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五代》 第1章 哗变 南汉,永夜港。 “将士们!南唐狗贼和我国交兵数载,如今己是青黄不接,传朕旨谕,即日起,杀宫女为食!” 临时搭建在海边的祭台上,大风呼啸而过,把那面黑旗吹的盘旋飘荡。 那位身着龙袍的君王,此时正骑在高头大马上,扬着马鞭对他的臣民下达圣旨。 南汉中宗乾和十年,公元952年十月下旬,南汉与南唐交兵,战事惨烈。 当年黄巢起义,虽以失败告终,却彻底瓦解了大唐王朝的统治,此后藩镇割据,四方战事频仍,狼烟遍燃沃土。梁灭唐之后,北方中原腹地依次有梁、唐、晋、汉、周五个政权交替,而南方先后有前蜀、后蜀、南吴、南唐、吴越、闽、楚、南汉、南平、北汉十个政权并立,史称五代十国。 这是最乱的时代,贫苦百姓饱经饥荒、战乱,在死亡线上艰难挣扎。 南汉皇帝刘晟,在军粮耗尽,战马杀光之后,竟然下令杀女子为食! “遵旨。” 全军将士在他们的皇帝面前跪了下来。他们面黄肌瘦,饿的两眼昏花。以前国内闹饥荒之时,他们之中的很多人连草根,树皮都吃过,有的甚至还易子相食,是以听到皇帝这道圣旨之后,他们的内心并没有翻起多大波澜。 这位荒淫无道的昏君,一生之罪孽,可谓罄竹难书。他以残害女子为乐,他把国中有姿色的女子和在征伐之中掠夺来的别国佳丽充作后宫,戏称她们为两脚羊。这些可怜的女孩儿,像花骨儿一样柔弱,命运更似那风中的飘絮。她们不但要为昏君献出童贞,还要随时被他以各种别出心裁的刑罚残忍处死,甚至有时他杀人的理由仅仅是:“朕好几天没杀人了,想让宝剑沾点血。” 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供他一人之淫乐。在这背后,是无数贫苦百姓的泣血哀号。 大军徐徐开动,皇帝刘晟亲率御林军赶赴前线,而押粮兵为了减少人力,则行漕运。 南汉的船队旌旗蔽空,轴轳十里。若是外人从远处观之,还道这粮船甚是丰足。岂不知,这里整整有九千五百名宫女,即将丧生在昏君的屠刀之下。她们被绳索绑在内舱,嘴里也堵上了布。她们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什么,可是她们却无法摆脱这命运的魔咒。她们只能用无声的哭泣,来缓解来自心底的惊恐。 是夜,大雾弥漫,寒烟漠漠,船入海中,不辨南北。船队本来应该朝东驶去,哪知行了大半夜,却驶向了南边。此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朦胧雾气仍未散去,押粮官吴金东一脚踢翻坐椅,仰天大骂道:“这个鬼天气呀,真是害死老子了!若然失期,老子阖门死矣!来人,把柴兴给老子叫来!” 传令兵打开甲板,绰了快艇,如离弦之箭一般驶向最西边的粮船。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西船上的人,正在暗中酝酿着一场政变。 “柴大哥,怎么办啊!咱们的船队走错了方向,照这么看,是注定无法在指定期限内运到了。昏君责怪下来,大伙全是死罪!”说这话的人名叫王刚,是南汉军中的一位分队长。他长的黑黑瘦瘦的,两眼无神,脸上写满了对渺茫前途的担忧,一看就是常年忍饥挨饿的主。 他这一开口,其它人也坐不住了,另一位分队长李大奎骂道:“这个挨千刀的昏君,真是不给人活路啊,他这期限逼的太紧,即使咱们一刻不休,日夜倒班,都不一定能按时送达,这回咱们是死定了!” 这俩人年龄比那位柴大哥小,遇事自然先想着征求他的意见,而另一位满脸络缌胡子,约莫有三十七八岁的中年壮汉,竟然也虚心向他求教:“柴兄弟,现在大伙是一个船上的蚂蚱,眼看死期己近,你得给大伙拿个主意啊!” 众人的眼神,齐刷刷盯向了那位少年将军。此人神情刚毅,面貌俊朗,虽然只有二十五岁,脸上却写满了与年龄严重不符的沧桑。 “咱们现在的处境,是死中求生。”柴兴的目光扫过众人,又补充了一句:“众位兄弟若肯听我指挥,柴某敢对天起誓,定能保众位兄弟周全。” 资历最老的络缌胡子听了这话,哪能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他毫不迟疑,快步拨刀上前,对众人道:“任人宰割,自是非死不可,跟着柴兄弟造反,说不定还能争一条活路!弟兄们,反了!有敢不听柴兄弟命令的,先吃我张老棍一刀!” 正说话间,一名小校慌慌张张的快步跑来,结结巴巴的说:“柴……柴将军,吴将军派人传令,让你过去。” “你告诉传令兵,我马上到。”柴兴面色如常。 传令兵走后,柴兴拉住张老棍,低声吩咐道:“速把花前辈和小姐请到这儿来。” 张老棍领诺,很快便带着一老一少来到柴兴面前。 老者名唤花离,须发皆白,步履却极是稳健,两手长满老茧。老者身旁的姑娘名唤花清霜,是他的徒弟。此刻她是男子打扮,用军盔遮了半张脸。她今年只有十七岁,处在这个本应是涉世未深的年纪,在外人看来,这姑娘却像已然经历了整个人生一样沉稳,不管发生什么事,她永远是那么平静。 “柴将军,好大一场功德!”花离拱了拱手,眼中尽是赞许的神色。柴兴趁着大雾天把船队驶离航向,救下这群宫女,他这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令老者敬佩不己。 柴兴赧颜道:“前辈过誉了。当年若无你们墨门中人相助,我早就死了,你们才是真正的救世者。我这点功德,比起你们,可差远了。” 花离问道:“将军,你当真不后悔?” 柴兴按了按剑柄,正色道:“不悔!反正让我奉昏君之命,害死这么多无辜女子,我下不了手!” 老少二人再次对他投去赞许的神色。 柴兴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对二人道:“那吴金东武艺高强,是南汉第一勇士,待会我刺杀此人,请前辈和小姐助我一臂之力!” 二人没有说话,而是重重的点了点头。花离拿起军盔,盖住满头白发。 柴兴坐在船头,指挥着身边的十九艘邻船划向吴将军的主船,在此之前,吴将军已经分拨出好几位传令兵,把几位副将的船全都聚集到了一起,他要和大家商量如何善后。 众船驶近主船,架上船板,柴兴和其它几位副将各自带着两名亲信上船,却待行参见之礼,吴金东非常烦躁的挥手制止了他们:“船己失期,我等死罪难逃,我思得一计,或可奏效。” 说完,他满怀期待的看着众人,想从他的下属眼中,看到崇拜二字。 然而,他失望了。 这几位副将的反应平淡之极。看来他们都知道这位莽夫想不出什么高招,所以他们连冷哼一声这样的回应都没有。 冷场了。 于是吴金东强装笑脸,说出了自己的高见:“眼下只有太子可以救咱们,咱们把这些宫女的头砍下来,放在盘子里,送给太子……” 五代十国,出过数不清的昏君暴君,刘晟是所有人渣之中的佼佼者,太子刘鋹比起老爹更是不遑多让。他平时最喜欢做的游戏就是把美女的头砍下来放在盘子里供大家观赏,说他是畜生,都是在侮辱畜生。 “放狗屁。”柴兴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 “你……你说什么?”吴金东见一向谦逊的柴兴竟敢当众辱骂自己,不禁大怒道。 柴兴面无表情:“我说你放狗屁。” 吴金东大喝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杀几千个下贱女子,就可以取悦太子,有何不妥?柴兴!你以下犯上,却不是失了计较?” “女子便又如何?女子便不是爹娘养的?敢问将军的娘亲,是不是女子?”柴兴一字一顿,词锋冰冷。 吴金东被问的哑口无言,只得把皇帝搬出来压人:“这是皇上的圣旨!你难道敢置疑皇上吗?” “昏君早就该死。”柴兴拨剑出鞘:“吴将军,放了那些无辜的女子,积点阴德吧。” “混帐!你敢造反吗?”作为皇帝的亲外甥,吴金东听了这话,立即暴喝道:“来人,给我斩了此贼……” 他和四名亲兵急速上前,想要砍杀柴兴,花离手起镖落,四只钢镖全部精准打进四名亲兵的前额,那四人扑腾几下,倒在地上,声息全无。 就在此时,吴金东的小腹被长剑刺穿,挥剑的人,正是柴兴。 吴金东是使双刀的高手,武艺远胜柴兴,只是他的两只手腕上各中了一枚金针,力道尽被卸下,这才毙命于柴兴的剑底。 柴兴收剑行礼:“多谢姑娘。” “将军客气了。”花清霜拈着剩余的金针还了一礼。她的声音清脆娇柔,似清泉鸣涧,又似黄莺出谷。 吴金东的尸身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伤口不停的流出血渍。 “将士们,昏君不仁,失期必斩,你们有何打算?”柴兴回顾众人,问道。 众将互相环顾,然后下拜道:“事己至此,愿听柴将军调遣!” 柴兴一一扶起众人,副将王从义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惑:“柴兄弟宅心仁厚,不忍心残害宫女,老哥哥敬佩之至,可是这九千多张嘴,得糟蹋多少粮食啊。” 柴兴指着花离,对众人道:“我们往西南方走,这位前辈与那海上王国的国君相识,她会安置这些女子的。” 第2章 当女孩子真麻烦 清晨,雾散。 花清霜站在船头,把军盔摘下,拿在手上,细密乌黑的秀发,似瀑布一般迎风飘扬。 这军盔不摘时,万事不提,刚一摘下,一瞬间惊住船队数千将士,只道是月中嫦娥下凡来! 但见这女孩儿肤若凝脂,杏脸桃腮,樱唇皓齿。双眸璀璨如星,带雨含烟。她站在船头欣赏海景,伸出似柔荑一般白嫩的纤纤玉手轻抚着被和煦的海风吹动的秀发。阳光下的她仪度娴雅,风采飘逸,这个轻柔的动作,使本来就玉容嫣然,清丽绝俗的女孩儿,更增几分妩媚。那出水莲花一样的娉婷身形,把将士们全都看呆了。 沉鱼落雁,美若天仙!西施、貂蝉只怕也不过如此! 而这姑娘举手投足之间,更有一番钟灵毓秀的气质。 众人俱是暗暗心惊:“人间竟有这般好女子!” 没人知道,此时仰望苍穹的她,正在暗自腹诽:“老天爷,你也太能扯蛋了!别人穿越回古代,不是回明朝做王爷,就是回唐朝做地主,为什么偏偏让老子来到这么个乱世,而且最离谱的是,还穿越到了女人身上!” 他的现代人思维占据了这个身体后,继承了这个身体之前所有的记忆。 这个姑娘是墨门弟子,而花离,是她的师父。墨门虽然衰微,却从未衰亡。 她是个弃婴,如果不是师父救了她的性命,估计她早就成了野狼的腹中餐。师父养她教她,是她的大恩人。 长大后,这个美人胚子益发出落的亭亭玉立。师父知道自己不能照顾她一生,为了不让她沦为军队的战利品和权贵的玩物,悉心教她轻功、暗器和剑术,用以防身。 女孩子的身体本来非常柔弱,力气也小,然而得到这位穿越者的力量后,轻功、暗器和剑术竟然威力暴倍,进境神速! “算了,丫头,既然你我有缘,我就帮你打出个好前程吧!”他的现代人思维已经完全压制了这个身体女儿家固有的思维。当这个来自现代社会的家伙发现自己成了女儿身后,也曾震惊惶恐过,但当他发现镜子中玉肌花貌的姑娘楚楚可怜的身影,他还是决定,要通过自己的知识和阅历,给这个姑娘奔一个好前程。 “反正按照我们那里的规矩,我在古代世界也不可能待一辈子。过不了几年,我就回到现实世界了。丫头放心,在这段时间内,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她托着腮,眼睛望着远方,暗自出神。 螓首轻转,一双美丽的丹凤眼似姣花照水一般娴静,穿着士卒战甲的姑娘莲步轻移,像弱柳扶风一样走回舱内。 这一刻,无数人都在纳闷:“为什么女孩子走路的时候,这么好看呢?男子为何走不出那般轻缓的步伐?” 只有她自己知道原因:“这烦人的大姨妈啊!” 她师父已经帮她领了早餐,坐在舱内,一边吃自己的那份,一边等她。她看见鱼肉上的那十多根红辣椒,秀眉一蹙,有些恼怒。 当年花离把她救回家后,交给自己的老伴抚养,从小养到大,都是老伴在照顾她的生活起居。毕竟“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在人们心里已经根深蒂固,更何况墨门弟子较之常人更重这男女之大防,所以花离只在教她练武的时候,才会接近她。 师娘死后,花清霜哭了很久,因伤心过度,还大病了一场。醒来后,师父就发现她在性格上有了细微变化,练武的时候,不再像以前一样娇气了,而是不怕苦不怕累,那不服输的勤奋劲,比男子还要坚毅。 没了老伴,花离只能既当爹又当娘,精心照顾还未成年的少女。 可他毕竟是个大男人,到底是心糙啊。他哪知道女孩子来月事的时候,是不能吃辛辣刺激食物的! 花清霜在人前强装镇定,实际上早就难忍头晕腹痛,后背上的汗亦己发凉。她早就在心里骂开了:“死丫头,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跑回古代替你受这痛经的罪!” “徒儿,怎么不吃饭啊!”花离见她傻站着不肯坐下,问道。 “不……不想吃!没胃口!”花清霜怒道。 花离哼了一声,自顾自的吃了起来:“这丫头,谁招惹你了,又发脾气,爱吃不吃。” 见她不回应,花离笑道:“姑娘家的,得学会温柔,那才是大家闺秀应有的风范。就你这驴脾气,看以后谁敢娶你?” 花清霜不理师父,慢悠悠的来到舱内如厕的地方,关上舱门,刚想站着方便,突然想起身份的变更,赶紧蹲下,在心里暗自埋怨道:“当女孩子真麻烦!” 花清霜回来的时候,师父已经吃完了,正坐在那读书:“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节用、节葬、非乐、非命,称为墨家十策……墨门中人,摩顶放踵以利天下,义之所至,虽千万人吾往矣……” 花清霜躺在简易的木床上,拉过被子,捂着耳朵躺下休息。花离像慈父一样爱怜的看了一眼女弟子,在昏暗的烛光下默读手中的《墨经》。 押粮主将吴金东死后,柴兴成了这支军队的领袖。他下令解开众宫女身上的束缚,熬粥给她们喝。 对这些宫女来说,能够死里逃生,已是喜出望外之事,没想到还有饭吃,这更令她们喜极而泣。本来依照那昏君的圣旨,这些宫女本身就要充作军粮,哪里还有余粮给她们吃?她们用颤抖的双手轮流端着粥碗,眼泪无声的落在了碗里。这一刻,她们个个把柴将军当成了再生爹娘。 船队继续南驶,又行一昼夜,众人逐渐看见那海中巨岛的轮廓。 王从义喜道:“柴将军,这便是那女儿国(注:非神话,女儿国在历史上确实存在过)吗?” 柴兴点了点头:“是的。” 王从义道:“你是几时发现这个国家的?” 柴兴长叹一声,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他怆然道:“一年前,咱们和南唐打水战,被封死了归路。打到半夜,无路可逃,我们这一队的人已经死光了,而其它船上的兄弟也都被俘虏了,他们被敌军剁成了七块,扔到了水中。我情知左右是个死,只好跳到小艇上往南边划,那夜也是大雾天,几艘敌船来追我,很快就迷失了方向。我不敢回去,怕雾散了后会被他们发现,于是继续拼命划船,不知划了多久,终于累的筋疲力尽,晕了过去,醒来后,就到了女儿国,原来是花前辈师徒俩救了我的性命。我高烧不退,又是他们帮我医好的,护送我回来的时候,也是他们资助的粮草。” 第3章 美人,可愿作朕的妃子? 王从义又问:“那他们师徒,又是怎生发现这女儿国的呢?” 柴兴道:“墨门弟子神通广大,高人辈出。其中有一位绰号叫‘圣手药仙’的神医,骑鹤云游之时偶然发现了此国,不只如此,他还发现,这里的珍贵草药数不胜数。于是便禀告墨门巨子,请他派高手护送自己前往此国。花离师徒,便是巨子派来的护卫。这三人甚有门道,很快就成了女儿国的贵客。” 李大奎道:“那他们为何要救柴大哥呢?” 柴兴不疾不徐,娓娓道来:“说来惭愧,柴某以前做的三件善事,竟然全被他们侦知,所以才肯救我性命。他们不但救了我,那女孩子还告诉我一个月后南唐的行军路线,并且还信誓旦旦的说,南汉与南唐肯定会在夹石岭交战。南唐的西南营非常薄弱,守兵甚少,却是囤粮之所。我心道,还没发生的事,你都敢拿来蒙人,当我是傻子吗?谁知一个月后南唐果然率军来攻,之后的事,竟然和那女孩子所预言的毫厘不差!当时两军混战,乱成一锅粥,因为在边角作战的原因,我手上这支军队并未乱了编制,我心想,战场上反正也是九死一生,何不赌一把?于是就带着我手下的人马强攻西南营,见了能烧的东西就放火。果不其然,那里看似严密,实则不堪一击,最后我顺利烧毁了敌军的所有粮草,一举扭转战局,积功为副将。大家都夸我有‘未卜先知’之能,其实啊,那美貌姑娘才是真的‘未卜先知’,唉,日后不知何人有这福气,能娶她为妻。” 众人俱是一番惊叹,不但羡慕柴将军的这番机缘,更钦佩那个神机妙算,似“再世卧龙”一般的奇女子。 他们都知道柴兴的三件善事,当时在民间已经传为美谈:第一,宁可饿肚子,不肯劫掠百姓。第二,行军路上天降大雨,把自己的五套雨具送给了逃难的百姓。第三,不虐害俘虏,反而还帮他们治伤。最后把那些俘虏感动了,真心归降。 现在,天性仁慈的柴将军又做了一件大善事,抗旨救宫女! “柴兄弟,这国家既然名唤女儿国,难道这个国里面全是女人?”过了一会,张老棍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 柴兴笑道:“也有男人。但上到皇帝、太子、大臣,全是女人。她们的皇帝自称朕,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女儿自称太子,并且她管皇帝叫父皇。” “哈哈,有意思。”在众人看来,这个国家的风俗实在是令人费解。毕竟从原始社会开始,就是父系氏族在主宰一切。除了大汉和大唐这两个最伟大的朝代给了女子一点权利之外,历朝历代都是把“男尊女卑”这一古代礼法奉为圭臬,到了这乌烟瘴气,龌龊腐败的南汉国,国君竟然把女子当成军粮! 而这个孤悬海外的女儿国,竟然由女子主导一切!这真是亘古未有之奇谈。 船队渐行渐近,码头上的士兵已经清晰可见。她们身形纤细,却又英姿飒爽。 李大奎嚷道:“嗬!这个国家的战士真猛,平时肯定没少训练,一个个的胸膛这么壮实。” “屁,因为他们是女兵。”张老棍轻轻的打了这小伙子后脑一下子,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悲哀,这孩子,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呀。本应是在家和父母一起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却被昏君强征入伍,上了这绞肉机一样的血腥战场。 其实李大奎还算运气好的,他们村子有个小伙子,年方十四,只上一次战场就战死了。他是家里的独苗,他死后,他爹娘整天以泪洗面,他爹哭疯了,他娘后来也风瘫了。昏君身上的罪恶,真是太深了,把无数善良百姓害的生不如死。 王从义看着眼前的那些披甲执锐,戴着头盔的女兵,长叹道:“好个世外桃源!” 此刻将士们全都舒缓了紧张的心情,自从当兵那天起,他们中的很多人就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每天面对死亡的威胁,和那永远不知会从哪突然杀出来的敌人,这根弦常年紧绷着,铠甲上长满了虱子也不敢脱,巨大的精神压力足以把所有正常人逼疯! 眼前的这个安宁详和的国家,看不到半点战争的影子。 女人多善良啊。 女人执政,想来不至于施行刘晟那样的暴政吧。 王刚激动的拉着柴兴的手,高兴的说:“柴大哥,我们可以在这安身了对不对?我们不必害怕昏君的杀戮了,对不对?” 柴兴依然是淡定之极的语气:“是的,兄弟。” 说完这句话,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拍着王刚的肩膀说:“对了,兄弟,到了人家的地盘,一定要遵守人家的律法。切记,看到漂亮女人,不要紧盯着人家看,更不要动手动脚,否则那女皇的大板子,会打到你屁股开花为止。” “这么严厉啊!”张老棍脖子一缩,倒吸了口凉气:“在咱们中原,抢女人不是家常便饭吗?” 柴兴注视着张老棍,正色道:“张老哥,切记,千万别触犯人家的规矩,要不然把你阉了都是轻的。” “他娘的,女皇这娘们真狠。”张老棍骂道。 众人正说着话,突闻岸上一声娇叱:“什么人?” 柴兴双手抱拳,大喊道:“紫嫣姐姐,我是柴兴!花前辈带我来的!” 那位女官收了短剑,问道:“你怎么带回这么多人?” 柴兴解释道:“南汉皇帝欲杀九千多名宫女充军粮,我把她们救了,送到女儿国来了。” “那敢情好。”女官闻言,喜上眉梢:“你们中原的狗皇帝就知道蹂躏女子,还是你良心好,肯救助女子。你等且先上岸稍待,我去通报皇上。” “有劳姐姐。”柴兴指挥船队靠岸,然后约束手下将士以及众宫女依次上岸。花离和花清霜也跳到了岸上。 紫嫣转个弯的工夫,就不见了。 这个国家气候宜人,风景秀美,雨量充沛,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不知名的野花,和叫不出名字的树,有棵树上还有一只长着翅膀的飞鱼,看见有生人到此,马上扑腾着翅膀飞到水里去了。 花草的清香,以及这些女兵身上的胭脂味道传入鼻中,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众宫女见到这么个所在,又感柴兴活命之恩,竟忍不住向她下拜谢恩,先是几百人下跪,后来九千多人全部跪拜柴兴,口中尽是“感谢将军大恩”之类的话。 换作别人,被这么多美女崇拜,早就该高兴坏了。 哪知柴兴这位刚强果敢的少年将军却吓的惊慌失措,他惶恐的看了看女儿国的将士们,赶紧跪下回拜众女子,口中连连乞求:“你们快起来!在她们这个国家,女人比天大,哪个男人要是敢让女人下跪,重责八十棍!快起来呀!” 众将士无不惊讶之极,没想到女儿国还有这样的规矩。 宫女们先后站起,柴兴急忙向旁边一位女官解释道:“杜鹃姐姐,她们感谢我救命之恩,所以才……” 那女官冷冷道:“柴将军,我体谅她们的心情,所以这次就原谅你了,别再有下次,否则,自己去皇上那里领军棍。” 柴兴也不分辨,笑道:“就依姐姐。” 张老棍心里这个火呀:“难道宫女主动跪柴将军,也算柴将军犯法?本来还以为你这地方是王道乐土呢,你们这儿是照顾女人了,但也太欺负男人了吧?” 须臾,那个名叫紫嫣的女官回来了,作了个请的姿势,说:“皇上有礼,着众美人殿前觐见。” 张老棍还道是让宫女们先走,于是对她们说:“你们跟着这位姐姐走吧。” 哪知紫嫣竟然非常严肃的纠正了他:“皇上是让男子们先行陛见。” 王刚在心里乐道:“难道在他们这,皇帝管男子叫美人?” 柴兴手下的将士,一共有二千四百余人,此时他们的疑惑,全和王刚一样。 他们向主将柴兴和花离师徒投去询问的神色,后者微微一笑,用这种无言的方式向他们作出了肯定的回应。 众人由柴兴率领,在经杜鹃首肯后,分别取用女儿国的马,随着紫嫣前往校场,一路边歇边走,奔行了四个时辰才到。这个国家,还挺大。 “那个,紫嫣……姐姐。”张老棍忍不住,还是叫了出来:“俺想问你个问题。” “美人请说。”紫嫣的神情,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张老棍嘴角抽了抽,心里一楞,强忍住笑意,问道:“为什么,你适才去见皇帝的时候那么快,而此番咱们却走的这么慢?” 紫嫣道:“我骑雕去的,自然快呀。现在咱们一起骑马,自然就慢了。” “哦。”张老棍心道:“此番真是开了眼界,不想远离中原的海外,还有这样一番奇妙天地。” 众人进了校场,女王和太子、丞相、大将军等人骑着高头大马正在阅兵。 女皇相貌极是美艳,太子稚气未脱,却也是十足的美女。丞相是个中年妇女,大将军是个五大三粗的胖老娘们,像野猪一样雄壮。 柴兴还没来的及说出“参见皇上”,那女皇眼尖,刚一在人群中看见张老棍的络腮胡子,便立时纵马风驰电掣般奔来。 跳下马,女皇伸出手,抚摩着张老棍的下颚,又在其它男子之中扫视一周,对张老棍赞道:“好个标致的美人。恩,不错,是众美人之中最美的一个。” 张老棍惊愕之极,却不敢躲,生怕惹怒女皇。 柴兴的手下们再也忍不住,“扑噗”一声笑了出来。花清霜和她师父也笑的直打跌。 女皇脾气真好,也不责备大家的失礼,又对张老棍道:“美人,朕欲把你收为后宫,你可愿意?” 闻着女皇身上的香气,张老棍心里直痒痒:“女皇你真漂亮呀,俺好想睡你啊……” 嘴上却恭敬道:“这个……俺得和俺的家主商量一下。” 其实看到女皇那绝世姿容和那诱人的胸部曲线后,张老棍早就动心了,只是不知道这女儿国的规矩,怕万一有个疏忽,会把命丢掉,于是这位老谋深算的兵油子想回去和柴兴打探清楚,再定行止。 谁知女皇虽然贵为天子,对他还挺客气:“好,美人和家主商量完后,再回复朕不迟。” 第4章 姑娘好气魄,比起那武则天也不差 陛见之礼,很快结束,女皇把柴兴和他手下的将士们暂时安置在岚山,那里水草丰茂,最适合军队驻扎,一应军粮用度俱由女皇供应。 比起这些住帐篷的大兵,那九千多名宫女的待遇可就真是太好了。会唱歌,会跳舞的,优先编入宫中。会刺绣,会缝纫的,也都安排到相应的署衙。即使是没有特别明显特长的,亦由女皇供应锦衣玉食,拨给房屋居住。 这国家,还真是女子的天堂。 女儿国邻海,鱼虾类水产极是丰盛,柴兴的人总算是吃上了饱饭。除了那甜美的水酒之外,女儿国还有一种白桦树更为奇特,直接割树取汁,清甜爽口。有时女皇还为他们供应蜂蜜和鸡、鸭、猪肉。各类水果更是应有尽有。 这种无忧无虑的太平日子,真是让人感到惬意啊! 墨门神医陆清风给他们带来了不少伤寒药物。 那陆清风穿着道袍,一幅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模样。这神医有着起死回生的本事,为了却极是谦和,只是从不饮酒。 士卒有恙,陆神医把脉施针,只管在他们身上摸来摸去,毫不忌讳。而花清霜身体不适,陆神医悬丝诊脉,手从不与她的身体相碰。 “姑娘,借一步说话。”陆神医把花清霜叫了出来。 二人来到树后,陆神医掏出一个小瓶递给她,里面是煎好的中药。 “每月难受之时,服下此药,最多再服三次,便能祛除病根。切记,服药期间不可饮酒。”陆神医说完便走,怕她听了这话会难堪。他哪里会知道,花清霜压根就没脸红。 数日后,柴兴和亲信们聚到一起喝酒,花离和花清霜也在被邀请之列。 席间,张老棍问道:“柴兄弟,这女皇怎么对你这么好哇。” 柴兴和手下将领们相处的特别融洽,在非正式场合,年龄大的将领直接管他叫兄弟,不称将军。 柴兴道:“这全是花前辈和花小姐的功劳啊!女儿国本无麦稻,是他们师徒把麦稻种子送给了女儿国的人,还教他们种植方法。现在,女儿国的麦子和稻子种的漫山遍野都是。女皇为了感恩,给他们修了大报坛。因为对他们印象好,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所有来自中土的人都是好人。咱们这是沾了他们师徒的光啊。即便在这住上几个月,女皇也不会赶咱们走的。” 柴兴斟满一杯酒,举着杯子对花离师徒说:“花前辈、花小姐,大恩不言谢,柴某敬二位一杯!” 众将也都纷纷举杯相敬,花离非常豪爽,杯到酒干,花清霜今天却很忸怩,怎么劝也不肯喝酒。大家见她执意不肯喝,也就不再劝了。 放下酒杯,王从义看了看大家,然后问了柴兴一个问题:“那咱们大伙要一直留在这里吗?” 其实这个问题,很多人都想问。 柴兴想了想,说:“如果咱们不加入她们国家,就不属于她们的人,只能以客人的身份暂居。” 张老棍说:“那咱们为什么不加入她们国家呢?” 柴兴笑道:“你受的了她们的规矩吗?在这个地方,女人打男人,天经地义,男人打女人,却是严重的犯罪行为。女儿国的男人,是一点地位都没有。每天辛苦干活,最后所有大事全由女人说了算。” 张老棍挠了挠头,说:“那确实受不了。” 柴兴看了这位老哥一眼,道:“张老哥你今天的举动,算是够聪明。你要是答应进女皇的皇宫,那么你就是她的一名宫妃了,哪天她把你玩腻了,你就坐一辈子冷宫吧。” “他娘的,那我还是赶紧回绝她吧。”张老棍心有余悸。 众人一阵哄笑。 大伙边吃喝边聊,李大奎喝了三碗酒,吞吞吐吐的问出了这个问题:“柴大哥,那么依你之见,我们早晚还是要走的,对吗?” 其实大家是真不想走,他们害怕南汉皇帝的残酷刑罚。 柴兴抬头看了看帐外的晚霞,但见云霞似火般灿烂,他对众人道:“兄弟们,咱们之中大多都是南汉人,剩下的,有的是楚人,有的是闽人。南唐灭楚,又灭了闽,这两个地方是肯定回不去了。可现在就连南汉,咱们也回不去。咱们且先在这女儿国安居下来,待日后时机成熟,再回故乡吧!” “故乡!”王刚一口呷尽碗中酒,眼中噙泪:“我父母全被那昏君逼死了!那昏君的税赋实在太重了,重到人们无法承受啊!家破人亡,我哪里还有故乡!” 王刚趴在桌子上,痛哭起来。 “是啊!哪里还有故乡!”张老棍悲伤的说:“咱们回去,即使不被昏君处死,早晚也会死在战场上。还不如在这待着,至少可以活命!” 柴兴饮尽杯中酒,对众人道:“兄弟们,你们可知我柴兴,是何方人氏?” 王刚抹了抹眼泪,道:“不知。柴大哥你是哪国人?” 柴兴露出一个凄凉的微笑:“老弟,你问我是哪国人?我小的时候,依稀记得那时候国号还是大唐。而在战乱中被楚兵掳走那年,国号已经变成了大晋。后来楚国内乱,我又逃到了南汉,那年,听人说我们国家的国号变成了大汉。而如今,听探子说,大汉又被大周灭掉了。要这么算,我应该算是大周国的人。” 听了柴兴的话,王从义骂道:“这帮王八羔子整天杀来杀去的,最后还不是苦了咱们老百姓!真想把这帮狗杂碎全宰了,只恨没这个能力!” 张老棍道:“柴兄弟,你有何打算?” 柴兴道:“弟兄们分散开来,便如蚊虫一般无力,若合在一起,便有龙虎之威。待天下有变,我等寻得时机,未必不能重回故土!” 王刚嗫嚅道:“我没有亲人了,我宁愿留在这里,过一辈子的太平日子。我厌倦了战场。哪怕给女儿国的娘们当牛做马,我也不想打仗了。” 说到这,他抬起头,看着众人道:“但我知道,你们肯定有人受不了女儿国的规矩。” 张老棍一拍大腿,嚷道:“对,王刚说的对,有的人想回去,有的人不想回去,柴兄弟,怎么办?” 柴兴没有说话,而是站了起来,来到花离面前,深施一礼:“前辈,小姐,在下有事求墨门相助!” “你此番积下这么大功德,墨门中人理应助你。”