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劫》 楔子 夜半人静,南京的夜晚,透着遍野的火红,烧得一片绚烂夺目,烧得漆黑的天幕呜咽不成声。 「春雷,你快带着小姐们离开这里吧!迟了,只怕来不及。」火势越来越大,烟雾四处弥漫。 玉茶庄的庄主玉茗璋红着眼,噙着泪,心中哀凄难忍;只恨宦官当道,君王昏庸,逼得他不得不遭此劫数。 他的年岁大了,早已将死生置之度外,怕的是这群仍是青涩女儿的未来,该如何逃过这个劫难? 眼看着大火从中前庭的树丛中蔓延至屋外,祝融的火舌已经来到他的面前……尽管已有多位奴仆正在抢救中,但玉茗璋心里明白,这不过是那无耻的宦官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即使救得了火,恐怕也救不了玉茶庄里上百条的人命。 玉茗璋拉着才刚及笄的大女儿,无神的双眼在她身上逡巡。「彬儿,你带着妹妹们往南方走,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千万别再回南京这是非之地。」 玉环彬似懂非懂地瞧着老泪纵横的老父,可心中早已有了谱,明白了一切。她屈膝一跪,向着玉茗璋行了三个大礼,以叩别父亲。 她知道这一别,可能此生再也见不着面。 玉环彬行完大礼,在玉茗璋的扶持之下站起身,她看着为大明朝付出一生的爹亲。「爹亲,玉家不过是个贡茶世家,既不涉及官场,更无和朝中之人结下仇隙,为何玉家今日会落得如此的下场?」玉环彬双眼如星月,熠熠有神地直盯着已年老的爹亲。她知道,这几年来,在娘死后,爹是过得更苦了,颊边的鬓发早已霜白。 玉茗璋瞧着玉姿卓立、貌似已逝夫人的大女儿,心中不禁哀恸万分。「彬儿,这世事是怎么也说不准的。」 除了感叹无奈,他又能如何?大明朝自开国以来,玉家便是大明朝世世代代的贡茶世家。 只是很单纯地侍奉着历任皇上,为何会惹来这杀身之祸?玉茗璋无言,也无法逃避,所以他得在这里等着蛊惑皇上的狗贼取他的性命。 他一人死不足为惜,只是心疼这群无依无靠的孩子们。 「彬儿,你可要记牢爹同你说的话,带着妹妹们往江南走,再也别回来。」玉茗璋百般爱怜又不舍地看着玉环彬。 他环视四周,二女儿玉琳琅,四女儿玉琬琰,小女儿玉玲珑,还有在一旁的春雷,这个他视如己出的俊俏男孩……不舍,他真是不舍! 但……又能如何? 待在这个小小的柴房里,竟是他玉家最后的团聚……这教他如何不怨…… 「爹,是皇上身边的哪一个狗贼欲毁咱们玉家,告诉女儿,女儿他日定当取他狗命。现下,请爹亲和我们一道走吧。」玉环彬稚嫩的脸庞上,有着不容忽视的英气剽悍。 玉茗璋满脸慈祥地端视着爱女绝丽玉琢的脸庞。「爹不和你们一同走。」他是铁定走不了,但他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让他的爱女们受到任何的伤害。「你切记,到了城门口外的十里郊,有人会带着你三妹在那里等你。」 「爹不走,女儿也不走!」玉环彬仿若执拗的娃儿,拉着玉茗璋的衣袖,说什么也不愿意放开。 怕这一放手,相见之日将是遥遥无期。 「这容不得你说不!」玉茗璋直盯着她。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这样和女儿们分开,可……在这个动乱的年代里,有谁能够在霸权的天子脚下,安然无忧地生活? 注视着他疼入心坎的大女儿,玉茗璋随即忆起她出生的那一夜,满天红光皆聚于玉府内,在她落地鸣哭时,红光倏地窜入她出世的屋内…… 当时,有一名俊美得不似世间人的男子走向在屋外焦急等候的他,轻描淡写地撂下一句话:「只可惜错为女儿身,真是难为她了。」 那时的他并不了解那名突然出现的男子口中所说的话,待他明了夫人生下一女,他才明白自己是巧遇仙人了。 玉环彬英气十足的亦男亦女相,随着时间的飞逝,却亦趋勾人魂魄;那眉宇间的睿智聪颖,对她来说……不知是福是祸? 彬儿天资不凡,自小即能读熟四书五经,对于科举所考的永乐大典,更是琅琅上口;可惜她并不是男儿身,太聪慧的脑袋只会将她推入更阴暗的深渊。 而那王狗贼更是以此为借口,三番两次上奏皇帝,逼得玉家落得如此下场;彬儿怎会是颠覆朝纲的武后再世? 只有仗权附势的王狗贼说得出这种话,也只有昏庸无能的君主听得进这种蠢话!他无话可说…… 在这等奢靡浮夸的朝中生涯,他无法学着同流合污,自然是难生存;但他只不过是个卑微的茶官,又何苦要他学会宫中险恶? 「老爷,不好了!」玉家总管慌慌张张地从前院呼喊至柴房。 「什么不好了?」玉茗璋旋身对着手足无措的总管,双眼定定地看着他慌乱的神情。 其实不用多说什么,他心里头早已有了底,只是时间一旦逼近,他的心里依然是万般难挨的痛楚。 「老爷,王公公带着大批锦衣队,前后左右团团包围住咱们玉府,又下令不准咱们抢救火势,这……该怎么处理?」总管早已乱了分寸。 该来的终究会来,逃避……已经是于事无补。只恨这王狗贼竟然心狠至此,竟让他玉府在众目睽睽之下沦为火城,这还有天理吗? 玉茗璋喟然一叹,抬头对上双眉紧蹙的玉环彬,心中又是一阵安慰;生女如此,此生已足矣。 「彬儿,听话,你快走吧。若是迟了……」玉茗璋百般爱怜地来回逡巡着女儿们。 「爹不走,女儿不走!」玉环彬语气笃定地瞅着玉茗璋。 岂有儿女苟活而弃爹亲不顾的道理?说什么她也不走,若真要走,也得等她拿下府外那狗贼的人头,她才愿走! 玉茗璋不忍,心中又是一叹。他明白女儿的心意,更清楚女儿能文能武、技艺高超,但…… 「彬儿,你有这片孝心,爹真是死而无憾;但你必须知道,你还有四个妹妹,她们还在等待你的扶持;若你为了爹而有了差池,你要妹子们何所依靠?」这也确实是他心中的忧虑。 玉环彬闷声不响,忧悒的眼直瞅着爹亲,像是要将他深深烙在眼中。 她怨自己还小,无法替爹亲分担忧苦;她怨自己为女儿身,更是理所当然地无力替爹亲洗清冤屈。 外头的火势越烧越猛,浓烟毫不留情地闯入这离情依依的父女之间。 见状,玉茗璋急着搬开门后堆得一个人高的木柴,后头露出一道门,这是玉家祖先所遗留下来的密道,防的就是有朝一日君王无情时可以作逃命之用。 「彬儿,你带着妹子们往这条地道走,地道的出口是城外的十里郊,到了那里,记得等一下你的三妹,然后一路往南方走,千万别再回到这个地方,也别想着要为爹亲报仇,切记!」 「爹亲,为何不同我们一道走?」玉环彬不死心,在走入地道时,又旋身问了爹亲。 「爹亲老了,走不动了,所以我先行找你娘亲去。」这世局动荡不安,挚爱的夫人也在几年前弃他而去,他早已无心再苟活。 在一旁的春雷紧跟在玉环彬的身旁。「爷,春雷定当誓死保护小姐。」自从那一年被老爷捡回了府,他便对才华横溢的小姐一见倾心,对于老爷的再造之恩,他更是结草衔环,以报德恩。 玉茗璋含笑地牵起春雷的手,将他的手放至玉环彬的手上。「彬儿交给你了,你要照顾她。」 春雷眼中的缱绻爱意岂能逃过他的眼,将他最心爱的女儿许配给他,相信他定能让她快乐无忧。 待他们走入密道后,玉茗璋缓缓地将暗门封起,看着不轻易落泪的女儿泪流满腮,心中更是一阵椎心泣血的痛。 避开眼,他不忍再看女儿的眼。 「爹,女儿不孝!」在门封上的最后一刻,玉环彬忍不住满腔哀恸,只能怨她们不是出生在贤明的君王朝代。 不求飞黄腾达,光耀门楣;只求生无所苦,死无所恸。 苛求了吗? ※※※ 此时,春雷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八股老礼俗,紧握着玉环彬纤细的小手,一心只想着赶紧走离黑暗的地道。 走到尽头,春雷举脚一踹,踢破早已腐烂蚀败的门,带着玉家四姐妹,走进了十里郊内的林子里。 看着远方的火势仍放肆地吞吐着,玉环彬的眼中却没有了泪,定定地望着她居住了十五年的府邸在几刻钟内化成灰烬。 「大姐……」玉琳琅睁着凄迷的星眸,清丽的面容染上哀愁。而身旁的妹妹们更是无依地向她靠紧。 「琳琅,你不用担心,等三妹到了,咱们往南边走,到你最向往的江南去,到江南赏莲去。」玉环彬露出淡淡的笑,以安抚妹子们的心。 蓦地,却听到一旁的草丛中传来一阵低低的哀泣声。 春雷一马当先,奔至草丛边,却发现了意想不到的人。「三小姐……」 「三妹?」玉环彬和玉琳琅也踩着小碎步,疾走至草丛边。 「三妹,你为何在此?文府的人呢?」三妹自小身体虚弱,一向寄居朝中御医文大人府中,岂会在此时此刻一人落单在此? 「文府被烧了……是文哥哥想办法将我救出来……大姐,到底是发生什么事?」玉瑾瑜气若游丝地低喃道。 看着怀中苍白荏弱的妹子,玉环彬的心中烧起一道冲天凌焰。 是荒淫无道的天子置她玉家家破人亡、颠沛流离;这庸虐的天子,听信小人,罔顾忠良,大明朝将为他而亡。 可她生为女儿身……又能如何?是时不我予啊! 向南走吧,离开这荒乱之地……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一章 一年后 「春雷。」一道清脆女音蓦地响起,穿过屋外,唤起在外守夜的春雷。 而外头的春雷随即起身,身影如电地闪入小姐的闺房。却在目睹玉环彬半裸露的躯体后,急忙旋过身,闭起双眼,声音低沉而喑哑地道:「小姐。」 一年前为了逃避朝中狗贼的追杀,玉家五姐妹一路往南走,一刻也不敢停留。走至杭州才停缓了脚步。 可五姐妹的年纪尚轻,身上所带的盘缠有限,再怎么缩衣节食,却也总会有米缸见底的一天。 玉环彬未雨绸缪,独自走上街,双足停留在千香楼前,看着倚门卖笑的姑娘们,浓妆艳抹、争奇斗艳,千姿万态尽收入她的眼帘。 她一咬牙,踩着小碎步,走进了千香楼。 自古来,这女子为父、为兄、为弟而被贩卖成奴、成妓,可是时有所闻。但为了自家姐妹的每一张口,而自愿下海为妓,倒是头一遭。千香楼上上下下莫不为这女子的作为惊愕。 可千香楼的老鸨祝嬷嬷慧眼识货,瞧她明眸善睐、仪态万千,顾不得查清楚她的底细,立即应允了她所开出的条件,怕她在须臾间即改变心意。 此后,玉环彬带着四位姐妹住进千香楼,在短短一个月间拿下千香楼花魁之冠。在一年后的此刻,更是赚进黄金万两,买下整座千香楼,改名为玉色楼,且在玉色楼里盖起五幢属于她们五姐妹独居的阁院。 在衣食无缺的前提之下,和祝嬷嬷对她百般的疼爱之下,玉环彬打算去清倌之身,只为了为妹妹们巩固更进一步的未来。 既然已经染污了双腿,再脏污双手,似乎并不是那么困难。但她……不舍,想将处子之身献给她心爱的人儿。 「春雷,你过来。」玉环彬慵懒地半躺在床榻上,罗衣轻敞,尽管外头仍罩着一件粉绿长纱,似乎仍遮不住那轻泄的春光。 听到玉环彬的呼喊,春雷仍是不吭一声,立在原地。不是他不尊重小姐,而是他不能亵渎小姐的身子。 玉环彬看着他不为所动的神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随即站起身,走向离她几步远的春雷。 「春雷,是我脏得入不了你的眼吗?」玉环彬轻挽起他的手,将之置于她的胸口上。 「小姐,是春雷无能,让小姐受苦了。」春雷急忙挣脱她的手。 若是当初他在玉府里能多学一些事物,说不定现下小姐就可以不用受这种苦。可他只是一个武痴,除了武学,他什么也入不了眼,更遑论其他。 每夜搀扶着小姐昏醉的身子回房,他的心总像是被人狠狠地鞭打了一顿,有种说不出的痛楚。而他无能为力,只能跟在小姐的身旁,以防登徒宵小之辈夜袭小姐;可小姐却说要去清倌之身,这意味着……小姐欲出卖灵肉? 他能忍受吗?他能够忍受心爱的人沦为千人骑、万人压的妓女吗? 光是隔着珠帘看她与人把酒言欢,他即已痛不欲生,若真是让人抱了她纯真的身子……他不允许! 小姐贵为金枝玉叶,岂可沦为那纨子弟的玩物!他头一个不允,老爷将小姐托付给他,不是要他看着小姐被欺凌;可他身无长物,根本帮不了小姐,若真要说有所帮助,不过就是他的一身蛮力,仅能在他卓越的武艺下,为小姐摘下那狗贼的人头,为老爷雪恨。 可那狗贼早巳死在兵荒马乱之中,他最引以为豪的武艺并没有派上用场;而且也救不了小姐离开玉色楼。 他不能让小姐待在这里糟蹋一生,可他偏又无计可施,一旦卸下清倌之身,小姐岂还有未来? 无能!这全是基于他的无能! 「春雷,嬷嬷说今晚即是我的献身之日,那群奢靡浮夸之辈早将我的身价哄至上万两黄金,这个决定可已是改变不了的。」玉环彬牵着他长满粗茧的双手,拉着他走近她的床畔。 「小姐,这万万不可,这样子春雷岂还有脸见黄泉下的老爷吗?」春雷随着她的牵引走向床畔,却始终不敢睁开眼。「小姐该当找个好人家,相夫教子,岂可在烟花之地逗留一生?」 「春雷,你这是在气我?气我不该如此恬不知耻,气我不该伤风败俗,毁我玉家名声?」玉环彬浅噙着笑,豪气的英眉微微上扬,像是自嘲,像是淡笑。 「小姐,春雷不作此想,只是希望小姐三思。」春雷懊恼地垂下头,他不是这番的用意呀。 「我自有分寸。」啧,要她玉环彬的身子,岂是百万黄金买得了?这还得看她大小姐愿不愿意。她早已想好对策,再配以三妹调配的迷药,谁也别想沾染她的身子。 只是若她不用此狠招,恐怕春雷是一辈子也不敢近她的身。唉,爱上这等不解风情的呆头鹅,她注定孤守一身。 「小姐的意思是……不打算卸下清倌。」春雷喜出望外地张开他黯沉的黑眸,双手也不自觉地攀上玉环彬的手臂。 玉环彬笑了笑,潋滟的双眸对上他的。 「我没有这么说,这是我策划已久的事,我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春雷仿若五雷轰顶般,脸色刷地铁青,他瞥开视线,随意地浏览,仿若房内随意的一件摆饰都胜过玉环彬的艳丽姿容。 「小姐何苦作贱自己?」现下的生活已十分稳定,说什么也不需要玉环彬作下如此决定。 他不懂小姐为何如此坚持己见,难道是小姐习于奢华的日子,遂不愿同他一块儿吃苦? 不,绝不是如此!他和小姐一同长大,岂会不清楚小姐的为人?可他却也思不透小姐何以如此决定。 「是作贱吗?」玉环彬轻扬嘴角笑了笑。「若你是如此想,那便如你所说的吧。」 玉环彬举起纤纤玉手,半强迫似的将春雷的头转向她,见他仍是紧闭着双眼,她便强拉下他的头,将略薄的唇贴在他火热的唇上。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春雷倏地推开她。「小姐,你……」一睁开眼看向她,这不看还好,一看,春雷的眼珠子都快不知道该往哪儿搁了。 玉环彬旁若无人地轻解罗裳,褪下薄薄的粉绿长纱,身上仅剩一件中衣,眼看着她动手解去盘扣,里头的肚兜若隐若现,春雷的眼却再也移动不了。 玉环彬仅穿肚兜和亵裤,那双手臂和玉腿全都落在春雷的眼里,他不自觉地顺了顺气,一股炙热且熟悉的热火猛地燃起, 玉环彬十分满意他眼中所传达的欲念,她扬起娇柔的笑,抬起玉手,不疾不徐地解下春雷身上的短袍,双手一探,轻抚着他因习武而健硕的肌肉。 她看着春雷呆若木鸡的楞样,不觉轻笑出口,这一笑倒也惊回了春雷四散分离的魂魄。 他一怔,随即揪起床上的锦织被,团团将玉环彬的身子包起来。 「春雷,你怎么一副想把我吃了的模样!」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拘谨状,玉环彬忍不住地取笑他。 「小姐,我……」果然如玉环彬所料,春雷虽然没有满脸通红地否认,倒也显现出他青嫩的性子。 春雷将玉环彬放在床上,他是一刻也不想多作停留,想离开这房里,否则小姐可要将他列入登徒子之辈的男人了。 「春雷,抱我。」玉环彬挣脱身上层层的束缚,伸出手,紧抓住站在床畔的春雷,待他低下头,另一手撒出白色粉末,春雷来不及闭气,扎扎实实地吸了好几口。 「小姐,你……」春雷急忙站稳身子,立即发现身上的不适。原本早已蓬勃的欲念,再加上这不知名药末的刺激,他已然快要不能自持了。 突来的欲火仿若山洪暴发,他强力地压抑,却反而让欲念烧得越旺越烈。额上的汗珠凝聚,在在显示他的忍耐和意念的挣扎,双臂上突出的青筋更是说明了他的欲念难忍。 玉环彬走向他的身边,玉指像是恶作剧般地在他壮硕的胸膛上画着圈圈,来来回回感受他炙热的体温和欲求。 「小姐,不行……」春雷隐忍着即将爆发的欲望。 如果他够君子的话,他早该将玉环彬推到一边去,然后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而不是站在原地,享受她轻柔纤指带给他无与伦比的快感。 