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娘子》 序 人面桃花相映红 蔡小雀 这个系列的缘起,是一首诗,和一个离魂的故事。 唐朝崔护的「题都城南庄」,以及属于唐代传奇,由代宗大历人陈玄佑所著作的《离魂记》。 唐代传奇是小说中一个很重要的起源,丰富诡丽而多变,充满了情感、玄学与神话,甚至于是时事政治讽世等等的要素,一则则都是经典,一篇篇都是传奇,如果有兴趣的人,不妨去找来阅读,体会古代智能与文字的美丽。 咦?大家好象很少见到雀子这么正经八百的样子喔?呵呵,会不会觉得不习惯啊? 不过「人面桃花」系列这两本作品,就是希望能够提供大家一种有别于温馨爆笑逗趣、全新不同的感受,以《望月娘子》为始,娓娓诉说出两个细腻感人的柔情故事。 有不少可爱的读者来信提到,好喜欢十二生「笑」,个个都让他们笑翻天,呵呵,不过也有一些读者希望雀子除了在珍爱搞笑,在甜蜜口袋也能够写出一些像《芳心蜜事》那样窝心动人、引人垂泪的故事,对于大家的盛情相邀,小雀雀怎么能够推却呢?嘻嘻,自然很快就在十二生笑中穿插了这个比较柔软的、动人的新系列!希望大家都会满意跟喜欢。 对了,还有一件事,有些读者来信希望能够快快看到「三人成虎」系列中的奏越太子和小宫女乐乐的爱情故事,他们说在珍爱小说中都还没有看到,催我赶紧下笔……唉呀呀,各位妹子,奏越和乐乐的故事我怎么敢暗坎呢?早早就在甜蜜口袋里推出了,还记得不?就是那一个《君无愁》啊,这个名字还是特别精心挑的哩,所以希望引颈期盼的朋友们,快快去桃子熊甜蜜口袋那里找,很快就可以看到你们期待的奏越和小乐乐了。 最近我家四姊到长江三峡和九寨沟游历了一趟,回来后拚命拚命跟我形容那儿有多美,简直比书中形容的古画古诗更美,她说没有去一趟,就不知道人间仙境是长什么样子的…… 真是,讲得害我心痒痒,恨不得立刻就杀到九寨沟去 不过听说九寨沟近冬天的时候就会封山,搞不好小雀雀现在冲过去正遇到下大雪,那可就变成「雪山飞雀」了……那可不行,万一冻僵了又没遇到寨友相救,就惨了。 所以小雀雀已经计画好了(又是计画)明年夏天到北京跟九寨沟去,踏上那片美丽的、充满传奇文化与历史的大地,到时候一定会跟大家分享游后心得的。 说也奇怪,近来常常被这样那样勾引,比方说去看了杨紫琼姊姊的「天脉传奇」,感动的不得了,当下就想冲去敦煌(不知道大家是不是跟我一样,很想要拥有小叮当的任意门?)去看那大漠、黄沙、天堂湖和小镇,还有传奇一般的布达拉宫,还有敦煌壁画……啊!不行了、不行了,再垂涎下去,待会儿有可能就冲动到跳上小黄直奔国际机场…… 耶,话说回来,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天脉传奇」中的那个男主角班。卓别林?唉呀呀,真是师到无与伦比,而且他的那种英挺又带着幽默和令人心折的可爱,就像一个揉合了男孩与男人的综合体,呵呵,在他好几年前的影片「爱情扣应」中,我就很欣赏他了,后来「红色警戒」和「惊婚计」的表现,更是将他英国硬底子演员的演技和味道表露无遗……啊!不行了、不行了,「天脉传奇」我已经去电影院看两次了,再垂涎下去,等一下又要杀去看第三次…… (突然间咚地一声,一只手舞足蹈、濒临发疯边缘的毛头雀子被一棒敲昏,然后被某位袁姓姊姊拖走,这名袁姓女子还一边碎碎念:「居然还有时间给我起笑?快快给我赶稿子去!」) (喂喂喂,人家每次的序都很想写得诗情画意、很有意境的,怎么又演变成这种滑稽的下场啦?呜呜呜……) 我是小雀雀,咱们下本书见!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楔子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唐。崔护。题都城南庄 两名借尸还魂的奇情女子,两位驰骋沙场的铁血将军,一个缘定三生的故事,一段痴痴苦恋的传奇…… 是谁欠了谁前生的情缘痴债?是谁注定今生要用血泪来还? 纵然逃得过命运的摆弄,又如何逃得过情丝的纠缠……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一章 月光如纱,夜露若酒。 「花容,在哪里?」 彷佛从极遥远极遥远的国度隐隐约约随风飘然而来,一声声凄然深情的呼唤…… 「花容,花容……在哪里?」 「我已找了一生一世,在哪里,在哪里……」 痛楚嘶哑的低吼已然破碎到几不可辨,随着清冷的晚风,幽幽荡荡、细细碎碎地穿朱阁入绮户 「花容!!」那声音最后绝望的痛喊而出! 沉明月倏然惊醒,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额上的冷汗涔涔…… 她惊悚茫然地望着四周,有一瞬间不知身在何处,迷蒙的眼眸像是要努力分辨出是梦是真,却又情不自禁地搜寻向窗外。 那个声音……是真是假?为何她又听见了那个低沉痛苦的呼唤?他是谁?为何夜夜在她的梦境中徘徊不去?为何总是不愿放过她? 「为什么?」她低喘着轻问自己,「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为什么她就是没有办法狠下心来,不去理会那个夜夜凭风度月而来的呼唤?为什么每当那个声音痛楚而绝望地呼唤时,她会感觉到自己的心也像快被撕裂开来了? 她喃喃自语,小脸一片惶然与迷惘,「我……我不认识叫花容的人,为什么你总是不放过我?你是谁?为什么总是缠着我?」 合夜静空,幽静无语,银色的月光悄悄地落在她床畔的旧纱窗上,没有人回答她的问话,那在梦中惊醒她的呼唤更是杳然无迹。 「还是在作梦吗?」她轻轻拭去了额上的冷汗,困惑地低问。 下个月,她就要成亲了,如果让夫家知道她有这奇特恼人的症候,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说不定以为她中邪了,立刻一纸休书将她退回家门。 她抚摸着胸口那方据说能镇邪安魂的月魄玉,冰冰凉凉的触感却没有带给她任何一丝抚慰安定的效果。 她叫沉明月,是京师知名玉匠沉若盘的独生女,下个月就要嫁入赫赫威名的镇国大将军杜少卿府中,成为他的妾…… 妾? 她的唇角情不自禁牵动了一瞬,带着一丝淡淡的讽刺。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情愿一辈子侍奉双亲终老,才不希罕嫁进去将军府作那个劳什子的妾哩。 听说这桩婚事是爹爹讨回的一个人情,他为位高权重的杜大将军雕了一尊小小的、美丽且栩栩如生的女娃像,代价就是希望能够与杜大将军攀个亲,让女儿嫁他为妾。 她事后陆陆续续经由家里下人的议论才得知,杜大将军战功彪炳,乃是圣上的爱卿宠臣,年届二十八却至今尚未娶妻,有多少王公贵族的千金想要下嫁于他,却都被他断然拒绝了。 只是生平耿介倨傲的他最重然诺,最不喜欠下人情,也因此,爹爹才得以趁机「得偿所愿」。 不过明月心知肚明,这样被一名玉匠勉强,对于一个大将军来说该是多么没面子的事?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爹想得太美好,太一相情愿了,这样借着人情将我嫁给人家作妾,我算什么呢?踏入将军府中,终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家具罢了,杜少卿他瞧得起我吗?会珍惜我吗?」 只是不管她怎么苦口相劝,爹爹和娘都巴不得这门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有个大将军女婿,就算女儿只是人家的小妾,对他们而言都是一门光宗耀祖的大事啊。 所以就算明月再怎么觉得可笑,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彷佛就是注定了要给人作妾的命了。 她轻轻地曲起了双腿,抱膝发呆了起来。 作……妾吗? 月儿清清,风儿静静,她的思绪游离至九天云外,却依旧没个凭借处。 *** 纳妾吗? 同一时间,身披银玉色长披风,静静凭栏伫立着,高大挺拔的杜少卿深邃的双眸远眺楼外,那一轮弯弯的明月。 他的唇畔倏然泛起了一抹冷冷的笑。 为什么不呢?!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位置永远无人可以取代,那一朵永不凋谢的桃花永远绽放在他胸口,他的妻永远只能是她,也只会是她……其余的,不过就是顺应人情纳回府中的一个花瓶。 除了她,别人永远别想要得到他的心,他的人,他的爱……甚至于他的注意力。 「就算是还了沉老匠的一个人情吧,世人要的不过是可以跟将军府攀龙附凤的一个虚名罢了。」他淡淡地望向寂静的京师,隐隐约约可见楼台与街坊灯火如星子闪动着。 寂寂江山摇落处,怜君何事到天涯…… 他的胸口蓦然闪过一抹酸楚,伊人偎在他胸前的幽香与温暖彷佛还在,她轻叹着低吟而出的诗依然震撼着他的灵魂。 只是她的人呢? 为什么他不过一趟出征回来,一切就已经风云变色了?陶家破败了,消失了,寻访左邻右舍,都说她生重病死了,陶家悲恸之下一夜迁离京师,不知流落何处…… 而他,竟然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答应过我,等我出征回来,就立刻禀明双亲,下嫁给我。」他紧紧地握着栏杆,哑痛楚地低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病了?永远的离开了我?连只字词组都不留给我?」 他怎么能相信,怎么愿相信? 从此以后完完全全失去了她…… 杜少卿胸口剧烈疼痛着,悲伤犹若烈火一般熊熊灼烧着他,他颓然地倚在雕柱上,眸光渐渐地黯淡了,取而代之的是闪烁的泪光。 「花容,在哪儿?」 生当见人,死当引魂,为何连魂魄都不来入梦,为何这样忍心? *** 她出阁的那一天,桃花灿烂如火,艳然盛放。 也幸好有这满墙满树的桃花为她送嫁,否则光是她家贴的大红字和燃放的鞭炮爆竹,恐怕也掩饰不了将军府差人来迎娶的那一份藐视与简单。 明月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爹娘和街坊邻居都尴尬地愣住了,偏偏将军府差来的媒婆还皮笑肉不笑地「安慰」道 「亲家老爷,您也得体谅些,新娘子进门不是妻而是妾,这份风光当然比不上明媒正娶那般热闹了,不过大将军该给的聘礼都没有少,您瞧,这十大担的大礼恐怕你们是一辈子也花用不完了,大将军对您这岳家还是挺关照的。」媒婆微笑,「至于为什么只是一顶喜轿四人抬,连新郎倌都没来……唉呀,当妾嘛,这大将军是何等人物,纳个妾难道还得他亲自上门来吗?自古也没这个理呀。」 沉老匠看着那顶简单的红色花轿,还有四个健壮的轿夫,心底闪过了一抹强烈的失落。 「连个吹乐打鼓手都没有……」他瞥见了那十大担聘礼,突然又觉得有面子了起来,振作起精神欢颜道:「是是是,您说的是,大将军着实对我们另眼相待了,虽然小女只是他的妾,他还是这么大方的送下这么多的聘礼,足见我这个老岳父在他心里还是有点儿分量的。」 「可不是吗?」媒人婆差点笑了出来,不过她眉儿一挑,还是笑吟吟地附和着。 一身凤冠霞帔,被搀扶着尚未上轿的明月打心底深处涌起一声叹息。 唉,爹这又是何苦呢? 就为了攀附这们尊贵荣耀的亲事,把所有的尊严都给踩在脚底下,难道这也是他们认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吗? 她冲动地想拉下喜帕、摘下凤冠,将一身霞帔扔回那个媒人婆脸上 她沉明月并不希罕攀龙附凤当什么大将军的小妾! 与其要她出卖人格和尊严,就为了贪图那一份荣华富贵,她宁可饿死。 就在明月身子一颤,几欲动作的那,老父满怀希望的口气又瓦解了她涌起的决心和怒意。 「月儿……」沉老匠极为舍不得,却又充满了希冀,「爹爹的晚福都靠了,我和娘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能带给我们沈家荣耀,只要过得好……记着,母凭子贵,为了的将来和在府中的地位着想,尽快有了身孕,为大将军传递香火,到时候就算扶正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明月藏在喜帕下的小脸微微红了,眼眶也随即热了起来。 爹爹啊,女儿要的不是这个,也不希罕扶正不扶正……她要争的只是一口气,一份做人的尊严,一个身为女子的尊严…… 还来不及表明心态,她已经被搀推进了小小的喜轿里,刚刚踉跄落坐在大红的锦缎垫子上,外头媒婆已高声吆喝道: 「新娘子入轿,起轿!」 鞭炮声又辟哩啪啦响起,刺得她双耳欲聋、两鬓剧痛…… 一时之间,颈间的绣花盘扣竟变得好紧好紧,紧到她快喘不过气来了,小小的轿身,小小的空间,小小的大红喜帕下,她犹如一只被围困起来的小兽,徒然地挣扎着无法逃离。 她望着笼罩片片红晕的纱窗,摇摇晃晃的轿身带着一股奇异的晕眩感…… 让她的头也开始晕了起来。 *** 等她幽幽醒来之时,人已经在软绵绵、香喷喷的床褥上了。 明月静静地躺在床上,有一那茫茫然不知所以。 她怎么了?为什么会躺在床上?她记得自己是上了花轿要嫁进将军府,为什么一睁开眼人会在这儿? 她的疑惑很快被解开 有两个低低交谈的声音在她不远处响起,还带着一股无可错认的轻蔑。 「也不想想看自己是什么身分,居然想要高攀我们将军?!」 「真够不要脸的,不过是个小小玉匠的女儿罢了,还想当我们将军府的夫人?哼,也不过是个妾罢了,居然还拿大的很,假装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还让人直接把花轿抬进了园子……」 「一来就给我们个下马威是吗?她想得美,将军根本就不会喜欢她的,将军只是不想欠玉匠的人情,才勉强纳她为妾的,以后她在这府里也别想要作威作福,甭说将军不会给她这个权,我们府里还有老夫人在呢!」 「不过我倒有点可怜她,嘻嘻,这么妾身未明地嫁进来,夫婿又不喜欢,连老夫人也反对这门亲事,我看她将来的日子可难过的!」 「将军实在是太善良了,还调派一个丫鬟过来给她使唤,要是我呀,干脆就这样把她搁着,久了她自个儿就知道是不受欢迎的了。」 「对了,说将军今天到底会不会回来跟她圆房啊?」 「将军到桃花坞去了,今晚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她们俩的声音随着脚步渐渐远去,明月睁开了眼睛,隔着重重绛纱帘幕望了出去,整个屋子静悄悄的。 她很快坐了起来,身上的嫁裳又重又不舒服,她得先换下这一身才行。 看来……这将军府里上上下下都是不欢迎她的呵! 「爹爹实在太一相情愿了。」她不自禁苦笑,随即深吸了一口气,振作精神,掀开床帘下床。 也罢,反正她原也就打算在这将军府混日子,将就着这样过了一生,清清静静的没人来招惹、搭理不也很好吗? 她一来不想争宠,二来不想夺爱,这将军府里的爱恨情仇全然跟她无关,因此丫鬟们的话虽伤人,她也很快就一笑释坏了。 「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很快寻到了自己陪嫁而来的衣箱,取出了一套月牙白的衣裳。 换上了素雅的衣裳,她仅用一根绛红桃花簪绾住了满头青丝,雪白耳垂上挂着的两颗小小红玉坠儿,就算是全身上下唯一的妆饰颜色了。 如果给府里的人看见她这身素到底的打扮,毫无新嫁娘的喜气,不知又会招来如何的议论了吧? 她小巧的唇儿情不自禁往上扬,就是忍不住这一丝恶作剧的快乐。 还好,虽然她这个妾被纳进来后,没有什么吹吹打打的风光,看来也不会有什么晚上的喜庆宴会,但是这桌上还是备了满满的佳肴,这一切倒顺了她的心意,得以安安乐乐的自找乐子。 她拿起了箸,愉快地挟起了一片薄薄的桂花鸭,就着香香甜甜好顺口的交杯酒,一口肉来一口酒,吃得好不惬意。 很快的,满桌的菜肴都被浅尝了几筷子,她也吃饱了,看看外头时辰还早,索性取出了一卷书,移驾到小花厅旁的书案,津津有味地看起了书。 *** 这一看就到了黄昏,她乐得清清闲闲无人打扰,若不是一个怯生生的丫鬟挽着篮子跨了进来,她还几乎忘了要燃上一盏灯呢! 「唉哟。」小丫鬟一进暮色暗沉的屋内,差点摔了一跤。 明月闻声望去,忍不住歉然地笑了起来,「噢,对不住,我忘了点灯了。」 她一边说一边在宫灯边找到了火折子,燃起了晕黄的灯火来。 「不不,是奴才该死。」小丫鬟防备地看着她,吓得浑身发抖,「是我来晚了,来不及帮您点灯……」 明月微笑地看着她,「我说过了,是我的错,我看书看到忘了时辰……现在都黄昏了,真快。叫什么名字呢?」 可怜的小丫鬟,被指派来服侍她,一定是旁人都不愿意干的「苦差事」,这才推给倒霉的她吧? 说的也是,她这个新「如夫人」是全府的眼中钉,来服侍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处啊。 「我……我叫小茶。」小茶颤抖着。 新夫人一定很生气很生气,被娶进来晾着,既不热闹又没有人招呼……这下子铁定会把气全出在她身上。 唉,谁让她是新进来的丫鬟呢?根本没权利说不要这门差事。 「小茶?」她点点头,好奇地问道:「很有趣的名字,今年……还不到十六岁吧?」 「回夫人,奴才十、十五。」 明月秀气的眉尖轻轻蹙了起来,「不要自称奴才,听起来太别扭了,这世上没有人生来就是活该当奴才的,是个人,跟每一个人都一样。」 小茶愣了愣,傻傻地微张了小嘴。新夫人果然很奇怪…… 「是来服侍我的吗?」明月的眸光上上下下打量起她。 真好玩,这个小丫鬟看起来像只鹌鹑般容易受到惊吓,如果她口气稍稍重了些,是不是会立刻被吓昏过去? 「是。」小茶真的也不敢自称奴才了。 「吃过了吗?」她笑吟吟地问。 「咦?」小茶呆了呆。 「吃过饭了吗?」她索性牵起了小丫鬟的手。 小茶有点害怕,「还、还没。」 「那好,那儿满桌的菜,如果不嫌凉,就把它吃了吧。」她将小茶拉到桌边,指着那堆看起来很贵又很多的好菜。 小茶傻眼了,困惑地揉揉眼睛,拉拉耳朵。她没听错吧? 「可是、可是……」她可是了老半天,最后持高了篮子,「管家让我给您拿晚饭来,是……热的。」 「我已经吃过了,」明月嫣然一笑,「那一桌的菜可口极了,只是我根本吃不完,现在又拿了新的饭来,教我怎么还吃得了呢?不如替我把晚饭吃了吧,将军看来今晚是不会过来了,这酒菜闲着也是闲着,说是吧?」 小茶忍不住噗哧一声被逗笑了,随即又慌了手脚,「呃,对不起,夫人,我不是故意……」 好可爱的小丫鬟。 明月笑咪咪,「为什么要跟我对不起?我本来就是在说笑话,如果没有笑,那我才沮丧哩。」 小茶想要维持礼节,可是忍不住又笑了。 「唉呀,夫人好讨厌,人家本来不能笑的。」她话一冲口才发现又闯祸了。 没想到明月却哈哈大笑了起来,双眸亮晶晶地望着她,「我起初还担心,怕是那种一板一眼闷到极点的丫鬟,现在我就放心了。」 小茶有点迷惑地看着她。新夫人长得好漂亮啊,可是、可是为什么脾气也这么好?为什么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 今晚是她的大婚之夜,将军非但不回来,这府里上上下下还将她当影子看待,难道她不难过、不生气吗? 小茶好不疑惑,可是就算事实证明新夫人很好,这么失礼又伤人的问题,她还是不敢提起。 「小茶,会下棋吗?」明月又兴匆匆地问。 小茶迟疑地点点头,「会。」 明月欢呼了一声,「太棒了,我正愁无聊,今晚就委屈点,陪我下几盘吧!」 「下……」小茶完完全全愣住了。 新夫人非但不生气,还兴高采烈地打算跟她下一整晚的棋? 小茶突然觉得自己好象还未睡醒,或是又胡里胡涂睡着了…… 要不然怎么在作梦呢?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二章 「嫁」入将军府半个月了,果然还是没有人来相闻问,非但不需要去跟老夫人请安问好因为老夫人房里早早差来丫鬟撂过话了,不承认有娶媳妇,要她万事自理就连第二天的回门都是她自己带着小茶走路回去的。 在面对大肆铺张设宴的娘家时,明月脸上的尴尬一点儿都不会比沉老匠少。 尤其看到几百年不见的陌生亲友都一窝蜂上门来阿谀,个个巴不得沾染沾染她这个新贵夫人的喜气,更让明月啼笑皆非。 其中还不乏有帮相公、儿子讨差事的,希望能求个一官半职的……明月突然觉得自己不像是嫁进将军府作小妾,在他们心目中,好似把她当作嫁入皇宫的贵妃了! 她很想笑,强掩住嘴角,清了清喉咙,还是将话说得十分婉转 「爹,娘,各位亲朋好友,将军……忙于国家大事,一早就上朝了,所以吩咐女儿,千万得替他跟两老致个歉。还有,今日我是出嫁回门来着,不是上演六国大封相……你们若要跟我讨差事,就真是找错门路了。」她眼也不眨地圆着谎,可以感觉到一旁的小茶惊异到张大小嘴的模样。 天知道她连杜少卿的脸长得是圆是扁都没瞧见过,就得替他做人情……只不过不这么做,难堪的还是他们沈家,将军府根本一点感觉都没有。 沉老匠尴尬和失落的神情瞬间又飞扬了起来,得意地对着身后的众亲友道:「唉呀呀,我这个女婿可真是的,都是自家人了,还客气什么。他是朝廷的栋梁,皇上的爱将,自然是忙得紧,又何必拘泥于这小节呢?呵呵呵,还有还有,五姑六姨们也真是的,当朝官职又不是我们家明月说了算,们净搓揉她做什么?若想谋得一官半职,也该等我那将军女婿来呀。」 闹烘烘的亲友们你一言我一句,还是在那儿拚命要套交情。 明月被吵得受不了,求救地望了父亲一眼。 沉老匠大嗓门吆喝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张罗着放鞭炮开宴,把一干亲友统统赶上席。 