花离毫不迟疑,满口答应。 柴兴道:“所有想留下的人,求前辈在女皇面前斡旋,允许他们留下来。所有想回家的人,求前辈设法在时机成熟之时,帮助他们与家人团聚!” 扑通。 这位在枪林箭雨的战场上悍不畏死的勇将,直挺挺的跪在了花离和花清霜面前。 “我们答允你。”花离还未说话,花清霜站了起来,亲自扶起柴兴,并郑重承诺:“墨门弟子愿尽全力,助柴将军完成这两个心愿!不达目的,死不旋踵!” “清霜姑娘好气魄,比起那武则天也不差!柴某多谢了!”柴兴再次抱拳行礼。 “花离在此立誓,此生必竭尽全力助柴将军完成这两个心愿!”花离见徒弟已经开口,便也发下宏愿。 柴兴想起一件紧要事,道:“咱们的人,每天的吃喝用度,是个很大的消耗。白吃白喝,时间短没事,时间一长,女皇必定心生厌恶。到那时,咱们可就被动了。” 这个问题,确实是事情的命脉之所在。毕竟女皇没有义务供养大家一辈子,即使你想加入女儿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办法,谁让你不是女子呢。 整个将军帐中,鸦雀无声。 “你们现在就有一笔巨财可取。到时无论以财物向女皇换取粮食,还是换取长留此国的资格,想来女皇都不会拒绝。”花清霜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请姑娘示下。”柴兴急道。其它人的脸上,也都浮现出希望的光芒。 “十一月,战事胶着,南唐精兵尽被调至山岭,那四个港口几乎无兵守备,你等夜袭之,将其府库劫掠一空。只取财,不取粮,所获必定颇丰。十二月,南唐军就会全线崩溃,伏尸九百八十里,根本无暇顾及港口。此番斩获,以佐军资,徐图实现你那两件心愿,亦非难事。” 花清霜只往那一站,众人自然而然的就把他当成了主心骨。这当然不仅仅得益于她的美貌,而在于不知何故,她总能精准预料到即将发生的事,简直比那大唐王朝的袁天罡,李淳风还要厉害。人们对未知领域的事物,总是怀着本能的恐惧,而一旦有人能够把未来的事说准,而且一次又一次的应验,那么她在大家心目中的威信自然会无形中高出许多。 更兼这位姑娘,平时为人谦逊有礼,有男子胸襟,宁可使尽盘缠也肯急人之难,和将士们相处的特别好。 花离惊叹于女弟子的奇智,还道她是精研巜易经》推演之术的缘故。心里暗自思忖:“老夫养了个女诸葛!” “小姐又在预言未来的事!”柴兴惊道:“且看这次,准也不准!” 张老棍道:“小姐以前所作的预言全部应验,这次肯定也准!” “对,小姐乃是降落凡间的仙女,所以才会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对对对,诸葛亮能掐会算,小姐也会!” …… 听着众人的赞美声,花清霜脸上毫无骄色,心里自嘲道:“不当神棍不行啊,墨家讲借势,不以此服众,又怎能驱动众人为我所用?” 第5章 墨经:杀盗,非杀人也! 闽地,崇山峻岭,怪石嶙峋。 “师父,师妹,这边!”夜色昏沉,悬崖边,一个魁梧健硕的壮汉和一个低矮瘦小的汉子对着空中快速招手。 花离和花清霜骑着灵鹤,稳稳的落在山岩上,跳了下来。 二人对花离行参见之礼。 “见过武师哥,周师哥。”花清霜穿着夜行衣,裹着面纱,向二位师兄行礼。 那个壮汉,名叫武经权,是花离的大弟子。曾赤手屠熊宰虎,身上有万斤神力,端的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他边上那个身材瘦弱,似竹竿一样的矮汉,名叫周国旺,是花离的二弟子。他身手似猿猴一般矫健,墨门中人打探机密情报,全是此人的功劳。 周国旺除了一身独步天下,堪与后代著名神偷时迁媲美的轻功之外,更有一番奇能,他会驯兽! 除了能够驯服供人骑乘的灵鹤,他还能操控信鸽传信! 这在五代时期,可是万金不换的神技!试想,别人都不会驯兽,唯独你墨门中人掌此神技,发送情报的效率定然远胜敌人千万倍! 而把这两项秘技传给女儿国的人,对方不把他当成神仙供着才怪! 墨门之高人异士,何止车载斗量! 若是墨门没有独门轻功和骑鹤的本领,花离断然不会让女弟子在这乱世中闯荡。 花清霜帐前画策,趁南汉与南唐在前线交兵,闽地空虚之际,令柴兴夜袭港口,原是好计。 然而南唐的港口守军再怎么空虚,也并非一推即倒。 在柴兴动手之前,墨门中人必须得先帮他料理掉四个人,这四人,便是四港守将。 事成之后,按照约定,周国旺会及时发出信鸽,向柴兴报信。 上一世,作为一名资深历史爱好者,“花清霜”读过上至《史记》下至《清史稿》之内的所有通史,《资治通鉴》亦读过二十多遍,再加上记性极好,五代这段历史,大事小事简直是倒背如流。 能够提前知道事情的走向,再加上墨门高人的精密情报网,花清霜断事,自是一断一个准。 “打探清楚了吗?咱们的时间,不会太多。”花离一句废话没有,开门见山。 周国旺自信满满道:“师父放心,都摸清楚了。乾港守将叶纪,元港守将潘中,明港守将赵烨,目港守将云天华,此四人皆是南唐皇帝的亲信,无才无德,与闽人结怨甚深。” 南唐的海港,全部建在闽地。以前,闽亦为一独立王国,被南唐灭掉后,闽人多次暴动,在南唐的血腥镇压下,双方仇恨越积越深。 花离道:“咱们先杀哪个?” 周国旺道:“先杀叶纪,此贼贪色,每晚都派人把窑子里的烟花女子接到家中行乐,他家中护卫甚多,我一直没机会下手。” 古语说的好: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天底下,永远不存在百技俱精之人。 周国旺的轻功和驯兽技,天下无双,然而他的武功却稀松平常,论起剑术和暗器的造诣,给小师妹花清霜提鞋都不配。所以他只是一流神探,不是一流刺客。确切的说,他连十八流刺客都算不上。 “次杀哪个?”花离又问道。 “杀潘中。”周国旺答道:“此人爱好行猎,身边护卫不多!” 花离指着两只灵鹤道:“你把这两个小生灵安置好。今晚我和霜儿去杀叶纪,你俩去杀潘中,事成之后,来这会合。” “是!师父!”周国旺取出地图,打着火石点燃树枝照明,指着图上的地址道:“叶纪家在柳街的最南边,卧房是那个二楼的大房子,他住楼上东边那间。” 花离点了点头,拉着花清霜的手,几番纵跃,下了山。 天空拉下黑漆漆一片大幕,星星月亮全被遮住了。师徒二人乘着黑夜的掩护,一路奔行寻到陈府,从高墙上攀爬而上。 之所以没骑灵鹤,是因那两只小生灵劳累己极,得给它们喘息的机会,不然只会活生生累死。 花清霜身轻似燕,轻功造诣虽不及师兄,终究是占了身为女子的便宜。女子天生身轻,这墨门轻功,最适合由女子来练。师徒二人避过守卫的眼线,矮身潜行,攀到院中大树上,踩上高枝,借力弹跳,神不知鬼不觉的上了屋顶。 “叔父!我是你的亲侄女啊!你怎么能这么待我?”就在这时,一个女子凄厉的哭声撕裂这无边的黑夜。 这附近没有守卫,因为他们知道,主人在行乐的时候,很忌讳有人离的太近。 “芳儿,我叶纪这辈子见过的美人也不少了,却唯独没有一个比你更漂亮的,这些年,叔父见了你就心痒痒,你就从了叔父吧!” “你快放开我!求你了,你快放开我好不好?”伴随着女子哭喊的声音,衣服的碎裂声亦在此时响起。 “你这个没人性的畜生!做这乱伦之事,不怕遭天遣吗?呜呜……”女子的哭声越来越响了。 花离一个倒挂金钩,反手格开窗棱,以闪电般的速度飞身进去,叶纪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花离重手击中脖颈,晕了过去。 花清霜玉手悬檐,将身子弹进屋里,稳稳的落在地上。 映入师徒二人眼帘的,是一个衣衫不整的美貌姑娘,她的左袖被撕开,手臂似雪一般洁白。 姑娘梨花带雨的俏脸上,泪珠滚滚而落。 她的双手被绳子反绑在背后,花清霜冲上前去,帮她解开了绳子,但见两个细嫩的皓腕被勒出了深深的绳印。 “妹妹,别怕。”花清霜见她身材幼小,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便叫了声妹妹。 女子起身离座,对着花离跪了下去,柔声泣泪道:“若无恩公相救,小女子就被这畜生糟蹋了!” “姑娘请起,你叫什么名字,何方人氏?”花离问道。 女子哭着站起:“小女子名叫叶芷芳,吉州人氏。因家乡遭兵灾,父母惨死,无所归依,故远来相投叔父,不料这畜生却……却对我起了歹意……呜呜……” “霜儿,杀了他。”花离指着地上的叶纪命令道。 “师父,我……”花清霜这才明白师父为什么不直接击毙此贼,原来是要自己下手。她非常为难,虽然两世为人,却从来没杀过人。于是她本能的问道:“师父,他罪当死吗?” 花离的眼中寒光闪烁,射出似毒蛇吐信一般锐利的寒芒:“霜儿,我问你一句话。你生的这般美貌,这些年来,我,还有你的师兄们,以及其它同门,有人对你起过邪念吗?” “没有。”花清霜低下了头。 “陆神医给你瞧病,连你的身子都不碰!还不是因为男女有别吗!”花离低声喝道:“这千刀万剐的贼畜生,竟然对亲侄女下手,他们可是血亲啊!我墨门中人不杀此贼,还谈什么救济苍生?” “可是师父,以前杀人,都是你们动手。”花清霜觉得自己的冷汗都要流出来了。 “墨经有云:十恶不赦,怙恶不悛谓之盗!盗者,孽畜也!杀盗,非杀人也!还不动手!”花离的声音虽低,眼中却似要冒出火来,生平第一次对女弟子大发雷霆。 花清霜拨出佩剑,走上前去,颤抖的右手握紧剑柄,她闭上眼睛,一剑抹过叶纪的脖子。一代奸吏,就此殒命。 “咣当。”花清霜的佩剑失手落地,她整个人呆立原地,惊骇不己。 “霜儿,为师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生在这乱世,畜生遍地都是,若没有自卫杀敌的胆气,真不知你会被多少只色狼吞咽!你明白吗?” “师父,您的一番苦心,我明白了。”花清霜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捡起佩剑,擦去血迹,插入剑鞘。 第6章 我化身为魔,来度化有罪之人! “恩人,带我走吧。天地虽大,却已经没有我的安身之地了。”想起自己的凄凉身世,叶芷芳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淌了出来。 花离看了看叶芷芳,又看了看花清霜,叹道:“又是一个苦命人。霜儿,从现在起,她是你的妹妹。赶紧给她换身衣服,然后你抱着她,咱们原路返回。” “见过姐姐。”叶芷芳敛衽道了个万福。 “好妹妹,快换件衣服去。多穿点,晚上外面冷。”花清霜还了礼,虽是连连催促,关心之情却溢于言表。 叶芷芳从桌上包裹中取出一件自己的旧衣,来到里间小屋迅速换上。之后取了碎银子收好,连随身包裹也不要了,急忙出来与花离师徒相见。 花离站到窗棱上,身子一跃,蹿到树上,一看四周没人,马上向她们招手。 叶芷芳只有十五岁,身子甚轻,花清霜抱着她温软的身子,奋力跳到树上,跟着花离一起逾墙遁走。 一出叶府,三人专捡偏僻小道,迅速朝着来路奔行。 走出约莫五里地,见到不远处稀稀落落的灯影下,有个小酒馆。三人早是肚饿难忍,花离和花清霜对望一眼,脱下夜行衣收好,带着叶芷芳去小店吃饭。 这个时辰,小店里除了他们,已经没有其它顾客了,店家都准备打烊了。 花离要了三个炊饼,又要了一盘牛肉,一只烧鸡。 饭菜端上来后,趁店家不注意,花离假装不经意间取出银针,在饭菜里快速扎了几下,一看没毒,这才对女弟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放心吃。花清霜点头回应。 “妹子,多吃点。”花清霜往叶芷芳碗里夹了几片牛肉。同时摘下面纱,自己也夹了一片牛肉吃进口中。 “姐姐,你好美啊。”叶芷芳一看到花清霜的俏丽容颜,顿时惊为天人。 花清霜梨涡浅笑:“妹妹也是个美人。” 快要吃完的时候,外面突然一阵喧闹,一个大驴噪子嚷道:“爹,进去喝几杯。”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走,大伙都进去喝点。” 花清霜朝外望去,一队兵丁,共是五人朝店里走来。 带头那个长相奇丑的汉子,一双三角眼睃见两位俊俏女孩儿,就再也挪也不步了,只差没流出口水来了。 花离不动声色,也不用筷子,抓起三片牛肉放在嘴中,使劲嚼了起来。 “哟,好美的小嫩妞啊,爹,咱俩一人一个,玩她们一宿,看谁先把她们玩到血崩。老规矩,输的了,给赢家一百两银子。”这个丑汉子色迷迷的往两个姑娘身上盯来盯去,叶芷芳又羞又怕,低下了头,不敢与他的眼光对视。 丑汉子的老爹目光扫过三人,露出一口黄牙,道:“还有个老东西,可以当成反贼砍了,去领五十两赏银。” 一位兵丁插嘴道:“老爷子,公子,外乡人砍了也就砍了,谅他也不敢放个屁。只是能不能别把那俩小妞玩死?你们爷俩玩够了,也让我们兄弟几个玩玩吧。” 另位两名兵丁笑道:“就是,就是。” 老兵痞道:“那就不赌了。我们爷俩玩够了,赏给你们玩。” 丑汉子嚷道:“还楞着干什么,两个嫩妞大绑伺候!” 说完指着一位兵丁道:“你,把老狗的脑袋摘下来。哦对了,别忘了把这件闽人的衣服给他换上。到时官府要认尸的。” 店家早就吓傻了,呆立柜前,半句话也不敢说。看来这种事,以前他也是经常见到。 “霜儿,你看到了吧!你无罪无过,就因为你长的漂亮,他们就想伤害你!即使你心慈手软放过这帮畜生,但你见证了他们的丑事,他们也绝对不会放过你!”花离拈镖在手,杀人之前,他要给女弟子上一课。 花清霜叹道:“乱世岂有人间路?那些善良百姓的处境,连饿鬼道都不如!人心竟然已经烂到了这个地步!” “击无罪之人谓之攻,杀有罪之人谓之诛!非攻,行诛,方为大义!义也,乂(剿杀)也。”花离所言,乃是墨家十要中,《非攻》篇的精髓。确切的说,花离等人所奉行的原则,已经不是春秋时期的墨家理论了,而是经过改造的新墨家理论。就像现行的儒家理论也不是孔圣人的那套原始理论,而是经汉朝大学者董仲舒改造过的儒家理论。 电光火石之间,花离三镖出手,三位兵丁扑地栽倒,结伴去了黄泉路。 兵痞父子见花离武功如此之高,吓得七魂去了六魄,急忙转身朝外跑去。这类色厉内荏的货色,向来是欺软怕硬。丑汉子丢下老爹,迅速跑到门口。 花离一个鹞子翻身,堵住他的归路。 “砰!”丑汉子倒在花离身上,花离纹丝未动,丑汉子却倒在了地上。 “我和你拼了!”丑汉子拨刀砍来,花离两指轻拈他的右臂,朝边上一拧,“唰”的一刀,结结实实的砍在迎面冲来的老兵痞脖子上,把他的狗头砍的伶仃寸断。 “爹!”丑汉子吓的锋刃脱手,指着花离骂道:“老狗,你好恶毒啊!” 花离轻轻的摇了摇头,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说给丑汉子听:“罪恶的灵魂,需要流血洗净其罪。” 花清霜接口道:“我化身为魔,来度化有罪之人!” 雪腕微抬,花清霜飞出两枚金针,刺中丑汉子的双腿,他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挣扎不起。 “爷爷饶命啊,爷爷不要杀我好不好?”丑兵痞见对方不肯下杀手,急忙求饶。 “店家,借笔墨一用。”花离从几具尸身上翻出几锭大银,扔到柜上:“这些银子,全归你了,权作封口费。对了,再给我拿条绳子来。” 店家知道事情的轻重,唯恐惹事上身,又收了银子,更是不敢多言。 他诚惶诚恐的递来笔墨和绳子,花清霜迅速帮他研开,只见花离铺开纸写下几个大字:“杀良冒功之兵痞,丧尽天良,竟然手刃亲生父亲。” 花离像捆死猪一样,把丑汉子捆好,然后吩咐道:“你带着妹妹,去和师兄们会合,保护好妹妹!” “师父,那你去哪?”花清霜问道。 花离平静的说:“这畜生坏到这个地步,我把他放到菜市口,帮着他把这些劣迹宣扬宣扬。” “老狗,是好汉的,就给我个痛快,别这么折磨人!”丑兵痞吓的冷汗直流。 “给你个痛快?你杀良冒功犯下的罪孽,不挨上一百二十刀,又怎么对的起那些含冤枉死的人?你们营中的其它兵痞,不看到你的惨烈下场,又怎会知道,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花清霜谨遵师命,连夜带着叶芷芳离开,顺利与两位师兄会合,告以前事。 花离把丑兵痞绑到菜市口中间的庭柱上,把那张写了字的纸平展铺开,用石头压在庭柱下面。 然后又折腾好几趟,把另外几具尸身也全都像拖死狗一般拖来,放在丑兵痞脚下。老兵痞的首级,被花离挂在丑兵痞的脖子上。 次日清晨,这件惊天大案就像长了尾巴一样,转瞬间传遍全城。 虽然不知道是哪路好汉所为,但老百姓见这害人兵痞下场如此凄惨,大大的出了胸中一口浊气。 这帮天杀的畜生,每遇作战之事,必定先把穷苦百姓搜刮一空。打了败仗无法交差,就杀无辜百姓冒功。老百姓恨不得将他们食肉寝皮! 官府查办此案,一顿板子下来,丑兵痞抵赖不过,只好承认杀害父亲的事实。至于他所说的那个白发老者,因为找不着人,官府没有采纳他的证辞。 刺史断案完毕,朱笔批示:逆子弑父,犯十恶之条,凌迟。杀良冒功,处斩。数罪并科,依律凌迟。午时三刻行刑。 刑场上,围观百姓人山人海,大赞青天大老爷圣明,刺史心中大喜。 这一百二十刀,从正午剐到晚上,方行刑完毕。 众兵痞见状,心有嘁嘁,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敢再做杀良冒功之事。有些人甚至还洗心革面,早晚烧香礼佛。 悬崖绝顶。 花清霜坐在大石上,诵读《墨经》:“清官必须比贪官还奸诈,方能斗过贪官!凡人必须比厉鬼还阴毒,方能斗过厉鬼!否则含冤枉死,没人同情你!” “作恶之徒,从来不肯悔改,任何仁义道德皆不足以感化之,唯有让他遭了毒手,亲身体会到痛苦的滋味,才会重新做人!” “墨门弟子化身为魔,来度化有罪之人!” 叶芷芳听着新墨家这些振聋发聩的经义,噤若寒蝉。 第7章 我化身为神,来襄助良善之辈! 师徒数人在约定地点会合,武经权躲在暗处,以巨力向行猎的潘将军投掷大石,砸碎心脉而死。他的跨下战马受到惊厥,吓的跑到山上去了。那十来个随从亦惊的目瞪口呆,四下寻找不着刺客,只好收敛主将的尸首,回城安葬。 花离向两位男弟子介绍了叶芷芳的来历,并令二人从小渔村买舟南下,先把她送回女儿国。 “师父,霜儿还小,您带她去刺杀敌将,是不是有些冒险?这两港守将可比前面那俩废物厉害多了!”武经权担忧道。 花离笑道:“你不知道,霜儿这半年武功进境极快。她悟性远胜你们几个,不磨练一番,难成大器。如此良材美质,若然荒废,实为可惜。” 武经权知道师父决定的事是不会更改的,叹了口气,道:“师父,师妹,一切小心。” 这天下午,花离和花清霜在破庙中栖身,花清霜依旧蒙了面纱。 有个民妇烧了三柱香,求菩萨保佑她婆婆的病早日康复,一脸虔诚的叩拜菩萨。 出了破庙后,花离和花清霜同时把银锭当成暗器打出去,之后迅速闪身躲在墙角。 两个银锭稳稳的落在民妇的两肩上。 她吓了一跳,向四周一望,发现没人,喃喃道:“天哪,刚求完菩萨,这么快就天降银锭,难道菩萨显灵了?” 无知民妇,哪有什么见识,她又惊又喜,小心翼翼的取下银锭收好,笑道:“这回好了,给婆婆买斤肉吃,补补身子!” 黄昏时分,二人吃了饭,朝着明港进发。路过一家敞着门的破屋,里面传来老人剧烈的咳嗽声。 “我这病,拖累你们这么长时间了,要我说呀,咳咳……就别治了。”老人边说边咳,语气中透出无尽的苍凉。 “爹,一家人说甚外道话!我们怎能眼睁睁的看着您老受苦!”说话这人,是老者的儿子。 “爹,您老别着急上火,大不了咱们把家里的牛卖了,给您换钱买药。您咳的这么厉害,我们这些做小辈的,说什么也不能不管您!”这个声音带着哭腔,是个女声,不知是老者的女儿还是儿媳。 老者沉闷的咳嗽了几声,道:“菩萨也没少拜,跳大神的也没少请,我这病怎么还不好啊!这总吃人参,谁家吃的起啊!这么多路神仙,怎么就没个显灵的啊!” “砰!”花清霜取过一锭五十两的金元宝扔了进去,落在老人的左手上。 “他娘的,这是什么玩意?准又是哪个顽童戏弄老朽!”老人睁大双眼:“哇!这……你们快去看看,谁在外面?” 两个晚辈看了看老人手上的大金元宝,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急忙跑出去看,休说是人,连个鸟的影子都没有。 “难道菩萨真能显灵?”他二人来到家里的菩萨木像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爹,这回好了,再多的人参咱们也吃的起了!” “古语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我活了七十岁,从没做过一件亏心事,看来呀,老天爷不想让我死,所以给我送来了钱财!”老人笑的很开心。 墨门中人,专杀为富不仁的恶霸,收取他们的钱财后,从不用来奢侈享乐,而是全部用来接济穷苦百姓。 墨门弟子不需要穷苦百姓的感谢,但行好事,常不留名。 他们诛杀恶人的时候,亦不留名。 春秋以降,儒家、道家、法家都能得到传承,唯独墨门衰微,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儒家讲仁政,道家讲清静无为,这两家虽然都不能讨好于想要争霸天下的时君世主,导致明珠蒙尘,但这些流派的中的学说精髓,却都被后人继承了。 而墨家及其相关分支流派,从天下显学,没落到湮灭无闻的地步,和他们过度强调“兼相爱,交相利”是有着很大关系的。他们虽然承认扬善,却更注重惩恶。有时其以暴制暴的手段,竟然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尤其到了这五代乱世,,墨门弟子出手惩奸,从不手软,是以很多人竟然忘了他们其实也会扬善。 师徒二人走到一个拐角处,又遇到一个苦命人。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被四位壮汉打的跪地求饶。 “狗杂碎!你所欠的一千五百四十六两银子,何时还!”领头的壮汉一边打,一边喝骂。 那个男子哭道:“你们还是痛痛快快的杀了我吧!这么多钱,我到死也还不上了!” 领头的狠狠的踢了一脚,骂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若不还,就把你女儿卖到窑子里!” 男子扑起来,像饿狼一样冲上去抓住壮汉的衣衫,骂道:“你敢动我女儿,我死后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啪!” 壮汉一个大耳光,把男子打倒在地,嘴里骂骂咧咧:“欠钱不还你还有理了!” 男子怒道:“我做生意蚀了本钱,和你们借了一百两银子,自是当还,可你们这利滚利,滚的也太厉害了,这才三年,就滚到了一千多两!让我拿什么还!这些年,你们放贷逼死了多少人,你们干这喝人血的勾当,不怕遭报应吗?” “说什么废话,还不上就把你女儿卖了还债!”壮汉说着,一脚踢去。 这次,他只踢到半空。 他先是觉得腿上一凉,然后才发现脚和腿分了家。 他的身边,一位姑娘的剑上,正兀自滴着血迹。 他倒在地上,感受到了钻心的疼痛。 “操……” 他只骂出一个字,花清霜迅速出剑,割断了他的舌头。 另外三名壮汉一拥而上,花离站到一边,静静的观看着女弟子的武功进展到了什么地步。 一人挥棍朝她胸口打来,这个动作非常轻浮,花清霜略一侧身,一剑斩在他的脖颈上,他的脑袋立时搬了家。 另外二人与花清霜酣战起来,地上断了脚的恶霸偷偷的拨出腰刀,慢慢支撑着身子移过去,想要从背后偷袭。花清霜早有防备,刚听到动静,回身就是一剑,砍中此人的颈部,登时气绝。 “噗!”又斗二合,花清霜一剑刺中一位狗腿子心窝。紧接着拨剑反身一劈,劈中另一人的正脸,那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她从四具尸首上摸出所有银两,共计三十七两,又从领头的那人身上搜出那一百两银子的借契,撕了个粉碎。 既然你们这帮孽畜喝人血喝的这么狠,那么不但利息不还,索性连这一百两本金也给你抹掉。 “多谢恩公!”中年男子急忙道谢。 花离道:“你家中还有何人?” 中年男子道:“拙荆病死后,只有一个女儿,和我相依为命。” 花清霜取出二十两黄金,连那三十七两银子一并递给他:“你领了女儿,买两匹马,连夜远走他乡吧,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哎!” 第8章 天诛 师徒二人妆扮成乞丐,暗中在赵府外守了整整六天,才守到一个赵烨单独外出的机会。 赵烨牵着马,刚翻身骑上马背,花清霜飞出金针,没入后心,赵烨闷哼一声,栽了下来。 三港守将皆废,南唐因战事繁杂,军务倥偬,守将丧身的消息一时之间无法上达,只好由副手暂代。这些人皆是庸碌懦弱之辈,百无一用。 花离师徒又在目港侦查十来天,毫无下手的机会,此时武经权、周国旺早已送回叶芷芳,回到师父身边待命。 花离把周国旺派出去打探战事情报,不二日,周国旺回报:“两国军队打的难解难分,双方都投入了大量兵力,南唐方面己是强弩之末。四港极为空虚,一旦遇袭,即使南唐发兵来援,也只能从内地调兵。从内地到四港须经连绵群山,最快也得大半个月。这么长时间,够柴兴做很多事了。” “霜儿,马上给柴兴发信!”花离取下趴在周国旺肩上的信鸽,送到花清霜手里。 花清霜只在布帛上写了六个字:“事济,速来目港!” 她仔细把布帛系在信鸽脚上,缠了好几圈,这才放飞信鸽。 柴兴是后半夜收到情报的。 他一刻不停,立刻动员手下所有将士,带上十天的粮草,连夜发兵。柴兴治军甚严,有敢违令者,无论亲疏,立斩不赦,故二千余人,接到号令后,立即披甲执戈,帐前集合。 柴兴率军集体登船,女儿国守兵问他动向,他只说花前辈来信见召,守兵亦不过问,开港放行。 柴兴的军队顺风顺水驶向南唐港口。 “在柴兴到达之前,必须杀了守将云天华,可是急切之间不能得手,你二人有何计谋?”花离向三位弟子问计。 武经权道:“若是实在没机会下手,不如强攻吧!” 花离道:“强攻?那厮家中仆从少说也有百人,又不贪色,每日只和亲信聚在一起饮酒,出门必定前呼后拥,从不落单。强攻的话,只怕咱们进的去,出不来!” 周国旺挠了挠脑袋:“那怎么办?还是让霜妹拿主意吧,她最聪明!” “瞧你那点出息!”花离瞪了他一眼。 周国旺微笑道:“师父您老别生气,论起智谋,确实是霜妹第一。” “霜儿,依你之见,云天华怎么杀?”花离转头问道。 花清霜略一沉吟,道:“若是实在寻不到合适的时机,不如等柴兴打过来的时候,咱们再趁乱混水摸鱼宰掉云天华吧!那时机会可能会多些,这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花离向女弟子投去一个赞赏的微笑:“好你个聪明丫头,别人筹划计策,都是只考虑眼前的筹码,你倒好,借势借到第三方头上了!《墨经》中的天诛,想来也不过如此吧!” 武经权想了想,道:“师父,您还别说,霜妹的这步棋,还真是最妙的一着。毕竟咱们硬打上门,太冒险了,而且也不一定能够得手。” “就按霜儿的法子办吧!险了险了点,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它办法了!”花离道。 两天后,凌晨。 云府。 “报!云将军,大事不好,南汉狗贼兵袭目港,已经占领港口!”这位可怜的小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喝的烂醉的云将军叫醒。 “快,披挂……上马!”云天华听清战况,赶紧强撑着穿衣起身。 他的那几位亲信此时全成了猝醒的醉猫,头昏脑胀,手腿无力,半柱香过去,所集结之兵力仍未成列。 “大伙快……噶……”云天华揉了揉眼睛,打了个酒噶,向士兵下令:“快随我去兵营调兵,夺回港……港口!” “尔等众百姓听着,只杀云天华,余者不问!” “闽地百姓躲在家中,不要出来!我军不伤闽人!” “反抗者格杀勿论,弃械者免死!” …… 震天的喊杀声,由远及近,虽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声音非常弱,但那么多人同时呼喊,却能让远处的人听的很清楚。 头戴铁盔,身着将袍的主将柴兴,手握朴刀,身先士卒杀向兵营。 柴将军言而有信,闽人但有反抗者,一刀挥作两段,但有弃械逃命者,一概不追,任其逃命。 很快,闽兵忽啦啦跪了一地,大叫道:“我等是闽人,将军莫要误杀!” 闽人扎头发的方式与南唐军不同,服饰也不同,一眼便能认出。 “交了兵器,快走!吾不赶汝!”柴兴大喝道。 闽兵扔下兵器,仓皇逃窜。 闽兵人数占去七八成,他们一撤,目港的南唐守兵更显捉襟见肘,无多时,反抗者尽被扑杀。走的快的,早就逃的没影了。 柴将军手里的兵并不多,但有两个优势,可操胜券。其一胜在趁夜突袭,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其二在于集中优势兵力,分化瓦解敌军,达到以众击寡的效果。 闽人不愿为南唐死战,南唐守军更增败势,败兵逃回州府,与云天华的兵自相撞踏,乱成一团,云天华亲斩数人,仍不能止住慌乱的众人。 “国旺,你躲远点。”带着徒弟们躲在暗处的花离下令道:“经权,霜儿,速杀云天华!机不可失!” 形势虽乱,云天华不停派手下去州里各营调兵,身旁亦有二十余名亲兵护卫他。 虽然时机不算太好,然而这却是动手的最后机会了。 敌军主将如果不死,柴兴的人势必要和他死战一番,徒耗人命在。而且时间浪费的越多,变数也就越多。 周国旺武功不行,故花离让他躲远点,周国旺也不逞能,迅速闪身遁走。 武经权以身作翼,护卫着花清霜,扑向敌人:“霜妹,小心!” 花清霜心下大为感动,这些师兄,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从小到大,他们对她,就像对亲妹子一样疼爱有加。 花离飞镖击敌,立杀三人,第四镖手一抖,竟然打偏,只打碎云天华满口坚牙,未能取他性命。 云天华吐着血沫子大怒道:“先杀反贼!” 他嗓门奇大,那些被他派出去搬救兵的人,听到声音,急忙又回身助战。 