守信从里面迎了出来:“你们回来了?快进屋,你奶在屋里等着呢,呦,胜男也来了?来,姥爷抱抱,咱们进屋吃糖。” 闺女回来了,段守信能不高兴吗?不过这位的脑子仍旧是一根筋,巴巴的在屋里急了半上午,也没想过要回家里等着一起来。 段云云正和范淑香在厨房做饭呢,见她爸小跑着从屋里出去,知道这是俩妹妹回来了,也忙跟兄弟媳妇一起迎了出去,姐仨见面那个亲热就别提了,毕竟也有一年没见了,当然,这俩姐姐对范淑香也是不错的,连段丽丽都觉得,好好的闺女嫁给她弟弟,实在是亏了。 老规矩,进屋先给奶奶拜年,赵青山跪那实实惠惠的磕了个头,王旭东也凑热闹的说了几句吉祥话,俩孙女见到坐起来的奶奶也挺高兴,一时间屋里和和气气的,气氛倒是比年三十还好上几分。 “这是我大侄女?”磕完头的俩姑姑,终于能好好瞅瞅炕上坐着的小甜甜了,只见小家伙穿着件红色的小棉袄,没过耳朵的的小头发,还用红头绳在发顶给扎了个小揪揪,白白嫩嫩的,简直像年画上的胖娃娃,让段家姐妹一看就喜欢上了。 段丽丽凑过去把孩子抱了起来,笑着就亲了一口稀罕道,“这小模样长得真好看,比她小姐好看多了。” 小甜甜冷不丁被抱着亲了一口有点发懵,虽然没怕,还是转着脑袋开始找亲人:“奶,奶……”这小家伙最近开始懵话 了,第一个是妈,第二个就是奶,太字不会说,所以成天奶奶的叫着,硬把自己抬高了一辈。此时见妈妈没在屋,她开始叫炕上的老太太来救自己。 这一声奶把段青青也叫乐了:“呦,都会叫奶奶了?比她小哥聪明多了。”她儿子快一岁了才会叫妈,侄女八个月就会叫奶,作为姑姑的段青青有点小自豪,这可是她亲侄女,跟自己一样都姓段呢。 “前几天叫的妈,这两天又学会了叫奶,把志涛急的,天天对着孩子爸、爸的教着,把他闺女都给叫懵了。”段守信提起这个就想笑,他儿子天天抱着闺女爸爸,爸爸的教着,可他孙女呵呵傻笑就是不叫,看着儿子郁闷的表情,老实人段守信也忍不住升起了点幸灾乐祸,总觉得自己多年的郁闷,终于有人给报仇了。好小子,这回你知道当爸不易了吧?让你气我。 听到父亲的话,再看看侄女身上的穿戴,段丽丽提着的心放下了不少,看来自己那混账弟弟对闺女还不错? 见侄女还张着小手奶、奶的叫着,她没敢硬抱,把孩子放炕上,就见小甜甜蹭蹭爬到太奶奶的身边,被老太太一把搂到怀里,满是疼爱的道:“甜甜,那是姑姑。”说是这么说,老太太搂着重孙女的手却没撒开,在她心里,重孙女跟孙子小时候一样,跟她这太奶奶最亲,简直让她疼到心坎里了。 段丽丽脸上笑着,心里却觉得有点怪异,她奶啥样她当然知道,当年对她们几个孙女可从没这么乐过,难不成这是隔辈亲?因为隔着两辈儿,所以开始疼重孙女了? 一年没见,要说的话简直太多了,奶奶啥时候见好的?咋上志涛家来了?弟弟家的房子啥时候盖的?咋有钱盖的?侄女几月份生的,生的时候遭没遭罪…… 没见面的时候也就那么地了,见面了才发现,想知道的事太多,不,应该是这一年的变化太大,段丽丽刚结婚那阵,两年没回来,也没有这么多话可说。 志涛浪子回头了?正在段青青惊喜交加,段丽丽不敢置信的时候,去喂鸡的段志涛回来了。 “二姐二姐夫,三姐三姐夫,你们回来了?”抖落掉大棉袄上的小清雪,他笑着和屋里人打招呼。 段志涛原先对仨姐姐的感情一般,认真算起来,或许还没有对段志军他们多,毕竟一个院住着,小男孩都找哥哥们陪着玩,谁找姐姐啊?可出了事他才发现,帮他说话的还是亲姐姐,帮他照顾媳妇的也得是亲姐,所以他对大姐的感情深了不少,连带着对这俩久 不见面的亲姐姐,也热情了许多。 “回来了回来了,不回来还不知道呢,志涛,你小子行啊,一年不见大砖房都盖上了,真让三姐夫我羡慕。”王旭东哥俩好的过来捶了小舅子一拳。说实话,以前他从来都看不上这小舅子,别看大伙对他俩背后的评语差不多,可在表姨王彩凤的嘴里,他却觉得自己比对方强的多,所以跟对方说话总有点傲气,可刚才听了段志涛这一年的经过,把他那点傲气都打没了,他在心里默默合计了一下,一年不到就盖上新房,这一个月得挣多少钱?自己是他亲姐夫,真处好了,咋也能捞点好吧?所以这位才这么近乎。 段志涛笑呵呵的挨了这一拳,然后才略谦虚的道:“行啥行?这不也是逼的没办法了吗?家里没吃没喝的,啥不得干?三姐夫别站着?快坐。”别看面上说的亲热,其实在段志涛心里,他也看不上这三姐夫,没啥本事还竟拿鼻孔看人,你他妈的牛啥牛?本质上来说,他瞧不起和他一样的人,只是这么多年来,他从不知道自己也是这种货色。 大伙都打完了招呼,落了坐,段志涛一眼就看到靠在二姐夫怀里的外甥女了,想起自己兜里的红包,他忙笑着招手道:“胜男,来上舅舅这来,舅舅给压岁钱。”嘴上叫着,心里却忍不住磨叨,瞧瞧他二姐这名字给起的,好好个丫头,叫哪门子的胜男啊?听着就别扭。 小胜男别看名字起的挺刚硬,性子却和她妈截然不同,在父母的催促下,扭扭捏捏的来到舅舅身边,半响才红着脸道:“舅舅新年好。”逗的段志涛哈哈一乐,把用红纸包着的一块钱塞到孩子手里,然后把外甥女搂到自己怀里,笑着问道,“胜男喜欢吃啥?舅舅家有糖块,还有糖葫芦,想不想要?”这位逗干闺女逗上瘾了,见到孩子就想拿零嘴逗。 糖葫芦?五岁的小胜男心动了,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舅舅,表示她想吃糖葫芦。 “亲舅舅一下,亲舅舅一下,舅舅就给拿糖葫芦。” 亲一下就有糖葫芦?孩子悄悄的看了妈妈一眼,见母亲笑着没吱声,她踮着脚在舅舅的脸上亲了一小下,然后满脸期待的等着自己的糖葫芦。 得到甜头的段志涛哈哈一笑,刚想抱着外甥女也亲上一口,就见炕上的小甜甜,蹭蹭蹭的往炕边爬,赶着爬还抽抽着脸憋屈道:“爸、爸……”甜甜的爸爸,不抱别人,不亲别人,爸爸爸爸我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存里就当没事了,忘设定时间了~~o(> _<)o~~ 呃,我检讨,今天卡文,卡的一塌糊涂,好多东西,加了觉得多余,不加觉得达不到效果,纠结来纠结去的,纠结了一小天,暂时就这些吧晚上也木有了,将功补过的想了一个小剧场,和大家分享一下下o(n_n)o~ 段志涛:“甜甜,乖,叫爸爸,爸爸--” 甜甜眨着大眼睛,歪头疑惑的看了眼爸爸,然后低头继续玩娃娃。 段志涛拿了块槽子糕,继续诱惑道:“乖,爸爸,叫爸爸就有糕糕吃,爸爸--” 甜甜在她爹期待的眼神中,开心的张开小嘴:“啊--”等着爸爸喂糕糕。 不忍心让闺女失望,段志涛把糕点塞到闺女的小嘴中,再接再厉的道:“乖,爸爸给你吃糕糕了,快叫爸爸--” 吃到糕点心满意足的甜甜,笑眯眯的道:“乖--” ☆、第66章 把边的段青青忙拦住孩子怕掉地上,结果小家伙不依不饶的就想找爸爸,我们甜甜现在很有危机感,昨天来了那么多小孩,她爸都没说对哪个亲亲抱抱,现在爸爸竟然搂着那个姐姐不撒手?不行,她得赶紧过去,再不过去,爸爸就被那小姐姐给抢走了。 段志涛正低头要亲外甥女,一听自己闺女叫爸爸?他哪还顾得逗小胜男?放开手里的孩子,过去就把闺女搂过来好顿啃:“甜甜会叫爸爸了?我的宝贝闺女终于会叫爸爸了,快再叫几声给爸爸听听?”期待已久的爸爸啊,当爹的简直是欣喜若狂了,太不易了。 “爸,爸……”甜甜被爸爸亲的眯着眼睛咯咯笑,搂着父亲的脖子颇为满足,爸爸果然还是最喜欢她的,连着亲了她这么多下。 小胜男失落的看着开心的舅舅,她都亲舅舅了,咋还不给她拿糖葫芦呢? 好在那当舅舅的虽然乐的有点发晕,倒也没忘了答应外甥女的事,他不舍的又亲了闺女好几口,刚想把孩子放下,发现那丫头不撒手了,不但不撒手,她还用力搂住自己的脖子,小屁股往上拱拱着,恨不得把她那小脑袋瓜,插到父亲的颈窝里,表示他们父女俩相亲相爱不分离。 段志涛面上没辙的一笑,心里却充满了自豪,闺女果然最喜欢自己,瞧瞧,这不抱她都不同意。 “爸,房山头那有个油纸包,里面有糖葫芦,你去拿三串,给孩子们分分。”这还是他年前买的,当时一气儿买了二十串,让他爹好顿磨叨,可他觉得,好不容易有点算是水果的东西,他不得多买点?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买少了他媳妇能舍得吃吗? 不大一会儿,段守信拿回来三串糖葫芦,小亮和胜男一人一串,剩下那串段志涛拿着,让他闺女慢慢舔着玩。 见弟弟拿着串糖葫芦,特有耐心的在那喂孩子,一会儿还拿个手绢给闺女擦擦嘴,段丽丽和段青青姐俩总觉得有点违和感,这真是她们那个只会吃喝玩乐,成天只顾自己的亲弟弟? …… “大姐,我看志涛挺疼他闺女的,到底是当了爹不一样了啊?”其实段丽丽更想问,不是装的吧?真不是见今天有人,所以在这做做样? 段云云不知道二妹的想法,边打着手里的地瓜皮,边笑着道:“可不是,我都没想到咱志涛能对孩子这么好,一天天那个宝贝劲,我们家你姐夫连他一半都赶不上。”亏得她当初还担心,怕淑香生了闺女志涛不高兴,后来一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人家 稀罕着呢。 正说着呢,段志涛抱着闺女,拿了串被啃掉俩山楂的糖葫芦来到厨房,探头一看媳妇没在,他出声问他大姐:“淑香没在屋啊?” “没有,去仓房拿干粮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段云云以为弟弟找兄弟媳妇有事,忙笑着解释。 “哦。”段志涛应了一声,然后抱着闺女又往回晃,正碰上捧着包冻干粮的范淑香,他想都没想,就把手里的糖葫芦递过去道,“给,孩子不吃了。” 每次都是,甜甜把最上面那俩山楂的糖皮舔没了,然后他把里面的山楂吃掉,下面完整的给媳妇,今天他们父女俩把自己那份都吃完了,习惯性的就给媳妇送来了。 问题是,三个姑姐都在厨房待着呢,范淑香咋好意思吃?想着不能打击丈夫的积极性,她先不自在的瞄了眼厨房,才有些害羞的低声道:“正忙着呢,你吃吧。” 段志涛回头瞅瞅厨房里的仨姐姐,然后转过身白了媳妇一眼,心说就你事多,孩子吃剩下的又不是吃独食,有啥不好意思的?可他知道媳妇脸小,既然说了就指定不能好意思吃,刚想往回走他又站住了,单手抱住孩子,把另一手里的糖葫芦凑到媳妇嘴边,扬了扬眉示意对方咬一口。 范淑香偷眼看了看厨房,见仨姑姐都低头干活呢,张嘴就着丈夫的手咬下半个山楂,那偷偷摸摸的样,看的段志涛憋不住乐,他把手里的糖葫芦掉了个个儿,用手背蹭了蹭媳妇的嘴角,替她打扫完战场,才抱着闺女回屋了。 范淑香嚼着嘴里的山楂,下意识的也抹了抹自己嘴角,一抬眼,正碰上仨姐姐满眼带笑的看过来,她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这么大个人还让人喂糖葫芦吃?呜,她没脸见人了。 这位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进厨房热馒头,那故作镇定的神情,看的段家姐妹心里直乐,这三个大姑姐也没有事多的,心里都盼着他们两口子好,段丽丽和段青青姐俩更觉得安心,原先还担心弟弟混下去,哪天再把日子给过散了,现在一看,志涛知道疼媳妇疼孩子,真的是长大了。 放心的同时,还忍不住的有点心酸,瞅着小两口的互动,她们这当姐姐的心里都热乎乎的,可她们自己呢?结婚同样没几年,可心里除了委屈就是累,似乎从没有过这种温馨感,都是父母包办的,到底差哪了? “你这丫头也不嫌麻烦,咋包了这么多样?”段云云怕兄弟媳妇脸皮薄,想转移话题唠点别的,正好看见锅里的馒头了,她发现这 馒头有圆的、有方的,还有三角和刺猬的,上面有塞大枣的,还有放果仁的,这一锅花花溜溜可是够热闹的。 大姑姐万岁,终于说点别的了。范淑香热泪盈眶的连忙解释道:“不麻烦,主要是好区分,放大枣的是纯馒头,三角是带糖的,啥也没有的是豆包,咱奶爱吃糖三角,志涛爱吃豆包,咱爸就喜欢纯馒头,这些小刺猬是给孩子们准备的,过年了吃个乐呵。”剩下果仁的是自己吃的,主要是前几天砸榛子砸的太来劲,一不小心砸多了,都让她塞到馒头里了,别说,味道还不错。 段家姐妹点点头,一致认为兄弟媳妇人勤快,性子好,对长辈还孝顺,怪不得她们家志涛现在都改好了,家里贤妻啊。 作为贤妻的范淑香,退去了羞涩,在那偷偷摸摸的查着她的小刺猬,嗯,有六个,够孩子们吃的了,这刺猬她就做了一锅,能有十七八个,明天再给她外甥热几个,剩下的就可以给闺女留着了。啥?你说三十和初一她没热?笑话,段家仨孩子,在家连吃了五顿饭,这要是热了还能留到今天?她不是心疼面,她是心疼她那功夫,太费事了。 都是一家人,段志涛的心眼那么小,你当她能大的了? 今个儿可以说没外人,也可以说是段守信一家难得的团圆饭,段丽丽虽然来的时候心里不平衡,可她毕竟是希望弟弟好的,此时见弟弟真改好了,对父亲奶奶孝顺,对老婆孩子心疼,对大姐一家也知道关照,她忍不住鼻子发酸,她妈要是知道家里还有今天,在地下也能闭上眼了。 高兴之余,这位还拿起炒勺亲自做了最后俩菜,看着满桌子的鸡鱼肉蛋,她不得不承认,这家里的日子是真过好了。 吃饭的时候,段志涛特意拿出瓶白酒,想和姐夫们喝一杯,他这当小舅子的有心维护,仨姐夫中两个没啥心眼的,唯一哪个心眼多的,还一心想把关系处好,所以这顿饭吃的都挺乐呵。 一晃儿的功夫到下午了,段丽丽几口人都该走了,段守信送着俩闺女嘴上没说啥,心里却有点难受:下次见面又是明年,他都这么大岁数了,这辈子也不知道还能见到几面? 正感慨呢,就听他老姑爷在一旁笑着道:“爸,志涛,你们不用送了,等开春地里的活忙完了,我们抱着孩子再过来,大宝都三岁了,也能抱出来了。”其实以前也不是不能出来,只是他们全家是觉得,孩子姥家一个有用的都没有,没必要让孩子联系,现在有这么个能干的舅舅,今后可要多走动走动, 没见段志涛给孩子的红包都是一块的?今儿没让孩子来,可真是亏了。 段守信没多想,一听这话立马就乐了,小外孙生下来就见过一面,他这亲姥爷能不想看吗? 段志涛的眼神闪了闪,在一旁接口笑道:“三姐夫,再不抱过来可就是你不对了,我这当舅舅的,都不记得我外甥长啥模样了,大过年的,让我这红包都没给出去。”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个红包,塞到三姐手里轻笑道,“给我老外甥的,回去告诉大宝,等开春来了舅舅还有赏。” 段青青拿着红包有点脸红,刚才她才给侄女两毛钱,不是她当姑姑的不想多给,可谁让她兜里没钱说了不算?瞥了眼丈夫,见对方满意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红包,她不可避免的又松了口气,不但没亏还挣了八毛,回到婆家也算是脸上有光了吧? …… 相比去年过年的冷清,今年就是一个忙,段家人刚走,仨姐姐就来待了一天,等仨姐姐走了,范淑香娘家人又来了,好在这两家人再熟悉不过,段志涛也不用跟昨天似的,忙着和俩姐夫处感情,今儿个随便说。 唯一觉得不太美好的就是范淑香了,不但被她姐逮着好顿磨叨,还被叮嘱开春正好给甜甜忌奶,然后好赶紧再生一个,范淑香听的这个无语:她是想多子多孙,可也不用这么急吧?但面对这一心为她着想的姐姐,她只能哼哈答应,一句话也不敢反驳。瞅着屋里畅怀乐的丈夫,她不是滋味的撇了撇嘴,今儿个不是为了补偿她的吗?怎么这男人比自己还乐? 郁闷的初三一过,范淑香又恢复了日常生活,段志涛却收了心,开始往山里倒腾鸡了,没错,这批小家伙已经过一个半月了,前些日子炕上的二百多枚鸡蛋,孵化出一百七十多只小鸡仔,仗着两窝鸡都不大,否则这三百多只鸡在一个鸡舍,蛋黄都能给你挤出来。 怕引人注意,这位用爬犁拉着俩竹筐,来回倒腾了好几趟,终于把二百多只鸡都拉到了养鸡场。 二百多只可不像当初那二十多只,全放到鸡场里,也算是相当有存在感了。 到了新环境的小家伙们,一开始又冷又怕,哆哆嗦嗦的挤到一起不敢动,后来熟悉了温度熟悉了场地,终于发现了四周的环境:哇,这地方简直太敞亮了?兴奋之下,它们绕着周围的空地就撒起欢了。 大鸡们见来了这么多小不点,心里也挺高兴,一时间大鸡飞小鸡跑,场面那叫一个热闹,让一旁正扫雪的段志涛止不住的笑:这二百 多只小家伙,五月中旬就可以出手了,到时候就能见到钱了。 …… 段志涛这边不只家庭和睦,养鸡大业也是发展良好,算是家庭事业双丰收,可有人却哪哪都不顺,大正月的还能磕到下巴。不用说,能把自己的运气联系到段志涛身上,那除了跟他有仇的赵六,就没旁人了。 赵六觉得,自打段志涛家盖上了房子,他这运气就没顺过,当初被那死狗咬的,他整整躺了一个月,结果一个月后下了地,村里不但没人关心慰问一句,还全都绕着他走?为啥会这样?他可不会想到大伙是在防着他,他只觉得村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嘲笑自己,因为段志涛在大庭广众之下,指出儿子不是他的。为了这,他回来就和媳妇一顿好打,打完了不甘心,又开始抓紧造人,想着再生出个像他的儿子,就能把这事揭过去,可惜革命还尚未成功。 今儿个他刚在外面玩了几把,牌友就被人叫走了,正骂骂咧咧的往回走呢,脚下一滑来了个狗啃屎,下巴触地,当时就见血了,这位捂着下巴丝丝哈哈的回了家,一进屋就见他儿子正在厨房翻吃的呢,气的他过去就是一脚:“他奶奶的就知道吃吃吃,你饿死鬼投胎啊?老子累死累活的还没吃上呢,你还想吃?去,给老子热点饭端上来,一天天啥也不干就他娘擎现成的,老子上辈子该你的?” 见孩子被他踹的一趔趄好悬没坐地下,他骂骂咧咧进屋躺着当大爷去了,虽然觉得这小子不是他的种,可毕竟是从小养大的,他又不是心里变态喜欢打人玩的,所以除了心情不顺的时候踹上一脚,倒也没太过分。 可等他儿子端上一盆热好的酸菜,他心里的火又冒出来了。酸菜这东西是村里的家常菜,可说实在的,除了你多放点肉好好炖炖,没油的酸菜它是真难吃,今儿这菜也不知道是盐放多了还是咋地,酸个几的还有点发苦,让连疼带窝火的赵六一手就划拉地上去了,把他儿子吓的撒腿就跑外跑,找奶奶去了,他爹都开砸了,再待下去不擎等着挨揍?你当他傻啊? 在屋里自己呜嗷作了一顿的赵六,躺回炕上咋想咋憋气,人家段志涛吃香喝辣的,自己却在家吃他娘的猪食?凭啥啊?难不成就因为他老段家祖坟冒青烟?难不成就因为自己没娶上个好媳妇?所以就他奶奶的差这些? 所有人都认为,段志涛是自己有本事,所以才盖上了大砖房,只有赵六不信,他也去打过鱼,一网能打多少他心里有数,靠那点鱼想发家致富,简直是白日做梦。 ☆、第67章 既然确定了段志涛不可能是打鱼挣的钱,赵六就忍不住往别的地方寻思,想来想去,想到自己盖房那两千块了,他一直认为那钱是范淑香借的,现在看来,会不会是段志涛的媳妇有啥挣钱的本事?虽然觉得这想法挺荒谬的,可他是实实在在的拿到过钱啊,这想法一冒头就开始疯长,再也止不住了。 为了这,他暗搓搓的采取了跟踪盯梢的形似,问题是人家范淑香在家看孩子,撑死了到外面倒个泔水,还是极少数的,所以这位傻呵呵的冻了一整天,就只见着个侧脸,范淑香没盯着,他又看到去喂鸡的段志涛了,见这位拉着饲料眉飞色舞的样,他心中一动,难不成这鸡还真让他养起来了? 等亲眼见到段志涛回来了,他偷偷摸摸的上山了,趴尼龙网上往里瞅了半天,他算是把这事记到了心里,就等着过几个月,鸡大了好吃免费鸡了。 今个这一顿酸菜,又让他想起那些鸡了,合计了一下时间,这鸡能有两个多月,虽说小了点,倒也不耽误吃,咱们质量不行可以数量上补,多抓几只不就啥都有了? 想做就做,反正偷鸡摸狗的事他也不是头一次干,当天晚上,他就拎了个麻袋,拿着个剪子,跑山上偷鸡去了。 要不说人倒霉连喝凉水都塞牙缝呢,那天他要是使使坏偷只鸡也就偷着了,可之后段志涛加了个防御措施——刀片铁丝网,这东西连狍子都给缠死了,你说他能好吗? 黑天下火的,这小子一脚踩到铁丝网上,疼的他嗷一下子惨叫出声,除了那些两眼一抹黑的傻鸡,山里的活物可都被他惊醒了。所以在他强忍着疼痛,咬牙切齿的拽下了脚底的铁丝网后,一抬头,傻眼了,在他身边阴森森的围了好几层的绿光?这种绿光他非常熟悉,熟悉的程度甚至甚至达到了日思夜想,因为咬他的那只死狗就是眼冒绿光,那现在这些? “大大大,大爷们,我的肉不好吃,真的不好吃……”这位是真被吓傻了,当初一条狗就把他咬个半死,此刻周围起码能有好几十条,他觉得自己的骨头渣子都不带剩下的。 其实他想差了,我们范淑香同志还是蛮善良的,至少善良的不想要人命,所以周围这不是狼群,只是山里的一些小型动物,如大狸猫和黄鼠狼之类的,都是在这片活动的原著居民,这些家伙离开的时候被告知,听着动静就过来看看,所以大伙就都过来了。 赵六经过最初的惊吓,终于三魂七魄都归了位,这位狠了狠心,仗着大冬天自己穿的多, 他站起身拿胳膊往脸上一档,猫着腰就往外冲,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命都快没了了,谁还管得了脚丫子疼? 周围的动物正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现在见他一动,这些家伙全都动了,算上后到的,共百十来只四脚动物,腾身而起照着他就扑了过来——有挥爪子的,有下口咬的,别看动物小,可这些家伙也是质量不行数量上找,等赵六一路跑回家的时候,别说他身上的棉袄已经耍单片了,除了被他死死护住的脸,身上根本就没有好地方了。 可怜的家伙,拼命的跑进了家门,而后噗通一声倒地下,顿时就人事不省,把他老妈和媳妇吓的,还以为被谁砍了呢,见这惨样,连夜就借了驴车,又给送医院去了。 …… 这件事的后续发展还挺热闹,因为他身上的伤,一看就是被动物咬的,所以村里人都以为山上的动物暴动了,毕竟大冬天的没啥吃的,真有下山寻食的也不是不可能,为了这儿,不只村里组织了自卫队,连县里的警察都出动了,闹哄哄的正往山里赶呢,就见段志涛拉着个爬犁往回走。 段志军一看忙上前道:“志涛,你不知道昨晚出事了?咋又上山了?”不管平时心里咋酸,咋不愿意,他可从不希望这弟弟出事,今早听说是赵六被山里的动物咬了,段家人多多少少还有点侥幸心里,觉得还好有事的不是志涛,正想着这事能给他提个醒呢,他竟然又跑山里去了,不要命了? 起大早,段志涛也听到外面框框敲锣挨家挨户的喊了,但他的想法和这些人可不一样,别看外面说是动物咬的,他却觉得那伤口是被自己下的铁丝网划的,想着自己的尼龙网也不知被剪坏了多少,他饭都没顾得上吃,拎着把斧头就上山了,到那转圈一找,见地上的一小滩血和扔一边的空麻袋,还有啥是不明白的? 此时一听他大哥的话,他从爬犁上拿起那麻袋,看着村领导和同来的警察同志道:“早上的事我也听说了,可大伙也知道,我那山里还有一堆鸡呢,这不是,我拎着把斧头去看我那鸡,没想到凶猛动物没看着,倒看着这玩意在一旁扔着了。”说着话,他把麻袋里的剪子掏出来,面带苦笑的道,“贺大队长,您觉得这又拿袋子又拿剪子的,这人上我鸡场边上是想干嘛?好在我为了防黄鼠狼想了点招,否则昨晚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 村里人是实在,可实在不等于傻,听了段志涛的话,再看他手里的东西,还有啥不明白的?贺大队长见没有危险,先 让村民们都散了,他领着俩人和几位携枪的警察一起上了山,来到事发地点。 大伙先看了一下,地上那据说是防“黄鼠狼”的刀片铁丝网,一个个都认为,这东西虽然能致伤,但撑死也就是划道口子影响不大,那赵六身上的伤是咋划的呢? 见大伙东瞅瞅西看看,一脸的百思不解,段志涛一脸神往的看向山顶,缓缓的道:“都说人在做天在看,这山神土地也是有灵的,我在山里转悠了这么长时间,别说受伤,连我家的鸡都没丢一只,他赵六上来就被咬成这样,自己做了啥亏心事,不只他心里知道,老天爷也知道。” 打心眼里讲,这位压根就不相信什么赵六被动物咬了,在他心里,被动物咬了,那地上得多大片血?哪会这么星星点点?所以他认为,大伙是小瞧了他的宝贝铁丝网,夸大了事实,毕竟这位也没见过赵六的伤,如果真见着了,他一定不会这么想。 贺大队长和这些警察可是见过的,看着那伤痕就知道,下手的动物不带少的,此时再听段志涛这话,大伙心里都有点画弧,难不成,这真是赵六那小子作恶多端?否则人家在山里养鸡都没事,他咋会被咬成这样? 这案件以赵六偷窃未遂不了了之,但村里的影响可是不一样,本就有点迷信的村民们,再次相信了山神有灵,特别是联想到,去年赵六家被蚂蚁给一窝端了,大伙更是一致认为,赵六这小子混蛋加三级,连老天都看不下去眼了。 此时在医院昏迷的赵六还不知道,在他醒来后,等待他的,将会是监狱温暖的怀抱。 不同于赵家人的愁云密布,段志涛不但大仇得报,也暂时解决了他鸡场的安全隐患,有了赵六这个出头的橼子,村里人再想动他的鸡,可就要掂量掂量,所以他也不用再提心吊胆的了,就等着开了春,好换铁网,盖住房了。 …… 转眼俩月过去了,又到了农忙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承包政策还没有大面积推广,反正今年他们村的政策没变,还得集体干,多数人都挺高兴,因为他们不想变动,那个什么土地承包的听着就没谱,挣了好说,那赔了咋整?哪有现在这样旱涝保收,至少能保证全家都吃上饭? 段志涛爷俩自打开化就不打鱼了,段守信重新回到生产队干活,段志涛则是队里山上两头跑,此时他的养鸡场里,已经断断续续投放了一千来只鸡,而且家里还有四百多只没来得及往里放,现在正值天气渐暖,他开始大面积的订做铁丝网,准备围山了。 他在外面忙,范淑香在家里忙,你问她忙啥?她在帮家里那一大一小练走路呢。 冬天孩子小,穿的也多,所以她让闺女在炕上爬来爬去的也没让她走,现在正好脱去了棉裤,穿上了毛裤,她觉得闺女应该学走路了。 这当妈的把孩子往墙边一立就不管了,跑一边织绒衣去了,把段老太太看的眼角直蹦:心说这是亲妈吗?啊?这能是孩子她亲妈?她就纳了闷了,也没看出淑香重男轻女啊,对涛子伺候的也挺周到,对闺女咋就这么狠心呢? 老太太不数落,她孙媳妇还没想起她来,老太太一数落,范淑香一下子想起来了:对了,这还有一位不会走的呢,一个羊也是赶俩羊也是放,一起来吧。 “奶,要不我把着你和甜甜一起练走路算了,别看现在你能在屋里看着她,等今后天暖了,她不得成天想往外边跑?到时候我可没时间去看着她,你快点能走了好看你重孙女啊。” 脑补了一下,甜甜小小的一团,在外面被大孩子欺负,当太奶奶的心疼了,心底又生出了无限的雄心壮志,当即咬牙起来,开始和重孙女练习站立。 等段志涛回来一看,好嘛,他奶和他闺女,一大一小,竖叉叉都在墙边站着呢,不同的是,老太太是被媳妇扶着乖乖站立,他闺女站着站着总想跑,结果不用说,刚一迈步就来个跟头,他媳妇把着奶奶纹丝不动,他奶气的在一旁嗷嗷叫:“你倒是看着点孩子啊,她这么一会儿都磕八个跟头了,你想气死我啊?” 老太太这个心疼呦,真恨不得摔的是她自个儿,孩子小胳膊小腿多嫩啊,磕出个好歹可咋办? “奶,没事,孩子骨头轻,磕不坏。”这也是范淑香不敢松手的原因,她闺女摔再多的跟头,也就是疼点,老太太要是再来个跟头,保不齐就是断胳膊断腿了,所以她得顾着老的,小的就随她去吧,女儿当自强,这也是教她从小独立了。 她舍得段志涛可舍不得,忙进屋把闺女抱起来,心疼的想问问嗑没嗑疼,结果抱起来一看,他闺女一脸的傻乐:“爸、爸,走,走。”小家伙兴奋的想跟亲爹分享:爸爸,爸爸,甜甜会走路了。 …… 当晚,见媳妇把闺女哄睡了,段志涛开始和媳妇商量:“淑香,咱闺女腿都磕青了,要不明天你先扶着闺女走,然后再扶着咱奶走,把她们祖孙俩的时间窜开,别让孩子那么硬磕了。”白白嫩嫩的小腿上好几块淤青,心疼死他这当爹的了,要 不是现在春忙,他和他爹都没时间,他宁可不下网,也要先扶着闺女把走路练会了。 “可是甜甜她着急啊,不管啥时候,只要见我扶奶起来,她就跟着起来,我管不住她啊?”范淑香一脸的为难,也就是老太太在隔壁睡着了,这要是没睡着,非得蹦起来揭穿她的谎言不可:啥管不住?你是压根就不想管,孩子走路你还有闲心织绒衣呢,有你这么狠心的妈吗? 因为孩子的事,老太太对孙媳妇动不动就炸庙,可这老太太就这点好,有啥不满她当时蹦跶,绝对不会背后跟孙子说小话,所以范淑香装傻充愣完全无障碍。 听着媳妇的为难,段志涛再次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会儿道:“要不你先可着闺女来吧,咱奶等农忙过去我扶着她走。”闺女那是岁数到了等不了了,可他奶不着急啊,左右现在也有点冷,等天暖了再练岂不是更容易?这位孝顺孙子,在奶奶和闺女的天平上,又偏心眼了。 “咱奶现在之所以想走,也是因为有孩子带着,她都一年多没走路了,我怕孩子真蹭蹭跑了,她就不想走了。”动力这东西很重要,这么久没走路了,没点决心能行吗? 段志涛无语了,许久才憋屈的道:“那也不能让我闺女就那么硬磕啊?” 范淑香满头的黑线,她闺女满打满算才七十多厘米高,膝盖到地上的高度还没有板凳高,那孩子还灵巧,专门往前扑,从不往后仰,更别说还穿着条小毛裤,她能疼到哪去?真疼早就哭了,你真当她是后妈啊? “要不,我给她往外裤的膝盖上加两块棉花?”厚了就不疼了吧? 段志涛点点头,想了想又叮嘱道:“行,往胳膊肘上也多垫两块,对了,走道的时候再给她带个手套……” “那还咋扶墙啊?” “那就把手指头漏出来,光护住手心就行。” 这两口子为了闺女,不但把后世的‘跪的容易’发明出来了,更把霹雳手套也研究出来了,真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第二天,甜甜就全副武装的开始学走路,见重孙女摔不疼了段老太太也舒心了,这一老一小扶着墙头,继续趴趴走。 …… 五月中旬,最忙的时候终于过去了,段志涛一看可以撤了,他借上队里的驴车,拽着他爹就跑县里卖鸡去了。 说实话,这卖鸡是真没有卖鱼方便,常用鸡飞狗跳来形容场面乱,可这些家伙,你系上膀子它也不老实,为了避免 踩伤,一个麻袋里才装了四五只鸡,把段志涛郁闷的够呛,心说这咋倒腾啊?这要是按袋子算车钱,他得花多少啊? 最后狠狠心,也顾不得掩饰了,直接把家里给兔子订做的铁笼子拿了出来,在板车上摞了两层,才算塞进去七十多只鸡。 虽说现在开放搞活了可以自己干,可好多人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欣喜的发现,买东西的时候比以前随便了,问题是很多供应的东西,也不是你想买就有的,比如说段志涛卖了一冬天的鱼,也比如说他现在倒腾来的鸡。 这七十多只鸡一到市场,大伙的眼睛就有点直了,大手笔啊,这么多只鸡?这都在哪养的啊? 有点新鲜玩意都想凑个趣,你一只我一只的,市场上的人还没走个来回呢,鸡就卖完了。 抱着怀里的包,段守信的脸上终于有点乐模样了,他刚才偷算了一下,一只鸡差不多一块五左右,这七十多只就是一百多块,卖了七十多只就这些,家里可还有一千多只呢,炕上还在继续孵蛋呢,那得多少钱?这位看着儿子忍不住的呵呵傻笑,终于承认,儿子不是瞎忙活,还真能见着回头钱啊。 因为有驴拉车,爷俩也不累,趁热打铁,下午又推过来七十多只,两天的功夫,就把圈养的大鸡都卖光了。 算上第一批的三十多只,一共卖了四百多块,就在段守信重拾信心,一门心思等着赚钱的时候,他儿子又开始大手笔的往里砸钱了。 光那围山的铁丝网,就把家里的存款花了大半,更别说这位还拉了一千多块砖,这是又要盖砖房? “志涛,你看一冬天用这尼龙网不也挺好的吗?还有这房子,盖个土坯的就成了,你盖哪门子的砖房?咱挣点钱不容易,你可别忘了,秋天还要还队里一千五呢,可不能这么胡话啊?”段守信觉得他脑子都要晕了,儿子到底要干啥啊? ☆、第68章 正和泥做土坯的段志涛,淡淡一笑道:“爸,你也用不着心疼钱,这东西咱投入一次,差不多能用它二十年,啥钱不回来了?” 他想的是,用这一千多块砖,盖个二十来平米的房子,到时候屋里砌上炕搭好铁炉子,没事他和他爸就换班来住住,也免得大伙以为他场里没人,再用土坯重新给鸡做排鸡舍,毕竟那木头鸡舍,保暖性不好不说,下大雪还有点危险,万一砸趴下可就给他一窝端了,还是趁着天暖,一步到位吧。 不管儿子的话有没有道理,钱都花了,段守信还能咋办?此时儿子在那呼呼干,他也不能在一旁干瞪眼看啊。 这位赶着心疼赶着倒腾泥,有时候忍不住还磨叨两句,他儿子心情好的全当他在唱山歌了,一点都不在意。段志涛现在的心情倍爽,别看家底都快被他倒腾空了,可他还是止不住的高兴:现在可是春天了,春天就意味着,他几乎不用搭饲料了,明儿个铁丝网一到,就可以驱逐动物开始圈山,他终于可以正式大干了。 活说着不多,就那么三样,围山,做土坯盖鸡舍,谁知两样还没忙完,段志涛就差点脱层皮,太他娘的累了,没一样轻巧的。 看这爷俩黑瘦的样,范淑香边给丈夫烧水泡脚,边忍不住的气道:“你当那鸡舍是咱家后院的鸡舍呢?就盖一间?这么多土坯你全都自己干,你不想好了?赶紧花俩钱雇点人干完了,你倒出时间打鱼不一样挣钱吗?真累趴下哪多哪少啊?” 她就纳闷了,她男人从来都不是会过日子的主,现在咋这么会省钱了?咱们能不能不闹?没人让你改邪归正这么学好。 “花钱雇人?”段志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想了一下可行性,然后皱眉道,“可咱手里没钱了?”铁丝网和一千多砖,两项下去就花光了所有的钱,唉,看来家里的钱还是少啊,不够花啊。 “那就欠着,队里的公分还秋天给呢,咱们晚一个月给又能咋地?有那么大的鸡场在,还能黄了他们?”就算不给钱让他们抓鸡,这帮人都能乐不得的干。 哎?有道理啊。 正躺炕上有气无力的段志涛蹭一下就起来了,捧过媳妇的脸亲了一口以示奖励,他下地穿鞋就往外跑:“我去找人。” 第二天一早,段守信又跑山上去干活,却见鸡场里多出五六个男人,和泥的和泥,做坯的做坯,全都在那紧忙活。 他感激的对大伙笑笑,然后把儿子拉倒一边小声道:“你咋叫 这么多人来帮忙?人家不干活了?”别看农忙时期过了,可生产队的活还是不少的,自己不去就不去了,这是自家的活,再说他跟儿子又卖鱼又卖鸡的,咋算都是挣得多,可这些人不行啊,让大伙帮着好几天,这得多大的人情啊? “没事爸,我给他们开工资,一人一天两块五,乐不得的干。”他觉得媳妇说的没错,自己就是个傻蛋,都下来一天才十多块钱,他们爷俩累死累活的在那忙啥呢?都是他爹天天磨叨钱钱钱的,把他都磨叨的缺心眼了。 段守信一听就急了:“啥?一人一天……唔,唔。” 段志涛忙捂住他爹的嘴,然后转过身去,掐着手指头给他爸细算,算来算去,终于让段守信明白了,还是雇人比较合算,可自己能干的活,却要往出掏钱?这老头咋想咋不是滋味,最后撸胳膊挽袖子又跟着一起干上了,早点完事早点省钱啊。 …… 总的来说,段志涛把属于自己的那片地,最外围都用铁丝网罩上了,里面用尼龙网分出了好几个场地,毕竟这鸡有大有小,小鸡还要多多少少添加点饲料,半大的根本就不用管了。而且今后的鸡越养越多,他不只想买鸡赚钱,还想养一部分下蛋,要是都在一起也不好管理。 他在离村里最近的那片空地上,盖了间能住人的砖房,剩下的每个场地,都选出一个地方,盖上了一排土坯鸡舍,让鸡晚上进去睡觉,也算是从小养成个良好习惯,为长大抓鸡做准备。 等所有的活都忙完了,眼瞅着也到六月末了。 冬天的时候冰山雪地的,谁闲着没事往荒山野岭跑?现在则不同,山里的蘑菇和野菜都出来了,吃了一冬的白菜土豆,大伙都想换换样,再加上段志涛又卖鸡又雇人的,所以他的养鸡场,算是正式在大伙面前亮了相。 可以说,当初段志涛承包山林养鸡,除了他媳妇表示了明确支持,他奶和他闺女都不会说话,算是沉默支持,剩下就没人看好过,别看赵六是拎着个麻袋去的,可他只是在外围晃悠,连里面的鸡毛都没碰着,也就更没想到里面会有那么多的鸡。 大伙在段志涛推着七十多只鸡出来的时候,就觉得这鸡养的够多够震撼了,可当段志涛雇人进场后,他们才知道,原来那七十多只鸡,只是个毛毛雨。 “你们不知道,那鸡那个多,简直是成山片海啊,志涛站那一吹口哨,所有的鸡都撒腿往回跑,老过瘾老有意思了。”给大伙白活这位,是王海的弟弟王岩,当初 段志涛没好意思叫亲戚,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是吱了声,他俩姐夫和二舅哥都会来,可相对的他们也不会要钱,所以就找了邻居王海,让他给找几个人。 一天两块五,这好事王海能便宜别人吗?所以他叫来自己的兄弟,大伙有钱一起赚。 借着他的嘴,村里人都对这养鸡场特别神往,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冲到山上好顿看,等看完了热血沸腾的也想一起干,可想到承包费,和那些前期投入的钱,众人激动的心又彻底平静了。村里人郁闷的发现,这挣钱的路子就跟打鱼似的,明明白白的摆在你面前,可他们就是没发干。 不管村里人咋想,段志涛的养鸡场正式上了轨道,想到夏天是养殖的最好阶段,这位把家里的炕都烧的暖暖的,除了他奶那屋,剩下的全都用来孵鸡蛋,力求秋天大赚它一把。 这位每天虽然还会去打鱼,却不会天天折腾着去城里,他在自己地头那河边挖了个大坑,起出鱼后先养上,三四天跑一趟,正经省下了不少时间。 …… 今天中午吃完饭,啥事没有的段志涛躺炕上犯了会儿懒,见媳妇在厨房归拢东西,他爹他奶都在那屋哄孩子睡觉,他突然精神了。 穿鞋下了地,这位来到厨房一本正经的道:“淑香,下午你跟我去鸡场,把那屋收拾收拾,收拾利索了好方便住人。”家里的被褥都准备好了,就是没往那拿呢,这回收拾好了就可以住人了。 “行。”范淑香没多想,反正她闺女也会走了,老太太虽然走的不利索,可不是还有公公在家吗?俩人咋也把孩子看好了。她归拢完碗筷开开心心的和丈夫上山了。 前些日子这些人干活,范淑香差不多每天都来送饭,所以现在瞅着也没啥新鲜感,进屋后,就着丈夫打的水开始擦炕擦桌子,问题是新盖的房子有啥可收拾的?没两分钟,她完活了。 正想着再干点啥呢,在外面锁好大门的段志涛,乐颠颠的跑了进来:“咦?这么快都收拾好了?淑香你真能干。”这家伙边说着边凑过去搂住媳妇的腰,三晃两晃就往炕边靠。 范淑香差点没笑喷了,终于知道让自己来干嘛来了。老太太没来前,他们俩人还是蛮折腾的,毕竟孩子小,觉沉,只要小家伙一睡觉,家里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可自打家里多了个人,他们俩这日子就没那么自在了,身边有个孩子,隔壁还有个奶奶,你说早了啥也不敢干,等太晚他们也困了,有几回天快 亮了醒的早,两口子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的,刚摞到一块,那屋奶奶喊尿尿,把段志涛打击的顿时就蔫了,所以这半年来,对于吃肉吃习惯的段志涛来说,真的是很痛苦啊,今儿个他可要好好解解馋了。 虽然在心里给丈夫的做法,点了一百八十个赞,可表面上某人还是挺矜持的,红着脸在那半推半就的道:“大白天的,万一来人……” “没人没人,我把大门都锁上了,谁也进不来。”蹭啊蹭啊蹭,段志涛幸福的发现,天暖了就是好,穿的这么少省多少事啊? “可是……” “别可是了,今儿可下没人了,好媳妇,你再不管管你男人,你男人都要不好使了。”连番惊吓,铁人也受不了啊。 段志涛激动的堵住媳妇还想说啥的嘴:嗯,世界清净了…… …… 一只趾高气扬的小公鸡,溜溜达达的来到主人房前,想找找存在感,可它好奇的发现,主人今儿个竟然关门了?为啥呢?它不放心的飞到窗台上,探头往里一看——二十多平方的屋里一目了然,以前空无一物的炕上,此时多了个绣着红牡丹的大花被,这大花被也不让啥给供起来了,晃晃悠悠的还直忽闪。 这只鸡歪着脖想了想,而后恍然大悟,它清楚的记得,自己就是从被里出来的,原来主人在孵蛋?善解人意的小公鸡,没敢影响主人的孵蛋大业,静悄悄的又撤了回去。 在它走后不久,它主人终于舒服的长出口气,然后换了个姿势把媳妇搂到怀里,疼爱的亲了一下,满面幸福的低声道:“媳妇,你真好,以后你天天陪我来喂鸡呗?” 其实他挺怀念以前打鱼的日子,每天媳妇都挺着个大肚子来接自己,虽然让他担心,却又觉得满心都是温暖,自打有了孩子有了奶奶后,日子虽然更圆满了,可两口子独处的时间却几乎没有了,他总觉得缺点啥,今天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就他们俩,谁都没有。 范淑香伸胳膊搂住丈夫汗、湿的脖子,轻声笑道:“天天陪你来家不要了?你闺女能干?”至少今年还不行,老的小的都走不利索,她还撒不开手。 “能干能干,甜甜现在也不吃奶了,下午让爸哄着睡个午觉,起来再和奶玩一会儿,咱们也就回去了,有啥不能干的?”想起今后的日子,段志涛一脸的幸福美好。他甚至畅想了一下,等他奶彻底好了,闺女也能随便跑了,他还可以没事领媳妇在这住两天,找找新婚的感觉。 范淑香挑了挑眉,没舍得打击他,毕竟这一年多他真的很累,她都没想过对方竟然都做到了?有心奖励,她被子下面的腿一伸,而后学着闺女的样子,直接跨坐在丈夫的身上,披散的长发,顺着右肩滑落而下,她甜甜的一笑道:“好啊,家里人要是能同意,我当然没意见。” 天真的表情,加上很不天真的动作,让段志涛瞬间化身为狼,开始了第二次孵蛋…… …… 两口子恩爱完了,还亲亲热热的跑河边起了网鱼,然后拎着两条大鱼,准备回家包鱼肉馅饺子,结果还没到家门口呢,就见他奶跟他闺女,一老一小坐门口,可怜巴巴的都往这边瞅呢。 小甜甜一看到妈妈回来了,粉嘟嘟的小嘴一撇,顿时就委屈了:“妈妈走,不要甜甜……呜……”爸爸天天不在家她就不说啥了,妈妈咋也开始走了?她就算不吃奶了,也没说不想看妈啊? 看着闺女那可怜的样,让段志涛满脑袋罪恶感,可想到下午的决定,他也想哭了:闺女,你妈都陪你一年多了,就陪你爹我一下午,你咋哭成这样?你知不知道,你爹比你还可怜啊? 老太太倒是啥也没说,打心眼里讲,她挺希望孙媳妇和孙子出去的,毕竟他们小两口多亲热,自己才有希望抱重孙子,可孩子哭的太厉害了,想了想,她偷偷对孙子道:“奶也能下地了,你晚上把门关上吧。”开着门恨不得翻个身都能听着,孙子俩人还能干啥? 段志涛一听连连摇头:“不行,奶你现在还没走利索呢,晚上啥也看不着真磕着碰着,再想好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绝对不行。”想亲热他和媳妇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他奶还能活几年?真不小心再摔一下,估计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可是……”段老太太为难了,晚上不行,孩子白天还不干,她重孙子啥时候能有啊? 段志涛瞅了瞅被抱走的闺女,小声的跟他奶商量:“要不,下回淑香跟我出去,你让我爸领孩子出去溜达溜达?”孩子走了,应该就不找妈了吧?也就是段志涛脸皮厚,为了跟媳妇亲热啥招都了,换个脸皮薄的,咋也不能好意思和奶奶说这话。 段老太太一听也觉得道理,忙点头道:“行,等明儿个让你爸领孩子去你大爷家溜达溜达,正好东东和铁蛋他们也在,有个玩伴也就不找妈了。” 去段家?段志涛撇撇嘴,有点不乐意,可奶奶说的也是实话,有孩子陪着闺女确实能高兴点,而且去段家他爸也不能那么拘谨,否则 就他爸那性格,到别的地方都不知道咋说话。 就这样,一个为了媳妇,一个为了重孙子,祖孙俩虽然目的不同,却做出了相同的决定,第二天,段志涛领着满脸通红的媳妇继续上山,段守信抱着孙女回了家。 …… 本来铁蛋是他妈自己在家看着的,可王彩凤干活的时候闪了腰,就歇了两天,也照看了两天孩子,后来一想,所幸自己在家看孙子孙女,让俩儿媳妇去挣钱,所以这孩子现在就都送她家来了。 甜甜这还是第一次出来玩,以前家里太忙,她爸忙着干活,她妈忙着照顾她太奶奶,谁都没时间领她出来,现在她爸的鸡场告一段落,她太奶奶白天也可以自己上厕所,她终于可以小鸟出笼了。 这一路上被爷爷抱着,小家伙左瞅瞅右瞧瞧,这小眼睛就有点不够使了,见进了个黑洞洞的门,她一开始还有点不乐意,结果看到屋里的仨孩子,她乐了。 小孩喜欢小孩,除了不太合群的铁蛋,东东和妞妞都挺喜欢白嫩爱笑的小甜甜,段守信坐一边也不多话,就瞅着孙女自己呵呵乐。 “爷,水。”小甜甜拍了拍小肚肚,她这是渴了。 “呦,这小家伙会说这么多话了?”本来王彩凤听孩子进来叫声奶还没多想,毕竟妈和奶这俩字她孙子也会说,谁知道,人家孩子不但会说爷和水,还能把意思表达清楚?王彩凤有点忧郁了,难不成真是自家孙子笨?不是,一定不是,都说女孩走的早是张罗命,这丫头才一岁,又会走又会说的,长大了也是个劳累命,还是晚点好。 给自己找了一堆‘还是自己孙子好’的理由,她看着甜甜又心情好了,其实王彩凤也算是个热心肠的人,只是常年的付出,把她那点热心都给打击没了,现在让她讨厌的段志涛两口子也不在,小甜甜还那么可爱,她就瞅啥都顺眼了。 给孩子拿了水,她又顺便拿了四块新蒸好的小发糕,别看这发糕是三分之二的苞米面,加上三分之一的白面蒸的,可在他们家这条件也就算好的了。 仨孩子中午没吃饭,就等这小发糕呢,一人抓了一块,吃的特欢实,连铁蛋都用小手抓着发糕啃的杠香。小甜甜因为吃过饭,所以较为含蓄,她乖巧的朝大奶奶笑了笑,才开始张着小嘴咬发糕。 王彩凤见孩子们都吃上了,她笑着对段守信道:“守信啊,你先瞅着他们,我去把外头那衣服洗了。”小孙子还不太会走路,没人的时候她啥也干不了,所以今儿 个有人看孩子,她也挺高兴。 “行,大嫂你去吧,我看着他们四个。”段守信忙点头应着,其实大哥不在,他一个小叔子陪嫂子说话,也有点别扭,现在见嫂子走了,他回头看着炕上的孩子心情更好了,左看右看,都觉得自家孙女长得最好。