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岸,彼岸》 chapter.315 这边也派了人去拦截她,谁都不敢给她打电话,担心她情绪受到影响。 真是自作孽,楚天昕在心底反复骂着自己,他疯了才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却没想到她也疯了。 终于,她的冲动也赋予了他一次,却分外的沉重。 这一夜,楚天昕一点一点的开车到她可能会到达的路段跟她汇合。 现在没有出事,一直都有消息。 过了几个收费站,他得到消息,他们离得越来越近了。 有些微微地放松,楚天昕决定在收费站等着她,毕竟她到了这边,是一定要停车的。 手机又来电话,是一直派去跟踪林琳的人。 接起来,那厢却非常的着急:“少爷,刚刚出了车祸!” “什么!”楚天昕瞪大眼睛:“谁出了车祸?” “不是少奶奶,但是,她也受到了一点波及,还好她反应及时,急刹车之后把车子停在一边了,但是她好像也受了一点波及,现在昏过去了!”电话那头还算松了口气:“你放心,她没有受伤。” “在哪里?我过去跟你们会合!” 由于发生了紧急事故,但警察还没来得及赶来,楚天昕开车过去,远远地,就能看到那边已经树立了警示灯。 一片混乱,活着的人在紧急处理车内被困的人员。 原来是一辆轿车出了故障,没有及时做出处理,被后面不知情的越野车追尾,轿车已经被撞得面目全非,里面被抬出来的人也是血肉模糊。 越野车司机的情况也不太好,似乎是重伤。 而林琳本不是立刻就跟上来,但她可能是太累了,忽略了警示灯,又是深夜里,等到了几百米才发现前方情形不对,这时候刹车已经很难,还好猛打方向盘,她没有出事,但法拉利撞在旁边的护栏上,林琳不知是不是太幸运,在安全气囊的帮助下,只是受到了一些震动昏迷。 后面的事情有人去处理,楚天昕先把林琳抱上车,看着是没有伤,还是检查一下的好。 近看,才发现她整个人都瘦了很多,尤其是现在,纵使整个人都昏迷着,也是一脸倦容。 不要闹了。 楚天昕放弃了一切坚持的念头。 如果他爱她,就不该逼她的。 他不能忘了结婚时神圣的心情,他以为他能让她快乐些,而不是让她觉得他还不如那个人。 一路上开到医院,天色已经接近中午,她一直都睡着,偶尔,还会在梦中抱着双臂。 是的,c市的天气现在也渐渐凉了下来,是锥心蚀骨的一种寒气。 楚天昕把外套裹在她身上,纵使车里开着暖风,她还是有些微微的颤抖。 去医院先帮她检查的念头被放弃了,他应该先带她回家,请医生来做个检查。 天山华庭这里的房子,已经经过重新的装修,是她喜欢的风格,暖色调的卧室,很有家的感觉。 因为按照设想,孩子留在a市,林琳总要跟楚天昕在一起生活的。 一直没有人住,他也一直住酒店,家里没什么人气。 楚天昕把林琳从车里抱出来,一直进了家门,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连熟睡,都是紧紧拧着眉。 温柔的手指,轻轻地抚平她眉心的褶皱,楚天昕把窗帘合上,严丝合缝的窗帘,只是开着一盏昏暗的台灯,映照着她的脸色格外的苍白。 医生很快赶来,做了非常全面的检查。 “她没有事,只是好像最近有些营养不良的症状。”检查完毕,医生说:“女人生产之后,身体是非常虚弱的,不管怎么样,要注意休息和饮食。” 楚天昕点着头,十分虔诚:“好的,真是麻烦您了,还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吗?” 医生只说:“她的身子需要好好调理一下,太虚了,虽然暂时没有什么病,也没有受伤,但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肯定会引起很多疾病。” “真谢……”楚天昕话还没讲完,手机已经催命般的响起来。 蒋先生的电话,今天已经来了第七通。 什么事这么紧急?最近的项目都还算稳定,他一直跟林琳斗气,也没有太多心思关注公司的事,一般都是蒋先生在处理。 之前一直为林琳的事提心吊胆,现在人没事。 “真抱歉!”他对医生说着,接起电话:“蒋先生?” 那厢是非常焦急的声音,完全没有空隙去寒暄:“天昕!我前天发给你的mail你是不是根本没有看过!” “前天?我根本没有收到过你的mail!”楚天昕突然想起:“前天我不是通知过大家有事发我的私人邮箱吗?” 从电话中可以清晰地听到蒋先生非常痛苦的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冷静多了:“你现在打开电脑,看一下嘉丽成衣的那只股票!” “嘉丽成衣?”楚天昕见医生离开了,才赶忙打开手提电脑。调到嘉丽成衣的那只股票上。 成交量非常活跃。 那边又提醒:“仔细看看所有的数据!” 不用他说,楚天昕早就已经调整好了。 今天是第五日。 他立刻看出问题,对着电话惊悚的说:“有人敢操作这只股票!” “没错。”蒋先生失望的说:“只可惜这么好的机会我们没有抓住,很明显是有人有备而来,要的是嘉丽的职工股。” 楚天昕也呢喃着,仔细回忆到底嘉丽成衣的哪些消息被他遗漏:“前些日子我确实知道罗建业在寻找亲生儿子……” “你最近一直都在忙着家里的事!”蒋先生怨气非常大:“你知不知道,嘉丽成衣内部出事了!” 楚天昕惊讶道:“出了什么事?” 似乎,他有一段日子没有跟罗英霆联络了。 发誓要好好陪一陪林琳,直到她的孩子降生。 “上周的消息,嘉丽成衣在东南亚发展市场的运营计划书被人泄密给对手蓝翎集团,直接导致两个亿的投资全都血本无归!”蒋先生好在已经冷静下来:“是你女儿出生前一天的事,怪我没有想到太多,没有告诉你,但是董事长他知道!” “你说什么!”楚天昕震惊道:“谁敢做这种事?” “罗氏内部已经查出来了,我这边也有准确的消息,泄密者就是嘉丽成衣的少东罗英霆。” “然后呢?”这件事,楚天昕不知道,他刚一回来,只知道罗英霆被罗建业开出公司,但他寻找亲生子的消息吵得非常热闹,据说已经有了眉目。 他太惊讶了,罗英霆疯了才会做这种事吧! 传言他跟罗文婕全都不是罗建业的亲生子,但是,这毕竟是传言,罗建业一天没有出来承认,就一天不能相信。 蒋先生严肃道:“然后……就有人突然放出来罗建业已经去世,嘉丽成衣眼看不支的消息!” chapter.316 很明显的别有居心,这个集团的目的很清晰了,现在还有五分钟收盘,已经完全可以肯定。 mail里已经汇报的非常明确: 在罗建业患病的第一周,股市沉寂。第二周的第一个交易日股票市场里行情盘整;二至三日宽幅震荡;四日罗氏的嘉丽成衣开盘高开高走,带动几只小盘股也踊跃呼应,股市行情高涨,股民情绪沸腾,纷纷跟进,业内人士也已拭目以待,寻找机会进场。大盘指数上扬,人气也逐渐活跃起来。 嘉丽成衣股指逐渐上升,成交量蓄量递增,整个盘面一直处在上升状态。 五日,也就是今天,一开盘,嘉丽成衣突然跳空,低开高走,成交量活跃,股指宽幅震荡,再次拉升、打压、下滑。 如此反复几次,直至收盘。 楚天昕一直关注着,他可不光是晚了一步。 事情开始复杂了,罗建业一定没有死,否则他不会到了这种时刻还没有消息! 因着这件事,下午三点后,传城的高层紧急召开会议,楚天昕也必须要回去,留下人来照顾林琳。 都在遗憾错过了这样的好机会。 楚天昕一直在拨打罗英霆的电话,持续的关机状态,没有人知道嘉丽成衣内部到底出了什么样的问题! 林琳睁开眼的时候,才刚刚是傍晚。 天边是绚丽的火烧云,火红的光芒透过纱幔透进来,房间里也是一片火红。 浑身都是酸麻的疼痛,她的身体现在这么糟糕,睡一觉都不能完全恢复过来。 隐约的,头也有些疼,是……刚刚的车祸吧? 坐起来,开始有些茫然,自己在哪里? 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下意识的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墙壁上悬挂的照片。 大幅的结婚照,中世纪风的装扮,怎么看,都要比老式的婚纱照顺眼的多。 照片上的男人英俊潇洒,女人也是娇俏可人,他看着她的眼神多温柔?根本不必摄影师来指导。 后面的记忆断片了,但至少林琳现在知道自己在哪里。 c市,他们的婚房。 林琳下了床,趿着拖鞋来到外间,厨房那边有动静,她闻声过去,只是一名空落落的佣人在忙碌着准备晚餐。 有些失望,他看样子不在,还是在其他房间? 听到响动,佣人扭过身,见林琳醒了,忙过来扶着她:“少奶奶你快坐下,医生嘱咐你多休息!”她看上去有五六十岁了,可能因为是c市人,手脚、讲话全都麻利得很。 “楚天昕呢?”她似乎不打算称呼他的小名,随着佣人的要求坐在一边:“他不在?” “少爷今天说公司那边有急事,可能要晚一点回来的,跟我交代过,要是你醒了,一定要让你先吃了东西在等他。少奶奶,你想吃什么?” “随便吧……”她叹息着说:“我要怎么称呼你呢?” “我姓李……怎么叫都成,那我就做点清淡的小吃吧。” 林琳有点累,她跟这位佣人从未见过,一点都熟不起来:“嗯,我就叫你李妈吧,麻烦您了。” “不麻烦。” 李妈笑着,又去继续准备晚餐,见林琳坐在那里发呆,连忙冲了姜汁红糖水端来,放到林琳跟前,叮咛着:“这边阴寒,女人们都会喝点姜汁红糖,又驱寒又补血。” 林琳端起杯子,冲着李妈笑了笑:“谢谢您了。” 红糖水的杯子捧在手心里,是不是因为有了姜,所以显得格外的烫。 一边吹着一边喝了一小口,辛辣的热,顺着五脏六腑流下来。 身子好像也渐渐地暖了。 其实,空调吹得正劲,她不该冷的。 跟李妈两个人吃了晚饭,她执意要站在旁边,被林琳按在座位上。 本来就两个人了,已经足够的孤单,还要一个人站着? 晚饭后,楚天昕依然没有回来,甚至……一个电话也没有。 倒是a市的婆婆打了好几通,得知她没事,聊了聊宝宝,有些小心翼翼的。 林琳很想宝宝,却也是因为太想,也逼着自己不去想。 “少奶奶……”清扫了厨房,李妈发现林琳还在沙发上干坐着,忍不住开口:“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休息,如果少爷回来了我会去叫你。” “哦……好。”她不是在等楚天昕。 可是如果不是在等他,她坐在冰冷的沙发里,是为了什么? 被李妈赶回被里,确实,就这么一会儿,已经觉得累得不行,她的身体本来就没好透,又折腾了一天一夜,怪不得成了现在这样。 虚弱的人容易犯困,但有心事却也睡不踏实。 林琳一直觉得自己朦朦胧胧,好像什么都清楚,却一直疲惫的张不开眼。 朦胧中,感觉外间有低低的说话声。 楚天昕回来了?她心里清楚,却张不开双眼,也不太愿意张开。 时间停滞了,她也不知过了多久。 伴随着偷偷摸摸的响动,卧室的门被打开。 轻轻地光线,隔着眼皮的距离,透进来。 随后……又没了声音。 林琳想要动了一动,或者干脆醒过来,却只觉得,如同梦魇,她不能醒来。 也不能动。 又没了声音。 只觉得脸颊上忽然是冰凉的触感,带着外面湿冷的寒气,轻柔的手指抚在她温热的脸颊。 他怕惊醒她。 又希望她忽然被惊醒了,然后把他的小动作发现,教他措手不及。 但……她只是稍稍动了动,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继续睡过去。 她是真的累了,意识都不能牵动身体。 算了,也没必要醒来,有点无话可说的狼狈,她的人来了,反而不知怎么面对了。 只觉得他的气息越发的靠近,带着刚刚从外面带回来的凉意和风尘。 然后……吻,没有意外的覆上她的唇。 chapter.317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用情人间亲密的举止来求和,他也一向擅长用温柔攻略她的坚持。 林琳也没有躲开,都说人在一定时间没有拥抱和亲吻,肌肤都会枯萎苍老下来。 她可以感觉到,因为他甜蜜的吻,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激动地叫嚣着。 她需要他,不论灵魂,还是身体。 渐渐地,她下意识的张开双眼,微弱的光线下,他也没有闭上眼睛,修长的眼睑微微的眯着。 他松开她,低着头,终于开口了,声音是淡淡的疲惫:“公司临时有点事……本来我不打算出去。” “那没什么……”她还能说什么呢? 他看着她,没有回应。 只是一双眼睛,带着如水的温柔,蛊惑的,令人沉沦的望着她。 彼此谁都不知道,到底是该开心,还是要伤怀。 “如果真的很想走……”楚天昕终于开口了,满怀着忧伤:“也不用这样的办法,你不知道我们大家有多担心?差点就出事了!” 半晌,林琳都没有说话。 有点想笑,太不合时宜了,但她似乎做不出其他神情了。 “我只为了走?”她轻声说,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有些不认识他了:“对……那我明天早晨就回去了,反正时间不多,我更应该多看看孩……” 话没能说完。 他的吻,浓重的覆盖上来,带着狠狠的攻击力。 不想听她说下去。 不惜一切代价要阻止她后面的话。 多奇怪,他的高智商和高情商都去喂了狗吗?为什么,他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狠狠地要她,产后的身体纵使虚弱,也已经好了,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ml。 有点他弱肉强食的意思。 她不主动,不配合,不拒绝……只是一直望着他,带着无奈的细眸中,有些一丝丝的怨气。 他选择性的忽略掉,不想再继续这样令人发疯的争执。 后来……大家都累了。 应该是说,楚天昕先累了。 一同生活,光环也一并的消失了,王子变得平庸,忙碌了一天之后,也会累,会累极睡着。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种人,依赖感特别的强。 就像楚天昕,他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 即使睡意沉沉,他的手臂,仍是圈着她。 就像他永远都不打算放开。 争执可以谦让,可以解决,可以解开,只要他没有放弃,退一万步都好说。 他还在努力让自己显得清醒些,别让她觉得自己被他用过就扔到一旁。 林琳有些短暂的失眠,目光淡淡的望着墙壁。 终于好像发现了什么:“嗳……” 她止住了声音,望着将她抱在怀里的人,他好像睡着了,疲惫的磕着双眼。 便没有再问下去,暂时掐断了这个念头。 “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把她一直搂进怀中,非常的紧,音色是温柔的:“说吧,我又没睡着。” “我以为你很累了。”她学会了关心他:“看你的样子好像特别的累。” “还好吧。”他轻笑着,低声说:“我觉得我距离三十岁还有不少距离,这么点体力劳动还不至于立刻累到睡着。” 林琳怔了怔,这样的笑话,她似乎不大笑得出。 楚天昕也没有继续,从前,是她逗他笑,现在,位置变了,他也不知道,是自己的笑话太无趣,还是这样的亲密话题,她依然不能适应。 仍是很轻松的口气,他问:“刚刚要问我什么呢?”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林琳犹豫着开口:“客厅里的那幅画,好像是我的……” “暗香浮动。”他接下话,笑着说:“从一个朋友手中辗转送来的,说好像是真品。”他的解释堂而皇之:“有一次,有个朋友问我,是不是你把这幅画卖掉了,我觉得不太可能,所以……就去问了那个朋友,看到之后,没想到,还真的是真品。” 有些令人不可信的感觉,慢慢的弥漫上来。 林琳看着他,努力的搜寻着自己的记忆。 她记得……最后一次见到这幅画,应该是和韩彧在一起的时候吧? 那么他…… 她不敢想,是不是他卖掉了这幅画? 还不如拿来还给她…… “我没有卖过。”她的音色十分低沉:“但是好像……可能是我不小心丢了吧,我向来丢三落四的。” 他轻吻她,谁都没有揭穿彼此的心思。 都是为了这段关系,戳穿了,多难堪? 后来,尽管比较疲惫的是楚天昕,还是林琳先睡着了。 他望着她,心里真是百感交集。 嘉丽成衣的事情没有着落,听闻韩彧在昌华居然混的风生水起,其实在业内已经有了点名声,今天开会,有人特意说起他来。 她不知道,这真好…… 后来,楚天昕也迷迷糊糊的,只记得自己一直抱着她,不敢松手。 怕人忽然没了,丢了,找不到了。 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楚天昕下意识的去抓电话,头脑还是有些昏。 林琳已经抓起来了,压低了声音:“喂?请问哪位?” 那边用很激动地语调说:“琳琳!我听说你来了c市对不对哦!出来聚一聚,怎么样?” 是向晴。 “你怎么知道?” “哪有我不知道的事?怎么样?身体好一点没?你家的小公主带来了么?等下出来一起去逛街,好不好!” 林琳清醒了不少,看看表,已经八点多。 “好!我现在穿衣服,我的号码还是那个。” 挂了电话,林琳小心翼翼的找到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穿起来。 这间房子里一应俱全,包括他们的换季衣服。 只是,昨天他好像有点太激动了,房间里一团乱,还真有些奢靡的景象。 新的衣服早已经准备在床头,林琳拿过文胸,想要穿上。 只可惜,太复杂了,她一向都不擅长系这些东西。 总要把扣子转到前面来才能系住。 chapter.318 真尴尬,她从这点上,一直都觉得自己做女人简直太失败了。 猛然的,有两只手,从身后伸过来。 温暖的触感,干燥修长的手指,有些让人蠢蠢欲动的挑逗。 林琳回过头。 楚天昕斜倚在床头,被子搭在腰间,看样子也完全清醒了,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淡淡笑容。 他犹记得她人生中的第一条文胸就是他帮她买的,也是她亲手帮她戴上的。 那时候林琳才九岁,她从小就调皮的不得了,偶像是七十二变的孙悟空,当然,也很好奇,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像鑫鑫哥一样好脾气的唐僧。 不过,他们确实都好啰嗦! 她也一直相信自己像孙悟空一样神通广大,没什么难得倒她的事。 这种近乎偏执的盲目乐观,几乎感染了楚天昕,那时候楚天昕已经十三岁,他一直早熟,心事也不少,唯有她,跟别人都不一样,他一直难以理解她从哪找来那么多快乐。 直到有一天,她哭着跑到他家,站在正在写作业的楚天昕旁边,哭声震得房顶都要掉下来,“鑫鑫哥哥,我要死了!” 当时楚天昕又惊又奇怪,从椅子上跳起来,“怎么好端端的就要死了?有人欺负你了?” “我……”她一张口,猛然想起什么,住口,跑去关紧他的房门,哭着溜达回来,手指紧紧捏着衣角,犹豫半晌,终于扬起脸,看着他,伪装的很坚强,“鑫鑫哥,我就是心里太痛苦,告诉你一下,你千万不要张扬的大家都知道。” 楚天昕被她感染的也很沉重,以为真的发生了什么特大事件,竭力掩饰自己的紧张,“嗯,你说,我不说出去,别怕。” 她说之前又抽泣起来,“鑫鑫哥哥,我得了癌症。” 她讲话一向太快,也就太含糊,楚天昕以为自己听岔了,下意识的追问,“你说你得了什么?” “……癌症呀!”她脸上的惊恐不是装的,可能是实在太害怕,腿一软,跌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楚天昕觉得她可能真的有了什么问题,但他天天看电视,对癌症还是有一定程度上的认识,只是他最先想到,琳琳如果真的得了癌症,林伯伯怎么会不知道呢? 再问几句也不急,楚天昕试图安抚她,扶起她让她坐到沙发上,她一直哭,哭的他心浮气躁,紧张的不得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去医院检查了吗?” “我不敢去医院,告诉我爸爸他一定会伤心地。”她拉着楚天昕的手,流着泪嘱咐他,隐隐嘱托之情言溢于表,“鑫鑫哥哥,我现在才发现我爸爸对我真好,我好伤心。等我死了,你要好好替我照顾我爸爸,别让他太难过。” 楚天昕像个小大人似地拍拍她的手,“别先说这个,你先告诉我你怎么发现的好不好?” “你得答应我。”她脸上恐惧和决然交织在一起,令楚天昕担心不已。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楚天昕有些急促的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嗯……”她先拿过纸巾,狠狠地擤了鼻涕,镇静来一下情绪,才说,“我突然发现,我的这里,”她指着自己的胸部,“长了两个块块……是肿瘤!”难为她还记得这么专业的名词,看来是担心了很久,楚天昕也懵了,以为真的是肿瘤,要开口,被她激动的打断,“你先别讲话……这个肿瘤,一碰就疼,不碰就胀的很厉害,很疼很疼!鑫鑫哥哥,你都不知道有多疼……” 楚天昕承认自己确实从小就思想不纯,他听完她断断续续的叙述,很自然地就想,也许那东西不是肿瘤…… 她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看起来真的像个绝症患者,“后来……我去查了癌症的资料,我这些症状都有,人家长一个就死了,我长了两个,鑫鑫哥,我得癌症了!我要死了!”她悲从中来,又大哭起来。 楚天昕干巴巴的张口,“你别管它,是正常的。” “不正常,不正常。”她一直哭,一直哭,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拉着楚天昕的手,摸到自己胸口有“肿瘤”的地方,“鑫鑫哥,你摸,这里面有硬块,那个就是肿瘤!” 楚天昕哪里敢摸,胆怯的抽回手,假模假样的规劝她,“琳琳,你别怕,你没病的……”见她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便说,“要不,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要!”她使劲摇头,“医生会告诉我爸爸的,我爸爸会难过的!” 楚天昕原指望让医生帮她解释一下,现在看来也不太可能,又建议,“那,你家的家庭医生呢?” “鑫鑫哥哥!”她扁着嘴说,“你还不知道我的意思吗?我不能让我爸爸知道,他们都会告诉我爸爸的,我最信任你,连娇娇姐姐都不能告诉,我不能我爸爸知道,让他为了我的死伤心。” “别总说要死了。”楚天昕忍不住制止她,心里暗忖,还好她不那么在乎他伤心,还得感谢她对他由衷的信任,否则,谁知道她得在这样恐惧死亡中惶惶不可终日多久,“好吧,不让他们知道,我要是有办法,你愿不愿意听我的话?” 她点头,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她“得了癌症”的秘密。 楚天昕胡诌道,“我知道一个偏方,对癌症很有效,只需要买一个东西。” 林琳当然愿意好好活着,眼巴巴的等他说下去。 楚天昕却不愿意再说了,起身穿好衣服,领着她就去了商场。 她可能是太害怕,连走路都躲在他后面,显得小心翼翼,一路上,看见乞丐就给钱,说是要积阴德。 楚天昕对她真无奈,但换个角度去想,她也蛮可怜,没有母亲,家里也没有姐妹,至于罗文婕,楚天昕觉得她感觉自己得了癌症,没准是罗文婕灌输给她的。 转悠到女士内衣的柜台,楚天昕真的红了脸,琳琅满目的塑料模特,那身材曲线,震得楚天昕一阵阵发晕,他也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来,站在一片波涛外面,不敢贸然进去,只好推了林琳一把,“琳琳,你进去,跟阿姨说你的情况,她们会帮你,额……”让他怎么形容呢?“挑一件很有功效的衣服,你穿上,癌症就会好了。” 林琳却不动,只是拽着他,手指微微发紧,脸上有一瞬间的失落。 好吧,楚天昕被打败了。 chapter.319 他太了解她,清楚她现在的样子,是感觉他出卖了她,她这么信任他,他怎么能辜负:“那我进去,你等我一下好不好?” 她不情愿的撒手:“你别跟别人说我的事。” “我不说。”楚天昕拍拍她的脑袋,安慰道:“别乱跑,乖乖在这里,谁叫你走都不跟他走,听到没有?” “我又不傻!”她中气十足的抗议。 于是楚天昕就硬着头皮冲进去。 这恐怕是他一辈子中最难堪的几件事之一,这么多年,楚天昕再没第二次进过女士内衣店。但他当时,却没想过诸多难堪,只觉得他买就他买,只要她别要死要活,还用那么受伤的眼神盯着他。 冲着导购小姐脸说带比划了半天,楚天昕被人家误以为是帮妈妈买,尺码拿的一个比一个大,楚天昕虽然不太懂这方面的事,却也不是一无所知,一看,就知道不适合她。 她等在外面已经太着急,总是在他视线范围内抓狂的走来走去。 无奈之下,楚天昕只好小声的把她的情况出卖给了导购小姐。 毕竟是过来人,导购小姐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亲切的笑着,帮他拿来一件比背心小很多的东西,耐心的告诉他穿法,楚天昕窘着脸,从内衣店里出来,把手里的手提袋递给她:“你穿上这个,过一阵子就不疼了。” 林琳傻兮兮的当场掏出来那件小文胸,无师自通的在胸前比划着,漂亮衣服的诱惑多少冲淡了她对死亡的恐惧:“好漂亮,怎么穿呀?” 楚天昕连忙抢下来塞回手提袋里,脸红道:“你回家再穿。” 她乖乖的答应他。 回家的路上,一扫先前的阴霾,她又快乐起来,拉着他的手,唧唧喳喳的像只小麻雀。 她一直都相信他,从小到大,不管他说什么,都相信,这次也是,对年幼的林琳来说,他说她一定死不了,和他说要买漂亮玩具给她,是一样值得信任的。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林琳却仍是不回家,非要跟他在一起,试一试这件“可以治癌症”的衣服。 楚天昕算是个早熟的孩子,但对于林琳,他太熟悉,以至于从未觉得有性别的区分,他从她降生的那一刻就认识她,她从小就说长大要嫁他,他也感觉挺好,丝毫没有亵渎的意思。林琳也是,她还小,做什么都不懂避讳他,在她心里,他就跟她爸爸是一样的,是亲人,能保护她,能依靠。 所以,她试新衣服,也不躲着他。 麻烦的是,楚天昕自己也没注意,给她端了她喜欢的饮料,刚进里间,就看到她正脱了衣服,坐在他床上,套着那件小文胸,手脚并用的系那根在后面的带子。 楚天昕下意识的就要退出去。 眼睛却还是下意识的瞟向她胸前才刚刚发育起来的小小凸起。 这事之前,楚天昕真的没那心,他毕竟才十三岁,也把她当妹妹久了,就好像自己姐姐一样熟悉,可经过她那么仔细的一番描述之后,他的心,就好像被一根银丝紧紧牵住,又被调皮的一直拨动,他靠在外间门上,试图让自己的焦躁平静一些。 等了许久,楚天昕认为自己平静了,她也该穿好了,才敲着门,里面传来兴高采烈的一声:“快进来……正好!” 他一进门,她兜头就是一句:“鑫鑫哥哥,我系不上它,你快来帮帮我!” 楚天昕这才看到,她还没穿上那件小文胸,导购小姐特意选的粉红色的小文胸,缀着可爱的蕾丝边,配着她白皙的肌肤,令楚天昕浑身一阵发紧。 他呆呆的看着她,半晌移不开眼睛,也做不出任何动作。 她仍在吃力的系那条带子,背对着他,见他没过来,她便又喊:“鑫鑫哥哥,快点过来,我手好累啊!” 楚天昕犹如大梦初醒,走过去,坐到她身后,他看得见,那并不复杂,他的手指摸上那条粉红色的带子,娇艳的粉红色与他的手指相互缠绕,令他感到眩晕,或许是那带子太顺,太滑,几次从他手中溜走,几次三番,他终于系好了它,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之后,她又朝他转过来,扯着他的手臂,忧心忡忡的问他:“鑫鑫哥哥,我这样真的就能好了吗?” 他听见自己说:“能。” 当时的楚天昕,只觉得羞愧,非常的羞愧。 后来,学校组织生理知识讲堂,楚天昕将一向逃课成习惯的林琳哄过去,她从开始的不耐烦渐渐专注,之后,在讲到女生的身体发育时,她终于忍不住,坐立不安,一直偷偷看他。 对于她的小心思,楚天昕只好回应了一个宽厚的微笑给她。 也许一切本来就是注定的,她原本就应该是他的。 否则,这么多的回忆,还不是全都成了废物? 她有些惊慌:“吵到你了吗?” “没有,我本来也睡不着。”是的,嘉丽成衣的事,一直让他夜不能寐。而他一向浅眠,电话铃声如此刺耳,他又怎么能不被吵醒:“我今天还有个会要参加,可能不能陪你,是向晴约你?” “是啊。”她笑着说,看来朋友的相邀终究还是令她开心的:“我们有一段日子没有见面了!” 他笑着把她揽进怀里,跟着她一起开心:“别自己开车了,我不放心,地点约好了吗?等等我送你过去?” 她点头,明白他对她的驾驶技术已经不能放心了:“好。” 终于和好了,楚天昕自己松了一口气。 果然,他不适合跟她闹。 实在赢不了,不如顺从了。 一整天,彼此都很忙,林琳被向晴拉着出去转转,两个女人,自然也就是购物优先。 “你们家小公主呢?”向晴还在疑惑这件事:“怎么不见你带来?” “妈妈怎么会放心我带孩子出来。”林琳淡淡的说:“孩子一直都是婆家照料着。” “是哦!”向晴的心思可跟林琳不同,毕竟,她没有经历过生育:“你婆婆家里真好!嗳……别说,你眼光还真不错,家庭也好,人长得也帅,对你又那么体贴!”向晴拿起一件衣服,看了又看,还是觉得不顺眼,她眼光挑剔的很:“对了,琳琳,送给男人礼物,要送什么好呢?” “不太清楚……”林琳摇摇头,有些心不在焉,楚天昕一直没有电话打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什么事。 “你老公喜欢什么?”向晴积极地问:“手表?领带?还是……打火机?” 林琳沉吟半晌,认真的说:“他不吸烟……我记得他好像特别喜欢……袖扣。” “袖扣?”向晴不置可否,楚天昕那种类型,毕竟跟她的对象不同吧。 “手表毕竟太贵重了,如果是吸烟的人,你可以选择送个打火机。”林琳淡淡的说:“不过,那种东西可能会很容易丢。领带也不错,还是平时用的上的比较合适。” “也是……”向晴陷入沉思。 林琳在一旁转着琳琅满目的女士服饰,她确实好久没有买衣服了。 相比向晴,她就没有那么挑剔了,很快便选好了衣服:“请帮我把这件包起来。” 导购小姐很快开好小票:“谢谢您,请您到那边的收银台付款。” 林琳点点头,向晴又去试其他款式了,她买衣服一向慢的要命。 收银台离得有些远,林琳朝着那边走过去,旁边正有人,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看起来旗鼓相当,至少背影看去,男人身材挺拔,女人腰身纤细,穿着气质也十分有品位。 完全是下意识的,她放慢了步伐。 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见到,女人的手臂跨在男人的臂弯,看上去十分亲昵。 那个侧面,有些眼熟,远远地,看不清,只觉得她的人,就像她的背影一样漂亮。 然后,看样子已经付完款,两个人又一起朝着另一边走去。 那么恰到好处,站在后面的林琳,就看到了他的样貌。 他…… 手指默默抽紧,她曾经那么了解他。人是有一些习惯不会变的,或者变化极细微,就好像现在,他的一举一动,她都特别熟悉。 韩彧…… 即便已经许久不见,他看上去变化不小,她还是认得出。 chapter.320 这一瞬间,林琳做不出任何表情。 还好,他没有看到她,专注于另一个人。 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只是一阵轻轻的叹息,不易察觉的涌上来。 她自己选的路,没什么可后悔。 他过得很好,至少看上去这样。 这个人,她爱过,也恨过,一时间百感交集,也是难免的事。 深吸了一口气,她也回到自己的位置。 向晴仍在换衣服,她似乎已经看上了这件,虽然嘴里一直挑剔:“真是的,总感觉这个口袋的设计和纽扣的搭配非常失败……” 也不知她会折腾到什么时候,任何东西都是有瑕疵的,向晴偏偏又那么追求完美。 “嗳!琳琳,你还记得我们的大仇人吗?”透过试衣镜,向晴发现林琳有些心不在焉的坐在一旁。 “仇人?” 她有仇人吗? 一时间有些记不起,好像前尘往事全都忘了。 她满脸的茫然。 “就是华夏啊!”向晴笑着说:“别忘了咱们跟她可是有深仇大恨呢!她那时候那么讨厌!不过,我前段时间碰到她了,在我朋友开办的幼儿园里上班,看起来好落魄呢!” “华夏?”呵呵,原来如此。 她跟华夏,其实说起来哪里算得上深仇大恨。 虽说每次见面都分外眼红,但没了韩彧,她们之间也不必再仇恨下去了、 终究谁也没得到他不是么? “怎么会很落魄?我听说华夏去了美国,为什么突然回国了?”确实,一直没有心情关注消息的林琳,对于华夏最后的印象也只能是如此。 “我也不清楚,反正看起来一点都不嚣张了!”向晴终于也累了:“算了,看来看去就这一件吧!” 把衣服换下来甩给导购小姐,向晴拿着票去付款。 林琳也希望自己的心情能好一点,不要一直沉闷下去,她本来不该是个沉闷的人。 两人到了外面,十一月的天气,在c市,是令人抑郁的湿冷。 兜兜转转,又回了c市。 “晚上你老公来一起吃饭么?”向晴低头看看手机,有些焦急:“还不来电话,真是!” “还有别的人吗?还是只我们两个?” “多着呢!出来时候说我们先逛一逛,他们都忙完了集合的差不多给我打电话,都是咱们的同学,反正也应该聚一聚了!” “那……鑫鑫他来……恐怕不太合适的。” 正说着,林琳的手机响了。 没有任何意外,是楚天昕的号码。 “在做什么?”他像是在办公室里,四周都非常安静,只有轻轻地敲打电脑键盘的声音。 柔和平稳的语调,就像他的人,总能带给人舒适的感觉。 “刚刚逛街,然后……”林琳望向附近的广告牌。 是中国移动的广告牌,平凡无奇的样子,上面写着新增的几个号段,对电话号码稍稍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有些号码是非常珍贵的,想要这样的号码,也要花上不少保底消费。 “然后打算给你打个电话,我们的同学聚会,不知道你要不要参加?”她笑着说。 “方便吗?”他想了想,才低笑:“如果都是女孩子,我就不去了,我会觉得尴尬。” “都是女孩子吗?”林琳捂着听筒,问向晴。 “你笨啊!我们班上那么多男生都不来,几个女孩子聚会干嘛!”向晴敲敲她的头。 话筒被捂着,楚天昕也听到了。 忍不住笑出声,她平时倒是很机灵,现在真是有够笨。 “不要笑!”林琳皱着眉头:“你要不要来!” “好。”他忍住笑容,跟林琳约好时间,让她找个暖和些的地方等着他。 收了线,林琳拉着向晴,指着中国移动的广告牌说:“我们去那边看看!” “哦……好啊!”向晴不明所以,被她拉进去。 林琳说明来意,原来她想要再买一款手机,需要选一个号码。 “你再换号码,应该在国外了吧?”向晴疑惑的不行:“你不是不久就要去意大利了?” “嗯。”林琳接过号段的册子,仔细的查找着,没有过多的解释,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皱着眉头:“我想要外面那个号码,她指着广告牌,说:“139的号码。” 服务人员连忙换了一本册子:“a级的号段都在这本里面,标注红色的是已经卖掉的。” “你在找什么?”向晴凑过来,看林琳坐在那里仔细的一个一个的找着,满头雾水。 终于,林琳找到了一个她满意的号码,指着那个号码,对服务人员说:“我要这个!” “139****1020……”向晴看不懂:“尾数连号的才值这个价钱嘛!一个月保底一千多块呢!” “没事,就这个。”林琳像是下定了决心,把身份证交给服务人员,笑道:“请帮我快一点办理。” “好的。” 算了,向晴耸耸肩,有钱人嘛,一个月一千块也不是什么问题,她不再发表什么意见。 楚天昕是在同学聚会安排人的电话之后到的,没有办法,c市堵车严重,这边路段也糟糕的要人命。 不过,他还是风度翩翩的模样,帮林琳和向晴把东西放好,甚至帮她拉开车门。 向晴一个人坐在后座,安静的发短信,车里很静,除了手机的震动声,没有人先开口。 当然,楚天昕总要问一句:“要去哪里?” “当然是美院那边啦!”向晴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贼兮兮地说:“我没猜错的话,你刚刚应该路过的吧!” “没事,我本来也要接你们。”楚天昕微笑着说:“麻烦向晴帮我把后面的外套拿过来一下。” “喔……”向晴找到楚天昕的外套,纯白色的外套,袖口和领口是淡淡的印花,带着一股男士香水的清香:“给你。” “谢谢了。”楚天昕接过外套,披在正打哆嗦的林琳身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把她裹起来。 暖流慢慢涌遍全身,楚天昕发动着汽车,笑着说:“都多大岁数了,还跟街上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学,穿得这么少?” “琳琳!他居然敢嫌你老哦!”向晴煽风点火。 林琳笑了笑,没有吭声。 不易察觉的,他得了个空隙,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让她安心。 在厚重的车流下,楚天昕的车慢慢的挪动着。 向晴已经被催了三次,终于忍不住说:“早知道我开车过来了!唉!看这样子还得半个多小时呢!” “用不了。”楚天昕笑笑说:“前面可以换条路走了,虽然绕一点,但是十五分钟就可以到。” “谢天谢地!”向晴唉声叹气地说:“我跟你已经被罚三杯酒了!” 楚天昕只笑笑,忽然对林琳说:“你跟徐嘉丽还有联络吗?” 林琳一怔,旋即摇摇头:“没有。” 徐嘉丽……如果,她今天看到的人…… 不,她不能确定,徐嘉丽跟韩彧,怎么想都是不太可能的人。 只是不可否认的是,她跟韩彧的生活变得很遥远,反正,已经是陌生人了。 “有事吗?”林琳见到楚天昕有些难以启齿的神情,问道。 “她说是要结婚了。”楚天昕淡淡的说:“不是跟英霆。” 林琳怔了怔,她连喜帖都没有收到:“跟谁?什么时候的事?” 楚天昕想了想,说:“我也不认得,不过……是你走了之后的事了。看样子你没办法参加,她今天才派人通知我。” 不是罗英霆,那么…… 她今天在商场逛了一天,也看到了不少消息。 嘉丽成衣现在董事会有了重新洗盘的可能,听说股市已经一塌糊涂,几位股东已经纷纷把手中的股份出卖给了其他人,但收购股份的人,到了现在还没有音讯。 而罗英霆的问题已经是事实,他现在自身难保。 想来,罗家的两个孩子都真够不争气,一个因为吸毒进了监狱,另一个居然把自家的商业机密出卖,按理说,罗英霆不会那么傻才对。 不过,不管是什么事,林琳全都不想知道。 她没有兴趣,也无所谓,她要离开这片土地了,楚氏和林氏安定团结比较重要。 进了包厢,同学们都坐的满当当,唯独两个座位,给两个迟到的人。 酒盅都准备好了,多了不说,每人三杯。 这些同学大都参加了楚天昕和林琳的婚礼,对他算是印象深刻了,连忙加了椅子和餐具,有人提了:“正好,林琳不能喝酒,我们还在说怎么办呢!做老公的总得把酒喝了吧!” “好。”楚天昕早料到了,太太的面子不能不给。 “六杯!六杯!” 这个提议一出,立刻有人又找来三杯酒:“替你老婆喝了才对!” 楚天昕眼也不眨:“好。” “哪有这样啊!”林琳连忙阻止:“我本来就不能喝酒!干嘛灌他!” 话音未落,楚天昕已经喝完了三杯。 把她按到椅子上坐好,又端起一杯:“抱歉,都是我的原因,才来得这么晚,让大家等了。” 一仰脖,又干了。 虽然不多,但空腹还是很有压力,林琳却没办法再阻止了,他想做什么,她从来阻止不了。 只能夹菜,倒水,让他压压酒。 chapter.321 终究不好一直为难下去,大家吃吃喝喝,气氛也算热闹。 除了几个面生的,其余的都跟林琳关系一直不错,当初她跟韩彧在一起,也被大家全都不看好,可谁让她喜欢他呢。现在可好,弃暗投明了。 一干同窗好友看楚天昕,怎么看都觉得比韩彧顺眼的多。 眼见着楚天昕去了卫生间,才有名同学小心翼翼的开口:“嗳!听说嘉丽成衣要倒了呢!” “不可能!”有人消息灵通:“不过是被人收购了吧!”这是林琳他们的老乡,同在一个省:“不过,这次罗英霆气死老爸的事,可真够让人惊讶的。” “管他们呢!不聊那些!我们继续喝酒。” 别人的家事与自己无关,毕竟这里没有嘉丽成衣的员工,不受影响,自然不必设身处地。 “琳琳,听说你要去留学了?” “嗯。”这个问题好多人都在问。 她有些疲于解释。 “嗳!留学也不错嘛!孩子直接丢给婆婆家里,不过,要常常回来才好,小心老公哦!”女生们都和向晴的看法是一致的。 “别忙着羡慕人家,你们也赶快把自己嫁掉啊!”向晴说。 “向晴解决了自己的问题就不管我们啦!我们也要少校男朋友啦!” 林琳闻言,大吃一惊:“向晴,你谈恋爱了?” 向晴不那么干脆了,支吾着:“也不算谈恋爱……就是……联系的还比较频繁……” 她居然也会害羞。 看那表情,已然是怀春了,还有什么能让一向强势的向晴露出这样的神情。 林琳好奇:“是谁?我认得吗?他人怎么样?” “好得很呢!”有人插话,看样子大家都知道这件事:“长得超帅的!还是少校军衔,看起来好男人的!” 林琳挑了挑眉,不知想起什么。 只听向晴无奈的坦白了:“其实……那个人……你认识的……” “我认识?”林琳本能的想到一个人。 不会吧! “嗯……就是你那个同学……欧阳逸……”最后三个字,几乎低不可闻。 欧阳逸,跟向晴? “你知不知道他是华……”林琳猛然住口。 因为韩彧和华夏的绯闻,知道他们交往的人极少。 而眼见向晴提起欧阳逸的满脸甜蜜,林琳只觉得有些脊背发凉。 她不能说。只是……如果不说,这关系得有多讽刺? 林琳坐立不安。 “怎么了?”向晴疑惑的问:“他是谁?” “没什么的!”林琳掩饰:“我忘记我刚刚想说什么了,等下想起来告诉你。” 向晴仍是满脸狐疑。 林琳下意识的问:“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向晴笑着说:“他经常给我打电话,聊一聊,也从来不对我发脾气。” “会说好听的话么?”林琳在心里暗暗比较着:“会写情书么?” “琳琳!”有人大笑着插嘴:“你以为他是你老公那种性格啊!” “是啊……”向晴也说:“他嘴很笨,不会说话,而且人很严肃,不过,我就是喜欢他的这种冷静。” 冷静…… 林琳说不出话了,他对华夏做的那些,已经油尽灯枯,没有力气再赋予另一个女人。 一切事情都变了。 楚天昕还没回来,林琳有些担心。 冲大家打了招呼,便从包厢出去找他。 走廊里熙熙攘攘,各个房间都是喧闹的,林琳找了许久,不见人,迷迷糊糊的走到饭店后园里。 已经月上柳梢了。 后园相对寂静,不远处,只是有个男人的声音,大声的叫骂。 满口污言秽语,不知在问候谁家户口本上的亲人。 太突兀了。 林琳有些慌,尤其身上还冷。 顺着原路返回吧,刚一转身,猛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紧紧地,下意识的,林琳刚要张口尖叫。 又被捂住嘴巴。 “嘘。”熟悉的声音从耳畔低低的想起:“别慌,是我。” 是楚天昕。 她挣开他的手臂,在这样的地方,本来静谧的园子里,被那个醉汉搅得非常肃杀,十面埋伏。 他来这里做什么? 四处看看,目光所及到处都是一片晦暗,没有人影。 不知是不是有风,林琳听到树林里轻轻地唰!唰! “你怎么在这?” “你是来找我的吗?”酒是好东西,能壮胆,还能把人变得轻浮。 楚天昕也是,看着林琳,脸上挂着有些天真的笑容。 是本相。 “当然了!”林琳皱眉,孩子轮不到她来带,这一瞬间,他变成了孩子,要她哄他,她只好哄:“怕你出事。” 他猛然抱住她。 好像十分感动,低下头,亲吻她的唇。 闹了一阵,风波过去了,林琳也忘了自己要问什么。 树林里的醉汉,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拖走了。 楚天昕这才结束了这个吻,把她冰凉的一双手拿到胸口:“别回去,陪我醒醒酒。” 他这么要求,像是比较过分了,明知道她冷,还要这样说。 林琳却还是点头:“好,是哪里难受?” 楚天昕笑着摇摇头,拉着她的手,十指相扣的缜密:“找个暖和的地方去。” 挎着手臂只是礼节,十指相扣才是爱情。 这间饭店在c市十分有名,只是林琳不知道罢了。 c市这种地方,要会玩的,玩得起的人,才知道它的妙处。 可惜了林琳对于c市的印象,只是寒入骨髓的冷,和阴云密布的闷。 一直被楚天昕牵着上了顶层。 六十几层的大楼,透过落地窗,下面是一览众山小的气势磅礴。 是一间贵宾室,设备一应俱全,楚天昕不必出示什么证件,已经被服务人员认出会员的身份。 自然通行,主要里面暖烘烘,英伦风皇家设计,印度花纹地毯,壁炉里燃烧着熊熊的烈火。 每人霸占了一张椅子,自然地火焰与空调总是不同的,它很暖,尽管有些干燥。 干燥到,每一跟毛发全都跟着舒展了。 眼睛也跟着眯起来,寒气全都被驱散了,有些朦胧的困意。 饮品上来,是热牛奶和咖啡。 林琳长这么大,见过楚天昕手里的杯子,几乎一直都是各种样式的咖啡杯。 楚天昕舒服的烤着火,端起咖啡杯,被人抢下来。 “喝过酒不要喝咖啡了!你想死在我前面吗?”林琳面带不悦,把牛奶塞到他手里:“都说喝咖啡要上瘾,你晚上又不赶工作,喝这种东西干嘛?” 他只听到前半句:“我还是比较愿意死在你后面。” 原来是关心他。 喜欢糟蹋自己的人大抵是为了以此获得别人的关心。 楚天昕不知自己是不是受虐狂,不过,这是令人欣慰的进步。 林琳瞪了他一眼,端着咖啡,喝了一口,郁闷的皱眉。 特浓咖啡不搭配鲜奶,许多人都受不了那个味道,尤其是从小都对咖啡没有好感的味蕾。 楚天昕好笑的看着她不爽的样子,手里的大半杯奶也不喝了,等着她来抢。 “干嘛要死在我后面。”林琳皱眉:“然后你好找个小老婆吗?” “当然!”他笑得像只黄鼠狼:“不过没什么指望了,我们结婚前,去算命,人家说我们得同生共死才行。” 林琳心里微微一动。 轻不可闻。 同生共死。 原来是这样的。 心慌意乱的,她凶恶的说:“你牛奶不喝了吗?” 楚天昕挑眉,这是想抢了:“还想喝一口。” “那快点喝!”凶他的同时,她渐渐放轻松。 历经了这么多事儿,她的心,也沉稳了不少,即使仍旧不太沉静。 楚天昕老实的喝了一口,还未咽下,已经被她劈手抢走了余下的半杯。 咖啡被倾倒进牛奶杯。 加上两包白糖,搅匀,总算可以喝了。 楚天昕扶着额头,想笑又不愿意。 温暖的火,使人迷离。 在酒精的作用下,楚天昕有些困了,靠在椅边,她倒是十分清醒,也对,双份的特浓喝过了,她想不清醒也难。 发现她在看他,楚天昕张开手臂,十分无聊的逗她:“过来,让我抱抱。” 林琳拧眉:“你要我过去我就过去吗?” “浑身酸麻,实在没力气站起来了。”他装可怜:“楚太太,赏脸过来一下么?” 楚太太只好赏脸。 老大的一张椅子,林琳挤过去不费吹灰之力。 他搂着她,才放心。 之前有了那么多的事,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事,她不知道,可他惴惴不安。 唯有这一刻,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起享受着人间烟火。 她依偎在他怀里,她是他的。 至少这一刻。 “还有两周就要走了吧?”他的声音低低的传来。 “嗯。”火光中,他的音色不太真实,他的脸色也不太真实。 红色的火,令一切都变得陈旧了。 “想我多久去看你一次?”他终于接受了这件事,开始询问她的安排:“把子恒接来吧,你肯定想她。” 那是想当然,她身上的肉。 孩子的事敲定,林琳把下巴搁在他肩头,仰着头看他:“你想多久去看我一次?” “我巴不得到那边去工作,哪怕是洗盘子。”他笑着说,语气是放纵而宠溺的:“如果你没什么想法,我就一有空就去看你。” 他那么忙,不敢定死时间,就不会失约。 chapter.322 这个秋季,似乎是最为喧闹的一个季节。 尤其是罗家,称得上多灾多难了。 罗建业脑溢血后,坚持了这么久,终于回天乏力,在一个凌晨,没能见到黎明的曙光。 他的遗嘱被公布出来,嘉丽成衣花落谁家这下才被人知晓。 按照遗产继承的顺序,理应是由其配偶来继承罗建业的所有产业,但是很快,又爆出了一条惊人消息: 罗建业立有遗嘱,将罗建业名下罗氏集团62%的股份做如下分割其妻子依法得到其中31%的股份,其中10%的股份留给其子罗英霆,,身陷囹圄的罗文婕没有得到任何股份,仅仅被分到了一些值钱的房产。 剩下的21%花落谁家,一直被人保密,不被知情。 罗家上下,不必多说,肯定又是轩然大波。 可以确定的是,罗建业一直寻找的亲生子,很可能是必然存在的。 嘉丽成衣重新洗盘调整在所难免。 但林琳顾不上知道这些。 她要去意大利了,即刻动身,即便不愿跟女儿分离,对楚天昕……也有一点点不舍。 楚天昕去机场送她。 中途需要转机,旅程非常遥远。 “那边已经安排人过去了。”楚天昕把她身上的东西整理妥当,一一交代着:“办了手机卡就给我打电话,不管有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联系我,知道吗?” 林琳正抱着小子恒爱不释手,几个月的小宝宝,粉嫩的小脸,胖嘟嘟的小手,她还不会说话,只是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四下好奇的看着。 “别担心,我办了一张全球通的卡。”林琳笑着说。 “在国外要吃许多苦,譬如,”他拉着女儿的小手,对于这么小的婴孩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谁都不知道她在好奇什么,楚天昕笑着说:“你会很想吃白菜猪肉的饺子,想到流口水。” “你想过吗?”林琳好奇地问。 “当然,我甚至还尝试的做了一下,不过失败了。”说到这里,俊颜有些微微的懊恼神色:“且不说材料不全,最重要的是,我不会拌馅。” “那完蛋了,我也不会!” “什么时候想吃就告诉我。”他把她跟孩子全都揽进怀里:“我来搞定。” “那……如果我还想吃糖醋鱼呢?” “我来搞定。” “如果我还想吃……”她暂时想不出了,因为还未离开,并不知道自己缺什么。 “都交给我。”他笑着说:“你只需要早点回来。” 林琳望着他,有些想要留下的冲动。 她不走了? 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只是现在,有些留恋是难免的。 林琳点点头:“那如果……我想你了呢?” 他低头,轻吻她的额角,带着充满蛊惑的音色:“只要你一想我,我就立刻出现在你身边。” 甜言蜜语,糖衣炮弹,林琳被击败,腾出一只手来抱着他:“说话要算数。” “当然。”他也拥抱着她,离别的伤感被冲淡了一些:“即便我是说谎大王,对你也是真的。” 林琳想起更重要的事:“电话号码还没有告诉你呢!” 楚天昕掏出手机,又把孩子接过去抱着:“你先给我打过来。” 林琳手里方便了,不得不说,小家伙挺重,她一条手臂都要酸了。 楚天昕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看着屏幕,一时间有些许的微怔。 “1020?”他确认道:“是这个?” “嗯。”她有些腼腆,还是笑着说:“这下变成情侣号码了。” 楚天昕得意了。 他的电话号码是她的生日,她现在选了他的。 其他都是一模一样,完完全全的情侣号码。 独一无二的。 他很感动。 可是时间已经不多。 匆匆的,他把一样东西夹进了她的钱夹。 拥抱,吻别。 有些难过,还好,他已经接受了这件事。 一直送着她上了飞机。 孩子有人负责送回a市,楚天昕回公司。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她的新号码。 他没来得及存。 乍一看到,就觉得心里一阵暖。 才刚刚离开,他就开始想念她。 “要记得想我,关机了。”是她的信息。 那是当然,他反而希望可以想念的少一点。 又有电话打进来。 是秘书的声音:“楚少,银行那边打过来电话,是关于您的私人账户的事。” “怎么了?”他向来很少关注这些。 “有一位姓韩的先生往您的账户上面汇了四十万,需要您核对一下。” 四十万? ……韩彧?他猜得出,他现在身价不比从前,四十万区区小数目而已。 看样子,这笔账没有亏,楚天昕借出去的是三十万。 他要买回失去的尊严,楚天昕也没什么异议:“没事,是我让他汇的。” “还有一件事,嘉丽成衣集团的两位高层来过,希望能够约个时间,跟您坐一坐。” “都是些谁?”两位高层,现在的嘉丽成衣,一边是董事长赵玥,另一边自然就是那位未曾谋面的神秘人物了。 “一位是现在的董事长赵玥女士。”果然,秘书说:“另一位……我如果没有记错,是昌化集团的人。” “是谁!” “好像……是徐小姐……她说,她是代表嘉丽成衣来约您,她到现在还没有走,希望等您回来。” 徐嘉丽。 她当初跟佟国昌不清不白,在昌华,也一直是跟着柴玉丽那一派,现在,嘉丽成衣的事又被她参与进来,有些令人不解。 见一面就知道了,传城跟家里成衣的合作并不多,主要是员工的工服以及酒店内部的一些装饰,但对于嘉丽成衣来说,传城是一个很重要的客户。 会客室里,徐嘉丽坐在沙发上,姿态优雅。 看得出,她今天精心装扮,配上那张原本美艳绝伦的一张脸,简直光芒四射了。 “抱歉,有点事耽误了一下。”楚天昕一进门便笑着说:“没有等太久吧?” 她至少等了两个小时了。 “当然没有,况且,只要您肯来,我等多久都是值得的。”徐嘉丽连忙站起身,脸上是真诚的,带着一点点羞怯的笑容。 她一向很善于用色相来迷惑众生,楚天昕微微一笑:“坐吧,需要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徐嘉丽端起手中的茶杯:“不麻烦了,我一直不怎么渴。” 楚天昕拨通秘书的内线:“给我来一杯咖……算了,”他牢记着太太的教诲:“牛奶吧。” “……哦!好的。”秘书小姐也很惊奇,要知道她当初成功应聘这个职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在最终的面试时,楚天昕发现她咖啡泡的非常好。 牛奶端进来了,徐嘉丽找话聊天:“楚少什么时候开始喝牛奶了?我记得你特别喜欢喝咖啡。” “太太不准。”他笑着摊摊手:“只好戒了。” “林琳嫁到你可真是有福气!”徐嘉丽笑着说:“我未婚夫就差很多了,人很刻板。” “他?”楚天昕微哂:“他也蛮好。” “人特别严肃,还……” 见她一直说废话,楚天昕干脆挑明了问,不客气的打断她:“你这次来,是代表嘉丽成衣,还是昌华?” 徐嘉丽自然而然的开口:“当然是嘉丽成衣。” “我记得……你好像供职在昌化集团。”楚天昕冷淡的说:“还是嘉丽成衣的事,你知道点什么?” “事实上,那个继承了罗建业财产的神秘人物,就是我未婚夫,嘉丽成衣跟昌华合并是迟早的事,毕竟继承人都有这个意向。” 楚天昕十分震惊。 继而嘲弄道:“不是我说你未婚夫的闲话,吕布也不过是三姓家奴,你的那位……他到底姓什么?” 徐嘉丽微笑道:“我这次来,主要是你打算中断跟嘉丽成衣的合作,我希望你能尝试着重新考虑一下,详细的方案我们会派人送来这边。” “我从前跟嘉丽成衣合作,主要是看中英霆做事认真,每次拿出的方案都令人满意。”楚天昕淡淡的说:“现在嘉丽成衣重新洗盘,我需要观察,况且,突然换了业内完全没有声望的人来主持大局,姑且不提我是不是信任,董事会也很难通过。” 无论如何传城跟嘉丽成衣终止合同,这意味着,他们的世交关系破裂,而嘉丽成衣现在确实风雨飘摇,传城一旦离开,更多的麻烦会接踵而至。 “罗英霆?”徐嘉丽挑眉,轻蔑道:“如果没有他出卖运营计划书,嘉丽成衣也不会走到现在的样子。” chapter.324 “真相从来都不在桌面上。”楚天昕皱眉,轻敲着桌面,口气不善:“我只相信我认为可以相信的事情。既然韩彧是昌华的人,那么嘉丽成衣是否还跟传城合作,差别我想也不会太大,你未婚夫总有办法,不是么?” “这里面很多事情你都不清楚。”徐嘉丽放软了语气,有些哀求的意思:“与韩彧没有关系。” “我不知道他通过什么办法取得了罗建业的信任,但不管怎样,传城是否要跟嘉丽成衣继续合作,要看跟赵董事长谈话的结果。”楚天昕站起身:“徐小姐如果没有事了,抱歉,我还要忙一下。” 徐嘉丽只要站起身:“那好吧,希望楚少随时能够考虑改变一下想法,不要把私人感情带进合作中。” 楚天昕轻笑:“那是当然。” 从传城的c市分公司出来,徐嘉丽拨通电话,有些懊恼:“失败了,他不肯合作。” “哦?”这厢有些嘈杂,男人的声音十分低沉,有些心不在焉:“不肯就不肯吧。” “你在哪里?”徐嘉丽急急的问:“为什么那边那么吵?” “朋友生日,一起帮忙庆祝。”他淡淡的反问:“怎么了?” “我会努力说服楚天昕的,可是婚礼……” “如果没有了传城的合作……”他似乎意兴阑珊:“你知道的,那样婚礼的存在也没有什么意义,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这样。” “那只是干爹的意思,我并没有别的想法,你不要总是感觉我……韩彧,你何必总是疑心这么重呢?” “呵呵,反正,这件事情交给你了,干爹也说那是你的嫁妆,你总得让自己嫁得风光一点。”他打算收线:“我还忙,先这样?” “……嗯。”徐嘉丽忍不住最后交代了一句:“你最近还是不要太频繁的见她了,让干爹知道了不好。” “不过是一周见一次,已经不多了吧。”他冷冷的说:“这样也不行?” “我只是善意的提醒你……” “没事就挂了吧,我有安排。”他率先挂了电话。 这个态度在预料之中,徐嘉丽也不怎么受伤,他们的婚姻,往好听了,是一种各有打算的结合,难听了,也不过是互相监视。 韩彧回了大厅,蛋糕上的蜡烛已经融化。 只剩下残花败柳的最后一点点,有些乏力的燃烧着。 空气中飘荡着蜡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花香。 他的女主角坐在对面,神色是淡淡的娇嗔。 “怎么不吹了蜡烛?”韩彧随手将手机放在桌上,忘记了防备她。 “在等你一起许愿。”贺敏莹甜甜地笑着,她毕竟还小,心事也少。 韩彧轻笑着说:“抱歉,是我接电话忘了这回事。” “过了这个生日,我就十九岁了!”她全无芥蒂,笑的很开心:“我要感谢上天,让我遇到了你。” 感谢? 这恐怕没什么可感谢的,她遇到他,是一种劫数。 韩彧眼神闪了闪,敷衍她:“抱歉,是我最近太忙了,一直没空陪你,先吹了蜡烛吧,再不吹,就真的不能许愿了。” “我们一起许愿吧!”她说:“生日蜡烛许愿很灵的!” 纵使不信,韩彧也甘愿做假:“好。” 没有愿望是可以通过许愿这种事来达成的,至少他从不相信。 只是女孩总喜欢这些虚假的东西,她才十九岁。 如花似玉的年纪,令人不忍拆穿。 很快,贺敏莹睁开眼,笑着说:“我许好了,你呢?” “也好了。” 哗。 她吹熄了蜡烛。 整间大厅都被包下来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烛光,晚餐,玫瑰,钢琴……应有尽有。 他也给得起别人浪漫。 晚餐开动了,她突然问他:“你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 韩彧摇摇头:“不清楚,不过听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不想知道。 贺敏莹有些尴尬,换了个话题,故作轻松:“总听说你好像要结婚了,不过,我一点都不相信,毕竟……我才是你女朋友嘛!” 他心不在焉的点头:“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我从来没注意过。” 可事实上,韩彧也不敢开口,他跟徐嘉丽的婚姻,基本已经完全敲定,他没有打算反对,也没有权利。 算了,这事太复杂,他不想解释。还想留着她在身边,多一天算一天。 “那些记者确实好讨厌!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应该挑个日子跟他们说清楚!”她洋洋得意,自己说:“总是传闻我男朋友要跟别人结婚,虽然嘉丽姐姐很漂亮,可是我相信你是喜欢我的!” “没必要跟他们计较。” “韩彧?”贺敏莹察觉到他的冷淡:“你怎么啦?……是不是你们……?” “不想说这些。”他扯扯嘴角,拿出一样东西,摆到她面前:“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是一个小小的盒子,四方形,红色的天鹅绒盒子。 她果然开心了:“是什么?” “打开来看看。” 他喜欢她的笑容,虽不漂亮,却透着那么多的单纯。 如果……当初是她,也许比现在幸福得多。 也罢了。 他不愿再想。 打开那个盒子,不是预想中的戒指,哪怕是银制。 明显有些失望了,她仍是强颜欢笑:“好漂亮的耳环。” 那是一对很清淡的耳环,小小的珍珠坠子,星星点点的碎钻,在灯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芒。 她一向喜欢可爱的饰品,却也理解他的眼光。 可是……她没有耳孔。 她不敢说。 “喜欢吗?”他淡淡的问,似乎也没太想要一个回答。 “嗯!”贺敏莹扬起一张甜甜的笑脸:“看起来好漂亮哦!我最喜欢耳环了!” “喜欢就好。” 像是预感到了什么,贺敏莹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你……真的和嘉丽姐……你们两个?” 韩彧决定绕个弯子,她可以让他的心情好一些,别那么压抑,只凭这个,他愿意敷衍着她:“我们只是朋友,我对她没有任何感觉,即使以后我们真的有什么发展,那也一定不是出自我的真心。” 她被他绕晕了,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只懵懂的点点头。 “别说这个了。”他端起酒杯,笑道:“生日快乐。” 贺敏莹也端起杯。 总觉得他不一样了,跟她刚刚认识的那个人相比,其实也没有多久,整个人却愈发的沉默,又冷静。 韩彧摆在桌上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 伴随着快要没电的提示,他的屏幕保护第一次映入她的眼帘。 “你还设了屏保啊!”出于完全的好奇心,贺敏莹顺手抓起他的手机,他们是男女朋友,她从不芥蒂他动她的手机,看到那张图片,笑着说:“还是美女呢!” 韩彧微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她又说:“感觉好眼熟……好像……等下我想想!” 韩彧顺手拿过自己的手机:“是一个明星,小五无聊瞎弄的。”他把手机换了电池,屏幕朝下倒扣在桌面上。 “怪不得这么眼熟……”她笑嘻嘻地说:“怪不得呢,要是小五哥我就信了!他手机上面好多美女图片呢!大色狼!” 韩彧敷衍的笑了笑。 “等下想去哪里玩?我现在安排。” “看电影!”她很兴奋。 “又是恐怖片?” 贺敏莹点点头:“你也知道,我最喜欢恐怖片!” 他半真半假的苦笑:“真服了你,我胆子小,最怕那东西。” 在电影院订了情侣包厢的位置,他确实打算好好陪她一天。 吃过饭,贺敏莹跟着他来到车场。 他有车了,严格说起来,也不过是近一年前的事,就连贺敏莹,也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韩伯母去世的时候,韩彧并不在她身边,后来他突然出现了,好像开始有了钱,整个人都忙忙碌碌,烟抽得越来越贵,衣服也穿得越来越像样。 反正,他是否极泰来了,看样子也不是在做非法的事情,却还是问些什么,一律不说。 其实他们的关系,她应该知道的更多才对…… 见他进了驾驶座,贺敏莹拉开副驾驶的门。 “到后面坐吧。”韩彧指着后排:“副驾驶太不安全。” 还当他在开玩笑,她径直钻进来:“没事,我相信你的实力啊!” “坐到后面。”他语气生硬起来。 莫名其妙的要求,贺敏莹十分委屈:“我想离你近一点啊!再说,我都不怕,前面后面有什么区别?” “乖。”他敷衍:“坐到后面去,再说,我也不想你在我旁边让我分心。” 不怎么甜的甜言蜜语,她很少听到,所以显得极其珍贵,心里甜了一下,也不敢违逆:“那好吧……真奇怪,你还有这样的规矩。”她坐到后排去了。 韩彧点了支烟,发动了汽车。 chapter.325 “我该负责的……只有一个你。”他只能这样讲。 是实话,但她不信。 “难道我刚才听到的是假话吗?”贺敏莹哭着问,有了发怒的意思,因为怀疑他骗她:“你告诉我,你要对谁负责!” “……那是假的。”韩彧想不出自己为什么没有紧张,只是淡淡的,有些难以言喻的伤感:“可是我没办法解释这件事。” “你解释给我我就相信!”贺敏莹激动地说:“给我解释,你说什么我都相信……好不好?” “抱歉……”他终于放弃,不能欺瞒,终究非常亏心:“我送你回去吧,我想静一静,好吗?” 她望着他,终究不够敏感,点点头:“那么明天……你会参加徐小姐的订婚典礼吗?” “会……” 她终于哭起来,哽咽着,没有说明她的心思。 开了口,说的却是:“其实我知道……”她断断续续地说:“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你跟我好像慢慢的不是一路人了……好像自从王阿姨的事情以后,你就变了……你从前跟我说你以后想做律师,可是学校现在要你复课你也不去,你每天在做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只知道你突然有钱了,好像凭空而来一大笔遗产那样……我很担心你这样下去会出什么事……” 她的眼泪打动了他。 有多久,他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 因为担心他而心慌意乱的女孩。 他不忍心掉头就走,抓着她的双肩,轻声安慰:“莹莹,你不用管我在做什么,以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只是现在没有机会而已。我希望你能一直天真可爱,你才十八岁,别因为我,让自己不开心。” 贺敏莹看着他,泪眼朦胧中,是清晰的难过,她还没有学会隐藏情绪。 在此之前,不管生活多艰难,她有个抑郁症的母亲,她也从来没费过心,虽然家境只能说是小康,但也不差,父亲和姐姐都十分疼爱她,这让她有些鲁莽,从不敏感。 虚耗了很多时间,韩彧终于说服了贺敏莹。 电话一直在想,破天荒的,他关掉了手机。 她终于表现的开心了些。 哄女人是一项技术活,他是真的不想骗她,也不想离开最后一个愿意被他骗的女人。 终于搞定贺敏莹,送她回去,韩彧打开手机。 大量的电话短信涌进来,最多的仍是小五,还有冰冰的号码。回拨过去,那厢很快接起来:“韩彧!你他妈的干嘛关机!” “什么事啊?”韩彧听到电话那端十分嘈杂的样子。 “我被人打了!”他忿忿的说:“他妈的!差点要了我的命!” “谁打你!”韩彧急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这一年,他跟小五,即便是暂时性的,在道上也混得有点名头了,毕竟他直接跟着佟国昌,又是郑浩然这一派。 敢动小五? “还能有谁?冰冰那个臭婊子!”小五愤愤的,狠狠抽气,看样子是被打恨了:“找了一帮男人来打我,要离婚!” “呃……我还当什么事儿……”韩彧摆出一副冷漠的态度:“家事我可不参与!” 小五也不计较:“她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也没接到。” “我怎么跟她结了婚,太他妈失策了!你在干嘛!出来喝酒!” “你别想着坏我好事!”韩彧轻笑:“我没跟你说我今天要跟莹莹约会?” “那个发育不良的毛孩子,睡她还不如乱伦呢!快来吧,来我家,我搞了瓶好酒,顺便来帮忙打扫一下啊!那个疯女人把我家砸得稀巴烂!”他又开始骂:“妈的,饭也没吃……我怎么娶了这么个东西回来……” 十一个月前,也就是他们在逃亡的那段日子,冰冰以一个莫名其妙的姿态加入了逃亡的队伍,并且跟小五办了婚宴。 草草的吃了一顿饭,小五冒着危险出去买了一只戒指。 那是他们认识以来最和谐的一段日子,灾难让彼此对于其他的芥蒂全都放轻了,事情刚刚一解决,两个人就领了结婚证。 现在也算是新婚期了,他们的问题却接踵而至,几乎天天都在打架。 是的,是打架。 韩彧常常能接到对方的电话,不是小五动粗,冰冰求救,就是冰冰利用人脉找了一群人,把小五k的起不来床。 然后冰冰失踪,过了几天,彼此消气了,又你侬我侬。 家具至少全套换了三遍,韩彧起先还愿意管一管,后来干脆也不管了。 正如韩彧所料,小五家里现在一片狼藉。 房子是公司安排的,这些年,大家都在搞房地产,佟国昌也在凑这个热闹,小五跟韩彧以内部价买了房子,现在已经升了几番。 他是做婚房,韩彧,是一直想要有个家。 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女人。 满地的玻璃碴子,房间里能打破的窗户全都被打破,呼呼的大风冲进来。餐桌被掀翻,满地碎裂的碗盘和菜,冰箱上有血迹,墙上的婚纱照歪斜着。小五伤痕累累眼圈乌黑,唇边挂着血渍,嘴里含着根烟,正坐在皮凳上给自己上药,把茶几上得碎屑一股脑的丢在地上,韩彧坐到茶几上,目光中带着钦佩,夫妻之间打架,怎么比黑帮火拼还吓人? “你这打算怎么弄?”韩彧问他:“就这么天天一直打下去?” “她要离婚!妈的我死都不离!”小五十分暴躁。 “原因呢?”韩彧感觉自己又有可能扮演调解师的角色。 “说跟我无法沟通。”小五有些黯然:“结婚才几天,就离婚,她也说得出口。” 韩彧拍拍他的肩,有些无奈:“可能过几天就好了,别烦了。” “赚两个钱都不够买家具的,她真把我折腾寒心了,看看谁更倒霉。”小五站起身,从冰箱里翻出不少吃的:“你吃饭没?” “吃过了。” “女人啊!”他把罐头开了,找了点花生米出来,韩彧连忙帮他,被小五让开:“你真当我叫你来干活的?明天你不是要跟白骨精订婚么,好好享受最后一个单身之夜吧!” “提起这个我就头疼。”韩彧把一塌糊涂的沙发清理了一下,终于有个柔软的地方可以坐了。 点了支烟,烟雾缭绕,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实。 不过一年,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 贺敏莹说,是因为母亲的事,华夏也说过,是因为她的缘故,他只知道自己有些麻木了,眼下这样,已经很好,他渐渐地,不太发愁金钱了。 “头疼什么?”小五倒上酒,是一个没有标签的酒瓶,一开盖子,就能闻到浓郁的酒香,他问他:“你不是早就想好了么?” “莹莹还不知道。” 小五沉默半晌,忽然带着一种窥探的神情:“老实跟我说,你跟她上床没?” 韩彧怔了怔,点点头。 “见红了?” “……嗯。”有点尴尬的问题,不过对小五,他也不打算隐瞒。 “那就麻烦大了!”小五有些愤愤:“你怎么不动脑子?告诉你多少次了,玩也别玩得太过了,沾上甩不掉怎么办?” 他解释:“那时候喝多了……” “她也早有那个意思,是吧?”小五并不喜欢贺敏莹,首先眼缘就不好:“总觉得那小丫头没有看上去那么单纯。”“我在想……”韩彧试探的开口,他也纠结的很:“要不然,我跟佟国昌说清楚吧……莹莹是个好女孩。” “那不可能,除非你不想混了!”小五斩钉截铁地说:“再说她也不值得。” 韩彧叹了口气,确实如此。 她不值得,这是最重要的原因,他不去承认,心底却隐隐的,十分认同。 “别烦了。”小五端起杯:“我娶回来一个母夜叉,你那是只白骨精,结了婚更要小心点!” “小五……你说,徐嘉丽到底是什么人?”韩彧一直在好奇这件事:“冰冰那样我能理解,但是徐嘉丽……我一点都摸不透她。” “冰冰这些年,混到死也就是有一个郑浩然还能有点用,但是白骨精,她不但直接挂上了佟国昌,更难得的是把柴玉丽也围拢了,两边都想讨好她,两边又都不想得罪,佟国昌把她嫁给你,一方面是为了监视你,一方面是她要求的。” “我总觉得她冲着我来的。” 小五忽然看着韩彧的眼睛,认真地问:“韩彧,你老实告诉我,你妈当初跟你说,罗建业有个私生子……那真是个男孩?” “是个女孩。”韩彧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小五,他总要信任什么人,只要一个就够了:“我也怀疑过这件事,但我妈说她亲眼看到了孩子的尸体。” “……那就奇了……”小五疑惑的说:“难不成,她跟你抱着一样的目的?她肯定也知道这件事!当初是她先设了个局,让我们跳进来,然后背上黑锅,很明显,她想把你拉进这个圈子里!郑浩然也是这个目的……韩彧?你想什么呢!” 韩彧回过神:“没想什么……” chapter.326 小五看他那神情就知道有事,却也没再问下去。 “不行就说清楚吧。”他捂着脸,规劝韩彧:“反正事儿已经做了,对不起就对不起了,女人那么多,谁知道她心里又打着什么主意呢。” 韩彧摇摇头:“我不能那样,虽然你不喜欢莹莹,但你也知道,她多单纯,我……” 他心生怜悯。 “得了吧……”小五面带鄙视:“林琳当初也单纯,还不是把你耍的团团转?女人不能信!” 韩彧就不吭声了。 他们之间,谁耍了谁,也没那么重要,闹到这份上,他还是有点放不下她。 输了就输了,耍了就耍了,愿赌服输,反正只有他自己知道。 “别为了女人这种只会拖后腿的东西浪费时间。”小五诚恳地说:“相比之下,冰冰就聪明点,贺敏莹那种女人,根本就没有分量。我们上了佟国昌这条船,有些事情根本也不能拒绝……唉,我真后悔让你掺和进来……” 听说意大利的事全都安排好了,她很累,这两天一直在休息。 楚天昕一夜没睡,昨天a市来电话说,小子恒发烧了,连夜送到医院,还好只是普通感冒。 之后,匆匆上了飞机。 虽说是订婚典礼,时间也赶得有些匆忙,但佟国昌没有丝毫怠慢的意思,a市已经沸沸扬扬的传着这件事。 小孩子长得非常快,才几天不见,楚天昕又觉得这小丫头长大了不少。 见到楚天昕,她表现得很开心,漂亮的一对眸子一直看着他的身影。 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抱在怀里,粉嫩的婴儿,依偎在他的怀里,憨态可掬。 她不会说话,不会过多的动作,只是极偶尔的,在床上翻个身,然后瞅着他,眼神单纯。 也许真的是这样,他渐渐地,有些喜欢这个小生命。 即便……与他无关。 时间紧凑,蒋先生来了。 “嗨!小宝贝!让叔叔抱抱。”蒋叔叔一来,就把孩子抱起来,掐着她细细的腰,提溜在半空中:“越来越漂亮了啊!上一次看到小丫头还是皱巴巴的小脸呢!” 楚天昕连忙阻止:“你轻点。” “没事的,别忘了我也是有孩子的人了。” 蒋先生全名叫蒋晨曦,今年三十五岁,已经在传城集团供职十年。他原本的太太是林氏的一名员工,结婚没多久就因为性格不合离异,孩子一直在蒋先生这边,是个帅气的男孩,已经读小学一年级。 这些年他一直很辛苦,孩子的母亲也很少回来,听说已经有了伴,不太方便常常看孩子。 好在儿子比较独立,小小年纪已经能够自己照顾自己。 “女孩子不一样的。”楚天昕把孩子抢下来,发现她一点都不怕,一双小手胡乱抓,抓得楚天昕的衬衣一片湿腻的褶皱。 不易察觉的,他微微蹙眉。 “等一下就要出发了。”蒋晨曦说:“我是真的很好奇这家伙是谁啊!” 楚天昕轻笑,他不知道是否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还好她走了,很多事她都不知道,也见不到。 订婚酒宴地点定在佟国昌的一栋私人别墅,大有些入赘的意思,各界名流基本全都来捧场,楚天昕跟蒋晨曦一同进来,佟国昌衣冠楚楚,准备招呼各类亲朋。 楚天昕跟蒋晨曦对视一眼,两人一同朝着佟国昌走过去。 他今天一身丝绸布料,雕龙画凤的刺绣,看起来非常江湖。 正端着杯跟一名年轻女性聊得开心,颇有些奉为座上宾的意思。 走得近了,蒋晨曦忽然拉住楚天昕,正要开口,佟国昌已经看到他们。 “是天昕啊!”他很激动地走过来,红光满面。 “抱歉,佟伯伯,之前一直在c市,所以来的有些晚。” “一点都不晚。”佟国昌高兴的说:“都还没有开始,就是我的一些老朋友们,年轻人要忙的事毕竟比较多嘛!琳琳怎么样?听说去了意大利?” “是啊,她前些天刚走,刚到国外肯定有些不适应的,不过还好。” 寒暄着,楚天昕顺便看清了那位年轻女性。 看起来接近三十岁,身材却好得令人浮想联翩,穿着一件斜肩礼服,妆容是毫无瑕疵的精致,虽然样貌算不得太美,但只凭那身材,已经足够撩人。 蒋晨曦的样子还是有些尴尬的,等到佟国昌对楚天昕说:“来,天昕,有几位老朋友一直想见见你,我先替你引荐一下。”这句时,他已经有了些迫不及待的意思。 佟国昌跟楚天昕到了别处,只剩他们两人,方寸之地,四目相对。 “你变帅了。”她先开口,轻轻地笑着:“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 “我还在传城工作。”他笑着说,有些沧海桑田得意思:“混了个avp。” “那很不错了,”她眯着眼睛,看着他,蒋晨曦永远都是一副有些邋遢的模样,除非现在这样的重要场合:“过一阵子,我去看看儿子,工作太忙了,我妹妹她听说谈恋爱了。” “莹莹……今年最多十八岁吧!”蒋晨曦笑得自然:“敏晶,你可要好好管她。” “先看看对方的人品吧。”她说:“儿子长大了肯定要更费心的。” “他很听话。” “那就好……” 似乎无话可说了,蒋晨曦不愿冷场,有些虚假的表情,似乎刚刚想起一个问题似得:“啊!你现在在哪里?我还一直以为你已经不在a市了……” “确实不在了。”贺敏晶笑着说:“我这几年一直在林氏,在c市分公司,应该是和你在一起,我常听楚总提起你,但一直没敢相信。” “是啊……”蒋晨曦干笑。 他们为什么离婚?好像也是因为他的工作没有进展,在传城工作几年一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职员,而她步步高升,从这次,佟国昌如此给她面子就看得出。 那时的他,没有机会,时运不佳,怀才不遇。 后来,离婚了,反而变得不一样了,也不知是自己的原因还是真的时来运转,反正他混得风生水起。 猛然感觉一束光,折射进了瞳孔,蒋晨曦下意识地看过去,源自于贺敏晶的左手无名指。 偌大的一颗钻戒:“你结婚了?” 她微笑:“快了。” 问不下去了,蒋晨曦很尴尬。 还好,有人解开了他的尴尬。 露天的旋转楼梯上,铺着长长的红地毯,一个绝色的美人走下来,公事公办的挎着一名男士的手臂。 徐嘉丽今天精心打扮一般,紫色的露背礼服,将她曼妙的身材衬托得更加迷人,毫无瑕疵的一张脸,完美的比例,仿佛是上帝失手造出的一件可爱的艺术品。 她美得不像真人。 她身旁的男子并不是太英俊的类型,眉宇间的沉默冷淡却十分引人注目,混血儿一般的一张脸,那张眼睛令人感觉格外深邃,完美的身材,跟她出奇的相配。 “我干女儿跟我干儿子很相配吧!”佟国昌满脸都是慈父的模样,高兴的问楚天昕:“我很会挑女婿吧!” “确实。”楚天昕丝毫不觉得惊讶,只轻笑着,没有太多表示。 “这孩子我一见到他,就跟他特别的投缘,细心又聪明,做事也非常踏实。”佟国昌说:“天昕,以后都在一个圈子里,你是我最疼爱的世侄,他虽然出身不太好,但那并不是什么问题,相处久了,你就会知道。” 有些可笑了,楚天昕一时间有些应对不上,佟国昌认识韩彧多久? “怎么今天没有见到伯母?”楚天昕问。 “她在国外,实在赶不回来。”佟国昌说:“要不是嘉丽她想要早点订婚,也没打算把日子定的这么匆忙。” 接下来是各种订婚仪式,大家全都心怀鬼胎,对于韩彧,抱有了巨大的好奇,但他一直沉默寡言,装聋作哑。 楚天昕觉得有些没意思了。 “就是他吧?”耳边,是蒋晨曦耳语般的声音:“看起来不是个太浮躁的人。” 他? 他可从来都不浮躁! 楚天昕轻笑:“你这么高兴?是她打算去看看孩子?” 蒋晨曦非常吃惊:“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前妻?” chapter.327 “她告诉过我,她前夫从来不上班,还常常跟她吵架,甚至对她动过一次手……”楚天昕耸耸肩,面对蒋晨曦有些抓狂的表情,坏笑着说:“她说漏嘴了。” 远远地,楚天昕感受到一束眼光。 韩彧的眼神飘过来,带着冷漠的色彩。 如同第一次见面,他们两个人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对立面上。 “天昕!”佟国昌又来了,这次带着这对刚刚交换过订婚戒指的人:“给你介绍一下……” “楚少。”徐嘉丽朝他笑了笑,笑容中带着诸多含义,又扭头看着佟国昌,娇嗔:“干爹,我们是校友呢!” “喔!那是!我怎么忘了……”佟国昌恍然大悟:“那我记得韩彧……” 他没有说完,选择权留给他们。 认识,还是,不认识。 楚天昕一直没有开口,他已经完全调整好了,看着韩彧的眼神是淡淡的,两人心照不宣。 韩彧开口了:“我比楚少晚两届,不过,他在学校很出名,我也只是远远见过一眼。” 楚天昕也笑得和善:“佟伯伯选的人,肯定是没错了,我想韩先生肯定有过人之处。” 两个人明明都是和善的,客气极了,气氛中确实剑拔弩张的凌厉。 从前,他们一直斗,是为了一个女人。现在,他们又打算继续斗下去。 谁让彼此,刚刚打算放下芥蒂,老死不相往来,韩彧却又站到了楚天昕的对立面上。 他抢走了嘉丽成衣,陷害罗英霆。 也许这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彼此心里一直计较,才是真。 他要捍卫他到手的奖品。 他要捍卫他付出的努力。 这时,佟国昌的手下忽然贴近,对着佟国昌耳语了几句。 佟国昌笑着对楚天昕和韩彧说:“你们先聊,我去处理点小事。” 这似乎似乎专门为了他们说说话,叙叙旧。 也就不必客气了。 目送着佟国昌离开,两人更是不加掩饰。 “没什么过人之处。”韩彧应对:“干爹教会了我很多,他一直很费心。” 楚天昕微微挑眉:“不管怎么样,今天恭喜了,佟伯伯一直非常疼爱嘉丽,肯把她嫁给你,看样子是十分放心了,十分期待有朝一日能跟你合作。” 徐嘉丽在一旁听着,也不插嘴。 他们三个,全都知道内情,知道的少了,也能推理的出来。 在情敌面前,一切厌恶都是不加掩饰的。 韩彧轻笑,干脆了一点:“合作的机会有很多,只是被楚少拒绝了。” 楚天昕挑眉,微哂:“我以为是谁,畏首畏尾不肯出来,如果早知道是你,我当然不会拒绝。” 韩彧也不恼,争取合作更加重要,他明白失去了传城的合作,对于嘉丽成衣是一件多麻烦的事:“那么现在呢?” “现在也不可能。”楚天昕耸耸肩,用看戏的口气说:“你说的太晚了,公司已经通过了新的供应商。” “哦?”韩彧挑眉,看样子没什么可能了,也就不打算继续委曲求全:“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只能说抱歉了,不好意思……” 话还未说完,有人端了两只郁金香高脚杯。 是徐嘉丽。 先递给韩彧,微笑着说:“老朋友见面,喝杯酒吧,毕竟今天是我们的订婚宴。” 韩彧便接过来,香槟酒,金色的酒汁,随着手的动弹,轻轻地挂杯。 楚天昕也接过来,这仇,看样子是坐死了。 他不计较,潦草端着杯。 两只酒杯碰撞在一起,晃动的晶莹液体下,是激流的暗涌。 合作不成,只好反目成仇了。 都当自己手握胜算,楚天昕放下酒杯,率先离开。 “怎么样?”蒋晨曦追上来,悄悄问楚天昕:“是谈合作?” “嗯?”楚天昕靠在桌边,一面应声,一面朝着不远处的一位漂亮女士点头致意,完全的心不在焉。 “然后呢?” “破裂了。”楚天昕对一旁服务红酒的侍者笑着说:“请帮我倒一杯。” “怎么会破裂了?”蒋晨曦还是很希望能够取得合作,至少先有往来。 “我没有兴趣跟他合作。”楚天昕干脆抬出身份:“不过是一些衣服,我觉得我完全有权利决定这件事。” 楚天昕的不悦表现得相当明显,蒋晨曦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远处,有一群人围在一起,十分鲜明。 “那是在做什么?” “喔……”蒋晨曦小声解释说:“不是都传佟国昌特别信算命?他有个专门的算命师傅一直跟他在一起,听说他事业上很多重大决策都是靠这个人,其实只是故弄玄虚而已。” 楚天昕挑眉,不置可否,他算得出他佟国昌无子送终吗? “这次来,是说要给新人解签的。” “那去看看吧。”印着一股莫名的冲动,楚天昕朝着人群的方向走过去。 这是他最后悔的一件事。 有些东西,信则灵,他宁可什么都不知道。 那位大师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穿了一件样子老土的长袍,六七十岁的模样,蓄着胡子戴着小圆眼镜,就像民国时期教授私塾的老先生。 佟国昌在一旁,称呼他为“王老”。 韩彧正摇着签筒,一支竹签慢慢的掉出来。 韩彧似乎十分相信,毕恭毕敬的,把竹签递到了王老手中。 楚天昕纯属看热闹的路人甲,只觉得不伦不类,他不信这些,从蝴蝶命格的说法开始。 “第十八签,红日溶金。是上签。”王老故弄玄虚一般的,扶了扶他那古董一般的眼镜:“金风吹起千树万木春,绿水涤心寻芳花复开。” “请问王老,是什么意思呢?”佟国昌毕恭毕敬。 “财运亨通,大展宏图,失而复得。” 这样的释义…… 徐嘉丽深深的看了韩彧一眼,他脸上毫无表情。 他活到现在,失去的太多了,实在不知道“复得”的会是哪样。 没什么意思,楚天昕坚持认为,在这种场合中,罐子里的签,应该全都是好的。 不自觉的,发出一声嗤笑。 正要离开,身后传来王老苍茫又干涩的声音:“楚少是有什么异议?” 一切都像算计好了一样。 楚天昕回过身,不打算留给江湖骗子太多的颜面:“我从不相信算命。” “冒昧的说,我前些日子推算过你跟你太太的生辰八字。”王老捋着胡须,仍是那种波澜不惊的语调:“蝴蝶命格,婚配的好命格,‘命’虽好,但对‘运’的影响实在不吉。” 韩彧也在旁边,大家都听着,楚天昕犀利起来:“您的意思是?” “已经形成,离婚也于事无补。” 楚天昕轻哼:“我从不信那些。” 却还是有些心虚了。 他们都这么说。 不知是好还是不好,反正坏话听得多了,就不想顺从,想逆反。 “信与不信,求个签吧。”王老说:“我这签筒里,可不是只会掉上签。” 佟国昌连忙阻止:“王老,您不是一直都……” “不妨事。”王老摆摆手,叫人把签筒递给楚天昕。 楚天昕只觉得,这江湖骗子为了骗佟国昌,看样子也下了一番功夫,伪装的满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啪嗒。 他一个没注意,一支竹签掉在桌上。 楚天昕自己先拿起那支竹签。 上面写着:“第三十九签,下签:七月流火。” 没来由的,心里一紧。 但还是把竹签递给王老。 “仙露蔓草浅绿乱纷飞,雁子无痕难识青云路。”王老无悲无喜,表情冷淡:“家庭不睦,事业难行,好运将尽。” 纵使心里有些微妙的惊慌,楚天昕仍是表现得十分镇静:“我说过了,我不信这些。” “信与不信,你慢慢就会知道,劝你还是小心一些,夫妻之间相聚能少则少,才是避难的良方。” “简直是无稽之谈!”楚天昕动怒了! 场面全都肃静下来。 楚天昕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 “抱歉,佟伯伯。”他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我女儿昨天生病了,我还要陪陪她。” 佟国昌十分客气:“嗯,王老那些话你可不要放在心里,人的命运都是自己决定的,尤其是说到你跟琳琳,你们感情这么好,怎么可能是那样!” 又对王老说:“王老,您快去休息吧,我送天昕出去。” 走离了那群人,楚天昕依然觉得身后如芒在背。 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chapter.328 这些日子以来,一切都悄悄的平静下来。 想起那个签文,楚天昕心里总是有些郁郁。 很偶尔的,林琳的电话会打过来,似乎一天之中,他们共同醒着的时间不多,这可恶的时差。 对话仍是淡淡的,她更多的在问孩子。 很偶尔的,也会问起他的近况。 问他的工作,问他的饮食和休息,问他是不是又开始不分时间段的喝咖啡。 关于她自己,她也不怎么说。 只说一直很好,虽然他们视频聊天,他可以清晰地发现她的消瘦。 初到国外,水土不服其实太正常不过了。 留学终究是辛苦的,这不是钱可以解决的问题,没有同伴,没有一样肤色的人群,一个人在漫无目的的陌生中,那种孤寂,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体会的艰辛。 学校里白种人居多,四人间的学生公寓,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房间。 休息日的时候林琳会去看看姑姑,聊的都是些家里的事。 生活,简单而乏味。 第一次,她如此静下心,用来学习。 这段日子以来,韩彧开始混的风生水起。 或者就好像签文中说的,他简直顺遂到了极点。 只是隐约的……在好奇“失而复得”的东西。 桌上的手机在震动,贺敏莹的名字闪烁在屏幕上。 他们昨天才见过面,她好像还不知道他订婚的事。 明明已经闹得很大了,只是韩彧宁可相信她并不知情,相比这样的事件,她更容易关心的是淑女屋又出了新款的裙子。 她那么单纯,好像从来不懂任何事。 “喂?” “在忙呀?”她听到他的声音淡淡的,那边也十分安静。 “不忙,什么事?” “你总喜欢问我有什么事!”她微嗔,女人总是这样,没有生气的时候,喜欢佯装生气,真的生气了,反而说不出话来:“我没事不可以找你吗?” 他轻轻地笑起来,乐于接受她的小小折腾。 “不过,今天真的有事。”她笑着说:“我姐姐忙完了,她快要回去了,说无论如何要见你一面。” “哦?”韩彧心里有些说不出口的感觉。 像是有些不详。 “怎么?”她变得十分敏感:“你不愿意来么?” “哪有。”他反驳:“我中午恐怕没有时间,晚上怎么样?” “我姐姐一天都有时间。只要你有空,什么时间段都可以。” 答应了这件事,说实话韩彧心里并不痛快。 总觉得有点什么东西在逆着,他自己也说不清。 也许是他理亏在先吧,哪有人像他这样,口口声声说要负责,到头来也没打算娶她。 很快,地点已经订好,贺敏莹告诉他,都是她姐姐在操办,看得出,他即将要见面的这个女人,可能是比较利落的类型。 挪开了晚餐的时间,韩彧来到云楼酒店。 他暂时没有想过为什么约会地点是这个地方。 也许因为云楼酒店是a市综合评价最高的酒店吧。 韩彧推开门,小包厢里,一个穿着十分客气的女人站起身来,见到他,微微一笑:“你好,我是贺敏晶。” 韩彧微怔,对于她的相貌和名字,他有些似曾相识。 不详的预感,他竭力搜索,自己认识的人当中,是否有一个这样气质的女人,她干练,精明,一丝不苟。 先应付她:“你好,我是韩彧。” “我当然知道。”贺敏晶笑的有够官方:“请坐吧,我想,你还没有想起我是谁,那么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莹莹的姐姐,我叫贺敏莹。” 她已经两次强调了她的名字。 韩彧却只觉得眼熟、耳熟,可她是谁? 一时记不清。 贺敏晶见到他茫然的表情,淡笑着解释:“如果我没有记错,你认得林小姐吧。” 韩彧顺藤摸瓜的想着,眼前的人十分眼熟,看样子又认得林琳……况且,她是跃驰汽车的人…… 猛然间,韩彧想起了什么:“是你!” “终于想起来了。”贺敏晶喝着茶,似乎漫不经心的吐出一句:“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我对你的印象还算深刻,毕竟只一个你,已经搅得林家天翻地覆。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我妹妹的‘男朋友’竟然也是你,韩先生……”她微微眯起眼:“看样子我要站出来反对了。” 韩彧承认,自己确实对不起贺敏莹,尽管他非常想把自己的心拿去喂狗,但也一样觉得愧对她。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原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翻身了,”贺敏晶嘲笑道:“但如果我没记错,前些日子我好像参加了韩先生的订婚宴。” “抱歉。”韩彧说:“确实是我伤害了莹莹,为此我感到很抱歉,我会尽量补偿她。” “怎么补偿?”贺敏莹说:“现在我妹妹恐怕还不知道这件事,你能给她什么?跟她结婚可以吗?你可以不结婚吗?我想,如果你拒绝了跟徐小姐的婚姻,那我妹妹即使跟你在一起,日子也不会好过。我希望你放了我妹妹,不要继续伤害她。” “除了婚姻,我什么都能给她。”韩彧无心恋战,不想听她讲道理给他听,站起身来,说:“我会找个机会对莹莹解释这件事,如果她愿意继续跟我在一起,那么我会尽力对她,如果不能,我也无能为力。” 他穿上外套,打算离开。 失去了她,他有一点小小的难过,却只是淡淡的,再也不会疼。 只听见贺敏晶突然站起来,对着他的背影说:“你等一下,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他没有回头。 他见到贺敏晶,想起他跟她之前的碰面,好像又回到那个时候,他还拥有她,那时候,他们都年少无知。 真是物是人非。 “你是不是觉得,莹莹很像林小姐?”她急急地说:“其实来之前我已经猜到了,但是她跟林小姐是不同的,不管你们从前发生过什么,莹莹是无辜的!” “没有。”他离开了那个见鬼的房间。 闲来无事,兜风,然后去小五那里喝酒。 房子重新整修过了,冰冰还没有回来,韩彧到小五家去敲门。 “等下等下!”里面的声音急匆匆,隐约有女人的声音,冰冰回来了? 小五跑过来打开门,韩彧刚刚踏进房门,一名陌生女人从卧室里出来,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裸露在外面的肌肤皆是鲜红的吻痕。 “好像不太方便啊……”韩彧尴尬:“我还是先走。” “没事,进来吧!早就完事儿了!”遂喊那个搔首弄姿的女人:“回去把衣服穿上点!没看到我哥们在这!” 女人回去穿衣服,韩彧有些尴尬,以往小五从不领女人回家,无论跟冰冰吵的再过火。 韩彧刚坐下,那女人已经端着水来了,满脸妩媚的笑容:“是韩哥啊,早就听五哥说起了。” 韩彧不苟言笑:“怎么称呼?” “叫我阿莉就好。”南方口音,带着海边的腥气。 房间里拉着窗帘,灯光昏暗,桌上有来不及收拾的锡纸残片,火焰燃烧的痕迹。 小五碰这东西很久了,看那阿莉也是浑浑噩噩的一副模样,看样子他们比较有共同语言。 喝了口水,隐约觉得味道有些怪。 韩彧也没有多心,在小五这里,什么都不需要多心。 小五找来人把阿莉送回去,从楼下上来,发现韩彧斜靠在沙发上,扶着额头。 “怎么了?”他见他一身冷汗:“胃病又犯了?” 韩彧摇摇头:“头特别晕。” 小五见他的样子,立刻端起他的水杯,闻了闻,骂道:“这死女人!这杯子好像刚刚装过粉儿。” 韩彧无语了,他不沾这些。 朦胧中,小五递过来一支烟:“抽根烟散一散。” 接过那支烟,点燃。 有些头昏,夹杂着一种别样的快感。 升仙一般的缭绕,他感觉不清,只觉得眼前有了模糊的幻觉。 一切都变得轻巧了。 “跟传城的问题交给韩彧去解决。”书房里,佟国昌接着电话:“随便他怎么去弄,想什么办法都好!如果不能合作,就要传城消失……那不过是给人租房子的小生意,交给他去办就好。” 佟国昌终于放下了电话。 徐嘉丽恭维:“干爹真有办法,不过……楚天昕看样子很坚决……” “小朋友初生牛犊不怕虎是难免的事,让韩彧去想想办法,他总会答应的。” “您想要什么时候收走韩彧手里的股份?” 佟国昌抬起头,轻笑:“我没有打算收他的股份,我要他就在嘉丽成衣。我年纪大了,也一直没有个孩子,做这行的,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手里的生意总要漂白,浩然他们都不行,我把韩彧给你,就是要你好好看着他,你肚子里的孩子也需要一个父亲。” chapter.329 “可是……”徐嘉丽还想说些什么。 “没什么可是。”佟国昌说:“韩彧才走出校门没几天,从前,有个林琳做他的腰眼,现在他一无所有,我也猜,林肇川肯定没有善待过他。这小子想成功,但是经验不足,正好我们拿捏着他,我想……嘉丽,这点本事你总有的吧?” “可是……我……”是否是女人的直觉,她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没什么可是了。”佟国昌亲昵的拍拍她的肩头:“把肚子里的孩子照顾得好一点……哈哈,没想到啊,柴玉丽跟我斗了一辈子,最后还是斗不过我。” 徐嘉丽低着头,只浅浅的笑,不吭声。 心里,是深刻的怒意。 那些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享受祖上的福荫,可她呢,为了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简直困难到了极点。 世事就是这样的不公平。 很朦胧的,韩彧终于醒过来。 茫然四顾,小五正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吸烟,看电视。 头很疼,身体很轻。 微微的动了动,身体终于是自己的了。 “舒服点了吧?”小五发现他好点了,松了口气:“你手机响了好多次了,白骨精的电话。” 韩彧扶着额头,坐起身体,拿过桌上的手机,几个未接,有贺敏莹,有徐嘉丽。 回拨过去,那厢很快接起来。 徐嘉丽的声音平平淡淡的:“怎么没有接电话?” “有点事。” “嗯……干爹希望传城的事你来出面解决,如果不能让他跟我们合作,那么就想办法,要他没办法跟任何人合作。” “嗯,知道了。” “韩彧……”徐嘉丽很不放心:“你有办法说服楚天昕么?” “没有。” “那么你……” “到时候再看吧……”他叹息:“你知道事情怎么回事,你都说服不了他,我也很困难。” “确实很麻烦,不过,干爹给你的期望值很高。” “嗯……很晚了,你早点休息。” 挂了这通电话,韩彧扔在叹息。他真的没有办法说服楚天昕。 “你打算怎么办?”小五也听到了。 “不知道。” “还去找他谈么?那不是自找没趣儿?” “确实是这样……”韩彧想了想,说:“只能先请个中间人去找他谈,楚名达那边怎么样?我感觉找他的胜算会大一点。” “这段时间确实查到了,传城还是没有签约,不过好像已经打算和我们当初的对手签约了,就是蓝翎集团,那边接洽的还算不错。”小五忽然问:“你觉得中间人应该请谁?楚天昕现在会给谁面子?” “往近了说,肯定风姿美艺那边能说得上点话,毕竟是他姐夫,林家肯定也能,如果找楚名达谈,成功的几率会高一点,但是……楚明达跟我们一点交情都没有。” “那就只能找楚天昕了?”韩彧自动排除了杜家和林家。 “还有一个人也能说得上话。” “谁?” “林琳。”小五见到他脸色阴郁下来,连忙解释:“圈子里都说,现在林琳把楚天昕吃得死死的,要是我们能说服她……不过你肯定不愿意,再想别的办法吧。” 别的办法? 他自然会去想别的办法。 就算今后的选择,自己的行为再无耻,在她这里,他还是想让她留着那个自尊的角色。 别人家自然不能久留,况且韩彧刚刚误吸了粉,身上也是难受的要命。 回了家,房子还是那样,重新装修过,早已不是当初的晦暗。母亲的遗像摆在墙上,是她去世前不久的照片,将她苍老,枯槁的魂儿,全都封印进去。 悄悄地开门,韩宝宝率先冲了出来。 摇着尾巴,它见到他就会变得开心起来。 蒋叔叔还没睡,坐在沙发上看着战争剧,见韩彧回来了,忙问:“吃过了么?我给你留了点饭。” 韩彧点点头:“吃过了。”没有食欲。 “吃过了就好……唉……刚刚啊,贺医师的女儿又来过啦……怎么?你们吵架了?我看她红着眼睛,等了你好半天。”蒋叔叔念叨着:“虽然你妈妈的病最后也没有办法,但是贺医师帮了我们很多忙,所以啊,你要好好对待人家。” 韩彧弯着腰摸着他的狗,声音低低的:“嗯,我知道的。” “这小东西我今天领着它洗澡去了。”蒋叔叔笑起来:“瞧瞧,多干净。” 是啊,韩宝宝很干净,个头也很大了,它已经快要两岁,如果有一个合适的伴侣,可以做母亲了。 “对了,你小姨也来了,还说,她那个房子太大,也没有人气,要是咱们愿意呢,搬过去一起住,也省得你总得两头跑。” “这我没什么意见,您看吧,蒋叔叔。” “呵呵……那我跟你小姨去安排了,我也说,咱们家人少,住在一起也热闹……我也老了,你小姨也老了,老人们做个伴,互相有个病都能照应着。” “嗯,要是能搬,我来弄,你们只商量一下就好。” 韩彧正要推开自己卧室的门,蒋叔叔忽然想起了什么:“唉,韩彧你先等下。” “怎么了?” 蒋叔叔压低了声音:“华夏来了,她也等了你很久,听说坐了很长时间火车,我就让她先去你房间休息一会儿,你今晚上来我这屋睡吧。” 韩彧终于露出了进门后第一个笑容:“她怎么也没给我打个电话?” “你那么忙,总打扰你不好,你不是要结婚了么,她特意赶来的。咱们先别吵她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华夏……看吧,走到现在,陪伴他的仍是华夏。 虽然这中间经过了那样多的事,他们的命运是相若的,她过得好时,他一直糟糕透顶,现在轮到他好一些了,她又衰到了家,不过还好,他们没有丢弃过对方,一直都是朋友。 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些不同,那便是,当初,他跟林琳在一起,华夏一直反对,如今……她已经知道,自己即使反对,也拉不回已经在那条路上越走越远的他。 还好,大家都变得现实了。 蒋叔叔睡觉打鼾,这让韩彧一时间还睡不着,老人都是这样,他闭着眼睛,脑子里是混乱不堪的事。 朦胧中,他看到母亲。 她躺在病床上,瘦弱不堪,她拿着他的衣服,一直在想他,而他……他就在旁边,任凭他如何大声喊叫,依然不能将思念传递到她身边。 也许……他已经死了……那个死掉的人,不是他母亲,是韩彧自己。 猛地张开眼,韩彧浑身冷汗,手脚是暂时的麻痹。 又想起那个签文……失而复得。 他真的能失而复得么? 他失去的从来没有那么简单,在他十二岁的那年,他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在他二十四岁的那年,他的母亲也走了,伴随着这一切的是,他的感情,他的梦想全都走了。 从小到大,所有人询问他的梦想,他都说想要做一个律师,那种看起来前途远大,又光明磊落的道路。如今,他终于不用再这么回答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份工作到底算什么,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从那次掉进了徐嘉丽的圈套,一直引火烧身,害怕坐牢,只好逃亡,逃得……连母亲去世都没有守在床前,他不能为她送终,只偷偷地看了一眼,他忘不了那一眼。 她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心电仪,氧气罩,她要死了,他却没办法去握着她的手,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在恐惧者死亡,担忧着孩子以后的路会更加艰难。 后来,还要谢谢叶泽文,消了案底,他亦再也找不回那个过去的自己。 他丢掉的那些,还有什么能找得回来。 韩宝宝安静的卧在床脚,他的青春,那么沉重,到头来,留得下的,全是对不起,一个寂寞的人影和一只孤单的狗。 他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敢再去想。 可能是因为国外的缘故,林琳的课业十分轻松,意大利的夏季非常美丽,尤其是水城威尼斯,偶尔去坐落在小船上的咖啡厅喝杯咖啡,真是一种享受。 生活简单而充满乐趣,只是林琳很想念自己的孩子。 非常的想念,甚至,会在梦中梦到,孩子是不是病了,出了事,然后不管几点,也要打电话回去仔细询问一番。 其实她不必担心的,楚家把孩子养的非常好。她的跃驰汽车,她的孩子,他们都悉心打理。 很多事,都是经历了才明白,原来在女人的人生中,不是爱情最重要,她从前,以为自己的生命活的是韩彧一个人,或者是她想象出的爱情。 可是现在,才多久,她已经找到了更重要的人,或者说,在她心中,楚天昕也变得相当重要了。 chapter.330 他是她丈夫,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必须承认,他们的一切都连在一起了。 她也在相信,孩子是他的,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就像她……在抗拒了这么久,最终,也是自己决定来到这个国度。 每天,楚天昕都会打电话给她,他的msn通常都会在线,彼此汇报着自己的生活。 在他的引导下,她也开始主动地挂着msn,等着他上线,然后在彼此都没有睡着的时候聊聊天,一解相思。 想来,女人还真是薄情,她自己也是如此,放掉了一个,抓住了另一个,处心积虑的想要从前的那个人,最终,还是退而求其次,虽然,大家都说,现在的人更好一些。 洗过了澡,林琳准备睡了,果然,楚天昕上线了。 “还没睡?”信息很快过来:“在等我呢?” “嗯,比较习惯你跟我说早安之后再睡。” “宝贝儿。”他发过来视频通话邀请:“来,老规矩。” 听说夫妻间,要经常拥抱,经常甜蜜,才会让婚姻保鲜。 他们不能拥抱,但总要天天见面。 接受了邀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有人敲门。 开门,是艾丽,她的室友。 在这里,林琳住的是双人的学生公寓,其实严格说来,就是一个大房子里,各自拥有自己的房间和浴室厨房,但是在国外,真是诸多禁忌,林琳手艺也差,只能烤个面包。 艾丽是意大利女孩,闲来无事的时候,很喜欢带着林琳去她的家里,她很漂亮,是那种欧洲人式的美,鼻梁高耸,眼窝深陷,皮肤白的如同瓷娃娃一般。 “亲爱的!幸好你还没有睡!”她们很熟了,艾丽跳进来,见到开着的电脑,笑着说:“又在看你老公吗?” 视频的另一端,楚天昕那边好像也来人了,电脑屏幕前换了个人。 是个年轻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眼镜,看起来非常文雅。 “哇哦!”艾丽尖叫:“他好帅哦!” 林琳还未说什么,对面已经打过来一行意大利文:“当然,美女也非常迷人。” 艾丽是因为洗澡突然断水的事来找林琳,这间公寓偶尔会断水,艾丽已经投诉了许多次。不过这次,她可没有投诉。 抢走了林琳的电脑,与对面的那位陌生男士讨论的火热,林琳去公寓管理员投诉回来,发现他们已然聊到了孩子的抚养问题。 “亲爱的,我要借用你的电脑一下哦!你的手机响了很多次呢!”艾丽头也不回,很明显是堕入爱河。 是楚天昕的来电,林琳躺着给他回拨过去:“电脑被抢走了?” “嗯。”他懊恼的笑着:“被江晨逸抢走了,真是没办法。” “我也一样,被艾丽抢走了。” 他先是笑,忽然问:“想我没有?” “我可不可以说……我比较想子恒?” “不可以。”他说:“我会吃醋的……不过,我真的很奇怪,你怎么那么想她?” “本能啊!”林琳知道他只是玩笑而已:“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想,谁来想?” “傻瓜,如果你说你想我,我就会给你一个惊喜。” “好吧,那我想你。” “太牵强啦!” “那我……”她苦恼起来:“你一说惊喜,我就很好奇啊。” “需要一点时间,傻瓜。” 一直聊到十点多,艾丽才留下了联系方式给江晨逸,结束了聊天。 “他真的很帅!”艾丽意犹未尽:“琳,他是你丈夫的朋友吗?要帮我问问他有没有妻子或是固定女友,如果没有,我想我们可以发展一下哦!” “他好像……在我们国内呢……你是意大利人呃……” “那不是问题。亲爱的,什么都不能阻拦爱情,只有他的妻子和女朋友是不能逾越的。” “是么?”林琳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 这个话题让她有些难过。 她从前输了,输在了一个她甘心情愿放弃做公主,却依然不能兑现对她的爱的人。 许是受到的教育不同,林琳找不出语言来说服她。 原来,自己犯过的错,仍有人在继续犯着。 她在她眼中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琳?”艾丽忽然眼神躲闪起来:“我知道了一个秘密。” “秘密?”关于谁?直觉是,关于她。 “我想我不该骗你,刚刚,我跟江先生聊到你丈夫……”她说:“我想你有知道的权利。” “我丈夫?” “嗯……江先生说他是个很可怜的人,他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不过,你是他的药,你要好好对待他。” 林琳立刻认真起来:“只有这些吗!”关于楚天昕的秘密,她一直好奇,不是不想知道,而是直觉到那个秘密并非好事,也许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 “我觉得……”艾丽也是满脸疑惑:“他只说了这么多,还是我们聊天时候他无意透露的,我想……这里面肯定有一个秘密。” 艾丽是林琳在意大利关系最好的朋友,她与她说了不少心事:“这些我都知道……可是鑫鑫他,性格非常内向,我……总觉得这一定不是好事,我不敢问他,怕他痛苦……” “看样子……你也很爱他。”艾丽握着她的手:“早点忘记那个人,要开始新的生活,你现在有孩子,有丈夫。” “我想我已经忘记了。” “你有没有忘记他……要取决于当你再次见到他,还会不会有感觉,哪怕是……伤心的感觉。” “那如果……有一点点伤心,但是并不是很伤心呢?” “我听过一句话。”艾丽笑着说:“在你最快乐的时候,你能想到的人,是你爱的人,在你最难过的时候,你能想到的人,是最爱你的人。” 林琳只剩叹息,再也说不出一句。 前尘往事,慢慢的变远了,那些伤口,也慢慢的愈合了,只剩一个疤。 不看,就忘了。 而对于楚天昕,林琳只觉得,她对楚家的芥蒂不是没有,她只是不敢面对。害怕真的有那么一天,她心理恐慌。 怕林肇川言中了,她怕自己连他都不能相信了。 原来钱很重要,它能考验出真心。 而她,也因此不知道他的真心到底掺了多少杂质。 孩子是他们家的,虽然跟着她姓林。她其实一无所有的,除了那些被人觊觎的股份,平生第一次,遇到麻烦事躲了,她宁可远距离的享受着他的爱情,忍受着跟孩子分离的痛楚,也不愿意站在他身旁去捕捉蛛丝马迹的怀疑他。 心里一点都不安宁。 也许总会考虑好,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韩彧这一天都有些心神不宁。 唯恐家里出了什么事,得了个空闲,立刻回家去看一下,发现家里没有人。 也没有韩宝宝。 蒋叔叔去哪里了?韩宝宝又去哪里了? 老人家不怎么喜欢拿手机,他也记性差了,总忘记带在身上,手机丢在茶几上,韩彧只好去问问邻居。 “好像你家那只狗遛的时候跑丢了,你爸怕你生气,出去找了,你也赶快找找他吧,年纪那么大了别出什么事!” “好的,张阿姨,如果他回来了,你一定要联系我好吗?”“好的,你也小心,外面车那么多!” 原来是韩宝宝丢了。 心里有些空空的,它能去哪里? 韩彧急匆匆的找出去,担忧蒋叔叔出什么事,他们虽然没有血缘,他却终究是他感情上最后的一个亲人。 小区里里外外的都找了一遍,一直不见人。 他宝贝的东西,统统都不见了,他只希望蒋叔叔不要因此出了什么事,狗……丢了也就丢了吧。 找了很久,终于在自行车棚的角落里找到了蒋叔叔。 蒋叔叔手里拿着一跟竹竿,正焦急地看着墙角的方向。 听到脚步声,扭过身,见是韩彧,立刻懊恼地说:“韩彧啊,你快帮我把它弄下来,它要跟那只野狗跑呢!” 韩彧也朝着墙角望去,韩宝宝身边还有另一只,看起来十分肮脏的野狗。 韩宝宝依偎在它身畔,它光鲜的皮毛,是那样的刺眼。 韩彧朝它做着“过来”的手势:“宝宝,下来好吗?别跟他走,爸爸重新给你找个男朋友好吗?” 他也不知如何劝阻。 不知如何阻拦他的爱犬要与别人私奔的事实。 它跟着这只狗一定会受苦的,很有可能被人抓走卖钱。 韩宝宝下意识的想要朝着韩彧冲过来,脚步迟缓着,看着身边的爱人。 它又退回去。 尽管眼神中带着留恋,可是它也做出了选择。 chapter.331 韩彧干脆冲过去想要抓住它,韩宝宝却“搜”的一下,跟着那只野狗跳上了墙头。 它打定主意了,他拦不住它。甚至,它逃走的时候,都没有回头。 它义无反顾。 “这可怎么办呀?”蒋叔叔着急起来:“我再去那边抓它!” “不用了。”韩彧拉住他:“它执意要走,我们也不用拦着了。” 他很失望,却不能阻拦,每个人,甚至连一条狗都有自己的选择。他只是伤感,自己连一条狗也弄丢了,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离开。 他没有时间。 不愿去想。 也不能。 有些失魂落魄,蒋叔叔一直在道歉,韩彧还要花心思安慰他,可他……要谁来安慰?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不管用什么手段,他变得不同了,似乎一夜暴富一般的发财了,社会地位提高了不仅一个档次,可他失去的一切,依然没有回来。 他仍在不断失去着。 算了,顺其自然了。 手机一直震动着,韩彧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其实并不陌生,尾数很熟悉,是贺敏莹的号码。 他删了,因为见过贺敏晶之后,他觉得他们已经在无可能。 接起来,那厢是开心的声音:“我姐姐终于走了!我这些天都不敢给你打电话,韩彧,你是不是说错话把我姐姐得罪了呀?” “没注意……怎么了?”他明知故问,口气克制而冰冷。 “说我跟你不合适呗,不过啊,你别担心,我觉得她是对你有点误会,我会想办法解除误会的!唉,其实她就是喜欢那种像她们公司老板那样好脾气的类型,谁让她那么厉害。” 贺敏晶的公司老板? 是啊,大家都喜欢楚天昕。他英俊,风度翩翩,待人接物向来是一身贵族气。韩彧咬牙冷笑,不想回应。 对面也就沉默下来,因为他没有回音。 她还是不够伶俐,比起那个人,她总是差了那么点点聪明机灵。 是他忘了,她们不是一样的。 或者,是他太敏感,还是终究不肯再期待谁。 沉默了许久,韩彧只得:“可能吧……” 无力的,他突然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多在乎她。 这之余他们两个,都是一场悲剧。 “我就是怕你担心,所以给你打个电话,你放心,我们的事,我会想办法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多么耳熟的一句话啊。 他何德何能。 韩彧忍不住,终于开口:“莹莹……咱们……还是结束吧。” “什么?” “我也不想再瞒着你了,你姐姐之所以反对我们……”他决定坦白,这个决定有点艰难:“是因为我已经订婚了,最近我一直在犹豫……我要不要告诉你,或者……我该选择谁,可是……对不起,我想……我不能再继续耽误你。” 贺敏莹先是狠狠停顿,紧接着,声音立刻提高了个八度:“你说什么?你是说……你跟我在一起还跟另一个人在一起吗?” “我没有跟她在一起……可是,我想我们会结婚。” “我听不懂……”她慌乱着:“我们见面说好不好?” “不要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但是……很抱歉伤害了你。”她得单纯,还是让他愧疚,不得不说真话,尽管她不是那个人,他很清楚,也愈发的清楚。 她终于真的远离了他,连剩下的狗都不在了。 也许他不必留恋过去了,那不过是继续伤害无辜的人。 “你总得见我啊……你这样……说分手就分手吗?”她很着急,一时间不能接受这件事。 “对不起,还是不要见面了,如果你需要什么补偿,就告诉小五,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请你……忘了我吧。” “韩彧!”贺敏莹尖叫:“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他径直挂断了电话。 只能无奈的承认,对,他没有骨气再听她说下去。 甚至没有语言回应她。 也许他真的错了,从一开始遇到林琳。 他拿不起,放不下。走到今天这一步,纯属活该。 扔在桌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着,发出嗡嗡的声响,不停的变化着位置,他不肯接,也不想接,不想挂断,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的,烦。 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残忍。 却也知道,他终究不会选择她。 诚如贺敏晶所说,他喜欢的,不是她。 因为不爱,所以,人也变得残忍了。 后来,他的手机平静下来。 或许,她也开始学着接受这个事实。 一个……他根本不爱她,只是耍她的事实。 有些心浮气躁。 躺在床上,有轻微的失眠。 电话又催命般的响起来。 晚上的电话,向来没有好事。 却是小五的号码,犹豫了一下,接起来:“什么事?” 音色有些嘶哑,他抽了许多的烟。 嗓子是干涩的。 因为烟熏火燎。 “你跟贺敏莹怎么了?”小五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她在我家呢,说你突然说要分手。一直在问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我……”说不下去,他的纠结。 “想通了?”他问。 “算是吧。”韩彧叹息着。 “那你别来了,我搞定她。”小五心领神会:“千万别来了啊!” “……好。” 以小五对于女人丰富的经验,他来处理,也许比他更加合适。 多可笑,他从那么早开始接触女人,依然不了解她们。 反正他不能再见她。 这些日子,艾丽和江辰逸打得火热,时常有新的发展传来,虽然都是精神上的,却让艾丽整个人精神焕发。 林琳被迫接收了许多关于他们的故事,女人都是喜欢分享爱情故事的。 爱情故事都那么相同而细致,无非是一个眼神的交流,却令人怦然心动,这真是个神奇的过程。 初夏的学院,真是美不胜收,也许意大利的人都比较懂得生活,反正没有什么比在午后,置身于美轮美奂、格调高雅的校园中,喝一杯下午茶更加令人舒适的了。 “他说他觉得我很特别。”艾丽陶醉着:“lin,中国,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为什么他知道的事情总是那么多?而且,总是能抓住我的心?” “他也受过欧洲的教育。”林琳笑道:“你们认识多久了?” “大概一周了。”她美美的说:“却好像已经认识了一个世纪。” 看吧,爱情的力量多么大,它能把时间变得不像时间。 “你对他一见钟情了?” “不……是我们彼此一见钟情了。” “坠入爱河了?” “有这可能。” “我还是比较相信,相处的时间长一点,然后再相爱。” “不!不!”艾丽反对:“爱情与时间毫无关联,我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他是与众不同的。” “哦?不是因为他帅吗?” “不仅如此,他很有魅力。” 是啊,谁说,一见钟情,与色相无关?林琳还想说什么,有同学走过来:“lin,学校门口有个帅哥找你。” 帅哥? 一时间还真想不到是谁,林琳只好站起身:“艾丽,我先去看看我的桃花运是不是来了。” “结了婚的女人没有这项权利了!”艾丽的思想并未开放到支持婚外情的地步:“不过被男人欣赏还是很幸福的事!如果可以,我想见到他!” 林琳笑着离开,去学校门口。 会是谁?心里隐约得有个想法,又觉得不那么可能。 学校门口经常会有一些艺术系的学生举办画展或者其他展览,今天是有同学在发放画廊的入场卷,也是学生们举办的。 现在,分发入场卷的女生正在跟一位男士聊天,两人都哭笑不得,似乎在争执。 仍是一身洁净的近乎透明的白,站在威尼斯清雅的街头,出众的人,永远都那么出众。 楚天昕…… 她该认同的,会千里迢迢前来看她的,总是他。 林琳来到他身边,楚天昕看到她来了,立刻放下争执,是不是太久不见,两个人都有些停顿。 还是他先开口,脸上有淡淡的倦容,带着一身风尘:“我说了,会给你个惊喜。” 林琳只朝着他身后探头去看:“我女儿呢?” 楚天昕也朝自己身后去看:“没有来。” “……” 他苦笑:“难道我不算惊喜吗?” 林琳好笑的看着他,终于肯扑到他怀里。 想女儿是一方面,但说完全不思念他,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的怀抱中,带着她熟悉的温柔和暖意。 她有些沉沦,在异国他乡,终究还是寂寞的,不被察觉,不等于完全没有。 chapter.332 “你怎么来了?”她明知故问。 “突发奇想。”他一身的风尘,却仍是笑得很淡然随和:“还算惊喜吗?” 林琳却有些腼腆了,说了些无用的话:“我记得,前几天你就跟我说过要给我惊喜,我以为,不仅仅是这样呢?” “不会。”他道:“仅仅是这样。我只是觉得……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吃一顿饭了。” “那么……”她眨眨眼睛,调皮的说:“先去喂饱你的肚子?” “嗯……”楚天昕忽然奸诈起来了:“最好连其他的也一并喂饱了。” “你……” 上当了,她这才发觉,顿时愕然。 女性杂志上说男人结婚以后就不再追求风花雪月,他们通常会寄情于事业、孩子、双方家庭等等琐碎繁杂的事情。也就是说,男士们天生并非爱好浪漫的类型。 偏巧,她丈夫是个异类。 他满脑子风华雪月,离的这么远,她竟然还是觉得他就在她身旁,对于他女儿放任自流,似乎交给了他母亲就天下太平了。 至于他的事业,她是不知情。 他真执着,对于他的感情。 绵长又执着,如同蛛丝,剪不断,切不开,细细的,密密的缠绕着她。 有点细微的感动,林琳问:“这次你可以呆多久?” 楚天昕认真的想了想,说:“大概三四天。” “哦……”微微黯然的语气,很明显的,她有点嫌短。 心里却不是没有感慨。不过三四天,话说不了几句,他仍是来了。 “那么……”他勾起唇角,笑得云淡风轻:“七八天好了。” “到底多少天?”她蹙眉:“别开玩笑。” “随我安排。”他轻抚着她的长发,温言道:“但我要被你安排。” 林琳挑眉,故意为难他:“那……就一直陪我到我放假吧!正好,我们一起回去,再把子恒也接来,我就不孤单了!” 他看着她,眼里是令人猜不透的雾气,执起她的手,摩挲着:“那等我们回去时,爸爸已经把我逐出家门了。”忽而又问:“在这里很孤单么?” 林琳扭头看到他沉静的脸色,心知他想说什么。 他千方百计留她的时候,她是千方百计的要走。 摇摇头:“也不是,其实也……” 话没有说完。 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了,在楚天昕面前,她得欲盖弥彰都显得不那么有用。 忽然,他转身,抱住她,一晃神,下颚被抬起,他熟悉的味道贴近她。 许久没有被吻过的嘴唇,有些涩然。 她有些沉醉。 因为他的温柔。 “我也很孤单。”他轻轻的笑:“好像我比你还孤单。” 她紧紧抱住他:“对不起……”终于知错了。 他总是那么包容她,包括这样对于两个人,包括孩子都非常不公正的决定。 “我会常来看你。”他抱着她,感受到她的脆弱,虽然,这是她自己造成的结果。 原来真就是这样的感觉,因为独身在异国他乡,她也开始思念他了。 就像当初……他那么的思念她。 “对不起……”她什么都说不出,他千里迢迢真的来了,这让她有些哽咽。 不,从国内到意大利,简直是大半个地球了。 “宝贝儿?”他轻轻拍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你真的要把时间都浪费在这吗?” 她抬起头,有些迷茫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几年前的单纯,发现了他胸前的水渍,又侧头寻找着什么,看到一个小的可怜的箱子,才恍然大悟:“唔……你带了几套衣服……” “不止是这样。”他侧过头,微微懊恼的叹息:“我上飞机时候可是早晨,现在才中午……该死的时差。” “差点忘了……”林琳扶着额头:“你得先休息一下了……”她劈手夺过他的箱子:“我带你找个地方休息……住酒店吧……” “为什么住酒店?”真是莫名其妙的要求,他才不要。 “因为……”她脸颊微微发烫:“算了,住酒店吧,那比较舒服,我那里……总是会停水……” 对,就是这个理由:“哈……因为总是停水我天天都在投诉呢……” 楚天昕一脸无奈的看着她,等她自己编不下去了才开口:“在哪里?” “……什么?” 他理所当然地说:“你的公寓。” “为什么要去我的公寓?”林琳辩驳道:“再说学校也不让人进的……” 楚天昕微微蹙眉,满脸憋不住的笑意:“好吧,那我不介意给辰逸打个电话问问。” 林琳瞪大眼睛,一脸的云里雾里:“问什么?” 他笑道:“请他帮忙问一下艾丽,你们公寓是不是不让外人入内,即使法定上是我的太太,并且问一下公寓的具体位置,还有……你公寓的卫生情况。” “你别让我更难堪了!”林琳抓狂了:“不去真的不行吗?” “如果你真的想更难堪的话。”他也很委屈:“我想参观一下我太太的公寓都不可以吗?我们一起长大,你还有什么要瞒我?远到而来,居然要我住冰冷的酒店……” “好啦……别嫌乱……” “不会。”他笑得有点得意,朝她伸过手:“拿来。” 林琳把手伸过去,还以为他要牵着她。 “不是,那个拿来。”他的手仍然伸着。 “到底要什么啊?”林琳一脸茫然,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 楚天昕无奈的皱眉,拿过她手里的那只箱子,才拉着她的手,惹得林琳不满地嘟囔:“我拿着不就好了,反正也不沉。” 他轻笑:“宝贝儿,你是打算让我被千夫所指吗?”随即话锋一转:“我们家在哪里?” “不远,就在那边。”林琳指着马路斜对面的一栋白色的小矮楼,单看外表非常具有文艺复兴时期的感觉。 内里装潢也算得上中上等,在学生时代,拥有这样的公寓已然非常奢侈,尽管这样,楚天昕也觉得这里还是不够好,只是交通十分便利。 开门先是一个小走廊,紧接着是两个小套间,一室一厅的格局,带着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以及小阳台,房间很精致,只是很小,也许不小…… 只是床的一半被一只大娃娃占据,其他的地方散落着衣服,包括各种内衣。 连地毯上都是,拖鞋和睡衣毫无规则,窗台上的化妆品都乱的要命,沙发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居然还有一床毛毯堆在上面。 真是个令人浮想联翩的房间。 “你先到外面坐一下。”瞧他的眼神,就知道这家伙肯定在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林琳忙把他推出去:“我得整理一下。” “好。”他不再为难她。乖乖地坐在小走廊的沙发上。 匆匆忙忙的,林琳草草整理了房间,不消十几分钟,满脸绯红的拉开门:“进来吧。” 都是夫妻了,她居然摆出这么一副腼腆的态度。 不过这样也好,证明她还是很在意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 呵……收拾得还算干净,都快看不出刚刚的样子了。 “你先随便坐一下,我帮你热牛奶。”她安排他:“东西随便放就好。” “怎么好像我是个客人。”楚天昕真的很随便地坐下来:“我要咖啡。” 林琳板着脸:“我这没有!况且,你现在的样子,还要喝咖啡?” 不再理他了,去厨房热牛奶。 这个房间楚天昕并不熟悉,他第一次到这里。只是墙上挂着的那幅画,他倒是印象很深,是梵高的《向日葵》印制板,正对着电脑摄像头。 还有下面的柜子,一直以为是个鞋柜,才发现原来是个矮小的书柜。 窗台上摆着一盆仙人球,非常遗憾,连土都是干的。 她还是粗心的要命。 这让他很快乐。那是一种毫无来由的,被依靠的快乐。 牛奶很快就端来了,楚天昕乖乖地坐在那里,不敢造次。 林琳坐到他旁边:“先喝了牛奶,然后你去洗澡休息一下,饿吗现在?” “你这里有东西吃?”楚天昕端着牛奶,喝了一口,也许是小时候喝得太多了,总是不喜欢牛奶的味道。 “当然,我会烤面包了。”林琳吐吐舌头:“等你睡醒了请你吃大餐。” 他拉过她的手,那双手仍是白白嫩嫩的,他却总觉得粗了一些:“要不要,帮你雇个佣人?” “不用。”她又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我去看看有没有水,我们这里总会停水。” “我跟你一起去。”楚天昕跟上来。 他想要了解她的生活,设身处地的。 卫生间和浴室是共同的,林琳打开淋浴开关,喷头是干涩的。 “又停水了!”林琳表现得很烦躁:“我去投诉他们!” “算了。”他把她拉进怀里,语气是一贯的温柔:“我不想让你自己下去,又懒得跟你下去。还是你觉得我脏,不肯让我躺你的床?” “怕你睡不着而已。”她在他怀里吃力地转身,见到他脸上因为疲倦而产生的暗影:“去睡一下吧,等一下来水了我叫你。” “好。”他乖乖地点头,跟她进了卧室。 chapter.333 她的床还是那么松软,一躺上去,仿佛陷进了棉花堆里,从健康角度讲,这样的床丝毫都不解乏,却在某一刻,感觉全身都放松了。 楚天昕确实疲乏了,躺在这样一张床上,中午的阳光充足而温暖,有些昏昏欲睡的舒爽。 林琳坐在一旁,还真有些妻子的模样,找来一床薄被,仔细的帮他盖好,又起身,挂起他的外套。 楚天昕只看着她的动作,一直不吭声。 这样的气氛,不该被打扰,他要的到底是什么,早已记不清,而这一刻,她对于他的细致,尽管还不够细致,也许他永远都拥有不了一个细致的女人,但至少她是用了心,废了神。 林琳做完事情,转过头,发现他还没有闭上眼睛。 “怎么还不睡?”她刚刚便发现了他的疲倦,一个人极度疲倦了,怎样都看得出,乏味的面色以及有气无力的声音,他纵使再能伪装,也是徒劳。 “有点睡不着……”他赖在床上,真是一刻都不想动,心里却还悬着什么呢。 “怎么了?”林琳来到他身边,才发现他穿着衬衣和裤子,那种衣服向来有棱有角,并不适合休息穿着:“把衣服脱了吧,嗯?” “……算了……”他有自己的小九九。 “你打算晚上一身褶子跟我出门吗?”林琳威胁他:“我可不愿意这么丢人。” “哈……”楚天昕无奈,懒洋洋地坐起来:“好吧……我好像别无选择,只有脱衣服了。” 林琳无语:“说得好像我要怎么你一样……快抓紧时间休息,我晚点就叫你起来。” “知道啦……林阿姨。” 林琳眼角一阵抽搐……阿姨…… 她又拉上窗帘,犹记得他不习惯睡觉时候有光,即便是白天也要拉着窗帘。 好像因为距离……一下子让他们的感情变好了。 又好像,很多心事,因为距离沉淀着,被她放下了。 林琳又来到他跟前,似乎……楚天昕已经睡着了。 半蜷缩着身体,连睡相都是乖巧的,只是眉宇间的疲倦的阴影仍是那么重。 从小,楚天昕就被家里保护的很好,其实很小的时候,记得他的性格很开朗,而且鬼主意很多。似乎只是因为一次绑架事件,他的性情一下子逆转了,而家庭给他的保护则更更多了起来。 只记得楚天昕一年、一年……的变得沉静而疏离,开始学着不咸不淡的与人相处,既不得罪,又不过分亲密,大家只觉得他变得越发的好,却成了越相处,越发的让人感到心酸的一个人。 她这次,真的把他伤的很深了么?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绵柔的坚持着他们的关系,终于,她在一个人身上吃了亏,在另一个人身上找了回来。 没心没肺的人成了她。 林琳坐在床边,不敢碰他,不敢动,他一向浅眠。 房间里安静的令人窒息,多了一个人,让原本凌乱清冷的房间都充满了暧昧温柔的色彩,偏巧……他又是个温柔的人。 她只能看着他,竟然不想有任何其他的动作了。 仿佛看着一个人安然入睡,也那么令人着迷。 也许她早就被他打动了,亦或者,他这次千里迢迢来看她,彻底的瓦解了她。 忽然—— 他动了一下。 不仅仅是动了一下,而是一直蜷缩着身体,像是甲壳类动物,一直缩着身体。 眉宇间皱成一团,冷汗一下子沁出来。 他剧烈地颤抖着,脆弱着。 恐惧着。 是梦魇? 林琳不知如何是好,他有秘密,这个秘密似乎离得越来越近了,而他一直拼命的阻拦着她。 他不要她知道。 可他——连遭遇噩梦都是隐忍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梦魇?让他完全没办法自己醒来?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把手伸过去,触摸到他火一样滚烫的皮肤。 他这是—— 梦—— 有那么一阵子,楚天昕一直失眠,不敢睡着,因为很怕,如果睡着了,就会有许多恶魔,排山倒海的涌上来。 有那么一阵子,他把自己当鹰来熬,不到累极了,绝不要闭上眼睛,却仅仅几个小时,就一身冷汗的醒来。 不敢承认,自己其实是个懦弱的人,如果承认了,就再无翻身之地。 总是相同的梦,他一度以为那种恐惧终于抛弃了他。 却如影随形的追随而至。 有声音—— 在漆黑的地方,他整个人都是失重的,没有力量,没有方向,连感觉都没有—— 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的。 他不知,他是死了,还是灵魂暂时的抽离。 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女人的声音。 她在笑。 又像在哭。那声音一直回荡着,带着同样的恐惧,毫无触感的刺耳。 他捂住耳朵,双手抓了抓,只抓到无尽的虚空。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不存在般的空洞。 仿佛连同他自己,全都虚无了。 无法反抗,无法挣脱。 他很怕—— 朦胧中,有人轻拍着他的背…… 温暖的触感,镇静的节奏,跟随着他的心跳声:嘭、嘭、嘭…… 好像……很小的时候,曾经拥有这样的特权。他总是个容易陷入梦魇的孩子。而那时,是姐姐还是母亲,总是轻拍着他的背,用温柔的声音将他解救出来。 后来,便要靠他自己了。 而他自己——只能恐惧。 谁让他的心,总是脆弱的不堪一击,即便包裹了厚重的壳,仍然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楚天昕睁眼时,只觉得浑身都是一片濡湿,有点空洞,房里是暗的,除了他自己,没有第二个人。窗帘很薄,看得出外面已经夜色阑珊。 身上有些燥热,连同喉咙都是干涩的,只有额头有些清凉,却并不明显。 用手摸过去,是一条冰毛巾。 连同脑子都慢下来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安静的房间中,门外传来低低的人语声。 那道门缝里,有些橙色的光亮,说着意大利语,他听不大懂。 然后,那扇门被人打开一条缝。 有人蹑手蹑脚的进来,没有发现他醒了,拿下那条毛巾,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 她的手指有些凉,是湿润的凉。 令他燥热的五脏都跟着清爽了些。 朦胧中,他似乎看到她轻蹙着眉,又从房间里出去了。 再回来,一条更冰的毛巾覆在额头上。 低下头的那一瞬,林琳才发现他醒了。 眼神虽然仍是全无精神,但至少,人是醒了。 伴随着“啪”的一声响,橘红色的灯光笼罩着彼此,模糊了轮廓,连同感觉,都变得婉约起来。 “我睡了很久吗?”楚天昕下意识的开口,声色喑哑:“怎么还是觉得这么累?” 他要坐起来,身子被她按下去:“你发烧了。”她的声音刻意压低:“刚喂你吃了点药,好像退了一点。”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他扯出个笑容:“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紧张。” “当然紧张,你知不知道下午时候你烧到三十九度。我还在想,如果还不退烧,就应该送你去急诊了。” 她紧张,不敢撒谎,怎么都想不清是什么拖垮了他,是她,还是别的什么?最要命的是上午看起来还好好的,下午却已经意识模糊了。 她才发现自己很在乎他是不是健康。 楚天昕还想说些什么,张张口,却没有再说出什么。 好像有点不习惯,他原来只会讨好别人,当对方开始在乎他,他却不知所措了。 好在林琳又想到了别的事,到外间拿来身厚实的睡衣,又坐到床边:“把衣服穿上点,我熬了粥,你得吃点东西了。” “我……”一摸那身柔软的睡衣,竟然还是温热的,他不敢承认自己的感动:“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去盛。”说这边要下床。 他这幅样子,林琳似乎有些理解,又把他按回去:“别闹了,乖乖躺回去,别再着凉,给我惹麻烦。” 生了病,人就会变得脆弱,楚天昕也是如此。 他好像不那么自信了,开始逼迫自己尝试接受她对他的照顾。 林琳端着粥回来,他已经穿好了,衣服还是艾丽帮忙买的,林琳告诉她买浅色,她倒是很实在,白底子蓝色条纹的睡衣,怎么看都像精神科患者的病号服。 强忍着笑出来的冲动,她把粥放到床头柜上。 楚天昕也是一脸尴尬:“我的天……这是谁的眼光?” chapter.334 林琳终于放开胆子笑起来,衣服本身还好,只是他表现得那么尴尬,才是最让她想笑的一点。 “好了,快起来吃点东西。”她终于不笑了,伸手去扶他坐起来,被楚天昕拒绝:“我怎么觉得再来个孩子我就可以当妈了?” “真矫情。”林琳站起身来去端那碗粥。 身子却忽然被他拉住,她回头,看到他有些犹豫的目光。 “怎么了?” “我自己来吧……”他微哂:“总有种上当的感觉。” “上当?” 她心里微沉,他是后悔来看她吗? “……被你感动了。”他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手心里是濡湿的汗水。因为怕把病毒传染给她,并没有更多的动作:“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怕我的要求会越来越多……” 看样子是骨子里的不长进,他自己都想要嘲笑自己,怎么见不得别人对自己好? 林琳微微一愣,他是站在那个付出者的角色太久了,一直逼迫自己不求回报,到最后形成了惯性,反而不想再要回报了吗? 没来由的,眼眶微微发涩,她转身抱住他。 楚天昕有些慌:“别离我这么近,传染给你就麻烦了……” “傻瓜……”她微微叹息,抱得他更紧了。 半晌,静默无语。 他终于抬起手臂,把她紧紧圈在怀里。 她在他怀中听到他的心跳,沉稳有力,却有些急促。 林琳从楚天昕怀里探出头来,伸过手,捧过他的脸,他预感到她想做什么,很不愿意配合她:“宝贝……我感冒了……” “宝贝……”她学他对她酸麻的称呼:“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再说,我也没想再做什么!”林琳那个霸道劲又上来了,硬是攀上他的身子,跪在床边,比他高了,形式变得更加有利,她从五脏六腑涌上一股消失了许久的勇气和冲动,干脆强吻了他。 喔……也不算用强,他也不必再矫情下去。 好像从未有一次,她在清醒的状态下,如此主动的吻他。 他被侵略了,被他爱的女人狠狠地侵略了。 天知道,他不过想要一个拥有她的权利,谁知这项权利连带的福利如此之多,如同毫无防备的被灌下一瓶烈酒,他一晃神便醉了。 十几年的等待和彻底的放纵,将这个吻酿造的无比醇香。 就像相濡以沫的鱼,一直吻着,绵长而浪漫的延续彼此的生命。不过——他终于推开她,多糟糕,意式的小房间,橘色的温暖灯光,连家具都是温馨的浅色,彼此都为对方感动了、冲动了——气氛这么好,却不得不中途结束了。 一分开,都有些呼吸困难。 “别折腾我了。”他扯着自己被她意乱情迷扯开的两道上衣扣子,露出个顽皮的笑容:“你不要这么轻视我,我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虚弱,惹了我,吃掉你根本不困难。” “真的?”林琳反而来劲了,趁他不被,又轻咬他的唇畔:“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她还觉得火少得不够大,一只小手不安分的伸进他衣服里。 他立刻手忙脚乱的抓住她的手,笑着推开她:“不要闹了。” 事实上,楚天昕笑起来十分腼腆。是那种真正笑起来,而不是“酒店式”的笑容。 那是他真正开心的时候,却少得可怜。 尽管许多人都说他长得很好看,有点男人女相,却不是阴柔的令人难以分辨性别。而是那种优雅的漂亮,脸上总挂着世故的笑容,反而令人感到越相处越冷漠,就连爱好都很少,少到不被人察觉,没棱没角,像是没有软肋的一个人。 不过现在,他又笑得腼腆了,是被她折腾的毫无办法,也开心了。 她为此感到很得意。 “老公——”林琳又凑过来,伸手探到他的脸颊:“你居然脸红了!我以为你早就修炼的坐怀不乱了!” 楚天昕一脸无奈:“我只是不想传染给你,怕没人照顾我。等我病好了,你铁定完蛋了!” “那么……我拭目以待咯……” 林琳欺负他很上瘾,躺在他旁边,一面说着,一只手又悄悄伸过去解他刚刚系好的睡衣扣子,被他抓住,递到唇边,惩罚的轻咬了一口,威胁她:“再闹,我就把你绑在床上。” “哇!”她神情非常夸张:“老公原来你喜欢这一口……” “我的天……”他扶着额头,俯身捏捏她的脸:“真是个小神经病!” “那你……哈哈……”林琳突然想到什么,指着他,不顾凤仪的大笑起来,又想起艾丽可能会听到,把脑袋埋进枕头下面,笑得仿佛要内伤。 楚天昕很理解,不提这个茬还好,从外形来看,他比她更像个神经病。 忽然有些饿了,才想起床头上有些凉了的粥。楚天昕端过粥,她从床里内侧跳起来问:“凉了吗?凉了我再去热一下。” “没有……乖乖去躺着吧。”他把她按回到床上。 林琳乖顺的趴在枕头上,看着他的动作。 好像感情真的很不可思议,一段时间以前,她以为她的人,她的感情全都死了。 可是现在…… 她还当这个人跟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擦得出火花,他们之间隔着那么多人和事。 再量了体温,没有降温,仍然是低烧着,不过比起下午时候,已经好了太多。 又在抽屉里翻腾了许久,找到一堆药瓶。 “这个退烧的……”她看着药瓶,研究了许久:“要饭后两小时吃。”她拿着闹钟定了个闹铃。 “这个……感冒的……一小时……”又定了一个闹铃。 楚天昕在一旁哭笑不得:“你这是做什么?” “我怕我忘了提醒你吃药,我记性很差,你又不是不知道。”遂又把刚找到一份英文报的楚天昕塞进被子里:“别看了,生病了不要看报纸了。” “那我现在做什么?”是谁说生病不可以看报纸? “睡觉吧。”她关了这一侧的台灯,打开另一侧,从床头找到一本专业书,拿了条毛毯盖在身上,摆开架势打算看书了。 还想看书?她别做梦了。 他这一侧黑的要命,那厢却是灯火通明,明明在一张床上躺着,为什么要离他那么远? 他凑到她身边,把人塞进怀里,是因为自己发着烧吧……她身上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是冰毛巾不能比拟的降温效果。 “怎么啦?”林琳疑惑的扭过头,本来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没办法伪装了。 “睡不着。”他的脸颊在她脖颈里细致的皮肤上蹭来蹭去,所到之处都是一片红晕,口气可怜巴巴的:“陪我聊聊天。” “好。”她在他怀里转过身,轻轻地抱着他:“聊什么?” “随便什么。”他低声说着,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鬼才想要纯聊天,他没有什么事能汇报给她,不过不想睡,想抱着她,寻求亲近罢了。 她捧着他的脸,那里有一大片暗影,他的脸隐藏在一片暗影里,大病未愈的肤色,不复一贯的透明。他看她的眼神,温柔中有些走神,她怎么就突然发现了? 从他到来,一直到现在,不到二十四小时,手机响了五六次,她忍着没有去看,却总觉得他有事瞒着她。 这怪不得楚天昕,他总有事瞒着她。 “最近很累么?”她有些心疼,为什么,他在国内,听他的意思工作也不是压力破表,怎么会看起来憔悴了这么多。 “还好。”他轻笑,那是种有些世故的神情:“本来做生意就辛苦,不过爸和妈操心的比我多。别担心,家里一切都还好……” 她钻到他怀里,听他的解释,有种让人想要恼怒的冲动。 他费尽心机的想要骗她,而她那么了解他,仅凭直觉,就觉得不对。 “鑫鑫……”她忍不住轻声开口打断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他便住了口,没有再继续解释。 许久,许久,一直沉默。 沉默到她以为他睡了,想要抬头看看他,才听到头顶上传来淡淡的声音,他似乎有些疲倦:“罗文婕出狱了。” 林琳心里一震,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什么时候的事?” 楚天昕翻过身,避开她的眼神。平躺在床上,玩弄着她的手指,有些心不在焉:“也没有几天。” chapter.335 “你……还是那么恨她?只因为那件事?”不止一次的,她发觉他对于罗文婕的态度,已经颠覆了他为人处事的原则。 从前,她一味的讨厌他这么过分,站在姐妹那一方,如今,她见证了罗文婕的残忍和恶劣,变得公正起来。 “也不是……”他松开她的手,打开床头灯,灯光亮了很多,心里的黑洞似乎就跟着小了些,他还是不愿意全盘托出,只说:“我不想再跟她过多的联系,恨……也谈不上。” “那就不联系了。”她不再追问了:“如果有压力,就跟我说,我希望你的烦恼少一点。” 他坐起来,靠在床头,看样子睡不着了,手臂虽然搭在她肩上,目光却是无神的。 静谧中,突然有手机音乐声传来。 是楚天昕的手机,放在小客厅的茶几上。 这电话来的真巧,正好,他们有些尴尬的没办法继续谈话。 林琳爬起来:“我去帮你拿来——” “不用。”他按住她的手臂:“晚上的电话通常没好事,可能是公司的事,他们会通知爸爸的。” “你不接?” “不用接。”他把她拉进被里,微眯着眼,看不出任何情绪:“我也不想接。” 电话一直响着,一遍不成,又打一遍。 没有人相信是公司的事了,林琳揣测着,又没有说出口。 她很信任他,不会是其他女人,即便楚天昕一直花名在外,可她就是信他这点。 林琳干脆下床去关上门,手机铃声被一层门过滤掉一大半,传到这边已经没什么声音了。 “子恒现在怎么样?”换个开心些的话题吧,况且,她早就想知道孩子的情形。 “现在已经学会翻身和坐着了。”他露出个笑容,毕竟,那么小的孩子,长大了会叫他爸爸,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现在长得很胖,高兴的时候很喜欢笑,要么就一直叫,唔……我拍了照片,在钱夹里,我去给你拿来。” 说起这个话题,他似乎还蛮开心,翻下身去拿来钱夹,起身的有点猛了,整个人有些踉跄。 他仍发着烧,林琳忙把他扶回床上:“好好躺着,我去拿。在哪里放着呢?” “箱子里。”他指点她。 他只拿了一只箱子,很小,看样子只有一些日常用品,他想的对,来她这里,他还用带什么呢? 打开那只箱子,最先映入眼帘的不是钱夹,而是……其他东西。呵——水饺、米粉、牛肉干等等国内才能吃到的小吃,甚至还有一袋水煮鱼的汤料…… 一些容易变质的食品细心地用冰袋保存,其实大都是买来的,但已经非常奢侈。 看到这些东西,林琳几乎流口水了,赶忙把食物分类收进冰箱,找到他的钱包,打开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合影。 照片上,他穿着家居服,抱着小子恒,小东西比她离开时至少大了两圈,正咯咯笑着。他抱着她,表情都是谨慎,害怕把这个软绵绵的小东西弄疼了,很努力在做一个好父亲的样子。 一阵暖流涌上眼眶,有那么一个时刻,她狠狠地后悔着现在的决定。 经过茶几时,林琳的脚步慢了半拍。 他的秘密就在这里……只要她打开那只手机,顷刻间就能察觉。 却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有动它。他们彼此,都有一些保留秘密的自由,不是么? 推开卧室门,楚天昕正在仔细的研究着床头上药瓶的说明。 “你这是什么时候拍的?”林琳拿着照片,一面不忘鄙视他:“抱孩子的样子好差劲……” “是摄影师要求的,不过,一照完,她就尿了我一裤子。”他微微懊恼的样子非常迷人。 “把照片送给我吧。”她拿着照片爱不释手的抚摸着:“我还有三年多才能天天跟你们在一起。” 他笑道:“听说你们学校三年可以毕业的不多,好像怎么样也得四年多。” 林琳瞪了他一眼,扑到他怀里,狠狠捶他:“你别勾搭的我辍学了!” “没关系,你也不用找工作,辍学了有什么?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担心。” 林琳满怀感动,还想说什么,闹铃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忙扑过去关了闹钟,看到桌上的药瓶又忘了。 一个小时的是什么来着?她拿着药瓶又仔细地研究说明。 “治感冒那个……”楚天昕在一旁提醒她。 拿来药,打了水,林琳看着他喝了药,又探探他的额头,很希望药一下子就见效似的:“也不知道你明天能不能好起来,姑姑知道你来了,说什么时候你好起来了,希望能去威尼斯看看她。” “明天就可以。” “能就太好了,我可以把饺子带去给姑姑也常常,她总说很想家乡的那种味道。” 楚天昕却神色尴尬的开口:“能不给她吗?” “怎么了?” “那是我包的……”他极其不自然地说:“不想给别人吃……” 他…… 有小小的感动细微的涌上来,她还不知道他会做饭。 她运气真好,长手长脚的什么都不会干,她选中的男人,倒是一个个多才多艺。 很快,感冒药的药力就发出来,楚天昕无可避免的睡着了。 林琳还有些作业要做,下午刚刚请了假,但报告还是要交的,学院课业并不累人,但私下的安排有许多。 找了个小相框把照片裱进去,她坐在外间,看着照片,有些感伤流出眼眶。 在这个世上,她最亲近的人,无非就是他跟子恒,也许男人会走,即便现在有婚姻在束缚。可孩子永远是她的,她却因为一时跟婆家怄气,没有在孩子身边。 她又错了,即使他们没有怨她。 也不知为何,当她觉得一件事非做不可的时候,这件事总是错的。 忽然,楚天昕的手机亮了起来,音乐渐渐响起。 翻盖的手机,外层有个小屏幕,显示着来电者的姓名。 那是个陌生的号码,却熟悉的令人发慌。 林琳呆了呆,无意识的拿起他的手机。 慢慢的揭开。 像是要揭开一个秘密,在她离开之后,他们……又发生了什么? 接起电话,那厢一片沉寂。 林琳故作镇静,先开了口:“您好?” “……”那厢沉默了下来,呼吸都闲的诡异,忽然难以置信的反问:“林琳?” ……韩彧。 她微微闭了闭眼,他的声音,即使他声带破裂,她也听得出。 “是我。”她淡淡的回应:“我能不能问……这么晚了,给他打电话有事么?” “没什么事。”他很干脆的回答,声音也从最初的疑惑嗖得冷了下来。 “那就好……”她苦笑:“我以为你们不会联络了……” “我也以为。” 双双沉默下来,谁都没有挂断电话。彼此沉默着,像是还有多少话要讲。 他们似乎很久没有联络了,也以为今生今世,只会彼此憎恶。 “……没事的话……我先挂了。”她终于决定结束通话。 一如当初,她先决定放弃他。 “请你转告楚天昕。”他的声音更冷了,就像他那个人,总是冰冷着,透着彻骨的寒,总那么不留情面,即便他也温柔过,却终究昙花一现似的。到如今,也是冷的,像是发号施令:“我的耐心很有限,我说过的事,希望他能仔细考虑。” “期限呢?”林琳立刻便问。 不管是什么事,总是有个期限,听这口气,楚天昕最近吃了他不少苦头。 尽管……林琳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他怎么有本事用威胁的口吻对楚天昕命令? “三天。”果然,他是留了期限的。 “那我先替他拒绝你吧。”林琳干脆地说:“我不清楚你是不是知道,我人在意大利,他要至少一周才能回去。” 那厢沉默了许久,才续上话:“我听说了……你去留学了。” 他也虚脱了,因为她那么防备的态度。 却还是很贪婪的,不想挂了这通电话。 “嗯。”她反应平平,对于他了解她最近的事。 “那就一周以后等他回来再做决定。”他松了口:“抱歉,打扰了。” “没事,再见。” 他没在回应,先行挂了电话。 林琳放下电话,想要删了这通记录,却猛然感到身后一阵凉意。 下意识的回头,身后没有人。 是她想太多了吧…… 却突然发现,刚刚还紧闭着的卧室门,如今敞开着一大半,幽暗的灯光从里面照出,她微微愣神,想不起自己是不是关过那盏灯。 chapter.336 放下他的手机,她轻轻推开门。 果然…… 她看到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很明显的,他不开心,也许是因为刚刚,她又跟那个位置敏感的人通了话。 林琳坐到床边,他仍是没有看她一眼。 多奇怪,有时候他是成熟的,又冷静又聪明。 有时候又任性到了令人哭笑不得的地步,譬如现在。 “抱歉……”林琳开口:“我没想接你的手机……我只是……” 话说不完了,因为他突然背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真是个拒绝的姿态,他不愿意听。 “不要闹了——”她推推他的肩,试图让他别再继续任性下去:“你总得听我解释一下,好不好?” “我困了。”他终于开口。 林琳有些僵硬的放下手臂,不再吭声。 只是一直看着他熟睡的模样,她笃定他睡不着的,可是他就是喜欢在那里生闷气。 僵持了不知多久,林琳站起身,算了……他爱怎样怎样,她去完成学校的作业。 转过身,突然手腕被人扯住。 心里一阵窃喜,她几乎要笑出声来,她就知道,这家伙沉不住气的。 “你要去哪?”他没头没脑的问她。 “教授留了点作业……”她回过头,算账的时刻到了:“反正你也没什么跟我聊得。” 他又不吭声了,却也不放她走,好像她除了这扇门,就再也不认他了。 这样的态度有点令人火大,林琳终究是个急脾气,最受不了别人这样。干脆来到楚天昕面前,弯下腰,看着他的眼睛:“我不懂,你到底在生气些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他不吭声,只是别过头,避开她的注视。 林琳干脆低下头,狠狠地擒上他的唇。 好吧,这种人确实很令人烦恼,打不得骂不得,强吻总是可以吧? 楚天昕一时不查,被她彻底压在床上,大力推开她,终于有点激动的样子:“你做什么!”他有点恼怒。 呵……他有什么权利恼怒? 一言不合就翻脸的人是他,她来求和都得不到个台阶。 林琳被他推得跌坐在床边,只觉得火气冲天,不跟他打一架都不过瘾了。 “你说我做什么!”她永远比他更会发脾气:“我到底怎么得罪了你?不就是接了你一个电话?怎么,我连接你电话的权利都没有吗!” 他表现得极其烦躁,深吸了一口气,挤出点从容来面对她:“……你明知道不是那样!” “那是因为什么?因为打电话的人是他?”林琳干脆揭穿:“鑫鑫!这只是巧合吧!我根本想不通你到底在不安什么!” 他沉默下来,坐起身,把脸埋进膝盖里,不再吭声。 这下被她说中了。 谁让她为了那个人从他身边逃走了太多次,搞得他草木皆兵,那个人总是他不能跨越的障碍。 骂也骂过了,林琳自己也无奈。这怨不得他,只能怪她自己做了孽,如今他怕她跟韩彧搭上线,哪怕是一句话,也是情理之中。 他的辛酸,他的草木皆兵,皆因她而起,尽管任性了,她却没办法一味的怪他。 他总是令人心疼的。 林琳爬过去,捧着他的头,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温柔些。轻吻着他的额角,开始耐心的解释:“我知道以前……我做错了很多事,但这不代表现在我跟那个人还会怎么样,你又不是不清楚。” 他仍是一言未发。 她又转到侧面,见缝插针的抱着他,温言软语的哄骗:“别闹了,好不好?宝贝,有什么话你不能和我说,非要用这种方式表达么?” 他终于抬起头,扭头瞅瞅她哄孩子的神情,猛地抱住她。 他总觉得自己十分大度,不过是想要一点点,其余的就不再计较,谁知道到手了就怕丢失,是每个人的本性。 他连喜欢的东西都很少,也没想过一定要占有,谁知,他原来也想要完全的占有,也会因为一些架不住推敲的理由而发怒,继而发觉自己的可怜。 她在他耳边,轻声说:“还记不记得,我六岁那年……” “五岁。”他更正。 “五岁……嗯,我五岁那年,说我以后一定要嫁给你,在我们都可以结婚的时候。”她轻吻着他的脖颈,他身上总有种令人沉迷的味道,说不清是什么香气,却令人迷醉不已。 原来重新爱上一个人并不难,她一度以为自己的感情,随着韩彧的离开,一并死了。 却发觉,在不经意的时刻,她已经忘了过去的伤口。 楚天昕安静着,等着她后面的话。 他不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有些期冀,有些紧张。 “所以……”她似乎思索了许久,终于开口说:“现在我告诉你,除非死亡,什么都别想让我离开你。”她决定了,至少在这一刻,她想得很通透了。 一生中有两段感情已经太多,况且,都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楚天昕募的松开她。 他望着她,带着不可思议的感动,她说她永远都不会离开他,他明白她也长大了,知晓承诺的重量。 林琳也不打算再放过他,细细的,藕荷色的一双手臂环上他的脖子,她靠近他,轻吻着他的唇,逐渐转为深吻,一发不可收拾。 彼此都冲动了,为什么不冲动?那简直毫无理由。 也不知谁先扑倒了谁,纠缠来去,是抵死的缠绵。 他的吻,如同他的人一般,含蓄温和,带着隽永的柔情,感染着她,洗涤着她。前尘往事全都抛开了,至少在此刻,没人有空去关注那些。 春宵一刻值千金,连古人都这样说。 他觉得他们简直出奇的和谐,根本就是量身定做的爱侣,就像她说的,除了死亡,他什么都不会抛下她。 该做的还是做了,难为楚天昕忍耐了一下午,如今真是功亏一篑。 他只敢在心里老实承认,他很想和她做这件事,甚至想起来,都觉得浑身都激动了。 他也不知这算不算一种爱,事实上,有那么一段日子,他十分支持柏拉图式的爱情,因为实在不知道那像野兽一样的行为有什么令人激动的地方。 他只想拼命地要她,把她揉到骨头里去,就像他们的婚礼上,《圣经》中的言论,她是他骨中的骨,肉中的肉,她是他的,他们接受过神的祝福。 忽然,闹钟的声音刺耳的响起来。 气氛没有被破坏,楚天昕伸手去抓到闹钟,是吃退烧药的时间,关了那躁动的声音,他还不想离开她,这样的索取根本就是永远不够的。 “你身上好烫。”她有些口干舌燥:“是不是又加重了?” “别说这么煞风景的话。”他吻着她,修长干净的手指划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宝贝……你比我还烫呢……” “我……” 他故意逗她:“你怎么样?” 她顿时面红耳赤:“我那是被你传染得……” “好……”他不厌其烦的为她点火,光看着她的样子,他已经觉得太兴奋:“我还能让你更烫。” 随即,狠狠地贯穿她。她下意识的轻叫出声,只觉得整个人都晕眩了。 “我爱你。”朦胧中,她听到他告诉她。 “我也爱你……”如果爱情是一场沉沦,那么他们都该承认,他们已经堕入了新的轮回…… 终于浑身乏力了,两个人才肯分开。 仍然抱在一起,紧紧地,没有任何阻碍。 林琳有些倦了,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着,精神还是不困的,体力已然不支。 有东西忽然喂到唇边,迷糊的张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他的手心,里面放着两颗药丸。 “……这是什么?” “感冒药。”他靠在床头,端着水,让她靠在他肩头,声音温柔的几乎滴的出水来:“吃点药预防一下,别忘了我还没好。” 她便乖乖的就着他的手,吃了药,又疏懒的靠在他怀里,抬起手摸着他的额头,不知是不是心里因素,总觉得还是好烫,叮咛道:“退烧药吃了么?” “吃了。”他趁机抓着她光滑的手臂,细细的摩挲着。 她舒服的眯着眼睛,像是猫科动物温顺的神情,享受着他温柔的爱抚。 睡意朦胧中,感觉他想要起身,又被惊醒:“做什么去?” “我得洗个澡……”他无奈的苦笑:“洁癖又犯了。” “我又不嫌你,你感冒了不能洗澡的,明天起来我帮你擦一擦,好么?”她抱着他,不让他起来:“忍一下,我实在懒得动了。” “你先睡,我自己来就好。” “再这样我发脾气了啊!”她把被给他盖得严严实实,紧紧箍着他不让他动弹:“快乖乖睡觉,宝贝,想做什么明天退烧了再说!” 他只好暂时妥协:“好……”又抱着她,任她轻轻拍着他的背,跟随着他心跳的节奏,渐渐地,因为轻微洁癖引起的不安,也少了许多许多。 chapter.337 不过,等林琳彻底睡着了,他才又爬起来,肯定是不能洗澡了,否则被她发现他就惨了。但至少要稍稍擦洗一下,事实上他太太可真懒惰,趁着她睡着,他又动作轻柔的帮她擦干净身上留下的欢爱的证明。 做完这些,楚天昕才觉得安了心,又躺倒床上,别看她早睡熟了,一样自动自发的钻进他怀里。他望着在他怀里安睡的她,那婴儿般纯净的睡颜。他低头,忍不住轻吻着她的睫毛。 韩彧在忙着庆祝。 小五挑了个头,也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做到这份上,楚天昕不答应,楚名达也得答应,否则传城的酒店产业也没什么好结局。 说到底,传城的产业中,只有酒店是做的最好,并且最续长的,虽然本着薄利多销的念头,但暴利行业终究并不稳定,这也是为什么传城的牌子中酒店是最受关注的原因。 佟国昌安排的对,传城不答应跟嘉丽成衣合作,这件事并不难,让韩彧去解决,他有的是手段。 韩彧下手也有够黑,起先,是买通传城的食品供货商,供货中掺杂过期食品,在旅游局领导前来用餐时,造成食物中午,使得传城一家酒店中的餐饮部分被彻底彻查。楚天昕千辛万苦周旋,钱和关系都搭上不少,正在进行彻查,这下,又爆出另一间酒店中发现毒品。 只这两件事便把传城的牌子倒了一半,上面再查,公司内部也在全力彻查,追查的结果,不用多说,矛头指向昌华这边。 只是这两件事安排的都十分隐蔽,一时半会还真抓不出真凶,但楚天昕已然想得到,是谁安排了这些。 他并没有主动去找韩彧,但韩彧已经找上门来。 那通被林琳接到的电话,便是最好的证明。 席间,徐嘉丽也在,她的腰粗了不少,任谁都看得出已经珠胎暗结。 “这下,传城的合作案是拿定了,干爹一定很高兴。”徐嘉丽端起杯,这桌上,论起名头,她是最大的:“我先提一杯,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 说罢,将杯中暗红的液体一饮而尽。有人谄媚的讨好:“小姐你少喝点,别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没关系的。”她微微一笑,美人终究要迟暮的,妊娠带给她的是一些似有若无的妊娠斑:“韩彧早帮我换成饮料了,这可不是红酒。” 众人一哄而笑:“韩先生可真体贴。” 笑声中,韩彧起身,纵然笑着,却仍是面无表情:“抱歉,我去一下卫生间。” 出了这间包厢,靠在墙上,总觉得有些疲倦。 有点累,又有点无奈。他掐死了楚天昕的命脉,佟国昌为此十分高兴,要求尽快准备他们的婚礼。婚礼……随着徐嘉丽的肚子显怀,韩彧隐约的,开始明白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中。当初为什么……佟国昌一再强调,他曾经跟徐嘉丽有关系,现在看来,孩子是佟国昌跟他太太相斗的制胜法宝。 经过另一间包厢,里面传出大声嬉笑的声音。 “这第一杯,是敬咱们三哥,上次,都怪罗文婕那个小妞,现在她也出来了,非得好好去整整那个贱女人!” 吵吵嚷嚷的,一个声音清晰地传来:“是啊!好好地,非逼着三哥几个去强暴林肇川的女儿,结果人没捞着不说,还把人家两个凑成一……” “闭嘴吧你!”有人大声制止他:“那小妞迟早要收拾她!三哥,咱们喝酒,强子喝多了……” 嘭! 包厢里面正要敬酒,包厢大门突然被人重重的推开。 大敞的房门突然灌进一股冷风,里面的人正站着,穿得五颜六色,主宾位的人剃着光头,穿得土里土气,一瞧便知是刚从牢里出来。 一个看起来还有些奶声奶气的小孩莽撞的冲出来,冲韩彧叫嚣:“喂!你干嘛的,不知道这是谁的包厢吗?” 韩彧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到那位“三哥”的面前,脸色寒地像冰:“你是‘三哥’?” 这位蹲过大牢的主现在表现的还算乖,看得出韩彧并不好惹,老老实实的“嗯”了一声。 韩彧突然把三哥的头按到桌上,刹那间,桌上的酒杯被撞碎,茶水泼了一地,就近的菜品也是一片狼藉的扣在三哥头上。 包厢里一下闹哄哄起来,小混混们忙着去关门,大部分围拢到韩彧身边。 韩彧像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危险处境,仍然钳制着三哥的脖子,顺手拿到一把公共餐刀,指着三哥的脖子:“我只问几句话,老实回答,大家都没事。” 小混混们受刺激,叫嚣着要冲上来,三哥顿时大叫一声,只因为冰冷的刀锋已然碰到他的脖颈,嘶声制止他的小弟们:“都他妈别动!”他哆嗦着说:“你问吧……” 他冷冷的开口:“你什么时候放出来的?” “刚一个多月……” “罗文婕你认识么?” “我……”三哥转了转眼珠子,猛然发现刀锋刺进他皮肉里,大叫着承认:“认识……认识……不过不熟……” “怎么认识的?” “她那时候打……打粉……总让我帮她买……”三哥嚎叫着:“大哥,不管因为什么事,我保证,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你别再扎进了行吗?” “嗯。”韩彧似乎也觉得暂时不该继续刺了,餐刀已经没入皮肤两厘米三哥的脖子上有浓稠的鲜血汩汩流出:“那么……”他面色忽然凌厉起来,手上没来由的再一使劲,音色也沉重下来:“林肇川的女儿,你跟她有什么过节?” “我……我……”三哥顿时大叫:“大哥……大哥你不要激动……是罗文婕让我们做的!她给那个女人下了药,让我们去轮了那个女人……”瞥见韩彧搜然冷下来的眼睛,立刻惊慌失措:“但是我们真的没……真的大哥,我们哪敢啊!她闹着要跳楼,我们也不敢真逼得她跳楼了,再后来……再后来……” “再后来怎么样?” “再后来……楚天昕就来了,把人带走了……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是林肇川的女儿,要不然哪敢动她……” 韩彧终于放开他。原来如此。 三哥脱离了钳制,伸手摸着后脖颈,只觉得满是凉意,再看自己的手,满手都是鲜血,才发觉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圈,顿时吓得有些腿软。包厢里的都是些小混混,此刻也都安静下来,韩彧自己并不知道,他现在一身戾气的样子有多骇人。 “大……大哥……”三哥见他若有所思,谨慎地问:“大……大哥你还有事么?” “没事了。”他丢下餐刀,似乎冷静了不少,看上去平和多了:“你跟谁混的?” “就……大飞哥……旗飞……”唯恐他不知道,三哥仔细地解释了一遍。 “嗯。”他知道这人,一直跟着小五的,负责着几家夜店,手底下有一批小姐,兜售的是摇头丸,k粉一类的东西,找了点纸巾擦拭着手指上喷溅到的血渍,他命令他:“跟我出来,我有事交代你。” 三哥一头雾水,拿了条毛巾盖着伤口,跟着韩彧出了包厢。 “下周二,让罗文婕见我,办得到吗?” “可是……大哥,我还不知道您是哪位啊……” 三哥的眼神卖了他的心,意思很明显,谁知道这是哪来的小角色?罗文婕再差,好歹是嘉丽成衣股东赵玥的女儿。 “韩彧。” “韩……韩大哥……”三哥顿时萎靡了,似乎就是这一两年,韩彧的名声十分响亮,至少在a省里面,算得上一支奇葩,变得谄媚起来:“韩大哥您放心,她不敢不来的,那地方……” “让她自己定。”没有必要再多说,韩彧回了包厢。 心里不是没有震惊,他一直想要知道的事,马上就要浮出水面,真相是如何的?他很想知道。 那厢很快便有回音,第二天天还未亮,从旗飞那里传来消息,罗文婕答应了这个邀请,地点定在云楼。 云楼已经比不上前一阵子,现在被传城的丑闻弄得一塌糊涂,她选择这里,绝对不是没有理由。 韩彧没空琢磨这些,她到底是个女人,还是个有些心机却败事有余的家伙。他约见她,只想知道那件事的真相罢了。 chapter.338 最近罗文婕在娱乐圈炒得很热,她可真有本事,当初的绯闻,吸毒丑闻还未彻底散去,居然依然敢于在大众面前露脸,轰轰烈烈的准备复出。 自然是漫骂声多一点的,她这次的事,成就了许多人。楚天昕的形象变得正面了,不过他并不完全依靠这些,主要还是安瑞晨,无需炒作,他现在的形象简直太过正面,完全是一个被欺骗感情的好男人角色。 按照所有人的逻辑,罗文婕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淡出娱乐圈,自己羞愧的雪藏自己,她再出来,完全就是自取其辱。 韩彧跟罗文婕见面之前,特意关注了一下关于她的动态,并且做了一些调查。 原来她在监狱中创作了几首新歌,风格比较青春,出狱之后参加了一些规模不大的小活动,打扮的也是一副洗心革面的样子,见了任何人,说辞都是一样,从前用“不懂事”三个字带过,声明在召开新专辑发布会时候会跟大家说说“心里话”。 自然还是骂声不断的,不过也带来了不少的知名度,丑闻也是一种出名方式。不过,她现在的样子,很多还是靠着赵玥,而在罗建业去世之后,罗英霆失去了嘉丽成衣太子的地位,赵玥跟韩彧掰过一阵子,终究败下阵来,如今也是俯首称臣的一副模样,罗文婕现在的名气,不过是一颗气泡,一扎就会化为乌有。 韩彧没有更多的兴趣,时间地点安排妥当了,他只剩下焦虑。 焦虑……他知道,有一个秘密等着他,也许,罗文婕并不介意告诉他更多的细节。 很不巧,这天又下着一场大雨,初秋的雨水是彻骨的寒,又到了秋天了,时间过得真是快。 他们也分开了两年。 五百多天,他记得清楚,不敢触碰,想起了,只觉得像场梦,这两年,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忽然投机一样的赚了些钱,有了一个即将结婚的未婚妻,和一个刚刚分手的情人。 掐着时间到了云楼,从前门庭若市的云楼,在这几个月的反复打击下,客人只是稀稀拉拉几个,就连侍应生都是满脸的无精打采。 进了包厢,罗文婕已经等在那里,桌上摆着一杯咖啡,她打扮的真够素净,一件黑色的蕾丝连衣裙,搭配了披肩,裸妆的一张脸上,像是要参加谁的葬礼。 真是刻意。 他在心里蔑视她。 “好久不见,罗小姐。”韩彧落了座,要了茶水,表现的还算客气。 罗文婕微微一笑,精致的一张脸上,带着一丝令人探究的古怪神情:“确实好久不见了,快三年了,你变化可真大,如果是走在街上,我一定认不出。” “还好吧。”韩彧淡淡的迎合。对于这一点,他自己没什么感觉。 罗文婕将一条腿翘起,放在另一条腿上,笑着说:“从前还觉得你总是唯唯诺诺,还爱装酷,今天再一见面,真是给人感觉又自信又霸道,看样子,罗建业和佟国昌把你调教得很不错。” “罗小姐何尝不是呢?”韩彧点了支烟,轻笑道:“罗小姐给我的印象一直都是张扬又开放,现在再一接触,看起来真像个名媛淑女,看得出,司法部也把罗小姐调教得非常成功。” 罗文婕抿着嘴,微微一笑,不见丝毫尴尬:“韩先生今天邀我来,听说是有事?” “有事。”与罗文婕对话,最好的一点便是,客套显得很没意义,直接切入主题更加合适:“我是想问你,两年之前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让你变成今天这幅样子?” “现在这幅样子?”罗文婕挑起眉,点了支烟,语调微讽:“我哥哥听说失踪了?到现在没有音讯,罗建业也死了,我妈,听说在嘉丽成衣过得也不快活,韩总,你是说这些么?这样还要问我?” “我是问你为什么会进监狱?” “吸毒咯。” 她理所当然。 “仅仅是这样?” “是。”她一脸玩世不恭,干脆的回应。 “好。” 既然她不说,韩彧也不是没有办法。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他似乎想了想,才开口:“这件事你可以不说,但我也有办法让你主动来告诉我,你知道罗英霆现在在哪里么?” 罗文婕立即皱起眉,刚刚悠然自得的样子不见了,:“是你抓了我哥哥!” “请罗小姐不要随意诽谤他人,我并不知道罗英霆在哪里。不过——”他话锋一转,冷笑道:“但如果你愿意把我要知道的事告诉我——” 他拿捏着罗文婕急迫的神情,做出交易的承诺:“或许我找得到他。” 罗文婕怔愣半晌,他这话的意思其实非常明确,是明明白白的威胁。她罗文婕天不怕地不怕,浑身上下唯一的软肋,恐怕就是她哥哥。 不过,看他的意思,暂时来说,罗英霆应该是没什么事。 旋即放了心,沉默半晌,上下打量着他。韩彧的样子看起来真是浑身空门大开,遂轻笑着说:“真是没想到,你还对她旧情未了。其实呢,关于这件事,我知道两件你不知道的事。几乎可以肯定,这两件事如果你全都知道了,可能你不会像现在的样子。” “两件?”本能的,韩彧并不信她:“你还是不要玩花样了,最好直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那很简单,我进监狱,是因为得罪了林肇川,如果不是他死得那么早,可能我还要受上几年罪。至于我为什么会得罪林肇川,那是因为——我得罪了林琳。” 韩彧面沉如冰,果真有秘密,让爱女如命的林肇川憎恨成这幅模样,隐约的,他感到有一个重磅炸弹即将抛过来。 她不打算耍他,老实的给了他一个真实的信息:“你也知道楚天昕跟林琳两个人一直不清不楚,两年前,我们的立场应该是相同的。所以那时候,为了得到那个男人,我就想,我必须除掉林琳,有她没我。” 韩彧暗暗心惊,被罗文婕这种人盯上,注定要脱层皮的,尤其是,她那么单纯。才发现那阵子真是噩耗不断,原来不仅仅是他。是否是因为他们在一起太久了,要分开,要那么多的痛苦,才能打散他们? 说到这里,罗文婕惨淡一笑:“但是楚天昕对她可真痴情,他跟你不一样,虽然有致命的缺点,但一样能哄得一个女人跟着他。”她眼光闪烁着,笑容中带着另一个秘密的蛊惑:“既然如此,我得不到的,也没有理由让给她。于是……我决定毁了她。” 韩彧剑眉紧蹙:“之后呢?” “别这么紧张,她那时候有没有事,都是过去的事了。”罗文婕调侃她,又笑得轻松:“我当时要留下她被人轮暴的视频。为了做成这件事,我骗她吃了秘药……只可惜,事情马上就要成功时,楚天昕来了。” 韩彧听到她没事,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心又悬上去。 他有点后悔知道这件事,接下来的发展,似乎不用她说完。 多可笑,两年前的事了,当事人或许都忘了,只有他还关心。而在这出戏中,似乎他韩彧早就退场了,究竟在坚持什么? 罗文婕察言观色的,十分恰好的将他沉到底的心又拉扯上来:“但我可以确定他们没有发生任何事,况且,那种情况,楚天昕也不会自爆其短,后来,我们都被送到医院,她没事了。” 什么都没发生!韩彧完全不信。 他根本不相信,他的敌人能够君子到柳下惠的地步。 自曝其短?他承认,他好奇,她为什么这样告诉他。 “这里面……”他想问。 哪知罗文婕立刻打断他:“这就牵扯到第二件事,只是……我希望我在告诉你之前,你先放出我哥哥,否则,如果我全说了,你反悔,我可是没有一点反击之力的。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听,但我希望,我告诉你这件事,你至少不要伤害我哥哥。” 韩彧犹豫着,他不太想知道第二件事了,却隐约的,总觉得第二件事,似乎与他有关。 算了,听听又何妨。他被自己的好奇心打败了。 思忖半晌,终于拨通了小五的号码。 “两个小时后,让罗英霆到——”他接过罗文婕递来的纸条:“把他带到新夏宾馆。” “好。”事实上,留着罗英霆已经没什么太大用处了,事实上,罗建业去世之后,佟国昌总想找机会将罗英霆置于死地,还是韩彧冒着险把他保下来,以软禁的名义留着他,不过是感谢他在韩母生病时提供了一些微薄的帮助。 chapter.339 不过留得太久也没有什么用,韩彧挂了电话,交代罗文婕:“我希望他见到你之后,你能尽快让他消失在我们面前。” “我明白,不会让你为难。”罗英霆被放出来了,罗文婕心里也是一阵轻松:“跟你做生意真是太开心了,非常讲信誉。” “不要卖关子了。”韩彧面无表情:“告诉我我要知道的事吧。” “很简单。”罗文婕笑着说:“事实上楚天昕在英国那段时间也碰过毒品,而且……这件事也是我当时年少无知造成的结果,他被我下过许多次药,已经变得不‘是一个男人了’。” 不是男人? 有点奇怪的语言,有点令人想入非非。 那意味着他…… 韩彧没有回应,神情却已经出卖了自己。他想要表现得兴趣索然,却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引到,呼之欲出。 “所以……他那天根本没有本事碰林琳。”罗文婕揭开他因这件事而产生的疑惑,脸上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悲:“他没本事让任何一个女人生他的孩子,我当初跟他订婚了,他恨我,所以摆我一道,明知道我怀孕了,虽然不是他的,却也还要拖延着时间,以致我不得不去做引产。”她露出微微懊恼的神情:“也怪我……如果当初我不喜欢他多好,那样,我就可以像现在告诉你一样,告诉孩子的父亲,不用被他误会。” 韩彧没有理会她的伤怀,却几乎相信了这件事。楚天昕根本不行? 多令人惊悚的一件事,那么林琳的孩子……他瞬间想到这一点。 想起她曾经确实打过电话给他,说过这件事,而他也一直以为,那个孩子存在,却不过是她最后再伤他心的手段。 也或者,是那一次的决裂,简直太不留情面,让他不想去想起,下意识的揭过了。 而现在,他全都想起来了,被迫的、无可避免的,这个真相与他有关,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那天关于她怀孕的事全数涌上脑海,甚至,韩彧还推测了一下她女儿降生的大概时间。 应该是分手那一次? 如果楚天昕真的如罗文婕所说,那么……孩子就是他的。 如果林琳的孩子是他的,那…… 他不敢承认,这是个很诱人的可能性。 但,他反而不太愿意相信。 “故事不错。”韩彧轻蔑地笑起来:“不过,我认为你那么恨他抛弃你,以你的个性,不该告诉我真相才对。我凭什么相信你?” 罗文婕耸耸肩,一脸的不以为然:“我没有要你相信我,不过这里面牵扯到一个孩子,你不想弄清楚,我更没有兴趣。不过,韩彧,我得为林琳说句公道话,她是跟你分手之后立刻跟楚天昕结婚了不假,但至少我很清楚,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她可没有一点对不起你。倒是你,根本就配不上她。” 没有理会韩彧沉郁的脸色,罗文婕站起身:“不管怎么样,多谢你帮忙找到我哥哥,我想你还忙,我先告辞了。” 罗文婕打开门,翩然离去。 她如今,人财两空,不论这中间有多少曲折,不能改变的是,如果楚天昕没有和林琳在一起,至少她比现在的结局好上一些。 他们想开心?她不会允许。 斗吧,她不怕,手握着幸福的人才怕与人争斗,她一无所有,才更敢下手。 韩彧在没心情喝茶,罗文婕走了,他才敢于表现出自己的焦头烂额。 这个信息简直令人震惊,他不得不承认。 韩彧很激动,并且为自己现在的样子找了充足的借口。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他的,那将是他唯一的直系亲属,如果有一天他死了,那么他的遗产,将都是她的。 这个想法当真令人激动。 这让韩彧有些迫不及待,他必须搞清楚。希望被燃起,他承认,这件事听起来非常荒唐,但只要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他都应该去尝试着查一下。 况且……哪里荒唐?他们相爱过,即使楚天昕没什么问题,推算日子,他也不是没有份。 小五焦头烂额的赶到云楼。“嘭”的推开门,发现韩彧高涨的有些怪异的情绪,先是疑惑:“怎么了?突然把我叫来?” 韩彧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只问小五:“罗英霆放走了么?” “嗯。”小五问:“你怎么突然要放了他?” “这种小事先不说。”韩彧组织了半天语言,终于开口,语气显得轻浮:“小五……可能我有个孩子。” “孩子!”小五顿时瞪大眼睛,遂脸色变了变,声音诡异的瞬间压低:“贺敏莹怀孕了吗?” 韩彧瞟了他一眼,摇摇头:“我跟她一直有措施。” 小五大笑着说:“瞧您这意思,合着还有没措施的?” 哪知韩彧严肃而郑重的点点头:“小五,我可不是开玩笑……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我是不是有一个孩子……或者,也根本没有。” 小五也严肃起来,起初有些莫名其妙的神情,忽然想通一般的变了:“别告诉我你是说林……”不敢说出声,这是一个太久远,又太敏感的话题。 见韩彧点头,小五靠到椅背上,抽着烟,忽然问:“你怎么知道的?她自己告诉你的?” “不是。”韩彧摇摇头:“她怎么会告诉我?” “那是谁说的?” “……罗文婕。”他坦白:“我不确定,可我突然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操……她说的话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相信了,那个女人恨你很得要死,你别忘了,她哥哥可是嘉丽成衣本来的少东。”小五毕竟是局外人,看的相对透彻:“你怎么能保证,这种事她告诉你的是真的?本来两个人现在过得都还好,可如果你开始介入了,你和林琳的生活都会变得天翻地覆。” “你觉得我现在过得很好?”韩彧也清醒了些,却仍是忍不住反问。 他过得好吗?他想不到比他现在的样子更惨的了。 “也许不好,但至少要比中了罗文婕的圈套的好。”小五说:“如果你想查,我们可以稍稍查一查,但你动作千万得小点,别惊动了佟国昌那伙人。” chapter.340 “我知道。”这件事,既然开了头,他是一定要想办法知道,却也明白小五的意思,他们现在看着地位高,却也不稳妥,佟国昌真的相信他?他自己都不这么认为。 小五看着韩彧竭力压抑的样子,瞬间无奈起来:“我倒希望那孩子千万别是你的,还不如是贺敏莹怀孕让我觉得稳当。” 韩彧蹙眉:“为什么?” “她在你心里位置太重了,如果她的孩子是你的,以你的脾气,我觉得你做不了好事。” 韩彧不置可否,不再接话。 他也不知道,如果那个孩子是他的,他会想要做些什么。反正,可以确定的是,他绝对不会继续任由他的孩子叫别人爸爸。 “这样。”小五拍拍韩彧的手臂:“我先想办法帮你搞到那孩子的头发指甲什么的,咱们直接做个dna验证。” 韩彧却并不支持这样,摇摇头:“不行,我要先知道另一件事。” “还有比这更重要的?” “罗文婕告诉我,楚天昕他……他根本没办法跟任何女人发生关系。”韩彧还是留了些口德,如果楚天昕真的是这样的情况,那他不是他的对手了,他应该同情他:“我很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这样……” 小五愣愣的看了韩彧半晌,还当自己听错了。楚天昕是不是ed,与他有关系么?他凭什么这么感兴趣? 忽然,茅塞顿开了:“你……”真是没骨气,这种小事,还要这么计较。 韩彧也嘲笑着自己这点,苦笑道:“比起孩子……我同样很想知道,她当初,到底有没有背叛我。” “我觉得那不重要,你知道有个孩子就够了,况且,她有没有背叛你,跟孩子不是一回事么?” “不是一回事。如果她没有背叛我,孩子我也不用去验dna,如果她背叛我了,那么那个孩子即使是我的……我也不知道。”韩彧无奈的叹息:“小五,比起孩子,我想先知道,他是不是……根本没办法让她背叛我。” “你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他们都结婚了。” “我觉得我有权利知道……事实上,这件事一直让我如鲠在喉。”韩彧解释着,却自己也有些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刹那间,小五似乎明白了些。最后给他致命一击的不是她离开了,而是谜底揭穿,她背叛了他。 “好,这件事我来帮你查,你不要轻举妄动,现在我们的处境也不安全。”小五问:“这么说,你是用罗英霆来换了这个情报回来?” “算是吧。” “不过也没事,那家伙留着也没什么用。”小五表示赞成:“一直留着他,难免佟国昌怀疑,不过韩彧,你太心软了,明知道佟国昌想除掉他,还冒着风险把他藏了那么久。” “他帮过我一个忙,况且……这件事,是我们不讲究在先,罗英霆只是受害者。” 似乎确实是这样。罗建业以为韩彧是他的亲生儿子,大部分遗产划归到韩彧这里。可更亲他的却是他的养子罗英霆,尽管他丢了公司四个亿。至于罗文婕,这真是个怪人,罗建业曾经跟韩彧坦白过,赵玥并不能生育,却一直试图隐瞒他,他的一双儿女,皆是抱养而来。 韩彧起初并不打算做这种恶心的事,只是昌华将他保释出来,又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提供了莫大的帮助,韩彧无法推脱。罗建业却也十分虔诚的认为自己一定有一个儿子,甚至早就认定那个孩子一定是韩彧,至于伪造的dna鉴定,那并不难。 于是一夜之间,韩彧摇身一变,成了另一个身份。 多可笑,这个世界,罗建业到死都不知道他的亲生子其实是个女儿。 他更不知道,她也早就不在了。 韩彧也见过林琳的女儿几次,是个漂亮的小丫头,不算特别像哪一方,只让人觉得很漂亮,细长的一双眼睛,倒是有点像妈妈。 想到罗建业的结局,韩彧只觉得有点幸运,至少,那个疑似是他女儿的孩子被保护的不错,不用担心被人掉包。 胡思乱想着,佟国昌的人来通知他,佟国昌要见他。 昌华这边的情况也是错综复杂的,佟国昌当年惹上了柴玉丽,如今他们夫妻两个完全是两条线,韩彧和小五一般是两边尽量不得罪,柴玉丽也并没有拉拢他们的意思。 算下来,佟国昌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按他这个年龄,也该有个继承人来接管他的产业,毕竟帮派中摸爬滚打,那是年轻人的世界。 这些年,佟国昌最宠幸的两个人,一个是郑浩然,另一个就是徐嘉丽。徐嘉丽自是不用提,她跟佟国昌的关系不清不楚,如今肚子显怀,韩彧也是迫不得已才娶了她,料想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赢得佟国昌信任的法宝。 郑浩然是从十三岁跟着佟国昌开始出道,同时期的不少人都被佟国昌挤垮或者死了,昌华能有现如今的规模,郑浩然功不可没。 前些日子,佟国昌生了场病,不过是场感冒,却让他有了岌岌可危的恐慌。好在他对韩彧不提信任,至少还觉得他能被自己拿得住,似若无意的,对韩彧透露过,想要安排继承人的意思,甚至询问了韩彧的意见。 韩彧自然是没什么意见,表示永远追随佟国昌,以及佟国昌的决定。 他现在只能抽身事外,比起那两个人,他可没有任何筹码,不过装乖。好在昌华里面上上下下,核心的高层对于韩彧都没什么意见,甚至觉得他十分的忠诚。 chapter.341 这天,楚天昕已经好多了,休假也过了一半,时常有mail发来,是需要他批阅的文件。 学校距离姑姑家里并不远,不过姑姑家坐落在近郊,要过去,还真得好一会儿。 挑了个天气比较好的上午,与姑姑约好,楚天昕跟林琳拜访姑姑家。 正好是星期日,一家人都在,也算热闹。 两人到的时候,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姑姑家的双胞胎是一对女儿,两个孩子都已经十四岁,是十分令人头疼的年纪,姑姑总是为此而纠结,因为她们非常叛逆,虽然父亲认为这样并没什么不好,但毕竟姑姑的个性有些传统,总是难以接受。 姑姑家的房子建的是文艺复兴风格,几栋房屋由水路和桥梁连接,事实上,在意大利生活是一种很好地享受,他们的居住环境通常都美得惊人。 餐厅布置得非常素雅,侄女们打扮的非常青春,加之本身就漂亮,他们见过几次面,并不陌生。 姑姑家的人也能说几句中文,英语,沟通起来并不困难,这还是姑父第一次见楚天昕,虽然文化不同,年龄差距也不小,但沟通起来还算顺畅。 事实上,林肇川去世后,林琳跟姑姑的关系一直处于有些尴尬的情形。对于林肇川的事,姑姑对林琳一直颇有怨言,林琳对于姑姑他们,也因为从小并不常见而导致感情并不亲密。 双方都有些应酬的意思,林琳和楚天昕下午便告别了姑姑一家。 回去的路仍是条水路,在威尼斯,船是唯一的交通工具,水面上干净的令人心旷神怡,碧波荡漾,行在这样的街道里,整个人都变得清爽了。 经过报刊亭,楚天昕邀请刚朵拉(威尼斯尖舟)停下来,探过头去,与店主比划着交谈了半天,买到一本小册子。 他坐在船上翻着,忽然问:“下午有课么?” 林琳摇摇头,理所应当的应答:“当然没有。” “也对,我来了,你怎么可能有课。”他笑:“那……我们去逛逛景点吧。” “景点?”也对,整个威尼斯都是特别的,水上建造的城市,本身就带着浪漫的色彩。而他似乎没有来过。 “想看哪里?”她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小册子,是旅游指南。 “桥。”他不假思索,将旅游指导册放到一边:“前面不远,好像能到叹息桥。” “你来过威尼斯?” “嗯。”他扯了扯嘴角:“其他的都看过了,只是没去过叹息桥,怎么?我没告诉过你?” 林琳摇摇头:“没有。” 他握住她的手:“走吧,去看看。” 叹息桥属于早期的巴洛克风格,桥身是完全封闭式,建得像一座房屋,只有运河方向有两个能看到外面的小窗,乘坐刚朵拉过去并不远。 林琳跟船夫商量之后,他同意改变路线,并且强烈的推荐他们应该去那里看看:“那里是情侣一定要去的地方。” 林琳与船夫聊了几句,回来告诉楚天昕:“他告诉我,叹息桥有一个传说。” “嗯。”他也笑,在微微飘荡的刚朵拉中,他柔软的头发静静地在风中飘荡着:“传说恋人们在叹息桥下接吻就可以天长地久。” “还有一个故事,你知不知道?”林琳猜到他一定知道,来过威尼斯的人,没有任何理由不知道。 他笑着说:“如果我知道的那个版本跟你问的一样,那我觉得那个故事有点差劲。” “差劲?” “嗯,我先给你讲,你听听看是不是这个。”他的声音淡淡的,带着特有的温柔,似乎到了威尼斯,整个人也变得像水,带着透明的包容性:“传说叹息桥是建设在总督宫和监狱之间,死刑犯从总督宫被审判后,叹息桥上的小窗,是唯一能看到人间的地方,于是,就有了一个惯例,每当死刑犯被审判结束,需要被押送进监狱时,都会被许可停下来,透过窗子,最后看一眼人间。” “曾经有一个男人,被判了刑,走到叹息桥时,也被特许看最后一眼。男人在窗前停下,攀着窗棂俯视,见到一条长长窄窄的刚朵拉正驶过桥下,船上坐着一男一女正在拥吻。他发现船上的女人正是他的爱人。于是男人愤怒的撞向花窗,花窗没有撞坏,只留下一滩血,和一个尸体。血没有流出叹息桥,他的吼声也没有被人听到,至少,那个女人不知道,有个人为她而死了。” 林琳托着下巴听着,从小他就经常给她讲故事,他总是知道的很多,她懒得看完的童话书,都被他看完然后讲给她听,他被安徒生骗了,她最后也被他骗了。 “和我听到的一样,可是你不觉得很感人吗?” 楚天昕摇摇头,有点伤感,他的心总是那么柔软,一个故事也能打动他:“我觉得他很可怜。” “你说那个男人?”见他点头,林琳笑道:“我觉得那个女人很幸福啊,看得出,跟她的新恋人,她过得很快乐。至于那个男人……你我都不知道前因,可他离开她了不是么?” “也许本来就是一场阴谋。”他笑笑,说:“女人早就暗度陈仓,男人进了监狱,她正好跟另一个人在一起。” “那为什么……在桥下接吻的情侣会受到祝福呢?”她有些疑惑的说:“我以为,那个男人的爱才是最永恒的,因为他在死之前还在爱她。” “也许……”他浅笑道:“那样的爱她不需要吧。人们觉得,那个男人到了天堂就想通了,会祝福世人。” “如果是我,我才不,我会诅咒所有经过这座桥的情侣,全都反目成仇,如果在这里接吻,那么就生离死别……” “宝贝……”楚天昕好笑的皱着眉,小声提醒:“我们正打算过去……” “呃……” “而且……”他无奈道:“我还打算在这座桥下面吻你,祈祷我们可以永恒。” “……好吧……”她老实了:“我又不是他。” chapter.342 他轻抚开她颊边的发丝,低头看着她,声音低低的,却说得十分清晰:“刚听到有人给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就在想,也许那个人在看到的那一刻是痛苦的,可他在看之前,可能只希望见到她一眼,不管怎么样,他在死前被成全了这件事,只是他看到的不是他最想看到的而已。她没有令他失望,他该开心的。” 她怔怔的,接不上话。忽然,下颚被轻轻抬起,他的气息靠过来,是她所熟悉的淡雅香气,是种令人沉沦的味道。 预期中的吻轻轻覆上了她的唇畔,她抱紧他。 下意识的,她感受到刚朵拉放慢了速度,一道阴影渐渐地覆上了感官。 又离开了。 他终于松开她。刚朵拉依然悠然的在水路上行驶着。 她忽然说:“我们……” “已经过去了。”他替她接上。 林琳回过头,看到叹息桥已经被远远地甩到后面。 圆形的拱桥,四周全部密封着,只留下两个狭小的窗口,还雕刻着严密的花纹。 就像一座华美的坟墓。 里面的人,即使看得到,也是与世隔绝的。 “如果是我站在那上面,看着我的爱人跟别人接吻,我肯定也恨不得立刻死掉。”林琳忽然有些伤感。 “我也会很想出来。”他表示同意,意义却大不同。 “为什么想出来?”她反对:“冲出去杀了她和奸夫?” 楚天昕揽着她细细的腰,让她靠在他怀里,笑着说:“我得在我死前问一问你,他的吻,跟我的有什么不同?何以你会选择跟在他一起,而不是来看我最后一眼。” 她立刻抓住他语言中的漏洞:“为什么你说的是‘你’,这跟我有关系啊!” “我的爱人只有你一个。如果我会站在那里发疯,也是因为你的缘故。” 林琳怔了怔,继而扑进他怀里:“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感觉的不对,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安?” 他看着她,没有回答,只抱的她更紧了。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别这么不安?” 他犹豫着,终于开口,他的语气缓慢而认真:“我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让你跟我在一起,你一分钟都不要离开我身边。不让你跟任何人说话,只跟我,哪怕是子恒都不可以,我想让你的脑海里、心里全都是我,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我还希望,从你出生的那一刻,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就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的,一直到我们一起离开人世……但即使我能这么做,你也会被我逼疯……所以……我只能不安,我怕我一眼看不到你,你就离我越来越远了。” 林琳一时间回应不了。 她确实没有这么想他。 也许她曾这么想过谁,幻想过那个人只是她的,被她完全的占有,贴上专属的标签,可那个人不是他,也许不会再有谁。 企图完全占有另一个人,是注定会失败的一种疯狂。 “我回去吧。”她抱的他更紧了些,想要稍稍消除些他的不安,语气也是温柔的抚慰:“回到你身边,不能保证二十四小时跟你在一起,至少能保证一半以上,如果你开会不介意我在。不跟任何人说话很困难,不过大部分可能也是跟你说话,我不会离开你,除非你有一天不要我了……” 她没能说完,因为他忽然强势的捧起她的脸,用吻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别诽谤我。”他在她耳边,轻轻的,却十分认真:“我不可能不要你。” “你刚刚还在诽谤我。”她笑话他:“傻瓜,在感情里,只有一个人的完美,永远都是残缺的。” “你有你的生活,我不想让你因为我把你的人生搞得一团糟。”他轻轻吻着她的睫毛,细致零碎的吻,以一种极度温柔的姿态:“我怕你会窒息,你别太让着我,我会要求的更多。” 她很感动,至少在这一刻。 他就是有这种本事,让她一再的,一再的确认,选择他是没错的。 让她明白,他爱她,总是比她多一点。 她正跟着这个人体验着另一种生活,一种……被幸福所包围,而不是每天诚惶诚恐的担心失去,也不是不停地自我打气,他只是不理解,并不是不接受。 她的要求,他全盘都会接受,至少过去,到现在他是这样做的。 威尼斯的空气都是潮湿的,正如她的一颗心,全都是潮湿的。因为他让她感动了。 刚朵拉细长的身体缓慢而平稳的行驶着,精致的船头推开水面,威尼斯很浪漫,毫无缘由的,林琳想起他曾告诉她,他很喜欢花都巴黎。 “你觉得巴黎好,还是威尼斯更好?”她决定换个话题。 他问:“你喜欢哪?” “我没有去过巴黎。”她把下颚搁在他肩上:“这次没时间了……等下次,我们一起去看看。” “那是个女人的世界。”他笑开了:“最漂亮的衣服衣服和最时尚的香水。” “听说还有最sexuality(亲们百度下吧,这个词要和谐)的美女,最棒的红酒。”她调侃他:“我突然觉得巴黎不好了,我老公喜欢浪漫,可我偏偏一点都不浪漫。比我好的太多了,会让我也很不安。” “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人尽可妇的男人么?”他先是笑,又轻轻懊恼起来:“确实……我以前太荒唐了,你如果不放心,这是很正常的……” “行了,傻瓜。”她依偎在他怀里:“你太完美了,我就会觉得我配不上你。”又说:“真想永远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我们就每天呆在一起,谁都不见,谁都别来打扰。” “你跟我在一起,恐怕很难实现这个愿望,我只能保证,每年会抽出一部分时间,我们可以在这里买个房子,然后带着你来休息一阵子。”他有些懊恼:“为什么我家只有我一个男孩……” 她便说:“那等我们老了,可以把事情都丢给孩子,然后我们找个漂亮的地方养老。” chapter.343 楚天昕忽然眼睛一亮,低下头,看着她:“你想到我们老了?” “是啊?”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不明所以。他问的事没头没脑,这种事,也有理由? 他好像有点激动:“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老了还在一起?” 面对这样的蠢话,她立刻笑出来:“傻瓜,我们结婚了啊,当然老了也要在一起。” 他立刻扑上来,抱紧她,非常激动:“给我个理由,为什么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直到我们老了……” “我们是夫妻啊,难道你想跟我离婚?” “不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激动。 只是一想到,她告诉他,他们老了,依然会在一起,像是他的命运,全都握在她手里了。 “因为……”她也紧紧的抱住他:“我爱你,我想跟你一直在一起,直到我们老了,依然在一起。” 他也被感动了,明知道“我爱你”是世界上保质期最短的谎言。 他不知这样的话谁还听过,但至少,他是第一次听她说。 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却第一次发现,这样一句话,重新变得有意义。 似乎一切辛苦,都变得值得了。 他真想,时间就这么定格了,然后一晃,就像电影,他们瞬间就老了,步履蹒跚,她不漂亮了,他也不再挺拔,却还牵着手,她永远都是他的,一切都安稳了,到那时,尽管时日无多,他却再也不用担心,她有一天会离开他。 韩彧正批阅着送来的文件,严格来说,他手握着嘉丽成衣百分之五十一以上的股份,是嘉丽成衣的董事长,当初为了与赵玥集团对抗,他早已跟昌华扯在一起,密不可分的,如今,太多把柄在佟国昌那里,几乎是如履薄冰的艰难。 跟徐嘉丽的婚期已经定好了,他跟徐嘉丽奉子成婚,已经成了可笑的谣言。 佟国昌对他的态度有些巴结,也看得出,是他的利用价值仍是很大。 脑子就像机器一样,很偶尔的,才会注意到身边的异性。贺敏莹听说过得很不快乐,还好,出于女孩单纯的自尊心,她没有纠缠他。 不过她的朋友倒是打过几次电话给他,语气并不客气,大概意思是他毁了她,她现在常常流连于夜店,韩彧无奈,不肯出面,不过小五一起混的几个相熟的兄弟,把a市的夜店都联络起来,谁都不敢动她。 黑锅也是仗义的小五来背,韩彧不能弄出任何负面消息,小五只能做通了冰冰的思想工作,说是他甩了的女人。 很偶尔的,韩彧会想起林琳,又想到贺敏莹,世事轮回真是如此,他被人辜负了,又辜负了别人。 有人推门进来,不用说,是小五。 他在嘉丽成衣这边挂名是个总监级,闲职,基本不见人,挂着这么个职位,不过为了出入方便些。 “有消息了。”小五大大咧咧的坐到沙发上,对于韩彧的办公室,他比任何人都自由,反正小五很明白,韩彧这个人对于亲近的人非常纵容。 小五最近没做什么事,主要是帮韩彧查楚天昕的事。 韩彧立刻抬起头:“怎么样?” “他真的有问题。”小五用奇怪的眼神探究着韩彧的目光:“在英国,他曾因为吸毒和心理问题严重被迫休学一学期,不过还好他天赋异禀,并没有因此不能毕业。” “吸毒?那会……影响到那一部分?”韩彧疑惑道。 “当然。”小五最近的穿衣风格很诡异,明黄色的裤子,三毫米的寸头,配着黑色的半宿,上面居然还画了个骷髅,说不清是什么打扮,似乎非主流都不这么穿了,反正,总给人一种刚从疗养院放出来的感觉:“有的人呢,吸了毒会很亢奋,但你也知道,这对身体影响很大,有不少男人都因此而不行了。” “是因为罗文婕的关系么?”韩彧也不太确定,他的消息太模糊,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她确实吸毒,况且……她也说了,她给楚天昕用过药……” “我问过名扬的人,当初楚天昕出国完全是他自己的决定,好像突然想要出国,立刻就办好了,也可能是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但被隐瞒的很好,这些都不重要……我最近联系到了一个女人,你肯定感兴趣。” “谁?”直觉上,这个女人是个重头戏。 小五从他那个蛇皮包里翻出一支录音笔,打开来,毕竟是办公室里,声音开的很低。 录音笔里先是传出一阵男欢女爱的声音,韩彧拧起眉:“a片情节?” “那是我……”小五舔着脸,笑得流里流气:“女人就得这么搞定,才能说实话,话说回来,那女人真带劲……” 韩彧无语,跟小五比起来,他总是显得清纯一些。 在撩人心弦的呻吟声中,韩彧起身去倒水。 呵……那女人还真够带劲。 正想着,小五忽然说:“唉,你过来,到关键时刻了!” 韩彧忙凑过去,小五不可能专程给他录一段限制级的音频跑来给他。 录音中,小五低低的声音,带着磁电波传送后的喑哑,很明显,是耳鬓撕磨的口气:“觉得我怎么样?” “你真棒,棒极了!” 韩彧无语的看向小五,他也同样无语的点了支烟化解尴尬。 很快,关键性的问题问出来了:“比你以前的男人都厉害?” “那肯定啦!你干嘛问人家那些,都是过去了。” “没什么啦,我就是好奇啊。”小五的声音温柔的几乎要融化怀里的女人:“我记得你从前的男人都比我强上不知多少,就像那个传城的……楚……什么来着?” “你说楚天昕?”女人的声音尖利起来,似乎十分气愤:“不要再提他,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chapter.344 “那么有钱还不是?亲爱的,你怎么突然这么生气。” “实话告诉你吧。”这女人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干脆把秘密抖搂出来:“他根本就不行,我试了很多种办法,但他根本就完全不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傻子都会明白了,小五还是摇摇头,用非常无辜的声音回答:“没明白……” “好吧,那我说明白点,他是erectile dysfunction,完全没办法正常!那感觉简直太糟糕了,我尝试了很多次都没有办法让他正常一些,除非依靠药物刺激,才能勉强好一点!” 录音只到这里,小五解释道:“她说完这些,我就推开她直接下楼了。” “我还以为你会多做几次。”看得出,韩彧心情很好,他总是败给楚天新,如今,他比他强,因为他失去了身为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东西。 剩下的,钱财,地位,都成了虚空。 “哪有那闲心。”小五忽然神秘起来:“你听这女人的声音觉得耳熟不耳熟?” 确实非常耳熟,总觉得似乎这个声音,每天都在听,而他似乎除了各种新闻以及车载广播每天很少接触女性。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韩彧带着疑惑反问道:“不会是a省电台早间新闻的……?” 叫什么名字实在记不起。 小五打了个响指:“就是她,远方!她本来就是个小编辑,有了今天,可能也是知道了楚天昕的秘密,传城一直很支持她,直到楚天昕结婚。” 韩彧沉默下来。他明白,这些事,和对象恐怕没有太大关系,他不行,面对林琳十有八九也不行。 可据他所知,那个远方,似乎是挺久以前的事了,韩彧仍觉得不放心:“他那样,会是一辈子?” “不见得,所以,我觉得我们得想办法测试一下楚天昕。” “嗯,你想的对。” “这事慢慢计划。”小五忽然正色道:“其实韩彧,我很想知道,如果他真的到现在都根本不行,你也知道林琳当初其实也没背叛你,孩子也是你的,你打算怎么办?” 韩彧挑眉,靠在沙发上,闭起眼睛,似乎在冥想。 半晌,才张开眼睛,口气淡淡的,带着难以掩饰的欢喜:“你说呢?” “你想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这让小五觉得恐慌。他一直跟他一起,情同手足,明白如果他那么打算,不但要天时地利人和,还要先把昌华这条线先拿在手里,想尽快实现,这太困难了。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算卦,那个签文么?” “早忘了,那江湖术士说得东西哪能信?” “我信。”韩彧似乎有些喜悦,因那个莫须有的签文:“金风吹起千树万木春,绿水涤心寻芳花复开。我到现在都记得,失而复得的意思,也许这就是在暗示,我最想要的会回来也说不定!” “韩彧,你还是不要太抱希望,你们怎么回事你很清楚……” “我是很清楚……”忽然之间,韩彧就伤感起来:“她从前那么爱我,我不相信……在她心里更在乎的是楚天昕。我决定去美国的时候,她说她会等我,其实以前很多事都是我的错,现在,我更相信她是在报复我。” 小五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别想那些了,你想要她回来,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还得再等几年,佟国昌他们给我们的压力这么大,等我们全都搞定了,再来处理这边也不迟,无论如何,别冲动,我们慢慢计划。是你的终究还是你的。” 韩彧不吭声,是的,他该平静下来,他这样告诉自己。 也不是一直乐观的,想到前些日子被林琳接到的那通电话,他心里忽然又沉了沉。 他不知道他的猜测有几分正确,可她对他的态度是冷漠的。 也许她还在恨他。而他,也确实值得被她恨。 可他的感情同样遍体鳞伤了。 算了,不论对错,他都不敢仔细想他们之间的过往。 怕一想,心就会疼。 晚上回家已经过了凌晨,为了应酬一群打通关系的领导,韩彧当了半天跑堂的,前前后后,请吃饭,请泡澡,请唱歌,找小姐,忙到现在,一身的烟味。 放了车,往小区里走,总觉得有人跟着他。韩彧住的小区还算太平,有几次遇到得罪过的人打击报复,他都侥幸没出什么事,他这样的职业和位置,敏感且尴尬,现在经常也是小心翼翼,担心哪天被人弄死在外面。 回了几次头,仍觉得被人跟踪了。心里突然毛起来,他一面听着动静,一面判断对方是刻意跟踪,还是无意为之。 却听不出个所以然,只有脚步轻轻的,像是秋风扫落叶一般的音调,似乎走得非常快,躲得非常急。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在午夜中静谧的小区,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意味。 韩彧猛然回过头。 角落里瑟缩着一团黑影,尴尬的,无奈的瞅着他。 那么矮小的影子,不会是成年人,一双晶亮的眼睛,即使在黑夜,仍像两颗黑葡萄似的闪烁着。 呵……是一只小动物。 突然起了怜悯之心。 韩彧躬下身体,以一个不被它恐惧的姿态慢慢走向它,它是饿了还是害怕了?也许都有。 走得近了些,小动物摇着尾巴,借着月光,韩彧见到了一抹熟悉的颜色,明澄澄的黄,是他精心打理过的模样。 心里一惊,他试探性的喊它的名字:“宝宝?” 小狗低声呜咽一声,似乎委屈极了,一口气冲进他怀里。 它回来了。 这一刻,他非常惊喜。 身上带着风尘的味道,它一定是受过苦了,一缕缕的毛发都打了结,身上散发着垃圾的馊味和呛鼻的血腥气。 chapter.345 它肯定是受过伤害了,那只狗给不了他什么,它都自身难保,在人类的都市中,一只野狗根本没有任何本领来承担一条只懂如何讨好主人,并且在纵容中长大的名犬。 韩彧把它带回家,打开客厅的灯。 蒋叔叔早已睡了,桌上留了夜宵,简单的清粥小菜,韩彧一直把韩宝宝领回自己的房间。 在灯光下,他见到自己的爱犬脏的简直不堪入目,身上红的、灰的……五颜六色。它的脸瘦成了窄窄一条,最为突出的就是腹部很是臃肿。 它怀孕了。任何人都看得出。 韩彧有些无奈,它被人搞大了肚子,受了苦,才晓得回家来。它也背叛过他,但他还是忍不住要接纳它。 打了热水,韩彧打算帮韩宝宝洗个澡,顺便找找伤口在哪里。一层层的翻开它的皮毛清洗着,顺便搀了些酒精来消毒。韩宝宝躺在水盆里,看样子是伤口被酒精刺激的有些疼,一直瑟瑟发抖着,但模样仍然乖巧,看样子,它也懂得要识时务,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回来。被水打湿的皮毛,让它看起来简直小了一圈,越发的瘦骨嶙峋,只剩那颗肚子,大的刺眼,怀着一个野种。韩彧只想,他的狗,他一直疼惜着,以为这样,他跟那个女人的联系就还没有完全切断,而如今,这条狗也不清白了。 洗到它的肚子处,韩彧一时没有注意,下手似乎有些重,让他照顾一条正在怀孕的狗,确实有点牵强。 韩宝宝却突然凌厉起来,狠狠缩紧身体,护住小腹,迅疾的,凶猛的龇着牙,韩彧来不及收回手,手臂上已经狠狠一痛。 他急切的想要甩开它獠牙的钳制,无奈它好像疯了一样,一直咬着他不放手。 韩彧立刻踹翻了澡盆,韩宝宝从澡盆中滚落,终于放开了他。 甩开血淋淋的手臂一人,一狗,在满地的污水中对峙,它只瑟缩着,看他的眼神带着凌厉和戒备,简直面目全非。 韩彧不再搭理它,刚刚因它回来而产生的一系列感动以及感慨全都见了鬼,脸色铁青着拿过拖把,处理满地的狼藉。 当初离开他,现在又主动回来的东西,果然是要不得的。 哪怕只是一条狗。 他的心都冷了,变得无情。 韩宝宝一直盯着他,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戒惧,它究竟还是不明白,他不会伤害它,即使他非常愤怒,从没这样愤怒过。 一直到拖把拖到它跟前,韩彧对它再无温柔,拖把甩过它湿漉漉的身体,惹得它又疯了。 扑上来对着他的腿一阵疯狂的嗜咬,他的裤腿、拖把,全都不能幸免,拉布拉多可是中型犬,韩彧以为它不敢动了,一时间有些吃亏。 终于,他彻底火了,狠狠地一脚,也不顾及它怀有身孕,便踹过去。 韩宝宝哀嚎着滚落到墙脚。 韩彧仍不解恨,干脆补了一脚,这次狠了,它打着滚,一路惨叫着跌到阳台上。 砰—— 韩彧合上了阳台门。 让它自生自灭吧。 不!让它去死。 这么大的动静,无可避免的惊醒了蒋叔叔,他从房间里冲出来,见到韩彧满脸怒气的对着阳台,裤线笔直的西裤狼狈不堪,一只手鲜血淋漓,已经顺着手指滴到地上。 阳台上,传来狗的死命哀嚎。 老人家还猜不出发生了什么,却也在这几年中,渐渐不敢管束韩彧,他越来越凌厉了。 只焦急的低声询问:“这是怎么了?手怎么这个样子?快坐下,我给你找点纱布来包一包。” 韩彧默默地坐下来,低着头。 连一条狗都背叛了他。真是伤人。他曾经那么疼它。 蒋叔叔见他也冷静了些,连忙找来纱布,伤口很深,很大,一直汩汩流血,他抹了接近半瓶的药,裹了厚厚的纱布,终于不再外渗。 韩彧点了支烟,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 蒋叔叔的焦急不是假的:“这是怎么弄的?要是等一下还在流血,咱们得上医院去看看了。” “狗咬的。”暴怒过后,他的声音嘶哑着。 样子是脆弱的,他自然脆弱,他被背叛了,即便是条狗,可他一直都重感情。 他以为那条狗会是他的,他不能控制一个人,起码能控制一条狗。 后来,那条狗也不受他控制了,他那么疼它。 结果它又回来了,他有欣喜,有讽刺,欣喜它到头来还是他的,讽刺的是,他心里对它心存芥蒂,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如今,干脆跟他正面作战了。原来,它回来,是为了让他彻底寒心。 蒋叔叔早听到阳台上的狗叫声,声声凄惶,揪人心肺的,忙问:“这是谁家的狗?” “咱们家丢的那只。”他的形容非常冷漠。 它重新变回一只狗了,而不是他心爱的宝贝。 “宝宝怎么能把你咬成这个样子?不会是……”蒋叔叔毕竟年纪大了,知道的也多:“它怀孕了吧?” 韩彧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哎……”蒋叔叔语重心长道:“母狗怀孕了,都特别厉害,要护着自己的孩子,这是动物的本性,这个时候,它们是六亲不认的。” 见韩彧不吭声,又继续规劝:“就像你妈,有人敢欺负你,她还不是拼上命也要去保护你,这都是一样的。况且宝宝在外面飘得久了,肯定受了不少欺负,不那么温顺也很正常。反正,它回来了就好,毕竟你以前对它那么好,等一阵子,它就慢慢稳定下来了。” 韩彧不吭声,铁青的脸色在慢慢地变缓。 他太生气了,因为他对它的好落空了。 然而被蒋叔叔一教导,他开始担忧它的状况了。 毕竟,那是他宝贝过的宠物。 chapter.346 他不会再阻拦,蒋叔叔忙将韩宝宝小心翼翼的解救出来。 它也受伤了,还好身子骨还算硬朗,瑟缩着,又是一副小心的模样。 经过韩彧身边时,它一直用惊惧的眼神看着他。 到底不过是一只狗。 这一晚,韩彧睡得很不安稳。 心里总有些什么似的,咯得心慌。 佟国昌最近在准备让韩彧和徐嘉丽快些结婚,担忧孩子生下来以后落成笑柄。 也不知这老狐狸脑子里转着什么念头,不过他身子还真是越来越糟了,时常念叨着,老朋友、老对手,都已经一个个的走了,连林肇川,这个跟他相交多年,发迹历史相似,又在后半生相互对付了十几年的老朋友,也最终被他当年的那些肮脏事所带走。 佟国昌也常常反省,总拉着韩彧聊天,说说陈年旧事,韩彧因此知道了不少圈中的秘密。 日子过得面无表情,佟国昌一直感叹自己老了,却一直都迟迟不死。 其实他不死,对韩彧来说是件好事,柴玉丽那条线跟郑浩然已经斗得水火不容,听闻柴玉丽早已经跟别人暗度陈仓,这人是叶泽文。 佟国昌渐渐老糊涂下来,似乎真的什么都不清楚了。 许多人在帮韩彧准备婚礼,他像是不知情,渐渐地,日子近了,他们从法律角度办了手续。 又过了多久?日子到了。 他要结婚了,韩彧以往,真的没有期盼过这件事。 到如今,更是没有,婚姻之于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对象又是徐嘉丽,他们一周不过通一次电话,还是如同汇报工作一般。 有朋友送来了新婚礼物,大都是送到徐嘉丽那里,韩彧朋友少,男人的圈子里也不兴送这些,不过是邀韩彧喝酒的次数多了,美名其曰恭喜他结婚。 婚礼的早晨,蒋叔叔出去晨练,回来时韩彧正在吃早餐。 韩宝宝被送到小姨那里,蒋叔叔的意思是等明天,就让他住进新房,他搬到韩彧小姨那里,这边租出去,维持老两口的日常开销足已。 随他们去计划,韩彧对感情看得很重,但从来都表现得十分淡漠,似乎只是给他们更多的物质保障和让他们随心所欲的决定事情,就是进他所能了。 蒋叔叔回来时,手里捏着个小盒子,白色的普通盒子,突兀的绑了朵礼物盒上的拉花。 “在楼下锻炼呢,碰到个小姑娘,拿了这个说是送你的结婚礼物,我印象中好像见到过她,就收下了。”蒋叔叔将盒子放到餐桌旁,韩彧顺手拿过来看。 结婚礼物? 他有些兴趣缺缺,想不起特别熟的,需要送礼物的朋友还有谁。 看这装饰,显然是女孩子的手笔,那就更想不到了。 总不会是林琳。 他竟然有所期待,却想到,她身在遥远的意大利,恐怕连他结婚的消息都不知道。 仍是打开来。 里面是一个明显已经拆封过的包装盒,上面画着一只打火机。 zippo。 图片是韩彧最初收到过的那种款式。 宝石蓝的磨砂面,早已过气多年。 有些细微的激动,他对这只打火机情有独钟。 打开来,里面躺着那只打火机。 他收到过两次,从两个不同的女人手中,那打火机也有些陈旧了,甚至机身上还有一条细微的划痕。 划痕…… 似乎,贺敏莹曾说过,被她弄丢的那只打火机上面有一道划痕…… 这是他最初收到过的那只? 韩彧不能确认。 拿起打火机,发现下面压着一张纸片。 娟秀漂亮的字体,贺敏莹的字写得非常漂亮。而他,却总是忘不了那笔如抽象画一样杂乱无序的字写字。 “韩彧:对不起,是我私藏了它,我不知道这只打火机所代表的人是不是徐嘉丽,可我现在还给你,外壳是我的,你却不要我的心。” 她原来也看得出。 她在她心中的位置,不过是要一个壳,那颗心,从来都不属于他。 有些微不可闻的难过,慢慢地溢上来。 失而复得的狗,失而复得的打火机,他好像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永远站在那个思念她的位置。 这才开始伤感起来。 他要结婚了,她孩子都抱上了,好像他们的生活已经完全不想干了,如果那个孩子不是他的,那么,他们真的就不相干了。 家里热闹起来,有人簇拥着他开始准备换上新郎装,家里一片热闹,韩彧把打火机塞到口袋里,脸上挂着笑容,他似乎习惯了,应付差事而已。 热闹的场面,热闹的婚礼,中式的婚礼上,华夏做伴娘,因为徐嘉丽没有太相熟的同性朋友。 欧阳逸稍礼过来,因为华夏在,他不想他的未婚妻看破一丝一毫。 楚天昕也派人前来道贺,却没曾想恰好是贺敏晶。 看吧,这个圈子多奇怪。 贺敏晶看韩彧的样子像是不那么熟,大家都习惯了,看破不说破。 韩彧只觉得在这热闹中,自己那么可笑。 一桌桌的敬酒,安排了人专门替徐嘉丽喝酒。 他有些醉了。 耳边有个女人暗讽的声音:“不过是个陪客,你喝的这么多做什么?” 韩彧邹然惊醒。 这才看到,喝到贺敏晶这边了。 他为了钱,放弃了她妹妹。 而当初,他多清高,林琳那样的条件都不能改变他的清高。 兜兜转转,他其实一无所有,不过是个陪客。 笑都笑不出。 他结婚了,妻子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他们彼此的心不是对方的,莫名其妙的,一脚踏入了婚姻中,彻底挥别了过去的那个自己。 多讽刺。 口袋里只剩一只打火机。 chapter.347 这一生,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踏进了这一步,就失去了幸福的可能。 可能,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是个不能幸福的人。 韩彧终于有点喝多了,坐到角落里抽烟醒酒,徐嘉丽象征性的陪在一旁,在人前秀出一份恩爱。 戏,总要演下去。 酒过三巡,有人上台献歌,送给新人,不过是司仪一直邀请,总要有人上去。 音乐起了,韩彧有些晕眩,接过徐嘉丽递来醒酒的橙汁。 是她喜欢的味道。 韩彧自觉今天想她想的有点放纵了。这才发觉,原来当初不是没有想过让她成为他太太,终究没有勇气。 台上开唱了,是个深情款款的男人,一时间,酒醉的思想还真记不起这是谁。 “……想一次白头到老,说再见太潦草。看你头也不回的走掉,心里像火烧,没有你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哪个不懂事的,在人家大喜的日子里唱这种歌? 韩彧说不出口,只觉得冷。 一个温暖的怀抱抱过来。 是徐嘉丽,他太太。 原来谁都见得到他的可怜。 他没有拒绝这样的拥抱,只觉得有点温暖,醉了,人就脆弱了,他不能脆弱,只能选择一个他最该拥抱的人,狠狠地拥抱她。 女人真是有女人的好处,他就觉得,徐嘉丽现在也不是全无好处,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有股他似曾相识的味道。 下午,又醒了酒。 作为一个陪客,他理应知足,喝的多,喝的难受,最终吐了几次,胃里火烧火燎,终于赶在他崩溃之前,结束了这场应酬。 他们被送入新房。 房子不过一百多平,徐嘉丽歇在一旁,同韩彧一起应酬着最后的人,终究没人打扰他们了。 一切都安宁了。 徐嘉丽斜倚在沙发上有些疲乏的抚摸着隆起的小腹,怀孕还能怀的这么漂亮的女人真是少见,谁说美人迟暮?会迟暮的不是美人。 韩彧坐在一旁,他们结婚了,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安排,还好,当初装修这间房子时,留了两个卧室。 “我们聊一聊吧?”清醒了,继续针锋相对,她还是要先让他跟她统一战线的好:“你累了么?” 韩彧摇头,他也需要知道。 她今天总会坦白。 跟他结婚的意义。 “说吧。”他靠在单人沙发上,看着他太太,平心而论,她看起来真漂亮,当初他一见到她,也是惊艳的不得了,如今,她斜倚在那里,头发松开了,眼角眉梢都是风尘。 韩彧却是冷静的,只要他不肯,没有女人能够诱惑得了他的心。 “首先,我们必须恭喜彼此。”徐嘉丽笑道:“恭喜对方都做了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韩彧有些不明所以,仍是点点头,沉闷的开口:“那么,恭喜你了。” “不过三五年,我也不打算把我的人生跟一个永远不会爱我的男人栓一辈子,所以你不用怕,如果我们能合作起来,最多不过三五年,你想要的,我想要的,我们都会拥有。” 韩彧微怔,她打算对他坦白? 他不知。 他说:“说说你的意思吧,我们已经结婚了。” “好。”她认真起来,脸色冷静的像在说别人的事:“其实,我才是罗建业的亲生女儿。” “你怎么这么确定?”韩彧有些怀疑,知道罗建业的孩子是女儿的人并不多,几乎屈指可数,但是秘密,总有被人知道的那一天,韩彧并不完全信她:“证据呢?” “dna样本。”徐嘉丽气定神闲:“你以为罗建业凭什么那么相信你?是因为佟国昌在背后助力?” 韩彧摇摇头,似乎一切都太顺利了,他怀疑过,却没有更多的空闲去理睬。 “是因为,套住罗建业的网我们早就已经设好,只要那时候随便出现一个什么人,都可以让他认为那是自己的儿子,当然了……是你更好。”徐嘉丽解释道:“罗建业找人比对过dna样本,但很可惜,他不知道,嘉丽成衣上下被我操控了多少人,他身边,除了他老婆和那双儿女,其实没有一个信得过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你依然不能成功,那就真的没天理了。” 韩彧微怔,他一直知道徐嘉丽这个女人不简单,但他并没有想到她背后不仅是昌华。 “恕我冒昧……那个女孩,应该已经死了。” “是应该已经死了。”她微微冷笑:“可以这么说,确实死了‘一个’女孩,但……你不知道的是,还有一个女孩。” 他非常惊讶:“什么?” “当初罗建业离开之后,我母亲,也就是……徐嘉丽,她生了两个孩子,是一对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女儿,正巧有一户华侨生产之后孩子没活几天便不在了,他们很喜欢徐嘉丽的两个孩子,当时徐嘉丽实在太潦倒了,便把其中一个女儿送给华侨抚养,而另一个,后来被赵玥发现,以高烧的名义,其实是买通关系害死了。”徐嘉丽有些微微的激动:“我不知该说我运气好还是差,我的养父母现在在美国,家族有庞大的生意,他们对我非常疼爱。事实上,他们非常支持我报仇,所以任由我一个人长期在国内呆着,一切看起来我很贫穷的样子,都不过是假象。徐嘉丽也不过是我母亲的名字,事实上按照我母亲的意思,我的中文名字应该叫罗静娴,我姐姐叫罗静雯。不过,在我现在的家族中,我的名字叫alice。”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把我牵扯进来?”韩彧不解,他非常不解。 其实他不想被牵扯进来的。 “因为……你母亲生病的时候,我觉得我非常亏欠她,我了解到,我母亲和我姐姐在世时,你们一家为我们提供了不少帮助,只可惜你母亲生病时我并不知情,没有提供帮助,等到我知道了,她的病已经扩散的太严重,为了不影响计划,我只好不去暴露身份。”她面含愧疚,解释着:“所以你可以完全放心,我是非常感谢你们家,只要你愿意跟我好好合作,你不是想要钱么?事成之后,嘉丽成衣和昌华,我都不打算要,你想要任何一个女人,我都可以帮你,包括你曾经配不起的那个。” chapter.348 这么大的消息,令人震惊。 韩彧甚至有些茫然了,强作镇静道:“我还是不明白,你既然有这么大的能量,又为什么还要委身跟佟国昌在一起?” “这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我打算在三十岁以前彻底了结这件事,然后开始新的生活。所以我一知道我的身世就立刻回国,制作了一份假的资料,以一个贫穷到可怕的身份,先认识了罗英霆。”说到这里,她眼神微微的闪烁着:“相比他,我要成熟得多,很快,他就被我迷住了。而那时……我还当他是我亲弟弟。” 韩彧怔了怔。 “你知道最好的报复是什么么?”徐嘉丽望着韩彧惊怔的神情,忽然起身,撩开衣服下摆,从里面扯出一块肉色的皮质东西。她的小腹立刻就瘪了下来,她没有怀孕! 从口袋中摸出香烟,是一种韩彧叫不出名字的外烟,褐色的烟卷,又细又长,夹在她漂亮的手指间,十分的魅惑。 他才注意到,她的这双手,如此细致,从小的生活环境应该不比林琳低微。 “我就是要跟我亲弟弟乱伦,还要赵玥看到,我跟她儿子在一起,要罗建业见到我也害怕,然后……我凭什么要站出来让他把那个小小的嘉丽成衣施舍给我呢?那些东西,根本换不回我两位亲人的生命,我就是要他罗建业到死都活在欺骗中,他永远不知道他真正的骨血是谁!让他因为背叛我妈妈,害死我家人而得到的嘉丽成衣,从此以后跟着外姓!” 她咬牙切齿,看起来透着一股冷漠,她的恨意,简直太清晰,也太正常。 “所以,最好的报复,是让他们生不如死,死不如生,后悔认识我们。罗建业我已经解决了,接下来,我要解决掉赵玥,还有那个鸠占鹊巢一世嚣张的罗文婕!”她转头看着韩彧:“至于佟国昌那个老狐狸,我根本没有打算跟他发生任何关系,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韩彧已经完全相信了这件事,也许这样,才显得徐嘉丽……不,罗静娴这个人立体一些:“那么孩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他不会见到孩子的。”她早计划妥当了:“佟国昌在本地有一定的威慑力,更何况,你肯定不知道,赵玥还是佟国昌的旧情人呢,那个奸诈的老狐狸,过些天,我就会让他说不了话,做不了事,然后,韩彧,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帮我报仇,我不想露出我自己。”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最大的好处就是,昌华是你的了,嘉丽成衣是你的了,如果你有本事,传城也是你的了。” 真是个诱人的条件,韩彧似乎什么都不必做。 事实上也是,他似乎可以理解,徐嘉丽宁可绕弯子,选择最残忍的办法,对于赵玥和罗建业夫妻,对她造成的伤害,只是挤垮罗氏,似乎还远远不够。 “你打算怎么对赵玥?” “事情解决之后只需要把她交给我,然后,我会带她回美国。” “那……”韩彧有点感性起来:“罗英霆呢?” “他?”她微微挑眉:“看你的心情。” 真是含义丰富,韩彧的心情就是,现在就这样,罗英霆人不坏,没有必要斩尽杀绝,而她,似乎也不想。 谈妥了,罗静娴(徐嘉丽)拿出两份合同,一份,是嘉丽成衣的股权让渡书;一份,是财产证明协议。 仔细阅读上面的条款,至少从韩彧知道的法律角度上反复推敲,协议没有任何问题,嘉丽成衣是他的了,他们各自的财产,也是各自的。 也就是说,从今天起,徐嘉丽成了罗静娴,背景强大到可以颠覆现有的一切。 签字、盖章合同生效。 “我家的公司是ltb,在美国非常有名,你可以查查看,我的资料很少,但你细心一点也查得到一些,等我们的合作完成,你也会立刻知道我的消息。希望我们能把这支舞顺利跳完。”她笑着说。 这一刻,不知为什么,或许是直觉,他选择相信了罗静娴。 韩彧也微微一笑:“只要这些都是真的,我没有任何理由不陪你合作到最后。” “那么我去洗澡了,亲爱的丈夫。”罗静娴站起来,灿烂一笑,玩笑似的说:“我今天看到一个女孩,站在礼堂外面,想要进来,但因为没有请柬没办法入内,其实如果你还想和她在一起,只要做的隐蔽些,我不会有任何异议,如果你不想了,我可以帮你出面解决她。” “还是不要了……”韩彧有些微微的心疼,贺敏莹,他终究辜负了她的心意,她不过是个不成熟的孩子:“慢慢地,她就会放弃了。” “今天我发觉好多人都不开心,不止是你,华夏也是,韩彧……其实你是个蛮好的男人。”她又走回来,纤纤一握的细腰,漂亮的不像人类的面孔,她凑近他,有点挑逗又有点玩笑:“我当初一直好奇为什么林琳选择了你,结果发现越跟你相处,越发的想让人拿走你的感情,你的感情太少了,少到只有一个人要的起,还是不可再生的资源。我们都说这样的东西是最宝贵的财富。”她温柔的声音,震慑的他的耳朵,他的心都微微的发麻,她瞧见他绷得更紧的样子,知道她说中了他的心:“如果有一天,林琳知道你为了她,找了一个可笑的替身,无视了这么多年一直对你有意的华夏,还一直有意无意的针对着楚天昕,你做了这么多,只是因为想被她再次注意到,不知道她知道以后,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chapter.349 她总结的真好,让他笑都笑不出。 “去洗澡吧,你怎么话这么多?”韩彧冷下脸,摆出一副结束对话的姿态。 徐嘉丽扬唇一笑,知道他只是被说中心事的恐慌。 林琳准备着期末的考试,这关系到她能否回国度过一个快乐的假期。 课程非常轻松,只是考试的时候格外严厉,国外的教育讲求情感的融入和创新,这让林琳有些头疼,还好,她没有被应试教育荼毒的太过麻木。 艾丽忙于恋爱,学业却也没有耽误,期末的成绩下来了,她得到了教授们的一致赏识。 称赞那是一幅充满爱的作品。 msn上,向晴的头像难得的亮起来:“网虫,你在做什么?” “跟我老公视频。”确实如此,楚天昕是个依赖性很强的人,只是看起来随性而已。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嘿,先听哪个?” 好消息和坏消息?总有人会这样说,林琳本能的,选择了:“坏消息。” “就知道你要先听坏的,告诉你吧。韩彧结婚了。” 韩彧结婚了? 是啊,他也该结婚了,如果她没有记错,他已经二十五岁了。 虽说男人结婚晚一些也没事,但一般来说,他现在结婚,年龄刚刚好。 “跟谁?” “徐嘉丽,你认得吗?听说是个大美女,好像是昌化集团董事长的干女儿。” 徐嘉丽。 确实是个大美女,她再没有见过,就像她那么浑然天成的漂亮女人。 他们…… 相似的出身,她记得,韩彧第一次见徐嘉丽,似乎那次,是林琳和韩彧吵架时候。 原来他们这么有缘分。 猛然间,有些难得的辛酸,缘分真是玄妙,不是么? 她当初用尽全力,也没有捉住这缘分。 小时候,总在听鑫鑫哥讲故事,公主总是会遇到王子,每个人都有自己命中注定的伴侣,他们只要一相爱,就不会分开。所以,只要男主角一出场,她总会心急口快的插嘴:肯定是那个人最后跟女主角在一起了。 她以为,生活就跟故事一样,那个人,让她一眼看中,觉得与众不同,当那会是注定的男主角。 却不知,只是路人甲。 陪伴他们走到最后的,终究不是彼此。 “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亲爱的,我要结婚了!”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向晴了,楚天昕来过几次,但他终究很忙。 子恒会说一些简单的语言了,不过,开口第一句,喊的是:“爸爸。” 为此,楚天昕很激动,好像他才开始拥有一个孩子。 她对他的思念,开始变得很多,很多。 这是一个不会让她流泪的男人。 至少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让她掉过眼泪。 时间过得真快,不是么,快过圣诞节了,学校组织了许多的活动,其中中国学生组织了一出话剧,林琳无可避免的参加进去,参与话剧演出。 自制的剧本,她出演的是一位聋哑画家跟一位失明的音乐家相爱,互相激励。是很励志感人的情节。 扮演男主角的是一个在附近校区华人圈都十分有名的男生。每个学校都会有这样一个人,他聪明,成绩也是让人难以企及的高度,有些张扬的不可一世,当然,英俊潇洒是必须具备的条件。 他拥有一个几乎可以做古代言情小说主角的名字,叫苍维羽。 林琳很少留意这些,第一天去排练室互相见面认识的时候,甚至因为公寓停水的问题迟到了。 推门之前已经听到女二号的抱怨声:“她简直太过分了,这么重要的时刻怎么迟到了!让苍师兄等这么久,简直浪费我们请人来的心血。” 为了使这次的表演能够出彩,也暗含了一些民族大义的东西在里面,学校中的华人都十分关注这件事,特意请了苍维羽来助阵。 早听说他为人非常倨傲,如今让他等了四十几分钟,脸上已经带着明显的不悦,一直抬腕看表,终于下了最后通牒:“抱歉,我时间不多,如果女主角没空过来,那改天再约吧。”是地道的b市口音。 一干人正劝讨好着,有人敲门。 紧接着,活动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缝,先是一缕黑发飘进来,紧接着,人也进来了,大冬天,却十分凉爽的穿了件翠绿的大衣,和一条明黄的铅笔裤。 林琳知道自己这次太过分,讨好的冲大家笑了笑:“真对不起,我公寓又停水了……” “快坐下!”华人圈的代表忙讨好着苍维羽:“苍师兄,女主角来了……” 林琳连忙坐下来,顺便看了看苍维羽,他确实有一张英俊的脸,却少了些温情,多了些跋扈,这些年,她越发的中意她老公那样温文尔雅的类型了。 苍维羽眼皮也不抬,瞟了林琳一眼,依旧是不耐烦的发问:“这下可以开始了吗?” 真是眼高于顶,林琳低下头,无语的翻着自己手里的剧本。 她的角色是一个非常自闭的女孩,因为是聋哑人所以常常被人捉弄,其中女二号是最喜欢捉弄她的人。在她有一次感到自己活下去已经没有意义的时候,听到楼上传来好听的小提琴声,这音乐声拯救了她,她因此爱上了这个拉琴的人。过了一阵子,音乐声突然消失了,她上楼去找那名音乐家,才知道原来他跟她有着相同的烦恼,他是一名盲人,她用她绘画的语言让他重新燃起生活的信心,他们终于彼此相爱。 大体上就是这么个故事,音乐家自暴自弃,怀才不遇,并且强烈的自卑着,画家也差不多。 苍维羽很快的翻完了稿子,微微抬起眼皮:“我已经看过了,如果女主角没有问题,那么我们每周三和周四下午五点钟以后可以开始排练。” 明天就是周三,代表忙问:“从明天开始吗?” “可以。” 代表忙问林琳:“林琳,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得下周才能开始。”她解释道:“我对哑语不是很明白,需要去看看教程熟悉一下。” 代表又转头问苍维羽:“苍师兄……你看这……” 苍维羽冷哼:“蓝崎(男主角的名字)是一个盲人,你确定他看得到哑语?” chapter.350 林琳蹙眉,难得耐心的解释:“我知道跟阿才不需要,但是有几场和别人的,一个聋哑人,不需要哑语吗?” “不需要。”苍维羽高傲地说:“你只需要被欺负就好了。” 林琳不悦极了,干脆跟他卯上劲:“如萱(女主角)喜欢蓝崎,是因为他的琴声救了她的命,我想,蓝崎的琴声里一定有一种动人的力量,苍师兄确定拉得出那样的琴音?” 苍维羽一副不饶人的态度:“你又确定,你的画可以让蓝崎重拾音乐家的梦想?你懂一个热爱音乐的人需要的是什么么?” “苍师兄,我想,我们应该先验证一下彼此的能力,再来决定是不是要合作,只是名气大是没有用的。” “确实如此。”好像生来八字不合一般,苍维羽紧接上:“我也很恐慌和一个完全不懂艺术的花瓶演情侣。” 互相谁都不服,苍维羽干脆从一边拿过小提琴盒子,脸上挂着属于天才的那种倨傲笑容:“我们比一比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林琳随手从活动室角落中的画架上扑上画布,又就地取材的找到一只炭笔。 再看那边,苍维羽也拿出了琴,修长周正的一双手,拿着琴弓和琴的样子,还真有些音乐家的味道。 “可以开始了?”林琳用小刀削着炭笔,抬头问他。 苍维羽也不吭声,只是拿着琴弓,笔直的身线,站成一个微妙的角度,弯腰,行礼。 之后,把琴架在脖颈,做好了准备。 团队室里的人起初都有些担忧,怕林琳把他惹火了,如今,见到在国际上拿过大奖的苍维羽如此严肃的准备跟她好好比一场,都有些激动了。 艺术是相通的,所有人都静默下来。 苍维羽终于开始拉琴。 是舒伯特小夜曲,他拉着琴,姿态潇洒自信,乐曲更是感情深沉,打动人心,他绝对拉得出拯救人心的曲子,所有人都相信。 再看林琳那厢,只是用一根炭笔一直涂抹着画布,涂抹的完全没有章法,来到达芬奇学院留学的学生,至少这间屋子里都是些实力强劲的人,依然猜不透她想做什么,把画布抹成黑色,然后告诉大家这是抽象派? 令人沉醉的音乐声,温柔又暗含波涛汹涌,所有人的心都被抓住了,很快,活动室外面也挤满了人,来观赏这场充满激情的演奏。 不愧是天才,他有倨傲的理由。 林琳那边,终于把画布涂满了凌乱的黑色。接着,拿起一块橡皮。 又要擦掉? 其实林琳在学院中小有名气,完全因为她的画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总能带给人奇怪的惊喜。 乐曲的后半段,她一直用这块橡皮擦着那张画布,满座皆静,他们终于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一曲终了,林琳也终于放下橡皮擦。 苍维羽收起琴,满座仍然静默着。 人们开始鼓掌,苍维羽提着琴,转过身看到林琳的那幅画。 黑色的凌乱背景下,被橡皮擦出一个轮廓,精妙的是,她并没有完全按照他来画,却把他的神勾走了。 不,是蓝崎的神儿,从那白色的人影中,他也拉着琴,沉迷,放肆,有些空洞的双眼,令人一眼就能感觉到,他没有眼睛。 黑色的阴霾中,见得到他飞扬的发丝,被橡皮擦过的皮肤,显得格外苍白瘦弱,却又透着一股鹰一样的飞扬凌厉。 苍维羽看了那幅画半晌,忽然笑起来:“我输了。” 他甘拜下风。 满嘴皆惊,苍维羽是一个过分骄傲的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而他刚刚的表现,已经震惊了所有人。 “艺术的表现手法不同而已,你并没有输。”林琳苦笑:“是我输了才对,我只是画了一幅画,却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蓝崎知道我画的是什么。” 他微怔,之前的目中无人一扫而空:“你真是个特别的女孩。” “多谢夸奖。”林琳擦拭着手上的炭笔粉末,猛然惊觉她的脾气似乎温和了太多。 她早已不特别了。 “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喝杯下午茶,怎么样?”苍维羽话锋一转,提出邀请。 “抱歉,我丈夫非常爱我,我不想他不安。”她客气的拒绝了他。 苍维羽挑眉,下意识的看向她的无名指,果然有一颗钻戒:“你结婚了?” “对。” “看样子我出现的太晚了。”他微微一笑,倒是开始有风度起来:“真抱歉。” 林琳不知道,就这么一次,她在华人圈算是出了名,苍维羽是华人圈的骄傲,他家世良好,相貌也称得上人中之龙,为人傲气又自负,并且从小就是小提琴神童,就连意大利官方都强烈希望他能够入籍。 这样的一个人,他没有对任何女人提出过邀请。 而他邀请了,偏偏,林琳已婚了。 不过,知道林琳已婚的并不多,现在这么一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原来已经结过婚了。 接下来,隔了一周才开始排练,苍维羽提前便到了,悉心打扮了一番,比起上次在活动室随便的模样,很明显不是一个档次。 艾丽闲来无事,跟着林琳一起到小礼堂,一见到苍维羽,立刻激动起来:“天哪,你们东方真是一个出美男的地方。” 林琳只笑:“当初第一次见到意大利帅哥时,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笑起来,苍维羽远远走过来。 “听说他在追你。”艾丽掩着唇,小声说:“我觉得他比你丈夫要帅。” 林琳也压低声音:“亏了鑫鑫他还一直讨好你,你居然投降了……不说了,他过来了。” “嗨!”苍维羽笑着跟林琳打招呼,还是那样子,眼中根本没有艾丽这个人。 林琳总觉得他就像个小孩一样不成熟,一心骄傲着,几乎旁若无人。 林琳笑了笑,为艾丽介绍道:“这是我的室友,艾丽,她今天特意来看我们排练。” 苍维羽没搭理她,只看着林琳,说:“你今天的衣服不如上周的漂亮。” 上周?哦,是那件翠绿的大衣?林琳简直觉得那身搭配糟糕到了极点。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纯白的大衣,是楚天昕的眼光,兔毛的领子,修身的款式,显得十分雅致。 而且,跟他十分相配。 林琳不置可否:“我觉得还好。” “我喜欢你打扮的明艳一些,这样会使你看起来特别漂亮。”他很真诚的建议。 chapter.351 林琳笑一笑,不再说什么。 各人眼光不同,她没必要为了所有人刻意装扮。 欧阳逸最近给林琳打过一次电话,说的是他要结婚的事。 人的轨迹都是相似的,林琳结婚了,紧接着,韩彧结婚了,这次,欧阳逸也要结婚了。 谁也没有落下,他们都在最应该结婚的年龄结婚了。 “我父母见过她了,觉得她不错,家教也不错,文化程度也不错,工作比较体面,最重要的是,她没什么事业心,愿意跟着我。”欧阳逸更加成熟了,就连笑起来,都多了一种沉稳的力量。 听得出,他非常高兴,因为他要结婚了。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愿意跟着他,依靠着他的女人。 “那恭喜你了,日子定好了吗?” “定好了,十二底你不是回来么,她坚持要你做伴娘呢。”欧阳逸笑着说:“前年还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要她做伴娘,要我做伴郎,我怎么会遇见她?” “看样子你们现在很开心。”林琳由衷地说。 “确实很开心。”欧阳逸的声音忽然低了些,带着微不可闻的叹息:“我以为,我现在才遇到对的人。” 林琳愕然。 这些话,事到如今,欧阳逸也只能同林琳说说,结婚前,他感慨万千:“前段日子,因为华南去世的事,她一直情绪很糟,我知道以后……不知道怎么了,那段时间就特别容易暴躁,做什么都定不下心来。” 林琳不知如何回应,他还没说完,她便静静地听着。 “后来向晴问我了,我只有坦白。她劝我……去看看她。” 他像是说完了,沉默下来。 半晌,林琳才开口:“之后呢?” “华南出事之后,华夏就带着华南回了a市,我去了a市,偷偷跟踪着她上班、下班,她看上去没什么事,只是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她终于留长了她的头发,就像咱们初中时候那样梳着一条马尾辫。那时候,我突然就觉得我自己特别愚蠢,我想起我当初爱上她时候,一直到现在,我还当我一直没有放下她,才发现,我什么话都对她说不出口了。”他叹息着,他爱过她,以为会一直坚守着,谁知,几时变了心都不晓得。 林琳听他一直说华南出了事才去世,疑惑道:“华南出了什么事?” “华夏家里出事之后没多久,华南在美国因为上一辈的一些恩怨被绑架了,对方要钱,我们几个最后帮华夏凑了凑,但是等送过去钱,华南已经受了很重的伤,造成高位截瘫。跟美国警方联络了一阵子,最后我也不清楚到底怎样了,反正不了了之,华夏把华南带回来,从那时候开始,华南的精神一直很糟。也就是半年多以前,华南趁着华夏去上班,用水杯割开了颈部动脉。” 印象中的华南一直是一个教养良好的孩子,性格中带着浓浓的含蓄,却也是个主意很正的孩子,他还在高中的年纪就接二连三的承受了这么多事,终于被打垮了。 林琳跟着叹息:“那现在华夏她……怎么样?” “可想而知。华南去世了,韩彧结了婚,她想找个人依靠都很难了。”说到这里,欧阳逸忽然话锋一转:“其实……当初有一件事,我骗了你。不过现在的你,应该不介意了。” “什么事?”他骗了她? 林琳似乎不太想要知道。 “还记得当初在c市时,我跟你说过,华夏和韩彧之间没有什么,我跟她分手只是因为我们性格不合的事?” 似乎有这样一件事,林琳已经记不清:“嗯。” “其实那天……是……”他犹豫着,终于坦白:“我去c市的那几天,有一天韩彧回宿舍了,我跟华夏吃饭时,喝了点酒,两个人都喝多了,我们……差一点就……” 他没有说完的话,让林琳听得十分明白,他跟华夏,似乎有那么一次,是欧阳逸唯一一次去c市的时候,他们险些越界。 “本来我很冲动,但是我突然听到她……叫了韩彧的名字……”欧阳逸长舒了一口气,这件事算得上一个严重的打击,当年当爱的女人变了心,还在他们即将发生亲密关系的当口,叫了其他男人的名字:“后来我跟你说,他们之间没什么,我都是骗你的,只觉得我已经不安心了,不能让你也不安心。其实,让我下定决心离开华夏,也就是这么一个原因。” 林琳没有震惊。 她以为她应该有,可惜了,没有。 好像这件事华夏做得太明白了,她们那段时间一直敌对,对彼此的心思都摸得透明。 如果没有她,也许他们能够互相扶持的完成梦想,她记得韩彧告诉过她,他想做律师,她想做教师。 他们的梦想,都那么严谨成熟,光明磊落。 “韩彧他……呵,还是咱们一起上课的时候呢,他那时候就在暗恋华夏呢。”林琳笑得很轻松:“我确实现在已经不介意了,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幸福就好。” 话剧排练的一直很顺利,尤其是苍维羽,天才的领悟力果然超强,他一直维持着好得不得了的状态。 到了后期,两人相爱的对手戏越来越多了,连艾丽都说:“看他看你的眼神,简直是热恋中的人。” 绝对是表演型选手。 这一个多季度以来,印证了韩彧对于徐嘉丽的信任,他的事业称得上蒸蒸日上,一个嘉丽成衣打理得井井有条,而徐嘉丽更是暗地里带来许多好处给嘉丽成衣,从外表看,全都是韩彧的功劳。 佟国昌也越来越信任韩彧的能力,甚至要郑浩然多多跟韩彧走近些,他的意思是,大环境的决定就是做帮派迟早是政府的眼中钉,现在赚了钱,及早金盘洗手,漂白才是正道。 他还是最信任自己的老弟郑浩然,这点毋庸置疑,韩彧举棋不定,他不想等。徐嘉丽能够调来大笔资金收购赵玥手中的股份,但她认为这样根本不够折磨赵玥。 现在赵玥在董事会中仍然有些地位,之所以这样,还是因为她跟佟国昌暧昧不明的关系,佟国昌早年发迹有她一份子,这让佟国昌一直很给她面子。如果韩彧坐上了昌华的第一把交椅,赵玥就不再有任何的资本。 chapter.352 徐嘉丽这么做,结果真是一样,却绕了个大弯子,她那样的人,似乎不该做这么愚蠢的事才对。 这件事,他不准备问她,有朝一日自会挑明。 传城这段时间一直在整顿,上下疏通了不少关系,终于让酒店的牌子没有一倒再倒,楚天昕栽了个大跟头,乖了不少,时常的来拜访佟国昌,企图套近距离。他终于明白,像酒店这样需要处处在意的品牌最怕遇上昌华这样集团的敌手,个人的恩怨还是放在一旁,被人整了,为了这个企业,还是委曲求全的好。 韩彧真是出了口气,他在楚天昕身上输了多少次?这次,虽说有些不痛不痒,至少让楚天昕也输了一次,他光靠想着就开心。 柴玉丽集团现在在被急剧消弱着,这是佟国昌忍耐了近十年的结果。 当年,佟欢的死,没有人比他更记挂着,只是那时,发展需要她,她也控制了太多,他没有办法,只好咽下这口气。 如今,对佟国昌来说,郑浩然出狱了,韩彧也加入其麾下,就连徐嘉丽,他都收了,是时候报仇了。 郑浩然风头正劲,最近跟韩彧处的也越来越好,彼此都有利用价值,尤其是韩彧,一副只对嘉丽成衣有兴趣的样子,更是深得郑浩然的心。 不管怎样,韩彧是平稳的,也要感谢徐嘉丽,给了他这样的平稳。 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有变化,要么变坏,要么变好。 楚天昕有点相信算命这一说了,他最近真是糟糕的要命,而偏偏,他跟林琳的感情好的不像话。 也不知,那所谓的蝴蝶命格,真的那么克事业? 好在传城的牌子也没那么糟糕,不过是亏上一段日子,慢慢在公众面孔里重新树立形象,这可能需要一段日子,做酒店就是如此,成功要许久的积累,失败却是一瞬间。 父亲对这件事也非常愤怒,不过还好,他一直当他只是因为罗英霆生死未卜而对嘉丽成衣的新主人感觉不好,当他任性,并未牵连出其他事。 好在父亲跟佟国昌坐了坐,他们都是老朋友了,除了林家和楚家是世交,楚家和罗家一直有合作关系,而赵玥跟佟国昌的关系也有不少人知道,楚家到底同赵玥关系近些,有赵玥在,也搭得上话。 前段日子简直焦头烂额,本来他跟韩彧的合作已经告吹,谁知韩彧突然又放宽了期限,让楚天昕好好考虑。从意大利回来时,楚天昕原本打算死磕到底,跟韩彧相比,他一直有挥不去的优越感,却不曾想,这次从他手中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但不管怎样,他还是没有输掉最重要的。 他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楚天昕很清楚韩彧想要什么。 他死都不会给他。 蒋先生最近工作十分卖力,经常是全公司都下班,他却还在辛苦,好多次,孩子因为担心他出事,找到公司来。 “你是不是该休息一阵子了?”望着他那两只黑眼圈,楚天昕非常担忧。 蒋晨曦摇摇头:“算了吧,我还是上班吧。” “她要结婚……你也不用这么亏待自己,我可以让你休假。”楚天昕宽容极了,对待他的得力战将,诱惑道:“带薪休假。” “你太太过完圣诞节好像就回来了吧!”蒋先生不置可否:“到时候你也不在,我也不在,你确定没人管着,我们下面的这些家伙们不会偷偷放松下来?” “拜托!”楚天昕似乎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我最多允许你休息一周,你别想着骗我一个月薪水!” “一周算什么休假啊!”蒋晨曦佯怒道:“我前妻要结婚了,你只给我一周休假来抚平伤心吗?” 楚天昕残忍的说:“那你努力工作吧,我会给你算加班的。” “就知道你的仁慈都是假的,我可真是苦命。” “找个女人再婚,我保证给你至少三个月带薪婚嫁。” “那么久远的事儿也不知道我这辈子是不是能等得到,对了,周日晚上是华仪电子的大小姐想邀你一起用餐,你是拒绝呢?还是答应呢?” “你说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都结婚了。”华仪电子一直是跃驰汽车的老客户,之前合作的好好的,现在楚天昕接了,他们家的大小姐突然就闹起来,总要跟楚天昕见面。 “谁不知道楚少那几年有多风流,演艺圈现在见得到的明星有多少都是靠着你捧起来的?谁能信你是被人吃得死死的?”蒋晨曦耸耸肩:“那我叫秘书回了吧,估计你也不想去。” “嗯,找个借口,不要明着拒绝,上次建华集团的陈小姐,说是我们秘书说我最近不忙,但是没空约会,这是什么话啊?” “上次那是有点误会啦,你放心,我会交代,就说你去意大利了。” 楚天昕无奈,知道他是开他玩笑。 他是否真的很差劲,似乎总是绕着一个女人转的男人都是被人瞧不起的。 林琳最近变得有些忙了,他常常找不到她。只知道他们学校在准备一些圣诞前夕的节目,她在准备考试的时候还在准备着节目。 圣诞节已经越来越近了,她也越来越忙。 平安夜当天,楚天昕还没醒,林琳的电话已经打过来,是凌晨,天还没亮,灰蒙蒙的。 粗略的计算了一下视察,他知道她那边是中午。 “宝贝?怎么了?”她很少不算时差就打电话过来。 “我要上台去表演话剧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紧张,心里一直慌。”她的声音低低的:“你安慰安慰我。” “你怯场了?”他的困意一扫而空,安慰她:“别担心,你不会出错的。” “嗯……我总觉得很不舒服,不知道怎么了……”她苦恼地说:“好像会出什么事一样。” “宝贝,别怕,不过是上去演个聋哑人,都是同学,没人会嘲笑你的。其他的事……更不可能发生啊,你为什么这么担心呢?” “唉……我不知道……”她似乎还想说什么,那厢一阵嘈杂,像是在催促她,林琳应了,又对他说:“我要上去了,没有意外的话,明天我就要上飞机了……啊!我忘记订机票了!” “我帮你弄。”他笑道,不晓得什么原因,他总是很喜欢她偶尔的愚蠢。 chapter.353 放下电话,楚天昕有些睡不着了,结婚照挂在床头,黑暗中,照片上的人隐隐绰绰的,他看不清,却也能够借此想象出她的样子。 她就要回来了。 这让他非常期待。 林琳上了台,一直心神不宁的,还好她没什么台词,只是有些心不在焉,苍维羽一直在带动她,直到后半段才渐渐进入状态。 他们这出剧本,最大的问题就是女主角是个哑巴,听得到却说不出,男主角却是个盲人,他们如何去沟通? 后来想了个办法,女主角为了让男主角能够设身处地的了解她想为他表达的含义,特意将画亲手做成盲文,让他光凭触觉,便能体会到她的辛苦。 这个情节家进去,果然效果非常好,外国人似乎更加容易感动,至少林琳看话剧从没有感动到泪流满面。 最后一节之前,林琳刚刚换好服装准备上台,艾丽匆匆跑来:“lin,你的手机在哪里!” “手机?”手机一直在后台,而为了不影响表演,她的手机一直用振动。 “出了什么事?”林琳一面找着手机一面问艾丽。 “你丈夫出事了!”艾丽握着自己的手机,说:“刚刚有人给我打来电话,说你的电话一直不通,你丈夫出了车祸,现在正在做手术!我说你正在表演,可能要等一下才出发。” “什么!”林琳顿时急了:“那还表演什么!”她说着,卸下了头发上的装饰,摘了手套,把电话回拨过去。 是蒋先生的号码,立刻被接听起来:“鑫鑫他出了什么事?听说是车祸?” “是啊!”蒋先生的似乎有些怒意:“早晨听说很早就起床了,精神一直有点恍惚,开车出的事情。” 看得出,他猜是她打扰了他。 原来如此,林琳不能不愧疚,她早晨给他打电话,完全没有顾及到他们的时差,看样子是凌晨的样子,他一向浅眠,她又说她总觉得会出事,难怪他会不安。 “那么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严重吗?” “人还在手术室里,这得等医生下诊断才说的准。” 从他话里的意思林琳听着觉得一定是非常严重了,忙说:“我现在立刻去订机票,蒋先生,拜托你帮忙照顾好他,有什么状况一定要联系我。” 蒋先生终于松了口:“看样子伤并不重,应该只是伤到手臂,你不要担心,不是在表演么?表演完回来也一样的,机票我帮你安排,尽量要最快的方式。”“也好……谢谢你了蒋先生!” 挂了这通电话,已经有人来催林琳快点上场。 最后一段林琳几乎没什么发挥,甚至不如排练时候效果好,她心里有事,一结束就立刻给蒋先生回电话,机票是从巴黎转机,大概两小时之后从马可波罗机场的航班。 换了衣服,浓浓的舞台妆都没来得及卸掉,林琳就要出门,被代表和苍维羽拉住:“你这是要去哪里?” 林琳急匆匆的回答:“我家里有点事,我必须赶快上飞机了。抱歉,接下来的活动不能参加了。” 代表疑惑道:“是很大的事吗?我说你为什么一直发挥失常,还好最后一段的情节并没那么重要。” 林琳懊恼道:“真是对不起了,太抱歉了!” 代表忙说:“没事的,祝你好运了。” 林琳道了谢,正要离开,忽然听到苍维羽问:“是你丈夫出了事?” “是啊……所以我必须回去看看他。” 他笑了笑:“那么我也祝你好运了,我的机票在后天,如果来b市玩,千万要联络我。” 林琳道了谢,急匆匆的跑了。 苍维羽怔怔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忽然肩膀上被人拍了拍,有人重重的咳嗽:“不要看了,都看不见了。” 苍维羽笑了笑,耸耸肩:“真是恨不相逢未嫁时啊。” “转移一下注意力吧,那么多好的女孩都没未婚,她都有孩子了,我见到过她钱夹里有她丈夫和女儿的合影。” “你不觉得很多女孩的样子都非常蠢吗?一见到我好想见到了食物一样,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哈,”代表大笑起来:“也许她结婚前比你见到的这些女孩还要蠢呢!” 林琳什么都没来得及整理就到了机场,匆匆拿着证件上了飞机,已然差点来不及。 路线是先飞往法国,然后转机到c市,行程很快,十个小时左右,她就能见到他。 上飞机前再联络蒋先生,得知楚天昕的情况并不算太严重,只是一些轻微擦伤和左手臂骨折,他还不知道林琳已经赶来的事。 不过林琳也不打算现在告诉他,她人都要回去了,还通知他做什么。 “蒋先生,通知秘书帮我太太订回来的机票,尽量选舒服一点的路线。”楚天昕一醒了,就把蒋晨曦传唤进病房。 蒋晨曦满脸的不情愿:“拜托,你不要满脑子都是一个女人好不好!你都半残了,她都不知道!”“哪里半残了?”他一脸无所谓:“只不过是断了根小骨头,几个月就长好了。” “董事长夫人可是急的要立刻从a市赶过来。” “我已经跟妈妈保证过了,她只是很担心我的情况,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她现在不是放弃了过来看我的念头了吗!”楚天昕很无奈:“蒋先生,你是有话要对我说吧?” “确实有话。”蒋晨曦面无表情:“我认为你应该给你太太送点礼物了。” “礼物?” “买一块手表,要有两个表盘,一个显示意大利时间,一个显示国内时间,否则不分时间段联络你,只会害的你下次更惨!” 楚天昕失笑道:“没那么严重,只是一点小伤,况且跟琳琳没有关系。” “那为什么我会凌晨四点钟接到你的电话,告诉我你有点心烦,担心你太太出事,然后一直关注意大利那边的新闻关注到今天早上呢?” “我……” “别你了!”蒋晨曦打断他:“酒店被人陷害的时候你也不过如此了,没什么好解释的,要我说,你还是让她回来呆着吧,她想上班,就在咱们公司里随便弄个职位上班,不想就跟在你身后陪着你,你状态绝对比喝一百杯咖啡都好!” chapter.354 楚天昕便不再说什么。 他何尝不想呢?这样下去他很累。 生怕有一天,累的不行了,只好放手。 可他又不愿勉强她。 蒋晨曦先行回公司了,却又有人敲门。 “请进。” 门悄无声息的被打开了,楚天昕看向来人,微微蹙眉。 罗文婕。 “听说你出了事。”她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营养品:“我来看看你。” “不劳你费心了。”他们早就撕破脸了,或许,从更久以前,她就同他撕破脸了。 罗文婕自行坐下来:“怎么?林琳没回来照顾你吗?” 见他没吭声,她尖酸起来:“从前你生病时候我可是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你好几天,你精心选择的老婆也就是这德行!” “那你还记得我那是因为什么进医院吗?”他淡淡的说:“别跟我提这些了,我已经没那么惧怕想起那些事了。” “真的?”她面带疑惑,起身去倒水。 刚坐回来,杯子被楚天昕夺过来,水泼到地上:“别再我面前再动小动作了,你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好,那我就开门见山。”她伸手从营养品的盒子里抽出一个信封,打开来,把里面的两份文件拿出来,递给楚天昕。 两份文件都是亲子鉴定书。 楚天昕皱起眉,她知道了? 他可以确定,这两张鉴定书都是真实的,这点来说,罗文婕还没有那么无聊。 不过,这事让罗文婕知道了,那就真糟糕的可以。 罗文婕面含讥讽:“如果我把其中一份拿给韩彧看,我想他一定会疯了一样的要你的女人和孩子,但如果我把其中一份拿给你父母看呢?” “你想怎么样?”他别无选择。 “如果我说我想让你跟她离婚呢?” “那你直接拿给我父母看吧。”他的音色淡淡的,面无表情的对话显得非常严厉:“结果差不多,我想你不会愚蠢到提出这样对你也没有好处的要求。” “对!”罗文婕赞赏的点点头:“你变化真大,越来越厉害了,其实我想要什么你清楚,只是不太确定。我现在声名狼藉,很想在演艺圈重新站起来,不过很糟的是,除了求你,我找不了任何人。” 他讥讽道:“我以为你会找个传媒公司的老板,请他帮你忙宣传你。” “年底,你们不是要投资郑嘉琪的新片?我要那部片子的女主角。” 楚天昕想了想,确实有这么回事,那个郑嘉琪是最近炙手可热的新人王,董事会里一位董事的秘密情人,他对她疼爱有加,请来了安瑞晨帮她助阵。 “那部片子男主角是安瑞晨。”楚天昕调侃道:“旧情复燃了?” “算是吧,我们见了个面。” “这个要求没有问题,你还想要什么,尽管提,然后,希望你能忘了这件事。” “这么多事之后你还选择相信我?”她都觉得他可怜:“我骗了你多少次?” “你也知道,我别无选择,还是我要找人杀了你,去阻止这件事情的扩散?” 她一愣,继而笑了笑,浓妆掩盖的一张脸,看起来是刻骨的苍白:“我当初喜欢你,就是因为你这个人精明是精明,却总是特别善良,却想不到,我跟你也会闹到这个地步。” 他也叹息,她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道坎,如果说一点感情都没有过未免牵强,只是到最后,那感情太少了,少到被恨意蒙蔽了。 其实他们打了个平手,她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不敢承认自己是个男人,而她,也失去了女人最宝贵的东西。 “不管怎么样,我希望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我不想再因为它节外生枝。” 她也笑了笑:“很感谢你最后一次还肯相信我,不过我希望你能记得,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就像当初,我说我一定要得到你,就一定会得到,现在,我告诉你我放弃你了,这件事之后,我会忘记你女儿的事。” 楚天昕不敢放心,她骗了他多少次?可他仍是点点头:“这样最好。”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罗文婕等在电梯口,准备下楼。 她放过了楚天昕,总觉得好像落空了一件事。 电梯门开了,有人匆匆忙忙的走出来,罗文婕连忙闪到一旁,一直看着她走向病房的背影。 想张口,忽然眼前一昏,没了知觉…… “小姐?你怎么样?”朦胧中,有女性冰冷的声音。 罗文婕张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病房中。 眼前有些轻微的恍惚,她才发现这间并非病房,而是隔离室。 “抱歉,我怎么昏倒了……”她面色苍白着,不知如何向看着她像是看着病毒一样的护士解释这件事。 “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了,你感染了aids病毒。”护士的声音都是带有歧视性的:“休息一下你就可以回去了,费用已经有人替你交过了。”“有人替我交过了?”罗文婕微怔,一时想不到对方是谁。 “嗯,是一位林小姐,这是治疗费的单据。”护士把几张单子交到罗文婕手中。 只是几张平凡无奇的收据,她的病到如今已经没什么砸钱的必要,其中一张收据后面写了一行字,是林琳的笔记:好好养病,我不会告诉他们。 呵……不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她很明白她的心思。 像艾滋这样恶心的病,她不想他知道,尽管,她说与不说,对他恐怕都没有太多差别…… “然后呢?” “我被蒋先生教训了一顿之后,当然立刻悔悟,踏上飞机就回来照顾你。”她回来了其实也没什么用,病房里有专门的看护,不过是为了照顾他的精神。 楚天昕真是无奈极了:“他也把我教训了一顿。” chapter.355 “他还敢教训你?”她顿时露出一个非常夸张的神情:“你可是他老板!” “我现在这幅德行,他又要加班了,我已经欠了他接近半年的假期了。” 她看起来有些疲倦,看样子是上飞机之后就没怎么休息,不过精神还算好,笑着说:“欠了这么久,放他去休假又不行,还是补成工资发给他吧。” “他也这么说过,我已经假借加班费强买了他太多的假期,搞得也没处花钱,这家伙……”他话锋一转:“困了么?” 她揉着有些酸的眼睛,摇摇头:“不困。” 楚天昕床的另一侧挪了挪,只是效果不大,他一条手臂被吊着,另一只手背上输着液体,动来动去,未果,才看向林琳:“傻丫头,别只站着,帮帮忙。” “你要做什么?”她根本没有看懂他的意图。 “给你分点地方休息。”他指挥她:“你帮我稍微挪一下上面这个架子,把针头拔掉就好。” 林琳依样照做:“还有半瓶没输完呢!” “不差这半瓶。”他的右手终于自由了,拉着她的手臂:“来,陪我躺会儿。” 她便乖乖的爬上去,钻进他怀里,他用仅有的一只右手揽着她的肩,他们之间,好像总有那么多事在打扰,没有哪一刻能顺理成章的安静下来。 他身上是淡淡的消毒水味,而那种她所熟悉的味道掺杂其中,令她觉得安全。似乎只要能听到他跳动的心跳声,闻到他身上她熟悉的味道,就会觉得一切都安全了。 她不能失去他。 “琳琳?”许久,楚天昕发现她把头窝在他脖颈一动没动,忍不住低声确认:“睡着了么?” “没有。” 他的下颚轻轻蹭着她的头顶:“不是累了么?”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睡不着。”她一闭上眼,就会瞬间想起罗文婕昏倒后的样子,还有那该死的aids病毒。 她是罪有应得吧?当初要找人轮暴她,在她结婚前送她一把白绢扇子……她做的这些,想想就觉得可恶。 可林琳一直有一件事是觉得自己有点理亏的,那就是嫁给了楚天昕。 而如今,罗文婕看样子是命不久矣,艾滋病,被称为超级癌症,想到她要死了,还是因为aids病毒,她只觉得,对她的那些恨意,她们两个闹了这么久,罗文婕输了,因为她要死了。 “有心事?”他敏感地察觉到她似乎不太开心,温和地问:“跟我说说?”“有时候想想,觉得我好像也没必要一定攻读个什么样的学位下来,一回来,就不想回去了。”她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认真思考过了。 “当然要继续去读,其实三年也很快的。”他微微叹息,终于忍不住似的,突然话锋一转,说:“我有句话很想问你。” “什么话?”原来他也有心事。 他们真是一对奇怪的组合,两个人的心里都有许多事,因为怕对方知道会不开心,所以竭力的隐瞒着,隐瞒到后来,连坦诚都变得很艰难。 “你相不相信,有一天,你会发现我做了一件……出发点是为你好,但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的事。” “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么?”她听得有些茫然,不知他想表达一个怎样的意思。 “只是假设而已。”他尽量笑得轻松:“我只是假设一下。” “如果你离开了我,告诉我你是为了我好,那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她半玩笑半认真的说:“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可以让你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来折磨我。” “我可没想过要折磨你。”他懊恼起来,真是被她打败了,连连强调:“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折磨你?” “你可真酸……”她被他着急的样子逗得咯咯直笑,忽而又正色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很多心事,可是你不愿意说,我也不敢问。以前,我觉得我特别了解你,可是后来才慢慢发现,我了解的只是你的性格,你的喜好,但是你在离开我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其实,我知道,在英国,一定有很不好的回忆,让你很痛苦……反正,你只要记得,也许我会做出一些让你觉得受伤的事,可我是在乎你的,你千万不要总觉得,我更在乎那个人,把感情都给了他,让无论你怎么做都没办法走到我心里。” 楚天昕像是很认真地听着她说,也很认真地沉默着。 许久、许久才听到他开口,有些沉寂的样子,或许这才是本来的他,没有人生下来就带着一张会微笑、会包容的面具:“你想知道的那些,我会慢慢地告诉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好。”这已经算得上一个太大的进步了,林琳不敢承认自己的好奇,有那么一段日子,她真的没有关注过他,才发现他的心事,越来越多的,被他自己层层包裹起来,她不察觉,他也失去了告诉她的念头。 如今,她很想知道,从他口中知道那些被忽略过的伤口。 向晴跟欧阳逸的婚礼非常热闹,之前迎亲,向晴家里这边讲究要为难女婿,各个关卡分别用童子军、娘子军、居委会团队等凶险的军队阵型对抗,还好被欧阳逸一行军人顺利化解,成功突围到向晴家里,并险些把向晴家里的门口挤垮了。 前来参加的有一半以上的是部队里的人,另外一部分是向晴的各界朋友,做服装设计的人群简直和军队是两个极端,婚礼后半段喝多了以后,几个服装模特屡屡凑过去,把欧阳逸手底下的几个小战士灌得无处藏身,无奈只好冲上正在接丈母娘红包的欧阳逸身边,立正、敬礼:“队长,敌人的娘子军火力简直太猛了,请求支援!” 欧阳逸一指附近的另一桌小战士:“你们去协助他,记得,只可智取,不可强来,务必要把敌人彻底瓦解!” 林琳坐在后面跟人们一起笑弯了腰,忽然,手中的电话响起来。 陌生的号码,接起来,是罗文婕:“琳琳?” chapter.36 “那我走了!”林琳似乎无意多说,拉着楚天昕的袖子,冲他吐吐舌头,“鑫鑫哥,我们走吧。” 楚天昕也不言声,就推着她。 秦鸥总觉得林琳身上有种气场,令人感到强烈的压抑,而现在,她走了,这让她稍稍缓了口气。林琳却忽然扭回头,笑颜如花,“韩彧,看样子你还记得秦鸥吧!,对了6鑫鑫哥,你停一下好不好?” 楚天昕只得停下,心里已然猜到她想说什么。 果然,林琳看着韩彧,脸上的笑容令他不安,“韩彧,我得向你道歉,那天,秦鸥告诉我你们早就认识,而你看上去已经不认识她了,所以自作主张的想约你跟秦鸥一起叙叙旧,否则她会很不开心,如果惊扰了你,我很抱歉……”她略略停顿,观察他的表情,感觉他似乎有些愧疚,便将话题继续下去,“好在,你们看样子已经自己聊过了,这样,也就不需要我的引见了,那么,我们那天定下的约会就取消好了……但是,我希望你别因此而生气,我现在怎么说也卧病在床,如果愿意的话,偶尔抽空来看看我怎么样?” 这番话,软中带硬,韩彧着实难以消受。 明明知道她或许在打着什么主意,却好似掐好了韩彧的七寸,再回避她,就太过分了些,况且,那天,韩彧自知理亏,她为他铺好了天梯,硬要他下来,他没有选择,只好点头,“嗯,我一有空就去看你,你好好养病。” 林琳笑得开心,“当然啦,我还要回来考试呢!” 楚天昕将林琳送回去,看起来不太开心,他有种感觉,几年未见,林琳已经长大了,这种长大,令她少了些笨拙的可爱,多了些冷静的犀利。 他不喜欢看到这样工于心计的她。 他怅然若失,也许真的是这样,年少时,令他迷恋的属于她身上原有的那些特质,如今已经少了许多,也或许,他本身就太过自信,原本就没那么了解她。 楚天昕逐渐感到失望。 林琳却丝毫没有察觉,直到他送她回医院,她也只是笑着道谢,并没有那么灵巧的发现他眼中显而易见的怅然。 楚天昕一走,林琳就偷偷的给罗文婕打电话,她智商明显不够用,需要罗文婕这个“聪明人”来帮她出主意。 罗文婕情绪不太好,听着林琳唠唠叨叨半天,才吐出一句话,“鑫鑫哥不接我电话,他应该还和你在一起吧?” 林琳怕她多心,安慰道,“别担心,他刚下飞机,没怎么吃东西也没休息,可能是太累了,所以没注意到手机吧。” “那就好,让他好好休息吧,我总打扰人家也不好。”罗文婕稍稍宽了心,似乎也没太多想,开始帮林琳一起出馊主意,“你看,我一不在你就没辙了,那个什么秦鸥……喜欢你的死对头吧。” “嗯。”林琳这个年纪,女孩的心事都差不多,她可以感应得到,“我感觉是这样。” 罗文婕在电话那边自顾自的点点头,灵光一闪说,“那你就把你那死对头勾引过来,她不得气死?” 林琳觉得她的想法有些不按常理,“她会很生气吗?比打她还有效?” “当然了!你换位思考一下啦,要是你被口口声声是你好朋友的人抢了男朋友,你难过不难过?” “我当然会很生气,我的东西别人怎么能抢走?但是我还是感觉他俩还没到那个程度啊!万一我要是勾搭过来了,她不伤心怎么办?” “她喜欢他就行了。”罗文婕笑着说,“先给他们牵好红线,然后你暗地里使劲,让她有希望,再失望,恐怕到时候她会恨死你了。” 林琳不得不承认,她有点动心,“可是……如果勾引成功,那就是我的初恋耶!就这么浪费在这么个家伙身上?” “你初恋是鑫鑫哥好不好?”罗文婕嗤之以鼻,“那时候谁总吵着嫁给他来着?”她似乎很自信自己的主意,频频给林琳洗脑,“再说了,就凭你对头那点德行,你总不至于喜欢他,那样,倒霉的是他好不好?等你甩了他,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弄了一嘴泥,肯定丢人到家了,哈哈,林琳,你不觉得我这想法一箭双雕很好用吗?” 林琳被她蛊惑的心动起来,脑海里浮现出韩彧喜欢她又被她耍了之后的神情,她都想象不出来,他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罗文婕适时的加上一句,“你看看我被鑫鑫哥折磨的多惨……” 用罗文婕的理论来看,这个办法省事,又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伤害程度比打人整人好用的多,而且……罗文婕的实例摆在眼前,林琳被罗文婕煽动的立刻失眠了,满脑子都是自己反败为胜后的兴奋。 第二天睡了一整天,楚天昕无意多呆,来跟她告别她都不知道。 最后还是被王婶唤醒的,她才发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睡舒服了,整个人状态大好,林琳想起昨晚上罗文婕出的好主意,兴奋地两眼发光,恨不得现在就把韩彧骗到手,王婶见她吃饭都一直在傻笑,忍不住问,“小姐?你怎么啦?昨天玩的很开心吗?” “是很开心呀!”林琳注意到王婶,才想起家里有个好用的帮手,看得出来,王婶多想让韩彧多多接近林家,如果韩彧家里施压,谅他也不敢来看她,他来了她就有机会,是不是! 林琳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暗道,不就是一个小小的韩彧,谅你是孙猴子,也得败在我身后各路神佛样样具备的强大亲友团上! 等着吧! 她的弓箭已经朝他瞄准,十环一箭穿心! chapter.37 “王婶,我是不是还要住很久的院啊?”林琳笑嘻嘻的拉着王婶的手臂,撒娇道,“好烦,我好想回去上课!” “伤筋动骨怎么也得一百天,”王婶劝慰道,“小姐你还是好好在家休息,别落下什么毛病,那样老爷多心疼?” “可是我还要考试啊!”林琳摆出一副好孩子不能上学的痛苦状,王婶险些错觉她一向是个热爱学习的资优生,“我要考高中了!落下这么多课怎么办呐!” “没关系的,小姐,老爷又不会说你。”王婶还没明白林琳开始给她下套了,“大不了重上一年,不考试直接过也不是不可以,没什么关系的,是意外。” “我才不要……”林琳撅着嘴巴,满脸的不乐意,“我腿受伤了,又不是脑袋也傻了,那么多人受伤了照样好好学习,我怎么就比人家差了?” 王婶一阵惊讶,这些话好像她没教过小姐,莫非她开窍了?为了小姐终于懂事一阵激动,“我们小姐当然不比别人差,只是你要是这样去上课,老爷不是要担心死?” “可以请人帮我补习啊!”林琳百转千回终于绕回来,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一定好好听老师的话,让他们都看看,我林琳虽然受伤了,还是能凭自己本事考上名扬的高中,我这次受伤才明白人家都能上学我却不能是什么滋味,”她耷拉着脑袋,“我会好好练字,好好读书,好好学钢琴……说实话,我昨天都自卑死了,鑫鑫哥样样都好,韩彧哥哥也是,我怎么能给我爸爸丢脸?” 凭借着从小看大的了解,王婶在这一刻,发现小姐这次是来真的了。 “那小姐,这是好事啊,你跟老爷说了吗?” “没有!”林琳见王婶上钩,继续加足马力,“我爸爸现在这么忙,要开辟新市场,我要是告诉他我的打算,他一定会担心我的身体,可是王婶……”林琳继续摇着她的手臂,“咱们一大家子人都在呢,我又在医院,学习也不是什么太累的事,你帮我请个老师好吗?我还可以给爸爸一个惊喜!” 王婶觉得林琳的想法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再说,只是请个可靠的老师来帮助小姐补习功课,但老爷身在外地,也难免担心,便顺了她的意,更不忘了推荐自家人,“那也可以,但外面的老师不太可靠,正好我外甥也不忙,让他来帮你看看?要是不行再请个专门的老师?” “行啊!他成绩多好,肯定能教好我啦!”正合林琳的意,但她仍要象征性的推却一番,“但韩彧哥哥也要上课啊,不知道有没有空?”“有空!你放心,”这么好的机会王婶当然要极力帮自己的外甥争取,几乎可以看得到,只要韩彧努力,让小姐这块刚刚觉醒的“朽木”在这样的情况下顺利考上名扬的高中,于他的前程,和家里的帮助,几乎就是质的飞跃。 没曾想王婶居然错误估计了自己的外甥,他一点都不领情,面对这种别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他居然难得干脆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没空。” 在王婶和所有大人眼里,韩彧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父母说什么是什么,从未像其他孩子一样令父母操心,甚至连十五六岁的叛逆期都没有经历过,就这么一直听话到现在。 哪知道韩彧心里着实是有些怕林琳,在她面前根本没有一点自信,就像胆小的人在看恐怖片,面对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突然出现的鬼魂,都是下意识的想要躲避。 可能是韩彧一向太乖,韩彧的母亲根本不觉得他的反抗有什么意义,生活的操劳也使得她多了些世故的泼辣,直截了当的问韩彧,“你为什么没空?你现在学业很忙吗?” 韩彧踌躇着回答,“挺忙的,况且学生会一堆事。” “学生会有什么用?”韩母的回答在韩彧意料之中,她只朝着有利的方向,“那破学生会,能帮你以后铺路吗?你这么大人了,怎么不为自己未来考虑考虑……”她脾气并不好,手指此时戳着韩彧的脑袋,说教道,“现在大学生有什么用?满地都是!你上了这么多年学不知道怎么回事?家里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你爸爸走得早,我跟你蒋叔叔都年龄都越来越大,养老保险都没交上,你根本不可能像那些条件好的孩子一样去考研究生,去留学,你得抓住每一次机会,跟那些有钱人好好接触,争取一毕业就找到个铁饭碗……” 韩彧被她说得一阵烦躁,忍不住插口,“现在的工作哪有铁饭碗……” “我知道没有!”韩母许是发现了儿子的态度较以往要坚定的多,更加火气上涌,“但你看看咱们身边那些人!小五中专毕业到现在在社会上瞎混,你表哥倒是大学毕业,当初成绩也不错,你大舅母也一直夸奖,看看现在,还不是小公司的业务员,就这样还做梦想买车?你都十八岁的人了,还不知道这个社会有多现实?” “……”韩彧低着头,心里觉得母亲似乎说的是对的,至少,当他看到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华夏和楚天昕时,心里不是没有不平衡跟自卑的。 王婶见韩彧为难的不行,想要劝解,但知道自己姐姐那个固执劲儿上来,只好等她发完脾气再说。韩母见韩彧不言声,觉得自己的话多少令他有了些觉悟,口气也软了下来,“你不是想当律师?妈也知道你成绩好,也肯吃苦,但你知道律师资格证需要多少精力,有了证书之后又需要多少门路,这期间需要多少年你才能出头,到那时候,社会又变成什么样?现在你小姨给你现成的机会,你知不知道,林家看的起你,让你去帮忙,日后人家一句话,会给我们多少帮助?难道你想一直过现在这样的日子,等你再大一点,想找个好女孩结婚,人家又得掂量掂量你有多少本事?韩彧,你难道不想像那些人一样,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再觉得是事儿?” chapter.38 韩彧原本有些退缩的心因着母亲的一席话动摇起来。 他当然想,他的那个环境中,有谁像他一样为了钱这么烂俗的字眼发愁过?人家的母亲,在他母亲这个年龄都保养良好,体态年轻,而他自己的母亲,已经四十几岁,却依然得为了几毛钱在菜市场与人争论不休,被人找了一张假钱就絮絮叨叨几夜失眠,丢了一辆自行车几乎抓狂,而现在,母亲把晚年幸福的宝全都押在自己身上,在她看来,这个机会简直就是让她梦想城镇的一个讯号。 他根本无从拒绝。 就像所有母亲要求的事一样,只要能令她在贫瘠的生活中燃起一丁点希望,有一丝一毫值得她开心的事,他都不能拒绝。 见韩彧脸上的神情完全松动,韩母知道自己的一番劝告已经达到效果,便不再咄咄逼人,给他倒了杯水,安抚道,“别觉得妈妈逼你,只是让你现在就开始多结交些有出身背景的朋友,等你再大些,就能明白我的苦心。是我没有能力,让你这么辛苦,也委屈,但你肯定明白,妈妈也在尽力为了你,只是……儿子,等你以后结婚,有了孩子,你也一定想要他快快乐乐的,别的孩子有的他都要有,别的孩子能享的福,他也不能落下……你能明白妈妈的苦心吗?” 韩彧没有退路,只得低着头,不愿去看她眼里的希望,嘶哑着声音回答,“我明白。” 尽管他一点都不明白。 他却明白母亲想要他去做什么事。 如果能因此而让母亲不再剖开血淋淋的事实,只是要去面对林琳那个小魔头,似乎还没有糟糕到自己难以承受的地步,便扭头问王婶,“什么时候需要我去,只要我不上课,都可以。” 王婶也为他的“成熟”感到开心,忙应承下来,“什么时候都可以,不会耽误你上课的,小彧,好好加油,林琳那丫头,我看着这次是真的想好好做出点成绩,你也好好教教她,她底子差得很。” 韩彧机械的点头,心里期盼着大家快些说累了,好让他那种想逃的欲望及时制止。 楚天昕刚走没太久,欧阳逸来看林琳,带来了好消息,佟欢什么事都没出,只是一时兴起去国外散心了,现在刚刚回来,却感染了传染病,正在家里休养,犹豫是传染病,因此不方便见客,却也托人带了话,他现在没什么事,一好了就来看林琳。 林琳对于这个消息振奋不已,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略显牵强的理由。 王婶身体力行,很快就跟林琳约好了时间,考虑到韩彧也要忙于课业,并跟医生协商之后,定下来每周补习四天,其中周日是一下午,其他都是两小时,。 这样一来,韩彧每周就有接近二十四小时无可避免的跟林琳打交道,而林琳则觉得,二十四小时都不到,实在是短了些。 她恨不得天天见到他,然后挖开他的心,在里面放下一粒种子,等种子长成了参天大树,再将它狠狠拔去,那时候,他的心,定然鲜血淋漓,支离破碎,他一定会彻底跑得远远的,再也不敢招惹她。 她玩心大起,丝毫不觉得,是自己一直在欺负人家,而韩彧总是硬着头皮应付,偏巧他骨子里也不是善茬,一应付,就得罪了她。 补习的第一天,韩彧准时到医院,一分不差,林琳却因为昨晚兴奋过度,刚刚被迫醒来,梳洗完毕,还有继续补眠的欲望,就眼见到王婶把韩彧领进病房。 嗯,开始了,她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先表现的认真点,别吓跑人家。 韩彧似乎处乱不惊,既然应下了帮她补习的事,也做了些准备,带了不少自己觉得比较靠谱的习题,打算先给她做个测验,探探底,了解一下她的水平再作打算。 韩彧看她萎靡的样子,觉得应该试着调动一下她的情绪,没有立刻把卷子翻出来吓她,而是撕了几张纸,写了点什么,揉成团,找了只纸杯来放在里面,对林琳说,“你随便抓一个。” 林琳一头雾水,瞅瞅他,他一脸官司,看不出是否蕴含着什么奸诈,伸手在里面随便抓了一个,打开来一看,上面写着两个潇洒的大字:数学。 对于数学,林琳看到它的名字就想抓狂。 林琳试着问沉默的韩彧,“你打算用抓阄来决定今天补什么?” 千万别是数学……最好是英语…… “不是,”韩彧说,“我是要给你做个测验,我觉得这样的方式决定先测验哪个,对你而言比较公平。” 公平个鬼…… 林琳酝酿了好几天的兴奋在这一刻消失殆尽,第一天就考试,还是万恶的数学,她一定会死的好惨…… 但为了以后的长期计划,林琳努力的把这种不爽忍耐下来,拼命用阿q精神鼓励自己:没关系,早晚都是考,早死早超生…… 只是,韩彧毕竟不是专业的老师,带来的习题有些简单的五年级小学生就能解出来,有些难得初中生根本解不了。林琳把会写的答了,不会的几乎找不到任何头绪,她本身想,如果考英语,她可以一蹴而就,甚至在作文部分再附上一张纸,但现在是数学,林琳不知道他带来的题目有些就连她们班里的资优生都解不了,还以为自己的水平差到这么可怕,居然连题目都看不懂了。 林琳偷偷瞄了瞄正在低头看书的韩彧,下定决心不能让他看不起,不会的不能空下:填空题就写上通用的0跟1,选择题一律选最长的,判断题全对,总能蒙对一个吧! 但是简答题…… 只写个答案他一定立刻就能看出来,林琳咬着笔杆想了大半天,最终还是把不会的地方老老实实的写三了个大字:我不会。 嗯,这样一来,看起来就满当当的了。 chapter.39 林琳虽然绝大部分都不会,但至少,她的卷子上满满都是字,尽管这字也丑的可以。 林琳知道自己答得什么德行,也不着急交卷,韩彧还没发现她写完了,犹自认真的读书,林琳咬着笔看他专注的神情,忽然间好奇他手里那本历史课本到底有什么好看?她尽管不理解,却发觉,他也没那么遭人讨厌,只是看起来寒酸些。 嗯……像个酸秀才,捧着本破书,冒充满腹经纶。 韩彧看着看着,猛然察觉到林琳的眼光。 韩彧猛地回头,把林琳吓了一大跳,身体条件反射的仰过去,叫道,“你会吓死人的!” 韩彧瞅瞅她的试卷,问,“你写完了?” “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韩彧拎起她的试卷,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行行重复的三个字:我不会。 好坦白。 韩彧一阵冷汗。 抬头看林琳,目光带着些诧异,伸手从床头柜上的湿巾盒里抽出两张来递给她,眼里都是无可奈何,“擦擦你的嘴。” “嗯?”干嘛要她擦嘴? 韩彧伸出两个手指,从她手里捏过那只已经开始淌着黑油的水笔,给她看,“你以后不要咬笔了,对牙齿不好。” “啊!”林琳用手一抹嘴巴,立刻满嘴都是黑,伸手抢过他手里面目可憎的笔,迅速丢进垃圾桶。 好恶心。 韩彧见她出丑,不知怎么的,心情大好,还帮她倒了杯清水漱口。 林琳漱了半天,嘴里还是那股难闻的味,气焰减了一大半,吃了败仗似地耷拉着脑袋,完全不似先前那么有精神。 韩彧趁着她漱口的功夫,比较仔细的过了一遍她的试卷,有些题尽管他自己也需要演算一下才能得出正确答案,但很明显,林琳写的那些0啊,1啊是肯定不对,他猜她可能是蒙的。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立刻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应该有所保留的,先得出正确答案之后说服她,否则她也许会爆炸,然后一直没完没了的胡搅蛮缠,搞得他无言以对。 至少华夏是这样。 韩彧的生活圈子小的可怜,接触比较多的两位女性便是母亲和华夏,他们都是口齿伶俐的类型,尤其是他母亲,任何事情无论黑白和理由,只要她想说服他,不需要任何论据,她甚至可以捏造出一点都不值得推敲的谎言,前后矛盾也没关系,韩彧总是中招。 所以在他意识中,女性总是不太讲道理。韩彧低头认真的帮她批改试卷,眉头越皱越紧,林琳躺在床上看报纸,报纸上是娱乐圈的花边新闻,有些明星她还见过,她一点都不担心,反正卷子已经交给他,即使她现在想起某道题的答案,也已经不重要。 当林琳被一段与事实相差甚远的绯闻逗得哈哈大笑的时,韩彧抬起头来,趁她不注意拿走她手中的报纸,放到一边,又把批改好的试卷递给她,林琳就看到试卷上方丝毫不留情面的写着一组大大的数字:36。 这是林琳学生生涯中得到的最糟糕的分数。 自尊心首先炸开来,林琳气鼓鼓的把试卷朝他扔过去,“你乱写,我怎么会这么低的分数!” 韩彧也不接,犹自淡然,“那你自己觉得你可能会拿多少分?” “……”怎么也得五六十吧!林琳没敢说出口。 韩彧好整以暇的把试卷捡起来,“分数多少并不重要,只是测试一下你的水平,只是中考别是这样的分数,说出去确实不太好看。” 他已经尽量用一些好听些的话来安抚她的暴躁。 林琳丝毫不领情,又想起自己的“计划”,咬牙切齿的恨他,发誓自己一定要让他死的很难看! 扭扭捏捏的坐好,寒着一张脸说,“你讲吧,我哪里不对?” 韩彧开始一道一道的讲。 林琳发现他很固执,只要她不告诉他她明白了,或是她假装明白了,他都会拆穿她,然后不厌其烦的重新来过,林琳只好假意逢迎,一脸的求知若渴,假装自己真的懂了,并且懂的很彻底,很让他放心,他才会继续下一进度。等他终于讲到万恶的简答题,时间早已过去好几个小时,但韩彧许是很亢奋于她少有的认真态度,一点都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你看这道:f(x)是定义在r上的偶函数,当x〈0时,f(x)+x乘以f‘(x)〈0,且f(-4)=0,则不等式xf(x)〉0的解集为?你怎么能一点都不会呢?这道并不难,这样……” 林琳无视他在纸上演算的专心神情,偷偷看表,已经十点。 等他写了一大堆符号之后,林琳听到他说,“这道属于很简单的微积分,可能对你有点难,但你们应该已经学过了……” “我们没有学到……”林琳萎靡不振,忍不住纠正他,“我不知道什么是微积分……” “不可能。”他回答的斩钉截铁,“是你没有好好学。” “韩先生……”林琳拖拉着长调,酸溜溜的反驳,“不会就是不会,没学过就是没学过,你别把我想的那么差劲行不行,我成绩虽然不好,但不代表这种事也要骗你啊!” 韩彧还没觉得自己有错,但经过她这么一打岔,他抬腕看表,发觉自己已经超时许久。 “今天没时间了,”韩彧开始收拾东西,“下次我再来,今天跟你讲的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林琳其实什么都没明白,“我想我现在已经可以去参加高考,我的数学水平得到了质的飞跃。” “嗯。”他毫无幽默感,“那我走了。” 王婶下午进来几次,给他们拿吃的添水,林琳一刻不停的吃吃喝喝,她才一点都不饿,只是韩彧这个呆瓜居然没有发现这点,倒是他自己,几乎水米未进,王婶却怕她总来打扰影响他们的状态,居然把韩彧还没吃饭的事忘在脑后。 chapter.40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他不是那种娇弱到需要别人时刻关心的类型。 林琳尽管不饿,却牢记自己的使命,提出邀请,“你吃饭没有?” “没有。” “我请你咯!正巧我也饿了。”林琳见他似乎想要拒绝,连忙接上一句,“秦鸥就快来了,她给我带了好吃的,知道你在也有你的。” “不必了,”他企图用客气拉开距离,“我家里人有给我留饭,抱歉打扰到你这么晚。” “拜托……”林琳自信有一万个理由可以说服他,“你以为秦鸥这么愿意来看我吗?人家是知道你在来才来呢,我又馋得不行,早就饿死了,你要是走了,她半路折回去怎么办?可怜的是我耶……韩老师。” 韩彧觉得她有点误会,试图解释,“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管你们是怎么回事!”林琳对于他突然的紧张很不悦,拽住他的手臂,使出惯用的撒娇伎俩,“好不好嘛!可怜可怜我呗!” 明知道她是有目的,不是真的那么可怜,他却被她的示弱引出了一番英勇感觉,错觉她好像真的没他就会饿死,便坐下来,有了些许的妥协,“我只有半小时,否则我妈会担心。” “足够啦!”林琳见他妥协,给他台阶,偷偷钻进被子里给秦鸥发短信,命令她赶快从家里跑出来,买好吃的带来,特意叮嘱,韩彧在呢,好好表现。 对于林琳的诡诈计划,秦鸥丝毫不知,还以为是林琳帮她牵线,她已经知道韩彧给林琳补习的事,本来心里还有些涩涩的,但现在看来,林琳一有机会就叫上她,作为朋友,她对自己真是不错。 