沈夫人却是牵起了女儿的手,偷偷地将她带到一旁,忧心忡忡地问道:「月儿,将军昨夜……对还好吗?」 明月愣了一愣,随即灿笑如花,「他待我非常好,是个很善良很温柔的人。」杜少卿,你欠我的更多了。 沈夫人松了口气,露出慈爱的笑容来,「娘真的非常非常担心,爹一相情愿地将塞给了大将军,天知道他会怎么想呢?现在好了,听他这么善待,娘也就放心了,之前娘还很怕……」 沈夫人欲言又止,倒引起了明月额外的注意。 「怕我什么?」她茫然。 「怕想不开,」沈夫人凝视着她,稍嫌困难地道:「之前口口声声说,就算要嫁也要嫁给心爱的男人,娘一直以为……」 「以为?」她像是在听着完全陌生的经历。 「以为还是念念不忘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韦大将军……」 伟大将军?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娘,您多心了,孩儿心头并没有人。」 怎么当朝的大将军有那么多,左一个、右一个的? 沈夫人看着她轻松的笑容,这才稍稍放心,擦了擦释然的老泪道:「幸亏是跟娘说笑的,要不然……教娘心底怎么过意得去哟?」 明月心下一酸,黯然地道:「女儿不孝,就连出嫁了,还让爹娘这么挂意。」 「傻孩子,天下父母心,就算养儿育女了,也还是我们的心头肉,只要当了爹娘啊,这一颗心就得牵挂到断气儿那一天呢。」沈夫人笑了起来,拍拍她的手。 明月紧紧抱着母亲,眼眶红了。 「好了,甭提这些感伤的话了,今儿是回门的大喜日子,虽然大将军没有陪着,还是要好好地放松心情,在家里痛乐一天……」沈夫人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否则今儿回去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上一面,正所谓侯们一入深似海呀,再也不是小家子那般可以随意回门走踏娘家的了。」 「是。」明月柔顺地让母亲牵着入座。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亲情隔天涯…… *** 回门过后的半个月来,她都过得极清闲惬意,每天都有小茶定时去张罗三餐来,没有其它人再过来服侍,却也没有人来喳呼打扰。 这一天早晨,用过了简单的早饭,她没有带小茶,而是独自散步着探索这个宽阔如森林的将军府。 将军府太大太大了,光是她住的小跨院连接的花园和小桥流水就够她走上大半天,这么绕来绕去的,一不小心就极为容易迷路。 和煦的朝阳在越近午时越变热情如火,明月走着走着,被晒到口干舌燥,满头大汗,她只得躲在一株桃花树底下避阳遮荫。 桃花……她蓦然心念一动,情不自禁抬头仰望着缤纷娇艳的花海,脑际闪过了些许熟悉感和亲切。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她没来由地低低吟道,心下涌起了一股又酸又热又甜的滋味来。 好美好美…… 她傻傻地盯着怒放的桃花,有点呆了。 「是谁?」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在近处响起。 她倏然回头,被吓了一跳。「什么谁是谁,我才要问你是谁哩,干嘛突然出声吓人?」 「我没有吓。」杜少卿瞪着她。 她望着这一双生平所见过最深沉动人的黑眸,吃惊地发现男人的眼睛居然也有法子这么好看,好象荡漾着某种淡淡的水意流光。 「你真好看。」她很认真地道。 这名高大英挺,面容倨傲俊朗的男子愣了一愣,随即莫测高深地盯着她,通身上下还是没有任何善意释出。 「在胡说什么?」他脸色一沉。 她叹了一口气,这将军府中的人对她真视若粪土仇敌么? 「这将军府的人实在太奇怪了,不喜欢听人家赞美,也不喜欢对人好。」她索性靠在树干上,眨动着眼睛问道:「喂,你是将军府的哪一号人物?什么管家之类的吗?」 他的眸光更茫然又恼怒,显然有点气愤她对自己一点都不畏惧。 「我不是管家,」他瞪着她,「不知道我是谁?」 「我怎么会知道你是谁?」她一脸莫名其妙。「你很有名吗?很有钱吗?还是你的画像曾经被贴在各大城墙过,否则我干嘛要知道你是谁……咦?」 她突然往后缩了一缩,小脸害怕了起来。 等等,难道他真的是什么轰动京师的大盗或钦命要犯,画像曾被贴满各处大街小巷的城墙吗? 杜少卿盯着这个陌生而且始终搞不清楚状况的姑娘,耐性全无,「我不是通缉犯!」 她一颗提高高的心顿时放了下来,拍了拍胸脯难掩放松和崇拜,「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你好厉害。」 望着面前这个清秀端丽的小女人充满敬意的眸光,他的脸微微一红,随即退了一步,轻咳了一声。 「不要跟我说笑话。」他皱眉头。 「你为什么老是觉得我在跟你说笑话?」她纳闷,不过还是挥了挥手,「唉呀,算了,你怎么可能会告诉我?」 他研究着她,脑中灵光一闪,「等等,就是沉明月?」 她眨眨眼,难掩一抹诧异,「呵,阁下真是聪明过人,想必也与这将军府关系匪浅,否则怎么知道将军府新纳了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妾,名唤沉明月呢?」 既知她的身分,他本能竖起了防备和冷漠,淡淡地道:「杜少卿纳京师玉匠之女为妾,早已传遍远近,我怀疑还有何人不知?」 她点点头,微攒起了秀眉,一脸认同。「那倒是,京城很久没有这种可供众人嚼舌根的蜚短流长出现了。」 他蹙眉,「一点都不以为意?」 「因为我成了众人嚼舌根的对象吗?」她噗哧一笑,耸耸肩道:「能成为众人茶余饭后聊天的话题,让他们消化消化,这也是功德一件。」 他瞪着她,突然觉得她的言行举止极像某人…… 也是这么笑咪咪、傻呼呼又不以为意,像是天大的烦恼事不过弹指即去。 他的眼神又复冷竣,强迫自己与她画清界线别忘了,她是沉明月,沉老匠的女儿,是他被迫新纳的妾,一个令他厌恶的负担。 「很好,」他的声音也很淡,「有那样的心态,的确有助于应付将军府里的一切。」 她就预备着住在广寒宫里,忍受夜夜的清冷寂寥吧,想要荣华富贵,就得付出代价! 她望着他,忍不住好奇,「你究竟是谁?」 「我?」像是要惩罚自己,也像是要惩罚她,他慢慢地、残忍地笑了,「不幸的很,我就是那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夫婿杜少卿。」 「杜少卿,杜少卿啊……」她一开始还傻优地点点头,旋即大惊失色,「你说什么?你就是……」 杜少卿?! 那个威风凛凛、权倾朝野的镇国大将军,她至今尚未谋面的夫婿? 她张口结舌,「那个杜杜杜……少卿?」 他嘲弄地看着她,「有没有很后悔,没对我说出一些恭维至极的话来?」 她屏息了好一会儿,缓缓呼了一口气,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心头竟有一丝莫名其妙的荡漾。 玉树临风,丰神俊朗……他竟然就是杜少卿,她的夫婿?! 「恭维你?我做什么恭维你?」她坦白地道:「出色如你,想必这辈子听过的恭维话已经不下数十箩筐了,根本就不差我这几句。」 他瞪着她,不敢相信她竟然完全听不懂他蓄意的讽刺与挑衅。 「没有脑袋、没有思想、没有感觉吗?」他气恼地冲口而出。 「啊?」 「不管听得懂不懂,在这将军府中的日子都不会因为这个身分而特别遭受礼遇。」他生气自己竟然挑衅不成反被挑起怒意,恼羞成怒地道:「千万记住了!」 话说完,他毫不留情转身就走,银白的修长身形迅速消失在花影中。 明月从头到尾搞不清楚状况,更不明白为什么本来还谈得好好的,就因为她身分的暴露,就惹来了他这么大的不高兴。 看样子……他真的很讨厌纳她这个妾呵。 这个幽怨的念头倏起,她登时被自己吓住了。 「什么跟什么,我也根本就不想跟他有什么牵扯。」她拚命安抚自己,甚至于还挤出了一朵笑来,「现在摆明了讨厌我,这岂不更好?就各过各的,我落了个身边清净。」 只是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她的胸口莫名其妙有一丝怅然。 微风拂过,桃花簌簌作响,彷佛是在笑她的自我欺骗…… *** 「我绝对不容许这种事继续存在!」 面对哀怨的母亲,杜少卿脸上泛起了一丝淡淡的歉疚。 在他住的「盼容别苑」花厅里,年老却美貌依旧的母亲高贵温柔地坐在对面太师椅上,眼中的哀怨和失望深深凝聚着,教他几乎不忍卒睹。 「娘,孩儿不能言而无信。」他沉重地吁了一口气,放下手上的兵书。 杜老夫人颤巍巍地看着他,「刚儿,你是国家重臣,我们杜家的光荣,怎么可以让一个出身贫贱的女子侮辱了你的身分呢?」 母亲对他的疼爱与期望至深,他不是不明白,只是生命中充满了太多的无可奈何…… 花容突然消失在人间,令他悲恸逾恒,是沉老匠在他的口述下雕琢出了栩栩如生的花容玉像,供他日夜思念相伴,稍解相思之痛…… 面对此情此境,教他怎么能拒绝得了沉老匠这个唯一的要求呢? 他答应沉老匠,让他的独生爱女成为他的妾,从此荣华富贵、衣食无忧,这样足可以还了他雕玉为像的这份人情。 杜少卿轻轻取出了怀中触手生莹的小小玉像,雪白又纷红的花容正对他微笑,他深沉的眼神倏然变温柔了,还带着一丝淡淡凄凉的温情。 花容,他的花容。 杜老夫人震惊地望着他手上的玉像,「卿儿,你……」 「娘,您放心,我这一生的妻子只有花容,没有别人。」他唇畔牵动了一丝凄然的温柔,「沉明月对我、对将军府都没有任何的意义,您就当她是新来的一名佣仆,只不过是光领饷不做事……这样您的心情会好些的。」 「怎么会好?」杜老夫人近乎畏惧地看着他手上爱惜若命的玉像,迟迟疑疑地问:「卿儿,花容……不是过世了吗?」 「生要见人,死要见坟。」他执拗地道:「在我还没有亲眼看到她的坟之前,我不会就此相信她已经离开人世了。」 杜老夫人微微一颤,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试探地问道:「那陶家人呢?还是没有消息吗?」 他神色黯淡了一下,「还没有。」 他想不明白,陶家就像消失在人世间一样,不管他派出多少探子,怎么也找不到蛛丝马迹…… 杜老夫人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随即露出了慈蔼的笑容来,「慢慢找,终有一天会找着的,娘也希望……花容这丫头没死,你们痴痴苦恋一场,若有个好结果,那就太好了。」 「娘,多谢您的体谅。」他感激地凝视着母亲。 杜老夫人拚命压抑下蠢蠢不安的良心,轻轻地微笑,「傻孩子,你是娘的心头肉,娘不体谅你要体谅谁呢?」 花容,请成全一个做母亲的苦心,在天之灵要原谅我,原谅我…… *** 桃花片片,落英缤纷…… 雄壮的战马上,英挺身影惊异地望着坐在桃树枝桠上的女子。 「是谁?」 「你又是谁?」 「我……」杜少卿不赞同地起了眼睛,瞪视着她裸露在花影间晃呀晃的雪白小脚丫,「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可以随意脱了鞋袜?太不庄重了。」 莹然细致的小脚如同最美丽的玉雕,轻轻晃动间更勾动人心魂…… 陶花容趴在枝桠上,先是一惊,随即嘟起小嘴来,「你这人也真奇怪,我自脱我的鞋袜,干卿底事?你若看不惯的话,快快骑了你的大马走开,别妨碍我看杜大将军凯旋而归的风光队伍。」 他一怔,随即失笑了,好整以暇地瞅着她,「也是来观看大军荣归的百姓?」 「笑话,你不也是吗?」她这才正式地打量起一脸英气却风尘仆仆的他,发现他身上还穿著银白色的战甲,「咦?」 他微笑了,「嗯?」 「你不是来看热闹的,你也是士兵之一?」她诧异地指着他的鼻子问。 他凝视着这个身穿绛红色衫子,挽着两个可爱团髻,小脸嫩嫩绯红的小女人,心头蓦地一动,唇畔的笑意怎么也管不住,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么爱笑。 「事实上……」他迷人地一笑,悠然回道:「我就是杜少卿。」 「什么?」她大大吓了一跳,一个不留神,身子失势地往前倾,「唉呀!」 他猛然一惊,急勒马缰冲向前去,轻舒铁臂,及时将坠落下来的她揽入怀中 清风骤起,片片芳香幻丽的桃花旋然飞舞,簌簌然地包围、洒落了他们满身…… 相思无痕,长梦有迹,相识的点点滴滴再度翻搅着他沉睡中的心绪,在梦境里,伊人的怀抱依旧温暖留香 「花容?花容?」他紧闭着双眸,眉宇紧蹙,不安稳地挣扎挪动着身躯,低沉破碎地呼唤着,「花容……我抱住了……别怕……不,不要走……」 梦里的花容正对他嫣然微笑,只是身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不,别走!」他倏然惊醒,大汗淋漓。 他的手掌徒然地僵直在半空中,像是要抓住什么,却只捞到了满把的虚无,杜少卿陡然梦醒了,回到现实来,却情不自禁哀哀痛苦地呻吟起。 「花容,在哪里?在哪里?」 难道真的像他们所说的,已经……香消玉殒了? 「不。」他不相信。 同一时间,冷月寂寂,明月抱膝坐在床前,望着美丽的月色,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她同样地失眠了。 *** 当朝皇上的爱将,权倾朝野的大将军有两位,一位是长年戍守在大漠边疆重地的护国大将军韦端,一位就是固守京师、守卫南方的镇国大将军杜少卿。 他们非但是同朝重臣,也是生死至交,只不过一南一北,极少有机会碰面,但是仍旧时常以飞鸽传书联络军情与私谊。 清早,杜少卿就将缚上了讯息的雪白信鸽往空中一扬,目送飞鸽奋然展翅飞入云间。 他托付韦端帮忙寻找陶家人的踪影,虽然他怀疑陶家人有可能搬迁到那么遥远的地域去,但是只要有一丝可能性,他绝不放过。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三章 大清早,一个令明月大大惊奇的讯息传到了小跨院来。 一名姿容俏丽却神态高傲的婢女来到她面前,冷冷地道:「侧夫人,老夫人有请。」 小茶正服侍她梳洗完毕,闻言僵了一僵,「梅姊姊,老夫人……请侧夫人过去做什么?」 梅香瞪了她一眼,「小茶,是越来越不仅规矩了,侧夫人都没问话,多嘴什么?何况老夫人下的命令,有我们下人过问的余地吗?」 小茶畏缩了下,「梅姊姊,对不起。」 跟好相处的侧夫人相处久了,她都忘了该有主仆之分了。 明月对她甜甜一笑,「小茶,不要紧的,我原也该去向她老人家请安,就留在这儿等我回来吧!」 她何尝不知道小茶是想保护她?只是该来的躲也躲不过,何况老夫人是这将军府里的主母,是她的「婆婆」,她这个丑媳妇再怎么说,早晚也得见公婆的。 跟随在趾高气昂的梅香身后,明月安之若素,只是当她们越接近老夫人居住的「女德居」时,她的胸口却没来由地发冷。 两鬓隐隐作疼,她不解地轻揉了揉,「咦?这园子里怎么有道凉嗖嗖的冷风啊?」 双脚自有意识……她发现自己竟然在抗拒走进女德居。 「侧夫人。」梅香回头,不耐烦地唤着越落越远的她。「老夫人还在等着呢!」 「好、好的。」她急急赶向前,手脚却越趋冰冷,心儿跳得越急越慌。 好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直到踏入了整理得一丝不苟,清爽却庄严的女德居,抬头看见了那端坐椅上,两鬓微银却美丽高贵的老妇人……明月心一沉。 好象……是个很难搞的老太太。 「看见了我,居然还站着不动。」老妇人哼了一声,不客气地打量着她,「果然是小家小户的女儿,连这点基本的礼节都不懂。」 明月连忙压下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欠身作礼,「明月拜见婆婆。」 「跪下。」老妇人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一丝凌厉。 明月像是被当胸一击,脸色惨白,却忍不住张口问:「婆婆,为什么要我跪?」 「大胆!竟然敢质疑我的话?而且谁准叫我婆婆的?我儿尚未与圆房,我也还没接受,这一声婆婆未免叫得太早了点。」杜老夫人不屑地瞥着她,「现在不过是我将军府贸进的一个陪寝姬妾,别把自己的身分看得太高了。」 明月手掌心不断渗出冷汗,却情不自禁地据理力争,「婆婆,您这样说就不对了,如果您不承认我是您的媳妇,您不是我婆婆,那您有何权力要我跪在您面前?既然您都要我跪了,就表示您承认我这个媳妇的身分,不是吗?」 杜老夫人一窒,不敢相信她竟然还振振有词地反驳,气得七窍生烟,「这个刁嘴的丫头……、还敢跟我顶嘴?」 「婆婆,」害怕是一回事,讲道理又是另一回事,明月勇敢地道:「我没有跟您顶嘴,从头到尾我都是很尊敬您的。」 杜老夫人气到说不出话来。 「梅香,……给我掌嘴!」 梅香答应一声,一个箭步上前就要挥掌,明月急忙格住了她 「等等,」她睁大杏眼,「搞错了,老夫人是要掌嘴,不是掌我的嘴。」 梅香一愣,本能地回头望向老夫人,「呃?」 杜老夫人暴跳如雷,「给我打……用力的打……」 「有没有听到,老夫人生气了,要用力的打,用力的掌嘴。」明月一脸不忍卒睹,「婆婆……梅香没有做错什么,您若生气就冲着我来,别迁怒她吧!」 梅香被搞得团团转,头都大了,一时之间惊疑莫定,完全不知道是要自我掌嘴还是掌侧夫人的嘴才对。 杜老夫人气到冲了过来,劈头亲自给了明月一巴掌。 「我打这个不知所谓的贱丫头!」 啪地一声,明月颊畔一阵火辣辣,她呆住了。 「还敢跟我在那儿搅和唬弄?我警告,我儿贵为当朝大将军,纳这个小小玉匠之女真是委屈他了,全京师不知有多少王公贵族争相将千金嫁予我儿为妻为妾,他却偏偏迫于爹的人情而纳了……」她狠狠地瞪着明月,「可是我儿子是我儿子,别以为我也是这么好说话的,如果在将军府中有个什么不是,我是不会看在那个爹的情分上就此罢休的,听懂了没有?」 明月憋着气,强忍住欲夺眶而出的热雾,「您不讲理。」 杜老夫人又是大怒,强自抑下再赏她一个巴掌的冲动,冷笑道:「我就是不讲理,怎么?这将军府里我为大,我又是当朝皇上封赐的一等诰命夫人,论身分、论权势比这小小的玉匠之女不知高贵了多少,就算我存心欺辱,敢怎么样?」 明月捂着红肿炽热的脸颊,咬着唇。就算婆婆是长辈,身分高贵,怎么可以这么不讲理?怎么可以? 「明白就好。」杜老夫人冷冷地道:「从今天开始,就在我屋里当差服侍,要记住自己的身分……无论是妻是妾,都得听我的,因为只有我才是这将军府的当家主母,知道了吗?」 她一脸抗拒,杜老夫人又是一记巴掌甩来,打得她脑际嗡嗡然一阵晕眩刺痛,唇角立刻破裂渗血。 「听到没有?」老夫人厉声地道。 明月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勉强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老天!她是落到了怎样的一窟虎穴来? 杜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痛快的神情,彷佛在报复什么,又像是某种心愿得偿。 「现在,跟梅香去准备准备,我要在静幽小亭用早饭。」她高傲地吩咐。 「是。」这只是一个开始,她心知肚明…… *** 战战兢兢地摆设好了满桌的小菜和一小锅鸡粥后,明月随侍在身边,帮老夫人盛了一碗滚烫的粥。 「老夫人请慢用。」她谨谨慎慎,虽然很想给这个老太太一点颜色看,例如假装不当心将碗倒在她头上等等。 可是她不敢。 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明月偷偷觑着她的神色。 杜老夫人严肃地端坐着,一接过碗身登时甩了过去,满碗热腾腾的粥全泼在明月的裙上,时值初夏,一身轻爽薄裳的明月被烫得浑身一颤。 「噢!」她疼得眉心一皱,往后跳了一步。 天,老太太心肠更狠! 「也觉得烫吗?」杜老夫人怒叱,「盛这么烫口的粥分明是想把我给烫死,要服侍一下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还说要谨守本分?」 明月咬了咬唇,胸口充溢着满满的不舒服,但是她只能忍住。 杜老夫人是将军府当家主母,这一点是她永远也抗拒不了的事实。 「对不起,老夫人,是我的错。」忍着疼烫,她还是欠身赔罪,强抑着不去拂掉裙上渐渐变冷、变黏腻的粥粒。 杜老夫人怒气未消,声色俱厉地道:「给我跪到一边好好思过去。」 幸亏不是抽篾条或滚钉板什么的……明月发现自己竟然还能苦中作乐,差一点就笑了出来。 唉,她打从嫁进将军府,整个人都变得怪怪的了! 「是。」她乖顺地走到了草地上,正要跪下。 「慢着。」杜老夫人脸色铁青,「谁教跪在那里的?给我跪到石子那头去。」 满地碎石子铺成的花间小径,看时非常清雅幽然,可是跪在上头之后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明月慢慢跪了下去,凸出不平的石尖毫不留情地戳刺着她的肌肤,可是她默不作声,甚至神色连变也未变。 总比继续被老巫婆挑衅欺负的好吧? 杜老夫人在梅香的添盛下接过粥碗,缓缓地进食着,眼神如鹰隼,还是紧紧盯着她的动作不放。 她分明是故意的,只是就算知道这一点,明月也束手无策。 于是她只有顶着越来越炽热的阳光,空着尚未进食的肚腹,继续跪在尖锐戳肉的石子路上。 「爹……」她暗暗叫苦,「这就是女儿享的「荣华富贵」,您瞧见了吗?」 *** 后来总算被叫起,但是不代表她今天的磨难就结束了,满身大汗,摇摇欲坠的明月挣扎着起身,跪麻的双腿和点点游紫凝血的膝头害她差点一个踉跄又跌回地面。 她身子微微发抖着,还要跟着梅香将满桌的碟碟盘盘和残羹收回厨房去。 