花清霜飞身扑上,一剑刺中云天华心窝,云天华身子向后一缩,脖子一挺,身子渐渐软倒。 剑一拨出,鲜血喷了花清霜一脸。 这么冷的天,他的血竟然热的发烫。 “反贼刺杀云大人!”众侍卫立时将花离师徒围住,其它人听见吼叫,呼啦啦又围过来七十余人。 花离本拟刺杀成功后迅速遁走,谁又能知道,云天华的嗓门竟有这么大,招来这么多兵! 突起惊变,这是任何人都始料未及之事。 师徒三人被围,灵鹤不在身边,无路可逃了! “经权,带霜儿先走!”花离纵身冲到人群中,把那佩刀舞的银光飞闪,上下翻飞,如银蛇一般啃噬敌人,敌军鲜血飞溅,却似下了一场血雨。 杀了六个人后,花离回顾奋力拒敌的两位弟子,大叫道:“经权,若是实在走不脱,你就杀了霜儿!划烂她的脸!总之别让她落在敌人手里!” 第9章 女孩子到底是体力差 刀剑相击的声音,士兵的辱骂声、喝叱声、奔跑声,将花离的声音遮去了大半,武经权抓起两个敌人当成武器抡了起来,冲入敌阵疯狂砸击敌人,一连有十多个敌人被撞倒。而他手中的那两件“武器”,也早就报废了。 他扔掉手中奄奄一息的敌人,从腰间拨出斧子,势若疯虎,砍瓜切菜一样杀入敌阵,打的敌人纷纷辟易。他离的远,没听清师父的话。 而刚刚挥剑刺死一名敌兵的花清霜,却一字不落的把师父的话听了个真真切切。 她苦笑一声,在心里自嘲道:“当女孩子可真不容易!男人力战不敌做了俘虏,运气好还能给敌人当苦力。而那些貌美如花的女孩子,却绝不能活着落入敌手,否则只会被他们活活蹂躏死。” 一瞬间,她想起了小时候师父、师母对她的悉心照料,想起了前不久刚刚认下的妹妹叶芷芳,想起了这些年她所遇到的很多苦命人。 她手上的剑奋力的挥击敌人,每砍死一人,那人的血就会溅到她的脸上。若敌人从背后来攻,她便听声辨位,施金针击敌。 多年来的勤学苦练,到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 敌人一时半会伤不了她,可她紧张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但她不敢懈怠,她知道,一旦被敌人刺中要害,自己的命运就会和天底下那些苦命人一样。 她不恨师父,她知道,师父的话虽然残酷到了极限,但却是在尽最大努力的保护她。 女孩子生在这乱世,与其生不如死的活着,还不如痛痛快快死了,以免受那无穷无尽的屈辱! 因为慈爱,所以冷血。 打斗了这么久,她的面纱早就掉了,每一个看到她脸的敌人,都露出惊愕的神色,随后便是一阵淫笑。 “准备好绳索,轻点捆,别把这嫩妞捆坏了!”有些南唐兵,甚至已经大声笑了出来。 “这帮垃圾,都想将我生擒……”花清霜一剑劈落,斩死一名敌军,苦斗多时,她早已累的筋疲力尽。 奋勇杀敌的意志再怎么坚如钢铁,然而女孩子的体力到底是太差了! 精神高度紧张,体力严重透支,她疲惫困乏,只觉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罢了,尽人事,听天命。该做的我都做了。”花清霜捂着跳动不己的心口,看着前方从府衙方向潮水一般涌来,似乎总也杀不光的敌兵,心下一阵凄然。 “这嫩妞真香啊!咱们男人的汗是臭的,这嫩妞的汗竟然是香的!哈哈!” “瞧她那小脚,多秀气啊,真想拿在手中把玩啊!” “估计她的脚也是香的!” “老子还想扒光了她,玩个够呢!” …… 花清霜出了很多汗,原本就身有异香的她,被风一吹,体香更浓了。 武经权身上中了三支箭,听到南唐兵的喊声,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再次以身体护住花清霜。 他怜爱的看了师妹一眼。 “武师兄,你要杀了我吗?”花清霜只觉眼皮极是沉重。 武经权怒道:“死丫头,说什么屁话!我干嘛要杀你!再瞎说,我就打你耳光!” “师父说,如果走不脱,就让你杀了我,别让我落到敌人手里。”花清霜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武经权却看呆了,这丫头,每时每刻都是这么美。 “我才舍不得伤害你,从小到大,我连你的头发都舍不得碰!”武经权喘着粗气骂道:“柴兴这狗东西,比他娘的乌龟还慢!” “快帮花前辈他们杀敌!”正在这时,拐角处杀出来一支生力军,为首的正是柴兴,他听到了武经权的叫骂声,连忙作揖:“这位大哥,十分抱歉,来晚了!” 武经权毫不客气,一拳打在他肩上,把他打了个趔趄,大骂道:“你狗杂碎再来晚点,我这天仙一样的霜妹,就要落到敌人手中了!” “师兄,他们不认识路,你别怪他们了。”花清霜累极,倒在师兄怀里。 柴兴率军冲入敌阵,打散敌军,把杀的全身是血的花离救了出来,大呼道:“前辈先走,快和霜姑娘他们一起去船上歇息吧!这里交给我!” 满头大汗的花离吐了一口唾沫:“你他娘的,总算来了!我们为了给你们减少伤亡,冒险刺杀了他们主将,你再来晚点,我们全都报废了!” “晚辈真是无地自容。”柴兴知道,敌人有主将指挥,战斗力会上升好几个档次。而无主将指挥,则是一盘散沙,只能任人宰割。 “我和大徒弟的烂命倒也不算什么……”花离喘了口气道:“我的小霜儿要是落到敌人手里,非被他们万般凌辱不可!” “天幸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柴兴以刀拄地,道:“要真是那样,柴兴百死难赎。我们欠墨门的人情太多了,前辈和姑娘日后但有所差,我们粉身碎骨相报!” “快去府库,抢你的银子去吧。府衙驻兵不到九百,我们早打探清楚了。”花离重重的拍了拍柴兴的肩:“墨门,只能帮你到这了。” “王刚!你带五十人护送花前辈三人去船上!我可警告你,霜姑娘要是掉了一根汗毛,你提头来见我!”柴兴大喝一声,挥着朴刀砍翻了一名敌兵。 王刚领诺,指着身边的士兵说:“遵命!你你,还有你们这两队,都跟我来!” 花清霜的体香沁人心脾,王刚闻入鼻中,心猿意马,见她在师兄怀中双目微闭,长长的睫毛是那样的好看,头上还有汗珠冒出,急道:“霜姑娘有汗,擦一下吧,不然会着凉的。” 说着,就伸出手去,想要给她拭汗。 “别碰她身子!”武经权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抱着花清霜蹲下,反手用袖子轻轻的给她擦去汗水。 和这些武夫比起来,女孩子的体力真是差的太远了,到了船上,花清霜已经睡着了。武经权把她放在矮床上,花离扯过了条被子,给她盖上。 “师父,给她脱鞋呀。” “女孩子的脚,哪能随便让人碰!” “那算了,让她穿着鞋睡吧。”武经权道。 “死人才穿着鞋睡呢。”花离倒转刀柄,轻击鞋尾,将女弟子的两只鞋子击落,露出一双白色的绵袜。 武经权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我也真是够鲁莽的。虑事不周,师父莫怪。” 花离没说话,径自把被子下移,盖住女弟子的脚。 第10章 这姑娘准是对自己的容貌特别自信 柴兴的军队及时杀到,形势立刻发生惊天逆转。只斗了不到一个时辰,南唐水军尽灭。 柴兴依照前约,勒令将士们只取金银,不取粮食。无多时,这二千余人将府库搬运一空。 撤退之时,柴兴命人到闽人聚居地大喊:“所有粮食,半粒未动,汝等可自取,上峰追责,只推到我等身上便是!” 闽人大喜,三五成群,去府库搬粮,将粮仓抢了个净尽。 柴兴半刻不休,指挥军士返航。此时墨门弟子周国旺没有随行,他自留中土,为花离等人打探情报。 “张老棍,你这厮,怎么抢了个女人?”花离见张老棍身边坐着个浓妆艳抹,美艳动人的女子,便出言相询。 张老棍挠挠脑袋,不好意思的说:“柴将军治军极严,不让劫掠民众。弟兄们抄了四位贪官的家,抢光了府库,没抢够,我寻思着妓院里肯定钱多,于是……嘿嘿。” 柴兴道:“于是就抢光了妓院,顺便抢了个女人?” 张老棍一脸憨笑着点了点头。 “老哥,这要是让女儿国的皇帝知道了,你就等着屁股开花吧。”柴兴无奈的责备道。其实他也知道,张老棍这个年纪的人,常年混迹军旅,实在是想女人想疯了。凭心而论,在这天字第一号乱世,他抢了个青楼女子,也说不上是多大罪过。只是女儿国的风俗与中土相异万分,现在大家寄人篱下,实在不敢触犯人家的规矩。 张老棍斜腰拉跨的站着,还梗着个脖子,无所谓的耸耸肩,意思是说,老子今天就是想抢女人,即使把我屁股打开花,我也认了。 柴兴看到他那幅德性,拿起鞭子就想抽他。 幸好花离及时来打圆场,止住柴兴,拉住他的胳膊说:“张老棍这招歪打正着,且先好生安置这位女子,日后尔等平安回家,正要这女子相助。” 柴兴闻言,明白花离是要在此女子身上定计,便道:“就依前辈,来人,给她换上士卒的衣服。” 无风之夜,船队顺利抵达女儿国,柴兴下令全军休息。 次日早上,柴兴让花离取用金银,花离只取了一千两黄金。剩下的一千五百多两黄金,和一万七千多两银子,尽归柴兴。 柴兴把姑娘家喜欢的十件精美首饰送给花清霜,花清霜收下后,一件没留,全部转送给了小妹子叶芷芳。 中午,柴兴摆下大宴,众位副将和亲信作陪,酬谢墨门。 柴兴依礼先敬花离,然后又举碗道:“小姐以身犯险,累的全身虚脱,只为帮我们刺杀敌将。柴某无论如何也得敬小姐一杯。” “将军客气了。”花清霜端起碗,一饮而尽。 王从义赞道:“姑娘好酒量!” 花离对众人道:“我家这丫头,小时候从不沾酒,后来生了一场大病,不知怎地,病好了后,突然特别爱喝酒。” 说完,转过头看了看女弟子,打趣道:“她师娘活着的时候,爱她若掌上明珠,经常叮嘱我要给她寻门好亲事,可这丫头只爱学武,女红之事半点不会……” 花清霜见师父又提这尴尬事,怒道:“我对男人没兴趣!” 一言既出,满坐皆笑。 “这熊孩子,就你这臭脾气,也没人敢要你!”花离只当她是小女孩撒娇撒痴,也不以为意,笑道:“说来这也怪我,把她惯坏了。” 武经权怕小师妹害羞,赶紧说:“我就欣赏霜妹这豪爽的性格,这才叫巾帼不让须眉。” 张老棍也专捡好听的话来说:“霜姑娘若是男儿身,定是一方豪侠。” 柴兴看了看长发披肩,宛若惊鸿仙子的花清霜,又仔细看了看她的耳际,和她的手腕,奇道:“霜姑娘,那么多首饰,你一件也没戴啊?” 花离道:“这丫头倒是大方,你给她那么多首饰,一件没要,全送给小妹子了。小妹子欢喜的不得了,想把自己的胭脂回送给她,她死活不要。” 柴兴叹道:“霜姑娘不戴首饰,不穿华衣美服,不施胭脂,那是因为她自信,以她那闭月羞花的容貌,根本无须再借助任何东西,便稳坐天下第一美人的位置。” 众将急忙附议,把这不要钱的马屁一顿狂拍。 花清霜只好谦虚道:“将军过誉了。” 说这话时,脸上并未露出女孩家特有的羞涩之色,更让众人觉得这姑娘就是天生自信。 有了足够多的钱,就好办事了。花离去找女皇,替柴兴表达了想要花钱买地建房,安置军卒加入贵国的意愿。女皇看他出价不菲,当即同意。 柴兴计点愿意留下的将士,二千四百人中,竟有一千八百余人愿意留下。 这些人全是无父无母的光棍,对多灾多难的故乡已经毫无眷恋,宁可留在此国受女人的气,也不想再打仗了。生在这乱世,相比保住性命,其它的事实在是不怎么重要了。 而那些想走的人,则是因为家里还有老人。他们心念故土,怕老人吃不好穿不暖,想要膝前尽孝。 当然也有一个特例,这人便是李大奎。 柴兴问他:“你亲生父母尚在人世,为何不想回去呢?” 李大奎道:“我的养父养母,全死了。” 众人听了这话,一阵默然。 五代时期的律法,沿袭大唐王朝的《贞观律》和《永徽律》,生父母送养孩子后,按照规矩,从送养之时起,自动断绝一切父母子女关系。孩子无权继承生父母的任何财产,亦无须为生父母承担任何赡养义务。 与此同时,他便成了养父母的孩子。他有权继承养父母的一切财产,但同时也要终生对养父母尽孝。 当养父母和生父母的利益发生冲突时,他必须永远把养父母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这条规矩,不止现在如此,此前的几千年,和此后的几千年,亦是如此。 而当养父母死后,即使他想再回到生父母家中,家里的其它兄弟也会万分憎厌,生父母一般来说也不会同意。原因无他,你已经分得了养父母的遗产,还想再回来分生父母的财产,太贪得无厌。 所以大家都理解李大奎的苦衷。 柴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兄弟,你和我三弟一样。我三弟也是自幼被人收养后,就和我们柴家的人断了关系。” 第11章 墨经:节用,救世之道也! “你那两件事,墨门已经帮你做完一件了。这第二件嘛,还须静待时机。” 花离和柴兴并辔而行,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映在人们身上,恰似渡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柴兴心里知道,第二件事,可比第一件事难多了。毕竟他们现在的身份是南汉国的叛逆。但他还是坚信,即使再难,墨门仍然有能力帮他完成心愿。 他在马背上对花离拱手称谢,二人聊兴正浓,回头望去,忽见己将花清霜和叶芷芳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这死丫头,也不知上辈子是不是缺妹妹缺的,自从救下芷芳后,对她好的不能再好。”花离指着聪慧过人的女弟子得意的笑道。 此时二女共乘一马,花清霜怕妹妹摔下去,紧紧的搂着她,任由坐骑东奔西跑,二人欢声笑语不断。 柴兴望着二人,道:“前辈教出了霜姑娘这样的奇女子,我看那芷芳姑娘,将来定然也能被前辈教出一身大本事。” “后生,这话可是谬赞了。像霜儿那样万中无一的才智,实是难遇啊。”花离感叹道。“可惜了,老天爷为什么就不能给她一个男儿身呢?” 柴兴听到草丛中有响动声,循声望去,轻声道:“前辈快看,野兔!” 说完,柴兴张弓搭箭,这一箭力量虽猛,终是射了个空。 野兔受了一惊,朝后面一路蹿去,花清霜听见响声,听声辩位,一镖飞出,不偏不倚打在脖子上,野兔四腿一蹬,死了。 花清霜纵马过去,拨剑一挑,野兔稳稳的落在手中。 叶芷芳欢快的拍着小手叫道:“姐姐真厉害!” “霜姑娘的武功,胜我柴兴多矣。”柴兴在马背上怔怔出神。 花离道:“为将者,令行禁止,智勇过人,战必胜,攻必取,方为上乘,何必争一人之胜败?” 柴兴道:“前辈言之有理。” 四人外出行猎,这一下午,花清霜只打了一只野兔,一路上只顾和妹妹嬉笑玩闹。 柴兴和花离这对忘年交在打了一只野鸡、一只獐子后,也不再刻意寻找猎物,而是在马上聊天。 他们聊家世,聊未来,聊墨门的理想。 他们共同期盼,有朝一日,能够盼来天下太平。 四人拴了马,席地而坐。这个国家,四季如春,时值残冬腊月,却一点也不冷。 花离架好烤架,取来枯草,柴兴自去给猎物拨毛清洗。 花清霜用枝条编了花环,给叶芷芳戴上,本来就美艳不可方物的小姑娘,此时更显娇媚,似那花中仙子一般。 花清霜赞道:“好漂亮的妹妹!” “姐姐,芳儿也给你编个花环。”一双嫩藕一样的小手在编织花环的时候,叶芷芳的两只金耳坠也在耳边摇曳生姿,女孩子那本色而又自然的柔婉,在她身上一览无遗。 她轻轻的将花环戴在姐姐的秀发上,顿时惊呆了:“姐,你简直是仙女下凡!” 花清霜只戴了一会就摘了下来,笑道:“小妹子,你整天就知道夸我。要我说呀,你才更像小仙女。” “姐,我告诉你个好事,保证让你高兴的不得了。”叶芷芳神秘一笑。 花清霜奇道:“何事?说来听听。” 叶芷芳眉开眼笑:“我亲手给姐姐缝制了一件荷叶长裙,可好看了。人家缝了半个月才缝好呢,你瞧,手都扎坏了。” 花清霜拉过她的小手一看,见上面淡淡的血渍犹在,心疼坏了,摩挲着她的手背说:“好妹子,真是难为你了,这多不好意思。要不还是你自己留着穿吧。” “不。”叶芷芳小嘴一撅:“人家是给姐姐缝的。” “你知道的,我练武之时,喜欢穿轻便的衣服……不方便穿裙子。” 叶芷芳凝动秀眉,道:“姐,姑娘家,哪有不喜欢漂亮裙子的?真的不必和我客气。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亲姐。” 二人正说着话,只听柴兴叫道:“两位漂亮姑娘,快来吃饭!” 那山鸡留着没动,和花离朝夕相处,柴兴知道,墨门中人最痛恨奢侈浪费的行为,既然一次吃不了这么多,何不索性留着下次再吃? 兔子和獐子烤熟切好,花清霜和叶芷芳各咬了一口,但觉脂香四溢,美味之极。 叶芷芳不喝酒,其它三人取出皮袋子里的酒,一口喝干,大呼过瘾。 花清霜正待再添新酒,手却被叶芷芳拉住了,她笑着问道:“妹子,干嘛?” “姐,不要喝酒了。”叶芷芳低着头,声细如蚊。 花离看了看自己的这位关门弟子,道:“芳儿,你姐既然喜欢喝酒,就让她喝吧。” 其实严格来说,叶芷芳应该叫花清霜一声师姐,但她俩实在太过亲密,宛如一对亲姐妹,彼此之间从来就没叫过师姐、师妹。所以不知不觉中,花离也把那个“师”字给省略掉了。 叶芷芳道:“可是师父……” 说到一半,却又不说了。 花离慈爱的望着她,道:“你这小丫头,在场的没有一个是外人,你有啥话就直说,何必吞吞吐吐?” “姐又喜欢喝酒,又不喜欢穿漂亮衣服,整天打打杀杀的,哪里还有个女孩子的样子?我给她做了一条新裙子,她也不要。”叶芷芳硬着头皮,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一脸的委屈。 花离正色道:“这事,你真的不能怪你姐姐。我问你,做这件衣服,你一共花了多少钱?” 叶芷芳自豪的说:“用的是上好的织绵,总共花了三两银子。” “乖徒儿,三两银子啊!”花离坚起三个手指说:“如果省吃俭用的话,够一个八口之家一个月的口粮了。你就这么把它糟蹋掉了?” 叶芷芳小嘴微动,争辩道:“可是,姐姐这样的大美人,穿个漂亮裙子又怎么了?” “别和师父争论。”花清霜赶紧下意识的拉了她的手一下,小声的对她说。 “混账!” 果然,叶芷芳这个不懂规矩的孩子把师父惹怒了。师父这声怒吼,吓得树上的鸟雀都飞走了。 “哇!”叶芷芳受到师父训斥,吓的花容失色,捂着脸哭了起来。 花清霜伸出手,一边给她拭泪,一边劝师父道:“妹妹入门晚,不懂墨门的规矩,情有可原,您老人家消消气。” 花离当真是对这个被他从小养大的女弟子言听计从到了极致,只这一句话,花离满面寒霜顿化绵绵细雨,话语也柔和起来:“芳儿,你记住,儒家有言:‘聚敛者,召寇、肥敌、亡国、危身之道也。’这是在强调节俭。然而咱们墨门十策中的《节用》,却比他们儒家的境界高的多了。墨门弟子,连一粒米都不能浪费!” 花离是墨门中人,心中自是把墨门经义当成了毕生奉行的神旨,并且还一厢情愿的认为,只有墨家理论能够救世。 其实凭心而论,墨家的节用,比起儒家的节俭,不是比之境界高,而是比之更恐怖。 所谓节用,就是提倡极其刻苦朴素的生活,是极端苦行的救世学派,强调为君者,要做到不增加赋税,却又要有利于人民。为民者,要禁止一切奢侈浪费的行为。 墨家学说的创始人墨翟,悲天悯人,高风亮节,是古代一个学问精深的大学者。 千百年来,他的学说影响了无数人。 然而这其中的很多人,都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 这《节用》之策,不但有太多的统治者做不到,就连很多老百姓,也做不到。 太过理想化的下场,就是墨门学说与社会现状格格不入,最终逐渐消隐。 花清霜不想当女人,所以她排斥女装。 花离哪知道女弟子不喜欢华美服饰的原因?还只道她是虔诚奉行墨门《节用》之策的缘故,再加上她聪明勤奋,故而对她青睐有加。 第12章 墨门巨子 桂州城。 天空阴云密布,地上死尸枕藉。 一个瘦骨嶙峋的老汉两眼无神,呆呆的看着满地饿殍,垂头丧气道:“这个天杀的张扒皮啊,克扣救命粮,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俺丈夫战死了,朝廷打了胜仗,拨来的抚恤银却都被这张畜生给贪了,咱们这一大家子孤寡老幼可怎么活啊!”站在老汉旁边的失声哀号的,是他的儿媳妇。 人们伤心的时候,大可用痛哭一场的方式来宣泄,然而这世上最令人难过的事,就是哭的次数太多了,眼泪已经流干了,到最后整个人彻底麻木了,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砰!砰砰!” 一个骨瘦如柴的书生一拳一拳的打在瓦罐上,瓦罐裂开一个大口子,碎成数块,割的书生手上鲜血淋漓。 这书生是刚才那俩人的邻居,他边打边骂道:“我等百姓舍生忘死,为朝廷守城,这刚一打败了南唐军,就克扣我们的钱粮!老天爷呀,求你大发慈悲,快让雷公电母下凡来,把这昏君奸臣劈死吧!” 老汉看着前方不远处来回巡逻的士卒,赶紧低声劝道:“后生,莫要使性!当心祸从口出!” 书生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掌,边流泪,边大笑道:“祸从口出?刘晟这畜生不给人活路,他的亲信张桐,克扣烈士的抚恤银!就连那粥棚里的粥,也全是谷壳!城中粮尽,救济粮又领不到,你以为咱们还能再撑几天?” 老人没敢接他的话茬,此时他的眼神微缩,露出惊惶的神色。书生的嗓门太大,怨气太盛,被一群从拐角处疾步走来的巡卒听到了,他们的腰牌上,刻着“张”字。不用说,肯定是押粮官张桐的亲兵。 书生的话音未落,这位威武的亲兵队长已经拨出了刀。 “既然你撑不了几天了,还不如早点送你上路,免得再受这穷罪。”领头的亲兵队长冷笑一声,一刀挥过,一股血箭激出,书生的首级飞上了天,然后重重落地。 草菅人命之后,他连血都不擦,昂然收刀。 那神情似乎在说,爷就是这么横,你等屁民能奈我何? 周围的穷苦百姓全都伸长了脖子,瞠目结舌的望着那滴血的刀,一声不吭,活像许多鸭被人提着脖子一样。 亲兵队长似乎很满意众位劳苦大众现在的表现。 他的强权,需要在那些社会底层的弱者身上展现出来。他很喜欢欣赏那些人顺从如狗的憨态。 他走到老汉和民妇身边,斜着眼睛问道:“一个个的,都对张大人怨气很深吧?” “没没……” “不敢不敢……” 两声没有血性的答话,夹杂着一阵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亲兵队长仔细的眼着老汉,从头到脚打量着他,然后上前一步,拧紧了眉头,道:“你给我记住,你们这些臭草民的烂命,贱如蝼蚁!心里有气的话,就烂在肚子里,当个屁放出去吧。” “是是是,军爷说的对,军爷放心,我们决不敢背地里议论张大人。”老汉唯恐惹祸上身,点头哈腰的陪着笑。 亲兵队长下巴一抬,点了点头:“唉,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啥话该说,啥话不该说,自己心里掂量掂量,别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 老汉的腰弯的像个虾米一样,脸上的笑容就像一朵绽开的菊花:“是是是……小人明白。” 队长今天心情不错,有心要消遣老汉,拍了拍他的背,对他说:“跪下磕头,求老天爷保佑张大人福寿双至!” 南汉与南唐这两国之间的血战,以南汉军大获全胜,南唐军全线崩溃,伏尸九百八十里而告终。 昏君刘晟打败了昏君李璟。 代价是,无数士卒战死,无数百姓饿死。 明明被贪官克扣了救命钱粮,还不许发泄,非但如此,还要被人强迫替张贪官祈福。 被兵痞欺压到如此地步,一干民众敢怒不敢言,那老汉更是不敢露出半点愤怒的神色,他庄重的跪在那上千具饿死的贫民尸体前,大声祈祷:“求老天爷保佑张大人福寿双至!”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过后,张大人的亲兵队长带人走了。 老汉知道,自己从鬼门关躲过了一劫。刚才的应对,只要稍有差池,便会惹来杀身之祸。 他跪在地上,身子不住的颤抖,那群兵痞走了那么久,老汉的儿媳妇都不敢扶他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官宦人家的子弟牵着一条大黄狗出来逛街,那狗长的又胖又壮,狗主人一边走,一边喂它浓香肥腻的鸡腿。那狗得意的汪汪直叫,一会功夫,已经吃完三只鸡腿了。 活在乱世中的寒门百姓,其处境还不如权门家里的一条狗。 天底下,再也没有任何一件事,比这件事更讽刺了。 黑压压的乌云遮蔽了天空,凝结出无尽的寒意。 偏街的右巷里,有三个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其中有两个人非常愤怒,而站在他们中间的那人,脸上却一直没有任何表情。过了很久,他才开言道:“国旺,你全都打探清楚了?” 他说话时,眼睛仍然紧紧的盯着那条张牙舞爪的大黄狗。 周国旺微一躬身,拱了拱手,压低声音道:“禀告巨子!弟子已经打探清楚,张桐这厮心机极深,他知道自己贪婪成性,天下人无不欲将其食肉寝皮,所以每次出行,身边的护卫都不会少于一千人。咱们……” 那位墨门巨子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的眼睛。 这样的眼神,让人觉得很压抑。 周国旺觉得自己的呼吸变的急促起来,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的结论:“咱们,没有任何机会。” “嗯。” 巨子不置可否,只说了这一个字。 然后大手一挥,示意二人跟他走。 三人来到一间废置的民宅,周国旺自去外面看守,司徒贵随巨子进屋。 “司徒贵听令。”巨子背对着手下,取出一张纸,铺平在桌子上。 司徒贵跪了下来。 巨子咬指出血,写下了一行血字:“此番行刺,我若身遭不测,令花离继任巨子之位!”落款是四个字:司徒高轩。 写完后,他折好了这张纸,递给司徒贵,吩咐道:“如果我死了,你同周国旺一起,将此书信送交花离。” “弟子遵命!”司徒贵恭恭敬敬的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放进衣兜。 第13章 墨经:非命,以至弱当至强! 周国旺数次外出,潜伏在张桐附近打探情报,终于,他寻到了一个特别渺茫的机会。 皇帝的限期逼的特别紧,张桐等人若要不失期,必须连夜抄近路返回帝都。而如此一来,他们势必不能绕远路行官道,而是就要近走山路。 “那就这样吧。” 墨门巨子每次说话,总是那样的言简意赅。 周国旺惊道:“巨子,这样太危险了。还是多派些弟子一同前去吧。” “人越多,就越互相拖累。”司徒高轩果断了摇了摇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司徒贵叹了口气,眼泪无声的流了出来:“主人,此行乃是九死一生,阿贵实在是不想让你冒险……” 他和花清霜的命运一样,也是个乱世中的弃婴,自小被巨子收养。他和巨子名义是主仆的关系,实际上,二人情同父子。 司徒高轩回过头,道:“阿贵,你记住,我欲成佛天不允,只因人间有不平!墨者,身处社会最底层,挑战的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强权!” 司徒贵喃喃道:“是的,您说过,墨门弟子摩顶放踵以利天下,义之所至,虽千万人吾往矣!” “杀一人,而全天下人,方为大义!张桐贪掉老百姓的救命粮,成千上万人饿死,我誓杀此贼,死不旋踵!”墨门巨子掷地有声。 周国旺心情激荡,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他二人已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任何人都无须再多言了。 墨经中的《非命》篇,开篇便道人定胜天,并警醒世人,为了改变现世中的不平等状态,要强力行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三国时期的诸葛丞相就做到了这个境界,虽败犹荣,真大圣先师也。 “主人既然已经打定主意,阿贵也不敢再劝,只是,您不用再等等陆神医吗?您身上的旧伤还未好利落呢。”司徒贵拭了拭眼泪。 巨子笑道:“陆神医在配制一味能够治疗瘟疫和障毒的药,这可是一件有利于天下百姓的大功德呀,岂能因我一人之故,延缓他的正事?” 司徒贵一脸悲伤的神色,不再说话。 巨子知他牵挂自己,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我死不了,待他们上山后,我用毒针杀他,那附近有个矮崖,下面是水,我跳崖逃生,死不了的。只是……” 巨子认真的想了一会,接着说:“陆神医说过,我这旧伤不能沾水,看来这也是天意啊。阿贵、国旺,这样吧,你们准备好灵鹤,在崖下接应我。” 他曾手刃一群擅长毒术的害民剧贼,在激斗中身中奇毒,被陆神医精心调治半年,方褪去大量毒质。但余毒未清后,身体不能沾水,否则三年内武功尽失,所以他连澡都不敢洗。 “属下遵命!”二人齐声应诺。 两天后,青峰崖。 张桐对着后队大叫道:“咱们走快点,过了这道岭,后面的路就好走了。” 他的亲兵队长和众人一起扛着箱子,累出了一身臭汗,他们埋怨道:“大人,这金箱银箱实在太沉了,弟兄们太累了,要不让大伙歇会吧。您看这么冷的天,我们身上的汗就没断过。” 张桐此时也是又饿又渴,于是卖了个顺水人情:“好,本官体谅尔等苦衷,咱们坐下,喝点酒,吃点干肉。” 周国旺找的这个地方,相对来说确实是最佳的行刺地点。 这座山脉的形体非常奇特,只有一条羊肠小路通往后山,人再多,也无法同时站立太多人,只能挨个前行。 而崖顶虽说是最好的休息地,空间却太过局促,难以容下太多人。 “传令后队,把那几个大箱子先抬过来。”张桐朝后面挥了挥手。这家伙并不关心是否有士兵会掉下山崖,只要他的金银财宝没事,那便是天下大吉。 六个大箱子,放好了。 张桐和一百多名亲兵盘坐在地,打开酒囊,取出干肉,准备开吃。 “噗!” “噗噗噗……” 张桐张大着嘴,手中兀自拿着酒囊,脸上、心窝、手臂上各上了十多枚细针,在阳光的照射下,那针身竟然呈献出墨绿色! 这显然是下了最猛烈的剧毒!唯恐张大人死不透! “快抓刺客!”亲兵队长站起来,只喊了一句,亦全身中针,倒了下去。 