况且,秦鸥在路上,又想起楚天昕来,他们才该是一对,林琳怎么可能看得上韩彧这样的条件? 虽然在她心里,韩彧也是个至高无上的王子。 但王子也分贵贱。 韩彧几次看表,秦鸥都没来,时间已然过去四十几分钟。 林琳当然要抓紧时间,她的目的是越快越好,以把他搞到手为终极目标。 林琳见韩彧又坐在椅子上看那本封面都没什么营养的历史书,心里感叹他真厉害,她一分钟不讲话就觉得不舒服。 话题还是要找的,琢磨半晌,林琳找到一个比较不错的话题,“你有没有女朋友?” 韩彧头也不抬的回答,“没有。” “以前也没有?” 他说,“以前也没有。”语气有些不耐烦。 “哇!怎么可能!”林琳觉得他简直太猛了,相比罗文婕之下,他简直是活在外星里,“没有女孩子追你吗?你模样还不错啊,我们学校的女孩子都傻了吗?华夏不是在追你吗?” “我们是朋友,”他似乎很不喜欢这个话题,冷淡的回答,“你不要侮辱我们的友谊。” “我又不知道……”林琳撇撇嘴,她问的正起劲,怎么愿意突然就这么停下来,“你不会还在等秦鸥吧!还是你眼光太高?谁都入不了你的法眼?还是……你有奇怪的倾向?” “林琳。”他板着脸,语气忽然冷冷的,“你再问这种问题,我就只好走了。” 林琳发觉他不高兴了,赶紧住口。 他却开始板着脸像个老学究似地说教,“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做什么?是好好念书,不是关注这些事,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问题,也不觉得我身边的朋友有什么问题,倒是你们,小小年纪不学好,谈恋爱这种事是你们这个年龄应该做的吗?” “……我又没有……”林琳被他的唇枪舌剑糊弄呆了,嗫嚅着说,“……你都高二了……” “我才高二而已,我还要考大学,还要学习很多年,为什么我没有谈过恋爱你就觉得好像我跟人不一样?”韩彧皱皱眉,真是不能理解现在的孩子,三年一代沟,他果然和这个小姑娘无法沟通。 他从小所受的教育就是现在要努力学习,以后要努力工作,再以后成家立业,赡养老人,为什么这些小孩子的想法这么稀奇古怪,有人规定他高二了就一定要有恋爱史吗? 连他的好友小五都是这种态度,总说他是神经病。 韩彧不能提这事,一提这事就火大。 林琳偷偷瞄他,看他一脸的愤世嫉俗,突然觉得他真好玩,扬起一张笑脸,“嘿嘿,你别多心嘛,别这么大动肝火,消消气,我只是见你在看书,我觉得好无聊,找你聊聊天,你不喜欢这个话题咱们可以换个别的。” 他察觉到自己不应该在她面前失态,坐下来,“你也可以好好看看书,我刚才教你的你都会了吗?” “拜托……”林琳耸耸肩,“生活偶尔需要一点小小的调剂嘛,否则总是读书会失去很多乐趣的!” 他仍是一副固执己见的老学究做派,“我不觉得没有乐趣。” “那是你没有尝试过啊!”林琳嬉皮笑脸,皮实的面对他的冰块脸,诱惑道,“我知道很多好玩的,我带你去玩?绝不是不健康的!” 他毋庸置疑的拒绝,“我没有兴趣。” “哦……”林琳耷拉下脑袋,一脸受伤,好像被他拒绝真的很难过。 她终于安静下来,韩彧一阵舒畅,重新拿起书,翻了几页,却觉得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味道,实在看不下去,抬头看林琳,发现她正在用指甲抠着桌子边缘,撅着嘴巴,不开心爬了满满一脸。 不知为什么,韩彧还是更喜欢她一脸灿烂的模样。 可能她这样的小姑娘,本来就应该被所有人呵护着长大,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细微的不开心,都会被她无限的放大化,令周围的人产生强烈的罪恶感。 韩彧口气也软下来,他还是不擅长哄别人,说出来的话也像是在谈条件,“也许……也许你的想法也不错,那么,如果你能顺利考上名扬的高中,我可以尝试一下你的意见。” 林琳丝毫不领情,还是恼着,“那时候你肯定要说你高三了,会很忙,或者你假装忘了,我可没有再让腿断一次的勇气。” 韩彧愧疚起来,语气却还是不愿意放软,“不会,我这次一定说到做到,你别把我想成那种人,况且,上次我又没有答应,这次是我主动说的,不一样。倒是你,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达成我说的条件。” 林琳心里乐个不停,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笑出来,紧紧地抿着嘴,假装沉吟了半晌,“好吧,我再勉为其难给你一次机会。” 脸皮真厚。 韩彧发现她脸上突然绽放出奸诈的笑容,惊觉上当,却还是没想反悔。 也许就是这时候开始,他发觉她并不是那么难以相处,反而是个令人想要娇宠的小女孩,即使是耍些小手段骗他的时候。 也还是令他觉得有些可爱。 似乎是被她的开心所感染,他也忍不住笑起来。 chapter.41 林琳正开心着,王婶敲门,把秦鸥领进来。 秦鸥第一次来看林琳,惊觉人家的病房比她的卧室都大,又漂亮又温馨,然后她就看到了韩彧。他什么都没做,只是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刚刚一见她,神情略略有些尴尬。 秦鸥却没来由的紧张又开心,她不知道这样莫名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林琳下不了床,颇吃力的想把桌子展开,这样可以大一点,否则秦鸥手里的大包小包一定放不下。 秦鸥思维混乱,还没来得及帮她,韩彧已经走过来,有些强势的拨开她的手,“我来。”随后帮她调整好桌子,顺手把她的枕头再垫一垫,让她坐着稍微舒服些。 秦鸥看在眼里,有些伤感。 “你还是不来看我!”秦鸥一坐下,林琳就埋怨她,“不把我当朋友。” 秦鸥显得底气不足,“我这不是来了……” 林琳瞥了一眼刚刚坐下的韩彧,冲秦鸥努努嘴,秦鸥脸上一阵火烧,不敢讲话。 林琳扭头,发现韩彧刚好在看她,脸上没有表情。 她不喜欢这种沉闷的气氛,又笑嘻嘻的,从床头柜上扯过自己的钱包,掏出几百块塞到秦鸥手里,“谢谢你帮我买吃的,拿着,给你报销。” 秦鸥不愿接,推搡着,“不用,林琳,太多了。” 林琳也没坚持,毕竟这里没她什么事,让秦鸥多付出一点,日后她就多伤心一点。 怀着这种念头,林琳就把钱收起来。 秦鸥很细心,买了些外面的菜,有荤有素有主食还有汤,但林琳并不喜欢吃,更重要的是,她早就已经饱了。 韩彧低头吃东西,也不讲话,气氛一时尴尬。 林琳也不知怎么,秦鸥在,她就没什么欲望一直拉着韩彧讲话。 秦鸥时不时的偷瞄韩彧,被林琳尽收眼底。 终于,秦鸥忍不住问韩彧,“你以后想考哪所大学?” “没有想好。”韩彧很习惯这样的开场白,“等高三再说吧。” “哦……”秦鸥明显不太懂说话的艺术,每一个提问都令人丝毫提不起兴趣,“现在你们的学习难吗?” 韩彧的回答也是干巴巴,“还好。” 林琳好难想象他们在鸡尾酒会是怎么用这样没有一点营养的话题聊上两个多小时。 她无聊的掰着手里的筷子,插口的欲望都没有。 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手上拿着几张湿巾。林琳抬头,是韩彧,他脸上还是木头一样,眼里流出的都是无奈。 林琳不明所以,她这次可没咬笔,难道是自己不注意咬了筷子头? 她没有那种坏习惯。 韩彧开口了,“擦擦你的手。” 林琳摊开手,嘿,这次她又犯错误了,刚刚用过的筷子,在她手指的把玩下,蹭了她一手油腻。 林琳接过纸巾,不好意思的冲脸色不太好的秦鸥笑笑,丝毫没有多做考虑,擦着手解释,“抱歉,我又开小差了。” 韩彧对她几次三番的走神感到无奈,他完全可以理解每次查自习她都乖乖的坐在座位上装资优生,实际上成绩却差的不可思议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有思维涣散的毛病。 很难集中精力,也就是多动症。 看症状确实很像。 小插曲之后,林琳继续百无聊赖的听秦鸥跟韩彧一问一答的聊着学习上的那些事,无非是哪次考试她发现什么什么题很难,却发现自己的答案原来对了,还考了高分,然后问韩彧有没有类似的经历。韩彧的回答通常言简意赅“嗯”、“是”、“对”、“我也有过”。 资优生们的谈话总是那么令人提不起精神,从这里林琳就看出了他们的生活有多苦大仇深,有多单调,单调的林琳终于难以忍受,痛苦的一直打哈欠。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觉得考试卷有什么令人振奋的地方,一点都不觉得。 哪怕是英语考卷。 韩彧还当林琳是累了,毕竟她是个病人,他今天已经叨扰太久,于是动手收一收桌上的东西,林琳制止他,“不用了,这些叫佣人来做。” 佣人…… 王婶也是佣人,韩彧神色一黯,并没有停止手里的动作。 林琳没再制止,她确实是有些倦。 秦鸥见状,连忙帮韩彧一起收拾,等他全整理好了,韩彧才跟林琳告别,“我今天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秦鸥也连忙说,“我也走了,要不我妈要担心。” “嗯……”林琳说,“你们等等,我派车送你们回去。” 韩彧跟秦鸥没有拒绝,毕竟这么晚,不该拒绝。 林琳叫了车过来,王婶送他们下楼,一路上,碍于秦鸥这个外人在,也没有问什么,但临走时还是告诉韩彧,她过些天去他们家,顺便送点东西去。 韩彧有点惶恐,怕自己没有表现好,林琳告了王婶,小姨再告诉母亲,紧接着,韩彧可以想象得到,他母亲那张足以辩论过法官的那张嘴会怎样的为他进行下一次的洗脑。 chapter.42 然后,在路上,韩彧无可避免的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些事。 韩彧的父亲出事之前,全家一直住在厂里的大院,他父亲是副厂长,全家人也因此而有了荣光。谁说起他都是韩厂长的儿子,连“副”都省了,因为那几年,谁都看得出韩副厂长转正只是时间问题。 韩副厂长人缘很好,那个年代的人也相对单纯得多,或许是在职工大院里住着的人都是那样,大家其乐融融,没有阶级之分,都是一家人。 记忆中,韩彧的家里总是热闹的像是过年,常常会有人来,都是父亲的朋友,母亲就系着围裙忙忙碌碌的做饭,准备,父亲和朋友们一起喝酒,抽烟,母亲就在一旁打毛衣,一家人的毛衣都是她一个人打出来的,各种繁复的花纹,韩彧总嫌沉重,父亲却乐呵呵的摸着他的头,叫他别嫌重,自己家人织的毛衣,能一直暖和到心口里。 韩彧的母亲很讨厌烟味,父亲的朋友们一来,她就敞开窗子,哪怕是数九寒天。她不会去跟父亲讲她的厌恶,总是跟韩彧絮絮叨叨,韩彧做什么,她就跟在他身后,絮叨他父亲的不是,絮叨他做什么不对,韩彧只是听着,不反驳,也不告诉父亲。 直到有一天,韩彧放学回来,从邻居的老奶奶口中得知,厂里要选新厂长,他从她发亮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而韩彧那时候,更加关注的是自己的作业有没有完成,完成的够不够好。几个月之后,韩彧在家里用父亲刚买的钢笔字帖练字,母亲忽然疯了一样的跑回来,草率的收拾了一大包东西,拎起韩彧,扔在自行车后座上,略显吃力的带着他,一刻不停的冲向某个他未知的方向。 他清楚的记得,那一路上,母亲一共闯了七个红灯。 然后,是闹哄哄的医院,他一向健壮的父亲,躺在担架上,在医院的走廊里,没人去关注他。 韩彧跟在母亲身后,亦步亦趋。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全家所有人,包括小姨,都围坐在一起,韩彧被赶到自己房间里,他表姐也在,她拉着他,要他安安静静的读书,不要吵,韩彧趁姐姐不注意扒到门的缝隙,隐约听见:粉碎性、孩子、负责……等等他不懂的事。 此后的许久,他们搬了家,住在小姨家,韩彧每天下课跟母亲去医院,小姨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嘱咐他跟爸爸要多说说话,不要让妈妈操心。韩彧乖乖的答应她,他每天都去,风雨无阻,哪怕是母亲忘了带他去,他也会自己背着书包走着去看爸爸,他父亲还是喜欢摸他的头,然后听他挖空了心思说在学校发现的一些有趣些的事。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韩彧逐渐感到惶恐,从开学母亲要他去跟老师说过几天再交学费,到父亲被担架抬着也住回小姨家,母亲带他去奶奶家要钱,他学着妈妈教给他的话,自己觉得一个字都没有差别,全都讲给他们听,然后听着奶奶的絮叨,出来的时候觉得天阴霾的像是刚刚看完恐怖片,他在手里握着钱,给在外面看着自行车等他的妈妈,然后妈妈带着他去学校把学费给了老师,他还是不知道母亲跟老师说了些什么。 但当天晚上,韩彧就听到父母激烈的争吵声。 他躲在被子里,不敢露头。 被子外面,是一片黑暗。 第二天一早,他被母亲的惊叫声惊醒,韩彧跑到房门外面,小姨的手冲上来无助他的眼睛,一直把他拖回到房间里,他鼻子里,耳朵里一直充斥着类似于耳鸣的躁动跟血液的腥气,不记得小姨说了些什么,反正韩彧没有哭。 父亲葬礼的时候,奶奶家来了人,韩彧跪在那里,母亲推着他,说,“哭,哭给他们家看!” 于是他就哭了。 葬礼过去的隔天,韩彧早早起来,背着书包,推开母亲跟小姨的房门,小姨不在,房间里阴郁着,拉着窗帘,母亲躺在床上,像一具已经发霉的尸体。 韩彧说,“妈妈,我可不可以去上学。” “上学!上鬼的学!”他的母亲在一瞬间爆炸开来,尖利的音调划破他的耳膜,“你爸爸死了!你知不知道!你爸爸死了!你还要去上学!” 韩彧沉默着,低着头,母亲把桌上的台灯朝他甩过来,听到动静的小姨从卫生间跑出来,把他抱在怀里,替他承受了那一击,然后领着韩彧出了门,带他去转角的路边摊吃油条跟粉汤,韩彧一口也吃不进去,小姨安慰着他,“别难过,好好上课,听到了吗?” 他一直点头,一直点头。 韩彧被小姨送到学校,已经晚了,老师站在讲台上,小姨要韩彧进去,她在外面要走。 韩彧低着头,认认真真的喊了声报告,推开门进去。他们是子弟小学,厂里的孩子都在这里上课,年轻的女老师见到韩彧进来,略显诧异,“韩彧?你爸爸不是死了吗?你怎么来上课了?” 韩彧不讲话。 像是不会讲话。 然后他听到身后的班门被人推开,小姨从外面冲进来,“你说什么,你懂不懂对人怎么尊重!” 女老师提不甘示弱的高了音调,“本来就是,他爸爸死了谁不知道,昨天刚办了葬礼,今天我还好心好意的给他放假……” 不等她说完,小姨已经像个疯子似地冲上去,抓住女老师的头发,两个女人揪扯在一起,韩彧不敢上前去拉,一步一步后退,班里回荡着老师跟同学们的尖叫,以及小姨口不择言的谩骂,韩彧推到墙角,撞倒了拖布的把子,瑟缩在那里,周身发抖。 然后小姨拎起韩彧,口里一直谩骂着,强势的把他带出了学校。 韩彧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却远远没有。 那天,从学校出来,小姨告诉他,为了竞选厂长的事,他爸爸被他的朋友陷害,被那个人开车碾断了双腿,家里为他治疗,但已经不堪重负,那天,他父母因为些事情吵了架,他父亲就自尽了,他奶奶家却不太愿意管他,他父亲人走茶凉,奶奶家拒绝收留他们母子。 韩彧跟着小姨回去,小姨一直叮嘱他躲着点他妈妈,她情绪不好。 天一直灰沉沉,空气里弥漫着工厂烟囱排泄出的各种粉尘垃圾,他坐在小姨的自行车后座上,一直低着头,紧紧地攥着自己的书包带,似乎那是他唯一留得住的东西。 chapter.43 自行车走到小姨家附近,远远地,就看到一辆显眼的汽车停在那里,近了的时候,韩彧率先跳下自行车,他看到他母亲正在和人打架,他二姑和他大婶正合力的就扯着他母亲的衣服头发,他母亲势单力薄,脸上都是长指甲的印子,衣服被揪扯的七零八落,内衣也露出来,他能清楚的看到二姑和大婶保养精致的手指中间有他母亲的头发。 小姨冲过去,跟他们扭打成一团,韩彧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却也冲过去,奋力的拉着二姑的腰,大婶冲过来,穿鞋高跟鞋的一只脚把他踹到一边。 韩彧听到母亲撕心裂肺的声音,“你凭什么打我儿子!” 她又扑过去,四个女人继续扭在一起,韩彧从地上爬起来,肚子疼得翻江倒海。 韩彧的母亲突然晕了过去,韩彧跟小姨去扶她。 趁着这个当口,大婶和二姑趴在地上捡着散落的各种东西,像两条肮脏的狗。 她们捡起东西跳上汽车。 汽车发动起来小姨突然冲过去,横躺在汽车前面,瞪着双眼,红着眼睛,叫道,“你们谁敢把东西拿走就从我身上碾过去!”她又对着韩彧叫,“韩彧,过来把你家的房产证回来!” 有人帮韩彧扶着他母亲,怂恿他赶紧过去帮小姨打她们。 那是韩彧第一次打架,他帮着小姨一起把二姑和大婶要带走的东西抢回来,把他妈妈扶到屋里,小姨忽然哭起来,就坐在门口,一直没完没了的哭。 之后,母亲渐渐好起来,不再无缘无故的冲他发火。韩彧戳了学,整日跟着母亲守在那个害他爸爸的人必经的地方,天天在法院里,日日夜夜的上诉。小姨也没什么钱,一个人供着他们三个人的伙食跟诉讼费,母亲卖了房子一次次的上诉,一次次的败诉。 小姨最后发现事情太复杂,对方一直行贿阻挠他们的上诉,请了林父帮忙,见到了市委书记,当时市长还不是华夏的父亲,而是一位也是姓韩的官员,韩母怕人家不管他们,一见到韩市长,韩母就拉着韩彧一起跪下,哭着讲他们家的所有事。 那是韩彧第一次给人下跪。 官司历时两年多,终于胜诉。 胜诉当天,韩母终于爆发,不顾众人的阻拦冲到那个由于收受贿赂而判他们败诉的法官面前,扯下他的大檐帽,狠狠地丢到地上,踩了两脚,脸上带着悲苦的笑容,拉着韩彧从法院出来。 那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韩彧终于回到学校里,那时候他已经应该上初三,什么都跟不上,但终于,还是用以乎常人的努力得到了各种奖项,并且被名扬这样到学校上门邀请。 韩彧中考的时候,得知那个被判了无期,又托各种关系假释出来的人已经肝癌晚期,他母亲也不再追究,毕竟跟她丈夫朋友一场,她也累了。后来那个人死了,他母亲还托人去送了花圈。 这些年,他要比常人吃的苦处更多,也更明白生活的残忍。 那种不留余地的残忍。 所以,他的母亲不再美丽,不再从容,她的恶毒,她的市侩,她的不择手段,他都能理解,因为她是为了生活下去。 所以,只要她能因为他得到一点点快乐,他都要去努力做到,他可以忍受所有对于他自己不快乐的事。 这些往事,他本不愿想起,却无可避免的,在这样一个夜里,被莫名其妙的带上脑海。 一瞬间,他似乎感到自己回到了那种压抑的,冰冷的,仿佛没有任何生气的生活之中。 让这些年鲜有的幸福感觉都像是假的。 也许是刚从林父为林琳打造的梦幻国度中出来,他又无可避免的想起那座被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她的湖。 也正因为这样,她才被呵护的那样好,可以肆无忌惮的笑,可以肆无忌惮的做任何事,对于她来说,想必人生中唯一的忧愁便是考试。她是那种本身就应该被呵护的人,从未有一个人让他开始这么理所应当的认为她就应该是幸福的,那些灾难和不幸都没有任何理由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她应该活的开心快乐、精彩纷呈,永远幸福,根本不知道眼泪的滋味。 为什么会想起她,韩彧自己也不知道。 一路上,秦鸥都一直在跟他谈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他不记得他们说了什么。 秦鸥先行下车,脸上是藏不住的开心,韩彧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也并不似平时那么冷硬,许是在夜色的掩映下,令他线条硬挺的五官显得有些柔和。 他不懂秦鸥在开心什么,在他心里,早已没了以前那个小女孩的影子,只觉得她是那种腼腆怯懦的女孩,完全不似林琳的强势。 这样的人也容易被忽略。 秦鸥下车的时候,韩彧忽然拉住她的手,秦鸥在这一刻感到思维停滞,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只是为了交给她东西。 等车走远,秦鸥才注意到手心里的东西,是钱。 他把今晚的饭钱给了她。 秦鸥心里一阵暖。 chapter.44 时光如流水,林琳在医院里过的不知年月,偶尔韩彧过来,能被他老学究似地教导一番,居然渐渐成了她烦躁生活中少有的乐趣,当然,秦鸥最近来看她越来越勤,尽管她不愿意与她分享心事,林琳却不需要她讲得那么坦白。 韩彧渐渐不再拒绝与她一起用餐聊一些与学业无关的话题,她脑袋里那些匪夷所思的臆想,常常让韩彧觉得惊奇,转瞬就嗤之以鼻,但每当他用严肃的论据打断她的美梦,就会在瞬间察觉到自己的残忍。 开始的日子里,韩彧坚持着以为自己拿给她的习题没有什么问题,但当她一再的表示否定,他也偷偷检讨过自己的问题,结果真的发现是自己的错,却坚持不低头。他细微的改变被林琳察觉,还是有一天林琳忽然发现他出的习题她大都能看明白,他嘴里也终于不再吐出生僻的名词,彻彻底底的进入角色。 她心里知道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给他个台阶好了,尽管她一直不理解他为什么不愿意认错。 佟欢一直病着,似乎遥遥无期。 欧阳逸来看过林琳几次,有时候韩彧在,他还乐呵呵的跟他打招呼,虽然没有提起华夏,欧阳逸的脸却藏不住任何心事,从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迹象来看,他跟华夏有所进展,至少不再避他如蛇蝎,欧阳逸在初四毕业的前夕,终于成功地将暗恋发展为明恋。 这个春天,学校里最大的两件绯闻就是这些。 欧阳逸常常与华夏出现在校园里,两个人快乐的谈心。 平日里不怎么与人打交道的韩彧居然会跑去给林琳补课,他清高的上进的形象被一扫而空,这次,不少人一致认为,韩彧不是不愿意与人打交道,只是那些愿意跟他做朋友的人身份都不够格,现在他走得最近的两个女生,一个是市委书记的女儿,另一个是省里首富的独生女,这样的身份,他才会纡尊降贵的收起自己清高的德行,没事就去医院看林琳。 谁都看得出林琳不是那种会认真学习的人,她也不需要,不少人便以为,是韩彧找机会接近她。 他在名扬,多少也算个角儿,有人觉得他与传奇人物楚天昕比起来差的太远,根本就是王子与乞丐的差别,看不惯他对人的拒之千里:也有人力挺他,觉得他虽然出身不是王子,却比那些自视甚高的贵族孩子们强上许多,支持凭借自己努力上进的人。 而现在,他在学校里的赞美声跟侮辱声在他一次次为林琳补课而逐渐销声匿迹,大家渐渐察觉到,有些事开始有所不同,就像青春会偷偷溜走一样,人的清高跟坚持也会随着各种压力跟诱惑逐渐沉寂下去,再也没有抬头的可能。 韩彧终于开始像一个存在于名扬各个角落中的那些高中特招生一样,现在便开始结识并建立属于自己的关系网,为日后落在自己肩上的重担能轻一些而铺路。 关于这些误解,华夏不知道韩彧假装没听到还是真的迟钝的这么厉害,反正,随他们怎么说,他做什么不需要向所有人报备。 但她不能再对于他做这种事坐视不理,她心里纵然对他有所不满,但终究是朋友,他们是彼此最重要的朋友。 于是这天,韩彧下课之后准备给林琳补课时,被华夏拦住去路。 “晚上有没有安排?”鸡尾酒会之后,华夏对韩彧的态度就微妙起来,似乎她还在生气,尽管韩彧并不知道她到底在气什么。 每当华夏对他视而不见的时候,韩彧总是悄悄安慰自己有点受伤的心,也许女孩子都是这样,爱生气,而有问题的终究是他自己,一直有意无意的忽略了华夏也是个女孩子的事实。 华夏突然拦住他,韩彧打心底受宠若惊,惊讶的都不敢大声吸气,怕她看出自己的激动,却一张口,就不小心穿上了一贯的防备,很清淡的问她,“有事吗?” “我一定要有事才找你吗?”华夏看着他,说,“你一会儿有没有事?我要去书店,你去不去?” “我……”韩彧想起今天是给林琳补课的日子,“明天好吗?” “不好。”华夏平素里精灵的一对鹿眼在得到他的答复之后猛然眯起,闪着野兽一般的犀利光芒,“韩彧,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天有什么事?” “不是很重要的事……”韩彧垂下头,试图安抚她明显躁动的情绪,“其实也没什么事,华夏,但是我今天没办法陪你去买书,明天好不好?” 华夏死死地盯着他。 韩彧从未看过她有那样的眼神。 他感到天都暗了下来。 他在这一瞬间猛然再次体会到母亲带给他过的那种压抑的气息。 韩彧别过脸,不愿去看她的表情。 半晌,余光瞟到华夏的脚,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快速改变方向,朝着另一个方向快速消失。 韩彧的胸口闷闷地钝痛着,他试图迈开步子,原以为会艰难,却那么轻易,只是拉扯的浑身都在伤感,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不止。时隔多年,韩彧发现自己居然再次得到那种感觉,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总觉得,一切都变得不再一样。 “韩彧!”华夏本已走远,却又不甘心的回头追过来,跑到他身后,追问,“你今天到底有什么事?” 不知怎么的,韩彧不想再回答她的话。 他解释过了,并且无用,他就知道自己真的不必再解释,因为她并不相信他的解释。 但韩彧仍是站住身子,只是沉默着,也不回头,像是打定主意要与她僵持。 “你要去给林琳补课对不对?”华夏果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尽管韩彧并没有对任何人说,但她还是有办法知道,并且在她觉得他糊涂的时候适时的跳出来,打醒他,“我一直都不相信,你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的时间给她补课?你觉得她是那种需要上进的人吗?” 韩彧犹自沉默,在华夏看来,他的背影有些硬冷。 她却丝毫不打算制止自己的愤怒,大声地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好心?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什么时候热情到帮人家去补课?你不是一直觉得要靠自己努力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吗?还是你现在发觉林琳是条捷径,从现在开始铺垫能给你将来带来更好的生活?!” 冷硬的背影被她的尖刻划了一道深深地口子,韩彧仍试图维持冷静,强迫自己不去反驳她的误解。 “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知道你跑去给她补课的事?又有多少人发觉你多希望做好这件事!”华夏绕到他面前,恶声恶气的冲他发作,“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说你什么?假清高啊!我看不出她除了家境还有哪点好,值得你这么无私的帮助她,你以为她日后会感激你吗?韩彧,你怎么突然这么糊涂!” “华夏……不是你想的那样……”韩彧明白她的意思,他们之所以是这么好的朋友,因为她一直认为他们是一类人,不管家境好坏,都有自己的梦想,而且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实现,他们都讨厌像林琳那样自以为是,没有任何上进心活在呵护下的人,而现在,当韩彧与那样一个人走的那么近,又被众人笑话时,第一个针对他的就一定是华夏。 她最不愿意看到他因为林琳的家世背景赔上自己的自尊心,去做那样有辱清誉的事。 “韩彧,你自己做得好没有人会拒绝为你铺路,”华夏看着他,语调在一瞬间沉寂下来,“包括我。” 听着她全都说完,韩彧感到,他们都长大了。 大到已经学会彼此误解,不再盲目的相信和支持对方。 他心里因着她而刚刚破茧打算漫天飞舞的那只蝶,在这一刻,被生生扯断了翅膀。 他可以嗅得到伤口上墨绿色汁液的腥气。 chapter.45 随着夏季渐渐到来,林琳不能再在房间里闷着,傍晚的时候,通常都会在医院花园的长廊里乘凉,闲来无事就抱着画夹写写画画,一个漂亮姑娘抱着画夹写生,看起来挺美的一幅画面,但她画上的东西却全然不对路子,画上的人或事物带着讥诮的表情,夸张的漫画笔触令人先是忍俊不禁,继而有种中风的感觉。 韩彧见过多次她蜡笔彩铅甚至炭笔的涂鸦,他觉得她蛮有绘画的天分,却打定主意不打算把这件事做好,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能画的这么有趣。 她没有察觉到他过来,正拿着蜡笔在素描纸上涂涂抹抹,韩彧站在她身后偷看了许久,才看出她画的是一幅臆想中的图画:一只面貌猥琐的小猫,正躺在面前的花园里四脚朝天的伸懒腰。 事实上没有小猫,花园倒是有,只是花朵稀稀拉拉,并没有她画上那么多。 韩彧刚刚被华夏刺激到的一颗心,被她的画作逗的开阔起来,脑海里窜上一个想法,其实她挺好,只是华夏不知道。 他立刻下意识的将这个荒唐的想法压下去。 天边没有火烧云。 其实,韩彧一直没有发现,今天下午开始,天色就一直摇摇欲坠的阴沉着,天边翻涌的乌云沉重的几乎掉下来,像是他记忆中父亲所在工厂的大烟囱冒出来的黑烟,仿似一锅烧开的水,在沸点中一刻不停的翻转,升腾。 他为此而杞人忧天的担心着,怕那些乌云会以压倒众生的势头下坠,韩彧低头看林琳一刻不停的手,她的手飞快的握着蜡笔动作,像是想要擦掉什么,灰色和黑色的蜡一直浸透素描纸,他看到,被她晕染着的颜色中,渐渐出现一道光亮的银。 这一刻,韩彧感到目光所及之处,似乎真的有一道银色的光芒,点亮了他所有幻想,令他犹如置身于梦境中,思维一阵停滞。 然后,上天像是在配合他的臆想,适时的扔出一个炸雷。 无根之水,没头没尾的,劈啪作响的拍打着干燥的地面,地表扬起细小的微尘,韩彧想开口叫林琳回去,她却早有准备似地自己用手拉起搭在轮椅靠背上的薄毯,略显吃力,韩彧犹豫着是否要帮她,她回过头,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讶异,“帮我一下嘛。” 韩彧有种捉迷藏突然被发现的恐慌,帮她披上毯子,不敢出声。 林琳笑着,把画夹整理起来,递给已经赶过来的一位保镖,“你拿着,我还想待一会儿,不冷的。” 这个季节,即使下雨,真的都一点都不冷。保镖顺了她的意,继续在雨里打着伞苦等。 韩彧忍不住问她,“你还要呆多久?雨这么大,你的腿这样,可能会受凉。” “可是最近天很热耶……”林琳这时候才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懒散的靠在轮椅里,“虽然很喜欢夏天,但更喜欢夏天下雨的时候。韩老师……我们今天晚一点讲课好不好……” “可以。”韩彧没有心情给她补课,正合他意,“我可以给你放一天假。” “咦?”林琳发出很可爱的质疑声,仰起脑袋,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些与往日不同的东西,韩彧别过头,她就跟着他的动作抻着脖子,看起来特别累,“你有心事!”她终于发现了,笃定的下结论。 “没有。”韩彧对这个游戏感到厌烦,坐到长廊的石墩上,“我只是有点累。” “累?”林琳吃力的自己用手推动轮椅,离他近了一点,催不及防的,靠近韩彧的脸,韩彧猛然抬头,眼前全是她被放大之后调皮的眼睛和煽动着诡计的睫毛,她眨眨眼,无视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惊怔,笑了,靠回轮椅背上,“你失恋了!” 再次提起这个话题,韩彧没有生气,反而像个孩子似地,赌气似地回答她,“我连恋爱都没有怎么可能失恋!你是小孩子不要总是往这种事上想。” 他的窘迫被她一眼看透,毫不留情的拆穿他,“那就是暗恋别人结果未果,被人家甩了!” 韩彧明显有点沉不住气,“都跟你说了不是被甩了!” 林琳觉得他真有趣,还要逗他,“那你……” “我怎么样!”韩彧跳起来,在她面前暴躁的走来走去,终于整理了一下思维,吐出一句相对完整的话,“你是小孩子,不明白我的事。” 林琳却一脸单纯,“可是你失恋了,全世界人都看得出来啊!” 韩彧突然扭头看她,她朝他笑笑,这使他有了想要逃走的想法,因为自己的所有伪装跟自我欺骗,在这一刻,在她清冽的眼神中,无处遁形。 韩彧颓然的坐回到石墩上,低着头,不再讲话。 林琳惊觉自己的玩笑话竟然是真的,不敢再刺激他,紧紧地用手攥着她的毯子,她真的感到有点冷,又只有这唯一的依傍,绝不要放开它。 四周寂静,没有虫鸣,只有雨声。 韩彧忽然想起一句诗:一蓑烟雨任平生。 那是华夏的座右铭。 他们因为有一样的座右铭而结识,然后这段相见恨晚的友谊一直持续到今天之前,他都觉得她是整个世界上最支持他的人,无论他做了什么,她终究都会懂他。 但就在今天白天,两个小时之前,他所以为的坚定被她打破,他似乎感到失去了什么看似重要的东西,就像小时候不注意丢掉的一根针,怕母亲发现说他,他就一直找,一直找,整整找了半个晚上,也不敢开灯,就摁着闹钟上的小灯,靠着那点微弱的光芒一直在找。 理所当然的,他没有找到。 一直耗尽闹钟的电池,他终于想到放弃,手无意中一动,就一阵刺痛,他一阵狂喜,摸索着千辛万苦才找到的针,拉开窗帘,借着月光,规规矩矩的让它躺在针线盒中,暗自庆幸母亲不会因此而说自己。 结果第二天,闹钟因为停电没有按时响起,他有了人生中第一次迟到的经历。 然而,在他长大之后,跟母亲无意中聊起这件事,母亲用很夸张的表情讽刺了他当时的愚蠢。 chapter.46 “喂?”林琳的细小柔软的声线打断他的臆想,“你不要发呆了,看起来好严肃。” 韩彧刚刚脑子里想了一大堆事,听到她叫他,还是满脸茫然的抬起头,“怎么了?” 她冲他做了个鬼脸,两只手扯着自己的脸颊,舌头吐在外面,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别这幅表情,开心点,你成绩那么好,失恋而已,不会比考试难的!” 韩彧皱皱眉头,“你这样好丑……”继续否认这件事,“我都说了不是失恋。”他已经底气不足。 “那你到底在不爽些什么?”林琳的手垂下来,无奈的耷拉在轮椅扶手两边,“好吧,我可以暂时做你的垃圾桶,看在你这么勤奋的为我补课的份上。” 补课…… 韩彧知道他跟华夏的症结到底在哪,林琳又提起这件事,令他有些冲动,“林琳,我能不能……以后不来给你补课了?”见她没有态度,他继续试探着说出自己的想法,“是这样……我觉得你已经有足够的能力自学了,或者……我也感觉我不太适合帮人家补习,你应该请个更好的老师,毕竟中考这么重要的事,我……” 他忽然发现林琳的沉默有点诡异,按照他的设想,她应该有发作的迹象才对。 但她没有。 林琳见他不继续说了,才低下头,像是刚刚发觉自己做错了一件事,语气里也满是失落,“抱歉,我以为你也很愿意,没想到……真抱歉……但我并没有觉得是你的问题,教我这种学生,一定很麻烦……很抱歉……” 韩彧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很伤害她的事。 但他一定不能继续被华夏误解下去,有些尴尬的站起身来,对林琳道歉,“对不起……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对不起……” “那么……”她又抬头看他,眼里泛着一点点水光,“你那时候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韩彧早已忘记他说过什么。 又不敢明说,只得尴尬的沉默着。 林琳一直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期盼逐渐化为失望。 她终于开口结束这段僵持,“也没什么,抱歉,不是你说过的,是我记错了。” 韩彧张了张口,发现自己无从解释。 林琳紧接着就说,“你回去吧,我也回病房了,以后也不用麻烦你过来了。以前是我对你存在一些误解,做了一些令你困扰的事,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发现你是个很善良的人,所以,很抱歉,以后不会发生那种事。”她礼节性的冲他笑笑,再不是那种令他心动的灿烂。 她吃力的用手转动轮椅,韩彧想要帮她,林琳却先一步看出他的意图,冷淡的制止,“不用了,他们看到我要走,会过来帮我的,太麻烦你了。” 韩彧发现,这一刻,她主动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远很远,并且承诺以后不会再与他有任何交集,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期盼的事,但现在,韩彧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有根弦在逆着,怎么都正不过来。 保镖果然很快跑来询问林琳是不是要回病房,在得到她的同意后,护送着她穿过长廊进了医院大楼。 韩彧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他难得敏锐的注意到,她的手,隔着薄毯,一直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双臂。 韩彧猛然想起他在补课第一天时,答应她只要她考上名扬的高中,他就尝试一下她的想法,让她带他出去体会一下不一样的生活状态。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说的这件事,他只记得自己答应过她这一件事。 韩彧很想冲过去告诉她,这个承诺还算数。 只要她中考结束,她即使没有考上也算数。 但等他想起时,他已经看不见她。 林琳回了病房,确实感到有些倦。 罗文婕在msn上絮说着跟楚天昕的进展,其实也没什么进展,都是些细节,楚天昕成立了属于他自己的证券投资公司,忙的焦头烂额,当然,也说到了楚天昕多得连罗文婕都搞不清的床伴。林琳不懂什么是床伴,罗文婕也懒得跟她解释,只说是女朋友。 林琳跟罗文婕聊了许久,直到她去上课,林琳躺在床上,也不知是因为韩彧还是罗文婕的不顺利,居然害她失眠,也可能是第一次有人证实自己心中的王子楚天昕其实并不纯粹,多少颠覆了她心中对于恋爱的那份纯美感觉。 犹记得小时候一天到晚想着嫁给他的糊涂想法,她第一次觉得他们都不一样了,再也不是小时候那样。 生活在王子光环下面的鑫鑫哥哥,也许内里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林琳有点失望,也不知那种记不清的难过到底是些什么。 这天之后,华夏对于韩彧,彻底是楚河汉界划分开来,她在用沉默表明她的态度。 韩彧心里清楚,只要自己跟华夏说明他已经不去林琳那里帮她补课,他们之间就还会回到原本的那种和谐状态。 只是韩彧自己也不清楚他到底在发什么疯,居然迟迟不愿意主动像华夏解释,甘心默认她这样。 也许,她终究还是刺伤了他的心。 chapter.47 这一场雨一直下了两天多,校车的电视新闻上播报最近南方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做防汛准备。 韩彧回家时,母亲也刚进门,在房间里换衣服。排骨的飘香从厨房一直弥漫到整个客厅,是蒋叔叔,他是个典型的居家型男人,厨艺很棒,在心情好的时候,会做韩彧最喜欢的排骨。 韩彧不太清楚家里会发生什么喜事,难道是这栋房子要拆迁,他们会得到一大笔补偿金吗? 可是这栋房子并没有旧到需要拆迁的地步,韩彧猜了半天,只想起自己终止了帮林琳补课的事,这对于母亲应该是件糟糕透顶的坏事,他还未想好怎么跟家里人交代。 韩母换好衣服,一连明媚的从房间里走出来,见到韩彧,笑了,“韩彧,快去洗洗手,饭马上好了。” 韩彧去洗手。 母亲进卫生间里涮拖布,韩彧要帮她一起弄,韩母支开他的手,说,“你要考试了,不用为这些事分心……你怎么不早跟妈妈说?” 韩彧心里一阵紧张,直觉母亲一定要说林琳的事,心里打鼓不知道是否该说实话。 韩母没注意到他的紧张,自答道,“你小姨今天打电话过来,说林小姐不用你补课了,你怎么没早告诉妈妈?” 果然是这件事,韩彧的动作停下来,满手的泡沫,紧张的忘记要冲掉。 “不过,”韩母一边拧着拖把一边感叹,“像林小姐那种家世,升个初中而已,哪有大费周章请人补课的必要,她也就是三分钟热度,现在又嫌累,不想补课了。” “嗯……”韩彧拧开水龙头,冲掉两只手上的泡沫。 母亲喜上眉梢,无暇顾及他的细微动作,“你还不知道吧,林先生今天回来了,知道你帮了这么多忙,虽然最后是他女儿自己不愿意,还是很谢谢我们,帮你蒋叔叔在林氏安排了个职位,专门管仓库的,薪水比他以前高多了,给缴三险,还没什么事,是个闲职,你蒋叔叔年龄也大了,正好需要这么个工作。” 韩彧不言不语的搓着手,一直没有关水龙头,完全不知道自己手上的泡沫早已冲洗干净。 母亲要出去,又折回来,拧上水龙头,“你发什么呆?看这,多浪费水!” 韩彧回过神来,沉默。 韩母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别是累着了,这些日子也忙坏了你。”她拎着拖把出了卫生间,交代他,“等等再出来,我先拖地!” 韩彧应了一声,坐在卫生间马桶盖上,思维一片混乱。他没想到林琳会这样处理这件事,尽管这样对他好,于她,也没有太大损失。 他以为她至多会将真相讲给小姨听,韩彧这些日子尽管没有告诉母亲这件事,他也在心里做好了准备。 韩彧觉得,蒋叔叔换工作尽管是件值得令全家人开心的事,却让韩彧自己良心难安。 林父一回来,就跟医生详细了解过林琳的病情,她的伤势愈合的很好,已经可以取下石膏,做简单的恢复锻炼。 林父无暇顾及她的学业,考不考试已然不重要,他回来发现他女儿瘦了些,就心疼的不得了,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宝贝似地呵护着,怎么容得下她受一点伤。 林琳得到父亲回来自己还可以出院的两件喜事,早早就醒来,一扫这些日子的萎靡,打扮的精精神神,要不是腿还不能怎么动,她简直可以高兴地跳起来。 林父回来呆不久,为她办了出院,请了专门的医师跟看护,不愿她再有什么闪失。 当然,王婶不失时机的提了林琳有心补课给父亲惊喜的事,自然也提到了他自家的侄儿。 林父一方面心疼女儿的病,又得到这个惊喜,正如所有父母一样,她这件事情有没有做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这个心。林父又不要他女儿真的带病挑灯夜读,那样他比现在还心疼。 于是林父象征性的批评了一下林琳的坚持之后,多少也得给王婶点好处,帮韩彧的继父调动工作,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过几天你楚伯母就度假回来了,要来医院看你,到时也许爸爸不在,你要乖乖的,不要太调皮。”林父见林琳吃饭时都在废寝忘食的读书,叫人把她的书拿下去,也没办法说她,“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好好恢复,别再弄出什么事来,考试就不用去了,爸爸都替你安排好了。” 林琳心里开心,还得扭扭捏捏的一脸不情愿。 林父一阵欣慰,继续刚刚的话题,“你楚伯母听说你摔了腿,还特意绕道去泰国给你请了一尊玉佛,这次无论如何都要给你带来。” “真的吗!”林琳知道这种东西有多贵重,尽管还不如全套的米奇玩偶令她感兴趣,但多少也得表现点兴趣出来,喜道,“楚伯母对我真好!” “那是肯定。”林父说,“如今你天骄姐姐刚刚嫁人,天昕也在国外,从小就属你楚伯母最疼你,一直埋怨我没把你住院的事早些告诉她。” 林琳吐吐舌头,“爸爸你放心好啦!……咦,我听说鑫鑫哥自己开公司了。” “嗯。”说起楚天昕,林父就是一阵欣慰,恨不得那是他自己的儿子,“那小子前两年就开始抄期货了,现在成立了个期货公司,他一天到晚的,不好好读书,总爱搞这些事情。” “我觉得很好啊,鑫鑫哥从小就比别人都聪明。” 林父笑,不语。 林琳觉得他笑得好诡异,“爸爸,你干嘛那样看着我笑?” “没什么。”林父笑着说,“我跟你楚伯母联系时,还说起你小时候总去人家家里求亲的事,只是文婕……” 林父说到这里,一阵叹息,林琳只听懂他们又在取笑她,猜想父亲一定是对罗文婕的行为不能释怀,才叹气。 终于回了家,腿上不用再有该死的石膏,林琳过的格外潇洒,潇洒的都忘了其他人。 不用担忧考试,也不用忍受医院难吃的伙食跟要人命的石膏,林琳完全有理由让自己爽一下,睡个大大的懒觉。 还是自己的床舒服啊!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林琳被看护扶着下床,扶着复健用的架子车,慢悠悠的出了卧室门,她现在已经可以自己走走,不用倚仗他人。 chapter.48 林琳走到二楼的走廊尽头,看到楼梯上上来一个人。 佟欢! 佟欢还没发现林琳,低着头像是在想心事。 林琳当然要喊他,“佟欢!”她太激动,竟然忘了自己还扶着东西,撒开了手,一个趔趄。 佟欢猛然抬头,继而发现她要摔倒,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她的身子,一脸无奈,“大小姐,你怎么还这样?” “你还好意思说!”林琳撅着嘴,佯怒道,“你好意思一个流感病好几个月吗?我腿断了都不来看我!” “呃……”佟欢经过短暂的怔愣,又笑道,“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来,琳格格,”他将她一只手臂搭到他手臂上,弓着身子,“小欢子伺候您进房。” 林琳一下子就乐了,抽回手,还真摆出了一幅封建格格的架套,“免了,不必多礼,你且跪安吧!” 佟欢伸手拧拧她的脸,“拿你没辙。” 直到亲眼看见佟欢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她面前,林琳才算是松了口气。 他还是那样,令她心安。 而她年少的心思,根本想不到这些事中的蹊跷,况且大家都打算瞒着她,包括一向令人觉得有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的佟欢,也是如此。 佟欢跟林琳一样,这么久都不去学校,家里安排好了直接升高中,不考试了。 林琳有心事急欲与人分享,把他拉到房间里,关上门,确信没人偷听,才悄悄告诉佟欢,“你不在的日子里,我做了件大事!” “什么大事?”他从外间给自己打了杯饮料,漫不经心的问她。 以佟欢对林琳的了解,她根本不是那种做得出大事的人。 “你先坐过来!” 待到佟欢坐到她跟前,林琳才伏在他耳边小声说,“我决心要勾引一个人!” 佟欢直接把刚喝进去的水喷全数出来。 他还以为自己听岔了,扭头看林琳,一脸狐疑,“勾引谁?” “你声音小点!”林琳一脸认真,“当然是韩彧!就那个我倒胶水又欺负我的!我要把他勾引过来,再甩了他!” “呃……”佟欢确信她不是开玩笑的,“谁给你出的馊主意,罗文婕?” 林琳觉得他真是料事如神,“你怎么知道?” 佟欢一脸鄙视,“除了她谁能出得了这么神经的主意,除了你谁能相信这么神经的主意?” “干嘛这么说我的想法!”林琳生气的推他,“那要是你,你想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佟欢用膝盖也想得出比这好用的办法,“直接找人k他,k到愿意转学,主动逃走为止。” 林琳觉得他真是猪脑子,“我又不是没想过,我爸爸要是知道我调人去打人,一定会骂死我的……” 佟欢说,“你可以找我啊,我家的人随便调。” “那你怎么不早说!” “是你太心急啊,你也没跟我说你这么恨他!”佟欢从知道她在执行这么差劲的主意之后,就一直处在极度不爽中,黑着脸问她,“人家又怎么得罪你了?” “没有啊,他之后什么都没做。”林琳很公正的说,“可我见他一次就讨厌他一点。” 佟欢小声嘀咕,“神经病。” 林琳大声质问,“你说谁?” “你啊!”佟欢跳到地上,“我懒得理你,要不就听我的调人去搞他,要不然,你自己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撂下话,就要走。 林琳喊他,“你要去哪?” “回家啦!”佟欢回答的理所当然。 “回家干嘛去?” “回家打人!”佟欢走到门口,咬牙切齿的说,“泄愤!” 林琳没听见他说了点什么,只是自己真觉得这个想法挺好,他凭什么不支持! 不跟他一般见识,佟欢这人,一直喜怒无常的。 他想打人就让他去打吧,反正不是打她。 佟欢的强烈反对把林琳刺激到了,他既然不支持,她还非得做出点什么来让他瞧瞧,这个主意并不是馊主意,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办法。 韩彧主动提出不帮她补课,这里面,林琳知道,一定有蹊跷,现在看来韩彧家里也没什么足以影响的事,那一定是有什么人带给了他冲击。 林琳尽管不知道那是谁,但这不重要。 况且,从韩彧那天的态度来看,设计个什么场合再见他并不困难。 现在算来,学校马上要考试,那么,考试过后,把他插进公司的法律顾问团队打杂做做假期工,想必以韩彧当律师的梦想,他不会拒绝这么好的机会。 这件事林琳自己当然做不到,但只是父亲一句话的事,相信她跟父亲提一下,父亲不大可能会拒绝,他巴不得林琳多跟上进的孩子在一起,不要整日只想着瞎混。 林琳想好了立刻去实施,等林父一从公司回来,就直奔书房,父亲正在讲电话,林琳听到他说,“好,那明天早晨来接我去机场……嗯,琳琳已经出院了,没什么事,还在恢复……呵呵,不用担心她,她很好。” 林琳听出父亲明天又要走,心里又是一阵失落,现在本省的生意已经稳定,父亲想要扩大产业,就要经常奔走于各地,不能时常陪在她身边,父亲也说过,可能至少要几年,她多数时间都得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林父放下电话,问林琳,“怎么了?这么不开心?” “爸爸你明天又要走啦?”林琳明知故问,撅着嘴嘟囔,“又剩我一个了。” “怎么会,今天欢欢不是才来看你?”林父走到她身边,揉揉她的脑袋,“既然不参加中考了,爸爸批准你,可以继续学画了。”发现林琳一阵雀跃,赶紧制止她,“不过要带着看护,注意你的腿。” “好的,爸爸!”林琳高兴的同时还不忘此行的重要目的,搂着她爸爸的腰,“爸爸,我有事求你。” “嗯?”林父见她这么认真的“求”他,感到惊奇,“什么事?说来听听爸爸做不做得到?” chapter.49 “就是……就是……爸爸你能不能让韩彧哥哥放假来公司里打暑期工?” “公司里?”林父觉得不太可行,“他才刚高二吧,太小了,公司实习生至少也得是在校大学生。” “不是那个意思,”林琳解释,“他家境那么困难,但是他以后想做律师,让他跟着我们公司的法律股份团学一学,反正整个假期他也没什么事,一定也会去打工。” 林父依然觉得这个想法不行,“但是琳琳,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团队是外聘的律师事务所,人也都是由他们来请,薪水也是他们来付,我怎么可能贸然插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高中生进去,况且,他过了十八岁了吗?” “当然过了!”林琳打定主意要说服父亲,“那怎么办,外面打工的都是骗子,爸爸,人家还帮我补课,都没收费,我总得感谢一下吧。” “我已经感谢过了,”林父说,“我帮他继父调了工作。” 林琳这时候才知道这回事,“你帮他调了什么工作?” “比他从前的工作要好,而且他继父那个人确实很老实,蛮适合管理仓库。” 林琳知道这个想法这就告吹了,父亲把话都说成这个样子,她再继续争取,搞不好会被父亲误会什么。 “那算啦……”林琳明显不高兴了,耷拉着脑袋不讲话。 林父看她的样子,忍不住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拒绝的太彻底了,她难得为别人考虑一下,便妥协了,“虽然插进我们公司不可以,不过……我倒是认识几个开律师事务所的朋友,让他进去帮帮忙是没什么问题,可薪水问题,我可没办法。” “从我零花钱里扣吧……”林琳就知道她爸爸一定是这个意思,“三千块够不够?”这是她能承受的底线了。 “八百就差不多了!”林父笑起来,询问道,“你是不是早就已经夸下海口已经答应人家了?” 林琳不讲话,她担心韩彧不答应怎么办。 林父却以为她的沉默是因为被发现小算盘的尴尬,大笑起来,“你这丫头,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担心没办法跟人家交代,才对这件事这么积极。” 可能为人父母,多少都有些迟钝,至少一向精明的林氏董事长,居然就被他女儿这点小心思给绕进去了。 林琳欢呼雀跃的溜达回房里,看王婶都格外顺眼。 林琳把这件事跟王婶一提,毫无意外的,王婶不但高兴的答应林琳,还拍胸脯保证韩彧那边一定不会有意外,这种机会他一定不会拒绝。 事实果然如王婶所说,韩彧那里一路通畅,他假期原计划是出去打工,但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他不是先知,又如何想得到自己身上的事事都与林琳有关。 由此可见,一个人想要算计另一个人,会苦心积虑的编织一张大网,让他的所有生活都逃离不开她的关注。 接下来,林琳的生活平静无波,每日的安排简简单单:出去或者在家里学习画画,锻炼身体,吃饭,睡觉。 林琳想要出去,完全是因为她一个人实在太无聊,不能整日不见人,林琳所在的绘画班也在绿苑区,都是些贵族子弟,没多少人在,安全也有保障,绘画老师是位国际上都有些名气的画家,确实是有点艺术能力。 林琳对于绘画是有些执著的,她的兴趣尽管不在正统艺术,却也愿意每日对着瓶瓶罐罐、石膏雕像研究光的投影效果。 毕竟这些打根基的东西,可以使她在自己的领域中画得更加传神。 林琳是整个绘画班里最听话的学生,深得老师喜爱。 这与平时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再闹的人也会想认真做点事,她不认真,是因为在她心中那些并不重要。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韩彧把笔揣进口袋里,走出考场。他真轻松,尽管考试于他来说并无压力,在一看到考卷的那一刻,他已经卸下所有压力,会的东西太多,一张考卷完全放不下。 韩彧的生活重复着简单,只是这次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韩彧为自己接下来等待的时间已经安排妥当,他需要自学一些与法律相关的知识,尽管他不会并不丢人,可韩彧清楚这样的机会对于他来说有多重要。 他美滋滋的想着,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那么长,因为他想快些到家,坐下来为自己的梦想努力。 韩彧从未觉得自己的生活会如此充满干劲,从父亲去世之后,他就再也不知道干劲是个什么东西。 韩彧骑着他的自行车,从学校里出来,被人迎面拦住去路。 是个样子漂亮至极的男孩,眼神却朦朦胧胧,没个焦距。 韩彧尽管不知道他为什么拦自己,却对他毫不陌生,楚留香,那个销声匿迹已经有一阵的全市著名疯子。 楚留香看到韩彧,眼睛亮起来,拦着韩彧的自行车,欢喜的说,“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韩彧觉得自己应该尊重他,尽管楚留香也许并不知道什么叫做尊重。 “那太好了!”楚留香说,“我想好了,我们交往吧!” 这时,韩彧清晰地感到自己身上通过一阵强烈的电流。 是的,是电流。 生平第一次被人表白,对方虽然漂亮,却跟自己同样是个男人,还是个疯子,这对于韩彧而言,真的不算什么好的经历。 他试图假装自己听错话,转移话题,“我还有事,我先走。” 楚留香依然兴高采烈的把话题拉回来,“你先别走,哦,也许是这里太多人,你不好意思,我理解的,你喜欢我这么久,我一直没在意你,是我不好,但我想……” chapter.50 他还打算继续说下去,韩彧再也不能克制自己,打断他,“你想太多了!我并不认识你。” 楚留香一脸无辜,“不,你刚刚才说你认识我。” “是我搞错了。”韩彧决定否认到底,“我真的不认识你,请你让一让。” 楚留香看着他,也不让开,脸上是那种善于钻牛角尖的人常有的呆滞神情,韩彧本想强拉开他,看他这样,又觉得那样太过分,毕竟他是个思维不正常的疯子。 韩彧也没拉他,他听说过被这个疯子缠上的后果,他只盼着现在能出来个人救他。 不知怎么,韩彧忽然想到了林琳。 他记得楚留香上次在学校附近是缠上了欧阳逸,却被林琳三言两语解围。 只是他这时候还不知道,林琳是用了什么怪办法,把楚留香说的不再纠缠欧阳逸。 但她腿这样,可能不会来学校考试了。 况且,是他爽约,又怎么能有脸期盼她来救他。 华夏。 话说回来,楚留香很怕华夏的,可能她发脾气的模样确实很骇人,楚留香这个有心理疾病的人又怎么受得了她那种表情。 可是,韩彧知道华夏还在误会那件事,尽管她今天三模考试,也得来学校,他也一直没见到她。 人际关系这时候派上了用场,韩彧觉得自己现在简直糟透了,这两个人任何一个都能救他于楚留香的纠缠之中,他却这么巧,全都得罪。 可,林琳和华夏还真是不禁念叨。 楚留香又缓过神来,又开始新的一轮攻击,“我明白你现在只是一时反应不过来,我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样,而你也要换位思考一下,我冷静了这么久,终于决定接受你……”他滔滔不绝长篇大论,韩彧自诩口才还可以,却被他惊人的发散思维搞得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韩彧没有注意到,两辆汽车已经先后停过来,看热闹似地把自己跟楚留香夹在中间。 一辆是张扬的奔驰,另一辆是挂着政府000x牌照的奥迪。 奔驰后座车窗摇下来,林琳的脑袋从里面探出,“好巧,韩彧,你今天考试吗?” 韩彧确实一阵惊喜,还从未觉得见到林琳让他这么高兴过,正欲答话,听到有人喊他,“韩彧,出什么事了?” 再一转头,华夏已经从奥迪跳下来,甩上车门,抱着双臂靠在车边看着他。 “我……”经过短暂的犹豫,韩彧先对华夏说,“也没什么事,就是这个人……”韩彧不知怎么称呼楚留香。 华夏瞅瞅楚留香,又瞅瞅林琳。 林琳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华夏,两个人都没讲话。 半晌,华夏才拉开车门,“走,韩彧,我有事找你,”接着凶着脸指着楚留香,“你不许跟来!” 楚留香果然最怕华夏,哆哆嗦嗦的想往韩彧身后躲。 韩彧大喜,他明白她是在帮他解围。 放好他的自行车,韩彧正欲上华夏的车。 这时候想起林琳,不知她走了没,他又转身,她还没走,看到他瞅过来,冲他笑着说,“你考完试了吗?考的怎么样?” “还可以,”韩彧对于林琳的态度已经随着接触慢慢转变,加之最近发生的两件事,林家对他们家有着不可磨灭的恩惠,而在他爽约之后,她似乎并没有介怀,他是真的感到意外,忍不住多说两句,“我听说你不参加考试,现在怎么来了?” “我啊,我是来取东西的。”林琳怎么能告诉他,自己就是来盯着他考完试,才制造邂逅的。 自然,她也看到华夏已经上车,却一直不走,看到他有麻烦,才掉头朝这边开来。 林琳在这一刻,对于华夏的存在,才开始正视。 韩彧认为这次有了机会,不如顺便把答应她的事一并说说,“我上次答应你,考完试之后……”他刚开个头,便听到身后一声关上车门的重重声响,韩彧连忙转过身,华夏的车已经启动,他赶紧后撤身体,华夏的车头也不回的倒车,然后开走。 韩彧不知自己又哪里得罪了华夏。 有点失落的看着那辆车开走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 楚留香果然思维异于常人,发现大瘟神不见了,又缠上韩彧,“嗳,我们好好聊聊……”他自己说着说着脸就红了,搓着手,显得局促不安,“我呢,也觉得你挺好的,这些日子来看过你,你都没有发现我……” 韩彧真的想掐死他,真的想。 林琳捂着嘴笑得险些背过气去,拉开车门,招呼韩彧,“你快上来,跟我走。” 韩彧头也不回的冲进林琳的车,无视楚留香追过来的脚步,拉紧车门,惊魂未定的对林琳道谢,“实在太谢谢了,这个人,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明白。” “不用谢我,”林琳笑得令他心安,“我也确实需要个人帮我拿东西。” 韩彧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林琳却问起来,“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我……我要说什么?”韩彧下意识的反问,见林琳又要开口,瞬间想起来,抢在她前面说,“我想说,我考完试之后时间多一点了,你那时候不是说……”他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此刻忽然找不到语言。 “我说过什么?”林琳茫然的问,“抱歉,我不记得了。” 韩彧仿佛兜头被浇了盆冷水,怔了怔,小声说,“……也没什么。” 林琳最爱看他这种小媳妇脸。 真的,她每次看见他这样都觉得心情大好。 但她不打算再逗他,她已经为此耗费了太多精力,如今他先开口,不给台阶怎么行,“月底我们美术班有写生活动,想不想一起去看看?很热闹的。” 见韩彧看着她不回答,她耸耸肩,笑着说,“你补课放我鸽子,答应我的事还要反悔吗?别告诉我你没想起来。” 韩彧死鸭子嘴硬,“我没忘,但你不也没考试?” “你还好意思说?”林琳身子忽然欺近,瞪着眼睛吓唬他,“就这么定了,你敢不来就试试。” 韩彧心脏明显漏了一拍,本能的朝后缩了缩身体。 林琳忽然捂着嘴笑起来,笑得韩彧没头没脑,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值得她笑话的事。 算了,她要笑就去笑吧,虽然他被她笑得好不自在。 chapter.51 “好吧,”林琳自己笑了一会儿,被韩彧傻兮兮的表情搞得一点继续开心的欲望都没有,“为了报答你让我这么开心,我请你吃饭。” 韩彧很老实的回答,“不用了,你不是还要取东西么?我避一避他应该就走了。” 林琳其实哪有东西可取,“没关系,不着急,走吧,你跟我回家去吃饭,我爸爸不在家,你不用太拘束。想吃什么?我现在通知厨师,还是你想去外面吃?” “不用了……”韩彧有点架不住她的攻势,“况且我也没让你怎么开心,我不明白你在笑什么。” “我笑的是楚留香到现在怎么还惦记着这儿事啊,哈哈哈……”林琳一乐,真话就不自觉的从嘴里溜出来,“我上次跟他开玩笑说有人暗恋他,没想到他还真的跑到学校里来找来了,唉,我倒还真挺好奇的,他是怎么…” 林琳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说漏嘴了,猛地闭上嘴,瞪大眼睛看着韩彧由疑惑渐渐地转为发青的一张脸。 果然,韩彧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不管车还在飞速行驶,半路中就要拉开车门,他想,他真的是见鬼了才觉得她是个挺好的人。 林琳连忙拽住他,惊慌的说,“你别这样,我那是前些日子做的,今天也本来想道歉来着……可是……” “我看不出你哪里有想要道歉的念头,”韩彧顾不得林家的司机也在场,就冲她发火,“对我这种人,对楚留香这种人,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是吧?!抱歉,林小姐,原谅我没办法高攀上他,顺不了您的意,想必我也不用您跟我道歉了,会折您寿的,麻烦您让司机停车,我这种人不配和您坐一辆车。” 他现在只觉得怒火翻涌,理智跟耐心都滚得老远,他就想骂她,尽管他以前还遇到过更令人生气的事,可是这次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 林琳自知理亏,低声下气的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你别下去…他看见你还会继续缠着你的。” “收起你的假惺惺!”他说完之后仍不解气,丝毫不留情面的继续攻击她,“我想,在你眼里我就是会喜欢一个疯子那种人!?所以我想我和他应该会比较有共同语言,这件事我可以自己处理,您有这点时间麻烦换个目标去整,林小姐,请你别把大家都当傻子!” “我没有……”林琳真的没有那么想,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好玩而已,现在她真委屈,他怎么能那样说她,“我只是开了个玩笑而已……” “玩笑!”他的火药桶再次被她吭哧着说不出来的几个字点燃,“我现在发觉以前真是看错了你,你不觉得把一个心理有病的人拿来开这种无耻的玩笑很无耻吗!对啊,像你这种纨绔子弟,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样的高等教育,才能做出这种令人恶心的事……” “你闭嘴!”林琳没想到他这么小题大作,她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指鼻子骂过?再也不打算道歉,打断他的谩骂,朝司机大吼,“停车!让他下去!让他滚!” 韩彧被她这么一句惊醒,压住自己的怒气,等着司机停好车。 林琳一直强迫自己深呼吸,她简直疯了才会刚刚那么给他脸。 她发誓她这一辈子再也不会遇到像他这么讨厌的人。 林琳觉得他凭什么把这么难听的话附加到她身上,他害她骨折,爽她约,她都没说什么,想到这些,就觉得自己太委屈,眼睛红了一圈,扭过头偷偷擦眼泪。 车一停好,韩彧就迫不及待的打开车门逃走,林琳真受不了他这种,她好像犯了弥天大错的态度,迅速打开另一侧车门钻出来,对已经走出几步的韩彧喊道,“我告诉你韩彧!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就因为这点小事,你在这里跟我这么发作,你也不想想你当初是怎么对我的!我承认这件事是我不对,但我并不觉得你做的事情都是正确的!你现在跟我说你受伤了!那你伤害我的时候你有过一点点愧疚吗?” 韩彧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一瞬间有点怔忪。 他扭过头,瞥见她正用自己手狼狈的抹着脸上的眼泪,眼睛还是盯着他,不依不饶的样子。 她都被他骂哭了,韩彧却没有一点报复的快感,他也同样不觉得愧疚,不过已经平静下来,知道自己不能太过分,毕竟林家对他们家有恩,“我并不觉得我做过什么事伤害过你,你害我被他缠上,我除了麻烦点也没什么损失,但你不觉得拿一个精神病人开这种玩笑很过分吗?对了,不论是我,还是他,我们都是你茶余饭后的谈资,要说过分,应该是我没权利对你的玩笑有任何的异议,我只是就事论事,很抱歉,是我讲话太直接了。” “你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林琳好像只听到这一句,她讲出这句话的时候,眼泪又不由自主的淌下来,她小心翼翼的走近他,担心司机听到什么,又非说不可,“我满心欢喜的请你去我家,希望你跟秦鸥能相认,还做回朋友,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害我摔断腿,我只是请你吃顿饭而已,至于避我如蛇蝎吗?” 说起这事,韩彧真的有点不是滋味,可这样的气氛下,他绝不能服软,语调清冷,“我从头到尾没答应过你要去你家吃饭,我也没觉得我跟秦鸥必须要相认,既然你说起这个,那我就告诉你,我从头到尾,直到现在都没想起她到底是谁。林琳,我现在反而觉得连她都是你设计我的一部分。” “好,那是我咎由自取。”林琳深吸了一口气,她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一场输了,她更不敢小看他,心里的骄傲迫使她必须继续将事情延续下去,“那补课呢,你答应帮我补课,却突然临阵脱逃,我请问你,我在补课期间有没有设计过你?” 她真的没有,韩彧不能否认,他完全是因为自己被华夏误解才会中途停止。 chapter.52 林琳继续咄咄逼人的追问,“我那么相信你,我把考高中的宝都压在你身上,你早不说你不愿意,在马上结束时候停止,我说过你什么?” 韩彧无力的反驳,“我根本就没想帮你补课,是我家里人在逼我!” “可是我没有逼你,对不对?”林琳料到他会这么讲,认真的说,“我从头到尾都没有逼你,是你小姨推荐你的,也说你不会反对,最后是你单方面终止约定。你答应我的事,从来没有一件算数过,就连你答应我放假以后让我带你去转转,你也是一转头就全忘了。当然了,这些事我也不该计较,我上了高中还是在名扬,我要不要考试都没什么区别,况且我也没参加考试,你答应我的事可以全部作废,我不计较。” 韩彧沉默下来,她说的都是事实,至少表面上看来是如此。 林琳继续说,“我从头到尾,对你造成困扰的,一共有三件事,第一件,是我在食堂抢过你的菜,我可以实话告诉你,莴笋肉片很难吃,看来水煮鱼也不合你的胃口,这件事确实错在我,是我一时兴起,但完全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换了是别人,我也会照做,因为学校里有一半是我家投资的,我没理由想吃个菜都吃不到。” “第二件事,我在你菜里放东西,在你桌子上抹胶水,当时也的确是为了捉弄你,但你好像也没损失,最后被浇水黏住受伤的是我,当然,你技高一筹,我无话可说。” “第三件事,是楚留香,在我眼里,他尽管不正常,但我不觉得有必要怜悯他,对你造成困扰我很抱歉,可你没必要一遍遍的强调我怎么看不起一个疯子,他没有羞耻感的。” 韩彧见她还不知悔改,又是一阵怒火,还想教训她,林琳却不给他抢白的机会,“可能是我总把事情搞砸,也可能是你从来都觉得我是那种令你讨厌的人,但是韩彧……”她压低了声音,抛下一个重磅炸弹,“我现在真的觉得,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喜欢你。” 炸弹的效果出奇的好,韩彧顿时被炸得体无完肤,面无血色,手足无措的完全没了平日里严肃到不近人情的做派。 林琳来不及欣赏自己的成果,反而紧张起来。 韩彧觉得一切都乱了,从这一刻开始,他本能的觉得她又是在设计他,简单整理一番思绪之后,冷着脸问她,“你又想到什么整我的办法了?”他偏过头,冷笑,试图掩饰心里的惊慌,语调略显浮躁,“大小姐,你能不能不要总追着一个人欺负,你的人际关系就这么狭窄?找不到别人来玩吗?你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的捉弄我,我真想不通你到底想做什么?还是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智障,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韩彧在心里盼着林琳赶快打断他,可她就是不讲话,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一直看的韩彧感到无地自容,终于住了口。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韩彧没走,也不敢看她,就一直梗着脖子,看起来像个小丑。 林琳突然发现表白这种事会打乱全盘计划的,她还以为自己一定猜得出他想的是什么,尽管没几分把握能在这个时期搞定他,但现在,她实在搞不懂韩彧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发现自己勾引他的道路前方一片迷茫,如果罗文婕在就好了,她恋爱经验那么丰富,肯定有的是办法。 算了,不玩了。林琳摇摇头,讪笑着打破尴尬,“算了,我走了,你别有压力,我就是告诉你一声。” 韩彧这才扭头看她,林琳已经转身走了。 韩彧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林琳像是长了后眼,背着身子冲他挥挥手,韩彧又是一阵冷汗,掉头就走。 走到校门口,楚留香又缠上来,韩彧完全无视他的纠缠与喋喋不休,找到自己的自行车,跨上去,开足马力一路狂飙回家。一进家门,母亲和蒋叔叔都在,他招呼也不打,换了鞋就冲进房间里,闩上门,偷偷点了支烟,一口烟深深吸进肺叶。 这时,韩母敲门,“韩彧,怎么了,考试不顺利吗?” 韩彧不搭理她,谁也别来吵他,他需要安静。 韩母以为他出了什么事,一直不停的敲门。 韩彧终于不耐烦的应了一声,“我在换衣服,等等!” 母亲于是不再敲门。 这天夜里,韩彧一点也没睡好。 睡的很浅,脑子里一直重复着古古怪怪的梦境。 一会儿梦到跟林琳吵架,一会儿又梦到她跟他一直笑,一直笑,最后,他居然梦到他们躺在一张床上…… 韩彧满头大汗的醒过来,自己正抱着被子,感觉到腰以下的衣服湿了一块。 他简直要疯了,尽管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梦遗的经历。 但他的性幻想对象怎么成了她…… 他再也睡不着,只好把头埋进被子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琳这天与军师大人罗文婕聊到通宵。 罗文婕看到林琳长篇大论的把最近所有事情讲述了一番,得出一个结论,“他是闷骚型。” 林琳又不懂了,“额……闷骚是什么意思?” 罗文婕足足考虑了半分钟,才组织好语言,“闷骚型呢,就是一起在外面吃饭会把手伸到你裙子里的那种人。” 林琳随着她的话想象了一番,顿时满身冷汗,下意识的夹紧双腿,罗文婕怎么能描述的这么露骨。 做了个深呼吸,令自己平静下来,“……那……我怎么对付这种人?” “我没怎么遇到他这种类型哦……你下次再找借口约约,看看情况再说吧。” 林琳聊了一夜,一无所获,反而觉得因为长时间面对电脑,脸上很难受,到家里的美容厅做了个护理才去睡觉。 chapter.53 今天是教师节,先祝所有老师节日快乐~桃李满天下下。 ---------------------------------------------------------------------------------------------------------------- 经过这些日子的复健和反复检查,林琳的腿已经没什么大问题,只要不做剧烈运动完全不会疼。 韩彧等事情全部敲定了就去上班,地点在国贸大厦的写字楼里,这栋写字楼律师事务所不少,韩彧打工的这家也算不上太大,占了一层,不过名气也算响亮,韩彧对于律师行业比较关注,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感到很兴奋,像所有第一次上班的学生一样,紧张的手脚不知哪放,都不懂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去,而他本身也没有什么登得上台面的衣服。 人生何处不相逢,韩彧没想到第一天上班就碰到林琳。 国贸大厦最下面三层是一家酒店,林琳正坐在酒店外延的露天咖啡厅里,对韩彧守株待兔。 罗文婕不是说再约约看么,那就再约约看,虽然她对于报复他这件事已然没太大兴趣,但都做到这份上了,就死马当活马医咯! 林琳坐在栏杆边的位置,戴着墨镜,咬着饮料的吸管,眼瞅着韩彧骑着自行车一路狂飙过来。 “喂!韩彧!”林琳一发现他立刻从藤椅上弹起来,扶着栏杆冲他挥手,“韩彧!这里!看这里!” 韩彧恍惚中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猛的刹住自行车,左顾右盼,然后在林琳大声的指引下,终于发现林琳的存在。 他骑在自行车上停在楼下,仰头看着楼上正欢呼雀跃的林小姐,不知为何,腿一软,连人在车摔倒在地。 林琳发现他摔倒,探出身想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韩彧却飞快的推着自行车,一路跑进车棚里,害林琳什么都没看到。 林琳只好付了帐,买了支冰激凌溜达到十六层他们单位等着他。 林父跟这位开律师事务所的朋友很熟,林琳也经常来玩,因为事务所有位大帅哥,是那种光看脸就让人心动不已的美男子,她跟罗文婕总喜欢跑来看看。 事务所的负责人姓田,田伯伯早就跟林父聊过,也知道林琳现在才是韩彧的老板,对于林琳的到来并不意外。 田伯伯钟情于茶道,林琳进办公室的时候他刚沏好功夫茶,见到林琳,招呼她坐下,还给她倒了杯茶。 林琳对于茶道并不陌生,尽管不太喜欢,好歹也装得下去样子。 韩彧以为警报解除,前来报到,敲门一进去,就看到林琳举着冰激凌冲他挥手,激动的差点又退出去。 这可是林琳活到现在唯一的一名员工,她千万要好好待他,不能让他跑了,当然,作为员工,韩彧还不知道自己的老板到底是谁。 田伯伯简单跟韩彧谈了一番,韩彧出来,林琳也跟出来。 韩彧再笨也知道林琳是跟着他了,他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只好把她拉到安全通道口,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追你啊!”林琳觉得自己都表白了,当然要表现的直接一点,啃着冰激凌脸皮够厚的回答他,“要不我疯了来这里做什么,闷闷的……”她咽下最后一口,举着小拳头,冲他乐,“你第一天上班嘛,我帮你加油打气!” 韩彧经过这几天的反复思考已经冷静了许多,试图劝她,“我知道你是开玩笑的,我也没当真,所以……你不必刻意这样。” “我喜欢你想见你这叫刻意吗?”林琳无辜的眨着眼睛,满脸的纯真无害,搞得韩彧错觉是他自己错过了什么才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好吧……”才两句半他就被打败了,掉头要走,“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我想跟你交往也可以吗?”林琳拽着他的手臂,把他扯回来,追问道,“你答不答应?” “当然不可以!”韩彧觉得这怎么可能,现在事情已经变得够复杂了,她还想更复杂吗! 林琳撅着嘴,不高兴的提出抗议,“那你还说怎么都可以。” “我姑且相信你喜欢我……”韩彧说出这句,呼吸都有点不对频率,好诡异……余光瞥见她还抓着他手臂的手,拉开来,顿感轻松不少,简单调整一下心态,韩彧尽量使自己的话显得义正言辞,“但这并不代表我也喜欢你啊,就算我也喜欢你,我们都这么小,尤其是你,你还是初中生呢……” “我马上上高中了……”林琳毫不留情的打断他,“学校里那么多人谈恋爱,你为什么不行?……拜托,我爸爸是省里首富耶,你跟我交往哪里吃亏了!”林琳觉得他简直傻到家了,就像换菜时候,固执的像头犟牛。 韩彧还是拒绝,“这跟你爸爸是谁没关系,是我们都不是谈恋爱的时候。” 林琳不跟他讲年龄,“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 她又捏好一个圈套骗他跳,“你很讨厌我?” “不……不讨厌你……”意料之中的回答。 “那不就行了!”她耸耸肩,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喜欢你,你也没喜欢的人,很有发展潜力嘛,感情可以培养,没准等你培养出来我们都长大了呢,一点不耽误你的节奏。” 韩彧被她这番乱七八糟的理论搞得头昏眼花,想拒绝,一时间没想到合适的句子。 林琳的诡辩这时候终于发挥上作用,“你也觉得不错吧!”无视韩彧几次想要张口的行径,她连珠炮似地攻击他,“那我也觉得不错,你总会觉得我很好的,真的!那你不反对我就当你答应了,今天我先走啦,明天来看你,对了!” 韩彧还没听清她说了点啥。 “咱俩现在交往了,”她知道他没同意,就是要这样嘛,要不然等他答应她,她头发都白了,“是不是该有所表示呢?你抱我一下吧。”要她讲这种话,林琳也有点脸红。 “啊?”韩彧这时候脑子才跟上趟,“我们什么时候交往了?” “刚刚啊!你别想耍赖!”林琳退了一步,“毕竟我先喜欢你的嘛,那我先抱你好了。” 韩彧现在想起后退为时已晚,她已经恶狼般的扑到他身上。 让他相信她现在的所做所为不是算计他或者烧坏脑子,打死他都做不到。 但无可避免的,韩彧被她抱住的这一刻,心跳漏了一拍。 他手足无措的屏住呼吸,那种古怪的感觉从周身炸开,他一时间思维短路,成功跳闸。 然后他感觉她紧贴着他的身体在发抖。 chapter.54 韩彧扳开林琳的肩膀,发现她正完全不顾凤仪的一直笑,笑到几乎流泪,本能的,韩彧又觉得自己又被她耍了,满脸的潮红还未褪下,迅速转为铁青。 林琳还没发现他的变化,她只是自己不知怎么的,特别开心,就是想笑。 韩彧看她笑的这么开心,又想到自己刚才的窘态,和她每次诡计得逞之后的表现,顿觉自尊心受到莫大的侮辱,一时间火气上涌,抓住她双肩的手无意识的加重了力道,直到林琳皱着眉,吃痛的‘啊’了一声,她才止住笑容,察觉到他翻涌的怒意,小心翼翼的问,“你怎么了?生什么气?” “你现在肯问我的意见了?”韩彧气得几乎抓狂,只好不停的摇她,摇的林琳头昏眼花。他真想冲她发火,又担心被外面的人听到,只好强压着怒气,“你又耍我!大小姐,你能不能不要专程跑来就是为了看我出糗!” 林琳见他发狂,有点害怕,双肩被他捏的疼得不行,皱着眉要他放开,“我哪有……你别这样捏我,好疼……快放开……” 韩彧盯了她半晌,终于松开手。 再也不想多看她一眼,他为自己刚刚的那种怪异感觉而羞耻。 他拉开安全门走出去,仍是气得指尖冰凉,他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小姑娘每次都可以把他耍的团团转,他想到自己这段日子所生的气,比他这辈子加起来都多。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招惹上她。 林琳见他走了,赶忙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臂,她还没搞明白,自己又做了什么让他再次把她划入坏人那个行列,“你怎么了?我又怎么招惹你了?” “你没招惹过我,是我无聊行不行?”韩彧一脸不耐烦,甩她的手,“放开!” 林琳才不放开,不依不饶的找他问明白,“拜托!哪有人交往第一天就开始吵架的!” “我没跟你交往,从始至终我都没答应你,你能不能别总跟我玩这种游戏!”韩彧几乎抓狂,他为什么就跟她解释不清楚? 她听到他这么说就撒开抓着他的手。 束缚一解除,韩彧就如获大赦般的走了。 拐过走廊,心里不知怎么的,总是空空的,像是丢了什么。 强压着心里的不适,又走了几步,终于放弃,又回到刚刚跟林琳吵架的安全通道门口。 她不在了。 他的心一下子就沉下来。 贼心不死的拉开安全门,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跑到那里。 明明气得要死,发泄完了更难受。 然后他就如愿以偿的看到她坐在安全通道的楼梯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垂着头,时不时的用手抹着眼泪,像只被抛弃的小猫。 听到脚步声,林琳抬起头,发现是他,一点高兴都没有,扭头朝楼下跑去。 韩彧又追上去,拉住她,“你干什么去?” 她抽泣着想拽开他的手,“不用你管!” “你腿好了吗?”韩彧告诫自己对女孩子,尤其是正在哭的女孩子一定要耐心点,“你是打算从十六层一直走下去?还是你要在这跟我继续闹,再从楼梯上掉下去一次?” 听他这么说,林琳顿时觉得腿有点隐隐作痛,“我到十五层去乘电梯可不可以!” 她说完,眼泪又掉下来,韩彧感觉她怎么这么不讲理,顺手帮她擦擦脸上的泪水,语气已经软下来,“你别哭了!我都还没哭……” “你讲不讲道理!”她气鼓鼓的质问他,“现在是我被你欺负……” “谁让你耍我来着!”说起这事,韩彧又火了,音调提了个八度,“你保证以后不耍我,我就肯定不欺负你!而且我怎么欺负你了!” 她又哇的一声哭了,“你现在就在欺负我……” 得!韩彧明白自己是说不过她。 决定换种方式安抚一下她的情绪,“你别哭了。行不行?” 林琳凭什么不哭,她被他莫名其妙的骂一顿也就算了,连哭都不许吗? 她不但没忍住眼泪,还哭得更伤心,搞得韩彧真的有点心虚。 韩彧发觉自己搞不定她,做贼似地小声命令,“我不喜欢女孩子总是哭哭啼啼的,你做我的女朋友能不能别总没完没了的哭?” 她扁着嘴,用手抹着眼泪,“你又没答应跟我交往……” “随便你!”韩彧气结,决心不解释,给她台阶自己不下来,他再懒得理她。 等出了安全门,韩彧发现她已经亦步亦趋的跟上来。 韩彧摁了电梯,命令她,“你回家吧,我上班了。”继续嘱咐,“路上小心点。” 林琳可怜巴巴的瞅着他,半晌,才问,“我明天能不能来找你?” “不能。”他的答案没有一点美感,“我还要上班。” 林琳在心里憎恨自己给他找这么个破工作,影响进度,最要命的是工资还是她来出! “那我找你一起吃饭。” “不了,”韩彧占上风,气焰更加嚣张,“我妈明天要包饺子,我必须回家。” “哇!”林琳喜道,“那我去你家吃饭!我喜欢吃饺子。” 韩彧皱着眉头揭穿她,“你想吃饺子需要去我家?” 林琳一点都不觉得难堪,皮实的回答他,“我主要还是想见你嘛!” 韩彧不搭理她,他还没准备好接受自己已经有女朋友这个令人错愕的事实。 “别拒绝我!我脸皮很薄的!”林琳双手背在后面,仰着脸,一脸灿烂,若非脸上还有泪痕,真难想象她刚刚还嚎啕大哭来着,“好不好嘛,嗯?” “你有没有纸巾?”韩彧别过脸,顾左右而言他,“擦擦你的脸。” “哦……”林琳从包里翻出张湿巾,抹着脸,“这样有没有好一点?那你现在可以答应了吧!” 韩彧木着脸瞅了她一眼,恰好这时电梯到了,他就推搡着她进了电梯,“赶紧回家。” “那明天的事就这么定了啊!”林琳冲他挥手,又单方面的定下约会。 韩彧看着电梯门关上,低着头回了事务所。 他居然有女朋友了…… 而且是在这种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隐约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但韩彧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chapter.55 隔天一早,韩彧起床,母亲已经坐在桌边吃早餐。 她要上班,蒋叔叔休息,他刚从早市上回来,手里提的是装满饺子食材的菜篮子。 韩彧想起林琳说的事,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他有女朋友了,他想都不能想这件事,不知道华夏如果知道了会不会骂死他。 想到华夏,韩彧的心又轻轻抽了抽,假期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她都没有联系他。 不过,算算日子,她现在应该在高考吧。 因为补课的事,他没来得及知道她报了什么志愿,韩彧有了种跟华夏即将天各一方无法见面的恐慌。 算了,随缘吧。 韩彧扒拉着碗里的稀饭,食之无味的模样被母亲发现,她的筷子伸过来,敲敲他的碗边,“怎么了?有什么发愁的事?” “没什么……”韩彧强打起精神,眼睛撇到案板边的食材,想起林琳说的事,“妈,中午饺子包多一点。” “干嘛?我记得你不怎么喜欢吃饺子啊?” 韩彧赶忙低下头,躲避开母亲锐利的目光,“林小姐要来。” “……”短暂的静默过后,韩母把筷子一放,对正在看新闻的蒋叔叔说,“快来吃饭,一会儿咱俩一起去超市里买点肉跟菜,再买点小菜什么的。对了,韩彧,林小姐喜欢吃什么?饮料用不用买?……算了,我去问你小姨。韩彧你等一下吃完饭把你的房间整理一下,还是不要了,我收拾家顺便整理了吧……” 韩彧看着母亲如临大敌般的紧张,真后悔告诉母亲这件事,现在只盼着林琳别又是耍他,让他家人的希望都落空。 韩彧一上午都在紧张林琳爽约怎么办,她也真是,要么一声不响的跑来吓他,这时候需要她出现反而连个信儿也没有。 一直到他下班她也没来。 韩彧连发怒的心都没有了。 他就是悲哀的要死,自己怎么一次又一次屡教不改的被她耍的团团转。 骑自行车回家的路上显得太短,韩彧怕极了自己一进家门,面对的是一家人精心准备之后,主宾并不在场的尴尬场面。 如果真是那样,他该做些什么? 韩彧一路上都在想,一直都没有一个答案。 好在这个答案是什么并不重要。 韩彧骑着自行车拐过胡同,就看到林琳常坐的那辆黑色奔驰泊在自家楼下,光洁豁亮的车身与破败的小区显得格格不入。 还有几辆奥迪,像是婚礼花车似地排在奔驰的前后,整整齐齐的切着土路的边缘。 韩彧锁好自行车,发现自家这个单元,从门口,到三楼他家门口,每个楼梯间,都站着人,像是保镖。 家门大敞着,韩彧进门时,被保镖拦住,“抱歉,请问你是?” 韩彧一阵气闷,他回家难道还要出示证件吗? 好在这时候母亲闻声过来,对保镖们陪着笑脸,“他是我儿子,真是麻烦你们了。” 保镖们这才放他进去。 韩彧进了家门,习惯性的换鞋,然后发现客厅里,母亲和蒋叔叔,还有小姨,都围着林琳。 他这个昨天才刚刚交往的女朋友此时此刻正襟危坐,穿了身淡粉色的蕾丝小裙子,花样繁复的像是准备参加上流社会的酒会,坐姿优雅,笑容落落大方,举止礼貌得当,对所有人的问话都面带微笑回答的不愠不火,这没什么问题,真的。 她已经表现得很好了,真的,可韩彧就是觉得她把事情搞的就好像在视察工作,拜托,她是来蹭饭的好不好!居然摆这么大的谱! “韩彧,你别换鞋了!”韩母出声制止韩彧换鞋的动作,他那个脚,大夏天还捂着球鞋,她担心那味道吓着林小姐。 韩彧只好系上鞋带,垂着脑袋加入到韩家人的行列中,坐在林琳对面。 韩母这时候正在问,“林小姐,听说你前段时间伤了腿,怎么样,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您的关心。”林琳看都没看韩彧一眼,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回答的客客气气。 在韩彧的心里,这种事应该就是朋友间的串门,他根本不知道林琳从小所受到的教育就是,对待任何长辈都要礼数周到,这不是串门,是拜访。 “因为不太清楚林小姐喜欢吃什么,所以随便做了点家常小菜。”很显然,韩母也被这种阵势搞得有点不自在。 林琳笑道,“我从小最喜欢王婶的手艺,听说伯母您厨艺比她还要好,就冒昧前来叨扰。”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韩彧家里简朴的环境,笑容没有距离。 韩彧脑子里冷飕飕,怀疑自己昨天看到的爱哭鬼跟眼前的这位淑女,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然后终于开饭了。 韩彧发现今天的菜色格外丰盛,看得出母亲是下过血本。 这跟韩彧想象的场面大相径庭,她一个人吃得下这么多吗? 韩彧有预感,以母亲的性格,他们家在未来三四天内看来都要吃剩饭了。 尽管,桌上的菜色比起当初他去林琳家吃饭,要少的多也寒酸得多。 可人家那只是随便一顿饭,吩咐厨师多做几个菜的事,自家却是父母忙忙碌碌一上午的杰作。 韩彧这顿饭吃的分外不踏实。 林琳却没什么不自然,每样都用筷子碰一碰,遇到喜欢的就多吃两口,然后在韩家人期盼的目光中笑着夸赞。 说的也无非是“很好吃,”“很不错”这样没什么分量的话。 在她的带动下,韩家人都没怎么吃好。 至于王婶,她位置尴尬,一直站在林琳身边服侍她。 林琳邀王婶坐下,王婶不愿意,林琳也没太坚持,只是也有点尴尬,毕竟那是韩彧的小姨。 偷偷瞄了瞄韩彧,他没有生气的意思,林琳跟韩彧相处之后发现,他这个人,并不是那么好揣摩的,至少发火总是无预警。 在计划完成之前,她还是应该避着点他的脾气,否则影响进度。 韩彧发现菜品并不怎么合林琳的口味,因为她并没有表现出那种馋相。她也不是她自己说的喜欢吃饺子,至少现在看起来,她只是简单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专心回答韩母提出的问题,对于他们一家的感谢表示谦虚。 这个过程令韩彧觉得拘谨且漫长,如果可以选的话,他还是比较愿意跟她单独吃饭。 吃过饭,林琳吃了些韩母切好的水果,发现已经是接近下午一点,出于礼貌,林琳起身告辞,“多谢您几位今天的款待,有机会的话,真希望能经常过来。”门口有人提进来几个包装精致的礼盒,林琳接过来,解释说,“我听王婶说伯母您有些失眠,这里面是一对安眠枕,是我父亲的私人医生推荐的,还算有些效果。”她没介绍送给其他人的礼物,因为长篇大论的介绍自己带来的东西实在有炫耀的嫌疑。 韩母没想到她还带了礼物,高兴地接下来放在一旁,一家人一直把林琳送到楼下。 chapter.56 上了车,林琳终于松了口气。 如果是平时的拜访也就罢了,她这样早已习惯,但她也知道韩彧一家人的紧张,家教和王婶却一再的声明这样才是对的,只是林琳自己觉得,今天好像搞得太过火,一定会吓着人家。 反正如果把她和韩彧易地而处,她也不会太高兴。 但是韩彧没表现出丝毫的不高兴,当然,他也没表现得高兴。 林琳总忍不住想要揣摩他。 下午,有人通知林琳楚伯母已经旅行回来,刚到家,林琳知道楚伯母说是要来看她,但无论如何不可能跑到一个小辈家里来特意看她,况且楚伯母可不是个温柔的女人,她是个女强人,精明果敢,风风火火的连讲话都透着一股不留情面的犀利。 林琳想今天楚伯母一定得好好休息,便打算明天再去楚家拜访。 好在早就知道这事,林琳也有所准备。 这几年出家风头渐盛,尤其是楚天昕在社交圈渐渐崭露头角,加上罗家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小女儿罗文婕疯狂大胆的追求,楚天昕就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并且他还真对金融投资方面的东西有着莫大的兴趣和天分,楚家的大女儿楚天骄嫁了风姿美艺的ceo,随后开发了整个地区第一个花园式的贵族区——传城,与已有的兴华区,绿苑等小区都有所不同,传城是城中城,完全做到将传城之内的一切都与世隔绝。 这两件事使楚家彻底抛弃了从前小门小户的身份,随着传城的上市和第二期,第三期楼盘的开发,楚家已经不仅仅是省里的酒店老大,更是地产先锋,而且一路向外发展,与林氏多次合作,两家是业界闻名的世交。 因着这种关系,父亲才会特意嘱咐林琳要好好表现,楚伯母才会这么关心林琳的事。 这些林琳或多或少都知道。 所以要见楚伯母这事,也要格外上心才是。 林琳下午去美术班,一画就是一下午,伸了个懒腰结束练习,已经是黄昏。 这天下午,韩彧一直处在焦灼状态。 好像自己突然变得很浮躁,做事情有点心不在焉。 田所也看出他情绪不对,以为是病了,就早早放他回家。 韩彧出了楼门发现外面正在下雨,好像是突如其来的,忽然就下了,还夹着冰雹,气温却相较前几日升高了些,冰雹弹在地上,又跳起来,空气中的清新却让韩彧觉得更压抑。 然后他就看见有人正举着顶带着花边的雨伞在硬化的比较失败的路面上,躲着水洼一路蹦过来。 韩彧就无奈了,是真的无奈了。 他冒着雨跑过去,把雨伞从她手里拿过来,举在她头顶上,问,“你为什么又来?” “我来接你,刚刚从美术班时候回来发现下雨了。”她把他拉近点,“你淋湿了,我的伞小。” 韩彧脸上是讪讪的表情,“你怎么来的?” “美术班的同学把我捎过来的。”林琳解释,“家里人在车上说点什么都不方便。” “那你怎么回去?”她一个人怎么回去?坐出租车吗? 他有点担心她的安全。 “你不是有自行车嘛!”她都计划好了,“你回头把我送到永振路那边,有家我常去的西餐厅,我叫我家车来接我,你也顺路嘛。” “那你跑过来,有事?”说这话的时候,韩彧发现雨又大了一点,连忙把林琳拉到国贸的大厅里暂避一下,不说被雨淋湿了会怎么样,光是冰雹砸在身上也够疼的。 林琳被他拉到大厅里,就机灵的反手抓住他,“我怕你不高兴。” “不高兴?”韩彧说,“我没有啊。” 他没问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担心。 林琳就自己回答,“我觉得我好像把今天的事情搞砸了,你妈和你……叔叔好像很紧张。” “没有,你想太多了。”他这样回答。 林琳就不出声了,韩彧也沉默。 半晌,韩彧感觉到她抱着他的手臂,小脸蹭到他肩膀上,嘀嘀咕咕的在说,“你还是跟我吵架吧,你这样我就觉得很抑郁。” 他有点不习惯被人这么碰触,下意识的回避,“我又没在意,为什么跟你吵架?” 林琳就松开手,站在一旁,样子夸张的叹着气,好像真的很抑郁。 韩彧随手揉揉她的脑袋,“别乱想。” 又觉得不该有这样的动作,那只犯错的手就显得尴尬,他把手揣进口袋里,不让它乱动。 他的小动作都落到林琳眼里,她就抬着眼皮瞅着他,意思再明白不过,是在提醒他她已经发现了。 韩彧被她看的不舒服,不明白这个小姑娘怎么总好像很知道他刻意隐藏的事情,决定找个台阶,“你别觉得很糟糕,我妈很喜欢你送她的礼物,也一直夸奖你有礼貌……可能是我不太习惯你们这样的串门方式,以后我们就单独见面吧,而且……选比较安全的地方,可能家里人就不会那么担心派这么多人。” 韩彧自己都没发现,他几时开始主动给别人找场子。 林琳仰着脸瞅着他,然后像只刚刚被雨浇过的小狗那样使劲摇摇脑袋,又很沮丧的说,“真糟糕,我们不能就在这里面一直呆着吧,连个去处也没有。” “你想去哪?”韩彧的生活很单调,向来没什么去处。 “我没想过要做什么,就是发现下雨了,怕你没带伞,来看看你。” 韩彧也分不清她讲的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索性不去分,认真的想了个去处,“我有个朋友在隔壁的烤肉店上班……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看看他?正巧我也有点东西给他带去。” “好啊!”他能有要求最好。 chapter.57 “但是,你只有这么一把伞吗?”韩彧拿着林琳的伞,是把单人伞,两个人太挤了。 “唔……”林琳也开始注意到这个问题,两条弯弯细细的眉纠结在一起,“我忘记了。” 雨势依然迅疾,韩彧只好拉着林琳,打开雨伞拉着林琳走进雨里。 伞确实太小,韩彧一直偏着她,走了几步肩膀就湿了一半。 冰雹一砸在雨伞上,她就会不自然的缩缩脖子,抬头看伞,似乎是怕雨伞被冰雹砸破,渐渐地,韩彧发现她靠他越来越近,只要他伸伸手,她就立刻能缩进他怀里。 韩彧试图跟她拉开距离,一有距离,冰雹就钻进脖子里,而林琳那边的雨伞还有点地方空着呢。 韩彧只好对林琳说,“你往那边点,淋不到的。” “可是我好冷。”她纤细柔软的小手伸手抓住他握着伞柄的手,果然冰凉凉的,“你看,是不是很凉?” 韩彧没听她说什么,只是被她抓着的那只手不由自主的抽了抽,雨伞一倾斜,林琳那侧瞬间淌下雨来,她就顺势跳到他怀里。 韩彧被她扑过来的重力压的一个趔趄,伸手抱住她。 然后就感觉她胸前还未发育成熟的柔软一直紧紧的贴着他的胸口。 韩彧和林琳催不及防的被雨浇了个透心凉。 韩彧没有推开她,只是赶紧把伞举好,遮挡住雨,却还是感觉到她一直在颤抖,抖得可怜兮兮的。 “冷吗?”他轻声问她,两个人浑身湿漉漉的,他都觉得浑身冰冷,而她比他穿的少,体质又弱,肯定比他更冷。 “嗯。” 他征求她的意见,“忍一忍,到了地方我们找个暖和的地方烤烤,还是我现在送你回家?” “去看你朋友。”她从他怀里露出头来,颤抖着说,“但是我有条件。” 韩彧下意识的紧紧把她搂得更紧了一些,问,“什么条件?” “你要一直抱着我……”她嘟起嘴说,怕他不同意又补充道,“我会冷……” 韩彧就不说话,小心翼翼的把伞换到另一只手里,伸手搂住她,紧紧地。 林琳钻到他的外套里,外套也已经湿透了,她的脸紧紧的贴着只隔着一层t恤的身体,顿时觉得十分温暖。 韩彧朋友工作的地方很近,绕过国贸的楼就是。 是市里挺有名的一家韩式烤肉,名字也起的挺有朝鲜半岛的风情,叫高丽宫。 天气冷,吃烤肉的人挺多,韩彧跟林琳两个落汤鸡站在门口,搜寻了半天找不到他朋友。 有服务员问他们吃什么,俩人闻到烤肉的香味确实都饿了,韩彧摸摸兜里的钱,估计还够吃顿饭,便拉着林琳找了个地方坐下,服务员还送过来暖手宝和热茶,林琳却不愿意抱着,递给韩彧,韩彧推搡着,“不用,你不是一直冷么?” “……不是。”林琳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那个东西现在好烫。” 韩彧就懂了,她连暖手宝叫什么都不知道,一定没用过。 他就找服务员要了块小毛巾,裹着暖手宝,继续让她抱着,还给她灌输知识,“这个东西叫暖手宝,一开始会烫一点,后来就慢慢凉下来了。” 她乖乖的点点头,把暖手宝抱在怀里。 韩彧脱了外套,里面的衣服没湿,也好了许多。 林琳喝会儿热茶,抱着暖手宝,渐渐就一扫先前的萎靡,有精神了,抱着菜单,问韩彧,“你想吃什么?” “我不太懂,你看吧。”韩彧的回答非常诚实。 点完了菜,韩彧请服务员帮忙叫他的朋友。 从他们的谈话里得知,他的朋友叫小五,在这里打工当传菜,因为现在很忙,传菜人还少,他正忙着。 韩彧跟林琳就先等着菜上来,等着他什么时候有空过来。 “你朋友要是知道我们俩为了看他被淋得这么狼狈,一定会感动死。”林琳双手托着下巴,暖手宝放在腿上,头发潮乎乎的,确实挺狼狈。 韩彧也好不了多少,头发湿湿的,一根一根的立着,像只刺猬。 她看看他,他看看她。 林琳就先笑起来,韩彧也摇摇头,摸着自己的头发,笑了。 笑过之后,韩彧说,“我朋友叫小五,比我大一岁,上的中专,学的是汽修,不过他总想自己开店……” 他还未说完,就被一声大大的问好打断,“hello,你怎么有空来看哥!” 林琳抬头,是个黑瘦的男孩,身高也不低,手里托着个大大的餐盘,里面摆着各种菜品,算不上帅,但很开朗,林琳知道这就是小五了。 “我在隔壁打工,突然下雨了,就来看看你。” “隔壁?”小五眼睛一转,就说,“隔壁都是写字楼,那里要假期工吗?你怎么不带华……”他发现了林琳,“咦,这小美女是谁了?你新女友?” 林琳听到小五这么说就看向韩彧,她心里有点酸酸的,不是他说他没有谈过恋爱吗? 而她确信自己听到了,华…… 韩彧就对小五说,“你别总误会我跟华夏的关系。” “哦!”有人过来帮小五端他的餐盘,小五抢下来,“都是他们的。” 一一放下菜品,小五笑嘻嘻的,“你们的菜齐了,怎么样,我服务到位吧!”他自己就坐到韩彧身边,凑过来问林琳,“小美女,你叫什么?怎么被他骗到手的?” 韩彧就郁闷了,明明是他被她骗到手的。 呃……他不该有这种想法,韩彧说服自己并没有被她骗到手。 他连忙制止,“小五,你别这么说话,她还小。” “小你都不放过!”小五又问林琳,“小美女,你叫什么?” 林琳还没回答,韩彧就替她说了,“林琳。” “我又没问你,”小五瞥他一眼,“着急什么,怕我拐走?” 韩彧就不理他了,受不了他。 偷眼看看林琳,她在电炉上翻着菜和肉,眼里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chapter.58 这时,一个经理模样的女人走过来,对小五说,“时阳(小五大名),你朋友来了,要不今天给你算请假,你别穿着工装坐在这里,影响太不好。” “凭什么给我算请假!”小五不高兴了,“我今天都上了一天班,现在马上就下班了!” 女经理也算好脾气,“那算你早退好了。” 小五还是不乐意,“凭什么!我这个月满勤!我本来已经下班了,是你说人不够让我帮忙的,现在凭什么算我早退?” 女经理这时候发作了,“时阳,请你服从公司管理,你知道员工手册第八条吧!” “知道啊!”小五跳起来,脱下身上的马甲,摔在地上,“你有权开除我是吧!行啊,开除吧!” 女经理被气得不顾凤仪的指着小五,没来得及说话,小五已经对林琳和韩彧说,“你们等等我,我先把这身破衣服换下来!” 然后就挎着大步进了后面。 女经理又追上去,韩彧担心着小五,觉得自己是个罪魁祸首,一来就害他丢了工作。 这时候,一块肉夹到他碗里,抬头是林琳笑着的脸,“来,尝尝,我爸爸还常夸我烤的肉好吃呢!” 韩彧发现,她单纯无痕的笑容有种令人心灵放松的魔力。 韩彧尝了一口,真的很好吃。 他一边吃着脑子里就算了算她点了多少,刚刚听小五说菜齐了,一阵安心,算下来他出得起,只是这个月恐怕要紧吧点了。 心里的包袱卸下来,韩彧就能放得开些。 今天一起吃饭才发现,林琳吃饭的动作很优雅,光看着,就是种视觉享受,与她平日里疯癫的形象完全不同,而她吃饭时不怎么讲话,讲话也是细嚼慢咽的把嘴里的东西全都咽下,才开口。 韩彧也不喜欢在吃饭时讲话,沉默着倒也不尴尬。 小五进去一阵子,换上自己的衣服晃悠着出来了。 自己找了个碗,尝了一口,“哇,真好吃!林琳小美女,你的手艺吗?比这地方的烤肉师都好!”他又咬了一口,却叹息了,“应该来点辣。” 遂一拍韩彧的肩,不爽的说,“你不让放的,是不是?” 韩彧抬头看林琳,她正从包里翻出手帕擦手。 他心里就涌上一阵暖流。 他没想到她还记得他不吃辣。 他也记得她那盆水煮鱼。 林琳把韩彧心里的包袱问了出来,“小五哥哥,你就这样不上班了吗?” “不上了,事实上我早就找好下家了。”小五大喇喇的说,“我再也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还没前途的事儿了。” 韩彧问,“那你打算干什么去?” “干夜场,”小五说,“那个赚钱多,就新华广场那,不是刚盖了栋楼嘛,我听说打算盖个整个地区最豪华的夜总会,叫水天一色,现在招人呢。” “夜总会?那种地方?”韩彧觉得一点都不靠谱,“那种地方听说很乱的。” “怕什么!你以为在饭馆跑堂就多单纯。”小五掏出烟盒,给韩彧扔了支烟,自己点了一支,翘着二郎腿,睥睨着韩彧,“你当水天一色很好进吗?服务生要长得帅,还要大专以上学历,我要是女的多好,啥要求没有,漂亮就成。” 韩彧拿着烟,犹豫着要不要点。 林琳这时候说,“没事,你点吧,我不讨厌烟味。” 于是他点着了烟。 林琳见小五愁眉苦脸的,说,“你很想去水天一色吗?” “当然啦,新场子好混嘛。”小五磕着烟灰,叹息着,“算了,小丫头你也不懂,韩彧也是好孩子,你们都不明白我说的意思。” 韩彧沉默着吸烟。 林琳若有所思的坐在那里,也不言声。 等小五一支烟抽完,拿起筷子吃东西,一边吃着一边说,“对了,我女朋友明天早晨过来,跟我去火车站接她吧,那丫头听说咱们这新建了个游乐场,非要过来,就我俩多没劲,一起去,戴上林琳?” 韩彧皱皱眉头,“你女朋友?哪个?” “网上那个女的,联系了俩月了,趁这次机会……”小五碍于林琳在不再说下去,脸上仍是美滋滋的表情,把后半段留给韩彧想象。 韩彧觉得他那女朋友也不是什么好人,正想拒绝,就听到林琳说,“抱歉,明天上午我有点事。” 不知怎么的,韩彧是想拒绝来着,却在她这么说之后有点轻微的失落感。 小五诧异的问,“有什么事?” 林琳解释道,“我一个伯母,今天度假回来了,我们有一段时间不见,她很挂念我,我无论如何都要去拜访一下她,时间都已经约好了。对了,韩彧,你知道的,就是鑫鑫哥的妈妈。” 提起楚天昕,韩彧的心就轻轻地拧了拧。 小五听着林琳一番言论,心里并未多想,以为是时下的小姑娘,都喜欢学偶像剧里说话,听着怪别扭的,小五还是觉得华夏比较好,虽然韩彧一直在否认他跟华夏的关系,可他又不傻,总能看出些端倪。 “那算啦!”小五知道韩彧自己一定不去的,“我先解决了她再去陪她逛游乐场好了。” 一顿饭,总的来说也吃的算是愉快。 只是结账时候,小五这个失业者,抢在韩彧前面买了单,美名其曰,“你们都是学生,我不能吃你们的,不讲究。” 韩彧和林琳不太理解他所谓的不讲究到底是说的什么,但都没反对。 chapter.59 小五也是骑自行车来上班,三个人一起取了车子,韩彧和小五送林琳到地方。 两个人都是骑赛车,没有后座,韩彧正在犯难这样怎么载她到目的地,小五倒是载女孩子经验丰富,“把她放前面,这么小个人又挡不住你多少视线。” 林琳对这个办法感到新奇,“好啊,好啊!”见韩彧为难,又拽着他,“怎么啦,你不愿意吗?” “没有……”他摇摇头,“先试试吧,你知道怎么上来吗?” “你先别告诉我。”林琳让他先上车,自己在小五的帮助下爬上横梁,扭一扭,韩彧险些撑不住她,差点摔倒,好在小五一直扶着自行车,林琳扭头,得意的问韩彧,“是不是这样?我聪不聪明?” “你简直太聪明啦!”小五替韩彧回答,语气中全是揶揄,“比一休哥都聪明。” 林琳撇他一眼,不搭理他。 小五骑着自行车都不安分,继续厚脸皮的调侃她,“我们韩彧这辆‘爱车’可从没载过别人,你可要系好安全带,别激动的掉下去哦!” “安全带?”林琳左顾右盼,难道他这自行车这么高档?还有安全带呢? 小五发现她上当,顿时大笑,指着韩彧的手臂,“这个,这个!” 韩彧也是这时候才搞懂他到底要说什么,林琳脑袋忽然卡住,还是没明白他到底说的是什么,仰起头问韩彧,“他说什么?安全带在哪里?” 韩彧腾不出手,就往低放了放身子,用下巴把她的脑袋压的低下来,“他胡说的。” 林琳被他欺负的扒在自行车把上,浑身都疼,难受到了极点。 忍不住晃晃头,“你别老压着我。” 小五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开始奸笑。 不愧是好哥们儿,韩彧也联想到一起,尴尬的撑了撑身体。 林琳放松了,舒服的直起身体,两只细白的小手撑着下巴,晃着腿,一副旧上海少奶奶坐洋车的做派。 韩彧的自行车就随着她的乱动一路划着弧线艰难行驶。 走到一条小路,韩彧忽然腾出一只手捂住林琳的眼睛,“你别乱动。” “啊?”他要干嘛?林琳脑子里窜出一个异样的想法,他想做什么? 她就忍不住一阵脸红心跳。 但很快,韩彧就放开蒙着她眼睛的手。 “你刚刚干嘛捂我?吓我一跳!” “刚刚那里有人在电焊,光太强,会伤眼睛。”韩彧解释道,“电焊,你知道吗?” “不知道。”林琳理所当然地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 “……我爸爸告诉我的。” 林琳马上就想到另一个问题,“那你刚刚也是闭着眼睛骑过来的?” 他笑道,“我还没那么高的技术。” “那你不怕伤眼睛吗?” “呃……”他觉得她话真多,“一次两次没关系的。” “哦……”林琳恍然大悟似地发出叹息,又仰起头看他,笑的好诡异。 韩彧被她看得心神不宁,又俯俯身体,用下巴把她脑袋压下去,她毫无悬念的发出抗议声,“你又压着我!” “嗯。”他嘴上应着,依然没有悔改的意思。 林琳第一次发现自己在他面前居然抗议无效了。 只好一路忍着酷刑,到达目的地,林琳浑身发麻,还是韩彧扶着她下了自行车,踩在地面上,林琳两腿虚浮,浑身瘫软无力。 待林琳状态好点,她给家里打电话,韩彧和小五还没走,陪她一起等着。 小五跟他某任女友发短信的当口,忽然瞥见林琳手上的钻戒,觉得挺漂亮,便对林琳说,“把你的戒指给我看看呗?” 林琳就摘下手指上的戒指,递给他。 小五戴在手指上,比划了半天,把手背到后面,“不给了,下了。” 林琳也大方,“那你拿走吧。” 小五也不客气,“谢谢美女了啊!” 韩彧知道她的戒指一定不便宜,毫不犹豫的从小五手里抢回来,塞回林琳手里,“别给他。” 林琳就把戒指又戴上。 小五耸耸肩,知道韩彧这家伙倔起来谁都搞不定他。 转移注意力,看到一辆奔驰正朝这边开过来,小五有点兴奋,“哇塞,大奔,这辆好像是今年新款……”正准备进行长篇大论的对这辆奔驰进行一番系统的讲解,就看到车停到自己跟前。 小五往后跳了一步。 还未搞清状况,驾驶座上就下来位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年轻司机,拉开后排座椅的门,“抱歉,小姐让您久等了。” 林琳见家里的车来接了,对韩彧和小五摆摆手,“韩彧,我先走啦!小五,认识你很愉快。” 小五这才傻着眼看着林琳坐上车绝尘而去。 回过神时,韩彧都跨上自行车等着他了。 小五连忙问他,“哇!这小姑娘什么来头!奔驰来接!华夏都没这么大派头。” 韩彧心里想说,还有更大派头的他没见到呢,他是对林琳来他家吃饭,保镖占满整个走廊的事深恶痛绝。 见小五一脸求知若渴,不忍心继续瞒着朋友,“她爸爸是林肇川先生。” 果然,小五听到林琳父亲的名字下巴瞬间脱臼。 半晌,才喃喃的开口,“是那个独资林氏集团的林肇川?” 韩彧点头。 “就……咱们省的首富?” 韩彧继续点头。 小五瞬间爆炸,“她是他女儿?听说林肇川只有一个独生女!” 韩彧继续点头。 小五忽然颓了,“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那件事不了?给他女儿过生日,他女儿要划船,就在家里建了一座湖……她上幼儿园说园里小孩的爸爸车比来接她的好,她老爸就搞了一队奔驰来天天接送的事……” “嗯。”几乎这个年代初生的孩子都知道这这些事,尤其是车队的事,有那么几年,结婚的婚车都不喜欢用奔驰,因为大家都会说,看,林肇川的女儿又从幼儿园回来了。 “天!你确定那个小毛丫头就是林肇川的女儿?我还是不敢相信!” 韩彧都懒得点头了,骑着自行车把小五远远丢在后面。 chapter.60 小五赶忙追上来,“这么说我刚刚拿的那个戒指……” 韩彧无力的回答,“是真的钻戒。” “你居然把她搞到手了!怪不得你要甩了华夏,跟她比起来华夏还算什么啊!”小五这时候终于理解韩彧了。 韩彧刹住自行车,拽住小五,再次重申,“我最后说一遍我跟华夏只是朋友,只是朋友,明白?” “那你跟她呢,林琳?” 韩彧就不说话了。 小五就了解了,“我看林小姐对你还蛮不错的,这样,你跟她说说呗,让我直接进水天一色,我就当个服务生,应该不为难她吧!” 韩彧看着他,半晌,才说,“我跟她的关系也不是你想得那么亲近,她并不听我的话。” “那你多约约我们见面,我自己说,没准还能……嘿嘿!”小五又想远了。 韩彧板着脸打断他的幻想,“小五!” 小五瞅瞅他严肃的表情,笑出声,“你又没交往,还不让我碰!喂,你到底怎么想的,给哥们儿个明示。” 韩彧回答不了,只得再次沉默下来…… 林琳原以为自己淋雨之后可能会得病,没曾想第二天一早,她精神大好,从镜子里看自己的脸都是容光焕发,收拾停当后,按照约定时间去楚宅,楚宅的装潢处处流露着英伦风,这可能与楚家一家人都深受英国风土人情熏陶而产生的结果。 林琳约得时间很凑巧,不光楚伯母楚伯父在,楚天昕的姐姐楚天骄和姐夫杜明轩也在。 楚家的两位女士自然是坐在一起聊着有关时尚服装等一系列的女性话题,两位男士则是财经政治体育等男性话题。 总之泾渭分明,林琳知道楚天骄和杜明轩的婚姻纯属联姻,他们之前都有要结婚的对象,因为各种阻力分开之后又组合在一起,现在强强联合,看起来不坏,但冷暖自知。 林琳的到来,使得楚家一家人都更开心。 不知为什么,楚家人全体都特别喜欢林琳,而同样成绩不好,在家里备受万千宠爱的罗文婕,却在楚家一点都吃不开。 聊了大半天,楚伯母特意看看林琳的伤腿,心疼的样子像是林琳腿上的疤是长在自己女儿腿上,楚天骄和杜明轩也给林琳约好时间,去风姿美艺的总店找最好的整形师做除疤手术。 林琳自然也表现的礼数周到,楚家人并没有表现的像韩彧一家那样尴尬,频频夸奖林琳长大了,越来越懂礼貌,越来越漂亮,越来越聪明……等等,总之怎么看她怎么顺眼。 林琳也喜欢楚伯母,虽然对待娇娇姐和鑫鑫哥严格到几乎强势的地步,对林琳却是真正的宠爱有加,于是她叨扰到晚饭过后才满载而归。 回家之后王婶告诉她韩彧打过电话来。 林琳有点小兴奋,但这时候,韩彧可能已经下班,他家里又没有电话。 林琳在这时候萌生出需要一个手机的想法。 韩彧这一天被小五缠得死死的,一直赖在他单位不走,要他给林琳打电话,看她什么时候拜访完那个长辈,然后立刻找机会约她出来,无奈电话没通,韩彧庆幸之余也带着些许失落。 晚上一回家,小姨给母亲打电话,说是林琳给他打的。 在母亲惊喜的目光中接起电话,韩彧不知怎么在母亲面前对林琳解释,今天下午被小五强迫打的那个电话。 林琳却丝毫没提下午的事,电话那头是欢快的语调,“韩彧,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我们美术班要去写生的事吗?时间定下来了,26号。我今天没去成美术班,才知道这个消息,你准备准备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韩彧躲到房间里,小声说,“我那天要上班。” “请假就是了,或者这样,给你排成休息,你过后多上一天班就好了,好不好嘛,你那时候都答应我了!” 韩彧觉得这样不好,但这确实是他答应过的事。 林琳继续在电话另一头敲打他,“你是在怪我没参加中考?所以不履行约定?我们的活动很有趣的,你一定没参与过,我都说好了……” 韩彧又是一阵犹豫。 终于,在林琳泄气之前给了个肯定的答复,“好吧,几点见。” “早上九点,我派车去接你,别忘了提前看看天气预报……算了,我顺便替你看吧,你人来就行啦!”他答应之后,她的语调明显上扬了个高度,“那就这么定了,晚安!” “晚安。”韩彧的思维转速明显跟不上她的频率。 林琳钻到浴缸里,揉着满身的泡泡,继续抱着电话跟罗文婕煲电话粥。 她还没来得及报告自己成功搞定韩彧的利好消息,罗文婕已经兴致盎然的给林琳继续灌输桃色思想:她终于搬到了鑫鑫哥的住处。 罗文婕年方十六,一举打败鑫鑫哥身边的莺莺燕燕,成了他的第一女主角。 “那他现在不跟那些女孩联系了?” 罗文婕满不在乎,“联系啊,有时候也会晚上不回来,刚刚就打电话给我说让我晚上别等他了,不回来了。” “……他应该是有事吧……”林琳出不了什么好主意。 “是啊,他有时候是有事,有时候是有女人陪,你不知道鑫鑫哥行情多好,那些女人都主动联系他,他也不拒绝。”罗文婕在说这些的时候,语气中完全没有一丝一毫被背叛的愤怒跟激动,相反,像是在自豪自己男朋友有好多人追一样。 林琳完全都理解不了她,“也是……你跟鑫鑫哥虽然在一起住,但是他还是把你当妹妹的吧。” “不!”罗文婕黯然道,“我跟他已经发生关系了。” “……什么关系。”林琳有点混乱。 “性关系。” 林琳一不留神,手里的电话滑到浴缸里。 她赶忙捞出来,放到耳边,电话里居然还有罗文婕喋喋不休的声音,“没办法,鑫鑫哥魅力大,我理解的,我不也是一样,有好男生追我我也会偶尔接受一下啊,但是他……” 林琳把电话搁到一边,把身体狠狠地埋进浴缸里,只露个头,仰头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 也许人都是要变得,罗文婕是如此,楚天昕是如此,连她自己也是如此。 林琳就想起韩彧,他那种老学究的古板模样,好像也没什么错,林琳扯着自己的头发,很无力的感觉,自己似乎是被他同化了,不知罗文婕会怎么笑话她呢。 隔天早晨,王婶取来报纸,神色慌张。 林琳拿过报纸,看到这期的头条,很显眼的刊登着佟欢母亲的黑白照片:昌华集团董事长夫人于今天凌晨三点车祸身亡。 昌华集团,是佟欢家的产业。 chapter.61 这个假期里,最大的一件新闻不仅仅是佟欢的母亲意外去世,而是居然连头七还没过,他父亲就娶了那位令佟欢憎恨的情人,佟欢却没表现的太生气,除了拒绝参加父亲的婚礼之外,没有任何反抗行为。 林琳去看佟欢,他的继母接待了她,那个女人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六岁,妆容精致,讲话做事的风格很辣,眼角眉梢的精明佟欢的母亲根本没法比。 佟欢练散打,家里有专门让他锻炼的场地,一般他都会在那。 而这段时间,佟欢的继母忧心的告诉林琳,“他总是在不停地跟教练对战,除了吃饭睡觉一刻都不出来。” 林琳不懂这个女人是否当真是她所表现的这么无辜。 林琳去他家的武馆时,佟欢正蜷缩在角落里,抽烟。 他抽的不是普通香烟,是一种褐色的,比雪茄要细一点的卷烟。 林琳起初以为是雪茄,但佟欢每吸一口,就会深深的吸进去,连眼神都变得涣散。 林琳觉得不对劲,他这个样子让她想起罗文婕嗑药时候的模样。 她跑到佟欢身边,他居然没发现她。 林琳弯下腰,问他,“你在做什么?” 足足有几秒钟后,佟欢缓缓抬起头,看了她半天,挪了挪身子,“什么也没做。” 然后他旁若无人的继续,真的像个瘾君子。 林琳这次就确定了,“你吸这个?”她劈手就夺过他手里的烟,揉进手里,不顾疼痛的追问他,“是不是?” 他也没抢,只是语调空空的说,“你别吵。” 林琳继续喋喋不休的问他,“你告诉我,你是一直都吸这个,还是最近才开始?” 他就不说话。 “这是什么烟?里面是不是有海洛因?还是别的?大麻?是不是大麻?” 佟欢还是不说话。 林琳蹲下身子,他就一直低头,却还是被她看到他脸上难以掩饰的焦躁。 她忽然觉得有点受伤,“你为什么会碰这种东西?为什么你们都要碰这种东西?” 佟欢反映了很久,才接上林琳的话,“我家就是做这个的……罗文婕都是找我给她搞,你到现在才开始奇怪吗?” 林琳看着他,想开口反驳,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记不起佟欢是自从大病一场,接连他家发生这么多事之后就一直古怪,还是一直是她搞错了什么。 佟欢伏过来,抱住她。林琳身体一阵僵硬。 然后,感觉衣襟冰凉。 他哭了,她不敢揭穿。 这天的最后,她听到佟欢呜咽着说,“我什么都知道……是他们害死我妈,我有证据……可是我没办法,我必须控制我自己,我怕死……我怕那些曝光之后我也会死……” 他还说,“琳琳,你别怪我。” 韩彧在约定时间被接到林琳家,她已经准备停当,只是没有他料想中的兴致高昂,她显得很憔悴,一路上都不怎么讲话。 韩彧觉得她这样很难得,他现在逐渐感觉,她总是率性而为,连骗人也会自己揭穿自己,这样的表情没理由出现在她脸上。 写生的地方不算远,坐车大概一个小时,林琳从见过佟欢后一直没睡好,被车一颠簸,才开始犯困,靠在韩彧身上闭目养神。 韩彧确信她睡熟了,低头偷偷看她,她即使睡着了,眉头依旧紧锁。他见不得林琳忽然这样,抬手,想要替她抹平眉心那个小小的“川”字,她忽然睁眼,抬头看他,韩彧心里一阵发紧。 他想别过头,她却又闭上眼,韩彧感觉到,她的手近乎是掐着的抓着他的手臂。 他就趁着没人看到,抓住她的手。 她也反手,抓着他的手。 韩彧这时候忽然很窜上个他不该有的想法:虽然不知道她身边发生了什么事,但如果他能够让她松口气,那也是好的。 “林琳……”前排的女生忽然回头,看到这么个场景,猛然噤声,缓了缓才悄悄地问,“她睡了吗?” 韩彧小声说,“好像是。” 女孩捂着嘴,声音细得像蚊子,“那我等会再说,你们继续,继续昂!~” 她又扭过身子。 豪华大巴一路使到郊外的一处景区。 这里的天空不比市区里,市区的天空是灰蒙蒙的,连光芒都好像照射不进来;而现在的这片蓝天,是真真正正的蓝天,好似一方淡蓝色的锦缎,暖暖的盖在身上。白云变换着各种形状,游动在锦缎之上,韩彧看到一片酷似世界地图上意大利板块的白云,刚刚还在东边,但是现在已经到了南边,一会它又向西边游去,在不知不觉中变换了模样,和其它云朵联手,成了一条龙,它离得那么近,仿佛触手可及,又离的那样遥远,任凭怎样摸都摸不到。 林琳也从车上下来,背着画夹,颓然的站在汽车旁边。 韩彧觉得她柔弱的肩膀一定撑不住画夹的重量。 他帮她拎着画夹,两个人一起跟着绘画老师和保全人员带领的大部队移动。 走着走着,韩彧突然发现她一直拽着他的衣襟。 有预谋的抓起她的手,心口里激荡出小小的水花。 她仰起脖子看着他,终于难得的露出了点牵强的笑容。 写生的时候,大家都分散开来,林琳却不着急画画,拉着韩彧跑去爬山。 这地方,有座不大不小的山。 韩彧当真怀疑她就是带着他来爬山的。 林琳可不是爬山的料,坚持着爬了一大半,气喘吁吁的非要坐下来,韩彧问,“你要画了?” 林琳摇摇头,“我好累。”她说,“你觉得好无聊吧……下午可能会有点活动,我好不容易才约你出来了,却不在状态。” 韩彧没追问她是为了什么,只说,“我不觉得无聊。” “是不是要下雨了?”林琳这时候发现天一阵阴,问韩彧,“你看天突然阴的多厉害,咱们刚刚爬山时候还晴着呢。” 韩彧想赞同一下,忽然听到一阵雷声。 紧接着,一阵地动山摇。 chapter.62 林琳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傻了,韩彧条件反射的抓起她,朝着山顶相对空旷的方向跑去。 踩在地上,地都没有硬度,软绵绵的没有承重力。 身后,他们刚刚坐过的地方,树已经倒了几棵。 林琳不敢再回头看,惊慌失措的头脑一片空白。 地震持续了几十秒,韩彧拽着林琳,躲避着因为地震下滑的石头,和随时可能倒下的树木,两个人不到十秒,就超越极限的冲到了山顶。 都站不稳,跌坐在地上,林琳吓得赶紧钻到韩彧怀里,韩彧也紧紧抱住她,身边没有任何人,在这种突如其来的危险中,他们能抓住的只有对方。 地震终于结束,两个人哆嗦着站起来,山上一片狼藉,细点的树已经倒了,地震过后,一阵微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显得苍凉。 林琳和韩彧后怕的坐在地上,韩彧开始担心家里有事,林琳觉得家里会担心她。 从山顶上,看得到美术教师和保全人员都在四处搜罗同学们。 韩彧和林琳顾不上休息,又爬起来,打算赶快下山。 林琳的体力和胆识已经在刚刚那一顿逃命达到极限,刚一迈步子,就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韩彧扶住她,这才发现她额角都是细密的冷汗,腿在打抖。 他也一直心慌着,虽然在刚刚地震发生时并没有这种感觉。 这种时候,有人柔弱,就必须有人坚强起来。 韩彧安慰着她,“别怕,不会再震了,”他用手帮她擦着脸,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一些,“我背你,怎么样?” 她咬着嘴唇,点点头。 韩彧就站的低一点,俯下身子,让她爬到他背上来。 林琳伏在他背上,两只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明白她是害怕,他也紧张,但他不能表现出来,韩彧小心翼翼的挑着大路往山下走,忽然说,“那个……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她箍的他太紧,说句话好费力。 “……你会讲笑话吗?”她丝毫不相信他会是那种会讲笑话的人。 “当然会,”韩彧气若游丝的说,“你稍微……松松手,我不会把你掉下去。” “哦……”林琳松了松手,韩彧一阵解脱。 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表情,认真的讲起来,“这个笑话是这样的,说,有一天五块钱被绑架了,绑匪就打电话给五块钱的爸爸一百块,说,‘你儿子五块钱被我绑架了,你赶紧拿你自己来赎他,否则我们就撕票’,那……一百块就很冷静的说了,‘你们撕吧,撕了你们连五块都没了。’……怎么样,我一直觉得特别好玩,这个笑话。”他真的觉得很好玩,自己讲完还笑了一会儿。 林琳真的觉得一点都不好玩…… 也不知韩彧太没有搞笑细胞还是怎么回事,她听完只觉得好冷,好冷…… “不好笑吗?”韩彧半天没听到她笑,小心的问。 林琳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便扯开嗓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韩彧感觉,她的笑声,像是两块塑料泡沫正在相互摩擦。 他光靠想的就觉得别扭。 林琳把脑袋凑到他肩上,“我怎么发觉你这么可爱。哈哈哈哈哈哈。” 韩彧埋着头走着,不言声。 “你再讲一个。”她缠他,“其实很好笑耶,我越想越好笑,好不好嘛?” “不讲了,”韩彧出了口气,说,“我只知道这一个。” “你生我气了?” 她细致的小脸有意无意的蹭着他的脖颈,韩彧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激荡,回答她说,“不,我没有,我承认我搞笑细胞确实不怎么发达。” 说着说着就下山了。 大家都以为林琳丢了,正着急的焦头烂额,见韩彧完好无损的把她背下来,才松了口气。 由于这场地震,写生无法继续进行,坐进车里,车载电视被打开,没有电视信号。 几位教师的电话已经被打爆,一上车林琳就接到王婶的电话,确信她和韩彧没什么事,最后握着电话跟韩彧讲了半天,回程的时候,韩彧一直神色凝重。 大巴一下高速,不少私家车已经等在路口。 林琳一眼望见翘首以盼的张伯,扯着韩彧就跳下车。 韩彧跟在她身后,显得心事重重。 林琳猜得到他在担心什么。 一上车,就对张伯交代,“先去韩彧家看看。” 她扭头对韩彧报以一个笑容,“怎么了?是房子出了问题还是联系不上?” “联系不上。”韩彧说,“也可能没什么事。”他安慰着自己。 但进了市区边缘,开始显得荒凉。 城市边缘的房屋大都是老房子,在这场地震的摧毁下显得摇摇欲坠,路边站着不少人,好在并没有想象中严重,房屋没有被夷为平地。 市区里就好多了。 除了街上人明显多了,绝大多数建筑还算挺立。 林琳不担心她家的房子,起码要比国贸大厦结实得多。 车开到韩彧家的小区,情况就没有想象中乐观。 这片小区建了起码有三十多年,而三十多年前的房子,抗震能力可见一斑。 韩彧一跳下车,就看到惊心动魄的一幕:他家的这栋楼,从中间,面貌狰狞的裂开了一道口子。 黝黑的切口龇着尖利的牙,如同一张大嘴。 林琳从没见过房子可以裂成这样,吓得捂住嘴。 韩彧不假思索的就要冲进去。 张伯和司机赶忙拉住他,现在这栋房子摇摇欲坠,快点离开才是要紧,“你别太担心,先找人打听打听,你父母电话多少,先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通。” 韩彧借过张伯的手机,母亲和蒋叔叔的电话都无人接听。 韩彧焦急的不行,担心父母真的在家,恰好遇上地震,房子这样逃不出来怎么办? 来不及多想,他还是决定进去。 这次张伯他们没拦他。 目送着韩彧小心翼翼的进了楼门,一行人才发现林琳一直跟着他。 司机和保镖一起去请林琳回来,她不听话,要拽着韩彧,大家干脆把他俩都拽回来,这时,张伯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他接起电话,听对方说了几句,一直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 每一根白发都似乎年轻了几十岁。 他把手机塞到韩彧手里,“快听听,是不是你妈妈的声音?” 韩彧拿过电话,放在耳边,一直听着对方的声音,嘴唇颤抖着,终于,眼泪掉下来。 然后他问,“妈,你在哪?蒋叔叔在哪……” 韩彧的家人都没事,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原来小五发觉韩彧不愿帮他给林琳牵线,就打算讨好一下韩彧的母亲,趁着他不在,偷偷去韩彧家,结果韩彧一向不喜欢韩彧跟他来往,一直把小五赶到楼底下,恰好这时,地震了,他们两个幸免于难。 而蒋叔叔,这时正在厂里,厂房没有受损。 chapter.63 发现是地震之后,韩母、蒋叔叔和小五通过王婶得知他也没事,只是自家房子一定是没办法住了,王婶跟林父联系了,林父同意他们先收拾几间佣人房间暂住一下。 大家总算是有惊无险。 要说这场地震里最大的影响,还要说楚家,全省的房地产业在地震中受到重大影响,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因为担心余震的到来,林琳晚上就住在家里的房车里,里面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只是林琳面对离自己不到两米的天花板,顿觉压抑。 电视台已经恢复信号,女主播亲切的告诉大家,今天白天发生的地震震中是a市周边的张家村,村里人少,营救也不困难,目前为止死亡人数是五人,受伤11人,地震等级6。4级。地震局预测这场地震并没有余震,请市民安心。 林琳随手换了个台,某娱乐卫视主持人穿的就像金龟子,手里抱着一本写真集,用一口唐山味的港台腔说,“喏,这本呢,就是我们刚刚在英国出道的写真女星,monica小姐,今年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已经拥有令人妒忌的魔鬼身材,哦……” 金龟子主持人尖叫着把写真集拿到镜头跟前。 林琳好奇的也凑近电视。 然后,也几乎尖叫起来。 不是因为她身材太好,也不是因为她气质出众,更不是因为她露的太多,而是…… 为什么这个叫monica的女人会是罗文婕…… 拽过笔记本电脑,登上msn,罗文婕的英文留言。 “亲爱的!给你寄过去了惊喜,注意查收哦,嘻嘻,注意不要吓得把舌头咬了啊!” 林琳问她是不是出写真集了,没回音。 给楚天昕发信息,也没回音。 这俩家伙,估计都在忙。 正欲关电脑,一条系统通知发来,有人加她好友。 点了确定,几秒钟后,对方发来一条信息。 “我是华夏。” 林琳心里微微一抖。 半晌,才回,“有什么事?” “地震了。”屏幕上先跳出这么一行字,紧接着,她消息又来,“韩彧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真的。 华夏在追问,“是不是?” 思索许久,林琳回复,“是,你是要找他?等等,我帮你叫。” 另一头就沉寂下来。 林琳心里打鼓,猜想华夏会怎么回答。 也许是,“不用了。”屏幕上跳出这么三个字。 林琳觉得没必要再回她,正要下线,华夏的信息继续进来,“我知道了,你忙吧。” 林琳瞬也不瞬的盯着电脑屏幕,脑子里反反复复的涌上韩彧说过的话,小五说过的话……就一阵混乱。 手机适时的响起来,是楚天昕。 接起电话,楚天昕柔和的语调触手可及,“琳琳,我听说家里地震了。” “嗯。” 楚天昕敏感的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你怎么了?吓着了吗?” “呃……”林琳想不出什么有用的回答,只好用一个感叹词填补对话间的空白。 “我订机票回去看你。”楚天昕忽然说,林琳惊讶的“啊”了一声。 他语调里都带着笑,“看样子你真吓得不轻。” “不是那样……”让她此时心不在焉的事不是地震,“鑫鑫哥,我想……我是失恋了……” 楚天昕就静下来。 之后,又问,“跟谁?” 她不言声。 他忽然就笑了,问,“你现在忙不忙?” “不忙。” “闲不闲?” “呃……闲。” “那……”他试探着问,“家里现在是晚上了吧,呵呵,我新搬回来一架钢琴,愿不愿意陪我试试音?” 林琳欢喜的回答,“好啊!” “稍等。”一阵悉碎的声响过后,贝多芬的《月光》从电话听筒里传来。 隔着遥远的、冗长的电波和距离,听起来不够真切。 林琳就躺在床上,听着楚天昕从大洋彼岸带来的音乐声。 像是带着海的水汽,和风的飘摇。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地震说来不大,死亡名单最终锁定在14个人,其中包括有人睡觉时发现地震就直接跳楼,这样的意外情况。 重建在进行,可韩彧家的房子是无论如何都住不成了。 虽是旧楼,韩彧家的位置却不错,政府下达文件大力支持重建a市震中张家村,连带着韩彧家的旧址这边也受到政策的庇护,楚氏提早站得先机,买下整个张村,作为传城第四期和新酒店的开发。 韩彧家得到政府的一些补偿,在这个时期,买套新房子并不困难,韩母也开始着手准备。 学校果然推迟开学日期,一直推到国庆节假日之后。韩彧明显感到林琳在疏远他,而他只是很无力的发现,她要疏远他的时候,他毫无办法。 下班时候,韩彧整理东西最后一个走。 出门时,一个同事急匆匆地跑进来,“太棒了,还没锁门!”他跑到自己座位上,“我取点资料,多谢了!” 韩彧问,“那我先走可以吗?” “走吧走吧!”同事想起什么来,抬头对正要走得韩彧嘱咐,“刚刚有个美女找你,抱歉,我还以为你走了,就跟她这么说了,你赶快追过去吧,可能还没走远!” 韩彧怔了半晌。 拔腿就冲到电梯口。 还好,还好。现在已经没什么人,电梯一直下到一楼,中间只停一两次。 大厅里没人在等他。 也是,如果林琳过来,一定会直接冲上去的,她绝不是那种会乖乖等人的女孩。 韩彧搞不懂自己怎么会觉得是她。 有点失望的去推车子,绿苑别墅区太远了,还有段山路,光靠想的就觉着累。 到了车棚,韩彧就看到自己车子上靠着个女孩,颀长的身体上裹着一条牛仔筒裤和斜肩蓝白条纹衫,及肩的短发,烫成大卷,发稍整齐。 仅仅两个月不见,华夏已经大变身:扔掉运动装,剪掉长发,一身接近正常女孩的装扮反而令韩彧险些认不出她。 华夏回头看他时,除了这张脸,韩彧没有一点熟悉的地方。 他恍如隔世。 “你同事居然说你走了!你的自行车还在呢!”华夏一脸忿忿,踩着三厘米的高跟鞋走起路来像是崴了脚,“多亏我多个心眼来看你的自行车!” 韩彧想念她这个表情。 真的。 这样的她,令他觉得没那么陌生。 chapter.64 他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班?” “听人说的。”华夏说,“赶紧找个地方先坐一会儿,累死我了,这破鞋,挤得我脚疼。” 她三句话之内就原形毕露,“别傻站着,先扶我一下。” 韩彧着实最近被林琳同化了,三厘米而已,林琳天天都穿着这样的鞋,有时候还会高一点,照样能跑能跳,还比别人都蹦的欢。 韩彧扶着华夏到一家名叫碰碰凉的冷饮店里先坐下。 华夏不喜欢冰激凌,她认为冰沙和可乐的凉爽更加直接一点。 买好东西来到座位上,华夏正弯着腰不知在做什么,韩彧顺势低头一看,她正在解鞋子上的扣,解开之后直接把鞋子脱下来扔到一边,发现韩彧的目光,依旧大喇喇的解释,“累死了,这破烂鞋,我先放松放松脚。” 韩彧到嘴边的笑容被华夏一瞪,又咽回去。 她真的还是那个她,尽管两个多月不见,她虽然打扮的像个女生了,却还是跟从前一样,喜爱休闲运动,拒绝女生装备。 “我穿成这样很古怪吧!”华夏扯开沙冰上面的包装,一口干了半杯,才忍不住问韩彧,“多像个神经病,感觉满大街人都在看我!” “不古怪。”韩彧发自内心的说,“挺漂亮的。” 华夏扯扯衣服上露肩的一边,“就这么露着?” “嗯……”韩彧终于笑出来,“就这么露着,香肩半露,挺好的。” 华夏似乎怒了,“找死!” 韩彧连忙低头吃冰激凌,假装自己是无辜的,没有惹毛她。 “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这东西了,软趴趴的?”华夏指着他的冰激凌,也没需要他回答,继续自顾自地说,“都是欧阳逸那个臭小子,非说我以前没女人味,咒我上了大学没人追。” “所以你就换了行头?要女人味就要剪头发吗?” “不好看吗?我的新发型?”华夏摸着自己的头发,“我就对发型还挺满意,我不适合梳长发。” 韩彧不做评价,他喜欢长头发的女孩。 虽然华夏梳短发更好看些。 “欧阳逸没去当兵吗?”欧阳逸在追华夏,韩彧多少也被强迫着听了些关于他的事,欧阳逸跟华夏是一类人,凶悍,诚实,又富有正义感,还皮实得很,华夏赶不走,打不跑他,只是年纪太小,华夏只当他是弟弟,还是很调皮的那种。 华夏继续干了剩下一半沙冰,说,“我前几天送他走的,跟我说要给我写1000封不重样的情书。” 韩彧随口说,“真浪漫。” “随他去了,我说什么他都听不懂。”华夏话锋一转,扯到别处,“你又跟林琳又混在一起了?” “地震了,家里房子坏了,暂时在她家住一阵,我妈正在看新房子。”韩彧巧妙地避开她问题的中心,“你别对她有偏见,她人挺好的。” “我对她没有偏见,跟欧阳逸一样,就是个孩子。”华夏语气不善,“我只是不明白你,你不是一直不喜欢跟她这种孩子来往,我记得那时候我告诉你初三一班的学生们都挺好,你还那种态度,现在想起来,真让我想不通为什么你这么快就倒戈到那一面去。” 韩彧轻轻蹙眉,“华夏,你说这些什么意思,你说明白点?” “我是要你别对林琳有什么幻想,她没你想得那么善良,你还记得林琳有个同学叫秦鸥吧,她家跟我家住一个小区,前几天碰见我问我是不是你跟林琳交往,我问她怎么会听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说你跟林琳总在一起,林琳自己说的。”华夏口气泛着凉意,“韩彧,那天给校庆报名节目的女孩,就是她,你知道我给林琳打电话时候她多生气吗?后来我把事情联系在一起一想,就觉得不对,地震那天联系不上你,我加了林琳msn之后,她说她和你在一起。” 华夏说得这么明白,韩彧不会不懂的。 可他不能相信,林琳会有这么多的心机。 而且韩彧自己也没那么自信的认为,他会值得她大费周章的玩这些手段。 华夏像是洞穿了他的犹豫,适时的加了把火,“我初中跟楚天昕是同学,那时候罗文婕,就是拿嗑药威胁父母要去英国的那个女孩,是林琳的朋友,她那时候就喜欢楚天昕,不让任何女孩子接近他,我们班有个女生也喜欢楚天昕,罗文婕就想尽办法整她,在人家汤里放蟑螂逼着人家喝进去,林琳当时把罗文婕制止了,还经常介绍她跟楚天昕一起去玩,后来,那个女生跟另一个社会上的男孩发生关系,流产,被学校开除。那时候她还上小学。” 华夏不理会目瞪口呆的韩彧,继续说,“这件事虽然没有证据,可当时罗文婕主动跟人家尽释前嫌,支持林琳对人家好,这不是罗文婕做得出的事。韩彧,秦鸥喜欢你,相信你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林琳原本想尽办法为难你,突然态度就变了,不管她给了你多少好处,你必须清楚,她对你绝没有你想得那么单纯。” 韩彧听她说完这些,脊背上渗出一层冷汗。他还是不信她会做得出这种锦里藏针的事来。 可华夏的话不无道理,这样一来,林琳这些日子对他做的事都有了解释,包括她疏远他,也因为是玩够了。 华夏知道自己给他敲响的警钟已经奏效,不再逼他,“我后天开学了。” 韩彧有点心不在焉,“嗯……” “我去c市,读师范,”华夏说,“录取通知书早就下来了,本来真的不打算告诉你,但我想,你总有一天会自己想明白,”她笑起来,“我以后真的要当老师了,哈哈,不知道麻辣鲜师跟我一比会不会逊色很多!” 韩彧没心情迎合她,浅浅的笑了笑,不作回答。 华夏用吸管搅和着杯底的碎冰,貌似漫不经心的说,“c市的师范还不错,不过,最出名的还是政法大学。” 她抬起头,看着韩彧说,“你也马上高三了吧,我还想常常能看见你,有信心吗?” 韩彧沉默半晌,说,“可能没有,我怕我落榜。” 华夏笑起来,鼓励他说,“你不试试怎么行,考试又不是只有一个志愿,c市很不错,我以前去过,全国一线城市,比我们这里强多了,你总得出去看看,况且,”她笃定的说,“我相信你,还有一年,我等你来。” 韩彧没理由拒绝她,一个志愿而已。 他又本就是个被动的人。 而且,他从听到华夏说起c市的时候,就本能的想到那所学校,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 他点点头,“我试试吧。” 华夏见他仍没表现出预想的开心,忍不住多了句嘴,“韩彧,你跟林琳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那就好,”华夏似乎松了口气,喝掉已经化成水的最后一点沙冰,没有一丝甜味,“你别对她陷进去,我看得出来的。” chapter.65 林琳这些日子在家里的草坪上搭了个地震棚,确实是吓得不轻。 家里发生这么多事之后,佟欢没理由还像个懵懂少年。 他左臂上仍缠着黑纱,固执的不肯摘下来,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愿意摘下它。 欧阳逸上了飞机才通知佟欢和林琳他要回东北老家,然后去当兵的事。 他说之所以不通知他们,是不想看到离别的场景。 送走了罗文婕,欧阳逸的离开,林琳也真的不愿看到。 近些日子,佟欢比之前的状态好了些,至少能偶尔开开玩笑,但眉宇间的神色总是空空的,说笑着,就忽然停下来,似乎没什么可说。 林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也许这个时候,她应该表现的单纯一点,既不提他家的事,又不能陪着他一起绝望。 佟欢今天来,最主要还是林琳三番四次邀请他,帮她看看过些日子慈善义卖需要挑选的画。 其实没什么可选的,佟欢也知道,这件事其实是林父提议,林琳的画,说白了也只是个幌子,总有人愿意高价买画,将钱捐给地震重点灾区。 不光是林琳,这事很多人参与。 佟欢哪是个选画的料,林琳也是怕他总在家里早晚会出事。 佟欢家里,一大家子人,难分敌友,他父亲和情人合谋害死他母亲,他每日必须小心翼翼,以求自保。 佟欢坚决不进她的地震棚,在草坪上的石头桌凳上看她的画。 她的画有种令人放松的魔力。 许是太讽刺,太轻松。 有罗文婕欺负人的片段,有佟欢抱着吉他大嚎逼上梁山的事……这些画完善之后,都有个特点,就是用色大胆,而个中情节和人物,只是用颜色晕染出的幻影,很容易误会成另一个动作,不是当事人根本看不出。 佟欢看着看着来了劲,有的经他仔细辨认还都是些有趣的事。 相处这么多年,佟欢一直了解,她是个表面看起来单纯,内心世界却十分丰富的女孩。 他看着看着,就觉得有趣起来,林琳看他如此专注,洋洋得意,“怎么样,我的作品,还不错吧!” “看不懂画了些什么。”佟欢还是要打击她,见林琳又不高兴了,扭头冲她撇撇嘴,手上没停,翻到下一张,诧异道,“这是什么?”与其他作品一样,这也是幅意识流的作品。 只是这个场景很奇怪,两个影子纠缠在一起,像是抱着。 佟欢辨认之后,心里就一紧。 林琳伸着脖子瞅了瞅,“没事瞎涂的,还以为扔掉了。”说着,她抽过那幅画,卷起来扔到另一边,“你继续看后面,一张都没选出来吗?” 佟欢死死地盯着她,显然不接受她的解释。 林琳冲他吐吐舌头,“你干嘛那个表情?” 佟欢低下头,似乎认真的继续看画。 林琳也只当他没事,叫佣人帮她拿冰激凌。 吃了半天冰激凌,发觉佟欢还是刚刚那个动作。 她伸出一只手在佟欢面前晃了晃,正要说什么,只听他问,“你那个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 他漫不经心的又翻过一页。 林琳被他一下子问迷糊了,“什么计划?” “罗文婕给你出的馊主意,”佟欢说,“你不是打算跟那小子交往然后甩掉人家?” “嗯。”林琳漫不经心的说,“我不想玩了,挑个日子甩了他好了。” 佟欢扭过头看她。 林琳冲他耸耸肩,“我搞不定他,不好玩。” 佟欢问,“他不喜欢你?” 林琳脸色一变,微怒道,“是我不喜欢他!”又觉得自己反映似乎大了些,冷静下来,笑道,“我就是为了给秦鸥点颜色看看,顺便让他也栽在我手里,现在我叫秦鸥来我家玩她都不了,根本就是受伤了。至于他,好歹他小姨是我乳母,我不为难他了。” 佟欢眼神忽然变了变,看向别处,继续引导她,“干嘛那么大火气,他劈腿了?” 林琳果然中计,想到华夏贸然加她msn问东问西的嚣张态度,火气又涌上来,跳起来冲佟欢吼道,“没有!他当他是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是我一时兴起的玩物,现在我不想玩了!我当初看他就不顺眼,现在只觉得这个人连让我讨厌的资格都没有,佟欢,你再提这件事,我就跟你断交!” 佟欢却没有生气,合上画册,站起身来,说,“你别走。” 林琳懵了,她没走啊,旋即突然转过身。 韩彧的背影就在不远处,被佟欢一喊,顿了顿,加快脚步走了。 林琳回头看佟欢,满脸的难以置信,“佟欢,你在搞什么!” 佟欢坦然道,“既然都不想玩了,让他听见你的真心话不是更好?” 林琳哑然。 佟欢继续说,“如果我是他,我就算不喜欢你,也会躲得你远远的,虽然是个馊主意,但总算达到你的目的了。”林琳几次张口,讲不出任何话。 佟欢说的都对,可她心里知道不是那回事。 可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自己也不清楚。 佟欢没有再说什么,沉默下来。 林琳像失了魂,垂着头缓缓坐下来。 两只手一直捂着头,佟欢从没见过她像现在这样。 佟欢继续翻画册,随便挑了几张自己感觉不错的画,打算回去,“就这几张吧,你自己再看看,我不懂画。” “嗯。”林琳无意识的应声。 佟欢站起来要走,又折回来,说,“你要是想解释,就现在去解释。” 林琳还是没有言语。 他别过头,说,“我早说这是个馊主意,他还没上当,你自己就先搞成这样。” “……” 见林琳还是僵着,终于说,“我走了。” 一直到他上了车,她都没看他一眼。 佟欢坐在车里,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 让司机放慢车速,打开车窗,从车里翻出一个盒子,拿出那种与雪茄略有些相似的卷烟,点上火,靠到椅背上,深深地吸进肺叶里…… chapter.66 林琳不知自己坐了多久。 直到一阵凉风吹过来,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从小到大,林琳一直以为这世上没有比考试还要头痛的事,而这时候,当她站在韩彧门前,才真正开始明白踌躇是怎么一回事。 她犹豫着,不知道该推门进去还是敲门先说明自己是谁。 原来就是这种感觉,无从下手,无从解释。 林琳站在门口,几次抬手,都放下来。 其实不解释也没什么,真的,她试图说服自己。 她以为是韩彧不对,因为华夏的态度,尽管隐晦,林琳却不是完全不能察觉。 可他们总是搞成这样,最后是她站在这里,想着要怎么跟他道歉。 从他们认识,到现在,已有半年,她仍是一点都猜不透他。 林琳确实有些累了。 但仍是不甘心的告诉自己,要默数到一百下,如果自己仍下不了决心敲门,就走。 就像佟欢说的,她本意就没认真对待他,现在他知道了,难免生气,这很正常,她就这样结束,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林琳没办法形容自己的不甘心。 100秒过的很快。 她一直没有下定敲门的决心。 不会再敲了,她很了解自己。 97、98、99,她的心突然停了下来,在99秒钟的时候停止,像是失去了心跳,她没有再让自己数下去。 一秒钟,能改变什么呢? 到此为止吧!她告诉自己,自己很快就会忘记这件事,而韩韩彧,他也会因此躲着她吧。 于是,两个人从此相安无事,互不相欠。 她终于下定决心拖着两条发麻的腿离开,转身的时候,腿如铅一样沉重,但是却听见身后那扇一直禁闭的大门‘咔’的一声被打开了。 她站定身子,不敢回头。 身后没有声音。 她想,他会是什么样? 在听到她说的那些话之后,脸上应该都是鄙夷,还带着冷笑吧。 她从未见过他冷笑的样子,却出乎意料的想象到了。 她转过身,果然是韩彧。 他拎着个包,面色沉静地看不出任何表情,一声不吭。 像是一副静止的画,从刚才,到现在。 但是这一切,却和林琳预想的丝毫不同,她敏锐的发现,韩语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犀利的神色,而又是用那种忧伤的,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我那时候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林琳鼓起勇气开口对他解释,“对不起,我那是……” 林琳发现自己讲不下去了,她发现他视她若空气,并没有听她的解释,而是拉上门,又轻轻地推了推,试试门锁,等林琳发觉他的动作之后,他已经走出离她好几米远。他们之间的距离,突然变的好远好远…… 也许世间最伤人的不是争吵,而是冷漠。 它像一把锋利的刃,刀刀割下她残存的自尊,磨尽她所有的坚持,将她所有的勇敢和冲动全数腐蚀,她痛入骨髓,不能昏厥,被强迫清醒着接受这一切。 她仍是没有哭出来。 只觉得嘴里像被塞满棉絮,绒状的纤维逗着每根神经,一直塞满她的整个身体,膨胀,呼之欲出。 林琳伫立在原地,一直看着他的身影,走远,又走回来。 她却没有因此而雀跃,甚至没有眼皮,只是眼珠一直跟着他的身影,看他进进出出,每次都是相同的动作,相同的冷漠,相同的对峙,像一卷失控的录影带,一直卡带,一直倒退,循环往复。 终于,他走到她面前,问,“你要对我说什么?林小姐?” 林琳张张口,是徒劳。 他超乎寻常的冷静,自答道,“我都听到你说的话了,怎么样,有什么问题?这不是你想告诉我的?” “……不是。”林琳终于艰难的反驳他。 韩彧盯着她,问,“那你想告诉我什么呢?” 林琳又是不能回答。 他一直等着她的回话。 他发誓,只要她说一句话,哪怕是骗他的,或者只是一个字,他都不计前嫌,不管他做不做得到。 仅此一次,他告诉自己仅此一次,他只给自己这一次冲动的机会。 林琳却一直没有言声,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他眼里的火焰随着她的沉默逐渐化为一抹嘲弄。 终于,韩彧在她想要开口之前截回她所有的犹豫,“我走了,我家已经找到房子,正在收拾,帮我告诉我小姨一声,我最近住朋友家。” 韩彧走时,一直暗骂自己的无耻,他凭什么那么低声下气,在她把他当个“玩物”随手丢掉之后,还要向她低头。 他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现在的行为。 韩彧走出老远,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步伐,下意识的停下来,他听到她喘着恳求他,“你不走,行不行?我最晚明天早晨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却已经觉得没有丝毫意义,语调里泛着酸楚,“林琳,留点美好,行吗?” 她被他的话瞬间击中,张大眼睛看着他的背影。 他没有等她回答,径直离开。 林琳这天晚上,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她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初恋,就这么糟糕的结束了。 她被韩彧甩了。 甩的颜面扫地,自尊和骄傲荡然无存。 也许他没有说出分手二字,是因为他从没觉得他们交往过。 可能过些日子就会好起来,罗文婕不是每次失恋都要死要活的么,最后都没事人一样,可今天晚上怎么过,明天怎么过……林琳突然好想好想像电影一样,一觉醒来突然跳出一行字:多年以后。 臆想和事实却终究是有差距的。 她被韩彧甩了是事实,她生气也好、难过也罢、就算不忿,都只剩下一片难过到无边无际的虚无。 她能做的只是抱着玩具熊偷偷的哭,哭干了眼泪,明天争取好好做人。 一直睁着眼睛到第二天,王婶一进来,被林琳两只红肿的眼睛吓了一跳。 林琳摆摆手不让她大惊小怪,去吃早饭的路上,忽然一头栽倒在地上。 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把她扶起来,王婶摸摸林琳的额头,发现热得烫手。 她终于在初恋惨败之后,成了个热伤风患者。 chapter.67 这些日子,韩彧彻彻底底隐居起来,中秋节和十一林家热闹,小姨还不打算放韩彧一家走,给他们搭桥借机交流感情。 韩彧只好假装自己去外地看同学,才逃过一劫。 他不能见她,他会难受。 “又点,还点!八月十五和十一烟厂都不产烟!你别给我抽光了!”这已经是小五第三次抱怨。 早知道韩彧会来,他就多备两条了,他还以为双节将至,这家伙会借机跟小公主好好发展一下,一举拿下。 想起这事,小五就忍不住要感谢一下韩彧了,“你真够哥们儿,还说小公主不听你的话!” 韩彧叼着烟做习题,怎么看都不像个优等生。 听小五突然这么讲,韩彧正忙着做题的动作就停下来。 自从小五知道林琳的家境,背地里就总爱说她是小公主。 小五笑嘻嘻的跳到书桌上坐着,“哥们儿过几天就去水天一色开荒,嗳,谢了啊!发工资请你吃饭。” 韩彧随口说,“不用谢我,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你已经太够意思了!”小五这时才发现韩彧茫然的表情,立刻懂了,“我去水天一色不是你跟小公主说的?” “没有。” “那就奇了……”小五分析道,“不是小公主,人家干嘛面试的时候什么都不问我,只是老试探我是不是真心想出来打工?” 韩彧只好说,“是别的什么朋友吧。” “不可能,我朋友里面就你还比较有前途。”小五灵光乍现,“那就是小公主帮我搞定之后没告诉你?她家跟水天一色集团董事长那是铁的不能再铁了!肯定是她!”顺手推了韩彧一把,“看不出来啊你,你做了什么人家要这么讨好你啊!” “我觉得她不可能帮你,”韩彧扔开手里的笔,试图说服他,“这件事情任何人都能做,也许是面试官对你第一印象很好,或者是你其他的什么朋友,你别以为林琳多把你我当回事,她就是个孩子,跟我在一起就是太闲了,给自己找点乐子。”他激动地说,“在她眼里,我就跟她的玩具没什么区别!” 小五瞅着他,神色古怪。 他就知道,韩彧这种好孩子,怎么可能突然跑到他家来住。 事关小五的前程,他表现的异常关切,“你俩闹别扭了?” 韩彧强迫自己淡定一点,“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磨叽。” 小五于是拍拍他的肩,“别郁闷啊,哥请你喝酒去,喝多了睡一觉明天早晨起来又是一条好汉,昂!” 说着收起韩彧做了一大半的习题,扔到一边,“走,说起喝酒就馋了。” 韩彧身边最损的朋友要数小五了。 从小,他就酷爱打架闹事,小学就会拦着低年级学生要钱花,初中跟班上的女生胡搞,上中专打架被记大过,韩彧抽烟喝酒全是跟他学的。 至于小五从哪里学来这些,真是不得而知。 小五家楼下半条街都是烧烤店,夏季的晚上,家家都爆满,赤膊的男人坐在烧烤店门口的塑料椅子上,一起打牌,吹牛,韩彧经常能在这些人身上看到或青或红的纹身。 烧烤这东西,还真得这么吃,在人多的时候,脱掉上衣,喝冰镇啤酒,跟朋友们一起谈天说地。 就这么一段路,小五的手机就一直没完没了的响,他时不时就得避开韩彧接电话。 韩彧和小五常去的一家是一对老夫妻开的,老大爷黑瘦,老大娘倒是又白又胖,烧烤也是由他们两个人完成,要的东西太复杂两位老人就会摆摆手说不会做,一般来说都是些熟客,来了之后自己从角落里搬过啤酒,先喝上四五十分钟,凉菜也没有,只有一个泡菜和一个油炸花生米,自己拿个盘子随便吃,最后多半会留下点钱。 小五一进门,就跑去搬来一件啤酒,韩彧轻车熟路的盛着花生米,小五坐在位子上大声叫,“大娘,我还是那些东西,你看着上,我们俩人。” 大娘中气十足的应声,“知道了,等着。” 于是韩彧和小五吃着花生米,也不用杯子,用打火机启开瓶盖,先碰碰,小五说,“咱俩有一阵没一起喝酒了吧。” “小半年了。”韩彧说。 “等你开学了更没机会了。”小五一口气干掉大半瓶,韩彧也不甘落后。 “没什么,”韩彧表现得很淡然,“该学的都差不多了,这时候再着急也没用。” “这倒是,我就中专学历,还不是混得好好的没死?”小五拿着酒瓶子,对韩彧晃晃,一口气干掉后半瓶。 韩彧会意,仰着脖子,正喝酒,就听已经放下酒瓶往嘴里扔花生米的小五说,“我还叫了个妞儿,就快来了,一会儿别盯着人家看。” 韩彧被啤酒呛了一口,放下酒瓶就开始咳嗽。 啤酒受力,一股沫子就流下来。 韩彧抓过卫生纸擦擦嘴,仍是不住的咳嗽,“咱俩喝酒你还叫你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小五第一次这么认真,“是恩人,恩人!” 韩彧,“……”他多半想到对方会是谁了,只是,环顾四周,斑驳的墙壁和污秽的桌椅,他猜想她不会来。 自己被她耍了,还没缓过神,现在小五又即将被她放鸽子,不过看他的表情,完全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那我先回去了,我题还没做完。”韩彧决定找个借口回去,“你要请她,这种地方也不合适。” 小五一把按住他,“我就知道不能告诉你!”他说,“这是早定好的,我面试之后就联系过她,好容易约到在今天,人家帮了我这么大忙,我不请一顿不合适,再说,人家什么档次没见过,选什么也没太大差别,我也没那么多钱啊!” “我给你拿。”韩彧一张脸就沉下来,“你叫我跟你喝酒,其实是为这事吧?” 小五见他动气,安抚道,“我不是跟她是因为你才认识嘛,韩彧,你跟她怎么样我不知道,但人家肯帮我,我就得回礼啊,无论如何帮兄弟这一把,今天我就跟她熟了,以后你想来我也不让你来!行不?” 韩彧盯着他不讲话。 chapter.68 小五继续规劝,“你成绩好,家里也不太困难,你跟我不一样啊,你还在上学,不知道,我太想混出个人样了,我爸一天到晚就会喝点酒,我妈也不上班,现在全家收入都在我这,我家连套房也没,俩人都让逼回老家去了,我得想办法混出来,多了不说,给我妈我爸买套房总行吧,去年冬天我为啥躲到你家来,我那房子就因为晚了几天交房租,房东连暖气费也不给我交。韩彧,我不管你跟小公主有什么恩怨,但你也看见了,人家随便一句话就把我的工作问题解决了,我得好好攀关系,人吃肉,我总得闻个味儿啊!” 韩彧被他说得一阵心酸,一时间不知所措。 仅仅是几日不见,他还是不可否认,他习惯了,习惯了天天看到她的日子,一想到那都是她的玩笑,他就难受的不行。 他得承认,自己已经被她影响,一度开始天真的以为她真的是他的女朋友。 想起自己听到林琳那么说的时候,韩彧只觉得,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 但现在,他最该做的是让小五明白,今天,他无论如何都要回避。 韩彧自己又开了一瓶,不得不承认,在这种时候,酒是个好东西,起码能壮胆,“我跟她,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说要交往,就交往了,然后我发现她……”他找不到合适的句子来把自己形容的不要那么凄惨,“她亲口说的,说我就是被她来消遣一下……”韩彧不去理会小五突然皱起的眉头,“所以我觉得,不管是你还是我,咱们都别想靠着这种事有什么帮助,她帮不到你的,到头来只会让你赔了夫人又折兵。” 小五被他说得糊里糊涂,“你有什么值得她利用的,她干嘛这样,不是还给你叔叔找了工作吗?你假期工也是她帮忙找的吧,她疯了啊?” 韩彧苦笑道,“你不是也理解不了烽火戏诸侯么?看样子她只是无聊,找点事来做吧。” 小五沉默半晌,给自己开了瓶酒,猛灌一口,终于下定决心似地说,“我懂你的意思了,让她耍了。我这就跟她联系,让她别来了。没事儿,哥们儿不逼你,你应该早跟我说,我不去水天一色就是。” 韩彧松了口气,心里又是一阵失落。 他听说她生病的消息,不敢承认自己一直忍不住的想要担忧。 他喜欢她,他不是不清楚。 小五掏出手机正要打电话,空荡荡的门口进来一个人。 韩彧先行看见她,除非钻到桌子下面,能躲都躲不掉。 “那你一定很累吧,”林琳进门时,对门外说,“快进来吧,跟我坐一会儿,我也说几句话就走。” 门外进来一个女孩,十八九岁的模样,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令人移不开眼睛的美女。 皮肤如细瓷,白且柔,请眸如水,红唇粉嫩晶莹,连眉都未经修饰,却是天然的细眉。比林琳略高一些,凹凸有致,身上是隔壁烧烤店的肥大工装,却一点都遮不住她若隐若现的动人曲线。小五和韩彧,见到她第一眼,都是为之一振,她是那种光凭相貌就让人流连的类型。 韩彧初见这个女孩,心里只能想到四个字:惊为天人。 状似不经意的瞟了林琳一眼,她脸色苍白,但精神很好,眉飞色舞的拉着女孩的手,“我只有两个小时出来的时间,你无论如何也要陪陪我,你们老板扣你钱的话,我都十倍补给你,嘉丽姐姐,我们这么久不见了,你不想我吗?” 绝色美女轻轻笑了笑,没有拒绝。 林琳这才转头,在小的几乎转不过身的烧烤店,跟韩彧的眼光对了个正着。 她身体徒然僵住,躲开韩彧的注视,回头冲绝色美女笑道,“真抱歉,我们应该选个好点的地方,你一定不喜欢吃烧烤。想吃什么菜,我请你……”她说着就要把女孩推出去。 小五见林琳既然已经来了,大家也都打了照面,况且美女在右,他连忙跳起来,叫住林琳,“小……林小姐,你别走,我等了你半天。” 林琳动作就停滞下来。 ……好吧,她承认,小五的谢礼她不打算来,她想见见韩彧是真的…… 况且这种烧烤店,污秽,肮脏,贫瘠,她凭什么过来。 小五猜想她可能是要走了。 她堵在门口,韩彧想走也走不了。 一时间气氛尴尬,看得出大家都别扭。 林琳却忽然转过身,冲到正要站起来的韩彧面前,“啪”的一声,两只手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水四溅,强迫自己做了个深呼吸,居高临下的问韩彧,“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韩彧不看她,淡淡的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林琳又重复,“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韩彧别过头,口气冷飕飕,“我也正巧想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每次都要用问题来回答我吗!”林琳瞪着眼睛,看起来是真的气到了,“是你的朋友请我来,否则你一辈子都在这种地方见不到我!” “是你自作主张的帮他办事,我们谁都没有求你。”韩彧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这么狠,终于站起来,打算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我想他谢你一下也是应该,你不想来,可以不来。” 林琳就接不上他的话,看着他一直走到门口,一直站在门口的美女这时想要拦他,“你先别走,呃……有什么话可以坐下来好好说,她还在发烧呢。” 韩彧就不动了。 小五也觉得别搞得这么僵,况且对一个十五六的小女孩,韩彧确实有点太计较了,嘻嘻哈哈的冲过去,一手揽住韩彧的肩,“喂,今天是我请林小姐来的,你心情不好也别冲人家甩脸子嘛!听到没有,人家还发着烧都来了,我来水天一色应聘成功还得多亏林小姐,你别这个态度。” “我先回去,你们先吃。”韩彧也觉得自己太不冷静。 她还在发烧,他又何必跟她计较。 怒火也好,希望也罢,林琳想,现在全都没有了。 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待过她,高贵如楚天昕,聪明如佟欢,暴躁如欧阳逸……谁都没有让她这么疼过。 看到小五和嘉丽姐姐坐过来,林琳也终于坐下。 她知道韩彧已经走了。 chapter.69 可能是林琳看起来真的太受伤,小五终于开口问,“你们出了什么事?我听韩彧说,你讲话刺激到他了?” 林琳就是不说话。 嘉丽伸手摸摸她的额头,面带忧色,“林琳,你还在发烧呢。要不先回家,好吗?” 烧烤这时候才上来,林琳要了只杯子,找了个也不知是谁的酒瓶,给自己满上一杯,就要喝。 她只觉得渴。 小五用手捂住杯口,“你才多大,况且还生病呢,别喝酒。”他抢走酒杯。 林琳就伏在油腻腻的桌上,不管不顾的大哭起来。 烧烤店里的人纷纷侧目,小五苦恼的看向嘉丽,她把林琳揽在怀里,从她包里翻出钱夹,递给小五,用口型慢慢的给小五传达了两个字,“清场。” 小五才想起这个,接过她的钱夹,打开来,着实吓了小五一大跳,钱夹里码着目测大约有七八千块的现金,说真的,小五一直对品牌、汽车这些没有太强的概念,但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钱夹里有这么多钱,还是着实震慑了一把。 现金是这些,其他满满的全是各种卡。 他确信里面肯定是有钱的,但现在他不能都拿出来看看。 但小五却在这时,在林琳的钱夹里发现了一张照片。 是她和一个俊逸男生的合影,男生也不大,她更小,脸型还不如现在这么尖,男生穿着白色休闲装,剪裁精致,脸上是温和、淡然,没有距离的微笑,他的一条手臂搭在她肩上,尾指上戴着一枚钻戒。 小五完全相信那是真的,因为这只尾戒,现在正戴在林琳手上。 照片的背景是一家国际著名珠宝设计师的纪念馆,这位设计师多年前已故,他设计的珠宝,在他还活着时就被业界称作是“神的契合”。 而他去世之后,他生前所有的作品全都成了不可多得的藏品。 小五匆匆把照片放回林琳的钱夹里,跑去清场。 有钱能使鬼推磨,况且人家都是来开心的吃饭,林琳一直哭,也确实影响心情,老大爷和老大爷也无所谓,干脆挂上了关门的牌子,坐在其他桌子上串羊肉串。 小五办完这些,回到饭桌,把钱夹还给林琳,她已经不哭了,自己用湿巾擦着红肿的双眼,还是一言不发。 “现在已经没人了,”小五有点尴尬的解释,“可能你会觉得自然一点,真对不起,早知道我不叫他了。” 林琳还是抹着眼泪,不回答他。小五其实很不理解,韩彧干嘛那么对她,就算她真的那么过分,但如果他见到她现在惨兮兮的模样,他一定会向他一样心软的。 她向来都有这种本事,令人不忍计较她的错误。 小五决心做个好人,“呃……你俩要是想和好,我帮你们牵牵线……” “我不想了。”林琳终于开了口。 小五搔搔头,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 他可算发现了,林琳跟韩彧一样,都是犟脾气。 决定说点轻松的,“呃……我今天好不容易才约到你,就把事儿搞砸了,本来还想跟你道谢。” “不必……”林琳失落的说,“就像他说的,我也是多管闲事。” 小五连忙摆手,“你当然不是多管闲事,你帮了我这么大忙,就是韩彧他可能对你有误会。” 林琳又沉默下来。 她想,她是没错的吧,又觉得自己真的有错,如果没错,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糟糕。 小五不敢再说这个话题,笑着问一旁的嘉丽,“美女你在隔壁打工呢?” “嗯,”嘉丽笑笑,说,“我叫徐嘉丽,也刚来不久。” 小五见色心起,“有人敢欺负你就找我啊,这一带我熟!” 徐嘉丽笑着,就不言语。 看得出来,她是那种很聪明的女人,懂得如何运用自己出色的外表,也懂得在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说适当的话。 在这个年纪就有这份恰到好处不是一般人就能做到,譬如说韩彧就做不到,小五也常常忍不住会激动。 …… 小五回去时,韩彧还没睡,他晚饭也没吃,自己在煮方便面。 小五现在跟人合租,大过节的,合租伙伴都回老家,他不太想回去,水天一色定在十一开业,最近要组织员工培训。 进门时,听到韩彧问,“吃不吃?给你下点?” “不用,不爱吃那个。”小五抓起桌上的水杯润润嗓子,“可把我累得,你说说你,多大点事儿,这么计较干嘛。” 韩彧顾左右而言他,“不吃算了。” 自己端着小锅找个椅子坐着吃。 “那面有咸菜。”小五瞟了他一眼,把手上的东西放到他旁边的桌上,“怕你没吃饭,给你带的,那个腰子是我的,你别抢。” 韩彧不搭理他。 小五掰开卫生筷夹着他的腰子,“跟哥们儿好好说说呗,到底是怎么了这是?陪着她哭了半晚上,要不是美女作陪,我都想回来把你抓过去。” 韩彧不接他话,不过没关系,他了解他:“可怜呦,人家一小姑娘,哭的淅沥哗啦的,我鼻子都酸了,还发着烧,最后是难受的不行才回去的……我告诉你啊,女孩子不能对人家说那么重的话,否则哭起来很烦人的,不管她做了什么,你得看在她爸爸的面子上给人家一个台阶是不是?” 韩彧吃着面条,小声说,“我凭什么。” “钱呗。”小五说,“你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家,就没见你这么对华夏。” “别胡扯了。”韩彧三下五除二的吃完泡面,扔下锅子,“我明天洗锅,困得,睡去了。” 搞不定他,小五心里都抑郁了,他咋没这么有钱的小姑娘愿意跟他开这种玩笑。 他保证不生气,真的! chapter.70 今年的八月十五和国庆长假只隔两天,十五之前,林琳家就陆陆续续的来了各种各样的亲朋好友,林琳在家辈分大,居然已经有了不少侄子外甥,明年还会变成表姨姥姥……她大病初愈,忙着筹办为地震捐款的慈善义卖会,懒得应付他们。 林父也回来了,对林琳的地震棚哭笑不得,命人拆了,让她回房睡去。 罗文婕的惊喜是本写真集,尺度大胆暴露,赚人眼球。 因为地震的缘故,这本写真集延误了不少日子,她的写真集到林琳手里的这天,罗文婕打电话来说机票不好订,但鑫鑫哥的一个同学家里有直升机,可以送他们回来,很快就到。 林琳她们的义卖场所定在云楼酒店,目前为止还是这个普通城市仅有的五星级酒店之一,政府也常常在这里举办各项活动,楼高二十六层。 场地是楚伯父专门赞助给林琳他们这次活动,而且,得到消息,楚天昕和罗文婕乘坐直升机回来,这栋二十六层的大楼,是最合适的着陆点。 义卖活动在二十五层,按照标准叫法应该是二十六楼,只是因为常常接待外宾,云楼酒店不设十三层。 林父担心佟欢情况不好,让林琳也叫上他一起出来活动。 事实上因为佟欢母亲的事,林父跟佟父搞得有点僵,林父在一些商业往来中,跟佟欢家中断了合作。 不过佟欢家那种生意,林家多半不介入,并不足以导致什么严重后果。 林父可怜佟欢,他毕竟是个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卷入这些事里。 但更多的林家也无从干涉,毕竟是人家家里内部的事。 从那天佟欢故意陷害林琳开始,她就不愿意跟他见面了。 而这次的义卖活动,林琳被父亲命令邀请佟欢来参加,被他拒绝。 她不得不承认,这次她真的糟糕的可以。 好在重逢徐嘉丽,使得林琳的心不那么暗淡。 徐嘉丽无父无母,只有一个爷爷,靠拾荒为生,她原本成绩不错,后来因为早恋流产被学校开除,之后扎无音讯。 这次既然难得重逢,林琳有这样露脸的活动,自然要叫上这位大美女。 徐嘉丽也不拒绝,欣然应邀,只是她没有合适的礼服,有些犯难,林琳自然不能让她担心。 说实在的,和佟欢搞成这样,韩彧又这么恨她,林琳很受伤。 或许是她有问题,也或许是她本就不应该和韩彧这种阶级的人纠缠在一起。义卖会以拍卖酒会的形式进行,和预想中一样,没什么悬念和趣味。 林琳先来了,跟她的朋友们聊天,说些该说的话,其中没有提到不该提的人。 她渐渐觉得安逸,好像跟韩彧浇着大雨在路上跑,那只是场梦。 “林琳,你怎么不带你男朋友来?”林琳突然听到不和谐的音符。 朝着声音看去,是美术班的一个女生。 她不觉得突兀,朝她笑笑,“我哪有男朋友?” 女生会意,“地震的时候我们出去玩,不是你还带了一个吗?看你们这么亲密,我还以为是男朋友呢,真抱歉……不过,那个男生是谁家的少爷,长得蛮帅的嘛!” 林琳只能笑,什么都不愿解释。 有人过来,俯首对林琳耳语,“林小姐,化妆间有位小姐请您过去。” 林琳猜想是徐嘉丽到了,当然,也可能是罗文婕,但以她的性格,一定会提前光鲜照人的出现在大门口。 呃……还会拉上鑫鑫哥。 宴会厅里有专门的化妆间,婚礼时可以做新娘屋,酒会时给女宾们提供补妆,常用的化妆品一应俱全,林琳进去时,徐嘉丽正垂着头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只断了鞋跟的高跟鞋,礼服也扯开了一块,模样甚是狼狈。 “这是怎么了?”林琳看她的样子,顿时疑窦丛生。 徐嘉丽见她来了,抱歉的说,“我坐公车过来时候,有个家伙……反正一直跟着我,我太害怕了,不小心摔了一跤,不但鞋跟断了,裙子也刮破了……林琳,对不起……” 林琳真的服了她。 打扮成这样还要去坐公车。 “你应该给我家打电话派车去接你啊,我都交代过了,天哪,这……”她发现徐嘉丽的裙子扯得太惨,已经走光。 当务之急是先换一件,化妆间里倒是有些备用礼服,但好不好看先不提,都不怎么干净的。 只能把她送回家了,只是徐嘉丽的尺码还要现买,总得费上一番功夫,林琳不能陪她,她是这次义卖的焦点人物。 有人敲门进来,是前来捧场的楚天骄。 “琳琳,你原来在这啊,可让我一顿找。”楚天骄进来,才发现徐嘉丽,也是眼睛一亮,继而关切的问,“这是怎么了?这位小姐?” “摔了一下。”徐嘉丽脸红红的说。 她从前见过楚天昕的姐姐,只是多年不见,一时有点认不出。 “裙子也坏了?”楚天骄眼尖的发现她的裙子,走过来弯下身子扯了扯,“真糟糕。” 林琳问,“娇娇姐,你找我有事吗?” “有事,”楚天骄说,“鑫鑫他们坐的飞机大概一个小时到,你跟我去接他吧!” “那好啊!” 楚天骄笑着说,“那就快去准备准备吧,对了……” 她看向徐嘉丽,徐嘉丽会意,“我叫徐嘉丽。” “嗯,徐小姐,你赶快回去换件礼服吧。” 徐嘉丽就为难了,林琳忙替她解围,“她没有合适的衣服,我一会儿让人带她去买。” “买什么啊。”楚天骄就懂了,笑道,“让英霆给拿过来一件就行了,他反正也一会儿要过来,那徐小姐,我们先去有点事,你稍等一下。” 林琳也觉得这样挺好,罗家是搞服装的,只是罗英霆一向寡言不喜出风头,搞得林琳都没想到他。 徐嘉丽却说了,“那……你们要去接朋友……我能去吗?” “你……”林琳犹豫着问她,“你不是不喜欢文婕……她那时候那样欺负你。” 徐嘉丽认真的说,“没什么,那时候大家都小,不懂事。” 楚天骄盯着她看了半晌,淡淡的说,“那你就来吧,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林琳,外面你得招呼着点。” 徐嘉丽一直目送着她们离开,手指紧紧地攥着礼服破碎的裙摆,骨节发白。 chapter.71 “她不是谁家的小姐?”绕过走廊,楚天骄才问林琳,“可惜了,长得真漂亮。” “我还是觉得娇娇姐才漂亮!”林琳虚伪的说。 楚天骄笑着拍拍她的肩,眼角眉梢都是欣喜。 严格来说,楚天骄不是那种动人心魄的美女,甚至,不少人都认为如果她和楚天昕调换一下相貌,会合适一些。楚天骄的相貌带着些棱角,性格也继承了他们母亲的那种凌厉;楚天昕的样貌却线条柔和,偏向中性的美型,性格也是温柔和善,他自己常常调侃自己是常年被家里两位女王压迫所致。 但林琳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很欣赏楚天骄这样强势又不失温柔的做派。 “娇娇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林琳发觉她好像瘦了些,“是生病了吗?” “我怀孕了。”楚天骄轻描淡写的说,“你姐夫还不知道。” 呃…… 这是个好消息,可楚天骄明显不怎么乐意这个孩子的到来。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她这段婚姻,是彻底的商业联姻,没有一点感情可言,夫妻之间相敬如冰,只是他们都是曾经沧海,才让这段婚姻得以维持。 林琳忍不住问,“那你不打算告诉姐夫吗?” “抽个空我们都不忙的时候吧。”楚天骄叹息着说,“我妈倒是觉得这个孩子来的很是时候……”她猛的站定身子,突如其来的抓住林琳的手臂,有些失态的说,“天知道我多不想要他的孩子。” 林琳抬头看她,不敢出声。 楚天骄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见到郑浩然了。” 林琳这时就看到,楚天骄所有五官都颤抖着,一直克制着,许久,终于撒开抓着林琳的手,朝着电梯疾步走去。 今天天气还不错,只是楼顶风有些大。 林琳和楚天骄因为楼下的事情耽误了些时候,上楼顶时,直升机早已降落,罗文婕已经被一群闻风而来的记者们包围的铁桶一样。 但她乐于见到这样的局面,问的无非是写真集和有没有兴趣进入演艺圈的事,她自己解释说拍写真集完全是一个巧合,至于演艺圈暂时没有太大兴趣。 当然了,也有人追问她跟楚天昕的发展。 罗文婕笑而不答。 最后,林琳就看到楚天昕低着头出现在直升机的扶梯门口。 他的身后,跟着个光鲜夺目的外籍美女。 与她相比,林琳至多只是个暴发户的女儿。那女子一身贵族气质,眼角眉梢都是带着距离的笑容,衣着简单不失奢华,棕色的卷发散落在肩上,像是个精致的芭比娃娃,可爱中不失性感。 楚天昕绅士的牵着她的手,直到她从扶梯上下来才放开她。 看他的态度,便知这位美女不是一般人。 楚天昕虽然秉性温和,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让他殷勤,不是件简单的事。 他们的出现,使得围着罗文婕的大部分记者们转了阵营,无奈随扈早已满满的建立起一道人墙,丝毫不留情面的把记者们隔到一边。 楚天昕早已看到楚天骄跟林琳。 楚天骄迎上去,姐弟俩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接着,她同样抱了抱那位外籍美女,彼此亲吻对方的脸颊,才用英语对她说,“很高兴见到你,凯瑟琳。这次过来千万不要走,过几天就是中国的中秋节,请跟我们一起狂欢。” 凯瑟琳却精灵的看看楚天昕,用流利的中文回答她,“我是想留下来,但不知东道主对我的加入是否感到唐突。” “我自然高兴。”楚天昕也笑,溜达到一直没过来的林琳身边,摸着她的头发,“还住地震棚呢?” “我爸爸给拆了。”不知为何,林琳总觉得凯瑟琳在,她就很难跟鑫鑫哥表现的太过亲密。 她决定自己先走,对楚天昕解释道,“鑫鑫哥,我得先走一步,你知道的,我今天在这里有个应酬。” 楚天昕却不应她,反而压低了声调,对她耳语道,“凯瑟琳是我的同学,她对中秋不感兴趣,吃过饭就走。” 林琳抬头看他,他不动声色的冲她笑笑,又对凯瑟琳和楚天骄招招手,“下去吧,我可不想站在这里被记者拍。” 说着就跟林琳下楼了。 罗文婕见楚天昕走了,推开众多记者,也跟着下了楼。 仅仅几个月不见,罗文婕已经大有不同,一扫先前性感到夸张的装扮,摇身一变成中式优雅女人的扮相,看来是楚天昕的品味。 从小到大,罗文婕不论做什么,只要楚天昕说一个“不”字,她立刻言听计从,大家都说他一定是她的克星。 罗家人一个也没有来接罗文婕,想必还是对她有气。 林琳去化妆室找徐嘉丽,楚天昕打发掉罗文婕也跟上来,楚天骄已经交代过罗英霆礼服的事,他也答应了,只是语气中多少有些游移。化妆室半掩着门,林琳想推门进去,被楚天昕制止,他拉住她的手臂,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林琳先是不解,但很快,还是听到房里一阵低语。 显示徐嘉丽的声音,“今天谢谢你了,你……你先走吧,我再走,别让林琳看到……” 林琳心里奇怪,徐嘉丽的情况她很清楚,还有什么要瞒着她? 只是那厢一直不讲话,等的林琳心痒难耐。 许久,许久……她几乎要破门而入,终于听到一阵脚步声朝着门外走来。 楚天昕把林琳拉到走廊转弯处,林琳还是忍不住探头朝着化妆室门口看去,只见一个男子的背影从化妆室里出来,疾步拐进安全通道里。 竟然是罗英霆。 林琳忍住惊呼,抬头看好整以暇的楚天昕,“鑫鑫哥,你怎么知道他在里面?” 楚天昕笑道,“你不是刚刚说英霆要给她送礼服来?” “你还记得她?”林琳真是佩服死楚天昕的记忆,他的追求者们每一个他都记得这么清楚吗? 还是因为徐嘉丽太漂亮? 徐嘉丽在初中时代被学校开除之前,还追求过楚天昕,为此罗文婕没少为难过她,只是楚天昕一直对她不错的,还嘱咐林琳对她好点,否则林琳才懒得管她。 可能是每个男生对徐嘉丽这样漂亮的女生都会存有或多或少的疼惜,楚天昕又本就是个和善的人。 只是,徐嘉丽刚刚,为什么要对罗英霆说那样的话? “我当然记得。”楚天昕根本就没打算继续瞒着这件事,全盘托出,“她是英霆的初恋。” “初恋!英霆哥哥谈过恋爱吗?”他那种木讷赶超沙和尚的人? 在林琳的印象中,他安分守己的几乎过分,怎么可能谈过恋爱? 更何况,“徐嘉丽初中时候……那件事……他知道吗?”那可是全校闻名,罗英霆当时小楚天昕一届,没理由不知道吧。 “那孩子就是他的。”楚天昕叹息着说,“徐嘉丽一个人把事情扛了下来,英霆又不敢说,给了点钱了事了……她是个好女孩……” 确实是个好女孩,林琳也这么想,这种事,对罗英霆其实造不成什么实质上的打击,却彻底毁了徐嘉丽的一生。 她竟然能做出这么大牺牲。 没有人知道,在那个出了事只会哭的年纪,徐嘉丽究竟是通过怎样的隐忍,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听过了这件事,林琳对徐嘉丽的感情从简单的喜爱,瞬间升格为崇敬。 决定不说破这件事,林琳和楚天昕敲门进去,徐嘉丽正在调整礼服的细节。 不愧是交往过的人,罗英霆拿来的礼服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徐嘉丽的气质属于温婉的古典型美女,他为她拿来的是一条白色打底,青花滚边的素淡连身裙,拥有着中式立领、盘扣,上身一直到膝盖以上都极紧紧地裹着她的身体,将她凹凸有致的曲线勾画出来,显出一种保守的性感,再往下,却成了松散的裙摆,颇有些应景的与中秋节挂上了钩。整件礼服也不知是用什么布料制成,低调中散发着流光溢彩,穿在徐嘉丽身上,衬得她就像件精致的瓷器。 林琳妒忌着的想,她的身材和长相,简直绝了,怎么有人能长的这么完美? 徐嘉丽总不至忘记楚天昕,见到他,微怔,继而垂首低笑,“楚少爷……” 这么一说话,林琳觉得往她手里塞把团扇,那一定是《红楼梦》里穿越出来的金钗。 “都是老同学了,跟英霆一起叫我鑫鑫吧。”楚天昕毫不吝啬的夸奖道,“佳丽新妆罢,含笑折芳丛。” 林琳打心眼里鄙视他,对外国美女绅士风度也就罢了,那是礼节,对中国美女居然也舞文弄墨起来,他对着罗英霆的初恋情人拽出这么一句文,怎么听都有纨绔子弟卖弄风月之嫌。 不过就像罗文婕说的,楚天昕在国外的生活,即使没有罗文婕,也一点都不寂寞。 徐嘉丽顿时就满面绯红。 会场里,罗文婕已经初露社交名媛的端倪,到处与人搭讪,甚至有些无视楚天昕。 贵族美女凯瑟琳和徐嘉丽详谈相谈甚欢。 楚天昕走到哪都落不下,总有男男女女主动来访。 林琳感觉她的朋友们都成熟的多,只有她,还像个小女孩…… 忍不住顾影自怜的轻叹一番,林琳注意到,罗英霆尽管不在徐嘉丽身边,眼镜片背后的一双眼睛一直跟着她的身影,尽管脸上仍堪比苦行僧般木讷,眼神中却多了一份极不相符的狂热。 chapter.72 韩彧明显是低估了母亲和小姨的能量,这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女人,思维极其跳跃并且诡异,他们不知从谁那知道韩彧不但没去外地,还就在小五家藏着,一个电话通缉到小五家,命令韩彧中秋节赶紧去林宅,因为中秋节过后,他们家的房子就可以入住,而这次,韩母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请人家林父一下,感谢人家的诸多帮助。 韩彧认为,这事八成是林琳说的,越想越可恶,她居然还没完没了的。 小五却不这么认为,他想,她那天哭成那样,显然是伤透了心,韩彧也未免把人家想得太无聊了些。 只是韩彧被她做过的那些真假难辨的事搞得无所适从,只是韩彧这次老实的没拒绝,拒绝也没用,最麻烦的人可不是林琳,他母亲的本事,他是清楚的。 通往绿苑区的路明显热闹不少。毕竟绿苑区是这里有名的富人区,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想住进来,因为是特别开发的地段,离市区特别远,还有一段山路,这对路上奔驰着的奔驰、宾利、法拉利……自然是没什么影响。只是苦了韩彧这个骑着环保自行车的人,他可真累,一路上猛蹬,自行车龟速行驶,韩彧望眼欲穿的看着前面已经显出来的别墅群,怎么看都这么近,怎么骑都保持着那么可怖的距离。 韩彧一直坚持着,骑得大汗淋漓,两腿发软,骑着自行车爬坡真的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他只好用阿q精神幻想一下下坡时的刺激…… “咔”,韩彧忽然听到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信号,紧接着,出于惯性,脚下一阵空蹬,“哗啦一声”,无论他怎么蹬,自行车都停滞不前了。 韩彧骑了这么多年自行车,经验可为丰富,已经从自行车的表现中猜出些许端倪,下车一看,果然,链条断了。 韩彧这时真想把自行车扔了直接回小五那。 可惜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公交车,没有出租车,他也没钱…… 韩彧只好把链条搭在车把上,推着自行车艰难行驶。 身边一辆辆名车擦身而过,韩彧迄今为止坐过最好的车就是奔驰了,就是每天载林琳上学的那辆,是她的专属座驾,虽然她说过了,自己还是更喜欢跑车。 韩彧心里并不羡慕,这种事就跟学习成绩一样,他考全班倒数第一,那最多妒忌一下倒数第三的同学,万万不会比到正数第一的,根本没有可比性。 他们的生活是云泥之别,即使没有林琳说的那些话,他喜欢她这种事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毕竟,他理解不了她为什么有了奔驰仍不满足还要跑车,她也理解不了他干嘛老觉得她要骗他。 诚然,林琳确实骗了他,也连带着骗了自己。 推着自行车爬坡时,韩彧居然一点都没想到要把自行车放下,可能他已经习惯,有这么个代步工具,尽管这东西现在已经成了累赘,但他就是想不到要丢掉它。 韩彧走的汗流浃背,感觉到还有一段路,反而不着急了,坐在马路边抽根烟,先歇歇脚。 纵然他体力再好,从整个城市的大南头骑到大北头,过了公交车总站还有好几公里,也得累得浑身抽筋。 缓解了一下烟瘾跟疲惫,韩彧继续站起来,推着自行车往前走,他不能停下,以他现在的状态,直接睡过去都可能。 刚刚推上自行车,一辆宝马就停过来。 韩彧心里一阵欢喜。 绿苑区他只认得一户人家,而林琳想必很喜欢看到他现在的德行。 副驾驶的车窗摇下来,驾驶员探过头来,是张略显陌生的英俊面孔,对方脸上挂着浅笑,熟稔的跟韩彧打招呼,“韩彧?我没记错吧。” 韩彧经过短暂的微怔,就记起他来,楚天昕虽然和善,给人造成的印象确是强势的,韩彧仅仅跟他见过一次面,就对他印象深刻。 “是……楚……”韩彧决定沿用旧社会的称呼,“楚少爷。” 楚天昕偏头看看他的自行车,问,“自行车坏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韩彧明显底气不足,在他接触过的有钱人中,林琳是那种三句话之内就原形毕露的,虽然精灵点,也不怎么善良,却并不难接近。楚天昕可能是年纪大些,又是男生,尽管跟林琳比起来已经是非常彬彬有礼、又谦和无害,但就是给韩彧传递了一种很高傲的感觉。 是的,很高傲。尽管他言语、表情都看不出什么,但就是有种气场,令人觉得他并不看得起对方。 “上车吧,我家住林琳家附近。”他伸手拉开车门,柔和的声调中却带着毋庸拒绝的语气,“我捎你过去。” “不用了,我就快到了。”韩彧不打算上他车。 “林琳家挺远的,”楚天昕亲切的解释,“进了别墅群里还得走好一阵子,况且你的车子已经这样,既然认识,搭我个顺风车又何妨?” 韩彧和楚天昕比起来,心智还差一大截。 事实上他笨的可以,很多时候林琳都比他聪明。 他这时候觉得自己不该拒绝人家的好意,但想想自己的自行车,总不能就丢在这,“抱歉,我的自行车没地方放,我还是推着吧。” “就放这里吧,你放心,这条路也属于绿苑了,监控做得很安全,况且,这中秋节……”楚天昕无奈的皱着眉头,“可能也没人专程跑到这里偷一辆没有链条的自行车。” 韩彧想想也是,他这自行车又不是古董。 楚天昕不催促他,也不关车门,态度很明显。 韩彧只好坐上去,而在这一刻,他不敢承认,自己也偷偷比较了一下他跟楚天昕,得出的结论是他真的不如人家。 也许好斗是所有雄性物种的天性,区别是有的人好斗在脸上,有的人在行为上,有的人在嘴上,有的人在心里…… 韩彧上车之后,楚天昕就关上车窗,这里有空调,况且这段路这么远,他都是高速行驶。 楚天昕这时接了个电话,操着一口法语跟对方交谈,韩彧发现,他从头到尾脸上都挂着微笑,即使对方根本看不到。 曼妙如歌唱的法语陪着他脸上得体自然的笑容,更映衬出他玉树临风的气质。 韩彧打心底涌上一股自卑感。 楚天昕挂了电话,略微皱眉,问韩彧,“你吸烟?” 韩彧有些不知所措的应答,“嗯……抱歉。”他已经敏感的发现他可能反感这个味道。 楚天昕说,“刚刚还在奇怪哪里的烟味,我身边的人很少吸烟,所以我一下就能闻出来。” 韩彧就有点局促。 楚天昕似若无意的伸手动了动车载香水,车上原有的幽香又浓郁了些。 韩彧觉得有些煎熬。 chapter.73 楚天昕切入正题,“你跟林琳吵架了?” 韩彧不愿意回答,尽管已经看出楚天昕跟林琳的关系不一般。 正是这样他才更不愿意回答。 楚天昕也猜到他是这个态度,一只手稍稍掩唇,警告自己别笑的太夸张,“其实她就是个小姑娘,虽然有点任性,但并不坏,如果她哪里得罪了你,我代她向你道歉。可能我这么说有点过分,希望你别太在意她的错,她那么单纯,很容易受伤的。” 韩彧这才开始感觉他要载他一截并不单纯,他在做说客吗? 还是林琳要他这么做,她就这么确定他一定会听楚天昕的? 如果他们还有的说,他难道不会自己跟她讲吗? 但楚天昕挤兑韩彧,暗指他太计较林琳,韩彧生性敏感,不是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我们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听出了又怎样,他没什么合适的句子反驳他。 楚天昕唇畔划过一抹轻蔑,“她跑来告诉我她失恋了,不是跟你?” 韩彧这次就说不出话。 他不知道她是否真的说了这种话,只是,如果他承认,就恰恰入了楚天昕的圈套,他说他狭隘就成事实,如果不承认,要是她又真的讲过这种话,那就是他太过分。 尽管错的是她,可情况就变成,没人相信韩彧。 而他不能告状,于情于理于自尊心都不能。 楚天昕见他不答话,心里已经有了盘算,柔和的说,“我明白你的态度了。好在,她这几天已经把这件事淡忘了,也不像前些日子那么沉默,我和她的朋友们最喜欢她的开朗,好在经过这件事她还是没有变,这才是大家最庆幸的,你说是不是?” 韩彧不得不承认,楚天昕用词真巧妙,一个“我”一个“她的朋友们”,就把他们的关系变得那么暧昧,再加一个突兀的“你”,韩彧的心着实被他这番锦里藏针的话刺得千疮百孔。 楚天昕已经说的太明白了。 是他让她差点失去了原有的开朗,也是他用他的斤斤计较伤害了她。 现在她终于好了一些,他不该出现在她面前。 韩彧在这一刻,甚至怀疑林琳那天说她只是玩玩而已,是不是他的幻觉。 楚天昕没有再攻击他,他给他时间让他好好想想。 韩彧心里翻江倒海的难过,他现在既不是那个特别的“我”,也不是跟她在一起的“她的朋友们”,他只是一个“你”,无关紧要,只是个龙套路人甲。如果说,她对他特别的态度,哪怕是上次见面的发怒,都给他留了一点点希望,那此刻,这种希望还真的烟消云散了。 因为她不会再那样,她又变成了认识他之前的那个,快乐,任性,开朗的小姑娘。 他没理由再出现在她面前来惹人厌烦。 楚天昕仍是将车开到林宅大门口,解释道,“我不方便进去,否则一定会被林伯伯抓住聊上半天,你进去之后有人接你。我想你已经很熟悉了。” 韩彧道谢下车,楚天昕发动汽车之前,还颇有些讽刺的说,“中秋节快乐。” 拜他所赐,韩彧带了满满腹辛酸到了林宅,林宅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他站在大门边上,看着林宅那栋城堡似雕栏画栋的大铁门,有车进出时,他忍不住就躲起来,不想进去,也不敢就这么走,天知道他妈会怎么对待他。 思忖半晌,韩彧还是决定走了。 从心底不喜欢母亲对林家的态度,尽管他也清楚应该好好巴结林家,他也想见她,可见了又能怎样,诚如楚天昕所说,他们只是小孩子游戏,过些日子大家都会淡忘这些。 韩彧又沿着迷宫似地别墅群往回走。 虽说是对过节向来没什么好感,韩彧却觉得在这个合家团圆的中秋节里,他一个人在偌大的别墅群里孤家寡人的走,透着那么的寂寞。 身边一辆辆汽车飞驰而过,也有少许行人,好在没有看怪物一样的目光关注他。 然后,韩彧就发现,一辆不知什么时候开走的汽车,呈极诡异的姿态倒回来。 韩彧就站住脚,看着后排座位的车窗被放下,林琳一条手臂搭在车窗上,眼里都是陌生的平和,“怎么了?大门不让你进?” 她今天穿得很正式,化了妆,头发也特意做过。 从他来的方向她已经这么判断。 韩彧总不能说自己大老远跑到绿苑来是路过吧,他自己都不信,这地方,他再怎么路过也到不了这。 他只好说,“没有,我想起还有点事。” 林琳不理会他的话,“可能是家里人不认识你,我载你进去,交代一下,你别误会什么。” 他什么都没误会,韩彧很想说。 “我是真的有事,抱歉不能过去了。” “你至少得跟你妈打个招呼,王婶刚刚还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在路上碰到你。”林琳淡淡的说,“你再急,也不是这一时半刻。” 韩彧看着她,心里的感觉有且只有难过。 她车上似乎除了司机没有其他人,韩彧鼓起勇气说,“我能不能跟你谈谈。” 林琳说,“那就上车吧,这里人太多,找个安静地方谈谈。” 韩彧说,“我不想进去。” “那也上车。”林琳利落的打开车门,蹭到里面,“去别处。” 韩彧上了车,林琳吩咐司机开下山。 韩彧在路上一直在想,这次,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的气已经消了,他喜不喜欢她都在其次,重要的是,她得帮他,一起让他母亲不再制造这样令双方都难堪的机会。 这样的话,他也不必为难。 车开到离绿苑区最近的一间茶吧,韩彧跟着林琳进了雅间。 她可不愿意站在自家附近跟韩彧谈,尽管她不知道他要谈什么。 chapter.74 “我只有半小时时间。”林琳对茶没有太大兴趣,要了杯果汁,“你喝点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韩彧又绷了绷脸。 “普洱。”林琳强迫似地随便给他点了一个。 没等韩彧说什么,服务员就跑了。 毕竟那时那样吵过,再见面,韩彧有些尴尬。 林琳先开了口,“我虽然不知道你要跟我谈什么,但……这些日子给你带来的困扰,我很抱歉。如果你需要什么补偿我可以尽力。” 韩彧被她的先声夺人搞得有点难以开口,不过,这个态度尽管令他受伤,对他想要她做的事是有好处的,“我只是觉得,我们闹成这样,我也有责任,所以,我还是离你远远的,我妈那个人,她很希望我跟你走得近一点,但是现在这样……你也知道,你也会因此而反感,我也很为难。” 林琳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明白今天过节,你是一番好意,我妈也一定是请求过你,但……她本来并不知道我在小五家,以为我在外地,突然就联系我,这样让我……”韩彧发现林琳眼睛逐渐眯起,下意识的住了口。 这是她发怒的前兆。 林琳睥睨着他,轻笑道,“你的意思是,是我把你住在小五家的事告诉了你妈,还要你妈今天叫你到我家来?” 韩彧默认。 他心里确实这么以为,也真的觉得这样很不好。 就如楚天昕的意思,他给她造成了一定的伤害,现在她没什么事了,他理应跟她保持距离。 当然,闹到现在,她又何尝让他好受了。 “韩彧。”林琳满脸讽刺的笑着说,“我是刚刚你小姨打电话来时,我才知道你要来。你可以不相信,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别把所有令你为难的事都清算到我头上,事情现在变成这样,不管是我耍你也好,真心对你也好,我都没理由再用各种手段联络你,你有自尊,我也有,你别这么小看人。” 韩彧看着她,也接不上话。 他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误会了她,可她骗得他那么狠,他没办法相信她。 饮品这时候才上,服务员出去之后,林琳说,“我改变不了你对我的看法,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以后不会以任何借口联系你,但你妈那边的事情我没办法,你最好自己跟她谈一谈。” 这有些违背韩彧的初衷,都说到这份上了,韩彧反而不怕,对林琳继续要求,“我希望你也能帮我拒绝一下我妈,我什么都违背不了她……” “那不可能,”林琳打断他,“那是你们家里的事。” 韩彧被她的态度有点激怒,如果没有补课和拜访家里那些事,他母亲不会想到给他的要求越来越过火,想起这些,韩彧语气里就带着不悦,“我妈本来没想怎么样,是后来你不停地主动接近我,给她机会,让她有了希望,现在想收场根本来不及!” “你的意思是我有义务让你妈死心?”林琳细长的一双眼睛眯起来,质问道,“你们家里人想让你攀着我,这也是我造成的?况且,你一直标榜自己清白,那为什么你妈让你来我家你就来了呢?” 韩彧的脸色瞬间就寒下来,“林琳,不知道事实请你不要乱说!” “我是不知道事实!”林琳“腾”的一下站起身来,餐桌受到震动,果汁撒的四处都是,她也不理会,言辞激烈,“我承认,我要跟你交往就是为了耍你,但你敢承认你是真心跟我好好交往吗?” “我怎么不敢承认!”韩彧彻底被她激怒,也跳起来,瞪着她,吼道,“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好好交往,但我现在越来越看透你了,只觉得丢脸!” 林琳先听他说喜欢她,还没来得及高兴,紧接着就被他浇了一桶冰水,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端起手边的果汁,兜头就泼了韩彧一脸,她紧紧地捏着杯子,尽量压抑自己还想给他个耳光的强烈冲动,有些口不择言的说道,“我是什么人用不着你来评判!奉劝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配不配在这里跟我大眼瞪小眼的叫!” 说罢,她重重的搁下手里的果汁杯,许是她用力太猛,细脚伶仃的果汁杯被她这么一敦,顿时碎了。 她也没觉得自己手疼,拎着包就去开门,又扭过身来,从包里翻了两张票子,甩到桌上就走了。 司机等在车里,见林琳出来,连忙下来帮忙开车门,发现林琳的手伤了,惊讶的问,“小姐,你的手怎么了?那个男孩,他……” 他后半句没说出来。 林琳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划了道小口子。 不由苦笑,自从跟韩彧打交道以来,她总得受点伤,腿上的疤还在除呢,手上又划破了。 “我没事,刚刚不小心划了一下。”林琳摆摆手,上了车,“进小区去找诊所包一下就好了。” “小姐,你跟那个男孩,没有起什么争端吧?他没伤害你吧?”司机小心翼翼的问。 伤害了,林琳想说,他伤他的心了。她叹息着说,“我跟他有点误会,但今天都说开了,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好,”司机说,“这孩子看着挺老实的,又是王婶的外甥,应该不是那种狂妄的孩子。” 林琳心里疲惫,一直不说话,见司机半天都没开车,问,“怎么不走?” “不等等他?刚刚王婶又打电话来问有没有碰到他。” 真棘手。 林琳心里有点燥,片刻之后才说,“我一会儿再回去,跟他玩去。” “小姐,这样好吗?”司机疑惑的问,“不回去跟老爷吃饭了吗?” “一会儿再回去。”林琳说着就下了车,“把电话给我,一会儿打电话来接我们,我自己去看看手。” 司机把林家配给他的手机递给林琳,又嘱咐了她几句,才开车离开。 林琳看着自家车一直走远,也走了。 朋友们都在过中秋,连徐嘉丽都去陪养大她的爷爷了,林琳什么去处都没有,去哪都会被人揭穿她没跟韩彧在一起。 打佟欢的电话,这样的节日,他过节想必不会开心,一会儿正好一起回她家。 chapter.75 如林琳所想,佟欢的中秋节一点都不快乐。 家里大办宴席,请了不少道上的人,现在佟家改朝换代,他继母成了“嫂子”,而他继母在开饭前,就快乐的宣布,她怀孕了。 大家的眼神可想而知。 而佟欢,他失去母亲,父亲又看样子被狐狸精迷得六亲不认,他没有其他办法,只好机械的笑着,佟欢明白,那个孩子不能出世,否则以他的家庭状况,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顺利的活下去。 狐狸精继母宣布她怀孕时,佟欢清晰的看到她眼角眉梢中的得意。 接下来,佟欢就告诉父亲,他想去国外找楚天昕。 佟父立即答应了他。 大家都附和着夸赞佟欢懂事,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佣人拿来电话,告诉他是林小姐来电。 狐狸精听到是林小姐,自然知道是哪个林小姐,谁都知道林父跟佟父的合作关系已经破裂,佟欢走后,她趁人不注意,朝着一个人使了使眼色,那人会意,难以察觉的微微点了点头…… 佟欢怕有人监视,尽管还没有驾照,还是开了辆车过来。 经过上次的事,林琳似乎一直在生他气,幸好她现在主动联络他,路上经过甜品店,想起她喜欢吃的糖果这里有卖,顺便还买了点。 见到林琳时,她正在医院大门口,手上缠着纱布,耷拉着脑袋,拎着她的小包,看起来萎靡不振。 他忽然想好好看看她。 一直没下车。 这时,医院里又出来个女孩,跟在林琳身后,似乎犹豫了许久,才开口叫她。 林琳回过头,是秦鸥。 前些日子,她在msn上对秦鸥流露出她跟韩彧的事,意在气她。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林琳一直在反省,秦鸥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她甚至想不起秦鸥做过什么引得她想欺负她。 其实秦鸥对林琳不错的,只是她从一开始就希望林琳帮她联系韩彧罢了。 林琳也一直抱着跟秦鸥关系破裂的想法,彼此有一段日子没再联系了。 秦鸥主动叫她,林琳有点惊讶,“你怎么在这里?没在家过节?” “我姑姑今天值班,我来陪陪她。”秦鸥笑起来,还是那样腼腆又羞怯的表情,“我姑姑自从跟我姑父结婚以来就没回过家,不过明天答应去看我奶奶。” 林琳也笑起来,这是一桩好事。 不知为何,她今天见到秦鸥,总想对她好一点。“你怎么在这里?”秦鸥问,“林琳你不回家吗?” “我等一下再回去……”她问,“跟我去坐坐好不好?我只说几句。” 秦鸥发现林琳的表情欲言又止。 直觉上她可能是说韩彧的事,便不由自主的答应了她,“好是好,但是我得早点回家。” 林琳还没忘了她跟佟欢约在这里,想打电话问问他走到哪了,一转头,就看到他朝这边走过来。 隔着不远,她却看不见他的表情。 佟欢走过来,把手里的糖果袋子递给她,林琳接过袋子,打开来,是自己喜欢的糖果,剥了一颗,放进嘴里,含着,笑眯眯的说,“好甜。” 佟欢也笑起来。 三个人也不饿,互道中秋节快乐,佟欢对秦鸥的突然加入也没说什么,林琳提议,“去跳舞。” 佟欢跳舞很好看,尽管跳起来会不自然的带点武打动作进去。 大部分迪吧都有下午场,尤其是中秋节,下午场要比晚上热闹。 佟欢也没什么意见,“我也想去。” 谁都忘了问秦鸥,佟欢驱车找了个不是自家开的场子。 他家的场子,大多数都涉及些违禁的东西,但这些地方佟欢都熟,这间名叫8bar的迪吧,是家清水场子。 果然,舞场里人头济济,音乐震耳欲聋,三个人找了个卡座,这里不设包房。 “你家没出什么事吧?”佟欢喝着酒,问林琳,“怎么不在家吃饭?” 林琳说,“说来话长,我一会儿就回去,”转头对秦鸥说,“谢谢你肯陪我。” “没什么。”秦鸥心里更盼着她能说出点韩彧的事。 佟欢说,“我要去国外生活一阵子。” “是留学吗?”林琳也懂,他家现在的状况,他躲得远远的没什么问题,“走多久?” “可能是几年,几十年,也可能很久。”如果他一直没有能力与家里抗衡,那他不能回来。 林琳懂他的意思,有点心酸,对佟欢保证到,“你放心,我爸爸一定会帮佟伯母报仇的,他都讨厌死你们家的那个狐狸精了。”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林家不是黑道,怎么插手那里面的事。 “别胡说了,我妈妈是意外。”他声音低的自己都听不清。 林琳就不再说,“我一听音乐就想蹦,走,跳舞去。”她拉拉秦鸥和佟欢,自己先跳上领舞台。 佟欢一直没跳,看着她在舞台上快乐的舞蹈,他真羡慕她的快乐,虽然他们现在境遇相同,都是没有母亲,可毕竟,她父亲疼她,爱她,绝不会允许她出什么事。而他不同,他尽管在自己家,却必须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秦鸥不知去了哪,佟欢一时没看见她,但他没注意到这点。 领舞台上忽然蹿上去几个人,跟林琳一起跳,佟欢起先没多疑,但很快,他就发现林琳跳舞的姿势开始不自然,像是想走又走不了。 尽管8bar这种地方是清水场子,学生居多,但不排除流氓就不来。 佟欢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也跑到领舞台上,林琳见他来了,一个箭步冲到他身后,小声告状,“他们几个总对我动手动脚。” 佟欢见这几人都是成年人,身材也魁梧,不想现在生事,拉着林琳就要下去,却忽然发现,领舞台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聚集了不少成年人。 他自幼在黑帮长大,看得出这些人绝非普通客人。 佟欢猜得到,他是着了道。 佟欢低声问,“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我是谁吗?” “我们几个想请你带的这两位小姐出去玩玩。”几个人围过来,靠近了,才对佟欢跟林琳亮出怀里的刀。 这绝不是玩玩而已,没什么人耍流氓还提前备好刀的! 林琳也被吓坏了,不敢开口,身子一直打哆嗦,手摸索着想摸手机,才想起她穿的是小礼服,包已经存起来了。 佟欢就攥住林琳的手,“是要我跟你们走?” “最好。”这人威胁道,“放聪明点,别喊,你们还能活两个出去。” chapter.76 事情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他们准备的这么充足绝非偶然,一定是冲着他们中的某一个人来,佟欢四下扫了一眼,秦鸥仍是不在,他也顾不上管她,如果是来找秦鸥的,在医院就能把她绑走,况且,秦鸥的母亲尽管是个小官员,影响力还不足以撼动这么多人来抓她。 如果是他跟林琳,那么,她之前打电话就说自己是一个人,她一个人在外面这么久,要抓她不比现在还方便? 最有可能,也最符合逻辑的就是,他们是来找他的。 今天狐狸精继母公告她怀孕,现在就遇上这件事,佟欢知道绝非偶然,但人家人多势众,他只有听他们的,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我跟你们走,让她们回家吧,闹得太大也不好,是不是?” 刚刚那人,可能是这群人的头,又说,“佟少,抱歉了,林小姐和另一位小姐也不能走,还是跟我们同路的好。” 佟欢的心就凉了一半。 如果他们放了林琳,她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家里来救他。 而林父清楚现在的情形,一定会避开他家。 佟欢只得拉着林琳,被这群人前后簇拥着下了领舞台,走到门口也一直没见秦鸥,佟欢担心之余也有些庆幸,也许他们没抓到她,只是不知那个秦鸥,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知不知道林琳和他是被人挟持了。 只是下一眼,这一线希望就破灭了,秦鸥握着手机从外面进来,见到林琳和佟欢还有这一大群人,满脸讶异,“你们要做什么去?” 林琳没想到与佟家有关,毕竟虎毒不食子,可从刚刚一直不见的秦鸥,此时此刻握着手机从正门进来,不免令人心生怀疑。 秦鸥下一眼就发觉事情不对,如果是朋友,林琳怎么可能脸色苍白,佟欢又一直向她使眼色。 “快点说,你们要去做什么?”秦鸥又拿起手机,假装还在打电话,语气里的颤抖却出卖了她,“快点告诉我……”她大脑一片空白,这一句话重复了好些遍。 那些人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小把戏,前前后后把秦鸥围起来,秦鸥终于再难伪装,面如土色。 握着手机的手从耳边滑下来。 然后,她就发现有人的手动了动,眼帘中跳进一件豁亮的东西。 是刀! 秦鸥忍不住尖叫起来,第一个举动就是跑。 有人随手把她拎起来,动作粗暴的捂住她的嘴,威胁到,“你最好乖乖跟我们走。” 幸运的是,秦鸥这一声,引起了不小的动作,不少人早已注意到这里,只是8bar这种地方没有看场子的打手,只是一些内保,都没敢动作。 有人围过来,佟欢明白乱起来他和林琳才能跑出去,忽然叫起来,“杀人啦!” 一边喊着一边拽着林琳,踹开一个身材相对矮小的家伙,朝着大门冲过去。 他们抓秦鸥都没什么用,一见两位正主跑了,都纷纷追过来,有客人觉得不寻常,已经报警。 佟欢跑出门外,到了暗处的草丛里,把林琳安顿好,发觉有人追过来,悄声对她说,“不要出声,出了什么事都别出声,好好躲着,你手机带了吗?” 林琳摇摇头,她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吓得六神无主,只能紧紧地拉着佟欢,“你别走。” 佟欢把手机塞到她手里,“我把他们引开之后你就报警,给你家里打电话,我必须得出去,他们要抓得是我,你也不能出去,听到没有。我要是脱了身,第一个就给你打电话,别关机。” 林琳仍是拽着他,不放手。 佟欢掰开她的手,嘱咐她,“别怕。” 然后猫着腰,从另一头跑出去。 这些人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抓住佟欢,因为他已经有所察觉,如果今天抓不到他,以后将失去所有机会,他很可能躲在林家或者楚家,这些家庭都会收留他,资助他出国也不是什么困难。 林琳在这里,外面对着街,眼看着抓他们的人跑出来,佟欢跑出去,他们又追出去。 这时候,先抓住佟欢最要紧。 该死的8bar建在开发区,这边太偏,写字楼居多,八月十五都在放假,佟欢跑的筋疲力竭,被一个跑得快的家伙追上,他一直练散打,寻常三五个近不了身,但这人明显不是善茬,佟欢没想跟他纠缠,怕后面的人也追上,把他踹倒就朝着8bar门口自己的车跑去。 8bar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因为追杀他们的人已经亮了砍刀。 那人又追上佟欢,他回身想要招架,对方的三棱刀已经刺过来,佟欢踢开他的刀,腹上却一阵被异物入侵的感觉,他微怔,低头,清楚的看到,滴着血的刀刃从后面在自己腹部穿出来。 他吸气,抬腿,大力踹开了从后面偷袭他的人。 林琳隐藏的地方,在8bar附近,她清楚地看到佟欢背后有人偷袭他。 可是她不敢出去,她已经报了警,警察表示正在前往的路上。她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企盼警察快些来,现在来救佟欢他就没事,她根本没想过他会有事,佟欢从来都是她的朋友圈中最厉害的人。 直到现在,她都盲目乐观的觉得他不会有事。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佟欢经受了这一击,元气大伤,围攻他的两个人一个捡起三棱刀朝着他刺过去,他没闪开,另一个,干脆把已经插在佟欢身体里的砍刀抽出来,又冲他劈过来,而佟欢明显速度变慢,有的能堪堪闪开,有的就只能硬挨,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林琳想起佟欢的嘱托,用裙摆掩着手机的光,给父亲拨过去电话,颤声说,“爸爸。” 林父一听到林琳的声音,用责怨的语气问林琳,“琳琳,你一个人去哪了,什么时候才回来,怎么韩彧也没跟你在一起?” 林琳听到父亲的声音,心里稍稍安定,尽量长话短说,“爸爸,有人要追杀我和佟欢,我们在建华路8bar迪吧门口……” 林琳忽然没了声音。 她看到佟欢再无反击之力的瘫在地上,有人拳脚相加,有人用刀,仍在捅他。 与此同时,警笛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急促而慌张的节奏,飞驰而来。 那些人也发现警车来了,飞快地跳上两辆无牌照的吉普车,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这已经引起了警察的警觉,一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开到佟欢这边,其余的一律朝着那两辆吉普车追去。 林琳想站起来,已经没有力气。 chapter.77 她依然觉得佟欢不会有事,看,现在警察来了,那些人都走了。 拖着步子跑到佟欢跟前,他闭着眼睛,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失血过多而休克。 反正他身上还插着两把刀,浓稠的血液从人行道一直蔓延到马路上,渗入地砖的缝隙。 他身上还在流血,心口处在喷血。 她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流出那么多血。 有警察和医生从警车上跑下来,医护人员把佟欢抬进救护车。 一位女警一直在盘问林琳,她却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只觉得一切都像一场梦。 警察似乎抓住了几个没来得及跑远的歹徒,秦鸥一直躲在8bar的收银台里,因为人家的目标不是她,这时才被警察带出来。 林琳被警察们问着问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冲进8bar里,现在那里灯火通明,装潢风格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那么粗糙。 林琳冲到存包处,那里还有人,“我要取我的包!”她叫喊着,“我的包呢!我存的东西呢?” “都在这里。”负责存包的老太太在她的喊声中,慢悠悠的把林琳存的包和那袋糖拿出来递给她,“都在这里。” 林琳抓起那袋糖果,忽然跪在地上。 有人过来扶起她,是林父,他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但为时已晚。 佟欢被送去抢救,其实他已经回天乏力了。 林父扶起林琳,安慰着她,“别怕,爸爸来救你了,没事了。” 林琳只说了一句话,“是我叫他出来的。” 林父安慰着她,扶着她到了外面,她还紧紧攥着那包糖和那个手机。 韩彧也来了,他一回去小五就很奇怪的问他,不是跟林琳出去玩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韩彧想想觉得不对,给母亲打电话,得知林琳还没回来,林先生有点不高兴,以为她跟他玩的忘了时间,中秋节都不回来了。 林琳给林父打电话时,所有人,包括韩彧,已经找遍了所有可能联系到她的方式,因为前些日子林琳一直跟佟欢吵架,她从小一生气就好长时间不理对方,林家人也没想到他们在一起。 那时候韩彧就在林家,下午林琳那么生气,对错已经不重要,他真怕她会因此而出什么事,他必须来看看她。 见到她没事,他终归是松了口气。 林家顺路把秦鸥送回家,林父也跟秦鸥的父母交代了这件事,林父做生意,秦鸥的母亲是政府官员,有过一些来往,这么做主要是现在还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人,秦鸥最好也休学一阵子。 林父想让林琳先回家,他去医院看着佟欢的情况,也通知了佟欢的父亲,他父亲似乎早有准备,没有太惊讶。 林琳却不走,林父不忍她在受打击,劝了她半天,她终于妥协。 开往林宅的路,显得格外漫长。 林琳坐在车里,车窗外,月光显得格外明亮。 毕竟今天是中秋节,月圆之日。 韩彧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他不善长安慰人,不知说什么才好。 她低着头,一直看着手里的那包糖果,借着明黄色的月光,他看到,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打在糖果的包装纸上。 她浑身颤抖,压抑着自己不要哭出声。 韩彧伸手握住她的手,她滚烫的泪水就滴在他的手背上…… 汽车到了绿苑区前面蜿蜒的山路,一辆宝马开过来,司机认得车牌号,停下车,宝马也停下来,下来的自然是楚天昕,林琳见到他,也下了车。 楚天昕放松了许多,毕竟林琳首先没事。 “佟欢怎么样了?”楚天昕也是刚听到消息,还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严不严重?” 林琳终于放声哭出来。 只听见她断断续续,啜泣着说,“……我不知道……他被人捅了很多刀……我叫不醒他……” 楚天昕听出事情恐怕已经很严重。 他立刻联想到佟欢上次的失踪,以及他母亲的事。 只是这些事,仅凭揣测,没有任何说服力。 楚天昕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慰道,“不会有事的,他可能是昏迷了。” “鑫鑫哥……我该怎么办……”她目击了整个现场,心里已经开始明白大家说的都不那么对。 说实在的楚天昕也决料不到佟家人会对佟欢下死手,毕竟佟父还在,虎毒尚且不食子。 林琳一直哭着,抓着他的手臂问他她要怎么办。 他便把她抱进怀里,拍着她的脊背试图让她平静一些,“别哭,他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去看他,你回家等着我的电话好不好?” “鑫鑫哥……我怕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佟欢了……”她不敢大声说出这个想法,怕一语成谶。 楚天昕也反对,“别乱说,他没事的。”他一手捧起她的脸,一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让她看着他,“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说没事就没事。等我电话。”她咬着嘴唇,不再说什么。 诚然,林琳的态度,让楚天昕心里多了不少焦急,他必须快点去看看他,他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没人希望佟欢真的不在。 楚天昕走后,林琳就回了家。 这件事暂时还没有太多人知道,佣人们也只有王婶知道一点。 林父嘱咐过王婶要她好好休息,王婶早已给林琳准备好了夜宵和安神茶。 林琳没有睡意,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喝了点茶就一直坐在客厅里等电话。 她必须等到这个电话。 韩彧也没走,一直陪着她,他知道,在这种时刻,他拙劣的笑话根本没办法让她轻松一点,索性陪她一直等着,尽管他们下午才针锋相对的吵过架,但他想,尽管自己力量微薄,总不至于一点用都没有。 佣人们,包括王婶,都还以为韩彧和林琳的关系好,也没赶他走。 林琳一直坐在沙发里,不吃也不喝。 韩彧就看着她,他从未见过她像现在这样,他觉得太反常,怕她会突然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也许楚天昕的话暂时让她稳定了些,让她能乖乖的坐在这里等电话。 韩彧也希望电话快点来,然后告诉她佟欢没什么事。 他一直很欣赏那个抱着吉他在校庆文艺汇演上,撕心裂肺的吼着《逼上梁山》的男生。 就算是没多少交集的一个人,他也不希望他死掉。 电话一直没来。 chapter.78 客厅里的钟指针指向凌晨一点五十。 距离出事已经两个多小时,韩彧心里反而有了些希望,如果楚天昕很快打电话来,那才不是好消息。 也许还在抢救,只是抢救起来有难度,韩彧愿意抱着乐观的态度。 林琳忽然扭脸看着韩彧,“你还不走?”她哭过之后再没开口,现在讲话,声调略微嘶哑。 韩彧根本不是那种会说出“我必须陪着你,怕你出事”这种话的人。 即便真实情况就是如此。 林琳低下头,淡淡的说,“今天太晚了,你也别去打扰小五,就在这里找个房间睡吧,让王婶安排。” 韩彧拒绝的很干脆,“不用。” 林琳又扭头盯着他看,看得韩彧头皮发麻。 许久,她才有些别扭的开口,“随便你,想呆着就呆着,什么时候想睡了,也不用跟我讲。” 她又扭过头去,蹬掉鞋子,把两只脚缩在沙发里,抱着双腿,靠在沙发里。 韩彧注意到,她有一双很好看的脚。 在多数东方人心里,脚都属于比较隐私的部位,韩彧也觉得在这种时候,自己的想法实在有些恶劣。 他便低下头,这一天四处奔波,确实有点困了。 朦胧中,有人拽了拽他的手臂,是林琳的声音,“困了就去睡吧。” 韩彧又强打起精神,“没事。” “那你坐过来点。”林琳突然这么说,还扯着他的手臂。 韩彧就坐过去了些。 “再过来点。” 他索性就坐到她旁边。 “我困得不行,靠一会儿,你帮我盯着电话,一响就叫我,好不好?”她说,“拍我一下,我立刻就醒,所以你不能离我太远,要不然你还得站起来叫我,又要浪费一点时间。” 韩彧点点头,“一来电话我就叫你,你回房睡吧。” “不行,我怕我接不到,要是大家电话突然没电了怎么办,我得第一时间接到电话。”她说,“我只靠一小会儿,你要是困了就把我叫起来。” 韩彧尽管觉得这个办法太蠢,还是愿意陪着她糊涂,“好,你放心。” 她就放心的窝进沙发里睡着了。 她是真的太累了,又喝了杯具有催眠效力的安神茶,很快就发出细小的鼾声。 韩彧强迫自己清醒着,这没什么难,学习太累的时候他经常这么强迫自己。 林琳起先靠着沙发的另一头,头有点栽,明显不怎么舒服,睡梦里又调整了一会儿姿势,可能是觉得韩彧这边比较靠得住,蹭到他肩膀上,韩彧有点不适,忍不住动了动,她就顺势滑到他怀里,枕着他的肚子,调整结束,这才又睡熟了。 韩彧想往远坐坐,又怕他一惊扰她就醒了,她好不容易才睡着,他还是别那样。 只是现在的状况颇为尴尬,韩彧手没出放,只好搭在她身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医院那边一直没有打过电话来,王婶见林琳终于睡着,不敢打扰,打电话给林父,得知现在情形很不好。 佟欢失血过多,两刀致命,救护车还未到医院,人已经回天乏术。 佟国昌(佟父)到医院时,佟欢的遗体已经被推进太平间,看到他儿子像个物件似地被冻在冷藏柜的抽屉里,他一言未发,林父问起佟欢的继母为什么没有来,得到的回答是她有孕在身,现在还不知道消息。 这时候楚天昕才来,自然是难掩悲痛。 后来,楚天昕陪佟国昌和林父去公安局做调查,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林琳自然也有必要去,但林父拒绝了这项要求。 考虑到林家的影响力,和林琳的精神状况,她也做过笔录,警方便没有打扰她。 林父着急回家看看女儿的状况,无意久留,楚天昕也对佟国昌没什么好感,也打算走。 刚出了公安局,立刻就有公安追出来,“林先生,您还不能走。” 通过对方的叙述,林父和楚天昕算是明白他们的意思了。 经过这半夜,几名案犯被抓获,主犯逃脱。 抓他们并不困难,犯罪分子也没有采取任何手段挣扎,并且一进公安局,就很自觉地交代,他们杀人是有人背后主使。 他们招出来的主谋居然是林琳! 就连楚天昕都不认为林琳会做得出买凶杀人这种事。 杀的还是她的好朋友佟欢。 尽管楚天昕也知道佟欢做错了事令林琳非常生气,也为此而冷战了许久,但以他们对她的了解,这种事跟林琳根本联系不上。 果然,林父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就难言怒意,“无稽之谈!你们的意思是我女儿买凶杀人?” “不是……”警方也很尴尬,毕竟林父身份在这里,“但是现在抓获的嫌疑人口径一致,指控您女儿是主谋……” “这不可能!”林父粗暴的打断他,“我女儿不会做这种事。” 林父毕竟当局者迷,遇到这种事也不太容易立即镇静下来,楚天昕知道林父心脏不好,怕他有什么事,连忙劝阻道,“林伯伯,你先别急,我也觉得这事情太蹊跷,琳琳不可能这样,但您还是先听听警方怎么说。” 林父便没再说什么。 警察于是继续带着小心说,“所以我们想请林小姐来一下,毕竟这种案件,林先生您应该也知道……” 眼看林父又要发怒,楚天昕赶在林父开口前说,“不用,琳琳才十六岁,法律上林伯伯还是她的监护人……” 楚天昕也不知怎么说比较合适,如果让林琳再知道有这种事,恐怕她会承受不了,况且,她还不知道佟欢已经去世。 林父却忽然冷静的开口,“我要先见见佟国昌。” 警察没有拒绝他的要求。 chapter.79 林父要跟佟国昌谈谈,警方提供了一间空着的办公室让他们能好好谈谈。 楚天昕等在外面,想给林琳打个电话,可他没能带回去好消息,犹豫半晌,把电话拨给王婶,得知她已经睡了。 毕竟自己儿子出事,佟国昌也红着眼睛,像是苍老了不少。 落座,林父说,“刚刚警察告诉我,那几个杀人犯已经抓住了。” 佟国昌沉默。 林父盯着他,目光灼灼,“他们供出来了,说我女儿买凶杀了你儿子。” 佟国昌这时才有些讶异。 林父捕捉到他脸上细微的神情,更加笃定,他也想救佟欢,却万万想不到这一步。 林父威胁道,“我们家琳琳为了佟欢的事已经很自责,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把佟欢的事告诉她,佟国昌,没做的太绝,你会不得好死的。” 佟国昌脸色变幻不定,终于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林肇川,现在是你女儿有嫌疑杀了我儿子,你最好别这么嚣张。” 林父冷笑道,“我从七岁认识你,到现在已经三十八年,我最了解你,你也不是不清楚我是什么人,劝你还是好自为之,别让你们家那点烂事影响到别人,如果我女儿少了一根头发,佟国昌,你现在已经没人给你送终,别让自己死了之后连棺材都买不起。” 林父撂下话就走了。 经过一番周旋,林琳还是没被“请”到公安局。 等她醒过来已经在床上,韩彧不知去向,窗帘严丝合缝,看不出现在是几点,房间里安静的死气沉沉。 林琳起身,抓过床头柜上的电话。 林父这时推门进来,他守了她一夜,刚刚出去了一下。 林琳就放下电话,问父亲不是来得更直接。 林父一坐下她就迫不及待的拉着他的袖子,“爸爸,佟欢怎么样了?” 他实在是不忍心把事实告诉她。 看到父亲眼里欲言又止的悲戚,她就能明白。 佟欢伤成那个样子,他现在状况一定不会太好。 林父决定委婉一些,不说两家的恩怨,佟欢和林琳毕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笃。 “佟欢他……大家都在尽力抢救,但他受的伤太重了。” 他没能说出“死”或是“去世”这样的话,因为那样太残忍。 林琳沉默着,眼里亮晶晶的盯着她爸爸看。 “林琳,别难过,”林父说,“他是个好孩子,一定是去了天堂。” 林琳就低下头,喃喃道,“是我的错……我不该叫他跟我一起出去。” “不是你的错,是有人很想害他。”林父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你只是找他一起出去玩而已,那没什么错。” 林琳泣不成声,“爸爸,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从这年开始,中秋节对林琳和楚天昕甚至于罗家兄妹来说,都不是什么幸福的回忆。 佟欢的葬礼办的很隆重,几个孩子也去参加,一直哭着。 双节过后,楚天昕和罗文婕回英国,也是凯瑟琳来接他。 凯瑟琳的态度已经太明显不过,楚家也觉得凯瑟琳不错,不过孩子们还小,也就不做太多干涉。 况且,楚天昕一向颇具女人缘,花边新闻已经不少,问他,他也没什么态度。 楚天昕和罗文婕走的时候,林琳又是哭的不能自持。 事实上他已经太经常回来,只是从佟欢出了事,林琳对这种别离的场面实在接受不得。 本来不想告诉她他们走的消息,但她还是跑来了。 罗文婕就抱着她保证,“我肯定经常回来看你,放心啦,我现在多少也算半个公众人物,学校管得不严。” 林琳就一直抹眼泪,楚天昕看了心酸,却也没表示什么。、 后来他们都走了,林琳开学。 从现在开始她是一名高中生了,脱离了九年义务教育,再也没人当她是小孩子。 私立学校的校服都是酷酷的,但从学校新一届的校服设计大赛中,本季校服已经改版,改动的地方不大,只是颇有些中式正装的味道。 据说现在流行中国风。 秦鸥和林琳还是一个班,只是从开学到现在,她的座位一直空着。 林琳一直沉默,林父过完节更忙了,嘱咐王婶好好看着她。 她要是发脾气,哭闹,一手带大她的王婶总是有办法,但她总是沉默,王婶也难找到方式与她沟通。 因为开学延期这么久,学校里课程紧张,但林琳仍是经常性的逃课。 有事会碰见韩彧,他上体育课。 如同所有优等生一样,韩彧也不怎么喜欢运动,通常都是在体育课上露露脸,就回教室了。 被他发现她逃课时,韩彧就把她抓到他们教室去,总比她四处游荡丢了强。 现在他们的关系变得很微妙,称不上好还是不好,只是佟欢的死把一切争端变得不那么重要,令他们都觉得能活着已经太幸福。 开学两周后,市里爆发出重要新闻,杀佟欢的幕后真凶被抓获,提出公诉。 主使者名叫秦鸥,因为被林琳抢了暗恋的男生,同时和佟欢一个班,受不了佟欢总是出言讽刺她,因而想到嫁祸栽赃给林琳,本意只是吓吓他们,没想到失手害死了佟欢。 林琳不是没有质疑,但现在这段时期她见不到秦鸥,不能问明白她怎么回事。 她问她父亲,林父也是这么说,叫她不必质疑。 后来判决下来,秦鸥被判二十年,据说其中有人操作,使得她家求人屡屡碰壁。 韩彧这些天想起秦鸥,他最近总能想起一些从前的事,似乎真的有个他不曾注意的小女孩,只是他确实没注意过她。 chapter.80 只是她居然做出了买凶杀人这种恶劣事,韩彧倒真希望自己不认识她才好。 犯罪分子被绳之以法,不能说是大快人心,总算令大家都心里舒坦不少。 进入农历九月以来,雨水就越来越多。 韩彧现在高三了,经常上课到很晚,家里通过地震也小赚一笔,让他用自己假期打工赚的钱买了部手机。 他也没什么可联系的人,下课出教学楼的路上,给日常生活中的朋友发了个信息,自然就是给华夏打电话。 华夏也听说了佟欢和秦鸥的事,惋惜了半天,她虽然对林琳评价恶劣,对自小从黑社会长大的佟欢却宽容的很多,毕竟斯人已逝,亦或许,女人对异性的评价总比同性好一些。 “你跟林琳怎么样了,她还在纠缠你?”华夏问到这句,韩彧就头疼得要死。 事实上他根本说不清他们怎么样了,但有一点是明显的,“她没有纠缠我。” “嗯,这就好,这段时间她身边没什么朋友,你也不要跟她走得太近,佟欢的事她也不是没责任。” “……” 华夏以为自己话说得太重惹他生气,连忙转移话题,“我这里好热,闷热闷热的。” 韩彧似乎注意力不在这里,漫不经心的回答,“咱们这天天下雨。” “哦,真羡慕,一定好凉快,对了,你……” 韩彧忽然打断她,“华夏,等等我们再联系,我有点事。” 不等华夏再询问,他就挂断电话。 一场秋雨一场寒,深秋的雨水,足以令人冻得浑身发抖。 好在韩彧天天都带着伞,众所周知,天气预报是不能相信的。 这时,前方不远处公告栏边的人影就越发清晰。 她正一点一点的往下撕公告栏里贴着的纸片,小心而谨慎,浑然不觉雨水已经浸透她全身。 韩彧起初只是多注意了几眼,这时才彻底看清,林琳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在做什么? 跑过去把伞支在她头顶,韩彧才看清她在撕那张今天佟欢一案判决结果的报道。 他忽然就有些心酸,莫名的。 等她彻底撕下来,才从湿哒哒的书包里翻出一本相对干爽的书,把有些浸湿的简报夹进书里。 韩彧以为,她只是不希望佟欢的事,被这么光明正大的登在学校公告栏里,没想到她还要收藏,这件事,各种报纸上登的铺天盖地,她为什么要收藏这一张,便问,“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们同学都看到了,我想给佟欢也看看。”林琳淡淡的解释,“他那时候也是名扬的学生。” 韩彧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使自己别被她说得那么伤感。 拉过她的手让她握着伞,他脱下外套披在她湿透的肩上,又拿过伞,帮她把衣服拉链拉好,才说,“你知道怎么让他看到吗?我的意思是你知道怎么带给他吗?” “不知道,烧掉就可以吧。”她每年去看她妈妈时就会烧一些东西,“去佟欢……现在住的地方烧给他,可是我不敢去那里……” 在她心里,佟欢依然没死,所以她从不说那是墓地。 “我带你去,”韩彧说,“你什么时候想去?” “……我现在就想去,”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挺过分的,现在已经晚上快九点,下着雨去墓地,韩彧除非疯了才愿意陪她,“等以后再说吧,也许他已经知道了……” “你家的车呢?” “我跟他们说我今天要补课到很晚,让他们打我电话。”林琳从口袋里翻出一个手机,“这是佟欢的手机……以后我就用了。” 韩彧冲动地说,“我跟你去……把东西给他,你要是不嫌弃我的自行车冷的话。” 林琳犹豫着,“……这么大雨,还是……” “我们最好还是别站在这里讨论了,赶紧去,以我小姨的脾气,她是绝对不会相信你补课到十二点的。” 韩彧冲动起来也蛮有魄力的,这时候不等林琳再犹豫,就领着她进了车棚,收了伞,挂在车把上,从书包里又找出雨衣,穿在身上,把车子骑出来,一只脚踩在地上招呼林琳,“快上来。” 林琳就爬上他的自行车,韩彧拿雨衣罩着她,捏着雨衣的一角,“帮我拽着这里。” 她嘟囔着,“可是我看不到了……” “外面没什么好看的。” 林琳只看得到他的鞋子,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只是感觉自行车转来转去,也不知走了多久,街边的汽车声音越来越少,林琳感觉越来越近,心里也不由得毛骨悚然。 她毕竟还小,现在也这么晚了,走到这种地方,不害怕是难免的。 又走了一阵子,韩彧就停下来。 “下来吧。”韩彧说着把伞递给她。 看样子是到了,林琳从横梁上跳下来,撑起伞,雨势比刚刚只大没小。韩彧把雨衣收了,打着伞,搂着她的肩。 这个点,要拜祭,得找守墓人。 守墓人的住处很好找,就在公墓外围,亮着一盏小黄灯。 “害怕吗?”这种地方,怎么说都有点阴森,尽管老人们常说,公墓其实是很安全的,有神仙镇着。 林琳咬着嘴唇,想了半天才说,“我只是担心一会儿你就长出长长的牙齿咬我脖子一口。” 说完这话,她自己也觉得脊背发冷,果然不能开这种玩笑,怪吓人的。 韩彧笑道,“然后咱俩一起长命百岁?” 她难得为他的冷笑话开心一下,朝他吐吐舌头。 然后,她就感觉到,他的手指,很轻很轻的,在她的脸上抚了抚。 守墓人是个年逾半百的老人,可能是常年孤独的守着墓园,他也显得很麻木,听说林琳和韩彧是来拜祭,就带着他们到了佟欢墓前。 他才刚走不久,墓碑和照片都是新的。 照片是他今年过生日时的拍的,那时候佟欢还笑的没心没肺,他母亲仍健在。 佟欢的墓碑旁边,就是他母亲。 现在下着雨,地面潮湿,林琳就跟守墓人借了个铁盆,打着伞把那张她撕了半天才撕下来的简报放进去,韩彧把打火机给她,点燃。 空气潮湿,微弱的火光禁不住雨水的晕染,烧了一会儿就熄灭了。 林琳就不厌其烦的反复点燃,直到所有纸张全都化为灰烬,她要让简报上的每一个字都被佟欢清楚地看到。 全都烧完之后,林琳才摸着墓碑上的照片,说,“佟欢,害你的人已经被抓住了,你好好看看,要是还有什么问题,就……托梦告诉我。” 她了了这桩心事,情绪就好一些。 chapter.81 韩彧一直看着她忙完,但她还没打算走,问韩彧,“我可不可以也去看看我妈妈,都走到这里了,我妈妈就在那边,很近的。” 韩彧看不清林琳指的方向,点点头,“好,走吧。” 林琳的母亲确实离得不远,她每年都来,找得到。 墓已经很旧了,照片已经褪色,衣着典雅,梳着三七分的短发,应该叫做蘑菇头,笑得很甜,看样子是未出阁时的相片。 “我妈妈很漂亮吧,虽然大家都觉得我像我爸爸多一点。”林琳说起她妈妈稍显轻松,“我两三岁时就不在了,这张是我爸爸挑的,他说很漂亮。” 韩彧发自肺腑的说,“很像,尤其是笑起来。” 林琳对着墓碑说,“妈妈,我来看看你,我不能呆太久,因为会害怕,请你保佑我的朋友们,我不想再看到佟欢这样的事了!”她说完冲了墓碑很大声的亲了一口。 也许是因为她母亲走得太久,久到林琳对她完全没有记忆,她才能够轻松的来拜祭母亲,不像韩彧,每次去祭拜父亲,都那么难过。 出来的时候,林琳拉住韩彧问,“你不去看看你爸爸吗?” “不用了,”这个念头早已在韩彧脑袋里转了半天,“太远了,现在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她仍拽着他,“你不会失望吗?” “不会。”他拎着那只盆,一手把她拉进伞下,“我们快走吧,你不怕我咬你一口吗?” 去守墓人那还了盆,道了谢,两个人又冒着雨骑着自行车回学校。 期间,林琳的手机响个不停,现在毕竟已经接近十一点,林琳回了学校才联系家里人,车即刻就到了。 王婶也在车上,看样子是担心的不行。 林琳早料到有此一遭,毕竟现在高三都下课那么久,王婶可能已经来学校找过她了。 林琳让韩彧从学校小门进来,别被王婶抓住,让王婶知道他“拐跑了”林小姐,一定会骂死他。 两人跑到教学楼里,林琳给王婶打电话,编了个谎话,善于逃课的孩子都能撒出各种谎言。 韩彧站在她旁边,听她对着电话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学习不小心睡着了,现在刚醒,马上就回家,声音学的太像刚刚睡醒,韩彧简直哭笑不得。 他等她挂了电话,才说,“你赶快去吧,我的伞给你。” “你一起来吧,我捎你回家,明天再把你捎过来。” “不用了,”韩彧笑道,“那样你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回家我小姨再严刑拷打我一下,我就招了。” “那我走咯,伞就说是我问你要的。”她拿着伞把他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她,就跑了,韩彧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雨里,正要穿上雨衣走,又见她跑回来,“哎,我还有话说。” 韩彧纳闷,“什么话?” 她不需要跟他串供的,他什么都不会说。 “那个……”她红着脸说,“今天谢谢你。” “不用。” “呃……”林琳犹豫了半天,还是觉得不问自己会睡不着,“你还喜不喜欢我?” 他反问,“你说呢?” 一般这种回答多半就是“是”了,林琳聪明的很,一下就明白,笑嘻嘻的说,“那咱俩就别吵架了,好好交往吧。” 没想到韩彧这种时候居然呆头呆脑的来了一句,“是你把我甩了的。” 原想她这么一说,他就借坡下来,林琳现在反而被动了,“我……我又没有说,那还是你不理我呢!” 韩彧老实巴交的坦白,“嗯,我也确实是这个意思,你都说你想甩了我了,我不能让你为难。” 林琳不想理他了,一跺脚,显得很暴躁,“我走了!” 她是真的要走了,因为他太不给面子。 她话音未落,还没来得及转身,身子忽然被他抱住。 她顿时感到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她能感到自己的身体隔着湿透的衣服贴着他,紧紧地令她怦然心动。 原来被他抱着是这样的感觉,跟她抱着他的不太一样,好像没有这么紧,也没有这么深具压迫感。 是的,是压迫感,她连呼吸都不对节奏。 林琳只听他语调里都带着得意,“你生什么气,我被你欺负了这么久,怎么也得找找场子。” 林琳就从他怀里挣出来,叫嚣道,“你最后还是没找着!” “快走吧,”韩彧难掩笑意,推搡着她,“我走了。” 结果林琳也没走,他也没真走。 “快走吧!”在韩彧狭小的人际关系网中,他还没见过这么不矜持的女孩,他们才刚刚抱过,作为女孩子她不是应该立刻捂脸逃走吗?他推她的动作都显得底气不足,“快走吧,乖!” “你不是说你先走吗?我看着,你走吧!”她已经发现了,他也不怎么诚实。 “你再不走我小姨过来咱俩都完了。”韩彧循循善诱道,“你想想她教育别人时候的样子,不觉得很可怕吗?” 林琳就有点动容,韩彧知道起了效果,还想再说点什么,王婶的电话已经追到林琳手机上。 林琳最怕王婶唠叨她,也顾不得跟韩彧死磕,打着伞就朝着教学楼门口跑去。 韩彧担心她再着急的摔一下,偷偷骑上自行车跟了一小段,一直到她上车才放心。 chapter.82 韩彧回家之后,想起林琳说她也有了手机,心里想着明天应该问问,躺在床上思索了半天该怎么去开这个口,也没个答案。 电话就在这时响起来,是个陌生号码,韩彧接起来,“你好,请问是……” 他还没客套完,对面就传来他所熟悉的调侃语调,“你真好玩!我是林琳!” 韩彧就有点意料之外的欣喜,“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山人自有妙计!”她得意的卖关子,韩彧也想到了,她完全可以问问王婶…… “那你……打电话有什么事?”韩彧发现自己挺菜的,,面对她时,常常都是一开口,讲出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譬如说现在,心里都猜得到林琳的回答,“我没事不能打给你吗?” “也不是……”他重新回归小媳妇样。 只听林琳笑了半晌,忽然认真地说,“韩彧,我喜欢你。” 隔着听筒就猜得到,他一定又红透了半边脸。 隔着电波,她能够听到,他微微加重的呼吸。 许久,才听到韩彧尴尬的回答,“你以前说过了,不用总说……” 林琳说:“以前说的是骗你的。” 韩彧说:“哦。” 林琳于是又说,“但这次是真的,信不信由你。” 韩彧现在才略略回神,“……没关系,真的假的都没什么。” 她不言声,他又补充,“反正我喜欢你,我自己知道是真的就行了。” “你以前说过了。”她想,原来人都有另一面,人前老成又守旧的韩彧,居然也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出“我喜欢你”这种肉麻话。 “嗯,以前说的也是真的。”他的语气像在接受审讯。 林琳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笑过之后,忽然就沉默下来。 虽然没什么可聊,但谁都不想放下电话。 韩彧只听到她那端,有轻轻的呼吸声,还有水声。 终于忍不住问她,“你做什么呢?” “洗澡呢。”她说,“你呢?” “床上躺着。”韩彧被这样能互相分享私事而有了种很绝妙的感觉。 他们一个在洗澡,另一个在被窝里蜷着,不知为何,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就有种很暖的感觉在心口。 这天过去,似乎一切变化都有了个契机。 对韩彧来说,他的生活中多了不少充满趣味的转变。 他总能发现她以各种借口路过他的班门口,表现得太明白,每次她一来,都会有人叫,“韩彧,有人找。” 后来连有人找都省了,变成,“韩彧,出去!” 韩彧于是就出去,她脸皮厚厚的把借口告诉他,今天是借笔,明天是去xxx班级,后天是正好路过…… 韩彧懒得揭穿她,尽管在他看来找这么多借口来看他非常脑残。 有这么一天,直到韩彧中午下课都没看到她的影子。 “路过”她们班门口,“顺便”往里面瞧了一眼,她以鲤鱼打挺的姿势伏在课桌上睡得昏天黑地。 他就拉过张椅子坐到她旁边,发现她伏在一张没做多少的数学习题试卷上,手里还攥着一支笔,一边脸贴着试卷,他暗暗替她庆幸,这卷子还好不是老式油印的。 推推她,试图把她叫醒,她嘟囔着,“别闹。”又换了个姿势睡过去。 他反而想闹闹她,瞅着四下无人,偷偷揽住她的腰,凑过来,嘴唇在她浓密的睫毛上轻触。 有种做坏事得逞后的得意感觉。 但做坏事是要遭报应的,这是黄金法则,韩彧可能是个天生倒霉的家伙,他还没来得及抽身逃走,她就伸了个懒腰,扭头,目光灼灼,“你刚刚在干嘛?” 好在韩彧也比较擅长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睡在这里?” 她贴过来,腆着脸笑嘻嘻的问他,“别打岔,刚刚趁我睡觉时候在做什么?” “嗯……看了看别的女生给我写的情书。”他宁可这么说也死不承认。 “骗人!”她一点都不上当,发狠把韩彧的脸揉到变形,“你偷偷亲我来着。” 韩彧扯掉她的手,冷静道,“没有,你想太多了。” 她就不高兴了,撅着嘴扭到一边去,“你跑我们班来干嘛?” “路过咯。”他连借口都懒得想。 “你去女厕所路过我们班吗?”林琳的班级隔壁就是女厕所,再隔壁……就是墙。 韩彧把她搂回来,“你来我们班,借过笔,借过书,找过厕所,走过楼梯,还走错过,我路过一下你们班怎么了?” “我想见你嘛!但是怕你不好意思啊!”她倒是脸皮够厚。 他已经习惯了她的风格,揉揉她的脑袋,又问,“你怎么睡在这里?” 她苦着脸,“老蔡(林琳的数学老师)让我把这张做完,下午她来检查。” “那你快点做啊,”韩彧假惺惺的规劝道,“我等你吃饭。” “你都来了我还做什么!”她把笔一扔,轻车熟路的蹭到他怀里,“你不了解我吗?我这个水平,今天铁定吃不上饭了。” 韩彧问,“哪道不会,我教你。” “都不会!”她理直气壮地说,“你帮我写吧。” “不行,蔡老师教过我,她认得我的字。”他自觉地妥协,“我写在别处,你抄一遍行了吧。” “好吧。” 韩彧拿习题时候才发现,她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坐到他腿上,连鞋子都蹬掉,两只莹润的小脚蹬在他腿上,脚趾上抹着粉红的蔻丹,像十颗粉红的小珍珠,他真想问问,她才十六岁,是从哪里学来这些诱惑人的招数。 “你下来,这是什么样子。”韩彧推推她,他觉得他们还是学生,即使谈恋爱也不应该这么开放才对,“万一有人进来怎么办?” “你别乌鸦嘴!”她一点怕的意思都没有,“快点做,做完我们去吃饭。” 他拿她真没辙,这点题对韩彧来说不难,只是她总是骚扰他,一会儿扯扯他的耳朵,一会在他脖子上蹭来蹭去,她一点都不知道她这么干让他多难受,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怎么对待喜欢的毛毛熊就怎么对待他。 毛毛熊先生就不高兴了,三下五除二做完题,把正试着拔他头发的某人的魔爪扯下来,“你干嘛呢?” “我无聊嘛。”她揉着肚子,抱怨,“我肚子都饿扁了,你做得太慢了。” 看吧,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那种典型。 “快下来吧,先去吃饭,回来你把我给你写的抄上就行了。”他扶着她的腿,要她下来。 她终于把脚从他腿上拿下来,他帮她找到鞋子,她穿上鞋,又环住他的脖子,旧事重提,“你刚刚亲我我没感觉到。” “我说过了,那是你的幻觉。”他突发奇想的扭头,笑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亲你?” 她就笑,笑的神秘又露骨。 韩彧觉得,她应该是他这辈子见过最不懂矜持的女孩了。 于是把她揽过来,她这时候反而不懂配合了,不肯弯腰,也不肯低头。 他只好把她的脑袋按下来,让她伏在他身上,才去吻她。 她的唇膏是淡淡的水果味,又甜又腻。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接吻,虽然已经通过各种形式见过别人接吻,包括同性之间,还是觉得这种事,如人饮水,什么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chapter.83 只是他的女主角不知是太小,还是真的太好奇,突然剧烈的挣扎直到他放开她,才捂着嘴满脸讶异,“你干嘛把舌头伸进来。” 韩彧搔搔头,“不行吗?” “感觉怪怪的。”她皱着眉头,像是他忽然变型成为数学题摆在她面前,“你干嘛要伸舌头。” 韩彧必须承认,她这样特别破坏气氛,况且,这个问题真的蛮伤人,沉默半晌,语气都泛着凉,“可能是本能吧,我也不知道。” 她就不吱声,也知道他生气了。 韩彧站起来,没事儿人似地,“走吧,吃饭去。” “你不高兴了?”她小心翼翼的扯扯他的手臂,“我只是问问你。” “没有,”韩彧说,“没有不高兴。” “骗人!”她撅着刚刚被他吻得嫣红的小嘴,不高兴的呢喃,“不高兴就是不高兴,还不说。” 韩彧拉她走,拉不动,干脆靠在课桌边,等着她转过弯来。 她似乎不觉得他们有闹别扭的嫌疑,想了半天,想出了条解决的方案,“要不……你想伸就伸吧,反正也不疼……你别生气了啊!” “靠……”韩彧听她说完终于忍不住,这种事情她也不懂吗?她不是有个好朋友已经经验丰富了?“你以为接吻就是嘴对嘴碰在一起吗?” 林琳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应该是吧,反正伸舌头肯定不对。” “傻瓜!”他捧着她的脸,像看个刚刚从幼儿园跑出来的小家伙,“光碰着电视剧里那些人怎么碰那么长时间?” “那些都是假的嘛,那是电视剧!”她抗议,“明星们自己都说了,根本没碰到。” “那你就委屈委屈配合我这么干吧。”这种问题本来就说不通,“以后你就明白了。” 没曾想这句话无异于点了火药桶,她明显不高兴了,“你这是跟谁学的?” “嗯?” “你说我以后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是有人教你来着是不是?还跟我说你没谈过恋爱?”任何年龄段的女人,遇到诸如此类的问题都会如同一千响的鞭炮被点了捻子,问题和联想一个接一个的崩出来。 韩彧觉得太莫名其妙了,“是本能啊,人的本能,跟你饿了要吃饭一样。” “那我就没有这种本能。”她越说越起劲。 韩彧挑着眉,扳过她的脑袋,“那你这次别推我!”他又含住她的唇。 韩彧可算明白了,跟她谈恋爱,注定是一路诡异,跟正常人都不一样,就拿刚刚来说,他就不信有哪个女孩子第一次接吻,能像她这么大呼小叫蹦出来这么多情况,就算有问题也是偷偷的回家问闺蜜自己琢磨,更不至于发展到他之前有没有接过吻的问题,她的思维真的太浩瀚。 林琳对于初吻的感觉就是,第一次像爬了条虫子在嘴里,又嘛又痒,第二次像吃东西,只是老吃还是吃不着。 感觉他也在吃东西,也没吃着。 也许是韩彧那个关于本能的比喻太贴切了,她又饿了。 他松开她时,她还吃的迷迷瞪瞪,韩彧得意的说,“你看,你不是也伸到我嘴里了。” “我才没有。” 他笑,“我不跟你争,反正咱俩心知肚明,快去吃饭吧,再磨蹭老师都来了。” 她看看表,一点半了,大食堂没饭了,火锅区肯定还有。 林琳和韩彧在走廊里碰到不少准备回来上课的同学,食堂里已经没多少人,大都盘踞在火锅区。 不禁一阵后怕,如果他俩再晚几分钟出来,一定会被同学撞见,那得多丢脸。 见林琳来了,火锅区又加了几个菜,毕竟她老爸投了那么多钱给学校。 林琳理所应当的吃辣锅,只是她嘴巴不在状态。 最近,韩彧一直觉得,他的生活中处处充满小惊喜,往往是这样,有个人让你宠着,要比被人宠着还幸福。 虽然他没条件也没想到要去为她做点什么,但现在的韩彧,是真的用心的在喜欢她。 可能真的是这样,最爱一个人的时候,便会显得有些愚昧,其实,最爱的时候,只是爱着自己。 接下来的时光简单而充实,会考之后,林琳继续面对父亲悲哀的眼神,韩彧很担忧地发现,自己的成绩有了下滑的趋势。 选择在高三谈恋爱,而且是跟一个心里完全没有学业的女孩谈恋爱,绝对是件太冒险的事。 她根本不知道成绩对他多重要,正如她所说,她是省里首富的女儿,家里有上市公司,现在她是支绩优股,因为她家的公司年年都在朝着更大的势头发展。 寒假,华夏回来时,韩彧还没放假,学校给高三组织补课。 他也终于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尽管他仍是名列前茅,但韩彧比谁都明白,在学校里掉一个名次意味着什么。 幸运的是母亲没有说他,自从她知道他跟林小姐走得近就对他的成绩不再逼迫。 林琳放假就缠得他不太紧,她被她的指导教师认为是天赋异禀那种学生,最近有个在c市举办的世界中学生绘画大赛,要她拿作品出来,她正忙着天天泡在绘画班一幅一幅的画,找老师点评,被一幅一幅的pass。 chapter.84 自习课上,有人喊,“韩彧,有人找!” 韩彧以为是林琳,习惯性的说,“让她等一下,我马上出去。” “是华夏,”有人认得华夏,跳起来冲外面喊,“华夏姐,快进来!” 华夏也不客气,进了韩彧班门。 看样子她这半年对女人路线下了不少功夫,三厘米的高跟鞋如履平地,走的如同t台模特,黑色的大衣和笔直的筒裤,短发发梢下露出的耳坠充分显出,她成熟了太多,难怪不少人都认不出她。 华夏人际关系还是那么好,嘻嘻哈哈跟大家聊了一阵,直到自习课下了,还有不少人围着她,她靠在讲桌边笑呵呵的回答,这点就能看出她真的不一样了,以往的话,她一定是坐在桌子上的。 但韩彧依然不觉得她陌生,她永远是他的好朋友。 人群散了,韩彧和华夏去食堂吃饭,她非常想念食堂的饭菜,因为她们学校虽然是名校,食堂却是一塌糊涂。 一路上和一脸惊艳的同学们打过招呼,落座时,华夏才收起笑容,问韩彧,“老实交代,你成绩为什么掉了一名?”、 “一名而已,没什么的,下半年追回来就好。”韩彧说得轻描淡写,“你也知道,文科咬文嚼字,从这上面丢点分太正常了。” 华夏尖锐的说,“你跟林琳交往之后,跟她学的这么会找借口?” 华夏知道并不奇怪,韩彧也不打算再瞒着她,“成绩的事是我的事,跟林琳没关系,华夏,我不希望我的朋友跟我的女朋友总是横眉冷对,林琳从来没说过你哪里不好。” 华夏对于他重色轻友的态度十分不满,“你们在一起了我不管,只是,韩彧,你跟她毕竟不一样,你不能为了她许给你的那些东西就不要你的未来,你在名扬掉一名,在全市、全省、全国就得掉多少名?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被她影响,你得自己抓好你的未来。” “你放心,”韩彧保证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相信我。” 华夏不再坚持,转移了话题,“韩彧,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告诉你,你先听哪个?” “坏的。”韩彧不作考虑,径直说。 “你就不能先听好的!”华夏不理会他,“好消息是我恋爱了。” “……”韩彧已经猜到坏消息了。 “坏消息是恋爱对象是欧阳逸那小子。” 跟韩彧猜的一样,但他还是奇怪,“是他不行吗?” “他跟我弟弟一样大耶!而且明明是个小孩子,还老想管着我。”华夏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满是恋爱中女孩才会有的丰富表情。 韩彧这时候才觉得她有点女人该有的感觉,笑道,“你跟他挺合适的,不过,他怎么追上你的?真的写了一千封情书?” “他写了九百九十九封。”华夏托着下巴,说,“之后再没写来,我跟他联系问他为什么还少一封,他说最后一封,他打算告诉我他宣布放弃追我,但一直动不了笔,问我想不想要。” “那你怎么说的?”韩彧突然发觉欧阳逸这人,挺大智若愚。 “我说我考虑考虑。后来我拿着那些情书看,九百九十九封挺厚的,放了一箱子,其实我都没好好看,但是我觉得,我可能再也碰不到一个能为我写这么多信的人,不管我喜不喜欢他,总得给个机会。” 以韩彧对华夏的了解,他感觉华夏并不讨厌欧阳逸,“那你就别觉得他比你小或者怎么样了,好好在一起吧。” “在一起了有在一起的问题。”华夏撇着嘴巴说,“再浪漫的开头还得回归尘埃,在一起之后诸多不适应就体现出来了,我们现在还没在一起,还是两地呢!” “到一个城市就会好点了。”韩彧说,“每天见面感觉会不错。” “你感觉还不错?”华夏不可思议的反问,“不会觉得烦吗?她又是个那么烦人的小丫头。” 韩彧笑着说,“她不烦。” 华夏对他的表情甚是恶心,“你瞧瞧你那样儿,真是被荼毒不浅。” 韩彧难得脸皮厚一次,摊着手,“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华夏横他一眼,“怎么认识你好几年都没见你原来这么神经。” 韩彧爽朗的笑起来,华夏呆了呆,她印象中,他一直是那种少年老成,眼角眉梢都是压力跟忧愁,丝毫不像个高中生。 但是现在,她渐渐发现,这些日子不见,他真的不一样了。 华夏也不知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但就如她接受欧阳逸一样,人活着,总得有点波澜。 韩彧正和华夏聊着,他的电话就响起来,很糟糕的铃声,“猪,你来电话啦!” 华夏听这铃声就捂着嘴笑起来,刺耳的一声“猪”,搞得韩彧也有点尴尬。 看看来电显示,他跑到一边去接电话。 用脚趾头也猜到是谁了,韩彧这人虽说不爱讲心事,但他能有什么秘密。 等华夏吃得差不多,那厢才恋恋不舍的挂掉电话,回来,“林琳说要来找我,华夏,你……” 华夏摆摆手,“肯定给你面子,你放心吧。” 嘴上这么讲,华夏还是有些泛酸,好朋友有了女朋友,他的世界突然有了更重要的事,相比之下,她那个男朋友算怎么回事啊! 等了一阵子,林琳才来,一身轻便打扮,背着个画夹,表情不算生动,韩彧猜到她一定又被pass掉了作品。 谁都不知道林琳那个指导老师到底是什么眼光,坚持认为林琳画得出合格的参赛作品,可她怎么画,都画不到要求,而关于作品的要求,老师没有明说,只是要她去体会。 林琳闷闷不乐的坐下,顺手扯过韩彧的饮料就喝,韩彧把她的画夹帮她取下来,她忙完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华夏,像是受惊的扭过头瞪大眼睛看韩彧,韩彧抓了抓她放在腿上的手,林琳顿时会意,冲华夏露出一个友好纯粹的笑容,“华夏姐!” chapter.85 华夏扬起嘴唇,“好久不见。” 如果没有韩彧,林琳会很愿意跟华夏亲近,毕竟她真的是个很有大姐派头的女生,又是欧阳逸喜欢的对象,可经历过不少事之后,林琳不得不承认,华夏在韩彧心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她尽管没有跟华夏正面冲突过,暗地里却也过了几招,毫无疑问,华夏和韩彧的关系,令人如鲠在喉。 可林琳明白的,韩彧和华夏从某种意义上讲是清白的,否则根本轮不到她插手。 林琳也就不着急,她一向有那种想不通的事就无视的本领。 喂饱了肚子,华夏终于没兴致再做电灯泡,借口还有事先走了。 韩彧等一下还有课,林琳还要奋斗于新的画稿和被pass画稿之间。 名扬周边倒不算一片荒凉,如同大部分学校附近一样,底店做得风生水起:超市、手机缴费点、饰品店、服装店、饭馆……甚至还有一家麻将馆。十字路口附近有片小区,小区里夏天时有不少卖水果的,冬天则会有不少街边小吃,韩彧和林琳经常逛这条路,熟悉得很。 这种时候,一般没什么事,压马路也是种不错的选择,冬天时也就这个时间段太阳好点,前些日子刚刚下过大雪,路边的积雪踩上去嘎吱嘎吱响,林琳偏偏爱踩,好在她穿的是小牛皮靴,雪水不会渗进去。 她大抵上是他遇到过最活泼的女孩了,就连走路,都是蹦蹦跳跳,像只小兔子,看到一片白云也要拉扯着他念叨半天,韩彧拎着她的画夹跟着她漫无目的地走,在不经意间闻到一股幽香。 她发现的比他早,早已蹦蹦跳跳的攀上小区的护栏,在楼房和墙角的缝隙里,种着一颗梅树,那幽香正是从这里传来,片片白雪覆盖在红梅之上,林琳扒着护栏想要伸手去撇一支,却探不到,那树确实不矮,韩彧也探不到,把她扛下来,自己站上去心疼的撇了一支未开的给她。 她高兴地钻进隔壁的饰品店淘来个小瓶子,把矿泉水装进去,红梅到了瓶子里,邹然失去了那份灵性,韩彧在心里无奈地想,这花还真的不适合被养起来。 林琳也发现了这点,捧着瓶子看了半天,终于泄气的嘟囔着,“没那么好看了。” “它能在腊月冒雪绽放,一定很有骨气,你把它插在瓶子里养着,就是扼杀了它最美的地方。” 林琳说,“那我养着它它反而不高兴了?” 韩彧信口说,“这种东西太有骨气,你掰下来插在瓶子里圈着,它养料再足,也会少了那份神韵,其实梅花也没那么漂亮,它就漂亮在这种坚韧上。” 林琳抬起乌溜溜的眼睛看他,又垂下眼帘看看自己手里捧得瓶子,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委屈的说,“我本来觉得它很配你……” 韩彧心里就一阵紧。 拿过她手里的瓶子放到梅树旁边的护栏台阶上,轻松的说,“你太高看我了,我可没这种气节,再说,你们女孩子才用花来比喻呢,比如说你,我一直觉得你很像向日葵。” “可是我不怎么喜欢嗑瓜子。”她一点都不喜欢向日葵,那东西看起来太丑了! 韩彧揉吧揉吧她的小脑袋,不再讨论这伤神的花。 其实韩彧不算是个太沉默的人,只是不善与人打交道,对亲近的人丝毫不吝啬言辞,属于那种金玉其中的类型,当然了,外表看来也不算败絮,罗文婕一直好奇林琳怎么跟韩彧交流,但林琳自己知道,她跟韩彧根本不用太费劲的交流,他比她还能找话题。 对一个人开始的要求很低,在相处中发现他的优点,就会有种捡到宝的快乐。 临上课时,韩彧要回学校,林琳恋恋不舍的跟着他走到学校附近。 “我进去了,到了画室给我发短信。”远远望着校门口已经有不少人进去了,韩彧也得赶紧回上课。 她甜笑着问,“我要是不发呢?” “估摸着你快到了,我会发给你。” 她就笑的更开心,一直发腻。 韩彧看着她缩在白兔毛衣领中的小脑袋,心里一阵软,捧过她的脸,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韩彧曾经看过一篇很矫情的文章,说一个男生吻过女生的额头之后,她就会成为他的天使,且不说韩彧是无神论者,但他在多数时间一直感觉这种言论很扯,没什么实际意义,但现在,他忽然觉得那话也不无道理,至少,给了人一种美好的幻觉。 雪地里,他吻着她的额头,只觉得有种老式电影的唯美,这种唯美的浪漫很久之后都一直萦绕在他心口,令他觉得总有那么一刻真实存在过。 之后的一段日子,林琳似乎有了灵感,前所未有的忙起来,从前她画作的模样是闲适的,更多的是忙里偷闲,但这次显然不同,她每天把自己关在画室里,不见天日许多天,除去吃饭睡觉,甚至很少联系韩彧,也不知到底要忙到什么时候,韩彧真不习惯她的忙,只是他不能打扰她,他理解她为这幅画费了多少心。 除夕当天,韩彧一早起来帮家里贴对联,正站在凳子上比划着对联,总觉得有些歪,只听到有人在他身后笑着说,“左边再高一点点……对了,可以贴了。” 韩彧贴上胶带,从凳子上下来,才把那个突然出声吓他的家伙拽到怀里,多日不见,他还真想她。 林琳看起来明显清瘦了些,面容看上去也很疲倦,不过,一双眼睛还是亮的像一对璀璨的宝石,她拉着他,眼角眉梢都是止不住的得意,“你贴好了没有?贴好了跟我去画室!” “你画完了?”韩彧的表现太煞风景,他如果聪明,这时候应该表现的惊喜万分才对。 她把脑袋支在他肩上,语气里透着神秘,“还差一点点,必须你去,否则就不能完成!” 韩彧不知道他对于她的画能有什么帮助?要说题字,他那手字,称不上差,但绝够不到题字的程度,要说帮她编首诗润色,他那上纲上线的神经又搞不了这么文艺的东西,于是韩彧说,“你等一下,我先把这个对联贴完就陪你去。” 林琳垫着她的小包坐在他家门口脏兮兮的台阶上,托着下巴笑盈盈的等着他。 chapter.86 母亲和蒋叔叔出去采购年夜饭需要的菜品,韩彧跟林琳坐车去画室。 她这次没有惊动家里,想必是刚刚完成就跑来找他,有这种发现,韩彧心里就有种忐忑不安的幸福。 画室里暖气开得很足,冬日的阳光铺了满满一地,只呆一会儿,就觉得周身泛着暖。 到处弥漫着油彩的香气,韩彧不敢乱走,似乎艺术家们都有这样的毛病:里面太乱了。 整个画室中最为显眼的便是正中的一个大画架,目测大约有两米多宽,一米七高,被白布遮着,韩彧猜想可能就便是主角,果然,林琳合上灯芯绒的窗帘,屋内顿时暗下来,她打开画架附近的射灯,然后跳到画架旁边的阶梯垫脚上,一扬手,揭开蒙着画架的白布,在射灯的暗影下,那幅作品就露出脸来。 这幅画乍一看平淡无奇,韩彧距离它并不近,却几乎看不清它到底画了些什么,背景是大块大块的色调,黄金比例分割线上有一阵暗影,没有明确的分割,只有一直晕染的色彩,看起来迷乱又绚烂。 林琳这时喊了他一声,“往后点。” 他随着她的手势一直推后,一直退到墙边。 然后,韩彧见到了他这一生见到的最绚丽的景色。 仍是那些颜色,在他渐渐退远的过程中,逐渐融合,清晰,终于在他退到她规定的地方时,那一大片色块奇迹般的在他视线中融合,加深,如同梦境的伊始,在一片光芒中渐渐拥有了轮廓、表情,他看到那幅画的内容。 绚丽的火烧云下,背景有林立的高楼、山川、工厂的烟囱,这些都用暗影层层叠叠的展现,如果不是退到这么远,他根本看不清这些。 在画的最左边,是一颗树的半截身体,延伸出长长地枝桠,星星点点的红梅,灰蒙的冬白色积雪覆盖其上,满地,都是深浅不一的雪,凌乱的脚印却都通往着同一个方向。 红梅四散,似在飘摇,那香气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韩彧捕获,他的目光定在那幅画的中心:黄金分割处刚刚还看起来模糊地暗影。 那是两个暗色的人影,没有表情刻画,没有衣着描述,画的粗枝大叶,略显突兀,甚至,他只能看得出那是一男一女,交织缠绕,似在拥抱,又似在接吻,尽管看不出,但他就是能明白,她想要在画里体现出的东西。 那对剪影,像是泼墨在纸,随意勾勒而成,简单随性,又深入人心,为整幅画起了画龙点睛之笔。 而角落中那幽暗的射灯,将那对人影投射的流光溢彩,韩彧是不能相信的,他看到的最令他激动的一幅画,竟然出自她的手笔。 林琳看他怔住,得意的靠在画架上,“怎么样,我拿这个参赛怎么样?” 韩彧说,“很好。”他又补充,“真的很好。” 她从垫脚上跳下来,脸瞬间没入一片阴影,韩彧听到她说,“我要你来,就是要你帮我给它想个名字。” 韩彧沉默半晌,说,“叫《暗香浮动》,你觉得怎么样?” 林琳也似乎想了会儿,才问他,“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出自暗香浮动月黄昏,我觉得,你的画很有这种感觉。”他不知该如何用合适的词汇描述,只觉得整幅画真的幽香暗袭,尽管没有情节,却尽是波涛暗涌,令他不能自持,仿佛着魔般的想要一直盯着它看。 林琳跳到窗口,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霸道的覆盖进来,韩彧一时措手不及,下意识的用手臂挡住眼睛。 “下面,”他听到她兴高采烈的声音,“你帮我把它装裱起来吧!” “我?”韩彧为难的答,“我不会……” “我知道你不会,我可以找人教你,买机器也是我来,但是必须是你亲手裱好它,因为……”她忽然腼腆起来,“我想它是我们共同完成的作品。” 韩彧了然,但想过自己的成绩,还是说了个活话,“要是需要很多时间,我可能没办法完成,最近太忙了。” 林琳有些失望,但仍是笑着保证,“我不太清楚,要是费事,你就跟我说一声,我不着急的。” 韩彧回家时,母亲和蒋叔叔已经回来了,小姨在林家虽说是个下人,却也算是元老级,一手带大林琳,过年这样的大事,一般都少不了她,今年却意外的跟母亲一同回来,说是在家吃年夜饭,平日里虽经常见面,过年这样的日子却不比平时,家里多一个人自然是热闹的。 下午,韩彧在房里看今天从楼下旧书摊淘回来关于装裱类的书,发现这东西还真复杂,而他既然要做,还是为她的作品,就要尽力去做好,楼下已经有人开始放鞭炮,韩彧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像所有男孩子一样捣蛋,喜欢拿炮竹吓唬小女孩,是那种摔炮,一摔就响,也许秦鸥也是被他吓过的小女孩之一。只是不知道林琳的童年有没有被男孩子用炮竹吓到哭的经历,他猜测她一定没有,楚天昕看上去教养良好,又温文儒雅,不像做得出这种事,林琳一直讲佟欢如何宠着她,尽管他看起来脾气有点火爆。 他暗自揣测着她在有他之前的生活,越想越觉得自己知道的不够多,他应该多知道一点。 韩彧这时觉得,自己的生活相较从前真的有了些起色,似乎是一潭死水中被放入了一条鲜活的鱼,她色泽绚丽,五彩缤纷,骄傲着摆动着尾巴,搅得一池涟漪,蓬荜生辉。 韩彧就想起她似乎喜欢吃鱼,喜辣,当初,也是用一盆水煮鱼强换走他那盘半生不熟的菜,他那时根本就想不到,日后他们还会有着更多的交集。 所谓际遇,大抵上就是这样。 “韩彧,开门。”韩母敲门,韩彧赶忙把手里的书在书架里放好,跑去打开房门,母亲站在房门口,看起来很平静,“刚刚你大叔家打过电话来,你奶奶去世了,你去看看。” “什么时候的事?”尽管他父亲去世之后他们再无交集,他依然为这个消息而感到讶异。 韩母说,“今天早晨,说是临走前想见孙子一面,怎么也没我们的联系方式,后来问了不少人,但已经不在了。” 韩彧不是没有过挣扎,只是这种挣扎很短暂,他不是恨他们家,只是觉得听到这个消息真的陌生,他对于父亲那边亲人的陌生,那已经不是他的亲人,“我不去了,行不行,妈?” 韩母盯着他看了半晌,才规劝道,“韩彧,那毕竟是你爸爸的母亲,不管她们家人对我们做过什么,现在老人不在了,去看看总是好的。” 韩彧叹息着说,“妈……你别逼我。” 韩母了然,说,“那就不去了,这大过年的,我们好好过年,别让人家家里的事影响了我们。”又说,“别总在房里学习了,急不来的,一年就这么一天过年,好好歇歇。” 韩彧胡乱应着,心里想是不是自己太冷血,还是真的太恨他们家的所作所为而自己不知道,他担心这样会令母亲心寒,可他真的与他们家不再联系太久,久到真的隔断了这段亲情。 下午,小五又厚着脸皮跑到韩彧家里蹭年夜饭。 他在本地没有太好的朋友,过年单位也开三倍工资,他就没回去,给父母邮寄了点东西,小五一直心高,自己没发达过年回家都觉得对不起父母。韩彧的母亲不怎么喜欢小五,甚至非常不喜欢小五跟他过多往来,只是大过年的,他在她眼里毕竟是个孩子,无处可去,韩母人并不坏,怎么好赶他出去。 chapter.87 小五带了不少东西,提前早就打电话问过韩彧家里还差什么,听说蒋叔叔爱喝酒,还带了两瓶酒,他在人际关系上是很聪明的那类人,马屁总能拍的大家都舒服,这也是韩母最不喜欢他的一点,他总觉得小五鬼头鬼脑,而韩彧又太实在,跟着他一定不学好。 小五口袋里揣了好几盒烟,顺便给韩彧带了两盒,他在家不好放太多,还得放得非常隐蔽,如果被他母亲发现他抽烟,一定没他好果子吃。 当然,给韩母带的礼物才是重头戏,他给她买了件羊绒衫,是个好牌子,小五一进门,无视韩母的冷脸,说韩彧提过母亲以前的羊毛衫都穿旧了,发了奖金就买给她,外加一些他一个人在这里,韩家人如此这般的照顾他,尤其是韩母,他孝敬孝敬是应该的。 老人都好这一口,韩母也不例外,终于被小五说的脸上抻着,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总之,这个年,家里有了小五,确实增添了不少欢乐。 林琳家不比赘述,自然是一大家子各种亲戚,中秋节与过年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林琳多了不少玩伴,家里亲戚多就是这点好,同龄孩子也多,林琳自然是主角,她也当了不少年,长辈们看她怎么都好,林琳自己也清楚这里面那些是真的觉得她好,哪些是因着什么缘故。 年三十吃过饭守岁,林琳自然少不了去楚家看看楚伯母,楚伯母和楚伯父都在,家里也是一大家子人,楚天骄在婆家过年。楚天昕没理由不是party的主角,席间,凯瑟琳也在,只是因为佟欢的事,大家都有些提不起兴致。 楚天昕从罗文婕那已经得知林琳和韩彧的事,没什么表示,只是对林琳似乎冷淡了些。 他的冷淡向来没什么效力,林琳看不出,也怨他隐藏太深,所谓冷淡依然是彬彬有礼,只是从心里对她冷下来,主动联系的次数变少,就这些。 林琳,甚至于罗文婕都没察觉。 “明天我们都没事,出去玩怎么样?”楚家尽管对罗文婕颇多芥蒂,却也不明示,楚家是个很有趣的家庭,全家人都擅长以德服人,从不与人撕破脸,无非是亲疏远近的区别,不过,他们家也一直没怎么被人欺负。 罗文婕缠着楚天昕,楚天昕自己不说什么,也确实跟她有些暧昧,楚家人也就不做表示。 “马上就是今天了!”还有几分钟便是初一,林琳想着要答应,手机在这时响起来。 这个手机仍是佟欢的,连号码都是,罗文婕看到她用的手机,深色一黯。是韩彧。 电话的另一端,爆竹声声,响彻天地,他的音色,在炮竹声中显得含糊不清,“睡了吗?” 林琳这边,忽然此起彼伏的响起炮声,是烟火。 她捂着耳朵,对着电话大声说,“你看我能睡着嘛!” 他喝了些酒,不过不多,有些醉意,语气也显得轻浮,“给你拜个年,过年好。” 她下意识的看手表,在这一刻,秒针刚刚跳过十二点。 于是也说了一句,“过年好。” 他在电话另一端轻笑,两边的炮仗实在太响,她实在听不太清,只是模模糊糊听到他似乎说了些什么,然后,在她一直大呼“你大点声”的疑问里,挂断了电话。 不甘愿的合上手机,扭头,罗文婕正笑得灿烂,“我现在也觉得是不是该找个家里条件差一些的男朋友,让我好好培养,以后就是我的。” 林琳看着她眼睛瞟过去的方向,楚天昕正和凯瑟琳站在一起,快乐的聊着些什么。 林琳看着她的眼神,她想,罗文婕是不会选别人的。 “过完年我要参演电视剧了,哈哈,是个小配角,是主角的好朋友,反面角色,特别坏。”罗文婕托着下巴,看着楚天昕的方向,似乎在自言自语,“我现在觉得,我以后是不是应该考虑当个明星,不过我这种人,一定会绯闻缠身的。” 林琳说,“我以后想当个画家,韩彧说他想当律师,不过……我家以后谁来打理呢,真羡慕你,有哥哥。” 说到哥哥,罗文婕眼中一片黯然。 她哥哥不知从哪继承出近乎偏执的固执,从小对罗文婕溺爱有加,出了那档子事后,她哥哥的态度像是恨不得跟她划清界限。 也许真的是因为亲人之间,才不可原谅。 楚天昕把凯瑟琳拐来过年,也顺便拐来了她的直升机,初二便回了英国,林琳甚至不知道他走的消息,还是罗文婕到了地方才联系林琳。 她这时才察觉楚天昕似乎跟她有些太不咸不淡,只是林琳哪里顾得上他,她只有一颗脑袋,现在恋爱谈得如火如荼,楚天昕这个人,她又了解,虽然总是莫名其妙的有情绪,也会莫名其妙的好起来,这么说未免有些残忍,只是林琳真的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把他当亲哥哥一般的折腾。 楚天昕的存在,令她觉得安全,如果说这个世上除了她爸爸之外,唯一一个不会气她,不会在她想要依靠时找不到的人,一定是鑫鑫哥。 装裱那幅画并不容易,韩彧费了不少功夫,他整个假期除了上课,就是窝在画室里和人一帮忙装裱它,林琳有时去看看他,都被他赶出来。她心里真得意,他嘴上说自己没时间,太麻烦就算了,但耗时不少时日,他还是没有令她失望。 在装裱的过程中,韩彧还是犯了一个小错误,只是那个错误真的太小,小到别人难以发现,在画的边缘,多了个难以察觉的凸出地方,只是这时工作已经基本完成,林琳的画作也即将上交,想了许久,韩彧决心留下这个完美作品上的唯一缺陷。 好在没有人发现它,韩彧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决心把这个秘密永远埋在心里。 既然是世界级的比赛,尽管中学生的比赛不像成年人的比赛那样备受瞩目,林琳还是远赴荷兰利瑟,参加比赛。 韩彧终于得以在高三下半学期空出些时间努力完成学业,华夏一提再提上大学来c市的事,他也确实愿意这样,那所政法大学全国知名,他万万不可松懈。 国际长途太贵,韩彧很少给林琳打电话,不过她可不嫌贵,一有比赛动态就给韩彧打电话,他因此得知她在荷兰过得很开心,在利瑟的库肯霍夫公园,那是全荷兰最美的郁金香公园,而最近,正在举办花展,听得出她已经被这人间仙境一般的美景所震慑,激动得难以自持,“韩彧,我以后一定要住在这里,太美了,如果你来你一定也想留下来。” 韩彧不知说什么好,他理解,却体会不到她的兴奋。 林琳又说,“不过,家里有我爸爸在,还有你在,我只能当它只是个梦想了,我这点英文水平,也就能进行简单的交流,要留在这里还要好好学学荷兰语和德语,真糟糕……” chapter.88 他听得出她的沮丧,“别难过,这些又不难学。” 对于他糟糕的宽慰,她丝毫不以为意,又笑得灿烂,“我们过几天要出发去梵高的出生地,那是我的偶像,他是个天才,你听过吧!” “听过。”他还不至于如此孤陋寡闻,好歹小学美术书上就由梵高的《向日葵》复制版了。 挂掉这个电话,韩彧暗下决心,一定要走出这个省,要去外面好好看看大千世界。 绘画跟武术一样,是个需要财力的行当,这次比赛的绝大多数都是家境殷实的孩子,林琳与他们相比,只能说不好不坏,林琳作为本国代表团队中的一员前去比赛,她的导师下了不少功夫,当然,也是因为她那幅作品确实很不错。 绘画比赛环境宽松,多数时间都是在玩,这么好的机会,又到了这么美的国度,大家都流连忘返,比赛周期也设定的很长,等林琳比完赛,韩彧已经进了高考考场。 从几次模拟的成绩来看,韩彧对这次考试几乎是胸有成竹,像所有即将赶赴高考的高中生一样,十年寒窗为的就是这一刻金榜题名,韩母这些天不知该给他施加压力还是劝他轻松些,华夏这个过来人倒是轻松得很,连林先生都打电话交代他不必太紧张,韩彧心里不是没有紧张,只是确实感觉自己还算有些实力,并没有太多恐慌。 既然已经出了国,去哪都没太大差别,比赛结束之后,林琳绕道去英国看楚天昕和罗文婕。 凯瑟琳派了直升机来接她,楚天昕没来,罗文婕正在拍戏,为了演好她那个反角,忙得抽不开身。 “比赛怎么样?累不累?荷兰很美吧,我一直觉得比英国要美。”凯瑟琳真是跟林琳对口,林琳最讨厌在比赛之后别人一直问她拿了多少名。 “确实很漂亮,我很喜欢那里,希望能在那定居,鑫鑫哥呢?他在忙?” “没有,”凯瑟琳耸耸肩,蓝色的大眼睛里闪动着调皮的光,“他在家里睡觉。” 看样子楚天昕确实有点对她太冷淡,只是她不太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 下了飞机换了辆车,楚天昕即使在伦敦,住的也是繁华地带,他的公寓离飞机降落的地点并不远,英国与荷兰又是一番不同,处处弥漫着一股严谨的气息,连人都是如此,古老,严苛,倒是个适合韩彧的地方。 楚天昕的公寓是一栋看上去非常英伦风的小楼,层数不高,但很精致。 敲门,楚天昕打开门,却不让人进来,他仍是打扮的一丝不苟,看上去怎么都不像在睡觉。 “你醒了?”凯瑟琳笑着朝里探着脑袋,貌似夸张的捂住嘴巴,“你刚刚是在睡觉吗?” 林琳也自然看到了那门缝后面的东西。 他房间的设施她倒是不怎么清楚,不过,那一地凌乱和四散的女士内衣倒是一下子就能跳入眼帘。 楚天昕见到林琳,笑容有些僵硬,“先稍等一下。” 随后,林琳和凯瑟琳就被他很不客气的关在门外面。 几分钟后,他又出来,拿了包和手机,有些尴尬地说,“我家里太乱,去外面吧。” 凯瑟琳仍是调侃他,“家里有女人吧,哈哈,看文胸罩杯不错么,我说怎么跟你联系时你还娇喘连连。” 林琳真想笑,她这个词用来形容楚天昕真的太诡异。 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以前只听楚天昕的生活糜烂,这和亲眼见到真的是两回事。 楚天昕余光瞟到林琳的表情,脸色微微一沉,不言语。 凯瑟琳见状,冲林琳吐吐舌头,小声说,“他发起脾气来也很可怕,像……像鬼一样。” 林琳终于笑出声来。 楚天昕走在前面,想说些什么话来打破沉默,转了几个弯,终于问林琳,“比赛已经结束了?” 林琳说,“嗯,你们也不来看我,我现在跑来看你们,一个个都忙着不搭理我。” 楚天昕有些歉疚,他总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跟不上她的节奏,又或者,是他的节奏太快,总在无意中将她甩的太远。 回过身,拍拍她的脑袋,扬起唇角,“现在才发现,你长高了不少,怎么了,不高兴是因为比赛成绩不理想,还是我们没去看你?” 林琳知道他这样就是又转回弯了,赌气似地拉开他的手,“我第二名。” 楚天昕大感意外,“真的?” “那当然,我都被保送到xx美院了!” xx美院,是国内最著名的绘画学府,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进都进不去,林琳通过这么一个比赛,被保送进去,确实是件大事。 “那……”楚天昕高兴的说,“就真的是我不好了,早知道你成绩这么好,应该提前准备好迎接你。” “势利眼!”林琳朝他做个鬼脸,“伦敦有什么好吃的?请我吃好吃的!” 楚天昕说,“没有问题。” “凯瑟琳,你也来,”林琳招呼着凯瑟琳,又说,“把文婕也叫上,她为了演个配角还这么认真干嘛!” “她现在是主角了。”楚天昕淡淡的说,“听说导演开机后发现女配角被她演得很出彩,女主角反倒没什么看点,改了剧本,把她变成主角了。” 高考结束之后,韩彧一身轻松,总的来说考的还算顺利,韩彧终于一身轻松,只是林琳明明比赛完了,却还没有回来,不知疯去了哪,也不跟他联系,他很想她。 报志愿当天华夏打来电话,催促韩彧报考c市政法大学的事,他感觉自己考得不错,自然报了那所学院。 林琳在伦敦呆的险些忘了时间,参观了罗文婕拍电视剧的过程,她演的是一部励志剧,两个女孩都是孤儿,从小一直吵架,又是好姐妹,讲述的是青春的一些事,罗文婕演的是那个刁蛮任性的女一号,算是本色出演,难怪能演的不错。 不愿总是麻烦凯瑟琳,林琳提前订好机票,从机场直接奔到名扬。 这次的比赛,她能够拿到第二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暗香浮动》这幅画,所以,她必须先让韩彧看到。 学校门口,挂着鲜红的大条幅:热烈祝贺韩彧同学荣获我省文科状元。 林琳连忙从车上跳下来,看着大条幅在校门口迎风招展,那一行金字灼灼生辉。 宣传栏上也挂着韩彧的照片和另外一名男生,名扬今年打出风头,文理双科状元全都出在这里。 照片上韩彧也是绷着脸,模样跟现在变化没太大差别,穿的是高中校服,可能是最近照的。 宣传栏上还挂了些其他的东西,其中还有林琳比赛的情况,最后,在外面挂了个条幅,写着今天高三毕业典礼的消息。 林琳溜达进大礼堂,找了个座位坐下来,韩彧刚好在演讲,拿个演讲稿,老实巴交的逐字逐句的念,林琳跳起来不停地招手,韩彧似乎发现了她,猛的顿住那种催眠师似地演讲,朝着这边看过来。 chapter.89 一时间,大礼堂里的人都发现文科状元失态了,纷纷顺着韩彧的眼光朝着林琳看过来,林琳大窘,连忙钻到椅子下面。 韩彧也意识到自己失态,继续低头念他的稿子,不过,谁都看得出他已经不像先前那么安分,念稿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几乎没有停顿,眼睛时不时就朝这边看,更麻烦的是他串行了,“……我有这样的成绩,并不仅仅是我自己……”后面的感谢老师学校硬生生串成了,“学们毕业之后……” 他还真没发现自己的错误,一直在大家云里雾里的茫然中念完了后半段。 韩彧跟林琳的事,学校里早已谣言四起,在学生时代,谈恋爱这种事,哪怕隐藏得再好,都不能算是秘密,韩彧一下台,偷偷摸摸的朝着林琳的位置潜过去,所到之处招来一片笑声。 韩彧硬着头皮到了林琳旁边,发现有些日子不见,她换了身充满异域风情的打扮,头上戴了个小王冠,像个外国回来的小公主。 林琳见韩彧盯着她脑袋上的小王冠看,得意的指着自己的脑袋,“我比赛回来顺便去英国,这是鑫鑫哥奖励我的。” 韩彧知道她口中的鑫鑫哥是谁,对于楚天昕,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把他当对手,还是应该顺应林琳的想法只当他是个无害的哥哥。 “玩的怎么样?”知道楚天昕奖励她东西,就猜得到名次应该不算太差,他也不问她比赛成绩怎样,她并不喜欢别人追问这点。 “很好玩哦!我拍了很多照片带给你,还给你带了礼物,”她这次提了个格外大的包包,从里面翻出一个纸巾盒那么大的盒子,从盒子里拿出一个奖杯。 奖杯是银色的向日葵造型,套在透明的罩子里,奖杯下面的底座刻着不少字,韩彧有些不确定这是奖杯,“这是什么?” “我比赛成绩没你高考成绩好,”林琳尽管这么说,脸上还是禁不住的得意,“是第二名,给我发了个银奖杯,送给你。” 这份礼对于韩彧显然太重了,他有些吃不消,“你还是送给你爸爸,我见到你就很开心了。” “我要送给你嘛!我爸爸又不会骂我,他都不知道有奖杯。”她把奖杯硬塞到他怀里,“本来呢,是想送你点其他的,不过,我觉得这幅画是咱们两个共同完成的,有你一份,还是,你觉得奖金更好些?” 对于她的这份礼物,韩彧其实是很高兴的,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他再推辞就有些矫情,高兴地接受了。 毕业典礼般的还算精彩,只可惜林琳和韩彧一眼也没瞧,林琳翻着她那个百宝箱似地大包包,不停地往出拿各种从欧洲带回来的东西,还有不少特产小吃,都塞给韩彧让他带回家给家里人尝尝鲜,吵得前排学生频频回头,不过,后来也就忍了。 林琳说了一大堆有的没得之后才想起来正经事,“你打算报哪个学校?” 不等韩彧张口,先自顾自得说,“最好是b市的,那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对了,我……”她还没有将被xx美院提前保送的事。 韩彧已经老实交代,“我们志愿都报完了。” 林琳惊讶道,“你报的哪里?”她已经感觉到他报的并不是她想的省市。 “xx政法大学……”韩彧硬着头皮把自己报的几个志愿都说了一遍,没有b市的,都在c市周边。 林琳听着听着,似乎也发现了这几个学校之间的联系,瞬也不瞬的盯着韩彧看。 “我……”韩彧也发现她的神情太奇怪,解释道,“那里的美院不算太好,不过周围……” 林琳不等他说完,突然发了脾气,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声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联系不上你。”韩彧确实给她打过电话,但一直没信号。 他抓着她的手臂,试图让她冷静点,别喊这么大声惊动了学校领导。 林琳却不知突然间受了什么刺激,丝毫不理会他的担忧,仍在不住问他,“你是心疼那点点话费吗?还是因为早就打定主意报那些地方,是因为华夏在c市?” 韩彧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动怒,“……有她的原因,但更主要的是我不知道你更想去b市,况且等你考过去,我也要毕业了,我们还是不可能一直在一个地方……” “那你就不会问问我吗?我不问你你就一直到录取通知书下来才告诉我吗?” 韩彧说,“我一直联系不上你,华夏又在催我,其实在哪个地方没什么关系,我……” 林琳忽然狠狠地拉开他的手。 如果刚刚她的表现只能是任性,那现在的话,她是真的动怒了。 最令她生气的不是他没通知她就报了志愿,而是他选的那几个地方,他丝毫没有考虑过那附近的二流美术类学府她不可能去,他只考虑他自己,甚至,她发觉他在做这种决定,完全优先了华夏的意思。 林琳这时才稍稍冷静了些。 察觉到周围不少人已经看过来,林琳也觉得在这种地方闹不太合适。冷着脸捡起散落各处的东西,收进包里,那个银奖杯她本来也想收回去,一伸手,奖杯掉到地上,一直顺着下坡滚到看不到。 她也放弃了要拿回它的念头,收好东西走了。 韩彧这时完全懵了,不知道该拉她还是怎样,还是前几排的同学发现有东西滚过来,捡起来,是一只奖杯,奖杯的图片宣传栏里就有,那位同学转身朝着韩彧扬了扬手里的奖杯,韩彧连忙跑过去,这时也顾不上别人用什么样的眼光看他,接过奖杯,现在心乱如麻,附近有人推他,“快点去追,她跑了。” “哦……”韩彧发懵的朝着礼堂门口跑去。 又是那种感觉,那种紧张,压抑,复杂的感觉。 韩彧有种瞬间被她打入地狱的感觉。 一路跑到礼堂门口,奖杯的玻璃罩被他手心里的汗水濡湿。 还好,还好,她就站在礼堂大门口,手里提着那个堆着不少东西的大包。 韩彧松了口气,他应该知道的,她不可能真的为这么点小事生气。 高兴的上前去捏捏她的脸,无视她脸上少有的严肃,他故作轻松,“真的生气了?别闹了,咱们这么久不见,你就不想我?”他煞费苦心的说出平日里都令自己脸红心跳的话,来讨她欢心。 林琳手里的大包放到地上,一样一样的开始往出挑件东西,有特产,有衣服,有有趣的小玩意,还有明信片,他清楚地看到她把一张照片拿出来,又放回去,因为那张照片上有她。 他看着她的动作,心一点一点的下沉。 这些都是她刚刚告诉他特意给他带回来的东西。 他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却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果然,林琳挑拣完了东西,把自己的包拉上拉链,站起身来,冲韩彧伸出手,负气似地说,“把我的奖杯还我。” 韩彧的第一反应是把拿着奖杯的那只手背到身后,“你说了这个送我了。” “裱画的钱我会付给你,”她又打开包,从里面翻出自己的钱夹,从里面拿出厚厚一沓,递给他,“不知道这些够不够,我回去会找人问问,如果不够,我会继续付给你,画的名字我会再取一个,你把奖杯还我,反正这东西对你来说没什么用,我要拿去给我爸爸。” 韩彧这次可算明白她想做什么,更加不愿给他,也不接她的钱,只问她,“你想做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还我就算了。”她不打算继续要,把钱塞到衣服袋子里,拎着自己的包就要走。 韩彧连忙拉住她,把奖杯塞到她手里,无奈的说,“还你,可以了吧,你总得让我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样,本来都好好的!” 她索性回头,问他,“韩彧,我问你,如果可以选,你还要去c市吗?” chapter.90 韩彧老实说,“志愿都报了,成绩也下来了,再说,我报的那几个,都没有b市的。” 林琳追问道,“如果我有办法让你自由选呢?” 韩彧怕她真的想什么办法改他的志愿,他到现在都坚持认为她只是一时任性,略有些不耐烦的说,“我很早就答应了华夏要去一个地方上大学,我努力的目标也一直是c市的那所学院,所以,林琳……别任性了,好不好?” “好。”