厨房里的几个掌厨大娘一看见她来,还是没给什么好脸色,直到梅香交代她好好把所有脏污的碗盘洗涤过,她们的神情才有一丝异状。 显然作梦也没想到,新纳进的将军小妾竟然被丢来做这种粗活。 空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明月头晕目眩,但是她避开众人奇异的眼光,还是很认分地蹲在地上,挽起袖子清洗起那一大堆碗盘。 就连在娘家,她都不需要自己下厨或洗碗,可是说也奇怪,明月却发现自己做得无比顺手,好象做这种活儿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她苦笑,「我真是越来越不认得我自己了。」 直到清洗完了又多又油腻的碗盘后,她站了起来,脚下却一个踉跄,晕眩了下。 「侧夫人!」其中一个厨娘惊呼。 她总算及时抓住了一旁的墙柱,稳住了身子,勉强对她们一笑,「我没事,们都去忙吧,我先……回去了。」 厨娘们哑口无言地凝视着她宛若幽魂似的离开了厨房。 好半天,才有一个厨娘迟迟疑疑地开口,「为什么侧夫人会来做这种活儿?」 「得罪了老夫人吧。」另外一个资深的老厨娘摇了摇头,「唉,以后她的日子可难过。」 「谁让她是那样的身分?她根本就不是将军和老夫人心目中理想的对象。」 「好了,别再说了,各自干活儿去吧!」 *** 从厨房回小跨院的路上,明月摇来晃去的,像是一个喝醉酒的人。谁知道她从早上到现在根本滴水粒米末进? 「唉呀呀……」她差点撞上人。 「当心!」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 她感激地抬起头来,却以为自己眼花了,「杜、杜……」 杜少卿一见是她,脸色一沉,收回了手,「这是做什么?」 她勉强稳住身子,本能低下头来检视自己衣裳有没有脏,摸摸鬓角,检查头发有没有乱。 可是衣裳上斑斑点点都是粥迹,汗水顺着鬓边频频滑落……她现在的样子怎么会好看? 明月沮丧得要命,低着头咒道:「可恶。」怎么偏偏给他瞧见自己最丑的时候呢? 他皱起了眉,看着她一身狼狈,「在搞什么鬼?」 一身疲惫和疼痛,又被他充满冷漠的质问,明月突然怒从中来,「我不是在搞鬼,是见到鬼了。」 他瞪着她。 「我见到了一个老巫婆,法力高强的不得了,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把人折腾得死去活来。」她也趁机白了他好几眼。 哼,哼,哼! 他蹙起了剑眉,「胡说什么,将军府怎会有鬼和女巫?」 「要不然我为什么会弄得一身狼狈,浑身酸痛?」她瞪回去。 他紧紧皱眉,「把话说清楚,不要这样含含糊糊的。」 「我懒得说!」她又不是傻子,向他告老太太的状,那岂不是请鬼拿药单,自寻死路吗? 他倏然抓住她的手腕,愠怒道:「我是这府里的主人,我命令告诉我!」 他虽然不会宠幸她,却答应过沉老匠要照顾她的下半辈子,不能违背承诺。 更何况她的话语涉及玄奇鬼怪,他不能让这等胡言乱语传了出去,搞得将军府鸡飞狗跳。 「噢!」她被他钢铁一般的手掌箍得腕际都快断了,疼得直吸气,「放开我,你这个仗势欺人的大混蛋。」 他面色铁青,「我是大混蛋?如果不是答应爹要照顾,我何必管这些闲事?」 「闲事?我只是你将军府的闲事吗?」她也不怕他,气得反唇相稽,「你别假好心了,打我进门到现在,你才不管我死活,还说什么答应了我爹要照顾我?」 杜少卿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不知好歹,还对自己咆哮辱骂,气得失去理智,当场将她拖到一边,一个用劲儿,让她趴伏在自己大腿上,随即铁血大掌如雨落下! 啪啪啪声不绝,明月的屁股痛到不行,她拚命挣扎踢着小腿,小手狠狠抓着、掐着他的大腿肌肤,却怎么也没有办法阻止他。 「好痛……呜呜……臭杜少卿……」她的胃紧紧抵着他有力的大腿,屁股火烧般疼痛着,频频大叫,「放开我……我警告你……啊……」 他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大手重重地落在她的小屁股,冷着声道:「还敢不敢跟我顶嘴?」 「我又不是……唉哟……你们母子俩怎么一样不讲理……啊……好痛……快住手,快住手……」她嘤嘤啜泣,委屈的不得了。 她真是倒霉到了极点,先后沦于这母子俩的毒手凌虐,呜。 他心中一动,手掌高高顿在半空中,疾声问:「说什么?我们母子俩一样不讲理?什么时候见过我娘了?」 她索性趴在他腿上大哭了起来,报复地将鼻涕和眼泪统统搓揉在他上好的丝料衣袍上。 「呜鸣呜……你们将军府欺负人……不是英雄好汉……婆婆赏我两巴掌和一顿跪,丈夫对我不由分说就是一阵毒打……」她越哭越委屈,「这就是你们将军府的作风吗?不怕给外人耻笑吗?」 他瞪着她小脸涕泪交纵的模样,满腹的怒气莫名其妙地融化了,起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抑止的愧疚。 他有点手足无措,清了清喉咙,「呃……说我娘处罚,还打?」 她埋怨地瞪了他一眼,扎手扎脚就想要起身,却甫一动就痛得双腿发软,又是一个失势摔回他腿上。 杜少卿本能扶住她的腰肢。 「婆婆虐待媳妇自古有之,我没话可讲,」看出他有一丝歉疚,她故意说得可怜兮兮,将他的愧意撩拨到最高点,「可是你不可以不由分说又打我,这样子你于心何忍呢?我都已经打算将这一切吞进肚里不提起,你为什么偏偏要逼我说出来呢?」 他看着她明亮澄澈、还漾着微微泪意的大眼睛,胸口咚地一声,眸子本能低垂了下来,止不住良心阵阵戳刺,俊脸一陈白一阵红。 「很……痛吗?」他悄悄吞了口口水,有一丝心虚愧歉地瞅着她。 她坐在他的腿上,故意皱紧了眉儿,「痛的要命,痛到快昏倒了……」 他该对她充满防备的,该将她从腿上推离的,只是……只是他也不知道刚刚为什么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捺住她就是一阵辟哩啪啦的打。 杜少卿惊骇得冷汗涔涔。 他还不曾打过女人……以前对花容尤其不会。 「我究竟是怎么了?」他甩了甩头,却怎么也甩不去那一份愧意和惊愕。 他满是歉意,挽起袖角为她拭去额上斑斑汗水,胸口有一丝丝撕扯纠疼。 她原本白里透红的脸蛋,被一番折腾得颊色苍白、唇色淡青,狼狈落魄得完全不像前几日他看见的那个娇秀怡然的小女人。 将军府,非但不能为她遮风蔽雨,反而成了她的牢笼吗? 杜少卿怔怔地凝视着她,「我虽无心伤,却已无意中伤了。」 明月微微一震,小脸温柔地抬望着他,「知道你是无心伤我,这对我来说,已是意义非凡。」 「我娘……」他有些艰难地开口,「她老人家出身名门,观念难免偏执守旧……有些不合宜处,还望看在她是长辈的份上,多多容让。」 他好温柔好温柔,像是娓娓地叮咛,也像是在征求她的见谅。 明月心头一热,血气上涌,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她是你娘,又是我的婆婆,我怎么会怪她老人家呢?我答应你,会咽下一切,努力做一个听话的好媳妇。」 她的柔荑冰凉而柔软,紧紧抓着他的手掌,彷佛有无限的依恋与信任。 他小腹一紧,一时之间惊惶失措了。 不,他怎么可以对她有一丝丝的感觉?他这一生爱的只有花容,怎么可以对另外一个女子产生怜惜之意? 杜少卿悚然了。 「咳。」他急急起身,将她推拒至安全的两步外,戒慎又不失礼貌地道:「对不住,我方才冒昧失态了。虽然嫁入府中为妾,可是我们名为夫妻,实为主客,我答应过沉老匠让栖身在将军府安稳一生,说到便会做到,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承诺不起,也给不起,还望见谅。」 她怔忡地望着他,心头没来由一阵酸楚,「为什么?」 他正色地凝视着她,「该听过,爹帮我雕过一尊小玉像。」 她点点头,有一丝恍然,「难道那一尊小玉像……」 「是,」他的眼神陡然柔和了,记忆闪动着恁般万斛的深情,「玉像就是我心爱女子的形容模样,她是我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子,除了她之外,我不会再爱上任何女人。」 明月脸色白了白。「永远……吗?」 「永远。」他万分坚定。 「你……心爱的女子,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以致于你们不能在一起?」她的小手有些颤抖。 要镇定呵,不是早就不该对他有什么奢望的吗?现在听到他的表白坦露,她该安心才是。 只是为什么,她的胸口就是止不住阵阵的酸楚凄恻呢? 「失踪了,有人说她死了。」他掩不住的落寞与痛苦,「但是我不相信,迟早有一天,她会再回到我身边的。」 花容答应过他,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她不会忍心见他孤零零在世上流泪的。 明月心下无比震动,痴痴地凝望着他。 世上还有这样痴心的男人? 突然之间,她好羡慕好羡慕那个被他深深爱着的姑娘。 就算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就算已芳魂永归离恨天,可是在这沧海尘世间,却还有一个男人,一颗真心,永远地萦系着、相思着……那该是多么美、多么值得啊! 明月的眼眶情不自禁地湿了。 *** 失魂落魄地回到小错院,明月觉得整副骨头都快瘫散了。 小茶的惊叫连连甚至引不起她的注意。 「少夫人,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小茶在她身边急得团团转。 「小茶。」她唤住那个急慌慌的小身子,勉强嫣然,「我还没有吃早饭,可以帮我弄一点东西来吗?」 「您还没有吃早饭?!」小茶脸色大变,「现在都快近午了,为什么!」 明月叹了一口气,「小茶,我真的饿了。」等小茶弄清楚后,她可能已经瘫掉了。 「对对对,我先到厨房去拿早饭……」 小茶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明月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自我安慰了起来。 「至少将军府中,还有一个人关心我,愿意接受我。」她突然想起了那张冷漠遥远的英俊脸庞,那双冰霜孤傲的眸子,心下微微一痛,「夫不成夫,家不成家……只怕对他而言,我永远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吧?」 她是沉明月,他永远、永远不会保护她的。 为什么一领悟到这一点,她的心就变得好疼好疼? 她是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他面前,他却永远不会看见她,因为他的眼底,早已深深地镌刻了那一个女子啊。 *** 一到晚间,她刚刚吃过晚饭,女德居又有人来叫唤了。 小茶戒备地望着梅香,明月却是心底幽幽叹息,认命地站了起来。 「老夫人有请。」梅香淡淡地道。 明月点点头,「好的。」 「少夫人,您不」小茶的声音被梅香瞪住了。 「小茶,她是侧夫人,不是正规的少夫人,昏了头吗?」 明月忍不住笑了起来,梅香着恼地挑衅道:「侧夫人,难道我说错了吗?」 「没有,没有说错。」她微笑,近乎怜悯地凝视着梅香,「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怜。」 梅香一窒,脸色瞬间涨红了。她是老夫人甚为器重的大丫鬟,美丽又能干,素来是身若尘泥,心比天高的,别说看在老夫人份上,这将军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得敬她几分,就连她自己,也不以一般奴仆自许。 或许有一天,她也会被老夫人与将军相中,收为偏房侧室的。 到时候,她非但身分会和这个侧夫人平头齐高,以她的优势和府中的人脉,甚至还能高高凌驾于这个沉明月之上…… 这样的她,竟然被一个将军弃若敝屣的小小玉匠之女所可怜? 「侧夫人,可怜的还不知道是谁呢!」梅香高傲地哼了一声。 明月不是不知道,老夫人召唤铁定没好事,但是梅香的倨傲和霸道着实令她看不过去,尤其仗势欺陵小茶,更教她不禁生起了一股忿忿。 「既然叫我一声侧夫人,就代表现在我还是的主子,」她闲闲地瞥着梅香,满意地看见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是吧?」 梅香僵着脸不回答。 「是也不是?」明月加重了语气,声音里有着少见的威严和凌厉。 梅香吓了一跳,有点惊愕于明月突如其来的气势和威仪,「……」 她起了眼,「我什么?再怎么说我现在还是的主子,最好说话给我放尊重一点,不单我,对我屋里的人也一样,否则……」 梅香有些畏惧,却依旧硬着嘴皮子道:「否则怎么样呢?侧夫人。」 明月冷冷地笑了,笑得梅香脚底发寒。「将军再怎么说还是我的丈夫,迟早会与我圆房,而且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到时候床头甜言蜜语之后,再慢慢看我怎么对付!」 梅香吓得脸色煞白了。「、居然用这种下流的法子……」 「下流?」她自己也觉得挺下流的,尤其天知道这辈子她什么时候会与将军圆房,但是此时此刻,她却不允许梅香窥透这一点。 「…………」 「我们毕竟是夫妻呀,就算我只是他的一个妾,但是妻不如妾,总该听过吧?」她露齿一笑,神情「友善无比」地继续道:「尤其在我变成了他的宠妾之后,猜他会不会对我百依百顺到把一个「丫鬟」撵出将军府?」 老夫人是她的婆婆,她名义与实质上都无力抗衡也不该抗衡,但是如果连梅香这种狐假虎威的丫鬟都能够随便凌辱欺压她,那么她也就太不像她了。 她答应少卿,要容让婆婆,可没答应他也得容让这个梅香。 无论如何,她的威胁已经成功地恫喝住梅香,但见梅香额头微微渗出了汗来,纵使再心不甘情不愿,还是咬了咬唇低下头来。 「老老夫人已经等您很久了,侧夫人……请。」 明月点了点头,「好多了,小茶,先睡吧,就不用等我了。」 小茶崇拜地望着她,差点忘了要应话,「啊,是。」 于是乎,梅香在前,她在后,缓缓地步出了小跨院 就算刚刚再怎么大显威风,明月心底明白,待会儿该受的苦楚还是一点儿都不会减少。 唉……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四章 这一天何其太长…… 明月强忍着双手不动摇,却怎么也抑制不了那点点滴滴坠落的滚烫烛泪。 斑斑驳驳地烫红了她雪白的皓腕,烛泪们缓缓地由炽烫凝成了冷硬,却丝毫未减落下时造成的伤害。 有好几处已经烫起了水泡,还有不规则状的红肿,恐怕要等到将干掉的烛泪剥除了,才能细细审视得明白。 她以为用人当烛台只是传奇本子上大妇用来凌虐小妾的手段,没想到她的婆婆也精通此道。 而且她的婆婆是要她就这样打一整晚的烛光,充当夜间照明的光晕。 她的腿又酸又麻,身子开始不能自制地轻颤起来,梅香在一旁轻轻地为老夫人打着扇,好整以暇地坐在团凳上,充满得意与胜利地瞄着她。 明月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并不难过,只是觉得可笑复可悲。 这将军府里是怎么回事?有的是没有爱,有的是固执地守着一份早已逝去的爱…… 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睁开双眼,好好地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寸流光呢? 好不容易老夫人朦朦胧胧睡去了,梅香放下了扇子,满面快意地起身。 「侧夫人,老夫人刚刚吩咐的话您可听见了吧?要打上一整晚的灯,否则就唯是问。婢子累了,要先去休息了,您慢慢打灯吧!」 梅香嚣张得意地走了,明月有股冲动想要将烛台往她身上砸,只是怕闹出人命来,最后终是作罢。 再说老夫人好不容易睡了,再吵醒她只是徒生风波。 凝视着沉沉睡去的老夫人脸庞,那依旧看得出昔日风华的眉目微攒着,好象连梦里也不得松懈…… 明月竟有点可怜起她来了。 「您这又是何必呢?」她幽幽喟了一口气。「就为了要治我,把自己弄得夜里睡也睡不好,我真的这么惹您厌吗?」 她真不明白,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有什么需要格外计较认真的呢?身分尊贵也好,卑微也罢,一旦陨落,所葬之处也不过黄土一坯……所有爱恨情仇,统统都会过去的。 只是……真的都会过去吗? 对她那个咫尺天涯的「夫婿」而言,那份爱是永远永远也不会过去的。 蓦地,激动的烛泪坠落,烫疼了她的肌肤,也瞬间烫醒了她。 明月清醒过来,茫然地眨了眨眼,那沉重的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烧剩了短短的一截。 「还得再加点一根吗?」她酸麻不堪的手已经渐渐发起抖来,还要维持这样的姿势到几时呢? 老夫人已经睡得好沉好沉,看窗外暗暗的天光,时辰已经近三更天了吧? 明月浑身又酸又痛,膝上的伤口隐隐作疼着,双手上的烫伤更是烧炽得教她想忘也忘不掉。 她大着胆子,轻轻将蜡烛放在一旁的桌案上,拖着酸麻无力的双腿去取过了一根新蜡,换上了之后,她吹熄了短短的残蜡,小心掩起房门就要离去 「要去哪里?」老夫人却在这时醒来,冷叱一声。 她惊跳了跳,脸色苍白地转过身来,「婆婆……我想您已经睡下了……」 老夫人精明的眸光一丝儿睡意也无,冷冷地道:「所以就想溜了?我方才跟交代什么来着?要拿着烛台照明一整夜的,现在才几更夭,就想跑了?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家主母在?」 她咬了咬唇,敛眉低低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要忍,要忍,为了他…… 「居然将我的命令当作耳边风,我儿纳这个妾有什么用?只会活活气死我!」老夫人气恼地喝道:「给我滚到一边面墙思过,跪着!没有我的话,敢偷偷起身试试看,明儿我一定拿家法狠狠治!」 「是。」明月走到一边的墙角缓缓跪了下去。 要忍呵…… *** 被穷治跪了一整晚,早上服侍完老夫人吃过早点后,她总算得以被大赦回小跨院。 仅一天一夜的折腾,她原本就小巧的脸蛋更加憔悴了,淡淡的阴影凝结在渴眠的眼畔,虚弱的脚步恍若腾空驾云般,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走还是在飘。 走着走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闯进了盼容别苑。 杜少卿刚下朝回府,携着文卷就要到丞相府里去商讨公务。 见到她犹如游魂般的身子飘飘然挪移而来,他眉心一蹙,本能想逃开,却还是被她苍白的神色镇慑住了。 母亲又对她做了什么? 他难忍心头窜起的微愠和歉意,一个步子向前,握住了她柔软却冰凉的小手。 「沈姑娘。」他轻唤。 她勉强撑起了精神,抬头望向他。 杜少卿一身崭亮挺拔的紫色官袍,掩不住的满身英气丰姿,俊眉微拧,那模样像是在看一只惹人烦厌的小虫子…… 她累得头晕目眩,心下又有某种凄楚和委屈,忍不住哽咽道:「你又来做什么?我不要每次狼狈的时候都给你遇见。」 他心底掠过一丝疼楚,目不转睛地道:「又是……我娘吗?」 她好想要抬头对他笑,跟他说一切都在掌握中,她不会有事,只是望着他深邃幽黑的眸子,她陡然好想好想扑进他怀里。 她也想要得到一个温柔的眼神,一次温暖的拥抱。 明月低下头来,咽下泪意,「我不要紧的。」 他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模样,还要强自装出一切都很好,心下一痛。「笨蛋,我只是要容让我娘亲,并不是要对她的一切作为都全盘接受!」 她误以为他在怪她,眼圈儿一红,一颗晶盈的泪水断然落了下来。「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拿捏。」 就算她的头低低,以乌黑的发髻示人,他还是眼尖地瞧见了那颗断线的泪珠儿,无声落入泥土中迅速被吸干……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有多少颗泪珠也是这样悄然无声地出现、消失? 杜少卿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一股怒意窜升了上来,他放开手,铁青着脸大踏步就向庭门冲去。 她大吃一惊,死命地追上去攀住他的手臂,「你要做什么?」 他恼怒地回头,脚步不停,「我会跟我娘说清楚,是府中的客,她老人家不需要这样特加教训。」 府中的客……她胸口一疼。 她想做的,不止是这府中的客啊! 可是眼前,她得先阻止这场可能爆发的冲突,他是个正直耿介的男人,于情于理不会坐视这将军府中有私刑,可是那是他的娘亲啊,她这么百般吞忍也是希望有一天婆婆、甚至于他,会明白她的心意,会接受她…… 现在他生气了,找婆婆说清楚,岂不是弄拧了一切吗? 何况,她也不要他们因她而失和,这罪过太大了! 她紧紧地抱住他的腰,「求求你,别去……」 「沈姑娘,是我府中的客,没有必要接受这个。」他神色阴沉。 她仰望着他,小脸充满央求,「无论如何,我名义上都是你的人,是婆婆的媳妇……」 「我答应过父亲,待以礼,让无忧衣食。」他挑眉怒道。 「可是我不要你待我以礼,我想要成为你将军府中的人,不是客!」她失态叫道,泪光隐隐。 