「瑾瑜做的药,可真是吓人。」效果之好,可真是让她开了眼界。 瑾瑜自小身体不佳,是在大内御医的调养下,才得以逐日康复;而她也确实在御医的调教下习得了不凡的医术。 这次她开口要求瑾瑜做了两种不同性质、不同用途的迷药,希望能藉以和春雷有肌肤之亲,可她却没想到瑾瑜所调配的药,居然有如此神效,想必另一种药,更是能够保她不受轻薄。 古有闻男子为胁迫女子就范而下药,可这女子下药胁逼男子就范,她玉环彬可绝对是空前绝后,无人能出其右。 玉环彬的脸上泛起浪荡的笑容,她将春雷推向床榻,将他压在她的身子底下,朱唇随即覆上他火热干烈的唇。 顿时,春雷脑中一片绮丽云雨,双手几乎脱离意念,强而有力地紧拥着玉环彬的柳腰,舌头滑进她的口中,交缠着她柔软的舌,汲取她甜蜜的芬芳;这多年来的非分之想,全在此时表露无遗。 他的大手凭着本能原始的悸动,攀上她的细肩,拉扯掉她背后的细绳,肚兜随之落下。 「春雷……你爱我吗?」在意乱情迷时,玉环彬忍不住地询问他。这一个问题,她早已藏在心中多年,只是苦无机会询问。 春雷熨烫的大手在她身上上下地游走,口中模糊地道:「爱……」这是一份说不出口的爱。 她贵为玉府的大千金,而他不过是玉老爷捡回家的一个孤儿;这样子门不当、户不对,他更不敢说出这藏匿心中多年的秘密。 她和他是不适合的……春雷心中猛地一震,他在做什么…… 春雷随即将她推开,强忍着心中的欲念,挣扎坐起身,却又被玉环彬一把压回床上。 「小姐,不可以……我们不可以……」这一思考,春雷总算清醒,说什么他也不能占了小姐的清白。 「有什么不可以,我说可以就可以。」玉环彬见他又回复原先的疏离样,心中不禁气恼不已。 「小姐,你会后悔的。」他不是不明白小姐自小起的特异独行,可一个女人再怎么有所不同,也不能逃离礼教的束缚。 一旦她和他有了关系,还有谁愿意娶她这不清白的身子呢?即使流落这种烟花之地,也该力保自己的清白呀。 「我不会后悔。」就怕你会后悔! 玉环彬低下头轻吻他的结实胸膛,学着他的动作,依样画葫芦地在他身上引起一阵阵的骚动。 「小姐……」玉环彬湿滑的舌在他身上无情地烙下爱欲的引爆点,他低喘着气以控制这波来势汹汹的情潮。 「我已经不是什么小姐,唤我彬儿吧。」她只爱他呀!她愿意为他奉献她的身子,难道他还不明白这是因为她爱他;莫非他是把她当成了水性杨花的女人? 唉!再如何不认命的特异女子,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地奉上自己的身子呀!没有这一份支撑她的爱意,她怎会愿意? 她轻捧起他的大手,轻吻他的手指,这一双手她还记得,是他带着她习武、翻山越岭、四处游玩;在一年前,也是这一双手带着她逃离那个是非之地,更是因为他,她才还有勇气在家弃父之后活下来,她才能够在这玉色楼里,昂首阔步,无所畏惧。 在这样混乱的时局里,一个女人的清白能保持多久?更何况是在这样的烟花之地?与其让人夺得她,她倒不如先献给她所爱的人吧! 不爱她也无妨,只要她爱他便已足够……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二章 四年后 清风抚面,鸟语花香,刺目的阳光透过浓阴疏松地落在玉环彬的身上和脸上;带着一抹满足的笑意,她逐渐从四年前的梦中苏醒过来。 环顾四周的绿阴环抱,玉环彬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一人在这无人的山中贪得一觉好眠。 春雷猎食去了,放她一人在此等候,倒让她忆起四年前的那场春梦,也让她想起三年前的那一段巧遇── 有两道人影轻盈地白玉色楼最偏僻的西楼出口一跃而出。 须臾,玉环彬身穿男子长袍悠闲地漫步在大街小巷之中,而春雷则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今儿个是杭州城外西湖上的画舫吟诗会,而这一年一度的大市集更是人满为患地聚在西湖边上。 放眼望去,布匹买卖、古董玩器、百货戏郎斗巧招徕,要什么有什么,人烟稠密,好不热闹。 照道理说,今日的画舫吟诗会,玉环彬该是坐在画舫上陪那些放浪形骸的文人墨客,怎会和春雷出现在此地? 只因这玉大小姐厌倦了那群自命不凡的失意文人,说什么也无法让她再装个笑脸,陪他们谈论着八竿子打不着的宫闱权斗之事。 她的满腹经纶可不是用在他们那群失意文人身上,与其听那牢骚横飞,她倒不如看看湖面风光,透透气,偷个半日闲。 而那祝嬷嬷可就不快活了,啧,谁理她呢! 玉环彬侧脸看向后头的春雷,眉头不禁微蹙。唉,一年前的荒唐事,春雷仍然耿耿于怀;原先想那会和他走得更亲密些,没想反倒是将他推得更远了。 真是失策! 自从她下海为妓,他便不曾再用正眼瞧过她,可真是嫌弃她了!若她告诉他,她的身子依然清白,想必他也不会相信。 唉!又是一桩让她头疼的事。 「这位姑娘切勿叹息,姑娘心中气恼之事仍有转圜的余地,可千万别放弃。」 一道悦耳的低沉嗓音在玉环彬耳畔响起,让她心头猛地一惊。 玉环彬探向左侧,一位年二十出头的少年郎,喜滋滋地冲着她绽开令人心醉的笑容。 这可让她纳闷了。是这少年郎唤她吗?她今日男装打扮,再加上她亦男亦女的面相,他怎能辨雌雄? 更绝的是,他又怎会知道她心中的恼事?恁地令人不寒而栗的少年郎。 「姑娘,若是有意一探究竟,何不坐下,让在下为你好好算算命理。」这少年郎露出雪白的牙,温柔敦厚的灿亮笑容硬是将太阳的光芒比了下来。 玉环彬瞧了瞧他,又瞧瞧他身前的桌案。原来是个江湖术士、铁口半仙;可他的年纪似乎是轻了点。 「若是姑娘担心在下只是个不成气候的术士,那么请姑娘必得要坐下,让在下替你算算未来,算算你心里头最为挂念的事;若不准,在下愿分文不取,且不再以此糊口。」这少年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玉环彬取出腰间的纸扇,轻掩着嘴笑。他往后以不以此行糊口,她又怎会知道呢? 也罢,就当是玩玩吧,她也没什么损失。 玉环彬落落大方地在他摊前的小竹凳上坐下,而一直尾随在后的春雷,也伫立在她的身后。 「怎么算呢?」玉环彬富饶兴味地望着少年郎,等着他给予答案。算命这玩意儿,她倒是从来没玩过,新奇得很! 「这面相、手相、摸骨、测字、迷卦,只要是你能够说得上口的,在下皆能为你测算。」少年郎洋洋洒洒地说出一堆用语。 「这些我都不懂,那么就……测字吧。」玉环彬低头沉吟,率性地选择了一种演算法。 「那么请姑娘在这纸上写下一个字。」少年郎将面前的纸和笔递至玉环彬的面前。 玉环彬毫不思索地挥毫如飞,在纸上写下个「燕」字。「你能否告诉我,你是如何看出我是个姑娘家?」 「这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倒是你写下的这个字可有趣了。」少年郎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倒是对她所写下的字兴致勃勃。 「如何?」玉环彬轻摇纸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似乎对这少年郎所说的话不怎么在意。 「这‘燕’字,说的是姻缘;上头有个‘廿’,意谓着你的姻缘得至二十才有归宿,这中间一个‘北’字再加上个‘口’宇,双‘匕’意谓着你将会夹在两个男子之间,陷入险境。若你想化解此灾,必得火速北上,方能化去灾厄。」少年郎舌粲莲花,口若悬河地讲解着。 「我又怎能相信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二十?这还得三年。 「是真是假,我无以让你信服,但我可以告诉你另一个结果;这‘北’字,亦可指北京,北京则意指大内宫中有你的姻缘,若你放弃了,则‘北’字可测算为你的四个妹子当中,恐有两位将嫁入宫中。」少年郎双目清滢,瞧着玉环彬,他搔搔头,再将字意娓娓道来。 「是吗?」玉环彬扬起黛眉,傲睨着他,心中暗忖着他话中的可能性。他连她有四个妹子都可算出,这……信或不信? 「若姑娘仍是不信,在下可再说……若是心中抱着复仇之心,恐怕玉老爷黄泉之下也不安心吧。」少年郎嘴角微勾,口中吐出让人不敢置信的话语。 「你……你究竟是何方人物?」是追兵?不,王狗贼早在玉家残破之后,在一次天子亲征的战役中,让人摘下头颅,岂还会有羽党追兵? 但若不是……他究竟是谁? 「在下只是区区一位浪迹天涯、铁口直断的道士罢了。」少年郎双目瞅着她,眼中净是诡异的色彩。 不像,一点都不像!说是道士,年纪也太轻了吧!玉环彬警戒地望着他的一举一动,连站在她后头的春雷,都可以感觉到她内力竞走,力道全聚在右掌上,意欲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玉姑娘,可惜你的女生男相;你若为男定可以为大明社稷求得一丝光明……可惜呀可惜。」少年郎轻摇着头,万般怜惜地道。 玉环彬不吭一声,右掌紧握,潋滟的美目染上杀机,在她欲痛下杀手之际,少年郎旋即开了口。 「若杀了我,谁替你掌握姻缘?」少年郎睨了她一眼。「玉姑娘,烦请你附耳过来,在下为你指点迷津吧。」 「你不怕我杀了你?」玉环彬抬起嗜血双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俊朗不凡的脸庞。 「怕,怎会不怕!但玉姑娘的姻缘更是重要。」少年郎冲着她轻佻地眨了眨眼,态度毫不做作。 玉环彬叹口气,右掌一松,杀意顿除。她伸长了身子附在少年郎的嘴边,听着他欲告知的迷津。 少年郎的口一开一合,玉环彬的唇角跟着勾起一抹令人无法猜想的笑意,慢慢地扩散至她的眉、她的眼。 「此话当真?」玉环彬退回身子,柔美的笑意止不住地洋溢在她玉琢般的瓜子脸上。 「若是在下说错了,请玉姑娘三年后再临此地,砸在下的招牌,在下亦不敢有怨。」少年郎可是胜券在握,信心满满。 「好。」玉环彬爽朗地站起身,从怀中的锦囊内拿出一锭金子,放至少年的桌面,旋即离开,向着前头的人群走去。 「春雷。」玉环彬走在前头,笑意仍止不住地挂在嘴角。 春雷闻声,立即赶至玉环彬的身后。 「小姐。」 「咱们赶明儿个上北京一游。」玉环彬语意轻松,好似北京就近在眼前。 「北京?」这杭州和北京可不是一天、两天走得到的距离,这可是要用个把月的时间才到得了,小姐如此轻率……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玉环彬早将春雷所担心的问题,一一找出解决的办法,这趟路再远,她也是非去不可。 何况,这可关系到她两个妹子的婚姻大事,她更是不可不走!倒是……忘了问那少年郎的大名,真是失礼。 玉环彬随即旋身,想再回到那少年郎的摊前,可哪还有什么摊子呢? 她放眼望去,阳光依旧温煦,人潮依旧拥挤,可偏她看不到那少年郎的踪影;明明是在那儿的,怎会不见了呢? 莫非……她巧遇仙人指点? ※※※ 「小姐……小姐……」春雷恪守着男女有别,站在离玉环彬一尺远的地方,轻柔地唤着她。 「春雷?」玉环彬混沌地睁开美目,看见春雷正在她身旁张罗着刚抓到的兔肉,一刀一刀地削下肉块,递在她面前。 哦,原来她又睡着了。 当年那个谜样的少年郎所说的是真是假呢?她仍然还等不到答案,可她是相信他所说的话了。 往北走,那间三年过去,她和妹妹们约定的日子也到了,不往南走是不行了,可她和春雷之间根本没有好转,教她怎么甘心回去呢? 春雷啊春雷,可真是让她煞费苦心。 滑嫩的兔肉一一祭了她的五脏庙,而饱眠食足之际,玉环彬和春雷便继续往南走,必得先赶过这一带的山路,下了这座山头再往南走。 春雷手臂上悬着两人的包袱,在玉环彬五步前,走在她之前开路。不知经过了几刻钟,眼看着前头即是下山的路,玉环彬的心中更是松了一口气;晚上总算可以不用再露宿林间。 玉环彬满心欢喜地想着今晚必得好好地沐浴一番不可,可耳际却传来阵阵的马蹄声,夹杂着嘶叫声,空气中隐隐约约还透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春雷顿住脚步,等着身旁的玉环彬给他下一步的指示。「小姐。」 「喊我少爷。咱们去瞧一瞧。」玉环彬脚下一蹬,旋即凌空跃起,轻盈的身形在树梢之间飞舞,须臾之间,已来到声音传来之地。 放眼望去,所及之处皆是残肢断干,鲜血洒满整片林地,渗入满地黄土;好一群心狠手辣的山贼。 玉环彬走近每一个尸体旁,巡查是否仍有残活的人;看这每一具尸体上的穿著打扮,不难猜出这是一列官宦出巡的队伍;既无押送官银,更无美媛相伴,山贼到底图的是什么? 说穿了,不过是君主无道,导致百姓生活潦苦,而山贼原本可能不过是贤善的农家们,只是为了一口饭,他们便能痛下杀机。 春雷走近一名官服打扮的人身旁,急急回头唤着玉环彬:「小姐,这人还有一口气。」 闻声,玉环彬越过几具尸体,迅捷地往春雷的方向走去。「叫我少爷。」她没好气地道。 她轻轻地抬起那身中数刀却仍未断气的人,心中一片哀楚油然而生。唉,是怎样的一份执着让他仍不愿合上眼呢? 「怜……华……」那人家是感觉到有人在他身旁似的,口中艰辛地吐出破碎的句子。「南京……怜华……」 「怜华?你要找这个人吗?」玉环彬必须将耳朵附在他的唇边,才能听得清楚他气若游丝的声息。 那人艰辛地从他的怀中取下一只绶环和一条姑娘家的手绢,手中的血迹不留情地印在雪白的手绢上,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血印子。 「兄台,你是要我替你将这些东西拿给怜华姑娘吗?」玉环彬细心地猜测他的用意。 还来不及点头,那人便在玉环彬的怀中断了气,沾满血印子的手绢和绶环铿然落地。玉环彬将手绢拾起,细读着手绢上的题字: 「池心纷纷念念怜,云意嘈嘈画画华。」 落款处题上赵池云三个字,玉环彬再拿起地上的绶环,上头印着「御赐」两个斗大的字,难怪这绶环没人了山贼的手中。 唉,从这御赐绶环不难猜出他应是今朝状元,入主翰林园后,想回乡迎娶在故乡等待的人儿吧。 可这世局纷乱,人命早已不是珍宝,谁又料得到这新科状元会落得如此下场?是谁的错?是大明天子,亦或是大明社稷的错? 玉环彬将手绢和绶环拽在手中,拉起长衫的衫角,略略擦拭上头的血印子,才将东西放进她怀里。 站起身,看着满山满野的尸体,成河的血水,玉环彬的心中自是一番感叹,正犹豫着该不该将他埋葬,耳畔却传来脚步声。 弹指之间,两个人影已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可以猜想来者的功夫莫测高深,不可大意轻敌。 玉环彬站直了身子,美目直盯着眼前的男子;原以为来者可能是折回的山贼,可瞧他的装扮贵气,器宇非凡,眉浓眼利,隐约透露出一股不可直视的王者气势。 这人……绝不是等闲之辈。玉环彬在心中暗忖度。 而朱熹宣则在两人交视中,魂魄在那间被摄入她的潋滟美目之中,惊觉眼前的男子有着女子的美艳,更有男子的英气,让他一时闪了神。 「请问阁下是……」被他的双目注视得有点不自然,玉环彬刻意压低嗓音,打断他无礼的注视。 「在下朱熹宣,身旁这位是我的随身侍从汾同,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公子包涵。」朱熹宣双手一拱,冲着玉环彬咧开大大的笑容。「但请教阁下,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 「在下玉环彬,在我身旁这位是我的侍从春雷。」玉环彬依礼和他对谈。「我和春雷一路从北方赶回江南,却在此处发现山贼肆虐,待我和春雷赶到时,这些人已经气绝多时。」 「如此残暴的乱民……」一闻,朱熹宣双眉一竖,从紧抿的口中吐出压抑的狂怒焰气。 乱民?能直称老百姓们为乱民,真是好大的口气。 姓朱?这可是国姓,莫非他是大明皇室的人? 朱熹宣的一双大眼离不开玉环彬的身上,沉沦在她恍若洛神般的美色之中。蓦地,却接受到在一旁的春雷对他射出恶狠狠的目光,他这才免于失态地调回他的视线。 「不知玉公子是否有什么打算?」朱熹宣脑袋里快速运转着,他不想就这样和他分开,管他是男是女,横竖他是要定他了。 玉环彬抬起头看着渐暗的天色,心中不禁气恼,今晚怕又要露宿街头了。「还没什么打算。」 「那倒不如让在下陪着你一游南京吧。」