她被他的答案伤了心。 事已至此,她不可能专门去想办法改他的志愿,她想知道的是,他之所以选择c市,是不是因为华夏。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任性,她跟他分手好了。 既然他都没有问她为什么想去b市,因为那里有全国最好的绘画类学府,都提前把她定下来了。 她听到韩彧继续说,“我们现在,选哪所学校很重要,等你高考时候就会知道,这关系到一辈子的前途,我又不是不回来,林琳,可能在你心里对未来没有什么担心,可是我不一样,我们对未来的规划不一样,我不知道这么说你能不能听懂,但我不能事事都顺你的意。” 林琳在心里想,她听得懂,也觉得他说的真对。 一转脸,逼着自己对他扬起张笑脸,“没事了,你别在意,我走了。” 他发觉她的笑容有多假,“你别生气了行不行?” 她低下头,强忍着让自己不掉泪,抓着他的手腕把那只抓着她的手拿开,终于叹息着说,“再见。” 韩彧还想说什么,但她的脸色看起来太差,而他奇迹般的懂了她话里的潜台词,那绝不仅仅是普通的告别。 忍不住对着她的背影追问,“你说真的?” 她不言声,只是微微停顿脚步,然后继续朝前走去。 韩彧这段日子过的太糟糕。 他天天都在想她,有时也会很糟糕的发现等他上了大学,他们分隔两地,将会很难见面,那样天天都是这样的日子,确实难熬。 只是最糟糕的莫过于他毕业了,成绩也很不错,也考上了他梦寐以求的大学,却就在他的毕业典礼当天,就糟糕的结束了他的初恋。 这些日子,韩彧一点都不好受,甚至希望时间能到退回去,他真的愿意修改志愿,她不是想去b市么,就去好了,那没什么大不了。 这些日子不太想见华夏,在潜意识里,他听林琳一直问他是不是因为华夏才选择c市的学校,华夏明明没什么错,他就是不愿见她,总觉得她像是他们分手的导火线。 从前一起住的邻居听说韩彧的考试成绩如此骄人,纷纷前来祝贺,韩母也破天荒的心情大好,只是韩彧本人,确实是受了打击,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里,二十四小时开着手机,盼着她忽然想通,能联系他一下。 只是这样的期盼在多数时间成为幻想,他自己也清楚,即使是任性,她也决定把这任性进行到底。 他不知如何打开她心里的结,只是明白,如果一直不联系,等他走了,就真的很难再联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韩彧特别害怕分别。 母亲来敲门,没开。 “这孩子,肯定是学习太累了,让他好好休息吧。”是从前的老邻居,韩彧把头蒙进被里,果然,不过几分钟,母亲就推门进来,检查了一番,发现他真的睡了,替他拉好被子,又出去了。 韩彧躺在床上,听着外间吵吵嚷嚷的声音,忽然想起有那么一天,他也是躺在这张床上,给她打电话,她那时候说喜欢他,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忽然想起这些,只觉得心乱如麻,犹豫着该不该给她打个电话。 手一再摸在手机上,还是没有。 突然,母亲兴冲冲的推开门把他推起来,“快起来,有人找你。” 也许是母亲的表情太过激动,这让韩彧生出一种错觉,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就要往出跑,又想起自己衣衫不整,这样见她一定不好,连忙把母亲推出去,关上门,换了件看起来好些的衣服,对着镜子整了整乱糟糟的头发,冲到客厅,门口站着个笑盈盈的邮递员。 是录取通知书。 他真的考上了哪所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政法大学。 韩彧把录取通知书扔到茶几上,韩母给邮递员打了红包,他没有理会一屋子人的兴奋,像是跟谁怄气似地回房间,“砰”的关上房门。 这次,林琳真的彻底让韩彧失望了,整个假期,唯一一个给他打电话的女生,就是华夏,跟他约好一起去c市。 林琳家里,也在庆祝。 庆祝她获得了世界级比赛的亚军,为此,家里包场定了大型酒会,林琳作为主角,却不苟言笑,脸色苍白消瘦,像是生了场大病。 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她确确实实是被伤了心,她真的感觉在他心里华夏更为重要,这在他们刚刚认识时,她已经发觉。旁人问起她怎么了,她都说是身体不舒服,奇怪的是父亲竟然没问,只告诉她人生有点困难没什么,走出来就好。以林琳平日里的机灵,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听出父亲的潜台词,然而她只有一颗脑袋,这颗脑袋全用来想韩彧,也只有一颗心,这一颗心都用来伤心,根本顾不上其他事。 后来,华夏帮韩彧一起订好了前往c市列车的车票。 从这里到c市,要乘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韩彧从未出过这么远的门,母亲和蒋叔叔都非常担心他,他在独立毕竟是个孩子。 这段时间,车上人很多,大都是些求学在外的学子。 韩彧情绪依然糟糕,母亲和蒋叔叔的嘱咐他听的时候连表情都显得木然。 好在c市有华夏,否则他母亲真的要担心的不得了。 韩彧一直懂事,韩母不是不知道,这次他去c市上学,给他拿了不少钱,都说用不着,只好多带了些家乡的特产,c市在祖国南边,口味与这边大不相同,他们怕他一下子不习惯。 直到韩彧上车,他都没看到林琳。 她真狠,他得承认。拿到票时,他特意厚着脸皮发信息给她,不但信息石沉大海,她今天也没来。 这一天,韩彧的高中生涯彻底结束,他即将踏上南下的列车,与此同时,他在心里悲哀的感觉,他人生中第一次恋爱,跟大部分人一样,毕业了,于是一起失恋。 母亲和蒋叔叔一起上车帮他放好东西,又殷殷叮咛了几句话,火车即将开动。 韩彧和华夏站在车窗里,看到月台上父母站在秋风里冲他挥手,北方风大,火车站尤其如此,火车徐徐开动,韩彧透过车窗,看到母亲头顶的白发,他母亲,到现在依然是一身布衣,没有华丽的装饰,他越发感到肩上的担子有多沉重,他必须让他母亲过上好日子。 后来,火车彻底驶离车站,彻底看不见父母的身影。 窗外的景物逐渐萧索起来,韩彧仍站在火车门口,华夏忽然拍了拍他的肩,“别看了,要来早就来了。” 韩彧不由苦笑。 如果林琳有华夏一半了解他,他们或许会少些争端,但如果她真的很了解他了,或许,他们之间就会因为太过了解而失去一些很宝贵的东西。 之后,韩彧和华夏去签了卧铺票,漫长的旅途中有张床是件好事,这趟车还不错,起码有电视看,只是太悲哀的是只有两个外语频道和一个新闻频道。 韩彧躺在床上,华夏躺在过道的另一边用手机发短信。 韩彧想,他现在连个想发短信的人都没有了。 火车的摇动令人昏昏欲睡,韩彧这些日子精神一直不太好,躺在床上,猛然感觉下铺有人敲了敲他的床边,韩彧探过头,是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戴着眼镜,神色温和,穿了身正装,“能把火给我借一下吗?” chapter.91 韩彧把火递给他,他从床上拿过一盒软中华,递给韩彧一支,韩彧接过烟,说,“这里不能吸烟,走,我带你去别处。” “抱歉。”男人就有点尴尬,“我第一次坐火车。” 韩彧笑笑,他虽然也是第一次,不过在经过火车接口处时,已经发现了那里的烟头。 韩彧带着这个男人找了最近的火车交接处,因为离卧铺较近,这里不像硬座车厢的接口那样人头挤挤。 韩彧也不确定这里能不能抽烟,看到墙壁上有个小盒,顺手打开,见到里面的烟头才顺心。 陌生男人在他身后轻笑,“看样子这里能吸烟了。” 韩彧大窘,挠挠头,“我也是第一次坐火车,看别人好像在这种地方吸烟来着。” 男人笑道,“那你还真够细心的,幸会,我叫叶泽文。”他说着把烟含在嘴里,自己点了火,才给韩彧点。 韩彧夹着烟表示感谢,“我叫韩彧。” “听你口音,是本地人?”叶泽文说,“我也是本地人,去b市。” “是啊,我也是a市的。”韩彧已经猜到,从他的口音,和举止,一个地方的人,总有些相似的气场,当然了,这趟火车,从a市始发,“我去c市,去上大学。” 叶泽文对此表示了惊喜,“那是高材生啊,哪所学校?” “xx政法大学。” “那不错啊,名牌大学么!”叶泽文忽然一拍头,“你不会是咱们省那个文科状元吧。” 韩彧笑了笑,也没否认。 叶泽文夸赞道,“我经常看看报纸,这次你可给咱们省争气了,都说咱们省教育方面是个空白,你的录取分好像比你们学校高了二十多分吧。” “三十五分……”韩彧红着脸纠正他。 叶泽文大笑起来,他的性格与他的打扮真是一遍都不符,他打扮的像个搞it行业的人,说起话来却光棍气十足,说好听些,是匪气…… 韩彧和叶泽文吸完了烟回到车厢,感觉到火车渐渐放慢了速度,从窗户中能看到车道附近的建筑,从平方渐渐变成了高楼,看样子是进站了。 “这才刚走了一站,”叶泽文躺在下铺对韩彧说,“光咱们省就得走两三站才能出去呢。” 火车进展,逐渐挺稳,窗外的景物没什么变化,至少月台和a市的差不多。 韩彧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仍是忍不住最后一次猜想,她是不是已经来送他了,只是看了一眼,却没上前,或是她来了,却来晚了,她一向是迟到大王。 想着想着,只觉得自嘲。 这时,他的手机又开始叫“猪,你来电话啦!” 韩彧拿过手机,看着屏幕上闪动的“林琳”两个字,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终于,在奶声奶气的“猪,你来电话啦!”喊道第三遍时,他像被电流击中,迅速按下接听键,调整好心态,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喂?” “你在哪里?”她似乎正发着脾气。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短短一年多就这么熟悉她的声音,他能听出她语调里的每一个情绪,她高兴,她愤怒,她着急,她紧张,譬如现在,他感觉她语调里有着不甘愿的委屈,但更多的还是愤怒。 可能是太过强迫自己平静,韩彧的音调听起来甚至有些冷淡,“我已经上火车了。” 林琳沉默了半晌,干脆的说,“你下来。” 韩彧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下来。”她说,“三分钟之内下来!否则我就走了。”然后便挂了电话。 韩彧张了张口,傻在当地。 猛的来了这么一出,他真的有点搞不懂她要做什么,平日里引以为傲的思维在这一刻打了个死结。 幸运的是他很快就解开了这个结。 韩彧拿着手机,发现宝贵的时间已经被他发呆浪费掉一分钟。 他来不及穿外套,登上鞋,一路扒开正在上车拥挤的人群,冲到最近的门口,不顾列车员“按秩序下车”的阻拦,大跨步的冲到外面。 目光眺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一眼就能分辨出她与其他陌生人都是不同的。 他看到林琳抱着双臂站在不远处的车道旁,脚边放着一只大大的包。 他想笑,真的。 好像在这一刻,丢掉的宝贝失而复得,几乎是冲到她面前,又猛地顿住脚步,下意识的不愿表现出自己的狂喜。 面对了才发现她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还是撅着嘴,强弩之末的表现自己还需要他哄一下。 只是韩彧又在关键时刻慢了半拍,他看起来很平静的问她,“你怎么来了?” 她撇撇嘴,不回答。 他终于绷不住了,先笑出来,摸着她的脑袋,“还跟我治气呢?” 林琳白了他一眼,还是不说话。 韩彧时间很宝贵,只有六分钟,这时才觉得六分钟有多重要。他一伸手,就把她锁进怀里。 林琳习惯了他的被动,一时没有准备,轻轻地“啊”了一声。 他就一直抱着她。 “我保证,只要一休息,我就回来看你。”他紧紧地抱她,想到今后不出意外,一定是聚少离多,他心里既惶恐,又难过。 林琳听他说完这句,一下子抱紧他,“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他让她哭个够,也没制止她。 林琳自己也知道时间不多,抹着眼泪从他怀里挣出来,抽泣着说,“我去车站时候,你已经走了……你也不告诉我你坐哪趟车走……” 韩彧深感愧疚,“对不起……” 她又不高兴了,说,“你别老跟我说对不起……然后我就让司机从高速开到这里,过来的有点早,找了好几趟车……” 想到她一趟一趟车跑去问,跑去找人,他就一阵窝心,捧着她的脸,难过的说,“傻瓜,你应该早点给我打电话……” “你不接怎么办?”她皱着眉头,说,“你要是不接,我也不找了,随你好了。” 他又搂紧她。 车站广播里,温柔的女生提示着,火车还有一分钟开动,请送站的亲友下车。 林琳觉得,这个声音尽管听起来真好听,却真残忍。 她弯腰从地上颇为吃力的拿起那个大包,塞到他怀里,“这个,给你的。” 韩彧想打开,“是什么?” “上车再看。”她暗自深呼吸,然后挤出一个笑脸,“我走啦,你快回去吧!到了地方给我打电话。” “先等等啊!”韩彧放下那只怪沉重的包,拉住她,“先让我亲一口。” “别啦!”她毕竟还小,“这么多人……” 他还剩半分钟,不再听她啰嗦,捧着她的脸,轻吻她的唇。 “你先回去。”他低声说,“省的我上车之后看见你还在,徒添伤感。” 她舔舔嘴巴,笑嘻嘻的说,“都是你,把气氛搞得这么伤感。我走啦,你……好好学习!”她一路后退着,一直挂着大大的笑脸,终于转身跑进地下通道。 韩彧拎起那个沉重的包,心情却轻松了不少,只是先前失恋的伤痛变成了分离的伤感,终究是幸福多一点。 ---------------------------------------------------------------------------------------------------------------- 第一卷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接下来是第二卷,在这卷埋了不少伏线,比如佟欢的死,无名情书……等等,多了就不剧透了,第二卷的基调整体来说还算轻松,只是相比第一卷,一定是少了些单纯,多了些算计,明白这书大家看着挺费劲,尤其是慢慢跟挺痛苦,人物众多,可能有些看不明白,建议收藏了慢慢看吧。 虽说签约了,那也是很早以前的一个失误,这书不打算收费,我先吱一声,主要是收费了实在应付不来那么多更新,修改版继续发这里,主要还是有从前的读者还算喜欢这本书,自己也确实喜欢。 楚天昕原定是个完美式的人物,看过旧文的可能对的上号,第二卷开始可能会做些“坏”事,不过一直挺心疼他这么个人,好了,不罗嗦了,祝阅读愉快,有兴趣可以给俺留个言推荐个啥的,该加精了,该回复了,绝不含糊。 chapter.92 紧跑两步,终于在列车门关上之前冲上了火车。 回到车厢,华夏还躺着发信息,见韩彧进来,瞄了他一眼,调侃道,“现在舒坦了?” 韩彧懒得搭理她,把那只大包拍拍土,放到上铺,好在叶泽文不在,否则他一定受不了这床摇的这么厉害。 打开那只包,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只向日葵的银奖杯,奖杯的底座上贴着个小条,林琳的字还是丑的可爱: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这个奖杯送给你吗,因为你说我像向日葵嘛,虽然我觉得我比向日葵要好看多了! 他猜想她说这些话时的表情,一定是忿忿中带着得意,看着这只奖杯,眼角眉梢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把奖杯放到一边,他继续翻那只百宝囊,从里面发现一只超大号的毛毛熊,不知道她是怎么塞进去的,毛毛熊有些旧了,但还算保存得不错,熊脑袋上用布条缠着个小纸条,仍是她充满卡通趣味的字体: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只熊熊,我每天都要抱着它睡觉,现在送你了,好好对待它,我派它来代替我陪着你。 他看着这只熊,是咖啡色的,软胳膊软腿,眼睛是亮亮的玻璃球,还有长长的睫毛,这只熊明显是个女孩子,韩彧从小发现一个秘密,如果蝴蝶结在脖子上,那熊是男的,如果蝴蝶结在耳朵上,那熊就是女的,现在,那毛毛熊的蝴蝶结在耳朵上,韩彧一下子就分辨出来了……当然,最重要的是,这只熊穿着一条花裙子…… 韩彧把毛毛熊抱在怀里,继续去探索那只包,这次,他发现了一份c市的最新地图,一份地铁图,一份公交路线图,甚至,还有一份他们学校的地形图。 再下面,全都是他一直想买,买起来却非常困难的法学类书籍。 他知道,这些书籍收集起来并不容易,难得是她竟然收集的这么齐全,一定下了不少功夫。 他必须承认,被人关心到如此地步,心里的温暖,不是一时半刻就消化得了。 相比之下,他为她做的事,实在太少,太少,少到完全可以不计在内。 韩彧没等到下车,现在就开始给她发信息,他终于不用再羡慕华夏,这二十多个小时的路程,有她发着短信跟他插科打诨也不再那么漫长。 接下来,林琳的生活,开始进入一段寂寞的,循规蹈矩的时光。 林父从这次比赛中,看到了女儿的发展方向,因着她的身份和《暗香浮动》这幅参赛作品本身的吸引力,已经有人想买去收藏,有人将她的这幅画评价为天才之作,竞价一时间风生水起,但林家无意出售它,这让不少人失望,林琳小小年纪算是出了把名,已经有杂志约她画封面,但林琳不知怎么想的,反而不再痴迷于插画,尽管她从前的作品确实是这个风格。 她最近开始尝试投稿,投的是连载漫画。 一家不算大的漫画期刊收了她的稿,林琳现在还不太想构思太大的故事,以四格漫画为主,风格诙谐中带着些调侃,只是人物过于抽象,与美型完全沾不到边。 林琳利用业余时间来画她的四格漫画,内容多半是学校里的事,刚刚投稿,要等几个月才开始刊登,因为这家杂志很少尝试这样的作品,完全是因着她比赛的的名气才接了她的稿,还要看看市场反响。 林琳也不着急,她现在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来挥霍,从电话里得知韩彧学习也不算紧张,相比高三时算得上天堂了,他每日的生活也甚是单调,对学校的各种社团暂时没什么兴趣,华夏帮他找了份帮技校生判卷子的工作,收入颇丰,已经夸下海口,等他十一回来,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 林琳只想见他,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最近,省里最大的一件新闻,莫过于罗英霆订婚的事。 这个圈子里的人,楚天昕是最早开始恋爱的,他恋爱史颇丰,也足够复杂,罗文婕就是个例子,不过事情似乎向来如此,只是,谁都没想到,罗英霆的订婚对象是他从未谋面的一位门当户对的小姐,而跟徐嘉丽毫无半点关系。 其实中秋节之后,罗英霆与徐嘉丽,就传出了不少绯闻,林琳心里清楚,那不是绯闻,那是真实事件,他们十有八九,是旧情复燃。 徐嘉丽从前也是名扬的学生,那时林琳还在上小学,经常被罗文婕拉着跑到名扬来看楚天昕,当时,大家都沸沸扬扬的传徐嘉丽暗恋楚天昕,许是她真的太漂亮,又太腼腆,楚天昕又是个扎眼的人物。学生时代,有这样关于暗恋的绯闻并不稀奇,只是罗文婕从那时已经懂得要不顾一切的捍卫属于自己的鑫鑫哥,视徐嘉丽为眼中钉,肉中刺,甚至往人家汤里放蟑螂,还是被林琳拦下来,幸好那时楚天昕还未出国,徐嘉丽也是他们班上的同学,又是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孩,楚天昕还能护着她。 林琳一直都以为楚天昕跟徐嘉丽有暧昧,也是去年才真正明白,楚天昕一直帮罗英霆做挡箭牌。 至于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林琳早就猜测过,却怎么想,都想不起学生时代,乃至后来,他们有什么过人的接触。 得知罗英霆订婚,林琳跑到徐嘉丽打工的烧烤店找她,却被告知并没有一个名叫徐嘉丽的女孩在这里做过服务员。 等林琳描述一番,烧烤店的老板才说,那个女孩不叫徐嘉丽,叫安宁。 这明显是个假名,林琳也理解她躲开所有人的一番苦心,只是这件事林琳太想知道,毕竟徐嘉丽为了罗英霆承受过那么大委屈。 从烧烤店出来时,林琳很意外的碰到了小五。 说意外,是因为这个时间段,他应该在水天一色上班才对。 小五还穿着工作服,指挥着几名服务生帮忙从马路对面的超市里往外搬啤酒。 小五先看到林琳,跑过来,“小公主,”他已经敢当着她的面这么叫她了,“你怎么在这,不在家跟你家那个好好打电话聊聊?” “我来找个朋友。”林琳已经习惯了小五的说话方式。 “朋友?”小五看了看她背后的烧烤店,立刻就懂了,“找那次那个美女啊?好些日子不见她了。……对了,我们单位今天聚会,你来一起玩吧?” “会聚到很晚吗?”林琳确实想去玩,反正小五不是坏人。 “一会儿我就送你回去。” 对面有人喊小五,“五哥,都搬好了。” “嗯,等我一下。”小五又对林琳说,“小公主,你怎么来的。” 林琳指指不远处她的奔驰。 “哈!那我蹭你的车坐了。” chapter.93 “行。”林琳冲司机招手,车开过来,小五让他同事们先走,钻进林琳的奔驰。 “他们为什么都叫你五哥?看着比你大啊。” 小五挠挠头,羞怯的说,“升了个经理,他们乱叫的。我们单位聚会,单位里的酒水成本太高,不过不给你喝了,我回去让我们单位的厨子给你做好吃的。” 水天一色,现在是a市最著名的一家夜总会,尽管开业时间不长,因着佟家雄厚的实力,硬件软件设施都堪称一流,林琳一直没来过,一则她年纪小,二则,父亲向来不太喜欢她过多接触佟家的生意。 严格来说,佟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黑社会,充其量算是地方土著,涉及地下钱庄,桃色交易,也是本省最大的几家涉及毒品交易的帮派,这些行当本就是暴利,也不宜声张,佟家在外行人眼里并不出名,但实力雄厚,在本市几乎横行,凡是他们有兴趣的事,一般大家都会给上几分面子。 林琳第一次见到枪就是在佟欢房间里,他枕头下面总是有把枪,白天就放在书包里,说是他母亲嘱咐他的,有时,很多事都是命,如果佟欢出事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带着把枪,也许局势就能扭转。 更也许,如果他母亲没去世,他也不会忘记带枪。 佟国昌近来可以说作茧自缚,可能他命里无子,他们家那个狐狸精,怀孕之后又自然流产,听说连续遭遇了两次丧子之痛,为了安慰佟国昌,算命先生帮他推算了一下,说他应该先有个女孩,佟国昌便收了个义女。 事实上再好的夜总会,主要对客目标还是男人,林琳一进水天一色,顿觉头大,服务员穿得太过暴露,公关小姐几乎是轻纱半掩,浓妆艳抹和昏暗的灯光下,看谁都美如天仙,林琳如同进了龙潭虎穴,低着头跟在小五身后。 小五人缘看来不错,不时有美女跟他打招呼,这招呼打起来也有够暧昧,连笑都带着轻佻,小五碍着林琳在,不能表现的像往日一般,必须装装正经,这时,有个高过小五一头的浓妆美女手臂搭上小五的肩,他正跟别人讲话,因而没注意到这张脸,“呀?小五,又带妹妹过来?” 林琳也听得出她这话含义绝不好听,撇了那女人一眼,对方看她的眼神也不怎么善意,小五赶忙推开她,“别胡闹,我兄弟女朋友。” 那女人围着林琳左看右看半天,艳笑起来,“韩彧的女朋友?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女人猛的一拍额头,“林琳!” 林琳有些惊讶,没应她。 “别闹了。”小五推开她,护着林琳进了他们聚会的包间。 “她是谁?”林琳小声问小五,“她怎么知道我?” “是我们这跳舞的,”小五含糊的说,“她脾气就那样,不过人不坏。” 林琳果然不太适合这种地方,好在也没太多人注意她,她不是徐嘉丽那种绝色美女,这地方漂亮姑娘又不少,林琳和她们一比,自然是黯然失色。 小五让厨子给林琳做了点吃的和饮料,味道一般,不过总好过没有,林琳呆的实在无聊,而且犯困,正要跟小五说一声她要回家,身边又坐过来个柔若无骨的身体,是刚刚那个跳舞的女人。 她身上并没有酒气,却像是喝醉了一般,整个身体靠在林琳身上,林琳想推开她,又看她模样实在可怜,她妆花了不少,本相不算太漂亮。 醉鬼压神仙,她虽然不是醉鬼,却也够重,林琳想让她靠在别处,未果,小五作为经理,聚会上例行说几句,这时也发现这个女人进来了,中断了讲话,匆匆过来,狠狠地把她拽的坐起来,“你又大了?” 那女人睁开眼,看着小五,忽然傻兮兮的笑起来,像精神病患者。 林琳看她的眼神,心里也猜出七八分。 罗文婕,佟欢,都曾出现过类似的眼神。 “小五,陪我!”她忽然就摊在小五怀里,“别聚这劳什子会了,我们玩去!” 小五偷眼瞅瞅林琳,板着脸把她拽到另一边,“别闹,行不行?” 林琳终于看不下去,反正她也不想在这呆着,于是站起来,“走吧,我送你们。” “不用……”小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林琳说,“她这么难受,你看来是有办法,小五,先帮帮她。” 小五欲言又止,终于点头,把她抱起来,她虽然高,却瘦,并不重,找了间最近的宾馆,小五带着那女人下了车。 这时翻手机,才发现手机上有未接电话和短信,是韩彧,他在短信上说已经买好了票,让她乖乖等着。 林琳这才发觉,快到十一了。 而她已经有好些日子不见他。 给他回去电话,韩彧还没睡,“你没睡?”他可能以为她睡了。 “没有……”林琳把今天的事给韩彧讲了一遍,心里的郁结才稍稍散开些。 “以后别跟他一起出去,小五太乱了。”韩彧似乎心情不错,“你还没到家?” “快了,你还不睡在干嘛呢?” “看我们学校女生给我写的情书。”他笑呵呵的说,“真是文笔优美,我几乎被打动了,字也漂亮,据说人也漂亮。” “你再说!”林琳作势要发脾气。 他在电话的另一端轻笑,忽然停顿,传来轻微的“咔”的一声,他吸着气说,“想我没有?” “没有!” 然后,她听到,听筒里传来细碎的声音。 他又说,“我亲了亲你,听到了吗?” 她擦着眼睛,“哼,没听见没听见。” 于是他又吻了吻话筒,这次特意吻得格外响亮,她想象他抱着电话亲吻的窘态,顿觉好笑,他明明不是个这样的人,偏做出了这样的事,这让她更想见他,不愿隔着冰冷的电波,不能拥抱,不能见面,不能亲吻。 掰着指头算着到了日子,她估摸着火车会在傍晚到,下午就去车站等着,尽管他一再声明,火车快到他会通知她。 进入十月,车站冷的令人头皮发麻。 林琳坐在火车站的长椅上,没经过一列车,总要跳起来看看有没有他,她从不知,原来等待也可以令人充满兴奋和希望。 天色渐渐暗下来,候车室的喇叭里,仍是一成不变的温柔女声:从c市方向开来的列车,晚点一小时二十五分。 与此同时,韩彧的短信也进来,林琳冻的手脚发麻,哆嗦着翻看短信,他发过来一个很抑郁的表情:--!我们的火车好像压死了一头牛,现在停了。 林琳没告诉他她早就等上了,让他担心。只告诉他那她再睡一会儿。 反正一下午都等过来了,林琳也不在乎多等一阵子。 一直到天色终于暗下来。 车站里的风一阵赛过一阵,林琳把脚也缩进椅子里,起先,还有不少人跟她一样来接站,后来,那些人都接到了自己的亲朋,渐渐地,车站的人少了许多,但她知道,她也接的到他,只是晚了点。 后来,有不少乘警陆陆续续的出来。 林琳等了一下午,知道这样就是又有车要进站了,果然,很快,一列灯火通明的火车开过来。 此时已经接近十点。 林琳不用看就知道不是韩彧坐的那趟车,他要到了会给她发信息。 尽管知道不是,她看着那列车上下来的人,还是盼着能看到他的身影。 chapter.94 然后,她就真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最近的卧铺车厢门口跳下来。 是韩彧,他拎着她那时给他的大包从从车上下来。 林琳反而忘了要跑过去,她浑身都麻了。 随后,他猛然抬头,短暂的惊愕之后几乎是跑着到了她面前,林琳刚从椅子上跳下来,见到他,先生气了,“你怎么没给我发短信!” “我以为你睡了。”他抓住她的手,又松开,放下东西,脱下自己的外套,把她裹进去,“冷了?你……你早就来了?” “也没很早。”她先扑到他怀里,埋怨他,“说话不算数!” 他笑的很开心,“有人来接就是感觉不一样。”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好像之前一些日子不见,大家都没有太大变化。 因为天天都要联系,一直感觉对方隔得并不太远。 他想她,每分每秒都在想。 抱着她冻得发抖的身子,韩彧觉得,她可能等了有一阵子,余光扫到她身边的大袋子,里面都是零食的空袋子,“你到底几点钟来的?” “没多久嘛!”林琳最怕看他的眼睛,太犀利,似乎能洞穿她的所有谎言,避开他的注视,顾左右而言他,“你饿了没?车上冷不冷?” “饿了,不冷。”韩彧回答的言简意赅,“说实话吧,嗯?几点来的?” “……”林琳了解他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特点,小心翼翼的说,“下午。” 韩彧听到她这两个字,脸上的表情可为丰富,心疼,惊喜以及无奈和不理解,交织在一起,他竟然无话可说。 韩彧这时放开她,还是抓着她的手,林琳想去提他拿回来的大包,提了提被他接过去,并不太重,她实在好奇他带了些什么。 两个人出了站,尽管a市并不算太发达,可回家的感觉仍是不一样,火车站有不少小饭店,里面飘来熟悉的本地食品的香气,韩彧自小没出过远门,对c市的饭菜非常不习惯,想着回来是没错的。 这次回家他并没有通知家里,毕竟中秋和十一都在这几天,父母送他走,又是一番离愁别绪,他们一定又要省吃俭用一番给他买车票,当然,韩彧不敢承认,他本来没想这时候回来,回来只是想见她。 毕竟,他现在有了大把的时间打工,华夏在c市已经有些人脉,韩彧只需要担心自己的时间不够用,完全不必担心没有工作,只是不能让父母那边知道,在他们心里,大学生,尤其是名牌大学生,最应该做的是好好学习,而不是打工。 小五早就得到消息准备好,只是他要上班,也可能晚上不回来,把他家的钥匙放在楼道里的旧花盆下面。 所以,韩彧这次有不少时间陪她。 林琳今天早早的让司机回去了,有司机在,终究不能太自由,两个人一路上絮叨着最近各自身边发生的事,找了辆车,在路边看到家火锅店。 似乎是新开的,林琳还未听说过,火锅店的招牌做得很温馨,是一对老人面对面坐着吃火锅,像是间加盟店,林琳吵着要在这里吃晚饭,韩彧自然没什么意见,店里人不少,上了用红色地板革铺成的台阶,二楼人相对少些,是自助火锅。 a市的火锅做的不错,毕竟冬天太冷,这家店凭学生证可以打折,韩彧的学生证没什么用,谁让他上的不是本地的大学,好在林琳有,只是她那张学生证,看起来惨不忍睹,像是被水浸过,皱皱巴巴,她的签名也有够难看,巧的是,韩彧发现,她的学生证还是他填的其他项目。 应该是他还不认识她时,韩彧刚刚进入学生会时,华夏抱来一批新的高中学生证,让他帮忙填写除了签名之外的其他项目,这些学生证都是初四内定到名扬上高中的学生,韩彧记得,他填的那些里,有她的名字,那沓学生证,连照片都是他帮忙贴的。 当时,韩彧已经听说过她的名头,著名的小魔头,只是他一直不大对得上号,后来见了真人,也并没觉得是他心目中小魔头的形象,反而是个看起来很纯的女孩,当然,小魔头依然是小魔头,从过去到现在,都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现在再想起,顿发觉这段缘分的冗长,原来在那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有所联系,韩彧喜欢这张学生证。 等收款员登记完,韩彧就顺手接过来揣进口袋。 林琳也没注意,她向来丢三落四。 韩彧为她没发现这个包含着缘分的学生证有点失望。 冻了一天,林琳才真正体会到有火锅吃有多幸福。 当然,见到韩彧她更开心。 她一向粗心,也容易宽心,楚天昕和罗文婕走了那么久,她也只是短暂的失落后,就又好好过自己的,可现在第一次有个人,让她想念这么久,而这种想念,随着时间的推移,并没有减淡。 期间,小五打电话来,问韩彧到了没有,得知他正在跟林琳打牙祭,无论如何也要来。看样子当了经理之后,小五甚是轻松,很快,他就来了。 只是小五又带了一个女人,林琳看着有些面熟,一时间想不起对方是谁。 这女人跑过来,揽住林琳的肩,“不记得我了吗?小公主?” 林琳看向小五,小五还穿着西装,一脸经理做派,“那天那个跳舞的女孩,冰冰,你快回来。” 韩彧歪过头瞅了小五一眼,略略不满,小五懂他的意思,他不喜欢林琳和这些人过多的接触。 林琳确实很尴尬,谁知道这个冰冰,卸了妆之后,和化妆差别这么大。 冰冰一落座,派小五去帮她取菜,自己先抓过桌上的烟盒点了支烟。 冰冰是林琳生活中从未出现过的那种女孩,她不算漂亮,却很媚,年纪不大,却令人感觉心机颇深,别人讲话喜欢盯着对方看,眼波流转,风尘味十足,自成一股妖气。 她的气质倒是跟舞女这个角色非常搭配。 韩彧让林琳坐到她身边,与小五跟冰冰保持一定的距离。 小五帮她取了餐,一落座,拿过冰冰手里的半截香烟,自己抽起来,冰冰又粘到他身上,捧着他的脸吻他。 谁在说他俩没关系,林琳是打死都不信的。 chapter.95 小五推开她,让她坐好,冰冰把手从桌子上探下去,小五脸色顿时黑下来,她见状,掩着嘴娇笑起来。 林琳不知他们在做什么,莫名其妙的,韩彧看小五的表情,就知道她的手一定没做好事,顿时觉得他们实在太过分。 好在林琳并没问他们在做什么。 自助火锅有免费的扎啤可以喝,既然人一下子变得这么多,在座的除了林琳都能喝两杯,韩彧帮她打了果汁。冰冰率先喝了一口啤酒,又“哇”的一口吐在地上,“这里到底兑了多少水?” “免费的你还能指望有多好?”小五也喝了一口,狠狠地皱眉,终究因为刚刚笑话过冰冰咽了下去。 “哈哈,”冰冰笑着站起身,穿上她的小貂,拎着她那只a仿lv的包,说,“我下去买点好的吧,总不能给状元接风就喝这东西。” 小五问,“你认识路吗?” 冰冰笑骂道,“老娘来这混的时候,你还对着a片打飞机呢!”说的小五哑口无言,她径直摆着腰下楼了。 韩彧也被冰冰雷到了,苦着脸问小五,“这是干嘛来的?” “我们单位的,非要来。”小五明显不愿做过多介绍,“怎么样,大学生活?” “还行,跟高中不太一样,比高中轻松点。” 小五摸着鼻子笑道,“老听人说大学就是小社会,我反正没上过。” 两句话的功夫,冰冰就提着两瓶一斤装的白酒回来了,她把酒墩在桌上,“本来说买点啤的,不过那玩意儿不够劲儿,咱喝白的。”她又把手里的大袋子放到林琳那边,“小公主,这啤酒不好喝,饮料估计也扯淡,给你喝这个。” 林琳接过袋子,她还嘱咐,“别乱放,洒了就不好了。” 林琳打开袋子,是一只小铁锅,盖着盖子,冒着热气。 韩彧帮林琳把小铁锅拿出来,这只小锅很精致,与下面的小炉子是连体的,锅里飘着奶酪,里面有个茶漏,是奶茶。 凭她那摇曳的身姿,把这锅奶茶完好无损的拿回来,还真够有难度,林琳说,“谢谢。” 冰冰笑的很得意,“才多大点事,这家店我常来,锅子不租,不过一会儿吃过饭把锅还了就是,你们得帮我记得,我一喝点酒就忘事,这么冷的天,女孩子还是喝点暖和的东西好。”她一面说着,轻车熟路的用筷子把锅的内胆撬出来,下面是个酒精炉,点着了冒着幽蓝的火苗,奶茶本身就是热的,放上去一会儿,奶酪就渐渐融化,奶茶香气四溢,勾人馋虫。 “你买这么多酒干嘛?”小五一直盯着这二斤白酒发憷,“打算喝死我们?” “才二斤,三个人分分,也就没什么了,再说,喝酒,本身就是为了喝醉。”冰冰不以为然,坐到他身边,伏在他肩上,语气暧昧,“你不是挺猛的么,怎么,原来一见酒就怂了?” 小五受不了她这一激,打开酒,探手从隔壁桌子上拿过四只杯子,倒了三杯酒,另一只杯子递给林琳,韩彧帮林琳拿勺子舀了一杯奶茶,他觉得,冰冰买几瓶是她的事,反正他就那点酒量,冰冰也不能逼着他喝完嘛。 冰冰端着酒杯,眼波流转,似乎已经醉了,“小公主,状元郎,啊!不对,驸马爷,庆祝你俩团圆啊!” 和冰冰比起来,小五平时讲话简直太文明,也太留情面,韩彧和林琳被她这么一称呼,也不知该生气还是暗自开心,反正不尴不尬的,大家都端起杯,哪知冰冰一仰脖,已经干了。 小五见她干了,也不甘落后,韩彧心里却是有点怵,这一杯,大概有二两,最终也干了,他可算不上海量,一杯下肚,肚子里像是吃进了一团火,有些头晕。 韩彧顺手拿过酒瓶,这酒四十多度。 林琳把自己的奶茶递给他,“你没事吧,别这么喝。” 韩彧接过奶茶,喝了一口,稍稍好了些,“没事。” 冰冰又拿他们开玩笑,“用一个杯喝水多不卫生,都是口水,你想喝我的奶茶我去给你拿个杯就好了!” 韩彧笑道,“又不是没喝过。” 林琳闹了个大红脸,低头无视冰冰调侃的眼光。 “经理,我明天要请假。”冰冰想起自己要说的事,怕自己喝多酒忘了,对小五说,“我明天要去玩。” 小五立刻回了她,“十一生意这么好,你去玩什么玩,不行。” “不嘛!”冰冰扯着他的手臂,“我都跟人家约好了。” 小五冷着脸问,“你跟谁约好了?” “你管我?”冰冰脸色也冷下来,身子扭到另一边,点了支烟,淡然的说,“你不给我假,我明天就不来了,想开我就开我好了?” 小五追问道,“是不是郑浩然?” 林琳听到这个名字,心里没来由的一紧。 她不知道小五嘴里的郑浩然是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个。 楚天骄曾有过一个交往多年的男友,这个人就叫郑浩然。 说起他们两个,当年也是很浪漫的。泼辣霸道多才多艺且美丽骄傲的富家女御姐,和英俊邪气的校园恶霸,他曾堵在她们学校门口,被她拍了一高跟鞋,也曾为了她的一句话而努力考重点大学,她曾为他高中弃考,原因是他考大学前一天打架住院。 她去医院看他,回应他的追求,他不顾一身伤痛,抱着她冲上顶楼,站在栏杆边大喊:郑浩然爱楚天骄! 她曾为他与父母决裂,跟他流浪,过着被楚家人逼迫的日子,她帮他包扎伤口,她被人抓成人质,没钱的时候他曾为她抢过别人的包,也因此而跑路……他们那些年,一直被人们津津乐道,因为那是一段旁人一生都难以参与的,充满江湖气息的火热爱情,在那个打架靠的完全是个人素质的年代,以最热血的方式成就了一段爱情。故事的最终,郑浩然跟人斗殴,造成重伤害,入狱,楚天骄母亲假意病重,楚天骄被迫回家,之后结婚。 在那个各种偶像剧还不算猖獗的年代,他们这些孩子最先知道的是楚郑的爱情,他们都是弥辣的个性,说出走便出走,视众人反对于无物,他去打架,她便在家等着消息,他被抓,她便想尽办法捞他出来,她受气,他一定要站出来,不管自己有多少本事,他曾为她打过省里高官的儿子,因为那人对她动手动脚。 她家找他谈,没有用,他懂她的意思,不去做所谓牺牲,她也不回去,因为不觉得跟他在一起是种牺牲,他们不像是活在人间,像是活过一场幻觉,如今,都从幻觉中醒来,她结婚当天,他尽管身在牢里,在外面也有些人脉,托人送来大把的蒲公英,偏巧那天有风,蒲公英见风就散,整个婚礼被迫在一片蒲公英种子里改期,楚天骄却当场哭的不能自持。 那是他最后的挣扎。之后,郑浩然出狱,从此,扎无音讯,生死未卜。 林琳不知道楚天骄再见到郑浩然是什么心情,只是那场梦早已中断,天使跌落人间,最终仍旧要承受人间种种一切试炼,许是再见面,早已沧海桑田,一笑泯恩仇。 反正最终,楚天骄的孩子,还是拿掉了,她性格向来如此,说一不二,不愿做的事谁也勉强不了她,她已经让步太多,这一步始终不愿让下去,楚家没有办法,好在杜明轩并不知道。 这时候,面对小五的问话,冰冰嘲笑的反问,“你吃醋?” 小五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她大声咆哮,“你爱上哪上哪,反正我不给你假,你不干就走人!” 在场,除了小五,旁人都看得出他太失态。 chapter.96 冰冰起身,伸了个懒腰披上外套,拎上包,扭头对韩彧和林琳笑道,“看样子我久留不宜,小公主,驸马爷,我先走了。” 打过招呼,她步履翩然,不经意的崴了脚,却仍是没什么事,杨柳细腰扭得顾盼生姿。 小五坐回椅子上,冲韩彧尴尬的扯扯嘴角。 韩彧心领神会,满上酒,端起杯来,小五叹息着,端起杯。 两个人正要喝,林琳忽然追下去。 韩彧和小五不知她怎么了,追到楼下,林琳已经追上冰冰,正在问,“郑浩然,他长什么样?今年多大?” 冰冰一听她这么问,扭过身子,倚在栏杆上,说,“你问这做什么?” “你只要告诉我就行。” 冰冰眼珠一转,勾起嘴角,“年龄我也不知道,样子的话,很丑,满脸都是疤。” 林琳追问道,“是刀砍的疤?” “说是小时候调皮被火烧的。”冰冰见到小五和韩彧就在楼梯间站着,歪歪头,扶着栏杆下去,声音传来,“没事了吧,我走了,不留在这惹人讨厌了。” “我还有事!”林琳叫住她,“我原本打算明天让韩彧和小五一起去玩,你一起来吧,要不然,小五多孤单。” 冰冰回头,戏谑的看向林琳身后,“他?孤单?” 林琳就转过身,对小五说,“怎么样?明天你要是不来,我俩乐得清闲,我也不用叫冰冰了。” 小五冷哼一声,负气上了楼。 冰冰见状,笑着追上去。 林琳向来对这种事很少插手,韩彧真奇怪她脑袋里哪根筋出了问题,揉揉她的脑袋,“你什么时候喜欢管这种事?” “我心情好嘛,”林琳笑道,“小五蛮喜欢她的,我谈恋爱,就希望别人也跟我一样谈恋爱……当然,”她有些不好意思,“她买的奶茶很好喝。” 韩彧比较相信最后一点,心里却还是想着,那个冰冰,看上去实在太风尘,也不知这样,是不是好心办坏事。 再回到饭桌,小五和冰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总之像是和好了,只是小五的神情还是有些别扭。 他恋爱史再丰富,终究斗不过冰冰这种女人。 见到韩彧和林琳回来,冰冰笑着问,“小公主,你想去哪玩,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林琳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没想好。” 一干人众跌倒。 冰冰是何等精明人,早猜到她是这个意思,犹自说道,“太近的,没什么好去处,都够荒凉,太远的,驸马爷坐车太累,那……借辆车去黄河边吧,钓钓鱼,骑骑马,听说那住的都是帐篷,挺有趣的。” “那不错啊,有什么好吃的没?”林琳第一个被她的简短描述所打动。 冰冰说,“鱼很好吃。” “我最喜欢吃鱼了!”林琳顺势投靠。 韩彧自然是没什么意见,他回来主要是见她。 风景再美,美不过人。 小五自然也无所谓,他对玩的热情向来不如对于工作。 只是,放下十一这么好的表现机会,去陪冰冰玩,只为了不让她见另一个男人,的确不是小五的风格。 也许每个人在年轻时,都难免做出一些很傻很天真的事。 地方定了,接下来是车的问题。 借车不是问题,每天接送林琳的奔驰是她的,不过,她可没打算让自家司机参与进来,冰冰知道她的难处,也不建议把林琳家车开出来,借辆车而已,她完全有能力解决。 只是现在的问题在于,“除了我,谁还会开车?” 林琳举手,“我会,但我没本。” 另外两位男士都满脸羞怯,他们在这时完全将阴盛阳衰的风格发挥的淋漓尽致。 冰冰会意,“得了,我开往返吧。” 这天晚上,他们三个发挥了超人般的本领,把二斤酒全都不知不觉的消灭了。 出来的时候,小五已经不省人事,冰冰仍是清醒,不忘去奶茶店还锅子,韩彧也有些醉意,喝酒壮胆,韩彧这时也敢当着别人的面对林琳稍稍过分些,她终究是不好意思,气鼓鼓的推开他,他却笑得得意,一点不似平日里那个冷静的老学究做派。 林琳不无得意,因为他这样只为她,谁都分享不到。 约定好了去玩的时间,各自回家。 林琳跟家里人打了招呼,准备去玩需要的东西,以往都是王婶帮忙,现在她却也有了秘密,愿意自己来,也不告诉王婶是跟韩彧一起出去。 韩彧半夜醒来,小五跟冰冰横七竖八的躺在床上,房间里一片暧昧的气息,看来,他昨晚是真的喝多了,否则怎们能跟他们共处一室。醉酒之后的脑袋还有些迷蒙,昨晚虽不至于喝到失忆,但也不算太好。 披衣到了外面,带上手机,手机上有不少未接来电和新消息,都是林琳。字里行间看得出,她从关心,到生气,中途还经历了怀疑跟失望,他有些开心,丝毫不觉得她太烦人。 想必她现在已经睡了,韩彧仍是决定回个信息,他猜想,她明天一醒来,看到他回了信息,心里一定不会再这么生气。 果然,信息回过去,那边并没有回音。 他坐在楼门口的台阶上,点了支烟,月亮很大,很亮,在秋风中透着令人飒爽的凉意。 chapter.97 黄河边不算远,开车大概五六个小时,林琳本着出门现金要带足的想法,尽管韩彧已经一再声明他钱绝对够,她还是偷偷揣了点。 她穿了件淡粉的呢子小褂,中式的小立领,让她白皙的脖颈一览无遗,他一直不喜欢那种太明惑的颜色,尤其是粉色,总染着一股俗气。可她皮肤太白,样貌算不上美得惊心动魄,却终究是比旁人多了一一份细致的玲珑,她虽是地道的北方人,却生了一副南方人的样貌,肤色白且细致,嫩的可以掐出水来,五官中每一样拿出来,都是足够的精致。韩彧从第一天听说她的名头,就一直以为小魔头应该是那种类似于华夏的样貌,生就一副不好惹的大姐大形象,相貌也大气,面向就透着伶俐的酷帅。 他第一次把她的名头跟真人对上号,还是在他高一的下半学年,他从广播室出来,看到她站在楼梯间讲电话,脸上都挂着恬淡的笑,她头发略有些自带卷,前额尤其卷的厉害,她的头发束得很紧,非常紧,前额还是有些小卷落了空,她发质却不算差,黑又亮,看着就容易令人想要摸一摸,后来他摸到了,果然,如丝般光滑。 韩彧记得,他那次见到林琳,还不知道她是谁,只觉得是个看起来很小家碧玉,沁人心脾的女孩子,他经过她身边时,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那天穿的不是校服,也是一件类似的粉红色褂子,许是因为她太白,俗气的粉红也跟着明亮起来,似乎发觉他在看她,她抬起眼皮,冲他笑了笑,他看得很清楚,她有一颗小虎牙。 然后,在他下楼时,他听到楼上有人喊,“林琳。” 林琳带了只小箱子,塞给韩彧帮她拎着,她恨不得把她自己都挂在他身上。 韩彧走路习惯低头,这和楚天昕的习惯一样,却也不同,楚天昕向来傲气,他低头纯粹是性格使然,他的气场也是如此,他尽管性格平和又儒雅,却令人不敢造次。 韩彧不同的。 她总觉得,他很累,他很小心翼翼,他很孤独。 只有在她身边,当她冲他撒娇,冲他嬉皮笑脸的时候,看到他眼里的冰山在一瞬间被温柔所取代,她才会感觉他没那么孤独。 冰冰借到的是一辆越野车,车里的人,除了林琳,身材都不低,从这点来看,她也确实如小五一样,是个细心,善于讨好的人,汽车相对舒适,五个半小时的车程也不显太漫长,唯有韩彧昨晚睡得不太好,尽管疲倦,却听着林琳叽里呱啦的讲话,也一直难能可贵的清醒着。 他给她讲大学生活,韩彧自然是比其他人要苦的,他的个性也不太讨喜,政法大学美女如云,有才气的男人也比比皆是,可能是学文的,口舌也多,韩彧给林琳讲起他们舍友吵架时,拽的都是拗口专业的名词,像是提前到了法庭上,林琳被他的描述逗得哈哈大笑,他却没有说起,当他有一天站在宿舍门外,听到宿舍里有女孩子的声音,说,“这张床好干净,我坐这里好了。” 紧接着他的舍友就说,“你可别坐他的床,压出一个褶子会带来大麻烦,听说他的那些东西也都脆的很,毕竟不是大价钱买来的,你搞坏了要赖上你……” 韩彧当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站在门外,原本要推门的一只手就僵在那里。 他别无选择,只好本能的远离人群,只是华夏常来找他,华夏这样出众的人,真是走在哪都混得风生水起,即便是美女如云的师大和政法大学,她依然可以作为话题人物出现在众人视线里,韩彧连带惨遭荼毒,后来被说了些什么,他反而不愿再计较,大学对于韩彧和高中一样,仅仅是一段经历,而现在,他越发不把这些是非当回事,毕竟,在千里之外,还有令他更惦念的人。 黄河边上开发成了特色景区,仅有一家酒店,算不上星级,只能说很有特色,冰冰早就订好房间,两间标间,房间也确实令人有些失望,一间小屋子,摆了两张床,拥挤到这边都摸得到那边人的手,有个破电视,老的像是古董,看着就不像有什么好节目,窗帘只有一层,没有窗纱,拉上就不见光,更别说沙发之类的东西,开这房门,都不用房卡,用的是钥匙。 但只独此一家,别无分店,生意好得不得了,如果不是冰冰提前订好,他们都这几天还要开两个多小时车去最近的市里过夜。 四个人下车,先把行李放进房间里,韩彧和小五一间,冰冰回房去补妆,小五找到一副扑克,嚷嚷着要打两把。 韩彧连连摆手,“你等冰冰一起玩吧,我实在有点困。”他坐在床上,有些抱歉的看林琳。 反正刚一到,五个小时的车,谁都不轻松,林琳也没兴趣去骑马,打牌也没什么,她也看出韩彧坐在车上都有些昏昏欲睡,小五去隔壁找冰冰,林琳还不想走,她才不想打牌,那有什么意思,她想跟他呆着。 韩彧实在累得不行,脱了鞋,想躺下,见她还在,有些尴尬的停下动作,“我要睡了,一会儿去找你们。” 林琳把床底下的抽屉拉开,把被子抱给他,理所当然的一副表情,“你睡吧!” “那……”韩彧必须承认,一男一女共处一室,还是床,是真的太容易引人遐思。 林琳会错意,“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跑去合上窗帘,刚刚还一片清明的室内顿时暗下来,“暗一点就能睡着了,放心吧,我不吵你。” 韩彧不知该如何拒绝,还好光线够暗,否则真会让他的局促无处遁形。 可能是屋子真的太小,多一个她,就显得那样拥挤,拥挤到她都站在窗边了,离他并不近,他都忍着不敢大声呼吸,也可能是暖风太足,这让他有些燥热,他最清楚自己意识里想做什么,于是拒绝道,“你去找他们玩吧。” 林琳耸耸肩,“我还是等一下再进去,谁知道他们在房里做什么。” chapter.98 她习惯他在身侧,哪有那么敏锐的危机意识,率先蹬掉鞋子,爬到他床上缩着脚,说,“我主要是想跟你在一起。” 韩彧无奈,他不能躺下,别问他为什么。 可她就是不想出去,蹭到他身边,把下巴支在他膝盖上,眼里的依恋一览无遗,不愿意他再赶她走,把叠好的被子都拉到他身上,“你躺下睡就好了,我看着你。” “你这样,我睡不着。”韩彧规劝道,“你出去吧,听话?” “不要!那我陪你睡!”她并不是不了解陪他睡的深层含义,只是讲话比脑子转的快一步,她想收回已经来不及,自己先满脸绯红,好在光线暗,他像是并没看到,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琳不想尴尬,假模假样的缠在他身上,“你想什么呢?嗯?别想赶我出去,没门!” 韩彧身子僵硬起来,大力甩开她,语调也凌厉起来,“你快出去!别扰我!” 林琳顿时就不生气了,“凭什么!”她又扑到他身上,“你厉害什么!我就不走!”动作之快令韩彧咋舌,他第一次发觉女孩子原来是这么难搞定的动物,好言相劝不行,恶声恶气还不行。 韩彧不再看她,她却仍不依不饶,“我哪得罪你了呀!大少爷!你再推我,再推我你就等着,”她像个恶婆娘,死死地贴在他身上,“我就不走!” 林琳心里打算着,他要是再推他,她就真的出去,她绝不允许他给他第三次推她的机会,要给他点厉害瞧瞧。韩彧却像是突然明白她的厉害,叹了口气,把她拖进他怀里,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可能是她误会了,他抱她的样子,跟从前轻描淡写的碰触有所不同,或者说,和现在比起来,从前那些,再过分,都是轻描淡写的碰触。 他轻而易举的把她抱到他腿上,把头靠在她肩上,怕打扰了什么一般,轻轻吸着气,她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得到他应该规规矩矩放在她腰上的手,似乎想往别处挪挪,又似乎没有,反正是越收越紧,越来越靠上,连带她小褂里面的衣服,都被他揉的起了褶皱。 她不讨厌这种感觉,但也称不上太喜欢,她只觉得他似乎一直想把她塞到他身体里,所以箍的那么紧,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在她耳边的呼吸,都沉重燥热起来。 林琳这时候只觉得自己应该开口,这种气氛太闷,让她受不了,光线也太暗,这样不好,暖风也太足,这样太热,屋里太逼仄,这让她感觉他们的距离近得不可思议。 “咳!”她清清嗓子,有些急促的说,“你不睡了吗?不睡一起去打牌,要不,我先去!” 她虽这么说着,却没立刻跳起来。 他好像在笑,探出舌尖,轻轻地舔了舔她甜腻的脖颈,也不松手。 林琳轻轻吸气,周身微微发麻。 这次真的想挣脱这样的气氛,“我过去打牌了,你睡吧!” 他像是没听到,也没做出任何表示,她便扯扯他的手臂,心里觉着他大概是没听太清楚,他却突然收紧,语调也随着房里的暗光而显得喑哑,“我不困了,你不是要跟我呆着?”他说,“别急着出去,再跟我呆一会儿。” 林琳想了想,也觉得他说得对,是她自己要跟他呆着,把心一横,怕什么怕,她又不是没跟他抱过,这事儿,剥开了说,也就是抱了一下,无非是抱的紧了些,让她热了些。她吃力的扭过身子,试图缓解气氛,“呆着就呆着!”她想起个话题,虽然不怎么好,“我那次给你打电话时候,你真的在看情书?” 她的表情向来直白,问话也直接,韩彧低头看她,点点头,若有所思,“真的在看。” 她还以为他是开玩笑,现在也拿来当玩笑说,原意是缓解一下气氛,毕竟很尴尬,但现在,他居然回答真的在看! 林琳想,她是吃醋了,她是真的特别不高兴。 哪知他又不死不活的问了一句,“你不喜欢?” “鬼才会喜欢!”她的醋意太明显,丝毫不加掩饰,狠狠地用脑袋磕他的额头,用力之大,磕的韩彧一阵疼,下意识的向后一仰,栽在床上,林琳被他抱着,也跟着遭殃,顺势栽在他怀里,韩彧先是磕到床边,一阵闷疼,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她又加重了他的痛感,闷哼一声,再也说不出什么。 林琳推推他,“喂,你怎么了?” 见他不出声,重伤似地躺着,她要起来,他仍在她腰间的手臂便顺势一收,把她搂紧,翻过身,压住她。 想必他也没什么事,看这样子,生龙活虎,林琳蛮想说点什么,忽然感觉有点不一样。 是真的不一样。 许是离得太近,她只觉得他的气息就在耳边,灼烧而热烈,隔着几层布料,她只是觉得现在的气氛和平日里有所不同,连他看她的眼神,都多了些平日里难以见到的炙热和隐晦,那样的眼神令她觉得一点都不安全,他还偏爱紧盯着她,本来他盯着别人看时,眼神就太有威慑力,现在更是如此。 他确实不像是磕的有多疼,但他还是像受了什么刺激,她推他,他就把她的手拉到一边,用身子紧紧压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其实,他们也不是没离得这么近过,想必真是这样,共处一室的暧昧,严丝合缝的光线,和同在一张床,原来同样是抱着,站着和躺着真的不一样,她说不上哪不一样,反正就是大不一样。 这真糟糕,她应该去打牌来着。 chapter.99 潜意识里总觉得韩彧会继续做点什么,他也确实做了点什么,他一点没有从她身上起来的意思,他一直吻她,他不是没吻过她,却从没这样吻过:他吻她的额角,吻她的睫毛,吻她的面颊、脖颈…… 她浑身一阵轻颤,幸好他也没再往下,他辗转找到她的唇,狠狠地吮吸,她只睁着眼睛,睁得大大的,清楚地看到他微闭的眼中有她的脸,她看到自己潮红的脸色,他的眼珠幽暗,仿佛黑珍珠,她在里面看到黑色的火焰,灼得他连表情都扭曲起来。 她第一次被他这么吻,平日里韩彧看着并不像个霸气的人,可他现在的样子,让她惊觉他并不是一个玩伴,原来男生的力气这样大,他平日里的随和在一瞬间被推翻,她被他这样吻,觉得这一屋的光线都太暗,暗到令她仿佛兜头被浇了一场疾风骤雨,浑身都湿透,无一处幸免。 真到了这一刻,不管他想做什么,她都想推开他,他现在的样子令她觉得不安全,非常的不安全,和平时她想怎么欺负都让着她的那个,看来冷静,时而处处小心的韩彧不一样,他现在的样子带着危险的气息,他钳制着她,不管他想做什么,她只有承受。 林琳向来想什么是什么,这时候花大力气去推他,她不喜欢他现在的样子,平日里冷静严肃近乎不近人情的一张脸,她已经习惯了没什么表情的他,至多能接受的也就是他偶尔亲吻她,抱着她时眼里的火焰,而现在,她所习惯的他的模样在他这一刻的神情扭曲成碎片,她受不了这样的韩彧。 甚至受不了他吻里夹杂了那么多的欲望,也太灼热,他说过那是本能,她接受这种说法,然而他此刻的吻,夹杂着烟草的气息,甚至还有昨夜未散的酒气,她怕自己跟他一起醉了,他一定是酒醉未醒,才会这样来吻她,这让她有些发疼,他扶着她的脸,用力之大,令她动弹不得,她刚刚还有用武之地的手,被他压得发麻,或是说他贴她太紧,紧到她的手想要推他,都没有空隙可以钻进去。 趁着他喘息的空隙,林琳终于得以插嘴,“韩彧,你别这样,快放开我!我出去就是了!” 韩彧似乎听得懂她讲话,没有彻底被恶鬼附身,他大口的喘息着,音色再不是四平八稳,变了调,“我放不开……林琳……我放不开你……”他把手伸进她衣服里,他的手干燥又粗糙,碰到她身上细腻的皮肤时,整个身体都跟着震动,她却不知是被烫的还是疼的,反正不舒服的出声,又似乎不仅仅是疼,她十七年中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但她至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下意识觉得恐慌,对未知事物的恐慌,她感到他已经不能自持,感到他的手还在继续朝着她羞于启齿的地方探去,林琳条件反射的抓住他的手,吓得面如土色,带着哭腔命令道,“你快停下!” 到了现在,她不是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她承认,自己对这种事,不是没有过想法,但在她的潜意识里,那些都离她太远,而他疾风骤雨的样子又当真叫她害怕,她万万想不到这么远的事这么快就能到了近前,这跟小说里,道听途说的都不一样,她一点都不觉得这样的游戏有多好玩,只觉得太恐惧。 可就连林琳自己都说不清,她抓住他,到底是在鼓励他的动作,还是拒绝,她只是抓着他的手腕,动作轻到他不用使力就能挣开她的束缚,韩彧甚至连个交代都没有给她,就无视她最后的一点挣扎。 也许造物主真的太不公正,在林琳心里,她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会那么疼,那种疼,像是生生将她撕成两半,她疼得脚趾都缩起来,连怕都忘了,她愿意保证,从心底保证,她以后再也不这样招惹他,她受不了这种疼,尽管她自己也清楚只有这一次。她更加理解不了他脸上的兴奋,那种扭曲的兴奋,让她根本不能相信他就是那个从一开始就被她欺负,她想怎么缠着都在一定程度上纵容她的人,她在这一刻觉得韩彧太狠,他根本不管她疼,而她也没有那么高尚的思维去感觉自己在奉献,奉献的人也是疼的,她一样疼,疼到在日后的多少日子里,她都忘不了这种疼,也没人能让她再这么疼。 林琳在这一刻,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懦弱,她太疼,疼到没力气推他,任由他动作,由着他抱着她,甚至,当她把手臂搭在他清瘦的脊背上时,她甚至也很想靠在他怀里就这么靠着,真的别分开,疼的习惯了,也就麻木,她开始觉得这种疼忍得了,可她还是流泪,也许是暗地里告别了什么,牺牲了什么,也失去了什么。 她玩了一场游戏,终究是搭进了自己。 后来,她感觉他的动作频率加快,终于,他的身子猛然一震,她听到他满足的喘息。 过了一会儿,他才离开她的身体,她也随之被抽空,她感到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遥远的长跑,在终点时,她浑身都在酸痛,却轻飘飘,像踏在浮云上,但随之而来的沉重,也足以将她压垮。 韩彧疲惫的捧着她的脸,目光里是深深的怜惜,他问,“很疼吗?” 林琳先是别过头,感觉到他手指的轻微僵硬,又迅速把脸扭过来,狠狠地用拳头捶他,她现在可以放肆的大哭,而不是偷偷的流泪,“你这个贱人!谁让你这样!我当然疼,疼死了……”她的哭声掩盖了之后要说的话,其实,她什么话都说不出。 韩彧一直看着她,眼里不是没有后悔,任由她打他,之后把她紧紧搂在怀里,用沉默代替了所有解释。 其实扪心自问,韩彧对这段关系也并不确定,他们都太小,而差距又是如此之大,她理应选择更好的,在她心里,他有时很悲哀的感觉自己只是陪伴她的一个玩伴,只是他终究太小,他控制不了自己,他还没有修炼到可以控制自己所有感情包括欲望的程度,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大她一点,比她稍稍成熟一些的大孩子。 现在,他也知道自己给不了她更好的,当初报志愿,选择c市时,他给她打电话,打不通时,他不是没有半点放松,韩彧是聪明人,除了有一点点固执,他不是不明白距离在人和人之间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他更相信他们终究还是毫无未来,所以他一直没想着怎么发展得更深入,而现在,事情发展的每一步,他都说不上是惊喜还是沉重,她带给他的包袱,尽管甜如蜜,终究还是包袱。 但这一刻,他只想让她不要再哭泣,看多了她灿烂的笑脸,他受不了她的眼泪。 chapter.100 她的伤心来得快去得也快,在韩彧这个罪魁祸首还未从伤感中解脱出来,她已经挣开他的怀抱,自己抹着眼泪,淬不及防的,按亮了灯。 猛的有了光线,韩彧一时有点受不了,像是做坏事被抓住,那种感觉实在糟糕,他用手挡住眼睛,她算计完他,已经飞快的钻进被子里,只露个头,卷着被子像条巨型毛毛虫似地蠕动到他身边,一脸新奇,“让我看看你。” “你又不是没见过,”韩彧想拉被子挡住关键部位,但她卷的太紧,他扯不过来,只好到处找衣服遮着点,最近的一件抓来,是她的内衣,他赶忙丢开,终于翻到自己的衣服,但早已晚了,他已经被她一览无遗。 其实不是介意她看看,他还没有小家子气到那种程度,只是她突然来这么一下,韩彧又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是真的受不了。 “你好瘦啊!”林琳评价了一下他的整体身材,话音还未落,紧接着就惊叫一声,捂住脸,学起蜗牛,一下子缩进被子里,只留头顶在外面。 那是她第一次仔仔细细的看男人的身体,生理知识讲座的那些都是不一样的,那都是平面图,听罗文婕说起,带点颜色的漫画也看过,但这都跟真的不一样,这是是很震撼的,林琳下意识的想把手伸到自己身上,又缩回去,太不可思议了,似乎看他远比刚刚那种事更令她震撼。 不是没有新奇的,只是原谅她,她还没到十八岁生日,除了惊叫,她实在做不出任何反应。 藏了半天,林琳实在太憋气,才冒出头来,一探出脑袋就被吓了一跳,韩彧还是刚刚那德行,只穿了一条小裤裤,一张脸正支在她的蜗牛壳边缘,像是耐心的渔夫,一直等她露头。 她脸色大窘,“你干嘛,还不穿衣服?” “哦,忘记了,想叫你去洗澡。”他看她泪迹未干又红透了的一张脸,忍不住笑了,“怕你憋坏了。” “……哦……你……”说起这个,林琳毕竟是个少女,结结巴巴的小声拒绝,“你去洗吧……我……我身上……黏黏的,我先擦一擦……” “哦,”他闻玄歌而知雅音,“用我帮你吗?” “不用了!”林琳眼看就要怒了,“我自己来。” “哦……”韩彧一直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摩挲着她的脸,她正要赶他走,韩彧忽然锁紧眉头,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林琳,你会不会恨我?” 当时的林琳只是感到莫名其妙,“干嘛要恨你?” 他笑了笑,并没有如释重负。而之后的日子里,她一次次的回忆这些,只觉得他一语成谶,如果这个问题让她重新回答一遍,她会告诉他,会,她会恨他,会一直恨他。 因为至少,在不能爱之后,恨,也是一种支撑。 洗过澡,两个人都困得不行,林琳浑身发疼,却没有什么比在这时候好好睡一觉更好的事了,她直白惯了,现在也不得不腼腆,从这里就看得出男女有多不同,韩彧就一点腼腆都没有,等她回来,轻车熟路的跳上她的床,钻进她的被子,林琳怕他还想做什么,试图跟他保持一米以外的安全距离,但这床,宽度实在太窄,“你去那边!” 他便搂紧她,说了句,“别闹。”先行睡去。 也许这种事,出力更多的还是男人,更也许,他没有痛过,便始终不能设身处地的理解她的辗转。 他能做的只有心满意足的睡去,连灯都忘了关。 林琳说不上哪里不对,只是隐隐觉得伤感。 橘色的柔和灯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暗影,这更让他的脸看起来棱角分明,林琳必须承认,从这天开始,韩彧在她心里,跟从前大不一样,从前,她跟他一起只有快乐,没有惶恐,没有担忧,但现在,他给她的疼,令她不得不铭记,她再不能无所畏惧。 韩彧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屋内光线幽暗,亮着一盏昏黄的灯,令他错觉已经是半夜,他先是一阵迷茫,然后发现自己怀里依偎着她,她睡的真熟,在外面惊天动地的敲门声中不满的又朝他怀里蹭了蹭,这让他身上发痒。 初尝人事的韩彧只觉得女孩子的身体如此柔软,温暖,这样的触感如轻柔的羽毛,轻扫着他心里的某处敏感。他得去开门,因为那敲门声实在太大,又太急,便拉开她缠在他身上的手臂,起身,明知她不会被惊醒,动作仍下意识的放柔。 韩彧穿着衣服,听到有动静,扭过身子,她似乎有些醒了,嘴里呢喃着什么,明显不太习惯手臂忽然的落空感,抓着床单,似乎在找什么。 韩彧仔细研究了一下她现在的样子,从另一张床里拽出一个海绵枕塞到她怀里。 果然,她紧抱着海绵枕,老老实实的把头枕在上面,脸上又浮现出舒服的笑容。 韩彧便不得不承认,她不是那个给他带来快乐的人,她就是他快乐的本身。 她明明没做什么,他却只想看着她。 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有情饮水饱。 赶在门外人抓狂之前把门打开一条缝隙,小五伏在门上,状似壁虎,有气无力,“大哥,你在干嘛,我快敲死了。” 韩彧挡在门口,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叫你俩吃饭啊!”人不能进去,小五还是探头探脑的往里瞅了一眼,一副过来人似地了解,“呃……哦……哈哈,不下来吃也行,不吃都行!” “在楼下等着,最多二十分钟!”韩彧“嘭”的带上门。 小五还在门外奸笑,“二十分钟你够吗!没事儿,没事儿,不用太着急!” chapter.101 不理会小五的调侃,韩彧坐到床边,推推她,没反应。 于是加重力道,再推推,他真不舍得就这么叫她起来,她嘴角正勾着笑,他不愿打扰她的美梦。 但林琳仍是被他推醒了,眯着眼睛,满脸小迷糊,可能真的被打扰了美梦,她有些不开心,抱着枕头问他,“干嘛……” “小五他们叫我们吃饭。”她头发乱糟糟,像只小毛狮子,他便伸手,把她的脑袋揉的更乱。 “我不想起来!”她果然有些暴躁,把脑袋塞到枕头下面,闷声说,语调是娇滴滴的妄为,“我要睡觉……我不吃饭。” “快起来。”韩彧把枕头拿走,强迫的把她抱起来,揉吧着她的小脸,“现在不吃,晚上会饿的,这里没有送餐,附近连家超市都没有,你半夜饿了怎么办?” 韩彧可不算是个耐心的人,对于他不想亲近的人,他毫无耐心,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我吃你……”她又栽在他怀里睡过去。 韩彧有点无奈,只得继续推她,柔声劝道,“别闹了,快起来,乖!” “五分钟……”她真的困得昏头,乍着一只手,冲他比划,“就五分钟……” 韩彧深深熟悉这个套路,凡是有过不愿早起上学的经历都对这样的行为不陌生,他也深知,她现在说的五分钟,那就跟古人的“焉”是一样,那是个虚词,根本做不得数。 韩彧对这五分钟尽管丝毫不抱希望,仍是掐着表等着,在这五分钟里,她除了抱着他,在他怀里蹭,便是把被子蹬得乱七八糟,他只好不厌其烦的帮她盖,避免春光外泄。 等够了这五分钟,韩彧才对她彻底不抱希望,也不叫她了,把她塞回到床上,海绵枕还她,让她抱着,把被子掖好,又熄了灯,才出门。 他出门前,又折回来,轻吻她的额头。 他想,在梦里,被人轻吻,即便她并不知情,也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 楼下餐厅,人头熙熙攘攘,小五和冰冰面对一大桌子菜,谁也没动筷子。 这家破酒店之所以屹立这么久,饭菜也是一样非常重要的原因,同样的菜,这里就做得特别好吃,服务员也颇个性,与五星级酒店里的服务员脸上世故的假笑不同,点菜时,会恶声恶气的先问一句,“先来条鱼?”多半会得到同意,可见这家的黄河鱼,做的确实地道。 “咦?小公主呢?”冰冰见韩彧自己来了,还以为他俩是闹别扭。 小五附到冰冰耳边,低声说,“驸马爷今天跟小公主圆房,小公主舟车劳累,自然是疲惫不堪嘛。” 冰冰被他不土不洋的话逗得哈哈大笑,韩彧猜得到他一定不说好话,也没什么态度。 吸引林琳来的黄河鱼就在眼前,不过,那丫头算是没口福了,她睡得太死,因而错过了美味。 他拿起筷子,感觉有四道眼光在他身上频频坐着x光透视,这让韩彧甚至有些误会自己是不是裤链没拉,他实在受不了他们这样探究的眼神,本来拿起的筷子又撂下,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说吧。” “说什么?”俩人对视一眼。 “我怕你们憋死,”韩彧板着脸,不客气的说,“我可以回答你们每人一个问题,回答完了你们最好让我好好吃顿饭,别这么盯着我看。” 小五还没懂,“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们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我听着呢,别老那样看我,”韩彧无不奸诈的耸耸肩,“小五,很遗憾,你没有问题了。” “我x!”小五靠在椅背上。 冰冰托着腮,笑着说,“我想问,你裤子上的血哪来的?” 韩彧大惊失色,忙低头看自己的裤子,视线范围内并没有任何血迹,“哪里有血?” 冰冰替小五扳回一局,小五大笑道,“一定不是他的!” 韩彧得知自己上当,板着脸制止他,“别乱开玩笑!” 冰冰了然,只是笑,不语。 小五却抓住他的小辫子,使劲调侃,对冰冰一本正紧的说,“你别看他那样,从小我们老师就说,韩彧这孩子,灵得很,学什么都快,向来活学活用,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最擅长把学到的知识融会贯通起来。他看的毛片可不比我少,活儿好着呢!” 冰冰脸一红,推了小五一把,“别人都在看你。” 可不么,韩彧在心底老实承认,鬼知道小五怎么那么早熟,十一岁就跑去偷看院里小夫妻办事,那时住平房,他俩在一个院,年龄相近,关系也最好。小五小时候很鲁莽,常常带着小他一岁的韩彧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想必那时的小五并不太懂性是什么,但懵懂一定是有的。小五那时口才就不得了,跟韩彧分析说发现院里有一家在杀人,韩彧也常常听得到里面挺吓人的声音,对小五哥哥的侦查能力深信不疑,两个人就写好了份详细的盯梢计划,主意是韩彧出的,小五打前锋,一连几天,终于抓住那个男人在“杀”那个女人的直播。 韩彧到现在都认为这件事是小五的阴谋,因为他领着韩彧偷看人家小夫妻办事就算了,韩彧入戏,小五却玩心大起,站在外面学那个女人叫,那家男人自然闻风而动,追出来是必然现象,还是韩彧拽着小五,足足跑了半里地才险险甩开,韩彧自然也在家里人的后来的批评教育中得知那种婚内“杀人”,是不犯法的,甚至是正常的。 这直接造成韩彧对于性,很长一段时间都停留在那个男人酱紫的脸,衣衫不整,一手提着裤子另一手捏着炉钩子奔走在深夜里,犹如丧家犬狂追他俩的窘态。 后来,像所有少男一样,小五一直走在时髦的最前沿,从欧美看到岛国,偶尔看看国内,但毕竟资源太少,久而久之,几个常用的外语词汇掌握的格外熟稔,而他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心态,总拉着韩彧,韩彧不能说完全不好奇,也就跟着去了,耳濡目染的多了,也能叫上几个体位,认得出几个著名的女优。 但这事儿,看着和真轮到自己还是不一样,韩彧之前,尽管不觉得多恶心,却也无太多好感,至多半夜有个幻想的对象,还是无意识状态,现在,他尝试之后,才觉得有种不足为外人道的隐晦的兴奋,他得承认,男人本色。 chapter.102 小五和冰冰也不能一直调侃他,大家都从这时候走过来,玩笑也要适可而止,韩彧又确实是个有脾气的人,应该说不止有脾气,他看着就太凌厉,不好惹。 小五自然了解他,冰冰又是女人,看着放浪形骸,内里是十足的女人,敏感纤细。 再说了,总揪着人家这点事儿当盘菜,多无聊啊! 所以原定的房间分割临时更改,冰冰叫韩彧去他们房间取林琳的东西。 韩彧一进他俩的房间,险些被雷出来。 暂且不提原本有距离的两张单人床被合并成了双人床,也不提乱七八糟的被子和地上用过的安全套……好吧,他最受不了的其实是扔在床上的女士内衣。 韩彧都不敢看冰冰一眼。 冰冰坐在床上,指挥着小五去把林琳的东西拿过来给韩彧,韩彧拿着东西逃离他们的房间。 小五假惺惺的送韩彧出门,临到他房门口把一样东西塞进他手里,光凭触感和小五贼兮兮的眼神,猜出那是什么不难,不过,小五总算做对了一件事,他毕竟久经沙场,经验丰富,当然了,也有安全措施不当,险些抱上孩子的经历。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瞒着了,韩彧谢过小五,进了屋。 房里没动静,仔细听,才能听到有细小的鼾声。 他也没开灯,坐到床边,黑暗里,隐约看得见她的轮廓,他离的她这么近,又这么安静,他忽然觉得很幸福。 是的,是幸福。 好像终于有了根基,这种归属感,实属难得。 不过,看过小五人家的大床,韩彧必须承认,他们两个人挤在这么张小床上,简直太窄,韩彧开了灯,又去看林琳,发现她也没受什么影响,忽然涌上一股热血,一个人费了不少力气,终于把另外一张床并过来。 等他彻底搬好床,回头,才发现她正坐着,揉着眼睛,很困顿的样子。 韩彧失笑道,“吵醒你了?” 她口齿含糊,“你在干嘛……” “没在干嘛。”韩彧正忙着用另一床被子填补两张床间的空隙。 “哦……”她又栽下去,从床上舒展了个大字,感叹道,“好舒服啊!” 韩彧往另一边推推她,也躺下来,现在他开始有个觉悟,单人床她占了四分之三,双人床,她还是占了四分之三,她明明挺瘦,也不太高,怎么就这么占地方? 不过,韩彧还是忍了,毕竟,从比例上讲,同样是四分之一,双人床终究还是大些。 韩彧发现,她睡觉确实喜欢抱着什么东西,这样,她说那只送他的小熊是她一直抱着的,他开始坚信不疑,她现在抱着他,殊不知因为她抱着,还酷爱手脚并用,折磨的韩彧直到天亮才睡。 美女是睡出来的,这一点林琳将它发挥的淋漓尽致,等她醒过来,自己都不知道是几点,直觉上做了不少梦,梦到韩彧把两张床搬在一起了。 她醒了,听到韩彧在压低了声音讲话,没有睁眼,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也听得出他语调里的快乐,她就在他怀里,听得见他电话另一端的声音,是连她都熟悉的语调,爽朗的女声,“你回来我去接你,具体几号?” “不太清楚,不用接我了。”韩彧尽量把声音压到最低。 “喂!乐不思蜀啦!我告诉你,你最多也是呆到你们运动会结束,现在火车那么忙,还不买票?” “我忘了。”他好脾气的说,“我们这么久不见,我总要多陪她几天,回去请你吃饭好了。” “口气真大。”对面还是忿忿不平,“不用我接就算了,懒得理你,好好玩吧,我帮你跟你们学校说一声,说你家里有事好了。替我给林琳带个好。” 挂了电话,韩彧心情仍是很好。 他都不知道运动会可以不去,那他就不去了,一来二去,又多了几天时间。 好吧,就像华夏说的,他真的乐不思蜀了。 把电话放回床头柜上,他再低头,发现她正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看。 “终于睡醒了!”他俯下身,鼻翼蹭着她脸上细小的绒毛,他喜欢这样的碰触。 “你跟谁打电话呢?”她似乎有点不高兴。 “华夏。”回答出这两个字,他仍是不能理所当然,不管他如何坦荡,她都因为华夏跟他闹过别扭,他不想别扭。 林琳早猜得到,就是想问问。 “怎么了?”他问,“华夏打电话来告诉我,我可以等运动会结束再回去,怎么样,开不开心?” “开心。” 她又往他怀里蹭了蹭,韩彧苦着脸,“别这么抱我。” “嗯?”林琳确实茫然了,“我不是一直这么抱?” 他解释说,“会很难受。” “呃……”被她这么一说,她也发现了。 是很难受…… 反正接下来的事,不太方便赘述。 之后,理所当然的续了房费,四个家伙基本也不怎么出门,毕竟,这地方,风景确实一般,黄沙黄河,听说是能骑马,可那马岁数实在太大,骑上溜达两圈就气喘吁吁,四个人还是去骑了几圈,算是不虚此行。 林琳的骑术最好,毕竟,她家的那几匹比这马可强多了。 后来,小五和冰冰还偶尔出去转转,买些算是特产的东西,林琳跟韩彧,根本就钻在房间里不出来。 林琳做什么事,向来不加节制,韩彧就算稍稍持重些,毕竟年轻,也强不到哪去,好在生理卫生知识大家都不算太差,除了第一次,他都很小心的做措施,没闹出半夜千里奔袭寻找药店的糗事。 对于第一次,韩彧还是很担心会闹出人命的,不过林琳作为女生都不着急,或许她脑子里很少有过怕字,她的乐观让韩彧渐渐放心,应该不会那么巧。 可能有了这层关系,女人就会有些占有欲,尽管神经大条如林琳这种人,也在韩彧身上咬了一口,大概意思她讲不清,韩彧能理解,就是给他扣个章,写上“林琳专用”。 她下口一点也不轻,他也就忍着,既然这样能让她很放心,很开心,咬了就咬了吧,韩彧毕竟是个对亲近的人很宽容的人。 chapter.103 他也明白两地的问题,华夏不是就和欧阳逸没事总吵架么。 起因,是欧阳逸听华夏说学校有人追她,她本来当笑话讲,谁知欧阳逸就生气了,两个人对着电话一顿大吵,互不相让,冷战数日后,欧阳逸主动求和。有了这一次,华夏就注意了,不再说这些,哪知欧阳逸又酸溜溜的问她,于是华夏怒了,又是一顿大吵,冷战数日后,欧阳逸主动求和……如此这般,原因雷同,皆因两地分隔,他们的基础确实不够牢靠,反正结果雷同,都是两人大怒,口不择言的互相伤害,之后欧阳逸主动求和。 最后一次,是欧阳逸突然很久不联系华夏,华夏紧张的差点跑到部队里去,他就出现,说是部队来了陆院的学生,自然,有女生,他忙的忘了她。 华夏大受伤害,之后的事,与前几次雷同。 最后,在韩彧的建议下,华夏连哄带骗附加御姐式的威胁,终于让欧阳逸报考军校。 韩彧作为华夏的好友,又是个男人,这让欧阳逸愿意跟他在一定程度上的沟通,他们没有根基,恋爱不少日子了,却一直不能见面,这难免让人心生猜疑,华夏委屈,欧阳逸也不好受,他毕竟爱她,自己辛苦争取来的,怎么舍得轻易断了。 欧阳逸也确实一直打算报考军校,之后的事,就简单了些。 那是韩彧第一次看见华夏哭,欧阳逸也不知在电话另一端说了什么,华夏一直流泪,语气里还是不让人的厉害,但韩彧想,如果他在欧阳逸那个位置,一定听得出她强势中的温柔。 也许一段爱情,教会人最多的,便是向爱人妥协。 因为个中喜悲,令人不忍割舍。 韩彧自然挑着合适的时间来跟林琳说这些,华夏跟欧阳逸走的越顺利,就越发证明这里韩彧就是个传话筒,这点韩彧懂。 林琳跟欧阳逸联系,十次有九次联系不到,联系到的那一次,他还会顺带抱怨佟欢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林琳没办法次次都说谎,可她还是不愿把佟欢已经不在人世的噩耗告诉他。 多一个人快乐,也是好的。 现在,华夏是她好朋友爱的人,也是她男朋友的至交好友,华夏又确实是个很好的人,林琳的那点芥蒂,早已被华夏跟欧阳逸妙趣横生的故事消除。她有了爱情,便觉得全世界都是美的,即使不幸福,那都是短暂的,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希望,看云朵,都是粉红的卡通桃心。 只是聚短别长,两人还没呆够,已经回市里,韩彧拗不过林琳,让她陪他去买票。只有在火车站买票时,才深刻的体会到自己是龙的传人。 韩彧耐性向来不错,排队而已,忍忍就过去了,倒有点担心林琳无聊。 但他这次真是多虑了,在啃完一大袋子牛肉干之后,林琳确实烦了,但也立刻给自己找到新目标:排在他们前面是一个抱小孩的少妇,妈妈看打扮像是一般人家,小孩大概两岁,却生的又漂亮又水灵,惹人怜爱,一双眼睛跟林琳一样,总是滴溜溜的到处瞧,胖嘟嘟的小手臂,看起来好像有藕一样的触感,手背上都是小坑,据孩子妈妈说,这叫奶膘…… 起先是林琳偷偷拉着韩彧的袖子,问他,“嗳!你猜这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吧。”韩彧觉得像个女孩,长得那么可爱,穿的也粉嘟嘟的,应该是女孩子。 林琳又悄悄问他,“那你猜她几岁?” “三岁吧……?我瞎猜的,我也不知道。”韩彧想说他又没有孩子。 林琳偷偷看那小孩,小孩也不安分的偷偷看她,憨态可掬的样子逗得林琳更喜欢,忍不住说,“我也想要这么可爱的孩子。” 韩彧不说话。 “喂?”她语不惊人死不休,挎着他的手臂继续畅想,“你说,咱俩要是有宝宝,像你好还是像我好呢?” 韩彧想笑她,又觉得沉重,浅笑着说,“这个好像由不得你我说了算吧。” “就是让你想象一下嘛!想象一下而已,我又不是不知道!”她想大声说,但人太多,强压着音调,有种誓不罢休的强迫。 韩彧只好想象一下,“女孩子的话,像你好一点,男孩子的话,还是不要像你了,太油腔滑调。” 看样子林琳比较希望孩子都像她,不满的反驳他,“像你的话找不上女朋友的,像个木头似地,谁会像我这么傻,还倒追你!” 他只是笑,悄悄地从身后还住她的腰,动作不敢太大,怕引人关注。 林琳原以为他这样,会讲出什么吴侬软语,他却很不客气的说,“知道了,美丽的金刚鹦鹉。” 她一直没注意他说什么,因为前面的小朋友正笑着冲她挥手。 林琳玩心大起,拉住小朋友柔若无骨的小手手,眼里冒着人贩子一样诱惑的光,“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告诉姐姐,姐姐给你吃糖哦!” 小朋友抽回手,含着手指头,看向她妈妈。 孩子的母亲终于忍不住回头,是个看起来很老实的女人,笑着教孩子,“告诉叔叔阿姨,我叫琪琪,今年两岁。” 生平第一次被人叫阿姨,林琳尴尬的挠挠头,韩叔叔却还好,夸了句,“真漂亮。” 说了几句话,抱孩子的女人就告辞了,原来她跟她妹妹一起买票,人家比韩彧和林琳聪明得多,分成两队,现在妹妹那边买上了,便在林琳艳羡的眼光中,走了。 再往前,是个肥头大耳的大叔,林琳丝毫没有跟他讲话的欲望…… 她终于开始无聊了,韩彧一向猜得很准,毕竟冗长的队伍中,能让她提起兴致的事,太少。 眼看着她一点一点萎靡下去,韩彧觉得也不是办法,提个建议,“无聊了?要不你先去买吃的?” “我又不是猪!”瞧瞧这,一会儿没人让她逗着玩,她连声音都萎靡的不成样子。 “那你先回去?”韩彧柔声道,“我买完了跟你联系。” 她摇头。 终归是热恋,韩彧即便生性凉薄,也有这份热情哄她,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那你想做什么?” 林琳抬起头,眼里满是期盼,“我说什么你都愿意照做吗?” chapter.104 “嗯。” “那我们走吧!”他温柔带笑的一双眼睛令她受到莫大的鼓励,“好不容易见一面,才这么几天,就要浪费半天时间在这里排队!我才不要呢,走吧,我突然好想坐过山车……” 看来她真的无聊怕了,想马上刺激一下,韩彧却说,“人这么多,我后天就走,再不买票连张站票都买不到了。” “破车票嘛!”林琳破皮耍赖,“我这就找人帮你买,买不上卧铺,就坐飞机,你放心,咱们怎么能让这么点小事难住了?” 韩彧却不说话了。 她计划周密,满心期待的一双眼睛,只看得到他眼里的柔情渐渐褪去,恢复成一片冷寂。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住了口。 是林琳一直忘了,韩彧纵使再温柔,再宠着自己,他终究和楚天昕他们那些对她百依百顺的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他都不知道他这样看人时,让对方有多受伤。 尽量不去理会她受伤的神情,韩彧别过头,略微闭眼,才说,“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带你去坐过山车,我先排着。” 口气毫无商量的余地,她死死盯着他,这样的眼神令韩彧不能继续保持默然,好吧,他几乎妥协,她的想法很好,节省了不少时间,甚至,都不用他掏钱,坐飞机,多好,如果不转机,到c市不过个把小时的事。 他犹豫着,似乎就快做决定,她却突然挣开他仍环在她腰间的手,朝着前面跑去。 韩彧只得在怔愣之后即刻追上去。 她跑的格外的快,扯住正在买票的一位大叔说些什么,韩彧对这个场面非常没有好感,想要去拽她回来,却更想扭头就走,明知这醋吃的毫无根据,他只要稍稍发挥一下聪明的脑袋,就猜得到她要做什么。 看着她跟人家拉拉扯扯,脸上的笑容清纯到挤得出水来,他终于扭头离开售票厅。 什么舍不得,什么安排,什么后天,都去见鬼吧,他今天买站台票也要挤上火车! 之前的依依不舍和快乐是真的,但这一刻,他失望、愤怒也是真的。 韩彧站在临时设的站台票售票点打算买张票,先混上车再补,只是这个时期,站台票管制严格,并不好买。 韩彧一直捏着兜里的电话,她一直没打来。 买票未果,终究担心她的安全,毕竟是个漂亮姑娘,火车站鱼龙混杂,她又太单纯,上当受骗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担心驱使着韩彧到处找她,现在才真正感觉到人实在太多,她那么明显,却太不好找,找人的过程中,难免要反省一下,韩彧也是这样,他又本来就是个善于自省的人。 打电话,一直不通,她不知跟谁聊这么久,电话一直占线。 短信发去好几个,也没有回音,韩彧觉得,林琳是存心气他。 韩彧最终在售票厅副厅的长椅上找到她,看到她时,她还在打电话,等他来了,才突然挂断电话。 他有点恨自己的眼尖,一眼便看见那通电话上无比显眼的三个字:鑫鑫哥。 韩彧强忍着莫名其妙的怒意,“你不知道我在找你?看看我给你发了多少条短信!你还有心思一直打电话!” 林琳也不看他,慢条斯理的从椅子上下来,从挎包里翻了翻,翻出一张崭新的火车票,拽过他的手,塞进去,“拿着吧,你要今天走也行,半个小时之后就有车,拿去改签!” 他听得出她待发的怒气。 但后一刻,韩彧立刻不知所措起来,她让他拿去改签,还把车次问得这么清楚。那么……她是刚刚就一直跟着他,看到他要去买站台票了? 林琳就拽着自己的小挎包想要绕过他走,她走得太急,连包都没合上,韩彧只好拦住她,竭力平静,“你别闹了,这么多人。” 她只丢给他一个冷冰冰的祈使句,“让开,我回家了。” 韩彧说,“你回家我现在就走!” 她被他这一句气话引得叫起来,“走啊!你刚刚不就要走吗!现在有票了,走啊!” 韩彧当然没走,拽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里的火车票被捏成一团废纸,他有些暗藏的怒意,“你别闹了行不行?” 林琳只觉得委屈。 她不知道,如果是以前,也许她不会这么委屈,可能一开始都不会生气。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觉得不一样了,她说不出哪里不一样,那种委屈,却那么清晰的刻在她心里。 这感觉太强烈,让她说不出什么话,只能低着头,语气里透着深深的疲倦,“韩彧,我要回家。” 韩彧缓缓松开她,手却没有收回去,轻轻放到她肩头,“你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一直都好好的。”他解释说,“我刚刚是气急了才要走,我没那个意思,你想,我怎么可能一声不响的就走了,是不是?” 他扶着她的脸,让她看着他的眼睛。 可他却看到她眼里的伤感。 他从来没见过她像现在这样,从来没有。 这样的伤感,在顷刻间就抽空了他所有的气力,他只觉得灼手。 林琳的声音仍是韩彧所熟悉的清澈,却太平淡,“韩彧,让我回家吧,我想静一静。” 韩彧不能接受这个说法,在他看来,她从来不需要静一静。 但他仍是退了一步,低头展开那张被他捏皱的火车票,写的是后天的日期,很难得的直达c市,快车软卧。 他问,“你会来送我,对不对?” “我可能没时间。”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这种话,不是孩子气的任性,是难得的平静,像是突然间长大,单纯如她,也学会了对他推脱。 韩彧得承认,他被她这样的说辞所影响,他现在很激动,很失望,甚至有些伤心,“你怎么学会说这种话!你会没时间?你每天闲在家怎么会没时间!”他灵光乍现,想到一个最不能有的可能,“你不想见我了?” chapter.105 “我很累,”她语气十分笃定,显得有些咬牙切齿,“我这几天特别累,我现在高二了,我学习很紧张,我没那么多空闲时间,我还要去美术班,我还想好好休息。”她一连用了许多个“我”,意在强调她有多累,有多忙,忙到他一走,下次见面要等到他寒假,她都没空送他。 聪明如韩彧,怎么不懂她的弦外之音,不顾她在后面一直反抗,一路拽着她就出了售票厅,林琳跟在他后面,挣不开他的禁锢,只得任由他把她拽到最近的僻静处,他才放手。 林琳低头看着被他箍的生疼的一只手腕,白皙的皮肤上印了一道暗红的印子,像一条手链,透着那么的可怖。 她只觉得疼,很疼,他不再对她小心呵护,反而为她添了这么一道淤血的伤口。 韩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透着心酸的无奈,“我们谈谈,你好好说,到底怎么了,突然这样?”他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的手腕看,自然也发现他亲手制造的红印子,那比伤在他身上还叫他心疼,拉过她的手,心疼道,“是不是弄疼你了?” 林琳向来倔强,这时候还想把手抽回去,韩彧只好微微施力,让她徒劳无功的拒绝落空。 她不说话,韩彧继续追问,“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行不行?我这些天回来只为了见你,连家都没回,一直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这样?” 韩彧说这话时,林琳只是一直盯着自己被他抓着的那只手腕,等他把话都说完了,很久,才开口,“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我……?”韩彧先是被问得莫名其妙,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才发觉她看的地方,不管怎么样,这么狠的对自己女朋友确实是他有错,没有借口可言,“还疼呢?”他轻轻地帮她揉着手,把她的手放在他脸上,亲吻她手腕上的淤血,试图用他拙劣的幽默逗她开心,“我帮你揉揉,好不好?别气我了。” 她却又问了一遍,声音低的像是说给自己听,“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韩彧的动作就僵在半空中。 林琳也没需要他说什么,给了自己一个回答,语调里因着太多的茫然、失落而气若游丝,“我明白了……是我太不自爱了,我不应该追你,不应该跟你……”她说不下去,但韩彧听得懂。 他还不太明白症结所在,但隐隐有了感觉。 终究是聪明人,她话音里也有令他茅塞顿开的端倪,韩彧试探性的问,“你是觉得我现在对你不好了吗?” 她不说话,像是默认。 韩彧顿时有点云开月明的爽朗,强制的把她的脸捧起来,让她不能无视他,他继续深入的追问,“你是觉得,因为我们……那什么了,所以你觉得我现在不在乎你了?” 林琳被人说中心事,下意识的想低头,可他早有准备,捧着她的脸,就是为了不让她躲闪。 “小傻子!”韩彧把她揽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她,似乎这样能让她的不安少一些,“你不说,我都想不到你是为了这个事。” 他感觉她的手指突然攥紧,紧紧地抓着他胸口的衣服。 韩彧被她的动作受到鼓励,宽心的继续说下去,“就因为这样,闹着要回家,还说你忙?”他这时完全可以找她算账了,“你什么时候也会找借口了?为了这样,打算永远不见我,让我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就是觉得你对我不好了!”在他的批评中,林琳终于忍不住,在他怀里大哭起来,她哭出来,韩彧才算真正松了口气,他真怕她刚刚那个样子,让他都跟着心慌。 她哭着说,“我要给你买票,你不喜欢,可是你以前根本不会那样看我,好像我是你的仇人,你以前会跟我讲,也会直接生气……可是你那么看我,我觉得你不一样了,你去买站台票,我就在你后面,我知道你要走,你怎么能走呢,什么都不问我就要走,你就不怕我走丢了,你再也找不到我了吗……”她还说,“你以前也不会那么强硬的对待我,以前我说什么你不喜欢就算了,可是我手很疼,你凭什么那么拽我,你凭什么……” 也许韩彧是真的错了,尽管他依然不太确定。但他现在很想回答她,他很怕,在回来找她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他是怕的,如她所说,他怕她走丢了,他再也找不到她。 好在现在韩彧明白,女孩子是敏感的,尤其是在还没有未来的情况下提早发生关系,她的担心,惶恐都有道理,只是韩彧这时候才发觉,确实一定程度上因为她的个性一向没心没肺。 换个角度想,林琳生气,担忧,是因为在乎韩彧,他好像从一开始就在这段关系中位置尴尬,总是提供一个玩伴的角色,她突然表现出这么依赖他,让他心疼中夹杂了太多的欣喜,“真是个笨蛋!我要是真的不在乎你,还回来干嘛?倒是你呀!明知道我担心,我着急,还抱个电话一直占线,人贩子看你傻把你拐了都不知道。” 林琳对他的这番说辞非常不满,“我怎么傻了我!我是被你气的,以为你提前上车了,才跟鑫鑫哥诉苦,我说什么他都愿意听,他就不生气。” 韩彧心里泛着轻微的酸意,“我跟他当然不一样,你打电话给他占线那么久让我担心我就一定会生气!”他把她从怀里抓出来,假意威胁,“以后不许这样,听到没有!” 林琳像是被他吓坏了,咬着嘴唇,眼里还蓄着泪水,又可怜又委屈。 韩彧剃头担子一头热,终难将冷酷的一面维持下去,又把她搂在怀里,怕被谁听见似地,偷偷说,“你可以有朋友,也可以是异性,但……他们都不能比我重要,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大度,你既然惹了我,就别老让我跟着你七上八下的。” chapter.106 他这番话说的又隐晦又别扭,却要比他那个关于五块钱被绑架的笑话有趣太多,林琳自然笑的花枝乱颤,韩彧对她刚刚还哭,现在又笑,简直无语到了极点,“看你这样,跟个小花脸一样,别笑了,丑死了,我领着这样的女朋友怎么见人?” 她闻言,立刻紧张起来,从她那个巴掌大点的小包包里翻出一大堆袖珍化妆品,支着小镜子抹了半天,才让他看,“很花吗?好点没有?” “好点了。”韩彧只觉得她太可爱,笑道,“不生气了?” 林琳闻言,又嘟着嘴,像个孩子。 韩彧就在她唇边吻了吻,“走,带你坐过山车去!” 她不走,“我还要坐摩天轮!” 这点小事,韩彧没有拒绝的理由,“好!” “我还要吃铁板烧烤!” 铁板烧烤是街边的一种常见小吃,很便宜,看着就油腻腻,铁板黑得反光,却是孩子们的聚集地。 “可以!” 林琳这才乐了,跳到他身边挽着他的手臂,嘱咐说,“也不要告诉你小姨!” 韩彧奇道,“为什么?” “她不让我吃,说会闹肚子。”她苦着脸说,“我从小时候就看人家吃,一直没吃过。” 韩彧抽出被她抱着的那只手,放到她肩上,“你做什么都不喜欢节制,我小姨当然要拦着你,一会儿少吃点。”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红红的小声反驳他,“我哪是那样的人。” 他会意,捏捏她的脸,语调也含糊起来,“我又不是说这个,你想歪了。” 林琳惦记着她的铁板烧烤,这东西,都隐藏在各种大街小巷,还是流动哨。 游乐场离火车站并不远,走着就能到,可能是想找什么就有点困难,韩彧和林琳一直没碰到铁板烧烤,她失望之色言溢于表,韩彧便拉着她,继续在大街小巷里穿梭,最后锁定学校门口希望大些,找了几家学校,果然有一家。 摊子前只有几个背着书包的学生,摊主是位胖胖的大姐,悉这一个油腻腻的围裙,不但有铁板烧烤,还有其他的,一种有个类似于烤焙子的路子,里面挂着钩子,上面已经挂了不少各种串。 林琳先跑过来,要了一大堆东西,韩彧才跟上来。 见这东西,韩彧还是觉得很亲切,韩彧的童年和绝大多数小孩一样,放学非常眼馋这些老师眼里杜绝的垃圾食品,但财力有限,不能放开了吃,林琳倒是财力无限,家里却护得太紧,看来,她的童年跟他一样,都有些一直难以达到的小愿望。 韩彧临时起意,决定让她敞开了吃,这么点小愿望,他还是有本事满足她。 林琳点了这个,又点了那个,摊主大姐见她这么豪气,身边还跟着男朋友,连连推荐,林琳来者不拒,自己手里拿不下了,才分给韩彧点,韩彧尝了尝,他经验颇为丰富,觉得还算地道。 “真好吃!你这一串要卖多少钱?”林琳是个话唠,一点都不认生。 世界上所有厨师都酷爱听别人夸赞他们的手艺,这位胖乎乎的大姐也不例外,高兴的搓着手,说,“有的两块,有的三块。” “这么好吃的东西这么便宜!”林琳很惊奇的说,“哇塞,我小时候怎么没想着自己买一点来?” 韩彧皱眉,说,“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你不高兴吗?”她凑过来,举着铁钎子比划了半天,韩彧懂了,她是想举拳头威胁。 “我哪敢啊!公主大人!”他说得好听,看起来可没一点惧怕的意思。 “驸马爷,”她学着冰冰的口气,又学不来冰冰那份妩媚劲儿,四不像一样,终究是自得其乐,“你有意见可以提禀奏嘛,本宫一定给你平反!” 韩彧忍不住笑,“去你的。” 一旁的几名学生,看样子还是初中生,见他俩这样,都偷偷笑起来,在这些孩子眼里,林琳和韩彧已经是大人了,眼里自然也有艳羡。 也许金童玉女,感情又好,没人不想羡慕。 林琳吃饱喝足,又跟韩彧上路,目标游乐场,只是她吃得太饱,看样子不能立刻坐过山车了。 找了一路铁板烧烤,早已偏离了游乐场附近,回来时才发现路途遥远,又不好拦车,林琳公主病发作,一直闹,“韩彧,我累了。” “韩彧,我脚好疼。” “韩彧,我怎么怎么样……” 反正就是如此这般,不想走路。 韩彧在这时候,突然想起她说有孩子的事,他难免想象,孩子的话,如果以后真的会有,那他一定得又当爹又当妈,照顾两个小孩。 韩彧这时候就显出了聪明的判断力,无不仗义的对林琳说,“来,我背你!” 林琳自然不拒绝,轻车熟路跳上他的背。 被人背着,感觉真的很好,特别,那个人还是他。 她搂着他的脖子,只觉得已经拥有了全世界,这一刻她的幸福,是谁都未曾给过的,谁都给不了,千金难卖。 她问他,“你还记不记得你上次背我是什么时候?” “记得,”韩彧说,“是上次地震时候。” 林琳知道他还记得,就开心的不行,老实的伏在他背上,像只贪恋主人温暖的小猫,“我都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一下。” “可不?”韩彧想起这个,还有些忿忿,“你没几天就说是为了报复我,把我甩了。”他还说,“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我,居然想出这种办法来!” “也没做什么……我都不记得了。”还真是这样,她怎么想,居然都想不起当时讨厌他的那种强烈情绪,究竟从何而来。 “我可记得!”韩彧很记仇,如数家珍的翻腾她以前对他做的那些事,“从我一跟你打交道开始,你就先抢了我的菜……” 林琳立刻打断他,“我可是用水煮鱼换的!你那是个什么东西,半生不熟的,难吃死了。” chapter.107 韩彧笑道,“你也知道难吃?你还往我菜里放虫子,有这事儿吧,你一个女孩子,我真……还给我桌上倒胶水了。” “那最后不是粘住的是我的手嘛!”说起这个,她也抱怨起来,“我手可疼了!”忽然想起什么,“你当时没被粘住吗?没理由啊!” “你傻么。”他无不得意,“胶水倒在桌上,会反光的,当然,我也得装得像一点,也被粘住了点。” 林琳涨红脸,勒紧他的脖子,这个小人!“你就这么对我!” 韩彧强辩道,“你那时一心当我是你仇人,我当然见招拆招了,还以为你倒得只是普通胶水,谁知道你这么狠,黏上就脱一层皮,跟你本人一样难缠!” 发现她突然不接她话茬,韩彧又说,“其实你挺笨的,想的办法都这么笨。” 林琳仍是不讲话。 韩彧扭过头,发现她正瞅着他,那表情,像是刚刚才认识他。 “怎么了?” 她摇摇头,才说,“原来你这么爱讲话!” 韩彧干笑道,“哪有?我很爱讲话吗?” 林琳自顾自得欣喜,把脸蹭到他脖子里,说,“他们都说你孤僻,清高,不爱跟人打交道,正因为这样,我才高兴,因为只有我知道你其实是什么样子,我喜欢你这样。” 韩彧只觉得自己脸上微微发烫,不知是因为她的话,还是他发觉自己失态的滔滔不绝,好像真的在无意识中跟她说了太多话,“你别说你喜欢,我现在听见你说这词就觉得你不一定憋着什么坏呢!” 她不满,拍打他肩,“我哪有!” “别乱动,小心掉下来。”韩彧说,“你把我骗得太惨,搞得我对这种话都有阴影了,亏你想的出来,这么笨的一个人,居然把我骗了,也是我不对,我动物棋玩的不好,总不记得老鼠吃大象。” “我又不是没吃亏……” “好像是这样……” “不是好像,本来就是!”林琳泄愤道,“从咱俩认识到现在,你就说吧,我跟你哪件事我占便宜了!” 他像是在思考她的话,良久,才冒出一句,“林琳,你现在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说他喜欢她似乎并不困难,但问她是不是喜欢自己,又是另一番感觉,韩彧没有发现,自己的声线,居然轻微的颤抖着。 他太需要她的答案,尽管那个答案早已在他心里。 林琳只笑,却不回答他。韩彧不甘心的追问,“你怎么不出声了?” 她仍是不应他。 韩彧于是不再追问她。 游乐场人很多,想必是放长假的缘故,大人小孩熙熙攘攘,韩彧牵着林琳,怕自己一不留神,她就跑没影了。 林琳口袋里的电话一直在响,她自己没听到,韩彧却听到了,提醒她接,她掏出来看了看来电显示,都懒得摁一下挂断,放回口袋里,任它响着。 她现在开心,便不再需要鑫鑫哥。 林琳不算是个幸福感太低的人,但她跟他在一起,便觉得开心,就算什么也不做,也开心。 她活到现在,才发觉,原来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事,尽管普通,不值一提,深陷其中,却那么开心,牵着她所有的思维,让她不能思考。 韩彧走这天,林琳已经开学,但她当然要逃课来送他。 对此,韩彧的态度非常嗤之以鼻,对她逃课的行为给予了严肃的批评。 林琳却对他偶尔的严肃已经免疫,她总有办法将他的冷酷消儞的一干二净。 火车开动前,韩彧才依依不舍的准备上车,他回来时拿了不少东西,却一样都没给林琳看过,走了手里空空如也,还是林琳半路上想起来,给他买了一大堆零食塞给他。 也不知他还有钱没有,她也没敢问,好像韩彧虽然家境不好,也没开始工作,却挺大男子主义,对于出门要男人付账有着近乎固执的坚持,她不知他上学还打工,总担心他没钱,却也不敢说,只好尽量帮他省着。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尝试体贴的帮人省钱,以往,她只想做什么,从未考虑过其他,这样的她,有时连自己都有点不认识,却更觉得甜蜜。 有了上次分别的经历,林琳乐观了许多,每次都哭哭啼啼不是她的风格,心里不是没有难过,也要忍一忍,毕竟,一份充斥着泪水的爱,实在太烦心。 韩彧想,他是有些难过的,因为他开始发觉自己好像很舍不得她,不知是不是关系进了这么一大步的缘故,他向来不怎么依赖别人,唯独对她,似乎被她提着线,他不愿自己这样,因为她太没定性,不能给人安全感,只是他不能控制,只好沦陷。 面对分离,韩彧有点依依不舍的伤感,林琳却一直推搡着他,“快上去吧,到了给我发信息!冻死了,我回家去了!”轻松地好像他只是去别处溜达一两个小时。 韩彧于是不再徒添伤感,上了车。 找卧铺车厢时,透过车窗,韩彧看到,刚刚一直嚷嚷冷的那个人,此刻,正踮着脚,朝着车窗里张望。 他忽然涌上一股冲动,从车上跳下来。 林琳看着看着发现没人了,等她再看到,韩彧已经站到她跟前。 “你还不走?”她一脸惊奇。 韩彧笑的傻里傻气,“等等呗,不着急。” 她贼兮兮的凑近他,“你舍不得我!” 他想绷脸,终究失败,含糊其辞着,“算是吧。” 她咯咯直笑,推了推他,“快上车吧,我怎么现在才发觉你这么小家子气?” 韩彧不等她说完,就抱住她。 他很想抱抱她,很想。 她就安静了,乖乖的把头靠在他肩上。 韩彧说,“好好学习,听见没?” 林琳想,这是她最近听到最糟糕的话了。 韩彧又说,“别老逃课了,知道吗?” 她都不想搭理他了。 韩彧还说,“别老欺负别的同学,行不行?” 林琳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啊!” “没用吗?”韩彧突然想起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松开她,羞怯的说,“那我说点重要的吧,还记得我回来时候带着的那个大包不了,我忘拿了,现在才想起来……” “里面是什么……重要吗?”林琳被他雷的外焦里嫩,终究气若游丝,“要不,你在下一站等着,我给你送去?” “也不重要,是社团的东西。”韩彧撒谎说,“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了而已,不用取它,回头我让小五扔了就是。”其实那是他给自己做家教的小孩准备的生日礼物,不知怎么的,韩彧这种冷面又严肃的人,偏偏总招林琳这种性格的人,那家小孩,也猴精猴精的,老爱搞些小动作,要过生日了,使劲要求韩彧无论如何要送礼物给他,普通的还不要。 “你跑下来就为了说这么几句?”林琳抗议道,“快上去吧,我都冻死了。” “这不是还好端端的站着呢么?”韩彧难得的厚脸皮,“让我再抱一会儿么。” 林琳就顺从的让他又抱了一会儿。 最后一次催车的声音响过,韩彧才上车,“好好学习去,别老逃课了,还有……没事儿时候可以想想我……” 韩彧刚一上车,火车就开了。 他站在车窗前,看着她冲他挥手,调皮的飞了个吻给他,他却丝毫不觉得丢脸,浑然不觉不少人在看他。 此刻,他眼里,唯有她是真实的,其他所有的喧嚣,都是布景,与他无关。 chapter.108 后来,林琳的生活,回归了一片安逸。 唯有一件事值得开心,便是罗文婕接了一张国内的单子,出演一部著名导演电影的女配角。 尽管是女配角,对刚刚踏上星途的罗文婕来说,确实难能可贵的机会。毕竟,电影对于演员的要求与电视剧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而这位导演,实在太出名,他的片子,在国际上都享有盛名。 罗文婕出写真集,纯粹是无聊的衍生品,一路走到今天,她竟然已经小有成就。 楚天昕明年就回国,当初他作为神童,在家中财力的帮助下,刚升入高中便去了英国,严格来说不算是留学,而是在他最应该学习的年龄去了国外进修,明年,正是他学业归来的时刻,本来,学校想要留他继续攻读学位,但楚天昕告诉家里,他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再学下去。同他姐姐楚天骄一样,楚家的孩子都继承了在关键时刻做出惊人决定的传统,他已经安排好一切,包括他初具规模的投资公司,决心回家,不进总部,选择一家分店的酒店,来尝试基层的管理工作。 具体在哪,他还没有决定。 或许楚天昕突然做出这种决定,是有些私心的,他后悔出国,因为走得太远,而自己是后知后觉才有那种觉悟,他几乎失去了他的珍宝。 时至今日,楚天昕依然自负,他不认为林琳来真的,但,当他听到罗文婕把林琳和韩彧的不少动态当笑话告诉他时,他必须承认,在那一刻,他是痛的。 也许是这种感觉,最终迫使他决定放弃英国的一切机会,包括他倾注了他不少心血的投资公司,他必须回来,即使不争,也好过离的这么远,遥遥相对,让鑫鑫哥哥都淡出她的视线。 他已经错过了太多的时间。 罗家对于罗文婕,随着她单方面不停地描述她和楚天昕的关系,逐渐松动。 毕竟,攀上楚家,并不是件坏事。楚天昕少年得意,年轻有为,样貌家室也不输罗文婕,只是有些风流,但这种毛病,好像在罗家人眼里并不算什么,况且,罗文婕又那么偏执的爱他,她都觉得好了,别人又能说什么。 总之,罗文婕回来,是一件让林琳非常开心的事。 只可惜罗文婕只回来呆了一天,之后匆忙的赶往外地,她这次参演的是一部历史电影,背景似乎是汉朝,汉朝的女性服饰性感妖娆,毕竟,日本女人穿着汉朝的衣服,风靡了全世界便是例子。 罗文婕演的是戚夫人,主角自然不是她,林琳实在难以想象十七岁的罗文婕扮相成那副样子得有多恐怖,但看到内部剧照之后,林琳还是得承认,这位导演选罗文婕来演,是很有眼光的。 最近,c市也发生了大新闻,可能c市政府也意识到这里的艺术学院太少太差,与著名艺术类学府,也就是b市的xx美院合并,将xx美院的几个系别搬到了c市。得到这个消息,韩彧承认,他心里是有些偷偷的痛快,却没有跟她讲,他知道她被保送的事,却也知道,那几个在c市的专业,都不是什么好专业,她仍是没理由过来。 只是最近,林琳很忙,他也知道,罗文婕的摄制组外景有一部分选在罗文婕的家乡a市附近,只是在郊外,林琳一定逃课去看她了,他闭着眼睛都猜得到。 现在,罗文婕参演的电影,宣传的铺天盖地,海报已经做出来,预计明年年初上映,除了罗文婕这个新人,其他都是巨星压阵,但尽管如此,在部分预告片发出之后,罗文婕仍是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被评论为本戏的另一大看点。 韩彧也在舍友的介绍下去看了那段预告片,预告片拍的很意识流,背景是皇宫,几个女人在跳舞,罗文婕站在中央,服饰与其他人都一样,跳着跳着,她就越众而出,成了全场焦点。 韩彧也得承认,罗文婕很适合走明星这条路,她的表演,怎么说呢,有股范儿,显得很有派头,与别人完全不同,许是因为她向来自信,特立独行,演戏也带些那样的感觉,总是引人注目。 随着林琳向他报告a市下雪了,韩彧才发觉,似乎冬天来了。 c市不是不冷,只是那种冷,带着冰冻的潮气,令人疲倦,连华夏都变得萎靡,大呼,“好希望快点放假,真想看看雪。” 也许欧阳逸所在的东北,有更多的雪,韩彧这样想。 林琳下课没什么事,跟冰冰一起出去玩。冰冰很会玩,她找得到女孩子喜欢的小吃,喜欢的小玩意,林琳总觉得她只是表面上是个女人,其实内心,总有那么一块纯真。 这天,冰冰来时,把韩彧落在小五家的包带给她,“上次你不是说过韩彧有个包落这里了?给你捎过来了,差点让小五扔了,在阳台上塞着呢。” 林琳接过包,擦着那上面的土,问冰冰,“你和小五住在一起了?” “偶尔去一下。”女人之间总是比较容易沟通,冰冰脸上带着世故的笑容,这是她一贯的表情,“住在一起迟早会失去新鲜感,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很自由。” 林琳托着腮,对于她的话感到不解,“我想见韩彧都见不到……” “想见就去找他嘛,他没几天就要回来了吧?”冰冰问,“你生日几月?” “这个月底。”林琳对过生日都提不起太大兴趣,每年都一样,聚会,酒会,大家祝福她一番,话也都差不多,“可是韩彧要等到一月份才回来。” “几号?” “二十七号。”冰冰掰着指头推算了半天,“挺好嘛!是星期六,我小时候过生日,最怕碰到星期一,还不愿意挪日子,总得装病请假。” “说起这个了,我过生日,估计家里要办酒会,你一起来吧。” “没问题!”冰冰当然没问题。 回了家,忍不住好奇,她还是打开他的包。 里面是些小学生的参考资料,还有一个包装的硬硬的大盒子。 林琳拆开那个大盒子,直觉上是易碎品,里面填了不少报纸。小心翼翼的一层一层拆开报纸,把那些东西摆在桌上,都是铁丝和电线制成的工艺品,小的可爱。 有小滑梯,有蹦蹦床,按一按,是用皮筋做的创面,有一点点弹性,还有秋千架,和一个半成品的旋转轮。 她看着这些,又翻出那些小学生的参考资料。 林琳想给韩彧打电话,心里却突然想到,他既然瞒她,那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 好在手机上有华夏的号码。 chapter.109 试着拨过去,果然通了。 华夏似乎已经睡了,很暴躁,“干嘛?谁了?” 林琳客气的说,“华夏姐,我是林琳。” “林琳啊……”华夏似乎清醒了一下,咳嗽了几声,声色也变得清明,“怎么啦?给我打电话?” “真对不起……”打扰了人家睡觉,林琳多少也有些惭愧,“韩彧没有跟你在一起吗?打他电话不接,宿舍里人说他去打工了?” “他?”华夏似乎想了一会儿,说,“这家伙现在不应该在打工啊!明明不是这个点,你等着,我给你问他!” 一挂了电话,林琳立刻给韩彧打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这证明韩彧还没有接到华夏电话。 他还没睡,接到她电话,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怎么啦?公主大人?” 她听到他的声音,忽然没有了质问他的心。 林琳只说,“我突然想你了……” 韩彧笑着说,“我也想你了。” “嗯……你怎么还不睡?” “不太困,有点小事,”他很敏感的察觉到她与往日有些不同,“我平时这时候不是都醒着么?” 她没理会他的疑问,只是喊他的名字,“韩彧……” “嗯?” 她又轻轻说,“韩彧……” “嗯?怎么了?”韩彧很疑惑。 林琳毫无预警的挂掉了电话。 她只是突然想起,她要这要那,要他买给他,他都答应。可是,他一如既往的忙,一如既往的累,甚至,她不能想象,他要上课,还要打工,也许没有她,他还是要做这些,但至少,不会在走的时候,她偷偷掏他的口袋,手里摸到的,只是几张摸着就觉得面值不大的小票子。 林琳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她想为他做点什么,她也有这个能力,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即使他终究是没什么钱,能付出的也就那么一点点,但她突然感觉到他太艰难,他的这一点点,为什么这么沉重。 手机突然又亮起来,是韩彧的电话。 林琳不想接。 也许她一时间不能承受,别人给她这么重的感情,她需要一点点时间。 那电话却一直固执的亮着,短暂的暗下去,又亮起来,如此反复,她坚持,他比她还坚持。 终于,林琳还是被他打败了,他总有这个本事,他是天下第一固执人! 接起他的电话,韩彧看样子已经知道了大概情况,语气里都带着疲倦的叹息,“生气了?我不是故意要瞒你,只觉得,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别生我气。” 林琳说,“你要上课还要打工,你不忙吗?” “不算忙,”他说的轻描淡写,“就是带了个家教,还有闲下来有点其他工作,一点都不忙,很好应付的。” “我就是不喜欢你还没毕业就给人打工!”她不知哪来一股火气,也许是她再也不能忍受他们不同的价值观念,她明明没有逼他,为什么要让他过得这么沉重,“你需要钱,跟我讲,我又不缺钱!” 果然,韩彧的口气泛着略微的凉意,“林琳,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跟我是不同的。” 他总是那么会挑伤人的话,林琳难过的问他,“你跟我还要分你我吗?” 韩彧轻轻叹息,解释说,“不是要分你我。只是我们每个人都要面对属于自己的事,你觉得我傻也好,可是我一直坚持认为,我是个男人,有很多事是我必须承担的。你过得再好,那是属于你的,我不能因为跟你在一起,就让你帮我承担我应该做的事,比如……我的家庭条件,那是我身上的责任,包括你,你也是我的责任。” 她仍旧不能理解他的意思,“我没让你当我是你的责任……” “我知道你没有。”他很认真的说,“但……你说我固执也好,傻也罢,我觉得我必须这样。你的存在,就是享受别人给你的呵护,我不可能躲在你身后,接受你的馈赠,我只能尽我的力,也来呵护你。” 林琳被他这套她从未听过的理论说的无言以对,她不知道他怎么那么能给自己下套,“你累不累啊……” “不累啊!挺好玩的。”他笑的很轻松,“你也知道,我这人,不怎么好相处,现在开始磨练磨练,也没坏处。” “磨练什么?”林琳顺口说,“以后我嫁你,我老爸把公司交给你,你直接当总裁,谁敢说你不好相处,还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 韩彧像是没听到她说了什么,轻笑着说,“你睡吧,我还得忙一会儿。” 他没生气,甚至没有冷淡,她却一下就能听出他的不快,“我不是不懂你的意思,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你的想法有什么好处,但是,我只是希望你别太累,要不然,以后咱俩见面就在公园里坐着吧,空气也好,还能顺便锻炼身体。” 韩彧听得懂她酸溜溜的意思,可不么,公园不收费,俩人约会就在公园里溜达,他甚至都不用花一分钱。心里不是没有感动,他懂得,她这么说,没准还真能干出来,但他怎么受得了那样,想象一下,大冷天,两个人坐在公园里,还是每次约会都坐在公园里…… 他没理由不妥协,“你放心,等你上大学了就明白了,简直闲得发慌,我女朋友又不能天天跟我翻墙出来约会,我这么无聊,总要找点事填满空虚的生活,没办法,劳碌命么。” 林琳便又开心了,“我不管你了,反正,要是你回来,我发现你手感不如以前好了,看我怎么对付你。” 他说,“放心吧,手感只会更好。” 林琳过生日之前,受到楚天昕托人捎来的礼物,他明年回来,今年便是最忙的一年。 林琳没注意到别人送的东西,她对韩彧的那套小玩意感兴趣的很,找人做了个小花园,铺上兔毛小毯,把那些小玩具摆上去,装点得像个小小的游乐场。 与往年一样,礼物几乎堆满了整整一个房间。 发现不了,怨不得她,楚天昕的礼物,包装太小,太普通。 家里有那么一间房专门放着逢年过节大家送给她的东西,林琳自己顾不得拆它,别人没她的意思也不敢贸然打开,不少东西都落了尘,当然,往年,这里是不会有楚天昕的东西。 chapter.110 也许,在崇拜了鑫鑫哥这么多年,她终于找到一样更刺激的事,终究让她几乎淡忘他的存在,尽管依然常联系,但终究少了些热情。 欧阳逸也托人送来了礼物,早已给林琳打了好多遍电话催收,说是她完全没见过的东西,林琳自然满心期待,等东西一到,便迫不及待的拆开,是一件子弹头拼装成的小飞机。 林琳不是没见过这东西,不过还真没人送给她过,确实好玩,但当她知道这是华夏不喜欢才顺手送她时,还是不免把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狠狠地骂了一顿。 最近几天,一直雨水频繁,天冷的要命,那个房间是在后院里独立的平房,许是年久失修,有了漏雨的迹象。 王婶舍不得这些包装精美的礼物被打湿,差人一件一件转移到另一间屋里,仔细的打扫干净,有些东西确实精美,但林琳已经遗忘太久,家里有些年纪小的佣人喜欢的不得了,央王婶去跟林琳要来。 王婶觉得也是,今年还有东西要放进来,而这些旧的,她一定不喜欢。 林琳正筹备生日酒会要穿的礼服,在她的会客室里听对方耐心的讲解帮她设计的所有细节。 林琳一边听着一边打哈欠,意兴阑珊。 王婶敲门进来时,正听林琳对那人说了一句,“那就按你们的意思吧,我只要看到结果就好。” 王婶送客出去,回来对林琳的态度也大感惊奇,“衣服不好看吗?” “挺好看的。”她没精打采的倒在沙发上。 “小姐你身体不舒服?”王婶的奇怪有道理,林琳向来对什么都热情,尤其是自己过生日,她已经观察了不是一两天了,好像有挺长一段时间,她都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 “没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林琳开始对这样的聚会提不起兴致,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觉得现在的生活好无聊,“王婶有事?” “哦,后院那间房不是这几天漏雨么,修理之前得把里面的东西都搬走,”王婶说,“都是小姐以前收到的礼物,好几年也没人去看,那几个孩子挺喜欢,你去看看有没有想留下的,没有的话,我就分给那些孩子了。” 林琳已经想不起都是些什么,“那直接分给他们吧,估计也没什么我喜欢的。” “还是看看吧,”王婶有些犹豫,“我看见,有不少……像是佟少爷送的。” 林琳立刻站起来,跟着王婶去了堆放礼物的房间。 王婶知道林琳的心思,佟欢的礼物已经被区分开来。 怪只怪她忽视了佟欢太久,斯人已逝,林琳看到这些大小节日他差人送来的各种小玩意,这一刻,她不是没有后悔。 她没有勇气说佟欢是她最好的朋友,谁能把最好的朋友忽略到这种程度。 王婶给林琳找了张小矮凳坐下来,一样一样拆开礼物的包装。 这一件,是她八岁那年,非常想要的一款娃娃,只是那时,那款娃娃还很难买。 另一件,是她十岁那年,崇拜一位国外的明星,是他的图册和签名照。 还有一件,是她十二岁那年,过圆锁时,他送来的一只玉兔,当时,她提前便知道了他送的是什么,想着便觉得没趣,就扔到一边没有拆开。 现在看来,那只玉兔,憨态可掬,只有一截手指那么长,难得做得精致。 ……他被她忽略的太多,以至于那么多礼物,她拆了好久好久。 她才发现,如果是鑫鑫哥一直给她提供了新奇的幻想,那佟欢,便是满足她幻想的那个人。 从小到大,她想得到的每一样东西,他都送给她,只是她一直没有收到。 她只觉得心疼。 当天,林琳决定换一只新手机。 她只需要从图册挑选一款,足不出户,就有人帮她买好送来。 林琳在等待新手机的时候,有人前来拜访,是佟家一位佣人,尽管不常见,但林家人熟悉得很。 现在林家和佟家算是决裂,闹得非常别扭,佟家来人,搞得林家全员戒备,对方说要见林琳,有生日礼物需要送给她。 这时候,林琳正在后院,把属于佟欢的东西,都清理在一个小箱子里,她不需要别人帮忙。 王婶不打算放他进来,林父交代过,要跟佟家断绝一切往来。 在王婶的几次要求下,对方终于愿意拆开礼物包装,那东西拿在手里沉甸甸,拆开之后,却令王婶都难免惊讶,是满满一盒纸。 粉色的信纸,散发着香气,信纸上有星星点点的绿色,像是星星草。 那纸张相较普通纸张有些厚,看得出是手工制作。 对方见王婶狐疑的表情,解释说,“是我们少爷在的时候做的,我之前清理他的东西发现,一直没有机会送来,但我想……不管大人间有什么问题,林小姐毕竟和我们少爷从小就关系好,况且,我们少爷已经不在了……” 王婶便收下东西,仍是仔细检查一番,确信东西没什么问题才拿给林琳。林琳接到盒子,看了许久,一言未发。 王婶看了许久,才发现她飞快地跑进房里,翻腾着什么,又匆匆忙忙跑回来,一张一张的翻腾着那张纸,终于,什么都没翻到,每张纸都不同,但每张纸都一样,一个字都没有。 王婶见她的样子有些不正常,她却再没任何动作,颓然坐在地上,把那堆纸,也不做任何整理,全然塞进箱子里,锁了起来。 王婶来到她身边,扶着她,“小姐,起来吧,别难过了,人都不在了。” 人都不在了。 她知道的,不用总是提醒她。 林琳说,“王婶,你抱抱我好不好?” 王婶便抱住她,轻拍着她的肩。 身份虽有着隔阂,但在王婶心里,她终究是一个可怜的,没有母亲的孩子。 林琳生日,一直都在忙碌。 韩彧问她在忙什么,她也不说自己过生日,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愿意告诉他,他不可能放弃一切事情回来看她,他也没那么多时间,与其这样,还不如不给他增添负担。 过了这个生日,林琳便十八岁了,这次,也是她的成人礼。 众多演艺明星助阵,为林琳的典礼赚了不少噱头,林父在她的生日典礼上,代表她母亲,将一个尘封的盒子打开,那里面的东西连林琳都没见过,现在也是第一次见,是一副古玉的手镯,有明眼人看出,是晚清时代的东西。 chapter.111 在场人群哗然,有人想说什么,被其他人制止。 林父又以父亲的名义,将林氏20%的股份送给林琳。 这份礼接到林琳手里,她个人的含金量就达到了几个亿。 业内人士都知道,林家家大业大,却只有一个独生女,而林先生独身这么些年,除了少许的绯闻,竟然孑然一身,他自己也放过话,不考虑续弦。他女儿却不善经营,爱好是画画,林先生也不加制止,现在又将林氏的股份交给女儿,这目的太明显,谁当上林家的乘龙快婿,便是明明白白的平步青云,坐享其成。 一时间,场面沸腾起来。 林父看起来自信满满,有人问到他对女儿的婚姻大事怎么看,林父自然是说女儿太小,以后再说。 林琳样貌已经不俗,加上这傲人的家世和众人的万千宠爱,偏偏还不懂一点经营,谁都知道这是个多好的跳板,连林琳自己都觉得她的条件简直好到令人妒忌,只是,她承认自己也有些失望,因为,到现在,韩彧都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他是真的不知道她的生日,也不知道她过了这个生日就十八岁,更不知道,还有三个小时,她的生日就过完了。 那副母亲戴过的手镯太粗,林琳手腕太细,还戴不上,便交由父亲保管,热闹了一阵,大家都知道小公主要休息,林父连夜飞往外地,明天早晨还有重要会议。林氏顺畅的发展,从股票一路飘红就看得出来,林父已经将林家的其他产业策划上市,a市毕竟不大,林父的主要办公地并不是a市,只是他不知为何,明明可以选择更好的地方,却固执的把家留在这里。 冰冰自然是来参加她的生日宴会,只是手臂上挎着的不是小五,而是一个矮肥的中年男人,是一家食品厂的老板,听说没什么文化,有太太,但很少带出来。 对着别人,中年男人的解释是老婆没有涵养,怕惊扰了林小姐,就从公司抓了壮丁前来凑数,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怎么回事。 林琳不便多问,冰冰那样的女人,注定难以和出身卑微的小五有什么过于深刻的交集。 席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林琳正戴着小王冠在九层大蛋糕上切下第一刀,门口便传来一阵骚动。 是佟家人来了。 林父早已接到通知,说是佟国昌本人没来,但他最近收的养女,跟林琳是至交好友,之前还蒙林琳搭救,无论如何都要过来。 林父自然派人仔细搜查来人,佟国昌那人,别人不了解,林肇川是知道的,两家水火不容是事实,但尚未公开,林先生也没撕破脸,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自然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只是,门口的骚动太不寻常,佟家的这位养女也带了不少人,保镖礼貌的为“佟”小姐清出一条道,大有喧宾夺主之势。 别说林父,连林琳都不喜欢他们这样的做法。 她握着刀的手被迫停滞下来。 然后,林琳看到,那位“佟”小姐,从门外,被簇拥着,沿着地毯走进来,步履轻盈,脸上带着温柔平和的笑容,更衬得她绝丽的容颜光芒四射。 林琳见到这人,先是想笑,继而又再也笑不出来。罗英霆订婚,徐嘉丽一跃成佟国昌的养女,这里是非曲直暂且不说,现在局势复杂,连林琳都嗅得到阴谋的气息。 徐嘉丽差人将礼物送给林琳,林琳没有要接过来,只让放到一边。 徐嘉丽礼貌的先对林父说了几句场面话,意思很明白,佟国昌不好意思来,徐嘉丽和林琳熟,先来看看,不提恩怨,但已有了和林家修好的意思。 林父把自己摆高,干脆就当起林伯伯,也不提其他事,只说是林琳的朋友,自然欢迎。 徐嘉丽这才跟林琳说话,又流露出那样温柔羞怯的模样,她无论怎么看,都是美女,美得自然,又胜在青春,不管她是因何缘故站在了佟国昌那一边,林琳依然觉得她美不胜收,令她不能讨厌。 她一开口,便说,“抱歉,林琳,我前些日子因为有事,没来得及找你。” “林家的电话你打声讯台就能找到,”林琳无不讥讽,“地址你也不是不清楚,居然这么忙,有时间拜了佟先生做干爹,没时间来看我。” 徐嘉丽似乎听不出她的意思,兀自笑道,“当然还有其他的事,林琳,我会慢慢跟你说清楚。” 林琳听她似乎仍有所指,目光四下扫了一眼,刚刚仍在角落的罗英霆,此时已经看不到人。 他本来并不出众,也没什么太独特的气质,衣着也保守,但会场本来也没有太多人,她与他认识这么多年,还是很轻易的就能找到他。 徐嘉丽察觉到林琳的眼神,下意识的往后看了一眼,嫣然一笑,“好了,快切蛋糕吧,我们都在等着。” 林琳扭头看她父亲,林父把手放在她握着刀的手上,司仪见状,连忙示意音乐继续。 林琳终于在父亲的帮助下切完了这一刀。 之后,聚会还在继续,林父却有事,临时需要去一趟公司。舞会时,林琳转到后面,翻手机,有未接电话,是韩彧。 回过去,他那边很吵,韩彧只说了句,“等下给你打,就挂断了电话。” 又等了几分钟,他的电话回过来,“我刚刚在水房呢,里面太吵,你在干什么?” “家里来了些朋友。”林琳这样解释。 韩彧没说什么。 林琳一直“喂”了好几声,他才开口,“我上去了,今天轮我打水,宿舍要关门了,不能在外面耽搁太久。早点睡,晚安。” 林琳终究忍不住话,“韩彧,你先别挂,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他有些迷茫,“我还有什么没坦白给你的吗?” “你真的不知道……”是自己没告诉他没错,可他真的不知道,她又觉得不应该这样。 在自己十八岁生日的这天,林琳必须承认,她太期待一场自己最爱的男孩给她的惊喜。 只可惜现实终究残忍,别说人家现在正在水房里好整以暇的打水,更可恨的是,她都提示他了,依然木头一样的没动静。 没理由,他没理由不知道。 chapter.112 “知道什么?”韩彧似乎有点不耐烦,“你快说,说完我就上去了,我现在拿着六只水壶呢。” “没事,是我想太多了……”林琳失望透顶。 正要挂电话,他忽然含糊的说了句话。 可能他以为她挂了,才会冒出这么一句,林琳对着话筒叫道,“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韩彧可能真的被吓着了,半天没吱声。 “快点!”林琳更加气焰嚣张,“你刚刚说什么呢?嗯?” 韩彧这才回过神来,断定她是听见了,死马当活马医的重复道,“你还骗我?过生日呢不是?” 林琳嗔道,“你刚刚装的是不是?” “什么?”韩彧可能特别信奉谎言说一百遍就变成真话的,他坚持到底,“我突然想起来的,确实要上楼去了。” “自己女朋友的生日你还得让我提醒才想起来!”林琳非常不爽,“有你这样的男朋友吗?嗯?!” “生日快乐,”他声音低的仿佛忏悔,等她安静下来才继续说,“十八岁了吧。” 他总有这种本事,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就抹杀了她的全部愤怒,只剩下一地的柔软。 他还说,“礼物我没有,等下次吧。” “我已经收到了。” 韩彧急急地说,“你从哪收到的,我没准备!” “不告诉你。”她卖个关子。 “随便你。”他似乎有些犹豫,以为她真的收到了,“其实……礼物也不是没有,寄到小五那了,等几天让他给你送来。你真的收到了?”他还说,“小五和冰冰要是叫你去玩,别跟他们乱跑,听到没?” “嘿嘿,还说没有礼物,”她无意中一句话,居然识破了这小子的奸计,得意之后还要反驳,“你还不是跟他们在一起?” “不一样,他们会把你带坏的。”韩彧说,“我赶快回去吧,好像要锁门了。” 这大抵上是她今天最开心的一件事了,似乎,林氏集团20%的股份,和那副她还戴不上的手镯,都不如他一件还未谋面的礼物。尽管她已经想好,他可能已经不送了,自己正好很喜欢他落下的那套用电线和铁丝制成的小玩具。 林琳曾用娃娃试过,小滑梯真的可以滑下来,旋转轮虽然是个半成品,也可以转,林琳在佣人的帮助下完善了它一下,至于蹦蹦床,因为太小,弹力终究差些。 不知是不是他们这样不善交际的人都比较聪明,反正她林琳,就算给她个图纸,她也加工不出来这东西。 林琳挂掉韩彧的电话就打给小五,一系列质问、恐吓加威胁之后,终于确定小五还未收到东西,但小五已经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帮她把东西收好了,然后第一时间送来。 舞会结束,徐嘉丽被佟家的车接走,罗英霆到最后都没有出现。 反而,林琳发现,罗英霆的父母,一直一直,盯着徐嘉丽,那目光追随的意味太明显,徐嘉丽走后,他们也立刻找借口告辞。 舞会散了,林琳很累,却睡不着。 她太期盼他的礼物,他给的任何东西,都是惊喜。任何东西。 楚天昕的礼物,被丢在那间房里,今天过后,又被丢了不少东西进去,那个小小的盒子太不起眼,混在花花绿绿的没拆开的礼盒里,转眼就消儞。 韩彧的礼物在下第一场雪时被小五准时送来。 已经是十二月初,又下了场雪,尽管雪花落地即化,仍有些湿冷。小五还不添几件冬衣,坚持穿那身薄的像纸的西装,天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林琳劝他买点暖和的衣服,他也说不用。 期间,冰冰打来电话,小五也不避着林琳,语调暧昧,看样子感情还不错。 林琳也不知该不该把生日宴会的事告诉小五,她实在不愿传人闲话,落人口舌。 可如果冰冰真的跟别人纠缠不清,在林琳眼里,小五得多可怜。 一直犹豫到他走,林琳还是没能说出口。 算了,别人自有别人的际遇,这事太复杂,她管不了,真的管不了。 韩彧的礼物是个小盒子,托在手里,还不如手掌大,却有些重量。包装的很丑陋,是普通的牛皮纸色盒子,上面绑着一层又一层的胶带,写着乱七八糟的字,林琳回到房间,闩上门,拆开那丑陋的包装,隐约期待着里面能跳出来一个光彩照人的礼物。 就好像他这个人,看着像块石头,又硬又冷还不算太美型,但等她接近之后,才发现,这块石头,有一颗璞玉般的心。 只是这东西包的还挺厚,盒子里净是揉碎的报纸,从报纸堆里翻出正主,居然还有包装,是类似于泡沫的防碰撞纸,也是被胶带裹着,越是这样,林琳越是好奇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等她终于拆开最后一层防备,一个只有她手掌三分之二那么大的小东西映入眼帘。 是个娃娃。 只是,这个娃娃,穿着一件粉色的公主裙,裙子上的花纹还真不简单,反复的一层又一层,用手摸起来,裙子上的泡泡都是凸起来的,一看便知做这东西的人有多细心,那娃娃,脚很小,穿了双动画片里常见的腿上缎带的同色系公主鞋,一只手被在身后,转过来看,那只被在身后的手,也不安分,正捏着一朵小花,那花林琳一眼就看得出是向日葵,黄黄的,一个大圆盘,上面画着丑陋的线。 难为的是娃娃的手指居然被清晰地分了出来,另一只手,食指含在嫣红的一张小嘴里,配着娃娃瞪得圆溜溜的一双眼睛和绯红的脸颊,像是想表达个娇羞的意思。 娃娃脑袋上套了个小王冠,铁丝做的,被涂成银色,乍一看,也挺那么回事,乌黑的头发被盘起来,额前,万恶的自带卷也没忘了做出来。 林琳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额头,这家伙看的倒仔细! 别说,她长这么大,还第一次收到跟自己长得这么像的泥塑娃娃。 想给韩彧打个电话,不过,他这个时间似乎有课,改发短信过去:你从哪找到的娃娃,长得这么像我? 韩彧回的很快:我捏的,本来就是你。 林琳一阵惊悚,拿起这个玩偶端详了半天,再三确定,这不是她,她没有这种样子的衣服,鞋子倒是有一双,但似乎是很小时候崇拜美少女战士时候买的。而且,那个表情她有过吗?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怎么可能把向日葵这种专门产瓜子的花拿在手里! 果断回复:别骗我,只是有点像吧! 韩彧的电话就拨过来,音色略带沙哑,“我还是打电话给你吧,短信太累人了。” “你不上课?” “不太舒服,”他说,“这地方气候还真有点不适应,在宿舍躺一天好了。” 真难得,他居然还有一天都不上课的时候,林琳听他说不舒服,八成是真的,在她的印象中,韩彧还没有因为任何事情缺过课,“得了什么病?感冒?发烧?拉肚子?” “好像有点感冒,不过不严重。”事实上他正发着烧,不过吃过药了,应该很快就退,韩彧一向知道自己的身体的愈合能力,用一句不怎么好听的话来形容,那就是大牲口一样的体力。 “那你好好休息,别去上课了,也别去打工了,要是严重了,就去医院,听到没?”林琳像个小大人似地叮咛着他,“要不然我就去找你,我现在出发,你傍晚就能见到我!” 韩彧很轻松的说,“放心吧,没什么大事。” chapter.113 她便放心,继续刚刚的话题,“这个娃娃不是我,不过还真挺像我的,就是没我可爱,我就姑且收下了。” 他说,“泥娃娃肯定没有真人有灵性,不过,我还是坚持认为,这就是你。” 林琳一阵惊悚,她长得有这么丑吗?尽管这个娃娃看起来也算凹凸有致,跟她一样睫毛浓密,皮肤洁白,勉强看出也一样是凤眼,还似乎也是嫣红的小嘴,可是,还是丑了点,“这个真的是你照着我捏的?” “嗯。”韩彧说,“手艺糙了点,你就将就将就。” 她想,如果是他捏的,手艺就不算很粗糙了,毕竟,他又不是专业的,“你手艺活还不错啊,我把你的游乐场也收了,你没顺便捏个你呀,我一个人孤家寡人的干嘛!” 他哀嚎,“我哪有空啊,公主大人,又不是我过生日。” “唔……”林琳觉得他说的也对,“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早就过了。”他笑道,“也好,你想捏个我,等明年吧,你这个智商,还有十一个月,应该也能学个勉勉强强。” “别总抨击我的智商!”对此行为,林琳的不满已经随着日积月累逐渐爆发,絮絮叨叨着,“你做个我也就算了,还让我拿着向日葵,是打算让我卖瓜子吗?……对了,你上个月过生日,都不告诉我,早知道,我挪几天,就跟你一起过了。” “下次吧,我自己都过的忘了,你不提醒我,我都不知道。”韩彧笑着说,“你不知道向日葵的花语吗?” “那东西有花语吗?”她才发现自己好像跟向日葵有仇,得个奖杯,是向日葵的,送她个礼物,也离不开向日葵,“那你告诉我。” “我也忘了。”他这么说。 后来,娃娃被摆到游乐场里,美中不足的是她自己站不住,总要靠着什么,林琳越看,越觉得确实跟她有点神似,是的,是神似,尽管乍一看娃娃还是有点丑。 可这是他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她一定要好好保存着才是。 许是被韩彧督促了一番,今年期末考试,林琳居然破天荒的全线绿灯。 这对她已经相当不容易,林琳在选择文理着实费了一番力气,最后还是韩彧建议,还是选文科吧,毕竟,她那个逻辑思维似乎也确实不怎么合适理科。 林父自然没什么意见,他不是不清楚自己女儿的水平,似乎选死记硬背多一些的文科对她稍稍好些。 不过,对女儿一向不抱太大希望的林父知道她全线绿灯,还是好好高兴了一番,林琳见父亲这么高兴,突然就生出了种愧疚感。瞧瞧她爸,幸福感多么低啊,如果她能像韩彧那么认真,或是像鑫鑫哥那么聪明,她老爸一定会更开心吧。 徐嘉丽说要解释,林琳也确实等了,只可惜徐嘉丽说过的话一点都不算数,她一直没有找林琳来解释。 听说徐嘉丽在佟家过得如日中天,作为佟家的养女,谁都清楚她的存在是个很尴尬的角色,只是算命先生说了,佟国昌应该先有个女儿,就能顺利有儿子,因而佟国昌的妻子,对徐嘉丽也没有诸多厌烦,她也不住在佟家,佟家也自然不算太委屈她,已经安排出国进修,学的是管理。 徐嘉丽临行前也没跟林琳打个招呼,想必这次是真的打算断了所有联系,有时在各种场合碰到罗英霆,依然是木讷沉默的一副样子。他已经开始接触公司事务,不过看样子能力有限,没什么大作为,索性他为人一向规矩,也没太大的错误,现在,他又有婚约缠身,旧情人也远走异国他乡,背影沉重的都令林琳觉得伤感。 他一定是伤感的,至少林琳这么认为。 好容易熬到放假,韩彧回来,韩家人都去接站,林琳却在这时候接到比赛通知,她需要去b市一个月,参加一场国内的绘画比赛。 甚至没来得及和韩彧见一面,林琳就上了飞机,此时,韩彧还没下车,两人都在路上。 坐在飞机上,林琳突然就生出一阵哀愁,她实在受不了这样两地分隔的日子。 比赛的地点定在b市的xx美院,林琳漫步在xx美院,看着那些已经修成正果的大学生,她必须承认,自己心里一直喜爱绘画,她不是没有羡慕。 但现在,此时此刻,她也忍不住要问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来这里,来了,就得继续跟他分开,如果不来,她难道也要选择政法大学?还是去华夏她们学校,那里毕竟有美术类专业。 xx美院毕竟是全国重点美术类学府,风景如画,雕栏画栋仿似进了花园,艺术本身就是门烧钱的学业,美术也是如此,学校里装点得美轮美奂,一起参观的孩子们流连忘返,最后,参观到陶艺社团的办公室,林琳他们被告知,第一场比赛,是自己捏一个喜欢的东西,烤出来交给老师,之后由抽签来决定大家的作品主题。 对于林琳来说,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还惦记着那个孤零零的她,现在终于有个机会,她更盼着自己能抽到自己捏的这东西。 好吧,她决定捏个韩彧。 只是这东西真的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林琳反复尝试无数次后,终于捏出一根棒棒,弯弯曲曲的,谁都不知道她这个棒棒烤出来是个什么东西,等烤好了,林琳决定给它上个色,好在她绘画功底不错,把棒棒涂抹的出神入化,等上色完成,大家才看出这是个男孩子,动作似乎是弯着腰,穿了一身中式的校服,因为这东西仅仅是一根棒棒画上去的,一点立体感都没有,大家都暗暗盼着能抽到她这个东西,毕竟,没有立体感,就好画许多。 导师可能也看出林琳的东西太没有挑战性,便又将几个作品和孩子们捏的混在一起,这样,等大家都抽过了,还能剩下几个。 抽签结果不负导师的期望,林琳那个韩彧棒棒,乖乖的被留下来。 林琳抽到的是一只形状诡异的茶杯,难度中等,她自然发挥了她外星人的思维,画出来的东西和那只杯子看起毫无关联,是一对正在喝咖啡的姐妹,时间较短,她画了幅漫画,第一个把作品交上去,画风尽管可爱,也看得出功底扎实,她自然过关。 预选赛结束后,林琳就把她自己捏的韩彧要回去,买了个精致的小盒子包起来,打算比赛结束之后让两个娃娃会合。 只是按照赛程的安排,林琳和韩彧要会合,是很困难了。 林琳不在,韩彧的假期过得格外无聊。 已经彻底冷下来,韩彧考上了重点大学,家里明显热闹了许多,除了小姨,韩母几乎不主动邀亲戚来家里,怎奈人家偏爱登门拜访,韩母不愿招待,态度称不上恶劣,但足见冷淡。 chapter.114 毕竟,韩彧一家人,吃尽了苦,到现在,才算稍稍有些翻身的迹象,韩母不喜欢这些人不是没有缘由,他们都不曾在他家困难的时候拉过一把,况且,韩彧身体一向不错,在外地上学,刚半年回来就见消瘦,一问才知,是病了。 在自己身边闹个病没什么,但韩彧远在外地,终究是孩子,韩母怎么不心疼,她比谁都想韩彧好,难得放假回家,督促着韩彧好好休息,韩彧这时才觉得自己咸鱼翻身,似乎走了一段时间,自己对于这个家的意义开始不仅限于一个改变未来的工具,至少,母亲难得的一句“好好休息”,令韩彧倍感温暖。 不知是不是错觉,韩彧感觉母亲憔悴了许多,印象中她送走他时还没这么老态,也没这么容易疲惫,说到底,韩彧的母亲才四十几岁,尽管相较其他人的母亲,还是苍老些,但这次见到,韩彧竟然发现他母亲格外的苍老,韩彧并未太多心,只觉得是不是因为他在外地,母亲和蒋叔叔就太过省吃俭用。 尽管是消费高的c市,学校食堂仍有便宜的饭菜,韩彧对吃也没有太高的要求,他习惯节俭的生活,还打工,存了不少钱,韩彧把卡留给母亲,让她用这些钱准备过年,买几件新衣服。当然,韩母也不傻,自然要问他哪来的钱,韩彧编了半天,意思是学校给了补助,东西也便宜,他也没什么买的。 他可没敢说,他交了他们家一心想攀上的大款女友,还把自己贴的干干净净。 韩彧也明白自己可能太固执,而且这样的固执把他搞得非常累,可他还是想坚持,他总觉得,那不是错的。 韩彧回家时,病还没完全好起来,这次不知怎么着,流感侵袭,他一向强健,却没能幸免,病来如山倒,考试那几天都昏昏沉沉,在车上得到林琳正在机场要去b市的消息,失落中也有些轻松,他一直担心她那大惊小怪的脾气知道他生病会是什么反应。 第一次有这么一个人,让他确定自己一定会被关心,尽管她在许多时候都有些不靠谱,可这样的感觉,终究太温暖,让他踽踽独行的寂寞中,凭添了几分柔情蜜意的唐突。 林父近几年都在b市的分公司,林琳尽管没见上韩彧,见到父亲,也开心,严格来说家里只有两父女,都在b市,过年便没回家,林父在b市有房产,自然不比家乡的漂亮,却也算金碧辉煌。 b市毕竟是一线城市,分公司建的要比a市的强上许多,按照林父这些年的逗留次数来看,他已经有意将主要办公地设在b市,毕竟,这里才是一个真正适合发展的平台。对于扩大发展,楚家自然不甘落后,a市所在的省份想要扩大经营,大抵上都是这个路线,a市近几年炒得很火的房产便是楚氏传城房地产旗下项目,同名的酒店也陆续开过来,传城这个牌子是楚氏最早做酒店的公司品牌,现在成了总公司,旗下的所有产业都可称得上是传城旗下,但名字其实各有不同,到现在,传城被众多人所周知的,还是房地产。 比起b市,a市只算个小城,如果不是对这片土地有感情,想必林父不会坚持在这里,毕竟那里气候算不得太好,也不太有利于继续发展。 不过,林琳还是比较想念小城,小城有小城的亲切,大城市里逢年过节的感觉不会太强烈,况且,她是真的想见韩彧…… 一年之中只有过年是林父难得轻松的时刻,有女儿陪着,自然最好。 林琳这次绘画比赛毫无悬念的拿了奖杯回来,毕竟她有先前的世界级亚军在那摆着,当然,跃驰汽车是本次最大的赞助商。 林父没打算帮林琳操作,她的水平无需操作,但主办方因此而对林琳有特殊的偏爱,依然是难免的事。 林琳才不管这些,她这次是拿的奖杯是金的,雕成了画笔的模样,她正为自己终于脱离了该死的向日葵而兴奋着。 父亲难得空闲,带着林琳把b市周边的名胜古迹和特色城市都转了转,林琳自然不放过b市的特色小吃,当然了,作为女孩子,不放过每一次的购物机会才是本色所在,总之,正月十五前一天,林琳才回到a市。 她今年便是高二下半学期,学业太紧,初八便开始补课,她已经请了太久的假,林父都看不过去了。 林琳回家,韩彧当仁不让的被第一个通知,找个借口让小姨带他去接林琳并不困难,他们家人恨不得他天天跟着林琳。 小五当了经理,混得风生水起,终于能够荣归故里,回乡下探亲去了,但刚过完年,夜总会生意一直不错,小五假期颇短,他也急着回来表现,定在今天中午在家吃过饭回来,明天上班。 至于今天的晚饭,韩家人都习惯了,他一定又来蹭一顿。 韩彧跟王婶去接林琳,自然也带了其他人,大家似乎都预料的到林琳回来一定会带不少东西,果然也是如此。 碍着家里人在,林琳和韩彧也不敢表现得太过,心里有鬼,话说得太多都惹人怀疑,林琳钻进她的奔驰,韩彧跟着其他人坐下一辆车。 把林琳送回去,韩彧又马不停蹄的赶往火车站,林琳自然不忍心他大冷天挤公交,轻描淡写的派了辆车给他,王婶自然感谢。 不见还好,见了之后,林琳就很想韩彧了,只是她太累,在飞机上吃不好,也一直顾着玩没好好休息,终究在家里大吃一顿,睡得昏天黑地。 韩彧到火车站时,终究是晚了些,小五不知钻到哪去了,但韩彧找得到他,果然,小五正在候车厅的吸烟室里抽烟。 韩彧进去时,小五蹲在椅子上,和身边的一位民工打扮的人聊得正开心,他这人,向来有这种本事,能跟任何人打成一片。 见到韩彧,小五也没打算下来,瞅了韩彧一眼,继续抽烟,侃大山。 韩彧放假期间,口袋里一直都不怎么揣烟,一来经常在家,总吸不好,迟早被母亲发现,而来母亲最近太照顾他,总帮他洗衣服,他家又没个抽烟的人,恐惹人怀疑。 顺手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盒子,韩彧这是有点局促,对于一个烟民,手头没货的那种煎熬,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体会。 小五见状,对正跟他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民工兄弟说,“兄弟,再给我一根儿呗,我哥们儿,也没带。” 那位民工很实在的掏出个红梅盒子,捏了一根递给小五。 chapter.115 很显然,韩彧的亲和力远差于小五。 小五把烟扔给韩彧,“我也没带,抽人家的呢。” 韩彧把烟含在嘴里,依然局促,他遭遇了那个笑话中的尴尬,有烟没火。 小五把含在嘴里的烟蒂拿出来朝韩彧伸过来,“对吧!” 韩彧摆摆手,“对烟死老婆。” 对于抽烟的人,禁忌颇多,比如一根烟不能点三次,有断香火一说,比如一根火柴不能连点三根,据说第三个人会有厄运,还比如,a市这边的人轻易不对烟,因为这种说法被a市人民广为流传,也就是对烟死老婆。 小五想想也是,瞄见角落里有个大兵正点烟呢,顺口借来,扔给韩彧,让他点上。 韩彧便抽着烟,听着小五继续蹲在椅子上演讲,都是陌生人,谁管他是吹牛还是实话,反正小五故事多,旅途又太寂寞,听他幽默的闲扯也是种不错的消遣。 吸烟室里,弥漫着浓重的二氧化碳,小五似乎浑然不觉,等韩彧那根烟掐了,便从椅子上跳下来,揉着发麻的腿,“得回去了,”又拍拍那民工的肩,“别担心,你按我说的,肯定能要回来你的工钱!”然后,把他丢在地上的大麻袋拆开,里面都是a市郊区的特产。 “来来来,”小五掏出一个嚼在嘴里,招呼着众人,“都是去外地的,也不知道谁家是这的谁不是,我妈临走前非要给我塞上,我也不出这地界,兄弟们都拿上点尝尝,不要钱,算咱唠了半天小兄弟的一点心意!”小五无所不用其极,连塞带送,终于将那一大袋子东西当人情分了个差不离,众人有的是不好意思拒绝他的热情,况且又不要钱,看小五这样,也不像有毒,常年在旅途奔波的人都眼尖着呢。 韩彧见这场面,顿觉小五不当骗子太可惜了。 其实他最清楚,这点东西,值不了多少钱,小五就是拖累着麻烦,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小五非常注重人际关系的培养,只是韩彧并不觉得这样的培养有什么意义。 韩彧直接把小五接回家,眼看着小五在车路过花店时买了硕大的一束康乃馨,韩彧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过,韩彧这次可认为,小五真是打错了算盘,对他妈来说,一束康乃馨的魅力远不如一把芹菜。 小五一下车就一溜烟跑到韩彧家门口,动作之迅捷,令韩彧误以为他才是这个家的儿子,空手而来实在太不礼貌。 韩母开门,映入眼帘的只是一大捧红的发晕的花朵。 想必这是韩母一生中第一次收到男人送的花,但多年的困苦生活已经让韩母精似鬼,瞬间识破小五的诡计,门也不关,转身进厨房继续切菜,只冲门口说了一句,“把鞋换了,刚拖的地。” 韩彧跟在小五后面上楼,正好看见这一幕,心里暗暗好笑,这家伙,吃瘪了吧。 小五却不恼,对着里面怪声怪调的喊了一句,“好嘞!”把花顺手丢到茶几上,换了鞋,韩母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个广口罐头瓶,里面已经灌了些水,一看被丢在茶几上的花,把花捡起来,去了包装,心疼道,“挺漂亮点花,怎么就这么狠的摔在这?” 小五嘿嘿直乐,搔着脑袋,一副小朋友做错事的窘态。 韩彧,韩母心里都是知道的,他扔了花,也是种伎俩,但谁都没点破他,毕竟,就像韩母说的,这么漂亮的花,谁不喜欢?谁又舍得糟蹋它? 小五这次惊喜的发现,明天才过正月十五,但今天,韩母已经准备了一桌相对丰盛的饭菜,也就是说,这是给他接风的! 在体察人心上,小五向来心思灵巧,韩彧的性格想必更多的继承了他母亲的沉默和心思缜密,尤其是韩母,多年的苦难使得她在多数时间是市侩的,总带着一副有色眼镜看人,习惯用钱来衡量一切,她很少真诚待人,因而缺失了那种真诚的语言和笑容,对小五也一直不冷不热,至多就是言辞激烈,把他赶跑,小五太厚脸皮时,也见发过怒,这下铁树开花,突然对他好一下,要不是对方是小五,换个别人都难以察觉。 小五当然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放低姿态,还要表现他有能力,总之,韩母对他态度的松动令他非常开心,小五对人际关系的作用一向看重,又是自己好哥们儿的妈,攻下这块高地,当然乐不可支,孩子气尽显,韩母是位母亲,有时看小五这样,这么聪明个孩子,年纪轻轻就出来打工,难得的是品质算不上太坏,韩彧也跟他好,孩子们都大了,她不能总是独霸着。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韩彧不止一次提起过,小五是个孝顺的孩子。 为人父母,都对孝顺的孩子无法免疫,尽管人家孝顺的不是自己,却仍是喜欢。 一顿饭吃得太开心,小五想起要走已经深夜,韩母倒是没留他也没赶他,韩彧见状,自然要留下小五,韩母没说什么,脸色平常,去卫生间烧洗澡水,只说,“你们两个臭烘烘的,好好洗洗,我多烧一点水。” 小五大喜,跟在韩母身后一路添乱,终究被韩母赶出来。 韩彧心里不是没有欣喜,他跟韩母都是寡言的人,家里气氛也一直沉重,蒋叔叔也不算爱讲话,工作又忙,只是偶尔喝一点酒才会多说几句,似乎他们家,一直被父亲去世的阴云所笼罩,终年不见天日,韩彧似乎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家里的欢笑,只觉得他这个家,一直以来都像部黑白无声电影,沉闷压抑。 现在,韩彧只觉得那种欢笑因着小五的厚脸皮又燃起了些生气,尽管这生气如同微弱的火花,就像林琳至于他,他发现,林琳和小五是一类人,共同特征是都喜爱用无害天真的表象来掩盖一颗敏锐机灵的心,他是真的喜欢这样灵巧的人。 昨夜,小五坚持打地铺,他说他实在不习惯跟男人睡一张床。 好吧,韩彧也很不习惯,只是韩彧明明起得很早,地铺却已经收拾好了,小五不见人影,只有蒋叔叔在看电视,告诉韩彧小五跟韩母两个人逛早市去了,韩彧回房间,翻着手机,没有林琳的电话和短信,他猜想,她一定在睡觉。 事实再次被韩彧不幸猜中,林琳真的在睡觉,一直到日上三竿,她回来也不想上课,下午起床才想起联系韩彧,急火火的把韩彧从家里拽出来,她才没打算去哪玩,只要跟他呆着就行。 chapter.116 冬天终究太冷,也不是饭点,林琳和韩彧只好去找间旅馆开个房间,韩彧那牛脾气,林琳哪敢嫌旅馆不好,她好久不见他,过不了几天又要分开,才不想吵架。 好在北方这边,旅馆里都有暖气,设施自然比不上星级宾馆,是家主题酒店,只有二十几个房间,却各个都不同,平米很小,还没林琳房间的卫生间大,却难得精致,橘色的壁纸使得整间房里透着一股温馨舒适的感觉。林琳一直认为贵的才是好的,可现在,却发觉,韩彧虽然没钱,却能给她很多很多的惊喜,有些事用钱可以摆平,有些事,却是要花上不少心思的。 连房间里唯一的家用电器,那个目测大概十八英寸的小电视也被装点成了橙色,好用与否暂且不提,反正很好看。 房间太小,没有座椅,林琳懒惰惯了,走了半天路,早累得不行,蹬掉鞋子坐到床上,这床属实不错,软硬适中。韩彧热了点水,倚在床头看电视。 林琳拉扯着他,不让他看,“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韩彧说,“比赛的了一等奖?” “你怎么知道?”她瞪大眼睛,对他居然知道这件事表示了巨大的惊奇。 “电视上演了啊!”他顺手便把她按到怀里,“再说,我小姨早告诉我了。” 她笑着问,“那你还记不记得我被保送到xx美院的事?” 他点头。 她似乎更开心,“那你一定知道今年xx美院分校设在c市的事对不对?” 韩彧又点头。 林琳激动地说,“简直是老天爷可怜我,韩彧,我们能在一起了!”她激动地抱着他的手臂一阵猛摇,直摇的韩彧头脑发昏,她说什么?她什么意思?他明明听清了,却不能相信她。 林琳以为他没听明白,进一步解释她的意思,“你不明白吗?我的意思是,我只要高考前选在c市的那几个专业就行了,反正我都被保送到xx美院了,专业还不是任我选,你说是不是,到时候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我看过了,”韩彧不得不给她泼一盆冷水,“没什么适合你的专业,都不是正统的艺术类。” “谁告诉你我要学正统的?”她像是丝毫没懂他的意思,“我也看了,我喜欢动漫设计的,我还喜欢服装设计的,都在那边!” 韩彧心里觉得,她喜欢这些是不假,只是,他虽是个外行人,也看得出,她有能力,也有财力朝着绘画大家发展,想必林先生也打算这么培养她,她不需要好就业,选那些东西,终究不适合她,想到这些,微微蹙眉,“林琳,你想清楚没有?我和你又不可能分开,等你上大学了,我也只是陪你两年就要毕业回来,到时候就剩你一个人在c市,再说,b市不是还有你爸爸,我不放心。” 林琳瞅着他,难为她目光平静无波,像是在认真思考他的话,却并没思考太久,便下了定论,“你也知道我是为了你呀?我还没敢说,怕吓着你。实话说了吧,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我一想到咱俩以后老也见不上,不知道对方的生活,我听你描述那些,越听越觉得陌生,韩彧,我想过了,我必需得跟你在一起,我得经常见到你,两年也好,就算一年也行。” 韩彧不知该怎样说服她改变决定,似乎他的每一个反应她都提前有所准备。 他只觉得很有压力,被人重视感觉很好,但当她的重视,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韩彧是怕,如果他没本事承担她这么高的期望,如果在未来,他们的关系出现了什么样的变数,那时候,她会多恨他。 也许他看她的眼神太直白,林琳似乎也懂他的意思,固执的盯着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韩彧,无论如何,我要和你在一起,不管以后咱们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在一起了也好,没在一起也没关系,我现在做的事,跟你其实无关,我得给我自己一个交代,我觉得必须这样做,否则我会后悔一辈子,我从来都没耐心,一想到咱们就像现在这样,我见不到你,你见不着我,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反正我想到这种日子,我就害怕。我怕有一天,咱们突然就见得少了,慢慢的,就不见面了……” 韩彧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也由不得的恐慌,故作轻松的捧着她的脸,“你少胡扯,这不是都好好的吗?你扯得太远了吧!” 林琳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她力气不大,那种坚决却一点都不少,“我不管,你别拦我,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换个专业而已。” 韩彧只得抬出老学究的架势,“这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前途,怎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没觉得所谓的前途比你重要。”她负气的说,“我知道,你从来都比我想的多,看得远,可是,你也应该知道,我的前途,自然有家里铺垫,只有你,谁都帮不上我,只能我自己想办法……” 她忽然有些哽咽,“我以前很不理解文婕,总觉得她像个神经病,鑫鑫哥对她也没有太好,我们都可以等着他回来,只有她不能,想尽办法要去英国找他。现在我也明白了,这世界上总有个人让你做点别人不理解的事,我没那么能坚持,我只觉得如果我要是一直跟你分开,我会一直活在后悔中,可如果我做了点什么来拉近我跟你的距离,就算以后还是要后悔,我也努力了……就算,连你都不理解。” 她低下头,用手拭去难忍的泪滴。 韩彧在这一刻突然发觉,她似乎像个大人了,连擦眼泪的动作,都不再是孩子气的负气,他不知她长大了些,于他而言是好是坏,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已经学会自己做决定,并且考虑清楚,试图说服他。 他承认,他依然听不懂她的意思,只是韩彧突然间很后悔,他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等等,等她的电话接通,让他得以问她想让他去哪里,如果,他当初选择的是b市,那里也有符合条件的政法类学院,他们是不是可以皆大欢喜,他不用承受她近乎固执的压力,她也不用做所谓的“改变”来让自己不后悔,他们原本可以轻松相处。 chapter.117 可现在,韩彧发现,他改变不了她。 他改变不了,只能被动的接受她的意愿,与其一直反对,让她失望,不如,接受她的意思。 韩彧更多的还是想,对林琳这样的女孩,他是否不应该拒绝的太过强硬,她从小生活在万千宠爱中,他如果执意反对,她也许会更坚持,况且,他发现自己似乎也被感染上她近乎愚蠢的乐观,相信这只是她一时的心情,也许到了报志愿时,她还是选择总校的专业。 韩彧思忖许久,终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试图抱紧他,终究力量不够,在他衣服上擦着眼泪,问他,语气是强硬的,却偏偏带着怯怯的不自信,“你是不是又觉得我任性了?” “没有。”他似乎是怕自己的力度不够,再次重复,“没有。” “管你呢!”林琳对他这个答案不是没有欢喜,“反正你改变不了我的想法。” 韩彧对她的小小挑衅感到十分不悦,把她从怀里扯出来,她长得就像个洋娃娃,此刻反应跟不上他节拍,而傻呆呆的模样更像个娃娃,他疾风骤雨的吻她,已经不似起初那样生涩。这些都源于人类的本能,感官是最好的老师,她很快便做好准备接受他,也许,太久的想念无从表达,她只好陪他一起癫狂。 好在韩彧自从有了经验之后见她之前口袋里就放了东西,这时正好派上用场。好吧,韩彧承认自己很邪恶,他之所以找得到这个主题酒店,想把她拐进来不是一两天,似乎他其实是个被动的人,要对方不断的承认他,不断地满足他那点藏得深深地占有欲,才对越发的离不开对方,韩彧自己清楚这不是个好习惯,可这种事不是他逻辑思维强大,或是条理清晰就能懂的。这跟法律不一样,没有一个合适的条条框框让他遵守,也没有一本厚重的法典让他学习。 现在,林琳似乎对他胸口的小红豆很感兴趣。 她一直致力于研究它,好像它真的有什么新奇。 韩彧被她又是啃又是捏的折磨的难受的不行,把她挪到别处,“我抽根烟去。” “抽吧!”她又不是没见过他抽烟,“少抽点就行了,我不喜欢那个味道。” 韩彧说,“我躲到别处去。” “不用啦!”她又蹭到他身上,“反正你一亲我,我就闻得到。” 韩彧无语,只好躺在床上抽了根烟。 这种感觉真不好,他总觉得自己被这个场面衬托得不像个好东西。 林琳正用她的小虎牙硌着他的锁骨,也不疼,就是很痒痒。 “晚上别回去了。”她提出要求,“我也不回去了,好不好?” 这倒没什么,林琳肯定找得到借口,她编故事一向水平奇高,韩彧更简单,毕竟,男孩子在外留宿没什么,旁人万万都怀疑不到她俩一起夜不归宿能有什么关联,只是,“你不想去看花灯吗?” 她很茫然,“看什么花灯?” “今天正月十五呀,笨蛋!” “那个哪有你好看。”她拒绝的一点都不含糊。 韩彧略略惊诧,“你看过?” “我又不是生活在笼子里。”林琳冲他流露出一个非常鄙视的神情,“是你想看吧?” 韩彧还想说什么,目光落到林琳从被子里伸出来的一只小脚。 脚上系着一条红线串的于是脚链,指甲上涂着乱七八糟的图画,林琳见韩彧一直盯着她的脚丫子看,极配合的忽然把脚抬到他眼前,得意的说,“好看吗?我自己画上去的。” 他这才看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近看是有图案的,卡通的小猫小狗小怪兽,太小的就点了一个小点,粉红色的底子,白色的图案,在他眼前一直闪,闪的韩彧眼晕,便抓住她那只不听话的脚,忍不住的用手指摩挲,触感极细腻,滑溜溜的像小蛇的尾巴,一下子便从他手中溜走,缩进被里。 好吧,韩彧承认,她的脚很漂亮,他很早就发觉了。 她没有发觉他的失神,只问,“你真的很想看吗?” “算不上很想,”韩彧说,“只是觉得,到了这个时候,好像应该看花灯才对。” 她恍然大悟般的咯咯笑起来,“原来是这样,我才发现,你总爱给自己定个规矩,条条框框的真那么好吗?” 韩彧似乎被她问住了,思索半晌才回答她,“有计划当然好。” 她看着他严肃认真到近乎执拗的神情,一瞬间,又是那种感觉,她觉得他背着很多包袱,而这些包袱,压得他几乎没有快乐,他的生活死板教条,毫无空隙,林琳这时,忽然有些慌乱,她直觉上认为他不该过着这样的生活,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让他别这么累。 “好吧!那就去……”林琳从他身上爬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几乎忘了自己几乎一丝不挂,察觉到他的目光,瞬间又缩回被里,尽管已经在一起,也算毫无保留,她依然羞于这样面对他。 韩彧像是没注意到她的窘态,只是疑惑的问,“你又要去了?”“是啊,你都说了,这个时候,按照你的原则就是要去看花灯,那就去啦,”她说,“我可不想因为我的缘故打破你的规矩。” 他搂住她,却让她背对他,她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却听得见他说,“你已经打破了,我在你这里,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小城市有小城市的好处,正月十五,除却几条主干道,剩下的,随处可见花灯铺满一条街,有国家喜事主题的,也有有趣的小玩具,皮影戏……林琳最爱看皮影戏,明明是看过无数次的《飞天》,每年都要演,她却一直呆着不愿走。 韩彧百无聊赖下,看到一位民工,抱着他女儿,牵着他妻子,看样子两位都是受苦人,都是常年在外风吹雨打的龟裂嘴唇和粗糙到看上去就像磨砂纸的肤色,那民工不顾妻子阻拦,给孩子买了只硕大鲜红的糖葫芦,小孩看样子不会吃,举着糖葫芦,一口让妈妈吃,一口让爸爸吃。 在这种地方看花灯的,多数都不是太富裕的人家,而这条平日里油腻腻,透着浓郁市侩气息的小街,在这样的节日里,被满街灯火通明的灯光所映射,每个经过的人脸上都是笑容,最灿烂的多半是孩子,这样的喜庆令韩彧觉得,有节日,真的是一件太好的事。 尽管,过节,对韩彧一家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太值得格外开心的事。 chapter.118 他又看到她,林琳还站在皮影戏的摊子前面,怀里抱着彩色的荧光棒,手里举着各种小吃,她看的津津有味,都忘了吃东西,脸上挂着清甜的笑容。 韩彧越跟她相处,越发觉她只是个普通女孩,而她与普通女孩最大的不同是,她太容易感到快乐,并且在不知不觉中感染着其他人,韩彧自己就是个被感染成功的例子,他现在看到自己从前喜欢的林妹妹式的女孩,在潜意识里拿她们跟他的琳琳做比较,竟然觉得,她们都不如她,她无论做什么,都透着一股灵气,尤其是笑起来。 他最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韩彧小时候,看过一部不记得名字的日剧,只记得女主角仿佛叫莉香,不算太漂亮,笑容却仿佛带着魔力,令人不知不觉的为其沉迷,这样的笑容让韩彧记了许多年,他后来也知道了,有个词可以形容,叫明惑。 现在,韩彧只觉得,她的笑容,如同铺天盖地的光芒,强势的打破他一直以来用以躲藏的阴暗云层。 韩彧不知自己该做什么,提出看花灯的是他,他自己却根本想不到自己想看什么,只得站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林琳回了下头,瞅瞅他,又继续关注她喜欢的皮影戏。 戏里的飞天,在舞台上挥舞着灵动飘逸的身姿,看起来亦真亦幻,尽管这皮影做得十分粗糙,却依旧看得出飞天千变万化的身姿。 韩彧看着看着,也来了兴致,只是他不能投入情节,他要时刻提醒自己攥着她的手,尽管她的年龄已经不是个小丫头了。 一晃,他们认识竟然已有三年。 韩彧正吃着林琳的零食,猛然感觉肩膀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 回头,华夏正抱着双臂,一身爽利帅气的机车服,她站在人群中,气场强大到不用任何刻意动作,就能让身后的人成为动态布景。 “呀,这么巧,你俩也来看灯?”华夏是常常见韩彧的,却有很久不见林琳了,林琳闻声回头,华夏有些讶异。 她转头的那一刻,脸上还带着笑,华夏竟然在这一刻突然发觉,林琳长大了。 是的,是长大了。犹记得上次见她,仍是一脸稚气,这次再见面,却猛然发觉,她已然在不知不觉中,由嚣张跋扈的小丫头片子,蜕化成了婷婷玉立的少女,从前,看她跟韩彧在一起,像是个妹妹,现在再看,却颇有些女朋友的架势了。 华夏主动打招呼,“呀,小两口甜蜜呢?” 林琳终于不能再关注皮影戏,却面对华夏的善意调侃,还是红了脸。韩彧笑着说,“华夏,你也来看灯?” 华夏似乎有些躲闪,想了想,才说,“哪啊!我弟和那小对象还没分呢,听见打电话说来看灯,我妈让我跟踪他俩,确定一下行迹,那家伙学习那么紧还谈恋爱!对了,跟林琳一样大么。” “那你?……华夏姐,那你看到华南了么?”林琳对于华家的两个孩子,一点都不陌生,尽管关系算不上太好,与华夏不同,华南个性很蔫,却常常做些出其不意的事。 “没看到。”华夏脸上带着掩饰不了的焦虑,“不知道在哪呢,我找遍了这两条街了,还得去别的街找找。” 林琳看出她的担忧,尽管觉得华夏确实有些小题大作。 话说回来,其实不止一次了,众人都知道华夏都像个侦察兵,在后面找她弟弟,她那个看着就不怎么精灵的弟弟,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漏网,于是抓住韩彧的手臂,“咱们一起去找,怎么样!华夏姐,我认得华南,咱们分头找!” 华夏若有所思的瞧着她,“按理说,你和那小子是一派的吧!你偷偷给我把人放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盯着她。”韩彧也觉得这事挺有趣,不过真正有心放跑华南的恐怕是他。 果然,华夏脸上带着太明显的不信任,“你?”却终究被韩彧坚定的眼神所折服,决定信他这一次,“好吧,我姑且相信你,分头找吧,这条街不用找了,我去c区找。” 林琳得令,真的拽着韩彧到处找人。 不过,找人得有个方向,林琳还得问韩彧,“我们先去哪?” “你非要找到他们吗?”韩彧皱眉,问。 “华夏姐让找他们呀。”华夏于林琳,一直是个比较特别的存在,而现在,林琳愿意讨好韩彧的好朋友。 “你就没想过他们要是被找到了什么结果?”韩彧循循善诱道,“华夏那个爆脾气,罪证被当场逮住,他们肯定没有好日子过。” 林琳想想也对,“那你是要放了他们吗?” “华南和你一样大吧,你就不想想,要是被你家发现我们,你是什么心情?” “告诉我爸爸啦!说我没你不行,我喜欢你!” 她理所当然的神情令他有些惧怕,终究是无法沟通的苦笑,“算了,走走看吧。” 韩彧和林琳带着目标走走看看,她有事情做,自然不会闷,连心爱的皮影戏都抛弃了,满脑子都是华南那张并不算太出众的脸,韩彧反正不认识,他更希望不要碰到,最好,他们还没找完,华南已经回家了。 是爱,使人变得慈悲。 只是,事实往往决定一切,在林琳一声刻意压低的惊呼声中,韩彧看到她脸上激动的神情,顺着她手指的指向看去,是花灯外面的饮料摊,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正在喝热饮,女孩穿着普通,扎着一条长长的马尾,看起来有些局促,男孩的样貌酷似华夏,都是一双鹿眼,他们离的不近,眼睛却紧紧盯着彼此,带着少年人才有的羞怯与清白。 韩彧紧紧拽着林琳,不想她给华夏打电话,她却也听话,居然只是看着,也不挣扎。 林琳有点猥琐的想听听他们会说些什么,拽着韩彧凑近他们。 这时,那女孩仿佛受惊了一般,突然站起来,林琳也被吓了一跳,韩彧捂住她的嘴,只听女孩对华南说,“对不起,我必须得回家了,我妈妈会担心我……”她的音色就像她的人,温柔,怯懦。 华南却小声问,“你真的,要跟我……?” 女孩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许久,才说,“嗯。” 也许是华南脸上的神情太沉重,韩彧无不多事的猜想,也许,那两个没能说出口的字,也许是“分手”。 韩彧正思忖着是否要把林琳拉走,却感觉手臂上一阵发紧,是林琳,她正拽着他,却朝着另一个方向。 有时候,发现别人的秘密,并不是一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 如果这个秘密太过沉重,反而,会令自己好奇的行为,增添一部分罪恶感。 chapter.119 想必是华夏找人未果,给韩彧和林琳打电话,他俩只说,也没看到。 华夏联系了家里,得知弟弟还未回家,又顺着所有可能的地点找了一遍,却一直不见人。 现在,华夏的心情不仅仅是抓住弟弟,她更担心弟弟的安全,毕竟,在姐姐眼里,弟弟再大也是弟弟。 一直找到凌晨,华南都不见人影。 林琳和韩彧陪着华夏一起找人,时间越久,也难免有点担心。 韩彧忽然不知道,自己不在第一时间通知华夏的行为,究竟是不是对的。 华南的电话一直打不通,韩彧的电话却在这时响了,是小五。 小五打电话,居然也是为了华南的事。 他告诉韩彧,他和同事们下班吃饭,在饭馆碰到喝醉的华南,他喝得太多,一直在抽搐,现在,小五已经把他送到医院,是酒精中毒。 韩彧没告诉林琳这件事,只是借口再帮华夏找找人,把她先行送回去,才赶到医院和华夏会合。 华南醒着,华夏坐在床边,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韩彧站在门口,忽然觉得自己可以从华南平静,苍白的一张脸上,见到不符合他年纪的沧桑。 华夏一直在质问他,威胁他不说出来实情就告诉父母,华南只是低着头,也不回答。 韩彧想要阻拦她,终究还是跟小五退出了病房。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但这一刻,他仍是不愿告诉华夏实情。 既然华南不愿意这件事被说出去,一定有他的理由,韩彧能理解他的理由。 华南终究不舒服,华夏不再逼他,从病房出来,没见到韩彧,轻车熟路的从卫生间找到正在吸烟的韩彧和小五,还好,现在卫生间没什么人,否则她一个漂亮姑娘出现在这里,定然会引来不少男士的侧目。 韩彧夹着半支烟怔愣在当地,小五也有够意外,都知道华夏纵然火爆,但从不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事。 许是被林琳的漫不经心所感染,一向危机意识敏感的韩彧竟然没有注意到华夏铁青的脸色。 “你是不是早就找到华南了!”华夏披头就是这么一句,韩彧这才嗅到危险的气息。 一时间,韩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五已经敏锐的发现华夏的语气不对劲,但因为不知其中缘由,也不敢贸然触犯她。 华夏等不及他回答,“好啊你!韩彧,亏了我这么相信你!”她怒火中烧,不自觉提高了语调,“你是不是早就找到他了!说啊!” 韩彧便说,“是。” 果然,华夏不等他话音落下,扬手给了韩彧一记耳光。 随着那毫不留情的“啪”的一声巨响,不光韩彧和小五愣在那里,华夏脸上也划过短暂的怔愣,但很快,她对于自己行为的震惊就被漫天的愤怒所取代,“你是不是脑子有病!那个女孩她妈今天来找到我们家里,说人家女儿跟华南发生了关系!要我家负责!我爸还不知道这件事,华南晚上接了个电话就偷偷跑出去了!我妈和我就怕他出什么事才想找到他!韩彧!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就是那种封建到只要是早恋就要破坏的姐姐!如果真是那样我早就破坏了!我一直替他跟家里瞒着,谁也不希望弄成现在这样!” 韩彧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内情,他原以为,是华夏不通人情。 他愧疚的不行,终究无力的解释,“我看到他……那个女孩跟他可能说了分手……” “所以觉得事情就这么完了?人家都分手了,我还干嘛破坏他们?”华夏无不讽刺的说,“所以你觉得自己特高尚,我又鲁莽又固执?韩彧,到底是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还是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愚蠢?” 韩彧沉默。 他没有选择,错了就是错了,无心的也是错,解释不能改变,华南如果早点被华夏发现,他如今就不会躺在医院里。 小五这回才明白事情的始末,试图替韩彧解释,让华夏降降火,“他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华夏,你别计较他,他可能就是觉得可怜还是什么的,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就是林琳让你别告诉我。”华夏不是在问他,而是在陈述事实。 连先前激动的音调都“嗖”的冷下来,带着后知后觉的凉意。 韩彧感受到这凉意,企图申辩,却被华夏的声音挡下来,“韩彧……”短暂的静默后,她终于下定决心似地说,“在你心里,终究还是女朋友比朋友重要吧。”她知道,他的理由不外乎是这三种中的某一种,如果她真的误会了他,以韩彧的脾气,不会仍旧站在这听她讲。 这个发现令她心寒。 这都证明着,他对于她的了解,在不知不觉中,早已在她还未察觉的时候,定格在她最为不齿一个层面。 他,怎么能将她看成她自己都讨厌的那种人? 也许,真的是这样,他们再好,终究是个朋友,及不上身心交付,日日挂怀的恋人,华夏的心里,此刻,更相信的是,不是韩彧心软,是林琳的要求,令他放弃了原则。 后来,华夏走了,小五追出去,韩彧颓然站在卫生间里,连烟头烫了手指都未曾察觉。 他不想解释,不想追上去,明知道他好好解释一番,她就不会气太久,只是,因为林琳的存在,这已经是华夏第二次跟他发生争执,似乎华夏总想逼他从朋友和恋人之间做一个选择。 他非常,非常的不能理解华夏。 韩彧到家时,手机上有短信和来电,其中一条是小五的,是说华南已经没什么事了,华夏现在也没那么生气,小五保证会帮韩彧好好解释这事,自然也说了几句华夏的好话。 剩下的都是林琳的,她纵然不知道华南酒精中毒,还是一直在不安,每条信息几乎都在问他有没有出事,有没有找到华南,韩彧从这些字句中,就看得出她一直都在担心。 一直到最近的一条,是半小时前,她说她实在困得不得了,让他到家一定,一定回信息。 并且用了五个感叹号。 既然睡了,韩彧不想打扰她。 她累了一天,这么晚才睡,他再试图去吵她,实在是太不好。 简单洗漱之后,韩彧躺在床上,左半边脸颊开始火辣的疼痛,索幸家里有点冰块,可以简单敷一下,经过这么一天的折腾,他一点睡意都没有,想找本书看一看,终究一点都看不进去。 忍不住回想着华夏偏执的责怨和林琳体贴的担忧,他竭力让自己不要鲁莽的将华夏定位在那个,与他距离千里之外的形象。 chapter.120 翻着手机,韩彧反复许久,终于被那五个感叹号所折服。 无论如何,给她发个信息,总是应该的,她睡觉那么沉,应该不会醒,明天看到信息时间,也会知道,他给她发过信息,不会一醒来翻手机却看不到只言片语,以为他们真的出了什么事。 组织了半天语言,韩彧终于编出了条看起来很平静,还带着点温柔的信息,他知道,他的小女友虽然不怎么精明,但很聪明,尤其擅长从他字里行间猜测出不对劲来。 短信刚刚发去,消息报告还没来得及回来,韩彧的电话就拼命的震动起来。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琳琳”。 那是她替他改的,原本是“林琳”。 韩彧一直觉得,反正念着一样,存什么字没有什么区别,她却坚持要这样,也许她做的是对的,至少,每次他看到这两个字,总会比规矩的大名,来得更有亲切感。 不过,现在,韩彧能清楚地感觉到,她还没有睡,甚至,手机可能都没有离开身边,因为她回电的速度太快,接了电话,果然,如他所想,她的声音听起来一片清朗。 韩彧有点窝心,他该早点给她发信息的。 “找到华南了?华夏有没有骂他?”韩彧信息里已经说找到华南了。 “华南回家了。”今天的事,韩彧想起来,便觉得脸颊火辣的疼痛,“对不起,说好了一起呆着的。” “别说对不起啊,特殊情况嘛!”她听出他不愿意多提,便不再多问,“你在家吗?” “嗯。” “那你快睡吧,累了一天,我也睡啦。” “嗯。”韩彧似乎真的有些累。 林琳本来想要挂电话,不知哪来一股眷恋,想等着他先挂断。 她总觉得不对劲,却不知哪里不对劲。 只是,通话时间一直在显示继续,林琳终于小心翼翼的“喂”了一声。 他叹息的声音从话筒另一端传来,“我等你挂断呢。” “我也等你挂呢。”她这样说。 韩彧便不想挂了这个电话。 他这才发现,自己躺下前忘记合上窗帘。 淡淡的月色照进来,满天繁星,夜空深处,有飞机刚刚飞过去,尾气划成一道冗长的白色轨迹。 也许,这样的夜里,在遭受了朋友的误解,纷争过后,被亲近的人用一种体贴的方式关心,是足够暖心的一件事。 他知道她一定有疑惑,只是他现在没办法向她解释,他的心并不平静,等他调整好了,想到怎么向她说明,他一定不会继续瞒着她。 后来,他们一直聊着,直到林琳睡着,韩彧也疲惫至极,挂了电话。 这几日,韩彧一直找遍各种借口不愿意见林琳,脸上的伤痕藏不住,他只好跟家里解释是有人认错了人,不小心打到他,已经向他道过歉,他在家向来不说谎,母亲也就分外信任他,只是心里难免疼痛。 好在华夏终究没下狠手打他,脸上的肿很快便消了,只是这时,韩彧已离返校之日不远,小五带来消息说华夏已经返校,而华南,家里自然想尽办法私了这事,华南本人也被迫转学。 送走了韩彧,林琳没敢告诉他,她的目标,已经锁定在xx美院的c市分校。 c市尽管是个美丽的海滨城市,气候却不怎么好,夏天是黏黏腻腻的热,冬天是淅淅沥沥的寒,也没有暖气,林琳并不喜爱那样的气候,却仍是极力说服自己,那没什么,c市有大海,尽管海滩是石化的,也是个一线城市,楚家全国最大的分部就在那。林琳的决定,也只有罗文婕知道,恰巧她的事业发展方向大抵就是b市和c市这两个地方,林琳觉得自己不会孤单,尽管如果在b市,父亲就在身边,而b市的那些专业,她心中不是没有期冀。 只是那又何妨,林琳告诉自己,这世间凡事皆有代价,谁让她喜欢他。 林琳再没告诉韩彧这事,她上次也只是知会他一声,他愿意不愿意,于她而言,都没有太大差别。 她更不愿他抨击她的幼稚。 情人节时,韩彧已经返校好几日,原因是他带家教的孩子正准备考重点初中,韩彧其实有些难以理解,那个孩子父母都是高级医师,家境殷实,却逼着孩子拼命三郎似地学习,小小年纪已经架着啤酒瓶底一般厚的眼镜,韩彧承认,a市这个小地方,生活节奏是慵懒而舒缓的,至少,他身边的同学们,还没有被父母逼到如此地步的经历。 韩彧终究不打算跟钱过不去,贫寒的人只得抛弃一些浪漫,好在林琳的漫画步入正轨,一连载,居然引起小范围的火爆,她对画画的事向来心无旁骛,竟然率先忘了情人节,还是经由韩彧提醒才想起。 他们终究不能一直风花雪月下去,韩彧心里理解她,他必须承认,很多时候,他的浪漫都是因为对方是她,当她无暇顾及他的浪漫时,韩彧自己心里,难免有些松了口气。 政法大学近日里一直在传韩彧和女朋友分手的事,皆因不少人以为华夏是韩彧的那个神秘女友,韩彧在学校呆了两年,他本就不差,也有些好弟兄,男孩之间的感情本来就没那么复杂,他也终究继承了不少北方人的豪爽。一到了这时,韩彧才经人提醒,发现自己原来也算个角儿,大学鱼龙混杂,人都精明许多,韩彧的寝室,自从华夏不再光顾,内线电话天天响个不停,同屋的兄弟都受到桃花的波及,不少学妹被韩彧客气的回绝后,抱着打算埋伏在韩彧周围的心态,一来二去,竟然解决了韩彧寝室里几位室友的单身问题。 -------------------------------------------------------------------------------------------------------------- 很抱歉,这么久都没有更新,原以为自己更新速度如此之慢,故事也不如人家的精彩,根本不敢奢望有读者能够在这里等着这个故事。 这几天看到评论区,真是又感动又愧疚。 我是个喜爱解释的人,尤其是对于我在乎的人,总觉得,解释了,就好过不解释,尽管有人说这世上,懂你的人永远懂你,只是,总要给懂你的人一个理由。 也许爱情真的是感性人群的生命,我自己,便是个感性的人,在经历了一段日子的颓废后,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有写作一项生活,原本重要的,居然被区区一个爱字扔到一边,让懂我文字的人如此苦等,心中真是愧疚不已。 也许更新仍是不会太快,毕竟,我有着两份工作,不能潜心写作,闭门造车也不是办法,生活的累积同样重要,只是,我再不能为了任何事情停更,否则真真对不住大家的支持。 谢谢。 chapter.121 唯有一人,韩彧心里有些看不起,便是当初暗地里讽刺韩彧的那位室友,是土生土长的c市人,性格中带着过度的精明,家境还算不错,却一心攀龙附凤,电话联系薄里,都是导师联系的最为频繁,交往的女友,最差也是系主任的女儿。起先,韩彧并没对这人有太大偏见,毕竟他的女朋友拿出来,也没几个人信他只是喜欢对方的人,他也承认,女孩终究是要富养,不然确实少了些大气。 只是后来,韩彧逐渐发现,这人每次甩了女友,皆因看上了条件更好的,明明样貌,才学都还不错的一个人,现阶段交往的竟然是个丑陋不堪又素质低下的暴发户女儿,听说这位姑娘的父亲是煤矿老板,来源不知是否真实,只是韩彧可以确定的是,这位男士自从交往了暴发户小姐后,没几日,便配了辆标致。 韩彧不知是否自己想得太天真,他总觉得,喜欢谁是没错的,错就错在为这种喜欢找了一个市侩的理由,经年之后,他也觉得自己当时的想法幼稚又单纯,可这时的韩彧,当真是这么想的。 一年一度的校庆随着韩彧繁忙的生活日渐逼近,韩彧因为成绩和个人能力早被挑进团委,入党只是时间问题,他终非池中物,走到哪都能发挥出不少潜力,只是他自己还未察觉罢了。 政法大学的校庆,比起名扬当年,要多了些舒适的亲切感,毕竟大学面临的是各种层次的学生,自然是热闹非凡,韩彧跟着团委书记忙前忙后,可能是命该如此,团委书记居然又是个女生,性格却是典型的江南女孩,柔美中夹杂着伶俐,韩彧对于女领导,鲜有好感,毕竟华夏那样的女生实在不多,而这副阴柔做派,也是韩彧大为不爽的。 不过,他仍知道,女领导,对他还是不错的。 校庆期间,请了不少政法大学毕业,现在已游走在社会各个层面顶端的师兄,其中有一位,听说毕业已经多年,学校暗地里传,这人是个狠角色,尽管身在名不经传的a市,却真正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角色,是a市所在的省,最有名的帮派组织,昌华佟国昌手下的第一员大将。 既是老乡,还是师兄,韩彧难免过多的关注两眼。 尽管,在韩彧心里,政法大学,竟然请这么个人来做校庆的嘉宾,总令他有些不齿。 此时此刻,大屏幕上正播报着这人的演讲,他一身正装,从袖口到领带,都搭配的完美无缺,隐匿在金丝眼镜背后的一双眼睛,是韩彧有些印象的淡然与温和,昭示着它的主人是个怎样经过风浪如今却一手遮天的狠角色。韩彧总觉得这人颇眼熟,只是隐隐绰绰的大屏幕,令他有些错觉自己只是臆想,他怎么可能认得他,昌华的所有事,都是林琳告诉他,而他本人,也只是知道佟欢而已,而昌华究竟是个怎样的组织,韩彧一点都不清楚。 况且,如此出名的人,一定经常见诸于各大媒体,韩彧想,自己也许是见过的,就像见过不少明星那样性质的见过。 抽个空,韩彧绕到礼堂后面抽烟,礼堂后面有个小湖,风景格外漂亮,不知是谁的主意,反正,夏天时,扔个暖水瓶到草地里,能惊醒不少鸳鸯。 刚点了烟,一双制作考量的皮鞋挪到他身边,韩彧下意识的抬头,是刚刚仍在大屏幕上那位师兄,他正扯松领带,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嘴里叼着根烟,冲着韩彧示意。 韩彧递过他的打火机,他笑了笑腾出一只手点上火,另一只手仍在不住的松领带,直到领带被扯得松松垮垮,衬衣领口的扣子也解开两道。 然后,这人早有准备似地笑着冲韩彧说,“你不记得我了?你刚来这上学时,在火车上,咱们还一起找吸烟区呢。” 韩彧恍然。他犹记得,那时候,他以为他的旅程是一段苦行,尽管他达成了自己的理想,坚持了自己的友谊,却险些失去了林琳。 跟叶泽文算是相识就是从吸烟开始,韩彧一直没有猜测过他的职业,只是没曾想,这个在自己心中,有些玷污法律的师兄,竟然是他。 想起当初自己有些得意的腼腆,韩彧顿觉汗颜,成绩好有什么用,他知道叶泽文的资料,家世只能算是中庸,现在才刚刚二十九岁,二十九岁,已经靠自己的能力做到一个令人望尘莫及的高度,此时此刻,韩彧的心里,一直在问自己,等到他二十九岁时,又是如何一番光景。 “你不太爱说话啊。”叶泽文熟稔的打破沉默,“跟我那会儿有点像。” 韩彧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应对着,“嗯,按说学法律的,应该口才不错才是,我却一点也不行。” “哈哈。”叶泽文笑得爽朗,许是知道他也跟昌华有所联系,韩彧总觉得,尽管戴着副代表斯文的眼镜,却透着一股江湖气息,“这破地儿,天气真够烦人的,热的时候能闷死,冷的时候能冻死。” “我觉得这个季节还算好。”韩彧话不多。 叶泽文却浑然不觉他的沉默,仍然大方的提出邀请,“等一下,我要去吃个饭,你跟我去?有不少导师都在。” 这样的机会,正是不少人梦寐以求的,韩彧也觉得如此,只是如果要请他的人是华夏,他会当仁不让的答应,可是那个人是叶泽文,他终究不能接受,一个学法律的人,去效忠黑帮,究竟哪里值得人去热捧。 韩彧一直不能忘记自己这么多年坚持学法律的所有动力,他恨透了知法犯法的那些人,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当国家的法律在某些人手里被翻云覆雨的玩弄,会为多少人带来毁灭性的伤害。 chapter.122 在他看来,叶泽文算是这类人,只是他不想说什么,他可以试着去理解,也许叶泽文当初选择法律系,也是怀着与他自己类似的情怀,只是……学校现在对于叶泽文的态度,已经表现的足够明白。 也许,做个英雄,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容易。 叶泽文被拒,也没有再次提出邀请,非常理解的岔开了话题,一根烟很快燃尽,他没有再呆在这里的理由,临走前终究塞给韩彧一张名片,语言是不可抗拒的,“既然这么有缘,是同校,还是老乡,总要留个联系方式,没准你有什么事会用上我,我很欣赏你。” 韩彧只得收下,理念不合是一回事,他总不想驳了人家好意。 叶泽文的名片做的竟然极其简单,一侧是简单的灰白条纹,除了一个大名,一个电话号码,竟然什么都没有,韩彧听林琳讲过,不少人名片是分几种的,叶泽文的这张,很显然是给相熟人的。 韩彧不知这究竟代表了什么,还是仅仅是自己的揣测。 但他很笃定的认为,不管这代表了什么,他与这个人,终究是风马牛不相及。 却仍是把名片揣进口袋,韩彧只认为,要尊重一下对方。 即将升入高三,林琳的生活终于开始一片忙碌,韩彧今年暑假没有回来,因为母亲说年纪可能太大了,不想再在超市卖货,超市把她调到相对轻松的夜审,工资自然少了许多,电话中的意思是韩彧的生活费可能要拮据些,韩彧便忍不住坦白了自己上课还打工的事情。 母亲的态度竟然与林琳一致,不过爆发的没那么彻底,韩彧解释许久,他也终究一向让父母放心,母亲也就不再说什么,韩彧决定自己要为家里做些什么,正巧,他教的学生家里又为他联系了名需要恶补中文的外国人,韩彧又忙起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林琳并没有催他回来,他可不知,她只是觉得,他这次不回来,她完全可以忍受,因为她需要说服父亲接受她的想法。 其实,尽管很小心,韩彧和林琳还是一直恐慌着,担心被人拍到,不管怎样,林琳算是个公众人物,还好,他们还算幸运,没有被拍到任何蛛丝马迹。 林琳料想,父亲多半不会答应她去c市分校,她自己何尝不是这样,想要做一名真正的画家,而不是画漫画看起来那么业余的职业。 可终究,林琳觉得爱情更加重要,什么都不能阻止她爱韩彧的一颗心。 林琳苦思冥想没有结论,最终决定搬动楚天昕,在这个时候,她一向能想到鑫鑫哥,她向来如此,有什么困惑一定会想到鑫鑫哥,仿佛他是变形金刚,是蜘蛛侠,是超人。 楚天昕正在筹备回国。 xx美院在c市建分校的事,让楚天昕有些不快,他不知这样的不快从何而来。 伦敦的天气算不得太热,每年,最舒服的一刻就是现在。 楚天昕握着电话听筒,手指冰凉。 他实在不忍打扰她的快乐,他多想说,“不要去……”仿佛已经预料到她的结局。 对于韩彧,楚天昕没有敌意不可能,但更多的时候,他是强烈的妒忌,他只觉得韩彧根本无法担当她的爱。那样一个怯懦,自卑,自己都无法给予自己安全感的男人,又怎么回报的起她? 可他要说什么,才能让她明白:爱一个人,并不是一个人的事,倘若对方担当不起她的爱,她又如何收拾残局。 对于她的决定,他明白她实施它的可能性。 楚天昕终究不敢反对,害怕自己连被她信任的哥哥都做不成,只好竭力安抚,告诉她,他会在一周之内回来,回去之后,再作打算。 对于楚天昕的突然决定,凯瑟琳大方的借出她的直升机。楚天昕也没有拒绝,毕竟他们是朋友,她知道他的秘密。 这次,凯瑟琳没有随行。 她送他上飞机,站在机舱门口,朝楚天昕竖着大拇指,非常,非常大声的用中文告诉他,“亲爱的!回去!把你心爱的女人抢回来!” 楚天昕对她的一番言论感到无奈又可爱,天知道他真的没有想过那么无耻的抢回来,可他究竟想做什么,自己居然有些糊涂。 反正,他的前途,如同伦敦的大雾一般,浓重,阴霾,只是无论如何,他总要走好眼前这一步。 他必须回国。 这一周,林琳急的几乎疯掉。 楚天昕一再声明,要她等他回去,大家从长计议,并且为了安抚林琳,他非常客观的分析了林父很可能从这件事上知道什么蛛丝马迹,叫她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林琳也不愿这件事现在就被父亲知道,她可没那么有底气,这可是早恋,最快,也要等到她上了大学再说。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楚天昕盼回来了。想必这是林琳对楚天昕最积极主动的一次,她提前守候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等到直升机降落。 楚天昕出现在机舱门口,林琳没有注意到他比平素显得阴郁的脸色。 也许他平素里都隐藏的太好,然而最近,他并没有刻意的去隐藏自己的情绪,只是,原来,他是否隐藏,她都不会发现。 林琳根本没有让他先好好休息的意思,在楚天昕面前,她一向这样,也许他太宠着她,便宠得她有些无法无天。对于林琳,楚天昕似乎一直不知道该将她摆到怎样的一个位置,他只是一直自信,她会跟在他的身后,永远像个听话的妹妹,而久了,竟然被他突然察觉,原来,一直被随传随到的那个,居然是自己。 就像现在,他人在遥远的英国,也被她传唤而来。 因为时差的缘故一直没有休息,楚天昕忽然有些茫然,居然不知自己,究竟是为何,会跟林琳出现在咖啡厅里,听她长篇大论的讲述她跟别人的恋情。 他理应在家休息,天大的事都不要打扰他。 “鑫鑫哥,你脸色不好,是不舒服吗?”真难得,楚天昕心里无不讽刺的思忖着,却颇为懊恼的回了一句,“没什么。” 也许林琳根本没有想过要关心他的健康,不过随口那么一说,听他这么回答,立刻就不再提这个话题,“鑫鑫哥,你回来没有告诉文婕吗?” 楚天昕摇摇头,靠着浓浓的特浓咖啡支撑着泛着凉意的胃。 “不过没事,”林琳笑嘻嘻的拆着白糖包装,“我告诉她了,她好高兴的,不过那个该死的电影还没有拍完……” “琳琳。”楚天昕忽然极没有礼貌的打断她,他挑起眼角,目光是难得的坚韧,“我回来,为什么一定要告诉她?” chapter.123 林琳受惊,失手把余下的半包糖全数丢进了咖啡里。 楚天昕也沉默,并不觉得尴尬,甚至没有打算继续引出话题。 记忆里,这样的冷场是第一次。 炎炎夏日,空调的冷风从背后吹来,从脊骨一直吹到血液里。 桌上花瓶中,娇艳的玫瑰卷着略有些乌黑的花瓣,林琳突然觉得这朵花好丑陋,下意识的伸手拽过它,将它揉的希碎。 花梗的水珠溅到楚天昕正在搅动咖啡勺的手背上,他抬眼,看到的是她陌生的眼神,“你凭什么不告诉她?别告诉我你根本没觉得你们有什么,鑫鑫哥,你不是这样的人才对!” “那我是怎样的人?”楚天昕挑眉,目光中有一丝丝恶毒的玩味。 “不负责任……”林琳狠狠揉着那朵花,忘记玫瑰有刺,刺得她柔软的手心是触目惊心的疼。 楚天昕冷笑。 对,是冷笑。 林琳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 就像她是个怪物,提出的是怪问题,像在嘲笑她太天真。 原来温柔谦和的鑫鑫哥也会冷笑,“你是在质问我,为什么回来不通知她?” “我只是奇怪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林琳被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引得一阵冒火,“你不觉得你很对不起文婕吗?她那么辛苦的跑去看你,你在那边……”林琳痛心疾首地说,“你以为我上次没看到你房间里是怎么回事吗?” “对。”楚天昕轻笑道,“我不是只有一个她。” 林琳怔愣着,她忽然有种错觉,错觉她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楚天昕收起那一脸该死的笑容,严肃的近乎换了张脸,“琳琳,谁都做不完全,我不可能对谁都好,在她面前,我只能是魔鬼。” “……为什么?”似乎是害怕被他的答案吓坏自己,她问的偷偷摸摸。 “因为,我没有兴趣跟她永远在一起。” 谈话的突然爆崩,令林琳忘记了最初的目的。 像是被辜负的那个人是她自己,她竟然伤心的不能自持。 “鑫鑫哥……”林琳不死心的继续问,“文婕她到底哪里不好?” 楚天昕也不说话,只沉默。 “你不喜欢她干嘛还要给她希望……”林琳第一次觉得,她与这个从她一出生便认识的人,居然到了现在,无法沟通。 “我没有给她任何希望,是她自己的错觉。”楚天昕冷静的超乎寻常,似乎真的打算认真的告诉她,“你以后也会懂,你现在为韩彧做的,也只是你自认为的希望。” “才不是,他跟你不一样!”林琳才不许他这么说他们之间的关系。 楚天昕也有些动气,“如果我说去了c市你就没有后路,你还要去吗?” “我要后路做什么?”林琳立刻就回答他,“我才不会前怕狼后怕虎,再说,韩彧又不会把我怎么样,我过去,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他也不会像你这样,鑫鑫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暗?” 楚天昕发觉自己有些伤心。 她是不是在骂他? 骂他阴暗。 他多想这个能让她冲动的人是自己,他也多希望,跑到伦敦的那个人不是罗文婕。 也许,真的是这样,从他默认罗文婕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失去了资格。 可楚天昕依然忍不住想,如果那个人是他,他一定懂得她的付出,可在罗文婕这里,他依然是个魔鬼,甚至不愿费心理解她。 林琳终于想起自己的初衷,“鑫鑫哥,我的事……你是不是不愿意帮我?” 楚天昕沉默半晌,苦笑,“我不帮你,你也想得到别的办法……可是,如果我帮你了,我怕一辈子都后悔这件事。” 林琳毕竟是了解他的,知道他已经基本答应了这事,“我不会后悔的。” “我是怕我会后悔……”楚天昕端着已经有些冰冷的咖啡,没有放糖和奶的特浓咖啡,是又酸又苦的,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味道,就像习惯了英国的大雾,却依然没有忍住,略略皱眉,“同居生活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好。我会一直在c市。” 最后这句,他几乎是憋着劲说出来的。 只是,林琳还未来得及高兴,楚天昕却说,“至于林伯伯,我不愿意帮你一起骗他,对不起。” 也许真的应该有个底线,楚天昕这时才明白,自己不是神,不能像神一样,理解众生皆苦,他可以做很多,但他……真的不能够做的更多。 谁说爱一个人不需要回报?他不想她不在乎她的同时,还要当他没有任何底线。 为别人做嫁衣的事,他真的做不来。 况且,佟欢出事之前的某一次,林伯伯也对他有所暗示,真切地表示过,林琳的婚姻,他一定要做主,决不能让从前发生过的事再发生在林琳的身上。 那件事,楚天昕也知道的,罗文婕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只是都很默契的瞒着林琳,因为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样的不幸。 可眼看着她离那条路越来越近,他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林琳却没有被他的态度伤害到,也许,终究是那多放的半包糖让她有了些觉悟,她的心念仍在罗文婕身上,几乎是恳切的语气,“鑫鑫哥……你不帮我……这没什么……可是,你能不能答应我,对文婕……好一点?” 她觉得他一定不会拒绝自己,因为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楚天昕却径直开口,是不容置疑的回绝,“如果她觉得这样不够,抱歉,我不可能做到更多。” “她这么爱你!”林琳说出“爱”那个字时,心里有些微的颤抖。 许是年幼,她总觉得那个字很重,重到,她不敢说她在爱韩彧。 可她觉得,罗文婕担负的起这个“爱”字,因为爱是付出,是容忍,是慈悲。 林琳觉得罗文婕做到了,她可以不顾一切地去英国看他,可以容忍他的伴侣,也许,楚天昕早已流露过这样的情绪,罗文婕竟然没有哭天抢地,一直笑的仿佛没有经历任何伤害。 所以,这一定算是爱。 chapter.124 林琳暗自想,她还没有达到这样的程度,至少,韩彧惹她生气的时候,她是真的忍不住。 楚天昕听到她激动的这么一句话,忽然笑开。 他偏着头,躲避着她炙热的眼神,修长的手指无奈的抵在额角,轻浮的反问,“你又知道了?她爱我?” “那当然!”林琳被他的态度再次激怒,音调也提了个八度,是咄咄逼人的尖利,“她的英文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人跑到英国不就是为了你!她早就知道你有那么多女人,可她没有说过你有什么不好!鑫鑫哥,你让我觉得过分的不是你不爱她,而是你不拒绝她!你不拒绝她,就是让她觉得你想试试,让她觉得她可以感动你!你别忘了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你这么对待她,你就失去了这个朋友!” 楚天昕被她误解的有些伤心,却试图在林琳这里辩解,“我跟她早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是她非要这样,说无所谓我心里有没有她……” “那你也应该对她有一点点尊重!”林琳粗暴的打断他,她不认为他的辩解有什么意义,“至少你要给她一个交代,而不是让她这么继续下去。要么彻底分开,也许等些日子还是朋友,要么,就好好对待她。鑫鑫哥,可能你觉得文婕不好,她脾气不好,有很多缺点,可我觉得这样的她比你要容易得到幸福,因为她懂得爱别人就是要先牺牲,你却不懂别人爱你,对你是多幸运的一件事!” “你觉得你很懂吗?”楚天昕忽然觉得不公平,非常的不公平,他只觉得,她在这里口口声声的替她的好朋友标榜,她为什么一意孤行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那么,你又……”他忽然打住。 目光竟然在那一刻撇到她的手指,戴的仍是他多年前送她的戒指。是的,价值不菲。最重要的却是因为她喜欢,他从来都是等着她提要求的那个,从来都是。 在她面前,他一向惶恐,不敢主动给她惊喜,怕被她拒绝,即使仍旧灿烂的对他说声谢谢,却依然让他退无可退的发现自己尴尬的位置。 而现在,明明即将出口的反问句,竟然就在这一刻全数瓦解。 他只是伤感,因为找不到勇气问她。 只因为他表现得太少,那为什么罗文婕,凯瑟琳,大姐……甚至华夏,林伯伯,罗英霆,大家都看得出,唯有她看不出? 她既然看不出,他又能怎样? 他的话,说出了口,又能怎样? 是她从未正视过他,尽管,她总会找他帮忙,嘴上也会一直说,他是她最重要的人。 可那个享受到她冲动的人,终究不是他。 楚天昕深深吸气,胸腔里有隐隐的钝痛。 沉寂许久,真庆幸,林琳没有走,仍在原地固执的等着他被她说服的态度。 楚天昕不免暗自比较,她对韩彧一定不敢这样,她会害怕他先走的。 她才不是一口认定他不会甩下她,她根本无所谓他会不会甩下她。 不在乎的那个人,底气总是那么足。 楚天昕承认,他败了。 还未出手,已经完败。 楚天昕看着林琳的眼睛,目光中是幽暗的沉郁,这样的幽暗,令林琳有种错觉,他对她有着深深地责怨。 林琳却坚持不觉得自己是错的,话不说则已,既然已经说成这样,她又何必藏着掖着,她觉得这样对罗文婕好,即便他因此而不要罗文婕,也是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却见楚天昕勾起唇角,笑的温柔的有些过分,语调却冷静的诡异,他装得出骗过她的表情,却终究控制不住自己失控的声线,“我会好好考虑你的话。”他一字不差的描摹着她的语言,“要么彻底分开,要么,就好好对待她。” 他的语气,竟有些发毒誓的决然。这让林琳觉得,看起来她得到了她想要的态度,她似乎是赢了,却找不到一丝一毫赢的快感。 楚天昕却只是瞧着她,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的态度,令她感觉到,他似乎再次顺着她,却令她有种上当的委屈。 她非常,非常的不喜欢他的态度。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太过分,但,她总觉得楚天昕不应该是这个态度。 这时,楚天昕终于喝完了那杯该死的咖啡,问林琳,“你还喝吗?我太累了,要回去了。” 他平静到可以抹杀刚刚一切争端的神情,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激怒了林琳。 “你既然回去干嘛还问我!”咆哮一样的声音,带着愤怒的暴躁,不等他回话,她已经拎着包疾步走出咖啡厅。 楚天昕终于再也笑不出来。 一出咖啡厅大门,热浪铺面席卷而来。 这样的热气使林琳更加烦躁。 许是年龄大了一些,也让她开始具备一些反省的智慧。 至少,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把她惹怒过。林琳心里从来没有设想过,如果她跟鑫鑫哥吵架,会是一番怎样的场景。 不知现在这样算不算得是吵架,至少,她临走时,瞥见楚天昕的目光也是一样的错愕。 也许真正激怒她的不是他那样对她的好朋友,也不是他不帮她,也许,是因为,在她心中,王子的形象应该是英俊,潇洒,温柔……的那一型,也许自己也隐隐约约的认为,还包括对感情的专一和尊重。 她一直都觉得鑫鑫哥是王子。 也许,是她承受不了他在她心中的那个形象被狠狠颠覆,她不能应允自己武断的下结论,原来,他也是个俗人。 道路两旁密匝匝的柳条交错辉映,阴影覆盖了半条小街,却仍然不能缓解沉闷的燥热,a市的夏天,在多数时间,与美不着边际,处处透露着小城的烦闷与市侩,交通并不算拥挤,却称得上混乱不堪。林琳如此烦躁,终于也成为了破坏秩序的一员,并未看到路口刺目的红灯,就要冲到马路对面去。 自然没有意外的被带着袖标的协管拽回去,语气也是盛夏特有的烦躁,“看不看路?不长眼睛?汽车撞死你了算谁的?” chapter.125 林琳踉跄着后退,并未介怀那些谩骂。 却有人怕她摔倒似地拽住她的手臂,并不打算息事宁人,而是将她胡在身后,对着蛮横的协管,语调仍是淡漠的慵懒,“你是什么东西?会不会说人话?” 是楚天昕。 他终究不可能在惹怒她后放她一个人走,他从来不会抛下她。 在林琳的意识中,性情淡泊的鑫鑫哥从未与发怒牵连,只是这次看起来实有不同,林琳拽拽楚天昕的手臂,“鑫鑫哥哥?” 未等楚天昕回话,那协管却不知死活的接过话来,“我是什么东西?我是协管!她破坏交通规则,我说她一句怎么了,你这是妨害……” 那协管正气势汹汹的讲道理,楚天昕已经极度不耐烦,也许他早需要这么一个出口,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竟然会如此没有耐心,等楚天昕自己反应过来,他的拳头早已挥舞过去,协管也是个年轻男人,两人扭打在一起,楚天昕固然吃不到亏,却也不免被招呼几拳,一来二去,等林琳反应过来,是鑫鑫哥哥跟人打架时,三个人已经进了派出所。 殴打协管性质恶劣,想必如果是韩彧,一定心里多少有数,只是林琳丝毫没有任何概念。 楚天昕也是一脸的不以为然,这是他向来少见的神情。 其实楚天昕只是有些茫然,想不通自己为何前一天仍在满目皆是陌生的英国,今天竟然就已经在家乡的派出所,最糟糕的莫过于,这派出所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得他跟林琳。 于是楚天昕无可避免的被警察蛮横的拷在暖气片上,姿势甚是猥琐。林琳仍没注意到他可笑的模样,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忧心忡忡的问他,“我现在可以打电话吗?他们会不会打咱们?” “不会。”楚天昕安慰道,“给冯天打个电话吧,没事,很快就出去了。” 冯天是市局局长的长子,跟楚天昕相熟已久,冯局长的次子冯浩便是林琳的同学,说来还跟罗文婕有一段,似乎现在还有些对罗文婕一往情深的意思。 林琳被警察带着先做笔录,才被应允给人打电话保释他们。 冯天认得出林琳的号码,“小美女,怎么想起跟我联系?” “……我跟鑫鑫哥打人了,现在被扣在建华路派出所,天哥,保释一下我们好不好……” “啊?”冯天只能用一个单音节词来表达了他的惊讶。 “鑫鑫哥被拷在暖气上了……” 不知怎么的,林琳复述这段事实时,居然忍不住笑出来,冯天可能也觉得这种事实在太雷人,惊愕过后大笑着跟林琳反复确认不是她开玩笑,才跟林琳保证这就打电话给派出所的人打个招呼把他们放出来。 林琳放下手机,又老老实实坐回到楚天昕旁边的长凳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真的不怪她会发笑,楚天昕现在被迫蹲在地上,猥琐的抱着头。乳白的皮鞋上满是灰尘和鲜明的白色形成强烈对比,他也受了伤,左眼眶现在开始散发出充血的乌青,唇角也有些肿,笔挺的衬衣和西装的扣子也掉了,袖扣丢了一只,平素里精心打造的发型也乱做一团。 林琳还是有些心疼他,毕竟这事是因她而起,想要安慰他一下,却终究忍不住笑出来,“鑫鑫哥……你……”她笑了好久,才忍住那该死的笑,“对不起……我忍不住了……” “没事。”楚天昕把那只能动的手拿下来,难得调皮的撇撇嘴,却牵动脸上的伤,吸着气,“千金难换佳人一笑,反正一点也不疼。” 林琳皱着眉头看着他,竟然再也笑不出。 平素里一贯冷静自持的鑫鑫哥,忽然露出这样的一面,她有些难以接受,心底,却不可避免的被狠狠抓紧,令她有些透不过气。 冯天很快便打了招呼,过来了警察把楚天昕放出来,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变,请楚天昕和林琳到所长办公室里说明情况,足见权利的妙处。 林琳跟在楚天昕后面,他风度依然,除了脸上的伤,看不出刚刚还那么狼狈过。 一系列寒暄过后,楚天昕和林琳在所长办公室里喝茶。 所长差人找来冰块,楚天昕推辞不过,脸上的伤也确实肿胀难受,冰镇过后感觉好了许多。 林琳坐在一边抱着茶杯,听着所长埋怨楚天昕怎么不早说出身份,楚天昕却一直表示不愿给他添麻烦,自己已经错了。她真的不懂鑫鑫哥为什么这么谦卑,反正她刚刚总想说点什么,总被楚天昕悄悄制止,她也不敢鲁莽。 楚天昕说了几句准备告辞,他自然也不完全是谦卑,指责协管态度太差也是有的,不过他心知,打人终究与协管的态度关系不大,毕竟打人了,楚天昕最后还是象征性的留了点医药费。 本来事情就这么完了,楚天昕也打算带林琳告辞,他可不愿意继续呆在这个令他痛苦万分的派出所里了。 林琳却不知怎么了,忽然不依不饶起来,跑到所长面前,要求道,“我们要那个协管给我们道歉!” 楚天昕忙拽林琳,却被她挣开,只得对有些讶异的所长解释道,“那个协管刚刚说琳琳会被撞死,这话简直太难听了,我也认为,他应该道歉。” 要求虽然有些过分,但碍着多方缘由,所长还是满足了他们的意思。 那协管也不是个脊骨太硬的人,这时知道自己得罪的不是一般人,没有太为难他已经是善待,这么一折腾过后,楚天昕和林琳从派出所出来,天色已经暗下来。 气候也凉爽许多,建华路派出所紧挨着银星广场,此时此刻,夜幕刚刚降临,广场草坪边的射灯,将她的脸色映成晚霞的绚烂,楚天昕不敢盯住看她,又收不回自己的目光,忽然便有些不能自持,林琳却忽然拉起他的手。 楚天昕便有些紧张,脸上的伤也跟着火辣辣的疼起来。 林琳只是心疼的用手揉着他手腕上被手铐勒出的紫红印记,“该死的!那个该死的警察!你还疼不疼?你的车在哪?我们去医院再看看!哪里不舒服还找他!” 楚天昕笑着摇摇头,“车离得不远,就咱们喝咖啡那里。哪里都没有不舒服。” 林琳忽然就不走了,拖着他也不让他走。 chapter.126 楚天昕不懂她想要干什么,也停下来,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捏捏她明显就不高兴的小脸,猜测道,“怎么了?累了?要我背你?还是我们叫辆车过去?” 林琳嘟着脸不吭声,不时斜着眼睛瞟他,楚天昕看得出她是生气了,还是生他的气,却搞得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琳琳,你怎么了?生我气了?” 林琳还是不理他,粉嫩的小脸皱成一团,还有明显被他说中的尴尬。 她的思维经常如外星人一般浩瀚,楚天昕时常面对这样的情形,每次哄她的手段都是不同的,毕竟林琳现在长大了,不是一个洋娃娃,一点蛋糕就能哄好。 “琳琳,”终究还是要先问问缘由,“你究竟怎么了?”见她仍是不理他,终于试探着问,“还为下午的事?我道歉,我不对,好不好?” 林琳忽然大力甩开他的手,抬头盯着他,毫无预兆的红了眼睛,满脸都是赌气的倔强,“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她一哭,楚天昕就真的没辙了。 如果说楚天昕早已练就一身铜墙铁壁的云淡风轻,那么他唯一的死穴,可能便是她的眼泪,明知她哭只是表达情绪,还是让他下意识的最先认为,是他做错了什么,惹她伤心了。 好吧,楚天昕没有丝毫意外的手忙脚乱,不知是该先劝她还是先替她擦眼泪,“你先别哭,我又不疼……” 他的话一点都不管用,林琳刚刚还忍着,现在反而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其实,她也说不出自己怎么就这么想哭,这么生气。 她只是觉得他们被欺负了,因为鑫鑫哥受伤了,还被手铐铐了半天,他就像她的家人一样,她容不得他被人欺负。 在林琳心里,鑫鑫哥从小养尊处优,谁也不能欺负他,现在他受伤,自己还像没事人一样,她一点都不希望他受伤,就像那些夜里,她从噩梦中醒来,都绝望的想,如果当时,她和佟欢一定要有一个人跑出去吸引敌人的注意,为什么没有是她自己? 楚天昕心知她怎么也得哭一阵才肯好好跟他讲话,只好一直等着她,看着她自己坐到附近的长凳上,一直哭,也不搭理他。 他也坐到她身边,反正这身衣服已经够邋遢,这样子反而不用介意了,他第一次跟她在野外坐在脏兮兮的石凳上,以往她坐下,他都会拉她起来,因为他有些轻微的洁癖,喜欢让自己的衣服保持洁净。 夏季的广场,夜晚人很多,不远处喷泉的水气夹在夜风中,多少拂走了一天的燥热,星空明亮,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忘记了她在哭泣,也忘记了他们身边各自有着他不能逾越的鸿沟,他竟然有种错觉,他也会记得这一刻。 只是,他发现自己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在她哭泣时抱抱她。 不远处的灯光下,有抱着吉他的学生,唱着一首他极少听到的歌,顺着风声,隐约飘来几句寂静的曲调,“遗憾我当时年纪不可亲手拥抱你欣赏,童年便相识,余下日子多闪几倍光。” “谁让我倒流时光一起亲身跟你去分享,遗憾印象,没有你家中那面墙,拿着你相薄。” “从头细看,你六岁当天,已是我偶像。” 这一生,最幸运的事,莫过于,亲眼目睹一生最爱的人降临到这个世界,可最悲哀的事,却是自己一直站在阴影中,看着对方的精彩中,并没有自己…… 可有些事,能遇到,已经是一种运气,他因此而不敢奢求更美好。 不知过了多久,楚天昕才感觉她拽了拽她的手臂,布满泪痕的一张小脸,还好没有因脱妆而变成小花猫。 她委屈的样子让他心生错觉,天知道楚天昕多想让自己讲不出口的话变为现实。 他抬手,下意识的第一个动作是放到她肩头,却在自己都不经意的瞬间,转换了方向,放到她脑袋上,像儿时一贯的揉一揉,“现在能说说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许是他的模样太过做作,让林琳忽然间变得敏感,总觉得他似乎不一样了,她有无数次的经验,在一瞬间比出此刻他的态度是躲闪,存在着距离的,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下意识的说,“你变了,鑫鑫哥哥!” “我……?” 她嘟囔着,似乎觉得自己不该说这样的话,却终究还是说了,“自从你去了英国,就不一样了……不对,也不是去了英国……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是你交了女朋友,就对我不好了……” 楚天昕问,“你不是说我对文婕不好么?” “那不一样……”林琳也形容不出自己的感觉,“我以前哭了,你会一直问我,会哄我的,可是你现在就不会……以前,我跟你说什么,你都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她直白的语言让楚天昕感到无所适从,“你是在为了这个难过吗?” 林琳老实的摇摇头,“我再怎么跟你生气,别人也不能打你呀!我们刚刚才不应该给他医药费!你也受伤了。” 楚天昕说,“我先动的手。” 林琳问,“你总这么讲理吗?” 楚天昕无言。 他不知自己的讲理,是否让她觉得冷血。 “那不一样……”林琳也形容不出自己的感觉,“我以前哭了,你会一直问我,会哄我的,可是你现在就不会……以前,我跟你说什么,你都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她直白的语言让楚天昕感到无所适从,“你是在为了这个难过吗?” 林琳老实的摇摇头,“我再怎么跟你生气,别人也不能打你呀!我们刚刚才不应该给他医药费!你也受伤了。” 楚天昕说,“我先动的手。” 林琳问,“你总这么讲理吗?” 楚天昕无言。 他不知自己的讲理,是否让她觉得冷血。 chapter.127 林琳抬起头,挂着满脸未干的泪痕看着他,“鑫鑫哥,我觉得你跟我的距离变远了。” 楚天昕逃不开她的目光。 只好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你是说我不帮你跟韩彧的事?” 林琳被他问得说不出话,心里却有些冷下来,“……你非要这么说才可以吗?” 楚天昕这才发现她早已经长大了。 他已经骗不过她。 他却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只觉得她有些残忍,既然她身边有人,让她冲动,牵动着她的喜怒,又何必执着于他的态度? 他终究决定给她换个有趣的话题,如果退一步真的能让他冷静的话,“我在xx美院倒是有些能说的上话的关系,毕竟是专业选择你,你既然想去c市分校,告诉我你比较想去哪个专业?” 林琳却没有如他预想中的雀跃,反而又生气了,“我不用你帮忙!你不用插手。” 楚天昕终于忍不住,叹息着问,“为什么……琳琳,我做什么你才不会埋怨我?” 这次便轮到林琳哑口无言,“你觉得我在埋怨你?” 许是她的语调太不寻常,他终于愿意好好看看她的脸色,看到的是她陌生人一般的眼神,林琳再没说什么,她忽然觉得没有必要。 林琳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不一样了,她只觉得楚天昕跟她有了一道难以跨越的距离,这样的距离,令她绝望的不想继续沟通。 明明他懂的,却偏要曲解她的意思。 谈话真的已再无意义。 “鑫鑫哥……”在他也沉默许久后,林琳终于开口,“我今天叫你来,你可能觉得我只是要你帮忙了,要为了文婕的事跟你吵架,才找你出来,我不否认,但是……鑫鑫哥,我以后不找你就是了。” 楚天昕闻言,几乎感到一道霹雳。 他转头,她却把头埋得很低,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他却从她的音调中敏感的感到“再见”的意味,便无法继续维持冷静,“琳琳,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琳不搭理他,她的执拗一向留给他来领教。 “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觉得我没变,还跟以前一样?”楚天昕有些疲惫的试图挽回,“你教我?我从前是怎么做的?” “至少你不会问我这样的问题!”她终于愿意抬头看他,“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因为我不该说你和文婕的事,还是因为你们都觉得我要去c市真的特别傻?” 再这样说下去,楚天昕真的怕自己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他不愿说出那些话,“我不是也愿意帮你了?琳琳,就算我真的说觉得你这样很傻,你也不会认为我说的是对的,至于文婕,我也参考了你的意见。我只是有点奇怪,为什么我跟你,我们这里面,总是那么多‘你认为’。你真的认为你很了解我吗?” 这样的话真令人心寒。 这是林琳唯一的感觉。 她自降生那一刻就认得他,现在,他在诘问她“你真的认为你很了解我吗”。 他语调平淡,甚至柔和,却如此清晰地传达给林琳那样的感觉,仿佛在问她,“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做到了,你还觉得哪里不够好?你凭什么觉得我哪里不够好?” 林琳从未觉得他们之间原来带给他的是这样的感觉,她以为她只是表达出自己的意见,换来的反馈,却是:你认为。 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失去鑫鑫哥了,她年少时期的偶像,曾对他有过的朦胧情愫,和一定不会骗她、伤害她的信任,在这一刻里,全然化作可笑的:你认为。 那么,她又何必继续愚蠢的认为。 楚天昕一直偷眼看她的表情,他不知道她还要气他多久,他只知道,在他撂下那句狠话后,自己才惊觉怎么对她说出这样的话,那样会伤着她,她骤变的脸色,和看着他眼里的晶莹,以及现在的沉默,已经表达的清清楚楚。 尽管话已出口,覆水难收,楚天昕还是靠近她坐了坐,林琳的反应却是身子往另一边又挪了挪。 她没有站起来走,很大程度上证明,她还需要他再说点什么让她宽心,如果她的耐心到了极限,那么,他将面对到的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冷战期。 楚天昕便又往她身边靠过去,她便一直往另一侧,始终跟他保持着一段距离,如此往复不知几次,她终于退到边缘,等楚天昕又挨过去,她还是下意识的要躲开,他只好拉住她,“别往那边了,会掉下去的。” 林琳现在一点都不想搭理他,使劲要甩开他的手。但他毕竟有着对付她十几年的丰富经验,明白她外强中干的个性,一只手便束缚住她不听话的两只手,另一条手臂揽过她的肩,将她圈进他怀里。 这是他对付她的杀手锏,反正他知道,他绝不能让她自己跑了,否则她会暗自生气很久。 许是分开这么些年,他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亲密,只觉得她的发香仍是他熟悉的味道,这令他有些眩晕,恳求她原谅的话语也是滴得出水的温柔,“我错了,不许生气了,行不行?” 她仍是不理他,躲闪着不让他凑近她的脸。 他却偏要凑到她耳边,晶莹的耳垂碰得到他的唇线,令他有些麻酥,想要一口含住它,又不敢如此逾越,只是把她锁在怀里,不叫她逃走,“小东西,我真的错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林琳挣脱不开他,终于放弃,耷拉下脑袋,又委屈起来,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 楚天昕赶用手指帮她拭着泪,轻吻着她的发丝,“我以后不说惹你生气的话了,好不好,不哭了。” 许久没有抱她,他忽然有些怀念这样的触感,他走时她才十四岁,身材青涩的远不及现在的曲线,整日只像个疯丫头,令他喜欢却更像妹妹,而现在,他竟然有些忍不住,他不太能心如止水的抱着她,他还想吻她。 可他却不能,因为她对他的感情并不是他盼望的样子。 可即便是这样,他仍旧留恋着她身上的香气和温柔的触感。 chapter.128 楚天昕的手指,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脸,琴师般修长干燥的手指,经过她眼泪的滋润,是细腻的润滑。他当然不能一直当她是孩子,事实上他每次见她,都会感觉她长大了不少,唯一缺憾的便是,她跟他的情形,却一直倒退回去,他宁可,在这点,她永远都不要长大,是那个无法无天,告诉他,只可以娶她,谁都不能娶的小姑娘。 他多希望,那不是一句戏言。 “其实我……”他与她说话,尤其是这样重要的话,总是调动着全部的感官,因为她太敏感,他总在换位,试图找出最贴她心的话,尤其是此刻,她真的在生气,而这真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她已经长大了,他需要的是用成人的语言,来消除因他一句该死的“你真的认为你很了解我吗”而产生的一系列影响,“琳琳,我不喜欢文婕……”他感觉得到,她似乎又准备好继续教导他,而要吃力的转过身,他却没有纵容她,而是继续说下去,“可是她告诉我,无论我怎样,她只要跟我在一起,不管我是不是喜欢她,她都不介意……我对她说了很多,我告诉她我可能永远都没办法给她哥哥以外的感情,可她只要我接受她,她说的是,在英国……我们一回来,就结束这段关系……” 林琳便不再挣扎,她明白他终于肯给她一个中肯的回答。 “也许这件事我做错了,可是,我对你,一直都没有变。”他又抱的她紧了一些,用两只手,牢牢地抱着她,“你不要误会我对你冷淡了,或是疏远了,只是……我觉得我们都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一样,什么都可以做,而且,我确实觉得你要去c市的这件事,有点离谱。可是……我跟你,毕竟不是亲生的兄妹,你总是太依赖我,韩彧可能会不开心,你应该学着依赖他,对不对?” 林琳还是要反驳他,她奋力的从他怀里转过来,面对着他,眼里却是被他说的一团糟的迷茫,“为什么?他为什么不开心?鑫鑫哥,你的意思是,我跟韩彧在一起,就要跟你保持距离吗?” “不是……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楚天昕不知该如何解释,才能让自己别这么心酸。可他不可能在这个时期告诉她他的感情,她已经习惯他是她的哥哥了,他只能做好这个角色,任何贸然的表白,都会伤害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当然清楚,“不是一定要说韩彧,我没有说他狭隘的意思,只是,他不能理解,你跟我就像、亲兄妹一样,在他眼里,我是你的朋友,而和异性朋友走得太近,如果他因此而误会,可能会跟你生气的。” 林琳这次是真的懂了,也许楚天昕说的对,在她眼里,他是她的亲人,可在别人,哪怕是韩彧,都是不会理解的。 她却立刻想到另一个问题,“可是,你也是,因为有了女朋友才这么想的吗?” 楚天昕被她问的真为难,摸着她的脸,哭笑不得的揣测她为什么真的这么愚钝,“我再说一次,我没有女朋友。” “骗人!”她撇着嘴,却已经不再生气,“就算文婕不是,你以前的那些绯闻,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我们可都知道,你在英国过的一点都不寂寞,还说没有女朋友!” 他真受不了她突然间问的问题都这么犀利,松开搂着她的一双手,无奈的倚在长椅背上,看着满天繁星,想了许久才说,“女朋友呢?是指自己很喜欢的,在一起的,那些没有感情的,只是为了排遣寂寞的,只是另一种性质的朋友而已……唉,你还小呢。” “借口!”她狠狠地“嘁”了一声,“不喜欢干嘛还要在一起!我很鄙视你的做事风格!”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粉嫩的脸颊,眼色亮如繁星,音色却是淡淡的哀愁,“谁让我喜欢的人,一点都不喜欢我。” “有人会不喜欢你?”林琳对于鑫鑫哥喜欢谁这个问题,还真来了兴致,“是谁呀?我替你说她!” 楚天昕看着她的笑颜,也笑起来,尽管脸上伤痕可怖,但王子终究是王子,他胜在气质非凡,俊逸风流一丝一毫都不会减少。 林琳见他不答话,使出天缠功,抱着他的手臂一直追问,“到底是谁吗?我认不认识?长得漂不漂亮?什么时候认识的?哪个国家的?”见他仍是不说,她都急得不行,“快说嘛!鑫鑫哥哥……” “好了好了!”楚天昕被她缠的几乎要投降,连忙站起身,“走吧,别问了!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喜欢打听这些?” 林琳便赖在椅子上不下来。 楚天昕决定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走吧!乖,都这么晚了,再不回去王婶要担心了。” “她知道我跟你出来的才不会担心呢!”她根本不吃他这套。 “可是我困了!”他真的表现出一副好困的萎靡姿态,“而且我受伤了,还没去医院,现在好疼,真的,特别疼!” 林琳便将信将疑的站起来,“那去医院看完了告诉我。” “这样,给你一个期限,你先别太好奇,”楚天昕还是无奈的投降了,“到时候我一定告诉你!” “多久?明天?”她真是个急性子。 “……两年。”也许,两年真的可以,楚天昕不敢想得太短,他会做到自己答应她的每一件事,哪怕是这件。 “太久了!”林琳果然不愿意,“两年以后谁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她是谁呀!到时候我问你,就不算数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摊开手,她便自然而然的把手放进她手心里,她总爱让他牵着,从小便是如此。其实他已经拥有的够多,至少,那些没有韩彧的时光,他一辈子都赶不上他陪伴她的时间,“一定告诉你,就怕那时你忘了。” “我才不会!”她接受了他的意见,反正他从不骗她,“到时候你不告诉我或是忘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ok!no problem!”他抓着她的手,状似不经意的十指相扣。楚天昕从未和哪个女伴在街上牵手,即便是罗文婕,他总是拒绝,因为有些事,真的不是跟任何人都做得来的。 chapter.129 楚天昕的伤并不重,只是一从英国回来,刚进过一趟家门,回来便弄得面目狰狞,难免要被家里细细询问一番,他也只好实话实说。 楚家父母自然要说他几句,不过楚天昕自小便不让父母费心,不但头脑聪明堪比神童,心智也老成,他自然确定是他找对方麻烦,而不是有人故意为难他,父母也就不太操心,只是这伤看起来实在太可怖,楚母着实担心了好一阵,楚天昕也自然被迫在家中养伤。 楚天昕一直担心他对于林琳学校的操作会被林父知道,那样必然引起大麻烦,如果不是有人操作,而是学校自行选择林琳,那自然没什么,林父一向对林琳的未来不太操心,也总觉得女儿太小,更多的事不到考虑的时候。但如果弄巧成拙,可能会把林琳跟韩彧这中间所有的事全都牵扯出来。 当然,被迫养伤的这些日子,楚天昕静下来时,也会嘲笑一下自己,按理说牵扯出来不更好?林父必然会棒打鸳鸯,毕竟林琳这早恋,开始的也太早,对方的家庭完全称不上门当户对。只是这种事,楚天昕一直没有纳入考虑范围,对于她,他也不知该怎么对待,反正她眼下开心就好。 这段日子,楚天昕真正意义上的休息下来,尽管也会耗上大多数时间在参与公司经营的准备上,他不准备一开始就在高层,比起家里的产业,他的期货投资公司只能算小打小闹的过家家。而他对于经营,所有的经验都是在国外,毕竟回国,多加熟悉是没错的。 严格来说楚天昕现在只算得上研究生学位,而他本人目前为止不想继续上学,事实上,圈子里最不喜欢当学生的人就是他,连他自己都不能否认,他之所以成绩好,是为了早一天逃避上课,22岁已经拿到研究生学位,楚天昕已经觉得现在够了,对他来说,继续攻读学位是件苦差事,他也不想因此而错过太多的美景。 一下子闲下来,让楚天昕有些不习惯,闲来无事时去看看林琳,她正忙着恶补她差的离谱的文化课。高三毕竟辛苦,即便是林琳也是如此,尤其是最近又有比赛,有了前两次获奖的压力,她一点都不敢放松,经常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废寝忘食。这个时候楚天昕就是唯一幸运的人,他可以随意在她画室里做任何事,换做别人,哪怕是王婶,都会被她骂出来。 在所有时候,她都习惯他的存在。 当然,楚天昕也不敢造次,他在画室里,无非是看看她从前的作品,或者抱着电脑研究工作上的事,至多帮她整理一下一团糟的房间,而她从不介意他的整理,他从来都会让她称心如意,甚至这间画室的绝大多数装潢,都是楚天昕帮她改造的。 这世间最明白林琳的人,唯有楚天昕,别无他人。 在眼睁睁看着林琳烦躁的毁掉第五幅作品时,楚天昕觉得她应该换换心情了。 创作不比临摹,是件及费脑子的事,更需要不少灵感,她的状态,明显是没有灵感,楚天昕觉得自己应该打断她的自我摧残,正好他也有点无聊。 她的手机铃声却在他出声之前插播进来,林琳烦躁的抓过电话,却在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瞬,顷刻便开心起来,愉快的接起电话,语调也出奇的柔和,“你忙完了?” 来电显示真是个太棒的发明了。 楚天昕在心里酸涩思忖着,它能让人在看到来电姓名的那一刻便开心起来,尽管,以往他一直以为她从来不会关注出了她爸爸之外的名字。 他要说多少话,才比得上刚刚显示在她手机屏幕上姓名的功效,这一刻,连楚天昕都自卑起来。 只是,他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他早已练就铜身铁骨,在英国时,罗文婕如同电视剧一般,几乎每天给他演播林琳跟韩彧的清路历程时,他早已学会狠狠忍着,不露出任何情绪。 韩彧刚刚忙完,他上课,工作时,手机总是静音,为此林琳抗议无数次,可他不愿分心,因为她常常一个电话少则也会打上十几分钟。 对此,林琳抗议过,但抗议无效,无奈妥协,她可以不烦他,她虽不理解,却可以接受他们的不同。 这次假期没有回来,林琳又出奇的理解,韩彧难免有些愧疚,“刚刚忙完,其实也不算太忙,现在准备回去看看书,吃点饭,你做什么呢?还画画?” “嗯!就是一点灵感都没有。”林琳抱着电话,美滋滋的说,“见到你我就有灵感啦!要不然我过几天去看你吧!你觉得怎么样?正好还有一个多月假期,反正我也闲着没事,没人陪!” 没人陪? 楚天昕不知自己是否应该到外面去透透气。 林琳眼里却一点都容不下他,听着韩彧在电话那边的沉默,耐不住性子想要继续追问,却听韩彧沉默半晌,说,“来吧,我给你订票,坐飞机过来。” 韩彧突然如此肯定的赞同她的想法,林琳在一瞬间有些茫然,他居然真的同意了?她早已被他否定到提出想法也是试探,忽然被他应允了,这让她有些难以置信,“真的?你不会逗我玩吧!” “我正不知道该不该问问你,”他不愿酸溜溜的说自己想她,口气依然是淡淡的,“我这边有个同学租了房子,他放假回家不住,我补课回来没办法住宿舍时就会住这里,况且……”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些,带着温馨的柔软,“我们也挺长时间没见了。” “那太棒了,你给我订什么时间的票!”林琳这时才想起楚天昕,对着话筒说了句,“你等一下啊!” 转头问楚天昕,“鑫鑫哥,你什么时候去c市。”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楚天昕摇摇头,“我还早,几个月呢。” 他可以即刻动身,却不愿在这种时候与她同行。 楚天昕是真的不愿见到韩彧,一见,他就难免暗自比较,然后深深地无法理解她的选择。 chapter.130 林琳有些失望,旅途寂寞,韩彧不是没有听到那声略有些刺耳的“鑫鑫哥”,却没有问,只问林琳,“那你什么时间过来?我帮你订好票。” “那我明天就去!”林琳笑着说,“你要来接我!” 楚天昕看着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头一次觉得刺心,终于决定不再坐在这里承受煎熬,拉开门出去了。 林琳便更加放纵,听着韩彧在那边也有些激动的说,“一定来接你,我会提前就到,然后在机场站上两个小时,每降落一架飞机,就冲进去看看你在不在!” “笨蛋!”林琳被他逗得哈哈大笑,“飞机不让你那样!” 他也笑着说,“不让我也上去。” 她于是继续提出要求,“好的!我还要好吃的,你要买很多很多我没有吃过的零食!” “没有问题,我会带着所有你没有吃过的零食站在飞机场等你。”他有些得意忘形的许下空头诺言,“一会儿给我列个单子,说说你没吃过什么。” “我要吃海棠糕、蟹壳黄、擂沙圆……” 她一口气说了十几种,都是c市出名的小吃,这一点都难不倒韩彧,“没有问题,公主大人还有什么要求?” 林琳想着他平日里那副德行,忽然便想调戏他一番,“还要你洗干净了等我吃你!” 韩彧大笑着,压低音调,带着一点点威胁的口气,“那就要看谁的胃口比较大了,你也洗干净了。” 看样子还是韩彧脸皮比较厚,林琳无奈举白旗投降,“说不过你,我不说啦!” “哪能这么纵着你?”韩彧反而来劲了,“把我挑起劲了,又说不说了?” “那怎么办?”韩彧都猜得到她现在的表情,小脸一定又会皱成一团。 “输了就是输了,明天来了再罚你。”韩彧决定暂时不为难她,“没有灵感就出去转转,明天来了就有灵感了,我订好票再跟你联系,路上要小心,别太糊涂。” 她忿忿的抗议着,“我哪有那么糊涂!” “小糊涂蛋!”韩彧被派发了一大堆任务,决定结束通话,“我去给公主大人布置金窝,找吃的去了,等明天就虐待你!” 这通有魔力的电话使林琳心情大好,这才发现楚天昕不见了,跑到外面去找他,仍是不见人。 问了家里佣人,才知道楚少爷刚刚有事,已经要走了。 林琳并未多想,开始着手准备东西,王婶问起,只说是跑到c市去玩了,王婶近日见林琳和韩彧关系似乎越来越好,也暗示林琳如果不忙,希望她能代他们去看看韩彧,林琳当然欣然应允。 a市去c市,飞机只要三个多小时,并不远,韩彧很快告诉她飞机票已经订好,是中午吃过饭起飞,下午五点左右到达,他选了很久的机票,时间最为合适,早晨的话,林琳那个小懒猪一定起不来,飞机上的食物据说也不怎么样,有这个时间段最好不过,尽管这个时间段比较贵,但他一点都不介意。 晚上,林琳上网见楚天昕的msn在线,本想跟他汇报一下自己身体的情形,他在线,却不理她,她打电话给他,却也没有人接。林琳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异样的猜想,是他不在家,并且不方便接电话?她心知他并不是一个睡着了会听不到电话铃声的人。只是这么晚了,他能去哪呢? 林琳又把电话打到楚宅,这个时间,楚宅有佣人专门负责过滤电话,竟然告诉林琳少爷已经休息了,不肯转接。 林琳便有些生气了,这明显是针对她的,睡衣都来不及换,便冲到楚宅,直奔他房间。 “鑫鑫哥!开门!”似乎是打定主意他房间里有情况,林琳毫不客气的敲着楚天昕的房门。楚天昕却没有预想中的不开门,林琳甚至想好了,如果他不开,她就使劲把门踹开,不管他在里面有什么小动作,他都不许逃! 楚天昕却很快便开门,也是一身家居服,看起来却格外的清醒,一点都不困的样子。 林琳不由分说的冲进他的房间,除了露台的小桌上放着高脚杯和一只红酒杯,床干净的很,丝毫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林琳什么都没发现,扭头问正似笑非笑的楚天昕,“为什么没有?” “有什么?”他不接她电话指示猜得到她要说的事,他不想听关于她明天去c市看韩彧的事,那种事,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果然,林琳接下来便问,“那你干嘛不接我电话!” “你打过电话了?”楚天昕比林琳会伪装,至少,林琳是一点看不出他在撒谎。 “那你们家人还说你睡了!”林琳仍是不悦,“我还以为你……你……”她忽然发觉,她也说不出她以为他怎么了。 所幸楚天昕并没有追问她,只说,“我是打算睡了,所以让人拒绝所有找我的电话。” “你以前从来没这样过!”林琳越想越火大,其实她早觉得不对,似乎就是从他去了英国不久之后,或者,她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觉得他们之间总隔着什么,再也不像小时候那么亲近。她所拥有的那些特权,越来越少,似乎是他的故意,让她去发现,自己和别的人,在他这里其实没什么区别。 楚天昕看她发脾气,忽然便有些疲惫,他觉得她真贪心,他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他却没那么伟大。 可能,终究错的是他,如果他也摆正位置,他们就可以回到一直以来的顺畅。 拍拍她的脑袋,他的笑容显得很有距离,“没有事的话,回去睡觉好吗?” “我难道必须有事吗?”林琳被他这句话引出了火气,她怎么听不懂他的逐客令,“你赶我走!” “我哪有。”楚天昕淡淡的说,“我这也没什么好玩的,难道,你还想跟我喝一杯?” 她并不喜欢喝酒,甚至有些讨厌,况且,以往她都是有事才找他,没事的话,自己便跑了。原以为这样林琳就会自动自发的拒绝,然后走掉,她却在盯着那瓶拉菲看了半晌,过后忽然说,“好啊!我就是想跟你喝一杯!” 楚天昕知道她是任性,他现在却并不想陪她任性,扳过她的身子朝向门口,“乖,回去吧!好不好?” 林琳便狠狠地挣脱他。 chapter.131 “你干嘛!”她这次是真的发怒了,挑着眉毛,瞪圆了眼睛,“你这样赶我走!你怎么这么过分!” 楚天昕深吸了口气,没有回应她。 “走就走!”他不留她,她绝对不继续厚着脸皮留在这里。 她刚走到门口,楚天昕却先她一步过来,推上刚刚还留着缝隙的房门,笑容都显得无奈,“真是败给你了,现在还愿意跟我喝一杯吗?” 林琳便黑着脸坐到露台的另一张藤椅上,楚天昕去找了只高脚杯,不忘记叮嘱她,“少喝一点,喝多了不好。” 林琳不搭理他,接过他倒好的酒,还是不悦的很。 反正都把她留下了,也不能让气氛继续僵硬下去,楚天昕又吩咐人帮她拿些点心,他可真怕她喝多了,以她的个性,也许会发酒疯也说不定。 “消消气?”楚天昕端起高脚杯,逗逗她,“照理说我不该引未成年人喝酒的。” 林琳没有拒绝他的邀请,也端起杯,与他碰了碰,才闷着声音说了句,“我就快十九岁了!” 楚天昕却没有再出声。 许久,许久,林琳发现已经静默了太久,看他时,才发现,他正靠在椅背上,对着夜空中绚烂的繁星出神。 楚天昕房间的露台外面,是一大片玫瑰园,似乎从她有记忆起就在这里,满院的红玫瑰,林琳常常被玫瑰刺扎了手。 这个季节玫瑰正在盛放,这花也不怎么坚韧,需要相当细致的呵护才能开的这样漂亮,而现在这个时间,只能借着月光的投影,看到露台下面是隐隐绰绰的红色,他一袭浅色衣裤,尽管样貌稍显阴柔,却也是男子的精致,如同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阿波罗,林琳只觉得,也许这世上,要找到一个能配得上楚天昕的人,真的不太容易。 想到他喜欢的人,尽管还不知对方是何方神圣,她却难免有些妒忌,鑫鑫哥对她已经称得上宠溺,这样的福分她却享受不到太久,因为她很清楚,他对待他喜欢的那个人,一定是要比韩彧对待她还要好。 好到,林琳都有些难以想象。 她太久没出声,楚天昕猛然低头看她,正好对上她盯着他若有所思的眼睛。 太阳开启理智,月亮引发灵感,这句话还真没错,许是夜色撩人,他的忽然动作,她来不及收回眼光,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肤色更是被月光映得白皙无暇。楚天昕只觉得她这样看上去非常美,美到,让他有些后悔把她留下来喝酒。 她自己却早已把杯里的酒喝得精光,原产的九五年拉菲,口感平衡,入口及易。林琳一向对酒没什么兴趣,品不出好坏,更觉得是种她从未喝过的饮料,并且好喝极了,楚天昕一下没注意,她脸上已经晕染了微红,他再阻拦也来不及,她还要喝,一双细细的凤眼仿佛淋了雨,是晶莹的绚丽,当真称得上媚眼如丝。 楚天昕一边帮她倒酒一边思忖着,他以后一定要好好告诫她,千万不能跟任何人喝酒,尤其是男人,她根本不知道她喝过酒之后,是怎样的魅惑。 只是林琳喝了酒,反而话少了,只是安静的与他碰杯。 他不知她此刻在想什么。 还好,林琳自己已经交代给他,一手捏着高脚杯,一手托着粉腮,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开口,“鑫鑫哥哥,你见过我妈妈吗?” 她看着他,是渴求的眼神,他知道,这样的话,她很少会提及,上一次,还是他去英国之前,她发烧时,抓着他的手,说的是:“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我应该是见过,不过,我好像没什么太多的印象,”事实上楚天昕是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她妈妈不在时他才四岁,从前还能想起一些,年龄越大一些,越是记不起,尽管他也很想记得,然后讲给她听,“只记得,很漂亮,眼睛也是这样,总让人感觉在笑。” “我妈妈脾气好不好?”她又问,“对我好不好?” 这个问题比较好回答,楚天昕还是听大人讲过的,只是大人们说起,总是讳莫如深,她母亲脾气是很好,对林琳,却不太好的样子,“当然很疼你,而且,林伯母脾气很好。” 她忽然便叹息。 一瞬间,令楚天昕生出不少错觉,似乎她也开始有了不少真正意义上的心事,他听到她带着惶恐,问他,“你说……我妈妈……会喜欢韩彧吗?” 楚天昕沉吟半晌,才干涩的开口,“他对你好,大家都会喜欢他。” 她想说,她不知道他对她好不好。 或者说,他似乎对她很好,可她,居然不知道,那样算不算好。 韩彧似乎常常让她很快乐,可他给她的难过和疲惫,也一样的多。 她那么想去c市,只是真的很怕,如果难过和疲惫,有一天变得很多很多,多到,再也没有快乐,该如何是好? 也许林琳是醉了,楚天昕一直看着她伏在桌上,似乎是睡着了,却不敢动,怕惊动了她。 他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从来都不会把脆弱和难过的事真正的展示给别人。其实楚天昕是清楚的,林琳并不如她自己想象的坚强,她也不能承受被人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会牢记伤害,而不是如她表面上的转眼就忘。 也许,她心里真的有着不少对于韩彧的担忧,而此刻,她很脆弱,他知道,他不能让她感受他的存在。 一个人静静坐了许久,楚天昕才在静谧的夜里,分辨到她睡着后略带沉重的呼吸声。 轻手轻脚的走到她跟前,他试着将手放在她肩上,见她没有反应,才确定她是真的睡熟了。 chapter.132 把她抱到床上,盖上一条薄毯,把平日里摆在沙发上的小熊塞进她怀里。这样的事楚天昕早已娴熟,从前常常是这样,她比他小四岁还多一点,他上初中,她还在上小学,下课很早,却总等着他一起放学,然后借口一起写作业跑到他家里,她却从来都不认真写作业,每次都是在他旁边玩到自己累了,便伏在桌上睡的流口水。 也许,楚天昕不该去英国,因为他的离开、罗文婕的离开,和佟欢的离去,使她多了太多的孤单,如果他没有去英国,至少可以在她身边陪着她,帮她一起分享她生活中的所有喜怒哀愁。 那样,她的生活中也不会有韩彧,她爱上那样一个人,必然会摔得惨烈,他看得到她的未来,却无法改变她的意志。 他也不该继续给她伤害。楚天昕有种预感,韩彧并不是那个能跟她走到最后的人。 因为,他的生命中,早已将大多数的精力放到其他地方,根本无暇顾及她。 而她,又是一个如此需要被人顾及的人。 当热情透支,她还能剩下什么? 楚天昕坐在床边,瞧着她的睡颜,看起来如婴儿般恬静又毫无心事。他忽然涌上一股不能压抑的冲动,他确定她睡熟了,才敢有这样的冲动,他俯下身,轻柔的亲吻她的额头,是以一个男人给予一个女人的亲吻,而不是兄妹或朋友。 但他不敢继续深入,终究强迫着自己起来,不要继续做出冒犯她的行为,手指轻轻摩挲着她颈上、脸颊处光洁的皮肤,最终,也只是把她从被子里冒出的小脚塞进去,又仔细地掖好薄毯。 处于北方的a市,现在还算不得炎热,夜晚终究是微凉的,她的睡相并不让他放心,楚天昕并无睡意,尽管现在已经接近午夜。到电脑跟前,才看到她的msn消息,说的是明天要一个人去c市,她在c市没有关系特别要好的朋友,唯有韩彧一个人。 可楚天昕依然不愿在这个时候去c市,他怕自己接受不了她扑到韩彧怀里那一刻时,自己所感受到的打击。 可他终究不舍得她一个人在未来的四年都孤零零的呆在c市,他不能改变她,只能改变自己。 对于陪她这件事,他一丝一毫都没有质疑过自己的决定。 韩彧其实并没有打算让林琳现在就来,他还有些事没有忙完,只是掐指一算,等他真正忙完了,两个人都开学了,名扬升入高三前的假期补课并不是强制性的,林琳也就不参加,他们差不多在同一时间都要开学。 接下来的一年,林琳已经被各种比赛所填充,其中有一场是国际性的大赛,她的漫画作品也获得了不少的好评,着手准备出版都在一个月后开始准备,他也就纵容她来看他。明天当然要接他,只是订票时,他竟然没想到这跟他为那位需要学习汉语的美国人补课的时间发生了冲突,好在美国人很通情达理,甚至提出送韩彧去机场,热情的表示想要见见他美丽的女朋友,韩彧终究还是拒绝了,总觉得那美国人太直白,婉约派的韩彧实在接受不了。 当然,韩彧的美国学生还提出,他希望得到一些资料,可以帮助他最近自学汉语,而且他会按照每天的工资发给他,一共给他三天假期。 这样的好事,韩彧自然要答应,只是做这些资料还真有些难度,韩彧又是个细致的人,等他全部都完成,已经接近中午。 楚天昕送林琳上飞机,好在传城最好的分公司便是c市分公司,他早已说好,也给林琳留了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太子发话,自然是管用的,林琳嘴上说着没有必要,心里却知道他的意思,c市于她来说,毕竟是陌生的,有人照应着,就比没有人管要好的太多。 林琳登机前,忽然想起什么,嘱咐楚天昕,“不许不接我电话,忽然消失,还有……你要是提前去c市,要通知我。” 楚天昕被她的孩子气引得笑起来,“好的,到了地方跟我联系,也跟家里说一声,别让大家担心。” “放心吧!”催机的声音再次响起,她蹦蹦跳跳的进了登机口。 楚天昕一直看着飞机起飞,心里一遍遍愧疚着,下次,不管她身在何方,他都和她一起去c市。 道听途说与真正接触不一样,他需要些时间来适应,自己从她口中的“结婚对象”,在一夕间变为暗恋者的角色。 飞机上无聊得很,林琳昨晚又是人生中第一次醉酒,很快,便睡着了。睡梦中的三个多小时很快,几乎是一转眼,她还是被空姐叫起来的,韩彧买的是经济舱,说实话并不舒服,林琳下飞机时,浑身都难受的发麻,她也想做头等舱,不过,韩彧执意要给她订票,她明白他还是那个意思。 只是林琳是真觉得简直是两个人互相受罪,她实在是不能理解他对于谁花钱的执着。 下了飞机,机场并没有韩彧的人影。 飞机到达的是c市最大的机场,林琳花了不少时间在机场寻找韩彧,却丝毫不见人影。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给韩彧打电话,他很快便接起来,“对不起,我睡过了,我马上到!”“不用着急,我就在机场地图那个大牌子下面等着你。” 林琳也知道他的这个“马上”有多少水分,果然,她一直在机场等了许久,等到楚天昕忍不住第六次问要不要车把她接走,韩彧终于风尘仆仆的赶来。 他看起来很憔悴,不修边幅,衣服还算整洁,但比起他平日里,还是邋遢了许多。 chapter.133 林琳当然不知道他昨晚上是通宵达旦的完成工作来换取三天假期,但她一点都不介意他的迟到。 因为,在她看起来,他还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韩彧还未找到那个明显的机场告示牌牌,她已经找到不如机场地图告示牌明显的韩彧。她一看到他,就朝他奔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直抱的韩彧一个趔趄才站好。 将这三个小时的旅程,和几十分钟的等待,都有了回报。 “想我没有?” 她的笑脸总有种令他开心的魔力,让他的疲惫都被丢到十万八千里,不见踪影,他真是好想她,忍不住吻她。 她就是有这种本事,让他不能自持。 哪知林琳却挣扎着推开他,用手背狠狠蹭自己唇边,煞风景的叫道,“什么东西扎我,好痒痒。” “唔?”韩彧下意识摸摸自己的下巴,果然,出来得太匆忙了,把形象工程忽略的太彻底,嘴唇周围已经冒出了郁郁葱葱的胡渣,果然有些扎手。 笑着揉揉她的脑袋,“两根胡子有什么了不起,大惊小怪的。” 她却该死的露出一脸恍然大悟,“你还有胡子呢?哇塞。”说着用手去拔他的胡子。 韩彧再次被她外星人一样的诡异思维搞得一头雾水,顺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进怀里,咬着她的耳朵,语调充满邪魅,“我是男人,当然要有胡子,这就跟你有这个……”他另一只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爬进她衣服里,揉捏着她胸口的柔软,“我就没有,是一样的。” 他略有些粗重的呼吸震得林琳全身发紧,她赶忙拽出他的手,满脸绯红,嘟囔着抗议,“这么多人,你干什么。” 韩彧也就不再闹她,挎着她的腰,语调铿锵有力,“走,回家!” “我不!”林琳赖着不走,她太知道他现在想回家是打算做什么了,不能让他顺意,“我还饿着呢,去吃饭吧。” 韩彧诱惑道,“回家给你吃好吃的。” “有吃的吗?”她才不信她不在,他会有除了方便面以外的食物呢,指着他戳穿他的谎言,“你少骗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知道什么?”他顺口含住她戳到他眼跟前的那根手指,肆意舔弄,她抽不出手,几乎生气,他才放开,正色道,“乖,别闹了,跟我回家!真的有好吃的,你要的那些我全都买回来了,海棠糕、蟹壳黄、擂沙圆……” 他把她要的小吃和零食全部都背了一遍。 “不!”她才不信他,她要的那些小吃,根本要跑到店里去吃,零食她相信是有的,只是,她才不信她一回家只是吃东西,他不会先要求点别的,她大老远飞过来,一下飞机,水还没喝一口呢,他就开始想这种事,这……这明显不合逻辑! 林琳表现的非常固执,韩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就在机场把她打横抱起来,一时间不少眼光看过来,好在绝大多数都是善意的,可能觉得小两口打情骂俏很有趣,当然了,林琳自己不是没有虚荣心得到满足的欣喜,更多的还是觉得太丢脸,套用老人家的话,是伤风败俗! 受不了被人如此这般的注视,林琳只好讨饶,“快放我下来,回家就回家……” 韩彧目的达到,也不再为难她,牵着她的手,两个人去出租车站打车,路上,林琳才想起需要给楚天昕回个信息。 韩彧在旁边,瞧着她给楚天昕报平安,假意没有看到,只是把她搂过来,拿掉她又来新信息滴滴作响的手机,欺身吻上她的唇,不知这是什么力量,竟然让一向自矜的他敢于在出租车这样公共的场合吻她。 韩彧朋友租的房子条件还不错,是一间平米不算大,却一应俱全的公寓,不过,一看便知,是男孩子住的地方,并没有女生的气息,林琳并不想怀疑他,只是相隔两地,对彼此的生活如此陌生,她难免会有些许的不安定心理。 屋子很小,对着门的是一张双人床,外间直通卫生间和阳台,在c市,这样的房子已经算是不错。房间里有些凌乱,书桌上堆着乱七八糟的资料,烟味呛鼻,韩彧去开窗户,林琳自己熟门熟路的找到他用的水杯和饮水机,正喝着,韩彧已经凑过来,“给我喝一口。” 林琳把水杯递给他,他却拿掉她手中的茶杯,顺手放到旁边的桌上,嘴唇贴上她的,舌尖挑逗的撬开她的嘴唇,让她口中没来得及咽下的水,就着缠绵悱恻的吻,流进他口里。 “想我没有?”他重复着她在机场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来问她。 许是她坐着的椅子太低,或者是他太高,林琳有种无力的压迫感。 见她没有回答,他更过分的欺近她,额头抵着她的,又问了一遍,“想我没有?” 林琳只问他,“你为什么突然答应我来了?” 他捧她的头,手指插进她微卷的青丝,闭上眼睛,虽是倦容,却更多的是快乐,“别问我,我要是知道,你现在就来不了了。” 她还来不及分析他话里的含义,韩彧已经张开眼睛,轻吻着她的鼻尖,语气中竟然有些许的恳求,“快说,有没有想我?” 林琳便张开双臂,搂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天天都在想!” 韩彧低笑,顺势直起身,像抱个孩子就抱起她来,然后把她放在床上。 林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他的吻,他的身上带着烟草味的气息,席卷而来,将她包裹,如同火焰灼烧着她身上每一寸他碰触过的肌肤。 许是脑子没那么灵活,韩彧已经褪下她身上所有的遮盖,她却仍在笨拙的解他的衬衣纽扣,耐心早已丢去见鬼,一摊手,表示放弃,“谁叫你穿衬衣了!” 韩彧笑着把她的手拉回他的胸口,音色中带着暗夜般的诱惑,“不着急,你慢慢解,你想先脱下面也行。” 她承认自己被他勾搭的有点急,但还是不肯承认,“我才不急,我就是烦你这件衣服……” chapter.134 他却不给她强作镇静的机会,手指早已探入禁地,吻着她如凝脂的肌肤,林琳却被他的胡茬刺得浑身发痒,“你的破胡子……”她终于说不下去,因为他也发现这点,一直用胡茬咯吱她,她咯咯直笑,浑身酸软无力,终于引得他焚心似火,抓着她仍在衬衣纽扣上没有一点进展的手,挪到腰带处,“不要整这衬衣了行不行?” “不行……”她永远嘴硬,“你越欺负我,我就越解不开,我越解不开,我就……” 林琳把后面的话全都咽了进去,因为韩彧抓着她的手,挪到衬衣最后两道难缠的扣子处,让她抓着,然后施力,衬衣的扣子纵然再坚韧,也乒乒乓乓掉了一地,终于前襟大敞,韩彧面对哑口无言的林琳,带着得意,“现在拿什么威胁我?” 林琳涨红着脸,终于挤出一句,“那我……”却被他炙热的吻生生的堵在喉咙里,他当然知道她要说什么,并且不打算把时间耗在说话上。 林琳终于把手伸进他衣服里抱住他,然后,脱下那件已经毫无作用的衬衣。 韩彧又抓着她的手,重新放到他腰带上,他没有再欺负她,而是热辣又沉迷的抚摸,她终于把持不住,倔强都丢进太平洋,发挥潜能,解开他的腰带,他却仍坚持着,一下都不帮她,直到她终于把他变成跟她自己一样赤诚相对。 “真聪明,还说等等还解不开就帮帮你……”他如同梦呓,在她耳边轻声,却带着浓重的色彩,林琳却又不专心了,趁着他说话还没吻她的唇,断断续续的挤出一句呢喃,“……骗我……还说回来吃好吃的……大骗子……” “让你吃我。”随着他邪妄又魅惑的一句话,她感到一阵熟悉的充实感随之而来。 他舒服的叹息着,直吻得她浑身乏力,再也推不开他,只任由他带领着她,在她身上留下他深刻的印记…… 尽管之前已经有过,林琳这次才算是尝到些甜头,以往,她只是怀着完全不太理解的心情,配合着她觉得无趣之极的事,难得韩彧是个细心的人,这么一闹,韩彧却一点都不累,任由她在他身上欺负他,摸着她的头发,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没有想吃的。”她真的没有,她吃饱了。 韩彧有点饿了,毕竟一天都没吃饭,“你不饿?” 她使劲摇头,眼里的亮闪闪与以往不同,韩彧知道她这次感觉不同了,他强忍了那么久也不算白费功夫,又压在她身上,有些轻佻的摸着她尖尖的小下巴,“你是方兴未艾?还想再来一次?”林琳红着脸使劲推他,“我饿了快去找吃的!” 韩彧看看表,也确实,再不动身,他们两个还真得饿好一会儿。 捡起散落各处的衣裤,那该死的衬衫是不能穿了,换了件上衣,又凑过来捏捏她缩在被子里的小脸,学着她的语言,“我出去咱俩找吃的了!等我吃饱了再喂饱你!” 林琳把头蒙进被子里,声音隔着被子闷闷地传出来,“你从哪学会这么多讨人厌的话!” 韩彧一边穿鞋子一边回答她,“整天跟全国各地的一屋子男人住,什么话都能学会的!” 林琳憋气,把脑袋伸出来,他恰好凑过来,“来,亲一口。” 他吻了她才走。 林琳躺在床上,回味这次见到他的一切,忽然便不受控制的笑出声来。 想必,这便是幸福吧。 她的担忧,其实都是庸人自扰,不是么? 韩彧记得她喜欢吃鱼,不过他对于水煮鱼的消受能力有限,最终乱七八糟买了些食材,果然,出力多的他还没睡着,她已经睡得不省人事,开门时,险些春光外泄。 她的睡相有够邋遢,与小公主的形象完全不符。 韩彧一进门第一件事,便是盖好她的被子,暗自庆幸一直没有开窗帘,她的睡相尽管有够糊涂,脸上的神情却可爱又迷人,韩彧不算巧厨,事实上他对于做饭也仅限于帮母亲打下手,不过,他早已熟能生巧的记住了一些简单的家常菜,第一次开工,应该不算太差。 顺便把凌乱的房间和糟糕的个人形象都稍作整理,他终于挂掉了那些令他占尽便宜的胡茬。 林琳这只鼻子,闻香而动,刚刚还睡得打雷都不醒,现在闻到香味就自动爬起来了。 韩彧正准备着要煲个什么汤,就发现有个小家伙,光着脚丫子,衣服也不穿,只围了块被单,发丝凌乱,脖子和肩上还留着欢爱过他留下的痕迹,显得娇憨又性感。 她跳到锅跟前,偷偷掀开锅盖,“你做的什么?”没等看到里面的东西就被韩彧拖到阳台的磨砂门后面,“把衣服穿上,让人看到多不好。” 她朝他吐吐舌头,不知悔改。 韩彧没耐心的捧着她的小脸,“快点,快去换了,我不喜欢别人看到你这个样子。” “那先让我看看你做了什么。”商人的女儿,她什么时候都不忘了提条件。 于是韩彧让她乖乖待在门后,避着她,用汤匙从锅里捞出一小块东西来,吹着到了她跟前,“慢点咬,里面烫。” 她也不伸手,支着嘴巴从汤匙里咬了一口,嚼嚼,又把剩下的东西都填进嘴里,她嘴太小,这么一小块就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这幅样子令韩彧想起抱着松果的小松鼠。 等她把嘴里的东西全都咽下,才毫无悬念的说,“栗子鱼。” 韩彧心里划过一抹小小的失望,在她面前,似乎什么惊喜都毫无意义。 chapter.135 或者是他太笨,想耍些什么小伎俩都会被她识破。 她抱着被单下摆跑去换衣服,像个小公主,只是,历史上似乎没有哪个小公主,是顶着一头乱发裹着一条被单出场的,只是韩彧有些暗自神伤,无心欣赏她孩子气的可爱。 林琳很快又跑回来,说是换了件衣服,其实与被单无异,是条胸口绘这只长毛的卡通泰迪熊睡裙,这次她带了很少的行李,只有一条小睡裙和几件内衣。 她从后面环着他,得意的说,“你是不是还在奇怪我是怎么猜出来的?” “你肯定吃过吧。” “我没吃过!”林琳又蹭到他面前,举着拳头奸诈的笑,“我只是从栗子上面吃到了鱼的味道。” 韩彧顺手把她捞进怀里,熄了火,说,“我还做了个汤,不过计算失误,现在是喝不到了,怎么也得煮到晚上。” “什么汤?猪脑?”她像个不安分的孩子,想从他怀里跳出去看看她认为新奇的食物。 “乌鸡汤。” “干嘛喝那个?我又没来mc……咦?难道是你?”瞧她一脸奸诈,也许童心未泯的人心里究竟总是在盘算着什么,别人永远都不懂。 “你啊,真该做点猪脑给你吃,好好补一补。”韩彧笑着把她的手拿到自己胸口,“手脚一直这么凉么?”她在那样的家庭中长大,理应不该这样才对。 林琳挠挠头,露出一个小孩犯错误才会有的羞怯神情,“咱们那边不是现在还没这么暖和么,我看这里的天气预报,已经很热了,怕穿的太厚你笑话我,就穿着裙子出发了。” 韩彧真是拿她一点辙都没有,咬牙切齿的揉着她的头发,“你呀,你!” “吃饭,吃饭!”林琳打着哈哈,要去找盘子盛锅里的鱼。 韩彧把她赶到一边,“去桌子那边等着,别骚扰我。” 林琳就坐到桌子边等着,虔诚的像个等待老师发糖吃的幼儿园小朋友。 就两个人吃,韩彧也没做多少,一个热菜,一个凉菜,本来还有一个汤,现在是喝不上了,等于没有汤。 韩彧一坐下来她就主动的坐到他腿上,如他第一次跟她同桌吃饭时一样,当啷着两条腿,韩彧总担心她扭来扭去会滑下去,一直紧紧地抱着她。 韩彧并不喜欢吃鱼,因为挑刺太麻烦。 吃饭之余观察观察她是件有趣的事,她挑刺很笨,但有个他没有的本事,就是细刺她就一直嚼,直嚼到刺都化了,才算吃完这一口。韩彧啃鱼头,这是鱼身上唯一不怎么费事的一个部位。 把鱼眼睛挑出来给她吃,林琳一脸惊恐,“看起来好可怕!我不吃!”她一向害怕所有动物的头,尤其是眼睛。 韩彧反而觉得她难得的惊恐看起来很有趣,非要诱惑她,“很好吃的,我是舍不得吃才留给你的,很有营养。” 林琳狐疑一边瞟着他,得到他的反复肯定之后,终于肯张开嘴巴的含住他筷子头上那只面部可憎的鱼眼,小心翼翼的咀嚼,忽然抓过一张纸巾,把嘴里的东西通通吐到纸巾上,苦着脸冲着他说,“你骗我……苦的……” 鱼眼怎么会是苦的? 韩彧纳闷的不行,“张开嘴巴我看看。” 她就张开嘴巴。 韩彧捏着她的嘴巴看了半天,终于了然……这丫头还真是实在,连眼珠一起吃了,韩彧上一次吃鱼眼珠,似乎还是有记忆以前的事…… 哄了她半天,她才勉为其难相信他不是故意耍她,但另一只鱼眼,是打死都肯不吃了。 韩彧有绝对的理由相信,她吃鱼不吐刺,一定是因为鱼刺不苦,否则她一定连鱼都不肯吃了。 韩彧是绝不能容忍肉里有刺的,他把刺挑的很干净,这些年,多少有了些经验,能挑的又快又好,据母亲回忆他小时候曾被鱼刺卡的去医院才取出来,之后就一直很小心。 反正他自己是不记得了。 韩彧一低头,就把林琳压的趴在桌上,等他这块肉挑干净了,还未来得及送进嘴里,林琳就眼疾手快的叼走了,咽下去一脸发现新大陆的欣喜,“你挑的好干净!” 他挑着眉,“那你的意思是?” “我以后吃鱼就全靠你了!”她搂着他的脖子,亲亲他的脸,已示撒娇,“好不好嘛!” 他哪能说不好,搂着她让她乖乖坐着,被人需要的感觉令韩彧膨胀到了极点,饭也没怎么吃,光帮她挑刺了。 这样就够了,她也有一样事情是需要他的,她以后将会成为习惯,每次吃鱼都要他来帮忙,韩彧就能从中找到被她需要的乐趣。 只是这时,林琳的手机铃声又从房间的某个角落传出来。 林琳便挣脱他手臂的束缚,蹦蹦跳跳的翻到自己的手机,来电的是楚天昕。她刚刚只说韩彧来了,后面再没有回信息,他终究有些担心,也不知该不该以为她乐不思蜀,最终还是出于莫名的心理,拨了个电话过去。 林琳抱着电话聊天,有的没得一聊就是半个多小时,饭都忘了吃,她跟楚天昕总有许多话,从不会冷场,韩彧也不知她还吃不吃饭,自己却吃的索然无味,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转悠半天,找了支烟,想去厨房看看汤,提醒自己不要太小心眼。 却听到她坐在沙发上,兴奋又愉快的语调,“我当然睡得很好啦,你又不是没看到,不过,你那么早就醒了?” 韩彧只觉得,自己夹着烟的手指是默默地颤抖。 她昨天,跟他? 他竭力克制自己不要往龌龊的地方想。 chapter.136 她却聊得开心,继续不知死活的抱着电话,“现在还在头疼呢……嗯……保证再也不喝酒了……” 韩彧熄灭了手里的烟,强迫自己发挥出最大的耐性来等着她挂电话。 她却丝毫没有发现他的挣扎,仍是聊的开心,顺势躺在沙发上,回答着那边的问话,“我?我没事做……唔……刚刚在吃饭……他在呢呀……”楚天昕一提醒,她才四下看了看,发觉韩彧跑到厨房抽烟去了,粘到他身边,他却躲开他,脸上没有笑容。 林琳这才注意到韩彧的情绪不对,收了线,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怎么啦?” 他绕开她站的位置,低声说了句,“没事。” 林琳哑然,他明明就是不高兴,却死撑着不愿意说为什么,她只好自己反省,还未反省出个所以然,便听到他气冲的问,“饭你还吃不吃了?” 他是因为她打电话不吃饭在生气吗? 林琳似乎明白了些,那确实是她不对,他辛辛苦苦做好了,她却吃到一半跑去打电话,连忙跑到餐桌边,拦住他正要收起来的手,讨好的笑道,“我吃!我吃!我还没吃饱呐!” “我去热一下。” 林琳连忙答应,跟在他后面转来转去,一会儿蹭蹭他,一会儿又抱抱他,她明白自己有错之后,惶恐的讨好他,虽然办法幼稚,却也幼稚的可怜,韩彧起先还躲着,他更想知道她跟楚天昕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 一想到这个问题,便下意识的不愿被她触碰,她却反反复复的贴上来,厨房里地方小,韩彧也就没再拒绝。 “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她从背后抱着他,试图讨好他。 韩彧也不回应她,热好饭,挣脱她的拥抱,径直端到桌上,“吃吧。” 林琳乖乖的坐在桌边,咬着筷子看着正在穿鞋子的韩彧,“你不吃了吗?你去哪?” “有事,回学校一趟。”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并且没什么事,却不知,他早已伪装的太过,反而显得太过冷淡。 林琳连忙说,“我跟你一起去!” “随你吧。”他这么说,却没有等她的意思,已经系好鞋带,抓起桌上的钥匙,准备出去。 “那你等我一下啊!”林琳知道他异常,却毫无办法。 “好。”他又坐下来。 韩彧觉得自己不该留在这里,却终究还是留在这等她。 林琳怕他自己先跑了,三下五除二的穿好衣服,洗了把脸,妆也来不及化,就跑到他跟前,灿烂的笑容里也带着谨慎,“好了,我可以了。” 韩彧看着她半晌,他看得出她的讨好,其实他何德何能,值得她如此。 他看着她,眼色如夜般深邃,幽暗,林琳有些怕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韩彧伸手,把她捞进怀里,终于不能控制,提出那个问题,“你昨天晚上在做什么?” 他抱得她很紧,很紧。 让她有些不能透气,林琳依然不知自己哪里错了,但一定不能骗他,“睡觉。” “跟谁在一起?” “昨天鑫鑫哥哥突然不接电话了,我就跑到他家去看他,他在喝酒,然后我们一起喝了一杯,之后我就困了,睡着了,之后……就天亮了……” 韩彧说不出什么,只是一直看着她,其实他懂的,她不是那种一心可以二用的人,只是这种事,与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关系,他不能用理智谅解。 林琳见他不说话,终于发挥了些机灵,“我跟他什么都没有,他就像我哥哥一样。” 韩彧还能说什么,他只觉得自己怪她怪的毫无道理,似乎是自己搞错了,可搞错了哪里,他却一点都不知道。 终究不愿将宝贵的相处时间虚耗在冷战上面,韩彧松开她,挤出一个笑容,“我不着急,去好好收拾一下,把脖子上……抹点粉吧。” 林琳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脖子,才想起他刚刚意乱情迷,在她脖颈留下不少痕迹,忙跑到卫生间去侍弄一番。韩彧等着她,点了支烟,试图让自己冷静的接受她还有个“哥哥”的事实。 他可以去理解,她将楚天昕当做哥哥,却犹记得楚天昕曾饱含暗示的一番话,让他如鲠在喉。 韩彧确实打算回学校一趟,他在这边没拿什么衣服,现在看来,让她陪他去也没什么不好,他已经在这里上了两年课,女朋友却一直不见光,他总要让她见见人才是。 林琳很快便收拾停当,她小小年纪,却已经比同龄女生会装扮自己,她化妆很淡,韩彧觉得她素颜已经很漂亮,但不可否认会装扮自己的女孩,总是大方一些。 不知涂了多少粉,颈上的痕迹才看的不太仔细,韩彧还是一眼便看得到,思忖着出门一定要帮她买条丝巾,否则,他们宿舍的人一定会用极其诡异的眼神吓坏她。 c市的政法大学已经属于全国重点的学府,建设的宏大而严肃,如果说学校也有气质,那么政法大学的气质,倒是蛮适合韩彧这样道学又严肃的人,只是文科类学院,女生偏多,亦是美女如云。还未进校门,已经见到个漂亮姑娘主动跟韩彧打招呼,口音里带着临海地区的吴侬软语,温柔又甜美,林琳真愿意妒忌一下,却没来得及想起这回事,还是韩彧先拉起她的手,向对方介绍她是他的女朋友。 这样的感觉还真不错,林琳是当真这么以为,他们的关系,无论是从前在名扬,还是以后,知道的都是些相熟的朋友,有时就像地下恋情。这时被韩彧公开在阳光下,尽管一路到他宿舍,她发现,他的朋友多了不少,似乎女孩子们不少都不觉得他个性孤僻又不包容,也许,没有她,他的生活,也没那么不精彩,她却不知,是自己悄悄地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多了些改变。 chapter.137 韩彧宿舍里的人有两个人留下来,一个是韩彧,另一个,是东北男孩杨晓宇,他女友米莎正在考研,他为了她留下来,预备等她考完试一起呆一阵子。 韩彧领着林琳进门时,宿舍里却一团乱,其实这样的场景常有,宿舍里还是不少人有电脑,杨晓宇又跟小五有一拼,酷爱看岛国小电影。这样的东西男生宿舍一直广为流传,搞得韩彧都成了习惯,还是林琳先听到公放喇叭里诡异的音调,捂着脸立刻逃出去,韩彧这才想起,连忙叫他们关了电影,才拉着林琳进来。 男生宿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但仍是乱的可以,林琳一眼便猜得出哪张床是韩彧的,因为那张床出奇的干净,整洁的有些肃穆,床边的墙上贴着一张c市的地图和地铁公交图,那是她买的东西,角落里还打着a市书店的签呢,当然,最主要的是,她心爱的小熊正坐在床上,让本身就狭窄的单人床更加拥挤。 宿舍里其他宿舍的男生散去,韩彧给林琳找到把椅子,让她乖乖坐着,杨晓宇有些脸红,不等韩彧介绍,便主动找话题,“是老四媳妇吧,我叫杨晓宇,叫我三哥就行。” “老四?”林琳瞅着正在开衣柜找衣服的韩彧,韩彧解释道,“宿舍里我最小,你不叫他三哥也行,反正就大我一个月。” “哦。”她从没听他说起过。 韩彧问杨晓宇,“米莎不是考完试了?” “考完了,不过逛街去了,”杨晓宇手忙脚乱的整理着乱糟糟的宿舍,宿舍里烟味很浓,他打开窗户,试图驱赶呛鼻的烟味,“说是回来找我吃饭,又不知道跑哪去了,电话也不接。” 他想起自己嘴里还叼着根烟,连忙掐了。 林琳深刻的感觉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的生活,他们说的人,她根本不认识。 “米莎是你三嫂。”韩彧见她一脸茫然,又无聊,伸手捏捏她的小脸,“改天带你见见。” “鬼影子都抓不着一个,还见呢!”杨晓宇正饿的火大,“你开学才回来?” “嗯,等她回去的。”韩彧很快便挑拣出几件衣服找到个手提袋装着,放到一边,也搬了张椅子坐到林琳身边,很随意的把手臂放到她肩上,“要不,你先跟我们去吃个饭?”又扭头看林琳,“你不是没吃饱吗?” 林琳老实的说,“我怎么都行。” 杨晓宇却不愿意,“你们小两口,我一个电灯泡,才不要呢,你好好陪我弟妹。” 韩彧也没强求,拎着东西领着林琳跟杨晓宇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回家除了床上运动也无事可做,韩彧竟然一点也不困,想必她也不困,两个人无聊的先去了趟图书馆,然后碰到个rock团的帅哥,拉着林琳和韩彧,邀请他们去看演唱会。 林琳欣然应允,原因是帅哥一再的诱导她,告诉她小礼堂有冷气可以吹。 等帅哥走了,林琳才拿着入场券看了许久,问韩彧,“这个heaven乐团,是你们学校的乐队?” “嗯,”韩彧还是很乐意去看的,“我们学校的传奇乐队,主唱和键盘手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刚刚过来那个是贝斯手。” 刚刚过来的贝斯手已经很帅了,林琳忍不住问,“主唱也很帅吗?” 韩彧看她的表情,真是无奈,她可不可以不要在他面前花痴,“很帅。” “那我们一定要去看!”有帅哥看,有音乐听,林琳并不拒绝摇滚乐,看样子,韩彧对他们的评价还算不错。 韩彧和林琳去小礼堂时,已经是人满为患,却是满目漆黑,舞台上打的是暗光,林琳和韩彧费了不少劲才找到一个座位,林琳便坐在他腿上,开场音乐却是一首慢歌banggang的《forever now》,主唱确实是个帅哥,起码在这样的暗光看去,五官身材是无可挑剔的精致,暗光中却看得到另一架话筒架在角落,想必是女声帮他和声。 一首歌已经唱的在场不少人潸然泪下,原来rock团在政法大学是由heaven发起,如今主唱和键盘马上毕业,贝斯手早已毕业一年,随着灵魂人物的离去,heaven宣布乐团解体,今天是最后一场告别演唱会。 那便难怪有那么多人都在哭了,一首永远的现在,婉转催情的曲调,主唱和女声和声配合的实在是好,唱功也确实棒。 林琳便忽然想起佟欢,倘若没有那些事,佟欢有朝一日,也许也能站在这里,她不知自己有没有跟着大家一起流泪,反正韩彧的手指,一直轻抚着她的脸,如同帮她擦拭泪水的轻柔。 灯光渐渐明亮,主唱已经换了首极其应景的歌,是scorpions的《holiday》,后来的歌,便是scorpions的居多,并无自行创作曲目,只是观众的热情越来越沸腾,终于人头攒动,林琳和韩彧才发现这样一个椅子也没什么太大用处,前排的人都站起来了,他们也站起来,不知从哪传来了荧光棒,拿来举着,跟着主唱的热情一起挥舞。 也许有开场白,但林琳和韩彧没有赶上,反正,两个多小时的演唱会中,一直是一首接一首的曲目,并没有人从中插话。 韩彧课业繁忙,从未关注过学校里的这些事,只是heaven的名气属实太大,在法律系还算不太响亮,其他系别早已爆棚。 至少现在,不少同学是为了看这场告别演唱会才留下来,韩彧得知他们的名字,还是经米莎提起,她是heaven的骨灰级粉丝,一定早早就在了。韩彧想起这事,便给杨晓宇发信息。 这样的场合,林琳必然要激动,她早已跳到椅子上,那椅子并不稳,韩彧不得不分心扶着她,忽然一阵安静,只听得到全场的抽涕声,打破平静的是主唱略有些嘶哑的音色,说得却是枪花的那首歌名,“don''t cry。” 下面果然是这首歌。 本来有些口水的歌,却被主唱精致的唱功发挥到了极致,全场皆是尖叫与口哨,气氛才算达至顶峰。 结束曲目是stratovarivs的歌,与开场曲同样是首慢歌,催人泪下的《forever》。 每当主唱唱到would you wait for me forever? 台下都是齐声喊着:“yes!” chapter.138 只是唱过之后人们还迟迟不散,灯光大亮,主唱带着乐队其他成员朝着舞台下深深鞠躬致意,光芒大亮后,林琳才发现自己离舞台可谓极近,站得又高,入眼的是一对样貌完全分不出是两个人的双胞胎帅哥,样貌的精致,竟然找不出丝毫破绽,难怪这么多女生来听摇滚。 退场前,台下忽然有个女声,嗓音清甜而出众,她又重复着那句歌词,“would you wait for me forever?” 主唱退场的动作暂停,回到话筒旁,看着出声的地方,唇畔蓄着一抹有些恶作剧的笑容,配合他一对仿似月牙的桃花眼,显得邪魅又勾人,他用字正腔圆的英文回答她,“very honored!” 问话的女生却再没了声音,林琳和韩彧看得到礼堂的某一处让开了条道,有人跑到了后台,与此同时,随着主唱潇洒的退场,全场再次爆棚。 韩彧和林琳出来时,已经是深夜,韩彧的手机正好在响,掏出来,是杨晓宇的号码,“你们出来没?我刚刚看见老大和大嫂了,真够感人,走,唱歌去!” 韩彧拿开电话问林琳,“饿了吗?想不想去唱歌?” 林琳一点都不困连忙点头,韩彧才回话,“你们在哪呢?” 那边说,“人太多了,我就在礼堂门口,我去找找米莎,咱们在夜阑静集合。” 夜阑静就在学校旁边,量贩式ktv,很小,里面却别有洞天,至少有二十几间包房,消费出奇的便宜,几乎可以跟a市看齐,c市有很多这样的小地方,以前华夏常来时,韩彧曾被抓过去几次,至少认得地方。 韩彧和林琳到达时,其他人还没来,便在门口等着,不一会儿,飞驰过来一辆扎眼的火红色法拉利,车停到林琳和韩彧身边的车位上,林琳连忙拉住韩彧,满脸都是兴奋,“我爸爸说明年给我买车,你觉得f430怎么样?” 韩彧正要说话,车上已经传来个声音,“这车开到一百七十迈以上才有意思,市区里限速,也就是晚上玩玩,美女要是想试试,我这辆扔给你随便玩。”这音色带着略略的沙哑,音调中却带着轻浮的调笑,看他这车,便知多半是个阔少,韩彧对这种公然调戏他女友的行为非常不爽,却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车上的人已经看过来,叼了支烟,手里是只防风zippo火机,火光映照中,看得出对方是个漂亮男人,五官身材精致亦毫无瑕疵,穿着考究时尚,居然是刚刚那位主唱。 他完全无视韩彧,看向林琳,香烟夹在指缝,笑容仍旧泛着邪性的挑逗,“美女也是c大的学生?怎么我没见过?” 林琳对这人毫无好感,拉着韩彧,示意他别发脾气,“韩彧,我们进去吧。” 韩彧也不想贸然得罪别人,早听说过heaven的主唱家世显赫,他得承认自己得罪不起。 谁知听到林琳说话,副驾驶上一直低着头的女孩忽然抬起头,韩彧这下想走也走不成,居然是米莎。 米莎见到韩彧,也是一脸惊讶,却旋即恢复镇静,冲着韩彧笑笑,“韩彧,你们也来唱歌?” 韩彧犹自在惊讶,脱口而出,“米莎,你……” 林琳已经拉住他。 许是女孩对这样的事向来敏感,从米莎这个名字一从韩彧嘴里被说出口,林琳已经猜到这里面的事,那杨晓宇…… 平心而论,杨晓宇和眼前这位heaven的主唱,确实没法比。 眼见着又有几辆车停过来,皆是些奔驰宝马保时捷,下来的人无一例外的衣着华丽,气质非凡,皆是heaven的成员及其女伴,唯一单独开车过来的,是与主唱样貌相同的键盘手。 看也看得出这些人不好开罪,根本不是韩彧惹得起的范畴,c市如此之大,林琳也清楚这地方到处皆是惹不起的人,拉着韩彧正要进去,却见到有个人冲过来,径直冲到法拉利跟前,竟然是杨晓宇。 紧接着,另外也有一对男女过来,那男人身材高大,活像一只熊,女人身材却不比林琳高多少,却入不得美女行列。 想必就是韩彧宿舍的大哥了,他也是一脸惊讶,待看到米莎,才开始了然。 顾不上彼此介绍,对方的朋友也都围过来,有人喊,“赫少,怎么了?” 被叫做赫少的主唱没有回应,也没有下车,局外人一样的把手臂搭在跑车门边,听杨晓宇问米莎,“米莎?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米莎面无表情,“刚刚太吵,没有听到。” 韩彧一行人以为杨晓宇会再问什么,却见杨晓宇走回来,没事儿人似地笑着冲大家说,“进去吧,她不跟我们玩。” 然后他先行进去,没有等任何人。 一行人便也打算进去,却听到后面一声响亮的口哨,“美女,一会儿来我们这喝一杯。” 韩彧自知一定是叫林琳,终于无法压抑火气,转身冷冷的说了句,“她不喝酒。” heaven的成员中有人无赖的喊了句,“呦嚯,人家带着男朋友呢!”眼看着韩彧就要发火,林琳觉得还是自己先冲过去比较明智,先他一步冲到那位赫少跟前,冷下一张脸,“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叫我,但是,请你和你的朋友放尊重一点。” 米莎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好,现在却看着林琳,无话。 这位赫少从车上下来,绕到林琳跟前,韩彧已经先她一步挡在她前面,准备跟他正面对决。 赫少却依然没看到韩彧一样,笑着问林琳,“如果我说不呢?” 韩彧可压不住火了,动作却慢了林琳一步,赫少话还没讲完,她已经从韩彧身后钻出来,他刚一说完,她的巴掌已经扇在赫少脸上。 chapter.139 “啪!”的一声巨响,林琳下手一点都不轻,韩彧怕这人欺负她,连忙把她护在身后。可能赫少没有意识到她会动手,一瞬间有些怔忪,才皱了皱眉,抹了一把唇角的血渍,轻笑道,“小丫头……有点意思。” 韩彧终于彻底发怒,纵使再规劝自己不要贸然动手,但这显然不管用,不等他思维,已经挥拳打在赫少脸上。刚刚林琳打赫少,还只有韩彧宿舍的人过来,现在,眼见赫少被打heaven的人也围过来,显然是白热化的态势。米莎拉住韩彧时他已经出手,此时林琳却伸手把她的手拽开,她对米莎毫无好感,毕竟杨晓宇比这个赫少看起来像个好人。 赫少自然不愿吃亏,他向来狂傲,被女人打也就算了,连韩彧这样看着就没什么背景的人也敢打他,自然是不行的,正要还手,林琳却插进一句话,“赫少,你是季赫吧!” 季赫被她这句话引得住了手,林琳继续说,“父母都是驻美的外交官,祖父是三星上将,至于你,最出名的恐怕是网络游戏战魂的研发者,我说的对不对?” 季赫被她这一番抖家底,引得暂时没有跟韩彧打架的性质,反而挑着眉,笑得轻浮,“你把我查的还真够仔细!” “不是我要查你,”林琳更加确定他就是她知道的那个人,完全放心,“我爸爸是你的赞助商。” 季赫微怔,这才仔仔细细的观察了林琳一番,她确实不像来自于平常人家,但,他并未相信她就是林氏的独生女。 “小姑娘,你……”他刚想让她不要信口开河,身边便过来个人,是他的双胞胎兄弟,走过来,看仔细了林琳,才开口,“林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弟弟不认得你。” 这对双胞胎都站过来,搞得林琳有些眼晕,好在他们穿衣风格完全不同,否则还真有够难分辨,季赫见他哥哥认了主,便知一定没错了,林琳手握林氏百分之二十的股权,严格来说属于林氏的股东之一,讲话的分量可见一斑,而看她跟韩彧的亲密程度,便知是自己错了。 他一直心高,想要自己做些事情,难免要对这些权贵低头,立刻换了一副面容,“真不好意思,不知道是林小姐。” “没事。”毕竟是林琳他们占到了便宜,打了人家,尽管是林家是季赫的赞助商,他家族的背景却不容小觑,林琳当然愿意给他一个台阶下去,“没有关系,抱歉,我们刚刚没想起来是你,所以冲动了,真是对不起。” 彼此都有个由头不再开战,林琳一行人仍是进去唱歌,还约好一会儿去找季赫他们,听听heaven主唱k歌时的风采,似乎没有人发现韩彧的尴尬。 他是尴尬的。 韩彧不是冲动的人,可,在这样的情形里,他更希望打破对峙的是他自己,然而,他并没有那个能力。 他只能倚仗她,倚仗一个女人。 听着林琳报上季赫的家底,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沉默,他实在开罪不起,只是心底徒然涌上一股强烈的悲哀,他知道她在保护他,人生中第一次强烈的清醒,原来在这种时侯,自己居然如此无用。 这事是韩彧心头的遗憾,他永远不能忘记,在他自以为自己已经长大,能够独立的扛起一片天时,遭受到的沉重打击:原来他依然没有长进,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以为自己苦尽甘来,即将起飞,却不见天外有天,原来起点不同,真的不同。 有那么一瞬,他想躲开林琳,因为在她的世界里,他永远难以融入,他始终矮她一截,她、楚天昕、季赫,他们都是贵族,他至多是个暴发户。 他这么些年,所做全是徒劳,韩彧实在不知道,如何压下这突然被唤醒的自卑。 林琳只当他情绪不好,出了这样的岔子,谁的心情都好不了,尤其要数杨晓宇,大嫂正在唱歌,唱的是时下流行的曲目,一曲唱罢,杨晓宇已然喝得上了头,拉着大嫂不让她再唱,语气中带着纠结的质问,“大嫂,你是不是也觉得那男人比我好?” 大嫂是典型的传统女人,尴尬的笑笑,回头看着大哥,不知该如何回答。 大哥说,“米莎那是什么家庭,模样也漂亮,我说句实话,长痛不如短痛,你别在意她了。” 他说的真够委婉,林琳听在心里,偷眼扫到身边的韩彧,语气中带着不忿,“感情跟家庭无关的,她凭什么看不起人?” 大哥沉默半晌,笑得神秘,最终缓缓开口,“感情是无关,但女人比男人强太多,终究不是件好事,你们女人,都希望男人保护自己,但凡有点骨气的男人,都不会选择比他强太多的女人。” 林琳不太喜欢这位大哥,他讲话一点都不中听。 于是回击他,“要那么多顾忌做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只要两个人都尊重感情,谁比谁强又能怎么样?你这样说,真封建,还不如直接包办婚姻呢!” “还是小丫头,不懂事!”这位大哥也抬杠上瘾了,“男人味,就是豁达、勇敢和责任,女人味,就是温柔,体贴和包容,自古都是男人养女人,因为女人需要哄着疼着,不让你们在外头受气,男人就得顶天立地,要是这个男人得靠着他的女人养着,自己在家看孩子,那根本不是男人,就算不考虑结婚,俩人在一起了,男人可以一掷千金的哄女人开心,女人这样,男人就觉得自己不是男人,出门也要被人指点……算了,不和你说了,”他决定结束这种鸡同鸭讲的对话,转而对杨晓宇说,“大哥劝你一句,女人,最信不得,跟着你的时候,说你怎么样她不在乎,那是没遇上更好的,季赫那条件,你有的,人家都有,没有也能拿钱砸出来,人家有的,你偏偏没有,谁都乐意坐跑车,不乐意跟你在操场转悠,米莎的家庭,咱都知道,咱只能怪自己命不行。” chapter.140 林琳真被他说的有些气炸了,从心底鄙视这种人,听来听去,她只觉得他的意思就是杨晓宇不配,也不知他知不知道她和韩彧的事,反正照着他的理论,韩彧也不配。 她只觉得,这位大哥,就是妒忌别人的女朋友比他的女朋友强太多,吃不到葡萄反而说葡萄酸。 杨晓宇却似乎很接受这样的语言,满脸的任命,却依旧不死心,“我爱她。我真心爱她。我不信,那家伙比我爱她。” “你那点爱,别人装着也比得过你了,你看得到她的好,别人也能,你只能承诺,人家都能实现……”他仍打算滔滔不绝的说教,却忽然住口,一心想着听明白他的意思好反驳他的林琳,居然都没有发现,韩彧已经站起身来,端了只酒杯,打断他的话,“大哥,话说得太透就没劲了。” 林琳诧异的抬头,仰视着他紧紧抿着的嘴唇,以及坚毅的下颚,她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这话并不是应付,而是,他也这么认为。 只是想“有劲”些,不愿说透。 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杨晓宇也举杯,三个男人喝了杯酒,再没提这事。 这事,却成了个疙瘩,林琳不知自己刚刚是不是做错了,只是,她要怎样才算对? 去季赫他们包间喝酒只是个客套话,没曾想,季赫居然屈尊纡贵的来了他们包间。 同行的还有米莎,手臂挽着季赫的,彰显着她刺眼的幸福。 林琳心知是冲着她来的,米莎并未将杨晓宇入了眼,否则哪会这么漠视。 季赫端了杯,先敬韩彧,“抱歉,没想到你是林小姐的男友,我这个人,没事儿就喜欢逗乐,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 韩彧并没吃亏,却疲于应付,看季赫的脸色,也知道他只是给自己个台阶,于是笑笑,“是我不对,实在抱歉。” 季赫笑笑,不再与他纠缠,目光转向林琳,“怕林小姐还在生我的气,我就先来了,毕竟是我错。” “叫林琳就行,小姐听着太别扭。”