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某天清晨~~ 睡醒的段志涛看着熟睡的媳妇蠢蠢欲动:淑香,淑香~~(小小声) 熟睡的范淑香:(~﹃~)~zz 段志涛:淑香,淑香~~(算了,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我还是自己上吧) 幸福的段志涛觉得媳妇好乖,自己咋折腾她都不醒,刚想进一步动作(づ ̄3 ̄)づ 隔壁的段老太太:咳咳,志涛啊~~~ 哭瞎的段志涛(?⊙w⊙)?:奶,您下次要么早点,要么晚点,咱能别掐着点喊吗?要命啊~~o(>_<)o~~ ☆、第69章 小甜甜本是满怀期待的咬了下去,因为她妈也蒸过发糕,白面多,苞米面少,为了好吃,里面还加了白糖和鸡蛋,小家伙特别喜欢吃,可这发糕一口下去,我们甜甜觉得有点受骗了,咋不是那个味呢? 她吧嗒吧嗒嘴,然后皱起小眉头,看了看身边的哥哥姐姐,明明大伙吃的都挺香啊?孩子小,倒没想过是不是你给他们好的,给我不好的?她只是纳闷,为啥人家的好吃她的不好吃? 为了寻求答案,甜甜攥着自己的干粮,凑到东东的近前,专注的盯着对方手里的发糕看。 东东对这眼神非常熟悉,每次弟弟想要他的东西,都会这么盯着看,而且他要是不给,那家伙立马就会嚎啕大哭,惹来他妈一顿胖揍……想到以前的遭遇,小哥哥心里直委屈,心说你吃没了要我的也行,你才咬了一口,这也太贪心了吧? 看了看一旁的二爷爷,他憋屈的把发糕递给了甜甜,甜甜见小哥哥给她了,开心的朝哥哥笑了笑,也没接,就是凑过去咬了一口,然后心里平衡了:哦,原来大伙都是这味的。 见甜甜咬一口就坐了回去,东东顿时就觉得,这妹妹比弟弟简直好太多了,看看人家才要一小口?当哥哥的心里有点小忧郁,为啥当初妈妈没给他生个妹妹呢?妹妹多好啊? 小兄妹俩在这边相亲相爱,那边的姐弟俩却掐了起来,要说东东懂事,这懂事不是先天的,是后天被父母培养出来的,不懂事他挨揍啊?可妞妞就不一样了,别看她是个女孩,可人家段志伟两口子,也就这么个宝贝疙瘩,从前年过年的时候就可以看出来,这孩子也是个不受委屈的主,否则能差点踢着范淑香吗? 别看妞妞比铁蛋大,可铁蛋吃东西虎实,再说他奶给他的块也小,没几下子就吃完了,吃完后,他习惯性的开始抢别人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他身边的妞妞,这家伙跟土匪似的,跪爬了两步上去就抓,妞妞一个没注意,就被掰走了一块,这妞妞可不干了,上去就开始往回抢,小姐俩在炕上就骨碌到一起去了。 东东皱着眉头满脸的厌烦,这么大的孩子他不觉得自己烦,可对这动不动,就掐到一块去的姐弟俩,是真的很烦,谁要是把他们俩给弄走,他能感激对方八辈祖宗。 小甜甜却在一旁看傻了眼,原来觉得孩子哭就是热闹好看了,原来还可以这样?艾玛啊,太好玩了。 段守信的眼神,一直在自家孙女身上,哪想到一个没注意,那边掐上了?他急忙上去分开俩 孩子,还没劝好呢,王彩凤听着动静进来了。 此时的俩孩子都哭的小脸通红,妞妞在一旁还气呼呼的瞪着弟弟,可没心没肺的铁蛋,却捡起块发糕又吃上了。 听段守信苦笑着说了经过,王彩凤没好气的对妞妞道:“你咋当的姐姐?弟弟要就给他点,不够了奶奶再给你,你咋还跟他打一块去了?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也不知二儿媳妇是咋教的孩子,女孩家家的都没有大孙子懂事。 小甜甜见俩人不打了没热闹可看了,她眨了眨大眼睛,也不知咋想的,伸小手把自己的发糕递给妞妞,笑眯眯的道:“给,糕糕……” 妞妞没了发糕又被骂,心里正委屈呢,此时见妹妹讨好的笑脸,顿时和东东升起了同样的想法:这妹妹好可爱,比弟弟好多了,回去要跟她妈说,她不要弟弟了,她要妹妹。 心里想着,她抹着眼泪抽抽搭搭的道:“你不吃?” 甜甜说话也不利索,只能继续伸手道:“给,糕糕。”这东西对她是真没啥吸引力,送人还能看个热闹,挺好。 虽然觉得拿妹妹的发糕不太好,可人家都实心实意的给了,妞妞犹豫了一小下,也就接了过来。 王彩凤见到甜甜的动作,疼爱的摸了摸甜甜的脑袋瓜,夸赞道:“这孩子真懂事,这么点就知道谦让了。”比她那混账爹强多了,难不成,这就是人常说的歹竹出好笋? 感慨完了,她又给甜甜拿了块小发糕,转身继续洗衣服去了。 甜甜拿着手里的发糕,也不吃,抬头继续紧盯着炕里的铁蛋,她的小脑袋里是这么想的:铁蛋吃完了就会抢姐姐的,姐姐就会回抢,俩人就会打架,所以她把发糕给了姐姐,一会儿铁蛋吃完了,就会继续抢姐姐的,姐姐再回抢,俩人就又打起来了…… 带着这个美好的期待,她坐那很有耐心的等着,果然,没一会儿的功夫,那边又掐起来了,铁蛋是前面尝到了甜头越战越勇,妞妞是刚才那委屈劲还没过呢,防御更强,一时间俩人的战斗力都升级了,甜甜看的这个开心啊,只觉得外面太好玩了,比家里强多了。 因为铁蛋姐俩的英勇牺牲,甜甜成功的把她妈给忘了。 …… 不知道他闺女在外面把人给坑了,段志涛舒心的搂着媳妇滚了回床单,然后陪着媳妇溜溜达达的在自家山里看鸡。 “志涛,我看有的鸡够大了,咱们是不是该卖了?”牵着丈夫的手,范 淑香觉得,两人林中漫步,周围小鸡飞过的场景非常美好,当然,如果那些鸡能静悄悄的飞,就更美好了。 一个眼神过去,鸡雀无声,只剩下风吹树叶沙沙响。 “我正想呢,这批母鸡比较多,你说咱们要不要把母鸡留下来下蛋?市场的鸡蛋也挺贵。”而且卖鸡是一锤子买卖,鸡蛋却能卖的长远,他有点动心了。 “好啊,那就……啊,鸡蛋。”刚想说那就留着呗,范淑香一下子发现,远处树根底下有俩鸡蛋,她开心的跑过去捡起来道,“才说鸡下蛋就拣着蛋了,看样子这买卖成啊。”回头要告诉这帮家伙,有蛋要下到鸡窝里,这漫山遍野的随便下,让她丈夫上哪找去啊?简直是坑人玩呢。 段志涛被媳妇的欢快劲逗乐了,走过去笑着道:“自打咱家扩大了场地,又有不少野鸡凑了进来,这两天我进来逛,经常能捡到鸡蛋,屋里桌子底下,我都攒了小半篮子鸡蛋了。”家里不着急吃,他也就没急着拿,毕竟这东西拎着不方便。 说着话,他从裤兜里拽出个布兜,接过媳妇手里的俩蛋装了进去,然后单手攥着兜,拉着媳妇的手继续往前走:“说养鸡下蛋,这个卖鸡蛋也是成问题,驴车装不了多少,客车来回装卸也够麻烦的。”所以说,山里能养鸡是好事,可往外运输却是个大事,愁啊。 “这么麻烦?”范淑香发现了,他们家只要去卖东西,就没有不费事的,想了想,她转头问丈夫道,“城里那种三轮车多少钱啊?就是后面带个斗的那种?要是不贵,咱就攒钱先买一辆,以后啥事都省了,也不用求人了。”这位从来都不怕事大,她就想方便。 买车?这是段志涛从来都没想过的事,毕竟他们家的自行车,还是占用二舅哥的呢,没想到他媳妇一步到位要买三轮车? 惊讶的瞅了瞅媳妇,他松开对方的手,直接把人搂到怀里道:“媳妇,我发现你自打生完咱闺女后,越来越聪明了,没错,我咋就没想买辆车呢?”同样不怕事大的段志涛动心了,即使刚还了工钱的他,此时兜里只剩下几块钱,这位仍是意气风发的决定道,“这事就这么定了,等秋天有了钱,咱们就买辆车,到时候我自己开车自己送货。” 想了想他又叮嘱道:“对了,这事先别跟爸说,说了他又该磨叨我了。”只要花钱,他爸就没有不磨叽的,你说又没少他吃又没少他穿的,磨叨啥啊?烦死了。 还是他媳妇好啊,干啥都支持他,段志涛搂着怀里的媳妇一脸的满 足。 …… 同样很满足的段守信,正准备领着孙女回家,因为他大哥家要做饭了。 干完活回家的段守成,见到弟弟抱着孙女来了,心中大喜,抱了会儿孩子,就说啥要留饭。 王彩凤在旁边也一个劲的留,她觉得甜甜这孩子太好了,一下午就听她家那俩孩子抓挠了,一会儿吃的被抢了,一会儿谁又不跟谁玩了,人家甜甜乐乐呵呵往那一坐,一逗就笑,剩下啥说没有,有尿了也知道叫爷爷,简直太听话了,她就纳闷了,段志涛咋能生出这么好的闺女呢?难不成是隔辈遗传,像爷爷? 可不管这俩人咋留,段守信也不同意在这吃,自己的孙女自己知道,平日家里伙食好,这小嘴从来就没受过委屈,就大哥家这伙食,他孙女能吃进去才怪。 打着怕妈担心的借口,这位抱着孩子就走了,留下后面依依不舍的一堆人。 东东觉得,妹妹太懂事了,一点都不招人烦,所以他想让爸爸妈妈看看小妹妹,要是有希望两家换一换那就更好了。 妞妞的想法没有哥哥多,只觉得小妹妹好,不但不抢她吃的,还主动给她吃的,所以见着母亲她就不住的磨叨,希望妈妈给生个妹妹,让满怀期望想一朝得男的段志伟两口子直牙疼。 铁蛋没啥想法,该哭哭该闹闹有吃的就行,王彩凤却觉得,守信抱孙女来太好了,她也不用盯着仨孩子了,腾出手来该干嘛干嘛,一下午多干多少活啊?明天再来给她看孩子吧。 就这样,在段志涛憋气窝火的脱离了段家后,小甜甜又成功的打回了段家内部,还得到了个乖巧懂事的美称。 我们的甜甜很高兴,因为今儿个下午,她过的特别愉快,进院一看爸爸妈妈都在,她兴奋的张着小手就跟俩人比划:“爸、妈,糕糕,哭……” 连蹦话带比划的,把段志涛两口子都闹懵了:啥意思啊?闺女没吃着蛋糕哭了?可看这表情还不像,毕竟真哭了可没这乐模样? 最后还是段守信给解释了一下,这位一下午都特别得意,以前没对比,现在对比了才知道,他孙女乖巧,懂事,有礼貌,还不祸害东西,反正当爷爷的一下午没干别的,就在那总结孙女的优点了。 段志涛两口子终于明白了咋回事,当爸的虽然对人家夸闺女比较高兴,可他觉得自家闺女太老实了,牺牲自己奉献别人,这也不是他家的风格啊?想到这,他忍不住抱过孩子叮嘱道:“甜 甜,爸跟你说啊,今后你得自己吃饱了再给别人,自己都没吃呢,就给别人,那不是小傻蛋吗?”闺女这么老实可咋办啊?孩子爹上火了。 “她应该是吃饱了或者是不爱吃吧?”作为亲妈,范淑香可不认为这丫头是啥善良孩子,舍己为人那更是不可能,想都别想。 果然,段守信一听这话笑着道:“你大娘蒸那发糕没有家里的好吃,孩子有点不爱吃,咬一口就不动了。” 甜甜见爷爷说了半天,也没说到正地方,她着急的伸出小手继续比划:“抢、抢、哭、哭……”那么好玩的地方,她爷爷咋不说呢? 看着一头雾水的丈夫,和一脸焦急的闺女,范淑香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明白了,这混蛋孩子应该是看人家打架看兴奋了,在这幸灾乐祸呢吧? 幸灾乐祸的小甜甜,因为沟通不良,到底没说出自己在里边的推波助澜,对此,她表示挺失望,可吃着妈妈烙的鸡蛋饼,她又心情舒畅了,还是家里的饭香啊。 第二天,为了宝贝闺女,范淑香特意煮了几个茶叶蛋,因为孩子爹说了,‘你咋也不能让我闺女在那眼巴巴的干坐着,人家吃着她看着,那多可怜啊,他家没好吃的咱自己带,不吃他们家的东西。’范淑香一想也是,到人家去了,也不能回回空手去,所以今儿个,她给甜甜打包了点自带零食。 小甜甜搂着爷爷的脖子,看着爷爷手里的茶叶蛋,美滋滋的乐眯了眼:妈妈给带好吃的了,那姐俩能接着干吧? ☆、第70章 不知道自己的宝贝闺女拎着几个茶叶蛋,又祸害段家孩子去了,段志涛在媳妇的帮助下,把这几天打的鱼装好,准备去县里卖鱼。 “一会儿你踩完蘑菇就自己回家吧,不用在这等我,我卖完鱼直接回家吃饭。”晃了晃自行车,发现铁桶绑的挺紧,段志涛叮嘱完媳妇,转身推着自行车下了山。 他又不是禽兽,天天想着那点事,腻歪了两天也该干点正事了,今儿个之所以还让甜甜去了段家,主要是想趁热打铁锻炼锻炼孩子,免得今后见不着他妈又开始叫唤。 见丈夫走了,范淑香锁好了大铁门,准备进山里采点蘑菇顺便训小鸡,她要把下蛋的鸡都赶到一个场地,然后让它们统一回窝下蛋,否则这漫山遍野的上哪找去啊? 单说段志涛,他推着车子走了一段,见都是平地了,才开始骑车快行。 现在一天跑好几遍,他对这条道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特别是山下的这片苞米地,记得前年打麻将有人抓赌,他还是从这钻出来的,唉,一晃两年过去了,细想想,他都快两年没打牌了……正骑着车子胡思乱想呢,突然从苞米地传出男女的说话声? 这位想都没想,下意识将蹬车的两脚落了地,采取人工刹闸,深怕车闸声太大,再把里面的野鸳鸯给惊动了。 啥?你说他咋这么好心?咳咳,这不是闲着也是闲着,看完了热闹,回家还能和媳妇八卦一下,增加点夫妻情趣?再说这苞米地的事,他早就听过,就是无缘得见,今儿个可算是让他碰上了。 心里激动,这位小心翼翼的找了个平儿地,把车子立好,然后偷偷摸摸的进了翠绿的苞米地,借着掩饰开始往里瞧……这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段志涛咋都没想到,里面的女人竟是他堂妹段玲玲? “志祥哥,咱们还是回去吧,万一让人看到多不好啊?”嘴里小声劝着,段玲玲提心吊胆的四处瞅着,她觉得志祥哥选的这个见面地点非常不好,你说本来他们俩挺正常的处对象,这要是被人看到,俩人鬼鬼祟祟的在这里面待着,人家得咋说?传出去也好说不好听啊? “傻丫头,有啥不好的?村里人多,在哪见面都得隔着三米远,你就不想跟我单独待一会儿?我可想,做梦都想离你近点……”轻声低喃着,江志祥拉着段玲玲的手越凑越近,呼出的热气让段玲玲脸红心跳,一时之间不知该咋办好。 暗处的段志涛双眼微眯,看热闹的心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别看他瞅这 丫头不顺眼,可一笔写不出俩段字,段家闺女真出了点啥事,他也讨不了好。想到这,他心中暗骂:死丫头,要发春也不看看场合,这地方也敢来? 里面这个江志祥他认识,是前年才分配来的的下乡青年,这小子也不知是点背还是点幸?倒霉的赶上最后一批下乡,结果待了不到两年,就回城有望了。 说起这些下乡知青,也挺不容易的,别看他们来的时候挺牛掰,胸前带花,背后打鼓,前呼后拥的,可到了村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为啥?你想啊,村里一共就那些活,那些公分,这些人来了,既要分大伙的公分,村领导还要给他们准备吃的,和住的地方,更何况这些家伙从小没种过地,刚开始来,连耙子咋用都不知道,可以说连段志涛这样的都不如,谁爱要他们啊? 就算村里崇拜文化人,可崇拜这东西从来都只适合远观,你要是跟文化人在一起干活,你呼呼干到地头了,那边的文化人还没走出两米远,你俩干着不一样的活,却挣着一样的钱,你能甘心?日久年深的,谁还管你文化不文化啊? 所以说,不管是领导还是村民,对这些知青,大多都没啥好感,当然,在本地安家的除外,不管咋说那也属于村里人了。 这江志祥来的较晚,跟众多前辈一样,在磨练了一年多后,刚安下心来想在村里好好干活,上面政策变了,有门路的可以回家了?他顿时又活心了,不但他活心,村里的一些小姑娘们也跟着活心了,这年头最不受待见的,就是农村种地的,最被看好的,就是城里上班的,男人有能耐的还能出去闯闯,女人想进城咋办?只能是嫁过去。 别看平日里接触不到城里人,可现在这村里就有现成的,真处好了,有门路就可以一起进城里了。 有这想法的人不多,却也不少,反正村里那几个没结婚的城里人,一下子成了香饽饽,这江志祥就是其中一个。 以前想处个对象,安慰一下自己孤寂的心灵,可谁都嫌他不会干活,现在一下子咸鱼翻身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瞅瞅,反正先处着,领不领回去再说。 三瞅两瞅的,段玲玲就入他眼了,这丫头本来长得就不错,再加上今儿开年买布不用布票了,王彩凤想着闺女大了,要找婆家了,当妈的心疼闺女,他们两口子一套没舍得买,先给闺女做了两身新衣服,穿着鲜艳的段玲玲,顿时就成了灰暗中的一抹彩色。 成了彩色还不自知的段玲玲,本来对江志祥 还没啥想法,可架不住对方示好,江志祥其实长得不错,就是过于斯文,以前觉得这样的男人挺不起家来,可现在人家眼瞅着就要回城里上班了,想到城里的美好生活,她忍不住动心了,三说两说就跟人处上了。 毕竟不是爱的死去活来那种,所以这丫头还留了个心眼,怕对方真拍拍屁股走了,她被人笑话,所以这位不但没和家里说,她和谁都没明说,而江志祥也有点小心思,没想捅破,这俩人就彻底成了地下工作者。 这不是,今儿个可下找了个约会地点,就倒霉的被段志涛给碰到了。 里边的段玲玲,眼瞅着眼前的男人越凑越近,她只觉得心发慌,脸发热,可身子却僵住了似的一动不动,脑子里的小人左右开弓,这个说‘没结婚呢不能让亲’,那个说‘都是男女朋友了亲一下也没错’,三犹豫两犹豫的,对方脸凑到近前了,她又羞又涩,下意识的就闭上了眼…… “王八羔子,你想亲谁?”阴测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志祥满脑子的粉红泡泡,顿时被吓得无影无踪,扭头一看,段志涛那冒火的眼,正狠狠的瞪着自己,吓得他小心肝砰砰乱颤,满脸僵笑着道,“志涛哥,你,你来了?” “是啊,我来了。”段志涛皮笑肉不笑的呲了呲牙,突然一拳打过去狠狠道,“我他妈不来,你小子是不是就想当新郎了?”有几个正常处对象的跑苞米地来约会?更别说这小子还要走了,这不明摆着没安好心吗? 江志祥痛苦的抱着肚子,疼得双眼外凸,脸色发青,张着嘴半天都没发出声来。 段玲玲被这突来的变故,吓得啊的一声尖叫,转眼就跑男友身后躲着去了,她咋也没想到,头一次干坏事就被抓住了,还是被段志涛给抓住的? 段志涛本来就生气,一看她这样更是冒火,抓着她脖领子就给拽了过来,没好气的骂道:“你他妈往哪躲呢?我才是你哥。” “三哥……”段玲玲下意识的捂着脑袋不敢反驳,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啥,按理说俩人约会,她三哥突然冒出来还把人给揍了,是对方的错,可她满肚子委屈就是不敢说,谁让他们俩不但关系没挑明,选的地方也不对,哎呀,总之咋说都是错? 段志涛本就人高马大拳头硬,这下子揍的也够狠,见那小子脸都变色了,他悻悻的放下了抬起的拳头,上前开始搜身。 “三哥,你干嘛?”段玲玲弱弱的出声,试图维护男友的人身安全,可见她三哥阴沉的脸,又啥话都不敢 说了。 从江志祥裤兜共搜出一串钥匙,两张纸,剩下的还有一块五毛八,段志涛把那一块五毛八给塞了回去,拎着那钥匙,开始看那两张纸。 很好,一张是江家来信,一张是回城申请,他拿着那回城申请书,扇着江志祥的脸,冷笑道:“城里人?这是要回城了?跟玲玲处的这么热乎,你准备把她咋办?带着她一起走?还是吃干抹净扔到一边?” 按照江志祥的原意,虽然没想吃干抹净扔到一边,他确实也没想带回个村里女孩,可再傻他也知道,现在他要是敢实话实说,估计今儿个他就要葬身在这苞米地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强忍着肚子上的疼痛,苦笑着道:“志涛哥,我喜欢玲玲,当然会带她一起走。” 这话说的他心里直憋屈,他除了拉拉小手连个嘴都没亲着,还吃干抹净?大哥,您想的太远了。 段志涛却不这么想,他这是拿一回当百回,谁知这俩人是第几次钻苞米地了?谁知他们俩该做的是不是早就做了?所以听到这话,气虽然消了点,却也没敢掉以轻心,从江志祥上衣口袋里拽出那只耍帅的钢笔,他递过手里的家书道:“在这背面给我写个欠条,钱数那空着,收款人写我大爷名,放心,我也不是讹你,娶了玲玲你们就是一家人,她爸也是你爹,这张纸就算作废,要是你小子敢给我耍花活?回头我不要你钱,我就要你出不了这杏花村。”想回城享福?下辈子吧。 江志祥肠子都快悔青了,这么多地方不去,他钻哪门子苞米地啊?咋就忘了段志涛经常在这过了?可再多想法,在段志涛面前他也不敢说,别看他才来两年,对这位混世魔王也算是久仰大名了,而且现在这里就他们仨人,要是真把自己打死了,再给他按个强、奸未遂的罪名,他连理都没地方说去。 这期间段玲玲低着头一直沉默,刚才被三哥瞪了一眼,她久不开窍的脑子突然想明白了,反正处这俩月她对江志祥也挺满意,现在既然三哥误会他们咋样了,所幸就将错就错吧,志祥哥不也说过要娶她吗?现在只当是提前捅破了…… ☆、第71章 王彩凤坐家里正郁闷呢,本来今儿个队里的活不多,丈夫下午没去就少了半天工,正赶上段守信抱着孩子来了,还给拿了八个茶叶蛋,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孩子给准备了俩,见这八个茶叶蛋,她心里又顺畅了不少,其实细想想,她孙子孙女能为了口吃的打起来,还不是因为家里太困难?没啥好吃的?今儿个这一人俩蛋,总能吃个过瘾了吧? 结果她出去这么一会儿,屋里俩大老爷们看着,孩子们又打起来了,而且打的比昨个儿更乱。 甜甜用俩小手,握着爷爷给扒好的茶叶蛋,乖巧的坐在一旁,静悄悄的吃着,她表示今儿个自己真的啥也没干,她就是闲着没事,用脚碰了碰旁边剩下的几个蛋,结果那鸡蛋叽里咕噜的滚到了炕中央,几个孩子就抢起来了,她真不是有意的。 看着被仨孩子压扁的茶叶蛋,王彩凤连气带心疼,照着俩大孩子的屁股,就一人掐了一把,没好气的骂道:“吃个东西还不消停,看看把蛋压的的?谁也别吃了。”吃着碗里的惦着锅里的,看看人家孩子咋就没抢?对比之下,她想不脸红都难。 “行了行了,吃着东西呢,你惹他们哭干啥?”段守成老好人的拦着媳妇不让动手,在他看来,都是小孩儿,见好吃的哪有不抢的?至于这么较真吗? 王彩凤没好气的瞥了丈夫一眼,那是她惹哭的吗?看个孩子还看不住,就知道在那瞎聊闲。 她伸手挑了个压的最轻的,递给段守信道:“这个给甜甜留着,这帮混球就知道祸害人,还是我们甜甜乖。”总不能人家妈给带了这么多鸡蛋,到最后就给孩子吃一个吧? 换个人听到这话,都得说两句‘孩子小不懂事,我们这是女孩比较老实’之类的客气客气,可段守信觉得,他孙女本来就乖,而且儿媳妇给拿的明显就是一人俩蛋,他自己亏了没事,他孙女可不能亏了,所以他忙把那个有点变形的蛋接过来,准备给自家孙女留着。 好不容易吃回茶叶蛋,还没吃够呢,就被奶奶给没收了,这回不但俩小的不干了,连懂事的东东也不干了,都坐那连吵带闹的都要吃蛋,看着暴跳如雷的王彩凤,甜甜下意识的往爷爷怀里靠了靠,她觉得这大奶奶太吓人了,多亏不是她家的。 段志涛推着自行车,领着江志祥往段家走,刚进院就听屋里吱哇乱叫哭成一团,这位护犊子的爹,一下子就想起自己闺女来了,心急的停好了车子,连江志祥也不顾了,迈大步就进了里屋。 进屋一 看,除了他闺女好好的在那坐着,剩下的都在闭眼睛嚎呢。 “志涛?你咋来了?”段守成见侄子来了挺高兴,忙出声下地招呼,全没在意炕上那一团糟。 “我来是……” “爸!”还没说有啥事呢,就被看热闹的小甜甜给打断了,小家伙在外面看到亲爹特别兴奋,爬起来就要往地下冲。 段志涛一看,忙过去把闺女抱到怀里,仔细瞅了瞅孩子的脸蛋,没发现有受委屈的样,他放心的同时,觉得这段家今后还是少来吧,连哭待叫唤的,再把甜甜给吓着。 正想着呢,就见他闺女乐呵呵的指着炕上道:“爸,爸,哭……”当闺女的挺孝顺,这么好看的事,昨个儿她爸没看着,今个儿可得让爸好好见见。 段志涛虽然觉得,他闺女这表情好像有点不对,倒也没往别处想,顺着孩子的动作就随口问了一句:“咋了这是?都哭上了?” 段守成不在意的笑道:“抢鸡蛋来着,让你大娘给揍了,别管他们,你快坐。” 抢鸡蛋?段志涛记得,他媳妇好像给装了八个吧?一人俩,有啥好抢的?想到这,他低头告诉闺女:“甜甜乖,想吃回去让妈妈再给做,咱们不跟哥哥们抢,听到没有?”说这话不是为了教闺女友爱,实在是这里面他闺女最小,抢东西吃亏啊。 甜甜笑眯眯的也不答话,拿着自己手里的茶叶蛋就往爸爸嘴里塞:“爸,吃。”中午吃的太饱,小家伙觉得有点噎得慌,她不想吃了,可给外人她还不甘心,正赶上亲爹来了,她舍得给了。 不知道闺女这是吃够了,傻爹乐呵呵的吃下了闺女孝顺的茶叶蛋,让一旁的王彩凤都不住的感慨,这孩子真懂事,咋就不是她家的呢? 正感慨呢,门一开,蔫头耷脑的江志祥进来了,这家伙在外面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跑,再说欠条都在人家手里掐着呢,他往哪跑啊? 都是一个生产队的,大伙都认识,见到他段志成两口子就是一愣,他咋来了? “甜甜乖,去爷爷那,爸爸有话要和大爷爷说。”把闺女放到父亲怀里,段志涛转身对段守成道,“大爷,有点事,咱们去小屋说。” 王彩凤不知道这小子又有啥事?怕丈夫脑子一热,啥都答应,她忙把捡起来的鸡蛋,分给几个孙子孙女,转身也跟了过去。没成想去了才知道,这脑子热的不是丈夫,而是自己的好闺女? 玲玲跟人家钻了苞米地?她先是 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有心反驳却不知该说啥,段志涛也算是她从小看到大的,这小子混是混了点,可瞎话却从来不说,更别说,明晃晃的当事人就在外屋坐着呢? 想到这,王彩凤死的心都有了:今儿个发现的是段志涛,虽然不对付,却也是老段家人,如果是别人呢?就算今后小两口成了,这不知检点的名头,也一辈子都别想洗清了,你个死心眼的丫头片子,处对象家里又不是不同意,你钻哪门子的苞米地啊? 段守成在一旁嘴唇发青气的直哆嗦,半响,才红着眼咬牙问道:“那死丫头呢?这是不敢回来了?” “不是,我怕一起回来,让人看到不好,让她在外面转悠一圈再回来。”说着,他把怀里的欠条和申请书拿了出来,递给他大爷道,“我也不知道,他俩现在算咋回事,可这小子的申请书都写好了,明显是要走,我怕他拍拍屁股走人,玲玲再吃亏,刚才逼他写了张欠条,这事我也不好问,一会儿玲玲回来了,你们问问,要是真有啥事,咋也得让他给个说法,要是没啥事,你们再商量着办,不过我总觉得,这小子不太靠谱,现在就能办出这事来,今后也有点难说。” 提完了自己的意见,段志涛觉得没他啥事了,要不是怕传出去丢人,今后再影响自己闺女的行情,他才懒得管这么多。 王彩凤刚才还没想那么多,现在一听这话,当时心里就一翻个儿,她咋就忘了,这小子是能回城里的?不是不羡慕城里人,可毕竟岁数大了,见的事也多了,所以她明白,那城里媳妇是那么好做的?这年头嫁人,不是嫁给一个人,嫁的是一家人,婆家要是看你不顺眼,你今后的日子咋过?这个不省心的丫头哎,她啥时候心这么大了? 想到这,她第一次对段志涛,生出了感激之心,要是没有他,闺女吃了亏,这小子再真走了,他们连理都没处说去,想到这,她哽咽的低声道:“志涛,今儿个这事多亏你了,否则那死丫头她,唉,我这是啥命啊?” 人家守信仨丫头也没碰上这事,她家这一个丫头,咋就这么不省心呢? 正说着话,段玲玲从外面进来了,这位心里虽然有点发虚,倒也没怎么害怕,在她的想法里,江志祥的条件哪哪都好,这事要是真成了,明显是他们家高攀了,她爸妈要是听了,说不定咋乐呢?反正她三哥也让对方写了个欠条,这婚事也就算板上钉钉了,没跑。 所以这位强忍着雀跃的心情,含羞带笑的走了进来,进屋刚想喊爸妈, 让她爸一巴掌就给扇懵了,打的她耳朵嗡嗡直响,捂着半面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父亲:“爸?你打我?” “我打你?老子今天要打死你,省得你给我丢人现眼——”段守成抄起顶门的棒子,就朝闺女挥了过去,把段玲玲吓的,抱着脑袋就往她妈身后跑。 不管犯了啥错,这都是亲闺女,王彩凤咋也不能让丈夫往死里打,她拦着丈夫护着闺女,三口人在这不大的屋里,就玩起了老鹰抓小鸡。 段志涛先是凉凉的看向棚顶,结果余光一扫,发现几个孩子都在窗口那趴着呢,不同的是,段家的仨孩子小脸煞白一脸吃惊,他闺女却是满脸的兴奋,握着小拳头,恨不得摇旗呐喊。 他愣了愣,而后忍不住暗自得意:看看他宝贝闺女,人最小胆子却最大,不亏是他段志涛的种。这位就不想想,打架的可是人家亲爷爷亲奶奶,这仨孩子能不怕吗? 被吓到的可不只是仨孩子,还有一旁没人理会的江志祥,这位本以为来了就得三堂会审,没想到来了后,谁都没搭理他?本来还心存侥幸,以为这是对方在乎自己的身份,不敢把自己咋地,结果现在一看?尼玛的,这是什么家庭啊?对亲闺女都挥棒子,一会儿对他不得动刀子? 这小子越想越怕,坐那吓得腿肚子直转筋。 同样担心的还有屋里的段守信,可他身边有四个孩子,他还不敢随便出来,喊了儿子好几声,可他的好儿子只顾着看热闹,全当没听见。 正乱着呢,段志军两口子来了,这俩人也是下午没活,在家吃完饭收拾完园子,跑这来接孩子来了,结果一进屋,就碰着一家三口,在这上演围追堵截呢。 “爸?你这干嘛呢?”段志军忙上前拦住父亲,截下了棒子,嘴里不住的劝着,“玲玲要是惹你生气了,你骂她两句也成,打她两下也行,咋也不至于拎棒子啊?”这一棒子下去,他妹妹还有好吗? 他没进来就看到段志涛的自行车了,还以为玲玲又惹了段志涛,所以才要挨揍。 被截下棒子的段守成,气喘吁吁的瞪着闺女,狠狠的道:“拎棒子?这丢人现眼的玩意,我恨不得当初生下来没摔死,我这些年就是揍的轻。”骂完了闺女,他又开始骂媳妇,“老娘们家家的,你就惯着吧,好好惯着,我看她最后能出息成啥样?”见媳妇站着不动,他这火更大,“看啥看?还不把这死丫头给我拉进去?今后给我老实待着,再敢出去,看我不打折她的腿!” 王彩凤不敢多言,忙拉着低声抽泣的闺女进了小屋。 段志涛见不打了,心里还颇为可惜:你看他大爷,又拎棒子,又动拳头的,其实才打了一巴掌,太少了,明显是干打雷不下雨,糊弄鬼呢。 可惜完了他出声道:“大爷,我还要进城,先走了。”该做的他都做了,再就是段家自己的事了,好坏他都不准备搀和,免得今后受埋怨。 段守成见闺女进屋了,心中的气儿一散,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无力的挥了挥手道:“骑车子加点小心,走吧。”叮嘱的话不用多说,侄子既然知道让玲玲晚点回来,就说明他明白深浅,指定不能给捅出去。 段志涛点了点头,进屋跟闺女道个别,他转身就想出屋。 “志涛哥,我咋办?”江志祥跟见着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拉住段志涛的衣角。刚才还觉得段志涛给他一拳够狠,现在才知道,他这是刚出虎穴又进狼窝,这家人打人都自带兵器,不用手打啊。 “你咋办?”段志涛莫名其妙的道,“你自己做了啥你自己知道,一会儿听我大爷的,你们该定日子定日子,该掏钱掏钱,啥事没有你就滚蛋,问我干啥?”一把拽过自己的衣角,段志涛大步走了,反正他告诉他爹,抱着闺女别出来,外面狗脑袋打成驴脑袋也不关他的事了。 再说王彩凤,拉着闺女进了小屋,瞅着肿了半面脸的亲闺女,她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只能紧张的低声问道:“跟妈说,他欺负你没有?你们俩这到底是第几次了,啥时候开始的?你说你这丫头咋就这么傻啊?” 段玲玲是被吓傻了,从小到大,她被扇巴掌都是有数的,啥时候让她爹拎着棒子追过?现在终于安全了,她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她干啥了?不就处个对象吗?用得着拎着棒子要死要活的吗?这丫头又惊又怕又委屈,捂着脸就哭上了。 “哎呀我的个祖宗啊,你就别哭了,他到底欺负你没有,你们俩在一起多长时间了?”王彩凤就怕时间长了,她闺女肚子里再有了,到时候闺女到婆家都不受人待见。 当然,这还要感谢段志涛的欠条,否则她现在要愁的,就不是婚后的问题了,连结婚都是没影的事。 见闺女捂着脸就知道哭,她实在没辙的坐那开始给闺女讲:“玲玲啊,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你跟妈说实话,你们俩到底有没有,有没有那啥?要是有,咱们拿着你三哥给的欠条,让你爸逼他结婚,要是没有,我看你就趁早跟他断了算了, 你没见他连申请书都写好了?他要走了,还吊着你,他不是啥好人,连你三哥都说了,这路人不靠谱啊……”当妈的苦口婆心的说着,只觉得这闺女省心了二十年,今儿一天就让她操碎了心。 ☆、第72章 母亲的一再催促,终于让段玲玲从委屈中清醒了过来,她突然想起来,外面还坐着个江志祥?天啊!刚才自己的狼狈样,是不是都被对方给看见了? 女孩的虚荣心,让这丫头的思想又跑偏了,把她妈在一旁都要急吐血了,这到底是有没有啊? “玲玲啊,我是你亲妈,跟自个妈有啥不能说的?你倒是跟妈说句实话啊?”你想要急死我啊? 实话?重回现实的段玲玲心中犹豫,实话就是她和江志祥今儿个才拉上手,可这话要是说了,听她妈的意思,今后他们俩就没戏了,她不明白,为啥母亲的态度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人家江志祥明明是城里人,今后还能有个正式工作,哪不好?还你三哥都说了,这路人不靠谱?他段志涛就靠谱了?还不是仗着他有俩臭钱,性子混,家里人才谁都不敢惹?如果她是城里人,如果她能嫁到城里,她不也能过上顿顿吃肉,天天听收音机的美好生活? 这丫头就忘了,她三叔也是城里人,可那日子过的,天天也是顿顿的白菜土豆,多久才能见回肉。只能说,这丫头现在已经被‘城里人’的名头迷花了眼,别的啥也不想了。 想到这,她看着一再催促的母亲,眼一红,低声哭道:“妈,对不起,我让你丢脸了,可我真的喜欢他,我们,我们已经好几次了……” 王彩凤只觉得耳朵里轰隆一声响,脑袋里一片空白,半响才回过味来,她跟疯了似的,举起拳头照着闺女的身上就是一顿捶:“你个死丫头,这么多年我都白教你了,我咋生下你这么个丢脸的货?” “妈?妈?别打了,到底咋样?”听父亲说了经过的段志军,也是连生气带窝火,一直在门口等着呢,刚才听他妈在里面又哭又骂的,他心里一沉,推门就进来了,这时候也顾不得好不好意思了,拦住他妈先问结果。 王彩凤悲痛的看了眼大儿子,含着泪道:“让你爸跟那小子把婚事定了吧,你妹妹她……”说到这,她捂着脸就坐一边哭上了。一辈子清清白白没被人讲究过一句,没想到自家闺女却做出这种事来,简直就是丢人现眼啊。 都说到这了,段志军还有啥不明白的?他狠狠的瞪了眼段玲玲,转身走了出去,到外屋一把拽住江志祥的脖领子,把人拎起来粗声道:“说,你准备啥时候和玲玲结婚?小子,今儿个你的话要是不让我满意,别说出杏花村,你连段家也别想出去。” 看着双眼充血的段志军,江志祥发现,他特别怀念离他而去 的志涛哥,别看那位打人之前不提醒,可相对的,他也不用这么提心吊胆,像现在这样,满心煎熬的等着审判结果,真的很受折磨啊…… …… 等段志涛卖完了鱼回到家,发现他爹段守信也回来了,把手里的油纸包递给闺女,他才转头问他爸:“咋样?事定了没有?” “定了,先定到八月初,具体还要看江家啥意思,唉,这事闹的……”想起大哥那泛红的眼,段守信心里难受,玲玲这丫头平日里瞅着挺好的,可大事上咋这么糊涂呢? 小甜甜不懂大人的上火,她开心的接过爸爸给的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两根香香的大麻花,她笑眯眯的凑上去,先咬了一口满足的嚼着,然后才伸小手掰了一块,转身塞到太奶奶的嘴里。 “我早就说过,那丫头性子一点都不踏实,可只要我一说这话,老大两口子就跟我看不上他闺女似的,推三阻四的不让我说,我这亲奶奶还能害她不成?”段老太太现在哪还有心情吃啊?可为了不打击重孙女的积极性,她只能接过孩子给的那口麻花咽了下去,然后继续数落没见面的大儿子一家。 出事的是她孙女,她能不着急吗?可这年头的女孩就这样,一步走错了,没人给你悔改的机会,不像男孩,就算平日里吃喝嫖赌,输耍不成人,可真浪子回头的时候,大伙还能赞声好,唉,这都是命啊。 “奶,您也不用太上火,他们是小两口自己处上的,平日里也没听说那江志祥有啥不好的地方,今后结了婚,没准能不错呢。”不然范淑香能咋说?老太太岁数大了只能往好了劝,不过从心里讲,她也不太看好这一对,特别现在的性质又成了逼婚,有感情估计也被磨没了。 “不错?她能不错才怪?没羞没臊的玩意,要是我当婆婆也看不上她,人家江家人就能看得上?”老太太越说越气,可一对上孙媳妇那无辜的脸,只能无奈的一叹,“算了,脚上的泡是她自己走的,现在说这个还有啥用?老太太我眼不见心不烦,爱咋地咋地吧。” 段志涛给媳妇使了个眼色,示意话题危险让她风紧扯呼,范淑香二话没说,麻溜起身做饭去了。反正都是老段家的事,她也表达过自己的关心了,还是赶紧撤吧,毕竟这种事,她是真没法管。 见媳妇对自己的意思领悟的不错,段志涛满意的挑了挑眉,然后一脸感慨的道:“奶,淑香说的也没错,至少那江志祥还没回城里呢,他那条子,还不知道啥时候能给批出来呢,万一关系不硬 回不去了,在村里也就没啥婆媳问题了,我大爷等于多了个养老女婿,挺好。” 说实话,要是换了他姐这样,他一定背后使坏不让那小子回去,想回去也的等他姐生完孩子立住脚再说,不过出事的是段玲玲那丫头,那就随便吧,管这么多他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再管可就是出力不讨好了。 一家人正感慨着呢,就见江小雨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志涛,志涛,淑香呢?快,快进城,你二哥出事了,给人盖房子的时候从房顶上掉下来了,现在被送到县医院去了。” “我二哥?”段志涛的脸色蹭一下就变了,他一把抓住大舅嫂的袖子道:“说没说人摔啥样,啥时候的事?”刚才他一路回来,村里咋没人说呢? “不知道,他在二嘎子村给人干活的时候摔的,摔完了连家都没回就给送医院去了,刚才爸妈接到消息都去了,我是特意来通知你们的。”别看家里那一家三口都进城了,可她总觉得这仨人不靠谱,特别是关系到钱上,所以忙跑来叫妹夫一声,这两家关系好,真有点啥事,咋也不能让兴华吃亏。 厨房里的范淑香也听到了,跑出来又问了遍情况,然后顾不得多说,俩人把家里的几十块钱都揣兜里,匆匆忙忙就进了城。 两口子心里急啊,家都没回就给送医院去了,这人得摔成啥样? 到医院一看,和想象中全家悲痛、垂头丧气的场面完全不一样,因为好好的医院已经成了菜市场,打乱套了。 …… 说起范兴华,这小子很能干,他从小就跟着自己的师傅,其实也就是自己的一个表舅,学干瓦匠活,人勤快脑子活,说话也知道看场合,时间长了,哪家有活都愿意用他。 这回二嘎子村有人要盖新房,范兴华他们这一伙人就来了,一干十来天,包吃不包住,大伙干的都挺乐呵,谁成想今儿个上大粱的时候出事了? 把梯子的是雇主的儿子,之所以盖新房,也是要给他结婚,结果小两口这两天闹了点矛盾,让这小子心神不宁的,边把着梯子,边在那想:桃花她为啥不理我了呢?她为啥跟我生气了呢?三为啥两为啥的,手里的梯子他就忘了把,范兴华上边一动,这没啥重量的木头梯子一下子就歪了,等他发现不对再想伸手,已经抓不住了,只能眼瞅上面的人栽了下去。 因为是平房,所以并不是太高,要是真摔平地上可能还好点,可倒霉就倒霉在,下面有几块砖头,范兴华脑袋碰石头 上,当时就晕了过去。 大伙都吓坏了,忙找车给送到了医院,本以为是脑子磕坏了,结果一检查才知道,脑子没事属于皮外伤,可腰被硌了一下,腰椎骨折了。 医生说这消息的时候,差不多所有人都在场,不只雇主和范家人来了,连徐家人也在,同村人去范兴华家报信的时候,正赶上徐母去闺女家串门,一听这事,丈母娘担心女婿,回家叫上儿子媳妇组团就来了。 “具体情况还要进一步检查,毕竟这腰不像别的地方,今后能不能正常行走,现在还不好说……”穿着白大褂的主治医师,嘚嘚了一堆检查结果,大伙唯一听懂的就是这句,听完了大伙也傻眼了,啥叫不能正常行走了?这人今后算废了? 一群人都忽略了那句‘现在’不好说,脑子里一致认为,这人完了。 知道事情经过的范母,顿时觉得天都塌了,抓住雇主的脖领子,连哭带嚎的就挠上了,徐家的几个大舅哥一听这消息,也跟打鸡血似的往前冲,三家在这医院的走廊上就打成了一窝粥。 最后连医院的领导都出动了,才算是把这事给压下来。 段志涛两口子知道的晚,等他俩又安排家里又找车的,到这的时候,那雇主都回家给筹钱去了,所以现在打起来的是范家和徐家。 按理说这俩家人应该是一致对外的,可谁让刚刚那大夫说,范兴华好不了了? 徐家人也没细琢磨,啥程度算是不能正常行走,听说腰不行了,就觉得这人算是彻底废了。别忘了,男人的腰不只支撑着身体的重量,他还起着传宗接代的重要作用,本来小两口现在都没孩子就够让人上火的,这回好,今后连惦记都不用了。 见雇主走了,徐母镇静下来,终于寻思过味来了,她闺女要是再跟范兴华过,这辈子不就完了吗?孩子孩子没有,丈夫丈夫没用,守活寡都没这么可怜的,至少人家不用伺候个残废,当妈的心疼闺女,也顾不得细想这是啥地方,拉着闺女去拐弯处就把这话说了。 徐慧芬见丈夫脑袋上缠着圈绷带,昏迷不醒的躺在那满脸煞白,本来就快被吓傻了,再听说兴华今后可能起不来,人都快崩溃了,此时她妈还在耳朵边上,嘚啵嘚啵的没完没了,烦的她没好气的哭喊道:“妈,兴华都这样了,你咋还有闲心想这些?”孩子有没有那是以后的事,她现在只想让她男人醒过来。 “你这傻丫头,妈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结婚都几年了?偏方也 吃了,汤药也抓了,可还是啥都没有,过到现在,人家老范家都不把你当回事了,他范兴华要是能像以前一样挣钱养家也行,今后他连地都下不来,你还能指望他啥?能不能长点脑子?”徐母心里是恨铁不成钢,要是俩人有孩子她就不说啥了,可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丈夫再这样,闺女的未来她是真看不着一点亮,她能不急吗? “妈,有啥话等兴华醒了再说行不?我现在就想看他醒……”徐慧芬红着眼正想说啥,听了半天墙角的范母嗷一声就冲了出来,“好你个老八婆,我儿子还没死呢,你就开始咒骂我儿子?敢劝你闺女改嫁?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别看当初她也干过这事,可这事她干行,徐家干就不行。 再说了,当初的段志涛是人都进去了,闺女不改嫁自己咋过日子?可徐家要是离了婚,她儿子躺到炕上,这后半辈子又该咋整?所以这徐慧芬说啥也不能放她走。 一般正常的想留人,你不得好哄好劝说点好听的?可这位倒好,一门心思冲上去硬干,好像她能把徐家打服了,徐慧芬就不敢跟她儿子离婚。 想的挺好,问题是她领来的队友不给力,她这边和徐母挠上了,跟出来的范父却在一旁吓麻爪了,范兴业倒是想上前帮他妈忙活忙活,可让徐慧芬的大哥,两巴掌就给扇一边去了。 徐慧芬就更不用说了,站在那左右为难,两边都是妈,她既怕亲妈吃亏,又怕婆婆受伤让丈夫醒来埋怨,忍不住的上前劝架,结果被她二嫂三嫂,一人拉着一个胳膊,直接就给拽到一边去了。 徐家兄弟站一边看俩老太太打架,时不时伸把手拦那么两下子,不用说,这战况妥妥就往一面倒了。 “干啥呢这是?都他妈给我住手!”段志涛离老远就见自己老丈母娘让人给按底下了,顿时火就上来了,虽然他也看不上这丈母娘,但也不能让别人给欺负了去,这不是打他段志涛的脸吗? 这位蹭蹭几步过去,两手推开了想要阻拦的徐老二和徐老三,然后一把抓住打人的徐母往后拽,反身就把丈母娘给护到了身后:“怎么着?怎么着?欺负我们老范家没人啊?想打架朝我段志涛来,俩大男人欺负个老太太,你们他妈算啥男人?” 一句话,把徐家哥俩闹了个大红脸,谁也不往前凑合了,别看他们家人多,可现在要是凑过去,虽说是三打一,估计他们哥仨也占不着啥便宜,还是见好就收吧,反正刚才也没吃亏。 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范母,可下是 见着亲人了,躲在四姑爷的身后,她拉着段志涛的胳膊,就开始诉上了委屈:“志涛,你可算是来了……你二哥腰摔断了,今后瘫炕上就起不来了,这姓徐的没安好心,见你二哥不行了,撺掇她闺女和你二哥离婚,她这是骑咱脖子上拉屎啊……” 这位是越说越心酸,以前二儿子好好的时候,她啥时候被人这么欺负过?今儿个才发现,二儿子一倒,丈夫窝囊,大儿子太面,她被人按地下揍都没人管,她的命咋就这么苦啊? 见亲妈被打,慢着一步的范淑香也跟着着急,可见她妈躲在丈夫身后,拉着颤音喊了一句‘志涛,你可算来了’,她又忍不住想笑,还没等她笑出来呢,就被她妈的下一句话给说懵了:说啥?她二哥腰摔断了,瘫了?后面离不离婚,拉不拉屎的她也顾不得管了,冲过去抓住范母的手急声道,“妈你说啥?我二哥咋了?啥叫瘫了?” 眼见闺女脸上的焦急,范母哇一声就哭了出来:“淑香,你二哥这辈子算完了……” …… “所以说,我二哥今后还能站起来?”范淑香盯着眼前的大夫,满脸呆滞的道。 “可以啊。”大夫很纳闷,谁说站不起来的?“只是这护理很关键,要是恢复不好,今后很容易留下后遗症,而且就算好了,近几年也要避免重体力劳动……” 从门诊室出来的段志涛忍不住磨牙道:“回去问问,谁他妈说二哥起不来要瘫吧的?”他要把那混蛋揍个生活不能自理。 “好像是你丈母娘说的。”范淑香同样很无语,毕竟这话外人不好说出口,只有她那个妈,才能毫无忌讳的,一口一个你二哥不行了,弄的他们两口子真以为二哥咋地了,连打人的徐家都没顾得上搭理。 段志涛一听也泄了气儿,好吧,那是二哥的亲妈,打了二舅哥也不带乐意的,可胸口的气不撒他还觉得憋得慌,想来想去他就想到了徐家:“这徐家啥人啊?二哥这边刚出事那边就吵着要离婚?这也太缺德了吧?落井下石也不是这么干的,真是连我丈母娘都不如。” “噗——咳咳,咳咳……” “咋了你这是?走个道还能呛着?”