闻言,朱熹宣不禁喜形于色,心里不禁喊自己的好运。 「南京?」天,是她的噩梦啊!可那死去的痴情汉不就托她帮他这个忙吗?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小……少爷。」一旁的春雷欲给她意见,岂知一开口就险些言错,幸好在玉环彬的注视下,他反应极快地改了口。「我看咱们不如就往南京走,等找到怜华姑娘,咱们再回杭州吧。」 其实他是希望能够替玉环彬消除一些心中疙瘩,希望她能够从五年前的那一件灭门血案中挺立起来。 玉环彬沉思半晌,终于爽快地允了:「好,咱们便一同游南京吧。」她怎会不懂春雷的心意呢?就走一趟吧,她也不会有所损失。 朱熹宣一喜,迈开步伐,在前头开路。 「我可是南京土长的人,若是想到南京游玩找我准没错。」 啧,她也是在南京土长的,还用得着他带路吗?「可这些尸体……」若是不处理的话,恐怕不用几刻钟,准会全到山里头豺狼猛兽的肚里。 「咱们先出了山头,再到衙门去报官吧。」朱熹宣喜滋滋地说着。 他笑得很俊,可看在玉环彬的眼中却显得碍眼;只因他的姓让她想起大明皇朝对她玉家做出了什么事,更让她想起满野的尸体正无辜地躺在那里,而这个人的眼里却只有她。 真是让她气恼极了!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三章 下了山,转进热闹的街道,一辆奢华浮夸的马车,顶覆正黄色盖巾,周围悬着鲜红色流苏,而车门上的薄纱正随风飘摇,荡出纱上精美的龙纹刺绣。玉环彬不用多看,心中早已了然。 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正黄色盖巾定是皇室所属;而这皇室的座驾,则肯定是镇守应天府的陔王所有。 玉环彬话不多说,手撩长袍,右脚一跪。「草民拜见陔王爷。」而身后的春雷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却也跟着她一块儿行礼。 朱熹宣一震,陡地转过身,将玉环彬扶起。「贤弟,免礼。」看着他睿智的眼眸,他发现自己更是不能克制地想得到他。 「贤弟,怎会知道本王的身份?」朱熹宣嘴角微勾,打从心底赞扬着玉环彬的聪颖。 「这座驾乃皇室之物,而且南京城里有谁不知这驻守应天府的陔王爷呢?」玉环彬将满腹的不屑藏于心底,虚情假意地回报他一个笑容。 「贤弟,你可真是聪慧过人呀。」看着他清潋的双眸,朱熹宣觉得自己都快醉了。 他乘机搭着玉环彬的肩,半玩笑地说:「贤弟,你可真是瘦小了些,这样不怕让人误以为是女人吗?」 这大明王朝,朝纲颓圮,朝纪败坏,而皇宫里更是传出许多惊世骇俗的奇闻;如收养童娈,进而喜好姿丽男色等等多得不胜枚举。 而玉环彬这般的姿色可以说是目前王公大臣中最为喜好的面容,连朱熹宣也无法逃脱她的魔魅。 「此言差矣,陔王爷。环彬虽是一介文人,但好歹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汉,怎由得他人欺负?」玉环彬笑容可掬地道。 「那倒是,愚兄多嘴了。」朱熹宣迷恋地瞧着玉环彬不加掩饰的不满,双眼更是爱恋地在他身上游移打量。 「不,草民惶恐,草民怎可与陔王爷以兄弟相称。」听着他左一句贤弟,右一句愚兄,让玉环彬心中更加不舒坦。 她可是一点都不想和这虚有其表的皇室一族打交道,一忆起爹亲是如何命丧黄泉,玉环彬便有一股嗜血的冲动。 直想拿他当这几年来习武的对手,说是切磋也罢,她只是一心想要报仇,死一个算一个…… 「少爷……」在一旁的春雷发现玉环彬的眼里升起肃杀之气,赶紧挨至她的身旁,防止她的杀机四泄。 玉环彬尚未领悟春雷的意思,却反而教身旁的朱熹宣吓一跳,只听他大喊着:「大胆奴才!竟与新科状元如此接近!」 或许是天性使然,亦或是他的感觉敏捷,朱熹宣在初见春雷的第一眼,便已对他无任何好感,瞧见他如此地靠近玉环彬,心中不觉掀起轩然大波。 在皇室之中,他可是当今皇上最为信任的旁系兄长;在应天府中,他可是兵权在握的陔王爷,有什么事是他不能做的? 倘若他今日要留个新科状元在身边,想必当朝天子也不会不同意;小小一个随侍,下人一个,凭什么死赖在玉环彬身旁。 「状元?」玉环彬并没有听完他所有的话语,更无心注意他脸上的霸气占有,她只觉得状元两个字有点蹊跷。 「环彬,你还想瞒本王?你怀中的御赐绶环,不就证明了你的身份。」虽然当朝点封之日,他并没有很清楚地瞧见状元郎的样子,但他可不会忘了状元郎的仙姿玉立。 他爱极了天下美物,管他是她还是他,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将他纳为己物。 玉环彬螓首微垂,发现绶环不知在何时露出一部分在她的腰带外,一细想,她马上明白,陔王爷是将她错认了。 这只不过是方才那位死状惨烈的公子遗物,她不过是想将这手绢和绶环一同交给那位怜华姑娘,想不到竟惹出这般风波。 该说吗?且待一会儿再说吧,瞧这陔王爷一副倾心的样子,玉环彬总忍不住想戏弄他一下。 她得不到春雷的爱,她也要让这陔王爷感受得不到爱的痛苦! 「王爷圣明,玉环彬不该欺瞒王爷,请王爷恕罪。」玉环彬学得有模有样的,提起衣摆,又是一个跪姿,惊得朱熹宣赶紧将她扶起。 看见陔王爷眼中的不舍,玉环彬便又机灵地动了个念头,「实不相瞒,下官正是回乡寻妻,怜华,遂不得不隐瞒身份,请王爷恕罪。」他喜好男色不是他的错,但惹上她……就是他的错了! 哎哟,左一句恕罪,右一句恕罪,讲得陔王爷朱熹宣身体都快化了。 「环彬,你就随本王先回府,本王会为你寻找。」玉环彬的这一番话,证明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可朱熹宣并没有就此打住诡计。 「谢王爷。」在玉环彬低垂的螓首中,只有春雷看见她眼中绽亮的精光,也只有他知道此刻的她正在打什么鬼主意。 ※※※ 一走进碧丽辉煌、璀璨夺目的应天府,在朱熹宣的带领下,穿过大小回廊,走过大小阁院,引他们至一处厢房。 轻松地寒暄几句,玉环彬则以舟车劳顿为由撵走朱熹宣。偌大的房舍中,只剩下她和春雷。 而朱熹宣老早已命人将一大桶热水抬进她的厢内,玉环彬受不住这般的暖暖诱惑,遂命春雷服侍:「春雷,沐浴、更衣。」 听到玉环彬的使唤,春雷呆站了半晌,随即将包袱中的衣物取出;拿着一件干净的中衣,来到她的身旁。「小姐。」 「春雷,脱下我身上的衣物。」玉环彬杏眼微眯,仔细地注视着他的每一个举动。 「小姐……」春雷一怔,随即又恢复一贯的冷静沉着。他将中衣放置一旁,伸出手,凑近玉环彬的身旁,毫不犹豫地一件件褪下她的衣物,可他的双眼是紧闭着的。 「好样的。」玉环彬没好气地看着春雷誓死效忠的中规中矩举止,心里头不知暗自唾骂他多少次。 褪尽身上的衣物,吹弹可破的雪肤身体滑入浴桶中,妖娆的曲线在透明的水中一览无遗。 「春雷,擦背。」玉环彬的低柔嗓音仿若灵魅魔音,慵慵懒懒地响起。 站在她身后的春雷不吭一声,紧闭着双眼,循声欲往玉环彬的背部拭去,岂料,她竟然扭转了身子,让春雷粗厚的大手不偏不倚地贴上她的胸前。 倏地,春雷像是遭火焚烫似的赶紧松了手,双眼依旧紧闭,脸上充斥着懊恼之色。 「春雷?」像是地狱中的魑魅魍魉般,玉环彬半起身,将身躯倚在他身上,使得他闪也不是,不闪也不是,只能由着她贴在他的身上。 「小姐……」这软玉温香在抱,有几个男人忍受得了?更遑论,她是他朝思暮想的小姐? 「小姐、小姐、小姐,你叫得不烦,我都嫌烦了。」玉环彬微恼地嗔道:「我也是有名字的,更何况现今的我是新科状元玉环彬。」 「小姐,你这样的做法,难道不怕他日被识破时,将会死无葬身之地?」这是方才让春雷忧心忡忡、食不下咽的主因。 「我有你,怕什么!」玉环彬满不在乎地虚应道。她正忙着将纤纤玉手探入春雷衣内,优雅地搓揉着。 这突兀的动作让春雷成了惊弓之鸟,想推开她又怕她掉下浴桶,若不推开……他这非分之想可要越轨了。 眼看着满腔的情欲即将失守,春雷猛地将玉环彬往后一压。 玉环彬站立浴桶中,两眼露出哀愁的眸光,直直地射向背对着她的春雷。「春雷,你觉得我脏吗?」 「小姐!」春雷闻言,猛然旋身对上玉环彬的眼,在目睹她的赤裸后,又旋地转过身去不看她。 在这天人交战时刻,小姐怎么可以这样待他?他多么因四年前的莽撞而气恼自己,四年后,怎允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 「春雷,让我爱你,好吗?」玉环彬软下高傲的姿态,盈水秋眸像是要看穿人心似的直瞧着春雷。 「春雷不配!」春雷双眉紧蹙、紧抿着嘴,让忿然的话语从他的唇齿间流泻出去。 「春雷,你当我玉环彬是个迂腐至此的人吗?若说门当户对,现下的我只是个杭州名妓,确实是配不上你。」工于心计的玉环彬,表面上不动声色,却若无其事地以退为进。 若他真当她是个妓女的话,那倒也无妨,她只是想要他的相伴罢了。 「小姐……」是春雷窝囊,才会让小姐受这种苦!尽管小姐已不再是清白之身,他春雷想尽办法也要替小姐找个好归宿,否则,他岂有颜面再见老爷于九泉之下? 他和她,就像是水中月,看起来相近,实则遥远。 玉环彬想要泡澡的欲望因春雷的一举一动而显得意兴阑珊,遂一脚跨出浴桶,玉洁白净的身子立于春雷的面前。 「春雷……」玉环彬难得显现小女人的姿态,在春雷的面前却显得自然而不矫情。 「小姐,你忘得了玉氏一门的灭门惨案吗?」春雷双眼依旧紧闭,口中却吐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话语。 「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玉环彬虽不懂他为何如此一问,却也老实地回答他的问话。 「那你今日又为何作出如此的决定?」他不懂,如果真的对往事既往不咎,为何她现在会在应天府中? 若说要找怜华姑娘,也不见得需要借住这地方,更不用编出那个滔天的谎言;如真是了无报仇之心,她又何苦接近朱熹宣? 「不过是好玩罢了。」能够糟蹋一人之下的陔王爷,确实是好玩;但最主要的是,她忆起了那名年少的江湖术士之言。 若真是他料事如神,想必她和春雷的好事也该近了;若借个陔王爷当跳板,就能让她和春雷同心,那又如何? 或许是因为身处大染缸,玉环彬全然无一般女子的羞赧。她半依在春雷的怀中,亲吻着春雷的唇。 「小姐……」春雷毫不客气地将玉环彬揪起,双手紧攀着她的细肩,不让她再做出不合礼教的动作。 「住口、住口!」玉环彬勃然大怒。「我已经不是小姐,我只是一名妓女,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我不再是小姐!」 去他的小姐!这该死的称谓将她和春雷分得好远,若真要如此,她又何苦下海为妓?她不过是图个相等地位罢了! 若不是爱他,若不是要他,她何苦为难自己做出不喜欢的事情?尽管她的身子没被他人碰过,可她只想要清白如凡人般的和自己的夫君共处一世! 春雷呀春雷!你为何不懂? 「你若不要我,我大可以找上陔王爷,我相信他比你对我有兴趣多了。」玉环彬忿而转身,却让春雷自身后抱个满怀。 「你真是如此想要个男人?」春雷一咬牙,卤莽的话语脱口而出。虽然气愤,他也不想污蔑玉环彬的神圣不可侵。 听到如此伤人的话语,玉环彬非但没有怒目相向,反而笑逐颜开地旋身望着春雷。「是啊,我就想要个男人。」 春雷冷峻傲然的脸微微变色,紧抿的唇不出一语,双手如弓箭般迅猛,他解下腰带,抱起玉环彬,冷冷地吐出一句:「如你所愿。」 ※※※ 激情过后,春雷坐在床榻边,套上衣物,低着头,双眸深情地望着玉环彬沉睡的脸庞。 轻轻地将她杂乱的发丝拢至耳后,双眼贪恋地注视着她精致的五官,像是膜拜着天上仙女一般,他只敢任着一双眼放肆,却不敢再碰她的身子。 「环彬,我没有黄袍萦身的地位,也没有富贵满堂的荣耀,只有一颗情比金坚的心……爱你。可这一颗心不能给你什么,不能给你一个女人该有的幸福,不能给你该有的照顾,反而累了你……」 他不是不明白玉环彬对他的一片痴心,他也想接受她的心,因为他也心系于她,可……陔王爷气势轩昂,睥睨万物,必是女人趋之若的对象;再不然,入主皇室,也必是女人一生无忧、极欲拥有的生活。 而他……给不了,也给不起;如真要说他强过陔王爷的地方,也就只有这一颗心,这一颗至死不休爱着她的心! 春雷轻声一叹,缓步走至门外,丝毫没有感觉到床榻上的人正睁着一双美眸瞧着他。 「懦夫!」玉环彬忍不住地轻斥他一声。 她得想个好法子激一激春雷不可! ※※※ 一大清早,用过早膳之后,朱熹宣带着玉环彬和春雷来到南京城最为著名的碧月楼。 登上二楼,在靠着东边的小小厢座间,玉环彬和春雷席地而坐,靠着窗棂,享受微风徐徐地吹拂。 朱熹宣则稍臭着一张脸,坐在玉环彬的对座,两名碧月楼里最红的歌妓则各自坐在两人的身旁,又是焚香,又是抚琴,三三两两、不成句的曲儿,破碎地散在窒闷的空气里。 「王爷,今儿个不开心吗?」玉环彬轻摇着纸扇,斯文儒雅地道。 「没的事。」虽然口中这么说,但每个人都可以轻易地看出陔王爷今天的心情不佳。 大概是因为昨儿个他听到一些古怪的声响白玉环彬的厢房中传来;想问,却又觉得不妥,不问,他又心闷难耐。 拉过身旁的花娘,朱熹宣的大掌旁若无人、肆无忌惮地探进花娘微启的衣襟里,当着众人的面前,恣意地搓揉着。 在一旁的春雷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心中更是万般的气愤,若要让环彬同这人过一生,倒不如和他一块儿算了,他绝不会负了她! 感觉到春雷不加掩饰的不满,玉环彬的心中更是一喜,感谢陔王爷的这一个小动作,这样一来,春雷便不会想再将她和朱熹宣凑成对了。 耳际传来花娘低吟的娇啼声,眼看着朱熹宣仿佛像是发泄一般,即要将那花娘给吃了…… 这情况,玉环彬不是没见过,只是……这么冶艳惹火,她倒是第一次见到,就连春雷也不敢正眼瞧着眼前的荒唐。 那间,整个厢房里充斥着一股不自然的窒闷;过了半晌,面红耳赤的众人才被窗棂外的喧嚷声给吸引。 玉环彬探出半个身子,欲一探究竟。 沿着市集小街望过去,只见三两官兵押着一名少妇游街,而那少妇手铐脚链,穿著囚服,踉跄地艰辛行进。 玉环彬面无表情地瞧着那围街的众人将石子、沙土,丢向她的身上,或是口水、污泥尽数地往她身上掷去,显得狼狈而不堪。 或许是她残留的悲天悯人,玉环彬低声地问着:「她是犯了什么罪,用得着押上街吗?」 其实她心里头再清楚不过,一名姑娘会遭此重刑,必定是犯了七出大罪,亦或是……谋财害命。 在玉环彬身旁的歌妓,呜咽地道:「艳燕是犯了杀人罪。」想必街上那姑娘与她是友伴。 「杀人罪?她既然犯下这般滔天大罪,你又何必为她难过掉泪?这可是她自找的。」玉环彬不带情感地说着。 「艳燕是冤枉的,我识她极久,极了解她的性子,她怎会为了钱财,害了秦家上下十二条人命?」听着玉环彬妄下断论,气得一旁的歌妓泪如泉涌。 「放肆!小小歌妓,可知你眼前的人是何身份?胆敢以下犯上!」朱熹宣怒目一凝,阻止了歌妓的无礼。 「无妨,袒护友人,乃是人之常情,王爷不用动气。」玉环彬反倒是笑吟吟地对着小歌妓,此时的她脑中浮现一个两全其美的计划,她……还得感激这个小歌妓呢。 虽然她不知道南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灭门血案,可她决定用这来搏一搏春雷的感情。「王爷,这女子的罪名已然成立了吗?」 「尚未,她现在正是押往衙门的方向。你……言下之意……」朱熹宣脑子一转,大略猜出她的用意。 「环彬不才,想与王爷较量、较量。」玉环彬顿了顿话,稍卖了个关子。「环彬想与王爷打赌,这名唤艳燕的姑娘,必定是凶手;环彬若输了,随王爷差遣。」 先不论她是否会赢得这无聊的赌注,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定要让春雷惊恐一番,以表露他的感情。 这个灵感皆来自于三年前的测字──你将会夹于两名男子之间…… 她若要找得真爱,必得利用朱熹宣,虽然是对不住他,但也是无奈;谁教她芳心早巳暗许一个不解风情的大笨牛。 昨晚她真实地感受到春雷的醋劲,可一到早上,他就像是没事人似的,恢复了小姐和随侍的身份,真是气煞她了。 她这一次铁定要逼他说出真心话! 