二具尸体上,七窍发黑,针眼处渗出令人恐怖的绿血。 紧接着,十四名士兵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身体的不同部位各自中针。 “快放箭,否则大伙都得死!” 一位小兵刚喊完这一嗓子,众人会意,胡乱朝着前面的枯草堆处乱放箭。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飞弹而出,他十指灵动,接连发针,却似下了一场毒针雨。他把全身毒针尽数发出,中者立扑。无多时,一百多人全部杀尽。 然而在众人的浓密箭雨下,他还是中了三箭。 他忍痛走到六个大箱子前,使足巧劲,一脚一个,全部踢下崖去。 做完这件事,他累的汗如雨下,而这时,后队的士兵纷纷冲上来,朝他放箭! 墨门巨子迅速折断箭杆,飞身一跃,跳下崖去,掉在水中。 他的两位属下听到动静,第一时间带着灵鹤来接他。待那数千位士兵下山来寻时,一行三人早就逃的无影无踪。 三个时辰后,三人来到一个特别隐蔽的山洞,这里是墨门的联络点。外面全是野树杂草,若无人引导,外人绝无可能发现此地。 这里有二十名墨门弟子值守,一应食物,药品俱足。 “浩天,快给巨子治伤!”周国旺和司徒贵把巨子抱到石床上,赶紧命令阮浩天善后。 阮浩天拨出箭头,鲜血喷射而出,巨子大叫一声,便昏了过去。阮浩天赶紧给他涂了伤药。 三人手忙脚乱的帮他脱了衣服,很仔细的擦净身上的水,换上干衣服。 半个时辰后,巨子醒来,阮浩天又给他喂下陆神医先前配制的解毒丸,这才进食了一碗豆饭。 巨子把六箱财宝的落水方位告诉手下,并派出十八名得力弟子,令他们趁夜派船打捞,将财宝运回。 其实张桐手下的士兵也想独吞这笔巨财,但他们没这个本事,他们既找不到位置,也没能力打捞,更何况回朝廷复命的期限催的又是那样紧。 “阮浩天听令,取出巨子令!” 巨子放下饭碗,突然又想起了一件紧要事。 阮浩天应命而去,须臾,双手捧出一方墨玉,跪在巨子面前。 这块通体黝黑的墨玉,便是墨门信物巨子令,见令如见巨子。 巨子令一出,周国旺等人齐齐跪拜。 墨门巨子所下达的命令,任何弟子必须遵从,否则格杀勿论。 巨子咳嗽了几声,用颤抖的手指着巨子令,对周国旺和司徒贵道:“国旺,阿贵,我现在己是形同废人,你二人马上去找花离,把这巨子令交给他,令他接任巨子之位!” “遵命!” 第14章 墨经:兼相爱,交相利! “琼芝,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这已经是花离第十三次带着花清霜和叶芷芳来看那名被张老棍掳来的青楼女子了。他们每次来,都会带来美酒佳肴。首饰、水锦、织锦之类女人喜欢的东西,也送了不少。 “义父,我很好。这些年,只有您老人家,把我当人看。”女子盈盈拜倒,话音刚落,眼中己尽是激动的泪水。 此女名叫黄琼芝,体态轻盈,肌肤如雪,倒也是个万中挑一的美人,可惜时乖命蹇,父母惨死,自幼被卖入青楼。每日强装欢颜,夜深人静的时候,把那一嗓子苦水咽下去。 如果不是生在这乱世,如果她的父母没有死于兵祸,如果她那势利眼的恶毒亲戚不是那么利欲熏心,非要为了钱把她卖到青楼,也许她的命运,会和现在大相径庭。 以她的容貌,和那温婉的气质,和善的性格,无论是嫁给一个金榜题名的书生,抑或是嫁到一个知冷知热的老实人家中,都会远胜现在十亿倍。 她活了二十一岁,从记事起,印象中的天空,永远是灰蒙蒙的。 到处都是兵灾,到处都是杀人越货的强盗,到处都是野狗在啃食地上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血雨腥风。 老鸨把她养大后,让她接客,女孩子特有的矜持让她明白,身为女子,贞洁是无价之宝,于是她毅然决然的拒绝了。 她的抗争,只持续了一晚上。 老鸨用手臂粗的棍子打的她一佛出世,二佛涅槃,然后用盐水涂抹她的伤口。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使她几经昏厥,最后她实在熬不住这种折磨,含泪答应了。 也就在那一晚,她的心死了。 这些年,她每一天都活的生不如死,每天面对那些虚伪、恶心、肮脏的臭男人,她都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所有人都只把她当成一个玩物,正如她所说,除了花离,没人把她当人看。 所以每次花离一来,她就哭,她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哭够了,她站了起来,连眼泪都没擦,当着花清霜和叶芷芳的面,第十三次对花离说:“义父,是您让我从苦海中解脱出来,又是您,嘘寒问暖,对我照顾有加。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定要粉身碎骨报答您!” 人们只知道指责“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却从不考虑处在这种环境下的女孩儿,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受到过怎样的伤害。 人们从来不愿意为别人付出真心,却还要责怪对方不对自己真心。 花离径自坐下,道:“琼芝,咱们坐下说话。” 花清霜和叶芷芳同时行礼:“见过姐姐。” “两位好妹妹,快坐下。”黄琼芝笑的很开心。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两个漂亮妹妹。 众人就坐后,花离对黄琼芝道:“琼芝,你不要自己看不起自己。其实你这俩妹妹的身世,比你也好不到哪去。只不过她俩运气好,没受过你这样的罪。” 黄琼芝想起青楼里这段屈辱的经历,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花离安慰道:“我救的这三个女孩子,数你的身世最凄惨。琼芝,我问你,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黄琼芝想了一会,痛苦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义父,我不知道到底该恨谁。” 张老棍想把她当成发泄的工具,是花离把她救了下来。她感动莫名,于是非要叫他义父,所以花离就没再把她收为弟子。 “是这个该死的乱世害了你!”花离怒道:“把好端端的女孩儿,害的这么惨,吃不香,睡不好!” 黄琼芝睡眠质量极差,都有黑眼圈了。 “不瞒义父,孩儿每每忆起前事,都觉得自己是个没有未来的人,一辈子注定要活在众人的唾弃中。”她捂着脸,绝望的痛哭起来。 花离狠狠的砸了一下桌子,那桌子应声而碎,三个女孩儿全都吓了一跳。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要这天何用,不如把它翻过来!”花离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屋中:“琼芝,老天爷对你不公,我偏不信邪!我偏要和老天爷大战一场!你们三个之中,数你受到的伤害最深,我定要让你人前显贵!我要让天底下所有瞧不起你的人,像条狗一样跪在你面前巴结你!” 黄琼芝的胸口急剧起伏,她简直不敢相信义父说的话,良久,她才舒缓了紧张的情绪,问道:“义父,您说的是真的?” “花离一生,从不说假话!” 黄琼芝叹了口气,泣泪道:“义父,我是不祥之人,又非清白之躯,我不奢望大富大贵。我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像个普通姑娘一样,有尊严的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 众人正说着话,柴兴突然在外面喊道:“花前辈、霜姑娘,你们在这里吗?” “在。”花清霜赶紧应道。 只听周国旺在外面喊道:“师父,弟子有万急之事禀告!” “进来说话。”花离吩咐道。 柴兴、周国旺、司徒贵三人同时进屋。 “阿贵,你怎么也来了?”花离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心道,司徒贵是巨子身边的亲信,他不在巨子身边,来此作甚? 司徒贵看着黄琼芝和叶芷芳这两个陌生面孔,欲言又止。 花离指着她们介绍道:“这是我的关门弟子,这是我的义女。” “好,既然没有外人,小弟就有话直说了。”司徒贵万分恭谨的从怀中取出巨子令,高举过头:“花离听令。” 花离心里一声惊呼,赶紧跪下。 周国旺和花清霜亦跪了下去。 黄琼芝和叶芷芳见状,也跪了下去。 只有柴兴不是墨门中人,他没有下拜,见对方有要事相商,便转身欲走。 周国旺、司徒贵找不着花离,便找到柴兴。柴兴带他们到处找,总算找到了这里。一路上,周国旺和司徒贵说起柴兴的救人义举,司徒贵对柴兴的人品敬佩的五体投地。见他要出去,便道:“柴大哥,你不是外人,不必出去。” 柴兴也不作伪:“好,既然司徒兄弟不和我见外,那我就不走了。” 说完,仍旧站在原地。 “即日起,由花离接任巨子之位!这是巨子亲笔手书!”司徒贵交接了墨玉巨子令,又取出血书。 花离先后接过这两样物事,道:“花离领命。” 他刚一站起,墨门中人同时拜向了他:“参见巨子!” 花离令众人起来,拉着司徒贵的手,焦急的问道:“我那高轩兄弟,他怎么了?” 司徒贵一言一句,告以前事。 花离听了他的事迹,赞道:“壮哉,真是我墨门第一英雄!” 说完,又对司徒贵道:“阿贵,高轩兄弟身边不能没有高手照应,你赶紧回到他身边去,保护好他!” “遵命!”司徒贵一刻也不停留,转身就走。 待他出去后,柴兴拱手道:“恭喜前辈接任巨子之位!墨门英雄的义举,真是让人万分敬仰!” 花离谦辞了一句,便下令道:“霜儿、国旺、你们马上去找经权,一同潜回南汉,伺机打探情报,把朝廷里的动向发给我。” 第15章 把这南汉朝廷,玩弄于股掌之上 旬日之间,花清霜发来三封情报,都是皇帝征粮、伐树、建行宫这类事情,花离看完即烧,没当回事。 又过了两天,他又收到了第四封情报:皇帝下诏,在民间广选秀女。 花离的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对黄琼芝道:“机会来了。咱们父女,且把这南汉朝廷,玩弄于股掌之间。” “义父是说,要把我嫁到皇宫吗?可是义父……”黄琼芝想了想,低声道:“我己是残花败柳……” “孩子,这个不难,只须让陆神医的女弟子小莲……”花离没把后面的话说完,因为他知道,没必要说完。 黄琼芝心领神会:“义父有恩于我,义父让我做什么事,哪怕赴汤蹈火,我也不会皱眉!” “孩子,你是不是认为我把你当成了筹码?”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花离正色道:“孩子,我不瞒你,我如此行事有两个目的。其一,这乱世害得你命苦,我偏要让你人前显贵。其二,柴兴等人为了救下那么多无辜女子,把自己逼入了绝境。为了让他们安全回家,把你扶上去之后,我需要借助你的权势。” 黄琼芝还得觉得难以置信:“义父,墨门高手云集,这个我承认,但光凭咱们这点人手,当真可以玩弄整个南汉朝廷吗?” 花离笑道:“若是当年李世民大帝的朝廷,明君贤相治国,自是无懈可击。而刘晟这狗东西,手下全是贪官,只要花大价钱把这几个最重要的人买通,你大富大贵也就是瞬间的事。” “可是,宫廷中的争斗,自是少不了的。”黄琼芝内心有些担忧。 “孩子,你只须记住,为人低调,再花大价钱,对下人广施恩惠,便能稳如磐石,谁也动不了你。你放心,钱我管够,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只要你帮为父,助柴兴等人回国,便是大功一件,为父感谢你一辈子!”花离说完,竟然躬身行礼。 黄琼芝听了这话,起身下拜道:“义父,折煞女儿了。墨门这番救济世人的苦心,真是令人敬佩,女儿听义父的就是了!” “好孩子,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从现在起,我不再称您为义父,直接叫您父亲,行吗?您把我送入朝廷后,我会想办法让那昏君封您为国丈,慢慢的,再掌控军权……” 花离伸手作了个休止的动作:“孩子,话就说到这,别再往下说了。” 陆神医的女弟子小莲非常厉害,连这种失传己久的古方都会。这种事不可言传,只可意会,故此处不再赘言。 十五天后,墨门巨子花离,带着陆清风、黄琼芝等人登岸,此时他们的身份,是海外富商。 这段时间,周国旺等人已经四处行贿,打通了天地线。 他们先从权贵之门的管家送起,见到本官之后又是一顿狂送,还万分恭敬的告诉他们:“我家老爷的祖上本是中原人,到海外经商,几代未归。如今欲回中土,闻知南汉人杰地灵,想在此安住,到时免不了叨扰各位大人。” 这帮毫无道德底线的杂种,见了那堆了一地的黄白之物,如蝇逐臭,自是喜笑颜开,满口应承。 皇宫里那些最得势的太监,也都没少送。甚至连不得势的太监也送了。周国旺一边送礼,一边狂拍马屁。这些身残志不坚的货色见有人如此高捧他们,胸脯拍的震山响:“欢迎你家老爷来这经商,咱家乐得跟你家老爷交个朋友。” 路铺平了,花离会集门人,带着遍体绫罗,全身珠翠的黄琼芝去拜码头。 金银开道,这些太监、大官见了花离俱是一顿宣喧,又见到他女儿这么漂亮,立即便提议到:“花大官人,以您女儿这相貌,若是选入宫中,必是艳冠群芳啊!您若有心,就由本官进献如何?” 每到这时,花离便谦谢道:“您的厚意,老朽心领了。只是已经答应梁大人(宫中最得势的太监),由他进献小女,还望大人见谅。” 对方听了这话往往笑道:“梁大人啊,那也好。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嘛。” 一番运作下来,黄琼芝顺利入宫,由于容貌出众,能歌善舞,击败了很多竞争者,又有重贿作衬,被顺利选为昭阳殿宫人。 这个昭阳殿,是南汉皇帝的皇宫正殿,其豪华程度,在整个五代十国时期,都堪称翘楚。除了磉墩、园林外,还有几百个小殿。 “悉聚南海珍宝,以为玉堂珠殿。”正是它的真实写照。南汉皇宫气势恢宏,殿宇装饰丰富多彩、豪华富丽。秀华宫、景福宫等十余座宫殿拱卫在正殿周围。此外,还建有离宫别馆和池苑。南汉历代先君数十年间大兴土木,亭台楼阁,更是数不胜数。 宫中秀女大多来自民间,少部分来自官贵之家。这些人见了皇帝,连句话都不敢多说,只知道规规矩矩的伺候着,时间一长,皇帝甚有味同嚼蜡之感。 而黄琼芝出身青楼,最擅长此道,把那小女儿的媚态施展出来,宛转承欢,把这贪色昏君迷的神魂颠倒。鸡血与人血极其类似,更不知小莲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把黄琼芝的身子,弄得与寻常处子无任何二致。可笑昏君闻女无数,却发现不了这其中玄机,只当捡了个人间至宝,接连一个月不肯上朝。 黄琼芝听了花离的嘱咐,永不张扬,总是保持着一幅柔弱的姿态。她对宫中仆役,太监特别友善,谁家遇到为难之事,黄琼芝花钱如流水,见人就帮,无多时,名声好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花离毫无悬念的被封为国丈,赏金千两,珠宝、翡翠、珊瑚这类珍奇之物,更有应有尽有。那些打点贪官花掉的钱,不但轻轻松松的赚了回来,反而还有很多盈余。 黄琼芝的耳边风吹的好,刘晟接见花离时,花离在高谈阔论的同时,又把皇帝捧上了天,皇帝喜不自胜,封他为护国上将,掌军权。 另一个得势的宫人卢琼仙,在此之前受皇帝专宠,她非常嫉妒黄琼芝。无奈再怎么说她坏话,昏君非但不听,反倒上来火气,把黄琼芝也提升为女侍中! 这个女侍中,在五代十国时期,可谓是皇帝刘晟的专利,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这个奇葩皇帝,不信任亲人,也不信任大臣。刘晟十八个兄弟,竟然被他杀掉了十五个!另外两个病死,另一个战死沙场。 这家伙视父母为仇敌,视兄弟也为仇敌,对亲生儿子也是像防贼一样的防范着,唯独信任宫女和太监。让太监做官倒也罢了,宫人竟然也被拜官为女侍中,冠服出决政事! 昏君只知声色犬马,政事咸决于宫人和太监! 时光如水,转眼便是炎夏。 这天,经常酗酒的昏君刘晟又醉的跟死狗一样。 他突发奇想,竟把伶人尚玉楼喊来,把西瓜放到这人的脖子上,然后拔出剑来猛砍西瓜,说是这样可以试出剑是否锋利。 “啪!” 西瓜应声而开,尚玉楼的脑袋也和身体分了家。 刘晟哈哈大笑,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酒醒后,刘晟问随身太监,尚玉楼是怎么死的,太监告以前事。 刘晟沉默无语,过了半晌才说出这句“名言”:“反正也杀了,后悔也没用。唉,只要我自己身免祸患,此生只管行乐就是了,还管他什么子孙不子孙!” 信鸽在黄昏时分飞来。 柴兴在军营中收到了花清霜发来的机密情报:“你那第二件事,己有眉目,请静心稍待。” 第16章 王道未及之处,方为乐土 东方高轩隐居的地方,在南汉与大理国的交界处。这里连绵群山,人迹罕至,除了墨门中人,没人知道层层山脉,重重密林之后,竟然还有这么一片桃花源。 这个地方,虽然没有大规模的平地,但依然可以大量种植粮食。更有一桩好处,山上野果众多,完全可以做到无谷而饱。这里离海也不远,那鱼虾,肥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五代乱世,大理国无意角逐天下,几乎不与任何国家相往来。而南汉帝都的那帮权贵,每天忙着争名逐利,从来没空来关心这片蛮荒之地。 这个王道未及的所在,当真是天下第一乐土。 经过多年经营,这里已经渐成规模,民房建了四十五座,号为太平庄,隐喻天下太平之意。所有适合种地的地方,全都种满了麦稻。 柴兴和他的手下,身披大罪,既要回归故土,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合适了。山上山下,田地何止上万亩。若是把家人接到这个崎岖难觅,永远不会招惹兵灾的地方来隐居,那可真是乱世中的一大幸事了。 周国旺把花离的意思一说,东方高轩当即同意。奔走半生,除暴安良,如今卸任了巨子之位,在这个太平庄当个一庄之主,日后广囤粮草,接济贫民,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女儿国。 “杨大哥,累坏了吧。”王刚端着一碗水,递给满头大汗的杨义枫。 这位中年汉子,是墨门中的易容大师。墨家弟子各怀一技之长,他们的一身本领往往被世俗社会视为奇技淫巧,没有用武之地。而加入墨门之后,他们全都有了大展拳脚的机会。 柴兴等人的罪过太大,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平平安安回到南汉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易容。 杨义枫为了给这五百多人做易容面具,累死累活整整忙活了一个月,累的手臂酸软,如今连碗都端不稳了。 巨子向属下问计之时,他的女弟子花清霜是这样定计的:“他们这些人的新身份,是化外之人,因仰慕南汉的繁华,特来此地经商。”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合情合理了。 花离内有义女受宠于宫帷,外有军权在手,把花清霜和武经权、周国旺安插在海港驻军之中,实在是太容易了。 然而五百人终究还是太多了,容易令人起疑,柴兴将他们分批分期送上船,换上西洋之人的服饰,驶往南汉。 王刚、李大奎等人已经在此地建房安家,各自娶了媳妇。每当有故人回航,他们必定执手洒泪相送。 “兄弟一路保重!但愿此生还有相见之日!” 他们跪下来,祝福当年一同战斗过的老兄弟们。 后者立刻下跪还拜。 彼此互道祝福,然后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上船后,这些人一边流泪,一边默默的注视着前来相送的人。 直到彻底消失在彼此的视线中。 其实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此生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了。 这些人到了南汉海港,第一件事必定是先送金银给守将,再加上有花清霜等人照应,一直没有出漏子。南汉土地肥沃,以前也经常有化外之人来投奔,守将并不惊奇。 花清霜依旧是蒙了面纱,以军师的身份跟在武经权身后。 他们前前后后共历时五个月,才把这些人全部接应完毕。踏上中土的那一刻,已经易容成大胡子酋长的柴兴,心一直在颤抖。 这些人陆续回到故乡,见到了阔别以久的亲人,他们害怕泄露身份惹下巨祸,匆忙告以前事。然后依照前约,带着老人与花清霜在指定地点会合,由她接引,进入那片桃花源。 也有一些人,家中尚有其它兄弟在照顾老人,无须迁徒,他们便给老人留下一百两银子,磕头辞出,自去与花清霜会合。 其实他们也真应该感谢命运女神,让他们遇到了刘晟这样的昏庸之主。 这位下三烂的货色,虽然残暴,但比猪还懒。对那些拐跑了三千五百名美女的押粮兵,他确实是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亲手捅他们每人一万个窟窿。但他只顾着在女人堆里行乐,实在没功夫浪费时间去追查他们的家人。于是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如果这些人的身份重新暴露的话,那么相信这位暴君应该很兴趣将他们凌迟处死,然后夷三族。 关于这一点,这些人心知肚明,没有一人敢声张。他们的父母也都明白轻重,把这事烂在了肚子里,不敢对任何人讲起。 地方官只顾着中饱私囊,也没兴趣关心这帮穷苦屁民的事。 于是,这些人全部顺利来到太平庄。在东方高轩的领导下,伐树建屋,过上了没有苛捐杂税的日子。这种无忧无虑的惬意感,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柴将军,墨门答应你的两件事,全做完了。”看的出,花清霜今天心情大好。 柴兴惊叹道:“真没想到,墨门竟然神通广大到这个地步。连这种几乎没有任何翻盘机会的死棋,都能走活!小姐,你此番定计,妙绝天下,真乃神人也!你知道吗,我们背地里都叫你女诸葛!” 花清霜谦逊道:“实不敢当。” 柴兴拱手道:“小姐,求你转告巨子,若得闲暇,务必和我一会,我有话说。” 花清霜道:“定为将军转达。” 三天后,南山坳。 这里三面背山,只有一条通路,武经权在此搭建了一座临时营帐。周国旺派亲信在外驻守。 花离开门见山:“柴将军,你有何事,但请讲来。” “前辈、小姐、武家兄弟!请恕柴某给脸不要脸。”柴兴郑重下拜:“在下是真没想到,墨门竟然连这么难的事都能办到……” 花离马上上前扶他:“咱们是老朋友了,又都有一幅侠义心肠,有事你就直说,无须如此!” 柴兴激动的喉结猛动,他紧握着花离的手,两眼放出希冀的神色:“前辈,你们既然如此厉害,能否设出一计,帮我回到中原?不瞒前辈,我家中尚有老父在世,我日夜悬念,心痛如绞啊!” 说到这,这位铁汉子泪如雨下。 铁汉子要是落了泪,让人看了,真是心疼不己。 花清霜听了这话,眼圈也红了,怔怔的落下泪来。女儿身就是这样,天性爱哭。 柴兴的泪水一直流到了假胡子上:“我本来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回到中原了!可是见识了各位墨门英雄的手段之后,我这思乡的念头,更猛烈了,搅的我日不能食,夜不能寐!” 花离轻拍着他的后背,就像家中长辈在安抚后辈一样,劝道:“将军你莫心急,南汉与中原,相隔着南唐这个死敌,咱们是绝对不可能直接飞过去的。这事甚难,还须霜儿定计。这鬼丫头,心眼子比谁都多,堪称墨门第一军师。” “对,咱们接连做成这几件大事,皆赖小姐定计。”柴兴转头对花清霜道:“小姐,可否想个万全之法,送我回国?” 花清霜略一思索,便道:“可经大理国,走蜀地,再从蜀地进入大周国。” 柴兴品味着她的话,沉吟道:“只怕这也不易实现。毕竟,朝廷不可能派出使节,与中原交好。” 柴兴在南汉这段时间,身居军职,很了解南汉的情况。 这个政权的地理位置离中原甚远,中隔其它国家,导致中原五代政权鞭长莫及,更兼南汉皇帝对五代政权又是极其蔑视,不屑与他们建交。以前就有一位先君说过:“中原多战乱,政权更替频繁,莫知谁为真主,安能万里梯航而事伪庭乎?我南汉耻受其封!” 到了刘晟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发动流血政变夺得帝位后,更没把中原政权放在眼里,居然还封中原帝王为洛州刺史,而中原政权也缺乏制衡南汉的手段。 即使花离再得皇帝信任,皇帝也不可能派出使节前往大周国。 “那就伪造国书,利用使团的身份回归大周。”花清霜道:“我和武师兄,周师兄,亲自护送柴大哥回国!” 柴兴连连拱手,拧眉落泪道:“此生若能再见我父一面,皆出墨门众英雄之赐!此天覆地载之恩,在下永世不忘!” 第17章 你父柴守礼?你弟柴荣? 五代十国时期,官职沿袭唐制(注:此处指李渊、李世民父子所建立的大唐王朝,而非五代时期的中原唐政权,更非南唐)。 武经权作为军中正将,是实职,花清霜和周国旺全是不计入编制的虚职,名义上,他们只是武经权的私人幕僚。武经权如果突然从军队消失,会在朝廷中引起轩然大波,而花清霜和周国旺则可以随时来去,不会令人起疑。 杨义枫擅长易容术,阮浩天擅长伪造印信,这俩人武功都不弱,选他们随行,最合适不过。 更何况师父身边也得有人照应,掌控一万五千铁甲军的武经权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当下计议己定,众人席地而坐,花离问起柴兴的家世,柴兴缓缓道来:“花前辈听禀,柴某本是邢州尧山柴家庄人氏,父名守礼,娶了三位夫人,共生五子。我是父亲的长子,二弟名茂、三弟名荣、四弟名华、五弟名贵,除了这四个弟弟,我还有个三个妹妹……” 花清霜凛然一惊,竟然低呼道:“啊!” 作为一名资深历史爱好者,前世“她”所读过的史料可谓是浩如烟海,到各地游历时,就连很多《县志》、《宗谱》也都读过。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虽然不可能精准记住每一件事中的每一个名字,但“她”的记忆力仍然很值得称道。感兴趣的朝代,在读书的时候,一般和重要人物相关的人和事都记的很清楚,而不感兴趣的朝代,则草草翻过,看的快,忘的也快。 幸运的是,五代这段历史,她就记的很清晰。 在她的印象中,那些杂七杂八的野史中,关于柴荣兄弟的记载,说什么的都有,内容迥异,一片混乱。 但据《唐山县志》引《郡志》记载,柴守礼和几位夫人共生有五子,长子的名字无考,次子曰茂、三子曰荣、四子曰华、五子曰贵,另育有三女。 而《富春屠山柴氏宗谱》则记载,柴守礼生五子,长子与第二子未名,三子荣,四子华,五子贵。 也就是说,老大和老二的名字,未记载,三四五子的名字,与《郡志》所载相同。 一般说来,宗谱的记载要比传说更令人信服。 花清霜心道:“且不管老二是不是叫柴茂,反正我知道老大叫柴兴就行了。” 众人见她正在穷思冥索,都不敢打扰她,待她恢复平静,柴兴这才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花清霜看着柴兴的脸,一字一顿道:“你弟弟柴荣,是不是自幼过继给了一个叫郭威的人?” 柴兴大惊道:“天哪,小姐真是神算,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不瞒小姐,正是这般!我姑姑嫁给了郭威,后来我爹又把我三弟过继给了他们。” 花清霜又道:“那郭威,正是大周国的开国皇帝!” “啊?此话当真?”不止柴兴的嘴巴大张,可以塞下一个核桃,就连花离、武经权、周国旺等人亦是震惊不己,谁也没想到,柴兴竟然和皇帝的养子是亲戚! 古代社会,儒家的三纲五常是深入人心的。 在家里,很多晚辈知道父母叫什么名字,知道爷爷叫什么名字,但唯独不知道奶奶叫什么名字,这是有原因的。因为在家里,日常生活中从来没有任何人直呼奶奶的名字,久而久之,“祖母”二字也就成了奶奶唯一的代号,自是终其一生,也不知道奶奶的名字了。 这个道理放到朝廷也是一样。 南汉久处边陲,消息极端闭塞,南汉军民往往只知道自己国家君主的名字,而其它国家君主的名字,因为从来没人提起过,他们是无从得知的。偶有传闻,几十年来也都是这样的消息传递格式: “燕王(注:小国之君,此处指刘守光)被灭了。” “歧王(注:小国之君,此处指李茂贞)被收拾服了。” “南唐狗皇帝认怂了,全军撤回!” “他们中原又改朝换代了,大周灭了大汉!” …… 所以柴兴只知道现在的中原政权叫大周国,却不知道他们的皇帝是柴荣的养父郭威。 “可是,即使是这样……”柴兴脸上的兴奋神色一闪而过,露出失望的神情:“郭威贵为天子,儿子肯定少不了,我弟弟又不是他亲儿子,以后都不一定会有封地……” 花清霜一脸笃定:“你错了。郭威死后,柴荣将登基为帝。” “小姐,这这这……这是真的?但是,为什么啊?”柴兴感觉自己的上下牙在打架。 “因为汉隐帝刘承祐在屠杀大臣的时候,杀光了郭威的所有子孙,于是柴荣就成了他唯一的继承人。不止如此,柴荣还是整个五代时期的第一明君。” “打了这么多年仗,我舍生忘死的伺候各路昏君,只为了混口饭吃。我虽然活着,精神却已经死了。唉,我就是个行尸走肉……既然我弟弟将来会是一代明主,那我何不投在他麾下,效命疆场,博个封妻荫子?”柴兴的眼神中,燃起了激烈的希望之火。 花清霜第一次预言未来之事的时候,所有人为了照顾她的面子,都是嘴上不说,心里对她嗤之以鼻,觉得这女孩子肯定是脑袋被驴踢了。 