段志涛给媳妇拍着后背,嘴里还忍不住安慰,“二哥的事你也别着急,人家医生不是说了吗?没大事,好好养一个月就能下地了,顶天这两年别干重活呗?那徐慧芬不待就让她滚,到时候让二哥回咱家,我伺候他一个月,不能干重活就跟我卖鸡,咋也饿不着他。” 范淑香好一会儿才压下这口气,没办法,谁让丈夫这话又戳中她的笑点了?还连他丈母娘都不如?人家徐家只是提离婚,他丈母娘那边可是连下家都联系好了,论速度,徐家是拍马都赶不上你丈母娘,你真是小瞧你丈母娘的战斗力了,不过这话还是别说了,说开了太伤感情。 可通过丈夫的话,她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徐慧芬不待就让她滚?眼珠一转,她偷偷拉着丈夫小声道:“志涛,虽说二哥现在没那么严重,二嫂也不能离婚,可你说二哥今后也干不了重活,二嫂万一再嫌弃二哥咋办?” “她敢?”下意识的一瞪眼,可寻思了一下,段志涛也有些没底,他不是没见过,村里有些凶悍的女人,骂没本事的丈夫,跟骂三孙子似的,二舅哥脾气还好,今后要真是在家连个泔水桶都倒不了,这女人就真能愿意? 这么一想,他低声对媳妇道:“一会儿回去先别说二哥这病能好,你就装作啥也不知道,看她到底吵不吵着要离婚?” 要是真吵着闹离婚,所幸就断了吧,虽说范兴华今后的身体干不了重活,离有福同享的目标也有点远,可要是连有苦都不能帮着担,还算啥两口子?别看二舅哥脾气好,可他知道,二舅哥不是那种,只要有个媳妇就宁可装孙子的人,长痛不如短痛,不和就散吧。 范淑香看着丈夫简直都心花怒放了,这丈夫最和她心意的地方,就是两口子沟通全无障碍,不管她这边想啥,那边都能对应上,妥妥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啊。 ☆、第73章 范兴华醒来的第一感觉就是疼,整个上半身跟散了架似的,特别是后腰那,更跟折了似的疼,该死的,咋会这么疼? 强忍着即将脱口的痛苦呻、吟,他缓缓的睁开双眼,雪白的棚顶让他一愣,他这是,在医院?咋跑这来了? “兴华啊,你可醒了。”旁边坐着的范母一见儿子醒了,哭着就扑了过去,“我可怜的儿子啊,都是那杀千刀的老马家,把你害的这么惨,今后你连炕都起不来,这可咋办啊?” 母亲的哭喊,让范兴华想起了事情经过:对了,他是在老马家盖房子,上房梁的时候从梯子上掉了下来,他妈说啥?今后连炕都起不来?他残废了? 范兴华的脸色越来越白,眼中透出的无助与惊慌,即使是再镇定的人,听说自己要瘫到炕上,他也承受不了,更何况范兴华今年才二十多岁,漫长的一生才刚刚开始,就再也起不来了,这让他哪能受的了? “兴华你快松手,手上还打着针呢,这都回血了。”把娘家人劝走的徐慧芬,一进屋就见躺在病床上的丈夫眼神无助,脸色煞白,还没等高兴人醒了,就发现她男人双手握拳,输液管都回血了。 她急忙过去把丈夫的手指掰开放平,抬头刚想说啥,就听一旁的婆婆哭道:“兴华啊,你说你连个孩子都没有,现在又瘫吧到炕上,今后的日子可咋整啊?” “妈你有完没完了,兴华才醒,你跟他说这个干嘛?”徐慧芬一听就恼了,兴华才醒正需要好好休养,上来就告诉他这么严重的消息,他怎么受得了? 她不说还好点,她一说把范母的新仇旧恨都勾起来了,指着她就开始骂:“你个没安好心的玩意,现在跑这装好人来了?当我不知道你想离婚?当我不知道你想扔下我们兴华自己跑?兴华啊,妈就说这女人不是个好东西,你看看,你看看,刚知道你起不来了,她就和她那缺损的妈在外面商量要和你离婚……” “放屁!我啥时候说要离婚了,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要离婚了?”徐慧芬见丈夫的眼神越来越冷,她气的也顾不得眼前的女人是她婆婆了,转头就和范母对质,大有你不说实话,我和你玩命的架势。 她承认母亲刚刚的话不好听,可那也是为她好,知道丈夫今后起不来了,她不是不害怕,就像她妈说的,她孩子孩子没有,丈夫又变成了这样,今后家里没个顶门立柱的,老了咋样先不想,现在的日子该咋活?可她明知道日子难过,她还是舍不得,或许在范家人眼里,她 自私自利刁蛮任性,可她是真的喜欢兴华,从很早以前就喜欢,否则一开始也不能那么巴结范母,只想着婆婆喜欢自己,丈夫就能更喜欢自己,谁成想两口子的关系越处越远,到最后竟然成了不冷不热? 瞅着丈夫脑袋上围着的纱布,她眼圈一红:不冷不热她也想过啊,从没想过离啊? “还哪只耳朵听着了?我两只耳朵都听着了,你不就想等我儿子醒了和他亲自说吗?你说啊,你说啊?”不知尖傻的范母,似乎终于抓住儿媳妇的把柄,趾高气扬的看着徐慧芬,看那表情明显是胜利在望了。 “我没有,兴华我没有。”徐慧芬哭着看向床上的丈夫,见段兴华的眼神仍旧是冷冷淡淡一片灰暗,她脑子一热,尖叫着就朝范母冲了过去,“你个死老太太,你就是看不得我好是不是?兴华都这样了你还埋汰我,我和你拼了——” 这回好,婆媳俩在屋里又掐上了。 范兴华冷冷的看着眼前的闹剧,已经不想管也没那能力管了,以前还能把俩人拉开,现在呢?成了废人的他算个屁?至于他妈说的是不是真话,他也懒得追究了,如果是真的,正好没有孩子,俩人算是好合好散,如果是假的,他都这样了,还能真拖累对方一辈子不成?他还没那么狠心。 “这是病房,你们有没有完了?”范淑香咋都没想到,他们两口子上趟门诊室的功夫,这屋里又掐起来了?更可气的是,还哪场都有她妈?这人到底是来看儿子的,还是来掐架的? 旁边的段志涛也气够呛,特别是发现,媳妇喊了两嗓子谁都没搭理,他就更来气了,这是没把他媳妇当盘菜吗?这位当时就火了:“都他妈有没有完了?不待就滚,这是病房,不是让你们来掐架的。” 其实他的气儿主要是冲着徐慧芬去的,刚才那波他只赶上个尾巴,听到的原因就是徐家要离婚,想也知道,离婚能是谁离婚?所以他心里正憋气呢,觉得这徐慧芬太不是玩意,比他媳妇差远了。 谁知道这一句话喊出来,屋里的两个女人都跟见到主心骨似的,全朝着他来了。 “志涛啊,你可来了,你看看你看看,这女人当着你二哥的面就敢打我,你说有这么当儿媳妇的吗?她是真不把你二哥当回事了……” “我没有,志涛,妈竟冤枉我,我从来没说不想跟兴华过了,我就是看兴华刚醒,妈就跟他说好不了了,我怕他着急,我没说不想过了……” 范母是通过刚才的事, 下意识对女婿产生了依靠,徐慧芬则是觉得,丈夫平日里和小姑子家最好,她想诉苦,不也得找个能说得上话的?所以这俩人一左一右,都拉着段志涛诉上委屈了。 就段志涛这性子,要是他媳妇哭两声,他还能有心思哄哄,外人他哪有那耐心?更何况瞅着二舅哥的样子,他还心里着急,想到二舅嫂说,二舅哥刚醒,丈母娘就开始磨叨不好,他对范母也没好气了,当即把胳膊一甩,转身把俩人往外屋一推,不耐烦的道:“我二哥还要养病呢,你们俩有理上外边讲去,讲明白了再回来。”然后他哐的一声把门关上,屋里安静了。 看到一旁窝在墙角,正苦着脸上火的老丈人和大舅哥,他强压住火,还算心平气和的道:“爸,我们都在这呢,您要没事就赶紧领我妈回家吧,今儿一天她干了三仗,也够她累的了,大哥,一会儿你陪爸妈回家,明儿早上来换我班,二哥住院这两天,得有个男人在这盯着,咱俩来回串班。” 几句话,段志涛把看护顺序给排好了,按理说儿子有病,爸妈不老不小的咋也得在身边陪同,不过这对爹妈就算了,一个就知道惹事不知道压事,一个往那一缩光知道上火,赶紧让这俩祖宗回家吧,可别在这捣乱了。 四妹夫一瞪眼,段兴业啥也不敢说,忙搀着还想说啥的父亲往外走,临走还没忘了告诉弟弟一声:“兴华啊,你好好养着,大哥明早过了。”再咋说也是兄弟,见弟弟这样他心里也难受。 面对大哥难得的兄弟情,范兴华无力的闭上眼,已经啥话都不想说了。 见二哥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范淑香看了看丈夫,然后指着外面小声道:“你劝劝二哥,我出去看看妈和二嫂。”别真在外面打起来,到时候可就更热闹了。 “行。”段志涛点点头,然后看了看闭目养神的二舅哥,在媳妇耳边小声道,“她俩万一再打起来,你就进来喊我,别往跟前凑合。” 范淑香暗自好笑的白了他一眼,转身推门出去了。 见媳妇走了,段志涛来到病床前,拽了个凳子坐到床边,语气轻松的道:“二哥,你别听妈在那胡说八道,也不知道这帮人啥脑袋,人家大夫明明说的是,怕你恢复不好,影响正常走路,到他们耳朵里都成了走不了路,吓得我和淑香真以为你咋地了呢,到人大夫那一问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吓死我了。” 要是换了一位苦口婆心的劝,范兴华一定会以为,对方在说善意的谎言,可他妹夫这 连说带抱怨的,他倒真信了八分,当即睁开眼满带希望的道:“我没事?不会瘫?”可他妈都说他不行了,今后起不来炕了? “放心吧,离瘫远着呢,不过也不能说一点事没有,你的腰椎骨折了,估计短时间内干不了重活,但咋也没有瘫吧那么严重,养上一两个月就能下地了,走路还是没问题的。” 要是一开始,范兴华知道自己不能干重活,估计得特别上火,可他听过最坏的结果,现在这么一对比,心里只剩下轻松了:能走路就好,只要能让他下地,不用让人伺候,挣钱啥的他可以再想办法,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他还能动,就没有过不了的坎。 安心了,也就有心思想别的了,想起刚刚那一团乱,他无奈的转头问妹夫:“这都咋回事?我一睁眼妈就开哭,然后你二嫂就要死要活的跟妈打起来了,这又为了啥啊?”刚才啥心思没有,现在一想还挺吓人,他媳妇竟然和婆婆动上手了?别看慧芬曾经跟他练过对打,可和婆婆动手?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段志涛在屋里,给二舅哥讲他丈母娘的英勇传说,外面的范淑香还在那劝呢。 …… 她出来的时候,发现她嫂子和她妈东西对立,两界分明,她嫂子自己在那抹眼泪,她妈让她爸劝着,还一脸的不服不忿。 本来范父听了姑爷的话,出来就要拉着老伴走,无奈范母不同意,人家范母说了,她儿子正遭罪呢,她这当妈的哪有心思回家? 正拉拉扯扯的呢,范淑香出来了,她上前拉着闺女就开始继续诉苦:“淑香,你说妈的命咋这么苦哎,你二哥今后躺炕上动不了,你这没良心的二嫂还要走……” “谁说我要走了,你有胆子再说一遍!”徐慧芬这也属于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在屋里都掐过架了,现在也别装啥那孝子贤孙了。 范淑香一看俩人又要掐,忙捂住她妈的嘴对她二嫂道:“二嫂你别着急,妈不会说话,我领她上那边劝劝。”说着话,她连推带拽的把范母推到了一边。 范母不满的刚想炸庙,就听她闺女小声道:“妈,我二哥都动不了了,你是不是真盼着他们俩离婚啊?”她只是想看看,这二嫂对二哥是不是真心,不是就趁早散,要是的话,她二哥一感动,两口子今后也能好好过,总比现在这不冷不热的强,可不管是不是,都要人家徐慧芬自己想,她妈要是再闹下去,那边有心也没发过了。 范母一听就急了:“谁说 我盼着他俩离了?明明是她们老徐家……” 她这话还没说完呢,就让范淑香出声打断了:“我没听着老徐家说啥,我就听着我二嫂说不想离,你一个劲逼着人家离,你儿子都动不了了,你还逼着儿媳妇离婚,你到底是谁亲妈啊?” “我,我不是被她妈给气的吗?”范母被闺女的一顿抢白,终于有点回过味来了,可想了想还是不甘心的道,“你个死丫头你还向着她,你没看刚才她动手打我?就这样的儿媳妇,连婆婆都敢打,明儿个不得欺负你二哥?” “嗯,所以你把她气走了,你就可以把你二儿子接回去,自己好好伺候了。”不冷不热的一句话,让范母彻底消停了。 她对二儿子是真心疼,谁要是能跟她保证,用她所有的钱能换二儿子健康如初,她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可现在二儿子明显是好不了了,后半辈子的吃喝拉撒都得靠人伺候,想到自己六七十岁满头白发,颤颤悠悠还要给儿子端屎端尿?她发现自己真的没那决心。 怕再说下去她妈没脸,范淑香又变了个语气,采取怀柔政策:“妈,今后我二哥还靠我二嫂呢,你就算不哄着人家,也不能跟她对着干吧?更何况人家说的也没错,你说我二哥刚醒,你就跟他说你好不了了,搁你你高兴?她不也是心疼你儿子吗?” 三忽悠两忽悠的,范母终于发现,自己的态度是有点不对,不过别想让她承认错误,她觉得徐家人更不对,她儿子还没死呢,就要给她儿媳妇找下家,这不成心气人吗?还有徐慧芬,当儿媳妇的竟然敢跟她这婆婆动手?要不是兴华受伤了今后还用得着她,自己绝对饶不了她。 范淑香也懒得翻小肠,说这事你也干过,直接让她爸和她哥把人拉走了,就像她丈夫说的,她妈一天干了三仗,快回去好好歇着吧。 回头再看她二嫂,自己还蹲那哭呢? 别看她二嫂跟她妈掐起来了,还骂她妈是死老太太,可她对二嫂刚才的表现还是挺满意的,以前看不上她,一个是这女人爱挑事,可最重要的,却是这女人不能让她二哥找到家的温暖,作为妹妹,见哥哥一提起家来,就满脸的无可奈何,她是真跟着难受,可现在看来,这个二嫂对她二哥还是有感情的,之所以把家里闹成这样,不是她没心思跟二哥过,只能说她以前蹦跶错了地方,伤了二哥的心。 对于她想试探徐慧芬的做法,外人或许觉得,她这是没把人当回事,在那折腾人玩,可她却不那么想,有几个人能做到 帮理不帮亲的?现在只是让对方自己选择个出路,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善良了,至少没逼着对方做选择。 不提她在外面咋劝她二嫂,说她妈心情不好,单说屋里的范兴华哥俩。 …… 范兴华听妹夫说完了经过,也忍不住的陷入了沉默,就算明知道,丈母娘是为自己闺女着想,根本就没啥错,但不可避免的,他还是有些被伤着了,毕竟他今天才受伤,这话就不能等他出了院再说吗?真要是到了那一步,他宁可自己喝点药死了,也不能拖累他媳妇一辈子啊? “二哥,你也犯不着和徐家人生气,我看我二嫂的态度还是挺坚决的,她要是真想走刚才就走了,亏得我还和淑香商量,说你腿能好这事先别说,看看我二嫂咋想的,看样子她对你还不错。” “志涛,帮二哥个忙,我以后能好这事,你现在先别说。”感受着身上的疼痛一阵阵袭来,范兴华的语气压抑中带着丝痛苦。 之所以这么说,倒不是像段志涛两口子似的想做啥考验,他只是觉得,就算他今后能站起来,那个几年内不能干重活,也让人难以接受——几年是多少年?多重才算是重活?刚才说天无绝人之路是开解自己,可事实上,钱就真的那么好赚?别看他媳妇这一年多不闹了,可她爱攀比的性子没变,喜欢吃好喝好的性子更没变?而且说实话,谁不想过好日子?有好的他也不想吃孬的,既然今后不知道能啥样,那还不如趁早好合好散,要是让媳妇天天骂自己窝囊废,二级残,他宁可早点了断。 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必互相折磨,等到那一天呢? 不知道他二舅哥那突来的感性念头,段志涛还以为对方和自己的想法一样,也在这考验媳妇呢。这位拍了拍范兴华的胳膊,挺有兴致的道:“行,那我就不说,看看我二嫂到底咋样,能不能和你共患难?” 满心忧伤的范兴华,彻底被妹夫给打败了,就算他今后能走路,不能干重活也是个二级残废吧?作为亲妹夫,你就能表现的难过点吗?你这心情也太好了吧? 见二舅哥无语的面露指责,段志涛淡淡一乐:“二哥,人这一辈子哪有一帆风顺的?你妹夫我还在局子里待过呢,不就是不能再干瓦匠活了吗?没啥大不了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等你好了跟妹夫我一起养鸡,今后这鸡和蛋越来越多,我负责养和送,你负责在城里卖,重活我干,你只管看摊,钱也不带少赚的。” 今后改革了,养鸡的多了 ,卖鸡的也多了,再加上他养的鸡成千上万,想像现在这样,到城里卖完就走,根本就不可能,他爹一看就不是生意人,外人他又信不过,跟二舅哥一起,挣多挣少,他们哥俩都没得说。 范兴华被妹夫的一席话,说的心里热乎乎的,以前觉得自己是大的,处处照顾他们,没想到……他眨了眨眼里的水汽,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抹笑意,淡淡道:“行,以后二哥就跟着你干了。”不管到时候能不能成,妹夫这份心意他领了。 见二舅哥被自己说通了,段志涛笑着道:“这就对了……哎呦,光顾着唠嗑了,药没了,二哥你等着我去叫人。”这位匆匆出来喊护士拔针。 此时门口的徐慧芬也被劝的不哭了,一见段志涛出来,忙过来急声道,“志涛,兴华咋样?你跟他说一声,我真的没想过离婚。” 见二嫂满脸焦急,段志涛瞅了瞅媳妇,然后指着屋里道:“我二哥这阵情绪还不错,你进屋自己跟他说去吧。” 等对方急急忙忙进了病房,他低声问媳妇:“你说二哥能好了吗?” “没有啊?你不是说先不说吗?” 范淑香一脸的听从领导指挥,看的段志涛心情大好,点头笑道:“没错,咱们先不说,等二哥自己起来再说,我去问问二哥能吃啥,顺便买点吃的回来,一会儿吃完饭你先回家,今晚上有我和二嫂在这就行。”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他们两口子都在外面可不行。 徐慧芬进了病房,红着眼刚想说啥,就见护士来给丈夫拔针,等护士出去了,她又不知道自己该说啥? 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虽然村里的女孩不值钱,可她却算得上是娇生惯养,眼见丈夫疼的额头冒汗,她第一次有了替对方着想的心思,没有磨叨自己的心慌,没有诉说自己的为难,只是握住丈夫的手,红着眼低声道:“兴华,你别怕,以后我伺候你,我哪都不去。” ☆、第74章 范兴华一直觉得,他对这妻子是没啥期待的,以前的事还不够多吗?在他妈面前撺掇这个讲究那个?最后连叔嫂乱、伦的瞎话都编出来了,这种媳妇还能期待啥?可听到媳妇说的那句‘你别怕’,他眼圈一红,眼泪却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从那么高的房梁上掉下来,他怎么能不怕?一睁眼他妈就告诉他,他这辈子完了,他又怎么会不怕?想到今后孩子没有,媳妇走了,自己孤零零的躺在炕上等死,搁谁谁不怕?可他是个男人,他不能说怕…… “兴华,你咋了?是不是疼的难受?我去给找大夫,我让他们继续给你打针。”丈夫崩溃而出的泪水,让徐慧芬顿时慌了手脚,立马就想出去找人,可转身的功夫她才发现,丈夫眼望别处,手却紧紧的攥着她的手。 那一刻,她说不出心里是啥滋味,只觉得结婚这几年,丈夫似乎从没像此刻这样,把她抓的这么紧…… 范淑香轻轻撤回自己的脚步,缓缓的带上了病房门,深吸口气望向远处,心里却带着丝感慨:面对这么多人都没有哭,二嫂的一句话却让二哥哭了,这个妻子在他心里,还是不一样的吧?希望徐慧芬能经得起这场考验,今后两人好好过日子。 等段志涛买回来吃的,两口子一起进屋的时候,病房里已经恢复了正常。 徐慧芬投了个湿手巾,正给丈夫擦脸,范兴华的眼眶虽然有些发红,倒也是一片坦然,见他们进来还淡淡一笑:“回来了?让淑香赶紧吃饭,吃完饭回去,甜甜还在家呢,时间长孩子该找妈了。” 外甥女还小,晚上没妈在身边可不行,至于妹夫花钱买吃的,他倒是没说啥。啥叫兄弟姐妹?有事的时候才能看出谁是亲人,他要是真说啥感谢话,那才是糟蹋了妹夫的一片心意。 听到二哥的话,范淑香笑着道:“二哥你不用担心,她要是闹了,我爸就抱她出去玩了,现在只要有小孩陪她玩,她啥都不管了,野着呢。”嘴里说着,她心里还挺郁闷,本以为二哥都哭了,两口子能说点感性的话题,结果她站门口支愣耳朵听了半天,一句话都没有?难不成这两位也能用眼神沟通,玩心有灵犀? 其实她不知道,别看徐慧芬掐架的时候生猛,可对范兴华这个丈夫却是真的很在意,以前全家住一起,一个是为了迎合婆婆的爱好,另一个也是她本性喜欢拔尖,所以婆媳俩狼狈为奸,四处搞压迫,要是换个没原则的男人,也许就在老妈和媳妇的双重压力下得过且过了,可她却碰上 范兴华这么个骨头硬,看不顺眼的,这位连老妈都敢对着喊,媳妇他能惯着吗? 那时候刚结婚,徐慧芬也不太了解丈夫的性格,只觉得在丈夫心里,不只妹妹比自己重要,连大伯嫂都比她重要,所以这俩人越吵越烈越弄越僵,直到最后搬出去住,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丈夫不喜欢自己挑事,更不喜欢她捧高踩低四处讲究人,可知道也晚了,感情已经散了。 为了挽回丈夫的心,她老老实实的缩家里,除了偶尔回回娘家哪也不去,一心想怀个孩子,结果到现在也没怀成,至于她对范淑香姐妹的态度冷淡,她觉得这真不怨她,以前姑嫂的关系就不好,再加上范家人都看不上她,老想撵她走,要不是为了她男人,她连范淑香的家门都不带登的,现在去你家就算给你面子了,还想咋地? 总归一句话,对于她喜欢的范兴华她能忍,剩下的我凭啥忍? 按照她原来的性格,今儿个虽说她动手不对,可本就是婆婆冤枉她,她一定得好好跟丈夫说道说道诉诉冤,结果心疼之下,她抛弃了本性一心想安慰丈夫,没成想把兴华说哭了? 丈夫会哭,这是她从没想过的,丈夫会对她哭,这更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看着闭上眼默默流泪的男人,她心里酸酸的、涩涩的、甜甜的,最后坐那一句话也不敢说了,深怕说了啥话让丈夫没脸。 范兴华也确实是没脸了,想到自己挺大个男人还跟媳妇哭上了,他更是不好意思说啥,所以这俩人默默无语的,都在那平复情绪来着,白瞎了范淑香的苦心了。 再说徐慧芬,见段志涛拎着吃的回来了,又听说范淑香吃完饭要赶回去看孩子,她忙收拾桌子让小姑子吃饭,再不不喜欢对方她也明白,现在兴华这样,娘家一门心思想让自己离婚改嫁,婆家人估计以后也够呛,能指望的,也就是小姑子一家了,再加上丈夫赔偿的问题还得段志涛出头帮忙,这时候要是再不溜须点,她就真是没长脑袋了。 如此热情的嫂子,让范淑香心情舒畅,本来嘛,都是一家人,你乐乐呵呵的,我也乐乐呵呵,干嘛非要相看两相厌惹得都不痛快? 段志涛买了八个馒头,俩菜一汤,还有一碗小米粥,人大夫说了,范兴华这样最好吃点好消化的,免得动不了排泄成问题,所以这菜他买了一荤一素,想着利于排便,最后还弄了个据说补血的猪肝汤。 “食堂的师傅也说多喝点汤好,二哥你先喝着这个猪肝的,咱家鸡鱼都有,等明儿个让 淑香在家熬好了拿过来,咱就不喝他这个了,猪肝太少了。” 段志涛的一句话把范兴华逗乐了:“这又不是炒猪肝,人家能给你放多少?”此时的他虽然身上还是疼,可哭了一场情绪发泄了不少,再加上他妹夫连后路都给他想好了,不管咋地也算解决了后顾之忧,所以他的情绪还真不错。 见丈夫脸上带笑,徐慧芬心里高兴,对段志涛也忍不住感激,对于她来说,现在能让范兴华高兴,那就是大大的好人了。 匆匆吃了一口,段志涛忙把媳妇送到了车站,没办法,这时候天已经擦黑了,他怕媳妇自己赶不上最后一路车。等范淑香到家的时候,就段老太太自己在家呢,一问才知道,甜甜看不着妈不吃饭,段守信没办法,又把闺女给抱走了。 范淑香微叹,现在段家也够闹心的,她公公不会又把孩子抱那去了吧?心里想着,她转身问段老太太:“奶,你吃饭了没?” “吃了,你那菜都下锅了,你爸盛出来我们就吃了。淑香,你二哥咋样,没事吧?”段老太太是实心实意的替范兴华担心,在她看来,兴华这孩子是真不错,不说别的,家里有活吱一声人家就来,那自行车更是常年在这放着,这二舅哥真是够一说。 从某种程度来讲,这位和徐慧芬是同一种人,凡是对我孙子好的,那都是大好人。 “也算是捡条命,从房子上掉下来,脑袋没事,腰椎骨折了,医生说要慢慢养,到底能好成啥样,谁也不知道呢。”虽说听医生的意思,应该是没有大碍,可伤筋动骨一百天,也够难熬的了。 老太太尝过在炕上躺着不动的滋味,一听眼圈就红了:“这点罪遭的,年级轻轻的可千万别有啥事啊。”特别还是在腰上,今后万一干不了啥可咋办啊? 祖孙俩正唠着呢,段守信回来了,这位还算不笨,知道大哥家指定上火呢,他抱着孩子跑隔壁玩去了,约莫着再不回来客车就没有了,他才抱着甜甜回来看看。 小家伙一见妈妈这个委屈呦,她没想过自己这两天天天跑,她就觉得她妈这两天天天不着家,孩子扑妈怀里就哭上了,哭完了还没忘找她爸:“爸?”转了一圈没找着,她爹呢?每天晚上爸爸早就回来了,今儿个人呢? 委委屈屈的样,看得老太太心都软了,连声道:“这还得是亲闺女,啥时候都不带忘了她爸的。” …… 医院的段志涛,不知道闺女开始想自己了,他按照医生的 叮嘱,过了六个小时开始给二舅哥翻身,这翻身还是个技术活,肩部和髋部得同时动,千万不能把腰拧了,他小心翼翼的给侧了个身,床上的范兴华也松了口气,一个姿势躺了好几个小时,大热的天,疼的他后背全都是汗,人都快喘不过气了。 见妹夫紧张的也满头是汗,他无奈的一笑,好在知道自己能好,要是不能好,这日子是真没法熬,不老不小的,躺在那让人伺候大小便,他一大男人哪受得了这个? 雇主马家还算有良心,知道这是自己儿子的责任,当天付了医药费不说,第二天又给送来五百块钱,人家也说了,让范兴华先拿这钱看病,他们手里的钱都盖房了,一时半会凑不出太多,不过这事是他们的错,所以他们一定会管。 其实马家人之所以态度这么好,也是昨个儿被吓住了,要死要活的俩老太太,再加上徐家那几位大舅哥也跟着干,他们觉得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可能要麻烦,这些人哪知道,他们前脚走,后脚这两伙就开始内乱了?否则今儿这钱,一定不会给拿的这么痛快。 …… 范兴华这院一共住了十二天,段志涛和范兴业轮流在这帮着翻身,范淑香和范淑玲时不时的给送点饭,徐家人来了两次,背着劝没劝徐慧芬谁也不知道,反正当面表现的还挺好,说了两句好好养病,留下点水果跟十块钱,这帮人又走了。 这十二天,徐慧芬表现的特别好,不只是范淑香,连段志涛都对她另眼相看了,知道丈夫自尊心强,问题她都一手包办,段志涛想帮忙都不让,人说了,以后兴华这样,我得伺候他好几十年呢,来回换人他心里也不舒服,可我一个人来吧。 不只对段兴华好,对待来帮忙的人也是够热情,只有看到范母的时候带答不理的,这婆媳俩谁看谁都不顺眼,仇算是结大了。 十二天一过,范兴华可以出院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来到病房,先嘚嘚了一阵病理,最后才说到正题,回家后还是躺着静养,满一个月后才可以试着下地。 徐慧芬一听这话当时就呆住了,好半响才出声道:“他能下地?”不会瘫? “能啊?”主治大夫特别郁闷,怎么一个个都问他这问题,他啥时候说不能下地了?“只是下地后一定要小心,慢慢尝试着做一些运动,等能正常走路后,才……” 后面的话徐慧芬已经啥也听不进去了,她扑到病床上,抱着丈夫的胳膊,哇一声就哭了:“兴华,你能好,你能下地,你能好…… ” 即使做好了一切的心里准备,她心里还是怕,她怕时间长了自己会坚持不下去,她怕日久年深,自己对丈夫的感情会被磨成怨恨,现在知道兴华能下地真好,哪怕今后的日子苦点、累点,只要兴华好好的,她啥都不挑了。 那医生被弄傻了,这能下地的问题不早就说过了吗?咋这么激动呢? 段志涛在一旁忙笑着道:“我嫂子太高兴了,李大夫咱们出去谈,出去谈,你把注意事项跟我说就行了。”说着话,他把人拉了出去,顺便叫上很没眼力见,也想上前拉着弟弟痛哭一场的大舅哥,人两口子正近乎呢,你在这添什么乱啊? 见屋里人都出去了,躺在床上的范兴华,用另一只手摸了摸的媳妇头发,柔声劝道:“不哭了,不哭了,大夫也说了,过了一个月我就能下地了,这是好事,不哭了啊。” 媳妇十多天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他是真没想到,媳妇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或许有人说,现在有人帮忙,而且时间还短,看不出啥来,可范兴华已经很满足了,他只知道,媳妇在他卧病在床的时候都不离不弃,心里是真的有他。只要媳妇在乎的是他这个人,他就对今后有信心,哪怕日子苦点,俩人也能过下去。 徐慧芬哭了一会儿,终于抹了抹眼泪,下定决心道:“我去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回妈那。”她本来还想着直接回自己家,反正丈夫也好不了了,去了婆家说不上还得惹来多少气,可现在既然兴华有恢复的希望,宁可受气她也要上婆家去,大伙帮着一起照顾兴华,他好的也能快点。 就这样,段志涛花钱雇了辆车,一路把二舅哥拉回了范家。此时的范母早已经准备好了房间,就等着她二儿子回来呢。 她想的是,回来后二儿媳妇是主力,他们没事搭把手,可等儿子到家才知道,兴华能好?不能瘫?范母这个乐就别提了,张罗这张罗那的,难得的看谁都顺眼。 …… 回家就好办了,起码段志涛不用天天往城里折腾了,在医院连着十多天都没睡宿好觉,这位第二天一觉睡到八点半。 小甜甜吃完了饭,跟着太奶奶上后院崔太奶奶家晃悠了一圈,回来一看,她爸还在那睡呢。 难得见父亲睡个懒觉,小家伙挺高兴,在太奶奶的帮助下上了炕,她撅着小屁股就往她爹被窝里钻,还没进去呢,就让范淑香一把就给拎了起来,小声斥道:“小坏蛋,没见你爸睡觉呢吗?跟太奶奶上那屋去。” “爸,爸……”小家伙不甘心的开始叫爸爸,她就想跟爸爸躺会儿,妈妈太坏了,竟耽误他们爷俩相亲相爱。 “嗯?”笑着轻哼了一声,段志涛其实早就醒了,他闺女和他奶,都属于走道不太利索那伙的,费劲巴拉的进来了,他能不知道吗?他闭着眼装睡,也是想看看小家伙想干嘛,没想到让媳妇给破坏了。 心里感慨着,还是媳妇疼他,当爹的睁开眼,笑看着闺女道:“甜甜干嘛?要陪爸爸睡一会儿?” “嗯嗯。”见爸爸醒了,小家伙激动的点着头,等她妈一松手,她蹭蹭就跑爸爸怀里腻着去了。也不怪孩子这样,这些天段志涛天天不着家,甜甜想爸爸了。 光着膀子的段志涛,搂过闺女就是一顿亲,直亲的小家伙咯咯笑,他才抬头对媳妇道:“爸呢?上鸡场了?” “没有,上大爷那去了,玲玲的日子定在八月初一,这眼瞅着也没几天了,大爷他们正帮着收拾房子呢,爸过去看看。”现在江志祥还回不去城里,既然赶日子就得在村里结婚,也不知道是江家看不上这媳妇,还是真没时间过来,反正这收拾房子的活,都落到老段家头上了。 “八月初一建军节?”段志涛皱眉,谁家结婚也没有这么赶的,可谁让这闺女不给家里张脸?想到这,他低头对怀里的甜甜叮嘱道,“甜甜,咱以后可千万别跟你小姑学,爸还等着你考大学给爸张脸呢……” “说啥呢?”范淑香小声的一推丈夫,奶奶就在隔壁,让老人家听着多不好?不管咋说那也是她孙女。 有脸做还没脸说?在媳妇的瞪视下,段志涛撇撇嘴不再多说,坐起来开始捅咕他闺女,当爹的伸手挠着闺女的小肚子,逗的甜甜赶着乐,赶着跟毛毛虫似的扭着小身子来回躲,小脚乱蹬试图逃离爸爸的魔抓,三蹬两蹬,框的一脚正中红心,把她爹疼的闷哼一声,差点没喊出来。 “咋了?”刚想去端饭的范淑香,一听丈夫的声音不对,忙过来关心,再见对方脸色都疼变了?她是真担心了,这是咋了? 抓着闺女兴奋的小脚,段志涛深吸口气,半响才拉着颤音缓缓道:“你闺女给了我个断子绝孙脚……”这一脚踢的,真他奶奶的疼啊。 那儿被踹了?范淑香感同身受的咧了咧嘴,忙抱起惹事而不自知的闺女叮嘱道:“你先歇会,我过会儿来看你。” 洗了俩柿子,让闺女和太奶奶坐炕上吃着,范淑香才匆忙回到卧室,进屋一 看,她丈夫光着膀子,腰上松松的围着个被,自己低头委委屈屈的看着下面,见她来了,含着两泡心酸泪诉苦道:“它不动了。”每天早上都是耀武扬威一柱擎天的,刚才被闺女一踹,缩成小小鸟了。 呜,不能被踹不好使了吧?他儿子还没生呢,他还想让媳妇幸福五十年呢。 范淑香忙把门关上,凑过来跟着一起研究,瞅了瞅没红没肿,摸了摸似乎也没伤筋动骨,可确实不像每天似的,见着自己就兴奋的点头打招呼。 这么一看,她也有点犯愁了,别看这事听着好笑,却事关他们两口子的终身幸福,闺女那小脚丫还挺有劲的,不会真有啥事吧?越想越担心,听着那屋一老一小还边吃边唠着,显然是一半会儿不能过来,她凑过去在丈夫脸上轻轻亲着,下面的手缓缓的动着,小小鸟在她的温馨安慰下,羞涩的探出了头,它主人激动之下脑子一热,伸手反搂住媳妇,就想进一步试验…… “爸!”小甜甜开心的吃完了柿子,想继续找爸爸一起玩,猛地一推门,就见她妈跟兔子似的,蹦出多老远,她爸动作更快,伸手就把散开的被重新围在腰间。 “爸——”孩子小,也不好奇父母为啥这么紧张,她兴奋的扑到炕边,抓住炕被就想往上爬。 看着锲而不舍的宝贝闺女,当爸的抓着被角欲哭无泪,被闺女一吓,刚冒头的鸟又缩回去了。 …… 段玲玲的新房,其实一点都不新,想也知道,没人住给知青的房子它能新到哪去?可要结婚了,咋也得整的像点样,江志祥对这些活是啥啥都不懂,段家父子为了自家闺女,只能撸胳膊挽袖子的自己亲手干了。 虽然没有范兴华那本事,可简单的抹抹泥,刷刷墙,这爷仨还是能干的,全新没有倒也混了个半新,瞅着矮趴趴的土房,再想想三哥家窗明几净的大砖房,段玲玲虽然有些不满,倒也没说啥,她想的挺好,反正这只是暂时的住所,等过俩月跟志祥哥上了城里,她就啥都有了。 ☆、第75章 没到晌午,段守信回来了,其实他上大哥家也就是看看,搁以前他指定得伸手帮着干活,可现在他家也一摊子事呢,儿子天天城里家里两头跑,家里孵着小鸡,山上养着大鸡,儿媳妇自己哪忙得过来? 到家一看,他儿子靠在炕上,正陪孙女叠飞机呢。 段志涛拿着飞机往炕里飞,甜甜迈着小短腿,开心的捡回来交给爸爸,然后当爸的再继续飞……看得出,爷俩合作的还挺愉快。 “没去山里啊?我还以为你上午去呢?”段守信有点后悔,早知道儿子不去,他就上山里看看了。 “这两天没睡好起来的有点晚,看时间不早了我就没过去,没事,吃完饭我和淑香一起去,顺便拢拢这些日子下的蛋,过两天好一起卖了。”更主要的是,他得找个没人的地方,试试自己还好不好使,否则他心里没底啊。 听了儿子的话,段守信放心的坐炕边,跟儿子磨叨起侄女那新房收拾的咋样,到时候准备买啥,听来听去,段志涛纳闷道:“合着江家娶个媳妇,就给拿了一百块,剩下的人家啥都不管?”这媳妇娶的也太便宜了吧?他们老段家姑娘咋这么掉价呢? 段守信长长的一叹:“那有啥办法?志祥的爷爷奶奶身体都不好,他妈要在家照顾老人,他爸在厂里上班,兄弟姐妹都有工作,离着又远,谁也插不上手啊。”他也跟着憋气,可都到这份上了,还能咋办? 段志涛嗤笑道:“插不上手?人家那是压根就没把这媳妇当回事。”心里有气,他这手上的劲就大了点,一个没留神,飞机飞到炕柜上头下不来了。 小甜甜仰着小脖子,傻傻的看着纸飞机从自己头上飞过,最后无影无踪半天也没落,她委屈的扑到爸爸怀里,指着棚顶道:“飞,飞……”飞机真的飞跑了? 段志涛抱起闺女亲了口笑着道:“甜甜走,咱们不玩飞机了,跟爸去后院看小鸡。”当不当回事的关他屁事?个人的日子个人过,他才懒得管呢,领闺女看鸡去喽。 …… 当天下午,段志涛领媳妇上山演练了一把,发现自己威风犹在,安心的他开始和媳妇研究卖鸡的事。 他们家从年前就开始孵鸡蛋,几个月来一直没停,特别是天气开始变暖,小鸡半个月就可以放到山上,让它们自动找食吃,所以他这蛋孵的就更来劲了,一茬接一茬的,现在山上的鸡起码能有四五千,当然,能卖的只是一小部分,剩下的还没长大呢。 前些日子就想着卖鸡,结果没等卖,就因为范兴华的伤给耽误了,这半个来月,不只鸡大了不少,连蛋都攒了挺多,是真该卖的过了。 清点了一下,段志涛惊讶的发现,自家竟然攒了一千多个鸡蛋?这也太多了吧?他记得以前自己每天才捡十多个,咋会这么多? 他不知道,范兴华出事的那天,他媳妇把所有下蛋的鸡,都集合在一个场地,并让这鸡养成了回窝下蛋的良好习惯,以前山里太大,东一个西一个的,犄角旮旯哪都下,他上哪找去?这回一集合,共有一百多只鸡下蛋,段守信一天捡起一百多个蛋,把这老头乐的北都找不着了,弄了好几个特大号的竹筐,小心翼翼的装好,就等着他儿子回来卖呢。 当爹的有儿子万事不愁,可他儿子却愁上了,这么多易碎物品,他咋往城里折腾啊? 最后没招了,他像商店里卖鸡蛋似的,把竹筐里先铺了层稻草,然后又放了堆稻壳子,赶着摆鸡蛋,赶着撒稻壳子,好在这稻壳虽然占地方,倒是不占分量,否则他更要上火了。 一千多个鸡蛋,一共装了二十多筐,段志涛看的一呲牙,就村里那驴车,装上鸡蛋他还有地方装鸡吗?不对,就这二十多筐的蛋也装不下啊? “呃,要不然蛋先攒着吧,反正这东西也能放住,咱们先卖鸡,等攒俩月买了车在说?”范淑香瞅着也有点打怵了,这也太多了。 “也行。”段志涛想了想,直接对媳妇道,“一会儿我把这蛋拎家两筐,在门口写个牌卖鸡蛋,先不往城里倒腾了,先在村里卖。”哪不是卖呢? “啊?”范淑香一听就头疼了,都是街坊邻居的,她倒不是不好意思收钱,她是打怵唠嗑啊,一个个闲着没事,你买斤鸡蛋唠十分钟,我买斤鸡蛋唠半小时,她这一天天还用不用干别的了? 见媳妇抽抽着脸,明显是不愿意卖,段志涛笑着道:“你不愿意卖就让咱奶卖,反正这东西七分钱一个,也好算账,省得奶闲着没事干。”这回好,家里面除了他闺女,他把能利用上的都利用上了。 她奶卖鸡蛋?范淑香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家一说,把段老太太乐够呛,满口答应道:“成,奶能卖,别看奶大字不识一个,这鸡蛋钱保证不带给你算错的。” 老太太被调起了极大的积极性,她孙子把鸡蛋筐往大门口里一摆,旁边还给放了个带靠背的小板凳,这位立马就想坐门口等着卖鸡蛋去,让她孙子忙给拦住了:“奶你别急,咱这买卖 刚开张,大伙还不知道呢,等有人来买的时候叫你一声,你先该干嘛干嘛,不用管它。”现在就开坐,得做啥时候去啊? 老太太一听,惋惜的看了眼门口的鸡蛋筐,进屋就开始盼上了,啥时候能来个买鸡蛋的,给她开开胡呢? 一上午也没人来,等中午要吃饭了,外面有人喊上了:“志涛媳妇啊,我看你门口写着卖鸡蛋?真的假的啊?多少钱一个啊?” 范淑香忙把碗放到桌上就想出去,结果她还没动呢,她奶蹭一下子就起来了:“我去我去,淑香你好好喂孩子,不用你管。”这老太太趿拉个鞋,飕飕的就出去了,看的范淑香直怕她摔着,忙跟了出去,结果没两分钟又回来了。 “后条道的林三婶来买鸡蛋,买多少不知道,反正咱奶跟人唠上了。”而且看情况一半会儿唠不完,她还是别等了,继续喂闺女吃饭吧。 段志涛趴窗台瞅瞅,然后转回身憋不住笑道:“唠吧,唠吧,饭菜现成的,天也不凉,她唠完了回来再吃,咱不用管她。”他还记得他奶原先可喜欢唠嗑了,这一场病把他奶憋的,得少说多少话?今后鸡蛋能卖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陪他奶唠嗑了。 半个小时后,段老太太兴高采烈的拿着七毛钱回来了,进屋就对孙媳妇道:“淑香啊,给,你林三婶买了十个鸡蛋,一共给了七毛,奶没算错吧?”老太太心里这个兴奋就别提了,活了这么大岁数,这可是她第一次挣钱啊,都快赶上人家一天公分了。 “没算错,奶你算的正好一分不差,这钱也不用给我了,您留着今后找零钱吧。”见她奶这么高兴,范淑香马上决定下放财权,让老太太自己管钱。 一听孙媳妇这话,段老太太更高兴了,这说明孩子信的着她啊?这么一想,她开心的笑道:“成,奶给你们攒着,攒成十块的再给你。” 见他奶眉开眼笑的找了个小手绢,把那七毛钱包吧包吧塞裤兜里了,段志涛给媳妇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下地去后院喂鸡,有这么个懂事、孝顺、识大体的好媳妇,他可得好好珍惜,多多挣钱养家啊。 从这以后,段老太太除了看孩子外,还多出来个副业——卖鸡蛋,别看村里买鸡蛋的人不太多,可每天都有那么几份,能让老太太赚钱连带唠嗑。 这老太太可算是找到发挥余热的地方了,卖鸡蛋的功夫,她从能干的孙子,到孝顺的孙媳妇,最后是乖巧可爱的重孙女,全都夸上一遍,每天夸的话都不带重样的,看着村里人 的羡慕眼神,老太太只觉得心情这个舒畅,连孙女的婚事都没那么上火了。 接下来的日子,段志涛跟他爹起早贪黑的开始卖鸡,想着自家鸡较多,他还特意跑了几个国营饭店前去推销,可惜人家有自己的供货渠道,不要他的,不要他也不上火,现在干啥都是国营的多,等那不是国营的出来,他就不信对方还不要自己的鸡。 …… 十几天的功夫一晃儿而过,就在段志涛为二舅哥能下地锻炼而心里高兴呢,段玲玲结婚的日子到了。 段志涛他们结婚那会儿,吃个瓜子喝点茶水就算完活,可从去年开始,倒是实行了结婚随礼办桌,所以段守成赶了个流行,也开始办桌。 今儿个段玲玲穿着个红色的连衣裙,喜气洋洋的和江志祥站在父亲的身边,看着村里大姑娘小媳妇那羡慕的眼神,她低头轻抿着唇,压抑着心中的喜悦,她知道,过了今天,她就算是半个城里人,和村里这些女孩再也不一样了。 她在上面挺高兴,段志涛在下面也挺高兴,他高兴的不是堂妹结婚,他高兴的是这一桌子的鸡鱼蛋都出自自家,都是他大爷花钱从自己手里买的。 啥?你说啥亲大爷他还要钱?笑话,他家这东西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段玲玲结婚他也不是不随礼钱,干嘛白给?那不有病吗?而且看在亲戚的份上他还给抹了零头,这就不错了。 不过通过这事,他倒是发现了个商机,准备过了明天就开始挨个村宣传,谁家办喜事不用出去买东西了,不论要多少东西只管给个数,他亲自送货上门,嗯,他要赶紧攒钱买车,买了车后送货就更方便了。 他在下面算着自己的小九九,上面段守成继续感谢着父老乡亲,说实话,他这闺女嫁的是真憋屈,人家江家人说了,反正小两口的新房是在这准备的,儿子的户口关系也在这,所以婚礼也就在这一起办得了,现在除了屋里坐着的江家俩哥哥,连江家父母都没来,他真想当场翻脸说这婚不结了,可看着闺女那喜庆的样子,他到底还是没舍得说。唉,这傻丫头还在这乐呢,今后的日子可咋过? 不管段家人心里咋想,村里人多数还是替段玲玲高兴的,毕竟众人觉得,等江志祥一回去,她可就水涨船高成了城里人,这是好事啊。看到前面的一对新人,这个说句白头偕老,那个道句新婚快乐,倒也把气氛弄了个热热闹闹。 当天江家的情况,段志涛并不知道,因为他是踩着点去的,到那差不多也就吃饭 了,等散了场回来听他爸和他奶一说,他连冷笑都笑不出来了,心说这可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啊,那老江家就差段家骑脖子拉屎了,这爷仨竟然还能忍? “爸,你没记错吧?我真是你生的?”他咋就跟那帮熊货一样姓段了呢? 作为亲叔叔的老好人段守信正坐那生气窝火呢,一听儿子的话,憋着气的他难得瞪眼骂了句:“滚你娘的腿!不是我生的你还能是大地里捡来的?”都啥时候了,还在这扯蛋? 被骂的段志涛摸了摸鼻子,听到这句骂,终于可以确定他跟他爸是亲爷俩了。 ☆、第76章 “二哥,你咋自己出来了?”见二舅哥自己在大门口站着,段志涛忙上前扶住对方的胳膊。前两天来的时候刚能下地,咋这么快就自己溜达上了? “没事,你还真当你二哥我是纸包纸裹一碰就碎啊?”范兴华淡淡一笑,倒也没驳了妹夫的好意,顺着妹夫的手劲,慢慢悠悠的往屋里走去。 “我二嫂呢?”他知道徐慧芬比谁都关心二舅哥的伤势,有她在咋能让二哥自己出来? “你二嫂回家收拾屋子去了,现在我都能下地了,也不用人伺候了,收拾收拾我们俩想搬回去住。” 别看范兴华说的轻描淡写,可段志涛一听就明白,一定是丈母娘看不上二嫂处处找事,所以这两口子待不下去了。其实想也知道,徐慧芬这儿媳妇在医院都跟婆婆掐起来了,范母当时没说啥,是怕把人气走了没人管她儿子,现在知道儿子没事,她能消停才怪? 可明知道是咋回事,也轮不到段志涛这姑爷说话,所以他只是侥幸的道:“多亏我今儿个是卖完鸡直接过来的,这要是从鸡场过来,就给你拎只鸡了,正好,明儿个我给你送家去,你还能多吃两天。” 范兴华被逗得扑哧一乐,瞅着段志涛道:“你啊,让妈听到又该跟你没好脸了。”自打和徐家干了一仗,范母对这四姑爷又好上了,不过要是听到这话,估计态度还得回到从前。 “没事,给我好脸我就多来两趟,不给好脸我就少来两回,咋地我都是她姑爷,还不让人说实话了?”段志涛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来气,本来想着给二舅哥养身体,所以他动不动就往这拿点好东西,哪曾想他丈母娘旧态复发,又抠门上了。 这个抠门不是舍不得给儿子吃,她想着全家一起吃,这也行,反正都不是外人,段志涛也没说啥,可这位把五十多个鸡蛋,全都腌上了咸鸡蛋,然后她捅咕儿子朝姑爷要鸡蛋。 这让段志涛非常不满,其实关系处好了,他真不是小抠的人,他丈母娘要是吱一声,说句‘志涛啊,妈想吃咸鸡蛋,你给妈拿点鸡蛋来’,他啥都不待说就能往这拿,可你至于偷偷摸摸动这心眼吗?特别是见他大舅哥凑过来喏喏的说,‘你二哥没和你说鸡蛋没了?他都吃了两天豆腐汤了。’这话一听差点没把他气死,细问才知道,就这豆腐还是他二嫂自己买的,想着咋也比青菜好,他丈母娘那头就仰脖等着自己给拿呢。 更憋屈的是他还不能不拿,二舅哥得吃啊?他真想拽他丈母娘脖领子喊一嗓子, 这他妈到底是谁儿子啊? 这要搁头两年听了妹夫的实话,估计范兴华心里还得不愿意,现在听了他只觉得好笑,别看志涛嘴上不饶人,人却孝顺,给他妈拿东西从来不心疼,在外面也知道护着自家人,所以这二舅哥瞅着妹夫小心眼的样子还觉得挺有趣。 