「这──」朱熹宣不明白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他确实想要与玉环彬在一起,这种天赐的大好机会,岂有让它白白跑掉的道理。「环彬赌艳燕姑娘是凶手,那么我势必要为她护航了。本王若是输了,愿听环彬差遣。」 整桩事件的来龙去脉,他可是了若指掌,玉环彬想与他争锋……可难了!朱熹宣乐不可遏地在心中暗忖着。 「谢王爷赐教。」玉环彬睁着恶魔般的鬼魅双眼,对着一脸错愕的春雷眨呀眨的。 玉环彬玩兴一起,早将什么赵池云、什么怜华皆在脑后,眼前的她只是一名求爱的杭州名妓玉环彬! ※※※ 在公堂之外静伫的朱熹宣一干人,正看着公堂上的审判。倏地,远方传来打雷的声响,云朵正以惊人的速度在天空流窜,云间隐约闪现一丝光线,随即被乌云吞噬,天地之间顿时陷入灰暗。 灰暗的空中交织着银色的雨丝,闪电在空中狂舞,惟一听得见的是滂沱的雨声和震耳欲聋的狂风呼啸声。 「这就是异象,敢情是上天认为在上座的王县令错判了。」朱熹宣噙着一抹笑凑近玉环彬的耳边,惹得春雷拳头紧握。 「有没有错判,乃由王县令做主,哪轮得到上天裁决?」玉环彬看着台上的王县令赦令一丢,显然判了个死罪。 王县令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应是清正廉直之辈,虽然她听不清楚绝大部分的过程,她却也认定艳燕为凶手。 是私心,只因她看见了春雷痴迷望着她的神情,光是如此玉环彬就想赐她十个死罪。 玉环彬面无他色,神情自若地看着朱熹宣大方地走向公堂,看着满堂的官兵陡地下跪迎接,她的心中仍是一片愠色。 现下的她只想着春雷的一切,想着春雷注视着艳燕姑娘的神情,无法再专注地了解眼前的案件。 三两下,朱熹宣似乎是轻而易举地摆平了这次刑案,他走向玉环彬。「环彬,本王向王县令要了个机会,让我重审。」 玉环彬僵硬地转过身看着他道:「是吗?全凭王爷做主。」她不想再想那些恼人的问题。 眼前的她必须先打赢这场战役,她必须罪证确凿地判艳燕死罪,惟有如此才能洗尽她心中的恼意。 该死!竟敢在此时扰她的思绪。 ※※※ 应天府 「王爷,府外有位秦氏民妇求见。」镇守应天府门口的护卫,毕恭毕敬地作揖禀报着。 「秦氏?」朱熹宣细想了会儿,断然地下令:「让她进来吧。」 一接到命令,护卫立即躬身离去,将秦氏带到府内。 「民妇秦氏,叩见王爷千岁千千岁。」秦氏一人大厅,遂跪下双腿。「请王爷替民妇做主。」 「本王已决定重审此案,自会查明真相。」朱熹宣气势狂傲地展现皇族风范,看得一旁的玉环彬一楞一楞的。 「秦氏,你可否将当晚之事再重述一次。」玉环彬打量眼前的妇人半刻,遂开口道。 虽然眼前的妇人一副慈眉善目貌,可她却觉得有些许的怪异,总觉得这妇人家是披着羊皮的狼。 可……她是要替她讨公道的!管她孰是孰非;此刻她的心里正充斥着浓浓的醋意,不打算再将她所见到的怀疑纳入心里。 尽管她真的觉得这妇人古怪十分,她也不打算戳破。 「你……」秦氏注视着玉环彬邪魅的双眼,心中直纳闷着此人的身份。 「直说无妨,他乃本王之友人,将随同我共审此案,说不定他可以帮你的忙。」朱熹宣看出秦氏的疑惑,笑着说道。 朱熹宣提及玉环彬时的奕奕神情看在春雷的眼里,简直让春雷险些沉不住气地一掌要了他的命。 「帮我忙?」秦氏喃喃地问。 「说吧,那不过是我和王爷之间的一个约定。若我能判那妖女成罪,王爷将输了约定,听我差遣。所以你就将你的所知所闻统统告知我吧。」玉环彬剑眉一挑,霸气十足,和一派温文的玉颜,呈现一种不平衡的协调美。 「请王爷为民妇做主……」秦氏说风成雨,泪水在那间流满腮,将她这段日子里的辛酸娓娓道来:「秦氏乃南京首富秦虎之元配,民妇并不是最得夫婿疼爱的,遂民妇自作主张替夫婿纳了八名小妾。」 闻话中之意,秦氏应是恪守妇道之人,且有着妇人美德,愿替夫婿纳妾,实为不易。 可听在玉环彬的耳里却觉得她有说不出的矫情;大丈夫三妻四妾实为正常,可又有多少妇人通晓其中道理? 读遍圣贤书的她,亦无法接受如此不公平的事情;倘若春雷要求纳妾,她必杀其妾,再毒其夫……糟糕!她不该有这样的思绪。 「民妇的夫婿在一个月前纳碧月楼名妓艳燕为妾,她却在三天前趁着民妇不在秦府,杀害了府中上下十二条人命,连幼小的孩儿都不放过,那女子心肠之狠毒,令人发指!」秦氏气愤难当地咆哮着,眼里泛起红丝。 那副杀红了眼的诡谲模样,让玉环彬惊得几乎说不出话。 她这副样子,不是摆明了她是凶手吗?她既看得清,朱熹宣岂有看不透的道理? 她现在可是骑虎难下,左右为难!唉,该如何是好? 玉环彬偷偷地瞥了一眼身后的春雷,看着他的眼中透着一丝不悦,像是在责怪她的一意孤行。 玉环彬剑眉一拧,朱唇微抿,从腰间取出纸扇。「你有何证据,能够指摘这些罪行皆为艳燕所为?」 「她已认罪,坦承她自药行买了八两砒霜,是为了报复民妇之夫婿对她的百般凌虐。」秦氏露出胜利的微笑。 倘若今日不是杀出陔王爷这个程咬金,她又何苦再演上这出戏?秦氏在心中暗忖道。 「她已认罪?」玉环彬一楞,转而瞧向朱熹宣,只见他顽皮地对她眨了眨眼。「那你自个儿在事发当晚时,所在何处?」 「民妇当晚代替夫婿外出收账。」秦氏满脸的哀戚再现。 玉环彬微怔,倘若之前没有瞥见她那杀红的眼,或许会被她精湛的演技欺瞒。 「是吗?」玉环彬双眉紧蹙,潋滟的双眼仿似可拧得出水般的柔亮。「你先回去吧,我定会主持公道。」 她这句话说得多言不由衷,却又不得不如此。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四章 甫回房,才刚坐定在圆桌旁,春雷便如狂风般地开口狂吼:「你为何要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无聊的把戏?我倒觉得挺好玩的,不觉得有何不妥。」玉环彬拿起桌上的紫玉杯把玩着。她虽然才高八斗、才貌双全,但依旧会有像个小女孩的时候;就如现下,她便为了春雷多看了艳燕一眼,而怒不可遏。 「这样还不无聊?你刚才也看见了那名妇人嗜血的神情,你不是没看见,你为何还要继续这种无聊的赌约?」见她郁闷的侧脸,春雷的心中更是浮上一抹阴影。 他有多么心疼她,她永远也不会懂,也不会知道。 「你觉得我应该向陔王爷伏首认输吗?」玉环彬杏眼一瞠,黑白分明的美目藏着两簇火苗。「你会不知道我和陔王爷打的赌吗?你真要我送上我的身子供他玩乐?」她和春雷是打小一块长大,理应是最相知的两颗心,为何他竟能道出此言伤透她的心? 「可是……」春雷岂会不知他们的约定,但总不能以他人的性命作赌约呀。「你总不能拿艳燕姑娘的生命耍着玩呀。」 「你认为那个妓女的生命比我玉环彬的清白更重要?」玉环彬气怒地口出秽言,双手拍裂了桌面。 或许她身为玉色楼的花魁说出这句话有些滑稽,但她的身子确实只有春雷碰过,因为每个花费千两黄金的纨子弟和她共度一宿时,她总会拿出三妹特制的迷药,让对方陷入自己的幻境里和棉被交媾。 然而春雷似乎是瞧轻了她的身子,更轻薄了她的尊严。他当真拿她是肮脏的妓女看吗? 她明白人命是无价可衡量,但他也不该如此不屑她的清白;她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他,他却宁可闭上眼,当作什么都看不见。 玉环彬闭上眼,死命地不让高傲而倔强的泪水流出,微颤的双肩却泄露出她的无助和无奈。 「小姐……」春雷楞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只怕他一个无心的动作,更惹得她怒发冲冠。 「小姐?我在你的心中只是小姐吗?」玉环彬忍不住地咧嘴一笑,是痛彻心扉的酸楚,更是寒彻骨髓的冷冽。 真是无缘吗?为何他还是什么都不懂? 「春雷不敢越轨,当年老爷将小姐交代给春雷,春雷没有做到老爷的期待,还让小姐落得如此的下场,是春雷无能!」春雷双拳紧握,暗自唾弃自己的无用。 玉环彬像是听见了自己血管爆裂的声响,气得浑身打颤,难以克制的怒火像是平地一声雷般突现。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与你春雷何干?」玉环彬一步一步缓慢地接近春雷,双眸中的炽热欲将春雷烧得尸骨无存。 「春雷配不上小姐!」春雷把心一横,侧过脸去,不看玉环彬的怒容。 他看得出陔王爷对她极喜爱,倘若小姐有意的话,小姐更是可以待在陔王爷的身旁,妾总比当个妓好。小姐不懂得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他自该为小姐打算;这是他最后能为小姐尽忠的地方。 「好……很好。」玉环彬忍住满腹的怒火,缓慢了呼吸。「那你又为何要与我欢好?」 「是春雷……不该!」他不该对如天上月的小姐做出如此不合礼俗的事,可他岂能忍得了她的诱惑? 是他最爱的眼、最爱的眉、最爱的唇,是他最心爱的人儿,教他如何在面对她时,抑下那纵横窜流的欲念? 「不该……好一个不该!」玉环彬气若游丝,身子虚弱无力,摇摇欲坠。「春雷,你好本事,可以把我伤得这样深……好……好……」尽管心头万分痛楚窒闷,可她眼中的泪依旧没有滑落。 她和陔王爷打赌,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她以为她若是赢了陔王爷,即可求他赦免她篡伪状元的罪名,并求王爷替他俩赐婚,好让春雷逃不出她的身边。 然而,事与愿违,这个计划出轨得离奇,并没有照着她的所愿而进行,她又能如何?盼了十年的愿望,他竟然这么狠心打破她的梦想!她不求王爷还她玉家一个公道,倒把他放在第一位,他却不领情! 止不住了,泪水像是断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地洒在地上,一颗一颗滴进春雷不舍的心里。 共处十年的光阴不算短、不算长,可这是自五年前那场梦魇后,她再次的落泪,不为谁,是为他。 坚强的双肩扛起一夜之间的巨变,扛起免于流落街头的命运;为了妹子们的四张口,她不惜放下身段,沦落为妓而无尤。 再痛苦的困窘,她都可以咬紧牙关忍着泪,一步步地往前走,如此坚贞而美丽的小姐……为了他,再度落下晶莹剔透的泪。 春雷抬起手轻柔地环住玉环彬的细肩,将她重重地压进他的怀里,轻抚着她的背,这……算是他逾矩了。 「小姐,春雷同你道歉,你别再哭了。」时隔五年再见到她的泪,直让春雷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她。 「何须你道歉!是我自作多情,干卿何事?」玉环彬难得撒泼地唾骂着,将她的瓜子脸埋进春雷半敞开的胸膛。 面对玉环彬高涨的怒焰,春雷也只能僵着身子,继续将她拥人怀里呵护着。 良久,两人只是呆楞楞地站在原地,恍若两座石雕,谁也不敢先开口,只怕话一出口,就会将眼前的和谐打散。 玉环彬在春雷的怀里渐渐地平稳气息,小手也跟着不安分地钻上春雷厚实的胸膛,搓揉、逗弄着。 「小姐……」春雷咬紧牙关,低喘着气,企图将被她点燃的欲火浇熄。他不能再错下去。 他的手紧抓住她的肩头,微使出力,将玉环彬拉开,头微垂,直盯着玉环彬精雕细琢的脸庞。看着她脸上横陈杂布的泪痕,和微微晕红的俏模样,他不禁失神自问:为什么他不能要她呢? 像是着了魔般,春雷缓缓低下他的头,在他和她的唇紧紧密合的那,欲潮迅速将他俩吞没。 他的舌热情地急邀她和他共同品尝,迅速撬开她的牙关,他的吻不再木讷,火热且滚烫地传递他的心情。 「春雷,抱我……」玉环彬微睁开半醉微醺的星眸,小口微张,洁白的贝齿微启,头发早巳散落。 在春雷坚实的怀抱里,她只是一位单纯的女子;想要爱人,想要被爱,会因为嫉妒而让丑陋的思绪占满心间。 她不再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灭门惨案的玉环彬,她只是一位勇于追求、勇于表现的女人;一个看似坚强、实则脆弱的女子…… ※※※ 经过一夜的激情和缠绵悱恻,玉环彬在春雷的服侍下,再度绑上胸前的绑布,一件件地套上衣袍。 玉环彬不发一语,一双明眸清潋地直盯着春雷。 待她整装完毕,春雷才讷讷地开口:「小姐,艳燕姑娘的那件案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玉环彬闻言,螓首低垂地思考着,心中一股怒火陡然生起;她不是不懂人命关天的道理,可要她低头向陔王爷认输……再加上春雷摆明了袒护着艳燕姑娘,直让她怒火攻心。 「你怎么确定艳燕姑娘是清白的?」玉环彬微抬螓首,目光疏远且冷漠地瞅着春雷。 「我……」那一日,在公堂上他看见了披头散发、满身脏污的艳燕姑娘闷不吭声,无论王县令说什么,问什么,她一概认罪。 先不说他对沦落为妓的姑娘有着一份油然而生的怜惜,他确实可以感觉到从艳燕姑娘身上传来的哀莫大于心死。 他可以明白地知道,她是在找死! 她根本已经不想活,虽然他不知道缘由,但要他眼睁睁地看着一名如花般的姑娘这般哀恸,他实是做不到。 说穿了,他不过是在她身上看见了玉环彬的影子,是不忍也是不舍。 「你既然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你又要我如何相信你的话?」玉环彬剑眉一拢,霸气乍现。 她的心里头也正在人神交战,可听了春雷的一番话,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帮助秦氏。 尽管她心里头怀疑秦氏有问题,她也不愿承认;这一切的决定皆来自于春雷,来自于她的嫉妒心。 ※※※ 在小镜闹敢下,春雷和玉环彬步至厅堂,吃过丰盛的早膳后,搭上朱熹宣的座驾,来到秦家上下十二口停尸的殓尸房。 在仵作的带领下,朱熹宣一行三人来到秦虎的尸体前。 已经停置多日尸体发出阵阵恶臭,玉环彬拿出一块碎花布遮住口鼻,从仵作手中拿过一根银针,往秦虎的喉间插下,而后再拔出,看着上头泛黑的部分,心里已确定,死因确实为毒杀。 玉环彬将略微泛黑的银针递至朱熹宣的面前,而后再拿出一根银针往秦虎八位小妾中的其中一位扎下,拔出后,得到同样的结果。 做完基本的验尸工作后,一行人偕同仵作一同走出殓尸房。 「确实为毒杀。」到了殓尸房外,那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味才逐渐散去。玉环彬提出了她的见解。 「是吗?」 朱熹宣眉一挑,转头问向仵作:「本王问你,这秦家十二口的验尸过程,皆出自于你的手?」 「是的。」仵作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可有任何古怪之处?」 「若说古怪,倒是有一桩。」 「说来听听吧。」玉环彬在一旁插着嘴。 「这秦老爷的死状一点都不凄惨,面容上显得十分安详。」仵作顿了顿。「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秦老爷这几月来病得严重,所以人犯将砒霜混在汤药之中,而后,秦老爷极有可能是在睡梦中死去的。」 凡食下砒霜之人,必定会痛苦得四处翻滚、口吐白沫,死相惨不忍睹;像秦虎这般安然死去的机率……几乎是微乎其微。 玉环彬虽然并不十分清楚各类药草,却对毒物有着某种程度上的了解;这一切全都拜她三妹所赐。 可惜,尽管她的才学丰富,她也不愿在此时展露出来;横竖她只要抓着人犯艳燕确实有买八两砒霜,她大可轻松地赢了这场赌约。 她的思绪过度纷乱,因而她不打算让自己冷静地分析这件惨案;只要能赢得这场赌约,人犯是谁,与她何干。只要赢就好,玉环彬如是希望。 「你退下吧。」 朱熹宣的威严嗓音,激醒了玉环彬的魂不守舍。 「你还打算往哪儿走走呢?」朱熹宣问道。 「环彬想先回去休息。」玉环彬率先走在前头,站在座驾旁等候。 「这么有把握?」朱熹宣低低地笑了几声,嘲讽着他的稚嫩。「整个案情,我可是比你清楚多了,你若不详加调查其前因后果,怎能赢得了我。」 「王爷是为了赌约才决定还艳燕姑娘一个清白吗?」玉环彬巧笑倩兮地道。 这一笑,直让朱熹宣看傻了眼。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若不是碍于「他」是个男人,他倒还真想立时立地要了他。 