他僵住了,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她这才惊觉到自己脱口说了什么,急忙放开他,踉跄退后了几步,地道:「我的意思是说……我……」 他满眼防备警戒,「沈姑娘,我之前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名为夫妻,实为主客,我不希望有诸多误会。」 她像挨了狠狠一棒子,仓皇地后退,结结巴巴地解释,「是,我没、没有期望什么,也不敢误会什么。」 她哪有资格误会呢? 他待她,始终就是一个生疏遥远的客人啊。 他表情生硬地点点头,转身大步要向女德居踏去,可是才走了不到几步,突然听见重物坠地声。 杜少卿猛然回头,惊见明月动也不动地晕倒在地上。 「老天!」他的脸瞬间白了。 *** 杜少卿面色铁青,不知在跟谁生气,他抱着明月穿厅入房去,动作却不自觉轻缓了下来。 将她放在床上,他拍了拍手掌,一名护卫很快出现。 「将军。」 「去请大夫来。」 他的专属护卫恭敬地一抱拳,衔命迅速离去。 他这才将视线调回她身上。 她的脸色好苍白,紧闭着的眸子底下,长长的睫毛也掩不住那淡淡的淤紫……通身上下有着说不出的疲惫。 杜少卿拉过了一床锦被,轻轻掩住了她的身子,顺手帮她拨开了垂落在颊旁的发丝。 娘……到底对她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这是他心底升出的第一个疑惑,他不自禁地缓缓坐在床沿,凝视着她疲倦却依旧清丽坚强的小脸。 恍惚间,他彷佛看见了花容……坚定而倔强,有着最体贴人的一颗心和机智能黠的谈吐。 「花容也是这样的,宁可自己委屈,为了我承受一切……」他陡然有一丝闪神。 花容,他的花容……杜少卿颤抖着手,极致思念渴望地触碰了她柔嫩微凉的脸颊。 枕上的人儿不自觉地微微一动。 他倏然一惊,立刻甩去了这个荒谬的念头,手指像烫着了一般缩回。 她不是花容,她是沉明月,虽然她们有一些谈吐相似之处,但是沈明月永远也不会是陶花容,更不是他心爱的那个女子。 他的脸色苍白却僵硬起来。 他对她的确充满了怜惜或歉疚,但是这不代表他可以进一步接纳她。 「对不起,永远不是我爱的那个人。」他凝视着她,语气坚硬似铁,「但是我会保障的生活,这是我唯一做得到的。」 也许……该跟府里的人吩咐一声,让他们明白她无论如何都已是家中的一分子,如果不能做到相敬相亲,至少也维持一定的尊重吧。 还有母亲那头…… 他叹了一口气,拉过团凳坐在一旁,守在她床畔。 等她醒了,确定无恙再说吧! *** 明月陷入一个迷离幻然的梦境中,她的小脸痛楚惊悸地颤动着,头颅在枕上不安定地挪移着,彷佛被深深地拖进了一个亟欲挣脱而出的梦魇牢笼。 她在作梦 梦里,她是个形容娇小可爱的女子,陌生却有些熟悉的模样甚是惹人怜爱,站在一株桃花树下,她不安地蹭动着小脚,低头看着初春初萌的嫩草。 离别的痛苦紧紧攫住了她的心房,将她整个人折腾得瘦了一圈,无论对面的男子再怎么安慰,她的眉宇依旧未展,总觉得……这次的生离好象会成为死别呵! 那个男子的脸庞有些模糊,可是却带着一丝奇异的熟稔感…… 「你不能不去吗?」她终于开口了。 男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带着深深的爱意和浓浓的不舍,「傻丫头、我是皇上的臣子,朝廷的武将,如今南疆战情告急,我怎么能够不去为国平蕃扫敌呢?」 她仰望着他,大眼睛里珠泪盈盈,「我知道,我也明白……当初会喜欢你的原因之一,就因为你忠孝俱全,为国为民……可是,我好害怕,我怕你这一去,我们就再也不会相见了。」 她的眼底盛满了无限的深情与舍不得,还有淡淡的哀愁,她真的好怕失去他啊。 「花容,」他深邃的黑眸袭上了一层热浪,却还是含笑安抚着她,「的心上人,未来的夫婿,并不是一个三脚猫将军,难道对我还没有信心吗?」 「不,我相信你一定会扫平叛敌得胜归来,」她的眼底有着隐隐的惊悸和不安,「我只是觉得……好象有什么事会发生在我身上,好象……我们要再见面,是下辈子的事了……」 「嘘!」他的心底涌起了一股莫名的阴霾,俯下身去封住了她冰凉嗫嚅的小嘴。 以万斛缠绵的柔情封印住她那不祥的语意…… 花容嘤然轻叹了一声,婉转承欢,双臂却紧紧地拥抱着他的腰,深深地攀附着他的温暖和力量…… 彷佛只有这样,命运的巨浪才不会将他们冲离、分开…… 明月在枕上辗转着、呓语着,「不要走,我怕,我好怕……」 杜少卿拚命地帮她擦拭着额上泌出的冷汗,却是越拭越多。 「沈姑娘,沈姑娘?」他轻声唤着她,却无法将她从深沉的梦中唤醒。 大夫已来看过,也帮她包裹了手上的烫伤,他是看得触目惊心 娘亲竟然忍心将她烫成这样?! 他不敢置信,从来高贵端庄的母亲会这样严苛狠心地对待一个弱女子? 他先是一阵惊跳,旋即心脏深深往下一沉…… 她在他们家,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吗? 他颤抖着手,用浸湿的帕子帮她拭去额上的汗水,徒劳无功地希望带给她一丝丝的舒服与清凉。 「沈姑娘,」他愧疚到极点,凝视着她在昏迷中不安惊悸的小脸,胸际深深纠扯撕裂,「我真该死。」 明月紧闭着双眸,小脸却伤心不已地呻吟低泣,「别走……请你别走……你这一走,我们即成永诀……」 他听得心惊肉跳,她的呓语却又带给他一丝莫名的耳熟,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让她醒来喝药。「沈姑娘!」 明月满身冷汗,倏然大叫了一声 「不要!」 她猛然坐起,他急急搀扶住她。 她的双眸是睁开的,眼神却迷蒙而虚无,彷佛意识还被牵摄在梦里,「我……我是谁?」 他眸光透着一丝不解,依旧沉着温和地道:「沈姑娘,醒了吗?现在觉得怎么样?」 明月震动了一下,眸儿眨了眨,意识渐渐清楚回转过来,但是她却有着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 「我……是谁?」她傻傻地望着他。 「?」他有点担心起来了,会不会是母亲的责罚伤着了她,「沈姑娘,还好吗?」 她再眨了眨眼,低低困惑地反问:「沈姑娘?我是沉明月?」 可是在梦里,她是陶花容,她记得她是陶花容的。 今年十八岁,住在临花巷中,她的双亲是培植花花草草的花匠,她是他们两老的独生女,而且她有个心上人,却始终记不清楚他的容颜…… 她悚然而惊怎么?不是吗? 「受惊了,先喝碗药再休息一下,会好些的。」他吁了口气,起身端过药碗,亲自缓缓喂着她。 她的头痛了起来,两种印象和记忆相互重叠着,虚虚幻幻、真真实实…… 不,她是沉明月没错,她是沉老玉匠的女儿,刚嫁入将军府为妾不久,可是……可是…… 「我不知道我是谁。」她愣愣地喝了几口苦涩的药,望着他温和的眼神和轻柔的动作,那间觉得好无助,凄然地握住了他的手,「我作了一个奇怪的梦,好可怕……」 他坚定地再喂了她一口,轻声道:「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人再欺负的。」 她怔忡地看着他,「我……发生了什么事?」 「晕倒了,大夫说体力透支,营养失衡,要多休息,多进补。」他喟了一口气,歉然地道:「沈姑娘,如果我早知道我娘会这么过分,就不会要百般容让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动作好温柔,眼神也好温柔…… 她受宠若惊地瞅着他,「你……是在对我说话吗?」 印象中,他温柔的眼神只会在提到那个心爱的姑娘时,才会出现的。 他温情地盯着她,有些纳闷地道:「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没有。」她急忙摇头,害怕惊醒这一刻。 「快把药喝完,再躺着歇息一会儿。」他温和地道。 她点头,匆匆地就碗大口喝,却猛地呛到,顿时咳了起来。 「咳咳咳……」 他连忙拍着她的背,紧紧张张地道:「慢慢来……还好吗?有没有噎着?」 她咳得小脸通红,眼泪也涌现是欣喜若狂的泪吧?总算……得到他一丝丝的怜爱与温柔了。 「我没事,我很好。」她屏息,大气也不敢喘,小小声地道:「这是……你的寝房吗?」 他点点头,放下涓滴不剩的药碗,盯着她道:「还没告诉我,我娘……都是怎么待的?」 「婆婆……」她悄悄吞了口水,「只是让我晚上去陪陪她,服侍她到睡着,如此而已。」 他大大皱眉,「如果只是服侍,为什么手上腕上统统都是烧烫的痕迹?」 她惊悸了一下,缩了缩身子,心虚地垂下视线,「是我自己笨,不小心给烛泪烫着了。」 他紧紧盯着她,眉眼间的神情是半点不信。 她的头垂得更低,「你还是……不要再问了吧。」 「不行。」他断然道:「将军府中不能擅用私刑,就连我自己的娘亲也不例外。」 她双眸不争气地泛起了热浪,明明知道他不是单纯只为了关怀心疼她,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她还是感动得乱七八糟。 怎么可以这样呢?他越是待她好,她就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明月突然掀开了锦被,心慌意乱地想要逃离这个窝心的时刻她好怕,再这么下去,她会忍不住爱上他的! 可是爱上他在定是一条断崖路,天苍苍地茫茫,这缕情意终将没有个萦系处,因为他心底早就有人,任凭她怎么争、怎么抢也抢不走啊! 他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动了,想也不想地握住了她的小手,急促困惑地问道:「要做什么?大夫吩咐多休息的,别乱动。」 「我……我……」她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我可以回房去休息,这里毕竟是你的寝房,我在这儿……会给你造成困扰的。」 他心房微微纠扯了一下,有一丝难喻的怜惜和疼楚,哑温和地道:「此刻的身子比较重要,礼节身分就暂且放一边吧。」 这个将军府对她来说就像一个可怕又不友善的牢笼,他的母亲千方百计欺负折腾她,就连他这个名义上的夫婿,对她也一向不闻不问。 杜少卿突然觉得愧对她极了。 他凝视着她手上包扎的纱巾,苦涩地道:「我们对做了些什么?让不能安安稳稳地待在这儿,甚至还要面对一些时时降临的磨难……我实在有愧父亲的托付。」 她震了一震,神色复杂难辨地望着他,「我对你而言,只是一份托付和责任吗?」 没有一点点别的……意义吗? 他被她温柔却受伤的眼神一激,竟情不自禁打了个机伶好熟悉的眼神,充满了柔软的情意和祈求…… 就像花容瞅着他的模样。 「还是多歇息会儿,」他倏然站了起身,逃避似地轻咳了一声,僵硬地转过身去,「等一下我再让人送回去,还有,桌上的那几帖药要记得让她们三餐饭后熬给喝,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眼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模样,明月悄悄地低下了头,剔透滚圆的泪水一滴、两滴……轻轻坠落沾湿了衣裙。 傻瓜,他们是永远、永远都不可能的。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五章 这一个静夜里,杜少卿来到了女德居。 「娘,孩儿有必要与您好好谈一谈。」他严正却不失恭谨地望着母亲。 杜老夫人见他来,先是一喜,随即被他脸上的神情撩拨得有些忐忑。「是什么事儿?这么严重的样子。」 「娘,我知道您不满意沉家这门亲,但是我既答应了沉老匠,他的女儿就是我的责任,我不会与她圆房,但是我希望她在将军府中是衣食无忧,处之怡然。」他凝望着母亲,眼中有着一丝锐利,「娘,就当她是客吧,可以吗?」 老夫人有些心虚了,目光游离了一下,「呃,卿儿,你可别听那个女人乱说,我根本就没对她怎么样……」 「她什么都没说。」他的心情有些沉重,母亲闪躲的眸光更加坐实了这些事,「但我有眼睛,我能感觉,您对她的不友善,还有一些处罚的手段,着实有欠思量。娘,您是个年高德劭的一品诰命夫人,您有您的身分和尊贵,又何必为了一个「客人」这样折损自己的德行呢?」 杜老夫人被讲得有些惭愧,但她还是忍不住辩驳,「卿儿,娘这都是为了你好,也是给她个下马威,让她知道我们将军府的规矩,否则像这样小家子气的平民之女,给她点甜头她就会顺着竿子往上爬……」 「娘,」他有些忍耐地轻唤,眸光严肃极了,「难道您希望外人以为我们将军府仗势欺人吗?」 杜老夫人一时语塞。 她生平最好面子,名声和德誉、规矩更是她视若老命的,如果话真的传出去,让她这个一品诰命夫人蒙上什么恶名……那岂不一世英名尽毁? 「可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她羞辱我们家啊!」她矛盾极了。 以前那个陶花容,现在这个沉明月,统统都没有资格进他们杜家门,她这么用心计较也是为了要维护将军府的门风。 「沈姑娘怎么会羞辱我们家?」他忍不住皱起了眉,没料到母亲竟会有这样的思想,「我不预备接受她是因为我并不爱她,我唯一爱的是花容,不可能再爱上另外一个女子,但这不表示我嫌弃她的出身,觉得她匹配不上我。」 他想起了她委屈却勇敢的神情,心底泛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忍和纠疼。 可怜的,教人心疼的沉明月。 杜老夫人张口结舌地瞪着他,看着他有些激动的神情。 「卿儿……你……你一向冷静的,怎么今日会为了这个沉明月……就乱了套呢?」她突然失声惊呼:「难道你真喜欢上她了?」 杜老夫人的话像一枝冷箭,猛然射入了他的脑门。 杜少卿大大一震,俊脸瞬间煞白,「娘,您在说些什么?当然不是!」 话才说完,他的心却不能自抑地急急狂跳起来。不可能……不可能…… 杜老夫人的脸色也好不苍白,「卿儿,你千万不能爱上她,你们身分相差太远,她不是配得起你的人,而且……而且你不能对不起花容,」 一提起花容,他的胸口像是烈火熊熊燃烧起来一样,撕裂纠结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花容……」他半是恐慌,半是心痛,「我当然不会对不起花容,她是我这一生一世唯一的新娘,唯一的挚爱,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她的地位,没有人!」 杜老夫人松了一口气。至少……目前危机解除了,抬出花容的名字来果然能够成功地阻绝一切。 花容……对她来说已不是威胁,而这个沉明月也不足为惧,再怎么说,她始终是个微不足道的妾啊。 只要儿子将她视若客人而非爱妻,就能继续确保她这个将军府当家主母的地位。 没有任何人夺得走! *** 明月倚门等待。 她不知道在等待什么,也知道等待没有用…… 可是她还是无法抑止地等待。 「或许有一天,他会从那道拱月门出现,翩翩而来……」她痴痴地望着前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但怎么可能呢? 她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奇怪的是,这几天婆婆也没有再差人来找她的麻烦,她清静了不少,可是她也没有再见到少卿……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吗? 「唉……」她又叹了一口气。 小茶在一旁看得频频拭汗,「少夫人,您怎么了?身子还不舒服吗?药都熬完了,需不需要让婢子再去抓几帖?」 明月回头,对她微微一笑,「不用了,我全好了,没事的。」 「少夫人,那您进屋里来休息吧,别常常站在门口,这里有穿堂风,着凉了就不好了。」小茶关心地道。 她摇摇头,看着小庭院里青翠的花草,微微迎风摇曳的模样…… 花儿草儿怎么能开得这么灿烂,笑得这么开心呢?真好,她真羡慕它们无忧无虑的样子。 就随着四季变化,自然荣枯,今年花开花谢,明年花谢花开……一切都这么随缘喜乐,没有情的困扰,没有爱的烦恼。 「唉……」她又叹气了。 小茶在一旁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过她多多少少也感觉得出,少夫人好象变得跟前阵子不太一样了。 她有时候会突然怔怔微笑起来,可是下一刻,又会开始幽幽叹气,最启人疑窦的是,少夫人这几天都巴巴地望着大门,好似在等什么人来似的。 「少夫人,您还好吗?」 「我很好。」明月傻傻地看着外头。 小茶抓抓头发,她真的没法子了。 *** 明月左盼右盼,或许是老天垂怜,真把人给盼来了。 这一天黄昏,明月坐在亭子里拈着一朵蔷薇花,一瓣一瓣地摘着,卜着心事。 「能喜欢他……不能喜欢他……能喜欢他……不能喜欢他……」她嘴里喃喃自语,素手纤纤,将一片片嫣红的花瓣摘落,铺洒了一桌子。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形缓缓出现在庭院的另一头。 她还没有注意到,一径关心着自己的心事。 若是数到最后,结果是可以喜欢他,那么她就要开一切顾忌,大大方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如果是相反,那么她就咽下这份感情,收起这份依恋,努力断了这份爱慕吧! 只是,情丝是说断就能断的吗?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一朵小小的蔷薇花,就能帮我决定这么大的事吗?」她幽幽道。 突然间,像是有某种奇妙的牵引,她本能别过头去,恰巧与他的视线接触上了 咚地一声,她的心儿猛然往嘴边蹦。 「天哪!」她该不是眼花了吧? 今天的少卿一身银白劲装,俊美无比、英风飒飒……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的出现对她实在是太大的意外,以致于明月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眉眼间的冷漠和刻意的疏离。 「沈姑娘。」他淡淡地道。 她屏着气,红润着小脸仰望他,「是。」 该死。 她的眼神为什么要这样充满了信任与依赖? 杜少卿只觉得凝结在眼底的冰霜渐渐在融化,坚硬起的警戒和敌意也缓缓瓦解了。 趁着理智尚未演散前,他冷冷地道:「可以谈一谈吗?」 她又像个孩子般急急点头,小手连忙拨扫了扫一旁的石凳,「请坐,要不要喝茶还是吃点心什么的?我去弄……」 她的殷勤让他即将要说出的话格外困难,他只得制止住她忙碌欢喜的动作。 「坐着就好,我马上要走。」他僵硬地道。 她呆了一呆,小脸有一丝迷惑与受伤,不过还是乖乖地坐了下来。 「你……要跟我说什么事吗?」她舔舔干涩的唇瓣,声音又小又弱。 他心底涌起一阵不舍,随即硬生生压下说个清楚,断了她的念,以后就可以两不相涉了! 他的神情像是个严厉的父亲,无情地下着命令,「沈姑娘,虽然我已经跟声明过多次,但是为了避免日后无端多生枝节,我希望以后尽量持在小跨院,不要到盼容别苑和女德居去,大家少见面少生事端。」 她脸色刷地惨白了,不可抑止的恐慌迅速在身体窜流蔓延开来。 这表示什么?他以后不想再见到她吗? 「将军,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她的唇瓣苍白冰凉,无力地嗫嚅着。 他别开了眸子,不忍见到她凄怜哀求的眼光。可恶,他觉得自己活似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可是为了所有人好,这是最干脆俐落的法子。 他心里就只有花容,再不需要另外一个女子来搅乱他的生命。 「意思就是,待在小跨院中安享荣华富贵一生,茶来伸手、饭来张口、锦衣玉食……是我给的保证。」 「可是我不要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她急急摇头,不争气的眼泪掉了下来还浑然未觉。 杜少卿却没有忽略掉这个,她的泪水莫名地烫痛了他的心房。 他瑟缩了下,眸光有一丝脆弱,随即理智掌管一切,硬生生斩断心软的感觉。 「这是应得的。」他淡然地道,没有察觉到当她的泪水滑落得更多时,自己的指尖也更加狠狠地扣紧了掌心,「或许应该说,是父亲应得的,这是我当初的承诺。」 「可是、可是……」她楚楚可怜地嚅动着唇瓣,却半句也吐不出。 天,她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杜少卿的话已交代完毕,此刻应该起身走人的,可是当他僵硬的身躯微微一动时,他发现自己的手指却自有意识地抚摸起她冰凉湿润的颊边,一次又一次地拭去她的泪痕。 「不要哭……老天……」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低沉沙哑、徒劳无功地低吼着,「别哭了……求求,这样哭!哭得我……心好乱……」 她也不想哭,可是就是抑制不住疯狂的泪水,她觉得自己像是要被狂野的大浪给卷进漩涡吞噬掉,她无力挣扎也挣扎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命运无情地重压而来。 难道爱一个人也是错的吗?尤其是爱上一个心里早已有心上人的人,更是个天大地大的错误吗? 「我……我只想有的时候可以看见你,我的愿望很小,就只有这样而已……」她听见自己在乞求,声音脆弱而破碎,「这样……也不可以吗?