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卡拉迪亚的赤旗》 第一章 人都是逼出来的 记起来吧!旅者,那片大陆是离你太久了吗?是真以为可以逃离吗?呵呵呵……卡拉迪亚,你即来过,那便只能死亡。 干枯的手指,定向虚无。 放屁,老妖婆! 黑暗渐渐笼住了声源…… 草吕辛惊醒,天外呼嚓乱闪,斑驳生锈的窗台从黑暗亮了出来,那腐烂掉渣的墙壁如草吕辛的睡眠,糟糕透顶,这梦魇困了他一整月。 轰轰巨响雷声吓了他一哆嗦,凌冽寒风也从破烂窗玻璃灌了进来。 “报纸怎么又不管用了!”这刺骨的寒冷逼得他管不了那么多。 一根枯瘦手臂从破被子里伸了出来,在水泥地板上摸黑了半天,寻到一件打补丁大衣,盖到旧棉絮被子上,伴着长年工作的辛疾,他左翻右翻把被子卷在身下,成一个人粽了后。 打着哆嗦便又沉沉睡去了。 …… 如果可以重来你愿意吗? …… 帝国的崩溃、身体的衰老、家道的中落,不断刺激着呆坐在椅子上的老人。 今年他五十五了。按理说在这么一个乱世,可以活到这般高龄,也算他好运气,不过可惜啊,他无嗣!足足这一点他宁愿用十年换一个大胖小子。 讽刺的是,老人断掉的右掌说明他曾是个战士,这最应该死在沙场上的人,如今窝在自己的安乐窝里等着老死。这老来无子——兴许是因为他屠杀无辜的报应。 “可这种事能怪我们嘛?皇帝说什么,我们就得干什么!罗多克人叛乱的那天就应该清楚,会有什么后果。”这是他还年轻时对神甫告解的话语。 现在,五十而知天命,他早不去想那些了。时间对他也逐渐失去了意义。 随他去吧,罗多克人、诺德人、维基亚人、库吉特人,他们想打破帝国,那就来吧,管我什么事?随他去吧。以为自己时日不多的老人是这么想的,什么誓言、什么万岁、什么法令,他很清楚,这一切都将在他离世时两清。 不过那爱玩弄世人的神,却非要把这场拙戏再沿个几场——老贵族哈劳斯在自己五十五岁那年有儿子了。 一个雷雨夜,长年冷清的府邸终于等到了一点生气。产婆、仆人、医生、来自皇家记录贵族名册的使者把这破旧的小庄园挤了个水泄不通。 不过哈劳斯再也不在乎这些了。要按平日里若谁敢在家里这般大吵大闹、大手大脚的,他的那根包了铁的木头拐杖便往谁头上招呼。 现在,他正看着怀里的自己盼了二十年的亲骨肉,激动地双脚一直打抖,还得亏有眼力的佣人把他牵扶住。哈劳斯,这个半辈子征战半辈子糊涂的家伙,面对敌人的刀剑都不曾祈祷的家伙。如今却虔诚地跪在产床边上,轻轻地把那独苗抱在怀里。像那教堂里圣父、圣子的画像,颇为动人。 那一夜一切都好!就一点,他的老伴死了。难产疼死的。对于这点,哈劳斯嘴巴抽了两下说了个“哦”。便整夜陪着自己至亲的小儿子去了。 自打老爷子有了种,那荒废了二十年的葡萄庄园就如小少爷的生命,跟着迎来新春。主要原因是老爷子不忍心看自己儿子住这般破败的家。 当年靠倒卖葡萄酒起家娶老婆的哈劳斯,如今要靠这同样的福祉养儿子了。 “似乎随着少爷的降生,一切都变好了。”这变成哈劳斯府的一则公理了。老爷的脾气慢慢变好、宅子重新装修、佣金越来越多,当然也有人不高兴——那个平日里闲惯了的管家。毕竟买卖、收支、查账、清账一道的活路都归他来做。经年来尽摸女人的手,如今重新拿起账本、鹅毛笔,这位面黄消瘦的管家辞职的心都有了,要不是看在这账里面油水太大的面子上……“哼!谁爱干谁干!” 不过比管家郁闷的,大有人在!我们的少爷——哈劳斯二世“小哈劳斯”。原因很简单,他不知道为什么,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感觉天空一亮,自己居然被人从逼里拿了出来。在以前他常用一句话勉励自己“人都是逼出来的!”如今还真应了老话。 低头看着自己这肥嘟嘟幼嫩的身体,“难道自己做了10个月的梦?” 可他是一个正儿八经的革命党领袖啊!他永远记得自己第一次加入组织的场景,当时手心不断冒汗的自己,那时的胆怯、激动、兴奋。还有那一场雨夜,他那是第一次执行任务,不醒被机器警察追杀,慌不择路躲进街尾那家还亮着的水果摊,就是在那里他遇到自己今后第一个队员和自己钟爱一生的妻子。 不可能!“难道这是上头对自己的试验?” 为了测验自己,在某种装置里把自己安排成贵族,该死可恨的贵族的后代!“一定是这样的!上面为了看我的表现、为看我能不能胜任接下来的任务!” 可问题是——草吕辛错了,他错的一塌糊涂。这可不是什么测验,这里是真实与虚幻、是众神的染锅、是战争的温床、是堕天使和地狱恶魔的去处——卡拉迪亚。 第二章 葡萄酒与冠冕 草吕辛看着左右给自己换衣服的侍女,感慨万千。他本以为自己坚定的意志就像那中世纪的腊肉、面包,谁知道贵族之子的这碗热汤硬是把自己这位“天生斗士”泡发了。 时间过去了16年,熬过了其他女人用***怼自己的年纪,他没事就在庄园里面翻看账本。至于书,这种价格比得上一套盔甲的奢侈品,他无意指望。 当然少爷的用功,老爷自然看在眼里。老哈劳斯,他爱儿子爱得深沉,没敢让儿子跟着别的贵族学习如何待人接物、如何使用骑枪长剑。其中的猫腻,他怎么会不知道?儿子一去恐怕只会当那群肥猪的佣人!因此关于后代的教育他势必亲为。 草木辛前世没有父母,不是说他父母死了或怎么样,无他,只因为他是试管里的培育婴儿,生下来就做苦力使得。现在突然出来一个疼爱、热衷教导自己的父亲,他麻木好久的心,也在寂静的夜落过好几次泪。 令这位爱自己的父亲开心是他如今唯一的目标。至于什么起义啊、回家啊、革.命党啊什么的,那个横行压迫、饥饿的地方谁要去谁去!所以自八岁起,亲自砍死中饱私囊的管家后,他便管起了账本、收支等等。 慢慢的全家的佣人、奴隶。哦没有奴隶,他放完了。全家的佣人们便也听他管,在这位爷面前,全府的大小事务弄的有条有理,甚至手下的战斗分子——两名骑士。看到他和老爷并走一起,都是先对少爷行“草木辛式军礼——把右手高举”,再向老爷行贵族礼。 “走,我们今天去皇都一趟。”草木辛对一旁的女士说道。 那女人一席红缎长衣长得消瘦,虽长草木辛几岁,却仍漂亮得很,不过至今没有骑士对她表示忠心,恐怕是工作太忙了。话说,若要讲全府没有管家,倒有偏差,这位帕拉汶的艾琳女士身为草木辛的助手,做的事、忙的时间可以称得上是一位管家了。 “大人。”说完艾琳便去准备了,不由吩咐,她知道自家主子要带什么东西。 现今葡萄收了一整个仓库,全府的人都在帮忙酿酒,还雇了很多的劳力,就是这样也是忙的一塌糊涂。不用想,少爷要去皇都里便是为了这销售的路口。 马车上,两人相对而坐。都看着车窗外,思绪飘得很远。 艾琳开了口:“大人。” 草木辛回过神来,定睛看着自己的,额,算是贤内助吧。“怎么了?有事就说呗,还有记得别叫我大人。你可以叫我父亲,大人。叫我,称呼本名就行。” 被主子直勾勾盯着,一向强势的艾琳眼神竟有点扑闪。