春雷目睹朱熹宣突起的情潮,立即以身遮住玉环彬的身影。虽然他明白陔王爷眼中的玉环彬是个男人,可他对男人一样是有意图的。 朱熹宣不悦地看着横在他俩之间的春雷,随即跨上马车。「环彬,三天后辰时,咱们定能见真章。」 「王爷所言甚是。」她轻轻地道。 坐上华丽的座驾,玉环彬在心中不断地自问──替秦氏脱罪,该或不该? 她不想输了赌约,然而她也不想替秦氏脱罪;只因,她隐隐约约发现到一点疑因。 ※※※ 「王县令,南京城外的山莽肆虐,可有加以制裁?」朱熹宣在衙门内的大厅上,悠闲地道。 「启禀王爷,下官已加派士兵巡视。」王县令回道。 「那么,本王教你处理的那件事如何?」 「禀王爷,那山上的尸骸,下官已教人处理。倒是有一件事让人匪夷所思。」王县令轻抚着胡子。 「如何?」 「这山上遇害的人,像是一群官队,而其中一人的装扮,则是御赐的状元郎官服。」 「哦,真有此事?」朱熹宣已知道玉环彬「假」的身份。他脸色一凛,笑闹神色收敛了几分。 「下官不敢欺瞒王爷。」 「你暂且勿提这件事,这事儿交给本王处理吧,本王自有定夺。」朱熹宣立即又恢复了神采。 先不论玉环彬究竟为何人,他是无害的;况且,他还着迷他的脸庞和睿智呢,说什么也不忍心伤他。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五章 玉环彬眼见四下无人,防备一解,遂疲惫不堪地拖着身子往前走,面对着春雷,也没给他好脸色看。 「小……少爷……」春雷跟在玉环彬的后头,踟蹰地欲言又止。 玉环彬径自走在前头,步伐越走越快,像是逃避魑魅般的疾步如飞,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走至人迹稀少之地,她脚下一蹬,旋身弹起,踏着树梢,步步轻盈,飞越重重的树丛,来到一道破旧门前。 「小姐!」在后头急起直追的春雷倏地落在她面前。 「春雷,你还记得这里吗?」玉环彬沉默半晌,侧过脸,双眸泛着潋滟的光泽。 春雷闻言抬头一望,在这道破损严重的门板上头,挂着一块横匾,依稀可见上头写着「玉茶庄」的字样。 先前他一路追赶着玉环彬的脚步,并没有很仔细地环顾四周的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玉环彬是在找回家的路。「春雷当然还记得。」 这一扇门,应该是新颖、光鲜亮丽的,不该是如此的破旧、颓圮;这一扇门是当年玉老爷牵着他的手走进玉家、走进玉环彬生命的重要关卡。 可现在……这里还剩下什么? 玉环彬的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伸手推开门,门板咿呀一声即整面倒下,整个木桩早已教白蚁蚀穿了。 阔别五年的家,依旧像个家,却不再是个家! 玉环彬压下满心哀戚,迈开步伐走进前院,看着原本参天的桐树更加刚强挺拔;在人们遭逢巨变时,它依然屹立不动,仿佛岁月再恁地流逝皆与它无关,它只是站在这里,笑看红尘! 看着在风中摇曳生姿的野草,沙沙的声响仿若一种哭号,无泪的呻吟像在悲叹着世间炎凉不由人。 狂风一掠,骤然成响,像是一道诡异的啜泣声,哀号着天下嬗递和江山易位,替她悲鸣着玉家的乖舛命运,这般的凄怆哀怨。 缓步走向另一头的人造泉流,这是她爹亲最喜爱驻足的地方,他最爱牵着她的手告诉她,何谓创业之君则国兴,英明之君则国盛。 然而,这些都是屁话,一堆自欺欺人的谎言! 「小姐……」春雷看着玉环彬穿过庭院,走过厅堂,朝着那一天和玉老爷最后相见的柴房走去。 焦黑的炭木垮成一堆,再也找不到原本柴房的面貌,心一酸,玉环彬情难自抑地掩面流泪。 眼睛所及,皆是炭土,爹亲呢?爹亲的尸首呢? 只是单纯地任由眼中逸出咸涩的泪水,而那份隐含心中的悲楚已然让庭院中的草木替代,她只是流着泪…… 「小姐……我们走吧!」春雷壮硕的身躯支撑着玉环彬陡地软弱的身子,搀扶着她的手,企图带她远离这里。 玉环彬稍稍甩开他的手,旋身,水漾的美目大睁地直瞧着他。「春雷,你还记得五年前的那一天,你是如何答应我爹亲吗?」 顿了下,她继续说:「你说你会保护我、疼惜我,一辈子照顾我!而今,你到底做了什么?」是怨怼,也是心灰意冷。 「小姐……」春雷双眉一拢,有苦难言。 「五年前,玉家的灭门惨案,我答应了爹亲,绝对不想报仇之事,绝对不再回南京。我带着妹妹们往江南走,让自己委身烟花之地,这些苦,我吞了;然而,你却这样待我!」她该是个明是非、识黑白的人,却为了春雷,让自己沦为地狱的修罗鬼神! 她轻蔑自己、唾弃自己,却舍不得谩骂自己;只因她是爱得过火。 玉环彬一双美目怒瞪着春雷,见他不发一语,心中更是哀凄不己,「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春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显露出无比凄楚的无奈神情。 像是大梦初醒,玉环彬踉跄后退,泪水无法止住地狂泻。「你走吧,我想和爹亲说几句话。」 春雷无语,轻轻地离开,让她清静自处。 玉环彬面向着早已颓圮焦黑的炭堆前,陡地跪地。「爹,你瞧不起女儿吧!环彬无能,环彬不才,无法自律,伤了他人。」 狂风掠过,只有风声呼啸。 「环彬没有为父报仇,反而让自己掉入儿女情长之中,教嫉妒情潮蒙蔽了心,环彬伤了那个软弱女子,教凶手逍遥法外。 玉家血案,无人替咱们玉家讨个公道,环彬为何要替他人讨公道?环彬不服,千万个不服!然而,再如何不服,仍然无法洗刷留在女儿心中的愧意。」 玉环彬的双手紧抓着焦黑的炭土,泪水顺着香腮,滴滴落入炭土中。 「女儿不想输了赌约,因为我恨透大明王室的每一个王亲贵族,我恨当年没有这样一位王爷替咱们玉家雪冤;而今,要我如何为他人雪冤?雪了冤,女儿就输了,会离春雷越来越远,女儿不肯、不肯!」 这些话语才是她真正的想法;她早知道秦氏古怪,可她硬是昧着良心,欺骗自己,强迫自己颠倒是非。 是无奈、是无耻、是玉家之耻!她竟然因为贪图自己的儿女私情,而让那软弱女子沉冤不得雪! 这一辈子,她从没像此刻这般的厌恶自己;当年,下老父,自己逃生去,她都可以告诉自己,这是因为天子的惟我独尊,可现在呢……难道还要自己欺骗自己,说是天子无道吗? 「爹,你告诉女儿吧,该如何做才是对?女儿不想成为自私自利的人呀!」玉环彬扬声喊着。 可是……狂风无语,草木无言,没有人告知她答案。 只有满室的呜咽,震耳的悲泣,诉说着蒙冤的痛楚和懊恼。 ※※※ 「环彬?」朱熹宣不疾不徐地推开玉环彬暂住的厢房。 一大早便见不着玉环彬的人影,朱熹宣难耐见她的渴望情绪;过了晚膳的时间,还见不着人,这下子,朱熹宣可没有办法再忍耐思念的心情。 一走进厅堂,没半个人影,也没有半盏灯火,却隐约听到一阵悦耳的琴声。走过屏风,再循着琴音往二楼的亭台走去。 一上二楼,只见发丝直泻而下、身上只着单衣的玉环彬正仰头对着明月,信手抚拨着身前的琴。 琴音时而深奥如同大海的深沉;时而澄澈如同月光下清抚海面的清风…… 突然,仿佛察觉身后有人,玉环彬停下抚琴的动作,身子微微往后一斜,潋滟的双眼在月光的照射下,像是仙界下凡的神只。 「王爷。」 「环彬好雅兴,独自抚琴自娱。」朱熹宣缓步走近玉环彬的身旁。 「不过是吟风颂雅。」淡淡的口吻,显示此时的玉环彬并没有同人一聊的好闲情。 「可否为本王弹奏一曲?」他的琴技已是出神入化,可现在的他,不只是想要听听他的琴技,更想再与他多接近几分。 玉环彬不发一语,只是不怀好意地看着朱熹宣半晌,随即扬起嗓子唱着:「君权之高,皇权至上,口含天宪,秉纲执本,施暴行虐,无法治君……」随着词儿,手中的琴更是发出急急切切的弦音。 玉环彬一小段曲儿尚未唱完,朱熹宣的神情已变得异常的森冷,冷鸷得令人误以为他想要将她一掌打死。 看着他的反应,玉环彬识趣地停下唱曲。「怎样,环彬唱的曲,王爷不爱听吗?」她是心知肚明,只是想试试朱熹宣的耐性罢了。 她想知道这陔王爷是真的有所为,或者是有所为而不为;她对于王室一族,可真是恨入心坎里去。连她现下不过是想要一份安宁,他都可以像是鬼魅般形影不离跟着她,真是让她厌恶到极点了。 她身旁只需要一位随侍,而这人必是春雷,不作第二人想。 朱熹宣深沉的双眸直瞅着玉环彬,忽地,嘴角一扬。「环彬,真是好嗓子,竟将这曲子唱得这般生动。」他的话中并没有怒意,更没有挑衅的意味,只是纯然的惆怅,只因环彬陈述的皆是事实。 尽管他不明白玉环彬唱出这些词儿的用意是什么,但他确实看见她眼中的笑谑,更加深了想要他陪伴身侧的欲望。 「王爷,见笑了。」惹不出他的怒火,玉环彬聪明地不提;但他的反应,更加深了她戏谑的兴致。 她并不是对朱熹宣有所偏见,只是把他当成整个大明王朝,嘲讽他几句,让自己畅快、畅快罢了。 朱熹宣驻守应天府,所有的作为看在百姓的眼里,他不啻为一个守护百姓的好王爷;可,皇宫距这儿千里远,皇宫内的纸醉金迷、奢靡虚华,并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纵让天下人笑尽皇宫丑态,他也无力平反这目无法纪的芸芸众生;是的,玉环彬所唱的词曲,正是一针见血地刺进他的心窝里,让他无法反击。 「环彬真是文采逼人。」先不论他是男是女,他是这么的想要他作陪。 倘若,他是个男人,他必要他同他一起,和他共谋大事为大明朝效;倘若,她是个女人…… 他要她做他的妃子,可以同她彻夜谈论国事,也可与她抚琴颂雅,和她一起赏尽天下美景,吟尽天下诗词。 「环彬不才,愧对王爷的赞扬。」玉环彬的嘴一撇,一双美目在朱熹宣的身上流转。 她已经是愁绪满身,他为何还要不识相地扰乱她的心绪?她多希望现下身边的人是春雷,不是他呀! 沉沦于自己的思绪中,一时没察觉到朱熹宣已挨近她的身旁,直到他拉起她散落的发丝时,她才猛然顿醒。 「王爷!」这时,她才发觉自个儿的穿著有点引人遐思,有点像是自个儿引狼入室。 「环彬……」朱熹宣轻掬起她一撮柔顺的发丝,凑在他的口边,以口轻吻着,像是膜拜最珍贵的宝贝。 「王爷,请自重!」 「环彬,本王想要你的相伴。」朱熹宣说话向来不拐弯抹角。 「王爷!」真糟!现下春雷不在她的身边,她又不便将一身武学释出,让他识破了她伪装的文人身份。 可他若是再这样咄咄逼人,她就不能再保证了。 「环彬……」薄薄的单衣,无法遮掩玉环彬玲珑有致的身材;而外头的月光洒在略透明的单衣上,更是让他隐约看出他无着任何衣物的躯体,逼得一股热力自他的小腹倏地冒起,直冲脑门,让他几欲无法思考。 他强势的双手猛地抓住玉环彬的肩,吓得玉环彬只能死瞠着一双大眼,脑海中快速地飞掠过各种应对方式。 若他能就此打住,她也可大人有大量地原谅他,当作没这一回事发生;若他真要使出这般强硬的态势,硬是要染指她的清白的话,那可别怪她……翻脸不认人了。 横竖是新仇加旧恨,她也可乘机杀得尽兴、杀得不留情面、杀得他片甲不留! 一打定主意,玉环彬便将所有的内力运于掌上,待他再肆意地接近她,她的杀机顿起,对着他的脑门,右掌一扬,欲给予他致命的一击…… 然而,掌风却落于朱熹宣的身旁,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春雷硬是拉过他的身子,以掌和玉环彬对接。 「少爷!」春雷的内力强过玉环彬数倍,她的掌风立即碎于他的掌中。 「春雷!」看到他的出现,她真不知该喜还是该气。 「少爷,你这是谋害呀!」 「我是在同王爷过招,岂会是谋害?」看着朱熹宣一副惊惶失措的蠢样,玉环彬更是不认罪。 若是春雷没接下这一招,只怕此时的朱熹宣已经是脑浆溢流。确实是谋害,可她是不会承认的。 「少爷……」春雷单手揉着红肿的掌心,直盯着她不合时宜的装扮。「少爷,夜凉了,春雷为你加件衣服。」 语刚落下,春雷已经如闪电般地自她房内拿出一件长袍,恭敬地披在她的身上;不是他有意在朱熹宣面前使出这样惊人的功夫,而是不希望朱熹宣不干净的双眼直盯着玉环彬的身子。 「原来春雷有着一身的好功夫呀!」他一直注意于玉环彬绝美的姿颜和他过人的文采,倒忘了他身边的春雷也是一位世外高人。 若是愿与他一同投效于朝廷,不啻为大明朝增加强而有力的军力。 「王爷,少爷累了,该就寝了。」春雷没给他好脸色。 管他是王爷不王爷,是圣上到了也一样,他绝对不允许他人的眼睛如此无礼地盯住玉环彬的身子。 朱熹宣一听,自是难解这话中气愤的缘由,但他倒也识相地道:「那么,本王就不再多留。」说完,他随即离开这个厢房。 待朱熹宣走后,玉环彬才掀了掀嘴,不情不愿地问:「你怎会在这里?」 「自小姐从玉茶庄回来后,我便一直尾随在后,一直在凉亭外的树上。」春雷神色不悦地道。 他气玉环彬竟是如此不知防范,让陔王爷进了厢房,还欲取他的性命,她真以为她逃得出戒备森严的应天府吗? 「你既然在外头,为什么不赶紧进来救我?」 春雷一双鹰眼般的黑眸直勾勾地望着她。 「我以为小姐是不会如此愚蠢的。」他现下才知道,他是多么不愿让人瞧见她的身子。 也许是因为离开玉色楼太久,所以他已经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他私心地不愿有人瞧见她的身子。 是的,只要他还活着,他便不允许他人窥见她的无瑕身子。 「你……」 听到这一番不讨喜的话,玉环彬自然是气得浑身发颤。 「小姐,请早点歇息吧。」 春雷话一说完,便自窗口跃出,留下玉环彬独自生闷气。 「死春雷、臭春雷!」玉环彬对着窗口怒吼两声,才觉得怒气降下了一点。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六章 天高气爽,尚有轻风迎面而来。 玉环彬像是漫不经心,又像是挣扎万分,一早起来便往外头散心去。 那一日,故居里的狂风大作并没有告诉她答案,而早已驾鹤西归的爹亲更是没有给她答案。眼看着明日的审案渐趋接近,教她如何不心急?将自己紧锁在房门内,倒不如外出走走,让心头的犹豫不决能够找出方向。 这一踏出应天府,府外的车水马龙、人声喧嚣,反倒让她不知身处何处,该何去何从。 「少爷。」紧跟在一旁的春雷,看着玉环彬竟在这热闹的街隅发呆,遂凑近她的身旁。「少爷今天想去哪儿?」 自从那一天白玉茶庄归来,玉环彬变得更加不苟言笑,脸色益加的森冷;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然而看她这个模样,可比自己的脖子上被人架把刀还要无奈。 其实,他很清楚她要得到的是什么,但他总是无法说服自己,遂了她的愿望;不是嫌弃,不是轻蔑,而是不能! 无论世局如何变迁,江山如何易主,她永远都是他心目中能文能武、才貌双全的小姐,永远不变的小姐,也是他永远最疼惜的小姐,更是他永远都配不上的小姐。 「咱们到秦府走一趟吧。」她面无表情地道。 不管凶手到底是谁,她总该去秦府走一趟,就算是……了解一下情况吧。 「少爷,你是想替艳燕姑娘雪冤吗?」春雷欣喜地道。 看着春雷毫不掩饰的喜悦,玉环彬的唇一抿,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你先到前头探探路子吧。」她并没有告诉他她的决定,因为……她心中依旧没个底,她尚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对。 先不管玉环彬的决定为何,春雷对于她肯走这一趟,已经感到非常的欣慰;毕竟,她已回复成他原本认识的小姐。 ※※※ 手摇纸扇,玉环彬在秦府家丁的带领下,越过重重的回廊小桥,终于来到秦府的厅堂。 「玉公子,今儿个怎会来到秦府做客?」厅堂里,坐在大位上的秦氏立即起身迎接。 秦氏的唇角带笑,然而笑意却没有到达眼里;她不知玉环彬今日造访所为何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应该提防。 「秦夫人,环彬今日不请自来,给你添麻烦了。」玉环彬笑容可掬地道。 不论这秦府究竟占地多少,光是前头的回廊、院阁,这一路走进来,几乎要折腾掉她半条命;再抬头看这一座厅堂,玉环彬即便是满腹文才,也无法一言以蔽之。 说是另一座皇宫,大概也不为过吧;各武新颖古玩、稀奇珍宝,烘托出碧丽辉煌的气势,且有金银瑰宝装饰整座厅堂,让人不知该夸赞是奢华满堂,亦或是说财大气粗。 总之,她是十分无法赞同如此令人作呕的装饰。 