求求你,我什么都不敢奢望,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这一点点……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呢?」 她的祈求彻底击碎了他的防备,他轻轻颤抖着手掌,轻轻地端起了她泪痕斑斑的小脸,一股强烈的、想要安慰拂去她痛苦的冲动凌驾了一切,甚至于心头对花容那深深的罪恶感,他温柔地覆上了她的唇,攫住了她的柔软芳香和冰凉…… 宛若最甜美的闪电劈中了她的脑门,明月瞬间呆住了,他迷人的男人气息全面笼罩住她……他的力量,他的唇,他的吻,将她整个人紧紧地包裹住,彷佛所有天地间的一切都消失了,不存在了…… 剩下的就只是他们之间炽热滚烫、喘息相依的吻,还有怦怦、怦怦不绝的心跳,越来越剧烈,像天上地下最美丽的鼓声,澎湃地敲击着紧紧依偎的一双人儿。 杜少卿辗转汲取着她动人的柔软和香甜,渴望地吸吮着她唇齿间的甘美诱人,好熟悉的香气,好熟悉的,教人心动的响应…… 好熟悉的感觉……明月整个人沉醉在他的吻和臂弯里,不知怎的,感觉自己好象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甜美幸福悸动的美丽,好象……以往也曾有过,在他怀里深深被疼宠的滋味…… 她不知道为什么,却深深依恋着,攀紧了他,恍若隔世的人儿,好不容易找到了彼此,此生此世再也不愿放手了。 就在这时,小茶蹦蹦跳跳地捧着点心出来,却被眼前这缠绵的一幕吓了一跳。 「啊!」她惊呼一声,不敢置信。 她的惊呼声惊醒了这一双浑然忘我的人儿,杜少卿首先清醒过来,他低头俯视着怀里柔软的女体,蓦然僵硬了起来。 「我的天!」他迅速地将她推离怀抱,像是迫不及待丢掉一条缠身的毒蛇般,眼神和表情震惊到了极点。 明月从迷醉的云端瞬间跌回人间,茫然不解地踉跄了一下,急急扶住石桌。「将军?」 杜少卿瞪着她的眼神好象她是会妖法、擅蛊惑人心的女巫,咬牙切齿地道:「从今以后,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话一说完,他立刻掉头大步冲出小跨院。 「夫人……」小茶急急上前扶住明月摇摇欲坠的身子。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的声音好小好小,破碎得像风中芦花。 她什么都没有了吗? *** 接下来的日子,对明月来说是永无止境的折磨。 女德居那头没有人来骚扰她,盼容别苑那头更是无声无息…… 整个将军府都像是遗忘了她,她就像孤零零的幽魂飘荡在这儿,所有的人对她视而不见,也没有人关心她、注意她,更别说理会她了。 除了小茶以外。 好心的,善良的小茶呵。 「少夫人,您别再哭了,再哭就要哭出血来了。」小茶心疼的要命,看着日夜不停掉泪的她,满脸焦虑忧心。 「我也不想哭,可是我止不住。」她能明白自己的心情吗?这泪、这血,就是一日又一日地涌现出来,彷佛流也流不尽……恐怕要到心死的那一天,才有终止的时候了。 *** 对于杜少卿来说,日子更是一长串永无止境的懊丧和自责。 他爱的是花容,又怎么能够对另一个女子动心?就因为她单纯天真的宛若花容的眸子吗? 将相思的那一缕情意转移到另一个影子身上,这对花容或明月都是天大的不公平。 他揪着浓密的黑发,满面痛苦,却怎么也揪不脱那千千万万的烦恼…… 案上莹然的玉像对他巧笑倩兮,像是在抚慰他深重的良心不安和歉疚;可是越如此,他越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他和花容相识在去年桃花盛放的时节,她的娇嫩可爱立时吸引了他的灵魂,和她畅谈心事、天下局势,更成了他生命中最快乐的事。 可是自他数月前出征凯旋回来后,花容却消失了,陶家迅速迁离了京师,音讯全无,遍访左临右舍,都说花容生了重病香消玉殒了。 他的生命也从此碎成千千万万片…… 「花容,在哪里?真的死了吗?真的忍心离开我吗?」他黯然销魂,神伤地抚摸着温润的玉像。 花容,请告诉我,我该怎么办?面对一个眼神、气质与如此相像的女子,我该怎么将这颗心深深地隔离开来,不被影响? 蓦地,他的眼前又闪现了明月痴痴盈然的眸子,若泣若诉,挚情深深…… 那双像透了花容般深情的眼眸。 「可恶!」他猛地一捶桌面,案上文房四宝惊跳了跳。 可恶可恶可恶……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六章 她又作那个梦了。 梦里,她不是她自己,而是一个名叫陶花容的姑娘。 在桃红缤纷的午后,和那一双深邃含笑眸子的主人邂逅…… 梦中的男子容貌越来越清晰,她极力地睁大了双瞳,想要辨认出那张好熟悉的脸庞…… 迷雾陡散,模糊的脸庞逐渐清楚起来。 杜少卿温柔怜爱地对着她微笑! 「将军?」她倏然睁开眼睛,猛然坐直了起来。 明月喘息着、惊悸着,茫茫然环顾四周他不见了?少卿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将军……」小茶听到了声音,揉着惺忪睡眼奔了过来,「将军在哪里?少夫人您怎么了?睡得不好吗?」 明月傻傻地望着她,「小茶,那个梦……那个梦好真实……怎么会这样呢?」 小茶傻眼了,「什么梦?」 「我又作那个梦了,梦里我是另外一个姓陶的姑娘,而将军是我的心上人。」她眨眨眼,求恳地望着小茶,「小茶,说我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已经疯了?」 「不不,少夫人怎么会疯了呢?您至多只是失魂落魄了点……」小茶连忙重重一拍脑袋,「唉呀,婢子胡言乱语什么,少夫人您很好,不会有事的,再睡一下吧!」 「可是这个梦好真实,」甚至醒来,她还能感觉到萦绕在胸口的那份酸甜和纠扯的心痛,「难道那是我和将军的前世吗?我前世叫陶花容,就是将军的恋人吗?」 小茶突然睁大了眼睛,「少、少夫人……」 「嗯?」 「陶、陶花容……您是说陶花容?」小茶在发抖。 「有什么不对吗?」明月注意到了她的异状,「听过这个名字?」 「陶、陶花容不正是将军之前想发却香消玉殒的姑娘吗?」小茶的模样好象看到了鬼,「少夫人您……」 明月一怔,「什么?」 「少夫人,您醒醒啊,会不会是给陶姑娘的魂魇着了?」小茶急得团团转,「一定是的,一定是陶姑娘阴魂不散,嫉妒您嫁给将军,所以现身作祟了……唉呀,这怎么办?要不要找个道士来化解啊?」 「不要紧张,没有人魇镇我。」明月有点惊疑,却还是镇定的安抚着小茶,「我说过了,我只是在作梦,也有可能……是胡思乱想之下的乱梦罢了,别瞎着急。」 「可是……」 「说将军的心上人就是陶姑娘?」 小茶愣愣地看着她,「是啊。」 明月幽幽地轻叹,眸光柔和轻怜,「如果……我真的是陶花容就好了。」 这样他就会接受她了。 若要她当陶花容的替身,然后一辈子可以跟他在一起,朝朝暮暮相守到老,她也甘愿。 好悲哀是不是?可是爱一个人就是这么飞蛾扑火,注定这么傻气呵! 她抚着酸楚的胸口,忍不住又落泪了。 *** 他警告过,从此以后不准她出现在女德居或盼容别苑,她却还是止不住相思之苦,偷偷地来到了别苑外窥探。 现在是正午时分,他和老夫人在花木扶疏的亭子里用午饭。 他在笑,虽然就连笑起来的模样还是带着淡淡的忧郁。 明月偷偷地躲在大树后,痴痴地凝望着杜少卿英俊却郁郁的容颜。 她好想他……可是她现在不敢过去。 更何况,现在他正和老夫人与梅香一块儿用午饭,在清凉幽静的花亭下,和和乐乐的就像一家人。 梅香巧笑倩兮,殷殷勤勤地为他添饭斟茶,就像个甜蜜的小妻子般。 明月胸口闪过一阵酸楚与刺痛,小手紧紧攀着树干,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冲了出去。 她好嫉妒好嫉妒,简直是疯狂地嫉妒着梅香…… 老夫人含笑地看着这一切,神情就像一个慈蔼疼惜的长辈,可是明月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她突然打从心底深处对老夫人生起了一股深沉恐惧害怕的感觉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明月不禁苦笑了起来,「我是越来越奇怪了。」 爱一个人,就会变得这样疯疯颠颠的吗? 不过有件事,一直深深地困扰着她。 那个梦……那个越来越真实的梦……不断在她的睡眠中出现,像是要唤醒她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姓陶的姑娘跟她有什么干系呢?为什么她不断梦见自己就是她? *** 这一天,明月带着小茶偷偷溜出了将军府,来到了临花巷。 一路问着人,她很快在弯弯曲曲的小巷子里找到了那间古老的屋宅。 只是停在那老旧紧闭的大门前,明月不禁呆了呆。 她的心底涌起了一阵深深的凄恻与心疼,轻轻地伸手摸了摸那结了蜘蛛网的门扉。 有种好熟悉好熟悉的感觉,好似前世曾见过的? 这间老屋为什么这么陈旧破败?难道没人住吗?姓陶的姑娘一家呢?小茶说她已经过世了,那么她的家人呢?不住这儿了吗? 她轻推了推,咿呀一声,木们应声而开,扑鼻而来的是久无人住的一股霉味。 「少夫人,这是哪儿?看起来……好象有一阵子没人住了呢!」小茶躲在她身后探头探脑。 明月没有回答,轻轻跨了进去,依恋又心痛地浏览着一切…… 半大不小的庭院里原本是花木扶疏、紫嫣红的吧?可是现在干黄的干黄,枯瘪的枯瘪,和蒙了灰尘的屋宅一样,都变得惨淡无色了。 「为什么?他们都到哪里去了?」她沙哑地问着。 老屋静悄悄,没有人能回答她。 小茶跟在她身后,好奇又紧张地打量着四周,「少夫人,这里有点恐怖耶,咱们来这儿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某些谜题的解答就在这儿。 冥冥中像是有什么在牵引着她…… 她小小心心地踏入老宅,穿过大厅进入其中一间卧房,空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张木板床和搬挪不便的老旧箱柜。 她痴痴地抚摸着柜上一朵小小的桃花刻印,脑海浮现了一个年方五、六岁的小女孩,绑着两条辫子,红咚咚的小脸紧张兮兮地望着房门,一边用小刻刀在上头雕下一朵桃花…… 像是在作梦,可她就是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明月低低地道:「娘说以后要给我做嫁妆的,我先刻上一朵小桃花,免得娘忘了,赖帐……」 娘,她的娘,亲切爱笑,略微肥胖却动作灵活,巧手能培育出无数奇花异草的娘…… 明月眼底倏然变热了,热意飞快地凝聚成泪雾,悄悄地滑落了颊边。 她被自己的反应大大吓住了。 「少夫人,您为什么哭了?」小茶觉得这老屋,还有现在的少夫人,都变得好奇怪,有点吓人。 明月也觉得好害怕,怎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难道真的是陶花容的魂魄附在她身上,引导着她去触碰这一切吗? 她浑身上下鸡皮疙瘩竖起,却无法抗拒继续探索的本能。 明月脚步踉跄地逃离了这间卧房,移到了另外一间卧房。 「这是我的闺房……不,是花容的闺房……」她迷迷惑惑地踏了进去,旧有的点点滴滴回忆扑面而来。 第一次趴在窗口看月亮,看花影,思念心上人到不成眠……握着笔,就着小小灯台抄着那一首缠绵绵的「九张机」…… 屋里并不冷,明月却觉得寒毛亘立,肌肤触手冰凉,而且有越来越冷的趋势。 她在发抖。 尽管如此,她还是半跪了下去,摸索着衣柜底下一个突起,颤抖的指尖轻轻拉开了藏在里头的小小暗柜,那是盛放着秘密小东西的地方。 她梦游般取出了那个泛着淡淡桃花香气的小雕花匣子,里头是一小簇束起的发丝,依旧乌黑。 这是他要出征前挥剑削下的一绺发丝,她犹记得当时为了要安抚她的心,他特意让这绺发丝陪着她,以发为凭,誓言会回来与她结发生生世世…… 她紧紧地握住这绺发丝,盈盈泪水夺眶而出,「少卿……」 她记得,她记得…… 里头还有一些褪了色的桃花干瓣,静静散放幽香,还有那一卷她抄了好久的词。 她轻轻展开来 一张机,采桑陌上试春衣。 风晴日暖慵无力,桃花枝上,啼莺言语,不肯放人归。 两张机,行人立马意迟迟。 深心未忍轻分付,回头一笑,花问归去,只恐被花知。 三张机,吴蚕已老燕难飞。 东风宴罢长洲范,轻绡催趁,馆娃宫女,要换舞时衣。 四张机,咿哑声里暗颦眉。 回梭织朵垂莲子,盘花易绾,愁心难整,脉脉乱如丝。 五张机,横纹织就沈郎诗。 中心一句无人会,不言愁恨,不言憔悴,只售寄相思。 六张机,行行都是耍花儿。 花间更有双蝴蝶,停梭一晌,闲窗影里,独自看多时。 七张机…… 她低低地念着,读着,竟似痴了。 「不言愁恨,不言憔悴,只怨寄相思……」她暗暗呢喃,伤心欲绝。 小茶来到了她身边,不敢惊动了她,却是傻傻地看着她伤痛垂泪的模样。 少夫人好象变了……变得有点奇怪,形容模样还是她,可是言谈举止间变得多愁善感了许多。 「我是谁?」明月哀伤地、恐慌地望着小茶道:「小茶,我好害怕,我记得我是沉明月,可是又觉得我是陶花容,为什么会这样?」 小茶的双腿打起架来,她颤抖了,「少、少夫人……您别吓我。」 难道真的有鬼? 明月倏然起身,猛地拿起了梳妆台上已然灰尘满布的铜镜,费力地擦了起来。她要看个清楚仔细,她到底是谁! 小茶被她吓了一跳,「少夫人……」 明月将擦拭得稍能映见人影的铜镜凑近了,镜中的面容清秀动人,但不是梦里那张熟悉的脸蛋。 她傻傻地吁了一口气,「我是沉明月没错。」 可是……这些陶花容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脚步声缓缓由远至近,蓦然又像觉察了什么似地一顿,旋即匆匆重步奔来。 「花容,回来了?,」一个惊喜莫名的声音唤道。 小茶和明月不约而同望向房门 杜少卿高大的身子急促出现,在看见她们的那,脸上的狂喜瞬间僵硬住了。 「……怎么会在这里?」他的心猛地一沉,神色也铁青了起来。 不是花容,不是花容…… 明月像是溺水者见到了浮木,想也不想地冲向他,急急攀住他的手臂,「我好害怕,这是怎么回事?我是明月啊,可是……可是我却时时梦见这里,梦见你,还梦见……陶花容!」 他大大一震,不可思议地瞪着她,「说什么?」 她泪儿盈眶欲坠,「陶花容,你听过这个名字吗?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好害怕,难道世上真的有鬼,陶花容的魂魄魇住我了吗?」 他盯着她,震动难禁,「花容的魂魄……在胡说些什么?怎么知道花容?怎么知道这里?」 她又怕又惊又气,忍不住跺脚大叫,泪水狂奔,「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想每个晚上都梦见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是沉明月,我不要当陶花容,我不要不要啊!」 他的怒气和震惊都被她凄厉绝望的声音给慑住了,杜少卿怔怔地看着她,一颗心也随之紊乱了起来。 「……别哭……」他手足无措了,「有什么话慢慢说,把我弄怔了。」 她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惊惶畏惧却坚定地道:「我要回去,我要回我家,我不要住在将军府,不要夜夜作梦……不要在梦里是另外一个女子,我不要!」 她被这一切弄懵了,吓住了。 他捕捉到了她话里的一丝什么,失声道:「说……在梦里是另一个女子,是……花容?」 她摇着头,泪珠儿纷纷跌碎,「我不要当陶花容,我不要……她好可怜的,我不要……我再也不要梦见我是她了,我要做原来的自己,我是沉明月……老天,我的头好痛!」 他惊疑未定,心底却没来由冒出了一个大胆古怪的想法 难道……容儿真的死了,可是却借着明月的身体要回来与他再续情缘? 他结结巴巴起来,「…………」 小茶在一旁担心的不得了,忍不住插嘴道:「将军,不得了了,您得快快请个道士帮少夫人作法除祟,她已经好一阵子都梦见她是陶姑娘,而且总是说一些什么出征、什么桃花树下、什么此情永不离……稀奇古怪的话,我好担心,她一定是魇着了。」 他一震,惊异地盯着茫然失措的明月,一时之间又心痛又欢喜,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有可能吗?有可能容儿真的附了她的身要回来吗? 可是…… 他的心底掠过一阵强裂的撕扯心疼感,这对明月太不公平,而且看见她这么痛苦的样子…… 他用力一甩头,毅然决然地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大踏步往外走去。 「将军,您要把少夫人带到哪里去?」小茶在后大呼小叫地追着。 *** 「你让我回去!」 「不,除非告诉我,这一阵子究竟作了什么样的梦?」 明月对他大眼瞪小眼,可是杜少卿依旧执拗得像一头驴子,两人谁也不退让。 「我不知道。」她口是心非地转过头去,心下却是一酸。 他的脑袋里统统都是陶花容,根本没有她沉明月的存在…… 她真是大傻瓜,之前还想着若能变成陶花容,就能永远守在他身边了,可是心爱的男人在看着自己时,眼里心里永远是另外一个女人,她真的受得了这个吗? 瞧,她把自己搞成了什么模样,为了留在他身边,为了爱他,她甚至不争气到在梦里把自己给化成了陶花容。 再这样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就因为爱他。 杜少卿固执地将她的小脸捧转向自己,逼着她与自己双眸相对,「告诉我。」 「我不要。」她的拗脾气也上来了。 他瞪着她,有些莫可奈何。可恶,这个时候的她就执拗得跟花容一模一样! 「不告诉我,我就把锁在屋里,别想回娘家去。」他撂狠话。 她气的不得了,「亏你是个堂堂大将军,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方法威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这样算什么英雄好汉?」 「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他啼笑皆非,还是坚持地道:「快告诉我,否则我真的会这样做。」 「你……」她想要别开头,下巴却被他的手掌握得紧紧,「胜之不武!」 「胜之不武就胜之不武,」他淡淡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无所谓。」 她瞪他瞪了半天,却发现一点用也没有,他的决心看起来比城墙还坚定。 到最后,她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全盘托出 说完后,她还急急补充了一点,「这统统都是梦,我半点也不相信。」 「如果只是梦,怎么知道花容和我之间的誓言与点点滴滴?」他努力抑下胸口剧烈的喜悦和悸动,紧紧地盯着她。 她一时语塞。 老天,难道……这是真的? 花容的芳魂真的慢慢萦绕在她的身上,要与他再续前缘? 只是他的心底在狂喜之余,为何还有一丝丝的失落和遗憾? 杜少卿摇了摇头,甩去那股莫名的心疼,凝视着明月,「是花容选中的人,她就是的前身,一定是的。」 她惊恐地瞪着他,「不,不可能,我们年纪差不多,怎么可能她是我的前身?如果你要说我被她附了身,那我还相信……」 不不不,这样也不行,她不要!她是沉明月,不要变成另一个人。 他眸光炽热地凝望着她,「这么说,也相信的身体里面是有花容的存在了。」 「不!」她拚命往后缩,开什么玩笑!「我才不要,我是沉明月,为什么要被附身?你们去找别的人吧,不能因为我也喜欢你,就不由分说不管我的意志,强自对我附身……」 天,越说越像真的,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怎么会发生? 他心脏咚地一声,「、喜欢我?」 明月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双颊情不自禁飞红了,「呃,我……我……」 那间,杜少卿心底又是高兴,又是担忧,他一时之间心情复杂至极,竟不知该如何感觉。 不过她是他和花容之间唯一的媒介与连系,他不会放掉这脆弱却难得的机会。 他又是喜又是悲,喜的是终于和花容有一丝丝牵系上,悲的是花容真的魂归离很天,只能够用这种方式和他再续情缘了吗? 明月看着他的神情,好心痛。 果然,他的心里永远只有陶花容,她不过是个影子罢了。 「我把话统统告诉你了,我可以回去了吧?」她强忍着泪水,坚强地望着他。 他眸底盛满了柔情,低沉有力地道:「我明天会让人护送回门,但是当天就得回来。」 她想要争辩,却已沮丧得没有丝毫力气可争辩了。 如果她是以沉明月的身分回去,恐怕他会要她干脆长住在娘家别回来了吧?可是现在他认定她被陶花容附了身,待她的神情和语气就完全不同,一副再也不愿放她走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呢? 明月低垂下视线,突然发现自己又想哭了。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七章 马车轮骨碌碌地在大路上滚动着,马儿撒蹄声踢踢踏踏,明月静静地倚在小茶肩头,思绪飘浮在半空中,也不知道该想什么。 马车上的两个人各自想着不同的心事,马儿却不管这些,很快地撒蹄奔驰到了沉家巷口前。 「少夫人,到了,请下车。」将军府的护卫掀开帘子,恭敬有礼。 瞧,身分不同,连待遇都不同了。 