俩人边说边聊一路晃悠着进了西屋,段志涛扶着范兴华躺下,才开始问啥时候搬回去,他到时候好过来。 范兴华一听摇头笑道:“就几件衣服,从妈家到我家多远的地方?用得着你吗?对了,你那鸡蛋卖的咋样了?” 提起家里的鸡蛋,段志涛立马就蔫了:“我奶这十多天,一共卖出去两筐,可我们家的鸡蛋,已经不知道有多少筐了。”因为他家的筐都用光了,还没买呢。现在他们两口子看着鸡蛋就头疼,全家除了不懂事的闺女,就他奶挺高兴,因为她亲手卖了二十来块钱。 瞅着满面愁容的妹夫,范兴华想了想道:“我记得你说想买辆三轮车?那车得多少钱?你手里现在有多少?”鸡蛋只会越积越多,再不卖就臭了。 “唉,这些日子零零散散的挣了一千多点,那车我上次打听了,差不多的一千八,还差七百多。”他再想卖鸡怎么也得半个月后,到时候他们家的鸡蛋就该堆积成山了吧?难不成真要小心翼翼的往城里推鸡蛋?想到那个场面,段志涛头都大了。 “行了,别愁了,多了没有七百多我还有,回头我跟你二嫂说一声,你明早上过来取,赶紧把那三轮车买回来,对了,你会开吗?”别买回来不会可就热闹了。 “会。”段志涛强忍住心中的兴奋,一脸肯定的点着头,绝对不说他是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前几天卖鸡的时候,在市场特意跟人学的。不过话说回来,这三轮车不比轿车,知道哪个是离合哪个是油门,弄明白档位也就基本差不多了。 咱们范二哥是个老实人,他哪想到他的好妹夫会和自己动心眼?所以这位放心的告诉妹夫,明早上来取钱买车。 …… 知道二哥要回家,第二天早上不光段志涛来了,范淑香也不放心的想过来帮忙,结果到这才知道,段兴华两口子昨晚上就搬家了,据说是因为徐慧芬装东西的时候,多拿了条手巾,所以婆媳俩又吵起来了,反正家里也收拾好了,她凶悍的二嫂找来了村里的驴车,自己把丈夫扶上车躺下,然后拎着包裹就回家了。 范淑香已经懒得再和她妈说啥了,这位卸磨杀驴的太快,她 实在是不想再纠正了。 到了二哥家正赶上吃饭,徐慧芬起大早贴的饼子,做的菠菜汤,还给范兴华卧了俩鸡蛋,两口子吃的正来劲呢。 见段志涛两口子来了,徐慧芬忙起身笑着道:“志涛、淑香来了?吃没吃饭呢?快坐那等着,我去给你们拿碗。”自打丈夫受伤,这位见着小姑子两口子,就没有不笑的时候,特别是丈夫能下地了,他们俩又离开了范家,她心里就跟搬到座大山似的,话里话外都带着欢快。 眼瞅着媳妇自说自话就跑出去拿碗,范兴华憋不住笑的对俩人道:“你二嫂第一回主动要请你们俩吃饭,你们俩可一定得给面子。” “说啥呢?”拿碗进来的徐慧芬,不好意思的瞪了丈夫一眼,然后放下碗筷又要出去煎鸡蛋。这鸡蛋还是范兴华受伤以前拿回来的,忙忙活活的她就给忘了,否则咋也不能让兴华在补身体的时候,喝了两天的豆腐汤。 “二嫂别忙了,我们真是吃完了才过来的,家里有那么多鸡要喂,所以我们家饭特别早。”拦住紧张罗的二嫂,范淑香心里替二哥高兴,虽说俩人没说几句话,不过看那眼神也有夫妻的近乎劲了,比以前冷冷淡淡的强多了。 见他俩是真吃饭了,徐慧芬笑着道:“那我就不让了,等你二哥好一好,你们抱着甜甜来,我给你们做好吃的。”见丈夫笑看着自己,这位心里更有谱了,要对俩妹妹好,丈夫才会对她更好,这是最新总结的经验,一定要记牢。 说完话,她一下子想起昨晚丈夫说的事,忙到柜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八百块钱教给段志涛:“志涛,这是八百块钱,你二哥刚才还说呢,告诉你今早回家取钱,结果我们俩还跑了,让你白跑一趟。” 家里这点家底都借出去她是真心疼,可想到段志涛对他们的帮助,再想到段志涛还有那么大的鸡场,这账咋也不能黄,她一咬牙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还得到丈夫的好顿表扬。 段志涛能借七百就知足了,多了这一百他心里更有底儿了,他开心的接过钱,对徐慧芬笑道:“这回指定够了,谢谢二哥二嫂了,等鸡卖出去,我下个月就把钱送过来。” 他就知道,对二舅哥好一点都不白好,这可是八百块,除了二舅哥谁能放心借他八百块?没见玲玲结婚才给了一百,这年头挣钱难着呢。 其实换个人估计想借都没钱借,像段守成家爷仨家加起来都没八百,所以还得说是范兴华能干,他这也是想着攒钱盖房子呢。 没理会妹夫啥时候送钱,范兴华端起饭碗挥了挥筷子道:“行了,我还信不过你?买车的时候长个心眼,开车的时候多加小心,走吧。” 带着二舅哥的叮嘱,段志涛领着媳妇去城里买车了,没错,确实是领着他媳妇,谁让他媳妇非要跟着去?想着家里也没啥事,那就去吧,两口子就当溜达了。 ☆、第77章 范淑香之所以要跟着一起去,一是有点不放心,再也是想帮丈夫把把关,毕竟车这东西,挺贵的不说,安全上也比较重要,暗自提价以次充好,这是上辈子商家常见的伎俩,所以她想派两个内应,前去听听价钱。 结果去了才发现,她又想多了,现在的农机需求非常少,别看他们这县城挺大,可农机公司里才孤零零的摆着小猫三两只,瞅着崭新的三轮车上明码标价的一千八,范淑香默默收回了自己的眼神,放开了远处排队的十几只瓢虫。 “淑香,你看这辆咋样?我瞅这辆不错,颜色都比那两个亮堂。”摸着最右侧的三轮,段志涛咋看咋喜欢。 “嗯,我瞅着也不错。”范淑香在一旁笑眯眯的赞同着,没好意思说,这辆车在最东侧,阳光照着它当然亮堂。不过说实话,这仨车跟三胞胎似的一模一样,随便哪辆都行,真没啥好挑的。 “那就这个了。”大手一拍,买车的任务圆满成功。 还算细心的段志涛,没敢自己开车出大门,让工作人员帮着开了一段道,他在后面看着,也算是间接巩固学习了一阵,直到人少的地方,才谢过了工作人员,自己慢慢悠悠的往回开。 范淑香上辈子骑过马、坐过轿,这辈子赶过驴车、坐过客车,可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坐,今儿个她试验了一把迎风而立,站在后车斗里,小风吹的那叫一个爽。 手把着车斗边,看着她男人在前面开十米歇一歇的,她没觉得害怕,只觉得心情不错,学啥不都得有个过程嘛,看看她家志涛,研究东西多认真?可过了一会儿她觉得不对劲了,难道是停顿的次数太多?她怎么觉得有点晕? 段志涛正开的来劲呢,就听媳妇喊他停车,下意识的踩了刹车,回头刚想说啥,就见他媳妇把着车斗,脸朝外就吐上了。 “淑香?你咋了?”段志涛一看忙关了油门,跳下车头后,踩着车轮翻上了后车斗,手拍着媳妇的后背,他不住的后悔道,“晃晕车了吧?都怪我,光想着早点熟悉,忘了你会晕车了。” “没,没事。”吐完的范淑香,全身发软的靠在丈夫怀里,试图镇定胸口那压不住的恶心感。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难受?真的是晕车了?唉,看来先天不足后天怎么培养都不行,这身体比她上辈子差远了。 媳妇都这样了,段志涛也不能走了,扶着对方坐到干净的车斗里,俩人看看天瞅瞅地,想等着范淑香的难受劲过去。他们俩是两口子,媳妇还难受, 所以动作难免就亲密了点,自己没觉得咋地,倒把来回过路的车辆给稀奇够呛。 “哎哎你看那边,车斗上有俩人哎。”大伙好奇啊,瞅这俩人岁数不大,男的俊女的俏,第一想法都觉得这俩人是在搞对象。 “擦,这小子搞对象也太卖力了,弄辆三轮跑大道上得瑟来了。”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 “啥叫得瑟啊?有能耐你也得瑟一个我瞧瞧?你没这本事还不准人家有这本事?”这是羡慕嫉妒范淑香的。 “噗……” 全车人都下意识的看向喷了的这位,心说你这是啥毛病?不喝水都能呛着,出门忘吃药了吧? 被盯的那位咳嗽了半天,终于喘上了这口气,才出声解释道:“他们俩不是搞对象,他们俩是两口子,孩子都一岁多了。”让他惊讶的不是搞对象,而是那崭新的三轮车,难不成是那小子买的?这也太厉害了吧?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段志涛的三姐夫王旭东,这小子过年的时候还说,第二年春天领孩子来看姥爷和舅舅,结果回家后时间长了,震撼劲过了,这位又懒得来了,想回家的段青青提过几回,心情好的时候他哼哈答应,推说过两天,心情不好就把媳妇一顿呲儿,所以现在这家还没回上呢。 前两天段玲玲结婚,段青青本应该来,谁知正赶上孩子起疹子,就让婆婆给捎了三块钱,自己没来,而王旭东前几天刚跟个知青吵翻了天,一听说段玲玲嫁的是知青,迁怒之下也没来。 其实之所以吵架也没大事,就是他爱撩闲,看不得人家知青要回城里的得意劲,嫉妒之下过去把人一顿埋汰,结果埋汰人不成,到让人笑话说他是土豹子,这不是,为了证明他不土,今儿个掐着十块钱,跑城里买布准备做衣服,正拎着布美呢,一下子看到小舅子两口子,在个车斗里晒恩爱。 对于他来说,这打击可不是一般的大,本就是同龄人,俩人还是实在亲戚,他为了做件衣服跟媳妇干了半宿,那边小舅子都开上三轮了?这差距也太远了吧? 不知道自己的爱车把三姐夫给打击了,段志涛见媳妇没啥大事了,也不敢再细研究,一路平稳的开回了家里。 在这个自行车都算一大件的年代,崭新的三轮车一进村,立马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引来一大群人的围观。 要是搁平时,段志涛不说尾巴翘上天,这心里也得美的没边,可瞅瞅后车斗小脸煞白的媳妇,他实在是没心情得 瑟了,直接把车开到家门口,心急着想把媳妇接下来。 此时段老太太正在门口卖鸡蛋呢,离老远听到突突的开车声,这老太太也顾不得给人捡鸡蛋了,起身迈着小碎步跩和跩和就往出跑:“我家涛子今儿上城里买车去了,东子媳妇你眼神好使快帮我看看,是不是我们涛子开车回来了?” 这位东子媳妇一听忙跟着伸脖瞅,一见前面坐着的段志涛,她也不知道自己跟着兴奋啥,反正是激动的够呛,一个劲的点头道:“是,是你们家涛子,段奶奶,您家涛子也太有本事了,竟然连三轮都买上了?”她家可是连自行车都没混着呢。 老太太就喜欢听人夸孙子,正想补充两句跟着一起夸,车子已经开到近前停到道边了,瞅着人高马大的孙子,动作利落的跳下了车,当奶奶的这个自豪啊——这么精神、这么能干、这么有本事的好孙子谁家有啊? 正美呢,她的好孙子没顾得上跟她说话,先上后车斗把媳妇给扶了下来。 范淑香脚一沾地,哇一下又吐了。 “淑香这是咋了?”老太太一看也急了,她在这住了大半年,还从没见孩子这么难受过,去躺城里咋还吐了? “奶没事,这三轮前面没有坐,淑香应该是在后面晕车了,进屋躺会儿就好了,你别着急。”段志涛赶着扶媳妇进屋,赶着安慰他奶,见他奶心急的跟着往回走,一双小脚紧倒腾,他干脆右手搂住媳妇,左手拉着奶奶,一起都给拽屋去了。 拎着篮子的东子媳妇,看了看外面的车,再瞅了瞅进屋的人,忍不住好笑的摇摇头。 当初知道俩人结婚,她们嘴上不说,心里却为范淑香可惜,觉得好好一闺女,嫁了这么个不着调的主,真是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了,可现在再看人家,男人有本事对她好不说,连奶奶婆都对她这么关心,这可真是人有福挡也挡不住……算了,先回家,下午再来买鸡蛋吧。 再说屋里的范淑香,本以为是晕车难受躺躺就好了,结果这一躺躺了大半天,都要晚上吃饭了,还在那天旋地转呢:“我咋觉得自己还在车上晃悠呢?”鼻子里都是柴油味,熏得她又想吐了。 “该不会是病了吧?”摸摸媳妇的额头,段志涛心疼的道,“指定是头些日子跟二哥上火了,今儿个都折腾出来了,我就不该答应让你跟着去买车。”嘴里默默叨叨的也不知是在埋怨谁,他转身去外屋,想给媳妇找点辣椒、烧点热酒好搓搓身上。 村里人都是这么 发汗的,把白酒用火点着烧热,然后用干辣椒沾着热酒使劲搓,搓的出身透汗再睡上一觉,基本也就好利索了,当然,你要是有条件再卧俩鸡蛋吃,第二天指定就跟没事人一样,活蹦乱跳的出去干活了。 他们家吃鸡蛋的条件有,要是他媳妇吃鸡蛋能好,他立马就能煮一锅,可轮到他们家这,吃鸡蛋就不好使了。这不是,他这边刚把白酒点着,他奶在那边把鸡蛋给孙媳妇端到屋里,范淑香还没等端碗呢,闻着这味儿又吐上了。 段志涛一看就急了,舀了瓢凉水浇灭了白酒,转身对他奶道:“我去找崔大娘来给淑香收拾收拾。”这位崔大娘就是给范淑香生产的那个,她不只会接生,还会收拾个小来小去的病,手把正经不错。 段奶奶刚想说行,却一下子想起个事来,崔大娘?生孩子?她忍不住两眼放光,弯下腰小心翼翼的对孙媳妇道:“淑香啊,你不会是有了吧?那事多久没来了?” 老太太心里惦着重孙子,这要是平时早就想到这了,可今儿个回来就说晕车,所以她也没多想,现在这念头一出来,她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吐的这么厉害,不是有了还能是啥? 范淑香趴在炕边,吐的正来劲呢,听了这话就是一愣:多久了?好像挺久了,她二哥住院前,他们两口子就天天扔下闺女往山上跑,现在二哥都满月练走路了,自己该来的还没来,只不过最近又卖鸡又结婚的,她就给忘了,难不成自己这不是晕车,而是有了? 偷偷摸了摸手腕,她心中大定,不好意思的朝奶奶笑道:“奶你不说我都给忘了,好像是有了。” 这话一出,屋里的气氛顿时就大掉个儿,不只段老太太笑眯了眼,段志涛那边也忍不住的乐,可乐着乐着他又寻思过味了:“不对啊奶,淑香怀甜甜的时候可不这样,当时啥反应没有,她这真是有了?要不我还是找崔大娘给看看吧。”别不是怀孕再把他媳妇给耽误了。 “傻小子,不一样就对了。”段老太太笑瞥了眼孙子,走过去自觉小声的道,“怀男孩和怀女孩当然不一样,你妈当年怀你仨姐姐的时候,哪个都没你能折腾,现在吐的这么厉害,不用说指定是小子。” 段奶奶觉得,自己真是一个为人着想的好奶奶,看看她为了不给孙媳妇增加压力,想要重孙都没敢明着说。 ☆、第78章 “谁家是小子啊?志伟媳妇?”段守信领着孙女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正好接上话茬,把老太太郁闷够呛,心说我明明小心翼翼的不敢让淑香听着,你进来就给我嚷嚷开了,咋哪都有你呢? 这老太太也不想想,就你这动静,你儿子都听见了,你孙媳妇能听不着吗?可岁数大的人她就这样,错的都是别人,她没错。 段守信下午见儿媳妇难受,孙女还缠着妈,他就把孙女又领出去了,结果一回来就听他妈说是小子,他也就顺嘴问了一句,哪知道被他老娘好顿呲儿。 “啥小子?你哪只耳朵听我说是小子了?淑香刚怀上谁知道是男是女?一天天就扯这没用的,赶紧去后园子摘根老黄瓜,我给淑香弄点老黄瓜汤,那东西酸溜的,吃了应该能止吐。” 就这样,段守信还没来得及跟儿子分享,他又要当爷爷的喜悦呢,就让他妈给撵后院摘黄瓜去了。 此时的段志涛也没心思管他爹委不委屈了,给媳妇又投了个手巾擦了把脸,只感觉伺候起来的心情都不一样,刚才是着急带心疼,恨不得让他媳妇分分钟止吐,现在虽然还是心疼,嘴角却止不住的往上翘,他要有儿子了。 “淑香,有没有啥想吃的?明儿我去城里给你买。”只要媳妇想吃,多少钱他都不心疼。 “明儿个你要去城里?”范淑香躺炕上,有点不放心的看着丈夫,“不用自己再练练了?”别看下午晃的挺晕,她也看明白了,丈夫开车啥的都没问题,就是倒车还没个准头,市场那么多人,万一给碰着可咋办? “放心吧,我下午在道口那练的差不多了,而且这回不进市场里面,就停在道口外边,车往那一停也显眼,不能比里边差了。”下午为了练车,他可是在村头好顿转悠,还开车给二舅哥送了两条鱼和三十个鸡蛋,当然,也是想让二哥看看车,可惜当时不知道媳妇怀孕了,不然就一起通知了。 听了丈夫的话,范淑香笑着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行,卖多卖少的不重要,安全才是最重要。” “淑香说的没错,咱家条件也够好了,奶也不图你们挣啥大钱,都平平安安的奶就知足了。”端着个二大碗的段老太太,正小心翼翼的往屋里走着,听到孙媳妇的话,只觉得说不出的舒心,瞧瞧她家淑香多贤惠?这才是知疼知热的好媳妇。 段志涛忙起身接过碗,一看里面是满满一下子的黄瓜鸡蛋柿子汤,汤里还下了点薄薄的面片,这是连菜带饭一起来了。 他转身笑着对媳妇道:“来,尝尝咱奶的手艺,我以前最喜欢吃奶抻的面片,又薄又劲道,可香了。”可惜的是,自打他奶有病就再也没做过饭了,今儿个要不是为了淑香,还没人敢让她伸手呢。 也许是知道怀孕为母则强,也许是这酸溜溜的黄瓜柿子汤对了胃口,总之这一大碗汤面,范淑香都吃了,更幸福的是,吃完了她还没有吐,看的老太太连声乐道:“你爱吃明儿早上奶还给你做,别看奶走道不太利索,做饭还是难不倒我。” 老太太觉得,自己这个奶奶实在是太有用了,能看孩子能卖鸡蛋,现在连孙媳妇肚里的重孙子都喜欢吃她做的饭,哎呀,她得保重身体好好活呀。 不知道是不是真照着太奶奶的话去了,反正肚里的小家伙,是一点都没有甜甜省事,范淑香下地就想吐,这回算是遭了罪了,好在家里人多,还都知道心疼她,她往炕上一趟,彻底成了甩手掌柜的。 …… 第二天上午,段志涛爷俩筐上放板,板上摞筐,装了满满一车的鸡蛋就上了城里,到了市场才发现,这鸡蛋买的有,可卖的也有,再加上鸡蛋平时也不算稀罕玩意,都过了一个小时了,一筐还没卖上呢。 段志涛一看就上火了,这啥时候能卖完啊?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不老不小的那个还怀孕,想了想,他对段守信道:“爸你先回去吧,看这样晚上都不一定卖完,你先回去帮我奶看孩子,我下午四点多回去。” 段守信挎着个包,在那瞅了半天也没招,卖了这么长时间的东西,今儿还是头一次这么难卖,听了儿子的话,他干脆的把兜儿递给了段志涛,叮嘱了几句,转身自己搭客车回家了。 见他爹走了,看看来来往往的人,再瞅瞅自己身边这小猫三两只,段志涛扯着脖子就吆喝开了:“卖鸡蛋啦卖鸡蛋啦,今儿个家有喜事,鸡蛋大赠送,买十个送一个,多买多送啦——” 这一嗓子出去,大伙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别看现在买东西,大多都不需要票了,可这些年养成的习惯还在那,都觉得能买着就算不错了,哪还有赠送的?一开始是听着新鲜,可后来在心里一算,七分钱一个鸡蛋,买十送一就等于花七毛钱买十一个鸡蛋,这么一勾差不多是六分钱一个,简直太划算了。 这回好,本来不想买的也凑趣过来买上几个,左右这东西也不坏,一放能放俩月,你买三十他买四十的,段志涛这生意又火上了…… …… 匆匆把三轮车停到了家门口,段志涛从后车斗拽下个筐就进了院子,还没等进屋呢,就见他三姐夫王旭东乐呵呵从屋里迎了出来。 “志涛你回来了?听爸说你卖鸡蛋去了?生意咋样?” “三姐夫?你啥时候来的?”虽然这三姐夫说话像放屁,说好春天来快秋天了才看到影,可段志涛面上也得过得去,当即笑着问道,“我三姐跟孩子呢?” “在屋里呢,我们上午过来的,正赶上你和爸都没在家。”说着话,王旭东难得有眼力见的帮着伸手抬筐,借机往筐里一瞅,嚯,七八个苹果,十来个鸭梨,还有两瓶罐头三个油纸包,这日子过的,还能再败家点吗?村里人还说自己败家?真该让他们来参观一下他这小舅子。 话说他昨儿个回家后,越想越觉得那车是段志涛自己买的,那可是新车,如果不是自己买的,谁能舍得借他玩?想来想去,最后决定抱小舅子的大腿,争取共同致富,所以今儿早上起来,他就张罗要领媳妇回娘家。 段青青虽然莫名其妙却也满心欢喜,抱着儿子就跟丈夫一起回来了。 到家一看,她奶在门口给人家捡鸡蛋呢,她兄弟媳妇在炕上给孩子讲故事呢,父亲和弟弟都没在家,据说是上城里卖鸡蛋去了。虽然最想看的俩人没看到,可知道弟媳妇怀孕的段青青也挺高兴,让孩子见了太姥姥和舅妈,她就不见外的跑厨房,自己准备中午饭去了,没找着苞米面,听兄弟媳妇的话正淘大米呢,段守信回来了…… “志涛咋回来这么早?”段青青接过不让舅舅抱的儿子,笑问着弟弟。她可听爸说了,志涛是拉着一三轮鸡蛋去的,她都做好今天看不着弟弟的准备了。 “卖完就回来了,早知道你们在我就早点回来了。”随口说着,段志涛从筐里翻出一瓶罐头,起开后拿碗倒出两份,然后笑着对认生的小外甥道,“小宝,吃罐头了,舅舅买了山楂罐头,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要不要?” 小宝对舅舅很陌生,可他对舅舅手里的罐头不陌生,这孩子跟他爹似的,在家里也是小祖宗,当即二话没说,挑了碗山楂多的就跑一边吃上了,赶着吃还赶着看桌上那半瓶,别看他爷他奶惯着他,可罐头这东西,一年到头孩子也吃不上两回,真是稀罕玩意。 甜甜则没想那么多,笑眯眯的把着爸爸的腿,扬起小脸等着爸爸喂。 段志涛一手抱起闺女,一手把另外一碗给了他奶,然后才拿着剩下的半瓶 来到媳妇身边,坐炕沿递过去道:“给,你们娘俩的。”之所以买山楂的,就是想着酸东西媳妇能开胃,所以这屋里人谁不吃,他媳妇也得吃。 范淑香红着脸道:“你再拿个碗给三姐倒点。”老的小的都有了,她这边吃上了总不能让三姑姐瞅着吧? 段志涛还没说啥呢,段青青那边倒不好意思了:“给我倒啥?我又没怀孕,你快吃,吃点酸的开胃,等会儿好能吃点饭,现在一人吃俩人补不吃饭哪成?” 没有同胞爱的弟弟觉得这话很在理,可见媳妇一脸的坚持,只能出去又给拿了个碗。 其实也不是段志涛小抠,问题是几个姐姐没结婚前,他也没有吃东西给姐姐的习惯,他们家吃东西先可着他吃,然后是他奶吃,剩下才是别人,而现在他心里的地位是,媳妇奶奶闺女并列第一,然后才是他跟他爸,自己都靠后了,姐姐就更不用说了。 段青青端着半碗山楂罐头,心里有股莫名的酸楚,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吃罐头,以前不管是在娘家还是在婆家,她都是最不受重视的那个,就连当年怀孕也没享受过这待遇。 王旭东见一个罐头磨叽半天,心里早就不耐烦了,要不是想跟着段志涛捡点漏,他能等到这时候? ☆、第79章 正不耐烦呢,就听段志涛道:“三姐夫,你们那最近不忙啊?今年这天有点旱,我记得你们那小麦挺多的。” 王旭东一听,忙顺着梯子往上爬,满脸无奈的道:“可不是嘛,前几天可把我忙活死了,今儿个才闲着。” 段青青差异的看了眼丈夫,他啥时候忙够呛了?昨儿个不还上城里溜达来着吗? 见媳妇的眼神不对,王旭东忙清了清嗓子道:“志涛,听爸说你买了辆三轮?姐夫还没坐过呢,带我溜一圈?” 段志涛二话没说笑着起身道:“那有啥不行的?走,咱们溜一圈去。” 这一圈溜的还挺远,直接就逛到了养鸡场,看着成群的野鸡在山林中穿梭,王旭东心里是真的被震住了,这小舅子脑袋咋想的?他也太厉害了吧? 段志涛进窝拎了两只公鸡,笑着对他三姐夫道:“你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正好赶上我没在,一会儿走的时候拎两只鸡回去,当我孝敬我大爷大娘了。” 王旭东心里高兴嘴上还不住的客气:“都是一家人,你拿啥鸡啊?”想了想,他还是没忍住,腆着脸道,“志涛,其实姐夫今儿个是求你来了,你说咱俩都差不多大,甚至我还比你大两岁,可你都这一大片家业了,姐夫还啥也不是呢?我也想让你三姐吃喝不愁顿顿吃肉,我也想让你外甥天天吃罐头,你帮姐夫想想,你这挣钱的道,姐夫能干哪样?” 不得不说,这王旭东脑子还算挺好使,脸皮也够厚,毕竟除了范母,还没人这么正大光明的问过段志涛,你哪样活我干了能挣钱?其实当初如果范母也这么问,而不是一心想压着他一头,段志涛也不能拒绝的那么干脆,毕竟那正是他最难的时候,要是这大舅哥跟他二舅哥似的肯卖力气,他早就拉着俩人一起干了,也不至于范兴华都没敢参与。 可现在听三姐夫这么一问,他却有点难住了,这是亲三姐夫,他过好了就等于三姐过好了,段志涛自然想帮忙,问题是哪样适合? “你是我姐夫,我也不和你说虚的,我之所以能盖上房子,基本全靠打鱼挣的钱,可是……”段志涛说到这就想挠头,“我觉得这里面没啥技术含量,找个好地方下网,等时间到了再去起网,然后蹬着自行车去城里卖,不过我发现,这村里能打着鱼的并不多,至少他们都没我打的多。” 天地良心,他也不知道这是咋回事,那水里的鱼又不是自家养的,还能听他的话,自己不要命的朝网里钻不成? 他不知道自己真相了,那鱼真是听他媳妇的话,不要命的往他家网里钻,他只是通过这件事,觉得打鱼这钱挣得不够靠谱,谁知道啥时候这好运气就没了?所以才一门心思想自己养鸡。 王旭东早就知道段志涛靠打鱼挣钱,也知道这鱼还特别难打,现在一听也不上火,伸脖继续等着他小舅子给出主意。 见对方这样段志涛有些无语,他是真不知道该咋办,养鸡是挣钱,可这得是像他似的大面积的养,养少了一样是个赔,而且他鸡场的生意都已经成型了,不可能半路插伙再和别人一起干,咋办呢? 哎?有了。 “三姐夫,你别看我山里鸡养的多,可投入也挺大,自己手里没俩钱你是真干不了,要不你帮我往出卖东西吧?就是这附近的几个村子,谁家有个红白喜事,我这有鱼有鸡有鸡蛋,也不用你送,你就在中间牵个线,到时候我亲自送过去,我挣十块给你一块,挣一百给你十块,你看咋样?”这活又不出力,又不出钱的,他觉得挺好,别看自己少挣点,可也不用他来回跑了,能省下多少事? 其实还有个活更好,就是到城里租个小铺子,算是坐家里卖这些东西,可那是他给二舅哥想的挣钱道,对于他来说,这三姐夫再亲也没二舅哥亲,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王旭东发现这活好像不错,别看他挣得少,可这属于白挣啊,本来他就喜欢四处溜达,只要他溜达的时候,顺便说上几句就可能来钱,这好事哪找去啊? “行,那我就试试……” …… 第二天,这位就开始在村里晃悠,晃悠来晃悠去的,还真发现有一家儿子要结婚,他冲过去好一顿忽悠,说他小舅子家的东西新鲜、保质保量、送货上门……终于让人家吐口,说让送去试试,这家伙怕夜长梦多,当天下午就跑段志涛这要求提货。 段志涛为了不打击三姐夫的积极性,立马装了六只鸡,四条鱼,三十个鸡蛋连着姐夫一起给拉了回去,到那家拿称称了一算账,一共是十六块一毛二,段志涛还给抹了个零头,把办事的那家乐够呛,只觉得不但送货上门,还给抹零,这东西买的太合适了,不但对段志涛感激,把王旭东也好顿表扬。 到了没人的地方,段志涛笑着递过去两块钱道:“三姐夫,今儿个头回开张,弟弟我给你凑个整,加油干啊。” 王旭东接过小舅子给的两块钱,双眼闪闪放光,这么容易钱就倒 手了?这牵个线就等于他三天的公分,那他还在地里撅沟挖腚的干个屁啊? …… “咋样?那家人要没要?”段守信见儿子回来忙出声问道,他不只是关心儿子的生意,也关心女婿的生意,他知道三闺女在婆家没地位,这要是女婿借了儿子的光挣了钱,老王家咋不得高看青青一眼?所以这当爹的正坐家着急呢。 “要了,一共卖了十六,我给我三姐夫两块,把他乐的连家都没回,直接跑邻村继续打挺去了。”他也没想到,这姐夫这么给力,开门红啊。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段守信心满意足的憨憨一笑,然后问儿子道,“既然你三姐夫行,你说你二姐夫能不能卖啊?你二姐家有那么个小叔子要结婚,日子也够困难的。”都是儿女,知道对儿子也有好处,这当爹的惦记完三闺女又开始惦记二闺女。 段志涛翻了个白眼:“爸,这活不是谁都能干的,得能说会道脸皮够厚。”再说的难听一点,还得心够狠,好坏都敢往出忽悠,恨不得把死的说成活的,就他二姐夫那见谁都抹不开的样,他忽悠谁啊?别让人把他给忽悠了就不错了。 想起二姑爷那张嘴,段守信也不吱声了,虽然相比油嘴滑舌、现用现交的三姑爷,他更喜欢老实的二姑爷,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活似乎真不适合二姑爷干,唉,以后再说吧。 可能王旭东真的很适合吃这晚饭,所以他的生意还真不错,附近六七个村子他跑了个遍,大事小情也坐到心里有数,几乎隔上一两天就能要点东西,这一个月下来竟然也挣了四十多?一个月跑跑腿就挣了以前俩月的钱,这位心更活了,对段志涛这个小舅子也更当回事了,毕竟他挣四十多,段志涛就得挣四百多,这是啥挣钱速度?这么个有钱有本事的小舅子他不得好好供着?所以就像段守信想的那样,段青青在婆家的日子,终于开始好过了。 段青青好过了,范淑香却在家里难受呢,怀孕俩个多月她不但没胖反而还瘦了,看的段志涛这个心疼啊,甚至暗暗冒出个想法来,觉得这儿子就是没有闺女贴心,看看他媳妇怀他闺女的时候,吃的好睡的香连恶心都没有过,这小子比起他姐可差远了,一点都不懂事。 从来不知道啥叫懂事的段志涛,正埋怨他儿子不懂事的时候,段志伟的媳妇生了,在全家的期盼下又生了个闺女,段志涛听到这个消息,就幸灾乐祸的一呲牙:“闺女好啊,闺女是爹妈的小棉袄,现在他们两口子一人一件,多幸福啊。” 说着话,他把手里的苹果一分两半,一半给闺女让她自己磨牙,一半递给媳妇,让她咬两口压压胃里的酸水,范淑香刚才又吐了,胃里发热,现在就想吃点凉快的,她接过苹果咬了一口,然后笑着对丈夫道:“小棉袄好?好的话我也再给你生一个,咱俩也一人一件。”她也觉得闺女不错,瞅瞅她闺女,多皮实? “呃……”看了眼正啃着苹果满脸幸福的闺女,段志涛含蓄的道,“我比较抗冻,所以咱家给你准备一件就够了。”家里两件,他怕太热…… ☆、第80章 段志涛觉得俩棉袄热,已经有了两件小棉袄的段志伟却不觉得,瞅着床上呼呼大睡的老闺女,他只觉得心里发酸。心说这还真照着大姑的话去了,难不成自己要绝户?段志涛能大明旗鼓的说,要给他闺女找养老女婿,他可没那力度,他还是想要儿子啊。 正满心委屈呢,就听外面哐当一声,传来一阵摔门声,炕上的孩子哇一下就哭了。 “咋了这是?”正睡觉的张红英皱眉睁开了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抱起闺女哄,别看她一门心的想要儿子,可这闺女也是自己身上的肉,受了委屈她也心疼。 “你看着孩子,我去看看。”段志伟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不对,忙推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王彩凤正埋怨段玲玲呢:“你不知道你二嫂刚生完孩子在咱家呢?回来就一顿摔的,也不怕把你侄女给吓着?” 虽然对二儿媳妇又生了个闺女有点不满,可生都生了她能咋办,大儿媳妇生老二是在这做的月子,为了不让二儿子觉得自己偏心,她只能把二儿媳妇娘仨也接来,月科里的孩子不能受惊,连俩孙子她都没敢让吵吵,谁知道孩子不闹她闹上了,这丫头咋越来越不懂事了? 当妈的本是随口埋怨一句,可她闺女却红着眼就哭上了:“你就知道管你孙女,你都不知道管管我?志祥回不去了,我进不了城了。”越说越委屈,这丫头趴到桌子上就哭开了。 “回不去城了?啥意思?”王彩凤和出来的段志伟都是一惊,他们本以为江志祥回城是板上钉钉的事,谁知道竟然有了变化? “谁说他回不去的?咱村这几个知青都能回去,他咋就回不去了?”段志伟这话是有根据的,他们村的知青几乎都是附近县城的,所以返城政策把握的很松,连下来那十来年的都被批准可以回城,江志祥咋就不行?他才下来多久啊? 段玲玲一听这话气的直锤桌子,大哭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咋知道他为啥不能回城?”她都快憋屈死了,本来两口子一门心思等着返城,谁成想下来一纸调令,说把江志祥留下在村里当小学老师?城里的老师还勉强算个好工作,村里的老师有个屁用?这不坑人玩呢吗? 听了闺女断断续续的解释,王彩凤娘俩对视一眼,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人家都能走上,他们家的走不了确实让人心里不平衡,可从另外一个角度讲,这不回去也算是个好事,否则就江家那态度,回去玲玲还说不上得受啥委屈呢,问题是,志祥咋会被留下当老师呢? 不只他们俩纳闷,江志祥也在家想不通,他咋会被留下当老师呢? 这位离家两年,哪知道家里的细情?他们这年头工作都讲究个分配,有门路就分配个好的,没门路就分配个孬的,总得来说不管好坏都会让你有口饭吃,不能让你找不着活干。 江家一共四个儿子,当初把三儿子推出来下乡,也是因为俩大儿子结婚了,小儿子还有点小,只觉得三儿子的年级正好,无牵无挂最相当,可不管咋说,老三也算是为家里做牺牲了,所以他爹就想着,自己身体也不太好,等老三回来后,把自己造纸厂的工作让给老三,让三儿子接他的班,可没想到三儿子没回来呢,老四的工作却被他自己给搅黄了,喝酒闹事的大名一传出去,今后再想找工作可就有点够呛了,正犯愁呢,他的三儿子还给他找了个农村儿媳妇?老四见父母对三哥不满,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磨着他爹就要自己接班,最后见他爹犹犹豫豫左右为难,他直接给来了个干脆的,偷偷摸摸跑街道那打小报告,说他三哥在村里娶了媳妇,今后想留到村里支持那的教育工作,上面一听挺高兴,他们找这样的还找不着呢,没想到这有一个?兴奋之下都没问问当事人,直接就给处理了…… 此时的江志祥还不知道内情,只觉得他自打认识媳妇后,日子就没顺当过,先是被段家好顿揍,紧接着又被逼婚,结果闹得家里那边不满意,老丈人这头不乐意,落得他里外不是人,两头装孙子,本以为马上就要回城了,自己也不用再装了,这回好,直接给判了个死刑。 想到这他忍不住心里暗骂:那个让我回不了城的王八蛋,我他妈艹你八辈祖宗! …… 当段志涛从他爹那,知道了第一手消息,差异的挑了挑眉:“没想到这死丫头还有点好命,这都能让她碰上?”否则要是真回城里,就江家那态度,两天半就得哭着跑回来。 段守信一听,忙谨慎的叮嘱儿子道:“这话你可别瞎说,玲玲正上火呢。”村里人可不认为是好命,他侄女更不认为这是好命。 “我没事闲的我说她?我咋那么稀罕她呢?”段志涛没好气的切了一声,转身往车上装成筐的小鸡仔。这一个多月他已经把二舅哥家的欠款给还清了,现在继续攒钱,准备还村里的一千五,想想自己还真是命苦,还完这个还那个,啥时候能无债一身轻呢? 装模作样的感叹了一番,这位开着车直奔养鸡场,媳妇难得胃口好想吃炒蘑菇,他得进山里给媳妇 采蘑菇去。 …… 怀孕满仨月的范淑香终于不那么吐了,今儿好受,她领着甜甜,娘俩溜溜达达的去范兴华家看二哥,估计现在村里能这么悠闲的也就他们两家了,剩下都跑去下地农忙了。 “淑香,你咋来了?这是终于不吐了?”正在院里晾干菜的范兴华,一见妹妹和外甥女,放下手里的活笑着迎了过来。 说起来他们兄妹俩都快俩月没见面了,一个走不了远道,一个下地就吐,也算是难兄难妹了。 “吐的不那么厉害了,就想过来看看,二哥你的腰咋样?还疼不?”让闺女自己在院里来回跑,范淑香随手找了个板凳自己坐下歇会儿。 范兴华摸了摸外甥女的小冲天辫,有心抱抱还不敢弯腰,只能跟在甜甜的屁股后,边看着孩子边笑着道:“不疼了,我现在特别加小心,吃力弯腰的活都不干,家里的活你二嫂差不多全包了。” ☆、第81章 听出二哥语气里的温暖,范淑香抿唇轻笑,过会儿才出声问道:“对了,我二嫂呢?没在家?” “你个傻丫头是过糊涂了?现在农忙,你二嫂不下地还能在家待着?”真看出他妹妹不干农活了,这都不记得了? 范淑香被说的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辩解道:“谁说我忘了,这不是想着你受伤了,她要在家照顾嘛?” “我现在能走能撂的哪用人照顾?”更主要的是,两口子都在家待着吃啥喝啥?等着掐脖吗?别看家里有点存款,还有马家的赔偿,可只出不入也不是个事啊? 明白二哥的心里,范淑香没再深说,只是瞅着晾衣绳上的豆角忍不住笑道:“所以咱家现在是女主外,男主内?” 范兴华拽下外甥女想往嘴里塞的茄子片,无奈的白了妹妹一眼:“你就是我亲妹子,换个人千万不能和人家这么说话知道不?”太戳人心窝子了。 “哈哈……”范淑香被二哥的幽怨样逗乐了,笑过后忙讨好的道,“你不是我二哥嘛,再说困难只是暂时的,等你这伤过百天就好了。”她家志涛都在县里给打听好房子了,据说离着市场挺近,也算是进市场的必经之路,十五块钱一个月,等二哥过了百天就可以去卖货了。 范兴华也同样想到妹夫给租的房子了,十五块钱一个月,在村里人看来都快成天价了,可知道这里面利润的他却觉得挺好,妹夫的东西放他那卖,每卖出一样给他十分之一,别看十分之一少,可架不住积少成多,而且他们两口子就守着市场,有心思的话,再弄点别的东西自己卖卖,正经不错。更主要的是,有志涛卸货送货,他几乎都不用费力,简直太适合他这破体格了。 正说着话呢,门口传来车响,俩大人没咋地,小甜甜满脸的兴奋,转身就往外跑:“爸爸,爸爸……” “甜甜,想爸爸了没?”大步进来的段志涛,一把抱起闺女就亲了一口,然后眼神落到媳妇身上,见她脸上带笑好好的坐在那,才转头看向二舅哥,“二哥,这两天咋样?”最近媳妇难受,他家里家外两头忙,都好几天没过来了。 “挺好的,走路基本正常了,腰也不疼了。”嘴上答着话范兴华心里好笑,这俩人不愧是两口子,进来问话都一模一样。 “那就好,县里那房子房主都收拾好了,我前天上县里还找人给弄了块招牌,等过几天你和我二嫂一去,咱们就可以开张。”说着话,他四处看看道:“我二嫂又去队里干活了 ?”原先没觉得他二舅嫂是勤快人,现在勤快起来还闲不住了。 段志涛觉得很不能理解,明明跟她说了,过两天就能去城里挣钱了,非挨这累干嘛? 他不理解范兴华却理解,他知道媳妇是信不着城里的生意,可怕自己上火,又没好意思多说。也是,村里人一年的嚼头,全家都用不上五十块钱,如果不是和志涛去城里卖过鱼,后来又听志涛说过卖鸡的价钱,谁能知道卖东西的生意那么火呢? 哥俩又研究了一会儿啥时候搬家,哪天开业,当天应该装多少东西,见商量的差不多了了,他连车也没开,抱着闺女就和媳妇一起回家了,他今儿个就是来接闺女的,现在媳妇怀孕,万一闺女走走道喊累了,让她妈抱咋办?所以他真的是来接闺女回家的。 …… 徐慧芬是真不觉得这副食店能挣钱,你想想,卖十块钱他们才能挣一块,这要卖多少个鸡蛋才能卖出来?据她所知,段老太太俩月都没卖上一百块钱的鸡蛋,他们俩要是也这样,今后的日子该咋办?可看着丈夫那信心十足的样,她还不好说不去,毕竟兴华的身体不同以前,可下有个能干的活,自己要是真不让他干,他心里该咋想? 所以这位是怀着豁出去的心情,想陪着他们哥俩折腾一遍,想着不管咋说,也是小姑子自己家的东西,他们就出个租房的费用,万一不行再给送回来也赔不着啥,带着这种哄小孩的想法,在范兴华的腰伤刚过百天,她依依不舍的告别了队里的公分,踏上了前往城里的三轮车。 到那一看,段志涛已经啥都给准备好了,外面的大牌子上写着‘鸡鱼蛋副食商店’,下面有个小牌子,清楚明白的标着各类东西的价钱,进去一瞅,前面的门市房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窗子底下摆着俩特大号的洗衣盆,盆有十来条大鱼游的正欢,屋子的两侧摆了两排鸡蛋筐,里面满满登登的都是鸡蛋…… 正瞅着呢,段志涛拎着米面往后院送,嘴里笑着道:“二哥二嫂,前面是你们卖东西的地方,后面才是睡觉做饭的地,我把东西给你们送到厨房了。” 这房子的不只有门市房,还有个宽敞的小院儿,院子里正好放鸡,也免得放屋里有味。 今儿个装来的东西挺齐全,说大搬家也差不多,见妹夫搬的来劲,徐慧芬是真想说,好一好过几天就回来了,咱不用装这么多吧?可看着满脸欣喜的丈夫,她到底是啥也没说,心里安慰自己:反正搬回去也有现成车,爱搬就搬吧。 这位强颜欢笑的捡些小来小去的东西,一起跟着往后院送,等出来一看,发现前屋的丈夫已经卖上货了—— “大兄弟,你这鱼咋卖的?”鱼这东西现在也算是新鲜货,所以这位大嫂碰上就想来一条,换换口味。 “鲤鱼三毛,鲶鱼四毛,都是今儿早上新打的,大嫂你看看想要哪条?”范兴华跟着妹夫没少锻炼,现在是张口就来,特别像那么回事。 “哪条啊?还是鲶鱼吧?鲶鱼没刺,我小儿子也能多吃点,给我来条大的。”看的出,这位大嫂家条件不错,张开就来大的。 “好嘞。”范兴华微微弯了弯腰,拿个捞鱼的小渔网往出一捞,上秤一称三斤二两,供一块二毛八。 给那大嫂拿个绳把鱼串上,范兴华还没忘了推销:“大嫂,我们这还有活鸡和鸡蛋,今后就常年固定在这卖,缺啥你在来,保证给你够秤。” “那感情好,现在天越来越冷了,在你们这屋买东西还不用受冻,我一定过来。”说着话,那大嫂子乐乐呵呵的拎着鱼走了。 “这么快就卖出去了?”见那大嫂走了,徐慧芬差异的看向丈夫,这东西卖的挺快啊? “不然你以为呢?”好笑的看了眼媳妇,范兴华出声安慰道,“放心吧,这东西没你想的那么难卖,今后咱们指定能挣钱。” 正说着话,外面又来俩老太太站门口伸脖儿瞅,徐慧芬见有人来了,立马也来了精神,不用丈夫吱声,她自动自发的开门笑道:“大娘你们看点啥?我们这有鸡有鱼有鸡蛋,进屋瞅瞅?” 见有人招呼,俩老太太进来转了一圈,出去的时候拎了四十个鸡蛋,又是二块八。 十分钟不到就卖了四块整,徐慧芬的信心暴涨,到院里直接拎了个装鸡的小笼子放外面做宣传,为了表示家里有鸡蛋,还在鸡笼子上面,摆了两个鸡蛋壳…… 这年头开店也算是个新鲜事,虽然还没正式开业,可来回路过的,都好奇的想进来瞅一眼,瞅着瞅着也就留了心,毕竟外面天又冷,这屋里可选的数量也多,买起来总比市场那仨瓜俩枣要强得多。 …… “二哥那都安排好了?瞅着咋样?”要不是怕坐车,再把自己的孕吐反应给勾起来,范淑香早就跟着去看看了,这店自打收拾出来她就没去过。 “你也不看是谁给安排的?那屋里当然没的说,刚才我回来前就卖了能有十多块,再说他们现在是 住那,早晚都能卖,以后指定错不了。”接过媳妇给倒的热水,段志涛边喝边捂着手,现在天渐冷了,他开着个没有棚的三轮可是够遭罪的,想到这,他出声对媳妇道,“一会儿把我的棉帽子给找着,这天太他妈冷了。” 小甜甜听到爸爸的话,立刻点着小脑袋赞同的道:“对,太他妈冷了……” 软软诺诺的一句话,让段志涛立马就喷了,嘴里的水呛进了气管,这当爹的边咳嗽,边泪眼汪汪的看向门口的宝贝闺女:“咳咳,甜甜,咳咳,那是大人说的,你不能说……” 村里骂人的孩子非常多,他瞅着人家的小豆丁骂人好玩,可自家闺女骂人,他一点也不觉得有趣,他的宝贝闺女,白白嫩嫩、干干净净瞅着就像个娇娇气气的小公主,咋学会骂人了? 当爹的看着懵懂的闺女,哭的心都有了,也顾不得喝水了,立马搂过闺女叮嘱道:“甜甜,咱是女孩,女孩不骂人,骂人不好听。” “骂人?”甜甜仰起小脸看着一脸心急的爸爸,表示自己有听没有懂,啥叫骂人?她没骂人啊? “呃,就是那个他……”看着闺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后面那个‘妈的’俩字却再也说不出来了,他只是习惯成自然啊,闺女咋还学上了呢?段志涛张了半天嘴,最后无可奈何的道,“没事,爸没说你,去玩吧。” 见孩子开心的蹭蹭跑了,他求助的看向媳妇:“淑香,你得告诉咱闺女,女孩骂人不好听。”人都有这毛病,不管自己咋混蛋,总想把自己的孩子培养成龙凤,所以当爹的有点上火了,他闺女以后要当大学生啊,咋学上骂人了呢? 当妈的很无辜:“她现在还不懂啥叫骂人,就是大人咋说她咋学。”随后俩手一摊,“我咋说啊?”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暗给闺女记了一笔,准备等下午丈夫走了,娘俩单独谈。 段志涛被媳妇的话堵的一滞,想想自己的宝贝闺女,他无奈的妥协道:“行行行,算我的错,今后我说话注意,一定注意。”当个爹容易吗?真……他妈的操蛋。 中午吃完了饭,段志涛连歇都没歇着,就拉着他爹匆匆去河里起鱼,最近他的渔网又加了好几卦,在自家鸡场的那片河滩上还放了四五卦,今后三姐夫在村里推销,二哥在城里卖货,两样加一起需求就大了,他总不能供应不上吧? 他走了,范淑香收拾好碗筷,见太奶奶在那屋听着录音机,上眼皮已经搭上了下眼皮,她领着闺女回到自己的房里。 甜甜和每天一样,开开心心的拿过自己的小被子,躺到妈妈的身边,把小被子搭到自己的小肚子上,就准备等妈妈讲故事她好睡午觉。 可今天显然和每天不一样,因为当妈的想和闺女好好唠唠,只见范淑香躺在闺女旁边,拉过甜甜的小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轻声道:“甜甜,弟弟妹妹也要睡觉了,你还没和弟弟妹妹打招呼呢。” 弟弟妹妹?会哭会打架的小娃娃?甜甜姐姐顿时就爬了起来,盯着妈妈的肚子小心的摸着,感觉里面硬硬的有个小包包?她很好奇的看着妈妈道:“弟弟呢?”没有小孩啊? “弟弟妹妹还小呢,没出来呢,就像甜甜小时候一样,也在妈妈的肚子里一直睡觉一直睡觉,睡饱了就出来了,到时候你是大姐姐,你要负责照顾他们管教他们,知道吗?”范淑香把着闺女的小手,轻轻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的甜甜连连点头,“哭,就打。” 就像大奶奶打小哥哥一样,照着屁股就来一巴掌,想到那个画面,甜甜有点蠢蠢欲动。 “不听话当然要打,可最主要的是要管教,甜甜,你是个女孩,还是咱们家的长女,你身上的责任很重,作为一个女孩,你要自强自立,今后作为一个女人,你更应该顶天立地……而作为长姐……” 不满两周岁的甜甜长姐,一开始还认真的听母亲说着,可没到两分钟,孩子的眼睛就变成蚊香状了:妈妈,今儿个的故事不好听,甜甜想睡觉。 