林琳不希望他继续强调她与韩彧的区别。 韩彧听来,只觉得自己连个姓名都没有,对方也没问,她代表的是另一种阶级,一种他遥不可及的阶级。 季赫当然愿意称呼她一声“林琳”,而不是谄媚的“林小姐”,正欲张口,却听得杨晓宇的声音,他们好歹是情敌,尽管对杨晓宇,他是漠视的,但不能证明不知道对方,杨晓宇说的是,“没什么事,就出去吧,我们还唱歌呢。”季赫扭头,轻笑,这样一笑,狂傲便显出来,“你在跟谁说话?” 杨晓宇咬牙切齿,“你们……两个!” 季赫扭头瞧瞧米莎,又是她挑起争端,他本不想她来,她偏要证明什么似地,硬跟到这里。 米莎丝毫不退缩,她跟季赫还真是相配,都是一脸的倨傲,“杨晓宇,我们不是来找你。” “米莎!”林琳庆幸自己记性真的不错,没有叫错名字,“对人,请有点礼貌。” “你又知道我没有礼貌?”米莎挑着眉,她相貌本就凌厉,一身傲气,现在横眉冷对,更显骄纵,“你又是谁?批评我吗?”遂扯住季赫的手臂,“不要林家投资就是,这么点钱,我一样帮得了你。” 季赫睥睨她,“米莎,你真的该有点礼貌。” 想必米莎将自己在季赫这里受到的委屈全盘归咎于林琳身上,“无非是小暴发户的女儿,当自己是什么?” “起码比你知道羞耻。”林琳毫不客气,“虽然你比我大些,不过,我觉得你对待感情,很幼稚,我如果是你,不会出现在这里。” 米莎斜着眼瞧瞧杨晓宇,话是对林琳说的,“我爱去哪,是我的自由。” 林琳笑着说,“所以,你配不上他,你现在对别人斩尽杀绝,以为是你的自由,日后,也会有人这么对你,因为,你把善良和礼貌都当做愚蠢,米莎,我劝你还是有点礼貌,你可以不爱他,但不要侮辱他。” 米莎不服的很,还要说些什么,季赫不动声色的抽走被她挽在怀中的手臂,浅笑着说,“米莎,回去吧,别在这里犯傻。” 米莎语结,她素来骄傲,没曾想季赫的一句“犯傻”将她置于笑话的荒凉。 那还证明什么,回去吧。 别在这里犯傻。 季赫跟林琳说了几句,先行出去,米莎尾随其后,出门前,只听到杨晓宇似乎说了句,“再见了。” 像是幻听,似真似梦的。 她没有回头,终究是自己选的路,对方也没有给她后路可走。 原本就压抑的气氛被这么一闹,更加尴尬。 大嫂又拿起话筒唱歌,音乐声掩盖了众人尴尬的呼吸声,林琳悄无声息的去抓韩彧的手,被他挣开。 灯光晦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韩彧尴尬的起身,又不知该去哪里,一步已经跨到点歌机前,退无可退,总要做些什么,顺手点了首歌,他向来不会唱歌,也不怎么关注流行音乐,一失手,触摸屏上选中的是首脍炙人口的《情书》。 后悔已经来不及,大嫂一曲刚罢,《情书》的前奏已经开始。 竟没人开始唱,纷纷看着韩彧,谁也不知道他还会唱歌,眼见着他点了首歌,谁也不打算抢麦。 唱歌终究需要水准,韩彧不太自信自己的水准,怯怯的拿起话筒,歌词已经跑了几句,急急的跟上,马上发现自己唱歌是个极其错误的选择。在座的却不觉得那么差劲,相反,他并没有走调,竟然以一种极其温柔低沉的音色,一个字是一个字的唱着,“有时候爱情比时间还残忍,把人变得盲目而奋不顾身,忘了爱,要两个同样用心的人……” “可惜爱不是几滴眼泪几封情书,这样的话或许有点残酷,等待着别人给幸福的人往往过的都不怎么幸福……” chapter.141 这是林琳唯一一次听韩彧唱歌。 想必也是他第一次唱歌。 他们所有的第一次,都给了对方。 林琳只觉得他唱的歌,都像在讽刺她。 爱不是几滴眼泪几封情书。 可除了这些,他们还有什么? 不,他们似乎连封像样的情书都没有。 这道理谁都清楚,可到了她这,他除了能给她几滴眼泪,几封情书,还能给她什么? 林琳忽然觉得韩彧正在费尽心机的证明着什么。 那种不安的感觉又来了。 他似乎想要告诉她,他们之间拥有的,几滴眼泪,几封情书,不是爱。 韩彧还未唱完,林琳忽然落荒而逃。 她也不想如此敏感,却在某一时刻,看到他们之间的距离。 韩彧见她踉踉跄跄的跑出去,扔下话筒也追出去,留下一屋面面相觑的三人,大屏幕上的歌词仍在滚动着:你恨自己是个怕孤独的人,偏偏又爱上自由自私的灵魂。 林琳只想跑出去,字面意思而已。 没有生气,没有痛苦,只是这么个动作,未曾想到,已经做出。 晚风微凉,月色凄清。 韩彧追出来时,林琳正站在门口,看着天上的月亮。 那月色,凄清缭绕,隐隐绰绰,浮云在左,犹抱琵琶半遮面,极靠不住。 她脸色落寞,韩彧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你怎么了?” 她沉默许久,才说,“韩彧,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在一起,特别有压力。” 韩彧想说没有,却只是沉默。 他不说,那没关系,她本就不是给他出题,不过是个陈述句。 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吃力的仰着头,盯着他的眼睛,那双深邃,黝黑,永远都教她猜不透的眼睛,竭力让自己显得诚恳,“他们是他们,你不一样,我看上的人,不会错的。” 韩彧逃不开她的眼,他竟没有知觉,她看他,早已不是单纯又炙热,在时光的蜕变中,其实不长,却改变了她看他的眼神,他只脱口而出,“我跟他们一样,恐怕要辜负你的期望了,林琳,我……”他才自觉他伤了她。 辜负,多残忍的词。 他却说得那么急,那么轻易。像是为了他的日后提前留个底,原来他从未想的多么长远。 “你也那么觉得?”她沉吟许久,才开口,唇畔挂着抹嘲弄,“你也觉得,你配不上我?” 他没有那么说,竟被她一语道破。 石破天惊。 这问题,韩彧当真没想过,却在心底,羞愧的,软弱的,认同她的意思,她那么看着他,惶急,诚惶诚恐,他却学不会对她说谎,尽量婉转着吐露个皮毛,“也不是……可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的差距,我……”没有想过未来。 林琳闻弦歌而知雅音,原来只她自己想了地久天长。 可不,现在想地久天长,的确为时过早。 “我相信你啊!”林琳虚伪的笑着,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也不一定,我不是非你不嫁,你不是非我不娶,反正,我们现在在一起。” 她进去之前,见到那月亮,一牙细细的上弦月,被乌云彻底蒙蔽。 彻底的,毫无光亮,倘若没有霓虹闪烁,他一定发得现。 她推门进去,他没有阻拦,只问了一句,“林琳,你什么意思?” 她总给他这样的诚惶诚恐,而韩彧却自己发觉,他已然习惯,早已没有第一次那么惊心动魄。 分手的预兆越来越多,他开始发觉,分开也没有那么可怕。 她总会回来,甚至不用他铺路,都找得到路自动回来。 林琳背影一滞,音色中带着颤抖的笑意,“我才高三。” 之后,相安无事。 回家,缠绵。 韩彧还没睡,想说些什么缓解第一晚便尴尬的气氛,她却已经睡了,只是装睡,他不知怎么就看得出,熄了台灯,黑暗中只看得到她隐匿在黑幕中脸上的暗影,那浓密纤长的睫毛,他吻她,从额头开始,她以为他想做,没有拒绝,却也不配合。 他却没有继续,浅尝辄止的亲吻,绕过她的唇,停留在甜腻的脖颈。 如同小时候吃过远房亲戚送来的菱角,不贵,在北方却是稀有的,里面是滑腻易碎的果肉,没什么香气,也没什么味道,连清淡都称不上。但面对硬壳不得法,便揉碎了内里那脆弱的内脏,小人般的果肉,被剥骨抽筋,碎成粉末。 他对菱角并无太深的记忆,只浅浅的有个印象,来了c市,倒是见得多,却不曾对那玩意儿有欲望。 怎么就想起用那毫无味道,空留顽固的东西比她? 打算明天出去给她买点来啃,她也许会喜欢,她有颗小虎牙,想必有办法对付那层壳。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即使怎么看她,都觉得好,漂亮,可爱,又不俗气。她凭什么俗气,那样出色的出身,那样出色的朋友,以及,那样出色的“哥哥”,众星捧月一般的,生怕她堕入凡尘,污了衣襟,他碰巧而已,享受这些前人栽下的果实。仙女终不能永远陪他沉沦,他却找不到立地成佛的捷径,结局无非两种:要么,仙女罢了道行,转世成人,垂垂老矣;要么,仙女回归仙界,他做回他的董永,前尘往事,空虚大梦一场,七夕鹊桥都是奢侈。 他怎么没想过未来? 没有未来而已。 只是这一刻,委实美不胜收,他搁不下,放不掉,明知快乐的代价便是痛苦,也要提前透支快乐,反正日后的事,谁又知道,他不是没尝试过习惯一个人,却只要一联络她,那些修行全都见了鬼,他是个俗人,一晌贪欢。 韩彧只提醒着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了,想什么都毫无意义。 她哪里是陪他沉沦,是带他沉沦。 沉沦到他配不起的世界里,要的是他要不起的人。 不想争吵,不愿冷落,不能忍耐,他不敢改变她,也不忍,说穿了,是他底气不足,她身边的好些人,谁也不那样,她凭什么日后不会恨他,不会计较他当初一步错,步步错,干涉了太多,硬是把她塞进草笼里,本来有着广袤的天空,即便起初是诱惑的,他又如何让她无怨无悔。 chapter.142 韩彧接近天亮才闭眼,他睡着时,她是真的睡了,搂着他不肯松,在梦里,成全自己那些不敢说出口的炙热。 他偏要退,林琳也不好赶着,更不好也退,她没怕过谁,只怕他一个,怕他说话,怕他沉默,他总让她猜不透,连句明白话也给不了。明明一切都好,快乐着,那些人的话,却突兀的插进来,该死的米莎,早不背叛,晚不背叛,偏偏是这天?该死的老大,怎么什么大学不好考,偏偏是政法大学?她才来的第一天,快乐还没开始,便是苦,犹如瓜子中磕到一个苦的,吐都吐不净,满嘴都是苦,待到吐净了,苦却还是经久不散,早已植入心底。 他根深蒂固的念头,她能察觉,能揣测,竟无可改变。 是否天下男人都这样想?那还爱男人做什么? 我不是非你不嫁,你不是非我不娶。 静谧中,她一直辗转着,虔诚着相信这一句,妄图把那些属于自己的稚气与寄望全都压下,总要成熟,她是商人的女儿,有什么看不开?世间的一切,皆可交换,现在换不到的,日后风水轮流转,该还的还是要还,做人,与做生意一样,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她谋的够了,成与不成,就算不看天意,她也问心无愧了。 反正最差,不过是各自跟了别的人,罗文婕最近又传出跟那部戏的男主角,一个当红的影星半夜出现在她公寓附近,她自己倒是跟林琳承认确有此事,不过是上去坐坐聊天,只是一直没下来。看,她不也好好的活着?一趟英国之行,回来之后烟消云散,谁都没死,谁都没伤,至多心口结个痂,日子久了,也就淡了。 隔天清晨,林琳被电话惊醒,已经是接近中午,无奈她昨夜失眠,现在也有些没睡饱,是楚天昕的电话,还是韩彧先听到的,抓起她的手机,屏幕刺眼的来电显示令他毫无睡意,却出于某种恶劣的心态,并没有叫她,而是轻轻放下手机,又闭上眼假寐。 只是林琳最终还是醒了,摸索着抓过手机,“鑫鑫哥?” 楚天昕神清气爽,他向来早起,“还没起床?” “没有……”她眼看着继续犯迷糊。 这样的感觉有够糟,韩彧只觉得他该抽身离开,而不是躺在这里仔细听他们的对话。 每一句,再清淡,都透着宠溺。 他们的对话那么理所当然,自信她便是他的,即便如今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男友”。 同样是男人,他怎么不知,他的心事? 他却不愿动,愿意继续听着,只闻那厢,楚天昕忽然正色道,“你真的要去c市?” 韩彧一惊。 林琳只是含糊的应了一声。 楚天昕说,“我在c市有套房产,不过要提前装修,离你们学校不远,你这几天跟他去看看吧。” 这样的好消息,林琳却来不及欢呼。 韩彧正低头看着她,他终于发现这个秘密。 含糊的迎合着,挂了电话,韩彧又闭上那对足以冻僵她的眼睛,不言声。 林琳有点怕他。 说不出的惶恐。 她想解释些什么,但无从下手。 许久,韩彧开口,嗓音艰涩,“你……找他帮你办什么事?” 林琳思忖着,是宁死不屈,还是审时度势的承认。 韩彧却不是傻瓜,“值得么?”他突然问。 林琳不知他话里的含义,只留下“啊”一个语气词回应他。 韩彧慢慢坐起来,没有询问她的意思,焦头烂额似地,从床头摸了支烟,点燃,终于不能抗拒她所给予的压力,“林琳,我值得么?值得你放弃那种条件,跑到这里?” 这代价,真大的触目惊心。 他素来坚毅,多年的压力早已给他练就一身铜墙铁壁,她从未见过他脸上泄露出如此彷徨的神情。 那样的神情,令她感到惊惧,她错了吗? 只为了追随自己心中所想,偏让他痛苦了是不是? “我……”她语结,“我该说的……早就说了……你要是不愿意,现在还来得及……” 韩彧没有看她,只看盯着面的墙壁,那里有幅游戏的海报,勇敢却丑陋骑士,身披铠甲,威武不屈,手拿宝剑,绚丽的蓝光,映照着火焰与鲜血的背景,刺眼又犀利,他眼见着,那骑士银光乍现的铠甲上,是点滴的鲜血,突然失去勇气,不敢看那海报,更不敢看她的眼神。 “来得及做什么?”他问。 “我去b市,”她的音调那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反正……现在什么都来得及……” 什么都来得及。 来得及分手,来得及放弃,来得及继续光彩闪耀的前途,也来得及……阻止悲剧。 他们,反复的争吵,总是为了一个未来。 是谁不想有未来? 他扭头,眼底映照着她的诚惶诚恐。 她多可怜,明明是自己承受结果,偏偏连付出都要征得他的同意。 他给她的,究竟是爱,还是折磨? “……你回去吧,林琳,我受不起……”他终于说,带着艰涩,用他的懦弱,判定她斩立决,下手之狠,毫不留情,“我帮你订机票,现在还来得及,你去b市,或者别的地方,你自己选,我……受不起。” 林琳连惊慌都忘了,怔愣许久,才扯住他的手臂,“你别生气,我不来就是了,我……” 他一根烟燃尽,又续了一根,未完全熄灭的烟蒂在烟缸中冒烟,缕缕青烟,是她的追魂夺命散,她被熄灭,化为灰烬,一缕青烟,是她的魂魄,腐骨蚀魂。 她竭力而违心的承认自己的错误,“我哪里不对,你跟我说,我去b市,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都听你的就是,韩彧……你别跟我分手……” 他显得麻木不仁,“你别哭。” “好……”他说什么她都同意,果然止住泪水,眼里仍晶莹着,“你受不了我什么,我改就是了……” 她怎么不知他们一直以来存在的问题,他不是突然这样,她能感觉到。 他们,分开是想念,在一起了,才短短两日不到,吵了多少次? chapter.143 她没有错,韩彧心知,他不能这么继续,他不能让他来,即使这代价是分手,他也不能,说到底,还是玩不起,输不起,也赢不起。 他伸手抹着她竭力控制的泪水,想粉饰太平的为分手镀上一层柔和的面纱,“现在这样对谁都不好,你再跟我在一起,我怕会不能收拾,你会恨我,也会恨你自己现在做的事。” 她摇头,执意不肯认同他。 他也把自己打入地狱,“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她倍感委屈,“那我不来就是了……你干嘛要我现在回去……” “林琳,我们不能一错再错了……”韩彧终于说,“我给不了你任何未来,就像你说的,你不是非我不嫁,现在阻止都来得及,或者……先分开一阵子……我配不上你……” 她终于不再坚持,本来也没错。 他要分手,终于说出来了。 林琳便不再坚持。 她被甩了,他求着她,叫她别求他。 林琳只得爬起来,穿好衣服,归置归置她的全部家当,他没有阻拦她,一直目睹着她的动作。 像个精明的猎手,欣赏着陷阱中的猎物,要看她慢慢死。 她永远不能忘记这一刻,她千里迢迢的从北方跑到南方,两天之后,被他赶回,残花败柳、万劫不复的瞬间。 她走到门口,他终于穿了件衣服冲过来,拦住她,“我给你订机票!你不用着急现在走。” 她不吭声,拾回些倔强,不肯理会他,硬拽那门。 韩彧不放心她,他不能更加过分,他爱她。 即使他懦弱的,相信放手也许彼此都好过。 至少,她可以继续她的梦想,而不是跑到c市来,从他身上赌一个未来。 他没那么伟大,只怕输不起,反目成仇。 不理会她的抗拒,女人的气力终究敌不过男人。 她终于被打败,软在地上,“让我走也是你,不让我走也是你……” “我送你走。”他说,“我不放心你。” 林琳摇摇头,“不用,没有你的时候,我也一直好好活着……” 他伤到她了。 韩彧怎么不知道,他蹲下来看她,她只低着头,眼泪一颗一颗,晶莹圆润,滴在她滚着荷叶花纹的裙摆,濡湿一片。 他想拍她的肩,才发现她原来真单薄,他不知,她如此单薄,如何爆发出这样的热情,却听到她的下句,“可是我再也回不去了……你跟我说,”她终于仰起脸,直视着他,满脸泪迹的一张俏脸上,是赶赴刑场的决绝,“就说,我们分手吧,只五个字,你说了,你爱怎么样,都可以。” 韩彧最见不得她哭。 在他意念中,眼泪根本不属于她。 他又不是铁石心肠。 当初抱着,便知放不开手。 探出手,想拂净她的泪,她却挡开他,只说,“你快说,就说,我们分手吧。” 她说这话的同时,她的心已经哗啦啦的碎了一地。 连疼都没有,仅有的,只是空空如也的清寂。 他不能说,千万不能,她又执意想听到这句,好让自己死心。 无论如何,都要听到这句话。 韩彧有种感觉,他已经毁了她。 这样的发现令人措手不及,他毁了她?也许,早在太久之前,当他拿到那沓学生证,在上面写上她的名字,贴上她的照片,仔细端详,带着好奇,看着她被相机摄去的魂儿。一切早已写好,他中途退场,是两败俱伤,放手一搏,还有零星希望。 他如何猜到,她会在他面前哭的不能自持。 还要解救谁? 她都回不去了,他又何尝好过? 韩彧把林琳搂进怀里。 抱着她,他心里也安稳下来,果然不能分手,至少,这一分钟不能了。 尝过太多甜头,她给他的快乐,不是他说放就放的。 “不让你走了!”这样的话竟然要比拒绝来得容易,韩彧急促的说,“不要哭,我们不分手!” 她只抽泣,没有回应。 一颗热切的玻璃心,说冷便冷,说碎便碎,却岂是说暖便暖,说粘便粘的? 他捧着她的脸,亲吻那泪水,第一次尝到她的苦,他的仙女终于堕入凡尘,学会为一个男人苦苦挽留,流尽眼泪,他并不喜悦,只觉得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一层,往前走是苦,跳脱也是苦,他不知,这样的苦,是脱离,还是继续沉沦。 然而此刻,他能做的,不是快刀斩乱麻,他不是侩子手,没有那么快的刀,抽刀无法断水,唯有减小伤害程度,“我以后再也不说分手,好不好?” 她不言声,也不抱他,是他将她硬生生的从精灵变做木偶。他从不发誓,如今却被逼无奈的起了个毒誓,“我要是骗你,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怎么样?” 这样的誓言,极靠不住,否则,墓园早已剩不下几个人,多少人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她要个现实些的,从他怀里挣出来,“你要是骗我,再跟我说分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再爱你。” 他未反应,她还有下句代价,一语成谶的笃定,“我会背叛你,再也不会原谅你。” 还不如死无葬身之地。 仙女化身为寻常女子,第一条便学成了女人最可怕的一处,是记恨。 她等着他应允,像是仍信他,却不曾发觉,这誓言本身,早已失去彼此的信任。 她一朝被蛇咬,从此便怕了井绳。 韩彧什么都答应,“好,只要你别伤心了,都是我的错,好不好?” 她自己擦着脸上的泪水,永生铭记着那一刻蚀骨的痛楚。 失而复得的,不是喜悦,真的有一刹那,她怀疑他从没爱过她。 她低声下气的祈求,在某一瞬间,成为铭刻的笑话。 所谓成长,竟然是由于一场前后不到两小时的分手戏码,而她自己,又说过多少次,又自己回头,现在角色调换,她顷刻便想到,他是否还会有下次,即使他起过誓。 那是毒誓。 chapter.144 不用依靠上天的裁决,她可以替天行道。 仿佛吃了颗定心丸,她放了心,至少,下次,她不必毫无准备的苦苦哀求。 韩彧见她不哭了,席地而坐,把她抱到他腿上坐着,讨好着,“小公主,还困不困?不困了想去哪玩?” 她只看着天花板上那盏灯,是一种吸顶灯,白色的圆盘烤着彩漆,她问,“明年,我要来c市吗?” “你想怎样都行。”他妥协了。 反正毫无办法。 林琳喃喃自语,“也许,我会临时改变主意,留在b市,那也不错。” “只要你高兴,怎样都行。”他什么都答应她。 她回过头,脸上是怔怔的神色。 勾过他的脖子,吻他,没有给他主动权。 她将他推倒在地上,压在他身上,舌尖探进他口里,忽然忆起他们第一次接吻,她并不喜爱那样的感觉,能全都倒退回去多好,爱情哪里是美的? 她又看上了他什么? 不是纵着他,他怎么就妄图这样将她呼之则来挥之即去? 她的长发四散在他身上,他不着衣衫,光着上身,滚动的喉结,平素的冷静慢慢退却,深邃的一双眼,逐渐蒙上欲念的色彩,他多享受,她也享受,这样的勾引、舔舐,当他是盘美味的食物,谁又将谁吃干抹净? 多奢靡的景象,她今年刚刚年满十八岁,哪里配得上这样的景象。 怎么就这么早的跨出这一步,搞得自己追悔莫及,那种事,没他也没见得多痛苦,有了他,快乐是有的,疼痛却一样多。 凡事皆有代价,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佳期,终如梦。 这么一闹,接下来这半个月,韩彧几乎诚惶诚恐。 总觉得亏欠了她什么,而林琳似乎冷淡了些,他却无从察觉。 遭人厌烦的那位宿舍大哥又嚷嚷着要聚会,林琳不再妥协,借口累的不行,不去参加。 韩彧拗不过宿舍的人,只好自己去了。 回来时,她已睡了,手边放着本汽车杂志,翻到的这一页,是f430的广告,价值二百多万。 房间里一团乱,有烟味。 她在睡梦中咳嗽,韩彧想摸烟,又顿住动作,打开窗户,她并不喜欢烟味,尽管从未告诉他。 这天,罗文婕打过电话来,她的电影拍摄完成,在c市举行首映礼,首映礼这天,林琳也即将开学。 韩彧开始忙于家教了,她也不打算带他过去。 罗文婕的车子绕道来接她,两人一起去化妆,换礼服。 罗文婕现在瘦的一塌糊涂,重点部位却丰满有余。几乎是魔鬼一样的身材,当初被人称为魔鬼身材的monika,与现在相比,已然小巫见大巫,十八岁,本就是该漂亮的年纪,她则添了几分魅,尽管现在仍然青涩,被人定义为“花瓶”,却不可否认,并非科班出身的monika,发展前景不可估量。 从一本写真集一炮而红后,紧随其后的是国际著名华人导演的邀请加入,比起不少人,她已经闯出一番成就。 上装完成,发式也是要紧,罗文婕趁着有点空闲,点了支烟,问林琳,“你见到鑫鑫哥没有?” “见到了。”林琳近来情绪都不太好,“他过阵子来c市分公司。” “正巧,”她吐了个烟圈,淡淡的应着,“我们公司在c市。” 林琳沉默半晌,问罗文婕,“你说我,明年要不要来c市?” “要啊!”罗文婕说的很笃定,“我们都在这里,你来怕什么?” “可是韩彧他……”林琳也只能对她说说,“他一点都不想让我来,他好像觉得我给他太大压力了,让他觉得我可怕。我可怕吗?” “那楚天昕也是觉得我可怕?”对于楚天昕,这是罗文婕第一次直呼其大名,“他们都觉得我们可怕……当自己是什么?” “我真的不觉得我哪里不对!”林琳终于找到出口诉说自己的苦恼,“我的前程哪是学个专业就能定下来的,可他就是觉得很重要,觉得我放弃的很多,我真理解不了他……” “单亲家庭的男孩思想都有点怪,”罗文婕如是说,“更何况他家穷,选专业比我们重要。” “重要什么啊!”这样的话,也只敢对罗文婕说说,“他娶了我,现在的专业还是没用。” “人家不是清高么,要不然,你这样,早给他车房都供上了。” “我能让他至少少奋斗三十年。”林琳一点都不蠢,她怎么不清楚自己最大的价值? 罗文婕却反问,“你就这么点价值?要用钱留住男人?管他呢,想做什么自己决定。” 林琳有些茫然,“能用钱留住也行……” 罗文婕头不能动,只深深地用余光瞄着她,“那就来吧,无所不用其极的留下他,如果硬要走,就是命,我现在可信命了,千里迢迢去了趟英国,低三下四,结果是这样。”见林琳不吭声,她继续鼓动道,“反正,万一胜了,你就舒服,万一输了,你也死心了。” 也许爱情真的是这样:明知不可为,偏向虎山行。 许是受了韩彧的影响,原本觉得只是换个专业这么简单的事,到了现在,真的开始复杂起来。好像自己真的做了多么大的牺牲,死也要死得其所,起码换个烈士名号。 这就好比上了赌桌,原本是玩个开心,一笔小钱而已,换了筹码,却不同了,真盼着别输了,不是输不起,是不想输。 一段失败的爱情,可以使女人彻底忘记自己的年龄,至少,现在的罗文婕,心理年龄至少有二十七八岁。 那倒是不错,起码,多了十年修行,还能挂着十八岁的可爱面容四处哄人。 “琳琳,”罗文婕忽然叫她,“你觉得鑫鑫哥对你好吗?” 林琳对于这个充满暗示性的问题没有丝毫觉悟,“很好啊。” chapter.145 “比韩彧对你好?” “那不一样。”林琳说,“根本不是一码事。” 再问就没什么意思了,罗文婕乖乖闭口,又想点支烟,被刚进门的经纪人拦下来,那是个雌雄合体的男人,温柔的语调,“monika,你可不能吸烟了,等一下下,要你和ricky合唱电影主题曲呢。” 罗文婕无奈的瞧着自己的烟被经纪人收走,喃喃道,“明明是吕后跟刘邦的歌,干嘛要戚夫人来唱。” 经纪人不明所以,娇笑着说,“那外界都在疯狂的传你跟ricky的affair(绯闻),不要你来要谁来嘛!” 罗文婕没言语,只冷哼一声。 自出道以来,罗文婕向来以造型大胆泼辣著称,这次也一样:一袭黑皮迷你连衣裙,裙身体两侧全数镂空,春光若隐若现,鞋子是绑带皮高跟,机车又性感。 如若不是相识这么多年,林琳可真理解不了有人会穿着这样的服装参加首映礼这样的场合。 林琳的服装,是罗文婕特意要求定做,桃红的小礼服,中规中矩,乖巧可人。 不愧是发小,她了解她,不仅仅是喜好,也总能替她挑对合适的服装。 从更衣间中一出来,那位经纪人立刻做大呼状,“哇塞,monika,lin,你们一定是今晚最闪亮的明星!” 罗文婕笑道,“阿斌,那要是比吕后娘娘呢?” 吕后的演员是一位国际巨星,罗文婕在片场,没少受她气,早已讨厌的不得了,但她胜在年轻,才无所畏惧。 阿斌灵巧的回应,“哪止是吕后,就是武则天也不在话下!” c市,也称不夜城,会玩的,玩得起的人,在c市,自然是风生水起,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得不到的。 林琳来了这么久,几乎没有好好转转,她也一直觉得,韩彧那点活动范围,是最美的。 小城市的人,对于大城市的最初印象,往往不会太好,林琳理应不该如此,她玩得起,却没有机会。 这时出门,已经是晚上,轿车一路开到c市最大的体育馆,那里是今天首映礼的场地。 一路灯火通明,c市最著名的是桥,与其他海滨城市不同,c市的桥,现代而壮丽,一共两条大江构造成c市,大小支流在城中穿梭,各式各样的桥也建起,是夜,在江中形成一条条巨龙,闪耀着绚丽的光辉。 林琳不喜欢这个城市,因为嘈杂。 下车前,因为湿热,有脱妆的嫌疑,林琳和罗文婕又补了妆。眼见着前面的加长车正停在红地毯旁,正对着红地毯的车门被本片的总导演江先生打开,车上下来一位款款美女,一袭桃红的礼服,优雅的与导演拥抱,罗文婕只觉得一阵心悸,不该这样,“吕后”竟然跟林琳撞衫了。 林琳也发现了这点,她们的衣服细节部分不一定完全一样,然而记者怎么会关注如此之多,前排的阿斌也急了,“lin,你必须要换件衣服,lisa可不允许撞衫这样的事情发生。” 罗文婕本意也是让她换一件,听到阿斌如此说,反而执拗起来,“琳琳,你要换吗?” 林琳耸耸肩,“不换。”撞衫而已,林琳才不愿专程去换。 “good!”罗文婕就知道她会这样说,“阿斌,我们下车。” “monika……”阿斌还欲阻止,罗文婕已经打开车门。 待到罗文婕和林琳下车来,江导和吕后的眼光在第一时间飘来,这时便区分出大腕和新人的区别,江导只微微点头,“monika。” 罗文婕走上前去,心知记者早已抓到撞衫画面,“抱歉,江导,lisa姐,我来晚了。” “不晚。”吕后自然也瞧见林琳的礼服。 江导自然是要问的,“monika,这位是?” “我的好朋友,林琳,今天特意来看首映礼。”罗文婕如是说,然后装作才发现吕后的礼服一般,半掩着嘴唇,“哇!lisa姐,你跟林琳的礼服一样耶,好巧。” 吕后不动声色,“是么,我们公司为我准备了三套礼服,总不会真的这么巧,三套都一样吧。” 林琳轻笑道,“应该不会,我只会穿符合我年纪的服装。” 眼看着江导有些不悦,林琳也不惧。 记者们早已闻风而动,恐怕明天这两句话,又将成为头条。 吕后说,“该不会又是一家‘绚丽成衣’的小姐吧,品位真不错呢。” 众所周知,罗文婕身家显赫,却也称不上龙头,只一个嘉丽成衣的牌子,远销海外,却也在国际上排不上名号,这位吕后,倒是位影后,对国内品牌并不入眼,林琳听她这样明白的讽刺,更加不打算轻易放过她,撞衫这种事,林琳也不开心,她还看不起这位起先是靠着傍着各式导演上位的女星,“郦小姐真是广博,我可没听说过绚丽成衣这样的品牌。” 吕后还待反击,忙着拍照记录的记者中有人认得林琳,耳语的音调不算低,“这也是明星呢,多拍几张,国际大赛上拿过奖的,天才画家,还是a省首富的独生女!” “那她的身价……” “现在听说她父亲已经把林氏百分之二十的股权交给她了,至少几个亿吧!lisa居然撞了她的衫,多拍几张!” 撞衫事件,究竟是谁冲撞了谁,这都真难说。 原来也是作为嘉宾进来的,江导转舵极快,“林小姐,认识您很高兴,久仰大名。”主动伸手,欲跟林琳握手,林琳只轻轻一搭,并不热络。 久仰?她都不愿揭穿他。 “没什么久仰的,这门口太热,我跟文婕就先进去了。”林琳丝毫不待久留,“郦小姐,有空我还要跟您请教绚丽成衣的服装,可能我三十几岁也用得上。” 演艺明星,她即使已经在国际上有些名头又怎样,说到底,还是为了名利,用钱说话,效率最高。 第一仗漂亮打赢,林琳和罗文婕进体育场,两人交换着得意的眼神。 不要说记者,场内明星大腕云集,首映礼先是几位主角与导演编剧一起剪彩,一段红绸,飘逸温柔,在顷刻间,被剪子们剪成碎屑才算甘心,剪彩完毕,便在众人捧场中开始放映电影,罗文婕下场,和饰演刘邦的安瑞晨一起坐到林琳身边。 chapter.146 不愧是“彻夜长谈”过的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无视巨星影后的吕雉娘娘,看来,现实中的刘邦还是敢作敢为些,他与吕后,似乎也是不清不白,终究不似楚天昕的立场坚定,明目张胆的倒戈。 影片拍的很意识流,是根据野史改编,说是改编,早已面目全非,唯独结局,戚夫人惨死,刘邦病死,只剩吕后一人,影片里的刘邦也是喜欢戚夫人的,除却开场跳舞的段落,罗文婕一直是一身红衣,火红的,大红的,性感又慵懒,激情段落拍的也是相当唯美,林琳暗忖,不知他们在现实中是不是也这么唯美。 影片中一直插播着一首曲子,林琳略懂音律,分得出其中的古筝与钢琴,是中西方元素的集合,电影即将结束时,罗文婕和安瑞晨去后台准备他们共同演唱的电影插曲,刚走不远,又有人来请林琳一起过去,不明所以的跟上,原来是罗文婕建议,要她的好友前来伴奏。 拿过乐谱,她心里不太有底,她明白罗文婕的用意,更加不敢轻视,这首歌名为《狂恋》,据说是安瑞晨填词,他第一次填词,宣传上说是不错,真正意义上的表演是第一次。 电影结束特意剪辑为无声,原来仍是那首电影中反复出现的插曲,电影未结束,古筝与扬琴已经先行,前奏非常长,便是罗文婕出场第一幕,跳舞时的曲子,演唱部分便是钢琴了,林琳不敢分心,渐渐投入,这还是她初次尝试弹奏并不熟悉的曲调。 看样子安瑞晨与作曲都对罗文婕偏爱有加,说是男女对唱,不如说是女声独唱,安瑞晨几乎是和声,她只一遍遍重复仅有的那几句歌词: 如何要我颠情倒爱,令你想我如痴醉; 如何要我逆时转空,令我弃你如旧履。 痴醉是疯魔,旧履不初识, 我用虔诚,成就你神的光彩。 我败的狼狈,你胜的高贵, 命数既定,我是绯色绝恋装点你身外。 如何要我颠情倒爱,令你憎我如死仇; 如何要我逆时转空,令我淡你如陌路。 陌路是末路,死仇是情仇, 我用狂恋,勾勒啼血的流莺。 风月即白骨,宝鉴是宝剑。 警书已示,你也是虐情绝色装饰我心外。 曲目开场,大屏幕悠然升起,伴奏者被暴露在视线中,林琳浑然不觉。 剪彩过后,吕后已换了装,林琳仍是那身,桃红这颜色傲的很,一般人很难穿出味道。台下的都看得出林琳是前往的嘉宾,也有不少参加过她的生日宴会。这一回,罗文婕可算大出风头。 只为了她,林琳和影帝安瑞晨都不少卖力,加之影片和歌曲本身很能说明问题,她已经拿了满堂彩。 这下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之后仍有酒会,林琳等着吕后、刘邦与戚夫人和江导一起开香槟,喝了香槟,席间,认得她的人不少,甚至有她仰慕的画家,她喝了几杯,等到阿斌把她的电话拿来,已经微醺。 是韩彧,他并不知道她去做什么。 林琳跟他说了一声,阿斌派车送她回去,韩彧已经等在楼下。 她下车时,见他靠在路灯的灯柱边吸烟。 他去给老外做家教,刚回来,穿的是蓝白的条纹短袖休闲衬衣和牛仔裤,晚风中,他的身子单薄,她见到他的那一刻,觉得他是孤独的。 她总有这样的发现。 即使是她,拼尽全力的,也不能使他不孤独。 也许,在年轻时,女孩们总会爱上忧郁的男孩,并希望帮他扫清阴霾,成为他最后一个天使。 殊不知,神明尚且不能同化所有人,他又怎么偏巧被她洗脑? 不过是如同女人买衣服般的情怀,橱窗里的,买不起的总是最好,历尽艰险,只这一件,却不能阻止它的破旧。 她从车上下来,桃红的小礼服,在夜色中颜色淡了些,如同粉色的精灵。 他掐了烟,她早已蹦着过来,因着酒精的作用,面色绯红,身上弥漫着酒气和淡淡的香水味,是草木的香气,他却只是微微皱眉,“你怎么喝酒了?” “里面有我最喜欢的画家,他居然也看过咱们的作品,说很欣赏我!还说名字和装裱设计也非常独特!”她毫不客气的捧着他的脸,根本不顾及周围有人,捧着他的脸狠狠的亲了一口,“亲爱的,我真高兴!” 静谧了不少日子,她突然这么一下,热情又出格,他想开心,不太习惯,只抱着她摇摇晃晃的身子,大煞风景的嘱咐,“以后少喝一点,节制一点。” “那多累!”她像是丝毫不介意他对于气氛无意的破坏,挣脱开他搭在她身上的手臂,一个箭步冲到旁边的花坛上,手指扩成喇叭状,竭尽全力的对全世界大喊,“我爱的人名字叫韩彧!韩彧,我爱你!” 一时间,不少窗户都亮起来,韩彧大窘,要拉她下来,她却先他一步跳开,仍觉得不过瘾,“韩彧!我爱你!”虔诚清明的语调才是发誓,在夜空中格外清晰,她非要喊到万家灯火全都燃起,才愿意下来,三番五次后,韩彧终于抓到她,“快下来,乖!”她醉了,原来是会发疯的。 她终于比他高了,弯着腰看他,磨蹭他,“那你说,你爱不爱我?” “不要闹了,回家再说!”他想先把她哄下来。 她脸上便显出生气的模样,耍赖的坐在花坛边,“你不爱我!” “没有!”他只是没说而已。 林琳于是又换了副笑嘻嘻的脸,“那你说你爱我嘛!” “回家跟你说,好不好?”说到底,他没有勇气,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即使没有人在偷听,他也没有那份胆气。 她抱着他的脖子,“快点说,韩彧,小韩彧……帅哥……亲爱的……老公……宝贝……你可乖呢,快点说嘛……” 韩彧被她折磨的无奈极了,正要豁出脸去说就说了,她却神不知鬼不觉的靠在他怀里,嘴里还是呢喃着那一句,“乖宝宝,快说……”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这让他即使有那么一刻,愿意说出口,也放下了这件事。 chapter.147 他以为她睡着了,把她抱起来,感觉到有人在动她,林琳醒来,倘若刚刚还有些清明,现在是真的醉了,一路上腿脚不住的折腾,嘴里唱着歌,韩彧腾不出手来捂住她的嘴,只听着她没头没脑的唱着首他没有听过的歌: 如何要我颠情倒爱,令你想我如痴醉; 如何要我逆时转空,令我弃你如旧履。 痴醉是疯魔,旧履不初识, 我用虔诚,成就你神的光彩。 我败的狼狈,你胜的高贵, 命数既定,我是绯色绝恋装点你身外…… 她唱的声音极大,不用说,左邻右舍一定都疯狂了,好在韩彧终于把她抱回家,关上门,任她躺在床上继续吵他。 她酒品真差。 韩彧鞋子还未换,只听她躺在床上大喊,“要喝水!” 韩彧赶忙换了鞋给她倒水,试试温度,刚刚好,扶着她起来,她只碰了碰那水,便扭开头,厌恶道,“没有味道……” 韩彧耐心的解释,“白开水当然没有味道。” 醉鬼才不理会这些,“要喝有味道的!” 有味道的? 韩彧反应了半天才明白,是饮料吧? 屋里倒是有一点,不过,不够一杯,想下楼去买,她却一直叫着要“有味道”的水,只好兑了些白开水,算是有味道的,她一口气喝掉大半杯,满意的舒展在床上,摆了个大字。韩彧这时才得了个空,帮她脱掉鞋子和丝袜,正要解她礼服的拉链,她又搂住他,逃开了一个要求,不能逃开另一个,“我要亲你!” “亲吧。”韩彧继续抱着她拉拉链。 她又抱着他的脖子,狠狠的吻他的脸。 又满意了,躺到床上,任由他帮她换衣服,擦去脸上的残妆。 他还没忙完,她已经睡得昏天黑地。 他也忙碌了一整天,把她挪到里面,刚躺下,她便贴过来,钻到他怀里,一身的酒气,熏的韩彧几乎也醉了,他突然不知是否跟楚天昕喝酒,她也是这样,压下这样的念头,他怎么不清楚,如果也是这样,哪里轮得到他? 楚天昕可比他多认识她十五年。 机票已经订好,是晚上的飞机,林琳上午硬抓着韩彧去逛街。 她来了趟c市,总要带些什么回去,况且,c市是国际名城,有许多a市买不到的小玩意,最重要的是,最新的服装和化妆品。 女人们逛街向来是男人们的苦刑,好在她有固定的风格,即便这样,韩彧也着实累了一番,许是家境优越,她对于服装,几乎是喜欢就买,根本不顾及韩彧是否会被那价钱吓着。 在韩彧的再三要求下,她放弃了要给他买东西的念头。 艾格店门口,林琳本无意多看,却在不经意间,见到穿衣镜前华夏的身影。 直觉上韩彧也看到了,他却把头一低,径直拉着她走过去。 而镜子中华夏那双鹿眼,带着一贯的凌厉,与林琳对视,她如坐针毡。 她不知,他与华夏,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韩彧,我刚刚看到华夏了!”一直走了老远,林琳才开口。 韩彧说,“我也看到了。” “那你……” “上次,是我搞错了那件事。”早晚也要解释给她,韩彧尽量让自己的语言平和些,“就过年时候,华南后来酒精中毒,原因很复杂,反正,我不应该不告诉华夏,害的华南出事,也是我的错。” “那你找她解释啊,就说是我不让你告诉他,说我发脾气!”说到底,她还是看出这件事让韩彧很难过。 韩彧只苦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傻瓜。” “那……”她还想督促他,毕竟那是他的朋友。 韩彧及时的打断她,“我去个卫生间,你在这里老实等着我。”他说,“不要乱跑!” 林琳连连点头,在商场里,她永远都不会迷路。 等韩彧出来,也逛得差不多,两个人大包小包的拎着一大堆东西,时间接近中午,林琳吵着饿了,要去吃日式料理。 a市并没有日式料理,林琳却喜欢那些生食,事实上她只是喜欢鱼,更喜欢各地美食。 在韩彧看来,日式料理无非是些漂亮好用的器皿以及味道古怪的食品,寿司是酸的,他怎样也想不通米饭和醋伴起来哪里好吃? 而那生肉一般的刺身,更是如此,但她吃的开心,非要喝一杯饯别酒。韩彧近来发现,林琳开始有了饮酒的倾向了。 却也无怪这里的梅子酒,入口甘甜,几乎没有酒味,像是酸甜的饮料,不过终究是种酒,还是反复劝阻她少喝些。 这间店很精致,不设大厅,全都是雅间,林琳和韩彧幸运的抢到一个双人雅间,一张小木桌,榻榻米,墙上的画是和服跪坐的少女,墙面雕塑是一颗樱花树,樱花四处飞落,倒是环境优美,尽管韩彧对于日本这个国度,并无太多好感。 林琳点了不少菜,都是她喜欢的,海鲜为主,猜到韩彧一定不喜欢吃生食,也有其他菜色,这间店,料理还是比较正宗的。 林琳先行品尝几口,才想起件事,从她买的一大堆衣服中翻出一个小袋子,拆开来,内层仍包装着个小盒子,非常精致,递给韩彧,“虽然你说了不想要,我还是决定买给你!” 韩彧先接过盒子,打开来,是打火机。 宝石蓝的磨砂面,触感极好,这个牌子,韩彧总是认得的,zippo。 他不知该不该拒绝,一脸踌躇。 于他来说,这礼物太贵,尽管自己也清楚,在她心里,只是个小玩意。 林琳知道送他些东西一定要多费口舌,腆着脸说,“你知道送男人打火机是什么意思吗?” 韩彧老实的摇头,“不知道。” “是以身相许!”她厚着脸皮解释道,“所以,你得把我的‘身’,好好留着,要是丢了,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 这下变得意义非凡了,韩彧终于不再关注价钱,收起打火机,坏笑道,“放心,你跟定我了。” chapter.148 这样就好。 即便这样,也不能清除那样的恐慌。 她似乎开始明白,即便是稳定如韩彧,也不能让他的每一句话全都兑现。 她自己也不能。 于是再次问他,“我明年,真的会来,你现在后悔,还是来得及的。” 韩彧沉吟半晌,说,“你不来,不是就要分手?” 她终于开始认真思考他的意思,“是。其实,你应该选择让我过来,跟我在一起,你没有坏处,至少,能够改变你的家庭。” 她多愚蠢,用现实的优势,妄图成全她的梦幻。 她继续说,“我爸爸只有我一个女儿,也不打算再娶,可以说林氏就是我的,可能你对这些没有概念,那我可以告诉你,我随时可以让你开一间正规的律师事务所,请咱们省的名状师扶持你,两年之内,你也可以变成名状师。”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她很像他母亲,并不知道他要做律师,这意味着什么? 他问她,“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的前程也是这样。”她淡笑着说,“能力固然重要,可我比多数人,要容易不少,我想要什么前程,都可以有。” 不去理会他的惊愕,她决定摆正他的态度,“我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知道权利和金钱的好处,现在你可能觉得很庸俗,可是韩彧,如果你错过了我,可能错过的就是一生只有一次飞黄腾达的机会。” 他终于开始反感,“如果我说我不要呢?” 她似乎没有料到他是这样的答案,沉吟半晌,终于开口,“那么,任你选,我明年,是来还是不来。” 这个选择真重。 韩彧忽然不明白,是自己错了,还是他们都错了。 还是说到底,他只是她的玩物,她比他棋高一着,许给他一步登天的诺言,他也相信,她有这样的本事。 她才十九岁,已经是这样的念头,他忽然不知,倘若他真的按照那条路走了,以后会不会万劫不复,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 可对待自己的第一个女人,韩彧仍然显得宽容,“你认为,我一定要依靠你的能力,才能做到我想做的事?” “毕竟是一条捷径。”她开诚布公的,将他们的感情放到天平上,每一边,都有着相应的筹码。 他一字一顿的回应她,“我不走。” 不等林琳继续说什么,他很干脆的回应,“就算是条捷径,哪怕那个人是你,我也不走。如果你的意思是我不依靠你就要分开,那我也无话可说。” 她从未听说过还有这样的人,她妄图改造他,扶植他,却遭到惨痛的拒绝。 钱也留不住他。 钱也不能使她摆脱那样的不安定。 林琳再次问韩彧,“那你想不想我明年过来?” 她的潜台词是问他,是想现在结束,还是等等再说。 韩彧的回答是,“随你,怎样都可以。” “那我考虑一下。”她是这样的回答。 谈话并没有太深入,她只是询问了他对于她家室的看法。 她还没有问到,如果两个人之间,必须有一个人放弃梦想,他愿不愿意当那个人。 他一定不愿意。 她忽然有种预感,他并不是她的那个人。 吃过饭后,相安无事,韩彧送林琳去机场。 韩彧看着她进了登机口,转身离开。 他往出走时,见到一架飞机正在起飞,是朝着a市的方向。 想必她走了。 他松了一口气,这一次,真不该叫她来。 韩彧实在想不通,他们之间,比较不现实的那个,究竟是谁? 连她都在关注他是否会有前途,没有人问过他的选择究竟代表着怎样的含义。 原来是他期冀的太过美好,除了自己,世上怎会有第二个人了解他的所有喜悲。 隐约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匆匆而来,韩彧猛然回头,只是一个陌生人。 她走的干脆,直达a市的航班,让他想要追上去,都没有中途的站点可以相会。 是他买的票。 她却没有用那张票。 许是终于发觉,她也可以耍些手段,让自己轻松些,譬如,撕掉这张该死的经济舱机票,换一张头等舱。 林琳自上飞机后便没有跟他再联系。 一晃,整整半年。 韩彧只在最初发过几条信息,询问她是否安全抵达,没有回应后,追过来的是电话,拒接后,他再没联络她。 原来一个人的生活也没有那么糟。 她这样生活过十几年。 况且,鑫鑫哥从英国回来了,这半年一直没有离开。 她有许多比赛,飞往全国各地,开始准备新的漫画连载。 罗文婕接了新的影片,与安瑞晨联手,是情人节的主题片,唯美的爱情戏码,罗文婕跟安瑞晨的进展如火如荼,尽管两人并不承认。 楚天昕的生活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除了他的电话有点忙,人还是经常性的在林琳跟前出现,似乎她的生活上了个台阶,又似乎,仍是那样,没有进展。 至于韩彧,她不知该如何定义他们的关系。 只觉得疲倦。 林琳十九岁生日过后,她的资产栏里又增添了一座岛屿。 生日的第二天,林琳不顾众人的阻拦,硬要剪头发,却也没剪得太多,她更漂亮了,正在步入一个女人一生中最为美丽的年华。 春节时,罗文婕也归来,她终于被家里认可,尽管罗家又认为她进演艺圈是一件非常现眼的事。 想不到楚天昕跟罗文婕见面,她仍是那副样子,仿佛从未在他身上受到任何伤害。 全都过去了,林琳想。 这想法,是他们四个人一起去墓园看佟欢时。 从墓园出来时,楚天昕问一直沉默不语的罗英霆,“什么时候结婚?” 罗英霆摇摇头,“看吧,没什么想法。” 哦,他们两个同年,已经二十三岁了。 谈论也变成从前觉得无聊之极的话题,罗英霆又去问罗文婕,“你跟那个明星到底怎么样?别胡闹了,让家里帮忙挑一个吧。” “我才十九岁耶!”罗文婕才不听他的。 罗英霆拿自己妹妹没办法,又问林琳,“琳琳,你跟那个成绩挺好的男生,还在交往?” chapter.149 “英霆哥,你可不可以问点有趣的,我们是不是交往又能怎么样?又不可能结婚。”真可怕,结婚,多遥远的名词。 她情愿恋爱一生,不去沾染凡俗的婚姻。 “那你跟谁结婚?”第一个订婚的罗英霆似乎非常关注婚姻的话题。 林琳决心开个玩笑岔开这个该死的话题,“那你看,你呢都订婚了,不可能了,那鑫鑫哥呢……”罗文婕在场,让她怎么拿他开玩笑,“更不可能了……” “怎么不可能?”楚天昕在这时候插嘴,“你可是从小就把我定下来了。” 又提这件事? 林琳真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让她难堪。 倒是罗文婕第一个大笑起来,“对呀!我记得林琳小时候就说要嫁给鑫鑫哥嘛!还带我去看她的结婚对象,我才认识鑫鑫哥的嘛!” 林琳真恨她这张大嘴巴,她非要在当事人的面前这样抖那些事吗? 罗文婕却丝毫不打算住嘴,“我记得那时候佟欢还……” 她忽然住口。 空气里弥漫着静默,谁都不知该如何继续话题。 佟欢当时说的是什么? 他说,“那你等着,再等几年他就是老头子了,我可比他帅多了。” 他没有等到。 如果承认他这句戏言,可以逆转时空,使他回来,楚天昕宁可把自己毁容。 默默地走了半晌,林琳才笑起来,“其实,他确实比鑫鑫哥帅多了。” 没有人回应,大家都在听着。 她接着说,“因为,等我们都变成老头子,老太太,他还年轻,永远十六岁。” 罗文婕机灵的笑起来,“那照你这么说,我们岂不是很亏了?” 楚天昕跟罗英霆交换了个眼神,才开口,“各有各的好。” 林琳说,“反正,我们最后都得汇合,时间早晚问题。” “艺术家的想法真够悲观!”罗文婕抖抖满身的鸡皮疙瘩。 这是大年正月的事,他们四个人重新聚在一起,不,是五个人。 这一年的冬天,雪特别多,墓园里都是白雪皑皑。 祭奠的人蛮多,四个人突发奇想,找人帮忙拍了张合影。 后来,这张照片被洗出来,印成四张,照片背后是四个人的题字,想提什么,提什么,然后每人胡乱拿走一张。 林琳抽到的是罗文婕写得:抽到这张相片的人,今生、今世都是我的first love。 在看到林琳拿到那张相片时,罗文婕想笑,又笑不出。 凡事皆有命数,区别是,有些人信了,有些人不信。 罗英霆抽到的居然是他自己的,没有任何悬念,摊开来,只有六个点点。 没人见到他的心事。 他便收起来,反正,也无意示人。 楚天昕抽到的是林琳的。 她写得很规矩,难得的是字顺眼多了:x年2月6日,于佟欢家中合影,我们,永远,永远都要在一起。 罗文婕的那张,自然是楚天昕写得。 她盯着看了许久,径直塞进包里,林琳不知那上面写了什么,一定意义非凡。 不,也许并没有什么意义,可,那终究是一点点证据。 一点点她爱他的证据。 情人节之前,罗文婕已经飞往b市,她的电影要杀青了。 罗英霆也忙碌起来,新的一年,该是他有所作为的时候了。 情人节当天,应了楚天昕的邀请,“如果没有人邀请你过节,作为哥哥,我可以再义务劳动一次。” 结果一直到了晚上,林琳也没有接到邀请她过情人节的电话,巧克力倒是收到不少,包括她老爸。 楚天昕推掉他的女伴,专程跑来当哥哥。 原定是去兜风,车子却一路开到临市,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一路开到临市的郊区。 那是他们小时候常常跑来玩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她是小学才认得罗文婕,他是中学才认得罗英霆。 他是小学时才认得佟欢。 可她一出生,他便认得她。 他不知她是否有这样深远的记忆。 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大概刚刚会走路,他就常常领着妹妹四处疯玩,常常把佣人们搞得诚惶诚恐,她那时还不懂事,高兴地不得了。 这大抵算得上a市所在的省里最漂亮的一片景区了。天然的湖泊,四处环绕的山崖。 在这个季节,湖水表面结冰,山崖上是积厚的白雪。 天井式的山崖中有一个缺口,是个风口,湖边种的是一棵腊梅,如今正在盛放。 是楚天昕当年种下的,他常常过来照料,即便身在英国,也有人专门来做这件事。 如今,梅树长成,楚天昕想问她,还记不记得这里还有一棵树? 林琳却只记得,韩彧曾告诉她,太有骨气的梅花,是不能饲养的。 她早已忘了,楚天昕也曾这么告诉他,然后帮她种下这么一棵树,在一个无人发现的角落,多年来,小心翼翼的呵护这棵树。 林琳只跑到这棵树下,摸着树干,忽然不能抑制的伤感。 她想哭。 楚天昕跟在她身后,像是没有发现她的伤怀,笑着说,“真是的,这地方,现在满面肃杀的,真不适合情人节,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就是不好,真不知道以前怎么这么喜欢跑来。”她这么说着,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楚天昕很想抱抱这个嘴硬的丫头。 许是情人节,如此特别的日子,她尽管心有所属,还是跟他一起度过了。 别管是什么身份,他到底赢了一筹。 这让他的心,柔软的都可以掐出水来。 “那我们换个地方?”夜色中,他的面容显得朦胧,“走吧。” 林琳猛然回头,“不要!先坐一会儿。” 从车上找来坐垫,楚天昕跟林琳一起坐在腊梅树下,点了把火,否则真的会冻僵。 他也可以陪她做这样的事,还有很多韩彧做不到的事。 chapter.150 一阵疾风吹来,梅花上的雪片便洒下来,钻进脖子里,是刺骨的凉意,她缩着脖子躲避着雪花,猛然感觉兜头一阵温暖,他用风衣把她搂在怀里,问她,“冷了?” 确实冷了,林琳却嘴硬,“不冷,我们好久没来了吧。” “嗯,上一次还是我去英国之前。”一个英国,隔开了楚河汉界。 多遥远,那些记忆,都在去英国之前。 她没有接下去这个话茬,而是发现了些新变化。 他穿的也不厚,里面的衬衣格外薄,她离的这么近,隐隐绰绰的,见得到隐藏在衬衣下的红光。 其实没有光,是火光的映照。 林琳好奇心大起,三下五除二解开他的衬衣前几道纽扣,哪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靠近胸口的一块纹身。 血一样的鲜红,图案是她看不懂的图腾,扭曲缠绕的红,如同海藻的纠结。 温润如玉的表象下,他也有如此一面,林琳不禁咋舌,用手摸着那块仿似滴着血的红,滑腻的指尖,是微凉又麻酥的触感,“真性感,真是真的吗?” “是真的。”他说,“你别这么摸。” “怕蹭掉吗?”林琳仍在问,“什么时候刺上去的?” “前年。”他这么解释,“看见别人弄,自己也好奇。” “真漂亮。没有一点疤!”她根本没有听到他叫她不要摸的话,“我也想要。” “琳琳。”楚天昕忽然问,“你跟韩彧……有过吗?” 林琳僵住动作,嗫嚅半晌,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尖锐的问题。 这当然也算是回答,尽管是受过国外教育的楚天昕,心底仍是难免微微一沉。 他又问,“那你不懂,不能这样摸男人吗?” 她幡然醒悟而绯红的一张脸,因着他的一句话,在火光映照中,简直红得发紫,“你跟别人又不一样。” “我也是男人,”他把她的身体姿态摆正,一手系上纽扣,“就算是亲哥哥,也不能这样摸。” 林琳咬着嘴唇,简直没脸面对他,“你太邪恶了。” 他却笑了,很是宽容她的无心之过,“本来就是看你情人节可怜巴巴的,一天都抱着电话等着,友情赞助你一下,还是被你占尽便宜。” 林琳心里一阵慌忙,这是不该有的感觉。 底气不足,人却硬的要死,“我又没少占你便宜,占来占去,你还不是喜欢别人!真是的,说的我好像没人追一样……”原本的一大套话,忽然说不下去,他们都长大了,她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 幽暗的夜色和艳丽的火光,让他的眼色,是温柔的暧昧,是情人间才该有的颜色。 她不知该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反正人生中第一次,她居然因他而有了心悸。 林琳想偷偷拿下他放在她腰间的手,尽管那是理所应当的。 她却没有动作。 楚天昕没来由的一阵冲动,手臂收紧,将她僵硬的身子搂紧在怀里,她不知如何抗拒,似乎不抗拒是不对的,抗拒也是不对的。 另一只手轻车熟路的托着她的下颚,她眼睁睁看着他的眉眼逼近,如同溺水,无法自救,竟然是韩彧不能给她的感觉。 她在这样的关口想到韩彧,浑身便一阵抽紧。 楚天昕眼看就要得逞,却忽然停下来。 撤退之迅猛,几乎是一瞬间,他已经摆正姿态,将月夜狼人的可恶模样扫尽,当个规规矩矩的当个好哥哥。 靠在树下,与她拉开千里之外的间距,懊恼而狼狈的笑着,“sorry,我可能有点喝多了。” “……你什么时候喝酒了?”不可避免的,她心中有着几分怅然。 感觉忽然复杂起来,林琳心中有鬼,显得不那么坦荡。 “中午喝的。”他如是说。 “……哦。”她再说不出什么,空气中都漾着尴尬的微尘。 楚天昕整理着衣服,站起身来,“走吧,多冷。” 温暖的身体忽然抽离,她在一瞬间感到春寒料峭刺骨的风,没有随着他起来。 他朝着她伸过手,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尴尬,而是宠爱至极的笑容,一如从前。 他们没有距离了。 她感觉得到,不对,他没有距离了,她却感到心悸不已。 没有理会他那只手,林琳自己跳起来,回避的抓起地上的坐垫,狠命的拍打着上面的尘土,“干嘛要走?你要去哪?” “我?”楚天昕真庆幸自己长了一颗足够聪慧的头脑,或者说,对于女孩子,他有着丰富的经验,那只被晾在一旁的手撑在树干上,他弯腰欺近她的脸,刻意的营造出如此暧昧的场面,似乎是真的有些醉了,“你猜呢?” 林琳咬着嘴唇,半晌也没回答上来。 他是可以进一步做些什么的,毕竟,这一句,他完胜,成功的搅乱了她的心,抛掉了那该死的心如止水,却在一瞬间有着不确定的紧张,忽然正色道,“琳琳,你跟韩彧分手了吗?” 林琳低下头,分手了吗?她不知道,可也许,已经分手了。 他仍在问,“c市,你还要去吗?” 她似乎仍旧没有答话。 只记得他终于不再剥她的伤口,而是把她抱进怀里,摸着她那头已经短了一半的头发,“别哭,我以后不问就是了。” 她抓着他胸前的衣襟,竭力逼迫自己不要痛哭失声。 他们交往三年多,时间多快,她认识他时才十五岁,是不知人间喜悲的年纪。 而现在,一路走来,跌跌撞撞,他们第一次冷战如此之久,径直冷战到分手。 即便知道他一定在a市,那么小一个城市,开着车一上午便可以绕遍全城,她离他家,最远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路,只因她家住的太偏僻,早已不算市区范畴。 她天天出门,没有见过他。 学校里那么多回忆,她也即将离开,脱离这样的苦海。 变得还有心态,比如说,从当初的义无反顾,坚信自己与别人不同,到了最后,发现自己未曾比许多人幸运,也许现在有人想要与她交往,她不会拒绝。 却没有。 chapter.151 连情人节,也至多是匿名的巧克力,没有人肯透露真实姓名。 林琳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早在不经意间把自己与韩彧的关系张扬的人尽皆知,搞得分手连追求者都没有。 多惨痛,到头来,陪她过情人节的还是鑫鑫哥哥。 风水真是轮流转,从小到大,唯一陪伴过她度过情人节的人,总是楚天昕无二,韩彧的这三年,竟然巧合到两人无论七夕还是情人节,从未在一起度过。 回程的车上,林琳忽然也有了些不确定,“鑫鑫哥,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给他打个电话……也许……我们……” “不应该。”楚天昕自然是这个答案,无论于公于私,“你会惯坏他,琳琳,如果他爱你,自然会跟你联系。” 见她不认同,他不惜剖开自己的伤口给她,“你承受不了思念,他一样承受不了。” 她仍在问,“那我怎么办?” 明明已经告诉她答案了,她却依然迷茫,楚天昕只好再说一次,“等他主动来找你。” “忘了你还爱他。” 一路静默,她要如何忘了? 回到a市已经是凌晨,情人节过去了。 下意识的翻着手机,没有动静。 他向来都是如此,当她总是可有可无。 目光瞥见楚天昕的眼神,似乎看着这边,又似乎,正神游开外,不知想着什么。 刚刚的事,他不说,她也不说,却也不代表没有发生。 总是有些尴尬的,哪怕只一点点。 也许真的是酒精的作用吧,还好他们没有做出什么事来,否则,该多尴尬。 进了a市,汽车开到一片荒凉,唯有一个牌楼状建筑伫立在路边,楚天昕放缓车速,问她,“饿不饿?” “这附近有吃的吗?”不怪她这样怀疑,这附近,荒凉的只见到路灯。 “有。”汽车转了个弯,从牌楼进去,一直开着。 这条路很是冗长,在暗无天日的夜色中,只见到汽车前灯照出一截明亮的光柱,远处,天际茫茫,一辆车孤身前行,她只看得到他,便有种私奔的感觉。 几个转弯过后,一片灯火通明的建筑显露出来。 其实也没有多少,只不过几个院落,到了这个时间段,居然门口也停了不少各式名车,楚天昕给林琳拉开车门,让她下来,一路拉着她进了一间稍大些的院子,找了间厢房钻进去。 里面别有洞天,是中式的宅院装潢,正中是张八仙桌,只有两个人,未免空了些,楚天昕乐滋滋的献宝,“最近新开的,火的很,鱼做的尤其好吃。” 她的馋虫早已被满院的香气勾起,服务员进来点菜,没理由不摆满八仙桌,尽管谁都吃不了那么多。 上菜前,楚天昕想起蛮重要的一件事,回车里取来一个小袋子,顺手似地,放到林琳手边,“差点忘了,情人节礼物。” 林琳不满极了,“都过了才送给我。” 楚天昕笑着,也不辩解,看着她拆开包装,毫无悬念的两样东西:玫瑰花,巧克力。 巧克力是手工制作,黑黑亮亮的一颗心,光滑的几乎拿不住,就算想吃,也找不到地方下口。 玫瑰是蓝色的,只一朵。 都掏出来,下面还有东西。 宝石蓝的天鹅绒盒子,不过巴掌那么长,打开来,里面只躺着一枚精致的钻石胸针。 是心形巧克力与玫瑰相互缠绕的图案,心型的钻石,与铂金的玫瑰花梗缠绕,林琳忍不住问他,“你给文婕……送过礼物了吗?” “没有,”楚天昕说,“她现在想必在忙吧。” 林琳握着那枚胸针,觉得有些灼手,又问他,“那你给你上次说的那个,你喜欢的人,送礼物了吗?” 楚天昕失笑,“当然。” “比这个贵吗?”林琳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似乎希望他送了,却也希望不要比她的好。 楚天昕的答案是出人意料的理所当然,“跟你的一样。” 她膛目结舌,确试图确定,“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楚天昕被她惊愕的神情惹得笑起来,“怎么了?” 林琳猥琐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她……会不会妒忌我呀……” 呵,她也知道自己享受着特权呢。 “不会。”他说,“她也认得你。” 林琳瞪大眼睛,在脑子里飞快的闪过所有她们共同认得的女性朋友,“我认得?是谁啊?凯瑟琳?徐嘉丽?华夏?是同学还是……” “好了好了,”她猜的都是些什么人?楚天昕忙打断她,“说好了两年,还有一年半才能告诉你!” 林琳扁着嘴,当然不高兴了。 她喜欢韩彧,就告诉他们,他就非要藏着掖着,好像他那个女生是个宝贝。 这不公平。 每每提起这个话题,楚天昕总无奈至极,他不明白,她怎么能这么笨? 也许,她一心只向着韩彧,哪里顾及得了别人。 或者,他的位置已经摆正太久,她早已习惯了。 幸好这时菜上来,成功的引开林琳的注意力。 她吃鱼一向不吐刺,楚天昕跟她喜好相同,唯独不同的是,他比她耐心得多,慢慢的挑干净,被林琳用筷子抢跑。 韩彧能做的,又不是只有韩彧才能做。 早已有人这么做过,他究竟哪里特别? 她越来越多的想到这个问题。 开始质疑自己是爱他,还是对他那个人的好奇。 不,他哪里值得她好奇,糟糕的出身,模样也算不上太帅,起码现成的参照物摆着,大家都说鑫鑫哥哥很帅,很有型。 心里这么想着,却也没真的发觉自己的眼光糟糕透顶,忍不住问楚天昕,“鑫鑫哥,你觉得韩彧是不是很差?” “不差。”楚天昕漫不经心的认可,也许,如果不是因为立场问题,他会很欣赏他。 “可是我不应该喜欢他,我觉得我……”她脸色有些慌乱,“我的眼光有问题……” chapter.152 瞧,他猜得到,她开始陷入混乱的失恋情绪中了,自我否定,和否定对方。 “你的眼光还不至于有问题,”楚天昕对她在韩彧身上遭遇的苦恼,不可能设身处地的理解,他们分手了,他是受益人,他调侃她,“不过,以我个人角度来说,你五岁时候比现在眼光好。” “五岁?”林琳并未立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我五岁做什么了?” 楚天昕丝毫不嫌自己无聊,“去我家求婚来着。” “那是七八岁了!”她纠正他,那不可能,她五岁就这么邪恶? “第一次是五岁,绝对是五岁。”他当然比她记得清楚,却有些怅惘,“如果你说话算数,还有一年多就能跟我登记结婚了。” 林琳心里,竟然一阵慌,是心间上轻轻地瘙痒,心虚的反驳他,“你别总拿这件事开玩笑……” “好吧。”他正色道,“我想要表达的其实是,严格意义上,你的初恋应该是我,你呢,现在跟你前任男友在一起,所以,韩彧的话,别想了,他好与不好,对你好才行。” 她也许能听得懂,他殷切的期望着,也许不说是安全的,可有些情绪,不表达,就永远都没有机会。 林琳却没来得及懂,只因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豁亮,刺耳的铃声传来,奶声奶气的“猪,你来电话啦!”响彻天地,可爱并讽刺,是某个人的专属铃音。 她抓起手机,又没有抓住,狼狈的任由它从手心里滑出来,当啷一声掉在桌上,手机仍在固执的响着,她仰起头问楚天昕,“我接不接?” 紧张中带着期盼,她想接,又怕接了就错了。 楚天昕满盘皆输,只点点头。 她马上便要接,又立即想起新的问题,“你要不要听,我是不是会说错话?” 楚天昕心浮气躁,只得再次点头应允,“怎么样都行。” 林琳按了免提键,那边嘈杂,与这厢的静谧是鲜明的对比。 她小心翼翼的说了句,“喂?” 对面赫然是小五的声音,“小公主吗?……你别抢……” “嗯?”林琳放松下来,不知小五要说什么。 那边一阵混乱,背景才转到一片清明,“我只有两分钟,你还没睡简直太好了!来救我吧,有人要杀我!” 他说话的同时,那厢伴随着狠狠的“笃笃”声,像是有人敲门,小五并不像有人要杀他的模样,楚天昕猜到他们耍的什么把戏,朝着林琳摇摇头。林琳本想立即答应,被他的表情所影响,紧紧地抿着嘴唇,半晌却说,“你在哪?” “当然是我们单位啦!”小五火急火燎的说,“韩彧跟华夏又吵起来了,俩人都要k我!” 林琳又抬头看楚天昕,他已认命,靠在椅背上喝茶,拒绝给她任何提示。 她再也不知怎样才算对,在小五的一再催促下,才说,“那你等一下,我等一下才能到。” “好的好的!直接上五楼。” 挂断这个电话,林琳才发觉楚天昕脸色不善,嗫嚅着,“鑫鑫哥,我是不是……” “走吧!”他腾的站起身,抓起钱包,“我送你去!” 汽车几乎是飞回市区,林琳看着仪表盘上跳动的指针,最后锁定在180。 进入市区,他依然没有减速的意思,像是要去忙的是自己,争分夺秒。好在这个时间段,街上人少,一路飞驰而至水天一色大门口,那里灯火通明。 林琳想着该跟他解释,刚刚不敢打扰他,怕分心出事故,现在终于有机会,赖着不下车,“我是觉得,我怕小五出什么事……” “我不陪你上去了。”楚天昕微哂,“有事给我打电话。” “那你这就回家吗?”她还要关心他的去处。 “不回。”他回答的干脆利落,“你可以跟家里说你跟我在一起。”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怎么看不出他态度的骤变,这太明显了,再粗心的人都不能忽略,“我是说……” “琳琳,”楚天昕打断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车窗外水天一色的大门,“他们在等你。” 她便不再说什么,说什么都是折磨。 有那么一刻,她在质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下了车,目送着楚天昕的汽车行驶出视野,手里提着的是她在情人节收到的唯一礼物,一朵蓝色妖姬,一颗包装精致的黑色心形巧克力,和,一个代表了成长的胸针。 楚天昕很早之前就说过,在她长大之后,他就不会在情人节送她白马王子的玩偶。 他会送他一些属于女人的东西:胸针、项链、戒指、耳环、手链、发卡…… 林琳没来得及继续做出进一步联想,小五的电话又催过来。他已经在五楼电梯口等着,林琳一上去,便被小五认到,“小公主,一会儿进去,我先进去,看看他俩还吵不吵了。” “他们为什么吵架?”林琳到现在都懵懵懂懂,半年之前,韩彧还说他跟华夏已经闹翻了。不过,他们当然可以和好,只是,要她来有什么用? 林琳觉得不对劲,懵懵懂懂的被小五拉进角落中的一间包房。 小五刚刚一推门,露个头,一只玻璃杯已经飞过来,小五眼疾手快险险接住,真幸运,否则,又要被扣五十块。 偷偷摸摸的拉着林琳从门缝挤进来,包房里灯光晦暗,只有两个人,意料之中的主角,韩彧坐在暗影里,低着头,即便灯光这样暗,她也一眼便看得出,他又瘦了不少,显得更单薄,头发剪得短了些,让她有些不习惯,穿着是蓝色牛仔裤和毛衣,像是新的,脖子上多了条红绳系的玉石,她从没见过。华夏在他面前来回踱步,看样子小五所言非虚,至少,华夏正在跟韩彧吵。 chapter.153 没有注意到不速之客的到来,华夏仍在继续刚刚那句话,“她都这么跟你说了你还惦记什么?韩彧,你那点骨气是不是都喂了狗?” 韩彧没有抬头,语气里透着焦头烂额的疲惫,“你能不能听懂别人说的话再下定论?” “我怎么没听懂?”华夏被他这一句话引得更加冒火,风度全去见了鬼,她本就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她家是什么家庭,你家又是怎样?你以为她能明白你为了你的梦想才坚持,她知道梦想是什么?无非是许给你用钱给你铺条路!” “我说过了,我没有答应!如果我答应了,怎么可能在这听你说这些?”她的话不知触动了韩彧哪根心弦,他终于站起身来,怒视她。 也许,是她的不了解。 或者,是她太过尖锐的点出了那些内情。 小五瞧着这两个人又开始吵了,而林琳脸色越来越差,想开口,被林琳悄悄阻止。 “可你现在这是什么样子!后悔了?”华夏毫不示弱,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错的,她了解他,“她是不是告诉你她可以让你少奋斗三十年?让你当律师?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根本不理解你的理想,就像华南那件事,我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你要告诉我,最后呢?你再跟我说一次,是不是林琳她叫你不要说的?” 韩彧这段日子本就情绪不好,此时则更加毫无耐心辩解,“我最后再说一次,是我自己没打算告诉你!” “那就是你被她洗脑了是吧!”说到底,华夏最介意的还是这件事,在她心里,林琳就是破坏韩彧做人准则的那个人,让他偏离从前的他,变得跟她无法沟通。 她是那个罪魁祸首。 华夏抓起桌上韩彧的手机,递给他,“我要跟她当面对质。华南的事,还有,我也想问问她到底怎么想的,怎么把你收买的。” 韩彧正要开口,“啪”的一声,角落里有人按亮了灯。 争执中的两人愕然回头,林琳和小五无可避免的被暴露在豁亮的射灯之下。 一时间,都有些尴尬,包括刚刚叫嚣着要见林琳的华夏。 这场面来的太突然,韩彧一时间无法适应,只听到林琳的声音,确确实实是她,“我就在这里,你要对质什么,都可以。” “好!”面对挑衅,华夏的脾气自然不会让步,以她的立场,她确实没有错,“去年正月,我让你们帮我找华南,你老实说,找到没有?” “找到了。”林琳反而没有急躁。“那为什么骗我说没找到?”如果说有一丝丝的不确定,那么这时,华夏也完全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我让他骗你的。”反正事已至此,韩彧那么解释半天,也是越描越黑,她索性全都描黑,“我怕你脾气不好,生气打人。” “林琳!”韩彧真不明白她干嘛这么说,顾不上先提彼此的芥蒂,跨过来拽着她的手臂,“你胡说什么?” “反正我就是这么个人,”林琳冷笑着,瞧着华夏的眼神都是满满的敌意,话是冲着韩彧的,“毫无正义感,没有是非观,也不理解你的理想,不过是仗着家里有两个钱,就想改造你,买断你。华夏姐?你要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韩彧几次三番想要制止她,都被她躲开。此时话已出了口,眼看着华夏瞪大眼睛,怒火满意,朝着林琳走过来,在华夏高挑的身材面前,林琳显得太脆弱,护到她前面,如同动物保护幼崽,“华夏,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事,跟她没有关系。” 华夏抱着双臂,是个傲气的姿势,“没错,在我心里,你就是个这样的人。”话是对林琳说的,“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韩彧管不住华夏,只好管林琳,拉起她的手腕,“你先出去,我跟她说。” 他只想说清这件事,不想她们有任何争端。 林琳被他拽着,挣脱不开,她凭什么站在这里任由华夏说她,自己是什么人,由不得他人评判,尤其是华夏。她也不知,自己在什么时候,开始对华夏有了敌意。 也许不是今天,或许因为韩彧太早,就坦白过他对于华夏有过些许莫名的情愫,那敌意就已深藏在身体中,只消一刻,便能喷涌而出。 而现如今,明明白白的是华夏站在这里,动员韩彧跟林琳分手,她凭什么?尽管他们已经分手,也是他们自己的事,华夏凭什么掺和,还是如此嚣张的态度。 韩彧却只拽着她让她先出去。 林琳只觉得委屈,却终究没有再挣扎,任由韩彧开门,要她先出去。 华夏却傲慢的跟上来,她正在气头上,口不择言,“出去了就最好别再进来,明明已经分手了还纠缠!”言辞已经足够激烈,末了还不忘冷哼一声,华夏如同暴怒的野兽,凶狠而犀利。 韩彧扶着她手臂的手都感应到一阵狠狠地震动,果然,林琳再不发怒,便不是她了。 韩彧即便有所防备,也被她狠狠甩开,他确实也没再阻拦,如何阻拦,华夏轻描淡写的“分手”那两个字,作为一个局外人,她说得那么轻松,又算对他有多少了解? 他见到她来,高兴还来不及。 只是立场还未摆正,林琳已经冲到华夏跟前,明明个子没有人家高,还硬是抬头挺胸,气势先压人一头,“华夏,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的是非观有差异,但是请你不要插手别人的感情世界,我们是不是分手,跟你有关系吗?” chapter.154 华夏忽然笑起来,是冷笑,带着残酷和鄙夷,“今天是我们在谈事情,你跑来搅局,你的是非观就很正常?” “我来不是搅局,是小五给我打电话,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要我来有什么用。但是华夏,你是欧阳逸的女朋友,是韩彧的好朋友,我才尊重你,否则,你也别太看得起自己!”林琳终于撂下狠话,她这样的态度,韩彧也不曾见过,他不知如何收场,华夏也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小五。 小五终于尴尬起来,指着桌上的手机,挠着头,干笑道,“华夏,刚刚不是要见林琳,要把话说清楚么……”又怕林琳误会,“本来今天的意思是,韩彧心情不怎么好,我不知道他俩也闹掰了,就叫华夏过来,然后说了一会儿,他俩就吵起来了,然后华夏就说要见小公主……还说不找到人不让我进来……” 韩彧甚至不知道该不该骂小五,他一向最会做人,怎么就把华夏的气话当真? 以小五的智商,怎么想不到人来了局面一定很糟糕? 就像现在一样。 林琳冷笑,“华夏,看样子话是说不开了,你还想说什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们是分手了,你不用继续劝他。” “林琳,你最好放尊重些。”华夏也不甘示弱,她搞错了这件事,但整个主题毕竟没错,“不用我劝他,小小年纪就学会倒追,用钱来留下男人,你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华夏你闭嘴!”不等林琳先消化这段话,韩彧终于发怒。 诚然,他们是朋友,可有时候友谊,也是不堪一击的。 譬如现在,华夏不但错了,而且错的离谱,他不允许她这样说他爱的人。 其他的话,韩彧都能理解,华夏终究是为他好,怕林琳骗他,但现在开始,谈话已然变成攻击,他没理由让华夏继续攻击林琳。 林琳似乎该得意一下,分了手的前男友,最终仍是站在她这边。 却难免被华夏这句话,在心里刺下个空洞,鲜血淋漓的,经久不愈。 两败俱伤的结局,华夏自然也没赢,被韩彧吼的震惊,怔愣在当地。 吵架到了这时竟然没什么意思,林琳连怒气都没有,拉开门失魂落魄的退场。 韩彧下意识的想追,被小五拉住,冲他使着眼色,用口型告诉他,“华夏哭了。” 韩彧会意,抬起头,华夏只咬着嘴唇,大眼睛中的晶莹,在射灯的映照下格外清晰。 他极少见过她哭,她终究是为了他好,韩彧一直都清楚,否则今天不会来,只是,她只当林琳是伤害他的对象,说到底,还是关心则乱。 韩彧不知该说什么,他刚刚那样对一个女孩子怒吼,终究是不对的。 华夏从震惊中清醒,四处寻找自己的外套和包,找到之后也顾不上穿,也要夺门跑出去。 韩彧连忙拉住她,试图道歉,“华夏,我……你刚刚确实过分了点,不过我明白你的好意。” 林琳走到电梯口,她该回家了,突然真后悔,被鑫鑫哥说中了,她不该来。 就是这样,不到绝路心不死,她不知现在算不算绝路,却至少,是真的累了,疲惫到无以复加。 电梯门轰然大开,林琳正要进去,被人又推出来,赫然是冰冰。 她妆容艳丽,一身性感的短裙,丝光吊带,“小公主,你来了啊!” “冰冰。”林琳扯出个笑容,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小五知道他们分手了,冰冰一定也知道。 冰冰察言观色,见她一脸沉寂,联想到今天韩彧和华夏都来了,她人极聪明,嫣然一笑,“这么久不见,来,不管你来干什么,都得跟我坐一会儿!” 林琳拒绝道,“不了,冰冰,我心情不太好,也困了……” 冰冰却第一次这么不尊重她的意愿,强行把她带到离电梯最近的一间空包房里,关上门,才正色道,“发生什么事了?和韩彧吵架了?” 林琳摇摇头,她心很乱。 “我抽支烟,好吗?”得到林琳的应允后,冰冰从手里的小包中,翻出一根烟,点了火,问林琳,“来一根?” 林琳摇头,“我不喜欢那个。” “那好吧。”冰冰耸耸肩,发现了她的头发,“你把头发剪了这么多?” 林琳点点头,“哪样好看?” “都好看。”她自然是这样的回答,却在下一秒,有些落寞,“不少女人呢,都会在失恋的时候,选择剪掉长发。” 她在一瞬间接受了她的落寞,“你也剪过么?” “剪过。”冰冰淡淡的笑着,“我本来头发,有这么长,”她比划着自己的腰,“被我剪成三毫米。”她笑着解释,“三毫米,就眼睫毛那么长。” 林琳不知该不该继续追问,看来这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换了下一话题,“冰冰,你本名叫什么?” 冰冰想了想,笑着说,“陈欣桐。”她在桌子上空写着,“欣欣向荣的欣,梧桐树的桐。” “真好听。”林琳是真的觉得比自己名字的好听许多。 冰冰磕着烟灰,没有顺着自己的名字说下去,起身打开音响设备,放了首歌,多巧,又是张学友的那首《情书》。 冰冰背对着她,问,“我能不能问一下,你跟韩彧怎么了?” “欣桐姐,你了解男人吗?”林琳终于决定找个人,即便是几乎不可能给她认真答复的人,问出自己的不确定。 “还是叫我冰冰吧,我习惯了。”冰冰转过身,点歌机边,那里的灯光稍稍明亮些,映照着她脂粉掩盖的一张脸,是如雪的惨白,“要说了解,谈不上,不过,可能比你强一点点。” 这倒是真的,林琳当然得承认。 chapter.155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韩彧爱不爱我?”这么久的相处,她竟然也不知这个答案。 冰冰坐到她面前的桌边,反问林琳,“你觉得什么是爱?” 林琳竟然被这样一个问题问住了,脑中在一瞬间,闪过那么多的答案,竟然没有一个说得出口。 她只知道,她爱他。 却不知,什么才是爱。 多尴尬的发现。 冰冰理解她答不上来的苦恼,也许女人之间是有些特殊的友谊,不关乎对方的身份和价值,只因大家都是女人,唯有女人,才了解女人的苦。 冰冰又从高高盘起的头发中拿出一根香烟,点上,才对林琳说,“你的家境这样,长得也漂亮,其实你根本少不了爱你的男人。其实哪个才能真正走近你心里,现在根本谁都不知道,你以为,你很爱韩彧吗?” 林琳沉默着,努力的听着她的话。 在人生的岔路上,谁都希望能碰到一盏明灯,扫清迷雾,引领人们冲出阴霾。 她想依靠,在这样的时刻,因为自己已经无法宽心。 冰冰还说,“女人跟男人不一样,男人们永远记得的,爱的,是那个他失去的,得不到的,可是我们女人不是这样,女人可以爱上很多个人。我不知道你和韩彧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只是你千万要记住,千万不要试图用钱来买感情,感情最不值钱,你想买断他的一生,可他们要么不让你买断,要么就是用他们的卖身钱,来买另一生。有钱的人谈钱,没钱的人谈感情。可说到底,你把你的身心和感情都交付给他,结果是你变得一文不值。” 林琳不知,韩彧是不是这样。 她也不知,冰冰是否太偏激。 当真站在岔路口,她向韩彧许下让他飞黄腾达的承诺,他答应了,她要时刻防着他去买另一生,他现在不答应,她更要担心,什么都留不住他,到头来还是鸡飞蛋打,全是空。 冰冰终究是韩彧那一派的,到最后还是愿意给她些希望,“也许韩彧不一样,我看得出来,他是个努力的人,也聪明,以后前途无量,但你一定不要让他学着依靠你的力量,惯坏男人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林琳终于开口,“那我要怎么办?” “你先告诉我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冰冰当然希望他们能一直好好地走下去,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她都这么希望,“也许是你误会了什么?” 林琳便把刚才三个人的争执,大概讲了一遍,尽量使自己别太主观,但难免的,讲到自己的感受多些。 冰冰听完后,只问,“那韩彧没出来找你?” 林琳摇摇头。 她又问,“小五在里面?” “在。” “这个神经病!”冰冰暴跳起来,拽起林琳的手,“走,我带你找他们去!” 林琳不走,她不能再出现,她觉得自己已经输了,也许,早在半年前,她就已经输了。 冰冰却执意要她过去,“这件事情你没有错,错的是华夏!她凭什么搅合别人的事!我早看她不顺眼了,她都不知道……”冰冰忽然住口,“走,我们过去!” 林琳坚决不肯,她底气不足,在这种时刻,表现的十足懦弱。 冰冰也不好继续逼她,小五搞砸了事情,她当然还是要去,便放开林琳,“你在这等我,我去问问他们!” 林琳也没有拦她,也许她去问问,也是好的。 原本今天,小五和冰冰的意见一致,是利用情人节让韩彧把林琳找出来谈谈,尽量和好,谁知,小五和韩彧不知怎么沟通的,找来的竟然是华夏。冰冰当然清楚,华夏在韩彧和林琳关系中间的角色,也许她知道的没那么多,却终究经历丰富,也心思细腻,也叮嘱过小五,千万不要叫林琳过来。 谁知小五竟然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她们两个见面,不是找茬闹事么? 找到小五他们所在的包房,正开着门,华夏站在门口,红肿着一双眼睛,韩彧跟在华夏身后,小五这个罪魁祸首,在旁边殷勤的嘱咐着,“路上慢点,韩彧你把华夏送回去之后,千万要给我来个电话。” 冰冰毫无预警的出现在门口,难得的是还笑得看不出一丝怒意,“韩彧,你们要回去了?” 韩彧平静的说,“我送她回去。” 冰冰仍笑着,终究因为不好得罪华夏,随便编了个借口,“那你们先不要回去了,你家里刚刚打电话,说打给你和小五打不通,打到我这里,好像家里出了点事……” 韩彧和小五对视一眼,心里并不信她的话,却仍是对华夏说,“华夏,你先回去,我得仔细问问她,刚刚不是说车已经到楼下了么?” 华夏也没多心,他家的事更重要。 点点头,自己先下去。 目送着华夏一直进了电梯,冰冰终于回头,脸色骤变,先是狠狠给了小五一个耳光,“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小五捂着脸,第一反应是扬手要打回去,被韩彧拦下来,“我家里有什么事?” “你老婆有事!”纵使对他,冰冰也不留情面,压低了声音,却不能压制怒意,“你明知道她家和这的老板闹得多僵,还让她自己回去?站在这里送市委书记的女儿回家?你到底怎么想的?” 韩彧只听个字面意思,忙问,“琳琳出了什么事?” “你们两个先说,你俩干了什么好事?”冰冰质问道,“谁叫她来的?谁把她逼走的?” 韩彧真的以为林琳出了什么事,“琳琳现在在哪?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五在旁边帮腔的解释,“你别卖关子,刚刚是华夏她……” “华夏发什么疯!”许是敏感的瞧出了什么,冰冰冷笑道,“你们两个,满口都是华夏?她是个什么东西?” 韩彧极力压力着着急的怒意,继续问冰冰,“你先告诉我琳琳人在哪?” chapter.156 忽然之间,冰冰也开始质疑那件事,“韩彧,你爱她吗?” 韩彧被问住,微怔,警觉的看着她,“你干嘛问这个?”他多聪明,几句话的功夫便知,林琳不可能有什么事,否则,冰冰不可能站在这里继续问他。 冰冰笑了,却笑得疲惫,“f19包,你去跟她谈谈。” 韩彧敏感的察觉到她笑容中的水分,“她还没走?她跟你说了什么?” 冰冰摇摇头,“她什么都没跟我说,在你心里,华夏是女神,她就一文不值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什么!”在这件事上,韩彧傲气的很,他自己最清楚自己的内心。 “我什么都不知道。”冰冰难得的,浓妆掩盖下的一张脸下,是淡淡的声调,“你要是不打算去看看她,我送她回去。” “不用你!”韩彧第一次对这个女人起了防备之心,他更关心的,不是林琳跟她说了什么,而是她跟林琳说了什么? 韩彧走了,小五才跟冰冰发起火,在她面前,他向来骨头硬,这时也是如此,“你今天发什么疯?你刚刚跟林琳说什么不该说的没?” 冰冰靠在门框上,像条懒蛇,“什么都说了。” “你说什么了?”终究还是希望韩彧跟林琳和好,至少,从道义上讲,是这样的,且不说还有感情,就算没有,小五也不得不支持他们。 “劝她跟韩彧分手。”冰冰看他惶急的神情,忽然变觉得可笑到了极点,“是你搞砸了事情,我怎么劝林琳都不愿意跟韩彧和好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小五无可避免的被点燃,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拖进屋里,关上门,冰冰吃痛,大力挣脱,还是无可避免的被他拽下几屡。 她整理着自己狼狈的头发,顾不上回答他的问话,小五仍不打算放过她,“你到底什么意思?他们分了你很开心是不是?” “开心的是你!”冰冰放弃了她的头发,干脆把头发上的卡子,发圈,全都摘下来,丁零当啷的扔了一地,披头散发的像个女鬼,终于有什么便说什么,“小五,你好好跟我说,你今天为什么叫林琳来?” 小五理直气壮,毫不心虚,“华夏他们吵的厉害,要见林琳,我叫来怎么了?” 冰冰被他的态度刺激,尖叫起来,“你不懂她来了更麻烦吗?” “我他妈怎么知道你们女人们怎么想!”他终于有些心虚,在她重新扎头发找不到卡子时,捡起地上的卡子递给她。 冰冰接过那个黑色的小卡子,看着小五,满脸的冷笑,“我告诉你,你要是觉得华夏不错,就趁早跟我说明白,我跟你撇清关系,现在这个时候,你也知道怎么回事,她华夏威风不了几天。你要是聪明的话,我劝你,跟你的弟兄都离她远点。” 小五狠狠看她,脸上是被人揭穿后的尴尬,恼羞成怒的回应,“我告诉你姓陈的,别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势力,华夏做人没的说,我跟韩彧不可能因为她家里怎么样就跟她撇清关系,你要是想选,现在就给我滚!” “好!时阳,记得你现在说的话!”冰冰丝毫不畏惧他,反而像是早已想要这么个结果一般,站起身,她的头发终于梳好,每日重复的发型,熟悉到镜子都不需要,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我明天不来了。” “爱来不来!”小五已经不打算挽留,他以为自己吃定了她,“最好以后也不要来!” 满心以为她会有所表示,可对方是冰冰,不是别人,这是她意料之中的反应,“如你所愿,五哥,我以后不来了。” “你做什么去?”他终究比她年轻,气盛的问出这么一句。 “你真以为我得跳一辈子舞?”她嗤笑他的问句,“放心,我比你混得好。” 没有给他回话的机会,她一点都不想听。 于她来说,他与别人有什么区别? 也就林琳,以为韩彧是不同的。 说到底,仍是年轻,她已经坎坷这么些年,没运气得到幸福,不受伤的本事还是有的。 等待足以耗尽一个人的希望。 林琳便是这样的感觉,如果他来,他早就来了,她不想再给自己等待的借口。 《情书》一曲唱罢,林琳终于找不到理由呆在这里。 回去吧,水天一色本就不是她该来的地方,佟家的场子,还是佟欢后妈名下,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来的地方,难怪楚天昕即使生气,仍是有短信追过来,她反复确认才销声匿迹。 她不忍心失踪,林琳竟然没有发现,自己又长大了些。 也许,成长,本就是创伤性的。 终究忍不住拨通楚天昕的电话,她在韩彧这边遭受了伤害,楚天昕总能安慰他,却不曾想半小时前还在发短信的号码,现如今,却是机械的一句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被放弃,她不知为何,心里犯上一阵酸,他在做什么? 她不仅仅是好奇。 决定打电话给家里派车来接的当口,包房门轰然大开。 一个醉鬼搂着个衣衫暴露的年轻姑娘,勾肩搭背,那姑娘欲拒还迎,醉鬼裸着上身,一只手正插在那姑娘的衣服里,两人见到林琳,林琳见到两人,俱是一惊。 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等两人有什么反应,林琳倒是率先拎着东西躲瘟疫似地跑出去。 如此光怪陆离,实在太可怕。 一路跌跌撞撞的下了一楼,从电梯里出来,只觉得疲倦。 她早该疲倦了。 冰冰说的那些,她一个字都没记在心里,唯一记得便是,她问她,什么是爱,自己答不上来的尴尬。 像是偶像死亡,信仰坍塌。 chapter.157 大门口,出租车司机招揽着生意,林琳总觉得自己情绪如此,今天的运气也不会太好。 拒绝了多家出租车,挂着政府牌照的奥迪开过来。 林琳正坐在花坛旁边,忘了要给家里打电话这回事。 人总有一刻,会走到明明有许多事要做,却什么都不想做的地步。 华夏开着车,放下车窗,与林琳平等对视。 “韩彧呢?”她一开口,便问林琳。 仍是傲气的一张脸,林琳忽然生出一股错觉,与华夏为敌,她永远不会赢。 她不知到了此时,自己是该有点风度,还是继续恶言相向。 只是一眼瞥见华夏脖子上的红绳,细细的一条,她怎么就记性那么好,看着那条红绳,怎么就与刚刚见到的差别无二。 林琳不愿回答她的问题,看着华夏,她不怕她,如果没有韩彧夹在中间。 到底也没回答华夏的话。 “你为什么不说话?看见他没有?”华夏满脸不耐烦,追问道,“林琳,你这是什么态度?” 林琳看着她,只剩鄙夷的轻叱,站起身走到另一边。 她不想再与她起争端,丝毫不想。 无论华夏对与错,或者她事实上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韩彧,早已决定了游戏的输赢。 她只有愿赌服输。 从韩彧没有跟她出来的那一刻。 静默半晌,华夏一直看着大门的方向,她在等什么? 林琳不愿去看,也许,她们都在等着同一个答案,她不知华夏是出于怎样的心态,就像她连自己都不清楚。 不久,华夏的车走了。 无形的压力瞬间消弭,林琳轻轻的吸气,这样的累。是穿得太厚?隆冬的深夜,脊背上竟然一片潮湿。 如同武林高手暗地里的较量,她内力耗尽,此时只想虚脱。 没有注意到脚步声匆匆而至,韩彧的到来如同鬼魅,脖颈上的红绳十分刺眼,谁让她身高不够,穿着高跟鞋只及他耳畔。 “怎么在这站着?”他的语气是万分的温柔,“冷吗?” 林琳抬头看着他,不知为何,只觉得他离她好远。 熟悉的眉眼,棱角分明的一张脸,她不知自己是否想念这张脸,反正时间过得真是飞快,已经过去半年之久。 弹指一瞬间。 他成了她的前男友,华夏再度插进来,如她刚刚跟他有所联系时,她忍不住想要幻想,他是否给了华夏什么样的暗示。 一向的伶牙俐齿派不上用场,她纵使精通十八般武艺,此时也毫无用武之地。 只剩沉默。 发生了这么多事,韩彧作为当事人之一,也是满心的乱,却决定趁热打铁,努力维持个温和的脸色,对她提出邀请,“找个地方去坐坐?你现在着急回家吗?” 她摇摇头,也不知是拒绝哪个问题,想到他一定不解,终究还是怀了些希望,“我不着急回去。” 他也放松下来,牵着她的手,仍是那习惯,顺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一个包,和一个包装漂亮的袋子,他们像是还没分手,那些习惯仍存活着。 “想去哪?”韩彧尽量问得轻松些,攥紧她冰凉的一手,揣进口袋里。 滑腻的触感他多熟悉,像是玉的凉。 “麦当劳。”林琳想不出除了旅店,还有什么地方是通宵开门的。 当然,有的,她的思维却自动排除了那些高消费的地方。 “呃……”韩彧没想到她说的是这里,他倒是没有其他想法,只觉得那里来来往往的服务员,他们要怎么说事情。 上了车,司机问他们去哪,韩彧正准备把商量好的目的地告诉司机,林琳忽然说了句,“找个旅馆吧,附近就行,小一点的。” 韩彧略微诧异,“不去麦当劳了?”她打的什么算盘,他不知。 林琳只说,“算了,我累了,想躺着。” 韩彧聪明的明白她的意思,善解人意的夸下海口,“我不抽烟没关系的,想去麦当劳就去吧。” “不用了,”她推搪,故作姿态的冷淡,“人太多,一会儿咱俩吵起来不好看。” 韩彧愕然,继而伸手,揽过她的肩,她更瘦了些,总是和他印象中的有些差距,撇见她身上他没见过的衣服,毫不吝啬的赞美,“这件衣服不错,你穿起来真漂亮。” “谢谢。”她在他怀里,凉凉的说。 等一下总有机会谈,韩彧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不可否认的是,对于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他终究难免脱轨,对于她,他不得不包容。谁让他想她? 不管这中间彼此有什么问题,造成现在这样,他都愿意认真的找一个途径,把话全部说开,他舍不得她,他愿意承认。 出租司机深谙此道,很快,便找到旅馆,临时决定的地方自然比不上韩彧当初精心挑选的小酒店,中档次的旅馆,前台小姐困顿的坐在一边,问韩彧,“大床房?” 林琳在他应声前开口,“标间。” “没有了。”虽冷淡,却是个让韩彧比较开心的回答。 只好大床房,根本没得选,办了入住手续,拿着房卡自己去找房间。 楼梯一直爬到三楼,林琳早已累得不行,韩彧一直牵着她,感觉到她越走越慢,她累了,真的,忙了整整一天,凌晨四点的光景,多少人都在梦中入眠。 手机一直没有动静,楚天昕再次消失,石沉大海。 房间在走廊的尽头,林琳顾不上芥蒂,一进门便蹬掉高跟鞋,她从未感到高跟鞋给自己如此大的压力,精神却一片清明,她还得跟他谈判。 外套扔在一边,包和东西被韩彧小心的放在电视柜上,他早已见到那朵蓝色妖姬,昂贵的,是他给不起的价值。 林琳躺到床上,她真累,况且,在他面前,更糟糕的相对也不是没有,她早不介意。 韩彧坐到床边,帮她盖上被,“困了?” chapter.158 “不困。”林琳任由他管她,不拒绝,也不激动,“我们说点什么?” 韩彧被问得哑口无言,思忖半晌,才开口,“你觉得,我们分手了吗?” 林琳也沉默,不敢回答。 开场白便是一记重磅炸弹,她怎么知道?为什么问她? 见她没有回应,韩彧继续追问,“为什么回去之后不接我的电话?” “心很乱。”林琳坐在床上,竟然首当其冲的不知谈判到底有什么意义,“可能我真的是这样的人,一点都不了解你的梦想。” 韩彧摇摇头,这个话题他本不愿触碰,但终究不可避免,“我没有那个意思,琳琳,那是华夏的想法。” “我以为华夏的想法就是你的想法。”这是她最新发现,令她十分介意的事情。 战争在今天,瞬间又内部矛盾升级为外部矛盾。 “怎么可能?”他否认她,“她是她,我是我。琳琳,你跟我在一起,又不是跟她在一起。”他像是有理有据,却十分心虚。 怎么不虚?他哪敢站出来说,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 林琳抬头看着韩彧并不底气十足的一张脸,明白自己走到了岔路口,成败都要她来选择。 试探着问他,“你觉得今天是我错了吗?” “没有谁对谁错,”韩彧如此公正,又摆明的偏袒,“华夏态度是不对,可我们的问题,跟她没有关系。” 这样还算没错,林琳承认,她公正不了,也希望他偏袒的是自己。 他却如此公正,向理不向人。 林琳不知谈话如何继续,她跟他冷战,然后跳出一个华夏,要何去何从? 韩彧却执意置身事外,主动权全都交到她手中,“上次……你说的事,我还是那个意见,我明白我自己的条件,确实配不上你。不过,我会努力,也不想你帮助我。我这样,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他推得一干二净,表明着立场。 林琳自己也不知,只知道这样分开,她会于心不甘。 也许他真的会依靠自己的能力打造一个前程来配得起她。 她却渺茫着,不知那一天要等多久。 冰冰的话再次浮现上脑海,她终于明白自己最错的一件事,便是企图用钱来留住他。 可韩彧终究没有记恨她的错误,反而给她了一个选择,要么等他,要么,到此为止。 林琳并不强迫一定要一个未来,未来可以没有,眼下却总要留着的。 也许这样很不错,他终究还是没有答应她。 反复思量,只不过是几分钟的事,她便决定下来,“c市我先不去了,如果没有意外,可能我在b市。”心底有些微的失落,她朝他解释,“至于我们,我也不知道,你别让我决定。” “那就好好的,别再不接电话。”他也失落,终究是轻松多些,摸着她的头发,发现短了一大截,笑道,“怎么剪头发了?” “觉得有点沉。”她不习惯突如其来的和好,偏过头,躲开他的触碰。 韩彧略略尴尬,勉强的挤出个笑容,手也无处安放,垂下来。 “我们走吧?”这样的静谧,令她不愿久留,“我困了。” 说着便下床,韩彧终于不能忍受,撕破伪装,按住她的肩,“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说。”她非常不客气。 “玫瑰是谁送的?”他看着她的眼睛,以便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她说谎。 那玫瑰,他一直提着,如此显眼,早该问她了。 林琳想解释,他脖颈的红绳却先入了她眼,现在看得仔细,真是一模一样,他没有权利先来问她,他不熟悉她这半年的生活,她也一样。 “跟你没关系!”林琳说。 “男人送的?”他被她这一句惹怒,站起身,挡上她要离开的脚步,房间小,床与墙壁的间距更小,林琳被他圈在里面,动弹不得,一张利嘴仍是不饶人,“男人送的!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谁送你的?”他挑着眉,如同受伤的野兽,非但不示弱,反而虚张声势的掩盖伤势,头脑灵活在这时真正派上用场,韩彧问得无不讽刺,“你‘哥’?情人节礼物?” 林琳凭什么在这被他质问,她确实值得他怀疑,可他就清白?“你脖子上的绳子哪来的?”她也怀疑他,这很正常,她也为此别扭着。 韩彧义正言辞的回答,“我妈给的。” “这么巧?”这一句,林琳有些底气不足,却仍要问问,“那为什么华夏也有一条?” 他宁愿他的回答是她看错了,他不知道,看吧,人多奇怪,总会有那么些事,让自己想被否定看法。 她希望他否定自己。 韩彧却依然底气十足,“也是我妈给的。” 林琳咋舌,竟又被他的回答震住了。 不是他的回答,而是他的态度,他就不知道,她听到这样的答案,得多不是滋味?他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怎么还是情侣饰品?! 林琳狠狠的推他,她得逃走,无论如何,得冷静一阵子。 韩彧本意是钳制住她的手腕,无奈她死命挣扎,他也不好总发狠,好在他比她力气大,纠缠到底,还是韩彧把她按到墙上,像是搂着,更多的是束缚。没想过谈判又升级成战争,韩彧也累得气喘,“就许你那个哥哥情人节送花,不许我妈给朋友送点东西?” “你放开我!”林琳忽然察觉到他危险,管他谁对谁错,她烦透了这个游戏,她委屈,又不是理直气壮,说到底还是他非要跟她争出一个是非曲直,“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能不能别管这么多!” “那是你说的,我还没答应你!”他什么时候都比她厉害。 chapter.159 “那你跟华夏怎么说的!”她成功的抓住他话中的漏洞,狠狠地攻击他,“你敢跟我说你没跟她这么说过吗?你要是没说,她今天怎么可能那么说我!”说到底,她最忌讳的还是华夏,此刻还要什么风度,输赢才重要,“分了就是分了,你还凭什么干涉我的生活!” “那又怎么样!”韩彧终于开始不讲理,反正他比她体力占优势,说到底也算优势,好过一直被压制,讲理讲不过,胡搅蛮缠虽是下策也算对策,“那你呢?楚天昕一直跟你不清不楚我说什么了?” “我认识他比认识你早!”女人永远比男人善于不讲道理,林琳见招拆招,招招致命,“他对我来说比你重要!” 韩彧急怒攻心,一手捏着她的下颚,想捏碎似地狠,出口便是咬牙切齿的威胁,“你敢再说一遍!” 她不是不敢,只是说不出话来,下颚被他钳制着,她多想再说一遍,丝毫不畏惧他,这感觉不好受,林琳努力半天,终究白费,她发不出声,也推不开他。 韩彧这二十几年也没有如此对人火冒三丈的经历,好在很快忍住火气,放开她,仍不忘继续威胁,“你最好讲讲道理,别再跟我这么说话!” “你跟华夏还真是一路人!又蛮横又不讲理,我以前真看错了人!”她终究惧他再动手,不敢太硬气。 “那不由你说了算!”他刚刚压制的怒气再度被她点燃,克制着自己不要发火,得多强的自制力,她太有本事,怪他没有自知之明,没料到好好的谈话会变得如此火爆,“我不想跟你吵,这个,”他掏出脖颈上的红绳,坠子是文殊菩萨像,“我妈求了两块,要怪只能怪华夏经常去我们家,我妈也是因为她是我朋友!” “谁知道你妈打的什么算盘!”林琳狠狠推他,这次竟轻而易举的就推开了,她使那么大力气反而扑了个空。 韩彧坐在床沿边,他解释清楚了,便没有责任,任由她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林琳对他这个态度越来越恼火,又是她的责任?“认识这么多年了,长得也漂亮,家庭条件也好,政府官员呀!谁知道你妈是不是觉得你们有什么情况,想着给你好好留着,我看她也挺有这个意思,要不然怎么总劝你跟我分手?不错!韩彧,你选择挺多的!” “我警告你!别这么说我妈!”韩彧又弹起来,她到底能不能沟通!丝毫没有根据的事也能编出来! “你警告我的还少!”林琳丝毫不让他,她只顾得上吵架,哪里记得伤感情这回事,“我也警告你不要再警告我!”眼见他一双欧洲人似地眼睛又有喷火的迹象,林琳决定率先逃走,“我走了!我看我跟你也谈不拢,没什么好说的!” 趁着他还没动静的当口,她飞快的跑去穿鞋子,系带的高跟鞋,脱时候轻而易举,想穿上,就要解开带子,她蹲在地上解那繁复的鞋带,越解越烦心,她在家,连鞋带都不用自己系,哪个没天良的,系的鞋带都跟她作对! 韩彧看着她的动作,不知到了这个地步还要试图做些挣扎,留她下来。 终究还是行动一步,走到林琳跟前,“我送你回去。” “不用。”她恶狠狠的补充,像是要鞭他尸,“我不喜欢出租车!”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要这么没完没了的!”他脾气真差,韩彧自己都无法谅解自己。 “没完没了的是你!”林琳站起身来,手里提溜着那只解不开鞋带的鞋,忽然发狠,鞋子被狠狠甩到门上,她恨透了那只穿不到脚上的鞋,“你能不能不要烦我!要不然你先走!” 韩彧过去帮她捡回那只鞋,新鞋子,只穿过一次,却已经刮破了些皮,越昂贵的鞋子,越是脆弱,他三下五除二的帮她解开鞋带,在一起两年多,他早知道,她一心急,就什么都做不好,况且,她本就不太会系鞋带。 鞋子又扔回她面前,他一声不吭。 林琳又坐回到椅子上,穿上鞋,视线范围内是他的鞋子,干净整洁的布鞋,他一向整齐。 他一直没走,林琳不敢抬头,不知他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 她焦头烂额的系鞋带,忽然听见“哗”的一声,是他的动作,下意识的抬头,韩彧点了支烟,也不避讳她,不询问她的意见,就站在她面前,倚在墙边,一脸的疲惫。 他也不懂,他们怎么就搞成现在这个地步。 林琳放弃了那鞋带,系不上,明明是人都做得到的事,她有时也碰巧做得到,眼下,却不得不放弃。 坐在椅子上,沉默的与他对峙。 余光瞟到他忽然离开,她的目光暗自追随着他的动作,见到他把烟蒂捻灭在电视柜上的烟缸里,没有完全熄灭,青烟缕缕的冒着,直到再也没有燃烧条件。他没有关注那东西,回到她跟前,两只手在自己脖颈后面摸索着,她不得不看他,不知他想做什么。 刺目的红绳即刻被他摘下来,他拎着红绳的开口处,冲着她的眼睛,目光中透着被逼无奈的疲惫,“我不戴了,可以吗?”不等她消化他的意思,手已经松开,玉坠子与瓷砖地面碰触,脆弱不堪,中间立即裂开一道口子。 传说玉能挡灾,他们都不知,这玉,被这样摔裂,是否也挡了分手的灾? 林琳下意识去捡那玉坠子,她一直没有怀疑,这是他妈妈给他的东西,如此轻易,就摔了? 她有些心疼,尽管自己也知道,这东西客观的说,并不值钱。 韩彧却拉住她的手腕,再度欺近她,他付出了,理应要个回应,“现在跟我解释一下你的玫瑰。” 林琳是绝说不出“你爱摔就摔跟我没关系”这种话,尽管她很愿意这么说,那样,他一定恨透她,然后放她走。 chapter.160 她却犹豫半晌没有回应,韩彧把那装着玫瑰的袋子提到她跟前,换他来逼她,一样一样挑拣出袋子中的东西,呵,他还以为只有一朵玫瑰。 玫瑰,巧克力,一眼便知装着首饰的天鹅绒盒子。 他让她毁了?即使她愿意,他也不可能。 他赔不起。 意图却已经太明显,韩彧不得不将送礼物的人当做敌对关系,哪有男人在情人节送如此贵重的礼物,只因当对方是普通朋友? 他不得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不再问,看着那几样东西,光那朵花,他也赔不起。 韩彧深深吸了口气,主动结束逼迫与反逼迫的过程,问,“鞋带能不能系上?我送你回去。” 林琳抬头看着他,清冽的眼神,让他的欲盖弥彰,无处遁形。 她不去弯腰赶快系鞋带,也不回答他的话,反而是看着他,不知是不是真的能看得出什么。 韩彧尴尬又无地自容,弯下腰,推着她靠在椅背上,主动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去,“这次我可以不计较,我没陪你过情人节,如果下次,我再看到你收这些东西,你就等着!不管是谁送的,我都扔掉它!” 林琳还想接口,“你……” “你别问我凭什么!”他猜得到她下面要说的话,“公平点!以后,你再也没有不接我的电话,和收任何男人礼物的权利,尤其是那位比我重要的哥哥!” 她这次是真的想要解释,急的就要跳起来,“我跟他……” “别说你跟他没什么!”他比她敏感,再次打断她的辩解,“我不信。即使是你亲哥哥,也得给我保持距离!” “我跟你已经分手了!韩彧,你搞清楚点!”林琳下意识的逆反他,她不该对他逆来顺受,她第一次如此希望楚天昕真的是她的亲哥哥,他一定没有立场这么说。 韩彧容她把话说完,尽管他再次料到她的回应。 只觉得心冷,却不愿相信,她过于强调他们分手的事实。 不过半年,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分手了?”他不愿承认自己的败迹,冷笑过后,俯下身,面对她。他骨子里终究强硬,只是被多年逆来顺受的生活所压制,如今,又何尝在乎狠搏一把,“对啊,我也知道,但那又怎么样?” 林琳惊愕,她最终需要跟他分出个对错,本有理有据,却不曾想到头来错的还是自己,他是妄想用那一块玉来买断他的错误?可那又怎么是一块玉的事,是他的态度,对于华夏的包容,华夏是他的朋友,是他尊重的对象,她呢?是他威胁的对象? 却不等她想想清楚,他的整个人已经压上来,口里是呛人的烟味,她万万想不到,他还会吻她,想不通,在这样针锋相对,如同死地般的争执过后,他是怎么忽然想起吻她? 撬不开她紧咬的牙关,韩彧只好捏开她的下颚,那里本来就痛着,无需施力,她吃痛,留给他个缝隙,他便长驱直入。 林琳一直睁着眼睛,丝毫没有从前的兴奋感觉。 他也没有,无非是个途径,本来是甜蜜的事,这样的状态,他只能睁着眼睛,看着她眼里的无力和伤感,不管怎么说,她是臣服了。 把手探进他熟悉的地方,她终究是个人,七情六欲总不能哄人,浑身的防备松懈下来。事已至此,韩彧本没那心,却不得不承认,如果她不是他第一个女人,他恐怕不会如此费尽心机的挽留。 林琳被他抱到床上,认命的不挣扎。 他毫无意外的有所行动,分手了又怎样?他丝毫不拒绝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求和。 发现她把头扭到另一边,不看他,韩彧终于停止动作,一把扯住她的头发,虽不疼,她却不得不面对他,“你听着,就算分手了,我也跟你纠缠到底。” 她不吭声,只努力抓着他的手腕,想要挣脱束缚,韩彧丝毫不为她的那点反抗所动,“你倒是可以跟别人不清不楚,随便你,如果他能接受,我没关系!”话虽这么说,他的语气却出卖了他。 林琳当然不忘竭力表明自己的清白,“跟别人不清不楚的是你!你先搞清楚你跟华夏的事再来跟我闹!” 他轻笑,终于退让一步,不与她争下去,轻笑着回应她暴怒的怨愤,“我跟华夏清清白白,否则这张床上也躺不下你,你不要继续吃飞醋。” 林琳却更火了,“你还想跟她……你怎么这么恶心!贱人!……你先放开我!” 韩彧自然不肯放手,时至此刻,折腾了大半个晚上,他才敢高兴,觉得自己赢了,先压住她的两条腿,才放开她的头发,压在她身上,是他思念半年多的柔软曲线,他一手造就了她,让她从女孩变为女人,那样的占有欲,是旁人所不能理解的。 “别闹了,公主大人,”他赢了,总不能让她继续受折磨,棒子打过了,糖总该给,做这种事,总要情绪快乐些,“你就一点都不想我吗?” 如果是做这种事,“不想!”她的答案理所应当。他凑近她的脸,成功的发现些她撒谎的证据,笑的十分自信,“我发现我把你惯坏了,到现在也不肯低头,说句软话你会脱层皮吗?” 林琳豁然扭过头,推开他的脸,“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软话?你要纠缠,不早来纠缠,都半年了还纠缠什么?” 呵……又是他不对了。“是你先不接我电话的,你在跟我闹分手。”他怎么没想纠缠,不是逼到那地步,他哪里是个肯纠缠的人。 “我要跟你分你就分吗?”她不知自己是不是错了,可不应该是这样,终究是个疙瘩,韩彧确实表现得太理智。 chapter.161 “你都跟我说到那份上了,”韩彧支起自己的身体,认真的看着她,“我没办法妥协你的意思,我认为你就是这样的想法,既然理念不合,就和平分手。” “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他的话刺进她心里,忍了半年的眼泪这时候才掉下来,她竭力控制,仍不能控制突如其来的悲伤,“现在还是理念不合……” “所以是我把你惯坏了。”韩彧有些无奈,也终于轻松,“我见到你跟我分手以后,还是整天开开心心,过得这么好,我就不平衡。” “我怎么过的好了!”林琳听他如此描述,她也不平衡,“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过得好了!” “情人节还有玫瑰花收,听说你天天有你家哥哥陪着,”他语气里泛着酸意,“别以为我不知道,情人节跟谁一起过的?我也知道你肯定不想我,你要是想我,不会给我打个电话?” “那你跟谁一起过的?”肯定是华夏,她几乎是百分之百的肯定。 “我根本就没过。我没你那么好运,还能找到个人陪你过节!”韩彧秋后算账,这时候才开始没完没了的计较。 “肯定是华夏。”她丝毫不信,又开始掉眼泪。 韩彧倒是很无奈,松开她早已被他压麻的两条腿,扶着她坐起来,顺手把床头的纸巾盒拿过来,帮她擦眼泪,“说真话你不信,你就这么喜欢我骗你?” 她犹自哭着,也明白自己有了蛮不讲理的资本,“你本来就是骗子。” 韩彧觉得自己很诚实,“你说话要讲证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说你再也不跟我分手……”她还真有证据。 “我没有跟你分手!”他急于表白自己赤诚的一颗心,“是你跟我分手,我只是默认了,说到底还是你跟我先分的手。” 她也委屈,“我没有,我只是没接电话……” “那是我会错意了,好吧?”韩彧把她搂过来,在必要的时候低姿态,反正不是原则性问题,“我是骗子,好不好?你还要不要跟骗子讲和?” 她用纸巾狠狠擦去脸颊上的泪水,憎恨自己的没骨气,仍旧摆出个倔强的姿态。 “还要回家?”他适时追问她,带着微微的调侃,“天都快亮了,折腾了一晚上,你什么态度?” 她哪个问题也不答复,反正都一晚上了,还回什么家? 他伸手捏捏她的下颚,是宠溺的姿态,她却嗖的闪开,动作之迅疾,如他是狼虫虎豹。韩彧这才想起他刚刚对她动用武力,托着她的脸颊,她不依,他便凑过去,终究是自己的人,他心疼不已,“对不起,我下手太重了。” 林琳逮住机会为自己平反,“你总对我这么厉害……” “你也够厉害的。”他心虚,这已经是第二次,韩彧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暴力倾向,想起自己被激怒的原因,心里仍是泛着酸,“现在,你好好说,我跟他,哪个重要?” 她还跟他置气,拐弯抹角的气他,“说了你还是要欺负我。” “你就好好的跟我找别扭!”纵使不开心,韩彧也不愿再横生事端,吵下去总没有尽头,故作大气的揉揉她的脑袋,“跟男人说话就不能服个软?” 林琳便问他,“那你先告诉我,我跟华夏哪个重要?” “女朋友跟朋友当然不一样,好歹多个‘女’。”他的答案也是九曲十八弯。 “骗子!”林琳不可能不介意这件事,“那我走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走?你留下干什么?陪她吗?” 韩彧努力辩解,“她是为了我好,否则为什么跟你起争执,虽然是她不对,可她的出发点是为我好。” 他的解释她丝毫不信,“那我呢?我发现了,你对华夏很包容,对我就很计较。” “不是原则性问题我也没计较你!”韩彧不希望再吵架。 “什么是原则性问题?”劝他们分手还不是原则性问题吗? “你跟楚天昕纠缠不清就是原则性问题,至于华夏,她说什么,我最后不是也没答应?”韩彧确实想不通,华夏纵然过分,她为什么不看看结果再问他。 林琳不能信他,到了此刻,他的解释仍然没有任何信服力,“你凭什么说我跟鑫鑫哥纠缠不清,根本没有的事,都是你编的,我们是一起过情人节,因为你不联系我,他觉得我很可怜,他从小就给我送礼物,每个情人节都送,但你从来没有送过!” “你提着他送你的东西到处跑,不光是我,小五,华夏,人人都看得到,你们就算没什么,我看了也不信!”他固执己见,不愿承认,从灯光大亮的那一刻起,那支玫瑰就分外的刺眼。 他要如何不做联想,她主动跟他分手,转眼出现便是情人节,抱着别的男人送的鲜花,别告诉他她不知道玫瑰代表什么含义。 林琳忽然明白了什么,不敢问他是否一见到她,便发现了那玫瑰。 她仍觉得不服气,坚决不服软。 韩彧得理也让她,把她搂过来,亲吻她的额头,“行了,谁也别闹了,笨蛋,你不累吗?” 林琳眼圈泛红,终于肯低头,也抱着他,固执许久的手臂仍僵硬着,却也抱住他,强调道,“我不是笨蛋。” 他也浑身疲惫,此刻总算能躺下来,把她强按到自己怀里,“你最聪明,好吧?还要吵一会儿?累不累?” 她没有再挣扎,真是疲惫了。 韩彧睡意朦胧中,感觉她似乎动了动,但实在太累了,没有睁眼去看,只身投入梦中。 是个奇怪的梦,一团清明似地明朗,很奇怪的梦到个面目模糊,不辨男女的人,浑身被缠绕,是黑色的发丝,长着绿色的青苔,身下是蔓延着雾气的泥泞,他听得到那人的呼喊,奔跑着要去拉他,一直朝他奔跑,却始终无法接近。 他想醒来,心知是个梦境,却一直无法清醒,是梦魇。忽然,一声轰天的巨响,梦中的他止住脚步,那被缠绕着的人转眼便被黑色的发丝拽进泥藻。 韩彧猛然间睁开眼。 chapter.162 窗帘并不沉重,透过纱帘,天光大亮,阳光照在身上,是温暖的干燥,他却察觉到自己浑身汗水淋漓,是梦境中的湿冷。 一探手,发觉身边没有人,韩彧反应过来,站起身,她的包还在,衣服扔在外面。 这才发现林琳正站在浴室门口,懊恼的用浴巾裹着自己的身体,那头发,乌黑,滴着水,带着略略的卷,如同梦中缠绕的束缚,韩彧忽然一阵窒,不能喘息。 有些不安的点了支烟,他四肢发麻,眼见着她走过来,问她,“怎么不睡?” “睡不着,”她发觉自己的头发太湿,又去拿了条毛巾,裹着头发拧着里面的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洗澡睡不着。” 她就站在他面前,韩彧伸手帮她掖着有走光嫌疑的浴巾,见她笨手笨脚的擦头发,环着她的腰,让她坐在他旁边,“我给你擦。” 她顺从的坐下,毛巾交给他,顺手拿过自己的手机,摆弄着,不少未接电话,里面有楚天昕。 韩彧一声不吭,掐了烟,擦着她那头浓密的黑发,手指的触感,是丝滑的柔顺。一心二用,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摆弄手机的手指,给家里回的信息,随便编造的谎言,给罗文婕发的信息,帮忙圆谎,楚天昕的未接,没有任何处理。她把手机取消静音,才放下手机,问韩彧,“你怎么醒了?我吵着你了?” “没有,忽然睡不着。”他先是冷冷清清的辩解,却被那发丝缠绕的满眼冒星。忽然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她身上是湿冷的气息,合着淡淡的香气,不是沐浴乳,是天然的气味,沁人心脾,“对不起。” 韩彧觉得,自己是真诚的,十分真诚。 林琳吃力的抬起头,见到他眼中的怜惜,她却不知他做错过什么,她认为的那些,他早已辩驳过了,尽管仍别扭着。没来由的生出一阵恐慌,讲不出话,只是有些恐慌。 他的手指插进她的发丝,内里仍是湿漉漉的潮,让她看着她,终于开口,“来c市吧,如果你现在还想来,决定了我就去找房子,一起住。” 他突然答应她,林琳便措手不及。 他怎么想通的,她不知道。 竟然有些不安,“你怎么又答应了?” 韩彧也想找出个句子来解释,终究还是没有,“我不知道。”他很懊恼。 林琳便没再说什么,没答应,也没拒绝,拉扯着身上的浴巾,从包里翻出个象牙梳,小心翼翼的梳理着她的头发。 韩彧又很顺手似地,把她手上的梳子拿过来,他比她的动作轻柔,缓慢,温柔的发尾,轻扫着她的肩头,连同他的手指,她忽然拧过身,夺下他手里的梳子,狠狠地抱住他。 韩彧也不甘示弱,毫无意外的把她压倒在床上。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翻云覆雨。 一切却都变了。 假期的最后几天,林父回家,林琳思念父亲,高兴得不得了。楚天昕却再没跟她联系,只罗文婕打来电话问她,既然定了,什么时间来c市。 林琳正跟韩彧在一起,她没有定下来,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含糊其辞,却在心中疑惑着,罗文婕怎么如此肯定她会来? 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这样难得的平静生活,令她快乐。 林琳跟楚天昕主动地冷落着,他并没有求和的意思。也许她并不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却愿意装糊涂,毕竟,楚天昕有爱的人,她相信他所说的话。也许就如同她对他一样,多年来毫无芥蒂的关系,硬生生的插进一个韩彧,让他变得没那么重要,他也不是滋味。这样的感受林琳体会过,她深刻明白。 讲和还是有必要的,他们终究都要爱别人,如果这样的情形持续影响,为什么友谊不能与爱情共存? 她珍惜他,他们可是从不辨男女时就已经成了朋友。 给楚天昕打过去电话,依然是温柔又毫无感情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开机会看到,可他为什么在关机? 到楚家去,楚伯母告诉她,他今天动身去c市,已经在飞机上了。 从楚宅出来,林琳心烦意乱,徒步回家,别墅之间相距甚远,尽管他们是邻居。 她忽然见到天空中划过一架飞机,拖着长长的尾气,在湛蓝的天空中,格外的亮眼,她不知,是不是楚天昕乘坐的航班。 他并未通知她,林琳忽然深切的伤感起来,也许早在他出国,罗英霆忙于公司事务,罗文婕追随而去英国,佟欢不在,欧阳逸参军后,她的青春就一点一点流逝了。 突然间无比怀念十三岁的日子。为什么偏偏是十三岁?因为那时佟欢刚开始组乐队,他那一年几乎都泡在他组建的乐队里,罗英霆被迫充当吉他手,谁让他会拉小提琴? 罗文婕帮他写歌,至今不记得歌词,反正傻瓜得很,林琳和楚天昕常常被迫去充当键盘手,没有办法,那时人手严重不足。 已经有了欧阳逸,刚刚才认识,佟欢已经跟他打得火热,乐队的结果常常是欧阳逸忽悠着佟欢一起去踢足球,罗文婕硬要插进去,加几个别人。林琳和楚天昕一定是抱着水和毛巾的绝对观众。 后来变成篮球,大家都不参加,欧阳逸仍是执意参加。 现在想清楚了,因为有华夏。 也许不是韩彧改变了这一切,她的朋友们,离开的离开,不在的不在,也许佟欢永远在那里,可别的人,总要动身前往各个地方。 她忽然意识到离别的气味,到如今,连韩彧都抓不紧。 还有不到半年,她也要离开,尽管仍会回来。 永远会留在a市的,唯有佟欢一人。 母亲的忌日,林琳照例跟着父亲去扫墓。 chapter.163 墓碑一直有人保养,建的格外漂亮,照片也在保养范围,看起来栩栩如生。 听说母亲去世的时候正是春夏交替之时,是一年中最美的一个季节,满街都是盛放的鲜花。她爱浪漫,临走前也是躺在花丛中,如同升仙,而不是重新堕入轮回。 每年扫墓,父亲并不过去,而是坐在守墓人的小屋中喝茶,顺便带去些名贵的礼物。守墓人是个性情古怪的老头,阴测测的一张脸上,似乎也沾染了神鬼的气息,从林琳有记忆起似乎便是他,而岁月,似乎在这个人身上定了格,永远如此的老,阴森。林琳看不出他的年龄,只得应着父亲要求的称呼叫对方“爷爷”, 也许多年的守墓生活,早已让他看破生死,反倒无所顾忌。林父对这位老人,几乎是毕恭毕敬的,尊称着,像是生怕人家虐待他妻子,一直关照着,只是老人并没有家眷,也许,曾经是有的。 她每年都有许多话要告诉母亲,不是报喜不报忧的体贴,而是事无巨细的汇报。许多话,她无处叙说,并非想要个回音,但一定要说,或者,母亲在她心中,是个包容的存在。每个人在爱别人的同时,都会有一点点要求,但她母亲没有,也不会有。 她母亲,什么都知道,就算看不到,林琳也告诉她,告诉她韩彧的事,快乐的,痛苦的,疑惑的,她不懂,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很难过,就像她不懂,是什么力量,让她弱水三千,只取了他这一瓢饮。 过些天,林琳就要动身去意大利参加比赛,是场重要的比赛,她因着前一次的世界级大赛的优异成绩,被选送过去,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只是比赛时长,等她回来时,学校恐怕已经开学。 林父推开所有事务送她走,只怪林琳太过得意,竟忘了父亲这些日子以来的不同寻常。 他亲自帮她收拾行囊,自从林琳懂事了些,父亲就很少不请自来她的房间,皆因女儿需要有些秘密不被身为男人的父亲知晓。他从小便致力培养她,希望她能长大成为一名优秀的女性,在举止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包括她的思想,却终究不能动摇她的本性。 林琳对临行前要带的东西从不操心,总是王婶带着一群佣人打点一切,她的生活一向这样,一根鞋带都无需亲自动手。进了房间,见到房间里只有父亲一个人,正拿着她床头摆着的两个娃娃出神。 他拿得是那个代表韩彧的娃娃,捏的太粗糙,他干燥的手指在那娃娃不慎光洁的表面摩挲,是细腻轻柔的动作。 林琳见到她父亲的动作,心里不是没有疑虑,但终究没有那么快的反应能力,并未怀疑到什么。 直到父亲突然发现她站在门口,顺手放下那泥娃娃,故作冷静的拍拍身边的位置,“琳琳,过来,坐下。”他竟然有些尴尬,因为发现了女儿的秘密,他不知如何面对她。 以什么样的开场白,才能让她明白:他是知道自己女儿性格的,虽然他不善于表达。 他最清楚自己女儿的性格。 林琳坐到父亲身边,隔着一拳的距离。 林父伸手,下意识的想要摸摸她的头,却在一瞬间醒悟,她长大了,如花似玉的女儿有了不少变化:长高了、长人了,快要飞了。 他这些年不能常常陪伴她的成长,如今,忽然便长大,转眼间就要上大学,同时,也学会结党营私的隐瞒他。 她从前什么事都愿意告诉他,尊敬他是父亲,却从不惧怕她,对他更是诚实,从不欺瞒。 林父又拿起那个泥娃娃。 他的目光转向她的手指,纤长的十根手指,葱白似地细腻,他从未叫她握过比画笔更重的东西。林肇川不知,另一个孩子如何舍得如此精致的一双手去摆弄肮脏粗糙的泥土? 林琳这才觉得不对,竭力摒弃心底涌上来的惶恐,她竭力使自己看上去平静的试图试探父亲,“爸爸,你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 “没有。”林父很快便回答,却在下一瞬间又改变主意,“有,琳琳,你知道你比赛回来之后,要去哪里上学吗?” 林琳终于看出不对,父亲根本没有掩饰,他发现了! 她下一秒便觉得惊恐,终于走在岔路口,是主动招供,还是死不承认? 如果她再大一点,哪怕大上一岁,她便可以理直气壮的招供,可现在不同。 只一岁,也是不同的。 林肇川一直在等待她的回答,他也是惊恐的,作为一个父亲,他不希望她的女儿真的做出这样的决定。 林琳思忖许久,才开口,“不知道啊……” “哦……”林肇川并未开心,他五十几岁的人,她又是他的亲生女儿,什么都瞒不过他,她脸上的神情,早已招了,“是c市,xx美院的分校,专业并不好,是时装设计。” 林琳不知如何应对,几次干涩的张口,却无话。 林肇川望着她,眼里是无言的担心,扶着她的肩,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是慈爱而不是严厉的咄咄逼人,“琳琳,你不是一直想学中国画或者油画吗?这个专业你满不满意?而且,c市的分校建得并不好,我先提前告诉你,如果你愿意,爸爸可以帮你换专业。” 林琳将专业换过来,父亲又要换回去吗? 只为了一个韩彧,父女之间是否已经开始明争暗斗的试图篡改她的命运? 此时此刻,她真希望,父亲能问她的再明白一些,她会豁出去,什么都说,然后努力争一把。 林肇川却不要她的答案,靠在藤椅背上,端过桌边的香茗,手里仍攥着那个娃娃。 他比她还要紧张,因为这是一件大事,发生在他至亲的孩子,她要改变自己的前程,他要规劝她,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只得从儿时入手,“琳琳,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说过的话?” 林琳没有回应,她不知父亲所指的是什么? chapter.164 事实上她猜得到,却不敢说。 果然,林肇川放下茶杯,扭头看着她,笑得算得上轻松,他伸出手,慈爱的摸着他女儿的头发,“你十二岁开锁那年,你说你以后要做个画家,像梵高一样。” 林琳咬着嘴唇,无法应对,明了了,父亲在问她,还记不记得她的梦想? 她怎么会不记得,她现在依然想做个画家,很想。 林肇川继续发问,“你现在还想吗?” 林琳点点头,忽然有了想要流泪的冲动。 她主动放弃的,怎么不知道时装设计和油画两个专业的区别? 在这一瞬,她不是没有动摇。 甚至,她狠狠的动摇了,几乎脱口而出的告诉父亲,改专业,她不学服装设计,那只是浪费她四年的宝贵光阴! 却猛然间想起韩彧来。她那么不容易,才让他答应她的要求。 那种覆水难收的悲哀感受,排山倒海的涌上来。 林肇川见她仍是顽抗到底的一副态度,终究不能听之任之的任她绕一个大大的弯路,决定把事情摊开了说,“琳琳,你跟他在一起多久了?” 心里已然有过准备,真正听到父亲如此问她,林琳仍是吃了一惊,静默半晌,终于下了决定,既然父亲已经知道了,只好承认,却也不是坦白,“没多久……快一年了。” 快一年了。 原来如此。 林肇川也不知说什么好。 林琳见父亲欲言又止,干脆豁出去,认真的看着父亲,“爸爸……我特别喜欢他。” “他对你怎么样?对你好么?”一向精明的林肇川,思忖许久,才开口,他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他要知道,他精心呵护的孩子,在别人身上,是否受到过委屈。 这个问题,楚天昕也问过。 关心她的人,都问过。 林琳难以回答,却太明白,她不可以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脆弱,尽管有一点点的违心,她也要坚持告诉父亲,“韩彧当然对我很好!特别好!” 与她的竭力强调截然相反,林肇川只是看着她,忧心忡忡。 “他成绩也好,人很细心,对我很照顾。虽然他家里……不过爸爸,你也说了,他品质很好。”她竭力地夸赞她心爱的男人,在这世间最疼爱她的男人面前。 她已经被韩彧套牢,林肇川怎么看不出? 他问她,“是那个孩子让你去c市?所以你才背着爸爸,还托鑫鑫找人帮你改专业?你知不知道,学校原定的就是让你学油画专业。” 林琳怦然心动,油画,是她最喜欢的专业。 却丝毫不打算动摇,也浑然不觉这样会伤害到爱她的人,坚定的告诉林肇川,“不是他叫我去,是我自己要去的!爸爸……我想和他在一起!” 纵然底气不足,她也伪装出一副坚挺的模样,她要她的爱情。 什么前途,亲情,加起来,筹码都及不上一个突然闯到她生活中的男人。 在这一刻,他才是最重的。 尽管她心底有着些许的不安宁。 可通通都不重要。 这样的状况也是令林肇川震惊的。他也无力。 她不知,她的紧张能算得了什么,在这件事里,最忧心的仍是她父亲。 他是最见不得她受委屈的人,而她现在偏要这样做。 林肇川只好结束问话,放下那个令他揪心的泥娃娃。她正全面戒备着,提防着父亲下一秒钟是否会说出些不近人情的语句,林肇川却只是拍着她的肩,温和的说道,“走吧,饿了吧,陪爸爸去吃个饭。” 林琳不敢张口,怯怯的跟在父亲身后,她的念头落空了,父亲看上去没有任何态度。 却在不经意中发现,她父亲步履已然有些蹒跚。 已经是五十几岁的人,他看起来风度不减当年,可即便如此,也不能抗拒衰老。 满满一大桌的菜肴,丰盛,扎眼。玻璃保温盖被一个一个揭开来,都是她喜欢的菜色,不但口味正统,品相也十分可人。林肇川破例在家喝了些酒,他终究年岁不抵,胜不过酒力,没有多喝,只饮了少量的红酒,看起来比较倦怠。 林肇川一直没有动筷子,只喝着酒,静静的看着玻璃壁柜上的古钟,那座她母亲留下的古钟,一直滴滴答答的响着,他眼神幽深,不辨喜怒。 林琳见父亲不动筷子,她是万万不敢动的。 可今天,林肇川却迟迟没有动筷子,只端着那一杯酒,看着那古钟凝神。 林琳终于忍耐不住,试探的张口,“爸爸,你怎么不吃,菜要凉了。” 林肇川这才回过神,见林琳也没有动,才恍然大悟道,“快吃吧,哪个凉了就拿下去换一下。” 林琳仍旧没动。 因为林肇川依然没有动筷子。 父亲的心事表现得太明显,与她是同一桩。 眼见着林肇川一杯酒下肚,让佣人继续添酒,林琳担心着他的身体,“爸爸,你不要喝了,吃点东西。” 他又回过神,听从她的,“好,好。”他夹了一口菜,是菜盘边装饰用的萝卜,只放在餐盘中,搁下筷子,没有吃。 他仍瞅着那座古钟。 林琳这才发现,那古钟的不对劲,它整整慢了一个小时。 想要调节一下气氛,她故作轻松,尽管心知无用,“这个表又慢了,还要找人来调一调,它怎么总是会慢呢?” 林肇川说,“跟人一样,它也有累的时候,一累,就慢了。” 林琳便又接不上话了。 林肇川又说,“别调了,它也累了,让它随意吧。” 林琳顺口接话,“可它那不就一点用都没有了吗?” “你妈妈买来的时候,我也觉得没什么用。”林肇川呓语着,显然是陷入过去的回忆中。 林琳很少听到父亲主动谈起母亲,仔细听着,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chapter.165 他静静说道,“她总爱买些没用的东西。其实也不是完全没用,别的表都会停电,只有它不会,它不用电,刚买回来时,也从来不错。但是也没办法,最后还是慢了。老了,就错的多了。” 他叹息着,意思已经太明显。 林琳有些伤感,更多的仍是胆怯,父亲是否会在下一秒钟爆发。 手心中都捏了把汗。 林父却拿起筷子,佣人替换过餐盘,夹过一口菜,放到林琳餐盘里,“快吃吧,知道你饿坏了。” 父女俩终于开始吃饭了。 餐厅中极静,静的只能听到餐具轻微的碰撞声,以及佣人走路细碎的脚步,最为明显的,还是那座古钟,滴滴答答,分外清晰。它已经慢了,却不停滞。林琳望着那座古钟,心中一片激荡。 “我帮你收拾了一下东西,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带上的。”林肇川忽然说,“记得带好钱和卡,有事一定要给家里打电话。”他似乎嘱咐的有些太多,像是她仍是个童稚的孩童。 “这些王婶每次都准备嘛,”林琳漫不经心的开口,这才发现不对劲,“爸爸,王婶呢?”她怎么觉得耳根子清净许多,竟然没有发觉王婶一天都不见了。 “我派她去b市那边了。”林肇川先是这么说,又似乎怕她多心似地解释,“她年纪大了,b市那边没什么事做,轻松一些,现在有什么事就先问张伯,这个家暂时交给他。” 纵然是这样的解释,林琳难免疑心,“爸爸,王婶都不在了,我这里……”她想留下她,毕竟王婶年纪大了,她的家在这里。 “你也长大了。”林肇川艰涩的开口,“我已经把总公司定在b市,那才是个真正适合公司发展的地方,爸爸也觉得,我们家只有你跟我两个人,常年分隔两地,并不是个长久的办法。” 要搬家? 林琳一阵惊慌。 她自小在这里长大,有她亲密的朋友,有她爱人的家。 现在,她要离开了? 林肇川仍在说,他早已安排妥当一切,除了突如其来横插其中的韩彧,“这次去意大利,你记得去看看你姑姑,她很想你,也想安排你留学,已经跟我谈过,我一直觉得你太小,不过,你现在确实长大了。” 林琳彻底哑然,她还能说什么? 她父亲把什么都安排妥当了。 林肇川看看她,决定把一切都告诉她,“听说你跟鑫鑫最近闹的挺别扭,他是为你好,这么多孩子里,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最放心,对你也好。” 林琳猛然顿悟,她终于了解了父亲的心思。 知道她要去c市,并是以篡改志愿为办法的,唯有楚天昕一人,如今父亲知道了,他难辞其咎。 难道他躲着她,就是为了这个? “爸爸,你是什么意思?”林琳敏感的察觉到父亲这一步的安排,有问题,“我喜欢韩彧。”她再次声明。 “我知道。”林肇川也很激动,却仍致力维持着平静,“你要清楚你以后的路。” 林琳便不做声。 都安排好了,她一切骄傲的资本,都是家里给她做后盾,如今家里要她怎样,她毫无办法。 她仍要垂死挣扎,“爸爸,我走了,韩彧怎么办?我喜欢他……我要去c市。” 林肇川看着她,他的女儿如此执拗,就像她母亲那么执拗,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改变她。 亦不愿意在她第一次恋爱便以棒打鸳鸯结束,尽管,韩彧在他心目中,只是另一个孩子,毫无关系的孩子,谈不上欣赏和喜欢,只因他女儿:他便必然要跟这个年轻人有所联系。 林肇川愿意给女儿一些缓冲的机会,他只是知道他们在谈恋爱,如果她不承认,他甚至不会相信,作为父亲,他不想扼杀她最初的恋爱。 他总要见见他。 见林琳如此担忧,林肇川只说,“琳琳,明天你不是下午走?中午把韩彧请出来,我要见见他。” “那我……”林琳仍在担忧去c市的事。 林肇川只回答,“我先见他,再说你上大学的事。” 林琳几乎雀跃,她听得出,她父亲同意了,至少,现下并没有反对。 这已经是极大的好消息,尽管明天才会见到真正的结果,她却自信着,韩彧不会使她失望。只是,楚天昕…… 她忽然想到他,结局尽管这样,林琳也不能够原谅他的行为。 他怎么能出卖她? 拨通他的电话,她有些紧张的等待他的应答。 理应继续躲着的楚天昕却第一时间接起电话,他那边极静,像是在一间真空的房中,没有一点声音。 “琳琳?有事?”她抱着听筒,不知如何开始质问的开场白,是楚天昕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没有?”林琳决定气势上先压他一头。 楚天昕沉默半晌,才开口,“没有。” 他一定有!林琳百分百的肯定。仅仅两个字,几秒钟的沉默,她已经揣测到他的心,他一定有事瞒她,林琳便心凉了。 这世上,人人都瞒着她,父亲安排好了那么多事,瞒着她;楚天昕出卖她,也瞒着她。 她多相信他,才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他怎么这么辜负她的信任? 倒抽了一口冷气,林琳却愿意一直问下去,“是什么事?你告诉我,你现在告诉我我不会生气。” 楚天昕再次沉默,更久的沉默。 林琳一直等他回应,几乎等到心碎。 楚天昕终于回答她,是反问的句子,“琳琳,你觉得是我把你学校的事告诉了林伯伯?” 林琳再次震惊,多有趣,这一天发生了多少事? 楚天昕知道!他一定不是猜出来的,而是早有准备的知道。 这个答案几乎是他默认了,默认的是就是他说的,出卖在先,隐瞒在后。 “除了你还有谁?”林琳自然是这样的诘问,她愤怒了,对着听筒不顾凤仪的把怨气撒给他,“只有你知道这件事!我那么相信你!现在要怎么办?!你凭什么干涉我的事!当初不愿意就早说啊!出卖别人很好玩吗!” chapter.166 楚天昕倒抽了一口冷气,她现在在做什么?他无法想象她是用怎样的神情对他怒吼。 等她发作完毕,不再出声,楚天昕才故作冷静的开口,“你为什么又觉得一定是我说的呢?” “只有你知道这件事!谁都不知道!”她再次重复,并未消气。 楚天昕终于无法再强作镇静,他帮她,反倒出事也是找他,这样的态度也足够让他吃不消,“你做的那么明白,林伯伯迟早要知道!你一定要认为是我告诉他,随你怎么想!” “就算是我自己,也轮不到你来插手!你们全都骗我是吧!”她多愤怒,甚至直呼他的大名,“楚天昕,我记住你了!你骗我!我最相信的就是你!到头来这么重要的事你骗我!” 楚天昕终于反击,她还从未这样对待过他,“你坚持认为是我出卖你,是吧?” “对!”林琳完全肯定这件事,除了他,她再想不出别的人。 “好。林琳,记住你今天的话,也记住你现在的决定。”他一向温和的性格也最终被她逼的发狠,“就是我做的,够了吧。以后随便你怎样,我再也不会管你!” 他话音刚落,她没有回应,径直挂上电话。 电话断线,她真高傲,如此误会他,永远有这么对待他的胆子。 手机被他烦躁的摔在地上,用力之大,质地坚硬的手机也四分五裂,他仍觉得不够,狠狠的掰断了手机卡。 换号码,跟她断绝关系,他告诉自己,她毫不顾念旧情,对他是根本的漠视。 罗文婕听到响动,从外间冲进来,两手的潮湿。他刚来c市,她怎么察觉不到他跟林琳之间最近一直莫名其妙的隔阂。 他在她那边受挫,罗文婕自然不肯放过机会。 无论影视明星,还是别人,都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她依然爱他,没有丝毫的改变。 从英国回来之后,他们不是没有联络,只是少得可怜,可她终究不愿跟他彻底断了联系,罗文婕愿意承认,她在等机会,等他有一日觉得她才好,转过头时,那时,她千万不要不再爱他。 为爱耍一些手段,比如以朋友之名来他家里要求帮他煲汤,她丝毫不介意。 楚天昕没有注意到她进来,正捡起地上的手机残片,以及那张被掰断的手机卡。 罗文婕从未见过他如此光火,他一向多有风度,体贴又礼貌。 仿佛永远不会发脾气。 罗文婕跑过来,试图帮他一起捡起那些残片,“别难过了,她可能误会你了……”她不知情形,只能这么说。 楚天昕坐到一边,手里的碎片摆在桌上,有些焦头烂额,他需要一个人来倾诉,“林伯伯知道她跟韩彧的事了。” 罗文婕立刻便听懂,她向来聪明,“她怀疑你跟林伯伯说她要改志愿?” “你也知道?”楚天昕却在第一时间怀疑到她头上,“文婕,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罗文婕淡淡的嗤笑,“就算学校录取她,不让她学那些好专业,林伯伯也得给她改,c市一个合适的也没有。” 她说的对,楚天昕很认同。 罗文婕又说,“算算时间,现在肯定是林伯伯知道她的专业,打算帮她换,才都扯出来。她怎么能怨你?” 楚天昕听她这么说,心底油然而生一股伤感。 罗文婕都能猜透的事,她怎么猜不透? 她心中只有韩彧,他是错的,出力不讨好。 他累了,因为她不懂他,他们认识那么久,她却依然不懂他。 罗文婕不忍见到他如此落寞,在这一瞬间她几乎恨上林琳,她怎么能让她爱的人这么难受。 也许,感情终究是残忍的。 要一样,必然会造成伤害。 罗文婕走到窗前,拉开百叶窗,一室清明。 她的声音伴随着百叶窗帘的哗啦响动传来,“她那脾气,只是一阵子,过些日子又会来主动找你。不过鑫鑫哥,容我劝你一句,她和韩彧的事,你还是少管一些。” 楚天昕并没有因此宽心,只微微叹息,“我以后不会管了。她也不需要我了。” 罗文婕侍弄窗帘的动作停顿下来。 比起从前的鲁莽,她已经成熟不少,演艺圈中的波涛汹涌,她力挺到如今,早已不是十五岁那年的孩子气。 楚天昕没再说什么,他还能说什么。 他知道那件事,林父自然要找到他,话里话外毫无疑问是埋怨和失望。可他没有说过那件事,他做不出。 林伯伯对他的期许,表现得如此明显,也许这也作为他的一部分动力,如今,客观条件却不重要,他千好万好,所有人都觉得她选择他才好,那又如何,她选的是别人。 楚天昕现在情绪十分糟糕,他不是毫无感情的玉人,伤心了,无可奈何。 傍晚的火烧云,燃烧在c市这样一个炙热又潮湿的城市,那种潮湿,令人觉得压抑,却没有一阵清风可以纾解。楚天昕忽然站起身,想通了一般的,打开房间的窗户,洁癖一般的自行动手收拾房间,罗文婕看着他的背影里里外外的出入,白色真丝衬衣挽起袖子,也难免落灰,罗文婕跟在她身后,却不得要领,有些东西,看似仍有用,他却扔掉,又一转眼,拿回来,摆在这里也不合时宜,摆在那里也不愿意。 罗文婕只好看着自己的汤。 她新学的祛暑汤,迫不及待的在他面前大展身手。 原本还算不错的一天,只因林琳一个电话,全都毁了。 她却明白,先破才能后立,她不打算害她的朋友,可她咎由自取,给她的不要,罗文婕不介意自己捡来。 终于等他安静下来,坐在钢琴旁,白色的钢琴,价额昂贵,却并不起眼,他从英国千里迢迢的托人运送回来,宝贝似地到处带着,不知究竟有着怎样的意义。 也许没有,他只是喜欢。 chapter.167 他对自己喜欢的,常常盲从又珍惜。 揭开琴盖,指尖下流泻的是那首她听过的最多的曲子。 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 他终究不是个会靠摔东西来泄愤的人,一首静谧的曲子,他会自己给自己找个平衡。 努力的找个平衡。 罗文婕鼓足着勇气,她被有被他拒绝的经历,不敢再贸然,音乐激昂起来,她像是有了些勇气,从他背后抱住他。 她紧紧地抱他,倾尽全力似地。 三角关系也许已经走到了尽头,另一位女主角退场,她不知自己是否可以完胜。 “还记不记得我说过的话?”琴声中,她的声音飘忽而来,“等我们回来,你要她,我走。” “可是……她不要你。” 他缄默着,像是不闻不问她的话,却在不经意间,倒背如流的乐谱,也出了些微的差错。 她明白,被放弃的那个,苦心坚持并不是首选,他聪明,又向来最会为自己找平衡,她引导着他,“你……非要等到我也不要你吗?” 他依然缄默着,琴声,戛然而止。 林肇川要见韩彧,这对于韩彧来说,算是一件大事。 一件极大的事。 她与楚天昕刚刚决裂,平静许久,才打电话通知韩彧这件事。 他早已睡了,睡梦中听到这样的消息,简直震惊的不得了。 早已知道小姨被忽然调走,可比这里高的薪水和待遇,韩彧一向太过自信,并未想到林肇川知道了这件事。 韩彧一夜没睡,他再无睡意。 林琳只叮嘱了他不要吸烟,穿得干净一些,具体地点明天会通知他。 她的语调是开心的张扬,却不能消弭韩彧所察觉到的沉重。 尽管早已见过林父几次,韩彧对他不算陌生,也大概知道一些他的脾气,可这次不同,是为了他跟他女儿谈恋爱的事。 韩彧心知自己手中筹码不多。 焦虑了一夜,他睡不着,不知如何是好。 明天,林肇川会是怎样的态度?他在心底将他们的筹码放到天平上,比一比,他是全省的首富,如今早已不止这样,林氏尽管是合资企业,林肇川一个人却占了百分之六十以上,加上林琳手中的百分之二十,他们一家几乎操控了整个林氏。 他有什么,爱情而已。 没有光彩的前程,不过是多如牛毛的大学生中的一员。可事已至此,韩彧绝不能退缩。 林琳一早便爬起来,精心装扮一番,父亲派人通知地点,是他常去的地方,名属传城的君豪酒店。 已有40多年历史的君豪酒店,是整个传城旗下酒店系列最为亮眼的一个品牌,也是a市为数不多五星级酒店中最为奢华的一间。 林琳不以为意,早早把韩彧叫出来,看得出他也是精心打扮过,浅色的休闲西装,笔挺的裤子,少年裘马,意气风发。 他其实是配得上她的,林琳打心底认可。 韩彧紧张着,不敢在她面前显露他一塌糊涂的自卑。 他必须要靠着某种气势来镇压那该死的劣等感。 君豪酒店名声在外,韩彧并无机会过来。林琳倒是没什么可紧张的,最紧张的时刻已经过去,她坚信她父亲一定会喜欢韩彧,就像从前那么欣赏他。 殊不知,她父亲当年,又如何跟现在相比,朋友当然要很多,可她的男朋友,只可以有一个,而这一个的名额,自然要最好的。 林肇川选的是雅间,黄金分割处是一张餐桌,餐具只有三套,全都摆妥当,林琳和韩彧来得早,在休息处的沙发坐着。 他绷得太紧,林琳反而觉得好笑,动动他,“喂,你别那么紧张,我爸爸要见你,又不是要骂你!” 韩彧问,“你不紧张吗?” “当然不,我早料到有这么一天。”她负隅顽抗,已经看出他的紧张,她再紧张,连个壮胆的都没有。 可最紧张的是她,她怕一言不合,他拂袖走人。 揣摩不透她父亲的意思,林琳不知之后会是怎样的场面。 林肇川让他们等了很久才来,步履生风,不怒自威。 韩彧连忙起身,礼貌又不怯懦,“林伯伯,您好。”林琳也连忙跳起来,“爸爸,您来啦!”迫不及待的介绍她的爱人,“爸爸,这是韩彧。” 林肇川笑着点点头,看上去并不太疏离,“快坐,等了很久了吧。”话像是对林琳说的,韩彧并未入他的眼。 林肇川再没多说,先行落座,韩彧连忙跟过去,林琳也紧随其后。 “林总,现在帮您起菜可以吗?”即便是三个人,依然惊动了餐厅经理,一眼便分得出谁是主人,俯身对林肇川说话,是讨好的态度。 “可以。”林肇川淡淡的答应,他也精心准备一番,从服装到袖口,事无巨细,处处彰显着他的成功。 为的是揭示他的弱小。他要他女儿,他却看不起他。 内里装潢也是精致,林肇川丝毫不介意用俗气的金银来装点,大可容纳七八桌的包间,空旷又霸道,门口的随扈,起菜之后,只留两个林家贴身的佣人,事无巨细,统统打点,韩彧明白林肇川试图营造一个怎样的气氛。 他也营造出了,韩彧十分别扭。 圆桌上显眼的装饰花卉,是他见过,却不知价值的蝴蝶兰。 菜色也是显眼,韩彧叫不上名,但上菜时已经说明,鱼翅燕鲍,山珍海味,一样不少。 林肇川不喜烟酒,也不怎么动筷子,韩彧也不怎么动,维持平静,内心无可避免的波涛汹涌。 他明白,他已经给他提出一个大问题:他是否配得起他女儿。 这样的气势之下,韩彧不敢多说,他也不该贸然开口。 chapter.168 林琳见他们谁都不说话,有些别扭,但气氛如此,她不该多说。 林肇川开口打破沉默,“韩彧,现在是工作了?” 有名有姓的称呼,韩彧打起十二分精神,面对林肇川的眼光,是威严的伶俐,“还没有,我大三,明年开始实习。” “嗯。”林肇川点点头,“我记得你小时候说要当律师,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 他的每一句问话,韩彧都是反复思量,把这一句,剖开来,又缝上,才敢回答,“是法律,我们学校是政法类大学。” 林肇川点点头,再没言语。 韩彧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应该没有,谈话到现在,并无实质性问题,他也尽力在举止上表现得当。 食之无味许久,林肇川才再度开口,笑道,“不错,能坚持自己的梦想。毕业之后打算做什么?” 这是个简单的问题,韩彧不打算做丝毫粉饰,“想当律师。”他打算结束审讯一般的对话,也问林肇川,“您上学的时候学的是什么专业?” “国际金融。”林肇川发现他们的紧张,爽朗的笑道,“我从小就喜欢赚钱,没想到能有个想当画家女儿。” “画家怎么啦。”林琳吐吐舌头,“我们是艺术家。” 韩彧也跟着笑起来,都希望气氛缓和些。 心里却紧张着,韩彧心知,林肇川绝不会跟他说废话,哪怕看起来是句玩笑,也是在告诉他,他的女儿想当画家。 林琳已经告诉他,她的专业父亲并不满意,他却不知,自己该站在哪样的立场来将对话延续下去。 林肇川继续发问,“毕业之后打算工作?” 他看着他的眼睛,韩彧明白,这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并不退缩,武装到眼神,“打算考证书,尽量先工作,当然,如果可以,也想考研究生,太多的,我现在也没有考虑过。” 林肇川点点头,围绕着一个关于他的未来,“现在成绩怎么样?” 韩彧意气风发,在学校,他的专业课是数一数二的,“还不错。” “嗯,”林肇川赞许的笑着,很快便问,“有没有考虑过出国留学?” 这个问题,最先紧张的是林琳。 她不明白父亲的意图。 韩彧却未曾多心,老实答道,“如果有机会,当然愿意去。” 林肇川握着茶杯,即将送到口边的动作被迫停滞下来。 却只是一瞬,他的动作如此细微,并未让谁看出破绽。 接下来的话题无关紧要,林琳看不出父亲的任何态度。 午饭不能吃太久,林琳还要飞往意大利。 韩彧不便送她,跟林家父女告别后,他也确实疲倦了,一整天的坚持,无形的压力,林琳可以没有,他不能。 林琳迫不及待的问父亲,“爸爸,那我的专业,我……” “随你吧。”林肇川说得轻描淡写,又嘱咐她,“记得去看你姑姑,回来之后先去b市,看看你喜欢新家装修成什么风格。” 父亲见了韩彧,反而答应了她换专业的事。 韩彧当然好,林琳觉得这顺理成章。 却不知怎么的,心里总有些不对味。 在飞机上,她一直在思忖着这个问题。 父亲最后那句话,字里行间的含义,变化莫测,她不知那是什么意思。 联想到父亲问韩彧对于出国的看法。 难道是?他想让韩彧跟她一起去意大利?那便再好不过,林琳兴奋起来。 一定是这样,她几乎可以认定。 一颗心,也随之雀跃起来。 所有亲戚中,林琳最喜欢的便是她姑姑,小她爸爸十岁,模样尤其漂亮,最重要的是,在意大利这个美丽的国度,她年纪越大越漂亮,嫁的是本国籍商人,孩子是漂亮的混血儿。 林琳有一个侄儿一个侄女,双胞胎姐弟,却比她大两岁。陪她去参加比赛,带她周游意大利,当然,不能错过的是水城威尼斯。 姑姑问她喜欢意大利哪个城市,自然也牵涉到梦想。 她告诉林琳,林琳的母亲喜爱绘画,林琳自己也热爱,如今得知母亲的爱好也是如此,自然当仁不让的延续。 况且,前路扫清,父亲看样子也要韩彧来留学,她没有理由拒绝。 每天给韩彧打电话,他已经开学,同居是件大事,他们都知道电话里不能说,她跟他心有灵犀,知道他已经在着手准备。 前途一片光明。 唯有楚天昕,他没有消息,她也不愿跟他和好。 连罗文婕都在劝她,林琳不闻不问。 看样子她真的打算记他一辈子,将任性进行到底。 这么快的时间,罗文婕也一片顺利,告诉林琳她终于赢得了楚天昕。 林琳远在意大利,猛然想起,他曾说过,他喜欢的女孩,既然不是罗文婕,又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他选择了爱他的人。韩彧着手准备房子的事,忽然有些紧张,他见过了她父亲,这件事在林肇川这里已然不是秘密,竟然没有拒绝她来c市上学,韩彧不知他打的是什么算盘。 想必林肇川是不知道他们同居的,也许连发生了关系都不知道,否则,林肇川这个态度,简直太不正常。 韩彧摸不透他,只觉得,也许同居是一个不太好的选择,他敬畏林肇川,也明白,未来的三五年之内,他只会很好,却不会比过他们那个圈子中的人。 米莎陪同季赫一起去留学,杨晓宇渐渐振作起来,买的礼物甩在床上,是只大狗,柔软,洁白,打算送给他正在读大一的女友。 因为快到七夕了。 那是个纯洁的女孩,不似米莎那么漂亮,高傲,会送给杨晓宇爱心的便当,遇到小狗会退避三舍的害怕。 米莎的名字已经不再忌讳,杨晓宇有时会主动提起,她是他心头上的一块疤,他已经不爱她,并且痊愈,却有些十年怕井绳的意思,明显不再炙热。 好在他的小女友并不介意,她以为他本就是那么冷淡的一个人。 chapter.169 后来,杨晓宇告诉韩彧,他打算跟女友同居,让韩彧看的房子大一点,尽量合住。 他不想委屈了林琳,以玩笑的口吻拒绝了他。 别人的爱情也不幸福,韩彧却不是没有羡慕,下课时看看房子,并没有合适的,回到寝室,躺在床上,想想觉得不值,同样的事,谈恋爱,别人可以很简单,他的却如此复杂。 韩彧是记得七夕的,特意在手机上标注了那天的日子,经过争吵,他反思过这件事,他们没有一同过情人节的经历,也许这次可以,那么他也该好好待她。 或许,是林肇川的刻意提醒,让他再次感到压力,她付出了太多来爱他。 他即使还不起,总要待她好点。 林琳这次的比赛成绩算不上太好,至少比不过上一次的国际大赛,却也不差,第六名,没有奖杯。 b市是个拥挤的城市,一线城市,寸土寸金的地方,林琳的新家仍是个大别墅,漂亮的花园,厚重的围墙和铁门,装修奢华舒适,这别墅细节部分是个大工程,还要不少时间,狗已经牵来,是林家从前的大狗生的小狗,小东西长得非常快,林琳上次见它们,还是能抱在怀里的重量,如今才多久,站起来已经跟她差不多高了。 这别墅是林肇川前些年拍下来的,有人破产,他喜满意这房子的位置和风格,只是没什么邻居,比起a市的别墅,它实在太大。 有钱多好,他女儿还没有太深切的体会,即使是这样一个金贵的城市,他仍然给得起她一个奢华的家。 林琳从意大利回来时,已经耽误了开学的日期,林肇川现在住在公司附近购买的房产中,林琳也住了些日子,终究不能一直让她呆在b市,林肇川无限担心的送她上飞机。 他担心他女儿,尤其是在知道她跟韩彧交往之后。 那个人会不会好好待她? 上半年,林琳最快乐得两件事,一件,是她父亲没有反对她跟韩彧交往。 另一件,是她拥有了自己的驾照,和汽车。 法拉利f430跑车,她惦记许久的东西。 林肇川亲自送她上飞机,一直在嘱咐,“宿舍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是单间,你先忍一忍,过了半年就可以搬出来,宿舍附近也给你买了房子,每天有人固定来打扫,但是自己放好钥匙,什么时候愿意了,就派个家里的人过去,自己照顾好自己,跟鑫鑫也多联系联系,让他照顾你。” “我都明白,爸爸。”林琳很少见到父亲如此啰嗦,翻来倒去,都是些她知道的琐事。 “嗯……”林肇川自然知道自己的啰嗦,他怎能不啰嗦,太多的不放心,如今王婶已经靠不住,她又跟楚天昕生气许久,最近都不联络,林肇川忍不住再次强调,“开车一定要小心,不要学人家开的那么快,慢一点没有关系,有什么事给分公司的人打电话,我都交代过。别一个人回家,一个女孩子要记得照顾自己。” 林琳点头,此时,催机的声音响起。 林肇川最后一句说的是,“他要是对你不好,要对家里说,知道吗?” 林琳临走前,搂着她父亲亲吻他,她儿时,常常喜欢用嘴对嘴的亲吻来表示喜欢某个人,亲吻过父亲,亲吻过楚天昕,他因此而红了脸,本就白净,红起来特别的明显。 谁能料到后来断交了。 但她长大了,接吻与亲吻是不同的,她亲吻父亲的脸颊,想让他宽心。 车已经先她一步到了c市,手续齐全,车牌号是她的生日:1127。 不过一个多小时便到达c市,火车要走上接近一天。一个小时,实在太短,林琳并不开心,因为比赛名次退步,因为跟楚天昕断交,因为父亲老了,她心酸。 有些后悔,如果没有爱上韩彧,如果罗文婕没有爱上楚天昕,也许她会喜欢楚天昕,她本来就喜欢他。 没那么多也许,她后悔已经来不及。 学校现在仍是可以更改,她却不能更改自己的愿望。 总要选一个,她明白的。 韩彧来接她,早已等在机场门口,他这次没有迟到。 林琳一下飞机,便看见他,他站得直,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在看机场大屏幕上的广告。 她远远地看到他,觉得他站得非常直,打扮的也不错,颇有些玉树临风的味道。 韩彧随后便看到她,朝她走过来,却有人先入为主的过去,两个西装男人,拉着她的行李,先行冲林琳行李,然后指指外面,不知在说着什么。 韩彧一瞬间停住脚步,察觉到自己位置的尴尬。 直到那两个人托着行李离开,林琳才朝他疾步走来,她不像上一次,用跑的,这次,是用走的。 脸上是快乐的神情,“韩彧,走,我的车在外面。” 韩彧懵懵懂懂,被她拉着一直到了机场停车场。 他一眼便认出哪辆是她的车,明黄的法拉利,张扬的车身,他见过,那时她吵着要,现在已经变为现实。单排座位的跑车,黄的亮眼,像个大玩具,她兴冲冲的握着钥匙打开车门,双排座位的跑车,林琳见他没过来,招呼他,“快过来,我带你去玩!” 韩彧只得上了车,心中翻江倒海,不知是什么滋味。 系上安全带,林琳发动汽车,他知道她会开车,仍不免担心,“你有本吗?” “放心吧。”林琳自信自己的技术,漂亮的把车倒出去。 一路从机场高速狂奔进市区。 她开心的不得了,这是她的第一辆车,并且是她喜欢的类型。 她意气风发,丝毫不顾忌身边人的感受。 “韩彧,你什么时候考本?”林琳踩着油门,又超了前面的览胜。 指针跳跃在一百二十迈,韩彧有些焦心,“暂时没有打算。” chapter.170 “考吧!你有了本,就可以开车载我玩了!”她很开心,“好不好?” “以后再说吧。” 林琳微怔,紧接着,便回答,“也好,我喜欢开车,反正我的副驾驶,永远是你的专属位置,别人谁都别想碰。” 她不顾自己正在开车,凑过来吻他。 韩彧没有躲,怕出事。 跑车一路开进市区,毫无例外的遭遇堵车。 林琳满脸的不耐烦,一直按喇叭,她的样子非常暴躁。 她不适合开车,韩彧想,至少,在更多的时候,车开在市区中,堵车是司空见惯的事。 她无聊得紧,四下看看,忽然兴奋起来,“呀,那件衣服好漂亮!”她指着某个方向,专卖店的橱窗中,桃红的一件旗袍,是精致的苏绣。 不等韩彧阻拦,她已经率先跳下去,冲着韩彧抛下一句,“你就呆着,要是前面走得远了,你就走一走,拧钥匙,左脚刹车,右脚油门!” 韩彧对于汽车完全是个生手,“嗳!你……” “我相信你!锁好车门!”她已经绕过重重车流,溜到专卖店里。 许久都不出来,即便是堵车严重的路段,此时已经与前面拉开一大段距离。 后面的车催得紧,一时间有些交通堵塞的意思。 打她手机,电话铃声从后面传来。 她没拿手机。 韩彧终于无奈,决定在制造出交通混乱之前努力发动汽车。 二百多万的法拉利,绝对的奢侈品,尽管看上去像个玩具。 他对车一直没什么兴趣,不是不喜欢,是明白自己轻易得不到。 如今第一次尝试驾驶,仅仅依靠着学校中学到的交通法,以及林琳唯一的一句指点:左脚刹车,右脚油门。 这次经历糟糕到了极点,韩彧小心翼翼的发动汽车,怕刮花了昂贵的法拉利。 他感到自己没什么天分,浑浑噩噩许久,追逐着前面的车,终于歪歪斜斜的勉强的保持了个车距,不过二十多米的路段,韩彧握着方向盘的手满是汗水。 他不知如何转弯,只得在车流中缓缓而行,每一次前行,都是煎熬至极的经历。 终于远远地看着林琳回来了,手中无可例外的是个服装手提袋。 她的车格外亮眼,尤其是那黄橙橙的颜色,她一眼便跑来,穿过重重车流,其实是违反交通规则的。 韩彧忽然觉得她有些张扬过头,他管不了她。 知道说了也是白说,她最近情绪已经很少这么高昂。 他不愿破坏。 打算蹭到副驾驶上,林琳已经打开车门钻进来,她早望见自己的车挪了位置,一上车,袋子扔到后面,一张大大的笑脸,“你开!” 这无异于玩命,至少在韩彧的眼里,他从未没开过车,到现在为止,只有十几分钟的驾龄,“别胡闹,我一点都不会!” “我相信你!”她已经扣上安全带,不由分说的调整他的坐姿,指着车上的东西简单介绍道,“这个,方向盘你认得吧,后视镜,别用手摸,这个,脚刹,这个手刹,这个换挡的,这车自动挡,现在这个档位就可以……” 她介绍大半天,韩彧仍是云里雾里,许是好奇,没有男人不爱车,也努力记着。 随后拍拍他的肩,说得好轻松,“好啦!现在点火,上路!” 韩彧仍是膛目结舌,“你确定?就这样?”看得出,他已经打算尝试一下了。 “就这样咯!交通规则你都懂,开慢点,别追尾了就可以。”她耸耸肩,真的那么轻松,靠在椅背上,与韩彧紧张的脊背挺直是鲜明的正比。 韩彧许久都没动弹,他还是不太敢发动。 林琳又催促他,笑得轻松,“我十岁就会开啦!真的特别简单,别怕,车刮了没事,车上有安全气囊,咱俩不会有事!” 韩彧便更紧张,他真怕撞坏这辆车,更怕撞坏她。 林琳心知他担心,事实上自然没有她说的那么轻松,却太希望一蹴而就的让他学会开车,办法尽管极端些,不过也奏效,凑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挪到钥匙上,“我就交给你了!亲爱的!我相信你!” 韩彧迟疑着点了火。 事实上开车真的不困难,至少,在韩彧熟读法典之后,他的专业课第一名也不是没有用,交通法倒是熟悉得很,而自动挡的汽车,操作起来并不困难。 真的交给他了,便不比必想象中那么困难,担子重了一层,好在除去林琳,也不是完全没人教过他驾驶,更也许,男人对于机械,本就有天生的理解能力。 总之,一路开到林家为林琳准备的房子,并不困难。 她并不打算住宿舍,尽管学校第一年是这么要求,细枝末节的事也不是非要遵守。 是间精装的公寓,一百多平米,里外两间,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还有一间画室,是c市著名的小区,小区里一切设施包括治安都是一应俱全,林琳的车已经停在车库,韩彧下车时,脸上已经有了些欣喜。 林琳看在眼中,也不问他,拉着他上楼去看她的新房子。 房间在七层,电梯入户的高层,是去年刚交的房子,采光良好,只跟xx美院隔着一条街,离政法大学也不算远,都在大学城。 林氏驻c市分公司的负责人主要负责这件事,是位干练的女性,灰色的制服套裙,高盘的发髻,带了一个男人,也是衣冠楚楚,在楼下迎接林琳。 林琳和韩彧刚走过去,两个人已经迎上来,恭恭敬敬的行礼,那女人一丝不苟,只一眼,便瞧出他们的关系,本来这个圈子中也怎么是秘密。语气中是客气的恭敬,“小姐,林先生派我在这里恭候您。我姓贺,是林氏驻c市分公司的负责人,我叫贺敏晶。”她看起来便是个女强人,一副硬朗的做派,见林琳点头,又指着身边的男士,“这位是我的助理,赵新。” chapter.171 林琳点点头,拦过韩彧的手臂,“贺小姐,这是我男朋友,韩彧。” “韩先生您好。”贺敏晶仍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随后,便如同看房一般的程序,贺敏晶跟赵助理带林琳和韩彧上楼,开门,林琳来c市的所有事情都要拜托她来照顾,她准备周全,开门第一句是,“林先生交代,小姐一个人住,所以没有选择太大的房子,怕小姐觉得空,如果小姐觉得平米太小,这套房子还未完全签约,可以更换。” 林琳当然是满意的,无论位置,还是小区,她来之前早就看过,不过是个场面话,点点头,“我很喜欢,就这里吧。” “那最好了。”贺敏晶领着林琳和韩彧开门进去,一路从装潢开始介绍,“装潢这边,风格是按照林先生的意思设计的,材料完全环保,地毯尽管是浅色,也完全不用担心脱毛和清洁问题,也经过严格检测,并且,考虑到风俗,不住新房,有人提前入住过一阵子。房间是密码锁,密码您可以随意更改,现在的密码是您的生日。” 林琳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这房子的装潢,很合她心,拉着韩彧,见他面无表情,偷偷冲他笑笑。 听着贺敏晶的介绍,林琳大概了解,所有的装潢,以及家具,都是父亲选好,包括家用电器,大到电视,电脑,太阳能热水管,小到加湿器,电话,都一应俱全,都是林琳熟悉的品牌,不存在操作问题。 所有水电、供暖设备,光线,信号,也都准备妥当。 衣柜里还有些应季服装,礼服,内衣,全都妥帖。 画室中最显眼的装饰,是她的成名作《暗香浮动》。 这样大的手笔,如此精心的提前准备,贴心又温暖,却在不知不觉中,加重了韩彧内心的压力。 从未有一刻,他那么羡慕那些只身前来报道,拖着行李箱,找男朋友帮忙的同龄女孩。 像是在无声的质问他,是否能给她同样的生活? 这不是她的错。 强颜欢笑的配合着她,贺敏晶介绍过后,又打电话叫来不少人,拿过来的是林琳的行李,以及房屋购买协议,这套房子,价值一百七十多万。 不过是她的临时居所。 那数字令韩彧惊心动魄,他不敢看。 签过合同后,贺敏晶一行人离开。 林琳放松的躺在她新家的大床上,一切似乎都妥当,却横看竖看不顺眼,“韩彧,你有没有觉得这房子里缺了点什么?” 韩彧正摸着烟盒,不知是否该让烟味污了这房子中的馨香。 林琳察觉到他的动作,跑到他跟前,淬不及防的,抓住他藏在口袋中捏着烟盒的手,扯出来,才恍然大悟,“没有烟缸嘛!” 她说着跳起来,跑到厨房去,盘碗是一应俱全的,翻出个精致的水晶碗,倒上水,摆到他面前的茶几上,“抽吧,你先用这个!” 她看起来真开心,似乎他们之间,很久都没有让她如此开心。 韩彧便点了支烟。 林琳瞥见他用的打火机,那只她买给他的火机,她的“身”。 浑身的细胞都开心起来,他嘴上说着不要,终究没丢了它,即使送过之后,他们便分手了。 凑到他身边,揽着他的脖子,她是真的快乐,很久都没有过的快乐,掺杂着些相思,以及终于脱离家庭掌控的兴奋,她要跟他分享,“亲爱的,我今天心情特别好!” 他第一次没有理会她热辣的甜言蜜语。 就算是心中的悸动,都没有。 韩彧有他的心事,这房子,不是他准备的,他准备的那间,小而陈旧,他拿不出手,因而尴尬,“别这么叫,我不习惯。” “你不开心吗?”她尽量使自己开心的彻底些,下意识的摒弃一闪而过的不悦念头,蹭到他身上,恣意揉捏他的脸,“拜托,我们能在一起啦!开心点!” 韩彧第一个动作便是把她推到另一侧坐好,动作轻柔,却忽然发现她没了声音。 下意识的回头,她正瞬也不瞬的看着他。 韩彧想要解释,暂时却没有借口。 也没开口。 林琳先行站起身,突兀的开心情绪,“我知道少了些什么啦!要养点花!你说什么花好?我要会开花的!我得让贺小姐去准备!” 他没有回音,她终于讪讪的。 转过身,也不太严肃,有些孩子气的问他,“你哪里不开心吗?” 韩彧仍是说不出话来。 林琳又绕到他面前,这次不是坐在他身边,而是他面前的皮矮凳上,“你……”她试探着,试图挖掘他不开心的根源,“你不喜欢这里?你另外找了房子是不是?呀!我反正不天天住这里嘛!总要摆出个样子给我爸爸看!” “不……”韩彧终于开口,嗓音是干涩的沙哑,“房子没找到,不好找。” 林琳不可否认的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会有如此的感觉。 失望是有的,轻松也有。 她沉默下来,忘了要给他倒杯水。 气氛真尴尬,韩彧知道是因为自己,人前,他是优等生,凤凰男,优异的成绩,算得上不俗的外表,有时不是没有傲气,可在她的生活中,她当他是宝贝,终究是被人看不起的。 这样的压力,是超负荷的沉重,他不知自己该如何纾解。 终究不愿引起不快,他掐了烟,故作轻松,笑得有些勉强,“买点好养的花,不过……也不用,你每天有人帮你打理。” 林琳挠挠头,努力之下显得如此刻意,“确实……我好像不太适合自己养花。” 韩彧没有回应。 尴尬太可怕,林琳继续寻找话题,“我一个人住,不知道能不能养只小狗……” “额……小一点的,比如吉娃娃应该可以。” “比熊好一点,毛茸茸的多可爱!” 他再次沉默。 忽然便没了话题。 她终于也客套起来,“你喝水吗?有饮料、咖啡、茶……” chapter.172 “不了……” 这次,林琳终于看出他的煎熬。 她太急于彰显自己的快乐,忽然明显的察觉到他的不快乐。 怎么刚来第一天,便是这样的情境? 明明一切都那么开心,她还没来得及汇报给他更多的事。 父亲明明没有反对,像是同意了,怎么自那之后,却陌生起来。 突如其来的,她察觉到他的躲避。 终于决定放他轻松,她不愿争吵,“你累了吗?是回宿舍还是在这里休息?” 是下午,她知道他没课。 对韩彧来说是个单选题,他连忙站起身,“我回宿舍吧。” “嗯。” 玄关处,他换鞋,她要送他,也要换鞋。韩彧制止她的动作,“不用送我,反正不远,我认得路。” 身后的门轻轻地关上,韩彧忽然有些茫然。 未来,他以为远在天边的事,突然一下子到了跟前。 口袋里的手机却在这时滴滴答答的响起来,是之前定好的日程提醒,今天是七夕。 站在电梯口,有人一同等电梯,也是一身的名牌,看得出的好质量。 这个地方不适合他来。 也许老大说的对,有些差距,并不是所谓爱情就能改变的事实。 他似乎准备了礼物,却终究忘了,没有提前带出来。如果他没有走,而是他们呆在一起,也许现在,他会想个办法去把礼物带来。 目光下意识的瞟向那扇门,电梯到了,别人上去,韩彧没有注意到,只好等下一趟。 空寂的走廊,有些阴,是炎热盛夏难得的微凉。 这地方,连走廊里都是有空调的。 他忽然有些伤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扇门的关系,似乎隔开的是楚河汉界。 下一趟电梯的提示音响起,韩彧正要进去,猛然听到一户户门打开的声音。 有所期盼,并且下意识的望过去,林琳正站在门口,手里不知拿着什么,朝他晃一晃,又晃一晃。 他看清了那东西,下意识的摸向口袋,果然,空空如也的,烟和打火机都落在她那里了。 她手里是个宝石蓝的打火机。 她的“身”。 韩彧却不知是否该过去,像是面临着多么严重的选择。 终于,在她耐心耗尽之前想通,疾步走过去,挤出个笑容,“我怎么把它忘了……”他话未讲完,她也不知被什么附身,如此大的力气,把他推进房间里,一把拉上门。 韩彧倒是不觉得危险,只有些慢动作得不曾察觉她要做什么,她一个小姑娘,能对她做什么? 如同藤蔓,林琳攀附上来,把他挤在玄关户门处,这里位置狭窄,她占尽天时地利,主动权握在手里。随手一勾他的脖颈,韩彧不自觉的低下头,她的吻,和唇边唇膏的清香,扑面而来。 他一沾她,又是意识短暂的丧失。 她已经趁着这个当口,解开他的腰带,一只手伸进去,他的欲望,似乎就在被她细腻的,擅长玩弄画笔的一只手,引得复苏起来。韩彧察觉到她的动向,稍稍撑开她,欲拒还迎的拒绝表现得太不彻底,略略皱眉,“你要做什么?” “你说呢?”她不由分说的又缠上他,有些霸道又任性,那只手,丝毫不给他机会,直接而放纵的帮他点火,以吻封口,一瞬间,韩彧竟有些不能招架。 韩彧却似乎真的没有心情,身体的反应极其热烈,意志仍然坚定,又得了个空隙,“我今天不想……我累了……” “你非要让我强来吗?”她埋在他衣服中的那只手忽然施力,他不疼,却终究难受起来,有些满盘皆输的味道,她难得在这种事上也露出个坏笑的表情,“这叫不想?” “你讲讲道理好不好……”他当然不能控制身体反应,但这与思想无关。 趁着他一心不能二用,努力解释、克制,林琳已经顺手从衣架上扯过一条衣丝巾,三下五除二的绑住他的双手。 她动作之快,韩彧未来得及阻拦,也许,他根本没想阻拦她。 挣了几下,竟然不那么容易挣脱! 她意图如此明显,这一定是一次诡异的经历,韩彧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女人强来。 将他被绑紧的双手绕过她的脖颈,他无可避免的抱着她,双手仍在挣脱,似乎得了点空隙。 她连拖带扯,把他变的狼狈不堪。 韩彧忽然没了拒绝的心,心底,有些蠢蠢欲动的意味,这感觉不错,这样的情形下,他忽然感到她很需要他。 被她需索的感觉令他自我膨胀,一动不动的任由她侵犯他。 是种属于心理上的,有些变异的畅快。 他享受着,忽然有些任她宰割的意味。 是扭曲的,邪魅的,并且充满幻想。 这感觉很棒,一瞬间的角色对调,他被她绑着,小小的一条束缚,他不挣脱,任由她企图对他强来的打算。回应也是极其热烈。 站着终究不是个对林琳有利的位置,拉扯着上了台阶,在他的刻意放纵下,她轻而易举的把他放倒在地毯上。 有些喜欢这地毯了,柔软,暧昧的毛,清扫着每处肌理,每一次动作,都是属于感官的兴奋体验。 他享受着被人霸占的兴奋,衣服支离破碎,合着他白的有些病态的肤色,有种愿意被任人宰割的颓败美感。 丝巾仍颤颤巍巍的绑着韩彧的双手,她把他的手拿下来,火急火燎的脱衣服。 韩彧忽然觉得很美。 是很美,她正跨坐在他身上,这个习惯由他主导的女孩,忽然如此放纵,猴急的企图强暴他,这代表着无论生理,还是心理上,对他的强烈的需求,单从这样,已经很美。 他想给予些配合,又不愿破坏这气氛。 终究,她成功的侵犯了他,衣服都没脱全,裙子仍然套在身上,却已经跟他结合。 chapter.173 眼见不到,全凭感觉,韩彧不能自持的兴奋起来,多想瞧瞧她裙子下面是如何一番光景。 她的热,熏神染骨的腐蚀着他全部的精神。 动作却终究因缺乏经验而显得不够娴熟,韩彧难耐的闷哼,是欲求不满的欲火中烧。 不知该不该夺回主动权,林琳却忽然捧起他的脸,一对细长的眼睛眯起来,从他的眼睛一直看到他内心深处,她喘息着问他,“还走不走?” 韩彧不吭声,似乎顽抗到底。 他也看着她,顽固又犀利的眼神。 林琳又问他,“你还厉害不厉害?” 咬牙切齿的威胁,“快说话!”她看样子是一直生着他的气,身下狠狠地动作,韩彧吃痛,旋即,是几乎让他不能控制的快感。 如此强烈,韩彧浑身酥麻,急骤的蔓延他的全身。下意识的扯下那早已松垮垮的丝巾,轻捏她的下颚,“小笨蛋!”他说着去吻她,他远比她有力的多,只一个反击,林琳营造半天的主动权便被他夺走,他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他吻着她的唇,吸吮,下身是索取的攻击,她格外兴奋,被征服与征服对方,都令人兴奋的想要尖叫。 他的吻辗转来到她身上,是与生俱来的淡淡清香,散发着令他沉迷的气味,充满本能的诱惑。林琳压抑着呻吟,忽然听到他压抑的音色,“叫大声一点。” 林琳一下便觉得毫无颜面,反而不敢再出声,他埋在她身体中猛然动作,双手四处点火,早已强烈需求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溃不成军,她别无选择,意识模糊的抱紧他,吐出的字句是他的名字,“韩彧……韩彧……” 他更加兴奋,终于酣畅淋漓。 韩彧从她身上下来,像打架的ml,她早累了,眯着眼睛,拉扯着自己的衣服,躺在地上不愿起来。 外面忽然一阵闷雷,一场大雨顷刻间倾盆而至。 韩彧也躺着,在这样的雨季,七夕,忽然间生出种私奔般的感觉。 像是有情饮水饱,活在真空里,没有任何事,任何人的影响。 爱情不会腐蚀,不会变质。 这念头却只是一闪而过,他们还要挺身面对更多的事。 感到身边躺着的人动了动,她真累得够呛,浑身湿透,头发里都是热气,懒懒的蹭过来,躺在他的身上,连语调都是疲懒,“怎么忽然下雨了?” 韩彧说,“今天七夕。” “我还真来对日子了,牛郎织女都相会了。”她笑都没力气,这样,反而有些惨淡的意味,“嗳,要不搬来一起住?” 韩彧摸着她的头发,这个问题根本无法考虑,他们不是普通情侣,更不是他们在之前想象的那样,伪装成普通情侣,“不了,你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你爸爸知道不好。” “也是,我爸爸非得骂死我。”她掰着手指,心里徒添不少伤感,“都怪鑫鑫哥哥,没想到他这么损,不帮我改志愿也就算了,还告诉我爸爸。” “也许不是他呢。”韩彧与楚天昕相交不深,但他没理由做这种事。 平心而论,如果没有林琳,他不会太讨厌楚天昕。 从人格上,他并没有什么问题。 况且,这么傻的事,怎么是精明的楚天昕做得出来? 林琳冷哼一声,不作回答。 总有个答案可以证明,楚天昕不喜欢她跟韩彧在一起。 那又何必,她怎么选择,谁有权利来干涉? “韩彧,”林琳忽然问他,“你觉得你有多少前途?” 他吃力的抬头,她枕着他的胸口,望着天花板,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希望不要吵架,她的语调如此轻松,韩彧也尽量放松,“谁知道呢?怎么也是十几二十年的事了,没准,我混的比你爸爸好,也没准,我沿街乞讨,到了你家门口,要你施舍点饭吃。” 他的玩笑代表着一种情绪,林琳听得出,“你想过跟我结婚吗?” 韩彧微怔,许久,才反问,“你想过吗?” 林琳也想了一会儿,这是个重要至极的问题,“我记得,以前看过个故事,有一对恋人,男孩家里条件很差,于是对女孩说,‘你等我十年’。十年之后,男孩果然功成名就的回来找她,可女孩已经嫁人,孩子有了。” 韩彧轻笑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你愿意等我十年?” “也许我愿意,可是,到那时候,也许我也抱上孩子了。”她说,“我只有做梦的时候才敢想想跟你结婚的事。” 韩彧哑然,她如此直白,戳伤他。 林琳翻过身,压在他身上,看着他的眼睛,如此认真,一字一顿,“我有种预感,你将来会选择结婚的女人,不会是我。” 韩彧无可避免的受伤,她说的是事实,可戳穿之后,事实很残酷,毫无美感。 犹在挣扎,“那为什么你还要这样?” 保持距离不是更好? 在撕破脸之前做个朋友。大家都会比较好过,或者许下个空头承诺,比如十年,也许那时已经各自婚嫁,还是个美好的回忆。 他想到这些就心惊,没曾想这么快,一切已经摊在眼前。 她把脸埋在他脖颈里,贪婪的,无望的吮吸他的气味,“我总觉得,能多在一起一天,也是好的。” 林琳决定给他个现实的承诺,“我会努力跟我家里争取我们的未来,你不要退缩,什么都不要计较。行不行?” 韩彧知道她的认真,他们一同成长,她早已不是个孩子。 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她纤细的身体里,是他所不能及的热情,她刚刚剧烈运动后,浑身的汗水,棉质连身裙贴在身上,是种绝望的性感。他确信,在这一刻,她是他的,无论身心,全都为他所有,受他的牵制和吸引,他多希望能一直拥有她,“如果你遇到比我好的呢?” chapter.174 他还需要个筹码,尽管空口无凭。 “我看不到别人。”她仰起头吻他,“我只看得到你。” 韩彧看到她眼中是他,尽管那是个倒影。 他吻着她,有些冲动,却全都是真心,“好,好!我坚持!我不退缩!绝对不会!” 有了房子有一点最好,林琳终于能够找到一个私密的,洁净的,一应俱全的地方跟她的爱人幽会。 大学的学业异常轻松,林琳对于社团全无兴趣,时装设计的专业也是虚耗光阴,翘课最为常见,韩彧不愿总过来,他总担心林肇川之所以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事,一定不是楚天昕所为,如果是这样,林肇川假如知道他们发生关系的事,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终于和林琳达成一致,还是要租套房子。通过上次教授美国人汉语,韩彧已然跟对方形成不错的友谊,并为他介绍了不错的兼职,一间大型合资企业,在法律顾问团队中学习。 对于韩彧来说,这真是个不错的机会,在毕业之前,有这样的经验,无疑会为他今后的就业有了很好的机会,如果在这里做得好,更是前途无量。 他要努力,非常努力的奔出一个像样的前程,尽管前路诸多磨难。 林琳更加小心,每周都要跟父亲联系,一来她觉得选专业和恋爱的事太对不起父亲,二来,要探探父亲的口风,不能再出事。 一切平稳,父亲从不主动过问韩彧怎么样。 也见过一次楚天昕,彼时,林琳正和韩彧在周六逛街,商场中的杂志店,大门口悬挂的杂志海报,是罗文婕的绯闻。 林琳并未感到罗文婕有多么红,而事实上她马上要参加国内著名大奖的颁奖典礼,并且真正意义的红了起来,片约不断,广告遍天飞,满大街总能见到她的大幅海报。 这海报却格外与众不同,介绍说是在罗文婕住的公寓楼下拍到,光线算不得太明亮,主角却清晰得很,是楚天昕。 他被卷进绯闻之中不足为奇,事实上,从楚天昕到了c市,绯闻便没少,今天这个明星,明天那个主播,他统统不作回应,林琳暗地里猜测过,也许都不是绯闻,他花心成性,听说和真实却终究有些不同,他跟她断交后,生活的仍是多姿多彩。 林琳有些轻微的不快,他对不起她,还活得那么理直气壮。 这次却明显不同,楚天昕和罗文婕的脸,照的可谓清晰,两人正相拥着,想必正在深情款款的谈话。 林琳见到这海报,第一感觉便是血气上涌,以往罗文婕爱他,也就罢了,现在,他都坦白过,他爱的是别人,还对罗文婕这样,魔爪居然还伸在圈子里,简直太过分! 他不缺女人,干嘛总荼毒一起长大的朋友,戏弄别人的真心? 林琳满腹怨气,不等韩彧误解,已经自行坦白,“楚天昕他都说过,一点都不喜欢文婕,你说说他现在在做什么!毁了文婕的事业吗?” 韩彧多少了解些这里的事,“为了这个生气?他们有自己的想法。” 林琳仍耐不住,打电话给罗文婕,长时间的占线。 一直闷闷不乐到晚上,韩彧送她回去,自己回学校。 忽然有些理解林琳对于华夏的态度,异性朋友处的太好,确实会招致怀疑,尽管这是两种性质,楚天昕的意图,韩彧总觉得已经再明显不过。 好在现在,林琳已经与他断交,看样子不打算和好。 后半夜,林琳辗转被噩梦吓醒,不能入睡,想给韩彧打电话,他明天一整天的安排,不愿吵他。顺手拿过床头的杂志,现在,这件事闹得严重之极,随手买本娱乐杂志,都能见到这幅照片。 八卦无处不在,林琳横看,竖看,都是楚天昕无二。 想起他情人节时对她说过的话,不出一年,她便要嫁给他的话。 忽然有些难以言喻。 好像,那天也是这个时间,深夜,凌晨的光景。 林琳忽然一阵混乱,不能思想,忍不住拨通楚天昕的号码。 她曾删掉,却终究烂熟于心,他一直不肯换掉号码,即使身在国外,也能打通,尾数是她选的,平凡无奇的1127。 突然发现这样的细节,林琳由衷的紧张。 有秘密即将发现的紧张感。 楚天昕这些天可谓被纠缠的发疯,手机几乎疯了一样的来电,交给秘书过滤,直到半夜才清静。 对于这件事,罗文婕的经纪人已经宣布召开发布会来解释,这一天楚天昕已经敢出门,眼看着要恢复正常。 半夜骤然响起的铃声,令他有些烦躁,拿过电话,却是短暂的怔愣。 她的号码,他怎会不记得。 删了也记得,一辈子的事。 想必也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她又要质问他什么? 林琳一直打到第三遍,楚天昕才接电话。 并未很久不联络,不过几个月,上次争吵的余怒仍在,林琳张口第一句便不客气,“你跟文婕那是怎么回事?”“什么怎么回事?”果然,楚天昕在心底苦笑,不如不接。 林琳也觉得自己该稍稍客气些,“现在杂志上,电视上,都是你们的绯闻,你实话告诉我,你跟她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在交往?” 楚天昕沉吟半晌,并未回应她的问题,只带着些调侃,“现在连‘哥’都不叫了?满口都是‘你’。” “我跟你已经断交了。”林琳没有得到答案,心仍悬着。 楚天昕不再客气,揶揄她,“断交了还给我打电话?” 林琳握着电话听筒的手被他气得发抖。 好吧,她承认,打给他,一小半因为绯闻的事,一多半是因为,她身边的人都在说楚天昕不可能出卖她,她自己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chapter.175 亦或者,她发现了他的秘密,想从他的态度中得到一个确认。 她沉默下来,想要找个句子挂断电话。 算了,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楚天昕却忽然开口,“你在哪?” “家里。”她闷声应道。 “自己?”他确认道。 “自己,怎么了?”他何时这样审问过她? 楚天昕难得如此果断,像是盘算好了,放弃了入睡的念头,“二十分钟之后到楼下来,我们谈谈。” 林琳惊愕,见面?“现在半夜三点!” “我知道!”他当机立断。 似乎他要结束通话,林琳才想起更重要的事,“可是,你知道我住哪吗?” 楚天昕只说,“你最好现在开始准备,我只等你五分钟。” 他要见面,谈什么? 林琳忽然有些后悔跟他联系。 似乎一切都开始脱离了轨道,从她跟他发脾气开始。 这样的楚天昕,连她自己都摸不透了。 只是他说得如此肯定,林琳只得珍惜这宝贵的二十分钟,什么都做不了,只换了件衣服,匆匆绾起头发,洗把脸,下了楼,透过大门玻璃,看得到外面已经停了一辆车。 银色的宾利,车头的灯尤其亮,奢华的车型,比起之前的宝马,简直是天壤之别的气质。 想必是楚天昕了,他换了车,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林琳输了密码,推开大门走出去,晚风是潮湿的热气,夜色中,也不知是不是他,不敢贸然上前。 宾利驾驶车窗悄无声息的降下来,自然是楚天昕,他的轮廓她多熟悉。 面无表情,不是一贯的笑容满面。 这样严肃的他,令林琳有些迟疑,终究还是走过去,他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副驾驶。 车里是淡淡的玫瑰香气,楚天昕开口,他忙碌一天,是疲惫的,“想去哪?” “随便。”林琳现在没有任何情绪吃喝。 太沉重了,现在的气氛。 楚天昕发动汽车,即使是凌晨三点的c市,依然不似a市的静谧,是灯火通明,川流不息的。 她不知要去哪,“要不我们……”林琳忽然不想任由他带她走。 她不再相信他。 楚天昕淡淡的制止她,目光平静无波,“现在什么都别说,我不想出事故。” 林琳赶忙住口,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可今天不寻常,楚天昕这样说,一定是情绪濒临爆发。 她只看着他,有些紧张的看着这个她似乎已然不甚了解的楚天昕。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扭头,轻瞟了她一眼,仍是凉凉的音调,“别紧张,我又不骂你。我是怕你骂我。” 他又做什么了? 如果是因为文婕的事,林琳承认,她不止想骂他,甚至想打他。 最终不愿出世故,强忍着不与他争辩。 深夜和一个女孩出现在公众场合,对于现在麻烦缠身的楚天昕来说,绝对不是个好选择,他倒不介意跟她产生些绯闻,只是唯恐她再次觉得他居心不良。 只好一路开到公司,起码是自己的地盘,相对安全些。 办公地点设在c市繁华地段的酒店,并非c市最豪华的酒店,不过资格最老,在楼上找了间小休息室。楚天昕吩咐人给林琳提供了些饮料食品,是她没见过的特色食物,他多了解她,知道她的所有偏好。 林琳坐在沙发上,三人座的沙发,休息室中的灯光亦是昏黄暗淡,空调打开来,许久才感到凉风。 楚天昕坐在旁边的单人倚上,他要谈,真把她叫出来了,反而有些开不了口。 只要了杯咖啡,自顾自的喝着。 林琳跟着沉默半晌,开口问他,“你要谈什么?” 他说,“你有什么问题,这次都问明白,我不想再接到你质问我的电话。” 林琳忽视掉他有些任性的态度,认真而严肃的开口,“现在到处都是你跟文婕的绯闻,我想问你,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楚天昕推却道,“明天晚上她要专门开发布会解释这件事,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参加。” “你也会出现?” “我明天一早去新加坡,可能一周才回来。”他这样说,也知道她接下来一定没好话,故而强调,“公事。” 林琳听他这么说,本来握着茶杯的手下意识的收紧,骨节发白,“这么重要的时候你跑到新加坡去?” “不过是一点绯闻。”楚天昕像是刻意激怒她,“她自己有办法解决。” 想必冷血无情,楚天昕便是个典范了。 林琳仍旧给他机会,她还有许多问题没有问清,“那你现在跟她是什么关系?” “朋友。”他有理有据。 “什么类型的朋友?”如果对方是韩彧,林琳一定相信这个朋友,就是普通意义上的朋友。可楚天昕的朋友,他自己都说了,很多种意义的朋友。 他跟罗文婕,又不是一直清白的只是朋友。 “你想我们是什么样的关系?”也许没有她今天的突然质问,他们接下来会有什么,可他又何尝缺乏到这个程度,要在这么快的速度去吃一颗并不算肥美的回头草? 林琳跳起来,蹿到他面前,她嫌他欲盖弥彰,从前一直好好的,这段日子,他怎么总在惹怒她,“你们又搅在一起了?” 她居高临下,自以为要形成一股威慑力,让他黑是黑,白是白,原形毕露。 楚天昕端着咖啡杯,不免要将她的态度理解为气急败坏。 “搅在一起?我不懂你的意思。”他仍然淡定自若,丝毫不惧她。 “我是问你,你跟文婕,现在,这段时间,有没有上过床!”够直白了吧,林琳被他逼到死角,他别再想含糊她。 楚天昕微微惊愕,放下杯,唇边是笑容,却过于冷淡轻佻,显得讥讽,“你跟韩彧在一起,学到的就是这些粗俗的语言?” chapter.176 “你别攻击我男朋友!”她自然是护着韩彧。 楚天昕微哂,“你一直在攻击我,我为什么不可以攻击你的男朋友?” “我现在不跟你吵架!”林琳的牙尖嘴利在绝大多数时间只对楚天昕奏效,因为他纵容她,有些泼皮耍赖的意思,“我好好问你,你不好好回答,说到底我就是想知道这个!你说不说?” 楚天昕终于收起笑容,咖啡杯重重的搁在手边的小几上,板起脸,“跟我上过床的女人多了,你都想问问?” 他什么意思?! 林琳也不知从哪里涌来那么强烈的愤怒,气得浑身发抖:“你自己怎么样我不管,你既然跟我说过你喜欢的人不是她,就不应该再跟她在一起,你会害了她!”她也不知是不是为了他亲口那么承认,竟然有些自作多情的恼羞成怒,指着他,口不择言道,“我警告你,你想做什么,我不管,但是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的朋友!我看你以前说的那些也都是骗我!你这个人根本就是花心!滥情!……” 她还有不少难听的词汇等着他,却在看见他的神情时突然卡在喉咙里。 楚天昕忽然一手钳住她指着他的那只手,狠狠地、不留余地的把她拽向他,平静得发狠,“上次的事,你说我出卖你,这次,你说我害你的好姐妹。结论是我什么都在骗你,对不对?” 楚天昕自小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白净细致的一双手上,薄薄的一层茧子也是开车和健身磨出来,他几乎连重话都不曾对她说过一句,让她习惯于他的温顺,并以此当做资本。现如今,也是这么一双手,轻柔地抚摸过她的脸颊,也同样,把她纤细的手腕箍的生疼。 林琳是否该敬佩一下自己,这世间能让楚天昕如此发狠的女人,恐怕无人能出其右。 “你本来就是骗子!”许是因为对方是楚天昕,林琳忘了韩彧曾给过她告诫,叫她跟男人交流时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在适当时间服软,她仍一副要与他拼出个你死我活的姿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呵,楚天昕承认,自己不怎么真诚,但,这话论都轮不到她来说。 手腕上的力气突然收紧,林琳疼的轻叫出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尽,楚天昕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她拽的离他更近,她踉跄着,脚步乱了套,眼看就要栽倒。楚天昕顺手把她捞进怀里,一不做二不休,他低下头,吻上她的唇。 如他想象的同样甘美。 舌尖灵活的缠进她口里,他从前的那些技巧,现在才算真正派上用场,他钳制着她,仔细品尝这抢来的甘甜。 林琳连惊讶都忘了,他不是没有过暗示,却都是朦朦胧胧,如今他骤然如此,她那么熟悉他,反而有种乱伦的惊骇。等她想起要推开他,已经没有机会。 既然已经这样了,楚天昕何必再给她机会,他甚至有种更深一步做些什么的欲望,仅仅一个吻,完全不能满足他。 林琳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他的吻,眼见着他搂着她腰的手已经不安分,才意识到他也是危险的,推不开,只好发狠咬他。 楚天昕吃痛,终于放开她。 一经松绑,林琳连忙后撤一米,似乎撞在茶几上,小腿一阵生疼,她也顾不得那是茶几了,哆嗦着坐下来,看着他的眼神十分惊骇,“你……你怎么能……” 楚天昕截断她的话,事已至此,也不必继续伪装,抽过张纸巾擦拭着唇角被她咬出的鲜血,显得不慌不忙,“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 林琳更加惊慌,小腿是钻心的疼,还当他在吓唬她,终于愿意服软,如果他真的是这样的人,她开始不确定,并未想要遭遇侵犯要甩他个耳光,“鑫鑫哥……你……” 楚天昕再次不客气的打断她,“怎么不可以?别叫我‘哥’,我跟你没有血缘。” 他受够了当哥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行当。 林琳下意识的瞟到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目光流连到他殷红的唇角,不知为何,被欺负的明明是自己,却有些愧对他的意思,再也不敢嚣张,小心翼翼的问他,“你还疼不疼?你又喝酒了?” 楚天昕哭笑不得,到了这份上,她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站起身,扳过她的肩,居高临下的,强迫她看着自己,“你真会装糊涂,琳琳,你装傻充愣有瘾?” 林琳不敢看他,躲闪着他坚决的目光。 他非要个答案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悄悄变质,她是不愿察觉,还是真的察觉不到? 终究愿意做个鸵鸟,她不舍得跟他从此变得尴尬,“我知道你是个什么人……” “我是个什么人?”楚天昕又说,“本来还有一年,你要是现在想知道,我也不介意,这么多年,我怎么对你,你敢跟我说,你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犹在挣扎,让他说了,他们就连朋友都不是,“你这个人本来就花心,再说了,我跟你一起长大……” “谁都有权利这么说,只有你没有!”楚天昕有些忿忿,他终于可以完全确信,她不是不知道,是根本不想知道,得陇望蜀的都想要,还给他们安排好了角色,谁是朋友,不想得罪;谁是相伴一生的恋人,不想失去。 她招数用的真高,他却不打算安分守己下去,“你从前跟我说你要嫁给我,我知道你当时小,不当回事,但我一直都在等你。” 等,多卑微的词。 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将这样的字眼用在她身上,林琳只觉得太重,连反驳的力量都被这沉重压得完全丧失。 她只能说,“我们是朋友,鑫鑫哥,我一直把你当哥哥的……” “我知道。”他说,“你也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思,否则,怎么这么肯定是我要破坏你跟韩彧?” “不是那样……”她的否认,没有任何说服力。 chapter.177 “反正,我也不想做朋友,”楚天昕被变着花样的拒绝,哥哥盾、朋友盾,说到底是不想得罪他,那他何必退而求其次,拒绝了就是拒绝了,他心疼,是实实在在的疼,宁愿割断这段友谊,至少在现下如此,“你选一个,要韩彧还是要我?” 自知筹码不够,他不过想痛快淋漓的输一场,然后重新做人。 究其原因,或许是他晚了,或许是他自己做了什么,反正,这个人从前装傻,现在,还想装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鑫鑫哥!我们是朋友!”她仍不想得罪他,答案却已经透露给他。 毫无意外,楚天昕自己都知道。 “已经断交了。”他笑得轻松又勉强,“早知道这样,刚刚就应该不放开你,再占点便宜。” “你非要这样吗!”她不敢发怒,可一点都不高兴,“我不跟你断交了,行不行?” “行啊!”楚天昕微哂,“我跟你断就是了。” “我真后悔今天给你打电话……”早知道会这样,她宁可不见他,说开了,也说完了,将近二十年的关系,他居然说断就断,眼看着他没事人似地坐回去喝咖啡,哪里有一点伤心难过的样子,她便不平衡,他说他心里那个人一直是她,可现在到头来坐在这里哭的还是她。 林琳尽管抹着眼泪,也说不出再也不理他的话。 紧着慢着,想留下来,他还要跟她断交,哪敢再任性? 楚天昕这次可是真把她制住了,用的是杀手锏,绝顶神功,反噬的他自己全身溃烂,走火入魔的疼,从心口开始,蔓延至整个灵魂。 眼见着她仍坐在桌子上,自顾自得抹眼泪,又有些松动似地,放下凉透的咖啡杯,拉过她的手,哄孩子似地,哪里像刚刚被惨痛的拒绝过,他柔声道,“过来点。” 林琳以为他想通了,有些雀跃的蹭过去,哪知楚天昕一伸手,便把她揽进怀里,抱的她都有些痛,她本能的想要推开他,他的脸埋在她颈边,声音闷闷地传来,“别推我,就这一次。” 她便没有推开他。 这才感觉到真的伤了他。 她是否贪得太多,想要个人爱她像她爱韩彧,殊不知那是两个人的事,多一个人就要有人受伤。 她早该看清,这么些年,他都如此对她,怎么可能还有另一个人让他有精力对那人更好。 也许楚天昕说的对,她早知道他的心思,只是愿意在爱情之外,去享受另一个人给予的,奢侈的福荫。林琳不知如何开解他,他遭受到的伤害,是她给他的,她是罪魁祸首。 楚天昕终于松开她,却仍没有完全松开,他贪恋她流连在他身上的每一刻,爱的那个人,要求那么低,哪怕多拥有一分钟,即使是偷来的,也是好的。 他的眉眼,犹豫缓慢的靠过来,林琳有觉悟他想做什么,他素来平静淡然的一双眼中,此刻是专注的凝视,她不知自己是否要躲开,还是出于怜悯的接受。躲开了,他如果生气,是不是真的断交了?接受了,那也不行,那是背叛她的爱人。 她也犹豫着,失去了当机立断的能力。 他唇边的温柔,靠上她的唇角,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似乎是熟悉的,又陌生,有种令人想要沉沦的气味,也许那么多女人就是被他这样征服,包括罗文婕。林琳想到这里,忽然下意识的侧了侧头,躲避开他的动作。 楚天昕犹如突然惊醒,忽然停顿下来。 最终还是不愿再度侵犯她,在自己明白的遭受到拒绝之后。 这种事,要他如何强求。 “回去吧。”他情绪低落,“明天都有事。” 今晚再怎么样,他再痛,她再为难,明天也有事,也有各自的生活。 父辈始终是世交,他真要断了联系,也是不可能的事。 也许不该爱上这样关系的人,退无可退,断都断不清。 挣扎了一场,他终于确定,自己徒劳无功。 反正什么都没有了,楚天昕坐在车里,看着她进去,上楼,有些压抑的背影,伤感的想。 似乎开了一夜的车,才开回到住处,累,且疲惫。 从电梯里出来,远远地,就看到自己门口坐着个人,皮包扔在一边,已然睡着,靠在门上,假睫毛粘合处都开了,狼狈的哪有半点大明星的样子。 他别想睡了,楚天昕此时并不愿意见到罗文婕的到来。 朦胧中有人动动她,罗文婕睁开眼,唔……她等到他了,真是件幸事。 最先注意到的却是他嘴唇的伤口,明显的咬伤,她心里忽然一阵紧,不顾凤仪的扑到他怀里,“亲爱的,我好想你!” 浑身都是浓重的酒气,鬼知道她又跑去哪里疯玩。 先打开门,让她进去,在沙发上乖乖躺好,罗文婕已然清醒不少,却明白楚天昕拿醉鬼没办法,趁着他正捡地上被她打落的沙发抱枕,挎着他的脖子,仍是大醉的疲懒,“我从四点钟过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没什么,出去转了转。”楚天昕边应着,边试图拉开她的手臂。 她却仍死缠着他,忽然凑到他眼跟前,轻吻着他的嘴唇,试图尝尝那是谁的味道,像是呓语,“谁敢咬你?” 不知是嘴唇上还是心底,反正酥酥麻麻的疼。 楚天昕大力的推开她,自顾自的去倒水,“你喝醉了。” 罗文婕也不恼,躺在沙发上,“明天,噢不,今天晚上的发布会,我要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男朋友,我们青梅竹马……” 他的动作被迫停滞下来,语气冷嗖嗖,“我一会儿要去新加坡。” “她咬你,你又咬我。”罗文婕懒懒的笑着,“人应该找个爱自己的才好,真的。” 楚天昕端过杯水,狠狠地敦在她手边,“那你选我做什么?” “我疯了呗……”她说着,声调已经低下去。 chapter.178 她抱着自己的身体,蜷缩在沙发中。 他们情境相同,有那么一刻,他对罗文婕,不止是怜悯,也想过,也许,跟她在一起,他会比较轻松。 爱和执念本就是苦。 终究动了恻隐之心,楚天昕给她找过床毯子,她在外面等了那么久,走廊中的空调正劲,浑身冰凉,是湿冷。 他在爱的同时,也伤害了别人。 他却只能做这么多。 原来都在互换着角色,前一刻,他还是那个被刺的撕心裂肺的人,后一刻,他又把别人折磨的鲜血淋漓。 如果发布会她真的那么说,很可能会中断她的从影路程,楚天昕却不太确定,她是不是非要那么做,也许,她不会,毕竟是个聪明人。 罗文婕醒来时,楚天昕已经走了,飞去了新加坡,桌上留了早餐,没有只言片语。 打开手机,无数留言,说的是关于今天发布会的事。 她早已准备好措辞,原想着昨天来探探他的口风,没曾想已经变成这样。 说来倒去,不过是一个人的坚持。 他嘴唇上的伤痕又映入脑海,她忽然很想知道,被他不经任何询问的强吻,是如何一种感受。 罗文婕忽然便觉得讽刺,还有新消息,是哥哥罗英霆的留言。 罗英霆的声音在留言信箱中,带着多重磁电波模仿的不真实,语速仍是缓慢的,“文婕,不要再跟鑫鑫纠缠不清了,你们的事,楚家一直没有态度,爸爸很生气。下个月回家一趟吧,跟爸爸妈妈道个歉。” 她做些什么父亲都看不上,罗文婕放下手机,心里一阵混乱。 不管怎么样,拿奖之前出现这样的绯闻都不是什么好事,发布会上,要好好想一套说辞才行。 最多的仍是经纪人阿斌的电话,她如日中天,突然出现了这样的事,影响极其严重,绯闻的出现,全要看如何解决,解决的好了,她名望更上一层楼,解决不好了,从此淡出娱乐圈的人也不是没有。 她这件事,麻烦的不是传出她跟楚天昕交往,最麻烦的,要属她从前跟影帝安瑞晨的绯闻,她跟安瑞晨,确实不清不楚,安瑞晨也不失为一个还算不错的男人,至少在罗文婕面前,不能说爱的她死去活来,她能有今天这一步,也多亏了他。 如今传出她与楚氏太子的绯闻,最先愤怒的是安瑞晨的fans们,而对于此事,安瑞晨拒绝回应所有有关消息。想必通过此事,罗文婕已然成了女版陈世美的代言人,而安瑞晨,则站在一个备受同情的秦香莲角色,现在已然不少各地影迷组织起拒绝观看罗文婕所有影片的条幅,这些天,如果不是阿斌周旋,她现在拍摄的影片投资方都有撤资的念头。 阿斌的意思是,今晚的发布会,还是要请到安瑞晨。 经过几天的周旋,他也答应了此事,如果真的这样,还算解决的正常,没有意外的话,罗文婕还是要和安瑞晨的绯闻关系继续下去。 她却在昨晚改变主意,给安瑞晨打电话,拒绝他前来参加,她要来找楚天昕出席。 却不曾想,他竟然直截了当的飞往新加坡,丢她自己想办法。 果然,一开机,阿斌的电话已经追过来,“哎呀,monika,你终于开机了!你在不在听?” “嗯。”躺在楚天昕的沙发上,她望着那架钢琴,在阳光下,白的刺眼。 宿醉后的脑袋,仍是晕头转向,对于这件事,她没有任何想法。 阿斌在电话另一头问,“monika,你在哪里?” “天山华庭。”她报上自己的位置,生怕阿斌听不懂似地,“传城的天山华庭。” 阿斌是土生土长的c市人,哪里用她说的更详尽,“你怎么又跟他搅合在一起了!” 罗文婕拒绝回答。 阿斌在另一边焦头烂额的规劝她,“monika,ricky要你确定,是不是真的不需要他参加今晚的发布会。我跟你说啊,不管你跟楚少是怎么回事,ricky这边才是最有用的,他能够这么对待你,证明对你有感情……” “我不要他来。”罗文婕摸了支烟,正好拿着昨晚的水杯磕烟灰,“你回了他。” “那好。”阿斌依然是细声细气的南方口音,尽管他普通话已然算得上标准,“那楚少来么?你不可能一个人站出来解决,那样绝对不行。” “他去新加坡了。”罗文婕尽量说得言简意赅。 “呃……”阿斌似乎有些理解她,她的事,他知道的最多,“好吧monika,等一下我去接你,我们见面说,好吧,你千万不要任性,这是件大事,你心里清楚的吧?” 罗文婕还能说什么? 阿斌句句在理,唯有应了跟他见面谈。 像是二选一的抉择,其中有人已然放弃选择权。 林琳的号码又拨进来,她不愿接听,挂断那通该死的电话。 都是因为她。 她有些恨她,已经有了韩彧,怎么还不把楚天昕让给她。 林琳拿着电话,不知是否继续给罗文婕打过去。 是楚天昕跟她说了什么? 她有些同时失去两位挚友的恐慌。 她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人? 打给韩彧,无人接听。 想必是在忙,他忙时,手机总是静音。 忽然便有些孤单。 手机屏幕却在这一刻复亮。 陌生的座机号码,接起来,另一端是阳光豁亮的音调,她熟悉至极,“琳琳吗?是我!欧阳逸!” 她再次看看区号,是c市,并不是东北某个省市。 “你在c市?” “刚到,真倒霉,手机一下飞机没几分钟就丢了,路也不认识,费了老半天劲才找到个电话!”他爽朗的大笑起来,“丫头,来接我!” 这是今天唯一的好消息,在林琳遭遇两位挚友的抛弃后,另一位挚友到达c市。 chapter.179 林琳开着她明黄的小跑车,一路狂奔到欧阳逸所在的机场。 她的车甚是好认,欧阳逸早已估计着停车点等在那里。 林琳还未找到他,他已经敲着车窗,一身干练的休闲长裤搭配短袖衬衣,尽管不是身着军装,也是洒脱干练的气质。 上了车,欧阳逸连连咋舌,丝毫没有多年不见的疏离感,“丫头!够腐败啊!” 随手重重关上车门。 “你那力气,别给我拍扁了!”她笑着,发动汽车。 “哈哈,这得二百多万吧,硬着呢!哪能那么容易就让我拍扁了。”他变了很多,黑了,高了不少,似乎至少一米八五,这样的身高,蜷缩在林琳的小跑副驾驶上,格外的憋屈,手指粗糙,骨节凸出,显得铿锵有力。 不变的仍是浓眉大眼的五官,看惯了楚天昕的阴柔,和韩彧的凌厉,乍一看,还真够不习惯。 还有那说话的语气,似乎更为阳刚。 “我听说罗文婕当了明星了?”欧阳逸问,“演的片子不错么!” “嗯。”林琳专心开车,心无旁骛似地,“大明星。你怎么突然来了,看华夏?” “必须的。”他笑着说,“找个女朋友,多少年都不见一面,这可不行,要是跑了,可是给国家丢脸的事情!” “胡说八道。”他说者无心,林琳却不得不心里难得一紧。 韩彧跟华夏走的很近,有了上次的交锋,她拒绝与华夏见面,也只能试着相信他,让自己别那么小气。 欧阳逸本就是军人家庭,当初到了名扬实属偶然,这么些年在部队和陆院的生活,让他穿什么样都像个军人,虎虎生风,威武气魄。 欧阳逸一路上嘴都不闲着,“嗳我刚在机场,看见那些杂志上,怎么罗文婕跟楚天昕?那不是你男朋友么?” “你还真是脱离社会太久了。”林琳善意的笑话他,“我男朋友是韩彧,就咱们学校以前那个学生会副主席,华夏也认得。” “那我知道,”他好奇心很强,“我是说,你跟他谈过恋爱,她又谈?” “我跟他就没有谈过!”林琳耐心的解释,“他一直就是跟文婕,你要去哪?跟华夏联系好了么?” “她电话关机着呢,估计是没电了,去她们学校看看吧!” 华夏的学校,同样在大学城,与政法大学不远,与xx美院不近,三个学校都是三角态势。 林琳的车开到哪里都是嚣张的代表,尤其是学校。师院的学生又是女生居多,欧阳逸瞅着外面,眉开眼笑,不时的提醒林琳开慢些,看看美女。 她真开慢了,他又嫌慢。 一路上没有华夏的身影,欧阳逸行动派,他知道华夏的宿舍在哪里,林琳在附近停好车,两人走到华夏的宿舍楼下。 师范大学也是一本学院,c市这,是全国的重点学府,阴盛阳衰的学校,女生宿舍楼多出男生宿舍楼三倍。在楼下,欧阳逸指着三楼的某栋窗户半圆形的小阳台,隐约可见到上面挂着不少衣服,“那就是华夏的宿舍,她告诉过我,是朝着东面,左数第六间。” 林琳笑出声,他现在的模样,还真有点傻,“你还真够痴情!” “那肯定,我没那么多时间陪她,想想她还是可以的!” 林琳边走边问他,“你们平时怎么联系?” “电话,qq,写信什么的,不一定,看她心情。”他这么依着她,都要看她心情,林琳想起华夏对韩彧的态度,有种说不上来的心酸感。 女生宿舍楼不让男生进,林琳是个陌生人,也需要登记,她也懒得上去,顺便问问宿管阿姨,“您知道三楼的华夏吗?” “就那个个子高高的,大眼睛,很标致的女生吧。”看样子是认识,宿管阿姨形容得非常到位,“你们找她?” 有人知道就好了,免得两人上楼。 宿管阿姨说,“那更不用上去了,她跟男朋友出去啦!” “男朋友?”林琳和欧阳逸对视一眼,正牌男朋友就站在这里,她跟男朋友出去? 林琳已然想到了,继续盘问宿管阿姨,“是不是个子很高,长得有点像外国人,跟她年纪差不多的男生。” “哦,你们也认得啊!是他,是他!” 林琳拉着仍是云里雾里的欧阳逸出去,若无其事的向他解释,“说的是韩彧,不是男朋友。” 欧阳逸已经有些不悦,他的地位遭到了侵犯,“那为什么那大妈那么说?” “这很正常啊!”林琳也是解释给自己听,这样的事,她有经验,有时去韩彧学校,也会有人问韩彧,这是妹妹?甚至有些人跟华夏都挺熟,居然问韩彧女朋友去哪了。 谁让他们都在两地,她跟欧阳逸一样,正牌,却隐藏在阳光之下。 却不打算让欧阳逸多心,也许是他从部队回来,林琳下意识的将他当做不通人情的原始人,给韩彧打电话,打到第三遍才接起。 “你在哪?”她问他,“跟华夏在一起吗?” 韩彧沉吟半晌,华夏,在他们的二人世界中,是个禁忌词语,好在没有骗她,“嗯,我找她有点事。” 林琳松了口气,本来没什么,她多心什么? 暗地里嘲笑自己太过谨慎。 对韩彧说,“你让华夏接电话。” 电话交到欧阳逸手里,听着他跟华夏约好地方,他去接她。 林琳的车坐不下四个人,索性让他们两个去林琳家,林琳和欧阳逸先行回去,吩咐佣人来做些菜,欧阳逸喝茶,林琳去泡。 在厨房里,忽然听到欧阳逸问,“有没有烟缸?” 她明明买了,在水池里找见了,本来打算洗洗,终究是不会也不想动,扔在水池里,早干净了。 chapter.180 擦了擦,给欧阳逸拿出来,他还当她是新洗的,拿过来,夸张的说,“可以的啊!那小子把你改造的不错,都会洗东西了!” “泡了一天,哪用我洗!”林琳笑着,见他没找到打火机,从家里翻箱倒柜的,还真找出一个。 欧阳逸接过来,嘿嘿笑着,“真不赖,现在会主动递火了,以前佟欢抽根烟,能追着他往死里骂。” 佟欢,欧阳逸还不知道这件事,林琳不知如何接话,只笑笑说,“佟欢他现在……” “得了,我知道他的事儿。”欧阳逸点了烟,他坐着,都是当兵的驾驶,腰杆挺得笔直,显得坚强。 “你怎么知道的?”林琳记得自己没告诉他,“咱们有同学告诉你了?” “蹲监狱的还能了解点事儿呢,我早知道了,就是老没空回去看看他……”这个话题,使他也伤感,终究坚强,说的还算轻松。 林琳只好沉默,还能怎样。 最后一个快乐的人也无法快乐。 终究是瞒不住的事。 饭菜上桌许久,韩彧才带着华夏过来。 韩彧进门,还算轻车熟路的换鞋,华夏看着那浅色的地毯,从门廊中犹豫着不进来。 林琳指了指架子上的拖鞋,“那些都可以穿。” 她与华夏向来是见面都不说话,早已撕破脸,这次不是为了在欧阳逸面前粉饰太平,谁要搭理她。 华夏仍是没有动,韩彧帮她找出双鞋,才换上。 欧阳逸真像个丝毫见不到尴尬的人。见到韩彧还客气的打招呼,知道他吸烟,扔给他一根,“韩彧,我就是欧阳逸。” 韩彧跟他,也算是因为华夏总跟他闹别扭,神交已久,并不陌生,“看得出来。”他看上去很开心,点了火,“怎么突然有时间过来?” “部队上面有点事儿,到c省,这都处理完了,来看看华夏。”见华夏正对着满屋缭绕的烟味厌恶的皱眉,忙掐了烟,佣人帮忙倒水,菜又要重新热一热。 许是由于恋爱这么些年都没见过面的缘故,欧阳逸跟华夏,乍一见,十分的陌生,两人坐在一起,相隔着一拳的安全距离,哪里像韩彧,一坐下,便把林琳拉到旁边,紧紧贴着,尽管碍着别人的面,没什么动作,却是看得见的亲密。 “饿了?”他察觉到她的没精打采,趁着欧阳逸跟华夏说话的空,小声问她,“等了半天了吧。” 林琳点头,“饿昏了已经,怎么这么晚?”“我们都快在郊区了,坐了老半天地铁。”他这样解释。 那厢,欧阳逸正在问华夏,“最近过得怎么样?” 华夏说,“还好。” “刚刚做什么呢?” “有点事。” 眼见太冷淡,韩彧帮她完善答案,“华夏她想找个家教,看中一个家里的条件,但是那边太远,怕一个人出事,我就陪她过去看了看。” “哦,”欧阳逸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有其他念头,出口就像审讯,“看得怎么样?” “条件不行,太远了,而且是个单身男人,带着孩子,晚了我回不来,不太好。”华夏抬眼看他,目光中是难解的意味,“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就三天假期,想去哪玩,我陪你。”看得出,他也察觉到不自然,手臂伸了伸,想学韩彧和林琳那样,揽住她的肩头,却终究无果,尴尬的放在沙发背上。 林琳和韩彧也察觉到这样,也许人太多了,他们这对真正意义上的牛郎织女不自然,找了个借口躲进卧室,给他们些空间想必会好点。 跟韩彧坐在床上,她还要问他正经事,“你这段时间看房子没?” “没有太合适的,”他有了上次的教训,怎么也要找个还算可以的,他现在赚的还不少,汇给家里一部分,供应一套条件合适的小公寓并不吃力,“要么太远,要么太旧。” “那怕什么,有车嘛!旧一点也没关系嘛,没有蜘蛛网就可以了。”她心急,要找个房子跟他住。 “你就这么急?”他不知哪来的好心情,跟她逗起来,胳肢她的痒痒肉,把她放倒在床上。 她想笑,怕外面听见,还要忍着,躲来闪去也难免被他欺负,韩彧也怕她笑出声,热吻封着她的口,她手乱抓,不知抓到哪里,反正韩彧身上像过了层电,连忙拉开她的手,“好了好了!别闹了。”他先起身,有外人在,还是要顾及影响。 她在床上爬起来,从背后搂着他,缠着他的脖子,“你怎么这么好心情,不怕擦枪走火?” “快了。”韩彧笑着把她拉下来,抱在怀里,说出的话甜的要死,“我见他们那样,就觉得咱俩这样真好。” 确实如此。 交往三年多的情人仍是不尴不尬的一副模样,谁会觉得快乐。 独处没有多大作用,吃饭时他俩坐在一起,仍是尴尬的。 尴尬的缘由有很多,如果韩彧不是华夏的绯闻男友,也许欧阳逸会放得开些。 如果不是在林琳家里,也许华夏会放得开些。 反正现在的结果是,食之无味。 没人知道华夏心理想着什么,她几乎不开口,也不用主动夹菜,因为欧阳逸一直给她夹菜,怕她吃不上似地,殷勤过了头。 一块鸡蛋夹到她盘子里,华夏终于爆发一般的夹起来扔到一边,“你不知道我吃不了鸡蛋?” 欧阳逸尴尬的不说话。 华夏补充道,“我对鸡蛋过敏。” 欧阳逸闻言,第一个反应不是看她,目光迎上的是韩彧不解的眼光。 他们没有共用过一餐饭,这不是错误,是没有办法,华夏却实在不喜爱这样的感觉,明明交往多年,却陌生的可以。 不理会欧阳逸的尴尬,她站起身来,洗了手,穿上衣服,跟韩彧打了个招呼,“我走了,韩彧。” 欧阳逸别无选择,只好匆匆穿上衣服跟出去。 直觉上有事,他只是不计较,又不是脑子有问题。 chapter.181 吃过饭,韩彧也不便久留,佣人打扫过后,也回去了,林琳想起罗文婕要开记者发布会,从网上找来直播来看。 她关心他们,楚天昕也好,罗文婕也好,都是最亲密的挚友,这场记者招待会关乎到罗文婕的事业,包括……她的感情。 新加坡的谈判,楚天昕本不必参加,他确实是借出差之名躲避这件事,许是不太仁道,对于罗文婕,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太残忍。 早晨走之前,原想叫她起来,走过去,才发觉她仍是那个动作,脸上的妆都花着,眼圈乌黑,枕着的沙发下,是一片濡湿。 他反倒不知该如何开口,开口把她赶走,又重伤了她。 发布会定在晚上九点,楚天昕接到阿斌的电话时,是六点多。 罗文婕正在上妆,若无其事的一番模样,与阿斌的焦急形象是鲜明的对比。 她也紧张,否则怎么不怕废了嗓子似地,一根接一根的点烟。 阿斌在外面带着经纪公司的人应酬着外面的记者,罗文婕拒绝了安瑞晨前来帮忙解释的好意,这种事,向来瞒不住,娱乐圈中没有秘密。 又是爆炸性的新闻,安瑞晨的影迷们首先疯狂了。 罗文婕此刻,只是什么都不想听,孤注一掷,甚至,已经做好满盘皆输的准备。 什么演艺事业,她不要了,一辈子早已栽进他手里,她从没想过以后。 阿斌又火急火燎的跑来,他今天穿了条米色的亚麻布料裤子,怎么看,都像个奶油小生,“monika,ricky那边又打来电话问了,你还不需要他出席吗?” 罗文婕仍拒绝,“不是影帝吗?他怎么那么闲?” “他对你有感情,不想毁了你。”阿斌坚持要游说她,楚天昕的电话自刚刚打过之后已经关机,看样子完全指望不上了,“monika,从你一回国,就是我在陪你,不管怎样,今天的事处理不好,你的事业就毁了,公司会跟你解约,你知道吧?” 罗文婕也软下来,她明白阿斌的好意,“我知道。” 他继续说,“楚少他,不管怎么样,他以前已经那么对你,他如果愿意帮你,他不会去新加坡,这个,你也知道吧!” “知道。”她愿意面对,尽管无法想象接下来的一切。 终究年轻气盛,有股蛮力。 和孤独面对一切的勇气。 阿斌又说,“我虽然是你的经纪人,可我也三十几岁的人了,你听我的,ricky是真心爱你,他今天的意思,就是陪你承认关系,你知道承认有女朋友,这圈子里多少人都不会去做的,可能也会毁了他的事业。” 罗文婕不吭声,又点了支烟。 “你听我的,monika,我是为你好,不管是事业还是感情,我都没想害你。” 罗文婕看着他,她回国后,与阿斌相处最多,他一心为她好,她怎么不知道。 却说,“阿斌,你了解感情吗?” “of course!”他耸耸肩,“我是过来人了。” “那你知道,有的人,天生就是你的冤家,一辈子只有一个。”她怎么不累?执念也好,爱也罢,最折磨人的,是有些累了,却不愿放手,宁可自己骗自己,旁人看来,她一无所有。 “可是你做的已经够了。”阿斌说,“你从英国一回来时,我就告诉过你了,一般女孩子做不了这么多,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你知道有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么?”她靠在椅背上,任由化妆师拨弄她的头发,精心的盘出最后一个曼妙的发型,也许她以后再也用不上这个化妆师,突然是一切即将结束的伤感,呓语般的说,“我很小就认得他,喜欢他,我做的对也好,错也好,都拔不出来,我必须死一次,让我的心,和他一起死掉一次,才能重新活过来。” 阿斌沉默下来,终于明白已经没有说服她的必要。 她望着阿斌站起的身影,想跟他道个歉,他却已经走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外面还有许多记者。 或许她该感激,在满盘皆输后,阿斌或许会被她连累,却始终没有责怨她。 记者发布会准时开始。 安瑞晨没有来,他被她屡次拒绝后,怎么可能会来? 终究只剩她一个人来面对,罗文婕并不后悔,她自己的选择,何必后悔? 前来的记者要比她想象中更多,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犀利:“请问,罗小姐,你和安瑞晨的感情是不是已经破裂了?” 罗文婕带着僵化的微笑,“我跟ricky只是朋友。” 记者才不理会她的辩驳,继续揪着安瑞晨的那件事:“罗小姐,你在英国时是以写真集出道,安瑞晨知道这件事吗?” 阿斌已然不愿拦她,只是对这样的问题轻微的蹙眉,反正是以至此,罗文婕连巧妙应答都不打算费脑子,“他知道,作为朋友,我们关系一直不错,我什么都告诉他。” 某位女记者,看样子是安瑞晨的影迷,“传闻中你一直利用安瑞晨的名气来上位,罗小姐,是不是这样?” “你都说了是传闻了,入果大家真的相信传闻这样子虚乌有……” 罗文婕的辩解只到一半便被制止,没人搭理她慢条斯理的解释,人身攻击似地问话:“你从回国之后立刻绑上安瑞晨,之后现在又传出跟传城ceo楚天昕的绯闻,你是不是一直在靠男人上位?” 罗文婕轻笑道,是淡淡的讥讽,“我不缺钱,也用不着那样的办法。” 发展到现在,还算稳定,罗文婕无不庆幸,她还是稳住了些局面,没有让问题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 罗文婕放松下来,也许不必置之死地,便能后生呢? chapter.182 却突然听到门外轰天的喊声,记者们蜂拥而出,大门口,不少影迷举着条幅,门口的保安拦不住他们,男男女女,形成一条极具冲击力的人墙,几乎撑破会场大门,清晰又整齐的喊声传来,是条幅上清斗大的字:赶走罗文婕,滚出影视圈! 那条幅,红的像血,金色的字体,如同佛家的六字真言,任她罗文婕七十二变,也别想逃出五指山。 没有记者再追问她的回应,一个都没有。 影迷的暴动,才是罗文婕惨败的根源。 罗文婕坐在椅子上,心里不是没有承受打击的准备,但终于到来,排山倒海的势头,仍是被震得发昏,阿斌演技手快的扶住她,吩咐身边仅有的几个人,“快扶她到后面去!” 他终于变了调,不再是娘娘腔。 罗文婕也愿意退场,不打算坚持。 却见门口一阵骚动,影迷和记者们让开一条路,惨白的闪光灯,闪烁得亮眼,辱骂的字眼也一传十,十传百的转变,影迷们发疯的尖叫着被保全人员护送而至的偶像的姓名:安瑞晨!安瑞晨! 他光鲜照人,面带微笑,如银幕上那样亲切, 仿佛是紫霞仙子梦中身披金甲圣衣的英雄,救她于水火之中。 却是场噩梦。 安瑞晨走过来,一直走到她身边,他六岁出道,今年二十八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他看着罗文婕,脸上是宠溺的笑容,朝她伸出手,“别闹了,好不好?” 罗文婕明白自己伸手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她如今依然半截身体在泥潭中,抓住他这根救命稻草,无异于顷刻间便能走出泥潭,继续光鲜做人,做明星。 她不是不怕的,刚刚那样的情形,孤军奋战,被黑压压的一片人恨之入骨,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的憎恨情绪。 她怕那些事。 却犹豫着不愿伸手,如她自己所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她不知自己算不算死过一次。 安瑞晨瞧见她脸上的犹豫,不动声色的拉过她的手,站在聚光灯下,对各大媒体的记者们,宣告一般的开口,“我跟monika前些日子有些小争执,她孩子气,就找个人来气我,”他转头看她,眼里的宠爱亮的慑人,像是充满暗示的魔咒,“她以为我还在生她气,今天都不敢说。” 安瑞晨一手搭上她的肩,自然而亲厚,“傻瓜,还怪我不跟大家承认我们的事吗?” 如此直截了当,安瑞晨亲口承认恋情,这与绯闻是完全的两回事。 连罗文婕自己也震惊起来,她以为他们只是逢场作戏,可安瑞晨出道多年,什么时候做过这样愚蠢的事? 罗文婕忽然自己也混乱起来。 映着全场的肃静,她的神情如同见了鬼。 事情变成这样,明明是好的,她却惊慌又紧张。 他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轻轻拍打着,摩斯密码似地,传递着催眠的讯号。 大家似乎都在等着罗文婕表态,影迷们失望固然是有的,可影帝不比偶像明星,假以时日,还是能接受的。 记者们也在等她的回应。 罗文婕咬紧牙关,想不出措辞,她不敢再孤注一掷,没有任何勇气。 终于,安瑞晨不打算再等她的意思,仍是一脸笑容,他演戏的,又是科班出身,最擅长这个,“看样子她还在生我的气,对不起,monika,让你受委屈了。” 他话音未落,罗文婕不知哪来一股勇气,狠狠甩开他的手! 后退一米的距离,她跟他对峙着! 不,安瑞晨没有错,他在帮她,可她不要,自己选的,走到现在,功亏一篑又怕什么! 全场仍是寂静,所有人,包括就在她身边的安瑞晨和阿斌都没有时间做出反应。 罗文婕抢在别人出声前开口,对着安瑞晨,也是对着所有人挑明,“楚天昕不是我随便找了个人!他是我爱的人!” 她说完后,忽然浑身虚脱。 就是这样,先死后生。 她成功的让自己“死”了。 再没人保她,安瑞晨都不能了。 安瑞晨看着她,眼里有翻涌的怒意,更多的,仍是心疼和无奈。 他改变不了她,不是么。 只能匆匆退场,他如今可是坐实了,被甩,娱乐版秦香莲。 罗文婕再次被记者围住,退无可退。 她就算心脏病突发,也得留在这里解释完再走。 蜂拥而至的问题:“你跟安瑞晨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肯这样维护你?” “你跟楚天昕是什么关系?你说你爱他,但为什么他到现在都不出现?” 罗文婕虚脱的坐在椅子上,迎着麦克风,淡淡的应答,“安瑞晨,只是我的朋友。” “楚天昕呢?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不出现?你是看上了他的钱吗?” 罗文婕实话实说,“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而已。”末了,迎着闪光灯,狼狈而认真,“我从小就喜欢他!我之所以去英国,是因为我喜欢他!我回国发展,是因为他回来了!我在c市签约,也是因为他在c市!那天,你们拍到的照片,是我纠缠他,他从始至终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 她在无数闪光灯和别人的眼神中,承认自己的惨败。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恨自己不成钢的语调。 一字一顿。 短暂的静默中,罗文婕站起身来,轻声宣布,“我退出影娱乐圈。” 转头瞧着一脸痛心的阿斌,“对不起。” 记者们忙着拍照,忙着记录,暂时想不出什么要问的了,这已经是爆炸性新闻,太爆炸了。 一个新生代红星,一个影帝,还有一个豪门接班人,明显的三角恋情,能够杜撰出无数版本。 罗文婕只觉得一切全都结束了。 结果惨烈,与她预料的相同。 chapter.183 接下来还有巨额违约金需要赔付,然后名声扫地,回家,跟父母还有哥哥道歉,她想的脑袋要爆炸。 却不能停止思考,害怕自己栽在这里。 阿斌尽着最后职责,督促着人阻拦企图继续挖掘八卦的记者,扶她下去。 忽听人群中有个淡淡的声音,“为什么?” 带着震惊和惶惶的不确信,罗文婕站在当地,以为出现了幻听。 人群中黑压压一片,即使是灯火通明的大厅,她又如何阻止自己因思虑而产生的幻觉。 那个声音却更高了些,“为什么要息影?”终于有人注意到这个不速之客,为他让开道路,他走到她面前,隔着个高高的台子,楚天昕站在那台子下面,罗文婕便觉高处不胜寒,不知如何作答。 他风尘仆仆,丝毫不介意那些闪光灯。 仍是一身白衣,她自小便觉得这样的白色如此玉树临风,没人配得上这样的颜色。 秀雅的五官,很多人觉得他样貌阴柔有余,阳刚不足,可在她眼中,此刻本应在世界花园中进行谈判的人,募得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就像一个英雄。 披荆斩棘的,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可是…… 楚天昕怎么回来了? 在她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之时。 他想做什么?她被拒绝成了习惯,早已不敢想。 只呆呆的望着他。 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我以为,我不在你也能处理好这件事。”他脸上是令人放松的笑容,“你怎么不告诉大家,我们一直都是情侣?” 如同天上突然掉下个大馅饼,罗文婕被砸昏,完全失去思考能力。 连语言能力也一并丧失,她还能说什么。 什么措辞都显得多余,她任由他主导接下来的场景。 楚天昕见到她见鬼似地神情,转过身,面对所有记者,有人眼疾手快的递过一只麦克风,他笑得轻松,第一句说的是,顺理成章的淡淡音调,“你们吓着她了。让她因为谈恋爱,就要息影。” 有人想笑,可惊讶跟惊喜已经足够多,没人愿意出声。 “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现在……”他像在思考,“已经十九年了。一共认识十九年,马上就二十年……” “我在英国时,我们也在一起,一直到现在。” 罗文婕听着他历数,一句十九年。 十九年的那个不是她。他张冠李戴,她却不愿反驳。 至少,他是站在这里,被承认的,也是她。 她哪里敢要的太多。 楚天昕转身,笑容中透着疲惫,“承认了吧,我再也不想当你的绯闻男友。” 记者们终究将信将疑。 却不免化解了些风波。 一切终于全都结束,罗文婕松了一口气。 阿斌备了车,她也不知该当楚天昕的意思是什么,她只能理解为他珍惜这些年的友谊,不忍看着她自行送死。 罗文婕打算回去,卸了妆的一张脸,格外的苍白。 总要打个招呼的,她站在楚天昕面前,也不知该如何说起,思前想后,只剩一句,“今天……谢谢你了……” 楚天昕欲言又止。 不论出于什么心态,他回来了,做了那些事,也许只是怜悯她,怜悯她那么爱他,饮鸩止渴,赐她颗解药,治不了本,起码稍稍解些疼。 车开过来,司机拉开车门,罗文婕挤出个笑容,“我走了,再见。” 楚天昕伸手,拉住她的手臂,轻声说,“我送你回去。” 罗文婕看着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楚天昕说,“反正已经承认了,有什么关系?” 她终于确信,他的意图。 他终于肯可怜她,低下头颅,正眼看她一眼。 用怜悯,成全她近乎卑微的爱情。 她几乎僵化的看着他,他拉着她的动作,很别扭,不敢施力,轻轻地,也不是祈求,脸上是为难的纵容。 罗文婕决心视而不见,她争了这么久,不就为的这么一刻? 爱情可以培养,甚至可以只是单方面,只要他肯成全,留下她。 罗文婕跟楚天昕上了车。 他只送她回家,到公寓楼下,没有上去,在车里跟她吻别,行云流水,自然疏离。 楚天昕没有提出送她上楼,罗文婕有些道不明的心疼,走进楼门时才发觉,有一束光,一直亮在自己身后。 她回头,是宾利的车灯,在凄惶的夜色中,格外的炫目,如同一道通往天堂的虹。 罗文婕没来由的,心里一阵暖。 他没有直接撇下她,他一直都是温柔的,知道外面黑,为她留着灯光。 她还想要什么?留下他的温柔,已经太完美。 完美到,即使他不爱,也没有关系。 匆匆进门,罗文婕来不及换鞋,便跑到窗边去看,楼下是漆黑的一团,隐约是树木的摇曳,他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罗文婕仔细回忆这一天,充满惊和喜的一整天。 她的演艺事业,也许已经毁了,却赢得了他,这么些年,她终于走到他身边,被他承认,别管这个中曲折。 是值得的。 手机突然不停的震动,两条短信息同时发来,他们真默契,第一条是林琳:“文婕,我们……还是朋友吗?” 第二条是楚天昕:“我回去了,晚安,好好休息。” 她没有那么烦林琳了。 至少,她对于楚天昕,一定是坚定的,否则,他如何被推动,去选择自己? 朋友还是要做的,这一局,不管林琳是有心还是无意,总算让了她一把。 她一直都在让着罗文婕。 罗文婕自己心知,在韩彧到来之前,林琳跟楚天昕之间,哪里容得下她插手,她执意要插进去,林琳便一直退让,鼓励,直到她选择别人。 谁又是谁的第三者? chapter.184 这三天,欧阳逸并没有联络林琳。正巧是三天算是繁忙的课业,宿舍里查得紧,林琳被迫窝在宿舍里,没有时间和韩彧见面。 她只有来了c市才知道,他很忙,忙到即使在一个城市,也没有时间陪伴她。 韩彧最近给家里打电话,总是打不通,打通了,大部分也是蒋叔叔接起,回话平淡且程式化:“很好,你妈妈也很好,我们都很好,家里没什么事,好好学习,不要累着。” 韩彧知道母亲一向寡言,倒是小五经常打电话过来诉苦,有意无意的提到冰冰,明明分手了,都是一个行业的人,一遇到,便要提起,不经意似地,说起那个女人,又不知从哪傍上个有钱老家伙,打扮得花枝招展,还买了车。 小五也有车了,二手的桑塔纳,他似乎很少去水天一色,像在瞎混,每天跟一群人,桑塔纳是在地下钱庄收账时顶回来的,小五口中的“文哥”看他有驾照没车,直接让他拿去开。 总比没有强,车对于男人,是很必要的装饰品。 忙的几乎没空去韩彧家里拜访,他如日中天,便不必再刻意的拉拢关系稳固的朋友。 别看是辆桑塔纳,小五也爱不释手,刮了蹭了都是心疼,第一辆车,之于男人,有时意义远大于他的第一个女人,也问起韩彧同样的问题,“韩彧,你有本没?” “没有。”韩彧不需要那东西,也深刻的清楚,未来几年中,他都不需要。 如果赚钱多些,帮父母添置些家里的东西比较重要,比如那热水器,已经用了几十年,家具,不少还是母亲和父亲结婚时买的。 如果可能,就再添套房子,哪怕是小平米,尽管房价便宜,韩彧却总觉得,以现在的需求量,房子比必然要贬值的车子来的实惠的多。 小五却不理会这个,“快考吧!趁着现在好考,你们学校不是也能考么?以后考起来肯定麻烦,男人一辈子怎么也得有个本。” 结束跟小五的通话,韩彧也做了些思考,林琳也在说考本的事,她很快便没了开车的新鲜感,一是堵车,二是太累,尤其是逛街时,取车,停车,遇到繁忙的时间段,都很痛苦。他除了帮她捏捏肩,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没有再提让他考本的事,韩彧反而有些愧疚。 加之,小五说的对,同届的不少人都在努力考本,他们这行,混得不好,还能在政府里给领导们开开车,总好过就业难。 学校联络的驾校价钱便宜,每周只需要去一次,并不耗费时间,林琳得知他有这样的念头,大加鼓励,找来一辆难度较高的手动挡汽车专门给他练车,韩彧再拒绝,便显得矫情了。 多一门技能总是好的,而现在,天时地利人和,价格也便宜,韩彧真把自己当机器,已经满当当的日程中,添上这一笔。 华夏也有此意愿,听说韩彧正在着手准备考车本,也加入其中,关系无处不在,欧阳逸的关系网居然展延到c市,搞了辆车给她练,他技术精湛,偶尔陪练。他的三天假期,居然全数用在陪华夏跟着韩彧练车上。 感情一点都没有培养起来,他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快,偶尔还带着韩彧喝酒,不叫林琳,华夏坐在他身边,话一直很少。 直到欧阳逸快返回陆院时,才联系林琳。 是单独联络,叮咛她不要让韩彧知道,他们见面的事。 林琳丝毫没有多心,她所犯的最大错误,便是这几天总当欧阳逸是不通世事的野人。 见面地点选在一家小饭店,c市的秋季已经开始阴冷,欧阳逸要回去,和战友们一起,一身绿色的军常服,肩章是一杠一星,少尉军衔。即便是军常服,仍是严肃的,他穿着军装,整个人也都显得不那么随便。 “我下午就走,省的回去还要换衣服,”欧阳逸看着表,“我还有一个半小时。” 林琳点点头,他的军装令她有些坐卧不安,“什么时候再回来?” “够呛了。”欧阳逸笑着,两条浓眉却拧得有些紧,时间有限,开门见山,“你跟华夏为什么闹得那么僵?” 林琳了然,有些惊讶,仍不愿他跟着一起操心,“我们一直关系都一般,上学时候她不就不喜欢我么?” “我觉得她对我一直很勉强。”菜色很简单,四菜一汤,两荤两素,有些军旅伙食的意思,欧阳逸不怎么关注午饭,“我这几天想过了,如果她很勉强,我可以放她自由,毕竟,我没有太多时间陪她,部队里也不知道我们的事,但是……”他话锋一转,变得尖锐,“林琳,你老实告诉我,韩彧跟她到底怎么回事?” “你别急……”林琳当他想歪,连忙说,“他们很清白,一直都只是朋友。” “我看得出来。”欧阳逸口气淡淡的认同,“否则你的性格,怎么可能还容得下他。” 容不下又能怎样,林琳忽然对自己有些失去信心。 来自家庭的问题才是关键,华夏她早已无心与她争辩。 不管怎样,韩彧现在都瞒着她跟华夏来往,他已经让步,那是他的朋友,多少年的关系,在她之前,她还能怎样? 因为自己的嫉妒心,使他失去朋友吗? 林琳一再强调,“逸,你要是真的怀疑他们有什么,我可以保证,绝对没有,他们是单纯的革命友谊。” 欧阳逸看着她,目光是平素难以见到的幽深,那样的眼神,看得林琳心虚。原来军人的眼神可以如此凌厉,明察秋毫,他说,“我想,华夏和任何人在一起,都比跟我在一起轻松,但是如果她跟你继续这么僵硬下去,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林琳哑然,开不了口,他说中了她的心事。 她像是被他打败了,终于肯透露些消息给他,“她吧……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反正,总觉得我会带坏韩彧那样……韩彧跟她一走得太近,我就紧张,怕她在说什么影响他。” chapter.185 “他们是一类人。”欧阳逸像是意料之中的点头,“高傲,自信,也自负。” 这是他对于华夏的评价? 林琳惊讶的无法应对。 欧阳逸见到她的表情,很自然的笑了,“我当初喜欢她,因为她比我厉害,在散打班,比我厉害,在学校,也比我厉害,人又漂亮,还阳光,像个假小子。” 林琳点点头,为他说起关于她的回忆,而流露出那样宠溺的神情。 “我没想到她想当个教师,但那确实是个很不错的职业,她那么有正义感,一定会做得非常好。可是,也是她的这种厉害,让我现在有些忍无可忍。我来之前,想象过我们见面的样子,这么久没见,也不怎么联系,她应该很高兴,就算是骂我,我也听得出哪样是高兴,哪样是真的看不上我。” “琳琳,你也知道,我们家全家都是军人,我祖父是军区司令员,我父亲是政委,我母亲是文职干部。我这么多年都在军区,可能给别人的印象是比较粗,但我至少分得清害羞和冷漠的差别。” 林琳一惊,为他出乎意料的语言。 “她对我太冷漠,我感觉不到一点感情。”欧阳逸肯定的说,“我不知道她跟韩彧怎么样,但至少,我看清了这一点。” “可能是你们从来没见过的缘故……”林琳试图说服他,“印象都停留在你上初中的时候了,突然一见面,又是只有三天,她觉得没办法面对吧。我突然一见你还要适应好一阵呢。” “我们电话、qq、书信往来,早就已经有了不少了解。琳琳,可能你说得对,但我们未来的几年也是这样。事实上,我们家司令员已经开始催我找一个女朋友了,我这次来,也是为了看看她的态度,部队里,一旦知道我在谈恋爱,管制的非常严格,如果中断关系,是要负责任的。” “那你的意思是……”林琳终究被他说得底气不足。 是不是欧阳逸也看出了什么? “我不会再来看她。”欧阳逸说,“她对我没有感情,我不打算绑住她。也许是如你所说,她跟韩彧很清白,关于这个,我也跟华夏谈过,也找机会问过韩彧,我知道你跟华夏上次闹矛盾的原因,她对韩彧,管的实在太宽了。” 欧阳逸都这么说吗? 如果他是听从她的一面之词,这样的结论,林琳还可以从自身寻找原因。 “可能你觉得自己还小。”欧阳逸说,“但是林琳,你我已经二十岁了,再有两年,该考虑结婚的事。而结婚有许多因素,我们可以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可是谈到结婚,琳琳,你的家庭跟韩彧差距这么大,性格也不怎么相似,他甚至不了解你,抛开家庭,你确信你们能磨合在一起?” 他想得如此久远,林琳不知如何反驳,她跟韩彧,走到现在,已然遍体鳞伤,现在一致对外,在此之前,却是太多大方向上的不同,比如,他们的价值观,他对于结账的固执。比如,对他自己未来的打算,那里都没有她。 还有许多许多,他们总是在争吵,没有原则性问题,却总是争吵。 尽管他们都会做出些退让,林琳也能感到,他们退让的都十分辛苦。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一样? 林琳问欧阳逸,“你想跟华夏……分手,也是因为这样?” “我们这几年总在互相怀疑。”欧阳逸说,“还有互相埋怨,她埋怨我不懂她的心思,我有时也在想,我好像真的不懂她的心思,她想当教师,我觉得很好,但希望她能来这边,因为我的未来一定是在东北扎根,她不愿意,她想留在c市。我去陆院之前,她说我因为不跟女人接触,所以木讷,我去了陆院之后,她又总在怀疑我,说到底,她一直都觉得我比她小几岁,不定性,以后要对不起她,觉得我对她只是一时的激情,不会长久,所以什么都不愿意妥协。” “我有时候有紧急任务,忙的时候,她又觉得我对她冷淡。说到底,她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她觉得像韩彧那样的人更容易掌控,她让他来c市,他就来,我不能,因为我的方向跟他不同,她就觉得把握不了我们的感情。” “总在对我说分手,今天,又叫我不要再这样突然来找她。” 林琳暗暗心惊,不知欧阳逸跟华夏关系的背后,还留着这么一层隐患。 欧阳逸说,“我依然喜欢她,但是我拿她没有办法了。” 他说的平静,林琳却不由得体会到他的无奈。 当不信任已经膨胀,爆裂,他再爱,又有何用? 送走欧阳逸,林琳开始担忧。 担忧的不是华夏对于她跟韩彧会有什么威胁,而是,担心自己、或者韩彧对对方已经没有办法,要如何是好? 不是她杞人忧天,而是,现成的例子摆在眼前。韩彧在许多时间,对她表现出的不信任,和拒绝加入她的朋友圈,多明显,他也在保护自己,他说分手,她拒接便自动理解为分手的行为,便是真实的写照。 他心中不安稳,林琳被欧阳逸点透,却不知如何消除那样的不安稳。 似乎每一次试图消除他对未来担忧的行为中,都会在无形中为他增添压力。 也因为如此,林琳一直不敢告诉他,父亲打算安排她去留学的事。甚至,连她家打算搬到b市的事都不敢告诉他。 是否因为家庭的关系,造就出他们两个,在面对彼此时,总让她手足无措,不知该紧紧抓着,还是放任自流。而他,像是总是担心她抛下他,看不起他,拼命地保护着自己的尊严,要用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去奋斗,用双脚站立在地面上,拒绝她提供帮助,甚至,不逼到死角,连个让她等他的承诺都不肯给。 chapter.186 林琳忽然觉得,韩彧好可怜。 他很为难。 她忽然便觉得心疼。 下午有一节课,专业课,导师非常麻烦,林琳却决定翘了它,驱车到政法大学,她要见韩彧,一分钟都不能等了。 她知道他的课程表,找到他正在上公共课的阶梯教室,惦着脚尖从大门窗户上看进去,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正眉飞色舞的讲课,阶梯教室中人非常多,尽管大都昂着头,想透过一个小窗户,在人海中寻找到韩彧,也是分外的艰难。 她知道他一定在,他说过,非常喜欢这个课程的导师,他讲得非常棒。 她这还是第一次观察到他的课堂,在美院,极少有这么多人一起上课的时候,即便有,也是有些喧闹自由的,这间阶梯教室却格外的安静,非常严肃。 林琳也不敢弄出声音,只努力朝里面看,她的本意,只是看他一眼。却一直看不到韩彧,下意识的往里探,无奈身高不足,偷窥犯似地倚在门上,浑然不觉门并未落锁,大门吃重,忽然传来“吧嗒”一声,在静谧的教室中格外的清晰。 完了,林琳一阵惊慌,暗暗祈祷不要有人听到。 老教授讲授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别看他这么大年纪了,听力还真不错。 里面是许久的沉默,大概有一分钟,林琳都没听到老教授再次开口。 林琳正准备抱头鼠窜,忽然,阶梯教室的门被两个学生大敞开。 林琳尴尬的站在当地,教授站在讲台上,背着手,扶了扶老花镜,容貌看起来很慈祥,表情却绷得紧,“你在门口占了这么久,是迟到的学生吗?” 林琳张了张口,目光下意识的寻找韩彧,还是没找到。 两个男生保安似地站在大门两边,林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嗫嚅着,“我……我……” “快去自己找个座位坐下。”见林琳挪着步子进来,又对门口的两个男生严肃的说,“你们两个,关上门,回去听课,不要一直盯着人家女孩子看。” 林琳面红耳赤,钻到地底下的心思都有了。 开门的一个男生却丝毫不怕这位教授,一边回到座位上,一面大声说,“教授!她不是我们学校的,不过男朋友就在这间教室呢!” 林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这么出名,偷眼瞧瞧那男生,她真的不认识。 “哦?你是哪个学校的啊?” 一阵哄笑中,林琳原本偷窥被发现,有够紧张,这下,可真丢人到了极点,音调中一点勇气也没有,“xx美院。” “哦。”老头又扶了扶眼镜,等大家不笑了,才缓缓开口,严苛的语气,问的是下面一百多号学生,“这是谁的家属?” 哄笑声中,角落里立刻有人站起来,垂头丧气的承认,“是我的。” “韩彧啊!”老头扶着眼镜,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叫出他的名字,“那就快过来领走。”末了,低下头无视她俩,翻起讲台上的讲义。 不等韩彧从里面出来,林琳已然看出教授并没有发火,蹦蹦跳跳的冲到韩彧所在的那一排,这一排学生全都善意的笑着,串着座位,给她让个地方。 人甚是多,韩彧坐在最里面靠着墙的位置,林琳跌跌闯闯的往里冲,韩彧伸过手臂拉着她,老教授忽然抬起头,对着林琳,中气十足,十分认真的说,“他是我的得意门生,你可以坐过去,但是不可以打扰他听课!听到没有?” 林琳连忙点头,回答的非常响亮,“知道啦!” 韩彧连忙把她按到椅子上。 接下来继续上课。 韩彧表现的极其认真,完全无视她。 别说惊喜,连惊都没有,一张脸,平静的好似她根本不存在。 法学课程枯燥乏味,林琳完全听不懂讲的是什么,只知道老头子念念叨叨的,跟念经一样,念得林琳昏昏欲睡。 韩彧拿着笔的手,忽然碰了碰前排的女生,女生回过头,韩彧不知给对方传达了个什么意思,一本言情小说便递过来。 韩彧把小说摆在她身边,林琳被惊醒,再看他时,又是一副当她不存在的模样。 有本小说也是好的,言情小说对于女人,尤其是林琳这样整日做梦的女孩子,简直是一把咖啡豆,只可惜书里的男主人公,不是林琳喜欢的类型。 看着看着,又无聊起来。 本来一肚子话想对韩彧说,现在,没有机会,也忘了要说的话。 只是打着哈欠,无聊的想哭。 一张纸推过来,最上面一行,三个龙飞凤舞的字:又困了??? 他用了三个问号,意在强调她怎么困点这么高。 林琳困顿朝他点点头,实在不愿在下面用自己的那两笔字毁了那三个漂亮的字。 韩彧扫了一眼,极其自然的在纸上划了一笔,是个连得厉害的:乖。 林琳还在猜那字,已经感觉到有只手,偷偷的拽过她放在桌上的左手,拉到课桌下面,握着摩挲。她便一阵开心,他也不是完全无视她了嘛! 趁着教授转身指着投影仪上的重点,右手的笔还在笔记上做着记录,左手已经抬起来,放到唇边,在她手上迅疾的一啄。 她听到他极小声的,细微到甚至不可耳闻的轻轻吐出两个字:“家属……”终于像是到达临界点,唇畔极不自然的勾起来。 他一直悄悄握着她的手,韩彧的手指,干燥粗糙,却有种坚定的温暖,自左手的手心,一直传递到心底。 她却不知,这一切的所有,连带日后有关他的一切,都将成为难以启齿的回忆。 让她不能忘记,也终将无法倒退回到这一刻。 终于苦熬到下课,教授合上讲义率先出门,有人追出去继续问问题,当然,更多的学生彻底放松姿态,未来的律师也好,政要也罢,反正此刻,他们才像一群心无城府的学生,终于熬到老师走了,各种声音此起彼伏,韩彧也终于甩开了那张认真到接近严肃的德行,松开两人早已握的汗津津的手,整理着桌上的书本,一面问她,“你怎么想起偷窥我们上课了?” chapter.187 “我就是想看看你,谁知道你坐的这么偏。”林琳无事可做,托着下巴看他的动作。 “想我了?”韩彧伸过右手,绕过她的脖颈,正欲像平时一样,捏捏她的脸颊,动作忽然尴尬的停顿,前排的女生正面对着他们站着,看样子也蛮尴尬,“那个……我的书……” 韩彧本欲停顿在林琳脸上的手急速转了个弯,拿过那本小说,递给女生,“谢谢了。”他说的多自然,浑然没有做贼的心虚。 林琳看出他的意图,痴痴地笑着,眼里闪着揶揄的光。 韩彧瞪了她一眼,趁没人注意,顺手似地捏捏她的脸颊,“笨蛋!” 林琳朝他吐吐舌头,看起来娇俏可爱。 韩彧心情大好,似乎有一段日子没有这么好了。 从楚天昕正面回应跟罗文婕交往,从欧阳逸不远万里来见华夏,他们似乎再也找不到什么吵架的话题。却因为在一起了,反而思念变得少起来。 彼此相隔的距离不算远,却总是没有时间见面,因为在一起了,连信息电话都少下来。 生活趋于平淡,平淡的令人几乎习惯。 韩彧承认,他最近确实有些找不到惊喜。 因为压力太多,最初的惊喜,和分隔两地的思念,早渐渐耗尽。 韩彧收拾妥当东西,抬起头看看墙上的表,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对林琳说,“我们先去吃饭,然后我送你回去,我还要去打工。” 林琳点点头,她知道他的日程,几乎是满当当的,晚上又不能不睡觉,这恐怕是他能陪她的极限,“我开车来的,我可以把你捎到地方,这样你就可以多陪我一会儿!” “那地方堵车太严重,反而不如地铁快。”韩彧不动声色的拒绝,拉着她的手,“走吧,吃过饭再商量。” 林琳只好跟上他,“我们吃什么?” “食堂行不行?”他始终不太自信,不能像别人一样,挽着女朋友,无须商量,便奔向食堂,更不可能将生活费全都交给女朋友,然后被她严格控制,每天发零花钱。 他什么事都要问她,现在,更加发现自己有时像是她的跟班。 林琳连忙点头,“行啊!” 她哪里有说不行的权利,跟他在一起,吃什么都是香的。 林琳对于食堂的印象,仍停留在名扬那堪比星级酒店的装修和饭菜,在xx美院,也是天天开车回家,或者是跟关系还好的同学们吃饭。人和人的圈子通常都是固定的,美院中本来也不少家境殷实的学生,林琳身边的更是如此,成群结队的开着车,找好吃的餐馆,是常有的事。 而韩彧的食堂,想必已经是全国比较不错的,却终究入不得眼,桌椅算得上干净,却普通得很,林琳被韩彧留在凳子上,早过一份四个角都卷起来的菜谱,告诉她,食堂做的哪些菜还算将就,哪些非常难吃。 决定了便去点菜,林琳托着下巴看着他忙忙碌碌搬着餐盘的背影。 也许锦衣华服是她拥有的生活,也是许多女人,包括她在内,都希望一声拥有的生活,但,现在这样简单的快乐,也未尝就是一种坏事。 她有情饮水饱,这体验,真真切切,多少人都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韩彧还帮她点了果汁,只果珍粉冲成,再封起来的果汁,喝到嘴里,甜是甜,也是涩涩的。 林琳扒拉着米饭,c市附近盛产水稻,在c市,即便是大学的食堂,吃到的米都是又筋又甜,在阳光下,像是要透明,c市这边,做菜都是泛着甜味,不喜盐,油都很少,林琳觉得算不得太难吃,各有各的特色。 韩彧一向话少,林琳却今天也是这样,傻呵呵的看着他,只知道乐,他被看的很诡异,督促她吃东西,放凉了可没人给热,她才吃一口,继续瞅着他乐。 韩彧终于被她看得极了,手里的筷子敲敲她的筷子,“看什么呢?” “看你啊!”她又吐吐舌头,低下头,佯装要吃饭,还是自顾自的高兴。 韩彧好奇心被勾起,“跟我说说么?你高兴什么呢?” “没什么。”意料之中的回答。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告诉我一下,让我也开心开心。”韩彧已经被她的德行逗得很开心了,见她不说话,又问,“我脸上有饭粒子?” 林琳终于哈哈大笑起来,连连摇头,好半天,才顺过气,开口吐出一句,“真的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今天特别帅!” 她真的这么认为,就像自己最喜欢的那个洋娃娃,怎么看,从哪个角度看,都能发现它的美。 因为喜欢,所以对方被镀上了一层光环,炫目,且充满魅力。 韩彧摇摇头,有些无奈,有些害羞。 他本就白,在c市呆了两三年,被这里潮湿的气候捂的更白,脸红了,明显的无法掩饰。 谁能见到他这样的一面,只因为她一句简单的话。 若是换了别人,韩彧一定绷得更紧,连一丝笑容都不愿施舍给对方,他看起来多难接近。有时,甚至显出对人有些刻薄。 林琳偶尔听身边人说起对韩彧的印象,大都是高傲、冷漠、苛刻、难以相处。 诸如此类的词汇,林琳却怎么也难以将他跟那些词再联系在一起,她认得他的年头已经这么长,早习惯他自然而然的在她面前的模样,早已不觉那是种殊荣。 林琳正欲继续调侃他,有人端着餐盘走过来,林琳对这人有印象,却不常见,高大极了,看起来像一只熊。 韩彧宿舍的老大。 他娇小玲珑的女朋友跟在身后,也端着属于自己的餐盘。 韩彧朝他们笑笑,算是打过招呼,林琳心里对这人印象极差,上一次跟他打交道,还是她高三时候,引得他俩吵架,只好也笑笑,带着疏离。 chapter.188 老大却熟稔的径直坐到韩彧身边,放下餐盘,对仍站着的女朋友说,“你坐那边!” 大嫂于是坐到林琳身边,林琳不动声色的,将餐盘朝里挪了挪。 这一下午的好心情,终于被人破坏了,林琳话仍是很少,闷头吃饭,盘子里的青椒挑拣在一边,她一直拒绝吃那种卖相丑陋,且毫无味道的鬼东西。 那老大,从一落座开始,便一直在吸烟,一根接着一根,一手是香烟,另一手是筷子,一直没停下来。 他吸得烟和韩彧的不同,是一种大学里常见到的香烟,骆驼牌,味道很重,极呛人。 烟灰直接磕在地上,林琳非常受不了这样没素质的模样。 她到底家教森严,不反对男人吸烟,却认为吸烟也该是优雅的,做不到优雅,中规中矩也好。 韩彧并不经常在她面前吸烟,她不爱那味道。 似乎韩彧也不太开心,反正轻松从老大加入的伊始,便戛然而止,他也只顾吃饭,顺手把林琳挑拣到盘子边的青椒吃掉。 他早已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却忽然听到老大“咦”了一声,林琳和韩彧这才抬起头,他问林琳,语气丝毫不客气,“你不吃青椒?” 林琳点点头。 “这东西很有营养!”老大伸过手,把盘子里青椒最多的地方转到她跟前,“赶快都吃了!怪不得瘦巴巴的。” 他伸过来的那只手,正夹着烟,林琳险险的看着那烟头擦着自己的手臂,连忙把筷子放下,受到了惊吓。 被他那只手碰过,整盘菜她都吃不下了。 这人又演的是哪出?如果是韩彧这么说,林琳也许可以认同一下。 韩彧适时的替她解围,将林琳面前的那盘菜端到自己跟前,老大的越俎代庖,他也不太舒服,音色淡淡的,“她从来不吃青椒,”遂问林琳,“你还吃什么,我再给你打一份。” 林琳摇摇头,端起饮料,冰的,可以降火,“我吃饱了。” 老大却像个真正意义上不通人情世故的野人,“我是为她好,挑食你怎么能惯着呢?还剩这么多,真是千金大小姐……” 林琳重重敦下饮料杯,饮料杯非常柔软,被她这样一敦,果汁溅得到处都是。 她这样一个动作,清晰、充分的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老大终于闭嘴。 却被饮料呛了一口,口鼻早已被那烟味熏得难受到不得了,终于用纸巾掩着嘴,不住的咳嗽起来。离得最近的大嫂连忙扶住她,轻拍着她的后背,韩彧也赶忙绕过来,蹲下身子,心疼的找过纸巾帮她擦拭因为剧烈咳嗽而迸出的眼泪,他才想起,她不喜欢烟味,勉强忍他已经是客气,懊悔自己刚刚怎么没有阻止老大那样抽烟的行为。 待到林琳稍稍好了些,韩彧才拿过自己的矿泉水,拧开盖子,放到林琳手中,柔声道,“喝点水润润嗓子。” 她正要喝,他又说,“慢点,别呛着。” 老大明显有些不悦,这种情况下,却并未明说。 反而是大嫂,看看韩彧,又看看老大,只朝外挪了挪,给他腾出些地方。 看着她好了,他的心才放下来,“好点了吗?” 她的眼睛仍红红的,像只小兔子,委屈又无辜,回应着他的关心,“没事了。” 韩彧拍拍她的脑袋,站起身,跟老大和大嫂客气地打招呼,“老大,大嫂,你们先吃,我还得去打工,先走了。” 老大点点头,他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尴尬。 倒是一向寡言的大嫂,冲林琳和韩彧笑笑,说,“餐盘就放着吧,我一会儿一起收拾了。你快去忙吧,林琳,再见。” 林琳对大嫂并无敌意,笑道,“大嫂再见!” 牵着韩彧的手,才走出几步远,她便装不下去了,忿忿的小声跟韩彧说,“他干嘛管的那么宽,真是的!” 韩彧示意她先别说,被老大知道了不好。 林琳才被迫憋着下面的话,一直出了三食堂,韩彧开口,“我找个机会跟他说说,他倒是没恶意,就是有点太强势。” 林琳小小的蛮横了一把,“我不吃青椒有错吗?” “没有。”韩彧笑着说,“蜡笔小新也不吃青椒。” 她便学着蜡笔小新的口气,冲着韩彧,粗声粗气的学了个神似,“帅哥,哪你来的,敢不敢吃青椒?” 韩彧笑起来,他可学不来。 林琳忽然正色,却仍是蜡笔小新的口吻,“我是不是又让你没面志了?” 韩彧松开她的手,爱怜的摸着她披着的长发,她的头发有些卷,确实舒适的手感,他笑得非常灿烂,“没有。” 遂补充,“是他先不对。他抽烟呛着你了。” 林琳的心便砰然一动。 很深,很深的动了一下。 轻不可闻,却被她无限放大,用来开心。 手臂张开,兴奋地声音终于恢复正常,“可爱死了!抱抱!” 韩彧便顺势抱住她。 怎么想起用可爱这样的词来形容他,别说他是男人,就算是个女人,韩彧的性格,又哪里及得上可爱? 林琳猛然想起他还有更重要的事,“你现在要走了吗?我送你去地铁站?” “还有十三分钟。”他抬腕看表,并未松开她,“还能抱一会儿。” “我送你!就能有二十分钟!”她为这样的争分夺秒而努力着。 韩彧轻吻着她的额头,他们都长大了。 “我今天家教那边结薪水,明天实习那里结薪水,一共两千八。”他念念叨叨的,说,“给家里汇过去一千三,还有一千五,刨去生活费,还有一千,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林琳摇着头,“什么都不想要。” “不行。”他像觉得钱烫手一样,“这可是我第一次一起领到这么多薪水,你必须得抓住机会。” 林琳想了许久,也想不到一千块能做些什么,“真的不用了,你七夕时候才送过我那么大一只熊,我一直抱着呢。” chapter.189 “快说,过节是过节,现在是现在。”韩彧并不理会她。 那就想想吧,林琳努力想了半分钟,才说,“那你给我买只小狗,要活的。” “额……你放心,死的养来干嘛。”小狗?比熊吗? “那就交给你啦!”林琳连连点头,“要好看的,特别帅的!” 韩彧下意识的问,“公的?” “母的!母的!母的可以生小狗。”她赶忙说,“我们比较占便宜。” “好吧。”韩彧笑着得宽厚。 林琳把韩彧送到地铁站,开车回学校。 不可避免的被人通知,因为她这堂课没听,导师非常不爽。 挂科她是不怕的,挂了,大不了腆着脸回家,让父亲帮忙说一声。 晚饭没吃饱,又跟同学跑出去吃了一口,在宿舍请了假,林琳回自己的住所,有被人跟踪的感觉,四下看看,却见不到人。 是她多虑了,但不免有些怕。一个人住,终究不是办法,也不知韩彧的房子找的怎样了。 家里灯火通明,空荡荡的,她不喜欢一回家便是黑的,可那空荡荡丝毫都没少。 给父亲打电话,聊了几句,父亲难免问到学习怎么样,专业怎么样,对于服装设计,林琳一点兴趣都没有,勉强回答了些,林肇川见她提不起兴趣说学业,话锋一转,说到楚天昕,“你跟鑫鑫又闹别扭了?” “没有。”家长问起,林琳只好欲盖弥彰。 难道要林琳说,他对她表白,强吻,然后告诉她,他们断交了? 反正,自那天之后,楚天昕在发布会上承认跟罗文婕正在交往,一句十九年,说的林琳都跟着心酸。 她却无话可说,不能够给他任何回应。 “这样啊……”林肇川说,“看来他跟罗家那丫头又和好了。” “嗯。” “别总使性子,鑫鑫是我看着长大的,性格那么温和,但是太傲,他对你好,你别总不当回事。” “知道了,爸爸。”林琳感觉到父亲话中有话,才发觉似乎只有自己,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心思。 还好罗文婕并没有说她什么,偶尔还有联络,林琳只觉得十分愧对她,他们是朋友,怎么搞成这样。 挂掉这通电话,即刻间,另一个陌生号码便打进来。 不知是谁,归属地是c市,林琳犹疑的接起来,另一边,是她早已习惯的不客气的音调,“林琳,欧阳逸是不是见过你?”这世界上什么事都瞒不过华夏么? 林琳不知她又想做什么,“是。” “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华夏那边,顿时拔高嗓门,“林琳!我跟欧阳逸怎么样,我们两个知道,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林琳现在没心情跟她吵架,“你也说了,你自己的事自己知道。” “那他怎么说通过你身上,觉得我们更应该分手?”华夏并不是不讲理的人,却在与林琳交锋时,处处都流露着蛮不讲理的模样,“你很喜欢管别人的事吗!” “你不也很喜欢?”林琳决定不跟她继续客气下去了,“欧阳逸要跟你分手,你应该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问我做什么!” “你在哪!出来!我要跟你见面!”华夏愤怒的叫道,“撺掇别人你有理了!” 林琳也愤怒起来,“我不见你,华夏,你当自己是什么,我警告你别跟我再继续吼下去。” 隐隐约约的,她有些不舒服的预感。 华夏的态度,是否有些太明显。 “林琳!不过仗着家里有几个破钱,你有什么了不起?我跟你吼了又怎么样!你敢出来,我还要打你!” “好!”林琳终于不愿意再次忍受她,“我们见面!” 打架是么? 林琳本就不是个时刻理智的人,尤其现在,多少次跟华夏交锋,都被韩彧一碗水端平似地把她压倒。这凭什么? 此刻,林琳一分钟都不能等,是要打架么,单打独斗她被华夏打死估计都是可能的,华夏选的地点是她们学校附近,林琳自然不可能单刀赴会。 象征性的叫了学校里几个相熟的朋友,她还是抱着能谈拢最好,谈不拢再打的心态。 一行人到了华夏约的地方,是她们学校后面的一栋小区,破败,人烟稀少,此刻已经接近晚上,天色刚刚暗下来,是杀人越货,打架斗殴的好场所。 随行前来的林琳的一个同学,向晴,是个典型的假小子,0高中时就因打架被开除过一次,见到这地方,也笑着肯定,“看来她是真想打你,选了这么个地方。” 林琳心里这才开始凉下来,华夏来真的,幸好她有准备。 她长这么大,谁敢动她? 进到里面,华夏正靠在那小区中唯一的树下摆弄手机。 抬头见到林林一行人来了,出口便是不客气的冷哼,“一个人不敢来?还叫了这么一帮小朋友?” 林琳的同学顿觉受辱,大家都是大学生了,即便是刚刚升入大学又怎么样,“老女人!说话注意点!” “哦?”华夏自然也是高傲的,她有理有据,一步跨过来,“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跟欧阳逸说了什么?” 林琳瞧着她那张脸,再也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好感,带着汹涌的愤怒,反问她,“你觉得我跟他说了什么?” 不等华夏回话,林琳已然发难,“说你犯贱,总是让韩彧跟我分手?说你总是在我男朋友面前说我的坏话?还是说你本来就不清不白,有男朋友,还干涉别人的事?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在耍他!一点都没喜欢过他!” “你胡扯!”华夏跟不上她的语速,心知林琳故意扭曲了一部分事实,下意识的扬手,要扇她耳光。 林琳眼疾手快的架住她的手,“华夏,你当自己是什么?凭什么人人都要听你的!” chapter.190 “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华夏一直不喜欢她,这是根深蒂固的事,但并不是主要原因。 华夏狠狠的抽出手,林琳力气可没有她大,既然已经开始动手,华夏也不介意继续下去,她很早就想打她,又是一巴掌,林琳这次没有准备,她带来的那几个女孩子,却早已发现,一起涌上来,抱住她的手臂,毫无章法的跟华夏扭打成一团。 女孩子打架本就难看之极,毫无优雅和美感可言,目标只有一个,她找来的同学,净是打架的好手,林琳反而插不上手。 向晴下手尤其黑,几下便把从小学习散打的华夏放倒,一群女孩子们把华夏按在地上,双手制住,交给林琳发落。 再看华夏,早已狼狈不堪。 脸上被人抽了几巴掌,嘴角有殷红的血渍,头发也是蓬乱不堪,衣服上也净是尘土。 林琳的初衷并不是搞成这样,现在却早已被怒火噬了心,多少次被她不讲理的插手自己感情的事,她承认,自己早对她有了敌意。 看着被压制的不能动弹的华夏,林琳已然解了气,却仍是暗含威胁的告诉她,“华夏,我长这么大,有两件是最不能容忍,第一,是别人在我男朋友面前劝我们分手,第二,是被人威胁。” 华夏看着她,她仍想站起来动手,身子却不能动,只留一张嘴,“你打我?林琳,我不是威胁你,你以后还是小心点!” 林琳见她还这样,狠狠一巴掌便扇过去。 用力之大,自己手都疼得要死,“我说了,别威胁我!” “林琳,今天这一次,我永远都记得你!我也告诉你,你跟韩彧完了!”华夏心知林琳的死穴在哪,“你等着他把你甩了吧!” 关于这点,林琳不是不清楚,华夏对于韩彧是有一定分量的,她却太过自信,也伪装得更加自信,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的看着华夏,“如果你真的不介意这么下三滥,我倒是可以把他送给你!” 末了,踩着高跟鞋,轻蔑的,两败俱伤的离开现场。 韩彧一定会知道这件事,可林琳还能说什么,她不愿吃亏,自觉做好了心理准备,华夏不讲理在先,如果她没有带人来,那今天被按倒在这里,老老实实挨耳光的,该是她林琳。 也许韩彧听了事情的全部,会谅解她。 车是向晴开来的,她酷爱大车,路虎,正好坐得下这些人,林琳坐在副驾驶上,此刻才算彻底清醒,她跟华夏打架了,也不知后面会发生什么。 向晴见她忧心忡忡,安慰她,“放心吧,这女的,再敢嚣张,见一次打一次。” 后排有人插嘴,“她要是跟韩彧说这事,韩彧肯定要找林琳的。” 向晴表现的非常事不关己,“那男的要真敢不问青红皂白的质问林琳,嗳!林琳,就像你说的,你还要他做什么?” 林琳哪有那么自信。 经那个美国人介绍,韩彧最近再次有了新的学生,英国人,peter,说的是一口纯正的英语,还好韩彧的英语虽然算不得正宗,但他已经有了经验,到现在还算教授的不错,peter为人也不似大多数英国人那么酷,反而,是个开朗又热情的老外。教学完毕,peter给他发了周薪,两千块,不菲的收入。 peter最近都很忙,原因是陪伴他的拉布拉多犬,pinky几个月前刚刚诞下小狗,一共有三只,一只不幸夭折,还有两只,peter对他的宠物非常好,管它叫女儿,现在,他称自己有了外孙,非常的幸福。 拉布拉多一只是韩彧很喜欢的品种,聪明,体型也适中,他跟pinky尽管认识不久,它已经对他十分友好,现在也不太介意他去看看它的孩子。 peter忙里忙外,真有些当了外公的意思。他是内科医生,家里洁净的一尘不染,即便是pinky的房间,也是干净并透着馨香。 见韩彧对小狗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乐滋滋的在一旁用生涩的中文说,“很可爱呦。” 他的中文怪腔怪调,十分蹩脚。 韩彧问他,“它们叫什么?” “还妹有……名字,我一叫,宝……贝,都来呢。”peter努力地,在日常生活中,也尽量使用中文。 韩彧猛然想起林琳学蜡笔小新的口气,忽然笑起来。 peter好奇,终于顺利的,换成了英语与他沟通,“你为什么笑?” 韩彧回答道,“我女朋友很喜欢小狗,最近正打算帮她买一只。” “oh!no!no!市场……骗人!”peter中英结合,乱七八糟的发了一堆音,“你……刻意……领养我的宝贝们……” 韩彧听了个懵懵懂懂,一时间不太清楚他的意思。 peter又说,“请我吃饭!”他说得十分顺利,纯正的汉语。 韩彧似乎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我可以领养它们,但是必须请你吃饭?” “ok!ok!”peter很得意,连连点头,又强调,“only one!” 这样当然最好不过,韩彧喜欢这两只小狗,林琳想必也会喜欢,而且,它们非常健康,因为peter的精心呵护。 拉布拉多犬,尤其是pinky这样的正宗品种,对韩彧来说非常昂贵,他的那一千多预算根本不够,但请peter吃顿饭,便太简单了。 peter将其中一只小母狗送给林琳,放在一个漂亮干净的小篮子里,连同它喜欢的玩具,不放心的询问了居住环境,还要保证不许虐待他的外孙,时不时的要让他和pinky见到,又用英文写了满满一大篇注意事项后,才让韩彧先送小狗去林琳那里,明天再请他吃饭。 韩彧也高兴得不得了,赶忙带上小狗去找林琳。 林琳不在家,摸出手机,才发现他的手机早已没电多时。 时间还早,便在门口等她。 chapter.191 小狗刚刚离开母亲,到了陌生的环境,挣扎着呜咽,看起来十分可怜。 韩彧也不知该拿它怎么办,好在有peter留下的说明书,看了半天,意思是它起初会感到恐惧,韩彧便把它抱进怀里,这样就不恐惧了吧,他这样想。 它那么小,柔软脆弱,令他想要保护。 轻轻拍着,小东西终于眯起眼睛,像个刚刚哭过的孩子,带着委屈入睡了。 它依靠着他,蹭着他身上入睡,这让韩彧心底一片柔软。 不久,空寂的走廊里响起一阵高跟鞋的希碎响声。林琳见到韩彧等在门口,心里一阵惊慌。 该不该主动交代今天的事? 小狗已然惊醒,韩彧见到她回来,也站起身,脸上是大大的笑容,把小狗放到它的小窝里,拎着篮子,朝林琳走过去。 他心情看起来特别好,林琳也挤出个笑容,一眼便看出他开心的原因,篮子里的小东西,正惊恐的看着四周。 “这么快就买来了?”林琳结果装小狗的篮子,好奇的看着那个小东西,它被林琳吓到了,挣扎着要出来,韩彧连忙把它抱起来,小东西认人,才安静下来。 林琳撅着嘴,“它跟我不亲。” “慢慢的就亲了。”韩彧轻轻摸着它的小脑袋,无限宠爱着。 开了门进去,林琳捧着小东西把它放在床上,柔软的大床,小狗却无所依似地在上面乱蹦,看得出,很活泼,并且健康。 “拉布拉多?”林琳终于认出它的品种,“你哪买来的?” “我教的那个老外送给我的,人家还要你没事的时候去带它去看看妈妈和外公呢。”韩彧在外面等了半天,渴了,去厨房倒水。 只听她在里屋,对着小狗自言自语,“不许看妈妈,以后我是你妈妈,听到没有?” 韩彧险些把嘴里的水喷出来,到底是女孩子。 突然加入了这么个小东西,韩彧也有点兴奋,进去看看她是不是虐待小生命,林琳倒是没虐待,只是强制的抱着小狗,抓着它的小爪爪,指着刚刚进来的韩彧,“宝贝,这是你爸爸。” 韩彧心里有点飘。 她用一只小狗,完成了他们希望身为父母的心愿。 眼见着她翻箱倒柜的寻找东西给小狗布置新家,大方的让出了她的玩具,还给小东西起了个新名字,倒是它很熟悉:宝宝。 韩宝宝。 韩彧只得无语的,认栽似地认同他从此有了个女儿。从林琳这里找到个手机充电器,冲上电,手机屏幕一直闪,华夏的短信进来了。 急促的叫他回电话。 最后一条,是:林琳找人来打我! 乍现这么一条信息,还是华夏的号码,韩彧有些发懵,韩彧下意识的回头看林琳,她正愉快的,抱着她的韩宝宝,小东西已经有些习惯她,耐着性子的任由她折磨它。 给华夏回去信息,不管是真是假,他不想她打过电话来。 华夏的电话却追过来,韩彧眼疾手快的挂了电话。 紧接着,一条一条信息追过来:你跟她在一起? 接电话! 快点! 韩彧不知该如何回信息。 林琳终于注意到他的手机,放下韩宝宝,是华夏吧,她在心里揣测。 韩彧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静默,两人各自心怀鬼胎的僵硬在当地。 终于,韩彧开口打破沉默,“华夏说,你跟她打架了?” 他问得很轻。 像是怕得罪了她,却带着伤感和无力,和淡淡的责怨,“你怎么跟她打起来了?” 林琳没有回应,她忽然不想解释了。 有些任性的不愿做任何解释。 电话铃声又催促起来,韩彧反复的挂断,那厢再打来。 林琳终于忍耐不住,“你接吧!接起来!” 韩彧看着她,最后一点带着狐疑的信任也终究消失。 连被放到床上的韩宝宝都瞧出气氛的紧张,瑟瑟发抖着。林琳抱起它,心疼的坐在床沿边。 韩彧接起电话,“喂?”他很刻意的说,“华夏?” 那厢不知说了什么,只见韩彧眉头越拧越紧,反复的在说,“华夏,你冷静一下。” “你慢慢说。” “有没有看看医生?难受吗?” “我会问她,你不要着急。” …… 林琳浑身发抖,强迫自己不要夺走他手里的电话。 好吧,她不冷静,但她想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被打,她怎么就落到这幅田地。 韩彧挂了电话,是沉默。 沉默了很久,至少五分钟。 他只看着林琳,想找出一点她为打人而愧疚的表情。 没有,她只是低着头,顽抗到底的模样。 终于,他开口,依然是伤感,又无奈的,“琳琳,你怎么打人?叫人去打人?你怎么这么任性?” 林琳咬着嘴唇,不愿意解释。 韩彧仍在试图给她机会,“她受了很多伤。” 林琳终于无法承受,募得站起身来,目光直视他,“你想发脾气就发吧,别忍着,我看着不舒服。” 韩彧看着她,目光里,确是失望。 他终究没有发怒,只是伤感的,有些踉跄的起身,像是做错事的是他自己,去玄关换鞋,“我先走了。” 林琳追到玄关处,语气终于低下来,好吧,她解释,道歉,“你去哪?” “我得去看看她。”他的音色带着千里之外的冷淡。 林琳骤然心凉,他给她的机会,从来那么少。 浑身骤然变得僵硬起来。 韩彧临走前,只留下一句话,“不管怎么样,动手都不对,你想好了,跟她道个歉吧。” 是劝慰,是无奈,是放任自流。 韩彧走后,只留下空荡荡的一个房子。 c市终于也冷下来,敞开的窗户,这么晚了,是湿淋淋的寒风。 她输了,对不对? 不知何时,才发现,雨丝都飘下来,此时已然转大,这个该死的城市,接近冬天,也是雨水频繁,又湿又冷。 chapter.192 她跑到窗边去看,等了一会儿,韩彧才从楼门里出来,走得很快,根本不顾及冰凉的雨滴,逃亡般的决绝。 之后,一整夜,都没有消息。 他想必正陪着华夏,任她哭诉她的遭遇,丢她这个罪魁祸首在这里反省。 道歉? 不。 林琳拒绝道歉。 如果他肯听她解释,那么她愿意接受道歉,既然不肯,她为什么要道歉? 可她输了,从上次,到现在,林琳承认,是自己不服输罢了。 一夜的辗转反侧,韩宝宝一直在呜咽,它那么小,才六十多天,刚离开妈妈,又赶上雷雨轰鸣的夜晚,林琳抱着它,紧紧地,温柔的轻声劝慰它,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一人,一狗,像是共同被抛弃,被他抛弃。 不知自己睡了没有,似乎带着伤感小寐了一阵,忽然醒来,在空寂的夜里,凌晨五点多的光景,没有声音吵闹,却因为太静了,猛然醒悟。 韩宝宝睡着了,钻在她的怀里,它的身体非常的温暖。 林琳就这样,一直睁着眼,失眠到早晨。 七点,保姆来做早餐。 父亲也在吃早餐吧。 她这样想着,忽然很想念父亲。 想念楚天昕,想念那些待她好的人。 给父亲打过去电话,只觉得自己已经表现的十分轻描淡写,告诉他她有了一直小狗的喜事。 父亲叮嘱她好好照顾小狗,长大一点之后,让她找人驯一下,否则会太调皮。 不想去上课,托向晴递了病假条,林琳躺在床上看书。 是韩彧宿舍的,杨晓宇的女朋友喜欢的《小王子》。 书里,有人在一句话下面划了条线:当你被一个人驯养了,就要做好流泪的准备。 看着正忙着吃早餐的韩宝宝,它会流泪吗?如果被她驯养了。 她被韩彧驯养了。 拿着那本书,随手在那上面的另一行字勾上:我不懂,她那些不高明的花招之下,是隐藏着怎样的深情。 她终于放下书,也许自己是真的病了,需要好好休息。 韩彧过了好些天才联络她。 在林琳给他手机打了许多电话,打到宿舍里许多电话都不被他接听时,她以为他们又分手时,他打来电话,问她,“你最近怎么样?” 彼时是冬季,浓重的冬,每天都是浓浓的雾霭,湿冷的气息,穿着羊绒外衣才好一点。林琳跟向晴逛街,向晴正指着罗文婕的海报,羡慕的说,“我好羡慕她,她男朋友家里投资新影片,专门要她来做主角,他对她真不错!” 海报上,是罗文婕的新剧照,投资方是传城集团。 看得出,他们很稳定。 林琳接到韩彧的电话,无喜无悲,只说,“我很好。” 她真的很好,最难过的时刻已然过去,每日茶饭不思,不过一周,就似乎好转了。 她每天上课、下课,翘课变得少了,欧阳逸打来电话,告诉她他打算找个女朋友。 他问她,“华夏过得好吗?” 林琳说,“不好,我打了她。” “你们?呵呵。”欧阳逸在另一端,有些心痛的承认,“确实,你的性子跟她根本水火不容。” 林琳没有回应,他们都万分的在乎华夏。 “那你跟韩彧呢?怎么样?” “也还好。” 通话乏善可陈,林琳和欧阳逸,似乎是两个伤心的人。 是有那么一次,在街上遇到华夏,她朝林琳看过来,以胜利者的姿态。 向晴也看到她,朝她竖了竖中指。 那么远,隔着一条街,也不知她看到没有。 韩彧又说,“那件事……” 林琳深吸了一口气,“韩彧,我不想说这件事。” “你真的打算跟我一直闹下去?”他问她,是底气不足的疲惫。 “韩彧,我在逛街呢,你不要破坏我的心情。” “……随你吧。” 这天,林琳的心情再也好不起来。 终于,在后半夜,拨通了他的手机。 很快,便有人接听,他的声音清朗却低沉,“什么事?” 什么事? 她没有事找他,“没……没什么。” 静默许久,谁也没有挂电话,韩彧疲惫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我租好房子了。” 他问,“你还要不要搬过来?” 她愣愣的,这件事又被他这样翻过去了。 他在妥协。 即便她打了他最好的朋友。 “那件事……”她终于也愿意提起这个话题,他退让了,她也去道个歉吗? “我理解你,”他很疲惫的截断她试图做出的道歉,“你怀疑我跟他,也很正常,但是我们真的很清白,别不相信我了,行吗?” 她刚想开口,他又说,“不要有下一次了。” 林琳不知是什么心情,抿着嘴,不再辩解。 约好了她隔天下午没事,去看看新房子。 韩彧找到的房子就在她小区的附近,非常方便。 是他公司同事的房子,因为他要出国培训一年多,暂时租给他。 五十平米的小公寓,新房,装修的算得上精致。 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和一个大大的房间,床和沙发以及简单的家具都有。 韩彧已经简单布置过,难得的是,还给韩宝宝安排了个临时小窝。 是她喜欢的暖色调。 餐桌放在角落里,上面摆着个花瓶,里面是假的向日葵。 是新的,标签还没来得及摘下来。 “又是向日葵?”林琳皱起眉头,他这么喜欢这花? “多漂亮。”韩彧轻轻笑着,他们也没有很久不见,不过两周。 彼此都没有大的变化。 “你是要我嗑瓜子么!”她也笑起来,忽然觉得这花,黄橙橙的,其实没有那么难看。 “向日葵呢,又叫望日莲。”韩彧给她倒了杯水,热乎乎的姜汁可乐,可以驱走冬日的湿寒,一直端到她手边,冒着腾腾的热气,“你知道它的花语吗?” chapter.193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问她。 她却仍是,“不知道。” 他站在她身边,抚弄着那花瓣,忽然俯下身,把她抱进怀里,“是沉默的爱。” 她抬起头,看着他,说不出话。 “我不逼你跟华夏道歉,”他的眼里,是妥协后的纵容,“一个巴掌拍不响,不可能错全都是你的,可是打人是不对的,你明白吗?” 林琳沉默下来。 他这样算什么? 可他妥协了,她还能说什么? 韩彧全都计划好了,“这几天,把家里再收拾收拾,我把华夏叫来,再叫点别的朋友,怎么说也是搬家了,我打算就不住宿舍了,乔迁之喜,要请大家吃饭。” 林琳点点头,这是应该的。 “到时候,不要跟她再斗气了,好不好?”他像是哄个孩子,根本不去触碰问题的实质部分。 林琳沉默许久,终于点头。 随后,便给这个房子添置了不少东西,她的衣服,买了几盆花,脆弱的栀子花和四季海棠,价格虽不贵,但味道非常棒,当然了,她怎么可能忘记他们的两只大熊,两只送给对方的熊终于在一起了,一起靠在沙发上。 当然了,最不能忘的是他们的泥娃娃。 代表着两个人。 许多共同的东西添置进来,两双拖鞋,一大一小,小的是粉色的,大的是蓝色的,她细心装点着这个房子,事无巨细,每天都在留意好看的家里用的小玩意,哪怕一个牙签盅、一个烟缸都是个性又可爱的。 她打算跟韩彧同居了,这回,不知能不能叫罗文婕。 她们仍有联系,罗文婕似乎对林琳全无芥蒂,碍着楚天昕,林琳也不敢把自己跟韩彧前些日子闹别扭的事告诉她。 得知韩彧找了房子,尽管林琳不完全搬过去,也算同居了,罗文婕欣然答应前往。 却不曾想,关系好的,大都参与过打华夏,一知道华夏会去,纷纷表示不愿意见她。 向晴是完全站在林琳这边的,甚至嘱咐林琳不要搬过去。 吃饭就在新家,韩彧早早开始准备,他希望林琳跟华夏不要再继续别扭下去。 华夏的一面之词不可全信,韩彧也了解她们两个,脾气本就不对付,总闹下去也不是办法。 一边是好友,另一边是女朋友,哪个都放不下。 饭菜算得上很丰盛,韩彧会做的有限,不少是从外面买回来,满满的一桌子,计划的是双方的朋友们,怎么也得十个人。 林琳带着韩宝宝前来,韩宝宝早跟她混熟了,走到哪跟到哪,这小东西已经比初到时大了一大圈,毕竟是中型犬,现在已然跟成年京巴差不多大。 韩宝宝非常不安分,跳来跳去,这里跑到那里,都是它熟悉的人,对于这个环境,它也不陌生。 突然间,韩宝宝对着门口摆出警戒姿态,大吠不止。 “有人来了?”林琳正帮忙摆碗筷,一面喊韩宝宝,“宝宝,别叫。” 韩宝宝哪里肯听她的,喊都喊不住。 门铃就在这时响起来。 林琳赶忙去开门,骤然愣住。 韩彧忙着放凳子,只知道林琳去开门,见韩宝宝还狂吠不止,顺嘴喊到,“丫头,别叫,过爸爸这来!” 果然还是老爸比较有威慑力,韩宝宝闻声,顷刻便住口,溜到韩彧身边来。 韩彧这才看到进来的两个人。 罗文婕人还没进来声音已经先至,“我们在楼下,正巧看到有人把楼门打开了,就直接上来了。” 林琳有些尴尬的笑着应声。 韩彧也直起腰,没想到最先来的是罗文婕————跟楚天昕。 罗文婕见屋里的两人都尴尬着,急忙解释道,“鑫鑫哥正好也不忙,搬家耶,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叫他来。”说着,把手里拎着的手提袋和一大束百合塞给林琳。 袋子里是两瓶香槟酒,法国酩悦的顶级香槟。 楚天昕跟罗文婕在一起,这事属于公众事件,韩彧自然是知道的,此时,既然是罗文婕带来的,韩彧便摆好姿态,放下手中还未干完的活,到门口跟林琳一起去迎接。见着楚天昕,没有预想中的尴尬,他比他调整的还要到位。 楚天昕脸上是浅浅的笑容,与前些日子那个说要断交的模样判若两人,亲切中带着疏离,“好久不见,琳琳,韩彧。” “好久不见。”见林琳半晌没言语,韩彧只好抢了林琳的台词。 韩宝宝跟在林琳和韩彧身后,仍不甘心的小声呜咽。 罗文婕也喜欢小动物,“哇!好可爱,叫什么?” “宝宝。”林琳坐在罗文婕身旁,躲避着楚天昕似有若无的眼光。 韩彧那么一句“丫头”,楚天昕是猜得到的。 罗文婕告诉他的是,林琳要他来,现在,一看便知,是他唐突了。 她话都不敢跟他讲一句,怎么可能让他来了徒增尴尬?但既然已经这样,他也不打算走,吃饭而已,帮他们见证一下幸福,他的不光不自然的瞟到那张床上,这房间,小的可怜,本来是个单间,为了区分卧室和客厅,打出了个隔断,透过磨砂玻璃,隐约地见得到里面粉色的天光。 墙上,悬挂的是几乎占满了整面墙的画,那副《暗香浮动》。 他竭力忍着疼痛,不知道自己怎么还笑得出来。 罗文婕在旁边,像是没心没肺的跟林琳讨论着小狗、服装、美容、课业。 林琳手里仍握着一把筷子,忘了还未摆好那些餐具。 她变得勤劳,为了他们的新家。 楚天昕只觉得有些煎熬,这里的所有人,所有事物,都在让他煎熬。 幸运的是,接下来的人鱼贯而入,他全都不认识,看穿着打扮,也是普通的学生,有些湿了,老大一进门便抱怨着,“天气预报真骗子!说的今天晴天,好端端的又下起了雨。” chapter.194 “你看的是昨天的天气预报吧,今天说了小到中雨么。”罗文婕笑呵呵的应答。 老大本以为屋里没别人,见到罗文婕和楚天昕,有短暂的怔愣,似乎觉得在哪见过,却终究没有接话,短暂的尴尬过后,见林琳手里还握着一把筷子,一边脱外套一边说,“晓宇他们马上就到了,你那筷子啊碗啊还没摆好?” 林琳这才想起自己摆了一半的餐具,下意识的起身,楚天昕忽然伸手,抢过她手里的筷子,使了多大力,只有林琳感觉得到。他看起来仍是云淡风轻的一副神情,“我来吧,你坐着。” “哪能让客人动?”老大开口,暗示着韩彧。 韩彧也笑笑,“楚师兄,我来吧。”他尊称他一句师兄,因为实在不知该找出什么样的关系来称呼他。 罗文婕在桌下悄悄拽了拽他的衣摆,楚天昕微哂,筷子交给韩彧,坐下来。 似乎有些尴尬的意味,罗文婕笑着打圆场,“鑫鑫哥是怕林琳做不好,她从小娇生惯养的,干点什么都不让人放心。” 老大点着烟接口,“那更应该多干点活。”径直坐在鱼头对着的座位,丝毫不顾忌餐桌的礼仪,招呼他女朋友,“你坐那边去,女人们坐一起!” 大嫂乖顺的坐到罗文婕旁边,原本林琳坐着的位置。 楚天昕面色微沉。 韩彧自然也不舒服,摆着碗筷问大嫂,“大嫂,晓宇他们什么时候来?” “快了。”大嫂说完,转头去看罗文婕,她也觉得眼熟,小心翼翼的问她,“你是……罗文婕吗?演《颠情倒爱》里面龙小染的,是吗?” 罗文婕点点头,美滋滋的答复,“就是我,你看过那部片子啊!” “我很喜欢。”打扰的目光又瞟到楚天昕,“他是……” “我男朋友。”罗文婕笑嘻嘻的说,“我们,和林琳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哦,”看不出大嫂也是个过于直率的性格,“我倒是喜欢安瑞晨,尤其是《颠情倒爱》里面,那个男主角很痴情。” 安瑞晨在《颠情倒爱》里饰演的是一个脾气暴躁的男主人公,女主角龙小染本来很爱他,最终受不了他的脾气暴躁,跟了另一个人。 反面角色,怎么这位“大嫂”会喜欢他? 况且,她难道不知道她跟安瑞晨的绯闻吗? 纵使是罗文婕,也有些受不了,尴尬的笑了几声,韩彧的人圈子里,看来似乎鲜有正常人。 待到一切准备妥当,杨晓宇领着女朋友,跟华夏一起在楼下按门铃。 他们恰好同一时间到,雨非常大,尽管打着伞,进来时都湿了些。 华夏见了林琳,仍是没有言和的意思,林琳也没有,她言和了,就证明她从头到尾都是一种“任性”,女人多记仇,尤其是在爱情面前。 她们平素里再柔弱,面对挑衅她们爱情的第三者,那种恨意,都是绵长而深刻的。 在座的,华夏都认得,除了林琳,通通打了声招呼。 这样的气氛下,韩彧有些后悔今天这顿饭,一桌人都互相看不顺眼的尴尬着,轻轻拍拍林琳的肩,示意她不要计较。 开饭了,全都默默无闻的吃着饭。 杨晓宇觉得尴尬,“还说下楼时候买两瓶酒呢,怎么没有糕?搬家不吃糕,一年搬三次!” “我们带了酒!”罗文婕好不容易察觉到有个正常人,“法国酩悦,鑫鑫哥的珍藏哦!” “哦?”韩彧还来不及制止,离放酒的袋子最近的老大已然打开,竟然像对待可乐似地摇一摇,“嘭”的一声巨响,香槟酒被摇了那么半天,顺着瓶子喷了一大半,名贵的香槟酒惨遭荼毒,全桌人面面相觑。 楚天昕突然开始后悔送酒给这些人喝。 老大正欲叫韩彧找酒杯,华夏忽然重重拍下筷子,“香槟不是这么喝的!你别折腾好东西!” 她也看不过眼,这么好的一瓶酒,就被这人这么毁了。 老大尴尬的看着华夏,“人不都这样喝?” “不懂就别装懂!”华夏劈手抢过他手里的酒瓶,心疼的扯过湿巾,擦拭着瓶身,“上千块的东西,你就这么糟蹋!” 华夏跟老大关系一向还过得去,他便也没记在心上,任由华夏跟他怒吼完毕,坐回到座位上,却也有些尴尬,“真没想到这东西这么贵……” 罗文婕担忧楚天昕不高兴,哪知道他只是淡淡的笑笑,“这东西没有谁规定一定要怎么喝,你说的那样喝法,是大型庆典上,为了制造气氛的。” 一句话,便解了老大的尴尬,和自己的心疼。 他做人一向圆融,这次向自己完全看不起的人妥协,不过是为了林琳的面子。 有了酒,便热闹起来。韩彧宿舍的老大也不完全只是会招人讨厌,他不胜酒力,喝了两口便兴起,讲了不少上学的趣事,有这么个糊涂人,总好过满桌的人都各怀心事,即便他吹牛,大家也跟着笑,他们太需要这样一个人。 没曾想到,最后居然是最遭人讨厌的老大缓和了气氛。 幸运的是,第二瓶酒,华夏拒绝让他碰,否则又要惨遭荼毒。 笑闹了一顿饭,连韩宝宝都放下了警戒心,它毕竟还小,玩心重,吃光了小碗中的食物,跑到每个人身边去蹭蹭。 楚天昕纵然有些小小的洁癖,不过,林琳的狗,他也强忍着,纵容它在他洁净的裤腿上留下个淡淡的小爪印。 韩宝宝感觉到大家对它的纵容,更加放肆,老大正在给大家斟酒,它偏跑到老大脚边,它太小,把老大绊的一个踉跄,随意的抬腿,一脚踹开韩宝宝。 三个月的小狗哪里能受得了老大那么大的力气,被踹的在地上打了个滚,死命惨叫起来。 林琳赶忙抱起她的小狗,安抚着它的情绪,韩彧喝了些酒,有些昏,这才发现林琳正怨毒的看着老大,连忙抱过自己的“女儿”,也耐心的哄着。 chapter.195 终于,小东西不叫了,老大在满桌人责怨的神情中笑得轻松,“你这狗,跟你这人一样娇气,怕什么,骨头硬着呢!” 楚天昕彻底忍耐不了他,脸色沉得要死,再不接他一句话。 好吧,他受够了,本来就看不上这人。 老大浑然不觉,继续点烟,侃大山,不曾发现一桌人,包括华夏,看着他的眼光都复杂起来。 他一个人说了许久,才满意的坐下来,端起酒杯,“来来!男人举杯,女人继续吃啊!” 所有人都举起来,各怀着心事。 唯独楚天昕例外,只坐着,看着早已交到林琳手里,满脸委屈的韩宝宝。 “哎哎!楚什么来着……”罗文婕在杨晓宇进门时,已然给楚天昕做过介绍,此时这人却又忘了,“你不是男人啊!” 玩笑的口吻,楚天昕却丝毫不买账。 轻轻的咳嗽,并没有举杯的意思。 林琳想起他也不喜欢烟味,而此时这个房间,三个烟民的存在,早已熏得满屋都是浓重的烟雾,猛地一看,空气都是蓝的。 林琳连忙跳起来去敞开窗户,浑然不觉楚天昕在她身后,那双眼中不加掩饰的伤怀。 现在的季节,本就冷的不行,房间里又没有排气扇,一阵寒风吹过来,林琳站在窗前第一个发抖,坐回来,韩彧已经拿过件衣服披到她肩上,连同韩宝宝,一并裹进去。 楚天昕到底还是没有端起酒杯。 罗文婕也是怕尴尬,“他晚上还有应酬,别让他喝了。” 愚钝的老大终于察觉到什么,也不好逼迫楚天昕,他是传城的ceo,没人逼得了他,老大也听说过他,楚天昕的愠怒又表现的如此明显,便讪讪的跟大家喝了酒。 终于坐下来,想起了什么,掐了手里的烟。 韩彧也再没点。 杨晓宇和老大点烟的频率明显缩减,递给韩彧,他都不要。 罗文婕多机灵,看出现在连老大都尴尬的不行,尤其是林琳和韩彧,如同受刑,不管怎样,礼貌上讲,人家是东家,闹成这样太不合理。便提议,“我们做游戏吧!”转头看看楚天昕,“就我们以前总玩的,嘴对嘴的传纸条,谁嘴里没有传到,谁就受罚!” 这游戏不少人都熟悉,并不陌生,韩彧挨着老大,右边是林琳,可以接受,只要别跟老大碰着。林琳右边是大嫂。 楚天昕左手是罗文婕,右手,是华夏。 最苦了的就是把自己女朋友赶到那一边的老大,左手是杨晓宇,右手是韩彧,两个大男人。 苦着脸,“我不玩!什么破游戏!” “大家如果都玩,”罗文婕坏笑着,“只有你不玩,也不行!” 都等着看老大笑话,这游戏,玩的就是这样的尴尬。 举手表决,全票通过,连楚天昕都没有意见,老大坚持无益,“你们都玩我!”终于放弃了坚持。 在老大的一再要求下,纸条从他这里传起。 四指宽的纸巾,必须用嘴衔着,传递到另一个人的嘴里,韩彧撕得小心翼翼,避免跟他接触,后面就容易多了,一桌人都默契的,尽量留下多的纸条,为了看老大出丑。 到了华夏那里,本来还有不少,杨晓宇的女朋友却不敢跟华夏接触,笨拙的衔下一点点,杨晓宇自然是嘴对嘴的碰触,舔了一下,一半纸条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下一个老大,看傻了眼,他舔了,就无可避免的跟杨晓宇嘴对嘴的碰触,不舔就是输了。 瞅着杨晓宇嘴唇边那小小的纸条,占着他的口水,终于无奈的认输,“得了!得了!就知道我这地方倒霉,我输了!” 他端起杯,主动自发的要给自己罚酒,结果杯中空空如也。 瓶里也空了。 “我下楼买瓶酒去!”老大说着站起来。 “不罚酒!唱歌就行!”罗文婕也不打算为难他。 “我不会……”老大像是天不怕地不怕,却被一个唱歌难倒了。 “五句就行!”罗文婕继续发难。 “不行!我还是买酒去!”老大坚持要买酒。 再喝?喝到什么时候才作数? 华夏瞪了他一眼,烦躁的说,“快唱吧,又不为难你,才五句!” 杨晓宇也在旁边,“老大!大嫂那么爱唱歌,你总听过来几句,唱了就行!” 楚天昕看向林琳,以往,在这种时候,都是她在圆场,何时轮到罗文婕? 她却一言不发的看着怀里的韩宝宝,仍在记挂着刚刚的事。 楚天昕看着她,只觉得她似乎又憔悴了,或者说,她渐渐跟这样的气氛融为了一体。 他便有些伤感,不习惯她现在的模样。 林琳猛然抬头,视线对上他的眼睛。 来不及收回他的眼光,楚天昕尴尬的别过头。 是他,把他们的关系变得如此尴尬。 老大被众人逼迫,终于决定唱歌。 不白唱,站起身来,清了清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唱歌,不管怎么样,今天是韩彧跟林琳的乔迁之喜,让我唱我就唱吧!” 在罗文婕的带领下,大家都在鼓掌,除了林琳跟楚天昕。 老大得意,开唱了,声音极大,“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手扶着铁窗我望外边,外边地生活是多么美好啊,何日重返我的家园……” 他唱的还算没有走调,也没有忘词,所以,第二句开始,满桌的人,尤其是林琳和韩彧,脸色便极难看起来。 好歹今天的主题是韩彧跟林琳的乔迁之喜,他怎么唱的是《铁窗泪》? 满桌人互看着各自的脸色,林琳一直低着头,韩彧简直尴尬到了极点。 老大尤在唱着,陶醉在自己的歌声中,“儿在牢中细思寻,不要只是悔和恨,洗心革面重做人……” “嘭”的一声,众人的尴尬被惊醒,老大的歌声戛然而止,林琳终于忍耐到极限,扯下身上披着的衣服,用力之大,踹翻了凳子,抱着韩宝宝,径直从衣架上扯下自己的外套,不顾外面正瓢泼着大雨,径直走出去。 chapter.196 韩宝宝受惊,呜咽着,谁都看不见她的脸色,想必从韩宝宝凄惶的叫声中,已然能够听出她的脸色。 韩彧正欲追出去,离门口最近的楚天昕已然也抓起外套和包追出门外。 