「玉公子,这儿请。」秦氏两眼不断地打转,像是正在打着什么主意似的。「大柱,还不快沏茶待客!」她望向一旁待命的家丁轻吼着。 「秦夫人太客气了。」玉环彬示意身后的春雷站于她的侧边,她也大方地往秦氏的旁边坐下。 三两个家丁和奴婢忙着沏茶,或是忙着端上糕点,忙着焚香抚琴,看得玉环彬啼笑皆非。 「不知玉公子今日所为何事而来?」秦氏举起青花瓷杯,将刚沏好的上等毛尖儿,一口入肚,无丝毫修养可言。 明眼人一瞧,即可明白秦氏为人阴狠,无任何修为;若说秦府十二条人命皆丧于她手下,实在是不为过。 「敢问秦夫人和那卓文俊是怎样一回事?」既然她已问得这般明白,玉环彬也不好再拐弯抹角,便开门见山地问。 「他?」秦氏的小眼睛倏地冒出一丝阴森的光芒,随即一闪而逝。「他不过是民妇的入幕之宾。」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为何只能从一而终?想必在这时代的新潮流里的文人,必能了解这其中道理。 「这……在下不便多谈,这个问题和秦府血案并没有太多的牵扯和关联。」听不下她叨叨的念语,玉环彬不禁蹙眉。 是女人,就得相夫教子,是千古不变的规则;要怨谁呢?怨自己为何是女儿身吧! 「那么玉公子还有什么问题?」 「听说,秦老爷生前似乎有极重的病……」玉环彬躲避着秦氏顾盼的风情,将脸侧向春雷。 一听玉环彬之问题,秦氏脸色一沉,不复方才的婉转倩兮。「玉公子是听谁说的呢?」 「我是前日同陔王爷一同至殓尸房时,仵作所说的。」啧,瞧她翻脸比翻书快,莫非秦老爷的死和旧疾有关。 「是仵作说的呀。」秦氏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青瓷杯。「老爷生前确实是哮喘缠身,痛不欲生。但这又和此案有何关联?」她已不似方才想勾引玉环彬时的妖媚,小眼睛中的邪气乍现。 秦氏原以为这玉环彬不为名妓艳燕所惑,可以利用,想不到他竟是同那陔王爷一个鼻孔出气,同是一丘之貉。这样的人,她倒也是不用给他太多好脸色看! 「秦夫人,在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你多包涵。」像是读出她的心意一般,玉环彬勉强自己绽出最温煦的笑容,以博得她的好感。举起手中的杯子,对着秦氏道:「在下以茶代酒,向你赔罪。」一仰首,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当年,为了生存下去,她可以浓妆艳抹扮艳姬;而今,为了多待一会儿,好让她找出更多的蛛丝马迹,要她如何都无妨。 正当秦氏心情好转,同玉环彬言欢闲聊时,一旁的春雷猛地身子一晃,随即又站稳身子。 虽然他站得直挺挺的,但他脸上稍微泛白的神色,在在显示他极为不舒服。 「春雷,你是怎着?」玉环彬转过身,看着他。 「春雷没事。」春雷以内力运劲,将一股奇异的痛楚驱于体外,让不适完全烟消云散。 其实一进入秦府内时,他便觉得有股异味,让他身轻体飘;然而,等进到厅内时,阵阵焚香袭来,更是让他觉得神志有点涣散。 玉环彬眼尖,已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却默然不语;春雷已无法适应这种痛楚,也该是她打道回府的时候。 玉环彬假装身有不适,屏住呼吸,好让脸色骤然刷白。 不一会儿,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却仍是彬彬有礼地道:「秦夫人,在下身有不适,遂必须先行离去,请秦夫人别见怪!」 玉环彬站起身,让自己偎在春雷高出她约一个头的身躯,假装病痛难忍地走出迂回的内庭,到了一丛花海中,摘下一朵白色的筒状花,而后悠闲地离去。 「小姐,是否比较好一点?」春雷心疼地道。 「春雷,你瞧这是什么?」玉环彬完全不理睬春雷语中的关切,径自地把玩着刚自秦府内庭拔走的花。 春雷错愕地看着她。「这是……」他一凑近那朵花,那花所传出的甜味,和方才所闻的如出一辙。 「这是曼陀罗花。」玉环彬见春雷难受得紧,便将他移往门边的墙上,好让他不再为这花味作呕。 「曼陀罗花?」这花名他曾经听过,可他却记不得是听谁说的。 「这倒可以算是一种物证吧,如果我的推测没有出错的话。」玉环彬依旧笑咪咪。 「物证?」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小姐现下所说的话,总是让他一知半解,搞得他晕头转向。不过,他总算明白小姐方才是假装不适了。 「方才里头的气味浓郁,若是我没有猜错,那该是罂粟花粉的味道。你会觉得不舒服,那是因为你不曾闻过。」言下之意是指她早巳千锤百炼,练就一身防毒功夫。 「那是小姐同三小姐常常研究的东西?」春雷恍然大悟。 「若是你同我一般,长期吸食这些毒物,再加以服用三妹特制的药引子,从此就可百毒不侵。」 她将把玩的白色曼陀罗花献于他的面前。「这和罂粟花是属于同一种的毒物,但在使用上有点不同。」 当年三妹的顾虑,现下总算全数都应用到了。 玉环彬把了把春雷的脉,随即道:「我瞧你应该是没什么大碍,咱们到街上绕一绕吧。」 不等春雷应允,玉环彬一马当先走在前头。她知道,春雷不管受了多大的伤,他总是会跟在她的身后,守护她、保护她。 是不是爱她,似乎也不是那么的重要。就像他一般吧,只要能瞧见他好好的,她再怎么苦也甘之如饴。 ※※※ 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玉环彬边走马看花,边思索着这件案子的破绽,却始终找不出关键的东西。 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她该如何破解此案? 看着天色渐渐昏黄,她才发觉一日尚未进食,肚子饥饿得有点发晕,而眼睛所及之地,皆是小贩……摆的摊位,各式糕点、小吃、饼类,惹得她口水快要流了一地,遂站在原地轻唤着春雷。 春雷闻声,立即奔至她的身旁。「小姐,有何吩咐?」 「我饿了。」唉,她一日未食,累着春雷也跟她一日未食,她真算不上是个好主人。 「小姐想吃些什么呢?」春雷眼观四方,说道:「芙蓉糕,好吗?」 这可是小姐在玉色楼里最爱的糕点。他或许无法保护她,但若要呵护她……他还可以做到。 「好。」玉环彬轻声应着,感动于春雷知道她的喜好。 趁着春雷买糕点时,玉环彬自动地走向他奔去的方向,看着他为了她奔波,享受着被他呵护的愉快。 她笑吟吟地看着他自人群中窜出,拿着两个芙蓉糕,来到她的面前。她喜形于色地将其中一个糕点递给春雷,不等他反应,便自顾自吃了起来。 她小口一咬,遂发现里头的馅,似乎和她往常所吃的芙蓉糕有点不同。轻拨开一看,里头包的是她最不喜欢的杏仁。 她再看看春雷手中的馅,是她最爱的核果味。 难道现下的南京城流行这样多口味的芙蓉糕吗?玉环彬再瞧春雷手中的糕点一眼,遂无奈地继续吃那杏仁味的芙蓉糕。 突然,春雷将他手中包核果的糕点递于她面前。「小姐若是不嫌弃,这一份让给小姐吧。」 但是玉环彬非但没有将他手中的糕点拿去,反倒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瞅着他,让他误以为…… 「小姐,春雷并没有以口就食,所以小姐不用担心……」他当她是嫌弃他吃过。 「不,我很开心。」他的心中还是有点介意她的吧,她知道。 玉环彬感动万分地接过他手中的糕点,正欲大快朵颐时,忽地,那个卖糕点的小贩,扯起嗓子喊道:「糕儿多馅,个个不同,若不拆解,怎知馅底?」 只是一句很平凡的叫卖声,却引起玉环彬一阵注意,好似找到什么线索般的思考着。 约沉默了一盏茶的时间,玉环彬囫囵吞下剩余的糕点,拉着春雷往殓尸房的方向奔去。 春雷虽一头雾水,仍跟着她走。 来到殓尸房外,先找到上回带路的仵作,玉环彬和春雷一同再进到尸臭熏天的殓尸房。 来到了秦虎的尸体前,玉环彬故伎重施,拿起银针往他身上扎下,可这一次扎下的地方却不是喉头,是腹内。 拔起七寸长的银针,果然如玉环彬猜想,银针银光凛冽,并无半点毒素。 她满意地再走至秦虎其他小妾的身边,扎下七寸的银针,再拔起。不管试了几次,试了几个人,结果都是一样的。 整根银针上全显黑色,果真是死于砒霜! 玉环彬像是满足于自己的假设获得更进一步的证实,在步出殓尸房时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小姐的意思是?」春雷从头到尾,一直搞不懂她急如星火的举动是为何。 「春雷,你可知秦虎生前遭哮喘缠身?」走在前头的玉环彬,突地旋过身子,以一双含笑的眼瞳望着春雷。 春雷点头以示明白,但微蹙的眉头,却代表他并不太懂这件事和案情有何关联。 「你知道我手中的曼陀罗花有何功用?」玉环彬掏出怀里的花。 春雷摇了摇头,不解地望着她。「曼陀罗不是一种毒物?」 「曼陀罗可以算是一种极毒的毒物,但也可以算是一种药物,若可以妥善使用的话,可以医治哮喘。」玉环彬可是稳操胜券。 春雷依旧不懂,不过,看着她恢复许久不见的自信和傲然,他也跟着露出一抹笑。 「咱们今晚夜探秦府,便知所有症结所在。」玉环彬信心满满地道,嚣狂傲肆的气焰乍现。 ※※※ 通宵达旦,整座碧月楼灯火辉煌,老鸨儿和青妓来回走着,点缀得碧月楼熠熠生辉。 然而,碧月楼这会儿楼上楼下乱成一团,最大的主因是──陔王爷驾到! 二楼迎风面的厢房里,趁着月色,透着清风,朱熹宣好不得意地搂着碧月楼新花魁艳茗。 「王爷,今晚好雅兴,怎会找上艳茗这儿?」新花魁艳茗偎在陔王爷的怀里,无限柔情蜜意地道。 「本王今晚想找你好好叙叙旧。」朱熹宣喝了一口酒,轻啮着艳茗的小耳垂。 「王爷是想要多知道艳燕的事吧。」艳茗小巧的双手溜进他结实的胸膛,轻抚着他的每一寸肌理。 原碧月楼的花魁艳燕自从被秦虎买下纳为妾后,花魁之名自然地落入第二艳妓艳茗的头上。 艳燕和艳茗情同姐妹,对于彼此总是相扶相助,若说要探知一些艳燕的事情,找上艳茗,定是没错。 「本王爱极了你的聪颖慧敏。」他轻啄她粉脸一口。 「王爷想要知道什么?」艳茗坐起身,轻抚着凳上的琴,随意地挑着琴弦。 「本王想要知道……艳燕的真实身份,还有她尚未入碧月楼前的事。」 「若是王爷能还艳燕一个清白,艳茗必当尽力服侍王爷。」艳茗旋过身面向着朱熹宣。 「你这么笃定她是清白的?」朱熹宣笑了笑,一手轻抚着她柔顺的发丝,另一手探进她微开的衣襟里。 「怜华当然是清白的!」 艳茗义正辞严地道,而朱熹宣放肆的双手戛然停止,一双鹰隼般的眼直盯着她, 「你说谁是怜华?」 「艳燕啊!艳燕原籍江苏,本名怜华,她是为了那自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为了让他赴京赶考,才将自个儿卖进碧月楼;而今,放榜之日已过,她却等不到那负心人回来。」艳茗益发气呼呼地抱怨。 「她是个如此痴心的女子!」原来如此,难怪那日公堂上,她的眼里一片哀戚,像是早已死过千万次。 事情似乎是出乎他意料的有趣! 朱熹宣搂着艳茗的细腰,将她压向一旁的床榻。「本王今夜要好好地宠幸你,美人儿。」 「王爷……」还来不及问出她的疑问,她的问题便一并地含人他的口中……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七章 夜凉如水,夜色如墨,玉环彬独坐窗棂边,透过眼前的凉亭,看着泉水肆无忌惮地清盈畅流,在她的心里头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闭上眼,五年前的事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她忘不了爹亲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笑颜。 爹总是说:「少年天子之童昏,中年天子之横昏,盛年天子之暴昏,老年天子之胡昏。切记,若是心念俱正,心无杂念,舍去贪嗔痴,必能无碍。」 她懂,真的懂!却没有把握自己真的可以把持住。 她已经找出一些足以呈堂的证物,可她却矛盾不已,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做;她能够注意到的小细节,想必朱熹宣也能找得一二。 她若是帮了艳燕,她势必认输,认了输,她势必任王爷差遣;而陔王爷生性风流,也许是男女不忌,那她这下子可玩出问题来。 当初何必没事找事做,搞得现在火势燎原,想灭火,倒也无从灭起! 唉,到底该如何是好? 玉环彬离开窗边,举步至床榻边,心头纷乱不已。 她低头看着床上的锦织被上绣着一双双的鸳鸯,心头更是有说不出的闷。明日定是见真章之日,她何以依旧犹豫不决! 「春雷!」 玉环彬一声低唤,门外守夜的春雷立即奔进室内。 「小姐。」 玉环彬抬头望了他一眼,心里不禁又犯嘀咕:难道他就不能跨越主仆的那条鸿沟,来到她的身旁吗? 她无奈地一叹,「春雷,你过来。」 春雷依言,走至离她约五步远的地方,这是他和她独处时的基本距离。 「春雷,我想念咱们杭州的芙蓉糕。」 「待小姐将艳燕姑娘的案子解决,小姐就可以回杭州。」一听,春雷心里头有着复杂的情绪。 难道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小姐再回玉色楼接客?这三年来在外云游,他早已习惯和小姐如此的相处模式:没有玉色楼,没有烦人的王公贵族,没有花天酒地的纨子弟……只有他和她…… 日出而走,日落而息,两人相依,情凝夜昼;这段神仙眷侣的日子就要结束了吗?不舍啊…… 他无法再看着小姐和人同枕眠,无法忍受有人轻触着小姐细致滑腻的雪肤,更无法想象有人和小姐共赴云雨…… 他的手臂强而有力,却无法学以致用地保护她…… 她的发丝、她的巧笑、她的销魂呻吟……一蹙眉、一抿嘴,都能牵动他的心魂,他不能忍受再有他人拥着她! 或许,他应该将她绑离这个喧嚣的尘世,找到一地一屋,盼能与她共处红尘外的隐者生活,可……她肯吗? 「春雷,抱我。」没有一丝小儿女忸怩的姿态,更没有云英来嫁的少女气息。 「小姐……」他想把他的心里话告诉她,她会愿意吗? 他紧握着靠在身侧的双拳,拳上青筋浮现。 玉环彬当着他的面轻解罗裳,慢慢地褪下身上的长袍,露出寸寸雪脂凝肤,诱得春雷血脉贲张。 这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他像世间男子一般,只是想怜惜自个儿珍爱的女人,可身上的悬殊,总让他自惭形秽。 也因为他的懦弱,逼得小姐不得不落入烟花之地,他的罪孽深重,让他痛苦得几欲无法呼吸。 玉环彬褪尽身上衣物,一身赤裸雪白的肌肤落在他的眼里,他拼命想抗拒,却无法转移视线。 她宛如一朵妖艳的毒花,正散发诱人的气息和芳香,教人无法不被她所吸引;春雷伸出手,柔情地将她环入怀里。 没有甜言蜜语的蛊惑,没有生死相守的盟誓,他只是紧紧地将她环住,以他仅有的能耐,将她牢牢地圈在自己温暖的怀里。 玉环彬伸出小手,轻抚着他背上肌理分明的线条,香吻一个一个地落在他的颈边、下巴,宛如荒淫的荡妇。 到了明日,或许她再也无法同他一起,现下,她只想同他一起,管他明日江山变色,管他明日冤情得雪,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想爱、想被爱的平凡女子,再多么艰辛的明日,都与她无关。 春雷全身一僵,猛地打横将她抱起,轻柔地平放在床榻上。 若是小姐替那陔王爷还了怜华姑娘的清白,实属件好事,可……小姐可能得应了陔王爷的赌约,可能得顺他的意与朱熹宣……这意味着……他不能再和小姐一起了…… 不……他不能!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同其他男人一起,更何况……他已经和小姐同处了十个寒暑…… 这一份情……他真得强逼自己就这样放弃吗? 他知道的,只要是他开口,小姐一定愿意同他一起的,只是……他开不了口,开不了口,啥也不用再提! 这真是他要的结果吗?将小姐推向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这样子的小姐……会幸福吗? 