小甜甜本以为妈妈审题不明,才讲了个不好听的故事,可第二天才知道,昨儿个就是她苦命的开始,范淑香同志采取了自己上辈子接受的教育方式,上辈子她可是会说话就开始背诵启蒙书籍,学习各种礼仪,这年代学习礼仪就不必了,太过正式再把人吓着,所以她准备教闺女学习做人的道理。 听不懂没关系,都说书读百遍其义自现,妈有的是时间,一定给你念上千遍万…… ☆、第82章 农忙一过,转眼间又是大雪封天,今年的段志涛爷俩,待在养鸡场里连打鱼带看鸡,中午在那做口吃的,直到晚上才回家休息。现在的他,如果不是下大雪的话,每两天去城里送趟货,每次都送个一百多只鸡,二百多斤的冻鱼,可就这速度,范兴华有时候还供不应求,生意火爆着呢。 现在的徐慧芬早就尝到这里的甜头了,你让她回村她也不回村了,这位很干脆的让妹夫,把家里剩下的东西打包捎来,今后就准备在城里扎根了。 她想的也挺开,别看自己只挣十分之一,可又不用他们养鸡,又不用他们出力的,啥啥都给你送到眼前,坐家里动动嘴皮子就能来钱的事,她还有啥可挑的?要不是妹夫和兴华好,这好事能摊到自己?更何况现在俩人天天在一起,兴华对她也越来越好,两口子守在市场边上,吃的好喝的好,这小日子美的都没边了。 激动之下,她还给自己弄了点副业,闲着没事生了点黄豆芽,其实最开始只是自己想吃,一下子生多了没吃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就摆前屋卖着试试,谁成想这家家都会生的玩意也能卖出去?她一下子就来劲了,在屋里生了半桶,连吃带卖的,两口子当天的伙食费都快出来了。 徐家一开始知道这生意,想法和徐慧芬一样,都觉得特不靠谱,徐母趁着农忙的时候还不住的叮嘱:“兴华那身体一半会都干不了活,你们俩手里的那点钱要是败活光了,今后可咋过?长点心眼,别啥都听人家的。” 这老太太只知道闺女手里有两个,到底多少她也不清楚,别看是亲妈,可徐慧芬在这事上嘴也严着呢。 徐母觉得自己是一心一意的为闺女着想,可这闺女大了主意正,明明告诉她不靠谱,转天人就没影子了,一打听才知道,两口子被段志涛都拉城里去了,这回好,县里那么大她想找都没法找。 以前还能打听打听亲家,可自打上次闹掰了,她现在看着范兴华都觉得别扭,可再别扭也是亲闺女,这丫头一去大半月都没个消息,要不是跟着丈夫走的,老太太都得以为闺女被拐卖了。托人打听了一圈,终于从段志涛嘴里知道了确切地点,老太太逼着儿子就来了。 徐老大非常不愿意去妹妹家,因为他瞅着妹夫就心里发虚,如果是人家欺负他妹妹了,他当大舅哥的咋地都没说,可上次人兴华都躺那起不来了,他们还把范家给打了,这心里咋想都觉得亏得慌,问题是不来还不行,谁让家里妈着急? 沿路往自由市场走 着,远远就见到大大的牌匾上写着‘鸡鱼蛋副食商店’,看到这通俗易懂的名字,他心里一松,终于找着了。 进去一看,他妹妹穿着件新做的蓝缎面小棉袄,一脸热情洋溢的正给人装鸡蛋,见他进来,立马惊喜的道:“大哥?你咋来了?先坐那歇会,我一会儿就好。” 嘴上说着,这位筐里的鸡蛋捡大个儿的挑,看的那大娘眉开眼笑,给起钱来特痛快。 见大娘走了,徐慧芬才笑着道:“大哥,你来是想买啥东西?这片儿我特熟,一会儿我陪你去。”说着话,她小心的从筐底捡起个裂纹的鸡蛋,打到一旁的小碗里,等着中午自家吃。剩下的蛋壳则攒到一起,留着给段志涛回去喂小鸡。 徐大哥瞅着这没心没肺的妹妹满心的无奈:“我买啥东西?我是来看你的,你都一个月没回家了,就没想过妈在家里着不着急?”不过看样子他这趟算是白来了,瞧瞧他妹妹的脸色,白里透红不说,好像还胖了一圈。 徐慧芬吐了吐舌头,刚想说啥,范兴华从后院进来了,见到大舅哥愣了愣,而后了解的笑着道:“大哥来了?这些日子太忙了,慧芬也没顾得上回去,家里着急了吧?”说着话,他对媳妇道,“那鸡我杀完了,你去收拾收拾,顺便做点好吃的,中午让大哥在这吃饭。” 有个顾客要了五只鸡,可对方没时间自己杀,多给了一毛,想让范兴华给收拾好了,他过俩小时再来取,虽然此时的范兴华,还不明白啥叫‘顾客就是上帝’,可他也知道掏钱的是大爷,所以刚才杀完了鸡,烧好了水,来叫媳妇去褪毛开膛。 徐慧芬见到大哥心里高兴,跟大哥说了两句话,就跑后院收拾鸡去了,他们自家吃点鸡蛋和小鱼都是不花钱的,鸡蛋挑碰坏的吃,小鱼想吃就抓一把,都是实在亲戚,多点少点谁都不较那个真儿,真要是想吃鸡或大鱼,段兴华就自己称好了斤数把钱放里,吃的心安理得,也免得时间长了不好算。 徐大哥是真想和妹夫好好唠唠,以前没见面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能躲就躲,现在见了面,发现俩人过的还挺红火,他就想表个态,承认一下自家的错,可他发现这俩人实在是太忙,两句话进来个买鸡蛋的,没等走又进来个称小鱼的,直到吃上饭了,也没见两口子闲着。 当天的饭菜挺不错,煎鸡蛋,炸小鱼,炖了个红焖肉,托了那五只鸡的福,还炒了个鸡杂,说白了就是人家不要的鸡肠和鸡肚,洗干净后,放上干辣椒爆炒。 吃着菜, 看着一个劲给自己倒酒的范兴华,徐大哥满肚子的话再次压到心里,不过他觉得家里的老妈可以放心了,这俩人的日子真是没的挑了。 其实范兴华知道大舅哥满脸亏欠是想说啥,可这位就是不往那儿说,打心眼里讲,他知道丈母娘是心疼闺女,所以心里没啥埋怨,可不高兴也指定是有的,所以他难得起了点坏心眼,好酒好菜好招待的,就是不让对方心里解脱。 …… 蔫坏的范兴华在这坑他大舅哥,家里的段志涛却在接见他丈母娘。 没错,范母今儿个来了,也是来打听范兴华两口子咋样的,别看她跟儿媳妇不对付,可心里还惦记她儿子,自打知道儿子进城,就一直坐家等着儿子给来信,哪曾想,范兴华太忙回来也不方便,再加上小两口一心奔小康,压根也没寻思这里面有他妈啥事,更何况他妹夫不在家呢吗?有啥事不能问的? 范母等了半个多月也没人搭理她这个妈,坐不住只能亲自来了。 来的时候正是晚上,段志涛刚端起饭碗就听有人敲大门,下地一看,丈母娘和大舅嫂? 丈母娘来了不用说,招呼进屋,拿碗拿筷子让对方上桌。段老太太一见范母心里高兴,急忙对孙子道:“志涛啊,咱家不还有瓶午餐肉罐头吗?你妈来了,快起了让你妈尝尝。” 段志涛一咧嘴,心说你可真是我亲奶,家里有点好东西啥都藏不住。 这午餐肉还是他前几天去买罐头的时候发现的,和水果罐头一样,都是玻璃瓶,洋铁皮咬合的罐口,见这装水果的罐子还能装肉,这位也没管那价钱高的吓人,买了两瓶就想回来尝尝。 当天起了一瓶,一家老小吃的都挺香,本想剩下这瓶过两天再吃,这回好,便宜他老丈母娘了。还是那句话,他不怕丈母娘吃,他就怕吃完了还不讨好,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其实段老太太也不是本性好客,有点好东西就啥也藏不住,她主要是冲着孙媳妇范淑香,淑香这孩子虽然有时候迷糊了点,可人孝顺,在家忙里忙外没的说,更别说现在还怀着孩子,所以老太太就想对范母热情点,孙媳妇心里也能舒服点,谁不希望婆家对着自己亲妈好? 同样是亲家,对比一下徐家,再对比一下段家,范母的心里热乎乎的,顿时觉得:段家人实在啊,当初给闺女找这门亲可真是找对了,看看她闺女家的日子过的多好? 范母这边自觉很亲妈,江小雨心里却挺难受,她不是 嫉妒小姑子家的日子好,淑香过的好她比谁都高兴,她只是想到自个儿妈了,人家段家见丈母娘来了,啥好吃的都往上拿,她妈要是过来串个门,家里跟接受大检查似的,收拾的那叫一个干净,连点荤腥都见不着。 正伤心呢,段志涛端着盘午餐肉进来了,小甜甜的眼睛立马就亮了,刚想张嘴喊肉肉,一下子想起一旁的妈了,她妈这两天一个劲磨叨女孩要稳重,啥叫稳重她不懂,她只知道自己要是在有人的时候大喊大叫,回头又得被磨叨。 小家伙不敢出声,只能心急的拿着小勺敲着自己的小碗,心说爸爸、爸爸我在这呢,你放肉的时候可别把我忘了。 范淑香瞅着闺女心中好笑,擦了擦小丫头跟花猫似的小脸,然后伸手给她夹了块午餐肉,想着明天该告诉孩子,敲碗也是个大问题,一样不够稳重。 “哎呦我们甜甜真乖,都会自己吃饭了?”嘴上是这么说,范母心里却觉得,外孙女还是没有孙子聪明,她孙子这么大的时候,见着肉早就张着小手要了,哪能傻乎乎的在一旁干瞅着? 不知道自家闺女被嫌弃了,段志涛坐到炕沿边上,见甜甜鼓着小腮帮,欢快的嚼着午餐肉,他满脸疼爱的的又给夹了一块,只觉得孩子吃的香,比他自己吃着都高兴。 暗啐了句闺女两口子没有眼力见,光知道给孩子夹不知道给自己家,范母忙一起夹了两块放到碗里,然后才笑着道:“志涛,你二哥最近咋样?这孩子,出去也不给家里来个信,也不知道妈在家里多惦记。”唔,这午餐肉真好吃,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了,走的时候给孙子要一罐。 “妈你放心吧,我二哥他们俩挺好的,虽然挣不着啥大钱,年花年用的也够了,再说我把东西都给他送到屋里,他也不用出力,权当养身板了,别的活等他身体好了再说。” 说完了才发现,他丈母娘显然是挺放心,两句话的功夫,她碗里都存了四块午餐肉了,人家是吃一块夹一块,她是跑这屯粮来了? 心里想着,他不动声色的给闺女夹了两块,给奶奶和媳妇一人夹了两块,剩下的两块,直接端盘子倒进一口没吃的大舅嫂碗里,不是不给他爹夹,主要是段守信没回来,最近住在养鸡场了,那热热乎乎的整天烧着火炕,大冬天还不用来回折腾,老头跑那享福去了。 范母吃的正高兴呢,就见她的好女婿一人两块分了个精光,她心情不爽还不敢和女婿撒,左边瞪媳妇一眼,右边瞪闺女一眼,瞪来瞪去的,她突然发现 点事:“淑香,你的肚子咋这么大?”据说她闺女怀孕不到五个月,现在这哪是五个月?七个月都有了吧? 老太太现在就喜欢听人说她孙媳妇的肚子,现在一听范母提起,当即笑着道:“淑香的身体养孩子,吃的那点东西自己没长肉,都长孩子身上了,生出来的孩子指定胖呼。”说着话,还把自己碗里最上面的那块肉放到孙媳妇碗里,她岁数大了,吃了也白吃,淑香吃了可养孩子。 看着段老太太那美滋滋的样,范母心里可不美了,她没觉得段家人是对闺女好,她觉得段家人这是为了孩子啥都不顾了,你孩子胖呼了,我闺女咋生啊?五个月就这么大个肚子,等要生的时候……越想越担心,这当妈的一把抓住闺女的筷子,急声问道:“淑香啊,你现在到底是几个月啊?是不是记错日子了?”不是亲妈就是不行啊,段家这明显是没安好心啊。 “妈,淑香怀孕快五个月了,有啥不对吗?”段志涛皱眉,媳妇前些日子吐的那叫一个惨,总算这俩月吃点东西,肚子也蹭蹭见长,怎么看丈母娘这意思,孩子大还不好了? “对啥对?你也不看看淑香这小体格,生甜甜的时候她肚子才多大,照这么长下去,生的时候又该多大?你想让她拿命生啊?”范母一脸的气愤担心,在范淑香眼里却全是危言耸听,她觉得她妈是把午餐肉那气儿都放这撒了,纯属是在这吓唬人玩,找存在感呢,她承认自己的肚子是大了点,可你也不想想,现在是冬天,棉袄棉裤的套着,有不大的吗? 她没怕,可有人怕,段志涛和段老太太就吓的够呛,特别现在范淑香还坐到炕里吃饭,身体成直角那么一窝,小肚子上跟扣了个面盆似的,俩人越瞅越惊心。 难不成真是吃太多了?想想最近媳妇的饭量,段志涛忍痛夹走了媳妇碗里的午餐肉,“淑香,妈说的也有理,要不咱先少吃点吧。”他记得前天媳妇煮了十五个茶叶蛋,刚才回来的时候已经没了,昨天他买了四个麻花,刚才一瞅就剩下半拉,去了这些零食,饭也没见她少吃,这么一想,确实有点多啊。 正低头吃饭的小甜甜,见爸爸夹起了妈妈碗里的午餐肉,在桌子上方犹豫不决,她忙用小勺继续敲碗,满脸期待的注视着那块肉落到自己的碗里,而后低头幸福的吃着。 范淑香看着兴奋的闺女满心酸楚,不让她吃肉,你们这是在虐待孕妇…… ☆、第83章 范母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堆,最后没拿到午餐肉,有些不情愿的拎了只活鸡回家,至于她会不会去城里探望儿子,顺便占点便宜,那段志涛就不管了,反正二舅哥也不是愚孝的,二舅嫂更不是能让人的,估计丈母娘去了也讨不着好。 他现在就担心一个问题,他媳妇的饭量,会不会太好了点? 范淑香的心情很不爽,今晚才吃了一碗米饭就不让吃了,胃里空落落的,让人干啥都没有情绪。看了眼正给布娃娃训话的闺女,她轻声道:“甜甜,妈妈给你砸松子好不好?”然后她们娘俩可以一起吃。 “好啊。”见妈妈要给自己补充零食,甜甜乐颠颠的跑炕柜边上,拽过来一小布兜的松子递给妈妈,然后老老实实的坐到一旁,等着妈妈给砸松子。 段志涛一进来,就见他媳妇和闺女非常友爱的在吃松子,你一个我一个,一点都不吵架。想了想松子再吃能吃多少,所以他也没多说,转身去给鸡蛋翻个儿。等他挨个屋,把所有的蛋都翻了一遍,回来一看,他闺女跑一边玩去了,他媳妇还在那砸呢。 “淑香,松子吃多了容易腻得慌,别吃了。”段志涛这话说的特别难受,他咋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不让媳妇吃东西? 范淑香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小布兜,然后很委屈的看着丈夫:“我饿……”她平日里每顿要吃两碗饭,饭后还要加副食,今儿不让吃饱饭不说,连副食都没有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听媳妇喊饿,段志涛下意识的就想出去找吃的,可看了看媳妇的肚子到底是没敢,只能坐那慢慢劝着:“淑香,我刚才跟奶商量了,奶也说,咱这孩子确实是大了点,听话,为了你的安全,暂时先少吃点吧,等你生完孩子,想吃啥我都给你买,好不好?” 范淑香很想说不好,她都多少年没受过挨饿的滋味了?可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摸了摸肚子,确实赶上甜甜七个月的时候了,难不成真是吃的有点多? 无精打采的下了地,把自己洗刷了一遍,她躺炕上准备早点睡觉,可越想睡越睡不着,空荡荡的肚子,让她翻来覆去咋躺都难受。 段志涛听着媳妇的翻腾劲,心疼的把人搂在怀里,没敢提饿肚子那茬,他边摸着对方的肚子,边转移话题:“淑香,你说咱家赛虎,看见散养的鸡能不能下口?爸自己在那也没啥意思,我想让赛虎过去给爸做个伴,晚上有事也能听个动静。” “没事,咱家那么多鸡也没见它想抓过,赛虎还 是挺懂事的,夏天还知道哄咱闺女玩呢。”范淑香对于自家爱犬的狼品,还是非常信得过的。 “那行,明儿个我就把它牵鸡场去,晚上再把它带回来,先让它在那熟悉两天。”要不然三更半夜的,大山里就一个人,真有点动静也挺吓人的。 “嗯,熟悉两天你把它散放着就行,它自己还能抓个耗子啥的。”赛虎自打跟了她,是有点委屈了,现在回归山林,咋也不能再屈了它,总该让它改善改善伙食。一想到伙食,范淑香的肚子更难受了。 “抓耗子?”段志涛有些迟疑,心说别耗子抓不着,再把鸡给偷吃了,前两天广播里还讲大灰狼抓小鸡的故事呢,连广播都这么说,他能不妨着点吗? 正寻思着,他的好媳妇又折腾上了,先拿着他的手在胃上揉,揉两下又给扔一边去了,本来肚子就饿,这一顺气更饿了。 段志涛憋了半天,想到媳妇的生命安全,到底是没说出‘我给你卧俩鸡蛋’的话,只能把怀里的媳妇搂的更紧,拍着对方的后背,嘴里不住的安慰道:“睡觉睡觉,睡着就好受了。”不过明天他真得去问问,孩子这么大,真的没问题吗? …… 昨天半夜下了点小清雪,段志涛怕媳妇脚滑再摔着,早上没急着走,把前后院的雪都扫了个干净,他这前后院是真的前后院,崔家老两口岁数大了,收拾点雪就开始上喘,所以他收拾完自家的,又收拾后院崔家的,等都忙完了,眼瞅着也七点半了。 总算是盼到丈夫走了,范淑香怕屋里的奶奶听见,没敢动大锅,拿俩土豆扔到灶坑边上,然后坐到一旁,开心的等着吃烤土豆,早上在丈夫和奶奶的双重监视下,她只吃了半个馒头一碗粥,这点东西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真的是不好干啥。 唉,现在连鸡蛋都不让煮了,呃,对了,还可以烤鸡蛋。 这位忙兴冲冲的又拿了俩鸡蛋放到土豆旁边,然后坐那继续感叹:唉,现在鸡蛋都不让煮了,饭后点心也不给买了,她的日子咋就这么苦呢? 摸了摸圆溜溜的肚子,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吃,这么饿就说明孩子需要吃东西,不需要她咋会饿呢? 啪的一声,鸡蛋裂了个纹,范淑香歪头瞅了瞅,发现那鸡蛋裂纹的地方已经变成了白色,看样子快要熟了,想起马上就有鸡蛋可吃,她笑的更开心了。一回头,见她闺女蹲在不远处,也歪脖瞅着灶坑里的鸡蛋,同样笑的一脸满足。 抽了抽嘴角,她 招手叫过闺女,轻声道:“甜甜,妈妈给你烤鸡蛋吃好不好?太奶奶在休息,咱们就在这吃吧。”她们祖孙仨人一向都是有好吃的一起分享,今儿个既然不能让奶奶知道,她只能领着闺女吃独食了。 被妈妈神秘兮兮的语气所影响,甜甜也神秘兮兮的点了点头,然后娘俩一起盯着灶坑,等着鸡蛋熟。 拿炉钩子把鸡蛋转了两圈,范淑香觉得这蛋应该差不多了,把鸡蛋扒出来放到油纸上,母女俩一个站着等,一个坐着扒,神情都挺专注。 掰了一小块鸡蛋清,范淑香吹了吹,塞到闺女的小嘴里,见孩子吃的满足,她又掰下一大块,塞到自己的嘴里。嗯,烤的鸡蛋有种糊糊的香味,好吃。 两人你一小口,我一大口,很快就分吃了一个鸡蛋,正在进攻第二个鸡蛋的时候,却听外面传来突突的三轮车响,甜甜立马就兴奋上了。 “爸爸?”爸爸回来了? 平心而论,段志涛是个非常好的爸爸,不只每次回来都会抱抱闺女,还经常给孩子买些这样那样的小零食,所以甜甜一听到爸爸的车,就特别兴奋,也没管她爸前脚才走,孩子乐颠颠就跑门口等着去了。 她走了,她妈可着急了,心虚之下,一口把半个鸡蛋塞到嘴里,噎的够呛,手上还忙着毁灭证据,终于,嘴里的鸡蛋也咽下肚了,地上的鸡蛋皮也收拾干净了,门一开,段志涛领人进来了。 段志涛之所以会回来,也是因为不放心,特别是他媳妇昨晚饿的够呛,今早上瞅着饭桌也一脸的不爽,弄的他两头为难,不给吃的怕饿着,给吃的又怕出危险,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找专家出马,所以他出去就上村口的崔家,把曾经给媳妇生产的崔大娘给拉来了。 崔大娘来之前,已经听段志涛说了具体情况,到这暖了暖手,摸了摸范淑香的肚子,她也忍不住皱眉:是比正常的孩子大不少,现在四个多月就这么大,那生的时候……“淑香,听志涛说,你自打不吐了就特别爱饿?” “可不是嘛,吃完就饿,她自己没长肉,都长孩子身上了,她大娘,你给淑香好好看看,照这么长下去,生孩子的时候没事吧?”范淑香还没等说话呢,段老太太急忙插嘴,想起以前听说的那些事,这老太太自己吓自己,昨晚上一宿都没睡好觉。 “这个……”崔大娘心里也有点没底,人命关天的事,她也不敢不懂装懂,想了想干脆对段志涛道,“志涛啊,按理说五个来月的孩子没这么大,有些肚子挺大 ,是因为大人胖,所以瞅着肚子大,现在淑香不长肉光长肚子,照这么下去是有点吓人,要不这样吧,你们家条件好,也不差那俩钱,你领她上县里的医院看看,我听她们说县里的医院可神了,有那种专门的仪器,上去一照,你肚里有几个孩子,孩子啥样,人家都能给你看出来。” 几个孩子?听懂了的段志涛突然有点小激动:“大娘,你的意思是,淑香可能怀了俩?” “这个我也说不准,毕竟咱村还真没有一对双的,可淑香这肚子我瞅着有点像,不管咋说咱去看看,要是一个呢,回来就少吃点多运动运动,万一要是俩,俩孩子占一个肚子指定瞅着大,那样的话,咱回来该吃吃该喝喝,肚子再大里面俩,咋也不可能生不下来。”这位崔大娘在生产方面也算是见多识广,虽然没见过俩的却也听说过,现在她不敢确定,干脆给推医院去了。 这要是村里的别人,估计对医院那检查费用还得上火,可段志涛不上火,只要他老婆孩子平安无事,花多少钱他都不在乎,送走了热心的崔大娘,他到鸡场拉回他爸看孩子,领着媳妇就走了。 拎着媳妇他不敢自己开车,大冷的天怕把媳妇冻着,两口子坐着客车,一路慢慢悠悠的晃到了城里。 …… 这年头医院的妇产科是真清闲,一上午也来不上俩患者,所以那大夫见来个孕妇挺高兴,连问带查,还拿着各种仪器好顿研究,最后终于给了个满意的答复:“恭喜二位,范淑香同志怀的是两个宝宝,宝宝们都挺健康,你们不用担心,回去别磕着碰着,多吃点好的跟上营养,过五个月就会有对儿可爱的小宝宝了。”看得出,那大夫心情也特别好,双胞胎啊,想想都替这父母高兴。 “真的是俩?”段志涛惊叹的拿着那黑乎乎的片子,左看又看好顿看,虽然看不出个数来,可这不影响他的好心情,也顾不得这是在医院里,拉着媳妇的手就激动道,“媳妇你太厉害了,回去跟咱奶说,咱奶能乐懵了。” 哈哈,他媳妇肚里怀了俩!人家是三年抱俩就算厉害,他们家一次就俩,这速度……突然间他想起个问题来:“对了大夫,我这俩孩子是男是女啊?”一对双儿,咋也能有个男孩吧? “小同志,重男轻女可要不得,再说四个多月能看出来啥?领你媳妇好好回家养着去吧,等过五个月孩子出来就啥都知道了。”大夫心情很好的收拾着东西,看样子是准备下班了。 “大夫。”快乐晕了的孩 子爹,终于想起最重要的事来,“俩孩子好不好生啊,我媳妇到时候会不会有危险啊?”要是真有危险,他情愿要一个,一个一个来虽然效率低点,可安全上有保障。 “这个嘛……”大夫颇为深沉的推了推眼镜腿,而后很慎重的道,“两个孩子还是会有一定的危险性,生产的时候最好能到医院来生,万一碰到问题,咱们也能尽快采取解决办法。”天知道医院的生产室压根就没用过几回,在那放的都快长毛了,可下见着个一对双儿,自己应该能为医院争取来个患者吧? “好,到时候我们一定来。”段志涛决定,为了媳妇和俩孩子的生命安全,孩子一定不在家里生。 ☆、第84章 “崔大娘说的太准了,原来你肚子里真的是俩?淑香,你说咱这俩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呢?是俩儿子?还是一儿一女呢?”凭他的运气,咋也不能都是女孩吧? “我觉得,不管是男是女,你得先让他妈吃饱了再说。”知道自己怀了俩宝宝,一向喜欢多儿多女的范淑香也挺高兴,可再大的高兴也打不过饥饿的生理反应,她发现自己是真没有上辈子坚强了,明明是流血不流泪的主,现在却连饿肚子都忍受不了,难道是因为有人关心? “对对对,吃饭吃饭。”他媳妇从昨晚就没吃饱,肚里还俩孩子,简直是可怜到家了,赶紧吃饭,补充营养。 就近找了家小饭馆,段志涛到那就点个糖醋排骨,要了个杀猪菜,又让人给上了两碗大米饭,菜一上桌,只见他媳妇以风卷残云的架势开始扫荡,可见是真给饿着了。 “哥们,再给来盘锅包肉。”糖醋排骨都下去大半盘了,媳妇这是不够吃啊。 “好嘞,锅包肉一盘——”服务员洪亮的嗓门,让屋里吃饭的,都忍不住看向段志涛两口子。 这年头菜码大,分量足,一般上小饭馆吃饭的,两人点个土豆丝,或者要个渍菜粉,也就差不多了,除非人特别多,才会要两个硬菜,看范淑香大着个肚子,俩人瞅着也不像外人,进来就要仨荤菜,这也太败家了吧? 段志涛可不管败不败家,他要完了菜,笑着叮嘱媳妇道:“别急着吃饭,多吃点菜,还有一个菜没上来呢,等会儿吃完饭,咱俩正好去二哥那看看,顺便报个喜儿,然后再回家。”媳妇肚里怀了俩,这位恨不得昭告天下,而且今儿个要是不去,媳妇真就一半会儿都去不上了,今后肚子越来越大,谁敢让她出来啊? 吃着香喷喷的糖醋排骨,范淑香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再听说一会儿去看二哥,她的心情就更好了,当即笑着点头道:“行,我也快一个月没见二哥了,正好去瞧瞧他们俩的生意咋样。” 把吃完的一根棍骨头放到桌上,刚想继续夹排骨,却见丈夫捧着碗不吃饭,目光暖暖的只瞅着自己笑,范淑香的心里突然甜丝丝的,也不管周围众人探视的目光,夹了块肉多的精排放到丈夫碗里,轻笑道:“傻看啥呢?还不快吃。” 段志涛看看碗里的精排,低低一笑,随后大口吃了起来。 “别说,这儿的排骨做的还不错,咱闺女见了一定喜欢。”当妈的有点小心虚,自己在这吃香的喝辣的,总觉得有点对不起家里 的闺女。 “那好办,等明儿个我开车过来,捎一份回去。”他们家那小馋猫,别看牙还没长全呢,吃肉的时候却很怕把她给拉下。 正说着话,锅包肉上来了,两口子没了烦心事,胃口都是超级好,没一会儿的功夫,除了杀猪菜里剩点酸菜,其余的俩盘子全都见了底,以至于服务员收拾桌子心里还寻思呢,这两位是多长时间没吃肉了,跑这解馋来了吧? 不提服务员心里咋想,单说段志涛和范淑香,两口子溜溜达达来到了副食店,进去一看,屋里的俩人正往下捡桌子。 “淑香?你咋来了?别告诉我你是坐三轮来的?这大冷的天,你瞎折腾啥啊?”以为妹妹跟上回买车似的,又赶着看热闹,范兴华没顾得上高兴,张嘴就埋怨上了。 “二哥,我哪有那么不着调啊?”范淑香很无语,她在自家二哥眼里就这么不懂事吗?再说她就是想,也得她男人让啊? “那你来干嘛?”皱眉瞪着范淑香的肚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俩人有仇呢。 “有话不能好好说,啥态度啊?”徐慧芬拽了把丈夫的袖子,然后笑着招呼小姑子,“淑香快上炕,大冷的天冻坏了吧?你二哥也是担心你,你们俩咋来的?过来这是有事?”她也觉得,肚子都这么大了,没事应该不会来。 “没啥大事,就是上医院看看。”被训的范淑香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说一句留一句,让她二哥的心立马就提了起来。 “医院?你咋了?肚子难受?”范兴华没法不着急,除了淑香自己有事,谁上医院能用她来啊? 不知道自己媳妇在这吓人玩呢,段志涛眉飞色舞的解释道:“淑香没事,二哥你别着急,昨儿晚上妈去了,说淑香的肚子太大,怕到时候不好生产,我们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去了医院一检查,人家大夫说是俩孩子,呵呵,怪不得肚子那么大……”提起媳妇的肚子,这位的兴奋劲还没过呢,滔滔不绝的又开始说上了。 “俩孩子?”范兴华两口子先是一惊,然后是大喜,喜完了还有点涩涩的感觉,妹妹这都仨孩子了,自己家的还没影呢。可不管咋说这是好事,范兴华惊喜道,“这可是大喜,我前两年给人干活,见到个一对儿双,俩小子一模一样长得可招人稀罕了,当时我还想着,今后我要是有这么一对就好了,没想到淑香怀了俩?对了,大夫说没说俩孩子是男是女?” 他也关心孩子的性别问题,妹妹已经生了个闺女, 要是再生俩闺女,妹夫对淑香再好心里也难免别扭,他不是重男轻女,他只想让自己的妹妹一帆风顺的过下去。 “我问大夫了,可惜孩子太小,还看不出啥来。”说着话,段志涛美滋滋的,拿出那个黑乎乎的b超片子,让二舅哥看,“二哥你看,这就是你俩外甥,瞧瞧现在医院多厉害,这都能看出来。”也忒神奇了。 “这是俩孩子?”范兴华和凑过来的徐慧芬努力的瞧着,可俩眼睛都快盯出斗鸡眼了,也没看明白哪是脑袋哪是屁股,图片太黑了。 “对啊,这是俩孩子,就因为这俩小家伙,淑香最近特别能吃,都吃他们俩身上去了。”当爸的小心翼翼把片子放好,准备回家继续显摆,这年头大人照相的都不多,更别说他家孩子,没出生就有相片了,多难得啊。 “确实挺大,不说月份,我还以为得七八个月了呢。”徐慧芬摸着范淑香的肚子,眼里透着浓浓的羡慕,她也想要孩子,不用俩,先让她生个闺女也行啊,现在连个蛋都没有,她真怕自己是不能生。 当哥哥的范兴华不能伸手摸,可看着妹妹的肚子,他的眼里也是有甜有涩。 “二哥,我看医院的那些东西,比村里的偏方好使多了,左右离着也近,没事你和我二嫂去看看,咱们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呗。”咋也不能这么硬拖着啊,他都劝了二哥好几回了,也不知道这两口子拖啥呢,换了他早就去了,面子重要还是孩子重要啊? 听到妹夫的话,徐慧芬眼眶微红,范兴华却是喉结微动,见妹妹妹夫都看着自己等答案,他半响才缓缓出声道:“我今年春天自己去看过一次……” 啊?屋里仨人都被惊呆了,连徐慧芬也差异的看着丈夫,她咋不知道? 见媳妇惊讶的望着自己,范兴华叹了口气,用手搓了把脸无奈道:“你偏方汤药都没少吃,可还是没效果,我就想着能不能是我的问题,可这种事……” 可这种事他是真抹不开说,在他的心里,不能生孩子的男人根本就不算男人,所以他虽然去医院做了下检查,也只是时间长没孩子,属于有病乱投医,其实心里压根没想过自己会有问题,结果检查完他傻眼了,人家说他精子活动力低,所以不容易有孩子?他就弄不明白了,自己该有的都有,该做的也不比别人差啥,咋就会不容易有孩子呢? 好在大夫说的是不容易有,而不是没有,要是说指定没有,他回来就不过了,自己没孩子,总不能连累慧芬也不当妈 吧? 这病他没脸和人说,连和自己媳妇都没脸说,他把大夫给开的一堆中药磨成了粉末,搓成了药丸,自己偷偷摸摸的吃着,没等吃完呢,就从房顶上掉下来了,今儿个要不是妹妹妹夫问了,再看媳妇那样觉得心疼,他还不能说呢。 徐慧芬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村里的女人大多一个想法,没有孩子首先找自己的错,天知道这几年她心里有多害怕,没想到不是自己的错? ☆、第85章 段志涛两口子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咋说,虽然对于精子这东西都不是太了解,可俩人也听明白了,没孩子是二哥的问题,暂时需要吃药调理。 范淑香松了口气,觉得只要大夫没说死,孩子的事就有希望,她瞅了瞅丈夫,意思是你说两句吧,妹妹讨论哥哥的生育问题,简直比哥哥讨论妹妹的月事问题要严重的多,所以她真的是不好意思说。 瞅了瞅默默流泪的二嫂,和一脸窘迫的二哥,段志涛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的道:“既然人家说有希望,那咱们就得抓紧重视起来,该吃药吃药该调理调理,更何况现在住城里也方便,明天再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又不是治不好的病,别上火。” 他说完了,屋里又是一阵沉默,范淑香左瞅瞅右瞧瞧,想着没人搭茬自己再说两句?就见徐慧芬抹了把眼泪下地道:“志涛淑香你们俩坐,我先把桌子拿下去,对了,你们俩没吃饭呢吧?我去给你们做点。” “二嫂我们吃了,早上没吃多少,从医院出来就吃了,你该忙啥忙啥,不用管我们俩。”范淑香笑的颇为殷勤,没办法,谁让她二哥这事做的有点不太地道?虽然她也理解二哥没脸的原因,可两口子之间这事你都瞒着,确实让人心里不舒服。 见徐慧芬点了点头,拎着个小炕桌出去了,两口子都下意识的瞪向范兴华,别看他是病号,可那边都哭了,你还不去劝劝? 范兴华摸了摸鼻子,起身跟了出去。 徐慧芬之所以哭,倒不是埋怨丈夫的病让她至今没孩子,只是觉得心里委屈,枉费自己担惊受怕的,结果这人啥都不跟自己说,他就是说了,这种事她还能往外嚷嚷吗?该吃药吃药该治病治病,两口子一起努力呗?像他这样偷偷摸摸的,到底把没把自己当媳妇啊? 这么一想,眼泪掉的更欢了。 “慧芬,别哭了,我不是有意瞒着你,我就是……不知道该咋说。”范兴华站在媳妇身后,一副认错态度良好的样子,没敢说自己就是有意的。 以前的他是真怕了媳妇那张嘴,没影的事都能说出来,要是对方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没有孩子,谁知道她生起气来会不会四处乱说?村里人没坏心眼,可村里人那张嘴真的很让人头疼,明明自己只是精子成活率低,好一好传到最后就是不能人道,没阉也是个太监。要不是经过这场考验,他觉得媳妇比以前定性了,两口子感情也加深了,估计他只能偷偷摸摸的治,真治不好再说。 当然,这些想法他自己知道就行了,真说出来,那就是脑袋让门缝给挤了,毕竟他还想和媳妇好好过。 听到丈夫语气里的抱歉,徐慧芬忍不住的哭喊出来:“范兴华你混蛋!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啥话都不跟我说,这事你都不告诉我,你到底把没把我当你媳妇?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害怕她真的不能生孩子,害怕时间长了他会不要她。 “是我的错,我混蛋,我大混蛋……”搂着痛哭流涕的媳妇,范兴华心中发疼,他知道媳妇心急要孩子,却没想过对方会害怕?想到这都是自己的原因,他忍不住心酸道,“慧芬,对不起,我连个孩子都不能给你。” 一句话,让徐慧芬止住了哭泣,这位代入了一下自己的感受,她都怕生不出孩子被丈夫嫌弃她,兴华是不是也这么想的?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是不是更怕自己说他点啥? 想到丈夫自己上火了半年多,她又有点心疼了,抽了抽鼻子安慰道:“兴华你别着急,人家医院也说了,咱们要孩子只是比别人难点,又不是一定没有,明天咱俩去医院问问该咋办,好好养养,孩子一定会有的。” “嗯……”范兴华搂着媳妇不住的点头,其实半年多过去,他早就调整好了心态,不过要是这么想能让媳妇不生气,呃,那就算自己在着急吧。 范兴华在屋里用苦肉计哄好了媳妇,到前屋一看,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段志涛又卖了五块多。 见二舅哥是笑着出来的,他知道这是没事了,松口气笑道:“二哥,明天上午我过来,连送货带看店,你和我二嫂有事办事,别上火。”将心比心,这事放谁身上不着急? 范兴华欣慰的拍了拍妹夫的肩膀,淡笑道:“放心吧,上火的时候都过去了,我也打听了,这病也不是绝对的,没准药都不用吃,养养就有了呢。”即使听话的吃着药,可他相信,自己身强体壮战斗力也挺强的,孩子一定会有的,只是早晚的问题。 …… 段老太太从孙子走了就开始着急,一会儿想着孙媳妇怀了俩,能给她生个一对双儿,一会儿又想着孩子太大,生的时候难产,大人孩子都危险……转转磨磨了一上午,结果一看都快两点了,俩人还没回来?她这心里就更没底了,难不成真有啥事?所以今儿个不回来,直接住院了? 脑子里的悲观思想越跑越远,直到她可怜的甜甜,开始受后妈虐待,连连饭都吃不上,门一开,她孙子终于把媳妇给领回 来了。 “奶,大夫说淑香肚里怀了俩,这回能给你生个一对双儿。”不知道他奶把他媳妇都给想没了,段志涛进门就给他奶报喜。 “啊?真是俩?”一颗心总算落了地,放下心的老太太不在屋里转圈了,开始围着她孙媳妇转圈,又要帮着解围脖,又想帮着脱棉袄,把范淑香囧够呛,看的段志涛憋不住笑,伸手扶着他奶道,“奶你放心,人家大夫说淑香身体好着呢,今后正常吃,啥事没有,你不用这么紧张。” “谁紧张了?我这是高兴,我就知道不带有事的,我孙媳妇可有福了。”老太太瞪了眼宝贝孙子,转头拉着孙媳妇的手,喜笑颜开的道,“淑香啊,饿了吧?奶给你去做饭,跟奶说你想吃啥?要不一会儿让志涛杀只鸡,晚上给你炖小鸡?” 看了眼失宠的丈夫,范淑香心里暗乐,脸上笑眯眯的道:“奶,我们俩在城里吃了,你先不用忙了,一会儿让志涛杀只鸡,晚上我炖,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好,好,是得好好庆祝庆祝,你爸领甜甜出去玩了,等他回来知道这事,一定也高兴。”老太太乐呵呵的在心里合计,俩孩子,咋也能有一个是小子吧?当然,要是两个都是小子就更好了,凭她孙子的本事,再来俩都能给娶上媳妇,所以她一点都不嫌多。 范淑香走一天也有点累了,陪奶奶说了几句话,就跑自己那屋躺着去了,剩下的祖孙二人,拿着黑白的片子开始研究,试图分清哪是脑袋哪是屁股,就想找到屁股的部位,好看看有没有多出的肉,正研究呢,段守成哥俩抱着甜甜回来了。 天儿冷,段守信本想抱着孩子去隔壁王海家,谁知道隔壁没人,无奈下,他只能把孙女裹严实了,抱着又跑他大哥家去了。 段守成多日不见弟弟,今儿个见了特别高兴,又张罗饭又张罗菜的,为了甜甜,还特意让媳妇蒸了三个鸡蛋糕,段守信一想,儿媳妇不能这么早回来,孙女见不着妈回去还得闹,反正家里有饭有菜,老妈也饿不着,他领着孙女就在大哥家吃了。 心里有事他藏不住,在饭桌上就跟大哥说了,段守成一听也跟着上火了,生孩子是个危险活,这要是真有点啥事,今后志涛家该咋过?父亲不在了,弟媳妇也去世了,要是淑香再有个万一,这家里算是一辈儿剩一个?心里惦着是回事,见弟弟要领孙女回家,他穿上棉袄也就跟着一起来了。 甜甜在段家玩的时候没想起妈妈,等一到家门口她才想起来,她妈上午走了,而且出门 还没带她?孩子心里委屈,进屋后,从她妈的棉帽子里露出个小脑袋,就开始朝屋里喊道:“妈妈,妈妈……” “甜甜,甜甜,爸爸抱爸爸抱,宝贝别喊,妈妈睡觉呢,咱们不吵妈妈啊。”段志涛听到闺女的大嗓门,忙从屋里跑了出来,媳妇大着肚子折腾了一天,刚睡着歇会儿,可别让闺女给喊起来。 “淑香回来了?检查的咋样?”这话是段守成问的,有他在,段守信说啥都会晚上一步。 “回来了,大夫说淑香肚里怀了俩,肚子大属于正常现象,大爷快进屋,我奶在屋里看检查的片子呢。”段志涛正给闺女脱大棉袄,一听他大爷问话,忙笑着往屋里让。现在这位的心情倍儿爽,看到死对头赵六都恨不得亲上一口,更何况是他大爷?赶紧进屋上炕。 当晚不只段守成是在这吃的,连后屋的崔家老两口都被找了来,段志涛怕人多再把媳妇给累着,他亲自给媳妇打下手,两口子在厨房体验了一把妇唱夫随。别看做菜他不会,切菜他可会,反正都是自家人,宽点窄点也没人在意,他哐哐哐的一顿切,切完了顿灶坑前边开始点大锅。 “淑香,这是啥?”瞅着地上的俩黑球,段志涛差异的看向媳妇。 范淑香呆了呆,而后讪笑着道:“甜甜要吃烤土豆,我扔灶坑里……忘了往出拿了。” ☆、第86章 段志涛听的是好气又好笑,他媳妇咋就这么单纯呢?还甜甜要吃烤土豆?他闺女知道烤土豆是啥吗?真是,连撒谎都不会撒。 随手把那两个烤干了水分,已经邦邦硬的土豆扔回灶坑里,继续废物利用,他起身掐了掐媳妇的脸蛋,无奈的气道:“你啊,不让你吃偷着吃,被抓包了还往闺女身上赖,有你这么当妈的吗?”笨媳妇。 这要是昨儿个,他指定得和媳妇好好谈谈,今后更要在伙食上注意加强防范,可现在知道媳妇肚里有俩,心里放松也就不那么急了,只是绷着脸叮嘱道:“明儿个我去县里,再多给你买点麻花和槽子糕,你这些日子本来就爱烧心,还吃烤土豆,你也不怕胃里难受?不许吃了听见没?”眼睛一瞪,颇有一家之主的派头。 “恩,放心吧,我再也不烤土豆了,明儿个买麻花的时候,再给我买点芝麻烧饼,那个热热也好吃。”瞪不瞪眼的,范淑香才不往心里去呢,她只是心里不住的想着,自己还能吃点啥呢? 瞅着他的吃货媳妇,段志涛无奈的蹲下、身子继续烧火:媳妇能吃也能生,自己要努力啊。 …… 别看是大冬天,可村里八卦的速度照样不慢,一天一宿的功夫,段志涛媳妇怀了双胞胎的消息,已经从村头传到了村尾,甚至从村尾又传回来一遍。大伙羡慕嫉妒之余,也忍不住替段志涛高兴,还有不少摩拳擦掌,准备孩子生了多去晃晃,争取来年自己也一举得双。 不管他们咋想,范淑香的日子却是恢复了原样,又开始该吃吃该喝喝,没人敢挡。 城里的范兴华两口子,去医院做了个系统检查,得出的结论是,徐慧芬没啥事,范兴华还需要吃药调养。听了二哥的消息,范淑香安下心,继续在家养身体,反正她这辈子是半路过来的,不但归属感不强,更没啥大的人生目标,要是能生他十个八个的孩子,也算在这异世他乡留个念想。 带着这个幸福的想法,范淑香开始把自己当猪养,每天闲着没事吃饭、睡觉、打,呃不对,是教闺女,一个冬天过去,她的肚子真是比猪还胖了。 …… “慢点慢点,我的个祖宗哎,不早不晚的,走个道你急啥啊?” 听到三姐的话,范淑香停住脚步无奈的道:“三姐,我没着急啊,我这步子不是挺正常吗?”以前不也这速度吗?有啥不一样啊? “正常啥正常?你也不看看你这肚子,和正常人能一样 吗?慢点慢点,眼瞅着就到家了,咱们不差这两步。”范淑玲发誓,她妹妹生孩子前,她再也不跟她一起出来了,太吓人了,就她妹夫那宝贝样,真给磕着碰着,不得吃了自己? 范淑香听到这话暗暗翻了个白眼,只能慢下脚步,陪着神经兮兮的三姐一步一步往家挪。 今儿个她们姐俩,是回娘家看她妈去了,据说她妈凤体欠安、身体不爽,要她看,就是看她二哥做生意,想跟着插一伙没成功,结果被她二嫂给气着了。 这老太太总想挑软柿子捏,见四姑爷卖鱼挣钱,她就惦记让大儿子参一脚,没成想她四姑爷不惯着她,说啥也没让。 这不是,冬天见二儿子两口子卖东西好了,她又想插一脚,那徐慧芬能干吗?她亲妈亲哥哥她都没领着,更别说跟她不对付的婆婆?所以俩人就为了这事,一冬天也不知道掐了几架,范兴华最后看咋说都不行,只能把他妈拽到一边,偷偷摸摸的诉委屈:“妈,你别闹了,我怕你着急没敢跟你说,我们俩现在都没孩子是我的问题,我身体有病,今后都不知道能不能生,你说你真把慧芬给气走了,我以后可咋办啊?” 其实打心眼里讲,亲兄弟俩,如果真能带着他大哥,他能不带吗?问题是媳妇和妹夫都不同意,媳妇的工作还能做,妹夫的工作他咋说?人家本来就是照顾他,他还能反过来帮着他妈?只能说,本就不受待见的大哥,被他妈给连累了。 这是大实话,别看范兴业又懒又馋,可有段志涛在,这位大舅哥真还挺听说,可范母不行,有她跟着一掺和,以后这生意谁听谁的?所以段志涛是绝对不可能让大舅哥帮忙,要是他卖东西,本钱都不知道进谁兜了。 范母本来还想着,儿子是她亲儿子,她只要多闹几回,咋也能得到满意的结果,谁知一听这个她傻了:一是担心儿子今后没孩子,连个养老送终的都没有,二是她心里憋屈啊,儿子受伤还没好,以至于现在都不能干重活,今后要是连个孩子都不能生,这残废加残废的谁能跟他过?想到为了儿子,今后对着徐慧芬不但不能得罪,还要哄着捧着的来,老太太又急又气,回来就宣布自己卧病了。 丈母娘有病不能不去,段志涛拎了点吃的就想自己过去,可范淑香没同意,一冬天她也没咋动地方,总算天气渐暖,她也想溜达溜达透透气,当然,还能顺便回家看看热闹,所以,她跟着前来打听消息的三姐,就一起回家了。 这趟家没白回,她妈那有苦说不出的样, 看的她心中暗爽。 范母是真憋屈,她再傻也不能跟闺女说,她儿子二级残废不能生育?只要儿子那边不捅出去,她这话就得烂到肚子里,带到棺材里,可不说她又难受,只能坐那默默叨叨默默叨叨,说着徐慧芬怎么怎么不孝顺,怎么怎么太可气,她是想背地里,拉着两个闺女同仇敌忾,却不知她那不孝女是看热闹来了,一点都没往心里去。 …… 姐俩三步停一停,五步歇一歇的,终于晃到了家门口,还没等进屋呢,就见从院里出来俩人,前面那位看到范淑香就笑了:“淑香回来了?刚才还听志涛说呢,俩孩子再有一个月就要生了,到时候我们家你婶子一定来,她还等着看你这一对双儿呢。” 说话的是村里的贺大队长,这位很想把目光定在范淑香的脸上,毕竟盯着人家小媳妇的肚子看,容易被当成老不正经,可范淑香这肚子太打眼了,占了身体二分之一的面积,你想不看都不行。 “贺叔来了,这是要走?急啥啊?再坐会吧。”虽然不知道这位是来干嘛的,范淑香也忙笑脸相迎,大小人家也是个领导,面子活还是要做到位。 “不了,村里还有事呢,我也坐半天了。”说着话,贺大队长回头对段志涛语重心长的道,“志涛啊,我和你说的事,你再好好想想,这对村里和你个人都有好处,你好好考虑考虑,真有啥难处咱们爷俩再商量。” “放心吧贺叔,我一定会好好想想。”收回落在媳妇脸上的目光,段志涛笑着把贺大队长送走了,而后才回头对媳妇道,“累没累着?我说我去,你非要去,快进屋躺会儿。”要不是正赶上来人,他刚才就去接人了。他那爱作妖的丈母娘,见着闺女就有事,平时他都舍不得让媳妇回去受气,更别说现在还是关键时期? “多远的道啊,能累哪去?再说还有三姐在边上把着我,说啥也不让我快走,我们俩回来的时间都够走俩来回了。” “不让你快走就对了,也不看看你那肚子?”嘴上说着,段志涛闪身给媳妇让路,然后笑着对三姨姐道,“三姐快进屋,刚才我从山里拎回两只兔子,淑香不能吃,正好你拎回去一只。” 人家是夜路走多了能见到鬼,他是山路走多了,总能捡到小动物,今天绕着外围查了一圈,想看看有没有破损的铁丝网,没想到在自己挖的那几个坑里,捡着了俩只兔子一只鸡。鸡就不用说了,个头有点小,让他扔鸡场里留着继续养,兔子拎回来正想着咋处理呢,就碰到 三姨姐了。 范淑玲知道妹夫家的条件,也没客气,笑着进了屋,没见到段老太太和孩子,她拎了兔子就回了家。 见三姨姐走了,段志涛开始问媳妇:“妈真病了?” “呃,瞅着心情是不太好。”以前她妈总觉得自己是家里的一把手,现在突然发现,不但女婿管不了,连媳妇都说不了,她的心情可想而知了,指定不怎么美丽。 听媳妇说的是心情,段志涛好笑道:“咱妈的心情要是好了,咱们几个的心情就甭想好了。”所以还是牺牲妈一个,造福他们两家吧。 范淑香抿嘴一笑,随手抓了把油炸花生米在嘴里嚼着,然后想起刚才来的贺大队长:“志涛,贺叔咋来了?有事儿?” “有事儿,无事不登三宝殿,没事他能来咱家?”舀了一大盆水,段志涛开始泡衣服,虽然觉得洗衣服这活不是男人干的,可现在媳妇肚子大的,连腰都弯不下去了,他不洗谁洗?还能等着他奶洗?他奶倒是真想洗,可大病一场后,身子到底是不如从前,再让老太太洗衣服,真的有点折腾不起了。 “咱们也不在村里干活了,他来咱家有啥事?”每次看到丈夫洗衣服,范淑香都觉得特别舒心,这才是她心中理想的日子,男人洗洗涮涮,自己负责养家,可惜啊,只能美上几个月。 不知道媳妇心里的幸灾乐祸,段志涛边洗衣服边解释道:“去年上面不就改革了吗?可咱村今年才开始实施,冷不丁换了政策,大伙一时间都有点不敢干,贺大队长今儿个来,就是想让我多承包点地,给大伙起个带头作用。” 那位贺大队长也是没招了,一听说种地还要承包费?村里人都在那犹犹豫豫的,谁也不掏这个钱。想到去年段志涛承包山林,掏钱那个痛快劲,他忍不住就来了,没想到段志涛压根就不想承包。 “那么高的承包费,一种还就一年,粮食的价格也不高,我得承包多少才能挣钱?而且承包完了那活谁干?天天拎个锄头,我才不干呢。”你让他冬天打鱼,再冷再累他都不怕,可要让他磨磨唧唧除草种地,春天干完了秋天才能有钱,他是真没那心思干。 “我也不喜欢种地,咱家鸡养的好好的,种啥地啊?”打个鱼养个鸡,她最起码心里有底,种地属于靠天吃饭的活,真赔了找谁说理? “放心,咱不种地。”嘴里安慰着媳妇,段志涛拧干了闺女的小外套,开始洗媳妇的薄绒衣。旁边还有媳妇的绒裤外裤,奶奶的线衣 外衣……种了地今后忙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在家洗衣服?等媳妇再生俩,一家老小谁伺候?唉,当个男人不容易啊。 心里默默感慨了一声,看着这一盆的衣服,他忍不住又开始和媳妇磨叨:“也不知道咱村啥时候能通电?现在城里出了个专门洗衣服的机器,叫洗衣机,回来后添上水添上洗衣粉,插上电就可以洗了,省老事了。” “还能自己洗衣服?”范淑香花生也不吃了,立马就来了精神,“真的假的?”要是真的,今后的衣服岂不是不用她洗了? “当然是真的,秀芝姐家就买了一台,前几天给她家捎东西我看着了,铁皮的外壳,瞅着方方正正,不到一米高,姐夫说洗衣服可干净了,特别是大的褥单被面,他们家都不用手洗了。”两家虽然不常见面,感情却不错,只要对方有个事,能帮忙的都不会推脱。 “这么好?”范淑香咬着下唇心里也有点着急,电啊电啊,啥时候能通电呢? 她们家志涛几乎每个月都会磨叨一遍,说城里有电,灯泡怎么怎么的亮,说连了电的电视,又怎么怎么的好看,每说一样她都觉得心痒痒,可谁让村里没有电?他们家买啥电器都不差钱,现在差的就是电。 可城里的电再好,这两口子也没有搬到城里住的想法,他们家是靠山里的鸡场挣钱,虽然现在手里有俩钱,但做生不如做熟,养鸡的生意又不是不挣钱,干嘛不做?再说城里也不是那么好去的,别看范兴华两口子都在城里卖货,可俩人的户口还在村里,严格说并不算城里人,只能算是给自己打工,人家远走他乡是为了生活,到他们这背井离乡就为了有电?两口子岂不是吃饱了撑的? 畅想了一下有电一族的生活,段志涛继续低头洗衣服,他现在的时间可谓是争分夺秒——山里的下蛋鸡要添加饲料,鸡下的蛋也要挨个装箱,河里的鱼还没有起,四新村的十只公鸡和二十只鸡仔还没有送,回来还要趁着天黑抓明天要卖的鸡……这一桩桩一件件,有他爹帮衬着,还把他忙的团团转。 喘口气直了直腰,看了眼不吃花生,改吃红枣的媳妇,段志涛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辛苦都是暂时的,等媳妇生完孩子出了月子,家里这一滩事就不用自己管了,想到他马上就要有三个孩子,这位手里的衣服搓得更起劲了。 ☆、第87章 第二天起大早,段守成来了,说起来他这儿子当的有点惨,当初想的是,母亲出来散散心就回去,结果他妈出来就是一年多。今年过年的时候,他还不死心的想往回接,可想也知道,范淑香那么大个肚子,老太太正信心满满的,在家里看孩子照顾孙媳妇呢,她能走吗?所以拖来拖去就拖到今天。 “妈,今儿个我过生日,中午让守信他们也过去,你就回去吃顿饭,然后下午我再把你送回来。”现在天气渐暖,道也不滑了,又正好没定下包不包地,手里也没活干,所以段守成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老妈接回去一天,兄弟两家也聚一聚。 听说是吃顿饭下午就回来,段老太太看向孙媳妇:“淑香啊,你大爷今儿个过生日,让咱中午过去,你说咱过不过去?”儿的生日娘的苦日,老太太挺想过去的,可她怕孙媳妇难受,毕竟上大爷公公家不像自己家,累了就靠会,不行就躺会,淑香挺大个肚子,到了那躺没地方躺、坐没地方坐的,一天下来得多累? 老太太是好意,问题是段守成都说过生日了,范淑香能说不过去吗?只能笑着道:“我大爷过生日?那当然得过去,奶,你领着甜甜和我大爷先走,我等志涛回来告诉他一声,免得他不知道这事,一看家里没人再着急。” 段老太太一听这主意挺好,去的晚也累不着,她满心欢喜的领着重孙女,跟大儿子就一起走了。 …… 今儿个父亲过生日,段家三兄妹早早就过来了。老大领着俩儿子,老二领着俩闺女,段玲玲没领孩子肚里却揣了一个,让王彩凤咋看咋欣喜。 她就知道,闺女有福气,别看女婿体力活不行,可现在是村里的老师,谁不高看一眼?现在闺女又早早的有了孩子,据说婆家态度也好了很多,今后要是一举得男,就算有天回到城里,也不用怕婆婆脸色了。 这位只以为,是段玲玲怀孕了,所以江家人态度好了,她哪知道,老江家那是心虚,觉得对不起三儿子,所以连带着,对三儿媳妇也好了许多,算是一种补偿心理。 正合计闺女孕吐能吃啥,丈夫领着婆婆回来了,王彩凤忙起身迎了出去。反正她也看明白了,今后婆婆的生老病死,基本就没她家啥事了,心里没了压力,面子上的活她自然愿意做。 因为段志涛和段志军哥几个不对付,所以这一晃的功夫,段老太太又俩月没看着重孙子了,瞅着眼前活蹦乱跳的一小帮儿,把老太太乐的合不拢嘴,摸摸这个,看看那 个,然后把她手里一直拉着的甜甜往前拽了拽,笑呵呵的道:“东东、妞妞,你们是大哥哥大姐姐,好好带着甜甜玩,可别让她受欺负了。” 听到这再熟悉不过的叮嘱,段家人突然有点牙根发酸,当初段志军他们小时候,每次出去老太太都会这么叮嘱一番,只不过受关照的对象是段志涛,时隔二十年,现在又变成他闺女了?这感觉咋这么怪异呢? 王彩凤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发僵,别看几个妯娌中,她怀孕最早,生的儿子最多。可她的儿子从来都没有老二家的重要,都是男孩她可以不比,可凭啥自己俩孙子还比不上个丫头片子?这让她上哪说理去? 瞅了瞅甜甜乖巧懂事的模样,她只能不住的安慰自己,这孩子比她爹强多了,照顾点就照顾点吧,犯不着挑理。 想到这,她笑着对婆婆道:“妈你放心吧,甜甜去年总来,他们小哥几个玩的可好了呢,东东,快领妹妹去小屋玩。” 听说可以解散了,小铁蛋学着马叫就冲了出去,那欢腾劲看的老太太又不放心了:“这孩子咋这么淘呢?甜甜离你铁蛋哥远点,小心他撞着你。”她重孙女娇娇嫩嫩的,可不像这那皮糙肉厚的淘小子,真磕着咋整? 众人集体无语,女孩本就比男孩长得大,再加上甜甜家里条件好,瞅着能比她的铁蛋哥高出小半头,这俩人要是撞到一起,谁倒霉还用说吗?这老太太的偏心眼不但没改,现在还隔辈遗传变本加厉? 小甜甜不知道大人的想法,她只知道太奶奶是心疼自己,孩子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拉着东东的手就上小屋玩去了,至于会不会撞到的问题,过年的时候她又不是没被撞过?反正谁疼谁知道,哭的也不是自己。 “铁蛋,你个死孩崽子又拽我头发。”正在大伙抛去心里的别扭,想重新唠家常的时候,小屋传来段玲玲气急败坏的喊声,王彩凤这才想起来,闺女身子难受,正在小屋躺着睡觉呢。 刚想过去,就见她闺女捂着脑袋进来了,没好气的道:“这小子啥毛病啊?都这么大了还喜欢拽人头发玩,大嫂你也不管管他?”这位恶心的难受,刚睡着就被侄子给拽起来了,心情能好才怪。 她的情况和范淑香差不多,天天吃天天吐,江志祥当个老师虽然不忙,可做饭却是不在行,所以两口子天天长到娘家,就等着她妈给改善伙食。 “你侄子才多大,拽两下能疼到哪去?还值当跟你大嫂告状?”瞪了眼没眼力见的闺女,王彩凤忙转移话 题,“没看见你奶来了?还不快过去看看你奶?” 这位妈越看越觉得闺女缺心眼,你说你一个当闺女的,回娘家又吃又喝,不说巴结点俩嫂子,还四处挑毛病,这丫头咋嫁个人脑子也进水了?万一今后在婆家有点啥事,姑嫂的关系处不好,俩哥哥能替你出头吗?真以为当父母的没有老的那一天? 其实这一点,王彩凤倒是冤枉段玲玲了,这丫头自打结了婚,婆家离着远,差不多天天长到娘家,再说她俩哥哥也不和父母一起住,所以她还真没想那么多,更没想过自己的做法会让嫂子不满意。 刚才进来光顾着生气了,现在让她妈一提醒,段玲玲终于注意到炕上的段老太太,当即笑道:“奶你回来了?我这两天难受,在那屋躺着来着,我三嫂呢?她没跟着一起过来?” 她这话问的特别真心,过年那阵见到范淑香的肚子,她就暗暗羡慕,最近知道自己怀孕了,她更想跟这原先看不上的三嫂多待一会儿,想着没准凑凑近乎,自己肚里也能怀俩,要是真生了俩大胖小子,江家不得把她给供起来? 带着这个美好的想法,现在的她比谁都想念范淑香。 “你三哥不知道我们来这,怕他回家找不着人,你三嫂在家等着,等你三哥回来他们一起过来。”说着话,老太太拍着自己身旁的炕沿对孙女道,“玲玲快过来,挨奶坐,听你爸说,你这胎反应特别严重?咋样,好点没有?平时是想吃酸的还是想吃辣的?” 老太太非常信奉酸儿辣女的说法,可惜生甜甜的时候,她躺着不能动,现在能动了,孙媳妇又不按套路来,胃口特好,平日里生冷不忌,酸辣都行。 受到关注的段玲玲,开心的坐到奶奶身边,摸着肚子有些羞涩的道:“是挺严重的,最近吃啥都想吐,脑子也晕晕的,成天犯懒,奶,听说我三嫂怀孕的时候反应就大?还在炕上躺了俩月?”现在自己反应也大,能不能跟三嫂一样也是俩? 不知道孙女心里的小期待,老太太想起孙媳妇就心疼:“可不是嘛,你三嫂当时那叫一个遭罪,连地都下不来,坐起来都吐,吐的小脸焦黄,把我给急的呦。”明明是着急的话,可屋里人都觉得,这位语气里透着自豪,似乎相当的骄傲。 段玲玲被她奶给打击的心里哇凉,原先还觉得自己的反应就够大了,没看都把她难受成啥样了?现在才知道,想怀一对双儿,自己的难受程度还不够,更主要的是,奶,咱们现在说的是你孙女我,你能先不急我三嫂吗? …… 不知道太奶奶在屋里给自家拉仇恨值,小甜甜跟着东东去小屋探险。为啥说探险?因为这孩子发现了个稀有生物——潮虫。 小甜甜是个非常喜欢大自然的孩子,可惜的是,她们家的生物被她妈驱逐的太干净,屋里连个蚂蚁都没有,更别说潮虫?可以说除了家里的人,和炕上正孵化的鸡,连仅剩下的赛虎都搬了家,真的是太没有自然气息了。 所以刚才见墙角边,有只灰色的虫子往墙缝里爬,孩子立马就来了精神:虫虫啊,那灰灰的壳子多么可爱,长长的触角多么生动有趣?还有那爪子,那么多的爪子走路它都没摔跤?这东西简直太神奇了! 说时迟那时快,见小小的虫虫一头扎进了黑乎乎的墙缝里,小甜甜伸出小手,拽着虫屁股的部位就给拉了出来,结果用力过猛,捏瘪了。 见甜甜妹妹,红着眼圈,委屈的看着手里的死潮虫,东东大喜。 他也喜欢抓虫子玩,可惜的是弟弟太小,四六不懂,哥俩培养不出共同爱好;妞妞的胆子都没有虫子大,见着虫子掉头就跑。这么好的兴趣都没人肯定,东东心里的寂寞可想而知了。没想到孤独的他,今儿个竟然碰见个同好?白嫩嫩的甜甜妹子也喜欢抓虫子玩? 激动的拉住妹妹的手,抓虫二人组正式成立。 ☆、第88章 上午十点,段志涛拉着父亲,爷俩准备回家吃饭,到家了才知道,他大爷过生日,他奶领着闺女上那去了。 “对对对,今儿个是你大爷生日,瞧我这脑袋,给忘得死死地了。”段守信一拍脑门,觉得有点对不起大哥。其实每年也不是他想着,不过一个院里住着,东屋有啥事,不用打听也就知道了,可现在他整天住在鸡场,下山多数也是回儿子家,再加上自己不种地,连个日子都没算过,早把他大哥的生日忘脑后去了。 见他爹恍然大悟般的看着自己,段志涛无奈的摆摆手:“昨儿个捡那兔子还有一只,仓房有咸鸡蛋和生鸡蛋,你看着一样给拣点吧。”为了他这个儿子,他爹都和他大爷隔离了,再不给拿点东西,他老爹心里就更不得劲了,拿吧拿吧,就当运输损耗了。 段守信得到儿子的批准,乐乐呵呵找了个筐,去仓房捡鸡蛋,只要他儿子同意了,儿媳妇大方着呢,所以他装起蛋来毫无压力。 “真看出是亲大哥了?那么大个筐,他也不嫌沉?”酸溜溜的说着,段志涛脱下外衣,换上媳妇递过来的夹克衫。新买的衣服现在不穿啥时候穿?自己的幸福生活,他时时刻刻都想让段家人看看。 范淑香好笑的白了丈夫一眼:“都说给了还那么多话?让爸听见,还以为你嫌他装多了呢?能多几个鸡蛋啊?”这男人大方起来比谁都大方,可你要是得罪过他,他那心眼小的都没有黄豆粒大。 段志涛撇撇嘴,倒也没再说啥,换好了衣服,领着媳妇到了院里,刚想喊两嗓子告诉他爸先走了,就见段守信背着筐,拎着只兔子从后院走了过来,见到儿子就笑着报数:“志涛,咸的和新鲜的我一样捡了三十个,你大爷喜欢吃咸鸡蛋,你大娘仔细也舍不得腌,我多给他拣点,过两天下地也能当个菜吃。”儿子家要是过的不好,他当然不能给拿这么多,可儿子家的日子好着呢,所以他也就没客气。 感到胳膊被人掐了一把,段志涛咽下嘴里的抱怨,只能悻悻的道:“不嫌沉你就随便吧。”还他大爷爱吃?当他不知道段玲玲怀孕了?有个怀孕的闺女,当爸的能吃几口? 心里磨叨着锁好了门,让拎东西的段守信先走,段志涛陪着媳妇在后面晃悠,结果没走几步,就看到隔壁的王海正往家走。 “志涛?这是上哪儿?咋不开车了?” “今儿我大爷过生日,我们俩上那去吃饭,淑香这情况哪敢开车啊?反正也不冷,慢慢溜达走吧。”见对 方朝自己走来,显然是还有话说,段志涛扶着媳妇也停下了脚步。 “怪不得,淑香这肚子是得加小心。”笑看了眼范淑香,王海又对段志涛道,“对了志涛,我想问你点事,你说现在这个土地承包咋样?你觉得行不行?” 每年这时候都忙上了,可今年都在这伸脖等呢,你看我我看他,谁都不敢干,想来想去的,他就想到段志涛了,这小子脑袋活,要是他说行,自己就豁出去干了。 “行不行啊?”段志涛停顿了下,才就事论事的道,“我觉得个人承包应该可以,现在国家政策变了,想让大伙富起来,刚实行新政策的时候,咋不得对那些敢尝试的给点甜头?要是让承包户一个个都陪个倾家荡产,这政策还咋实行?不过这东西也不是绝对的,毕竟种地还要靠老天,所以到底如何,我心里也没底。”政策是好政策,能不能挣钱还要看个人。 听了段志涛的话,王海不住的点头:“还是你小子脑袋好使,说的在理,行,那我就再想想。” 转身给俩人让路,看着小两口走远了,他才笑着回头想进屋,结果一回头,正见自己小姨子站在门口,望向远处:“姐夫,刚才那谁啊?”说的头头是道的,感觉和村里人一点都不一样。 “他啊?”看着远去的俩人,王海忍不住笑着感慨,“隔壁的邻居,这小子本事着呢,自己在山上包地弄了个养鸡场,现在是砖房也住上了,三轮也开上了,让人想不佩服都不行。”两年前谁想到他能有今天? 瞅着那挺拔的背影,女孩的脸蛋有些发红,心说这人长得真俊,穿的也精神,特别是还对媳妇好,你看他陪媳妇一起走道,连个大步都不敢迈,自己以后的丈夫,会不会也这样呢? 不知道有人把自己当做择偶标准了,段志涛陪着媳妇一路慢慢悠悠的来到段家,到那一看,人都来齐了,就剩他们俩了。 “淑香来了?就等你们俩呢,嚯,这肚子,比过年的时候又大了,快进屋,玲玲也怀孕了,正好你们姑嫂俩多聊聊。”王彩凤忙把人往屋里让,这当妈的想法和闺女一样,也想让闺女和范淑香近乎近乎,争取一胎怀俩。 范淑香享受着从未有过的热情招待,只能笑着进屋,和有心交好的段玲玲讨论孕妇思想。 段志涛却不一样,他进屋没干别的,先找闺女。这当爹的和太奶奶一样,孩子去哪都怕孩子受委屈,特别在他心里,除了段志军那哇哇大哭的二闺女,自己家甜甜可是最小的,谁 知道这几个孩子能不能合起伙来欺负他闺女? 找来找去的,最后在小屋找到他的宝贝闺女,小家伙手里拿着个纸盒子,蹦蹦哒哒跟在东东身后,正笑的一脸开心。 “甜甜,干嘛呢?”见闺女高兴,当爸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爸爸——”甜甜笑着跑到爸爸近前,等段志涛把她抱起来,才显摆的晃晃手里的纸盒子,“甜甜抓虫虫。” “我们甜甜这么厉害?连虫虫都不怕?”照着闺女的小脸蛋啃了一口,段志涛嘴里逗着孩子,心里并没把那虫虫当回事。 他们小时候谁没玩过虫子?虽然闺女说的是甜甜抓,可想也知道,一定是东东抓给甜甜玩的,这么一想,他对东东的印象好了很多。心说到底是大孩子,知道哄妹妹了,比那俩糊涂虫儿强多了。 他哪知道,那俩孩子被他闺女的虫子给吓跑了?跑大屋待着再也不敢过来了。 说说笑笑间,众人开饭了。饭桌上,段志军哥俩也问了段志涛对承包土地的看法,连江志祥都在一旁支楞耳朵听着。这位原先还觉得段志涛可亲,可自打订婚后他才发现,段家人当时看着挺凶,其实就是三只纸老虎,要说狠茬子还属段志涛,好在这位不是亲大舅哥,否则今后要是两口子闹矛盾,还真够他喝一壶的,心里对这三舅哥打怵,所以他今儿个蔫蔫的特别老实。 段志涛虽然对段家人别扭,却也把自己的想法实话实说,他不怕段家人挣钱,因为他有信心,自己的鸡场会挣得更多。 别看范淑香平日里在家吃的挺多,可到了这,她却不好意思大吃大喝,所以吃了一碗多饭,见段玲玲和俩嫂子都下去了,她也捧着自己的肚子下了桌。 今儿中午的好伙食让段玲玲胃口大开,吃完饭,她捂着自己的肚子,起身往炕边窜。她觉得她奶又夸大事实了,看看她三嫂的胃口多好?哪有说的那么严重?所以只要多和三嫂一起待待,没准她也能把福气分来一半。 身心舒畅的往炕边一靠,就听到自己的屁股后面,传来咔吧一声,知道自己压到东西了,段玲玲不急不忙的起身,歪头往后面一瞅,哇的一下,刚才吃的那些东西都吐出来了。 这种突发状况,让屋里人顿时都停住了筷子,当爸当妈的是心疼,心说刚才不挺好的吗?咋又吐的这么严重?剩下的则是闹心,心说谁恶心了没有个缓冲阶段?你就不能多走几步出去吐?连段志涛都忍不住皱眉,他媳妇咋地他不烦,看到 段玲玲这样,立马把筷子一撂,不吃了。 “玲玲啊,咋又吐……”王彩凤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呢,就听旁边的俩儿媳妇叫道,“唉呀妈呀,哪个混蛋玩意整这么多虫子?恶心死了。” 大伙往炕上一瞅,在反胃的基础上都有点反酸,只见炕上的一个纸壳盒子已经被压扁了,里面的潮虫,蜘蛛,钱串子(类似蜈蚣的虫虫),数十只虫子满炕逃窜,看的大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说实话,这帮人里除了妞妞是真怕,剩下的都是成年人,没人怕虫子,可要是一堆虫子出现在自家炕上,谁都免不了膈应。 王彩凤娘几个开始打虫子,段志涛却当机立断,两步过去抱起炕里有些发傻的闺女,搂着媳妇的肩膀,把人往外搀。他觉得这家人太不像话了,这都啥人家啊?快成虫子窝了,简直埋汰到家了。 “虫虫……”甜甜泪眼汪汪的指着炕里,孩子心疼啊,她抓点虫子容易吗?东东哥哥找不到虫子在哪,全靠自己才能找到虫子的大本营,现在被大奶奶她们都给打死了,呜,大奶奶是坏人。 “不怕不怕,甜甜不怕,虫子都被打死了,咱们不怕啊。”不知道闺女是在心疼,段志涛不住的安抚着他的心肝宝贝,决定下次宁可把孩子领到山上,也不让甜甜上这来玩了。 啥?你说他闺女不是说过,那虫子是她抓的?笑话,甜甜才多大?再说这么点个女孩没人带着她敢抓吗?所以都是东东的错,和自己闺女半点关系都没有。 范淑香看着虫子有些皱眉,她知道甜甜没有驭兽的本领,否则家里不可能这么老实,早就鸡飞狗跳,蚊虫成灾了。可要是真没有,这些虫子是哪来的?一般人满屋找十只八只也就顶天了,咋也不能这么多吧? 瞅了瞅丈夫怀里还不住委屈的当事人,她想探头进屋找找当事虫,问问具体情况,可刚一伸脑袋,就被段志涛给推了回去:“别看了,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别一会儿你再吐了。”这饭吃的真够膈应的,想想刚才他都想吐了。 因为虫子四处逃窜,所以娘几个挪桌子,掀炕席,搬被垛,总之是好顿忙活,等她们消灭的差不多了,这午饭也吃的不欢而散,这么倒腾,谁还能吃进去啊? 此事的后续发展则是,被认为带头的东东挨了顿胖揍,小家伙还挺讲义气,挨揍也没把甜甜供出来,不忍心的范淑香还不住的劝:“大嫂,你别打东东,我都听说了,是甜甜要抓虫子,东东是哄甜甜玩,不怪孩子。” 要怪也怪她家这个惹事精,刚才她通过一个漏网之虫的嘴里已经问明白了,那可怜的虫子说了,它们一家正在窝里睡觉呢,就见个小木棍三捅两捅都把它们给捅出来了,所以她可以肯定,她闺女不会驭兽却会找虫子,这鸡肋的异能,简直太坑爹了。 范淑香说的是实话,无奈的是,她闺女年纪小,平日里表现也好,以至于现在都没人信。 “淑香,我知道你心软,可是这孩子不管不行,太不像话了。”见李丽娟说完这话,又把东东拽一边去单炼,范淑香狠狠瞪了眼惹事还不自知的甜甜——抓虫子玩不怪她,可能惹事不能平事、让个男孩当替罪羔羊,这丫头简直太丢脸了。 见红着眼的闺女被媳妇一瞪,委屈的直往自己怀里躲,段志涛忍不住搂紧闺女解释道:“甜甜才多大啊?你瞪她干嘛?再说不就玩个虫子吗?有啥大不了了?”要不是自家太干净了啥都没有,他闺女也不至于上别人家抓。 说是这么说,可想到刚才的虫子部队,他还是觉得身上发痒,直接抱起闺女道:“你累了吧?走吧,咱们先回家,一会儿让奶跟爸一起回去。”回去后全家洗澡,段家的虫子太可怕了。 小甜甜觉得自己好可怜,不但辛苦的劳动成果不见了,回家还被她妈好顿训,训完了这孩子不太死心,转转磨磨的还想抓虫子,可她把家里的里屋外屋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一只虫虫,想到大奶奶家尸横遍炕的惨状,甜甜抹了把辛酸泪。 孩子不明白,大奶奶那么不爱护虫虫的人,家里养着一堆,她这么喜欢虫虫,家里咋就一只没有呢? …… 半个月过去了,村里的土地承包终于得到了圆满的解决,其实这帮人都明白,不种地干嘛?祖祖辈辈都是靠天吃饭,你让他们像段志涛一样想个别的挣钱道,对大部分人来说真有点困难,小部分人倒是想,可他们手里既没信息也没资源,想挣钱也不能闭着眼睛靠蛮干。 一开始大伙都在等,等着别人先出钱,后来段云云两口子在段志涛的撺掇下,率先找了贺大队长,暗地里得到了点优惠政策,紧跟着王海家和段守成家也跟着上前,看到有了打头狼,村里人陆陆续续都往里投钱了。当然,能一把掏的极少极少,不过没关系,咱们可以秋后算钱。 四月初,村里又开始了紧张的农忙,唯一不忙的段志涛家,则开始惊慌失措的生小孩了。 ☆、第89章 之所以说惊慌失措,是因为相比前次真的有点危险,范淑香的预产期是在四月中旬,想过俩孩子肚子大,也许会提前生,却没想到竟会这么提前? 当天段志涛也不在家,段守信也不在家,在家的一老一小正坐炕上翻绳玩,范淑香刚从外面进来,突然身体一僵,脸腾一下就红了,她竟然失禁了? 偷偷摸摸的没敢吱声,她跑屋里换了条裤子,舀了盆水放桌上,正站那毁尸灭迹呢,裤子又湿了? 这回她终于发现不对劲了,虽然生甜甜的时候不这样,可她也听人说过,有的孩子出生是先破羊水,现在这没有任何预兆就失禁了?应该就是破羊水了吧? 匆匆把裤子拧干放到一边,她转身进屋又换了条裤子,就想去隔壁找人,可走到门口才想起来,麻烦了,现在农忙都上地了,大人谁能在家?而且就算王嫂子在家,崔大娘也不在家啊。 深吸了口气,她回屋开始收拾东西,原定是生产头几天志涛在家,到时候感觉动产就往城里拉,可现在丈夫去城里了,等她找人,再找到崔大娘,估计丈夫也回来了,而且生过一次她心里有数,知道生孩子咋也没那么快,所以还是等着志涛回来吧,免得劳师动众的,把家里的一老一小再给吓着。 收拾完东西,她上炕平躺不敢动了,好像听谁说过,有羊水孩子才好生,万一流没了孩子比较危险,为了以防万一,她老老实实的在那躺着,感受着肚子里传来的阵阵疼痛。 “妈妈?”甜甜惦着小脚,探头瞅着炕里的妈妈,见对方闭眼没理她,她回头对太奶奶小声道,“妈妈觉觉了。” “觉觉了咱们不吵妈妈,走,太奶奶领你出去玩。”老太太知道范淑香因为肚子太大,最近晚上经常睡不好觉,所以见她闭着眼,忙轻手轻脚的把重孙女领了出去,想让孙媳妇好好睡一觉。 她本想领孩子去后院崔家玩,没成想甜甜看到院子里的蚂蚁,蹲那不动地方了,结果崔家没去成,抓了半罐子蚂蚁就进屋了。 “奶,你给我煮点面条吧,我饿了。”侧躺在炕上,范淑香觉得自己应该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可你让她往锅里下面条行,你让她蹲下来烧火,实在是没那体型。 “饿了?等着,奶这就给你做去。”老太太伺候起怀孕的孙媳妇特别来劲,听到这话半点不满都没有,转身去厨房下面条了。 等范淑香一口压着一口,吃完了一小盆鸡蛋热面,段志涛还没回来呢。 “淑香啊,奶咋瞅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难受啊?”小脸咋煞白呢? “没,我就是昨晚没睡好,奶你不用担心,我再眯一会儿。”说完这话,范淑香又闭眼躺了回去,别看老太太恢复了,可走路还是不比正常人,现在家里连个主心骨都没有,她要是一着急一发慌的再有点啥事,那就更麻烦了,所以她还是乖乖躺着吧。 不是她心态好,可生孩子这事,你就算叫来一屋子的人,最后不还得靠自己吗? …… 每天段志涛上午九点多就回家了,可今天他突发奇想,就和范兴华商量了一下,腌咸鸡蛋卖的可行性,哥俩研究了半天,也想了好几套方案,瞅着十点半了,段志涛终于起身要回家了。 “都快饭口了,你就在这吃吧,让你二嫂多做点菜,等走的时候直接带回去点。”范兴华知道妹妹肚子大做不了饭,所以连家里的伙食都给想好了。 “不了,我还是回去吧,太晚我奶该做上了,淑香大个肚子,我奶做饭还要瞅着甜甜……”不说没觉得,一说他还真有点急了,同时有点后悔,今儿咋待这么晚呢? 辞别了留饭的二舅哥,段志涛也不知道自己急个啥?反正一路紧踩油门,开着车就到了家,进屋一看,他奶蹲那点大锅呢,闺女在一旁抱着个瓶子玩,他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伸手接过他奶手里的麦秆,还没等往灶坑里填呢,就见他闺女笑眯眯的过来献宝:“爸爸,爸爸,看虫虫,咱家的虫虫。”孩子的心情非常好,她们家没有打虫的大奶奶,所以虫虫们非常安全。 看着小半瓶的黑蚂蚁,段志涛咽了口唾液,才头疼道:“甜甜,谁给你抓的蚂蚁啊?”他媳妇没那么惯孩子,他奶倒是想惯,可惜岁数大了手把上不去,这蚂蚁谁给抓的?段家还是王家?哪家孩子这么找揍? “甜甜抓的。”拍着小胸脯,甜甜骄傲极了。 “可不是,这些蚂蚁都是我们甜甜抓的,甜甜的小手可好使了,一下一个,一只蚂蚁都没跑掉。”老太太一脸的引以为豪,看的段志涛彻底无语了,他第一次感到他奶是有点惯孩子,难道她忘了段家那茬吗?万一这瓶子打了,他们家岂不成了蚂蚁窝了? 当爹的满心怨念,可看着闺女期待的眼神,还是伸手接过了瓶子,违心的夸了两句甜甜真厉害,然后才苦笑道:“甜甜,你在哪找这么多蚂蚁啊?” 不知道何为密集恐惧症的段志涛, 突然感觉全身起了层鸡皮疙瘩,赵六家的房子就是被蚂蚁盗空的,时隔两年,那批蚂蚁不会又跑他们家来作案了吧? 甜甜刚想说,虫虫可乖了,一捅就出来,就听她妈站门口淡淡道:“志涛,你去把崔大娘找来,我要生了。” “要生了?”段志涛吓得手一松,装蚂蚁的玻璃瓶子,彻底碎碎平安了,这位也顾不得满地蚂蚁,起身后大步来到媳妇近前,手足无措的紧张道:“疼多久了?你等着我收拾东西,咱们这就上医院。”该死的,他咋每次媳妇有事都不在身边? “好像是来不及了,我怕半路生,你还是把崔大娘接来吧。”现在已经开始连气儿疼了,上次这么疼就是快生了。 段志涛脸色煞白,张着手一时不知该咋办,大夫说让上医院,可媳妇说要生了,他该听谁的? “你还站着干啥?还不快去找人?”老太太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孙子有点笨,淑香都说要生了,他咋还在这傻站着呢? “找人,我这就去找人。”愣愣的点着头,刚要伸手搀媳妇,又想起上次王海媳妇说的话,他松开媳妇撒腿就往外跑。 疼的双腿发软的范淑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你倒是把我搀进去啊?我都没劲了。 “你个傻孩子,要生了咋不吱声哎?”顾不得骂没眼力见的孙子,老太太扶着孙媳妇的胳膊,又着急又心疼,忍不住的埋怨,她也知道淑香是怕自己着急,可这事能等吗? “奶,我没事,你不用管我,先把碎玻璃扫了吧,免得扎到甜甜。”丈夫丈夫不靠谱,闺女闺女靠不住,她还是自己往屋里挪吧。 小甜甜看着打碎的瓶子,还没来得及伤心呢,就见她爸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孩子觉得有点不对劲,抬头看了眼同样紧张的太奶奶,最后看向唯一正常的范淑香:“妈妈?”爸爸和太奶奶都怎么了? “没事,甜甜乖,记不记得妈妈说过的?自己的东西要自己负责,现在你抓的虫虫跑了,快去找个瓶子把它们抓回来。”找点事干,也免得孩子跟着紧张。 果然,甜甜一听妈妈的话,用力的点着小脑袋:“嗯嗯,甜甜抓。”保证全都抓回来,一只都不会少。 给这一老一小都安排了活,范淑香捧着剧痛的肚子,终于安心的进屋了。 …… 瞅着两旁的景物一溜烟的往后跑,崔大娘没有得意只有恐惧,她是在地里被找到的,刚上三轮的时候还 觉得挺新鲜,可这车跑起来就一点都不新鲜了,这速度,简直就是催命啊。 怕让前面的玩命小子分心,崔大娘紧咬牙不敢出声,强挺着到了地方,见车可下是停了,这位差点没瘫到车里。 “大娘,你别怕,这车斗没多高,我接着你,指定不能让你摔着。”段志涛心急如焚,可对着不下车的崔大娘还得好声好气的劝。 崔大娘苦苦一笑,她不是怕,她是后怕。 在段志涛的三催四请下,崔大娘终于落了地,俩腿还没等打哆嗦呢,就被硬拽着往屋里跑。 刷锅、烧水、找东西,给崔大娘准备好了一切用具,段志涛腿软的往墙上一靠,开始求各路菩萨保佑他媳妇平安顺产,同时心里止不住的后悔,他想钱想疯了,谈啥咸鸡蛋啊?老婆孩子要是有个好歹,他就是卖金鸡蛋也晚了。 “爸爸,甜甜饿。”小甜甜很委屈,每天家里没等饿就开饭了,可今儿个她和虫虫的肚子都咕咕叫了,咋还没开饭呢? “啊?饿了?爸爸给你找吃的,爸爸这就给你找。”段志涛六神无主的进厨房给闺女翻东西,翻了半天没翻着剩饭,只找出半根麻花,“甜甜,你先吃麻花吧,大锅烧着水呢,一会儿爸爸给你做饭好不好?”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屋里的媳妇,真是没心情做饭。 “好。”甜甜乖巧的点着头,握着那半根麻花,乐颠颠的进屋找虫分享,“虫虫们,吃饭饭了,没有饭饭,吃麻花。” 没错,那些倒霉的蚂蚁又被抓回来了,目测一只都没少,至于怎么抓的?小甜甜表示很简单,不管躲进哪个地方她都知道,拿棍子一捅就出来了,老老实实等着抓,简直比她都乖。 不知道闺女在屋喂蚂蚁,段志涛抓心挠肝的在方厅转着圈,医院大夫的话,一遍遍在脑子里重复,让他越想心越慌,越想越后悔,正在那不敢出声,咬着拳头自虐呢,就见里屋门一开,段老太太探出个脑袋,小声的惊喜道:“志涛,生了,生了个胖小子……” 这喜儿还没报完呢,里面就传来孩子哇哇的哭声,让段志涛忍不住的鼻子发酸:老婆孩子都平安?他有儿子了? 老太太听重孙子哭了,也顾不得多说,麻溜缩回了脑袋,回屋继续助产。 自打知道媳妇怀了俩,段志涛欣喜之余,天天担心媳妇的安全,此时终于可以放下大半的心了,生了第一个,第二个还会远吗?他满心欢喜的又刷盆又淘米,就等着孩子生完兑水洗澡,然后 好给媳妇做月子饭。 “小孩哭?”甜甜抱着自己的宝贝瓶子,急急忙忙冲了出来,她刚刚听到小孩哭了?循着声音站门口喊了半天,也没见妈妈开门,孩子跑厨房去找爸爸去,“爸爸,爸爸,小孩哭,妈妈不开门。” 段志涛手里淘着米,欣喜的纠正闺女:“不是小孩哭,是弟弟哭,我们甜甜当姐姐了。” 弟弟?被教育了好几个月的甜甜长姐,谨慎的抱了抱自己的玻璃瓶子,她决定要好好保护这个瓶子,留作给弟弟的见面礼物。 …… 屋里的段老太太并不是第一次帮人接生,儿媳妇孙媳妇,差不多哪个生孩子,她都在旁边帮过忙助过阵,可今天,却是她有史以来最高兴的一天。 淑香怀了俩,这本身就很危险,见孩子顺顺当当的落了地,老太太心里松了一口气,第一个是男孩,第二个是男是女就没那么重要了,她现在只求大小平安,可亲眼看到第二个大胖小子,她满脑子的金光灿烂,真差点没乐晕过去。 看看她孙子多厉害?说不生是不生的,一生生俩带把的,这村里哪个能比?啥?你说是她孙媳妇生的?笑话,没男人女人自己能忙活出啥?当然,这么想不代表她不疼范淑香,对这孙媳妇,她简直比亲孙女都疼。 这回她也不嵌缝了,直接关门跑了出来:“志涛,又一个,又一个大胖小子,咱淑香一起生了俩小子——”哈哈,俩小子啊,看谁还敢说她孙子没儿子?就她家淑香这速度,两年抱仨,四年抱六个,六年就九九大顺啥都圆满了。 “真,真的?”段志涛激动的抱住闺女猛亲了一口,然后忙兑水准备给儿子洗澡,“奶,淑香没事吧?”一起生俩,媳妇一定累坏了。 “没事,我瞅着精神头还不错,这孩子,上午怕我担心光跟我说饿了,让我给煮面条,我哪知道她是要生产啊?”唉,孙媳妇太懂事太孝顺也够让人上火的。 听到这话,段志涛更不是滋味了,亲手端着一大盆温水进了屋里,一眼看到炕上满是汗水,疲惫憔悴的媳妇,他心里狠狠疼了一下,虽然这不是媳妇头一次生产,可上次等他进来的时候,范淑香已经让三姐把自己收拾好了,所以段志涛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狼狈的一面。 “淑香,你觉得咋样?”放心手里的盆,他没看孩子,忍不住先凑到媳妇身边。 说实话,段志涛真不是太有良心的人,大多情况下,对谁好也要先算计一下划不划 算,可对这媳妇,他是真觉得自己对不起她——当初谁都不管他的时候,是媳妇把他赎了出来,后来的日子里,不管他想干啥,媳妇都支持的心甘情愿,辛辛苦苦的给他生孩子,任劳任怨的给他照顾奶奶,就连今天这种情况,他回来晚了,媳妇都没有半句埋怨。 越想心里越发酸,他伸手抹了抹范淑香额头的汗水,才红着眼笑道:“媳妇,你真厉害,给我生了俩儿子,咱奶老高兴了。” “你呢?高兴吗?”范淑香有些疲惫的轻笑着,虽然觉得自己狼狈的一面,让丈夫看到不好,可已经看到她也就不纠结了。 “高兴……”一向能说会道的段志涛,突然有点不知道咋说,他想说,你给我生了个闺女,我都当宝贝似的宠着,更何况俩儿子?可说了这话,又觉得好像有点对不起闺女甜甜,虽说从心里讲他想要儿子,可甜甜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也是真的喜欢。 当爸的正犹豫着,咋表达自己的感情,他的宝贝甜甜把门推了个小缝,正试图往屋里钻。 爸爸说了,屋里有弟弟,几个月的感情培养让孩子知道,这弟弟和大奶奶家的哥哥姐姐不一样,她们有共同的父亲和母亲,是一家的,所以甜甜想看弟弟,顺便和弟弟显摆一下自己新抓的蚂蚁。 ☆、第90章 笑看着满眼激动的丈夫,范淑香心里的幸福感还没升起来呢,就见她闺女抱着个瓶子,偷偷摸摸的钻了进来,她翘起的嘴角立马就变成了抽搐,心里冒出个奇异的想法:难不成这就是风水轮流转?犹记得上辈子的她,也祸害过自己的弟弟,现在轮到她闺女祸害她儿子了? “甜甜,把虫虫放外面再进来看弟弟,弟弟还小,碰到虫虫会生病的。”给闺女讲了那么多姐友弟恭,她应该能听懂吧? 段志涛这才发现,他闺女竟然把蚂蚁抱进来了?他不是把瓶子打了吗?这丫头啥时候又抓回来的?顾不得看儿子,他慌忙把甜甜抱出门外,并把门关好。等他教育完闺女,谈妥了条件,再进屋的时候,俩儿子已经被崔大娘洗的干干净净,包好了小被,放他妈身边了。 “志涛,快看看你家胖小子,俩还这么胖呼,也难怪淑香肚子大。”看着一模一样的俩孩子,崔大娘心里也跟着兴奋,这俩孩子可是她接生的,可见她的接生水平,又有了新突破。 段志涛刚才看到媳妇是心疼,现在看到俩儿子简直是虔诚了,别看俩孩子没有甜甜出生的时候长得白净,可由于范淑香的营养好,身体好,再加上爹妈的基因好,俩小家伙长得比铁蛋还有孩子样,而且俩孩子并排放一起,起到的效果绝对大于一加一等于二,在当爹的心里,那效果更是暴涨。 “甜甜,你看,弟弟们多好看?”段志涛指着炕上的俩儿子,给怀里的闺女看,那语气柔和的,让崔大娘都多看了几眼。想到刚刚段志涛进来,没看儿子先看媳妇,再看此时他有了儿子,怀里还紧抱着闺女,这位见惯了重男轻女,有了儿子就不顾媳妇的接生婆,立马对段志涛好感倍增,觉得自己发现了杏花村第一好男人。 甜甜皱着小眉头,心里很是纠结,先不说好不好看,这俩弟弟也太脆弱了,就这样的,碰到铁蛋哥哥,不是被人一推一个倒?怪不得她妈天天告诉她要保护弟弟,原来弟弟真是个需要保护的弱小生物,甜甜姐姐觉得责任重大,毕竟别人家的孩子哭,和自家的弟弟哭,她还是倾向前者的。 “志涛啊,该收拾的大娘都收拾完了,剩下的不用我嘱咐你也知道咋办,那大娘就先走了。”她还担心自家地里的活呢。 “啊?好,大娘你我一下,我开车送你回去。”段志涛对崔大娘是说不出的感激,忙把甜甜送到外屋让媳妇休息,然后掏出十块钱塞给崔大娘,就想出去送人。 崔大娘刚想说钱太多了,一下 子听到段志涛的话,忙心惊胆战的摇头道:“不用了不用了,你家里仨孩子要忙呢,没多远的道,我自己走了。”再送老命都要没了,她还是赶紧跑吧。 …… 刚才段志涛开着三轮车,大明旗鼓的去地里接人,全村人差不多可是都看见了,现在见崔大娘回来了,一个个都忍不住的问:“他崔婶子,段志涛家的生完了?男孩女孩?”这么乐呵,看样子安全是没有问题。 “生了生了,我到那没多大一会儿就生了,两个大胖小子长得一模一样,可招人稀罕了,淑香就是有福,儿女双全不说,人家志涛对她也好,进屋连儿子都顾不上瞅,就先瞅媳妇,看的我这当大娘的,心里都热乎……”好男人要表扬,更要宣传,经崔大娘这么一说,村里又有了新话题。 男人大多羡慕段志涛一次生了俩儿子,大姑娘小媳妇却开始羡慕范淑香有个好丈夫,连奶奶级别的中年妇女,都忍不住酸溜溜的磨叨一句:“你看看人家段志涛?再瞅瞅你?当初我拼死拼活生完儿子,你抱着孩子就开始亲,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媳妇?”都是男人,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被磨叨的那位,自然不能承认,自己是卸磨杀驴那伙的,只能嘴硬的道:“人家媳妇生的那叫俩小子,你要是能给我生出俩小子,我也不稀罕儿子,先稀罕你。” 不说外面人怎么酸,段云云听到这消息是又惊又喜,弟弟终于有儿子了?还是俩?这位地也不种了,撒腿就往回跑,准备去弟弟家看孩子。 当初段大姑那一番话,她虽然没亲耳听见,可后来听说了,就一直堵在心里,村里人没儿子抬不起头啊,她至今都记得,她妈生完青青那会儿,成天偷着抹眼泪,在家里对着奶奶和大娘低三下四、小心翼翼,直到生出志涛才挺直了腰板,所以以前尽管弟弟不争气,她却从来没有怨恨过,毕竟有了他,她妈才活的有了底气,淑香那么好,她真不想看到对方跟她妈一样,现在好了,他们终于有儿子了。 这位大姑姐也不知道是为弟弟高兴,还是为弟媳妇开心,反正是满心喜悦,一溜小跑的往弟弟家赶,眼瞅着快到地方了,正碰上段守信了。 每天上午段志涛从城里回来,都会把空笼子拉到山上,顺便把他接回来吃饭,万一要是回来晚了,也是回家吃完饭,再给他带饭,可今儿个,家里的老老少少都为俩孩子忙活,把这位彻底给忘到脑后了,他在山上整理完鸡蛋,左等右等也没人给送饭,饿的受不了,只能自己回来了。 “云云?你咋过来了?有事?”现在不比平时,地里的活忙着呢,闺女咋来了? 听到父亲的问话,段云云眉开眼笑的道:“我来看孩子啊,淑香一口气给我生了俩大侄子,我这当姑姑的能不来吗?”她连家都没顾得上回,就更别说拿东西了,这也就是亲弟弟家,换一家心里都不带乐意的,你到底干嘛来了? “俩,俩大侄子?”段守信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心里砰砰直跳,盯着闺女紧张的道,“你说淑香生了?给我生了俩孙子?”他早上走还啥事没有呢,一上午孩子就出来了?咋没人跟他说呢? “啊?爸你还不知道啊?淑香生了,听崔大娘说生了俩大胖小子,一个个活蹦乱跳可硬实了,快走快走,咱回家看孩子去。” 一人单跑变成父女双跑二人组,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家里,进屋的时候锅里的饭刚出锅,一见段守信,段志涛下意识的一咧嘴,他光顾着老婆孩子了,把他爹给忘了。 心虚之下,这位忙过来笑着道:“爸,淑香给你生了俩孙子,一模一样可胖呼了,正巧淑香醒着呢,你快进屋看看孩子。” 段守信从来都不是爱挑理的主,再听说俩孙子?早把自己没人搭理那茬忘脑后了,掉屁股就跑屋看孩子去了。 本来甜甜小时候啥都有,衣服虽然旧了,被褥还能用,可败家的两口子想到这次是俩孩子,不用相同的东西,能显示出他家生的是一对双吗?所以从小被到小衣服,段志涛让他干姐姐成双成对的给做了好几套,这不是,刚生下就给用上了?俩小蛋子用天蓝色的小被儿一包往那一放,把个段守信稀罕的呦,看看这个瞅瞅那个,简直不知道说啥好了。 乐到最后,这老爷子只蹦出来一句:“淑香,你好好歇着,爸一会儿给你杀鸡去。”当公公的认为,儿媳妇这么给力,一定要给予鼓励,他没别的能鼓励的,只能出力杀鸡。 段老太太端着小米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正听到儿子在这冒虎气,当即没好气的道:“你生完孩子就能吃鸡?当了这么多年的爹连这都不懂,给我一边去。”训完了儿子,她把手里的二大碗放到炕边,边拿勺子搅和着,散着热气,边笑眯眯的对范淑香道,“淑香,奶给你煮了十个鸡蛋半锅粥,都在外面放着呢,不够就跟奶说,厨房还有。”孙媳妇胃口好,做少了不够吃。 “奶,我来喂淑香,你跟我爸先领甜甜去吃饭。”段志涛有子万事足,觉得精神就可以充饥。 “啊,还没吃饭哪?我来喂,你们快去吃饭。”段云云一听这时候还没吃饭,忙接过二大碗,劝大伙去吃饭。 都是一家人,跟她也不用客气,段志涛拽着依依不舍的父亲,祖孙四代去隔壁吃饭,正吃着呢,外面又来人了,这次是范淑玲。 要说这世上最关心范淑香的,除了家里人,也就是范兴华兄妹了,范兴华离的远还没得着消息,范淑玲却和段云云一样,听到消息就往这赶。 自打妹妹怀孕,这位三姐就跟着着急,听说怀了俩,她心里的压力就更大了,段志涛的妈生了仨闺女才生出儿子,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万一淑香随她婆婆,这一对都是闺女,那今后的日子可咋过?妹夫能高兴?段老太太能乐意? 想到还有半个月就要揭晓答案,她这心里七上八下抓心挠肝,正在那边干活边琢磨呢,就见丈夫蹭蹭跑过来,满脸欣喜的道:“我听他们说淑香生了,生了俩胖小子,可把志涛给乐坏了。”说着话,语气里还有点跃跃欲试,都是一个妈生的,小姨子能生俩,他媳妇也差不多吧?等忙完这阵,他们两口子好好试试? 范淑玲一把抓住丈夫的胳膊,惊喜道:“你说真的?生了俩小子?在哪生的?啥时候生的?她们娘几个回来了?”她记得妹夫说生产去医院,这么快就传回消息了? “真的真的。”路过一邻居,忙把自己得到的第一手消息,和当事人的姐姐分享,把范淑玲听的眼圈都红了。 她家淑香这辈子算是掉福堆儿里,再也不用让人操心了。 …… 别看范淑香生甜甜的时候没人搭理,这回前来探望的却是源源不断,不管是有关系还是没关系,交情好还是交情不好,都拎着十个鸡蛋或一块红布前来下奶,说白了也就是凑趣看孩子。 瞅着厨房里的半筐鸡蛋,段老太太有点犹豫:“要不,我再卖摆门口卖出去?”当初才卖了俩月,孙子就因为天冷不让卖了,现在看到这鸡蛋,老太太有点怀念挣钱的日子。 “奶你可得了吧?咱家仨孩子,今后你可是主力,孩子还看不过来呢,哪有时间卖这玩意?”为了这十块八块的,再委屈着他儿子?当爹的坚决不同意。 段守信一听也不同意:“是啊妈,你卖点鸡蛋还得唠一会儿,屋里俩孩子哭了咋办?甜甜有事咋办?淑香一个人能整过来吗?”别看他花钱还是挺仔细,可几块钱能比得上他孙子孙女吗?几百也比不上啊?挣 钱还有他们爷俩呢。 人家段志涛不让,说的是‘他奶是主力’,到了他这,就成了‘卖鸡蛋还得唠一会儿’,老太太一听就不乐意了,拿起笤帚疙瘩就往儿子身上一顿拍,看的甜甜小嘴都成了o字型,这孩子才知道,原来太奶奶也这么暴力?万幸的是太奶奶不打虫子,至于爷爷?高高壮壮的,打就打一会儿吧。 小家伙没心没肺的准备过去看弟弟,正这时候,段守成一家来了。 上次晚了两三天也没人对比,可如今外人都来了,他们这自家亲戚要是再不来,岂不是让人笑话?所以今晚上,段守成两口子领着儿子媳妇就一起来了。 那说,段玲玲咋没来呢?不是她不想来,是村里有个讲究,怀孕的不能探月子,所以这位跟丈夫在家瞅着一群孩子,正为不能进一步沾福气,在那暗自郁闷呢。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听到俩小子,王彩凤还是有点不是滋味,她二儿子可是一个都没有呢。