看出异像的草木辛又头转向窗外了。 “少爷,我们这是要继续给罗洛家、瑞德家、巴斯特家、盖拉斯家进货嘛?” “他们自然不能断,不仅如此,我们还要把酒给皇宫送去。”草木辛无奈的笑了一下“你知道这为什么嘛?” “是因为库加特人?” “是这样的,库吉特人洗劫了整个哈尔吗城,这座东方首府。那边本来是唯一的皇酒贡地。这么看来顶上大人们皇诞日那天不好过了。而我们便要去救援。去喂饱那群肥猪。” 听着主子骂同为贵族的那群人,艾琳虽是司空见惯但也是没敢说话,只是心里嘀咕:你不也是贵族吗? 寂静之后草木辛笑着问道:“你知道为什么酒的销量这么好吗?” “因为少爷的高瞻远瞩。” “呵呵呵,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人心。艾琳。人是脆弱的,在病痛苦难面前,一时或许还可以做个英勇的战士,但若是长久。他们会堕落、会逃避,会躲在被子里,直到有人踹开家门把他砍死在床上。”草木辛摇了摇头“现实太残酷了,曾经贵为大陆主人的帝国诸侯们,如今被一个个蛮族按在地上暴打。他们需要忘记,忘记自己冕冠已落的现实。位不见王影,不仅仅是大人们,还有那些市民、那些商人、农奴,那些见识过敌人刀剑的难民。每晚睡前若不能来几杯我们的哈庄葡萄酒,他们的眼泪会止不住的流。” 听完这番充满讽刺和无奈的高谈阔论,艾琳愣了很久,最后快到皇城门才开口:“少爷,世人需要领袖,而不是安乐乡和酒。” 第三章 寡妇巴斯特夫人 皇城——萨哥斯。若是只看那宏伟的城墙,你或许会感叹帝国的强盛。可要是走进一看,那城墙根边上是什么呀?是帝国的子民。他们衣不蔽体、居无定所、目光呆滞,脸上身上满是血痕。诺德人这群海上的恶狼,冲进没人看管的羊群,大杀特杀。 “你应该知道窝车则已经城破了吧?”草木辛看着那条通往北方的大道,路上满是三两成群朝皇都走的难民,污头垢面的队伍拉的很远。 “为什么他们要来这里?难道皇帝会给他们帮助嘛?不可能。”草木辛话里有嘲讽也有惋惜。艾琳自从被草木辛救下来,聘进府邸后,她就知道他这位恩人是个少有的爱民的主子。也没想多说什么。 摇摇摆摆晃晃荡荡,马车到了城门关口,一个铁盔斜带的兵士大摇大摆走了上来,歪嘴黄牙一开,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周围的难民一看到有人要进城就冲了上来扒着马车。 “大人!大人!救救我吧。带我们进去。” “大人!老爷!老爷。我们的村子被毁了!人都死了,让我们进去吧!蛮人就要来了!” 那个老妇喊得失声、眼泪一下子就下来。 “我们是帝国人啊……大人。帝国人啊。” “妈的,臭婆娘。谁特么过来管好自家老婆。”那兵士呼啦把剑一拔,吓得那妇人立马止了泪。一旁一个瘸腿男人滑稽地蹦过来,费力地把女人往边上拉。一用劲两人都往后摔倒了泥里。 “妈的……”兵士暗骂一声,转过头来,堆着笑,露着黄牙,特地降了几个音调毕恭毕敬地问道:“这位大人,麻烦您给小的看看文件。咱好给个通行。” 这文件,指的是进出皇城的一个小圆图章,由皇家设的,具体点讲是由某位与皇家走得近的商业贵族设的。美其名曰:非常时期特殊检查。暗地里却用这个东西管理商品出入,尽行、货物垄断、哄抬物价、打击对手之事。 这皇都50袋面包的价格硬是被这些狗辈从正常的三百第纳尔炒到了七百、八百第。饿死的人天天都有堆得快有楼高。草木辛哪会不知道,可没办法,他要做生意、要让父亲开心,要有钱,不想穷,这“文件”,总还是花大价钱搞到了手。 艾琳从贴身帘包里摸出来文件给兵士漏了一眼,又放回去了。兵士也不用细检查,马车上的贵族纹章说明了一切。 “艾琳,麻烦给我点钱。” 接过钱的草木辛,又从座椅下摸出两瓶佳酿,扔给了那个瘫坐在地无力垂头的妇人。从天而降的酒瓶子吓她一条,可那金闪闪的第纳尔谁又会不认识呢?不过事到如今有什么用呢? 贵族的马车却还是往皇帝脚下的城市驶去了。 ……………………….. 一筹莫展的巴斯特夫人,抱着拳,在大厅里面来来回回走了五六圈,高筒靴子踩大理石地板的“嗑嗑”声搞得一旁的人心里发毛。 手下人都知道,夫人在为自家宴席发愁。这北边的诸多亲戚突然今晚要到自家来。说是要看望看望旁系。若是一两个还好处理,这一来来了26个大人、还有一整批一整批家属、佣人、财物。莫说这宴会了,就是这住房,满打满算,每个间住4人,那也不够。总不能叫那些个长辈们把自家奴婢裁了吧。 “要是说出去,宫里人还怎么看我?大人们还怎么看我?姐妹们还怎么看我?”年轻的贵妇心里这么嘀咕着。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是自家的管家。看他那喜上眉梢。 “有好消息了?” 管家喘了口气:“那个……那个……“管家深吸了一口气”回夫人……” “别急,慢点说,到底怎么回事?” “夫人,在下没法,只得去问您的朋友,盖拉斯总督。尊贵的总督愿意让大人们晚上在他那安眠过夜。还说更想请您也一同过去。至于宴会要的东西,他给了我三千个第说自己有事,就匆匆走了。”管家拿出一个小皮口袋承给自己主子。 “三千?就想让我过去?我是什么?皇城里面地位最高的舞娘?”盖拉斯心里那点花花肠子她怎么会不知道。“算了,你去邻家看看吧,望他们助我们一把。” “夫人,在下没说完。我在路上还遇到了哈劳斯家的少爷。” “哦?哈劳斯家的少爷?老爷在世的时候,是最喜欢喝他们的酒了?对吧?叫什么什么哈庄。” 巴斯特夫人当然知道这家,她那以前睡她身上,如今睡黄土里的男人,上.床前总是要喝个烂醉。常搅得她整晚整晚睡不着,现在一想,多多少少念起那个别样的野兽的好。 “夫人,是这样的。哈劳斯少爷也在发愁,他老远看到我,特地从马车上下来,硬要拉我去喝酒。说什么最近生意出不去,难受得很。您说是不是接着老爷的时候,还是找他们定下这番宴席?” “可以,去做吧。”巴斯特夫人还沉浸在哈庄葡萄酒的酒晕里无法自拔。 第四章 垫脚石 草木辛走进巴斯特府邸,这个地方他来过16次,熟悉的很。只是庄园外挂着的黑色垂布、熏灯,与别时不尽相同,这不是国诞日应该挂的东西,这只说明一种事情,府里有人死了。 “哦,哈劳斯大人!”远远看着自己贵客进门的巴斯特夫人,立马放下手上的东西,踮着脚,天鹅那样小跑过来,显几分可爱。 草木辛有些惊讶,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巴斯特夫人,这女人全身的雍容华贵很是吓煞众人,以前虽常来,却还不知道巴斯特他房内还藏着这位娇妻。 看着这那代表身份的鎏金头冠,白皙秀颀颈上一串饱满丰润的珍珠项饰,一身尽显贵族气质的金丝天鹅绒长裙。 t.m.d,前线吃紧,后方紧吃!草木辛看着就来气!特别是想到帝国税务官每次闯进他家!用前线无饷硬征税!