女主人愤然离场,老大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又怎么了?什么脾气?” 韩彧也连忙穿起衣服要追出去,那么大的雨,楚天昕在外面又怎么样。 不,楚天昕在外面,他才更需要出去。 经过华夏时,她一手拉住他,“这还有这么多人,你先收拾一下,她不会有事,楚天昕从小跟她一起长大,他肯定要哄她的。” “华夏,你不知道……”韩彧试图解释,不能是楚天昕,林琳一定误会了。 华夏拉着他,他只得掏出手机按着,却是苍凉的一句不在服务区。 “大家都是好意,一首歌而已。”华夏像是在规劝他,“她一会儿就会想通了。” 韩彧犹疑着,是的,大家都没有故意破坏的意思,她是否太过小题大做。 刚刚楚天昕驳大家的面子,他不也没说什么? 罗文婕的声音突兀的插进来,“那你也该看看她去,你才是她男朋友,不管她对了还是错了,外面这么大的雨。” 华夏瞟着罗文婕,“这些残局你来收拾吗?” “林琳今天有什么错?是你的这些朋友一直在搅局。”罗文婕无视华夏,对韩彧说,“我怕鑫鑫哥也拦不住她,别出点什么事才行。” 罗文婕说的对,他们立场相同。 还是要看看的,华夏却在这一刻忽然跌坐在凳子上,捂住自己的腿,满脸痛苦。 韩彧不得不回头,“怎么样了?你怎么了?” “不知道,突然腿疼……”以她的个性,不是特别的疼,怎么会表现出这样的痛楚。 “怎么突然疼起来了?”韩彧连忙把她扶到沙发上坐着,靠在那两只熊的身上,华夏表现的异常痛苦,许是因为上次与林琳争锋吃了太大的亏,她再也无法有风度,手段下三滥又怎样,看看最后的赢家是谁,“好像从上次之后,就总在疼,可能今天太阴了。” “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对于这件事,韩彧心存愧疚。 “你快去找找林琳吧。”一个闷雷响过,华夏终于松口,“她别有什么事。” “我先送你去医院。”韩彧自己已经下定决心。 林琳有楚天昕照顾着,华夏总不能丢在这里。 罗文婕终于冷笑起来,多少这样的戏码,居然她华夏使得出来,最可笑的是,韩彧居然这么轻易的上当了。 便凑过来,看着华夏扭曲的一张脸,是嗤笑的口吻,“华夏姐,让韩彧去找林琳,我们几个送你,我叫车来!” 华夏语气中闪过略略的停顿,“韩彧,你快去看林琳吧。” “对啊!”罗文婕抱着双臂,“这么多人在呢,我那边有商务车,可以一起去送华夏姐去医院。” 大家纷纷点头,连老大也觉得,韩彧的女朋友虽然有些任性,但这样最好了。 华夏看着韩彧紧皱的眉宇,心里闪过一丝的紧张。 韩彧想了想,也觉得是个好办法,他终究担心着林琳,转头对罗文婕说,“那麻烦你了……” 话音未落,华夏突然浑身一震。 转头匆忙的看向她,她死死捂着腿上的某一处,轻轻的吸气。 像是疼到了极点,还忍不住在克制着。 终于,在大家继续插嘴前,韩彧下定结论,“走吧,我先陪华夏一起去医院,再去看看林琳。” 罗文婕憎恶的看着华夏,她还给她一个胜利者的眼神。 还是不得不叫车送他们去医院,看完了华夏,再让韩彧去找林琳,应该也是来得及的。 林琳的电话不在服务区,楚天昕的手机先开始可以打通,后来便关机。 他们在做什么?罗文婕坐在车上,惶惶的想,一个拔掉电池,另一个,关掉手机。 林琳抱着韩宝宝从楼上下来,五楼的房子,没有电梯,格外的累人。 韩宝宝在怀里挣扎,将它放到地上,那小东西却朝着韩彧的住所跑回去。 林琳追过去,韩宝宝跑的更快,终于它短小的四肢不习惯楼梯的台阶,一个不注意,绊了一跤,从楼梯上摔下来。 径直从楼梯上滚下去,林琳追过去,追不上它。 一直滚到楼梯接口处,韩宝宝见她跑过来,将她当做了敌人,纵然身体某个机能已经遭受到重创,仍然不住的冲着她狂吠。 它被吓到了,林琳却有些难过,不知为何,连小狗也要背叛她。 林琳不知怎么卸下它的防备。 有人已经先她一步过去,一把捞起已经受伤的小狗,脸色淡的像是在说着明天的天气,“走吧,它受伤了,我送你们去宠物医院。” 林琳连忙跟上楚天昕,外面是瓢泼大雨,楚天昕也没拿伞,把韩宝宝塞进衣服里,嘱咐林琳,“你在这等着,我去取车。” 林琳看着外面的大雨,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你披上点,雨太大了。” “你穿上,没事的。”他的声音轻轻地,却带着疏离,把瑟瑟发抖的韩宝宝递到她怀里,“表情好点,别再吓着它了,我很快就过来。” 林琳看着他,到现在,那一屋子人,只有他站在她身边。 眼眶没来由的有些泛酸。 楚天昕躲避着她的目光,没有再说什么,冒着雨去取车。 林琳看着他冲进雨里,浑身上下瞬间淋了个透,竭力忍着大哭的冲动,她怎么对待他的? 韩彧怎么对待她的? 反过来,楚天昕又是怎么对待她的? 楚天昕很快便将车开过来,浑身都湿了一大半,他车里有伞,打着伞来接林琳。 上了车,立刻打开空调,脱掉湿淋淋的外套, 找到块干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发动汽车。 韩宝宝看起来没什么明伤,一条后腿却肿得老高。 林琳心疼的望着它,车里渐渐暖起来,她冰凉的手脚,也跟着一起暖了起来。 就连心也跟着暖起来,终于察觉到疼痛。 c市一点都不好,到处都是湿漉漉。 无限的怀念a市的冬天,没有冰凉的雨,只干燥的风,和雪。 chapter.197 对于这边的路,楚天昕也有些不熟,好在电子导航上居然显示有一家大型宠物医院在附近,只十几分钟的路,便到了。 韩宝宝的情况是腿部扭伤,并不严重,在经过宠物医院的医生一再确认,只是一点点小伤之后,林琳才放下心来。 楚天昕把林琳安置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去找医护人员要了两杯水,小姑娘一见他,主动要求提供私人吹风机,楚天昕欣然应允,长得帅,又风度翩翩,好处是许多的。 等他的头发干了,才坐到林琳身边,一语不发。 半晌,林琳开口,“今天,谢谢了。” “没什么。”他淡淡的回应,决定找个话题聊天,“你快过生日了吧,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去?” 生日?很快了,不到十天。 她却与此同时的发现,她错过了韩彧的生日。 哦,不对,他送她小狗的那天,是他的生日。 “我家搬到b市了,我回b市过。”她懊恼的说,“就这几天了,国庆节我也没回去,打算回去多陪陪我爸爸。” 楚天昕点点头,又不吭声了。 林琳微哂,问他,“那……你来不来?” “我可能……”他想说没空,却在抬眼的那一刻,见到她眼中的期许。 遂点点头,“来。” “和文婕一起?你记得叫上她。”她有些尴尬的提起。 楚天昕又点点头。 下面再无话。 仍是尴尬的,他们之间,捅破了,难免尴尬。 韩宝宝只需做简单的处理,开的是特制的药粉,要输液一周,林琳听着医生的教导,“要记得,不要让它乱跑,别压着伤腿,不要吃发物,营养也要均衡些。” 林琳跟楚天昕一直点头,楚天昕仔细的询问着还有没有其他注意事项。 末了,医生友好的朝他笑着,“现在很少见到对宠物这么呵护的人了,你们是夫妻吧,还没有孩子吧?其实家里有只宠物对小孩的成长很有帮助的。” 楚天昕不吭声,任由医生把他们误会成一对新婚夫妻。 林琳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说,“……谢谢您了……” 谢天谢地,她没有反驳。 他却到底再高兴些什么? 楚天昕送林琳回去,雨仍下着,像是要下一整晚。 林琳不敢让韩宝宝睡在床上,怕自己的睡相压着它的伤。 手机电池装上来,韩彧的短信和打过电话的记录一起进来。 终究是要回个电话的,她也早已不是十五岁的任性。 韩彧很快便接起来,“你在哪呢?那么大雨,怎么也联络不上?” 他很焦急,林琳深吸了一口气,说,“宝宝腿摔了,我带它去看看,手机电池掉了。”她骗他。 “急的我都要报警了。”韩彧终于松了口气,“楚……天昕呢?” “我没有看到他。”林琳回避着这个问题。 韩彧不是全信的,却也没有追问,“我们老大确实太过分了,别生气了,他那人就是不会做人。” “嗯。” “但是他人不错,至少有一次,我钱包丢了,他借给我不少钱,一直跟那时候的大嫂花,大嫂也是那时跟他分手的。”韩彧解释道,“我一直觉得这件事我很愧对他。” 原来还有这样一层。 林琳淡淡的应着,他的人际关系,她无从反对,他有他的原因,她却不止一次的发觉,原来,他们的距离那么遥远,“你应该跟我说,下次有这种事,要跟我说。” 韩彧也应着,“你没淋到雨吧?” “没怎么淋到。” “你的车还在咱们家这呢。”他说的有些谨慎,即便是忍不住想要戳穿她的谎言,也不太想以如此直观的态度,“明天雨停了,看来要洗一洗了。” 林琳沉默半晌,才说,“好,我明天再过去。” “晚安。” “晚安。” 他终究还是猜到她跟楚天昕并不是没见过。 林琳听得出,却不愿解释,不愿反驳。 有爱,才有误会。 她却没有替他解除误会的心,今天的事,也不愿去误会什么。 也不去误会,那个房子里,有华夏,他没有追出来。 更加不去误会,打给罗文婕时,她有些忿忿的,告诉她没什么事,只是华夏有些难受,先送华夏去医院了。 什么都不去想,不去误会,她放心,就像罗文婕说的,要她放心,别多心。 林琳的生日,韩彧正忙着,脱不开身。 偏巧是这天,他开始考试了。 林琳没有强求他,她是有些失望的,但不可以让父亲察觉到自己的失望,扬着一张笑脸回b市自己的新家,已然装潢完毕,父亲都已经搬进来。 仍然是给母亲留了固定的房间,与a市一模一样,却也是一模一样的常年锁着,林琳都找不到钥匙。 新房子的后面是一大片空场,正在建造一座人工湖,林肇川要把a市所有对林琳有意义的东西,全都搬过来。 林琳看起来快乐,非常的快乐,似乎搬了家,是她最快乐的一件事。 林肇川见得到她眼中的落寞,依然不动声色。 生日宴会这天,宴请的是各界名流,与往年不同的是,这次前来的,大都是年轻有为的政要人士,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年轻有为,出身显赫的富家公子。 反正都是年轻有为的,很少携带女伴,像是一场盛大的相亲宴。 林琳没有注意到这一样,楚天昕跟罗文婕来了,生日礼物送上,欧阳逸正巧不忙,b市离陆院也算不得远,也来了,远在意大利的姑姑,也特意带着双胞胎的弟弟妹妹来了,像是一场盛大的聚会,林琳的朋友们,向晴和其他c市的朋友,也纷纷前来。 唯独少了韩彧,她看起来很快乐,二十岁了,婷婷玉立,女人最美的年纪,生命也随之多姿多彩。 礼服的款式也随着一年年的生日,从小公主的泡泡裙,变成充满线条的各种样式。 chapter.198 今天穿的,是向晴设计的礼服,冬白色的长裙,肩上是两根细细的带子,裙底层层叠叠,缀着蕾丝边,极具线条感的布料,绯色的灯光一打,便是流光溢彩的亮堂。 头发也是精心打理,做了一点点卷,看起来高贵又性感。 林琳身材依然不高,蹬着四厘米的水晶高跟鞋,细脚伶仃的鞋跟上,镶的是碎钻,看上去也有一米七了,是极标准的身高。身材也是玲珑有致,被那合身的裙子一衬,更显亮丽。头上被人戴了个流光溢彩的小皇冠卡子,很有些公主的味道。在一生中最美的季节中,享受着最美的装扮,已然是女人一生中极致的、遥不可攀的幸福。 香槟、蛋糕,楚天昕手边挽的是罗文婕,尽管因为绯闻事件失色不少,却不可否认依然是个耀眼的明星。 他却心有旁骛的看着正在跟父亲一起切蛋糕倒香槟的林琳,他送她的礼物,以他跟罗文婕共同的名义,真正的海水珍珠,质地圆润,光洁,是接近标准的圆形,也大,自然也是非常奢侈。 她接到的那一刻起,便由林父帮她戴上,摘掉原本的钻石项链,换成高雅温和的珍珠。 在灯光下,更是夺目的流光溢彩。 她享受着这一切。这些承蒙祖上的福荫。 林琳从父亲那里得到的二十岁生日礼物,是原本林肇川名下的所有房产。 她的身价继续暴增,房产的热潮,已然有了些端倪,他给她女儿的,全都是些可以升值的东西。 还有,意大利著名绘画学府的录取通知书,于明年年初入学。 坐落在迷人的水城威尼斯,是世界上著名的绘画类学府。 林琳接到这份礼物,却不是太开心,为什么父亲从未提起过这事,韩彧呢?他要怎么办? 家里的佣人提醒她有新的短消息。 等应酬完毕,开始自由交谈后,溜到后面,是韩彧的号码:生日快乐,回来给你补上礼物。 收到他的祝福,她是很开心的。 回到前面,不少“年轻有为”的男士们找她攀谈,笑容都灿烂了不少。 她的动作全数落到楚天昕眼里,有些自嘲地想着,看来又有不少男士们落入圈套了。 她哪里是对着他们笑,分明是那个正忙于考试的人。 接下来的环节,林琳接受记者的采访,如今,经过几次比赛,她在艺术界也算一枚小星。更多人关注的仍是美女画家的终身大事。 纷纷前来询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聚光灯中,带着揣测的问题接踵而来:“你们会结婚吗?” “是哪家的公子?” “交往多少年了?” 林琳起先不作答复,维持着矜持的姿态。却禁不住那么些人的考问,和他们别有用心的眼光。许是鸡尾酒和香槟的催化,她不知哪来一股逆反心理,干脆走到刚刚大厅正中央,刚刚切蛋糕的地方,如今,麦克风仍在,她对着麦克风,满脸的春风得意,“你们都在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台下有人点头。 纷纷好奇的看过来。 “是哪家的公子?” 继续点头。 “交往多少年?” 人们纷纷竖起耳朵,等着她的回应。 “会不会结婚?” 终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被吸引过来。 林琳自信、又有些自负的自行作出回答,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我男朋友名字叫韩彧,现在在xx政法大学。今年二十三岁,家境算不上好,不是哪家的公子,但是人很勤奋很努力。我们感情非常不错,交往已经……一年半,我会嫁给他!” 她说完,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全都通畅起来。 脸上闪耀着光辉,属于爱情的光芒。 这让她看起来更加的艳丽。 在心里暗忖着:韩彧,你听到没有?别再对我若即若离,我都这么肯定了。 别在挑战我的耐性。 拒绝了全场的所有男士。 她怎么看不出,父亲的用意。 明年年初便动身的留学安排,和今天这些她见得到,却不知从哪搜罗来的,年轻有为的男士们。 不、不,她不要,她已经翅膀硬了,可以自己飞,自己选择。 婚姻大事,当然要自己做主。 楚天昕捏着酒杯的手指徒然收紧,浑身都紧绷起来。 林琳的目光飘过来,离得老远,带着浓浓的抱歉的意味,连同他,一并拒绝了。 林肇川丝毫没有预料到她如此不懂事,现在阻拦为时已晚,只是面色浓重的寒着,冷声通知身边的人,“去把小姐请到后面,她喝醉了。” 林琳被“请”下来,很强制的手段。 她也不好挣扎,人家告诉她了,老爷要找她谈谈。 谈吧,她的每一天,都没有安宁的,不是华夏,便是老大,要么就是父亲。 父亲早已在书房等着她,红木门虚掩着,那里留着一道光线。 在寂静的走廊中,所投下的是一道凄静的白色光芒。 越接近那扇门,林琳便愈加心慌起来。 父亲会说什么?她不知道,明白自己做错了,父亲的意图十分明显,她却不愿任他安排,任由他用软刀子,用距离隔断她的感情。 不管和韩彧怎样,她都不允许任何人前来破坏,她要捍卫她的爱情。 这么想着,林琳就提起了些勇气。 并没有预感到这是多艰难的一场战争,她的战友,是否真的能陪她打到最后? 林琳轻轻叩门,非常礼貌,“爸爸,是我。” “进来。”林肇川的声音低沉至极,带着压抑的怒气。 她完全听得出,父亲的愤怒。 林琳推门进去,站在门口,掩上房门。林肇川坐在书桌后面,脸上没有温情,是显而易见的愤怒,她终于惹怒了一向纵容她的父亲。 “爸爸,您找我……要谈什么?”这样的态度,林琳心中已然猜到几分,语调都下意识的客气起来。 chapter.199 “你先坐下。”林肇川并不喜欢见到自己女儿如此胆战心惊的模样,却仍旧不能继续任由她任性下去,见林琳小心翼翼的坐到沙发上,才开口,说,“我什么时候告诉你,你可以嫁给那个孩子?” 没名没姓,就是“那个孩子”。 他没有直接反对他们谈恋爱,已经是基于不愿强制的破坏他女儿的初恋的善意,但这并不表明,他会接受他,“结婚这种事!你一个小女孩,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随便的说出口!” 林琳张口,欲反驳。 未等她说出话来,林肇川已然从她的表情中见到忤逆之意,更觉恼怒,狠狠一拍桌子,“结婚!嫁人!这么大的事,怎么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随随便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胡说八道!” 林琳第一次见父亲如此发怒,先是浑身上下一个激灵,随后,便立即撑起强硬的外壳,假模假样的的据理力争,“爸爸!我喜欢他!为什么不能嫁给他!” “你现在真是无法无天!”林肇川向来看不惯女孩子像罗文婕那样不矜持的主动倒追,如今,他一手栽培长大的女儿又有什么两样?甚至,眼光都不及罗文婕,“我养你这么大就是教你这样?” “爸爸!我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林琳自知自己唐突了,父亲现在震怒,自己不敢再强硬,低下头不敢再大声接话。 这个当口,林肇川也快速反省着自己,他不愿跟自己的女儿闹僵,那样对她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只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还没遇到过比这更头疼的事。 父女俩沉默许久,林肇川才开口,是板上钉钉的定论,“你从今天起不用再回c市了,好好在家想想你最近的行为,过完年,就去意大利!” “不!”林琳终于明白父亲的意思了,激动起来,“我不去意大利,爸爸!你怎么可以拆散我们!” 林肇川冷眼看着她的激动,竭力压抑着汹涌的怒意,“我从来没打算让他进我的家门。” 林琳只剩下震惊。 她以为自己错在今天的唐突和不矜持,毕竟,在父亲的眼里,当众表白这种事,太轻浮,不该她一个女孩子来做。 却不曾想到,父亲原来一直是瞧不上韩彧的。 “……爸爸,你不是不讨厌他?”她问的都没有底气,不敢问父亲不是一直没有阻拦? 没有阻拦怎么能代表接受和默认。 林琳开始察觉到自己似乎搞错了什么。“如果是因为家境,那是他不能选择的!他对我很好,也很勤奋努力,这还不够么!”她要为她的爱人辩解,叫所有人都发现他的闪光之处。 “你在c市的时候跟华书记的女儿打架了?是吧!”林肇川看着她,眼里是恨铁不成钢的担忧,他无法改变她,怎么有了眼睁睁的看着她自己跳火坑的心疼? 不,他要拦住她!这世上,最疼她的人,已经去了一个,他是她父亲,她的监护人,即便她不明白他是为她好,林肇川也要阻拦下去,在林琳膛目结舌、试图再次开口瞒他的当口,继续说,“你跟她打架的原因,是因为那个男孩吧?惹得两个出身名门的女孩子为他打架?如果他擅长这样的手段,那么他的人品倒是很值得怀疑!” 林琳不知作何解释,是因为这件事吗?早知道她一时冲动答应跟华夏出来见面,会引发出如此多的暗雷,她宁愿受她些口头上的气。 遂听到林肇川一字一顿,像是怕她听不清的下定结论,“只因为这一件事,他就永远别想进我林家的门!” “爸爸!”林琳最终还是比较敢于抗拒疼爱自己的人,连忙站起身来,强调着,“死刑犯还有上诉机会!你为什么还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就轻易下定论!” 林肇川真是拿自己的女儿没有办法。 他知道的,远比她猜想的要多。 他知道韩彧是因为华夏在c市高考才报了那里,也知道那个女孩屡次挑衅自己的女儿,还知道打架的事绝不是偶然,他无心查她,但他总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不受伤害。 发生了那么多事,她怎么还能为他站在这里争取上诉的机会? 那不可能! 林肇川了解自己女儿的脾气,她向来率性,怎么自己给自己找了这么些委屈? 在他眼里,他的女儿是珍珠,那个男孩不过是一粒沙。 林肇川被她气得浑身发抖,却终不愿残忍的撕破她爱情的面纱,不知谈话该如何继续,尴尬着,有人敲门。 让那人进来,是负责主持外面宴会的私人助理,刚刚的状况、和书房里的硝烟弥漫都见在眼里,那人也不敢多说,只俯到林肇川耳边,小声说了些话。 林肇川点点头,“就这么处理,无论如何,缩小到最小范围。” 助理正欲出去,林肇川忽然唤著他,“你先回来。”又转头对林琳吩咐道,“琳琳,你先去睡吧。” 他冷冷的,又哀伤。看上去已然对她失望至极。 顾不得父亲是为了她好,她二十岁的人了,怎么不清楚,但此刻,她满心只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敌人,不争辩出个结论绝不善罢甘休,“爸爸!那……” “你先出去!”当着外人的面,林肇川不便发怒,他与自己的女儿,终于沟通不畅,他说点什么,她怎么就丝毫都不听? 他一直纵容她、疼她、呵护她……要什么给什么,只没想到一点,有一天,他有些精灵却还算听话的女儿,会惹得他愤怒的对她拍桌子大声呵斥。 林肇川哪里愿意与自己的女儿叫板。 如果她妈妈还在,状况一定会好上不少。 chapter.200 林肇川只想到这里,便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算了,一切都是他的错。 林琳终于垂头丧气的走出书房。 她跟父亲闹起来了,现在会发生什么事呢? 不敢估量,一定要让韩彧做好准备,可怎么说呢?要不要说明今天的情形? 他,会不会怕她父亲? 林琳满脑子混乱,只知道父亲要软禁她,她必须逃走。 逃走! 这个念头真吓人,却一发不可收拾的全数涌上脑海。 书房外面,站着零星几个保镖,皆是些身材高大威猛的男人,原意是维护宴会治安,如今,不知是否得到了新的指令,见林琳出来,全数围拢上前,林琳走到哪,便跟到哪。 也不冒犯,只是甩不脱,林琳要是朝着自己房间走,是没有问题的,倘若朝着其他方向,便会有人出来阻拦,“小姐,董事长吩咐我们几个送小姐回房。” 恭恭敬敬的语气下,是怎样的意思,父亲不是早已挑明,这是要软禁她? 林琳浑身一阵火气,当她是什么,她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父亲是打算用如此的强制的手段,试图左右她的意志! 这不可能!她不允许! 林琳气疯了,不顾阻拦,疾步回到林肇川的紧闭书房门前,狠狠敲门,“爸爸!我要跟你谈谈!” 里面没有人应答,林琳终究不敢更加过分。 终究是她父亲,她还记得,不可以太过火。 她只是任性般的,想让父亲如同每一次那样纵容的成全她的心思。 等了许久,书房里才有人出来,是父亲的贴身助理,乔先生,林琳是熟识的,客气而冷静的看着她,“小姐,董事长吩咐,让您乖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林琳膛目结舌,“我要见我爸爸!你出来干什么!”又要冲过去敲门,这次,才算是气疯了。 乔先生又说,“董事长现在……不太希望您继续打扰他。” 这是什么说辞!“他是我爸爸……” “小姐,”乔先生打断她,音色低了些,“董事长现在正在气头上,您还是先回避一下的好。否则……可能会对那个男孩不利。” 林琳终于住口,如同三九天被兜头浇了一桶冷水,幡然冷静。 一直寒到手指尖。 对韩彧不利? 她父亲……能做得出这样的事吗? 林琳忽然有了不少不确定,紧张、惊慌、以及彻骨的冰凉。 林肇川听着外面没了动静,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来。 他怎忍心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可他别无选择。 乔助理将外面的事处理完毕,敲门回到书房,林肇川犹要确认,“小姐回房了?” “是,董事长。”乔助理说,“房间里的电话和网络全都切断了,我也按董事长的意思交代过,每天的饭菜都送到小姐房间。” “嗯。”林肇川听着,无悲无喜。 红木桌上摆着林琳的手机,原本静止着,突兀的扎亮,震动着在大桌上滑行。 在林肇川的沉默中显得格外清晰。 刺耳,又犀利。 彩色的屏幕,是一只卡通小猪的图片,提示着,一条新信息:韩彧。 林肇川伸手,拿过那个手机,打开来,读他的信息:“亲爱的,我上车了,你明天一早就见得到我了。” 也许他不该来,这件事,想必是韩彧最后悔的一样了。 尽管在当时,他只觉得自己尽管因为考试而耽搁了她的生日,但他立即纠正,干脆跑到b市去看她。 韩彧已经在尽力做一个好情人,他以为,他们之间尽管存在些问题和芥蒂,但慢慢的,疙瘩都会淡化。 他乐观的想着,上车前拿着的大袋子净是她喜欢的小吃。 她二十岁了,法定上可以结婚的年龄,一晃,他们已经快要五年,五年,人一生中有多少个五年?用来相识、用来相爱、用来磨合…… 他不过仍是个二十三岁的青年,努力着、奋进着,要在社会上寻找个一席之地。 韩彧这一生,很难做些什么梦,即使是简单的快乐,总是乐极生悲。年幼时,以为自己考了好成绩,便是全世界最好的一件事,却不曾想,被幸运眷顾的同时,也会有相应的苦难。他活的那么苦,不是坚强,也不是乐观,只是退无可退的坚持着。 他从未唾手可得过什么好运气。 林琳是个例外,仿佛是天降下的礼物,那么准,那么幸运的,便砸在他头上,让他昏头转向,诚惶诚恐。 但……他从未被厄运抛弃过。 韩彧拿着手机,望着车窗外的夜景。 火车还未驶出南方,车道附近已然是一片萧索。 带着冬日刺骨的严寒,北方的冬夜,寒风刺骨,那北风,真真能将一具血肉之躯生生冻成残废。 韩彧不知是否要回复这条短信,他满怀快乐的发过去,以为她睡了,醒了也会看到,不曾想,回复的是寥寥数字:“正好,我找你谈谈,我是琳琳的父亲。” 林肇川! 韩彧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他找他,直觉上绝对不是好事,否则,不会用这样的方法。 他发给她的信息,都被他看到了? 韩彧不知,林琳那厢发生了什么事,她不会有危险,可,他的心,终究随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冷冰冰的邀约颤抖起来。 无可避免的,有了一切即将结束的预感。 他还是太青涩,竟然真的在某些时候,相信林琳的话,以为林肇川可以不经任何询问的同意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也许是他多虑了。 韩彧强迫着自己决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要相信,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许林肇川只是习惯了当个长辈,他毕竟是个小辈,这样的方法也不是完全说不通。 即便林肇川找自己,没什么好事,那又怕什么,韩彧告诉自己,那没什么大不了,他的前程未卜,他凭什么看不上他。 chapter.201 林肇川选择的是b市在圈子中著名的私人会所,兰会所。门童已然被林肇川吩咐过,并未有人拦他,否则,以他的身份,没有预约,是进不去的。 韩彧诚惶诚恐的,被引领到一个包间,估摸着时间,他来的还算早。 进了门,却见窗边已然站着个人。 林肇川比他先到了。 他站在窗边,逆着光,听到门的响动,转过身来,客气并着冷淡的朝紧张的韩彧点点头,朝着桌边走过来。 茶叶早已洗好,韩彧一来,便有人将简易的茶具安置妥当,加水冲泡。 有乌龙茶的香气散发出来,浓郁,沁人。 韩彧连忙帮林肇川拉开椅子,等林肇川坐下来,自己才坐下来。 这间店,并非金碧辉煌的模样,只是玲珑有致的一个茶吧,听说在b市,想喝到最好的茶,多半在这里。 林肇川将人打发至门外,他静默着,一直没有开口。 这样的沉默,使得韩彧也没有开口的勇气,也随着林肇川一并沉默,揣测着他的念头。 在他与林琳之间,发生了这么些事的当口,林肇川突然要见他,绝非偶然,韩彧却终究猜不透他的意图。 许久,韩彧杯中的茶水几乎放凉,林肇川才开口,第一句便是,“我打算明年年初,让琳琳去留学。” 突如其来是这样的消息,韩彧有些惊讶,却也是情理之中,“她知道吗?” “她上大学之前我就告诉过她。”林肇川面色平静,瞧着他的一双眼,是鹰隼的犀利,“琳琳的母亲,一直很疼爱她,在她三个月大时就去世了,从那之后,我一直自己带着林琳,我不想看着任何人伤害她,我希望,借助她出国的这些年,也能让她好好考虑一下你们的关系。” 任何人,他的意思多明显,唯一能伤害林琳的,似乎就是他韩彧。 他打算用出国来分开他们。 对于这点,韩彧不做任何回应,他自信他们之间的感情,与她是否出国,并无太大关系。 看样子,林肇川打算跟他把一切全都明示,他决心听着、听懂,完全了解他的意思。 “韩彧,你是个好孩子,我一直都这么认为,上进、努力,也比同龄的孩子成熟。但是,如果作为我的女婿,抱歉,我并不认同。你更应该做的是,依靠你自身的努力,来改变你的家庭。”说到底,林肇川并不认为自己的女儿能完全依着自己说出要嫁给韩彧的话,一定是,他已经给过她暗示,让她敢于这样。“琳琳她,有更好的人来相配。” 他不需要说的更加深入,韩彧再听不懂,那便是他自己的智商问题。 终究是不忍即刻便戳伤他的自尊,林肇川说的相对婉转,却清晰地表达了那么个意思:他配不上她。 这也一直是韩彧与林琳相处的压力所在,现在终于被她父亲挑明。 他确实如此,却在现在的情形下,面对林肇川居高临下的一副尊容,有了一丝丝的恼怒。 他有他的骄傲,以及他的感情,压着情绪,只因他是个长辈,是林琳的父亲,“林伯伯,这个决定,您经过了琳琳的允许吗?” 林肇川看着他,眼中带着轻蔑,明明白白的轻蔑。像是看马戏团的动物,任人宰割的,除了娱乐大众,不具备投入任何的尊重。 韩彧并不打算被他击败,脊梁骨都下意识的又挺直了些,“我想我和她的事,需要我们两个人来处理。坦白的说,我很爱她,她对我的感情也绝不虚伪,对于我们的感情,我会跟她一起努力。” “我很认同您要她出国留学的安排,但这并不代表,她走之后,我们就会分手。”韩彧有些慷慨激昂,“我会尽我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呵护她的一生,也请您不要在现在就下定论,她不仅是您的女儿,也是我的女朋友。” 林肇川挑挑眉,旧景重演,他看着韩彧的眼睛,希望能一直看到他的心里,“韩彧,你有没有想过,到现在为止,你真的在呵护她吗?” “现在,可能未来的几年,我都给不了她像家里那样的条件,但至少在感情上,我一直在尽心的对待她。”韩彧显得很坚定,这确实是他此刻的心中所想。 他不能输,这次输了,往后,他只能等着她走,然后彻底被林肇川打上一个“叉”。 他没有钱、没有地位、甚至没有看起来可以与林肇川媲美的,康庄的前程,手中唯一的筹码,便是有些虚幻的感情,他对于她的感情,不管旁人看来怎样,至少,在韩彧的心里,称得上问心无愧,他已经在尽心尽力的对待她。 殊不知,他的感情,多么不值一提,人们关注的都是现在。 林肇川轻蔑的冷哼,他不相信,如果他真的尽心尽力的对待他女儿,怎么还会跟另外一个女孩子纠缠不清? 而这两个女孩,一个是林琳,另一个,来头也不小,华书记的女儿,怎么可能那么巧?他看着韩彧,他看上去认真,执着。而与此同时,林肇川忽然不知,这孩子到底有多么深的城府!韩彧哪里知道,这次,他根本不是在战争,林肇川早已给他做过判决,他在他心里,早已因为林琳和华夏的争端,变成死刑。 他是来行刑的。 韩彧的后话,被林肇川的那一声冷哼,全数截断。 他终究是心虚的,因为自己的差距。 不知自己是否唐突,他的最终目的,是要他不要阻拦他们在一起,至少现下不要阻拦。 林肇川却冷静的,轻蔑的、厌恶的,明示他不必再说下去。 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糟糕的气氛,乌龙茶的浓郁香气,似乎已经被腐蚀、败坏,令人压抑。 林肇川打算结束谈话,他不愿再继续听着对方的谎言,他的女儿,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财富,一切金钱能够得到的东西,全都是她的陪衬,为的就是吸引到更好的人,但不排除蟑螂和臭虫,他是她的保护伞,会为她屏蔽掉这一切。 chapter.202 韩彧眼见着林肇川拿出支票薄,心里已然有些猜到了七八分。 他只大笔一挥,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好名的空白支票被他戴着玛瑙戒指的一只手推过来,林肇川看着他,居高临下,是板上钉钉的判定,“说吧,要多少钱,你才肯离开她。” 他冷静、蔑视的,丝毫不需听完他说过的话,已然用这样的方式侮辱他,大刀阔斧的,结束他们的感情! 韩彧只剩震惊,看着林肇川的眼神都是无法掩饰的恼怒和难以置信! 林肇川丝毫不理会他的眼神,那不过是伪装被撕破后的正常反应,高傲的开口,“要多少钱?随便填。” 韩彧终于到达临界点。 他怎能允许林肇川继续侮辱他。 腾地站起身,他察觉到自己浑身发抖。 因为遭受到莫大的气愤和羞辱,他的人,他的感情,全都被他羞辱了。 这是他一生中的烙印。 空白的、签好字的支票,韩彧不愿多看一眼,此刻,多看一眼,也是满目的刺痛。 手指狠狠地按到支票上,将正面朝着他的支票,转了个圈。 推回去,他说的认真而愤恨,“林先生,请收回你的东西。” 林肇川抬眼看他,有些淡淡的讶异。 韩彧看着他,毫不顾忌的直视着他的眼睛,他愤怒着,如非他是个老人,还是林琳的父亲,他连最后一丝尊重都不会留下,现下,也是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要他听清楚听明白,“请您尊重我的感情!” 他再也不愿在这里多呆一刻,这件事令他呕心。 甩门而去。 整个b市,都是陌生的,韩彧从未来过,此时是第一次,如此糟糕的经历,使得无辜的城市,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他头脑一片空白,虚度了好一阵子。 b市是个高傲的城市,不似c市的拥挤繁忙,建筑风格传统而宏大,处处透着一股傲慢的贵气。 b市的冬天,风尤其大,他回来时,穿的并不算多,此时才感到寒风如此刺骨,浑身冰冻。 他想抽支烟,就在大马路上,光鲜亮丽的大姐,他点了一枝,远远见到巡警朝着这边走过来,有些诚惶诚恐的,掐了烟。 不敢随地扔,走了老远,才见到个垃圾桶。 远远回头看去,那警察不是找他。 这个该死的、陌生的地方。他甚至找不到个地方抽烟。没有落脚点。 打了车,找到个地铁站,环线的某一点,指引着火车站的方向。 是了,他该回去了。 回到属于他的地方。 c市的车票最早要在明天晚上,韩彧茫然的,见到大屏幕上a市的名字。 他的家。 二十分钟后始发直达a市的列车,站票、无座,十三个多小时的车程。 绿皮火车,拥挤的人流,在越走,越远离海滨的方向,显得分外寒冷。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他的爱情,他的自尊,全都丢在了那个城市里。 他用了多少年,才令自己忘记了那一刻的寒冷? 林琳在生日典礼上的大作为,终究被林肇川想尽办法压下来。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软禁,自然是要抗议的,罗文婕离开前想见见她,也不被允许。 楚天昕打算找些借口留下来,这样的时刻,他蠢蠢欲动,心知自己必须要见她,不管见了面,她的态度如何。 林琳的新房子,像是监狱,从她房门口,守着不少人,日夜轮班。连佣人,都是诚惶诚恐的一副模样,楚天昕一来,便嗅到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楚天昕等在会客室,递了口信上去,许久,乔助理才下来,他跟随林肇川多年,这次的事,多半是他出面。 “董事长正在楼上谈事情,楚少爷,您先等等。”乔助理下来,对楚天昕交代着,神情干涩,眼眶乌黑,看样子,最近因为林琳的事,他也疲惫至极。 楚天昕忙问,“乔先生,我可以先去看看琳琳吗?”他小心翼翼的,生怕得罪了他,“我很担心她。” 乔助理不假思索的开口,“您还是先见过董事长之后,再去见小姐吧。” 父女俩已经闹得这么僵,楚天昕透过会客室的玻璃门,望向楼上的方向,隐隐开始担心起来。 却眼见着,楼上下来个三十几岁、西装革履的外国人,由林肇川送下来,后面是三名中国人,手臂上皆搭着件素白的医用工作服,各自拎着个医用箱子,在林宅如此金碧辉煌的氛围里,显得十分突兀。 楚天昕惊讶着,看林肇川,状况还算不错,正欲问问乔助理,林肇川已然见到他来了,跟几位医生打了个招呼,便朝他走过来。 楚天昕紧张着,不知是否是幻听,只觉得耳边有人飘来一句:“她在绝食。” 想回头,林肇川已然到了跟前,乔助理也毕恭毕敬的退到会客室外面,带上门。“林伯伯,琳琳她……”楚天昕见人都退出会客室,也不知该进行什么程度的询问,心里只剩下一个充满震惊的疑虑,林琳真的在绝食?她用这样的办法来抗议? 他迫切的需要见她。 林肇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否认,“医生刚看过她的情况,不是很好。” 他也是疲惫的,也许,他现在,是有那么一丝不确定,他是否误会了什么事,却被他女儿绝食抗议的行为再次激怒,如果那个男孩教给她的就是这样的办法,那么,在这样的关口上,他不打算妥协。 她总有一天会自行妥协。 “她……生病了,还是……”楚天昕仍不太确定的试探着,不敢说软禁她就是错的。 “不肯吃东西,今天是第四天。”林肇川冷冰冰的发问,“你找她有事?” chapter.203 “我想见见她。”对于林肇川的态度,楚天昕已然有了些揣度,他辜负了他的好意,皆因他已跟罗文婕明明白白的牵涉。 想来,他在林肇川眼中,也算不得是个好人了。 果然,林肇川点点头,淡漠的开口,“先跟我谈一谈,坐吧。” 楚天昕连忙跟着林肇川坐下,规规矩矩的等着谈话。 “琳琳过生日那天,发生的事,你也见到了。”终究是关系更进一层,林肇川面对楚天昕,还是肯定多些,语气尽管不热络,语言却也开明不少,“再让她闹下去,简直太过分。我只好让她禁足,然后准备出国。” 楚天昕追问道,“之后她就开始不吃东西吗?” “嗯。”对于这件事,林肇川也是焦头烂额,整个人,比起前阵子,都苍老了不少,“每天不吃不喝,人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刚刚又来看过,身体倒是没有什么其他问题。” 楚天昕只得点点头,担心反而更多了些。 她的身体,那么瘦弱,怎么扛得住四天的不吃不喝。 便问,“林伯伯,您就打算让她这么下去吗?找点人……劝劝她怎么样?” 没曾想,林肇川挑着眉反问他,“找谁去劝?” “……”楚天昕哑然,谁能劝得动她?绝不可能是韩彧,楚天昕看着林肇川的眼神,思忖许久,才下意识的说,“……也许……我能劝劝她。” 看来,他们四个人的是非曲直,林肇川已然看得出,沉默半晌,才开口,叹息着说,“罗家那丫头……那天的新闻发布会我也看了。” 果然,在这等着他呢。 楚天昕不言声。 林肇川继续说,“她这么对你,倒是挺让人为难。不过……自己该怎么样,你自己得主意正些。”他不方便说的太过明朗,“你的性格,最大的弱点就是太善,谁都不想得罪。” 楚天昕连连点头,确实如此,“我……确实有点懦弱……” “去看看她吧,尽量说服她吃点东西。”林肇川站起身来,说,“反正,我不可能让她再跟那个男孩来往。” 楚天昕应该早已知道林肇川的这个想法,于情于理,他绝不会允许旧事重演。 他确实辜负了林肇川的好意,明明自己手握着胜算,如果他肯等一等,多好。 不挑明,不说破,等着事情自行发展到这么一步,他再坚定些,不要任何人。 也许现在已经为时已晚,也许他还有些念头,却在得知她为了韩彧甘愿绝食,而感到失望至极。 他真的能规劝她? 还是能规劝自己? 罗文婕并没有做错过什么,也许,他们之间这样的组合,才是合适的,她跟韩彧,他跟罗文婕。 至少,成全的是三个人。 但现如今,被允许前来劝林琳吃饭的人,唯有他一个。他责任重大,林琳和林肇川父女俩,斗起来,固然会有一个妥协,可这个过程,是以她的健康为代价的。 他不忍心她多折磨自己一天。 林肇川带着他来到林琳的卧室门口,紧挨着林肇川的房间,从小由于她夜里总是害怕一个人睡,大了是习惯了,现在,也方便他经常来看看她的状况。 林肇川让楚天昕自己进去。 房间里拉着厚厚的窗帘,暖气开得很足。 北方的供暖,热得有些干,加湿器无声的运作着,许是因为太过潮湿,反而使房间中有种发霉的味道。 楚天昕不知自己是否太敏感了,一进入里间卧室,竟然下意识的惶恐起来。 不过几日不见,原本充满活力的一个人,突然躺在床上,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脸,都全无血色,她躺在床上,手背上被动的插着针头,是维持她生命的生理盐水。 楚天昕不知,一个人濒临死亡,是否就是这样的苍白。 一张脸孔,明显的经过几天的绝食,便凹陷下去,白的几乎透明。 她似乎睡着了,闭着眼睛,在房间中有些喑哑的光线中,显得十分安详。 是死亡后的安详。 楚天昕为自己的想法而惊慌。 他想让她起来。 无论如何,先张开眼睛。 坐到床边,他故意弄出很大的动作,想惊醒她,像很多时候一样,让她忽然坐起来。 林琳却没有太大反应,只感到床的下陷,张开眼,似乎这都是个费力气的事,她只张开一半,纤长的睫毛颤抖着,望着他,不言语。 “我来看你了,”楚天昕见她醒了,心顿时放下一大截,摸着她额前被冷汗浸透的发丝,“为什么不肯吃东西?因为林伯伯把你禁足?” 她闭上眼,一脸享受,笑的毫无气力,“就知道你会来问,人不来,也得到梦里问我……” “我还以为你就此不搭理我了……”林琳已然有些思维涣散,一切都变得朦胧,她似真似幻的,分不清他是现实还是梦中人。 楚天昕突然便觉得心疼,是清晰地绞痛。摸着她的脸,任由她享受着久违的温柔,“我真的来了……没有不搭理你。” 林琳脸上便在下一瞬失去了刚刚那苍白的笑容。 “我怎么可能真的跟你断交,”楚天昕见她不吭声,继续强调着,“我又做不到……” 她募得张大眼睛,瞧着他,眼神有些空洞,四顾茫然的空洞。 然后挣扎着拉开他并未施力的手臂,探过身,吃力的拔掉自己另一只手背上的输液针头。 她用的是仅存的一些蛮力,下手时无法控制,针眼被扯开些,血珠在顷刻间,便渗出来。 红色的血,兑了生理盐水,是鲜红。 楚天昕忙按住她的动作,撕下贴在枕头上的医用胶带,贴住她的伤口,心急道,“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你有没有带手机?”她拒绝讲话这几日,嗓音都是干涩的撕裂。 楚天昕的心,便一阵沉。 见他缄默,林琳更加焦虑,不顾自己的虚弱,也要坐起来,“我也知道……不该找你,但是,我必须给他打个电话,我怕我爸爸为难他……” 楚天昕下意识的把她的身子按下去,让她躺在床上,看着她,说不出什么话,只是混乱着,无奈着。 chapter.204 她都这样了,第一句仍是要跟那个人联络。 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感受,思忖半晌,他才开口,“你先吃点东西,我就把手机借给你。” 林琳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只看着他,抿着嘴,不愿妥协。 楚天昕下意识的开口,“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说过才发觉,这话,已然不管用了。 他骗过她。 她也质疑着他,不肯再信他,让自己这些天的努力功亏一篑。 楚天昕也不妥协,“你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试一试,我这次一定不会骗你。” 林琳仍是坚决着,也不愿妥协。 她身体如此虚弱,一双眼,却是坚持的。 事已至此,已然没有退路,她宁可孤军奋战,谁都不敢相信。 楚天昕便一阵失望。 暗室中,周遭是静谧的,她那对褐色的眼珠,并没有随着缺水而干涩下去,隐藏在细细的眼眶之中,闪着微弱的光。 他连最基本的相信也不配拥有了。 这样的认知,令楚天昕自己都心口发酸。 “琳琳,我确实希望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我,但是……难道我有这个念头……就一定要想办法去拆散你们?”他艰涩的,诚实的开口,做出辩解,妄图让她信任他,“你这样下去根本没用,伤害的是你爸爸。你以为你绝食抗议,林伯伯就会让你们在一起?” 她不吭声,只躲闪着他诚恳的目光。 “吃点东西,好不好?不管你们以后怎么样,现在闹的越厉害,越对你们没有好处。”楚天昕看着她,用一种极诚恳、事不关己的语气说,“你总该清楚这一点吧。” 林琳仍是不做回应。 而她眼中的执拗,终于慢慢褪下去,楚天昕知道自己的话已然奏效,继续规劝道,“先吃点东西,有了力气,我让你给他打电话。你再跟我坚持下去,你也不能联系他,无非是跟现在一样。我如果骗你,你再重新绝食就好了。” 林琳看着他,两条细细的眉拧起来。 他假意的轻松调侃,一点都不好笑。 楚天昕伸过手,轻轻用拇指抚平她眉心的褶皱,那样思虑的神态,并不适合她。 吩咐人去准备了食品,她绝食三天多之后的第一顿饭,只能是流食。 喷香四溢的食物不过是碗清粥,在这个多日拒绝进食的家伙面前,散发着诱人的食物香气,楚天昕眼看着粥被端进来,她的眼珠也跟着转动。谁说不想吃?不过是难得如此坚定了一次,知道打赢了这一仗,食物天天都会有。 楚天昕起身去拉开窗帘,冬日的阳光顺着落地大窗洒进来,阳光透过厚密云层的缝隙,显得十分清冷。 不过,屋里仍是亮堂了好些。 他又坐回床边,不愿打扰她关注那唾手可得的美味食物。 楚天昕端过碗,用汤匙撩拨着那碗粥,香气随着热气蒸腾,不过一碗普通的清粥,在这个饥饿人的眼里,已经算得上无上珍馐。 余光瞟着她,正抵挡不住诱惑的紧紧抿着嘴唇。 楚天昕便放下手里的粥,扶着她坐起来,离得最近的,只是个靠垫,拿来垫着,还是有些低。她早已饿的没力气,任由他摆弄着她的身体,最终,楚天昕在心里敲打着自己,不过是没办法的事,却有些不轨的,让她靠在他怀里。 多暧昧的姿势,女人的身体柔软清香,他不是不曾品尝。只是满园春色即使美的慑人,他心仪的那位,才能让他心猿意马,仅仅一个隔着衣服的触碰,都不可抑制的浑身发热。 此时的她,是完全的交托在他手里,依靠着他的肩膀,有那么一刻,楚天昕是满足的,希望一切就此停滞,他可以永远不计较韩彧这个人。 然而想法终究不能成为现实,做人终究要理智些,才能恪守规则。 楚天昕一再的告诉自己,他此刻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窃喜和冒犯。 他只是在帮她,以一个冠冕堂皇的形式。 林琳仰着头看着他,细长的颈子上,因着几天的脱水和绝食,已然白的太过透明,可以见到淡淡的血管颜色。 楚天昕不敢看她,他的局促,在她清冽的一对眸子中,无处遁形。 只好心虚的把她的脑袋摆正。 端过粥碗,略略有些烫,他小心的用汤匙舀着,清淡的汤,吹了又吹,完全确认不烫了,才递到她口边,林琳退缩着,还要做最后的坚持。 她怕吃了,就错了。 楚天昕实在腾不出第三只手来制服她,只好轻声细语的规劝,“乖,你现在只能先吃点流食,慢慢的才能吃其他东西。不管怎么样,吃饱了才有力气闹革命。” 她抿着嘴,想昂起头看看他的表情,却只得窝在他怀里,动也不能动弹,只好张口含住那只递到口边的汤匙。 楚天昕到现在才真正放心,他终于成功的瓦解了她的意志。 有没有人说过她很愚蠢,明明是错的,还在坚持,愚昧的坚持。 她任由他喂她,像只嗷嗷待哺的鸟儿,乖巧的接受他的照顾。她可真饿,有些心急,不小心将汤匙碰翻,粥洒在睡衣上,丝绸的睡衣,顿时浸湿一大片。楚天昕怕烫着她,忙把汤匙柄塞到她手里,要她拿着,抽出一只手,探过桌上的方巾,小心的擦拭着她湿漉漉的前襟,林琳忽然扯住他的动作。 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粉色,她小声开口,“我自己来……” “呃……”楚天昕竟然在某一瞬间,忘记了她是个女人,“我是怕烫了你……” 还是已跟别人在一起的女人。 他一直那么自然,反而现在才尴尬起来,他的意识中似乎总觉得,他对她,无论做什么,都是自然的,与生俱来的本能。 尴尬许久,林琳才开口,打破他的沉默,“你不烫吗?” chapter.205 楚天昕下意识的看她,她指的是他手里一直拿着的碗。 热粥仍旧冒着蒸腾的热气,这才觉得,有些烫,烫的他手指有些轻微的疼。 林琳连忙把汤匙叼进嘴里,双手迎上去要拿下来那个碗,楚天昕却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动作,拿过方巾,垫在碗底,把汤匙从她嘴里拿出来,“别总含着这东西,以后爱流口水。” 林琳看着他,抽巴着一张脸,像看个怪物。 她从小就喜欢含着筷子,汤匙这一类东西,他就总用这样的话来吓她。 楚天昕再次尴尬起来。 因着她的神情。 他怎样做,都不是滋味,从前,起码可以欲盖弥彰的,互相骗着,瞒着彼此这就是段友谊,只是有些越界。 而现如今,他可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还好,林琳没有继续要他为罗文婕负责。 谁来为他负责? 她已然喝了大半碗粥,再吃得多了,恐怕要胃疼。楚天昕把粥碗放下,这才发现,她身子还是虚弱,刚刚的精神头已经过去了,满脸倦容的窝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她似乎已经忘了,她还要借用他的手机。 不管怎样,她终于肯吃东西,想必林伯伯也会因此放心些。 众人都规劝不得,唯有他劝得动她,楚天昕却开心不起来,因为,她终究还是愿意跟他赌一把,为了联系那个人。 如此强大的精神支柱,楚天昕忽然有种挫败感。 他多心酸,没曾想,有些话,说了,真的不如不说。 林琳像是彻底睡熟了,呼吸都渐渐沉重起来,天色有些晚,楚天昕也不便久留,轻轻地托起她的身体,想把她挪回到枕头上。 她虚搭在他身上的手臂忽然收紧,无意识的呓语,“别走……” 楚天昕微怔。 她在睡梦中,犹在絮絮叨叨的嘱咐他,“别走……我就睡一小会儿……你先别走……” 呵…… 她不能忘了打电话的事。 尽管身体已然扛不住。 楚天昕纠结着,终究不愿再骗她。 等着吧,他还能怎样。 “知道了,我等一下叫你。”轻拍着她的背,帮她拉好被子,他眼睁睁的目睹着她为了一段感情,变得苍白、消瘦、孤独,似乎有了跟她父亲那么接近的感受,他毫无办法,不能改变,甚至,纵容着,做她的帮凶。他多希望让她投入如此多心力的人是自己,他一定不会辜负她。 她终于安心,放心的睡熟了。 林琳的睡相向来不安稳,这次可能是身体太虚弱,睡梦中的模样甚是乖巧,惹人怜爱。只是露在外面的一只手臂,似乎冷了,总想顺着他的衣摆探进去取暖。楚天昕不愿扯开她的束缚,抓着她的手臂,确实是冰冰凉的触感,干脆裹进他衣服里。 一阵凉气袭来,冰镇着他火热的体温。 他真想抱抱她。 比现在这样,更加深入的,充满爱意的,一直抱下去。 韩彧原本的计划不是这个假期回家,他还有工作和家教要带。 却不曾想,这一次b市之行,让他忘记一切,忘记自己的工作,忘记那些所谓的责任和承诺。他想放纵的度过一个假期,在自己的家里,跟小五或是其他朋友,尝试让自己轻松些。 家里仍是那样,韩彧开门进门时,并没有人在。 空落落的,像是许久没有打扫。 他的房间落了不少尘,并不似一直以来,每次回家,都发现是干净整洁的。 整洁依旧,却有一股霉味,伴随着尘埃,扑面而来。 韩彧的情绪便算不得高昂。 给母亲打电话,蒋叔叔接的,闻听他忽然回来,有短暂的惊讶,“我跟你妈妈马上回去。” “我们?出去走了走,正好我也不上班。” 母亲和蒋叔叔很快便回来,两个人都穿的很厚,没有进入三九天的a市,并不需要羽绒服,母亲却已经提前穿上。是件新的,围巾、帽子,全都齐备者,韩彧惊愕的发现,韩母的头发,竟然又白了不少。 整个人相较过年时,都瘦了一大圈。 韩彧一阵心惊,不知为何,一阵陌生的心慌涌将上来。 “我们出去转了转,”韩母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做派,“你怎么不吭一声就回来了?不是实习的单位还要上班吗?” 问得韩彧十分尴尬,“我……能休息几天。” “嗯,家里没什么事,不用担心。”遂发现韩彧古怪的神情,解释道,“你小姨装修新房子,我俩帮着侍弄了小半年,现在这装修的,净骗人,得好好监督着。” “小姨?”韩彧惊讶道,“小姨又买新房子了?她不是调到b市了?” “又调回来了,说是年纪太大,分了房子和不少钱,离休了。” 原来如此。 一切都变了,韩彧嗅得到其中的阴谋气息。 愧疚的情绪将他的所有情绪占满,韩彧低着头,不敢让母亲发现这件事背后的所有牵连,“小姨的房子准备的怎么样了?需要我去帮忙吗?” 韩母摆摆手,“你瞎掺合什么?饿了吧,咱们去外面吃一口……年纪大了,做饭都不对味道……” 韩彧说不出话,只觉得满心全是愧对。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拼命的震动起来。 陌生的手机号码,尾数是1127。 甚是眼熟,直觉上有事,韩彧进到自己房间里,接起电话,对面是他熟悉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韩彧?” 他深吸了一口气,他们不过几天不联系,个中已然是翻天覆地的曲折。 静默半晌,韩彧才低声做出回答,“怎么了?”他伪装的轻描淡写,这件事,无论如何没有办法告诉她。 “没……没什么……”林琳不知如何开口,她想问他,又怕太明显,她的事,决不能让他知道,她怕他会害怕,“你在哪呢?” “……在学校。”他补充道,“宿舍里。” 他们各怀鬼胎,竭力瞒着对方。 chapter.206 “哦……”看样子没什么事,林琳放心了些,“我的宝宝呢?你饿着它呢?” “没有……等一下回去喂它。”韩彧这才想起,他“女儿”被他寄养在同学家,原计划是最多一周,那个同学也要回家。 他现在不回去都不行。 彼此的沉默,在听筒中格外清晰,甚至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韩彧终于结束尴尬,“你还有事吗?” “我……可能晚些时间过去,你等着我,别担心。”林琳也想不出更合适的语言瞒他,“我手机丢了,你等着我给你打。” 丢了? 韩彧不忍心戳穿她。 这里面好多事,他知道,却不愿开口询问。 他怕一不小心扯出一大堆,连带着,那么多,那么多的事。 怕他们两个全都承担不起。 谁都不想令对方担忧。 结束这段通话,林琳仔仔细细的将这条通话记录删掉,才还给楚天昕。 她真的很快就醒了,不过一个多小时,便突然惊醒,在梦中想起自己还要跟韩彧联系,这是头等的大事。 不管怎么样,林琳终于不再绝食了。 她的状态似乎好了不少,终于不再抗议,老实的吃饭,愿意跟林肇川说几句话,对于留学的安排,也不拒绝。 一场爱情游戏,伴随着残酷的现实,她终于清醒。 林琳房间中放这个日历,用一只红笔圈着留学的日子,还有三个月。 韩彧扎无声息,她好不容易打个电话给他,也总是无人接听。 接起来,也是淡漠的一句:“什么事?” 公事公办的口吻,然后告诉她,他在忙。 他再不描述自己的生活。 不是像从前那样,事无巨细的,全数汇报给她。 即使不管韩宝宝,韩彧也只有不到一周的假期,单位需要有人值班,他的原计划是不过年。 peter前往b市出诊,早安排好邀请韩彧跟他一起过圣诞节。 生活仍要继续,突如其来的变故,他却只得被动承受,偶尔的跑路都不被允许。 小姨还要继续找工作,她觉得自己仍年轻,没有必要呆在家里。 似乎大家都忙忙碌碌,唯有华夏,知道他年前就要回c市,毅然买了票跟他一起踏上火车。 爱情是锦上添花,雪中送炭的,只有朋友。 火车开动,又是二十几个小时的路程。 他拒绝让父母来送,两位老人仍是要来,只好让小五开车,送大家过来。 车上的人都在谈论着过年的事,绝大多数是要回家的人。 韩彧站在车厢中,看到父母站在月台的身影,只觉得这次离别,似乎真的非常伤感。 他什么都没有了,如同他第一次去c市上学,只是这次,前路完全没有期盼,再也不会有人在下一站的站台等着他。 熟门熟路的找到卧铺车厢,四人间的软卧,只有他们两个人,韩彧帮华夏一起放下行李,没有注意到她一直有些古怪的眼光。 买的都是下铺,对铺的两个人,韩彧躺在床上,似乎真的太无聊,拿着手机,玩着小游戏贪吃蛇。 他总会死,蛇头撞了蛇尾。 有些焦虑的情绪在慢慢升腾。 忽然听到对铺一个低低的声音,“我爸爸要我去留学……韩彧,你怎么看?” “……哪个国家?”他忽然不再焦虑。 都要走。 这才是几天的事,怎么都安排好了要走。 华夏的眼睛飘过来,看不出他的神情,只好老实回答,“美国。” “……那不错……世界霸主。”他平静的说。 她们,一个个,全都去了国外。 意大利、美国…… “我一回来,我爸爸就要我跟我弟弟去美国,我去留学,华南在那继续读高中,我爸爸早些年有个朋友在那,已经全都安排好了,华南已经过去了。”华夏一口气解释了许多,见他一直按着手机,才有些不快,“韩彧……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韩彧靠在枕头上,手机被甩到床边,轻笑着,语气中是冷淡的烦躁,“烦死了!又死了!” “……你在玩游戏?”华夏终于察觉到他的反常,“你这几天怎么了?” “没怎么!”韩彧有些任性的,扯过被子蒙住头,全都走了吧,他的爱人,他的朋友,他们全都要离开,说到底,他终究不免被林肇川刺激,找不到任何渠道发泄,只是忍得辛苦,偶尔流露出一点,也是毫无办法。 华夏忽然便茫然,“你这是……”她马上想到一个可能,“跟林琳吵架了?” 他不吭声。 “要是那样,我跟她去解释一下……”华夏说,“你别在这生气。” 韩彧又掀开被子坐起来。 解释? 他失态了,自己也清楚。也许可以,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的车厢中,试着失态一下,然后到站,下车,到c市,努力光鲜亮丽的做人。 将一切都留在b市。 他的情绪如此明显,华夏还从未见过韩彧这个样子。 华夏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眼见着他从挂在墙上的外套中,找到烟和打火机,就在卧铺车厢中,点了一支。 宝石蓝的打火机,磨砂外壳,手感极好,韩彧摸着它,一股伤感清晰的流过眼眶。 竭力忍住,他是个男人,眼泪不能改变任何事情。 只是那种恐慌,丝毫没少,他已然忍耐到了极限,需要找个人来说一说。 他没办法继续憋在心里。 “她要去意大利。”他沉闷的,背对着她,连语调,都不再是四平八稳的安逸,是急转直下的伤感。 “比赛?” “留学。”韩彧说,“我们要结束了。” 他不知,在自己心中,究竟是爱情更重,还是尊严。 但不可否认的是,要留下尊严的唯一办法,便是割舍掉爱情。 chapter.207 也许,更加适合他的是,重新找一个普通的女孩,跟她在一起,享受普通的快乐。 这样高压的爱情,他再也承受不起。 林肇川那一张支票,已然在他心口上扎下一根刺。 深深的,隐隐作痛的,让他一生都忘不了。 明明是件好事,却因着他的模样,华夏愧疚起来,“如果是因为我,那我本来就要走了,她干嘛要跑到意大利呢?” “不是因为你……”是他,好像并不是个勇敢的人。 “那是因为……你觉得距离太远……她倒是应该深造……”华夏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好,“都这么多年了,因为出国就要分手吗?” 她不知自己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他们分手,她应该是开心的。 却忽然沉重起来。 他的语气并不肯定,神情中却已经清晰地写满了,要分手了,这次无法挽回。 因为他已不想挽回。 面如死灰,心也如同,碎了一地。 韩彧抿着嘴,拒绝作出任何解释。 这件事,说出来,都是一种耻辱。 他不敢接听她的电话,不敢询问她对于林肇川安排的想法,他已然被攻心,满盘皆输。 韩彧只想重新开始。 将这些过去,美好的与丑陋的,全部抹杀。 火车一直南下,带着惶急的节奏。 这一年的冬天,雪格外的多,从进入公历十二月,便开始,一场接着一场。b市的气候已然算得上温暖,却仍是一片冰天雪地,直有雪灾之势。 林家准备过年,年后,林琳被安排跟姑姑一起去意大利。 a市的旧址留下张伯以及其他老人看管,王婶被以年纪太大,需要休息的理由被辞退。 年底,罗文婕受邀,参加不少年会,终究是受到了安瑞晨影迷的抵制,她的名气一落千丈,眼看退居二线。 只得积极参加这些曝光率高的活动,来挽回些知名度。 这时才知道任性对于事业的伤害,如同核弹爆裂,不止是当时的冲击波,日后的影响也是深远的。 她终于不敢再懈怠,否则,怎么可能不跟楚天昕一同留在b市。 眼见着林琳状况好起来,也不拒绝留学,楚天昕又开始担心其他的事。 她一走便是多年,看样子,已经心如死灰。 他不敢问她留学的事,怕她脸上连伪装的开心都不复存在。 林家的保镖终于慢慢撤走了。 因为她很乖,乖的有些离谱。 不但不要求出门,有时,林肇川见她整日闷闷不乐的,担心她闷坏了,叫她出去转转,她都拒绝。 不过两三个月的光景,林琳已然失去了那些原有的灵气。 暴怒过后,女儿还是女儿,林肇川终究不忍看她如此。 年关将至,家里热闹起来,林琳总钻在画室里,不愿见人,如同自闭症患者。 久不见阳光的一张脸,素颜,更显苍白。 似乎从绝食过后,林肇川更发现楚天昕仍是拿她最有办法的人。 一场大雪连下三天,整个北方全都是冰冻的银装素裹。 终于放晴,天色格外漂亮。 画室里却如同暗房,厚厚的灯芯绒,不见天日,开着几盏小灯,她倚在藤椅上,用一只炭笔,致力于将白色的画布涂抹成为浓重的墨黑。 听到响动,她在暗影中回头。 他白色的衣裤,在哑光中,泛着淡淡的银亮。 楚天昕似乎在黑暗中弯弯嘴角,“今天天气特别好,不想出去走走?” 林琳低下头,摆弄着炭笔,良久,才开口,“不是在下雪吗?” 她的声音清淡着,仿佛距他十万八千里一般。 他走近她,试图拉进这样的距离,“今天已经停了。” 林琳没再吭声。 忽然听到轻微的“咔”的一声,那样清晰,令人不忍忽视。 林琳和楚天昕一起朝着响动传来的方向看去,门缝中站着个小人,不知是哪位亲戚的女儿,四五岁的模样,满头小卷,隐约见得到身上穿着粉色的泡泡裙。 原来是被小孩子偷窥了。 最近,家里甚是吵闹,经常有这样的孩子,林琳叫不上名字,只知道是远房的亲戚,起先总喜欢来她的画室玩,她却没有情绪去应对。 楚天昕朝那孩子笑笑,“你是想看姐姐画画?” 小女孩大方的点点头,“想!”末了,又强调,“她是我小姑奶奶。” 这辈分,楚天昕想了下才弄明白,尴尬的说,“那进来吧!”见那孩子仍在犹疑,楚天昕善心大发,“没事,你……小姑奶奶不会说你。” 这称呼,林琳也总觉得像在骂人。 不曾想家里还真有人需要这么称呼她。 小女孩却忽然拔腿跑出去。 楚天昕愕然,回头看林琳,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像是蓄势待发的一副模样。 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孙女都被你吓跑了,小姑奶奶!” 林琳白了他一眼,是他熟悉的任性眼神。 他有些想念这样的她。 而不是木讷的听话。 楚天昕心情大好,一只手不安分的放到林琳肩上,温柔的规劝她,“小姑奶奶,出去转转?否则多辜负这么好的天气。” 许是遭受他情绪的影响,林琳慢腾腾的放下炭笔,要伸手拿些湿巾擦拭手上的炭笔粉末,楚天昕已然提前将湿巾拿过来,拉过她的手,微凉的湿巾擦拭着她的手心,和每一根手指,如同对待珍宝般的捧着,他竭力讨好着她,尽管是一个细节。 林琳没有拒绝。 只看着他,眼神中是道不明的情绪。 楚天昕看不出,丝毫看不出。 他的所有洞察力在某一瞬间被全数瓦解,只因愿意放松下来,好好享受照顾她的这一刻。 半开着的门口再次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冗长而清晰。 chapter.208 楚天昕的动作被迫停止下来,原来还是刚刚的小孙女,手里牵着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小男孩,看得出,这也是个活泼的丫头,奶声奶气的嘱咐小男孩,“磊磊哥哥,你不是想进来看看吗?我小姑奶奶让我们进来的!” 似乎旧景重演,楚天昕的心忽然变得温柔起来。 她也曾这样牵着他的手,满足他的一些微薄愿望。 那是多久之前,似乎过去的太久,他都有些记不起。 再看林琳,她看着那两个孩子,细细的一双眼中,也是如水的温柔。 楚天昕便开了灯,整间画室中忽然大亮,有些刺目。 小男孩磊磊中规中矩的问好,“对不起,打扰了。” “没事,你什么时候想进来,随时都欢迎。”林琳微笑站起身,被楚天昕握着的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抽走,他抓不住。 “谢谢您。”毕竟是长着两辈,磊磊非常懂礼。 那小孙女就调皮些了,牵着磊磊的手,得意的冲林琳和楚天昕炫耀,“他是我哥哥,刚刚来我们家哦,所以小姑奶奶你没有见过他。” 原来如此,可林琳对她的小孙女也没有什么印象。 小孙女拉着磊磊在画室里转来转去,不时发出赞叹之声,只听到她在不远处叫道,“磊磊哥,你喜欢这里吗?……你肯定喜欢,我回头,也叫我爸爸妈妈给你弄一间,要比这个更漂亮!”童稚的声音清脆可爱,带着不可复制的天真。 “你小声一点。”磊磊压低了声音嘱咐她。 突然拜访的小客人使得楚天昕邀请她出去转转的计划延后,小孙女一心要给她哥哥建个漂亮的画室,不住的询问林琳。 磊磊问的则是比较专业的事,林琳一一作答,楚天昕反正插不上口,去吩咐人准备了果汁和甜点。 小孩子都喜欢这些东西,小孙女终于肯乖乖的挨着磊磊坐下来。 “你也喜欢画画吗?”林琳在回答了磊磊不少问题后,可以确定他是个很用心的孩子,“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磊磊他长得高,看上去却十分羸弱,清秀的五官,尤其是那对眸子,细细的丹凤眼,有人说过,拥有细长眼睛的人,是多愁善感,信息缜密的。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答话,反而是小孙女抢过话,“他想当画家!我呢,我要当画家的太太!” 楚天昕正搬了张椅子坐到他们中间,猛然听到这个丫头这样的雷人雷语,一时间有些不能消化。 仿佛是旧景重演,他受到不小的冲击。 林琳和楚天昕似乎感受相同,下意识的跟他对视了一眼,没有回应。 小孙女挎上磊磊的手臂,骄傲地说,“他是我的男朋友,在幼儿园,谁都不敢抢!” 楚天昕看着磊磊。 仿佛见到多年前的自己。 是否林家的女人都有这样的毛病?擅长在小的时候便把男人定下来,为他洗脑,然后等对方被彻底认同她的意思,又撒手不管,怨不得,骂不得。 他不敢说,只良心的在心底建议着:不要相信她。 她根本不懂她自己在说什么。 却瞥见磊磊绯红的一张脸,满心都是无奈。 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只温柔的打断小孙女的幻想,“小丫头,你才多大,就开始交男朋友了?” 小孙女一点都不怕他,跳起来,朝他做着鬼脸,“你别骗我!我早就听说啦,你是我小姑奶奶的男朋友,她也很小就跟你交往啦!哼!” 遂挎上磊磊的手臂,认真嘱咐他,“你不可以变心哦!上次,你们班的小静给你的情书,我都看到了,你再敢拿,我就甩了你!” 楚天昕被她一番话说的简直尴尬的恨不得跑掉。 连小孩子都知道他的心思。 他不敢看林琳。 尽管知道她的眼光一直看着他。 在小孩无心的话之后,别有用心的看着他。 还好,林琳适时的笑起来,对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们下了逐客令,“我现在要出去一下,你们晚点再来找我玩好吗?” “你们要去约会吗?”小孙女还不想走。 “是!”林琳笑着说,“你们也去约会吧!” “那好吧……”小孙女有些气馁,但约会最大。仍拉着磊磊,磊磊赶忙起身,“今天谢谢你们了,我们不打扰了。” 送走了两个孩子,林琳站起身,一只手,犹豫着搭在楚天昕肩头,竭力笑得轻松,“我去准备准备,你下楼等我,好吗?” “做什么?”他尴尬的忘记了要出去的事。 “去约会。”她坏笑着,轻飘飘的闪开,将他一个人丢在空寂的画室。 楚天昕看着她的背影,一直消失在楼梯深处。 她想做什么,他猜不透。 楚天昕也穿上外套,将车开到别墅大门口,她已然准备好,白色的兔绒小褂,里面是毛呢小黑裙,短款小皮靴,背了个不算小的包,她越来越像个女人,装扮也慢慢的成熟起来。 白色的兔绒,一尘不染,穿在她身上,并不显老气。 上了车,楚天昕还是有些担心,“你不冷吗?” 她近日来身体似乎还是不见太好,化了淡妆,掩盖仓促的脸色,笑着摇摇头,“不冷。” 楚天昕叹息道,“瘦了这么多,只会折腾自己。” 他发动了汽车。 路面的积雪已然清理的差不多,b市好歹算得上一流的形象城市,大的路段非常好走,只是街边,仍看得出银装素裹,北方的城市就这点好,不少南方人,终其一生都见不到大雪压青松的美景。 b市的交通一直是个令全国头疼的大问题,即便是在如此恶劣的天气。 “想去哪?”楚天昕问林琳,“去赏雪?” “火车站。”林琳察觉到他诧异的眼神,很快,便接口道,“那边不是有个梅园吗?听说下雪好漂亮的,我们去看看?” chapter.209 她故意的解释,他怎么看不出。 楚天昕却不愿想太多,也许只是凑巧。 她不是早冷静下来了? 梅园也确实在那边,顾名思义,满园种的全是梅花,园中的水从不结冰,即便是这样冷的天气。 冬天,也只能赏雪、赏梅。 许是b市的生活节奏太快,又不是双休日。 梅园的门票又极贵,里面并没有多少人。 为了方便观赏,积雪是是简单地被清扫了一下,留出至多两人通过的小路,在梅树之间蜿蜒的穿梭着。 放眼望去,不少情侣在梅林件若隐若现,倒是个谈情的好地方。 楚天昕仍惦记着火车站,并不专心赏花。 湖建在园子中央,要穿过梅林才能到,红梅点点,被积雪压着,是种肃静的美。 林琳一直低着头,搓着两只冻得红红的手。 没有带手套,还是非常失策的。 楚天昕竟然忘记提醒她,他有些懊悔,拿过她手里的包,抓着她的一只手,揣进自己的口袋中。 他的手指,温暖、安定,林琳没有拒绝,终于得以将另一只手插进口袋。 漫无目的散步,一如一对情侣,如果没有韩彧,没有罗文婕,也许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 她从一出生,他便拉着她的手,终究被人横插一道,如果没有那么多事,她现在也不会出国。 他不敢提起出国的事。 林琳却自行提起,“等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她忽然开口,低着头,乌黑的发丝垂下来,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当然……”楚天昕握着她的那只手,忽然变了动作,十指相扣,暧昧又丝丝缕缕的牵连,“我有空会去看你……如果你愿意……” 她笑的惨淡,“当然愿意……” 底气不足,哪里是愿意? 他也笑起来,因为根本不知该做出个什么样的表情,“我去英国的时候,你有没有很难过?” “嗯?”她像是听不懂,淡淡的疑问。 “就像我现在这样,觉得等你回来,谁知道变成什么样?我是该继续在你身上努力,还是另选个其他人,将就一下。” 她终于听懂,音色低垂下来,“当然,我哭了一晚上,第二天觉得,你又不是不会回来,我等着就是了。” “然后呢?”他不死心的继续追问,想要把话说清,归根究底,他想问她有没有对他有过感觉。“然后?”因着雪光如此亮眼,林琳眯起眼睛,细细的想了好一阵,才避重就轻的回答,“然后文婕就追过去了。” 楚天昕痛并失落着,“我一走就是五年多,你只伤心了一个晚上?” 她点点头,十分认真,“嗯。” “我真不值钱……”楚天昕苦笑道,“你走了,我怎么也得哭上一年半载。” 她抬起头看着他,对上他满载着无奈的一双眼。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修长的眼形,略微上扬的眼角,根根分明的睫毛,平素里,总是温柔的带着笑。 典型的眼波如水,林琳向来总觉得很多人都说他长得太中性,不是没有原因。 据说这样眼形的人,个性也是温柔内敛的。 也许不尽然,大家都说她跟楚天昕长得很有夫妻相,那她怎么不见一丝一毫的内敛? “鑫鑫哥……我问你……”这个问题,在她心中憋了许久,如今终于能问出来,“你真的要跟我断交吗?” “你看我做得到吗?”楚天昕微哂,“我倒是觉得,要是能的话,确实很好。” 林琳再次被他刺伤之际,又听他所,“至少,不用我时时刻刻的担心自己会越界,让你为难。” 她便缄默下来,无话可说。 楚天昕也有藏着的问题,藏了许久,现在才敢开口,反正事已至此,等她从意大利回来,谁知是不是沧海桑田,索性全都挑明了说,也没有遗憾,“如果……情人节那天,我真的吻你,你会不会拒绝?” 那是多难得的机会,她对韩彧正死了心,他也没有罗文婕。 林琳仍旧缄默着。 他追问道,“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你还会不会跟他继续在一起?” 她自己也不知道。 现实与如果无关。 林琳忽然叹息着,说,“不管怎么样……你跟文婕……都……” 罗文婕? 真的是因为她横亘其中? 楚天昕说不出话来,心知那不过是她的借口。 一阵风吹来,满园的雪都被卷起,绚丽的,冰凉的,纷纷扬扬,是白色的,晶莹,云的碎屑。 她猛然想起,上次,也是这样的情形,她或许不是没有紧张。 但那终究是“如果”。 她总要愧对一个人。 楚天昕忽然停下来,林琳也被迫停下。 湖水就在眼前,茂密的梅林已然接近尽头。 碧波荡漾的一汪清池,在冬日中,有些突兀,也是美的。 他无心观赏美景,只轻抚着被撩拨到她发丝上的雪花碎屑。 他温柔的呵护,她早已留得住,却不得不放走。 林琳无心阻止他,眼见着他修长的手指托起她的脸颊,眼中是迷离的温情,他的气息缓缓靠过来,像是经过许多思量,在情绪平静时尝试吻她,一个代表着离别的吻。 她不忍心推开,只因这样的温柔,已是最后一次。 她任由他吻她。 温柔并且缠绵悱恻的吻,在他温暖的怀抱中,给她一种错觉,似乎这几分钟内,世间只有他们两个,并无其他介入。 不管怎样,林琳都不能否认,在她的生命中,楚天昕永远是她最初的王子。 她终于,不受控制的,抱紧他,失去的那一个,终究是好的,是不可替代的。 况且,他又确实那么好。 chapter.210 楚天昕终于努力克制自己结束这个吻,他多想一直这么过下去,她永远是他的。 他却理解她只是可怜他,因为他被放弃了,不过是想做这么一件事,最后一件事,称不上原则性的越轨,她于情于理都打算满足他。 他不愿遭致反感,却仍难控制情绪,反正她并没有松开他,他轻吻着她的额角,在他眼中,她什么都好,旁人再好,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令他着迷。 林琳靠到他怀里,一如小时候,却也不似那时的纯真。 他们终于成长为成熟的男女,不再是稚嫩的孩童。 她的声音,在他怀里温柔的飘来,“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这样的问题,不仅是楚天昕,林琳自己也紧张起来。 楚天昕想了许久,竟然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他只知道,这一刻,他们这样拥抱着,别管是什么理由,他终究是幸福的。 也许这一刻的幸福代价便是日后的空虚,他忽然也觉得有些值得。 “可能是……第一次见你吧……”他总不能说自己不知道。 “那时候你才四岁。”林琳笑得甚是伤感,“都跟你认识二十年了……你还要跟我断交。” “别提这事了,”他尝到些甜头,便退让下来,抱得她又紧了些,“我收回这句话。”又强调,“我其实一直也没这么干的。” 林琳似乎心情大好,咯咯的笑起来。 楚天昕来不及开心,已然听到她低着声音说,“……对不起……” 有些喑哑的语调,他当她哭了,扳过她埋在他怀里的脸,她脸上是浓浓的笑意,灿烂,却如此的不真实。 是雪景太过晃眼,令他心生一股错觉。 楚天昕有些无奈,还当她跟他一起伤怀。 她笑着,终于松开环着他的手臂,这让他有些空虚,她说,“我想喝水。” 他只好也松开她,“饮料?还是?” “矿泉水就行,车里不是有吗?”林琳仍是笑得开心,娇滴滴的朝着外面的方向努努嘴,“你帮我拿,我在这里等你。” 楚天昕犹豫着,这里太僻静,车停的并不算近,“你一个人在这里?我怕……” “没事的,”她挽着他的手臂,“我累了,一步都不想走了。” 他最慢十几分钟也回来了,也许真的没什么事。 说到底,楚天昕还是受不了她这样温言软语的击败他。 不由分说的脱下外套裹在林琳身上,“我怕你冷,乖乖在这等着我,听到没有?” 她连连点头。 楚天昕便拿着车钥匙,一路跑出梅林。 林琳看着他离开的身影,身上的外套仍留有他的余温,终于忍不住,眼泪掉下来。 楚天昕不消十分钟便回来,已然是一番人去楼空的景象。 他不敢确定自己是否是上当了。 他临走前披在她身上的外套被叠好放在地上,那里还铺着纸巾。 显然是林琳做的事。 她能去哪?楚天昕感叹着自己的麻痹大意,只因他太信任她,或是太信任自己,以为她仍是个孩子,没有主见,调皮之于,还是喜欢跟在他身后,由他主见。 不管怎样,他都要找到她,她一个女孩子,长得也漂亮,身上连个手机都没有,他担忧她。 穿上外套,楚天昕也冻得浑身发麻。 刚刚的温暖还未完全消散,早已尽数被这当头一棒喝得消失殆尽。 楚天昕在梅园里里外外找遍了,都没有人。 不过是零星的几个游客,问了又问,终于有名女学生见过她,指着梅园的一侧小门,“朝着那边过去了。” 那小门离的并不远,远远看过去,是封闭的栅栏,“怎么可能?那边能过去人吗?” 女学生看来来了好多次,“那边离火车站最近,有个小口,她瘦,可能一钻就过去了,不少逃票的人都那么干呢!” 楚天昕愕然,火车站? 他怎么没想到? 来不及开车,楚天昕也钻不过那个小口,果然只容一人通行,他清楚地见到,有东西闪着光,在雪地里,格外的清晰。 是那枚胸针。 去年的情人节,他送给她的胸针,玫瑰和钻石。 楚天昕不会忘记这个日子,一样准备了礼物,在车里,还未来得及送给她。 去年的这一天,他独独缺少了一个吻,今年,他只被成全了一个吻。 楚天昕捡起那枚胸针,握在手里,针尖刺在手心里,隐隐发疼。 他不得不死了心。 终究赶到火车站,蜿蜒曲折的路牌,那么多人,来来往往,前往c市最近的火车在第三站台,楚天昕跑到检票处,终于看见她。 林琳已经进了站。 火车还有十分钟便开动。 他叫不到她,只隔着钢化玻璃,见到她手里捏这张站台票,急匆匆的拐进去。 再去买票已经来不及。 也许他还有其他办法,比如找一个理由,让她被迫从火车上下来。 他却不愿再阻拦。 也许,她忍了这么久,维持着乖巧的态度,甚至不惜如此讨好他,为的就是这一刻。 楚天昕突然伤心地不能自持。 才发现自己仍紧捏着那枚胸针。 他终究输了。 她连句再见都没舍得给他,也许,他们会见面,他毕竟也要去c市。 林琳上车只补得到站票,满怀着愧疚,以及沉重的期待,拥挤的冲到c市。 她浑身上下有不到两万多现金,是翻箱倒柜的找到房间里所有的零钱和自己钱夹中的现金。 卡、手机、钥匙,原本钱夹中的现金全数被收走,林肇川也摆明态度,她不需要钱,因为她不能出门。 而现在,卡是完全用不到了,她不敢取钱,她计划着,她要说服韩彧,他们什么都不要了,跑掉,不管跑到什么地方,不允许有人影响他们。 这是她最后的拼搏。 chapter.211 一路上,牢牢地护着自己的包,白兔绒被来来往往的旅客蹭的发黑,林琳忍受着火车上半夜的寒冷和意味,这趟车还算快,不到十个小时的车程,她到的是c市的一个小站,破败不堪,还不如a市的车站。 下到地面,已然是凌晨的光景。 她也很疲惫,努力摆脱火车站里,趁着值班人少缠着旅客兜售房间的小贩,他们操着c市的口音,眼里闪着精明的光。 林琳又累又饿,在车站,便给韩彧拨了通电话过去。 天价的电话,打一通,五分钟之内三块。 却无人接听。 打给宿舍,占线。电话亭老板朝林琳伸出手,“六块。” “我没有打通。”林琳又不傻,这总是知道的。 “没打通?我这里怎么有显示?”那老板稀里糊涂说了一大堆,上上下下扫视着林琳,操着c市那怪腔怪调的口音说道,“小姑娘外地来的吧?不懂规矩?” 他毕竟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林琳连通电话都打不通,见对方发狠,只好认栽,她也怕出事,半夜三点的光景,她一个孤身女子,又是如此陌生的城市,多吓人。 最终只得央求一个看起来很面善的工作人员,央求他帮她打个出租车。 林琳毕竟是个漂亮姑娘,嘴也甜,工作人员便帮她打了辆正规的出租车,载她去目的地。 家里的房子已然没有钥匙,即便是输入密码,也不可能进入第二道门。 算算时间,林琳忽然发觉自己太过愚蠢,现在,家里一定都知道她失踪了。 她即使说服了韩彧,也不敢担保他们能在今天晚上之前离开c市。 她连这种事都做不好,计划的不够周密。 韩彧的电话又打不通,她忽然有些恼恨他。 他怎么在关键时刻还在失踪? 不敢给楚天昕打电话,他想必正在接受她父亲的审问。 罗文婕根本不在c市,她在十万八千里的另一个城市做活动。 只得先去韩彧租的房子那里,她联系不到任何朋友,更加无法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学校。 运气好的话,也许他在那里。 在楼下下车,林琳拍拍身上的土,看着五楼那扇漆黑的窗户,孤身一人前来找他私奔的勇气,忽然便有了些懈怠。 拖着沉重的步子上了五楼,敲门,无人应答,对面是漆黑的沉默。 再次敲门,小狗的叫声沸沸扬扬的传来。林琳顿觉亲切,隔着防盗门小声叫道,“宝宝?” 她几个月没见它,不知它是否还认得她。 那厢闻声,沉默许久,像是在回应她的话,又开始大吠起来。 林琳便感到无限的温暖。 韩彧不在的,否则,他一定会来给她开门。 她却忽然疲惫至极,敲门,而无人能帮她打开。 寒饿交加,林琳忽然便觉得难过。 也许这段感情已经带给她太多的眼泪,到了这一刻,反而流不出一丝一毫的伤感。 林琳蹲在门口,也不知该去哪里。 连韩宝宝都安静下来。 感应灯也灭了。 她一个人蹲在黑暗中,没有任何联系方式,也不知要去哪。 隐约中,听到楼梯中传来跑动的声音。 沉重的脚步,她竟然一下子便分辨出,因为太熟悉。 林琳连忙站起身,却因两条腿已然酸麻,踉跄的扶着墙壁才站稳。 韩彧急匆匆的跑上来,见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对不起,宿管那里不太好请假。” “没关系。”林琳高兴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来了?我给你打电话没接都知道是我吗?” “……楚天昕给我来过电话。”他掏出钥匙打开门,放她进来,打开灯,宝宝欢呼雀跃的扑到林琳身上,它又长大了不少。 林琳赶忙放下东西,抱着韩宝宝,她真想它。 韩彧关上门,站在门口,她突如其来的前来找他,身上的衣服也满是褶皱和味道,他也听楚天昕描述了,她硬冲上火车,前来投奔他。 他有些无颜面对她。 韩彧知道她的心思,也知道林家上下此时依然夜不能寐。 韩彧能做的,只是站在门口,口气中带着淡漠和疏离,“只有泡面,我帮你煮点?你饿了吧?” 林琳确实饿了,饥肠辘辘。 这里的衣服都是些秋天的,能搭着穿,趁着韩彧去煮面,林琳跑到房间里换了几件衣服,白外套也肮脏不堪,只得坚持到明天再买新的了。 韩彧煮着面,不敢回头看她。 他只发现她瘦了些,气色也不算好,想必是奔波和绝食的缘故。 天知道他接到楚天昕的电话时,是怎样的心情? 原来她也在抗争,远比他做的惨烈,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遭受到了些侮辱。 她却又是绝食,如今,竟然一个人找到他。 他做了什么? 他以为他们分手了,以为她一定是要走了。年关将至,她辛苦的挣脱束缚前来与他团圆,得到的是一碗泡面和一个她必定无法承受的消息。 韩彧心情复杂的煮面,不知如何朝她开口。 “咦?”林琳终于换好衣服,走到他身边,带着不确定的疑虑问道,“为什么你把那么多东西都装起来了?” 见他没回话,林琳又问,“鑫鑫哥早联系你了?” 韩彧停下手中的动作,关了火。 他沉默着,诡异且尴尬。 林琳像是没有察觉,自顾自的翻出碗,简单用水冲洗过,去盛了碗面,先吃了一口,她一直饿到现在,谁都别打扰她,先让她吃点东西。 似乎已然直觉到有事不对。 韩彧仍站在灶台边,垂着头,不敢看她。 林琳吃了几口,终于难耐尴尬,轻描淡写的开口,“我爸爸反对我们在一起。……不是你不好,是我做了点错事,韩彧,你愿不愿意跟我到外地去,避避风头?” chapter.212 韩彧终于愿意扭过头看她。 她的这个想法,一个多个小时前,他已然知道。 他思忖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一个所以然。 他看着她的眼神,她风尘仆仆,整个人瘦了那么大一圈,跑来找他,守着一碗泡面。 韩彧忽然愿意有一个了结。 痛也好,怨也好。 也许了结了,就都好了。 他艰难的开口,是愧疚的,“对不起……你回家吧……” 林琳还当自己听错了。 夹着泡面的筷子也被迫停滞下来。 她僵硬着,扭头,机器般的。“啪!”筷子狠狠地拍在桌上,她看着他,“你再说一遍?”她语速极快,带着惶恐。 “我不可能放弃学业,你也知道我的家庭……”韩彧不敢看她,垂着头解释道,“而且……学校安排我去留学,机票都发下来了……” 这样的消息太过耸动,她说要分手了吗?就这样?她给他打了那么多通电话,他不接,就是因为这个? 他为什么不早告诉她! 她可是时刻都在计划着麻痹父亲和楚天昕,前来见他! 辅助她的战友却早已投诚! 林琳忽然有些恨他。 这样的恨意,悄悄地在心口滋生着,她害怕自己会恨他,强笑道,“那没什么啊……大不了,我跟你一起去,哪个国家?” “美国。”他深吸了一口气,规劝她,“琳琳,别闹了,我怎么可能让你跟我到美国去?” 多陌生的国度,他把她拐到c市,已然是他能做的极限了。 他承担不起,真的承担不起。 空白的支票、小姨的失业,她跟着挣扎,被禁足、绝食,他们太苦了,他已撑不下去。 不知道还会有多少灾难。 如此恰好的有了出国的机会,他愿意逃得远远的。 林琳自己也知道这不可能。 她现在,连身份证都没有,要再央求楚天昕帮忙偷证件吗? 她拿什么出国? 却仍是不死心,她哀求他,“我不去意大利,你不可以不去美国吗?我们就呆在这里,换一个城市,不好吗?……韩彧……你答应过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退缩的……” 韩彧只是站在原地,离得她老远,坚持着沉默。 他不愿吐口,只因父母已然知道这件事。 他背负着家庭的压力,母亲高兴地跟蒋叔叔远赴c市看他,刚走不久。 还有他的尊严。 韩彧觉得他只能负了她。 反正他也要不起她。 韩彧说,“对不起,我妈妈她……特别希望我出国……” 冷冰冰的一句话,他怎么如此轻易的,便放弃了他们的感情。 可在他心目中,母亲的期望,终究高于一切,她当初用什么样的办法逼得他,即使不愿意,也最终来帮她补课,不正是他母亲? 林琳简直说不出一句话,呆坐在那里。 许久,韩彧才走过来,手放在她肩上,他心疼,却已然能够克制的住,“坐了一天车,累了吧,去睡吧,今天我睡沙发。” 她犹在继续怔愣,忽然反应过来,反手抓住韩彧的手,哀求着,“你别走,行不行?说什么别去美国!你也知道我坐了一天车……我连我家都不要了,你就不能为了我妥协一点点吗?” 他的家是家,她的难道不是吗? 她放弃了那么多,那么好的条件,给她无限宠爱的父亲,怎么不心疼?他却不忍割舍一丝一毫。 她不求他割舍,只要他不出国。 韩彧只垂着头,不肯回应。 总要放弃一个,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林琳终于哭起来,他们之间,灾难越来越多,走到这一刻,他终于放弃了她。 别管是为了什么。 他小心翼翼的护着自己家里的人,不受一丝一毫的影响,她这厢,却已然翻天覆地。 最终他也要割舍掉她。 他人向来不坏,对她却这么残忍。 韩彧再也做不到若无其事,不敢给她太多希望,满怀安慰的轻轻抱住她,“对不起……”他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如果她早来几天,留学的名额他还能努力压下来,不让家里知道。 而现在,他尚未学会摆脱家里的负担,违背母亲的意思,也没有那样的权利。 他母亲多辛苦,才将他养育长大。 必定要辜负一边,他只好辜负没有血缘的恋人。 林琳痛哭着,不能遏制,她不是没有开始明白,他们要结束了。 耳边是韩彧反复的重复着那三个干巴巴的字“对不起”。 拿什么都不能挽救。 猛的,她抬起头,用衣袖抹着花了妆的一张脸,死死地拽着他的手臂,意图做最后的挣扎,“我等你,好不好?你去几年?”韩彧没有回答,只是无尽的沉默。 林琳了解了他的意思。 他不止不跟她走,不止不跟她抗争家里,不止不打算违逆自己家庭,他只打算跟她分手。 这个认知,终究令她痛不欲生。 林琳终于无力的撒开她,她自信什么都能克服,唯独他的意思,那么坚定,她不可逆转,肆意的淌着眼泪,“韩彧……你知不知道,你不管做了什么,你妈妈永远不会怪你,你也一直都听话……出国留学……以后机会还很多,我也可以等你……可是我,你只有一个,你赶我走了,就再也没有了……” 韩彧也跟着红了眼圈,却没有出声。 连对不起都剩不下了。 林琳也不愿纠缠不休,却犹在毫无骨气的哀求他,“你去留学,你可以走,但是不分手,好不好?” 韩彧终于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也是嘶哑着声音,很艰难,很艰难,“琳琳……我对不起你……我不能继续辜负你……” 也许,终究是那一张空白的支票,让他如何继续跟她在一起? 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他们都该结束了。 林琳终于不再坚持。 沉默下来,抽泣着。 韩宝宝伏在她脚边,不时惊慌的看看她。 她也不知自己能否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但反正,打击是来了。 chapter.213 他非要离开,她无可挽回。 韩彧一直陪她呆坐到天将明。 他从不知道一个人能流出那么多的眼泪,她就在他身旁,流了大半个黑夜的泪。 眼睛肿的像核桃一般,他又找来毛巾,浸了凉水,小心翼翼的帮她冷敷。 韩彧不是没有动摇,却强迫着自己,不要继续了。 林琳没有拒绝,也全无睡意。 只觉得浑身发麻,她这一生,都得记得这样的感受,在这一刻,无论怎样挽回,都求不回的这个人。 他终于活生生的,凌迟了她的天真。 林琳终于愿意动弹一下,拖着完全发麻的四肢,不顾韩彧的阻拦,跌跌闯闯的进了里间。 不注意踩到了韩宝宝的爪子,它哀鸣不止,她像是听不到一般,韩彧发觉她精神恍惚,连忙跟过去。 她正翻腾着衣柜里她的衣服,所有的衣服全都抱出来,扔到地上。 所有他打包好的东西,窗台上几乎枯萎的栀子花和四季海棠,她也抱过来,跟衣服扔在一起,泥土被打翻,玷污了那些靓丽的,有些甚至还未穿过的衣服。 韩彧连忙拉住她的手臂,“你要做什么?别闹,好不好?” “放手。”她的声音凉凉的,带着浓重的嘶哑。 她的脸上,是不堪重负的绝望。 也许她需要一些发泄,韩彧撒开手。 看着她拆开他打包好的东西,凡是她买的,或是他送给她的东西,全数被她翻腾出来,扔在一起。 他只站在那里,沉默的看着她的动作。 包括他们送给对方的大熊。 她动作极快,转眼一个屋子,竟然有了被搬空的迹象。 韩彧忽然恐慌起来。 林琳终于发现了那两个娃娃,以及本就不是送给她的,小小的游乐场。 从前珍宝一样的东西,到如今,也是讽刺。 毫无心疼,她一并甩到衣服堆中。 代表林琳的粉色娃娃,被摔到地面上,脆弱的泥娃娃,瞬间被摔成两截。 只有向日葵铁丝做成的柄,藕断丝连着,甚是丑陋。 她不愿多看一眼,人都没了,还要这些死物做什么? 韩彧心疼的拿起那个可怜的娃娃,他倾注了心血的东西,代表着他们曾经感情多么好。 他也真实的爱过,到了此刻,依然没有停止。 脆弱的、锦上添花的爱情,惹出了太多麻烦,他玩不起这个游戏,眼看着失控。 韩彧也不敢再说她,悄悄收起这对娃娃。 林琳开始打声讯台查询搬家公司的电话。 很快,便联系到搬家公司。 她的目的是要在最快的速度过来,搬走她挑拣出的所有东西,想扔到什么地方,由他们决定。 起先,搬家公司表示不愿意,但她愿意付双倍的价钱。 高昂的费用下,很快便有人前来。 林琳靠在墙上,拿着自己的包,这个家里的所有东西,她精心选进来的,他买给她的,她自以为挑拣齐备,全都让运走扔掉。 每一样,都曾经倾注了那么多心血,都包含着一段往事。 割肉一般的,韩彧心疼着。 将这些过去,一一翻腾出来,一一唤醒,又一一销毁,需要怎样的强大心脏,才能承受着一切。 韩彧几乎放弃坚持,算了,他不出国。 他愿意留下。 如果这样,她能够不再这样折磨他。 却在这一刻,他的手机响起来,在桌上,清晰地震动,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算换掉她帮他设置的铃音?在遭到拒绝后,改成长期的震动? 韩彧正要去接,林琳先他一步拿过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两个字:华夏。 她径直按了免提。 她打算运用她最后的权利。 华夏在那边,也是小心翼翼的,因为韩彧的情绪最近一直差得离谱,“韩彧,拿到机票了吗?什么时候的?……我正好跟你订在同一个航班。” 韩彧小心的观察着林琳的脸色,他的名额,真的是学校突然在假期给他打过来电话,华夏的,却名副其实的是家里安排,华南都去了,完全的巧合,可林琳的角度,是一定要误会的。 她的脸色铁青着,举到他跟前的手机,不可控制的颤抖。 韩彧急忙结束通话,“华夏,我再打过去跟你说,我现在有点事!” 他连忙抢过手机,却为时已晚。 林琳只看着他,满脸都是陌生。 嘲弄着,冷笑着,“华夏也要留学?也是美国?” 韩彧试图解释,天知道为什么这样巧,华夏刚告诉他她要出国,他这边已经接到留学安排,“华夏她是……” 林琳没有容他说完,她只问完,便迅速拿起包和外套,径直出门,“砰”的一声,带着满腔的愤怒与羞辱,他还有什么好解释!韩彧连忙追出去,她走得太快,一直追到三楼,他才拉住她。 这件事情他必须讲明白,他语速极快,长话短说,“琳琳!你听我解释,这完全都是巧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华夏家里安排好了,她跟华南全部都去美国,我……” 林琳根本不打算让他说完,“滚!”她咆哮着。 她瞪视着他,经过一夜哭泣的双眼,满是血丝,她用那样恐怖而扭曲的表情,几乎要喷火的血红的双眸中,是憎他如蛇蝎的厌恶。 趁着韩彧短暂的无话可说,林琳狠狠地拉开他的手臂,尖叫道,“放开!你这个骗子!” 她几乎要用脏话骂他! 终于到了极限,她总算明白,他多虚伪,为什么非要跟她分手?是因为一山不容二虎吧,他跟华夏跑到美国去,该说他有良知吗?还没有卑鄙到叫她等他! 一时间,所有的委屈,全都变得讽刺起来。 她不可抑制的暴怒了。 因为这感觉,简直太糟糕。自己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只是糟糕的幻想。 她上当了。 这时,分外的计较得失。 骗子?这是她给他的评价? 韩彧整个人都懵了。 他忽然不认识她。 被她扯开的一只手,僵硬在当地,韩彧眼睁睁的看着她带着对他的憎恨消失在楼梯间。 林琳再连眼泪都没有。 多可笑,她多傻,被他骗得多惨? chapter.214 那些事,全都不堪回首,原来恨一个人是这样的滋味,那个不堪回首的自己,她不敢想起,恨不得纵深跳到江中。 多愚蠢,她做的这些事。 林琳不想回家,不知走了多久。 马上要过年了,这个该死的城市竟然又开始下雨,湿冷,阴郁。 突兀的划过一道闪电,闷雷滚滚。 她被雷声吓到,就近躲到屋檐下,蹲在地上,又感觉到累,干脆坐下。 那样的冷,一直渗透到骨髓中。 她浑身发抖,连牙齿,也咯咯直响。 恐惧以及空虚,排山倒海的涌将上来。 她什么都不敢想,怕一想,就没有勇气再活下去。 不敢哭,因为一哭,整个人都要崩溃。 眼泪不是勇气。 不流泪,已然是她最后能做的坚持。 一直等到雨停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c市这个冷漠的城市,没有人会关注她,他们行色匆匆,他们永远追赶着自己的生命。 路,也要继续走下去的。 林琳终于站起身来,反正还有些钱,在这时,才发现钱有多么好。 找到二十四小时的商场,买了身衣服,手机,买了张临时手机卡,出来后,她便显得没有那么邋遢。 只是无处可去,连网吧都要身份证来办理上机手续。 电话打到分公司,辗转联系到贺敏晶。 她已经下班了,听是林琳,忙让她在附近暖和些的地方等着。 女人最会安慰女人,她从她嘶哑的声音中,已然听出她遭受了辛苦。 是该暖和些。 女人的身体由先天决定,不可受寒。林琳找了间咖啡厅坐下,要了热牛奶,身体在逐渐复苏,落地窗中,见得到外面华灯初上,雨水淅沥沥的下着。 一番落魄的景象。 门口停了辆银色的小标致,贺敏晶从车上下来,一袭深具女人味的貂绒大衣,与她三十几岁的年龄相得益彰。 她眼光锐利,一早发现林琳,忙赶过来。 “抱歉,路上交通不太好。”她一来便解释:“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董事长很担心你。” 林琳也不愿提起父亲,有些负气的开口:“你跟他说一声,我没事。” “我会的,”贺敏晶笑起来:许是她的服装如此温柔,连这个公事公办的笑容,都显得柔和不少,从包中拿出一系列东西,递给林琳,“这是房门钥匙,以为不用房间了,没怎么打扫过,刚刚已经派了人去简单收拾收拾过,你先将就一下。” 林琳接过钥匙,昨天的这个时间,她已然跳上火车,以为至少几年,不会再享受到家里的一切。 没曾想世事轮回,变化总不如计划快。 钥匙握在手心中,她有些窝心,不得不承认自己失败了。 还是要灰头土脸的回到家中。 “不管怎么样,回家就好,”贺敏晶真诚的说:“这里的冬天太冷了,家里已经熬了姜汤,你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林琳摇摇头,惨败的脸色,是情绪,身体早已没那么重要。 “没哪里不舒服,谢谢你的关心。” 贺敏晶也不好再说什么,“我现在送你回去,还是还想再坐一下?” 自然是现在就回去。 她累了很需要休息。 无论身心。 家里还是从前的模样,匆忙的打扫过,仍是洁净的。 贺敏晶为她简单做了些饭,她很贴心,是温暖的面。 只是不是林琳所习惯的口味。 熬了些姜汤,看着林琳吃了些东西,喝了姜汤,又嘱咐了不少,才回去。 林琳打算洗个澡,洗掉着一身的尘埃。 她开始觉得自己有些脏,因为受骗了,变得肮脏,她不再纯洁,他给过的快乐,都是她受骗的证明。 躺在浴缸里,才开始觉得困了。 太疲惫了,这段日子。 林琳在浴缸中睡意朦胧。 似乎梦到自己的母亲,看不清样貌,只记得那人,一定是她母亲。 是个清晰的梦境,隐约见到一个女人坐在她自己的床边,抱着个婴儿,女人是她母亲,林琳在梦中清晰地清楚。 婴儿却不是她,她已然是如今的模样,站在母亲身旁。 她对那婴儿,目光虽温柔,语气却是无奈的,“你不要像我一样,我虽然恨你,可是,你千万不能像我一样……” 林琳在一旁听着,那女人又抬起脸,是她的脸,她却依然觉得那是她母亲。 女人又说,“千万别像我一样,你爸爸是为了你好……无论如何,不要那个孩子,否则……”她低下头,看着那个孩子,忽然伸过手,指甲伸长,变得尖利,变得血红,如同锋利的刀片,狠狠地卡住那个孩子的脖颈,语调狰狞恐怖,“我替你杀了她……” 凄厉的声音响彻脑海,林琳从梦中惊醒,浑身都是冷汗。 洗澡水循环加热,她却浑身冰冷。 说不上什么感受,她只觉得,因着噩梦的缘故,整个房间都变得空寂阴冷,如此骇人。 裹了件浴袍从水中出来,林琳这次,连睡觉的勇气都缺失了。 她打开房间中所有的窗帘,打开电视,音量放大,任由那些毫无营养的广告为房间中增添一点点生气。 她躺在沙发上,如同一具死尸。 这下,什么都没有了…… 令楚天昕意外的是,放跑林琳的事,林肇川并没有怨他,他只叹息着,像是迅速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楚天昕还来不及知道任何事,已然被家里急招回去。 说是重要的事,他必须出现,父亲亲自打的电话,语调严苛。 不容拒绝。 只好放下所有的事先回去。 刚下飞机,便匆匆回家,楚天骄前来接他,终于有人透露给他一些信息,“罗家说是罗文婕怀孕了,都在咱们家呢,爸爸妈妈知道了。”楚天骄看着他,眼神复杂,“罗文婕说是要拿掉孩子,爸爸妈妈不愿意。” chapter.215 孩子? 楚天昕知道,他最近的行为,确实让罗文婕没有安全感了。 他却可以笃定,没有孩子。 罗家父母也赶来,这是件大事,两家人在急招他回来时,已然坐在一起很久。 晚饭也备齐,只差楚天昕了。 两家人坐在一起,楚天昕回来时,只剩两个座位,一个是母亲身边的,明显留给了姐姐,另一个自然挨着罗文婕。 罗文婕一直垂着头,缴着自己的手指,不敢抬头看他。 楚天昕打了招呼,径直坐下来。 纵然不喜欢罗文婕,林琳的事也传出来了,罗文婕又怀孕了,还能怎样?楚天昕如果承认,就把事定下来,也没什么好说的。 毕竟,她对楚天昕一往情深。 楚天昕理解她的手段,他也确实认了,在林琳的事情上,输得够惨,不再挣扎。 看样子长辈们已经谈得差不多,楚天昕一落座,楚名达便开口,是通知,“你跟文婕的事,就早点定下来吧,孩子都有了,不要耽搁。文婕,你也别怪我们家,不要拿掉孩子,生了孩子之后还是可以继续演戏的。” 这事,算是丑闻,楚天昕庆幸自己背负着这种事,没有在第一时间被家法处置,已然是万幸。 罗文婕的母亲赵玥赶忙说,“她还演什么戏,每天就不听话,戏子的名声又不好。” “挺好的啊,”楚天昕笑着看向罗文婕,在桌下牵过她的一只手,说的有些轻佻,“人人都羡慕我有个明星女朋友,为了我,连事业都不顾了。” 罗文婕心虚的不敢抬头,他们两个都清楚,她即使怀孕,也一定不会是楚天昕的。 “头胎最聪明了,”楚母这边赶忙说,大人都希望留下孩子,“不管怎么说,不可以拿掉。” “还是拿掉吧,”楚天昕像是故意唱反调,揽住罗文婕低垂的肩,温声细语的,像是感情极好,“别怕他们,我知道你的事业很重要,我不能再毁了你的事业。” 两家父母全都愕然。 罗文婕看着楚天昕,不知他想做什么。 他怎么可能是这个态度。 这事完全是意外,她自己都毫无准备,本没想过要以此要挟他,也明白这样的要挟毫无意义,可他? 她忽然明白了些。 她还是要挟他了。 “文婕还太小,她才二十岁,”楚天昕笑着对两家父母大胆的说,“我们先订婚,等她什么时候演够了,再结婚,反正,我可以等她。” 楚母还要反对,被楚名达悄悄地按下来。 楚天昕回头看着罗文婕,“文婕,你觉得呢?”他相信,他现在给她的,绝对就是她想要的。 “我也这么认为……”罗文婕偷眼看他,看不出他的情绪。 接下来,楚天昕和罗文婕都表现的非常坚持,不愿意现在结婚。 大人也不好再坚持,尤其是罗家,楚家毕竟比罗家不是强上一点,自家女儿名声也确实太差,人家现在不娶,也没办法强迫。 订婚,不过是让罗文婕去挑了对戒指,家里安排大摆一通宴席,楚天昕不介意出席,反正也是将就,他已对婚姻没有指望。 不过如罗文婕所说的,他总要有一个,不能落得太惨。 罗家父母先回去了,楚天昕送罗文婕回去。 她依然坚持住酒店,不知用什么样的办法,说服自己父母不住在任何一方的家里。 因为楚天昕,罗文婕跟家里这么些年,关系一直算不得好,有些陌生,也与她自己有关,她从小便叛逆,与自家父母不合。 这事,彼此心知肚明,他们自从确立关系,楚天昕却好像对她连基本的欲望都没有一般,他们根本没有发生过关系。 从前的种种翻过不提,现下,他对她太客气了。 a市这些年变化不小,二线城市本就发展迅速,有些路,楚天昕才这么些日子不来,便有些陌生。 他享受着通畅的交通,在这个时间段,完全不堵车,简直是司机们的一大快乐。 终于,楚天昕放了首舒缓的曲子,侧过脸,朝她笑笑:“对胎教有好处。” 他决定谈论一下这个话题。 罗文婕决定试探一下他的情绪:“你今天……是什么意思?” “不管有没有,都拿掉。”他扭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如果你不愿意,就另说。” “根本就没有,我只是突然很恶心,可能是最近太累了,症状有些不对,”罗文婕忙解释:“后来家里不停问我,我只好……我知道你还在乎她……我……我怕夜长梦多。” 楚天昕沉吟半晌,才问:“那现在呢?” 罗文婕低着头,沉默之后,回答:“你是真心的吗?如果你还放不下她,那现在林伯伯这么反对,你可以再等等。” 他也想再等等,可是这个样子,哪有机会? 楚天昕挑着眉,轻笑道:“你甘心吗?” 让她选?罗文婕不介意实话实说:“不甘心!” 他没有再继续话题,由衷的沉默下来。 一路开到酒店大门口,暗影中闪过个人影。 罗文婕有些惊慌,转头瞧瞧楚天昕,他没有看到。 还好,她放松下来。 仍是惯例的吻别,晚安,他同样没有上楼的打算。 罗文婕径直上楼,目送着他的车开走。 做贼般的,又下楼。 酒店门口灯火通明,马路对面,有人站着,围着厚厚的围巾,遮挡着自己,不愿被人发现他引人瞩目的一张脸。 她站在门口,不知是否要上前。 意外缠身,安瑞晨又要站出来负责? 楚天昕要订婚。 她再次站在岔路口,如何继续? 罗文婕只有种糟糕的挫败感,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吃香,大家都争着要她? chapter.216 前些天还闻听安瑞晨在国外取外景,为了一场大雪纷飞的场景,特意跑到日本,谁知信息如此便利,他轻轻松松的便查到她的行踪和近况? 罗文婕只得过去,话总要说清楚,怀孕是意外,她跟他,不过是交易性的关联,怎么知道,明明是个高手,偏偏栽在她的无意之中? 看着她过来,安瑞晨摘下围巾,先是皱眉:“你怎么穿的这么少?”他脱下外套,要为她披上:“这个时候还不懂爱惜身体?” 罗文婕险险闪开,她不厌恶他,否则当初怎么在一起?只有些烦他多事:“我没事。” 他没有任由她躲开,再次强迫的,把外套裹在她身上:“我们谈谈。” “就在这里谈,你有什么事,快说吧!” 安瑞晨心知拗不过她,便开口:“你还打算跟他在一起?” 她不吭声,那是必然的,没有第二个答案。 他难以置信:“那孩子怎么办?” “拿掉。”罗文婕不经任何考虑:“我们订婚,我无论如何都要把它拿掉。” 安瑞晨沉默半晌,他需要些时间来适应死皮赖脸这个角色,在确定她确实是这个打算后,才无奈的看向别处,又把脸转回来,无奈的看着她,“医生是怎么说的?” “没说什么。”她有些玩世不恭的偏过头,不敢看他。 “是说你现在怀孕要好好珍惜对不对?总是清宫容易自然流产是不是?”他毫不客气的截断她的话:“你以前都是为了谁我不问,但是这次是我的,不管你的身体还是其他,都已经四个多月了,你再拿掉要有多大的风险?” “我又死不了!你每天没事做吗?把我的事查得这么清楚!”罗文婕被人说中心事,有些暴躁:“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是你的,我告诉你不是,我自己都搞不清是谁的!” “得了吧!你骗不过我。”安瑞晨十分笃定,终究年长她这么多,也在娱乐圈中磨练多年,火气也没那么冲,“你每天干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 罗文婕终于不再辩解。 安瑞晨还欲开口继续劝服她,忽然,一束明晃晃的车灯蓄谋已久的照过来。 光影中,两人下意识的回头,有些眼熟的车牌照,任她分析,故意的把他们围拢在车灯下。 有些刺眼,纵使是习惯了聚光灯的两人,也有短暂的失明。 光柱消失,罗文婕追上去,一切已然来不及挽回。 眼睁睁看着汽车绝尘而去,罗文婕心急的翻腾出手机,拼命拨打他的电话。 无人接听。 持续的无人接听。 她几乎疯掉。 她又搞砸了事情?这次,都做不到无愧于心。 狠狠扔掉身上披着的衣服,罗文婕不顾安瑞晨的阻拦,匆匆跑到路中央,试图拦下一辆出租,追上去解释。 好吧,她实话实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孩子确实不是他的,也不是她捏造的,但是在他之前,他拒绝她那么久,不允许她尝试跟别人在一起吗?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来。 楚天昕的电话回过来,清冷的声音,像是平静的毫无波澜:“有什么事?” “我……你……”罗文婕想说些什么,依依呀呀的,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很晚了,”他说:“外面很冷,回去休息吧。” 这一晚,他的电话再也没能打通。 罗文婕不知,他是否想结束这段关系。 她那么辛苦才争取到的。 反而是安瑞晨的电话,一直打过来。 终于,也慢慢懈怠。 她甚至不能确定楚天昕究竟有没有看到,似乎一切全都在梦境之中。第二天,他照常接电话,偶尔也会打给她。 订婚典礼被提到下周,据说是楚天昕的要求,因为想在春节前办好。 她没有选择,只能诚惶诚恐的,等待典礼如期举行。 这一周,楚天昕过的有些煎熬。 他还不太习惯退而求其次后,还出现这样的事。 不爱的那个,眼里怎么揉得了沙子? 担心着林琳的情况,只知道她在c市,林家没有太大动静,可能她也没什么事。 他终于什么都没有了,他爱的,千方百计的追求自己的幸福,爱他的,说来也是惨不忍睹。 算来不过一周的时间。 怎么一切糟糕到这个程度? 这一周,林琳一直没有出门,拒绝任何人,包括前来打扫的保姆。 连吃东西的心情都没有,至多叫些外卖,和贺敏晶逼上门来做些吃的,每次,都是反复检查她是不是身体不好。 她没什么不好,不过是没有食欲,也睡不着。 没曾想,贺敏晶出差三天进行重要谈判,终于没人照料,林琳反而病来如山倒,突如其来的重感冒,高烧到意识混沌,连爬起来打电话叫人的力气都没有。 有种数着时间等待死亡的空洞感觉。 她有些怕,终于强撑着爬起来,从医药箱中翻腾出些药来,也不管是治什么的,一股脑合着凉水灌下去。 然后睡到昏天黑地,不能醒,也不愿醒。 似乎睡着,便能将一切跳转到几十年后,她什么都不用再介意。 谁能知道失恋会如此落魄? 韩彧走的这天,楚天昕准备出席订婚宴。 匆匆准备,也算得上大场面,在云楼酒店顶层,请来各界好友、记者,明星前来助阵。 罗文婕的粉丝,尽管少了不少,仍是把云楼酒店围了个水泄不通。 罗文婕挽着楚天昕的手臂,诚惶诚恐的,却仍旧需要摆出幸福的模样,似乎那天的事全都是梦境,他看上去没什么不同。 小腹上紧紧缠着腹带,不过又过了一周,已然有了现形的恐惧。 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有些疼,她却强忍着,如此提前的日期,她的恢复期却算得上长,根本来不及动手术。 入了场,罗文婕才发现,安瑞晨也在。 chapter.217 带着惊慌看着楚天昕,他仍是一无所知的笑笑,“我姐姐是他的粉丝,她很希望请他来。” 说罢,松开罗文婕的手,跟他热情地打招呼。 他表现的太过虚伪,有种阴谋被酝酿的味道。 罗文婕却只得被动的,被楚天骄以及一群突然热情起来的女人们拉到她们桌上,讨论服装以及演戏。 楚天昕远远坐着,跟安瑞晨以及自己的姐夫杜明轩自然地交谈。 好好地订婚宴,忽然有些不伦不类的意思。 楚家的长辈,竟然以公司太忙,一个都没有来。 这样的情形,在罗家父母的眼里,几乎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不等罗文婕强迫自己咽下那些光凭味道已然让自己恶心的食物,典礼已经开始。 司仪例行公事的大讲排场话,关于郎才女貌、以及爱情之路的赞许和描述,终于问道罗文婕,有些搞怪的无聊:“虽然是订婚哈!但是还是要问你一句,你愿意跟他订婚吗,无论生老病死,无论贫穷富贵,都跟他永远在一起吗?” 罗文婕瞅着楚天昕浅笑的神情,诚惶诚恐的点头,“我愿意。” 便问道楚天昕,却不是同样的问题,“楚先生,你觉得她那一点最好呢?” 楚天昕浅笑着,似乎认真考虑后,才说:“其实,今天这个典礼……”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罗文婕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才突然想起,哪里不对劲,因为楚天昕今天的穿扮太过随意吗?尽管他向来考究。 还是因为他跟安瑞晨默契的眼神。 她却没来得及听到后面的话。 楚天昕忽然自行截断计划之中的台词,脸上的自信被打破,如同突然被什么附身,踉跄的弯下身去。 离他最近的罗文婕和司仪忙眼疾手快的扶住他,罗文婕发现他脸上的神情,是突如其来的,几乎扭曲的痛苦,浑身痉挛,连继续站着的力气都没有。 这样的情形,并不多见,罗文婕曾见过一次,一模一样的状况,忍不住脱口而出,“怎么又这样?发病了吗?” 不对!她曾陪他去检查过,他没有任何疾病,家族也没有遗传病史。 场面有些混乱,订婚典礼被迫中止,也变相的阻止了下面的阴谋。 楚天昕被人扶到后面去休息,宾客中有医生,简单检查之后,未果,便询问罗文婕:“楚先生以前出现过这样的情形吗?” 罗文婕忙点头,“出现过,上次在英国,大概五年之前,也是突然发作,都说不出来哪里疼,之后我陪他去检查,什么都查不出来。” “这次也一定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医生正交代着,忽然听到楚天昕挣扎着开口,“帮我买点止疼药就行……还有,文婕,去叫人帮我订机票!” 这时候他要去哪? 罗文婕下意识的问:“你要订机票做什么?” “别啰嗦!”浑身的疼痛,使得楚天昕脾气都变得暴躁起来,“快点!” 这样的时刻,罗文婕只好妥协,“好吧!订哪的机票!” “c市。”他从牙缝中艰难的挤出一句话,“越快越好。” 罗文婕心里一沉。 在英国时,楚天昕突然回来,是因为这样的难受尤其严重,给林琳打过去电话,得知她骨折,不知算不算心有灵犀。 他却从未如此迫切。 因为有种预感,他再不见她,这一生,都将见不到她。 止疼药很快送来,吃下去,很快便好了些。 机票是一个小时后起飞,下午便可以到达c市。 没有任何招呼,楚天昕叫人去备好车,直接去机场,好在a市的公路畅通,大概半小时就可以到达。 已经有人在安排c市那边接机,还有,到林琳的公寓去,先想办法找到她人在哪里。 c市,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要去c市? 就像上次,他一好些,第一件事便是给林家去电话。 她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不可以放他走。 罗文婕拼命拉住他:“鑫鑫哥,你现在这个样子要上飞机吗?无论如何先检查一下!” 楚天昕烦躁的挣脱她的束缚,坐进车里:“剩下的事有人解决,你回去休息。” “我也要去!”罗文婕见自己拉不住他,执意的、紧张的、担忧的,她不能让他自己去,跑去拉开车门。 “下去!”楚天昕瞬间变脸,厉声喝道:“我跟你的事有时间再说!你不要胡闹!” 说罢,吩咐司机,关门,开车。 想必见过他如此的,罗文婕算是极少数。 险些被车门刮倒,幸好有人扶住她,是安瑞晨。 她再没有追上去。 已追不上了。 下午,韩彧跟华夏来到c市机场。 送别的同学们本就不多,他被突然安排出国,都未赶得及过年。 老大和杨晓宇都是下午的火车,送他们来机场,不敢提林琳的事,也是叮嘱他,什么都别想,到了美国,重新开始,好好学习。 又接到父母的电话,开心快乐的音调,嘱咐他到了国外,不要太辛苦,钱不多,但父母每个月都会汇给他,别亏待自己,听说美国治安很乱,他要小心。 等韩彧挂上这通电话,仍是失魂落魄的。 林琳最后还给他的眼神,那样的恨意,时刻刺伤鞭打着他。 他忘不掉那样的眼神,在梦中,都是梦魇。 或许他们无论如何都逃不脱分手的命运,但他不愿这样的结尾。 坐在大厅里,跟华夏等着航班时间,韩彧几乎五内俱焚。 神情是麻木不仁的,他向来没什么太丰富的表情。 是不是因为分开了?忽然想起许多事。 她给他的快乐和包袱,和那最后的声嘶力竭,鲜血淋漓的,全都剥开来。 历史反复的重演。 突然萌生了退却的念头,他怕她会恨他一生。 许是这样才真正能够冷静下来,是否他对华夏,一直区分的太过随意,她突然这样,绝不是偶然。 chapter.218 “韩彧……你说,你和我就这样走了,是不是会有许多人恨我们?”华夏也是垂着头,她看得出他的痛苦,似乎,他们一直以来,所坚持着的,全都错了,否则为什么赢了,反而这么心灰:“欧阳逸不要我出国,他说我今天出了国,他就一辈子都不原谅我。” 她有些茫然,竟然开始反省,“我真对不起他。真的……我对他一点都不好。” 韩彧不吭声,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不敢反省,却有些被迫的,一直在反省。 旁枝末节的细节,都被揪扯出来。 忽然感觉自己一切都是错,全都错了。 华夏忽然转头,看着他,苦恼的笑着:“他给我下的是最后通牒……我真让他宠坏了,现在还在想,也许我真的走了,也没什么……” 她没得选,一切已经安排好,学校、住房……华南已经去了,她知道得太晚了,倘若她拒绝,父亲就要将她逐出家门。 她想不通,家里怎么如此坚持,要送他们姐弟出国。 只得被动承受,还好,韩彧恰好,也去美国,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国度,甚至……同样的城市。 催机的声音响起,华夏仍是决定上飞机。 她放弃了一样,明白自己已然追不回。 进通道口前,要拿掉身上所有带有液体的东西,韩彧翻腾着,满口袋,只有一只打火机。 她送给他时,告诉他,这是她的“身”。 弃物箱中,满是打火机和火柴,款式各样,精致的也好,普通的也罢,不知是否有某一个,也代表着特殊的意义。 韩彧不死心的问航空人员,“这个也要扔进去吗?”他不舍得,真的不舍得。 对方只是冷漠的微笑,“要的。” 韩彧看着这个意义非凡的打火机。 他不舍得,他们之间,已经几乎留不下什么了。 韩宝宝被送给别人,剩下的,几乎都让她扔了,他能有的,不过是一对折断的泥娃娃,一个打火机,和那幅已经放到宿舍里,预备等林琳平静了,再跟她联系,让她取走的《暗香浮动》。 他踌躇着,狠狠的动摇起来。 打火机终于将韩彧最后的一丝坚持烧毁。 他决定临阵脱逃,“华夏,对不起,我……我不能走。” 华夏惊讶地看着他,“你……?” “我不想扔掉这个打火机……”韩彧断断续续的,有些混乱的解释着,“我要去找她……她跟我说,留学的机会还可以再有,我妈那边,最多骂我吧,可是没有了她,我就再也没有了……你不知道……我做错了特别多事……我必须跟她说清楚……” 华夏沉默着,看着他失态着,他并不知道,自己重复这句话时,不可控制的,留了一脸的眼泪。 华夏从口袋中找到纸巾,递给他,“你先擦擦你的脸。” 韩彧接过纸巾,并没有听懂她的话。 “你去哪里找她?”华夏问,“如果她回家了呢?” 韩彧摇摇头,“我必须说清楚……我……我放不下她……” “想找她就去吧,”华夏看着他,悲悯的、无可奈何的破天荒的鼓励着他,“既然你觉得非去不可,觉得她比你的前程重要。” 他真的确定下来,“对不起……华夏,让你等了我这么久,还耽误你入学……” “别说对不起,”华夏有些失望,终究因为一切全都冷静下来,她向来明白他,错误过,也终于知道一切全都不可逆转,转身前,只笑着说,“这三个字,你还是留给你家里的人吧。” 他一直送她上了飞机。 取回了行李,韩彧终究没有走成。 目送着航班起飞,韩彧不知道将来自己会不会后悔。 他只知道,美国,现下他是去不了了。 有些伤感,他辛苦了这么久,因为一个她,便全盘都放弃。心疼不是没有,可终究只能选一样,至少,他不能在这样的时刻,就这样不管不顾的离开。 回到学校,放下东西,韩彧不知林琳在哪,她是否还在c市?还是已经回家? 不敢给她家人打电话,最终,决定打给楚天昕,他们是情敌,他却帮了他一次。 楚天昕关机。 再打给林琳的公寓,无人接听。 询问到学校,她早已办了休学。 宿舍也空着,一直没有回来过。 她所有在c市的朋友,全都不知她的去向。 她是否已经回去了?韩彧惶急着,回到他们的住所,那里没有人。 他已经错的离谱了吗? 他找不到她,决定给她家里打个电话,他决心豁出去了,有那么一刻,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有着无尽的勇气。 他已然跑遍了大半个城市,才发现,在这样的情况,他无论如何都要跟她说清楚,讲明白,解除误会的时候,他却找不到她。楚天昕的电话打进来:“你给我打过电话?” “是,”情敌在这一刻,几乎是他的救命稻草,“琳琳在哪?你知道吗?” 楚天昕沉默着,带着清晰地恼怒,反问道:“你问我她在哪?” 韩彧哑然,半晌,才低声下气的开口:“对不起,你知道吗?我现在找不到她,我……” “知道林琳的公寓吧,”楚天昕终究还是说了:“现在过来。” 他的态度,韩彧听得出,却不管怎样,赶到那里总是没错的。 门已经给他留着,韩彧一进门,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里里外外的医护人员,围着林琳的那张床,她身上连了许多管子,她似乎毫无知觉,任凭着医生们摆弄她。 楚天昕在外间等着,也是满脸的惶急,医师走出来,摘了口罩,竟然是peter,没有注意到韩彧已经来了,只用英文对楚天昕交代着:“不管怎么样,情况暂时稳定住了,我必须下去吃点东西,我的助手孙先生会留下照顾她。她才刚刚绝食,抵抗力非常弱,你到底做了什么,又让她病得这么重?” chapter.219 楚天昕只是连连道歉:“多谢您了……真是对不起……我会注意……” “不可以这么折腾人的性命。”peter严肃的教导他,一扭头,见到韩彧,又是一脸灿烂:“嗨,老师!” 楚天昕也是这时才注意到韩彧到来,终究看出peter与他关系并不一般,并没有当场发作。 peter笑着问韩彧:“你是来看林小姐的吗?” 韩彧心有旁骛的点点头。 “她的情况可不乐观,差点丢了一条命,这位先生实在太不会照顾人了。林小姐最近几次生病,都是我在医治,我是她姑姑的家庭医生,来了中国之后,被推荐到林先生那里,可惜他一点都不会英语,我为了继续我的事业,只好学了汉语。” 韩彧呆呆的应和着,不知说什么好。 看向她的卧房,她病了?与他有关吧。 韩彧愧疚的几乎不能继续站在这里。 peter饿的不行,跑到楼下去吃饭了,楚天昕这才关上门,先去看了林琳的情况,她仍持续发烧,满脸红晕,一名护士拿着体温计,有进展了,已然降到三十八度。 起先的四十几度,烫的吓人,她给他开门时,几乎是爬过来的。 怎么知道,才这么些天不见,她又病得这么重? 面对韩彧,楚天昕只是虎着一张脸,愤恨的告诉他:“打电话不接是因为人昏过去了,高烧四十度,意识都模糊了,自己吃了点药,没效力都不知道……”他说着说着,自己竟迁怒起来,一转身,便扯住韩彧的衣领:“我把人放来,是让你这么糟蹋她?你这些天到底滚到哪去了!”眼见着自己的宝贝被人如此对待,楚天昕心疼、不甘、又憎恨他。 韩彧推开他,他也心乱着:“我先看看她。” “你先告诉我,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楚天昕拦在门前,他丝毫不介意惹怒他:“否则,我只能通知你,你没有权利来看她。” “楚天昕,对于这两件事,我都要谢谢你,但是……这是我跟她的事,希望你不要插手。”韩彧平静的,仿佛事不关己。 这样的态度,更加激怒了楚天昕。 终于不能控制,他毫无理智的挥拳向他:“该死!你差点害死她!”韩彧几乎没有任何准备的被打,踉跄的退后,不甘示弱,迅速还手。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孙先生和两位护士赶忙想办法分开他们:“好了!你们两个滚到外面去打架!不要打扰病人休息!还要她继续受刺激吗?” 两个人讪讪的被丢在客厅中,孙先生和护士们紧关上卧房门。 气力相近的两个男人,打过一架后,脸上都挂了彩,反而平静了些。韩彧终于缓和,无论如何,楚天昕是为着林琳着想的:“我们之间的事,我会想办法处理,这次确实是我的错,但请你不要再插手……好吗?” 楚天昕摸过桌上的一方手帕,抹着唇边刚刚因韩彧的反击而蹭出的血渍,睥睨着他,轻笑道:“你怎么处理?” 韩彧不吭声,他什么都不想说。 楚天昕站起身来,他仍是感到气愤,本来,帮他们一次,也是源于林琳的坚持,谁知,反而害了林琳:“我的林琳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他刻意强调着,她是他的,别管是什么样的关系,“如果你给不了她幸福,也请你不要再挥霍她的感情!” 韩彧也气愤起来:“那与你无关,她选择的人不是你!” “那不见得,”楚天昕冷笑道:“看得出,你又伤害她了。你觉得,她会傻到还要选择你么?” 这话击中了韩彧的心,最了解对手的,永远仍是对手。 特别是情敌,他们时刻观察着彼此的一举一动,研究着对方的死穴,研究着自己输在哪里。 楚天昕终究没有赶尽杀绝,也冷静下来,但终究对于韩彧是咬牙切齿的憎恨,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警告:“你可以进去看看她,但不要打扰她。如果她没事,我会联系你,给你机会解释。如果她因此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韩彧看着他,也是不甘示弱:“我不会允许她出事!” 楚天昕脸上露出的是与林肇川极为相似的表情。 蔑视。 韩彧无视他,敲门,在向孙先生保证跟楚天昕的问题已经处理完毕后,终于被允许进去看看林琳。 她仍闭着眼睛,孙先生说是液体的作用,她是睡着了。 温度又退下来一些,是个好兆头。 韩彧突然发现,他们分手不过六天。 想必是疾病的影响,她又瘦了许多,很明显。 韩彧坐在床边,很想抱抱她,他却不能,只能拉着她的手,轻吻着,希望她醒来之后能少恨他一些。 他们已然走到这一步。 疲惫的,无可挽回的,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她根本听不到 林肇川的电话终于追过来,他也是刚刚知道林琳病了,才派了正在c市的peter前来诊治,毕竟,他医术高明,对林琳近期的情况还算了解。 他忙于公事,无暇顾及,却也不太担心,她总要过这一关,而韩彧……想必已经不需要别人再插手。 他女儿自己会做出个了断。 楚天昕接着电话,他很忙,家里的、罗文婕的,所有人的电话追踪而至,他丢下订婚典礼,尽管他并不打算当那个主角。 他关掉手机。 peter吃了些东西,便回来查探林琳的病情,烧终于退了不少,韩彧仍在呆呆的看着她。 peter终于看出些端倪,拍拍韩彧的肩,“她需要休息,我们都出去,让她好好休息一下,你不要担心,不过是重一些的感冒,看样子并没有其他并发症。” 韩彧只好恋恋不舍的松开她的手,跟peter到外面。 chapter.220 涉及到林琳的情况,楚天昕终于肯暂时放下芥蒂,跟韩彧坐在一起听peter说话。 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没有生命危险。 需要的只是休息,最好有人看护着,楚天昕和韩彧再次争论起来。 两人针锋相对,谁都不肯走,都明白,走了,就是给对方机会,争执不休,眼看又有发怒的迹象。 孙先生终于不能忍受他们,再次愤怒,“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管什么事,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 火爆场面被遏止,peter这才发现这里面还有复杂的感情纠葛,“你们最好都离开,我会留下一个护士来观察她的情形,你们再争论,她恐怕吃安定片都无法得到休息了。” 终于,全都安静下来,楚天昕和韩彧被各自赶回去,处理他们的事。 匆匆落跑的订婚宴,以及半路放弃的留学决定,他们似乎都赌了一局。 楚天昕这边一阵混乱,两家父母催促着他为这件事做出一个解释。 韩彧打算将这件事瞒一阵,无论如何,他必须留在c市,解决了林琳这边再说家里。 反正,在这样的时刻,什么都还未说清的情形下,他一离开,便要担心她身旁虎视眈眈的人。 仿佛所有的事全都停滞下来。 他们想尽各种办法,压下自己身边必须让他们离开的事。 韩彧联系到他将韩宝宝送走的家庭,还未想好将它要回来的借口,没曾想,对方听到是他,非常激动:“正好,你这小狗不吃不喝已经两三天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韩宝宝也在绝食。 韩彧便又赶到他们家,韩宝宝卧在角落中的小篮子中,怕它不熟悉新环境,韩彧当初特意带上了它仅存的窝和玩具。 小东西只卧着,因为饿的没有力气,却仍在拒绝进食。 见到韩彧走过来,抬着脑袋望着他,乌溜溜的一对眼睛,放出欢喜的光。 尾巴也一直摇啊摇,韩彧忽然心意相通似地,摸着它的脑袋,他反正不打算走了,干脆提出:“您能把它还给我吗?” 这家人也算好讲话:“快拿走吧,我也怕它再这么饿下去,人家还是认你呢!” 韩彧便把它抱回来。 也许,他若真的走了,会在这里一直坚强等待他的,只有韩宝宝。 他不可以再辜负它。 果然,小东西一回到他的住所,便开始吃东西了。高兴地、惶恐的,如同刚刚被抛弃自己的亲人接回来,不敢造次,因为不懂自己错在哪里。 瞧,它多单纯。 林琳终于醒了,在昏睡了四十几个小时之后。 连日来的失眠得到缓解,热度终于恢复正常。 朦胧中睁开眼,还是她熟悉的环境。 留下照看的护士也跟着松了口气,又帮她检查体温:“烧终于退了,你都不知道,这两天把大家都急成什么样。” 林琳大梦初醒,仍是混沌,只喝了些水,不出声。 护士一边替她做简单的检查,一边说:“有两位先生都说等你醒了一定要见你,你要先见哪位?” “两位?”她甚至猜不出都是些谁。 楚天昕? 一定有楚天昕吧,她可以确定,他是关心她的。 另一位……又会是谁呢? 一定不是韩彧,好像,他已经去了美国。 那么遥远的国度,她忽然有些黄粱一梦的悲哀。 终究,有些事,是她追赶不上的。 护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是南方人,讲话也是吴侬软语的朦胧:“他们两个啊,那时候差点打起来,最后都被赶回去等消息了,你要先见哪位?我可以帮你安排。” 林琳想了许久,真是个大难题。 韩彧确实走了,他表现的那么坚定。 她却似乎,仍存有幻想。 许久,像是考虑清楚,才要过电话,拨通楚天昕的号码。 也许谁都不是,不过是两个不太密切的朋友。 她阻止着自己的幻想。 楚天昕很快便赶来,果然是他。 林琳没事了,他终于放心。 护士明显对楚天昕感觉比较好,他来了,忙留下私人空间:“我先回去了,如果她有情况一定要及时通知我。”不忘留下个灿烂的笑容,楚天昕也情绪大好,对美女自然是笑容满面:“真谢谢。” “没有关系的。”临走前继续叮咛楚天昕:“别忘了让她吃些清淡的,好好休息,要记得做检查哦。” 看样子真的没事了,楚天昕连连应着,对于医护人员,表现的非常虔诚。 房间里,皆是些消毒水的味道,林琳被裹着羽绒被,大敞着窗户,正在通风。 有些凉,她钻在被里,整个人都是大病初愈的憔悴,精神也萎靡着。 一瞬间真的发觉她变了好多,从活泼健康,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持续的憔悴。 楚天昕带了不少东西来,营养品、新鲜的水果、零食、以及热腾腾的粥。 林琳仍是没什么食欲,即便她又是几天没有好好用过一餐饭。 眼见着楚天昕放下东西,脱了外套,一路进来,坐在床边,温暖的手心覆上她的额头,他一直盯着她看,关切的问:“脸色还是这么差,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林琳低下头,假意笼着自己披散的头发,为了避开他的热切,顺手从床头摸到一块手帕,当成头绳,扎上头发,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别那么憔悴。 楚天昕便放下手,又围着她身上的棉被,“冷吗?”他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躲避。 林琳摇摇头,“不冷。” “饿吗?”他又问。 她继续摇头:“不饿。” 他终于叹息着,笑得有些无奈,绞尽脑汁的博探索她的兴趣:“听说呢,巧克力可以使人心情愉悦,愿不愿意试试?” chapter.221 她抬起头,看着他笃定的神情,他总有那样的力量,让人信任他。 林琳被他的笑容蛊惑,点点头:“好。” “先喝点粥,然后给你吃巧克力。”不过是块巧克力,他抓住她自己也愿意开心些的心态,与她交换着条件:“否则胃会不舒服,好么?” 林琳只点着头:“好。” 楚天昕拿来粥,外面卖的,配的是开胃小菜,特意装到可以保温的盒子中,仍是热的有些烫人。 等他拿来粥,她仍是窝在被中,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他拿来粥,挣扎着要起身:“我要去洗澡。” 楚天昕忙按住她,他发觉她精神有些高度紧张后的混乱:“你病还没好,不能洗澡。”他尽量放柔语气,不想吓到她。 “那我……”她空洞的说:“我好多天没有洗澡了。” “不着急这几天。”她的睡衣甚是单薄,楚天昕又将羽绒被帮她围拢,触到她外面的手臂,是一片冰凉,又找过条毛毯,围在她身上:“别再受凉,你经不起折腾了。” 房里确实有些冷了,他又去关上窗户,回来时,她已端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那碗粥。 一手捧着,纵然没有食欲,也要坚持吃下去。 粥碗都是热的,她的手被烫的有些红。 他细心的发现,取了块干净的软布,垫在碗底,正要再递给她,林琳忽然挣扎着跳下床,捂着小腹冲进卫生间里。 床单上点点血渍映入眼帘,他有所觉悟,从衣柜中翻出件干净厚实的睡衣,连同内衣,放到卫生间门口,敲敲门:“衣服帮你放在门口了,记得换一下。” “……嗯。”她尴尬的小声回应。 楚天昕若无其事的回到卧房中,撤下染了血的床单,替换过,才听到卫生间的门犹犹豫豫的响动,关系再好,他终究让她尴尬了。 林琳换了衣服,才慢慢的从卫生间里出来,看着他正抓着换下来的床单,连忙抢下来,因疾病而苍白的一张小脸变得绯红:“我自己来就好了。” 他便没有强迫她,等她把被单连同衣服一并塞到卫生间的洗衣机里,又跑到玄关去拿外套和包。 楚天昕忙拉住她:“你要去哪?” “就下楼……”她红着脸解释:“买点东西……” 他猜得到她想买什么,忙拉她回来,满脸轻松:“你不要出去了,我帮你买,有没有习惯的牌子?” 这怎么能让他代劳,林琳自然是拒绝:“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你找不到的……” “好了。”他笑着截断她的解释,已然抓起房门钥匙,轻抚着她的头发:“乖乖到里面去躺着,快点告诉我,喜欢哪种类型?” 说的自然而然,好像要他来做这件事,完全是天经地义的。 外面也确实太冷,她又浑身乏力,他既然坚持,她只好告诉他:“要……纱布的那种……长一点的……” 她的声音几乎低的让他听不到。 “我知道了。”他自然的笑容在缓解她的尴尬,拿起外套:“快钻到被里去,我很快就回来。” 林琳便听话的钻到被里。 感冒以及月事到来,几乎掏空她的身体,都说生病的人心理也脆弱,林琳端起桌上温热的粥,不是没有感动。 却似乎是麻木的,思维慢了几拍。 至少,在她一无所有之后,还有他如此不计前嫌的这样呵护她,她记不起,韩彧有没有这样对待过自己。 电话在这时响起来,来电显示是罗文婕的号码。 林琳不太敢接这通电话,似乎她们真的在某种意义上,争抢着同一个人。 最终仍是接起来:“文婕?” “琳琳,我有事问你。”她音色中带着淡淡的倦意,姐妹感情少了些。 林琳下意识的,有些道不明的慌张:“什么事?” “你声音怎么怪怪的?怎么了?嗓子哑了?”她似乎多了些关切,以及,打探的暗示。 “感冒了,”林琳实话实说:“又这么巧,mc来了,难受的不行……” “那不错啊,总比不来强,多穿点,快过年了,你今年回a市么?” “不了,可能……过几天回b市。” 罗文婕终于听出些什么,“你跟韩彧……?” “我们很好……但是过年总要回家的。”林琳解释着,由衷的疲惫起来,她的好姐妹,到如今,也要竭力隐瞒着,只因纠结在三角关系中,她想跳脱,却不得不承认,楚天昕对她真好,二十年如一日的好,至少,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中,她放不下。 也许容她几天会好些。 罗文婕在电话另一端大笑起来,带着些讽刺的意味:“对了,小妞儿,我订婚了!” 林琳一阵心惊,下意识地看向门口,楚天昕还没有回来。她本能的问:“……跟谁?” “你猜呢?”她掩饰不住的得意,话锋一转,“鑫鑫哥就在c市,他没去看你?” 林琳什么都不敢承认:“……没有。” 闻听那厢一阵嘈杂,有人问罗文婕什么话,她应了声,复对林琳说:“小妞儿,我有点事儿,回头再跟你聊哈!” 这通电话,使得林琳的心情分外沉重。 他订婚了?怎么这么快,甚至,他都没有提起过。 心尖忽然有些淡淡的酸意,她又算什么,他现在这样,是想要做什么? 算了,她发觉这并不算什么打击,不过是爱她的,跟她爱的,全都留不下罢了。 是她拒绝在先,何必在乎他退而求其次选择别人。 只是,连同自己在内,林琳忽然发觉,原来人都差不离,抓不住一个,便想留住另一个。 她坐在电话旁,眼见着下一通电话打进来。 chapter.222 韩彧的号码,她倒背如流。 接起来,闻听她的声音,他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欢喜:“好点了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带过去?” “没有。”她干干的说:“你不用过来。” 他沉默了半晌,开口时已然调整好情绪,平静了不少:“我没有去美国,琳琳,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解释?” 乍一听他真的这么说,也许,她心中是有些激动的,只是,最需要这个决定的时刻已然过去。 仿佛只这么些天,一颗心,已骤然变老,连跳动的节奏,都缓慢下来。 这一刻,她真的认认真真的考虑过,才问他:“韩彧,你觉得我们分手了吗?” “没有。”他在第一时间做出回答。 “不要来看我,我没事。”她说:“我需要一点时间仔细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事……对不起……我现在不想见你。” “……也好。”他不是没有怀疑,她跟谁在一起?还是,已经决定跟谁在一起? 没有想,因为不敢。 尽力的在消除隔阂,他当真非常诚恳:“琳琳,我跟华夏什么都没有,这些天我也想过了,可能我跟华夏的关系确实有些让你误会,但是留学的事,是她家里突然安排,我这边也完全是学校突然通知,我一点准备都没有。现在,她走了,我决定不走,因为我放不下你。在我心里,你跟她是完全不一样的,你比她重要得多,你明白吗?” 林琳想说她明白,也想说她理解,还想说,她真的很感动。 只是为何,自己明明那么想要这个答案,却等了那么久,等的,都不再有所期盼。 “我知道。”她只说:“谢谢你。” 韩彧哑然,听得出她覆水难收的意思。 “不管怎么样,让我冷静冷静,好吗?”她也非常诚恳:“我不知道……这件事要怎么办……韩彧……我很累了。” 解释变得徒劳无功,韩彧似乎刚刚才明白,追诉期已过,他却一直懵然不知。 终于,他挂了电话,也暂时放了她。 一只手伸过来,手上的热毛巾不由分说的擦着她的脸,他几时回来的? 她又是几时流泪的? 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已流干了,谁知,自己竟然是水做的,总也控制不下来。 一个温暖的怀抱圈住她,任她借用,楚天昕抱着她,带着温柔、怜悯,以及了然的心疼。 这样的事,谁都帮不上她,快乐可以分享,苦却只能自己咽下。 “宝贝,别哭了。”他抱着她,虽不能感同身受,心疼却是同样的多。 他不能再把她交给任何人。 终究是好朋友的未婚夫,林琳也不敢太造次,身份变了,感情也生疏起来,挣脱他的怀抱,尽管她多想找个人去依赖一下。 他那一声“宝贝”,叫的她甚是心慌。 充满暧昧的、纵容的称呼,她不敢应。 楚天昕买了不少东西回来,不光有各种型号的卫生棉,是她习惯的牌子、上好的红糖,以及暖宝。 烧好的暖宝被他塞到被里,她浑身冰凉,被他赶到温暖的被中,见她吃了东西,又简单收拾着被折腾得有些纷乱的房间,红糖加了水在火上熬着,他轻车熟路,林琳甚至不知,他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些。 林琳坐在床上,看着他行色匆匆,不愿问他,怕开口了,他走了,她变得只剩自己,从而孤单。 他去洗手,衣袖撸上去,将熬好的红糖水端进来,血红的颜色,在白色的瓷杯中,分外的清晰。 林琳瞥见他手腕上,平日里带着手表的地方,此刻只缠着白色的纱布,如同割腕后的包扎,忙问他:“你这是怎么弄的?” 她指着他的手腕。 楚天昕看过去,笑道:“不小心划了一下。”他的解释没用丝毫信服力,林琳清楚地发现,这只手腕,有些行动不便,因为肿。 许是视网膜效应,这才发现,他脸上也有隐约地伤痕。 他真的跟人打架了? 接过他递过来的红糖水,隔着被子,能够感到温暖传递而来,林琳也有些试探的问他:“韩彧……他来过了?” 楚天昕微怔,诚实的点点头:“来过。” “你们……我听说你们有点争执?”她看着他的眼神,是试探的、胆怯的、怀疑的。 这样的眼神,有些刺伤他。 “我有点冲动,”他只好说:“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这只手早扭了,他也没什么事。” “你去看过医生了吗?你手没事吧,怎么肿的这么厉害?”这次是真切的关心,不是不担心韩彧的情形,可是,那不一样,他跟韩彧的恩怨,皆是因为她。 “你刚刚还说是划了,现在又说扭了。”林琳把瓷杯放到床头柜上,扯过他的那只手,“我要拆开看看!” 他伸手捏捏她的下巴,用以绕过她的束缚。他总擅长露出那样充满蛊惑的笑容:“别什么都想看了,小管家婆!我就不能有点秘密?” “你的秘密还少?”她藏不住话,顺嘴便说:“什么时候订婚了都不告诉我,你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出了口,才发觉自己似乎捅了马蜂窝。 她一直克制着,不愿问他,就怕造成现在这样。 眼见着楚天昕的脸色骤然暗下来,毫无预警。 他看向别处,这一刻,不知在想着什么,似乎焦头烂额,似乎咬牙切齿。 林琳拉住他的手臂,无奈又无力的试图缓和气氛:“你怎么啦?好了……我错了,我不说了。” 他只僵硬着身体,连音调都是僵硬的:“谁告诉你的?” 他这么问她。 林琳也心凉了,他承认了?有这回事? 不敢承认心底对他存在的占有欲,少,不代表不会被引发。 她还当他对自己一往情深,明明是奢侈的愿望,她又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chapter.223 一瞬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尴尬着,不敢承认自己的邪恶念头。 她好像不该问他,问了,就变成现在这样。 “算了,我不想知道是谁,”他心里已然有数:“但是,你打算相信她,还是相信我?” “我……”林琳张了张口,这么大个选择题,好吧,她底气不足:“我只想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呵……”楚天昕讥讽的轻笑,慢慢的说:“我不想你误会我,可是,有感情才会有误会。” 楚天昕扭头,看着她的神情有些陌生,有些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寒气入体,林琳下意识的拉了拉身上的羽绒被,连同手臂,一并放进被里,拉的严严实实,一直围拢到脖颈,暖宝仍在发热,那种寒,却丝毫不能减少。 小腹传来隐隐的作痛,她极少有过痛经的经历,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抓心的疼痛抽干,像是体内有块寒冰,冻得发麻。 楚天昕终于站起身,不打算继续留下来。 他所盼望的误会没有实现,她不问,就是不要他的解释。 也许,他们都需要冷静,然后再全数洗盘、重整。 “我有点事,先走了,等一下我让护士过来。”他公事公办的叮咛她。 “不用护士!”她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虚弱,负气和坚持却依然清晰:“记得把门帮我关好。” 楚天昕转过身,有些惊喜。 她已经迅速躺倒身体,用羽绒被,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裹起来。 似乎他赢了,尽管有些胜之不武。 甘心情愿的接受战胜方的礼物,浑然不觉自己脸皮愈加的厚起来,不需任何邀请,便坐回到床边,拉开羽绒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着她了,来不及变化的伤怀表情僵硬在脸上。 没了他,她还是难过的。 别管为了什么,他不跟韩彧比,跟其他的甲乙丙丁相比,仍是当仁不让的最先。 他也找到些方法让自己快乐些,更不介意手段的不高明。 楚天昕按住她柔弱的肩,不允许她有任何的挣扎,在她无论身心都极度脆弱的情形下,他愿意趁虚而入。 毫无意外的亲吻,浓重的覆上她香甜柔软的唇。 他的居高临下,映照着她的不堪一击,连推脱都像是邀请。 林琳早已不陌生了,似乎她跟他,不止一次的越界,她有些习以为常,不敢承认心底对他,并无厌恶,只是有些空洞和恐慌。 眼看着他的手麻利的解开她的睡衣纽扣,只消两根手指,她便暴露在他面前。 他的吻,带着多年来压抑的几乎成为习惯的渴望,一路蔓延,四处点火,安抚着她因暴露受寒而瑟瑟发抖的肌肤。 林琳不知自己是否给过他回应,不可否认的是身体中有些东西,被他引得蠢蠢欲动,不能压抑,与韩彧是不同的,真的不同。 或许她真的需要一个出口,只是这个人,怎么能是他? 可他成心引她犯罪,目的早已挑明。 林琳混乱着,不是没有那么一刻,想要干脆的放纵下去,真的做出些什么不能回头的事。 楚天昕却强迫着自己停下来,再继续,唯恐真的走火,他当然梦寐以求,只是不是现在罢了。 前路多磊落,不过几天,他等得起。 喘息着从她身上离开,他大半个身子都覆在她身上,细腻的,温柔的一双手仍不愿离开那丝缎般滑腻的肌肤,他轻吻着她耳畔玲珑的耳垂,含着,将他的目的告知于她:“如果不是你今天身体不合适,我一定要了你。” 林琳浑身一阵窒,只觉得浑身难以平息,但在渐渐冷静,重新感到凉意。 这一次,已然不是接吻这么简单的事,他多嚣张,有了把她划入囊中的意图。 不过天时赶得不太好罢了。 “下次,我一定要了你!”他终于肯松开她,放她自由的呼吸,伸手一道道的将那大敞的、春光外泄的睡衣扣上,他的手指插进她的发丝,捧着她的头,不理会她惊慌的神情,脸上是自信的微笑:“听到了吗?” 她仍是不吭声,这需要些时间,可这样的等待,是充满希望的。 “小东西。”他又抬起她的下颚,轻柔的、霸气的,并且充满诱惑力,他轻吻着她的唇:“我真的有事,晚上不过来了,否则你真的完蛋了。乖乖的,照顾好自己,听到了吗?” 她仍是不吭声。 忽然觉得空虚,在一个与她相比,算得上成熟太多的,阅人无数的男人面前,无论认识再久,到了此刻,才发觉,无法隐藏的是自己。 似乎说什么都显得欲盖弥彰。 谁教她刚刚没有拒绝。 楚天昕似乎仍打算问些什么,他的手机铃声却插播进来,刺耳的音乐声,他拿过手机,看着屏幕,脸色略略一沉。 他只拿着手机,径直挂断那通电话,接下来,便没有动作,像是无从作为的尴尬,短信铃音很快想起,信箱中果然有她的信息。 楚天昕翻着手机,脸色极差,对林琳讲话时的态度也严肃了些:“我有点事,回来再看你。” 离去的背影匆忙急切。 林琳却没有注意他,犹自躺在床上,焦头烂额。 他留给她时间慢慢考虑,考虑一下结束这样的情形,也考虑一下是否真的跳脱出韩彧的无望,考虑一下新的选择。 她却混乱着,本能的想要全都逃离。 带来的东西,早被他分类放好,冰箱里镇着西瓜汁,小包装的巧克力,她喜欢的牌子。 传说中可以使人心情好转的食物,打开一个,放进嘴里,是微微的凉。 像是含了一块微苦的冰。 渐渐地,丝滑的微苦蔓延开来,她真的希望,能够令自己开心起来。 被人逼到绝路上,就是这样的感受吧。 终于到了这一刻,韩彧明白,等着她考虑清楚,胜算已然几乎没有。 他只晚了一刻,便连面都不得见了。 却愿意继续等着她,哪怕,等来的只是一句“分手”。 他的时间仿佛完全停滞,没有任何安排,韩彧这一生,都没试着找过这么多借口,拒绝所有的事情。 假期中的手续,本就拖着,学校的安排是等到开学帮他完成手续,现在全都不需要了。 chapter.224 他却算得上一无所有。 华夏的电话打过来,只说她到了美国,昂贵的国际长途负担不起,msn韩彧又没有时间在线。 所有的事,混乱过后,全都归于平静,唯有韩彧变得一无所有。 他终于肯承认自己的软弱,否则,怎么逼走了那么勇敢的她? 两条香烟燃尽时,韩彧终于愿意敞开窗户通通风,原本打算两个人同住的小屋,曾经如此温馨,现如今,只剩下他一个,所有的幸福,全都被他一手打破,唯一的生气便是韩宝宝,他必须每天带它下去转转,因为它拒绝在家里排泄。 这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段,没有任何安排和动力的惨淡时光。 等待着林琳的电话,数着时间,每一秒,都如同一天那么久。 他等待着他的命运。 非常被动的,接受她的决定。 终于,被老大和杨晓宇堵上门来。 各自带着女朋友,韩彧拗不过他们,被拉到夜阑静。 喝酒,唱歌,不知谁出的馊主意,杨晓宇的女朋友领了个姐妹坚持要坐在韩彧身边。 是个清丽的小姑娘,身材矮小,比林琳还要矮,一身可爱的装扮,像是未成年人。 多动症似地,一直唧唧喳喳个不停:“我叫贺敏莹,叫我莹莹就好啦,你叫什么?” 她讲话太快,韩彧只听懂最后一句,跟她保持着距离,端着啤酒杯,黄色的液体,在透明的杯中,被包厢中幽兰的灯光折射的甚是惨淡。 “韩彧。”他干巴巴的回应着。 他们多体贴,找了个东施效颦的女子,试图让他开开心。 怎么没有人鼓励他,要再跟她联络联络。 “哇!是哪个玉?”她又问,指指自己的脚腕,那里有一根玉制的貔貅脚链,“这个玉吗?” 韩彧微怔,抬头看她。 她因这一句平凡无奇的问话,而显得有了些与众不同的光彩。 下一秒,他却伤感起来。 不敢想,他仍有希望,微乎其微。 她没有说分手,说的是考虑考虑。 他做错了,她确实该考虑。 杨晓宇见他又走神,怕小姑娘尴尬,忙解释:“荀彧的彧,三国的那个,你小姑娘不知道的!” “怎么不知道!”她摇摇头,调皮一笑,脸上的小麻子甚是可爱:“我已经高中毕业了!就是很有文采的意思嘛!” 又对韩彧表现出极大地兴趣,他确实是那种很吸引年轻女孩子的类型:“听你的口音,也是a市人吗?我也是耶!不过假期来这边看亲戚。你在这边上课啊,听说你成绩很好!” “嗯。”韩彧不知在应她的哪句话。 “来,喝酒。”老大显然对贺敏莹感觉比较不错,也安慰她:“你这位哥哥这两天情绪不太好,也本来就不爱讲话。” “哦!”贺敏莹见他们端起杯,自己也端起来:“我也要!” “女孩子少喝一点!”老大伸手,妄图抢下她的酒杯,她倒是豪气,绕开他的大手,一口干了杯中的酒,朝他吐吐舌头,老大无奈,只得笑起来。 满屋子的笑声,意图清晰,那么刻意,因而非常刺耳。 “韩彧哥哥,你毕业以后想做什么?”她喝了些酒,语速反而慢了。 “律师。”他对这个梦想,从来都如此坚定。 “那好帅哦!”她似乎非常兴奋:“是你自己想当律师的吗?” “嗯。” “好羡慕你!”她唱着独角戏,浑然不觉满屋人都不怎么讲话:“我想当记者,扛着摄像机,每天都能见大明星。可惜,我爸爸非要我学护士,真烦人,天天要面对那些讨人厌的病人。” 韩彧不再开口,这样的应酬,别有用心的嘉宾,他情绪已然这么糟糕,一句多余的回应都不愿赐予。 眼见着桌上的空酒瓶越来越多,韩彧跟老大去买酒,争抢着付账,忽然老大朝窗外一指:“韩彧,你看,那不是……” 一向直言不讳的老大也欲言又止。 韩彧下意识的看向外面的方向。 夜阑静在转角处,斜面是丽都大厦,二楼是c市著名的大型电影院,林琳总想来,却总觉得太奢侈。 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为他省钱,从而因为金钱,放弃她想要追求的意义。 人一穷,连意义都变得市侩起来。 隔着纷繁的霓虹灯,他怎么这么恰好,便看到她。 那天之后,楚天昕真的不打算再退让了。 在这样的时刻,韩彧那点微薄的优势早已变得不堪一击。 爱,可以很强大,可以以此为条件,踏平所有艰难。 却也可以脆弱到经不起一点点怀疑。 他那么了解她,她需要的恋人,是一个自信、包容、强大的男人,而不是一个连自己的烂摊子都无法收拾妥当,让她陪着一并受罪的,窝囊的男人。可他已经错过了她一次,不打算再等待下去。 对于罗文婕,很模糊,似乎藏着些什么事。 他也只好冷漠。 冷漠,是最糟糕的态度,楚天昕尤其如此。 没有任何态度,不过是电话拒接,短信拒回,所有能够联系到的方式,全都消失。可他没有消失,他的消息,还是一点一滴的,残忍的渗透给她。 终究,他去争取自己所要,连同同情和厌恶,都不再留给她。 要得到一样,便要失去一样,世人总是不可避免自己的残忍。 罗文婕似乎有些幡然醒悟,竟然难得的静默下来。 似乎有什么急于蓄势待发。 楚天昕不愿考虑,罗文婕接下来要怎样。 她与安瑞晨,现如今又被查到经常在一起,他不知,是否这是个机会,让他翻转劣势。 从英国、一直到现在的劣势。 楚天昕似乎每天都不忙,偶尔去去公司,对待家里和罗家,皆是含糊着,不过几天,大家都等的下去。 chapter.225 他几乎二十四小时的跟她腻在一起,不容她静下心来再与他冷战。 他有的是花招对待她,他有足够的高明。 偶尔的越界,她似乎有些习惯了。 感冒彻底好了,peter亲自来检查,林琳终于被批准去洗个澡。 楚天昕将peter送回去,他当她这里是自己家似地,早卸下了一把钥匙,密码也牢牢地记在心里。 回来时,林琳已经洗完了,正坐在沙发上擦头发。 她一直爱护着自己的头发,不舍得吹干。 楚天昕轻车熟路的坐到她身边,拿过她手里的毛巾:“我来。” 林琳来不及制止,他已然开始动作。 算了,她拦不住他,早有了觉悟,他早已不打算继续扮演温柔任她宰割的角色。 他轻柔的,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的满头青丝。 他喜欢她的头发,乌黑,顺滑,现在潮湿着,是令人浮想联翩的极致性感。 突然停下来,双臂从她身后环住她。 林琳的身体僵硬起来。 楚天昕似乎浑然不觉,只轻轻吸着她发丝的清香。 他愿意好好享受这一刻,尽管,她被动着,却没有拒绝。 “出去吃点好的?”亲昵的捏捏她的手臂,他低沉温柔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再喝几天粥,就真的瘦的没办法看了。” 林琳想挣脱,却没有勇气。 只发觉自己似乎不是个坚强的人,或者说,她早已弄丢了自己的坚强。 似乎,不敢再拒绝他,怕他一走了之。 “然后……”他腾出一只手,就近拿过钱夹,仍不愿放开她,两张两张的掏出钱夹里的东西:“电影、歌剧、音乐会、画展,想去哪个?” 同样的时间,晚上九点,选择一个,其他全部作废。 见她不言声,轻吻着她的粉颊:“小东西,快选一个。” 林琳终于按耐不住,有些焦躁:“是不是快过年了?” 他笑着说:“后天。” 她忙问:“你什么时候回家?一直在c市?” 他把她按到怀里,以便看到她的神情,反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不回a市,我直接回b市。” “我知道。”察觉到她有话要说,楚天昕没再告诉她自己的安排。 果然,林琳挣开他的怀抱,退到一边:“我回去之后,就听我爸爸的话去留学,你……你也不用担心我,也别再伤害文婕,她那么喜欢你……” “我也这么喜欢你。”他挑着眉,截断她的话:“你怎么还在伤害我?” “你们都订婚了。”她焦心的解释:“我还需要很长时间,你别总……总把我跟你搞得这么复杂,她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失去她!” “那你想失去我?”他像是看不开的非要逼她选,丢下手中的东西:“我问你,在你心里,我跟她到底重要?” 他又这样?似乎屡试不爽。 林琳再次中招,满腹怨气,半晌,才憋出一句:“都重要!” 她还是这个态度?似乎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想要他,也不想得罪他。 “我要是非要你选呢?”他不得已,只好继续逼她。 非要选? 林琳马上站起来,似乎站得高了,底气也足了些:“我过完年就要走了!” “然后呢?”楚天昕有些忿忿:“我是要你选,必须选一个!” “文婕重要!”选就选吧!林琳这些日子病好了,脾气也一并回来了些:“我选她!” 楚天昕看着她,半晌没有再开口。 温柔的一对眸子中,是突如其来的打击,伤怀,以及惶恐。 似乎最近,他的修养退步了些,否则,怎么这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恼怒。 “好!好!”他压抑着怒气:“那我告诉你,你还是会失去她,失去你的好朋友,至于我,你不要,我也不强求你。” 林琳慌忙道:“你什么意思?” “订婚这件事确实有,但是我不是主角,如果那天我没有抛下订婚宴来看你,我也就不用每天被你拿罗文婕搪塞我。”他的神情看起来严肃而认真:“她怀孕了,安瑞晨想负责,跟我没有关系的事。”他不敢说的细致,否则,心底的烦恼,全都会被揪扯出来。 即使那样,他明白的告诉罗文婕就好,何必那么辛苦的摆她一道? 他承认,被她爱了那么多年,到现在,不管她是什么心态出现这种事,还闹到家里,楚天昕只觉得名誉受损,不快到了极点。 林琳并未听出其中的问题,只怔怔地问:“然后呢?” “她什么都知道,也知道我来c市是为了看你。”楚天昕残忍的揭开事实:“你早已在无意中,破坏了你们的友情。” “我要向她解释!”林琳第一反应便是抓起电话,这样不行,她确实有些心虚,不敢承认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有她一直不拒绝他的关系。 楚天昕按住她的手:“你怎么解释?” 见她慌乱的神情,他干脆说的卑鄙些:“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做出让你永远都没办法解释的事?” 他? 林琳被他吓到了。 楚天昕的神情非常认真,像是他真的有这个念头。 她忙挣脱开他的手,后撤到自以为安全的距离,他现在十分危险,她虽不能笃定,却已然发觉自己真的激怒了他,慌乱的试图跟他讲明:“我……我那个还没走……你硬来会出事的!” 楚天昕仍坐在沙发上,甚至没有动,丝毫不打算侵犯她,只苦笑着摇摇头:“琳琳,你真的以为我非要做了,才能让你解释不清吗?” 林琳快速反应过他的意思,他如此明白的告诉她,他有的是办法可以陷害她,不由得悲愤起来,失声道:“你怎么这么阴险!” 他现在的表现,足以配得上这个词。 “我只是在告诉你,”他有些心疼,因为她如此说他,却仍平静着,向她陈述事实:“你已经解释不清了,我可以确定,就连现在你跟我在这里,她也会知道。我也不想挑拨你你跟她之间的关系,可我还是要告诉你,罗文婕做得出你想象不到的事,我劝你还是离她远一点,如果你非要全都相信她,连我都赶走,我……只能无话可说。” chapter.226 她抿着嘴,被他威胁,她已然相信他真的会欺负她,顿觉委屈:“现在只有你会害我,她才不会……” 眼见着楚天昕站起身来,朝她走过来,林琳慌忙后退,尽管他看起来并不像要强要她的模样,她却终究惧怕起他,连连后退一直被他逼到窗前,再也退无可退。 楚天昕撑着窗台,把她圈进怀里:“你觉得我能怎么害你?你能吃多大亏?” 他身高比她占着不止一点优势,力气也大她许多,这一刻,林琳终于体会到王子另一面的邪恶。 他残忍的剖开她一直掩盖的事实:“你觉得韩彧对你好吗?罗文婕对你好吗?琳琳,你其实根本不懂谁是真正对你好,谁才是真的用心在爱你!” “你闭嘴!”她激动起来,那都跟他没有关系:“他们都对我很好,韩彧不像你这么阴险!” “可是走到现在他给了你什么!”他句句紧逼着她,逼她正视事实:“你想要的那些,他舍得给你吗?” “我只想要他。” 也许,这一刻,她的话是真的。 她当真想要的是他。 完完全全的他,只属于她一个人,心无旁骛的,他要的那些,她都能给他。 可是,楚天昕字字珠玑,带着她的血泪,他怎么看的那么清:“在他的心里,他的未来、他的尊严、他的家人和朋友都比你重要,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他的生活把他造就成那样,他只肯为了那些他认为靠得住的东西努力,不是你不努力,是他根本没有认为你和你的感情有多值得他认真!” “你别说了!闭嘴!”她阻止着他,漫天覆地的恐惧,全数涌上来。 他全都说中了,最了解对手的,终究还是对手。 在她心痛时,想要麻痹自己时,他终于决定狠狠戳开她讳疾忌医的伤口。 她恨他,又怕他。 她必须躲开他,主动自发的跟他打架,拼尽全力的捶打他,推搡着,甚至想到要从他手臂间的缝隙钻出去。 挣扎中,被楚天昕果断的裹进怀里,他厉声道:“琳琳,你别闹了!” 他终于亲手扯下平日里用以示人的温和外表。 林琳受到惊吓,不敢再闹下去。 他什么时候用这样的语调吼过她? 她做错什么了,惹他这么欺负他? 韩彧也跟她厉害,连性格温和到几乎不会发怒的楚天昕,也要威胁她?还用这样的语气吓她? 如果这就是他们爱她的方式,那她宁愿谁都别爱她。 也许……没有人爱过她。 否则她怎么从头做到尾,全都是错!错!错! 招致而来的全都是他们怨声载道,她自我反省的相当疲惫。 突然间悲从中来,她也不想哭,更不想在他怀里哭。 他戳破她的伤口,即便是为了医治她,却也是生生的疼。 可她不敢挣扎,她怕了这些身体比她强壮的男人。 楚天昕听她哭,不免又心软了,他又是吓唬又是威胁,终于成功的把她得罪了。 “不哭了,好不好?”他帮她擦着眼泪,纵使他也气愤,语气也要放软、放柔,违心的道歉:“我错了,不该吓你……宝贝……别哭,好不好?” 她还是怕他,啜泣都不敢大声,唯恐他再吼她。 哪里还敢再闹。 纵使他此刻低声下气的求和,她对他,仍是惧怕着,同时躲闪着。 他早不是第一次对她光火。 楚天昕更怕她不说话,他心思玲珑,怎么看不出她害怕他了? 也许,他不该这么早便把一切挑明。 她却擅长自我欺骗,以为对他们好,委屈自己,便可获得对方的真诚对待。 他不忍看她继续傻下去。 他只略略松开抱着她的手,她的身子便躲闪着滑落下去,坐在地上,靠着墙壁,抱着自己的身体,连头也一并埋到膝盖,如同在母亲腹中的胎儿,寻求的是安全,需要被保护的姿势。 当她感到极度恐惧时,总喜欢缩起来。 他向来知道的,小时候,每当她被人吓到,总是这样的姿势。 厚厚的防备,一时间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楚天昕半跪下来,语气也放柔:“其实,韩彧很爱你,否则他不会再来找你,我刚刚说重了,对不起,我错了,好吗?” 见她不出声,便解释另一件事:“刚刚……我没有真的想那么干,就是吓吓你……琳琳,你认识我二十年了,我什么时候伤害过你?”又觉得,吓吓都不该:“我承认我不应该吓唬你,我只是真的……我想不通,拿我跟谁比,怎么都比不过,我爱了你二十年,你喜欢韩彧我知道,可是为了一个朋友,也不要我?你也不是不懂,我是为你好。” 他不敢承认自己的自私,一句为她好,说着很贴心,却那么虚伪。 他却只得虚伪些,归根究底,不过是他自信能比韩彧做得好一些。她只低声啜泣,丝毫不理会他的解释。 原来爱情是一把双刃剑,爱的同时,也会背负着无尽的痛苦。 当年,她懵懂的打开武林秘籍,以为能够练就绝世武艺,谁知,顺水推舟的,走火入魔。 终于发现,世上一切都不是没有来由,拥有的越多,代价便越大。 楚天昕试着把手放到她头发上,没有反应,却还好,没有拒绝。他哄她,收起那副理智到令她严重抗拒的面容,哄孩子般的,因心疼而被迫虚假:“不哭了,好不好?我错了,我卑鄙……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吓你,好不好?要不你先起来,地上多冷……你说句话,好吗?” chapter.227 全都显得无力了,他们都会伤害她。 最后一个陪伴她的人,也觉得自己得到的不够多,无可避免的跟她发怒。 她被他的石破天惊,吓得,连心都灰了。 罗文婕待她不是真心,她被揭穿,自己小心翼翼维护的友谊,早已变质了。 她怎么不清楚?不过想要继续粉饰太平,因为她没办法承受被朋友憎恶的孤独和压力。 韩彧待她又能怎样?她那么对他,屈就、退让、奉献,到头来,她不及他的朋友、他的家人、更不及他的留学申请。 他回来了又怎样?她对他热切的心,早被他的那个决定捏碎了。 也许,一切幸福,不过是她的臆想。 连楚天昕,她以为他会温柔的对她,给予温柔的陪伴,殊不知,他要的愈发得多,她给不了,便遭到威胁。 林琳不知,是自己太失败,还是他们的爱都是这样,否则,她怎么觉得自己已然到了极限,不知如何撑下去。 许久,林琳终于呜咽着出声:“……你走……” 她赶他走。 楚天昕受伤之余,仍是不愿离开,只是不敢再说什么。 他把她得罪的彻底,她从前,多生气,都不会赶他走。 她从前多珍惜他们的情谊。 如今全都不要了。 他真的伤了她,他或许该得意,却只剩心疼。 不知过了多久,她以为他走了,抬起头,见他仍是那个姿势,又重复了一遍:“你走!” “我不走。”楚天昕试图让自己别伤心,平静,她如此这般的重复这句,他明白她的意思。 “你不是要断交吗?”她眼中是打算将他们多年情分抛弃的决然:“我们断交!你走!出去!” 楚天昕也固执起来:“我不断交。我不走。我不可能把你现在的冲动当真!” “那你想做什么?”她向来脾气暴躁,现在更是如此,腾的站起来:“我跟罗文婕也断交,好了吧!你们全都断了!你还想做什么?上床吗?好啊,现在上床,然后你滚!” “琳琳,你别这样!”楚天昕也站起来,强迫自己不去理会她伤人的话,可是他爱她,想得到她,这确实不假,但他就完全是为了这种事吗? “那我要怎样!”她悲愤的诘问他,朝他瞪着眼睛,刚刚哭过,已然红着,现在又水汪汪的,大颗大颗的泪珠掉下来,她是真的窝心:“那又怎样,我就是这么失败……我做什么都不对……可那又怎样,我本来就不懂事……” 楚天昕忙说:“没有,真的没有,他只是不懂你的心思。” “他不是不懂……”她陷入极大地自我否定中,因为不敢承认他真的没有用力去爱自己,捂着脸,泪水簌簌的往下淌,语言也是模糊的:“是我不懂他的心思……我总是让他特别为难……我总是在强迫他做他不喜欢的事……” 楚天昕心疼的望着她,这一段,她总要自己挺过去,纵使是他,也不能帮她扛过去。 他甚至不能为她拭去泪水。 因为她连他也在拒绝。 他说,以过来人的经验,站在男人的角度,客观的,冷静的:“傻瓜,爱你的人,是不会把你希望在一起的手段当做为难的。我相信韩彧他也不会,他只是负担不起,可是琳琳,你也知道你改变不了。” 她仍在流泪,在爱情的最后,眼泪总是难免的。 刀子捅过了,楚天昕也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他们的事才最重要,继续求和是必然:“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吓你了,好不好?” 她不理会他,犹自哭着:“你走……” 他的话,她只回应这一句,有些任性,有些笃定他不会离开。 “求你别再赶我了,好不好?”他不惜用“求”这样低下的字眼,来挽回明明不全是他的错,却酿成的麻烦。 几乎一失足成千古恨,他真的错了,错在威胁她,吓唬她,错在对自己爱着的女人如此计较。 他也明白,他的软化,不是没有作用,他若是一走了之,她比现在更加难受。 她不过是高点站的习惯了,下不来,他最知道她的脾气,若是真的还想让他走,他一定没有机会继续站在这里。 “我要跟文婕解释……”林琳也终于肯退让:“她会恨我的……” “好!好!本来就是清白的,可以解释。”他再不敢计较什么:“反正她也知道,我爱你,你不爱我,也没有接受我。” 他都认了。 那也解释不清。 林琳不是没有觉悟。 也没说一定要解释,楚天昕真怕她再提起什么其他的要求,比如让他还要道貌岸然的回去跟罗文婕继续下去。 他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还好,她没那么提。 他终于敢伸手抹着她脸上的泪痕,心疼又愧疚:“我怎么又把你弄哭了,对不起,随你怎么惩罚我,只要你别哭了……”她像是试探他,抬起头,看着他,眼里明明是不舍,却仍故作姿态的强硬:“我要跟你断交……” “为什么一定要断交……不断交行不行?”楚天昕轻轻地把人抱在怀里,他向来擅长用柔情蜜意蚕食她的意志和姿态:“我们都认识二十年了,你身边还有哪个人像我跟你的关系?你要跟我断交,还不如让我去死。” “你威胁我……要强暴我……”这事,在她心里过不去:“韩彧威胁我,华夏威胁我,你也威胁我,你们都威胁我……” 她说着说着,自己已然恼了,又哭起来,要推开他。 几乎是完全的任性了,楚天昕到底是松了口气,一手便轻轻抓住她两只不听话的小手:“我错了,我再也不威胁你了,好不好?”又说:“他们也不能再威胁你,没人欺负你了。” chapter.228 她却仍是啜泣,好在没有挣脱她。 他轻吻着她的发丝,低声劝慰着:“小东西……不要哭了……我心疼……我保证再也不欺负你了!” 他真的保证,这样的得罪,多一次,便让她伤心一次,这不是他要的,否则,他跟韩彧有什么区别? “我不相信你……”似乎有了伤害的映射,她难以相信男人这些可以保护她,也可以伤害她的动物。 “乖啊!”他捧起她的脸,嘴唇轻触她的睫毛,察觉到她的躲闪,明白现在什么亲密的举止,她都会自动翻译成他兽性大发,这影响真糟糕:“宝贝,你哭了这么半天,饿了么?” 她拧着眉:“不许你这么叫!” “好吧,我换个说法。”他愿意妥协,尽管更愿意叫她宝贝:“小东西,饿了么?” 她仍是拧着眉,反正,就是不喜欢他叫的这么麻。 她不吭声,刚刚还吵闹过,一时间不能适应这样的亲热。 却如此恰好,被流食折磨许久的肚子很轻很轻的弄出了些声响。 格外清晰。 林琳来不及尴尬,楚天昕已然笑着松开她,摸着她几乎干了却乱蓬蓬的头发:“快去打扮打扮,眼睛都哭肿了,顺便想想我们去吃什么?别浪费我的票,吃完之后看看想看哪个?” 似乎认同他们要一同行动,林琳自己也不知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匆匆跑去化妆,换衣服,他看着她来来去去的行动,只觉得很幸福。 他希望这样的幸福能够长久些。 不是没有等待过女人化妆,只是她不同,他向来只是约会需要,没有办法,女人们都喜欢姗姗来迟,让男人们在楼下苦苦守候,似乎这样便可以显得更加珍贵些。 楚天昕向来好脾气,况且,对女人有些风度,是理应的。 他却发自内心的不认同,那并不是享受,是折磨,所以,他向来有种奇怪的癖好,那让他等了越久的女人,他甩起来越快。 反正,除了她,还没有出现哪个女人令他觉得特别。 她不同,她无论多久,他都丝毫不觉疲惫。 他喜欢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如果他能插上什么手,那便更好了。 静下心时,楚天昕总觉得自己是被林琳从小便造就了这样的思想,她做什么都显得与众不同。如果有来生,千万要提醒自己,不可以中计,否则,这条路简直苦不堪言,任他会飞,也得在适当时候被她牵着,不需要了,便雪藏。她实在没有一点责任感,甚至,愧疚感都没有。 可自己凭什么任由她这样对待,也许,每个人都有一个终生无法摆脱的弱点,在武侠小说中那东西叫做“死穴”,在西方则被称为“阿喀流斯之踵”。 闻听不少自杀过的人都说,在感觉到死亡时,平日里的快乐都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闪过,所以才有了求生的念头。也所以,当死穴被碰触,才会舍不下,放不开。 他真希望别人别再碰他的弱点,让他把她锁起来,别再让他受折磨。 林琳的速度很快,本就长得漂亮,无需太多的程序,只是一双眼睛还是红红的,见证着他们刚刚是怎样使对方受伤。 多羡慕女人,难过了就哭,眼泪,可以用来发泄,也可以用来当做武器。 见她不提罗文婕的事,楚天昕也不愿提,这块石头,他会想尽办法搬走它。 好久没出门了,春节将至,林琳都不觉得天已然暖了下来。 穿的有点多了,不过大病初愈,只是看着街上已然有勇敢的女孩,丝袜、短裙,无不羡慕。 这些日子,父亲一直没有打来电话,不过,从贺敏晶和乔先生频繁的来电中,已然可以确定,父亲一直关注着她的情形。 伤痛痊愈的速度,远比她想象的要快,前些日子的天塌地陷,还未过了春节,已然具备了再次活下去的勇气。 不知是否与楚天昕刚刚那么激烈的剥她的伤口有关。 他说的都对。 林琳只觉得大梦初醒一般,心里的那个结,如此沉重,缠绕了那么久,在一瞬间,被生生扯断,纵使连着血肉,却终究能够自由的呼吸。 原来不是放不下,或许,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上天在安排每一件事时,都会安排一个开始的,和结束的端口。 旁人看来无关紧要,却也能在一瞬间,让自己清醒过来,正视事实。 她是否该感谢自己的性格,尽管留下一块隐隐作痛的伤口,却终究轻松下来。 随着气候的变暖,她整个人似乎也渐渐暖过来。 经过桥面,才发觉,今年天气暖的格外早,江面奔腾着,已然有了春江水暖鸭先知的意味。 连柳条,都已抽了绿芽。 她的疼痛,似乎也随着b市的那场仅有的大雪一并埋藏。 “想好没有?想吃什么?”一下了桥,便开始堵车,楚天昕似乎才想起目的地的事。 林琳问:“你这是打算去哪?” 楚天昕笑得自信:“c市最好的川菜、湘菜、泰国菜、法国菜、粤菜还有日式料理都是这个方向。” 她猜透他的心思,刻意为难他:“如果我要吃印度菜呢?” 果然,他惊奇:“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印度菜了?不是不喜欢咖喱和洋葱?” “我今天想吃印度菜。”她故意开他玩笑,等他自行暴露目的。 “那好吧。”楚天昕扫了一眼车上的表,探过身,从后座取来包,打算拿手机出来:“得看看有没有地方,这个时间恐怕吃不到太地道的。” chapter.229 林琳故作讶异:“还要预约啊!” “当然了,”他先是奇怪的瞅她一眼,在c市,尽管种类繁杂,特别地道的餐馆仍是不多,一般都需要提前订位子,几乎称得上常识了。随后,总算见到她眼里的狡诈:“小东西,耍我!” 她吐吐舌头,心情大好:“你预约这么多家,是打算轮番吃?” “不知道你想吃什么。”他实话实说:“反正我今天早有预谋,打算无论如何都要跟你约会。” 他如此煞费苦心,真令人不忍驳他。 也许,她开心些是对的,否则多对不起他这样的辛苦。 “哪个比较贵呢?”她似乎打算狠狠宰他一顿,这样的念头,从不敢给韩彧表现出来。 即便是玩笑,他也会当真,倾尽全力的,任她宰他。 他们真的太苦了,才过去几天,她已然说不出他个错字。 他毕竟给过她那么多快乐。 纵然伤了她,可他到底不是个坏人。 也不是没有在爱她。 “价位都差不多,要说贵的,应该是法国菜和日式料理。”他刻意馋她,语气中带着很强诱惑力:“法国人和日本人开的餐厅,聘的本国名厨,味道算得上非常地道了,气氛也一流,在b市都吃不到,你知道的,比如鹅肝、蜗牛、鱼子酱、寿司、刺身、天妇罗……要什么有什么……” 林琳捂着肚子:“别说了!我饿了!” 前面有了几米的空当,楚天昕又把车挪了一截。 这堵车,看起来遥遥无期的,如果不是必经之路,打死他都不要走这段路。 抽了个空,从后座拿过个大袋子,塞到她怀里:“先将就一下,塞塞牙缝。” 皆是些超市卖的饼干、面包和蛋糕。 已经拆开了,看样子有人动过。 “谁剩下的?”她拧着眉,非得搞清楚这件事。 楚天昕扭头看她,他喜欢她这个神情,尽管一直认为女人妒忌是很令人厌烦的事。 笑着解释:“你放心,我可没那么想不开,拿别的女人剩下的东西来给你吃。” 她不信,仍是不爽。 他继续解释,轻描淡写:“有时候忙,来不及吃饭,就在车上放了点吃的,要不然我这胃,你也知道,一饿久了就疼。” 林琳终于相信,心里有着微乎其微的疼。 每个人的生活都不会一直顺风顺水,她有些难以想象他坐在车里啃面包的模样。 “那你现在饿吗?”已经七点多了,她饿的肚子都在打鼓。 “还能撑一会儿。”话音未落,嘴里已然被塞进一块饼干。 原味的曲奇,是淡淡的甜。 他惊喜的扭头,她正低头抱着饼干桶,愤愤不平的啃饼干:“真是的,还要吃你剩下的!” 楚天昕咽下那块令他万分留恋的曲奇,顺嘴溜出一句:“忍忍吧,我可没你那么大的胆子,还敢半路上下车去买衣服。” 林琳猛然扭头,张大眼睛看着他:“你……”这样的事,她只干过一次,刚到c市的第一天,逼的韩彧几乎发疯。 她那时多么不懂事? 追问道:“你那时候跟踪我?” “哪有……”他笑的心虚:“恰好碰到了。”他转移话题,像是真的打算跟她争抢食物:“再来一块。” 不知为何,他伪装得极其到位,看不出丝毫说谎的迹象,她却丝毫不信。 “不给!你先承认你跟踪我!”不但不给,她甚至还怕他抢似地,把饼干桶往另一边挪了挪。 见她非要追问,楚天昕怕惹出更多令他显得太丢脸的牵连,只好把她一压到底:“你非要认为我跟踪你才觉得开心点吗?” “没有……”果然心虚了。 楚天昕因为自己精彩的答案,被老大不爽的赏了块曲奇。 他向来不喜零食,却觉得跟她偶尔这样开开玩笑,是件很令人振奋的事。 嚼着嘴里的饼干,他正找到瓶水递给她,只闻得那家伙又问:“你车里到底坐过多少女人?” 他刚刚说了。 这算妒忌吗? 一发不可收拾了。 楚天昕怕自己自作多情,挪着车,打算先引导她一下:“其实也不多,就是不太记得了。” “你……”明显的不爽,她无法掩饰。 “好了!”他适可而止的揉揉她的脑袋:“在你之前了,计较什么?” 她脱口而出:“我都认识你二十年了!” “那又怎么样?”他仍是欠扁的一副笑容:“我不是一直没把你拿下么。” 这才察觉到自己管的宽了,低下头,嘟囔着反驳:“现在也没拿下……” “那你还没完没了的问?”他挑衅着笑道:“懂礼貌的女孩是不会问别人隐私的。” “你骂我!”她的火爆劲头又上来了。 “我哪敢?”他不打算继续惹毛她,趁着最近的路口还是红灯,迅速揽过她的肩,淬不及防的,有些轻薄的,轻吻她的唇,那里还沾着曲奇甜腻的碎屑,他低声说:“以前那是我不对,没能为你守身如玉。以后保证,没别人了,行不?” 林琳猛然一阵窒息,不敢回应。 谁又为谁守身如玉? 他们早已不是年幼的清白。 都不清白了。 楚天昕也没有再为难她,似乎心无旁骛的开车:“过了这个路口,就要你来选了,吃什么?” “法国菜。”林琳随便选了一个,似乎他评价蛮不错的。 她不敢说日式料理,因为……她想要重新开始。 左转后,行路一片畅通。 确实是c市著名的法国菜,漫步花都,连那招牌的字体,都发着温柔的红光。 已然人满为患,还好,皆是些卡间,楚天昕留下的是个好位置,无烟区,地处偏远,相对安静。 西餐已然非常讲究,法国菜更是如此,浪漫的布景,由于这个月有西方的重要节日情人节,大红的桌布,桌上是红色的西式蜡台,以及满桌的玫瑰花瓣,整间餐厅,都是玫瑰的馨香。 chapter.230 楚天昕本就是个偏好享受的人,他喜欢气氛高雅的餐厅,以及色香味俱全的美味食物。 许是因为家里主营酒店业,对于服务的要求,也非常高。 林琳倒是没有太高的要求,她只需要好吃,要非常好吃。 自然而然,法国菜也是最讲究礼仪的菜系,尽管成长在小城市,林琳也对于这些礼节并不陌生,只是突然萌生出一股陌生的抽离感,她似乎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像这样,在属于她的高雅环境中,规矩的、像个淑女一般的用餐。 菜品的速度非常快,一道一道的品尝:冷头牌、汤、主菜、甜品…… 精美华丽的餐具,果然是浪漫的法国人,连吃饭都是浪漫的情调。 楚天昕自然没有亏待她早已被勾起的食欲:蜗牛、牛蚝、牡蛎、鹅肝、松露、鱼子酱……应有尽有。 这顿饭下来,恐怕要花上不少钱,林琳在他面前,却丝毫不觉窝心。 她跟韩彧的那些习惯,只因他而养成,她向来不在乎金钱,只因他在乎。 自然不可无酒,高矮胖瘦的酒杯摆在跟前,楚天昕叮咛道:“虽然你……那个肯定已经过去了,但是尽量不要喝了。” 原来他知道,林琳更觉轻松,终于肯相信他确实没有真的侵犯她的打算,调皮的反驳道:“怎么能不喝?法国菜里,不是讲究菜和酒的婚配?我总不能拆散人家。” 楚天昕只好认同的点点头,笑道:“也对,那少喝点,醉了就不好了。” 只要他不做什么,她又不会出事。 遂跟她一起举起杯。 席间,有可爱的小女孩和小男孩,挎着小花篮来送花,都是白色的小礼服,如同小天使的欧洲人相貌,想必是法国人。法语的发音本就温柔浪漫,在孩子口中更多了几分可爱,可惜说了些什么,林琳丝毫听不懂。 对方似乎说明来意,楚天昕笑着回应了几句法语,她还不知他有这个本事,会这么多语种。 小天使们便从篮子中选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送到林琳怀里。 林琳受宠若惊,点点头,想来想去,只好说出句英语:“thank you!” 小天使们也听得懂英语,礼貌的用英语跟她回应,还有巧克力,送给了男士。 他们继续交谈,林琳插不上话,看着他意气风发,本就英俊挺拔的一个人,不知是否是酒精作祟,这样看来,更有些玉树临风、衣履风流的味道。 在林琳心里,形容男人最好的词,不过是“潇洒”。 只是韩彧不及,他太自卑,气质也太过冷苛;欧阳逸也不及,他太刚硬;安瑞晨也不及,谁让他青春不再。 似乎,她认识的人中,唯有楚天昕担得起“潇洒”一词。 他还爱她,这多奢侈。 她忽然有些恐慌,她有些怕,却也明白,韩彧跟楚天昕不同。 可,仍是不可能太快的接受他。 几句之后,小天使们终于愿意离开。 楚天昕吩咐服务生将小费送过去,才发觉林琳的神情有些伤感:“怎么了?想什么呢?” “想你什么时候学会法语的。”林琳强迫自己开心起来,没什么不开心,一切终将都会过去,她也得意气风发的重新做人才是。 只要给时间,一些时间。 “在英国时,为了去法国旅游特意学的,简单的对话还是可以,太难的就不行了。”夜色和酒本就是驱走人类理智的东西,如今全都具备,他也显得有些轻浮了:“我本来想去的是法国,结果家里都认为英国比较不错,只好趁着不忙去转转,你也知道,花都非常浪漫。” 没有理会他那个关于“浪漫”的暗示,林琳有其他好奇的事:“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这个月是情人节,他们为情侣们提供他们的母亲,就是这里老板的太太,亲自栽种的玫瑰和他们的父亲亲手制作的巧克力,问我愿不愿意送你一支。”他开心的说:“还说你非常漂亮,我们非常相配。” “就这么些?”林琳追问道:“我明明见到你们说了很多啊。” 楚天昕便全都告诉她:“我还告诉他们我们虽然还不是情侣,但是我非常爱你,现在正在追求你。他们祝我成功。” 趁着林琳无语,他继续说:“他们告诉我他们是一对双胞胎,我就说了,我以后也希望跟你拥有一对双胞胎。” 见她脸色不善,楚天昕忙解释:“别生气,我确实是这么想过,你不答应我也没有办法。” 林琳还能说什么? 算了,她计较他做什么。 就如他所说,她愿不愿意是她的事,他的愿望总不是什么坏事。 她也不愿破坏这么好的气氛。 讲究的法国菜,吃下来要四五个小时,等喝完了标志结束的餐后酒,早已月上梢头,十二点多了。 从漫步花都出来,林琳有些醉了,抱着玫瑰花和巧克力,任由他拉着她。 “我们接下来去哪?”她似乎没有时间的概念,跟着他上车。 他说:“这么大的事,当然是女士来想了。” “你还开车啊!警察会抓你的!”她倚在副驾驶上,拆开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是酒心巧克力,香浓的巧克力,以及沁人的酒香,她有些放纵,吃饱了,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那你来开?我确实挺害怕,万一把我本吊销了就麻烦了。”这点酒,楚天昕可以确定自己完全没事,发动了汽车:“宝贝,想去哪?” 她微嗔,这样有些慵懒的神情,在夜色中,看来十分迷人:“说了你别这么叫。” “我习惯了。”他抓过她正拿着巧克力打算送到口里的一只手,眼疾手快的送到自己嘴里,嘴唇似乎无意的碰到她的手指,她慌忙抽回手:“什么鬼习惯!谁知道哪个女人培养出来的!” “你这一天天的,就知道翻我旧账。”他含着巧克力,含糊不清的解释:“你不是一直说未来老公一定要把你当宝贝吗?谁敢让我这么叫她,我都不愿意。” 她闭着眼,没有回应,似乎是睡着了。 楚天昕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抓上她离他最近的左手,放到嘴边,轻柔的碰触。 chapter.231 她闭着眼,忽然说:“去看电影吧,有午夜场。” “好啊,去哪看?”他什么都答应。 她不假思索的说:“丽都大厦,二楼不是电影院么?我一直想去那。” “好。”他没有异议。 尽管丽都大厦紧挨着政法大学。 那也无妨,她是他的。 楚天昕又把暖风调的大了些,这样的夜色,他打算跟心爱的女孩去赶赴一场午夜场的电影,突然希望这一刻从此停滞下来,永远的,不要有任何意外。 前尘往事,他都可以不计较,只要她的现在和未来。 一路到了丽都大厦,停好车,楚天昕打算叫醒她。 车场是素白的灯光,映在车里,那么恰好,映在她酣睡的脸庞。 他俯下身,轻吻她的额角,她即刻便醒了,睡意朦胧的一对眸子对上他眼中的深情。 “到了吗?”她躲闪着他的注视,想要挣扎着起身。 “不急。”他按住她,忽然,林琳感到颈边一阵凉。 “情人节那天打算送你的,结果……你跑了,我还以为再也送不出去。”他终于找到机会将迟到的礼物送给她,希望不会太迟:“项链,我希望下次是戒指。” “你送过了……”她朝他扬扬手:“可惜胸针被我丢了。” “意义不一样,那只是个玩具。”他笑着说:“胸针被我捡到了,你想丢了,可不容易。明天给你送过来。” 林琳摸着颈上的项链,他早已送过项链了,在她生日时,但……意义不同,她明白。 丽都的影院二十四小时营业,只是午夜场的人非常少,林琳抱着她的巧克力,任由他拉着,浑然不觉不远处的眼光。 她几乎忘了他,才多久不见。 瞧,她多幸福。 跟别的男人完成他们未完成的愿望,就是她的“考虑”。 或许他们都被骗了,被彼此。 他们都是骗子,骗了彼此,以为仍然深爱,殊不知,爱情早已消失,他却心痛着,挪不动步伐。 直到老大拍拍他的肩:“走吧,买好了。人已经不在了。” 人已经不在了。 同样是夜阑静,杨晓宇当初目睹了米莎的背叛,韩彧如今重蹈覆辙。 是否这地方,曾被人下过什么样的蛊? 看着老大手里的篮子中的一打啤酒,韩彧走到吧台前,掏出钱包:“帮我再搬两件上去。”这样的情形,也许只有酒才可以医治。 不能医治,也可以麻痹神经。 韩彧有了一醉方休的冲动。 还好,到此刻为止,他依然没有后悔放弃留学。 他做得够多了,也许他错了一些,可,他要如何接受背叛。 他不能相信。 午夜场放映的是几部老片子,楚天昕全都看过,好在有一部林琳没有看过,有些压抑的剧情,著名的《廊桥遗梦》。 是一段不过四天的婚外恋情,有些严肃的题材,不太适合林琳。 林琳抱着巧克力、爆米花、饮料,以及冰激凌跟楚天昕进场。 一直到开场,才发觉只有他们两个人,楚天昕原本还担心有人打扰,买了二楼的包厢票,结果所有位置任他们选择,连现在临时的包厢票,都是最好的位置。林琳跑到护栏边四下看了半晌,终于确定只有他们两个:“你包场了?” 这样的情形,在日夜笙歌的c市,是弥足珍贵的。 “哪有。”他非常高兴:“运气真不错。” 没有人,只有他们两个,在午夜的时光,坐在漆黑的电影院,是难得的浪漫。 纵然不是她喜欢的题材,经典的影片还是吸引了她,林琳入了神,爱情故事,别管是什么样的爱情,总能打动女人。 她窝在沙发里,反正没有人,姿态一塌糊涂。 她忙着感动,没有注意到何时,已然被他揽进怀中。 她看电影,他看她便够了。 浪漫的柏拉图式经典爱情彻,底感动了林琳刚刚失恋后的脆弱心脏。楚天昕能做的就是递纸巾,擦眼泪,他今天把她惹哭了多少次? 冰激凌忘了吃,一点点的融化了。 彼时,韩彧在隔壁的夜阑静喝酒。 真正意义上的喝酒,女孩子们被杨晓宇送回去,他们原想着给他介绍个女孩,但他的情形实在不妙。 老大陪他喝,喝到最后,韩彧有些失忆,潜意识中打算这么喝到天明。 似乎打算彻底麻痹下来,拒绝所有需要思维的事,因为已经明白没有可能。 他们,五年了。 五年的感情,几乎占满了整个青春,要他放下,谈何容易。 他向来不是个潇洒的人。 也不能问心无愧的告诉自己,他做的足够多。 却尽力了。 似乎终于开始明白,她说的不是再见,却已经无可挽回。 别去想对错,韩彧什么都不愿意想。 怕一想,便毫无骨气的哭出来。 对于这天,他的记忆几乎是缺失的,韩彧长到这么大,所喝过的酒,全数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只记得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漫天的旋转,仅有的一丝清明,强撑着他冲到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 全都吐了个干净,到最后,连同胃都火辣辣的疼起来。 喝进去的,吐出来的,全都是酒,连同胃液。 还好,没有人拦他,杨晓宇忙完了,又回来,陪他。 背叛,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忍受的事。 也许他不能完全的界定,她是否背叛了他,可那一层窗户纸,似乎不必捅破了,他有预感,他们要结束了,从她最后一次告诉他,他没有了她,便再也不会拥有。 他完全相信。才发现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强悍,无法想象那种形同陌路的悲哀。 朦胧中,听到服务生前来催促他们走人,他想喝到天明,那也不可能。 他想要的,全都不可能。 偌大个c市,像是无处容身。 他为了人生中第一次恋爱,喝的意识模糊,无法记起怎么离开了夜阑静。 老大和杨晓宇再扶不动他,他们也有些醉了,三个人坐在夜阑静门口的台阶上,晚风一吹,连老大都跑到墙角吐起来。 韩彧也想吐,胃里却已然掏空,只剩火烧火燎的疼。 只剩杨晓宇还算清醒:“继续喝去?” 韩彧摇摇头,他喝不动了,够了。 chapter.232 “回去睡觉?我俩得睡你那。”杨晓宇踹踹他,又拽过老大,他站着,两个醉鬼坐着。 韩彧不吱声,脑袋埋在膝盖里。 耳边只有呼呼地风声,他听不到杨晓宇在说什么。 醉了真好,一切都变得空洞而虚无。 杨晓宇在旁边一直不知在问什么,许久,许久,才在他耳边大声说:“我把林琳叫来了!有什么说清楚算了!” 韩彧浑身一个激灵,犹如幻听,舌头都跟不上趟,半晌,才说:“你……叫她来做什么?” “说清楚吧,没准有什么误会呢。”杨晓宇说:“看个电影么,又没堵在床上,嗯?你都为了她,美国都不去了,她看着也不像个那样的人!” 他听不清,犹自确定着:“你叫……谁来了?” “林琳!”杨晓宇又拔高音调:“估计最多二十分钟就到了!” 他像是听懂了,沉默下来。 许久,才呓语:“别叫她来。” 没有回音。 只是静默,略略的风声。 他思维全线停滞,连同感官,全部作废。 似乎有人动动他,韩彧醒过味来,又重复:“别叫她来……” “我已经来了!”林琳刚到家,换了衣服躺下,便接到杨晓宇的电话,酒也醒了大半,忙开车出来,还好,她的车还在c市,否则,大半夜,她又怎么出得来。 韩彧显然已经烂醉,浑身都是浓重的酒气,他几时落魄至如此。林琳不得不心疼他,他却不认得她,挣脱她的束缚,烦躁道:“别动我……” 杨晓宇本打算送比较清醒的老大回去,这下,也不得不等一等,担心她搞不定他。 “快起来,韩彧!”林琳抓住他的手臂,狠命摇他,这样的事,她也没有经验:“快起来,我送你回去!” 韩彧只觉得有人烦他,狠狠推开她,脾气大的很:“别烦我!让我静一静!” 林琳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好在杨晓宇扶住她。 站稳了,火气便上涌,林琳不顾阻拦的冲过去,奋力推开韩彧的肩,一个耳光,狠狠甩在他脸上:“别发疯!你再推我一下试试!” 脸上是火辣辣的疼,韩彧吃痛,终于有些清醒。 朦胧中看她琳的脸,他不能够及时回应她的愤怒。 林琳见他清醒了,拽起他的手,硬生生的将他从台阶上拉起来。 韩彧努力站稳,眼前的金星和眩晕令他持续的头脑发昏。 “你来做什么?”他似乎冷静了不少。 林琳见他清醒了,也不好继续发飙:“来接你回去。” “接我?回去?”终究思维被酒精麻痹,韩彧慢慢的边想边说:“不用了……你回去吧……” “给你十分钟时间考虑,想好了就上车。不愿意,我们一辈子也不用再见面了!”林琳只甩下这么一句,便上了车。 他这个样子,她心疼,却也无奈。 楚天昕几万块的代价,才替她营造出的好心情毁于一旦,她只想哭。 不知等了多久,她没有算时间,只觉得十分钟似乎过了,他却像是仍在考虑。 林琳发动汽车,算了,让他自生自灭去。 她刚刚开始决定过新生活,那里面没有他。 却终究不舍得走,怕他出事,又熄了火。 僵持了很久。 终于,有人拉开车门,韩彧妥协了,上了车。 他仅存的清明中,还好,还好,牢牢记住了她那句“一辈子再也不用见面”。 几十年呢,那太可怕了。 “你现在住哪里?”她问他。 “还是那边。”他的声音嘶哑着。林琳从车上找到瓶水,他一上车,车里顿时全都是酒气,把水递给他,忍不住问:“你到底喝了多少?” “没有多少。”他没有接那瓶水,林琳只好把水塞到他怀里:“喝点水。” 他不能喝,胃里仍是一阵阵的干呕。 只握着那瓶冰凉的矿泉水,不敢放下,因为整个人都变得脆弱了。 不能自己的,不仅是身体,连同思维都一并任人摆布。 路程并不远,似乎只是一瞬,便到了。 林琳把车停好,扶韩彧出来,他摆摆手:“我自己上去。” “我不放心你。”她执意要把他送到房间里,韩彧却在执意推却:“真的不用了,我没事。” 他挣脱她,踉跄的进楼门。 林琳忙锁了车,追上去:“你别闹了!我怕你再摔着!” “你烦不烦!”分手了,他难过是一回事,却也不愿纠缠。 他真怕自己会纠缠。 显然,韩彧但凡清醒些,便没有醉酒后那么诚实。 径直扶着栏杆上楼。 走了几步,发觉她仍站在那。 再走几步,她已然转头,要离开了。 他不知,这算不算最后的机会。 不等他想,动作已然比思想快了不少,自己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已然追上去,拽住她的手腕,连拖带拽的上了楼。 他自己都走不稳,却走得非常快,像是追着赶着,林琳这才发现醉鬼非常任性,纵使是韩彧这样理智的近乎无情的人。 一直把她连拖带拽的上了五楼,他摸索着钥匙打开门,仍不忘紧紧抓着她。 一开门,韩宝宝立刻冲过来,韩彧没有理会它的兴奋,灯也不开,便把她按到墙上,他的气息,混着烟酒的刺鼻气味贴过来:“你刚刚在做什么?” “睡觉。”她推他:“你放开我!” “不放!”他按着她,似乎恨不得将她钉在强上:“跟谁?” “我还能跟谁?” “楚天昕?”他显然会错了意,醋意翻涌上来,他不能控制自己:“你跟他在一起了?” “你不要胡扯!”林琳不知自己哪来的愤怒,是心事被说中?还是恨他胡编乱造? 黑暗中,他神情模糊,只剩眼中的怒意格外清晰。 chapter.233 韩彧冷笑,原本无力的伤心,现下,竟然急剧的发酵成为恼怒。 连韩宝宝都识时务的躲到一边,不敢接近危险的他。 手上也动作起来,林琳眼见着自己的外套被他扒下来,明白他想做什么,惊恐道:“你快放开我!韩彧,你喝多了!” “跟了他就不愿意跟我了?”他捏起她的下颚,话说的极其难听,动作丝毫没有停,她的惊恐,她的拒绝,只是火上浇油的助威。 几乎是撕开的扒下她身上的阻碍,布料的撕扯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被侵犯的感觉简直糟糕到了极点,即使那个人是韩彧,也不能例外,林琳察觉到他的失态,哀求着他:“韩彧……求你,别这样……”下面的话来不及说出,他带有惩罚性的吻的狠狠侵犯上她的唇。 林琳只觉得嘴唇上一阵巨痛,尝到一丝腥甜的血气,他咬她? 再挣扎,也不能阻止他好不怜香惜玉的强迫她跟他发生关系。 林琳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后悔当初招惹上他。 他却忽然停下所有动作,踉跄的后退,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早缩在一旁的韩宝宝忙小跑着过去,又扭头朝着林琳小声叫起来。 林琳纵然愤怒,见他忽然反常,也微怔半晌。 借着窗边投影下的月光,见到他用手狠狠捂着腹部。她忙跑过去,赶开小狗,摸到他额头上细密的冷汗。 “怎么了?”她忙问他,没有回应,她才发觉事情变得复杂,用手顺着他捂着的地方:“胃疼吗?” 韩彧仍是不吭声,他疼得难以出声。 林琳觉得应该就是胃了,她也想不出这个部位还有什么身体器官,忙问他:“家里有药没?”又惊恐的想到一个可能:“不会是胃出血吧!走,我们去医院!” 他仍是不开口,只艰难的摇摇头,不知是在回答她哪一句问话。 林琳拽不起他,只好跑去翻箱倒柜的找药。 在里间找到一盒像是治疗胃病的药,也不知管不管用,又跑到厨房,好在饮水机开着,有热水。 药放在手心里,倒了水,她跪到他身边,扶着他,药送到嘴边,也明白对待病人该温柔些,尽管刚刚他还打算侵犯她:“来,把药吃了。” 韩彧难得任性的摇摇头,挣扎着挤出两个字:“不用了……” “别闹了……”她好脾气的规劝着他:“都疼成这样了还这么逞强?” 也许她说的对。他便乖乖的低下头,吃了药,任由她把热水喂给他。 也许是药力的作用,疼痛也没有那么强烈。 韩彧得以张开眼睛,好好看她。 里间被她开了灯,映照着外间也是一片亮。 她脸上的关切不是假意,尽管不是没有过,到如今,却显得有些奢侈。 也许他该示弱一下,就如她说的,都已经这么疼,何必继续逞强? 也许,一切都是假的,她,也不过是他思虑而产生的幻想。 他却愿意紧抱着这个幻想,任由她身上他熟悉的香味继续麻痹自己的神经。 “对不起……”林琳听到他说:“对不起……我错了……” 不论哪件事,他都愿意认错。 被他撕破的衣裳,前襟一片濡湿,他……哭了? 林琳也有些失控,她心疼他,心疼他们分开之后似乎谁都不快乐,她抱住他的头,终究清醒的,安慰他:“先起来,好不好,别难过……” 变得如此无力。 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始终无法设身处地的理解对方的伤怀。 嘴角仍疼着,如今,却不可避免的怜悯他的伤怀。 她仍然爱他。 尽管,已经结束了。也许,终有一天,连现在的爱都剩不下,可他对于她终究意义非凡,因为她再没办法,如此不计后果的爱一个人。 林琳想放开他,一动,他便迅速的紧抱住她,听到他压抑的声音:“别走……”她听得清晰明了,他哀求她:“别走……我知道是做梦……但是……你别走……” 她终于全然崩溃。 仍是放不下他。 吃力的将他的束缚挣开一点点,她捧起他的脸,他确实哭了,尽管她已见不到眼泪,却在这段感情的最后,也见到他如此强烈的不舍。 她轻轻地,用尽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 却再做不出任何动作。 韩彧也能感到,她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滴下来。 所到之处,令他感到一片冰凉。 终于,热情燃尽了吗? 纵使还是爱着,却只剩下刺骨的寒。 终于,他不堪忍受。 幻象中,也是清晰的钝痛。 他狠狠地按下她的头,他要吻她。她教他学着轻松些,他却永远不得其法,只学的在某一时刻,全然的放纵下来。 纠缠着,也不知谁拖着谁,反正到了卧室,这张床,原本精心布置,作为爱的小窝,谁知,到了如今,才真正是两个人躺上去,却已然成了空寂的坟墓。 林琳似乎也被他灌醉。 暗无天日,没有未来的纠缠。 原来,有爱,也不能避免分离。 原来,有爱,也不能避免伤害。 原来,分开,真的是一种解脱。 既然如此,不如在分开之前,留给自己一点幻想,为了今后贫瘠的生活。 终将、谢幕,丢失所有的灿烂。 如果身体真的能够慰藉精神,那么,她愿意让彼此在最后的时光留下些快乐。 韩彧进入她的身体时,有滚烫的水点点滴滴的滴在身上,不知是泪水还是一路走来疲惫的汗水,每一滴,都是灼伤的烙印。 她不敢看他伤怀的表情。 只能紧紧地抱着他,力气使得再大,也终究无力。 如同窗外皎洁的月色,冰纯,冷寂。 再无温情。 chapter.234 她此生,再也不能喜爱那样无情的月光。 林琳忽然想起,他们刚开始打交道,她任性的用胶水粘他的手,被他有心的反击,她的手,当时那么疼,挣开便脱掉一层皮。 其实楚天昕没有说错。 他,一直保护的都是他自己,他的选择,也都是他认为万无一失的。 尽管她让他做出了些超乎他原则的选择,可他终究,还是在关键的时刻,一次次的逃离。 也许,她早已不爱他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因为他给不了她要的回应,尽管……这不是他的错。 尝试着减轻他的疼痛,却再次让有情及不上无情,在彼此的心里,插上一刀,温柔的,没落的,同归于尽。 这个季节的凌晨,春寒料峭的一直冷到骨髓中。 疲惫和酒精的唆使下,韩彧疲惫的磕上眼皮,任由她扶着他躺好身体,盖好被,温热的手心轻抚着他的额头,那点温度还没有消失,他觉得安全,似乎可以放心。 却终究不敢永远放心,心意相通的感受到最后一丝温度也要抽离,他纵使在睡梦中,仍是紧紧捉住那只手。 以为抓住了,便不会失去。 林琳不忍挣开他,只好任他抓着,抓了件最近的衣服,早被他扯破,套不上,又翻到件衬衣,裹在身上,单薄的衬衣稍稍御寒,似乎,骨髓中的冷气也少了些。 目光又瞟向床头的香烟。 宝石蓝的磨砂面打火机,在昏暗的白炽灯下,是温润的哑光。 鬼使神差的,她摸过那盒烟,用那只打火机,点了支烟。 永远不会忘记那味道,干涩,呛人,干涩的烟蒂碰到嘴唇上的伤口,粘连的一阵疼痛。 她强忍着,一口一口,将那过滤的浓烟吸进肺叶。 强忍着想要咳嗽的欲望,她也终于愿意尝一尝他的苦。 是迟钝的眩晕,五脏六腑的干呛,燃尽的烟草,是瞬间被抽空的内脏。 她终于得以残忍的,将他们鲜血淋漓的爱情剖开来。 他的手仍握着她的,固执有余,坚定不足。 全部的心思却只剩下空。 她愿意理解他的辜负,却终究,心疼他最后的选择。 他放弃了美国闪耀的前程,她却终究难免,在故事的最后,将他辜负。 爱到最后,亦是退无可退的荒凉。 说到底,她终于透支掉了自己所有的勇敢和坚持。偿还不起,怕了。 人生中唯一的一支烟,她只抽掉一半。 另一半,连同烟蒂,捻灭在烟缸里。 忽然伤感起来,终究半途而废,是自己将自己想象的太过勇敢。 看着韩彧似乎睡熟了,脸上的疲惫丝毫不减,林琳悄悄挣脱被他握麻的手臂,她轻吻他的眉心,那里总是拧着,舒展的时间并不多,现在更是紧的仿佛永远都无法松开。 心疼的同时,再也不愿恨他,连同憎恶,委屈,一并放它们远走。 原来,谁都不能使谁不再孤独。 她爱过一个孤独的人,无法解救他,反而陪着他陷入更深的孤独。 爱情燃烧殆尽,到最后,只剩空荡的寂寞。 谁也不敢察觉伤怀,怕一察觉,就被那样的情绪带进坟墓。 她终于愿意离开。 一件一件的挑拣出还算完整的衣服,套在身上。最后的ml也如同这段感情,你死我活的争夺,拼尽全力,残酷的扯破伪装的面纱,留下满身满心的伤痕和衣不蔽体的曝光狼狈。 她是否该给他留下什么话,比如,规劝他去留学? 终究不知。 犹豫之际,身后传来低低的问话:“要走了?” 林琳猛然回头,韩彧不知何时,已然坐起来,裹着身上的被,纵然情形,头仍是大醉后的剧烈疼痛,自脑髓传来,他勉强忍受着,去摸香烟,察觉到位置变了,转头狐疑的看她,点了支烟,才抓起闹钟看了看,凌晨五点。 他音色中透着浓浓的倦意:“你要去哪?” “回我住的那。”林琳先是这么说,又恐他误会:“我明天早上还有事,从那出发近一点,你不要误会,我跟他什么都没有……” 她才发觉自己的辩解多余又无力。 声音渐渐低下去。 他没有回应,只抽着烟,像是无视她的辩解。 许久,才在烟雾缭绕中抬起头,看着她,略眯着的一双眼中,有些没落的听之任之:“别解释了。” 他还是误会了。 这难以避免,这样的神情,却再次刺伤了她。 林琳心急的朝他解释道:“我跟他根本没有住在一起,我们什么都没有,你不要误会我们,韩彧,你跟我之间的问题跟他没有关系……” 她口口声声中的“我们”和“我跟你”已然让他将关系区分开来。 谁还要做梦? 连心都死了。 原来他也脆弱,不堪一击,尽管,放在平日,不过是个简单的误会,甚至,不够形成误会,却到如今,终于,也是上天传递给他的信号。 他冷漠的打断她,已不愿再听不真实的辩解:“我说过了,你别解释了。” 遂,又说:“路上注意安全,我不送你了。” 也许,在她放开他手的那一刻,他已明白了,或许与楚天昕无关,她却不是没有自己的选择。 她既然决定先走,他何必再询问去处。 林琳却坚持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她不愿糊涂的任由他误会,如他当初所说,这是原则性问题,执意要说清:“你不要这样,我跟他真的什么都没有……” “琳琳。”他不信那些,亦或许,是知道那并不是最重要,又点了一支烟,他用漠然和无法掩饰的怀疑,对视着她的惶急:“我没有说,你们一定要有什么。可是,我也没有必要非得相信你。” 犹如被闪电击中,林琳怔怔的看着他。 他缓慢、又清晰的继续说:“你跟他,到底有没有什么,可能刚刚对我很重要,但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辩解已经不能被信任,他板上钉钉,要的不过是一个结果,判她死刑。 她该懂,却仍在问他:“你……什么意思?” 韩彧看着她,忽然轻笑,这样的神情,冷漠又讽刺,他不介意实话实说:“你又不是不清楚,你其实不是非我不可的。从头到尾,我跟你就不适合,不管我们怎么努力,我不想再耽误你。” chapter.235 “我现在放了你……你走吧。”纵然心疼,他也说得出。 再爱,都曲终人散了。 多残忍的词,他也不愿亲手割断,却已然不可能再有转机。 不是不想留,却不能留。 维系他的不过是她的感情,如今,却已然断线,她无需倒戈奔向他人,那没那么重要。 不过是一层霜罢了,他的心,已然被雪藏,冻成冰尸,再感不到寒冷。 林琳终于离开,没有再解释。 独留一室的空寂给他。 他终于,亲手丢失了自己的命运。 凌晨的街道,天边泛着微微的白光。 c市是个勤奋的城市,这么早,已然繁华热闹,早市算得上一道景观。 早间电台已然开始繁荣,路况信息显示现在的c市还算得上勉强的畅通,不似上下班高峰期那么拥挤,有关过年的信息插播进来,透着那么的欢天喜地,尽管这个开放性的城市,因与国际接轨,并无太多的年意。 她该回家了,回到父亲和熟悉的人群中。 一切全都结束了。她早清楚,却在这一刻,毫无来由的忆起某一年春节,她正和罗文婕谈论未来和梦想,接到他十二点钟的拜年电话。那么准时,那么凑巧。 不早不晚,就是他。 那时,他们都是年轻的,带着嚣张的不可一世,傲然的,以为世界是为他们而存在。 年轻的自己,只以为前路诸多磨难全都算不得什么,怎样都想不透,为何,便走到了这一步。 那种悲哀,排山倒海,不可遏制。 他当时说了什么?在古老传统中接神的那一刻,在两边响彻天地的炮火声中,他的声音那么低,带着怯懦的不自信,她其实听清了,却没有去理解。 他说的是:“我真希望,有一天,即使过年,我们……也不要分开。” 那时,他多放纵,敢于说出这样的理想,年轻终可以妄为。 他们却丢失了彼此。 林琳不知,韩彧是否还会想起,自己曾说过这么一句话。 可那时,她没有当真,他便也没有。 忽然间悲从中来,那些过去,曾经不被关注的细节,残酷的,讽刺的,全数涌上脑海。 他们真的用过心。 却终究,成了陌路的结局。 她终于伏在方向盘上,满心皆是无奈,哭的不能自持。 整个天地,只留她自己,没有任何人,她伤心,是因为彻底失去了他。 随着他一同离开的,是她的年少轻狂。 那些天真的,为非作歹的,天地任我行的日子终于再无痕迹。 她再抓不住它。 又裹了裹身上坏掉的衣服,从停车场出来时,天都亮了。 那么近的距离,不过十几分钟,天却都已亮了。 从今后,他们也天南海北,再无牵连。 小区中热闹起来,她的狼狈,引来晨练的人们纷纷侧目。 林琳几乎浑然不觉,直到她看到楚天昕。 他靠在车边,一只手插在长裤口袋中,另一只手,正按着手机,宾利银色的车身在暮光中流光溢彩,他仍是万年不变的白色衣裤,这样的颜色,纯洁又干净,也是些微的寒。 他一面四下看着,焦急无法掩饰。 然后,终于看到她。 大半个晚上的焦虑终于减至最轻,她朝他跑过来,步履蹒跚着,惶急着,一路跌跌闯闯的冲进他怀里。 也许,她真的需要一个安慰。 她的狼狈也被他所察觉,楚天昕还以为她遭受了侵犯,想问,一时间却没有开口。 她的脆弱,如此明显,他不能也不该在这个关口上问她任何事。 只轻轻捧起她的脸,眼睛红肿着,唇边的伤口刺目的映入眼帘,他心疼又焦虑:“宝贝……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竭力问的柔和些。 她却只是摇头:“你别说话……”近乎哀求着,要他什么都别问,紧紧地抱着他,怕自己真的一无所有,她说:“我没事……你别动……你抱抱我……” 他便抱紧她。 不留一丝缝隙,用他温柔坚定的怀抱,在这样的时刻,给她最多的保护。 不管是什么事,她既然不肯说,那他永远都不问。 她身上的衣服被扯得有够坏,楚天昕忙脱下自己的外套,围在她身上,裹紧,似乎这样,那些令他焦灼的担忧便会少掉一些。 她没有再哭,因为已经没有眼泪。 那些伤感,却像是细细的网,一直粘附在她的身上。 周身蔓延。 楚天昕像是懵懵的懂了一些。 “上楼吗?”等她平静一些,他才试探着问:“回去休息?” “我想回家……”她似乎是第一次,如此用力的抱着他,一直一直,都不愿松手。 回家,回到温暖的家里,因为要过年了,她也不是没有归宿的人。 明天便是春节了。 她要回家,一分钟都不愿多等。 “好,我安排机票。”楚天昕自然愿意她回家的,即使按照计划,过完春节,她就远赴意大利,叫他不能日日再见到她:“先换件衣服,然后准备准备,我们回家!” 她点头,不反对这个决定。 上了楼,她去洗澡,换衣服,楚天昕帮她准备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她比较喜欢的衣服款式他都看得出,还有重要的证件。 属于她跟韩彧的那些东西,早被她全数搬到他们的小窝,而后,丢的干干净净。 楚天昕有些自私的把他送她的礼物全数装起来。 他希望时刻提醒着她,别忘了他。 助理很快便安排好机票,先到c市,除夕当天他转机回a市。罗文婕的事一直都搁着,他再不能不回去。 她换了件其他的衣服,没有注意到是v领口,一从浴室出来,锁骨处鲜明的紫红痕迹便映入楚天昕眼帘。 他便再不愿问。 chapter.236 神色间难免低落下来,也许最近他们真的太近了,让他误以为,他们已经开始。 谁知,还是没有,不过是怜悯他。 林琳坐到化妆镜前,她需要化个淡妆,那样会使自己心情好一些,一面问他:“机票是几点的?我还来得及敷个面膜吗?” 没有回音。 扭过头,才见楚天昕坐在床边,叠着她的衣服,像是没有听到她的问话。 小心的拽拽他的手臂:“怎么了?没有听到我说话吗?” 他才醒过神,转头去看她,最先见到的,还是她脖颈上刺目的淤血,这事,原来也算得上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面容:“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到。” “我是说……”她终于发现他的走神:“你怎么了?突然不开心。” “没什么……”他解释道:“在想别的事。” 她似乎有些明了,欲言又止的琢磨半晌,才问他:“是因为,我过完年就要去意大利?” 这也算一桩事,却似乎没有说到重点,楚天昕沉默许久,终于忍不下去:“你换件衣服吧,这件……”他不知该怎么问,又觉得问了也错了。 林琳摸着自己的衣服,还未看出哪里不对。 跑到梳妆台跟前,终于发现锁骨上的证据。 他看到了? 会不开心,也是难免的。 林琳也不敢讨好他,只从衣柜里翻出件高领的衣服,跑到卫生间去换上。 才回来,手足无措的看着他:“我……我……我跟他已经分手了。”她特意告诉他,才发觉,似乎他们两个人,她今天都在忙着解释跟其中某一个的关系。 “他对你……动手?”她的嘴唇,现在仍肿着,明显至极。 “没有……”她低下头,竭力真诚的看着他:“他只是喝醉了……我……”算了,其它的,她无法编造,她自愿的。 “但是我们已经分手了……”她像是在强调给他听,非常辛苦的说些话让他不要再过多的因此而伤心:“我跟他,再没可能了……” 楚天昕怎么听不出她的刻意。 终于,她也愿意为他刻意的去解释跟另一个人的关系? 尽管,那太明显,她自己也描绘不清。 他终究不舍得为难她。 他把她搂进怀里,一直都没有吭声。 林琳在心底油然的叹息着,似乎自己总在伤害别人,有意的,无意的,早忘了自己的心朝着哪边,只想着,别再让他们难过,一个没有办法,另一个,她还能稍稍让他宽心些。 她弯下身子,手臂环着他的头,不敢看他,声音远比眼神更会伪装:“你别不高兴了,好不好?我……我道歉,我做错了。” 他仍是不吭声。不是跟她斗气,不过无话可说,他还能说什么?他是她什么人? 林琳不知,楚天昕是不是还在难过。 她捧着他的脸,不惜主动的表现的亲密些,自己已然不开心,还要哄他高兴,扯出个大大的笑脸:“笑一笑吧!鑫鑫哥哥,别不开心了!你可是那个最该开心的人!” 可不是么,他们分手了,他有机会,有正当理由陪她,他理应开心。 她故意这么说,想逗逗他。她向来如此,说话从来不经大脑。 一句话,揭露了楚天昕境况的悲惨。 “没错。”他无不讽刺:“我现在最开心。” 她便拧起两条漂亮的眉。 非常不爽。 他看向她的唇畔,肿的娇艳欲滴,手指轻轻触碰:“还很疼吗?” 这段关系中,楚天昕终究是那个原谅的比较多的那个人。 她忙摇头。 他抬腕看看表,终于有表了,他手腕上也消了肿,却不见伤口,隐藏在表带下,才问她:“最早的飞机下午两点二十的,时间还早,你还想做点什么?” “那我还能睡一下?”她也确实有些困了:“你跟我一起走吗?” “嗯,我先送你回去,明天回a市。”他站起身:“那我先走了,到了点回来叫你。” 林琳忙爬上床,才猛然想起现在的时间,他昨天回去已经那么晚,忙拉住他:“你昨天睡了吗?” “没有。”果然如此。 林琳语结:“为……为什么……?” 说起这个,楚天昕还有些受伤:“一直没等到你电话,怕你出事,结果……你车也不在。是我想太多了。” “然后呢?”怀着莫名的心思,她追问:“你就一直在等我?” 楚天昕没有回答,只把她塞到被里:“快睡吧,珍惜一下时间。” 昨天的事,他做了些什么,自己已然不想提,成了讽刺的伤口。 见他打算离开,她反手抓住他离得最近的那只手:“别走!”她忽然害怕放他走了,他便不会回来,下了极大决心,才开口:“我的床,可以分你一半。” 这是个什么类型的邀请,楚天昕忽然有些难以明了,但他似乎不太愿意留下来,踌躇之际,林琳已然把他按到床上,扒掉他身上的外套:“再多就不能脱了,我怕你这样的状态回去出点什么事。” 轻轻松松的把他按倒在床上,一气呵成。 楚天昕不打算再拒绝。 她这样,已然很不容易,他得了便宜,就不要卖乖,尽管有些屈。 她却忽然凑过来,轻柔的发丝洒在他脖颈,是微麻的触感。 林琳忽然不觉自己给楚天昕造成了什么样的麻烦,拿过床头上的闹钟:“定几点?” “一点。” 她定好闹钟,叮嘱他:“千万要不惜一切代价把我叫起来!” 不惜一切代价? 他来不及答应,她已然蹭到另一边,跟他保持着由他自己决定做禽兽或者禽兽不如的距离。 疲惫狠狠地涌上来,她很快便睡熟,发出细微的鼾声。 楚天昕全无睡意,他似乎跟她睡在一起,并不陌生,可那都是小时候,他去英国那年十七岁,还单纯的对男女之事只停留在幻想阶段,她才十三岁,更没有一丝一毫的女人味。 chapter.237 而现如今,楚天昕不得不承认,身旁躺着个活色生香的女人,还这么恰好是他最爱的,尽管有一阵子没有满足欲望的心思了,却要他禽兽不如的压制本能,似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可是现在……他不可以。 纵然她愿意,他也过不了自己心理上的那一关。 他知道他们昨夜发生了什么。 楚天昕躺在床上,睁着眼,不敢碰她,明明很疲惫了,却丝毫睡着的念头都提不起。 终究占有欲作祟,也难怪她睡得如此安稳。 他能做的只是看着她婴儿般幼稚的睡颜,想着她适才那样讨好他,已然是进步了不少。 也许,他可以等一等,等到她可以将过去全数放下,重新开始。 韩彧准备上火车,终于,放弃留学的事已经不能隐瞒。 韩宝宝安顿在同学家里小住,韩彧只得匆匆去买票。 车票出奇的好买,也许,要回家的人,早就回了,不回的,也不会赶在这个时间回去。 留学的事没有给母亲一个交代,他第一次忤逆这么重要的事,还是以这样阳奉阴违的形式。 打击接踵而来,他才刚刚彻底失恋,便要踏上火车,回家接受残酷的事实。 母亲的愤怒太明显,明显的有些难以察觉。 他这样的机会,公费留学,奖学金,多难得的机会,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就这样放弃了。 看吧,灾难在他这里,总是不嫌多。 手机滴滴答答的响起来,陌生号码打进来,信号不好,断断续续的,挂断后,短信进来:“韩彧,我是华夏,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她才刚到美国多久? “我在车上,明天下午到a市。” “我去接你。”她只回了四个字。 似乎一切都变得不同,韩彧隐约地,有些恐惧,不知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在吸烟处抽烟,他什么都不敢想,不敢想林琳在做什么,不敢想自己回家后的状况,只盼着,这旅途,永远都不要有尽头。 前方一片黑暗,清寂。 有人熟稔的冲他伸出手:“嗨,给跟烟。” 韩彧下意识的抬头,这声音,似乎是熟悉的。 映入眼帘的先是做功考究的男士皮鞋,顺着看上去,是灰色的长款羊绒大衣,有些眼熟的金丝眼镜,文质彬彬。 很眼熟的一个人。 韩彧站起身,递了支烟给他。 “不记得我了?”对方从口袋中掏出打火机,自行点了火:“叶泽文,严格来说还是你师兄呢!” 韩彧猛然想起。 他跟这人一同吸过两次烟,在学校一年校庆上,他还把私人名片留给他。 好歹是个人物,在昌华举足轻重的地位,几次三番的跟韩彧主动搭腔,他不得不提起精神来应酬:“好久不见。” “怎么这时候才回家?”叶泽文笑着问:“学校不是早放假了?” “嗯……有点事耽误到现在。”这个假期,似乎分外的长,韩彧几乎都忘了,他已经奔波了两趟a市,对话还是要继续的,他不好总是机械的回答对方的问话:“你也是回去过年?” “我不用,”叶泽文笑着说:“过年了也得忙,不过我也没家人。” 他又问:“你一个人?” 韩彧点点头。 “我跟几个兄弟一起的,7车打牌呢,一起来吧。” 韩彧忙摇摇头,他对这人,并没太大好感。 “来吧,”叶泽文掐了烟,拍拍他的肩头,“心情不好更不能一个人呆着。再说……你跟小五关系不错吧,他刚刚还说起你呢!” 小五? 韩彧真的想念他的朋友了,问道:“小五,跟你们在一起?” “嗯。”他揭开谜底:“水天一色早是我的了。” 韩彧忽然想起近来,小五口中总有个“文哥”,看样子,便是他了。 昌华的名声并不好,尽管在外看来,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黑帮,却也不怎么干净。 韩彧便跟着叶泽文去了7号车厢。 软卧车厢,车厢中剩下的三个人正拿着扑克牌斗地主,小五背对着门,坐在一只皮箱上,正着急的拦着下家出牌:“别动别动,我有!” 桌上摆了不少钱,红票子,似乎赌注不小。 这场面,韩彧不知如何开口叫他。 叶泽文先走过去,拍拍小五的肩,小五忙回头,是讨好的语气:“文哥!” 不等叶泽文说什么,已然发现韩彧:“呀!韩彧?”遂,惊讶道:“你这么快就从美国回来了?” “我没去。”瞧,这件事闹得多么大,所有人都在问他。 “怎么没……”小五似乎瞬间明白了,笑着把他拉进来,关上车厢门:“小公主不让你去吧,她人呢?” 见韩彧不好回答,又换了问题:“对了,华夏呢?她没回来吧!”“她在a市呢。”韩彧注意到一屋子人,包括小五和叶泽文在内,均是满脸隐忧的神秘:“怎么了?” 小五一时语结,想了半晌,才问韩彧:“你最近都不看新闻的?还是c市看不上?” “一直没看。” 小五沉默下来,像是有什么样重大的秘密,不敢告知他。 韩彧只是有不详的预感:“小五?出什么事了?” 见小五不吭声,一旁的叶泽文告诉他:“华书记被双规了。审查出不少问题,主要是贪污、受贿,而且……”看得出他跟华夏关系好,叶泽文说起来,也透着小心:“华书记和夫人已经全都自尽,财产已经全部查封,好在她回来的比较晚,如果早了,可能也会承受不了压力。” 韩彧只剩震惊。 看样子华夏也是知道了这事,才匆匆从美国赶回来。 这意味着,华夏的家庭,已然是翻天覆地的变化,难怪,华书记不惜威胁华夏,也要把她和华南送到美国。 她纵使再坚强,一个人也扛不住这么大的事。 chapter.238 韩彧颤抖着手指,翻着电话记录,找到华夏的那通电话,反复的拨打,怎奈火车上信号时常中断,难以拨通。 韩彧只得寄希望于火车,希望它能快些,再快些。 小五也跟着惶急:“韩彧,你确定华夏回来了?” 韩彧把手机给他看:“我怕她出事,她肯定也知道了,否则不会回来。”一夜之间失去双亲,华夏要如何面对,韩彧是学法律的,最清楚这些程序,叶泽文也是背过法典的人,他相信他现在说的全都是真的。 也就是说,华夏纵然没有事,她家的一切,几乎全都被查封。 突如其来的爆炸性新闻,韩彧丝毫没有准备。 大家满心当华夏并不知情,谁知她远在美国,还是知道了。 “小东西,起床……”叫她起床,总是有些费劲的,楚天昕深知,他的好脾气和耐性,不知是否与她的造就有关?果然,根本没听到。闹钟的响声震彻天地,楚天昕只好受不了的关掉它。 他这已经第三遍叫她,宝贵的时间被她软磨硬泡的消耗掉半小时。 “五分钟……”她在睡梦中骗他:“就五分钟……” “已经过去七个五分钟了!”他把她抱起来,再不醒,别说吃饭,就c市的交通现状,已来不及到机场。 毫不怜香惜玉的使劲摇她,林琳终于被晃醒,觉没有睡足,人也是暴躁的,狠命的扯着他的衣服:“烦死我了!你真烦!” “我是烦。”终于醒了,楚天昕无奈的顺着她的脾气:“你还要不要回家?” “……要……”险些忘了这回事,她才渐渐清醒。 “快去洗漱吧。”他又把她折磨起来,看看表,催促道:“快来不及了。” 她迷迷糊糊的洗脸,烦闷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来:“哎呀!干嘛订这么早的机票!不但觉睡不好,还要饿着肚子上飞机!” 看,这个女人有多不讲理,她要立刻回家,现在又嫌机票太早。 懒得理会她,他早习惯了她的脾气。 林琳洗漱完毕,行李已然被楚天昕全数收好,他帮她穿好外套,鞋子拆开鞋带摆在脚边,她现在才晓得着急,火急火燎的穿上外套,登上鞋子,楚天昕弯下腰,帮她系好鞋带,她向来不怎么会系鞋带,尤其是着急的时候。 房门钥匙交给楼下的管理处,让贺敏晶派人来取,车早在门外等着了,c市余下的事,他都可以慢慢安排。 一路奔往机场,半路上,见时间不太急,楚天昕下车,又帮她买了块蛋糕,便捷装的芝士、甜甜圈和热牛奶。 林琳什么都不用操心,一切有他安排,可能到了b市之后,他也全都安排妥当。 直到此时才算清醒,她想起他也是错过了两顿饭:“你不饿吗?” “不饿。”他的手臂绕过她的肩头,让她靠得舒服些。 “为什么你不饿?”她觉得他是装的:“我都饿死了。” “你天天都在饿,小猪。”楚天昕捏捏她的脸:“睡醒了的人才会饿。” 她嘟囔着,“人本来就天天都要吃东西。你又不是没睡……” “我可不敢睡。”因着车上有别人,他刻意凑到她耳边,压低音量:“我怕睡着了再欺负你。” 林琳叼着吃芝士蛋糕用的塑料勺子,不知该怎么回应他。 楚天昕小心翼翼的把她手里的勺子拿回来,插回到蛋糕里:“小心点,别碰着伤口。” 她靠在他怀里,吃着点心,一路看着c市渐渐荒凉的景色。 她要离开了,当初来的时候,满载着欢欣和对未来的期盼,不是没有不确定,却以为一切都那么顺利。 如今不过半年,便换来了分手的结局。 没有意外的话,她再来c市,最早也是几年之后的事了,也不知,到了那时,她是否已经完全能够释怀——他们带给彼此的爱和伤口? 这一天,他们全都奔波在旅途中,朝着两条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 都在继续忙碌自己的事,甚至没有空闲停留下来伤怀。 世事的变迁,总是那么迅疾,不等人。 从此,再无牵连。 快到机场时,楚天昕忽然接起一通电话,看样子对来电的人感情不错,连音色都是高昂的:“辰逸!” “是我,”他们离得太近,那厢的声音格外清晰,也是快乐的:“我回来了,你在a市吗?我们见面?” “明天才到。”他的开心如此明显,揽着她的一只手臂都格外的温情。 “好的,那我等你的电话,”对方忽然正色道:“身体好些了吗?你跟她?我怎么听说……” “回去再说吧。”他语气有些淡下来:“我要先到b市,把琳琳送回去,然后明天早晨就到了,请你吃饭。” 对方微怔,继而立刻手说:“那好的,代我向林琳问好。” 见他挂了电话,林琳才问:“辰逸?江辰逸?”是他们共同的同学。“嗯,你还记得他?” “当然了,长得帅嘛。”她实话实说:“他现在在做什么?” “之前一直在英国,学的是心理学。”他淡淡的说:“刚刚说回来了。” 林琳又问:“你们在英国也在联系?” 楚天昕点点头:“嗯。” “那改天带我也见见他,他还是跟从前一样帅吗?”她笑着问他。 楚天昕低下头看着她,眸光中是说不清的意味,也许,她见他,是可以的,只要他与江辰逸说好,应该没什么问题。 遂应允:“好。” chapter.239 家里已然得到消息,可想而知,她自己决定回来,林肇川也终于能够舒心。 林琳出逃的事前后不过一个多月,被林肇川压得很稳,没有人怀疑她的动机,皆以为她跑到c市去玩,纵使流言难免,她也半点都听不到。 一切都平静下来,她不敢想,是否曾发生过那一切。 怕一想,便感受到漫天的空虚。 这一晚,楚天昕住在林家,终于得以睡个好觉,他已经接近两天一夜没有休息。 成功的将林琳带回来,c市发生的一些事,包括他的订婚宴,全都瞒不过林肇川,很明显的认真招待了楚天昕。 林琳一回来,便去见了林肇川,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反正后来一起吃饭时,楚天昕见到林琳眼睛一直红着。她终究还太年轻,在外面受了伤,可以厚着脸皮让家里原谅她,林肇川只觉得她回来了就好,什么都不要再节外生枝。 楚天昕很早便回了房间,为他准备的客房,位置较偏,这样打扰也会少些,他疲惫不堪,明天还要回家,家里也是不少人,喧闹得很。 刚躺下,软硬适中的床,很解乏,他终于能够好好休息,床头的内线电话却忽然响起来。 一定是找他的,不用猜想,便知是谁。 接起来,果然是林琳。 隔着听筒,她的声音显得有些安静:“你睡了吗?” “打算睡了。”楚天昕说:“不过还没有。” “哦……”她很明显的有话要告诉他,却仍是说:“那你好好休息,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不用了,我六点就要出发,你起不来的。”她有这么一句话就足够了,又没少这么骗他。 不,她从没骗他,不过是答应了,也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做到,却没有罢了。 那厢沉默了半晌,才说:“没事……我找人叫我,肯定起得来。” 楚天昕便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跟我说?” “……没有。你睡吧。”她挂了电话。 一定有事。 似乎难以开口,也许不是什么好事,说了,他又要失眠。 那就不要说了,楚天昕这么想着,打算无论如何,今天都不要知道,他没有那么强的好奇心。 只是,上天或许并不打算满足他微薄的愿望,手机又一惊一乍的响起来,执着又机械的铃声,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楚天昕只好爬起来接电话,罗文婕,他焦头烂额。心知她这么些日子,他对她冷处理,纠缠已然少了许多,大家都是聪明人,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都有数,谁知,在除夕的前一天,她还是要叨扰她。 楚天昕绝不会乐观的认为,她打电话不过为了拜个早年。 总是要面对的,他不可能逃避她,尽管他打心眼认为,他跟罗文婕谁都不欠谁。 如果一定要比出个高低,他不敢承认,她简直死不足惜。 终于打通多日来不被接听的电话,罗文婕的音调颇有些讽刺:“让我猜猜,你肯接我电话的原因,是被拒绝了,还是打算拒绝我了?” 她的语调令他有些微微的焦躁。 楚天昕只问;“你有什么事?” 这样的问话,向来都是冷淡的,对他而言,尤其如此。 如果关心够亲密,他给予的关心够多,那么,对方为什么要有事才能找他? “没有。”她在电话另一端,轻轻的笑着,这才听得出,音色并不健康,有些虚弱:“给你拜个早年。” 呵……她还真是用这样的借口。 他甚至有些惊诧于自己对于她的了解,原来,也这么多。 “现在谢谢你,还有其他事吗?”明显的逐客令,尽管,似乎她也有事找他。 “楚天昕。”罗文婕忽然正色道:“你在乎过我吗?” 楚天昕不自然的沉默下来,隔着冗长的电波,呼吸声都格外清晰。 他听到她那边呼啸的风声。 也许,有那么一刻,他是在乎的。 然而那样的在乎太少,而她,又并不是全心全意的只有他,等待他。 终于,连那些微薄的在乎,也不被察觉。 他却软弱的,或者说,是高傲的有些过分,连说出分手的那个坏人都不屑于去做。 亦或许,他们之间,本就不存在需要说出分手的关系。 她终于决定说清一些事,比如,那些她早已承诺吧不再碰触的旧伤疤,如今,已然没有什么恐惧,她更想知道,他还会不会疼。 又何苦担当那个信守诺言的人。 或者,罗文婕不敢承认,她也想藉此,来挽回一些。 “我把它拿掉了。”她的音色中带着颤抖,牙齿咯咯的打架,显得咬牙切齿:“这是第四个,不是你的。” “嗯。”很明显,他对这个话题并无兴趣,甚至有些反感。 “呵呵……”夜色中,她的笑声带着浓重的雾气:“也对,你也知道,我现在有了,一定不是你的。但是……楚天昕,我十六岁跟你在一起,现在已经五年,第一次怀孕,你说我太小,要我拿掉,第二次,你说不可能是你的,要我拿掉,第三次,你把我从楼上推下去,我大出血,你跟我血型一样,却拒绝帮我输血。第四次,终于被你说中,不是你的,你还要我拿掉,我再也不能要孩子了。”她几乎一气呵成,却平静的甚至诡异。 楚天昕哑然,也许他在她面前,确实是个魔鬼。 他却不能否认,即便走到如今,他依然不后悔那样对待过她。 他只轻笑着,称不上开心,也没有憎恨,更无怜悯和愧疚,局外人似地感叹:“报应……” 罗文婕似乎也有些激动,他的沉默,映照着她轻轻的喘息,她说:“你不要以为,我一定要没完没了的纠缠你,所以急于把我脱手。甚至安排好订婚宴,打算把我当着所有人的面交给安瑞晨。……你以为那样做,我就不会拒绝么?既然我当初能用那样的办法去英国,我敢在我的发布会上毁了我的形象,我敢做那样的事,楚天昕,你别忘了,你斗不过我的。” chapter.240 他听得出她暗含威胁的意味,很主观的不悦:“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她笑的惨淡:“我大出血之后,吃了一百七十粒安眠药,因为,那年我十七岁。”她深吸了一口气,很平淡的开口:“那些被你杀死的孩子,他们会来找你。我确实是报应,你呢?” 楚天昕狠狠闭眼。 半晌,罗文婕都没有听到他的回复,却可以确定,他仍在听筒旁。他怕了,她收获的,向来都不是他的感情,而是厌烦、憎恨和恐惧:“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什么都不怕,你不是打算初六让我流产的事见报吗?真抱歉……你当我活着只为了当个无聊的戏子?” 楚天昕沉默许久,纵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却很明显,他已经开始摆脱她,像是有了退让,却寒意慑人:“你还记得我回来之前,你说的是什么吗?” “记得。”她丝毫不畏惧他的反击:“我说,永远不跟你打交道。” “我真后悔当时没弄死你。”他说得极认真,一字一顿,仿佛突然化身为魔鬼,从而咄咄逼人。 她只冷笑,有些渗人。 “楚天昕,”她说得十分笃定,巫女般的一语成谶:“即使你当初弄死了我,你戒得了么?” 他没有回应她。 也许,她说的对。 他本身便是个软弱的人,此刻,本应针锋相对的时刻,他竟然,有些暗自的恐惧。 是他低估了女人,以为她们只具备温柔的骨髓,却忘了,温柔,有时也是一把锋利的刀,更忘记了,她们的承诺,如此不可信,不可当真。 从何时开始,爱,变作了苦。 他也忘了,并不是每个女人,都如林琳般愿意认栽,亦或许,她还没有栽到不能忍,不能认的田地。 他终究对她狠了些。 即便从一开始,她便心怀不轨,手段也极其下作,他却不得不公正的承认,他们两个,针锋相对到了仇敌一般的程度,他自身不是没有原因。 然而英国的那些事,终究不堪回首。 静默中,她有些瘆人的声音隔着电波传来:“楚天昕,你恨我么?” 问得真好,他恨她么? 楚天昕扪心自问,确实恨她。 却不愿把这样的情绪暴露给她,招致误会:“称不上。” 她又问:“如果,我把那件事告诉林琳呢?” “随你。”“呵呵……你报复我。”罗文婕的音色中带着不真实的笑意,她听得出他的紧张:“你真以为,拍一张我跟你的照片,闹出绯闻,让我自己去开发布会解释,就能至我于死地?那次,我赌你会信我,放我一命,这一次,我也赌你会怕我说出来得更多,还得自己来收拾这些。订婚宴的事,是你自己幸运,难受成那个样子,否则,你也同样收不了场。这件事……我敢说也是一样。” 她似乎有些惋惜的讽刺他:“你每次都让我赢,你这人,哪都好,就是把林琳护的太死,什么都不想让她知道,该说你爱面子,还是瞻前顾后的没有血性?”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终于被迫表露心迹。 “初六的时候,我要见到的是,”她非常冷静的说:“要么,什么都没有,要么就是我们重新举办订婚典礼,我不希望见到关于怀孕的事,否则……你猜猜我还会做出些什么。” 她终于肯明明白白的给他威胁:“你敢彻底毁了我,我就敢毁了你。包括你在乎的那些。” 果然是个让他睡不着的消息。 他却明白,她真的做得出。 似乎跟罗文婕的交锋,他总是略逊一筹,无论在英国,多艰难才摆脱了她,以为从此可以安静,谁知,回了国,仍是噩梦一场。 也许,像她所说,他根本下不去手。 而她,无论家庭,还是事业,什么都威慑不到她。 她真是个魔鬼。 罗文婕没有挂上电话,等着他的回答。 这件事,他再不愿考虑:“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那天会发生的事,全国各大娱乐版,你的消息会完完全全被披露,罗文婕,你不是不在乎当戏子么?” “那我们走着瞧。”她的笑声带着噩梦般的阴郁:“我两次都没有死在你手里,这就证明,你会死在我前面。” 她终于肯挂上电话。 有些两败俱伤,有些强弩之末。 楚天昕终于失眠,尽管连日来的疲劳得不到休息,精神却紧张的全无睡意。 那些在英国的日子,点点滴滴,噩梦般的,全数涌上来。 他却仍是下不去手,想办法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辗转着,抓起雕花红木床头柜上的电话,也许,他该通知林琳一声,只是,他的话,又能有多少分量,要她时刻提防着她的好朋友吗? 犹豫着,房门笃笃的响起来。 才发现现在已然是夜深,敞开的窗帘,没有月光,天却格外的亮,树木的投影,映的房间中一片空寂。 有点恐怖,像是回到噩梦之中,房门仍是笃笃的响着,像是阴险的试探,他下意识的盖好被,仿佛回到孩提时代独处的恐惧当中。 楚天昕不敢承认自己的软弱。 终于,敲门声渐渐放弃。 似乎察觉到安全,他似乎有些放松,那根紧绷的弦,也渐渐松弛下来。 焦头烂额的坐在床上,他想开灯,却不愿见到自己全然陌生的一张脸。 一定是扭曲的,因为恐惧的缘故。 英国的一些事,强迫自己选择性的忘记,不敢想,不愿想,他甚至不敢承认,他怕她,怕了那个女人。 可只要没有丢失的记忆,可以被尘封,却总被魔鬼,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 他不能让她打翻那个潘多拉的魔盒。 浑身虚脱的起身下床,楚天昕浑身酸麻,冷汗淋淋。 chapter.241 也许他需要一些什么东西,让他适当的平静一些,翻着包,才发觉,自己已经很久不碰了。 他以为他能戒掉。 却没曾想,那东西,跟那个女人一样,戒不掉,抛不下。 忽然间颓废起来,终于,在抽屉中找到一把还算锋利的刀片。 握着刀片的手皆是颤抖着,他只需要平静…… 寂静中,门把手被转动的声音,犹豫的响起来。 机械而慢腾的声音,格外清晰。 仿佛旧景重演,楚天昕僵硬在当地。 只木然的看着那门,被人拧开。 他什么都不能做。 进来的是个女人,长发披在肩上,及膝的裙子,只一个轮廓,格外的瘆人。 僵持之际,对方伸手,按亮了灯,一时间房间中灯光炸亮,如同突然上了天堂,清脆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睡了!” 是林琳。 如此恰好。 女神一般的,用一盏平凡无奇的灯,瞬间将他带离那些黑暗的过去。 她总有这样的力量。 楚天昕第一个动作,便是将手中的刀片掖在翻腾的一团乱的手提包下面。 惊怔的神情却来不及收回去,仍是被林琳发觉了他的异样,她溜达到他身边:“你怎么了……”话音未落,目光已然落到他的手腕上,那里,手表已经摘下来,放在床头。 血一样的红,她见过那东西,红得发亮的纹身。 仍是那个图腾,只比胸口上的小了,并且细长。 她忽然伸手,解开他本就只系了两道扣子的睡衣。 楚天昕来不及阻拦,她已然见到他身上的东西。 白皙到稍显羸弱的身体,血红色的纹身格外瞩目。 海藻般缠绕的状态,温柔的血红尾梢如同血液流过的痕迹。 她看着那块纹身,又看看他的手腕。 一模一样的两块,因着刺目的相同,变得特殊。 下意识的,林琳有些恐惧。 彻底的扒开他的上衣,不知是应了怎样的心态,竟然在肩膀上又发现一块。 那纹身,变得意义非凡,她似乎有扒光他的念头。 楚天昕终于想起阻拦她的动作,匆忙又惊惧的拨开她的动作,迅速裹紧几乎被她脱掉的睡衣上衣,轻松伪装的很辛苦:“你突然跑进我房里,是打算侵犯我?” “为什么,要刺这么多?”林琳惊慌又谨慎的问他:“是……有什么意义吗?只有三个,还是还有很多?” 不等他回答,她已然被莫名的恐慌所影响:“不行,我必须看看……” 林琳焦头烂额,竟然仍要扒他的衣服。 她的焦虑,反而使得楚天昕冷静下来。 他抓着她的手,不让她继续侵犯他,原本因恐惧而苍白的一张脸上,血色在慢慢恢复:“好了,别闹了,你就不怕把我扒了非礼你?” “你不知道……”她的动作终于被制止,却仍是慌乱着:“我刚刚……突然梦到你……浑身都是血……我想看看你,但是又怕你睡了……” 楚天昕略略震惊。 是否一同长大的默契,让他们对对方的危险感知的如此神化。 他不吭声,她便又问:“……你为什么还不睡?” “突然睡不着了。”他不希望她跟着一起烦心,系着扣子,却不敢看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太亮,明惑的有些慑人。 他便觉得自己十分肮脏。 “你明明都这么累了,还不睡……”她却执意要问他:“你是不是有心事?” 楚天昕只好沉默,也许,那也算得上心事。 无法开解的心事。 他却不敢告诉她,怕她会因此而看低他。 如果可以,真的希望能有一场意外,让罗文婕彻底消失。 楚天昕又唯恐自己太过邪恶了。 这与她心中的那个人,不该是同一个。 林琳只觉得,今天,他的身上,散发着与往日里完全不同的,拒绝和疏离的气息。 就如同他从英国回来后,对她一共三次的发狠一般,那样的难以接近,情绪化。 她从不认为,他会是个越相处,越冷淡的人。 “你……连我也不愿意说吗?”她却仍想问问他。 因为他不快乐。 楚天昕便不好再逃避下去。 抬头看着她,她很真诚,很安全。 尽管她不懂事,也不聪明,事事总要依赖别人,却因他心里有她,而变得安全起来。 他试探性的开口:“我在英国时,你做过噩梦吗?” 他看着她的目光,平素里淡然自信的一双眸子里,隐藏着深刻的情绪,像是期盼,又像是恐慌。 林琳读不懂那里的含义。 只好诚实的点点头:“有一阵子……经常梦见你……我就在旁边,可是你看不到我,有时候是梦到你……陷在沼泽里,我拉不住你,你就陷进去了……还有时候,梦到你被割成一块一块的……”算了,她不想说了,那些梦境,太真实,足以吓醒她:“反正有一阵子,特别明显,总是在做噩梦,打给文婕,她说你……” 她欲言又止,为难至极。 楚天昕轻笑着替她街上下半句:“天天都在跟别人鬼混?” “也不是……”她忽然敏感的察觉到他的情绪极不稳定,用手背碰碰他的额头:“怎么这么凉?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还是……”她没来得及说下去。 因为他忽然把她搂在怀里。 紧紧的,像是恐惧着,却终于不再那么难以接近。 他从不在人前暴露自己的脆弱。 纵使是林琳,与他相交已经二十一年,也极少见过他这样。 他像是感动,有些别扭的把头埋进她怀里:“你也有一点关心我,是不是?” “我当然……”林琳不知自己做了什么,惹他感慨到了这个地步,竟然有些狼狈:“我……毕竟我们……” “谢谢你。”他说。 清晰而果断,发自内心。 他们之间从不曾用过这样的字眼,谢谢,有些礼貌,有些陌生,他却不是用那样的态度。 楚天昕说的很认真,感慨万千。 chapter.242 林琳只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她什么都没做,便换来了他如此真诚的一句“谢谢你。” 也许,她该抱抱他。 因为,她心意相通的感受到,他似乎很脆弱。 如果在这样的时刻,她能够使他平静一些,放松一些,那么,她于情于理都应该适当的安抚他的情绪,尽管,她并不知道他的根源在哪里。 毕竟,他们认识有二十一年。 他还爱她。 这样想着,林琳便环住楚天昕的脖颈,给了他一个温柔的怀抱。 他珍惜这样的柔情,因为它能够驱走他的寒冷。 也不知多久,楚天昕终于肯松开她。 他平静下来。 “去睡吧,”他仍松垮垮的搂着她,不愿放松,脸上,是宠溺的笑容:“还是吓得睡不着?” 他又回应她的担忧:“我没事,别担心我。” 林琳只有些抽离,似乎,潜意识中,有些不太习惯他世故的伪装。 她不知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有些惶恐的察觉,原来,她从不了解他。 “你先睡。”她跟不上他的思维,只显得有些固执:“我等你睡了再睡。” “不用了。”他已足够温暖,笑着说:“真的,我什么事都没有。” “你越这样说我越担心!”比固执,她向来赢得定他,谁让他软弱:“快点,乖,还是怕我看你睡着的样子不好看?” 许是这样的夜里,静谧,恐怖。 楚天昕明白自己的脆弱,至少,在此刻,在她的面前,他不堪一击。 他怕她察觉到些什么,从而推翻她对他的所有认识。 他多想跟她在一起,没有旁人,全无芥蒂。 却在这一刻,有些自暴自弃,不敢再接受她的关怀。 也许,每个人都是懦弱的,在自己的软肋面前。 怀着古怪的念头,他忽然有种将话挑明的欲望:“如果我跟文婕彻底结束,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不等她开口,他便强调道:“我说的在一起……是恋爱。” 在楚天昕的印象中,他还没有说出过“恋爱”这样的词。 意义单一,含义鲜明。 似乎,他只是等候她,说出一句拒绝。 明白的,彻底的拒绝。 想要颓废的彻底,扼杀那些希望。 沉沦,总快过上进。 上进太累,他不上进,其实也不会失去太多。 林琳却只是看着他,认真考虑半晌,却并没有给他一个彻底的答复:“韩彧他……最后很怀疑我们,如果这么快,我……” 她说不下去,总之,在他听来,已然是婉转的拒绝。 “再说了,”她有些恐慌他泛着凉意的眼神:“文婕她很爱你,其实找一个爱自己的,远比找一个自己爱的人要幸福。” 他淡淡的反问,在夜色中,那音色,几乎透明:“如果有一天,在你的角度看来,我把罗文婕伤得很深,那么,你愿意向着她,还是无条件的相信我?” “文婕她有哪里对不起你吗?”林琳似乎终于意识到楚天昕与罗文婕,逐渐有了水火不容的趋势。 他对她,有时似乎太过厌恶,却有时,也不乏温情。 楚天昕沉默半晌,才淡漠的开口:“没有。” “其实……”林琳犹豫着,因为不愿得罪他,却 并不觉得他对在哪里:“文婕刚刚给我来了电话,她说……”她瞧着他的脸色,并无异样,才敢大胆的开口:“她怀孕了,你逼她拿掉孩子,她手术时候有点危险,你也不接她电话……我知道你可能……不太喜欢她,我也没有立场,但是,毕竟那是一条生命,她现在很脆弱,如果有机会,你应该看看她的。” 楚天昕料得到会有这么一出,他平静得冷漠,与她的小心翼翼,对比如此鲜明:“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林琳谨慎的说。 他完全松开她,靠在椅背上,有些空洞的望着天花板,对她下了逐客令:“你什么时候去睡?” 她仍坚持:“等你睡了,我就去睡……” 他却忽然冷下脸:“如果你可以无条件的相信,我这样对她不是没有原因,那么,你今天就可以留下来。” 他说的很明白,林琳却猜不出什么样的原因,说到底,她似乎不能无条件的相信他。 只追问道:“什么原因?” “我只问你,可不可以?”楚天昕微哂:“也不见得,非要有什么原因。” “如果没有原因,她没有一点对不起你,那就是你不对,我当然不可能无条件的相信你。”她不肯给予他如此厚待,只十分现实的回答他:“那就是你不对,我觉得你可以不爱她,但是你不可以这样伤害爱你的人。” 楚天昕却着魔一般的,丝毫不打算理智的对待她的回应。 只一字一顿,音调亦没有增高,甚至,没有愤怒的情绪,只语调中泛着冷,是全无机会的拒绝:“那么,你就出去。” 不等她消化他的意思,又是一句接上来:“否则,我出去。” 他们的争吵,围绕着一个罗文婕,他的火气似乎一次比一次更大,对待她的态度,也一次比一次更狠。 她忽然不知,他是否爱她。 终于发觉,当楚天昕坚持的时候,她也毫无办法。 有些陌生的伤怀,林琳不得不回到自己房间。 她跟他一同失眠了,因为不甚相同的缘由。 林琳不敢闭眼,一闭眼,他身上血红的纹身,便映入脑海,如此清晰。 如同符咒,她不敢直觉,怕直觉了,便有事发生。 或许,在他的身上,真的发生过什么事,隐隐的,她开始发觉,似乎,楚天昕渐渐地颠覆着她十三岁前对他的记忆。 他开始变得喜怒无常,再不似儿时,那个风轻云淡,亦有些腼腆的鑫鑫哥。 尽管多数时间,他仍是平和的,却似乎,伪装的痕迹过于重了些。 是否因她那些年,因着韩彧的存在,对他的关注过于少了些,导致自己错过了某一个最重要的环节。 从而无法衔接,不知他从何而来这样多的雷区。 甚至,对他如此明显的选择题,都答不正确。 chapter.243 也不知几点才睡,等林琳醒来时,已然是天光大亮。 其实她也没睡多久,不过四个多小时,却到了八点。 心里惦记着事情,她还是打算等他消气,送他去机场。 天色却已经透露给她,她再次爽他约了。 下楼去问家里人,果然,他早已走了,看时间,想必已经快到a市。 林琳不愿想,她跟楚天昕之间,是否中间掺杂了太多,她或知晓,或不知的内情,从而变得越发陌生。 只是似乎有些恐慌,她与韩彧,那么些难解的问题,最终促成了他们的分别。 眼看,跟楚天昕的关系也是这样。 有些烦恼,有些纠结。 火车终于到达a市。 小五跟着韩彧一起去找华夏。 她已经来了,在车站外面的城市雕像下,许是那雕像太高大,映衬得她,如此羸弱。 a市仍是寒冷的,整个天都阴沉着,车站的风大,韩彧和小五裹了裹衣服,拎着东西,忙着去找她。 华夏并不如预想中的哭闹,只是脸色苍白着,人也瘦了一圈。 就近找了间快餐店坐下,小五去点食品,韩彧忙问华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几天。” “那你……现在是什么程度了?” 华夏摇摇头,沉默半晌,告诉他:“全都结束了,我一走,刚三天,我妈就不在了……她跟我爸爸都知道……我回来时候,财产全都查封了……昨天刚刚下葬……” “是因为……什么事?” “其实我爸爸一直都……”华夏不知如何开口,这事,太突然,她尽管强迫自己镇静,却仍是颤抖着声线,甚至不敢大声说,怕被人认出,从而招来恨意:“可是……我一直都没有想过会这样……这么突然……” 看样子华夏和华南不会有什么事,纵使沉重,韩彧也说不出太多关怀的话:“别难过了……” 好在她终究算得上个刚强的人,或者,最痛苦的时刻,已经过去。 “华南还不知道这件事……”失去父母后,华夏现在才发觉,责任转交到她身上,有些惊慌着:“我该不该告诉他?” “……别告诉了。”韩彧也不便帮她在这样的事出主意,婉转的表达着自己的看法:“等事情稍微平息一下……你再慢慢告诉他。” 华夏点点头,并未听进去。 小五将东西端回来,猜到华夏这些天一定茶饭不思,点了碗面条,端到她面前,筷子摆在右手旁,殷勤周到:“不管怎样,先吃点东西……哎,你还得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办。” 华夏不吭声,这是个现实的问题。 她却还未从父母双亡和家境没落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可小五说的,是最真实的,许是他们从小便习惯了困苦的生活,无法深刻体会她突如其来遭受变故的心情。 亦或是局外人,永远是相对平静的,纵然是真切的关怀。 韩彧还欲说些什么,手机催命般地响起来。 他没忘了自己回来的目的,向母亲负荆请罪。 一时间事情变得格外多,韩彧犹豫的接起来,母亲果然在问他,是不是已经到了。 他不得不承认。 挂了电话,华夏才问:“你还有事?” 她希望他能陪她,在这样的时刻。 “是留学的事……”韩彧说:“可能是学校里的人告诉我妈了,催我回来。” “那你快去吧……”她理解他的难处:“琳琳她……” “我们分手了。”韩彧深吸了一口气,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总要有人问,说不出,却也不得不开口:“别说这个了,华夏,你现在住哪里?” “在旅店。”她站起身:“你快走吧,我没事……其实……” 她说不出话,满心都是惶惶的,只劝说着自己,要平静,不可以当场哭出来。 韩彧也说不上如何宽慰她,或许,在他心底,有些冷漠的认为,贪官受到惩治,是对的。 可那是他的好友,华夏一直待他好,他又觉得自己不该立场分明。 踌躇之际,小五终于开口:“华夏,要不然你住我家里……哎,算了,住韩彧家吧,我家太小……旅店不安全……”他真希望自己的房间能够足够大,或者,如果他家有个女人,就可以避免尴尬。 华夏似乎在等着韩彧的答复。 她太脆弱,在这样的时刻,至亲早已被连带责任所惩治,幸运的没有被连带的人,又是怎敢接近她。 她真的没有任何作为的情绪,不过在这样的时刻,有一个朋友还愿意陪着,或许,他们之间终于可以迟到的发展些什么,她没有想过,却不想在此刻被他拒绝。 韩彧终于松口,他也想不透,自己怎么面对华夏如此简单的要求,竟然开始变得艰难。 是因为,他终于跟林琳分手了吗? 终于,他在失去中反省,得出结论,他跟华夏,似乎不该如此亲近。 终究,他从道义上,必须收留她。 遂点头认同道:“走吧,华夏。住我家。” 韩彧还有事情,小五不便跟去,只留华夏跟着韩彧回家。 她在a市,已经没有家,这么小的城市,爆出如此大的消息,她似乎不得不承认,走在街上,似乎也被人指指戳戳。 纵然坚强,也疲惫不堪。 而此刻,韩彧似乎成了她唯一靠得住的人。 楼梯间的灯光格外的暗,纵使是白天,因为窗户被堵上的缘故,也是漆黑的,声控灯似乎坏了,韩彧在前面怎么跺,都亮不了。 有些恐怖,黑暗,从来都是侵蚀人类脆弱的法宝。 走在前面的韩彧,忽然伸了只手过来。 没有语言,他的行动向她阐明,他还未抛弃她。 他的手掌是温暖的,带着令她觉得可靠的温度。 家里亮着灯,所有房间。 chapter.244 蒋叔叔不在,只母亲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显然没有料到还有旁人,见是华夏,华书记这么大的案子,早已沸沸扬扬,韩母对华夏的好感,本就缘着她的家庭,如今,贪官的女儿,又倒台了,干脆给了个冷脸,好在没有直接扫地出门。 韩彧便让华夏先在客厅坐着,自己跟母亲进了卧房。 该来的,总是要来,他长这么大,向来懂事,为家里添光,何时如此忤逆过母亲的意思。 华夏如今,连令韩母强颜欢笑的资格都没有。 她怎么不纠结,却没有离开。 眼看着韩母房间的门被关上,房子的隔音并没有那么好,却听不到任何吵闹声。 自从母亲与蒋叔叔结婚以来,父亲的遗像便被收起来,如今,韩彧一进门,便见到,又被拿出来,放到桌上。 黑白的相片,相框上的黑花依然保存完好,韩彧有多久没见过父亲的面容? 他几乎忘记了。 有些震撼,也许,他真的错了,否则不会落得一无所有。 可是在天之灵的人,看得透一切,懂不懂他的心思? 他没有注意到,母亲看上去十分虚弱,瘦骨嶙峋,破败如同骷髅。 她向来凉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朝你爸爸跪下。” 不容拒绝的祈使句。 他便冲着那副相片跪下,是的,他对不起家里,对不起母亲。 他这样的条件,为了虚无的爱情放弃应有的前程,又两不相得,本就不该。 母亲站在他身旁,只是沉默。 这个家,自从父亲不在了,便塌了,似乎等待他们的永远是沉默,压抑,冰冷。 韩彧此刻,却心如死灰,跪在父亲的遗像面前,似乎,一切全都黄粱一梦,他自己的家,一直都该如此,他的生活,也该如此,残酷、冰冷,没有尽头,那些快乐的,全都是他的臆想。 转了一圈,他自梦中醒来,仍是一无所有,只剩游荡的凄惶。 许久,许久,韩彧跪得双膝发麻。 韩母终于开口:“韩彧,你还记得你爸爸去世那年吗?” 韩彧不吭声,她知道他听着,字字带血:“他们都抢我们的,明明我们那么冤,可不光那些亲戚靠不上,连法院都不站在我们这边。人一穷,连公平都没有。我苦了一辈子,不希望我不在了之后,你也这么苦。” “我们家庭这样,我也没有能力让你过得更好,但是,你一直很努力,有个懂事的儿子,我也很欣慰。”韩母说:“可是啊……万一有一天我撑不住你,你一个人要怎么办?” 许是最近发生的状况实在太多,韩彧不愿意再听到如此令他恐慌的语言,他已经承担不起任何失去:“妈……” “我知道你辛苦,”她叹息着,让他好好听她说,不知为何,原本应该发怒的时刻,语气竟然是柔软的:“大学生现在这么多,有了机会能走出去,回来时你也能比别人多一些机会,韩彧,你一点都不想去留学吗?我们没有能力,你不是想当律师吗?妈好好问你,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放弃?” 韩彧不吭声。 为什么? 他怎不知,这样的机会有多好,他有多盼望。 他不过是被林琳那句话所震慑,在某一瞬间,相信他这样不幸成为自然的人,要失去她,就真的没有机会。 那是一生一世的机会,他怕了,不敢错过。 她却已经放弃了他。 或者,不过是一场骗局,她早已变心。 韩彧无法同母亲讲述他的心情,他本就不是个那样的人,或许,如果他的个性能够稍稍敞开些,也不至跟林琳闹到这个地步。 他只觉得悲哀。 强弩之末的沉默着,担忧自己溃不成军。 “你回来之前,学校来过电话,说你留学的事,还可以继续安排。”韩母忽然话锋一转:“学校说,你的成绩,确实可以申请出国,但不是现在这么快,是林先生通过关系帮你安排的。本来你这样任性,只能浪费这个机会,但是林先生跟那边沟通过,你现在想去,还是来得及。林先生这么对我们,也是觉得你是个可塑的孩子,你不能再任性下去。” 韩彧浑身一震。 这么说,之前那么突然的安排,也是林肇川的意思? 怪他此刻才幡然清醒。 一股恼怒涌上来。 他只是为此,放弃了林琳? 多可笑,他的爱情,对着林肇川说的那样坚定,原来不堪一击,人家一个小小的试探,他便上当。 母亲的追问一直在耳边,韩彧只觉浑身发麻,血液逆流。 他恨不得一头撞死。 他的纠结,对于未来和她的取舍,他的软肋,就这样被林肇川无情的暴露出来。 不怪林肇川,他只是让他看到自己的……庸俗。 韩彧却当真无法忍受,这样的真相,似乎远比林琳跟他分手,还要令他疼痛。 原来错的一直是他。 是他,根本不坚定。 韩彧不知,是否林琳在前来找他之前,就已知晓内幕,所以她才如此决然,只要他一个即时的答案,而不是结果。 这样的测试,如此残忍,代价高昂。 他却输了。 韩彧跪在遗像面前,似乎支持他的一切全部坍塌,甚至,不敢抬头看父亲的眼睛。 因为亡故的人,能够洞察一切,知晓他的过错。 他当真明白的太晚,她要的,从来不是结果,而是,对于他来说,面对前程和她,哪个才重要。 他辜负了她。 他连解释的资格都没有。 韩母见他不吭声,神情却太过清晰,当他顽固到底,试图继续劝解他:“不管怎样,韩彧,这么多人希望你能好好发展,妈也老了,既然还有机会,你也别再任性,我也听说了你跟……华夏的关系……我不管是不是因为她的事,即便她家现在这样,可你总不能放下一切陪她。” “跟华夏没有关系。”韩彧终于说了进房以来的第一句话,带着苦涩,带着嘶哑,他已经绝望,不愿与局外人多做一丝一毫的解释,只涩然地张口:“我不去,妈……你别逼我……” 韩母当他考虑清楚了,没曾想确实如此的执迷不悟:“你觉得我是在逼你?” “无论如何,我都不去留学。”韩彧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笃定,有些难以隐藏的发狠:“我这辈子,都不会去留学!” chapter.245 他站起身,直视他母亲。 韩母只惊愕的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 她儿子长高了,比她高,比她强壮,也无需她继续安排,尽管,她为了她的孩子,连命都豁得出去。不过是为他好,他却执意不去接受。 韩母只觉得难以理解,她这一生,没有给孩子提供好的条件,是错;她当他跟华夏交往,要他抛弃爱情去留学,也许也是错,可这是命里注定的事。她被压抑的太狠,因为物质,也深刻明白那有多重要,她却发现,自己无法说服她一向乖巧的孩子。 韩彧终究体贴含辛茹苦了一辈子的母亲,语气并不愿强硬:“妈,别的事,我什么都听你的,也不是因为华夏的关系,我跟她没有什么,但是,我不去留学。” 韩母一阵惊愕:“为……为什么……”她唯恐他是否知道了什么事。 韩彧还欲继续说些什么,只见母亲忽然抚着额头,眼见便要摔倒。 他赶忙扶住她。 将她扶到床边歇着。 心底,不详的预感,如火如荼。 楚天昕回来时,行李早到了,人却不知躲去了哪里。 事实上,罗家这些天也不是没有在闹,楚天昕给予了个正面回应后,似乎两家关系好了不少,长辈们总在一起讨论孩子们的未来。 他不消半年便二十五岁的人了,姐姐已经成家多年,楚天昕的婚姻问题,从前因为学业不做考虑,一回国,才知也是绯闻缠身,如今又闹出孩子的事,他却在订婚典礼上落跑,楚家父母不是看不出些什么,订婚典礼不参加,也是因为楚天骄从中周旋。 本来,按照计划,他不是没有想过把罗文婕推给安瑞晨,最差,也是她难以收场罢了,但谁让他突然落跑,中断一切计划。 也许,真的如同罗文婕所说,他懦弱,明明不是没有机会翻转劣势,却不是自己放弃,便是天时不合。 江辰逸说来接他,下了飞机,却不见人。 打开手机,林琳的来电提醒先弹出来。 他不知如何回她。 电话拨给江辰逸,那厢一阵嘈杂:“昕少啊?过年好。” “你也是,我回来了,有时间见面吗?” “有!我在云楼呢……” 有女人的声音,楚天昕恐怕他在忙:“你不方便?要不我……” “方便!”江辰逸似乎也有些气喘,终于安静下来,压低了声音:“是东藜……你过来吧,1603……她不闹了。” 既然他如此说了,楚天昕便先去云楼。 他确实需要见见他。 一出电梯,便见得到1603的房门大敞着,有个漂亮女人满脸愤怒的从里面出来,楚天昕见那人有些眼熟,想唤住她,却来不及,对方眼里根本没有他,只顾着自己的愤怒,径直进了电梯。 还是那个脾气,风风火火的。 房间里一片狼藉如同战场,花瓶被打翻,沙发抱枕被掀在床上,枕头的羽绒飘在半空中,江辰逸刚穿好衣服,领口被人扯下来,他正揉着脑袋,坐在沙发上,夹着烟,手里摆弄着歪斜的眼镜框。 楚天昕进来,关山门,环顾四周,才坐到他身边,揶揄他:“my god,你这是……太火爆了吧。” “打架打的。”江辰逸朝他伸过一只手臂,那里有一块血印子:“我倒是想干点什么呢,差点让人给我咬下一块肉来。” “不愧是东藜……”谦和派的楚天昕,对于东藜的印象,总是无福消受的感觉:“也就是你,爱挑战高难度。” “喝点什么?”江辰逸终于摆弄好了眼镜架,坚强的镜框,还能戴上:“还是要早餐送进来?反正都是你家那点厨子做的。” “早餐吧。” 点了早餐,江辰逸自己动手收拾战场,他如此爱面子,出门光鲜,被人知道被女人揪扯成这副模样,可真是颜面无光。 “你最近怎么样?”他很快便整理的还算妥当,换了件衬衣,熟练地包扎着手臂上的伤口,有人敲门,送了早餐进来,才开始说正经事:“你又跟她扯在一起了?” 楚天昕也坐过来,许久的得不到休息,似乎没有时间概念了,只觉得这一天,似乎吃了许多东西。 “……我……还是那个问题。”犹豫半晌,楚天昕才开口。 江辰逸拿着筷子的手微怔:“没有冲动?”他盯着楚天昕看了半晌,目光犀利,看得楚天昕有些心虚:“不能再碰那玩意了,知道吗?” 楚天昕老实的点点头:“我知道。” 江辰逸又问:“你精神怎么这么差?” “三天没有睡了。”楚天昕解释道:“我回国之后就没碰过。” 他才放心,心知这件事,楚天昕还不至会撒谎。 遂又问:“那就好,那怎么我听说你跟罗文婕订婚了?” “那件事之后,她本来承诺再也不跟我联络。”这个秘密,他知道,楚天昕也容易开口许多,江辰逸也算得上帮他从厄运解脱的人:“但是回来之后,她又开始……其实也不算纠缠,但是我……可能我心理的问题真的太大了……” 这种时刻,江辰逸无需多言,纵使是善于伪装的楚天昕,也需要一个倾听者。 “有时候,我很可怜她,觉得她也没用那么可恨。”他低着头,与平日那个自信,好风评的人判若两人:“但是很多时候,我都恨不得要弄死她。” “……她一跟我联系,我就想杀了她。” “然后呢?”他在适当的时刻引导他的话题。 “刚一回国,她确实没有联络我,而且我也觉得自己的状态还算不错。那时候,她已经跟另外一个男人走得很近,可是一到c市,她忽然又开始来找我。” 江辰逸略略皱眉:“她来找你,是要做什么?” 楚天昕沉默半晌,才低声开口:“她问我:跟别的女人,能不能正常。” “你怎么说?” “能。”他说:“但事实上不能。” chapter.246 “还是那种情况?”江辰逸一直了解他的情况,也明白,这种事对男人来说,是比较致命的。 没曾想,过去了这么久,楚天昕仍是点点头。 索性也不吃了,江辰逸点了支烟,思忖半晌,才开口:“你要把你跟罗文婕最近的所有情况,全都跟我讲一下。” “起先她只是打电话,偶尔提到这事,后来经常来我住的地方,但是没有发生关系,好像,不依靠药物,我对她也没有冲动,我也跟其他女人尝试过,不是不能做,但是……好像还是不能满足她们……”他的音调都压得极低,因为这件事,让他完全无法自信,一经提起,都如同噩梦一般:“而且,她总是在……引诱我继续用药……所以我特别恨她,因为她不信守承诺,而且我……” 他无法说下去。 江辰逸接上话:“你觉得自己禁不住她的邀请?” 楚天昕颓唐的,无奈的点点头:“所以后来,她纠缠我时,我派人拍了照片,炒作的沸沸扬扬,因为那时,她一直靠着安瑞晨上位,关系也确实……非同一般……我……只觉得她毁了我,我也要毁了她。” “嗯,发布会我看了,不过,从后来的情形来看,我还以为是她的公司在炒作。” “不……”楚天昕说:“是我,她对于她的事业一直很在乎,所以我想,给她一点警告,但是……她……她后来的表现,我没办法……她很可怜,我当时觉得自己非常对不起她。” 他做了,还不如不做,谁知挑衅对方,还要自己收摊。 “之后,她也没揭穿那件事,但也没有再为难我,我……觉得很对不起她,毕竟她那时候也年轻,不懂事这也没什么……况且……”楚天昕苦笑道:“我当时被琳琳拒绝了……” “哦?”江辰逸挑着眉,笑道:“你还喜欢她?” 楚天昕老实的点点头。 江辰逸顿时有了新的兴趣:“那你对她……有没有冲动?” “有。” “跟别的女人不一样?”江辰逸从他的神情中察觉到什么,追问道。 “不一样。”他承认:“总是很强烈。” 江辰逸满脸猥亵的笑容,凑近他:“做过没有?” “我早说过,你身体没有太大影响,主要还是心因性的。”他继续出馊主意:“你可以跟她试试,也许感觉会不错。” “现在根本不可能……”提起这事,楚天昕又有了新的纠结:“昨天才吵了架。”“这么重要的女人怎么能不让着人家。”江辰逸心知他的情形已然好了许多,放松道:“我记得她有个男朋友吧,因为这个?” “已经分手了。” “那不正好?”江辰逸非常专业的挖苦他:“刚刚失恋,这是女人比较脆弱的时期,很可能会因此而投靠到一个对她好的男人身上,如果在这种时刻没有拒绝你,那你就基本上被肯定了。” “罗文婕现在……她几乎疯了。”楚天昕纠结的说:“琳琳她也根本不相信我,她觉得我特别对不起她。” “正常的,你什么都不肯告诉她,她为什么要相信你?”江辰逸开导道:“也是,你为什么要跟罗文婕订婚?” “她突然怀孕,孩子不是我的。”这件事,他也是焦头烂额:“还是家里通知的我,我当时本能的,以为她没有安全感,又想出这样的办法,于是就说那就拿掉孩子订婚。结果……真的怀孕了……孩子是安瑞晨的。考虑到上一次,你也知道她的身体状况,那个男人也愿意负责,但是我们都怕她的情绪不稳定,要拿掉孩子有不少危险……我也,太想摆脱她……” 果然,他想得太天真,连同局外人的江辰逸都无奈:“她怎么可能任由你安排。” “确实……我有时候真的想不通她,她既然能跟安瑞晨孩子都有了,为什么还要纠结在我这里……” “占有欲。”江辰逸说:“这本来是一种正常的现象,但她从小的家庭环境是物质丰富,心灵匮乏,并且可能是成长环境的因素,她对自己要的东西,有一种不择手段的态度。但是你的问题,我早跟你说过,你的家庭观念是,女性的个性比较活跃,所以你也很认同,一段关系里,活跃一些的女性可以让这段关系非常幸福,也比较容易对性格开朗一些的女人产生感情。在你的是非观里,你喜欢琳琳那个类型,她比较活跃,但是罗文婕那个类型,就有些强势霸道了,会让你想躲开她。” 楚天昕点点头,早已不少人如此说过他:“我确实很懦弱。” “还不至于懦弱,不过是你对于性的启蒙比较糟糕,其实如果前几次,不是她用那种东西强要你跟他发生关系,你可能不至于会恨她。”毕竟是心理学硕士,江辰逸又了解他的情形:“你现在的情形,是她那时候的做法,让你对性产生了恐惧和自卑心理,认为自己不依靠药物无法让女人满足。而她后来又有意的加深了你的这种念头,她可以很频繁的更换性伴侣,而你在一开始,发觉自己的第一个女人并不关注自己,她不负责任,也尝试这样报复她,这有违你对亲密关系的热认定,从而让你认为,情侣间的亲密关系,让你很有压力,从而自我压抑欲望,其实问题不大,只是你自己的心理暗示太强烈。” 他的问题被他道破,楚天昕只觉得很糟糕:“那我怎么办……” “现在不是已经有进步了么?”江辰逸笑得轻松,继续吃他的炸酱面:“你还这么年轻,正是火爆的时候,不用担心,不少人都碰过那东西,完全戒掉好好调理一阵子,也没什么影响,女人还是比较好满足的。” chapter.247 “我觉得我没有进步……” “唔……”江辰逸坏笑道:“她还是处女么?” 楚天昕摇摇头。 对于这件事,他还是有些失落的。 “呃……”江辰逸只好换了个问题:“你觉得她对于感情,忠诚吗?” 在他看来:“很忠诚。” 江辰逸只好再次换了个问题:“你们发展到哪个阶段了?” “……接吻……”楚天昕自己说完才发觉,已经很快了。 却不知为何,明明似乎很亲密了,却总觉得离她依旧很远,距离,似乎比从前更远了些。 江辰逸强调道:“强吻的可不能算数!” “没算……好像……还……”他不知道该不该算数。 似乎不是他强来,因为她没有拒绝。 似乎又是,只因她当时,确实有拒绝的意思。 “摸过了?”也不知是否戴眼镜的男人都如此猥琐,至少,江辰逸现下看来,确实与他俊朗儒雅的外表判若两人,他很的神情非常猥琐,尤其是那副眼镜:“手感怎么样?” “还好……”楚天昕皱眉,反击他的心理医生:“你的东藜还不如她!” “所以么……”江辰逸吃饱喝足,靠在椅背上感叹:“自己喜欢的,搓板也想跟她多做几次。” “都让人咬成这样了还幻想。”楚天昕揶揄他:“不怕她回来拿高跟鞋砸你!” “砸死我得了。”江辰逸抬腕看表:“我还得回去看奶奶去,麻烦,又催我结婚了。” “嗯,我也得回去,还得解释订婚的事。” 江辰逸仍有疑惑:“对了,你既然那么打算为什么又跟她订婚?” “我提前跑了。”楚天昕有些懊恼,如果他当时不跑,应该能即刻处理清楚这件事,可那情况,他不得不跑:“突然浑身难受,就跟在英国有几次一模一样,果然,林琳出事了……我还想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她说她会做噩梦,那时我也恰好不舒服……” “这事儿可不是我的范围了。”江辰逸笑着说:“神学,属于东藜的。” “你们心理学不是跟神学有关联?” “她说没有。”江辰逸忿忿的晃了晃包着纱布的一只手:“理念不合,床上她说也不合,所以事业不肯一起发展,床也不让上。” “那走吧。”他也不真的要个答案:“我顺便送你。” 简单整理后,车也到了,江辰逸家里离得不远,也不绕路。 是少有的平房大院,院里开垦了一小块地,有狗护院。 a市的老人家,大都喜欢这样的房子。 江辰逸下车前,猛然想起什么,又扭头对楚天昕说:“有时间,你跟她去批一下八字,我奶奶认识个挺有名的风水先生。听我奶奶以前说有个……蝴蝶命。” “蝴蝶命?”楚天昕从未听说。 “嗯。”江辰逸表现的极认真:“这东西,也有点道理,说是几百年才出这么一对,表现跟你差不多,反正特别心有灵犀,不好分开,即使有一个死了,另一个也活不长。” 许是人类天生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纵使一向不太相信神学的楚天昕,也好奇起来:“有这种事?” “嗯,不过坎坷也多。”江辰逸笑着下车:“还是不要是了,否则一辈子都得纠结着,想换个有曲线的都不成。” 也许,江辰逸真的是在安慰他,但楚天昕愿意相信一些好的事物。 譬如:他的问题也没有那么可怕。 或者是,他只是没有跟对的人尝试过。 这样想着,他便开心了些,拿着手机,拨通她的号码。 几乎是顷刻间便被接听,他可以想象她抱着电话等待他回电的心情。 似乎,他已经重新变得重要起来,在她身边没有了韩彧之后,楚天昕的地位,一点一点的攀升。 “我到了,刚刚见了个朋友。”他的平静中亦带着欢喜。 她只是很小心的用语气词回应他:“哦……” “喔……是男的,就是辰逸。”楚天昕如此解释:“早上看你睡着了,就没叫你。” “我以为你还在生我气。”她有些扭捏:“虽然我一点都不知道我又做错了什么……” “确实有点。”楚天昕难得大方的承认一次:“不过现在已经消气了,你什么都没做错。” “阴晴不定的家伙……” 他笑起来,因为实在的开心而显得爽朗。 才发觉自己陪伴她的时间丝毫不够,若不是今天春节,他真敢再飞回去。 尽管最近飞机坐得有些恶心。 或许,是她在陪伴他,因为他是那个比较快乐的人。 楚天昕非常主动的,对着听筒说:“一过完年我就去看你。” “来找我吵架?”很显然,她对于昨天的事,很忿忿。 “不敢了,”他笑着压低音调:“找你做点快乐的事。”“啊……?”她反应过来,竟然被他听出些娇嗔:“别胡说,我这一群小孩子。” 他的一颗心,简直全都随着她活泼的矜持而柔软下来。 “那你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可以说了?” “……不可以。”她低声反驳:“知道你不生我气就行了,可以挂了。” “我还不想。”他主动把日期提前:“初二就去看你。” 她只蹦出一个字来:“好。” 他方兴未艾,对着听筒,轻吻它:“宝贝,我想你。” 那厢却是一阵静默,许久,才肯给他一个回应:“好了,挂了吧。” 已不是扭捏,反而有些沙哑。 是他,让她察觉历史重演,那一阵的心酸。 过去的毕竟还没有过去。 林琳强忍着被楚天昕引出的难过,许多回忆,点点滴滴,偶尔一个细节,曲终人散,覆水难收的伤怀体味便涌将上来。 她却也明白的,自己没有想象中的脆弱。 该走的总是要走。 chapter.248 除夕的这一夜,华夏一直陪着韩彧在医院。 韩母的昏迷不是小事,叫了蒋叔叔回来,终于有人对他说点实话。 韩母的症状是休克,送到医院,韩彧才猛然发觉,母亲太瘦了,只剩一把骨头。 那眼角眉梢中的疲惫,如此清晰,如此鲜明。 韩彧必须正视。 韩母被推进急救室,韩彧、华夏以及蒋叔叔等在外面。 主治医生匆忙被传唤而来,也进了急救室。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韩彧有预感。 那种酸麻,自膝盖,一路传到了心底。 很快,韩母被推出来,人半昏半醒着,拉着蒋叔叔,一直说:“我没事,哎呀……不过是突然头昏了一下。” 蒋叔叔拍拍她的手:“我知道,还是检查一下好。” 病房里留下华夏暂时照料着,蒋叔叔将韩彧拉到门外。 “我妈怎么了?”韩彧焦急的问:“她怎么忽然昏倒了?” “……是胃癌。”蒋叔叔低着头说:“你妈她……” 他说不下去。 胃癌! 如同被瞬间打翻的散沙,韩彧只觉得六神无主。 抓着蒋叔叔的手,他惶急,不知如何承受:“什么时候发现的?现在……是什么情况……严不严重?” “去年了。”蒋叔叔低声说:“其实……已经开了一次刀,但是已经扩散了,你妈还以为没什么事了,其实……” 这是韩彧人生中遭受到最沉重的打击。 他不能消化,不能思想。 只惊愕的,接受这个消息。 他们瞒了他多久,多辛苦,他甚至无法埋怨。 他本就不是个太能够埋怨的人。 只坐在那里,像是傻了。 扩散的癌症,他怎么不清楚那是什么。 死亡的阴霾,迅疾不留情面的席卷而来。 只剩恐慌。 几乎是下意识的,韩彧摸出盒烟,忘记了蒋叔叔就在旁边。 “无论如何,别让你妈妈知道,她还以为自己治好了,想一直瞒着你。”蒋叔叔拍拍他的肩膀,充满暗示:“你别再让她生气。” 韩彧似乎点了点头。 老人的心愿,他怎们不懂。 可是……他只有一个母亲,甚至,连父亲都没有。 也没有时间慢慢接受这件事。 韩彧只得强迫着自己,别崩溃,他崩溃了,母亲就会知道。 韩彧跟着蒋叔叔去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看样子真的瞒了他很久,所有人都了解母亲的情况。 “这是贺医师,这是……王爱芝的儿子。”面对医生,年龄相近的蒋叔叔也是毕恭毕敬的:“韩彧,贺医师一直帮你妈妈看的。” 韩彧也忙从混沌的头脑中挤出一丝清明:“您好。” 贺医师从面前无数的病例中抬起头:“先坐吧。” 韩彧便跟着蒋叔叔坐下。 贺医师才开口:“癌细胞还在扩散,等一下要做个检查,确定一下病人的具体情形,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情况不太乐观。” “医生……我妈到她……底怎么样?”韩彧追问道。 “去年发现肿瘤,打开腹腔之后发现,已经扩散的太严重,虽然切除了一部分病灶,但病人的状况现在还是不太好。等一下检查之后,才能确定是不是需要化疗措施。” 去年,已经开过一次刀。 韩彧竟然丝毫不知,他不曾察觉。 接二连三的打击,他忽然有些崩溃。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清脆的有些莽撞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爸爸!” 贺医师闻声抬头:“噢……莹莹。” 来人蹦蹦跳跳的进来,带着青春的气息,却不能驱走这一室阴霾。 韩彧也下意识的朝不速之客看去,有些眼熟,矮小的身高,脸上星星点点的小麻子,有些可爱,有些俏丽。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对方却先认出了他,晶亮的一双眸子中,闪着惊喜的光:“呀,韩彧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见韩彧没有回应,追问道:“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莹莹,贺敏莹!” “记得。”他实在没有心情跟陌生人叙旧。 韩彧只觉得,浑身都崩溃了。 “你生病了吗?”贺敏莹又问贺医师:“爸爸,他生病了吗?” “不是,”贺医师说:“爸等一下跟你说,你先去找你妈妈。” “她在睡觉呢。”她吐吐舌头,自顾自的搬过椅子坐在父亲身边,拿过桌上的病例,恰好是韩母的。 她只看着,不再吭声,偷偷瞅他。 蒋叔叔去交检查费用,韩彧没有再理会贺敏莹,匆匆回到病房。 华夏正在里面帮忙倒水,似乎,韩母的病情,使得华夏的落魄看上去没有那么鲜明。 现在知道了是癌症,韩彧看着母亲的睡颜,只觉得那瘦弱和满头花白的头发,都病态的不像话。 他母亲,操劳一生,到底,也被癌症侵蚀。 这……真的不公平。 印象中,似乎她从未享过一天福,总是在操劳,家里、家外,韩彧忽然觉得愧对母亲,不愿发觉自己无能为力。 有人敲门。 华夏去开门:“你找谁?” “我找韩彧哥哥!”不高,却灵巧的声音,绕开华夏,一直,传到韩彧耳中。 连人也是灵巧的,绕过华夏,进了病房。 是贺敏莹。 可能因着她是贺医师的女儿,韩彧也客气不少:“你怎么?” “我来看看王阿姨。”她笑得天真:“反正我没事可做。” 也许,她太开心,这让韩彧有些不舒服。 没有人能设身处地的理解他的痛苦。 静默中,病房里热闹起来,有家属纷纷跑到窗边,蒋叔叔也匆匆进来:“哎,有人要跳楼,挺漂亮个小姑娘。” 贺敏莹脸色一变,扒开众人,跑到窗口,似乎松了口气,指着外面:“嗳?我怎么看那个人那么像……” 华夏也凑过去,猛然回头:“韩彧,你快看看,是不是罗文婕?” 韩彧闻声也凑到窗边。 天井式的病房大楼,对面的vip病房外,原本供休息用的小露台上,此时站着个人,一身病服,站在那护栏上,颤颤巍巍,他们离的极近,竟然真的是罗文婕。 “我去看看!华夏,你照料好我妈。”韩彧有些惊慌的跑下楼去。 chapter.249 除夕夜,林家自然是大办,中式的宴席,热闹极了。 林琳坐在父亲身边,他身着一件大红的中式的丝绸上衣,宽大,雕龙绣凤的花纹,显得气概万千。他看起来很高兴,为了女儿终于回归。 林琳终于到了能够穿旗袍的年纪。 桃红的绫罗,纯手工的刺绣、盘扣,那点缀的边缘,皆是些金丝银线,是专程到苏杭一带,专程寻了著名的手工师傅制成,昂贵,又精致。白貂绒的披肩,钻石的挂扣,尽显雍容。 似乎,从她绝食之后,父女间的关系便一落千丈,她不主动去认错,父亲也仍不咸不淡着,但,从为她精心打理的一切,仍看得出,父亲的威严是一回事,对她的关爱,丝毫不曾少过。 她却固执着,坚持认为,父亲不该阻挠她与韩彧。 现在,不是一样分开了? 林琳似乎安静了许多,她浑然不觉,众人却都这样说。 皆知晓她要留学的事,眼看着,除夕之后,那个被圈住的日子又近了些。 高朋满座,眼看林家的生意,一年比一年做大,丝毫没有颓落之势,众人巴结着,似乎没人记得生日宴会上的事。 林琳只觉得憋屈。 十一点半,便开始放烟花礼炮,接财神,寓意明年财运更旺,林家是商人,讲究这些。林琳被同龄的亲戚拉到外面去看礼花,许是家族中富贵,亲戚中没有太难看的孩子,净是郎才女貌,她却不曾失色,谁让她是主角。 漫天的烟花,映照着b市陌生的天空。 美的慑人。 那炮声,响彻天际,震耳欲聋。 有佣人跑过来,拿着林琳的手机。 屏幕正亮着,尾数1127的手机号码。 闪到僻静处接起来,那厢也是喧闹,相对安静,他的声音,带着年意的快乐:“宝贝,给你拜个年。” “嗯……你也是。” “如果你来我家,我妈还打算给你发红包呢。”他开心的说:“我初二才去,林伯伯会不会把红包发给我?” “你又没有少拿。”她笑着说:“我爸爸肯定给你准备了。” 楚天昕又问:“听说你今天很漂亮?” “你知道?” 他很得意:“我有眼线。”他又说:“我喜欢女人穿旗袍。” 林琳有些意兴阑珊,但仍是继续对话:“为什么?” “高雅,”他察觉的到她的态度,有些失落:“我初二早晨的飞机,来接我么?” “好。几点?” “大概九点半就到了,起不起得来?” “起得来。”她答应他:“我去接你。” 楚天昕放下电话,有些开心,有些苦笑。 终于得以休息,似乎,这个圈子中,只有他的父母最开明,即便是订婚这么大的事。 但今早他回来,父亲自然是找他谈了。 谈话的意思与林肇川相同,既然他不爱罗文婕,就不该继续软弱下去。 订婚的事有父母去处理,他不必再过多的操心。 家里亲戚众多,好在都看得出他实在倦了,放他去休息。 半夜里,只觉得电话响了许多遍,陌生的号码,转接到座机上,他实在太累了,除了林琳的号码,谁的电话都不愿接。 打不通,韩彧只好再次挂了,问罗文婕:“还要打吗?” 她摇摇头,满脸苍白,毫无血色。 韩彧想不到,自己竟然真的将罗文婕劝下来。 他没说什么,不过出现了,让她先下来,她便真的下来了。 许是同病相怜,因为他们的爱人抛弃了自己,选择了对方的伴侣。 无意的,成了共同的沦落人。 罗文婕顺便似地,将韩母的病房调至vip的单间,受着良好的照顾,韩彧再不能介意,即便仍是林琳的关系。 一系列检查过后,确定母亲是需要化疗。 她暂时还不清楚,只蒋叔叔骗她,说手术后愈合的不是很好,要做些小检查。 华夏和韩彧交替着陪床,蒋叔叔还要上班,他是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 毕竟化疗费用如此昂贵,穷人家治病,钱才是第一位。 韩彧又向单位和学校请假,留学的事,更加不必再提,他本就不愿去,现在更不可能。 晚上,母亲睡了,状况还算稳定,韩彧被罗文婕召至她的病房。 她要他帮她打电话。 楚天昕的号码,韩彧见过几次,记得那刺眼的尾数。 却被转到座机上,被过滤掉。 “你的状况怎么样?”韩彧仍不知她因何而除夕当晚还要在医院里,还要上演坠楼的闹剧。 “我引产了……”她躺在床上,脸色病怏怏的毫无血色:“还是一对双胞胎……”说着忽然坐起来,满脸都是恐惧的扭曲:“你知不知道引产怎么做?是把孩子搅碎了,然后一块一块的拿出来,手、脚、头全都看得到……两个……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她忽然笑起来,凄厉的笑起来。 这让韩彧有些恐惧,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规劝着她:“你别这样……你冷静一点……” 罗文婕渐渐止住笑容。 一张脸肃穆着,半晌,才开口:“楚天昕要甩了我。” 韩彧沉默下来。 他跟她,似乎因着这件事,而产生了特殊的友谊。 “你不想知道他要跟谁在在一起?”罗文婕忽然瞪大眼睛,如同心理变态一般,带着奸诈:“你不想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跟林琳分手的痛苦,本被母亲的事冲淡,却在某一瞬间,被糟糕的激发:“我不想知道……”韩彧有些落拓。 chapter.250 罗文婕轻笑道:“你怎么就这么点胆子?” “你还有事吗?”终究她帮了他的忙,他回避着去开门,亦或是被揭穿了心事的慌张。 “他们没有在一起,但是如果你再这样放纵下去,他们就会在一起的!”罗文婕猛的从床上跳下来,用力太猛,忽的捂着小腹,却仍强笑道:“我不希望他们在一起!” “这是他们的事。”韩彧没有回头,只冷冷的说。 “你不爱她了?”罗文婕诱惑着他:“她现在很伤心,你就这么甘愿她投靠了别人?不管你们为什么分手,她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可是……” “罗小姐。”韩彧猛地打断她,平静的滴水不漏:“楚天昕不爱你,不是我跟林琳是不是在一起,就能改变的。” 闻听罗文婕半晌都没有回应,韩彧回过头,他多愿意此刻就这么离开,可他愿意屈就,如果这样可以给母亲换一个好一些的环境。 罗文婕脸上是古怪的笑,她开口,十分笃定:“只要没有林琳,楚天昕不是问题,他一定是我的。” 韩彧只觉得她有些恐怖。 他不愿答应她,跟她一样恐怖。 “我们已经分手了,”他说得有些狠:“不管跟楚天昕是不是有关系,抱歉……罗小姐,我想,如果林琳一直没有给他机会,你也不是不可能。” 罗文婕哂笑道:“这么说,你跟她已经桥归桥,路归路的划清界限了?” “是。”韩彧永远都想不到,他如此答应她,能够令他抱憾终生。 “你不用担心,我一直觉得你这个人不错。”罗文婕笑着说:“我想如果林琳知道,也会想帮助你,说到底,我们毕竟还是好朋友,下午的时候,我是真的想死,也要谢谢你救了我。” “不管怎样,都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也许,她身上死亡的气息太明显,他们又似乎同病相怜,他便安慰她:“谁都开不起。” 她的眼神黯下来,眼珠在眼眶中转了转,不吭声。 “好好休息……我听说女人……之后要很注意的,要不然以后会痨病。”他说:“你快上床去休息吧。” 罗文婕又回到床上,没有人关怀她,在这样的时刻,她只得自己关怀自己。 韩彧也不打算久留,正在嘱咐:“你如果有什么事,就到外面叫我也可以,我听得到……” 她点头,似乎他总有种力量,让人愿意听他的安排。 尽管,他眼看着自身难保,母亲的化疗费用高昂,要瞒着她,要考虑安排华夏,她只帮他解决了住院费用,那几乎杯水车薪。 他好多事,好多压力和重担,还未真正意义上的成长起来,却被迫扛起,好在,他仍是相对从容的。 现在,他还要抽时间照顾她,只因她可怜,他们又认得,如此特殊的关联。 罗文婕只能承认,韩彧是个让人不太忍心对他使坏的人。 因为他的生活,已经足够的坏了。 韩彧似乎话还未说完,门已经被人推开。 对方并未料到有人,提着不少东西,径直进来,才看到韩彧,显得很惊讶:“你……?” 他知道他,这个圈子中,没有秘密,尤其林琳。 罗文婕挣扎着起身,喊了一声:“哥。” 罗英霆把她按回去,放下东西,在韩彧的印象中,罗英霆一直是个没什么表情的人,对罗文婕也是如此,语气平平,眼镜后的一双眼,毫无波澜:“我听说你今天又在闹了?” 罗文婕低下头,不言语。 他也没再问,只扭头,对韩彧说:“谢谢你了,今天。” “没什么……” “伯母的病情怎么样?”他显然也听说了这件事:“如果有需要,请给我打电话。” 韩彧忙点头,对于对方的不热络,他不便久留:“谢谢,那我先回去了。” 罗英霆送韩彧出了病房,回来又坐在罗文婕床边:“我今天有点事,没来得及看你,他们家想取消订婚,你知道了?” 罗文婕点点头。 “把那些都忘了吧。”他也规劝她:“重新开始,你跟鑫鑫闹到这个份上,都很累了。” 他还说:“好好养好身体,我跟爸爸谈过了,等你身体好了,再一起吃个饭,把订婚取消了。” “哥……你!” 罗文婕想说些什么,却被罗英霆制止:“家里是想挑在林琳走之前,爸爸还是不想得罪楚名达和林肇川,你也不要再闹下去,知道吗?”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罗英霆摸着她的头发,劝慰道:“挑个时间,给林琳打个电话问候一下,趁着她还对你有亏欠,千万不要惹她,惹急了她,我们都会很难堪,知道吗?” 罗文婕便又点点头。 她都知道,那又怎样。 伪装着最后一丝乖巧,她怎咽得下这口气,却仍是慢条斯理,柔和的问罗英霆:“哥,这么晚了,你还来看我?是不是有事?” “没什么事。”罗英霆被她瞒过,稍稍放松的笑笑:“妈知道你晚上不肯吃饭,特意叫人煲了汤叫我送来,爸也很担心你,但你还是要先回去道歉。” 罗文婕只点点头:“知道了。” 罗英霆摸着她的头发,也不知如何继续开口。 他没有立场安慰她,纵使,在他心中,他的妹妹没有错,爱一个人怎么有错,况且,站在他的角度,也知道楚天昕似乎对她太过分。 他还当楚天昕只是变了心,不要罗文婕肚子里的孩子。 他却无能为力,父母不许他插手,仍不愿得罪楚家和林家。 他保护不了自己的妹妹,如此重伤害的事件,终究只剩虚假的安慰,和一声叹息。 “对了,”罗英霆忽然想起些什么,站起身,颇有些懊恼:“差点忘了,刚刚碰到安先生,就在外面,还等我跟你说一声,看样子他等了很久了,你等一下,我让他进来。” chapter.251 “哥,你……”她正欲阻止,罗英霆已经去开门。 作为哥哥,作为男人,作为长辈,他也有了种她即将嫁不出去的恐慌。 有一个是一个的留下来,况且安瑞晨的条件,年纪也正是会照顾女人的年纪,多难得,他还对他残破不堪的妹妹钟情。 罗文婕看得出,只觉得一阵悲哀。 她要的,没人给她,她不要的,大把的往她这里塞。 安瑞晨终究被放进来,仍是考究的穿着,和遮掩的打扮,他是大明星,私底下也有自己的品位,模样也是不凡的,至少陪她足矣,似乎,相较楚天昕还要略胜一筹,才二十八岁,已经是影帝的名头,才华自是不必说的,她都有些配不起。 她却仍是一意孤行,心里有个结,从十六岁压到二十一岁,不断的越轨,不断的挑衅,得来的,不过是他的憎恨。 或许,她还需要爆发,需要个节点,让她做出比从前那些更蛮横更加毫无底线的事。 一步步走到今天,只剩斗,谁都不知,她如何走到这一步,跟她最爱的男人,斗智、斗勇、斗狠、斗命……想斗个输赢,却没有赢,怎么斗,自己都是输家。 她没有别的期冀,只想他陪她一起输。 两败俱伤,得不到爱,得到恨也不错。 她不能控制,自己开始发狠的一双眼睛。 罗文婕不能结果自己,谁让她惜命,也可怜哥哥,父母姑且不提,他们的心中只有利益,可她哥哥是真的在用心疼她,她还不至毫无留恋。 罗英霆退出去,体贴的给他们留下空间,放任他们沟通。 安瑞晨起先还跟罗英霆自若的寒暄,等他出去,反而有些局促。 他长她七岁,却对她毫无办法。 “坐吧。”罗文婕有些厌恶,有些冷漠的开口:“你还有事?” 安瑞晨这才坐下,解开外套扣子,明星当久了,他总能在人前摆出适宜的架势。 “身体好一点没有?”他有些黯然的开口:“上次的事……对不起……” 上次? 她几乎忘了,在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拿掉孩子那天,安瑞晨是怎样的震怒。 他多好的修养,甚至骂她:“你不要再发疯了行不行!这样纵欲滥交、游戏人间的作践自己,拿别人的感情当做筹码来利用!很有趣吗!” 纵欲滥交,游戏人间。 多难听的词。 他却说得出口,偏巧,还是形容她。 这让她有些堕落的快感。 罗文婕不吭声,只靠在垫高的枕头上,低着头,仿佛在反省。 安瑞晨不能忍受如此冷场,伸过手,不知有什么样的意图。 似乎是想触碰她的脸颊。 罗文婕别过脸,险险避开。 任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安瑞晨终于尴尬。 静默中,听到罗文婕淡淡的开口:“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跟你发生关系吗?” 安瑞晨沉默半晌,才承认道:“你要回国发展,我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也是淡淡的,纵然有良好的修养和演戏功底扛着,仍是有些落寞。 开始就是这样的,他清楚,承认起来,似乎也不费吹灰之力。 “不止这样。”她终于转过脸来,眼中闪着淡淡的光彩,苍白冰凉的一只手,终于愿意抬起来,握住他打算放下的那只手,摩挲着,有些讽刺,有些挖苦,有些坦白:“因为,你的手,特别像他。” 安瑞晨默默地看着她,他只能沉默,似乎别无选择。 她的目光落到那只手上,钢琴师般的一双手,修长、洁净、干燥,有些病态的苍白,是女子手指般的细腻,没有伤口,没有被烟火熏黄的痕迹。尾指上带着一只尾戒,是她送他的,作为馈赠,给予替身的馈赠,罗文婕坦言道:“我只是很想知道,被这样的手,在清醒的状态下,主动摸起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安瑞晨深深吸气,不愿出声。 她看样子,太需要戳穿他的尴尬。 她难得如此诚实:“可你不是他。” 安瑞晨终于被迫开口,他仍有些傲气:“monica,你明白这些话说了,意味着什么吗?” “你觉得呢?”她反问他:“我的事,你又知道多少?你知不知道我跟过多少男人?我做过什么恶心的事?你还知不知道,楚天昕为什么这么对我?” 他很无力,面对她的咄咄逼人:“他已经不爱你,monica。” 罗文婕看着他,目光是大胆的直视:“他怕我!”她的笑容中透着诡异:“你将来也会怕我。” 安瑞晨察觉到她仍有话要说,沉默下来。 “我吸过毒,你知道么?”