而当她的预言无数次精准应验的时候,已经再也没人怀疑她说的话了。 古代的人,那真是迷信之极。 现在这帮人都把她当成神来崇拜。 花离盯着女弟子的脸,也露出欣喜的神色:“这乱世,只有明主方能救之。当年隋末大乱,是李世民大帝出来收拾残局,为天下百姓打出了一个太平盛世。霜儿,为师问你,你觉得这柴荣,比起李世民大帝如何?” “不会差太多。”花清霜一字一顿,把这五个字说的坚定万分。 柴兴喜上眉梢:“唐太宗是千古一帝!历代所有帝王的楷模!我弟弟能和他比肩,那也算不软了!” 突然,柴兴一拍脑门,又想起一事:“唉呀,按照礼法,我三弟身份再尊贵,毕竟已经过继给郭家,不能再与我爹相认。我爹穷困潦倒,又生性懦弱,以前就经常挨欺负,现在会不会也……” “你爹哪里还是穷人?他老人家现在己是皇亲国戚了。柴大哥你还担心他被人欺负?实话告诉你,现在这天底下,只有你家老爷子欺负人,没人敢欺负他!” “我三弟,不是不能和父亲相认吗?”柴兴一脸惊奇。 花清霜笑道:“你家老爷子和郭威不也是亲戚嘛,郭威想让他显贵,那还不容易?” 柴兴摘下仿造的酋长帽子,恍然大悟道:“哦,你看看我,都高兴糊涂了。那个……小姐,我弟弟啥时能继位,这个能推算出来吗?啊,算了……这个太难了,我不应该拿这事难为小姐,我今天这是怎么了,都高兴傻了。” “明年(954年)正月壬辰,周太祖郭威驾崩,你弟柴荣继位。” 花清霜的声音很悦耳,就在柴兴忘乎所以,兴奋的抓耳挠腮的时候,帐中所有人都听清了这句话。 “砰。”柴兴手上的帽子失手落地。 第18章 姑娘,小人仰慕你多时了 “神棍”的身份带给花清霜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在很大程度上让别人对自己产生敬畏,止住别人对自己的邪念。 否则这些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要是对自己心怀不轨,还得耗费心神打发他们,那将是没完没了的烦恼。 男子生在这乱世,最害怕的事有两件,一是被杀良冒功,二是被抢劫钱粮。 而女子,尤其是像花清霜这样的绝色美人,还要担心被人侵犯。军中士卒看到她的相貌后,垂涎三尺者,何者千百。更有甚者,已经在梦中欺负她好几回了。 墨门中人崇尚节用,律己甚严,不该花的钱,一文也不花。 吃饭时,最奢侈的也就是鸡鸭鱼肉了。至于像某些豪门巨富一顿饭造掉一千两银子的事,墨门弟子是绝对不会干的。 穿衣就更把“节用”二字奉行到了极致。 在没进入南汉朝廷之前,花离和武经权等人的衣服上,打了好多补丁也舍不得扔。外人从远处看去,甚至分不清他们到底是墨门还是丐帮。 幸好花清霜和叶芷芳是姑娘,花离允许她们不穿带补丁的衣服。 叶芷芳手很巧,亲手缝制的那件漂亮衣服,被人花十两银子的高价买走了。她听师父的话,说要把这钱留着救济穷人用,师父很高兴。 花清霜只有一件白色长裙,和三件颜色很素的衣服。这三件衣服上面的花纹也都非常单调。 关于女装的事,一开始花清霜也抵触过,但不练武的时候,女儿身还是穿女装更合体。更何况一共就这么几身衣服,不穿不行。 然而就是这么朴实无华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仍然给人一种飘飘欲仙,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那如寒冰一般的冷漠气质,使得那些想要对她心怀不轨的浮浪子弟心有忡忡。当他们看到这位小仙女经常和上将军武经权走在一起的时候,更是收起了企图对她动手动脚伺机揩油的龌龊心思。 走在街上,为她容色所迷,蓦然回首与人相撞者,数不胜数。 花清霜每次照镜子的时候都被自己惊艳到。 后来她害怕南汉皇帝知道自己的存在,会以特权相侵,干脆在人前人后蒙起了面纱。只有在引导别人去安平庄的时候,才摘去面纱。 “美到令人心醉的地步,也是一种烦恼。”她在心里自嘲。 她的妹妹叶芷芳也在安平庄住下了。 叶芷芳不是自己回来的,而是带了一百多名南汉宫女一起回来的。护送她们的人,是有着神刀之称的墨门高手司徒贵。 人各有志,当年那些被柴兴救下的宫女,有些不愿意再回来,但有些人由于思念故土,还是想回来。 武经权在海港中安插墨门弟子守在紧要之地,在最荒僻的西港接应她们上岸,这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后来那些宫女陆续回来一千六百多人,女皇也不强留,全部放行。 不愿意回来的那些人,大多与留在那里的王刚、李大奎等人手下的士兵结了姻缘。 武经权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不好意思让这些宫女在女皇那里白吃白喝那么久,送上了一笔不菲的粮款,女皇很满意。 这些回来的宫女全部被安排在安平庄,与当年的救命恩人结成夫妻。这里女多男少,也只好一男娶三女了。他们的后人在这片乐土繁衍生息,过上了幸福宁静的日子,后来有些人还翻山越岭跑到大理国经商。 这些士兵当年在柴兴的领导下,积德行善,如今各自娶上了好几个如花美眷,这也算是一场福报了。要不古语怎么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呢。 南汉权臣斗来斗去,花离却跟谁也不结仇。至少在表面上,从不得罪这帮人渣。 别人倾轧异己,是为了争权夺利。 墨门中人争夺官位,是为了借势行善。 黄琼芝更加受宠了,卢琼仙发现自己动不了她,只好偃旗息鼓,不再挑衅。这样一来,花离和武经权的权势更大了。 好人得了好报,一切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听说柴兴要走,张老棍、王从义等人免不了又是一番抱头痛哭:“这刚搬完家眷,才聚到一起多久啊,又要分离?” 柴兴流泪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望各位珍重!” 张老棍和王从义这俩大老爷们也都哭的跟狗似的。 最后哭够了,彼此互道珍重。 归期定下,巨子命令花清霜、周国旺、杨义枫、阮浩天护送柴兴。临行前还捶打着他的肩膀说:“我这女弟子聪明绝顶,有她在,我才敢保证你能平安回国。你们可得保护好她!” 柴兴赶紧下保证:“前辈放心!但教柴兴粉身碎骨,绝不让人加一指伤害霜姑娘!” “柴兴你记住,若遇打斗之事,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先上,霜儿最多是个军师,冲锋杀敌的事可不能让她去。”花离还是不放心,絮絮叨叨个没完。 周国旺道:“师父,谁不知道您从小把霜儿当成女儿看待,放心吧,我们一定会保护好她的。” “你们不要欺她年幼,若遇大事,定要任她定夺,遵她号令!你们能做到吗?”杀伐果决的墨门巨子,此刻给女弟子送行,倒像个小脚女人一样墨迹。 阮浩天道:“巨子放心,此行艰险,正要借助霜妹的奇智,我们要是不听她指挥,那不是傻吗?” 杨义枫道:“您老放一百个心!我们全听霜妹的!” 花离又嘱咐道:“霜儿,让杨义枫给你易下容吧,你这一去,我总担心有好色之徒打你主意。” 花清霜点了点头:“师父,我理会得。” “姐,一路小心……呜呜……”刚说完,叶芷芳又哭了起来。 花清霜急忙给她擦眼泪:“好妹子,不哭。” 花离神色刚毅凝重:“若是那柴荣当真是明君圣主,那你们就辅佐他打天下吧,刘晟那老东西越来越昏庸,从不管事,我早晚把他架空。到那时,咱们和大周结盟,打平战乱,还老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花清霜拜别师父,离别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弟子遵命。” 柴兴亦向花离拜别:“前辈的心胸,真是海阔天高,柴兴谢谢你了!您老保重!” 其它人亦跪下道:“拜别巨子!” 众人正要离去,突听西北角一声大吼:“小姐,你这一去,不知何日方能再见到你!” “付疯子来了!”王从义骂道:“这个不开事的东西!快拦住他!” 几个兵丁赶紧冲过去拦他,哪知这人铁了心要往这边冲,一连撞倒了好几个人,踉踉跄跄的跑到花清霜面前大喊道:“小姐,小人对你爱慕到了极致……你能不能不走啊……” 张老棍一脚将他踢了个跟头,大骂道:“你干什么,竟敢在霜姑娘面前说这些疯言病语!” 王从义也嚷道:“付小强,你这厮脑袋进水了,霜姑娘天仙一般的人物,岂是你这凡夫俗子能配的上的?早跟你说,让你别做这千秋大梦!你他娘的就是不听!” 张老棍这一脚踢的这么狠,付小强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他不顾众人的辱骂,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把抓住花清霜的一对玉手,满脸真切:“小姐,再让我多看你一眼吧!求你了!” 猝不及防的花清霜,惊的花容失色,第一时间挣脱了他。 “浑蛋!敢冒犯霜姑娘,老子宰了你!”张老棍拨出腰刀,便欲砍去。 付小强神色凄然,对着烈日下闪亮的刀锋苦笑一声,道:“你下手快点,给我个解脱吧,省得我受这无穷无尽的相思之苦!” “你个王八羔子,冒犯了霜姑娘,你还有理了?”心地善良,不易发怒的柴兴此刻也是恼火之极,甩手就是一巴掌,将他扇倒在地。 周国旺拨出了匕首,面色阴冷:“小子,你不应该对我师妹无礼,闭上眼睛吧,我不折磨你,我给你个痛快!” 付小强仰天大喊道:“小姐,我爱你爱到了骨头里,你的倩影每天都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实在舍不得你走啊!” 神医陆清风摇头叹道:“唉,这痴狂之病,真是无药可医。” “你还敢说,嫌死的慢吗?”司徒高轩怒喝道:“混账东西!” “杀了他!杀了他!”众位士卒平时把花清霜当成女神一样崇拜,见有人敢对她如此无礼,一齐鼓噪起来。 数十柄刀剑齐举,眼看便要同时斩下,付小强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都住手!” 一声娇叱,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兵刃,静静的望着她。 “别杀他。”花清霜的语气仍是平淡之极。 全场鸦雀无声,付小强睁开眼呆呆的望着眼前爱慕己极的姑娘。 花清霜走到他面前,伸出素手,将他扶了起来。 众人目瞪口呆。 “我对男人没兴趣。我只想和我的各位同门一起,通过我们的努力,尽早结束这乱世,让天下百姓过上太平日子。”她的声音总是那样的低缓。 二人对视良久,付小强拱手道:“姑娘好志向,我真是服了!” “这是我这些日子以来落下的头发,我妹子帮我装进了这个布袋子里,本想让我带走。临别之际,送给你作个纪念吧。”花清霜递布袋时,露出了雪白的皓腕,众人不禁看的痴了。 “我冒犯了姑娘,姑娘却不让他们杀我。”付小强眼里噙着泪水,大喊道:“我没错,我爱上这么善良,这么美丽的姑娘,我又得到了姑娘的头发,哈哈,嫉妒死你们!” 说完,他握紧小布袋拨足狂奔,转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第19章 何为天志,无人能解 众人翻过山岭,潜入到大理国境内。 大理国本是五代之时,晋朝通海节度使段思平所建,成了一个独立王国。现任君主为段思聪。 董氏贵族作为大理国的豪门大族,声势煊赫。花清霜等人随处可见到着“董”字服饰的仆役,以及刻了“董”字腰牌的士兵。 墨门情报头子周国旺是个自来熟,他们无论是在吃饭之时,还是行路之时,但凡遇见大理百姓,必会旁敲侧击的打探一番,最后得出了结论:贿赂董氏贵族,可得通关路引。 在一个处在和平状态,人民解甲归田的国家,你说你是商人,不一定能引起那些大官的重视。而南汉使节的身份,就尊贵多了,因为在名义上他们代表的是皇帝,代表的是整个国家。 人不会水,乘舟而水。人不能奔,策马而奔。 无他,借势而已。 只须找到管事的贵族,在喂足银子之后,告诉他们:“战乱不休,我们无法从南唐过境,只好借道贵地,望贵官发下通关路引。”此事便有眉目。 “我们吃完了饭,就去找董氏贵族,下拜帖吧。”周国旺想通过董氏贵族来完成此行的目的。 杨义枫道:“行,打探好了,多喂他点钱。” 阮浩天夹了一口青笋,嚼在嘴里:“事不宜迟,既然决定下来,那咱们就抓紧办吧。” “各位仁兄,为了柴某的事,真是辛苦你们了!”柴兴一脸真诚的向他们致谢。一路奔波劳累,风尘仆仆,柴兴的脸上却永远洋溢着会心的笑容,是回家的希望在支撑着他。家乡,是人生的指路灯塔,也是他劳苦一生的最终归宿。 众人和柴兴谦逊几句,周国旺见大家一致通过,心里很是高兴,突然,他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哦,对,师妹还没说话。”他暗自想道。 他刚想征求她的意见,突见后者正在凝神思考,大家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一齐禁声。 过了一会,只听花清霜道:“应该贿赂高氏贵族。董氏现在己是外强中干,被高氏废掉的日子,应该不会太远了。董氏贵族夜郎自大,固步自封,不思自取,咱们贸然求上门去,他不一定重视咱们。而高氏作为一股新兴的政治势力,正是锐意进取之时,听说咱们是南汉使节,必会结交。” “那就听霜妹的。”周国旺没有半秒钟的迟疑,立即打消了自己的想法,一切全听花清霜吩咐。 “那就由霜姑娘做主吧。咱们早就答应过巨子的。”杨义枫也点头应和。 阮浩天一边夹菜一边笑道:“打打杀杀,刻个假章,做个假信这类事我拿手,运筹帷幄这样的事还得霜姑娘。” 花离之所以能做成很多在外人看起来匪夷所思的事,全是因为花清霜能够提前预知事情的发展轨迹,并提前做好充足的准备。他们的敌人遇到他们这样的对手,也只能自认倒霉。 计议定下,吃完饭,会了钞,众人去山林中等候,周国旺自去拜码头。 周国旺几番打探,最后来到高氏家族最有权势的长老府上投拜。 乱世中,金银永远是最好的武器,求人办事之前,先把这两样东西送上去,自是无往而不利。 高氏长老初入政坛,雄心壮志,想要大干一番,自是愿意与邻国建交。更何况对方“使节”一出手就是三百两黄金,并对大理国赞不绝口,充分表达了想要友好相处的诚意。 这座边城中,高氏长老收了钱后,说了一句很惋惜的话:“高氏愿与南汉通好,怎奈董氏一意孤行,只知闭关自守。” 周国旺便道:“不瞒大长老,南汉的情形也是一样。也有一些贵族反对与别国通好,但大将军花离向来仰慕大理国的风化,一直想与贵国建交,只是处处受权臣掣肘。就连此次向大周国称藩,也是费了很大周折。花将军好不容易说服了那些贵族,哪知南唐国横亘在前方,我们过不去,只好借助大理国,经蜀地前往大周。” 长老端起了茶碗,道:“好说,好说。你们且先办好这趟差事,日后咱们两方各自努力,争取两国早日结盟。” 周国旺递上国书道:“真希望那一天能够早点到来。” 阮浩天伪造的国书,简直是到了足以以假乱真的地步。南汉的国书到底长什么样,大理国的人又没见过,高氏长老一见印信刻的这么正式,使节身上一应“符节”俱全,也就不加多疑。 长老仔细翻阅了一会,没发出任何破绽,道:“你们一共几人,且把姓名呈报上来,老夫这就给你们派发通关令。” 事情圆满办妥,周国旺出门时,高氏大长老一直送到门外,这才依依惜别。 大理国的行政效率比中原高多了,这不是因为他们的制度有多先进,而是因为他们的制度极其简略,不用层层上报。一城的通关令,通行全国,免去了无数繁文缛节。 得了通关路引,事情就好办多了。这帮偷渡过境的黑户可以名正言顺的以使节的身份过境了。 为了庆贺这件大事顺利办成,花清霜为了感谢大理国,带着大伙把大理国的特产,吃了个够。 快要出境之时,天色己晚,众人在一座山亭中过夜。 行这么长的路,夜宿晓行,饥餐渴饮等苦处,自是免不了的。 众人正饥肠辘辘,无精打采的坐地休息,突然跑过来一只黄羊。阮浩天飞身冲上,黄羊受惊,转身就逃,阮浩天掷出手中大刀,结结实实的插在羊腹中,那羊应声而倒。 “好功夫!”花清霜喝了一声采。 周国旺高兴的直拍手:“太好了,有吃的了!” 柴兴找了些枯枝架起,和其它几位男子一起把黄羊褪毛,烤熟了,大伙吃的津津有味。山边不远处就有清泉流出,周国旺取了泉水灌入皮囊,一一送给大家。这泉水入口甘甜,沁人心脾。 大家吃饱喝足,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柴兴聊起儿时记忆中家乡的袅袅琴音,和那田间风吹麦浪的凉爽,眼圈不禁红了。 在场的人,除了柴兴外,全是墨门中人,很快他们又聊起墨家十策,把柴兴晾在了一边。 这春秋时期的墨家十策,已经由后世这些新墨门势力重新解释,扩充过,甚至还赋予了它们新的含义。其它九策,皆能解释的很清楚,但唯有《天志》这一策,无人能说清。 墨门经义,是坚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更坚信天道好还,坏人是一定会受到处罚的。 但在这五代乱世中,作恶多端,杀人无数的畜生,却有那么多人能够称王称帝,裂土封疆! 更有那损人利己,做尽坏事之人,一生大富大贵,到死也没受到任何惩罚! 这样的事,又怎么解释呢? 光指着墨门这些人,穷毕生之力,又能杀掉多少坏人? 既然有数不清的坏人终生都能够活的那么潇洒,到么天的意志到底是什么呢? 因为这东西实在是太过玄幻,故而就连花清霜这么聪明的人,也说不清,道不明。 墨门弟子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墨门中的《天志》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最后帮他们解开这个纠结了数年之久的墨门难题之人,竟然会是柴兴。 那已经是多年之后的事了。 第20章 蜀地之行 “咱们明天就可以进入蜀地了。”柴兴背靠亭柱坐下。 花清霜眼见四下无人,低声对众人道:“各位大哥,快毁去伪造的南汉国书。” 柴兴不解道:“这是何意?” 花清霜说:“大理国远离战乱之地,使节的尊贵身份对咱们最有利。而蜀国与大周国呈敌对状态,那么咱们以南汉使节的身份朝拜周主,定会招来杀机。” 杨义枫取出火石:“那就依霜姑娘之意,赶紧毁掉国书,连这符节也毁去吧。” 众人一起动手,国书烧毁,符节砍碎,埋进土里。 当晚,大家在亭下过夜。 柴兴脱下外衣铺在地上:“霜姑娘,休嫌简陋,权且铺下吧,夜里地上凉,可不能冻着你。” 周国旺也脱下外衣铺在上面,说:“铺两层。” 杨义枫和阮浩天见他俩如此关心花清霜,自然也不能落下,脱下外套道:“当被子盖。” “各位大哥,这怎么好意思。”花清霜有点难为情了。 周国旺甩手把外套扔了过去:“别嫌我们有汗味有好。” “当我们是大哥,就别推辞。”阮浩天也把外套扔了过去。 外套太轻,不好扔,必须得用上狠劲,这俩鲁莽家伙力道太猛,险些打在花清霜脸上。花清霜双手同时抄出,稳稳接住。 她现在都有点嫉妒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了,当超级美女的待遇就是好,几乎所有认识你的人都愿意竭尽全力把你照顾好。这要换成一个抠脚大汉在野外过夜,谁他娘的有空关心你的死活,你死不死关老子屁事。你爱冷不冷,爱冻不冻,从你身边路过时不趁机把你钱包摸走你就烧高香吧。 “霜姑娘,那咱们在蜀地的身份是什么?”柴兴问道。 花清霜道:“普通商人。既不是大富大贵,也不是一穷二白。” 周国旺略一思索,道:“嗯,我明白了,既不让人瞧不起,又不让人觉得咱们张扬。” “对,正是这个计较。”花清霜笑道。 当晚,众人在亭中安睡。 次日清晨,他们带着通关路引,顺利出关,踏入蜀地。 蜀国的开国皇帝孟知祥本是五代时期唐国的大将,趁着国家内乱,无力牵制之际,出兵占领蜀地,开基立业,自成一国。现任蜀主为孟昶。 五代十国时期,各国国君以狗屎居多,明君少的可怜。孟昶算不上明君,但和其它国的君主相比,也不是最烂的一个。毕竟有刘晟这种大神级的垃圾垫底,想要比他还垃圾,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孟昶没有能力,也没有野心,蜀地沃野千里,产粮甚多,不易发生饥荒,所以国内倒是极少发生战乱。然而孟昶鼠目寸光,不知进取,终生只龟缩于一隅。 作为蜀地数一数二的古代名人,诸葛武侯有句名言,传唱千载:“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 孟昶任用官吏的标准,就是完完全全的“亲小人,远贤臣。”蜀中官吏,人渣遍地。道德廉耻在他们眼中一文不值,这帮人见了金银,比亲爹还亲。 花清霜让大家抛弃使节的身份,以商旅的身份行走在蜀地,这步棋又算准了。 蜀地经济发达,商人地位颇高。 来到州府礼官处,周国旺拿出大理国发出的通关路引和提前仿造好的那些大理国文牒(注:这东西相当于古代的身份证,或是护照),对礼官道:“小人欲和家人去大周行商,望大人开具通关令。” 出境行商之事,在蜀地再常见不过,礼官为了勒索一点钱财,故作难为情道:“我这现在等着开具通关令的商人太多了,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你们大概得排到下月了。” 其实他这套官腔,完全就是官场上的潜规则,他知道商人做生意要趁时,所以利用你的焦急心理,要点好处。 “大人,这五十两银子,不成敬意。还望大人方便则个,小人以后把买卖做大了,少不了还要孝敬大人。”周国旺恭恭敬敬的抓着礼官的手,把这锭大银往他手里一放,再把他的手卷起来,会心一笑。 礼官那张原本油盐不进的脸,在见到银子后,眼珠立刻笑成了一条线,五官活像一朵丑菊花:“老弟你看看你,这……唉,你这……我跟你说,下不为例啊!” 周国旺早就打听好了行情,按照平时的规矩,只给礼官三十两银子就行,周国旺一下子给了五十两,礼官哪有不高兴之理。 “大人,做生意的事,等不得,要过了季呀,小人可就赔死了。所以小人不揣冒昧,求大人给插个队。”周国旺趁热打铁,顺竿爬。 “好说好说。”礼官笑道:“我和老弟你一见如故,这就先帮你们开通关令,省的你们着急。” 蜀地这一点和大理国差不多,因为相对那些大国来说,这俩地方国小地狭,所以通关令是直接通行全国的。 事情圆满解决,一行人继续东行。 花清霜此刻是男子打扮,还让杨义枫给他抹了点沾了土的面粉,看起来整个人黑不溜秋的,一幅仆人的模样。 这些天,他们走过官道,也行过田间小路。 此时的蜀地,和三国时期诸葛武侯治蜀时路不拾遗的境界可差的太远了。 权贵在闹市上纵马狂奔,那些青楼、坊市、酒楼等地,生意火爆,全是权势阶级的聚集地。同时这些地方也全是小偷、扒手的天堂。 “谁偷了我的银子!” “哪个天杀的偷了我的玉佩?” …… 这种声音,屡见不鲜。 而到了民间,老百姓面黄饥瘦,脸上尽是菜色,挥汗如雨的身影,不停的在田里忙碌着。 又行了一天,他们到了成都这蜀中第一繁华地,彻底见识到了奢侈的最高境界。 那些贵族子弟坐的轿子中,垂以重帘,有的还在马头上镶了金冠,马脖子上戴了金链子,跑起来晃晃当当的。 有个满头白头的老官员娶妾,环结香囊,香闻数里。那个小妾所坐的车中,是裸窗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行人看见她的满头珠翠。 街道两旁的门店大门全敞,权贵宴乐成风,豪赌成性。整条街上歌乐喧天,那靡靡之音,流溢其中。 官家小姐穿着最名贵的丝绸,指间戴着名贵的宝石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富家子弟彼此一见面,寒暄不到两句,定然要问:“你这个小官职,花了多少银子啊?” 对方不痛不痒的答道:“不多,才五千两。” “哦,我这个六千两。” “恭喜呀。” “同喜。” 买官卖官这种肮脏之极的丑事,竟然毫不避讳,都成了公开的秘密了。 花清霜一行人路过府衙,见两个衙役押着一名罪犯进门,那位县令竟然不让进,原因是没给钱。 罪犯怒道:“大人,这……我坐牢怎么还要交钱啊?” 县令一摸胡子,竟然指着狱门道:“因为这是我家的钱炉。每个罪犯进来,都得交钱。” 花清霜苦笑着摇了摇头,与众人走出很远才道:“官场腐败到了这个地步,这国家离死也不远了。” 第21章 大哥,请受柴荣一拜! 周太祖显德元年,公元954年正月,花清霜一行人辗转奔波数月之久,终于来到大周国的帝都开封。 如今的柴荣,早就不是当年的布衣百姓了,他被周太祖郭威封为晋王,是大周国举足轻重的掌权者。普通老百姓想要见他一面,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周国旺打探情报的本领还真不是盖的,欲求见晋王,必须由顶级权臣引见,小鱼小虾是没用的。他很快就打探到了太祖皇帝最信任的两大宠臣:王峻、冯道。 这俩元老位高权重,在大周国境界,其名气之大,竟然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王峻一直是郭威的左右手,辅佐他多年,屡立战功。郭威本是汉臣,举兵造反之时,亦是王峻出力最多。可以这么说,这大周国之所以能够建立,王峻至少要占去一半的功劳。郭威感念他的功德,授他宰相之职,对他的赏赐也是最多。作为首屈一指的重臣,王峻在大周国可谓是横着走的人物。 冯道的名气比王峻还大,但不是因为功劳,而是因为名声太臭。有些缺德的老百姓给他起外号,叫他“冯裤子”,意思是说,他就像那些不知自重的女人一样,动不动被人扒裤子。 古语说: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 有些大臣,跟过两个主子,都会被人瞧不起,自己也视为平生奇耻大辱。而这位冯道大哥,历仕五代时期唐、晋、辽、汉、周五朝,先后效力于燕王刘守光、唐庄宗李存勗、唐明宗李嗣源、唐闵帝李从厚、唐末帝李从珂,晋高祖石敬瑭、晋出帝石重贵、辽太宗耶律德光、汉高祖刘知远、汉隐帝刘承佑、周太祖郭威,共计十一主(若算上后来的周世宗柴荣,冯道共侍奉过十二主),位极宰相,在乱世王朝更替中屹立不倒几十年,是不折不扣的政坛常青树。 后世之人更是把他批的一文不值,欧阳修骂他“不知廉耻”,司马光更斥其为“奸臣之尤”,王夫之说他“恶浮于商纣王,其祸烈于盗跖矣”。 周国旺回来后,把打探到的情报和众人一说,大家很快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王峻为人刚正,冯道没有气节,咱们欲求见晋王,应求王峻从中斡旋。 阮浩天第一个赞成:“对,就这么办!那冯道,品行太次了。” 阮浩天说完后,静静的看着其它人,发现这回既没人附议,也没人拿意见。这些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花清霜。 这位容颜绝世的“女诸葛”沉吟了一会,说出了最后的意见:“求冯道引见。” “姑娘,这是为何?”柴兴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花清霜解释道:“你们只知道王峻地位尊崇,为人正直,却不知此人刻薄寡恩,骄横暴躁,从不把大周皇帝放在眼里,什么事都得按他的意见来。任命官吏,他说用谁就用谁。晋王想来朝见父皇,他却几番拦阻!生怕这位贤王和他分权!” 柴兴长叹道:“啊,原来盛名之下,王峻竟然是这样的人!那咱们还真不能向他投拜帖了。可是姑娘,冯道名声如此之坏,就真的可靠吗?” “冯道在气节方面的名声虽坏,但他在事亲济民、提携贤良这方面,比王峻好太多。柴大哥以兄长的身份求见晋王,王峻十有八九不会帮忙,反而会派杀手暗害于他。而冯道,却一定会成人之美,因为他想巴结晋王!”花清霜一脸自信的说。 “我的好妹子呀。”周国旺对她佩服之极:“你要是个男的,非得出将入相不可。可惜你竟生为女儿身。” “女的怎么了?武则天治国和打仗的能力,也不比谁差。”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打出一个璀璨的未来,所以这句话脱口而出。 杨义枫笑道:“是是是,我们的好妹子和武则天和一样厉害。” 众人都笑了起来。 周国旺来到冯府,求见冯道。管家得了二十两银子,哪有不帮忙引见之理? 冯道为人一团和气,地位虽高,但不摆架子,从外表看,是一位特别慈祥的老人,甚至还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周国旺行过跪拜之礼,将柴兴之事一说,冯道当即同意引见,还很热情的说:“晋王的兄长既然对南汉、南唐、以及蜀地的情形了如指掌,老夫正要请他将此间诸事详禀晋王,这是有利于我大周国的好事啊。” 有冯道帮忙引见,次日晚上,柴兴和柴荣正式在晋王府相见。 依着礼节,柴兴下拜道:“草民柴兴,参见晋王殿下。” 话一出口,柴兴再也抑制不住思念之情,泪水似水库泄洪一般涌了出来。 柴荣道:“兄长请起,我有话相询。” 柴兴明白,他虽然肯叫自己一声兄长,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年龄比他大。但多年未见面,相貌已经和儿时相异太多,他心中定然是怕有人冒充,便道:“殿下请问吧,草民若说错半个字,愿伏欺君之罪而死!” 柴荣见他如此激动,道:“事关重大,还望兄长见谅。” “草民理会得。”柴荣擦了一把眼泪。 柴荣被父亲过继给郭威,柴兴被乱兵掳走,二者当时都己是记事的年龄。柴荣问起了当年在家时很多兄弟二人之间一起嬉戏之事,柴兴对答如流。 柴荣问起父亲的兄弟,和父亲的几位夫人,以及家中的仆役都叫什么名字,柴兴亦不假思索,全部答出。 柴荣一时半会无言可问,柴兴又主动说起了一些隐私之事:“晋王的左脚中指,最上边的指节有颗黑痣。” “我有个长命锁,上面刻着个龙头,是姑姑送的,你说你喜欢,我就送给你了。” “你小时候顽皮捣蛋,打翻了父亲的酒坛。