李丽娟强点,毕竟人家本身就有俩儿子,可张红英就不一样了,身边只有俩闺女,她没底气啊,一路上瞅着婆婆的低气压,这位低着头,连话都不敢说了。 挨了一顿拍的段守信,一见大哥大嫂来了,突然有点小激动,他不是受了委屈想大哥了,他是想起甜甜刚出生的时候了,老实人也会挑理,当初我家生个孙女,你们现把个没满月的孙子抱了来,这回咋不抱了呢? 一种从未有过的自豪感,让段守信挺直了腰板,把儿子往旁边一挤,拉着他大哥就进屋显摆上了:“大哥你来的正好,俩孩子睡半天了,可能要醒了,你不知道,醒着的时候可好玩了,一个醒两个都醒,老大哭老二也闹,小哥俩跟比赛似的,动静可大了。” 压低声音来到孙子前,他瞅着俩孙子的小模样,对大哥傻笑道,“志涛随他妈,打小就长得俊,我瞅这小哥俩比志涛还俊,大哥你瞅瞅,像不像志涛?长得俊不俊?” 听到这位的老王卖瓜,王彩凤不服气的凑了过来,而后泄气的发现,别看是双胞胎,可这俩孩子,瞅着还真比铁蛋刚生的时候壮实,模样也比自家孙子好看,想到婆婆说过,淑香嘴硬特别能吃,她不得不承认,吃的东西还真挺关键,没见范淑香的几个孩子都这么胖呼?这位心里下了狠茬子,以前啥都要票没那条件,这回回去就给闺女改善伙食,一定让自己的外孙子也这么好看。 可能是为了响应爷爷的话,给自家爷爷长脸,也可能是屋里人多吵得慌,反正俩孩子 醒了。当初甜甜醒了是不哭不闹,最多哼唧两声,可这俩祖宗,眼还没挣呢,闭着眼就嚎上了。 当爷爷的没觉得孙子吵,咧嘴在那继续傻笑:“大哥你看,小子就是不一样,哭都这么有劲。”本来嘛,小姑娘文文静静,小子要是太文静了,那还叫小子吗?没听说淘小子出好的吗? 见俩孩子哭了,不用范淑香动手,段志涛和段老太太一人一个,打包开始给孩子换尿布,湿尿布一撤下去,俩小家伙不哭了,吧嗒吧嗒嘴儿,开始晃着小脑袋找,结果这干尿布都换完了,自己也全副武装的被包好了,吃的还没上来?俩祖宗不满意了,闭着眼睛继续嚎。 “饿了,饿了,我孙子这是饿了,淑香快喂孩子,我和你大爷他们先出去。”孙子的肚子最重要,而且吃饱的孙子心情好,显摆起来更可爱。 ☆、第91章 本来刚生完孩子没那么快有奶,可还是那句话,范淑香胃口好,不但能吃还竟挑好的吃,再加上她原先生过一胎,所以孩子前脚生,这奶后脚就下来了,虽然不多,也够俩孩子吃了。 瞅着段志涛把包好的孩子,小心的放到媳妇怀里,以为自己没啥想法的李丽娟也忍不住羡慕了,这浪子回头的也太彻底了吧?原先的奸懒馋滑呢?啥时候等人伺候的主,都开始知道伺候人了? 不说屋里娘几个,咋心里发酸,嘴上还得不住的夸赞,单说外屋的段守成哥俩。段守成坐在靠背椅上,欣慰的对二弟道:“这回好了,志涛也有儿子了,你这能放心了,对了,孩子起名了没?想叫啥?”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所以名字里都带着一个‘守’字,哥几个感情好,所以儿子辈都带了个‘志’字,孙子辈中女孩随意,志军家的俩男孩一个叫晨东,一个叫晨南,所以段守成觉得,他们老段家新出生的俩男孩,可以按照大排行,先叫晨西和晨北,等再有男孩,就不用方向,换个节气继续往下排。 段守信听了大哥的话,瞅两眼屋里,干笑道:“这个,呃,名字的事志涛说要找人给起,就是不知道男孩女孩和生日时辰,所以现在还没起呢。”好吧,这是实话,可更主要的是,他这个爹做不了儿子的主,说了不算,孙子的名字他只能提意见,没有决定权。 段守成一听有点小失落,想了想还是不死心的道:“我当初问过贺队长他爹,这个‘晨’字真不错,你让志涛跟起名的师傅提提,中间还用晨字,后面俩字改改就得了。”俩字相同,听着还是一家人,否则他总觉得越来越远了。 “行,我跟志涛说说。”听大哥提到贺队长的爹,段守信也有点心动了。 在他心里还没想到远近的问题,只是对年迈的贺老爷子比较信任,想当年那可是个风云人物,识文断字不说,还扛过枪,打过仗,更参加过抗美援朝,这老头要是说好,那就真挺好了吧?毕竟想也知道,没点本事能把儿子教育成队长吗? 段志军哥俩无语的坐在那,看着两个说了不算的人,就起名的问题商讨了半天,正想说啥呢,门一开,扎着俩小辫的甜甜出来了,脆声叫道:“爷爷,爸爸叫进屋。”说完这话,孩子穿着太奶奶的鞋,踢踏踢踏又跑回去了。 再进屋一看,王彩凤抱着个孩子正叫二儿媳妇呢:“红英啊,快过来抱抱孩子,瞅瞅你侄子多乖?你多抱一会儿。”这位一下子想起来,上次范淑香生甜 甜的时候,二儿媳妇可是抱过了,是不是因为抱过闺女,所以她也生了个闺女?不管是不是,赶紧抱抱俩小子吧,下次争取也生个一对胖小子。 张红英没往深了想,她本来就羡慕人家胖小子,再听婆婆叫,立马就过来抱住一个不撒手了:“小家伙够沉实的,一点都不比我们家那丫头轻,难为你妈咋怀俩的?”当初她怀一个,生之前都觉得肚子胀的难受,更何况俩? “可不是,淑香最后一个月觉都睡不好,一宿老醒,遭罪着呢,都是为了这俩臭小蛋子。”嘴里骂着臭小蛋子,老太太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淑香还是体格好,我怀铁蛋那会儿,一个孩子腿都肿了,我看她光是肚子大,别的都还行。”李丽娟边说着话,边笑着抱起另一个孩子,她见婆婆让兄弟媳妇抱孩子,就明白是咋回事了,别看她有俩小子了,可儿子谁嫌多?赶紧多抱会儿,没准明年她就四个儿子了。 这位只是习惯性的,一说生产就想提提自己的辛苦,没想到却让段老太太找到话茬子了:“还你腿肿?你不知道你妈生志军哥仨的时候都肿成啥样了?还有志涛他妈,自己的鞋穿不上,得穿你二叔的,以前不知道咋回事,现在我算是看明白了,这怀孩子还得吃的好啊,吃好了大人孩子都不遭罪,否则就得缺营养。”说到这,她转头问孙子,“志涛,是叫营养吧?”她记得孙子是这么说的。 “对,吃不好缺营养,不只大人遭罪,孩子也不爱长身体,奶你说的没错。”段志涛好声好气,解释的特别详细。 祖孙俩一唱一和,听的段家人心里酸溜溜的,谁不知道吃好的?可它得有啊? 当初生甜甜的时候,除了张红英抱抱,剩下人都是干瞅,今儿个这俩小子,不只俩大娘抱了半天,连俩大爷都凑过来瞅了半天,俩小家伙很给面子,吃饱后不哭不闹的和大爷大娘们大眼瞪小眼,直到段家人走了,俩孩子还精神着呢。 儿子精神,范淑香却累了,她今儿个刚生完产,就算不说话不用起来,可这人来人往的不消停,她也歇不着,此时见终于没人了,放松的就想闭上眼歇一会儿。 “妈妈?” “嗯?”听到闺女的呼唤,范淑香无奈的睁开双眼。 只见她的宝贝闺女绕过俩弟弟,一副乖巧的模样正凑到自己身边,范淑香伸手将女儿搂到怀里,轻笑道,“甜甜困了没?妈妈搂你睡觉?”这丫头觉大,不睡到时候轻易不会醒,所以她也没想让孩子 搬出去,免得小丫头以为自己有了弟弟就不喜欢她了,小家伙心眼多着呢。 甜甜红着脸蛋摇了摇头,见妈妈脸上带笑,她悄悄的伸出小手摸像妈妈的胸前,小声道:“甜甜也想吃。”弟弟们吃的好开心,所以甜甜认为,弟弟们的晚饭一定好吃。 范淑香憋着笑,撩起衣襟,让断奶一年多的闺女,重温儿时的回忆,以至于段志涛一进屋,就见他月科里的俩儿子,在一旁手跑脚蹬干瞪眼,他闺女躺媳妇怀里正吃奶呢。 甜甜?你咋喝上了? 段志涛张了张嘴,在媳妇含笑的眼神中,下意识的咽下了嘴里的责问,想了一下,他笑着走过去,拍拍闺女的小屁股道:“甜甜,妈妈的奶好喝吗?” 费了半天劲,终于裹出两口的甜甜,苦着脸坐了起来:“不好喝。”弟弟们太可怜了,这么难喝的东西,竟然喝的那么高兴? 看着闺女抽抽的脸,段志涛被逗得扑哧一乐,摸了摸闺女的小脑袋,好笑道:“小馋猫。” 其实他理解闺女的想法,当初见甜甜喝的有滋有味,他也曾经缠着媳妇喝了几口,还美其名曰‘孩子吃不了,隔夜奶不好’,可喝上才发现,这东西淡了吧唧的,还有股子腥味,真是没啥喝头,没想到这傻闺女和自己一样,也上当了。 要是不让甜甜喝,这丫头可能会觉得妈妈疼弟弟,有好东西不给她,可现在喝过了,父母还满脸的疼爱,这丫头不但没有负面想法,还觉得有点心疼弟弟,想了想,她转身下地,蹭蹭蹭跑到隔壁屋,不大一会儿拿来两个果丹皮递给段志涛:“爸爸,卷卷给弟弟。”别让弟弟喝奶了,还是吃山楂卷吧,这个好吃。 小家伙能吃的零食并不多,冬天的糖葫芦太硬,急够呛也吃不着几口,后来段志涛见到这山楂卷了,当然,外包装上写着果丹皮,他发现这东西挺好,酸酸的甜甜的,既开胃又好咬,不但闺女能吃,他奶也能吃,所以那屋准备了三四十个果丹皮,算是祖孙俩一星期的量,没想到小丫头这么有同胞爱,连零食都贡献出来了? 后进屋的老太太,刚开门就听到重孙女的话,稀罕的她一把抱住甜甜就开亲:“哎呦呦,看我们甜甜多懂事?这么点就知道把好吃的给弟弟了,真是个好姐姐。”不亏是她伺候大的,就是贴心呦。 …… 现在段志涛的生意不比以前,让他在家里一趟不出去也有点为难,所幸家里不只有段老太太,还有后院的崔老太太,俩老太 太加上时不时过来看看的段云云姐俩,范淑香躺在炕上又开始啥都不管。 她在家里闭关,段守信却在鸡场里抓心挠肝:为啥呢?今儿个鱼咋这么少呢?他打鱼这么长时间,啥时候不是网网不拉?可从前儿个起,他下了八挂网,竟然有四挂落空,这差距也太大了? 见儿子开车回来,这位忙跟儿子诉苦:“志涛,今儿个又没多少鱼,你看看,起了八网还不到半盆?”要不是他天天晚上在这住,他都怀疑能不能是被偷了? “没事爸,春天鱼进了繁殖期,过俩月就好了。”有过此经验的段志涛很淡定,他没忘前年的鱼就是开春见少的,去年他忙着盖鸡场,也没打几天鱼,所以现在这样,他觉得完全正常。 “还有这说法?”段守信莫名其妙的嘟囔了两句,一颗心倒是落到了肚子里,心说正常就好,别看养鸡挺挣钱,可打鱼这不花本钱的买卖也不少挣,钱多了谁嫌咬手啊? “对了,你不是去给孩子起名了吗?起好了没有?”当天晚上他就把大哥的意思转达了,可他儿子除了笑就是笑,到底同不同意,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第92章 “起了。”想到起名的经过,段志涛的兴奋劲减了大半。 村里人起名其实挺简单,女孩就是芝啊花啊,啥美起啥,男孩除了威武雄壮、山海湖泊,剩下的也就是保家卫国了。当初给甜甜起名,段志涛还没想那么多,只想着一个女孩,就希望闺女甜美,甜蜜,反正今后的日子咋甜咋过,可一下子有了俩儿子,当爹的想的就多了,毕竟女孩没本事,还可以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孩他得养老婆啊。 想来想去,他想到二舅哥胡同里的那个沈半瞎了,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门子的惯例,可一般半瞎都有点神神叨叨的,这位也不例外,据说能掐会算,最会给人起名看生辰八字,别看段志涛在自己身上不信这个,在儿子身上他却信了,又不是搞啥封建迷信活动,取个让孩子一帆风顺的名字,谁又能说不行呢? 所以今儿上午,他开着车去城里,找着二舅哥,哥俩就跑沈半瞎那,给孩子取名字去了。 那沈半瞎问完了生辰八字,掐算之前又多问了一句:“家里有没有家谱啥的,中间有没有特定的字?” 说心里话,段志涛一点都不想,让他儿子和段家的孩子扯上关系,这位小心眼爱记仇,你伤他一次他恨不得记你八辈子,所以他想都没想就要说没有,可还没等说呢,范兴华说话了:“族谱倒没有,不过我妹夫大爷家的俩孩子犯‘晨’,老哥你看这个字好不好?不好咱就不要,对孩子啥好就取啥。”反正也不是亲兄弟,还是他俩外甥最重要。 段志涛一听连忙点头,觉得二舅哥最后一句说的太对了,不好咱就不要,对孩子好才最重要,可还没美完呢,就见那沈半瞎一拍大腿:“哎呀,晨字?一日之计在于晨,这字取的亮堂啊……” 他亮堂了,段志涛心里这个堵得慌就别提了,可人家都说亮堂了,那就听着吧,谁让他儿子最重要? 这位沈半瞎之乎者也的又拽了一堆文,最后终于给出了俩字:“段老弟,看你大儿子的生日时辰,这孩子五行缺金,所以我给孩子取名为铎,铎,大铃也,形如铙、钲而有舌,古代宣布政教法令用的。”见面前这哥俩听的满眼蚊香,沈半瞎也不对牛弹琴了,直接解释道,“说白了就是执法的,以后能当官的。” 当官的?“这名字好!”段志涛一下就相中了,谁不希望儿子当官?连范兴华都不住的点头,一脸的满意。 “咳咳,咱们再说你家二公子。”显然这位入戏太深,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年 了。“二公子五行缺木,所以我给孩子取名为彬,彬,有文雅之说,还有文质兼备之意,呃,说白了就是长相好、学问好,今后到哪都有小姑娘追着屁股跑。” 别看铎字的解释听不懂,彬字的解释到是听懂了,虽然最后一句让人哭笑不得,可段志涛对这俩字确实都挺满意,光寓意不说,这俩字多少见啊?特别是第一个,他压根就没听说过。 当爹的问完了儿子,又想起闺女来了,要是都随便起的也就罢了,你说儿子是请人精掐细算的,闺女要是没有,长大了知道该多伤心?想到这,他又开始问闺女。 沈半瞎听了甜甜的八字皱了皱眉,沉吟半响才道:“女孩的性格过于强势不好,既是家中长女,那就取名为涵吧,望她能百川纳海学会包容。” 给完了钱,段志涛出来后,忍不住和范兴华偷偷磨叨:“二哥,你说他准不准啊?还说甜甜性格强硬不会包容?咱家甜甜多懂事啊?哪硬啊?有俩山楂卷还知道给弟弟们分呢。”当爹的听人讲究他闺女,感觉很不好。 “你管他准不准?咱们就想起几个寓意好的名字,这一辈子要是真让名字就给决定了,那还过个啥劲啊?”看着较真的妹夫,范兴华一脸的好笑。他大哥还叫兴业呢,可半辈子都快过去了,家里哪有业让他兴啊? “也是啊?”嘿嘿一笑,段志涛拿出个纸条显摆道,“多亏让他给记下来了,否则儿子的名字我都不会写,让人问起来也太丢人了。” 范兴华无语了,字都不会写,你用得着这么自豪吗? 显然,这字不认识的不是一个两个,到了段守信这,他也不认识。拿着那纸单看了半天,当爷爷的为难道:“意思倒是挺好,可会不会太复杂了?”据说因为江志祥这姑父当了老师,东东也提前半年前去听课,结果去了快一个月了,现在那晨字还没写明白呢,他孙子孙女更可怜,名字里没一个字好写。 “复杂?”段志涛接过来一看,忍不住点头道,“是有点复杂,我就说这晨字不好,你瞧瞧这么点地方塞进去这么多横?让孩子咋写?”他就不明白了,堵得都没缝了,它到底哪亮堂了? …… “晨涵,晨铎,晨彬?”喃喃的念着三个名字,范淑香扬起嘴角轻笑道,“名字起的还真不错。”没想到这个半瞎还真有两下子?当妈的表示很满意。 刚想抬头说点啥,就见丈夫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弄的范淑香莫名其妙:“咋了?干嘛这么看 着我?”名字是他起回来的,好还不让人说了? “你认识那个铎?”初中没混完的段志涛很难不惊讶,他从来不知道,媳妇认识的字竟然比自己还多?以前咋没发现呢? “呃,认识啊,我翻过字典。”初中被迫不念的范淑香,肯定的点着头,想让丈夫相信,自己真的很勤奋好学,可惜家里没那条件。 “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认学?咱闺女这点一定像你。”段志涛没觉得孩子随妈有啥不好,那是他亲闺女,媳妇有好的地方干嘛不学?他乐不得孩子长大了有出息。 正给重孙子叠尿布的段老太太,一听这话又搭茬了:“可不是?我们甜甜可聪明了,都会用蚯蚓喂蚂蚁了。” 段志涛一听蚂蚁就想挠头,那半瓶子蚂蚁有增无减,他现在还没给弄出去呢。 范淑香没想挠头,她只是为那蚯蚓叫屈,其实甜甜的本意是想让大虫、小虫和平共处,没想到那么大的蚯蚓却处于食物链下端?然后就像段老太太说的,喂蚂蚁了。为了这,甜甜还惩罚了一下小虫,据说今儿早上没给喂馒头,弄的范淑香刚才还听那屋有蚂蚁在窃窃私语,说今儿个小主人没给它们喂饭吃?她能表扬她闺女,这么快就驯养成功吗? …… 别看三个孩子的大名起好了,可家里人还是习惯叫甜甜,晨铎的铎字叫着绕口,叫来叫去成了多多,按照段志涛的说法,这不是多余,这是多财多艺多子多孙多福气,晨彬的小名就更好起了,彬彬,当爹的认为,从名字上就能看出他儿子彬彬有礼。 俩小子虽然嗓门大点,总的来说还是挺好养的,只要你把我伺候干净了,让我吃饱了,我就不吵不闹乖乖睡觉,达不到我的要求,那就别怪小爷我不客气了。 老太太恨不得把重孙子当眼珠子疼,谁能让俩孩子受委屈?所以俩小的没啥事,让段志涛头疼的却是大闺女,这孩子咋就喜欢玩虫子呢? 随着天气渐暖,孩子也圈不住了,家里的瓶子日益增多,段志涛实在是受不了了,他觉得自己应该采取点解决措施。 ☆、第93章 “甜甜,你去玩吧,爸爸收拾就行了。”看着主动帮忙的闺女,段志涛心里热乎乎的。他闺女才多大啊?这么点就知道帮爸爸收拾桌子捡饭粒,一定是见妈妈坐月子,怕自己太辛苦,闺女就是孝顺呀。 “好。”甜甜用白嫩嫩的小手,捡起桌子上最后一粒儿米饭,开心的转身就跑,“虫虫,吃饭饭喽。” 段志涛脸上的笑容一僵,火热的心顿时拔凉,原来他闺女不是帮忙?而是捡饭粒喂虫子?好吧,不管咋说,孩子也算是勤俭节约,比前几天直接掰馒头懂事多了。 当爹的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不知道他闺女是被他媳妇给说了。 范淑香倒不是心疼那点粮食,她是怕闺女越养越多没有节制,家里再成了虫子窝?所以她告诉孩子:爸爸挣钱不易,辛辛苦苦买来的大米白面是给家人吃的,不是给虫子吃的,想养虫子可以,自己想办法,不许祸害粮食。 在他们家,爸爸的话可以装可爱蒙混过关,妈妈的话却一定得听,不听妈妈会抓住你不放,一遍遍的跟你讲道理。小甜甜无奈,想要喂虫,只能盯着太奶奶的饭碗,每次见到太奶奶掉饭粒都特别高兴,可惜老太太忒会过日子,掉个饭粒都得捡起来,所以这机会还真的不多。 今儿个捡了五六粒儿米饭,一小根面条,还有一小块长了黑点的白菜帮,甜甜把米饭和面条扔到蚂蚁的瓶子里,把白菜帮一掰两半,分别扔到蚂蚱和绿青虫的瓶子里,可看着另一个瓶子里的蚯蚓,她皱眉了:长虫虫病了?给饭也不吃,给菜也不吃,它到底吃啥呢? 经过上次的蚯蚓事件,这孩子已经知道,不同的虫子要分开放,不能放到一起,经过这两天的投喂,她也了解了虫子的一些习性——这里面胃口最好的是蚂蚁,来者不拒;剩下的是蚂蚱和绿青虫,有菜就行;可这个蚯蚓让人好着急啊,它为啥不吃东西呢? 抱着瓶子犹豫了一下,想着弟弟们怕虫,没敢问妈妈,甜甜转身去找爸爸:“爸爸,长虫虫不吃饭。”饿瘦了咋办? 段志涛被闺女这勤问好学的劲头给感动了,当然,如果问的不是虫子就更好了,心里默默吐槽,他还得笑着给闺女解释:“甜甜,蚯蚓不吃饭菜,它吃园子里的土。”最好是肥沃的,不肥沃它还不爱吃。 吃土?孩子被这答案给惊讶住了,没想到长虫虫的食谱这么特别?好在父亲的形象还是挺伟大的,孩子即使惊讶,也没想过爸爸会骗她?所以下午段志涛去后园子翻地的时候,屁股 后面多了个小尾巴。 这不是甜甜第一次跟爸爸来后院干活,她那几瓶子虫虫,就是上次翻地的收获,同样干活的崔家老两口,没觉得女孩抓虫子哪不好,还一劲儿的夸赞孩子胆大懂事,知道除害喂小鸡。听到这话的段志涛,连嘴角都懒得挑了,他们家的害虫都当祖宗似的养着呢,还喂小鸡? 等等,喂小鸡? 正拿小煤锹翻虫子的甜甜,好奇的发现,后园子多了几只大花鸡?可她们家的鸡太多了,大鸡小鸡一大堆,她已经一点都不新奇了,所以看了一眼,小家伙低头继续挖虫。 啊!挖出来一只,甜甜开心的放下小煤锹,伸着小手刚想去抓,一只体型肥硕的大花鸡,嗖的一下冲了过来,以半秒钟的时差叼起了那只蚯蚓,一伸脖,咽下去了。 甜甜张着小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杀虫现场,半晌,才气的捡起个土块,朝花鸡扔了过去:“坏鸡——” 花鸡以灵巧的姿态躲过了土块,然后心情大好的咕咕叫着,围着甜甜开始转圈:小主人会给自己挖虫子吃,它可得看住了,不能让别的鸡抢了去。 气愤的甜甜换了个地方,拎着个小煤锹继续找虫,结果刚见一只甲壳虫冒头,又进到鸡的肚子里。 甜甜这次是真气坏了,拎起小煤锹就开始满园子撵鸡,可段志涛放出来的,都是喂了两三年的老鸡,说白了比她岁数都大,虽然鸡脑简单了点,也知道这是自家的三寸丁,没有危险,一个个都采取了敌进我退,敌挖我吃的政策,五六只鸡轮班骚扰,让可怜的甜甜一只虫也没抓着。 不但没抓着,等甜甜转过身才发现,自己那罐头瓶里的蚯蚓也被吃没了?小家伙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哇……爸爸,长虫虫都被坏鸡给吃掉啦——” 虽然闺女哭了当爹的有点心疼,可不管咋说,家里的虫子没有增加,段志涛算是长长的出了口气:唉,为了做个不严厉的爸爸,他容易嘛他? 自打那以后,几只母鸡开始满院子乱逛,特别是见到小主人出来,一个个更是撵都不走,谁让小家伙能找出虫子窝?我们苦命的甜甜,每次放风都被几只鸡‘保姆’前呼后拥着,以至于,在孩子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个重重的阴影,觉得这世界上,最最可恶的就是鸡了。 …… 天天听闺女和自己诉苦,说那几只鸡怎么怎么的可恶,等她亲眼看孩子和母鸡的互动,范淑香还是忍不住被逗笑了。 没 错,今儿个俩小子满月,她终于脱离苦海出来见风了。 “甜甜,别玩了,快进屋换衣服,一会儿咱们去姥姥家。”叫着闺女,她暗暗对几只母鸡给予了肯定和鼓励,当初想的是,养只赛虎帮自己看孩子,没想到赛虎送去了养鸡场,哄闺女玩的变成了几只老母鸡? 甜甜要是知道她妈的想法,一定会哭的,有这么哄她玩的吗?一天好几十条虫命啊! “姥姥家?妈妈我来了。”一个多月没人领她出去玩,小家伙早就憋不住了,更别说她暂时能脱离苦海,远离母鸡,孩子心里的欢快就别提了。 见重孙女小跑着进屋,跟妈妈洗手换衣服,一旁的段老太太又忍不住叮嘱:“甜甜,到姥姥家听话,别乱跑,帮妈妈照看点弟弟……” 别看老太太对范母够热情,其实她对这位孙媳妇的妈是真不放心,本来想的挺好,生甜甜的时候都没回去,所幸这次也不回去。出了月子还去崔家,不但自己能跟着,前后院住着也没多远,谁曾想范家抽风,昨儿个特意来通知要接外孙子回门?简直是没事闲的。 想是这么想,她还不能不让回去,只能一遍遍的叮嘱,恨不得自己亲自跟去。 话还没说完呢,段志涛迈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笑着道:“收拾好了没?二哥在外面等着呢。”今儿个他去城里送货,范兴华听说妹妹回门,想都没想就跟了来,此刻正在外面往下拿东西呢。 “志涛,到那别喝酒,吃完饭早点回来,别待太晚知道不?”孩子小不能走夜路,老太太从昨晚就开始说,很怕孙子忘了。 “奶你放心吧,我们就过去吃顿饭,下午就回来。”嘴里答着话,段志涛揉了揉闺女的小脑袋瓜,然后抱起大儿子笑道,“多多乖,跟爸爸妈妈去姥姥家,咱们走喽。” …… “妈,用不用我去接接?咋还没回来呢?”这么有同胞爱的不是别人,正是段志涛的大舅哥范兴业。 现在刚进五月,别看很多人家,地里活还没忙完呢,可范家不忙,因为他们家压根就没种地。 啥?你说为啥没种地?笑话,种了地谁干活啊?奸懒馋滑,范兴业母子一人占俩,俩人就占满了四个,常年在媳妇的引导下,本来干活还凑合的范父也不行了,他们娘们就是再想压榨江小雨,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体格啊?所以现在这一家五口,连点进项都没有,全都在家扎脖。 “行,你去换件衣服迎一迎,路上迎 不着就上淑香家接去,一定要把俩孩子给我接回来。”范母这么积极,当然不是良心发现。当初没接甜甜,是因为和女婿生气,想让闺女上赶着回来求她这个妈,没成想闺女压根就没回来,在她心里,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可现在不一样,虽然这女婿还是可气,但经过徐家一事,她却下意识的把段志涛当成了主心骨,别看二儿子没躺下,可二儿子身体不好,真有个啥事,冲锋陷阵的不还得是她四女婿? 再说了,闺女这回生的可是俩儿子,村里头一份,她能不往回接吗? 呃,当然,家里的困难也占了一小部分,不过丈母娘觉得,这都不算事,我就是不接孩子,段志涛不还是我姑爷吗?真吃不上饭了,他能眼瞅着不管我? 都在一个村住着,段志涛当然知道范家的情况,可就像范母想的那样,不管咋地也是他丈母娘,他还能因为怕事就不去了?所以这位算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抱着儿子就进了范家。 总的来说,今儿个这范母还真挺像样,不但没说那些招人烦的,还抱着俩外孙好顿稀罕。 一是因为这位重男轻女,就喜欢大胖小子。 二是长久以来的打击,让这位处处拔横的丈母娘终于看明白了,她这姑爷属于顺毛驴,既然我来硬的不好使,那我就来点软的,面对这么一个和蔼可亲、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丈母娘,你忍心让你丈母娘过不上好日子吗? ☆、第94章 “志涛啊,这些日子淑香坐月子啥也顾不上,你这忙完家里忙家外的,累坏了吧?来,吃个鸡大腿好好补补,这还是上次你给妈拿的呢,妈一直没舍得吃,就等着你们来呢。”看着一脸慈爱的范母,坚强如段志涛也有点吃不消了,他突然发现,以前刻薄的丈母娘还是挺可爱的,现在对方不按套路走,真让人心没底啊,吃了这鸡大腿,他不会中毒身亡吧? “志涛,快吃啊?你大嫂从早上就开始炖,一上午炖的可烂糊了,别看家里连苞米面都快吃不上溜了,可你们来,妈咋也得让你们吃好了。” 第二句话一出来,不只段志涛心里舒坦了,连范兴华兄妹提着的心也放下了,好吧,这妈没毛病,还是那个妈。 见四女婿大口咬着鸡大腿,一旁的儿子闺女啃着鸡骨头也一脸的欢畅,范母这心情可就不怎么欢畅了,心说这些不孝顺的玩意,你妈我都说吃不上溜了,你们咋还这么乐呵?就没人问两句家里的情况?看样子,还得使绝招啊。 暗暗下了决心,她伸腿朝着儿媳妇的方向就踹了过去,结果江小雨没反应,范兴业嗷一声不干了:“谁踹我?吃个饭也不让人消停,蹬啥腿啊?”好不容易吃个肉,还想让他少吃咋地?谁也别想拦着他。 范淑香把晾凉的鸡膀根递给闺女,见她妈瞪着大哥又气又急,有苦难言的样,心里忍不住好笑,人的潜力还真是无穷无尽啊,自己这横冲直撞的妈都学会迂回政策,开始长心眼了。 不同于范淑香看热闹的心里,江小雨听到丈夫的话,正给甜甜夹菜的手,就是一哆嗦,脸瞬间涨得通红通红,下意识的瞅瞅小姑子,又看看四妹夫,才硬着头皮把小肉皮放到外甥女的碗里,又夹了块肉放到婆婆碗里,僵笑着道:“妈,你,你也吃点肉,咱家,咱家都一个月没见荤腥了,呃,呃……”怎么办?太紧张她忘词了? 按照她的性格,没肉我就不吃肉,没菜我就上山挖野菜,啃咸菜,可婆婆逼着她说,她不敢不说。 范母双眼冒火的瞪着儿媳妇,心说你个蠢货,你还能再笨点吗?几句话背了一个星期还没记住,笨死你算了。 这位妈之所以找儿媳妇当猪队友,也实在是没招了,大儿子倒是能说明白,可谁信啊?她知道儿子闺女,对这老实巴交的大嫂还都挺信任,所以才安排她说,没想到关键时刻掉链子?简直比猪都蠢。 六岁的小达也啥都懂了,见奶奶狠瞪着妈妈,把他妈吓得红着脸都快急哭了,他 忙好心的小声提醒:“妈,下面是‘现在米面也没有了,你都喝了两天的糊涂粥了,本来身体就不好,你也补补吧。”小孩记性好,玩的时候听他妈嘀嘀咕咕的在那背,没留神就记住了,说实话他还纳闷,就这么几句话,他妈咋会记不住呢? 江小雨其实没那么笨,她主要是没脸,俩外甥满月回趟娘家还要这么算计,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家本来就是老大,家里还有四个大活人,啥不能干?其实要真是种地缺点钱,或想干啥正事差点钱,她觉得以志涛和兴华的性子,谁都不带不管的,可一家老小都等着坐家收钱,她是真臊得慌。 孩子是好孩子,想的也是偷偷摸摸告诉妈妈,免得挨奶奶骂,可都一个桌坐着,他声音再小谁能听不着?所以他这话一说出来,饭桌上谁都不动了。 见妈妈低着头,刚刚还发红的脸已经一片煞白,孩子有些紧张的拉了拉妈妈的衣角,怯怯的道:“妈?”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这一声妈叫的,不只是范淑香心里不是滋味,连段志涛心里都难受了,大人算计来算计去的,把孩子弄成这样?当奶奶的就不心疼? 两口子刚想说点啥,就听范兴华笑道:“想不想去二叔家玩两天?二叔家那可热闹了,门口卖啥的都有,到时候二叔给你买糖吃。”对这从小看到大的侄子,范兴华感情一直很深,原先还怕侄子被妈惯得跟他大哥一样,可这孩子也许是像了母亲,胆子虽小,却挺懂事,对江小雨这个谁都能踩一脚的妈,更挺孝顺。 听说买糖吃,小达的眼睛有点亮了,紧拉着妈妈的衣角,期待的看向奶奶。他知道,能不能去还要奶奶说了算,平日里还可以撒撒娇,耍耍赖,可今儿个见情绪不对,孩子愣是没敢。 范母正没脸呢,暗恨儿媳妇这点事都办不好,一听儿子的话,她立马又来了精神,忙笑着道:“对对对,你二叔那可好玩了,下午就跟你二叔去,到那多住两天。” 凭兴华的性子,侄子去了咋不得给买点吃的、买点穿的?范母觉得,自己不是为了那点东西,兴华今后没孩子,这侄子就是半个儿,现在不哄着点啥时候哄?这么一想,她又多出点底气,徐慧芬今后还要靠她孙子养呢,再跟自己嘚嘚瑟瑟的,小心老了那天小心没人管? 见她妈一脸的得意,知道这思想是又跑远了,范淑香无奈的摇摇头,笑着对闺女道:“瞧你这小手吃的,去,让大舅妈给你洗洗手。” 江小雨一听这话,跟解脱似 的,忙起身道:“甜甜走,舅妈领你去洗手。” 等洗完手再回来,刚刚那篇算是不约而同的揭了过去,江小雨松了口气,范母却是不甘心,刚才那话虽然不是从儿媳妇嘴里出来的,可大伙也都听着了吧?女婿咋没反应呢? 想了想,这位又改路子了,吃完饭,趁着闺女喂奶的功夫,她凑到闺女身边开始诉苦:“淑香啊,你说今后可咋整?妈身体不好,你爸岁数也大了,现在队里连公分都没有了,咱家这日子可咋过啊?”范母是真委屈,以前她是家里的一把手,想干啥都是吩咐,啥时候和闺女商量着说啊? 显然她闺女也是这么想的,边抱着孩子,边心疼的看着她妈,小声劝着:“妈你别这么说,你这么说让我大哥多难过?养儿防老,你又不是没有儿子?”说着话,范淑香疼爱的看着怀里的儿子,一脸自豪的轻拍着,“看到多多哥俩,我算是能体会妈你当年疼我大哥的心情了,等他们哥俩大了,能顶门立户了,我和你姑爷也就啥都不用管了。”说着还轻叹了一声,满脸都是儿子好的幸福感。 范母一口气堵到那,差点没被气死,大儿子要是有那本事,自己还能求着她?“你个死丫头……”翅膀硬了是不是?学会气我了是不是?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见门口伸进来个脑袋:“咋了妈?淑香惹你生气了?” 段志涛怕媳妇受委屈,聊天也没忘了找个离门口最近的地儿,范淑香的动静太小他没听着,丈母娘这‘死丫头’他可听见了,别看闺女是你生的,可现在已经是他段志涛的媳妇了,是你无缘无故想骂就骂的吗?更何况媳妇还喂奶呢,给他气没了咋整? 范母再没脑袋,也知道她和闺女之间,姑爷不带向着自己的,只能悻悻的道:“没有,我就说淑香这四丫头,别看岁数小,属她有福,一次生了俩小子。”分给兴华一个也成啊,兄妹俩也能平均平均。 想是这么想,她可没像段大姑那么犯傻,就段志涛那护犊子的样,连闺女都稀罕的跟眼珠子似的,儿子他能给别人?寻思都别寻思。 不知道在丈母娘心里,俩儿子晃了一圈,差点姓范,段志涛借着这话头进屋,直接把范母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又唠了半个多小时,见丈母娘连生气带窝火还得压着脾气,实在是不容易,所以他同意,明天给拿二十斤大米,然后抱着孩子准备回家。 反正他的态度就是这样,你是我媳妇的妈,我可以送吃的算是孝敬你,剩下的你就别想了 ,想了也白想。 …… “小达快进来,把东西放屋里,一会儿二叔领你买好吃的去。” 听到丈夫的声音,正捡鸡蛋,好往出倒空筐的徐慧芬就是一喜,可看到进屋的孩子,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淡了下来,别看她对小姑子的态度改变了不少,可对大伯嫂还是没啥好感,因为那女人,当初她挨了多少骂?恨屋及乌,让她对这孩子也不喜欢。 见媳妇脸色不好,范兴华也不生气,把侄子送到里屋,先让孩子熟悉着房间,他出来笑着对媳妇道:“前些日子那大娘不是说了吗?多要点小孩的东西,多往家里领领小男孩,容易招来胖小子,我也知道你和淑香好,可他们家别说俩小不点,连大的我也领不出来,只能把这个给你领来了。”说着话,他凑到媳妇近前,低声笑道,“多留两天,给咱压压炕,回头我再努努力,没准就有了呢。” 因为他腰的原因,两口子这半年多的夫妻生活都不太给力,最近虽然好的差不多了,可医院的大夫说,那个精子啥的还要养,所幸就等着吃完这服药一起努力。 如果范兴华说,他是领侄子来玩的,徐慧芬嘴上不说,心里指定不乐意,可现在一听,原来是为了往家招孩子的?她满心的不愿退去,就剩下甜蜜了。 “就知道挑好听的说,还给我领来的?谁不知道你是领侄子来玩的?跟我多小心眼似的。”默默叨叨的嘟囔着,嘴角却忍不住翘起,见丈夫还在一旁看着自己,她不好意思的推了一把道,“还傻站着干嘛?不是说要领孩子买好吃的吗?还不快去?” 细想想,小达还是挺可爱的,虽然对于男孩来说胆子小了点,倒也让人省心,至少比范家的那些人招人稀罕。这么一想,徐慧芬心里就更舒服了,准备一会儿把妹夫给拿来的尿布和小衣服,都放到枕头底下,连小子带物一起来,她就不信招不来孩子? …… “小达在二哥家咋样?没吵着要回来?”做姑姑的范淑香有点小担心,别看那孩子是奔着新鲜去的,可毕竟是头一次出门,第一次离开妈,再加上和大嫂不太兑付的二嫂,她是真怕孩子不习惯。 “你就放心吧,那小家伙在二哥家乐着呢,看那劲头,一时半会儿都不带想回来的。”昨儿个二舅哥是领孩子坐客车回去的,他今儿个去送货的时候还想呢,万一孩子不习惯,他再给带回来,结果到那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小家伙嘴里吃着糖块,手里玩着铁皮青 蛙,柜盖上还放着瓶罐头,他二舅嫂那边还特意买的地瓜,说中午要给孩子地瓜挂浆吃,好吃好喝好招待的,他回来啥? 说着话,段志涛从怀里也拿出个小青蛙,把青蛙腿上的钥匙拧了几圈,放到炕上一松手,只见绿色的小青蛙一蹦一蹦就跑远了。 “小青蛙……”甜甜听到声音,惊喜的跑了过来,第一次见到这种会自己动的玩具,把孩子稀奇够呛。 见闺女伸着小手撵着青蛙抓,段志涛笑道:“这玩意我还真没见过,昨儿个二哥领孩子逛百货,看好玩他就一起买了俩。”要是知道有这么好玩的东西,他早就给闺女买了。 听说二哥买玩具还没忘了自家闺女,范淑香也挺高兴,翘着嘴角开始叮嘱丈夫:“一会儿给妈送米的时候,跟大嫂说一声,免得她惦记。”孩子有的玩就忘了妈,可当妈的在家里时时刻刻忘不了孩子,还是告诉她一声免得着急。 “嗯,我这就过去,送完了回来吃饭。” 段志涛开车来到丈母娘家,拎着大米进去说了一下孩子的情况,又开车往回来。正走着呢,就见远处一伙人围了一圈,也不知正在说啥?好奇之下,他把车开到近前,停车问道:“大伙说啥呢,这么热闹?” “志涛?对了,你上午进城应该还不知道吧?刚才县里来人了,是开着大汽车过来的,拉了一堆的大粗管子给送到村尾会了,说这两天就要给咱下电线杆子,安电线了。” ☆、第95章 要说段志涛现在最想的是啥事?除了媳妇的身体赶紧好,让他过上正常的‘幸福’生活,剩下的就是这通电了,电灯泡,电风轮,电视机,洗衣机,一大堆简洁实用的电器都在朝他招手,可他除了能看看,一样也捧不回家里,让他心里哪个痒痒就别提了,没想到今儿个竟然看到希望了? 大喜之下,他问好了确切消息,转头就回家和媳妇分享去了。 “淑香,村委会的电线杆子都拉来了,咱村要通电了。”媳妇一定能高兴要看电视机了吧? “真的?太好了!”范淑香确实高兴,刚出了月子就要通电,家里的衣服再也不用自己搁手洗了? 俩人想的东西虽然不一样,可高兴的心情还是一样的,谁也没算计两样东西要多少钱,一门心思都在那暗喜,终于能往回买东西。 “通电好啊,通电就能用灯泡了,你三叔说灯泡可亮了,比点蜡强多了,就更别提以前的煤油灯了。”老太太也乐,早就听儿子说,城里有了电怎么怎么好,她还以为自己闭眼的那天都不一定能看着,没想到还真赶上了? 高兴的可不只他们一家,村里的老老少少,一想到能通电都忍不住的兴奋,当然,他们的兴奋大多和段老太太差不多,心里想的是几毛钱的电灯泡,真没几个像段志涛两口子那么败家,一心只想往贵的上花。 …… 第二天,城里的施工队来了,可下有点热闹看,更何况这热闹还和自己密切相关,村里人停下手里的活,全都过来围观。 这时候的电线杆都是粗粗的黄花松,据说这东西经过特殊处理后耐腐蚀,寿命长,更不会长出狗尿苔等不明生物,是电线杆的首选材料。 这帮人来了后,先挖坑,再埋杆,接着边扯电线,边安变压器……等一切都忙完了,五月份也过去一小半了。 “志涛啊,你回来的时候看没看看,安到哪家了?啥时候能排到咱家?”也不怪老太太着急,外面的线好扯,里面的线却难装,更别说要挨家挨户一个个的来,把这些人急的,一天恨不得打听八趟。 “奶,快了,没几家了,再说这东西你着急也没用,村里有一户没安完他都不带给电的,早安晚安都一样。”亏得他一开始,还想塞两盒烟走走后门,结果烟都买了才知道,安早了他也没电。 老太太一听泄了气,寻思了一会儿,又再接再厉的重新问道:“志涛啊,那你回来的时候看没看看,村里还有多少 家没安上啊?”反正她就是想知道,家里啥时候能有电? 段志涛无语,这么大的村子这么多的人家,你让他上哪查去啊? …… 千盼万盼,终于盼到了竣工来电。 以前一到天黑就昏暗无光的杏花村,今晚上格外的亮堂,再省钱的人家,都忍不住把那灯点到了啥时候,直到晚的不能再晚,才依依不舍的闭了亮。 就在大伙觉得,自己也算走在小康路上的前沿,起码有了家用电器的时候,段志涛拉着新买的黑白电视,和单缸洗衣机,意气风发的回到了村里。 “志涛啊,你这买的啥东西?”王海媳妇一出门,就见段志涛爷俩,小心翼翼的往下抬东西,一高一矮,瞅着都挺沉实,可看个头又不是缝纫机,这是买的啥啊? “王嫂子啊?”把洗衣机放地下歇了口气,段志涛笑着道,“这不是家里有电了吗?给我奶买台电视机,省得她听那收音机光有动静也没个影。” “电视机?”王海媳妇吃惊之下,嗓门直线上升,别看村里没有电,大伙却多多少少都听说过,这传说中的厉害玩意,说这东西不光有声,它还有影,一举一动就跟真人在你眼前儿似的,简直都神了?可毕竟只是听说过,谁也没见过,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见着了? 这位也顾不得想自己出来是要干嘛的,脚步一转,就直奔俩人中间的洗衣机来了:“我早就听说电视机可好看了,没想到这东西这么大?”一脸的稀奇,伸手想摸还不敢摸,很怕自己一不小心再给碰坏了,她可赔不起啊。 “呃,嫂子,你脚边那是电视机,这是洗衣机。”段志涛的嘴角有些抽搐,一台电视机才多大,这位大嫂咋能把洗衣机看成电视机? “洗衣机?干嘛的?”不会是洗衣服用的吧?洗衣服还用得着机器?那还要老娘们干嘛? “这洗衣机就是洗衣服用的,家里孩子多,我奶岁数又大,有了这个淑香也能轻巧点。”嘴上说的谦虚,心里还是有点小得意的,毕竟作为村里的头一份,他没法不得意。 王嫂子发现,自己今儿个算是长见识了,不但见到了传说中的东西,还看到个更稀罕的玩意?为了进一步长点见识,她帮着推门就跟了进去。 屋里的范淑香早就把地方空出来了,段老太太屋里的柜盖上边摆电视机,方厅的一角放洗衣机,段志涛搬进来就各就各位的放好,然后除了俩小不点,剩下的一家老小,都坐在 炕边,伸脖等着他先打电视机。 按钮一转,屏幕亮出了雪花点,模糊的画面闪烁不定,并且还发出滋啦啦的刺耳声,炕上的几位眨了眨眼,心里都有点急。 只见段志涛不慌不忙的拽出电视后面的天线,左转右转研究了半天,电视里终于出现了清晰的人物图案。 “出来了出来了——”王海媳妇兴奋的指着电视机,看那激动劲,不知道还以为她家的呢。 段守信娘俩连连点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电视机,只有范淑香母女俩满眼都是问号,这俩人关注的不是电视节目,她们只是纳闷,这么点的屏幕里,咋会有那么多东西? 经过研究发现,这十二英寸的黑白电视就俩台,一个中央台一个地方台,剩下的多一个都没有,可就这也把大伙羡慕坏了,这个也来瞅那个也看的,一时间人来人往,家里快成菜市场了。 …… “哈哈哈哈……”电视里的相声小段来了个小高、潮,惹得众人哈哈大笑,笑声未止,那屋的俩孩子哇一声就哭上了。孩子很不满,睡个觉都不让我消停,还想不想让我好好长了? 见老太太脸一撂,穿着鞋忙往那屋跑,屋里的几个大人都挺不好意思,光顾着高兴,忘了孩子在睡觉了。 “要不明儿个把电视退回去吧,咱不要了。”段老太太只觉得说不出的糟心,看电视是好事,邻居走动也算正常,可他们家孩子才俩月,这一会儿一出的再把孩子吓着,这帮人也太没自觉了吧? “奶,没事,大伙也就图个新鲜,过两天就好了。”嘴里是这么说,范淑香也挺心烦,原先挺清净点日子,这回好,全让电视给搅合了,可邻里邻居的还不能说不让,明白事的知道你家里有孩子,爱挑理的,人家该说你有钱没人味了,毕竟在大家看来,这电视不吃草不吃料的,一个人看也是看,俩人看也是看,大伙一起看多混合啊? 搁以前,范淑香也不在意混合着过,爱聊我就聊会,不爱聊,家里屋多,我就换个屋待,可现在我儿子小啊? 瞅着儿子满脸委屈的样儿,范淑香咬着下唇有点蠢蠢欲动,正这时候,外面门一开,段志涛回来了。 “呦,志涛回来了?” “呦,大忙人回来了?” 屋里一个个都不外道,全都笑着打招呼,以前大伙觉得,认识段志涛危险又掉价,最好离他远远的,可现在的段志涛,不但不打架斗殴了,还成为村 里首富了,即使没有巴结的心理,也想凑近了沾沾财气,没钱生俩也是好的。 段志涛现在的脾气是改了不少,见面三分笑,不管真笑假笑都让人挑不出理来,和大伙说了几句话,听那屋孩子又哭了,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压着火对大伙道:“大伙随意啊,我先进屋瞅瞅。” “行,一会儿出来咱哥俩好好唠唠。” 不在意的说了两句话,这些人继续看电视里俩演员逗宝,正乐呵着呢,就听里屋传来段志涛压低的咒骂声:“奶你别拦着我,一天天我好吃好喝的供着,啥也不让她干,可她连个孩子都看不明白?让孩子早也哭晚也哭,半夜都没轻了嚎,这媳妇不骂我还留着她干嘛?” 见孙子把彬彬抱在怀里,手捂着孩子的耳朵,在那自表自演,老太太张着嘴直愣神,心说这是唱的哪出啊?我没拦着你啊? “哭啥哭?你还委屈了?我儿子前俩月是这样吗?生个儿子都看不好,你还有脸哭?” 听着屋里又喊又骂,一会儿还有孩子叫,屋里这些看电视的都坐不住了,段志涛刚回来不知道孩子为啥哭,他们知道啊?你说他们看个电视不但把孩子给弄哭了,还弄的人家两口子吵架,这事闹的? 正满心不是滋味呢,屋里哐的一声也不啥给踢倒了,紧接着就听段老太太叫道:“你这是作啥啊?小心孩子。”孩子俩字还没喊完呢,叮铛的又开砸了。 ☆、第96章 人家两口子都打起来了,再没长心的也坐不住了,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满心的过意不去。 关系最好的王海还想过去敲门劝架,让旁边一大爷伸手给拦住了:“别去,志涛都把门关上了,就是怕咱们听着再不好意思,而且小两口的事,当嫂子的管管还成,你这大老爷们咋说啊?”万一段志涛小心眼,想多了岂不是容易误会? 一句话说的王海也没了主意,犹豫再三,只能站门口朝里面喊了一嗓子:“志涛啊,我们有事先走了。” “对对,我们还有事,改天在来啊。” 留下两句场面话,这些人很怕里面的段志涛再出来留人,忙溜溜的走了。 “你说好好的茶缸子,磕坏了咋整?”老太太捡起地上的茶缸,心疼的好顿看。 “奶,它一铁做的哪有那么容易坏啊?”他已经挑最便宜的砸了好不好?大件都没舍得动。 其实段志涛也是没招了,搁以前他才不管对方乐不乐意,只要他自己乐意就好,可现在当了爹,想的也就多了,真和村里的关系处僵了,今后仨孩子咋办?他总不能让孩子大了招人讲究吧?所以刚才一进来,听里屋孩子哭,屋里乱窝窝又是一堆人,他就想到这么一出,好在他奶也在屋,要是在外面,非得着急不可。 知道外面人都走了,他随手打开门,想抱着孩子过那屋,结果开门了才发现,小甜甜站门口正抹眼泪呢。当爹的一看就心疼了,忙把怀里的儿子交给他奶,抱住闺女上下检查道:“咋了甜甜,跟爸说谁欺负你了?” 他闺女极少哭,更不会无缘无故的哭,指定是有人欺负她了,不管是谁,让他知道了都没完。 甜甜一听爸爸的话,小声的抽泣瞬间就变成哇哇大哭,搂着爸爸的脖子哭道:“爸爸,弟弟不是妈妈弄哭的,是被他们笑哭的,你别骂妈妈——” 别人家打破脑袋这小家伙也只觉得好玩,可轮到她爸妈吵架,她终于知道害怕了,他们家是和谐家庭,爸爸妈妈从来都不吵架,刚刚屋里又喊又摔的,把孩子吓坏了。 