有这批狗东西,帝国军队能有饷就怪了! 善良的巴斯特夫人自然不知道自己笑脸相迎的客人,心里面已经把自己骂的狗血淋头。 更何况哈劳斯优雅地行了一个贵族礼,皱着眉头说道:“夫人,听说大人为了帝国已经去了。您要保重身体,节哀顺变。” “噢…….大人。谢谢您的关心。咱们都欠天主一死,本年死的下一年就不用等死了。”巴斯特夫人用手帕拭掉眼角的泪。“大人,不说这些了。这次请您来是想与你家做个生意。” “夫人,又何必呢?我与巴斯特大人也算是忘年交了。作为晚辈又是亲友的我,怎还敢与您做什么外人的交易?若是看上我的什么,夫人请你尽说吧。”哈劳斯喘了口气“夫人,我想是与本家的货物有关?” “大人,何德何能您这般宽爱啊。谁都知道,老爷死得突然,什么都没有留下,就让那些蛮子砍掉了头!我如今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了!”巴斯特夫人说着说着暗暗抽泣起来。 打扮如此之好的普通女人?我呸! 巴斯特夫人收了泪“不过大人您说的对。今晚亲戚们要来。家里已经没有多的余粮了。” “就这事?嗨!夫人不用担心了。看着这般美丽的您变成这般样子。”哈劳斯深吸一口气仿佛痛在心里,一脸愁荣说道:“咳。宴会的东西,我立马令人送过来。” “那……要多少第呢?尊贵的哈劳斯大人?” “夫人我说了,你家如本家。不要第纳尔!”草木辛大手一挥让一旁出神的艾琳赶快回家把东西送到府上。 把这些看着眼里的巴斯特夫人,眼里不知为什么真涌出了泪水。说实话,她现今还真是拿不出什么钱了。光是衣服她就全卖了,也就留了两套常用,身上的还是从邻家借来的,为的就是今晚的宴会。或许相比锦上添花,此时雪中送炭,更暖人心。 “大人……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了。本家也没有什么爵位什么官职……若是大人不嫌弃我愿意……” “夫人。”草木辛立马打断了对方”若是想帮助我,还请您把我领进宫去。我想去见皇帝。” 巴斯特夫人不知道眼前这位年轻人要干什么,不过他既是恩人,借着自己和公主的友谊应该可以让他觐见陛下一面。 两人便定了明天,草木辛还受邀了今晚的宴会。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宴会,在拜访完剩下几家大人,确保今年葡萄酒的销量后。 草木辛又回到巴斯特府,请夫人找了个房间,说要小眠一会。 房间里面,草木辛思考着去见皇帝之后要干些什么。一向有主意的他此时脑中却也一片空白。若是按明面上讲,他是想见到皇帝把自家的酒销出去,他很清楚自打哈尔玛变成废墟后,由草原马拉的皇家马车就再没有出入过皇都了。 不过私下里,草木辛还留着革.命.家的灵魂,他很想看看这位“当权者”的态度。若是可以,他多多少少愿意出自己的一份力,权当拯救拯救那些无家可归的难民。若是不可以…...不可以再说。 不过他现在心绪都快扭成一股麻花了。他在这十六年里尽受贵族的礼待,可心里却一直放不下对他如今身份的鄙夷。奋斗了一辈子就是为了不成为那些自己讨厌的人,这倒好……若是让那些诺德人打进来或许也还好,可以更早敲响这庞大腐朽帝国的丧钟。可话归本题,此时此刻他不再是什么革.命.党.领袖,而是一个贵族的儿子,一个以后也将成为贵族的家伙。人都是有私心的!他只是个凡人,在见过上层的曙光后,又怎么忍受下层的黑暗。 他摇了摇头,这些脑内的羁绊,从未放过他,今天也一样。于是像往常一样,他摇了摇头。背靠在椅子上准备休息会。今天晚上的宴会,他总还是放在心上。 不过这刚闭上眼睛,门外就有人叩起了门。 “请进!” 见是巴斯特夫人,草木辛端坐起来,用脚勾过来一张椅子请对方坐下。 只是夫人没坐,而是抱着手直勾勾盯着这个少年,她多想从那双近灰色眼眸里看出点什么来,可惜的是,那双眸里没有一点感情,平淡而冷静。 草木辛笑着站起身来温柔地说道:“怎么夫人?我脸上有画嘛?”说着他又学那些个太太小姐,故作优雅地转了个身。 巴斯特夫人暗笑了一下:“大人您想要什么?从皇帝那要个一官半职还是望陛下认识认识您?” “夫人,我不求发什么国难财。若要个什么一官半职,我充其量捐点钱,什么总督、什么将军还不是任我挑选?”草木辛叹了口气“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但敌人攻入腹地,那些个虚名又有什么用呢?” 草木辛走进巴斯特夫人几步,吓得她连连后退。 “夫人,我们身为贵族掌握的权力,您知道源于哪嘛?”巴斯特夫人一脸茫然。草木辛只好又说道:“源于人民,那些城墙根下的人民。如今帝国仗着自己家大业大,毫不在乎,只怕有一天……” 巴斯特夫人听到这,浑身打颤。她怎么没想过这些?她本不是什么贵族出生,仅一个商人的女儿,民间的疾苦,她又何止见过,可以说她切身经历过。那些个淡忘的日子渐渐浮现在她心头。 咚咚咚…… “请进。”“请进。”两人一同回道。 管家进来说道:“夫人、大人。还请您二位挪步,客人们,已经到了。” 第五章 一瞬的事情 大厅里,大人们陆续入座,刚刚进厅的也是一路小跑,赶快找个位置坐着,生怕餐桌没有自己的份。他们风尘仆仆的脸、乱糟糟的头发、一双双看到食物发绿光的眼睛。此时此刻没人想要聊天、也在乎不了什么贵族风度,就等主人一声“开吃”的指令。 这也是贵族?草木辛心想。 “大人们,谅我款待不周吧。请用餐吧。”巴斯特夫人高亢的声调一起。噼噼啪啪的刀叉声就响起来了。 草木辛看着他们不顾身份的哄抢一块面包、一碗热汤,不禁好笑。这个时代,谁都不好过。五味杂陈的心情也不知道怎么涌到心上,他盛了碗肉汤,找了没人的桌子一角坐下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巴斯特夫人端了盘面包,也凑了过来,显然她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刚才我没吓着你吧?” “吓到我?您说笑了,我还怕大人他们吓着您呢。”巴斯特夫人无奈地笑了一下。这一笑,却勾住草木辛。那是对命运相顾无言的讽刺,他熟悉的很。也是这一笑,让草木辛第一次仔细端详巴斯特夫人的脸…… 巴斯特夫人长得不难看,甚至很美,若是去了华丽的衣衫、珍贵的首饰,换上一件平家人衣服,再配上那天生的几分真挚,不可说不是一个邻家的大姐姐。那因为落泪满布血丝的双眸,草木辛从里面看到了自己,更看到了由内而外的善良。 草木辛想要暗骂巴斯特夫人装得真好,可他心里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贵族”这个词怎么也配不上和眼前这个真诚的……少女。草木辛自然不知道对方的年纪,但那份少年时才有的天真劲,直令草木辛以为她比自己还小。