她轻笑道,笃定他一定不知道,她赢了一局,在他面前,有意无意的,拥有好多个他不清楚的秘密,现在由她自己来戳穿,她有些骄傲:“我跟楚天昕第一次发生关系,是我用药强要了他。”这样肮脏的事,要她承认,还真不容易,扯过自己的包,从夹层中翻出盒干巴巴的香烟,点上,似乎这东西能让她镇静不少,从而毫无愧意的表达出自己做过的错事:“他真是个傻瓜,半年多才发现,不过,他已经戒不掉那东西!” 安瑞晨并无她想象中的震惊,表现得颇为冷静:“然后呢?”他承认,他有兴趣,对这件事的始末,尽管兴趣不大,却依然想要知道。 “然后?”她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反常,轻笑道:“然后,他开始试着不依靠那东西,他要戒掉,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女人,可惜,要么依靠药物,要么依靠我,我跟毒品,他都戒不掉……”她忽然显得有些狰狞:“他曾想杀了我,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那时候我怀孕了,鬼知道怎么这么巧,我跟他是一样的血型,可他拒绝帮我输血,他要弄死我,跟我的孩子……那次我没有死掉,他还打算从三楼把我扔下去,你瞧……他多恨我!” 安瑞晨只是淡淡的说:“这很正常。” chapter.252 罗文婕当他无知,冷笑道:“实话告诉你,我就是这么个人,我跟你,第一次,也是我……” 安瑞晨忽然打断她:“我没喝那杯酒。” 罗文婕有短暂的惊愣。 安瑞晨见她没有瞬间听懂,解释道:“我那时候知道酒里有料,我不是楚天昕。”他有些刻意的强调:“说实话我早看到你的动作了,monica,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一个男人对你有点意思,就不需要药物。” 罗文婕惊愕的瞪大眼,他也有秘密,他的秘密多令她震惊。 终于轮到安瑞晨反戈一击,他靠在椅背上,有些傲慢的开口:“你从前的事我其实没什么兴趣,况且,你的过去我早已经调查过。十五岁开始吸毒,从摇头丸到海洛因,样样都碰过,算上这次,流产一共四次,前三个都是楚天昕的,但是你跟他在一起时并不忠诚。其实楚天昕对你一直都不错,是你反复的激怒他,我不想刺激你上一次感情失败的原因,我只希望你能长大一些。” 罗文婕有些懵懂,一时间,猜不透他的意图。 “文婕,”他改口称呼她的中文名,有些亲昵:“谁都不是傻子,你的那些过去,根本无从隐瞒。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爱上你。” 如同电影台词,他口中的“爱”,有些陈旧,有些酸腐。 罗文婕只剩冷笑,做不出任何回应。 “我更不想看着你把事情弄成现在这样。”他认真的仿佛入戏至深:“不管我们是怎样开始,文婕,我都希望能跟你认真尝试一回。” 罗文婕不可抑制的冷笑,忽然不觉这样的话,她也曾对楚天昕说过:“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 “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这样说,”他说:“我也不可能一直对你纠缠不休。坦白的说,之前还有孩子,现在,你执意拿掉,其实我已经没办法改变你的意愿。” “那你还说什么?”罗文婕又点了支烟,喷出一口圆圆的烟圈,一副放任自流的德行:“如果我跟你曾经开始过,那么现在,我们分手吧,安瑞晨。” 他沉默,回敬她很刚强的眼神。 “你别再跟我纠缠,”她看着他,讥讽的眼神中,有了些微的怜悯:“我会害死你,你从影二十二年,我有办法让你跟我一起毁掉,你敢不敢尝试?” 安瑞晨也没再说什么。 他的沉默,映照得她的先知先觉,分外鲜明。 他对她也没有把握,他也怕了,怕被她毁掉。 那又何必,罗文婕嘲笑着自己,他这样,应正了她对于自身的揣测。 没有人能够无条件的支持她,走到这一步,她咎由自取,却仍难免感伤。 “我做得出更吓人的事。”她讥讽的说:“你走吧,行不行?” 沉吟半晌,安瑞晨才说:“文婕……我想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我知道孩子的事……” “滚!”她终于无法再遮掩自己的暗怒。 安瑞晨看着她,有些茫然,有些陌生,许久,才沉着气回答出一句:“你确定?” 她也是经过考虑,才开口:“确定。” 安瑞晨终于肯撕破伪装,冷下一张沉静的脸,肃穆着,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的站起身:“那么,保重了,monica。” 安瑞晨最终还是离开了。 可能这是最后一次,他再无颜面,再无立场,再无情感在她身边放纵下去。 罗文婕不知自己是否该庆幸,在知道她肮脏过去后,仍有男人愿意爱她。 可那样有所保留的爱,她不愿去交换。 没人,再要得起她的爱情。 也许这个节点真的到位了,罗文婕只觉得满身心,都是落寞。 她要爆炸,似乎非要做出什么事。 再度失眠,尽管浑身疼痛不堪。 她不知为何,一种时日无多的焦躁慢慢涌上来。 林琳在凌晨时分接到罗文婕的电话。 天刚蒙蒙亮,她已快要睡醒,因为除夕这天要守岁,而初一早晨,要互相拜访。得知楚天昕初二要来,林琳还真的发现父亲准备了红包。 硕大的一个,厚厚的一沓。 这一年,她没有接到韩彧打来的拜年电话。 她不知他在做什么,只觉得,自己已没有立场给他拜年。 他们终究,走过了太多的路,到头来,连朋友都做不成。 明明没有“原则性问题”,却依然不能阻止分手的步伐。 爱情过后,只剩漫无天际的空。 她终于疲惫至极,晚饭也没吃,便早早躺下。 那一段感情,早已掏空了她的身体。 连同心神。 是否因为楚天昕的缘由,林琳接到罗文婕的电话,有些惶恐。 她不知自己是否跟楚天昕的距离,又模糊了,却不得不承认,他多好,关心她,照料她。 林琳不能否认,潜意识中,她不是没有觉得楚天昕的选择可以理解。 尽管,她因此而辜负自己的友谊。 可他对她,真的不一般,也许就如同韩彧之于她,那样特别,无可取代。 林琳只觉得自己的立场纠结,不够坦荡,不知该不该接听她的电话。 最终,还是接起来。 她们是朋友,小学便认得,距离现在,十几年的关系,不可能轻易打破,她觉得罗文婕也有这样的觉悟。 友谊多珍贵,她又没有抢他。 果然,那厢是快乐的语调:“小妞儿,干嘛呢?” “睡觉呢,”她愈不责怪她,林琳便更加愧疚:“现在醒了。” “嗯,我这几天没什么事,去看你怎么样?”她的声音是欢快的:“早上去接我,高速c口,我正在路上呢!” “你开车过来?”不知为何,林琳有些惊悚的讶异:“走到哪呢?为什么不坐飞机?” “买不上票啦!反正才六个小时就到了。”她说得好轻松。 chapter.253 “你……你的身体好点了吗?”犹豫中,林琳终于问出这句话。 也许不当讲,她却十分关心。 不愿她出事,她们情同姐妹,还记得,她出国时,用怎样的音调,轻松、又潇洒的,不要钱,不要他们的关怀。 她为了那段感情,付出了多么多。 谁能料到,走到这一步? 她们会到了彼此小心翼翼的面对对方,一个男人,成了姐们间的伤口。 罗文婕回应的有些慢,似乎经过了不少考虑,忽然,“咔”的一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轻松而明快的说:“早没事了,又不是第一次,国外的女人,第二天就可以去冲凉。” “那你的身体,有没有什么问题?”林琳追问道:“手术不是出了些差错吗?” “什么差错都没有。”她笃定、又一字一顿地强调:“医生搞错了,是误诊!” 林琳明明记得,她说自己手术出了差错,好像造成了大出血和子宫损伤。 她却坚持说自己没事。 林琳无法问,她不敢开口,如同幸灾乐祸一般的,强调她被伤害至深。 她亦无法,用朋友的角度,站在情敌的立场,去问她被那个视她如珍宝的男人伤害的多么深。 只好老实的绕开话题:“你什么时候到,开车累吗?是哪条高速,我去接你好不好?” “西南口等着我就好,”她笑着,似乎全无芥蒂:“嗳对了,我特想吃糟凤爪,就上次在东二环吃的,咦,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找得到,我也忘了名字了。”林琳很主动地说:“我们一起去吃?” “带来给我吃吧。”她的音色淡下来:“我想先给你看看我在b市买的新房子。” “新房子?” “嗯。”她说:“我跟公司解约了,跟家里……也闹翻了,具体的,见了面跟你慢慢说,”她深吸了一口气,真真假假:“琳琳……反正,我只剩下你了,我想住到b市,跟你离得近一些……” 这件事,林琳无法回忆。 她不知,这一刻,罗文婕的这句话,是真,还是假。 或许是真的,毕竟,她们长达十四年的友情,不能骗人。 挂了电话,林琳便匆匆起身,派人排着队,去买罗文婕要的糟凤爪。 还有其他的小吃,她猜到她喜欢的小吃,凡是这个时间买得到的,早早的,便等在高速c口,太阳从东边升起,隔着b市丛丛的高楼,晨曦的暮光,一直逆着那条高速路,风很大,有些凉。 逆光中,远远的见到罗文婕的雅阁开过来,冷灰的车身,如同b市的清晨,清冷,阴郁。 过了收费站,罗文婕的车准确的停过来,副驾驶的门被打开,车窗全都摇下来,坐进去,仍闻得到呛人的烟味。 林琳不敢问她,抽了多少烟。 也许她需要她,可她们的关系,终究尴尬着,不远不近,不偏不倚。 幸好,林琳带的东西仍是让罗文婕一阵开心:“哇,都是我喜欢的……我的房子还没装修,不过可以慢慢弄,现在好像就一张床,和一点餐具,不过够了。” “够了吗?”林琳下意识的问:“怎么生活?我帮你安排?” 罗文婕扭头,看了她一眼。 她瘦了太多,几乎脱相,尽管覆盖着浓妆,却仍无法遮盖病态。 笑道:“够了。” 罗文婕的房子离高速倒是不远,已经出了市中心,清静却交通不便,是新开发的楼盘,据说已经预售一空,但真正搬进来的极少。 错层的房间、落地窗,坐落在高层,似乎空气稀薄,纱帘外面,这么巧是日出时分,天光无限好,映着米色的地板,洁净,素雅。 房子里果然空空荡荡,二楼的卧室里一张床,厨房仅有一台纯净水机。一套桌椅,有些唐突的摆在偌大的客厅中,塑料薄膜包装还未来得及拆下,地板落满灰尘,窗帘都未来得及安装。 桌上摆着几只杯,各式款式,干燥,洁净,但也落了灰。 “怎么样?二百平的房子,看着怎么也这么小……”罗文婕嘟囔着:“摆不了几件东西。” 五十平米的林琳都见过,已然见怪不怪,被灰尘呛得连连咳嗽:“要是你自己……咳咳……倒是完全够了。” 罗文婕不知从哪找过一只装涂料的小桶,接了水,随手捡来一块旧毛巾,蘸水朝着地上撒着,压灰:“完全不够,我还打算,在这里养一个孩子。”她转头,看着林林惊愕的一双眼,笑道:“我打算继续找男人帮我生一个,是不是混血儿最漂亮?” 林琳终于察觉到她的前言不搭后语。 有些诡异的感觉,拼命压着,却拼命被察觉。 她不敢呼吸,瞧着她奇怪的举动。 罗文婕仍在幻想,那笑容,却掩盖不住,带着落寂,是发自内心的古怪情绪:“我要是一直没有胡闹,现在孩子都会跑了,不管是男孩女孩,想必长的应该漂亮,个子也不会低,最好像爸爸……琳琳……”她终于直起腰,从挂在肩上的坤包中翻出一盒烟,拆开,点了,才转头看她,继续说:“你也觉得我一直在胡闹吧?” 林琳忙摇头,真心实意的说:“没有,是他不懂你。” 罗文婕笑着,拆开两张椅子的包装,坐下来。林琳没有注意到,她额角细密的冷汗。 林琳把大包小包的食物放在桌上,自己也坐下来。罗文婕顺手拿过只杯子,磕着烟灰:“你这条裙子真漂亮。” “呃……”林琳似乎不太习惯这样顺理成章的称赞。 她今天穿的,是条样式普通的连身裙,黑色的天鹅绒,修身的款式,除了胸口的碎钻,并没有其他装饰。 早是上一季的衣服,这一季已不太流行。 这裙子保暖性还算不错,外面乱搭了件灰色的羊毛披肩,怎么看都老气。 chapter.254 或许是她失恋了,开始抛弃少女的款式。 罗文婕穿的是一身月牙白的套装,她们都开始抛弃少女,像个女人。 她忽然笑起来:“琳琳,我才发现,咱们俩,可真是黑白双煞了。”顿了顿,她又说:“以前,我总觉得,白色一点都不漂亮,一点个性都没有。” 少年时的自己,回忆被勾起,是很暖心的。 林琳也劝自己不要多心,笑着接着她的话:“你那时总说白色软绵绵的,粉色酸溜溜!我们都喜欢彩色,只有你一直只穿黑色,直到……” 林琳忽然察觉到自己即将说漏嘴,戛然而止。 因一个男人而造就的尴尬,在闺蜜之间,如同条一条分隔符,让她们眼看即将缓和的气氛,又忽然间拉开来。 林琳绞着十指,无法开口,无法出声。 罗文婕看着她的狼狈写在脸上,淡然自若的接上话:“直到我认识楚天昕,忽然发觉白色很好看,非常好看。” 林琳哑然的当口,她又说:“可惜,黑色跟白色,一点都不搭,还是粉色更适合。” 林琳更加不敢开口。 她年少时,所钟爱的是粉色。 眼看着,罗文婕将一切全都抖出来。 这之于她们的情谊,无不残忍。 林琳踌躇着,不敢出声,不敢应答,她如此心虚。 “你知道他为什么总穿白色吗?”罗文婕又点了一支烟,问林琳:“他告诉过你吗?” “我印象中,鑫鑫哥他……好像有点洁癖的。”林琳老实的解释:“我没有见过他穿别的颜色,好像白色最干净吧。” “不是这样。”罗文婕脸上原本苍白的神情,忽然多了一丝有些狡猾的光线,她决心帮她解惑:“他有其他颜色,也穿过,其实,他穿其他颜色,比白色还要漂亮。” 林琳哑然,她的印象中,怎么从未见过。 他们怎样相处,她不知道。 忽然间,多了份揣测之心。 她狡猾的笑起来:“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很脏,总觉得自己跟太多女人搞过,有的甚至是性服务者,他觉得他自己身上很脏,才有洁癖。” 林琳本能的认为罗文婕在撒谎,却不敢承认,在心底,仍是无可避免的受到触动。 神情有些僵化着,尽管,她多想要表现的自然些。 罗文婕笑起来,靠在椅背上,精致的细眉微微上挑,是略微的得意:“他手上的生命不计其数,算上现在这个,只一个我,已经流掉了他四个孩子。琳琳,你要相信,这种事,做得多了,报应是迟早的事。” 林琳愣愣的听着,思维有瞬间的停滞。 猛然回忆起上次见面,她打开灯的那一瞬,他脸上有些扭曲的惊惧神情。 被选择性忘记的事,在这一刻,全然被勾出。 他……是在害怕吗?因为做了如此多伤天害理的事? 不明的坐立不安,忽然涌将上来。 林琳没有注意到罗文婕是什么时候,去洗了两只杯子,又是从哪里,翻出一瓶红酒,等她回过神,手中已然被塞进一只酒杯,她拍拍她的肩,带着爱护:“别怕了,抱歉,我这能喝的只有酒,那些水放了好久了,可能已经喝不了。” 也许她真的需要一些什么东西来压惊,哪怕那是酒。 好在,罗文婕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打开那些袋子,食物有些凉了,但味道仍算不错。 “不管怎么样,他对你好就行。”罗文婕笑得轻松:“说到底,他只是不爱我而已,”手里的酒杯碰了碰林琳手中的杯,她先喝了一口:“你也知道,我父母对我没什么感情,但是他们毕竟养我长大,尤其是我哥现在刚接了公司,我的绯闻,影响着公司的股票一直在跌,其实……我今天主动来找你,只想求你帮个小忙。” 林琳跟着喝了一口,干红葡萄酒,入口却不是应有的酒香和葡萄的酸甜,只怪她对酒的了解不多,并未喝出酒中的异样:“帮忙?为什么你们公司会受到影响?” 她一无所知,浑然不觉这对男女,已经斗得死去活来,更加不知,她早被卷入其中,成为一个人的软肋,成为另一个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因为他要封杀我,已经开始造成影响。传城以及不少跟那边关系不错的企业,已经在一起封杀我。”罗文婕无奈的、叹息着喝着酒,她的落寞不是假的,病容和疲惫也不是假的,爱过之后的伤怀,也不是假的:“初六的时候,他还打算把我怀孕流产的事披露出来,所以,我才跟公司解约。楚家派人跟我们家谈过,说我怀的孩子不是他的,我承认……我确实跟他不怎么清白,可孩子一定是他的……但楚家坚持说,如果我不跟他解除婚约,会继续打压公司,直到我们答应为止。我爸爸他……完全不相信我……”她低声下气的请求:“你帮我劝劝他,不要继续逼我们,好不好?” 林琳震惊着,因为无法将如此残忍的做法与楚天昕连在一起。 楚天昕纵使这段日子性格有些反复无常,也听说过他参与传城高层管理后,也确实手段并不似平日做人那般温和。 可对待女人,楚天昕一向没有过太很绝,至少,林琳从未听说过。 她以为,他会好好跟她说分手,可以给钱了事,这已经是林琳能够接受的极限,没曾想,他的手段如此恶劣。 不由得震惊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罗文婕谨慎的观察着林琳的反应苦笑道:“我跟他说,我会把他在英国,包括回来之后鬼混的事,告诉你。” 不对。 林琳下意识的告诉自己,这不对。 chapter.255 她记得楚天昕说过,她怀孕了,安瑞晨想要负责:“你那个孩子……就刚刚拿掉那个……是鑫鑫哥的吗?他不是说……” “连你也这么认为?”罗文婕挑着眉,眼里是浓浓的失望:“还是你更相信他?” 一时间,林琳接不上话。 她没有立场质问她。 罗文婕竟然问出林琳如此似曾相识的一句话:“琳琳,现在我跟楚天昕闹到这个份上,你是相信他,还是相信我?” 他们这一对,似乎最爱问林琳的,便是,她相信谁。 似乎,一切变得扑朔迷离。 可她要相信谁? 他们,说出来的事,完全是两个版本,似乎,相信一个,便要得罪另一个。 林琳谁都不愿得罪。 却难免被推倒岔路口。 罗文婕一直看着她的踌躇,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深刻。 终于,没有追问她的答案。 端起手中的杯,化解了她的尴尬:“来,喝一杯。”罗文婕如是说,然后,不等林琳拒绝,一饮而尽。 林琳下不来台,只好喝了杯中的酒。 热辣的红酒下肚,那异味和刺激更为明显。 半晌,只觉得头脑发昏,却仍是惦记着这件事,她不允许朋友之间反目成仇,竭力主持公道:“文婕,这件事我一定会问问他,让他给你一个说法……”不知为何,不过半句话的时间,近在咫尺,罗文婕的一张脸,竟然开始有些迷糊。 许是酒精的作用,连身体,都似乎在某一瞬间,开始流失力量。 她暗自懊恼着,自己果然沾不得酒。 不消片刻,却连浑身都火辣起来。 额头沁出冷汗,有难耐的触觉,自小腹涌上来。 这感觉太过强烈,令人意识涣散。 她浑身虚空,坐立不安。 林琳也不是未经世事,几分钟之内,隐约开始明白自己的感觉,再也无法说下去,只懵懂的,惊怔的看着罗文婕毫不掩饰的、骄傲的面容。 她却来不及更多思考,只觉得羞于启齿的恐慌。 朦胧中,罗文婕的手臂搭上她的肩头,语言是关怀的,音调中却透着揶揄的上扬:“怎么了?琳琳?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她又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见林琳仍没有觉悟,干脆戳穿目的:“你大可以去问他,事情就是这么回事!但……小妞儿,你不必做好人了,我知道你不打算抢他,可是……我要毁了他,你最糟糕的,就是他那么在乎你。” 面对罗文婕的忽然变脸,惊惧中,林琳很费劲才挤出一个字:“……我……” 再说不出什么。 在这个圈子中,似乎罗文婕一直都是最聪明,诡计多端的,她曾引以为自豪,觉得拥有这样的朋友很好,她总会有无数的坏主意整治她们的对头,也在她走后,面对韩彧无所适从中,多多么想念她。 哪知,风水轮流转,她们一家人,终究不认一家人。 她的聪明,她的诡计多端,到了这一日,居然用在林琳自己身上。 林琳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异样到令人羞耻的地步。 她的一颗心,也随之而破碎下来。 罗文婕的手,带着目的,轻轻地拍打着林琳的肩,声音中充满诱惑的挖苦:“开始想要了?感觉怎么样?”明明是女人的手,却如此轻佻的捏起她的下颚,带着林琳完全不熟悉的作怪神情,轻笑道:“假如楚天昕看到你现在的德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我猜他会心疼死了,如果我再把接下来发生的事拍成录像送给他,他一定会疯掉!” 林琳无力跟她叫嚷,只觉得无法接受这件事:“文婕……”她无力的想要揪出一个缘由:“你为什么这样……我们是朋友……你跟鑫鑫哥那些……我……” 她想说她不知道,还想说她不参与,更想说她什么都没有介入。 她的意识还未全数模糊,只眼前阵阵发昏,有史以来最强烈的欲望,席卷身上每一个毛孔。 “琳琳,我们早就不是朋友了。”罗文婕终于扔开浑身瘫软的林琳,一张脸冷若冰霜,那么厚重的妆容,没有腮红,是死尸般的惨白:“也许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刻,我们是对手,是你一直太天真。” 她还说:“其实你就算去跟楚天昕谈了,你也没有办法,倒不如我的办法更直接。” 后面的话,罗文婕可以料到,林琳问的一定是:“你……你打算做什么?” 她怕了,声线都颤抖着。 一直以来得力的朋友,如今,打算用她那些残忍的,下作的手段对待她。 罗文婕毫不在意让她提前知道她的打算,躬下身体,俯视她:“等一下,我叫帮手来,好好满足你。然后……哈哈,想必你跟韩彧做的时候,从未尝试过有人帮你们录像的感觉吧!非常爽,真的!” 她诱惑,而讽刺的声音,终于成功的令林琳抓狂,愤怒起来。 强撑着自己站起身,林琳用尽气力,手狠狠地甩向罗文婕,她想扇她耳光。 却不成功,罗文婕劈手抓住她的一只手,将林琳狠狠甩到地上。 她没有气力瞬间爬起来。 有手机铃声传来,从罗文婕刚刚随手甩到桌上的背包中。 罗文婕接起来,冲着林琳微微一笑,那样的得意,令林琳很快便揣测出对方是谁。 果然,罗文婕只说了一句:“直接上来吧,我现在去开门。” 听着电话,余光瞟到林琳要爬起来的动作,高跟鞋狠狠地踩到她手心中。 尖细的鞋跟,狠狠扎进脆弱的手心,没有伤口却是钻心刺骨的疼。 “罗文婕!”林琳有些绝望,失声喊道:“你今天害我,你以为你还能好好活下去吗!” chapter.256 “我?”罗文婕挂断电话,转头看着她,有些怜悯,也许在某一瞬间,曾动过恻隐之心,却因着林琳回答错误的问题,也全数丢弃:“你以为,我会介意生死吗?” 说罢,昂扬的踏着高跟鞋,叮叮当当的走到门口,去开门。 这是短暂的机会,尽管林琳有些意识模糊。 手心的疼痛有些麻木,却不能忽略。 扶着桌边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她只觉得,连脚下的地面,都是酸软的,腿在打抖,她站不稳,真的,因为没有力量。 肉体上的惊醒,往往要比心理上的更加直接,她终于肯不再顾忌着跟罗文婕的情意,只知道,此刻,她难以逃离的灾难,皆因罗文婕。 大门被打开,楼梯间的冷风灌进来,林琳本想着从门口逃脱,不曾想,那里,站着三个男人。 三个……她打算如何折磨她? 轮暴吗? 最后一丝希望也被破灭,林琳甚至无法通过目光穿过那三个高大的男子。 三个人皆是调色板一般的绚烂发色,衣着也足够痞气,一看便知不是街头随便雇来撑场面的民工。 真切的危险,不能躲避,不能抑制。 三人跟罗文婕甚是亲热,不住的对她动手动脚,像是极熟稔:“大明星,你确定今天有好货?哈哈,条件可不能差了,差了哥哥不帮你办她的!”满头红发的年轻人先凑近罗文婕,明目张胆的揽着罗文婕的肩,手顺着她的v领套装领口不客气的伸进去:“有没有你有料那?” “放心吧,就在……”罗文婕这才看向林琳,谁知,她竟然没有乖乖的瘫在地上。 她已经偷偷的,拎着自己的高跟鞋和包,挪到墙角,那里,与卫生间的门近在咫尺,发现自己的暴露,林琳有短暂的惊怔。 只怪自己太大意,罗文婕一阵憎恨,身边的调色板三人,已然互相对视一眼,眼里的得意映在脸上,格外清晰。 无需罗文婕的吩咐,三人便朝着林琳走过去。 他们并不着急,口中的语言也足够下流:“小妞儿,你还躲什么啊!来,让哥哥好好满足满足你……” 林琳受惊,她本就惊恐,如今连逃跑都慢了一拍,再看罗文婕,她顺手拉上大门,靠在门框上,眼神冷漠至极。 林琳还不懂,自己哪里错了,一心要维护的情谊,是在何时,成了一把刀。 只知道她似乎除她而后快。 这个发现令人惊惧。林琳挪到卫生间门口,打算破门而入,无论如何,要拖延时间。 却忽然,刺耳的铃声响彻天际。 自她紧攥在手中的坤包里。 如同救命符一般的时刻,林琳竟然发现自己因为惊惧和不能接受朋友的背叛,而忘记要打电话求救。 楚天昕说他今天会过来,不知为何,林琳第一反应不是别人,竟然是他。 他可以救她,毋庸置疑。 强忍着眩晕和无力,林琳慌忙翻腾着自己的包。 这时的电话,无论如何都不能接通,红毛看样子也是做这种事的老手,一个箭步冲过来,他是施暴者,又正常没有接受任何药物,速度快了林琳不少。 林琳越是惊慌,却越是找不到手机,只是那铃声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她找不到,心急,焦虑,等等一系列的糟糕情绪,令她忘记自己需要躲闪,全都忘了。 却有人先所有人一步,劈手夺过那只包,带着憎恨和暴怒,像急于脱手什么脏东西一般,狠狠地,将那只包甩出去。 黑色的坤包一直射到落地窗前,与钢化玻璃接触,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是罗文婕。 她凄厉的声音在林琳耳边响起:“别指望他!今天谁都救不了你!” 她回首,刚刚还强作平静,甚至有些怜悯的面孔,此时终于被彻底撕裂,扭曲着,冲那三个痞子怒吼:“你们在这里啰嗦什么!把她给我拖到房间里,弄死她!” “大明星,别动这么大肝火……”红毛见她急了,忙规劝她:“反正迟早……” “闭嘴!”罗文婕厉声喝道,被扔出去的包中,仍是不停地响着,魔音绕耳,她又觉不解恨,伸手,毫无防备的扯开林琳的领口,布料的剧烈撕扯声,令在场的四人俱是一惊。 她暴怒道:“跟女人上床还用我教你们吗!” 林琳慌忙的、笨拙的掩盖着自己被撕开的衣襟,终于肯完全相信,罗文婕是来真的。 红毛见她真火了,终于动手扯过林琳,她本就难以控制自己,被男人这么一扯,更加踉跄,罗文婕过激的反应,反而让红毛有些顾忌,忙扶着林琳:“大……罗小姐,那我们去房间……?” “就在这里!”助手的不得力,来电的催化,终于令罗文婕难以继续镇静,她非常暴躁。 她恨她,也许原本就是恨的,不过现在终于更恨了,恨到自己无法继续姑息对方,恨到……这份恨意,终于被她发觉。 她任由这憎恨的意念,如同燎原之火,灼烧,蔓延。 红毛开始犹豫着解林琳的衣服,林琳剧烈的挣扎,他反而细声细气的规劝着,许是她长的漂亮,看起来跟罗文婕并不是一类人,又楚楚可怜的,惹他怜香惜玉起来:“小丫头,你别动了,我们保证很温柔,好不好……其实,你现在这样……一个人也不见得能满足你……” 这场面有些滑稽,林琳狠狠的挣脱他,缩在墙边,牢牢地护着自己已经难掩春色的衣服。 纵使难受到了极致,她心中的痛苦,也比欲望多。 三个人的动作便慢下来,她的拒绝,和几乎迸出眼泪的恐慌,如此鲜明,很明显,她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他们不知她们的恩怨,似乎看得出她被人陷害,他们难以太强硬的下手。 chapter.257 站在一旁的罗文婕见他们迟迟不动,上前狠狠攥住林琳一把头发,逼她面对她,狠狠地,一个耳光抽到林琳脸上。 不留情面,毫无余地。 她只想拼个你死我活,成王败寇般的决绝,早已无关爱恨。 罗文婕居高临下的威胁道:“我劝你还是从了吧,林小姐!免得还要受皮肉之苦,否则,你还是要被我们办了,到时候不止楚天昕,连你爸爸,都会看到录像带!” 林琳看着她,她浑身没有力量,无法挣脱,眼神纵然朦胧,却是坚定的,她终于也开始恨她:“罗文婕,我不管你今天对我做什么,只要我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你不是要楚天昕么?我告诉你,我一定跟他在一起!你不是怕他封杀你么,那我告诉你,你不止会被封杀,你的丑闻,我会让所有人知道!连你的墓碑上也会刻上!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嘉丽成衣彻底在市场上消失!罗文婕,我们走着瞧!” 她如此狠辣,终于,她们变得水火不容。 罗文婕有短暂的惊愕。 趁着这个空当,林琳对那三位调色板先生也威胁道,因为激动,她显得声嘶力竭:“她付了你们多少钱,我出门可以提十倍给你们,如果你们今天执意要动我,我建议你们最好弄死我,否则,我出了这扇门,一周之内,我可以保证你们全都,家、破、人、亡!” 那三位,似乎都陷入抉择中,这样的空当下,林琳终于得以扶着墙站起来。 三个人互相看看,又集体看着罗文婕。 看样子,在罗文婕在他们的心目中,比重仍是比较大的。 罗文婕镇静下来,冷笑着,从包里翻出两沓现金和几包白色粉末,甩在桌上,冷冷的说:“事成之后,翻倍。” 现金,毒品。 她下了血本,林琳纵然比得过,许诺,却终究不比现成的真金白银。 三个人明显在犹豫,仍是红毛带头,终于抉择完毕,其中两个人按着林琳,一个揪扯着她身上本就破碎的衣服。 那速度,和压迫感,令林琳绝望。 她发觉自己似乎真的无法逃脱这一劫。 奋力挣扎,她也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可是,现在挣扎也要吃亏,不挣扎,也是要吃亏的。 已经没有人能够救她,尽管,她包里的手机,仍在疯狂的响着。 他也预感到她出事了吗? 顾不得凤仪,遭遇到侵犯,林琳能做的,不过是拼尽全力,手齿并用,殊死一搏的挣扎。 被激发彻底的狠劲,竟然令三个男人有些无从下手。 罗文婕只自信的靠在桌角,找过一只杯,闻了闻,确定没有问题,倒上红酒,细细品酌着,看着这出闹剧。 她没有过来,没有人察觉到,一只手,不易察觉的掩着小腹。 忽然,房间户门传来一阵极重的砸门声。 有人来了,不管是谁,总是希望,林琳正要张口,被人死死捂住嘴。 罗文婕不知从哪找来一方手帕,交给他们,乙醚的气味注入鼻腔,林琳无可避免地昏过去。 她沉着冷静的低声交代着:“把她带到楼上去。” 一直目送着三人将林琳抱到二楼,进了房,罗文婕站在客厅中,现在有人来,绝不正常。 不论是谁,都不能见到这一幕。 包里的手机仍在响着,罗文婕狠狠地走过去,高跟鞋踩踏着那只包。 不,她不解气,又把包捡起来,打开来,口冲着地面,把里面的东西通通倒出来,该死的手机仍响着,屏幕上刺眼的三个字:鑫鑫哥。 妈的,果然是他! 她捡起那只手机,狠狠地,不留余地的,摔在地面上。 手机被摔得四分五裂,电池弹得老远,终于,安静下来。 像是做了一件极费力的事,罗文婕终于短暂的歇下来,大口的喘着气。 她动手,心慌的、迅疾的收拾着房间中的凌乱。 想要制造一个林琳从未来过的假象。 门外的人锲而不舍的疯狂砸门,终于出了个声:“文婕!快开门!别胡闹!” 竟然是罗英霆的声音。 他一向不急不缓的,如同活死人,如今,光凭音调,已然是少有的惶急。 即便没有识破,也猜到了八九分。 敲门声仍在继续,罗英霆的声音急躁的响起,话不是对她说的:“对!我先到了!我进不去!可能文婕不在里面,琳琳肯定也不在……” “……鑫鑫,你先不要急,文婕不可能对琳琳怎么样,就算在一起也是小女孩闹闹别扭…… “……好吧,我先想办法把门打开……” “对……是嘉兴小区这里……” 罗文婕豁然打开大门。 罗英霆也正巧挂断电话。 “哥……你怎么……”她想把她哥哄走。 罗英霆却根本不打算跟她寒暄,便冲进来,不顾罗文婕的阻拦,仔仔细细的抽查客厅,喝过的酒杯、手机的碎片……丝丝缕缕的线索被发现,罗英霆握着那只酒杯,问罗文婕:“刚刚谁来过?” 他严厉,亦不留余地的逼问她。 “一个朋友……”罗文婕义正言辞,毫不心虚。 “哪个朋友?是不是琳琳?”罗英霆见她脸上有些不自然的心虚,尽管微薄,却被他察觉:“你告诉我琳琳在哪?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她已经走了。”她瞬间拔高音调:“你们干嘛都这么关心她!” “我是你哥哥!”罗英霆的声音也提了个八度:“她在哪里?鑫鑫马上就要找过来,你别把事情继续闹的没办法收场!” “他过来做什么?” 罗英霆竭力压抑着火气:“他们约好今天见面,可她到现在手机都打不通,文婕,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见过琳琳?” chapter.258 他如此笃定的相信,就是她把林琳藏起来了。 看吧,就算今天不是她挟持了林琳,大家也都这么问她,即使是她的亲哥哥。 “她走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罗文婕一口咬定,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她还没有把dv交给他们,催促着罗英霆:“你没有事就快走吧!” “我必须找找每个房间。”罗英霆狐疑的看着她,终究因为事态严重,不肯全信,不顾阻拦,拉开一楼所有的房门。 罗文婕忙抓住他:“哥!你这是要做什么!我说了她不在这里!” 她太心急,反而让罗英霆更加笃定有问题。 若是那样,就完了。 她不知道事态的严重,可他知道。 罗文婕企图拖住他搜查的脚步,却更像被他拖着。 本就没多少房间,一转眼便上了二楼。 二楼不过两个房间,一个大敞着门,一目了然的内容,另一个紧闭着。 不知是否是错觉,罗英霆似乎听到里面低低的人语声。 走到这间房门口,罗文婕使上全身的气力,使劲拖住他。 她只要二十分钟,不能全然毁了她,事成一半也好。 “哥!你是完全不相信我吗!我藏起来她做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跟我说一下啊!”她像是十分委屈。 “你昨晚上从医院偷偷跑出来,我很担心,结果查到你的车来了b市,以为你要躲起来自杀,但是鑫鑫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琳琳今天早上在高速口上了你的车,”罗英霆终究还是向着她,竭力耐心:“现在鑫鑫他联络不到琳琳,他非常着急,他也知道你在这里,趁着事情还没惊动到林家你最好跟我一起想办法把人找到!至少证明这里没有人,鑫鑫很快就到,如果你这里确实没有人,你也要帮忙找找人,知道吗?” 他一面解释着,一面去拧那扇门。 从里面上了锁的门,他打不开。 似乎预感到事情不那么单纯,罗英霆狠狠的敲门:“里面有没有人!把门打开!” 他仔细听着,似乎有细微的碰撞响动。 罗文婕站在一旁,不吭声,任由他敲门,里面,没有意外的话,已经开始进行了。 “备用钥匙在哪?”罗英霆扭头问罗文婕:“把门打开,我要进去,文婕,你要想清楚,如果琳琳真的有什么事,你、我,连同我们家都不会好过。” 罗文婕仍是不吭声,计算着时间的消耗,她仍要拖延。 “鑫最多再有十分钟就找过来了!”罗英霆规劝道:“他那么关心琳琳,你不怕他做出什么事?我们现在已经够艰难,我知道你委屈,可是能不能等一等,别现在,我们翅膀还没有硬,现在斗不过楚家和林家。” “你为爸妈还有我们家,包括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行吗?” 罗文婕却仍旧不开口,执拗,是她唯一的回应。 罗英霆终于放弃说服她,争分夺秒的,先去另一间房间翻腾着找钥匙。 房门钥匙就在旁边的花瓶下,罗文婕趁着他没有留意他,偷偷摸过那把钥匙,她不能退让,不能改变,死死地将钥匙握在手里,绝不能被他打开那扇门。 就算打开了,也要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他们谁都救不了她! 他们越心急,她越疯狂,那样的疯狂,隐藏在平和的表面下,她早已被噬心,不打算留给林琳一丝一毫翻盘的机会。 罗英霆自然找不到钥匙,正欲下楼,猛然听到敲门声。 兄妹两个谁都知道来者是谁,那哪里是敲门,是砸门,一声、一声,砸在罗文婕的心口。 晾她办法再多,也改变不了别人心的朝向。 罗英霆只好去开门,果然,门口站着楚天昕。 他今天打扮的格外亮眼,那一身衣服,白的刺目,低调奢华,仿佛是参加重要的约会。 她不喜欢他穿白色,那个原因,她怎么不晓得,只是多讽刺,林琳不知道,她却知道,她理应不知道的,从何时开始,她开始恨她,只因她对楚天昕的影响,多深远。 罗文婕能做的,不过是紧攥着手中的钥匙。 一直攥得手心巨痛,发麻。 “怎么样了?”楚天昕的惶急并不是伪装,怎么,他又难受了?罗文婕有些窝心的站在二楼,这次,恐怕他会难受到底,终生不愈。 她似乎是赢了,却有些伤感,或者,她没有赢,他们都输了。 “没有找到人……也许已经走了,文婕确实见过,但是后来她走了……”罗英霆仍旧在包庇着妹妹,也许,他们四个人的友谊,早已因为一场三角恋情被撕毁,内里肮脏不堪,只留表面带着裂痕的残破关联。 “每一个房间,包括衣柜你都找过了?”楚天昕的目光,忽然闪到最近的一处,他疾步走过去,蹲下身子,用手指捏起那东西,是一片手机的碎屑。 他猛然一惊,回头问罗英霆,语气变得严厉:“你确定你每一个细节都找过了?”他把那片碎屑给罗英霆看:“那为什么琳琳的手机会碎在这里!” “你确定这是她手机上的东西?”罗英霆觉得他似乎有些过于关注细节,纵使他也担心,性质却完全不同。 楚天昕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打算再跟他纠缠下去。眼见着罗文婕站在楼梯转角,他去找她问个清楚,她哥哥问不出来,他有办法。 罗文婕看着楚天昕惶急的走上来。 他来晚了,她在心里得意着,有个小恶魔在作祟,她不知是快乐还是悲哀。 “你告诉我,琳琳在哪?”楚天昕来者不善,直接质问。 “她?”罗文婕微哂:“我不知道。” 楚天昕也去拧那扇门,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在发觉那扇门打不开后,更加疑虑:“这个房间的钥匙呢?拿过来,我看过之后就走!” chapter.259 “早没了。”她悄悄把手被在身后,忽然非常、非常想要欣赏到他膛目结舌的神情,有些放肆的开口:“我扔掉了,因为,你的小宝贝,正在这间房里,忙着跟三个男人……战况非常激烈哦……” 她话音未来得及落下,已然说不出后面的话。 因为楚天昕的一只手忽然狠狠扼住她的咽喉。 他完全相信她的话,之前的担忧全数被确认,甚至不在乎可能会误解她,下手之狠,终于令平日中温柔细腻的一只手,变得面目狰狞,几乎青筋暴露。 楚天昕一字、一顿,是咬牙切齿的憎恨:“把钥匙交出来!否则,我现在就在这里弄死你!” 如此跋扈,如此嚣张,明白的威胁,本不是楚天昕的风格。 罗文婕无法应答,咽喉被扼住,他真的打算这么做,不仅仅是威胁,用力之大,足以表明。她的一张脸,都成酱紫色,眼球亦有些充血。 这场面,不仅惊呆了罗文婕,连匆匆赶上楼的罗英霆,一时间也被震慑。 罗英霆忙跑过来,谁都看得出,他想杀了她,这样的念头,楚天昕此刻将它发挥到了极致,似乎,连同周遭的气场,也尽数被寒气冰封。 罗英霆试图把他们分开,使了大力气,向来,楚天昕都是羸弱的一副模样,似乎体重也及不上他,罗英霆却发现自己拉不开,反而被楚天昕暴怒的格开:“滚!” 罗英霆踉跄才站稳,他总得救他妹妹,竭力掰着楚天昕扼着罗文婕咽喉的一只手,息事宁人的劝慰道:“文婕,要是在哪里?你快拿给他!……鑫鑫,你能不能别这样,她身子这么虚,我们想办法把门弄开也行,你能不能理智一点……” 理智? 不!不!他不能理智。 楚天昕此刻只是后悔,当初在英国,他为什么没有直接把她从三楼利落的推下去。 还留她在这里继续摧毁他的生活! 楚天昕眼中已然没有罗英霆,他只想杀了她,只想除罗文婕而后快。 罗文婕无从反对,原本还算高挑的身子被他提着,她感受得到楚天昕的震怒,这真好,他这么恨她,她要不来爱了,退而求其次的要恨,还好,没有辜负她。 僵硬的四肢无力的挣扎,大病未愈的身体,在他震怒的手中,完全占不到主动。 尽管罗英霆又是规劝又是拉架,也毫无意义。 挣扎中,罗文婕终于无意识的松开手。 “当啷”一声,钥匙与地板的碰撞声,虽微弱,却被楚天昕听的一清二楚。 楚天昕低头看着那闪着银光的宝贝,微眯着眼,如同甩脱肮脏的垃圾一般,将几乎断气的罗文婕丢到一旁。 他终于肯放了她,看在她哥哥的面子上。 匆忙的捡起钥匙去开门,罗英霆忙扶着罗文婕,帮她顺气。 他也有些恨透了楚天昕。 却终究没有即刻发作,摊在那里的是他的亲妹妹,他不能让她死掉。 罗英霆忙着拨打急救电话,按照医生的指示帮罗文婕实施临时的急救。 楚天昕已然迅速打开门进去。 还好钥匙不是假的,否则他也不能断定自己将会做出什么事。 房门忽然被人打开,突如其来的救援者,房里的人全都受惊。 房里的景象入眼,连同楚天昕也震惊着。 房间的窗户大敞着,凛冽的寒风,几乎呛到楚天昕。 然后,他见到窗框上瑟缩着一个人。 林琳满脸皆是受惊过度的恐惧的扭曲,尸白的一张脸一面有些肿胀,掺杂着病态的绯红,哪里还是平素里可爱自若的女孩。 她一手紧紧扒着窗框,另一手颤抖着揪扯着自己胸口支离破碎的衣服,她那件衣服,继罗文婕刚刚撕扯过后,又多了不少豁口,本是优雅的天鹅绒黑裙子,也是支离破碎,遮掩不住贞洁。一把有些生锈的剪刀,被她牢牢握在手里,是孤身奋战中对于侵犯者唯一的制约。 房间里,三个男人也有够狼狈,身上有不知是谁的点点殷红,也不敢靠近窗口,正站在墙边互相商量,他们纵使敢收钱强暴别人,还好,还不敢逼死对方。 一番对峙的景象,楚天昕猜得出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她注意到他进来,有些激动,却有些被吓怕了,平素里机灵的一对眸子,也有些木讷。 不管怎么样,他来了,她可以确定他能够救他,仍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惊慌、失措,全部都被大幅度的减少,她想动一动,却忘了身体早已被药力侵蚀彻底,极度的恐慌过后,突如其来的放松,她不能适应,简直做梦一般。 如同一场冗长的梦魇,她无法挣脱,还以为必定会丧生在这里。 谁知,他来了,如同一束天光,瞬间将她带离那些黑暗的、肮脏的、孤军奋战的、退无可退的恐惧之中。 林琳没有注意到自己扒着窗框的手,连同浑身的防备,一并松懈下来。 只顾着享受劫后余生的放松。 没有预料到更大的危险:她要从窗口掉下去了,自己却浑然不觉。 还好,楚天昕早走过来,眼疾手快的把她捞在怀里。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定,并且充满强有力的安全感。 她从前竟然从未察觉。 凛冽的身体被散发着淡雅香气的白色西装外套裹起来,林琳顺从的任由他拿掉那把满是铁锈,将她手指都刮出血痕的剪刀。 “对不起……”他的声音低沉着,带着略略的沙哑,怕惊扰了她一般,那么谨慎:“我来晚了。” 林琳在他怀里频频摇头,没有来晚,他来了就好。 她再没有要求,在这样的时刻,她脆弱,不堪一击,没有要求,没有埋怨,才发觉,有人肯来救她,能够找得到她,已经太好不过。 不论那个人是谁。 但竟然没有意外的,仍是楚天昕,他从不令她失望。 chapter.260 “走,我带你回家。”他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发间,轻柔的、怜惜的抚摸着她明显浮肿的半边脸颊,他错在没有好好保护她,而这事,说到底,还是因他而起。 楚天昕将林琳打横抱起,她纤细瘦弱的身体,轻飘飘的靠在他怀里,几乎没有重量。 眼下,他不打算再有任何争端,惊扰到她已经足够糟糕的情绪。 楼下,救护车刚到,有医护人员正匆匆上楼。 谁都没有死,楚天昕仍是忿忿着,罗文婕会留着命,他的宝贝却被伤害了。 楚天昕将林琳放进车里,自己也上了车,忽然靠过来,裹着围在她身上的外套,扣好安全带,他不允许她再出任何意外。又见到她手上的血痕和铁锈的颜色,拿过车上的湿巾,轻轻的,耐心的擦拭着,并未注意到林琳尴尬的表情。 只听到她无意中说了一句:“这车里……怎么这么香?” “香?”那不可能,这辆车是楚天昕今天从公司取来应急的,没有香水,本来有些腐朽的味道,便一直没有关车窗,哪里来的香气? 忽然间,想到一个可能,楚天昕狐疑的抬起头,看向林琳。 他刚刚确实没有注意到,她满脸绯红,额角有细密的汗渍,细细的一双眼中,有尴尬、有难耐的水色,太不自然:“你……”他犹豫的开口确认:“是觉得我身上的味道?” 林琳瞬间被戳破尴尬,咬着嘴唇,许久,才低不可闻的开口:“……也没有……” 楚天昕几乎可以确认,她的情况不太乐观。 干脆问的明白些:“她有没有给你吃过什么东西?或者是味道不太一样的饮料?” 林琳知道自己的情形,却不知因何而生的执拗,仍是不愿告诉他。 只低着头,不吭声。 这样隐晦的事,楚天昕开口也有些艰难:“琳琳……我是怀疑,她给你下了催情药。” 林琳不敢吭声,催情药?光听着,便知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自己身体的情况,自己也清楚,只是在他面前,无法言喻,却不得不承认,有点难受,这样的难受,刚刚似乎被恐惧冲淡,现在却发现,不但丝毫没有冲淡,面对他,好像加剧了。 纵使是药物引起的本能反应,仍是觉得无法面对他。 竭力压着,林琳才发觉,自己也是个自制力还算强的人。 或者说,罗文婕没有料到,这样的药量,暂时还不至令她颠鸾倒凤,彻底失去理智。不管怎样,总算逃过一劫。 “我们先去医院。”楚天昕完全可以确定她的情形:“这样下去……对身体损伤很大。” 林琳却忙摇头,神情肃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想办法……” 去医院,那不行。如果是其他病情,林琳不介意去医院,可是这样的情况,她仍是有些奇怪的保守,不愿把这种事暴露在外面。 楚天昕随口问道:“你自己想什么办法?” “我……”林琳忽然想到什么,满脸通红,绞着手指,生生止住后面要说的话。 他也发现自己这么问,好像很困扰她,但他并没有玩笑的心情,一面发动车子,一面继续规劝:“去医院吧,好不好?而且……我担心你还有其他不好的情况,我们要去检查一下,知道么?” “他们什么也没有对我做!所以不用检查了,我没事的!”林琳当他计较着这个,激动地解释道:“开始……确实是打算对我做什么,然后我拿剪刀好像是划伤了一个人,但是后来,我爬到窗户上,说我要跳楼,他们怕我真的跳了,一直在劝我下来……真的什么都没做,碰都没碰到……” 楚天昕忽然腾出放在档位上的右手,紧紧握住她离得最近的那只手。 他的力道攥得她有些发疼,语气却仍是平静的:“你别着急,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样肮脏的念头,他从来没有,他要去医院,只是单纯的,担心她身上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伤口,事情的经过,他早晚会知道,她所受到的每一处伤害,他都会知道是谁主使,谁制造。 他不打算从她口中知道,因为不想再增添她的烦恼。 “可是我不想去医院……”林琳低下头,咬着嘴唇,提出要求:“我也不想回家……” 趁着红灯,楚天昕看向她的神情。 有些焦灼,有些低落,也是,这样的突发事件,她被吓得不轻。 也许,她也不愿意被人察觉到她的狼狈。 他对她的心,从来都无法变得坚硬,妥协道:“好吧,不去医院,也不回家,我们去开个房间,处理一下你的问题。” 开房间? 刚刚被人险些轮暴的阴影又浓重起来,林琳显得有些六神无主:“怎么处理?” “洗个冷水澡吧,”楚天昕认真的说:“应该会管用,不过你会感冒。” 林琳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楚天昕也知道,她吃的不知是什么东西,许多秘药的处理办法都不尽相同,他也怕弄巧成拙。 不过,她在他身边,楚天昕也明白,万一出问题,他是她唯一的危险,但好在,看她现在还算清醒,药力应该不大。 最惨不过——他来负责。 传城在b市x区分公司离这边并不远,开车也不算堵,半小时便到了。 最近的商场却路途遥远,楚天昕怕她忽然发作,派人去帮她买衣服,先把林琳带上楼。 三十几层的电梯,人流不少,又停停走走,林琳本就晕乎乎,被电梯晃得更加晕眩,楚天昕想扶她,被她推开一点:“你身上太香了……” 所谓的香,楚天昕理解她的意思。 该谢谢这药力,他不知她脑海中,此刻有没有对他存有些幻想。 这样的念头一涌上来,楚天昕也不敢再想下去。 chapter.261 电梯里人还算不少,他只好退开些,仍拉着她的手臂,怕她再被别人身上的香气所吸引。 终于到达目的地,三十一层。 这层都是些价格昂贵的套房,人极少,楚天昕扶着林琳,一直进了房间。 有了楚天昕早先的要求,房间里已经准备了不少冰饮料,冰水,冰可乐,果汁……林琳早已口干舌燥,找到冰凉的鲜榨果汁,豪迈的牛饮,冰镇还是有些用的,至少,那团憋了那么久的无名之火,总算降下去了一些。 事实上,林琳早有些按耐不住,许是药力被红酒影响了些,还不至强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但很明显的,还是能感受到体内的那团火,呼之欲出,急需被什么浇熄。 楚天昕到露台上去接电话,回来时,她已经冲进浴室去洗澡。 他便在外面等着,也希望她冲一冲,就能好起来。 尽管心知,罗文婕下的药,应该不会那么简单。 越想,便越发恨她,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害了他,如今,还打算害她。 他不能忘记自己十七岁时,遭受到怎样的折磨。 没有人能够帮他,因为身体不由意志,只好一直沦陷,多艰难才从那样的泥藻中爬出来,那太肮脏,他甚至不愿去想。 还好,她比他想得开一些,知道危险解除,便放了心,丝毫不担忧以后。 楚天昕靠在沙发上看报纸,直到报刊架上所有的报纸全都仔细看过之后,林琳才从浴室里冒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 “你们的浴衣干净吗?”她抱着浴巾,盖着他见得到的地方:“不会有什么病传染给我吧!” “消过毒的,”见到她还有空担忧这些,楚天昕知道她心里的压力已经小多了,笑道:“不过底下的人是不是完全按照要求做事,我也不能保证。” 林琳撇撇嘴,又关上浴室门。 很快,便出来,穿上浴衣,一路哆哆嗦嗦的小跑着钻进被里,在春寒料峭的时节洗冷水澡,可不是那么舒坦的。 热度倒是少了些,燥仍是那样多。 有人敲门,送来了药箱和温水。 楚天昕把药和水拿到她跟前,让她坐起来:“来,吃点感冒药,预防一下。” 林琳乖乖接过药吃掉,有点幼稚的希望,感冒药中有某种成分,可以抵消罗文婕留下的麻烦。 楚天昕又拉过她的手,不由分说的挽起她的袖子,手臂上没有伤口,只手上有细细的划痕,楚天昕一面帮她涂着碘酒,一面问:“身上还有没有伤口?” “没有……”她摇着头,是不是感冒药的作用,竟然又开始头脑发昏起来,这样的昏沉,很明显,很迅速,令她措手不及,有些强弩之末的确认道:“只有一点淤青,不严重了……” 楚天昕正欲去找些冰毛巾帮她敷脸,忽然察觉到林琳的异样。 她现在的样子,比起刚刚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仅脸颊,连同脖颈,都是明显的绯红,看着他有些躲闪的一双眼中,被情欲渐渐蒙蔽。 楚天昕这才想起,似乎在这样的时刻,喂她吃感冒药是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极有可能,是药物互相影响,她的情况反而严重起来。 他犹豫起来,不知如何是好:“琳琳……你怎么样?哪里难受?” 她也不吭声,只摇着头,忽然一头栽倒在他身上。 她揪扯开碍事的被子,牢牢抱住他,连同呼吸,都急促起来。 隔着两层布料,仍能够感到她传递给他的热度。 她身上,只着这么一件单薄的浴袍。手脚像是无处安放,自己同自己挣扎,未果,只是将他越搂越紧,紧到楚天昕完全不能忽视她柔软的曲线。 有些悬于一线的东西即将爆发,楚天昕第一反应是扶着她的肩头,想稍稍挣脱:“我们去医院吧……”他不愿在这种时刻被她勾引:“你的状况不太好……” 林琳仍是摇头,这么简单的事,她竟然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失去了分辨力,不理会他的意思,她像是撒娇,又像是痛苦的呜咽:“你别动……别……别推我……” 楚天昕可以保证自己不会推她,只是他不敢,也不愿在这种时刻,她毫无招架之力的时刻,让自己也放纵下来。 是否是药力的影响,她不止看起来充满魅力,连同音色,都是温婉性感的。 她的呼吸,焦灼而滚烫,令他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全都激动起来。 他有些无法拒绝。 这样全新的体验。 他也不敢抱她,只好干坐在床边,克制着自己因她的投怀送抱而引出的正常反应。 林琳似乎正在试图安静下来,却忽然从楚天昕怀里挣出,仍是跪坐在楚天昕身边,无意识的挺直身体,她看着他的眼神,并没有彼此期盼的清醒,仍是混乱、焦灼并且尴尬的,无意识的舔着自己的嘴唇,像是饥饿的人见到美味的食物一般的垂涎。 这样的眼神,这样直白的行为,令楚天昕也跟着有些燥。 他不敢看她。 有种即将趁人之危的预感,不敢承认自己也存留了无耻的念头。 “你可不可以……不是……”她狠狠摇晃着满头湿漉漉的长发,并不知自己想要表达一个什么样的意思:“我是说……我想吻你……” 她又很霸道的抱住他。 也许此刻,这样的念头是足够真实的,尽管他们清楚,这不过是一种需要。 仅仅是需要而已。 湿润的青丝,满载着厚重的水汽,如同藤蔓,虽是微凉的触感,却撩拨着火热的温度。 这让楚天昕焦头烂额,拜罗文婕所赐,他想听到她说的话,想看到她做的事,她都说了,都做了。 她明明没有撒谎,他却有些讽刺。 一面,心疼她被人陷害失身,尽管……对方可能就是他自己。 一面,又无可避免的,有些期盼这件事的发生。 chapter.262 楚天昕自己也没了方向,反复的犹豫着,无法当机立断的处理现状。 却忽然感觉到她的手指抚着他的脸颊,她居高临下的捧起他的脸,令人意外的,她低头,含住他紧紧抿着的嘴唇。 连林琳自己,也不知她想做什么。 反正,人类多渺小,在本能面前,似乎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她也许该庆幸,刚刚还没有被影响的这么惨。 唇舌交缠,是灼热的温度,侵犯他毫不费力,楚天昕似乎没有咬紧牙关的理由。 任凭她霸道的侵犯她,有些享受,有些委屈的承受她算不得技巧娴熟,只火急火燎的热吻。 他被她侵犯了,如果是平常,楚天昕会很乐意接受这件事。 林琳原本的念头中,仅仅想跟他接吻这么简单,只是她碰了他,反而彻底变得不理智。 她如何能理智,说到底,她此刻强烈的需要一个活色生香的男人,身体已经不仅仅是奇怪,连同自制力,已然被全数瓦解。 她还需要瓦解他。 满脑子,全都是本能的欲念。 楚天昕也察觉到她的念头,他是过来人,她又从来不具备钢一样的理智。这样的发现即刻便被证实,她利落的解开他的衬衣纽扣,热吻一路向下,毫无章法,火焰四处蔓延。 长发在周身蔓延,她的身上也很香,是纯自然的香气,令楚天昕心猿意马,不能自制。 他发现她的手又去解他的腰带。林琳已然被药物扭曲成欲女,急不可耐的要他。 他忙拉住她的手,喘息着,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无力的拒绝:“琳琳……你……” 后面的却生生咽下去。 她丝毫不理会他欲拒还迎的抗拒,伸手解开自己的浴袍腰带。 算了,一切都乱了。 面前春光四泄,潮湿的黑发和毫无遮蔽的美丽身体,如此美景,实实在在的震慑了楚天昕。 短暂的惊怔,楚天昕的目光确实被吸引,最先注意到的是她肩上的淤青。 他忙别过头,在这样的时刻,他不该趁人之危。 她丢掉浴袍,又贴到他身上。不着寸缕的身体热辣的贴上来,楚天昕十分被动的试图拉开她:“琳琳……你别这样……” 他发誓自己真的很坚定,但也真的,很不坚定。 林琳却仍缠着他,不肯放放手,又反反复复的缠上来,她还勉强听得懂他的话,语气是她最擅长对付他的吴侬软语:“鑫鑫哥哥……就一次……好不好?” 鑫鑫哥哥? 楚天昕猛的回头看她。 他还当她不认得她,还以为,她即使叫出个名字,也只会是韩彧。 林琳脸上的神情,热切又激动,身体不安分的蹭着他,寻求些慰藉。 楚天昕不得不承认,他被瓦解了。 被她认得对方是他的行为,而瓦解。 只留一个空壳,仍故作镇定的,他怕后悔。 怕他们都会后悔,从而享受过后,让距离变得更远。 林琳又捧起他的脸吻他,直奔主题的接吻,满是情欲的味道。 他看不出,她只是被药物迷失,还是真的掺杂了……那么一点点感情。 只是深深吸气,不敢碰她,只抽出只手,拽着她的手臂,担忧她掉到床下。 期冀已久的好事到了跟前,他反而有些无从下手,不太愿意回应她的吻,也不太愿意抱紧她投怀送抱的身体,甚至不愿被她知道自己成功的把他热的欲火焚身。 他担忧,担忧自己被利用,尽管这是两不相欠的一件事。 只好焦虑的忍受着她。 直到她有些累,终于渐渐歇下来,仍是挎着他的脖子,没有任何阻碍的接触,她紧紧贴着他,身上仍是热得烫人,她被药物折磨的几乎发疯,可怜的哀求他:“鑫鑫哥哥……我要死了……” 楚天昕终于溃不成军。 不能再任由她这样下去了,他有些怕她。 怕她的引诱,怕她的勾引。 也怕自己已经毫无意义的伪装。 谨慎的拉开林琳仍环着他脖颈的一只手,探身去拿浴袍,她却好机灵,两只手臂又迅速挎上他的脖颈,一直把他扯得重心不稳,不受控制的靠在她身上。 他们一起倒在大床上,她被他压在身下,楚天昕忙撑起身体,她却先他一步,两条细细的腿抬起来,夹紧他的腰。 她一直揪扯着缠在他身上,严丝合缝的接触,空气中漾满情欲的味道,彼此厚重的喘息分外清晰。 她终于成功的,瓦解了他本就算不得坚定的意志。 算了,他也不想坚持。 他腾出一只手,托着她的背,凝脂般的肌肤,触手是丝缎般的滑腻质感。 林琳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说不清是谁撑着谁,他的回应使她激动起来,她贫乏的技巧中却找不到更好能表现快乐的方式,只能吃力的将有些酸软的手臂收紧,又试图去吮吸他的唇。 他也没有拒绝,热辣的,冲动的回应她的需要。 林琳被他的吻,更是逗弄得浑身如同过电般的轻颤,自然而然的,想要他更多、更深入的对待。 直到她的手真的酸痛不已,才被迫躺倒枕头上,柔美的青丝,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透着点点红润,细长的一对眸子中,是道不明的妩媚,她就像一颗诱人的糖果,等待着他将她的每一寸全都滋润,品尝她的甘美。 楚天昕想……不,他全都不想了。 让那些理智、犹豫和怯懦全都去见鬼,他想要她,这样的念头早已不是一天两天。 修长洁净的一只手,带着不可言喻的意思,轻柔的、巧妙地从她的脊背上,一寸寸向下,尾指的边缘的尾戒,铂金的边缘,在她敏感的裸背上滑下些微的凉沁。林琳忍不住搂得他更紧些,牢牢镶嵌在怀里。原本挂在他身上,匀称修长的两条腿也按耐不住轻轻的蹭着他裸露在外的腰,满面皆是享受与痛苦并存的纠结,那样的神情虽不美,却分外的打动楚天昕。 chapter.263 他亦轻轻喘息,忍受着排山倒海的欲念。 终于,那只手挪到她的大腿,轻轻的抬起,企图把她缠在他腰间的腿放下。 察觉到他的意图,林琳仅有的意识中,本能的把腿紧紧缠着,不愿放掉救命稻草。 浑身都跟着紧张起来。 “乖……”楚天昕轻轻吸气,她缠得他太紧,他完全不能动弹。空闲的左手捧起她的脸,她的眼神是柔情的,至少在此刻,她因需要他,而变得柔情。他也因此而变得更感性,轻吻着她的睫毛,细致的眉眼,和嫣红的唇畔,点点滴滴哪里都不受冷落,终于令她确信他已经不打算坚持,用尽温柔的劝服她:“宝贝……乖……”他轻吻着她的锁骨,一面轻抚着那条性感的腿,让她放松些:“把腿先拿下来……我都没办法动……” 是否是他眼中专注的柔情蛊惑了她,林琳终于一点一滴的放松了对他的束缚。 他终于得以自由行动,细密的吻,温柔中带着强势的蛮横,席卷了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在她按耐不住的娇喘中,一点点夺回主动权。 时至此刻,楚天昕完全相信,自己是有预谋的,如果他坚持一些去医院,那么现在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可他没有坚持,他不敢承认,自己有隐晦的念头。 如同现在,她治好了他的病。 让他得以没有任何压力的占有她。 她很需要他,至少这一刻,他能够满足她,因为此刻的她,已经被药物逼的发疯,不需要任何困难,便可以满足。 也许江辰逸说的对,他的问题是心因性,至少,对于她,他这样的念头从未少过。 楚天昕告诉自己,他可以使出浑身解数使她得到满足,完全依靠自己,他也无需药物,让罗文婕留给他的阴影,全都消弭。 他令她燃烧,陪她嬉戏,他引导着她,她纵然不是未经世事,也终究涉世不深,不是他的对手,老实的配合着,在他的带领下,完全出于自然地婉转呻吟。 他亦狠狠地霸占她,不留情面的丢掉人前温和世故的伪装。 谁知这是不是最后一次? 反正,他已经彻底沦陷在她手里,也不知是谁占有了谁。楚天昕不得不认栽,在她面前,他的一切全都变得原始起来。 谁让她给他的甜头,总是那么甜。 林琳放任的、主动地任由他一次次的占有她。 朦胧中,似乎听到楚天昕问她:“宝贝,感觉怎么样?开不开心?”他的声音是喜悦的、兴奋地,带着重重的鼻音,分外的性感。 她不忘了奋力摇头:“不许你……这么……叫……” 他忽然狠狠冲击着她,见她无力的轻吟,笑容中带着惩罚:“告诉我,你开不开心?” 她开心,至少是身体。 好像从未如此开心,自然,也从未如此需索过这种事。 楚天昕带给她的,是不同的体验,韩彧永远不能给她,尽管,他已经做得够好。 他们却总不合拍,纵使她也开心,那开心和开心的程度却完全不同。 林琳并未想起韩彧,她没有多余去想刚刚分开三天的前男友。 却像是,已经过了一生。 失之交臂的一段缘分还未落幕,已然又被赠予另一端姻缘。 混乱的思维,这一刻,她眼中、心中只有楚天昕一个,他能使她快乐,尽管是感官的需求,或是空寂的填补。 也许,从她在那间可怕的房子中,被他拯救,已然开始懂得,无谓的坚持,不如抓住一个,别都赶走,她前二十年运气太好,抓不住韩彧,留住楚天昕,也不至让后面的日子遗憾度过。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明白,自己抓不住偷偷溜走的任性与轻狂。 后来,两个人终于筋疲力竭,林琳渐渐不再闹他。 她也累了,一整天的惊慌与耗费体力的劳动,磨人的欲望终于不再出现,连爬起来去洗澡的空挡也挪不出,便彻底失去意识。 她一旦睡着,便睡得特别沉,房间被玩耍的一团乱,花瓶被打翻,羽绒被和枕头不知何时被丢在地毯上,他们最后的战场稀里糊涂挪到沙发里,靠枕不知所踪。林琳倒在沙发边缘,任由纷乱的黑发颤巍巍的垂到地毯上,心满意足的,疲惫至极的睡得昏天黑地。 很奇怪,出力比较多的楚天昕丝毫不困,他也很累,却格外兴奋,谁让在这场闹剧中,原本该是两败俱伤的结局,他却成了最后的受益人。 他把她抱到床上,枕头、被子,全都重新铺好,又找来浸了温水的毛巾,细细的擦拭她身上的汗渍与粘液。 她身上,有几处淤青,更多的还是吻痕,吻痕是他给她留下的痕迹,他不让她疼,但还是愿意留下些什么,只可惜楚天昕左肩和右手臂各被她咬了一口,到现在有些浮肿。 他理解她的兴奋,尽管他很疼,也觉得开心,他认为她多咬几口他也扛得住。 他从未在接受疲惫和疼痛时,感到如此巨大的满足与幸福。 她睡得酣甜,丝毫没有被惊醒,婴儿般的睡颜,带着属于女人的娇柔。 楚天昕去浴室冲凉,很快便出来,不过十几分的时间,便发现她又从被里蹭出来,一个人霸占了一整张床。 她有很多,他或了解,或不了解的小习惯。 时间还早,刚刚下午一点多,楚天昕也再无力气去林家拜访,只好送她回去时一并编个借口说明。 叫醒定在四点,他还有两个多个小时来跟她依偎在一起。 楚天昕已经不敢去想接下来,她会如何处置他们的关系。 一切,已然脱离了原本的轨迹。 他也躺到床上,把被她搞得一团乱的被子重新铺展,小心翼翼的把人搂进怀里,避免碰到她的伤口。 他从不令她心生防备,谁让他出现的足够早。 她仍是丝毫没有醒,乖巧的钻在刚刚亲密过男人的怀中。 窗纱的缝隙中,投进来正午晃眼的光芒。那光芒,凌乱的,晃悠悠的在地毯上四处散落着光芒的碎屑,他看着她的睡颜,是满心的欢喜与祥和。 他情有独钟、一晌贪欢,至死靡它。 他幸福,这样的幸福,得来不易,前路后路两茫茫,反而有点数着分秒过的伤感,怕前功尽弃,怕被她用过就甩。 chapter.264 朦胧中,林琳又见到母亲。 一望无尽的花海,火红的玫瑰园,她仍是一袭清淡的衣衫,坐在小小的亭子中,怀中抱着一个婴孩。 林琳怎么走过去的,她不知道。 忽然到了她面前,那婴孩有些丑,皱皱巴巴的一张小脸,裹在襁褓中,还不能够睁开眼睛看人。 她多小,小到,身长还不及她的手臂。 母亲脸上亦是温柔的笑容,抱着那个孩子,轻声细语的说:“看,她多可爱,是个女孩子,宝贝,你刚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 林琳望着那个孩子,油然而生一股怜爱,她想摸摸她稚嫩的小脸,却被母亲不易察觉的闪开:“不要碰她,她正睡着呢,万一醒了,又要闹腾,你也会跟着睡不好。” 林琳便收回手。 “我带她最后来见你一次……宝贝,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带走她。”母亲忽然将孩子放在亭中的石椅上,一只手,想要轻抚林琳的发丝,却伸到一半,又拿回去:“不过,我会带她来看你,在合适的时刻,我会送她回来。” 明明是温柔的语调,却令林琳错觉出一股刺骨的寒。 那样的寒,令她手足冰凉。 慌忙中,林琳抢过那个孩子,不顾母亲的阻拦,拔腿就跑。 那么大的玫瑰园,没有尽头,她跑了多久?一直跑到地老天荒,玫瑰的刺,刺进她的血肉,鲜血淋漓。 那么鲜明的疼痛,刻骨铭心。 她恐惧,又惊慌。 林琳亦不知,母亲有没有追过来。 只是怀中的孩子,一直,一直安睡着,小脸是静谧的安详。 忽然,脚下踩到一块柔若无骨的东西,下意识的低头,是一条蛇。 极其粗壮的蟒蛇,黝黑而满布花斑的身体,笔直的躺在她脚下,林琳被惊吓,下意识的后退,抱着孩子的手竟然一松。 她才看清那蟒蛇,是否刚刚看走眼,哪里是蟒蛇,那是万丈悬崖。 嗷嗷待哺的婴儿,却已然落进悬崖深处。 她抓不住她。 那悬崖,如同一张黑色的大口,生生的将她想要保护的宝贝吞噬,她的无助,她的恐慌,她的绝望那么清晰。 却在某一瞬,林琳发觉自己被一束光芒围拢起来,温暖的橘色光芒,将她的无助,她的恐慌,以及她的绝望,一点、一滴的全数驱逐开来。 有温存的声音响起来:“宝贝……醒醒……”她一直被那声音拽离梦境。 艰难的睁开眼,心悸还是一样多,却终于能够平静些。 最先见到的是楚天昕担忧的一双眼,带着恻然的不安:“做噩梦了?” 林琳眼神空洞的望着他,尚未完全从噩梦中解脱。 也一时间想不出,为什么,她在梦中醒来时,会见到他。 头痛欲裂,浑身皆是深度的酸麻。 他仍在问她:“怎么了,还觉得害怕?”温暖的指尖覆上她的额角,将冷汗拭去。 她的身体,一点点的回复应有的温度。 短暂缺失的记忆,也渐一并渐渐转醒。 他们为什么会躺在一张床上,林琳猛然觉悟,各种情绪汹涌而来,她惊惧不安,她难以置信,她懊悔不已。 下意识的挣脱他的怀抱,真实的事件远比噩梦要可怕。 她完全不能接受这件事。 楚天昕却没有任何行动,只默默靠在床边,看着她顺手拎起一件也不知是谁穿过的浴袍,裹在身上,跳下床,翻腾着找衣服穿。 动作倒是快,一转眼,全都穿在身上,只可惜裙子不见踪影,她根本找不到它。 楚天昕终于愿意开口:“那条裙子丢掉了。” 正跪在沙发上翻裙子的林琳猛然回头,有些激动:“为什么!” “已经破的不能穿了。”他丝毫不估计她的眼光,掀开被子起身穿衣服。 林琳忙转过身,他身材确实很好,可她以为他们还需要避讳。 他也半晌没出声,彼此是尴尬的静默。 林琳只觉得头脑一片混乱,他们发生了关系,也许他们迟早都会走到这一步,可不是现在,也不能是现在。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洁净细长的手指,白的有些脆的肤色,红色的图腾纹身格外显眼。 林琳慌忙闪开,楚天昕只是拎起沙发上的衬衣,穿在身上,系着衬衣纽扣,也没有直视她失措的一双眼睛,仍是平静的,甚至有些不该有的疏离掺杂其中:“等一下会送过来,你那件一模一样的款式不太好买。饿不饿?想吃什么,下楼去吃点东西?” 他全都安排妥当了。 有种阴谋的味道弥漫上来,林琳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 “不用了,衣服什么时候送过来?”她面色微恙:“算了,我那件扔掉了吗?还能不能找回来?我自己去买好了!” 他会意,终于肯扭头看他。 他的眼神,有些不经意的冷,即刻便接受她的意思:“恐怕找不回来了。” “谁叫你扔掉它!”她终于开始暴躁,焦头烂额,蛮不讲理:“那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不问问我就扔掉!” 楚天昕却没有理会她。 走到房门口,抓起内线电话,拨了个号码,有些急促的开口:“衣服买的怎么样了,马上送上来!……对!全都送上来!” 随后才摔下电话,对着犹在暴躁的林琳,他的冷静格外清晰:“最多五分钟东西就能送上来,旧的我已经扔掉了,也可以帮你找找,要哪件,你自己选。” 他的不悦,很鲜明。 林琳便坐在沙发上,不再无理取闹。 楚天昕靠在门口的镜子边,看着她僵持的模样,有些无奈。 他问她:“用不用我送你回去?” “不用。”她的答案在他意料之中,却仍是粉碎到他的幻想。 chapter.265 这样的谈话,楚天昕接下来理应扭头便走。 他也确实有这样的想法,行动却终究背离。 走到她跟前,抬起她的脸,轻柔的动作中带着不可背离的意志,强迫她正视他们的情形:“回去之后还打不打算见我?” 她有些负气,终究委婉的开口:“我累了,要回家休息。” “我还得去你家拜个年。”他像是听不出她的拒绝:“或者,等你什么时候休息好了,我去看你。” 她不给他机会:“我过了正月就去意大利,你不用来了,我休息不好。” “我可以去意大利看你。”他看着她躲闪的眼睛,手上仍在微微施力,不让她逃脱:“每个月都去一次。” 林琳焦躁极了,愠怒道:“我不见你!” “每次都不见?” “每次都不见!” 他有些无奈,被她气道:“一辈子都不见我了?” “不见!不见!我一辈子都不见你了!行不行!”她任性的叫嚣着,犯了错误,总要有人来承担,她全数丢给他,揪着他的衣服,狠狠捶打,一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做派:“谁叫你把事情变的这么糟糕!我讨厌你!趁人之危,小人!” 她总有让男人发疯的本领,楚天昕算是领教到了。 一只手钳制住她力气不小的两只手,他低头,叼住她的双唇。 强势的侵犯,她有短暂的窒息。 他贪婪的吮吸着她的唇舌,却没有情欲的气息,只有些微的,压抑的怒意传来。 林琳发狠咬他,尝到血腥的气息,他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只不过一个吻,她将这么大的责任全都推给他,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他不能接受。 既然已经变得如此不堪,他们的纠缠已经这么多,他不打算再顾虑着更糟糕的结果。 她不可以继续妄为的在他的世界里走来走去。 刺耳的门铃声传来,谁都知道,是衣服送来了,楚天昕有些急迫的,不想去开门,主动的,更加加深了这个不留余地的强吻。 这让她几乎要窒息。 挣扎都变得无力,她终于被迫接受了这个糟糕的事实。 楚天昕见她不闹了,才肯放开她。 两个人都几乎不能呼吸,一经接触到新鲜的空气,全都大口的喘息着。 门铃又催命般的响起来,服务员的声音突兀的插播进来:“楚先生,您要的衣服现在帮您送进来吗?”林琳一听,忙推搡着他:“你快……” 她话音未落,头顶上便传来一个极其暴怒的声音:“等一下!” 是对着门外的,她浑身却下意识的一个激灵。 楚天昕转过头,脸上余怒未消,却见她惊惧的神情,下意识的神色一软:“你真打算再也不见我?” 林琳反而胆小了,什么都不敢说,显得很局促,拼命的找借口:“我反正要走了……你又不是遇不到更好的人……放心,我不用你负责的,我们还是朋友……等我觉得不尴尬了,还是可以见面的……” 他明白自己吓到了她,还不如对他任性的大吼。 “我不是故意要吓你。”他冷静下来:“你别害怕。” 林琳连忙摇头。 “我说过,我会去看你,一个月一次,如果你觉得太频繁,你会尴尬,都可以商量。”他低声下气的表面自己的意图:“也许有更好的,可是没人能让我爱这么久,现在的事只当都是我的错,可是……你跟我在一起吧,好不好?” “我……”她失措的,不知如何是好,他软硬兼施,令她没有了抉择:“我跟他……我们……” 她说不下去,不敢惹他生气。 “我知道你忘不了他。”他叹息着承认:“你觉得你们还可能吗?” “……不可能了。” 也许她真的忘不了韩彧,永远都忘不了。 初恋、初夜,对于女人来说,总蕴含着特殊的意义。 他是不同的,即使他们今后的轨迹不再相同。 即便……不可能了。 她不得不承认,就像承认每一个事实,她失败了,尽管做了那么多事,依然不能挽回错过的际遇。 她多希望,他们能一直相爱,不能相爱,能相守也好,谁料到,最后,什么都不剩,只是一场心酸的过往。 楚天昕亦是叹息着:“所以……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他的耐心,已然达到极限。 在经过今天的混乱,他无法再放走已然享受到的甘美。 这个念头,一经引爆,便无法再停止。 林琳便不吭声。 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沉默,焦灼的蔓延着。 他们僵持,谁都不肯退上一步。 林琳不敢看他,只是突然无力的察觉到,原来温柔平和的楚天昕,也会如此咄咄逼人。 她一点都不了解他。尽管他们已经相识二十一年。 他的手臂仍环在沙发靠背上,以一个固执的姿态,逼她按照他的意愿执行。 林琳才发现,自己纵然执拗,却谁都拗不过。 楚天昕或者韩彧,他们都是她的克星。 没有人敢继续敲门,林琳无法忍受这样的僵持,试探的开口:“我……什么时候才能拿到衣服?等一下天黑了,我不好跟我爸爸解释。” 他像是没听到,许久,才答道:“现在就能。” 他放弃了,终于不再逼她。 他们的较量,他总是输得好惨。 前去开门,经理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不少东西,有新的裙子,和林琳落在罗文婕房子中的包,以及新的手机。 楚天昕已然平静不少,他向来鲜有怒气,尤其是在陌生人面前。 接过东西,维持着风度:“辛苦你了。” 尽管他看上去有点不能克制的受伤。 林琳忙去接过他手中的袋子,推上门。 她有些自私,想跟他发脾气,又唯恐他真的计较。 chapter.266 彼此回避着对方的眼神,楚天昕顺手抄起离得最近的一杯水,冰冰凉的可乐,冰块早融化了,被稀释过的可乐,难喝至极。 “把衣服穿好,我送你回去。”他的音色淡淡的,却端着那杯可乐,豪迈的一饮而尽。 “喔……”她看得出,他真的在计较。 否则,从小便被培养得优雅谦和的他,即使是喝水这样的事,也哪里肯以这样的姿态。 况且,楚天昕从不喝碳酸饮料,因为理论上,碳酸饮料并不是健康的饮品,楚天昕小时候灾祸和病痛一直比同龄孩子多,好多次都险些让楚家失去了这个三代单传的孙子,对他的健康要求格外严格,不是没有馋过,却早已在无尽的失望中习惯了去拒绝这样东西。 关于他的事,她知道的特别多,也算得上,很了解他。 况且,他的不开心,表现的太过明显。 林琳却没再说什么,意识中,吃亏的仍是自己,她不低头。 匆匆换了衣服,林琳也不愿再在这个地方久留。 等她把衣服穿好,从卫生间里出来,才察觉到他仍是那个姿态。 靠在门边的五斗柜旁,手中捏着那只空杯。 这让她生出一股错觉,他也很孤独。 是她总会跟孤独的人牵涉不清,还是他们……因为她,才变得孤独起来。 林琳只觉得有些怜悯他,怜悯他对于她的感情,很珍贵,不管他实际上是怎样的人,对她,却一直是呵护备至的。 是韩彧做不到的呵护。 林琳不敢承认,经过韩彧一个人,竟然有些对男人失望。 所以,他对她,真的已经很好了,比韩彧好,就是很珍贵了。 尽管,她懂这些。 却仍只是希望,让这一切,全都结束,他们……都不要再爱她。 林琳低着头,企图以一个漠视的姿态开门出去。 显然是个愚蠢的办法,楚天昕已然早一步听到她的脚步声,回过头,不打算运用自己的敏感,发现她的逃离,那已经太明显了:“都弄好了?走吧。” 他终究比她更冷静,尽管只是看起来。 不等林琳答复,他已然抽身拿过外套,迅速穿在身上,先她一步出了房间。 逃亡一般的,不愿再表露出什么。 冲动之于他,不过是一时半刻的产物。 林琳一直跟着他,到了楼下,车已经备好。 没有意外的话,想必楚天昕不会再主动联络她。 尽管他话语中摆出一副要跟她纠缠到底的模样,但他那样的人,终究会渐渐冷静下来,然后用一层层的防备,不去使自己做出对别人纠缠不休这样惹人厌烦的事。 他一直沉默着,遇到认得他的人,还是会笑一笑,连那程式化的笑容中,也透着疲于应付的疏离。 林琳亦是沉默着,脑海中是清晰冗长的空白,什么都不敢想,怕一想,便没有勇气撑下去。 本能的,想要逃离,她从来不是个勇敢坚强的人。 “上车吧。”楚天昕阻止礼宾员,亲自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有些客气,有些疏离,他们之间,好像从未如此不自然。 林琳踌躇着,站在车门口。 站得这么近,却突然遥远了。 说到底还是有些贪恋他的好,她不坚定,纵使也想凌厉的,不留余地的跟他撇清关系。 楚天昕只偏着头,刻意避开她游离的目光。 他耐心向来很好,可现在的一切,也难免焦躁。 终于,她踌躇的、郁结的声音传来:“我想吃点东西……” 仿佛用了极大的气力,做出了如此的决定。 他猛然看她。 却不吭声,只是长长久久的沉默。 “算了……”她轻轻吸气,艰难提起的勇气全都消弭:“我回……” 她还没讲完话,已然传来“嘭”的一声。 楚天昕推上车门:“想吃什么?” “随便就行……”她嗫嚅着开口:“简单一点……我不能太晚回家。” “那进去吃吧。” 她一直没有见到他脸上的神情,只觉得他这话,说的淡淡的,应付差事似地,却有只手,朝她摊过来,洁净的手指,清晰的纹路,是纠缠着的命运,泛着微微的红。 林琳终于肯抬头看楚天昕,他直视她,没有表情,毫不避讳。 只一双细致的淡若春水的眼眸中,蕴含的情绪,她永远也读不懂。 林琳不敢伸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次,他们彼此都撇清了,身边没有羁绊,天时地利,该发生的都发生了,顺水推舟便好。 这有些迟了,但命运终究降临,就如同他掌心清晰的纹路,代表爱情的那条,又深又长,从头纠缠到尾。 鬼使神差的,林琳伸出手,才发觉自己不该答应,又想反悔的把手放下。 他却无需她把手交给她,只想要她这样一个动作而已。 不等她把手缩回去,那只摊着的大手,已将她迟疑的小手握在掌心。 十指相扣的纠缠,分不开,抽不走。 注定他们已经纠缠了这么些年,却依然没有结束,新的篇章,才真正开始。 林琳这才发觉,楚天昕一直满含着疲倦和沉寂的唇角,此时才稍稍的,不被察觉的舒缓开来。 那笑容,温柔、寂静,又美好。 蛊惑着她,一整颗心,也跟着轻松了些。 算了,什么对错,应不应该,她已不打算计较。 也许韩彧知道了会误会,不是毫不在意这个可能,却终究愿意放开,她向来做什么,都不计较别人。 曾几何时,韩彧也成了“别人”。 说来不过几日,已经是天旋地覆,楚天昕只觉得自己像个赌徒,浑然不觉的,好运气从天而降,她来到他身边,天时、地力,人又和。 chapter.267 他抓得住她,真的抓得住。 简单的几个菜色,上菜极快,是她喜欢的,林琳其实没有胃口,不过是个决定,与用餐毫无关联,她不过是愿意留下来,因着莫名的心意。 她话很少,几乎不开口,他也不开口,一切都来得太快,纵使楚天昕的角度,亦有些措手不及。 保持着沉默,林琳忽然察觉,楚天昕从不帮她夹菜。 从前,他是引诱着她,她自己便会夹起来,而现在,林琳才突然发觉,他没有这样的习惯。 他的习惯,都是让人舒服,迎合大众的。 她却忽然想起韩彧总是趁着她絮絮叨叨的功夫把好吃的菜挑进她碗里,要她别只顾着讲话。 她喜欢那种亲密。 忽然不知,自己到底属于哪个世界。 她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一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似乎光明正在眼前。 以往的,皆是些梦魇,快乐的,痛苦的,全都一样多。 耳边,传来楚天昕关怀的声音:“怎么了?菜不合口味?” 林琳浑然惊醒,有些局促不安:“没什么……挺好的。” 楚天昕一笑,说:“你那一碗米饭都快吃完了,也没吃一口菜。” 他这话,像是敲打着她的七寸,她忙去夹菜,却手一滑,筷子落在桌面上,有些狼藉的轻声响动,她局促,她不安,因为刚刚在心底比较着两个男人,几乎完美的楚天昕,居然落败了。 他却正坐在她面前。 楚天昕见她慌张,不明所以,很顺手的,夹起她刚刚没能夹到的菜,放到她面前的餐盘里。 又把她的筷子放到一旁,召唤服务生来更换新的筷子。 林琳只盯着自己的餐盘,有些茫然,有些混乱。 筷子拿来了,她却仍是不吃。 像是无法下口,只盯着那餐盘,有些贪婪的,惊慌的,享受着一瞬间的错觉。 到底是认识这么些年,楚天昕心有灵犀,像是取笑的揶揄:“你喜欢别人夹给你?” “嗯……”她无意应声,立即更改:“不!不喜欢!”急急的解释:“一点都不卫生。” 他淡淡一笑,执意要求:“如果那个人是我,我倒是不觉得不为生。”满含暗示:“这没什么难。” 说罢,夹起一块草鱼肉,用筷子挑挑拣拣,神助的速度,炫耀一般的,搁进她的餐盘中。 他挑刺的本领,可是比韩彧更好,那是专门为她练就。 韩彧不是独一无二的,有人比他做得更好,那人还一直在她跟前。 他什么都比他好,这真是个糟糕的笑话。 喉头一阵堵塞,林琳强忍着伤怀,吃掉了完全没有鱼骨的,完整的鱼肉。 他们都知道,一切都会过去,成为过去的人,也会过去,成为过去的回忆,也会过去。 吃过了东西,大家都不耽搁,楚天昕送林琳回去,礼物就在车里,他原本就是来给林家拜年的,自然要讨好林肇川,而如今,更要讨好,他怎不知道,林肇川如何努力的保护着自己的女儿,而无论是谁,都惹不起。 当然,也有给林琳的,她不主动去拆,他也不打算即刻便送她。 不知为何,楚天昕有些隐约的不安,这一路,明明距离那么远,却有些太快了。 林琳和楚天昕进门不消十几分,林肇川便回来了,见他们先到,有些惊愕,但并未给林琳看出什么破绽,只检视似地看着她,见她完好无损的,只精神有些萎靡,才坐下来问道:“怎么脸色这么差?累了?” 林琳点点头,胡乱找了个借口:“今天起得太早了,现在就困了。” 林肇川也不逼她留下,又简单聊了几句,没有提她这一天都到了哪里。 互相闲话家常,楚天昕应付自如,尽管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林琳终于累得撑不住,倚在沙发上,有些困顿,林肇川这才肯发话:“琳琳,累了就去休息吧。” 林琳便站起来,睡眼惺忪:“嗯……”又对楚天昕说道:“你走的时候要叫我。” “嗯。”他笑着说。 等林琳上楼,林肇川才对楚天昕发话,伪装撕下来,带着怒气:“鑫鑫,你跟我来一下书房。” 也许就是这一刻,楚天昕的预感成为现实。 尾随着林肇川进了书房,他要谈什么?楚天昕不是完全没有觉悟,他二十五岁的人了,也不是完全没有社会阅历,猜得到林肇川的意思。 “你告诉我,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肇川的开场白,便是这样一句,带着压抑的怒火,看向楚天昕:“不要撒谎。”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天昕思忖着,林肇川所知道的程度,是怎样的情形,他是不是全都知道,还是只知道了一点点。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一定还不知道他跟林琳发生关系的事,否则就不会有一点客气。思及此处,楚天昕只好将他所知道的,有主有宾的汇报给林肇川。 林肇川一直耐心的听他讲完,有人要害他女儿,这样的伎俩,林肇川无需楚天昕说得更仔细,他是老江湖,猜得出事情的大概。 楚天昕隐瞒了下药的事,为了不牵扯出后面他的错误,只告诉林肇川,罗文婕找了人,想轮暴林琳。 林肇川终于听完,他早知道,事情没有成功,谁让他得到消息已经晚了,还好楚天昕阻止及时,也算立功,这时才问他:“那你怎么打算?” 担子这么大,楚天昕理应扛起来,认真道:“我会处理她。” “你怎么处理?”林肇川睥睨着他,完全不相信他的能力,他就看不上他的软弱,尽管觉得这个孩子已经很好,可作为一个男人,他如此软弱,叫他看不上眼,不配他女儿:“如果你能够处理,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 chapter.268 楚天昕抿着嘴,他说的对,却也不全对,可他要他女儿,必然要低三下四些:“那林伯伯……您的意思是……” 林肇川打断他,看着他的一双眼,是鹰隼般的犀利:“你先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押着茶水,看起来气定神闲,显然并不是没有办法。 小小的一个罗文婕,小小的一个罗家,跟林家并称的名誉,而内里的旁枝末节,却是远不及他林肇川的。 他丝毫不放在眼里。 楚天昕一直知道,林肇川并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但动他的女儿,是万万不能的,思忖半晌,说出了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意图:“封杀她,还有……让罗氏……” 他说不下去,林肇川皱着眉头,显然,这并不是个好主意,没有任何威慑力。 其实也有,很足够了,可林肇川仍觉得程度不够。 远远不够。 楚天昕只好沉默下来,这事,林肇川一插手,显然变得不一样了,他丝毫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反而隐隐的,有些替罗文婕担忧。 他没有爱过她,却在这一刻,有些怜悯她,却一转念,想到林琳当时的惨状,反而开始觉得她咎由自取,一切都是活该。 “这件事就由我来处理。”林肇川叹息着,对他不是没有失望:“但是鑫鑫,你的性格实在太软弱,罗文婕并不是最麻烦的事,你都处理不好吗?” “对不起……”楚天昕由衷的道歉:“都是因为我,琳琳才……” 林肇川摆摆手,放他一马:“不全怪你,罗文婕那丫头实在太过分,不光是你,我也一直没想到她这么年轻,已经这么毒辣。” 楚天昕不吭声,他自责着,因为他早知道她这么毒辣,却总盼着,她别一直这么毒辣下去。 他真的很软弱,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林肇川无意的,又问:“对了,后来你带琳琳去了哪里?你们一直在一起?” 这个问题,使得楚天昕紧张起来。 他想承认,但,又害怕林肇川突然暴怒起来。 门外却突然闯进来个人,竟然是林琳。 她早换了睡衣,头发也散着,脖颈上微微的红印子,若隐若现的,一下子便入了林肇川的眼。 他来不及消化,林琳已经鲁莽的开口:“爸爸,你不要骂鑫鑫哥,是我自愿的!” 楚天昕再拉她已经来不及。 林肇川是什么人,她这样一出现,这么一句辩解,已然不需要问下去,这样的消息,令他不能消化,只下意识的对女儿温柔起来:“我没有骂他,琳琳,你先出去。” “我……” 事情已经败露了,楚天昕唯恐林琳再说些什么,不等她继续说下去,忙劝解着:“林伯伯只是找我说一些其他的事,琳琳,你先去休息,好吗?” 林琳忙问他:“你都告诉我爸爸了?” 不打自招的问题。 楚天昕究竟回答“是”或者“不是”? 硬着头皮,不敢直视林肇川的眼光:“嗯……” 他底气不足。 “哦……”她忙挽起他的手臂,这件事她有责任,尽管他们两个时,她不肯承认这责任,但好在,面对林肇川,她愿意多承担一点:“爸爸,你别怨他,我自愿的……”她声音也越来越低,这是错事,她还没试着承认过,在她父亲心中,她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这很重要,却没想到,她如此愿意维护他。 “好了,琳琳,爸爸没有怨他。”多难得,林肇川还能强压着怒火,同她好好说话。 不容质疑的口气:“你去休息吧,我跟鑫鑫好好聊聊。” 那最后两个字,几乎咬牙切齿,暴怒的眼光落在楚天昕身上,他感应得到,几乎浑身灼烧。 他需要准备好,接受本不全然属于他,却不得不承受的麻烦。 林琳关上门好一阵,书房中都是静默的。 两个男人很默契的不开口,全都唯恐林琳再听到他们的谈话。 许久……许久……楚天昕才开口:“林伯伯……我可以负责。” 算了,他认了,有什么不能认,或许认了,更好一些,能够否极泰来也说不准,尽管,他没有准备好,关于他们还未正式开始恋爱,便引来如此多禁忌的情形。 “负责?”全都挑明了说,林肇川猜得到,却听他亲口承认,仍是难以接受事实:“这么说,你确实跟我女儿越界了?” 楚天昕只好默认。 他的态度说明了一切,他承认了,全都承认。 “……我对你简直太失望了!”没有意外的,林肇川震怒了:“她不懂事,你也不懂吗!”继而冷笑道:“我以为想动我女儿的只有罗文婕,哪想到,还有个你!” 楚天昕不可能继续不表态,这样的时刻,他太需要表现的坚定些:“林伯伯,我承认,这件事是我不对……但是,我可以对琳琳负责!” 他也激动起来,他知道,在林肇川看来,他趁人之危,并且霸占了他宝贵的女儿。 可事到如今,他唯有负责,主动地站出来负责。 希望这样可以稍稍压一压林肇川的怒火。 “你怎么负责?”林肇川的第一反应非常剧烈,不是楚天昕三言两语便可安抚:“鑫鑫!你这些年究竟做过些什么事,我不说,不要当我不知道!” 楚天昕有些震惊,他做过什么? 呵,细细想来,他好像早已花名在外,原来已不是林肇川心中的第一人选。 接不上他的话,只听林肇川继续说:“凭你现在,我并不打算把琳琳交给你,你也不要以为,发生了这种事,就能轻易地要我女儿!” 他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表明他的态度,他不打算把林琳给他,因为他还不够好,甚至,太差。 chapter.269 楚天昕不免要为自己辩驳:“林伯伯,你误会我了……” “误会?”他的辩解多无力,皆因他这件事错的太离谱,一瞬间令林肇川好感尽失:“别的那些女人我不提,你跟罗文婕不清不楚这么多年,如果你没有给过她希望,她怎么敢这么对琳琳?她自愿……你不知道这种事的严重性?” 这种事的重要性? 想必不知道的人并非是他,可是……谁让他想要她,想要,就要硬着头皮扛下去,对的,错的,黑锅全都背起来,才是上策。 楚天昕也别无选择,谁让他喜欢林琳,两边都不能得罪,硬要得罪一个,也只好得罪林肇川。 只好忍耐着,好话说尽,林肇川必然要震怒,这并非意料之外的事。 好在,他说的是“不能轻易”而不是不能。 揣摩着林肇川的心思,楚天昕知道,他终究不会被林肇川彻底打入黑名单。 有了这样的底气,心里便放松了些,惧怕不是没有,却没有那样惧怕,他终究比韩彧强的不是一些吧,好歹林肇川仍在给他机会。 林肇川从暴怒一直到冷静下来,楚天昕唯有忍耐着,别无选择。 终于,他肯暂时放过他,这种事,不比仇恨,他纵使恨不得楚天昕去死,也得考虑女儿被他毁掉的名节。 意外的,楚天昕一出门,便在走廊中看到林琳。 她正躲在门口,算不得近,却也足够偷听他们的对话,至少林肇川说了些什么,恐怕听了一清二楚。 一见他出来,林琳立刻瞧瞧跑过来,不敢惊动她父亲,迅疾的将楚天昕拉进隔壁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落了锁,才敢小声询问他:“我爸爸怎么说的?他没有跟你发脾气吧!” 她脸上的惶急,关切,那么清晰,令他心生一股错觉,她在乎他。 那么那么的在乎。 这让他发觉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怎么可能?”他亦压低了声音,小声说:“不过没事,我能处理。” “你怎么处理?”她真的怕,怕父亲问她,怕牵连出更多的事。 “都怪我……”林琳开始反省,诚恳,并且发自内心:“我刚刚……以为我爸爸已经知道了……都怪我……”她非常焦急:“你肯定完了……” 她那么紧张,是否因为关系完全不同了,楚天昕愿意把这样的反应归结到“爱情”,尽管牵强,却使他轻松起来,笑着张开手臂:“傻丫头!过来,抱抱。”林琳踌躇着,也不肯上前,皱着眉心:“你好好讲……” 她话未说完,已然被他抱在怀里。 温暖的,暧昧的怀抱,似乎犹存着她残留的气息。 她开始发现,他们……真的不一样了。 似乎,自己有些贪恋这个怀抱,尽管,也想要逃离。 她亦不知,是爱,会使人上瘾,还是身体的慰藉,让本没有爱情的人,也开始贪恋另一个人。 “要不要跟我在一起?”他的音色蛊惑着,在她的耳边,是微麻的触感:“我很想知道。” 林琳有短暂的微怔,本能的,想要推开他,无奈他抱的那么紧,没有任何犹豫和芥蒂,他极少这样完全抱过她。 “我……”她想说她不要,又怕惹恼了他。 楚天昕却像不懂她的暗示,笑道:“我们,谈恋爱,然后……你要是感觉还不错,可以考虑结婚。” “结……结婚?”林琳惊怔的,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才二十一岁,从未想过结婚这样长远的事。 即便是……她那么爱韩彧。 “可能是三五年之后的事了。”他笑着替她解开尴尬,轻吻着她的发丝:“我有预感,你会嫁给我。” “……为什么?”确实,她想知道她未来的丈夫会是谁。 可是,那只是想知道而已。 “因为……”他说的轻而易举:“我爱你。” 我爱你。 多好的话! 《圣经》说:一句好话,就像金苹果落入银网子中。 林琳却只想哭,这么好的话,她从未听过。 韩彧……一次都没有说过。 她还当自己无所谓听不听得到,却在这样的时刻,依然悲从中来。 她的这段爱情,用尽全力,仍是不能补足遗憾。 遗憾简直太多。 眼泪终于掉下来,完全无法控制,林琳哭倒在此生第一个,对她说出“我爱你”这样字眼的男人怀里。 是真的,是假的,都没有意义,这句话,竟然在一霎那间,重新失去意义。 它变得讽刺。 这样好的话,也是这样的讽刺。 楚天昕只沉默的抱着她,心知自己做不了更多,她有不能与他分享的心事。 韩母的病情仍是隐瞒不了她,在她发现问题时,蒋叔叔只好将事情告诉她一部分。 比如说:有癌,却不致命。她才刚刚五十岁,已然得了绝症,还未来得及享受儿子带来的福荫,已然要接受痛苦至极的化疗。 韩彧整个人皆是麻木的,因为心疼母亲的病情,什么都不敢想,怕一想,便全然崩溃。 他终于迎来了人生中最为坎坷的一段。 再强硬的肩膀,终究会败给巨大的压力,他不敢崩溃,只是,因为没有退路,只好坚持着,总不能倒下来。 随着化疗一开始,钱的问题,终于被提上日程。 事实上,母亲上次开刀,已经耗尽了家中的存款,连同小姨的,也都一并砸的差不多,而那些随着韩彧考上名牌大学冒出的亲戚,这时,又听说韩母身患绝症,而对他们渐渐疏离。 医院的各项费用单,高昂的吓人,妙手仁心的医师们没有金钱无法施展医术,而每一天的治疗费用,都要花掉近半个月的薪水。 不过几天,韩彧便开始考虑自己是否需要休学,先打工维持母亲的治疗。 chapter.270 蒋叔叔却执拗的,要求卖房子,但不许韩彧休学。 大家都想的很现实,韩母的病,是个无底洞,救活了,也不会有什么贡献,韩彧却不同,他的学业代表着他的未来,代表着所有对他下定赌注的人。 韩彧的内心是坚定的,如同从前那么坚定的要从事律师一般,如今也坚定的放弃了他已然耗费了十年寒窗才金榜题名的名牌大学。 他本来离梦想,只有一步之遥。 却不得不放弃,是疼的,可他已放弃了那么多,他不知道,自己每放弃一样时候,怎么到头来总发觉是错的。 就如同——放弃了林琳。 说来讽刺,在这样的时刻,他才发觉,她很重要,假若时光可以倒转,他愿意让她为他买东西,尽管现在依然恶心那样的自己,可她买得越多,他现在可以变卖的,便越多。 可以为母亲的病,添加一些尽管虚假,却也不是毫无意义的希望。 为了休学的事,一向脾气温和的蒋叔叔却格外坚定,谁都不能说服对方,蒋叔叔只好让华夏和小姨轮番规劝他。 谁知,韩彧谁的话都听不进。 他要休学,从何时,开始憎恨这个梦想,它让他错过了太多,这一路,真的太辛苦,他的爱情,他的亲人,都在为之而奋斗,被抛弃。 母亲忽然说想喝碗家里的面,胃癌摧毁了她的食欲,这多难得,韩彧忙赶回家做饭。 谁知,楼下,小五的车已经等在门口。 他最近也一直帮忙筹钱,托关系寻找相熟的医生,看过韩母的病情,大都摇头,有些回天乏力了。 连peter看过韩母的病历,也劝韩彧考虑价格低廉的中医疗法,因为她的病,从西医角度上说……已经没有太大希望了。 所有的人都很疲惫,韩彧没有招呼小五,他自己跟上来。 准备食材,小五一直跟在他身后,摸出盒不错的烟,扔给韩彧一支,跟在他身后,直接切入正题:“咱妈说……她想让你去留学,她的病……你不用操心,实在不想去就算了,但你还有半个月开学了,回去上课吧!” 从何时开始,小五终于攻破了韩母的堡垒,跟着韩彧一起叫她“妈”。 风光没沾上多少,拖累已然开始了。 多庆幸,在这样的时刻,小五非但没有离开他,还一直跟着他一同承担责任。 “她知道了?”韩彧有些意想不到:“谁告诉她的!” “她那么了解你……”小五叹息着:“猜都猜到了,这有我呢,让华夏也回去吧,钱你也不要操心,我想办法。” 蒋叔叔也要他不要操心。 最该操心的,明明就是他韩彧。 韩彧不能拒绝他的好意,可他意志坚定:“算了……我也想想办法……大学而已,不读也没什么,先治妈的病是关键。” “你……”小五先拿过韩彧手中的菜刀,才肯说下去,怕他失态:“要不问问林琳,好歹在一起那么多年,她的条件……先借给你十万二十万应急,应该不困难……” 小五怕他发怒,怕他坚持,他的主意不好,是馊主意,可却是个好办法。 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韩彧的脸色,却只见他面色一灰,许久,才开口:“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他想过的,却总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十万二十万,对林琳来说,真的不是个大数,她少买几身衣服便够了。 他真的想过。 在偌大的疾病与困苦面前,其他的都变得不重要了,至亲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他不介意低头,可是…… 他要如何低头? “我帮你说!”小五见他并未反对,忙说:“她人也不坏,这时候肯定能帮你,救人重要!” “小五……”韩彧才发现自己不能人说起林琳,竟然在顷刻之间,便虚脱了,他一直没有时间伤怀他的爱情:“你不知道……我把她伤得特别深……况且,她跟那个人,恐怕已经在一起了……” 变了心的女人,他不敢去求她,他错了那么多,更加不敢,怕被拒绝,不仅颜面尽失,连同人,也彻底崩溃。 “哪个人?”下意识的,小五先这么问。 他的印象中,似乎林琳并未跟某位男性走得太近,却在某一瞬间,忽然察觉:“哦……传城的少东?那个楚……?”他猛然住口。 多好听的称呼,传城的少东。 那代表着什么? 是一种高调的权利,可以拥有他心爱女人的权利。 名、利,他全都占着,优越的出身,不俗的皮相,贵族们肯花更多的心思来培养后代,他们只会更加优越,他又出现的足够早,温柔、体贴,韩彧不知自己是否已经看得出,楚天昕运气比他好太多。 他的对手多强悍,他争不过。 多落魄,不但配不上人家,还要找人家借钱。 他挣扎,亦无奈。 小五见他那神情,猜得出七八分,换了个话题:“对了,林琳那幅画,就《暗香浮动》,现在在她手里,还是在你手里?” 韩彧不知他什么意思,实话道:“在我这里。……有事?” “……有……”小五犹豫着,终于开口:“有人要买来收藏……” “那幅画不能卖。”对于这件事,韩彧极其坚定:“我不能卖,那是林琳的东西。” 小五见他执拗,忙说:“……听对方那意思,是已经征得林琳同意了,说知道画在你那里……”见韩彧满面疑虑,忙解释:“你要不先见见,低价三十万,如果低了,还可以商量……” chapter.271 卷介绍: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这个时候,有人如此关注林琳的这幅画,韩彧毫无理由相信小五的话,追问道:“是谁要买?” 小五面色微恙,半晌才开口:“我已经把你的号码给他了,说是这几天会跟你面谈……其实你卖了吧,如果你卖,我来转手,你也不用见他……别管是谁,林琳肯定是同意了,再说你卖了,她也不会知道……”见韩彧面色微变,忙继续游说他:“三十万……没准能治好咱妈的病……” 这最后一句,直中韩彧心窝。 他母亲的病,三十万,什么都解决了,甚至,他可以要的更高,想必对方一掷千金也在所不惜。 谁让……那是他喜欢的女人的画。 韩彧只沉默着,似乎在做决定,手上开始忙活起来,择菜、煮面,烟灰落了半截,一直含在口里。 小五有些心急,却也明白,该说的,他都说了,只好转而言其他,见他忙的毫无章法,也前前后后帮忙,闲扯些轻松些的事:“我前几天碰见冰冰了,那家伙,前一阵听说跟了郑浩然了,也是昌华的高层,那傲的……估计让人家蹬了,哭的死去活来,她那德行……” 后面说了什么,韩彧根本没有听。 他事情已经足够多了,没有任何缝隙插进那些八卦的,与他毫无关联的消息。 只认真的,为母亲煮面,似乎她吃了这顿面,绝症便可以瞬间痊愈,让那些绝望,全都消弭。 火急火燎的,他终于煮好了面。 小五也不再提这事,开车跟韩彧一同去医院,买了些东西,其实,买了似乎也没什么用,她吃不下,看样子,这碗面,都是特意让韩彧与小五谈上课的事。 却一到医院,见到病房门口的椅子上坐着两个人。 有些人不禁念叨,譬如冰冰。 许久不见她,打扮的终于不再那么夜店风,一身素雅的裙子,妆容尽管臃肿,于她,已然算得上素淡了,正跟另外一个小姑娘闲聊,一身病服,乍一看,还当是病人。 却是贺敏莹。 这些日子,贺敏莹常常来找她,谁让她是他母亲主治医师的女儿,韩彧被她纠缠着,也因此而知道,她母亲是自闭症患者,也住在这间医院里。 人生在世,各有各的苦,韩彧有时很羡慕她,因为她的心态,似乎尽管不可爱,却那么单纯。 就像……她那样单纯。冰冰一见韩彧和小五来了,忙站起身,看得出,她这样的穿着打扮,自己都不太习惯,有些局促:“嗨!韩彧,我来看看你妈……” “那进去呗!”小五率先说,继而发现新大陆似地:“嘿,你终于整得像个人了!” 冰冰有些尴尬,一紧张,便本性全露:“得了吧!我一直都是个人!” “以前那简直是个活鬼!”小五朝她开着玩笑,缓和着一直以来皆是沉重的氛围,又发现贺敏莹,他总来,早认得她,推推她的脑袋:“小丫头片子,你又装病人!” 贺敏莹扶着脑袋,朝他吐吐舌头,状似不经意的看向韩彧,他没有表情。 像没看到她。 又瞅瞅冰冰和小五:“彤彤姐,现在你男朋友也来了,快进去看韩妈妈吧!” “谁是她男朋友!”小五不打自招:“你又改名儿了?彤彤……还不如冰冰……” “得了吧!”冰冰狠狠甩他一巴掌,转头对韩彧正色道:“怎么样了?我有个中医的朋友……其实中医不错,那种一针几千块的西医,不行……还是不要看了……” 韩彧不吭声,低着头,推门进去。 他似乎没有决定,了解的人却也都知道,他不是没有,而是……不肯。 什么都不肯说,什么都不肯决定,在母亲这里,他是执拗的,他没有一掷千金的能力,但愿意尽自己最大力量,有些愚昧的,不肯相信喝药便能治疗癌症。 大家都说不动他,只好尾随着一并进去,连贺敏莹也一并钻进病房。 她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也许她出现的时刻真不错,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刻,从精神上,狠狠地帮助他,从他极其需要替身的时刻,狠狠地替代她。 病房没有人在,走之前华夏还在,韩母说她急匆匆的跑去接电话,半天了,也还没有回来。 小五、冰冰以及贺敏莹,全都努力的营造个好气氛,轻松些,愉快些,来补足韩母因绝症而变得羸弱不堪的身体。 他们都不想看到。 自己的生命想必自己最清楚,韩母看着韩彧的眼神,是怜爱的,无奈的。 她不能继续拉扯他了,不愿成为他的拖累。 她的愿望一向简单,只想他别像她一样贫穷。 穷一生,已经够了。 一切都很轻松,虚假的轻松,开着玩笑,韩母似乎很喜欢冰冰,她毕竟大些,做人也圆融,蛮周到。 她也喜欢贺敏莹,一则她的身份,二则,她是个多可爱的姑娘。 尽管韩彧总觉得这样的可爱有些鲁莽。 他们会发生些什么? 不,不会,他们什么都不会发生,他不喜欢她,也许他会喜欢这个类型,可那不是她造就的,多可笑,另一个女人造就了他,又离开了他。 她的残忍,才造就了他。 转眼半个月,离留学的日子愈发的近了。 林琳望着那个红圈,数着分秒过日子。 楚天昕最近常来,他有他的仗要打,譬如,他要过了林肇川这一关,要把林琳的心收过来,这个过程,冗长而艰难,好在林肇川没有对他态度恶劣。 楚家的人也来得频繁了,一个在a市,一个在b市,林肇川姿态高的很,也不去,楚家的人却常来,各种名义的拜访,皆看得出,楚天昕恐怕已经将事情通知了家里。 chapter.272 林琳却被封锁着,这样的事,竟然没有被父亲狠狠教训,他仍是和颜悦色的,只是看着她的眼中,多了份担忧。 他女儿长大了,不出这样的事,便出那样的事。 他无奈,看不住她,不能设计她的人生。 他也无法继续压制着她。 也许……他还发现,他做错了一些事,再韩彧再次拒绝他的留学安排后。 大家都是迷茫的,想必最清醒的那个,还是楚天昕。 早晨,林琳吃过早餐,在花园中看报纸。 b市的春,已经来了,有些凉,但天气,还是复苏起来。 清早的天气,林宅的园丁打理着花园,水色盎然的天气,教人清醒。 这一天的报纸上,经济版是a省著名企业嘉丽成衣的产品被查出具有对人体有害的物质,正在彻查当中,传城以及其他大型商场纷纷要求下架,又掀起一批关于服装成分的严格查办。 娱乐版的头条是,著名影星罗文婕被举报吸食海洛因,正移交公安机关处理。 这事,想必也不是楚天昕的手笔,还是林肇川所为。 其他的新闻便没什么可看了,只一条对林琳来说比较显眼,一个小小的豆腐块文章:昌化集团董事长佟国昌义女徐嘉丽海外归来,空降昌华集团总部学习。 一切的转机,似乎都从这一日开始。 有电话转过来,a市的号码,陌生的手机号。 接起来,这声音竟然有些熟悉:“小公主吗?” “小五?”他给她打电话? 哦,他向来是她跟韩彧的和事老,也许她有些期盼过,发生些什么奇迹,出现一个人帮她。 可现在……她早已不蠢了。 声音也是冷静的。 “嗯,你还记得我就好!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即使他与她闲话家常,林琳仍是猜得到他有事:“没忙什么?有事吗?” 通常,这样的问话,在这样的情形中,如果小五回答“没有”,便可以挂电话了。 于是,小五有些急迫的,无需营造,气氛已经够糟糕,他求她办事,韩彧不肯,他总是肯的:“我想问你借些钱。” 这种事? 林琳的第一反应,是有些冷漠的想到,她跟韩彧不在一起了,她又认得小五是谁。 不管金额多少,她是商人的女儿,一段失败的感情过后,总要存有些现实。 也不是丝毫没有不服气韩彧的选择,他清高到,连她都不要,她不免想要他看看,不要她,现实的后果。 哪知,拒绝的话还未出口,小五已然接上话:“韩彧她妈病了,需要挺大一笔钱,不过我保证,我会尽快还给你!” 林琳忙问:“什么病?” “……是胃癌……”小五说:“房子都卖了,已经晚期扩散了,韩彧现在要退学,谁都拦不住他,我这边……也就能周转出来几万块,每天化疗费用,还有那些挺贵的进口药,本来住院费也不用操心……罗小姐一直管着……但是现在……罗小姐这样了……” 他话还未说完,林琳即刻误解了什么:“罗文婕为什么管住院费?” 小五忙解释:“罗小姐那时候要自杀,韩彧把她劝下来了,后来罗小姐的哥哥挺感谢他……韩彧跟她又不怎么见面,自杀之后她也没回来……多了……恐怕也用不不到,大家就是不想韩彧毁了前程,他那大学,多难才考上,成绩又那么好……” 林琳沉默下来。 他的理由太强大,她不忍拒绝。 这钱,以这样的名义借出去,小五说是要还,但她也猜得到,并非小数目,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还得上。 况且,这样的名义,她借了,也没有再收的打算。 只是,到了这时候,似乎借钱是情分,不借也不为过。 沉吟半晌,她才开口,并未直接提愿意借钱:“在哪治疗?a市?哪间医院,我去看看她。” 小五一听她的态度,有门,忙激动起来:“在二附院,你什么时候来?我去机场接你。” “不用。到时候再联系。”她还是愿意腾开些距离,谨言慎行,她也懂得的。 谁都不鲁莽,尤其是清醒之后。 “好的!”小五忙说:“那先不打扰了,谢谢你了……哎,其实也不是韩彧要我打电话给你,但确实没办法了,他那个性格,别人不知道,你总知道的,太拗了,别人谁也说不动他。” “嗯。”林琳应着声,想表现的对这件事更加漠然些,终究不能,匆匆挂了电话。 她承认,她似乎刚刚才略微平静下的一颗心,又被搅得七零八落。 有些被按捺的迫不及待,她想去c市,也许去了就要掏些钱,多少呢? 十几万?二十几万? 她没有概念。 林琳没有那么善良,对于韩母的病情,她不敢说毫无怜悯,但她总间接谋杀了她的爱情,她无所谓,她回归了家庭,那么些钱,不重要。 也许她可以讨好的到他,这样的讨好,却早已消弭。 那么,林琳想做什么? 也许,只是见见他。 想用这些身外之物,来换取一个与他见面,最好见到他对她念念不忘,也许希望早已没了,但那么些年总不能被辜负,委屈不能白白承受,她想买个契机,买来一个这样的机会。 她不过……想见见初恋情人。 可是,林琳不能表现的太心急。 他们分手了,他有事求到她,她不该再眼巴巴的跑过去,主动地奉上他要的东西,尽管,不是他的意思,她也不能。那种卑微,爱的没有高度的卑微,不可以再有。 因为……她已经不打算再跟他在一起。 chapter.273 况且,身后还站着楚天昕,她亦忽然发觉,自己没有死,在失去韩彧之后,她没有欲生欲死,没有痛不欲生,没有预料中的那么恐怖,走过来了,不是不疼,尽管这样的疼会一直扎根在心底,也终于冷静了。 她已经跟他分开了,并且没有完全的期冀着继续,便不怕了,什么都不怕了,可以高傲起来,可以拿起姿态。 韩彧似乎有意卖掉那幅画,小五和冰冰开车将那幅画取回来。 一来一往,从a市到c市,千里之遥的两个城市,开车需要两人倒班,往返大概一周。 华夏家里的案子并未完全了结,她也在忙,要瞒着身在美国的华南,她父母走后,牵连出不少细枝末节,外债、关系网,她还要总被检察院招过去。所有风波都还未过去,韩彧听说,罗文婕被拘捕,罗家也是一团乱的求人帮忙,这几日由于她的身体状况,取得保外就医,但性质恶劣,可能难逃法网。 房子终于卖掉了,在蒋叔叔一再的要求下。 韩彧没有去签房屋合同,是蒋叔叔出面,还好他没去,否则,眼见着家中的避风港被变卖,他曾计划过,要给家中添置一些什么东西,现在不必了,房子都没了。 只是韩彧还不知道这件事,签合同的这天,他得去见另一个人。 对方已经托人来电催过几次,画终于取回来。 他也终于肯见面,先谈价格。 偌大的一幅画,《暗香浮动》,他装裱的作品,他取得名字,她多狠毒,用这样一幅画,便拴着他的心,沉甸甸的,要两个人才能抬得动,他们当初怎样费神的把它抬到新房子中,甚至刮破了她的手。 那一路的泪水和汗水,其实还有血水,全都藏在这幅画中。 而故事的最后,韩彧自己也想不到,它可以兑成三十万白花花的现银,兑出一条鲜活的生命。 买家将见面的地点选在西施酒店,茶餐厅的包间,韩彧提早便到了,请人帮忙运去那幅画。 这是最后一桩事,他计划妥当,不亏不欠,从来未有哪次,坐在这样的大酒店中,如此道貌岸然,心思平和。 他也可以维持风度,变得不卑不亢,不惶不恐。 对方很快便来了,在韩彧刚喝第一口茶水时。 普洱茶,在a市也喝不到正宗的,价格却甚是昂贵。怎么偏偏是普洱茶?次品的茶叶,好听的名头,苦中带着酸,南方的宝贝,运过来了,跟大米一样,都陈了。 确是他第一次喝过的茶水,有名有姓的,某年的中秋节,他只喝了一口,不肯承认自己错,肯承认喜欢她,被她泼了一脸的果汁。 多久之前的事,韩彧没有发觉,离开了她,他更加的沉默起来。 对方推门而至,白衣翩翩,昂贵的布料和做工,金银堆砌出的傲然,是他不能企及的高度。 他们年纪相若,皆是刚刚开始懂事不久的青春年纪,一直斗着,为了一个女人,和互看不服气的挫败感,一份自尊心,斗到现在,有输有赢,韩彧最终略逊一筹。 他早料到是他。 没什么人是真正坦荡的,包括韩彧自己,也包括他一直以来的对手,他一直知道他心怀不轨,但也无奈,为了表现的坦荡些,波澜又太多,便假模假样的不去介意。 可他多了解他的对手,这种时刻,这么恰好的高价,除了楚天昕,韩彧自己也再想不出其他人。 在战败的敌人面前,楚天昕一直风度良好,见了韩彧,有些热切,见了墙边靠着的那幅画,不是没有落井下石的蔑视:“你好,韩彧,又见面了。” 他脸上仍是温和的笑容,自信、世故,且胜券在握。 他怎么有理由不去得意? 也许韩彧是真的想卖掉这幅画,他母亲很重要,在他的生命中,几乎是最重要,当初,林琳企图与她角逐,不是落败了么? 如今,她绝症缠身,显得更加重要。 于是韩彧愿意陪他一同虚伪下去,见证他的快活,是被什么样的压力所迫,他也变得城府如此深? 韩彧也笑的淡定:“真没想到是你。” 楚天昕落座,笑着不戳穿双方苦心营造的偶遇气氛:“正巧听朋友说起,我一直都喜欢那幅画。”直截了当的切入正题:“我的意思,想必你朋友都说给你了。” 这样的虚伪,韩彧只装得了一时半刻:“东西我已经带来了。” 许是他太利落,楚天昕反而有些不适应,他还当他多有骨气,会坚持到底。 哦,不,他应该懂的,在这样的时刻,骨气那种飘渺的东西,是不被需要的。 “我以为还需要几天。”他温和的,像看着一个亲密的老朋友:“还预备跟你商谈合适了,派人去c市取。” “不用了。”他也难得没有剑拔弩张的心思,很诚实的开口:“我最近急用钱。” 楚天昕也没有戏弄韩彧的心思。 尽管,这样的时刻,他应该讽刺他的,他们是敌手。 但这样的决定,谁都理解。 楚天昕也不愿在这样的时刻落井下石:“好。你朋友告诉我,说三十万就够了,但是请原谅,我查了一下你母亲的病情,一味的化疗并不合适,我倒有个朋友是学习中医的,价格也相对便宜些,而且,对你母亲的身体其他机能损伤会小一些。” “多谢你的好意了。”韩彧能冲他低头已然不容易,他们说到底,也不是朋友。 楚天昕却笑笑,他们的战斗中,他毕竟赢了,人也容易宽容:“琳琳也会支持我这样做。” 他终究不肯放他一马,又提起她。 韩彧闷不吭声,许久,才调整好情绪:“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了。” 他要结束对话,楚天昕机灵的听出他的意思。 chapter.274 从手提包中掏出支票薄,楚天昕满面抱歉:“我今天没有料到你现在就可以把画带来,支票可以吗?各大银行都可以提现。” 见韩彧没有拒绝的意思,怕他反悔似的,忙提笔,在支票薄上写起来。 没有意外的话,这恐怕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彼此都不再愿意见到对方,他们合作的机会并不多,即使有,千万不要再因为这个女人,折腾了这么久,大家都累。 他们还有各自的人生要走,最后一笔交易结束,轻易不再往来。 没曾想,韩彧也备了东西。 从钱包中,拿出一张纸来。 在楚天昕的支票还未递给他之前,已然推过来。 是借据。 三十万的借据,他早全都预备好了,标准的格式,一个错误的标点都没有。 楚天昕愕然抬头:“你这是?” “这幅画你不能买走。”韩彧早已考虑好,认真说道:“画本来就是林琳的,只不过寄存在我这里,我希望托你帮我带给她。如果你愿意的话,请把这三十万借给我。” 没有想到,对楚天昕开口,竟然要比对林琳开口容易的多。 也许他不愿她看到他的狼狈,可他真的狼狈,没有办法,只好想出个下策,楚天昕是绝不会说的,他为人没有那么差劲。 更没那么傻。 楚天昕微怔,继而笑道:“那你也没有必要写借据,什么时候还我都可以。” 他也愿意给他个台阶,保全他的自尊。 同样,他也相信,他会还,只要他有。 如果是这样,楚天昕并不介意帮他个忙。 尽管他们是情敌。 不,是曾经是情敌。 韩彧心里的石头也放了下来,不管怎样,母亲的病很重要,三十万,也许可以挽救,至少可以续命,再次,也能让母亲走前的日子过得轻松些:“其实,我也知道我这样的行为很唐突,但我妈的情况……确实不太好,借据也请你收下吧,不管怎样,都有个见证。” “那我收下了。”他真的端端正正的收起那张借据,笑着起身,也不打算继续谈:“我想你最近也很忙,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希望韩伯母的身体早日康复。” 韩彧也再笑不出,他多了三十万的债务,爱情也终于输的一塌糊涂。 彼此礼貌的打了招呼,韩彧先行回去。 西施酒店距离医院并不远,徒步只需要二十几分。 来的时候仍是晴空万丈,谁知现在,天已经沉甸甸的暗下来。 密布的阴云,细小的雨丝飘将下来。 他身上的这身衣服,已经几天没有换过,因为太忙碌,早忘了这件事,狼狈不堪,邋遢的彻底。 口袋中三十万的支票,薄如蝉翼,他好好的保护它,那是母亲的救命钱。 他出卖了一切,已经丝毫不剩,早退无可退,只希望母亲的病能够好起来。 世事总要公正些,他想要只有这么多,这个愿望多稀松平常,希望母亲身体健康,那些有钱的,不用出卖丝毫的人,就像楚天昕,他们的母亲都身体健康,他全都出卖了,也想换回母亲身体健康。 他愿意去留学,他也愿意依照母亲的意思,他都出卖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自尊心和顽固的坚持可言? 他终于变得一无所有。 在路上买了些东西,终于能够稍稍敞开一些手脚,亏待了自己,也不能亏待了母亲,也不敢买太多,担忧母亲瞧出些端倪,不过是她喜欢的,化疗也允许的食品。回了病房,却见小姨来了,带了煲好的汤,正劝着韩母吃了些,两人不知聊着什么,母亲又是满面忧虑。 韩彧没有敲门便进来,吓着了屋里的两个人。 她们瞒着他呢,不知聊天内容是怎样,怎么要瞒着他。 韩彧只听到小姨的声音,说:“所以你也别再让他去留学了,他当然不肯了,别为难他,咱们啊,总在为难他,那么小个孩子,什么都自己扛着……” 后面的,被韩彧突然地推门声扼杀在喉咙中。 小姨即刻间便换了话题,见到韩彧,忙挤出个不被他怀疑的笑容:“韩彧啊,你回来了!” “嗯,小姨。” “我都跟你妈聊了好一阵子了。”王婶笑着说:“做什么去了?要这么久?” “……买了点东西。”韩彧放下东西,拿着暖壶,给母亲和小姨的被子里添水。 不去直视母亲探究的眼神。 那眼神,掺杂了太多的含义,韩彧即使不明所以,也不愿去直视,他有多少事瞒着她?自己都有些历数不清。 把暖壶放在一旁,病房中,是静默的,本来是死人的病房,还是贺敏莹的要求,找了间暂时没有其他病患的。 不过是主治医生,只有这么些权利。 大家都很照顾他,韩彧理解,尽管已然有压力破表的倾向。 只听母亲低沉的一句话,透着病痛的喑哑:“韩彧,你过来。” 韩彧躲得多么远,一直躲到病房另一端,举着暖壶,离得那么远,还是听到了她的话。 只好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坐到床边,她要跟她说什么? 对韩彧问话,韩母也是第一次,如此犹豫:“韩彧……你跟林小姐?” 韩彧不吭声,她会问什么?他不知道。 小姨知道多少,又说了多少,亦不知。 哪知,母亲话锋一转,说的是:“别难受了,”她摸着他的头,小心翼翼的,关怀备至的,她全都知道了,至少体谅着他的压力,她说着便哽咽了:“不是你的错……是妈不好……他们家……” 她说不下去,所幸没有哭出来。 他们看不上他们。 阶级不同,他配不上她。 众所周知的事实,他也不差,终究被人看不起。 祖上没有给他福荫,是她的过错。 chapter.275 韩彧深吸了一口气。 伤口被戳开,那张刺眼的支票,仿佛又到了眼前。 他忘不了那件事,永远都忘不了。 王婶在一旁,想要规劝,终未开口。 韩彧闭了闭眼,断断续续的,终于开口:“妈……小姨……你们都误会了……我……没有喜欢过她。” 要他捏造这个事实,原来也不难。 如果这能让母亲开心些。 “不喜欢……?”韩母问:“那怎么还……” “是她硬要交往,我们才……”他捏造着,不会有人知道的,他们桥归桥,路归路,她去过她的好日子,他也只好昧着良心,让家里人别再提起这件事,全怪她,好不好?希望她别怪他,他绝没有亵渎她的意思,理亏至极,迅速要求结束对话:“所以……妈,我没受什么伤害,你别难受了,其实分了手,我挺开心的……” 他话未说完,门忽然被人暴力的推开。 本就没有落锁的门,被推开,“吱呀”一声,格外刺耳。 韩彧还未来得及抬头,已然听到小姨一声惊呼:“呀!小姐!” 韩彧猛地抬头,林琳站在门口。 真的是她。 那么…… 如同瞬间被闪电击中,韩彧惊怔的,做不出任何态度。 他们似乎总是这样,听到不该听的话,遇到不该有的误会。 他们三个有背着她的事,因而全都尴尬之极,谁都没有贸然开口,手足无措。 反而是林琳,她今天打扮的光彩照人,像是赶赴重要的约会一般,如此精心,也讽刺。 脸上的笑容温柔而灿烂,并非冲着韩彧,而是率先朝着王婶走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刚刚经过这里,听到王妈妈的声音,还以为我听错了呢!” 没有解释她的唐突,也将韩彧置身于不被搭理的境地。 尴尬的王婶忙抱住她,问:“小姐……你是来看朋友?” 林琳竟然尖酸起来:“我还哪有朋友会来这栋楼看病,只是调份病例必须要经过而已,”她目不斜视的盯着王婶,笑意盎然:“您这是……啊……”她像是突然发现韩母的存在:“王姨,您这是……?” 韩母不知如何说起,她像是什么都不知情,可刚刚……王婶一直没有开口,她的理由牵强到,足以证明她听到了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王婶忙拉起林琳:“小姐……这病房里面这么多细菌,我们还是到外面……” “不用了。”林琳脸上的笑容,世故并着距离:“我还有事,不过进来打个招呼而已。” 王婶也不知是否该挽留,只好应声。 林琳甩开王婶的手,冷淡并着疏离的跟韩母打了声招呼,便从病房离开。 她……表现的像不像坏心的女配角? 那种故事中,高傲,自负,以自我为中心,当自己有钱便了不起的肤浅女人。 韩彧不知如何是好,跟母亲和小姨互相看着,她表现得太牵强,太奇怪。 不,丝毫不奇怪,韩彧忙跟出去。 她已经走到走廊另一端的电梯口,却扶着墙壁,冲着电梯口的垃圾桶一阵阵干呕着。 应该是走得太急,没来得及吃饭,焦灼的烧心感受,一阵阵干呕着,猛然感到有人抓着她的手腕:“琳琳……你这是……” 她摇摇头,不着痕迹的隔开他的触碰:“没什么,胃有点难受。” “……你……”他试探着问:“是不是生了什么病?所以要来医院……” “我是来看你妈。”她呕了半天,也没能吐出什么,用纸巾擦拭着唇角,大方的承认:“我听说你妈身体不太好。” 韩彧的一双手,尴尬的伸着,也没来得及放下,没来得及回话,忙解释误会,事已至此,他仍是怕她误会:“……我刚跟我妈说那些……” “我知道的。”她打断他,脸上是浅浅的笑容,是宽容,是不介怀,尽管这样的话,她可以宽容,却不免伤感,宽容皆是因为心已经被伤感打磨的坚硬了:“你说的也没什么错,而且……你这么说是对的,至少让你妈放心。” 她没有误会,真的没有。 韩彧稍稍宽心,却不是没有伤怀。 她不再误会他了,因为她不再介意了。 他们如何开始的,彼此心知肚明,既然已经结束,也就没什么好留神。 他鼓起勇气,不知是否还需要努力圆复一下逝去的感情:“你……今天过来,是……?”见她满脸不解,忙仔细说:“怎么在a市了,不是你一直在b市吗?” 好吧,他其实想问她,是不是只是为了他母亲的事前来。 他想问她,是否还挂念着旧情。 他们有那么多美好,在他最艰难的时刻,她还出现,像是要拯救他一般,不是没有希望,他有希望,甚至有些期冀,有些兴奋,有些狂喜。 她略微慌神,才说:“来看看你的情形……而且……还有点别的事。” 原来不是完全因为他。 别的事,他也不好问,她按了电梯,准备下楼。 没有提起要给他借钱,他不知,她也不知,他是不是知道这件事。 看这样子,恐怕他不知道,那就好,她不打算付出了,因为不必了。 他不能,也不必,她也不愿再要求,他们……早就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不必再牵连。 原来,她已经不爱他。 从何时开始?是早已断了那个念,还是她早变了心。 也许,只是因为,热情的人……不能长情。 林琳从医院出来,只觉得疲惫。 最近楚天昕似乎有些控制她的意思,她也没察觉,只是他抓得她蛮紧,今天,不免已经得知她人在a市。 可惜他远在c市,公司又开始忙碌,楚天骄的电话不出意外的追过来。 chapter.276 他们似乎是在一起了,至少在家里,已经算不得秘密,两家来往频繁,他又一有空便来看她,相比韩彧的忙,他更忙,却显得更闲。 林琳也不知如何处理这纷纷扰扰的一团乱,她最近情绪有些焦虑,强迫着自己冷静些。 “我晚上就回来了。”楚天昕的电话在楚天骄之后追来,他这样汇报他的行踪:“大概八九点?等我吃饭吗?” “好。”她说。 “想吃什么,”那厢非常愉悦的问:“住在我家吧,我妈跟我爸说,保证不打扰你,如果你害怕一个人呆着,姐姐可以来陪你。她给你去过电话了么?我请她接你了。” “嗯,来过电话了。”竭力压下心口的焦躁,她试图平静些:“我没什么想吃的。” “怎么了?”他敏锐的察觉到她的疲倦:“身体不舒服了?” “也没哪里不舒服,只是……有点没食欲。”她解释道:“一直没什么吃东西的心思,什么都不想吃。” “等我回来。”他正色道:“我尽快。” 挂了电话,林琳又觉得困了,恐怕是一天没吃过东西,人也变得容易疲惫。 楚天骄很快便派车来了,她现在也没什么事,这些年,楚家越来越强盛,相比婆家杜家的风姿美艺,反而有了下嫁的姿态,她在婆家的位置,也节节攀升,基本上以阔太太的标准过活,悠闲自在,也无聊。 林琳的萎靡谁都看得出,明明昨天夜里睡得蛮饱,却又困得不行,上了车,跟楚天骄闲话家常几句,竟然极快的,睡得云里不知梦里。 韩彧又回了病房,拒绝正视母亲探究的眼神。 他看起来,是否真的很像对她念念不忘? 他确实如此,也不想解释。 他累了。 有了钱,母亲治病的方案很快便定下来,三十万,什么都够了,倘若榨干了这三十万,也没什么意义了。 他不知,自己是否也要市侩些,别为了母亲无望的续命,而赔上自己的一生。 逃出病房,坐在医院的后园里,韩彧已经来这里多少日子?似乎跟这里不少长期患者,以及医护人员都混熟了。 不少人前来打招呼,他回应着,觉得十分疲倦。 忽然,眼前一黑,细腻的体味钻入鼻尖,是女孩子的手,蒙住他的双眼。 韩彧拉开她的手,回头对上她清亮的一双眼睛。 她们真的有些相似的。 在想起林琳走前,看着他的那双眼。 她变了。 他不再认识她,他们分手后,她就变成了别人,她的可爱,她的胡闹,她的精灵,不知是被他带走,亦或是藏起来了,准备送给另一个人。 他略略失神。 贺敏莹冲他摇摇自己的手掌,微红的掌心,细腻的纹路,她的动作,跟她出奇的相似:“你在想什么?发呆?还是担心韩妈妈?” 韩彧摇摇头,又低下头,这个角落人少,他得以偷偷点支烟。 贺敏莹不知何时,已调皮的蹿到他旁边,依着他,他点着火,打火机却无论怎样,都打不着。 贺敏莹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打火机:“哇!好漂亮,zippo,我一直觉得zippo这款做得最漂亮啦!” 他想抢回来,却没有动作,任她那双细致的手,把玩着宝石蓝的磨砂封面。 “是去年的款啦!真难得还这么新,不过……”她晃了晃,又晃了晃,下结论:“没油啦!” “还我吧。”韩彧终于伸手,想要回打火机。 她却忽然把打火机揣进口袋:“我去帮你灌油嘛!我家里有。”又从病号服的口袋中翻腾出一包火柴:“你用这个嘛!” 韩彧只好接过火柴。 是云楼酒店的火柴。 划了,点燃,忽然间,一股讽刺弥漫上来。 他用她送他的打火机,换了一盒楚天昕酒店的火柴。 如同换掉那幅画。 “华夏姐姐呢?”她托着下巴,小小的个子小小的身体蜷缩在他身边:“我一天都没见她了。” 韩彧也是一天没见她,才想起她早晨出去了,说是法院有事,一直到下午,都没有回来。 “她有点事。”他说:“你每天都在这里陪你妈妈?” “也陪你呀!”她毫不顾忌的将小下巴撑到他腿上,天真的勾引,她尽管不漂亮,却也是好有灵气似地,东施也好,西施也罢,总是做出了些样子,效颦也有些眉头:“我过几天就要去实习记者啦!千万不要告诉我爸爸,他还不知道,我决定翘课!” 韩彧无心听她说,只是应着声。 如此而已,因为不愿拒绝她。 他需要一个……自己不算讨厌的人的陪伴。 在这样的时刻,他无比的需要一个在乎他的人。 因为……她已经不再爱他了。 她的爱,走得那么快,教他措手不及,不敢察觉。 猛然间,韩彧只觉得脸颊被人轻轻触碰。 果味的唇膏,冰冰的甜腻气息,他下意识的扭头,没有激动,没有狂喜,他被她吻了,尽管只是脸颊,不被预期的吻。 贺敏莹红着一张脸,仍是调皮的:“我去实习,你要来看我,要不然……我会紧张……”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韩彧竟然反问她:“为什么?” “我喜欢你嘛!”她有些焦躁,扯着马尾辫梢的分叉:“我以为我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 韩彧不知自己怎会是这样的态度:仿佛意料之中的轻笑,没有再回应。 也没有拒绝。 他的紧张,他的羞涩,他年少时的那些悸动,全然消失不见,在第二次经历女人直面的告白,已然迅速成长,心如止水,毫无波澜。 谁带给他的? 是否每个男人的生命中,都至少有一个女人,她教会他爱,又抽身而去,她的决心,让他想要改变,却最终,错失了她。 chapter.277 韩彧只觉得,他没有爱情了,一瞬间,那变得如此遥远,他亦知道,苦乐全都经过了,他总能抬起头重新做人。 等林琳醒来时,天都蒙蒙亮了。 她最近总也睡不够,竟然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爬起来照镜子,不知是否是错觉,全身皆是浮肿,显得很臃肿。 睡得有些太多,思想是混沌的,竭力回忆睡前自己做了些什么,记忆的片段只到楚天骄前来接她,之后,竟然断片了。 再看看镜子中,自己是一袭睡衣。 睡太久反而更困,林琳依然不觉得饿,又躺到床上,隐约中,有人顺遂的把她揽进怀中,下意识的一瞧,才发觉……是楚天昕。 他亦睡着,想必也疲倦,并未被她的动作惊醒,只出于下意识的将刚刚重新躺下的她搂起来。细长的眼尾合着,纤长浓密的睫毛,在幽黄的台灯中投下淡淡的阴影。他身上,是淡淡的红酒香味,白色的棉质睡衣,将他小小的洁癖发挥的淋漓尽致。 林琳便偎在他怀中,被红酒的味道麻醉,蛊惑,睡意朦胧。 最近,林琳只觉得自己的情绪趋向于平和,这个过程竟然极快,却忘了从哪天开始,有些认命的平和下来,没有推开他,也许是这样古怪心境的影响,她不想挣扎,不想努力,凡事皆顺其自然,留得住谁,留不住谁,终于确信,努力也不见得就能赢得胜利。 这次再睡着,睡眠便难以深度了,更像陪他躺着,她也能陪他躺着。 过了多久?隐约地,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他亦轻柔的拉开她不知何时环上他的手臂,正要起身接电话,见到林琳也跟着坐起来,她睡不着了,只是觉得疲乏疏懒,却已经睡饱了。 他的一只手揽着她的肩,不冷落她,接起来电话,那厢说的是公司的事:“楚少,财务总监昨天递过来了一份急件,一直在等您批,您大概什么时间可以回来?” “什么时候的文件?”他担心被她听出什么,迅速下了结论:“叫他mail给我,我回不去,或者交给蒋先生处理。” “哦……”没曾想那厢仍是不知死活:“还有其他的事……前天……嘉丽成衣的罗英霆要见您,但您不在,需不需要……” “不需要!好了,有什么事等下再说。”瞥见林琳变了脸,楚天昕大感不妙,忙匆匆收线。 林琳低着头,一只手扶着额头,也不吭声,那神情,淡淡的,说不上生气了,亦或是平静的,反正,不开心。 楚天昕搂着她的肩,轻轻摇她,恐她发怒,小心翼翼的逗她:“怎么了?生气了?” 她仍是不吭声,说不上哪里不同了,也许没有激烈的反应也是不对的。 他只好率先坦白:“宝贝,我承认,我骗你了,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a市,但是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处理……” 她不听他解释,却忽然翻身搂他。 楚天昕淬不及防,解释被迫中断:“怎么了?”他摸着她的头发,温柔的触感,她本来便不该是个强势的人:“对不起……我错了,以后再也不骗你。” “算了……”他看不到她的脸色,只听到她叹息似的声调:“我没有生气……反正,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楚天昕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他不知这是否算得上误会,然而自己想要她怎样的答案,竟然不清楚了。 也许这样也不错。 只是……她说她不了解他。 错了,她若是真的不了解他,不会选择这么一句犀利的话来伤他。 他却不愿再争吵,谈了多少恋爱?唯有这一段是真的,是有意义的,反而手段都显得浪费了,什么手段皆用不上,只有承受她是他必须做的。 林琳终究不能坚持着一直应付楚家,她本来的目的也不是如此,匆匆回了家,楚天昕执意送她到b市,再回c市。 他确实好忙的,回趟公司,又要出趟国。 这一段感情,才刚刚凸显端倪,父亲没有反对,两家来访频繁,林父仍旧传统,尽管并未觉得楚天昕是最好的那个,也觉得女儿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委身于他,而她也没有意见似地,他也不错,不能说是完美的一对,也终究不差了,楚家也表现的诚意十足,如果可以,还是定下来好些。 林琳最近只觉得疲惫,脑子都慢了,也不知身体哪个机能出现了问题,亦或是那么些年,透支了太多的精力,终于到了还款时期,懒得关注自己的问题,只是发现,父亲去母亲的房间次数明显多了。 以往,他不常去的,不过是林琳重病时、生意陷入危机,他觉得孤苦无依,才会去诉苦。林肇川一直是个霸气而坚持的人,要打倒他,要有多难?他活到现在,除去童年和青年时期,几乎都是顺遂的,几乎一手遮天,再失意时,总有办法扭转乾坤,然而现在,却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垂暮之气,常常陪伴着逝去的发妻,他多想念她,她很重要,尤其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不知如何安排自己的女儿。 那想必是他人生中最错的一件事了,他以为他能永远屹立不倒,亦相信自己的能力,却不知,人力不能胜天,他愈发觉得,自己当年错得太离谱,因而引来一股挥之不去的宿命感。 对母亲的房间,林琳不是没有好奇。 她甚至好奇了很久,那里面皆是些什么,只知道属于自己的那副手镯,是母亲房中拿出来的,再然后,偶尔见过一次里面的陈设,却被父亲立即赶出去,也许每一栋大宅子都有着一间上锁的房间,那里包含着宅子中的秘密,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含义。 她也想进去,因为里面有关于她妈妈的线索。 chapter.278 那间房子,封锁着她母亲的灵魂,也许有生前的一切事件,她对母亲印象几乎为零,却也知道自己有母亲,想要了解。 这几日,突然很想吃些甜食。 甜腻腻的蛋糕,要很多很多的奶油,林琳没有料到自己竟然如此馋,这与平日的喜欢吃东西是两种感觉,她几乎要流口水,等不及佣人送上来,提前到餐厅等着,等到了,却只吃了一口,便不想吃了,闻到那味道都觉得甜腻的过分,其他的又是不想吃。 找不到想吃的食物,这感觉还真不怎么样,失魂落魄的回房,猛然发现父亲书房飘来低低的声音,像是楚伯母,她最近一直在,闲来无事问候林琳的情形,她的心情是否愉快,她对于自己跟楚天昕在一起的看法,也一直解释罗文婕的事…… 楚家确实希望强强联合,那样受益的必然是楚天昕,林琳不过得到了一个一生好好待她,爱她的男人,楚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比现在多两倍的财产,林肇川现在到底有多少产业,已经很难说了,反正光跃驰一个牌子,尽管是国产的,也是龙头企业,政府也扶持,远比酒店来的坚强。 林琳有时想想这些也会觉得焦头烂额。 联姻……她跟楚天昕,究竟算联姻,还是青梅竹马? “哎……别人不知道,我是清楚的,你啊,就是一直觉得琳琳不能再找个穷小子,步她妈的后尘……”楚伯母的声音飘来,极低,模模糊糊的,却拉住了林琳回房的脚步:“倒是鑫鑫,他就是太善,不过,咱们这一辈什么都不缺了,孩子们也就缺少危机意识,他肯定不会骗琳琳,而且,琳琳是我看着长大的,现在两个孩子有缘分了,也好……” 林琳有些不懂,步妈妈的后尘,又是什么意思? 他妈妈做过什么? 不是没有好奇,是否母亲也爱过一个家境不匹配的男孩?她一直知道母亲出身蛮好,而且是华侨,林氏的前身也是国外的一家华人成立的企业,后来又几经波折,成为了今天的林氏。 还想说下去,父亲却转移了话题:“她倒是还有一周就要去留学了,让她仔细考虑考虑吧,我不想再逼她。” 看样子,他们又在研究她跟楚天昕的事了。 两家人互不相让,林肇川要维持高姿态,楚名达夫妇的意思是让他别那么苛刻。 无心再听下去,林琳打算回房间。 却远远见到,走廊尽头,一束阳光顺着窗子照进来。 映射的某扇门,细细的留着个缝隙,倘若没有那束光芒,她不会发现,因为那间房,里面没有光源。 母亲的房间? 是否是受到好奇心作祟,林琳忍不住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一路畅通,附近没有佣人,没人可以阻拦她,那扇门的缝隙,在地毯上投射下阴郁的哑光,诱惑的、罪恶的,引导着林琳朝着那扇房门走过去。 推开房门的那一霎那,她再也无法停止偷窥的行动,仔细的闩上房门,那个房间,常年合着窗帘,窗户被封死,打开灯,其实是平凡无奇的陈设。 她竟不知,从她进入这个房间中,从那束光芒如此恰好的投影在这扇门前时,命运已然缓缓开启,她打开的是——潘多拉的魔盒。 这大抵上是她做过最为后悔的一件事了,不是关于韩彧,不是关于自身的未来,而是关于,她的父母。 这个房间平淡无奇,只是出奇的大,好多个房间,两层楼。白色的灯光下,家具是旧款的西洋风格,金碧辉煌的雕花陈设,充满异域风情的印度雕花地毯,没有什么现代化设施,连没有连线的电话都是旋转拨号的,如同一下子穿越到了老式的贵族家中。 卧室的床,铺满大红的玫瑰花瓣,看得出,常常有人更换,然后,林琳探索的目光发现了床头的巨幅婚纱照。 照片上的男女,穿着从如今看来,早落伍了,但仍看得出,在那个年代,已经算得上高级,是正宗的西式婚礼照片,并未有一丝一毫的创新。林琳记得,父亲曾无意中说过,他与母亲的婚礼,是在国外举行的,那时候国内政局并不稳,加上母亲的父母皆是华侨,移居国外,是基督徒,父亲也被迫入了基督教,看样子,这婚纱照,应该是结婚时候在国外拍的。 照片上的女子,林琳不得不承认,她们长得好像,却也同时惊异的发觉,她几次梦中出现疑似母亲的女人,也是她。 她出现在梦境中时,形象总不尽相同,林琳又只见过母亲一张照片,因而难以联系在一起,很明显,这婚纱照才是她更加真实的模样,也比墓碑的照片成熟了些,依偎在父亲的肩头,女人的姿态娇媚可人,倒是那时的林肇川,很年轻,他本就英俊不凡,颇有些少年裘马,衣履风流的意味,只是脸上的神情有些僵化,过于绷着。 林琳很想偷笑一下,为这张照片父亲的表现,他一定非常不好羞怯,她了解自己的父亲,猜得到他当时一定是大男子主义受到了侵犯,又不好拒绝。 这里的家具,仔细看可以看得出,都上过漆,恐怕都是原装的,譬如这张床,搞不好是父母当年的婚床,多浪漫,她父亲到如今,仍存留着这些,尽管佳人已逝,却芬芳犹在。 衣柜里无可避免的是一股樟脑丸的气息,那些衣服,皆是些旧的款式,林琳也不敢碰,怕这些衣服一碰就坏,到时候,谁知道父亲会不会大发雷霆。 她对衣服也没什么兴趣。 陈设更没什么趣味,有些是新的,譬如鲜花,但绝大多数都是一直存在,精心维护的,譬如花瓶、甚至笔墨、砚台。 终于,在房间中来来回回溜达,找到一只保险柜。 chapter.279 拉不开,用密码锁着。 这密码便不好兑了,林琳猜着父亲会将密码设成什么,机会不多,锁了便不好了,试了母亲的生日,不对。 父亲的生日,竟然也不对。 只好试试自己的,谁知,竟然打开了。 只是里面还有一层,竟然需要指纹识别。 那她肯定是打不开这保险柜了,尽管,林琳猜得到,保险柜中的东西,一定是大秘密。 她放弃了继续挖掘这个房间的念头,唯恐用了自己的指纹,被发现她偷窥过这个房间引父亲生气。 却正在站起来之时,不知手指碰到了哪里的机关,保险箱最后一层门,居然“滴”的一声自动开启。 一眼便望出,保险柜中,不是金银珠宝,亦不是重要文件,不过一本影集,一个老旧的本子,一个小小的红色丝绒首饰盒。 却一定是个重大的秘密,因为它锁在保险柜中,见不得光。 首饰盒中是一对戒指,情侣对戒,不……是婚戒吧?因为她父亲的无名指从未有过戒指,这对平凡无奇的,钻戒反而显得异常特别。 在哪里见过? 哦……她又跑回卧室中,大幅的婚纱照上,那对老新人手上的戒指,款式清晰,尽管照片的色彩并不太正,她依然分辨得出在上帝面前交换过的戒指。 有种即将发现秘密的兴奋,林琳不能压抑这样的情绪,她越发的接近秘密了。 影集,笔记本。 她强迫自己先去关注图像性的东西,也许是第六感,告诉自己,文字实在太震撼,不能贸然接触,不能在第一时间便碰触。 那影集却算得上太平凡无奇,皆是些母亲的照片,各色的镜头,各色的装扮,有些老土,但放在如今,依然是奢华的。 一张张的翻阅,偌大的一本影集,上百张照片,照片中的人,是否因为她已不在,逐渐显得鬼魅,笑容从清甜渐渐地,变得有些阴郁,背景逐渐单一,就这间房子中,那里没有林琳自己,她没有看到。 亦没有父亲,越往后,背景越发固定,解释这间房的各个角落,没有外出的迹象,她的服装亦开始平凡无奇,睡衣、家居服,脸色头发也不怎么打理了,从长发变作短发,蓬乱的,无望的,没有光芒的房间,如同受困的灵魂,林琳越往后看,竟然有些脊背发凉的冷意。 然后,她发现影集中的最后一张照片。 没有人像的一张照片。 泛着老旧的黄,如同那个秘密,被藏了二十年,因为主角与世长辞,从而变得诡异了。 一面镜子,不知以怎样的拍摄角度,明明是整面镜子,却没有人像在其中。 有些惊恐的念头被慢慢察觉,林琳迅速合上影集。 这本影集,使得房间都显得阴郁,她合上影集,已然不能平静,仿佛有双眼睛,引导着她必须知道些什么,她可以选择逃离,从现在开始不再继续探究下去,却不知为何,明明恐慌,明明害怕,却仍是不能遏制的,打开那个记事本。 亦解开这段,被处心积虑隐瞒的、尘封的罪恶。 林琳一页一页翻看着那个本子,不能停止,只剩漫天腹地的恐慌。 她恐慌的发掘,这是一本日记,从她母亲跟父亲相识,一直到她抑郁而终。 她以局外人的角度看着那些故事,竟然看得出,父亲当年如何欺骗着母亲的感情。 从美妙的相遇,在生日宴会中,他英俊,有才气,风度翩翩,折服一个深闺中的女人并不困难,到无意的发掘,她不过是第三者,他另有相爱多年的伴侣,却又信了他的誓言。 林琳在局外,目睹着这场婚姻闹剧,母亲如何受骗,如何甘愿,如何跟家里斗争,如何使他们终于结婚……又是如何发掘他跟旧爱连绵不断的感情,以及她不过是一枚帮他发迹的棋子,她父亲怎样被害死,她如何抑郁成疾,要离婚,他却执意要孩子,告诉她,撕破脸,情分全消,要她净身出户,还捏造她的出轨证明。 她疯了,越到了后面,她越凌乱,起初那些字眼,多美好,装裱着虚无的昙花,馨香的纸张,到了后来,同一个记事本,竟然有了些许的霉气,以及暗红的血花,她恨他,连同他的孩子也一并恨着,毫不顾忌那也是她的骨肉。原来一天都没有疼过她。 故事终于结束,那记事本的最后一张,是一行喑哑的血迹,再往后,通通被有心人撕掉。 林琳被吓到了,募得合上日记本,完全不能平静下来。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原来一手将她呵护长大的父亲,是个骗子。 她的母亲,纵使是个受害者,却几次想要掐死她。 她害怕、她恐慌,她亦不知,是否是母亲的怨毒,残留在梦境中,教她总害怕着那些有她的梦境。 只觉得,这房间,皆是残存的阴郁,令人害怕,血的甜腥,怎样漫上舌尖,她害怕,不敢照镜子,不敢动弹,手忙脚乱的碰开影集,某张照片,母亲穿着淡粉的碎花洋装,在夏日的湖边,被阳光刺得微微眯着眼。 如水的一双清眸,细长,温柔,她漂亮,家室也好,怎么就栽进了他手里? 林琳只觉得惊恐,想尖叫,这样的长裙,她也有一件。 算不得完全一致,猛一瞧,却那么一样。如同她们的命运,亦那么相近: 她们都被林肇川毁了一生。 抱着那日记本,林琳径直冲到书房门口。 却不敢敲门,这个发现,太过耸人听闻,她一个不小心,要是误会了父亲怎么办? 不!不!她要怎么办? 这么大的事,她不能误会父亲。 她犹豫不决着,却听到书房中弟弟的谈话声。 楚伯母已经走了,她在那个房间呆了多久? 是乔先生的声音:“董事长,那个孩子的母亲,是胃癌晚期,已经扩散,可能由于这件事,他还是不肯留学。” chapter.280 “这件事我知道了。”林肇川的声音低沉的传来,刻意压低,若非林琳伏在房门上,仔细聆听,是万万听不到的,在这个家里,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又听到,乔先生犹豫的语气:“是不是要给他们送点钱……毕竟……小姐……” “不用。”林肇川冷酷的说:“既然不愿意去留学,就让他自己想办法吧,那是他的家事……” 房间中的语声忽然戛然而止。 谁让林琳终于不能按捺地,推开房门。 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她恨他!在这一霎那,这恨意太真实。 她父亲怎么可以……不但骗了她母亲,还以如此手段拆散她跟韩彧。 她抱着那本日记,出现在书房门口,带着两个秘密,满目皆是不能掩盖的崩溃、憎恨以及惊愕。 她终于了解了父亲的苦心,终于理解了韩彧突如其来的留学申请,好吧!那跟华夏无关,却是她父亲一手造成,他的那些手段,对付奸恶之人的手段,全数用在了她身上! 她受不了,父亲为什么如此拆散她跟韩彧?皆是因为担忧风水轮流转,害怕林氏也像当年的tpe一样,因为女婿选错了人,全都满盘皆输,家产落入外姓手中不说,自己被害死,女儿也被逼死。 他是这样的人,所以也想着韩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肇川见林琳突兀的闯进来,正欲说什么,瞬间发现她怀里抱的那个本子。 下意识的起身,他的秘密被发现了吗?被他最不愿的那个人发现了? 她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说不出话,乔先生即刻识趣的退出去,谁都拦不住林琳,到现在,林肇川也变得没有立场。 没曾想,一直等着乔先生离开,林琳才开口,语气是冷的,如同被灵物附体,是他熟悉的冷:“拿钱来,我要给韩彧的母亲治病。” 林肇川有些失措。 他最大的秘密被发现,他最大的愧疚被发觉,他无法软化,甚至,理亏到无法以父亲的立场教训女儿的不尊重。 林琳只一直逼迫他:“拿钱来!胃癌需要多少钱来治?一百万?五百万?还是多少?林氏的家产够不够?tpe的够不够?”她终于凄厉起来:“如果她死了!我一辈子都恨你!” 得不到林肇川的回答,她完全无视父亲颤抖的手指以及乌青的面色,径直冲出书房,狠狠甩上房门。 她几乎有心摔碎那扇门。 全都是假的,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如此恶毒的整治,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不!不!他做了那样的事,与两手染满鲜血有什么区别? 是他,害的她没了妈妈。 发疯般的,林琳冲回房间,开始翻腾着寻找东西,她的钱,她的卡,一切可以变卖成为金钱的东西,值钱的首饰,她要卖掉,要换成钱,要给韩母治病! 她为什么? 谁让她亏欠他,他本该跟他在一起的,却因此而误会韩彧跟华夏不清不白,她那样骂过他,她…… 下一秒,她又软软的跌在床上,抱着那本日记,有些想哭。 父亲如此是为卑鄙,可韩彧他……不也对她没有坚持? 可她总想着找一个借口,来证明他没有错,是被动的,她发现了个不错的借口,却同样发觉,自己骗不到自己。 原来女人之于男人,不过是衣服上的一件饰品,从她的父亲,到她爱过的男人。 可她因此没了母亲,从小便无法体会母爱的温暖。 她因为他,被母亲憎恶到恨不得杀掉。 原来没有谁真正爱她。 林琳终于哭得不能自持。 一切都是假的,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突然有人急促的敲门,是谁?是父亲吗? 他要解释?不必了,他真的不必解释,她仍是他女儿,谁让这割不断的血缘掺杂其中,可她……不能再爱他,谁让他是她的弑母仇人? “别烦我!”她冲着那扇门,恶声恶气的大声叫嚣着。 敲门声戛然而止,是乔先生惊慌的声音:“小姐!董事长昏倒了!” 房内是静谧的沉默,乔先生赶忙继续敲门:“小姐!你快去看看董事长吧,他的心脏一直……” 林琳豁然打开房门,泪迹未干的一张脸,是寒意慑人的冷苛:“送他去医院!” “正在备车!”乔先生忙说:“你最好也过去看看,董事长的心脏出问题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医生常常劝告不能激动,你不要再让他太激动……”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林琳愤怒的截断他的话。 他真狠,用这样的办法,说要恨她一辈子的是她,如今,担忧他死掉的也是她。 迅速的,备好了车,家庭医生诊断林肇川已经休克,一面与医院取得联络,一面赶忙将人送到医院急救。 林琳又跟在急救室外面,一路跟到手术室,亦从乔先生口中得知,父亲的心力衰竭症,已经持续了一阵子。 她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只麻木的,坐在那里听乔先生讲,原来,他也知道当年tpe的事:“小姐,我跟着董事长已经十九年,当年夫人去世,董事长其实是很悲痛的。” 他劝慰着林琳:“谁年轻的时候都会犯些错,董事长当年对夫人……确实有些……但他对小姐你,其实你是很清楚的。他一直在尽全力弥补,而且,终生没有再娶,也是因为,对夫人的感情也很深。” 很深?他会将她逼至绝路? 不曾想乔先生像是知道林琳心中的疑点,还是那么恰好,解释着这段往事,又是另一个版本了:“夫人临走前曾经公开要求离婚,确实因为董事长对她做得不够,但他那时就已经开始尽力弥补她,只是当时……夫人已经决意要跟另一个男人离开。” chapter.281 另一个男人? 事情显得更加离奇,林琳不愿听,却是怎样的缘由?她希望能够听到些什么,来为父亲毫无人性的行为进行开脱,谁让她的生命中,精心抚养她长大的,一直都是父亲。 她的感情摇摆着,应该站在母亲这边的,她却希望父亲不是那么坏,他有理由,有原因,这能让他的残忍行为变得稍稍顺理成章些。 “所以……董事长当时非常震怒,伤心之下,才逼她,不让她带走你和任何家产,并且威胁她,要捏造她出轨的事……还……将夫人软禁起来……谁知道,夫人竟然误会他的初衷,割腕自尽了……”乔先生是向着林肇川的,他们主仆情谊深厚:“其实夫人她……嗳,王婶一直陪着她,事后也跟董事长说起过,两个人不是都没有感情,只是董事长确实错的太多了,也没有好好解除误会,才变成……” “可他害死了我外公……”林琳终于怨毒的开口:“是为了tpe吧……” 为了钱,他接近她,为了钱,他跟她在一起,为了钱,他害死她父母。 这次,连乔先生也不开口了。 终究是扑朔迷离的往事,除了林肇川本人,没人知道他如何想,许是他有悔恨,然而那样的悔恨,她已经不能再谅解。 林琳什么都不愿开口,他的身体已经这样,她不想再说什么。 反正每个人都总有一天……会死。 等他百年之后,可以去找母亲亲自解释。 她只觉得疲倦,这样的疲倦,自身体,到心灵,暗无天日。 拂开乔先生想要扶她一把的好意,林琳扶着墙壁绕到拐角,她等着父亲的急救,怕他真的不在了,他可以活着,尽管她恨他。 她无助,害怕,不详的预感,一阵阵的翻涌上来,干呕又不偏不倚的来了,却什么都吐不出,只觉得火辣辣的烧心,焦灼着。 干呕过后,小腹开始隐隐作痛着。 不强的痛感,却彻底的腐蚀了她的意志。 也许她需要一个人来帮她,让她别瑟缩在冰凉的墙角中。 手机却救命般的响起来,楚天昕的号码拨进来。 她熟悉的号码,救命般的,接通后,是温和焦急的声音:“琳琳,你出事了吗?怎么样?心情不好,还是?” 她忽然哭起来。 放声大哭。 她需要依靠,需要一个哭泣的场所:“你在哪里……”她哭着说:“我想见你……” 她的眼泪,她突如其来的情绪使他揪心,不安。 “先不哭,我手上有点事,马上办完就回去。”他解释道:“我现在在c市,等我,好不好?最多三个小时就到你身边。你在哪里?” “我在医院……”她抽泣着,模糊的说:“第一医院……我爸爸害死了我妈妈……可是他病了……我怕……” 楚天昕一听是大事。 那个秘密他也知道,现在她说的太明白,她也知道了。 她既然知道了,便天翻地覆,忙说:“那我马上就赶回来!”他决定放下所有手头的事:“别跟你爸爸闹,也别哭,等我回来,好吗?” 迅速的订机票,没什么要求,只要最快,最快的航班,是二十分钟后,他不到一个小时便能到b市。 好在离机场并不远,事情?谈判?全都丢到一旁,不仅是林琳出了大事,这件事亦牵连到林肇川,整个林氏,他必须赶来,林肇川不能倒。 打仗般的速度,登机前给林琳发了个信息,没有回复,他不知她怎样了,是不是又是硝烟弥漫的,他不敢想象,只预感着更多的事即将发生了。 林肇川的病情暂时被稳定下来,但仍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一周。 心力衰竭引发了急性心肌梗塞,乔先生上上下下的安排公司中的事,隐瞒林肇川的病情,以防股票及正在进行的项目受到震动。 他没有苏醒,只是恢复了呼吸,比休克温和到不知多少的症状。 林琳站在门外,隔着那扇小窗户,看着一向健朗的父亲,此刻身上插着各色的管子。呼吸机,心电仪……藏在消毒帽中的发鬓,已然花白了。 她不能原谅他,却发觉,他衰老了。 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反正他没死,她也想尽力挽救他。 竟然疲倦到了极点,一不留神,失去了直觉。 只记得身畔无限嘈杂,有人语的吵闹声,唤得是她的名字,再然后,终于静谧下来。 无梦,不知昏睡了多久。 竟然无梦,她其实希望的,希望母亲能够到她的梦境中,为她指点迷津。 却无梦。 昏睡多久,才醒过来,已然躺在病房中,年轻的女医生站在她病床旁边,见她懵懂的张开眼,如初生的婴儿,脸上的微笑带着温柔:“林小姐,感觉好点了吗?你总要吃些东西,否则对胎儿不好。” 林琳坐起身,浑身仍是乏力的,并未听清医生说了些什么:“你……刚刚说什么?”“哦……”医生立刻发觉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不知情,笑道:“你上一次经期是什么时候?” “我……”林琳细想着,猛然觉悟。 上一次经期,她有多久用不到卫生棉了? 上一次经期,怎么浑浑噩噩的发觉,好像自己还在c市…… 女医生温柔的一双眼中带着笑意:“其实已经做过b超检查了,你怀孕了,自己都不知情吗?” “我……怀孕了?”她还当是做梦,呆傻的重复着。 “孩子已经成型了,发育也很正常,但你的身体状况很不平衡,可能是妊娠反应,让你吃不下太多东西,而且你好像一天都没有进食,这样下去,对你的身体透支是很大的。”女医生好心的告诉她:“如果反应太强,可以尝试喝点中药。” 林琳整个人都懵了,只觉得满脑子解释混乱,她……怀孕了? 有多久了?好像已经三个多月了。 “请问……现在几点了?”林琳茫然的问医生。 -------------------------------------------------------------------------------------------------- 呵呵,五一假期到了,祝大家开心撒 chapter.282 “六点了。你已经睡了三个多小时了。” “三个多小时……那我爸爸……他……?” 女医生道:“林先生还没醒过来,不过一切正常,您不用太担心。” “那……有没有人来过?” 女医生忙说:“有的,你未婚夫来过,也看了林先生的情况,听说你一天都没吃东西,现在出去买了,他听说你怀孕了,非常高兴。想必等林先生醒来,知道你怀孕的事,也会很高兴,不过,要尽快准备婚礼了。” 婚礼……孩子…… 她仔细回忆着上次经期后发生的事,心知胎儿是从上次经期结束开始算的,而她上次…… 林琳猛然发觉,她不知道孩子是谁的。 是楚天昕的?怎么仍在心底盼着,如果是韩彧的,也好。 两次距离太近,似乎都没有防范措施,而她,一向自诩自己算不得花心,如今,却怀孕了,都不知道孩子是谁的。 楚天昕非常开心? 联想到多久前那个吻痕事件,他猜不到吗? 怎么会开心。 林琳混乱着,没有察觉有人敲门,还是女医生去打开门,她人还真够活泼:“楚先生,正好,林小姐刚醒来。” 楚天昕也笑着打招呼,看样子心情真的非常好。 传达噩耗的医生终于避出去,楚天昕忙忙碌碌的放下手里的东西:搭在手臂上的外套,装着简单生活用品的袋子,以及清淡的食物。 他一直没说什么,面上亦没有愠色,将清汤的盖子打开,食物的味道,非常清淡,他早咨询过医生,她不能吃油腻的,这汤,称得上清澈透明了,香气已经散发,林琳却急忙掩唇,推开他递过来的手:“拿远点……我恶心……” 楚天昕忙盖上那汤盖子,对于妊娠期间的女人,他没有经验。 忙合上那盖子,阻止满溢的食物香气。 拼命忍耐着干呕,许久,林琳才使自己平静下来。 楚天昕坐在床边,似乎不太情愿的照顾她,他不主动,亦不让她觉出自己被落空,只不太积极,有一搭,没一搭的帮着她,面色是沉静的,没有不满,却也没有得意和欣喜。 她看得出他的犹豫。 谁让她那么知道他的脾气。 索性摊开了说:“你别忙了。”见他又前前后后回避着她,假装自己多忙,忙制止他:“你都知道了?” 没有称呼,她怎么称呼?鑫鑫哥哥?显然已经不合时宜。 楚天昕便坐下来。 这种事,他没办法贸然开口。 没曾想,林琳一开口,说的是:“我觉得……这个孩子我也不清楚是谁的……” 犹豫的神情,楚天昕的整颗心全都凉了半截。 猜测被承认,她怎么学不会装傻,在这样的时刻,其实可以欺瞒他的。 “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林琳不敢看他,怕见到他伤怀的神情。 她够乱了,却还要将这件事说清。 沉默半晌,楚天昕真的在认真考虑,他是否有对半的几率是自己的,阴险些的话,可以让她将孩子留到七个月,然后骗她去做羊水穿刺dna检验。 那样,他也得不到什么。 房间中皆是静默,夕阳映照着落地窗,所及之处是一片火红,她见到他白衣白裤,坐在洁净的床面上,一齐被染成橘色,那夕阳,如同一颗生蛋黄,黄里透着丝丝的红,一直跌进对面的高楼,漫无目的,仿佛甜腥,不再见光。 她欣赏了一场日落,他一直考虑着。 终于,肯说句话:“琳琳……如果我说,让你拿掉这个孩子,你会不会恨我?” 林琳摇摇头。 她当然不会,只是会失望是难免的,她对他要求真高,只是他这样的意思,是情理之中。 实话实说,她其实更伤人:“我……无论如何都要留下这个孩子。” 她用的是这样的一个词:无论如何。 林琳十分平静的告诉他,她将不惜一切代价留下孩子,一切代价中,也包括他。 见到他毫不掩饰的失望神情,她解释,音色却是淡淡的:“孩子是谁的……现在对我来说,也不算重要,但他(她)是我的,这很重要。” “琳琳……”楚天昕试图规劝她,谁让他已经发现她不是开玩笑,却于情于理都不赞赏这个决定:“你知道吗?留下这个孩子,你的人生会彻底改写,你不是要去意大利么?如果林伯伯知道会怎么样?你不能冲动。” “我就跟他实话实说。”她说:“不会让你背黑锅。” 楚天昕激动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才发觉自己的话太狠了,语气相对柔和下来:“意大利我不去了,我爸爸那里,我自己想办法交代,但我一定要留下他(她),可能我现在确实在冲动,可是……”她抬起头,看看着他的眼神是澄明的坚韧:“鑫鑫哥,我的人生,我的孩子,我自己来负责。”她无法向他说明,女人怀孕后,孩子对于自己的意义,他(她)改变了她,使得她茶饭不思,使得她嗜睡,焦虑,这一切的变化,皆是因为她开始孕育一个新的生命。 她不能丢下这个孩子,因为……她不想杀掉自己的孩子。 这世间,一切都可以变作别人的,爱人可以远走,亲人也有伤害,她不能控制那些,被动的,主动地全都强加在自身。唯有孩子,是属于她的,她可以好好待他,用自己的血肉培养他,养育他长大,那与跟她共同创造生命的男人并无太大关联。谁都不能否认,父亲在把儿女抱在怀中才会开始有感情,而母亲,在它开始被孕育的时刻,已然有了血肉的关联。 在这一刻,母亲的叮咛,理智的驱使,全都不重要了,她哪来如此大的一股勇气,不过想留下这个不被预期的孩子。 楚天昕真的不理解。 他完全不能理解。 也许他也可以理解,不过觉得,她还爱着韩彧,为了他,也想留下那个孩子。 他不可能彻底妥协这件事,完全不可能。 可是,假如孩子是他的……他手上会沾多少血? 他说服不了自己,只跟她相对沉默着。 chapter.283 林琳并未即刻做得很绝,尽管,她那一句“鑫鑫哥”,已经表明立场,以及对于他态度的察觉。 楚天昕终于艰难的开口,寄希望于其他男人:“这件事……你有没有打算,让韩彧知道……毕竟,他也有权利知道……” 他模棱两可的问话,其实也在试探她。 揣测她的希望到底在哪一边。 “不用。”林琳干脆的说:“也许孩子是他的,但是我要留下来,我不希望听到他也问我,要我拿掉,会不会恨他。” 她还是介意了。 这样的介意,令人抬不起头。 她不敢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便承认了,她很介意,尽管,他的想法很好,但她不愿意。她还有些期盼,有个人站出来承认这件事,可她又如何逼迫他们,承认也许并不是自己血脉的子女。 “琳琳,我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可是这件事,你得明白它是件多大的事……万一……”他说不下去了。 大家全都心知肚明的缘由,他凭什么接受不是他情敌的孩子,尽管他占着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又如何。 有些恨自己心胸狭隘,这个机会多么好,在她身上可以表现自己的感情,可这样的机会,不如没有。 他是人,不是什么都可以接受的天神。 林琳亦叹息着开口:“鑫鑫哥……其实我觉得我们的事……” “让我考虑考虑。”楚天昕无力的截断她想要保持距离的意思:“我现在……没办法下任何结论,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征求意见的口气,他却疲惫的,无力的,他也改变不了她,也不愿得罪她。 林琳终究无话。 他退让到如此境地,与哀求她有何区别。 她的任性,已经多清晰。 母亲的事终于有了眉目,三十万白花花的银子到位了,韩彧原当一切可以平顺下来。 却发觉,华夏已经失踪超过两天了。 病房中又住进一位老人,子女非常孝顺,因为不能常常来看母亲,对韩母和小姨很不错,老年妇女们聊天的话题便多了,韩彧常常能从她们的聊天中得知最近的八卦消息,譬如:嘉丽成衣的罗文婕被判刑,可能是家里想尽办法活动了,有期徒刑五年,只是吸毒一件事。 还譬如,昌华集团的徐嘉丽,名义上是佟国昌的义女,其实已经跟他暗度陈仓多年,为了换取今天的地位。 那位老人也是癌症,心态却非常棒,有了她,似乎韩母也被感染的情绪高昂,韩彧感谢这家人,但与此同时,别的事也不得不让他操心。 华夏的短信终于进来,她有急事,要回美国一趟。 韩彧接到信息时,她已在b市机场,准备出境。 叮咛了几句,华夏似乎无心听下去,韩彧预感到,她似乎真的出了事,只是她不肯说,只好等待她处理完毕,才能问她。 韩彧终于无可避免的被说服,准备开学回去上课。 他的路,总要继续走下去的。 小五失踪几天过后,突然出现在医院,意气风发的模样,车也换了,成了他惦记许久的大奔,带了不少东西来,跟韩母和小姨寒暄了一阵,他现在混得多少,别管是什么手段,还是昌华是什么性质,结果重要,他扬眉吐气了。 韩彧被韩母打发着跟小五下楼去吃饭,他也确实好奇,才多久不见,他已然换了奔驰,中彩票的速度应该就是如此了。 谁知小五今天来,是有话要说,特意选了中高档次的餐馆,准备了些酒,塞给韩彧两盒还算不错的烟,见韩彧一脸茫然,才解释道:“哥们有事儿求你。” “什么事?”他现在的德行,还帮的上别人? 不过小五既然开了口,只要不是作奸犯科,他还是愿意帮忙的,尽管他母亲生病,他拿的钱不过杯水车薪,可终究也帮他了,还帮得那么彻底,女朋友也拉来一齐帮忙照顾韩母。 这份患难中不离不弃的感情,韩彧感激至极。 “是这样的。”小五解释道:“昌华现在分着两条线,一条是文哥这边,他干姐叫柴玉丽,是佟国昌的老婆,徐嘉丽,就那个很漂亮的小妞,还认得小公主呢。就她,早就跟柴玉丽感情特别好,也是柴玉丽,把她引荐得推给佟国昌的。” 韩彧微微皱眉,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们都是大人物,他韩彧微不足道,却很快听出小五的意思:“你是说……佟国昌跟柴玉丽……” “不瞒你说,不少人都怀疑,当年佟国昌那儿子,就是柴玉丽搞死的,只不过没证据。”他又说:“冰冰跟的那个郑浩然,多少年都在佟国昌手底下。现在吧,徐嘉丽一回来,就被搁在郑浩然身边,郑浩然为难她,x市有个家伙欠我们不少钱,他派徐嘉丽想办法把款收回来。” “收款?”韩彧听得出,昌华的地下钱庄一直多的很,但是,还有他们要不回来的钱? “对啊,那家伙是省里一个人物的亲戚,打不得骂不得,再说,徐嘉丽这一步,只能赢不能输,那人其实郑浩然就能要回来,他肯定也掺和了,闹的徐嘉丽怎么也要不回这笔钱,碍着郑浩然的面子,还不敢动粗。” “但是吧,只是说我们不能动粗,并没说别人不能挑衅,徐总的意思是,找个人来动动他,卸条胳膊腿什么的就可以,那家伙一急了,要么,还钱,要么供出郑浩然,除了他,佟国昌也就说不出什么了。” 还真是作奸犯科。 小五找他,是充当打手去? 小五仍在说服他:“其实这是件好事,要不是这事儿我也知道,也落不到咱头上,事成之后,那家伙还的款给你一成,也就是五十万。” 五十万! chapter.284 韩彧倒抽了口冷气:“你们要我去当打手?” “当然不是。”小五笑道:“其实文哥和徐总提起你都挺乐意让你去,徐总愿意提到两成,就是一百万。而且,她说你现在不答应也没事,过几天,她会亲自来见你。” 见韩彧仍是不吭声,小五继续攻心:“你不是欠林琳钱么?现在肯定就好还了,主要那个人现在行踪有点抓不住,但我听说,他跟华夏关系不错,华夏家里出事以后也一直找的是他,趁着华夏去美国,联系不上,如果以你跟华夏的关系,要见那个人不难,只要他出现,就什么都好办。” 也不算作奸犯科,他只能说是同谋。 韩彧却只说:“我不欠林琳钱。” “那你现在……”他怎么有了钱,小五想问,又没有。 “……别的朋友。” 韩彧不敢承认,借了楚天昕的钱,他也一直底气不足,盼着快快还上,而这事,似乎真的没什么让他吃亏的地方,像是凭空捡来一百万,他有些动心了,竟然没有想到,也要利用华夏的。 也许他也穷怕了。 “我再考虑考虑吧……”韩彧还是不愿现下便下结论。 这一晚,韩彧陪床,蒋叔叔去休息。 母亲跟他聊了聊便禁不住阖上双眼,她被化疗折磨的只剩一把骨头,形同枯槁,面黄肌瘦。 他其实明白的,母亲时日无多,她一直后悔逼他去留学,更后悔的是,没能安排好他。 也许,他该努力混得好点,有了一百万,至少可以让母亲稍稍过的潇洒点,在晚年的日子,穿一些漂亮点的衣服,这么些年,他榨干了她的青春,她的美貌,他却什么都不能给她。 那些爱他的人,他都是只留下空口无凭的固执。 一夜没睡,他辗转,他竟然认真考虑了这件事,这样在他看来如此低俗,下三滥的事,伸张正义的梦想被掀翻,他终究抵不过残酷的现实。 大清早,韩彧便接到徐嘉丽的电话,她也心急,约他谈谈。 考虑到离医院别太远,是一间咖啡厅,韩彧到的时候,徐嘉丽还没来,打电话抱歉着,她住在郊外,出门已经够早,却仍不可避免的被臃肿的车流堵在路中。 a市也开始堵车了。 韩彧坐在咖啡厅,翻阅着桌上的报纸,娱乐版的八卦报刊,b市传来的消息:林肇川表示,孩子们都还小,但确实有意跟楚家联姻。 他竟然一直都不知道这个消息。或许他本该知道,这件事其实炒得沸沸扬扬,他竟然因为忙于母亲的病情忽略了,使得这样处心积虑的消息,成了突如其来的当头棒喝。 只是因为他的地位,他的不足,说到底,他太贫穷,所以谈不起爱情。 连他的爱人都…… 她早背叛了他? “还是他们两个比较合适。”突兀的声音传来,曼妙温柔的女声,韩彧刺激过度,猛然把头从报纸中抬起,徐嘉丽看样子已经来了有一阵子:“咱们穷人,配不上他们有钱人。” 她仍是美丽的,多久不见了,变得更美,不可方物的绝色艳丽,岁月留给她的不仅仅是美丽,更多的,则是一份沉淀,她永远比同龄人成熟,风韵。 浓墨的黑色卷发散在颈边,连身裙外面围了件驼色的流苏披肩,这样的穿着其实并不算太时髦,却那么美,每个女人都有适合自己的衣服,她徐嘉丽偏偏生的那么无缺,没有衣服不适合她。 韩彧不吭声,徐嘉丽笑着说了开场白:“好久不见,韩彧。你变得越来越帅了。” 被美女夸奖,倘若换个人,恐怕是开心的,韩彧却开心不起来,他的情绪,在这一瞬,难以自拔的痛苦着,终于,颤着手把那张报纸放回就近的书报架上。 他也说:“好久不见。” “两个消息要告诉你。”徐嘉丽非常直接的提起她要让他知道的事:“第一件,林肇川住院了。” “住院?”他…… 他是林琳的父亲。 纵然他那么恨他。 “他们这些自诩贵族们的家伙,其实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林肇川的前半生还不如佟国昌,都恶心透了,他在你这个年纪,处心积虑的骗个有钱女人,最后骗死了当年tpe董事长的女儿,也就是林琳的母亲。”她轻笑道:“被自己的女儿害的住院,生命垂危,这几天一直在重症监护室,真是报应。” 这太突然了。 韩彧不能消化这件事。 “第二件事。”徐嘉丽也不需要他有什么表示,他早被她查清楚,只需要攻他心:“林琳怀孕了。” 韩彧震惊着抬起头。 怀孕? 他怎么在第一时间便感觉,孩子是他的! 那么他……他要负责的……可是…… 徐嘉丽戳穿他的紧张:“楚家那边可能考虑准备婚礼吧,毕竟听说他们……一下子开始确定关系,还是因为已经……不过林肇川也没醒过来。”韩彧默不作声起来。 他们分手多久了?即将三个月了,他记得特别清楚,天天都数着日子过。 他不信。 徐嘉丽温柔的声音却强势的传来:“你被骗了。” 不过是感情游戏中的玩伴,何必当真。 韩彧无法掩饰自己的失态,手指狠狠地颤抖起来。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跟徐嘉丽告别。 她为什么要告诉他!这样的消息,她凭什么专程跑来告诉他。 要躲在哪里?才能不被看笑话,仿佛那些死物,那些空气,街上陌生的行人,都看得到他的狼狈,他终于知道了真相,她还是背叛了他。 她嘴上怎么说的?要他相信他们没有什么,可她怎么做的? 不消片刻,便跟他在一起,怀孕,可能要准备结婚,他们的感情又在哪里? 全变得讽刺了。 手机铃声乍响,韩彧突然有了奇怪的预感。 摸出手机来,他的第六感原来也蛮准,竟然是林琳的号码,她打来做什么?邀请他参加婚礼?还是看看他知不知道这件事,见证一下他的狼狈? 他只觉得恨她。 那恨意,原来一直被压抑着,从有了怀疑,一直到被确认,他便恨她背叛他,孰是孰非已不重要,他这些日子的忏悔,变得如此可笑,是她,把他置身于如此境地。 chapter.285 尽管当着楚天昕的面那样说,林琳仍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原来糟糕到了这个程度,还是想要韩彧知道这件事,知道她怀孕了,打算预备今后让他负责?还是她的潜意识,总觉得,他更可能制造了这个孩子。 却哪知,他的语气,出奇的冷酷,仿佛咬牙切齿般的隐忍,他问:“你有什么事?” 这样的态度…… 并不在林琳的意料之中。 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别那么胆怯,他们又不是敌人,她底气不足的,有些淡漠的说出口那句无法粉饰的更加好听的话,“韩彧,我怀孕了。” 无非也是探探他的意思,她想做什么? 非要让他们都知道吗? 反正只知道,自己并没有那样伟大,也许孩子是他的,也说不定,她觉得是他的更可能些,那么他总要知道。 尽管,她一辈子都不打算带着孩子找这两个男人验dna。 电话另一端瞬间沉寂下来,这让她不知道他是否听清了她的意思,许久,许久之后,终于听到韩彧波澜不惊的两个字,“真的?” 竟然是个冷漠的回答。 她预感到什么,想要放掉这通电话,隐约地,开始后悔自己的唐突。 握着电话的手指微微收紧,用以克制那可恶的颤抖,不愿让自己发觉从心底涌上的寒意,因为那两个字实在太犀利,她竟然在这一瞬间有些怀疑,是不是假的,她根本没有孩子,只是她臆想中的情节。 她却无法逃避,只得用“嗯”这么个语气词来回应他。 两句话加起来才七个字,却抽干了她所有的期冀。 现实是丑陋的,无法粉饰,无法身怀希望,怀孕和爱情原来是两码事,她终于开始明白现实和梦想的区别。 他也有一份子的,却是这样的话。 韩彧的声音,听起来却依然是事不关己的冷静,“你现在在哪?” 他总是有这样的本领,用决然的冷静,逼她强作镇静、面对现实,她终于不打算再说下去:“b市,算了……也不用你操心。” 韩彧万万没有想到她要来告诉他。 她的态度,是否意味着…… 徐嘉丽那是揣测,道听途说而来的事,他终于冷静了些:“几个月了?” “十一周。”她的声音,听起来却有些不耐烦:“算了,当我没……” 韩彧却没有允许她说完。 政法大学毕业的人是否都这样理智,他终于对她严苛起来,因着背叛几乎成为既定事实的疑虑,就连问话,都是审讯般的咄咄逼人,“你现在跟谁在一起?” “……一个朋友……”她终于不忍直说,仍是有些怕他想太多。 已经不是误会了。 林琳承认,她底气不足。 谈话发展为这个程度,她万分后悔将这件事告诉他。 韩彧却一直沉默,对于她的回答。 他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 仅有的希望终于被熄灭,他甚至不想去问问她这个“朋友”究竟是谁,那已经没有意义。 也许更重要的是,她的态度,已经如此清晰地表明,他已不必再猜测。 那么,这种事,她又何必告诉他? 有楚天昕陪着,不是更好? 这令他恶心,她故意讽刺他! 韩彧终于不能控制被超出底线的愤怒,语气中竟然带着嘲弄的冷笑,尖刻的问:“是我的吗?” 是否是恼羞成怒,林琳确实也想不到,韩彧竟然会这样问她:“……你说什么?” “没听到?”她真虚伪!就如同她每次骗他,都虚伪的理直气壮,他便觉得讽刺,又放缓了速度,提高了音调,几乎是一字一顿,语气里也带着恶毒的揶揄,“你说你怀孕了,你觉得是我的吗?” 林琳只剩下震惊。 他的话,是她预料之外的。 她从没认为原来他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让她再也想不起他的一丁点好。 她永远都不能忘记,他曾这样问过她。 更为讥讽的是,她竟然不能理直气壮的回应他的质问,告诉他就是他的。 他真是聪明,无论在什么时候,总能攻击的她哑口无言。 他真理智,她不过想告诉他这件事,更多的是为了以后有个预备吧,或者是其他什么……可他…… 忽然间感觉到自己脸上冰凉的一片,林琳不知自己的眼泪是紧张、失落亦或是愧疚,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预感到即将要结束,所有的快乐,或者不快乐,都将结束。 其实……他们早就结束了不是吗? 真的是她太唐突,太无趣了。 万事皆有规则,她逾越了规则。 只是对于这件事,她的两个男人的反应却都太正常,楚天昕虽然还算委婉的表示,希望她拿掉孩子,另一个,却大声质问她,是不是他的? 也许楚天昕情有可原,可他,竟然丝毫情分都不讲了。 连句顺耳些的话都不肯赐予。 她的沉默却如同火上浇油,韩彧多希望听到她大声的骂他,告诉他就是他的,要他别说这种混账话。他是真的不愿再继续追问下去,却第一次无法压抑自己的震怒,仍在追问那个她必然不会给他答案的结果,甚至不受控制的一直在冷漠的讥笑,“嗯?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的?” 林琳终于受不了他的质问。 终于,深吸了一口气,不愿让他发现她的眼泪,她不愿他再质问她,她真的错了,可她再也承受不了他如此攻击她,“算了,没有……我……我骗你的,我没怀孕……” 如果这样可以让他停止质问,她愿意永远都不让他知道这件事。 可这种事,她要用什么来当做证据? 他们又何苦弄到鱼死网破,像仇人一样不留一点情面? 权当没发生过,如果可以避免这样的撕破脸。 韩彧却只剩下震惊。 他终于被她狠狠打击了,他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口不择言的诘问,“林琳!这种事你骗我?!” chapter.286 她这样的回答,是否更加确信,她不过为了讽刺他,然后成功见到他的失态,他做了什么,招来她这么对他? 她怀孕,找谁来负责,想嫁人,随她去,有没有,又何苦告诉他? 总觉得像个圈套,韩彧只觉得被耍了,颜面无存,连心都被彻底扎了一刀。 就连分手,都没叫他难过到这个地步。 他甚至问不出其他的话,多可笑,他的伤心和怒意还没有平息,她又来这样一出:“算了……随你吧。” 他终于哑口无言。 因为她一直在电话的另一端,不知用什么表情,反正平静的该死,还带着一点点冷静的谦卑:“对不起,我随便说说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从来都这么无聊。” “不可理喻!”他终于受够了她这样的结论,不愿让自己再可笑的愤怒下去,算算时间,找出一句狠话来攻击她:“就算你真的有了我的孩子,我劝你也拿掉,况且,那也不可能,你最好只是在开玩笑。你还有其他事吗?” 电话那端沉寂下来。 韩彧也在疑惑,自己怎么还未挂断这通电话。 其实,他信与不信又能怎样。 他们结束了。 早就发生过的事。 五年的情分,到如今,全都一文不值。 不管怎样,她企图他给她些希望,才是幻想的太过奢侈。 他们都曾经说爱她,在这样的时刻,却全都撒手了。 对于韩彧的攻击,林琳显得麻木。 终于没有再去忍耐自己的眼泪,反正他听不到的,听到也不会有什么,一直都是她在奢求他爱他,他从来都比她高傲,在厌倦时总那么会说话,挑着她的痛处戳的她不死不休。 她终于看清。 林琳终于决定结束对话,“没有了,挂了吧,对不起。” 韩彧终于后知后觉的听出她的哽咽,才发现她并没有太得意。 有些许的疑虑滋生出来,他承认,自己被她折腾的不能冷静思考。 “是不是真的怀孕了?”他纵然给她机会坦白,也是冷嗖嗖:“你好好跟我讲,别任性。” “不!没有!”她哽咽着,亦丝毫没有犹豫:“有也不是你的!” 她不能委屈,决不能。 “你好好跟我说!”他又被挑起怒火,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是的话你就立刻来a市,我们见面。我会想办法负责!” 他说得够好听了,想办法负责,他真的退让了,尽管仍是强硬的,像在侮辱她。 求着他一样。 “假的!”她仍在抽泣,明明在哭,却把话说得又狠又硬。 “你……”韩彧气结,几乎是咆哮着告诉林琳:“算了!你爱怎样就怎样!” 电话另一端只剩下沉默。 他只能分辨出她所处的环境是嘈杂的,也听得到她低低的啜泣,他知道她哭起来从来不是这个样子,却不愿去费心多加揣测她为什么非要压抑着声音。 他受伤了,不可避免的攻击她。 不是有也不是他的么? 那来告诉他做什么? 他甚至有些恶毒地想,反正,承担后果的也不是他。 他不爱她了,在这一瞬间,他真的这么认为。 竭力冷静的祛除烦躁,韩彧冷冷的问:“你还有话要说吗?”不明白自己怎么坚持到现在,还没有摔电话。 她却仍是久久的沉默。 仿佛已经不愿再应对他多艰难才肯给她的些微机会,也许她也疲惫了。 拒绝解释,她也做的不完美。 韩彧焦头烂额的想着自己是否已经需要摔掉她的电话。 她的声音却赶在他挂电话之前清冷的经过电波传来,“……韩彧,我不是非你不可的。玩笑而已,你不用这么大发雷霆,反正我总骗你,从第一开始,就是骗你的。” 这样的她,他以前也曾触碰到,她这样时,总意味着她想要结束,而这样的话,他却是第一次听到,他不知她要传递给他什么意思,是否是她终于肯揭穿一个事实,譬如说:她一直都骗他的。 从没爱过他。 韩彧却怀疑是自己搞错了什么,反而不能接收到她的意思,犹自继续确认,“你什么意思?林琳,你……” 他可不能轻易承认她的意图。 她没有允许他怀着一点绝望的意味问下去。 犹在不能控制的抽泣,颤栗,却是明明白白的两句话,顿点鲜明的打断他谨慎的确认,“我没有爱过你。对不起。” 韩彧哑然,出乎意料的,没有即时便震怒。 他完全不能相信。 她却立刻冰冷的打断他的臆想,“我确实怀孕了,不过……是楚天昕的。” 果然是楚天昕。 她没有一点犹豫。 这让韩彧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留恋。 意识逐渐苏醒,他开始感觉,她原来真的一直骗他的。 他们五年多的感情,她如此轻飘飘的告诉他,她从未爱过他。 是啊,五年又怎么样,她跟楚天昕,有四个五年。 他又怎么知道,他的那一句句质问,质问她的孩子是不是他的,已经彻底摧毁了她对他的所有情分。 韩彧当然不知道,这样告诉他,她比他痛。 猛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别扭,他告诉她:“留点美好吧。” 此时此刻,她只愿意摧毁所有的美好,只因他已经摧毁了她的。 他们鱼死网破,谁都别做可怜人,互相戳着软肋,闹翻算了。 也许他早已烦透了她。 韩彧还能怎样,怒极了,讥笑道:“那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说这件事?” 林琳只说,“为了看你的笑话。”又冷嗖嗖的:“算了……我听说你妈是癌症,治病救人要紧,你本来就这么困难,需要多少钱,可以随时联系我,来补偿你这些年对我做的这些。” 韩彧便觉得浑身都被抽空。 她什么意思!分手补偿?被耍之后的补偿? 怎么第一次觉得她这么远,远到,他再也无法触摸。 全是假的,她怎么可以全然推翻? 女人真绝情,他原来一点都不了解她。 chapter.287 他却无法在第一时间哀求她别这样一直戳着他,只是下意识的比她更狠,像是仇人的威胁。韩彧说,“看样子你是打算对我坦白了!那么我也告诉你,到底还是我玩了你,好好留着你的钱吧!不过林小姐,告诉我这些,你可别后悔!” “玩”,他用的是这样的字。 她凉凉的回应他,“我不后悔。” 韩彧第一次觉得她也可以如此冷漠,原来,她从前的辩解,和追问,曾经让他觉得有些厌烦的追问他是不是不开心,那些刻意的讨好和任性,就算是欺骗,即便他一度觉得反感,却已经成为奢侈。 在这一刻,韩彧却毫无骨气的想到,如果他也乞求她不要这样,他们也许有什么误会。他甚至想,他也许误会了她跟楚天昕的事,才会让她如此心凉,她不可能在一瞬间把他们的感情全都抹杀,他完全不能接受她这样的态度,不可能全都是假的。 他还听得到她音色中的沙哑,和清晰地啜泣,即便她身边的环境如此嘈杂,可他也清晰地听到她在哭,她没有如她表现的那么冷漠,那么决绝。 倘若全都是假的,她还哭什么? 如果她的心如同她的语言那么一致,她该得意的,因为他真的被她打败了。 岂止是打败了,简直凌迟了。 可韩彧却来不及说不出任何话,反而听到的是林琳毫无耐心的,清晰而冷淡的一句话,“我没有事要说了,你还有事吗?鑫鑫哥在等我。” 韩彧便狠狠地闭上眼。 她的心已经不在他这里。 所以才急于与他撇清关系。 她有没有爱过他,似乎变得没那么重要。 谁让她……已经跟别人在一起。 “好。”即便早已藏到角落,他仍用手捂住眼睛,不愿意任何事物,哪怕是虚无,见到他的伤怀,“我成全你!” “谢谢。”她也一样懂得怎样才最伤他,“再见,我挂了。” 没有一点客气,她率先挂断电话。 这通电话,真是打得没有意义。 它唯一的效果便是将双方气得发抖,伤的彻底。 林琳算是信了,她跟韩彧不是一路人,从来都不是。 先前伟大的念头被他的激将彻底扼杀,只属于她的孩子? 不,不,怎么可能只属于她。 不愿扼杀生命? 只凭他占着这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她也要扼杀。 最好拿出来了,可以做鉴定,是他的最好。 他们没有情分了,彻底没有,那东西全都去见鬼。她当初怎么想的?怎么就偏偏看上了他? 甚至,有些恶毒的发觉,怎么没真的背叛他?没真的耍他? 他的遭遇,困苦,全都活该,咎由自取,谁让他这个人原来这样恶毒! 她终于从内心深处对他不再具有期盼,只因没人会犯贱到如此境地。 楚天昕跟着医生去抓药,因为医生建议她服用一些中药来调整被妊娠影响的脏器,总不能一直吃不下东西,她要不要孩子,总要靠着这副躯体活下去。 跟韩彧一比,算是高下立见,尽管他多不想要这个孩子。 也许没什么人能一直包容她,是她自己的要求太高。 现在,值得庆幸的是,林琳也不想留下这个孩子。 趁着父亲还未醒来,趁着楚天昕还未回来,预约了手术,叮咛过知情的医生护士,她要拿掉它。 她可以选择伤害最小,疼痛最低的类型,这便是有钱的好处,如果要她疼的死去活来,要将他们恨到怎样的程度? 而现在,林琳的一颗心,总算彻底冷下来,要拿掉这个不被预期的孩子。 等待手术准备,她被告知要放松些心情,别太紧张,有麻药的效果,睡一下就过去,保养几天之后就可以恢复正常生活。 医生护士们冰冷而专业,她也没什么需要询问的事,正好刚刚做过b超,这时才见到。 孩子已经成型了,不再是一颗受精卵。 如果没有这项意外,它将在作为母体的林琳的身体里存活接近十个月,拥有思想和灵魂。 林琳只觉得浑身衰弱,就近在贵宾室等待手术的准备过程。 有个大眼睛的漂亮女人走过来,坐到她隔壁的沙发上,一身浓墨的黑,如同修女一般。她斜靠着,手机随手扔在茶几上,从她坐下开始,那只手机一直“嗡嗡”的震动,在茶几上几次险些滑到地面上,惹人心焦。 这样的声响,与林琳平静的手机对比的如此鲜明。 这间贵宾室皆是预约流产的vip患者,她们都是独自一人。 如此寂寞,恐慌,大小也算是个手术,要流血,多少都会疼一点的。 可这位陌生人终究比她强上不少,至少,仍有不断的来电追逐着。 林琳终于忍不住,对她说:“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她低头瞅瞅闪烁着屏幕的手机,从挎包中翻腾出一副塔罗牌,抽了一张,看了半晌,才说:“不能接。”她关掉手机:“我也不想接。”很友好的冲林琳笑笑:“抱歉,打扰到你了。” 林琳摇摇头:“我只是心情不好,震动的声音还……” 她也不愿紧张,注意力放到对方手中那副塔罗牌上:“你会算这个?” 她笑道:“我是占卜师,靠这个吃饭的。”不忘招揽生意:“你有兴趣?我可以帮你算一把。” 当人类对于现状以及无力改变时,多半寄希望于神明,林琳问:“是要我想一个问题?” “你要告诉我。”占卜师说:“然后按照指示,我给你一个答案。” 林琳便应允了,她对现状,真的以及无力改变了:“我很想知道,我跟那个人,是不是真的……是一段孽缘。” chapter.288 女占卜师微怔,继而微笑,是专业的,蛊惑的微笑。 时间不够,占卜师选用了个极简单的阵法,三张牌预测她要的答案,很快便得出结论:“你心中所想的那个人,你们的距离,会越来越遥远。”她预言她的未来,笃定而自信:“像是孽缘,身体的距离近了,心就远了,反之亦然。” “关系中,某一方持续被动,并且承受着极大的压力……恐怕,这种状况,根本无从改变。” 她指导她:“再抽一张。” 林琳便再抽出一张牌。 是一张主牌,逆位的世界。 占卜师笑道:“缘分其实很多,但机缘总不到位。”叮咛她:“要小心流血事件,你跟那个人,很可能走到一种,你赢了,却不如不赢的境遇。” 她说的真对,林琳想。 现在已经这样了,流产,也算流血事件吧。 她可不是赢了?赢在她告诉他自己从未爱过他,他自尊受挫,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被她这样说,一定气得发抖。 可她真的……不如不赢。 不如输了。 不想再听下去了,林琳翻着手边的零钱包:“需要给你多少钱?还是我自己决定?” 占卜师笑着摆摆手:“我的规矩是从不在占卜间以外的地方做收费占卜,遇见了就是缘分。” 她的手指算不得细腻,却很修长,黑色的指甲,无名指中闪烁着铂金的颜色。 “你已经结婚了?”林琳识趣的收起钱夹,继续与她聊天:“恕我冒昧,那你是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我?”她轻笑道:“没有。不过,我跟你一样,是孽缘。” 孽缘,是啊,都是孽缘。 否则谁要一个人出现在流产的手术室? 她该猜到的,能进入贵宾室等候的,哪有太贫穷的人,孩子不会嫌多。 同样的境遇,她们便距离近了。 这时,便见到有护士过来:“林小姐,您的手术准备好了。” 林琳忙起身,与那位占卜师告别:“我先过去了,今天谢谢你。” “没什么!”她笑着说:“加油,别害怕。” 林琳也挤出个笑容,点点头。 手术室就在隔壁,林琳承认,越发接近那里,便越发的紧张。 她怎么不害怕? 未知的,恐惧的,想到那些器械就如同上刑场一般,她从小到大,除了刚接触韩彧时摔断了腿,一直顺风顺水,未遭遇过什么苦痛。 更未独自一人,同时还要忍受心理的巨大落差。 恐惧,寒冷而慑人。 她站在那扇门前,无论如何都不愿进去。 她的任性,她的折腾,终于有了代价。 不是爱的代价,是无知的代价。 贵宾室的门却轰得一声,被人用脚踹开。 带着期盼,林琳下意识的回头。 是个陌生男子,俊俏的几乎完美的五官,此时扭曲着,她似乎在哪见过,却终究不是她期盼前来的人。 那男人无视所有人,横冲直撞的进来,从沙发上拎起个人,口里是不客气的谩骂:“姓江的!谁准你拿掉他!”不顾她的挣扎,一路把她拽走。 有医生前去阻拦,那男人的回应也甚是暴躁:“滚!谁准你们打掉我的孩子!” 被拽走的是占卜师。 林琳的失望,急速膨胀着,她的孽缘,比自己看起来好受多了,至少,她们获得的都是谩骂,但那意义有多么不同。 转过头,脆弱,以及失落,全都写在脸上,有人轻拍着她的肩,是护士:“林小姐,准备好了吗?” 她似乎早已准备好了,就在刚刚,暴怒时,无论如何也要拿掉这个孩子。 如今却退缩了,因着那股莫名的期盼。 医院是个残忍的地方,在生老病死不被预期时,有的人形单影只,连医生都同情,有的人成群结伴,叫人羡慕又妒忌。 她怎么偏偏,是那个形单影只的? 以为亏欠了他们的爱情,受苦时才发觉,原来谁都不欠谁。 心底,幽幽的发出一股叹息。 这样的情形,欲哭无泪。 不想说话,林琳进了手术室,躺在准备好的手术台上,暴露的,被要求打开双腿,以一个丑陋并羞辱的姿势。 麻醉师是位男医生,年轻,英俊,也是温柔的,转移她的注意力与她聊天:“林小姐不是b市人吧?家乡是哪里?” “a市……”她说:“很小的地方,你不会知道。” “我知道的,”他笑着说:“那里不错,我祖父那一代当年支援过那里,不过后来都回来了。” 他的手,时不时的用针尖扎着她的皮肤,测试麻药发挥的作用力,林琳被扎疼了,忍不住轻声抗议:“疼……” 他笑笑,继续找她聊天:“你未婚夫刚刚还找护士打听b市这边中药抓得最好的是谁,还是觉得妊娠反应受不了,决定拿掉孩子?” 林琳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原来她千疮百孔的一段关系,在旁人眼里,也是幸福的。 可情爱,向来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的孩子……”她知道,这样聊下去,总会慢慢变得不清醒,竟然愿意触碰这个话题:“已经成型了吗?看得出是男孩还是女孩吗?他(她)……健康吗?” “现在还看不出。”麻醉师温柔的回答着她接踵而至的问题:“但你的病例显示胎儿很健康,而且你身体底子好,胎儿发育的速度比一般要快,否则你那时已经说很久都难以进食,胎儿会受到不少影响。” 林琳沉默下来,狠狠闭眼。 “算了……”她终于说:“你别再用针刺我了。” 吃力的从手术台上坐起来,一手解着腿上的束缚,竟然如此轻易的再次转了念头,自己都鄙视自己的不坚决:“我不想拿掉了,我不做这个手术了。” chapter.289 在母性和生命的面前,她妥协了。 留下吧,那是个活生生的小孩。 现在是胎儿,以后是婴儿,再以后是幼儿…… 麻醉师和护士欣然同意,他们并不少见临阵脱逃的堕胎病人。 林琳被扶下手术台,麻醉剂效力这时才开始发作,她还未站稳,已是一阵眩晕。 但不管怎样,孩子总算没被拿掉,只是不知道麻醉剂会不会影响胎儿。 如果她注定要被这个孩子改写命运,她也认了。更或许的是,也许她的命运中,本就应该有这样一个孩子。 药效不过持续二十分钟左右,超过一场手术的时间。 林琳被送回病房休息,只觉得一切,仿佛仍是黄粱大梦一场。 有人在陪床,是楚天昕,他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中药的牛皮纸包搁在床头上,仔细嗅,闻得到空气中都带着草药的气味。 她的男人也终于来了,尽管不是第一时间。 林琳坐起身,趿着鞋子下床,楚天昕亦收起报纸,站起身问:“还不想吃东西?” 林琳摇摇头,这一天,她很累,从下午,到晚上,太多太多的事,因妊娠反应无法进食的身体,则更加疲惫。 楚天昕看着她苍白消瘦的一副面容,只看着,也不吭声。 彼此静默着,林琳伸手去拿床头摆着的水杯。 那水有些凉了,林琳也不敢多喝,润了润嘴唇便放下。 他没有主动为她去倒水。 只在她放下水杯之后,温柔的,嗟叹的将她搂进怀中:“你真的放弃不了,就留下吧。我不想逼你。” 仍是那么轻易的,他在她面前妥协了。 “不管是不是我的,我来负责。”他说:“只要你肯。” 林琳永远不能忘记他这句话。 甚至,铭记的,要比韩彧那些冰冷的言语还要深刻。 不过是句很平凡的语言,没有靓丽的词汇装点。 她却很感动,觉得自己并没有狼狈到,被所有人一同抛弃的境遇。 他是真的爱她,在这一刻,她百分百的相信他。 他也值得她尽力爱他,她想要的也许并不多,然而楚天昕,总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刻,带给她最想要的惊喜。 让那段孽缘……结束吧。 “当然……”这种时刻,林琳无法忍耐眼泪。 林肇川在昏迷二十六个小时候终于醒来。 他没有死,没有人会那么容易死。 不……不……他想得出这样的办法折磨一个女人,足以证明,他的生命至少是坚韧的。 一波未平,他还不知,在这二十六个小时中,他女儿的生命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 林琳很少说话,也来看他,林肇川只是苏醒,也说不得话,插着呼吸机,转动着一双眼,看着林琳进来,转了一圈,只瞧了他一眼,探视时间到了,便出去了。 他的一双眼,犀利少了些,霸道少了些,只剩混沌,泾渭都算不得分明。 他一直看着她站在门口,询问医生他的情形。 她仍是关心他的,自她出生,他便带着她,剪不断割不破的血缘,他错过,让她没了母亲,但他一直在努力,他是她父亲,这世上最爱她的人。 这不是假的,她应该知道。 一切都开始扭曲了,小五都没有想到,韩彧竟然利索的答应了这件事。 看样子是徐总找他谈过了,她是抓着他的七寸,还是怎样? 殊不知,谁能劝服他? 是林琳吧……至少,在大家撕破脸后,韩彧宁肯做点坏事,也不愿再欠着他们两个。 这件事,说来不大,不过是昌华内部的派系争斗,郑浩然要给徐嘉丽难堪,徐嘉丽亦想锉锉他一头独大的锐气。 反正韩彧是不知的,他的任务很简单,以华夏的名义将他请出来,不过见一面,然后他便可以全身而退。 一个电话,韩彧将那人约出来。 原来那人知道韩彧的,不但知道,而且可谓熟悉,闲聊一通,无非他学校中的事,原来华夏都告诉了他。 变得轻松了许多,那人对华夏甚是关心,得知她在a市,韩彧一经邀约,便表示自己恰好在a市,愿意过来。 他对华夏的关心,明显超越范畴,甚至有些盲目。这一步的顺利,使得小五有些放松防备,徐嘉丽不怎么过问,全权交与小五。 见面时间定在隔天早上,他住在一家三星酒店,外面看着破破旧旧,内里装潢不比五星级酒店差。 韩彧跟小五赶过去,有人埋伏在附近,他不认得小五,他们没有直接打过交道。 一切顺利,见面之后,没有意外,一百万便到手。 许是这钱来得太容易,韩彧总觉得心里有些惶惶。 也没多心,那人说在吃早餐,邀韩彧进去。 一路,畅通无阻。 韩彧见过这人的照片,餐厅中,又只有一个人坐着,夹着只烟,手里翻着份晨报。 韩彧跟小五一同过去,对方熟稔的打了招呼,见到小五,韩彧正欲介绍他的假名,顺便解释华夏没来的情形,只听对方笑呵呵的,一脸官宦:“果然五哥也要一起来用早餐。” 败露了。 一百万没有那么好赚,韩彧此时才发觉,一切皆是圈套。 这圈套,是谁设下的?又是为了怎样的目的? 两人不知如何应对,这里有够玄虚,现在还发现有些偏僻,对方看样子准备充足,根本无法动干戈,这时该撤了。 那人刚刚坐下,小五求胜心切,忽然凑近那人,面色都狠下来:“既然你知道了,那就跟我走,还了钱,你还能留条命。” 那人也毫不畏惧,笑着低头:“真家伙?”淬不及防的,扭过小五威胁他的一只手,施展擒拿,将他按倒在餐桌上:“还是玩具?” 碗碟噼被噼啪掀翻,白色的餐桌上,点点汤渍溅上痕迹。 chapter.290 利落的下了小五手中的东西,甩到桌上,竟然是手枪。冷笑道:“就这两下子,还敢找我?不瞒你说,这屋子,你进的来,出不去。” 小五挣扎着,两眼瞪得血红,他当然要出去,还要打赢,为了平步青云。韩彧也终于察觉,他的光鲜,背后也是一步步的泣血。 他也没慢,不过终究比那人慢些,因为犹豫。 眼见着小五挣扎,那人便拽起他的头,狠狠撞到桌面上。殷红,点点滴滴的,渗透开来。 好在韩彧的犹豫不过一瞬,并未误了大事。 就近抄起一只碟子还是碗,狠狠甩到那人脸上,没什么攻击力,不过引开他的注意力。 那人手一松,小五得以挣脱。 逮着什么用什么,互相攻击,两人对殴一人,韩彧他们占着便宜。此时也顾不得在哪里动手,动手的后果,总不能被人拍在这里。 对方不是没有准备,楼上呼呼啦啦的来了人,竟然不是公安,不过是些年轻地痞,提着砍刀,手里精光四射。 小五便放了心,不是公安就好,他也有自己的小九九,有其他线索,无论如何,华书记倒台了,看样子,省里的这位高官也没有传闻中那样稳固。 他们的人却没有动静。 韩彧却就着混乱,摸到那把枪。 气急败坏的摆弄着,竟然拉动枪栓,指着那人,擒贼先擒王,只是不知,这是真枪,还是沉甸甸的玩具。 场面终于被控制,韩彧眼疾手快的,扯过那人,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对方的太阳穴,成败在此一举,他们的人没来,也许被围在外面,也许,全都是圈套。 总得活着出去才晓得原因。 从对方惊恐的神情中,韩彧也冷静的愿意相信这把枪。 两人忙找来绳子把这人五花大绑在椅子上,捆结实了,韩彧仍不忘了用那把最大威胁力的武器对着他。 他竟然冷静了,以最快的速度,连自己都未曾察觉,他还当自己一向懦弱。 “让你的人都滚。”韩彧威胁道:“放我们走。” 他亦不知,倘若对方拒绝,他会不会扣动扳机。 但几乎可以确定,被他所钳制的,浑身颤抖如同筛糠的人,十有八九要答应他的要求。 果然,刚刚还厉害的嘲笑小五的那个家伙,此时换了一副尊荣:“没问题!”他的恐惧一览无遗:“你们都回去!”他怂了,有些哀求的意味:“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舅舅是……”“闭嘴!”小五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用衣袖狼狈的抹着额角的鲜血,刚刚受到的屈辱总算能够全数找回:“五百万,现金,现在拿来!” 那人惊道:“怎……怎么是五百万,浩哥说……” “说你x!”小五狠狠给他一脚,踹得韩彧都跟着一个踉跄,总算没挪开枪口,只听小五继续说:“拿不来,你就给我死在这。别说你那个舅舅了,过几天也是让双规的主。五百万,兔崽子,这是我的底线。” 那人嗫嚅着,也不吭声。 小五便更心急,又是一脚蹬过去,那人本就不怎么有骨头,此时受制,终于松口:“有!有!在楼上!” 小五冲进厨房,那里的人本来也不剩下几个,见到火爆场面,早逃跑了,只才发现这厮原来也怕惊动公安,电话线都派人扯了。 拎了把剔骨刀,小五独自去楼上取钱。 韩彧急于知道这个圈套到底是什么人所设计,又是为何牵连进他们,盘问着那人:“郑浩然借给你多少钱?” “……”许是才发现,韩彧比小五更敢下手,对方短暂的犹豫后,坦白道:“我被你们追杀,根本不是因为郑浩然借给我钱。” 他说:“郑浩然有个赌场,叫兰意轩,是咱们省最大的赌场,华安……就华书记那一直给压着,但去年这时候,被捅到省里,正好是我舅舅经手,就一并压下来了。但是徐嘉丽一直追杀我的原因,是因为嘉丽成衣。” “嘉丽成衣?” 韩彧终于接触到徐嘉丽的秘密,从一个几乎是陌生人的口中:“对。传闻罗建业一直有个私生子,他现在那对儿女,没一个是亲生的,他迟迟不肯让罗英霆接触公司内部的事,也是因为他一直在寻找他的亲生儿子。查过之后,这个太子爷,可能就是时阳,而且,罗建业最近也确实给了他不少好处,所以大家都急着做了他,今天的事儿,是他们联手捏造的。” 韩彧凭什么相信他? 太容易得来的秘密,多半是圈套,况且,小五的事,一查便知,他的身世太过清晰,恐怕祖上八辈子都跟姓罗的没什么牵扯,根本没有被杜撰的嫌疑。 他的话,不过证明一点,那就是,这件事,是个圈套,谁让它已经出现了第二个版本。 “你的意思是,因为他们谁都想继承嘉丽成衣,所以要弄死真正的太子爷?”韩彧忽然把枪指到他眉心,整张脸都阴下来:“你最好把实话告诉我!” “我……”那人转舵极快,眼珠一转,便抵死道:“我说的全都是真的!你不信就杀了我!” 韩彧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枪摔到地上。 “啪”的一声,那枪,竟然断成两截。 真的是玩具。 眼见小五从楼上下来,提着个密码箱,手中的剔骨刀都不见了,他也不傻。 冲着韩彧使了个眼色,钱没有问题。 韩彧留下话:“徐嘉丽也好,郑浩然也罢,告诉他们,五百万就当劳务费,我们陪你们演了一场,总不能空手回去。” 这钱,他拿的轻松,只因越来越发觉,这事,小五也许也只是个幌子,被骗了,韩彧只是想不通,如果冲着他,那么他一向平凡,怎么至于花这么大心思来设个圈套。 chapter.291 可以确定的是,仍有圈套等着他,这是必然的,反正蹚了这趟浑水,只好再看下面了。 小五用外套仔细的把密码箱裹起来,不算大的一个箱子,却分外的沉,一路到了他住的房子,闩好门,才打开箱子。 韩彧站在一边,本来也未多心,却在小五打开箱子的那一霎,也不能避免的怔愣。 五百万,不是纸币,不是英镑,不是美元,小箱子中,满当当的皆是金条。 金子的感觉,与纸币仍是不同的,价值五百万的金条,与五百万现金相比,震撼力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韩彧有些吃不消,下意识的问小五,也不敢大声:“这是……?你验过了,是真的?” “那废话。”小五亦是小声的,五百万的金条,他们都不曾见过:“我觉得也不可能是假的。” “那先放你这吧。”韩彧立刻做决定:“反正肯定是咱们的了。” “不是……这……”韩彧这人,平时怕钱怕后,如今价值五百万的金条放在这,竟然能够利索地说出这样一句来,实属令人大跌眼镜,结舌道:“那徐总……徐嘉丽那怎么交代?” “她自己会来找我吧。”这事儿显然已经不是要债这样简单,韩彧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五百万在手里,徐嘉丽即使来,也不是为了要这笔钱。 多奇怪,他一点都不介意留下这五百万,甚至,有些早些盼望,这个圈套快些浮出来,他第一时间,便可以把钱还给楚天昕。 林肇川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整个人却已憔悴不堪。 这时候,林琳的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了。 不管是谁的,想必孩子的身高都不会太低,早早显怀也是正常,只是林肇川现在的模样,也确实不方便告诉他,她仍是担忧,他别再激动出个好歹。 楚天昕焦头烂额,为了她肚里的孩子,现在这样,他要她留下来,要负责,大人能等,孩子不能等,眼看着她的腰比以往粗了不少,他却有些恐慌,如果因为这样,贸然跌近一段婚姻里,于他们双方而言,究竟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林琳几乎整日在医院,楚天昕一周不过来呆一两天。 这天,急救室又推进个病人,有些面熟,听说是意外流产,要清宫。 有个男人一直陪着,才多久,她已经见了他两次,赫然是上次那个面善的英俊男人。 被推进去的,是那位占卜师。 前后不过几十分钟,听说患者大出血,否则还会更快。 林肇川休息了,林琳也无事可做,等她出来,打算去病房看看她的状况。 vip病房,距离林肇川的病房算不得太远。 有人垂头丧气的坐在最近的休息区,看样子刚被赶出来。 真的很面熟,这男人,林琳却一时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这人。 对方点了支烟,又迅速掐了。 才抬头,看到林琳。 他倒是一下子便认出了她,带着犹疑:“林小姐?” 哦……林琳也回忆起了,那是几年前的事?haven的主唱,杨晓宇的米莎被他夺走,那时候她才高三。 其实现在又能多大,却像苍老了几十岁,因为眼看着,便要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 季赫。 其实在那之后,林琳偶尔也知道些关于他的消息,仍是风流无度的,上学时的公司不怎么打理,交给他哥哥了,之后据传留美,回来之后是律师界的金童,名气也大得很。 眼前的季赫,依然是英俊不凡的,似乎连明星都逊色的一张脸,他同徐嘉丽一样,皆是完美的皮相,漂亮的不可方物。 却也是颓唐的,与当年的那个潇洒的主唱,已经差之千里。 不少人都变了,在时光的蹉跎中。 互相打了招呼,简单寒暄几句,林琳正欲敲门,季赫拦下她:“别敲,她刚休息一下。” 林琳便收回手。 有些尴尬,她与这两人,都称不上熟悉。 看得出,大家都是失意的,企图用无聊些的话题来进行些沟通,以免显得不礼貌,冷落了对方,季赫瞧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有些讶异:“你……这是?” 已经这样明显了? 林琳十分敏感的注意到他的眼光,浅笑道:“我快结婚了。到时候,还要请你们参加呢。” 他点点头,也没再问。 有护士前来找林琳,她怀孕后,便很少带着手机了,反正总不会走太远,据说那东西的辐射很惊人。 楚天昕来了,又到了五六天的时间,她竟也没太多的想他。 难得的,在一无所有之后,她认命的平和下来。 他来看了林肇川,他在休息,便没有过多打扰,在林琳住的病房等她,有些画蛇添足的带了些补品,这个孩子,使得大家都不那么自由了。 走了这么一圈,林琳也有些累了,孩子突飞猛进的成长着,而她却愈发的瘦,凸显着越发臃肿的腰身。 坐到一边去,有些困,最近,吃东西反应格外剧烈,烧心等症状全数翻涌上来。 楚天昕挨过来,坐到她旁边,撩着她额前的碎发,“刚刚去哪了?我还以为你在林伯伯病房。” “看了个朋友。”她答:“嗳……也不是什么朋友,是个算命的,上次给我算了算,今天正巧见到她被送进来。” “哦?”楚天昕笑道:“算得准吗?下次找她算算我们两个。” “我们?”她也是会示弱的,原来她懂得在男人面前放低自己的姿态:“我们不用找她,还不是你说了算。” 他勾着唇角,又问:“怎么瘦得这么厉害?又吃不下东西?” chapter.292 她摇摇头:“喝药也没什么用,医生说是正常反应……也不是什么都不想吃,就是吃的东西都古古怪怪,可能没什么营养。” 他让她靠着,一直靠到他怀里,依偎着他,想必她会舒服些,双手帮她按摩着头顶,忽然想起什么似地,故作轻松:“现在就这么明显,看样子要等孩子出来再办婚礼了。” 他想拖着。 其实他不想要孩子,至少现在不想,但如果……孩子是他的,或者不是他的,到时候他即使仍打算跟她结婚,也有个心理准备。 林琳抬着眼皮,仰视他:“要不算了……反正,要留下他的也是我。” 他迅速否认:“我不是那样的意思……” 她抓住他的手,紧紧的,不肯放开,她也不是不能降低姿态求一个男人,只因他在这时真的很重要:“我知道……这样很丢脸,但……我想这几天就告诉我爸爸,然后准备婚礼……简单点就好,我只想有婚礼,在孩子出生之前。” 楚天昕沉默下来,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 这些日子,叫他做的决定,一个比一个艰难。 他愿意跟她结婚,可如此仓促,真的就是对的?可……如果这个时候他退缩了,想必以后也不会有机会。 他很艰难,谁让他只是凡夫俗子,也没有高尚到什么都能接受的范畴。 僵持许久,楚天昕才抽出自己被她攥的有些发疼的一只手,继续帮她按摩头顶,漫不经心似地,不愿答应得太积极:“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婚礼,你想简单了,我也不想。” 他还说:“这件事我去办,正好我父母最近总要来看看林伯伯,我先跟他们说这件事。” 林琳点着头,她的目的达到了,也知道,这样的决定,或许会加速的透支掉他对她的感情。 有些不安,但总算,眼前一步步的挺过去了。 见她不吭声,楚天昕笑道:“不过蜜月你就不要想了,等孩子出世再补偿你。” 她说得好听,彼此都心知肚明,谁在补偿谁? 不,已经没有高下之分了,他们各赢一局。 林琳只是忽然飘忽起来,想起自己五六岁时的戏言,曾扬言要嫁给楚天昕。 真是万万想不到,竟然一句成谶。 也猛然想起韩彧当初问她,会不会恨他。 全都应了,当真有够悲凉。 早知如此,何苦还要多一个韩彧,耗着她多年的青春,倘若这一段,一直是楚天昕,没有别人,起码现在,不是她恳求着他,他们的婚姻将顺理成章,她不在这件事上亏欠着他,永远是他心目中的阳春白雪。 算了……她爱了一场,到头来身心俱疲,一无所有。 只剩残花败柳的一颗心,楚天昕仍愿意管着她,没有利落的将她抛弃,已经是修来的情分。 她已不愿再想什么。 让那些前尘,全都化为过眼云烟吧,真是流光轻易把人抛,她还未老,却也先衰了。 韩母的病情进一步恶化,这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 化疗透支着她的生命,有了钱,韩彧终于得以陪着母亲到处走走,没曾想,骗她还是容易的,只说有个大户人家看上了他们的房子,卖了不少钱,赚了个小房子。 或许,她甘愿上当,不过亦明白自己时日无多,也想在最后稍稍放纵些,穿件漂亮衣服,她年轻时也是极漂亮的美人,倘若保养精心,也不会如此迟暮。 华夏依然没有消息,一趟美国,一去不复返。 许是终于想通了,斯人已逝,她留下也毫无意义,全都洗盘了,她也不是那个高干小姐,还能避祸,已然是极大的恩宠。 报纸、网络、等传媒……林肇川住院的消息渐渐透露出来。 林琳怀孕,打算跟楚天昕结婚的消息也露了些端倪。 韩彧这五百万握在手里,却依然没有动静,小五那边带回的话,竟然是他被调到总公司,也见过徐嘉丽几次,没有单独会面,她一切如常,没提起什么。 贺敏莹倒是去做了实习记者,还是没能瞒住她父亲,却被破天荒的应允了,关于林琳结婚的消息,也是由她这边传来。 韩彧也没有空闲常常见她,学校里请了假,单位办了辞职,好心的老板知道他是因为母亲身体有恙,尽管他工作时间尚短,实习报告也批准,一面准备毕业论文,一面陪着母亲,竭力让她最后的日子过得舒心些。 她也仍是放心不下他,总爱嘱咐他今后,他即将一个人,死亡的阴霾逐渐将他吞噬,韩彧一家,一点点的发觉,即将少掉一个人,是如何恐惧的悲剧。 谁都不愿去揭穿。 比起至亲的离去,所有伤害都显得无济于事。 一步步恶化的病情,第二次病危通知书下来时,a市进入春暖花开的季节,一场场春雨铺天盖地的降下来。 韩彧和蒋叔叔等在病房门口,韩母的病情再次被控制下来。 他们却也明白,他们需要做好心理准备,最坏的打算,是即将到来的结局。 蒋叔叔日日陪着母亲,不敢离开,唯恐她睡着了,便再难醒来。 韩彧也不过偶尔躲进花园角落偷偷抽支烟。 远方的消息铺天盖地的传来,小城市中的人,谈资也变得极少,一件事,翻来覆去的人人都传道。 都说林氏即将跟楚氏联姻了,联姻之后,楚氏可算得了极大的好处,楚天昕正面回应了,因为有了孩子,所以婚期临近,但即便是匆匆结婚,感情亦是水到渠成,他们本就是青梅竹马。 婚期,会选在新娘的肚子不要太显怀前最好的日子,已经开始准备,他对这孩子的到来,亦是非常兴奋。 有人祝福,也有人提起罗文婕来。 所有消息中,即便是八卦传闻,亦没有韩彧。有人,将这一切,全都压了下来。 或许,因为她已不愿承认他是她的旧爱。 chapter.293 这是韩彧一生中最阴郁的日子。 他不知自己如何熬过,母亲一次又一次的病危,深爱的……前女友另嫁他人,他一无所有了,唯有告诫自己,不能激动,不要流露出伤感,至少不要让自己察觉,怕一个不小心,全然崩溃。 他不能崩溃,也许母亲的病仍有希望,他宁可怀着这样的期冀,哪怕它真的不现实。 “喏!”有谁跳到跟前,一只手伸过来,滑腻的小手,伸展的五指,在春寒料峭的西风中,微微发红的手心中,那东西格外刺眼:宝石蓝的zippo打火机,多少年前的东西,这款式,其实早已落伍了,即便是在a市这样的小城。 许是晨光太盛,原本该是哑光的磨砂面,竟然有些刺眼。 韩彧却只看着,没有接。 贺敏莹常常来“烦”他,谁让他的不开心如此鲜明。 要他怎样开心? 代表着以身相许的打火机? 算了,那不过是个物什。 本身的意义一旦被磨灭,它的存在亦丝毫没有意义。 对方见他怔愣着,不接东西,忽然收起手,做到一旁,垂着头,半晌,才喃喃的:“你别生气……” “嗯?” 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贺敏莹抬起头,咬着嘴唇,一副委屈又无奈的模样:“你原先的那个……被我弄丢了……嗳!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发现的,原先那个有一道划痕,这个我也划了一下,可你这么细心的人,肯定能发现的,哎……”她焦头烂额:“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弄丢了,真对不起……” 韩彧没有回应,只突然抬起头,目光,穿过刚刚抽芽的枝叶,他看向哪里?没有聚焦。 没有人知道,在这样的一个时刻,他是怎样想的。 他终于弄丢了她的信物。 或许,他本就不该留着它。 有些无力的参悟到命运,贺敏莹的解释犹在耳边:“我可以保证……这个和你从前那一个,是一模一样的……虽然款式有点老了……可我找了很久才买到,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我知道……那个打火机也许对你很重要……可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韩彧哥哥……你别生气……” “没事。”他终于开口,叹息的,无奈的:“丢了就丢了,你早告诉我,也不用新买。” “啊……”他如此宽宏大量,她真难接受:“你……就用这个吧……我都买到了。况且……和你从前那个真的一模一样的……” 怎可能……一模一样? 他忘不了她将这件礼物赠与他时的模样,小心的,又怕伤了他的自尊心,怎么到了如今,全都乱了,成了圈套。 “不用了。”他淡漠的拒绝她的好意:“我用别的也是一样。” 推开她的手,他踉跄的进了住院大楼。 从此,口袋中,再没有那只打火机。 他也终于得以顺利的飞往世界各地,不会卡在安检口。 连同心,也空了,荒芜下来。 他仍是不愿崩溃,因为不能。 整理着心情,进了母亲病房,意外的是,刚刚出门前蒋叔叔还在,现在却出去了。 只剩母亲,和两个陌生人。 坐在病房前椅子上的那个中年人,仅看背影已是老态龙钟,另一个年轻人,正将手中的水杯递给韩母,那模样,是毕恭毕敬,关怀备至的。 母亲却是一脸的高傲,没接那水杯,只对着那老人冷冰冰的开口:“这事不可能,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陌生人突然进了病房,韩彧忙来到病床跟前,看清了那老人,才觉得他十分面熟。 这人保养得甚是不错,目测不过四十几岁。 满脸堆着笑,与他华贵的打扮完全不成比例,见了韩彧,忙问:“韩太太,这是……?” “我儿子。”韩母仍是冷冰冰:“没事的话,罗总就回去吧,我这病房,乌七八糟的,都是些细菌,别让你传染上才好。” “韩太太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位罗总亦是迁就的,目光一直上上下下瞧着韩彧,眼中竟然是浓浓的疼爱:“这孩子……今年多大了?听说是在xx政法大学?真有前途,韩太太把孩子培养的可真……” “够了。”韩母有些激动的挺直身体:“以前的事我已经不想计较!你们姓罗的和我们本来就井水不犯河水,你走吧!” 这位罗总终于在韩母的一再驱赶下离开,韩彧心中,竟然有些豁然大亮。 那五百万,仍放在小五住处,总觉得有些事太恰好,况且……罗建业也是小城中少有的几个名人,他自然认得的。 韩母终于端起那杯水,靠在病床边喝着,许是韩彧错看,某一刹那,她眼中,竟然有些虚空。 韩彧看不出,那一闪而逝的神情中,究竟蕴含着怎样的意义。可他母亲一定知道些什么,这个发现,如此意外,又惊心。 母亲也没说什么,任由韩彧扶着,躺倒在床上,阖上眼睛。 他坐在床边,不敢问,怕母亲察觉,又想问,实在好奇,这件事,关乎着他的家庭。 纠结中,有人推门进来,听脚步声就像小姨,韩彧回过头,还真是小姨。不顾韩彧阻拦,已然推了推韩母,满脸惶急:“姐,我刚刚怎么见到罗建业来了?他来找你?早听外面传闻……” 瞄了眼韩彧,又闭上嘴巴,韩母已经醒了:“刚刚叫我撵出去了。” 原来她一直没睡,不过闭着眼想事情。 小姨像是松了口气,又问:“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他敢!”韩母像是有了气,挣扎着靠起来,又扭头对韩彧说:“韩彧,你先出去,妈和你小姨说点事。” 韩彧终于不能忍住好奇,亦或许,他发觉,有个秘密,悄悄地埋藏在他的家中,大家全都知道,而他……也想知道。 “妈……到底出了什么事?”韩彧没有听话的离开:“罗建业为什么要来医院?” chapter.294 韩母微怔,继而问:“你知道罗建业?” “他不是嘉丽成衣的老板?” “嘉丽成衣?”韩母皱着眉,她极少有如此鲜明的神情,完完全全的批判:“无耻!” 小姨瞧瞧韩彧,又瞧瞧韩母,一副欲言又止,扯了扯她的手臂,不吭声。 韩母会意,又沉默下来。 韩彧发觉,母亲提起罗建业,表现的异常愤怒,他不敢确定,却在某一瞬,灵感突发一般的,想到那个高官的儿子,说起关于罗建业寻找亲生儿子的事。 其实这件事也有些传闻,但韩彧一直没有注意过,现在回想起来,联系着母亲的态度,竟有些冷汗淋漓。 不敢说话,是有什么惊天的秘密? 他恨自己想太多了,却不敢再问下去。 只听母亲沉默过后,微闭目,才开口:“算了,让韩彧知道也没什么。” 秘密? 埋藏着的秘密,令韩彧有些紧张,可他跟他父亲长得多么像,多少人都这样说……可,他奶奶家的态度,又太过冷淡,只是无论如何,韩彧都被迫准备,听到这个秘密。 “罗建业他早年,穷的不得了。”韩母淡淡的,用一种轻鄙的口气说:“而且,他爷爷那一代,听说做过汉奸的,恶心的不得了,后来文革,当然被下放到这边。那时候被下放的有不少,还有个大学讲师的女儿,是被冤枉的,父母都被迫害的自尽了,她模样娇娇弱弱的,很漂亮,但特别认真,手也巧,罗建业那时候模样长得俊,干活也认真,他那样的成分,受的苦也多,后来,不知怎么,就跟那个大学讲师的女儿好上了。” 韩彧松了口气,看样子,这事,不是跟他家有关的。 那他便放了心。 有些懊恼的发觉自己刚刚竟然有恶劣的念头,简直不能饶恕自己。 他的身世,当然应该清白得完全没有污点。 “运动马上结束那几年,你爸就发现了,但一直帮他们压着,运动结束之后,我和你爸爸一直没什么污点,表现的也好,就结婚了,都进了x制衣厂,他们俩感谢你爸爸,总来家里,开始几年还得靠着咱们家接济,过的挺苦,虽然那几年家家户户都没什么。后来,过了好几年,两个人开了个裁缝铺,做出的衣服特别好,又时髦又漂亮,那讲师的女儿,本来就手巧,人也聪明,又过了好些年,他们就注册了公司,成了咱这边最早的一个私企,就是嘉丽成衣。” 嘉丽成衣? 到现在为止,母亲所讲,都与他们家没有太大关系,不过早年的一个朋友。 韩彧不接话,听着母亲讲,她讲的有些渴了,小姨忙去倒水,又帮忙垫好枕头,不让韩彧动手。 韩母也没停,既然打定了主意告诉他,便不打算隐瞒什么:“我们这些老邻居,都以为他们早就领了证,谁知道日子刚好过一点,罗建业就又跟一个女人好上了,听说那女人家里,往上数好几代就是地主,文革之前逃到国外了,现在独留下她一个人,继承了不少遗产,罗建业没多久,就一身光鲜的跟着那个女人搬走了,更可恨的是,嘉丽成衣这个品牌,他们的公司,注册的时候,罗建业就留了一手,一分钱都没有留给前妻。” “那之后,她可是过得特别苦,还发现自己怀孕了,就把孩子生下来,恰好那时候我也怀了你,她怕孩子实在上不了户口,偷偷生下来,其实和你是前后脚,医院也是可怜她,就给她的孩子办下来,跟你是双胞胎,都把户口上在我们家。” 说到这里,韩母忽然有些伤感,拉起韩彧的手,叹息道:“说起来,应该还是你姐姐的,只可惜……那孩子身体太虚了,一岁半时候,总是大病小病不断的,那时候我们都太穷,也没能养活……” 那孩子…… 听这段往事,韩彧还当孩子一定活着的。 像是许多故事一般,艰辛长大的私生子,离奇的命运和悔过自新的父亲。 没曾想……“那个孩子真的……死了?”韩彧犹自确认道:“妈你亲眼见到了?” “你想什么呢?”韩母撇了他一眼,道:“当然,有那么一天半夜,孩子烧的特别厉害,你爸抱着她去卫生所,我怕你自己在家出事,出了门又回来领上你,等我赶到了,你爸爸正拉着医生,求他们再救救她……”她抽泣着说:“没办法……实在救不活,那么小个孩子,是肺炎……” 韩彧不能做什么,他没有感同身受的体会,不过紧紧拽着母亲的手,她年轻时,也如此善良。 他却忍不住还想问:“那他妈妈呢……” “没出月子就不行了……她啊,下放那些年受了不少苦,本来身子骨也弱,孩子我就一直带着,就跟我自己亲的一样,没曾想……哎……”韩母话锋一转,止住泪水,说到正题:“早就听说,罗建业的一对儿女都不是亲生的,现在他也知道有个亲生孩子,以为是个男孩……” 原来如此,事实上,韩彧听到一半,已经明白了,罗建业……是以为自己是他的亲生儿子。 “哼!那罗建业,也活该他命里无子,谁让他还……”小姨有话,想要一吐为快,却没能说出口,已然被韩母制止。 韩彧没有察觉,仍在思忖着,这件事,一定跟那五百万有着莫大的关联,可究竟是怎样的关联,他又想不透。 有些许的不安,不过,他又有何不安的,他的生活已经足够糟了。 接下来,总算平静了一段日子。 chapter.295 不长不短的,没有病危通知书,偶尔的,韩母还能出去走走,太远了去不了,只能就近。 韩彧只觉得有些伤感,在他成长的印象中,母亲一直是个市侩的女人,尽管他理解,却不得不反感,就如年少时发生的那些事。 然而现在,她竟看开了,这样的看开,有些人之将死的善意,有些无力扭转的悲哀,他今后怎样,她算是见不到了,也就不想再逼迫,她能带他的,不过是这样一程,他要受苦了,因为她不能再逼他,他便要自己去走弯路。 “嗳……华夏那丫头,最近怎么一直没消息?”这对母子皆是不善言辞的类型,此时才发现因为沉默的习惯,显得有些无话可说,韩母不愿这样,找出个旁枝末节的话题,她应该多说些话的,因为不放心:“也没打个电话过来?” 韩彧摇头:“没有,国际长途那么贵,她现在……不联络也不是坏消息。” “可千万不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才好。”韩母叹息道:“我啊……那时候还当,你是因为她,没想到……”她小心的开口:“林小姐她……听说马上要结婚了,还请你小姨去观礼……” 韩彧忙说:“妈……我……” 韩母打断他:“没人比我更知道你的念头,喜欢就是喜欢,没有必要一直否认,她怎样也没有关系,你没有对不起她就行了。” 对不起? 韩彧也不知,他们谁对不起谁。 现在的样子,像是她对不起他。 他被分手了。 还欲说些什么,电话便在这一刻进来了,陌生的座机号码,接起来,是小五急促的声音:“韩彧,是我!” “嗯。” “咱们出事了!”听闻这一句,韩彧忙离母亲远些,只听小五继续说:“徐嘉丽要兜咱俩,冰冰告诉我的,不管怎么样,先跑吧。” 韩彧听了个云里雾里,小五在社会上这几年,也不是笨蛋,怎么感觉他现在的意思这么唐突? “这样!我们先见面,你在哪?” “医院。” “来冰冰这吧,就星河广场外面那条路,一直朝东走,你在鑫越大厦楼下等我,我去接你。你快一点,别打我手机,我现在不能开机!” 看来事情严重,韩彧无论如何总要跟小五见面,匆匆把母亲送回病房,便打了车先到鑫越大厦。 小五和冰冰都来了,她开车,小五坐后面,上了车,一路便匆匆出了市区。 原来,上次那位高官子弟,又反咬一口,说韩彧他们威胁他,捏了个入室抢劫的罪名,人证物证俱全。他在市局也有些人脉,这事儿里面,推波助澜的自然还有徐嘉丽一伙人。 这里面最糟糕的,要数那把枪。 知道是假的,可对方硬要用这把枪说事,能说得便太多了。 他们被通缉了。 尤其要说小五,乱七八糟的案子全都牵扯出来,他一直在昌华里,没了昌华的庇护,出了事,扛不动只得跑路。 韩彧也觉得事情变得太麻烦了,这绝不是偶然。 小五下结论;“不管怎么样,咱俩得避避风头,千万不能进去了,蹲上几年什么都没了!” 小五说的对,他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什么靠山都没有,徐嘉丽意图明显,不管为了什么,总要先躲。 慢着……徐嘉丽? 嘉丽成衣…… 韩彧似乎慢慢有了些计较,然而现在,他们除了离开,别无他法。 婚期将至,许是有了喜事,林肇川情绪大好,身体也难得的健朗起来。 日子选定了,酒店,教堂,全都定下来了。 听说婚纱不用提前试好,肚子里的孩子很不安分,经常踢踢大人,剧烈的妊娠反应终于过去,她得以好好吃些东西。 楚天昕对孩子并不热络,倒是楚家人,来来往往的来看林肇川,来看林琳,主动地,令人厌烦的找林琳探讨未出世的孩子。 姑姑留下来,准备继续参加婚礼,最经常的,是她在林肇川病房,陪伴他出去转转,或是在聊天。 偶尔,林琳听到过他们的聊天的内容,皆是小时候的事,她全无兴趣。 她想恨他,谁让他害了她母亲,可他的病痛,他对她自小到大的纵容,疼爱,软刀子般的,寸寸瓦解她暴风般聚拢的恨意。 她不愿太多想什么,也许,要自己平静下来,真的需要太多的时间,而她,眼下并不合适过多的想这件事。 但……林肇川似乎对于她的出嫁,一百万个不放心,几次派人来请她去他的病房,说几句话。 总是拒绝不太好,毕竟,他的心脏,想来也是脆弱不堪,经不起太多的刺激。 挑了个医生说是他状态不错的日子,林琳来到林肇川的病房。 彼时,已经入夏。 初夏的阳光明惑动人,映衬的病房中的洁白,白的肃穆,模糊地光晕,像天堂,像地狱。 没有关门,隐隐绰绰的声音,如同修女般,神圣而毫无情感的语言自门缝逸出:“……我若能说万人的方言,并天使的话语,却没有爱,我就成了鸣的锣、响的钹一般……我若有先知讲道之能,也明白各样的奥秘,各样的知识,而且有全备的信,叫我能够移山,却没有爱,我就算不得什么。我若将所有的周济穷人,又舍己叫人焚烧,却没有爱,仍然与我无益……” 爱…… 是《圣经》。 姑姑是林家的基督徒,他们林家,满手血腥,竟然出了个基督徒。 大家都是无奈的,所以祈求神的旨意,为了安逸的偷生。 她竟没有想过要阻止她,只因,自己也变得肮脏了,因为没有了爱,而变得肮脏。 都说神爱世人。 chapter.296 姑姑仍在企图净化这个肮脏的家庭:“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先知讲道之能终必归于无有,说方言之能终必停止,知识也终必归于无有。我们现在所知道的有限,先知所讲的也有限,等那完全的来到,这有限的必归于无有了。我做孩子的时候,话语象孩子,心思象孩子,意念像孩子,既成了人,就把孩子的事丢弃了。我们如今仿佛对着镜子观看,模糊不清,到那时,就要面对面了。我如今所知道的有限,到那时就全知道,如同主知道我一样……” 爱……是永不止息。 林肇川一直躺在床上,阖着双眼,他头发也白了,是脆弱的,毫无生命的白色,代表着苍老,不能掩盖的苍老,因着这样的白,他的整个人,都没有神采。 林琳只觉得冷。 令人窒息。 她扶着门框,怕跌倒。 因为跌倒了,就怕不能爬起来。 门缝中偷窥到的安逸,像是不能长久,不能永恒。 如果一切都是幻觉,那她唯有在幻觉中,不会感受到疼痛,让这幻觉中的残忍,消散的彻底些。 伸手推开门,打断那更接近神明和死亡的诵读。 她听不得那声音。 姑姑拧过身,见到林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你爸爸他睡了,有什么事下次再说。” 林琳的目光落在她手中那本《圣经》,继而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她拉门,想要离开,忽然听到林肇川的声音,如若洪钟,中气十足:“琳琳,回来。” 林琳回过身,林肇川正由姑姑扶着,靠起来,见她回头,又笑着说:“快坐下,别累着。” 林琳便默默的坐到椅子上。 姑姑瞧了她一眼,便出去了,留下父女两人单独说话。 “昨天啊,名达和英姿来了,说是想让婚礼在a市办,毕竟……你要嫁进他们家的。”林肇川问:“你愿意吗?” 林琳哪里敢说不愿意,沉默许久,才开口,说:“我不太想结婚之后和长辈住在一起。” “那是当然。”林肇川十分赞成:“我已经跟他们说了,鑫鑫在c市,总不能让你们分开,只是……”他忽然叹息起来:“琳琳,你老实告诉爸……鑫鑫他……想要这个孩子吗?” 林琳警觉道:“你什么意思!” “唉……”林肇川瞧见她的神情,更加一百个不放心:“可能是没多少日子了,我最近总能梦到你妈妈,跟我说这孩子不能留……我害了她,不能再害了你……” 不能留? 她不敢肯定林肇川的话,有几分真实,他向来不信鬼神的。 然而这样的梦境,她不是没有过,现在想来,如同魔咒一般。 她只说:“你别多想,养病要紧。” 又强调道:“他当然愿意,也不想拿掉,否则……怎么会结婚?” “我总觉得……可能是年纪大了……总觉得很担心,放心不下你们。”林肇川看着女儿,语重心长的叮咛道:“不管怎样,结婚之后,经营权可以给鑫鑫,股份一定不能,公司做大决策,你一定要参与,不能都让楚家决定,知道吗?” 林琳不认同他的意思,只觉得可笑,到了这份上,他仍要她也努力留着带着血债的林氏? 林肇川自然了解她,仍在叮咛:“就算不是为了我,为了你妈妈……林氏有现在,怎么说也是先有了tpe,鑫鑫的性子,我一点都不放心,公司的那些老人里,多听听你乔叔的意思,c市那边,有贺敏莹在,还有其他人,我慢慢介绍给你,如果鑫鑫要裁掉这些人,一定不能,知道吗?” 林琳没有点头应允,只说:“这些告诉我做什么,我结婚之后,林氏仍是你的,我和鑫鑫都没有兴趣参与。” 林肇川沉吟半晌,耐心的继续规劝她:“琳琳,我们家里的事父女两个怎么闹,你都是我的女儿。” 林琳不吭声,终于点点头:“我知道了。”却又说:“我想等生下孩子之后,去留学。” “留学?”林肇川微微讶异,继而点点头,不打算在这件事上阻拦:“……好……孩子我带着,我带不了,想必楚家也会带。” “不,”她说:“我要把孩子带走,跟我一起去国外。” 趁着林肇川还未消化这句话,又说:“所以林氏怎么样,我也不打算插手,你自己好好留着就好,我反正,以后也是要画画的,你要是不相信鑫鑫,我也可以不继承那些东西。” “琳琳!”林肇川余威仍在,又怎么能受得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挑衅,却终究没有发怒:“我也没多少日子了。” “你别胡说!”这话,有些吓着林琳,下意识的跳起来,一个趔趄,又忙坐下:“你现在明明好得差不多了……算了,你爱怎么说,我都答应就是了!” “别总孩子气。”林肇川拉过她的手:“爸爸不想你受苦。” 林琳忽然便落泪了。 那是她父亲,她自己亦清楚,被他这么长一番话,说的简直觉得前路渺茫,再没人保护她。 那个问题,缠绕许久,她终于愿意开口,泣不成声的问他:“爸……你为什么要害死我妈……” 林肇川踉跄的抬手,拂去她脸上的泪水:“我一开始……确实对不起她……但……没想到,再也没有机会……我忏悔了一生……也不知道……到了下面,还能不能……” “那时候,国内政局一片混乱,不少人都跟着受苦,我在x市,虽然没有收到政治太大的波及,但也过得贫穷……原本打算跟另一个人结婚,但……她忽然得病,恰在那时,我认识了你妈妈,她在x市有朋友,前来参加她的生日,机缘巧合下,我认识了你妈妈。她那时……很美,而且性格比你还要活泼,善良、纯洁,什么苦难都没有经历过。我当时……不是没有动心。” chapter.297 和日记上的一样,林琳只听着,想着,想必真的十分美好,谁有料到,美好中伴随着这样的阴谋,惊天的欺骗,他骗了她,连命都丢了。 “我当时,确实更看重tpe,也打算,跟你妈妈结婚,但总要救活那个人……谁知道,你外公一直反对我们在一起,等我有了足够的钱帮她治病,她已经……”他叹息着,为这冤家错乱的姻缘,他也年轻过,被人爱,竭力去爱别人,虽然那个人不是林琳的母亲:“我当时……就迁怒到她这里,间接的害死了你外公,你妈妈她……当然也知道了,那时候,她已经有了你,却天天都在伤心,有了你之后,因为怀孕时太压抑,惹了一身病,也差点……” “我那时才懂得心疼她,可……她恨我,也恨你,我没有办法……无论我做什么,她都不愿意再原谅我,而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爱上别人,我一气之下……做了错事……”说完这些,林肇川捂着双眼,没人知道这一刻,他究竟如何作想,瞒不下去了,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也许他没有做错,却做的太狠,到头来,什么都留不住,空余一生忏悔:“无论是你,还是你妈妈,我都对不起……” 错事? 是他软禁她,企图让她更改离婚的念头,而促成了她的自尽? 可她母亲,真的也不爱她。 人都是更向情的,何况,这件事,要怎么来评判对错,也许更错的仍是林肇川,谁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 他爱过的,一个都没留住,事业如此成功,到最后,感情的世界,简直一片荒芜。 “爸……”她无力,亦不能控制自己的冰冷,因自身也惹了情债,她理解,却难以立刻原谅他:“算了……妈妈也不会再怪你……” 他却仍是很激动:“琳琳,爸不让你跟那孩子在一起,只因为……你们的个性,那孩子虽然不坏,可他要是坏起来,你肯定要受苦。我实在不想你妈妈的事,再在你身上重演,那样,我死了,也没脸再见她。” 林琳摇着头,宽慰他:“我已经不喜欢他了,你别再担心。” “其实爸很想问你……”林肇川竭力平静了些,道:“你跟那个孩子的事,鑫鑫他……知道多少?” “我……”她如何回答? 他几乎全都知道。 在林肇川这边,她的语结,已是最好的答案,便叹息着,为了女儿的傻,仍要叮咛:“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跟那个男孩联络,男人啊……总都会在意这些,嫁到别人家里,也不能再任性,楚家人虽然疼你,但毕竟不像我和你妈妈。其实,我并不赞成你现在跟鑫鑫结婚,太仓促了,可你如果不结婚,有了孩子就更加难堪……” 她摇着头:“你不用操心,养病要紧。你和妈之间的事……我会都忘了……” “我……?”经此一事,林肇川似乎虚弱了些,他再没有秘密,也劝服了女儿,尽管他仍是不放心她,然而,他的苍老,满目疮痍:“我已经立好了遗嘱,有一些,要补偿你妈妈那边的亲人,虽然这些年,他们一直……唉……琳琳,无论如何,爸爸不想你受苦,有林氏在你手里,鑫鑫就算……也不至于敢欺负你。” 林琳任由林肇川握着她的手,紧紧地,不肯放心的。她亦不敢想,不敢猜测父亲说了这许多,是源于怎样的预感。 而她…… 只留下沉默。 握着父亲的手,坐在病房中,支离破碎的阳光,从露台外面,一路照进来,被树木的阴影,一直,剪切成为回忆。 床头柜上的《圣经》,黑色的封皮,金色的字体,明惑,如此清晰,她不能再控制眼泪,再也不能。 这晚,林肇川在睡梦中心律失常,经抢救无效,回天乏力。 他走得没有太大痛苦,尽管年轻,已算得善终。 或许林琳心中早有准备,他的状态,受不得刺激,而想必,有个人,一直在刺激他,要他早些去与她汇合。 这个夏天到来之前,林琳即将迎来自己的至亲,也失去了唯一的至亲。 她孤身上路,世界从此变得陌生,再无人庇护着她。 林肇川的葬礼由姑姑安排,是基督教葬礼,因为……林琳的母亲是基督徒。 葬礼过后,宣读林肇川的遗嘱。 一再的邀请,林琳的表姨来了。 听说已经是母亲那边唯一的亲人,这些年,他们一直在国外,过的说不上苦,但也不复往日,林肇川的遗嘱中,将许多不动产和遗嘱划到了她的名下,最大的财富,仍是留给林琳,是林氏集团中,算上林琳原有的,总共超过百分之七十的股份。 遗体告别,天气算不得好,第二场春雨中,楚家的人和其他亲朋,跟林琳一同在牧师的引导下,行礼,要面带笑容,因为基督教的神明,说,他们不过短暂的离开,肉体会复活,不过不在他们的身边罢了。 林琳似乎第一次见到楚天昕终于换了衣服的颜色,跟她一样,代表静谧,结束的黑色。 浓墨的黑,将所有人的脸色,在阴雨中,沉得格外苍白。 骨灰被火化,也是按照西式葬礼的要求,一同送回a市葬在墓园中,跟母亲一起,他们,前生如何纠葛,死后,终于也不可避免的合葬在一起,谁负过谁的心,皆成了云烟。 而林琳,没有时间悲伤。 这样的大事,大家都是关注的,孩子已经四个多月,楚家的人,包括姑姑,都在劝慰她,担心孩子受到影响,担心她出危险。 谁也没料到,林肇川会走的如此突然,唯有林琳,她父亲的身体,她不是没有准备,可,他真的不在了,她不能习惯。 chapter.298 林琳一直不肯出门,家中的佣人,也遣走不少,唯有peter,作为林家资深的家庭医生,定期为她来做检查。 婚礼的准备被迫搁浅了几日,林琳不懂经营,公司只得暂时交给乔叔,他本就握有林氏一部分干股,此时自然提成执行总裁,为这一段时间主持大局。 林氏上上下下的变更,林琳也没什么主意,不过照着父亲的意思,一些一定靠得住的人,在各个分公司稳定局面,而受到林肇川突然辞世的影响,林氏的几只股票也纷纷下跌。 但局面暂时得以稳定,还有一部分要仗着楚家。 毕竟,他们快结婚了。 但楚天昕没有太多空闲来陪她,他要应付许多事,林氏的,关于婚礼的,能推的已经都推掉了,他不得不出面。 时间过得极慢,头七过后,peter来为林琳做检查。 这七天,她一直不肯出门,把自己关在母亲的房间,很多东西,无可避免的被她亲手尘封进保险箱,她的家,此刻开始,彻底没有了。 检查过后,peter将连日来的好消息告诉她:“孩子很健康,林小姐,你不要太忧心。要节哀。” 瞧见沉默的林琳手中,抱着本《圣经》,他又劝慰她:“我们的主告诉我们,死亡不是永别,只是暂时的分别,在主的怀抱中,他会得到永恒的安详。所以,林小姐也不要悲伤。林先生也不会愿意见到您悲伤。” 林琳仍是沉默,被他说的,再次潸然泪下。 基督教说,有人睡着了,不应该哭泣,可……那样的心态,她没有,她真的没有。 那是她唯一的父亲。 她怎样恨他,也不希望他仓促的离开她的生命。 “thomas先生……我……我其实也很对不起我爸爸……那时候,我跟韩彧,闹得那样,他是为我好,虽然我不认同,可……”她涕不成声,因为懊悔,可重来一次,她亦不能阻止自己当初的选择。 只是为了一个这样的韩彧,她父亲的病,总觉得自己不是没有原因。 “韩?”peter沉默半晌,忽然说:“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件事,韩被通缉了。” “什么……”林琳怔愣半晌,满面茫然:“通缉?怎么可能?” “我也不敢相信。韩是个好人,但……a市的警察已经在通缉他,罪名是入室抢劫,但他在逃逸,我更相信他是被冤枉的,法律会给我们公正的制裁。只是他的学校,等不了他被赦免,就已经开除了他的学籍。” 林琳还想问些什么,佣人已经敲门,告知他们楚先生和杜夫人来了。 算了,她亦没打算再问什么。 似乎韩彧,真的被她割断了。 以往觉得一生一世的牵连,那些爱情,那些勇气,五六个春夏的更迭,虚度了光阴,到头来,灾难多的,连伤怀都没有空闲。 他被通缉,听来如此陌生的消息,无喜无悲,不痛不痒,千山万水,她亦没空察觉自己已不再爱他。 爱情是锦上添花,她没功夫承受它所带来的伤怀。 楚天昕和楚天骄前来,她人前人后已经被用娘家姓氏称呼,偶尔的,林琳有些分辨不清。 互相问好,peter先行离开,两人一来,只觉得,不过一个林肇川不在了,林家上下,竟然萧条起来。 她稚嫩的肩膀,还是扛不起偌大的一个家族。 林琳摇摇欲坠的,腹部隆起鲜明,一张脸瘦得下陷,白得象纸。 “爸和妈担忧你一个人没办法处理状况,我又没有太多时间,请姐姐来陪你。”楚天昕一见她这番模样,更为心疼,见林琳不表态,又道:“要不然,跟我去c市……或者,跟姐姐回a市也好。” 是啊,c市、a市,她眼下的亲朋都在这些地方,而偌大的b市,是陌生的,她在这里,除了守着林氏的总部,别无意义。 她的茫然如此清晰,对于前途,喃喃的问出一句:“那婚礼……” “延期吧。”这是眼下最合适的安排。 林琳张了张口,半晌,吐出一句:“不延期……能不能……” “这……”林肇川去世两个月就要结婚吗?这太不合适,刚办完丧事,又办喜宴,她现在需要安静的养好身体,太多的操劳并不合适:“你最近太累了,等孩子生下来,再办婚礼也没事。” 她不吭声了,低下头,不愿直视他们两个人规劝的神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是疲懒的:“算了……不要结婚了。” 楚天骄的反应最快:“琳琳……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是考虑到林家出了事,你身体又……” 楚天昕忙截断她:“姐,你现在这里坐一下,我跟琳琳谈谈。” 谁都不能设身处地的理解别人的苦恼,楚天骄只得满怀着不理解,认同楚天昕的意思。 尽管她并不认为自己的弟弟能够说服林琳,他可从未成功过。 随便找了个空房间,楚天昕这次,劝说着自己,一定要说服她,现在的状况,不适合有婚礼。 扶着林琳先坐下,他也坐到一边,小心翼翼的把人搂在怀里,吴侬软语的温存:“琳琳,我不是那样的意思,没有打算取消婚礼。” 她摇头,有些疲惫了,忽然什么都不再想坚持,好吧,公司……她来想办法,孩子,她自己带,除了钱,她什么都没有,不过,似乎仍有钱,还不算太惨,既然他那么不愿意,她不想再逼他:“我知道……是我不想,我打算取消。” “……为什么?” 她的声音清淡的飘来,似乎毫无情感,死了一般的空虚:“我突然觉得,一个人也很好。一个人把孩子养大,不给她父亲,或者……找个别的男人……没有参与经历过我的过去的人,可能对于我来说,会更好……我不想你为难……更不想,用这件事,让你也搭进一辈子。” 是不是第一次?他从她口中,听到如此成熟的语言。 她变得成熟了,便要甩掉他,只因,她终于明白,应该一个人扛起自己的责任,而不是一味依靠别人。 chapter.299 楚天昕怎么会有些不死心:“那如果……孩子是我的呢?生下来之后,我要负责,那么你……” “不瞒你说,可能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她看向他,眼里空洞而坚持,她是个坚持的人,无论对错,只需认定,这样的坚持,令她吃了不少苦头,但仍在坚持:“这件事,说到底,是我的责任,你不该被牵连的这么深,这对你不公平。我也不想知道孩子到底是谁的,那样只会徒增负担。” 这样长的决定,需要许多勇气,她说完了,便觉得浑身都疲惫了。 看吧,她多愚昧,又错过了一个好机会,可以省却不少负担的好机会。 也许她总在错过这样的机会,然而,自己选的路,总是无怨无悔的,跪着也要走完。 楚天昕叹息着,把她揽进怀中,她的肚子隆起着,这使得他不再能与她毫无缝隙的接触,他只能把脸埋进她温暖的颈窝:“别说傻话了,我乐意被你牵连。” “……” 他强调道:“我说过,我会负责,我不过是觉得婚礼延期比较合适,毕竟你现在……” 她摇头,挣脱他的怀抱,微微闭目,终于叹息:“算了……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我了解你的。” 他做什么事都会为自己留有余地的,现在这个借口,延期婚礼很合适,是的,婚礼应该延期,于情于理,同样的,也正中他的下怀,如果孩子不是他的,她的个性,也不会再牵连他,如果是他的,那么一切顺理成章。 他是喜爱握着主动权的,而她,倘若知道是被选择的结局,不那么靠得住,宁可没有。 她要学着独立承担。 “我承认,我并不想要这个孩子。”楚天昕深吸一口气,坦白道:“但我想要你。” 他这话,说的足够实在。 林琳唯有不吭声,他不想要她的孩子,还不如不想要她,这话不好听,尽管是实话。 “但我明白,你想要这个孩子。”他又开口,亦是疲惫的,谁能料到,轮到这里,轮到他,会多了这么些负担,他多希望没有韩彧,他是她最初的爱情,他们便能修成正果,可以美满,不用在不被期待的责任中磨尽感情:“我明白,想要你,就必须要接受这个孩子。一时半刻,我确实没办法说服自己,我想我……做不到太疼爱这个孩子……除非,他真的是我的……” “你跟他……我说不介意,那完全不可能,我做不到,甚至,我常常会妒忌……但那五年,也许也是我的错误,我……不该离开你身边,如果可以选择,我宁肯不去英国。现在我只希望,你今后的日子可以是我的,我很贪心,不想你选择我,只是因为这个孩子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父亲,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他用尽真诚,终于,他们之间的对话,可以进行的成人一些,像是讨论,把被粉饰过的残忍事实抽筋扒骨的摆出来:“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她没有回答自己是否明白。 不愿让他知道,她明白。 看吧,爱情,或许能够超越生死,可那是由不得沙子的一件事。 用这种事考验男人,十有八九是要被抛弃的。 他经不起考验,不是他的错,尽管,他也想要努力经得起些。 “所以……婚礼……还是取消了吧。”她终于开口:“之前的那些……是我考虑不周,真没想到……我……” “琳琳,我说了那么多,你还没有懂?”楚天昕难得抛弃一贯不疾不徐的作风,他有些激动:“我从来没有打算取消婚礼,只是因为这些客观原因需要延期而已!” “但我……觉得我没有必要等下去。”她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下,是浓墨的阴影,原来睫毛,不仅可以遮挡风沙,不仅可以蓄着泪水,还能够将一江秋水的心事,全然隐藏:“我不想等着,被人决定我的命运,也不想抱有一份期待,因为,我怕失望。” 在他沉默的当口,林琳又说:“我现在终于开始明白,有希望,也未必见得是一件好事,我不敢再对任何事情抱有希望,只因为失望太可怕。我信你说的,也能理解,但不敢奢望你的打算,人会变的,我对不起你的实在太多,怕你突然变了,我就再也受不起。” 她说:“楚天昕,你原谅我。我是个惰性太强的人,不想再煎熬,我怕突然没有婚礼,在我……以为可以依靠你的时候,突然发现没有婚礼了,即便那种可能很小、很小,但我还是宁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安排。那样的话,我真的会崩溃,可是我还要带着孩子,我……已经怕了这种事。” 楚天昕看着她,怔怔的,难以置信。 她……在遭遇如此多的繁杂过后,终于开始,学着让自己变得懂事些,变得残忍些,然而这样的懂事,不仅带走了她的天真,连同她的可爱,一并带走了。 她终于将那扇心门关上,愚蠢的、坚持的、柔软的、刺痛的……从此关山万里,再无期待。 林琳丢给他自己的决定:她要跟他分开,在他得到他之前。 她不要幸福了,即便能够到手,也不打算再要了,只因代价惨烈,明明从前,连更加难为的事也未曾怕过,她却如此坦诚的表明了,她怕了。 一往无前的勇气,竟然磨灭在了一条康庄大道之前。 天知道,楚天昕总拗不过她,况且……他又不是打算放弃婚约。 冗长的僵持过后,他终于站起身:“算了……你认真考虑考虑我的意思,我先走了。” 他依然没有更改自己的立场,谈话破裂,只得草草结束对话。 他们也会有破裂的一天,这真是意料之外。 他不过一次没有顺从她的意思,便破裂了。 楚天昕起身离开。 林琳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淡漠的,也不是没有情绪,是激动:“带你姐姐一起走。” 背对她的身影一滞,他开了口:“我爸妈想让她照顾你。” “林家上上下下几十口,我不缺人照顾。” 他低下头,又抬起,局促的,不安的,没再搭理她,径直出了门。 自然地,楚天骄也走了,他没有让她留下的理由。 chapter.300 楚家的人仍在不时问候着,看来,他没有让这些人知道他俩糟糕的谈话。 浑浑噩噩的过了许多日子,婚礼的日期越来越近,有记者上门要求采访,林宅外面喧嚣的很,林琳不敢出门。 婚礼没有取消和延期的消息,然而楚天昕对这事,也不避讳,仍是接受采访,除却罗文婕的那一段,也没有掩饰什么。 林琳偶尔看看这些消息,开始有了些计较。 彼时,已经入夏了,初夏的天气竟然已经热得瘆人,家里的佣人,里里外外传言着,这个夏季,从现在就开始这么热,定然是个多年未见的酷暑天气。 有远方的朋友寄来新婚礼物,各式各样的特产和祝福,更多的是小宝宝用得上的东西,一应俱全,大家的心思都很明显,林琳拆着这些礼物,有些沉重,没有关于取消婚礼的消息,却也没有楚天昕的消息。他不来看她,亦没有联络。 林琳也很怕,怕婚礼取消,她该如何面对这些关怀的朋友。 亦有些人担忧,譬如大学时的好友向晴,她曾帮她跟华夏打过架,现在才多久,她竟然要结婚了,她担忧她的婚姻。 林琳也不知说什么好,强颜欢笑的,不愿多说什么,只是最近,精神越发的不济了,最好的事,莫过于她有了孩子以后,皮肤明显比从前更加清透,没有长过那些可恶的妊娠斑。 “小姐……又收到礼物了。”不同于以往,这次,佣人特地来告诉她,还将礼物一并拿来了,是个细长的盒子,草草包装着,与那些精致的包装截然不同:“好像是罗小姐……” 罗文婕? 她不是身陷囹圄,怎么也得到了消息。 本能的,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这是?”林琳拧着眉,接下那盒子,带着些许期待,打开来,里面的东西,不止令她,连同佣人全都微怔。 是一把折扇。 竹制的扇骨,绫娟的扇面,素白的颜色,上书一首血色的题诗:画阁归来春又晚,燕子双飞,柳软桃花浅。细雨满天风满院,愁眉敛尽无人见。独倚阑干心绪乱,芳草芊绵,尚忆江南岸。风月无情人暗换,旧游如梦空肠断。 落款写的是:罗文婕亲赠好友林琳,恭贺新婚大喜。 大喜? 大喜的日子,尤其是结婚,问谁愿意接到扇子做为礼物? 还是白绢,提的是这样一首诗,意义太明白不过,是提醒她别太得意,迟早也是被抛弃。 林琳几乎浑身发抖,偏巧那佣人也发现了,喃喃道:“怎么这罗小姐……她怎么这样!送扇子,那是‘散’的意思啊!再说了,这……哎呀小姐你快扔了它!太不吉利了!” “不吉利?”林琳有些咬牙切齿的,眯起眼睛,竟然妥帖的收好扇子:“把它放好!” “小姐!不能放好,赶紧扔掉吧!”佣人忙劝她:“送扇子,还有个意思就是咒您被楚少爷绝情的抛弃,再说这诗……” “我知道。”林琳压抑着震怒,再次重复:“好好的把它收起来,有朝一日她如果结婚,我也给她送去!” 对罗文婕有没有恨过?也许是恨的,她忘不了那一刻,她使出那样的手段对她。 而往后,这一系列的麻烦,不是没有关联,她难辞其咎,如今,还在她忐忑不定,准备被解除婚约的当口,送来这样一份“厚礼”。 这把扇子,煽风点火的,将林琳连日来的抑郁,引至高点,愤怒的上楼,关门,躺到床上,浑身皆是疼痛。 算了,她几次拿起电话,打算认栽,跟楚天昕联络吧,或是……楚家,跟他们说,她不结婚了,不是不怕的,一辈子一次的婚姻,不想半途而废,像那扇子一样,只用一个酷暑便被雪藏。 又是几次放下,她不甘心,原本这样的不甘心,也许没有,也许极少,被她忽略了,然而现在,这一把扇子,便将这样的不甘心,全数扇起来。 怎能真的如她所愿? 床头的电话却在这时候响起来。 刺耳的响声,划破阴冷的寂静。林琳起身接起:“喂?” “琳琳。”是楚天昕的声音,她其实跟他不联络也不太久,有没有两周?音色中透着疲惫,仍是一贯的淡然,透着些许的凉意:“婚礼如期举行,可不可以?” 他妥协了,冷战也打不倒她。 她变得有心计了,学会了破釜沉舟。 学会了逼迫他。 极其疲惫,他等待着她的回音。 楚天昕发誓,如果她说了一个“不”字,那么他就顺了她的意,也许没有她,他也不见得太难熬。 “好。”静默许久,她亦不再蹬鼻子上脸:“……谢谢你。” 那厢也不吭声,半晌,才说:“你先到a市吧,我也很快就有假期,对于婚礼,我爸和我妈,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我……”他这态度,太明显的公事公办,林琳反而不情愿了:“我等你一起回去……” “我手头还有很多事。”他推拒道:“林家的人再多,也还是在老人跟前凡事好应对一些。” 呵……他介怀着她那句话。 “……好。” “辛苦你了。”他放柔语调,哄她:“照顾好自己。” 林琳凝噎着,说不出什么。 辛苦你了? 怎么平白无故生出一股讽刺,是她敏感了?这话,当做关心,那么不够力度,除了讽刺,她委实听不出其他的含义。 有些颤抖,这段婚姻,怎么还未开始,已经开始让人心凉? 她自己也没动力了。 “知道了。”想了许久,才镇静下来:“还有什么事?” “别这样。”楚天昕笑的冷静:“我很快就回去。” chapter.301 林琳又不支声了,他这样的小小手段,不管为何,总是瞒不过她。 明明大家都不开心,为什么,还要伪装的这样辛苦? 谁也没有继续对话,却没有放下话筒,两边所能听到的,皆是静默的呼吸声。 怕惊扰了对方一般,多么的欲盖弥彰。 “这样吧……琳琳,你等我几天,我接你一起回去。”那么大的事他都妥协了,这样一件,又能如何,况且,他忽然想到,她不敢一个人面对那些,他竟忘了:“乖,好不好?” “……好。”她又逼他了? 终于开始发觉,对不起他的事,越来越多,她越来越担忧,有朝一日,他变了心,将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没再多说,林琳准备着林宅最后的事。 没有意外,她再回来,要多久之后了? 总要派个靠得住的人守着宅子,事情接踵而来,她要应对的也愈发得多。 不过几天,他便抽出了空闲,陪她回a市。结婚手续和财产公证在一同,无可避免的,林琳把林氏的经营权交给楚天昕,其他财产各自是各自的,公正过了谁也不坑谁。 现如今,林琳的身价比楚天昕不知高出多少,毕竟鑫跃集团的股份还都是楚家父母所有,公正过,林琳也能够安心些。 她不可避免的要掺入这些事,多了少了,总要知道,总要注意,虚有其表也好,再不能当甩手掌柜,这些人,诚如父亲所说,自己手里必须握着些什么,才能安心。 在律师的公证下,双方在结婚证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协议便生效了,从法律上,彼此的关系栏中,也要多出一项毫无血缘的关联:夫妻。 往前推几年……不,即使往前推一年,林琳也料不到,她的第一次婚姻,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和一个意料之中,又一度觉得极不可能的楚天昕变为夫妻。 时间过得真快,她都没来得及消化,已经眼见着婚礼的日子,在本月的月历上不显山不露水的悄然逼近。 楚母魏英姿已经跟楚天骄布置好了婚房和育婴房,温馨的房间,又要合两夫妻的八字,不过是个传统,证都领了,求个心安罢了。 按照族谱,孩子的名字也定了下来,男孩还是女孩,皆有着落。 楚天昕和林琳都不信这些,所谓八字婚配,请到家里来的,不论再有名气,看着现在的情形,即便是不配,也要配了,无奈父母要求,总要到郊区的道观中,找那在北方名气甚响的云大师批八字。 这位云大师的师傅当初帮楚天昕更正的小名,深得楚家人信任,林琳身体不方便,便由楚天昕和父母一同过去,走个形式。 a市附近的道观寺庙不少,但要说香火最旺,还要数云大师所在的云英观。 关于这件事,楚家刚开始准备婚礼时已经开始预约,如今才预约到,说是这位大师刚刚云游归来,不管怎样,总算没耽误吉时,除父母对人家十分虔诚,香火自然少不了,楚天昕只负责提供生辰八字,听着人家解释一番就好了。 楚天昕跟父母一起等着云大师批八字,不消一刻钟,他便出来了,拂尘清扬,颇有些得道仙人的意思:“是蝴蝶命。” 楚家父母双双对视,皆不能理解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忙追问:“这……大师,这是什么命格?是好还是不好?” “如果婚配姻缘,当然是上等。”云大师似乎也不愿多说,寥寥数语,便打发了楚家人:“女子旺夫,男子旺妻,感情深笃。” 众人皆放心了,包括楚天昕,管他真假,好话终究教人听得舒服。 只是……楚天昕怎么想起江辰逸曾说过的一番话来。 他也曾说过,他祖母说起,确实有这样的命格,不论真假,总之玄之又玄。 趁着父母还要祈平安的当口,楚天昕溜到外面,拨通了江辰逸的电话。 那厢很快便接起来,安静得很:“怎么啦?鑫鑫,你又……” “没怎么,有点事想问你。”他有些紧张,原来,对于未知的命运,他可以不信,却不能一直不信,到了自己身上,总想一探虚实,他原来也不是那种对自己命数毫不关心的人。 “什么事?” “你在不在a市?我觉得还是见面说比较好。” “我不在啦,不过你放心,你结婚我肯定你能来。”江辰逸笑道:“什么事这么紧张?” “哎……今天我爸妈不是要给我和琳琳批八字,批是批了,说是蝴蝶命,那人说的不明不白,我想起你知道,想问问你。” “这些东西,不信也罢。”江辰逸笑他迷信:“你要是真担心,我把东藜的号码给你,你去问问她,她好像挺有研究,不过,命运什么的,还是自己说了算,多少人八字不合也没离婚,你多想也没什么用。” “嗯……你还是把号码发过来吧。” “好吧……你真是让人吃的死死的!记得帮我问问她,跟那个家伙怎么样了,实在不行就回家吧,我养她。”“这还是你自己问吧。”江辰逸的妹妹江东藜,兄妹两人理念一直不合,江辰逸学心理学,坚持不信鬼神之说,江东藜却是神学研究者,两人一见面,总掐起来,这里面还有其他事,局外人楚天昕实在没办法插手进来。 江辰逸立刻便将号码发过来,楚天昕回家后,才跟她联络。听是楚天昕,她态度可不像对待江辰逸那样恶劣,不过声音听着甚是虚弱,说是在b市养病。 当然,也在恭喜他结婚,但她身体不能康复,不愿意带晦气给新娘子和胎儿,而她丈夫,在国外,实在没空回来,小叔一定会来。 她就算没病,也一定不能去的,楚天昕知道,因为江辰逸一定会去。 互相问候了下,江东藜才问他:“你突然打电话给我,是有事?” chapter.302 “是啊……实在太不好意思,打扰你养病。”楚天昕抱歉的说:“听说你一直研究神学,那么……请问你知不知道,八字合婚中,有一种蝴蝶命命格?” 江东藜立刻便问:“你跟你太太?” “……嗯。” “哎……”她忽然惋惜起来,说:“你想听我说真话吗?” “当然,”不详的预感涌上来,那大师,不是说是好命?“我爸妈今天去为我和我未婚妻批八字,合出来,是这个。” 她顿了顿,便说:“你把你和你未婚妻的生辰八字给我发信息过来,我晚点再帮你看看,蝴蝶命可不是什么好命,但愿是算命先生胡扯。” 楚天昕便受了打击:“……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这样的命格,有什么说法?” “这种命格很霸道,也很少见,两个人合八字合出来这样得命,就要小心了,命里必有一劫,过不去,就是死劫。合不成,反而烂桃花不断,不能遇见另一个,遇见了,就一辈子纠缠不断,一个不在了,另一个也活不长。而且,彼此克对方的富贵运,在一起,本来富贵运不错也受牵连。” 听着已经有够瘆人,这意思……是注定要么全有,要么全无的感情世界? “还要看看谁的八字比较厉害,哎……我们圈子里的人,都说这种命格根本不存在,太霸道,即便是八字相克,躲得过也没事,这命格,躲过去也不幸福,碰上了……更不幸福。” “……那算了。”楚天昕听得甚是绝望,沉默许久,终于说:“我还是不要再批了……” “你也不要太灰心。”这种事,谁听到都不太好,江东藜劝慰道:“其实也是好命,至少,这么心有灵犀,相知一生的伴侣,几百年能不能出一对都不知,其实只要那一劫挺过去,也没什么,人活着,最重要的还是感情,如果这样的命,感情可没问题,据说,能一直相爱到来生。” 谢过了江东藜,楚天昕也不知自己是该沉重,还是稍稍开心些。 想起江辰逸对于她的关心,忍不住提了个头:“你最近……过得好吗?” 如此话来,想必不可能是楚天昕的立场询问,大家心照不宣,江东藜沉吟半晌,说:“挺好的……没什么不好。” “那就好……辰逸他,不希望你不好。” 那厢淡淡的应了声,简单问候过,终于顺理成章的结束通话。 楚天昕有些窝心,尽管一再的向自己强调,不要这样,命运与那些无关,却在乍然听到这样糟糕的批命,还是开心不起来。 看样子,他们之间,还是她的命硬些,把他克得死死地,从小克到大,克到如今结婚。 啊……他们结婚了。 这本该是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尽管,个中太多曲折,让他的开心,有些牵强。 手机又响,陌生的号码,看号段,像是国际长途。 又不知是哪位朋友,接起来,对方语调中的惶急,经过冗长电波的分析,仍那么清晰的传来:“楚天昕,我是华夏。” 可真够意外,华书记出事后,楚天昕再无心跟华夏联络,甚至,有些时候,仍是必须要撇清关联,以求自保,除非他愿意当政府的眼中钉。 “有事?”他自然是凉薄的,华夏于情于理,与他都没太多关联,小时候似乎还能和睦相处,毕竟同窗过一阵子,长大了,她站在韩彧那头,做了些什么,又因着华书记的事,墙倒众人推,他态度绝不会太热络。 “……对。我弟弟他……出了事,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下……”华夏生性高傲,这次如此急迫,态度不可谓不好,她的着急太鲜明,有些山雨欲来的味道:“这件事,只有你帮得上忙,算我求你……” 楚天昕一头雾水,她来求他办事?看样子不是小事,他总要听她说明白事情的内容,再斟酌一番:“你别着急,说清楚些,是什么事?” “我现在在洛杉矶。”她吁了口气,尽量长话短说:“我弟弟在这边,被人绑架了。” 这种事? 楚天昕有心不理,他可没有那样的势力范围,能够影响到洛杉矶去。 “我不太清楚原因,但……我跟我弟弟在这里无亲无靠,对方要十万美金,这笔钱……你可不可以暂时借我?” 原来是借钱。 他没理由借她,十万美金可不是个小数目,他们那群人当他是什么,这么大一笔钱,掏出去,也要看看开口的是谁。 也不愿得罪死了,楚天昕思忖半晌,才说:“这么多我恐怕没有,公司的资金不能动,我私人,只能先帮你打过去五万。” 当然是人民币,他已经不亏待她了。救急不救穷,她可两样都占了。 他以为这事儿就算是了结了,没曾想华夏像是早已经料到他会这样敷衍,忙说出下一个要求:“我打听过了,那边的来头不小,但是……你好像有个朋友叫凯瑟琳,好像对方,很尊重她的意思,你可不可以……” “抱歉。”主意原来这样打的,凯瑟琳是楚天昕留学时的同窗,其身后的家族背景亦是称得上呼风唤雨,传城与之相比,完全入不了眼,好在她对楚天昕明里暗里一直有意,这么些年一直关系要好,他要是真提了,想必直接放人也说不定:“华夏,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跟你弟弟到底得罪了些什么人?” “……我……早些年我爸爸他……害的有个人倾家荡产,那人逃到美国来。他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了我弟弟在美国的事,要报复我弟弟,而且,那人……背景有点实力……如果你肯帮忙,凯瑟琳能捎个信给那人背后的支持者,肯定就能放了我弟弟,否则他……” chapter.303 看样子这里面还牵扯着不少开枝散叶的纠纷,楚天昕也不愿邪恶,却终究,没有帮她的理由,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欠下凯瑟琳的人情,他要结婚了,她本来就伤心,如今去求她办事,他根本不应该。 说到底,华夏是谁,她这边即使生死关头,又哪里值得楚天昕帮她摆平这样的大事。 不假思索便拒绝:“抱歉,我跟凯瑟琳的关系没有你想的那么好,需要钱的话,我能够给你支持,但这件事,我实在没有办法。” “那么……”她看样子十分失望,楚天昕如此直白的拒绝,她也清楚这个要求完全没有指望了:“你可以多借给我一点吗?事实上,现在还差不少,我的朋友们,没什么人能联络的上。” “抱歉,更多的我这边也拿不出来,你从前不是有不少朋友,咱们的同学,你都联络一下,凑一凑,应该很快,你不要担心。” “……楚天昕,你怎么这样……”华夏终于忍不住,她还不曾问人借过这么大的数额,再笨也明白,这笔钱对他,尤其是获得了林氏经营权的他,简直是轻而易举,他却不愿借。她从前当他是什么?她常常称赞他是最完美的人,敢于拨通他的电话,也因着他不大可能拒绝她,谁能想到,他用这点钱,便打发了她。 弟弟的性命全靠着这笔钱,而楚天昕,完全没有要关心他们情形的意思。 这可是生死大事。 当真是墙倒众人推,她是否该谢谢他不至于落井下石。 “华夏,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 “你接了林氏,怎么可能只有这么多,我不是不还你,只是我弟弟的性命……那些人都不愿意,看我们姐弟现在这么惨,真没想到你……也这样……” 对他的失望,有些压抑的愤怒如此清晰,楚天昕不以为然,他不是一个好人,别人不清楚,他自己总知道,多么纠结复杂的情绪,他根本无法将华夏视为朋友,别说两肋插刀,如不是他性格不愿得罪人,宁肯一毛不拔。 “华夏,你既然这样想,我也无话可说。”他顺杆爬下,并不介意彻底得罪她。 那厢在说什么,楚天昕不想再听,径直挂了电话。 他对她的事没兴趣,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太多,对于华夏,楚天昕毫无有情可言。 婚礼迫在眉睫,林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些被迫的跟楚家的两位女性讨论孩子。 未出世的孩子,已然带来了阴影。 外面把婚礼吵得热火朝天,想必已然成了小城的谈资,报纸上的消息也乏味可陈,皆是些关于婚礼的揣测。 豆腐块的分隔,某天的晨报,缝隙中原本是广告的位置,插入了一则小小的消息:郊区的一栋废墟附近发现一具尸体,死因是多日未进食,死前遭受殴打。警方已经查明死者身份,竟然是……楚留香。 他原来有大名,不过楚留香这个名字,在a市人民心中更为印象深刻,那个曾风靡师大的翩翩公子,后来为了同性恋事件,造成一生的污点,入狱,精神癫狂。 如今死于非命,将a市二十几年的一幢旧事彻底尘封。 报纸上细细的一条地方,自然不能放过他那么些年前的往事,同情,唏嘘着,都成了过往烟云。 林琳认得这人,尽管不熟,也算打过交道,她还耍过他。当日年少无知,不知有的人,被灾难压垮了,留下一个可笑的背影,那里面,得有多少的血泪。 也不知,她当年的无聊,是否已经在他的心中又刻上一笔伤害。 丝丝缕缕的往事,被牵扯出来,粘连着她的青春,她的初恋。 险些忘了个干净,才发觉,尘埃落定,她年少的功夫,不过弹指一挥的时间。 一桩桩的生离死别,她竟然有些记不得他们的样子。 许是怀孕了精神也脆弱,林琳也不愿忧郁,努力使自己开心起来,路还是要走下去的,孩子受着她的影响,总也不能一生下来就闷闷不乐。 这新生命,是她唯一的期望,她即将成为一个母亲,拥有一个血脉至亲的亲人。 婚礼的日子转眼即到,两家人不少亲戚都早年定居国外,专程赶来参加婚礼的也不少,a市分公司的员工们,除却重要岗位也放了假,开办流水席前来参加,奖金,假期,如此大喜,自然不可少,尤其奉子成婚,不能丝毫怠慢身为林氏董事长的林琳,怕林琳心脏敏感了,让她觉得楚家不上心。 这也是楚天昕的意思,他做了这么多,不介意再做一些,他们要走的是一辈子,不是短短一程,前尘往事全都翻过去,他要的是未来。 三天的婚礼,有些过分的夸张了,事实上只有第一天皆是些亲朋,剩下的,不过为了应付看热闹的人。婚礼这天,向晴特地赶来当伴娘,别看她平日里一副中性打扮,这样的场合,反而颇有些味道了,仍是利落的短发,反而有了不少别样的气质。她即将毕业,自然是时装设计,原本坚持要设计林琳结婚的礼服,没曾想被楚天昕抢了先,不知机会让给了谁。 只好自己给自己设计了伴娘礼服,早早到了教堂等着。 已经人满为患,向晴估摸着时间,新人快到了,便绕到卫生间,准备换掉脚上的布鞋。 难为她设计了那么多女人衣服,她还是不会穿高跟鞋,如果不是林琳非要她当伴娘,她是打死也不肯的。 只因为她对礼服实在是毫无兴趣。 别别扭扭的从卫生间里扶着墙出来,这双鞋,不过三厘米,一般女人早已如履平地,t台得模特们,更是十二厘米都有之,向晴暗忖着,看来自己比较适合后台工作。 不习惯穿高跟鞋的女人,总有个毛病,便是走路容易驼背,不敢抬头挺胸,唯恐脚下不听使唤,向晴也是如此,低着头,亦步亦趋,担忧着自己等一下摔一跤该如何是好。 chapter.304 忽然,有人围上来,两个五六岁的小孩,一男一女,皆是小礼服,手里抱着捧花,见了向晴,小女孩忙躲到小男孩身后,倒是小男孩问:“阿姨,你是伴娘吗?” “嗯,你们……”看孩子们的模样,向晴也知道了:“是花童吧!好可爱!”确实,那小姑娘的模样精致的很,皮肤白的好像瓷娃娃,黑溜溜的一双眼睛,像极了小鹿,见向晴要摸她的脸,忙又往后躲,一直躲到后面一个人身后,抓着他的裤腿,怯生生的望着他。 向晴丝毫不觉自己的鲁莽吓到了小萝莉,还要往前凑,那人却制止她:“依依胆子很小,你别吓她。” 向晴这才注意到这人,笔挺的西装掩饰不住他魁梧的身材,浓眉大眼,十分豪气的长相,只可惜,他的气质过于刚硬,银色的西装根本不适合他。 他拉着依依的小手,放柔了声音:“别怕,向晴姐姐只是觉得你可爱,想抱抱你。” 依依只是昂着头瞅着他,黑溜溜的一对眸子里仿佛漾得出水来,惹人怜惜。 他气质霸道,对着依依,更是有一番父兄般的爱怜,令人觉得可靠。 她竟然腼腆起来:“你是……” 对方扯扯衣服上的别花,笑道:“我是伴郎。” 向晴是第一次见这人,看样子是男方家的朋友,忙笑道:“我是伴娘,我叫向晴。” “我知道,”他说:“我叫欧阳逸。” “你是……新郎那边的朋友?” “我跟林琳是同学。”欧阳逸说:“我们到前面去说吧,婚礼就要开始了。” 教堂范围内的景色十分漂亮,如今自然更加漂亮,远远地,便见到彩车开过来,奢侈的宾利,白色的车身,将天色明媚的上午映照的一片绚丽的流光溢彩。 楚天昕搀扶着林琳从车上下来,会众们全都站起身,朝他们鼓掌,欢迎,脸上带着善意优雅的笑容。 他们都在高兴,在这大喜的日子里。 风琴奏起婚礼进行曲,白鸽被放飞,新人在掌声和祝福中踏上红地毯,他一身白色的礼服,无论是剪裁还是布料皆是上乘,他气质优良,举手投足间皆是风采,当真英俊潇洒。而她除却脸色有些苍白,一张脸竟然瞧着分外俏丽,婚纱当真是世上最美的衣服,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因此而美丽十分。可爱的一对小花童也拽着婚纱,他们这对伴娘伴郎自然更不能怠慢。 楚天昕和林琳互相挽着彼此的手臂,他温柔备至,一直顺着红地毯,来到神父跟前。主礼牧师带着会众们为新人唱诗祷告,他们在胸口划着十字,配合着风琴悠扬的乐曲低声吟唱着,不似大操大办的喧嚣,却有种奇异的平和。 林琳也低着头,貌似专注的,一张脸,隐藏在新娘的白色面纱下,有些含糊,有些虔诚。 楚天昕也专注着,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他平素里再随性,如今也是认真的。 他多艰难,才得到她。 这个环节之后,林琳得意跟楚天昕坐下休息一下。身体休息了,心灵自然是紧张的,激动不是没有,只是有些淡薄。 “耶和华神说,那人独居不好,我要为他造一个配偶帮助他……” “耶和华神使他睡了,他就睡了,于是取下他的一条肋骨,又把肉合起来。耶和华神就用那人身上所取得肋骨,造成一个女人,领她到那人跟前。那人说,这是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可以称她为女人,因为他是从男人身上取出来的。因此,人要离开父母,与妻子结合,二人成為一体……” 主礼牧师说的是《圣经》中创世纪部分的故事,会众们都清楚,是基督教历史中最早的一对夫妻,亚当和夏娃。 林琳坐在楚天昕身边,默默地听着这个故事。夏日的上午,有些晃眼,太亮了,她怎么丝毫不觉这是真实,云里雾里的,时间怎么这样的快,她竟然结婚了,无数次的幻想着,现如今如此平常,像是一脚踏空,全凭自然牵引。 她是他骨中的骨,肉中的肉。 主礼牧师以低沉温柔的语调,讲述婚姻的真道,这让一切变得轻易了,在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雨之后。 楚天昕和林琳被邀请站起来,站在神父的面前。 主礼牧师说:“楚天昕先生,林琳小姐,愿神赐福于你们;今天,教会在上帝面前聚集,在圣堂内为你们公行神圣隆重的婚礼。婚姻是蒙福的、是神圣的、是极宝贵的;所以不可轻忽草率,理当恭敬、虔诚、感恩地在上帝面前宣誓,成就基督徒婚姻的要求!下面由主礼牧师主持神圣的婚誓问答。” 他问楚天昕:“楚天昕先生,你确信这婚姻是天之所配,愿意承认林琳为你的妻子吗?” 他说:“我确信并愿意。” 主礼牧师又问:“楚天昕,你愿意在有生之年,常常以温柔端庄来照顾你的妻子,爱她,忠诚于她,唯独与她居住,建设美好家庭,尊重她的家族为你的家族;不论贫穷、疾病、痛苦……都不离不弃、都一生相随,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我愿意。”他早已知道这段证词,仍然答应的有些热血,余光瞟到她面纱下微垂的头,她可知道,他答应,与她结婚,是因为爱她。 同样的问题,又问林琳:“林琳,你愿意在有生之年,常常以温柔端庄来照顾你的丈夫,爱他,忠诚于他,唯独与他居住,建设美好家庭,尊重他的家族为你的家族;不论贫穷、疾病、痛苦……都不离不弃、都一生相随,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我愿意。”她说。 没有卡壳,她发自内心的愿意,只是那声音太小,不够铿锵,在淡淡的风中,不够坚定,像是随时都会被吹散。 只是这一句承诺,竟然使得林琳有些空虚。 chapter.305 主礼牧师庄重的声音响起:“下面,新郎和新娘可以交换戒指了。” 戒指是楚天昕挑的,铂金钻戒,谁都知道,钻石是世上最为坚固的东西,作为婚戒,代表着爱情的坚固和恒久。 彼此将闪耀的钻戒套上对方的无名指,牢牢地,像是一对手铐,一锁便是一生。 林琳有些失神,在某一瞬,只因那钻石太晃眼,令她模糊不清,誓言也太过沉重,她的紧张满溢出来,指尖在风中微微颤抖着,他抓着她的手,温柔而有力量,不容挣脱,不容退缩。 只一恍惚,林琳便察觉到,他的眉眼,已经贴近她。 是神圣的,不掺杂任何欲望的吻,作为丈夫,对于妻子履行的第一个吻。 林琳闭上眼睛,任由他撩起她的面纱,轻吻着她脸上,早已濡湿的冰凉。 他忽然开口了。微不可闻的音调,他在她耳边,几乎是耳语,唤的是她的小名:“琳琳。” 林琳下意识的张开眼睛,他离得她真近,细长的一双眼中,是宠溺至极的温柔。温热的唇贴着她的唇角,以细微的动作摩挲着,隐隐的,他的声音低沉克制的传来:“我爱你。” 她一抖,落下泪来。 她被他感动了,在这样的时刻,他总有手段感动她,让她对于他们的婚姻,有些乐观的期盼,盼望能像那么多人一般,如同誓词中一般,幸福,毫无波澜。 让她原本游移不定的一颗心,渐渐地,安稳下来。 交换过戒指,主礼牧师温柔的注视着他们,宣读赠言:“求神赐福,使这戒指成为你们永远誓言的凭据,愿你们从今以后彼此相爱、永不分离、相互约束、永远合一!” “我奉至高的圣父、至爱的圣子、至圣的圣灵宣告你们成为夫妇;上帝所结合的,人不可分开。上帝与你们同在,直到永远,阿门!” 所有人都不能平静,无论新人还是会众。 他们终于结婚了,尽管结婚证书是几天前,但这一刻,这界限才变得澄明。 原来毫无悬念,她六岁时,已经定下了自己的命书。 让那些前尘,全都抛弃了她。 唯一的遗憾,想必便是韩彧最后留给她的消息,是被通缉了。 在之后,他销声匿迹,除了那时见到的恍惚人影。 她不知道他后面的事,没有立场去问任何人。 他应该过得好些,至少,不要这么惨。 婚礼结束后,林琳被大家簇拥着扔捧花,早约好了要扔给向晴,林琳背对着大家,瞄准了向晴的位置,狠狠一抛,人群顿时哗然。 肯定是中了,林琳转过身,面对两手空空的向晴。 而另一端,抱着花球的那个人,也终于被林琳正视。 是……徐嘉丽。 她来了,今天来的朋友,皆是些关系密切的朋友,没理由她也在,林琳忽然发觉,罗英霆站在她身边。 有些哗然,徐嘉丽抱着那个花球,有些讶异的看着林琳,又瞧瞧罗英霆,最终只笑了笑,将花球放到一边。 等一下还要设宴招待大家,林琳跟楚天昕先到新娘室稍作休息。 尤其是林琳,她纤细的身体,带着个五个月的胎儿,早累得疲惫不堪,新娘室里备着张子母床,楚天昕帮她解开婚纱的丝带,让她放松的躺到床上稍作休息。 他也脱了外套靠过来,新娘室是教堂的一个房间改装,透过中世纪风格的窗户,见得到外面宴会已经开始准备,孩子们在草坪上玩耍,夫人们在一起姿态优雅的聊天,而他们这对正主,跑到屋里,借用这点时间小憩。 楚天昕这时才发觉,他真的感到幸福了,尽管一度以为自己会后悔,然而这一刻,他终究幸福的无以复加。 躺在她身边,把她圈进怀里,林琳也不挣扎,顺从地靠着。他低头,如水的一双清眸中,他温柔的凝望着她,一直看得她疑惑了,才开口:“你今天真美。” 他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肌肤,温柔滑腻,忍不住摩挲着,这样的感觉真好,好到他有些说不出来。 她忽然抓住他的手,制止他的动作:“再蹭粉就被你蹭光了。” “那没关系,我太太还是一样漂亮。”楚天昕笑着捧起她的脸,忽然柔声道:“刚刚为什么掉眼泪?” 林琳微怔,不做回应。 他仍在问:“是不开心?” 她摇摇头。 沉默许久,便钻进他怀里:“谢谢你。” “谢什么?”他笑着说:“我可是你老公,你一会儿要去跟爸爸妈妈改口,但你什么时候跟我改口呢?” “改口?叫你什么?”她不是已经把哥哥那个后缀去掉了吗? 他轻轻弹她的额头:“叫老公!” 林琳捂着额头,慢了一拍,还未回答,只听他许诺道:“我也有红包,不让你白叫。” 林琳逗他:“每次叫都给有?” “……我听不见的没有。”他察觉到自己上当了。“这有什么难?我敢保证,不出一个月,你就得长期在我手下打工。”林琳笑着轻轻扯过他的耳朵:“你听着啊……” 不等林琳叫出口,突然有人敲门了。 林琳忙起身,被楚天昕不依不饶的抱住:“别想反悔!” “先去开门……” “不行。”他察觉到她并不那么乐意,亦或许,她不过跟他故作姿态的开开玩笑。 敲门声越发急促起来,门外传来欧阳逸的喊声:“琳琳,你们什么时候出来,全都准备好了!” 林琳忙推他:“快去开门吧!他都催了。” 楚天昕只好起来去开门,有点郁结。 林琳也坐到床边,整理着婚纱上的丝带,又听欧阳逸在外面催促:“琳琳?是不是睡着了?” 楚天昕早靠在门边,就是不开门,他不爽,这样的玩笑,她开开可以,怎么真的不叫。 chapter.306 林琳只听到外面催促着,只顾着整理婚纱,忙应声:“等一下,我老公去开门了!” 说完顿觉脸红,老公,多亲密的词,尽管她应该这样称呼他,还是太不习惯。 楚天昕得意了,拉开门,欧阳逸跟向晴都在外面,毫不客气的抱怨:“真够慢的,让我们一顿好等。” 楚天昕还未解释,只听林琳又在里面喊:“那个……” 楚天昕只笑,也不反驳,忙先去里面,猜也猜到了,她说:“鑫鑫,你先来一下!” 向晴调侃道:“又变‘鑫鑫’了,刚才是‘老公’。楚天昕只笑笑,猜到她一定是系不上那些丝带。 “他脾气真好。”向晴小声对欧阳逸说:“不像那个人,一天到晚冷着脸,好像谁都欠他钱。” 见欧阳逸不吭声,也发觉今天不该说这些,又换了个话题:“琳琳真可恶,把花球丢的那么偏,我跑着都追不住。” 他也兴趣索然,但不愿冷场:“你很想结婚?” “担心我嫁不出去嘛!”向晴闷闷地拉扯着袖口的花纹:“男人们都当我是哥们,女人们都说我要是个男人她们就嫁给我。” 欧阳逸原本板着一张脸,现在见她这表情和行为,忍不住大笑道:“如果你天天穿成今天这样,不用担心嫁不出去的。” “这根穿衣服有关系吗!”向晴皱着眉头,她其实很漂亮,是那种充满英气的漂亮,凌厉的眉宇,一对眸子大而闪亮。可想而知,她如果真的是个男孩子,一定也是个帅气的男人,只是从未被追求过的自己,显得毫无自信:“一条裙子能改变什么,只能说我没有女人味!” 欧阳逸理所当然的说:“我喜欢穿裙子的女人。” “唔……你是哪个星座?” “我?”他苦思冥想半晌,说:“听人说,好像是什么……狮子?” “唔……狮子座。”她琢磨了半天:“跟我不搭。” 欧阳逸疑惑道:“哪里不搭?” 她很认真的说:“你是狮子座,我是金牛座,我们不搭。” 欧阳逸挑着眉,笑道:“哦?你是靠这个拒绝男人的追求?” 向晴吭哧半天,才摇头,沮丧的说实话:“没人追过我。” “那我有空追你一下吧。”他笑着说:“我才不信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向晴顿时脸红,低下头不再吭声。 明知道对方是开玩笑,而自己从未被人追求过,贸然这样一句,平素里再果断的女孩也做不出任何回应。 好在,林琳和楚天昕已经出来了。 “怎么这么久!”一见人,她忙抱怨:“你们在里面干嘛呢!” 林琳狐疑的问她:“你脸怎么这么红?” “我……”惨了,向晴在心里暗忖着,被发现了。 赶紧朝着欧阳逸使眼色,他会意,干咳一声,替她解围:“别忙着说别人,你唇膏都花了。” 林琳大惊失色,忙掩住唇。 “别听他乱说,我刚刚很注意的。”楚天昕拉下她的手,又攥在手里,得意道:“我们婚都结了,还怕什么?” 宴会气氛一直不错,大家自然是送上礼物和祝福,徐嘉丽一直没有上前,由罗英霆出面应付,她,则一直抱着那个花球,坐在角落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罗建业寻找亲子的消息不是无人知晓,事实上早已吵得翻天覆地,而罗建业本人也没什么反应,倒是他太太赵玥,几次站出来表示这件事不过是谣言,但罗英霆一直无法插手嘉丽成衣内部的事,他在公司几年了,一直没什么作为,更没有权利,不免令人遐思。 罗英霆和徐嘉丽并没有呆到最后,两人离场后,才有人说起他们的事:“听说罗英霆要结婚了。” 有人问:“跟谁?就是徐小姐?” “看样子会是徐小姐了,她刚刚连花球都接到了,不过,罗英霆原本有订婚对象,只是原本也是定在今年结婚,他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又延期。” “也是,罗家找回了亲生儿子,总要补偿一下,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罗董看样子不只是补偿一点点吧。” 原本不过当八卦消息来听,突然有人横插一句,是楚天昕的姐夫杜明轩那厢的外房亲戚,出了名的消息灵通,是个五十几岁的半大老太太,因为姓蓝,大家都尊称她蓝夫人。 只听蓝夫人爆料道:“其实,听说罗建业已经找回亲生儿子了,只不过不晓得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公开示人而已。” 她这话一出口,不仅是小范围内的人们,连同稍远些的,都尖着耳朵来听。 大家自然是不能完全信她,质疑道:“蓝夫人您是怎么知道的?” 哪知蓝夫人又一脸讳莫如深:“别人的家事而已,慢慢自然就浮出水面了,我们亲家家里结婚,总讨论这些做什么。” 宴席结束,便算是结婚了,剩下的招待事宜,林琳无需再参加,她只需好好关照着肚子里的孩子。 时隔几年,重新回到a市这个小城,明明是她的家乡,却不知因为变化太大或是感情疏离了,竟然显得那么陌生。 其实确实如此,整个a市都变了,颇有b市当初的样子,连名扬附近,从前比较荒凉,如今也是高楼林立,名扬又改造了一番,哪里还像个学园,更像是世外桃源。林琳闲来无事跟楚天昕去过一次,荣誉走廊里,依然有他的一席之地,而本来有韩彧的地方,已然换上了别人。 这已经是结婚有一段日子后的事了。 林琳只觉得自己似乎被楚家人感染,颇有了些一心扑在孩子上的感觉,各种协议签订,安安心心的做传城的少奶奶。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楚天昕仍是经常要各地的跑,林琳因为医生说她的身体有些弱,胎儿成长速度太快,被留在家中调养。 chapter.307 楚家待她足够的精心,几乎当成亲生女儿一般,林琳也不敢怠慢,终究明白嫁进去了,还是不同的。 一点点的收敛着自己的任性。 或许不该如此说,那些任性,应该早已没了。 林家的老宅离楚宅很近,否则她怎可能和楚天昕一同长大,知晓了那些因果,林琳才知,a市是母亲的故乡,她却只住了最后最痛苦的几年,如今不在了,便长眠此地,连灵魂亦被一同禁锢。 终究是主人不在跟前盯着,有人管着,也是疏于打理,显得荒凉。 林琳已经不恨林肇川了。他养大了他,没有虐待,只有宠溺,她恨他,不过一时之间,亲情仍在,好歹是朝夕相处的父亲。 况且,他不在了,没能撑得住,让他导致她失去母亲的那些错,也变得少了,他变得重要了,只因他人已经不在了。 到底是个家,林琳回去的次数多了,慢慢的,林宅的旧址也开始打理的细致了。 好久好久都没有踏出过绿苑的大门,亦无心创作,妊娠反应愈发的加剧,她吃不下东西,又常常想吃些奇怪的东西,甚至a市这边根本买不到的,楚天昕想办法刚刚带回来,她便闻着觉得恶心,这反应太剧烈,吃了些中药做调理,才勉强阻止着食不下咽的消瘦。时间一晃,已是深秋。 肚子愈发的沉,孩子七个多月了,已经成型,说是胎儿很健康,只是母体实在羸弱,一再的被医生要求好好调理。 她却患上失眠的症结,似乎是产前忧郁的征兆。 好在,他依然温柔,那样的温柔,令她安心,亦没有风言风语,他也怕她多心。 只是失眠完全不见好,没人知晓原因,或许林琳自己清楚,整夜的噩梦,她梦到她母亲,以及那个注定被带走的孩子。 冷汗淋漓的醒来,腹中有时会小心翼翼的波动,在黑暗中,不知谁的心跳声,那么清晰,那么微弱。 重峦叠嶂的声音,她的孩子还在,谁都不能拿走。 只能挨着日子,等孩子呱呱坠地,便谁都不能抢走。 她满心满意的,只想要这个孩子,谁让这个世界早已陌生,她不能选择的事太多,现如今,一定要选择一个自己可以牢牢拥有,死死保护的,她的亲人。 楚天昕终于闲下来了。 忙了那么久,没有蜜月,没有陪伴怀孕的妻子,他终于忙完了,她的状况令人担忧,他少赚点钱无伤大雅。 最大的投资,一直放在她身上。半夜里,林琳再次被噩梦惊醒。 是梦魇,记得不甚清晰的梦境,只是似乎,她必须做一个选择,要孩子,还是要命似地选择。大口的喘息着,她终于捡回一条命,没死在噩梦中,张开眼睛,满室的空洞。 梦魇的惊惧不曾散去,这样的噩梦出现的如此频繁,无论神佛都无法祛除。 喘息不定,只觉得胸口压抑着,手臂挪过去,摸到温热的身体,是楚天昕的手臂,他搂着她,即便是睡着了,即便隔着浓重的墨黑,他的轮廓依然是温柔安定的。 林琳便有些安心了。 他的呼吸泛着轻,毫无声息,像是憋着气,又好像,已经不会呼吸。 林琳有些紧张,挪动着沉重的身体,手指探到他的鼻息,碰到了他,楚天昕惊醒般的,豁然张开眼睛,见到她大张着的眼,伸手拧亮了灯。 带着朦胧的睡意,他关切的问:“怎么了?又睡不着?” 她摇头,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做了个噩梦。” 他扯扯唇角,蹭过来将人虚揽在怀里,手指插进泛着水渍的发丝,安抚道:“一身都是冷汗,别怕。” 借着昏暗的床头灯,她躺在他怀里,只见得到他敞着得衣襟中,那抹显眼的红。 滴血般的刺目,她颤着指尖,触上去,深秋的季节里,他的身体泛着凉意,血色的纹身也是凉的。 被她触及,他的身体微微一震。 听到她问:“疼吗?” 轻若游丝的声音,她问的没头没脑,目光专注的盯着那纹身,那么不和谐的一片红,在他温润如玉的外表之下,显得那样张狂。 楚天昕微怔,继而反应过来。抓着她的手指,温柔的摩挲:“应该很疼,但是……我当时没有太大的感觉。” 她忽然心疼起他来。 这样的心疼,毫无缘由,却翻天覆地。 “以后……别这样作践自己。”她轻蹙着眉,说:“就算你觉得很好看,很不错,我也不喜欢……” 对他的关心,向来来的轻易,谁让她了解他。 知道他其实是个太能隐忍的人。 他看着她,静默半晌,开口应道:“好。” 其实林琳也不愿多想,不敢抬头,余光中见得到他的眼神,带着探究,以及一丝丝不被知晓的恐慌。 他有秘密,她似乎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她也没有再问,他不想说的事,从未有人勉强得了。谁都没有再说什么,楚天昕纵使是累,也全无睡意,谁让她失眠,牵连的他也精神起来。 他们结婚了,只一瞬,便地老天荒。 这真是一件出人意料的事。 每个女人年少时对于婚姻都有着不同的幻想,也许童真时代的林琳也曾有过这样的幻想。 或许是童话中的王子,抑或是楚天昕。 不是韩彧,尽管她那样热烈的爱过他。 清醒的一片漆黑,失眠的夜里,那样的暗,总是分外的悠长。 “宝贝儿?”他的声音很低,并不快乐:“有件事……是件好事。” “好事?” 她好久没有听到好事。 “嗯……韩彧他……案子已经了结了。他没什么事。”他有些艰难,有些小心翼翼,她一定知道韩彧出事的消息。 良久,林琳才回应:“喔……” 她还能说什么,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没什么事,大家都没什么事,世上的际遇没有那么寸,他不会有事。 他本来也不可能是个作奸犯科的人。 她亦不去过问细节。 全都随了风尘。 终于没有牵挂了,对于他。 她靠的他近了些,声音低不可闻:“我总梦到很不好的事。” chapter.308 “梦到什么?”他安抚她:“说出来,就算是什么不好的梦,说破了就没事的。” “……”她想了很久,阻止了很久的语言,才说:“我总梦到我妈妈,她说要拿走我的孩子,否则,就拿走我的命。” “别怕……”楚天昕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件事,而这件事,他也知道困扰了她好久:“妈妈不会那样,不过是个梦,再说,说破了就没事。” “……鑫鑫……我想问你……”她低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到了那时候,很不顺利,譬如难产什么的……你会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大人。”他回答的很干脆,并且理所当然:“即便是我的孩子,我也要留着你在孩子……那是命……” 他说得多巧妙,真的假的却已不重要,有时,人需要的不过是一句假话。 楚天昕继续耐心的安慰着她浮躁的情绪:“别担心,即便是真的有那样的意外,我也会把你们都留下。” 聊了许久,林琳终于有些累了,沉沉睡去。 她现在不能翻身,常常睡的很难受,有时早晨起床,浑身都是浮肿酸痛的。 他愿意陪着她,以丈夫的名义,以后孩子还会再有,况且这个也许本就是他的骨肉。 