听到闺女的话,段志涛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抱起闺女连哄带亲:“不哭不哭,爸爸没骂妈妈,爸爸就是声音大了点,真的没骂妈妈。” 不说还好点,一说孩子更委屈了,哭的话都说不清楚了:“你骂了,呜,你还摔东西了,呜……” 甜甜不要坏脾气的爸爸,甜甜要以前爱妈妈的爸爸,哇…… 在甜甜姐姐的带动下,俩小子也开始哭,屋里的姐仨哭做一团,开门开窗的,东西两院都听着了。 …… “你说你们这些人,有没有点正事啊?让我咋说你?不知道人家孩子小啊?隔三差五看个新鲜还成,你们倒好,一个个为了看个电视都快住人家了?这点出息?这回好,不但把人孩子吓着了,还让人两口子打起来了,有你这么当大伯哥的吗?”王海媳妇没好气的数落着丈夫,她承认那电视好看,可一村里就这么一台电视机,今儿围过来十多号,明儿围过来十多号,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更何况人家还有俩孩子? “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王海挠着脑袋一脸的后悔,大伙都去看电视他也就一起去了,要是知道能把孩子吓着,他咋也不能去啊?想起段志涛那脾气,他忍不住叮嘱,“你一会儿过去瞧瞧,要是还生气呢,你帮着劝两句。” 王海媳妇白了丈夫一眼,挺大个人,拉屎还得让媳妇去给擦屁股?瞧你那点出息? 两口子说话并没背人,再说这点事也没啥好背人的,所以就让前来溜达的姜小妹给听着了。 这丫头还真不总来大姐家,可每次来,多多少少却都能听到隔壁段家的消息,段家媳妇怎么怎么有福,段家男人怎么怎么顾家,再加上上次见过段志涛跟她大姐夫说话,时间长了,她就生出了点崇拜心里。 呃,说白了,就像是青春期的小女生,看到位各方面都不错的已婚男老师,没胆子接近,更没想过破坏,只是在心里暗爽一下,要是我嫁了这么个男人,以后会咋地咋地。 可今儿个一听,段志涛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媳妇给骂了,好一好在屋里还动上手了?对方的高大形象顿时一落千丈,姜小妹那点梦幻想法全没了,原来自己崇拜的不是模范丈夫,本质上他也是个会打老婆的普通男人。 因为原先有点小心思,所以听到段志涛的消息,她回家啥都不说,自己躲被窝里偷着乐,今儿个想法也没了,她回家就把这事当八卦说了,正赶上她大姑领堂姐来了。 说起这位姜大姑,算是二嘎子村的风云人物,别看人家年纪轻轻就守寡,手里还领着仨孩子,可人家的日子过的真不算辛苦。没柴了东院大哥给背点,没米了西院姐夫给拿点,反正村里住了那么多年,她一个姐们儿没交着,这大哥大兄弟的可是真不少。你要说人搞破鞋吧?谁也没抓着,你要说她正派吧?说出来连她亲妈都不信,谁正经女 人像她这样啊? 所幸这女人现在岁数大了,想蹦跶也没那么大的影响力了,因为名声不太好,俩儿媳妇不但是外村找的,婚事上也没少花钱,以至于家里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 她今儿个来,就是想上兄弟家借点粮。 看着到手的十斤苞米面,姜大姑心里难受,她年轻的时候哪用得着跑这老远借粮?唉,可惜现在人老珠黄了。 正感叹呢,就听着段志涛这茬了,好奇之下,她忍不住打听:“这段志涛谁家的啊?这么厉害,电视机都买了?”他们村可还一台都没有呢。 姜母一听笑着道:“谁家的啊?说出来你也认识,就是那个段守信家,他爹叫段老好的那个老好人,他家小子。” 姜大姑原先也是从杏花村嫁出去的,提段志涛不知道,一提起他爷爷立马就想起来了:“啊啊,我知道我知道,段老好那人可憨厚了,他家老二最像他爹,没想到他儿子这么本事?” 一句话勾起姜母的话头了,嘚吧嘚的,把段家那点事都翻腾出来了,让姜大姑一听就兴奋上了。 她自家事自家知,别人都说她搞破鞋不正经,可她觉得,自己比某些小媳妇都干净。她家那缺德鬼两腿一蹬闭眼就走了,留下两儿一女,再想嫁人女孩好说,男孩没人要啊,为了养儿子,她嘴甜的说点软乎话咋就不行了?不就是摸摸小手飞飞媚眼吗?又没睡你男人,你跟我横啥横? 好吧,其实她不是不想睡,而是太了解男人的天性,没到手是宝到了手是草,再加上村里女人盯得紧,所以她只敢搞暧昧,从不发展到实质性。 可现在岁数大了,手也一下褶子,眼儿也飞不起来了,儿子结婚后她也想再走一步,问题是这一步是那么好走的吗?男人喜欢勾搭别人老婆,可没人想娶爱勾人的老婆,所以二嘎子村是甭想了,她正想把闺女的问题解决了,就往远找找,没想到今个听到段守信的消息? 哎呀呀,这个段守信可是老实人啊,俩人年纪也相当,你鳏我寡的再适合不过了,凭着段家的条件,自己嫁过去不就是享福吗?啥?你说挣钱的是段志涛?笑话,哪个儿子不听老子的?他段志涛脾气再大还能大过他爹去? 打听好了一切事宜,这位乐乐呵呵回家算计去了。 却不知她算计,她闺女也在算计,这位姜表姐从小跟妈一起长大,耳濡目染之下,发现女人的资本实在是太好使了,小时候只要她嘴甜点,给家里送米送面的 叔叔大爷就能给她拿面饼,大一大再嘴甜点,扎头发就有红线绳,所以仗着嘴甜,她嫁了个条件不错的主,也因为嘴甜的毛病改不过来,没过几年又被打回来了。 她妈当初是为了儿女没法再嫁,她却是嫌这些人没本事,暂时还没找到下家。今儿个一下子发现了,段志涛这个有钱有本事,还对媳妇不满的主,她忍不住就开始动心了,要是能把这男人弄到手,以后她还用哄别人吗? …… 不知道自己爷俩,分别被两个女人给惦记上了,段志涛看着炕上这仨孩子还在那美呢:“你说咱闺女多懂事?我光寻思咱奶担心了,没想到她会害怕?”当爹的心里甜滋滋的软绵绵的,恨不得把睡着的闺女抱起来再啃两口,太贴心了。 放好被子的范淑香笑睨了眼丈夫,意味深长的道:“我闺女是心疼她妈,今儿个,训的挺过瘾是不是?” 段志涛笑容一僵,而后傻笑的看向媳妇:“我这不是做戏吗?又不是对你。” “不是吗?真不是平时想说的话没好意思说,今儿个借着这机会就一起实话实说了?”伸手抓住丈夫的脖领子,范淑香双眼微眯,扬起小巧的下巴,语带威胁。 “呃,如果是的话,能不能争取宽大处理?”段志涛觉得自己有点心跳加速,媳妇双眼微眯的样子好勾人啊。 ☆、第97章 “欺负我还想宽大处理?”身体慢慢逼近,小脸也越凑越近。 被压的段志涛有点心急,媳妇的速度咋这么慢?你倒是快点‘处理’啊? 实在忍不住,这位很干脆的反客为主,伸手把脖领子上的两只手拉到脖子后面,翻身把人压在下面,小声奸笑道:“欺负你?白天那都是轻的,这才是欺负你。” 兴奋的刚想下口咬,就听旁边哇一声哭了:“爸爸,你又欺负妈妈——”孩子好伤心,在自己睡着的时候,爸爸竟使用家庭暴力? 玩的正高兴的两口子,忙手忙脚乱的分开,段志涛过来想抱闺女,他闺女却光着小屁股扑到妈妈的怀里。呜,爸爸坏…… 等范淑香连哄带劝终于让孩子相信,她爸没欺负她妈,俩人是闹着玩呢,这丫头才重新投入爸爸的怀抱,打着小哈欠心安理得的道:“爸爸,甜甜要尿尿。”这孩子晚上水喝多了,怪不得刚睡醒就给憋起来了。 任劳任怨的老爸,无奈的下地给闺女拿尿盆,伺候好了小祖宗,把闺女又放回被窝,他老实的躺那装睡,想等媳妇把闺女哄着了,两口子继续一起玩,可三等两等也没有动静,最后忍不住起身一看,他媳妇闭上眼早就会周公去了。 想到媳妇半夜还要弄孩子,到底是没舍得叫,心酸的看了眼身下整装待发的兄弟,段志涛内流满面:老弟,哥对不起你啊。 …… “你昨晚上睡着了。”旁边传来的幽怨之气,让正洗脸的范淑香有点小心虚,她边拿手巾擦着脸,边偷眼看向烧火的丈夫,小声解释道:“没躺下的时候没觉得困,躺那就睡着了,我今晚指定不睡觉。”她真不是成心的。 段志涛拉着脸继续生气:“亏我还在那等你呢,结果起来一看,你都睡着了。”好失落,好委屈,他们娘四个都在那睡觉,就他自己还在那傻等。 “呃,要不今晚上……”偷看了眼门外,范淑香声音压低,“我还在上面?” 努力压住想要翘起的唇角,段志涛斜眼看向媳妇:“你说的?不能再睡着了?” “不能了,指定不能了。”昨晚上要不是闺女醒了,她怎么也不能搂孩子睡着了啊? 得到保证的段志涛心情大好,乐呵呵的进屋看儿子去了,媳妇在上面的机会不多,今晚他有福了。 范淑香的心情也不错,其实在体力允许的情况下,她挺喜欢在上面的,能骑人的谁喜欢被骑?可惜的是体力 不过关。唉,今儿个多做点好吃的,晚上还有体力活要干。 吃过了早饭,段志涛没去城里,直接去养鸡场整理鸡蛋。 腌咸鸡蛋那茬因为范淑香生产,现在还没走上正轨呢,眼瞅着都六月初了,赶端午节是来不及了,他准备先腌点样子,卖卖试试,再让三姐夫出去推广推广,争取八月份中秋节大卖。 起完鱼的段守信见儿子忙着算账,自己也帮不上忙,就打了声招呼去外面巡视鸡场,一是检查一下有没有破损的地方,二也是看看,有没有落网的野味,真捡到的话,就算不卖也能增加点口粮。 可这位咋也没想到,今儿个捡个实惠的,弄个大活人回来? …… 姜表姐姓张,名叫张翠香,她昨儿个听了舅妈的话,回家就画了个路线图出来。 段志涛的生活基本是三点一线,从家到鸡场,从鸡场到城里,再从城里到鸡场,最后回家。她算计了一下,发现这养鸡场是个好地方,别看鸡场里还有个老爹,可山上没活人啊?天为被地为床的,哪不能干点啥? 所以这位表姐就想了个主意,自己假装上山采蘑菇,当一当采蘑菇的小姑娘,然后下山的时候一不小心脚崴了,站在去鸡场的必经之路上,俩人就可以头一次相见了。 美女落难、英雄救美,还有比这更好的见面机会吗? 可没想到倒霉催的,她真的脚崴了? 说来说去,这还得怪段志涛挖的坑,本村的人自打赵六事件后,都离段志涛的鸡场远远的,谁都不往跟前凑合,问题是张翠香不是本村的,昨儿个姜母光讲段志涛的发家史了,还没将到赵六的倒霉使,所以这女人,好奇之下就想凑近了往里瞧瞧,却一脚踩到洞里,脚崴了,站都站不起来了。 以至于段守信来捡野鸡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半响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儿子把人坑了,忙把对方往鸡场扶。 再说段志涛,正在屋里拿笔计数呢,他准备先腌一千个鸡蛋试试,所以就在那合计,这一千个蛋,要用几个坛子,多少斤大粒盐,正研究呢,听外面有人喊:“有人吗?这鸡场里有人吗?” 还没等段志涛动身呢,他脚底下的赛虎嗖一下就冲了出去。 自打来了这,这家伙算是重返山林了,一开始还防着它咬鸡,后来试验了几次,发现赛虎和在家时一样懂事,见着鸡不但不要好像还挺稀罕,真有个公鸡打架什么的,他还能给 调解纠纷。见它这样,也就不拴着它了,段志涛来回走的时候给它带点吃的,时不时的,它自己还抓只耗子打点零食,方圆百里随便逛,小日子过的正经不错。 唯一不满的,可能就是没有坏人了,这么久都没有用武之地,所以今儿个一听有外人的动静,它一马当先就冲出去了。 段志涛跟着赛虎出了房门,只见大门口处站着位半老徐娘? 站了半天的姜大姑,收起一脸的吃惊,正在那叫人呢,就见里面窜出来一条狼狗?反正隔着个铁门,她也不怕被咬,一门心思的还往里面瞅,心说十来年不见,守信还能不能认识我了呢?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对方变成啥样了? 这位和她闺女一样,回家也开始研究路线,不过段守信的路线就比较简单了,除了家里就是在鸡场,所以她擦胭抹粉,还换了套儿子结婚时穿的新衣服,踩着段志涛不在的点就来了,没成想段守信不在,他儿子在家呢。 “大娘,你有事?”段志涛也没多想,这大山又不全是自家的,谁要想进山挖个野菜,采个蘑菇啥的,到这歇歇脚也不是不行。 “呃……”见出来的是个年轻小伙,姜大姑打了个嘣儿,有心想撤退,可又一想,来都来了,没进屋就走了,下次再来该用啥借口啊?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道,“大侄子,我今儿早上山来挖野菜,刚才一不小心崴了脚,这菜也不能挖了,想回去一时半会脚又疼,正好看到你这里好像有人,我就过来了,能让大娘进屋歇会喝口水不?” 她是这么想的,今儿个进去认认人,等明天段守信自己在的时候,她就可以来答谢了。 喝点水有啥不行的?段志涛回头拴好了赛虎,打开门,扶住有点踮脚的大娘往里走,嘴里还好心的问呢:“大娘你这脚没事吧?我屋里有药酒,用不用给你揉揉?” 年轻小媳妇他指定不带问的,可这位都赶上他妈了,下意识的他就问了,不得不说,也许是他奶的原因,也许是他母亲早逝,反正比起正常人,他对岁数大的女人都多了份关心。 “不用,就是崴了一下,不严重,歇会儿就缓过来了。”姜大姑一听心里热乎乎的,心说看看她这便宜儿子,现在还没关系呢,就比亲儿子还贴心,今后他们娘俩要是成了一家人,指定不带有家庭纠纷的。 把着段志涛的手进了屋,姜大姑坐在炕上,看着那一筐筐的鸡蛋,忍不住直咽口水,心说我滴个妈哎,这都赶上供销社卖的鸡蛋多了,再想起 刚才外面那些跑来跑去的鸡,她这嫁人的心思就更活了。 见这大娘直吧嗒嘴,段志涛忙倒了杯水递过去,坐一旁笑着道:“大娘,你不是我们村的吧?我好像没见过你?” 看着眼前高高壮壮一脸关心的帅小伙,姜大姑喝了口水,忍不住开始话当年:“孩子啊,你不知道,其实我是你们村的,十八岁那年嫁到二嘎子村,一晃也二十多年了……” 接着,她一脸忧伤的说了下自己的寡妇传奇,当然,是删改版的,里面绝对没有帮忙的异性兄弟。 她在鸡场里面说呢,她闺女也在鸡场外面说呢:“大爷,我命苦啊,八岁没了爹,是我娘一个人辛辛苦苦把我们兄妹带大,没爹的日子难熬啊,本以为找了个丈夫,能让我依靠,也能让我娘享点福,谁想到那男人吃喝嫖赌啥都干……” 张翠香是这么想的,她和段志涛俩人要是真成了,这可就是未来公公了,她得提前打好关系啊? 段守信有仨闺女,拿人心比自心,这要是自己那仨闺女,碰到个吃喝嫖赌的女婿,他得是啥心情?更别说这孩子和他儿媳妇一样,名字里还都带个香?所以段守信有点小难受,对那个故事里坚强励志,靠着自己养大仨孩子的寡母,也多了份尊敬,唉,太不容易了。 “大娘,你也别难过,儿媳妇不孝顺你不还有儿子吗?你辛辛苦苦把他们仨养大,他们俩要是再不孝顺,那可真是没长心了。”嘴里劝着可怜的大娘,继续装鸡蛋的段志涛,心里还有点小感慨,心说就是他妈没的早,他妈要是还在,婆媳俩指定不带有矛盾的,他媳妇孝顺着呢。 三说两说就说到段志涛自己身上了,汇报了一下家庭人员,段志涛惊讶的发现,这位大娘最关注的,好像是他爹? 想起头些日子有人问,他爹想不想再找那茬,当儿子的恍然大悟。瞅了瞅这大娘头发梳的溜光,衣服穿的也板正,再想起刚刚扶着对方还闻到雪花膏味了,他心里有点小纠结。 说实话,他不是不同意自己爹再找,他爹才四十多岁,爷俩都是男人,他晚上想搂着媳妇近乎,他爹指定也想,可你让他上赶着给自己找个妈,确实让他心里不得劲,所以他就一直没吱声,只想着他爹要是啥时候自己相中和他提了,他也不反对,要是不提,他就装没这事。没想到,今儿个有老太太追到鸡场来了? 刚才听对方诉苦,他只当闲聊没往心里去,现在一听有可能成后妈?他想的难免就多了,正想张嘴再套套 话呢,就听外面传来大门响?带着复杂的心情,他难得孝顺的起身出来迎接,可一出来就傻眼了。 屋里一个老的等着,外面又抱进来一个小的,爹啊,你到底要给我找几个妈啊? ☆、第98章 也不能怪段志涛想歪,张翠香的一只脚不能动了,半拉身子几乎都在段守信的怀里倒着呢,这近乎劲谁见了不往歪处想啊? 看到这画面,段志涛的嘴角直抽抽,心说,要对比外面这小妈,他情愿要里边那老妈,至少传出去不丢脸,万一这小妈再给他生个弟弟妹妹,今后这日子就别想消停了。 一门心思助人为乐的段守信,哪想到儿子会想出那老远?天地良心,他这一路累够呛,可是半点歪心思没有,总算是见到儿子了,下意识就想张嘴叫儿子帮忙,可话到嘴边才想起来,这闺女岁数不大,自己扶着也就扶着了,万一志涛扶着,让淑香知道了再多想可咋办?算了,还是自己来吧。 正脚疼的张翠香,看到段志涛就挪不开眼了,刚才碰到段守信的时候,她都做好了自我牺牲的打算,心说当爹的长这样,儿子再强能强哪去?不过男人的长相不重要,有钱比啥都强,可现在才发现,这男人长的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当初要是早知道杏花村有这么个段志涛,给她多少钱,她也不嫁那个矮矬的王茂辉啊? 她这边发花痴,根本没发现对面的段志涛眼里直冒火:“爸,这谁啊?”搂的这么近乎,你们就不能注意点影响? “这姑娘是隔壁二嘎子村的,上山采蘑菇的时候掉坑里了,把脚给崴了,我扶她回来歇歇,你一会儿用车给人送回去。”老实人段守信觉得,那坑是儿子挖的,所以自家很有必要为张翠香的伤负责到底。 段志涛看着张翠香的脚脖子莫名其妙,今儿个这生人咋这么多?不但都是二嘎子村的,还都是崴脚脖儿? 想是这么想,他可没有伸手的意思,这女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就跟赛虎看着肉骨头似的,突如其来的警觉性,让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远点躲着。 正想着呢,屋里的姜大姑出来了,她刚才听到门响没好意思出来,结果一听,啥?又出来个二嘎子村的,还是让段守信给领回来的?这位危机感一上来,也顾不得别的,踮着脚就出来了。 结果她也跟段志涛一样,出来就懵了:“翠香?”她闺女? “妈?”发花痴的张翠香也傻眼了,她妈咋来了? 得,母女俩起大早偷偷摸摸远离了二嘎子村,跑这团聚来了。 如果说刚刚的段志涛,还对姜大姑挺有好感,强忍着不舒服,也把她当做继母的后备人选,那现在的他只有一个想法:这俩满肚子猫腻的女人,离他爹给 我远点,都他妈有多远滚多远! 别当他没看见,这俩人先是诧异,然后紧使眼色又换了口供,说是当妈的先来,闺女又追来的,谁信啊?你当这是自家后院呢?走一个来小时就为了追她妈采蘑菇?还成双成对的崴脚脖子?简直都他妈胡扯,真拿他当二百五呢?娘俩都看上一个老头,这家人还要不要脸了? 好吧,现在段志涛也没想过,这张翠香是相中他了,毕竟那张翠香和他爹搂的太近乎,给他的第一印象太深刻了。他哪知道,张翠香的脚脖子是崴脱臼了,半点劲都不敢使?毕竟不是医生,谁敢咔咔两下就给掰过来?所以张翠香真的很冤枉。 “大娘,你刚才说你娘家是本村的,哪家的?”想着让俩人滚,段志涛开始研究让俩人往哪滚,啥?你说腿脚不好,他咋不给送回二嘎子村?他咋这么稀罕她俩呢?要不是俩女人都领进鸡场了,不送走怕摊事,他连村里都不想送。 “啊,是姜财家的,就是豆腐坊旁边的那个,那是我亲弟弟。”瞅着段志涛的笑容,没有刚才的热乎劲,姜大姑觉得,今儿个有点出师不利,特别身边还有个目的不明的闺女,所以她决定还是先回去,等儿明儿个再过来单独道谢。 “姜财是你弟弟?那王海是你侄女女婿了?”段志涛终于对上号了。 “呃,是啊是啊,那是我大侄女女婿,你们认识?”问完了姜大姑才想起来,对了,他们两家是邻居。 “认识,很熟悉。”点了点头,段志涛摆手道,“走吧,你们娘俩的腿脚都不好,我把你们送回去。” 段守信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猫腻,也觉得这事有点怪异,毕竟那丫头一开始没说是找妈啊?此时见儿子警告的看了自己一眼,他莫名其妙却也没敢动,结果就见姜大姑白了自己一眼,而后搀着她闺女,娘俩一瘸一拐的出去了。 姜大姑要是知道段守信的想法,非气死不可,她那是白眼吗?她那明明是媚眼好不好?你啥眼神啊? 来到了车斗前,这娘俩都停住了,咋上啊? 段志涛早有准备,放下了一面的侧挡板,又拽了个木头梯子架到上面,然后示意俩人顺着梯子往上爬。 姜大姑的脚本来就没毛病,装模作样的顺着梯子就爬上去了,可张翠香不行啊,她那脚脖子可是真脱臼了,见试了半天也上不去,段守信刚想帮忙,段志涛忙上前,驾着一边的胳膊就给拽上去了。 当儿子的突然想明白了,这女人可 是冲着他爹来了,绝对不能让俩人太近乎了,想给他当小妈?没门! 张翠香坐到车斗里,发现被碰的半拉胳膊酥麻麻的,她没想到这是对方力气太大给抻着了,只觉得,这男人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帮忙都亲自来,不是对自己有意思还能是啥? 段志涛没等他爹上车斗,就把车挡板又抬起来挂好了,留下一句:“爸你在这看着,我下午给你带饭。”然后就拉着,脸红心跳的张翠香,和暗送秋波的姜大姑,一路回到了村里。 车这东西,坐过的都知道,前面不颠簸,越往后震动越大,这种带车斗的车尤其坑人,平日里坐的是亲爹,所以段志涛开的比较平稳缓和,今儿个换成了这娘俩,他把这车都开出花样来了,山路十八弯,让头一次坐三轮的俩人,体验了把凌霄飞车的刺激感。 “大娘,我开车的技术不错吧?跟你说了不用担心,这条路我一天走八遍,熟着呢。”下了车的段志涛,对着后车斗里,还在原地打晃的俩人,像模像样的安慰了一句,然后转身进了王海的的院子。 没错,这位直接回家了,毕竟送到姜财家还要往回拐,哪有送到王海家省事? 现在活不忙,王海到地里晃了一圈就回来了,正在屋里跟媳妇商量,地头用不用再撒点青菜仔?毕竟现在的收成是个人的了,要是种多了去城里卖卖,好像也是个路子。看得出,和段家的邻居没白当,两口子也开始学摸卖东西奔小康。 正研究呢,就见段志涛进来了。 王海对昨儿个看电视的事特别抱歉,一瞅是段志涛,忙笑着下地道:“志涛?快坐快坐,你咋过来了?有事?” “呃,有点事。”段志涛一脸的抹不开,“今儿个有位大娘,说挖野菜的时候脚脖子崴了,就去鸡场坐会儿,过一会儿我爸在外面,又碰着一位大姐,也脚脖子崴了,领回来才发现,这俩人是娘俩,这大娘姓姜,说是我嫂子的大姑,我一想都是自家人,就用车给拉回来了。” 先是一位大娘‘说是’脚脖子崴了,又是一位大姐‘也’脚脖子崴了,这俩人还是娘俩,再配合段志涛一脸的尴尬,谁不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想到自家大姑的为人,王海媳妇的脸腾一下就红了,王海的脸简直都青了,两口子出去一看,可不是嘛?在车上相依相偎的,不是姜大姑娘俩还能是谁? “大姑,你咋跑这来了?”其实王海媳妇更想问,你个二嘎子村的,跑杏花村来挖哪门子的野菜啊? 还娘俩组团来崴脚脖子,山里就段家俩男人,你们娘俩这是想干啥啊? “啊?秀华啊?你咋回?呃不对,我这是来你家了?”姜大姑终于看明白了,原来自己被送到侄女家了,不是弟弟家? 王海这当侄女女婿的,憋气也不好多问,只能上前扶着姜大姑下来。 此时的姜大姑脑袋都给颠晕了,早忘了自己装瘸那茬了,脚步利落的来到侄女面前,张嘴就是好顿夸:“今儿个多亏志涛这孩子了……”刚才闺女的出现,破坏了自己在未来儿子心中的好感,现在她这是一门心思的给自己加印象分呢。 瞅着自家大姑的腿,王海媳妇脸臊得通红,再看车上犹犹豫豫不下来,拿眼神直瞟段志涛的表妹,她突然有股挠人的冲动,对着车上的张翠香僵笑道:“翠香别玩了,快下来吧,你要是坐车没坐够,一会儿大姐领你坐客车去,志涛的车还有事呢,听话啊。”心说你下来吧,我保证不打死你。 不知道自家表姐对她恨的牙痒痒,张翠香瞟了半天眼儿,见段志涛站的老远纹丝不动,只能无奈的扶着表姐夫的手下了地,结果脱臼的脚一沾到地上,疼的她哎呦一声,一下子倒在王海怀里,看的王海媳妇更冒火了。自己表姐夫都勾搭,你还要不要点脸了? 虽然有点对不起自家邻居,可段志涛这戏也看的挺满意,回家进屋说了两句话,这位就跑外面蹲墙角去了。 “你这是干嘛呢?”见丈夫拿个板凳往墙边一坐,范淑香莫名其妙的走了过去,现在刚进六月,天有这么热吗?还用跑墙根底下纳凉? 本着有好事一起分享的原则,段志涛忙把媳妇拽过来一起听,嘴里还小声解释道:“你不知道,上午啊……” 听完丈夫的话,范淑香也有点想挠人了,别看段志涛一个劲的说,那娘俩都相中她公公了,可想也知道,张翠香年纪轻轻的,就算她缺乏父爱,也不至于相中她公公啊? 其实除去姜大姑和张翠香是娘俩,还都凑巧的在山上崴了脚脖子,外人一听真没啥大毛病,但范淑香瞟了眼丈夫年轻俊朗的脸,觉得还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她从来不想玩那种考验人心的游戏,自古人心易变,万一真烤糊了,孩子都仨了,这男人她是踹还是不踹?踹了孩子没亲爹,不踹留着还膈应,所以她还是未雨先绸吧。 ☆、第99章 眼神一扫,墙头的几只苍蝇悄悄飞进了王家,她则是随着丈夫的动作往前凑了凑,听了一会儿无奈的道:“声太小了听不着啥啊?” 支愣了半天耳朵的段志涛也有些泄气,起身拎起小板凳对媳妇道:“就这样的谁都别想进段家,我可不想往家里弄个祸害。” “你就别瞎操心了,咱爸要是那样人,还能这么多年都不找?”她公公老实巴交的正经着呢,老太太和儿子不发话,他哪敢啊? 想了想他爹的人品,段志涛点了点头,可再想想,他爹独守空房都好几年了,这俩女人一个年轻,一个岁数大了点,却早就认识,也算得上是半个青梅竹马,他不得不防啊! 想到这儿,他转身对媳妇儿道:“你先去做饭,做完饭我拎到山上和爸一起吃,顺便和他好好唠唠,我不是不同意他再找,但这俩女人绝对不行。” “你确定咱爸知道这俩女人对他有意思?”按照她公公的性格,救那个什么香的,应该是内疚之下助人为乐,对那个老的,连话都没说上,他能明白才怪了。 经媳妇这么一提醒,段志涛才想起来:对哦,他爹应该还不知道呢?算了,那他还是别提了,免得他爸没心思再给说出点心思来。 知道这俩人今儿个指定上不了山,所以段志涛进屋,继续想他的咸鸡蛋。 再说王家,进屋后王海媳妇的脸就一撂,松开了姜大姑狠瞪着张翠香道:“行了吧翠香?都进屋了咱能不能别装了?”还不离我男人远点? “谁装了?我这脚是真崴了,不信你看看。”要是没事,你当她愿意让段家那老头搂了半天? 知道是真崴了,不是有意占她男人便宜,王海媳妇的气顺了点,可想起段志涛的话,她强忍着气对大姑道:“大姑啊,你这是领我表妹闹腾的哪出啊?那鸡场里,除了段志涛爷俩就没有别人,你们娘俩跑那儿去了,让人知道了得咋想啊?” 老姜家出了这么个闺女就够呛了,好在离着远,离着近了她们姐妹都得跟着遭殃,谁知道这位还上赶着跑这来作妖了,还让不让她们姐妹好好过日子了?她家小三可还没对象呢。 她这边气急败坏的问,再见她大姑,脸一红,直接给她一个比较含蓄的笑容:“秀华,大姑我年轻守寡,为你姑父也守了这么多年了,现在想再走一步,你看段守信咋样?”她觉得不错,虽然没有他儿子长相好,不过看着就老实,这种男人最好拿捏,结婚后啥事不得听自己的? “你,你,你看上我段叔了?”我擦,真是朝着段家去的? 见这两口子一脸的吃惊诧异,段大姑不愿意了:“有啥不能看上的?我没男人,他也没媳妇,我要是嫁给了他,能给他洗洗涮涮,补个衣服做个饭,多个知疼知热的哪不好啊?”真是,少见多怪。 面对如此理直气壮的大姑,王海两口子啥话也说不出来了,就剩下呵呵了。 还哪不好?你当段志涛那小子是吃素的?先不说人家,能不能同意他爸给他找后妈,就是同意了,他不得把对方的祖宗八代都给翻腾出来?就你这风评?呵呵…… 王海媳妇知道自己是个小辈,说了也白说,她也不费那个口舌,直接看向张翠香:“大姑是情有可原,那你呢?你咋也跑山上去采蘑菇,还把脚给崴了?” “我,我……我就是去采蘑菇啊,谁知道是哪个缺德鬼挖了个坑?我掉坑里,就把脚给崴了。”她妈能理直气壮的说要找老头,张翠香再不要脸,也说不出自己要勾搭人家丈夫,可就她那语气,就她那表情,谁信啊? 王海媳妇深吸了好几口气,然后把这两尊大佛送到西屋歇着,她准备回家找她爸,这事她一个当小辈的算是管不了了,可段志涛既然都给送到她家来了,就是告诉她,好好管着这娘俩,没事别跑他们爷俩跟前得瑟去,要是真弄出点啥事,邻里邻居的他们就没脸在这待了。 不说她去姜家,单说进西屋那娘俩。 见没外人了,姜大姑一把拽住闺女的耳朵,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个死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坏了老娘的大事?”没这丫头的时候,段志涛对她多近乎?都让这可恶的丫头给毁了。 “哎呀妈,我哪知道你是相中那老头了?再说你也不想想,鸡场又不是他的,勾搭个老头子能有啥出息?我要是能把那段志涛勾到手里,今后那段家不都是咱娘俩的?”这位心里还埋怨她妈呢,看上那老头也不说一声,否则也不能弄的娘俩撞车,都崴脚脖子。 听了闺女的话,姜大姑没好气的一甩手道:“你麻溜给我打消这念头,人家媳妇半点错没有,还生了俩小子,你想搅黄人家?竟做那白日梦呢。” 她倒不是心好,而是站在老人的立场上想,她家媳妇要是把她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还一起给她生俩孙子,儿子就是再闹腾,她也不带同意换人的,更别说要换的,还是个被人打回来的主。 “咋就白日做梦了?昨儿个你没听小妹说, 那段志涛对他媳妇不满意了?为了外人的错骂媳妇,可见也是个好脸面,不抗忽悠的,听说他媳妇性子老实,好一好也就是个木头疙瘩,我干嘛不能说说好话把他哄过来……” …… 知道这位的想法,被认定为木头疙瘩的范淑香也无语了,怎么哪都有这种自我陶醉的人呢?这位想的也太美好了吧?后面的话她都不用想,差不多就知道个大概,以那位妈的性格,指定被闺女给说通了。 经过仨苍蝇嗡嗡嗡的一顿描述,果然,虽然没被彻底说通,却也相差不远,到底是岁数大经历多,这位姜大姑心里认为闺女的成功率不大,却也同意让她试试,总之这娘俩准备携手努力,共创美好未来。 嘴里叫丈夫放桌子端菜端饭,范淑香心里开始合计,既然你们都要对不起我了?那也就别怪我使点小手段了。 …… 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即使有人看到段志涛拉着俩女人,也没往多了想,谁让上面还一个老的?有想法也全当他是助人为乐。 姜家老一辈已经不在了,当弟弟的姜财知道这事,把他姐姐好顿说。 都是一个村住着,段志涛啥脾气他能不知道吗?那是好糊弄的人吗?说是把媳妇骂了,可你见哪家媳妇,自打怀孕就不用去队里干活?你见哪家媳妇做个月子没婆婆,老爷们亲自伺候着?更别说段志涛对他岳家那个好,当初范兴华不能干活,大家都以为这人过的得咋惨呢,可你看人家现在?没这妹夫他能有这好活吗?一群眼皮子浅的货,看不清真假,有点事就瞎得得。 可不管咋说,这是他姐不是他闺女,就算是他闺女,现在哭着喊着要嫁人,他也不能把对方腿给打折,所以为了让这娘俩死心,别影响闺女的行情,姜财同志是绞尽脑汁,把这事切开来揉碎了的分析,结果姜大姑有点犹豫,张翠香却更活心了。 别误会,姜大姑的犹豫不是为自己,她觉得自己和段守信是没有障碍的,主要是她闺女,她也听明白弟弟话里的意思了,段志涛对媳妇好,不只是因为那是他媳妇,还有当初不离不弃的情分,情分这东西最压人,段志涛还是个领情的,有这层关系在,两口子的关系是那么好搅和的吗? 可张翠香却觉得,不就是被诬陷,范淑香去局子里接人了吗?有啥了不起的?搁她她也能啊?而且再听说段志涛对媳妇怎么怎么好,这要是真成了自己的男人?脑补了一下,英俊的段志涛用强壮有力的身体,把自己搂怀里这 样那样,这位开始脸红心跳小鹿乱撞了。 执迷不悟的样,气的姜财二话没说,借来驴车就把俩人送家去了,临走还告诉这娘俩,你们的心思要是不断,今后别说两家是亲戚,他丢不起这个人。 …… 今儿个风和日丽、艳阳高照,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段志涛送完了货,就心情愉快的开车往家赶。 这几天他心情不错,不只是咸鸡蛋都腌上了,更因为姜家那俩女人没再过来,嗯,他爹的晚节保住了。 刚进村口,就见十来个人手里拿着扫帚,一副紧张兮兮如临大敌的样子,他忍不住纳闷的停住车道:“咋了这是?”打群架?有外敌来犯? “志涛?唉呀妈呀,你可不知道,刚才老吓人了。”说起这事,众人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就你回来时路过的那片小树林?看到没,就那片树林。”说着,这位还指了指百米开外的小树林,“刚才从里面呼啦一下子,冲出来能有好几百的马蜂,奔着个女人就去了,那女人脸都看不着了,全让马蜂给包围了,没好声叫着就往里边跑了。” “是啊,也不知谁家小媳妇这么倒霉,还让马蜂给盯上了?” “哎?我瞅着那衣服和体型挺眼生,好一好是外村来探亲的。” 你一句我一句的,这些人又开始聊上了,俩人打架他们还能伸伸手,碰到个疯狗啥的,大伙也能出出力,可那个马蜂?算了,还是继续猜吧,到底是谁这么倒霉呢?反正不是我家的。 外村的?这回轮到段志涛担心了,昨儿个还听三姐夫说,这两天三姐要回来探亲,万一三姐夫有事让三姐自己回来了? 这么一想,他也顾不得八卦一下为啥有马蜂了,问明白那女人往哪跑了,他开车就追上去了。 那说,被马蜂追的人是谁啊?除了倒霉的张翠香还能是谁? 别看范淑香对她惦记自己的男人挺来气,可她还是挺人性化的,给了对方一个选择的机会,派两只鸟在姜家守着,只要这女人不来杏花村,去哪随意,她要是想不开的来了杏花村,不管是来探亲,还是来找男人的,我都给你一概而论,反正来了你就别想好。 那边打扮好的张翠香,前脚离开了二嘎子村,没十分钟,范淑香这就得到消息了,一大窝马蜂跑到村口待命,就等着这女人来自投罗网呢。 今儿个的张翠香,好死不死的还穿了件鹅黄色上衣,不但亮眼还特别招‘风’, 随着一声鸟鸣,大批的马蜂铺天盖地就冲了过来,把张翠香吓的一声尖叫,抱着脑袋就往前冲,其实,她要是往村外跑,这些马蜂也就不追了,可此时的她哪还记得拐弯啊?人都吓懵了。 特别是最后,脑袋都被马蜂围上了,她连叫带喊,蒙灯转向的自己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马蜂们很认真的执行着范淑香的指令,不往身上蛰,就往脸上叮,蛰的也不用太多,不管鼻子眼睛的,满脸都排到了就成,等排的差不多了,辛勤的小马蜂挥舞着翅膀,心情愉快的排着队形飞走了。 不是杏花村的村民冷漠,换了你见到个人往这边跑,脑袋上还带了个移动马蜂窝,你也发懵,谁敢撸胳膊不要命的往上冲啊?有几个脑子好使的,进屋又找破被,又舀凉水,可等出去一看,人都跑远了,所以等段志涛找到张翠香的时候,这人沿着主道,已经从村头快跑到村尾了。 “这,这谁啊?”这话是围观人员的全体心声,只见地上躺着的那位,人脑袋都肿成猪脑袋了,脸上的疙瘩是一层落着一层,估计亲妈来了都认不出这是谁来?更别说外人了。 后赶上来的段志涛,看见这体型终于放心了,不是他三姐,他三姐的身材可没这么好,除去了担心,这位又有心思看热闹了,心说这人也忒倒霉了,惹谁不好竟然惹着马蜂了?那玩意记仇着呢。 “窝,窝细将,将最想……”眼皮都睁不开的张翠香,自然不知道段志涛也来了,她强忍者脸上的剧痛,张着两片香肠嘴,想说明白自己是谁,无奈嘴唇太厚,面部神经也发硬,出来的话音儿都变了。 大伙听了半天,终于听出点门道来,姓姜?哦,老姜家的?姜财家就在附近,快问问是不是他家的? 姜财来了也是一惊,心说这谁啊,被蛰成这妈样?等知道这是他外甥女,他是又生气又心疼,最后还得拉着老脸,求段志涛给送到城里医院去,虽说被马蜂蛰了不会出人命,可这都看不出个数了,谁敢保证不出人命? 知道这女人是谁,段志涛瞅着那猪头脸就开始膈应,不用说,穿的这么花枝招展,一定是来勾搭他爹的,心说,活该!蛰你也不多。可见姜财求着他了,他还不能说不去,他可以不在乎这女人的死活,却不能不在乎村里人咋看他? 这位一路上泄愤般的开着车,等到了县医院,姜财爷俩腿都软了,互相搀扶着下了车,明知道是对方使坏,还得满脸感激的道谢:“志涛,谢谢你了,今儿个多亏有你的车。” “姜大爷,咱都一个村住着,说谢太客气了,谁求不着谁啊?”说完这话,段志涛冷眼看了看地上坐着的猪头女,很好心的建议道,“今儿个这事虽然怪马蜂,但我觉得,要是老老实实在自家待着,应该也没这事,您觉得呢?” “呃,是,是这理。”姜财的老脸通红,心里都快恨死他大姐了,自家儿女都没让他这么丢脸过。 “嗯,大爷您也这么想就更好了,回头劝劝这位大姐,腿脚也不好,眼睛也不好,一不小心还容易招个蜂引个蝶的,下次还是别来咱们杏花村了,太危险了。”说完,他抬腿走了。 被留下的张翠香,又疼又气又羞又怒,咣当一声倒在地上,晕过去了。 ☆、第100章 “甜甜,爸爸回来喽——”虽然送趟人挺憋屈,可想到张翠香那亲妈都认不出来的脸,段志涛还忍不住挺兴奋,心情大好之下,他进院就开始喊闺女。 “爸爸,爸爸,三姑姑来了。”甜甜赶着跑出来接爸爸,赶着汇报这个好消息。好吧,孩子之所以这么高兴,主要是三姑父给她买罐头了,小家伙正吃的来劲呢。 “三姑姑回来了?还谁回来了?”抱起闺女,段志涛大步进屋,一看不只三姐来了,三姐夫也来了,看了一圈没瞅着孩子,他下意识的道,“我外甥呢?你俩都来了孩子咋没来?” 王旭东见甜甜跑出去,他起身就往门口走,见小舅子进来就问儿子,立马笑道:“那小子越来越皮实,一放风就撒欢似的可哪跑,你三姐现在也没精力多管他,我们就没带他过来。” 听到姐夫的话,段志涛笑着看向段青青,一脸赞同的道:“怀孕不比平时,是得好好养着,三姐你觉得咋样?我听三姐夫说,你最近挺好没啥反应?” 说起他这三个姐姐,孩子都不多,段志涛觉得一家一个太少了,所以自打媳妇生完孩子后,儿子的小尿布小衣服成双成对的往出送,看看,三姐有了吧?这说明他的东西没白送,外人他还不给呢。 正给甜甜添罐头的段青青,听到这话笑看着弟弟道:“嗯,这次怀孕是没啥反应,比怀大宝的时候好多了。” 没说出口的是,怀大宝的时候,再难受也得忍着干活,月子更是没人给做,又挨累又上火的,那两年例假都不准了。这次怀孕,志涛从听说就去家里看过,又给拿鸡又给拿蛋的,家里再没人敢让她干重活,可以说,原先妯娌中她是地位最低的,现在要是有人敢欺负她,旭东都不带让的,虽然丈夫这前后不一的态度够伤人的,可段青青不纠结这个,只要她弟弟有本事,只要她的孩子以后能有出息,丈夫是不是真心,她并不太介意,好坏都得过,现在不是在往好了过吗? 见三姐的气色确实不错,段志涛放下闺女,开始说刚才的趣事:“你们不知道,刚才村口出事了,我还以为是我三姐呢,吓得我开车就追上去了……” 听着段志涛的描述,大伙的表情都很怪异,村里的人,不管老少大半都被蜂子蛰过,那个疼劲就别提了,可那是一只马蜂好吗?几百只马蜂?想想都替对方疼得慌,可毕竟不是自家人,再让段志涛生动形象的这么一说,还有点忍不住想笑,蛰成猪头?那得啥妈样啊? “志涛,这女人 得罪过你?”问这话的是王旭东,别人或许听不出来,他却听出来了,小舅子明显在这幸灾乐祸呢。 “呃,也不算得罪吧?我就是觉得这娘俩挺怪异。”知道三姐夫半年来把周围这片踩的挺熟,段志涛去掉他爹搂着张翠香那段,直接把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三姐夫,这俩人你听说过吗?” 咱们可以这么说,别看段志涛和王旭东以前都是不着调的主,可这不着调也是分类型的,段志涛喜欢玩,爱打仗斗殴,但在女人这方面,他是真没啥天赋,在他的想法里,女人除了那些实在让人看下不去眼的,剩下的脱了衣服不都一样吗?也是因为这种心理,所以他从不惯着惹他的女人,更没有好男不跟女斗的精神觉悟,可像他这样的毕竟是少数,至少王旭东就不是,这位十三四就跟人趴墙根听热闹,一听这话还有啥不懂的? 瞅瞅一脸厌烦的段志涛,再看看一脸求解的老丈人,王旭东乐的都快憋出内伤来了。 没错,段守信今儿个也在家,这几天他儿子突发奇想,让他在家刷缸腌鸡蛋,反正儿子咋说他咋干,早上让车送回来就没再上山。 对于张家母女的心思,如果说段志涛猜对了一半,这位却连一半都没猜着,甚至他心里还纳闷呢,那女人为啥一个劲的白楞我呢?难不成是因为我扶着她闺女了?可脚都崴成那样了,不扶着咋办啊?我这岁数都能当她爹了,这大妹子想的也太远了。 这边的王旭东心里暗乐,嘴上还得说:“这个张翠香我知道,她那个妈的名头更响……”接着,他就把这娘俩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 听完了连老太太都皱眉了,这都啥人啊?作为女人,老太太一辈子就烦这个,好在老伴老实憨厚,儿孙里也没有那花花人,可有句话说的好,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这都上赶着往前凑合了,时间长了能没危险? 想到这,她当时没说啥,过后偷偷对儿子道:“守信,妈可跟你说,现在咱家条件好了,你要是真想再找妈也没意见,但找可得给我找个正经人,这种不正经的你要是敢找回来,先不说孩子同不同意,在你妈我这就不过关。”到时候可就别怪我们祖孙俩真不要你了。 “妈你说啥呢?”段守信老脸造通红,“那女人就是不正经她也不带看上我的,你是没见着,她上车的时候一个劲拿眼睛白楞我,看上我能那样吗?”当他没娶过媳妇咋地? 白楞你?老太太纳闷,心说是我想错了?知道儿子的性子不会撒谎,她 放下儿子这茬,又开始找孙子:“志涛啊,奶可跟你说,淑香这孩子好啊,实心实意的跟你过日子,对我和你爹都孝顺,你要是敢做对不起淑香的事,奶我就……” “奶你说啥呢?”段志涛听了这话哭笑不得,觉得他奶想的太多了,见外面的爹离着挺远,他趴他奶耳朵边小声道,“奶你不知道,我跟外人都没好意思说,这娘俩都是奔着我爸去的。” 老太太顿时张口结舌,娘俩都是奔着儿子去的?她咋不知道儿子啥时候有这本事了?不对,儿子不是这么说的啊? 叽叽咕咕把经过说了一遍,段志涛最后做了个总结:“所以这两天我都没敢让我爸自己在山上待着,奶你可别和我爸说啊,再给他提了醒?他找媳妇我没意见,可咋也不能找这俩人?”太不要脸了。 老太太彻底无语了,儿子和孙子都是她手把手养大的,现在这少根弦的样,难不成是她的教育有问题? …… “淑香,奶今儿个找我谈话了。”坐炕边正洗脚的段志涛,笑看着一旁梳头的媳妇。 直到现在,这位也没认为那个张翠香是冲着他来的,毕竟在他的想法里,不管是男是女,你要是想撬行,不得找个各方面都不如你的?那张翠香模样没媳妇好看,身材又过于丰满,贤惠不如媳妇,生养不如媳妇,啥啥都不行还想撬行?她脑袋进水了吗? 随手把长发编了个歪辫,范淑香好奇的回头道:“找你谈啥了?你惹奶生气了?”想也知道不可能,她这个奶奶婆偏心的厉害,她孙子就是杀人了,指定也是对方活该,啥事能让她找孙子谈话呢?难不成…… “咱奶说,你这孙媳妇特别特别的好,特别特别的懂事孝顺,我要是敢对不起你,她就跟我没完。”第一次因为别人被奶奶说,他心里还挺高兴,谁让这个别人是他媳妇?能让他奶这么喜欢的人可不多见啊。 他美滋滋的,正等媳妇问他是咋说的呢,就见媳妇起身就往隔壁屋走:“哎哎,你干嘛去?孩子也没找你,你急啥啊?”他还想编套嗑让媳妇高兴高兴,晚上好得点好处呢,咋走了? “我去给奶冲俩鸡蛋啊?咱奶这么向着我,我得好好孝顺孝顺她。”平心而论,摊上这么个奶奶婆,她是真挺幸运的,呃,估计李丽娟妯娌俩不是这么想的,即使她们仨的奶奶婆都是一个。 “等会再去,先把擦脚抹布递给我。”段志涛也想翻白眼了,他媳妇在某方面真的是少根弦,两口子独处的机会 多难得啊,话说一半她竟然要走? 见媳妇莫名其妙的,把他一臂之内的擦脚抹布递到自己手里,他连人带抹布一起都给拽了过来:“你就不问问我是咋说的?” 范淑香心里憋着笑,脸上恍然大悟:“对了,我还真忘问了,无缘无故的,奶为啥要跟你说这个?说,到底咋回事?” “呃?”明明是想深情告白来着,咋成了开堂审讯?这话题不对啊?好在他没做亏心事也不怕鬼叫门,大大方方的把事一说,见媳妇犹犹豫豫显然是心里没底,他捏捏媳妇的鼻子好笑道,“你们女人想的就是多,就她那样的,既没模样又没身材的,我能看上她吗?她自己心里也得有个谱啊?” 没身材?想了想昨儿个在墙角处的一瞥,她将信将疑的道:“她身材不好吗?”难不成是自己眼花看差了? “好啥啊?”满意的望着媳妇胸前的小巧玲珑,段志涛语带嫌弃的道,“你是没看着,她那俩奶瓶子,一个都赶上你俩大了,还得说是喂奶时候的俩,一不小心掉进去都得憋死,哪个男人能相中?”又不是找奶牛呢?晃晃悠悠的也不怕下垂? “噗——”对这个毫无审美观的二愣子,范淑香已经啥话都不想说了,清了清嗓子她开始转移话题,“咳咳,对了,你今儿个和姐夫说啥了?我看他走的时候特别兴奋。”见道边有个坑,竟然还伸手扶着三姐走?看三姐那受宠若惊的样,就知道这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没说啥啊?”看着不过瘾,段志涛直接上手摸,而后满足的发现,大小适中,温软如绵,他就喜欢这个感觉,这位摸的来劲,嘴里还没忘了解释,“就是把推销咸鸡蛋的事和他说一说,让他有时间去找个订做纸壳盒的地方,把咱们的咸鸡蛋好好包装一下,我看电视里包装好的东西,瞅着就比普通的像样,对了,叫高档,是瞅着就比普通的高档,咱们的蛋要是弄个好看点的盒子一装,估计也能挺高档。” 这事一说把王旭东乐坏了,他能不乐吗?段志涛可是说了,万一卖的好,他就要把咸蛋做大,做到城里做到市里,而推广这片都给他了,想到整个县城,甚至无数个县城都等着自己去推销咸鸡蛋,这位心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