当然从心理年龄来讲是这样的。 草木辛发现自己一时慌了神,连忙喝了口肉汤。 这肉汤取得是鹿腿最紧实鲜美的那块,由他亲自宰杀挂在库房里的……他还记得那只小鹿挣扎的场景……妈的,艾琳怎么把给父亲的东西也搬过来给这群人吃了。当然给巴斯特夫人吃到也不要紧,可是给这群贵族……等等?!我刚才是不是说“给巴斯特夫人吃到也不要紧?” 草木辛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夫人。” “嗯?” “在下能否荣幸知道您本家的姓氏呢?” “哦?”巴斯特夫人感到奇怪,刚才她还看草木辛神游,这家伙一回神就问起自己的姓氏。“本家的姓氏?您问得不是我丈夫的巴斯特家族吧?”得到肯定的巴斯特夫人尴尬地笑了一声只道:“本家的姓氏?我叫简?雅米拉,父亲是个没有贵族名份的普通商人。只因为他有钱,而巴斯特爵爷——我的丈夫有名。剩下的故事大人您应该猜得到了吧?” “令尊便于巴斯特爵爷强强联手?” “强强联手?这个词用的真好。”巴斯特夫人感叹道“不过各取所需会更好。”巴斯特夫人摆了摆手示意忘掉刚才那些,又笑着说道:“大人您是我的恩人、我丈夫的亲友,请不要在称我夫人了。若您不见外,可以叫我为简,或者雅米拉。夫人这、夫人那的,显得我多老呢!” 两人相视,默契地低声笑了起来。 “夫……简、简、简。” “哎、哎、哎。” “您的名字真好听。也莫叫我什么大人了。叫我哈劳斯,帕拉汶的哈劳斯。” 第六章 圣光 皇宫坐落在一处丘陵上,帝国的掌权者们在那里可以俯视整个皇城,眺望曾经百舸争流如今死气沉沉的阿加德湾,当然还有远处燃着熊熊烈火的窝车则。滚滚黑烟被海风吹携着朝大陆涌来,如那来势汹汹的诺德人。所有人都觉得皇城萨哥斯会变成下一个窝车则,可谁也不说,贵族们、市民们、奴隶们,他们欲用欢笑、工作、哈庄葡萄酒,掩住那战争雾霾。 而草木辛,他不愿意,他要敲响这些装睡的人。于是由巴斯特夫人领着,他带了两瓶最好的酒去了那皇宫,觐见那皇帝。 过程一切顺利,原因很简单:卫兵们看来者是巴斯特夫人,就放他们过去了。没有检查、没有盘完、没有搜身。甚至他们之间话都没说上一句。草木辛、巴斯特夫人两人就给带到了皇帝的寝宫,没有仪式、没有通报,领路的小奴仆就那么粗鲁的推开了皇帝的大门。 “你们找我有事嘛?”躺在床上的皇帝问道。 没待二人回答,皇帝又道:“您是巴斯特的夫人?我记得你们的婚礼,我来过。” “是的,陛下。” “嗯……那巴斯特那小子对你还好吧?我长久没见到他了。”皇帝笑了笑,仿佛想起了某些往事。 “陛下……”巴斯特夫人抽泣了两下“陛下,巴斯特爵爷早已死了。” 皇帝从床上惊坐起来,草木辛本以为皇帝这种贵族里面顶天头一号人物,得每天吃的饱饱的,肚子鼓鼓的、每天侍女伺候的好好的,下面挺挺的,不说容光焕发嘛,至少是红光满面呀。可眼前这个皇帝,看上去整一个营养不良的糟老头!糟糕啊!真糟糕!草木辛甚至觉得自家的糟老头,相比眼前这个糟老头还更像皇帝一点。 “巴斯特他……怎么死的?为什么从来没人告诉过我!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巴斯特夫人没料到皇帝居然这般怒火,她惶恐地说道:“谢陛下厚爱!只是大人他……没能下葬…….他与诺德人交战。牺牲了。” “诺德人……”皇帝干枯的手撑着脑袋。“我不是已经下令诺德人可以像公民那样随意耕种、繁衍嘛?又何故要攻击我帝国将领?” “陛下。那些蛮子又怎么认识的到皇恩浩荡!而且他们已经把窝车则拿下了。” 巴斯特夫人一席话似乎惊醒了糟老头皇帝,他两眼怒睁,又看了看窗外。 “那黑烟……是窝车则来的?” “是。陛下。” 皇帝没有再说话,只静静盯着窗外。草木辛认识那种眼神,那种遭到背叛而愤怒的眼神。 “皇城周围还有多少军队?”皇帝没由来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巴斯特夫人自然不晓得这个,她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草木辛此时接到: “回陛下。如今皇城周围共有两支军队。一支在东边的提哈城,提哈总督领,掌800人。另一只在库林堡,共400人,奥斯卡是这支队伍的指挥官。不过陛下他们都不可用。” “哦?你这小子,是说帝国军队懦弱不堪?”皇帝笑了一下,他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心系军队。 草木辛见皇帝有意图听下去,又说道:“陛下,这两只军队都必须守在原地,他们若是一动,诺德人一抓住时机,便会在阿德加湾登陆,到时候便是两个方向夹击皇城。” “据你所见,可有什么办法能解呢?” “陛下,我们需要时间。如今诺德人攻下了窝车则,那他们便有了一个跳板。若按以往,诺德人只会选择适时洗劫沿海的村庄部落,然后逃之夭夭。而如今他们斗胆攻下一处海湾重镇,那便是有备而来。对于有备而来,只以一处败坏的窝车则,他们撑不了多久。” 皇帝点点头示意继续说。 “他们若撑不了多久,现今这青黄不接的时刻,他们便只能务食与敌、以战养战。我们要做的有两点,一:祸水东引。陛下仁慈,当年把日瓦车则一带赐给了维基亚人,还授他们渔猎之技,让他们远离贫苦卑劣的家乡,在卡拉迪亚定居。如今便要维基亚人把人情还过来。二:下令全国征兵,固守城防。或者许奴隶们一个参军可得自由身的条例。贵族们要是反对,此时此刻大难临头,若谁不支持,陛下便革他的勋绩,打回平民,充私为公,以壮军资。” 话说完,皇帝和巴斯特都愣了很久。终还是皇帝开了口:“你年纪轻轻……你的名字?” “陛下,我乃哈劳斯伯爵之子,生于帕拉汶,我名为哈劳斯第二(the second)。” “怪不得!哈劳斯的儿子。你知道你父亲跟着我南征北战打过多少仗嘛?他是我的骑士长,到后来却被一个女人砍伤。哈,哼哼,哈哈哈,我还以为这辈子……这没想到啊。年轻人是你父亲叫你来的吧?” 草木辛当然知道,自家父亲在皇帝眼里是何种地位,借他的名讲出这番话,说服力更高:“回陛下,家父在家整日心痛不已,见帝国如今狼烟四起,他常对我说‘若是这右手还在那容得了这些蛮族胡闹!’本来我这番进京本是要替家父处理家族事务。领走时,他包着泪,令我务必见到陛下,说出他这番的深思熟虑。望陛下定夺。” 皇帝笑了,他哪会相信那个从小面瘫长大的哈劳斯会有这番心理路程,看了看草木辛的右手:“你还没有授爵?(没有贵族图章戒指)也罢了,你父亲不是一个喜欢虚名的人,跪下吧。让我这个叔父行这番职责。” “来人啊!!!拿剑来。” 很快一个侍卫走了进来,双手端着一把宝石镶刻银身金柄的宝剑。 