父亲大怒,我怕父亲打你,于是我就替你顶罪,挨了二十鞭子,屁股打烂了,就打腿……” 柴荣泪流满面,拱手喊道:“大哥!这些年,你受苦了!” “你肯认我了?不怕我是假冒的了?”柴兴笑中带泪。 柴荣悲泣道:“儿时的这些事,都是只有咱俩才知道的隐密事,外人是绝对不可能得知的。大哥,请受我一拜!” 柴荣对着兄长跪了下去。 “兄弟,身份有别,这可万万使不得!”柴兴赶紧去扶他。 二人一起坐下,畅谈了大半夜,柴荣叫下人端来酒菜,边吃边聊。 柴兴聊到这些年所受的苦,又说起墨门中人行侠济世,若无他们相帮,自己绝对不可能活着回国。但关于花清霜的绝世姿容一节,略去不提。这是花清霜要求的。柴兴向来尊重这位奇女子,又感她屡次相助之恩,自是不肯违拗于她。 柴荣对墨门中人救济天下的热血豪情赞叹不己,说道:“明天,请兄长务必将这些高人引见给我!” 柴兴满口应承。 聊到半夜,二人困倦,抵足而眠。柴荣半夜小解,怕兄长休息不好,干脆把他的身体摆正,让他住在床上,自己睡地板。 柴兴醒了后,看到晋王躺在地上,吓得六神无主:“兄弟,君臣有别,柴兴这回罪过可大了。” 晋王被他喊醒,不以为意的站了起来:“小事一桩,兄长不必多礼。昨天只聊到南汉和南唐的事,你现在再和我说说蜀地之事。咱们大周国,早晚要把这些杂鱼全部削平!” 第22章 权势之毒酒,最能腐蚀人性 晋王在王府中召见了墨门中人。 晋王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待人接物,无半分失礼之处,尽显帝王气象。 这位贤王,爱才如命,和众人谈论起军国大事,大畅襟怀。 花清霜改作男子打扮,把满头秀发藏在帽中,乍一看,宛如一个面如冠玉的公子哥。这帽子下沿能遮住嘴和下巴,尽最大程度掩藏了这位美人的容颜。 众人相谈甚欢,晋王站起来,半躬身道:“众位高士俱身怀绝技,正是英雄用武之时。本王欲平天下,思贤若渴,今诚意相邀,未知各位意下如何?” 大家一起站起来答礼,周国旺道:“我师父吩咐过,让我们襄助晋王,成就大业。” 晋王大喜道:“恨不能与这位老前辈谋面!本王何德何能,让老前辈这般错爱!” 晋王府的上等龙井,喝了一壶又一壶,花清霜不喝茶,晋王也不强迫。两个时辰过去,众人仍是谈兴未减,谈到兴奋处,晋王三番五次言道:“恨与众位相见太晚!” “皇上口谕,着晋王进见!” 谈兴正浓,忽闻御使在外面宣召。 “臣遵旨。”晋王急速趋出,与御使相见。 过了一会,晋王快步奔回府堂,对众人道:“大哥,你先回洛阳柴府看望下父亲和其它兄弟,给你十天假,回来后,来我身边听用。我要任你为上将。各位墨门义士,且请在此稍待,待我兄长回来后,本王想请各位做他的副将。” 众人齐声道谢。 只听柴兴道:“兄弟,他们全是我的恩人,我回去见父亲,想把他们带上。父亲少不得要当面相谢。” “这样也好。那你们就一起去吧。圣上急召,本王先行一步。”晋王说完,对管家叫道:“李福,给他们找几匹好马!” 晋王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取下手上鹰戒,递给柴兴:“这是本王信物,大哥收着。” 众人自与晋王分别,陪同柴兴回洛阳。 晋王府的马,当真是神骏异常,虽然达不到日行千里的地步,但脚力极其雄健。虽说从开封到洛阳这段距离不算远,但不到一天,就从开封跑到了洛阳,这些马也算非常了不起了。 洛阳城守兵例行检查,对过往行人大声喝斥,柴兴把手上戒指对着守兵一晃,守兵看到“晋王荣”三字,两眼一瞪,脖子一伸,低呼道:“啊。” 随即换上一幅笑脸,道:“这位爷,何不早说,快快请进。” “请问柴府怎么走?”柴兴问道。 守兵身子站的板正,两手垂下,恭敬作答:“东街最高最大的那个院子,就是柴老爷家。” 一提到“柴老爷”,守兵神色庄重之极,仿佛“柴老爷”这三个字,比“玉皇大帝”“天王老子”等称呼还要沉重。 柴兴一行人轻而易举的寻到了柴府,柴兴向门卫说明身份,门卫赶紧通报,不一会,衣着华贵的柴守礼拿着鞭子跑了出来,死死的盯着他。 “你是我儿子!错不了!你是老子生的,老子永远认不错你!”柴守礼号陶大哭道:“儿子,这么多年了,爹日夜想你,老天有眼,你终于回来了!” “爹!”柴兴泪如雨下,跪下就磕头。 父子相拥在一起,谈起往事又是一番悲喜。 “儿子,你小时候,爹生病了,你帮爹熬药,帮爹背马粪,帮爹砍树,挑水,家里的事前前后后都是你在忙活,爹可是没少得你的好处啊。可是咱家后来大富大贵,你却一天福也没享到,就被歹人拐走了!呜呜,儿子啊,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想死爹了!”老爷子老泪横流,紧紧的抱着儿子,生怕他会飞走似的。 “爹,咱不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柴兴安慰父亲,让他别哭,哪知自己却哭的更响了。 “好儿子!你对爹最孝顺了!你帮爹往你表叔的伐木场送草料,这狗草的王八蛋家在边境,自己让乱兵宰了,还害的我儿子也被人掳走了。儿子你是不知道哇,爹听说你出事,那感觉就像有人拿刀往爹的心上剜肉一样疼啊,爹当场就昏死过去了……” 柴兴指着墨门中人道:“爹,咱们不说这个了,来,我给你引荐下,这些大侠客,全是孩儿的大恩人。他们有的救过我的命,有的三番五次帮助过我,现在又是他们一起不远千里护送我回国!” “老朽给各位大恩人磕头了!”柴老爷子定晴注视着众人,哭的泪水都流到白胡子上了,作势就要跪倒。 花清霜赶紧上前扶住他,止住半跪的姿势,道:“老爷子万万不可如此,我们是晚辈,可不敢生受长辈如此大礼。实是折煞我等了。” “各位,老朽要请大伙吃酒,聊表寸心!”老爷子声若洪钟,对管家大喊道:“柴柱儿,马上开席,好酒好菜只管上!” 众人见老爷子待人这般真诚,顿时对他心生许多好感。可一走到内堂,发现有个下人正跪在地上,背上被鞭子抽的全是血痕。他一见柴守礼,吓的全身发抖。那可怜的眼神,就像一只垂死的老鼠。 不用说,他背上的伤,肯定是柴老爷子打的。 柴兴问道:“爹,他犯了什么错?” 柴守礼怒道:“我养的大黑狗,我吩咐他每天要喂三斤牛肉,这狗草的贱奴竟敢私自扣下,自己吃掉,老子气的直冒火,真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周国旺等人对望一眼,心道:“难怪城门守兵对柴老爷子忌惮到这个地步,这老爷子是真能作啊!” 柴兴劝道:“爹,您以前多善良啊,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这怎么一富贵了,脾气变的这么急躁?要我说呀,这点小事,您老就别动气了,就饶过他这次吧。” 柴守礼对自己的长子爱到了极致,听了柴兴的话,当即眉飞色舞道:“行,大郎,爹听你的,你说放就放。我告诉你大郎,爹死了后,柴家庄的一半财产给你!剩下的一半,让他们哥几个分,哈哈!至于老三(柴荣)这狗崽子,老子一文钱也不给他!” 柴老爷子霸道蛮模,喝酒的时候,一一给众人敬酒,很快就喝高了,大醉着对周国旺道:“后生,老夫再敬你一杯。” 周国旺道:“老爷子容禀,小人实是不胜酒力。” “你他娘的不胜酒力也给得老子喝啊,在这大周国,老夫敬的酒,上到皇帝,下到大臣,还没人敢不喝!”柴守礼胡子飘动,活像街头流氓。 “我喝,舍命陪君子,陪老爷子喝就是了。”周国旺干了一杯后,假装醉倒,伏在桌上。 “哈哈哈哈。瞧你这熊样。”老爷子喝到东倒西歪的境界,这才散了宴席,柴兴扶着他去里间休息。 安顿好老爹后,柴兴出来给各位赔礼道歉:“对不起的很,真没想到,我爹这么软弱的人,一有了权势,竟然变成这幅模样。” 众人急道:“没事,将军莫要在意。” 第23章 墨经:节葬,太平之道也! 显德元年,公元954年正月壬辰(十七日),郭威病势沉重,众御医日夜开方施药,使尽浑身解数,终是无力回天。 御塌之下,御医们呼啦啦跪倒一片,叩头请罪。 “你们全都下去吧,我命当绝,不干汝等之事。”弥留之际,郭威的声音极是低沉。 众御医哭拜而退。 郭威无力的握着晋王的手,交代后事:“皇儿,切记,朕死之后,陵墓务必从简,勿扰百姓!不要派宫人守陵,也不要在陵墓前立石人石兽,只须纸衣装殓,用瓦棺作椁就可以了……石碑上刻字,就说朕生性节俭……” 晋王哭道:“父皇……那岂不太委屈你了吗?” 郭威艰难的喘动着气息,低声道:“朕从前西征时,见唐朝十八帝陵统统被挖掘,这都是因为里面藏着金银财宝的缘故啊!而汉文帝简葬于霸陵原,陵墓至今完好无损……皇儿啊,每年寒食,可派人给朕扫墓,如果不派人来,在京城遥祭亦可……但是,你要叫人在河府、魏府各葬一副剑甲,在澶州葬一件通天冠绛纱袍,在东京葬一件平天冠衮龙袍……这些事你切不可忘了。” 晋王点头答应。 接着,郭威又强撑着病体大封群臣。为防止皇亲国戚觊觎皇位,他命令自己的外甥,大将李重进向晋王下拜,明定君臣之礼。 当晚,郭威驾崩于滋德殿,终年五十一岁。谥号圣神恭肃文武孝皇帝,庙号太祖。 丙申(二十一日),晋王遵太祖遗命在灵柩前登基即位,史称周世宗。 这位史家公认的五代时期第一明君,从此登上历史舞台。 当了皇帝后,他恢复了柴荣的本名(以前叫郭荣)。册封生父柴守礼为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空,这些官职属于荣誉职衔,虽是大俸大禄,但无实权。 柴荣并未把生身之父封为太上皇,因为依照礼制,柴荣的皇位来自其姑父兼养父郭威。虽然改回本姓,亦必须奉郭家之宗祧,承继郭家的香火,并以郭家的继承人自居。 对待生父,内心再怎么尊敬,却不能违了礼制,只能把柴守礼当成元舅来对待。 所以当御使带着皇帝诏命前来宣诏之时,柴守礼毫无怨言,恭敬受诏。 从这时起,柴荣和柴守礼再也没有见过面。儿子在帝都处理国事,老爹在洛阳安享清福。 即使心有不愿,却也只能这样了。 因为按照儒家礼制,柴守礼即使是老国舅,见了皇帝也要下跪。但从儒家的人伦孝道方面来讲,他作为皇帝的生父,要亲爹给儿子下跪,实是于礼不和。 因此,父子俩只好各自守礼,再不见面。 但这并不影响柴老爷子的晚年生活。 当年郭威刚刚称帝的时候,柴守礼因为妹子柴皇后的关系,被封为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御史大夫等官职。关于柴老爷子在任期间的政绩,后世史书几乎是一片空白。也就是说,柴老爷子整天只忙着吃喝玩乐,压根不理会政事,所以连半点政绩都没有。 到了亲生儿子当了皇帝,柴老爷子活的就更滋润了。每天山珍海味吃个不停,金子银子收个不停,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的笑容,一天都没断过。 县令这种级别的小官,根本就没资格和柴老爷子说话,刺史见了柴老爷子,都得主动打招呼。至于柴老爷子是否愿意搭理你,还要看老人家心情。 哪天心情好了,柴老爷子在大街上游荡,路过哪位大官的家里,肚子饿了,这位大官就得管饭。这帮洛阳官员巴不得有这么个好机会可以拍老爷子马屁,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这些天柴兴也分别与其它兄弟,妹妹相见了,兄弟们仗着老爹的势,全都成了大富翁,妹妹们也全都嫁入权贵之门。 好在几个兄弟不向老爹那么能搞事,相对来说规矩多了,只一门心思过起了安生富贵日子,既不欺人,也不主动惹事。 兄弟和妹妹全部成家,只有柴兴这么大年纪,没成家,柴老爷子心疼儿子,一下子给他娶了五个如花似玉的媳妇。 这些姑娘,最大的只有二十岁,最小的只有十六岁。 墨门中人本来还以为柴老爷子定然是巧取豪夺,强媒硬保把这些姑娘娶回来的。哪知一打探,好家伙,这五家虽然贫富有别,但竟然全是心甘情愿的!她们的父母一听说能够攀附柴家,个个欢喜的不得了。有个女孩的父亲还说:“这回好了,咱们家终生有靠了!” 柴兴本意,娶一个媳妇就行了,怎奈拗不过老爹。他刚一争执,老爷子就吹胡子瞪眼不吃饭,柴兴无奈,只好同意。 柴老爷子做事相当痛快,一看两天后就是黄道吉日,每家送了一百两黄金作聘礼,五位姑娘与柴兴同日成亲!迎亲队伍之壮观,远远超过了刺史的儿子娶亲,柴大郎娶亲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当地。 “大郎,爹给你八千两银子,你先花着。花完了爹再给你!过几天让你五个老婆一起陪你进京。”婚礼的第二天,柴老爷子令人抬着二十个大箱子走了进来。 柴兴大惊道:“爹,不用给我这么多!这得哪辈子才能花完啊!” “咳,大郎啊,不就才八千两银子嘛,一堆狗屁而已,不必当回事!”柴老爷子眉开眼笑。 柴兴道:“爹,我们小时候,您老人家是何等的节俭,一文钱掰成两半花,好家伙,现在八千两银子全是狗屁!” 老爷子看向长子的眼神中,尽是浓浓的爱意:“咱家现在不是富贵了嘛!爹这么多儿子,就你没享过福,爹这不是想补偿你吗?” 墨门中人缄默无语。 老百姓辛辛苦苦一年,四口之家日夜劳作,最多也就能挣二十两银子。他柴守礼,一下子就给儿子拿出八千两! 柴兴推辞道:“爹,三弟当了皇帝,准备把我提升为上将,我还能缺银子吗?要不这些钱还是给您老留着吧。” 柴守礼显然只是重点听到了前面这半句话,道:“让老三使劲提拔你,自家人用着放心。他娘的,老子要是不生他,哪有他今日的权势!” 回京之日,老爷子和众兄弟送出很远,才依依不舍的与柴兴告别。 与待走的远了,柴兴低声对花清霜说:“姑娘,你真是世间第一神算,把我三弟登基的日期算的这么准。” “别泄露出去,不然咱们都会惹祸上身。没有哪个皇帝愿意看到别人算的准。”花清霜亦低声道。 柴兴点了点头:“就依姑娘。放心,我知道分寸。” 第24章 大败柴兴者,金刀杨业是也! 显德元年二月,北汉皇帝刘崇向大辽国借骑兵一万二千,又自率三万人马,进攻大周,大军直扑潞州。 边关告急,六百里加急文书飞递入京。 北汉与大周的仇恨,说起来也真是一笔陈年烂帐。 汉隐帝刘承祐诛杀权臣之时,一不做,二不休,顺道杀了郭威全家。郭威起兵造反,汉隐帝身死国灭。 作为刘承祐的叔父,刘崇在得知郭威称帝后,自己也紧随其后,称帝建国,与郭威相抗。史称这个政权为北汉。 起初郭威刚打破帝都之时,对世人宣称,要立宗室子弟刘赟为帝,刘赟是刘崇的儿子。刘崇听到这个消息,自是满心欢喜。 哪知后来郭威自己当了皇帝,把刘赟给囚禁起来。刘崇大怒,于是也称帝了。郭威怕留着刘赟是个祸害,就把他毒死了。 既有国仇,又有家恨。上次你杀我的亲人,这回我也杀你的亲人。 仇恨越积越深。 刘崇一直在等待时机,欲向大周复仇。 现在,天赐良机出现了。大周太祖皇亲新丧,北汉皇帝趁着对方大丧之时,起兵伐周! 在他眼里,柴荣这个年轻人只是个没用的酒囊饭袋罢了。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两国军队首先在梁侯驿交战,北汉军巧设奇计,设伏兵斩杀周将穆令均,俘虏、斩杀周军共计一千余人。周军主将李筠败军覆阵,率军逃回上党,婴城自守。 消息传到帝都。 皇宫大殿上,大周皇帝柴荣身着龙袍,头戴珠旒平天冠,端坐在御座上,群臣山呼万岁。 陛见之礼完毕,柴荣正色道:“北汉主趁丧启衅,视朕为无物,朕要御驾亲征,扫灭此贼!” 群臣唯恐有失,皆苦谏之。 定梁节度使,上将军,皇兄柴兴谏道:“陛下乃万圣之尊,岂可亲身赴险?臣欲率一军,为陛下前躯!” 宰相冯道亦争论再三,欲止皇上北行。 柴荣却固执己见:“从前唐太宗平定天下,未尝不亲临敌阵,朕岂敢偷安!”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暗暗心惊。原来在皇帝心里,己把自己和千古一帝唐太宗相提并论了。 墨门中人此时己被皇帝封为柴兴的副将,皆列席此次军机会议。花清霜依旧是男子打扮。他们见大周皇帝如此雄心壮志,和以往其它国家的所有昏君庸主皆不相类,都对他心生敬佩。 谁知就在此时,十二朝超级元老,大周宰相冯道竟然直言相谏:“陛下不能和唐太宗相比!” 朝堂之上,这种话也就他老人家敢说! 好你个老家伙,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九五之尊下不来台! 春秋时期的法家代表韩非曾经说过:龙有逆鳞,触之必怒,怒必杀人!人王亦有逆鳞! 大周国,是五代十国时期最强大的国家。 冯道竟敢用这种语气和高高在上的大周天子说话! 众臣凝神屏息,连大气都不敢出,皇宫大殿之上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到。 墨门高手杨义枫,后背都惊出冷汗了,唯恐皇帝震怒,当场斩杀这位老臣。 在皇上身后持长扇侍立的那俩宫女,吓的脸色煞白,执扇的手直发抖。 果然,皇上的脸色非常难看。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静。 过了一会,皇上才道:“汉军乃是乌合之众,论兵锋之盛岂能和朕相比?攻破刘崇,正如泰山压卵!” 冯道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竟然马上谏道:“陛下不是泰山!” 这回花清霜也吓出了冷汗。 柴兴低着头,已经不敢直视他那皇帝兄弟了。 “放肆!” 龙颜大怒! 众人心中震颤,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感觉整个皇宫都在发抖! 太祖旧臣王溥赶紧给皇帝找了个台阶下,劝皇帝亲征,扫灭北汉军的嚣张气焰。皇帝就坡下驴,听从了他的意见。 “诏命:定梁节度使柴兴、天雄节度使符彦卿领兵从磁州固镇进发,绕道后方,截击北汉军之归路。河中节度使王彦超出兵晋州东,袭击北汉军。马军都指挥使,宁江节度使樊爱能、步军都指挥使,清淮节度使何徽率军赴泽州。令宣徽使向训作监军。各路兵马带齐粮草辎重,限期进军,若有迟误者,立斩不赦!” “遵旨。” 皇帝出兵之前,下诏大赦天下。令冯道奉送先帝灵柩前往陵墓,委任郑仁诲为汴京(注:汴京、东京、大梁、帝都、开封,指的是同一个地方)留守。 皇帝自率御林军,从大梁出师,兵马朝怀州行进。 各路兵马行进路线不同,主攻方向亦不同,无法分头并叙,且逐一分说。 柴兴和符彦卿这一路,很快就分了兵,每人领五千兵,分头而进。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俩人都是皇亲国戚,柴兴是皇帝的兄长,符彦卿是皇帝的老丈人,彼此不相统属,亦无法互相号令。 大周朝廷内,柴兴想要为国立功的心愿比任何人都强烈。其它功臣宿将,要么跟过大周国两代雄主,要么久经沙场,立功无数,靠一刀一枪拼出了一个锦绣前程,受到士卒的真心拥戴。 只有他柴兴的官职,是空降的。别人嘴上不敢多说,但心里的嫉妒和不满,自是可想而知的。 柴兴任命花清霜为军师,杨义枫、阮浩天、周国旺保持副将军职不变,只是周国旺还兼任情报营大总管。 柴兴所部骑兵倍道进军,他太渴望打一场漂亮的攻歼战了! 老天爷没有让他失望,虽然他的攻击位置,注定是要远离敌军主力,然而老天爷还是给他送来了一个很有分量的对手,一个足以让他铭记一生的对手。 这天黄昏,双方在夹涧山相遇。 对方是北汉军的后续运粮队伍,人马极其散乱,军中将士的衣袍战甲亦不是同色。北汉这个政权,可以说是五代十国时期最荒凉,最贫穷的一个政权,金银、粮草、战备物资极度匮乏。 柴兴快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地形,这里地段开阔,不适合伏兵,天色将晚,对方也没有后续援兵,此时不击,更待何时? 柴兴没有等待在后方押运粮草的花清霜,迫不及待的下达了总攻令。 这场战争,打的顺风顺水,杨义枫、阮浩天大展身手,杀敌过百,周国旺则指挥士卒去抢粮车。 柴兴毫无悬念的打垮了敌人这支不成编制的押粮兵,收缴了粮车一百五十辆。北汉负责押粮的将军在大败之际,只顾逃跑,一着急连将旗都丢了。 那面将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杨”字。 “墨门兄弟,你们个个都是好样的!”首战告捷开门红,柴兴激动的又抱拳又鞠躬。 墨门中人也都心情极好,其它人只是高呼道:“杀的真痛快!” 还是周国旺会说场面话:“柴将军,我等游历江湖多年,遍寻明主。似咱们大周皇帝这般雄主,当真是世所罕见。能保大周皇帝打天下,那是俺们弟兄的荣幸!” 柴兴听了这话,更是喜不自胜。 “这么多粮食,咱们也不便运送啊。要不咱们就近扎营吧。”周国旺刚提议完,又道:“要不,咱们等等霜姑娘?” 柴兴这一高兴,也不像以前那么谨慎了,这场胜利给了他巨大的信心,马上变的大大咧咧起来:“霜姑娘太柔弱了,行了好几天的路,我生怕把她累坏,这点小事咱们就自己决定吧,别让她浪费心神了。” “那好。”这帮不识庙堂筹划的江湖草莽,就这么草草决定了。 主将柴兴心里是这么想的:“反正带着这么多粮食也不好行路,大伙都累了,还不如先吃饭,休息,明天再定行止。” 柴兴以前打过不少仗,没死,算他命大。但他最多只在南汉这个蕞尔小邦当过副将,没在大国当过主将。 其实这里边的区别太大了。 副将只需遵从主将号令,勇猛杀敌即可。主将却要思虑全局,只要有一步出错,他就得背负全部责任。有了功劳,自然先给主将,但有了过错,第一个去皇帝那里挨刀的,也是主将。 目前来说,柴兴还不是一名合格的主将。太想立功,导致他心浮气躁,犯了兵家大忌。 晚上,正当他在中军大帐熟睡,梦到搂着五个美女老婆亲热的时候,震天的喊杀声把他惊醒了。 “弟兄们,杀呀!” “柴荣小儿难成气候,尔等何不速降!” “降者免死!反抗者格杀勿论!” …… 火光中,急切之间分辨不出到底有多少敌人,但闻马蹄声阵阵轰鸣,随后便是周军士卒临死前的惨叫声。 柴兴的军队很快就被打烂了,他胡乱穿上战甲,从帐中跑出来的时候,看到敌兵从三个方位朝中军大帐杀来,这一刻,他突然很羡慕那个在后面慢慢吞吞磨洋工的国丈符彦卿。 杨义枫、阮浩天脸上全是血,他们且战且退,对士兵喝呼道:“保护柴将军先撤。” 周军士卒渐渐合拢,匆匆保着柴兴逃跑,休说打劫来的粮车,便是连自己军中的粮草,也不要了。 正在急急如丧家犬之际,后面有人大喊道:“弟兄们听着!每个首级,赏银五十两!” “嗖!”那人嘴上刚喊完,手上也没停,上来就是一箭,简直是无缝对接。 一支利箭破空而出,正中柴兴右肩,倒撞下马。 从外形上看,主将的衣甲明显比其它人高贵许多。但也正是因为主将太过显眼,到了战场上,尤其是逃命的时候,他最容易成为敌人集火的目标。 摇曳的火光中,北汉军见敌军主将落马,个个兴奋不己,高呼道:“杨无敌神箭无双!” 追兵转瞬即至,柴兴忍痛起身,刚要转身寻马,只见那位金甲金盔,威风祥麟的大将,手执大刀飞马奔来,大叫道:“小子,到了阎王殿,就说是金刀杨业送你归西!” 杨义枫眼见事态紧急,拍马来战杨业,那杨业手中大刀抡转如飞,战了三合,倒转刀背,打在肩上,将杨义枫硬生生撞下马去。 敌兵来捆杨义枫,他赶紧使出一招“狗刨戏水”,虽然姿势极其狼狈,好歹打了个滚儿,从马腹下滚出一丈远,保住了性命。 阮浩天来战杨业,又是不出三合,右臂中刀,掉下马来。阮浩天亦是急匆匆打滚逃命。 杨业撇开众人,纵马横刀,直踩主将柴兴! 即使这力拨千斤的一刀没能斩死柴兴,这对着胸膛猛踩下去,势必也是个心肺碎裂的结局! 万急之时,杨业的跨下战马突然悲嘶一声,两眼被金针射瞎,那马难忍剧痛,中途倒地,将杨业狠狠的搷了下去!一只脚已经踏入阎王殿的柴兴赶紧趁势避开,捡回了一条命。 “敌将休要逞能!”一声娇叱,众人皆知是花清霜到了,心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宛如卸下了千斤重担。 北汉军一见主将杨业马失前蹄,唯恐他有个闪失,急忙拼命来救。杨业跌的太猛,左腿骨折,无力复战! “兄弟们,快扶我上马,撤军!”杨业低声下令。那个曾被柴兴打败的杨将军(杨业之子杨延玉)急忙把他抱上自己的马,然后又从士兵手里抢过马,护送他一路逃跑。 柴兴的人早被打蒙了,哪还有追敌的心思? “霜姑娘,你又救了我一命,柴某欠你的人情太多了,再说谢谢,就太苍白了。”柴兴灰头土脸,惭愧之极。 花清霜仍是不骄不躁的语气:“将军言重了。” 柴兴吐了口唾沫,道:“我真是晦气,第一仗就打成了烂茄子。对了,姑娘,你见多识广,可知那姓杨的将军,是什么来历?” 俏皮可爱的霜姑娘为了让柴将军从自责中解脱出来,和他开起了玩笑:“姓杨的?天底下姓杨的人多了去了。姓杨的,普通人多,绝顶高人也多。我哪知道你遇到的是哪一个?” 柴兴道:“好像叫什么金刀杨业!他手下的人叫他杨无敌!” 花清霜大惊道:“是他?将军,我真的不是安慰你,败在他手上,不丢人。” 第25章 杨业用兵如鬼神! 花清霜的及时赶到,使柴兴那颗慌乱的心有如吃下了定心丸,他整理了一下衣冠,问道:“姑娘,我们在哪扎营?” 花清霜道:“赶了一天路,又甫经大战,士卒劳累,还是就地扎营吧。” 柴兴想了想,道:“那杨业的粮草被咱们截了,他还会再来偷营吗?” 花清霜道:“一定会。” “那么……”柴兴正要问计,刚说完两个字,花清霜附耳道:“只须如此这般……” 柴兴笑道:“端的好计,‘女诸葛’这三字,姑娘当之无愧。” 当夜,主将柴兴把中军帐移到最南边,改用小帐,派重兵层层把守,阮浩天守在帐外,寸步不离。又在最北边伪设一座特别气派的中军大帐,作为疑兵之计。 周国旺带人来回哨探,而花清霜和杨义枫自去指挥士卒挖掘陷坑。时间紧迫,坑不必太深,只须能绊倒敌人马匹即可,但范围一定要大。尽可能涵盖住敌人的必经之路。 花清霜在这个世界最大的优势(或者说是特长)是能提前预知事情的走向,但也仅限大事。 至于那些细微小事,史书上没记载的,她再怎么聪明,也无从得知。只能根据客观规律判断,还有就是周国旺这个情报天才所提供的机密情报,也能帮她做出很多正确决策。 至于说,像孙武、韩信等兵圣一样指挥大军团作战,而且每战必胜,目前她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看书再多,也只是如赵括一样的空理论,只处于纸上谈兵阶段,未曾亲临战场实践过。所以说,亲自指挥作战这方面的才能她是非常欠缺的,只有多加实践,才可以完全胜任这个军师之职。 她比任何人都谨慎,她深知,她的决策,在极大程度上,就是柴兴的决策。而万一决策失误,祸害的可就是全军将士的性命。 尤其对手又是一个在中国历史上家喻户晓,久副盛名的悍将。 她的心砰砰直跳,尽管困的眼皮下沉,但她还是不敢休息。 她和杨义枫一起,带兵埋伏在夹涧山,他们的军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前方。 夜凉如水。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了。 三更时分,远方有大群影子在移动! 他们定是裹了马蹄,所以发不出浊重的声响。 他们过来了! 这晚的月光非常皎洁,本来是个赏月的好天气,却要用来厮杀。 花清霜握紧了手中的令旗,平生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模的会战,她觉得自己已经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她的额头上不停的有冷汗冒出。 敌军加快了行军速度,他们迅速朝那座假的“中军帐”攻了过去! “扑通!” “啊!” “中计了!” …… 北汉军前仆后继的跌入了陷坑,跌的人仰马翻,前锋受挫。 花清霜挥动令旗:大叫道:“放箭!” 弓箭兵齐刷刷朝着敌军放箭,似飞蝗一般扑向北汉军,接二连三有人中箭,倒地不起。 北汉军人马踩踏,自相混乱,花清霜纵身上马,挥军杀出。 大周将士见花清霜女流之辈尚且如此奋不顾身,纷纷冲上。杨义枫为了哄动气氛,叫嚷道:“都别落后,别他娘的连个女人都不如!” 花清霜心里一阵苦笑:“女人真不容易,就连上阵杀敌,都要成为自己人作战是否积极的参照物,同时还要顺带客串一回激励军心的工具。” 上次扎营没经验,中军帐太暴露,直接被敌人打烂,导致中枢指挥系统瘫痪,全军败迹。这回按花清霜的筹划,中军帐不乱,于是全军皆不乱。 柴兴率军压上,来到花清霜面前问计:“姑娘,可以追击吗?” 如果花清霜能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来反复,仔细的思考这件事,就太好了。 可这注定是不可能的事。 战机稍纵即逝,花清霜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作出决策! “军中不见杨业的身影,想来是跌的不轻。声震寰宇的杨家将看情形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要不怎么会一打就散呢。”花清霜一边思考,一边极目远望,此地地势平坦,目力所及之处也没有伏兵,于是她果断下令:“全军追杀!” 女诸葛的想法,这回只对了一半。 柴兴挥军掩杀,追出五十里,那位打着杨字旗的将军第一时间丢下将旗,任人在上面肆意踩踏,自己跑的比兔子还快。 他们只顾逃跑,不停的被人射落马下。 周军挟大胜余威,追杀到一片峡谷,四周影影绰绰的,全是树。树高冠大,遮住了月光。 柴兴警惕道:“姑娘,还追吗?” 花清霜仔细看了看这片地形,里面似是个葫芦型,这是兵家所说的“绝地”,万一贸然冲进去,有可能被伏兵包饺子。 “撤吧。”为了稳妥起见,花清霜主张撤军。 “姑娘,杨业不在此处,还有甚人值得害怕?”柴兴不解道。 花清霜调转马头,道:“反正不可轻敌。杨业虽然不在,但他夫人折赛花,亦非易与之辈!万一碰到她……” “哈哈哈哈!”