明月苦笑一下,点点头,在小茶的搀扶下下了车。「多谢你,真是麻烦你还送我过来。」 「少夫人别客气,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他们缓缓走近沉家大门,簇新的门联和大字显示出沉家还沉浸在一个月前的喜事里,明月情不自禁苦涩地笑了。 唉…… 就在这时,一个小男仆打开了大门,在见到她时不禁一愣,随即欢然叫了起来。 「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 她还来不及反应,里头已经热闹翻天了,沉老匠和沈夫人匆匆赶了出来,在她刚刚跨进庭院的同时,欢天喜地的簇拥着她。 「月儿,回来了?怎么回来得这么突然,将军有跟一道回来吗?」沉老匠兴奋的不得了,迫不及待想看到他深深引以为傲的将军女婿。 明月凝视着爹,突然有些陌生。 梦里,她还有另一个爹,胖胖的,憨憨厚厚的…… 她甩了甩头,甩去那令人困扰的梦境。不过是作梦罢了。 沈夫人则是怜爱心疼地抚摸着她消瘦的脸颊,「瘦了好多,将军待不好吗?还是将军府里有人欺负?快快跟娘说啊!」 她望着娘,不禁悲从中来,感慨又感动,「娘,我很好,大家都对我很好,您放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呵…… 「如果大家都待好,为什么会瘦成这样呢?」沈夫人敏感地问,心疼的不得了。 小茶在一旁张口欲言,却被明月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 她怎么能让娘知道,虽然已嫁入将军府,却还是日日夜夜受相思之苦呢? 「娘,我想你们,所以自然瘦了。」她挽起两老的手,迫不及待想要跟他们再享天伦之乐。 「快进屋去,外头太阳这么大,万一晒坏了就不好了,有话进去慢慢聊吧!」沉老匠这才想起。 一行人进了屋,小丫鬟立刻捧上了茶点和香茶,随即就又退下去。 「小双,麻烦带小茶到后面亭子赏花吃点心,」明月温柔地道,「我想跟爹娘好好聊聊,这儿就不用们服侍了。」 沈夫人紧紧握着女儿的手,贪恋不舍地打量着她,「月儿,娘好久好久没看到了,真是想死了。」 望着母亲,明月热泪盈眶,可是她心底还是有一丝丝的迷惑待解。 「娘,女儿也好想您。」她诚恳至极地问:「对了,有件事,您和爹可以帮我解答疑惑吗?」 沈家夫妇互觑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了相同的迷惑。 「想知道什么?」沉老匠认真地道。 「女儿是不是曾打树上掉下来撞到头,还是曾被马车撞过?」 沈老匠摸摸女儿的额头,「月儿,不要紧吧?怎么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明月急急道:「爹,有没有嘛?」 她想知道,是不是之前有受到什么打击或震荡,否则怎么会成亲前后,她就开始作奇奇怪怪的梦? 她要确定一下,是不是自己的脑袋瓜坏了。 沈夫人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发,「傻丫头,没有被马车撞过,也没有从树上掉下来,不过之前倒是生了一场大病,那时娘好担心啊。」 大病?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无? 「是啊,那场病来势汹汹,足足病了两、三个月,差点把我们给吓死了,就连大夫都宣布束手无策了,幸好慢慢苏醒了过来,否则我和娘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沉老匠想起来犹有余悸。 「我病了两、三个月?」她沉吟,「是什么病?」 「打小就有心绞疼的毛病,那一次淋了一整晚的雨回来,立刻就病倒了,大夫说是风寒和心症并发,危险的不得了。」沉老匠接口,眼中还有着一丝谴责,「到现在,我和娘都还不敢问,为什么淋了一整夜的雨?又究竟到哪里去了?」 她一怔,一头雾水。 「那你们觉得我生病前和痊愈后有什么两样吗?!」她稍稍迟疑了一下,又问。 沈家夫妇呆了一呆,「呃?」 「我发现我有好多事都不记得了,」她微焦急地问,「你们呢?你们是不是也感觉到我有些不一样?」 沈夫人吞吞吐吐地道:「的性子的确有些改变,不过可能是因为生过大病,心绪总会有点变化吧?其它的没什么不一样,至于的记性……的确是有很多事都忘了,可是这不打紧,的命保住了才是最重要的。」 沉老匠也频频点头,「娘说得是。」 明月心脏猛跳了一跳,她为什么都记不起来?难道……难道事有蹊跷,真没有那么简单? 「假如我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人,你们还会疼我吗?」她莫名冲口而出。 沈家夫妇惶恐地瞪着她,不明白她究竟在说什么谜语。 明月撑着额头,鬓角隐隐抽痛,情知爹娘也无法帮助她什么,如果她再多说多问,只是让两个老人家徒增困惑与忧虑罢了。 「爹,娘,我想回房休息一下。」她抬头。 沈家夫妇迷惑地看着举止有些奇怪的女儿,「呃……那敢情好,回屋里歇歇,或许心情会好些的。」 明月点点头,往自己的闺房方向走去此刻爹娘一定在纳闷,她是不是在将军府受了什么刺激,人犯胡涂了吧? *** 回到自己出嫁前的闺房,里头淡淡的香气是她熟悉的味道。 她松了口气,「我果然是沉明月,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幽魂。」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还是忐忑、上下难安? 她轻轻地坐在书案前,无聊地摆弄着架上的书。 有她熟悉的,也有她略觉眼生的,其中一本《离魂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心念一动,油过了那本厚厚的书册,随手翻起。 《离魂记》记载的是张倩娘和表兄王宙自小情深意重,本有结为连理之盟约,后来因倩娘之父百般阻挠,因此迫使王宙远走他乡,在出发不久后却发现倩娘追随而来,愿与他天涯海角同生共死……数年后,小夫妻胼手胝足做着小生意,也生育了一名娃儿,倩娘表示甚为思念母亲,因此王宙便带着妻子乘船回乡,要求得岳父母的原谅,并慰藉倩娘思母之苦。 倩娘有些近乡情怯,王宙因而让妻子留在舟中等待,自己先行至姑父母处请罪,没想到姑父却说倩娘自他出走后便重病在床,昏迷不醒至今,王宙甚为错愕,声称倩娘已与自己共结连理数年,此时正在舟中等待消息。 姑父带着王宙来到倩娘闺房,果见倩娘重病卧床,只是在见到王宙之后,倩娘蓦然睁开眼笑了,叹息着:「这一路可真远。」 而后起身下床往屋外走,正好和由外走进来的另一个倩娘合而为一,倩娘清醒了过来,身上却穿著两套不同的衣裳…… 张家与王宙引以为奇事,后来才得知由于倩娘心心念念不舍表哥离去,因此魂儿一分为二,离了躯体跟随表哥而去,长相厮守还生下一子。此事传扬开来,邻里啧啧称奇,都说是真情感动天。 后来王宙与倩娘在张家承认下正式成亲,夫妻相爱厮守终老,所育子女才德兼备,亦有为官者…… 明月略略读完了这本书,却像是被火烫着了般把书扔开。 「天,我是在怕什么?」她发现自己竟在发抖。 这个跟她有什么关系? 书本斜斜摊在案上,明月蓦然发现一张小小的纸笺露了出来。 里头娟秀雅致的字迹很是陌生,一字字地写着 但愿此身非我身,离魂随君去…… 这是谁的字迹? 她愣了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匆匆磨起了砚,抓过一枝狼毫就在那张纸笺上也写着同样的两句话…… 「咦?」她的手一颤,豆大的墨渍落在纸上。 不一样?不一样! 她写的字迹,反而跟那一天找到的「九张机」字迹好象…… 「不!」她的脸色瞬间苍白了。 她是疯了还是怎的?难道她真的是陶花容的魂魄跑到沉明月的身体来了? 她的脑海空白一片,总觉得应该记得的,可是偏偏怎么也想不起。 「有没有可能……我和人家交换了身体?」她脑中灵光一闪,失声惊呼,「借尸还魂?」 有可能吗?之前的那一场大病就是关键吗? 她情不自禁颤抖了起来,无法想象这种离奇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不不,」她拚命摇头,将书卷推得好远,彷佛这样就可以开那个惊人的发现,「我是明月,沉明月,我不可能是另一个人。」 老天,她快疯了,究竟谁能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静夜十五明月夜 杜少卿带了一篮子的点心,紧紧张张地来到了小跨院。 美丽的月色迷蒙,随着轻纱般的云儿时而露脸、时而掩映,皎洁清华不可方物,他知道她也爱赏月,尤其是满月。 以前他经常到她家墙下,偷偷用小石子丢着她的窗台,英俊的笑脸漾满邀请,张开了双臂接住爬窗跃下的她。 如此这般,就是为了要观月去。 他难掩心头的怦然忐忑,今晚,她的芳魂会出现在明月的身上否? 打从那一天她从娘家回来,就时时刻刻躲着他,害他急着想要见她,想要在她身上找寻那缕熟悉的气息和感觉,却都不得其门而入。 现在夜深了,她该不会又有恁般的防备和借口了吧? 他已经被小茶端出的种种借口搞到耐性全失,今晚再见不着她,他怕自己会做出破门而入的狂野举止来。 杜少卿不断告诉自己,是因为花容附身在明月身上的关系,他才这么心急难忍地想见她,可是内心深处有个声音隐隐约约在嘲笑他 真的单单只是这个原因吗? 来到拱月门,他轻轻走了进去,正见到她独自在月光下发呆,就着淡淡银色的光华,她乌黑的发丝浅浅绽放着光芒,小脸上的迷茫好不教人爱怜。 他的胸口狂悸,一抹纠然的心绪弥漫了全身 他真的好想,好想她呵! 在这一瞬间,他再无力控制自己放肆的思念。 「是谁?」他的脚步惊动了她。 杜少卿振作了一下精神,「是我……有没有打扰到?」 她的模样又惊悸又渴望又迷惘,本能想逃,却又移动不了双脚。「有、有事吗?」 他来了。 千盼万盼终于来了,可是他却是为了「花容」而来,根本就不是为了她。 她的心好痛,像是有千根针不断在戳刺一样,可是事到如今,她还能怎么办呢? 摆在面前的一切,统统都让她整个人着了慌,完全乱了手脚了。 「这是我让他们做的一些点心,想着今儿是十五,可能有很好的月色,如果还未睡的话,正好可以边看月亮边吃些点心。」他的眼神充满了怜爱与温柔。 如果这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她怔怔地盯着那一篮子点心,泫然欲泣。 「不请我坐吗?」他有些心慌了,手足失措得像个情窦初开的男孩。怎么会这么紧张呢? 「寅夜时分,孤男喜女的总是不妥。」她低着头,虽然好想跟他看月亮,可是一想到这个复杂难解的局面,她的心就更乱了。「将军,您还是回去吧!」 他眼底闪过一抹受伤和失落,「……不愿让我陪坐坐?」 我愿意!我怎会不愿意?!她心底好想喊出来,可是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要的根本就不是她。 她最后还是忍着泪水,「那么……请坐。」 他如释重负,有些忐忑地坐了下来,端详着她轻愁的眉眼,「……有心事?」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忍着泪就是不敢开口。 「告诉我。」 她哽咽,「我不想说。」 他的关心统统都是冲着花容来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可是她不敢戳破这一层,她也怕破坏了这如梦似幻的关怀呵! 「花容……」 「我不是花容!」她的反应好激烈。 他一震,「对不起。」 「我不要当陶花容,我不想当她,」她绝望地瞅着他,「求求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在作梦,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怔住了,眸光复杂难解,「我不能承认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否则那些梦境作何解释?」 她激动地道:「就算我在梦里是陶花容,也不代表我在真实世界里也是陶花容,如果我真是她,为什么会把你忘了呢?」 「不,并没有忘了我,在梦里,不是将我俩的点点滴滴记得清清楚楚吗?」他也有些激动。 「可是……可是……」她的头好痛、好乱,忍不住捂着两鬓痛苦地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已经乱了……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 「相信我!」他心疼地抱住了她,将她的头紧紧按在胸前,「只要相信我就好了……嘘,什么都别想了,就是花容,我深深爱着的花容,从幽冥之中回到我身边的花容!」 「可是我是沉明月。」她的争辩好无力,靠着他的感觉好美好舒服…… 彷佛天大的烦忧都不见了,就算天塌下来了,也会有他宽阔的肩膀顶着…… 「嘘,慢慢会明白过来的。」他紧紧抱着她,哑地道:「这是老天爷再给我们一次重生的机会,让我们可以再续情缘。」 怀里的温香柔软而熟悉,拥抱着她的感觉是如此美好……对此,他不禁深深感谢起老天爷。 她一定是花容,一定是的。 就算她的躯体是明月,可是此时此刻,他们俩的心熨贴得如此之近,灵魂与灵魂是如此契合……她是属于他的,这一点他深深相信。 「我是……花容吗?」她呓语般低问着自己。 是吗?真的吗?可能吗? 倘若她真的相信了,可是有一天,事实证明她根本彻头彻尾就是沉明月,跟陶花容的幽魂一点关系都没有,到时候……该怎么办? 他又会怎么做? 她颤抖了,情不自禁将他的腰抱得好紧好紧。 *** 从那一夜后,明月陷入了深深的甜蜜与矛盾挣扎中。 杜少卿对她好温柔好温柔,简直将她捧在手掌心上,一时一刻也不愿稍稍分别。 明月又是喜又是忧,更多的是徨惑和恐惧。 万一……万一有一天发现这一切才是梦,那该怎么办? 只是爱情来得如此强烈浓烈,如滔天巨浪般包裹住了她,她沉溺在幸福海之中,就算有疑惑烦忧,她也顾不得了。 如同此刻,他悄悄蹑足出现在她屋里,顽皮地捂住她的双眼。 「说想我。」他的气息在她耳畔搔得好暖好痒。 她的心儿怦怦狂跳,「才不要。」 「真的不要吗?」他放开了手,倾身过来啜吸住她的耳垂,「嗯?」 明月浑身一个机伶,几乎融化在他怀里…… 「将军……」这样荡魂蚀魄的感觉好熟悉好熟悉,她的身子情不自禁躁热了起来。 「说,想我不?」 「想……想。」她喘息着嘤咛着。 他炽热的唇游移在她耳畔颊边,双臂一个扳动,将她抱上大腿,低头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再次贪婪深情地汲取着属于她的味道、甜蜜…… 明月娇喘一声,痴痴闭上了双眸,小手平贴着他温暖坚定的胸膛。 老天! 「嗯……」她低吟着,被他滚烫炽热的唇瓣撩拨需索到几乎晕醉,头儿昏昏,身儿颤颤。 他欺身在上,紧紧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忘我地深深吸吮着她柔软幽香的唇儿,彷佛想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身体里,怎么也不肯稍稍松离…… 「啊……」他蓦然轻轻吻嚼起她敏感的耳垂,明月难禁地低喘了。 她的身体滚烫着,他的身躯坚硬紧绷起来,柔软和刚强缠绕依偎得毫无空隙。 老天,就算这是场梦,也让她永远不要醒来吧! 她愿相信她就是陶花容,她愿意……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八章 这一天,杜少卿收到了远自漠北而来的飞鸽传书,取下系紧在鸽儿脚上的小卷纸笺,缓缓展开,里头是几行苍劲有力的字 少卿弟钧启: 兄初闻弟心上伊人芳踪杳然,深为弟惊愕惋然,弟对陶氏女钟情一片,兄甚为知之。 此番弟之请托,兄在功务丛然之余亦着力探寻陶氏一家下落,在日前终不负弟望,觅获陶氏女……近期之内将派亲兵护送至京,以慰弟怀,成全一番璧人良缘…… 愚兄韦端笔 他的脑袋轰地一声,不敢置信地将纸笺读了一遍又一遍,双手颤抖了起来。 他几乎忘了这件事! 可是……可是花容就在他身边,怎么又会出现了一个花容?! 这些日子来的轻怜蜜爱、柔情蜜意,难道彻头彻尾错了吗? 他的脸色苍白了起来,几乎握不住纸卷。 「找到花容了?是真的花容……」他身形晃了一晃,脑际晕眩了眩,「那……住在府中的,真的是沉明月?」 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老天在跟他开玩笑,还是他从头到尾都被愚弄了? 如果说明月真的不是花容,那么他这些日子来的宠爱和温存,就是对花容最大的残忍和背叛! 他的脑袋瞬间空白,足足发呆了半盏茶辰光。 最后,他缓缓苏醒了过来…… 「老天!」他激动得几乎不能自抑,手掌紧紧捏皱了纸卷,「韦大哥替我找到她了,她果然没死,果然没死……」 花容犹在人间,这个消息就足以推翻开幕词设以让他的生命重新活转过来。 就在这时,杜老夫人在梅香的搀扶下,稳稳重重地踏入了盼容别苑。 「卿儿,你可有空暇陪娘到檀山寺进香……」老夫人看见他欢然的容颜,有些诧异,「咦?发生了什么天大好事?瞧你欢喜成这样……呵,娘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到你笑了呢,快快说来,让娘也高兴高兴。」 他开幕词设向前,暂且开内心强烈的挣扎和痛苦,激动地握住了母亲的手,「娘,找到她了,孩儿终于找到她了!」 老夫人听得一头雾水,「找到谁了?」 「花容啊,」他欢喜的泪雾隐然映现,「娘,我终于找到她了。」 老夫人表情一僵,瞬间怔住了,「找、找到她了?」 「是的。」他激动快乐极了,平素的冷静与镇定全然消失无踪。 他却没有注意到母亲的神情和举止那间变了,变得僵硬尴尬且惶惧…… 「怎、怎么找着的?你不是告诉我,她过世了,陶家的人也都搬走了吗?」老夫人双手冰凉,止不住微微喘息。 「苍天有情,终于还是为我留住了她。」他深邃的眸子充满了对上苍的感激,炯炯发亮,「我托请镇守漠北的韦大哥为我找寻陶家人下落,他方才飞鸽传讯而来,已找到陶家人,花容真的没死,韦大哥已差亲兵护送进京……」 老夫人脸色煞白,「这么说,她就要进京了?」 「是的。」他欢喜地握着母亲的手,「娘,我们要准备起来了,等花容一到,我要立刻同她成亲,这生生世世再也不教她离开我身边了。」 老夫人的神情越来越难看,脚步一个颠动,幸亏梅香扶得扎实,没让杜少卿瞧出异状来。 她和梅香交换了一个惊惶的眸光,随即舔舔唇道:「呃,约莫……还有多久,她才会到京?」 「从漠北赶路回京,起码也得走上两、三个月吧。」他眼神好温柔,「她的身子不知挺不挺得住……呀,我得再修书一封托请各处驿站,还有韦大哥的亲兵,宁可让花容慢些儿走,也不能赶路过甚,累出了病来。」 「两、三个月……」老夫人暗暗沉吟,「是、是,让他们慢慢走,毕竟是女孩子家,这么披星戴月、风尘仆仆的赶路是不行的。」 「娘说的是,」他兴匆匆地道:「孩儿立刻就飞书吩咐下去。」 杜老夫人看他踏着欢然的脚步急忙进了书房,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求助地向梅香道:「这可怎么办?我还以为早就没了后患,而且看这阵子卿儿的一颗心都挂在沉明月的身上,我以为他转移了注意力……」 梅香也着急,「老夫人,这事太蹊跷了,不是有消息说那个陶花容当夜就悬梁了……怎么还活着?而且又到了漠北?」 老夫人有点胆寒,「说,她会不会还了魂,蓄意来报仇的?」 梅香也打了个机伶,急急忙忙安抚老夫人道:「老夫人,不会的,是人是鬼难道韦大将军分不出吗?一定是她那时没死成,被陶家人带出了京,搬到漠北去……既然如此,您尽管把心思拿稳住,制得了她一次,还制得住她第二次,她决计飞不出您的手掌心的。」 老夫人被这么一番慰解后,也松了口气,「梅香,说的是,再怎么说,我总是卿儿的娘,她怎么也翻不出我的五指山……咱们得好好想想,如果她真的嫁了进来,该变个什么法儿将她整治整治,让她自己知难而退。」 她的卿儿如此优秀,又是朝廷重臣,皇上心爱的大将军……这些个平民贱女谁也别想侮辱染指了高贵的他,更何况要她将这个大将军府的当家主母之位让出,更是作梦。只要她有一口气在,绝不允许! *** 找到陶花容了?! 这个消息像是一个青天霹雳,震得明月整个人惊呆在当场。她害怕的事果然发生了,只是幸福竟是如此短暂,这场梦……醒得这么快?不不,可是她也是陶花容啊,明明在梦里就是,她清清楚楚地记得,现在怎么又会冒出个陶花容来了? 「找到花容了?真的找到了?」她痴了傻了,「那我呢?我是谁?」她究竟是沉明月?还是陶花容?还是一缕原本就该消失在人间的幽魂,却飘飘荡荡、纠纠缠缠在这个早已不属于她的世间?? 小茶气喘吁吁地告诉明月这个传遍府里的大消息,原本是心急如焚,希望少夫人心里有个底,可是看到她震吓到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又忍不住暗骂起自己的多嘴了。 「少夫人,您别吓我呀!」小茶急急拉着她的袖子,都快哭了,「都是婢子不好,婢子多嘴……」 「不,」她终于回过神来,突然抓住了小茶,「小茶,是陶花容,没听错,找到的真是陶花容?」 「是啊,听说这位陶姑娘就是将军的心上人,原本应该成为我们将军府的夫人,可是不知怎的,将军出征回来后她就不见了,人人说她死了,现在又找到她了,所以……」小茶很紧张,偷偷觑着她的脸色,「少夫人,怎么办?