草木辛知道为了他的信仰,为了那些他想要保住的人民,为了自己的父亲、为了艾琳、那些个仆人,为了以一种更温和死更少人的方式敲响帝国的丧钟,他必须也没得选择跪在这个名义上全大陆最尊贵的人床边。接受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的头头册封。 巴斯特夫人,一生中出现过两个至关重要的男人。第一个是巴斯特爵爷,是他让巴斯特夫人知道怎么爱别人,怎么表达自己的意图,怎么抓住时机。是巴斯特爵爷让巴斯特夫人知道如果爱需要尽快说出来,那玩弄众人的神灵,不知何时会收走其中一人的赠礼——生命。 第二个男人是哈劳斯二世,在众人都在花天酒地、逃避危险、麻痹神经的时候,一个少年站了出来,向她示了另一条路。一条一路苦到底的路,一条真正的羊肠小道。 几月之后巴斯特夫人——简?雅米拉,临死前追忆起那一刻,她说道:“那一切映刻在你脸庞,宝贝我能看见你的圣光。祈祷它不会褪去。” 第七章 回光返照 “封爵又不给地!这些虚名又有什么用?”从皇宫出来的草木辛,名副其实成了一个“大人”。但他一点高兴不起来,皇帝册封完他就让他俩走了。如何对付诺德人却是丝毫没讲。 一肚子窝囊气的草木辛,把从皇帝那领的一千二百枚金第纳尔,给了巴斯特夫人后。就道了别,准备和艾琳一齐回帕拉汶了。 出了城门,他看到城墙底下灰扑扑的难民,面色凝重。终还是让马车停了下来,他知道此时几百双眼睛正看着这里。心一横,他没顾艾琳的劝阻,毅然决然地下了车,走到一块高坡,望着那一双双希望、绝望相间的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气,吼道: “我乃伯爵哈劳斯之子,爵士哈劳斯二世!” “领地在帕拉汶湾,下有两个庄园,阿兹哥德、维达。一个靠海,一个尚有良田。从这里往南走,过了杰尔博格,跟着海浪的声音就能到。你们要是愿意去,现在便跟上我。” “我保住,去那里的人,免除前两年的所有税务。更不会让你们给我种地,每个三口之家保底一亩田,不管种出来什么都是自己的。我分毫不拿。” 撂下这番话他也没上马车,转头走到官道上面,手势示意马车师傅跟上。 马车就像浪头,难民们先是三三两两的起身跟着,慢慢地这一群、那一群,逐渐滚雪球样的所有人都颤颤起身,拍拍屁股拖着沉重的身体跟了上来。 对他们来说迟早要死,眼前这个机会为什么不试试呢? 艾琳看着这番事情,她完全搞不懂大人要干什么,只知道这批数千人的难民会改变整个领地。至于是好是坏,她过不得多想,仅敲敲马车,让驾车师傅快点,驾车师傅不知道做了什么,两匹驽马擤了两下,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艾琳靠在车窗边小声说道:“大人,请上车吧。这么走……您要走一天呐。” “不必了,艾琳。”草木辛笑着回道,他对难民们的表现很是高兴。 “大人,那我这就下来陪你。” “别,艾琳,你是小姐,在我眼里,娇贵的很。只是我还需要你帮忙,请你先回府吧,让我父亲做好准备。” “另外,”草木辛不知道怎么突然大声起来“回去请骑士们带着士卒过来给大家护道。”草木辛喘了口气,接着吼道:”顺道让他们拉一架运货马车,装上食物。一齐过来。” 艾琳,精的很,她立马反应过来,这是少爷给难民说的话。她也大声地说道:“大人!那我们要拉肉过来吗?” “当然!艾琳,把库房里所有的肉都带过来吧!快些上路吧,我们大伙等着您呢!” 草木辛越说越快活,重新帮到他曾经的兄弟姐妹们,几分兴奋地他都快蹦起来了。还用手拍了拍马屁股,马车便一溜烟驶走了。 见马车驶远,他转过身来走进了难民的队伍……草木辛知道一颗种子已经悄然种下了。草木辛看着窝车则的黑烟,他心里吼道:“便是你乌云遮天蔽日,我又何惧你障我双眼?人民就是要移山造海,谁又挡得了!” ………………………………………………………… 在两人离开后,皇帝已经起了床。看着窗外,少年的那席话,不禁勾起他年轻时的记忆,他多希望此时此刻自己还能有当年那般骁勇,戎马一生的皇帝怎么会不知道,此时的帝国军队就和他的骨肉一样腐朽不堪。 大儿子、二儿子的相继战死,老人怀疑自己的运气就和享国1150年的帝国一样,到了尽头,如今帝国的继任者只能落到自己钟爱的小女儿身上。会哪般混乱,皇帝不敢去猜,一想到形单影只的女儿处在阴霾、战争的中心,这位老战士…… 落了泪。 不该惹怒罗多克人的、不该开放东部边境的、不该派船只出海远航的、不该让老大老二上战场……好多好多不该,汇成了一个悔字。不该……不该是他做皇帝的。 “哥哥……哥哥,我尽力了。”老皇帝想起一张早已模糊的脸。 那天晚些,各个势力的轻骑们借着夜色从东南西三个城门鱼贯而出,他们互不认识,各挂家徽。若是见到了,只互相点个头,只顾往前走。在他们后面跟着的是帝都钟楼沉郁的钟声。 年纪稍大的市民,此时无一不放下手上的东西或身下的人,这记忆深处的钟声……只意味着一件事情—— “你说什么?!陛下走了!”巴斯特夫人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她今天才面见过皇上……若被人抓住这种权柄……“陛下,他怎么逝的?” 一袭黑衣,脸上冒汗的管家一知道这个消息就跑回家告诉了自家主子。“那个通报的小吏说陛下是从皇宫上跳了下来,自杀死的。” 巴斯特夫人皱起了眉头,好多好多东西从她脑中闪过,有一条最为关键,那就是她的闺蜜——艾索娜公主——昨日还和自己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小女生,按法理上讲,将会成为帝国下一任掌舵人。巴斯特夫人怎么也不希望自己的朋友,摊上这么一个乱子。 虎视眈眈的敌人就在眼面,国内还有一大片跃跃欲试的贵族领主,谁忠谁又奸?这帝国政坛就像一湖暗池,大鱼们要出来了,他们饿了。 “对了!你快去通知哈劳斯大人。让他快做些准备。” 管家得令正准备走,巴斯特夫人又说道:“顺道问问他,”巴斯特夫人眼神缥缈了好几下,最后终还是坚定了下来“问问他,我们能不能到他那去。” 第八章 漩涡 巴斯特夫人送走了管家,从长桌旁拉出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嘈杂的声音划破的寂静的府邸,声音可以消散,可巴斯特夫人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倒了杯酒,正送到嘴边,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不停的乱抖。 她在害怕,害怕很多东西,就在这时大门被敲得砰砰乱响,一时间巴斯特夫人吓得两颊煞白,血红的酒倒了一桌子。书上皇都一次次血腥清理的场景渐渐浮到她眼前。