一切都是命,都是缘分。 peter的合约已经到期,想必林家也不再需要他,而他自己也想要回家,长时间跟家人分别,谁都受不了。 手续全都办完之后,peter来看林琳,最后一次为她做身体检查。 “林小姐,你瘦了很多。”他一见到她便是如此说,一番检查过后,确认孩子和母体都没有什么问题,才放心。 “女人的身体很重要,而且非常复杂,你们国家的人不是都说生产之后要好好调理,否则会落下很多不能医治的疾病,这点我非常赞同。”peter认真的规劝她:“但生产前的营养同样重要,你不要因为情绪忽略孩子和自己的营养。” 林琳笑道:“嗯,事实上现在已经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那样就对了!”peter忽然话锋一转:“你知道我的汉语是跟谁学的吗?” “不知道。”她也有些疑惑:“好像真的,我从前很少听你说汉语,没想到原来说的这么好!” peter呵呵一笑,道:“韩是我的老师。” 韩…… 林琳没敢接话,peter却主动解释:“你一定记得他,他是你从前的恋人。”林琳没有吭声,出乎意料的是,竟然也没有觉得伤感。 微微一笑,道:“当然记得,没想到这么巧。” “我记得我还告诉过你他被通缉的事。”peter笑着说:“我们都该为他开心,谢天谢地,他真的是被冤枉的,法律给了他公正的裁决。” “哦……他现在好吗?” 林琳也想不出第二种回答。 “他很好。我们昨天晚上一起吃的饭,他也在a市,不过今天要飞往c市。” 看样子是工作了。 “我还记得,他从前领养了我的pinky的宝宝,你见过pinky的,是我的拉布拉多,我的女儿。” 原来是这样的由来。 林琳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深秋的季节,玫瑰园的花朵都被大棚围了起来,这个方向看过去是不少枫树,红黄的枫叶片片飘落,煞是好看。 “预产期快要到了吧?” “十月中旬。”林琳摸着腹部,那里一直在动,有时甚至很明显,隔着衣服看过去,可以看到小小的凸起,不知是宝宝的小拳头还是小脚丫。 “那正好,我太太准备了漂亮的宝宝衣服,要邮寄过来,她很希望有机会可以见到你。” “当然,我也一样,我见过她的相片,她非常美丽。” 后来,又聊了一阵。 peter还有其他事情,没有留下吃晚饭便走了。 林琳独自送他到大门口,如无意外,隔着遥远的大洋,他们再见面的机会并不大。 人与人终究是难免分离的。 一直目送着peter开着车,七拐八弯的,彻底淡出了视线。 林琳很想走一走,在这样神清气爽的时节,有些伤感的,代表着一切即将凋零的秋。 时间真是飞逝,懵懵懂懂的,一路走来竟然快要做母亲。 后来,林琳一个人在玫瑰棚里坐了一阵子,猛然站起来,竟然发觉被那浓郁的香气熏得有些眩晕。 眼前是短暂的失明,踉跄的想要伸手扶住什么东西,似乎也扶住了什么,却不知那不过是个细脚伶仃的花瓶。 完全不能依凭。 花瓶根本无法支撑她的重量,无可避免的被摔碎,林琳整个人也瞬间跌倒在地。 “啊!” 浑身的力量瞬间被抽空,只剩下疼…… 那样的疼,犹如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朦胧中似乎有人告诉她,想要不疼,就闭上眼睛,不要再醒来…… 却也是这样的疼,将她惊醒。 隐约察觉到疼痛的来源,有粘稠的汁液从身体里蔓延,她不能阻止破开的伤口,以及受伤挣扎的胎儿。 恐怖的梦境似乎成为现实。 不!她不能! 不知道自己怎样挣扎着爬出玫瑰棚,更不知道自己挣扎过后遇见了什么…… 只知道思维愈发的涣散,那样的疼痛,剜心蚀骨,磨尽人的一切坚持。 后来,她完全失去了知觉。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 “我来拿走这个孩子。”朦胧中,是旧宅中的花园。 那挡路的,歪歪斜斜的树,在雾气中,带着鬼魅的色彩。 林琳看到那个应该是她母亲的女人坐在那里。 怀里抱着一个粉嫩的婴儿。 白净漂亮的小脸,长着一双欧洲人似地眼睛。 她望着那孩子,越看越喜欢。 母亲转过身,看着孩子,是慈爱的,对林琳开恩道:“你可以抱抱她。” 这是这些梦境中,母亲最好的表情。 林琳接过那个孩子。 小心翼翼的,托着婴儿的稚嫩的头,她低头看着它,从心底的开始满足。 幸福,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苦尽甘来一般,她的快乐需要彰显。 原来最大的幸福不是男人给的,是亲人给的。 经历了一番波折,才得到的小生命。 “我会保证好好地爱护她。”母亲站起身,摸着林琳的头:“她很漂亮,也很可爱,我没有好好爱护你,但会保证好好爱护她……” 清风吹过。 chapter.309 淡淡的疼痛袭来。 林琳艰难的睁开眼睛。 身上是散架一般的疼痛。 仿佛浑身的骨头被拆开又拼装起来。 入眼是满室的鲜花和天堂般的洁白,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带着干燥的气息,是好闻的阳光的味道混合着温柔的花香。 下意识的,她伸手去探到小腹的位置。 却扑了个空。 那里是丝丝入扣的疼痛,让她的下半身完全不能动。 林琳回过神,好像刚刚,她跌倒了…… 尝试着动一动手指,一阵刺痛。 顺着看上去,是红色的血浆和透明的葡萄糖。 应该这样说,她身上插了不少输液管。 沙发上,楚天昕正倚在上面,闭着眼睛休息,身上盖着薄毯,衣摆处全是褶皱。楚天骄在一旁抱着本杂志看得津津有味,封面是育婴杂志。 几名佣人正在轻手轻脚的搬动着花篮,上面的条幅上写着:恭贺楚太太平安生产;祝令千金一生平安喜乐…… 一切都,平静的不可思议。 林琳张了张嘴,不能出声。 喉间有微微瘙痒。 有佣人来到林琳跟前,查看她的情况。 看到林琳张着的双眼,脸上一阵喜悦,连忙跑到楚天骄跟前,也是轻手轻脚的,跟她耳语了几句。楚天骄脸上一阵惊喜,连忙放下手中的杂志,跑到林琳跟前。 “终于醒了。”她笑着,声音很轻,但非常喜悦:“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 林琳张了张口,还是不能出声,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楚天骄连忙会意:“我差点忘了,你昏迷了这么久,要喝点水的。” 她亲自去倒了温水,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两名佣人一起过来帮林琳把头垫得高了一点,楚天骄把水捧到她唇边,林琳低着头润了润喉咙,终于可以开口了。 “孩子呢?”林琳虚弱地问:“孩子在哪里?” “因为是早产儿,而且才七个月,还要在保温箱里待一阵子才可以抱出来。”楚天骄笑着说:“你不用担心,孩子现在非常健康,虽然有一点小波折,但是幸好母女平安。” 林琳放了心。 “醒了吗?”楚天昕终于被吵醒了,走过来,见到林琳醒了,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温情和喜悦:“醒了就好。” “你休息好了吗?”楚天骄问他:“要不要再睡一下,你才刚睡了两个小时。” “不用了。”楚天昕坐到她的床边,他是喜悦的,尽管脸上的倦容一样沉,温柔的摸着林琳的额头:“真的辛苦你了,宝贝,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没有?让姐姐去准备。” “嫌我影响你们说悄悄话就直说。”楚天骄站起身来,笑着说:“不过,我也确实该去准备点东西给林琳吃,刚刚看了本书说女人生产后要把身子好好调理才行。” “那谢谢姐姐了。”楚天昕笑着说:“路上小心。” “嗯。” 楚天骄离开后,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佣人们都悄悄退了出去。楚天昕拉起她的手,轻吻着,半晌才说:“你差点吓死大家。” “发生了什么事?”林琳还有些茫然,问:“我只记得我送peter离开之后,好像摔倒了。” “确实是。”楚天昕斜倚在病床边,把她圈进怀里,轻抚着她额头的发丝,音色低低的,怕吵了她一般:“之后你被人发现昏倒在玫瑰棚门口,送来时,已经大出血了,因为你昏迷了,只好用剖妇产来取出孩子。”他俯下身,轻吻着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神,竟然是有些伤感的:“别担心,孩子很健康。” 林琳点着头,脸色纵然因为失血而苍白着,也是无限的喜悦:“我好想见见她,是女孩子吗?漂不漂亮?” “很漂亮。”他笑着说:“医院的人都在夸奖,说长得就像个小公主,一看就知道以后不会丑的。妈妈和爸爸已经去看了,他们肯定会拍照片回来,到时候给你看!” 林琳满足的笑起来,细细的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很久都没有这么笑了,好像自从那么多事之后,她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回笑容。 “你开心吗?”他忽然问她,脸上有些明显的疲惫伤感。 “当然了……做妈妈了嘛……”林琳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脸,让他别这么累,可她什么都不能做,一有任何大一点的动作,小腹就被牵扯的疼痛不已。 不过,他的脸庞就在她面前,林琳吃力的抬头,轻吻他的唇角:“谢谢你。真的,谢谢……” “不用谢我。”他捧着她的脸,回吻她,笑得有些牵强:“你开心就好。” 林琳敏感的察觉他的不开心,有些紧张:“鑫鑫……是孩子她……” 是因为孩子不是他的吗? 所以他并不快乐。 她真的很紧张,因为,她现在毕竟有了一个家庭,于她很好,最重要的是对于孩子很好。楚天昕慢慢的摇了摇头,轻抚着她额边的青丝,脸上是分明的怜惜,哀伤的表情却那样的明显:“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很怕你再也不能醒过来……更怕医生告诉我,他们已经尽力了……当时,只有我在手术室外面,我完全慌了,不知道自己将来要怎么办……还好……”他叹息着说:“你没有事,你醒了……这真的太好了……” 她望着他,这一刻,她的一颗心全都柔软的可以滴出水来。 他温柔的神情真是惑人。 他的在乎,真的令她很心酸。 “别担心。”林琳真的好想抱抱他,无奈不能动,只好说:“你可不可以抱我一下?” “当然。”他扯了扯嘴角,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在怀里,轻声说:“你还在我身边,这真好……” 他一度以为她真的会不在了。 那么多的血,简直触目惊心! 在一切苦难全部都结束,他以为他们会平安的度过后面的日子…… 他以为她在这个时刻离开。 还好……还好,命运终究没有亏待他,把她留了下来。 林琳突然感到肩膀一阵濡湿。 他…… “别难过……”林琳扯开个笑脸:“全都过去了,我还好好地在这里呢!” 他不吭声,只是一直抱着她,静静地。 她也把头靠在他肩上,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 他们的世界中,真的在这一刻,只剩下彼此。 chapter.310 楚家的长辈们去看过了孩子,才回来看林琳。 她的状况还算不错,医生通知孩子在保温箱里呆一阵子就能出来,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病症。 小姑楚天骄反正没什么事,扛起照顾林琳的大任,其实她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类型,但每天都研究着食谱,请来专业的月嫂照料,指挥着家里的厨子帮林琳做恢复用的营养餐。 剖妇产的刀口很快就愈合,身体毕竟年轻,愈合能力还算不错,偶尔也能让楚天昕扶着走到保温箱,隔着玻璃看看孩子。 新生儿一般都很丑,林琳一直下不了床,开始楚天昕拍了照片拿过来,让她看看。 也许真的是母性使然,林琳在见到孩子之前,其实没有太大的感觉,只盲目的感觉自己有了一个孩子,要做妈妈了。再多的感慨都不如亲自见到自己的孩子。 这孩子长得还真是凑巧,眉眼像极了楚天昕,嘴巴有点像林琳,小鼻子看不出像谁,老人们硬给孩子安上了,说是像已经去世的奶奶。 这几天,孩子就长开了一点了。 小皮肤变得越发白净可爱,林琳隔着玻璃,像所有母亲一样,用贪婪的,充满感情的眼神看着那个粉嫩的小生物:“鑫鑫你看,她动了一下耶!”她兴奋地拉过楚天昕,事实上他就在她旁边:“好可爱,是不是在我肚子里就是这样动的?” 楚天昕没有注意到孩子是不是动了,即使那么像他的一个孩子,也显得有些漠不关心,浅笑着回应她的喜悦:“可能吧,外面凉,你什么时候回去休息?” “等一下嘛!”她很开心,不能注意到他细微的不同:“我再看看,好可爱……真想抱抱她。” 楚天昕忽然想起他第一次见她。 很久远的记忆,反而有些记不清。好像也是产房里,那时候的产房很破旧,她是顺产,一生下来就被抱到林伯母身边,其实那个时候,林家夫妻已经非常不愉快,楚天昕并不喜欢过去,因为他们看上去总是貌合神离。 但是一见到她,他就很好奇,那么大的一个娃娃,比姐姐房间里的还要大,闭着眼睛,所有人都夸赞这孩子真漂亮,只有他很不合时宜的说:“妹妹真丑……” 还好,童言无忌,大人们都笑起来,告诉他:“妹妹过几天就会很漂亮了。” 楚天昕于是总跟着姐姐来看,姐姐很喜欢这个小娃娃,她为她终于找到一个完全仿真的玩偶感到非常开心,虽然楚天昕依然不觉得有多漂亮,也不会讲话,整天只是在床上爬呀爬。 就这样,童年总是过得那么快,因为没有记忆的缘故。 时间就显得漫长。 她会走路了,喜欢跟着他们,姐姐每天都在上课,她莫名其妙的就开始缠着他,再后来,她会说话了,会叫他“西西果果”。 一晃,他们也拥有了一个孩子。 是两个人的山寨版,都像,又都不像,拥有着自己的思想和自己的念头,谁都不知道这个小小的生物在想什么。 林琳每天都会强烈要求来看孩子几次,不让她看就会难过的失眠,楚天昕反正不能理解她怎么那么喜欢那个孩子。所以,更经常的,是楚母陪着林琳去看孩子。 因为这个不会讲话的小东西,她们之间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这几天,天气真正的凉下来了,都说冬天出生的孩子聪明,也不知道她女儿是不是如此。 “小姐,有你的信。”林琳在病床上津津有味的看着母婴杂志,突然佣人拿过来一个大大的信封。 是林家从前的佣人。 “寄到老宅子的信?”林琳接过信,疑惑的问。 “是从b市的宅子寄过来的。”佣人笑着说:“好像是好事哦!” 林琳打开信封,是一封蓝色的贺卡形式的通知书。 达芬奇学校的入学通知。 时间是两个月后,由于在b市,这封信被耽搁了半个多月。 也就是说,再有一个月多一点,学校就开学了。通知书外面还包裹着一个信封,里面是姑姑的信,告知她可以再等一阵子,她可以帮忙沟通,等孩子生下之后再入学。 但最好要来上课,因为她已经耽误了一次入学,再放弃机会,学校纵使不愿放过人才,也觉得不合时宜。 这是意大利的著名学府,父亲早就安排好的事。 林琳把通知书放起来,看样子意大利她真的去不了了。 孩子还这么小,正是需要母亲的时候。 这时,楚天骄推门进来,脸上是愉悦的神情:“我给你带了产后瑜伽的碟!闲着没事你来学学!” “我?”林琳疑惑的问:“我为什么要学那东西?” “保持身材啊!”楚天骄把碟片放在一旁,瞅着林琳,半晌,不高兴的撇撇嘴:“你变胖了耶!有没有去量一量体重?” 真的,她以前下巴是尖尖的,现在很明显的圆润起来。 “不能给宝宝喂奶。”林琳郁闷的说:“你们给我吃的那么好,我当然会胖了。” “不能给孩子喂奶的。”楚天骄出着主意:“妈早就请了奶妈,怕你奶水不好,毕竟身子这么虚。再说,你现在只要刀口愈合了,更应该做的是瑜伽啊,保养啊这些事!虽然剖妇产身材走形的会比较慢,但你别忘了我弟弟是个男人,你身材走形了以后就没什么看头了!” 林琳满头黑线:“这种话题为时太早吧?” “不早了。”楚天骄一本正经:“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把你就当自己的妹妹一样,我是为了你好。我好歹结婚这么多年了,昨天还看了一本杂志呢,说女人在生产之后是重塑身材的最佳时机,因为浑身的穴位全都被打开,如果这段时间身材走形,一辈子都这样了,你才二十二岁,鑫鑫也年轻,以后有了孩子,难道就要当黄脸婆了?妈那么喜欢孩子,肯定你也没什么机会带。” 林琳被她说的头晕脑胀,顺手抓起一本杂志:“嗳!姐,你看这件衣服好看吗?” 楚天骄探过头,是一件小公主的婴儿装。 “样子不错,不过……”楚天骄看了半天,说:“不好,这个面料听说宝宝穿上不舒服。” “我要帮宝宝想了个名字。”林琳问楚天骄:“总是宝宝那么叫,一点都不好。” “也不用你操心的。”楚天昕笑着说:“爸爸一直找大师赐名字呢,可能过几天就有信了。” chapter.311 “小名也不行吗?”林琳皱着眉,无奈的问:“我帮她想个小名,先这么叫着。” “小名好像也挺关键的,反正让老人想把,他们可愿意操心呢!” 林琳心里一阵不适,她的孩子,连个名字都没有权利去赋予。 好像在这个家里,她现在成了一个闲人。 林琳不再吭声,跟着楚天骄研究产后瑜伽。 楚天昕忽然推门进来,满脸阳光,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聊什么呢?我怎么刚刚听到有人说我的闲话?” “哪有啊!”楚天骄一脸正派,浑然不觉被说的就是自己:“都说你好话呢!” 林琳看上去有些不开心,没有迎合他们,楚天昕看在眼里,也没有提起。 刚刚……她一定很伤心。 晚饭时,楚家父母急匆匆的赶来,林琳正跟楚天昕和楚天骄一起吃饭,两位老人就来了。 楚天昕连忙站起身:“爸、妈,怎么这么晚还来了?” “你爸爸刚刚送走了帮咱们宝宝取名字的大师,名字已经取出来了,有很多!”楚母很开心的坐下来,从包里拿出一本小册子,念着:“楚佳琪,是希望女孩越来越漂亮的意思;还有楚雨彤,是雨过天晴的太阳,正好应了她难缠但是母女平安的意思……” “妈……”楚天昕忽然打断她,脸上是胸有成竹的表情:“其实……我很想让宝宝姓林。” 众人全都惊讶,又不是入赘,凭什么第一个孩子跟母亲姓? “这怎么可以?”楚母很不开心的反驳,看了林琳一眼,有些不悦,可能以为她出的主意:“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孩子是楚家的!” 楚天骄也插嘴,也是先看看林琳,又问楚天昕:“这样不合适吧……第一个孩子,以后还有,也许才可以……” 楚父自然也有些不悦。 “你们都不要看她,是我的主意,她不知情。”楚天昕耸耸肩,仿佛这个决定真的太正常不过:“孩子也是琳琳的,跟谁姓有什么关系?林家也只有一个女儿而已。” 楚母回头看看林琳,仍是不肯相信这个馊主意只是楚天昕自己想出来。 “鑫鑫你先跟我出来一下!”楚母的不开心表现在脸上,对楚天昕命令道。 病房是个很大的套间,两个客厅两个卧室,楚天昕被楚母拉到另一间卧室中,才发现父亲和姐姐也来了。 “你们怎么都来了?”楚天昕要从这个房间出去,原以为只是跟母亲谈一谈,谁曾想一家人都跟来,丢下林琳一个人,甚至不用走到这个房间门口就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为什么不能都来?”楚父明显也不太开心:“有什么话不能对我和你姐姐讲吗?” “让琳琳听到太不好了!”楚天昕压低了声音解释道:“这个房间隔音一点都不好。” “没什么要避着她的!”楚母反而提高了些音调:“我也是独生女,嫁给了你爸爸你跟你姐姐还不是姓楚?” “我不是那个意思!”楚天昕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林伯父现在才去世多久,现在我女儿更应该姓林!” 他特意强调“我女儿”,意在他的孩子应该他说了算! 一家人全都皱眉,好像都有一个共同的疑惑。 僵持许久,终于,还是由楚母问出这个问题:“琳琳结婚之前好像跟另一个男人纠缠不清,这件事我们都知道,你老实告诉我,孩子到底是谁的?” “长得那么像我还会是谁的?”楚天昕怎么有些烦躁,却仍然耐心着。 “我不相信,鑫鑫你是不是担心以后有什么不好的结果。”楚母毕竟也不是白活这么些年,况且林琳和韩彧的事也算圈子里人尽皆知了。 楚天昕闭了闭眼,这个问题,他早想过要解释,可是家里人结婚前并没有问。 沉默了很久,他终于开口,是无奈的:“你们既然有所怀疑为什么不早问明白?” “你林伯父刚走了这么久。”楚母几乎是不加掩饰的,便说:“那么大的家业没有人打理,我们也疏忽了,现在看你的态度,好像也并不觉得这个孩子是自己的。鑫鑫,别怪妈说话狠,说实话我不相信一个父亲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跟母亲姓。” 原来……是这个原因。 是的,林琳很猥琐的偷听了,因为她……有点好奇。 听到这里,心里难免一沉,手心中捏了把汗,似乎,又被人算计的嫌疑。 怪不得……刚刚结婚,他们家就要她把公司的经营权交给楚天昕。 是她忘了,他们再好,也不是她的家人,况且,是她自己,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 成败似乎全都在楚天昕这一句上了。 里面却一直是尴尬的沉默,她一直揪心。 很久,很久,楚天昕才开口。 声音低的像是做贼,他像是付出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那不是什么大事……她跟我的时候还……还是第一次……” 这样的态度,也难免不被质疑,楚母仍要追问:“可是……” “够了!妈……”楚天昕闭了闭眼,狠狠吸气:“你们爱怎样就怎样……我只不过是觉得现在舆论对我很不利,都认为我跟琳琳结婚不过是为了贪图财产!况且……只是个女儿,你们何必这么大惊小怪?” 林琳震惊着,是啊,只是个女儿,只是觉得舆论的导向不利…… 她明白最终他的意思是为了她好,可是怎么会有点揪心? 现实被狠狠地揪扯出来,每个人都在为自己考虑。 她差点忘了,他一直不是在盲目的爱她。 她的人生……全都是她自己的错,所以才会这么糟糕…… 踉跄的后退了一步,她该离开的,因为谈话看样子已经结束了。 她该躲起来。 却怎样努力都拖不动脚步。 有种浑身被抽空的悲哀感受,林琳咬着嘴唇,不知如何是好。 “吧嗒”一声,悉碎的声响,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林琳站在门口,一张脸僵成尸白。 没有意外的,楚天昕不想继续这段谈话,他们都太激动了,一向缜密的他竟然忘了,林琳完全有机会窃听到他们的谈话。 他看着她,满脸都是惊讶。 她的神情太明显,透露给他的事,她至少听到了绝大部分,而刚刚的对话,每一句都冷酷的足够让她心凉。 那是成人间的游戏,她的心思,怎么能接受得了这样的事。 紧随在楚天昕身后的,是楚家所有人。如果林琳理解的正确,他们全都参与算计她。 而林琳自己,竟然什么都做不出。 连个表情都做不出。 “琳琳!”楚天昕叫她,胆怯的,声音那么低,一点勇气都没有,带着多么明显的尴尬:“你怎么……没有休息……” 那样的场面,他们几个一起离开,她要如何休息? chapter.312 楚母也是尴尬的,她算计她的意图多明显,自己刚刚没有打算隐瞒,可被她知道了,这意味着什么,谁都说不清:“是啊,琳琳,你还在月子里,这几天不能着了风……” 大家都在等着林琳的回音,他们全都需要一个定心丸。 也许他们希望的是,她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偶尔来了,恰好不太舒服,所以脸色那么吓人。 “我……”她终于肯开口,小心翼翼,她比他们都要紧张:“我……本来要休息了……” 她慢慢地说。 因为完全不能思考。 “但是突然……我想起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告诉你们。”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苍白又干涩:“我……下午的时候……我接到了达芬奇学校的录取通知,如果这次再不去上课……可能我爸爸的心血全都白费了……” 所有人全都震惊着!她说着玩的吧! 楚母焦急的开口:“孩子还这么小,你就要去意大利吗?什么时候要你去?” “……还有一个多月。”林琳犹豫着,终于开口。 这样也好,真的。 楚天昕先冲上来,按住她的肩,她果然听到了,他可以完全确信这一点! “琳琳……刚刚我们……”他的手在颤抖,因为这件事要如何解释,即便他的本意不是如此。 可是财产,名誉这样敏感的话题,任何人都不可能往歪了想。 这样的误会太可怕了,他现在已经感觉到她看他的眼神是躲闪的冰凉。 “鑫鑫……”林琳打断他,口气中是哀伤的叹息:“反正孩子……家里人这么多人,肯定也不会没有人带……恐怕也用不上我的,跟谁的姓,我都没关系,反正……历来也没有谁家跟女方姓……我明白你的好意……” 瞧……她还要去明白他的好意。 明明是怎样也无法明白的事。 她明明对他怀疑了,几乎完全的怀疑,可是还是不愿意说出一句埋怨他的话。 “琳琳!”楚父终于开口了,是板上钉钉的威严:“你不要这样,孩子还小,家里人再多也比不上母亲在身边。上学的事可以稍微推一推,就算这次去不了达芬奇学校,可以去别的学校留学的!” “抱歉。”林琳低下头,不敢看他们任何人,她不想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却终究是欲盖弥彰:“这是……我爸爸留下的最后一件事……” 大家还要继续规劝,楚天昕忽然拉住她的手臂:“我们谈一谈!”他说的急迫而激动,抓得她纤细的手腕,几乎是生疼的。 不由分说的,林琳被他一直拉出去。 一直拉到另一间平时用来给佣人休息的房间,他闩上门,终于肯松开她。 竭力使自己别那么激动,楚天昕看着她,终于光明正大的问出来:“你刚刚是不是全都听到了?” 林琳低着的头,摇一摇,又觉得不够力度,再摇一摇。 楚天昕双手抓着她的肩,强迫她必须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你老实跟我说,听到了就是听到了,这没什么。” 他的语气是温和的,那种温和,反而让林琳有些委屈。 “……没有。”她闭了闭眼,不愿去看他受伤的眼神:“什么都没有听到……” “别告诉我你收到通知书的时候就决定要去意大利?”楚天昕脸上,没有质问,没有笑容,没有讽刺,只有浓的化不开的哀伤:“还是你结婚之前就盘算好了,孩子一生下来就走?” 林琳已经不想解释这种事,她好像从来都在关键的时刻放弃解释,明明不是那个意思,非要甘愿被曲解:“随你怎么想。” “我要个孩子做什么?!”他终于有了一些愤怒的意思,她从来都这么会激怒别人吗!挑着别人的伤口来戳:“还是你嫁给我干脆就只是想留下这个孩子而已,我的人根本没有一点价值,让你留在我身边都觉得不开心?” 好吧,他承认,他一直在怀疑着这点,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踏进这场婚姻。 没想到才刚刚几天? “你既然这么想。”林琳似乎也有些生气,不,她一直都在生气,而这一句,彻底让从心里一直苦到嘴边,语气是冷的:“现在离婚还来得及,孩子我可以带走。” 没曾想他立刻给出回应:“然后你去意大利?” “对……”看样子他好像也在后悔。 她该明白的,没人会白白对待另一个人好:“林氏的经营权还是你的,我也可以分一部分股份给你……” “够了!”他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下愠怒:“别提你的林氏!我对你们家的那些东西完全没兴趣!” 果然,她把他当成这种人。一场婚姻,换来一场闹剧吗? 枉费他的苦心。 他不是完全没有火气的人,付出了这么多,换来的都是些什么? 怎么不让人心酸? 这之后,谁都没有出声。 不知是谁伤到了谁,总之都没有吭声,没有人反驳,也没有人继续强调。 没有人道歉也没有人解释。 僵持着,谁都拿不出一个态度。 终究,还是楚天昕先冷静下来,妥协了:“我父母的意思不等于我的意思,我跟你结婚从来不是为了那些。” 她也退了一步,叹息着:“……我知道……” “你不知道……”他难过的反驳,慢慢的,一字一句,像是在控诉她对他的不在乎:“你好像从来都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总觉得你会离开我,只是暂时跟我在一起而已。”他看着她,眼里是抹不开的伤怀:“我从来都没办法把你留在我身边。” 她艰涩的开口,想要把残忍的事情粉饰的动听一些:“我不知道我们的婚姻是不是一个错误……可是,我这次真的要走……我觉得,孩子的一切都轮不到我来插手,我在这个家里好像没什么太大的意义……我有我自己的追求……” 她说她的存在没有意义。 那他呢? 可是,他没有问。 也许已经有答案了。 “呵……”很正常的,他太无能为力,好像除了尴尬的笑一下,做不出任何表情。他放开她,一直退到墙边,跟她保持着遥遥相对的距离,他对她放任自流了:“那你走吧,想去追求什么都可以。” 她认真地强调:“只不过是几年,况且……我会常常回来看你。” “算了。”他苦涩的表态:“我看是把孩子定期送去看你比较合适,至于我,对你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她连忙反驳,这句是真心的,甚至有些急迫的表明:“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我是那个意思……” chapter.313 误会? 没有感情的误会,他想他应该不会理解错吧。 她的态度多坚决。 坚决的令人心酸又心寒。 “我想我不用误会。”他轻笑,终于心痛的承认:“你对我从来没有多在乎。” 不等林琳再说什么,楚天昕已经拉开了门,踉跄着脚步,离开了这个房间。 他到底也不是个擅长发怒的人。 这一晚……他一直没有回来。 之后的很多天,他都没有回来。 楚天骄怕林琳多心,告诉她,他最近一直在公司,因为事情很多,所以没有空闲回来。 规劝还是要继续的,楚母特意来到林琳的房间里,是来道歉的。 对,他们算计她在先,如果她现在想要走人,那么之前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费了。 更重要的,还是楚天昕喜欢她,这是谁眼里都有的事实。 “琳琳。”楚母语重心长,特意把她喜欢的水果带来,规劝的意图简直太明显:“刚刚嫁过来,肯定有很多地方会有摩擦,像咱们这样的情况,从小我们就疼你,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不管怎么样……不要闹脾气才是,要顾念大局。” 顾念大局? 林琳不吭声,她这些天,已经被跟楚天昕的误会折磨的心力交瘁。 好像所有的事,全都是她的错,她承认,她处理不当,也许是被宠坏了吧。 “琳琳……”楚母看她的态度,也知道她一向性格倔强,规劝的话显得干巴巴:“鑫鑫这几天有没有打电话来?” 林琳摇摇头:“没有。” 他是打定了主意不联络,从前,还能偶尔说个话,现在,他连她的电话都不接。 结了婚,大家都拆掉了本来面目,因为不想继续在家人面前伪装。 “他是伤了心了。”楚母果然这样说:“鑫鑫的脾气你一直都那么了解,他性子柔,要不是很受伤,根本不会这样的。” 林琳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知道,是我的错。” “别走了,好不好?”楚母的姿态放得很低,像是恳求:“孩子我们可以带,这没什么,但为了鑫鑫……刚刚结婚,总不能一直闹下去。” 林琳沉默下来。 想起楚天昕用那么难过的表情告诉她:“你对我从来没有多在乎。” 她就跟着一起有点伤怀,很想告诉他,她是在乎的,可那样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我知道了……妈妈。”她低着头,终于说:“可是他不回来,也不肯接我电话。” 楚母见她松动了,忙说:“我来联络他!我的话他不敢不听,其实鑫鑫肯定也想跟你联系的,他几天见不到你就惦记的不行,怎么可能一直跟你别扭着!其实啊,这些天他总是问问家里你怎么样,怕我们对你不好!” 林琳点点头,极力让自己显得乖巧些:“嗯……妈……孩子她……?” 就算说的是那样,楚母也一天都没有把孩子抱来看过,这里面可能有林琳母亲当年的事,她跟林肇川闹得越来越烈的时候,对孩子简直一并憎恨了。 这些年,林琳跟楚天昕的关系总是分分合合,各自身边都不是没有人,作为母亲自然了解儿子,可谁都看不出林琳是否对楚天昕有感情。 “她已经睡了!”楚母笑着说:“乳母照料的很好,也不怎么用我们操心,不过,你爸爸倒是给安排好名字了,跟着林家的族谱来,就叫林子恒!” 林琳愣了愣,他们妥协了。 也许保住这段婚姻更加重要,就像楚天昕说过的,只是个女孩而已,其实不会影响任何大局。 好歹说通了林琳,楚母高兴地离开,留下林琳一个人躺在床上休息。 产后的身体,本就是虚乏的,林琳不知自己是不是也得了产后抑郁症,怎么情绪一直这么糟糕。 孩子也只是偶尔能见到,丈夫更是被她气得不回家,她天天在想宝宝,可是去了,总是时候不当,宝宝要洗澡了,说她最好不要沾水;宝宝饿了,有乳母在,比她身体壮,比她营养好;宝宝哭了,她抱着都没有什么用,乳母和奶奶才能哄得住。 没人能够理解她的感觉,她那么费心费力的要留下这个孩子,可是她变得没有用了! 有些困了,她真的需要很多很多的休息,来弥补从身上扒下一块肉的损失。 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带来一种奇怪的预感,楚天昕从来都撑不住,他在跟她的冷战中,从来只是需要一个台阶罢了。 接起来,果然是他。 低沉的声音,透露着疲惫,他竭力装作没有这些天伤感情的冷战,关切的问:“身体怎么样了?听妈妈说还是很虚吗?” 她也疲惫,也伪装,谁都不想离婚,至少没有勇气那么做:“没有……恢复得很好,没什么事了。” “那就好,我最近有点忙。”他笑得很无趣:“之前放下的工作太多了,那么多人看着,我总不能一直翘班。”林琳也笑起来,笑双方的虚伪:“是啊,让人说闲话就不好了……” 说不下去了,谁都说不下去了,他们要谈论的话题不是这个,心里有个疙瘩没有解开,闲话家常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楚天昕干脆话锋一转,他冷她这么久,也冷了自己这么久,该问的就问吧:“我听妈妈说……你不走了?” “不是……”林琳在他摔电话之前赶着说:“我只是不想你一直‘忙’下去,忙到我去了意大利,收到你寄来的离婚协议书。” “呵……”他不吭声了。 确实想摔了电话,扪心自问,自己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她就不能稍稍理解他一点? “你不要那样误会我……”她趁着他没有挂断,开始艰难地解释:“我承认,我有点过分,但是……我也有我的难处。” “你的难处……”他低低的笑着说:“你一直都有难处,我知道。” “你不要这样!”她急了,终于发出脾气来:“我承认,我这次的行为很自私,可是你说我心里没有你,那根本不可能!我是那种会随便就找个人结婚的吗!” “好像……”他凉凉的回应,让人完全揣摩不透在听筒的另一端,他是怎样的神情:“你第一开始跟我结婚,确实是为了这个……” 说的林琳很心凉。 如果一点感情都没有,她何必呢? 解释变得没有用了,她却仍忍不住要去反驳:“楚天昕……你也觉得自己很了解我吗?” 她直呼他的大名了。 chapter.314 楚天昕听得出来,她生气了。 没有找出话来回应她,好像又要吵架了,他们之间怎么最近一直在吵架,还是只要他少迁就一次就会出现争吵! “算了……”林琳累了,心早就苍老了,她没有那么好的兴致跟人争吵了:“随你吧……” “你确定你一定要去意大利?”在她结束通话之前,他忽然问。 她疲惫的回应:“对。” “那么……”他有略微的怒气:“来c市!” “什么?” “明天就来!最晚明天中午,我要见到你!” “可是我……”她可以去,只是明天中午会不会太赶时间了!机票不是那么好买的,何况最近,重点高速出了事,一直在维修,想要明天到,根本是天方夜谭。 “不愿意的话……”听筒中,他凉凉的笑透过电波传递过来:“我不勉强你。” “楚天昕!”林琳再一次愤怒了,她一向是个有脾气的人,尤其在他面前:“你明知道现在因为高速的问题机票提前都很难订!你要我怎么可能明天就到!还说不勉强我,你这样的态度不是在勉强我吗!” “你明知道我有多不想让你走!你还坚持要走……难道你不是在勉强我?”他深吸了一口气,苦笑着说:“你能来,我就能放你走,否则……我也没有什么好说!” “你!”林琳震惊了,他什么意思?要离婚?要继续冷战? “我没事了。”楚天昕的声音还是温和的,却显得太不平静:“你也没有事就挂了吧。” 林琳还能怎样,逐客令下的太明显,她干脆愤怒的挂了电话,不等他把她驱逐。 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在为难他,对! 所以他也在报复她。 互相伤害的恶性循环,她不知为什么,执意不想再留在这里。 可他威胁她,不!很可能不是威胁,林琳心里很明白,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一点点的恐慌,在心里越发的翻腾起来,韩彧当年就评价过她了,不要一直跟男人作对,可是谁都不是对方,她有自己的难处! 林琳暴怒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能平静下来! 谁能想到,温和淡然的楚天昕能将她气得彻底不能冷静。 终于,随随便便抓起了一件衣服穿上,林琳从房间里出来,随便叫住个佣人:“给我备车!” “少奶奶你这是……”佣人不明所以:“要出门吗?你的身体还……” “备车!”林琳补充道:“不要司机,我要出门!” “您这是……”佣人疑惑的拉住她:“总要我知道您要去哪,要不要通知太太?” “你啰嗦什么!”林琳暴怒道:“随便怎样都可以,我要去c市,你就这么告诉妈妈,我要去见楚天昕!” 佣人这才发现林琳神色不善,连忙先行跑去通知楚母。 林琳愤怒的下了楼,干脆找到自己的车钥匙,抓着就去了车库。 楚母得到消息立刻追到车库里,拉住林琳正在开车门的手臂:“琳琳,听说你要去c市?这不是在胡闹么!想去也不是这几天,订好机票再等等啊!” “楚天昕说明天中午要见到我!”林琳面无表情的说,丝毫不给任何人留下余地。 楚母一听她这话,猜得到肯定又吵架了,还不如一直冷战下去,忙规劝林琳:“别胡闹,就算走高速也过不去啊!” “我走国道。”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妈,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不会有事的。” “……那也带个司机去,你身体这样怎么可能自己开车!”楚母真是焦头烂额了,被这两个孩子弄得急的要命:“千万不要胡闹了!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谁都担戴不起!” “不会有事的。”林琳再次重复,拉开楚母的手,径直上了车,锁上车门。 不顾楚母一直反对,已经发动了汽车! 一路狂飙,直到上了国道,大家试图去追,谁都不敢开到她那样的速度。 都知道林琳的情绪现在十分激动,楚母也不知道到底他们又怎么谈成了这样,一面派人去追林琳,一面上楼给楚天昕打电话。 可是谁都追不上她,她从十三岁第一次驾驶,到现在,技术精湛的不得了,一路甩开追兵。开的还是法拉利跑车,在有些拥挤的国道上,竟然也一直维持着二百多迈的时速! 焦急的楚母只知道现在人没出什么事,可是从a市到c市,开车最快也要十几个小时,她现在的状况,又没有人替班,往后很可能要出麻烦的。 可是楚天昕一直都不接电话。 打了几十遍,终于接通了,那边已经传达回来消息,不过是一个多小时,林琳已经跑到了最近的一个城市。 这个速度下去,明天中午肯定能到,但是越往南走,路段越发拥挤,虽说绕过了故障路段可以上高速,但她现在的这个速度就已经很吓人了! 终于接通了,楚天昕那边很嘈杂,像是在歌厅之类的地方吗,他的声音非常不耐烦:“妈!又有什么事!” “你在哪!”楚母很明显的想歪了:“怎么有女人的声音!你在什么地方?” “在应酬客户,他们坚持要来唱歌!”楚天昕有点疲惫的解释说。 楚母忙说:“我跟你说!你跟琳琳吵架也不要去胡闹!她现在人在去c市的路上,你赶快想想办法拦住她!” 来了么?楚天昕有些得意地想着,他终于赢了她一次,虽然,他早已经做好了输掉的准备。 不过……也许是因为她真的出发了,明知道她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可能在他为难的时间内到达,却还是有点点的感动蔓延上来,他需要被她证明。 却还没开心太久,就听到母亲焦急地说:“她自己开车去的!谁都拦不住她,也不肯再叫个司机倒班,现在派去的人都跟不上她的速度!鑫鑫你到底跟她又发生了什么啊!你不知道琳琳的脾气有多固执吗!” “什么!”楚天昕也惊讶了,他还以为她是让司机开车来:“怎么家里那么多人都拦不住她!” “她急匆匆的直接要上车,一下子开得那么快,谁能拦得住!”楚母焦急地说:“你又一直不肯接电话,她现在已经出了a市有一阵子了!她身体那么虚,看那表情也是生气的不行,这样的状态要是出事……” “妈!你先别担心……我来解决!” 楚天昕匆匆收线,应酬只能先扔到一边,跳上车先行赶往通往a市方向的高速口。 chapter.315 这边也派了人去拦截她,谁都不敢给她打电话,担心她情绪受到影响。 真是自作孽,楚天昕在心底反复骂着自己,他疯了才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却没想到她也疯了。 终于,她的冲动也赋予了他一次,却分外的沉重。 这一夜,楚天昕一点一点的开车到她可能会到达的路段跟她汇合。 现在没有出事,一直都有消息。 过了几个收费站,他得到消息,他们离得越来越近了。 有些微微地放松,楚天昕决定在收费站等着她,毕竟她到了这边,是一定要停车的。 手机又来电话,是一直派去跟踪林琳的人。 接起来,那厢却非常的着急:“少爷,刚刚出了车祸!” “什么!”楚天昕瞪大眼睛:“谁出了车祸?” “不是少奶奶,但是,她也受到了一点波及,还好她反应及时,急刹车之后把车子停在一边了,但是她好像也受了一点波及,现在昏过去了!”电话那头还算松了口气:“你放心,她没有受伤。” “在哪里?我过去跟你们会合!” 由于发生了紧急事故,但警察还没来得及赶来,楚天昕开车过去,远远地,就能看到那边已经树立了警示灯。 一片混乱,活着的人在紧急处理车内被困的人员。 原来是一辆轿车出了故障,没有及时做出处理,被后面不知情的越野车追尾,轿车已经被撞得面目全非,里面被抬出来的人也是血肉模糊。 越野车司机的情况也不太好,似乎是重伤。 而林琳本不是立刻就跟上来,但她可能是太累了,忽略了警示灯,又是深夜里,等到了几百米才发现前方情形不对,这时候刹车已经很难,还好猛打方向盘,她没有出事,但法拉利撞在旁边的护栏上,林琳不知是不是太幸运,在安全气囊的帮助下,只是受到了一些震动昏迷。 后面的事情有人去处理,楚天昕先把林琳抱上车,看着是没有伤,还是检查一下的好。 近看,才发现她整个人都瘦了很多,尤其是现在,纵使整个人都昏迷着,也是一脸倦容。 不要闹了。 楚天昕放弃了一切坚持的念头。 如果他爱她,就不该逼她的。 他不能忘了结婚时神圣的心情,他以为他能让她快乐些,而不是让她觉得他还不如那个人。 一路上开到医院,天色已经接近中午,她一直都睡着,偶尔,还会在梦中抱着双臂。 是的,c市的天气现在也渐渐凉了下来,是锥心蚀骨的一种寒气。 楚天昕把外套裹在她身上,纵使车里开着暖风,她还是有些微微的颤抖。 去医院先帮她检查的念头被放弃了,他应该先带她回家,请医生来做个检查。 天山华庭这里的房子,已经经过重新的装修,是她喜欢的风格,暖色调的卧室,很有家的感觉。 因为按照设想,孩子留在a市,林琳总要跟楚天昕在一起生活的。 一直没有人住,他也一直住酒店,家里没什么人气。 楚天昕把林琳从车里抱出来,一直进了家门,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连熟睡,都是紧紧拧着眉。 温柔的手指,轻轻地抚平她眉心的褶皱,楚天昕把窗帘合上,严丝合缝的窗帘,只是开着一盏昏暗的台灯,映照着她的脸色格外的苍白。 医生很快赶来,做了非常全面的检查。 “她没有事,只是好像最近有些营养不良的症状。”检查完毕,医生说:“女人生产之后,身体是非常虚弱的,不管怎么样,要注意休息和饮食。” 楚天昕点着头,十分虔诚:“好的,真是麻烦您了,还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吗?” 医生只说:“她的身子需要好好调理一下,太虚了,虽然暂时没有什么病,也没有受伤,但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肯定会引起很多疾病。” “真谢……”楚天昕话还没讲完,手机已经催命般的响起来。 蒋先生的电话,今天已经来了第七通。 什么事这么紧急?最近的项目都还算稳定,他一直跟林琳斗气,也没有太多心思关注公司的事,一般都是蒋先生在处理。 之前一直为林琳的事提心吊胆,现在人没事。 “真抱歉!”他对医生说着,接起电话:“蒋先生?” 那厢是非常焦急的声音,完全没有空隙去寒暄:“天昕!我前天发给你的mail你是不是根本没有看过!” “前天?我根本没有收到过你的mail!”楚天昕突然想起:“前天我不是通知过大家有事发我的私人邮箱吗?” 从电话中可以清晰地听到蒋先生非常痛苦的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冷静多了:“你现在打开电脑,看一下嘉丽成衣的那只股票!” “嘉丽成衣?”楚天昕见医生离开了,才赶忙打开手提电脑。调到嘉丽成衣的那只股票上。 成交量非常活跃。 那边又提醒:“仔细看看所有的数据!” 不用他说,楚天昕早就已经调整好了。 今天是第五日。 他立刻看出问题,对着电话惊悚的说:“有人敢操作这只股票!” “没错。”蒋先生失望的说:“只可惜这么好的机会我们没有抓住,很明显是有人有备而来,要的是嘉丽的职工股。” 楚天昕也呢喃着,仔细回忆到底嘉丽成衣的哪些消息被他遗漏:“前些日子我确实知道罗建业在寻找亲生儿子……” “你最近一直都在忙着家里的事!”蒋先生怨气非常大:“你知不知道,嘉丽成衣内部出事了!” 楚天昕惊讶道:“出了什么事?” 似乎,他有一段日子没有跟罗英霆联络了。 发誓要好好陪一陪林琳,直到她的孩子降生。 “上周的消息,嘉丽成衣在东南亚发展市场的运营计划书被人泄密给对手蓝翎集团,直接导致两个亿的投资全都血本无归!”蒋先生好在已经冷静下来:“是你女儿出生前一天的事,怪我没有想到太多,没有告诉你,但是董事长他知道!” “你说什么!”楚天昕震惊道:“谁敢做这种事?” “罗氏内部已经查出来了,我这边也有准确的消息,泄密者就是嘉丽成衣的少东罗英霆。” “然后呢?”这件事,楚天昕不知道,他刚一回来,只知道罗英霆被罗建业开出公司,但他寻找亲生子的消息吵得非常热闹,据说已经有了眉目。 他太惊讶了,罗英霆疯了才会做这种事吧! 传言他跟罗文婕全都不是罗建业的亲生子,但是,这毕竟是传言,罗建业一天没有出来承认,就一天不能相信。 蒋先生严肃道:“然后……就有人突然放出来罗建业已经去世,嘉丽成衣眼看不支的消息!” chapter.316 很明显的别有居心,这个集团的目的很清晰了,现在还有五分钟收盘,已经完全可以肯定。 mail里已经汇报的非常明确: 在罗建业患病的第一周,股市沉寂。第二周的第一个交易日股票市场里行情盘整;二至三日宽幅震荡;四日罗氏的嘉丽成衣开盘高开高走,带动几只小盘股也踊跃呼应,股市行情高涨,股民情绪沸腾,纷纷跟进,业内人士也已拭目以待,寻找机会进场。大盘指数上扬,人气也逐渐活跃起来。 嘉丽成衣股指逐渐上升,成交量蓄量递增,整个盘面一直处在上升状态。 五日,也就是今天,一开盘,嘉丽成衣突然跳空,低开高走,成交量活跃,股指宽幅震荡,再次拉升、打压、下滑。 如此反复几次,直至收盘。 楚天昕一直关注着,他可不光是晚了一步。 事情开始复杂了,罗建业一定没有死,否则他不会到了这种时刻还没有消息! 因着这件事,下午三点后,传城的高层紧急召开会议,楚天昕也必须要回去,留下人来照顾林琳。 都在遗憾错过了这样的好机会。 楚天昕一直在拨打罗英霆的电话,持续的关机状态,没有人知道嘉丽成衣内部到底出了什么样的问题! 林琳睁开眼的时候,才刚刚是傍晚。 天边是绚丽的火烧云,火红的光芒透过纱幔透进来,房间里也是一片火红。 浑身都是酸麻的疼痛,她的身体现在这么糟糕,睡一觉都不能完全恢复过来。 隐约的,头也有些疼,是……刚刚的车祸吧? 坐起来,开始有些茫然,自己在哪里? 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下意识的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墙壁上悬挂的照片。 大幅的结婚照,中世纪风的装扮,怎么看,都要比老式的婚纱照顺眼的多。 照片上的男人英俊潇洒,女人也是娇俏可人,他看着她的眼神多温柔?根本不必摄影师来指导。 后面的记忆断片了,但至少林琳现在知道自己在哪里。 c市,他们的婚房。 林琳下了床,趿着拖鞋来到外间,厨房那边有动静,她闻声过去,只是一名空落落的佣人在忙碌着准备晚餐。 有些失望,他看样子不在,还是在其他房间? 听到响动,佣人扭过身,见林琳醒了,忙过来扶着她:“少奶奶你快坐下,医生嘱咐你多休息!”她看上去有五六十岁了,可能因为是c市人,手脚、讲话全都麻利得很。 “楚天昕呢?”她似乎不打算称呼他的小名,随着佣人的要求坐在一边:“他不在?” “少爷今天说公司那边有急事,可能要晚一点回来的,跟我交代过,要是你醒了,一定要让你先吃了东西在等他。少奶奶,你想吃什么?” “随便吧……”她叹息着说:“我要怎么称呼你呢?” “我姓李……怎么叫都成,那我就做点清淡的小吃吧。” 林琳有点累,她跟这位佣人从未见过,一点都熟不起来:“嗯,我就叫你李妈吧,麻烦您了。” “不麻烦。” 李妈笑着,又去继续准备晚餐,见林琳坐在那里发呆,连忙冲了姜汁红糖水端来,放到林琳跟前,叮咛着:“这边阴寒,女人们都会喝点姜汁红糖,又驱寒又补血。” 林琳端起杯子,冲着李妈笑了笑:“谢谢您了。” 红糖水的杯子捧在手心里,是不是因为有了姜,所以显得格外的烫。 一边吹着一边喝了一小口,辛辣的热,顺着五脏六腑流下来。 身子好像也渐渐地暖了。 其实,空调吹得正劲,她不该冷的。 跟李妈两个人吃了晚饭,她执意要站在旁边,被林琳按在座位上。 本来就两个人了,已经足够的孤单,还要一个人站着? 晚饭后,楚天昕依然没有回来,甚至……一个电话也没有。 倒是a市的婆婆打了好几通,得知她没事,聊了聊宝宝,有些小心翼翼的。 林琳很想宝宝,却也是因为太想,也逼着自己不去想。 “少奶奶……”清扫了厨房,李妈发现林琳还在沙发上干坐着,忍不住开口:“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休息,如果少爷回来了我会去叫你。” “哦……好。”她不是在等楚天昕。 可是如果不是在等他,她坐在冰冷的沙发里,是为了什么? 被李妈赶回被里,确实,就这么一会儿,已经觉得累得不行,她的身体本来就没好透,又折腾了一天一夜,怪不得成了现在这样。 虚弱的人容易犯困,但有心事却也睡不踏实。 林琳一直觉得自己朦朦胧胧,好像什么都清楚,却一直疲惫的张不开眼。 朦胧中,感觉外间有低低的说话声。 楚天昕回来了?她心里清楚,却张不开双眼,也不太愿意张开。 时间停滞了,她也不知过了多久。 伴随着偷偷摸摸的响动,卧室的门被打开。 轻轻地光线,隔着眼皮的距离,透进来。 随后……又没了声音。 林琳想要动了一动,或者干脆醒过来,却只觉得,如同梦魇,她不能醒来。 也不能动。 又没了声音。 只觉得脸颊上忽然是冰凉的触感,带着外面湿冷的寒气,轻柔的手指抚在她温热的脸颊。 他怕惊醒她。 又希望她忽然被惊醒了,然后把他的小动作发现,教他措手不及。 但……她只是稍稍动了动,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继续睡过去。 她是真的累了,意识都不能牵动身体。 算了,也没必要醒来,有点无话可说的狼狈,她的人来了,反而不知怎么面对了。 只觉得他的气息越发的靠近,带着刚刚从外面带回来的凉意和风尘。 然后……吻,没有意外的覆上她的唇。 chapter.317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用情人间亲密的举止来求和,他也一向擅长用温柔攻略她的坚持。 林琳也没有躲开,都说人在一定时间没有拥抱和亲吻,肌肤都会枯萎苍老下来。 她可以感觉到,因为他甜蜜的吻,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激动地叫嚣着。 她需要他,不论灵魂,还是身体。 渐渐地,她下意识的张开双眼,微弱的光线下,他也没有闭上眼睛,修长的眼睑微微的眯着。 他松开她,低着头,终于开口了,声音是淡淡的疲惫:“公司临时有点事……本来我不打算出去。” “那没什么……”她还能说什么呢? 他看着她,没有回应。 只是一双眼睛,带着如水的温柔,蛊惑的,令人沉沦的望着她。 彼此谁都不知道,到底是该开心,还是要伤怀。 “如果真的很想走……”楚天昕终于开口了,满怀着忧伤:“也不用这样的办法,你不知道我们大家有多担心?差点就出事了!” 半晌,林琳都没有说话。 有点想笑,太不合时宜了,但她似乎做不出其他神情了。 “我只为了走?”她轻声说,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有些不认识他了:“对……那我明天早晨就回去了,反正时间不多,我更应该多看看孩……” 话没能说完。 他的吻,浓重的覆盖上来,带着狠狠的攻击力。 不想听她说下去。 不惜一切代价要阻止她后面的话。 多奇怪,他的高智商和高情商都去喂了狗吗?为什么,他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狠狠地要她,产后的身体纵使虚弱,也已经好了,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ml。 有点他弱肉强食的意思。 她不主动,不配合,不拒绝……只是一直望着他,带着无奈的细眸中,有些一丝丝的怨气。 他选择性的忽略掉,不想再继续这样令人发疯的争执。 后来……大家都累了。 应该是说,楚天昕先累了。 一同生活,光环也一并的消失了,王子变得平庸,忙碌了一天之后,也会累,会累极睡着。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种人,依赖感特别的强。 就像楚天昕,他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 即使睡意沉沉,他的手臂,仍是圈着她。 就像他永远都不打算放开。 争执可以谦让,可以解决,可以解开,只要他没有放弃,退一万步都好说。 他还在努力让自己显得清醒些,别让她觉得自己被他用过就扔到一旁。 林琳有些短暂的失眠,目光淡淡的望着墙壁。 终于好像发现了什么:“嗳……” 她止住了声音,望着将她抱在怀里的人,他好像睡着了,疲惫的磕着双眼。 便没有再问下去,暂时掐断了这个念头。 “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把她一直搂进怀中,非常的紧,音色是温柔的:“说吧,我又没睡着。” “我以为你很累了。”她学会了关心他:“看你的样子好像特别的累。” “还好吧。”他轻笑着,低声说:“我觉得我距离三十岁还有不少距离,这么点体力劳动还不至于立刻累到睡着。” 林琳怔了怔,这样的笑话,她似乎不大笑得出。 楚天昕也没有继续,从前,是她逗他笑,现在,位置变了,他也不知道,是自己的笑话太无趣,还是这样的亲密话题,她依然不能适应。 仍是很轻松的口气,他问:“刚刚要问我什么呢?”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林琳犹豫着开口:“客厅里的那幅画,好像是我的……” “暗香浮动。”他接下话,笑着说:“从一个朋友手中辗转送来的,说好像是真品。”他的解释堂而皇之:“有一次,有个朋友问我,是不是你把这幅画卖掉了,我觉得不太可能,所以……就去问了那个朋友,看到之后,没想到,还真的是真品。” 有些令人不可信的感觉,慢慢的弥漫上来。 林琳看着他,努力的搜寻着自己的记忆。 她记得……最后一次见到这幅画,应该是和韩彧在一起的时候吧? 那么他…… 她不敢想,是不是他卖掉了这幅画? 还不如拿来还给她…… “我没有卖过。”她的音色十分低沉:“但是好像……可能是我不小心丢了吧,我向来丢三落四的。” 他轻吻她,谁都没有揭穿彼此的心思。 都是为了这段关系,戳穿了,多难堪? 后来,尽管比较疲惫的是楚天昕,还是林琳先睡着了。 他望着她,心里真是百感交集。 嘉丽成衣的事情没有着落,听闻韩彧在昌华居然混的风生水起,其实在业内已经有了点名声,今天开会,有人特意说起他来。 她不知道,这真好…… 后来,楚天昕也迷迷糊糊的,只记得自己一直抱着她,不敢松手。 怕人忽然没了,丢了,找不到了。 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楚天昕下意识的去抓电话,头脑还是有些昏。 林琳已经抓起来了,压低了声音:“喂?请问哪位?” 那边用很激动地语调说:“琳琳!我听说你来了c市对不对哦!出来聚一聚,怎么样?” 是向晴。 “你怎么知道?” “哪有我不知道的事?怎么样?身体好一点没?你家的小公主带来了么?等下出来一起去逛街,好不好!” 林琳清醒了不少,看看表,已经八点多。 “好!我现在穿衣服,我的号码还是那个。” 挂了电话,林琳小心翼翼的找到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穿起来。 这间房子里一应俱全,包括他们的换季衣服。 只是,昨天他好像有点太激动了,房间里一团乱,还真有些奢靡的景象。 新的衣服早已经准备在床头,林琳拿过文胸,想要穿上。 只可惜,太复杂了,她一向都不擅长系这些东西。 总要把扣子转到前面来才能系住。 chapter.318 真尴尬,她从这点上,一直都觉得自己做女人简直太失败了。 猛然的,有两只手,从身后伸过来。 温暖的触感,干燥修长的手指,有些让人蠢蠢欲动的挑逗。 林琳回过头。 楚天昕斜倚在床头,被子搭在腰间,看样子也完全清醒了,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淡淡笑容。 他犹记得她人生中的第一条文胸就是他帮她买的,也是她亲手帮她戴上的。 那时候林琳才九岁,她从小就调皮的不得了,偶像是七十二变的孙悟空,当然,也很好奇,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像鑫鑫哥一样好脾气的唐僧。 不过,他们确实都好啰嗦! 她也一直相信自己像孙悟空一样神通广大,没什么难得倒她的事。 这种近乎偏执的盲目乐观,几乎感染了楚天昕,那时候楚天昕已经十三岁,他一直早熟,心事也不少,唯有她,跟别人都不一样,他一直难以理解她从哪找来那么多快乐。 直到有一天,她哭着跑到他家,站在正在写作业的楚天昕旁边,哭声震得房顶都要掉下来,“鑫鑫哥哥,我要死了!” 当时楚天昕又惊又奇怪,从椅子上跳起来,“怎么好端端的就要死了?有人欺负你了?” “我……”她一张口,猛然想起什么,住口,跑去关紧他的房门,哭着溜达回来,手指紧紧捏着衣角,犹豫半晌,终于扬起脸,看着他,伪装的很坚强,“鑫鑫哥,我就是心里太痛苦,告诉你一下,你千万不要张扬的大家都知道。” 楚天昕被她感染的也很沉重,以为真的发生了什么特大事件,竭力掩饰自己的紧张,“嗯,你说,我不说出去,别怕。” 她说之前又抽泣起来,“鑫鑫哥哥,我得了癌症。” 她讲话一向太快,也就太含糊,楚天昕以为自己听岔了,下意识的追问,“你说你得了什么?” “……癌症呀!”她脸上的惊恐不是装的,可能是实在太害怕,腿一软,跌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楚天昕觉得她可能真的有了什么问题,但他天天看电视,对癌症还是有一定程度上的认识,只是他最先想到,琳琳如果真的得了癌症,林伯伯怎么会不知道呢? 再问几句也不急,楚天昕试图安抚她,扶起她让她坐到沙发上,她一直哭,哭的他心浮气躁,紧张的不得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去医院检查了吗?” “我不敢去医院,告诉我爸爸他一定会伤心地。”她拉着楚天昕的手,流着泪嘱咐他,隐隐嘱托之情言溢于表,“鑫鑫哥哥,我现在才发现我爸爸对我真好,我好伤心。等我死了,你要好好替我照顾我爸爸,别让他太难过。” 楚天昕像个小大人似地拍拍她的手,“别先说这个,你先告诉我你怎么发现的好不好?” “你得答应我。”她脸上恐惧和决然交织在一起,令楚天昕担心不已。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楚天昕有些急促的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嗯……”她先拿过纸巾,狠狠地擤了鼻涕,镇静来一下情绪,才说,“我突然发现,我的这里,”她指着自己的胸部,“长了两个块块……是肿瘤!”难为她还记得这么专业的名词,看来是担心了很久,楚天昕也懵了,以为真的是肿瘤,要开口,被她激动的打断,“你先别讲话……这个肿瘤,一碰就疼,不碰就胀的很厉害,很疼很疼!鑫鑫哥哥,你都不知道有多疼……” 楚天昕承认自己确实从小就思想不纯,他听完她断断续续的叙述,很自然地就想,也许那东西不是肿瘤…… 她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看起来真的像个绝症患者,“后来……我去查了癌症的资料,我这些症状都有,人家长一个就死了,我长了两个,鑫鑫哥,我得癌症了!我要死了!”她悲从中来,又大哭起来。 楚天昕干巴巴的张口,“你别管它,是正常的。” “不正常,不正常。”她一直哭,一直哭,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拉着楚天昕的手,摸到自己胸口有“肿瘤”的地方,“鑫鑫哥,你摸,这里面有硬块,那个就是肿瘤!” 楚天昕哪里敢摸,胆怯的抽回手,假模假样的规劝她,“琳琳,你别怕,你没病的……”见她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便说,“要不,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要!”她使劲摇头,“医生会告诉我爸爸的,我爸爸会难过的!” 楚天昕原指望让医生帮她解释一下,现在看来也不太可能,又建议,“那,你家的家庭医生呢?” “鑫鑫哥哥!”她扁着嘴说,“你还不知道我的意思吗?我不能让我爸爸知道,他们都会告诉我爸爸的,我最信任你,连娇娇姐姐都不能告诉,我不能我爸爸知道,让他为了我的死伤心。” “别总说要死了。”楚天昕忍不住制止她,心里暗忖,还好她不那么在乎他伤心,还得感谢她对他由衷的信任,否则,谁知道她得在这样恐惧死亡中惶惶不可终日多久,“好吧,不让他们知道,我要是有办法,你愿不愿意听我的话?” 她点头,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她“得了癌症”的秘密。 楚天昕胡诌道,“我知道一个偏方,对癌症很有效,只需要买一个东西。” 林琳当然愿意好好活着,眼巴巴的等他说下去。 楚天昕却不愿意再说了,起身穿好衣服,领着她就去了商场。 她可能是太害怕,连走路都躲在他后面,显得小心翼翼,一路上,看见乞丐就给钱,说是要积阴德。 楚天昕对她真无奈,但换个角度去想,她也蛮可怜,没有母亲,家里也没有姐妹,至于罗文婕,楚天昕觉得她感觉自己得了癌症,没准是罗文婕灌输给她的。 转悠到女士内衣的柜台,楚天昕真的红了脸,琳琅满目的塑料模特,那身材曲线,震得楚天昕一阵阵发晕,他也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来,站在一片波涛外面,不敢贸然进去,只好推了林琳一把,“琳琳,你进去,跟阿姨说你的情况,她们会帮你,额……”让他怎么形容呢?“挑一件很有功效的衣服,你穿上,癌症就会好了。” 林琳却不动,只是拽着他,手指微微发紧,脸上有一瞬间的失落。 好吧,楚天昕被打败了。 chapter.319 他太了解她,清楚她现在的样子,是感觉他出卖了她,她这么信任他,他怎么能辜负:“那我进去,你等我一下好不好?” 她不情愿的撒手:“你别跟别人说我的事。” “我不说。”楚天昕拍拍她的脑袋,安慰道:“别乱跑,乖乖在这里,谁叫你走都不跟他走,听到没有?” “我又不傻!”她中气十足的抗议。 于是楚天昕就硬着头皮冲进去。 这恐怕是他一辈子中最难堪的几件事之一,这么多年,楚天昕再没第二次进过女士内衣店。但他当时,却没想过诸多难堪,只觉得他买就他买,只要她别要死要活,还用那么受伤的眼神盯着他。 冲着导购小姐脸说带比划了半天,楚天昕被人家误以为是帮妈妈买,尺码拿的一个比一个大,楚天昕虽然不太懂这方面的事,却也不是一无所知,一看,就知道不适合她。 她等在外面已经太着急,总是在他视线范围内抓狂的走来走去。 无奈之下,楚天昕只好小声的把她的情况出卖给了导购小姐。 毕竟是过来人,导购小姐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亲切的笑着,帮他拿来一件比背心小很多的东西,耐心的告诉他穿法,楚天昕窘着脸,从内衣店里出来,把手里的手提袋递给她:“你穿上这个,过一阵子就不疼了。” 林琳傻兮兮的当场掏出来那件小文胸,无师自通的在胸前比划着,漂亮衣服的诱惑多少冲淡了她对死亡的恐惧:“好漂亮,怎么穿呀?” 楚天昕连忙抢下来塞回手提袋里,脸红道:“你回家再穿。” 她乖乖的答应他。 回家的路上,一扫先前的阴霾,她又快乐起来,拉着他的手,唧唧喳喳的像只小麻雀。 她一直都相信他,从小到大,不管他说什么,都相信,这次也是,对年幼的林琳来说,他说她一定死不了,和他说要买漂亮玩具给她,是一样值得信任的。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林琳却仍是不回家,非要跟他在一起,试一试这件“可以治癌症”的衣服。 楚天昕算是个早熟的孩子,但对于林琳,他太熟悉,以至于从未觉得有性别的区分,他从她降生的那一刻就认识她,她从小就说长大要嫁他,他也感觉挺好,丝毫没有亵渎的意思。林琳也是,她还小,做什么都不懂避讳他,在她心里,他就跟她爸爸是一样的,是亲人,能保护她,能依靠。 所以,她试新衣服,也不躲着他。 麻烦的是,楚天昕自己也没注意,给她端了她喜欢的饮料,刚进里间,就看到她正脱了衣服,坐在他床上,套着那件小文胸,手脚并用的系那根在后面的带子。 楚天昕下意识的就要退出去。 眼睛却还是下意识的瞟向她胸前才刚刚发育起来的小小凸起。 这事之前,楚天昕真的没那心,他毕竟才十三岁,也把她当妹妹久了,就好像自己姐姐一样熟悉,可经过她那么仔细的一番描述之后,他的心,就好像被一根银丝紧紧牵住,又被调皮的一直拨动,他靠在外间门上,试图让自己的焦躁平静一些。 等了许久,楚天昕认为自己平静了,她也该穿好了,才敲着门,里面传来兴高采烈的一声:“快进来……正好!” 他一进门,她兜头就是一句:“鑫鑫哥哥,我系不上它,你快来帮帮我!” 楚天昕这才看到,她还没穿上那件小文胸,导购小姐特意选的粉红色的小文胸,缀着可爱的蕾丝边,配着她白皙的肌肤,令楚天昕浑身一阵发紧。 他呆呆的看着她,半晌移不开眼睛,也做不出任何动作。 她仍在吃力的系那条带子,背对着他,见他没过来,她便又喊:“鑫鑫哥哥,快点过来,我手好累啊!” 楚天昕犹如大梦初醒,走过去,坐到她身后,他看得见,那并不复杂,他的手指摸上那条粉红色的带子,娇艳的粉红色与他的手指相互缠绕,令他感到眩晕,或许是那带子太顺,太滑,几次从他手中溜走,几次三番,他终于系好了它,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之后,她又朝他转过来,扯着他的手臂,忧心忡忡的问他:“鑫鑫哥哥,我这样真的就能好了吗?” 他听见自己说:“能。” 当时的楚天昕,只觉得羞愧,非常的羞愧。 后来,学校组织生理知识讲堂,楚天昕将一向逃课成习惯的林琳哄过去,她从开始的不耐烦渐渐专注,之后,在讲到女生的身体发育时,她终于忍不住,坐立不安,一直偷偷看他。 对于她的小心思,楚天昕只好回应了一个宽厚的微笑给她。 也许一切本来就是注定的,她原本就应该是他的。 否则,这么多的回忆,还不是全都成了废物? 她有些惊慌:“吵到你了吗?” “没有,我本来也睡不着。”是的,嘉丽成衣的事,一直让他夜不能寐。而他一向浅眠,电话铃声如此刺耳,他又怎么能不被吵醒:“我今天还有个会要参加,可能不能陪你,是向晴约你?” “是啊。”她笑着说,看来朋友的相邀终究还是令她开心的:“我们有一段日子没有见面了!” 他笑着把她揽进怀里,跟着她一起开心:“别自己开车了,我不放心,地点约好了吗?等等我送你过去?” 她点头,明白他对她的驾驶技术已经不能放心了:“好。” 终于和好了,楚天昕自己松了一口气。 果然,他不适合跟她闹。 实在赢不了,不如顺从了。 一整天,彼此都很忙,林琳被向晴拉着出去转转,两个女人,自然也就是购物优先。 “你们家小公主呢?”向晴还在疑惑这件事:“怎么不见你带来?” “妈妈怎么会放心我带孩子出来。”林琳淡淡的说:“孩子一直都是婆家照料着。” “是哦!”向晴的心思可跟林琳不同,毕竟,她没有经历过生育:“你婆婆家里真好!嗳……别说,你眼光还真不错,家庭也好,人长得也帅,对你又那么体贴!”向晴拿起一件衣服,看了又看,还是觉得不顺眼,她眼光挑剔的很:“对了,琳琳,送给男人礼物,要送什么好呢?” “不太清楚……”林琳摇摇头,有些心不在焉,楚天昕一直没有电话打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什么事。 “你老公喜欢什么?”向晴积极地问:“手表?领带?还是……打火机?” 林琳沉吟半晌,认真的说:“他不吸烟……我记得他好像特别喜欢……袖扣。” “袖扣?”向晴不置可否,楚天昕那种类型,毕竟跟她的对象不同吧。 “手表毕竟太贵重了,如果是吸烟的人,你可以选择送个打火机。”林琳淡淡的说:“不过,那种东西可能会很容易丢。领带也不错,还是平时用的上的比较合适。” “也是……”向晴陷入沉思。 林琳在一旁转着琳琅满目的女士服饰,她确实好久没有买衣服了。 相比向晴,她就没有那么挑剔了,很快便选好了衣服:“请帮我把这件包起来。” 导购小姐很快开好小票:“谢谢您,请您到那边的收银台付款。” 林琳点点头,向晴又去试其他款式了,她买衣服一向慢的要命。 收银台离得有些远,林琳朝着那边走过去,旁边正有人,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看起来旗鼓相当,至少背影看去,男人身材挺拔,女人腰身纤细,穿着气质也十分有品位。 完全是下意识的,她放慢了步伐。 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见到,女人的手臂跨在男人的臂弯,看上去十分亲昵。 那个侧面,有些眼熟,远远地,看不清,只觉得她的人,就像她的背影一样漂亮。 然后,看样子已经付完款,两个人又一起朝着另一边走去。 那么恰到好处,站在后面的林琳,就看到了他的样貌。 他…… 手指默默抽紧,她曾经那么了解他。人是有一些习惯不会变的,或者变化极细微,就好像现在,他的一举一动,她都特别熟悉。 韩彧…… 即便已经许久不见,他看上去变化不小,她还是认得出。 chapter.320 这一瞬间,林琳做不出任何表情。 还好,他没有看到她,专注于另一个人。 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只是一阵轻轻的叹息,不易察觉的涌上来。 她自己选的路,没什么可后悔。 他过得很好,至少看上去这样。 这个人,她爱过,也恨过,一时间百感交集,也是难免的事。 深吸了一口气,她也回到自己的位置。 向晴仍在换衣服,她似乎已经看上了这件,虽然嘴里一直挑剔:“真是的,总感觉这个口袋的设计和纽扣的搭配非常失败……” 也不知她会折腾到什么时候,任何东西都是有瑕疵的,向晴偏偏又那么追求完美。 “嗳!琳琳,你还记得我们的大仇人吗?”透过试衣镜,向晴发现林琳有些心不在焉的坐在一旁。 “仇人?” 她有仇人吗? 一时间有些记不起,好像前尘往事全都忘了。 她满脸的茫然。 “就是华夏啊!”向晴笑着说:“别忘了咱们跟她可是有深仇大恨呢!她那时候那么讨厌!不过,我前段时间碰到她了,在我朋友开办的幼儿园里上班,看起来好落魄呢!” “华夏?”呵呵,原来如此。 她跟华夏,其实说起来哪里算得上深仇大恨。 虽说每次见面都分外眼红,但没了韩彧,她们之间也不必再仇恨下去了、 终究谁也没得到他不是么? “怎么会很落魄?我听说华夏去了美国,为什么突然回国了?”确实,一直没有心情关注消息的林琳,对于华夏最后的印象也只能是如此。 “我也不清楚,反正看起来一点都不嚣张了!”向晴终于也累了:“算了,看来看去就这一件吧!” 把衣服换下来甩给导购小姐,向晴拿着票去付款。 林琳也希望自己的心情能好一点,不要一直沉闷下去,她本来不该是个沉闷的人。 两人到了外面,十一月的天气,在c市,是令人抑郁的湿冷。 兜兜转转,又回了c市。 “晚上你老公来一起吃饭么?”向晴低头看看手机,有些焦急:“还不来电话,真是!” “还有别的人吗?还是只我们两个?” “多着呢!出来时候说我们先逛一逛,他们都忙完了集合的差不多给我打电话,都是咱们的同学,反正也应该聚一聚了!” “那……鑫鑫他来……恐怕不太合适的。” 正说着,林琳的手机响了。 没有任何意外,是楚天昕的号码。 “在做什么?”他像是在办公室里,四周都非常安静,只有轻轻地敲打电脑键盘的声音。 柔和平稳的语调,就像他的人,总能带给人舒适的感觉。 “刚刚逛街,然后……”林琳望向附近的广告牌。 是中国移动的广告牌,平凡无奇的样子,上面写着新增的几个号段,对电话号码稍稍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有些号码是非常珍贵的,想要这样的号码,也要花上不少保底消费。 “然后打算给你打个电话,我们的同学聚会,不知道你要不要参加?”她笑着说。 “方便吗?”他想了想,才低笑:“如果都是女孩子,我就不去了,我会觉得尴尬。” “都是女孩子吗?”林琳捂着听筒,问向晴。 “你笨啊!我们班上那么多男生都不来,几个女孩子聚会干嘛!”向晴敲敲她的头。 话筒被捂着,楚天昕也听到了。 忍不住笑出声,她平时倒是很机灵,现在真是有够笨。 “不要笑!”林琳皱着眉头:“你要不要来!” “好。”他忍住笑容,跟林琳约好时间,让她找个暖和些的地方等着他。 收了线,林琳拉着向晴,指着中国移动的广告牌说:“我们去那边看看!” “哦……好啊!”向晴不明所以,被她拉进去。 林琳说明来意,原来她想要再买一款手机,需要选一个号码。 “你再换号码,应该在国外了吧?”向晴疑惑的不行:“你不是不久就要去意大利了?” “嗯。”林琳接过号段的册子,仔细的查找着,没有过多的解释,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皱着眉头:“我想要外面那个号码,她指着广告牌,说:“139的号码。” 服务人员连忙换了一本册子:“a级的号段都在这本里面,标注红色的是已经卖掉的。” “你在找什么?”向晴凑过来,看林琳坐在那里仔细的一个一个的找着,满头雾水。 终于,林琳找到了一个她满意的号码,指着那个号码,对服务人员说:“我要这个!” “139****1020……”向晴看不懂:“尾数连号的才值这个价钱嘛!一个月保底一千多块呢!” “没事,就这个。”林琳像是下定了决心,把身份证交给服务人员,笑道:“请帮我快一点办理。” “好的。” 算了,向晴耸耸肩,有钱人嘛,一个月一千块也不是什么问题,她不再发表什么意见。 楚天昕是在同学聚会安排人的电话之后到的,没有办法,c市堵车严重,这边路段也糟糕的要人命。 不过,他还是风度翩翩的模样,帮林琳和向晴把东西放好,甚至帮她拉开车门。 向晴一个人坐在后座,安静的发短信,车里很静,除了手机的震动声,没有人先开口。 当然,楚天昕总要问一句:“要去哪里?” “当然是美院那边啦!”向晴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贼兮兮地说:“我没猜错的话,你刚刚应该路过的吧!” “没事,我本来也要接你们。”楚天昕微笑着说:“麻烦向晴帮我把后面的外套拿过来一下。” “喔……”向晴找到楚天昕的外套,纯白色的外套,袖口和领口是淡淡的印花,带着一股男士香水的清香:“给你。” “谢谢了。”楚天昕接过外套,披在正打哆嗦的林琳身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把她裹起来。 暖流慢慢涌遍全身,楚天昕发动着汽车,笑着说:“都多大岁数了,还跟街上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学,穿得这么少?” “琳琳!他居然敢嫌你老哦!”向晴煽风点火。 林琳笑了笑,没有吭声。 不易察觉的,他得了个空隙,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让她安心。 在厚重的车流下,楚天昕的车慢慢的挪动着。 向晴已经被催了三次,终于忍不住说:“早知道我开车过来了!唉!看这样子还得半个多小时呢!” “用不了。”楚天昕笑笑说:“前面可以换条路走了,虽然绕一点,但是十五分钟就可以到。” “谢天谢地!”向晴唉声叹气地说:“我跟你已经被罚三杯酒了!” 楚天昕只笑笑,忽然对林琳说:“你跟徐嘉丽还有联络吗?” 林琳一怔,旋即摇摇头:“没有。” 徐嘉丽……如果,她今天看到的人…… 不,她不能确定,徐嘉丽跟韩彧,怎么想都是不太可能的人。 只是不可否认的是,她跟韩彧的生活变得很遥远,反正,已经是陌生人了。 “有事吗?”林琳见到楚天昕有些难以启齿的神情,问道。 “她说是要结婚了。”楚天昕淡淡的说:“不是跟英霆。” 林琳怔了怔,她连喜帖都没有收到:“跟谁?什么时候的事?” 楚天昕想了想,说:“我也不认得,不过……是你走了之后的事了。看样子你没办法参加,她今天才派人通知我。” 不是罗英霆,那么…… 她今天在商场逛了一天,也看到了不少消息。 嘉丽成衣现在董事会有了重新洗盘的可能,听说股市已经一塌糊涂,几位股东已经纷纷把手中的股份出卖给了其他人,但收购股份的人,到了现在还没有音讯。 而罗英霆的问题已经是事实,他现在自身难保。 想来,罗家的两个孩子都真够不争气,一个因为吸毒进了监狱,另一个居然把自家的商业机密出卖,按理说,罗英霆不会那么傻才对。 不过,不管是什么事,林琳全都不想知道。 她没有兴趣,也无所谓,她要离开这片土地了,楚氏和林氏安定团结比较重要。 进了包厢,同学们都坐的满当当,唯独两个座位,给两个迟到的人。 酒盅都准备好了,多了不说,每人三杯。 这些同学大都参加了楚天昕和林琳的婚礼,对他算是印象深刻了,连忙加了椅子和餐具,有人提了:“正好,林琳不能喝酒,我们还在说怎么办呢!做老公的总得把酒喝了吧!” “好。”楚天昕早料到了,太太的面子不能不给。 “六杯!六杯!” 这个提议一出,立刻有人又找来三杯酒:“替你老婆喝了才对!” 楚天昕眼也不眨:“好。” “哪有这样啊!”林琳连忙阻止:“我本来就不能喝酒!干嘛灌他!” 话音未落,楚天昕已经喝完了三杯。 把她按到椅子上坐好,又端起一杯:“抱歉,都是我的原因,才来得这么晚,让大家等了。” 一仰脖,又干了。 虽然不多,但空腹还是很有压力,林琳却没办法再阻止了,他想做什么,她从来阻止不了。 只能夹菜,倒水,让他压压酒。 chapter.321 终究不好一直为难下去,大家吃吃喝喝,气氛也算热闹。 除了几个面生的,其余的都跟林琳关系一直不错,当初她跟韩彧在一起,也被大家全都不看好,可谁让她喜欢他呢。现在可好,弃暗投明了。 一干同窗好友看楚天昕,怎么看都觉得比韩彧顺眼的多。 眼见着楚天昕去了卫生间,才有名同学小心翼翼的开口:“嗳!听说嘉丽成衣要倒了呢!” “不可能!”有人消息灵通:“不过是被人收购了吧!”这是林琳他们的老乡,同在一个省:“不过,这次罗英霆气死老爸的事,可真够让人惊讶的。” “管他们呢!不聊那些!我们继续喝酒。” 别人的家事与自己无关,毕竟这里没有嘉丽成衣的员工,不受影响,自然不必设身处地。 “琳琳,听说你要去留学了?” “嗯。”这个问题好多人都在问。 她有些疲于解释。 “嗳!留学也不错嘛!孩子直接丢给婆婆家里,不过,要常常回来才好,小心老公哦!”女生们都和向晴的看法是一致的。 “别忙着羡慕人家,你们也赶快把自己嫁掉啊!”向晴说。 “向晴解决了自己的问题就不管我们啦!我们也要少校男朋友啦!” 林琳闻言,大吃一惊:“向晴,你谈恋爱了?” 向晴不那么干脆了,支吾着:“也不算谈恋爱……就是……联系的还比较频繁……” 她居然也会害羞。 看那表情,已然是怀春了,还有什么能让一向强势的向晴露出这样的神情。 林琳好奇:“是谁?我认得吗?他人怎么样?” “好得很呢!”有人插话,看样子大家都知道这件事:“长得超帅的!还是少校军衔,看起来好男人的!” 林琳挑了挑眉,不知想起什么。 只听向晴无奈的坦白了:“其实……那个人……你认识的……” “我认识?”林琳本能的想到一个人。 不会吧! “嗯……就是你那个同学……欧阳逸……”最后三个字,几乎低不可闻。 欧阳逸,跟向晴? “你知不知道他是华……”林琳猛然住口。 因为韩彧和华夏的绯闻,知道他们交往的人极少。 而眼见向晴提起欧阳逸的满脸甜蜜,林琳只觉得有些脊背发凉。 她不能说。只是……如果不说,这关系得有多讽刺? 林琳坐立不安。 “怎么了?”向晴疑惑的问:“他是谁?” “没什么的!”林琳掩饰:“我忘记我刚刚想说什么了,等下想起来告诉你。” 向晴仍是满脸狐疑。 林琳下意识的问:“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向晴笑着说:“他经常给我打电话,聊一聊,也从来不对我发脾气。” “会说好听的话么?”林琳在心里暗暗比较着:“会写情书么?” “琳琳!”有人大笑着插嘴:“你以为他是你老公那种性格啊!” “是啊……”向晴也说:“他嘴很笨,不会说话,而且人很严肃,不过,我就是喜欢他的这种冷静。” 冷静…… 林琳说不出话了,他对华夏做的那些,已经油尽灯枯,没有力气再赋予另一个女人。 一切事情都变了。 楚天昕还没回来,林琳有些担心。 冲大家打了招呼,便从包厢出去找他。 走廊里熙熙攘攘,各个房间都是喧闹的,林琳找了许久,不见人,迷迷糊糊的走到饭店后园里。 已经月上柳梢了。 后园相对寂静,不远处,只是有个男人的声音,大声的叫骂。 满口污言秽语,不知在问候谁家户口本上的亲人。 太突兀了。 林琳有些慌,尤其身上还冷。 顺着原路返回吧,刚一转身,猛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紧紧地,下意识的,林琳刚要张口尖叫。 又被捂住嘴巴。 “嘘。”熟悉的声音从耳畔低低的想起:“别慌,是我。” 是楚天昕。 她挣开他的手臂,在这样的地方,本来静谧的园子里,被那个醉汉搅得非常肃杀,十面埋伏。 他来这里做什么? 四处看看,目光所及到处都是一片晦暗,没有人影。 不知是不是有风,林琳听到树林里轻轻地唰!唰! “你怎么在这?” “你是来找我的吗?”酒是好东西,能壮胆,还能把人变得轻浮。 楚天昕也是,看着林琳,脸上挂着有些天真的笑容。 是本相。 “当然了!”林琳皱眉,孩子轮不到她来带,这一瞬间,他变成了孩子,要她哄他,她只好哄:“怕你出事。” 他猛然抱住她。 好像十分感动,低下头,亲吻她的唇。 闹了一阵,风波过去了,林琳也忘了自己要问什么。 树林里的醉汉,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拖走了。 楚天昕这才结束了这个吻,把她冰凉的一双手拿到胸口:“别回去,陪我醒醒酒。” 他这么要求,像是比较过分了,明知道她冷,还要这样说。 林琳却还是点头:“好,是哪里难受?” 楚天昕笑着摇摇头,拉着她的手,十指相扣的缜密:“找个暖和的地方去。” 挎着手臂只是礼节,十指相扣才是爱情。 这间饭店在c市十分有名,只是林琳不知道罢了。 c市这种地方,要会玩的,玩得起的人,才知道它的妙处。 可惜了林琳对于c市的印象,只是寒入骨髓的冷,和阴云密布的闷。 一直被楚天昕牵着上了顶层。 六十几层的大楼,透过落地窗,下面是一览众山小的气势磅礴。 是一间贵宾室,设备一应俱全,楚天昕不必出示什么证件,已经被服务人员认出会员的身份。 自然通行,主要里面暖烘烘,英伦风皇家设计,印度花纹地毯,壁炉里燃烧着熊熊的烈火。 每人霸占了一张椅子,自然地火焰与空调总是不同的,它很暖,尽管有些干燥。 干燥到,每一跟毛发全都跟着舒展了。 眼睛也跟着眯起来,寒气全都被驱散了,有些朦胧的困意。 饮品上来,是热牛奶和咖啡。 林琳长这么大,见过楚天昕手里的杯子,几乎一直都是各种样式的咖啡杯。 楚天昕舒服的烤着火,端起咖啡杯,被人抢下来。 “喝过酒不要喝咖啡了!你想死在我前面吗?”林琳面带不悦,把牛奶塞到他手里:“都说喝咖啡要上瘾,你晚上又不赶工作,喝这种东西干嘛?” 他只听到前半句:“我还是比较愿意死在你后面。” 原来是关心他。 喜欢糟蹋自己的人大抵是为了以此获得别人的关心。 楚天昕不知自己是不是受虐狂,不过,这是令人欣慰的进步。 林琳瞪了他一眼,端着咖啡,喝了一口,郁闷的皱眉。 特浓咖啡不搭配鲜奶,许多人都受不了那个味道,尤其是从小都对咖啡没有好感的味蕾。 楚天昕好笑的看着她不爽的样子,手里的大半杯奶也不喝了,等着她来抢。 “干嘛要死在我后面。”林琳皱眉:“然后你好找个小老婆吗?” “当然!”他笑得像只黄鼠狼:“不过没什么指望了,我们结婚前,去算命,人家说我们得同生共死才行。” 林琳心里微微一动。 轻不可闻。 同生共死。 原来是这样的。 心慌意乱的,她凶恶的说:“你牛奶不喝了吗?” 楚天昕挑眉,这是想抢了:“还想喝一口。” “那快点喝!”凶他的同时,她渐渐放轻松。 历经了这么多事儿,她的心,也沉稳了不少,即使仍旧不太沉静。 楚天昕老实的喝了一口,还未咽下,已经被她劈手抢走了余下的半杯。 咖啡被倾倒进牛奶杯。 加上两包白糖,搅匀,总算可以喝了。 楚天昕扶着额头,想笑又不愿意。 温暖的火,使人迷离。 在酒精的作用下,楚天昕有些困了,靠在椅边,她倒是十分清醒,也对,双份的特浓喝过了,她想不清醒也难。 发现她在看他,楚天昕张开手臂,十分无聊的逗她:“过来,让我抱抱。” 林琳拧眉:“你要我过去我就过去吗?” “浑身酸麻,实在没力气站起来了。”他装可怜:“楚太太,赏脸过来一下么?” 楚太太只好赏脸。 老大的一张椅子,林琳挤过去不费吹灰之力。 他搂着她,才放心。 之前有了那么多的事,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事,她不知道,可他惴惴不安。 唯有这一刻,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起享受着人间烟火。 她依偎在他怀里,她是他的。 至少这一刻。 “还有两周就要走了吧?”他的声音低低的传来。 “嗯。”火光中,他的音色不太真实,他的脸色也不太真实。 红色的火,令一切都变得陈旧了。 “想我多久去看你一次?”他终于接受了这件事,开始询问她的安排:“把子恒接来吧,你肯定想她。” 那是想当然,她身上的肉。 孩子的事敲定,林琳把下巴搁在他肩头,仰着头看他:“你想多久去看我一次?” “我巴不得到那边去工作,哪怕是洗盘子。”他笑着说,语气是放纵而宠溺的:“如果你没什么想法,我就一有空就去看你。” 他那么忙,不敢定死时间,就不会失约。 chapter.322 这个秋季,似乎是最为喧闹的一个季节。 尤其是罗家,称得上多灾多难了。 罗建业脑溢血后,坚持了这么久,终于回天乏力,在一个凌晨,没能见到黎明的曙光。 他的遗嘱被公布出来,嘉丽成衣花落谁家这下才被人知晓。 按照遗产继承的顺序,理应是由其配偶来继承罗建业的所有产业,但是很快,又爆出了一条惊人消息: 罗建业立有遗嘱,将罗建业名下罗氏集团62%的股份做如下分割其妻子依法得到其中31%的股份,其中10%的股份留给其子罗英霆,,身陷囹圄的罗文婕没有得到任何股份,仅仅被分到了一些值钱的房产。 剩下的21%花落谁家,一直被人保密,不被知情。 罗家上下,不必多说,肯定又是轩然大波。 可以确定的是,罗建业一直寻找的亲生子,很可能是必然存在的。 嘉丽成衣重新洗盘调整在所难免。 但林琳顾不上知道这些。 她要去意大利了,即刻动身,即便不愿跟女儿分离,对楚天昕……也有一点点不舍。 楚天昕去机场送她。 中途需要转机,旅程非常遥远。 “那边已经安排人过去了。”楚天昕把她身上的东西整理妥当,一一交代着:“办了手机卡就给我打电话,不管有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联系我,知道吗?” 林琳正抱着小子恒爱不释手,几个月的小宝宝,粉嫩的小脸,胖嘟嘟的小手,她还不会说话,只是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四下好奇的看着。 “别担心,我办了一张全球通的卡。”林琳笑着说。 “在国外要吃许多苦,譬如,”他拉着女儿的小手,对于这么小的婴孩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谁都不知道她在好奇什么,楚天昕笑着说:“你会很想吃白菜猪肉的饺子,想到流口水。” “你想过吗?”林琳好奇地问。 “当然,我甚至还尝试的做了一下,不过失败了。”说到这里,俊颜有些微微的懊恼神色:“且不说材料不全,最重要的是,我不会拌馅。” “那完蛋了,我也不会!” “什么时候想吃就告诉我。”他把她跟孩子全都揽进怀里:“我来搞定。” “那……如果我还想吃糖醋鱼呢?” “我来搞定。” “如果我还想吃……”她暂时想不出了,因为还未离开,并不知道自己缺什么。 “都交给我。”他笑着说:“你只需要早点回来。” 林琳望着他,有些想要留下的冲动。 她不走了? 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只是现在,有些留恋是难免的。 林琳点点头:“那如果……我想你了呢?” 他低头,轻吻她的额角,带着充满蛊惑的音色:“只要你一想我,我就立刻出现在你身边。” 甜言蜜语,糖衣炮弹,林琳被击败,腾出一只手来抱着他:“说话要算数。” “当然。”他也拥抱着她,离别的伤感被冲淡了一些:“即便我是说谎大王,对你也是真的。” 林琳想起更重要的事:“电话号码还没有告诉你呢!” 楚天昕掏出手机,又把孩子接过去抱着:“你先给我打过来。” 林琳手里方便了,不得不说,小家伙挺重,她一条手臂都要酸了。 楚天昕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看着屏幕,一时间有些许的微怔。 “1020?”他确认道:“是这个?” “嗯。”她有些腼腆,还是笑着说:“这下变成情侣号码了。” 楚天昕得意了。 他的电话号码是她的生日,她现在选了他的。 其他都是一模一样,完完全全的情侣号码。 独一无二的。 他很感动。 可是时间已经不多。 匆匆的,他把一样东西夹进了她的钱夹。 拥抱,吻别。 有些难过,还好,他已经接受了这件事。 一直送着她上了飞机。 孩子有人负责送回a市,楚天昕回公司。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她的新号码。 他没来得及存。 乍一看到,就觉得心里一阵暖。 才刚刚离开,他就开始想念她。 “要记得想我,关机了。”是她的信息。 那是当然,他反而希望可以想念的少一点。 又有电话打进来。 是秘书的声音:“楚少,银行那边打过来电话,是关于您的私人账户的事。” “怎么了?”他向来很少关注这些。 “有一位姓韩的先生往您的账户上面汇了四十万,需要您核对一下。” 四十万? ……韩彧?他猜得出,他现在身价不比从前,四十万区区小数目而已。 看样子,这笔账没有亏,楚天昕借出去的是三十万。 他要买回失去的尊严,楚天昕也没什么异议:“没事,是我让他汇的。” “还有一件事,嘉丽成衣集团的两位高层来过,希望能够约个时间,跟您坐一坐。” “都是些谁?”两位高层,现在的嘉丽成衣,一边是董事长赵玥,另一边自然就是那位未曾谋面的神秘人物了。 “一位是现在的董事长赵玥女士。”果然,秘书说:“另一位……我如果没有记错,是昌化集团的人。” “是谁!” “好像……是徐小姐……她说,她是代表嘉丽成衣来约您,她到现在还没有走,希望等您回来。” 徐嘉丽。 她当初跟佟国昌不清不白,在昌华,也一直是跟着柴玉丽那一派,现在,嘉丽成衣的事又被她参与进来,有些令人不解。 见一面就知道了,传城跟家里成衣的合作并不多,主要是员工的工服以及酒店内部的一些装饰,但对于嘉丽成衣来说,传城是一个很重要的客户。 会客室里,徐嘉丽坐在沙发上,姿态优雅。 看得出,她今天精心装扮,配上那张原本美艳绝伦的一张脸,简直光芒四射了。 “抱歉,有点事耽误了一下。”楚天昕一进门便笑着说:“没有等太久吧?” 她至少等了两个小时了。 “当然没有,况且,只要您肯来,我等多久都是值得的。”徐嘉丽连忙站起身,脸上是真诚的,带着一点点羞怯的笑容。 她一向很善于用色相来迷惑众生,楚天昕微微一笑:“坐吧,需要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徐嘉丽端起手中的茶杯:“不麻烦了,我一直不怎么渴。” 楚天昕拨通秘书的内线:“给我来一杯咖……算了,”他牢记着太太的教诲:“牛奶吧。” “……哦!好的。”秘书小姐也很惊奇,要知道她当初成功应聘这个职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在最终的面试时,楚天昕发现她咖啡泡的非常好。 牛奶端进来了,徐嘉丽找话聊天:“楚少什么时候开始喝牛奶了?我记得你特别喜欢喝咖啡。” “太太不准。”他笑着摊摊手:“只好戒了。” “林琳嫁到你可真是有福气!”徐嘉丽笑着说:“我未婚夫就差很多了,人很刻板。” “他?”楚天昕微哂:“他也蛮好。” “人特别严肃,还……” 见她一直说废话,楚天昕干脆挑明了问,不客气的打断她:“你这次来,是代表嘉丽成衣,还是昌华?” 徐嘉丽自然而然的开口:“当然是嘉丽成衣。” “我记得……你好像供职在昌化集团。”楚天昕冷淡的说:“还是嘉丽成衣的事,你知道点什么?” “事实上,那个继承了罗建业财产的神秘人物,就是我未婚夫,嘉丽成衣跟昌华合并是迟早的事,毕竟继承人都有这个意向。” 楚天昕十分震惊。 继而嘲弄道:“不是我说你未婚夫的闲话,吕布也不过是三姓家奴,你的那位……他到底姓什么?” 徐嘉丽微笑道:“我这次来,主要是你打算中断跟嘉丽成衣的合作,我希望你能尝试着重新考虑一下,详细的方案我们会派人送来这边。” “我从前跟嘉丽成衣合作,主要是看中英霆做事认真,每次拿出的方案都令人满意。”楚天昕淡淡的说:“现在嘉丽成衣重新洗盘,我需要观察,况且,突然换了业内完全没有声望的人来主持大局,姑且不提我是不是信任,董事会也很难通过。” 无论如何传城跟嘉丽成衣终止合同,这意味着,他们的世交关系破裂,而嘉丽成衣现在确实风雨飘摇,传城一旦离开,更多的麻烦会接踵而至。 “罗英霆?”徐嘉丽挑眉,轻蔑道:“如果没有他出卖运营计划书,嘉丽成衣也不会走到现在的样子。” chapter.323 “真相从来都不在桌面上。”楚天昕皱眉,轻敲着桌面,口气不善:“我只相信我认为可以相信的事情。既然韩彧是昌华的人,那么嘉丽成衣是否还跟传城合作,差别我想也不会太大,你未婚夫总有办法,不是么?” “这里面很多事情你都不清楚。”徐嘉丽放软了语气,有些哀求的意思:“与韩彧没有关系。” “我不知道他通过什么办法取得了罗建业的信任,但不管怎样,传城是否要跟嘉丽成衣继续合作,要看跟赵董事长谈话的结果。”楚天昕站起身:“徐小姐如果没有事了,抱歉,我还要忙一下。” 徐嘉丽只要站起身:“那好吧,希望楚少随时能够考虑改变一下想法,不要把私人感情带进合作中。” 楚天昕轻笑:“那是当然。” 从传城的c市分公司出来,徐嘉丽拨通电话,有些懊恼:“失败了,他不肯合作。” “哦?”这厢有些嘈杂,男人的声音十分低沉,有些心不在焉:“不肯就不肯吧。” “你在哪里?”徐嘉丽急急的问:“为什么那边那么吵?” “朋友生日,一起帮忙庆祝。”他淡淡的反问:“怎么了?” “我会努力说服楚天昕的,可是婚礼……” “如果没有了传城的合作……”他似乎意兴阑珊:“你知道的,那样婚礼的存在也没有什么意义,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这样。” “那只是干爹的意思,我并没有别的想法,你不要总是感觉我……韩彧,你何必总是疑心这么重呢?” “呵呵,反正,这件事情交给你了,干爹也说那是你的嫁妆,你总得让自己嫁得风光一点。”他打算收线:“我还忙,先这样?” “……嗯。”徐嘉丽忍不住最后交代了一句:“你最近还是不要太频繁的见她了,让干爹知道了不好。” “不过是一周见一次,已经不多了吧。”他冷冷的说:“这样也不行?” “我只是善意的提醒你……” “没事就挂了吧,我有安排。”他率先挂了电话。 这个态度在预料之中,徐嘉丽也不怎么受伤,他们的婚姻,往好听了,是一种各有打算的结合,难听了,也不过是互相监视。 韩彧回了大厅,蛋糕上的蜡烛已经融化。 只剩下残花败柳的最后一点点,有些乏力的燃烧着。 空气中飘荡着蜡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花香。 他的女主角坐在对面,神色是淡淡的娇嗔。 “怎么不吹了蜡烛?”韩彧随手将手机放在桌上,忘记了防备她。 “在等你一起许愿。”贺敏莹甜甜地笑着,她毕竟还小,心事也少。 韩彧轻笑着说:“抱歉,是我接电话忘了这回事。” “过了这个生日,我就十九岁了!”她全无芥蒂,笑的很开心:“我要感谢上天,让我遇到了你。” 感谢? 这恐怕没什么可感谢的,她遇到他,是一种劫数。 韩彧眼神闪了闪,敷衍她:“抱歉,是我最近太忙了,一直没空陪你,先吹了蜡烛吧,再不吹,就真的不能许愿了。” “我们一起许愿吧!”她说:“生日蜡烛许愿很灵的!” 纵使不信,韩彧也甘愿做假:“好。” 没有愿望是可以通过许愿这种事来达成的,至少他从不相信。 只是女孩总喜欢这些虚假的东西,她才十九岁。 如花似玉的年纪,令人不忍拆穿。 很快,贺敏莹睁开眼,笑着说:“我许好了,你呢?” “也好了。” 哗。 她吹熄了蜡烛。 整间大厅都被包下来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烛光,晚餐,玫瑰,钢琴……应有尽有。 他也给得起别人浪漫。 晚餐开动了,她突然问他:“你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 韩彧摇摇头:“不清楚,不过听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不想知道。 贺敏莹有些尴尬,换了个话题,故作轻松:“总听说你好像要结婚了,不过,我一点都不相信,毕竟……我才是你女朋友嘛!” 他心不在焉的点头:“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我从来没注意过。” 可事实上,韩彧也不敢开口,他跟徐嘉丽的婚姻,基本已经完全敲定,他没有打算反对,也没有权利。 算了,这事太复杂,他不想解释。还想留着她在身边,多一天算一天。 “那些记者确实好讨厌!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应该挑个日子跟他们说清楚!”她洋洋得意,自己说:“总是传闻我男朋友要跟别人结婚,虽然嘉丽姐姐很漂亮,可是我相信你是喜欢我的!” “没必要跟他们计较。” “韩彧?”贺敏莹察觉到他的冷淡:“你怎么啦?……是不是你们……?” “不想说这些。”他扯扯嘴角,拿出一样东西,摆到她面前:“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是一个小小的盒子,四方形,红色的天鹅绒盒子。 她果然开心了:“是什么?” “打开来看看。” 他喜欢她的笑容,虽不漂亮,却透着那么多的单纯。 如果……当初是她,也许比现在幸福得多。 也罢了。 他不愿再想。 打开那个盒子,不是预想中的戒指,哪怕是银制。 明显有些失望了,她仍是强颜欢笑:“好漂亮的耳环。” 那是一对很清淡的耳环,小小的珍珠坠子,星星点点的碎钻,在灯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芒。 她一向喜欢可爱的饰品,却也理解他的眼光。 可是……她没有耳孔。 她不敢说。 “喜欢吗?”他淡淡的问,似乎也没太想要一个回答。 “嗯!”贺敏莹扬起一张甜甜的笑脸:“看起来好漂亮哦!我最喜欢耳环了!” “喜欢就好。” 像是预感到了什么,贺敏莹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你……真的和嘉丽姐……你们两个?” 韩彧决定绕个弯子,她可以让他的心情好一些,别那么压抑,只凭这个,他愿意敷衍着她:“我们只是朋友,我对她没有任何感觉,即使以后我们真的有什么发展,那也一定不是出自我的真心。” 她被他绕晕了,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只懵懂的点点头。 “别说这个了。”他端起酒杯,笑道:“生日快乐。” 贺敏莹也端起杯。 总觉得他不一样了,跟她刚刚认识的那个人相比,其实也没有多久,整个人却愈发的沉默,又冷静。 韩彧摆在桌上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 伴随着快要没电的提示,他的屏幕保护第一次映入她的眼帘。 “你还设了屏保啊!”出于完全的好奇心,贺敏莹顺手抓起他的手机,他们是男女朋友,她从不芥蒂他动她的手机,看到那张图片,笑着说:“还是美女呢!” 韩彧微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她又说:“感觉好眼熟……好像……等下我想想!” 韩彧顺手拿过自己的手机:“是一个明星,小五无聊瞎弄的。”他把手机换了电池,屏幕朝下倒扣在桌面上。 “怪不得这么眼熟……”她笑嘻嘻地说:“怪不得呢,要是小五哥我就信了!他手机上面好多美女图片呢!大色狼!” 韩彧敷衍的笑了笑。 “等下想去哪里玩?我现在安排。” “看电影!”她很兴奋。 “又是恐怖片?” 贺敏莹点点头:“你也知道,我最喜欢恐怖片!” 他半真半假的苦笑:“真服了你,我胆子小,最怕那东西。” 在电影院订了情侣包厢的位置,他确实打算好好陪她一天。 吃过饭,贺敏莹跟着他来到车场。 他有车了,严格说起来,也不过是近一年前的事,就连贺敏莹,也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韩伯母去世的时候,韩彧并不在她身边,后来他突然出现了,好像开始有了钱,整个人都忙忙碌碌,烟抽得越来越贵,衣服也穿得越来越像样。 反正,他是否极泰来了,看样子也不是在做非法的事情,却还是问些什么,一律不说。 其实他们的关系,她应该知道的更多才对…… 见他进了驾驶座,贺敏莹拉开副驾驶的门。 “到后面坐吧。”韩彧指着后排:“副驾驶太不安全。” 还当他在开玩笑,她径直钻进来:“没事,我相信你的实力啊!” “坐到后面。”他语气生硬起来。 莫名其妙的要求,贺敏莹十分委屈:“我想离你近一点啊!再说,我都不怕,前面后面有什么区别?” “乖。”他敷衍:“坐到后面去,再说,我也不想你在我旁边让我分心。” 不怎么甜的甜言蜜语,她很少听到,所以显得极其珍贵,心里甜了一下,也不敢违逆:“那好吧……真奇怪,你还有这样的规矩。”她坐到后排去了。 韩彧点了支烟,发动了汽车。 chapter.324 坐在后排,总让人觉得有些远。 尽管只是一个座位的相隔。 其实,贺敏莹不是不清楚,他变了,虽然他们认识时间不算长。却也不算短了。 但宁可骗自己。 “韩彧,你明天有事吗?”贺敏莹忽然问。 他偏了偏头,似乎听到了。 又似乎没有。 沉默,有些尴尬。她坐在后面,看不到他的表情。 “嗯……”过了两处红绿灯,韩彧才如梦初醒的回应她:“有空,明天晚上能抽点空出来。” “那太好了!”贺敏莹立刻说:“我姐姐想见你!” “你姐姐?” “嗯!”贺敏莹笑着说:“你肯定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姐姐,她特别优秀,长得比我漂亮多了,而且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不过,她比我大很多,现在在跃驰汽车上班呢!” 韩彧微微愣神。 林氏? “我们在恋爱的事被她知道了……你也知道,我妈妈一直有深度抑郁症,从小都是我姐姐在照顾我,所以她很担心。虽然我已经跟她说过了,你对我很好,可她还是放下工作回来了,如果你明天没空……也可以改时间的,不过我姐姐时间不太多……” 韩彧沉默半晌,才开口:“那就明天吧。” “好!我今天晚上回去就告诉我姐姐。” “嗯。”韩彧忽然问:“你姐姐一直都在跃驰汽车吗?” “是呀,已经六年了,她一毕业就到了跃驰汽车了!”贺敏莹人小鬼大:“虽然现在跃驰汽车是楚家说了算,但是董事长还是林小姐……多了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姐姐说过,林氏所有的高层,全都没有被裁员。” “嗯……”他也不再问,怕引来怀疑。 听说林琳走了,去了意大利,说到底,他们全都在一个圈子里,互相之间的消息也能够听到些。 也许不是,只有他在注意着她吧,而她…… 一直以来,林琳都很少公开露面,结婚之后就更少了,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能够听到她得许多消息。 罢了,他该学会的,不是如何铭记,而是如何遗忘。 “我们知道,在嘉丽成衣东南亚计划惨痛流产后,查出其少东罗英霆原来就是泄密者。直接导致嘉丽成衣这只龙头股,带着大盘一路下跌……”没有意外的,经济频道最近一直都会提起嘉丽成衣的事:“现在,这件事又有了新的发展,那就是罗董事长的遗嘱分配问题,为此,我们对罗先生生前的挚友蔡先生做了一个电话采访……” 接下来,是虚假的电话采访。 这位蔡先生也不知道是何许人也,他得意思就是,也许罗建业真的存在一个私生子,也可能,他只是对自己的儿女寒心了。 提出多种假设后,蔡先生的建议是,不要再继续追查了,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 事实上,不少人都在打探,到底这位神秘人物是谁,突然继承了如此大的一笔遗产,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嘉丽成衣的部分职工股已经被一个集团吸纳,如果也是这个集团继承了罗建业的遗产,那么持有全部股份的人,按照股份,将成为董事长。 换一个台,又是在播报这件事:“今天早晨,又有一位嘉丽成衣的股东将手中的股份以高价卖出……” 这天,楚天昕得了个空,去过罗家。 罗建业的太太赵玥明显苍老了许多,一双儿女均不在家,楚天昕也不好多问,现在嘉丽成衣内部也是一片混乱,她没有想到,自己丈夫的遗嘱,因为他生前要求保密,她也没有权利得知真相。 一旁的手机终于震动起来,一条新信息:“我到了,不过时差很郁闷,现在困得要命。” 他回复:“想我没有?” “当然!这边的英语说的并不标准,我总是听不懂,交流太困难了。如果你在,我肯定会轻松很多。” “傻瓜,我是说,在感情上,有没有想我?” “……想了。” 静谧的夜里,没了她,他有些孤单。 因为只剩下自己了,偌大的房子,想到几年的分别,牛郎织女一般的生活。 他连她的心都拿捏不准。 有电话进来,是蒋先生。 “天昕!”蒋先生的声音很兴奋:“让你说中了,现在收购嘉丽成衣股票的,全都是昌华集团。” “早就不是秘密了。”楚天昕表现得很淡然。 “就算这样,我们总算知道幕后东家是谁了。”蒋先生说:“昌华这些年一直想要漂白,看样子把嘉丽成衣吞掉是势在必行了,就是那个继承遗产的倒霉蛋惨了,佟国昌那个老家伙,吃人根本不吐骨头。反正,跟佟国昌把关系搞起来肯定是没错的了,天昕,楚先生也是这么认为的!” “跟他?”楚天昕微哂:“我没有兴趣。” “别任性,我知道你一直不相信罗英霆会出卖自己家的运营计划书,这件事也确实疑点很多,但是结果已经出来了,商场本来就是血雨腥风,只能怪他自己技不如人。” “那就让我爸去想办法吧,事实上前些天徐嘉丽来过,我已经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这没什么关系,秘书刚刚收到了请帖,徐嘉丽的订婚典礼突然改到了明天,你猜猜看,订婚的对象会是谁?” 楚天昕想了想,终究不敢肯定,他不能确定那就是他曾经的对手:“是谁?” “八成就是嘉丽成衣的幕后继承人!”蒋先生激动地说:“佟国昌跟徐嘉丽的关系名义上是养女实际上怎么样谁不清楚,现在他肯把她嫁出去,还是这个节骨眼,对方也名不见经传,你还要我说的更白吗?” 楚天昕心里一紧:“那你的意思是……” “无论如何,明天都要去看看,见不见那个倒霉蛋真人不重要,请帖已经送来了,说什么都不能得罪佟国昌!” 楚天昕终于松口:“他们在哪里办?” “在a市,我们明天一早动身,晚上正好可以到,机票我已经安排好了,而且,你不想你女儿啊!” 说实话他真的挺想她,毕竟有些相处了,小家伙会爬了,样子十分憨态可掬,看到他总是很亲热。 天真的东西,谁都喜欢。 电影看的是一部恐怖片,说到底也不算恐怖,不过是一部有些悬疑色彩的片子。 贺敏莹一直抓着韩彧的手,任由他搂着她,享受着恐惧的时刻被人安抚的温暖。 在主角正在不顾凤仪的尖叫的当口,韩彧感觉自己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掏出手机,发现是不得不接的号码。 “我接个电话。”他轻轻拍拍她的肩:“不要怕。” 她看着他,点点头:“什么电话这么重要?” “我老板。” “喔……那你早点回来……我会害怕的……” 她好像真的很害怕。 又好像,是因为他在她身边。 有人保护,就变的柔弱了。 韩彧在外面,寻了个僻静的角落接电话:“干爹?” “嗯!”佟国昌那厢非常安静:“你跟嘉丽吵架了吗?” “……没有。” “嗯,传城的合作成与不成都没有关系,你不用太为难嘉丽,她只是一个女人,涉世也不深,她实在谈不拢,你去一下也是可以的!” “是,干爹。”他没什么反驳的权利。 “嗯,还有啊……我把订婚典礼改到明天了,嘉丽说她很不安心,总是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佟国昌似乎真的很像个慈父一般的说:“既然你们已经在一起,她会不安也很正常。” “我们……?”他淡淡的疑惑。 不知佟国昌口中的“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嘉丽跟我说你们已经同居了,难道不是?” “抱歉,干爹……”韩彧立刻说:“这个……确实是我越界了,不过我是真心喜欢她,我可以负责。” “嗯!那没什么,男人嘛!”佟国昌似乎十分理解,大笑道:“虽然匆忙了一点,但是这些浩然都去安排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又闲聊了几句,终于挂断了电话。 韩彧脊背上渗出一层冷汗,徐嘉丽想做什么?为什么要捏造他们已经同居的假象? 天知道,这个女人虽然漂亮,可心机多的让人对她连欲望都没有了。 况且,她跟佟国昌的关系,他打死都不想碰她。 韩彧一边想着,一边转过身。 突然,愣在了那里。 不到三米的距离,贺敏莹站在那里。 她今天打扮得非常漂亮,尽管她的人并不漂亮,尤其是那几颗小小的雀斑,带着属于儿童的不成熟。 她花费了不少粉底来遮掩那些雀斑,尽管他们已经赤诚相待过了。 如今,那些雀斑全都露出来了。 黑褐色的点点,那么刺目。 她满脸都是泪。 全都花了,狼狈不堪。 “你怎么出来了?”他心虚的的开口。 “我也要接电话……”她的声音低不可闻,带着哭过后的哽咽:“我姐姐明天没有空来了,她临时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盯着他的眼睛,却依然看不穿他。 “……什么事?” “参加徐小姐的订婚典礼。”她闭了闭眼,终于说:“你告诉我,你要对谁负责?除了我,你还有谁?” chapter.325 “我该负责的……只有一个你。”他只能这样讲。 是实话,但她不信。 “难道我刚才听到的是假话吗?”贺敏莹哭着问,有了发怒的意思,因为怀疑他骗她:“你告诉我,你要对谁负责!” “……那是假的。”韩彧想不出自己为什么没有紧张,只是淡淡的,有些难以言喻的伤感:“可是我没办法解释这件事。” “你解释给我我就相信!”贺敏莹激动地说:“给我解释,你说什么我都相信……好不好?” “抱歉……”他终于放弃,不能欺瞒,终究非常亏心:“我送你回去吧,我想静一静,好吗?” 她望着他,终究不够敏感,点点头:“那么明天……你会参加徐小姐的订婚典礼吗?” “会……” 她终于哭起来,哽咽着,没有说明她的心思。 开了口,说的却是:“其实我知道……”她断断续续地说:“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你跟我好像慢慢的不是一路人了……好像自从王阿姨的事情以后,你就变了……你从前跟我说你以后想做律师,可是学校现在要你复课你也不去,你每天在做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只知道你突然有钱了,好像凭空而来一大笔遗产那样……我很担心你这样下去会出什么事……” 她的眼泪打动了他。 有多久,他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 因为担心他而心慌意乱的女孩。 他不忍心掉头就走,抓着她的双肩,轻声安慰:“莹莹,你不用管我在做什么,以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只是现在没有机会而已。我希望你能一直天真可爱,你才十八岁,别因为我,让自己不开心。” 贺敏莹看着他,泪眼朦胧中,是清晰的难过,她还没有学会隐藏情绪。 在此之前,不管生活多艰难,她有个抑郁症的母亲,她也从来没费过心,虽然家境只能说是小康,但也不差,父亲和姐姐都十分疼爱她,这让她有些鲁莽,从不敏感。 虚耗了很多时间,韩彧终于说服了贺敏莹。 电话一直在想,破天荒的,他关掉了手机。 她终于表现的开心了些。 哄女人是一项技术活,他是真的不想骗她,也不想离开最后一个愿意被他骗的女人。 终于搞定贺敏莹,送她回去,韩彧打开手机。 大量的电话短信涌进来,最多的仍是小五,还有冰冰的号码。回拨过去,那厢很快接起来:“韩彧!你他妈的干嘛关机!” “什么事啊?”韩彧听到电话那端十分嘈杂的样子。 “我被人打了!”他忿忿的说:“他妈的!差点要了我的命!” “谁打你!”韩彧急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这一年,他跟小五,即便是暂时性的,在道上也混得有点名头了,毕竟他直接跟着佟国昌,又是郑浩然这一派。 敢动小五? “还能有谁?冰冰那个臭婊子!”小五愤愤的,狠狠抽气,看样子是被打恨了:“找了一帮男人来打我,要离婚!” “呃……我还当什么事儿……”韩彧摆出一副冷漠的态度:“家事我可不参与!” 小五也不计较:“她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也没接到。” “我怎么跟她结了婚,太他妈失策了!你在干嘛!出来喝酒!” “你别想着坏我好事!”韩彧轻笑:“我没跟你说我今天要跟莹莹约会?” “那个发育不良的毛孩子,睡她还不如乱伦呢!快来吧,来我家,我搞了瓶好酒,顺便来帮忙打扫一下啊!那个疯女人把我家砸得稀巴烂!”他又开始骂:“妈的,饭也没吃……我怎么娶了这么个东西回来……” 十一个月前,也就是他们在逃亡的那段日子,冰冰以一个莫名其妙的姿态加入了逃亡的队伍,并且跟小五办了婚宴。 草草的吃了一顿饭,小五冒着危险出去买了一只戒指。 那是他们认识以来最和谐的一段日子,灾难让彼此对于其他的芥蒂全都放轻了,事情刚刚一解决,两个人就领了结婚证。 现在也算是新婚期了,他们的问题却接踵而至,几乎天天都在打架。 是的,是打架。 韩彧常常能接到对方的电话,不是小五动粗,冰冰求救,就是冰冰利用人脉找了一群人,把小五k的起不来床。 然后冰冰失踪,过了几天,彼此消气了,又你侬我侬。 家具至少全套换了三遍,韩彧起先还愿意管一管,后来干脆也不管了。 正如韩彧所料,小五家里现在一片狼藉。 房子是公司安排的,这些年,大家都在搞房地产,佟国昌也在凑这个热闹,小五跟韩彧以内部价买了房子,现在已经升了几番。 他是做婚房,韩彧,是一直想要有个家。 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女人。 满地的玻璃碴子,房间里能打破的窗户全都被打破,呼呼的大风冲进来。餐桌被掀翻,满地碎裂的碗盘和菜,冰箱上有血迹,墙上的婚纱照歪斜着。小五伤痕累累眼圈乌黑,唇边挂着血渍,嘴里含着根烟,正坐在皮凳上给自己上药,把茶几上得碎屑一股脑的丢在地上,韩彧坐到茶几上,目光中带着钦佩,夫妻之间打架,怎么比黑帮火拼还吓人? “你这打算怎么弄?”韩彧问他:“就这么天天一直打下去?” “她要离婚!妈的我死都不离!”小五十分暴躁。 “原因呢?”韩彧感觉自己又有可能扮演调解师的角色。 “说跟我无法沟通。”小五有些黯然:“结婚才几天,就离婚,她也说得出口。” 韩彧拍拍他的肩,有些无奈:“可能过几天就好了,别烦了。” “赚两个钱都不够买家具的,她真把我折腾寒心了,看看谁更倒霉。”小五站起身,从冰箱里翻出不少吃的:“你吃饭没?” “吃过了。” “女人啊!”他把罐头开了,找了点花生米出来,韩彧连忙帮他,被小五让开:“你真当我叫你来干活的?明天你不是要跟白骨精订婚么,好好享受最后一个单身之夜吧!” “提起这个我就头疼。”韩彧把一塌糊涂的沙发清理了一下,终于有个柔软的地方可以坐了。 点了支烟,烟雾缭绕,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实。 不过一年,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 贺敏莹说,是因为母亲的事,华夏也说过,是因为她的缘故,他只知道自己有些麻木了,眼下这样,已经很好,他渐渐地,不太发愁金钱了。 “头疼什么?”小五倒上酒,是一个没有标签的酒瓶,一开盖子,就能闻到浓郁的酒香,他问他:“你不是早就想好了么?” “莹莹还不知道。” 小五沉默半晌,忽然带着一种窥探的神情:“老实跟我说,你跟她上床没?” 韩彧怔了怔,点点头。 “见红了?” “……嗯。”有点尴尬的问题,不过对小五,他也不打算隐瞒。 “那就麻烦大了!”小五有些愤愤:“你怎么不动脑子?告诉你多少次了,玩也别玩得太过了,沾上甩不掉怎么办?” 他解释:“那时候喝多了……” “她也早有那个意思,是吧?”小五并不喜欢贺敏莹,首先眼缘就不好:“总觉得那小丫头没有看上去那么单纯。”“我在想……”韩彧试探的开口,他也纠结的很:“要不然,我跟佟国昌说清楚吧……莹莹是个好女孩。” “那不可能,除非你不想混了!”小五斩钉截铁地说:“再说她也不值得。” 韩彧叹了口气,确实如此。 她不值得,这是最重要的原因,他不去承认,心底却隐隐的,十分认同。 “别烦了。”小五端起杯:“我娶回来一个母夜叉,你那是只白骨精,结了婚更要小心点!” “小五……你说,徐嘉丽到底是什么人?”韩彧一直在好奇这件事:“冰冰那样我能理解,但是徐嘉丽……我一点都摸不透她。” “冰冰这些年,混到死也就是有一个郑浩然还能有点用,但是白骨精,她不但直接挂上了佟国昌,更难得的是把柴玉丽也围拢了,两边都想讨好她,两边又都不想得罪,佟国昌把她嫁给你,一方面是为了监视你,一方面是她要求的。” “我总觉得她冲着我来的。” 小五忽然看着韩彧的眼睛,认真地问:“韩彧,你老实告诉我,你妈当初跟你说,罗建业有个私生子……那真是个男孩?” “是个女孩。”韩彧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小五,他总要信任什么人,只要一个就够了:“我也怀疑过这件事,但我妈说她亲眼看到了孩子的尸体。” “……那就奇了……”小五疑惑的说:“难不成,她跟你抱着一样的目的?她肯定也知道这件事!当初是她先设了个局,让我们跳进来,然后背上黑锅,很明显,她想把你拉进这个圈子里!郑浩然也是这个目的……韩彧?你想什么呢!” 韩彧回过神:“没想什么……” chapter.326 小五看他那神情就知道有事,却也没再问下去。 “不行就说清楚吧。”他捂着脸,规劝韩彧:“反正事儿已经做了,对不起就对不起了,女人那么多,谁知道她心里又打着什么主意呢。” 韩彧摇摇头:“我不能那样,虽然你不喜欢莹莹,但你也知道,她多单纯,我……” 他心生怜悯。 “得了吧……”小五面带鄙视:“林琳当初也单纯,还不是把你耍的团团转?女人不能信!” 韩彧就不吭声了。 他们之间,谁耍了谁,也没那么重要,闹到这份上,他还是有点放不下她。 输了就输了,耍了就耍了,愿赌服输,反正只有他自己知道。 “别为了女人这种只会拖后腿的东西浪费时间。”小五诚恳地说:“相比之下,冰冰就聪明点,贺敏莹那种女人,根本就没有分量。我们上了佟国昌这条船,有些事情根本也不能拒绝……唉,我真后悔让你掺和进来……” 听说意大利的事全都安排好了,她很累,这两天一直在休息。 楚天昕一夜没睡,昨天a市来电话说,小子恒发烧了,连夜送到医院,还好只是普通感冒。 之后,匆匆上了飞机。 虽说是订婚典礼,时间也赶得有些匆忙,但佟国昌没有丝毫怠慢的意思,a市已经沸沸扬扬的传着这件事。 小孩子长得非常快,才几天不见,楚天昕又觉得这小丫头长大了不少。 见到楚天昕,她表现得很开心,漂亮的一对眸子一直看着他的身影。 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抱在怀里,粉嫩的婴儿,依偎在他的怀里,憨态可掬。 她不会说话,不会过多的动作,只是极偶尔的,在床上翻个身,然后瞅着他,眼神单纯。 也许真的是这样,他渐渐地,有些喜欢这个小生命。 即便……与他无关。 时间紧凑,蒋先生来了。 “嗨!小宝贝!让叔叔抱抱。”蒋叔叔一来,就把孩子抱起来,掐着她细细的腰,提溜在半空中:“越来越漂亮了啊!上一次看到小丫头还是皱巴巴的小脸呢!” 楚天昕连忙阻止:“你轻点。” “没事的,别忘了我也是有孩子的人了。” 蒋先生全名叫蒋晨曦,今年三十五岁,已经在传城集团供职十年。他原本的太太是林氏的一名员工,结婚没多久就因为性格不合离异,孩子一直在蒋先生这边,是个帅气的男孩,已经读小学一年级。 这些年他一直很辛苦,孩子的母亲也很少回来,听说已经有了伴,不太方便常常看孩子。 好在儿子比较独立,小小年纪已经能够自己照顾自己。 “女孩子不一样的。”楚天昕把孩子抢下来,发现她一点都不怕,一双小手胡乱抓,抓得楚天昕的衬衣一片湿腻的褶皱。 不易察觉的,他微微蹙眉。 “等一下就要出发了。”蒋晨曦说:“我是真的很好奇这家伙是谁啊!” 楚天昕轻笑,他不知道是否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还好她走了,很多事她都不知道,也见不到。 订婚酒宴地点定在佟国昌的一栋私人别墅,大有些入赘的意思,各界名流基本全都来捧场,楚天昕跟蒋晨曦一同进来,佟国昌衣冠楚楚,准备招呼各类亲朋。 楚天昕跟蒋晨曦对视一眼,两人一同朝着佟国昌走过去。 他今天一身丝绸布料,雕龙画凤的刺绣,看起来非常江湖。 正端着杯跟一名年轻女性聊得开心,颇有些奉为座上宾的意思。 走得近了,蒋晨曦忽然拉住楚天昕,正要开口,佟国昌已经看到他们。 “是天昕啊!”他很激动地走过来,红光满面。 “抱歉,佟伯伯,之前一直在c市,所以来的有些晚。” “一点都不晚。”佟国昌高兴的说:“都还没有开始,就是我的一些老朋友们,年轻人要忙的事毕竟比较多嘛!琳琳怎么样?听说去了意大利?” “是啊,她前些天刚走,刚到国外肯定有些不适应的,不过还好。” 寒暄着,楚天昕顺便看清了那位年轻女性。 看起来接近三十岁,身材却好得令人浮想联翩,穿着一件斜肩礼服,妆容是毫无瑕疵的精致,虽然样貌算不得太美,但只凭那身材,已经足够撩人。 蒋晨曦的样子还是有些尴尬的,等到佟国昌对楚天昕说:“来,天昕,有几位老朋友一直想见见你,我先替你引荐一下。”这句时,他已经有了些迫不及待的意思。 佟国昌跟楚天昕到了别处,只剩他们两人,方寸之地,四目相对。 “你变帅了。”她先开口,轻轻地笑着:“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 “我还在传城工作。”他笑着说,有些沧海桑田得意思:“混了个avp。” “那很不错了,”她眯着眼睛,看着他,蒋晨曦永远都是一副有些邋遢的模样,除非现在这样的重要场合:“过一阵子,我去看看儿子,工作太忙了,我妹妹她听说谈恋爱了。” “莹莹……今年最多十八岁吧!”蒋晨曦笑得自然:“敏晶,你可要好好管她。” “先看看对方的人品吧。”她说:“儿子长大了肯定要更费心的。” “他很听话。” “那就好……” 似乎无话可说了,蒋晨曦不愿冷场,有些虚假的表情,似乎刚刚想起一个问题似得:“啊!你现在在哪里?我还一直以为你已经不在a市了……” “确实不在了。”贺敏晶笑着说:“我这几年一直在林氏,在c市分公司,应该是和你在一起,我常听楚总提起你,但一直没敢相信。” “是啊……”蒋晨曦干笑。 他们为什么离婚?好像也是因为他的工作没有进展,在传城工作几年一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职员,而她步步高升,从这次,佟国昌如此给她面子就看得出。 那时的他,没有机会,时运不佳,怀才不遇。 后来,离婚了,反而变得不一样了,也不知是自己的原因还是真的时来运转,反正他混得风生水起。 猛然感觉一束光,折射进了瞳孔,蒋晨曦下意识地看过去,源自于贺敏晶的左手无名指。 偌大的一颗钻戒:“你结婚了?” 她微笑:“快了。” 问不下去了,蒋晨曦很尴尬。 还好,有人解开了他的尴尬。 露天的旋转楼梯上,铺着长长的红地毯,一个绝色的美人走下来,公事公办的挎着一名男士的手臂。 徐嘉丽今天精心打扮一般,紫色的露背礼服,将她曼妙的身材衬托得更加迷人,毫无瑕疵的一张脸,完美的比例,仿佛是上帝失手造出的一件可爱的艺术品。 她美得不像真人。 她身旁的男子并不是太英俊的类型,眉宇间的沉默冷淡却十分引人注目,混血儿一般的一张脸,那张眼睛令人感觉格外深邃,完美的身材,跟她出奇的相配。 “我干女儿跟我干儿子很相配吧!”佟国昌满脸都是慈父的模样,高兴的问楚天昕:“我很会挑女婿吧!” “确实。”楚天昕丝毫不觉得惊讶,只轻笑着,没有太多表示。 “这孩子我一见到他,就跟他特别的投缘,细心又聪明,做事也非常踏实。”佟国昌说:“天昕,以后都在一个圈子里,你是我最疼爱的世侄,他虽然出身不太好,但那并不是什么问题,相处久了,你就会知道。” 有些可笑了,楚天昕一时间有些应对不上,佟国昌认识韩彧多久? “怎么今天没有见到伯母?”楚天昕问。 “她在国外,实在赶不回来。”佟国昌说:“要不是嘉丽她想要早点订婚,也没打算把日子定的这么匆忙。” 接下来是各种订婚仪式,大家全都心怀鬼胎,对于韩彧,抱有了巨大的好奇,但他一直沉默寡言,装聋作哑。 楚天昕觉得有些没意思了。 “就是他吧?”耳边,是蒋晨曦耳语般的声音:“看起来不是个太浮躁的人。” 他? 他可从来都不浮躁! 楚天昕轻笑:“你这么高兴?是她打算去看看孩子?” 蒋晨曦非常吃惊:“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前妻?” chapter.327 “她告诉过我,她前夫从来不上班,还常常跟她吵架,甚至对她动过一次手……”楚天昕耸耸肩,面对蒋晨曦有些抓狂的表情,坏笑着说:“她说漏嘴了。” 远远地,楚天昕感受到一束眼光。 韩彧的眼神飘过来,带着冷漠的色彩。 如同第一次见面,他们两个人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对立面上。 “天昕!”佟国昌又来了,这次带着这对刚刚交换过订婚戒指的人:“给你介绍一下……” “楚少。”徐嘉丽朝他笑了笑,笑容中带着诸多含义,又扭头看着佟国昌,娇嗔:“干爹,我们是校友呢!” “喔!那是!我怎么忘了……”佟国昌恍然大悟:“那我记得韩彧……” 他没有说完,选择权留给他们。 认识,还是,不认识。 楚天昕一直没有开口,他已经完全调整好了,看着韩彧的眼神是淡淡的,两人心照不宣。 韩彧开口了:“我比楚少晚两届,不过,他在学校很出名,我也只是远远见过一眼。” 楚天昕也笑得和善:“佟伯伯选的人,肯定是没错了,我想韩先生肯定有过人之处。” 两个人明明都是和善的,客气极了,气氛中确实剑拔弩张的凌厉。 从前,他们一直斗,是为了一个女人。现在,他们又打算继续斗下去。 谁让彼此,刚刚打算放下芥蒂,老死不相往来,韩彧却又站到了楚天昕的对立面上。 他抢走了嘉丽成衣,陷害罗英霆。 也许这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彼此心里一直计较,才是真。 他要捍卫他到手的奖品。 他要捍卫他付出的努力。 这时,佟国昌的手下忽然贴近,对着佟国昌耳语了几句。 佟国昌笑着对楚天昕和韩彧说:“你们先聊,我去处理点小事。” 这似乎似乎专门为了他们说说话,叙叙旧。 也就不必客气了。 目送着佟国昌离开,两人更是不加掩饰。 “没什么过人之处。”韩彧应对:“干爹教会了我很多,他一直很费心。” 楚天昕微微挑眉:“不管怎么样,今天恭喜了,佟伯伯一直非常疼爱嘉丽,肯把她嫁给你,看样子是十分放心了,十分期待有朝一日能跟你合作。” 徐嘉丽在一旁听着,也不插嘴。 他们三个,全都知道内情,知道的少了,也能推理的出来。 在情敌面前,一切厌恶都是不加掩饰的。 韩彧轻笑,干脆了一点:“合作的机会有很多,只是被楚少拒绝了。” 楚天昕挑眉,微哂:“我以为是谁,畏首畏尾不肯出来,如果早知道是你,我当然不会拒绝。” 韩彧也不恼,争取合作更加重要,他明白失去了传城的合作,对于嘉丽成衣是一件多麻烦的事:“那么现在呢?” “现在也不可能。”楚天昕耸耸肩,用看戏的口气说:“你说的太晚了,公司已经通过了新的供应商。” “哦?”韩彧挑眉,看样子没什么可能了,也就不打算继续委曲求全:“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只能说抱歉了,不好意思……” 话还未说完,有人端了两只郁金香高脚杯。 是徐嘉丽。 先递给韩彧,微笑着说:“老朋友见面,喝杯酒吧,毕竟今天是我们的订婚宴。” 韩彧便接过来,香槟酒,金色的酒汁,随着手的动弹,轻轻地挂杯。 楚天昕也接过来,这仇,看样子是坐死了。 他不计较,潦草端着杯。 两只酒杯碰撞在一起,晃动的晶莹液体下,是激流的暗涌。 合作不成,只好反目成仇了。 都当自己手握胜算,楚天昕放下酒杯,率先离开。 “怎么样?”蒋晨曦追上来,悄悄问楚天昕:“是谈合作?” “嗯?”楚天昕靠在桌边,一面应声,一面朝着不远处的一位漂亮女士点头致意,完全的心不在焉。 “然后呢?” “破裂了。”楚天昕对一旁服务红酒的侍者笑着说:“请帮我倒一杯。” “怎么会破裂了?”蒋晨曦还是很希望能够取得合作,至少先有往来。 “我没有兴趣跟他合作。”楚天昕干脆抬出身份:“不过是一些衣服,我觉得我完全有权利决定这件事。” 楚天昕的不悦表现得相当明显,蒋晨曦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远处,有一群人围在一起,十分鲜明。 “那是在做什么?” “喔……”蒋晨曦小声解释说:“不是都传佟国昌特别信算命?他有个专门的算命师傅一直跟他在一起,听说他事业上很多重大决策都是靠这个人,其实只是故弄玄虚而已。” 楚天昕挑眉,不置可否,他算得出他佟国昌无子送终吗? “这次来,是说要给新人解签的。” “那去看看吧。”印着一股莫名的冲动,楚天昕朝着人群的方向走过去。 这是他最后悔的一件事。 有些东西,信则灵,他宁可什么都不知道。 那位大师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穿了一件样子老土的长袍,六七十岁的模样,蓄着胡子戴着小圆眼镜,就像民国时期教授私塾的老先生。 佟国昌在一旁,称呼他为“王老”。 韩彧正摇着签筒,一支竹签慢慢的掉出来。 韩彧似乎十分相信,毕恭毕敬的,把竹签递到了王老手中。 楚天昕纯属看热闹的路人甲,只觉得不伦不类,他不信这些,从蝴蝶命格的说法开始。 “第十八签,红日溶金。是上签。”王老故弄玄虚一般的,扶了扶他那古董一般的眼镜:“金风吹起千树万木春,绿水涤心寻芳花复开。” “请问王老,是什么意思呢?”佟国昌毕恭毕敬。 “财运亨通,大展宏图,失而复得。” 这样的释义…… 徐嘉丽深深的看了韩彧一眼,他脸上毫无表情。 他活到现在,失去的太多了,实在不知道“复得”的会是哪样。 没什么意思,楚天昕坚持认为,在这种场合中,罐子里的签,应该全都是好的。 不自觉的,发出一声嗤笑。 正要离开,身后传来王老苍茫又干涩的声音:“楚少是有什么异议?” 一切都像算计好了一样。 楚天昕回过身,不打算留给江湖骗子太多的颜面:“我从不相信算命。” “冒昧的说,我前些日子推算过你跟你太太的生辰八字。”王老捋着胡须,仍是那种波澜不惊的语调:“蝴蝶命格,婚配的好命格,‘命’虽好,但对‘运’的影响实在不吉。” 韩彧也在旁边,大家都听着,楚天昕犀利起来:“您的意思是?” “已经形成,离婚也于事无补。” 楚天昕轻哼:“我从不信那些。” 却还是有些心虚了。 他们都这么说。 不知是好还是不好,反正坏话听得多了,就不想顺从,想逆反。 “信与不信,求个签吧。”王老说:“我这签筒里,可不是只会掉上签。” 佟国昌连忙阻止:“王老,您不是一直都……” “不妨事。”王老摆摆手,叫人把签筒递给楚天昕。 楚天昕只觉得,这江湖骗子为了骗佟国昌,看样子也下了一番功夫,伪装的满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啪嗒。 他一个没注意,一支竹签掉在桌上。 楚天昕自己先拿起那支竹签。 上面写着:“第三十九签,下签:七月流火。” 没来由的,心里一紧。 但还是把竹签递给王老。 “仙露蔓草浅绿乱纷飞,雁子无痕难识青云路。”王老无悲无喜,表情冷淡:“家庭不睦,事业难行,好运将尽。” 纵使心里有些微妙的惊慌,楚天昕仍是表现得十分镇静:“我说过了,我不信这些。” “信与不信,你慢慢就会知道,劝你还是小心一些,夫妻之间相聚能少则少,才是避难的良方。” “简直是无稽之谈!”楚天昕动怒了! 场面全都肃静下来。 楚天昕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 “抱歉,佟伯伯。”他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我女儿昨天生病了,我还要陪陪她。” 佟国昌十分客气:“嗯,王老那些话你可不要放在心里,人的命运都是自己决定的,尤其是说到你跟琳琳,你们感情这么好,怎么可能是那样!” 又对王老说:“王老,您快去休息吧,我送天昕出去。” 走离了那群人,楚天昕依然觉得身后如芒在背。 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chapter.328 这些日子以来,一切都悄悄的平静下来。 想起那个签文,楚天昕心里总是有些郁郁。 很偶尔的,林琳的电话会打过来,似乎一天之中,他们共同醒着的时间不多,这可恶的时差。 对话仍是淡淡的,她更多的在问孩子。 很偶尔的,也会问起他的近况。 问他的工作,问他的饮食和休息,问他是不是又开始不分时间段的喝咖啡。 关于她自己,她也不怎么说。 只说一直很好,虽然他们视频聊天,他可以清晰地发现她的消瘦。 初到国外,水土不服其实太正常不过了。 留学终究是辛苦的,这不是钱可以解决的问题,没有同伴,没有一样肤色的人群,一个人在漫无目的的陌生中,那种孤寂,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体会的艰辛。 学校里白种人居多,四人间的学生公寓,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房间。 休息日的时候林琳会去看看姑姑,聊的都是些家里的事。 生活,简单而乏味。 第一次,她如此静下心,用来学习。 这段日子以来,韩彧开始混的风生水起。 或者就好像签文中说的,他简直顺遂到了极点。 只是隐约的……在好奇“失而复得”的东西。 桌上的手机在震动,贺敏莹的名字闪烁在屏幕上。 他们昨天才见过面,她好像还不知道他订婚的事。 明明已经闹得很大了,只是韩彧宁可相信她并不知情,相比这样的事件,她更容易关心的是淑女屋又出了新款的裙子。 她那么单纯,好像从来不懂任何事。 “喂?” “在忙呀?”她听到他的声音淡淡的,那边也十分安静。 “不忙,什么事?” “你总喜欢问我有什么事!”她微嗔,女人总是这样,没有生气的时候,喜欢佯装生气,真的生气了,反而说不出话来:“我没事不可以找你吗?” 他轻轻地笑起来,乐于接受她的小小折腾。 “不过,今天真的有事。”她笑着说:“我姐姐忙完了,她快要回去了,说无论如何要见你一面。” “哦?”韩彧心里有些说不出口的感觉。 像是有些不详。 “怎么?”她变得十分敏感:“你不愿意来么?” “哪有。”他反驳:“我中午恐怕没有时间,晚上怎么样?” “我姐姐一天都有时间。只要你有空,什么时间段都可以。” 答应了这件事,说实话韩彧心里并不痛快。 总觉得有点什么东西在逆着,他自己也说不清。 也许是他理亏在先吧,哪有人像他这样,口口声声说要负责,到头来也没打算娶她。 很快,地点已经订好,贺敏莹告诉他,都是她姐姐在操办,看得出,他即将要见面的这个女人,可能是比较利落的类型。 挪开了晚餐的时间,韩彧来到云楼酒店。 他暂时没有想过为什么约会地点是这个地方。 也许因为云楼酒店是a市综合评价最高的酒店吧。 韩彧推开门,小包厢里,一个穿着十分客气的女人站起身来,见到他,微微一笑:“你好,我是贺敏晶。” 韩彧微怔,对于她的相貌和名字,他有些似曾相识。 不详的预感,他竭力搜索,自己认识的人当中,是否有一个这样气质的女人,她干练,精明,一丝不苟。 先应付她:“你好,我是韩彧。” “我当然知道。”贺敏晶笑的有够官方:“请坐吧,我想,你还没有想起我是谁,那么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莹莹的姐姐,我叫贺敏莹。” 她已经两次强调了她的名字。 韩彧却只觉得眼熟、耳熟,可她是谁? 一时记不清。 贺敏晶见到他茫然的表情,淡笑着解释:“如果我没有记错,你认得林小姐吧。” 韩彧顺藤摸瓜的想着,眼前的人十分眼熟,看样子又认得林琳……况且,她是跃驰汽车的人…… 猛然间,韩彧想起了什么:“是你!” “终于想起来了。”贺敏晶喝着茶,似乎漫不经心的吐出一句:“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我对你的印象还算深刻,毕竟只一个你,已经搅得林家天翻地覆。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我妹妹的‘男朋友’竟然也是你,韩先生……”她微微眯起眼:“看样子我要站出来反对了。” 韩彧承认,自己确实对不起贺敏莹,尽管他非常想把自己的心拿去喂狗,但也一样觉得愧对她。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原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翻身了,”贺敏晶嘲笑道:“但如果我没记错,前些日子我好像参加了韩先生的订婚宴。” “抱歉。”韩彧说:“确实是我伤害了莹莹,为此我感到很抱歉,我会尽量补偿她。” “怎么补偿?”贺敏莹说:“现在我妹妹恐怕还不知道这件事,你能给她什么?跟她结婚可以吗?你可以不结婚吗?我想,如果你拒绝了跟徐小姐的婚姻,那我妹妹即使跟你在一起,日子也不会好过。我希望你放了我妹妹,不要继续伤害她。” “除了婚姻,我什么都能给她。”韩彧无心恋战,不想听她讲道理给他听,站起身来,说:“我会找个机会对莹莹解释这件事,如果她愿意继续跟我在一起,那么我会尽力对她,如果不能,我也无能为力。” 他穿上外套,打算离开。 失去了她,他有一点小小的难过,却只是淡淡的,再也不会疼。 只听见贺敏晶突然站起来,对着他的背影说:“你等一下,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他没有回头。 他见到贺敏晶,想起他跟她之前的碰面,好像又回到那个时候,他还拥有她,那时候,他们都年少无知。 真是物是人非。 “你是不是觉得,莹莹很像林小姐?”她急急地说:“其实来之前我已经猜到了,但是她跟林小姐是不同的,不管你们从前发生过什么,莹莹是无辜的!” “没有。”他离开了那个见鬼的房间。 闲来无事,兜风,然后去小五那里喝酒。 房子重新整修过了,冰冰还没有回来,韩彧到小五家去敲门。 “等下等下!”里面的声音急匆匆,隐约有女人的声音,冰冰回来了? 小五跑过来打开门,韩彧刚刚踏进房门,一名陌生女人从卧室里出来,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裸露在外面的肌肤皆是鲜红的吻痕。 “好像不太方便啊……”韩彧尴尬:“我还是先走。” “没事,进来吧!早就完事儿了!”遂喊那个搔首弄姿的女人:“回去把衣服穿上点!没看到我哥们在这!” 女人回去穿衣服,韩彧有些尴尬,以往小五从不领女人回家,无论跟冰冰吵的再过火。 韩彧刚坐下,那女人已经端着水来了,满脸妩媚的笑容:“是韩哥啊,早就听五哥说起了。” 韩彧不苟言笑:“怎么称呼?” “叫我阿莉就好。”南方口音,带着海边的腥气。 房间里拉着窗帘,灯光昏暗,桌上有来不及收拾的锡纸残片,火焰燃烧的痕迹。 小五碰这东西很久了,看那阿莉也是浑浑噩噩的一副模样,看样子他们比较有共同语言。 喝了口水,隐约觉得味道有些怪。 韩彧也没有多心,在小五这里,什么都不需要多心。 小五找来人把阿莉送回去,从楼下上来,发现韩彧斜靠在沙发上,扶着额头。 “怎么了?”他见他一身冷汗:“胃病又犯了?” 韩彧摇摇头:“头特别晕。” 小五见他的样子,立刻端起他的水杯,闻了闻,骂道:“这死女人!这杯子好像刚刚装过粉儿。” 韩彧无语了,他不沾这些。 朦胧中,小五递过来一支烟:“抽根烟散一散。” 接过那支烟,点燃。 有些头昏,夹杂着一种别样的快感。 升仙一般的缭绕,他感觉不清,只觉得眼前有了模糊的幻觉。 一切都变得轻巧了。 “跟传城的问题交给韩彧去解决。”书房里,佟国昌接着电话:“随便他怎么去弄,想什么办法都好!如果不能合作,就要传城消失……那不过是给人租房子的小生意,交给他去办就好。” 佟国昌终于放下了电话。 徐嘉丽恭维:“干爹真有办法,不过……楚天昕看样子很坚决……” “小朋友初生牛犊不怕虎是难免的事,让韩彧去想想办法,他总会答应的。” “您想要什么时候收走韩彧手里的股份?” 佟国昌抬起头,轻笑:“我没有打算收他的股份,我要他就在嘉丽成衣。我年纪大了,也一直没有个孩子,做这行的,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手里的生意总要漂白,浩然他们都不行,我把韩彧给你,就是要你好好看着他,你肚子里的孩子也需要一个父亲。” chapter.329 “可是……”徐嘉丽还想说些什么。 “没什么可是。”佟国昌说:“韩彧才走出校门没几天,从前,有个林琳做他的腰眼,现在他一无所有,我也猜,林肇川肯定没有善待过他。这小子想成功,但是经验不足,正好我们拿捏着他,我想……嘉丽,这点本事你总有的吧?” “可是……我……”是否是女人的直觉,她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没什么可是了。”佟国昌亲昵的拍拍她的肩头:“把肚子里的孩子照顾得好一点……哈哈,没想到啊,柴玉丽跟我斗了一辈子,最后还是斗不过我。” 徐嘉丽低着头,只浅浅的笑,不吭声。 心里,是深刻的怒意。 那些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享受祖上的福荫,可她呢,为了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简直困难到了极点。 世事就是这样的不公平。 很朦胧的,韩彧终于醒过来。 茫然四顾,小五正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吸烟,看电视。 头很疼,身体很轻。 微微的动了动,身体终于是自己的了。 “舒服点了吧?”小五发现他好点了,松了口气:“你手机响了好多次了,白骨精的电话。” 韩彧扶着额头,坐起身体,拿过桌上的手机,几个未接,有贺敏莹,有徐嘉丽。 回拨过去,那厢很快接起来。 徐嘉丽的声音平平淡淡的:“怎么没有接电话?” “有点事。” “嗯……干爹希望传城的事你来出面解决,如果不能让他跟我们合作,那么就想办法,要他没办法跟任何人合作。” “嗯,知道了。” “韩彧……”徐嘉丽很不放心:“你有办法说服楚天昕么?” “没有。” “那么你……” “到时候再看吧……”他叹息:“你知道事情怎么回事,你都说服不了他,我也很困难。” “确实很麻烦,不过,干爹给你的期望值很高。” “嗯……很晚了,你早点休息。” 挂了这通电话,韩彧扔在叹息。他真的没有办法说服楚天昕。 “你打算怎么办?”小五也听到了。 “不知道。” “还去找他谈么?那不是自找没趣儿?” “确实是这样……”韩彧想了想,说:“只能先请个中间人去找他谈,楚名达那边怎么样?我感觉找他的胜算会大一点。” “这段时间确实查到了,传城还是没有签约,不过好像已经打算和我们当初的对手签约了,就是蓝翎集团,那边接洽的还算不错。”小五忽然问:“你觉得中间人应该请谁?楚天昕现在会给谁面子?” “往近了说,肯定风姿美艺那边能说得上点话,毕竟是他姐夫,林家肯定也能,如果找楚名达谈,成功的几率会高一点,但是……楚明达跟我们一点交情都没有。” “那就只能找楚天昕了?”韩彧自动排除了杜家和林家。 “还有一个人也能说得上话。” “谁?” “林琳。”小五见到他脸色阴郁下来,连忙解释:“圈子里都说,现在林琳把楚天昕吃得死死的,要是我们能说服她……不过你肯定不愿意,再想别的办法吧。” 别的办法? 他自然会去想别的办法。 就算今后的选择,自己的行为再无耻,在她这里,他还是想让她留着那个自尊的角色。 别人家自然不能久留,况且韩彧刚刚误吸了粉,身上也是难受的要命。 回了家,房子还是那样,重新装修过,早已不是当初的晦暗。母亲的遗像摆在墙上,是她去世前不久的照片,将她苍老,枯槁的魂儿,全都封印进去。 悄悄地开门,韩宝宝率先冲了出来。 摇着尾巴,它见到他就会变得开心起来。 蒋叔叔还没睡,坐在沙发上看着战争剧,见韩彧回来了,忙问:“吃过了么?我给你留了点饭。” 韩彧点点头:“吃过了。”没有食欲。 “吃过了就好……唉……刚刚啊,贺医师的女儿又来过啦……怎么?你们吵架了?我看她红着眼睛,等了你好半天。”蒋叔叔念叨着:“虽然你妈妈的病最后也没有办法,但是贺医师帮了我们很多忙,所以啊,你要好好对待人家。” 韩彧弯着腰摸着他的狗,声音低低的:“嗯,我知道的。” “这小东西我今天领着它洗澡去了。”蒋叔叔笑起来:“瞧瞧,多干净。” 是啊,韩宝宝很干净,个头也很大了,它已经快要两岁,如果有一个合适的伴侣,可以做母亲了。 “对了,你小姨也来了,还说,她那个房子太大,也没有人气,要是咱们愿意呢,搬过去一起住,也省得你总得两头跑。” “这我没什么意见,您看吧,蒋叔叔。” “呵呵……那我跟你小姨去安排了,我也说,咱们家人少,住在一起也热闹……我也老了,你小姨也老了,老人们做个伴,互相有个病都能照应着。” “嗯,要是能搬,我来弄,你们只商量一下就好。” 韩彧正要推开自己卧室的门,蒋叔叔忽然想起了什么:“唉,韩彧你先等下。” “怎么了?” 蒋叔叔压低了声音:“华夏来了,她也等了你很久,听说坐了很长时间火车,我就让她先去你房间休息一会儿,你今晚上来我这屋睡吧。” 韩彧终于露出了进门后第一个笑容:“她怎么也没给我打个电话?” “你那么忙,总打扰你不好,你不是要结婚了么,她特意赶来的。咱们先别吵她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华夏……看吧,走到现在,陪伴他的仍是华夏。 虽然这中间经过了那样多的事,他们的命运是相若的,她过得好时,他一直糟糕透顶,现在轮到他好一些了,她又衰到了家,不过还好,他们没有丢弃过对方,一直都是朋友。 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些不同,那便是,当初,他跟林琳在一起,华夏一直反对,如今……她已经知道,自己即使反对,也拉不回已经在那条路上越走越远的他。 还好,大家都变得现实了。 蒋叔叔睡觉打鼾,这让韩彧一时间还睡不着,老人都是这样,他闭着眼睛,脑子里是混乱不堪的事。 朦胧中,他看到母亲。 她躺在病床上,瘦弱不堪,她拿着他的衣服,一直在想他,而他……他就在旁边,任凭他如何大声喊叫,依然不能将思念传递到她身边。 也许……他已经死了……那个死掉的人,不是他母亲,是韩彧自己。 猛地张开眼,韩彧浑身冷汗,手脚是暂时的麻痹。 又想起那个签文……失而复得。 他真的能失而复得么? 他失去的从来没有那么简单,在他十二岁的那年,他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在他二十四岁的那年,他的母亲也走了,伴随着这一切的是,他的感情,他的梦想全都走了。 从小到大,所有人询问他的梦想,他都说想要做一个律师,那种看起来前途远大,又光明磊落的道路。如今,他终于不用再这么回答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份工作到底算什么,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从那次掉进了徐嘉丽的圈套,一直引火烧身,害怕坐牢,只好逃亡,逃得……连母亲去世都没有守在床前,他不能为她送终,只偷偷地看了一眼,他忘不了那一眼。 她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心电仪,氧气罩,她要死了,他却没办法去握着她的手,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在恐惧者死亡,担忧着孩子以后的路会更加艰难。 后来,还要谢谢叶泽文,消了案底,他亦再也找不回那个过去的自己。 他丢掉的那些,还有什么能找得回来。 韩宝宝安静的卧在床脚,他的青春,那么沉重,到头来,留得下的,全是对不起,一个寂寞的人影和一只孤单的狗。 他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敢再去想。 可能是因为国外的缘故,林琳的课业十分轻松,意大利的夏季非常美丽,尤其是水城威尼斯,偶尔去坐落在小船上的咖啡厅喝杯咖啡,真是一种享受。 生活简单而充满乐趣,只是林琳很想念自己的孩子。 非常的想念,甚至,会在梦中梦到,孩子是不是病了,出了事,然后不管几点,也要打电话回去仔细询问一番。 其实她不必担心的,楚家把孩子养的非常好。她的跃驰汽车,她的孩子,他们都悉心打理。 很多事,都是经历了才明白,原来在女人的人生中,不是爱情最重要,她从前,以为自己的生命活的是韩彧一个人,或者是她想象出的爱情。 可是现在,才多久,她已经找到了更重要的人,或者说,在她心中,楚天昕也变得相当重要了。 chapter.330 他是她丈夫,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必须承认,他们的一切都连在一起了。 她也在相信,孩子是他的,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就像她……在抗拒了这么久,最终,也是自己决定来到这个国度。 每天,楚天昕都会打电话给她,他的msn通常都会在线,彼此汇报着自己的生活。 在他的引导下,她也开始主动地挂着msn,等着他上线,然后在彼此都没有睡着的时候聊聊天,一解相思。 想来,女人还真是薄情,她自己也是如此,放掉了一个,抓住了另一个,处心积虑的想要从前的那个人,最终,还是退而求其次,虽然,大家都说,现在的人更好一些。 洗过了澡,林琳准备睡了,果然,楚天昕上线了。 “还没睡?”信息很快过来:“在等我呢?” “嗯,比较习惯你跟我说早安之后再睡。” “宝贝儿。”他发过来视频通话邀请:“来,老规矩。” 听说夫妻间,要经常拥抱,经常甜蜜,才会让婚姻保鲜。 他们不能拥抱,但总要天天见面。 接受了邀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有人敲门。 开门,是艾丽,她的室友。 在这里,林琳住的是双人的学生公寓,其实严格说来,就是一个大房子里,各自拥有自己的房间和浴室厨房,但是在国外,真是诸多禁忌,林琳手艺也差,只能烤个面包。 艾丽是意大利女孩,闲来无事的时候,很喜欢带着林琳去她的家里,她很漂亮,是那种欧洲人式的美,鼻梁高耸,眼窝深陷,皮肤白的如同瓷娃娃一般。 “亲爱的!幸好你还没有睡!”她们很熟了,艾丽跳进来,见到开着的电脑,笑着说:“又在看你老公吗?” 视频的另一端,楚天昕那边好像也来人了,电脑屏幕前换了个人。 是个年轻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眼镜,看起来非常文雅。 “哇哦!”艾丽尖叫:“他好帅哦!” 林琳还未说什么,对面已经打过来一行意大利文:“当然,美女也非常迷人。” 艾丽是因为洗澡突然断水的事来找林琳,这间公寓偶尔会断水,艾丽已经投诉了许多次。不过这次,她可没有投诉。 抢走了林琳的电脑,与对面的那位陌生男士讨论的火热,林琳去公寓管理员投诉回来,发现他们已然聊到了孩子的抚养问题。 “亲爱的,我要借用你的电脑一下哦!你的手机响了很多次呢!”艾丽头也不回,很明显是堕入爱河。 是楚天昕的来电,林琳躺着给他回拨过去:“电脑被抢走了?” “嗯。”他懊恼的笑着:“被江晨逸抢走了,真是没办法。” “我也一样,被艾丽抢走了。” 他先是笑,忽然问:“想我没有?” “我可不可以说……我比较想子恒?” “不可以。”他说:“我会吃醋的……不过,我真的很奇怪,你怎么那么想她?” “本能啊!”林琳知道他只是玩笑而已:“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想,谁来想?” “傻瓜,如果你说你想我,我就会给你一个惊喜。” “好吧,那我想你。” “太牵强啦!” “那我……”她苦恼起来:“你一说惊喜,我就很好奇啊。” “需要一点时间,傻瓜。” 一直聊到十点多,艾丽才留下了联系方式给江晨逸,结束了聊天。 “他真的很帅!”艾丽意犹未尽:“琳,他是你丈夫的朋友吗?要帮我问问他有没有妻子或是固定女友,如果没有,我想我们可以发展一下哦!” “他好像……在我们国内呢……你是意大利人呃……” “那不是问题。亲爱的,什么都不能阻拦爱情,只有他的妻子和女朋友是不能逾越的。” “是么?”林琳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 这个话题让她有些难过。 她从前输了,输在了一个她甘心情愿放弃做公主,却依然不能兑现对她的爱的人。 许是受到的教育不同,林琳找不出语言来说服她。 原来,自己犯过的错,仍有人在继续犯着。 她在她眼中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琳?”艾丽忽然眼神躲闪起来:“我知道了一个秘密。” “秘密?”关于谁?直觉是,关于她。 “我想我不该骗你,刚刚,我跟江先生聊到你丈夫……”她说:“我想你有知道的权利。” “我丈夫?” “嗯……江先生说他是个很可怜的人,他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不过,你是他的药,你要好好对待他。” 林琳立刻认真起来:“只有这些吗!”关于楚天昕的秘密,她一直好奇,不是不想知道,而是直觉到那个秘密并非好事,也许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 “我觉得……”艾丽也是满脸疑惑:“他只说了这么多,还是我们聊天时候他无意透露的,我想……这里面肯定有一个秘密。” 艾丽是林琳在意大利关系最好的朋友,她与她说了不少心事:“这些我都知道……可是鑫鑫他,性格非常内向,我……总觉得这一定不是好事,我不敢问他,怕他痛苦……” “看样子……你也很爱他。”艾丽握着她的手:“早点忘记那个人,要开始新的生活,你现在有孩子,有丈夫。” “我想我已经忘记了。” “你有没有忘记他……要取决于当你再次见到他,还会不会有感觉,哪怕是……伤心的感觉。” “那如果……有一点点伤心,但是并不是很伤心呢?” “我听过一句话。”艾丽笑着说:“在你最快乐的时候,你能想到的人,是你爱的人,在你最难过的时候,你能想到的人,是最爱你的人。” 林琳只剩叹息,再也说不出一句。 前尘往事,慢慢的变远了,那些伤口,也慢慢的愈合了,只剩一个疤。 不看,就忘了。 而对于楚天昕,林琳只觉得,她对楚家的芥蒂不是没有,她只是不敢面对。害怕真的有那么一天,她心理恐慌。 怕林肇川言中了,她怕自己连他都不能相信了。 原来钱很重要,它能考验出真心。 而她,也因此不知道他的真心到底掺了多少杂质。 孩子是他们家的,虽然跟着她姓林。她其实一无所有的,除了那些被人觊觎的股份,平生第一次,遇到麻烦事躲了,她宁可远距离的享受着他的爱情,忍受着跟孩子分离的痛楚,也不愿意站在他身旁去捕捉蛛丝马迹的怀疑他。 心里一点都不安宁。 也许总会考虑好,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韩彧这一天都有些心神不宁。 唯恐家里出了什么事,得了个空闲,立刻回家去看一下,发现家里没有人。 也没有韩宝宝。 蒋叔叔去哪里了?韩宝宝又去哪里了? 老人家不怎么喜欢拿手机,他也记性差了,总忘记带在身上,手机丢在茶几上,韩彧只好去问问邻居。 “好像你家那只狗遛的时候跑丢了,你爸怕你生气,出去找了,你也赶快找找他吧,年纪那么大了别出什么事!” “好的,张阿姨,如果他回来了,你一定要联系我好吗?”“好的,你也小心,外面车那么多!” 原来是韩宝宝丢了。 心里有些空空的,它能去哪里? 韩彧急匆匆的找出去,担忧蒋叔叔出什么事,他们虽然没有血缘,他却终究是他感情上最后的一个亲人。 小区里里外外的都找了一遍,一直不见人。 他宝贝的东西,统统都不见了,他只希望蒋叔叔不要因此出了什么事,狗……丢了也就丢了吧。 找了很久,终于在自行车棚的角落里找到了蒋叔叔。 蒋叔叔手里拿着一跟竹竿,正焦急地看着墙角的方向。 听到脚步声,扭过身,见是韩彧,立刻懊恼地说:“韩彧啊,你快帮我把它弄下来,它要跟那只野狗跑呢!” 韩彧也朝着墙角望去,韩宝宝身边还有另一只,看起来十分肮脏的野狗。 韩宝宝依偎在它身畔,它光鲜的皮毛,是那样的刺眼。 韩彧朝它做着“过来”的手势:“宝宝,下来好吗?别跟他走,爸爸重新给你找个男朋友好吗?” 他也不知如何劝阻。 不知如何阻拦他的爱犬要与别人私奔的事实。 它跟着这只狗一定会受苦的,很有可能被人抓走卖钱。 韩宝宝下意识的想要朝着韩彧冲过来,脚步迟缓着,看着身边的爱人。 它又退回去。 尽管眼神中带着留恋,可是它也做出了选择。 chapter.331 韩彧干脆冲过去想要抓住它,韩宝宝却“搜”的一下,跟着那只野狗跳上了墙头。 它打定主意了,他拦不住它。甚至,它逃走的时候,都没有回头。 它义无反顾。 “这可怎么办呀?”蒋叔叔着急起来:“我再去那边抓它!” “不用了。”韩彧拉住他:“它执意要走,我们也不用拦着了。” 他很失望,却不能阻拦,每个人,甚至连一条狗都有自己的选择。他只是伤感,自己连一条狗也弄丢了,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离开。 他没有时间。 不愿去想。 也不能。 有些失魂落魄,蒋叔叔一直在道歉,韩彧还要花心思安慰他,可他……要谁来安慰?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不管用什么手段,他变得不同了,似乎一夜暴富一般的发财了,社会地位提高了不仅一个档次,可他失去的一切,依然没有回来。 他仍在不断失去着。 算了,顺其自然了。 手机一直震动着,韩彧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其实并不陌生,尾数很熟悉,是贺敏莹的号码。 他删了,因为见过贺敏晶之后,他觉得他们已经在无可能。 接起来,那厢是开心的声音:“我姐姐终于走了!我这些天都不敢给你打电话,韩彧,你是不是说错话把我姐姐得罪了呀?” “没注意……怎么了?”他明知故问,口气克制而冰冷。 “说我跟你不合适呗,不过啊,你别担心,我觉得她是对你有点误会,我会想办法解除误会的!唉,其实她就是喜欢那种像她们公司老板那样好脾气的类型,谁让她那么厉害。” 贺敏晶的公司老板? 是啊,大家都喜欢楚天昕。他英俊,风度翩翩,待人接物向来是一身贵族气。韩彧咬牙冷笑,不想回应。 对面也就沉默下来,因为他没有回音。 她还是不够伶俐,比起那个人,她总是差了那么点点聪明机灵。 是他忘了,她们不是一样的。 或者,是他太敏感,还是终究不肯再期待谁。 沉默了许久,韩彧只得:“可能吧……” 无力的,他突然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多在乎她。 这之余他们两个,都是一场悲剧。 “我就是怕你担心,所以给你打个电话,你放心,我们的事,我会想办法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多么耳熟的一句话啊。 他何德何能。 韩彧忍不住,终于开口:“莹莹……咱们……还是结束吧。” “什么?” “我也不想再瞒着你了,你姐姐之所以反对我们……”他决定坦白,这个决定有点艰难:“是因为我已经订婚了,最近我一直在犹豫……我要不要告诉你,或者……我该选择谁,可是……对不起,我想……我不能再继续耽误你。” 贺敏莹先是狠狠停顿,紧接着,声音立刻提高了个八度:“你说什么?你是说……你跟我在一起还跟另一个人在一起吗?” “我没有跟她在一起……可是,我想我们会结婚。” “我听不懂……”她慌乱着:“我们见面说好不好?” “不要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但是……很抱歉伤害了你。”她得单纯,还是让他愧疚,不得不说真话,尽管她不是那个人,他很清楚,也愈发的清楚。 她终于真的远离了他,连剩下的狗都不在了。 也许他不必留恋过去了,那不过是继续伤害无辜的人。 “你总得见我啊……你这样……说分手就分手吗?”她很着急,一时间不能接受这件事。 “对不起,还是不要见面了,如果你需要什么补偿,就告诉小五,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请你……忘了我吧。” “韩彧!”贺敏莹尖叫:“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他径直挂断了电话。 只能无奈的承认,对,他没有骨气再听她说下去。 甚至没有语言回应她。 也许他真的错了,从一开始遇到林琳。 他拿不起,放不下。走到今天这一步,纯属活该。 扔在桌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着,发出嗡嗡的声响,不停的变化着位置,他不肯接,也不想接,不想挂断,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的,烦。 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残忍。 却也知道,他终究不会选择她。 诚如贺敏晶所说,他喜欢的,不是她。 因为不爱,所以,人也变得残忍了。 后来,他的手机平静下来。 或许,她也开始学着接受这个事实。 一个……他根本不爱她,只是耍她的事实。 有些心浮气躁。 躺在床上,有轻微的失眠。 电话又催命般的响起来。 晚上的电话,向来没有好事。 却是小五的号码,犹豫了一下,接起来:“什么事?” 音色有些嘶哑,他抽了许多的烟。 嗓子是干涩的。 因为烟熏火燎。 “你跟贺敏莹怎么了?”小五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她在我家呢,说你突然说要分手。一直在问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我……”说不下去,他的纠结。 “想通了?”他问。 “算是吧。”韩彧叹息着。 “那你别来了,我搞定她。”小五心领神会:“千万别来了啊!” “……好。” 以小五对于女人丰富的经验,他来处理,也许比他更加合适。 多可笑,他从那么早开始接触女人,依然不了解她们。 反正他不能再见她。 这些日子,艾丽和江辰逸打得火热,时常有新的发展传来,虽然都是精神上的,却让艾丽整个人精神焕发。 林琳被迫接收了许多关于他们的故事,女人都是喜欢分享爱情故事的。 爱情故事都那么相同而细致,无非是一个眼神的交流,却令人怦然心动,这真是个神奇的过程。 初夏的学院,真是美不胜收,也许意大利的人都比较懂得生活,反正没有什么比在午后,置身于美轮美奂、格调高雅的校园中,喝一杯下午茶更加令人舒适的了。 “他说他觉得我很特别。”艾丽陶醉着:“lin,中国,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为什么他知道的事情总是那么多?而且,总是能抓住我的心?” “他也受过欧洲的教育。”林琳笑道:“你们认识多久了?” “大概一周了。”她美美的说:“却好像已经认识了一个世纪。” 看吧,爱情的力量多么大,它能把时间变得不像时间。 “你对他一见钟情了?” “不……是我们彼此一见钟情了。” “坠入爱河了?” “有这可能。” “我还是比较相信,相处的时间长一点,然后再相爱。” “不!不!”艾丽反对:“爱情与时间毫无关联,我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他是与众不同的。” “哦?不是因为他帅吗?” “不仅如此,他很有魅力。” 是啊,谁说,一见钟情,与色相无关?林琳还想说什么,有同学走过来:“lin,学校门口有个帅哥找你。” 帅哥? 一时间还真想不到是谁,林琳只好站起身:“艾丽,我先去看看我的桃花运是不是来了。” “结了婚的女人没有这项权利了!”艾丽的思想并未开放到支持婚外情的地步:“不过被男人欣赏还是很幸福的事!如果可以,我想见到他!” 林琳笑着离开,去学校门口。 会是谁?心里隐约得有个想法,又觉得不那么可能。 学校门口经常会有一些艺术系的学生举办画展或者其他展览,今天是有同学在发放画廊的入场卷,也是学生们举办的。 现在,分发入场卷的女生正在跟一位男士聊天,两人都哭笑不得,似乎在争执。 仍是一身洁净的近乎透明的白,站在威尼斯清雅的街头,出众的人,永远都那么出众。 楚天昕…… 她该认同的,会千里迢迢前来看她的,总是他。 林琳来到他身边,楚天昕看到她来了,立刻放下争执,是不是太久不见,两个人都有些停顿。 还是他先开口,脸上有淡淡的倦容,带着一身风尘:“我说了,会给你个惊喜。” 林琳只朝着他身后探头去看:“我女儿呢?” 楚天昕也朝自己身后去看:“没有来。” “……” 他苦笑:“难道我不算惊喜吗?” 林琳好笑的看着他,终于肯扑到他怀里。 想女儿是一方面,但说完全不思念他,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的怀抱中,带着她熟悉的温柔和暖意。 她有些沉沦,在异国他乡,终究还是寂寞的,不被察觉,不等于完全没有。 chapter.332 “你怎么来了?”她明知故问。 “突发奇想。”他一身的风尘,却仍是笑得很淡然随和:“还算惊喜吗?” 林琳却有些腼腆了,说了些无用的话:“我记得,前几天你就跟我说过要给我惊喜,我以为,不仅仅是这样呢?” “不会。”他道:“仅仅是这样。我只是觉得……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吃一顿饭了。” “那么……”她眨眨眼睛,调皮的说:“先去喂饱你的肚子?” “嗯……”楚天昕忽然奸诈起来了:“最好连其他的也一并喂饱了。” “你……” 上当了,她这才发觉,顿时愕然。 女性杂志上说男人结婚以后就不再追求风花雪月,他们通常会寄情于事业、孩子、双方家庭等等琐碎繁杂的事情。也就是说,男士们天生并非爱好浪漫的类型。 偏巧,她丈夫是个异类。 他满脑子风华雪月,离的这么远,她竟然还是觉得他就在她身旁,对于他女儿放任自流,似乎交给了他母亲就天下太平了。 至于他的事业,她是不知情。 他真执着,对于他的感情。 绵长又执着,如同蛛丝,剪不断,切不开,细细的,密密的缠绕着她。 有点细微的感动,林琳问:“这次你可以呆多久?” 楚天昕认真的想了想,说:“大概三四天。” “哦……”微微黯然的语气,很明显的,她有点嫌短。 心里却不是没有感慨。不过三四天,话说不了几句,他仍是来了。 “那么……”他勾起唇角,笑得云淡风轻:“七八天好了。” “到底多少天?”她蹙眉:“别开玩笑。” “随我安排。”他轻抚着她的长发,温言道:“但我要被你安排。” 林琳挑眉,故意为难他:“那……就一直陪我到我放假吧!正好,我们一起回去,再把子恒也接来,我就不孤单了!” 他看着她,眼里是令人猜不透的雾气,执起她的手,摩挲着:“那等我们回去时,爸爸已经把我逐出家门了。”忽而又问:“在这里很孤单么?” 林琳扭头看到他沉静的脸色,心知他想说什么。 他千方百计留她的时候,她是千方百计的要走。 摇摇头:“也不是,其实也……” 话没有说完。 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了,在楚天昕面前,她得欲盖弥彰都显得不那么有用。 忽然,他转身,抱住她,一晃神,下颚被抬起,他熟悉的味道贴近她。 许久没有被吻过的嘴唇,有些涩然。 她有些沉醉。 因为他的温柔。 “我也很孤单。”他轻轻的笑:“好像我比你还孤单。” 她紧紧抱住他:“对不起……”终于知错了。 他总是那么包容她,包括这样对于两个人,包括孩子都非常不公正的决定。 “我会常来看你。”他抱着她,感受到她的脆弱,虽然,这是她自己造成的结果。 原来真就是这样的感觉,因为独身在异国他乡,她也开始思念他了。 就像当初……他那么的思念她。 “对不起……”她什么都说不出,他千里迢迢真的来了,这让她有些哽咽。 不,从国内到意大利,简直是大半个地球了。 “宝贝儿?”他轻轻拍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你真的要把时间都浪费在这吗?” 她抬起头,有些迷茫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几年前的单纯,发现了他胸前的水渍,又侧头寻找着什么,看到一个小的可怜的箱子,才恍然大悟:“唔……你带了几套衣服……” “不止是这样。”他侧过头,微微懊恼的叹息:“我上飞机时候可是早晨,现在才中午……该死的时差。” “差点忘了……”林琳扶着额头:“你得先休息一下了……”她劈手夺过他的箱子:“我带你找个地方休息……住酒店吧……” “为什么住酒店?”真是莫名其妙的要求,他才不要。 “因为……”她脸颊微微发烫:“算了,住酒店吧,那比较舒服,我那里……总是会停水……” 对,就是这个理由:“哈……因为总是停水我天天都在投诉呢……” 楚天昕一脸无奈的看着她,等她自己编不下去了才开口:“在哪里?” “……什么?” 他理所当然地说:“你的公寓。” “为什么要去我的公寓?”林琳辩驳道:“再说学校也不让人进的……” 楚天昕微微蹙眉,满脸憋不住的笑意:“好吧,那我不介意给辰逸打个电话问问。” 林琳瞪大眼睛,一脸的云里雾里:“问什么?” 他笑道:“请他帮忙问一下艾丽,你们公寓是不是不让外人入内,即使法定上是我的太太,并且问一下公寓的具体位置,还有……你公寓的卫生情况。” “你别让我更难堪了!”林琳抓狂了:“不去真的不行吗?” “如果你真的想更难堪的话。”他也很委屈:“我想参观一下我太太的公寓都不可以吗?我们一起长大,你还有什么要瞒我?远到而来,居然要我住冰冷的酒店……” “好啦……别嫌乱……” “不会。”他笑得有点得意,朝她伸过手:“拿来。” 林琳把手伸过去,还以为他要牵着她。 “不是,那个拿来。”他的手仍然伸着。 “到底要什么啊?”林琳一脸茫然,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 楚天昕无奈的皱眉,拿过她手里的那只箱子,才拉着她的手,惹得林琳不满地嘟囔:“我拿着不就好了,反正也不沉。” 他轻笑:“宝贝儿,你是打算让我被千夫所指吗?”随即话锋一转:“我们家在哪里?” “不远,就在那边。”林琳指着马路斜对面的一栋白色的小矮楼,单看外表非常具有文艺复兴时期的感觉。 内里装潢也算得上中上等,在学生时代,拥有这样的公寓已然非常奢侈,尽管这样,楚天昕也觉得这里还是不够好,只是交通十分便利。 开门先是一个小走廊,紧接着是两个小套间,一室一厅的格局,带着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以及小阳台,房间很精致,只是很小,也许不小…… 只是床的一半被一只大娃娃占据,其他的地方散落着衣服,包括各种内衣。 连地毯上都是,拖鞋和睡衣毫无规则,窗台上的化妆品都乱的要命,沙发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居然还有一床毛毯堆在上面。 真是个令人浮想联翩的房间。 “你先到外面坐一下。”瞧他的眼神,就知道这家伙肯定在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林琳忙把他推出去:“我得整理一下。” “好。”他不再为难她。乖乖地坐在小走廊的沙发上。 匆匆忙忙的,林琳草草整理了房间,不消十几分钟,满脸绯红的拉开门:“进来吧。” 都是夫妻了,她居然摆出这么一副腼腆的态度。 不过这样也好,证明她还是很在意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 呵……收拾得还算干净,都快看不出刚刚的样子了。 “你先随便坐一下,我帮你热牛奶。”她安排他:“东西随便放就好。” “怎么好像我是个客人。”楚天昕真的很随便地坐下来:“我要咖啡。” 林琳板着脸:“我这没有!况且,你现在的样子,还要喝咖啡?” 不再理他了,去厨房热牛奶。 这个房间楚天昕并不熟悉,他第一次到这里。只是墙上挂着的那幅画,他倒是印象很深,是梵高的《向日葵》印制板,正对着电脑摄像头。 还有下面的柜子,一直以为是个鞋柜,才发现原来是个矮小的书柜。 窗台上摆着一盆仙人球,非常遗憾,连土都是干的。 她还是粗心的要命。 这让他很快乐。那是一种毫无来由的,被依靠的快乐。 牛奶很快就端来了,楚天昕乖乖地坐在那里,不敢造次。 林琳坐到他旁边:“先喝了牛奶,然后你去洗澡休息一下,饿吗现在?” “你这里有东西吃?”楚天昕端着牛奶,喝了一口,也许是小时候喝得太多了,总是不喜欢牛奶的味道。 “当然,我会烤面包了。”林琳吐吐舌头:“等你睡醒了请你吃大餐。” 他拉过她的手,那双手仍是白白嫩嫩的,他却总觉得粗了一些:“要不要,帮你雇个佣人?” “不用。”她又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我去看看有没有水,我们这里总会停水。” “我跟你一起去。”楚天昕跟上来。 他想要了解她的生活,设身处地的。 卫生间和浴室是共同的,林琳打开淋浴开关,喷头是干涩的。 “又停水了!”林琳表现得很烦躁:“我去投诉他们!” “算了。”他把她拉进怀里,语气是一贯的温柔:“我不想让你自己下去,又懒得跟你下去。还是你觉得我脏,不肯让我躺你的床?” “怕你睡不着而已。”她在他怀里吃力地转身,见到他脸上因为疲倦而产生的暗影:“去睡一下吧,等一下来水了我叫你。” “好。”他乖乖地点头,跟她进了卧室。 chapter.333 她的床还是那么松软,一躺上去,仿佛陷进了棉花堆里,从健康角度讲,这样的床丝毫都不解乏,却在某一刻,感觉全身都放松了。 楚天昕确实疲乏了,躺在这样一张床上,中午的阳光充足而温暖,有些昏昏欲睡的舒爽。 林琳坐在一旁,还真有些妻子的模样,找来一床薄被,仔细的帮他盖好,又起身,挂起他的外套。 楚天昕只看着她的动作,一直不吭声。 这样的气氛,不该被打扰,他要的到底是什么,早已记不清,而这一刻,她对于他的细致,尽管还不够细致,也许他永远都拥有不了一个细致的女人,但至少她是用了心,废了神。 林琳做完事情,转过头,发现他还没有闭上眼睛。 “怎么还不睡?”她刚刚便发现了他的疲倦,一个人极度疲倦了,怎样都看得出,乏味的面色以及有气无力的声音,他纵使再能伪装,也是徒劳。 “有点睡不着……”他赖在床上,真是一刻都不想动,心里却还悬着什么呢。 “怎么了?”林琳来到他身边,才发现他穿着衬衣和裤子,那种衣服向来有棱有角,并不适合休息穿着:“把衣服脱了吧,嗯?” “……算了……”他有自己的小九九。 “你打算晚上一身褶子跟我出门吗?”林琳威胁他:“我可不愿意这么丢人。” “哈……”楚天昕无奈,懒洋洋地坐起来:“好吧……我好像别无选择,只有脱衣服了。” 林琳无语:“说得好像我要怎么你一样……快抓紧时间休息,我晚点就叫你起来。” “知道啦……林阿姨。” 林琳眼角一阵抽搐……阿姨…… 她又拉上窗帘,犹记得他不习惯睡觉时候有光,即便是白天也要拉着窗帘。 好像因为距离……一下子让他们的感情变好了。 又好像,很多心事,因为距离沉淀着,被她放下了。 林琳又来到他跟前,似乎……楚天昕已经睡着了。 半蜷缩着身体,连睡相都是乖巧的,只是眉宇间的疲倦的阴影仍是那么重。 从小,楚天昕就被家里保护的很好,其实很小的时候,记得他的性格很开朗,而且鬼主意很多。似乎只是因为一次绑架事件,他的性情一下子逆转了,而家庭给他的保护则更更多了起来。 只记得楚天昕一年、一年……的变得沉静而疏离,开始学着不咸不淡的与人相处,既不得罪,又不过分亲密,大家只觉得他变得越发的好,却成了越相处,越发的让人感到心酸的一个人。 她这次,真的把他伤的很深了么?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绵柔的坚持着他们的关系,终于,她在一个人身上吃了亏,在另一个人身上找了回来。 没心没肺的人成了她。 林琳坐在床边,不敢碰他,不敢动,他一向浅眠。 房间里安静的令人窒息,多了一个人,让原本凌乱清冷的房间都充满了暧昧温柔的色彩,偏巧……他又是个温柔的人。 她只能看着他,竟然不想有任何其他的动作了。 仿佛看着一个人安然入睡,也那么令人着迷。 也许她早就被他打动了,亦或者,他这次千里迢迢来看她,彻底的瓦解了她。 忽然—— 他动了一下。 不仅仅是动了一下,而是一直蜷缩着身体,像是甲壳类动物,一直缩着身体。 眉宇间皱成一团,冷汗一下子沁出来。 他剧烈地颤抖着,脆弱着。 恐惧着。 是梦魇? 林琳不知如何是好,他有秘密,这个秘密似乎离得越来越近了,而他一直拼命的阻拦着她。 他不要她知道。 可他——连遭遇噩梦都是隐忍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梦魇?让他完全没办法自己醒来?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把手伸过去,触摸到他火一样滚烫的皮肤。 他这是—— 梦—— 有那么一阵子,楚天昕一直失眠,不敢睡着,因为很怕,如果睡着了,就会有许多恶魔,排山倒海的涌上来。 有那么一阵子,他把自己当鹰来熬,不到累极了,绝不要闭上眼睛,却仅仅几个小时,就一身冷汗的醒来。 不敢承认,自己其实是个懦弱的人,如果承认了,就再无翻身之地。 总是相同的梦,他一度以为那种恐惧终于抛弃了他。 却如影随形的追随而至。 有声音—— 在漆黑的地方,他整个人都是失重的,没有力量,没有方向,连感觉都没有—— 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的。 他不知,他是死了,还是灵魂暂时的抽离。 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女人的声音。 她在笑。 又像在哭。那声音一直回荡着,带着同样的恐惧,毫无触感的刺耳。 他捂住耳朵,双手抓了抓,只抓到无尽的虚空。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不存在般的空洞。 仿佛连同他自己,全都虚无了。 无法反抗,无法挣脱。 他很怕—— 朦胧中,有人轻拍着他的背…… 温暖的触感,镇静的节奏,跟随着他的心跳声:嘭、嘭、嘭…… 好像……很小的时候,曾经拥有这样的特权。他总是个容易陷入梦魇的孩子。而那时,是姐姐还是母亲,总是轻拍着他的背,用温柔的声音将他解救出来。 后来,便要靠他自己了。 而他自己——只能恐惧。 谁让他的心,总是脆弱的不堪一击,即便包裹了厚重的壳,仍然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楚天昕睁眼时,只觉得浑身都是一片濡湿,有点空洞,房里是暗的,除了他自己,没有第二个人。窗帘很薄,看得出外面已经夜色阑珊。 身上有些燥热,连同喉咙都是干涩的,只有额头有些清凉,却并不明显。 用手摸过去,是一条冰毛巾。 连同脑子都慢下来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安静的房间中,门外传来低低的人语声。 那道门缝里,有些橙色的光亮,说着意大利语,他听不大懂。 然后,那扇门被人打开一条缝。 有人蹑手蹑脚的进来,没有发现他醒了,拿下那条毛巾,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 她的手指有些凉,是湿润的凉。 令他燥热的五脏都跟着清爽了些。 朦胧中,他似乎看到她轻蹙着眉,又从房间里出去了。 再回来,一条更冰的毛巾覆在额头上。 低下头的那一瞬,林琳才发现他醒了。 眼神虽然仍是全无精神,但至少,人是醒了。 伴随着“啪”的一声响,橘红色的灯光笼罩着彼此,模糊了轮廓,连同感觉,都变得婉约起来。 “我睡了很久吗?”楚天昕下意识的开口,声色喑哑:“怎么还是觉得这么累?” 他要坐起来,身子被她按下去:“你发烧了。”她的声音刻意压低:“刚喂你吃了点药,好像退了一点。”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他扯出个笑容:“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紧张。” “当然紧张,你知不知道下午时候你烧到三十九度。我还在想,如果还不退烧,就应该送你去急诊了。” 她紧张,不敢撒谎,怎么都想不清是什么拖垮了他,是她,还是别的什么?最要命的是上午看起来还好好的,下午却已经意识模糊了。 她才发现自己很在乎他是不是健康。 楚天昕还想说些什么,张张口,却没有再说出什么。 好像有点不习惯,他原来只会讨好别人,当对方开始在乎他,他却不知所措了。 好在林琳又想到了别的事,到外间拿来身厚实的睡衣,又坐到床边:“把衣服穿上点,我熬了粥,你得吃点东西了。” “我……”一摸那身柔软的睡衣,竟然还是温热的,他不敢承认自己的感动:“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去盛。”说这边要下床。 他这幅样子,林琳似乎有些理解,又把他按回去:“别闹了,乖乖躺回去,别再着凉,给我惹麻烦。” 生了病,人就会变得脆弱,楚天昕也是如此。 他好像不那么自信了,开始逼迫自己尝试接受她对他的照顾。 林琳端着粥回来,他已经穿好了,衣服还是艾丽帮忙买的,林琳告诉她买浅色,她倒是很实在,白底子蓝色条纹的睡衣,怎么看都像精神科患者的病号服。 强忍着笑出来的冲动,她把粥放到床头柜上。 楚天昕也是一脸尴尬:“我的天……这是谁的眼光?” chapter.334 林琳终于放开胆子笑起来,衣服本身还好,只是他表现得那么尴尬,才是最让她想笑的一点。 “好了,快起来吃点东西。”她终于不笑了,伸手去扶他坐起来,被楚天昕拒绝:“我怎么觉得再来个孩子我就可以当妈了?” “真矫情。”林琳站起身来去端那碗粥。 身子却忽然被他拉住,她回头,看到他有些犹豫的目光。 “怎么了?” “我自己来吧……”他微哂:“总有种上当的感觉。” “上当?” 她心里微沉,他是后悔来看她吗? “……被你感动了。”他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手心里是濡湿的汗水。因为怕把病毒传染给她,并没有更多的动作:“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怕我的要求会越来越多……” 看样子是骨子里的不长进,他自己都想要嘲笑自己,怎么见不得别人对自己好? 林琳微微一愣,他是站在那个付出者的角色太久了,一直逼迫自己不求回报,到最后形成了惯性,反而不想再要回报了吗? 没来由的,眼眶微微发涩,她转身抱住他。 楚天昕有些慌:“别离我这么近,传染给你就麻烦了……” “傻瓜……”她微微叹息,抱得他更紧了。 半晌,静默无语。 他终于抬起手臂,把她紧紧圈在怀里。 她在他怀中听到他的心跳,沉稳有力,却有些急促。 林琳从楚天昕怀里探出头来,伸过手,捧过他的脸,他预感到她想做什么,很不愿意配合她:“宝贝……我感冒了……” “宝贝……”她学他对她酸麻的称呼:“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再说,我也没想再做什么!”林琳那个霸道劲又上来了,硬是攀上他的身子,跪在床边,比他高了,形式变得更加有利,她从五脏六腑涌上一股消失了许久的勇气和冲动,干脆强吻了他。 喔……也不算用强,他也不必再矫情下去。 好像从未有一次,她在清醒的状态下,如此主动的吻他。 他被侵略了,被他爱的女人狠狠地侵略了。 天知道,他不过想要一个拥有她的权利,谁知这项权利连带的福利如此之多,如同毫无防备的被灌下一瓶烈酒,他一晃神便醉了。 十几年的等待和彻底的放纵,将这个吻酿造的无比醇香。 就像相濡以沫的鱼,一直吻着,绵长而浪漫的延续彼此的生命。不过——他终于推开她,多糟糕,意式的小房间,橘色的温暖灯光,连家具都是温馨的浅色,彼此都为对方感动了、冲动了——气氛这么好,却不得不中途结束了。 一分开,都有些呼吸困难。 “别折腾我了。”他扯着自己被她意乱情迷扯开的两道上衣扣子,露出个顽皮的笑容:“你不要这么轻视我,我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虚弱,惹了我,吃掉你根本不困难。” “真的?”林琳反而来劲了,趁他不被,又轻咬他的唇畔:“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她还觉得火少得不够大,一只小手不安分的伸进他衣服里。 他立刻手忙脚乱的抓住她的手,笑着推开她:“不要闹了。” 事实上,楚天昕笑起来十分腼腆。是那种真正笑起来,而不是“酒店式”的笑容。 那是他真正开心的时候,却少得可怜。 尽管许多人都说他长得很好看,有点男人女相,却不是阴柔的令人难以分辨性别。而是那种优雅的漂亮,脸上总挂着世故的笑容,反而令人感到越相处越冷漠,就连爱好都很少,少到不被人察觉,没棱没角,像是没有软肋的一个人。 不过现在,他又笑得腼腆了,是被她折腾的毫无办法,也开心了。 她为此感到很得意。 “老公——”林琳又凑过来,伸手探到他的脸颊:“你居然脸红了!我以为你早就修炼的坐怀不乱了!” 楚天昕一脸无奈:“我只是不想传染给你,怕没人照顾我。等我病好了,你铁定完蛋了!” “那么……我拭目以待咯……” 林琳欺负他很上瘾,躺在他旁边,一面说着,一只手又悄悄伸过去解他刚刚系好的睡衣扣子,被他抓住,递到唇边,惩罚的轻咬了一口,威胁她:“再闹,我就把你绑在床上。” “哇!”她神情非常夸张:“老公原来你喜欢这一口……” “我的天……”他扶着额头,俯身捏捏她的脸:“真是个小神经病!” “那你……哈哈……”林琳突然想到什么,指着他,不顾凤仪的大笑起来,又想起艾丽可能会听到,把脑袋埋进枕头下面,笑得仿佛要内伤。 楚天昕很理解,不提这个茬还好,从外形来看,他比她更像个神经病。 忽然有些饿了,才想起床头上有些凉了的粥。楚天昕端过粥,她从床里内侧跳起来问:“凉了吗?凉了我再去热一下。” “没有……乖乖去躺着吧。”他把她按回到床上。 林琳乖顺的趴在枕头上,看着他的动作。 好像感情真的很不可思议,一段时间以前,她以为她的人,她的感情全都死了。 可是现在…… 她还当这个人跟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擦得出火花,他们之间隔着那么多人和事。 再量了体温,没有降温,仍然是低烧着,不过比起下午时候,已经好了太多。 又在抽屉里翻腾了许久,找到一堆药瓶。 “这个退烧的……”她看着药瓶,研究了许久:“要饭后两小时吃。”她拿着闹钟定了个闹铃。 “这个……感冒的……一小时……”又定了一个闹铃。 楚天昕在一旁哭笑不得:“你这是做什么?” “我怕我忘了提醒你吃药,我记性很差,你又不是不知道。”遂又把刚找到一份英文报的楚天昕塞进被子里:“别看了,生病了不要看报纸了。” “那我现在做什么?”是谁说生病不可以看报纸? “睡觉吧。”她关了这一侧的台灯,打开另一侧,从床头找到一本专业书,拿了条毛毯盖在身上,摆开架势打算看书了。 还想看书?她别做梦了。 他这一侧黑的要命,那厢却是灯火通明,明明在一张床上躺着,为什么要离他那么远? 他凑到她身边,把人塞进怀里,是因为自己发着烧吧……她身上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是冰毛巾不能比拟的降温效果。 “怎么啦?”林琳疑惑的扭过头,本来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没办法伪装了。 “睡不着。”他的脸颊在她脖颈里细致的皮肤上蹭来蹭去,所到之处都是一片红晕,口气可怜巴巴的:“陪我聊聊天。” “好。”她在他怀里转过身,轻轻地抱着他:“聊什么?” “随便什么。”他低声说着,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鬼才想要纯聊天,他没有什么事能汇报给她,不过不想睡,想抱着她,寻求亲近罢了。 她捧着他的脸,那里有一大片暗影,他的脸隐藏在一片暗影里,大病未愈的肤色,不复一贯的透明。他看她的眼神,温柔中有些走神,她怎么就突然发现了? 从他到来,一直到现在,不到二十四小时,手机响了五六次,她忍着没有去看,却总觉得他有事瞒着她。 这怪不得楚天昕,他总有事瞒着她。 “最近很累么?”她有些心疼,为什么,他在国内,听他的意思工作也不是压力破表,怎么会看起来憔悴了这么多。 “还好。”他轻笑,那是种有些世故的神情:“本来做生意就辛苦,不过爸和妈操心的比我多。别担心,家里一切都还好……” 她钻到他怀里,听他的解释,有种让人想要恼怒的冲动。 他费尽心机的想要骗她,而她那么了解他,仅凭直觉,就觉得不对。 “鑫鑫……”她忍不住轻声开口打断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他便住了口,没有再继续解释。 许久,许久,一直沉默。 沉默到她以为他睡了,想要抬头看看他,才听到头顶上传来淡淡的声音,他似乎有些疲倦:“罗文婕出狱了。” 林琳心里一震,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什么时候的事?” 楚天昕翻过身,避开她的眼神。平躺在床上,玩弄着她的手指,有些心不在焉:“也没有几天。” chapter.335 “你……还是那么恨她?只因为那件事?”不止一次的,她发觉他对于罗文婕的态度,已经颠覆了他为人处事的原则。 从前,她一味的讨厌他这么过分,站在姐妹那一方,如今,她见证了罗文婕的残忍和恶劣,变得公正起来。 “也不是……”他松开她的手,打开床头灯,灯光亮了很多,心里的黑洞似乎就跟着小了些,他还是不愿意全盘托出,只说:“我不想再跟她过多的联系,恨……也谈不上。” “那就不联系了。”她不再追问了:“如果有压力,就跟我说,我希望你的烦恼少一点。” 他坐起来,靠在床头,看样子睡不着了,手臂虽然搭在她肩上,目光却是无神的。 静谧中,突然有手机音乐声传来。 是楚天昕的手机,放在小客厅的茶几上。 这电话来的真巧,正好,他们有些尴尬的没办法继续谈话。 林琳爬起来:“我去帮你拿来——” “不用。”他按住她的手臂:“晚上的电话通常没好事,可能是公司的事,他们会通知爸爸的。” “你不接?” “不用接。”他把她拉进被里,微眯着眼,看不出任何情绪:“我也不想接。” 电话一直响着,一遍不成,又打一遍。 没有人相信是公司的事了,林琳揣测着,又没有说出口。 她很信任他,不会是其他女人,即便楚天昕一直花名在外,可她就是信他这点。 林琳干脆下床去关上门,手机铃声被一层门过滤掉一大半,传到这边已经没什么声音了。 “子恒现在怎么样?”换个开心些的话题吧,况且,她早就想知道孩子的情形。 “现在已经学会翻身和坐着了。”他露出个笑容,毕竟,那么小的孩子,长大了会叫他爸爸,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现在长得很胖,高兴的时候很喜欢笑,要么就一直叫,唔……我拍了照片,在钱夹里,我去给你拿来。” 说起这个话题,他似乎还蛮开心,翻下身去拿来钱夹,起身的有点猛了,整个人有些踉跄。 他仍发着烧,林琳忙把他扶回床上:“好好躺着,我去拿。在哪里放着呢?” “箱子里。”他指点她。 他只拿了一只箱子,很小,看样子只有一些日常用品,他想的对,来她这里,他还用带什么呢? 打开那只箱子,最先映入眼帘的不是钱夹,而是……其他东西。呵——水饺、米粉、牛肉干等等国内才能吃到的小吃,甚至还有一袋水煮鱼的汤料…… 一些容易变质的食品细心地用冰袋保存,其实大都是买来的,但已经非常奢侈。 看到这些东西,林琳几乎流口水了,赶忙把食物分类收进冰箱,找到他的钱包,打开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合影。 照片上,他穿着家居服,抱着小子恒,小东西比她离开时至少大了两圈,正咯咯笑着。他抱着她,表情都是谨慎,害怕把这个软绵绵的小东西弄疼了,很努力在做一个好父亲的样子。 一阵暖流涌上眼眶,有那么一个时刻,她狠狠地后悔着现在的决定。 经过茶几时,林琳的脚步慢了半拍。 他的秘密就在这里……只要她打开那只手机,顷刻间就能察觉。 却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有动它。他们彼此,都有一些保留秘密的自由,不是么? 推开卧室门,楚天昕正在仔细的研究着床头上药瓶的说明。 “你这是什么时候拍的?”林琳拿着照片,一面不忘鄙视他:“抱孩子的样子好差劲……” “是摄影师要求的,不过,一照完,她就尿了我一裤子。”他微微懊恼的样子非常迷人。 “把照片送给我吧。”她拿着照片爱不释手的抚摸着:“我还有三年多才能天天跟你们在一起。” 他笑道:“听说你们学校三年可以毕业的不多,好像怎么样也得四年多。” 林琳瞪了他一眼,扑到他怀里,狠狠捶他:“你别勾搭的我辍学了!” “没关系,你也不用找工作,辍学了有什么?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担心。” 林琳满怀感动,还想说什么,闹铃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忙扑过去关了闹钟,看到桌上的药瓶又忘了。 一个小时的是什么来着?她拿着药瓶又仔细地研究说明。 “治感冒那个……”楚天昕在一旁提醒她。 拿来药,打了水,林琳看着他喝了药,又探探他的额头,很希望药一下子就见效似的:“也不知道你明天能不能好起来,姑姑知道你来了,说什么时候你好起来了,希望能去威尼斯看看她。” “明天就可以。” “能就太好了,我可以把饺子带去给姑姑也常常,她总说很想家乡的那种味道。” 楚天昕却神色尴尬的开口:“能不给她吗?” “怎么了?” “那是我包的……”他极其不自然地说:“不想给别人吃……” 他…… 有小小的感动细微的涌上来,她还不知道他会做饭。 她运气真好,长手长脚的什么都不会干,她选中的男人,倒是一个个多才多艺。 很快,感冒药的药力就发出来,楚天昕无可避免的睡着了。 林琳还有些作业要做,下午刚刚请了假,但报告还是要交的,学院课业并不累人,但私下的安排有许多。 找了个小相框把照片裱进去,她坐在外间,看着照片,有些感伤流出眼眶。 在这个世上,她最亲近的人,无非就是他跟子恒,也许男人会走,即便现在有婚姻在束缚。可孩子永远是她的,她却因为一时跟婆家怄气,没有在孩子身边。 她又错了,即使他们没有怨她。 也不知为何,当她觉得一件事非做不可的时候,这件事总是错的。 忽然,楚天昕的手机亮了起来,音乐渐渐响起。 翻盖的手机,外层有个小屏幕,显示着来电者的姓名。 那是个陌生的号码,却熟悉的令人发慌。 林琳呆了呆,无意识的拿起他的手机。 慢慢的揭开。 像是要揭开一个秘密,在她离开之后,他们……又发生了什么? 接起电话,那厢一片沉寂。 林琳故作镇静,先开了口:“您好?” “……”那厢沉默了下来,呼吸都闲的诡异,忽然难以置信的反问:“林琳?” ……韩彧。 她微微闭了闭眼,他的声音,即使他声带破裂,她也听得出。 “是我。”她淡淡的回应:“我能不能问……这么晚了,给他打电话有事么?” “没什么事。”他很干脆的回答,声音也从最初的疑惑嗖得冷了下来。 “那就好……”她苦笑:“我以为你们不会联络了……” “我也以为。” 双双沉默下来,谁都没有挂断电话。彼此沉默着,像是还有多少话要讲。 他们似乎很久没有联络了,也以为今生今世,只会彼此憎恶。 “……没事的话……我先挂了。”她终于决定结束通话。 一如当初,她先决定放弃他。 “请你转告楚天昕。”他的声音更冷了,就像他那个人,总是冰冷着,透着彻骨的寒,总那么不留情面,即便他也温柔过,却终究昙花一现似的。到如今,也是冷的,像是发号施令:“我的耐心很有限,我说过的事,希望他能仔细考虑。” “期限呢?”林琳立刻便问。 不管是什么事,总是有个期限,听这口气,楚天昕最近吃了他不少苦头。 尽管……林琳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他怎么有本事用威胁的口吻对楚天昕命令? “三天。”果然,他是留了期限的。 “那我先替他拒绝你吧。”林琳干脆地说:“我不清楚你是不是知道,我人在意大利,他要至少一周才能回去。” 那厢沉默了许久,才续上话:“我听说了……你去留学了。” 他也虚脱了,因为她那么防备的态度。 却还是很贪婪的,不想挂了这通电话。 “嗯。”她反应平平,对于他了解她最近的事。 “那就一周以后等他回来再做决定。”他松了口:“抱歉,打扰了。” “没事,再见。” 他没在回应,先行挂了电话。 林琳放下电话,想要删了这通记录,却猛然感到身后一阵凉意。 下意识的回头,身后没有人。 是她想太多了吧…… 却突然发现,刚刚还紧闭着的卧室门,如今敞开着一大半,幽暗的灯光从里面照出,她微微愣神,想不起自己是不是关过那盏灯。 chapter.336 放下他的手机,她轻轻推开门。 果然…… 她看到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很明显的,他不开心,也许是因为刚刚,她又跟那个位置敏感的人通了话。 林琳坐到床边,他仍是没有看她一眼。 多奇怪,有时候他是成熟的,又冷静又聪明。 有时候又任性到了令人哭笑不得的地步,譬如现在。 “抱歉……”林琳开口:“我没想接你的手机……我只是……” 话说不完了,因为他突然背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真是个拒绝的姿态,他不愿意听。 “不要闹了——”她推推他的肩,试图让他别再继续任性下去:“你总得听我解释一下,好不好?” “我困了。”他终于开口。 林琳有些僵硬的放下手臂,不再吭声。 只是一直看着他熟睡的模样,她笃定他睡不着的,可是他就是喜欢在那里生闷气。 僵持了不知多久,林琳站起身,算了……他爱怎样怎样,她去完成学校的作业。 转过身,突然手腕被人扯住。 心里一阵窃喜,她几乎要笑出声来,她就知道,这家伙沉不住气的。 “你要去哪?”他没头没脑的问她。 “教授留了点作业……”她回过头,算账的时刻到了:“反正你也没什么跟我聊得。” 他又不吭声了,却也不放她走,好像她除了这扇门,就再也不认他了。 这样的态度有点令人火大,林琳终究是个急脾气,最受不了别人这样。干脆来到楚天昕面前,弯下腰,看着他的眼睛:“我不懂,你到底在生气些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他不吭声,只是别过头,避开她的注视。 林琳干脆低下头,狠狠地擒上他的唇。 好吧,这种人确实很令人烦恼,打不得骂不得,强吻总是可以吧? 楚天昕一时不查,被她彻底压在床上,大力推开她,终于有点激动的样子:“你做什么!”他有点恼怒。 呵……他有什么权利恼怒? 一言不合就翻脸的人是他,她来求和都得不到个台阶。 林琳被他推得跌坐在床边,只觉得火气冲天,不跟他打一架都不过瘾了。 “你说我做什么!”她永远比他更会发脾气:“我到底怎么得罪了你?不就是接了你一个电话?怎么,我连接你电话的权利都没有吗!” 他表现得极其烦躁,深吸了一口气,挤出点从容来面对她:“……你明知道不是那样!” “那是因为什么?因为打电话的人是他?”林琳干脆揭穿:“鑫鑫!这只是巧合吧!我根本想不通你到底在不安什么!” 他沉默下来,坐起身,把脸埋进膝盖里,不再吭声。 这下被她说中了。 谁让她为了那个人从他身边逃走了太多次,搞得他草木皆兵,那个人总是他不能跨越的障碍。 骂也骂过了,林琳自己也无奈。这怨不得他,只能怪她自己做了孽,如今他怕她跟韩彧搭上线,哪怕是一句话,也是情理之中。 他的辛酸,他的草木皆兵,皆因她而起,尽管任性了,她却没办法一味的怪他。 他总是令人心疼的。 林琳爬过去,捧着他的头,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温柔些。轻吻着他的额角,开始耐心的解释:“我知道以前……我做错了很多事,但这不代表现在我跟那个人还会怎么样,你又不是不清楚。” 他仍是一言未发。 她又转到侧面,见缝插针的抱着他,温言软语的哄骗:“别闹了,好不好?宝贝,有什么话你不能和我说,非要用这种方式表达么?” 他终于抬起头,扭头瞅瞅她哄孩子的神情,猛地抱住她。 他总觉得自己十分大度,不过是想要一点点,其余的就不再计较,谁知道到手了就怕丢失,是每个人的本性。 他连喜欢的东西都很少,也没想过一定要占有,谁知,他原来也想要完全的占有,也会因为一些架不住推敲的理由而发怒,继而发觉自己的可怜。 她在他耳边,轻声说:“还记不记得,我六岁那年……” “五岁。”他更正。 “五岁……嗯,我五岁那年,说我以后一定要嫁给你,在我们都可以结婚的时候。”她轻吻着他的脖颈,他身上总有种令人沉迷的味道,说不清是什么香气,却令人迷醉不已。 原来重新爱上一个人并不难,她一度以为自己的感情,随着韩彧的离开,一并死了。 却发觉,在不经意的时刻,她已经忘了过去的伤口。 楚天昕安静着,等着她后面的话。 他不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有些期冀,有些紧张。 “所以……”她似乎思索了许久,终于开口说:“现在我告诉你,除非死亡,什么都别想让我离开你。”她决定了,至少在这一刻,她想得很通透了。 一生中有两段感情已经太多,况且,都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楚天昕募的松开她。 他望着她,带着不可思议的感动,她说她永远都不会离开他,他明白她也长大了,知晓承诺的重量。 林琳也不打算再放过他,细细的,藕荷色的一双手臂环上他的脖子,她靠近他,轻吻着他的唇,逐渐转为深吻,一发不可收拾。 彼此都冲动了,为什么不冲动?那简直毫无理由。 也不知谁先扑倒了谁,纠缠来去,是抵死的缠绵。 他的吻,如同他的人一般,含蓄温和,带着隽永的柔情,感染着她,洗涤着她。前尘往事全都抛开了,至少在此刻,没人有空去关注那些。 春宵一刻值千金,连古人都这样说。 他觉得他们简直出奇的和谐,根本就是量身定做的爱侣,就像她说的,除了死亡,他什么都不会抛下她。 该做的还是做了,难为楚天昕忍耐了一下午,如今真是功亏一篑。 他只敢在心里老实承认,他很想和她做这件事,甚至想起来,都觉得浑身都激动了。 他也不知这算不算一种爱,事实上,有那么一段日子,他十分支持柏拉图式的爱情,因为实在不知道那像野兽一样的行为有什么令人激动的地方。 他只想拼命地要她,把她揉到骨头里去,就像他们的婚礼上,《圣经》中的言论,她是他骨中的骨,肉中的肉,她是他的,他们接受过神的祝福。 忽然,闹钟的声音刺耳的响起来。 气氛没有被破坏,楚天昕伸手去抓到闹钟,是吃退烧药的时间,关了那躁动的声音,他还不想离开她,这样的索取根本就是永远不够的。 “你身上好烫。”她有些口干舌燥:“是不是又加重了?” “别说这么煞风景的话。”他吻着她,修长干净的手指划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宝贝……你比我还烫呢……” “我……” 他故意逗她:“你怎么样?” 她顿时面红耳赤:“我那是被你传染得……” “好……”他不厌其烦的为她点火,光看着她的样子,他已经觉得太兴奋:“我还能让你更烫。” 随即,狠狠地贯穿她。她下意识的轻叫出声,只觉得整个人都晕眩了。 “我爱你。”朦胧中,她听到他告诉她。 “我也爱你……”如果爱情是一场沉沦,那么他们都该承认,他们已经堕入了新的轮回…… 终于浑身乏力了,两个人才肯分开。 仍然抱在一起,紧紧地,没有任何阻碍。 林琳有些倦了,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着,精神还是不困的,体力已然不支。 有东西忽然喂到唇边,迷糊的张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他的手心,里面放着两颗药丸。 “……这是什么?” “感冒药。”他靠在床头,端着水,让她靠在他肩头,声音温柔的几乎滴的出水来:“吃点药预防一下,别忘了我还没好。” 她便乖乖的就着他的手,吃了药,又疏懒的靠在他怀里,抬起手摸着他的额头,不知是不是心里因素,总觉得还是好烫,叮咛道:“退烧药吃了么?” “吃了。”他趁机抓着她光滑的手臂,细细的摩挲着。 她舒服的眯着眼睛,像是猫科动物温顺的神情,享受着他温柔的爱抚。 睡意朦胧中,感觉他想要起身,又被惊醒:“做什么去?” “我得洗个澡……”他无奈的苦笑:“洁癖又犯了。” “我又不嫌你,你感冒了不能洗澡的,明天起来我帮你擦一擦,好么?”她抱着他,不让他起来:“忍一下,我实在懒得动了。” “你先睡,我自己来就好。” “再这样我发脾气了啊!”她把被给他盖得严严实实,紧紧箍着他不让他动弹:“快乖乖睡觉,宝贝,想做什么明天退烧了再说!” 他只好暂时妥协:“好……”又抱着她,任她轻轻拍着他的背,跟随着他心跳的节奏,渐渐地,因为轻微洁癖引起的不安,也少了许多许多。 chapter.337 不过,等林琳彻底睡着了,他才又爬起来,肯定是不能洗澡了,否则被她发现他就惨了。但至少要稍稍擦洗一下,事实上他太太可真懒惰,趁着她睡着,他又动作轻柔的帮她擦干净身上留下的欢爱的证明。 做完这些,楚天昕才觉得安了心,又躺倒床上,别看她早睡熟了,一样自动自发的钻进他怀里。他望着在他怀里安睡的她,那婴儿般纯净的睡颜。他低头,忍不住轻吻着她的睫毛。 韩彧在忙着庆祝。 小五挑了个头,也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做到这份上,楚天昕不答应,楚名达也得答应,否则传城的酒店产业也没什么好结局。 说到底,传城的产业中,只有酒店是做的最好,并且最续长的,虽然本着薄利多销的念头,但暴利行业终究并不稳定,这也是为什么传城的牌子中酒店是最受关注的原因。 佟国昌安排的对,传城不答应跟嘉丽成衣合作,这件事并不难,让韩彧去解决,他有的是手段。 韩彧下手也有够黑,起先,是买通传城的食品供货商,供货中掺杂过期食品,在旅游局领导前来用餐时,造成食物中午,使得传城一家酒店中的餐饮部分被彻底彻查。楚天昕千辛万苦周旋,钱和关系都搭上不少,正在进行彻查,这下,又爆出另一间酒店中发现毒品。 只这两件事便把传城的牌子倒了一半,上面再查,公司内部也在全力彻查,追查的结果,不用多说,矛头指向昌华这边。 只是这两件事安排的都十分隐蔽,一时半会还真抓不出真凶,但楚天昕已然想得到,是谁安排了这些。 他并没有主动去找韩彧,但韩彧已经找上门来。 那通被林琳接到的电话,便是最好的证明。 席间,徐嘉丽也在,她的腰粗了不少,任谁都看得出已经珠胎暗结。 “这下,传城的合作案是拿定了,干爹一定很高兴。”徐嘉丽端起杯,这桌上,论起名头,她是最大的:“我先提一杯,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 说罢,将杯中暗红的液体一饮而尽。有人谄媚的讨好:“小姐你少喝点,别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没关系的。”她微微一笑,美人终究要迟暮的,妊娠带给她的是一些似有若无的妊娠斑:“韩彧早帮我换成饮料了,这可不是红酒。” 众人一哄而笑:“韩先生可真体贴。” 笑声中,韩彧起身,纵然笑着,却仍是面无表情:“抱歉,我去一下卫生间。” 出了这间包厢,靠在墙上,总觉得有些疲倦。 有点累,又有点无奈。他掐死了楚天昕的命脉,佟国昌为此十分高兴,要求尽快准备他们的婚礼。婚礼……随着徐嘉丽的肚子显怀,韩彧隐约的,开始明白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中。当初为什么……佟国昌一再强调,他曾经跟徐嘉丽有关系,现在看来,孩子是佟国昌跟他太太相斗的制胜法宝。 经过另一间包厢,里面传出大声嬉笑的声音。 “这第一杯,是敬咱们三哥,上次,都怪罗文婕那个小妞,现在她也出来了,非得好好去整整那个贱女人!” 吵吵嚷嚷的,一个声音清晰地传来:“是啊!好好地,非逼着三哥几个去强暴林肇川的女儿,结果人没捞着不说,还把人家两个凑成一……” “闭嘴吧你!”有人大声制止他:“那小妞迟早要收拾她!三哥,咱们喝酒,强子喝多了……” 嘭! 包厢里面正要敬酒,包厢大门突然被人重重的推开。 大敞的房门突然灌进一股冷风,里面的人正站着,穿得五颜六色,主宾位的人剃着光头,穿得土里土气,一瞧便知是刚从牢里出来。 一个看起来还有些奶声奶气的小孩莽撞的冲出来,冲韩彧叫嚣:“喂!你干嘛的,不知道这是谁的包厢吗?” 韩彧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到那位“三哥”的面前,脸色寒地像冰:“你是‘三哥’?” 这位蹲过大牢的主现在表现的还算乖,看得出韩彧并不好惹,老老实实的“嗯”了一声。 韩彧突然把三哥的头按到桌上,刹那间,桌上的酒杯被撞碎,茶水泼了一地,就近的菜品也是一片狼藉的扣在三哥头上。 包厢里一下闹哄哄起来,小混混们忙着去关门,大部分围拢到韩彧身边。 韩彧像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危险处境,仍然钳制着三哥的脖子,顺手拿到一把公共餐刀,指着三哥的脖子:“我只问几句话,老实回答,大家都没事。” 小混混们受刺激,叫嚣着要冲上来,三哥顿时大叫一声,只因为冰冷的刀锋已然碰到他的脖颈,嘶声制止他的小弟们:“都他妈别动!”他哆嗦着说:“你问吧……” 他冷冷的开口:“你什么时候放出来的?” “刚一个多月……” “罗文婕你认识么?” “我……”三哥转了转眼珠子,猛然发现刀锋刺进他皮肉里,大叫着承认:“认识……认识……不过不熟……” “怎么认识的?” “她那时候打……打粉……总让我帮她买……”三哥嚎叫着:“大哥,不管因为什么事,我保证,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你别再扎进了行吗?” “嗯。”韩彧似乎也觉得暂时不该继续刺了,餐刀已经没入皮肤两厘米三哥的脖子上有浓稠的鲜血汩汩流出:“那么……”他面色忽然凌厉起来,手上没来由的再一使劲,音色也沉重下来:“林肇川的女儿,你跟她有什么过节?” “我……我……”三哥顿时大叫:“大哥……大哥你不要激动……是罗文婕让我们做的!她给那个女人下了药,让我们去轮了那个女人……”瞥见韩彧搜然冷下来的眼睛,立刻惊慌失措:“但是我们真的没……真的大哥,我们哪敢啊!她闹着要跳楼,我们也不敢真逼得她跳楼了,再后来……再后来……” “再后来怎么样?” “再后来……楚天昕就来了,把人带走了……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是林肇川的女儿,要不然哪敢动她……” 韩彧终于放开他。原来如此。 三哥脱离了钳制,伸手摸着后脖颈,只觉得满是凉意,再看自己的手,满手都是鲜血,才发觉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圈,顿时吓得有些腿软。包厢里的都是些小混混,此刻也都安静下来,韩彧自己并不知道,他现在一身戾气的样子有多骇人。 “大……大哥……”三哥见他若有所思,谨慎地问:“大……大哥你还有事么?” “没事了。”他丢下餐刀,似乎冷静了不少,看上去平和多了:“你跟谁混的?” “就……大飞哥……旗飞……”唯恐他不知道,三哥仔细地解释了一遍。 “嗯。”他知道这人,一直跟着小五的,负责着几家夜店,手底下有一批小姐,兜售的是摇头丸,k粉一类的东西,找了点纸巾擦拭着手指上喷溅到的血渍,他命令他:“跟我出来,我有事交代你。” 三哥一头雾水,拿了条毛巾盖着伤口,跟着韩彧出了包厢。 “下周二,让罗文婕见我,办得到吗?” “可是……大哥,我还不知道您是哪位啊……” 三哥的眼神卖了他的心,意思很明显,谁知道这是哪来的小角色?罗文婕再差,好歹是嘉丽成衣股东赵玥的女儿。 “韩彧。” “韩……韩大哥……”三哥顿时萎靡了,似乎就是这一两年,韩彧的名声十分响亮,至少在a省里面,算得上一支奇葩,变得谄媚起来:“韩大哥您放心,她不敢不来的,那地方……” “让她自己定。”没有必要再多说,韩彧回了包厢。 心里不是没有震惊,他一直想要知道的事,马上就要浮出水面,真相是如何的?他很想知道。 那厢很快便有回音,第二天天还未亮,从旗飞那里传来消息,罗文婕答应了这个邀请,地点定在云楼。 云楼已经比不上前一阵子,现在被传城的丑闻弄得一塌糊涂,她选择这里,绝对不是没有理由。 韩彧没空琢磨这些,她到底是个女人,还是个有些心机却败事有余的家伙。他约见她,只想知道那件事的真相罢了。 chapter.338 最近罗文婕在娱乐圈炒得很热,她可真有本事,当初的绯闻,吸毒丑闻还未彻底散去,居然依然敢于在大众面前露脸,轰轰烈烈的准备复出。 自然是漫骂声多一点的,她这次的事,成就了许多人。楚天昕的形象变得正面了,不过他并不完全依靠这些,主要还是安瑞晨,无需炒作,他现在的形象简直太过正面,完全是一个被欺骗感情的好男人角色。 按照所有人的逻辑,罗文婕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淡出娱乐圈,自己羞愧的雪藏自己,她再出来,完全就是自取其辱。 韩彧跟罗文婕见面之前,特意关注了一下关于她的动态,并且做了一些调查。 原来她在监狱中创作了几首新歌,风格比较青春,出狱之后参加了一些规模不大的小活动,打扮的也是一副洗心革面的样子,见了任何人,说辞都是一样,从前用“不懂事”三个字带过,声明在召开新专辑发布会时候会跟大家说说“心里话”。 自然还是骂声不断的,不过也带来了不少的知名度,丑闻也是一种出名方式。不过,她现在的样子,很多还是靠着赵玥,而在罗建业去世之后,罗英霆失去了嘉丽成衣太子的地位,赵玥跟韩彧掰过一阵子,终究败下阵来,如今也是俯首称臣的一副模样,罗文婕现在的名气,不过是一颗气泡,一扎就会化为乌有。 韩彧没有更多的兴趣,时间地点安排妥当了,他只剩下焦虑。 焦虑……他知道,有一个秘密等着他,也许,罗文婕并不介意告诉他更多的细节。 很不巧,这天又下着一场大雨,初秋的雨水是彻骨的寒,又到了秋天了,时间过得真是快。 他们也分开了两年。 五百多天,他记得清楚,不敢触碰,想起了,只觉得像场梦,这两年,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忽然投机一样的赚了些钱,有了一个即将结婚的未婚妻,和一个刚刚分手的情人。 掐着时间到了云楼,从前门庭若市的云楼,在这几个月的反复打击下,客人只是稀稀拉拉几个,就连侍应生都是满脸的无精打采。 进了包厢,罗文婕已经等在那里,桌上摆着一杯咖啡,她打扮的真够素净,一件黑色的蕾丝连衣裙,搭配了披肩,裸妆的一张脸上,像是要参加谁的葬礼。 真是刻意。 他在心里蔑视她。 “好久不见,罗小姐。”韩彧落了座,要了茶水,表现的还算客气。 罗文婕微微一笑,精致的一张脸上,带着一丝令人探究的古怪神情:“确实好久不见了,快三年了,你变化可真大,如果是走在街上,我一定认不出。” “还好吧。”韩彧淡淡的迎合。对于这一点,他自己没什么感觉。 罗文婕将一条腿翘起,放在另一条腿上,笑着说:“从前还觉得你总是唯唯诺诺,还爱装酷,今天再一见面,真是给人感觉又自信又霸道,看样子,罗建业和佟国昌把你调教得很不错。” “罗小姐何尝不是呢?”韩彧点了支烟,轻笑道:“罗小姐给我的印象一直都是张扬又开放,现在再一接触,看起来真像个名媛淑女,看得出,司法部也把罗小姐调教得非常成功。” 罗文婕抿着嘴,微微一笑,不见丝毫尴尬:“韩先生今天邀我来,听说是有事?” “有事。”与罗文婕对话,最好的一点便是,客套显得很没意义,直接切入主题更加合适:“我是想问你,两年之前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让你变成今天这幅样子?” “现在这幅样子?”罗文婕挑起眉,点了支烟,语调微讽:“我哥哥听说失踪了?到现在没有音讯,罗建业也死了,我妈,听说在嘉丽成衣过得也不快活,韩总,你是说这些么?这样还要问我?” “我是问你为什么会进监狱?” “吸毒咯。” 她理所当然。 “仅仅是这样?” “是。”她一脸玩世不恭,干脆的回应。 “好。” 既然她不说,韩彧也不是没有办法。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他似乎想了想,才开口:“这件事你可以不说,但我也有办法让你主动来告诉我,你知道罗英霆现在在哪里么?” 罗文婕立即皱起眉,刚刚悠然自得的样子不见了,:“是你抓了我哥哥!” “请罗小姐不要随意诽谤他人,我并不知道罗英霆在哪里。不过——”他话锋一转,冷笑道:“但如果你愿意把我要知道的事告诉我——” 他拿捏着罗文婕急迫的神情,做出交易的承诺:“或许我找得到他。” 罗文婕怔愣半晌,他这话的意思其实非常明确,是明明白白的威胁。她罗文婕天不怕地不怕,浑身上下唯一的软肋,恐怕就是她哥哥。 不过,看他的意思,暂时来说,罗英霆应该是没什么事。 旋即放了心,沉默半晌,上下打量着他。韩彧的样子看起来真是浑身空门大开,遂轻笑着说:“真是没想到,你还对她旧情未了。其实呢,关于这件事,我知道两件你不知道的事。几乎可以肯定,这两件事如果你全都知道了,可能你不会像现在的样子。” “两件?”本能的,韩彧并不信她:“你还是不要玩花样了,最好直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那很简单,我进监狱,是因为得罪了林肇川,如果不是他死得那么早,可能我还要受上几年罪。至于我为什么会得罪林肇川,那是因为——我得罪了林琳。” 韩彧面沉如冰,果真有秘密,让爱女如命的林肇川憎恨成这幅模样,隐约的,他感到有一个重磅炸弹即将抛过来。 她不打算耍他,老实的给了他一个真实的信息:“你也知道楚天昕跟林琳两个人一直不清不楚,两年前,我们的立场应该是相同的。所以那时候,为了得到那个男人,我就想,我必须除掉林琳,有她没我。” 韩彧暗暗心惊,被罗文婕这种人盯上,注定要脱层皮的,尤其是,她那么单纯。才发现那阵子真是噩耗不断,原来不仅仅是他。是否是因为他们在一起太久了,要分开,要那么多的痛苦,才能打散他们? 说到这里,罗文婕惨淡一笑:“但是楚天昕对她可真痴情,他跟你不一样,虽然有致命的缺点,但一样能哄得一个女人跟着他。”她眼光闪烁着,笑容中带着另一个秘密的蛊惑:“既然如此,我得不到的,也没有理由让给她。于是……我决定毁了她。” 韩彧剑眉紧蹙:“之后呢?” “别这么紧张,她那时候有没有事,都是过去的事了。”罗文婕调侃她,又笑得轻松:“我当时要留下她被人轮暴的视频。为了做成这件事,我骗她吃了秘药……只可惜,事情马上就要成功时,楚天昕来了。” 韩彧听到她没事,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心又悬上去。 他有点后悔知道这件事,接下来的发展,似乎不用她说完。 多可笑,两年前的事了,当事人或许都忘了,只有他还关心。而在这出戏中,似乎他韩彧早就退场了,究竟在坚持什么? 罗文婕察言观色的,十分恰好的将他沉到底的心又拉扯上来:“但我可以确定他们没有发生任何事,况且,那种情况,楚天昕也不会自爆其短,后来,我们都被送到医院,她没事了。” 什么都没发生!韩彧完全不信。 他根本不相信,他的敌人能够君子到柳下惠的地步。 自曝其短?他承认,他好奇,她为什么这样告诉他。 “这里面……”他想问。 哪知罗文婕立刻打断他:“这就牵扯到第二件事,只是……我希望我在告诉你之前,你先放出我哥哥,否则,如果我全说了,你反悔,我可是没有一点反击之力的。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听,但我希望,我告诉你这件事,你至少不要伤害我哥哥。” 韩彧犹豫着,他不太想知道第二件事了,却隐约的,总觉得第二件事,似乎与他有关。 算了,听听又何妨。他被自己的好奇心打败了。 思忖半晌,终于拨通了小五的号码。 “两个小时后,让罗英霆到——”他接过罗文婕递来的纸条:“把他带到新夏宾馆。” “好。”事实上,留着罗英霆已经没什么太大用处了,事实上,罗建业去世之后,佟国昌总想找机会将罗英霆置于死地,还是韩彧冒着险把他保下来,以软禁的名义留着他,不过是感谢他在韩母生病时提供了一些微薄的帮助。 chapter.339 不过留得太久也没有什么用,韩彧挂了电话,交代罗文婕:“我希望他见到你之后,你能尽快让他消失在我们面前。” “我明白,不会让你为难。”罗英霆被放出来了,罗文婕心里也是一阵轻松:“跟你做生意真是太开心了,非常讲信誉。” “不要卖关子了。”韩彧面无表情:“告诉我我要知道的事吧。” “很简单。”罗文婕笑着说:“事实上楚天昕在英国那段时间也碰过毒品,而且……这件事也是我当时年少无知造成的结果,他被我下过许多次药,已经变得不‘是一个男人了’。” 不是男人? 有点奇怪的语言,有点令人想入非非。 那意味着他…… 韩彧没有回应,神情却已经出卖了自己。他想要表现得兴趣索然,却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引到,呼之欲出。 “所以……他那天根本没有本事碰林琳。”罗文婕揭开他因这件事而产生的疑惑,脸上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悲:“他没本事让任何一个女人生他的孩子,我当初跟他订婚了,他恨我,所以摆我一道,明知道我怀孕了,虽然不是他的,却也还要拖延着时间,以致我不得不去做引产。”她露出微微懊恼的神情:“也怪我……如果当初我不喜欢他多好,那样,我就可以像现在告诉你一样,告诉孩子的父亲,不用被他误会。” 韩彧没有理会她的伤怀,却几乎相信了这件事。楚天昕根本不行? 多令人惊悚的一件事,那么林琳的孩子……他瞬间想到这一点。 想起她曾经确实打过电话给他,说过这件事,而他也一直以为,那个孩子存在,却不过是她最后再伤他心的手段。 也或者,是那一次的决裂,简直太不留情面,让他不想去想起,下意识的揭过了。 而现在,他全都想起来了,被迫的、无可避免的,这个真相与他有关,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那天关于她怀孕的事全数涌上脑海,甚至,韩彧还推测了一下她女儿降生的大概时间。 应该是分手那一次? 如果楚天昕真的如罗文婕所说,那么……孩子就是他的。 如果林琳的孩子是他的,那…… 他不敢承认,这是个很诱人的可能性。 但,他反而不太愿意相信。 “故事不错。”韩彧轻蔑地笑起来:“不过,我认为你那么恨他抛弃你,以你的个性,不该告诉我真相才对。我凭什么相信你?” 罗文婕耸耸肩,一脸的不以为然:“我没有要你相信我,不过这里面牵扯到一个孩子,你不想弄清楚,我更没有兴趣。不过,韩彧,我得为林琳说句公道话,她是跟你分手之后立刻跟楚天昕结婚了不假,但至少我很清楚,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她可没有一点对不起你。倒是你,根本就配不上她。” 没有理会韩彧沉郁的脸色,罗文婕站起身:“不管怎么样,多谢你帮忙找到我哥哥,我想你还忙,我先告辞了。” 罗文婕打开门,翩然离去。 她如今,人财两空,不论这中间有多少曲折,不能改变的是,如果楚天昕没有和林琳在一起,至少她比现在的结局好上一些。 他们想开心?她不会允许。 斗吧,她不怕,手握着幸福的人才怕与人争斗,她一无所有,才更敢下手。 韩彧在没心情喝茶,罗文婕走了,他才敢于表现出自己的焦头烂额。 这个信息简直令人震惊,他不得不承认。 韩彧很激动,并且为自己现在的样子找了充足的借口。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他的,那将是他唯一的直系亲属,如果有一天他死了,那么他的遗产,将都是她的。 这个想法当真令人激动。 这让韩彧有些迫不及待,他必须搞清楚。希望被燃起,他承认,这件事听起来非常荒唐,但只要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他都应该去尝试着查一下。 况且……哪里荒唐?他们相爱过,即使楚天昕没什么问题,推算日子,他也不是没有份。 小五焦头烂额的赶到云楼。“嘭”的推开门,发现韩彧高涨的有些怪异的情绪,先是疑惑:“怎么了?突然把我叫来?” 韩彧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只问小五:“罗英霆放走了么?” “嗯。”小五问:“你怎么突然要放了他?” “这种小事先不说。”韩彧组织了半天语言,终于开口,语气显得轻浮:“小五……可能我有个孩子。” “孩子!”小五顿时瞪大眼睛,遂脸色变了变,声音诡异的瞬间压低:“贺敏莹怀孕了吗?” 韩彧瞟了他一眼,摇摇头:“我跟她一直有措施。” 小五大笑着说:“瞧您这意思,合着还有没措施的?” 哪知韩彧严肃而郑重的点点头:“小五,我可不是开玩笑……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我是不是有一个孩子……或者,也根本没有。” 小五也严肃起来,起初有些莫名其妙的神情,忽然想通一般的变了:“别告诉我你是说林……”不敢说出声,这是一个太久远,又太敏感的话题。 见韩彧点头,小五靠到椅背上,抽着烟,忽然问:“你怎么知道的?她自己告诉你的?” “不是。”韩彧摇摇头:“她怎么会告诉我?” “那是谁说的?” “……罗文婕。”他坦白:“我不确定,可我突然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操……她说的话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相信了,那个女人恨你很得要死,你别忘了,她哥哥可是嘉丽成衣本来的少东。”小五毕竟是局外人,看的相对透彻:“你怎么能保证,这种事她告诉你的是真的?本来两个人现在过得都还好,可如果你开始介入了,你和林琳的生活都会变得天翻地覆。” “你觉得我现在过得很好?”韩彧也清醒了些,却仍是忍不住反问。 他过得好吗?他想不到比他现在的样子更惨的了。 “也许不好,但至少要比中了罗文婕的圈套的好。”小五说:“如果你想查,我们可以稍稍查一查,但你动作千万得小点,别惊动了佟国昌那伙人。” chapter.340 “我知道。”这件事,既然开了头,他是一定要想办法知道,却也明白小五的意思,他们现在看着地位高,却也不稳妥,佟国昌真的相信他?他自己都不这么认为。 小五看着韩彧竭力压抑的样子,瞬间无奈起来:“我倒希望那孩子千万别是你的,还不如是贺敏莹怀孕让我觉得稳当。” 韩彧蹙眉:“为什么?” “她在你心里位置太重了,如果她的孩子是你的,以你的脾气,我觉得你做不了好事。” 韩彧不置可否,不再接话。 他也不知道,如果那个孩子是他的,他会想要做些什么。反正,可以确定的是,他绝对不会继续任由他的孩子叫别人爸爸。 “这样。”小五拍拍韩彧的手臂:“我先想办法帮你搞到那孩子的头发指甲什么的,咱们直接做个dna验证。” 韩彧却并不支持这样,摇摇头:“不行,我要先知道另一件事。” “还有比这更重要的?” “罗文婕告诉我,楚天昕他……他根本没办法跟任何女人发生关系。”韩彧还是留了些口德,如果楚天昕真的是这样的情况,那他不是他的对手了,他应该同情他:“我很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这样……” 小五愣愣的看了韩彧半晌,还当自己听错了。楚天昕是不是ed,与他有关系么?他凭什么这么感兴趣? 忽然,茅塞顿开了:“你……”真是没骨气,这种小事,还要这么计较。 韩彧也嘲笑着自己这点,苦笑道:“比起孩子……我同样很想知道,她当初,到底有没有背叛我。” “我觉得那不重要,你知道有个孩子就够了,况且,她有没有背叛你,跟孩子不是一回事么?” “不是一回事。如果她没有背叛我,孩子我也不用去验dna,如果她背叛我了,那么那个孩子即使是我的……我也不知道。”韩彧无奈的叹息:“小五,比起孩子,我想先知道,他是不是……根本没办法让她背叛我。” “你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他们都结婚了。” “我觉得我有权利知道……事实上,这件事一直让我如鲠在喉。”韩彧解释着,却自己也有些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刹那间,小五似乎明白了些。最后给他致命一击的不是她离开了,而是谜底揭穿,她背叛了他。 “好,这件事我来帮你查,你不要轻举妄动,现在我们的处境也不安全。”小五问:“这么说,你是用罗英霆来换了这个情报回来?” “算是吧。” “不过也没事,那家伙留着也没什么用。”小五表示赞成:“一直留着他,难免佟国昌怀疑,不过韩彧,你太心软了,明知道佟国昌想除掉他,还冒着风险把他藏了那么久。” “他帮过我一个忙,况且……这件事,是我们不讲究在先,罗英霆只是受害者。” 似乎确实是这样。罗建业以为韩彧是他的亲生儿子,大部分遗产划归到韩彧这里。可更亲他的却是他的养子罗英霆,尽管他丢了公司四个亿。至于罗文婕,这真是个怪人,罗建业曾经跟韩彧坦白过,赵玥并不能生育,却一直试图隐瞒他,他的一双儿女,皆是抱养而来。 韩彧起初并不打算做这种恶心的事,只是昌华将他保释出来,又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提供了莫大的帮助,韩彧无法推脱。罗建业却也十分虔诚的认为自己一定有一个儿子,甚至早就认定那个孩子一定是韩彧,至于伪造的dna鉴定,那并不难。 于是一夜之间,韩彧摇身一变,成了另一个身份。 多可笑,这个世界,罗建业到死都不知道他的亲生子其实是个女儿。 他更不知道,她也早就不在了。 韩彧也见过林琳的女儿几次,是个漂亮的小丫头,不算特别像哪一方,只让人觉得很漂亮,细长的一双眼睛,倒是有点像妈妈。 想到罗建业的结局,韩彧只觉得有点幸运,至少,那个疑似是他女儿的孩子被保护的不错,不用担心被人掉包。 胡思乱想着,佟国昌的人来通知他,佟国昌要见他。 昌华这边的情况也是错综复杂的,佟国昌当年惹上了柴玉丽,如今他们夫妻两个完全是两条线,韩彧和小五一般是两边尽量不得罪,柴玉丽也并没有拉拢他们的意思。 算下来,佟国昌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按他这个年龄,也该有个继承人来接管他的产业,毕竟帮派中摸爬滚打,那是年轻人的世界。 这些年,佟国昌最宠幸的两个人,一个是郑浩然,另一个就是徐嘉丽。徐嘉丽自是不用提,她跟佟国昌的关系不清不楚,如今肚子显怀,韩彧也是迫不得已才娶了她,料想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赢得佟国昌信任的法宝。 郑浩然是从十三岁跟着佟国昌开始出道,同时期的不少人都被佟国昌挤垮或者死了,昌华能有现如今的规模,郑浩然功不可没。 前些日子,佟国昌生了场病,不过是场感冒,却让他有了岌岌可危的恐慌。好在他对韩彧不提信任,至少还觉得他能被自己拿得住,似若无意的,对韩彧透露过,想要安排继承人的意思,甚至询问了韩彧的意见。 韩彧自然是没什么意见,表示永远追随佟国昌,以及佟国昌的决定。 他现在只能抽身事外,比起那两个人,他可没有任何筹码,不过装乖。好在昌华里面上上下下,核心的高层对于韩彧都没什么意见,甚至觉得他十分的忠诚。 chapter.341 这天,楚天昕已经好多了,休假也过了一半,时常有mail发来,是需要他批阅的文件。 学校距离姑姑家里并不远,不过姑姑家坐落在近郊,要过去,还真得好一会儿。 挑了个天气比较好的上午,与姑姑约好,楚天昕跟林琳拜访姑姑家。 正好是星期日,一家人都在,也算热闹。 两人到的时候,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姑姑家的双胞胎是一对女儿,两个孩子都已经十四岁,是十分令人头疼的年纪,姑姑总是为此而纠结,因为她们非常叛逆,虽然父亲认为这样并没什么不好,但毕竟姑姑的个性有些传统,总是难以接受。 姑姑家的房子建的是文艺复兴风格,几栋房屋由水路和桥梁连接,事实上,在意大利生活是一种很好地享受,他们的居住环境通常都美得惊人。 餐厅布置得非常素雅,侄女们打扮的非常青春,加之本身就漂亮,他们见过几次面,并不陌生。 姑姑家的人也能说几句中文,英语,沟通起来并不困难,这还是姑父第一次见楚天昕,虽然文化不同,年龄差距也不小,但沟通起来还算顺畅。 事实上,林肇川去世后,林琳跟姑姑的关系一直处于有些尴尬的情形。对于林肇川的事,姑姑对林琳一直颇有怨言,林琳对于姑姑他们,也因为从小并不常见而导致感情并不亲密。 双方都有些应酬的意思,林琳和楚天昕下午便告别了姑姑一家。 回去的路仍是条水路,在威尼斯,船是唯一的交通工具,水面上干净的令人心旷神怡,碧波荡漾,行在这样的街道里,整个人都变得清爽了。 经过报刊亭,楚天昕邀请刚朵拉(威尼斯尖舟)停下来,探过头去,与店主比划着交谈了半天,买到一本小册子。 他坐在船上翻着,忽然问:“下午有课么?” 林琳摇摇头,理所应当的应答:“当然没有。” “也对,我来了,你怎么可能有课。”他笑:“那……我们去逛逛景点吧。” “景点?”也对,整个威尼斯都是特别的,水上建造的城市,本身就带着浪漫的色彩。而他似乎没有来过。 “想看哪里?”她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小册子,是旅游指南。 “桥。”他不假思索,将旅游指导册放到一边:“前面不远,好像能到叹息桥。” “你来过威尼斯?” “嗯。”他扯了扯嘴角:“其他的都看过了,只是没去过叹息桥,怎么?我没告诉过你?” 林琳摇摇头:“没有。” 他握住她的手:“走吧,去看看。” 叹息桥属于早期的巴洛克风格,桥身是完全封闭式,建得像一座房屋,只有运河方向有两个能看到外面的小窗,乘坐刚朵拉过去并不远。 林琳跟船夫商量之后,他同意改变路线,并且强烈的推荐他们应该去那里看看:“那里是情侣一定要去的地方。” 林琳与船夫聊了几句,回来告诉楚天昕:“他告诉我,叹息桥有一个传说。” “嗯。”他也笑,在微微飘荡的刚朵拉中,他柔软的头发静静地在风中飘荡着:“传说恋人们在叹息桥下接吻就可以天长地久。” “还有一个故事,你知不知道?”林琳猜到他一定知道,来过威尼斯的人,没有任何理由不知道。 他笑着说:“如果我知道的那个版本跟你问的一样,那我觉得那个故事有点差劲。” “差劲?” “嗯,我先给你讲,你听听看是不是这个。”他的声音淡淡的,带着特有的温柔,似乎到了威尼斯,整个人也变得像水,带着透明的包容性:“传说叹息桥是建设在总督宫和监狱之间,死刑犯从总督宫被审判后,叹息桥上的小窗,是唯一能看到人间的地方,于是,就有了一个惯例,每当死刑犯被审判结束,需要被押送进监狱时,都会被许可停下来,透过窗子,最后看一眼人间。” “曾经有一个男人,被判了刑,走到叹息桥时,也被特许看最后一眼。男人在窗前停下,攀着窗棂俯视,见到一条长长窄窄的刚朵拉正驶过桥下,船上坐着一男一女正在拥吻。他发现船上的女人正是他的爱人。于是男人愤怒的撞向花窗,花窗没有撞坏,只留下一滩血,和一个尸体。血没有流出叹息桥,他的吼声也没有被人听到,至少,那个女人不知道,有个人为她而死了。” 林琳托着下巴听着,从小他就经常给她讲故事,他总是知道的很多,她懒得看完的童话书,都被他看完然后讲给她听,他被安徒生骗了,她最后也被他骗了。 “和我听到的一样,可是你不觉得很感人吗?” 楚天昕摇摇头,有点伤感,他的心总是那么柔软,一个故事也能打动他:“我觉得他很可怜。” “你说那个男人?”见他点头,林琳笑道:“我觉得那个女人很幸福啊,看得出,跟她的新恋人,她过得很快乐。至于那个男人……你我都不知道前因,可他离开她了不是么?” “也许本来就是一场阴谋。”他笑笑,说:“女人早就暗度陈仓,男人进了监狱,她正好跟另一个人在一起。” “那为什么……在桥下接吻的情侣会受到祝福呢?”她有些疑惑的说:“我以为,那个男人的爱才是最永恒的,因为他在死之前还在爱她。” “也许……”他浅笑道:“那样的爱她不需要吧。人们觉得,那个男人到了天堂就想通了,会祝福世人。” “如果是我,我才不,我会诅咒所有经过这座桥的情侣,全都反目成仇,如果在这里接吻,那么就生离死别……” “宝贝……”楚天昕好笑的皱着眉,小声提醒:“我们正打算过去……” “呃……” “而且……”他无奈道:“我还打算在这座桥下面吻你,祈祷我们可以永恒。” “……好吧……”她老实了:“我又不是他。” chapter.342 他轻抚开她颊边的发丝,低头看着她,声音低低的,却说得十分清晰:“刚听到有人给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就在想,也许那个人在看到的那一刻是痛苦的,可他在看之前,可能只希望见到她一眼,不管怎么样,他在死前被成全了这件事,只是他看到的不是他最想看到的而已。她没有令他失望,他该开心的。” 她怔怔的,接不上话。忽然,下颚被轻轻抬起,他的气息靠过来,是她所熟悉的淡雅香气,是种令人沉沦的味道。 预期中的吻轻轻覆上了她的唇畔,她抱紧他。 下意识的,她感受到刚朵拉放慢了速度,一道阴影渐渐地覆上了感官。 又离开了。 他终于松开她。刚朵拉依然悠然的在水路上行驶着。 她忽然说:“我们……” “已经过去了。”他替她接上。 林琳回过头,看到叹息桥已经被远远地甩到后面。 圆形的拱桥,四周全部密封着,只留下两个狭小的窗口,还雕刻着严密的花纹。 就像一座华美的坟墓。 里面的人,即使看得到,也是与世隔绝的。 “如果是我站在那上面,看着我的爱人跟别人接吻,我肯定也恨不得立刻死掉。”林琳忽然有些伤感。 “我也会很想出来。”他表示同意,意义却大不同。 “为什么想出来?”她反对:“冲出去杀了她和奸夫?” 楚天昕揽着她细细的腰,让她靠在他怀里,笑着说:“我得在我死前问一问你,他的吻,跟我的有什么不同?何以你会选择跟在他一起,而不是来看我最后一眼。” 她立刻抓住他语言中的漏洞:“为什么你说的是‘你’,这跟我有关系啊!” “我的爱人只有你一个。如果我会站在那里发疯,也是因为你的缘故。” 林琳怔了怔,继而扑进他怀里:“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感觉的不对,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安?” 他看着她,没有回答,只抱的她更紧了。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别这么不安?” 他犹豫着,终于开口,他的语气缓慢而认真:“我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让你跟我在一起,你一分钟都不要离开我身边。不让你跟任何人说话,只跟我,哪怕是子恒都不可以,我想让你的脑海里、心里全都是我,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我还希望,从你出生的那一刻,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就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的,一直到我们一起离开人世……但即使我能这么做,你也会被我逼疯……所以……我只能不安,我怕我一眼看不到你,你就离我越来越远了。” 林琳一时间回应不了。 她确实没有这么想他。 也许她曾这么想过谁,幻想过那个人只是她的,被她完全的占有,贴上专属的标签,可那个人不是他,也许不会再有谁。 企图完全占有另一个人,是注定会失败的一种疯狂。 “我回去吧。”她抱的他更紧了些,想要稍稍消除些他的不安,语气也是温柔的抚慰:“回到你身边,不能保证二十四小时跟你在一起,至少能保证一半以上,如果你开会不介意我在。不跟任何人说话很困难,不过大部分可能也是跟你说话,我不会离开你,除非你有一天不要我了……” 她没能说完,因为他忽然强势的捧起她的脸,用吻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别诽谤我。”他在她耳边,轻轻的,却十分认真:“我不可能不要你。” “你刚刚还在诽谤我。”她笑话他:“傻瓜,在感情里,只有一个人的完美,永远都是残缺的。” “你有你的生活,我不想让你因为我把你的人生搞得一团糟。”他轻轻吻着她的睫毛,细致零碎的吻,以一种极度温柔的姿态:“我怕你会窒息,你别太让着我,我会要求的更多。” 她很感动,至少在这一刻。 他就是有这种本事,让她一再的,一再的确认,选择他是没错的。 让她明白,他爱她,总是比她多一点。 她正跟着这个人体验着另一种生活,一种……被幸福所包围,而不是每天诚惶诚恐的担心失去,也不是不停地自我打气,他只是不理解,并不是不接受。 她的要求,他全盘都会接受,至少过去,到现在他是这样做的。 威尼斯的空气都是潮湿的,正如她的一颗心,全都是潮湿的。因为他让她感动了。 刚朵拉细长的身体缓慢而平稳的行驶着,精致的船头推开水面,威尼斯很浪漫,毫无缘由的,林琳想起他曾告诉她,他很喜欢花都巴黎。 “你觉得巴黎好,还是威尼斯更好?”她决定换个话题。 他问:“你喜欢哪?” “我没有去过巴黎。”她把下颚搁在他肩上:“这次没时间了……等下次,我们一起去看看。” “那是个女人的世界。”他笑开了:“最漂亮的衣服衣服和最时尚的香水。” “听说还有最sexuality(亲们百度下吧,这个词要和谐)的美女,最棒的红酒。”她调侃他:“我突然觉得巴黎不好了,我老公喜欢浪漫,可我偏偏一点都不浪漫。比我好的太多了,会让我也很不安。” “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人尽可妇的男人么?”他先是笑,又轻轻懊恼起来:“确实……我以前太荒唐了,你如果不放心,这是很正常的……” “行了,傻瓜。”她依偎在他怀里:“你太完美了,我就会觉得我配不上你。”又说:“真想永远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我们就每天呆在一起,谁都不见,谁都别来打扰。” “你跟我在一起,恐怕很难实现这个愿望,我只能保证,每年会抽出一部分时间,我们可以在这里买个房子,然后带着你来休息一阵子。”他有些懊恼:“为什么我家只有我一个男孩……” 她便说:“那等我们老了,可以把事情都丢给孩子,然后我们找个漂亮的地方养老。” chapter.343 楚天昕忽然眼睛一亮,低下头,看着她:“你想到我们老了?” “是啊?”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不明所以。他问的事没头没脑,这种事,也有理由? 他好像有点激动:“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老了还在一起?” 面对这样的蠢话,她立刻笑出来:“傻瓜,我们结婚了啊,当然老了也要在一起。” 他立刻扑上来,抱紧她,非常激动:“给我个理由,为什么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直到我们老了……” “我们是夫妻啊,难道你想跟我离婚?” “不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激动。 只是一想到,她告诉他,他们老了,依然会在一起,像是他的命运,全都握在她手里了。 “因为……”她也紧紧的抱住他:“我爱你,我想跟你一直在一起,直到我们老了,依然在一起。” 他也被感动了,明知道“我爱你”是世界上保质期最短的谎言。 他不知这样的话谁还听过,但至少,他是第一次听她说。 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却第一次发现,这样一句话,重新变得有意义。 似乎一切辛苦,都变得值得了。 他真想,时间就这么定格了,然后一晃,就像电影,他们瞬间就老了,步履蹒跚,她不漂亮了,他也不再挺拔,却还牵着手,她永远都是他的,一切都安稳了,到那时,尽管时日无多,他却再也不用担心,她有一天会离开他。 韩彧正批阅着送来的文件,严格来说,他手握着嘉丽成衣百分之五十一以上的股份,是嘉丽成衣的董事长,当初为了与赵玥集团对抗,他早已跟昌华扯在一起,密不可分的,如今,太多把柄在佟国昌那里,几乎是如履薄冰的艰难。 跟徐嘉丽的婚期已经定好了,他跟徐嘉丽奉子成婚,已经成了可笑的谣言。 佟国昌对他的态度有些巴结,也看得出,是他的利用价值仍是很大。 脑子就像机器一样,很偶尔的,才会注意到身边的异性。贺敏莹听说过得很不快乐,还好,出于女孩单纯的自尊心,她没有纠缠他。 不过她的朋友倒是打过几次电话给他,语气并不客气,大概意思是他毁了她,她现在常常流连于夜店,韩彧无奈,不肯出面,不过小五一起混的几个相熟的兄弟,把a市的夜店都联络起来,谁都不敢动她。 黑锅也是仗义的小五来背,韩彧不能弄出任何负面消息,小五只能做通了冰冰的思想工作,说是他甩了的女人。 很偶尔的,韩彧会想起林琳,又想到贺敏莹,世事轮回真是如此,他被人辜负了,又辜负了别人。 有人推门进来,不用说,是小五。 他在嘉丽成衣这边挂名是个总监级,闲职,基本不见人,挂着这么个职位,不过为了出入方便些。 “有消息了。”小五大大咧咧的坐到沙发上,对于韩彧的办公室,他比任何人都自由,反正小五很明白,韩彧这个人对于亲近的人非常纵容。 小五最近没做什么事,主要是帮韩彧查楚天昕的事。 韩彧立刻抬起头:“怎么样?” “他真的有问题。”小五用奇怪的眼神探究着韩彧的目光:“在英国,他曾因为吸毒和心理问题严重被迫休学一学期,不过还好他天赋异禀,并没有因此不能毕业。” “吸毒?那会……影响到那一部分?”韩彧疑惑道。 “当然。”小五最近的穿衣风格很诡异,明黄色的裤子,三毫米的寸头,配着黑色的半宿,上面居然还画了个骷髅,说不清是什么打扮,似乎非主流都不这么穿了,反正,总给人一种刚从疗养院放出来的感觉:“有的人呢,吸了毒会很亢奋,但你也知道,这对身体影响很大,有不少男人都因此而不行了。” “是因为罗文婕的关系么?”韩彧也不太确定,他的消息太模糊,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她确实吸毒,况且……她也说了,她给楚天昕用过药……” “我问过名扬的人,当初楚天昕出国完全是他自己的决定,好像突然想要出国,立刻就办好了,也可能是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但被隐瞒的很好,这些都不重要……我最近联系到了一个女人,你肯定感兴趣。” “谁?”直觉上,这个女人是个重头戏。 小五从他那个蛇皮包里翻出一支录音笔,打开来,毕竟是办公室里,声音开的很低。 录音笔里先是传出一阵男欢女爱的声音,韩彧拧起眉:“a片情节?” “那是我……”小五舔着脸,笑得流里流气:“女人就得这么搞定,才能说实话,话说回来,那女人真带劲……” 韩彧无语,跟小五比起来,他总是显得清纯一些。 在撩人心弦的呻吟声中,韩彧起身去倒水。 呵……那女人还真够带劲。 正想着,小五忽然说:“唉,你过来,到关键时刻了!” 韩彧忙凑过去,小五不可能专程给他录一段限制级的音频跑来给他。 录音中,小五低低的声音,带着磁电波传送后的喑哑,很明显,是耳鬓撕磨的口气:“觉得我怎么样?” “你真棒,棒极了!” 韩彧无语的看向小五,他也同样无语的点了支烟化解尴尬。 很快,关键性的问题问出来了:“比你以前的男人都厉害?” “那肯定啦!你干嘛问人家那些,都是过去了。” “没什么啦,我就是好奇啊。”小五的声音温柔的几乎要融化怀里的女人:“我记得你从前的男人都比我强上不知多少,就像那个传城的……楚……什么来着?” “你说楚天昕?”女人的声音尖利起来,似乎十分气愤:“不要再提他,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chapter.344 “那么有钱还不是?亲爱的,你怎么突然这么生气。” “实话告诉你吧。”这女人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干脆把秘密抖搂出来:“他根本就不行,我试了很多种办法,但他根本就完全不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傻子都会明白了,小五还是摇摇头,用非常无辜的声音回答:“没明白……” “好吧,那我说明白点,他是erectile dysfunction,完全没办法正常!那感觉简直太糟糕了,我尝试了很多次都没有办法让他正常一些,除非依靠药物刺激,才能勉强好一点!” 录音只到这里,小五解释道:“她说完这些,我就推开她直接下楼了。” “我还以为你会多做几次。”看得出,韩彧心情很好,他总是败给楚天新,如今,他比他强,因为他失去了身为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东西。 剩下的,钱财,地位,都成了虚空。 “哪有那闲心。”小五忽然神秘起来:“你听这女人的声音觉得耳熟不耳熟?” 确实非常耳熟,总觉得似乎这个声音,每天都在听,而他似乎除了各种新闻以及车载广播每天很少接触女性。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韩彧带着疑惑反问道:“不会是a省电台早间新闻的……?” 叫什么名字实在记不起。 小五打了个响指:“就是她,远方!她本来就是个小编辑,有了今天,可能也是知道了楚天昕的秘密,传城一直很支持她,直到楚天昕结婚。” 韩彧沉默下来。他明白,这些事,和对象恐怕没有太大关系,他不行,面对林琳十有八九也不行。 可据他所知,那个远方,似乎是挺久以前的事了,韩彧仍觉得不放心:“他那样,会是一辈子?” “不见得,所以,我觉得我们得想办法测试一下楚天昕。” “嗯,你想的对。” “这事慢慢计划。”小五忽然正色道:“其实韩彧,我很想知道,如果他真的到现在都根本不行,你也知道林琳当初其实也没背叛你,孩子也是你的,你打算怎么办?” 韩彧挑眉,靠在沙发上,闭起眼睛,似乎在冥想。 半晌,才张开眼睛,口气淡淡的,带着难以掩饰的欢喜:“你说呢?” “你想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这让小五觉得恐慌。他一直跟他一起,情同手足,明白如果他那么打算,不但要天时地利人和,还要先把昌华这条线先拿在手里,想尽快实现,这太困难了。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算卦,那个签文么?” “早忘了,那江湖术士说得东西哪能信?” “我信。”韩彧似乎有些喜悦,因那个莫须有的签文:“金风吹起千树万木春,绿水涤心寻芳花复开。我到现在都记得,失而复得的意思,也许这就是在暗示,我最想要的会回来也说不定!” “韩彧,你还是不要太抱希望,你们怎么回事你很清楚……” “我是很清楚……”忽然之间,韩彧就伤感起来:“她从前那么爱我,我不相信……在她心里更在乎的是楚天昕。我决定去美国的时候,她说她会等我,其实以前很多事都是我的错,现在,我更相信她是在报复我。” 小五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别想那些了,你想要她回来,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还得再等几年,佟国昌他们给我们的压力这么大,等我们全都搞定了,再来处理这边也不迟,无论如何,别冲动,我们慢慢计划。是你的终究还是你的。” 韩彧不吭声,是的,他该平静下来,他这样告诉自己。 也不是一直乐观的,想到前些日子被林琳接到的那通电话,他心里忽然又沉了沉。 他不知道他的猜测有几分正确,可她对他的态度是冷漠的。 也许她还在恨他。而他,也确实值得被她恨。 可他的感情同样遍体鳞伤了。 算了,不论对错,他都不敢仔细想他们之间的过往。 怕一想,心就会疼。 晚上回家已经过了凌晨,为了应酬一群打通关系的领导,韩彧当了半天跑堂的,前前后后,请吃饭,请泡澡,请唱歌,找小姐,忙到现在,一身的烟味。 放了车,往小区里走,总觉得有人跟着他。韩彧住的小区还算太平,有几次遇到得罪过的人打击报复,他都侥幸没出什么事,他这样的职业和位置,敏感且尴尬,现在经常也是小心翼翼,担心哪天被人弄死在外面。 回了几次头,仍觉得被人跟踪了。心里突然毛起来,他一面听着动静,一面判断对方是刻意跟踪,还是无意为之。 却听不出个所以然,只有脚步轻轻的,像是秋风扫落叶一般的音调,似乎走得非常快,躲得非常急。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在午夜中静谧的小区,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意味。 韩彧猛然回过头。 角落里瑟缩着一团黑影,尴尬的,无奈的瞅着他。 那么矮小的影子,不会是成年人,一双晶亮的眼睛,即使在黑夜,仍像两颗黑葡萄似的闪烁着。 呵……是一只小动物。 突然起了怜悯之心。 韩彧躬下身体,以一个不被它恐惧的姿态慢慢走向它,它是饿了还是害怕了?也许都有。 走得近了些,小动物摇着尾巴,借着月光,韩彧见到了一抹熟悉的颜色,明澄澄的黄,是他精心打理过的模样。 心里一惊,他试探性的喊它的名字:“宝宝?” 小狗低声呜咽一声,似乎委屈极了,一口气冲进他怀里。 它回来了。 这一刻,他非常惊喜。 身上带着风尘的味道,它一定是受过苦了,一缕缕的毛发都打了结,身上散发着垃圾的馊味和呛鼻的血腥气。 chapter.345 它肯定是受过伤害了,那只狗给不了他什么,它都自身难保,在人类的都市中,一只野狗根本没有任何本领来承担一条只懂如何讨好主人,并且在纵容中长大的名犬。 韩彧把它带回家,打开客厅的灯。 蒋叔叔早已睡了,桌上留了夜宵,简单的清粥小菜,韩彧一直把韩宝宝领回自己的房间。 在灯光下,他见到自己的爱犬脏的简直不堪入目,身上红的、灰的……五颜六色。它的脸瘦成了窄窄一条,最为突出的就是腹部很是臃肿。 它怀孕了。任何人都看得出。 韩彧有些无奈,它被人搞大了肚子,受了苦,才晓得回家来。它也背叛过他,但他还是忍不住要接纳它。 打了热水,韩彧打算帮韩宝宝洗个澡,顺便找找伤口在哪里。一层层的翻开它的皮毛清洗着,顺便搀了些酒精来消毒。韩宝宝躺在水盆里,看样子是伤口被酒精刺激的有些疼,一直瑟瑟发抖着,但模样仍然乖巧,看样子,它也懂得要识时务,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回来。被水打湿的皮毛,让它看起来简直小了一圈,越发的瘦骨嶙峋,只剩那颗肚子,大的刺眼,怀着一个野种。韩彧只想,他的狗,他一直疼惜着,以为这样,他跟那个女人的联系就还没有完全切断,而如今,这条狗也不清白了。 洗到它的肚子处,韩彧一时没有注意,下手似乎有些重,让他照顾一条正在怀孕的狗,确实有点牵强。 韩宝宝却突然凌厉起来,狠狠缩紧身体,护住小腹,迅疾的,凶猛的龇着牙,韩彧来不及收回手,手臂上已经狠狠一痛。 他急切的想要甩开它獠牙的钳制,无奈它好像疯了一样,一直咬着他不放手。 韩彧立刻踹翻了澡盆,韩宝宝从澡盆中滚落,终于放开了他。 甩开血淋淋的手臂一人,一狗,在满地的污水中对峙,它只瑟缩着,看他的眼神带着凌厉和戒备,简直面目全非。 韩彧不再搭理它,刚刚因它回来而产生的一系列感动以及感慨全都见了鬼,脸色铁青着拿过拖把,处理满地的狼藉。 当初离开他,现在又主动回来的东西,果然是要不得的。 哪怕只是一条狗。 他的心都冷了,变得无情。 韩宝宝一直盯着他,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戒惧,它究竟还是不明白,他不会伤害它,即使他非常愤怒,从没这样愤怒过。 一直到拖把拖到它跟前,韩彧对它再无温柔,拖把甩过它湿漉漉的身体,惹得它又疯了。 扑上来对着他的腿一阵疯狂的嗜咬,他的裤腿、拖把,全都不能幸免,拉布拉多可是中型犬,韩彧以为它不敢动了,一时间有些吃亏。 终于,他彻底火了,狠狠地一脚,也不顾及它怀有身孕,便踹过去。 韩宝宝哀嚎着滚落到墙脚。 韩彧仍不解恨,干脆补了一脚,这次狠了,它打着滚,一路惨叫着跌到阳台上。 砰—— 韩彧合上了阳台门。 让它自生自灭吧。 不!让它去死。 这么大的动静,无可避免的惊醒了蒋叔叔,他从房间里冲出来,见到韩彧满脸怒气的对着阳台,裤线笔直的西裤狼狈不堪,一只手鲜血淋漓,已经顺着手指滴到地上。 阳台上,传来狗的死命哀嚎。 老人家还猜不出发生了什么,却也在这几年中,渐渐不敢管束韩彧,他越来越凌厉了。 只焦急的低声询问:“这是怎么了?手怎么这个样子?快坐下,我给你找点纱布来包一包。” 韩彧默默地坐下来,低着头。 连一条狗都背叛了他。真是伤人。他曾经那么疼它。 蒋叔叔见他也冷静了些,连忙找来纱布,伤口很深,很大,一直汩汩流血,他抹了接近半瓶的药,裹了厚厚的纱布,终于不再外渗。 韩彧点了支烟,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 蒋叔叔的焦急不是假的:“这是怎么弄的?要是等一下还在流血,咱们得上医院去看看了。” “狗咬的。”暴怒过后,他的声音嘶哑着。 样子是脆弱的,他自然脆弱,他被背叛了,即便是条狗,可他一直都重感情。 他以为那条狗会是他的,他不能控制一个人,起码能控制一条狗。 后来,那条狗也不受他控制了,他那么疼它。 结果它又回来了,他有欣喜,有讽刺,欣喜它到头来还是他的,讽刺的是,他心里对它心存芥蒂,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如今,干脆跟他正面作战了。原来,它回来,是为了让他彻底寒心。 蒋叔叔早听到阳台上的狗叫声,声声凄惶,揪人心肺的,忙问:“这是谁家的狗?” “咱们家丢的那只。”他的形容非常冷漠。 它重新变回一只狗了,而不是他心爱的宝贝。 “宝宝怎么能把你咬成这个样子?不会是……”蒋叔叔毕竟年纪大了,知道的也多:“它怀孕了吧?” 韩彧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哎……”蒋叔叔语重心长道:“母狗怀孕了,都特别厉害,要护着自己的孩子,这是动物的本性,这个时候,它们是六亲不认的。” 见韩彧不吭声,又继续规劝:“就像你妈,有人敢欺负你,她还不是拼上命也要去保护你,这都是一样的。况且宝宝在外面飘得久了,肯定受了不少欺负,不那么温顺也很正常。反正,它回来了就好,毕竟你以前对它那么好,等一阵子,它就慢慢稳定下来了。” 韩彧不吭声,铁青的脸色在慢慢地变缓。 他太生气了,因为他对它的好落空了。 然而被蒋叔叔一教导,他开始担忧它的状况了。 毕竟,那是他宝贝过的宠物。 chapter.346 他不会再阻拦,蒋叔叔忙将韩宝宝小心翼翼的解救出来。 它也受伤了,还好身子骨还算硬朗,瑟缩着,又是一副小心的模样。 经过韩彧身边时,它一直用惊惧的眼神看着他。 到底不过是一只狗。 这一晚,韩彧睡得很不安稳。 心里总有些什么似的,咯得心慌。 佟国昌最近在准备让韩彧和徐嘉丽快些结婚,担忧孩子生下来以后落成笑柄。 也不知这老狐狸脑子里转着什么念头,不过他身子还真是越来越糟了,时常念叨着,老朋友、老对手,都已经一个个的走了,连林肇川,这个跟他相交多年,发迹历史相似,又在后半生相互对付了十几年的老朋友,也最终被他当年的那些肮脏事所带走。 佟国昌也常常反省,总拉着韩彧聊天,说说陈年旧事,韩彧因此知道了不少圈中的秘密。 日子过得面无表情,佟国昌一直感叹自己老了,却一直都迟迟不死。 其实他不死,对韩彧来说是件好事,柴玉丽那条线跟郑浩然已经斗得水火不容,听闻柴玉丽早已经跟别人暗度陈仓,这人是叶泽文。 佟国昌渐渐老糊涂下来,似乎真的什么都不清楚了。 许多人在帮韩彧准备婚礼,他像是不知情,渐渐地,日子近了,他们从法律角度办了手续。 又过了多久?日子到了。 他要结婚了,韩彧以往,真的没有期盼过这件事。 到如今,更是没有,婚姻之于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对象又是徐嘉丽,他们一周不过通一次电话,还是如同汇报工作一般。 有朋友送来了新婚礼物,大都是送到徐嘉丽那里,韩彧朋友少,男人的圈子里也不兴送这些,不过是邀韩彧喝酒的次数多了,美名其曰恭喜他结婚。 婚礼的早晨,蒋叔叔出去晨练,回来时韩彧正在吃早餐。 韩宝宝被送到小姨那里,蒋叔叔的意思是等明天,就让他住进新房,他搬到韩彧小姨那里,这边租出去,维持老两口的日常开销足已。 随他们去计划,韩彧对感情看得很重,但从来都表现得十分淡漠,似乎只是给他们更多的物质保障和让他们随心所欲的决定事情,就是进他所能了。 蒋叔叔回来时,手里捏着个小盒子,白色的普通盒子,突兀的绑了朵礼物盒上的拉花。 “在楼下锻炼呢,碰到个小姑娘,拿了这个说是送你的结婚礼物,我印象中好像见到过她,就收下了。”蒋叔叔将盒子放到餐桌旁,韩彧顺手拿过来看。 结婚礼物? 他有些兴趣缺缺,想不起特别熟的,需要送礼物的朋友还有谁。 看这装饰,显然是女孩子的手笔,那就更想不到了。 总不会是林琳。 他竟然有所期待,却想到,她身在遥远的意大利,恐怕连他结婚的消息都不知道。 仍是打开来。 里面是一个明显已经拆封过的包装盒,上面画着一只打火机。 zippo。 图片是韩彧最初收到过的那种款式。 宝石蓝的磨砂面,早已过气多年。 有些细微的激动,他对这只打火机情有独钟。 打开来,里面躺着那只打火机。 他收到过两次,从两个不同的女人手中,那打火机也有些陈旧了,甚至机身上还有一条细微的划痕。 划痕…… 似乎,贺敏莹曾说过,被她弄丢的那只打火机上面有一道划痕…… 这是他最初收到过的那只? 韩彧不能确认。 拿起打火机,发现下面压着一张纸片。 娟秀漂亮的字体,贺敏莹的字写得非常漂亮。而他,却总是忘不了那笔如抽象画一样杂乱无序的字写字。 “韩彧:对不起,是我私藏了它,我不知道这只打火机所代表的人是不是徐嘉丽,可我现在还给你,外壳是我的,你却不要我的心。” 她原来也看得出。 她在她心中的位置,不过是要一个壳,那颗心,从来都不属于他。 有些微不可闻的难过,慢慢地溢上来。 失而复得的狗,失而复得的打火机,他好像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永远站在那个思念她的位置。 这才开始伤感起来。 他要结婚了,她孩子都抱上了,好像他们的生活已经完全不想干了,如果那个孩子不是他的,那么,他们真的就不相干了。 家里热闹起来,有人簇拥着他开始准备换上新郎装,家里一片热闹,韩彧把打火机塞到口袋里,脸上挂着笑容,他似乎习惯了,应付差事而已。 热闹的场面,热闹的婚礼,中式的婚礼上,华夏做伴娘,因为徐嘉丽没有太相熟的同性朋友。 欧阳逸稍礼过来,因为华夏在,他不想他的未婚妻看破一丝一毫。 楚天昕也派人前来道贺,却没曾想恰好是贺敏晶。 看吧,这个圈子多奇怪。 贺敏晶看韩彧的样子像是不那么熟,大家都习惯了,看破不说破。 韩彧只觉得在这热闹中,自己那么可笑。 一桌桌的敬酒,安排了人专门替徐嘉丽喝酒。 他有些醉了。 耳边有个女人暗讽的声音:“不过是个陪客,你喝的这么多做什么?” 韩彧邹然惊醒。 这才看到,喝到贺敏晶这边了。 他为了钱,放弃了她妹妹。 而当初,他多清高,林琳那样的条件都不能改变他的清高。 兜兜转转,他其实一无所有,不过是个陪客。 笑都笑不出。 他结婚了,妻子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他们彼此的心不是对方的,莫名其妙的,一脚踏入了婚姻中,彻底挥别了过去的那个自己。 多讽刺。 口袋里只剩一只打火机。 chapter.347 这一生,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踏进了这一步,就失去了幸福的可能。 可能,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是个不能幸福的人。 韩彧终于有点喝多了,坐到角落里抽烟醒酒,徐嘉丽象征性的陪在一旁,在人前秀出一份恩爱。 戏,总要演下去。 酒过三巡,有人上台献歌,送给新人,不过是司仪一直邀请,总要有人上去。 音乐起了,韩彧有些晕眩,接过徐嘉丽递来醒酒的橙汁。 是她喜欢的味道。 韩彧自觉今天想她想的有点放纵了。这才发觉,原来当初不是没有想过让她成为他太太,终究没有勇气。 台上开唱了,是个深情款款的男人,一时间,酒醉的思想还真记不起这是谁。 “……想一次白头到老,说再见太潦草。看你头也不回的走掉,心里像火烧,没有你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哪个不懂事的,在人家大喜的日子里唱这种歌? 韩彧说不出口,只觉得冷。 一个温暖的怀抱抱过来。 是徐嘉丽,他太太。 原来谁都见得到他的可怜。 他没有拒绝这样的拥抱,只觉得有点温暖,醉了,人就脆弱了,他不能脆弱,只能选择一个他最该拥抱的人,狠狠地拥抱她。 女人真是有女人的好处,他就觉得,徐嘉丽现在也不是全无好处,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有股他似曾相识的味道。 下午,又醒了酒。 作为一个陪客,他理应知足,喝的多,喝的难受,最终吐了几次,胃里火烧火燎,终于赶在他崩溃之前,结束了这场应酬。 他们被送入新房。 房子不过一百多平,徐嘉丽歇在一旁,同韩彧一起应酬着最后的人,终究没人打扰他们了。 一切都安宁了。 徐嘉丽斜倚在沙发上有些疲乏的抚摸着隆起的小腹,怀孕还能怀的这么漂亮的女人真是少见,谁说美人迟暮?会迟暮的不是美人。 韩彧坐在一旁,他们结婚了,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安排,还好,当初装修这间房子时,留了两个卧室。 “我们聊一聊吧?”清醒了,继续针锋相对,她还是要先让他跟她统一战线的好:“你累了么?” 韩彧摇头,他也需要知道。 她今天总会坦白。 跟他结婚的意义。 “说吧。”他靠在单人沙发上,看着他太太,平心而论,她看起来真漂亮,当初他一见到她,也是惊艳的不得了,如今,她斜倚在那里,头发松开了,眼角眉梢都是风尘。 韩彧却是冷静的,只要他不肯,没有女人能够诱惑得了他的心。 “首先,我们必须恭喜彼此。”徐嘉丽笑道:“恭喜对方都做了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韩彧有些不明所以,仍是点点头,沉闷的开口:“那么,恭喜你了。” “不过三五年,我也不打算把我的人生跟一个永远不会爱我的男人栓一辈子,所以你不用怕,如果我们能合作起来,最多不过三五年,你想要的,我想要的,我们都会拥有。” 韩彧微怔,她打算对他坦白? 他不知。 他说:“说说你的意思吧,我们已经结婚了。” “好。”她认真起来,脸色冷静的像在说别人的事:“其实,我才是罗建业的亲生女儿。” “你怎么这么确定?”韩彧有些怀疑,知道罗建业的孩子是女儿的人并不多,几乎屈指可数,但是秘密,总有被人知道的那一天,韩彧并不完全信她:“证据呢?” “dna样本。”徐嘉丽气定神闲:“你以为罗建业凭什么那么相信你?是因为佟国昌在背后助力?” 韩彧摇摇头,似乎一切都太顺利了,他怀疑过,却没有更多的空闲去理睬。 “是因为,套住罗建业的网我们早就已经设好,只要那时候随便出现一个什么人,都可以让他认为那是自己的儿子,当然了……是你更好。”徐嘉丽解释道:“罗建业找人比对过dna样本,但很可惜,他不知道,嘉丽成衣上下被我操控了多少人,他身边,除了他老婆和那双儿女,其实没有一个信得过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你依然不能成功,那就真的没天理了。” 韩彧微怔,他一直知道徐嘉丽这个女人不简单,但他并没有想到她背后不仅是昌华。 “恕我冒昧……那个女孩,应该已经死了。” “是应该已经死了。”她微微冷笑:“可以这么说,确实死了‘一个’女孩,但……你不知道的是,还有一个女孩。” 他非常惊讶:“什么?” “当初罗建业离开之后,我母亲,也就是……徐嘉丽,她生了两个孩子,是一对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女儿,正巧有一户华侨生产之后孩子没活几天便不在了,他们很喜欢徐嘉丽的两个孩子,当时徐嘉丽实在太潦倒了,便把其中一个女儿送给华侨抚养,而另一个,后来被赵玥发现,以高烧的名义,其实是买通关系害死了。”徐嘉丽有些微微的激动:“我不知该说我运气好还是差,我的养父母现在在美国,家族有庞大的生意,他们对我非常疼爱。事实上,他们非常支持我报仇,所以任由我一个人长期在国内呆着,一切看起来我很贫穷的样子,都不过是假象。徐嘉丽也不过是我母亲的名字,事实上按照我母亲的意思,我的中文名字应该叫罗静娴,我姐姐叫罗静雯。不过,在我现在的家族中,我的名字叫alice。”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把我牵扯进来?”韩彧不解,他非常不解。 其实他不想被牵扯进来的。 “因为……你母亲生病的时候,我觉得我非常亏欠她,我了解到,我母亲和我姐姐在世时,你们一家为我们提供了不少帮助,只可惜你母亲生病时我并不知情,没有提供帮助,等到我知道了,她的病已经扩散的太严重,为了不影响计划,我只好不去暴露身份。”她面含愧疚,解释着:“所以你可以完全放心,我是非常感谢你们家,只要你愿意跟我好好合作,你不是想要钱么?事成之后,嘉丽成衣和昌华,我都不打算要,你想要任何一个女人,我都可以帮你,包括你曾经配不起的那个。” chapter.348 这么大的消息,令人震惊。 韩彧甚至有些茫然了,强作镇静道:“我还是不明白,你既然有这么大的能量,又为什么还要委身跟佟国昌在一起?” “这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我打算在三十岁以前彻底了结这件事,然后开始新的生活。所以我一知道我的身世就立刻回国,制作了一份假的资料,以一个贫穷到可怕的身份,先认识了罗英霆。”说到这里,她眼神微微的闪烁着:“相比他,我要成熟得多,很快,他就被我迷住了。而那时……我还当他是我亲弟弟。” 韩彧怔了怔。 “你知道最好的报复是什么么?”徐嘉丽望着韩彧惊怔的神情,忽然起身,撩开衣服下摆,从里面扯出一块肉色的皮质东西。她的小腹立刻就瘪了下来,她没有怀孕! 从口袋中摸出香烟,是一种韩彧叫不出名字的外烟,褐色的烟卷,又细又长,夹在她漂亮的手指间,十分的魅惑。 他才注意到,她的这双手,如此细致,从小的生活环境应该不比林琳低微。 “我就是要跟我亲弟弟乱伦,还要赵玥看到,我跟她儿子在一起,要罗建业见到我也害怕,然后……我凭什么要站出来让他把那个小小的嘉丽成衣施舍给我呢?那些东西,根本换不回我两位亲人的生命,我就是要他罗建业到死都活在欺骗中,他永远不知道他真正的骨血是谁!让他因为背叛我妈妈,害死我家人而得到的嘉丽成衣,从此以后跟着外姓!” 她咬牙切齿,看起来透着一股冷漠,她的恨意,简直太清晰,也太正常。 “所以,最好的报复,是让他们生不如死,死不如生,后悔认识我们。罗建业我已经解决了,接下来,我要解决掉赵玥,还有那个鸠占鹊巢一世嚣张的罗文婕!”她转头看着韩彧:“至于佟国昌那个老狐狸,我根本没有打算跟他发生任何关系,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韩彧已经完全相信了这件事,也许这样,才显得徐嘉丽……不,罗静娴这个人立体一些:“那么孩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他不会见到孩子的。”她早计划妥当了:“佟国昌在本地有一定的威慑力,更何况,你肯定不知道,赵玥还是佟国昌的旧情人呢,那个奸诈的老狐狸,过些天,我就会让他说不了话,做不了事,然后,韩彧,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帮我报仇,我不想露出我自己。”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最大的好处就是,昌华是你的了,嘉丽成衣是你的了,如果你有本事,传城也是你的了。” 真是个诱人的条件,韩彧似乎什么都不必做。 事实上也是,他似乎可以理解,徐嘉丽宁可绕弯子,选择最残忍的办法,对于赵玥和罗建业夫妻,对她造成的伤害,只是挤垮罗氏,似乎还远远不够。 “你打算怎么对赵玥?” “事情解决之后只需要把她交给我,然后,我会带她回美国。” “那……”韩彧有点感性起来:“罗英霆呢?” “他?”她微微挑眉:“看你的心情。” 真是含义丰富,韩彧的心情就是,现在就这样,罗英霆人不坏,没有必要斩尽杀绝,而她,似乎也不想。 谈妥了,罗静娴(徐嘉丽)拿出两份合同,一份,是嘉丽成衣的股权让渡书;一份,是财产证明协议。 仔细阅读上面的条款,至少从韩彧知道的法律角度上反复推敲,协议没有任何问题,嘉丽成衣是他的了,他们各自的财产,也是各自的。 也就是说,从今天起,徐嘉丽成了罗静娴,背景强大到可以颠覆现有的一切。 签字、盖章合同生效。 “我家的公司是ltb,在美国非常有名,你可以查查看,我的资料很少,但你细心一点也查得到一些,等我们的合作完成,你也会立刻知道我的消息。希望我们能把这支舞顺利跳完。”她笑着说。 这一刻,不知为什么,或许是直觉,他选择相信了罗静娴。 韩彧也微微一笑:“只要这些都是真的,我没有任何理由不陪你合作到最后。” “那么我去洗澡了,亲爱的丈夫。”罗静娴站起来,灿烂一笑,玩笑似的说:“我今天看到一个女孩,站在礼堂外面,想要进来,但因为没有请柬没办法入内,其实如果你还想和她在一起,只要做的隐蔽些,我不会有任何异议,如果你不想了,我可以帮你出面解决她。” “还是不要了……”韩彧有些微微的心疼,贺敏莹,他终究辜负了她的心意,她不过是个不成熟的孩子:“慢慢地,她就会放弃了。” “今天我发觉好多人都不开心,不止是你,华夏也是,韩彧……其实你是个蛮好的男人。”她又走回来,纤纤一握的细腰,漂亮的不像人类的面孔,她凑近他,有点挑逗又有点玩笑:“我当初一直好奇为什么林琳选择了你,结果发现越跟你相处,越发的想让人拿走你的感情,你的感情太少了,少到只有一个人要的起,还是不可再生的资源。我们都说这样的东西是最宝贵的财富。”她温柔的声音,震慑的他的耳朵,他的心都微微的发麻,她瞧见他绷得更紧的样子,知道她说中了他的心:“如果有一天,林琳知道你为了她,找了一个可笑的替身,无视了这么多年一直对你有意的华夏,还一直有意无意的针对着楚天昕,你做了这么多,只是因为想被她再次注意到,不知道她知道以后,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chapter.349 她总结的真好,让他笑都笑不出。 “去洗澡吧,你怎么话这么多?”韩彧冷下脸,摆出一副结束对话的姿态。 徐嘉丽扬唇一笑,知道他只是被说中心事的恐慌。 林琳准备着期末的考试,这关系到她能否回国度过一个快乐的假期。 课程非常轻松,只是考试的时候格外严厉,国外的教育讲求情感的融入和创新,这让林琳有些头疼,还好,她没有被应试教育荼毒的太过麻木。 艾丽忙于恋爱,学业却也没有耽误,期末的成绩下来了,她得到了教授们的一致赏识。 称赞那是一幅充满爱的作品。 msn上,向晴的头像难得的亮起来:“网虫,你在做什么?” “跟我老公视频。”确实如此,楚天昕是个依赖性很强的人,只是看起来随性而已。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嘿,先听哪个?” 好消息和坏消息?总有人会这样说,林琳本能的,选择了:“坏消息。” “就知道你要先听坏的,告诉你吧。韩彧结婚了。” 韩彧结婚了? 是啊,他也该结婚了,如果她没有记错,他已经二十五岁了。 虽说男人结婚晚一些也没事,但一般来说,他现在结婚,年龄刚刚好。 “跟谁?” “徐嘉丽,你认得吗?听说是个大美女,好像是昌化集团董事长的干女儿。” 徐嘉丽。 确实是个大美女,她再没有见过,就像她那么浑然天成的漂亮女人。 他们…… 相似的出身,她记得,韩彧第一次见徐嘉丽,似乎那次,是林琳和韩彧吵架时候。 原来他们这么有缘分。 猛然间,有些难得的辛酸,缘分真是玄妙,不是么? 她当初用尽全力,也没有捉住这缘分。 小时候,总在听鑫鑫哥讲故事,公主总是会遇到王子,每个人都有自己命中注定的伴侣,他们只要一相爱,就不会分开。所以,只要男主角一出场,她总会心急口快的插嘴:肯定是那个人最后跟女主角在一起了。 她以为,生活就跟故事一样,那个人,让她一眼看中,觉得与众不同,当那会是注定的男主角。 却不知,只是路人甲。 陪伴他们走到最后的,终究不是彼此。 “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亲爱的,我要结婚了!”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向晴了,楚天昕来过几次,但他终究很忙。 子恒会说一些简单的语言了,不过,开口第一句,喊的是:“爸爸。” 为此,楚天昕很激动,好像他才开始拥有一个孩子。 她对他的思念,开始变得很多,很多。 这是一个不会让她流泪的男人。 至少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让她掉过眼泪。 时间过得真快,不是么,快过圣诞节了,学校组织了许多的活动,其中中国学生组织了一出话剧,林琳无可避免的参加进去,参与话剧演出。 自制的剧本,她出演的是一位聋哑画家跟一位失明的音乐家相爱,互相激励。是很励志感人的情节。 扮演男主角的是一个在附近校区华人圈都十分有名的男生。每个学校都会有这样一个人,他聪明,成绩也是让人难以企及的高度,有些张扬的不可一世,当然,英俊潇洒是必须具备的条件。 他拥有一个几乎可以做古代言情小说主角的名字,叫苍维羽。 林琳很少留意这些,第一天去排练室互相见面认识的时候,甚至因为公寓停水的问题迟到了。 推门之前已经听到女二号的抱怨声:“她简直太过分了,这么重要的时刻怎么迟到了!让苍师兄等这么久,简直浪费我们请人来的心血。” 为了使这次的表演能够出彩,也暗含了一些民族大义的东西在里面,学校中的华人都十分关注这件事,特意请了苍维羽来助阵。 早听说他为人非常倨傲,如今让他等了四十几分钟,脸上已经带着明显的不悦,一直抬腕看表,终于下了最后通牒:“抱歉,我时间不多,如果女主角没空过来,那改天再约吧。”是地道的b市口音。 一干人正劝讨好着,有人敲门。 紧接着,活动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缝,先是一缕黑发飘进来,紧接着,人也进来了,大冬天,却十分凉爽的穿了件翠绿的大衣,和一条明黄的铅笔裤。 林琳知道自己这次太过分,讨好的冲大家笑了笑:“真对不起,我公寓又停水了……” “快坐下!”华人圈的代表忙讨好着苍维羽:“苍师兄,女主角来了……” 林琳连忙坐下来,顺便看了看苍维羽,他确实有一张英俊的脸,却少了些温情,多了些跋扈,这些年,她越发的中意她老公那样温文尔雅的类型了。 苍维羽眼皮也不抬,瞟了林琳一眼,依旧是不耐烦的发问:“这下可以开始了吗?” 真是眼高于顶,林琳低下头,无语的翻着自己手里的剧本。 她的角色是一个非常自闭的女孩,因为是哑巴所以常常被人捉弄,其中女二号是最喜欢捉弄她的人。在她有一次感到自己活下去已经没有意义的时候,听到楼上传来好听的小提琴声,这音乐声拯救了她,她因此爱上了这个拉琴的人。过了一阵子,音乐声突然消失了,她上楼去找那名音乐家,才知道原来他跟她有着相同的烦恼,他是一名盲人,她用她绘画的语言让他重新燃起生活的信心,他们终于彼此相爱。 大体上就是这么个故事,音乐家自暴自弃,怀才不遇,并且强烈的自卑着,画家也差不多。 苍维羽很快的翻完了稿子,微微抬起眼皮:“我已经看过了,如果女主角没有问题,那么我们每周三和周四下午五点钟以后可以开始排练。” 明天就是周三,代表忙问:“从明天开始吗?” “可以。” 代表忙问林琳:“林琳,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得下周才能开始。”她解释道:“我对哑语不是很明白,需要去看看教程熟悉一下。” 代表又转头问苍维羽:“苍师兄……你看这……” 苍维羽冷哼:“蓝崎(男主角的名字)是一个盲人,你确定他看得到哑语?” chapter.350 林琳蹙眉,难得耐心的解释:“我知道跟蓝崎不需要,但是有几场和别人的,一个不会说话的人,不需要哑语吗?” “不需要。”苍维羽高傲地说:“你只需要被欺负就好了。” 林琳不悦极了,干脆跟他卯上劲:“如萱(女主角)喜欢蓝崎,是因为他的琴声救了她的命,我想,蓝崎的琴声里一定有一种动人的力量,苍师兄确定拉得出那样的琴音?” 苍维羽一副不饶人的态度:“你又确定,你的画可以让蓝崎重拾音乐家的梦想?你懂一个热爱音乐的人需要的是什么么?” “苍师兄,我想,我们应该先验证一下彼此的能力,再来决定是不是要合作,只是名气大是没有用的。” “确实如此。”好像生来八字不合一般,苍维羽紧接上:“我也很恐慌和一个完全不懂艺术的花瓶演情侣。” 互相谁都不服,苍维羽干脆从一边拿过小提琴盒子,脸上挂着属于天才的那种倨傲笑容:“我们比一比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林琳随手从活动室角落中的画架上扑上画布,又就地取材的找到一只炭笔。 再看那边,苍维羽也拿出了琴,修长周正的一双手,拿着琴弓和琴的样子,还真有些音乐家的味道。 “可以开始了?”林琳用小刀削着炭笔,抬头问他。 苍维羽也不吭声,只是拿着琴弓,笔直的身线,站成一个微妙的角度,弯腰,行礼。 之后,把琴架在脖颈,做好了准备。 团队室里的人起初都有些担忧,怕林琳把他惹火了,如今,见到在国际上拿过大奖的苍维羽如此严肃的准备跟她好好比一场,都有些激动了。 艺术是相通的,所有人都静默下来。 苍维羽终于开始拉琴。 是舒伯特小夜曲,他拉着琴,姿态潇洒自信,乐曲更是感情深沉,打动人心,他绝对拉得出拯救人心的曲子,所有人都相信。 再看林琳那厢,只是用一根炭笔一直涂抹着画布,涂抹的完全没有章法,来到达芬奇学院留学的学生,至少这间屋子里都是些实力强劲的人,依然猜不透她想做什么,把画布抹成黑色,然后告诉大家这是抽象派? 令人沉醉的音乐声,温柔又暗含波涛汹涌,所有人的心都被抓住了,很快,活动室外面也挤满了人,来观赏这场充满激情的演奏。 不愧是天才,他有倨傲的理由。 林琳那边,终于把画布涂满了凌乱的黑色。接着,拿起一块橡皮。 又要擦掉? 其实林琳在学院中小有名气,完全因为她的画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总能带给人奇怪的惊喜。 乐曲的后半段,她一直用这块橡皮擦着那张画布,满座皆静,他们终于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一曲终了,林琳也终于放下橡皮擦。 苍维羽收起琴,满座仍然静默着。 人们开始鼓掌,苍维羽提着琴,转过身看到林琳的那幅画。 黑色的凌乱背景下,被橡皮擦出一个轮廓,精妙的是,她并没有完全按照他来画,却把他的神勾走了。 不,是蓝崎的神儿,从那白色的人影中,他也拉着琴,沉迷,放肆,有些空洞的双眼,令人一眼就能感觉到,他没有眼睛。 黑色的阴霾中,见得到他飞扬的发丝,被橡皮擦过的皮肤,显得格外苍白瘦弱,却又透着一股鹰一样的飞扬凌厉。 苍维羽看了那幅画半晌,忽然笑起来:“我输了。” 他甘拜下风。 满嘴皆惊,苍维羽是一个过分骄傲的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而他刚刚的表现,已经震惊了所有人。 “艺术的表现手法不同而已,你并没有输。”林琳苦笑:“是我输了才对,我只是画了一幅画,却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蓝崎知道我画的是什么。” 他微怔,之前的目中无人一扫而空:“你真是个特别的女孩。” “多谢夸奖。”林琳擦拭着手上的炭笔粉末,猛然惊觉她的脾气似乎温和了太多。 她早已不特别了。 “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喝杯下午茶,怎么样?”苍维羽话锋一转,提出邀请。 “抱歉,我丈夫非常爱我,我不想他不安。”她客气的拒绝了他。 苍维羽挑眉,下意识的看向她的无名指,果然有一颗钻戒:“你结婚了?” “对。” “看样子我出现的太晚了。”他微微一笑,倒是开始有风度起来:“真抱歉。” 林琳不知道,就这么一次,她在华人圈算是出了名,苍维羽是华人圈的骄傲,他家世良好,相貌也称得上人中之龙,为人傲气又自负,并且从小就是小提琴神童,就连意大利官方都强烈希望他能够入籍。 这样的一个人,他没有对任何女人提出过邀请。 而他邀请了,偏偏,林琳已婚了。 不过,知道林琳已婚的并不多,现在这么一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原来已经结过婚了。 接下来,隔了一周才开始排练,苍维羽提前便到了,悉心打扮了一番,比起上次在活动室随便的模样,很明显不是一个档次。 艾丽闲来无事,跟着林琳一起到小礼堂,一见到苍维羽,立刻激动起来:“天哪,你们东方真是一个出美男的地方。” 林琳只笑:“当初第一次见到意大利帅哥时,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笑起来,苍维羽远远走过来。 “听说他在追你。”艾丽掩着唇,小声说:“我觉得他比你丈夫要帅。” 林琳也压低声音:“亏了鑫鑫他还一直讨好你,你居然投降了……不说了,他过来了。” “嗨!”苍维羽笑着跟林琳打招呼,还是那样子,眼中根本没有艾丽这个人。 林琳总觉得他就像个小孩一样不成熟,一心骄傲着,几乎旁若无人。 林琳笑了笑,为艾丽介绍道:“这是我的室友,艾丽,她今天特意来看我们排练。” 苍维羽没搭理她,只看着林琳,说:“你今天的衣服不如上周的漂亮。” 上周?哦,是那件翠绿的大衣?林琳简直觉得那身搭配糟糕到了极点。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纯白的大衣,是楚天昕的眼光,兔毛的领子,修身的款式,显得十分雅致。 而且,跟他十分相配。 林琳不置可否:“我觉得还好。” “我喜欢你打扮的明艳一些,这样会使你看起来特别漂亮。”他很真诚的建议。 chapter.351 林琳笑一笑,不再说什么。 各人眼光不同,她没必要为了所有人刻意装扮。 欧阳逸最近给林琳打过一次电话,说的是他要结婚的事。 人的轨迹都是相似的,林琳结婚了,紧接着,韩彧结婚了,这次,欧阳逸也要结婚了。 谁也没有落下,他们都在最应该结婚的年龄结婚了。 “我父母见过她了,觉得她不错,家教也不错,文化程度也不错,工作比较体面,最重要的是,她没什么事业心,愿意跟着我。”欧阳逸更加成熟了,就连笑起来,都多了一种沉稳的力量。 听得出,他非常高兴,因为他要结婚了。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愿意跟着他,依靠着他的女人。 “那恭喜你了,日子定好了吗?” “定好了,十二底你不是回来么,她坚持要你做伴娘呢。”欧阳逸笑着说:“前年还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要她做伴娘,要我做伴郎,我怎么会遇见她?” “看样子你们现在很开心。”林琳由衷地说。 “确实很开心。”欧阳逸的声音忽然低了些,带着微不可闻的叹息:“我以为,我现在才遇到对的人。” 林琳愕然。 这些话,事到如今,欧阳逸也只能同林琳说说,结婚前,他感慨万千:“前段日子,因为华南去世的事,她一直情绪很糟,我知道以后……不知道怎么了,那段时间就特别容易暴躁,做什么都定不下心来。” 