谷中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好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倒真是有些见识,可惜要死在此地了!放箭!” 花清霜只觉头顶上方的天空同时炸响了一万颗雷! 怕什么来什么! 幸好没贪功冒进,否则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谷坡上伏兵尽出,那箭密集的就像连绵大雨一样,周军转眼间被射倒一片。花清霜的坐骑被射倒,柴兴反手一抄,抓着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抄起,稳稳的抱到自己马上,叫声:“姑娘,失礼了!大家快撤!” 周军跌跌撞撞的逃跑,北汉军中一位名叫葛虎的小兵夸赞道:“折夫人好计谋!” 折赛花大怒道:“好个屁!那丫头鬼灵精的,不肯进谷!还不快追!” 柴兴心慌意乱,营地守兵不多,他害怕粮草被劫,快马加鞭往营帐奔去。幸好北汉军中战马甚少,脚力好的就更少,渐渐的,追杀声渐淡。 可就在他们终于喘了一口气,以为逃离了险地之时,半路上竟然又遇伏兵!他们身后烟尘四起,不知有多少人! 第26章 墨经:明鬼,借势之术也 原来这支伏兵一直都在,只是躲在附近的乱葬岗上,伏低了身子。他们把马牵到石碑最密集的地方卧下,在坟堆的掩护下,竟然没被周军发觉。而他们却把周军的行军路线看的清清楚楚。 想想也是,三更半夜的谁会去这种破地方呢?谁又会在这种破地方伏兵呢? 而杨业偏偏就敢在这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用兵! 伏兵以鸡血(这玩意的作用实在太多了,既能装处子,又能吓唬人,真是叹服于古人的智慧)抹脸,披头散发,装作阴兵厉鬼的模样冲杀一阵。 在这三更半夜之中,突然杀出来一帮“厉鬼”,吓的周军魂飞魄丧,而前路上又被撒了六菱钉,扎烂了无数马蹄。坐骑中招后,柴兴和花清霜反应快,同时跳下马去,总算运气好,脚上没扎到钉子。 这帮伏兵截杀一阵,以鬼神诈术和六菱钉拖了一会时间。他们的骑兵身后烟尘不绝,似有千军万马,周军心胆俱裂,只顾逃命。个别胆小的竟然弃械下跪投降,被敌人一刀斩落首级。 周军惊慌逃窜,这些“鬼兵”一时半会甩不脱,而追兵又与他们合兵一处,共击周军。 慌乱中,一位红袍金甲,英姿飒爽的女将军执刀砍向花清霜,花清霜拨剑一挡,那刀锋利异常,竟然硬生生将花清霜的佩剑砍断! 这把用了多年的佩剑,就这么毁在敌人手里。 花清霜大惊之下,急忙以飞针击敌,怎奈两针飞出,尽被那女将格刀打落。 这么近的距离,她都能反应过来! 这人得有多厉害啊! 只听她咯咯大笑道:“小娘子,还有什么本事,全使出来吧!” 她旁边的士兵葛虎大叫道:“杨夫人,这美妞真俊啊!正好抓来做我老婆。” 这厮长的像个歪嘴大瓢,飘荡半生找不着老婆,这会儿见了这般美貌佳人,早就心花怒放。 周军尽被打散,杨义枫、阮浩天、柴兴等人奋力向花清霜围拢,舍命相护。柴兴左臂中了一箭,仍是死战不退,仿佛军中主将不是他,而是花清霜一般。 直到与“鬼兵”近距离作战,柴兴等人才看明白,原来对方人数根本不多,这些人甚至连战甲都不齐备。他们在马尾后拴了柴火,擦动地上滚滚尘烟,人为的制造出了“千军万马”的假象。而周军在慌乱之中,可谓是草木皆兵,风声鹤唳,黑夜中被“鬼兵”突袭,早就吓破了胆,急切之间谁又能分辨出真假? 等到发现真相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葛虎派兵死死盯紧了花清霜,众人奋力酣战。花清霜没了兵刃,一脚踢去,葛虎伸手抓来,花清霜急忙缩腿,却还是被他抓脱了绣鞋。 葛虎拿在鼻中一闻,大笑道:“美妞的鞋子好香啊。那珠圆玉润的小脚丫,让哥哥摸摸好不好啊!” 花清霜无奈的在心里自嘲道:“当女人真是太不易了,打个仗都要被人调戏。” 杨义枫牵来一匹马,抱住她的胳膊轻声道:“姑娘上马!” 用边向上一掀,花清霜借力一跃,落在马背上。 “美妞休走,爷爷还没睡你呢!”葛虎急忙扑了过来。 趁他得意忘形之时,居高临下的花清霜一镖打出,打落他五颗大牙,满嘴血喷了出来。这厮疼痛之极,倒在地上破口大骂。 花清霜强定心神,一连朝折赛花打去五镖,都被对方闪身躲过。 第六镖打她脚,折赛花奋力跃起,身在空中!此时最难防备! 花清霜情急之下,摸到一锭银子,也不换回,直接当成暗器打了出去。 “啪!” 结结实实打在折赛花的腰肋上,打的鲜血迸流,直挺挺栽了下去。一时之间,竟然挣扎不起。 “快撤!” 花清霜等人借机逃窜,北汉兵见折赛花受伤,生怕耽误他的伤势,亦带她回去医治。 两军就此退兵。 回到营地,众人倒头就睡,也不管杨业会不会再派人来偷袭了。大不了你要再来的话,我爬起来再和你打一场就是了。 这一晚,杨业没再派兵前来。 人又不是铁打的,他再厉害,也得休息。 军粮简陋,将领们吃了碗稀粥,加一个又干又硬的烙饼,外加一碟咸菜。而士兵们,连那碟咸菜都没有。 其实就连这么简陋的军粮,北汉军都吃不起。 打仗打到最后,打的就是钱粮。 生在这个总打仗的年代,能吃饱饭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哪还敢挑剔饭菜是否可口? 至于大鱼大肉,在梦里到底经常出现。 吃饭时,主将柴兴召开了一场紧急军事会议。 确切的说,这个会议的主题,只有一句话:“霜姑娘,你觉得杨业这个人,好对付吗?” “极难对付,他太厉害了。”花清霜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柴兴道:“哦?那么他最可怕的地方在哪?” 花清霜樱唇轻启,细细的咬了一口烙饼,咽下去后,说:“杨业用兵,既有正兵,又有奇兵。既有诱兵,又有疑兵。既合兵法要旨,又有野路子。” 众人点头称是。 虽然每个军人都不愿意承认敌人厉害,但铁一般的事实,让他们无法反驳:杨业就是军神一样的恐怖存在。 花清霜喝了口水,接着说:“墨门十策中,《明鬼》篇说到,鬼神不仅存在,而且能对人间的善恶进行赏罚,这是墨子的一个重要理论。他还列举了一些古代的传闻、古代圣王对祭祀的重视以及有关古籍的记载,以证明鬼神的存在和灵验。但时隔多年,我们新墨门的人,已经不相信鬼神的存在了。不过司徒高轩任巨子之时,曾和我们说过,对敌人可借鬼神之术消灭之。意思就是说,墨门弟子可以扮成鬼神,在三更半夜去攻击那些作恶多端的人。” 杨义枫接口道:“对,这些人本来就心虚,半夜遇到一帮厉鬼索命,哪有不害怕的呢?这样一来他们败的就更快了。” 柴兴道:“何止是作恶多端的人!咱们这些士兵,半夜遇到装神弄鬼的人,不也害怕吗?” 周国旺道:“所以杨业厉害就厉害在这!装神弄鬼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连墨门弟子都不屑为之,太低级了,而且用处也受限。而他杨业,竟然能把这么低级的招,用的这么厉害!” 阮浩天道:“起初我还担心他百般算计咱们,是要杀到咱们营地截走粮车呢。但他们折腾这么半天,还是没能截回粮车啊。” 柴兴道:“那不是霜姑娘的暗器厉害嘛,打伤了他们两位主将。” 众人听了这话,又对花清霜一顿吹捧。 花清霜却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才摇头道:“北汉军缺兵、缺马、缺将、缺粮、缺钱,士卒连武器战甲都不齐备,样样都不及我军。杨业却在如此被动的情况下,屡占上风,这个对手实在太可怕了。他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却总能在最合适的时机,把最合适的兵放上去,又能借助地形,因势利导。而我军虽远远强于他们,却是有力使不上,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蹿。好你个杨业,又给我上了一课,不愧是经验丰富的沙场老将。” 第27章 这小妮子太奸诈了,竟然不上当 柴兴设置九重鹿角,阻住敌人前路。 北汉军再次来挑衅的时候,杨业依然没有亲自前来,想来是脚伤太重,骑马不便之故。 这次的主将,依然是折赛花。 葛虎用木矛挑着花清霜的绣鞋,大声笑道:“周军用娘们当军师,难怪总打败仗!哈哈哈!” 北汉军简直就如同事先排练好的一样,发出夸张之极的爆笑声。与此同时,他们对花清霜的冷嘲热讽也在不断升级。 “小娘们军师你听着,你无才无识,不会用兵,还是赶紧回家生孩子去吧。” “就是就是,打仗是男人的事,娘们就不必上阵了。” “哎,他们大周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男人个个不如太监,就只能派娘们出来打仗了。” “可是就凭那娘们的废物样,她也不会打仗啊,与其总打败仗,要我说还不如陪老爷睡觉去,哈哈!” “喂喂喂,人人有份啊,谁抓他她,就是谁的,可不能抢!” …… 眼看他们越骂越难听,柴兴气愤之极。若是直接侮辱他自己,他倒不至于如此愤怒,但侮辱她的恩人花清霜,他就觉得血脉偾张,恨不得撕碎他们的嘴,再捅他们一百个窟窿! 姑娘家脸皮薄,柴兴生怕花清霜受不了这种侮辱,会因难堪而伤心欲绝。 他大喝道:“弓箭兵……” “将军且住。”花清霜丝毫不以为意,第一时间拦住了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请不要激动,让他们骂好了。” 柴兴胸膛气的不停起伏,花清霜安慰道:“他们的粮草被咱们劫了,其实他们比谁都着急。骂的越难听,说明他们越心虚。若是按期不能到前线交割军粮,那可是死罪一条!” “也对,姑娘思虑的,比我深远。”柴兴想了想,道。 今天是个好晴天,周军挂起免战牌,任由北汉军怒骂。 “喂,你们大周军队,还有带把的没有啊?软弱到这个地步啊!爷爷真是服了!” “早就说了,他们是一群没血性的太监。” “那确实厉害,军师被人骂成这样,都不生气。要我说呀,咱们即使把他们主将的娘亲给轮了,他们也不会生气的。” “就是就是,不但不生气,他们还会感谢咱们!” “哈哈……” 北汉军一边敲鼓,一边开骂。骂声抑扬顿挫,骂完后,就是一阵非常猥琐的浪笑。 整整骂了一个时辰,骂的口干舌燥,骂街的人累了,敲鼓的人也累的腰酸背痛手抽筋。 大周将士们个个义愤填膺,一同请战。 柴兴的亲兵队长,陪戎校尉李材跪下道:“将军,他们骂的太难听了,卑职实是忍无可忍,请将军允许卑职带兵出战!” 柴兴看了看花清霜的脸色,后者摇了摇头。 “不准。”柴兴语气冰冷。 “将军,卑职实在受不了这等耻辱!先是侮辱咱们军师,又侮辱将军您……”李材气的哇哇大叫,手上青筋暴起,因气愤之极,五官扭曲,极是狰狞。 陪戎校尉这个官职,是唐太宗贞观十一年所置,为从九品上武散官,五代沿袭之。这李材官职虽不高,倒也是条血性汉子。 “李陪戎,且请稍待。”花清霜仔细的听着敌军那渐渐暗淡的鼓声,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只管让他们骂,咱们休息够了,待到中午,他们人困马乏之时,再出击不迟!” 陪戎副尉张波看了看花清霜,道:“军师所言,甚合兵法要旨。想不到军师年纪轻轻,竟有这般见识。” 两世为人的阅历,再加上花清霜比这个年代的人多了一千多年的知识,岂能听不知他这句话的重点在于“年纪轻轻”四字?在大一统的承平时代,女子尚且没地位,更何况在这个女子被充作玩物,甚至军粮的天字第一号乱世? 柴将军让女子作军师,还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子,底层士卒嘴上不敢言明,心中却着实有气。 即使和名将杨业打了好几个来回,虽然打不过对方,却也不算输的特别惨,大家也都把功劳记在柴兴身上,并一厢情愿的认为,这女子定是柴兴的相好,柴兴此举,就是为了把军功让给她,博她欢心。 “他娘的,娘们出来当个啥子军师哟!瞎指挥一通,岂不是把咱们的生命当儿戏!”这话他们不敢让柴兴听见,但私底下却没少偷着议论。 所以张波此时说这甘甜不垫饥的漂亮话,他的真实意思却是:“你个没上过战场的嫩雏儿,瞎捣什么乱!你懂个屁!” 花清霜当下也不揭破,只是淡淡的应了声:“过奖,实不敢当。” 陪戎副尉的官职是从九品下,既然李材不再多言,张波这个官职不如他的人,自然也不再开口了,只是在心里暗自骂道:“都说红颜是祸水,我看此言不谬,这娘们长的不得比当年的苏妲己还漂亮啊!她这么年轻,省得什么!柴将军竟然让她当军师!” 气归气,但人家柴兴偏偏就对这位女军师言听计从。 柴兴不肯派兵出击,却带人在阵外喊道:“请你们主将答话!” 北汉军听了这话,便不再骂街。折赛花带着随从护卫,出阵道:“你有何话说?” 柴兴笑道:“你身为女子,竟然令人辱骂我军师,目的无非就是要在我军将士之间挑拨离间。老子告诉你,趁早死了这份心,我们是不会上当的!” 折赛花道:“她本来就懦弱怯战,还不让说?就她这德性,也配当军师?你这主将用人失当,我看也是个无能之辈。” 柴兴大笑道:“像你这种百战百败的无谋之人,尚且为将,我家军师聪明绝顶,做军师又有何不可?” “若是敢战,就趁早出来交战,何必只逞口舌之利?”折赛花冷笑一声,斥道。 柴兴油盐不进,促狭道:“你再怎么放屁,爷爷也不会搭理你。但是,你要骂街,只管冲我来。羞辱女人,不算本事,别忘了,你自己也是女人。好了,你们只管喊破驴噪子,你爷爷我要喝酒去了,不奉陪了。” 柴兴走后,北汉军又开始谩骂。又过一个时辰,他们又饥又渴,声嘶力竭。 “将军,我军以逸待劳,现在可以出击了!”花清霜附耳道:“将军切记,打胜他们后,万万不可追击,杨业用兵鬼神莫测,若贸然追击,必有埋伏!” 柴兴没有言语,冲花清霜点了点头,对李材和张波、阮浩天等人道:“全军出击!” 周军大开寨栅,全军似虎狼一般杀出,刚一接战,北汉军立时崩溃,弃了兵甲逃窜,折赛花带兵硬挡了一会,亦调转马头逃跑。 周军被骂了半天,正憋着一股怒火,想要发泄,此刻大杀大砍,好不痛快! “周国旺,速去传令:不许追击敌人,全军马上回营,违令者立斩不赦!”待敌人跑远后,柴兴挥动将旗,大喝道。 周国旺急忙打马上前,与手下传令兵同时传令:“柴将军将令:不许追击,速速回营,违令者斩!” 众人不敢违令,只好悻悻而归。 只是回去的时候,他们对花清霜的态度已经有些改观了。 李材:“花小姐年纪虽轻,却是一位奇人,深通兵法。不出战则己,一出战则务求必胜。” 张波:“确实有两下子,反正肯定比我这没文化的野蛮人强多了,但她也太保守了,这回准是她不让柴将军追敌的!唉,娘们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干不成大事!” 周国旺纵马来到张波面前,一拨搂子扇歪了他的脸,大骂道:“你这厮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再敢编排军师,我一刀宰了你!” 张波急忙低头道歉。 周国旺见他梗着了脖子,知他心有不服,便道:“你能耐你当军师!你知道那杨业有多厉害吗?换你这屁样的当军师,咱们早就全军覆没了!” 张波默默无言,他知道,这事确实无法反驳。 李材赶紧陪着笑脸来打圆场。 周军撤军回营。 此时,没人知道,折赛花率败兵与柳林坳的伏兵会合一处,伏兵统领抹了抹满头大汗,问道:“折将军,俺们等了这么久,周军怎么还不来啊!” 折赛花无奈的长叹一声,道:“唉,那个小妮子,真是太奸诈了,竟然不上当!我和我们当家的出战数载,还从未遇到过这么厉害的敌人!” 第28章 终是杨业棋高一招 双方各自用计,互有胜败,一时之间谁也无法取得决定性胜利。 杨业很快变计,把士卒分成三班倒,夜里鼓噪而进,不为征战,只是骚扰敌军,让他们无法休息。 一更来袭,被周军轻松打退,稍一跑远,周军就不肯追击。 三更又来,周军一追,北汉军又逃。 五更还来,如此循环反复,周军上到主将,下到士卒,谁也不能睡上一个安稳觉。 天明后困乏无力,怕对方派生力军来战,柴兴主好率军后撤六十里。本以为抢了北汉军那么多粮车,是大功一件,而撤军途中,带着这些沉重的累赘,怎一个“苦”字了得。 周军拨营后撤,北汉军很快又把自家营寨向前移进了数十里。 到了晚上杨业还是派人前来骚扰,一边敲大鼓还一边唱曲,那些破锣嗓子,五音不全,把一首曲子唱的歪歪扭扭,浑似丑女叫床一般。 他们叫的欢,柴兴派兵追击,他们比猴子逃的还快。 兵者,诡道也。 兵不厌诈。 骂对方将领奸诈,是最没出息的表现。如果你因为这个厌恨对方,只能说明你的能力不如他,仅此而已。 交兵以来,柴兴是彻底被杨业这位用兵如神的名将打怕了,不得己只得采取稳扎稳打的办法,继续后撤。 他是这么盘算的:“你杀过我的兵,我也杀过你的兵。你打败过我,我也打败过你。无非就是扯平了而已,但我抢了你的粮食,即使我一直后撤,也是我占先机。而你丢了粮车,注定无法在你们的狗皇帝那里复命。” 一方继续撤,一方继续攻。 杨业的的脚伤稍微好转,立刻上马出战,他对各兵种的指挥艺术,可比柴兴强太多了。骑兵、步兵、枪兵、箭兵在他手上,仿佛音乐家指尖的音符,指动,声响。他的士兵表面上是分散的个体,实则却成为一个整体联结作战,让敌人无懈可击。 花清霜的“未卜先知”之能,在这个较量作战经验的场合,彻底没了用处。 双方从早上战到下午,柴兴在武器装备样样占优的情况下,三战三败,继续率军撤退。这一整天,只有杨业在和他们作战,半点也看不到折赛花的身影。 柴兴心里这个懊悔啊! 自己的士兵所用的长枪,枪杆是铁的,枪尖也是铁的。而北汉实在太穷了,这支后备军的长枪,只有枪尖是铁的,枪杆竟然是木制的。也就是说,两军对阵之时,只要用刀剑往他们的枪杆上用力一砍,他们的武器就断了。 而自己军队的马匹,军粮也是足额的。反观对方,马匹不全,衣甲和军粮更是极度残缺,但他们总能把周军打败后,从周军手里夺马,夺兵器。 “干脆撤的远一点吧!”柴兴和众位手下一商量,大家一致同意撤退。 周军为了甩开对手,连夜拨营。 果然,这次他们没能追上,可能是他们的马匹太次了吧。 “那杨业比狐狸还狡猾,周将军,休辞辛劳,务请再去哨探一番,看看他们是否追来!”柴兴被杨业打出了“恐杨症”。 那晚被杨业偷袭中军帐的经历实在太深刻了,他现在每晚只要一入睡,必然会做噩梦。他梦见杨业威风凛凛,大马金刀的杀到自己面前,然后对自己冷笑一声,接着挥刀劈下,然后他立刻被吓醒。 他捂着脑袋嚷道:“我头在否?” 过了一会清醒过来,才叹道:“杨业太可怕了。” 他的亲兵被惊动,从帐外进来看到他脸上冷汗涔涔的模样,心里莫名涌起一阵感伤。其实他们对杨业,也同样是怕的要命。 周国旺哨探归来,告诉柴兴:“杨业一刻未停,一直在追咱们。只是他军中战马,全是劣等,跑不快。” 柴兴马上对手下道:“军师,杨副将,阮副将,咱们继续连夜拨营。只要把他们的军粮交割给向大人(大周监军),就是大功一件。至于这杨业,还是交给符彦卿这支生力军去对付吧。” 军队再次不眠不休,连夜拨营。 此次仍然和上次一样,没有受到任何骚扰。柴兴在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花清霜、阮浩天、周国旺、杨义枫等人谁也没料到杨业的后手,只道他是劣马难用,无暇追及之故。 他们太累了,有些军卒累的往地上一坐,任伍长、什长鞭抽棍打,就是不肯起来。 柴兴见状,不愿自家士兵生出激变,急忙下令停军造饭。 炊事营做完饭,几千号人吃完,柴兴看到他们两眼无神,一脸疲惫之态,索性下令多休息一个时辰。 柴兴怕杨业追来,不敢久留,令众人回军。 大军路过盘蛇谷,道路狭窄,军士难以并行,每次只能通行数人,大军极进极慢。 待全军推着粮车进入谷中,忽闻谷中杀声大作,折赛花躲在半山坡上,居高临下,指挥士卒朝下边射箭,扔石头。 “将军,马上下令弃粮吧!”花清霜陡见情势不妙,逃命要紧,只好出此下策。 “好,全军听令,立即弃粮,逃生要紧!”柴兴的人离出口不远了,如果因为粮车耽误逃命时间,那也太不划算了! 周军仓皇逃窜,跑的快的,第一时间冲出了谷口,跑的慢的,不是被石头砸死便是被利箭射死。 柴兴与花清霜并马而逃:“姑娘,他们应该不会追来吧!” 花清霜道:“应该不会,毕竟从半山坡下来,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有这功夫,还不如及时收粮要紧。” 柴兴叹气道:“可恨这杨业,竟如此厉害!不但把自家粮车抢回去了,还把咱们的粮食也都抢走了。” 花清霜道:“斗勇斗智,皆非杨业敌手,我无话可说。请将军将我贬为伍长吧!” 阮浩天在逃难途中听到了他们的话,马上明白过来,道:“对,咱们必须保住柴将军!柴将军仁义过人,是大周之栋梁,咱们断然不能连累他受皇帝责罚。” “那咱们几个,把这罪过顶下来!”从边上赶过来的杨义枫道。 周国旺亦道:“也算我一个,咱们把败军丢粮之罪全部揽下,保住柴将军!” 飞马逃命途中,柴兴激动万分:“这怎么可以?有了好处,我自己拿,打了败仗,就让你们承担,众位也太小看柴某了!” 花清霜道:“将军,墨门中人,从不在意这些虚名虚利。只要有利于天下,我们的功名利禄尽可抛弃!” “众位高义,柴某不及也!”柴兴在马上对众人拱手。 周国旺道:“将军就不要推托了,只管把我们贬官罚俸,不然皇帝那里交代不过去!请你放心,我们日后定要多立战功,雪今日之耻!” 杨义枫道:“我观皇帝帐下诸将,多桀骜不驯之辈。唯有将军您仁慈善良,将来大权在手,亦不会做那荼毒百姓之事,您这杆大旗,可万万不能倒!” “好!承蒙各位如此看的起柴兴,咱们共同经历过那么多次生死之战,我若再和你们客套,那就是虚伪了。”柴兴哽咽道:“回去后,我把你们贬官罚俸。” “恩,大局为重。将军不必难过,只有这样,才能服众!”花清霜道。 军粮若失,杨业这死罪可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故作镇定,却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何夺回军粮,如今大事己了,为防节外生枝,必定是要迅速收粮,哪里还顾的上分兵追击柴兴? 柴兴军顺利退回,与符彦卿部会合。 公告:全文大修大改,但在此推荐期间绝不断更,只能保底一更,请大家见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5200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章 知耻而后勇 符彦卿这种标准的官场老油条,最会左右逢源。他见柴兴吃了败仗,丢了粮草,非但没有半句冷嘲热讽,还一脸关切的表示,要把自己的粮草分出一部分资助他。 柴兴非常感激,从他那领了五日的粮草,率军回返,留下符彦卿负责断后。 杨业故意绕开大路,和折赛花一起走小路,及时将军粮交割到前线,随后即时回防。 他的兵总打仗,伤兵非常多,而敌将符彦卿所带的却是一支完好无损的生力军,于是杨业高挂免战牌,从不主动出战。符彦卿亦不强攻,双方就在那保持对峙状态。 柴兴召开全军大会,为稳定军心,揭过败军之过,以指挥失当为由当众将花清霜、杨义枫等人贬职,众人见他执法如此之严,一片哗然。 花清霜等人成了伍长后,有些目光短浅的士兵立刻对他们夹枪带棍的嘲讽起来。这也恰能说明,目光宏远的符彦卿能够做大官,而这些没文化,脑袋上长了狗眼的士兵,注定不是当大官的料。 阮浩天长的既壮实又威猛,士卒们不敢招惹他。而杨义枫长的单薄,第一个受到了士卒的腌臜气。 吃完饭,杨义枫嫌士兵动作太慢,便以伍长的身份调动手下士卒尽快行军,大声喝斥他们,让他们尽快跟上柴将军的主力部队,谁知马上就有个叫孙二强的兵油子嘲笑道:“哟,这么大架子,您还把自己当副将呢!” 另一个叫马老三的士兵也冷笑道:“伍长大人,脾气太大不好,死的快。以前那个伍长就是因为脾气不好,被哗变的士兵们给杀了(注:他指的是柴兴没接管这支军队之前的事)。” 紧下来马上又有人起哄,他们看到杨义枫这位人马人六,高高在上的副将现在降到了底层军官,心里的嫉妒之火大大的得到了缓解,岂能不趁此良机落井下石? 杨义枫听了这些难听之极的屁话,压住满腔怒火,换上一幅笑脸:“呵呵。当副将当惯了。” 这话说完,又换来一些讽刺。杨义枫只是嘿嘿冷笑,不再搭理他们。 花清霜受到的讽刺就更凶了。 “娘们身居高职,就是误事。” “对对对,娘们手无缚鸡之力,掏大粪这样的活计都干不好。” …… 他们敢如此有恃无恐,正是因为大周国的军纪太严,身为军队的将官,不可随意诛杀士卒。正是这道法令,成了他们的护身符。 花清霜也不和他们废话,听到这种无礼言语,上去就是一鞭子,直接抽歪对方的脸。 法令不让随意杀人,但没禁止用鞭子抽人。 就这样,主将柴兴率军一路急行军,周国旺在高平这个地方,哨探到敌军先锋队的营地。他们分两翼扎营,东面是北汉军,西面是他们的辽军盟友。中间相隔三十里,遥相呼应。看那营帐数量,粗略估算,辽军人数约莫在五千人上下,而北汉军大约在一万人左右。 周国旺把情报带回来后,几位被贬官的伍长们纷纷求战。 柴兴当即应允。 周国旺先带人攻杀一阵,稍战即退,阮浩天又攻,稍有小胜后,亦退。 “你,你,还有你,打前锋。”杨义枫非常客气的把侮辱过他的那几个小兵全部派到最前边,把这个最完美的炮灰位置送给了他们。然后率军发起攻击。 此时辽军已经全军杀出,孙二强瞬间被射成了刺猬,临死前嘴里大骂道:“杨义枫,我日……” 然后双目圆睁,两腿一蹬,死了。 马老三被辽兵的长枪刺中心脏后,砍下了脑袋。 其它几个侮辱过杨义枫的小兵也全死了。 柴兴在这时发起了总攻令。 自花清霜的随身佩剑被折赛花砍断后,柴兴把自己的佩剑送给了花清霜,他则使用长枪作战。 两军混战,辽将答里光见到花清霜这样的美貌佳人,魂都没了,拍马而来,欲将其生擒。交战只一合,花清霜一剑斫下,天灵上正着,将答里光连头带盔,劈成两半。 她与杨义枫等人相互为援,并肩作战,杨义枫长刀出手,一名辽军百夫长的头颅便已经搬家,花清霜摸出两枚飞刀,又射死两名百夫长,这三百名辽兵,登时大乱。 柴兴挥军掩杀,一枪刺死了辽军副将木卓伦,阮浩天和杨义枫亦杀入敌阵,砍剁辽兵。 激战两个时辰,辽兵不敌,扔下辎重,全军败退。 阮浩天和杨义枫每人砍了一百多个首级。 杨业太厉害了,打他实在太难了。 打辽兵,和打杨业比起来,可真是简单多了。 在古代那几个特别著名的游牧民族之中,后世的金兵、元兵,都是非常厉害的。而唯独这辽兵,厉害的时候少,废物的时候多。 中原五代政权中,唐、晋、汉、周这四个朝代皆与辽兵起过摩擦,而这四个政权中,在与辽军的作战中,都曾获胜。哪怕就连臭名昭著的千古罪人石敬塘所建立的这个最烂的晋代,都曾打退败辽军。石敬塘死后,石重贵继位,就这么个下三烂的货色,都是在好几次大败辽军之后,才被辽军灭国的。 墨门高手在杨业那里讨不到半点便宜,如今在辽军面前,可算一身本领有了用武之地,一番恶战,不但击溃了他们,还把他们的粮草军械全给抢光了,又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大营。 阮浩天手下的兵抓了二十多个辽军俘虏,押了过来,阮浩天看了看他们,对自己人说:“抓活的干啥,还得管他们饭,还是把这些死猪全宰掉吧。” “将军饶命呀!”辽军跪在地下求饶,泪如雨下。 有一个辽军百夫长大哭大喊:“将军,你们大周欲平天下,最缺的就是壮士啊,何不准许我们投降?” 他每说一句,就有一个辽兵被砍头。 最后轮到他,仍在苦苦哀求不止,杨义枫骂道:“敢帮着刘崇那狗东西侵略我们,就该想到今天的下场。” “别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我愿意投降……”这位尿了一地的废物仍在求饶。 周卒一刀挥下,首脱言寂。 “此战大胜,杀敌数千,抢夺粮草军械亦是甚多,本将论功行赏:花清霜,封副将,兼领军师之职!阮浩天、杨义枫封为副将!周国旺封为副将,兼情报营总管!”柴兴再次在全军集会上宣布任命。 那些轻视过他们的小兵,早就吓的噤若寒蝉,私下里急忙去赔礼道歉。 第30章 赵匡胤一棍扫天下 柴兴略作休整,令伤兵退下,自带其它将士攻击北汉军的侧营。 柴兴杀到之时,周国大将李重进的军队也杀到了敌军的前营,两下夹击,杀的北汉军纷纷辟易,接连撤退。 李重进大喊道:“是柴将军!” “李将军别来无恙?”柴兴纵马上前,与李将军叙话。 二将联手追杀,北汉军逃到巴公原,方立稳阵脚。 见敌军弓箭手已经严阵以待,柴兴与李重进不愿硬拼,率兵撤回,到御帐进见。 皇帝柴荣问起战事,这二位皇亲国戚皆杀敌众多,帝心大悦。 皇帝生怕北汉军就此逃跑,一刻不停,督促众军急速前进,与北汉军列阵相待。 北汉主刘崇驻扎在巴公原正中,北汉上将张元徽驻守在他的东边,辽国大将杨衮驻守在他的西边,形成犄角之势,军容甚是严整。 当时大周智将,备受皇帝宠信的沙场老将,河阳节度使刘词率领后军还未到达战场,众将见敌军众多,心里恐惧不安,想要等他来了之后再战。 而意气风发的大周皇帝却高扬马鞭,果断下令:“不等刘词了!即刻进军!” 皇帝命令白重赞、李重进、柴兴率军居于西,樊爱能、何徽率军居于东、向训、史彦超率精锐骑兵居于中,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率领御林军护卫皇帝。皇帝身着战甲,跨着御马,亲自监战。 北汉主见大周只有先锋军到达战场,后军未至,后悔请契丹为援,便对诸将道:“我只用汉兵就可以打败大周国,何必要请契丹为援!今天不仅要打败周兵,还要让契丹对咱们心服!” 诸将一顿吹捧:“皇上圣明!” 辽将杨衮眺望周军一阵,纵马来到北汉主身边,道:“周军精锐,不可猝攻!” 北汉主洋洋自得,拈着长须笑道:“机不可失,汝勿复言,且看我与周军交战!” 杨衮默默无言,脸有愠色。 这时天上刮起大风,时而向东,时而向南,北汉军中的马屁精对主子说:“皇上,老天助你,可以进攻了!” 北汉主笑逐颜开,枢密直学士王得中勒住他的马头,谏道:“皇上勿信此等小人言语,风势如此紧急,哪里是帮助我们呢?” 北汉主骂道:“朕计议己定,何须老书生多言,再敢饶舌,朕定然取你首级!” 