烧杀抢掠的军士、被侮辱啜泣的贵妇、一个个被划掉的名字。不!我是巴斯特夫人,我还有一个家族要照看! 振奋的夫人,站了起来,大气凌然朝门口走去,千百种下场在她脑中闪过。 烛火呼啦一晃,橡木大门打开了,不是刀剑弩枪,仅一个待兜帽系斗篷的黑影。那东西纤细的很嗖一下子窜进门缝,吓得巴斯特夫人一屁股坐在地上,那东西进来之后,立马后靠把门压上。 见巴斯特魂不守舍的样子,黑影把兜帽扶了下去。 “艾索娜!你怎么过来了。”巴斯特夫人怎么会知道皇女会在这时拜访。 来者艾索娜公主把巴斯特夫人扶了起来,她直直盯着巴斯特夫人的眼睛,仿佛要把眼前人看透。 四目相对。 终于艾索娜公主开口了: “简……父皇死了。” 巴斯特夫人注意到艾索娜夫人眼圈红了一转。 “嗯,我知道。”巴斯特夫人走上去,温柔地把低自己一个头的艾索娜抱住。 寂静乱世里,两个坚强的女人,此时此刻怎么也放松了警惕,眼里心里只有对方。 “乖,我们不怕。”听到这话,艾索娜公主卸了力,全身靠在巴斯特夫人身上,简知道,自己的女友太累了,艾索娜已经没有站着的力气了。 她们此时多想径直躺下去,不在乎这一切。 简轻轻拍着艾索娜的背,两人默契地左摇右摇,小声哼着私下里编的小调 一会艾索娜在简耳旁气声念道:“简……父皇……是被杀的……” 一时间两人都止了呼吸,脑里止不住的胡思乱想涌了上来。 艾索娜不是那种不学无术只知打扮卖俏的花瓶。自打大哥、二哥死掉后,她就知道怎样一个乱摊子在前面等着自己,这段时间里她一直靠书籍装饰自己。 可帝国的荣誉、帝国的尊严、帝国的掌舵人,一系列伟大的名词,毕竟沉重,犹如那传了千年的皇冠压得这个18岁的女孩子喘不过气。 “可以杀掉皇帝,那也可以杀掉我。我不能待在皇宫。我们应该逃跑,去积攒力量或者隐姓埋名。” 艾索娜这么一说正对了巴斯特夫人的想法,两人不谋而合。巴斯特夫人把已作的哈劳斯二世介绍给了艾索娜。 只是……“那哈劳斯可以信得过吗?你怎么不知道他已经是我们的敌人呢?” 巴斯特夫人看向窗外那红日渐升的天空,她说:“我信得过。不过,陛下您有戴上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嘛?” 艾索娜公主被这个“陛下”吓了一跳,不过她还是默认了,回道:“我忘记了。” “那我们应该趁现在还有夜色,去皇宫把皇冠、图章什么的拿上。” 艾索娜逃得时候哪记得这些,此刻她想,如果自己去拿了就以为着自己有意于这个帝位,可她并不啊,这么一堆乱摊子谁爱管谁管呀!更何况她管的上嘛? 但那血液里,皇族天生对权力的敏感却触动着她。千年帝国就应该砸到我手上嘛?以后的史书该怎么写?“几月几日,本带着全人类希望的末代皇族逃出皇都,弃百姓和责任于不顾。千年帝国、大陆的主人、文明的源泉土崩瓦解。” 父亲、哥哥他们若知道了又该怎么看我? 最终,艾索娜叹了口长气,一夜没睡的她眼皮深深地垂了下去,她太累了。她声如蚊呐的道:“简,这些事情以后再想吧。明天!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陛下……” 那天早晨,巴斯特夫人,收拾完细软,给仆人结完了所有的工钱,离开了巴斯特家族三百年来的家,亲自驾着坐有公主的马车往帕拉汶驶去了。在东升的太阳下,马车被勾出了一道金光,在马车里已经睡着的公主,哪又会知道简的泪在空中飘落,像一颗颗绯红的玛瑙石。 ………………………………………………………………………….. “父亲?”草木辛远远看到庄园门口的爸爸。走了一整晚的草木辛在想是不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因为哈劳斯大人发了一身银光,好像全身挂满了镜子。等走进草木辛才发现,自己的父亲破天荒地把那套武器库里尘封已久的盔甲穿上了。 那是一套由一整块雪铁打造的混合甲。胸甲、臂铠、腿甲,都是千锤敲出来的板甲,而关节处又是以雪铁剩下的角料熔的锁扣,串的锁子甲,再加上外套的关节甲。这是灵活与防护结合的极品。 这还是草木辛第一次看父亲的戎装。他不禁暗想,难道是自己擅做主张带难民回家惹怒老爹,他老人家今天要弑子了?看着站在一旁满面愁容的艾琳…… “完了……”草木辛每看到老爹生气,他总觉得那场景和伊凡雷帝如出一辙,草木辛喉结上下滚动一下,他是真的害怕爸爸打爆他的狗头。 低着头的儿子,像做错事的小狗,夹着尾巴走了过去。在面无表情全身武装的父亲前暗暗说了一声:“大人。” 父亲喝道:“跪下!” 声音大到吓得在场所有人为之一振。 扑通,曾经的革.命.党领袖,如今二话不说的在自己的贵族爸爸前跪了下来。走在前面的难民们皆被眼前这场父子局吓的灰心。他们多少觉得安定下来的事情大概凉了。 “以卡拉德帝国——大陆唯一的主人起名。吾,帕拉汶湾总督、帕拉汶伯爵哈劳斯。授子哈劳斯二世帕拉汶城、维达、阿兹哥德。”话音刚落身后唱诗班颂歌轰隆隆响起。 “免了!” 哈劳斯大人,用着老朽腿脚,下了台阶站在草木辛身前。他用牙齿咬住手套,取了下来,一挥,啪一声打在草木辛脸上,不顾儿子红起一片的脸,又抽出了左腰的宝剑用力拍在草木辛肩上。等侍从替他把宝剑收鞘,他把儿子拉了起来。 说道:“儿,皇帝死了,公主还小,我要……”草木辛看着头发花白的父亲,心里五味杂陈,老人不忍心看儿子,只望向别处,故作镇定,声音却怎么也藏不住哽咽,他道:“儿子,我答应过皇帝,是时候进京护国了。” 抛下这么一句,哈劳斯上了军马,拍拍马脖子,一个人,朝着太阳、骑了去。 第九章 冈定. 海瑞布雷克斯、拉格纳与先知哈克瑞姆 “呵!诺德人缺铁、缺金子、缺人,缺温暖的天气、肥沃的土地。可最不缺的就是勇气!” 诺德人的领袖——虎背熊腰的冈定.海瑞布雷克斯。拿起羊角杯,刚送到嘴边,他就笑出了声,酒水撒了他满脸,顺着小辫样的胡子,一直滴到锁子甲上。 笑的前俯后仰的冈定,揉着自己狂笑发疼的脸:“可你们,哼…哼哼哼…帝国人!你们好像什么都有!你们住在城堡里面,喝着红酒,操.女.人!现在呢?不都还是我的?” 冈定随手抓过给他重新斟酒的侍女,那人手上的纹章戒指证明她曾经是一位身份高雅的贵妇人。冈定树干般粗壮的手臂,台钳一般的夹住贵妇的细腰,女人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她面无表情没有乱动。 笑眯眯的冈定,另一只手温柔地爬上了贵妇的香肩,“哗啦”一声,贵妇肮脏的长裙被扯了下来,露出两团白腻。 仿佛这不是自己的身体,贵妇只有在被树皮般手掌弄疼了,才皱几下眉。脸上更多的逆来顺受。 来访的使者看不下去了,他奋起抓过一旁卫士的佩剑,直指冈定。 冈定先是一惊,然后一笑,滑稽的眉毛一高一低弯成两段斜月:“哟?兔子急了?”就那么一推,受尽折磨的贵妇飞了出去做了那利剑的鞘。 