「小姐……你可否愿意同春雷一道走,同春雷走向只有两个人的僻静山林间,只有咱们两个人,可好?」春雷睁着一双柔情肆流的眼眸,直瞅着玉环彬,像是要探进她的灵魂之中。 「你……」玉环彬的双眸中有着突现的泪光,水波潋滟地流转着,只为他的唐突,她的难以置信。 虽然等他开口一直是她的所愿,可从没想过当幻梦成真时,是如此地煞费她等待的心。 半晌,等不到回答,春雷俯下身子,在她的耳畔轻轻地吐着属于他的气息。「可好?」 玉环彬只是轻轻地点了头,让泪水自她秋水般的眸中流出。 「春雷没有好本事,不能给你锦衣珍食的生活,你还愿意同我一起吗?」春雷轻抚着她的身子。 「只要能同你一起,我什么都愿意;就算你是个乞丐,我也会陪在你的身旁当个乞丐婆。」玉环彬笑呵呵地道。 如果能以她全部的家当换来春雷的一生相守,这一切都值得;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却不能没有春雷。 没有了他……即使仍活着,灵魂也不再有生气…… 「真的愿意?不嫌弃我?」他必须问个清楚,倘若她知道他俩以后的生活有多困苦之后,她会不会因此而离开他? 「若是嫌弃你,我又何苦对你好?」说他是呆子,还真是呆子。难道他看不出她对他的一往情深吗? 彼此像是得到了最珍贵的承诺,谁也没有再开口,只是一味狂热地栽进爱河中,像是缱绻了一个世纪之久,像是缠绵了一世的爱怨情孽。 ※※※ 翌日,公堂之上。 朱熹宣神采奕奕地坐于高堂上。「押犯妇艳燕上堂。」声调平直,却有着让人不望而惧的威严。 差役马上将艳燕带至堂下,艳燕即酸软地跪倒在地,看着她似被刮了一圈的消瘦脸颊,楚楚可怜之姿,让在场的众人叹嗟不已。 她既没有伏地行礼,亦没有开口叩谢恩典,只是怔忡在原地,涣散的双眼,说明了她的哀怨心死。 「堂下犯妇可是艳燕?」朱熹宣不等她恢复神志,轻轻地开了口。 「是。」 「犯妇艳燕,道出你的原籍、原名。」 虽然觉得古怪,艳燕还是驯顺地道:「犯妇原籍江苏,原名怜华。」 清澈若黄莺般的语调一停,朱熹宣很满意地看着玉环彬瞠目结舌的模样,他便再开口问:「秦府十二条人命可是遭你毒杀?」 「是。」没有反抗,没有挣扎,只是认命似的回话。 「那么,你能告诉本王,你是如何杀害秦府十二条人命的吗?」 「犯妇……以砒霜掺人茶水之中。毒杀秦府十二条人命。」没有抑扬顿挫,艳燕的美目直盯着地面。 「你和秦府有着深仇大恨吗?」像是闲聊一般,朱熹宣的口气有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柔情。 艳燕低首,沉默不语。 朱熹宣见她不说话,遂识相地转移话题:「那么,你能告诉本王你是如何让这毒效在同一时间内发作,让这秦府十二条人命一同归西?」 艳燕微张着小口,却不知道该如何道来。 「传秦氏。」不等艳燕开口,朱熹宣传了告状之人。 秦氏一进公堂,双脚倏地一跪,跪走至堂下,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着转。「民妇秦氏叩见王爷,但求王爷给民妇一个公道。」 「本王定给你一个公道。」朱熹宣笑里藏刀。他道:「秦氏,事发当日,你并未留于府中,遂你也难逃其嫌。」 「民妇那日同那柳花巷的卓文俊同宿,卓文俊可为民妇作证。」秦氏不服输地说着。 「传卓文俊。」听不下那聒噪无理的话语,朱熹宣便先将她按下,先传卓文俊再作打算。 卓文俊被带进来,他马上跪了下来磕着头。 见着堂下磕头的人,朱熹宣撇撇嘴道:「卓文俊,日前秦府灭门血案当晚,你是否同那秦氏一同?」 「是……也算不是。」卓文俊嗫嚅老半天,说不出一句正常的话。 「是,或者不是?」 「这……」卓文俊眉头蹙得极深,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那一日,秦氏至柳花巷找我,可到了下半夜,过了三更时,小的睡得朦胧,一时尿急,起身方便,却发现她并不在我的身旁,至于打哪时走的,小的也不知道。」 这话不说个清楚是不行的;昨日陔王爷差人同他说好说歹,只求他说出真相,若他现下不说个分明,只怕他是走不出这公堂。 「卓文俊,你别含血喷人,我明明同你共睡一夜,你居然说出此言……」说出与他人同眠,已算是触犯大明律令,可再大的罪也抵不上这灭门血案!若卓文俊不收回此言,她的嫌疑便会大增。 「放肆!公堂之上,岂有你开口的余地。」朱熹宣眼一勾,示意堂下的差役立即将卓文俊送出去。 「秦氏,本王再问你,当晚三更后,你所去何处?」 明知辩解无效,狡狯如秦氏,她便随意地搪塞道:「就算是三更之后民妇不在卓文俊的床上,王爷也不能论断民妇有罪!」 「哦?本王审案,还得由你在一旁遣使吗?」朱熹宣嘴边挂着一抹赏心悦目的笑意,然而一双幽黑鹰眸却是恁地不悦。 「民妇不敢!」秦氏一惊,赶紧伏地认错。 「传仵作!」朱熹宣眼底所示皆是对秦氏的不屑和鄙视。 堂下再进一人,见着堂上的朱熹宣,立即跪下。「王爷千岁。」 「仵作,将你化验秦府上下十二名尸首的结果道出。」说话同时,朱熹宣转过头,对着玉环彬露出必胜的狡黠笑容。 玉环彬心里暗吃一惊,没想到他想得如此周全,将所有有关的人皆传唤至堂前,这下子,秦氏是插翅也难飞。 当然,她也难逃一劫了。 「小的验了秦府那十二位的尸首,发现这十二人皆死于砒霜;可……小的觉得有所疑虑。」 「说来听听。」 「小的总觉得死者的死相有点奇怪;一般来说,若是中了砒霜的毒,理应死态凄厉、面容狰狞,可秦府十二口子的死相皆无任何惨状。甚为不解的是,死者们的面容……有点安详。」 仵作绞尽脑汁、几番想象,才想出一些比较适当的句于。 「安详有什么不好?难道定要死相奇惨无比才行吗?这是我家那几口子有福报,才能走得安详,这又有何古怪?与案情又有何关?」秦氏等不到朱熹宣发言,便恶言恶语地先发制人。 「来人,掌嘴十下!」朱熹宣连说她藐视公堂的罪名都懒,直接教人刑她一番,省得心烦。 「为何要掌我的嘴?」秦氏不服地看着身后两名擒住她双手的差役,反身对着手拿掌牌的差役破口大骂。 「因为你太聒噪了,骚扰本王办案。」朱熹宣好脾气地仔细说明。 朱熹宣的话一停,差役手中的掌牌不留情地落在秦氏的脸颊,啪啪作响,直到十下完毕。 看着秦氏的嘴角渗出丝丝血迹,脸颊淤黑得严重,朱熹宣反倒是笑了;若是有人不知前因后果的话,铁定拿他当暴君看。 「仵作,本王数日前到殓尸房一探,据你说,秦虎生前似乎就已是遭病魔缠身,可否告知本王,他染上的是什么病?」 「据小的了解,应该是哮喘。」仵作立即回道。 「是的,秦老爷子打小便有这个宿疾,只要天气冷了点、湿了点,他便会喘吁吁地难以自控。」一旁的药行掌柜也跟着说。 「那又如何?人称陔王爷善恶分明、赏罚分明,可瞧在民妇的眼里,却不是这么一回事。」秦氏强忍着嘴上的痛楚,再次撒泼。「王爷秉公处理的结果,竟是赏了民妇十个掌嘴,而那贱妇却像个没事人般的悠闲自在,王爷此举,要如何服那天下百姓?」 她知道王爷已在怀疑她,遂她必得先发制人让王爷定了那贱妇的罪来服这芸芸众生,否则再拖下去,肯定没完没了。 横竖,他是找不到她的把柄,以她那般天衣无缝的做法,怎可能被识破。 「你……」朱熹宣一僵,气得想大刑她一番。 「求王爷给民妇一个交代!求王爷还民妇一个清白!」秦氏趁势追击,硬是不让王爷有反驳的机会。 朱熹宣高坐堂上,一双浓眉拢得紧,看得出来,他确实没有找到有力的证据,否则,哪里容得了这刁妇如此放肆! 玉环彬低头看着那名叫怜华的青楼女子,回想着赵池云交给她的遗物,心中不禁又是一番挣扎;帮了她,她得付出代价,不帮她……这教她如何对得起赵池云,如何对得起爹亲,如何对得起自己! 她原本是打算要静观其变,若是陔王爷无法将秦氏定罪,或许她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和他打散那个赌约。 可陔王爷既然知道艳燕即是怜华,想必他也看穿了她伪装的身份,如今,若是她帮了怜华……那么这一切…… 她不是一个胆小怕事之人,为何她今日会变成一个畏首畏尾的人?玉环彬满腹的怒火在心里找不到出口地窜流,耳边蓦地又传来那刁妇胆大妄为的请求声:「王爷,请还民妇一个公道!民妇不是一个狠心夫的毒蝎女!」 玉环彬心里已是乱得一塌糊涂,那刁妇居然不知死活地话东扯西,逼得她不得不站出来为怜华姑娘说一句公道话,好歹她也是当今状元的未婚妻呀! 「环彬可以证实怜华姑娘的清白。」玉环彬霍地自一旁站出,惊得秦氏倏地噤若寒蝉。 以下犯上再加上她欺君,怕她可能连十条命都不够抵,可……宁天下人负她,她也不愿负天下人!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八章 公堂外一阵喧哗,秦氏更是睁大了小眼,一脸的不敢置信。 「王爷,环彬虽然找不出人证,但却有把握拿出物证。」玉环彬不理睬秦氏恶狠的目光,径自从怀中拿出一朵白色筒状花。 「这是……」朱熹宣虽然讶异他站出来为怜华姑娘说话,更讶异他拿出这般的东西。 「这是一朵花,一朵有毒的花。」玉环彬对上朱熹宣炽热的黑眸。「这朵花是曼陀罗花,是自秦府内院取出的。」 「那又如何?」秦氏以为自个儿的所作所为皆无人知,实则,她正踏在往地府的路上而浑然未知。 玉环彬巧笑地望着她,「曼陀罗花若只是这样拿着,这倒也没什么,但若是待它花谢后,便会结出有毒的果实,而这果实内的种子,更可以杀人于无形。」 「笑话,你手上拿的不正是盛开的花朵吗?若我要以种子毒杀我的夫婿,请问我何来的种子?再说,种植一些奇花异草,不过是我的兴趣,凭这一点,你也想要定我的罪嘛?」秦氏嗤之以鼻道。 「确实,现下确实是找不到种子,但是……」玉环彬笑吟吟、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让秦氏看得有几分心寒。「曼陀罗花不管是枝、叶、种子,都可以制成专治哮喘的良药,可若是用量过大的话……以慢性毒杀的可能性也挺大的。」 「全是无稽之谈!眼前最重要的是──仵作已说过,我秦府的十二条人命是遭砒霜毒杀,若真是以曼陀罗花下毒,何以仵作不知?」秦氏不认账,除非能拿出证据让她哑口无言,否则一切都是白搭。 凭他也想定她的罪?笑话! 「可仵作也说过,若是以砒霜下毒,死者岂会有如此安详的死相,所以环彬大胆假设,或许毒物是曼陀罗花。」 玉环彬美目流转,直盯着朱熹宣瞧,眼神里写满她定会为怜华取回公道的坚决。 「这是不一定的说法吧。」秦氏看起来有点急了。「更何况,掌柜的已经确定那贱妇有买过砒霜,在她房里也找不到砒霜,这不意味着砒霜已被她用掉了吗?为何这样还无法定她的罪?」 「你何以得知她房内的砒霜找不着?」玉环彬不怒而威的气势,惊得秦氏不断地闪避她的目光。「是因为你已经找过?亦或是你早已知道那些砒霜……放置何处?」 玉环彬一步步地向秦氏逼近,狂肆的双眸冷凛地望向她。 「我……」秦氏止不住全身的战栗,双眼瞪得老大,不明白为什么仅是一日之隔,他便这样待她。 「是因为差役搜过了吧?」不等她有所回答,玉环彬站于她的身后,立地旋身对着朱熹宣。 「王爷。」她再从怀中拿出一小包用纸包着的东西。「这是一种迷药,不但可以迷人心魂,更可以取人性命。」 小纸包拆开,里头是白色的粉末。 「请容环彬大胆假设,若是先以罂粟花果实的汁液,淬炼成此种粉末,放入熏香之中,和着各种熏香剂,想必每个人都会在不知不觉中吸入此种香气,而丧失了各种行动的能力;若此时再加以杀害……是不是很有可能呢?」玉环彬侧过头,斜睨着面目可憎的秦氏。 「春雷!」她向外唤了一声。 听及呼唤,春雷手中拿着一个包袱,火速进入公堂。 玉环彬接过物品,轻松地将它解开,里头净是一堆熏香炉。 「秦氏,这一堆古玩,应是秦府所有的吧。」拿出其中一个熏香炉,拿掉上头的炉盖,里头竟是层层黑白相间的粉末,而那白色粉末,和刚才玉环彬手中的粉末如出一辙。 「这是自秦府里十二名死者的房内找出的,若环彬的说法成立,那么你就是杀害秦府十二条人命的凶手!」后面那一句是面对着秦氏说的。 「你嫉妒备受宠幸的小妾,更恨风流成性的秦老爷,遂你每天以曼陀罗花加以煎熬,拿给秦老爷喝,明是为医治他的哮喘,实则为毒杀他!为了夺回你应有的地位,你在府中的每一个熏香炉加入曼陀罗花粉,好让大家在不知不觉中,全听信你说的话,主宰所有人的意志。 而后,你又惧怕刚入秦府的艳燕会让你的处境更加危险,于是你决定痛下毒手。你在案发当晚外出之时,在秦老爷的汤药中加入更多分量的曼陀罗汁液。而后于三更天时,离开卓文俊的住处,再回到秦府,发现正和艳燕共赴云雨的秦老爷因为过度的疲惫,造成气血攻心而亡。 然后,你再进入房内,将事先调好的砒霜灌入他的口中,但是你怕秦老爷死后,你将无依无靠,遂将其他人一并处理。于是乎,你再将剩余的砒霜带至其他人房内,一一将她们毒死。最后再将罪名栽在艳燕姑娘身上,是不是?这一切的毒杀计划,全都是出自于你的手,是不是?」 玉环彬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字一句地砍进秦氏的心里。 「不……」他口中的话语,像是他亲眼看见了那一晚所发生的事情,吓得秦氏魂不附体。 玉环彬又接着说:「你千算万算,就是少算了一点;秦虎早已气绝多时,所以你那时灌下的汤药,只残留在喉中,还来不及吞入腹。」 这就是为什么秦虎腹部没有毒性反应的原因。 「死者也惟有在这种情况之下,才有可能带着安详的面容,离开人世。」玉环彬看了一眼面无人色的秦氏,再转向朱熹宣。「王爷,虽然这只是环彬的推测,但照这个情形看来,似乎真是这么一回事。」 朱熹宣面向着她,正欲开口赞扬她时,秦氏陡地站起,自怀间抽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插向玉环彬的背脊…… 春雷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身形如电般地闪人两人之间,硬是替玉环彬挡下这致命的一击,只见那一把匕首狠狠地插进春雷的胸膛,鲜红的血顺着他半启的衣襟,染成一条血痕…… 玉环彬见状,赶紧趋至他的身边,拿出怀中的金创药,手忙脚乱地倒出一些粉末,涂在伤口上。 一旁的差役一见,赶紧抽出手中的刀,将秦氏团团围住。 「大胆刁妇,公堂之上,岂容得了你为所欲为!」朱熹宣见情况发展大变,遂出言喝阻。 「是那群人该死,他们都该死的,奸夫淫妇……奸夫淫妇……」或许是吸食过多的迷药,秦氏的意识已经不太清楚。 面对这样的情形,玉环彬也只能一笑视之;女人,这就是千百年来,女人最终的下场! 公堂上的差役全数将秦氏围住,将她牢牢擒住。 「春雷可好?」朱熹宣走至堂下。 「无甚大碍……」春雷气虚地道。 「还说无碍,我瞧你脸都白了。」玉环彬既是心疼又是百般的气愤。「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会武功,你又何必这么做?」她的武功自然是没有春雷的好,但若是要自保,她定是绰绰有余。 玉环彬自怀中拿出一粒药丸子,放进口中咬碎,无视于睽睽众目之下,硬是将春雷的嘴扳开,以口喂药,惹得春雷脸上一阵红晕乍现。 「小姐……」春雷难掩羞赧地道。 「这时候还在乎这些迂腐礼教?」玉环彬没好气地掀起卷翘的睫毛,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红潮密布的脸。 「是……」是呀,更何况,他俩已经互诉衷曲,已经彼此承诺;这样的行为,也必能容于这世俗中。 他和环彬早已是有实无名的夫妇了…… 是一份再也切不断的情感纠缠…… 一旁的陔王爷已得知她的真实身份,遂对于她此举,心头更是有一把无名火在炽烧。 玉环彬的身上似乎有许多的秘密,不过现在还不急着问,他可以在今晚和她把酒通宵,闲谈一番。 现下,最重要的事情是── 「来人啊,将刁妇秦氏立时拖出午门处斩,不得有误!」朱熹宣勃然大怒地下了命令。 她竟敢意图伤他最心爱的人儿,说什么他也吞不下这一口气,非要她血债血还不可! 秦氏被一群差役随之押出午门,而堂下的一干证人也在事情告一段落后,随即离去。 惟一留在公堂的,只有朱熹宣、王县令、玉环彬、春雷和颓丧得几乎成废人的艳燕,也就是怜华! 「怜华姑娘,你已是清白的,我等已为你洗刷冤屈。」玉环彬扶起她瘫软的身子,让她坐于一旁的师爷椅。 