王得中怅然而退。 汉周之战,就此打响。 北汉上将张元徽率军先攻,攻击方向是右翼,两军刚一交战,周军大将樊爱能、何徽便带着骑兵逃跑,而他们麾下的一千多名步兵则脱下战甲,高呼万岁,向北汉主投降。 北汉军一开战就打了个满堂彩,全军随即压上,周军自相踩踏,前军顿时大乱。 大周皇帝见到己方前军兵败如山倒,军势危急,亲冒矢石,指挥军士迎战。 北汉主刘崇大喊道:“众军听令,有取柴荣首级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大周皇帝的御马全身白骏,皇帝本人又身着龙袍,在战场上太过显眼,北汉军个个争功,似蝗虫一般袭来,周军失了先机,一时之间竟难以抵敌。 柴兴所部将士离皇帝甚远,心里焦急万分,怎奈急切之间不能透围而出,心里如被几万个蚂蚁啃噬一般。 值此凶急之时,宿卫将赵匡胤挺身而出,对袍泽们说:“皇上的处境如此危险,我们怎可不效死力杀敌!” 赵匡胤倒提了通天棍,又对张永德(此人亦是皇帝的亲戚)道:“贼兵骄横,奋力击之,定可获胜!公部下弓箭手甚多,请引兵攻敌左翼,我引兵攻其右翼,合力相击。国家之安然,在此一举!” 张永德道:“就依将军之计!” 张永德提着大刀,赵匡胤握着通天棍,各自率军杀敌。赵匡胤身先士卒,奔驰向前,冒着敌军箭雨冲锋陷阵,那通天棍扫下来,棒影重重,敌将头碎脑裂,立时毙命。 张永德亦不肯落后,把手中大刀舞的泼风也似,击杀北汉军,如同砍瓜切菜。 大周士卒被二将英勇无畏的精神所感召,个个以一当百,杀得北汉军崩溃离散。 北汉前军一散,柴兴等人及时杀来,北汉中军后军亦纷纷溃散。 柴兴对手下将士大喝道:“让天子受到敌人的攻击,咱们这些臣子,难道不羞愧吗?” 柴兴跃马拉弓,一名辽军千夫长应声而倒,众皆喝彩。柴兴一马当先杀入敌阵,花清霜、阮浩天等人紧随其后。柴兴率军绕过辽兵,直取北汉主,要一击得中,完成斩首行动! 北汉勇将张元徽见事情危急,快马来救,花清霜觑的真切,四枚金针射出,打中他的马腿,那马吃痛,立时扑倒,把张元徽摔了下来。 阮浩天飞马而过,张元徽刚一挣扎着爬起来,阮浩天一剑斩下,张元徽身首分离。 张元徽是北汉军数一数二的猛将,资历比杨业还老。他这一死,北汉军士气大丧。 此时南风刮的更猛了,周兵奋勇争先,北汉军全线崩溃。 人高马大的契丹大将杨衮跑的比兔子还快,急切之中,连耶律阿保机和耶律德光这两位老皇帝赏给他们家族的记功金牌都丢了。 第31章 花清霜双针擒叛臣 大辽国本是五代时期契丹贵族耶律阿保机所建立,阿保机和其继任者耶律德光还算的上是两代明君,然而大辽国从第三任君主开始,废物草包接踵而至。现任君主为耶律述律。 纵观整个大辽历史,此人堪称大辽历代君主之中最昏庸的一个。他通宵放纵作乐,嗜酒如命,次日白天,一睡便是一整天,大辽百姓赐他雅号“睡王”。身为人君,被治下百姓如此瞧不起,他是破天荒头一个。 这位大爷哪天要是不在白天睡觉,定会出去游猎,反正是不理政事,不关心国计民生。每次一出门,必定要在外玩乐长达七昼夜方肯回宫。 一般来说,一个国家之中,好主子所任用的将领,贤能者多,无能者少。而垃圾主子所任用的人,必然是流氓、恶棍、人渣居多。 矮子堆里拨将军,杨衮相比其它废物辽将,还算的上是比较不错的一个,但仅靠他一人之力,终是无力回天。 他越逃跑,周兵追的就越狠。 “儿郎们,给我狠狠的打!砍下来的脑袋可都是钱啊!到时娶媳妇、置地、升官、发财!”柴兴豪情大发,杀的全身是血。周军大将之中,数他作战最积极,亦数他对军功的渴望最迫切。 这位大将一边杀人,一边大笑,血从他的刀尖上不停的滴落,在阳光的反射下,这幅画面是那样的令人发怵。 喊杀声越来越近,杨衮又败一阵,唯恐走不脱丢了老命,急忙下令士卒尽弃辎重逃生,柴兴的兵争先恐后的下马来抢辽军的粮草,这才迟滞了进攻步伐,杨衮得以捡回一条烂命。 战乱之中,周军叛将樊爱能、何徽带领数千骑兵向南走,他们拉弓发箭,拨刀相击,抢夺周军之中负责运输粮草的车辆。押粮兵惊慌而逃,粮草损失很多。 这俩无行败德之叛贼,真是唯恐作孽不多! 押粮兵跑回皇帝行辕,控告前事。 皇帝大怒,急派遣亲信军官追上去,命令他们停止抢劫行为。樊、何二贼,人品低劣,道德低下,非但不遵奉皇帝的命令,竟然斩杀了皇帝的使者! 这是嫌自己一罪不够,还想再多背几条大罪! 他们带着粮食一边走,一边到处大喊:“契丹军大举来攻,官军大败,都已经投降契丹人了!大家快跑吧!” 看这情形,这哥俩是想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去过那种大称分金银,大碗吃酒肉的逍遥日子。 正在此时,河阳节度使刘词率后军赶到,遇到樊、何二贼。樊爱能怕露出破绽,竟摇手传讹道:“辽兵大至,我军大败,公何必前去寻死!” 刘词心中焦急,忙问道:“天子安否?” 何徽慌忙答道:“幸亏我等走的快,这才保住性命,主上执意不肯撤退,现在大约己败退到泽州了。” 刘词喝道:“主辱臣死,奈何不救?” 二贼虚与委蛇,说安顿完押运粮草的人手就来,刘词唯恐皇帝有失,遂速速引兵北趋,杀至主战场。 北汉皇帝刘崇为保证自己安然撤退,留下一万余人殿后,阻涧相拒,屯列成阵,挡住周军。 天色将暮,南风刮的更加猛烈,飞沙走石,吹的人睁不开眼。刘词率领手下这支生力军越涧强攻,众军士纷纷下水。刘词勇猛无匹,大发一起喊,率先杀入敌阵。 北汉军见他来势如此凶猛,这些伤兵疲兵心中早已惧怯,哪还有精神再战?只交战一阵,便被刘词冲的七昏八转,溃不成军。 “前面的可是柴兴将军?”征尘影里,刘词看到附近有柴字旗,便大声问道。 柴兴正忙着抢东西,听了这声大喊,见是刘词到来,便回应道:“正是柴某!” 刘词大喊道:“柴将军可与我共击残敌!” 柴兴遂分出步兵劫掠,自率精锐骑兵跃涧涉水,与刘词合兵一处,并力歼敌。北汉军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腿,被柴兴、刘词这一番赶杀,逃的逃,死的死,降的降,二将一路杀至高平,方引军回还。 柴兴自顾后军,发现花清霜、阮浩天等人不见了踪影,心下惶急,唯恐他们有失,忙问周国旺:“霜姑娘他们呢?” 周国旺答道:“他们看到了樊爱能、何徽这二贼押着粮车逃跑,带着手下士卒前去追杀了!” 柴兴忙问:“他们带了多少人?” 周国旺道:“九百人。” “那,能敌的过二贼的骑兵吗?” “将军放心,那二贼手下,尽是乌合之众。霜姑娘他们兵虽少,杀此二贼,还是没什么难度的。霜姑娘晓畅兵机,阮浩天、杨义枫亦是武艺高强,能征惯战之辈,二贼不是他们的对手。” 柴兴这才放下心来。 回军途中,但见北汉军与契丹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渠,所遗下的粮草军械,堆积如山,不可胜计。 周军前来搬运辎重,直到天黑才彻底搬完。 樊爱能与何徽监押着抢来的粮草,专挑小路遁走,兀自做着自家的黄梁美梦:“老何,这么多粮食够咱们吃用一阵子了,咱们占下一座山寨后,先去附近村庄抢几个俊妞来玩玩!” 何徽道:“老樊这话,说中某的心坎了!俺定要抢上一百个美貌俊妞,玩个够!” “那你每个人玩三天,一百个人够玩一年的!哈哈哈!”樊爱能大笑道。 “玩够了分你几个也行!” “去你娘的吧!老子才不要你玩剩下的。” “要我说还是当山大王好哇!省得给柴荣小儿卖命!” “就是,郭威这老狗活着的时候,我尚惧他三分,老狗死了,那柴荣小儿,老子还真没放在眼里。” “他也配当皇帝,要我说呀,这皇帝宝座,应该由我来做。” “好好好,你当皇帝我当丞相……” 这二人谈笑正浓,忽闻背后杀声大作,回头一看,见来人打着周军旗号。 待花清霜等人杀到近前,樊爱能捂着肚子大笑道:“正想捉个俊妞来玩呢,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这么个绝色美人。弟兄们,捉了她,大伙轮番玩个够!” 杨义枫拨剑中举,下令道:“杀!” 二贼的兵,在战场上刚一见到北汉军就望风而逃。 而柴兴手下的兵,却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个个都是精锐。 这一仗,浑似二千多只虎狼杀入羊群。 双方战将尚未接战,花清霜只飞出两针,各自刺中二贼的马眼,二马吃痛栽倒,硬生生将二贼摔下马背。 杨义枫带着骑兵冲上去,杀散前来救应的叛军,将此二贼绳捆索绑,着人监住。 阮浩天指挥骑兵东奔西突,将这数千绵羊打的东倒西巅,周军将士杀毙叛军一千多人,余者皆降。 杨义枫派人将众降兵与二贼将一起收押,返回驻地。 当晚,大军原地宿营。 大周皇帝柴荣,身在草野,也不摆皇帝的架子,令人随意搭设御帐,饮食亦只有粗粮淡饭。身为万圣至尊的皇帝,他能与士卒同甘共苦,实是难得。他这攻苦咸淡,披荆斩棘的精神,在五代所有国君之中,亦属罕见。 皇帝正要安寝,忽听帐外小校传报,说定梁节底使柴兴麾下悍将花清霜、阮浩天、杨义枫等人已经生擒叛贼,交由皇上发落。 皇上即刻更衣,宣众人进见。 花清霜等人穿着军盔,行陛见之礼。皇帝大喜,召来柴兴,问及三人前功,积功同赏,将此三人封为正将,赏银千两,三人拜谢天恩。柴兴作为他们的主将,所受赏赐必然更多,无须多言。 二贼跪在地上,哭求皇帝开恩。 皇帝厉声责问道:“汝二人受先帝器重,为何阵前反叛,陷我军于危难之中!” 二贼无法解免,只知哭求饶命。 李重进、赵匡胤、张永德等将士们听闻二贼被抓,纷纷出帐观看。 皇帝大喝道:“尔等视朕为奇货,欲将朕卖与刘崇,希图富贵!可耻!可恨!” 二贼吓的面色煞白,呐呐难言。 皇帝下令道:“国法不容叛逆!来人!将此二贼押出辕门,斩首示众!” 刀斧手领诺而去。 须臾,呈献二贼首级。 二贼己诛,群臣山呼万岁。 皇帝又下令道:“把二贼手下的副将、什长、伍长,以及一众降卒,尽数处斩,以正国法!” 众臣皆不敢多言,唯有柴兴生性好善,谏道:“皇上只诛首恶即可,士卒受二贼裹挟,实是身不由己呀。” 皇帝怒斥道:“皇兄休要多言!叛我大周者,杀无赦!李重进,监斩!” 柴兴心惊肉跳,黯然而退。 过了一会,监斩官李重进来报,所有叛贼,尽数伏诛。 “吾弟英明神武,知人善任,节俭爱民,气度恢宏,然用刑太过严苛。比起唐太宗李世民,终是差了一筹。”柴兴在心里对自己说。 第32章 北汉主丧城失地 北汉军和契丹军全面溃败后,北汉皇帝刘崇弃了龙袍,扔了皇帝的帽子和玉带,换上粗布衣服,戴上斗笠,乘着大辽先前赠给他的黄骝骏马,率领一百多名骑兵护卫从雕窠岭逃跑。 杨业这般虎将,扔在后方,这足以说明这位刘崇大哥不会用人。结连契丹为援,又不能同心破敌,反而自乱阵脚,这充分说明这位大哥不会用兵。 谁承想,这厮就连逃跑,也是弱智水平。 “快,快!跟上!尔等忠心护卫朕逃命,回去个个都有重赏。”脸色黢黑,头发凌乱似鸡窝,风尘仆仆,浑如乞丐一般的北汉皇帝,只知道用嘴画饼,却不肯拿出金银赏赐众人。 大伙垂头丧气,生怕周军追来,只管向前狂奔,哪还顾的上路径。 到了晚上,北汉军迷路,刘崇看见有一位乡民路过,便令军士把他绑上前来,喝道:“臭农民!哪条路可以回北地?” 乡民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故意要给北汉皇帝使坏,随意用手一指:“这边。” “头前带路!”刘崇亮出宝剑,在农民面前大显威风。 于是这位没能在历史上留名的农民,陪着刘崇出演了几千年来最大的一场笑话。 北汉军一路急行军,向晋州行去,累死累活,不眠不食,直到行了一百多里路,才发现走错了。 “皇……皇上……坏了……”刘崇的一名贴名侍卫原是晋州人,识得这里的路径,此刻吓的上下牙疯狂打架:“再走下去,就……就就就……就到大周国了……” “他娘的!”刘崇吓的惊慌失措,一时间精神恍惚,竟然头重脚轻,从马背上滚了下来,摔了个乌眼青。 “老子宰了你这狗草的!”刘崇爬起来,拨出宝剑,一剑捅进农民的心窝! “你们这帮王八羔子还他娘的楞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护卫朕逃命!”刘崇大骂道。 亲兵赶紧把他抱上马,众人日夜向北奔走。每到一地,累极了,刚要休息一会,拿出食物还未举起筷子,有人传言后周军队追到,便扔下食物仓皇逃走。 刘崇衰老疲惫,伏在马上,日夜奔驰,几乎不能乘马,后来勉强得以逃入北汉地界。 大周皇帝大获全胜,一举击溃北汉和契丹联军,威震天下。 自此,大国尚不敢与大周争锋,交趾、于阗、吴越、南平这类小国,更视大周为天下共主。 柴荣赏赐高平之战中有功人员,任命李重进兼忠武节度使,向训兼义成节度使,张永德兼武信节度使,史彦超为镇国节度使。 张永德极力称赞赵匡胤之勇武聪慧,柴荣破格提拔赵匡胤为殿前都虞候,兼任严州刺史。这么大的官阶提升,足以让任何人为之效死了。 皇兄柴兴和他手下的副将,亦各有封赏。柴兴在大周诸将中受赏最多,赐地万顷。 其余将校军官,因军功被皇帝大力提拔者,共计几十人,普通小卒立有大功,亦有从行伍中提拔为军主、厢主的。众将士感念皇上厚赏,叩谢天恩。 大周君臣安乐,共贺太平。 北汉主收编散卒,缮甲兵,修建城墙防备大周入侵。同时,他继续遣使向大辽求救,辽主答应了这位新任儿皇帝(第一任儿皇帝,是以割让燕云十六州为代价,换取称帝资格的千古罪人石敬塘)的请求。 二十八日,柴荣任命符彦卿为河东行营都部署兼知太原行府事,令其率柴兴、郭崇、向训、李重进、史彦超几位大将,发步骑二万,攻打北汉。并且诏令王彦超、韩通进兵阴地关,与符彦卿会师进军,又任命刘词为随驾部署,保大节度使白重赞为副职。 夏四月,主帅符彦卿驻军晋阳城下。 当晚,符彦卿帐前大将柴兴率先锋军杀入北汉,围攻盂县。 花清霜、阮浩天、杨义枫各领兵一千,督兵攻城。 那城中,有个虎背熊腰的悍将,名唤付帆,站在城头欲指挥兵马下城交战。花清霜以盾牌遮身,率军急攻,其它二将亦紧随出击,待顶着敌人的箭支冲到城下,花清霜撒出十枚金针,同时射在付帆脸上,那将应声而倒,栽下城来。 “攻城!”阮浩天斜视上方,弯弓射箭,每箭必中,将敌军弓箭手射落城下。 双方对射一阵,城中突然亮出白旗! 三将勒令停战。 城头守兵亦停下弓箭,只听县令大叫道:“周兵莫攻,我等愿降!” 见三将不说话,县令又道:“大周将军听着!何苦多杀伤人命!若准我投降,我这便开城,若不准投降,我就便自尽,只求不要屠戮城中百姓!” 在后方观战的柴兴派人传令道:“准降!” 盂县县令开了城,将印信、户籍、粮册献上,下拜请降,放周军入城。 柴兴在功劳簿上,标记三将第一功。 柴兴这一路告捷,王彦超进攻汾州的一路,亦有捷报传来,北汉防御使董希颜举城投降。紧接着,辽州刺史张汉超亦降顺大周。 周军声威大振,百姓亦不满北汉暴政苛敛,箪食壶浆来迎周师,符彦卿大喜过望。 符彦卿的十万大军聚于城下,众将士大胜之后,志得意满,肆意剽掠,北汉百姓大失所望,退入山谷自保。 符彦卿治军能力之不足,由此可见一斑。 柴荣得知前情后,急忙下诏禁止剽掠,安抚农民,止征百姓当年租税,募民入粟拜官。之后又发泽、潞、晋、绛、慈、隰及山东诸州民,运粮馈军。 这道诏令下达后,北汉百姓内心之怨恨,稍有缓解。 符彦卿派兵遣将,继续攻打北汉。 大周精兵接连破敌,旬月间,北汉宪州、岚州、石州、沁州、忻州、代州皆破,纳入大周国版图。 众将群情振奋,把符彦卿吹上了天。 符彦卿在大周国内位高权重,又是皇帝的老丈人,平时谁敢不敬他? 一朝天子一朝臣,王峻、冯道这两大家族如今早己是日薄西山了。现在在朝中最得宠的权臣,当然是首推符彦卿。 十七日,老臣冯道病逝。压根没几个人把他当回事。 十九日,皇帝册封符彦卿的女儿为皇后,消息传到军前,众将为求高升,对这位国丈大人刻意巴结,日日置酒高会。 自与北汉开战以来,除了开头有过小挫,之后可谓是百战百胜。 大周将士们信心百倍,只愿一战扫平北汉,回国受赏! 没人知道,就在此时,一个巨大的危险,如死神张开双臂一般,在静静的等着他们。 第33章 雄主南征北战,君臣不欢而散 契丹大举派兵,援助北汉。柴荣令符彦卿拒之。符彦卿派史彦超为先锋。 这是一场决定了大周国命运的战争。 按照原本轨迹,史彦超仗着自身勇猛善战,轻敌冒进,中伏,为契丹兵所杀,损失惨重。 而柴荣出兵日久,粮草转运艰难,大周现有之国力无法承受起这么大规模的战事,柴荣欲战欲退,难以拿定主意。闻史彦超损兵折将后,遂仓猝班师,忧忿不食者数日,错过了攻打北汉的好时机。 “将军,史彦超此番出兵,骄傲自满,必致大败。此人亡身覆阵,必连累全军。”花清霜对柴兴如是说。 “那依军师之计,我等应如何应对?”柴兴问道。 花清霜道:“向符大帅讨令,率精兵提前做好准备,应援史将军!否则大祸不远!” 柴兴一向是这位女军师言听计从,当即去找符大帅,表明愿率兵接应的意愿。 柴兴统兵二万,符大帅给他面子,又拨三万兵马给他,共计五万。 柴兴辞了大帅,连夜率军拨营,疾追史彦超。 好在那个宿命中的日子到来之前,柴兴及时与史彦超部会合。 此时的史彦超并不满意柴兴的到来,他怕对方和自己争功。柴兴为人老成温和,也不强争,只道:“将军愿打前锋,我随后接应,不和将军争功便是。但将军若遇危险,我当救之。” 史彦超听了此语,有些不好意思,这才知道对方是以全军安全为第一,不贪恋这点功劳。 北汉军连败之后,又来挑衅,史彦超率军出击,大败之。杀性大起,一直追入敌阵,突然,契丹伏兵四出,果然被柴兴不幸言中。 “悔不听柴国公之言,今日死于此地!”史彦超身处包围圈中,勇愤俱发,率兵左右驰击。 正待危急之时,柴兴的后军急忙杀到,从侧翼冲垮围攻的契丹兵,阮浩天一刀砍死统兵的契丹万夫长,杀透重围,把史彦超救了出来。 史彦超与柴兴合兵一处,调转马头,转攻北面的契丹军。 契丹人见伏击圈己破,敌众我寡,再次发扬了大无畏的逃命精神,全军撤退。 史彦超驱兵赶杀,截获粮草辎重无数。 “国公,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国公但有所差,史某上刀山下火海,誓不皱眉!”大胜后,史彦超拜倒在柴兴面前。 柴兴扶起这位悍将,劝慰道:“将军言重了。” 史彦超道:“国公真是神算,竟然能料到会有伏兵伏击史某。” 柴兴道:“非我之能,皆赖我军师之智计,三军将士用命之故。” 史彦超惭愧道:“国公能力出众,性子却这般谦和,胜过彦超多矣!在下佩服之至!” 解开了这道生死劫,史彦超这位老将从此成了柴兴的座上客。后来直到柴兴致仕,他亦经常去探望这位当年的老国公。 契丹新败,北汉又溃,皇帝下令发起总攻。 柴兴所部将士奋勇歼敌,破晋阳,其麾下大将杨义枫带兵杀进府衙,生擒刘崇父子。 刘崇被押到柴兴面前,跪地乞降。柴兴令他传令全国将士投降,刘崇不敢有违,立即照办。 五日后,北汉大将杨业降周,受到柴兴格外礼遇。 十日后,周军接管北汉全境,北汉亡。 杨业等人上书皇帝,为刘崇乞命。柴荣封刘崇为王,全家迁来汴京,由皇帝供养衣食,只是剥夺一切军职。 北汉众将陛见之时,柴荣又重赏杨业、折赛花夫妇,令他们镇守北地,防备契丹,杨业欣然领命。 杨业是杨家将第一代家主,在日后的岁月长河中,他和他的子孙们,为华夏族谱写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篇章。这是后话了。 大周皇帝柴荣,整军练卒、裁汰冗弱、招抚流亡、减少赋税,使大周这个五代时期的最后一朝政治清明、百姓富庶,经济复苏。 大周百姓,皆以圣主治国为荣。 此时很多小国之君,皆奉大周之正朔,只有蜀、南唐、契丹等国,与大周为敌。 在接下来的几年中,柴荣调兵遣将,南征北伐,与以上不服王化之国连连交战。 大周军西败蜀国、南摧南唐,兵锋之盛,天下难当。 大将赵匡胤悍不畏死,每遇征战,必舍生忘死,立功无数。柴荣接连提拔,把赵匡胤和柴兴、符彦卿一样倚为心腹,对他们恩宠有加。 蜀国被打烂了,而南唐这个国家,属地众多,兵精粮足,虽主上昏昧,却是大周国的劲敌。 这块最难啃的骨头,无数次让柴荣恼怒异常。 大周军三败南唐,水战、陆战、马战、步战打个不停,虽中途亦有损兵折将之时,亦算的上是连战连克,势如破竹。 但杀到楚州这座坚城之时,大周军却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四十天。 周军攻楚州,整整打了四十天,尸体枕藉,南唐楚州防御使张彦卿奋力坚守,仍不能克,挫动大周军多年锐气! 柴荣勃然大怒,亲自监督众将攻城,晚上就在城下宿营。 “攻城!攻城!” “给我杀!” “旬日之内,不能破城,尔等提头来见!” …… 柴荣杀红了眼,对部下将士下达了死命令。 所有人惊惧万分,不敢说话。 唯有国公柴兴谏道:“皇上请暂息雷霆之怒,容臣再派人劝降,以免生灵涂炭,损皇上之圣德!” “你给朕闭嘴!” 皇帝一向是对自己的这位亲哥哥宠信之极,那么多柴氏兄弟,只有柴兴一人能够得到重用,端的是羡煞旁人。 而今天,杀疯了眼的皇帝竟然和他哥哥大发脾气。 柴兴吓的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全身冷汗直流。 其它人更是低了头,不敢言语。生怕触犯皇帝,惹来杀身之祸。 柴兴身为臣子,惹怒皇帝,必定要向皇帝道歉。他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臣罪该万死,请皇上治臣失言之罪!” 皇帝不睬他,而是红着眼睛对众人下达了一道圣旨:“众军听令!屠杀一切反抗者!” 他亲自扬起皇旗,大喊道:“攻城!” 周世宗显德五年,公元958年,正月二十五日,周军攻克楚州,守将张彦卿全军覆没。 这是整个五代十国时期,最惨烈的一场战役。 对于这件事,后世史书上有不同记载。 《南唐书》毫不客气的用了这样的说法:柴荣攻破楚州,屠城! 《旧五代史》没有直接使用“屠城”这两个万分敏感的字眼,但旁敲侧击的指出,周军大掠! 《资治通鉴》没有直面这件事,而是用了春秋笔法,不直接说周军屠城,只说楚州将士全军战死,无一人投降。 战后,打扫战场,诸将论功行赏。 众人欢呼大跃,饮酒庆贺。 柴兴一整天没吃饭了。 他的三位下属跟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 柴兴看着那满城的尸体,脸色煞白,他不敢相信,这样的人间惨剧,是自己人一手造成的。 “为什么不能再等等,给他们一个投降的机会啊!” 柴兴崩溃了。 他跪在地上,仰望苍天,放声大哭,泪如雨下。 乌云遮日,几只寒鸦站在枯枝上,刮刮的叫着。 几只野狗和野鹰在啃食的地上的尸体。 对那些以杀人为乐的武将来说,杀的人越多,得到的赏赐越多,他们能够挣来的前程就越大。他们没空去想那些被他们杀死的敌人,更没空去想他们家中的亲人是何等的伤心绝望。 而柴兴不同,他这人,乃是人间第一善人。 他的慈悲心,使他饱受煎熬。 慈不掌兵,义不行贾。 古语说的真好啊。 心慈手软的人不能统帅全军,心怀仁义的人不适合做生意。 命运真是讽刺啊。 他早就厌倦了战场,但一听说自己的亲弟弟当了皇帝,还是这五代时期最有作为的明君,他是多么的想要辅佐他成就大业,打出一片太平江山,让老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啊! 可是楚州之战,却让他的心变的冰冷。 也许,是时候说再见了吧。 他形神枯镐,步履踉跄的去见皇帝。 他最后一次对皇帝行君臣之礼。 皇帝很高兴,要给他封官,他却淡淡的说,皇上保重,臣愿致仕还乡。 皇帝的语气转瞬间便布满了杀机:“你敢威胁朕?” 柴兴冷冷道:“不敢,只是想回家看看父亲。” “柴兴,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别让你我君臣,不欢而散。”皇帝的好心情,彻底被他弄坏了。 柴兴梗直了脖子,冷笑道:“临别之际,臣有一言相劝,望陛下纳之。” “你说!” 柴兴道:“如此杀伤生灵,太过残暴,望陛下效仿唐太宗爱民之胸襟,莫要学那南汉刘晟之辈,虐害生灵。” “大胆!”柴荣雷霆大怒! 柴兴站了起来,盯着他的弟弟,说出了这句话:“三弟,楚州之战杀伤太过,你将来必遭报应!臣忤逆君上,你这便赐臣一死吧!” 柴荣拨剑出鞘。 宫女和太监,全都吓傻了。 空气似乎凝固了。 兄弟二人对视良久,柴荣还剑入鞘,大怒道:“即日起,剥夺柴兴及其手下将领一切职爵,令柴兴回洛阳闭门思过!无朕传诏,终生不得入京!若敢违旨,格杀勿论!圣旨即刻下达!” “臣告退。” 柴兴一步也没回头,出了大殿。 第34章 墨经:天志 南唐接连失地,大周的疆域已经与南汉越来越近了,而在这时,墨门中人所倚仗的主将柴兴,却因触怒皇帝被解职。 事己至此,再说什么都没用了,众人只好与柴兴作别,踏上回南汉的归途。 南唐主已经彻底被柴荣打服了,为了求和,竟然自去皇帝称号。 两国的关系不那么紧张了,墨门中人从南唐过境,来到南汉。 转眼之间,众人已经与花离和叶芷芳分开数载,亲人相见,俱是一番悲喜,无须细表。 叶芷芳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花离却益发的老迈了。 众人在安平庄拜望过司徒高轩等人后,回到师父身边,在老人家的庇护下,各自任官。 南汉皇帝刘晟在这一年死去,他的太子继位,这废物比老爹还昏庸,于是朝政大权尽归花离。 年底,花离病重,陆清风尽全力施治,终是摇头皓叹,无可奈何。 花离去世前,遗命花清霜接任巨子之位。 众人安葬了师父,施行善政,打击贪官污吏,怎奈南汉国已经腐朽糜烂,无药可救,光凭他们几人的努力,无法完成的富国强兵的心愿。 大周国连年兴兵,大败辽国,杀的那帮契丹兵鬼哭狼嚎,丧城失地,一败再败。 大周君臣众志成城,眼见燕云十六州,收复在即! 显德六年,公元959年,一代明君柴荣,在议取幽州之时病倒,不久去世,终年三十九岁。 太子柴宗训继位时,年仅七岁。 孤儿寡母,识的什么军国大政,又过数月,大将赵匡胤发动政变,自立为帝,建立大宋。 安平庄。 “我明白了。”花清霜与众人饮酒之时,突然说了这句话。 武经权道:“巨子,你想说什么?” 花清霜道:“唐将石敬墉叛唐建晋,晋将刘知远叛晋建汉,汉将郭威叛汉建周,皆有情可原,只有周将赵匡胤叛周建宋,废无罪之君,篡无罪之国,得国最不正,然却合情合理。” 周国旺问道:“为何?” “天志。”花清霜道:“柴兴说过,他弟弟攻楚州之时,杀戮太过,必遭报应。” “那么赵匡胤篡位,会遭报应吗?”杨义枫道。 “会,他会死在他弟弟手里,然后被他弟弟篡位,这就是他的报应。”花清霜端起酒杯,道:“他弟弟篡位后,其后人被俘,受尽折磨侮辱,惨死敌国。皇位最终还会轮回到赵匡胤的后人手中,然后,他的后人仍会像当年柴家后人一样,孤儿寡母被敌人逼迫。只是他们不会有柴家的好运气。” 饮宴结束,陆清风汇报,说有一次他骑鹤云游之时,发现南方海外之地,有一国,名唤女儿国,国中以女子为尊,风俗大异于中土。那里风调雨顺,没有战乱,而且珍惜草药甚多。自己已经去过多次,经常给那里的人瞧病,女儿国的国君甚为感谢,邀请墨门中人来此地安居。 花清霜听了大喜,当即下令出海,到那海外之地游玩。 在女儿国待了一年后,花清霜彻底喜欢上了这里。干脆卸任了巨子之位,来此地安居,后来竟成为此国的女皇。这是花清霜的结局。 武经权等人不喜政事繁杂,后在安平庄娶亲成家,离开南汉。其它墨门中人亦离开南汉。 后来,赵匡胤在柴荣打好的基础上,征伐残余国家,先后将蜀、南唐、南汉等国依次削平,中原平定。 然其才智远逊于柴荣,终其一生,都不能灭辽。大宋全盛时期,尚不能打败辽兵,后来衰败之时,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赵光义毒杀赵匡胤篡位,一百多年后,赵光义的后人宋徽宗、宋钦宗被金兵俘虏,受尽多年侮辱,方惨死敌国。 南宋建立后,高宗没有生育能力,只能把皇位又传给赵匡胤的后人。 南宋末年,元军打到崖山,七岁的小皇帝和一众军民投海而死,浮尸十万具。 花清霜当年的预言,全部应验。 关于宋朝这段历史,看官若是感兴趣,可阅本人前作《水浒武松传》。 (全书完) --- 结局感言 历史文,烂尾作品多如狗毛,而我在写完《水浒武松传》的时候,我敢问心无愧的说,我没烂尾。结尾精雕细琢,反复修改十多次才定稿。而且那本书也得到了很多读者的好评。 这本《重回五代》,虽然之前也查阅了很多资料,但题材太过小众,再加上能力不足,扑的太厉害了。 选材选的不好,这是我的错。功底不深,这也是我的错,还需继续磨练。 这个故事原计划,准备写到八十万到一百万字。 主要就是在中间南征北战的过程中,写出战争场面的宏大,还有就是新墨门的这些人帮助柴荣治国理政。 但到大结局的时候,我还是向上本书《水浒武松传》一样,不改变历史走向,依然让赵匡胤夺位。 然后用天志来解释这件事,尽量写出历史的厚重。 这是我的原则,我管不着别人,反正只要我写历史文,我不改结局。是的,如果我写玄幻文以及其它类型的网文,结局怎么扯蛋都行。但历史文太厚重了,我不敢改结局。改结局那叫数典忘祖,有如禽兽,这个罪名我可承担不起。 我觉得最理想的状态是,我在起点签约,起点能赚钱,我也能赚钱,这样最好。 只要签约,就能拿全勤。 其实30收藏和3000收藏没区别。虽然都是扑,但都可以上架拿全勤,但这样真挺没劲的。 这个题材太小众,扑成这样,如果我一直写下去,起点还得倒贴钱给我发全勤,实是心里有愧。 还不如尽快结稿,写完结局,吸取教训总结经验去写新书。 下回绝不再写小众题材了。 永远不写小众题材了。 永远记住这次教训。 本来还傻了叭叽的寻思,写汉唐明清的太多,写五代成功的完本作品的一个没有。我写个吧,结果,我了个草。 扑成这样。 《重生武松》是我第一本书,那时不会写,写的跟狗屎一样,所有创意全是用屁股想出来的。但那本狗屎作品比现在这本绞尽脑汁写出来的作品,成绩好的多。 而这本书的创意,确是用脑袋想出来的。但却脑袋让驴踢了,选了这个扑到不能再扑的题材…… 起点的编辑们允许我通过签约,我却没能给他们作脸,惭愧之极。 只能下本书再继续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