真正的少夫人要嫁进来了,到时候您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明月怔忡了半晌,又猛然想起 如果说,真有借尸还魂这回事,那么住在陶花容身体里的,该当就是沉明月啊,她不是追随心爱的男人去了吗?怎么会这样就回来了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想到头都痛了。 她好不容易愿意相信,梦境中的那个女子就是她,陶花容也就是沉明月,沉明月就是陶花容,可是现在……现在一切又风云变色了,她该相信什么? 小茶看她揪着头发痛苦的模样,吓得小脸煞白,「少夫人,您别揪头发呀,婢子知道您很难过,可是犯不着这样折磨自己的身体啊!」 「将军……一定很高兴,那我婆婆怎么说?」她蓦然抬头,脸色苍白若纸。 「老夫人当然也很高兴啦。」小茶不解地道:「听说她这阵子都在张罗新房的事儿,还有什么各色聘礼和见面礼什么的,忙得很呢!」 不可能! 她想也不想地摇头道:「不,不可能。」 「咦?」 「她怎么会高兴呢?」她呓语般喃喃道:「她不会高兴的……她对我恨之入骨……怎么可能会高兴呢?」 小茶看着少夫人像是丢了魂一样,嘴里念念有词,慌得拚命捏她的人中,「少夫人,您醒醒啊,您怎么了?」 她悚然惊醒,紧紧张张地握着小茶的手道:「可知道,陶……陶姑娘几时会到将军府?」 「慢则两、三月,快就一、两个月吧。」小茶回相心着府里人的议论。 「两、三个月,一、两个月……」她心房狂跳,「到时候……就可以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到时候,也就是主角登场,她这个影子退位的时候了吗? 一想起杜少卿,她顿时心如刀割教她怎么舍得呢? 小茶迷惑地望着她,「少夫人,您不担心吗?到时候将军娶了心上人,您就更没地位,更加受冷落了,万一陶姑娘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存心欺负您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茫茫然地摇着头,神情痛苦。 小茶急得跺脚,「少夫人,事到如今您还不赶紧想法子,到时给人连肉带骨都啃了还不知道。」 「小茶,不明白。」她轻轻叹息,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要扑朔迷离,复杂多了。 「少夫人,我明白。」小茶认真地道:「老夫人不喜欢您,但是将军现在对您很好很好,可是现在真正的少夫人回来了,又比您大……您将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明月痛楚地闭上了双眸。是啊,将来的日子怎么过呢? 「如果……」她幽幽地道:「这个陶花容真的承认她就是陶花容,那么就这样吧。」 「啊?」小茶不解。 明月仰望天际,打心底深处吁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和倦意。 「那就是老天注定,我和他的情已断,缘已了了。」 既然爱他,就成全了他吧。 只要他快乐,只要这个外表是陶花容的姑娘能够令他快乐、幸福、满足,那么她这个影子,就可以功成身退,飘然远去了。 与其要三个人纠纠缠缠、难解难分,不如她咽下这一切,离开将军府,离开这纷纷扰扰、痴缠难解的孽缘。 「小茶,我爱得好苦好苦。」她望向听怔了的小茶,轻轻道:「若有来世,我愿意忘了这一切,彻头彻尾统统忘了……」 好熟悉、好熟悉的话……彷佛,她在前世也这么说过。 她苦笑,她真的傻了、疯了,恍惚间竟然真把自己当作是那个曾经死过一次的陶花容了。 ***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将军府里全然将她当作不存在的一缕幽魂。 少卿忘了她,老夫人也忘了她。他再也不来了,是怕看见她吗?还是怕愧疚?还是对于这个复杂的局面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当初是他坚持她就是花容,现在真正的花容出现,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对她交代了吧?明月坐在栏杆上,痴痴望着小院。 夏去秋至,今年的秋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凉。 披着旧时披风,明月站在叶色泛黄,萧萧瑟瑟的院子里,苍白的小脸笼罩着淡淡的轻郁,长长的发绾成了一个松松的髻,那只月魄玉彷佛也失去了原本的清灵剔透,黯黯然然地挂在她雪白纤瘦的颈项间。 「少夫人。」小茶捧着一盅热茶,静静地站在她身畔。 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问!「小茶,这几天,府理好象很热闹。」 小茶眼眶红了,怯怯地道:「呃,可能吧!」 「陶姑娘快到了。」她自顾自道。 小茶泪水夺眶而出,「少夫人……」 「想,我能不能偷偷见着她的面呢?」 「少夫人,再怎么说您也是这府里明媒正娶,大红花轿抬进来的,您在这将军府里还是有一定的地位。」小茶替她打气。 「我想的不是这个,」她吁了一口气,「我越来越不像我自己了……话说回来,我也从来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我到底是谁,连我自己都弄不明白了。」 又来了! 小茶好害怕听到她说这样的话,急忙捂住她的嘴,「少夫人,您别再说了,您就是我的少夫人啊,不会弄不明白的。」 「小茶真好。」她浅浅一笑,温柔地拉下小茶的手,「我没有疯,也没有傻,只是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事实上,也不必去想明白。」 慢慢地把心给切碎了、斩绝了,就渐渐不会在乎,也不会感觉到痛了吧? 她现在正在学,正在试,或许有一天,她真的能够做到七情不动、看破红尘、勘破情关、大彻大悟吧? 是陶花容还是沉明月,又有什么关系呢?远离颠倒梦想,色即是空,四大皆空……人生不过是一场梦。 她盈盈地笑了。 小茶却被她的笑容撩拨得心儿发麻,头皮也发麻。 少夫人究竟怎么了? *** 深夜小跨院 明月一袭雪白单衣,高高地坐在院里的一株高大黝黯树桠上,幽然轻歌,歌声飘忽凄凉。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啊……」她的眸子悲悲凉凉,又像是落在好遥远好遥远的远方,「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啊……」 小茶担忧地抱着一件长披风,伫立在碧檐底下,傻傻地望着树干上的明月。 她好担心好担心少夫人,打从少夫人兴匆匆地去,脸色苍白、冲冲跌跌地回来,就整个晚上都不说话,只是痴痴地看着匣子里的一绺发丝和那卷词,她好怕少夫人哭,可是又宁愿她哭一哭,别忍着,至少心情会好些吧? 一到深夜,她睡醒了看不到少夫人,听着歌声才寻了出来,看见少夫人凄凄楚楚地坐在树上唱歌,唱的词儿她也不是很明白,可是听着听着,却忍不住就想掉眼泪了。 到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轻轻移步向前,小声叫道:「少夫人,晚上着实凉了,快快回房歇息吧。」 明月置若罔闻,依旧哼着歌儿,彷佛魂梦早已远远飘荡至某个不知处的地方去了。 「少夫人……」小茶哭了出来,着急地道!「您千万别这样吓婢子,您快回房来睡呀,万一受了风寒该怎么办呢?」 明月的思绪飘浮到过去,他最爱听她唱歌,只是每当听到她唱起这首歌时,总是嫌它太幽怨愁凉了。 她总是爱故意唱给他听,看他皱眉心疼又舍不得呵责她的模样,是多么甜美的记忆呵…… 她黯然地垂下长长的睫毛,心头百转千回,怎么也撕扯不清。 「想来再是不能够了,」她幽幽望着黑黝黝的夜空,明月蒙云黯淡,怎么也看不见那份皎洁明亮,「有多少的爱恨情愁,早就应该随着过去埋葬了,为什么偏偏我还牵着念着不放?沈明月就是沉明月,是永远也没有办法变成陶花容的,无论我愿意不愿意……这是怎么也不能改变的事实了。」 老天爷开了她一个多大的玩笑呵。 是注定她就得爱上他,注定经历一份原本不属于她,却误放在她掌心,现在又要被残忍夺走的爱吗? 她还要期望什么呢? 「老天爷,您告诉我,少卿还是少卿,可是花容已非花容,我还能怎么办呢?」她怔怔落泪。 苍天无语,皓月静寂,唯有树下的小茶,还兀自焦心轻唤…… 只是她们完全没有发现,在拱月门底下,有一个高大无言的身影静静伫立许久许久,始终不忍离去。 杜少卿深邃的双眸紧紧地锁着枝桠上的伊人,宽阔的胸膛无法抑止地剧烈起伏着,心痛渐渐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他对不起她。 可是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 他唯一明白的是,花容就要回到他身边,而明月……始终是天上那一轮遥远的明月,注定不属于他。 一个男人,怎能自私到生命中同时拥有一轮明月和一树桃花? 对她们两个谁也不公平。 「可恶,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九章 亦凡主页 亦凡商城 新闻中心 商务助理 聊天广场 四海纵谈 贺卡天地 亦凡书库 第九章 将军府里积极筹备盛大的婚礼,然而风尘仆仆翩然降临的却是一个哭到两眼肿似核桃的「陶花容」。 剽悍忠心的十名亲兵一字排开,在将「陶花容」平安送至将军府杜少卿手中时,他们的眼儿也红了统统都是极度不舍的看着她。 「陶……姑娘,要保重了。」为首的亲兵统领心情复杂地望着她。 纤小娇嫩的花容满面掩不住的清丽绝伦,哭花了的小脸却一点也不像是即将跟心上人重逢的模样。 她泪汪汪地看着他们,「我真的……得留在这儿吗?」 亲兵统领咬一咬牙,「是的,这是大将军的钧令。」 「去他的钧令!」她忍不住哭得更大声了,「终有一天……终有一天他会后悔不相信我……」 「陶姑娘……」亲兵们和她的感情显然极好,听到这话都是虎眸含泪了。 「陶姑娘,请在杜大将军还未来之前,先收拾一下心绪,」亲兵统领苦口婆心,「如果真的不愿留在这儿,千万千万要说服杜大将军……到时候或许就可以回漠北,我们大将军……或许就会相信的。」 「你们都信我,可偏偏那个猪头却不信!」她气到口不择言,又是一陈打从心底涌现的悲哀。 「陶姑娘,我们会在京师先停留一阵子,探望家人,如果可以回漠北,请一定要通知属下们,我们必定全员到齐,再护送回漠北去。」亲兵统领坚定地保证。 花容的眼儿亮了起来,多日来的哭泣虽然红肿了眼眶,却怎么也拂拭不去她美丽的神采。 「就这么说定!」她一个激动向前,紧握住亲兵统领长满了老茧的大手,「陆统领,你们千万要等我,万一这个杜少卿的脑袋跟他义兄的一样混沌,天知道要花多久时间才能说服他。」 陆统领险些笑了出来,却是对她信心满满,「是!」 「好了,你们先回去探望老小吧,」她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贯的勇敢与坚毅,「我会没事的。」 亲兵们依依不舍地退下了,花容环顾着这个典雅庄严的大厅,再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可恶的韦端,真的就这样把我丢回京师……」她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爱上这么个脑袋里装满铁条钢块的男人,可是……现在说这话已经太迟了。「他难道不明白,我是花了多大的力气,又是老天怎样的一番垂怜才追随到他身边的吗?」 甚至不惜暂且下爹娘,她的家,还差点自鬼门关前爬不回来…… 这样一片痴心,竟然比不上他对义弟的一份承诺? 见鬼的,她明明说了千百万次,她不是陶花容,她是沉明月! 「花……容?」一个颤抖的、深情的男声在她背后响起。 她蓦然回首,看见了一个俊美无俦、英气流淌却憔悴的男人。 花容心底轻轻叹息了。 她听韦端说过杜少卿的苦恋,她也甚感同情,可是她不能因为这样就昧着心承认自己是真正的陶花容,只为了成全他的一番痴恋。 情之一字,从来就不是能任人左右的呵! 「杜将军,我不是陶花容。」她硬起心肠,坚持地道。 他震了震,原本想要拥她入怀的动作硬生生僵住了,俊脸煞白。「……为什么这么说?」 这娇美的容貌,宜嗔宜喜的神情,体态丰姿……甚至她的指尖、她的发,无一不是他所熟悉的花容啊! 他瞬间自以为了解了 「还是不肯原谅我吗?」他深情而忧伤地凝望着她。「告诉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致使要诈死,远扬天涯,不再与我相见?甚至等不到我回来……难道还信不过我?不愿意让我共同分担的忧虑吗?」 花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底幽幽一叹,不得不被他感动了。 只是…… 她直视入他双瞳深处。「杜将军,我能了解你的心情,我也很不愿意让你失望,但是我真的不是陶花容……我是沉明月。」 沉明月?! 他呆了一呆,「不,不是沉明月,明月是另外一个人,不是。」 她……又怎么会知道明月? 「咦?」她一愣。 他在说什么? 难道……真的发生了?她离了魂落入陶花容的躯体理,真正的陶花容也落入了她的身体里,她们真的交换了躯壳? 她低头苦苦思索起来。 当初她只记得自己心心念念想的都是要去追韦端,要去漠北,在城门口淋了一夜的大雨,回家之后就陷入高烧与昏迷……从此后缥缥缈缈、意识模糊,当她再度醒来时,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并且随着陶家老夫妇在前往漠北的路上。 机缘巧合,玄妙难言……她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想明白,接受了这个事实。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 「你说沉明月在这里?她现在在哪儿?」她急切地问道。 杜少卿一怔,越发不解,「说什么?」 「陶……呃,就是沉明月,她现在在哪儿?」她一时之间也很难解释。 杜少卿盯着她,大大受伤了,「花容,近半年不见,我想想得发都快白了……好似……一点都不以我为念?」 他思念她思念到甚至将另一个女子误以为是她,背负了一份深重难解的孽情和愧疚,以致于每晚都不成眠。 现在她为什么还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分,不愿接受他? 她愣了愣,气急败坏地道:「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他退后了一步,深情却失落的眸子紧紧瞅着她,最后深深吁了一口气,带着沉重的莫可奈何和怜爱。 「是我的错,这一路风尘仆仆,一定又累又倦……我不该这样逼的,先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过后,我们再来谈。」 「可是……」 他深深地、渴望地凝望了她好久好久,几次三番都强忍着将她紧拥入怀的冲动,最后还是毅然抑下了那强烈的渴求,缓缓地走出大厅。 他在门口顿了一顿,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眸光泪意闪闪,激动哑地道:「容儿……我真的感激上苍……又让回到我身边了。」 话说完,他拍了拍手唤来在门外侍立的几名丫鬟。 「将小姐送到桃花小楼去歇息。」 「是。」几名伶俐的丫鬟恭敬应道。 花容看着他高大瘦削的背影,蓦然想到了那个宽阔伟岸,伫立在大漠黄沙中,犹如战神的心上男人。 「韦端,你把我害死了。」她又掉泪了。 现下这一团乱的情势,教她怎生理得清? *** 杜老夫人端坐在花厅,缓缓啜饮着茶,神情却怎么也优闲不起。 她正在等待…… 终于,梅香冲了进来,「老夫人,果不其然,少爷将陶姑娘安置在桃花小楼,可是听说还没有提到成婚的事!」 老夫人将茶碗放下,倏然站了起身,双眸一片紧张之色,「她到了,真的到了,她有没有跟哪儿提到我们的事?」 梅香拍着狂跳的胸口,喘息着摇头,一脸侥幸与快慰,「没有没有,婢子在外头听得一清二楚,陶姑娘甚至还编了个谎,说她不是陶姑娘……」 虽然她听得有些模模糊糊、迷迷惑惑,但是大体都听明白了,陶姑娘并没有说出她们上陶家的那回事,也没有告什么状,甚至对少爷都是冷冷淡淡的,看来她知道其中的厉害,不敢真正表露心意了。 老夫人秀眉一拧,「这是怎么说?」 「总之,她始终不敢告诉少爷,有关老夫人去找她的事,只是一直抗拒少爷,看来她是真的怕了您,不敢跟您作对了。」梅香百般讨好。 老夫人得意地一笑,「姜是老的辣,我也相信她不敢跟我作对,只是光是这样还不够,我得想个法子将她和沉明月都给撵出去才行。」 「可是少爷一定不肯的。」梅香失望地道。 慑于少爷的威望和权力,她们还是不能够轻举妄动啊! 「他是我的儿子,能拿我怎的?」老夫人一点都不以为然,「再说我可是长辈,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能拦阻我?」 梅香满脸阿谀,「就是,这将军府里自然是老夫人最大,不论是陶姑娘还是侧夫人,一定都难逃您的手掌心。」 老夫人自信满满地笑了起来…… *** 桃花小楼 花容负着手踱过来踱过去,几乎把地都给踩穿了,可怎么也想不出个好法子脱身。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在外头探头探脑。 她的脚步一顿,好奇地望去,「有什么事吗?」 小丫鬟吓了一跳,却没有跑,反而怯怯地左瞄右瞄后,急急跑了进来,「就是陶姑娘?」 她诧异地看着小丫鬟,「呃,可以算是吧。」 「可以跟我来吗?」小丫鬟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立刻往外跑。 几个丫鬟才打外头拿点心和鲜果子进来,差点儿被撞了个满怀。 「小茶,拉着陶姑娘要到哪儿去啊?」 丫鬟们大惊失色,可她们俩早跑得不见影儿了。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看见彼此眼中的担忧,「该不会……侧夫人要给陶姑娘一个下马威吧?」 「侧夫人不像是这种人……」一个丫鬟忍不住道。 「可我要是侧夫人,正室要嫁进门来,一定会觉得饱受威胁,现在不想法子对付,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唉呀,咱们还在这儿嚼什么舌,快快去禀告将军才是啊!」 「对对对……」 *** 小茶拉着花容跑到了小跨院,一路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进了小跨院,小茶又迫不及待地把门给关了起来,花容惊愕地看着她的种种异常举止。 「是谁?究竟要做什么?」她好奇极了。 「陶姑娘,我们家少夫人想见。」小茶正经八百地道。 「呃……好。」她愣了一愣,「可你们少夫人是谁?」 「是……陶姑娘?」一个颤抖的、轻柔的声音飘了过来。 她蓦然转头望去,和一张再熟悉不过的容颜正正对上了两人都是一声惊呼。 「老天!」 「天哪!」 明月瞪着她自己……不不,是梦里花容的脸……不不,是沉明月…… 「我一定是疯了。」她眨眨眼,脸色灰白。 她心底虽然有点准备了,可当事实一呈现眼前,还是忍不住惊呆了。 花容也吃惊地望着她,好半晌,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是……陶花容?」花容试探地问,咽了口口水。 「……是真正的沉明月?」明月结结巴巴地道,「拜托,告诉我,我没有疯……这是怎么一回事?」 花容大大吁了一口气。 果然如此。 「听我说,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传了出去,我们俩都有可能会被当作妖怪烧掉。」花容深深吸气,美丽的眸儿凝视着她,「我们必须好好谈谈。」 明月长长憋着的一口气到现在才喘了出来,心有戚戚焉地点头,「我想我们欠彼此好多解释。」 小茶看了看这个,再看了看那个,一头雾水。 她们不是应该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吗?怎么好象……很有默契的样子? 明月转向小茶,急促吩咐,「到外头去守着,我和陶……沉……呃,陶姑娘有要紧事谈,千万别让人进来。」 小茶乖乖点头,还是退了下去,顺手带上了花厅的门。 花容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抹着满额汗道:「天啊,太不可思议了。」 明月也跌坐在她身畔,双眸痴痴地望着她,「是真的人?不是梦里的影子?的容貌,的声音……天哪,是不是会什么妖法,对我下了什么蛊,竟然让我误会我就是?」 花容瞪着她,「搞了半天,还不知道?」 明月傻傻地瞪着她,「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还不知道我们换过身体了?」