冈定站了起来,一改之前的戏谑,眼神威严而庄重,像异族的神奥丁,他直直盯着摔倒在地惶恐的使者,他的闪雷响了起来:“回去吧!告诉你们的大人,诺德人来了!” “快滚!懦夫!”冈定一口水吐在使者脸上。 见自己逃过一死的使者,再没有刚才那般勇猛,他也不顾脸上的浓痰,手忙脚乱地推开流血不止的同袍,连滚带爬地跑出军营,骑上自己马匹,疯狂夹刺马肚子,一心往外跑,仿佛后面就是地狱的魔鬼。 令一个诺德皇家侍卫收拾完垃圾后,他吩咐道:“叫拉格纳来见我。” “冈定,你找我?”袒露着胸膛的拉格纳走了进来,看样子他才起床,乱糟糟的红胡子,还有宽背上一道道红艳的抓痕。引得侍卫们想笑。 “我们该去觐见皇帝了,拉格纳。”冈定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拉格纳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扣扣脑袋,说:“冈定……我们的人还没有来齐,如果现在就这么出发,我们没有后援。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我们将失去得到的一切。” 冈定鹰一般的眼睛盯着自己不成器的弟弟,他摇了摇头说:“呵,你也是看到了。卡拉德人的城防哪般脆弱,黄金又哪般的多。难道你要等到至高王亲征才肯挪步?”冈定讽刺地笑了笑“到时候,卡拉德的黄金、女人、土地还管你我什么事?” 冈定一番话不无道理,他们这次行动本来就是擅做主张,若是不拿出点功劳,恐怕一个海湾城镇还抵不上他俩的脑袋。还有那些个earl……那些个好处有他们、出力没他们的earl……(诺德人的爵位,与帝国的伯爵大抵相同。往后直接写成“领主”。) 几度深思下,拉格纳说:“冈定,那我们应该怎么干?” 冈定眼眸一定:“去把哈克瑞姆请来。” 不一会,一个橘红头发的手上拿着纸笔的年轻人进了军帐。 他没有像普通诺德人那般蓄须,而是像帝国人的王公那样修剪的淡然,那样的柔软而清秀,一身简单的亚麻衣服穿在身上,却不知怎的突显几分威压。 他的背不如拉格纳那么结实,他的臂膀也不及冈定那般粗壮,不过这两个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战士,一见到这位年轻人,却都相继低下了他们的脑袋。 齐声道:“见过先知!” 冈定行完礼,直接说道:“我准备突入卡拉德人的首都,坐船前去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说完自己深思熟虑想出来的计谋,冈定满意的喝了口酒。 “不可。” “怎么不可?龙骨船还不比上卡拉德人的那些玩具?” “坐船,那我们只会葬身鱼腹。”先知暗藏智慧的灰色眼眸平静地盯着冈定,那里面仿佛又有点同情、惋惜。先知又道:“冈定你啊,还是低估了帝国人的财力。” 这话弄的冈定好笑:“呵,我知道他们有钱,那又怎么了?砸死我们?笑话,那还不……” “一字排开,燃船火攻。我们冲过了,那也是损伤惨重,帝国人若还在沙滩上列兵,我们,有去无回。”先知的精悍有力,一拳赶跑了冈定的笑意。 是啊,这番话说到了每个人的心里。船对于诺德人来说就是家、是命、是一切的起点、是谋生的工具。而对于财大气粗的帝国人,船无非一些木头工具,弃也就弃了。 “帝国人没事烧船玩。”成了冈定对帝国人第二印象,他认了,两个民族之间的优缺一下子展露无遗。 “这些富有的杂种,如果我有那些黄金,我将成为最伟大的海盗!我的船队将遍布整个世界,我的名字会令所有人闻之色变。从亚穆拿(诺德本土亦称泰姆瑞尔)到卡拉迪亚再到潘德,我的名字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是冈定心里的暗语。 仿佛看出了冈定的不甘,哈克瑞姆先知又说了:“虽然海上是行不通,不过我们还可以走陆路。有斥候说,北边有条大道,过桥,可以径直打到萨哥斯。不过我们要等。” “又要等什么!!!”冈定不耐烦地很,他愤怒地站起身来,径直走到帐口,他不停挠着脑袋。先知总是给与舰队最完善、安全的主意,冈定此时不敢也不愿向这位帮助过他多次的伙伴、战友发火。 不过这时他看到一个刷马的小奴隶,就冲了上去,一脚踢在那孩子腰上,咔嚓一声,那还没有马高的小东西当即魂归了上帝。而马被吓得跳起,冲进圈在一旁的帝国人俘虏里。 受惊的马匹一蹄踩在人脸上,像开了染锅,红的、白的、黄的,就那么迸了周围人一脸。 等发泄完,冈定又走了回来,不知是冈定那山一样的身躯还是别的什么营地起一番微风。 “哈哈哈,先知你继续。你说要等什么?”冈定爽朗的笑出了声,到与外面的哭喊配个调子。 哈克瑞姆见怪不怪,说道:“如果要打萨哥斯,我们要等国内族人们到齐,到时候一举拿下。” “呵,一举拿下?你这个先知,知不知道我们很快连饭都吃不上了?虽说奴隶我是不介意,嘿嘿,但恐怕要坏了先知的肚子。要是至高王知道了,我不罪加一等?” 冈定说完这些话,连在旁一直沉默的拉格纳都吓了一跳。 他可不乐意再吃人肉了,那滋味可不是很好,再说军营又没有香料可以调味。 终于拉格纳开了口,确定了这一千三百诺德人下一步行动:“先知,您没有参加攻城,可能不知道卡拉德人有多脆弱,他们的战技甚至比不上我们的12岁的孩子。就像我哥哥说的,走您的那条路,打进他们老家。” 第十章 护国公哈劳斯 看着满脸狼狈的属下,连续工作两天两夜,眼窝深深凹陷,满脸困意的哈劳斯大人,他知道与诺德人的谈判失败了。 让属下去休息后,哈劳斯闭上了眼手撑着脑袋,准备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不过没一会他就睡着了。 不怪他这样,上任没两天的护国公哈劳斯,惊讶的发现,偌大的帝国竟没一两支可用的部队。 这主要是上一任皇帝的遗祸,在血淋淋的统一战争之后,深吃军阀苦头的皇帝当即下令解散了大批军队,处死了一批批军界显贵,只留下少数几支忠心于他的精锐。 而且这些残存的帝国武力还被派往了全国,美其名曰守卫边疆,实则让他们彻底远离权力核心,老死不相往来。 以前对臣民宣布的美好憧憬——“此为最后一战:今后帝国将不需要军队、士兵。帝国公民们都将安生乐业!”随着皇帝一死,就一同下葬了。 护国公哈劳斯也不是没想从市民里招募兵士,可碍于老皇帝“贵族、大臣、显贵不能私立武装。违者叛国罪论处。”的命令。哈劳斯也只能暂时打消想法。 不过到有一个转机,如今先帝已逝,新君待立。知道公主在自家领地上的哈劳斯,已经请回了艾索娜,还派人令全国诸侯进京面圣,参加加冕、效忠大礼。 这受邀贵族里有两位哈劳斯以前的老战友,领兵800的提哈总督提那帕帕耶和素有“皇家猎犬”之称的帝国第一骑士奥斯卡。