怜华未语泪先流,「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不就好了……」串串的泪水溃堤地崩落。 一干人则楞于她如此的反应。 玉环彬叹口气,心里挣扎着该不该说;说了,怕她更活不下去,不说,她总得将状元郎的官衔还给赵池云吧。 反正朱熹宣已经知道她是个假状元,就算她现在当面说了,也无所谓;欺君就是欺君,结果都是一样的。 「怜华,你瞧瞧。」玉环彬心中百般挣扎后,才将怀中的一条染血手绢递给她。 怜华抖着双手接过染血的手绢,轻轻地将它敞开,娟秀的字体写在手绢上── 池心纷纷念念怜,云意嘈嘈画画华 意指池云念怜华,这是他要上京之前,他取了一条她的手绢,在上头轻轻地写下这些字。他说,这是他上京的护身符,是他日高中回乡,与她相认的信物……与她相守一世的信物…… 他真的回来了,过了这么久,她以为他成了负心汉,在他乡成家立业,可他真的是回来了! 怜华紧抓着这条染血的手绢,心里头有着说不出的痛楚哀伤。 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她为他所作的一切,全都值得了;为了上京的路费,她沦落烟花之地,委身秦府当小妾;为了他,她做出所有能做的事情。然,这一切,都值得了。 可是她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他还会要她吗?看看自己现下的邋遢样,她这副德行,会不会吓着了他? 她抬起美目,嘴角扬起一抹醉人的笑容。 「池云呢?他是不是高中回来了?」无所谓,只要能看看他,远远地瞧他一眼即可。 玉环彬呆楞住,扯起的嘴又随即紧闭着。 「怎么了?」怜华不解地望着她,不懂她眼中忽而飞逝的痛楚,不懂为何众人皆用怜悯的神情看着她。 包括王县令在内,所有的人都只是不发一语地看着她,仿佛是等着她自个儿找到答案。 瞅着他们的表情,怜华的心亦趋绷紧,有着一股不祥的预感压在她的胸口上,就连多呼吸一口,都觉得痛楚不已。 难道……难道…… 怜华看着手中染血的手绢,泪水滴落手绢,渲染出一圈一圈的血晕,不停地拒绝再思考下去,她不想相信──不想相信── 手绢上诉说的轻怜蜜意还似在耳边,每一个字句明显地透露出他的相思……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泪已经流尽了,干涸的眼眶中再也挤不出一滴为他思念、为他怨怒的眼泪,张着早已哑掉的嗓子,却是偏偏喊不出一句苛责他的话。 怎么狠心,怎么狠心这样待她? 怜华不认命地抬起眼,一双刺痛酸麻的眼直瞅着玉环彬,玉环彬朝她轻轻地点了下头,像是逼迫着她承认这个事实──承认他已经不在的残酷事实……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不曾读过圣贤书,从来不懂他常跟她说的这句话到底隐含着什么意思;而今,她懂了,他却不在了…… 教她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怜华瞥见先前秦氏掉落在地的匕首,迅速下地捡起,然后往着自己的心窝准备用力一刺…… 离她最近的玉环彬一发现她的意图,随即运劲,以掌风扫掉她手中的匕首。 玉环彬走至她的身旁,剑眉横竖地瞧着怜华哀怨的星眸,她的眼正一瞬也不瞬地责怪她的无情。 「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为了让你伤害自己,是为了对赵池云有所交代。」玉环彬闪避着她责难的神情。 她不是不了解她的心情,只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自裁,这教她难受极了。 倘若有一天,春雷离开了这个世界,她……说不定会同她一般……唉,她无法想象那般的情境。 叹了一口气,玉环彬走近怜华的身旁,拿出怀中的绶环。「这是赵池云在遇到山莽杀害后,凭着最后一口气托我交给你的。」 怜华接过手中的御赐绶环,不禁低低地笑出来,发出短促又破碎的声音:「这样的一个社稷里,要如何才能自保?连皇上亲点御封的状元郎都会遭山贼杀害,还有什么人可以安然无忧地生活? 池云想为大明社稷有所贡献,可他来不及贡献,就已被这大明社稷中的荒唐事给打败了!还有谁愿意替这荒诞不经的大明社稷贡献?那全是白费,白费心机!只要大明朝有那昏君存在,大明朝永远都不会兴盛!」 怜华的历历指证,让人怎样也说不出斥责她的话。 朱熹宣和王县令也只是在一旁沉着脸,闷声不响;所幸无他人听见她的逆言,否则任谁也保不了她。 「怜华姑娘,不如你到本王的府里来吧,本王会好好地待你。」朱熹宣柔声安抚她过度激动的情绪。 「不,怜华就算会饿死街头,也不愿接受大明王室的救济。」怜华满脸的气愤,她把赵池云的死归咎于大明朝的国微武衰,若不是这样的大明朝,她和池云何须为了臼匾簧,而付出这样的代价! 「怜华宁可为妓、为婊,也不能接受王室子孙……宁为妓……宁为婊……」 像是疯了,怜华喃喃自语地走出公堂;没有人劝阻她,因为无言,更没有人敢再接近她,因为无意义。 压下满腔愁绪,朱熹宣正色地睇着玉环彬。「环彬,今晚子时,本王想与你谈谈赌约的事。本王在干宁阁等你。」 语毕,像是逃避怜华残忍的指责,朱熹宣随即离开公堂。 「我会保护你的。」春雷不懂朱熹宣找玉环彬夜谈赌约的原因为何,可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让他担忧。 或许是受了怜华的影响,春雷深情地注视着玉环彬,像是瞧了一世也不厌倦般,他不想在失去后,徒留惋惜。 玉环彬欣喜于春雷的顽石点头,一方面忧于怜华,又忧于朱熹宣的古怪,可她仍是扬起最灿亮的笑容,恣意地展现在春雷的面前。 只要有他的相伴,她无所畏惧。 春雷,咱们准备回杭州了!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九章 「王爷?」玉环彬轻轻地开启干宁阁的门,望见一室的黑暗,有着一股窒郁的气流加上一道醉甜的香气。 朱熹宣自黑暗中,低柔地应了一句:「本王在这。」 玉环彬在一片黑暗之中,循声探了过去。「王爷,今晚好雅兴,对月饮酒?」 朱熹宣倚在二楼上的窗边,欣赏着五月的夜空,让玉环彬一语双关的话,搅得思绪更加纷乱,不自觉地笑了,笑中充满无奈与苦涩。 「环彬伶牙俐齿,吞吐珠玉,本王无以为对。」 「王爷言重了,环彬无他想。」玉环彬走近他身旁的榻座,不等朱熹宣招呼,她自动自发地坐下。 朱熹宣双眸深深地瞅着她,唇畔有抹似笑非笑的笑意,看得玉环彬忍不住地开口问:「王爷,环彬脸上有何不对吗?」 「环彬,你确实是好胆量,明知身份已被戳破,仍然能够坦然地来到本王面前,实属不易。」 「想必王爷已经知道环彬的真实身份。」玉环彬毫不在意身份被揭晓,反倒以往常一般的态度待他,无所畏缩。 「玉环彬……本王是头昏了,才会忘了这个名字。」朱熹宣望着她半晌,才继续道:「五年前南京城内,贡茶世家因王公公恶意陷害,遭圣上下令围剿,玉氏一门惨遭灭门。」 想起五年前,朱熹宣的唇边扯起一抹无以辩解的笑,像是自嘲,像是嘲笑着自己的无能。 记得那时,他曾在圣上的殿堂上见过玉环彬一面;当时,那一个英气迫人的小姑娘已然散发熠熠耀人的光芒,有着一抹不容忽视的威严。也正是如此,玉氏一门才会遭此万劫不复的灭门惨事。 而他那时只是刚晋位的王爷,根本没有多余的能力和那王公公对抗,他无能为力,只能看着玉茶庄在他的面前焚烧殆尽。 这荒唐的朝纪中,他亦是默默无言,看着世代变迁,看着宦官狡臣,乱朝贼子,满堂为患,却无力平反。 「王爷已知环彬真实的身份,何以约环彬至此夜谈?」 他沉默不语,她却不了解他的用意。 「本王是可惜了环彬的女儿身。」光是先前的秦府一案,朱熹宣已然对她刮目相看。 「环彬倒不觉得有啥不好;含英咀华、吟风弄月,是颓势文人的无病呻吟,环彬可不爱;若是能同夫婿相守到老,偕手同心,环彬愿已足矣。」 「是吗?」女人是该相夫教子,可这玉环彬不是寻常女子。「本王倒是对你为怜华翻案之事,倍觉欣喜。」 「环彬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自当为蒙冤之人求个明白;否则,环彬将因千人所指,无病而死。」 这倒是实话,她绝无法允许自己再这般的自我厌恶。 「环彬可有想过将因而输了赌约?」 「环彬原是打算王爷无力判定时,环彬再出面;而今日照着环彬的想法进行,如此一来,又有何输赢之分?」她早已确定事情会如此发展。 「难道你不怕本王翻脸不认账?」朱熹宣浅笑道。 「若是怕王爷不认账,环彬也不会和王爷赌了。」是的,这一切全在她的掌握之中。 朱熹宣楞了半刻,随即爽朗地扬起震天价响的狂笑;他从没想过,原来在她的心目中,他是一个如此信守承诺的人。 倘若玉环彬是个男子,他必定会大力网罗,让她随他共处世事;可玉环彬是个女子,这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将她占为已有。 「环彬已然忘记玉门惨案了吗?」朱熹宣收起狂肆的笑语,正色地道。 「忘?」玉环彬摇着手中纸扇,放肆地笑着。「如何能忘?环彬不敢说玉氏一门忠烈,但环彬敢说,玉氏绝无反叛之心;然而,玉氏遇着今日的下场,任谁也无法释怀!」 笑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她眼中残留的恨意。 她不是忘了,更不是原谅了大明朝对她玉氏一族无情的对待;她只是不想再提起残破的过往,那并不代表她已经释怀。 朱熹宣一楞,脑中倏地浮现怜华梨花带泪的柔弱模样,心中是不舍得紧,却又无计可施。 虽然赵池云的死不是由大明朝下的毒手,可却和大明朝脱不了关系;说是无道浮靡的大明朝杀了他,一点也不为过。 若是圣上能够多体恤百姓,少听信官宦之言,或许悲剧能够少一点。可他只是小小一位无实权的王爷,教他如何能扶持倾倒的朝政? 「大明天子听信乱臣贼子之言,将我玉氏满门抄斩,而后却又因听信那贼子之言御驾亲征,导致遭外族掳获,让环彬不知该为他的无知而笑,还是为他的无能而哭?王爷,你认为呢?」 玉环彬看着面有难色的朱熹宣,随即又自顾自地说:「而今,新天子易位,却又是另一位懦弱;无能无用之辈,酒林肉池、笙歌达旦,荒废国事、不理国纲。君主体制,何以治尔?如此天子,何以服众?」 玉环彬说得痛快,心中却是痛楚得难受。 只因,她所说的国是大明朝,她口中的天子,是这大明朝的圣上,她原该头颅、洒热血效忠服从的圣上! 可她做不到,千千万万个不愿意! 然而,她心中尚有一个疑问未解,她只想知道…… 「王爷可知当年玉氏一族为何会遭横祸?」这一个疑问,她一直无法解开,无法明白玉氏一族到底犯了何种滔天大罪,亦或是卖国求荣、妖言惑众,才让圣上下令灭她玉氏? 朱熹宣一双黑眸直瞅着玉环彬因家破人亡而不服的忿忿不平目光,思索着该不该讲出那个荒诞不经的理由。 说了,或许他的人头也会落地……可……这能不说吗? 「五年前,你随玉茗璋一同面圣,你极得圣上喜爱,圣上遂有意将你纳入后宫;可是你却一句话得罪了王公公,让他在圣上面前参了你一本。」朱熹宣举起酒杯,浅啜着。 「王公公?」说了什么呢?玉环彬蹙起眉回想着那模糊的记忆。「他是以何种理由参我一本?」 「他……」朱熹宣一口饮尽杯中物。「你可听说过在你出生那日,红光笼罩着屋子,而待你出生后,那道红光倏地消失无踪。」 「听过。」爹亲一直引以为傲呢。 「而那王公公因记恨你唤他不男不女,遂将你比照为唐朝武后,喻你是妖孽转世,说是得将玉氏一族抄斩,才能保护圣上的龙位。」朱熹宣以双手托住下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圣上就这样相信了?」玉环彬不敢置信地看着朱熹宣缓慢地点头,心头郁闷得说不出一句话。 如此荒诞滑稽的话,有谁会相信?就因为这样的谗言,圣上拿她玉氏一族开刀?荒唐……荒唐……简直是荒唐透顶! 如此软弱无知的圣上让外族掳去,还真是让人拍案叫绝,直想要狂笑上三天三夜! 大明王室颓靡至今,气数早已散乱,只等着外族给予最后一击,大明朝便会瘫软塌倒! 朱熹宣一双明眸直盯着玉环彬,看着她在他面前恣情狂笑,瞧着她在他面前傲然贲张,他只能无语以对。 待玉环彬狂笑止息,东方的空中已逐渐露出一抹鱼肚白。 朱熹宣静静地看着玉环彬逐渐平息的狂佞。于公,他不能容忍环彬如此放肆地批判朝廷;于私,他无法原谅圣上如此腐败任人唾骂。 他一心想要扶政,却又无奈宦官得志,无以伸展鸿图大志;他一意清廉肃贪,却反孤掌难鸣,无以清贪撵污…… 他是个王爷,一个有名有势,却又无实的陔王爷! 看着玉环彬的狂乱眼神已然恢复,不复方才的杀机暗藏,朱熹宣才讷讷地开口道:「本王见着你,真像是伯乐寻得千里马。」 这是肺腑之言,出自于他最真切的想法。 「未有伯牙挥手而弹,钟子期侧耳倾听;何来伯乐与千里马?」玉环彬剑眉一敛,正色地应对着。 她早知道玉氏惨案必定起因于无稽的理由,却从没想过真相让她如此难受;可她还是不想再追根究底,那已是于事无补。 「可本王以为你可与共患难。」朱熹宣无视于她明白的拒绝,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可与共患难而不可与共安乐。」玉环彬确确实实、清清楚楚地拒绝他。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环彬,你以为本王是否该把握呢?」朱熹宣旁敲侧击地问着。 他从没想过以他堂堂王爷之身份,竟要与她如此地斡旋。 玉环彬低头一思,随即道:「劝君惜花切莫折,其花娇弱易折枝。三年前,环彬巧遇仙人,他指示环彬和春雷为情转世,情定一世,冤定二世,命定三世,此生不可能分离;我和他……情深意浓,彼此牵系,宁愿一死,不怀异心……是永不分离的冤家……」 言外之意十分明了。 朱熹宣脸色一冷。「若是本王不让你离开这应天府呢?」 他不想如此待她,可……若是她硬是不肯依他……就别怪他出此下策;他不想拘禁她,他想要她心甘情愿、全心全意地对他。 「王爷,小小一个应天府,王爷以为环彬无法逃出吗?」玉环彬手中的纸扇收至腰边,带笑的眸子在黑暗中闪闪地灿动。 「你……」是的,他是亲眼看过环彬的功夫莫测高深,一个应天府怎么关得了如此潇洒率性的特异女子? 这时,干宁阁外忽传一阵骚动。 朱熹宣冷眼瞧着窗外不远的坤宁阁冒出阵阵浓密的灰烟,眉头微蹙道:「是你的杰作吗?」 「是春雷的杰作。他怕王爷不让环彬走,遂出此招,还请王爷多多包涵。是不是呀,春雷?」玉环彬喜滋滋地往外叫道。 春雷壮硕的武人身形自窗外闪进,将玉环彬不算娇小的身影纳入他的身后,摆明了他已今非昔比。 他已经不再是以往的随侍,更不再是那个只敢远观的春雷,如果陔王爷硬要留下环彬,他也已有了充分的觉悟──若真是到了紧要关头,他也将誓死带走环彬,尽管必须手染鲜血,他也誓死不让。 玉环彬正是他想相伴一世的女子,谁也不能替代;以往是他愚不可及,才会想将她托于他人。 现下,他只想独占她一人,尽管是粗茶淡饭、家徒四壁,只要她愿意同他一起,他定是甘之如饴。 玉环彬喜形于色地偎在春雷的身后,爱娇地自身后环住他的腰,任谁都看得出她眉梢眼尖皆透着喜气。 「他很爱你。」他知道春雷和玉环彬并不是平常的随侍和主子,却没想到会是如此的关系。 「王爷,环彬得走了;倘若,哪日王爷南下,请至杏花飞雨的杭州一游,环彬必定偕同玉色楼的姐妹们,好好地伺候王爷。」 不待朱熹宣回话,玉环彬和春雷早已消失在窗边,只剩倩影缠绕他的心…… ※※※ 「春雷,咱们回家了。」玉环彬搂着他的臂膀。 「是啊,回家了。」春雷的无限情意只蕴藏在他那双深情似水的眼眸里。 「玉色楼还有得我忙呢。」 「小姐还不打算离开玉色楼?」春雷一惊。 对了,他还不知道她是使用何种狡计逃过一个个下流的恩客。 要不要告诉他实情呢?玉环彬在心中忖度着。 嗯……再说吧! 「小姐……」 「唤我的名,叫我环彬。」玉环彬霸气地道。 「环彬……」 春雷脸上的红晕由额前渲染到耳后。 嗯,很乖,她会考虑将她的秘计告诉他的! 【全书完】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