花容很快地道,双眸亮晶晶,「陶姑娘……我叫花容好了,这样比较顺口些,如何?」 明月惊疑未定,「可是……可是我不是陶花容。」 「天哪,真的什么都忘记了?」花容大惊失色,「真的以为自己是我?」 「什么呀我呀的,」明月头好痛,「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吗?」 花容凝望着她,歉然地道:「对不起,一定很惶恐很害怕,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还得被迫面对这些……」 明月吁了口气,强按下焦急,「真的弄得懂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不记得?」花容惊呼,「怎么会呢?当初可是悬梁自尽,脖子都红肿淤紫了一个多月,怎么会忘了呢?」 「我悬梁?」她呆了呆,「我为什么要悬梁?」 花容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诚恳地道:「我还是把我知道的从头说起吧,我记得我淋了雨、发了烧,昏迷在床上,心里念着就是想要跟随……某个人去漠北,后来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我醒过来时,人已经在马车上,在前往漠北途中,一对自称是我爹娘,我却全然不识的老夫妻抱着我又哭又笑,说我怎么会想不开,那么傻……」 明月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双眸茫然,「啊?」 「花容,真的受到太大的刺激了,我还记得爹娘说,在悬梁前留了一封信,说爱一个人太痛苦,要把这一切彻彻底底忘掉。」她握紧了明月的手,「难道是真的?真的忘得干干净净了?」 明月低头,捕捉着脑海里隐隐约约的熟悉感,「我……忘了,真的忘了。」 是真的忘了吗?如果都把一切忘了,过去的点点滴滴怎么还会在梦里出现呢? 她迷惑了。 「我可以了解的话,一时之间还是很难接受……唉,算了。」明月叹息,真挚地看着她,「还好吗?找到了要找的那人吗?」 一提到这个,花容又泪汪汪了,「他是个大笨蛋,怎么都不肯相信我,他一直以为我是,千里迢迢把我撵了回来要嫁给的心上人……可恶至极。」 明月帮她拭去眼泪,「别难过,这样离奇的事,也难怪他不相信,我是当事人,我都不敢相信了,更何况是他?」 如果眼前的花容说的是事实,这样混乱的局面,又该怎么收拾呢? 「见鬼了,那怎么办?」花容懊恼极了,「现在杜少卿把我认作是,拚命要留下我,韦笨蛋又不让我回漠北去,真是气人。」 明明是这般困扰两难的情势,明月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韦笨蛋就是喜欢的那个男人吗?」 花容尴尬地坐了下来,摸摸头道:「可不是吗?」 「现在别说是我,就连的父母,我的父母,我们各自的心上人,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明月笑了一会儿,想起了横亘在眼前的困难,不禁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忧忧郁郁地道:「现在该怎么办?」 花容也忧郁了,「我也不知道。」 一直到现在,韦端还是抗拒她,不要她……除了误会她就是杜少卿的情人外,他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她? 天知道她这样痴痴缠缠、千辛万苦,所为何来?会不会到最后落得一场空? 她慢慢地垂下了头,无限惆怅。 明月心头掠过一丝不舍,「别这样,千万不要放弃希望啊。」 「花容,难道不曾觉得累过吗?」花容抬头望着她,「打从骨子里觉得好倦好倦,彷佛再怎么做,他们还是不会相信、不会接受我们的,老天爷虽给了我们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却也像是断了我们的路。」 明月胸口像被重拳捶了一记,花容的话直接说进了她的心坎底 「是啊,好累好累……」她眸光黯淡了,「爱一个人,为什么会爱得这么累,这么万般艰难?」 这一切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发现自己不仅仅在梦里是陶花容,事实上也是陶花容,还有,心爱的少卿却对她的身分误会重重。 她的头好痛好痛。 「除非我们再换过来,」花容眼眶红了,「可那是千年难遇一次的机缘,不是想怎么换就怎么换的。」 明月点点头,「我们该怎么办?」 「事到如今,只有先说服杜少卿了,」花容充满期望,「他看起来比较没那么固执,应该比较好说话吧?我死活都不承认我是陶花容,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少卿……」明月欲言又止,长长叹息,「他虽然看起来和气谦冲,很好脾气的样子,可是我知道他执拗起来的样子,只要他坚持认定了的事,谁也别想改变。」 花容苦恼了起来,「惨了。」 漠北的那头牛也一样,固执到她几乎都想拿铁锤狠狠敲醒他。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小茶紧张惊吓的声音: 「将、将军?!」 「她把花容弄到哪里去了?」一声怒吼响起。 花容和明月不约而同畏缩了缩。 她们还来不及发话,门已经砰地一声被劈开,玉树临风却怒气滔天的杜少卿冲了进来,抓住明月的手就是一阵怒叱。 挟带着怒气歉疚和深深的渴望、挣扎与痛苦,他好想要将她狠狠拥进怀里吻个够,却又想要抓住她的肩头重重摇晃一顿。 都是她,让他背叛了自己,背叛了花容,现在甚至还背叛了自己的理智与冷静! 「想对她胡说什么?」他纠着心怒吼着,既怕她说出了两人发生过的情愫,又痛恨自己不敢对花容坦白认罪! 明月被他抓得小手好疼,面色苍白地望着他,「我没有……」 花容在一旁看到心惊肉跳,地想要排解,「杜将军,你听我说……」 没想到这声称唤更让他心痛,坐实了明月就是说了什么话,才让花容又坚定地掩饰自己的身分,他忍不住抬起手来狠狠刮了她一巴掌! 啪地一声,所有的人瞬间呆住了! 明月被打得小脸迅速红肿起来,唇也破了,触目惊心的血渍缓缓渗出…… 她的脑际嗡嗡然一阵晕眩空白。 他……竟然打她? 万斛柔情,痴痴爱意……竟然就是换来他这一记打?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眼神凄迷绝望…… 「你疯了?竟然这样打她?」花容惊叫一声跳上前去,猛力地咬住了他的手臂,「你放开她!放开呀,猪头!」 盛怒之下挥出这一巴掌,杜少卿自己也呆住了,他怔怔地被花容咬松了手臂,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大手。 他……他竟然动手打了她……一个柔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她? 花容急急抱住明月晕软的身子,大叫道:「花容,怎么了?花容?可不能死啊!」 他悚然而惊,「等等,叫她什么?」 花容气急败坏,「你个笨蛋,难道朝夕相处之下,你还看不出她究竟是谁吗?她的身体虽然是另一个女人,灵魂却还是那个你深爱的女子啊!」 他大大一震,脸庞惨白了,「不,才是花容,她是明月……」 「你用用脑袋瓜子好不好?不要跟那头牛一样,死活都不肯听人话,」花容气得要命,荤的素的全来了,「我们离了魂,交换了身体……就是借尸还魂你懂不懂?虽然我看起来是陶花容,但实际上我才是真正的沉明月,而她看起来是沉明月,其实就是你的陶花容,难道你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吗?」 他们义兄弟都一样,统统是混蛋! 他踉跄跌退了好几步,颤抖地扶住椅背支撑着身子,「不,不……这是们套好的说词……世上不可能会有这种事……」 小茶在一旁看傻眼了。 花容继续跳脚,「你想想看,从我一进门到现在,可有像你熟悉的那个陶花容吗?你喜欢的那个有没有我这么粗鲁的?」 他瞪着她,「可是明明就是花容,的容貌、声音……」 她翻了翻白眼,懊恼地道:「就跟你说了,我的容貌是,可是我的人不是,那头韦笨牛也是这样,怎么说都听不进去……好吧,你问问我关于沉家的事,如果有一句答不出来,我就随便你砍。」 他一怔,茫然地望着她 眼前的女子说话谈吐和皱眉跺脚的样子跟花容的确相差好远好远……印象中,的确是明月才激起了他印象深处那熟悉的点点滴滴。 他心底蓦地闪过一丝熟悉感,双眸不禁望向柔弱地倚在花容怀里的女子。 那一双痴痴然心碎的眼眸……何其熟悉? 他大大一惊,像是醉了一般频频摇头,不敢置信地摇头,「不,不会的……不可能……」 「罢了,」花容怀里的明月幽幽开口,神情绝望,「他永远不会相信我的,我是陶花容也好,沉明月也好,统统都只是影子,他从头到尾爱的都不是我。」 他爱的只是过去虚无缥缈的一个记忆。 「可是……」 明月勉强支撑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卧房。 杜少卿花了极其强烈的力量才抑下想要去搀扶她的冲动。 她明明就是沉明月,明明就是…… 就在这时,明月像一缕幽魂般抱着一只小匣子,飘飘荡荡地往外走。 「要去哪里?」他听见自己开口问。 明月凄凉地回头望了他一眼,「去结束这一切。」 他悚然惊震,「……是什么意思?」 「放心,我不会给你将军府制造什么丑闻的,」她悲哀一笑,望向小茶道:「小茶,烧叶子的火炉子在哪里?劳烦帮我起火好吗?」 花容紧紧张张地拉住她,「花容,别想不开啊,要做什么?」 她温柔地对着她笑了,「答应我,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他对没有太大的成见,一定会接受的……」 最起码,她从头到脚都知道自己是谁,比起自己,一个惶惑不安的灵魂,是强太多太多了。 「花容……」 所有的人着魔似地看着这一幕,小茶泪汪汪地拿来了火炉子,里头炭火缓缓烧炽起来。 没有人知道她要做什么。 明月捧起小匣子,轻轻打开,取出了那卷词和一绺发丝。 杜少卿的眸子蓦然睁大了。那绺发…… 「一把火,烧尽千万烦恼情丝……」她小手一松,那卷词和发丝落进了焰火中。 突如其来起了一陈秋风,将炉中那卷烧成了半毁的纸卷飘飞了起来,燃着青焰的纸卷被火舌吞吐着,上头隐约还见得到墨迹 七张机,鸳鸯织就又迟疑。 只恐被人轻裁剪,分飞两处,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 八张机,回纹知是阿谁诗。 织成一片凄凉意,行行读遍,厌厌无语,不忍更寻思。 九张机,双花双蝶又双枝。 薄情自古多离别,从头到底,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 他的胸口大大一震。九张机……是她曾读给他听过的九张机,还有……这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在小茶和花容的惊呼声中,明月的身子陡然昏厥坠地。 「花容!」他猛然大惊,想也未想地扑身向前,接住了她软瘫的身子。 他的声音一冲出,所有的人都傻住了……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十章 她的意识飘浮在幽幽杳杳中,上不着天下不落地,虚虚实实空空幻幻…… 「配不上我儿子。」死亡率老无情的声音倨傲响起。 不,不,求求您不要这样…… 她心痛如绞,努力睁大眼想要看清那一幕 临花巷里,陶家老宅庭院中,紫衣华饰银发的老夫人在梅香的搀扶下,居高临下不屑地望着她。 「伯母……」 「叫我老夫人。」她的声音严肃傲然,不容侵犯。 花容垂下眼帘,心头酸楚难忍,「老夫人……求您明鉴,我和少卿两情相悦,我们俩是真心真意的……」 「住口!」她怒叱,「是什么身分?可知道强要高攀我们家,就是大大侮辱了我们将军府吗?」 「可是我……」 「梅香,给我掌嘴!」老夫人一声令下,梅香趾高气昂地一个箭步上前,狠狠劈了她一巴掌。 她被打得跌跪在地上,不敢置信地抬头,「老夫人……」 「我是当朝皇上亲封的一品夫人,不过是个小小平民之女,我打不得吗?」老夫人哼了哼,「我问,我家卿儿是国家栋梁,皇上的爱将,他娶这贫贱之女,从今而后在朝中该如何自处?满朝文武又会怎样看待他?」 她胸口剧烈一疼,「老夫人……」 话虽伤人,可是……可是却句句属实,她毫无反驳余地啊! 老夫人见此话发挥了效用,继续趁胜追击,装出了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陶姑娘,老实说,我对个人并没有成见,可也知道,天下父母心,卿儿这么优秀,婚事早已不是他自己所能左右的,我听说皇上也有意要将公主指婚给他……说,如果这事真的成了定局,又算什么呢?」 花容的脸色瞬间惨白一片,「皇……皇上要将公主许配……给少卿?」 「到时候就算甘愿委屈为妾,想公主容得了吗?而且就算嫁进了将军府,也要每天看心爱的夫婿和正室在一起,完全没有任何机会和理由可以分享,更别说独占他了。」 老夫人人生阅历丰富,话锋句句都切中要点,花容哑口无言,全然没有抗拒的余力。 「可是……可是……」她犹自挣扎地攀住最后一丝希望,「少卿是爱我的,他不会接受皇上的指婚,他会婉拒,为了我们的将来,他会和我同一阵线防止这种事发生!」 老夫人起眼睛,又气又怒,「怎么百劝不听?自己掂掂分量,是什么身分,及得上金枝玉叶的公主么?卿儿就算爱,可是公主花容月貌,又是皇上的钦命圣旨,他如何能拒绝得了?」 「可是……」 「口口声声说爱他,却也是这般自私,根本不想他得到幸福,只想要自私的占有,根本就是要他死!」老夫人斩钉截铁道。 她整个人像是被闪电劈中一般,「我……自私……我……我怎么会要他死呢?我爱他啊!」 「如果他违抗了皇上的旨意,就是抗旨,抗旨是要砍头的。」老夫人危言恫喝,「忍心看他为了,顶撞皇上,死于非命吗?」 老夫人的话彻彻底底击垮了她…… 深夜,万籁静寂,她悄悄地往梁上系了一个绫结,凄然地闭上双眸伸头一套,小脚踢开了凳子。 失去了他,她还能活吗?可是她继续活着,也只是徒然害苦了他…… 老天,让我忘了他,彻彻底底地忘了他,这样我的心就不会再痛、不会再痛了…… 在喉头痛苦地束紧的同时,她眼前一黑,耳畔隐隐约约听见父母的惊叫 「别救我,别救我,让我死,我要忘了这一切,忘掉这一切……」她倏然大叫,挣扎地清醒了过来,冷汗湿透重衣。 恍惚间,全然不知身魂在何处…… 「花容!」一个温暖有力的拥抱倏然紧紧箍住了她。 她眨眨眼,恍恍惚惚,呆呆地被搂了个满怀,一股熟悉的男子气息轻轻缭绕入鼻端。 「我没死?」她的意识还未完全清晰醒转。 杜少卿丝毫不愿松开怀抱,俊眸热泪纷纷,「花容,在说什么傻话?怎么可以死呢?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以后。」 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那间,前世今生的记忆统统涌现了。 「我记起来了,全部都记起来了,你娘要我们分手……那一晚,我向苍天祈求永永远远忘了你,我将颈子套向了系好的白绢……」她痴痴地呓语着,倏然颤抖了起来,「不,我是沉明月,我不要当陶花容……」 「不管是明月还是花容,都是我这一生一世唯一要的女人!」他端起了她的脸蛋,深情沙哑地低喊,「对不起,对不起……我让吃了这么多苦……我真该死。」 曾几何时,他已经爱她爱得无法自拔了,无论她是怎样的身分,无论是离魂前后,他都爱煞了她。 只是他一直偏执相信自己的肉眼,却不相信自己的心眼…… 她呆住了,他的眼神又充满了柔情蜜意,又充满了怜惜与心疼…… 「你……你说什么?」她张口结舌。 「是,我是个大笨蛋,我是个睁眼瞎子,枉自口口声声爱,却被形容外貌蒙住了双眼,忘了的心、的魂才是我深深挚爱的那一个女子。」他痛切自责极了,一想起几乎又将她逼离了身边,就不由得胆战心惊。「会原谅我吗?我这么坏、这么笨,我根本不配爱!」 她慢慢有了真实感,轻颤着手抚摸着他的颊、他的唇…… 「你是说真的?不管我是花容还是明月,你都爱我?」她嗫嚅着,狂喜的泪水瞬间冲入眼底,「老天,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当然!」他满心怜爱不舍,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我爱……」 她闭上眼,不敢置信地接受着这美好绝伦的一刻…… 长长的一吻过后,他犹自留恋不舍地嗅着她的幽香,她的颈项,轻啮着她的耳垂。 「老天,我好久好久没有尝到的味道了。」他痴痴地凝视着她的脸蛋,蓦然失笑了,「我真是笨蛋,明明爱爱得这么深、这么重,却偏偏克制着自己,一直告诉自己不该爱,不能爱。」 老天待他还是仁慈的,让他爱上的两张容颜都是同一个灵魂。 她是他的一轮明月,也是他的一树桃花啊…… 她羞涩一笑,甜甜地偎在他胸口,轻轻地叹息,「外表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颗心、这一个魂儿……」 「是,」他紧紧拥着她,又惭愧又心满意足,「容貌会改,躯体会变,可是真心永不老……」 这一切就像在作梦一样,明月偎在他胸前,感受着熟悉伟岸的胸膛,突然又惊悸了起来。 「少卿,你娘……不会接受这个的。」她散发着幸福的双眸渐渐黯淡了,失落恐惧地道:「她不喜欢我,她不会接受我,而且……而且你是要娶公主的。」 他一怔,眸中陡然掠过一丝怒意,低沉地道:「我娘逼得悬梁自尽,是不是?」 她呆了呆。 「她却告诉我,她也帮着在寻,她迫不及待要接受做媳妇。」他心痛极了,紧紧握着她的小手,「没想到她背着我竟然是这样待……傻瓜,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他关心和充满自责的神情激得她心头一阵暖意与深深的不忍,「她是你娘,是长辈。」 「可是她也无权这样待……」他顿了一顿,皱眉道:「等等,谁跟说我要娶公主?」 「难道不是吗?」她慢慢想起来了,困惑不安地问道:「对了,皇上既有心将公主指婚给你,为什么我嫁入将军府这数月来,一点动静也无?」 「皇上并没有这个意思,再说公主们年龄尚小,最大的不过五岁,这话太夸张……」他茫然了一下,眸光精明了起来,「我明白了,又是我娘,是不是?」 看着他怒气萌生的模样,她畏缩了缩,急忙搂住了他的颈项,「别生气,她也是为了你,总是做母亲的一片心……」 他生起气来这么恐怖,教她怎么敢将方才记起的点点滴滴全说给他听? 无论如何,家和万事兴,婆婆虽然害她一时想不开,可是泰半的原因也是因为她太脆弱了,她至少也要负一半的责任哪。 她真是个傻瓜,轻易就要结束自己的生命,轻易就要斩断这份爱……明月想起来不禁暗自汗颜。 她痴痴地抚摸着他的鬓、他的额、他的唇…… 当初她怎么狠得下心离开他呵? 他眉头皱得老紧,怒气蒸腾,「我去跟我娘说个清楚!」 「不。」她望着他,眸光透出求恳之色,小手紧紧攀着他。 他浑身的怒气在她温柔祈求的眼神下渐渐软化了,到最后,他情不自禁地吁了一口气。 「为什么不让我追究此事?」他沙哑地问。 「再怎么说,她都是你的母亲。」 他忍不住激动了起来,「是我的母亲,就有权力扼杀我的幸福吗?」 「她以为这样才是在拯救你的幸福。」她也想开了,所谓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再怎么说,婆婆护子的心没有错,只是法子错了。「少卿,我们做晚辈的可以不接受,但是不能不体谅。」 「容儿,我娘这样待,为什么还能平静地为她说话?」 「因为我和她一样,」她温柔地凝视着他,看出他的愕然,「我们都爱你,只是用了各自不同的方式爱你。」 他震住了,哑口无言。 她是这么好,这么善良,充满了解和体谅……他的心头深深悸动着,越发爱得不能自拔了。 「容儿,我杜少卿何德何能有妻如此?」他喟叹,紧紧地拥着她。「真是夫复何求了……也罢,就依了,不再追究,只是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我相信你会保护我,」她轻轻地笑了,满眼欢喜满足,「以前还不确定,但现在是真正相信了。还有,你还是唤我明月吧,现在的陶花容……已经是另外一个故事了,让我们忘掉过去,珍惜现在吧。」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是,让我们忘掉过去,珍惜现在。」 不管是陶花容,抑或是沉明月,注定有缘的两个人,在经历风风雨雨后,还是能够找到彼此,相厮相守的。 虽然借尸还魂,经过波波折折,最后他们还是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苍天果真有情。 *** 半个月后,在老夫人跳脚抗议中,杜少卿再度举办了一次盛大隆重的婚礼,不顾京师群众惊议纷纷,重新以八人大花轿,风风光光再迎娶沈家千金入将军府。 婚后数日,杜大将军在当今圣上的钦令御旨之下,携妻眷南下镇守江南,因念杜老夫人年老体质,特旨安留京师将军府中荣养,可不随其子上任。 只是罕有人知,在杜大将军夫妇动身的同时,有一支十人精英组成的小队也正出发,护送着一名娇美女子前往漠北……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