对于其他大人,哈劳斯明令吩咐:“骑不过三、步不过十。”而这两位帝国的少有的军贵,他亲笔写道:“大人,请带着您手下所有的人,尽快赶到皇都。血月以起!” 处理完了这些,哈劳斯还派人去找诺德人的领袖,预备拿成箱成箱的黄金,缓他们的野心。 自然,在诺德人拒绝后,一切的关键便落到时间上了,哈劳斯只能坐会赌桌,用时间做筹码。 这样的事情他以前做过无数次,在直面吞噬一切横冲直撞的罗多克方阵时,他把时间赌在皇帝增援的骑兵上,在冲锋维基亚人的箭雨铁云时,他把时间赌在身下的快马上。而早已金盆洗手的哈劳斯,他向上帝保证这将是他最后一次,这一次他把时间堵在贵族身上。 自然,护国公的这番苦心积虑,就如穿着褐色羊毛裤,尿裤子一般,温暖的了自己,而他人不知。 比如,不出意外就会成为女皇的艾索娜。 “不。我宁愿做一名农妇!也不要回去。” 微微皱眉的巴斯特夫人,跪在地上,温柔地捧着艾索娜因落泪通红的脸,她眼里充满慈爱,在轻轻拭掉公主的泪后,她母亲一般细声地说:“你是一个公主哦,以后便是女皇咯。看看那些人,”巴斯特夫人指着草木辛带回来的难民“那些人可都指望着你去拯救哦。以后你将是所有人的皇帝,就得像妈妈保卫自己的孩子那样,去保卫你的臣民。”巴斯特夫人说完吻在艾索娜的双唇上,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见公主从刚才泼妇一般样子变到现在这样安静,站在一旁的草木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心里嘀咕着:“这个女人,啧,真不简单。” 第十一章 难民—移动的金钱袋子 哈劳斯大人得知公主一行人快到,立即换上一件托加长袍,带着稀稀落落的官员,来城门口迎接。 当然那里的难民已经被明事理的人清理了。 所以,艾索娜公主根本不会知道,城门外还有一群被贴上“影响城荣“标签的同胞。 不过草木辛却清楚的很,这几天他尽忙着和难民们打交道了。不过屎盆子也不是难民的独享,领地里的乡绅们还分了一份羹。麻烦若要分个大小,那大头还是得算在在乡绅那里,原因无他,难民们没地方住。 当然,若要兑现草木辛的“三口之家一亩地”承诺,按全领的大小也是可以,可那些乡绅们都吓得跑到草木辛的庄园,此令一出,他们都嫉妒的要死。自己花了几代人的岁月才从领主的牙缝里拾到一点土地,现如今变成别人家里的唾手可得之白菜。 虽说一二亩地,对他们这些个数一数二的人物们来说倒也是小东西,但苍蝇肉也是肉,这十里八乡的谁还不知道当今领主是一个仁义道德的大人?今天若不敲点东西下来。嘿!老子还不走了呢!大人你啊,得管饭! 草木辛,虽说前世做过几年领袖,但这一个一个肥头大耳的地主阶级代表,来扣自家大门,一番要踹府邸的架势,多少让他心悸。 不说别的,光这公主稀里糊涂的跑到自己家来,就妨碍了他藏在长袍低下的“杀猪刀”。 “呵,让你们再活几天。”草木辛心里想着,脸上却还是一副笑容。 他问过公主的意见,毕竟在这里她名义上最大。不过这哭的大脑一片空白的公主怎么又管得了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全权交给草木辛处理。 草木辛低头一想,心里出了点理子。他自己踩在劈柴垫底的木墩上,高出众人很多个头。难民们多多少少知道这位话多的大人要做些什么,乡绅们也是清楚这,少爷是一个喜欢用语言解决事情的人。虽有这么几个人私下觉得少爷这种行为多多少少带点女子气概,但总比别的大人、领主上来直接拔剑,各砍一刀来的让人舒服。 “咳咳。”草木辛看着渐渐安静下来的人群,他说,“各位先生,你们往后看。”草木辛指向了难民,“你们看到了什么?一群破破烂烂的乞丐还是一群脏兮兮的蛆虫?想想吧,我的先生们。他们和你们一样是帝国的子民。是他们在第一时间把诺德人挡在祖国之外!是他们为了家园直面了蛮人的刀剑!领教了这般天险!如今他们从第一线回来了,而我们就能安枕无忧的躺在后方,尽享别人用血肉换来的和平?!” 几个外来的乡绅被吓得颤颤巍巍战栗不止,在他们印象里,这种话一出便是要死几批人。而后面的一群难民却不这么想,就是性子狠的,现如今也免不了心里一整酸楚。而妇人们更是许多都哭了出来,她们想起那一张张熟悉却再也见不到的脸,心里揪得生疼,可一想到他们是为了崇高的帝国而死,是投入到了圣神的事业中去,又不免激动高兴。甚至坐在一旁静息的巴斯特夫人、艾索娜公主也被这番有魔力的话颤抖着心。 草木辛知道此时他可以顺水推舟,把所有人的情绪调动到最高潮,但他没有,他从木墩上走了下来,走到了乡绅们的面前,心平气和地对着他们,小声说道:“先生们,你们也不容易。不过大家都是商人,我们大可做生意。你们往后看,那是多少人?”乡绅们顺着草木辛的眼神看到了难民身上。“我粗略的点过,那大约是两千来人。而我,已经给他们免了税务,各位想想,如果他们手里有地,有地就会有多的产物、多的劳力。你们都是聪明人,自然会明白多的产物和多的劳力就是……” “第……第纳尔?”一个虎头虎脑的乡绅问道。 “呵,你说得对。”草木辛的回答令所有人脑筋都转了起来。他们脑里更是铜板、金币叮咚响。几个越想越开心,笑在了脸上。 “而且先生们,你们想想这两千来人是什么身份?”草木辛打了个响指,“全部都是自由民。” “自由民?哦对,他们的主子已经……”一个乡绅手指往脖子上一比,大家豁然开朗,这自由民可以做的事情可太多了,什么做工、劳动、当工人啊甚至是往里面募兵。他们就是财富啊,滚动的金钱袋子。 “不仅如此,”草木辛也抛出了自己最后的法宝“先生们,如果以后还准备发展什么实业,如开矿、水锻、绞丝,甚至酒品酿造生意。我都大力支持,不是口头也不是精神支持。而是黄灿灿的第纳尔。 “一个工厂一万第,两个工厂二万五,以此类推。地给你们了,工人就在那。这前面可就是金山银山啊。你们想想罗多克人,他们既没有良田,也没有山矿,甚至没有我们这里的盐田,可为什么他们一年的税收,比全国加在一起的都多?就因为他们有港口,有绞丝,有桑虫,而我们就靠着大海,难道一个偌大的帕拉汶湾仅仅用来捕鱼?却不能用一个自己的商业港口? “想想看,你们谁若敢出一条船,而我就往上面砸四千个第。你们制造出来的商品更不用愁,北边打仗要东西、苏诺要东西、甚至罗多克也要我们的小麦,以后这是什么?罗多克外销商品的第一道口,这里的东西要出路,罗多克的东西要出来,做船快还是爬山快,你们肯定比我清楚。其中细节我们完全可以慢慢讨论。” “现在,”草木辛看着都快听傻的乡绅们,他们眼里倒映着的不是草木辛的身影,而是一个巨大的人行自走黄金第纳尔,对此草木辛很满意,他微微一笑问道:“所以各位有谁愿意给他们,提供那小小的一亩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