林琳不知如何回应,他还没说完,她便静静地听着。 “后来向晴问我了,我只有坦白。她劝我……去看看她。” 他像是说完了,沉默下来。 半晌,林琳才开口:“之后呢?” “华南出事之后,华夏就带着华南回了a市,我去了a市,偷偷跟踪着她上班、下班,她看上去没什么事,只是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她终于留长了她的头发,就像咱们初中时候那样梳着一条马尾辫。那时候,我突然就觉得我自己特别愚蠢,我想起我当初爱上她时候,一直到现在,我还当我一直没有放下她,才发现,我什么话都对她说不出口了。”他叹息着,他爱过她,以为会一直坚守着,谁知,几时变了心都不晓得。 林琳听他一直说华南出了事才去世,疑惑道:“华南出了什么事?” “华夏家里出事之后没多久,华南在美国因为上一辈的一些恩怨被绑架了,对方要钱,我们几个最后帮华夏凑了凑,但是等送过去钱,华南已经受了很重的伤,造成高位截瘫。跟美国警方联络了一阵子,最后我也不清楚到底怎样了,反正不了了之,华夏把华南带回来,从那时候开始,华南的精神一直很糟。也就是半年多以前,华南趁着华夏去上班,用水杯割开了颈部动脉。” 印象中的华南一直是一个教养良好的孩子,性格中带着浓浓的含蓄,却也是个主意很正的孩子,他还在高中的年纪就接二连三的承受了这么多事,终于被打垮了。 林琳跟着叹息:“那现在华夏她……怎么样?” “可想而知。华南去世了,韩彧结了婚,她想找个人依靠都很难了。”说到这里,欧阳逸忽然话锋一转:“其实……当初有一件事,我骗了你。不过现在的你,应该不介意了。” “什么事?”他骗了她? 林琳似乎不太想要知道。 “还记得当初在c市时,我跟你说过,华夏和韩彧之间没有什么,我跟她分手只是因为我们性格不合的事?” 似乎有这样一件事,林琳已经记不清:“嗯。” “其实那天……是……”他犹豫着,终于坦白:“我去c市的那几天,有一天韩彧回宿舍了,我跟华夏吃饭时,喝了点酒,两个人都喝多了,我们……差一点就……” 他没有说完的话,让林琳听得十分明白,他跟华夏,似乎有那么一次,是欧阳逸唯一一次去c市的时候,他们险些越界。 “本来我很冲动,但是我突然听到她……叫了韩彧的名字……”欧阳逸长舒了一口气,这件事算得上一个严重的打击,当年当爱的女人变了心,还在他们即将发生亲密关系的当口,叫了其他男人的名字:“后来我跟你说,他们之间没什么,我都是骗你的,只觉得我已经不安心了,不能让你也不安心。其实,让我下定决心离开华夏,也就是这么一个原因。” 林琳没有震惊。 她以为她应该有,可惜了,没有。 好像这件事华夏做得太明白了,她们那段时间一直敌对,对彼此的心思都摸得透明。 如果没有她,也许他们能够互相扶持的完成梦想,她记得韩彧告诉过她,他想做律师,她想做教师。 他们的梦想,都那么严谨成熟,光明磊落。 “韩彧他……呵,还是咱们一起上课的时候呢,他那时候就在暗恋华夏呢。”林琳笑得很轻松:“我确实现在已经不介意了,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幸福就好。” 话剧排练的一直很顺利,尤其是苍维羽,天才的领悟力果然超强,他一直维持着好得不得了的状态。 到了后期,两人相爱的对手戏越来越多了,连艾丽都说:“看他看你的眼神,简直是热恋中的人。” 绝对是表演型选手。 这一个多季度以来,印证了韩彧对于徐嘉丽的信任,他的事业称得上蒸蒸日上,一个嘉丽成衣打理得井井有条,而徐嘉丽更是暗地里带来许多好处给嘉丽成衣,从外表看,全都是韩彧的功劳。 佟国昌也越来越信任韩彧的能力,甚至要郑浩然多多跟韩彧走近些,他的意思是,大环境的决定就是做帮派迟早是政府的眼中钉,现在赚了钱,及早金盘洗手,漂白才是正道。 他还是最信任自己的老弟郑浩然,这点毋庸置疑,韩彧举棋不定,他不想等。徐嘉丽能够调来大笔资金收购赵玥手中的股份,但她认为这样根本不够折磨赵玥。 现在赵玥在董事会中仍然有些地位,之所以这样,还是因为她跟佟国昌暧昧不明的关系,佟国昌早年发迹有她一份子,这让佟国昌一直很给她面子。如果韩彧坐上了昌华的第一把交椅,赵玥就不再有任何的资本。 chapter.352 徐嘉丽这么做,结果真是一样,却绕了个大弯子,她那样的人,似乎不该做这么愚蠢的事才对。 这件事,他不准备问她,有朝一日自会挑明。 传城这段时间一直在整顿,上下疏通了不少关系,终于让酒店的牌子没有一倒再倒,楚天昕栽了个大跟头,乖了不少,时常的来拜访佟国昌,企图套近距离。他终于明白,像酒店这样需要处处在意的品牌最怕遇上昌华这样集团的敌手,个人的恩怨还是放在一旁,被人整了,为了这个企业,还是委曲求全的好。 韩彧真是出了口气,他在楚天昕身上输了多少次?这次,虽说有些不痛不痒,至少让楚天昕也输了一次,他光靠想着就开心。 柴玉丽集团现在在被急剧消弱着,这是佟国昌忍耐了近十年的结果。 当年,佟欢的死,没有人比他更记挂着,只是那时,发展需要她,她也控制了太多,他没有办法,只好咽下这口气。 如今,对佟国昌来说,郑浩然出狱了,韩彧也加入其麾下,就连徐嘉丽,他都收了,是时候报仇了。 郑浩然风头正劲,最近跟韩彧处的也越来越好,彼此都有利用价值,尤其是韩彧,一副只对嘉丽成衣有兴趣的样子,更是深得郑浩然的心。 不管怎样,韩彧是平稳的,也要感谢徐嘉丽,给了他这样的平稳。 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有变化,要么变坏,要么变好。 楚天昕有点相信算命这一说了,他最近真是糟糕的要命,而偏偏,他跟林琳的感情好的不像话。 也不知,那所谓的蝴蝶命格,真的那么克事业? 好在传城的牌子也没那么糟糕,不过是亏上一段日子,慢慢在公众面孔里重新树立形象,这可能需要一段日子,做酒店就是如此,成功要许久的积累,失败却是一瞬间。 父亲对这件事也非常愤怒,不过还好,他一直当他只是因为罗英霆生死未卜而对嘉丽成衣的新主人感觉不好,当他任性,并未牵连出其他事。 好在父亲跟佟国昌坐了坐,他们都是老朋友了,除了林家和楚家是世交,楚家和罗家一直有合作关系,而赵玥跟佟国昌的关系也有不少人知道,楚家到底同赵玥关系近些,有赵玥在,也搭得上话。 前段日子简直焦头烂额,本来他跟韩彧的合作已经告吹,谁知韩彧突然又放宽了期限,让楚天昕好好考虑。从意大利回来时,楚天昕原本打算死磕到底,跟韩彧相比,他一直有挥不去的优越感,却不曾想,这次从他手中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但不管怎样,他还是没有输掉最重要的。 他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楚天昕很清楚韩彧想要什么。 他死都不会给他。 蒋先生最近工作十分卖力,经常是全公司都下班,他却还在辛苦,好多次,孩子因为担心他出事,找到公司来。 “你是不是该休息一阵子了?”望着他那两只黑眼圈,楚天昕非常担忧。 蒋晨曦摇摇头:“算了吧,我还是上班吧。” “她要结婚……你也不用这么亏待自己,我可以让你休假。”楚天昕宽容极了,对待他的得力战将,诱惑道:“带薪休假。” “你太太过完圣诞节好像就回来了吧!”蒋先生不置可否:“到时候你也不在,我也不在,你确定没人管着,我们下面的这些家伙们不会偷偷放松下来?” “拜托!”楚天昕似乎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我最多允许你休息一周,你别想着骗我一个月薪水!” “一周算什么休假啊!”蒋晨曦佯怒道:“我前妻要结婚了,你只给我一周休假来抚平伤心吗?” 楚天昕残忍的说:“那你努力工作吧,我会给你算加班的。” “就知道你的仁慈都是假的,我可真是苦命。” “找个女人再婚,我保证给你至少三个月带薪婚嫁。” “那么久远的事儿也不知道我这辈子是不是能等得到,对了,周日晚上是华仪电子的大小姐想邀你一起用餐,你是拒绝呢?还是答应呢?” “你说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都结婚了。”华仪电子一直是跃驰汽车的老客户,之前合作的好好的,现在楚天昕接了,他们家的大小姐突然就闹起来,总要跟楚天昕见面。 “谁不知道楚少那几年有多风流,演艺圈现在见得到的明星有多少都是靠着你捧起来的?谁能信你是被人吃得死死的?”蒋晨曦耸耸肩:“那我叫秘书回了吧,估计你也不想去。” “嗯,找个借口,不要明着拒绝,上次建华集团的陈小姐,说是我们秘书说我最近不忙,但是没空约会,这是什么话啊?” “上次那是有点误会啦,你放心,我会交代,就说你去意大利了。” 楚天昕无奈,知道他是开他玩笑。 他是否真的很差劲,似乎总是绕着一个女人转的男人都是被人瞧不起的。 林琳最近变得有些忙了,他常常找不到她。只知道他们学校在准备一些圣诞前夕的节目,她在准备考试的时候还在准备着节目。 圣诞节已经越来越近了,她也越来越忙。 平安夜当天,楚天昕还没醒,林琳的电话已经打过来,是凌晨,天还没亮,灰蒙蒙的。 粗略的计算了一下视察,他知道她那边是中午。 “宝贝?怎么了?”她很少不算时差就打电话过来。 “我要上台去表演话剧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紧张,心里一直慌。”她的声音低低的:“你安慰安慰我。” “你怯场了?”他的困意一扫而空,安慰她:“别担心,你不会出错的。” “嗯……我总觉得很不舒服,不知道怎么了……”她苦恼地说:“好像会出什么事一样。” “宝贝,别怕,不过是上去演个聋哑人,都是同学,没人会嘲笑你的。其他的事……更不可能发生啊,你为什么这么担心呢?” “唉……我不知道……”她似乎还想说什么,那厢一阵嘈杂,像是在催促她,林琳应了,又对他说:“我要上去了,没有意外的话,明天我就要上飞机了……啊!我忘记订机票了!” “我帮你弄。”他笑道,不晓得什么原因,他总是很喜欢她偶尔的愚蠢。 chapter.353 放下电话,楚天昕有些睡不着了,结婚照挂在床头,黑暗中,照片上的人隐隐绰绰的,他看不清,却也能够借此想象出她的样子。 她就要回来了。 这让他非常期待。 林琳上了台,一直心神不宁的,还好她没什么台词,只是有些心不在焉,苍维羽一直在带动她,直到后半段才渐渐进入状态。 他们这出剧本,最大的问题就是女主角是个哑巴,听得到却说不出,男主角却是个盲人,他们如何去沟通? 后来想了个办法,女主角为了让男主角能够设身处地的了解她想为他表达的含义,特意将画亲手做成盲文,让他光凭触觉,便能体会到她的辛苦。 这个情节家进去,果然效果非常好,外国人似乎更加容易感动,至少林琳看话剧从没有感动到泪流满面。 最后一节之前,林琳刚刚换好服装准备上台,艾丽匆匆跑来:“lin,你的手机在哪里!” “手机?”手机一直在后台,而为了不影响表演,她的手机一直用振动。 “出了什么事?”林琳一面找着手机一面问艾丽。 “你丈夫出事了!”艾丽握着自己的手机,说:“刚刚有人给我打来电话,说你的电话一直不通,你丈夫出了车祸,现在正在做手术!我说你正在表演,可能要等一下才出发。” “什么!”林琳顿时急了:“那还表演什么!”她说着,卸下了头发上的装饰,摘了手套,把电话回拨过去。 是蒋先生的号码,立刻被接听起来:“鑫鑫他出了什么事?听说是车祸?” “是啊!”蒋先生的似乎有些怒意:“早晨听说很早就起床了,精神一直有点恍惚,开车出的事情。” 看得出,他猜是她打扰了他。 原来如此,林琳不能不愧疚,她早晨给他打电话,完全没有顾及到他们的时差,看样子是凌晨的样子,他一向浅眠,她又说她总觉得会出事,难怪他会不安。 “那么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严重吗?” “人还在手术室里,这得等医生下诊断才说的准。” 从他话里的意思林琳听着觉得一定是非常严重了,忙说:“我现在立刻去订机票,蒋先生,拜托你帮忙照顾好他,有什么状况一定要联系我。” 蒋先生终于松了口:“看样子伤并不重,应该只是伤到手臂,你不要担心,不是在表演么?表演完回来也一样的,机票我帮你安排,尽量要最快的方式。”“也好……谢谢你了蒋先生!” 挂了这通电话,已经有人来催林琳快点上场。 最后一段林琳几乎没什么发挥,甚至不如排练时候效果好,她心里有事,一结束就立刻给蒋先生回电话,机票是从巴黎转机,大概两小时之后从马可波罗机场的航班。 换了衣服,浓浓的舞台妆都没来得及卸掉,林琳就要出门,被代表和苍维羽拉住:“你这是要去哪里?” 林琳急匆匆的回答:“我家里有点事,我必须赶快上飞机了。抱歉,接下来的活动不能参加了。” 代表疑惑道:“是很大的事吗?我说你为什么一直发挥失常,还好最后一段的情节并没那么重要。” 林琳懊恼道:“真是对不起了,太抱歉了!” 代表忙说:“没事的,祝你好运了。” 林琳道了谢,正要离开,忽然听到苍维羽问:“是你丈夫出了事?” “是啊……所以我必须回去看看他。” 他笑了笑:“那么我也祝你好运了,我的机票在后天,如果来b市玩,千万要联络我。” 林琳道了谢,急匆匆的跑了。 苍维羽怔怔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忽然肩膀上被人拍了拍,有人重重的咳嗽:“不要看了,都看不见了。” 苍维羽笑了笑,耸耸肩:“真是恨不相逢未嫁时啊。” “转移一下注意力吧,那么多好的女孩都没未婚,她都有孩子了,我见到过她钱夹里有她丈夫和女儿的合影。” “你不觉得很多女孩的样子都非常蠢吗?一见到我好想见到了食物一样,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哈,”代表大笑起来:“也许她结婚前比你见到的这些女孩还要蠢呢!” 林琳什么都没来得及整理就到了机场,匆匆拿着证件上了飞机,已然差点来不及。 路线是先飞往法国,然后转机到c市,行程很快,十个小时左右,她就能见到他。 上飞机前再联络蒋先生,得知楚天昕的情况并不算太严重,只是一些轻微擦伤和左手臂骨折,他还不知道林琳已经赶来的事。 不过林琳也不打算现在告诉他,她人都要回去了,还通知他做什么。 “蒋先生,通知秘书帮我太太订回来的机票,尽量选舒服一点的路线。”楚天昕一醒了,就把蒋晨曦传唤进病房。 蒋晨曦满脸的不情愿:“拜托,你不要满脑子都是一个女人好不好!你都半残了,她都不知道!”“哪里半残了?”他一脸无所谓:“只不过是断了根小骨头,几个月就长好了。” “董事长夫人可是急的要立刻从a市赶过来。” “我已经跟妈妈保证过了,她只是很担心我的情况,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她现在不是放弃了过来看我的念头了吗!”楚天昕很无奈:“蒋先生,你是有话要对我说吧?” “确实有话。”蒋晨曦面无表情:“我认为你应该给你太太送点礼物了。” “礼物?” “买一块手表,要有两个表盘,一个显示意大利时间,一个显示国内时间,否则不分时间段联络你,只会害的你下次更惨!” 楚天昕失笑道:“没那么严重,只是一点小伤,况且跟琳琳没有关系。” “那为什么我会凌晨四点钟接到你的电话,告诉我你有点心烦,担心你太太出事,然后一直关注意大利那边的新闻关注到今天早上呢?” “我……” “别你了!”蒋晨曦打断他:“酒店被人陷害的时候你也不过如此了,没什么好解释的,要我说,你还是让她回来呆着吧,她想上班,就在咱们公司里随便弄个职位上班,不想就跟在你身后陪着你,你状态绝对比喝一百杯咖啡都好!” chapter.354 楚天昕便不再说什么。 他何尝不想呢?这样下去他很累。 生怕有一天,累的不行了,只好放手。 可他又不愿勉强她。 蒋晨曦先行回公司了,却又有人敲门。 “请进。” 门悄无声息的被打开了,楚天昕看向来人,微微蹙眉。 罗文婕。 “听说你出了事。”她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营养品:“我来看看你。” “不劳你费心了。”他们早就撕破脸了,或许,从更久以前,她就同他撕破脸了。 罗文婕自行坐下来:“怎么?林琳没回来照顾你吗?” 见他没吭声,她尖酸起来:“从前你生病时候我可是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你好几天,你精心选择的老婆也就是这德行!” “那你还记得我那是因为什么进医院吗?”他淡淡的说:“别跟我提这些了,我已经没那么惧怕想起那些事了。” “真的?”她面带疑惑,起身去倒水。 刚坐回来,杯子被楚天昕夺过来,水泼到地上:“别再我面前再动小动作了,你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好,那我就开门见山。”她伸手从营养品的盒子里抽出一个信封,打开来,把里面的两份文件拿出来,递给楚天昕。 两份文件都是亲子鉴定书。 楚天昕皱起眉,她知道了? 他可以确定,这两张鉴定书都是真实的,这点来说,罗文婕还没有那么无聊。 不过,这事让罗文婕知道了,那就真糟糕的可以。 罗文婕面含讥讽:“如果我把其中一份拿给韩彧看,我想他一定会疯了一样的要你的女人和孩子,但如果我把其中一份拿给你父母看呢?” “你想怎么样?”他别无选择。 “如果我说我想让你跟她离婚呢?” “那你直接拿给我父母看吧。”他的音色淡淡的,面无表情的对话显得非常严厉:“结果差不多,我想你不会愚蠢到提出这样对你也没有好处的要求。” “对!”罗文婕赞赏的点点头:“你变化真大,越来越厉害了,其实我想要什么你清楚,只是不太确定。我现在声名狼藉,很想在演艺圈重新站起来,不过很糟的是,除了求你,我找不了任何人。” 他讥讽道:“我以为你会找个传媒公司的老板,请他帮你忙宣传你。” “年底,你们不是要投资郑嘉琪的新片?我要那部片子的女主角。” 楚天昕想了想,确实有这么回事,那个郑嘉琪是最近炙手可热的新人王,董事会里一位董事的秘密情人,他对她疼爱有加,请来了安瑞晨帮她助阵。 “那部片子男主角是安瑞晨。”楚天昕调侃道:“旧情复燃了?” “算是吧,我们见了个面。” “这个要求没有问题,你还想要什么,尽管提,然后,希望你能忘了这件事。” “这么多事之后你还选择相信我?”她都觉得他可怜:“我骗了你多少次?” “你也知道,我别无选择,还是我要找人杀了你,去阻止这件事情的扩散?” 她一愣,继而笑了笑,浓妆掩盖的一张脸,看起来是刻骨的苍白:“我当初喜欢你,就是因为你这个人精明是精明,却总是特别善良,却想不到,我跟你也会闹到这个地步。” 他也叹息,她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道坎,如果说一点感情都没有过未免牵强,只是到最后,那感情太少了,少到被恨意蒙蔽了。 其实他们打了个平手,她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不敢承认自己是个男人,而她,也失去了女人最宝贵的东西。 “不管怎么样,我希望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我不想再因为它节外生枝。” 她也笑了笑:“很感谢你最后一次还肯相信我,不过我希望你能记得,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就像当初,我说我一定要得到你,就一定会得到,现在,我告诉你我放弃你了,这件事之后,我会忘记你女儿的事。” 楚天昕不敢放心,她骗了他多少次?可他仍是点点头:“这样最好。”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罗文婕等在电梯口,准备下楼。 她放过了楚天昕,总觉得好像落空了一件事。 电梯门开了,有人匆匆忙忙的走出来,罗文婕连忙闪到一旁,一直看着她走向病房的背影。 想张口,忽然眼前一昏,没了知觉…… “小姐?你怎么样?”朦胧中,有女性冰冷的声音。 罗文婕张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病房中。 眼前有些轻微的恍惚,她才发现这间并非病房,而是隔离室。 “抱歉,我怎么昏倒了……”她面色苍白着,不知如何向看着她像是看着病毒一样的护士解释这件事。 “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了,你感染了aids病毒。”护士的声音都是带有歧视性的:“休息一下你就可以回去了,费用已经有人替你交过了。”“有人替我交过了?”罗文婕微怔,一时想不到对方是谁。 “嗯,是一位林小姐,这是治疗费的单据。”护士把几张单子交到罗文婕手中。 只是几张平凡无奇的收据,她的病到如今已经没什么砸钱的必要,其中一张收据后面写了一行字,是林琳的笔记:好好养病,我不会告诉他们。 呵……不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她很明白她的心思。 像艾滋这样恶心的病,她不想他知道,尽管,她说与不说,对他恐怕都没有太多差别…… “然后呢?” “我被蒋先生教训了一顿之后,当然立刻悔悟,踏上飞机就回来照顾你。”她回来了其实也没什么用,病房里有专门的看护,不过是为了照顾他的精神。 楚天昕真是无奈极了:“他也把我教训了一顿。” chapter.356 “是我。” “我们见个面吧。” 林琳觉得自己不应该答应这个邀请,因为罗文婕邀请她,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却在某一瞬间,非常没骨气的,有些期盼,从罗文婕口中,她可以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听说传城本来打算为郑嘉琪投资的影片,突然临时更换了女主角,那个故事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女主角从故事开始被虐到结束,最后以服毒自杀结束故事。 一时间,罗文婕本来险些过气,又因着影片男主角安瑞晨和投资方楚天昕变得重新炙手可热起来。 这天,天气特别的好,林琳开车过去,车载广播里换了首歌,轻快地语调,带着淡淡的伤感: 透明的八音盒,自顾自唱歌 那首旧歌,已不见你陪我 又开始想你了,思绪开始拉扯 每一根神经似乎都在提醒着我 爱与恨的焦灼,不愿想起你的轮廓 明知道一切不会再重来 就丢进记忆的悬崖 失去你给我力量,变得迷茫,害怕受伤 一个人心酸体味,陌生城市生日没人陪 蜡烛化成了眼泪,又凄美了谁 不再理会,我拥抱谁你陪谁喝醉 一切变成了浮灰,两不相欠的伤悲 即使有天我与你擦身而过 是否还会微笑面对 若是起初没有和你相遇过 也就不会心碎…… “喏,上面这首好听的歌,就是罗文婕的新歌,完全是她自己作词作曲,看样子她已经想要转型成为创作型歌手了……”电台主持人忽然话锋一转,小心翼翼的:“她好像前段时间在接受劳动改造吧……不过,确实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了,她的歌里面有一股沉淀下来的味道,这首歌呢,现在已经上榜三周,依然稳居排行榜榜首,真是佩服呀,佩服!好,让我们继续欣赏这首《西厢》” 到了目的地,是一家咖啡厅,罗文婕坐在床边,隔着窗户,见得到咖啡厅里面长条形的咖啡桌,格子桌布中央摆着一个小花盆,里面是一株彩叶草。 罗文婕坐在那里,指甲留得很长,涂成浓墨的黑色,夹着一支细细的香烟,手里搅着一杯特浓咖啡。 “你应该少抽点烟了。”林琳坐下来:“身体好了点吗?” 她笑一笑,置若罔闻:“我要开演唱会了。” “刚刚听到了你的新歌,听说反响很不错,蛮好听。”她跟她客套着。 罗文婕勾勾嘴角,终于抬起头来:“你知道,彩叶草的花语吗?” 彩叶草?她说的是桌上的植物吧,红色的叶子,镶着金边的造型,林琳看不出,几片叶子,它也有花语? 罗文婕拿过身旁的包,从里面掏出一样东西,甩在桌上,面上的神情冷冷的,她今天没有化妆,皮肤显得格外苍老:“听听看,你会找到许多你感兴趣的问题。” 是录音笔。 林琳有些狐疑的,终于打开开关。 开场白平白无奇,是两个女人的对话: “好久不见。” “确实如此。” 看样子她们非常熟稔,尤其是罗文婕的音色中,带着一股淡淡的疲乏。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做的不错,这是报酬。” “这些钱,够治aids么?”罗文婕哂笑的声音响起:“你可真高,我人在监狱里,都被你派人给我传染上艾滋病。” 那厢音色冷冷的:“你已经没有用了,想保全你哥哥,你最好忘了这件事,乖乖地等着病发身亡。” 录音只到这里,再往后被人有心地截断了。 罗文婕有些讶异,确仍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昨天晚上检查的时候还是完整的,这个女人的能量真是不可小视。” 林琳微微蹙眉:“这个人的声音……” “耳熟吧?”罗文婕笑着说:“她现在是韩太太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害你!”不管与罗文婕有多大仇恨,林琳仍觉得徐嘉丽跟她无冤无仇,何至如此? 那可不是一般的传染病,那可是艾滋病! “因为我知道她很多秘密。”罗文婕的样子倒是很冷静:“而且,她要我帮她做的事,我已经全都做过了,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她当然要我神不知鬼不觉的死掉。” 林琳不能消化这样的消息,完全不能理解,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还记得我们十五岁那年么?从那一年开始,楚天昕去了英国,我开始吸毒,和许多男人纵欲滥交,然后追到英国。之后佟欢被人砍死,等楚天昕回来的时候,我跟他已经水火不容。”她充满暗示性的开口:“这一切都是从我们十五岁开始的。” 林琳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发现了,之前似乎相安无事。” “你错了,我们十三岁的时候,我哥哥开始了他的初恋,跟我们学校的校花,徐嘉丽。”罗文婕苦笑:“我们的青春真是血腥的要死,毒品、血腥、流产,应有尽有。” 林琳愕然。 “我也是在徐嘉丽流产的那一年知道了,我跟我哥都不是罗建业的亲生孩子,那个叫徐嘉丽的女人,据说长的非常像罗建业的旧情人,她回来的目的,我妈当时有一句话,让我印象非常深刻:她是回来索命的。罗家、佟家包括楚家,当年所有参与害死她母亲的几个家族,全都是目标。” “目标?”原来每个宅子里都有秘密,他们这三家,又做了什么? “我十五岁那年,被几个陌生的男孩子骗出去,他们没对我做任何事,只是把我绑在一件黑屋子里,用了一周的时间给我不定期注射海洛因,直到我成瘾,才放我离开。”罗文婕淡淡的说:“在那之前,我一直想表现出我是个好孩子,即便我不是罗建业的亲生女儿,但那时候我失踪了一周,家里竟然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于是,当我毒瘾发作的时候,徐嘉丽要我替她做一些事,我答应了。” “她要你做什么事?”林琳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信息,手里的杯子几乎要捏碎,她会听到什么?本能的,只觉得当这些事全都关联起来的时候,她只觉得太不寻常。 “我给楚天昕下了药,春药、毒品,要他跟我一样,这是第一件事。”罗文婕说得十分平静:“为了躲避我,他办理了留学手续,第二件事,是将佟欢的行踪从那个叫秦鸥的女孩口中骗出来,然后,佟欢死了。” chapter.357 林琳顿时瞪大眼睛。 楚天昕的事,她只知道与罗文婕有关,却不知原来是因这样而起。那么骄傲的他,被人下药,染上毒瘾,几乎是一种毁灭。 而佟欢……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死于非命,林琳当时就在跟前。 她永远忘不了那件事,一直都在懊悔着,她当初不该躲着的,她应该早点报警,当她看到佟欢身后有人偷袭的时候,就应该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那是她心中的伤口。 “这么说,佟欢的死……”林琳颤抖着嘴唇,痛苦的问她:“不是因为柴玉丽吗?” “是因为柴玉丽。”罗文婕淡淡的说:“只是如果徐嘉丽没有要我帮她通风报信,他也许不会出事,更也许……他可以顺利出国。” 林琳尖叫起来:“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佟欢哪里得罪了她!” “细节我也不太清楚。”罗文婕苦笑道:“我只知道她母亲当年的事,好像不仅仅是因为赵玥和罗建业,与佟国昌、魏英姿也有关系。想必她是恨他们吧,只是徐嘉丽那个人真的不能小看,她的能量太大了。” 林琳终于沉默下来。 她不敢用力牵连,好像一牵连,就全都带出来了。 这一切,在林琳听起来,好像天方夜谭,又好像她应该相信罗文婕,一个她亲眼看到诊断书的将死之人。 “你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什么呢?”林琳有些无奈,这样的秘密,她宁可不知道。 “因为,鑫鑫是无辜的,而他被牵连的太深了。”她深深吸了口烟,又吐出来:“我于心不忍。” “其实我最想知道的是,你到底把他怎么了?让他这么恨你?”林琳有些激动,强调道:“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他是个在路上碰到流浪狗都会去喂一喂的人,我很奇怪你到底做了什么,他才会那么恨你!” “他?”罗文婕有些黯然:“他恨死我都不过分。可这样很好,至少他还恨我,这就比他可怜我来的好。我不是他喜欢安慰的流浪狗。” 见林琳没接话,她继续说:“那段时间我们两个都不是人了,全都是魔鬼。他也不希望我告诉你,怕你怕他,甚至我用要把这些事告诉你威胁了他很多事。所以,你还是别知道了,也别好奇,最好忘了我今天见过你。我从一懂事开始就被人当利用,一直利用到我死,我总得挑一个人,让她知道,很多时候,我只是没有办法。” “那你当初对我……也是没有办法吗?”林琳对她最大的心结就是如此:“我很想知道,当初你那么对我的时候,你有没有想到我们的感情?” 罗文婕看着林琳,仿佛她说的是全世界最可笑的笑话:“琳琳,你得明白,当初我跟你们在一起,你们都单纯,可我已经知道我的父母不是亲生的,我跟我哥哥迟早会被人抛弃。我那时候就开始吸毒,也知道我这辈子可能就废在这上面,但我得为我哥打算,那么多人要害他,徐嘉丽也用他威胁我。我哥是个好人,我得保护他。我说这些,不是说责任一定全都是徐嘉丽的,但是我当初并没有把你当成朋友,至于那件事……”她苦笑:“完全是我自作主张,我恨你而已。” “恨我……”林琳深受打击,她恨她,对她做了那样的事,简直不可饶恕,她却还坐在这里可怜她命不久矣,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那么鑫鑫呢?” “你知道他为什么喜欢白色么?”她看向窗外,外面是车水马龙的人间,仿佛叹息桥上死刑犯看到的最后一眼,她面如死灰:“因为你说过,王子要骑着白马,穿着白色的衣服,要温柔,要有风度,要把你当宝贝一样的宠着你,他这个人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所以我恨你,我到现在都想不通,我到底哪里不如你?每当别人说我们就好像亲姐妹一样,我对你的恨就加深一点,你凭什么运气比我好?你没有比我善良多少,也没有比我美丽多少,可是我生来好像只是做徐嘉丽的一条狗,你却永远享受在所有人的包围中,你永远不会明白,跟你在一起,我多煎熬……” 林琳突然十分心疼,好像每个人都活的那么苦,她以为自己够苦了,却发觉有人比她更苦。她不能再恨她,却终究没办法原谅。 “我是不是也应该恨你,恨你把鑫鑫变成魔鬼,恨你害死了佟欢,恨你那样对我……才算对得起你这么恨我?” 罗文婕轻笑,又点了支烟:“等我死了,你再恨我也不迟。” 林琳敏感的察觉出她的弦外之音:“你还做了什么!” “鑫鑫的情况你我最了解,守着这样一个男人共度一生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她神情诚恳,十分认真:“我会把你最想要的给你。” “我最想要的?”林琳不懂,她还能想要什么? 罗文婕伸手,握住她的手:“也许你到时候会感谢我。” 林琳嗖的抽回自己的手:“不可能,我有直觉,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恨你!你什么都不要做好不好?不……你应该告诉我,你到底对鑫鑫做过什么,我要知道所有细节!” 她只笑:“你信不信,如果我告诉了你,他会杀了我。” 林琳急道:“我不说!” “等你知道了,你不可能不说。”罗文婕轻轻蹙眉:“一辈子不知道难道不好么?” “别人我不知道,可他是我丈夫……” “抱歉,也许你总有一天会知道,可我不打算告诉你。” 恍恍惚惚的,林琳回了家,不想去医院,不敢见到楚天昕。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问他。 好像接下来还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罗文婕死了,可徐嘉丽还活着。 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们从一开始,就一直陷在无穷无尽的阴谋圈里。 chapter.358 忽然,手机急促的响起来,带着催命的音调,她四处翻找着,打翻了不少东西,终于找到手机。 是楚天昕的号码。 她接起来。 他的声音仍是一贯的温和:“你在哪?” “在家里……” “怎么了?你怎么在哭?”他非常敏感的听出她声音中的异常。 “我等下再到医院去……我没事,你不要问我了……”她哭起来。 “好,我不问。你不用来,在家好好歇一歇。”他焦急地说:“有什么事要联络我。” “嗯……” 不知为何,林琳总觉得这些事,与自己脱不了关系,好像她没做什么,她的父辈也有幸没有牵连到这些事中,可如果罗文婕没那么恨她,是不是伤害会少一点。其实她看得出,罗文婕不是不爱楚天昕,可她依然选择对他残忍。 一定很残忍,否则他怎么会如此恨他? 她必须得做点什么事。 而且,她不能让他知道。 想了许久,林琳终于拨通了一个号码。 他的号码,现在依然没有换,她不用刻意去想,一拨了,就能一拨到底。 她曾烂熟于心。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厢带着淡淡的疑惑:“您好?” 呵……她用的是全球通的号码,难怪他疑惑对方是谁。 不知为什么,林琳很笃定的认定,韩彧不会忘记她的号码。 “你好。”她自我介绍:“我是林琳。” 他立刻沉默下来。 他忍不住想要去揣测,她联络他,是否有什么事? 猜不透,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有事吗?” “有一点……方便见面谈吗?”林琳忐忑的,有些紧张。 “见面?”他重复她的要求,音色轻轻上扬:“你在哪里?” “c市……你呢?”她不想太热络,却也不敢冷酷,谁知道他现在是站在哪一边。 “我现在在a市,明天要去b市开个会,预计的是要开三天。”他的语气,光听着就带着一种刻意:“你要是不着急,我可能要开完会看看有没有空。” “我很急……” 他又沉默下来,想了想,才带着小心问她:“那你明天来b市可以么?” 林琳犹豫不决,c市到b市虽说不远,但一来一回,路上再一耽搁,怎么也得后天回来了。楚天昕怀疑怎么办,她不可能坦白告诉他的。 可是除了韩彧,她想不出第二个人能了解徐嘉丽的人。 这个当口,韩彧终于忍不住问她:“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急?” “电话里说不太清楚……” “嗯,那你明天安排时间到b市吧,到时候再联络。”他说了结束语,却没有收线。 只能这样了,林琳答应了:“好,谢谢你了。” “没事。” 只是林琳不知道该不该对楚天昕坦白这件事,她不能坦白,甚至不能说出自己要去c市的事。 思前想后,只能给向晴打电话。 跟欧阳逸结婚,注定没有度蜜月的时间,向晴最近正在婆婆家里,跟老人一起享受她的暂时歇业。 林琳也没办法和向晴明说,只说去b市看一个老朋友,但不想被楚天昕知道,她表示非常理解,这就是闺蜜,从来不问理由。 “向晴?”楚天昕看她心情似乎好了些,不像是昨天那么遭了,开起玩笑来:“她结了婚还觉得无聊,难道不知道你老公正在病床上么?” “明天就回来了,如果能更早当然最好。”她笑着说:“你不要乱跑,好好呆在医院,知道吗?” “过来。”他拍拍床边的位置,待林琳乖顺的坐下来,伸手揽上她的腰,他看着她的眼睛,希望借着她的眼睛一直看到她心里的心事:“我有没有权利知道,你昨天为什么哭?” “我……”她摇摇头:“真的没什么?” “不打算告诉我么?” “真的没有……” “嗯……”他叹息,很深刻的理解,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愿告诉别人的秘密。 他不是也有么? 可既然这样,他们两个的距离,为什么看起来变得那么远。 算了,他不问,也许她有她的考量。 非常下意识地,楚天昕开始怀疑,她这次到底为什么要去看向晴。 他及时的遏制了自己怀疑她的念头,不,他不该怀疑,不管是为什么,他都不该怀疑。 怀疑是感情的杀手。 跟楚天昕交代好了,他看样子也没什么异议,她也顾不得深究,她太想知道那些事。 当初,到底为什么,徐嘉丽要针对这几个家族?以至于佟欢、楚天昕包括罗文婕,都要被牵连的那么深。 c市到b市的飞行距离不远,林琳不过中午便到了。 下了飞机,打开手机,接收到韩彧的来电信息,是十分钟前。他仍是那么细心的一个人,她没有通知他航班,他也猜得到大概时间。 回过去电话,很快被接听:“到了?”相比昨天刚刚接到她的来电,今天他显得波澜不惊。 “刚下飞机。” “我去接你,你稍等一会,我离机场并不远。” “不用了,你告诉我地点,我去找你吧。” “你还是不要抛头露面了,我想他不知道我们见面吧,不管为了什么事……况且,我也不想我太太多心。” “也对……”林琳相信了他的说法:“那麻烦你了。” “我开的是黑色的别克,我就不下来了。” “我穿的是黑色的外套……”好像地下党接头,林琳忙告诉他。 他似乎不感兴趣,只说:“我认得出你。” 他果然离机场不远,b市的交通一向糟糕,现在似乎变得更糟糕了些,他却只用了十几分钟便到了。 黑色的别克,准确无误的停在她面前,车窗半开着,她看得到他脸上坚硬的线条,和含在唇边的香烟。 她也不会错认他,拉开副驾驶上了车。 韩彧变了很多,至少林琳看起来是这样的。他们分开两年多了,这两年,她一面也没有见他。 chapter.359 当初,她熟悉的那个韩彧,是总是穿得很普通,和很多大学生一样,牛仔裤,t恤衫,休闲的款式,就是个稚气的穷学生样子。 如今,他已经变得不同了,他瘦了一些,线条却坚硬了许多。可能是因为下午要参加会议的缘故,他的衣着款式相对正式,是灰色的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衣第一道扣子敞着,在他整个人严谨的气质中,是难得的松散。 车里是淡淡的烟草味道,这样的味道,似乎有两年多了,林琳都没有闻到过。 她险些记不起这样的味道。 韩彧掐了烟,似乎终于发觉她在看他,有些欲盖弥彰的疑惑:“怎么了?” 她摇摇头:“你变化真大。” 他笑了笑,跳转了话题:“想去哪?” “随便吧……”好像大家都有点尴尬,他们的关系就是这样的尴尬。 他终于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连抽烟的姿势都带着一股自成的霸道。 其实他一直都是个非常凌厉的人,攻击性强,根本不似楚天昕的温和善良。 她太了解他了,了解的太过头,以至于太尴尬了。 “我三点多有会议,现在得先去吃个饭,接下来会一直都有人跟着,如果你不介意,就陪我一起吃个饭吧。”趁着红灯,他微微侧头,菲薄的唇角勾了勾:“好像,我们有两年多没有一起吃过饭了。” “好。”她也想快点问了,快点回去。 没有再询问她的意思,车开了好长时间似的,终于七拐八拐的到了一间私房菜门口,一进去,都是些小雅间,小的至多容纳六个人,装修的还算精致,颇有些b市古色古香的意味。二楼还有地方,两人穿过窄窄的走廊,上了二楼。 服务员递来菜单给韩彧,韩彧将菜单递给林琳:“想吃什么?” 林琳接过菜单,才惊奇的发现,这家店,几乎都是a市的菜式。 多久远的回忆,好多好多,他们都一起吃过。 那是他总吃不上的奢侈品,是她也吃不上多少次的特色菜,他们那时候计划着去“搓一顿”,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她又回去了,回到了她把全身心都交给他、相信他的时候。 可她再看坐在她对面的那个人,他已经完全变了,早已经不是那个她熟悉的人。 两个人点不了多少,各自点了点东西,林琳没有什么食欲。 “其实我挺好奇。”韩彧先开了口,神情也看不出什么喜悲:“你为什么突然联络我,还是好像很重要的事。” “其实……严格来说,这件事不是关于你我,是关于你太太和我丈夫。”林琳观察着他的脸色,她也不知,他凭什么告诉她她想知道的事。 “哦?”他似乎猜到了一点,结婚之后,徐嘉丽也会偶尔同他说起一些关于她为什么如此仇恨他们的事,想必,他是知道最多的人。 “你太太”、“我丈夫”。只是不知为何,韩彧听到这两个官方的称呼,忽然觉得非常可笑。 但她想问什么,他也拿不准,徐嘉丽那个女人的心思太深,过去的事情又几乎无迹可寻。 “你太太她当年……好像经历不太好,导致她对罗家、楚家还有佟家仇恨很深,我想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哦?”他看着她那么老实的样子,忽然促狭的笑起来:“我不太清楚,我会找机会问问她。” “你不知道?”林琳非常惊讶:“你们已经结婚了,你居然不知道吗?” “我爱她就够了,为什么要知道这些。”他赌气似的说:“况且,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这样的言论,也许这只是传闻而已。” 他居然否认了,林琳却十分相信这件事的存在。 只是那么明显,他都懒得隐藏一下他的神情,他明明知道,只是不愿告诉她。 “你真的不知道?”她再次确认。 韩彧点了支烟,靠在椅背上,笑着摇摇头:“我不知道。” 跟他的每一次交锋,林琳从来没有赢过,除了当初她说要交往,那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林琳站起身:“后面的事我也不必问了,抱歉今天打扰你了。” 她拿起外套打开门,心里不免有些荒凉。 她差点忘了,他已经不是那个从前的他,他们已经分开了两年,当初还互相憎恨着对方。 她怎么忘了?他有权利不告诉她真相,那是他太太。 拉开门,身后忽然传来他的声音:“你还是那么没耐心。”带着淡淡的无奈,是否她听错了,怎么还带着些宠溺的纵容? 林琳先是站住了,又觉得窝心,还是决定要离开,她根本不知道她的样子多么孩子气。 “我以为你大老远来b市是为了跟老朋友叙叙旧,没想到只有这一个目的。”他讥讽。 林琳扭过头:“对!就是这样!” 呵……她的样子看上去很无赖。 跟楚天昕那种没脾气的好好先生在一起两年,她似乎相当不习惯现在的谈话方式。 “坐下。”他微微一笑:“既然已经来了,至少可以聊聊。” 林琳也发觉自己似乎有些赌气了,他给了个台阶,她便坐下来。 “这两年过得怎么样?”他似乎真的打算跟她叙叙旧:“听说你有孩子了。” 她点点头:“嗯。” 他没再说什么,只看着她,沉默下来。 林琳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他从前就是这样,明明是个特别沉默的人,一双眼睛却凌厉又深邃的,似乎能一直看到人灵魂深处,从前被他这么看多幸福,现在只剩浑身不自在的尴尬。 chapter360 幸好,上菜了。 林琳几乎要激动地站起来帮服务员上菜了,她总要做点什么来缓解尴尬。 韩彧仍是坐在那里,看着她的坐立不安。 他们分开有多久了?韩彧自己先不记得,不记得到底过了多少日夜,起先还数着,三天了,十天了,三十天了,一百天了,三百天了……就像当年的鲁宾逊,在石头上刻下一道道痕迹,他被她丢在荒岛上,怕日子久了,忘了时间,便在心里的某一处,刻了一道道痕迹,那些痕迹太深,深到无法抹去,万劫不复,日久弥新,不见消亡。 一直持续到有一天,他醉酒胃出血,在医院住了一阵子,这打乱了他数日子的行程,他自己也忘了,此后,也没再数,一直,慢慢的,便忘了,只记得他们分开了,分开了而已。 他便也不再为难自己,有这些印记便够了,真的,足够了,他总得继续前进。 现在只要推算,一晃,已经分手两年多了。 其实真的不长,不过两年而已,短到他还没能忘记她。 她也没怎么变,容貌成熟了些,身材,至少现在看起来,生过孩子也没能改变她多少,至于性格,她倒是会装了些,不过他只用了几句话,还是把她刺激的原形毕露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他们再见面,会是因为她主动的打了一通电话,害他一到b市,立刻就等在机场附近,估计她到了也是中午,预约好了饭店,不敢太刻意,甚至假惺惺的搞了辆汽车过来。 她一定不知道,他从接到她电话的那一刻起,度过了怎样的煎熬。 服务员又出去了,菜齐了。 林琳手忙脚乱的坐下来。 相对沉默下来,林琳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茶杯。 “吃饭吧。”他即使笑着,也好像皮笑肉不笑的一副模样:“跟我吃顿饭很煎熬么?” 她立刻否认:“哪有?” “你太不自然了,看来……”他说是要吃饭,也并没有拿起筷子:“我得说点你感兴趣的话题。” 林琳眼睛一亮,她终于聪明了些:“我……” “事情很复杂,你得先告诉我谁对你说了那些。”她那副样子,明明是他最不喜欢的嘴脸,但看她来精神了,他怎么也跟着轻松下来? “罗文婕。”林琳也知道该坦白,他虽然不是从前那个他了,是否因为认识了那么久,她对他的防范还是没那么多,老实交代说:“她告诉我,她当年对鑫鑫下药,引诱他吸毒,是因为徐嘉丽指使她。” “楚天昕还吸过毒?你见到过?”韩彧有意问。 林琳诚实的摇摇头:“我没有见过,可是鑫鑫他特别恨罗文婕,如果真的是罗文婕说的这样,看样子这就是实情……”她幡然悔悟:“就算他曾经吸毒,也戒掉了,况且那时候他……” “你放心,我会忘了你今天对我说的这些。”要他忘了这么重要的信息,除非见鬼。 “更多的,罗文婕也不清楚,只告诉我这三个家庭跟她有仇,但我很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鑫鑫他是无辜的……” “既然已经戒了,那也没什么了。”是否因为他说了,他已经爱上了别人,导致她在他面前丝毫不介意自己的称呼。这让他非常不自在,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其实吸毒没那么可怕,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我很怕接下来,”林琳焦急地说:“别人我不管,佟欢已经不在了,罗文婕,现在其实也……可是我不希望她继续对鑫鑫下手,这样很可怕,难道你不觉得吗?” 韩彧很想说这一点都不可怕,如果是他,第一个就对楚天昕下手。 可她的样子,让他忍不住问她:“你很想保住现在这段婚姻?” 林琳愕然。 当初,他们有许多话没有说清楚。 她匆匆结婚,没有给他答案。 “我结婚的时候,看到一个很像你的人,不过只是个背影。”她有些黯然:“我在来的路上,一直想,如果那是你,你一定特别恨我。” 他快速否认:“那不是我。” 她牵强的笑了笑:“那没什么……我只是,可能你现在已经不介意了,我很想告诉你,其实当初我决定跟他结婚,看起来很草率,可我是认真的那么决定。” 他非常介意:“为什么?” “因为……我好像给你打过电话吧,我怀孕了,因为一场意外,我跟他……”她尴尬的神情表达了她想说的意思:“我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可是你……我只是想留下孩子而已……” 她苦笑着摇摇头:“这事只能怪我,不过他是个好人,如果他也不肯负责,我当时只能拿掉孩子了。” 韩彧微微蹙眉:“那现在你女儿……” “已经做过dna鉴定了!”林琳认真的强调:“还好你当初没有背黑锅……” 她甚至不敢看他。 这样的表情不对,韩彧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觉得很奇怪,似乎是第六感,他总觉得她的话有一部分是假的。他怎么这么后悔当初没相信那件事? 只剩下懊恼和迷茫。 半晌,他才拿起筷子,强颜欢笑:“先吃点东西吧,再这么聊下去,菜都要凉了。” 她也拿起筷子,夹了个不知什么,在韩彧惊讶的目光中放进嘴里,狠狠地被呛了一口,怎么是姜块! 他终于按耐不住,苦笑起来:“我们见面果然太尴尬了!” 林琳连忙摇头:“也不是,我这几天听到罗文婕说的那些,一直都这样,不知道是怎么了。” chapter.361 “她不会再对楚天昕下手的。”他做了保证:“以前的事我也不能告诉你,其实你根本没有必要知道那些,你只要知道也许从前他有过一阵子麻烦,但以后的麻烦决不会跟以前的麻烦是一个人所为就可以了。” 林琳细细的分析了他的话一番,发现他这话好像有点问题:“你是说,以后还会有其他人找他麻烦?” “人活着本来就是麻烦不断的。”韩彧看着她,眼神十分陌生:“你总不能因为他是你丈夫就让所有人都善待他!” “为什么我不能知道那件事?”林琳执着于这个问题:“难道她只会报复都不肯告诉别人原因吗?” “你知道以后不会报复到你丈夫头上就行了!”他几乎吼起来了,也不知哪来那么大一股火气,不想再看她被他吼得吓了一跳的表情,烦躁的点了支烟:“其实你不该对我说这些。” 林琳低下头,不知如何回应,似乎她联络他是联络错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跟徐嘉丽是不是……你跟我这么说,能代表她的观点吗?” “谁准你这么跟我说话!”他怒道:“如果你觉得我不能代表,那你可以自己去保护你老公!林琳,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多可笑?你专程来这一趟,是要我去求我老婆放过他吗?” 林琳也顿时来了脾气,让她低声下气的求他帮忙,本来就是一项怪异之极的举动,此刻他冲她发火,他有多嚣张。她立刻跳起来,居高临下的瞪着他:“我不是要你去求你老婆,我只是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她在背后主使!如果是,那我要知道原因!你不愿意可以选择不告诉我!” “是她又怎样?你能怎么样?”终于,话赶话,他交了底。 “那我凭什么任由她欺负我丈夫!”她的样子非常蛮横:“她以为她可以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吗!” 韩彧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我劝你你最好什么都不知道,安安心心的过一天算一天。” “那么你又是谁?”林琳尖酸起来:“不过翻了身两年而已,你当你是什么!哈!看样子你有今天,也是靠着你太太,你一定从她身上得到了不少好处……” 啪——! 林琳的话没能说完,一记耳光结束了她的疯狂。 下意识的捂住左脸,那里简直火烧火燎的疼,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韩彧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打了她,他一点都不心疼。 真奇怪,他自认还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怎么到了她这,总是轻易的被他激怒。 他不敢承认,是她那副把楚天昕当幼崽一样守护的模样,彻底让他失去了理智。 她当初口口声声说爱他,也没见这样。 谈话到现在这样,看样子已经破裂了,林琳只觉得嘴里都是要命的疼,一定是咬了舌头,唇边有血丝淌出来。 她却顾不得许多了,拿起自己的东西打算离开。 她真是失败,怎么忘了,她的身份,跟他的身份,他们早已经不该有任何交集。 却连门都没能打开,他忽然冲上来,狠狠擒住她的手腕,她整个人都被甩到墙上,与此同时,他的气息,带着一股狠戾,不留余地的压迫下来。 林琳下意识的别过头,下颚却被捏住,狠狠地逼她的目光跟他对视。 他咬牙切齿:“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即使你给我打电话只是为了挨这一巴掌,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她挣扎着挤出一句,又愤怒又委屈:“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他冷冷一笑,低下头,找到她的唇,撬开紧闭的贝齿,先是尝到一股甜腥,混杂着他熟悉的香味,她身上的味道,他明明没有刻意记得,却一直都没有忘记。 他吻了她,以一个蛮横的姿态。 这件事,放到几年之前,他是万万想不到的,她多少次嘟着嘴朝他索吻,有时候被他回应,更多的时候被他拒绝。如今真是角色对调了,她的眼睛瞪得非常大,他从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不过两年,那没有多久,他却发觉,他们彼此都已变得陌生,陌生到找不到当年一丝一毫的影子。 韩彧不敢承认这一点。 只是贪婪的吻着她,他闭上眼,不去理会她的挣扎。 渐渐地,她终于无力挣扎,他连个缝隙都没给她,推不开他,她只能忍受。 他残暴的吻一路到了她的脖颈,终于安静下来。 林琳不敢想,自己身上是不是留下了他的痕迹?吻痕?还是伤口。 她不该见他的。 全都是咎由自取。 他似乎终于冷静下来,抱着她纤细的身子,她还是那么瘦,瘦的他怎么对待她,她都挣扎不过,好像他再用力一点,她整个人就要被折成两段了。 他宁可折断她。 也不想他们闹来闹去,他好像个笑话,既不能潇洒的放手,又不能忍耐并且善待她。 还要放她回到那个人身边。 好像,他从没有一刻这么安静,全部感官全都安静下来了,静的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像是大战过后万籁无声的死寂。 “冷静下来了?”静谧中,林琳讥讽的声音响起,见他没有立刻回应,又说:“你打也打了,闹也闹了,现在我可以走了么?” 韩彧猛的推开她,有些踉跄的,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林琳终于缓缓坐下来,也不顾及了,直接坐在地上。 半边脸,连同嘴唇都是胀痛的,浑身上下也是,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顿。 不……事实也是如此,被人狠狠打了一顿。 这真像一场阴谋,罗文婕来告诉她这些,然后她想来想去,除了韩彧没有其他人能跟徐嘉丽说上话,见了他,然后被他发泄一番。 chapter.362 暂时是没办法回家了,她脸上的伤根本无法交代。 克制着自己别给楚天昕打电话,她不能联络他,怕被他敏感的听出她的异常,哪怕她只想听听他的声音。 找到家位置还算偏僻的酒店,她整个人都乏了,倦了,拿着身份证在前台登记,能感觉到四周的眼光一直都带着诡异的色彩。 终于,前台小姐忍不住了,递给林琳一沓纸巾,礼貌并克制的说:“小姐,你的脸上有点脏。” 哦……她的唇边肯定很花哨,血渍、唇膏被晕染了。 可想而知多可怕。 擦拭着唇边的血迹,一边把身份证递给前台:“请帮我办一下入住手续。” “抱歉……”前台小姐面露难色,正要拒绝,忽然,听到旁边有人惊喜的喊:“林琳!” 下意识的,林琳别过头,想伪装的没有听到,她这样狼狈的样子,遇到熟人,简直是一种凌迟。 却无奈,声音就就从旁边传来,只好转过头去,没曾想是苍维羽。 世界真是小,她就打算在b市呆这么久而已。 想笑一下,半张脸都是麻木的,她只好点点头,还算不失优雅:“这么巧。”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很明显,苍维羽并不是个精通社交的人,林琳怕什么他提什么,关心却是真真切切的:“是怎么回事?” 林琳忙摇头:“没事的……真的!” 他仔细端详半晌,定下结论,顿时非常愤怒:“谁敢打你!” “没有!真的没有!”纵使知道自己的否认毫无意义,她仍是要否认。 “不管怎么样,先来处理一下!”他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臂,又交代前台:“帮林小姐办一下手续,等下把房卡送到茶餐厅!” “哦!好的。”前台的态度十分恭敬。 林琳被带到茶餐厅的雅间里,已经有人提前一步拿来了冰袋、毛巾和医药箱。 “真的不用了……”林琳见他要帮她亲自上药,忙拒绝他:“我自己来就好。” 苍维羽也没有再勉强,只坐在她对面帮忙递东西,左脸被冰镇后,已经好了一些。 “是跟你丈夫吵架了吗?”发现她脖颈上的吻痕,他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可能。 “不……”她不愿假意承认,来破坏楚天昕的名声:“不是的,我丈夫出车祸了,怎么可能打我?况且,他人很温柔,不会对我动手。” “那这是……有人侵犯你?”他激动的说:“谁这么大胆!” 算了,坦白吧,林琳不敢承认,她现在很想找个人聊聊天。 “是我之前,有过一个男朋友……”她不想把任何人说得太坏,包括她自己:“因为我家里不同意,我们就分手了,后来我就结了婚,可是他跟我一直存在很多误会。今天也是失手。” “不管有什么误会怎么能对女人动手!”苍维羽是站在她这边的,非常气愤:“这个人是谁!” “你不认得他的。”她很感动,但不想节外生枝:“不管怎么样,真是谢谢你了,不过……我很希望你忘了这件事,否则以后见到你,我会觉得很尴尬。” 苍维羽眼神闪了闪,终究还是没被她察觉到,只点点头:“好。”又说:“你别不开心,要不然,我给你讲点有趣的事?” “好……”她也很想开心点。 他致力于逗她开心,给她讲他刚到威尼斯时候因为语言差异差点被人当做性服务者的事,见她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苍维羽也大笑着说:“看得出,因为我的倒霉事,你很开心啊!” “说实话,你当初有没有想直接跟着走?”她调侃他。 “如果那个人是你,我甘之如饴!” 她皱眉:“别开玩笑了!” 他也笑起来:“这间酒店是我朋友开的,恭喜你选对了地方,我保证,你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这间酒店非常奇怪,每天几乎见不到什么客人。 医务室的人每天都会来帮林琳看看伤口,她还真的受到了最好的照顾,好到令人发疯,不过,这样也很好,她脸上的伤好的非常快。 给楚天昕打过去电话,第一天还聊了聊,她又找了新的借口,告诉他晚点回去,尽管有些不高兴,他还是答应了。 第二天开始,他的电话持续打不通。 林琳不知道怎么了,只能被动的想,她只做过这么一件瞒着他的事,总不能这么快就出问题。 给向晴打过去电话,她那也没有异常。 林琳脸上的肿块快要消时,楚天昕的电话打过来。 林琳连忙接起来:“怎么你这几天都打不通电话?” “什么时候回来?”他的声音有些严肃。 “后天吧……大概后天……”林琳下意识的有些担忧。 “好。”他干脆地说:“我还有事,回来再说。” “鑫鑫!”她赶在他挂电话之前叫住他:“你这是怎么了?”“没什么,回来再说吧。”他径直挂了电话。 林琳再打,打不通了。 楚天昕躺在病床上,看着那只不停震动的手机。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她。 为什么,麻烦总是这么多? “我会处理,不要逼我了。”把照片扣过去,他一眼都不想多看,塞回信封中。 “你怎么处理?”魏英姿明显非常愤怒,浑身发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你还告诉我他们之前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为什么前段时间我们会被为难成那个样子?鑫鑫,你不肯跟嘉丽成衣合作是不是也是因为他?只是因为不肯合作就要毁了传城,他那样根本就是在报复你抢了他的女人!” “我会让她回意大利去!这件事情就先这样,我会想办法处理!”楚天昕有些烦躁,他真想好好问问她,她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去见他。 chapter.363 “当初你娶她,她大着肚子嫁到我们家来,你说孩子是你的,结果你对那孩子根本没什么感情,鑫鑫,我现在告诉你,孩子我早就已经做过亲子鉴定,根本就不是我们家的种!”一说起这件事,魏英姿平日里优雅的姿态一扫而空:“我就知道她嫁给你只是骗你帮她留下孩子!当初你怎么对我说的,说她跟你时候还是处女?如果我不是监听她的电话都不知道她跟那个男人还在纠缠不清!” “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处心积虑的查我?”楚天昕冷着脸,反驳她:“我的孩子是不是我的血脉那是我的家事,我太太的电话被监听被跟踪这种事,就算是有人要做也应该是我去做吧!” “我是你妈!你跟我提家事!” “可她是我选的女人!”他也动了怒,干脆地说:“我自己选的人我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孩子你不喜欢就送回来,我来带!” “好!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回公司了,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回公司!”魏英姿下了最后通牒。 楚天昕冷笑:“那你也不要打林氏的主意,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你是打算彻底忤逆我跟你爸爸吗?”魏英姿口气顿时软化了些:“鑫鑫,趁现在你爸爸还不知道她的事,你也不想跟她离婚,就想想办法,看看做什么我才能咽下这口气。我是你妈,你跟我在这里为了个外人吵,我真奇怪了……她这么对你,你还这么护着她!” “这是我自己的事。”他的心也很烦躁,她为什么又去见他,还跟他……那些照片,如同一记耳光,打在他脸上,偏偏,还是他母亲拿来的。 这让他整个人好像变成了一个笑话,楚天昕强迫自己忍耐这件事,却也只能做到现在这样,竭力忍耐着这一切。 他是爱她,可她也要分清自己的立场,她现在是什么身份?明明知道感情本来就是揉不得沙子的一件事。 “我今天必须听到你怎么解决这件事。这丫头简直太过分了!”魏英姿愤怒的要命:“公然给我们家戴绿帽子!” “够了!妈!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可不可以想想我的感受!”终于,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楚天昕爆发了,因为绿帽子那个刺激的字眼,看到魏英姿怔愣的神情,也觉得冲亲生母亲大吼,似乎太过分了些,妥协下来:“我会让她先回意大利去。” “然后呢?”魏英姿追问。 “然后?”楚天昕挑眉,微微冷笑,是她不熟悉的神情:“你不是想要林氏么?这两年你把林氏的资产转移的很彻底吧,如果你还想继续掩人耳目的做这件事,那就别逼我离婚。” “鑫鑫……你……”在魏英姿心里,楚天昕从来都不是个会露出这样神情的人。 “我怎么样?”他平静了,口气也是冰冷的,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在算计他,不肯对他说句实话,他太太也就罢了,他母亲做的那些事,还当他不知情吗?想想只觉得悲哀,他能怎样,那是他母亲:“不管怎样,我不会离婚。其实我很不明白,妈,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着这样的主意,预备如果孩子不是我的就骗来她的家产然后找出她有问题的证据让我跟她离婚?” 魏英姿大方地承认:“我一开始的确就知道,她跟那个男人纠缠不清。但孩子我确实第一开始没想到,鑫鑫,我没想到你能傻成这个样子。” “如果我告诉你,孩子确实不是我的,但也跟那个男人没关系呢?” 魏英姿难以置信的提高音调:“鑫鑫,你还想骗我?” “反正我不会离婚。”楚天昕也表明立场:“我对林氏没有兴趣,如果妈你一定要插手我跟琳琳的事,那我只能告诉你,林氏可以送你,我可以帮你骗来,但与此同时,你也会永远失去这个儿子。” 他说的如此平静,这在魏英姿看来,简直成为了一种恐慌:“鑫鑫,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 “我当初选择她,是因为我爱她,不是因为她带着林氏嫁给我。妈,你可以不明白,但我跟她已经结婚了。我记得我结婚前,你曾经找我谈过,问我跟她在一起甘不甘心,我当初就告诉过你,这个婚,我既然决定要结了,就永远不会离婚。” 魏英姿怔怔的,又听到楚天昕说:“至于现在这个样子,我只能让她先回意大利,暂时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也让她没有机会跟那个人见面。但是要我离婚,我做不到,我这辈子已经栽在她手里了。我也希望妈你不要继续为难我,别再监听我太太。” 魏英姿终于离开了,这次她来,就为了这一件事,一得到情报,原以为儿子看见了,怎么也该离婚了,却没曾想,他还在坚持。 她不希望她儿子受伤,谁的孩子都是父母精心呵护的,楚家也不是好欺负的,谁知要他离婚,他就要跟家里决裂了。 她怎能甘心? 病房里一片寂静。楚天昕又忍不住拿出那些照片来。 想找出一些证据,找出一些她很愧疚他的证据,找出一些她是被迫的的证据。 他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见他?这边口口声声说爱他,那边又见了旧情人? 她从来都知道怎么做才最伤人。 拿着那沓照片,一张、一张,他彻底的撕碎了那些。 碎成粉末,又装回到信封里,丢进垃圾桶。 他会努力忘了这件事,但他需要一点时间。 现在并非旅游旺季,航班还不算紧俏,林琳下午便回了c市。 他的态度太不寻常,她心里慌乱着,她跟韩彧,其实没再发生什么,但他吻了她,这是不争的事实。在脸上扑了厚厚的粉,终于看不出最后一点伤,林琳慌忙赶到医院。 chapter.364 “楚先生已经出院了。”护士认得她,小心翼翼的问:“他没通知你吗?” 林琳点了点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只怪八卦的人太多,她不能露出他们之间有什么问题的样子:“抱歉,我忘了……” 他出院都没告诉她,况且他才住了不到一个月,毕竟是骨折,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 回了家,李婶正在做清洁,见林琳回来了,高兴地说:“楚先生在里面歇着呢!” “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 “楚先生不喜欢医院的气氛,说是每天也没个人来,还是家里自在点。” 林琳点点头,推开卧房门,卧房里光线很暗,拉着窗帘,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异味道,他似乎是睡着了,闭着眼睛,身体以一个很难受的姿势,因为手臂还打着石膏。 她正要关上门,忽然听到他的声音:“进来。” 严肃的,冷静的,不过两个字,她听得出他话里带着一种怒气。 不知他会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了,他吃力的坐起身,林琳想要去扶他,被他冷漠的制止:“我自己来。” 林琳被他吓到了,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她做了亏心事,也不敢直接问他。 只能默默地看着他,什么也不能做。 楚天昕靠在床上,像是整个人都没有力气了,一只衣袖随意的挽着,头发也像是没有打理,狼狈的垂在头上,是不是光线的缘故,他的脸色透明的好像一张蜡纸,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凌乱、奢靡的气息。 这根本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他。 “你什么时候走?”他的开场白用的是这样一句话。 “……过了年。”林琳低声说。 她很想碰碰他,却又怕被他推开。 “下周一就走吧,我已经帮你订好了机票。”他冷冰冰的交代:“如果会想孩子,就把孩子也带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敏感的察觉到他的意思。 不,他表现得太明显了,丝毫没有掩饰的意图。 “不是还有两年多么?”他扭过头,不去看她询问的眼神,多讽刺,明明做错事的是她,他却觉得无法面对:“不要回来了,我不想见到你。” 又是几乎同样的时刻,韩彧和楚天昕同时对她说出了这句话。 林琳觉得自己不交代不行了,她只这一件事对不起他,走之前还好好地,现在突然就变这样了:“我……我承认我这次骗了你……” 他邹然回头,看着她,眼里有一点点惊怔,一点点恐慌。 林琳犹自说:“我见了韩彧,但你要相信,我绝不是……” “够了!”他的情绪顷刻间变得更糟,仿佛瞬间到达临界点,愤怒地打断她:“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我不想听!” 林琳被吓呆了,他的样子,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 惊慌的站起身,好像怕他打她似的,手忙脚乱的,不敢再说什么,只是躲闪着,他绝对不知道他此刻的样子有多可怕,让她从心底一直寒到指尖。 惊慌中,她踢翻了床边的垃圾桶。 垃圾桶里掉出一个白色的盒子,是一种药品。 上面写的是:amphetamine。 翻译成中文是“苯丙胺”。 林琳顿时被吓到了,在她的了解里,这种药是一种中枢神经兴奋药,如果用来静脉注射,会很快产生成瘾性,因而被列为毒品。 楚天昕扑过来,劈手夺走药盒,因为一条手臂还不方便,他显得有些歇斯底里:“别碰它!” 药盒被他抢过去,林琳立刻反应过来,扑上去拿过那个垃圾桶,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出来,楚天昕试图阻止她,却终究因为身体不方便,没能制止。终于,一个用过的针管从垃圾桶里滚落。 “你……”林琳吓呆了:“你真的……真的……” 他也死了心,面如死灰,忽然冷笑起来:“真的怎么样?吸毒吗?” “为什么!”她冲上去抓着他的肩膀,这不该是楚天昕的样子,即便听过罗文婕说起这个,亲眼看到还是不同的,她激动地失声尖叫:“到底为什么!都过去那么久你还是戒不掉吗!” 他顿时瞪大眼睛:“谁告诉你的?” “那很重要吗?”她头一次这么激动,因为他在她心目中的样子一直很美好,很干净,她被吓哭了,一直狠命的摇他:“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都是为什么啊!” 他忽然大力推开她,一直把他推得跌坐在地毯上,楚天昕转头冲她大吼:“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人到底做过什么好事,让你到现在都对他念念不忘!”他忽然扯到这件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口吻。 她怔怔的反问:“那跟你吸毒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他干脆的否认:“所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什么……”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可能,声音轻若游丝:“……离婚吗?” 他神情狠狠一僵:“……原来你……还有这样的主意……”他瞬间便虚弱了,干涸了,沉寂的音色中,连失望都不复存在了,轻鸿的语调,带着颤栗,说的是:“我……以为,只是一段难熬……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婚。” 他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脸上只剩下讥讽的笑容:”真没想到……” 林琳整个人都呆住了。 终于,彼此都难堪的静默下来。 楚天昕只觉得脑子都是混沌的,受伤的手臂微微发疼,那是一种从骨髓里冒出的疼,疼的他浑身颤抖、一身冷汗,很下意识的,又想到那样东西。 猛然间,有人紧紧抱住他。 他想要挣脱,他没理由再依赖她,她只是在可怜他,他更加确定,她对他本来就没有爱情。 所以,她那么轻而易举就想到了 脖颈却忽然一阵滚烫,她的声音很焦急,带着哭腔:“我错了,我没想离婚!真的……” chapter.365 他轻笑,不知道该说什么,让她宽宽心,即使她想离婚,他也不会答应。 却又听到她哀求他:“求求你……戒了它好吗?我保证我再也不问了,无论谁告诉我,我都不会再想要知道……我只求求你戒了它……” “如果是因为我,那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求求你……别再碰它了……”她的眼泪晕染了他背后的衣襟,是一片滚烫,滚烫之后,是彻骨的冰凉。 他的脊背变得更僵硬了些,颤抖着声线:“我也求求你……你走吧……” “走?”如同晴天霹雳,她被闷雷击中,整个人都慌了:“你要我走去哪里?” 楚天昕哂笑着,看着她:“你想走去哪里?” “我……我哪也不想去,我哪都不去好不好……”她慌了,也怕了,抓着他的手臂,用力之大,他平整的衣袖都是一片深深的褶皱。 “呵……我记得你更爱的是那个人,不是旧情难忘,结了婚,孩子都抱上了还是要见面么?”他愤怒的甩开她的手臂,平日里温和冷静的一张脸,几近扭曲变形:“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她又扑上来,来不及追究这件事他是怎么知道的了,她居然只想着求和,近乎死皮赖脸的挽着他的手臂:“这件事我可以解释,我其实……” “别解释了……”他也累了,发泄过了,不过剩下一片空虚,他终究是个冷静而克制的人:“如果你觉得这段婚姻还有一点点继续的必要,那么……回意大利去吧,我也不知道我要你到哪里,才能让我不这么恨你……” “你……恨我?”她永远想不到,他也会有这样一天,无视她的解释,就已经开始恨她。 他不言声,像是默认了。 “我已经不爱他了,见他的事情我可以解释!”林琳急急忙忙的说:“我跟他什么都没发生!你相信我好不好,这件事很复杂,我可以慢慢解释!” “你还打算告诉我你见他是为了我?”他尖酸的反驳,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我……”她终于读懂了他的意思。 即便真相真的是这样,他好像也不相信了。 她终于不再试图祈求他的原谅,从床上下来,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竭力装得平静:“既然这样,那我们离婚吧。” “你想都别想。”他音色淡淡的,她已经说了第二遍了,终究还是不爱他吧,所以这样伤痛的字眼,她能一连说两遍。 他可连想都不敢想。 “你完全不肯相信我!”林琳紧紧地攥着拳头,她恨不得立刻从楼上跳下去来证明她跟韩彧是清白的:“既然你不相信我,我们还留着婚姻有什么用!要一直互相折磨到毁了对方吗?”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微微眯着眼,脸上是一种就近乎残酷的神情:“爱上一个人,本来就是一种毁灭。我不在乎。反正……”他轻轻地苦笑:“现在的样子已经够惨了,我何不拉你下水?” 听他这么说,没来由的,林琳眼眶一阵酸。 才发现原来他想离开的时候,她也拦不住他。 “好……好……”她答应了:“如果我走了,你会觉得好过了,能把那东西戒了,好!那我走。” “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我就是在逼你而已。”他倒是平静多了:“反正你在做每一个伤人的决定时候,总会找一个合理又合适的理由,我不需要。我就是在逼你。” “够了!楚天昕!”林琳也终于被他刺激的愤怒了,她再也沉不住气:“好!孩子我带走,明天我们就签协议,我净身出户,我们签股权让渡书,行不行?”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脸色尸白,靠近她,将她一直逼退到墙角。他再也不是那个对她温柔纵容的人了。 楚天昕擒着林琳的下颚,轻的好像他从来不曾变过,一直那么温柔,就连音色都是温柔的:“闹到现在,你终于肯定的认为,我是为了你们家的那些股票,才跟你在一起的吧?” “我只是想补偿你,既然你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手上突然发力,像是要捏碎她的下颚,狠狠地截断了她后面想说的话。 “错不在你。”他的目光飘向她的脖颈,那里的淤青是谁造就?他不能想,怕一想,就更加恨她,他们还做了什么?在那些触目惊心的照片的背后。他再也不肯相信她了。 他忽然松开她,颓然的跌回床上,药物让他的思维都变得不那么谨慎了,整个人也都有些麻木,他连脾气都没有了。 只剩下炫目的刺痛,从伤口,一直蔓延到全身每一个角落。 楚天昕也终于开口妥协:“你走吧,我会戒了它。” 他总是那个容易妥协的一方,是谁说过,第一次吵架时,谁先低头,那这辈子都是这样了。 好像,从小到大,他总是最先妥协的那个人。 “我们先冷静一阵子……我真的没办法见你……” 听他保证他会戒毒,她心里微微放了心。“我……下周一就走。”她不敢再逼他:“你自己在,要好好养伤。” 他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如果你想通了……来看看我好吗?我暂时就不会回来了,要我回来看你也好,反正……你要记得我会一直想着你……”她是真的不愿意失去他。 他仍是沉默,好像她的话都不能打动他。 或者,他真的很想冷静冷静,从他们结婚,他一直维持着一种冲动,而现在,就在他以为他已经成功了,她终于让他如愿以偿的爱上他,他们可以如此过一辈子的时候,他却忽然发现,原来他依然什么都不是。 楚天昕只觉得累。 又疼。 几乎,寒心似冰。 chapter.366 林琳终于回了意大利。 子恒最近总是又哭又闹,婆婆打电话来问过几次,好像很关心的样子,反正林琳也不知情。 意大利的水土很明显不太合适子恒现在的饮食习惯,况且,她心目中最亲近的人并不是妈妈。 林琳简直焦头烂额,正巧艾丽家里有一位远房亲戚肯来帮忙带孩子,也是一位年长的妇人,起初,子恒天天都在生病,还好现在一切都稳定下来。 楚天昕没有消息,她远在大洋彼岸,他像是铁了心不同她联络,即便当初因为孩子被带到意大利,法律问题遇到一些麻烦,他作为孩子法律上的父亲,也并未亲自出面,而是派了律师前来协助。林琳也没有联络他,似乎她是习惯了,习惯他们之间他总是最先低头的那个人。 也可能是被他吓到了,她险些忘了,他从来都是个一旦铁了心,就很难回头的人。 国内唯一打来的电话,便是夏天时,一个显示的是a市的电话号码,她接起来,一直询问,却许久、许久都没有人出声。 a市……也许是打错了吧,或者是其他什么人,林琳自己也不知道,她在期盼着什么。 因为孩子的问题,林琳搬出了公寓,不过艾丽还是常常来,听说她跟江辰逸也有一段日子不联络了,倒是苍维羽总来看看。大家都怀疑林琳是不是快要离婚了。 但她不说,也没有人去问。 华人圈里偶尔也有些谣言传开来,八卦真是无处无在,不少人皆觉得,林琳是因为跟苍维羽走得太近,导致她丈夫都对她失去了信任。 子恒渐渐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句子,会说中文和意大利语一些很常用的句子,也能表达一些自己的意见,只是她常常把中文和意大利语混在一起说,林琳常常要和佣人一起研究好久,才能弄懂她的意思。 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还要攻读学位,难度可想而知,时间倒是过得好快,从前,一个男人离开她的时候,林琳只觉得痛不欲生,连天都要塌下来。 而现在,楚天昕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了,他只不过给她留下一个常常刺痛的背影,那种让人全身心投入的痛苦,已然不复存在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久到林琳常常忘记关注日历,似乎,前尘都是一场梦,她本就该一个人。 也许,艺术家的婚姻都应该不太幸福,林琳在学院的表现受到了空前的关注,学院本想推荐她到另一个世界级的艺术学院交换学习,无奈孩子牵绊着,只得作罢。 不过,即便这样,林琳也被学院里最德高望重的教授亲自收成弟子,她认为她很有天分,尽管她从前非常看不上林琳的履历,不过现在已经完全改观。 艾丽参加了一家动漫工作室,现在主要以漫画连载为主,收入颇丰,时常给子恒买来非常贵重的礼物,苍维羽即将毕业了,不过仍旧打算在这里逗留一阵子。 “那你和你丈夫就打算这样下去?”对于林琳的事,艾丽知道的是最多的,谁让她们是闺中密友,几乎每天都要见面。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她不能想,也不敢想,如果当初离了婚也许还好,像现在这样,她每天睡前都会忍不住想象,是不是明天就会收到他的离婚协议书。 “这几天,我听说了一些很不好的消息,是华人圈传出来的。”艾丽也显得忧心忡忡,似乎不太敢告诉她:“如果我没记错,林氏应该是你的产业吧?” 林氏?! 林琳心里徒然一惊:“是我的。林氏怎么了?”严格来说,她是林氏的董事长,只是之前签署过一份协议,经营权让给楚天昕,除非最重大的决策,不需要通知她。 她有一个邮箱,是专门联络公司的事务,不过都是一些她必须知道的决策,林琳也知道楚天昕把林氏打理得很好,她从来都缺乏经营头脑,渐渐地也懒得去关注,想来,这个邮箱已经好久没有打开过了。 “听说林氏现在已经被你丈夫家里掌控起来了。”艾丽也不懂这里面的事,只把听来的大概说了说:“你不觉得,你跟你丈夫都已经翻脸了,你应该关注一下自己产业么?” 林琳从不认为楚天昕会跟她把钱摆到桌面上来谈,她总坚信自己不会看错人,楚天昕不是个那么功利得人,至少对她不会。 如今,消息都能传到意大利来,林琳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些忐忑。 连忙打开电脑,登陆那个几乎落满灰尘的邮箱,一大片的红色未读邮件,林琳一个一个打开,是不少高层的罢免报告。 上面的照片都十分熟悉,罢免的原因冠冕堂皇,是因为几个重要投资决策失误。 她清楚地看到了,贺敏莹赫然在册。 还有几位父亲当年留下的名单,这些一定不能裁掉的人。 全都被裁掉了! 林琳心里顿时一阵恐慌,立刻拨通了乔叔的私人号码,乔叔跟着父亲这么多年,她不敢肯定。 电话立即被接听:“您好。” “乔叔,我是琳琳!” “小姐!”乔叔立刻激动起来:“小姐……”他忽然话锋一转:“你的病,好点了吗?” “我的病?”林琳怔了怔:“乔叔,我刚刚看到贺小姐他们被罢免……这是怎么一回事?” “说来话长……”乔叔似乎身体不太好,连连咳嗽着:“我们都被骗了。” “这……” “小姐,你人在哪里?有没有什么危险?” “我还在意大利,没有什么危险,但是……乔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意大利?!”乔叔明显非常讶异,继而又想开了似的:“也是……如果你察觉了,他们就不方便下手了……公司确实发生了很危急的情况,小姐,我想,我们必须去一下意大利了!” chapter.367 “我回去就好,公司到底怎么了!”林琳非常急迫,她对钱的概念不重,但那是她父亲留下的产业。 “你不要回来,我担心你回来有危险!小姐你只要没事就好,我们去了再细说。” 这一晚,林琳一直焦头烂额的睡不着。 她不是小孩子了,到今年,她马上二十五岁。依然是不太成熟的年纪,但已经不那么懵懂。 她很清楚,林氏是她最后的命脉,而动了林氏,楚天昕一旦跟她离婚,她将一无所有。 楚天昕……她忽然不确定起来,会不会是他? 算了,一切等到乔叔来了再说。 乔叔这次来只带了贺敏晶和其他几位当初的高管们,如今仍留在林氏的不多,贺敏晶当初是c市分公司的总经理,c市是公司几个重要的分公司之一,她的位置非常敏感。 此行十分低调,见面的地点是在一家位于市中心的酒店里。电话里乔叔千叮万嘱,千万不能暴露她的住宅地点。 林琳来到酒店房间,果然,大家都在,神情肃穆。 见林琳来了,礼貌还是在的,乔叔而是客气而礼貌的态度:“小姐。” 另外几位从前的高管也正要说什么,林琳摆摆手:“不用客气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贺小姐,陈先生,你们几位为什么会被罢免?” 当初,林肇川安排得很好,他是个很舍得放权,又很会拉拢人心的老板,手底下的产业多半都是几个极靠得住的部下在负责,如今,他们一大半被罢免,这件事不用说,即使是出了任何决策问题,林肇川当年在地时候,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些人位置敏感,就连林琳,也嗅得出其中的不寻常气息。 “还是敏晶先来说吧。”乔叔安排道:“她知道的最多。” 一干人坐下来,贺敏晶仍是一副干练的模样,但很明显,她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一年多以前,公司里忽然传出您患了精神方面的疾病,需要去国外修养,楚先生也因此没有太多时间管理公司,魏总暂时接管传城和林氏的主要事务,因为小姐你和楚先生的感情一直很好,我们都没有怀疑……”贺敏晶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后来,魏英姿她几乎控制了公司,但很多重大决策一直都是楚先生同意才可以,譬如……罢免我们。但楚先生从没有异议,后来,也是我的失策,我手下的一位老员工,因为魏英姿故意针对我们这边,受到了不公正待遇,她闯进董事会,要求见你,这件事彻底惹怒了魏英姿,我也遭到牵连。” 细枝末节的,因为需要避讳,贺敏莹并未说的太透彻,林琳也明白,很多事,其实也应该她来签署,但因为她一直把所有事都丢给楚天昕,在公司上下,形成了一种默认,就是只要楚天昕同意了,一切决策就都可以执行。 林琳从前觉得这样做很省事,但很显然,现在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魏英姿觊觎她的财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林琳只是想不通,为什么楚天昕也会同意这些改变。 她不敢确认那样的可能。 “那现在林氏是什么状况?”林琳面色凝重。 余下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乔叔也点点头,贺敏晶终于说:“状况很不好,林小姐,还有一件事,恐怕你还不知道。” “什么事?” “风姿美艺的杜明轩,被指控杀了佟国昌。佟国昌死了。” 杜明轩是楚天骄的丈夫,风姿美艺也一直跟楚家交好,但那边与佟国昌可以说完全搭不上线,杜明轩根本不至于铤而走险要杀了佟国昌。 佟国昌死了,林琳没来由的,便想到了韩彧。 “那现在昌华是谁说了算?” 像是早就料到林琳也会想到这个可能,贺敏晶果然开口:“是韩彧。昌华上上下下都很服气他,柴玉丽还在昌华,但是郑浩然,他被昌华免除了职位。” “怎么会这样……”林琳似乎终于想通了。 不过短短一年多,韩彧居然连同昌华也一举拿下了。本来,业内的事林琳知道的并不多,但昌华这些年,因为佟国昌年纪越来越大,下面几股势力斗得越来越厉害,韩彧一心经商,扩大生产,他倒是名声很好,也为昌华带来了不少正面的声誉。 可是他坐上掌门人这件事,就好像当年他忽然摇身一变,成了嘉丽成衣的最大控股人一样,简直令人诧异。 乔叔也无奈的说:“不过,杜明轩很快被警方洗清嫌疑,但昌华那样的组织,佟国昌被杀,即使洗清了嫌疑,杜明轩虽然一直提防,但楚天骄忽然被绑架了。” 果然是冲着楚家,林琳顿时瞪大眼睛:“之后呢!” “她被轮暴了。”乔叔说:“这次以后,她精神失常,现在整天疯疯癫癫。凶手被捉拿归案了,但他们一口咬定,没有人指使,现在这个案子也是不了了之,只能让那几个替罪羊来结案。” 楚天骄被轮暴了!林琳几乎脱口而出,这事就这么巧?没理由,在她丈夫被嫌疑杀了佟国昌的时候,她就遭到报复。 “不过,还真是巧。”说话的是陈先生,他后来一直接管着a市的分公司,年纪也有四十几岁了,是看着林琳长大的:“那件事之后郑浩然就跟韩彧拆伙了,不过也被韩彧整的挺惨,风姿美艺现在是彻底不敢跟楚家有什么来往,楚天骄一星期前被郑浩然带走了。” 这个郑浩然,林琳一直没见过他,不过从冰冰口中听到过他的名字。 她一直以为,这个郑浩然不会是楚天骄当年在一起的那个。 看样子,如今楚家十分被动,便将主意打到了林氏。 都是自己人,现在完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情形,林琳也不打算避讳了,问乔叔:“乔叔……你还记得韩彧吗?” 乔叔微怔,既然她自己主动提起了,他也就不避讳了:“当然记得。” 坐在这张桌子边的人,几乎都知道韩彧,因为当年,林琳的事尽管被压下来,仍然逃不过这些林肇川的左膀右臂。 chapter.368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想到一个可能,但林琳没有提,他们也不提。 终于,林琳开了口:“看样子,现在韩彧把楚家整得很惨。” 这个话题既然林琳已经打开了,贺敏晶也点点头:“至少楚家这么认为。” “我终于明白了……”她无奈的说。 林琳从小就在这个圈子里长大,她非常相信,韩彧没有必要为了她去为难楚天昕,但她怎么忘了?韩彧是个瑕疵必报的人,他也许不会全是因为她才去为难楚天昕,也会因为他当年受到的冷遇,她当初选择了楚天昕,于自尊心,他一定会记恨的。 况且,楚家父母还不知道做过什么事,惹得徐嘉丽这么恨他们,把楚天昕害的吸毒还不算,如今才算真正开始动他们。 “我跟韩彧的事,肯定是瞒不住,看得出,楚家也知道,所以才会把主意打到我们林氏上。”林琳似乎全都想通了。 一干人等全都默认,认定她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阴谋。 还是德高望重的乔叔先开了口:“小姐,自从出事这半年多,我们一直在找你,但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不过看样子不是魏英姿做的。我也收到了一些消息,知道你没什么事,是因为有一个神秘黑道家族一直在暗中保护你,他们给我们发了一封邮件。只是我们没办法查到那封邮件到底是谁发的,况且,黑道上的事我们还是不太清楚,你是不是在意大利有什么关系很要好的朋友?” 要好的朋友? 林琳想不到,她联络最频繁的似乎就是艾丽和苍维羽。要说那种家族性质的黑道,苍维羽首先就该被排除,他是b市人,这点从讲话口音就能听得出,如果国内的黑道能影响到意大利,那根本就是非常天方夜谭的事。 艾丽?她倒是意大利人,只是林琳去过艾丽家里,怎么看,都没办法把她平庸的家庭跟黑道世家这样的名头牵连在一起。 “我想不到。”林琳心情有些烦躁。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大家都在等着林琳的态度,这件事可以商量,结果到底要怎么安排,还是要看林琳的意思。 “我回去一趟。”林琳做了决定:“既然已经这样,我不能再呆在意大利了。” 乔叔表示反对:“小姐,你回去恐怕会有危险!” “你不是说有人在保护我么?”林琳似乎放松了些:“我想我回了国内,他们依然会保护我的。” “你们都为了林氏效力了大半辈子,我不可能把你们以这样的名义丢下。”林琳做了保证:“即使我有一天不是董事长了,我也会给你们一个公正的待遇。” 一干人全都激动起来:“小姐……” “我先简单处理一下学校的事,然后就回去。”林琳交代乔叔:“乔叔,这段日子要先麻烦你了。” 她已经决定了,众人也没什么反对的余地,简单的会议开过了,他们便回去了。 出于林琳的安全考虑,乔叔还是不放心她去送他们。 这一周,林琳心乱如麻。 一转眼,她跟楚天昕冷战了一年多,而这一年里,状况不断的发生,现在她不得不回去,但怎样开口,她不知道。 她不敢问楚天昕,怕她误会了他。 想了很久,她才拨通电话。 她该问问他。 原本以为他会不接,没想到电话很快被接听。 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您好。” 林琳疑心顿起:“你是谁?” “我是他的秘书,请问您找谁?”听那语调,不急不缓,不像是什么亲近的女人,林琳放了心,看样子,他的手机来电被过滤了。 “我是他太太,请帮我联络他。” “呃……抱歉,林小姐,楚先生现在不太方便。”秘书小姐停顿半晌,很干脆地拒绝了她。 林琳忽然冒出一股无名之火,他知道这件事,她不知为何,就是特别确定,干脆说:“告诉他,我是跟他谈离婚的,如果他不愿意接听也没事,那么我会直接把离婚协议书寄给他。” 果然,秘书小姐惊慌起来:“请您稍等!”过了一会儿,电话再次被接听,那厢只说:“请林小姐稍等,电话马上被转接。” 电话被转接成功,楚天昕的声音响起:“喂?” “我是林琳。”她公事公办的报上了自己的大名。 “我知道。”一年多过去了,他的声音仍是他们吵架时的冷淡,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坏。 “我下周一就回去。” “回来做什么?”他是问她,却是毫无波澜的语气,似乎早就料到了。 “回来看看林氏还有多少我认识的管理人员,顺便跟你谈离婚的事。”算了,结婚不到四年,冷战就是一年多,她累了,况且,他们想要的,按理说已经到手了。 “这不可能。”他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冷静。 “是想等我真的疯了吗?”她低笑,如果说之前还对他怀有一点点质疑,如今也没了:“说我得了精神类疾病……真好的说辞。” “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我会处理。”他的音色有淡淡的疲惫。 “我想……”林琳说:“我不能再相信你了。” 他沉默。 “也许我从一开始把林氏完全交给你就是错的,我们离婚吧,如果亡羊补牢还来得及,我希望你不要避着我。” “我不离婚。”他很坚决:“如果谈其他的我们可以见面,但离婚不能。” “分居两年我们就可以判定离婚了。”她也不是不了解这方面的法律:“你不知道吗?” “回来再联络。”他决定结束通话:“到时候再说。” “好。” 林琳不知,她想要跟他离婚是不是出自于本意,但现在的状况多明显,似乎他们不离婚,林氏就会被她弄丢。 chapter.369 更也许,楚天昕已经不爱她了,那么即使她仍旧爱他,那也没什么重要的了。 她也不是第一次弄丢自己的感情了。 初夏的天气总是不阴不阳,最近几天,天气总是很恍惚,前一天还温暖的要命,这几天又邹然冷下来。 林琳收拾着东西打算离开,子恒也只能带在身边,那个暗中保护她的家族,她竟然这些日子都没有察觉到。不过,她很坚信,现在她是安全的。 这几天,林琳一直失眠,每天反复翻阅着那些邮件,几乎公司重大的事件都会告知她,才发现,两年多以前,财务总监已经换了人。 也是因为重大过失。 财务总监一直都是林肇川最信任的人,而且打算培养他的儿子,在林肇川去世前,财务总监的儿子金力已经做得很好,大有接班人的阵势。 而金总监被开除,林琳竟然没有关注到。 林琳又询问了乔叔关于这件事,得知财务总监当时是因病去世,楚天昕还亲自去慰问过,因为那段日子林琳正剖腹产住院,也就没告诉她。不过金力是一年前才离开了林氏,他是第一个辞职的人。 林琳整夜整夜的失眠,几乎食不下咽,她最怕的不是林氏会被骗走,而是对方是楚天昕。 她最信任的人。 学校的手续已经办好,林琳还有不久就可以毕业,最器重她的教授也了解了她的情形,她可以在这段时间先回国,毕业的时候再过来就好。 只是子恒突然得了肺炎,一直哭闹不止,她的行程只好又耽误了几天。 林琳在病床上守了一晚,看着子恒可爱的睡颜,小东西已经三岁了,没事会跟她聊聊天,她对一切都很好奇,现在,她们母女显然亲近了不少。 似乎有点累了,朦胧中,林琳见到一座房子。 竟然是楚宅,那栋她从小就熟悉至极的房子。 不知是谁的房间,空旷又阴森,她站在里面,那里面,朝着窗口的方向,摆着一面梳妆镜。 圆形的梳妆镜,镶着古老的镂空雕花。 她缓缓的走向镜子,朝着里面看过去,那里的人,满头的长发如同深秋的稻草一般,眼神干涸,毫无情感。 看着、看着,那镜中的人,忽然露出个颇为讽刺的笑容。 与她惊怔的神情是鲜明的对比。 她狠狠地瞪大眼睛,对方仍是笑着,温柔中夹杂着蔑视,她终于看清,那镜中的人,并不是她。 是她母亲。 鲜明的服饰,如此接近的年龄,极书卷气的正装,并不符合这个时代,三七分的短发,她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枯燥的一团长发,镜中人并没有动弹。 如同墓碑上的照片,她每年都要看一次。 却是嗤笑的神情,林琳忽然极度惊恐:前人的例子多鲜明,她却没有遗传到丝毫的聪明。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抱着头不受控制的尖叫起来,她跪倒在地上,听不到自己的凄厉,只觉得从头凉到脚,一身的冷汗,不敢再看那该死的镜子。 手边最近是一把梳子,象牙梳,韩彧摸过它,楚天昕也摸过,是谁留下的,或是自己买的?下意识的要梳理满头的乱发,她不能再这样下去,她似乎真的没有更多的意识了,只记得这一句。 长发打了结,她很暴躁,却无能为力,丝毫没有耐心。 狠狠地拽下梳子,连带着蚀骨的疼痛,纠结的发丝缠绕在梳齿之间,她下意识的把手指插进发丝间,摸到的是永远无法愈合的空洞。 终于力量耗尽,再没有勇气。 许久,才敢站起身,需要扶着梳妆台的边缘,隔着头发的缝隙,瞧偷眼看着镜子,只见到镜中人转过身,并不看她。 她清晰地见到那背影,素蓝的衣裳,是她平日里见不到的款式,越来越模糊。 接着,镜中一片清明,照射的是对面的窗户,一阵风过后,那只延伸出的腊梅被积雪盖着,轻微的摇动,飘下雪花。 她清楚地见到窗外的景色,镜中没有活物。 她却依然在镜子前。 却不在镜子中。 她终于崩溃。 全盘崩溃。 不能控制的惊恐,满目疮痍的涌来,狠狠地抓过手边一切东西,向镜子投掷而去,全盘毁灭,那镜子裂成几块,在她眼中,却依然是那样,分成几块,碎片仍影射着没有她的反射区。 她缩进墙角,再也不敢看那镜子。 意识已然涣散,朦胧中抓过一片不知是镜子还是花瓶的碎屑,狠狠地扯过自己的手臂。 痛感,清晰又麻木的传来。 再看那镜子,终于有了她。 是个焦躁又扭曲的面孔,是她自己,裂成几块,仍在里面,被锁着,牢牢地。 她终于舒心。 短暂的舒心。 忽然听到窗外有人喊着她的名字:“林琳!林琳!快出来!” 温柔的语调,勾引着她。她便像个精神病似的,偷偷摸摸的,来到窗口,窗口外面就是草坪,她打开窗子,不敢看那面碎掉的镜子。 脊梁骨后面,是冷的。 声音从正前方传来,却没有人。 只有漂亮的草坪。 草地上,出乎意料的长着玫瑰花。 星星点点的红,引得她踏出一只脚。 然后,整个身体蓦的落空了。 她大张着双眼,抓不到一个可以凭借的出口。 一直坠落着,却找不到出口。 想要尖叫,却找不到声音。 这是哪里…… 林琳是被人大力的摇醒的。 睁开眼,终于脱离了那场过于真实的梦魇。 她发现自己在病房里,手上扎着针头。 苍维羽正抓着她的肩,一脸惶急:“你怎么样了?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梦吗?” 想起那个令人惊恐的梦境,那面恐怖的镜子,林琳脸色顿时惨白。 “别想了,不管是什么可怕的梦,都过去了,只是梦而已。”苍维羽安慰她。 chapter.370 林琳摇摇头,忽然抬起能动的那一只手,摸着头发,仔细摩挲着,那里都是汗水,泛着凉意的汗水。 还好……还好,只是一场梦,那个该死的空洞还没有。 整个人都安了心。 子恒在旁边的幼儿病床上睡着,小脸也没那么红了,看样子是退烧了。 她放了心,才问苍维羽:“我这是怎么了?” “你发烧了,医生说你最近没有休息好,你是有什么心事么?” “算是有吧……”她喃喃地开口:“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把林氏双手送给别人。” “当然不该。”她这么说,他似乎丝毫不意外:“那不是里父亲的遗产么?” “我刚刚梦到我母亲……”她整个人都黯淡下来:“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恨我,还是觉得很好笑,tpe也是……林氏也是……” “tpe当年的原因很复杂,但我想你丈夫应该有他的苦衷,一切都等回国之后再说。” 林琳疑惑起来:“你知道tpe?” “听老人们说起来过,tpe很有名。”他笑了笑:“我是新加坡籍。” 原来如此。 她没空多做考虑,只觉得心寒。 林肇川临终前就告诉过她,他不信任楚天昕,更不信任楚家,她从没如此孤独过,在发觉自己明明一片真心对待他,却无可避免的陷入阴谋中,这样的事实。 也从没有这么一刻的懊悔着,她当初怎么不顾父亲的感受,让他明明不至年迈,却去世了。 如今,如果林肇川在,一切肯定不会变成这样,林肇川是最疼她的人,他一定有办法,不会任由外人这么欺负她。 一切都被他料中了,她当初厌恶他那么险恶,谁知这个世界本来就这么险恶。 她该听话的。 林琳欲哭无泪,只觉得谁都不敢相信了。 她知道自己的斤两,也深深觉得,林氏恐怕是保不住了。 魏英姿竟然敢公开裁掉她的左膀右臂,便是做好了准备,他们一家子人联手,她又疏忽了那么久,怎么斗得过她? 只觉得绝望的想哭。 因为母女两个突如其来的病,行程被迫延后,林琳明明好了点,却一想起这件事就觉得焦虑万分,高烧一直不断。子恒倒是好了,总伏在她床前跳来跳去,这是个活泼的孩子,也很敏感,知道她心情不好,还会口齿不清的讲笑话给她听。 苍维羽和艾丽几乎天天来看她,担心她持续的高烧会引起其他的并发症。 还好没有,但感冒需要休息,林琳却仍是不断地失眠,只好央求医生开了安眠药,才得以入睡。 乔叔也天天都会打电话来,询问她的病,教她不要担心,这事急不来。 她怎能不担心,林氏不仅仅是一个公司那么简单,它包含着多少人的心血,包括她父母的命脉在里面。 她想守住,又知道受不住。 楚天昕一直没有消息,她突然爽约,他也没有过问。 他真的不爱她了。 林琳心酸的发现这个事实,在她刚刚爱上他的时候。 也许,他还骗了她,只是她还不愿意承认。 这天,病房里没什么人打扰,子恒坐在另一张床上看画报,她已经能认得几个字,偶尔还能看懂画报上的故事。 林琳在读最近送来的报纸。自从林氏出了事,林琳每天都在关注财经新闻,希望能从上面见到一些林氏的最新消息。 但是没有,不过,在这样的非常时期,没有消息也是一种好消息。 在一张综合类报纸的角落里,有一条小消息:著名影星monica,于27日晚在片场逝世。 林琳心里邹然一惊,再往下看,内容是monica接演了传城投资的影片,影片中女主角于最后服毒自杀身亡,monica之前要求这一幕要在最后拍,在出演最后一幕时,她用准备好的氰化钾换掉了剧组准备的假毒药,当场中毒身亡。 因为她的死亡,这部片子被广电局以和谐为名列为禁播片,导致传城投资的不少钱全都付诸东流。 顺便还提了,因为这部片子的男主角是安瑞晨,他在monica死时表示了极大地悲痛,一直不顾身份全程参加葬礼,monica弥留之际也是在他怀里,不知对他说了什么,安瑞晨当时悲痛万分,送她去医院的路上,一直恸哭着。 旁边还有照片,是罗文婕当年出道时的一张剧照,还是跟安瑞晨合作的那部汉朝戏。 照片上的她,还是神采飞扬,穿着剧照,跟安瑞晨站在一起。那是一条红色的裙子,她那年不过十九岁,脸上仍带着一点点稚气,相比从监狱出来后她在见到的罗文婕,已经完全是两个人。 她死了…… 林琳说不上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她跟罗文婕认识快二十年了,而她死了。 罗文婕跟她年纪相同,如今也不过二十五岁,她这么年轻,已经得了艾滋病,林琳也许料得到,有一天罗文婕会死,这样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而她仍没有想到,一切就好像计划好了,她接演了传城的片子,最后陷害了他们一次,然后死在了安瑞晨怀里。 忽然,一双小手抚上她的脸颊,是子恒甜甜的、奶声奶气的声音:“妈妈,你怎么哭啦?” 林琳擦了一把脸,抱着子恒,忽然再也控制不住,恸哭起来。 他们是一同长大的朋友,如今,佟欢走了,罗文婕也走了,罗英霆不知去向,听说过的比较落魄,楚天昕跟她,也闹成了如今的地步。 好像,她不再恨罗文婕了。 她们两个有什么样的仇怨,现在已经不再重要了,她死了,这一切都成了空。 子恒一直很懂事的安慰她,用软乎乎的小手帮她擦眼泪,威胁她:“妈妈,你在哭,子恒就不给你糖糖吃了。” 林琳终于平静了点,毕竟,在孩子面前一直哭,也会让孩子情绪不好。 有人敲门。 chapter.371 艾丽和苍维羽今天来过了,学校的同学也有很多都经常来,现在这个时间段,林琳想不出会是谁。 她擦了把脸,才肯把人放进来:“请进。” 对方进来了,是一个俊逸高大的男人,穿得很随性,戴了一副斯文的金丝眼镜。 非常眼熟的一个人,林琳仔细想了半天,才想起来。 是江辰逸。 他从前是楚天昕的同学,跟林琳也是校友,只是接触不多。楚天昕提起过他许多次,一直想带她见见他,一直都没空。 她结婚时候,生孩子时候,他还特意来过。 而且,艾丽好像前些日子还说过她很喜欢这个人,不过他们好久不联络了,林琳也就忘了这个人。 “江先生……好久不见。”林琳想站起来。 江辰逸忙制止她:“听说你病了,别起来了,保暖重要。怎么病得这么重?” “你也在意大利?” “我在国内。”他笑笑,说:“我是专程来看你。” “专程……看我……”她不过得了一个感冒,只不过周期长了一些,怎么会劳驾他专程来看她:“是楚……” 她没说下去,不敢期盼是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的住了口。 “不是鑫鑫,是我自己觉得,我非要见见你不可了。况且,鑫鑫他也很想知道你的状况,我就来了。” “你快坐!”林琳见他还是站着,觉得自己太失礼了,还是决定起身:“我帮你倒点水。” “我自己来就好。”江辰逸又制止了她。 子恒跑过来,很礼貌的跟江辰逸打招呼:“叔叔好!” “你也好,小公主!”他很亲切的摸摸子恒的小脑袋。 “子恒,你先到房间里去好吗?妈妈跟叔叔说点事。”预感到江辰逸的到来并不寻常,林琳并不想让孩子知道。 子恒很听话的点点头:“好的!”立刻跑进房间里,还悄悄往外面看了一眼,把门关的紧紧的。 “真是个听话的孩子。”江辰逸看着子恒,笑得十分羡慕。 听到别人夸奖她女儿,林琳也很高兴:“这个孩子心里其实很敏感,不过特别听话,也算比较活泼。” 江辰逸笑着说:“性格还真是像了你们两个。” “江先生……”林琳忍不住了:“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么?” “其实我自己没有,但是,作为朋友,我觉得如果我再不把我知道的事告诉你,就只能继续眼睁睁看着我的朋友在错误的道路上坚持,再也没办法幸福。”他扶了扶眼镜,认真地看着她:“但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患者要求保密,我应该尊重他的想法。” “那你的意思是……”不用说,这事情绝对跟楚天昕有关。 “在知道你病了,鑫鑫找我一起喝酒那天,我觉得,我还是要先做一个朋友,再做医生吧。”他笑了笑:“希望为时不晚。” 林琳有点期盼,听说她病了,他还是有点反应的吗? 她还以为他真的冷漠了。 江辰逸将一个文件袋拿出来,递给林琳:“你先看一下这个,这是他自己口述,而我记录的事情。” 林琳打开文件袋,里面是楚天昕的病例。 症状是:对神经性药物强烈依赖,无法进行正常的性(**)生活。 看到这一行,林琳就有反对意见:“他现在……” “已经好了对不对?”江辰逸笑了笑:“但药物依赖还存在,是不是?” “他告诉你了吗?”这样的感觉有点令人懊恼,他都不肯告诉她。 但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一直都是个高傲的人,而林琳总喜欢被他保护。 如果被她知道,他有这么糟糕的历史,他的自尊心会承受不了吧。 多可笑,这种时候了,她还在想着这些事。 病历上的大体情况是:长期被迫摄入迷幻药、被轮奸、心理误导……这样一系列的词。 罗文婕说过,她对楚天昕下过药。 但是……被轮奸,心理误导! 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样刺激的字眼,林琳只觉得心口一阵疼,顿时慌了神:“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轮奸和心理误导这种事?” “你镇静一下,那些都过去了。”江辰逸安慰她。 “我在英国时候,鑫鑫忽然有一天来找我,告诉我,他患了严重的心理问题,他觉得他快要疯了,差点杀了人,并且染上了毒瘾,他希望我能帮助他,因为他即将要回国,要见你。”江辰逸缓缓的说,他的声音有一股魔力,令林琳渐渐冷静下来:“他告诉我,他之所以选择突然到英国学习,就是因为罗文婕给他的酒里下了药物,但他并不知情,只是觉得很难面对罗文婕,因为他不喜欢她,所以才躲到英国来。” 杀人……林琳只觉得,这样的词,根本不可能发生在楚天昕身上,他怎么会杀人,即使她听说了,在她差点被罗文婕找人轮暴的那天,楚天昕也是差点要杀了她的样子。 但她没有亲眼见到,他一直都是个多温柔的人。 “后来,罗文婕追来了,鑫鑫他一度抗拒,但是他依然不知道,他之所以会持续不断的跟罗文婕发生关系,是因为迷幻药的作用,不过那时候……公正地说,他是想跟罗文婕好好交往下去的。”江辰逸也不怕她生气,他是来告诉她真相的。 林琳还纠结在上一个问题上:“他怎么会想要杀人……” “听我慢慢说,那些都过去了,你别放在心上,毕竟现在你才在他身边,他的状况也好了很多。”他安慰着她,又继续讲下去:“不过罗文婕并不是个对感情专一的女人,事实上,她也是受了迷幻药控制,经常会跟不同的男人做ai。所以,鑫鑫跟她分开了一段时间。但就是分开的那段时间,没人一直用迷幻药控制他,他的药物依赖症发作了……其实就是毒瘾。” chapter.373 好像他还爱她,没有彻底对她寒了心,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焦虑终于减轻了一些,她恨不得马上到他身边,她再也不问那些了,原来知道这些一点不快乐。 她明白他为什么不告诉她,楚天昕素来是个骄傲的人,她又一直都把他架得高高的,当他就是她心目中那种完美又纯洁的王子,他怎么敢告诉她,让她同情他。 江辰逸也没呆多久,见了艾丽真人,又是你侬我侬了几天,林琳的病又拖了一个多月才见好,夏天也来了,她的身体也渐渐复苏。 行程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一切手续都办好了,林琳回了国。 联络了楚天昕,电话仍是被过滤,仍然需要她自报家门才被接通,他告诉她,他还在c市。 c市现在闷热闷热的,带着一股湿漉漉的潮湿,林琳回了家,子恒也雀跃着,她小小的思维里还记得爸爸的存在,一见到楚天昕,先高兴地扑过去:“爸爸!” 楚天昕看起来也很快乐,任由子恒把他亲的一脸口水。他瘦了许多,想必是药物依赖的缘故,那种东西毕竟伤身体。 收拾的还算整洁,他现在不在公司,几乎无事可做,只是偶尔入市投资,似乎十分清闲。 碍着孩子在,三个人寒暄了一阵,子恒被佣人带出去玩了,两个人这才坐下来,收起那副热络的样子,沉默的对峙。 家里也没怎么变,仍是天山华庭的公寓,几乎什么都没动,他从英国千里迢迢带回来的钢琴仍摆在客厅里,连窗帘的颜色都没有动。 楚天昕先开口,音调是沉寂的:“昨天妈妈来电话,说要见你。” “如果是因为林氏的事,她来见我就好。”魏英姿见林琳想做什么?她也不太清楚,但一定不是好事。 “好,那我让她来家里。” “我住酒店,等事情办完了,我回b市去。” “随你。”楚天昕站起身,进了餐厅,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喝点什么?” “咖啡。” 他再没了声音。 林琳的心又冷了下来,他这个态度,像是久别重逢的夫妻么? 跟到厨房,他正在从微波炉里端出来一个杯子,是牛奶。 “我要咖啡。”林琳重复道。 “家里没有。”他的声音仍是一片寂静,毫无波澜。 林琳只好沉默下来。 半晌,才忽然发现似的开口:“你瘦了……” “我想过了。”牛奶倒好了,他端着牛奶出来了,放在桌上,靠在墙边,很认真的看着她,像是在谈判,声音是平静的,带着一点点温柔:“你可以选择回b市住或者回意大利还是其他的怎么样,但是婚不能离。” 林琳怔了怔。 “可能你从来没爱过我,不过我现在也觉得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很愚蠢。”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不管是韩彧,还是那个叫苍维羽的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你喜欢跟谁走得近,我已经没有立场,也不打算去干涉。” 苍维羽! 林琳不知道该表现的高兴还是表现的愤怒,急忙说:“我跟苍维羽,我跟他什么都没有……” “没关系,我的底线就是不离婚,其他什么都好说。”他好像无心听这种事,却又不甘心似的,幽幽的来了一句:“反正你这个人,从来都不会寂寞。” 林琳连忙扯过他,这家伙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从来都不会寂寞!你说清楚,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人尽可夫的女人!” 他终于肯看看她,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告诉我……”他的声音低了些:“他们是不是都比我好?” 林琳怔了怔。 他激动起来,一直朝前走着,把她逼退到墙角:“是啊,我不好,我多遭,甚至吸毒……” “你别说这种话!”林琳现在完全听不得这个。 他顿了顿,又换了话题:“……分居两年可以判定离婚?” “……”她不知如何回答,离婚,不到万不得已,她现在是怎么也不肯说了。 他低下头,离她越来越近,那是一种暧昧的距离。 他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香气,那是一种容易令人沉沦的味道。 “是不是?”他又问了一遍。 “理论上……是这样……”她有些心虚。 他轻轻弯了弯唇角,是一种清冷的笑容,低下头,含住了她微张的嘴唇。 突如其来的亲密,林琳有些不习惯,他究竟想怎样? 她有点搞不懂。 也许,他也同样搞不懂,她到底想怎样。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也没有反抗,整个人贴在墙上,是一个完全被动的姿态。 楚天昕抱起林琳,进了卧室。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都陷进柔软的大床里。 他一句也不多说,狠狠吻她。 她渐渐失去意识,只懂得回应他。他的吻,仍是那样的炽热,不……好像压抑了好久,他从前的吻,好像总是纵容的,体贴的,然而他现在的吻,夹杂了一股怨气在里面,变得有些暴躁。 林琳被拉扯得有些疼,忍不住轻哼出声,很下意识地,楚天昕放柔了动作。 他有点恨她,因为他只能爱她。 而她身边总有着那么多人。 可她现在躺在他身下,眼里全是他,他又有些恍惚了。 “我们有没有到两年?”恍惚中,她忽然听到他问她。 林琳怔了怔,头脑有些混乱,忽然,他狠狠地贯穿她,像是在惩罚他。 她忍不住轻叫出声:“疼……” 已经快两年没做了,他却有点粗暴。 “求求你……轻点……”他太粗暴了,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 他也发现她没准备好,终于肯暂时放过她,他的吻一寸一寸的遍布她的全身,他有点高兴,因为他知道,她没有别人。 他该开心的。事实上也是如此。 chapter.372 原来……真的是因为罗文婕。 林琳刚刚还为她的死有些难过,这一瞬,忽然有了点罪有应得的快感。 “之后呢?” “之后他尝试戒毒,但就是这个时候,有了另一场意外,也就是被轮奸那件事。” “不是……罗文婕干的吗?” “恐怕不是,只一些很空虚的贵妇,在pub,她们发现他吸毒,以为是同道中人,趁着他精神还被麻醉,让保镖把他绑架到她们喜欢的场所,不断地用万艾可和迷幻药刺激他,把他绑架了两天两夜。当时是六个人。” 六个人……两天两夜…… 林琳顿时暴跳如雷,她不知道这件事,他吸毒已经够让她痛苦了,顿时失声尖叫:“那那些人就逍遥法外吗!怎么处理的?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事实上警方并没有站在鑫鑫这一边,但她们也被报复过了。其实这件事在伦敦也轰动了一阵子,那六个贵妇的丈夫在当地都很有名望,后来,她们又在做这种事之后,她们的丈夫同时收到了录像资料,但这件事……是罗文婕做的。” “她做得对!”罗文婕还是爱过他,尽管她不贞在先,但她还是不允许别人这么欺负他。 楚天昕一直都是个脾气温和又优雅的人,他怎么会惹上被轮奸这种事! “王八蛋!”林琳越想越气愤,生平第一次粗话出了口。 下一瞬,又难过起来,那时候,她跟韩彧在一起,眼里只有她,其实好多次,他都有暗示,可她没有去在意过。 他总是把最好的一面留给她。 忽然间心疼的无以复加,那段难堪的日子,她想不出他是怎么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熬过来的。 手心里被塞进了几张纸巾,是江辰逸温和的声音:“别难过,这件事带给他的阴影已经被他渐渐忘记了。” 林琳仍旧哭着,并没有因此而宽心。 “从那件事之后,鑫鑫就特别恨罗文婕。因为这件事让他觉得,他太狼狈了,算是一种迁怒的心里,这件事,他几乎没有勇气对任何人说,做催眠治疗初期,只要一到了这段,他就开始浑身抽搐,必须把他叫醒才能让他安静下来。但还好,鑫鑫当时就想到要选择心理医生,只可惜,那名心理医生可能是被罗文婕或者什么人买通了,他一直对他进行心理误导,导致他的毒瘾越来越深,并且选择了许多女人去做ai来洗刷在他身上发生过的事。” 原来……他也不是个私生活糜烂的人。听了江辰逸说这些,林琳丝毫不怀疑它的真实性,她只是心疼,心疼他为什么不肯对她说。 “其实一般人不太容易选择认识的人做心理医生,但我想,他已经意识到,他的情形很糟糕,又没什么可以信任的人,只能选择我。”江辰逸这时候也是一脸严肃:“当时他的情形的确很麻烦,因为被轮奸的阴影反复加深,他不依靠药物根本就没办法正常跟女人发生性(**)关系,这种状况一直到回国还存在。最重要的是,他曾经差点把罗文婕从三楼推下去,还好有人碰上才及时阻止了这件事。但他告诉我,他总是有杀掉她的念头,因为如果没有她一开始给他下药,后面的事都不会发生。” 林琳沉默下来。 他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遭遇了这些这么肮脏的事,林琳没办法想象,他心里有多痛苦。 “不过,在我帮他做治疗的时候,我也发现一件很有趣的现象。”江辰逸笑起来:“想不想听听看?” 他的神情太诱惑,林琳点点头。 “我发现一种巧合,每次他想要杀掉罗文婕,总是因为她说起一个女人……跟另一个人的事,而每次他情绪好的时候,也是因为有了她的消息。” 那个女人……林琳揣测着,也许就是她吧。 发现她疑惑的眼神,江辰逸老实交代:“对,这个人就是你。你对他的情绪影响很大,后来我开始帮助他摆脱药物依赖,他也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作为鑫鑫的朋友,我只能告诉你……”他笑得有点坏:“你真的把他折腾得很惨。” 林琳也腼腆起来,想起以前,他似乎暗示了好多次,她都糊里糊涂的没听懂,忽然觉得那段日子真的很可爱。 而她觉得可爱的那段日子,忽然让她有点心酸:“他都没对我说过,上一次……也是一年多以前,罗文婕跟我说过一部分……我们又有了点误会,我发现他……在吸毒。” “确实复吸了,虽然我也没有问,但看他的脸色就看得出来。” “那我怎么办……”今天江辰逸带来的消息委实令人震惊,林琳简直方寸大乱了,暂时忘了楚天昕也有参与夺走林氏的嫌疑,她一心扑在那些触目惊心的事上。 “解铃还需系铃人,我也听说你打算回去跟他离婚,如果你对他有一点点感情,可不可以先不要离婚。其实鑫鑫的性格特别软弱,他很怕你跟他说离婚,但是……好像你蛮喜欢说这些……”看样子楚天昕又跟他说了不少,连他们争吵时候她说的气话也告诉他了。“我当然对他有感情……”林琳纠结着:“是他把我赶到意大利的,我以为他不爱我了……” 好像,他仍爱她,这之于她自己,之于林氏,都是一件好事。 “回去吧,你只要别一直要求离婚,你总会知道他心里有没有你。” 在这时候,林琳是很感动的。 chapter.373 好像他还爱她,没有彻底对她寒了心,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焦虑终于减轻了一些,她恨不得马上到他身边,她再也不问那些了,原来知道这些一点不快乐。 她明白他为什么不告诉她,楚天昕素来是个骄傲的人,她又一直都把他架得高高的,当他就是她心目中那种完美又纯洁的王子,他怎么敢告诉她,让她同情他。 江辰逸也没呆多久,见了艾丽真人,又是你侬我侬了几天,林琳的病又拖了一个多月才见好,夏天也来了,她的身体也渐渐复苏。 行程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一切手续都办好了,林琳回了国。 联络了楚天昕,电话仍是被过滤,仍然需要她自报家门才被接通,他告诉她,他还在c市。 c市现在闷热闷热的,带着一股湿漉漉的潮湿,林琳回了家,子恒也雀跃着,她小小的思维里还记得爸爸的存在,一见到楚天昕,先高兴地扑过去:“爸爸!” 楚天昕看起来也很快乐,任由子恒把他亲的一脸口水。他瘦了许多,想必是药物依赖的缘故,那种东西毕竟伤身体。 收拾的还算整洁,他现在不在公司,几乎无事可做,只是偶尔入市投资,似乎十分清闲。 碍着孩子在,三个人寒暄了一阵,子恒被佣人带出去玩了,两个人这才坐下来,收起那副热络的样子,沉默的对峙。 家里也没怎么变,仍是天山华庭的公寓,几乎什么都没动,他从英国千里迢迢带回来的钢琴仍摆在客厅里,连窗帘的颜色都没有动。 楚天昕先开口,音调是沉寂的:“昨天妈妈来电话,说要见你。” “如果是因为林氏的事,她来见我就好。”魏英姿见林琳想做什么?她也不太清楚,但一定不是好事。 “好,那我让她来家里。” “我住酒店,等事情办完了,我回b市去。” “随你。”楚天昕站起身,进了餐厅,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喝点什么?” “咖啡。” 他再没了声音。 林琳的心又冷了下来,他这个态度,像是久别重逢的夫妻么? 跟到厨房,他正在从微波炉里端出来一个杯子,是牛奶。 “我要咖啡。”林琳重复道。 “家里没有。”他的声音仍是一片寂静,毫无波澜。 林琳只好沉默下来。 半晌,才忽然发现似的开口:“你瘦了……” “我想过了。”牛奶倒好了,他端着牛奶出来了,放在桌上,靠在墙边,很认真的看着她,像是在谈判,声音是平静的,带着一点点温柔:“你可以选择回b市住或者回意大利还是其他的怎么样,但是婚不能离。” 林琳怔了怔。 “可能你从来没爱过我,不过我现在也觉得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很愚蠢。”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不管是韩彧,还是那个叫苍维羽的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你喜欢跟谁走得近,我已经没有立场,也不打算去干涉。” 苍维羽! 林琳不知道该表现的高兴还是表现的愤怒,急忙说:“我跟苍维羽,我跟他什么都没有……” “没关系,我的底线就是不离婚,其他什么都好说。”他好像无心听这种事,却又不甘心似的,幽幽的来了一句:“反正你这个人,从来都不会寂寞。” 林琳连忙扯过他,这家伙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从来都不会寂寞!你说清楚,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人尽可夫的女人!” 他终于肯看看她,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告诉我……”他的声音低了些:“他们是不是都比我好?” 林琳怔了怔。 他激动起来,一直朝前走着,把她逼退到墙角:“是啊,我不好,我多遭,甚至吸毒……” “你别说这种话!”林琳现在完全听不得这个。 他顿了顿,又换了话题:“……分居两年可以判定离婚?” “……”她不知如何回答,离婚,不到万不得已,她现在是怎么也不肯说了。 他低下头,离她越来越近,那是一种暧昧的距离。 他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香气,那是一种容易令人沉沦的味道。 “是不是?”他又问了一遍。 “理论上……是这样……”她有些心虚。 他轻轻弯了弯唇角,是一种清冷的笑容,低下头,含住了她微张的嘴唇。 突如其来的亲密,林琳有些不习惯,他究竟想怎样? 她有点搞不懂。 也许,他也同样搞不懂,她到底想怎样。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也没有反抗,整个人贴在墙上,是一个完全被动的姿态。 楚天昕抱起林琳,进了卧室。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都陷进柔软的大床里。 他一句也不多说,狠狠吻她。 她渐渐失去意识,只懂得回应他。他的吻,仍是那样的炽热,不……好像压抑了好久,他从前的吻,好像总是纵容的,体贴的,然而他现在的吻,夹杂了一股怨气在里面,变得有些暴躁。 林琳被拉扯得有些疼,忍不住轻哼出声,很下意识地,楚天昕放柔了动作。 他有点恨她,因为他只能爱她。 而她身边总有着那么多人。 可她现在躺在他身下,眼里全是他,他又有些恍惚了。 “我们有没有到两年?”恍惚中,她忽然听到他问她。 林琳怔了怔,头脑有些混乱,忽然,他狠狠地贯穿她,像是在惩罚他。 她忍不住轻叫出声:“疼……” 已经快两年没做了,他却有点粗暴。 “求求你……轻点……”他太粗暴了,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 他也发现她没准备好,终于肯暂时放过她,他的吻一寸一寸的遍布她的全身,他有点高兴,因为他知道,她没有别人。 他该开心的。事实上也是如此。 chapter.374 林琳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一张双人床,当初买的时候,是比较大的标准,从前没真正用过几次,总觉得不那么大,如今,他们楚河汉界划开来,才发现,这张床可真大。 楚天昕躺在遥远的另一边,好像他们不该拥抱在一起。 刚刚……她以为,有的话,他们已经说开了。 只是,他们什么都还没说,又怎么说的开。 林琳看着他的侧脸,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望着天花板,神情中透着一股疲惫。 “前几天……”楚天昕忽然开口了,并且起了身,拉开床头柜的小抽屉:“有人给你寄了东西。” 是一个扁扁的信封,没有被拆开过的痕迹。 他没有看过,尽管他们已经是夫妻,她肯定,他是感兴趣的。 如果几天前,林琳可能觉得他已经不再关注。 但今天,她特别肯定。 因为他刚刚……看着她的眼神,那是另一种炽热。 这让他的冷漠都显得欲盖弥彰。 “你没有先替我看看?”林琳接过信封,也伪装的平淡一些。 “没有。”他只吐出两个字。 林琳只好沉默的接过信封。楚天昕似乎从不生气,至少,他即使生气,也很难被她察觉。 而他这个人,一旦说的这么明白,她反而不知道该怎样哄他。 也许林琳应该先生气的,她应该生气他们家似乎已经开始动手抢夺她的林氏,而她怎样都不能把他跟他那个家庭联系在一起。 林琳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封信,和一张相片。 那张相片非常眼熟,似乎是某一年,林琳和楚天昕,还有罗文婕、罗英霆四个人在佟欢的墓地照的合影。 当时,他们做了个游戏,照片被洗成四份,每个人都在背后写了字,然后大家胡乱拿了一通。 当时,罗英霆拿到的还是自己的,林琳拿到的是罗文婕的,罗文婕拿到的是楚天昕的。 楚天昕拿到的是林琳的。 照片上的人笑得年轻灿烂,林琳站在最中间,挨着罗文婕,罗英霆站在罗文婕身边,不苟言笑的态度,使他永远显得那么少年老成。楚天昕站在林琳身后,是她已经许久不见的那种温和淡然的神情。 他们的照片都还在,林琳把相片翻过来,毫无意外的水笔写的一串英文字母,他的字就像他的人一样,总是得体的,透着一股潇洒,上面写的是:“sorry。” 下意识的,林琳转过头去,看向楚天昕。 他也看着她手里的相片,似乎很意外这张照片会被人邮寄过来。 “这是你写的?”她问他。 楚天昕拿过照片,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晌,点点头:“是我写的。” 这应该是罗文婕珍藏的东西,事已至此,林琳知道了事情的全貌,依然不能否认,罗文婕爱过他。 里面有一封信,薄薄的一页纸。 毫无意外的,是罗文婕的笔迹。 楚天昕显然非常感兴趣,他还有什么可瞒着她?也许只有那些事了,但他还当她不知情。 “琳琳: 当你收到这封信,没有意外的话,我已经死了。 别惊讶,我早料得到,她弄死我一点都不困难,而且,我猜,我会是自杀。” 看到这一行,林琳下意识的看向楚天昕,这件事情上了报,况且,与传城有关,楚天昕没理由不知情。 果然,他也脸色微变,暂时抛却芥蒂,跟林琳一起看这封遗书。 “我想了很久,决定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但是你不要冲动,我只希望你知道以后,能够好好对待他。第一件事,是你要知道,最打击他的,并不是吸毒,但更多的我不能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你愿意,就替我好好对待他。第二件事,你千万要记得,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别跟她闹,可能以后还有更麻烦的事,但我们谁都斗不过她。第三件事,就算你真的很想回到韩彧身边,也不要再伤害鑫鑫了。” 后面还写了几句用处不大的话。 林琳只看到这里,整个人忽然没来由的慌了。 扭过头,看着楚天昕,他躲避着她的目光,下了床开始穿衣服。 林琳连忙拉住他,他们之间好像只是她瞒着他见了韩彧,就立刻有了一个濒临分手的裂痕。 “我不知道文婕为什么那么说,可是我……” 他没吭声,甩开她的手,穿好了衣服,动作异常迅速,却站在床边,再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询问似的说了一句:“你很想回到他身边?” “我没有!”林琳强调道。 “有没有都没关系。”他扭过头,看着她:“如果他受得了:我就是死,也不肯离婚这件事。” “我真的没有,我不知道你怎么才能相信我,可是我跟韩彧是清白的!”他站在地上,她抓着他的手臂,像是拖着他。 “所有人都说,我跟你结婚是错误的。我跟你结婚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你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名分,然后骗走林氏的财产,我们是一场交易。”他的音调淡淡的,带着一点伤感:“现在想想,也许我真的是这么计划的,每一步,都是这样……” 林琳慌忙地抓住他,整个人都扑到他身上,从身后紧紧抱着他:“不是这样,你别胡说,林氏的事跟你没关系,我知道……” 即使不知道,她也该知道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么重要了,值得她拿整个林氏来跟他赌。 “你不知道,否则,你不会在这种回来。”他低下头,样子有点狼狈:“你的性格我很了解,谈离婚看样子不是假的,只不过离婚前,还要做点其他的安排,我说的对么?” 林琳终于慢慢松开他。 他要她呆在意大利,可林氏在一点点的被吞并。 他都知道! 他都知道。 是她忘了,楚天昕不是个傻瓜,不过用韩彧的事情把她支开了。 chapter.375 她看着他,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许久,才怔怔的开口:“魏英姿会找我谈什么?” “你猜呢?”他语气凉凉的反问。 “如果是转让股权,那我是绝对不会的!”林琳也愤怒起来:“叫她想都不要想!” “随你,这些话别对我说。”他冷的好像变了个人。 是她忘了,他之前对她的爱,早已经快速的被她透支了。 而林琳自己都分不清,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设了一个局,只等着她跳进来。 林琳也迅速地套上衣服,按耐不住的问他:“楚天昕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也想要我的股份?” 他转过头,看着她,态度是不置可否的:“你觉得呢?” 林氏是一家多么大的企业,百分之七十多的股份,几乎是独资了,谁拿了这些股份,谁就是理所应当的董事长,钱已经不是主要目的,林氏在国内怎样的地位,以后会有怎样的前景?谁不想要? 林琳一直以为,尽管在法律上,那是她自己的财产,也公正过,但从情感上,她以为那些财产跟是他的没有区别,他们百年之后,都是他们的孩子的。 “你想要,我给你就是了……”她冷笑,有些孩子气的置气,也有些认真了,她从不认为钱很重要,因为她从来没有缺过那种东西,而如今,如果他想要钱,那就给他:“我立刻就可以签字。” “那就签字吧,明天就办理。”这一次,他没有否认。 关于财产,林琳从不敢问楚天昕,皆因她去意大利之前,他们闹了一场,她因为说要把财产划给他,让他们冷战了好久。 而他这一句话,林琳的心全都凉透了。 “签过字呢?”林琳追问道。 “然后?”他音调上扬起来:“然后你想怎样?” 她想怎样?离婚吗? 不离婚还想怎样呢? 她除了离婚,还有第二条路可选吗?婚姻变成这样,他最可笑的一点在于,不但觊觎她的东西,还把帽子全都扣到了她头上。 尽管江辰逸一再叮咛她不要跟他再谈起离婚,可他知道什么?他知道楚天昕现在怎么对待她吗? 林琳明白自己的个性,是她主动问他,而他竟然答应了。 他不是从来看不上她家的钱吗! “让你的律师准备两份文件,把离婚协议书一起准备好,我只要孩子。” “原因呢?”他问。 “原因?”林琳站在他面前,他的神色仍是淡淡的,带着点懒,可她几乎怒火冲天了,冷笑着说:“性格不合。” 楚天昕忽然钳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进到自己怀里:“什么?”他有点怒气。 “性格不合!无法相处!”这件事,林琳越想越恨他,最恨他的,是到了现在,他好像还是她对不起他一样,这多可笑,出口的话完全不留情面:“差点忘了,你这个人很在乎公众影响,那么你也可以这么说,我出轨了,给你戴了绿帽子,而你不堪受辱,只好跟我离婚了,我呢,还好不算丧尽天良,决定用我的股份补偿你。怎么样?这个说法好不好?” 明知道她没有,楚天昕还是被她带动的有了些幻想。 她出轨? 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一件事。 “那就等你出了再说吧。”他终究松开她,谈话破裂了,他受不了了,拉开门要离开。 “我已经出了!”林琳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知这样会惹怒他,会让自己扣上一顶不贞的帽子,还好像要逼他似的,她不知道自己想不想离婚,可她已经受够了。 他太过分了,好像看她好欺负一样。她签了股份让渡书,难道还奢求跟他过一生? 果然,楚天昕邹然回头,“嘭”的一声合上了门。 却没有吭声,只沉默的看着她。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是紧绷的,他们又吵架了,跟韩彧在一起,是无止境的争吵,她跟楚天昕在一起,也总在争吵。 “我已经出轨了,只不过还没上床而已。”林琳丝毫不打算让步,无中生有的自己编排起自己:“至于这个人是谁,我想你也不必知道,如果你需要证据,我随时都可以提供给你的律师,我只希望,签了股份让渡书那天,我们这场错误的婚姻也结束掉!” 楚天昕看着她,不是没有想要发怒,他却终究是个不太会发怒的人。 一瞬间,忽然有些踉跄了。 这打击太大了。 僵持着,他整个人忽然没了精神似的,嘴唇抿得紧紧的,拉开门,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林琳一晃神,也跌坐在床上。 墙上的婚纱照那么刺眼,他当时的神情多幸福,摄影师也不知是恭维还是真心话,说他们是他从业生涯中见过最有默契的情侣,不但模样天造地设的般配,拍婚纱照根本不用教,自己就能找到最合适的神情。 林琳只觉得这张照片那么刺眼,她不知道,是否他们的婚姻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她还那么傻,以为她以前错的太多,想好好补偿他,当她开始爱他的时候,一切才揭露出来。 多可笑啊。 林琳爬到床上,摘下那张照片。 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一把水果刀,拿出来,狠狠地,在那照片上打了一个叉。 忽然发起狠来,把整张照片划成碎片。 狠狠地,不留余地。 照片终于面目全非,只剩他的一只眼睛还算完整,漂亮的桃花眼,含情脉脉的不知道看着哪里。 林琳有些失神,扔掉照片和裁纸刀,再也忍不住,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 那么恰好的,滴在他那只唯一幸存的眼睛上。 成了不知谁的泪。 外面有些嘈杂,她却顾不得了,也许,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这段婚姻,她必须亲手折断它。 终于收拾好情绪,林琳简单收拾了一番,出了房间,来到客厅。 佣人正在准备晚餐,看样子子恒也回来了。 “子恒呢?” “在书房和先生在一起呢!”老太太笑呵呵的回答:“这孩子,别看这么久不见爸爸,还特别想他,一回来就去书房了!” chapter.376 林琳只觉得心里有点苦,她才多小,就很明显的,跟他比跟林琳亲近多了。 他们多久不见,林琳还以为子恒见了他会显得陌生一些,没想到,她都没跟林琳说过她想他。 林琳上楼去找子恒,到了书房门口,本打算敲敲门,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子恒奶声奶气的声音:“爸爸!你是不是跟妈妈吵架啦!” “没有,怎么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却仍旧带着一股宠溺。 他的骨肉,他总是疼的吧。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林琳决定站在门口听一听。 “告诉你个秘密,你可千万不要让妈妈知道哦!”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告诉他个秘密,声音还是大的惊人。 “什么秘密?” “子恒刚刚回来时候,想去找你和妈妈,但是我在门口偷偷听到妈妈在哭呢!爸爸,是不是有人欺负妈妈啦!”子恒奶声奶气的恳求着他,难为她那么小,就能把这么一大串话说完。 楚天昕的声音沉默半晌,忽然又传出来:“如果爸爸和妈妈分开了,你愿意跟着谁?” “奶奶!”她很笃定。 “除了奶奶呢?只有爸爸和妈妈,你选哪谁?” “为什么要选呢?”子恒看样子很苦恼,委屈地说:“妈妈说,过几年,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啦!还能见到奶奶……爸爸……我想奶奶了……” 犹豫半晌,林琳终于敲了门,她不想再听下去了。 瞧瞧,魏英姿把她女儿荼毒的多么深,都过去一年多了,照理应该记得不多了,还是那么喜欢奶奶。 “进来。”他的声音搜然冷了下来。 林琳推开门,楚天昕坐在椅子上,子恒被他抱在怀里,搂着他的脖子。 见林琳进来了,连忙挣扎着跳下来,扑到林琳怀里,磨蹭着她,撒着娇:“妈妈!抱抱!” 林琳把孩子抱起来,在意大利时,常常听带她的阿姨说她平时不怎么说话,有时候她有事回来的晚一点,子恒就不肯吃饭了。 而知道他们要回来时候,子恒总在问她是不是能见到爸爸,能见到奶奶了。 “子恒,我们要先走了,跟爸爸说再见。”林琳教着孩子。 子恒满脸茫然:“妈妈……我们要去哪里呀?” “去外面……”林琳决定撒个谎,亲亲她的小脸,神情充满蛊惑:“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 “那我们还回来吗?”子恒疑惑的问。“到时候看吧,先去吃好吃的好吗?”林琳决定骗她。 “可是子恒答应晚上跟爸爸一起睡,李奶奶还说,晚上做我喜欢吃的东西……” 子恒一向是个要求不怎么多的孩子,每次林琳问她,她都说怎么样都行呀,跟妈妈在一起就行。 突然变得特别有主见,林琳有些不习惯。 她看向楚天昕,他仍坐着,一直没有插嘴,见她向他求助,才开口了:“那就不出去了。” “可……” “宝宝,”楚天昕来到他们跟前,摸着子恒的小脑袋,他对孩子,仍会流露出那种宠溺的神情:“你不是最喜欢看小鼹鼠?爸爸带你去看动画片?” “好呀!”子恒又转了阵营,似乎终究比较喜欢爸爸,扑到他怀里,被楚天昕抱下楼了。 三岁孩子喜欢的动画片,毫无营养可言,只是纯粹的好看又可爱,子恒面对楚天昕话就很多,在他怀里爬上爬下,絮絮叨叨的给他讲动画片情节。林琳带了子恒这么久,总觉得她有点怕她似的,尤其是她这两年被带到陌生的意大利,她的小朋友们也不联络了,住的附近也没什么同龄孩子,林琳又不大喜欢陪孩子玩,她肯定很孤独。 林琳便没有下楼,坐在书房里,电脑上的股票软件仍开着,他投资的股票一片飘红。 书报架上放着今天新送的报纸,林琳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看报纸,预备吃饭时候再下去。 过了一会儿,楚天昕把子恒哄住了,转身上了楼。 “今天就先留在这吧,如果要走,就等到明天。”他明确表达了他的意思。 林琳点点头,终究有了孩子,不再像从前那样说走就走,子恒也有自己的感受:“好。” 她终于不激动地跟他闹了,他却没有一丁点开心。 “这样吧。”林琳又开口:“联络一下律师,签一下股权让读书,再拟一下离婚协议书,我只要我的孩子和公正过的婚前财产,不过你放心,如果你想见孩子,随时欢迎。” 她是铁了心要离婚。 股份让渡书她一旦签了,就证明她一无所有。 这件事本不值得她签,争一争也不会失败,但她终究不想跟他撕破脸。 见楚天昕没吭声,林琳又说:“不过我有一份名单,名单上的人,永远不可以裁员,他们都是跟着我爸爸的老部下,如果你愿意顾念一下旧情,我希望你能答应。” “你现在是在跟我谈离婚?”他问。“是。” “我说过我不会同意。” “你该知道有个机构叫法院吧?”林琳蹙眉。 “我知道,”楚天昕淡淡的说:“不过我想,我们这种案件,我打通一下关系,送点钱,应该会让我们一辈子都离不了婚。” “那么我也可以去打通一下关系,送点钱!”她一天不签股份让渡书,严格来说她要比他有钱。 楚天昕倒是自信的微笑起来:“你觉得,同样的要求,法院是会相信在商界还算小有名气的传城和林氏的执行总裁,还是会相信林氏那个几乎从来没出现过的董事长?” chapter.377 林琳一时语结,他确实比她名声响亮,所有人都知道,林肇川的女儿只不过是继承了那笔遗产,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赚钱的能力,在社会上也没什么名气,而楚天昕不同,他们只要不离婚,林氏就跟是他的没有太大区别。 即使是贿赂,她也求告无门。 “你到底够了没有?”林琳整颗心都凉了,她从来没跟谁闹到这个份上,而她从来都那么信他。 这个世界太险恶,最险恶的,居然是她丈夫。 她从小跟他一起长大,这是她第一次知道他原来这么险恶。 “我只是不离婚。” “林氏我给你,我名下还有不动产,你想要我全都给你!”林琳急了:“只要你肯离婚!我净身出户!” “你听清楚,我不会离婚。”他认真的说:“至少五年之内,不会离婚。” “为什么?”林琳不懂,他不是个这样的人,如果他完全不爱她了,那么一切到手了,他也应该抽身而去了。 “没有为什么。如果五年以后我们还像现在这个样子,那么就离婚吧。” 林琳忽然计较起来,好像是故意要惹他似的:“五年……到了那时候,我想再婚都没有人要我了!” “再婚?原来你还想着这个。”楚天昕微哂:“我以为结婚这种苦差事一辈子有一次足够了。” 林琳颓然的坐在那里,孩子不想他们离婚,他也不离婚,她好像也没办法做出任何决定,只能被他牵着走。 书房里合了一半的窗帘,此刻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整个天都是红色的,因为夕阳的缘故。 投进房间里的光,都是火红的。 他的身影忽然欺近她,俯下身,端起她的下颚,林琳连忙推他:“你要做什么!” “你看不出吗?”他面无表情。 他从来都十分注重气氛,喜欢任何事情都浪漫一点,如今,面对她也是面无表情。 她以前从未想象过,一个对她最宠爱,最纵容的人,有一天,对她冷漠了,会是怎样的情形。 不敢表露自己的辛酸,原来男人都那么聪明,是她总把他的纵容当成一种习惯。 “为什么弄坏了我们的结婚照?”他忽然问。 他看到并不稀奇,她把被刀子划破的结婚照连同相框就套了个垃圾袋丢在门口。 “婚都要离了,还要结婚照做什么?”林琳冷哼。 “如果……”他脑子里忽然蹦出个奇怪的念头:“因为今天,你怀孕了呢?” “我会吃药。”她想得很清楚。 心口泛着微微的疼,楚天昕很想要个如果之后的答案:“如果还是怀孕了呢?” “拿掉。”不假思索地回答。 当初,怎么有了子恒,怎么有了这场婚姻? 如果楚天昕没有记错,似乎主要原因是因为有了孩子,而她不愿意拿掉。 终究是他伤她太深,还是她从来没在乎过他的感受? 可总有些事,历历在目的,好像她也不是完全不爱他。 突然,门被撞开了,子恒欢快的跑进来:“爸爸,妈妈,吃饭啦……” 她顽皮的挤到他们中间,抱着楚天昕的大腿,抬起头,发现他们离得好近:“咦?爸爸是要亲亲妈妈吗?” 楚天昕蹲下来,拉着子恒的小手:“宝宝怎么知道呢?” 子恒扑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我们跟爸爸这么久不见,爸爸肯定想我们啊!你刚刚亲子恒了嘛!肯定也要亲亲妈妈,要不然妈妈就不高兴啦!她会哭啊……哭啊……” 子恒用两只嫩嫩的小手,捂着眼睛,做出一个哭泣的姿势。 不高兴? 他吻她她才会不高兴吧。 林琳也不愿听他们父女间的对话,她只觉得整个人都是疲惫的,反正子恒今天跟楚天昕睡,这丫头似乎是像了她从前,睡相邋遢的要命,常常把她踹醒,今天,她似乎可以难得的睡个好觉了。 晚饭终于好了,三个人下楼吃饭。 碍于孩子和保姆,林琳和楚天昕非常默契的伪装的还算亲热。 好像其乐融融的一家,谁也不想子恒知道他们有罅隙。 不到三岁的孩子很可爱,一直闹来闹去,大人说什么都相信,楚天昕又是个擅长讲故事的人,尽管他似乎对子恒总是不那么热络。 林琳大病初愈,又是筋疲力竭的一天,只觉得很累,干脆回房间洗澡睡了。 挂着婚纱照那个地方,因为婚纱照破碎了,留下了一块淡淡的印子。 有点可笑,有点无奈的印子。 朦胧中,似乎有人躺下来,松软的大床又下陷了一些。 有人轻抚着她的发丝,好像多么怜爱。 她也不知是梦还是真实,反正不想醒来。 半夜里,房间里忽然传来很大的噪音。 林琳迷迷糊糊的醒来,好像是在敲门,子恒又一直在哭。她不是在二楼陪他睡书房么…… 林琳想起身,她却不哭了,只感觉到床上忽然一阵震动,有个小人爬上来,钻进她怀里,满脸都是泪,呜咽着钻进她怀里:“妈妈……我害怕……” 还真是子恒。 林琳帮她擦着眼泪,看见自己的孩子哭得这么可怜,也心疼起来:“告诉妈妈,怎么了?” “房间里好黑……”子恒一面抽泣着,又往她怀里钻了钻,好像才觉得安全了点:“只有我一个人,我好害怕呀妈妈……” “宝宝乖……”林琳轻轻拍着她,试图用温柔的语调安抚她的情绪,小孩子就是好,尤其是子恒还小,特别听话,她说什么就相信什么:“跟妈妈睡,妈妈抱着你就不怕了……爸爸呢?” 按理说楚天昕一向浅眠,况且,子恒跟他睡,没道理自己吓得跑来找她。 chapter.378 “爸爸在这里。”一个声音传来,另一侧床边又陷下来。 台灯被打开,楚天昕已经躺在一边。粉橘色的灯光照着他,将他的轮廓映得异常温柔。 两个人一起被圈进怀抱里,楚天昕也轻轻拍着子恒的小脸:“宝宝,来爸爸抱抱。” 子恒又钻进他怀里,委屈极了,大哭起来:“爸爸……你怎么不在了呀?” 楚天昕像是在给子恒解释这件事:“我去喝口水,回来就发现你不在了,就知道我的宝宝是来找妈妈了。” “你倒水倒那么久……”她仍是觉得很委屈,不过听不懂成人间复杂的谎言,单纯的抱怨:“我醒来很久了,发现爸爸不在,又怕外面有大灰狼……”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抚着子恒,她终于慢慢安静下来,小孩子也没什么心事,又睡着了。 只剩林琳跟楚天昕面面相觑。 林琳轻轻拍着孩子,子恒一下都不愿意松手,倒是楚天昕好像显得尴尬了点,躲避着她的眼光,也没有起来的意思。 见子恒睡着了,楚天昕才轻声开口:“我抱她去其他房间吧?” “不了,她习惯跟别人一起睡。” 楚天昕似乎仍打算把孩子抱走,轻轻地把她抱着林琳的手臂拿下来,抱到一边。 这小人,身子轻轻地,睡觉其实很沉,根本察觉不到,林琳见他把孩子放在床边,连忙制止:“她会掉下去。” 楚天昕又找来点东西,挡在外侧。 林琳只好躺下了,他也顺势躺下来。 气氛变得微妙了,他们一直在研究离婚的事,谁知因为一个孩子,气氛似乎变得很好。 林琳总觉得他似乎想做些什么,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楚天昕不是那种纵欲的人,事实上他对这方面的要求并不算太主动,况且,他们还有这么多原则性问题没有解决。 楚天昕又关了床头灯,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黑暗,只能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她忽然感觉有人动了动她,然后整个人都压上来。 林琳有点想挣扎,又怕惊动了孩子,犹豫的当口,他的舌尖已经探入她口中。 他还真的…… 推不开他,好像楚天昕也变的霸道了一些,想做点什么不再像从前那样征求她的同意。 好在他没有像白天一样粗暴,温柔的,细腻的吻一直从嘴唇落到脖颈。 林琳有点动情,他好像又温柔了,她真想念这种温柔。这才是她认识了二十四年的他。 但孩子还在,罅隙还在,她仍是不肯接受他,怕第二天穿上衣服就是争吵和协议。 她的林氏…… 想到林氏,林琳浑身都僵硬起来。 她该恨他的。 至少,不能再爱他了。 楚天昕忽然停止了所有动作,撑起身体看着她。 黑暗中,他的眼睛特别亮,带着一股令人沉迷的味道:“怎么了?”他轻声问。 林琳别过头,摸索着系上被他解开的睡衣扣子,黑暗中,静的只能听到彼此有些厚重的喘息。 是僵持,他们最近总在僵持。 僵持了两年还不够,就连欢爱,都要僵持。 林琳终于叹息着开口,也是轻声的:“我想不通,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离婚?”他又提起这个刺激的字眼。 这两年,跟她的沟通总少不了离婚,上次打过电话之后,连他那位单纯的秘书小姐都以为他要离婚了。 还好他被撤职了,否则他一定听得到许多关于他们离婚的传闻。 “是。”林琳表示肯定。 他似乎真的很认真地考虑了她的坚决,温柔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一路向下,最终停留在她柔软平坦的小腹上。 那里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是当初留下子恒的痕迹。 林琳本能的想要制止,但已然来不及。 “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你最快的摆脱我。”他轻笑,低低的声音有点讽刺:“愿不愿意听听看?” “什么办法?” 他摩挲着那条疤痕,认真的说:“给我生个孩子,然后我们就离婚。这样就用不了五年,我想,要是努力点,一年多就可以达成你的愿望。” 这是什么怪办法! “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还提出了更诱人的条件:“生个孩子,林氏我也还给你。” “你想要孩子离了婚以后有大把的女人给你生……” “我只想知道。”他有点火了,语气却仍是淡淡的:“你当初留下那个孩子,是不是因为有他的关系?” “不是!” 当初,她对韩彧死了心。那时候多可笑,满心觉得自己年轻,什么都不怕,一条生命就要留下,她有本事自己带着。 如今,自己带过孩子了,才知道其中的艰辛,如果可以选她宁可当初没有子恒。 “你总是这么会撒谎。”他冷笑:“承认一下又不会怎样,也许我真的受不了了,就会跟你离婚了。” “楚天昕!”她压抑着愤怒,不敢大声,显得有点咬牙切齿:“请你不要把错误都推到我头上!你真的觉得你很对得起我吗?我只是不想再错一次,难道我真的要跟每个男人分手前都要留下一个他的孩子来证明我爱过他吗!” “是你搞砸了事情!”他也压抑着,捏着她的手臂,几乎要掐断它:“我们本来走不到这一步!” “我有让你跟我抢林氏的股份么?” 现在的状况到底是谁造成的!难道仅仅是因为她跟韩彧见了一次面? 多可笑的理由。 “你觉得是我在抢?”他的口气搜然冷漠下来。 chapter.379 “还有第二个可能?”如果没有他的那句话,她不会想到乖乖把股份交给他。 “你这么想我也没什么好说。”他不打算解释这件事:“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把股份交了,然后等着我哪天彻底想通了,就离婚。要么,就给我生个孩子,然后你什么都不用失去,孩子出生的那天,我们可以立刻离婚。我们撇清关系。” “你……”太无耻了,面对这样的不平等条约,林琳简直痛恨他。 “你最好认真考虑一下。”他终于松开对她的钳制,翻身下床,去了书房。 林琳躺在那里,焦头烂额,简直恨上他了,他真有本事。 忽然,黑暗中,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妈妈……你们不要子恒了吗……” 林琳立刻坐起身来。 扭过头,看到子恒,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坐起来了,黑暗中,小小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 他们忙于争执,谁都没有注意到她。 林琳开了灯,看到子恒可爱的小脸上,满脸都是惶恐。 “哪有的事?”她摸着她的小脑袋:“宝宝,为什么这么说?” “我听到你们说离婚……妈妈……”她声音小小的,透着一股失措,这么小的孩子也是有情绪的:“离婚是不是不要我了……” “当然不是。”这个婚,在林琳心里已经是离定了,便也给孩子打了个预防针:“离婚……就是爸爸妈妈暂时不能住在一起,但不可能不要子恒呀。就像我们在意大利的时候,不是就暂时见不到爸爸了吗?” “那……我要是跟妈妈,是不是永远都见不到爸爸了……”她很相信母亲的话,但面对陌生的生活方式,还是很恐慌。仰着头,瞅着林琳的脸,孩子的眼神多单纯,看的林琳有些自惭形秽。 她骗了她。 “当然不会……”林琳把子恒抱在怀里,口气有些微微的叹息,也是尽量克制着:“爸爸会经常来带你出去玩的,就和我们还在一起一样。” 后来,子恒终于睡着了,尽管脑袋里还是有点迷糊,可她妈妈在她心里就是一个绝对值得相信的存在,她暂时不再担忧了。 只剩林琳一边轻拍着她小小的身体,一面心酸着。 应该是心酸的吧,如果他们离了婚,那么子恒将是最可怜的孩子,她跟着她,就没了父亲,又不可能让她跟着楚天昕,她总觉得楚天昕不那么疼爱这个孩子。 他今天的表现,很明显的,是质疑子恒了。但她不敢想,怕一想,几年前的那些事,全都被牵连出来。 可单看子恒,哪有一点点长得像韩彧,连性格脾气都跟韩彧一点边都不沾。林琳不敢分析,怕一分析,就似乎进了圈套,楚天昕为什么一直在质疑子恒,明知道她不肯在这种时候再要个孩子,他却给她提供了这么一个不可能的选择。 她想不通,也不敢想通。 一直到凌晨,林琳都没有睡着,只听到外面似乎隐约有点响动,窗帘严丝合缝,看不出是什么天色。 猛然记起,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她在楚家玩得太久,后来都不知道怎么睡着的,总之醒来已经是半夜,房间里静谧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 发现自己睡在楚天昕的大床上,他不知道去了哪里。 整个房间空落落的,充斥着玫瑰眩晕的香气。 她光着脚跳下床,似乎是有个目的来着,只是年头太久,已经想不起。 只记得走着走着,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跟头。 是一双拖鞋。 膝盖磕了,有点疼,林琳揉着膝盖,正打算站起来,忽然四周亮了起来。 有人按量了一盏小灯。 原来已经走到沙发旁边,楚天昕也有点被惊醒的迷糊,见她摔了,连忙起身:“怎么了?” 他从小就是温和平静的。 无论什么时候,眼里都有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温柔。 地上铺着松软的地毯,本来也不疼,结果他一问,她立刻就疼了起来,哼哼唧唧的抱怨:“我刚刚被你的拖鞋绊倒了……” 果然,他很焦急,蹲在她旁边不住的询问着:“摔倒了?摔到哪里了?疼不疼?” “膝盖……”好吧,可怜的膝盖,你先疼一会儿。 她扁着嘴巴,真觉得膝盖在这一瞬间好疼、好疼。 他立刻揉揉她的膝盖:“是这里吗?” “嗯!”林琳胡乱点头,又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疼死了……” 楚天昕慌了,把她扶到沙发上,借着灯光检查着她的膝盖,没有淤青,也没有肿起来,不过她这么疼,他估计没什么事,只是女孩子都娇气。 “我帮你揉揉?”他提议。 林琳老实的点点头,把腿扔到他腿上,等着他揉揉。 他便低下头,轻柔的帮她揉着膝盖,她拖着小下巴,看着他的动作,灯光是橘色的,他一向喜欢这样的颜色。 有点暗哑,有点温暖。 “哪边比较疼?” “两边都疼。” “都疼?” “嗯嗯嗯!” 他抬起头,笑着看看她,忽然好想搞懂了她想做什么,也没揭穿,又低下头,好像真的相信了她童年时期拙劣的谎言。 “鑫鑫哥哥……”她忽然出声。 小时候,她的声音总是甜甜的,像是一颗脆生生的水果糖,又甜蜜,又清亮。 “嗯?”他抬起头。 “你真好。”她挤在他身边,两条腿都搭在他膝盖上,托着小下巴的样子格外可爱,她还太小,讲话总有点奶声奶气的:“就像我妈妈一样。” 好像,她生下来就是跟他这么近,像一家人。 楚天昕无奈:“我是男的,怎么能做妈妈?” 他倒是分得很清楚。 chapter.380 “那你要做什么呢……”她苦恼起来。 林琳其实并不是个聪明的孩子,而且十分执拗,常常让林肇川很头疼。还好,她很相信楚天昕,尽管也相信别人,但最相信他。 总算没站错队过,楚天昕从来不打算带坏她。 “哥哥。”没有第二个答案。 “不好不好。”她不乐意,猛摇头:“你又不姓林,不能是哥哥。” “呃……”他不想当妈妈:“可我是男的,我不能当妈妈……” “那……”她想了好一会儿。 忽然灵光乍现似的,把自己扔到他身上:“当我的新郎吧!” 新郎……没来由的,楚天昕忽然不自然起来。 她一定又受了童话故事书的荼毒。 “我才不要。”他拒绝。 “不嘛!”她才不管他拒绝,死皮赖脸的挂在他身上,好像发觉这是个很好的,将他霸占的办法:“鑫鑫哥哥,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不啊……”他挺喜欢她的。 “那你就做我的新郎吧!”她很激动,搂着他的脖子表态:“这样我们就能一辈子在一起啦!” 她好得意,因为想到这么个好办法。 一辈子……在一起…… 可能是因为还小,楚天昕忽然觉得,一辈子在一起好像也蛮好。 她是个多好玩的小姑娘,跟她在一起他总是觉得很开心,虽然也总是很耗费精力。 “你同意了吗?”她还在追问。 “嗯。”他的声音很低,低着头,又开始揉她的膝盖。 却突然,唇边忽然一阵甜。 他被吻了。 楚天昕顿时满面烧红,他大她四岁,比她成熟一点点,好像明白这种事有点越轨了。 抬起头看她,她正得意着,挥舞着小拳头:“那我们说好了啊!你现在先做我哥哥,然后等到我十八岁,我们就举办婚礼!” “十八岁……好像不能……”他比她知道得多。 “那要多少岁?”她不高兴了。 “好像……法律规定,二十一岁还是二十二岁来着……”楚天昕哪里懂啊,也是道听途说的,掰掰指头算一算,好像距离那个年龄,他们还有很遥远。 “那就二十一岁吧!”她拍板了,高兴地躺下来,脑袋枕在他腿上,即使她躺下,小小的身体在偌大地沙发里也占不了多少地方。 楚天昕还想说点什么,张开口,才发现她已经睡了。 她还太小,总是很容易疲惫,尽管精力旺盛,也总会不小心睡着。 他不敢起身,只好就近拿了床毛毯,把她整个人裹在里面。 那年,他清楚地记得,她五岁。 他九岁。 韩彧回了家,徐嘉丽破天荒的没有出门。 他们几乎很少打照面,徐嘉丽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每天不知在做什么。 今天倒是很反常,她好像闲来无事,穿了一身家居服,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回来了啊?”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手里抱着遥控器,看的是一款非常无聊的娱乐节目。 “嗯。”韩彧疑惑道:“你今天怎么在家?” “正好没什么事。”佟国昌死了,她也不必再伪装,随随便便找了个借口拿了孩子,他们赢的彻底,如今只剩下赵玥手中嘉丽成衣的股份。 韩彧去换了衣服,他们到现在都是分房睡,因为彼此对对方都没有感情。 一出来,徐嘉丽正翻着自己的包,手机、文件都拿出来了。 她肯定是有事,韩彧坐过来。 徐嘉丽把文件递给她:“喏,看看。”她精致的眉轻轻扬起,唇边挂着有些恶作剧的笑容。 韩彧结果文件,是亲子鉴定书。 他仔仔细细的一直看着,从上往下一直看,一页又一页翻过去。 “这是……哪来的?” “林氏的贺敏晶那些人被裁员,这事你比我清楚,林琳也回来了,这绝对证明林氏里面出大事了。”徐嘉丽得意地说:“魏英姿敢做得这么明白,总得有样东西吃得住林琳,她有办法证明林琳那孩子不是楚天昕的,我也不是不能。” 亲子鉴定书上面的内容确实是这个,罗文婕就提过这件事,林氏最近也确实太动荡。 结合在一起,很可能是楚天昕跟林琳已经感情破裂。 “那这个孩子……”韩彧很震惊:“是……” 不会是他的吧? 徐嘉丽没必要骗她,她说过,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他。 而且,一步步走来,韩彧和徐嘉丽合作的还算默契,外界都对他们的婚姻还算看好。 “是啊,这个孩子还跟林琳姓,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徐嘉丽带着一种看热闹的揣测:“你说,传城现在一天不如一天,楚天昕会不会跟魏英姿一起把林氏骗走?” “只要林琳不签字,股份永远是她的,在法律上,魏英姿如果非法转移她的财产,是可以坐牢的。”韩彧好像有点着急:“林琳不会这么傻。” “谁知道呢。”徐嘉丽不置可否,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你可真够让人烦,我要真是你太太,我肯定要短命的。” 她手机里的照片是一个十分昏暗的背景,炫彩的射灯,一个女孩子浓妆艳抹的,正纠缠着另一个男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韩彧看了半晌,发现是贺敏莹。 那个男人不是他。 “前几天有个陌生人发到我的邮箱了,你看,这个男人背影多像你。”徐嘉丽说:“你也知道这样公众影响很不好,这次的照片已经摆平了,但还有下次怎么办?” “这个人不是我。”韩彧很久没见她了。 但她是个好女孩,如果不是出现的不对时间,也许他们不会发生那么糟的事。 “不是你?”徐嘉丽很讶异。 “我没必要骗你。”他看着那张照片,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跟他有点相似:“但如果有下次,可能是我……我是不是该劝劝她?” “她怎么了,需要你劝她?” chapter.381 “她现在很堕落……”韩彧对于贺敏莹,总有点对不起的情结:“小五也说,好几次她差点出事。唉……你不知道,她从前很单纯。” “哦?”徐嘉丽不置可否:“你手机给我看看。” “做什么?”手机这样私密的东西,他不打算给她看,别忘了他们是假夫妻。 “听说你手机的屏幕保护是个大美人。”徐嘉丽轻佻的笑起来:“我好奇死了。” 韩彧心里微微一咯噔。 他的屏幕保护是她的照片,是他好久之前,她来c市看他,偶然拍到的,那时候他们还在一起,才十几岁。 如今,再看到这张十年前的照片,韩彧只觉得,他都快认不出了,他上次见她,好像她整个人都变了。 “结婚之前啊,那位‘单纯的小姐’找我谈过,说你心里爱得不会是我,还说,你的手机屏幕保护,好像有点问题。”徐嘉丽笑着说:“你知不知道,这位单纯的小姐最近和谁走得特别近?” “谁?” “严峻。”她开口,吐出了一个名字。 韩彧稍稍有点意外,严峻是他的人,佟国昌的事,他知道的虽不多,但足够捏死韩彧。 韩彧足足捏了一把汗。 想了很久,才开口:“严峻的话……我还是比较相信他。” “我也比较相信。”徐嘉丽表示赞同,他们混在一起并没什么:“我只是要你知道,这个小丫头才不单纯,她姐姐当初掌控了林氏业务第一的c市分公司,她又能傻到哪去?” 韩彧又开始看那份亲子鉴定书,没有任何破绽,孩子不是楚天昕的,他好像有了点心理准备。 从林琳的孩子一出生,就传闻着楚天昕跟林琳感情破裂的事,因为她很快就去留学,而孩子也没有跟着楚天昕,而是跟着爷爷奶奶。 这孩子又姓林,后来,就那么恰好,楚天昕以照顾林琳为理由,把楚天昕从林氏支开,孩子也被送去跟着林琳,林氏就开始变动了。 似乎怎么想,孩子都应该是他韩彧的才对。 “罗文婕也跟我说过这件事……不过我……”他见了她,又死了心,她太维护那个人。 “再过几年,等全都稳定了,我还是支持你们在一起。”徐嘉丽这次倒是表现得很诚恳:“我可以告诉你,林琳跟楚天昕已经完了,他们走不下去了。” 她怎么这么确定? “为什么?” “你别管。”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笑着说:“这个游戏我不想玩了。下个月我回美国去。” 她要走了? 他一时间不能接受:“为什么突然要回美国?” “很突然吗?”她转过身,疑惑道:“我以为顺理成章了,你不是已经有了把赵玥赶出董事会的法子?” “我是有了……但……” “那就是了,我要报的仇,都报了。”她走向浴室:“我去洗澡睡了,老公。” 韩彧总觉得哪里不对。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楚天昕。 她曾经说过,她母亲和姐姐当年的事,并非只是赵玥一个人所为,甚至罗家楚家和佟家都参与其中,正因为如此,她才要设计这么大个圈套,佟国昌死了,罗文婕自杀,楚天骄被轮暴,可楚天昕…… 相比那些人,她对楚家,似乎太过宽容。 只是徐嘉丽这个人,心思很深是一回事,更多的是韩彧越发的好奇她的来头,整垮了他们三个家族。 这一晚,韩彧一直没有睡。 徐嘉丽房间的灯也一直亮着,他们夫妻两年,他有点了解她,她很在乎自己的容貌,从不熬夜、酗酒,定期的护理和其他的从来都不少。 韩彧偶尔也想起,他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的手指特别干净,没有油烟的痕迹,也没有受过苦的粗糙。 他猜不出,到底是什么,教他睡不着。 这两年,小五和冰冰越闹越厉害,几乎水火不容,冰冰毕竟是个女人,结婚几年了,很多人脉都渐渐用不上,反而一直吃亏,小五也没少对她动粗。 小五来办公室的时候,韩彧正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保护发呆。 他们都是快三十岁的人了,即便她年纪最小,也二十四了吧。 时间多么快,却长的,好像过了一生。 又是两年多没有见她了,他对她的消息渐渐地知道的少了,谁能想到,最后一次见面,竟然是以他生平第一次对她动手结束。 韩彧很喜欢看报纸,尤其是晨报,从小家里就会订,蒋叔叔和母亲没事的时候都会翻一翻作为早餐的谈资。 这似乎是韩家人的传统,韩彧也是,很多消息都是从晨报里面看到,包括她结婚。 经济版最近林氏一直炒得很热,许多人在揣测林氏和传城是否已经水火不容。 角落里,有个小新闻,写的是罗英霆的消息。 他去公安局自首了,声称罗文婕的死并不是自杀,而是他把她拍戏用得假毒药偷偷换成了真毒药。 罗文婕究竟是怎么死的,韩彧并不知情,但他总觉得不该是罗英霆。 砰! 小五风风火火的进了门:“有事,韩彧!” 韩彧正捏着报纸发呆,见小五那么紧急的神色:“怎么了?” “b市那边的消息,昨天晚上林琳召开董事会了!” 韩彧本能的,心里一沉:“她亲自主持的?” “嗯。” “然后呢?”他不肯相信她真的这么傻。 “哪还有然后。”小五笑了笑:“她把魏英姿开出林氏的高层了,要乔伟明继续坐镇林氏执行总裁。” 嗯,她还不算太傻。 “不过……”小五话锋一转,业内很多消息并不是嘴严就可以避免传出去。 “不过怎么了?” 小五咧嘴一笑:“好消息,你别那么紧张。” 韩彧觉得他应该没有紧张,但心里难免有些惶惶。 chapter.382 他怎么有点担心她,是不是会被楚家涮了。 “魏英姿要求他们离婚,林琳答应了。”小五高兴的说:“还好林琳在关键时刻回来了,否则过上几年,林氏不送都不行了!” 相比楚家,小五还是比较支持林琳这边,毕竟她跟韩彧,不管闹成什么样,总算千丝万缕的有点联系。 这个消息,韩彧没有多开心,林琳并没有表示坚决不会出让林氏的股份,至少他不知道,但他总觉得,似乎他有那么点了解她。 孩子并不是楚天昕的,林琳那种人,会死咬着自己的财产? 他有点不安。 韩彧总比她明白钱的重要性,林琳一旦失去了林氏,无非就是靠着名下的不动产生活,她的光环就少了一大半。 “我不知道鑫鑫有没有跟你谈过,但是至少你心里也有所准备了。”董事会一结束,魏英姿就提出要跟林琳谈谈。 她人回来了,自然不允许魏英姿继续在林氏作威作福,但魏英姿要谈什么,就像她说的,林琳自己也有准备。 “是出让股份么?” “是关于股份,但我想,不该说是出让……”魏英姿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她依然霸占着总裁的办公桌。 推过来,让林琳自己看看。 其中一份是亲子鉴定报告书。 子恒果然不是楚天昕的孩子。 是否一开始,楚天昕就知道这件事? 她想起,他对她说过,她生下子恒的时候,只有他自己在。 “我明白你从来都不是个坏孩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魏英姿语重心长,半真半假地说:“但你当初选错了人,还留下了这个孩子,这不怪你,但你为什么要选鑫鑫背这样的黑锅?” 林琳故作镇静:“我当初也不知情。” “你是孩子的妈妈你会不知情?”魏英姿明显不相信,干脆道:“我是当过妈的人了,我起码知道七个月的孩子和足月的孩子掂量着就不一样。我也把话明说了吧,你这么骗鑫鑫,不把楚家当回事,这几年我也是忍着呢,如果你还算有点良心,就把股份让渡书签了,然后你们离婚,我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如果我不呢?”股份让渡书上面写的是转让给魏英姿,即使她要转让,也不可能签这份。 林琳几乎恨透了魏英姿。 “不?”魏英姿拔高了音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结婚以后还跟那个男人纠缠不清!你不会想不到娇娇为什么会出事吧!我们连着两家酒店怎么会出事!这些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抛弃那个男人选了我们家,才会招来这么多祸端!” “那么我的林氏又是怎么回事!”林琳觉得太莫名其妙了,韩彧把他们当对手,与她有什么关联:“林氏三天生产线自从你来了就因为资金问题停摆,你怎么解释?伯母,你总知道未经我的同意,不经过董事会的决定随便抽走林氏的钱,是违反规定的吧?” “那又怎样?”魏英姿冷笑道:“你要是还有点良心,最好别闹到这份上,你别忘了,鑫鑫现在还挂着执行总裁的名字。” 哈……她居然拉她儿子下水。 真的太可恶了。 更可恶的是,林琳居然中招了。 是的,这些事仔细掰扯起来,楚天昕难辞其咎。 谈话破裂,魏英姿知道自己这次赢了。 眼见着林琳怒气冲冲的拿着亲子鉴定书和股份让渡书摔门出去了,她也虚脱下来。 女儿被搭进去了,她怎么都觉得这事林琳别想跳脱关系,而就看林琳这次是不是要放楚天昕一马。 不放,也就都搭进去了。 林琳当天就回了c市。 楚天昕在家,因为子恒一直缠着他,好像她真的有预感,是爸爸要丢了她一样,楚天昕一分钟不在她身边,她就闹得很厉害。 多可笑啊! 一路从机场冲进天山华庭,又冲进楚天昕的书房。 她不能忍了! 明白自己被利用了,狠狠的摆了一道。 楚天昕正抱着子恒给她讲故事。 多讽刺的画面,他早知道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妈妈……”见到林琳,子恒正要欢呼,发现母亲的脸色异常难看,连孩子都被吓得不敢吭声。 只是一直看着楚天昕,满脸都是惶恐。 “子恒,到楼下去玩。”她的声音冷冷的,定着楚天昕,带着一股怒气。 子恒看看她,再看看楚天昕,楚天昕只好拍了拍她:“宝宝,先下去玩好吗?” 子恒老实的点点头,抱着故事书出去了。 两个人僵持着,听着外面隐约的小孩子跑动的声音,越来越小,已经听不到。 “你早知道她不是你的孩子。是不是!”林琳可以确定了,楚天昕早就知道这件事。 真是令人心凉的一个发现。 见他不吭声,她继续逼问:“你和魏英姿都是早就知道是不是!林氏现在出了这么多事,是不是你也知道!” 他依然不吭声,只是看着她,仍是那么淡定从容。 这让她的愤怒,映照的那么清晰。 “你骗我,是不是?还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是因为我跟韩彧联络么?你说句话啊!”她急了。 手里的文件被汗水浸湿。 她盼着他否认。 楚天昕终于肯开口,他非常冷静:“你真的这么认为?没有人误导你?” 林琳顿时光火,把手里的文件劈头甩到他身上,愤怒地说:“用得着误导?有这个还不够吗!” 楚天昕从地上捡起文件,只扫了一眼,便知道其中内容,放到一边,依然是冷静的:“我是早就知道,从她一出生,我就知道了。” 林琳竟然一时语结。 他的语气淡淡的,站起身,打开碎纸机,把那份亲子鉴定书拆开,有条不紊的,一页、一页的塞进了碎纸机。 “让你去意大利,也是我的主意。”伴随着碎纸机机械的声响,他一面碎了那份文件,一面承认这个可怕的事实。 “……你怎么这么可恶?”他竟然全都承认了! 她反而傻了眼。 chapter.383 “所以,你可以选择维护你的正当权益,我想,林氏现在的财务状况,你也很清楚。”他像是做了什么特别正义的事似的,非常淡定:“你的假设全都成立。” 林琳怔了怔。 “现在……”他终于碎掉了那些可恶的文件,关掉碎纸机,转过身来看着她:“你可以出去,让我静一静了吗?” 林琳好像冷静下来了,是啊,他们还有什么可吵,可闹得。 “你的意思是,你全都承认了?” “对。”他好像无心再说下去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林琳再也不能信任他了。 孩子不是他的? 也许真的不是吧。 为什么,她隐隐的感觉,子恒不会是韩彧的孩子。 “那你告诉我……我们要不要离婚?”她问他。 “你问我这种问题?”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笑话,嗤笑道:“我说的话你还信么?” “我确实已经没办法信任你了……” “那还说什么?”他打断她,站起身来,抓着车钥匙:“想离就离了吧,我也累了。” 他终于同意离婚了。 可林琳竟然又犹豫起来。 还未过多的思考,已经抓住他去开门的手臂,追问道:“为什么你又同意了?” “为什么?”他似乎没有预料到她会问他这个问题:“不为什么。”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肯跟我解释!”她总希望这件事不是由她推论的这样,但他偏偏全都认了。 也许她的希望是幼稚的,他不爱她了,甚至跟着算计她,是事实。 “你不是也一直在怀疑我?”他淡淡的说:“我确实值得怀疑,你怀疑我也无可厚非。” “这么说都是我的错了?”林琳真是无奈,竟然不受控制的轻笑起来:“好……”她松开手:“别把错误都划到我头上,我一直都想过,我跟他的事在你心里确实会有个疙瘩,但我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对不起你,如果你一定要歪曲,我也没什么好说。不过事已至此,我也不想我们太难堪。可能你到底是什么心思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了,真没想到,最让我猜不透的原来是你。” 他听着她说完,没有表态。 “林氏的股份,如果你要,我就给你,算是补偿你为我做的这些,如果真的……我有哪里对不住你,也别再说了,好不好?我想好合好散。”她冰冰凉的要求他。 楚天昕终于不再任性了,看着她,好像认真起来,半晌,才开口:“再等一等,行么?”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给我一个怎么样的结果,我只想要你一个态度。”她想通了,在愤怒,伤心,以及失望,她总是能很快的想通,然后放弃获得任何解释的权利:“可是从我们开始分居,到现在已经快两年了,我从来没得到任何解释,只是一直被你冷漠,被你要求……我最想不通的是……如果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孩子不是你的……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我不懂,为什么要别人来告诉我这件事……” “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他终于肯伸出手,擦拭着她脸上的泪迹,好像有点慌乱似的解释:“我隐瞒它,真的是为了你好……” 她只是流泪,什么都不想再说。 他们怎么走到了这一步?也许从婚姻的开始,他就不信她,才会到了这一步,还是不信她。 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隔了几日,林琳就搬走了,因为再住在一起,已经没有意义,a市林氏的老人多一点,张伯他们都是看着林琳长大的,很想念她。 那么大的一座房子,子恒很喜欢,是啊,她的孩子,跟她喜好多相似,她当年也喜欢。 楚天昕回归了林氏ceo的位置,外界看来,好像他们的关系已经重新和好了。 而事实上,她已经把林氏的股权让渡书和跟楚天昕的离婚协议书,一并邮寄到他的住处了。 这天,林琳忽然接到楚名达的电话。 她跟楚天昕闹到这个份上,楚名达竟然一直不知情,关于这一点,林琳是绝对不相信的。 林琳提前赶到地方,他并没有要求她来家里。 楚名达想必也看得出,他们谁都没有对他明说,但濒临离婚的边缘了,这太明显了。 楚名达也随后到了,林琳自从跟楚天昕开始翻脸以来,便没有见过楚名达,现在只觉得他似乎苍老了一大截,头发都是星星点点的花白了。 楚名达坐下来,跟林琳面对面,一时间有点无言。 “你爸爸的忌辰快要到了吧?”楚名达开口是这样一句。 “下周就到了。”她低着头,对于楚名达,她没有那么憎恨,但也并无太多好感。 楚名达拿起茶壶,帮林琳倒了杯水,笑得很慈祥,他的样貌是比较严厉刚硬的,事实上却一直很谦让魏英姿,语气算得上轻松:“儿子和媳妇快要离婚了,我竟然才知道,也不知道现在劝劝还来不来得及。” 林琳摇摇头:“离婚协议书我已经寄出去了,林氏的股份我也决定转让给他,我想他会签字的,我们已经说好了。” 楚名达笑了笑,依然充满威严:“长辈的话,还是听听得好。” 林琳只好点点头。 也许他们走到这步,谁也没办法再撮合,哪怕江辰逸继续爆料,她也不再愿意听了。 可是楚名达不同,他是长辈,跟她父亲也是故交,她认可不认可是一回事,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 chapter.384 楚名达喝着茶,放下杯子,有些叹息:“其实啊……之前我就猜到你们要出事,但是没想到,我的两个孩子都那么不顺,娇娇先出了事。我一直最疼的不是鑫鑫,总觉得一个男孩子,摔摔打打就长大了,倒是娇娇,从小就不让人放心。” “娇娇姐她现在……”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楚名达叹息着说:“那时候,她坚持要跟那个年轻人在一起,我看着那个年轻人,怎么也觉得不如杜女婿好,成天又是打架,又是进局子的……没想到啊,娇娇这次出了事,父母都不认识了,只认识一个他了……说来也奇怪,那个年轻人听说是救火从监狱里提前放出来的,脸上都是被火烧的疤,谁都认不出来了,娇娇还能认识他……这不是命是什么……” 原来如此,已经到了这个程度,楚名达跟魏英姿舍得把楚天骄让郑浩然带走,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也许真的是命运……”林琳无力的跟着附和。 “你跟鑫鑫也是一样。”终于说到她这了,楚名达脸上的神情,带着一股看破红尘的味道:“你……你伯母那个……唉……当初你们结婚前,我跟鑫鑫谈过,因为那个时间结婚,你也知道你爸爸刚走没多久,是他说服了我。鑫鑫也有走得很近,让我们误以为会跟他走在一起的女朋友,你知道的有那个美国女孩,凯瑟琳,当然……还有文婕。但是我都没见他那么坚定的说他就是喜欢你。你们都是我们这几个老人看着长大的,鑫鑫从小多疼你,当初你还小的时候,娇娇特别喜欢去看看你,有几次你病了,娇娇坚持要在病床前面看着,等着点滴挂完,最后也没坚持住,自己跑去玩了,最后一直是鑫鑫守着你。从小到大,哪次你有什么事,找他,他没答应过?你朝他要什么,他没给你过?他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思,我们都见得到,文婕也是一起长大的孩子,他有没有这么对待过文婕?” “我明白他以前对我很好,但是……”她说不出口,他们走不下去了。 可她要如何向老人解释。 她发现自己说不清,可他们真的过不下去了,事实摆在眼前。 “前段日子啊……娇娇出了那种事,我知道以后,一下子就摔倒了……”楚名达满脸皆是无奈:“心脏里打了几个支架,跟你爸爸的病啊,也差不了多少,他们都怕我随时就也撒手了,不敢把事儿告诉我,就告诉你伯母,齐心协力的瞒着我,连鑫鑫也不跟我说实话。后来林氏闹得太厉害了,盖不住了,我发现了。我侧面了解了不少事情,也知道你以前的那些事,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理解,你伯母她……我们刚刚失去了娇娇,一个好好的女儿变成那样,她又不能怪鑫鑫,只能怪到你头上。” 林琳沉默着,这一点,她似乎也想到了。 但,林氏的事,真的是魏英姿突然决定的吗? 这不可能。 楚名达像是看出她的不信任,说得更干脆了:“你跟鑫鑫这样的婚姻,双方都有巨额财产,本来一提到钱,就会很敏感,你怕,他也怕,甚至我们做父母的也跟着怕,但我今天能跟你担保,你伯母可能是个功利心比较重的人,但鑫鑫是我儿子,我很清楚他。” 林琳抿着嘴,不发一言。 “其实见你之前,我跟鑫鑫通了电话,我问他你们的事怎么样了,他说你们挺好的,到了你这,琳琳,你就这么想跟鑫鑫离婚?”楚名达叹息着。 “爸……”林琳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但至少婚姻关系还在,她还不至于要及早撇清:“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您不知道……我也不敢跟您说……” “是子恒的事吧!”没曾想,楚名达也知道了。 林琳只好点点头。 “所以说,鑫鑫连这种事都包容了,他现在不想跟你离婚,你为什么还要执意要离?”楚名达毕竟还是站在他们家里人的立场,但难得还算公正:“要是没有娇娇的事,单从子恒这,我也得恨上你,从小看大的孩子,怎么这么对鑫鑫,我也得逼他跟你把婚离了……但是……娇娇出了事,我才知道她心里最惦记的是谁,到了鑫鑫这,感情上的事,我也不想逼他了。你伯母这……我也会好好跟她说,孩子可以再要,财产那些,往难听了说,咱们是一家人,最后怎么也落不到外姓人手里,你又何必用那些股份去寒了他的心?林琳,虽说我跟你没血缘,但你爸爸要知道你这么冲动,也会伤心的。离婚的事,你可以再等等。” 这话说得很对林琳的心。 林琳也交了心:“其实我也不想离婚,可是我问他,他什么都不说……好像所有人都觉得,我耍了他……” “再等一等吧,琳琳,我想股份协议书鑫鑫也不可能签字,除非,你真的很想回到那个人身边……即使那样,我也可以做主,看着你爸爸的面子,我不会逼你去签股份协议书。” 林琳沉默下来,只好点点头。 再等一等,也许她等得出一个不同的结果。 她总是很快的做决定,也许等一等,对所有人都很好。 虽然……心已经有点冷了。从包厢里出来,茶餐厅外面的生意还算不错,传城现在的生意渐渐好了,至少a市这边的总店,还是有一部分固定的客源。 林琳送走了楚名达,忽然有人迎上来:“小姐!” 林琳怔了怔,是个熟人。 王婶。 身旁跟着两个年轻女人,一个是冰冰,另一个似乎年纪更小,脸上还带着一点点不成熟的稚气。 王婶如今因为是韩彧母亲那一系唯一的亲人,得到了韩彧亲生儿子一般的照顾,她年纪也大了,但看起来反而更年轻,一身的雍容华贵,拉着林琳的手:“真是好长时间不见了,小姐,听说你去国外了?” chapter.385 “不久以前回来的。”林琳笑了笑,又转头看向冰冰,脑海里竭力搜索她的真名:“彤彤姐。” 冰冰似乎仍是从前那副样子,没怎么变似的:“王婶知道我小名儿,小公主,你还是叫我冰冰吧。” “嗯,王婶……这位是……” “哎呀忘了介绍了。”王婶毕竟从小带着林琳长大,还是亲热着:“冰冰的一个朋友,我也是第一次见,挺好的一个小女孩。” 那小姑娘很老实的跟林琳打招呼:“姐姐好。” “你好。”林琳看着小姑娘有点眼熟:“怎么称呼?” “我叫贺敏莹。”她笑着说。 怪不得……别说,她长得跟贺敏晶还真有几分相似。 很偶尔的,林琳跟贺敏晶聊起过,贺敏晶说起过她有个妹妹,从小跟她很亲,而且长得蛮像。 “原来跟敏晶姐是姐妹。”林琳显得热络了些:“怪不得我看着好眼熟,王婶,敏晶姐从前是爸爸的得力助手。” “还有着一层呢!”王婶笑着说:“怪不得……快先进去吧,小姐,别总站着。” 既然碰到老熟人,林琳也就又进了茶餐厅。 “王婶最近还总念叨小公主呢,说是去了意大利,也该回来了,这一走就是好几年。”冰冰仍是那么会寒暄,尽管林琳跟王婶似乎因为韩彧变得很尴尬,又给贺敏莹介绍:“这位就是林琳了,我上次跟你提过,她出国前跟我们关系都很不错的,你姐姐在林氏上班吧?这位是董事长。” 林琳摇摇头:“严格来说,我就是个学生,除了会批文件什么都不会,林氏也是我丈夫在做主的。” 提起这个话头,王婶也说:“楚少爷从小对你是没的说,小姐嫁给他是嫁对人了。” 贺敏莹一直看着林琳,也不插话,乖巧地坐在那里。 见林琳对这个话题似乎兴趣缺缺,王婶又问起来:“小小姐怎么没带出来呢?前年我还碰到过一次楚太太,她带着小小姐出来,这孩子长得可真漂亮。” 林琳笑着解释:“她在家里,有张伯他们今天先带着。我是约了个朋友谈事情,带着小孩子不太方便。” “小公主,你女儿也有三岁多了吧?”冰冰问。 林琳点点头:“三岁半了。” “小孩子最不好带。”王婶笑着说:“不过楚太太有过两个孩子了,肯定有经验,小姐你应该挺省心的。” 林琳点点头。 熟人相遇有点煎熬,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关系。 又随便聊了几句,张伯打电话来,说是子恒一直在闹,不吃不喝的要见妈妈。 林琳正好有个借口,告辞回了家。 子恒的房间用的是她从前的房间,林琳进了房间里,子恒不见人影,只有床上,羽绒被里,有一个很明显的小鼓包。 估摸着哪边是她的小pp,林琳轻轻拍了拍:“出来!” 另一端冒出头来,子恒满脸不爽:“妈妈,骗子!” 她今天说好了只出去最多两个小时,结果一下午都没有回来。 自从上次子恒问过她关于他们离婚的事以后,她就变得很喜怒无常,她只要不在身边久了,就会闹得不行。 “听说宝宝你又不吃饭了?”林琳把她抱过来,询问:“为什么呀?” “你骗我了……”她很委屈。 “妈妈错了,你可以打妈妈,现在下楼吃饭好吗?肚肚不饿吗?”林琳开始哄她,三岁多的孩子还是蛮好骗的。 哪知道子恒脾气可真大:“不要!” “为什么?” “我想爸爸了……”她又把小脑袋埋进被里,闷声闷气的说。 “爸爸过几天就回来看你。”林琳拉开被子,尝试着继续骗她:“爸爸最近有事情,所以才没顾得上看你。” “骗人!”子恒突然跳起来,叫道:“爸爸肯定不要我了!你上次就说过几天他来看我,都过了好几天了!” “呃……”林琳忘了,孩子在一天天长大,子恒已经快四岁了,好像渐渐开始明白了很多事,问的她措手不及:“宝宝,你为什么这样想?爸爸跟你说的?” “没有……”她扁着嘴,坐在床上,开始告状:“我今天问陈阿姨了。” 陈阿姨是家里的佣人,说起来跟张伯还沾着一点亲戚关系,是他的远房外甥女,正巧她刚刚有过孩子,所以很喜欢带着子恒。 “问她什么了?” “我问她什么是离婚!她说就是爸爸妈妈都不要宝宝了!”子恒“哇”的一声就开始号啕大哭:“你们是不是要离婚了!” 孩子童言无忌,说的林琳却有些心酸,他们离婚了,那子恒就没有爸爸了。 尽管这个爸爸,并不是她的爸爸。 林琳把子恒抱在怀里,轻声安抚着:“那你到底相信陈阿姨还是相信妈妈?陈阿姨那是骗你的。” “我相信爸爸……”她哭着说:“爸爸在哪里?我要去找爸爸……” “爸爸在很远的地方,他要好多天才能回来呢。”林琳也只能骗她了:“不哭了,宝宝这么乖,没有人要丢下宝宝啊。” 她一点都不相信她,抽泣着:“爸爸肯定不要我了……爸爸要是不要我怎么办呀?” 不要她? 也许他从来都不想要她。 林琳却说不出口,多奇怪,这孩子这么亲他。 “这样吧,宝宝,你去给爸爸打个电话。”林琳出主意给她女儿,拿过移动电话:“如果他说没有不要你,你就乖乖去吃饭好不好?” “那他要是说不要我了呢?”她自己擦擦眼泪,昂起头可怜巴巴的瞅着林琳。 料想楚天昕也不会吧,他毕竟是个善良的人。 “那你是不想给爸爸打电话了?”林琳使出激将法,作势要将电话拿走:“不想打就去乖乖吃饭。” “我想打……”她一面抽泣着,一面抢走电话。 子恒知道楚天昕的电话号码,三岁多的孩子记性好得要命,三下五除二便拨通了,小脸上都是紧张,林琳找过毛巾擦着她小花猫似的脸。 chapter.386 响了很久,似乎是无人接听。 眼看着子恒的小脸垮了下来,忽然间,电话被接通了,子恒兴奋地叫起来:“爸爸!” 那厢不知说了什么,子恒的神情充满疑惑:“阿姨,我找我爸爸,你是谁啊?” 阿姨? 林琳怔了怔,他最近都没有把手机来电过滤,况且,这支手机是私人号码。 林琳把电话要过来,她不相信他了,心底隐约的,总觉得这个阿姨不太寻常似的。 那厢也在疑惑:“你是谁的孩子?谁是你爸爸?” 非常不地道的汉语,似乎对方的汉语讲得并不太标准,带着一股外国人学中文的饶舌口音。 林琳看了看电话显示屏上的号码,没错,是他的。 “这是楚天昕的手机吗?”林琳仍然确认道。 “没错。”那厢很有礼貌,语气中隐约却有些强势:“你是谁?” “我是他太太。”林琳非常不爽,因为被人挑衅了。 他们现在至少从法律上还是夫妻,她凭什么要被一个陌生女人质问“你是谁”! 那厢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半晌,才恍然大悟似地笑起来:“lin!你可真吓了我一跳!” 还未等林琳过多的分析,对方已经自报家门,快乐的语气:“我是catherine!” 凯瑟琳! 林琳对于凯瑟琳的印象一直很模糊,只知道她是ltb董事长的孩子之一,那是一个非常著名的跨国企业。 “他昨晚上把手机落在我这里了,抱歉,刚刚那是你女儿吗?”凯瑟琳的态度非常和善:“不过他很快就会来取走手机,我会转告他你们给他打过电话。” “好,那多谢了。”林琳有点热络不起来。 她话里有话,林琳也不是听不出。 昨天晚上……好一个昨天晚上。 一男一女,昨天晚上,连手机都落在人家那里了,林琳控制这自己别往歪处想。 挂了这通电话,林琳仍在发呆。 他们的婚姻已经存在太严重的问题,而楚天昕也说过,这是她的错。 林琳整个人都彷徨起来。 “妈妈……”子恒怯怯的声音响起:“爸爸为什么不接电话……” “不知道。”林琳摇摇头,她一样在烦恼。 子恒扁着嘴,又要哭起来:“爸爸肯定是不要我了……” “你要不要去吃饭?”林琳忽然没了哄她的心,这孩子,她当初为了留下她,做了多少事情,到头来,她倒是为了楚天昕会不会把她扔了担忧的不行,他又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子恒还在闹:“不要……我要见爸爸……” “那我自己去吃,你晚上饿了去找小陈。”林琳站起身,有点迁怒于子恒。 子恒一听林琳这样说,立刻哭起来:“我不吃!我不吃!我就不吃!” “那就不要烦我!”林琳干脆离开了她的房间。 她当初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孩子? 林琳自己都想不通。 也许没有子恒,她会过得比现在好上不知多少,也许也会弄到现在这样,但这么大的把柄摆在这里,她还能怎么办? 如今,孩子都会跟她闹了,她又能怎样,不管她父亲是谁,她是她妈妈,这个事实根本不能改变。 林琳只觉得头痛,隐隐约约的,总觉得楚天昕见凯瑟琳那么不寻常。 她还是不敢想,尽管,一切事实都已经太明显了…… “成功了,我记得你喜欢牛排搭配土豆泥。”徐嘉丽解下围裙,把牛排端上来:“我为了你特意学的!” 餐桌旁的女人没吭声,只默默地切着牛排,优雅娴熟的切开一小块,放进嘴里咀嚼。 半晌,才满意地勾起精致的嘴唇:“不错,alice,你的虚伪又进步了一点。” “catherine,你的汉语还是说的那么糟,喜欢乱用词。”罗静娴坐到对面,她 “我可没有。”凯瑟琳笑着耸耸肩:“牛排该配点红酒的,亲爱的。” “我不敢让你喝酒,担心你不胜酒力。”尽管这么说着,徐嘉丽还是从身后的酒架上取下一瓶红酒,倒上酒,才又坐下来。 凯瑟琳端起杯,品了一口,才笑着说:“不错,西斯佳雅,我喜欢意大利。” 凯瑟琳有一张精致的娃娃脸,浅金色的头发,总有股天真无邪的味道,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个擅长做怪的小恶魔。 徐嘉丽笑着端起杯:“好久没有跟你共进晚餐了,亲爱的姐姐。” 凯瑟琳也端起杯:“确实,上一次还是你挑衅我的时候。” “那件是真的不是我做的。”徐嘉丽急忙辩解:“那六个女人怎么可能任我摆布!” “你敢说你没跟她们搭上关系?”凯瑟琳笑着说。 “真的没有。”徐嘉丽委屈的恳求:“我有几把刷子姐姐你还不知道吗?”凯瑟琳笑起来:“亲爱的,我只知道有个女人手里有一盘录像带,内容是那天那六只野鸡,也是因为这盘录像带被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放给他看,他才会想杀了她。” “好吧,姐姐……我承认,是我说出去了这件事。”尽管这么说,徐嘉丽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愧疚:“可你不也是用同样的手段差点把我送进警察局吗?” “只是有个傻瓜替你顶了罪,真可惜。”凯瑟琳显得十分宽容:“你认了错,我就不追究了。” “原来你看上他了!”徐嘉丽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秘密,简直开心的要命:“难道你向他告白过,然后被拒绝了吗?” “不,我可没有那么愚蠢。”凯瑟琳骄傲地说。 chapter.387 “那你想过跟他结婚吗?”徐嘉丽干脆的点破:“我如果没记错,有个人一直警告我不要伤害楚天昕,还支持我暗杀林琳。” “我敢打赌你没有成功。”凯瑟琳一脸神秘。 “你当然敢打赌,她刚刚还跟你通了电话。” “你的计划被人阻止了。” 徐嘉丽立刻变了脸色:“你怎么知道?” 凯瑟琳得意地说:“楚天昕那个势利的妈妈还真有趣,居然想到找你暗杀她。不过,你也不是万能的,你肯定见到‘苍’的人了。” “苍”是一个著名黑道家族中,华人家族的姓氏,这个家族起初的国籍已经很难考证,家族中的成员也是散落在不同国家,但因其家族中主脉是华人,也被归为华人一类。 这个家族势力庞大,但行事低调,只要“苍”的人出面承诺保护一个人,通常大家都会给几分薄面。 “姐姐,你真是神了!”徐嘉丽佩服道:“你见过‘苍’的人?” “没有。”凯瑟琳耸耸肩:“但我隐瞒了你,我已经查到他们有人在威尼斯。” “为什么要隐瞒我?” “为了让你杀不了她。”凯瑟琳放下刀叉,忽然正色道:“你的游戏已经game over了。” 徐嘉丽怔了怔。 “挑个时间回国吧,妈妈说你很久没有陪去做礼拜了。” “我……”徐嘉丽平时老练狡诈,在凯瑟琳面前却只能表现的像个孩子:“我已经决定回国了……” “你终于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妈妈当初领养你,并不是要你做一个只会复仇的机器,而是希望你能在一个幸福的环境下长大,现在,已经有了一个男人为你而坐牢,你也应该明白你母亲当年的做法。” 她低下头,这是她的心事。 “妈妈还要我告诉你。”凯瑟琳严肃的说:“那个男人不会有事,我们会安排其他的替罪羊来解决这件事,而且,赵玥已经有点打击过度,大哥也按照计划,帮你以一个低的不可思议的价格收购了她所有的股份,那笔股份是你的,就当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遗产。” “我还是留给我丈夫吧。”徐嘉丽摇摇头,苦笑道:“这些股份我觉得很可笑,我不想带走。” “也好,也不枉费他父亲为了你母亲的事被陷害至死。”凯瑟琳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件事情你告诉他了吗?” “没有。” “这件也对了,让仇恨终结吧。”凯瑟琳有些无奈:“我当初不该把这些告诉你,为什么那么巧,见鬼的,我不该知道。” “别说这个了,已经结束了。”徐嘉丽笑了笑:“我还有一点准备,之后就会回美国。” “好的。”凯瑟琳还想聊聊,忽然身旁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楚天昕的手机,打来的是个座机号码,想必是他了,之前就联络过,他要赶一个饭局,之后会跟她联络。 接起来,果然是他,凯瑟琳打了个招呼便先离开了,留下徐嘉丽一个人收拾残局。 是残局。 当初,赵玥抢走她父亲,害死她母亲和姐姐,当初佟国昌帮忙出力,楚家知情却没有阻拦-,魏英姿那个贱人,甚至帮忙隐瞒。 连带着韩彧家,不过是因为看她们母女可怜,照顾了一下,韩彧的父亲也被陷害致死。 她当初只觉得,她回来了,终于可以出一口气,没曾想,报复了以后,还是一场空。 离开的人不能回来,她失去的反而更多。 韩彧回家的时候,总觉得家里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好像突然间变得很空。 窗户紧闭着,阳台下面的两盆竹子也苍翠欲滴,夕阳像颗火球,照的整个阳面的房间都是暖烘烘的,房间里因为植被太多,显得有些闷。 徐嘉丽不在家,灶台有被人用过的痕迹,他早已经不动手做饭了,她也好像不太会下厨,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也少得可怜。 客厅茶几上只放着一张纸,是离婚协议书。 财产分割写的很明确,所有她名下的国内财产以赠与的形式送给他,他们之间不存在任何共同财产。 协议书上贴着一张便签:“我走了,再见,韩彧。” 这距离她当初说的时间差距很大,看样子她中途放弃了很多事。 韩彧猜得到是什么事。 猛然间,撇到旁边的垃圾桶。 里面躺着一支录音笔。 已经被人砸断。 那天,韩彧动手把房子全都整理了一番,他又重新恢复了自由身,好像一切都重新开始了。 他们的结婚照片被搬下来,收在了床底下。 去跟蒋叔叔和小姨吃了个饭,两位老人一直在询问他太太的事,韩彧暂时没有说这件事。 可能因为韩彧在韩宝宝怀孕时伤了它,它的身体总是时好时坏,产下的两只小狗倒是机灵得不得了,招人喜欢。 晚上,跟小五出去喝了顿酒,喝到烂醉,之后干脆去了小五家,惹得冰冰一面骂人一面通宵照顾他俩。 他自由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韩彧被公司的电话叫醒。 是他那个该死的助理,那家伙能力不错,却是个娘娘腔,公司总传他是同性恋,惹得韩彧跟他还有点不清不白的绯闻:“韩总呦……你在哪里啊?今天有会议哦!” “嗯,我马上到。”今天上午有一场会议,是关于开新的市场调查的总结汇报会议,韩彧竟然忘了。 “也不用马上拉,还有两个多小时呢,我就是怕你忘了嘛!你还可以多休息一下哦!” “我知道。”韩彧已经习惯他这个调调了。 头有点疼,不过还算好,小五也要去开会,冰冰下楼去买早餐了。 真是安静祥和的一天。 早餐买回来了,是豆浆油条,刘记的豆浆油条格外好吃,虽然有点远,但是是小五和韩彧从小吃到大的味道。 chapter.388 冰冰却不吃,单独煮起方便面。 他们夫妻现在感情似乎很糟了,反正小五对冰冰的态度很糟,见她搞特殊,顿时不满的叫道:“你干什么呢!这么多吃的你还吃方便面?” “我闻见那味儿恶心。”冰冰头也没回,也是语气不善。 “我们吃着呢什么叫恶心!”小五重重的拍下筷子:“结婚好几年了,蛋也下不来一个,事儿还这么多!” “你说谁呢!”冰冰回过头来,怒道。 “你说我说谁,我妈我爸前些日子来,给你带了那么多补药,就想让你给下个蛋,怎么喝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有动静?” 越说越离谱了,韩彧连忙劝架:“谁每天都有点想吃的,小五你省省。” 当着韩彧,小五和冰冰也没办法一直吵下去,冰冰煮好了方便面,也黑着脸坐到桌子边。 可能是一夜没睡,她的样子非常憔悴,脸上长着斑,看起来格外苍老。 即使跟韩彧聊着工作上的事儿,小五还是横看竖看冰冰都觉得不顺眼似的,那眼光总像小刀片似的,剜着冰冰。 冰冰刚吃了一口,忽然捂着嘴跑向卫生间。 “我x!”小五见她的样子,又愤怒了:“这又是怎么了?”还好不算泯灭良心,冲着卫生间喊了一句:“你倒是怎么了?有病了去医院瞅瞅去,吃坏什么了?天天吐!” “不用你管!”卫生间里传出冰冰愤怒的声音。 韩彧猛然想到了什么,掐了手里的烟,拽住小五:“冰冰她不是怀孕了吧?” “呃……”小五也想了想。 好像还真是好一阵子没见过她用卫生棉了。 “嘿!”小五立刻高兴起来,冲到卫生间,哄着冰冰:“好老婆,你是不是有了?” “有也不是你的!”他们之间总是白热化着。 “这肯定不能!”小五一听,还真是有了,顿时换了副表情,他倒是一直盼着有个孩子,一来父母总念叨,二来年纪大了,没个孩子确实也不怎么好。 小五哄了半天,冰冰终于肯告诉她,孩子已经四个月了,但因为她总吃不下东西,发育得很慢,小五一听,立刻喜笑颜开的,当即决定把他父母接过来,专门照顾着冰冰。 人家有喜了,一家都高兴着,韩彧也不便继续打扰,忙工作,回了家,以前还有个徐嘉丽,好坏总算自己的太太,现在可真是一点人气都没了。 自从上次林琳把子恒教训了一顿,她现在一直跟林琳斗气。 这孩子似乎继承了林琳倔强的性格,也倔强的要死,真的两天了,都不肯吃饭,林琳去找她,也不搭理她,一直闹。林琳怕她真的饿坏了,只好给楚天昕打电话。 都过去两天了,想必手机也回到他手里了吧。 林琳惴惴不安着,不知道自己在恐慌什么,好像她才是第三者,真怕再打过去,又是凯瑟琳。 还好,他很快接起来:“喂?” “是我。” “我知道。”他认得林家老宅的号码。 “子恒这两天都不肯吃饭……”林琳说这番话时,感到有点艰难,因为那不是他的孩子,可现在,他不出现,她就会闹个没完,那是她的孩子,她很心疼,所以恳求着:“她很想见你……说怕你不要她了……前几天,给你打了个电话,结果你手机好像落在朋友那了,也没有打通……现在已经两天了,她都不肯好好吃饭。” “嗯,我知道这件事。”他冷静地解释:“后来也没见到再打来,我还以为已经没事了,就没再回过去。” “……要不,我现在把电话交给她?你跟她说说话就好……她才三岁……”他似乎意兴阑珊,而林琳也不敢再强求。 “好。”他答应了。 林琳连忙进了子恒的房间,子恒正在偷偷吃零食,她怎么不饿,不过要摆出姿态来,见到林琳进来了,连忙把饼干塞到抽屉里。 她的小动作哪能逃得过林琳的眼睛,她也没计较,懂得吃饭总比真饿着强,把电话塞到子恒手里:“是爸爸。” 子恒立刻眼睛一亮,抓过电话,对着话筒,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爸爸!” 林琳可算是放了心,也不打算继续听他们的对话,那是充满欺骗的语言。 孩子不是他的,他不过是为人比较善良。 林琳出了子恒房间,张伯正等在门口。 手里拿着一份平面图,见林琳出来了,高兴的说:“小姐,画室的位置选定了,你看一下,这个位置很好,附近都是高级住宅。” 林琳是想过,股份给了楚天昕,她也没了收入来源,即使不动产那也是卖空就没有了,自己要收入点才好。 后来就想到开一间画室,她的设想是前面做些下午茶,雇个人去管这个,把她的作品挂起来,一边卖着,也可以一边做个兴趣。 张伯选的位置很好,紧挨着高级住宅,这边尽管寸土寸金,但正好有人想卖这个店铺。张伯已经看过店铺,拍了很多照片,店铺的装潢很清雅,面积很大,林琳也觉得很满意,打算下午去看看店铺,如果合适,余下的安排就交给了张伯,他会差人去弄店铺的事。 过了一个多小时,林琳在楼下看书,子恒飞奔下来,看那样子就是特别高兴了,冲进林琳怀里:“妈妈我饿了!” 真有点敬佩楚天昕,他一个电话的魔力不容小觑。 孩子高兴了,林琳也高兴起来,摸着子恒的小脑袋:“那快去吃点东西,我去吩咐厨房给你做。” chapter.389 “妈妈……”子恒扑到她怀里:“爸爸让我跟你说,宝宝错了,妈妈不要生气……” “没事。”她不会记挂她的错,就像当初林肇川不会记挂她。 子恒又撒了会儿娇,母女俩总算和好了,吵着要抱抱,林琳抱着她去吩咐厨师做饭,子恒又搂着她的脖子,兴奋道:“妈妈,爸爸说他晚上就回来啦!” “爸爸要来?”林琳很惊讶。 “是呀,我想他了嘛!爸爸说他前段时间太忙啦,没空看我,今天有空,就坐着飞机回来啦!” 林琳有一点点说不上来的感觉,他愿意来,她很出乎意料。 楚天昕是下午五点半到的,林琳刚到了店铺的位置,这一代是a市新兴的住宅小区,这片从来属于政府,后来被昌华买了,拆了旧的体育馆,换成了集商场住宅一体化的小区,称得上是全a市最好的位置。 店铺也不错,硬件设施自是不用说了,林琳很满意。 楚天昕打来电话,那厢吵吵闹闹的,是子恒兴奋的声音:“你在哪?” 他还是显得很冷淡。 “马上回去了,有点事情。”电话里也说不清,她也打算告诉他这件事:“你已经到了吗?” “我在家了。那先这样吧,路上小心。” 彼此还是心存芥蒂着,林琳只是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好像他们之间,已经再无挽回的可能。 是啊,如果他签了字,他们已经离婚了。 晚餐已经准备好,楚天昕抱着子恒跟张伯闲话家常,亲切的仿佛他们没有芥蒂,而他的冷淡,似乎只是为了给予她。 林琳不想多心,也坐下来,在孩子和外人面前,都伪装着,尽管亲密不在,仍是客气又温和的样子。 好像他们从未那么激烈的争吵过,好像那些事都没有发生,好像他们两个人只是结婚太久了,没什么激情了。 林宅因为太久不用,花园里长满了杂草,现在正在派人清理,隔着餐厅的窗户望过去,外面总是一片萧索似的。 餐厅的那座古钟早就已经不走了,滴答滴答的卡在某一个时辰,再也没有动弹过。 当初搬到b市时,林肇川没有带走它,它也老旧了,就如同尘封的记忆,再精准的元件,一样不可避免的错。 子恒一直缠着楚天昕,晚饭过后,拉着他跟她去后院拔草。 后院的野草很茂盛,夹杂着一种不知名的小野花,黄色的,还没有指甲盖大,子恒管它叫太阳花,因为它看起来像故事书里的太阳。 林琳没什么事,去泡澡打算休息。 她应该能好好休息一天了,不可否认,楚天昕在这栋房子里,她就出乎意料的可以好好休息。 他回来了,她就觉得很安定。 尽管他们现在彼此都是冷漠对待,尤其是他,更冷漠。但只要他在,她就有一种莫名的安定感。 很多事,她怪他,怨他,憎他,却离不开他。 从c市搬回来以后,林琳把头发也做了,之前在意大利,一直没怎么弄,因为忙孩子,一回来林氏就出事。后来稍微做了个卷,林琳总有种情节,好像做了头发,那些糟糕的心事就全都没了。 被药水强力弯曲过的头发带着一种微微的枯,尤其是发梢,尽管一直在努力保养,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了受伤的干枯。 林琳谨慎的敷着发膜,上精华,又洗了,还是觉得收效甚微。 坐在镜子前面,擦拭着头发,发现自己的脸型又尖了一些,似乎不是瘦了,而是又长大了一些,她已经二十五岁了,总觉得女人二十岁才是最美的年纪,她如今二十五岁了,沉浸在跟他破败的婚姻里,面临着一无所有的恐慌。 只觉得累,十五岁时,她用了一个五年,整个青春,付出在一个最终还是丢弃她的人那里。二十岁时,她又用了一个五年,栽进了一场错误的婚姻。 他们明明都是很好的男人,为什么?总会伤得她这么深。 林家的老宅,从林琳有印象起,林肇川就格外喜欢薄荷,是那种可以养殖的,每个房间都有一盆薄荷,绿色的叶子,总散发着一股冷冰冰的香气。 皱巴巴的小叶子,好像嘴唇的纹理,摸上去,带着一种淡淡的涩然。 “薄荷……”她喃喃自语,好像很多事她都不清楚,譬如林肇川为什么执着于这种只会散发冷漠气味的草:“他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呢?” “它代表永不消逝的爱。”身后,有个声音淡淡的传来,他就像薄荷的味道,总透着一股冰冷的雅致。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如此冰冷。 林琳怔了怔,手臂垂下来。 镜子中,清晰地反射着他的样子。 楚天昕站在浴室门口,站在她身后,就好像当初他们结婚时,有一张照片,摄影师要求她坐着,他站在她身后,以一个微妙的姿态,轻抚着她的头发,然后利用镜子的反光拍摄下来,极力追求一个很生活,很恩爱的场景。 “薄荷的花语是愿和你再次相遇,请再爱我一次。代表了追悔和遗憾。”他欺近她,猛然板过她的脸,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带着一股浓郁的伤感:“如果我真的成全了你,你会不会觉得追悔?觉得遗憾?” “我……”她会不会? 她不知道,似乎他迟早都要离开她,林琳好像早预感到了。 他带给她的陪伴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她开始准备习惯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你不会。”他说得很认真,有点咬牙切齿似的:“你从来学不会后悔。你从来都只知道把变坏的扔掉,从来没想过为什么……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为什么? 是啊,她也许真的没想过。 chapter.390 “我承认我不够了解你。” 她试图转过头,不去看他,不是子恒缠着他么?他怎么又出现在她身边。 楚天昕的手却使了劲,捏起她的下巴:“你不是不了解我,否则你想不出这句话。”他轻笑:“你是太了解我了,却总觉得我应该不是你了解的那个样子。” 她说不出话来,也知趣的不想再说。 “我有时候真想就这么成全了你。签了字。离了婚。一了百了。”他好像对她有许多怨言,而这样的怨言,林琳根本不知他从何而来,她不想挣扎,不想理论,情人之间不能谈判,谈判只会谈崩。 他们谈崩了多少次,她不想谈,只想要一个结果。 就像他说的,能一了百了的结果。 “可我有时候也在想……”他忽然松开对她的钳制,俯下身来,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她无法继续忽视他,纵使声音低的像是耳语的呢喃,她仍是清楚地听到他说:“我爱你,又为什么要放过你?” 下一秒,他的唇已经覆上来。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他的唇很温暖,就像他的人,总是温柔平和的,而她有太久,没有见过他像这么温暖。 当他冷的时候,她总有种错觉,或许,他早已经不属于她。 一个晃神,她已经被他抱在床上,每一个步骤都是温和的,他们终于走过了彼此都在临界点的疯狂,显得平心静气,连语言都温和的近乎没什么感情。 林琳有点被动,因为未来好像一下都变得不能预知了,因为她再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真的会离开她。 越温柔越放肆,这真是一种折磨。 突然,有人敲门,急切的敲门声,是子恒的声音:“妈妈!爸爸?” 带着哭腔,好像又担心,又害怕。 其实是小孩子太多心,他即使抛弃他们又如何,那才是更加顺理成章的事。 林琳挣扎着起身,要推开他去找衣服:“子恒在外面。” 她本来也觉得,他们再ml,似乎就违背了一些东西,譬如没有感情,为什么还要发生关系,总觉得,即使在婚姻之内,如果已经不能相爱了,继续做,也不会再有爱。 两只手却被楚天昕按住,他微微喘息着,气氛并不好,她也不配合,他不是不知道。 “你能不能心无旁骛一次?”他认真的看着她。 “她在哭……”林琳软弱的解释。 她年纪越大,越发的软弱起来,好像能够妥协的越来越多,从前的果断总是错误的,因为太坚持自己的要求,所以吃尽了苦头。 这让她渐渐变得软弱了,那种愚蠢的勇气,早就已经被磨灭。 他冷哼,随即,又狠狠的使劲,疼的她眼泪几乎要掉下来,所有的反抗全被咽下,只能听着敲门声越来越大,最后渐渐消失。 家里这么多人,肯定有人去哄着子恒,可是孩子心里会不会因此而受伤。她在乎,他不在乎。 她只觉得又冷又疼,即使他已经放柔了全部动作。 好像怀里抱着一块冰,冻得她整个人都是疼的。 楚天昕终于肯稍稍放过她,轻吻着她的睫毛,那里挂着泪珠:“别哭……”他哄她。 林琳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哭,哪里知一听到他这两个字,凝结在睫毛上的泪水忽然就掉下来了。 多狼狈,他在她身上,控制着她,她不能动,只能任由眼泪模糊着双眼,留到枕边,是难受的濡湿。 楚天昕一直没有吭声,也没有离开,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他低下头,似乎想吻她,林琳微微侧头,这是她能做的最大幅度的动作。 他便没有进一步要求,看着她躺在那里,因为压抑,因为胸腔被压着,她只能低低的啜泣。 那眼泪,却一直都没有停止的意思,好像永远都流不尽。 她没有埋怨他。 只是一直默默地流着眼泪,却也没有再看他。 “别哭了。”他好像终究还是有担忧,伸手擦拭着她的脸:“别哭了,好不好?” 她没有理他,不是负气。 只是觉得心里全都冷了,好像到达临界点,她突然明白了,他们完了。 他终于翻身到了另一边,又把她紧紧揽到怀里,她几乎不能喘息了,也没有挣扎。 “不哭了,好不好?”他胡乱的擦拭着她脸上的泪迹,为什么要掉眼泪?该掉眼泪的人明明不是她,她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她一掉眼泪了,他整个人都慌了。 他以为他已经不爱她了。 因为这个人不值得。 “别哭了,宝贝,对不起……”他终于又肯哄着她了,在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么可笑的时候:“我去给她开门,行不行?” 他紧紧地搂着她,好像真的怕失去她。 多可笑,他纵使抱着她,可她仍是冷的。 林琳只觉得冷得要命,整个人都是僵硬的,控制不住眼泪。 “我恨你……”她呜咽着,忽然好像疯了一样,死命的打她:“楚天昕!我恨你……” 他任由她打他,只是把她箍得更紧。 她有点歇斯底里,忽然又觉得这样的语言都有些毫无意义。 “我也恨你。”他说。 微弱的灯光下,他的脸色很模糊,她看不清,他说恨她的时候,是不是跟他哄着她,叫她别哭时,是同样的神情。 她还是一直哭,她哪来那么多委屈?这让楚天昕有点挫败,他确实折磨了她一次,不过一次而已,她怎么委屈成这幅样子。 他又吻起她,含住她的嘴唇,因为哭泣了很久,她的嘴里又湿又滑,让他很轻易地就能吮吸。 她说她恨他。 chapter.391 这让她完全透不过气了,手脚并用的挣扎,她终于不哭了,因为哭不出来,连呼吸都不能够了。 他却丝毫不打算松开她,修长洁净的手指一路探下去,她恨他又怎么样,他们彼此憎恨,彼此厌恶,走到这一刻,彼此居然还是对对方有感觉。 至少身体还有。 也许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们都觉得索然无味了,才会顺理成章的分开。而现在他能感觉到,她的体温渐渐升高了一些,细腻的皮肤上,晕染了一抹潮红。 林琳想要推开他,反而显得欲拒还迎,他却忽然停了停,探过身体,伸手按量了床头能开的开关。 一时间灯光大亮,床头的几盏灯散发着不同的光晕,他们被暴露在灯光下,林琳连忙伸手遮住眼睛,楚天昕拉开她的手,看着她,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这几年,我从来不知道你到底心里想的是什么。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了。” 他的手指,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他的声音静静地,带着一种苍白:“你有没有爱过我?就像爱那个人一样。” “没有。”她干脆地回答:“我不爱你,我只是利用你!我只是当初想要这个孩子,因为孩子不是你的,我也觉得不会是你的!我跟你才上了一次床,怎么想都不是你的!这些年我一直想着要回到他身边,所以我迫不及待的想跟你离婚!我喜欢他,我爱他,我从来没爱过你!”她有点咬牙切齿:“楚天昕,这样够了没有?” 他不吭声,眼睛很明显的凌厉起来。 任他修养再好,也是要发火的。 他狠狠的贯穿她,完全不留情面,林琳只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撕碎了,却没来由的,有点开心。 怎么,听到这种话,他还是很愤怒? 她想笑,他不是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这些都是他丢给她的帽子。 他没有再吻她,好像野兽一样,只为了发泄最后那几分钟。 突然,林琳觉得肩头一痛。 他咬她。 原本以为像他这么自矜的一个人,应当被她气得干脆离开了。他却一直一直疯了一样的要她,林琳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碎了,浑身又痛又累。 起先还尝试着推他,后来干脆觉得无力了。 整个人昏昏沉沉,甚至后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昏过去,还是睡着了。 总之,无梦,好像死掉那么苍白。 朦朦胧胧中,好像见到父亲,只是一个背影,他也没看她。从小,父亲有空就会跟林琳说起来。他们这样的家庭,以后谈恋爱很受限制,因为她很难选择到一个,不贪图林氏,又能不卑不亢的男人。 而她总要嫁出去,可那个男人是否真心待她,要等到他们老了,甚至老的走不动路了,才能确信。 他总说,女孩子就要像个女孩子,所以从小,她喜欢穿什么,喜欢怎么打扮,他从来不插嘴。就连她偷偷化妆,被老师发现,通知了他,林肇川也是一笑置之,他对老师说:“我这是女儿,女儿不化妆,难道还要儿子来化?” 她不知是想起的,还是梦到的。 她只知道,她这一生,因为爱过了两个男人,全都摧毁了。 如果她爸爸知道后面的事,该有多心痛。 如果林肇川还在,她就能问问他,至少,到了现在这一刻,她即使错了,他也会站在她前面,替她遮风挡雨,不会容外人欺负她。 不管子恒是谁的孩子,她就算不占理。他也会站在她这一方,不会让人抢走他们家的林氏,不会让人伤害她的女儿,甚至,她什么都不用做,一切都有林肇川去周旋。 就算不能,他卧病在床,他至少可以帮她想想办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不知道该相信谁。 好想,就这样,她一觉醒来,仍然是这栋宅子,被王婶叫醒,到楼下餐厅,那座古钟仍在走着,父亲坐在餐桌前,她不能造次,但也可以偶尔顽皮一下,然后,她被张伯送到学校,用的是那辆她从小打败了无数小朋友的奔驰。 她想起她在年幼无知的时候,总喜欢缠着楚天昕,那时候楚天昕其实看上去有点烦她,但她总有办法让他笑起来,她会出洋相,会讲无聊的小笑话,有的甚至有点低俗,但她又不懂。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总能看出来,然后坐在一边玩自己的,等他想玩了事情,发现她在抱着洋娃娃自娱自乐,就会来好像是取笑她,又好像是无聊的没话找话。 他们一起上课,其实是她坚持等到他下课,然后他们一起回去,她在路上看到一只脏兮兮的小猫,它那么小,最多两个月,却已经不会走路了,瘫在那里,楚天昕把它抱过来,用外套裹着,带回家,他们一起给小猫洗了澡,治了伤口,每天,总有一只大猫在窗子上面探头望着,后来,楚天昕说这只大猫是小猫的妈妈,放了它去跟母亲团聚。 那时候,一切总是那么美好,他的房里总是有种玫瑰的香气,连同他的人,都好像是童话里的王子,他那么好,好到让她以为,他永远不会离开她。 朦胧中,有人轻轻拍着她,轻吻着她的眉心,好像好久以前,有个人总喜欢这样,趁着她睡着,以为她不知情,悄悄吻她。 也许,他是觉得,这样的感觉会很幸福。 而她似乎走过了太远的路,猛地一回头,才发现,隔着漫长的光阴,她当初的幸福,带着一种不能预知的怨愤,已经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她猛然张开眼。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床还是那张床。 她能留住的美好,原来只是黄粱一梦。 脑袋下面枕着一条手臂,她张开眼的时候,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楚天昕看着她,眼里有点担忧。 chapter.392 身体还在疼痛,又酸又麻,她试图离他远一些,因为他下手这么狠。 他一向温和,为什么这么伤她? 他终于躺下来,把她揽进怀里,轻柔的,怕惊吓了她,她这么怕他。 “梦到了什么?”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带着一点点叹息:“你一直在笑。” 林琳只觉得心里狠狠一痛:“什么也没梦到。” “我刚刚躺在那里,突然听到你在笑。”他自顾自地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苍白和沉郁:“我以为你会哭,可是你一直在笑,这几年我也不是没有见过你笑,可你从来都是抿着嘴,就像我们小时候受到的那种教育一样,不会发出声音,不能露出牙齿,可是你刚刚……” 他忽然沉默下来,半晌,才说:“好像是因为我……让你再也不快乐了。” 林琳沉默着,什么也不想说。 她不是不快乐,也许她很快乐。 可她觉得很孤独。 因为她不敢相信他,因为就连他,她都不能确信,他是不是还爱她。 “对不起。”他不知是为了什么在道歉。 “没什么,我活该。”她回答。 “刚刚我看着你,我就一直在想,你那时候跟我说,我的事我什么都不告诉你,你还在怀疑我想要你的股份,我承认,我很希望你能一无所有,好像这样你就会留在我身边,我很怕你走了,可是你……好像从未担心我离开你,也或者,我离开了你,你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你早做好准备分开了。我知道,你也没有信过我。”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们在一起让你一点值得留恋的都没有,就再拟一份协议书,我们签字吧。” “至于林氏和传城,虽然互相参股,但是要分开也不难,不过双方都有点损伤是难免的,你的东西是你的。至于子恒,你不用担心,子恒是我的错,并不是你造成的,不会对你有影响,离婚之后我会澄清这件事。” “那你呢?”她终于开口。 “我?”他苦笑:“我对经商本来也没什么兴趣,尤其是在国内,你可能不知道,在国内做个商人挺无趣,我妈既然喜欢,就让她在传城吧,我爸也是这个意思,我打算去国外,至于做点什么还没想好,总之放松放松。” “美国?” 他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如果有事业,美国不错。” 林琳没来由的冷笑了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 “我跟凯瑟琳什么都没有,我们只是朋友,从前关系就很好。”他解释。 “我管你们是什么。”她推开他,冷笑:“我又没有抓到什么。” “琳琳,我们的事是我们,跟她没有关系。”他无力的辩解。 “你说了这么长,先是说觉得我跟你在一起不快乐,我没给你安全感,又说你同意离婚了,打算去美国,嗯,你的说法挺不错的,我同意,就这么定了。”她不知哪来这么大火气。 “你……”他还试图说服她。 “对,一切其实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事情搞砸了,弄到今天这步田地,我问你,如果我说我不离婚呢?我反悔了,你会怎么说?” “那就先不离。” “看吧!”她尖酸起来:“不久之前你比现在坚持多了,你现在说的是‘先不离’,你这一步棋走得真好,难怪我小时候跟你下棋从来都赢不了。你可真聪明,设了个局让我跳,你跟凯瑟琳到底什么关系我不想追究了,因为离婚是我提的。”她坐起身,焦头烂额:“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好事?手机都落到人家那了?她知道你结婚还有孩子了吗?哦……我差点忘了,你老早就知道子恒不是你的孩子,你的朋友当然有理由不知道,子恒对着话筒喊了半天爸爸,人家还不知道是谁。” 她的脸涨的通红:“你放心,我们明天就签字,我也会跟子恒说清楚,她亲生父亲到底是谁,让她别总想着缠着你。” “凯瑟琳对你说了什么?”他似乎听出了什么,她提到凯瑟琳好像很敏感。 林琳不吭声,如果没有今天他的这番话,林琳不会自作聪明的怀疑到凯瑟琳。 而她也总想给他已经不爱她找一个理由。 “多可笑……我反而现在不想离婚了。”她自己都佩服自己怎么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自己话音刚落,就有冲动想抽自己一个耳光。 “那就不离。”他伸过手,拉着她的手臂,想让她别这么激动。 “那你岂不是太忍辱负重了。”林琳尖酸的笑起来:“我这么折磨你,我还是人吗?” 他松开手:“那你想怎么样?”声音都冷了不少,好像他也动了怒:“你不是也想在a市开画室?我人在b市,我跟你的房子在c市,我们结了婚你就去了意大利,现在你的画室开在a市,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片商圈现在在谁的名下,这件事你问过我的意思么?” 林琳想说她真的没有注意过,因为这件事几乎都是张伯在安排。 可张伯看样子也只是考量了一下商业利益,并没注意那片地在谁名下。 她跟那个人什么都没有,又何必总是避嫌? 况且他看样子也只是在找理由。 “反正你怀疑我跟韩彧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还能说什么?我现在觉得我当初应该选他的,毕竟是我第一个男人,现在想想其实当初也没什么非要分手不可的事,我以前多爱他,他也爱我,那时候咱们都单纯,现在,你跟我两个人,都已经扯不上单纯了,到了这一步不也是互相咬着。” “我想我们还是不要谈了。”楚天昕受不了了:“我发现,我跟你不能谈,谈了,只会谈崩。” “我也发现了,所以你告诉我你的决定就可以了。” 他半晌没吭声,许久,才下定决心似的说:“离婚吧。” 他的态度很认真,楚天昕一直是个随性的人,多难得,他这么认真。 “好。”林琳心痛的答应他。 他们真的过不下去了,不是吗?彼此都觉得对方错的离谱,也许他们的婚姻本就错的离谱。 chapter.393 终于,彼此无言。 还吵什么?都已经决定要离婚了。 天一亮,楚天昕便穿上衣服匆匆飞往b市,临走前,他征求她的意见:“离婚协议书你可以再给我邮寄过来一份,至于股份让渡书还是没有必要了,我们好像没什么共同财产,有也给你好了。孩子给你。” “林氏现在出了这么多事,我还是不建议向外界公布我们离婚的消息。”林琳也说,态度理智而现实:“我想等一阵子稳定了再公布这个消息。” “怎么样都好,过一阵子你就选一个合适的人来接班,你应该知道……董事会现在对我还算支持,不过决定权在你。” “林氏的经营权依然给你。” “我没有兴趣。”他淡淡的说:“做到年底,我就离开。” 林琳只好说:“随你了,协议书我会尽快寄给你。”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终究看着她,半晌,才开口:“你爸爸的忌日是今天吧?” “嗯。”她点点头:“等下我去祭拜。” “我陪你去。” 事实上,他们结婚这些年,她倒是很少能在父亲忌日的时候赶来,倒是楚天昕,总是雷打不动的在各种节日和忌日去拜祭林肇川。 林琳于是点点头:“好。” 林琳的父母合葬在一起,就像他们的人生,没有人理会他们活着的时候如何的仇恨彼此,他们死了还是要被合葬在一起。 楚天昕开车载她到了墓地,最近,父母都不大管他们之间的事了,纵使是魏英姿,她也明白,他们之间的轨迹已经错的太过不堪,她希望如此。 这天,天气特别好,阳光亮的几乎要闪晕林琳的眼睛。 从前,林肇川来拜祭亡妻的时候,总喜欢带着茶花,那种白的几乎透明的花瓣,他总觉得那更加适合她母亲。 楚天昕也知道林肇川这个习惯,在去的路上挑选了茶花,那样娇美的花,被包起来,一直送到墓前。 合葬的墓碑是连在一起的,照片都放在一起,林琳最后挑选了林肇川私藏的结婚照片,那时候他们都多年轻,她总觉得,林肇川日后的日子,总能证明,在结婚的那一刻,听到主礼牧师的宣言,他是否也带着一点神圣? 而林琳真的没想过,她第一次同楚天昕一起来拜祭父亲,竟是她跟他商量好离婚的当口。 是不是第一次,他们肩并肩的走着,却没有牵手。 守墓的老人已经不在了,换了十几岁的男孩,见到楚天昕来了,好像跟他已经很熟稔:“楚先生,又来看你外父啊?” “嗯。”他的笑容有点疲惫:“这是我太太。” “啊,是林小姐,你好。”他笑着打招呼,看样子,守候着一片灵魂,他太年轻,还没觉得寂寞。 “你好。”林琳也笑了笑。 楚天昕将来时候买的一些礼物送给守墓人,这几乎是个规矩,活着的人总怕去世的人寂寞,被人欺凌,而守墓人,似乎收了他们的礼物,就会额外的关照他们的亲朋。 但……他要怎么关照呢? “那我们先进去了。”楚天昕客气的同他打了招呼,忽然拉起林琳的手。 十指相扣,他向来喜欢这个动作,因为这样显得更加亲密。 林琳没有拒绝。 在夏日的阳光中,他仍是一身白色的衣裤,这样的颜色几乎陪伴了他一辈子,而也许,等到他离开了她,他也会有权利选择新的颜色。 “爸……妈,不知道你们过得好不好,但是我很好。”她真的很好,也许这样才是对她最好的结局,而她只能选择很好:“子恒很乖,但是她太小,所以我没有带她来,我和……我和鑫鑫都很好……” 她有点说不下去了,对着父母的照片撒谎,远比对着真人要困难得多。 也许,她没有撒谎,因为他们真的都很好,不过这种好,是各自的好,而不是在一起的好。 林琳沉默下来,楚天昕一直沉默着,是的,没了她,他也没什么要对林肇川夫妇说的话。 有种寂寞的气氛,终于,还是林琳觉得自己的情绪实在是糟糕,而没办法继续说下去。 原谅她,她要离婚了,即将面对一个人的生活。 而陪伴她前来拜祭的这个男人,也将离开她。 林琳默默抽出在他手中握着的手。 楚天昕只觉得整个手心都变得空了下来。 一直走到泊车的地点,楚天昕拉开车门,才发现她老远就站住了。 “我自己回去吧,再见。”她开了口,因为距离太远,而显得声音带着一种惶然的不真实。 夏日的阳光张扬的洒满她的全身,将她身上的雪纺裙子照得更加明亮,她眯缝着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的颤抖着。 那一刻,他觉得她非常美丽。 这让他以为,他终于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楚天昕太久没有回应,像是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再见……”她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我送你回去吧。”他听到自己说:“这边不好拦车,况且……”他找到一个借口:“作为男士,应该送一下女士才算礼貌。” 她愣愣的看着他,许久,才轻轻的点点头。 还像从前一样,她坐到副驾驶上,车上是淡淡的薰衣草香味,这香水还是她买的,当时很喜欢这个味道,现在才觉得不太适合楚天昕。 她扭过头看他,他一脸的专注,似乎真的是在送一位“女士”,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就像往常一样,他伪装的恰到好处。 红灯。红灯。红灯……一路的红灯,终于盼到一个绿灯。 就好像他们的感情,总是红灯,总是一直喊“咔”。 这是一段遥远的路。 一如多年前,她在情人节被他拐走,跟着他跑去吃鱼,那个午夜,他们在一辆车上,有如私奔一般。 她难过的眼泪都流不出。 “过几天你把协议书寄给我,然后剩下的就不用你再操心,剩下的手续律师会去处理。”他忽然开口,目视前方,淡淡的说:“签了字就算离婚了。” “嗯。”她点点头。 气氛一时尴尬,他随手打开车载音响,电台仍然繁荣着,因为夏天了,人们都显得不那么疏懒。 那里面播着一首十分老旧的歌: ……我败的狼狈,你胜的高贵, 命数既定,我是绯色绝恋装点你身外。 如何要我颠情倒爱,令你憎我如死仇; 如何要我逆时转空,令我淡你如陌路。 陌路是末路,死仇是情仇, 我用狂恋,勾勒啼血的流莺…… 这首歌他们都听过,五年之前的歌,早已经过气的没影。但听电台的意思是,因为罗文婕的死,因为安瑞晨的明示,好像这首歌又重新火了起来,她死了,反而真正的火起来。 也许因为她死了,这首歌听的有点渗人,在空旷的万青路上,这条路,在a市从来都是一个听到名字就令人惧怕的地方,因为它的东侧就是火葬场和墓园。 chapter.394 楚天昕微微皱眉,关小了音乐。 “你还恨她么?” “早已经不了。”他看样子已经猜到她知道了一些:“很多事都不是她的错,错在我自己。” “我们结婚的时候,她还送来了结婚礼物呢。”林琳想起那把扇子,只觉得真是有种被人料中的挫败感。 “哦?”他苦笑:“送了什么?” “扇子。白绢扇子。”她说:“上面还题了一首血琳琳的词,写的是:画阁归来春又晚,燕子双飞,柳软桃花浅。细雨满天风满院,愁眉敛尽无人见,独倚阑干心绪乱。芳草芊绵,尚忆江南岸。风月无情人暗换,旧游如梦空肠断。”她背得很熟。 楚天昕怔了怔,这首词,是欧阳修的蝶恋花,如果他没记错,被描写的这位,是个感情世界很不如意的女人。 “你怎么没告诉我?”他问。 “她诅咒而已。” “是啊,没想到被她说中了,我还果真把你换了?”他轻笑,带着微微的暗讽:“现在忽然提起这件事,是不是想告诉我,罗文婕多么了解我?” “是啊。”她也苦笑:“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决定,可能就是嫁给你,但最错的,可能也是这个。” 他似乎听出了什么,可她早不是那么会把自己的心剖出来摆在台面上的人。 终究,楚天昕什么也没来得及说,林琳已经开口:“我自己进去吧。” 原来,已经到了林宅大门口。 “嗯,我走了。” “再见。”她又补充:“路上小心。” “嗯。” 她站在大门口,看着他的车绝尘而去。 远远地,一直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后来,楚天昕回家坐了坐,径直去了机场。 张伯发现子恒一直闷闷不乐,提议将她送到幼儿园去,林宅旧址附近同龄孩子不多,子恒的情绪又一直不好,而林琳又没有太多的情绪再去管她。 她不敢承认,她有点恨子恒,恨她为什么不是楚天昕的孩子。 而这一切只能怨她。 张伯精心选择了幼儿园,是a市现在最好的幼儿园,也是借着名扬的名头,听说名扬的主要投资方已经换了人,同时又建起了幼儿园,靠着名扬的名气,幼儿园也主要是a市中的贵族子弟,安全是不错的,教育也不错。 这一切都是管家张伯在安排,林肇川在世的时候,一切就是张伯在安排,现在林肇川走了,也是张伯继续打理林琳和子恒的生活。 画室很快便安排好了,不过一个多月。 楚天昕没有消息,只听说林氏在他的重新介入管理,变得安稳了许多。 贺敏晶一行人又被他重新聘用,连乔叔也说,还是楚天昕比较得人心。 林琳渐渐忙碌起来,先是张伯介绍了个亲戚的女儿,刚刚十九岁,也是很踏实的类型,长得也是人中之姿,林琳专门要她管理前面的饮品,饮品不过是个噱头,主要是些茶水咖啡饮料,最常用的口味就好,那东西很容易,传城有御用的茶叶公司,不知从什么渠道听说林琳要开这样一个店铺,主动上门来联络茶水,倒也省了许多事。 林琳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名气,其实她现在最好的归宿应该是拿着学校的导师推荐函应聘到大学里面去,但她好像并无兴致,只觉得开个店铺,赔赚暂时不想考虑,只是忙一忙就好。 韩彧真是越来越有名了,尤其是在a市这边,林琳现在偶尔去店铺转转装修的进度,邻居是一家烟酒行和一家婴儿服饰店,两位老板都是常年守在店铺,偶尔见到林琳来,互相聊一聊,得知原来这片的业主真的是昌化集团。 听起来真是可笑的要命,不过韩彧现在产业繁多,恐怕他也同她一样,很多都是中间人交易,想必,不过是一种巧合。 她不愿搭理这种巧合。 一切都重新平静下来,林琳只觉得累,好像从她十五岁以后,一切都开始变得累。 难得的休息日,向晴结婚以后便辞了职,这些天传来好消息,似乎是怀孕了。 欧阳逸很激动,无奈他的工作太忙又太重要,还好家里有不少人,都捧着向晴,当个宝贝一样哄着。 向晴的大哥比她大十几岁,早已在国外定居,父母也被接过去,能见面的时候并不多,不过现在,父母得知向晴怀孕了,还是高兴的赶回来。 最近娱乐圈最热的消息似乎就是安瑞晨的新片,前些日子,似乎他沉寂了一段时间,因为罗文婕的去世,也是被众说纷纭。还好,斯人已逝,再也没人埋怨他喜欢她这件事。 这些年,安瑞晨也是三十几岁的人了,很难得的没有绯闻缠身,他倒是有一点好,至少外界看来,他从不利用女人上位,与女明星、女富豪的绯闻少之又少。 闻听罗英霆因为罗文婕的死主动自首,但被警方判定无罪释放,赵玥听说去了美国,一向对赵玥孝顺至极的罗英霆却没跟过去,而是留在国内,听说代理了间服装店,就在a市,但林琳没见过他。 一切都沉寂下来了,林琳的日子也过的极其简单,闲下心来,打算出点新作品。 成名与否并不重要,她当初也并非是为了成名才选择绘画。 张伯的远房侄女名叫琪琪,琪琪是个很乖巧的女孩子,店里通常很闲,她便坐在柜台里读书,林琳也懒得管她,事实上她也不常去,因为画室里没什么事做。 这天,林琳闲来无事,去画室转转,见到一个男孩子站在柜台边,端着一杯饮料,跟琪琪聊天。 她年纪小,性格也腼腆,见到林琳来了,还是很紧张:“林姐姐。” 反正没生意,附近不少快餐饮品店,林琳这种店铺也抢不到什么生意,员工闲聊她也不怎么关注。 “你朋友?”她笑了笑,比起这两个孩子,她似乎成熟太多了。 “嗯。”琪琪点点头。 那个男孩子的穿着打扮都十分普通,一看就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林琳笑着点点头:“朋友来了就好好招待一下,我先进去了。” 不一会儿,琪琪也跟进来。 满面都是紧张:“林姐姐……” “嗯?” “十一号,我可不可以休息一天?” “十一号?”她没什么事:“没什么问题,不过,你是有什么事么?” “那天是七夕……”琪琪小声说。 哦…… 七夕。 chapter.395 林琳又想到外面那个男孩,她才十九岁,正是谈恋爱的年纪。 夏末秋初的天气,泛着微微的冷,纵使是a市,也许七夕将近,也总是淅沥沥的下雨,就像今天,是个大阴天,路面湿滑,逛街的人也是稀稀拉拉的少。 林琳同意了七夕给琪琪放假,毕竟,她现在没有男人,琪琪有,尽管是个很普通的男人,但能陪她过七夕,林琳有心成全的。 这么好的日子,不该加班的。 七夕这天,从早到晚的,天一直阴着,也不见下雨。 小五陪着冰冰去产检,路面湿滑,她前些天跌了一跤,肚子总是有点疼,伴随着出血症状,医生说孩子有点危险,需要立即保胎。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韩彧也没什么事,小五总嘲笑他是苦行僧。是的,稳定的男人才有心情乱搞,小五比他稳定,有个稳定的女人,有个稳定的家,还有即将出生的孩子,也令他的生活更加稳定。 也许小五常常感觉到乏味,但至少,他拥有的,都是韩彧求之不得的。 韩彧就没有心情,因为他连个女人都没有。 还未到家,娘娘腔的男助理打来电话,告知他九点钟还有个应酬。 韩彧记得,不过不太想记得。 只好先不上楼,现在不过五六点钟,楼下许多餐馆可以让他将就一顿。 也不知何时,楼下新开了一间店铺,他知道这是他的地盘,而他也没什么空闲关注这些小店铺,甚至不太清楚这间店铺到底是个什么性质。不过,它的装潢非常与众不同,十分的清淡,门口是细密的珠子门帘,淡淡的粉,透着一股暖。 这个季节很好,它门口开垦了很小的一块地,里面做了一个小架子,种的竟然是葡萄。有一种葡萄叫玫瑰葡萄,小的要命,吃起来却格外的甜,葡萄皮也是可以吃的,而且带着一股天然的玫瑰香气。如今的季节,小葡萄已经结了果,不过还未真正的红起来。 相比其他店铺的灯红酒绿,人头挤挤,而这间没什么人的店铺,尽管占地面积还算大,却显得太平庸了。 韩彧竟一眼便注意到它。 他停好车,怀着一种莫名的好心情,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店铺里面也是有点乏味的,蓝白的椅子,圆桌是淡淡的灰白暗纹,桌上的摆台很小,小小的花盆,里面是薄荷。 难怪,这间店铺里都透着一股凉凉的薄荷香气,也许这气味太冷漠,所以这店铺的生意这样糟。 薄荷旁边摆着台卡,看样子也有点迎接七夕的味道,台卡是塑封的,里面是关于情人节的插画,是他小时候常见到的小娃娃接吻图,看样子,这间店的店主跟他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一共不过三张桌子,在空落落的大厅里显得十分零散。 乱七八糟的装饰倒是许多,书报架,许多的盆景,最多的还是画,收银柜上都被人做了一副大大的画,像是涂鸦,也是白蓝的,却抽象的要命,韩彧是个认真的人,他看不出那些东西画的是什么。 然后,在琳琅满目的画作中,他终于看到了它。 事实上,他该早点注意到它的。 也许因为,这幅画在通往后区走廊的道路上,几乎占满了整面墙,它的位置十分隐蔽,那里很暗,外面的天色是阴沉的,这让那条走廊的角落显得更加阴暗。 韩彧走到那幅画面前,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 越来越近,他下意识的放柔脚步,怕惊扰了它。 作品右下角毫无悬念的贴着个标签:《暗香浮动》。 这一定是假的,韩彧想,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他却仍是颤着手抚上了画布,像是在找什么。 忽然,指尖像是遭到雷击一般,嗖的收回来。 他不死心的再次摸到那里,果然有个他所熟悉的,小小的凸起。 那是他装裱的失误,唯有他自己清楚,也不会忘记。 韩彧深深地吸气。 忽然听到身后有个柔和恬淡的声音:“先生,你……”声音戛然而止。 他回过头。 隔着走廊里大大小小的画框,他站在那幅《暗香浮动》前,看见是她,顿觉这些年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画框边小小的射灯投影在画中拥吻的暗影,似乎在讽刺他时隔多年之后又遇到旧情人,从而如此手足无措的样子,是多么的可笑。 而韩彧却只觉得,他以为已经碎成细粉的一颗心,在再次见到她的这一刻,又活过来。 她站在大门口,一只手还掀着珠帘,维持着那个姿势,半晌,都没有动弹。 韩彧不禁揣测起来,这间店的主人是不是她? 如果是,那他在这种境况下遇到她,那真是巧合的不可思议。 今天可是七夕,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而他们相遇了,如此的巧合,这几乎是上天注定的安排。 最终,还是林琳先打破了僵局。 “好久不见。”嗯,是惯用的开场白,因为她以为她将再也见不到他,他们的缘分,从分手的那一刻起,早就已经断了。 韩彧也点点头:“是啊……好久不见。” 又是两年多了,如果干脆这些年一直没见面,也许没什么,而上一次,他们的情形真是糟的要命。 之后,又沉默下来,他怎么没有要走的意思? 正尴尬着,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 林琳被吓了一跳,顿时钻进店里,再回头,才发现外面已是倾盆大雨。 这天,阴了一整天了,就连下场雨,也是这么惊心动魄。 隔着透明的玻璃窗,见得到外面突然开始惊慌的行人,突如其来的暴雨直冲进店里,韩彧眼疾手快的过来帮她关上大门。 “谢谢。”因为淬不及防,她的裙摆和鞋子都有点湿了。 “没什么。”他还能怎么说? chapter.396 之后,又是相顾无言的尴尬。 韩彧一直暗暗嘲笑自己,他比她大三岁,他理应表现的自然些,便故作轻松的开口:“你没事吧?” 林琳摇摇头,她也主动起来,当初他对她动手,再记恨,再疑惑,两年怎么也平复了,况且,她已经不太计较他对她的不怜惜,她一直都知道,韩彧本来生性就冷酷霸道,不过对自己爱的人容忍度较大而已。 而那个人已经不是她,他对她,即使有,也只有怨恨。 “快坐吧,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你要喝什么?”因为刻意,她显得有些过于热络:“给你来杯红茶怎么样?” “怎么都好。”他也不再客气,欣赏着她的忙碌。 林琳对茶多少有些了解,因为少年时期曾经被林肇川强迫学习一切淑女应该做的事,甚至包括茶道。直到她开始专心致志的爱上绘画。 女人大都爱喝红茶,因为暖,尤其是这样的天气,林琳私藏了不少还算不错的红茶,闲来无事喝一杯。很快便把茶泡好了,用的是一套白瓷的茶具,干净的几乎一尘不染。 是不错的安徽祁红。 这些年,这些东西韩彧认得的越来越多了,酒能品出滋味,茶也能。 他渐渐变得像一个有钱人,有钱人的享受,他越发的了解。 不像当初,他对于茶叶的了解少的只剩下菊花和牡丹绣球,因为其他的他喝不到,也见不到。 一见到她,他总会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些险些被自己忘记的过去。 总要聊上两句,他现在有了一个好名头让他留在这里——避雨。 “还说等下有点事,没想到突然下了这么大的雨。”韩彧先开口,端着茶杯,那茶杯真是白的亮眼,这更显得茶水的色泽是过于清淡的温柔,第一泡茶总是有点淡的,就像他们当初,初恋,也总是有点淡的。 “我这里有伞。”她也调整着心态,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这些年,她越发跟楚天昕学的开始藏着情绪:“不过,等一下天应该会晴了。” “你怎么知道?”因为没有话题,便抓住一个,死命的聊。 “越急的雨就走的越快。”她看着窗外,因为太久不见了,韩彧一眼便能发现她的变化,今天,她穿得是一条冬白色的连衣裙,那是一种微微发灰的白色,裙子很宽松,一直到膝盖,看起来好像是镂空的针织花纹,硕大的鸡心领一直过了胸口,更像个外套,胸口里面是一件黑色的衬裙,脖颈上戴着一条带着碎钻的项链。在微卷的长发中若隐若现。 也许她才二十五岁,那并不算老,所以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她的皮肤仍是吹弹可破的嫩滑,因着这样一身衣服,而显得更白皙。 她从来都很漂亮,纵使不及徐嘉丽的艳丽,在他眼里,也有一股自成一派的魅力。 只是,她的人,就像这场雨,当初急急的来了,又急急的离开了。 韩彧一时有些无言,换了个话题:“你女儿呢?怎么没带出来?” 他很好奇那个孩子。 “送到幼儿园了,我不太会照顾孩子。”她笑了笑,说:“家里很多人在照顾她,都比我细心多了。哦,我女儿叫林子恒。” 因为他才是子恒的父亲么?林琳不知为何,自己跟韩彧聊起子恒,很想多说几句,即使他没有兴趣听。 而韩彧很有兴趣,他非常愿意听到子恒的事,她叫林子恒,他早已知道。 是否因为楚天昕早已知道孩子并非他的种,连他的姓氏都吝啬给予她? “她现在四岁了吧?前几年,我小姨说见到她一次,长得很漂亮。” “嗯,漂亮是漂亮,不过性格很执拗,常常跟我吵架,或者闹绝食。”说起女儿,她脸上也渐渐有了一种相对温柔的神情:“刚送去幼儿园的时候,她天天都在跟我生气,说我不要她了,其实她只是胆子小,怕见人。” 韩彧挑起眉,微微扬唇:“看样子是像了你。” “嗯,我也很奇怪,怎么好的没有像我,这么固执倒学来了。经常跟我闹,但到了幼儿园就特别沉默,我记得我小时候挺活泼的。”她说着说着,便漏了嘴。 是的,韩彧和楚天昕都是沉默的人,至少对外人是这样。而做父母的,似乎总喜欢给孩子的好毛病,坏毛病找一个出处,便是“像了谁”。从前,子恒身上很多林琳没有的,她便本能的去联系楚天昕,而如今,这个孩子与楚天昕没有联系了。 韩彧果然听出了什么,他从来善于抓住一些细微的暗示。 “嗯……”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心情突然大好:“女孩子这样就蛮好,太调皮了不好,长大以后交男朋友要费心。” 林琳突然也沉默下来。 也许,他们突然想到了同一件事。 在遥远的某一年,她曾跟他说起过这个话题,仅此一次,关于他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 她当初的要求是,男孩子,女孩子都要像她,男孩子像他以后会有打光棍的嫌疑,而女儿的话,他也承认,她这样的性格蛮招人喜欢。 那些回忆,太干净,透着一股心酸,两个人一时间全都沉默下来。 他们真的有一个孩子了,尽管韩彧不能确定,林琳以为他还不知情。 可心里转着的是同一个念头,当年的一句戏言成了真,如果他们还在一起,而不是各自婚嫁,那该多好。 “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开了店。”他笑着说:“我家的小区就在后面,要不是今天打算出去吃点东西,还真没有发现。” “我这店纯属打发时间,我也不怎么来。”她笑着说:“根本不赚钱。” 他表示赞同:“你确实没什么经商头脑。” “哦?”面对如此直白的评价,林琳还是有点不服输:“酒香不怕巷子深,现在虽然生意惨淡,不过以后买我画的人就多了。” chapter.397 他轻笑,为她的异想天开而觉得十分开心:“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那边的大屏幕换成对你画作的宣传,这个‘以后’就会来得非常快了。” 他指得是对面那栋商场高楼上面的电滚动子显示屏。 这块巨大的电子显示屏,是全市最黄金的广告位。 她对他,从来都很容易放松戒备,尽管他对她都动过手了,却因为他对她的态度从来都带着几分纵容,就让她什么话都敢说:“这块牌子让你捞了不少钱吧。” 他也笑:“还好,不算多,每年不到一千万吧。”凡是来a市入主的品牌,几乎都会想到这间商场,包括这块电子屏幕。 “我的店铺成本也不到这个数,只是你收我的租金贵了点,其他的加起来也只有几万块。”她哭穷:“这么小的生意,去抢那么大一块地方,我还不如去协商把跃驰汽车放上去来的划算。” “怕什么?”他愉快地笑起来,摸出烟来,点燃后,打火机搁在香烟盒子上:“我又不打算收钱,这里面很多地方都空着,现在宣传商场,闲着也是闲着,给你分一块一点问题都没有。” 林琳一眼便看到那个打火机,打火机已经有点旧了,它经历了太多的过往,而她已经走了,可他依然用着那只打火机。 那曾是她的“身”,有着以身相许的含义。 好像前生的事了。 假意没有看到,继续聊着毫无营养的话题:“为什么你不低价全都租出去?” “这块地方不能降价,降价了就不值钱了。本来广告就是一本万利,放着也不会亏。”在她面前,他显得有点张扬了,就像从前给她讲起法律的事情一样,他很愿意把他的想法分享给她:“这里以后肯定是最黄金的广告位,它现在虽然不算是在市中心,但看a市的扩大方向,以后这里肯定是全市最中心的地带。” “这里现在已经不错了。”林琳笑了笑:“算是市中心了。” “嗳。”韩彧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你知道这里从前是哪么?” 这里? 确实,这片小区是几年之前佟国昌买的,因为那时候兴炒房,早先地震的时候,传城先买了这边,后来好像没太大兴趣做了,便卖了佟国昌,后来没过多久,佟国昌不行了,房产也越发的不好做,传城倒是赚了,但昌华有点搞砸了。 结果韩彧上来,本来应该卖了的地方,韩彧却继续扩张,把从前的房子又推了不少,做成了集商场、步行街、公寓和花园小区一体化的一片独特商圈。 林琳对这里的了解也就这么多,她没有亲身经历,a市除了绿苑没什么差别,很多地方早已大不相同了。 见她有点犯迷糊,韩彧意料之中的笑了笑:“这里是我家从前的小区,不过看样子变化太大了,连你也没什么印象了。” “你们家……”她记不清了,只记得似乎不是这里:“我记得你家离星河广场很远……” “后来搬得是很远,不过最早是在这里,就是……”他看着她,眼里是看不清的情绪:“在我跟你在一起之前,那片地震差点出事故的小区。” 林琳猛然想起来了。 “抱歉……”她真的忘了,却不知为何,觉得有股歉意。 “没事,十年前的事情了,你忘了也很正常。” 十年前,多遥远,却仿佛弹指一挥,他们坐在这里,像陌生人,又像老朋友似的闲聊。 林琳捧着茶杯,茶水有点凉了,所以看起来有点浑:“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只反问:“你过得怎么样?” “不好不坏,跟之前差不多。” 韩彧这次问得很明白,看她表情,不像特别幸福,也不像特别不幸:“前段时间听说你跟他不太愉快,现在看样子是没事了?” 这个话题引起,并不过分,至少林琳没有感觉过分,当初,他们三个人纠缠,他不问,不过是在回避罢了。 韩彧这个人本来就记性很好。 “已经解决了。”她的回答模棱两可:“现在没什么事。” 他又沉默下来。 这段时间,林琳一直在想,等他在离婚协议书上签过字,然后公证后,她是否该尝试让子恒见见韩彧。 子恒是他女儿,纵使他们两个都不知情,而林琳总觉得,他们应该见个面,尽管她并不打算让子恒知道他的存在。 这是一种有点奇怪的心态,她只觉得,孩子是他的,那种血缘,便是令人很无力的,她不该阻止,即便她已经不再爱他。 林琳抬腕看看表,店里没有时钟,因为她认为那会给客人一种很催的感觉,便自己戴了手表,那是一种细细的女士腕表,铂金的表带,猛地一看,好像是个手镯。 百达翡丽的表,她的喜好也跟着楚天昕一样,他喜欢这个牌子,因为他纵使看着优雅又平和,却是个十分张扬的人。 但韩彧还未来得及表达自己因为一个细节而产生的不快。 林琳忽然说:“你等一下是不是还有事?” 本能的,韩彧感觉,如果他承认,那么他将会错过一个邀请:“很晚了,怎么了?” “哦……”她笑了笑,说:“我有点饿了,打算陪我女儿吃个饭。” 韩彧微怔,一时间没有弄懂,她是什么意思。 林琳干脆说得更加直白:“你有兴趣一起来么?反正这么巧,都遇上了。” “好。”未加思索的,韩彧答应了。 她好像总能看透他,好想知道他很想见见这个孩子。 春节长假看小说,就上手机都市言情小说!请用手机访问,随时随地看小说! chapter.398 林琳便跟家里联系,林宅开饭的时间十分严格,晚上七点,从林肇川在世,一直到现在,雷打不动。 现在还不到七点。 子恒被送来,林琳这段日子没有好好亲近她,她反而乖了许多。 张伯他们今天把她打扮的很时尚,穿了一条工装色的吊带裤,桃红色的小开衫,子恒的头发也很长,因为林琳和楚天昕都不喜欢短头发的小姑娘,头发被挽成一个髻,好像个小道姑。 “这是韩叔叔。”林琳拉扯着她的小辫子,怎么都觉得这发型好奇怪。 子恒很老实的抱着小熊,因为他太高,她得使劲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细长的一双眼睛也睁得溜圆,声音是奶声奶气的甜美:“韩叔叔好。” 韩彧对这个孩子感情特别,只觉得心间都甜了,伸了伸手,想摸摸她的小脑袋:“你好,子恒。” 他想表现的温柔些,无奈他这个人天生凌厉,也不得小孩缘,子恒搜的一下缩到林琳身后,一直拉着林琳的手,好像感觉他很凶,怯怯的望着她。 林琳完全可以理解,子恒不是那么大胆的孩子,况且韩彧看上去一点都不亲切,从她刚跟他认识就是这么感觉的。 而他今天穿得也有够刻板,衬衣加西裤,现在他底气十足了,因为财力雄厚,浑身上下更是散发着一股霸道又阴冷的感觉,难怪子恒不喜欢跟他亲近。 看得出韩彧的尴尬,林琳便对子恒说:“你先跟韩叔叔呆一下,妈妈去把后面锁了,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也去……”子恒偷偷看了看韩彧,还是觉得他很凶,小声对林琳说。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你乖乖坐在这里。”林琳把她骗到椅子上:“韩叔叔会给你讲故事。” 子恒从小就喜欢听故事,因为魏英姿会讲故事,楚天骄会讲故事,尤其是楚天昕,他总有很多骗小孩的故事。 唯独林琳不讲故事,而子恒已经很久没听到故事了。 可韩彧不会,但子恒满脸期盼的看着他…… 画室后面卫生很糟,许多颜料要特殊保存,而林琳今天因为韩彧来了,一直没有整理。 整理了老半天,才锁起门,再出来时,外面的气氛已经变得很不同。 子恒托着下巴,津津有味的听韩彧讲故事,林琳走近了,只听到他说:“可是鸟呢,它体会不到国王这番招待盛情,只吓得神魂颠倒,举止失常,连一片肉也不敢吃,一滴水也不敢喝,这样,只三天就活活饿死了。”“没有了吗?”子恒还在认真地听,她的动作和林琳当年有点相似,因为还太小,而椅子太高,她两条腿一直踢来踢去,一看就知道是个顽皮的孩子。 “没有了。”鲁王养鸟的故事只有这么点。 “那个鲁王好笨呀,子恒都认得海鸥。”她见过。 “在古代,交通很不方便,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大海,”韩彧表现得十分耐心,因为她太小了,又是女孩子,而他对女孩子喜欢的故事没有太多经验:“所以他也没有见过海鸥。” “这个不好听。”很明显,韩彧两个故事就征服了她:“我喜欢刚刚那个……那个妖怪的故事。” 妖怪?韩彧还会讲妖怪的故事? 林琳忍不住插嘴:“妖怪是什么故事?” “呃……”韩彧有点尴尬的回答:“也不是妖怪,是警世通言里面的。” “……白娘子?”林琳本能的,想到这一个。 子恒连连点头肯定:“是呀!那个好好听呀!” 也就是他,才能挖空心思想到给子恒讲这个故事,他真是老样子,她认得他十年了,他还是那样,老学究似的,永远那么刻板。 最难得的是,听惯了白雪公主的子恒,居然会喜欢他的故事。 也许这就是血缘的妙处,她会喜欢他。 没来由的,林琳心底有些微微的叹息。 以往,关店这种事都是琪琪在做,林琳连锁都找不到,更不知道怎么关店,最后还是韩彧让她们打着伞在外面站着,找到锁和钥匙关了店。 外面还在下雨,还好已经小了许多。 韩彧侍弄好了这些,他做事总是特别认真,林琳认识他这么些年了,如今回头再看,发觉,她也算了解他。 下着雨,也不好走远,就在对面的室内步行街找点东西吃,一楼净是些快餐和零食,子恒看看这个也喜欢,那个也喜欢,不过她的教育里不允许她轻易碰这些东西,就像林琳的童年一样,她也有许多不能得到的东西。 真是风水轮流转。韩彧只觉得,他们似乎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肩并肩的走路了。 上一次见面,闹得好像仇人般针锋相对,也许,那只是他自己太过在意。 因为太在意,所以会破坏了这份和谐,就像小时候,很喜欢学校门口卖的彩色小鸡,他小心翼翼的买了,一直包在手里,企图紧紧的抓住它,谁知因为太过用力,小鸡窒息而死。就好像他们两个,他太认真地对待那次约会了,反而令他们陷入了一种更加心碎的尴尬。 韩彧一直在说服自己,今天只是碰巧、碰巧的七夕、碰巧的雨丝、碰巧的偶遇了她。 别去做更多的幻想和打算,吃顿饭而已,他们也可以平心静气的坐在一起吃顿饭,况且还有孩子。 这个孩子几乎九成是他的,但总有一成令他不敢确信,因为她态度模糊,而他总盼着她能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这边都是快餐吗?”林琳还是第一次进来,她最近一直没有逛街。 “三楼不是快餐。”对于他名下最喜欢的产业,他了解得很:“子恒想吃什么?日式料理?韩国烤肉?西餐?” 子恒连连摇头:“那些都不好吃……” 韩彧吃瘪,没再提议。 却有点开心,他也不喜欢这些。 可他差点忘了,他不了解这个孩子。 一路到了三楼,林琳难得这么愿意随着孩子的心情,经过各种店铺,子恒拉着林琳的手,对这些店铺毫无兴趣。 她也是年纪小小,就已经见过许多世面了。 韩彧跟在后面,娘娘腔又打来电话,是说九点钟的应酬。 “韩先生哦,你一定要记得九点钟要到聚龙会所来哦……” 春节长假看小说,就上手机都市言情小说!请用手机访问,随时随地看小说! chapter.399 “推了吧,我突然有事。”韩彧不敢太大声,ktv那种地方太喧嚣,而他今天见了她,反而没有心情去喧嚣。 好像他也像很多人那样,有了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女人,和一个孩子似的。 娘娘腔还欲继续游说他,因为今天的事很重要,是几位领导,他不亲自出面很说不过去。 韩彧却径直挂了电话,这几位领导事实上跟小五更熟稔,韩彧决定黑他一次。 以娘娘腔的个性,一定不敢继续找他,而去找小五,小五晚上应该能出去一下,事实上,冰冰怀孕,他喜欢孩子是一方面,禁欲许久也早已受不了。 前面,子恒正拉着林琳的手,想要进旁边这家店。 这店人算得上很多,名叫铁西排骨馆。她想吃排骨?连韩彧自己都觉得很惊奇。 当初,林琳爱吃鱼,他则喜欢啃着不费事的排骨,他们其实不太吃得到一起,而这个小小的丫头,也不知是突发奇想还是怎么的,竟然跟他有同样的喜好。 里面还有小包厢,三个人便坐下来。 韩彧记得林琳并不喜欢吃排骨,因为她肠胃不佳,消化能力弱,尤其是晚餐。 闲聊了几句,主要还是子恒渐渐开始不认生,她跟韩彧蛮有话题,其实还是韩彧刻意的迎合她的胃口。 也许他是喜欢她的,毕竟,这个孩子跟他有血缘,林琳只能这么牵连。 菜上来了,香喷喷的排骨,和一些素菜,分量很足,还有一条鱼。 正要开动,韩彧的手机又响起来,呵,是小五。 “我接个电话。”他竟然解释了一下:“是小五。” “嗯……”他不必解释的,她根本不计较。 如果没有今天的偶遇,也许林琳也想不到让子恒见见他。 韩彧出去了,林琳才悄悄问子恒:“宝宝,你喜欢韩叔叔吗?” 子恒点点头:“喜欢呀!”她谁都喜欢。 “那……比喜欢爸爸呢?”她继续试探。 “我当然喜欢爸爸啦!”子恒立场坚定:“爸爸最好啦!” 她喜欢楚天昕,而他们离婚了,等协议办完了,他恐怕直接出了国,子恒喜欢他也没什么用,倒是如果她更喜欢韩彧,林琳可以安排个时间,跟韩彧说说清楚这件事。 毕竟孩子两个人都有份,既然是他的,看样子他也喜欢,在不破坏他婚姻的前提下,让他知道他还有个孩子的存在也不为过。 韩彧很快便回来了,脸上是明显的开心,放下手机对林琳解释:“本来有点事,但我不好出面,就换了小五去,冰冰怀孕了,他好像还不太愿意。” “冰冰怀孕了?”林琳也觉得很喜悦:“几个月了。”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五个月了。” “真快。”她感叹:“小五要做爸爸了,肯定很高兴吧。” 韩彧笑了笑:“是啊,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有这样的好命。” 林琳顿时沉默下来。 她的样子太明显了。 他很想问她,几乎脱口而出。 却仍是忍住了。 他是离婚了,可她还没有。 不知为什么,他很盼着她也离婚,然后因为孩子,他顺理成章的,连带孩子的妈妈一并收复回来。 子恒一直很开心的吃着东西,一面看着妈妈的脸色,她还不懂,为什么她喜欢吃的东西妈妈总不让她吃,好像故意跟她作对似的。林琳只是怕她晚上吃的太油腻难以消化,一向要求她吃的清淡些,而今天似乎没有刻意的制止。 好像因为韩叔叔在,她就不怎么管着她。 不过,子恒还是不敢一直啃骨头,自己夹了块鱼,她还太小,即便用的是儿童筷,也总有些笨手笨脚的,这点完全的继承了她妈妈,一点都不会挑鱼刺,只是一直嚼着,林琳只是在一旁看着,也不打算帮助她。 还是韩彧看不下去了,怕她被卡了喉咙,拿了双公筷打算帮她把鱼刺挑干净。 林琳却拦住他:“让她自己来。” 韩彧怔了怔。 “她想吃鱼,就要忍受鱼肉里有刺,从小就帮她挑干净,等她长大了,习惯了,没有人帮她挑了,她就再也没办法吃鱼了。”她的态度有些严肃。 韩彧终于放下筷子,默然半晌,才开口:“你也是这样?” “我不是。”她似乎有点赌气。 “那为什么,这盘鱼,你一口都没动过?” 她忽然叹息,苦笑起来:“没有人能陪谁一辈子而不反感,即使是我跟我女儿,我也总得走在她前面,我不能把她宠坏了,让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有多险恶。” “你就是被林先生宠坏了。”他面色沉下来,口气确实淡淡的,有点空:“所以当初才会看上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个很好的人。” “嗯……我很好,你也很好。”他轻笑:“但是我们没能在一起。看样子他也很好,但你过的也不快乐。” “你不知道情况。”她试图解释,话题拐到楚天昕了,而她仍是不愿意去承认他已经不再爱她这件事。 “我是不知道。”他轻笑,有点冷漠:“前几年林氏就因为资金问题,几条生产线停摆,而与此同时,传城倒是砸了大笔的钱在酒店里掩盖丑闻,明明无论从哪个方向来看,是我的话,就不会把钱扔进酒店里。后来林氏从各个区域总经理一直更换到执行总裁,我是不清楚,但我很好奇你的态度。” 林琳不吭声,默默地握着茶杯。 春节长假看小说,就上手机都市言情小说!请用手机访问,随时随地看小说! chapter.400 茶杯里的水是热的,连同杯壁都是热的,可她每当听到有人提起这些事,只觉得冷。 “没想到你的态度还真的出乎我的意料。”他慢慢地说:“你好像已经认命了。” “那你也告诉我,传城的丑闻是不是你做的?”她也好奇,本来这件事是他们的事,她从没那么自信觉得韩彧会因为她去整传城。 可这件事的结果全都指向了她。 “当时他一心要置我于死地,许多合作伙伴都在观望着传城的态度,我找他谈过几次,可他冥顽不灵。”韩彧承认了,尽管说的并不那么透彻。 “那件事的结果就是你成功了,而所有人都怀疑我跟你有关系,所以传城才会出事。”她倒没打算埋怨他。 他嗤笑道:“自己技不如人就会找这些方面的原因。怎么,他也这么说?” 林琳摇了摇头。 “好像是两年之前吧,”他似乎记不清了,他们上次见面的日子,态度却是诚恳的,对她动手,他不占理,也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上次的事……对不起。” “没事。”她越发的不计较了,只是渐渐地看清了:“也是我说话太过分了。” “不过分,没有我太太,我确实现在什么都不是。”他不想继续说这个了,因为心酸,早知如此,他不如跟她在一起,人财两得,好过现在,有了财,连人都弄丢了:“事实上,上次有人跟踪我们,但我也是事后才知道。” 林琳怔了怔,本能的,怀疑到楚天昕。 却又本能的,觉得不能是他。 应该是魏英姿吧。 这样,楚天昕会知道他们见面的事,也就好解释了,而她总觉得,他没有那么险恶。他把一切都承认了,却又十分委屈的样子,来证明他是被她栽赃的。 “我不想说这些了。”她有点疲惫。 看得出,他们感情现在似乎很糟。林琳从不会隐藏情绪,况且,在韩彧面前,她的情绪从来都难以隐藏。 他太聪明了,一眼就看得穿。 “好。”他笑起来,有问子恒:“子恒,你喜欢小狗么?” “喜欢呀!”被晾了半天的子恒立刻回答。 他就知道她会喜欢,又对林琳说:“当初……就那个,我领养的拉布拉多,之前生了小狗,不过血统不太纯了,子恒要是喜欢,我改天送她一只。” 韩宝宝…… 她送他的打火机,他们共同养育的小狗,他都留着。这是否是一种太过明显的暗示,林琳不知,只本能的拒绝:“算了……” “主要是……”他温和的打断她:“我的房子比较小,狗太多了有点乱,如果子恒喜欢,帮我养一只也不错。”又转头问子恒:“子恒,愿意帮忙么?” 子恒转头瞅瞅林琳,见她没有拒绝的意思,连忙点头:“好呀!” “嗯,那我下次再找你玩的时候,就给你带来。”他很轻易地定下了下次的约会。 吃过饭后,林琳带着子恒回去了,韩彧送她们回去。 林琳拉开后排车门,正在发动汽车的韩彧突然开口,语气是波澜不惊的平和:“坐前面吧。” “坐不下了。”她没在意:“我坐后面吧。” 他于是没有回答。 不知为何,林琳心里忽然有些不忍。 他提出个要求,总是那么难得的,仿佛一个要求背后,隐藏了多少的情结。 她早忘了,却仍打算配合他。 林琳拉开副驾驶车门,子恒被她抱着坐在腿上。 “这样太挤了。”他忽然说,语气称得上轻松:“要不然你跟子恒坐到后面?” “只是个座位而已,没关系。”他的反复无常,有些令她不快,反而赖在这里:“我懒得挪了。” 韩彧沉默下来,老半天,才下定决心似的,发动了汽车。 一路上,除了子恒絮絮叨叨,两个大人全都相顾无言。 路程很长,尤其是这个时间段,交通糟糕得一塌糊涂,从前的a市,从不堵车,无论什么时候。 而如今,早已渐渐繁忙。 “这条路怎么这么堵了?”望着前面长长的车流,她有些烦:“没有好一点的路了吗?” “这是最好的。” “每条路都这么堵?建设路也是?” “建设路刚刚出了事故。” “你怎么知道?” “刚刚广播说的。” 林琳哑然,忽然沉默下来。 他很明显的生气了,而她似乎隐约的能懂一些。 他这些年一直在a市,对于交通,她不该妄加揣测他。 “别这么没耐心。”他目视前方,十分认真:“我等下还要回来,都没这么焦躁。” “我从来都这样。” “嗯,做事情总是急于求成,行动力总比别人快了好几倍。”他评价。 “还有呢?”“……不专情。”很明显的,他的话里有一番暗涌。 林琳无言以对,揣测不出他的意思。 幸好,太幸好了,子恒搂着她的脖子,揉着眼睛,前排空间太小,尽管他已经尽量的把座椅调后,她仍然有点委屈的说:“妈妈……我好困了……” 小孩子都容易疲惫,尤其是她,那是个像她一样没什么耐心的孩子。 “那宝宝先睡一下,好么?” 她轻拍着孩子的背,她渐渐地,在她怀里进入梦乡。 韩彧将将电台关了,因为外面太喧嚣,他放了盘舒缓的轻音乐cd。 “你要是累了,也可以稍微闭会儿眼,到了地方我叫你们。”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静静的温和。 林琳摇摇头:“我不困。” 子恒很快发出细微的鼾声。 春节长假看小说,就上手机都市言情小说!请用手机访问,随时随地看小说! chapter.401 他们默契的安静着。 她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偶尔回头,发觉他一直目视前方,似乎一分钟才能挪动一米的路段,也需要谨慎小心的对待。 可每当她的注意力转向别的方向,他的眼光便会跟随着飘过来。 “其实我有件事想问你。”静默中,他忽然轻声开口,怕惊扰了孩子。 “什么事?”直觉上,林琳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应该是一件重要的事。 “当初……你跟我说你怀孕了,那是真的还是假的?”他试探的问她。 尤其是后来开始质疑她的孩子时,他总能想到这个可能。她这个人,他其实蛮了解,她总喜欢说气话,说反话,尤其是那时年少无知,她的心思又是那么单纯而叛逆。 可她总能成功的气到他。 “是真的。” “……就是子恒?” “嗯。” “……她……”他沉着的追问:“我如果没记错,好像你当时跟我说,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吗?” “我想,这段时间,你应该也会听到一些流言。”既然他开口了,想必已经比较确信,她干脆坦白:“他们家很痛恨我,因为孩子的关系……其实我跟他的婚姻也已经走不下去了,我们的离婚手续马上就会办好,原因可能是因为他也因为这件事很不安。” 她要离婚? 有点下作的,韩彧感到有些兴奋。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因为他已经选择了别人?”他的语气是诚恳地。 “当初,我最怀疑的就是你跟华夏。”她淡淡的笑了:“你现在愿不愿意告诉我,你跟她有没有什么?” “你觉得呢?” “我在问你。”她厌恶了他总是喜欢用问题回答问题。 “如果我们有什么,华夏跟你并不是朋友,你又先结了婚,我为什么不跟华夏在一起?”他冷静的分析:“即使是个情人。我太太已经去美国有一段日子了,我现在比较空虚,如果我们有什么,你会听不到一点风?”他微微冷笑:“我之前有过一个女朋友,我想,你应该听说过她。” “贺敏晶的妹妹?”确实,回了国她才知道,原来贺敏晶的妹妹跟他还有过一段。 所以贺敏晶那么笃定的认为,韩彧跟传城作对,很大原因是她? “我太太从不介意这些,她很明白,她没什么约束我的权利。” “我记得你说过你很爱她。”她下意识的追问。 “这种事你倒是记得蛮清楚。”他轻轻地音调里带着淡淡的微讽:“我也爱过你。那也没什么意义。” 她反而淡淡的笑了,夜色阑珊中,她的笑容里带着一种释然:“所以,我不愿意轻易地怀疑他,我一直为了当初怀疑你而后悔着。” “为什么?” “怀疑的开始,已经否定了这段关系。”她认真的说:“我想我爱他,虽然我不能改变子恒不是他女儿这个事实。” 韩彧反而笑起来,打开车窗,点了支烟:“我今天才终于知道我当初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被三振出局了。” 她笑了笑,什么也不说。 寂静中,彼此静静地想着属于自己的心事。 忽然有风灌进来,从开了一半的驾驶位车窗外。 林琳这才发现,车速越来越快了,因为道路越发的宽敞,也因为他一直在踩油门。 闯了三个红灯,韩彧终于开口,面无表情,音调模糊不清:“如果再重新来过一次,你当初还会不会选择我?” “不会。” “为什么?” “你跟徐嘉丽为什么结婚?因为前途?还是感情?” “你看呢?”他总是喜欢先听听对方的想法,自己才能找到最合适的语言应对。 “我觉得各占一半。” 他沉吟了一下,弯起唇角,脸上露出一个虚假至极的笑容。 他的神情复杂而阴晦,声音低低的:“当时,我不娶她,根本无法在昌华立足。” 怀里的子恒动了动,似乎是有点冷了,韩彧终于肯在第五个红灯处停下来,探过身,从后面拿过自己的外套,裹在子恒身上。 他纵使人是疏离的,对这个孩子的关心,却毫无隐藏。 而她肯定了这个孩子的身份,这让韩彧有点冲动。 很想把所有解释给她听。 晚风有点硬,散了散烟味,他关上了车窗。 “到了。”他忽然说:“我想我现在不方便进去,就送你们到这里吧。” 一晃神,他们已经到了林宅的大门口。 林琳点点头。 正要下车,忽然听到他的声音:“什么时候协议办好了,通知我一下。” 她怔了怔。 他说的是什么? 离婚协议? 没有追问,他的车已经发动,并且离开。 林琳抱着子恒回了家,子恒身上仍然裹着他的衣服,因为他执意不肯让她拿下来。 是hugo boss的西装外套,他喜欢的衣服就如同他的人一样,这才想起,似乎他今天有很重要的行程,否则也不会穿得如此严肃。 未来得及多想,张伯先迎出来:“小姐,有位苍先生刚刚过来了,正在会客厅等您。” 苍先生? 看样子是苍维羽。 她从意大利回来不久,苍维羽也回来了,他本来早该回来,但因为一些私事逗留,苍维羽说过,他在国内的时候并不多,她还当他最近没有联络她,是因为回了新加坡。 进了会客室,果然是苍维羽,他正坐在那里喝茶。 不急不缓的,捏着茶杯的动作,都带着一种骄傲的优雅。 他这个人,总是聪明外露,向来十分骄傲。 见林琳进来了,笑着同她打招呼:“好久不见,你又漂亮了!” “多谢夸奖。”她已经习惯他的说话方式。 春节长假看小说,就上手机都市言情小说!请用手机访问,随时随地看小说! chapter.402 也许苍维羽真的如他所说,对她很有想法,但对于感情,林琳从来都在这两个男人中间打转,如今,更是觉得自己这一生,已经再不能拥有爱情。 原来,她透支掉的,不是谁的爱情,而是她自己的。 “我还以为你已经回新加坡了。”她坐下来,见他面前摆着咖啡,他总喜欢喝一款中文名为“康宝兰”的意式咖啡,那是一种双份的意式特浓咖啡,上面加一球冰奶油,相比楚天昕喜欢直接喝特浓,连糖都不放的喜好,他的喜好相对温和了不少。 说来,楚天昕好像真的好久没有喝过咖啡了。 也许他只是不再喜欢了,就像不再喜欢她。 喝了那么些年,突然发现这样的咖啡,又苦又涩,简直好像毒药的味道。 “我是来求你帮助我的。”尽管他是来“求”她,语气仍是嘻嘻哈哈的一番样子:“我无处可去了,你可否收留我几天?” “这倒没问题,但你总得说说原因。” “我父亲坚持要我回新加坡,但我对新加坡那些事没什么兴趣,于是他就翻脸了,我也翻脸了,就干脆撂了挑子。但我奶奶肯定是站在我父亲那边的,思前想后,我决定来求助你。” 他对于父亲的称呼,总让林琳觉得不那么亲密,似乎有些过分的生疏和尊重。 “哦……那你打算躲多久?” “哈……躲到他忘了逼我好了。”苍维羽笑嘻嘻地说:“怎么样?我可是都交代了!” 一转眼,他们认识已经好久,对于苍维羽林琳也有些了解。 他就好像是个孩子似的性格,一心一意的喜欢玩乐,时而又骄傲的不允许任何人侵犯他,时而又严肃的仿佛他天性如此。 不过现在,看样子只是跟家里闹了别扭而已。 很偶尔的,苍维羽说过他的祖母,听起来像是b市本土的那种老年人,没事喜欢拿个鸟笼子遛鸟,或者下象棋。 看样子,他的家庭也是普通的,她并不介意收留他几天。 “那就先住下来吧,你要是介意这房子里面人太多,我还有几处小点的地方。”她笑着说:“我怕你会觉得不自由。” “哪会?”他笑着说:“你在哪,我就跟到哪呗。” 也好,反正林宅这么大,收留他不成问题,至于楚天昕…… 她怎么会想到他? 或许,她是因为从他口中,听到过苍维羽这个名字,他把他同韩彧并列了。 安排好苍维羽,林琳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给楚天昕打个电话。 他很快便接起来,几乎是响铃第二声。 “喂?”他那厢非常安静。 “是我。” “嗯。” “苍维羽最近有点事,要来我这里住几天。”说到底,她想要汇报这件事。 “嗯,我不会过去。”他波澜不惊。 “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其实是……算了,也没什么好说。”她好像发现自己的愚蠢了。 “没什么好说?”他淡淡的反问:“那就这样了,我还有事。” “好。” 挂上了电话,林琳一阵虚脱。 她真的有点累,有点疲倦。 婚都要离了,她还为什么要对他解释? 心口,幽幽的,叹了口气。 她决心不去想。 苍维羽在的日子很快乐,他每天很早就起床,然后生活十分固定,去院子里跑步,然后拉琴。 子恒很崇拜苍维羽,因为他会拉小提琴。 这让他心情大好,拉着子恒的手,要教她拉琴,无奈初学者拉出的琴音十分的难听。 “要轻一点。”他教导她:“不要太用力。” “不用力就不会响啊。” “可是太用力也不会好,要轻轻地,放松一点,拉琴的时候,不要想着要它去响,而是要觉得很自在,很自由,否则你会很累,琴声也不会好听。”他尊尊教导着。 才四岁的小孩,怎么会懂,可子恒似乎懂了一点,又照着他的意思,轻轻地拉起琴。 这次的声音,似乎好了很多,尽管还是不怎么好听。 不要太用力,也不要不用力? 这多难,原来什么事都那么难。 苍维羽自告奋勇的照顾子恒,她也很喜欢跟他在一起。 林琳反正无事可做,便去店里坐坐。 七夕之后,琪琪和小男朋友发展的如火如荼。 听闻那个男孩子很早便出来打工,在一家五星级酒店,虽然学历并不够,却做得还不错,看样子人是蛮有能力的。 琪琪很喜欢跟林琳分享她的感情之路,那是一个平淡的故事,他们从朋友开始,然后有了火花,之后一直在这里,没有山盟海誓,但他们一直在一起。 林琳想起上次碰到韩彧的时候,也是七夕。 她的青春,因为有他,而显得大起大落,波澜壮阔。她再次看到那幅《暗香浮动》,她起初的灵感是来源于他,那是他们共同完成的作品,她一直不肯丢弃,因为那满载着她的青春。 那个男人永远是特别的,纵使没有子恒,她一生中最热烈最冲动的时光,都因为有了他。 虽然……她不再迷恋他了。 但因为这千丝万缕的关联,他在她心里,总好过一个普通朋友,一个陌生人。 “林姐姐?”琪琪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怎么了?”一般店里的情况,琪琪已经比林琳熟稔太多,她很聪明,很多事情都不需要让人教她。 “有位先生找你。” 林琳便从里面出来。 她的预感真准。 还是那张桌子,靠着窗边,紧邻着车水马龙的大街,他一个人坐在那里,今天穿的很休闲,是衬衣领子的休闲装,浅色的,印的他的肤色更白。 衣领、裤线全都是笔直挺括的,鞋子也整洁的一丝不苟,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总是严肃而冷苛。 春节长假看小说,就上手机都市言情小说!请用手机访问,随时随地看小说! chapter.403 他正在吸烟,她上次便闻出来了,他吸的烟越来越呛人。 林琳走过去,韩彧扭过头。 “我就猜到是你。”她笑着说。 “怎么猜得到?” “直觉吧。”她坐下来:“今天早晨梳头发,发现总是掉一撮,就猜到,会有老朋友来转转。” 他早发现了,她把头发扎起来了,这样的她,有一种回归过去的天真气质。 他很明显的愉快起来:“我下午恰好没什么事,所以想来看看你。”又平话题没办法继续下去:“你这的生意一直这样么?” “嗯,每天几乎都没什么客人。”她笑起来,看起来有些顽皮:“几乎都是只赔不赚。” “那我今天还是点些东西自己买单吧。”他好像态度很认真:“总不能让你一直不开张。” “上午来了个客人,喝了杯咖啡,所以还是开张了。” 他沉默下来,像是在想事情。 终于开口:“这边,他们跟你谈的租金是多少?” “好像是十几万吧。”她也坐下来:“具体我不太清楚,张伯去谈的。” “那你一杯咖啡的成本是多少?” “应该是百分之三十?我也不太清楚。”她说得理所当然。 “真是……”他扶着额头,好笑中带着点无奈:“你可真不是做生意的料。” “没关系的,其实就算是赚呢,也赚不到多少的。”尽管这样说,语气里还是难免有点不服输的意图。她才二十五岁,也没经历过真正的贫穷,又本就是个粗线条的人。 “看样子问你也没什么意义。”他点点头,认真的说:“改天我会派人联络一下张伯,跟他重新讨论一下这里费用的事。” “为什么要重新讨论?”她疑惑道。 他笑了笑,只看着她,没有吭声。 她是真不懂? 他打死都不信。 果然,林琳见他不表态,才又问:“你是打算给我算便宜点?” “不用便宜,免了就好了。”他像是随口一说:“我们好歹认识十年了,既然这片是我的,总不能让你继续花钱。” “不用的。”她赶忙拒绝,钱其实不多,至少对他们应该说都不多,而她凭什么接受他的好意? 其实那天一回家,林琳便有些后悔,她似乎不该把自己离婚和子恒的事情同一时间告诉他,这也许会让他误以为她在暗示,他该对她负起责任,可她并不需要那些。无论从感情还是从其他,她都已经不再需要他。 而他也不必因此而愧疚她。 果然,韩彧这样回答:“不管你当初是不是情愿,你都留下了子恒。我这样打算并不是说只想弥补什么,只是觉得……不管怎么样,你带着我的女儿,我总不能继续摆出一副陌生人的样子。” 他特别强调“我的女儿”四个字。 天知道,这件事让他几乎夜不能寐。 “你千万不要多心!”她忙解释:“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事实上我婚姻失败,是我自己的原因。” “我想,我也不是没有原因。”韩彧永远是理智的:“一个结果的形成,往往需要许多原因催化、我难辞其咎,你不用刻意的把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林琳不再说什么了。看样子他对他们离婚的内情,多少也知道一些。 他向来都是个擅长推理的人,不像她,一切的结果都是靠瞎猜,而他从来都是推理得出。 她想了很久,才想出个更具说服力的理由:“毕竟你有婚姻,我是深有体会,我们的关系太敏感了,见个面都会影响出很多说不清的误会,我也不想这样。” 他愉悦的情绪终于因为她的一再推脱而渐渐消失,沉默了一下,才说:“你觉得我婚姻很幸福?” 林琳牵强的笑起来,点点头:“当然,外面都说你对徐嘉丽很好,虽然她之前经历复杂,你也因为她才成就了今天这番事业,但你并没有抛弃她。当然,你一直都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这是实话,尽管,相比徐嘉丽,她唯一的优点就是比自己要漂亮许多,甚至钱都没有她多。 林琳确实很难解,这无关风月,是纯粹的自尊心作祟。她当初多爱他?他最后走的也是这样一条路。任何一个稍稍有点脑子的男人,都清楚的知道,选择一个她这样的女人是一个多正确的决定,他可以人财两得的。 可为什么,那个人不是她? 如果子恒是楚天昕的也就罢了,而他们既然注定有一个孩子,他却终究对别的女人的感情和财富去负责。 这叫她情何以堪?而他现在幸福着,她先走了,先选择了一个自以为更好的男人,结果还是一样。 这失败不是双方的,是她自己的。 “外界也传你跟他婚姻幸福,他简直对你呵护有加。”他挖苦她:“还不是走到了这一步?” “……那么你觉得你现在不幸福?” “我很幸福。”他冷冷地说。“……那就好。”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说自己幸福的时候,用的却是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口吻。 琪琪端来饮料,是两杯咖啡。 最近林琳总喜欢喝杯咖啡,这似乎是同楚天昕一样的恶习,虽然开始有点苦,但日子久了,竟然上了瘾。 其实真的没有多久,只是好像他离开了,她就想要继承一些他的习惯,好像这个人从未离开过她。 “他不喝咖啡。”林琳有点严肃的对琪琪说:“换成茶水吧。” “对不起!”琪琪连忙道歉。 “没关系,放下吧。”他也语气不善:“什么都是一样。” 琪琪犹豫起来,他们似乎是吵架了?她也不敢凑过去听,只能远远看到,两个人的神情一开始还算和谐,后来慢慢地就冷了下来。 “换掉。”她又说了一遍。 “放下。”话是对着琪琪讲得,他却看着她,目光凌厉,他似乎有点生气,因为一些莫名奇妙的理由:“我的目的也不是来喝饮料。” 林琳沉默下来,琪琪见林琳也没有再次反对的意思,放下了咖啡。 他对咖啡无感,咖啡杯被推到一边,烟缸摆在他面前。 春节长假看小说,就上手机都市言情小说!请用手机访问,随时随地看小说! chapter.404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发火……” “我没有发火。”他先是否认,又自嘲:“有时候我也很好奇,为什么我们总不能心平气和的聊聊天?” “因为我也从来都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我以为我表现得很明显了。” 很明显的,话赶话,气氛被压抑的完全令人透不过气。 “……你表现了什么?”她不懂,他的明显到底想表达什么。 韩彧顿时被她问住,半晌,才站起身来,抓起香烟和车钥匙:“我还是走了,看样子继续说下去,争执是难免的了。” “那么不送。”他们给积怨已深,明明记仇,又都假意不再介意。 他背影一僵,扭头看着她,冷冷的问:“为什么你总在激怒我?” “我激怒你?”她向来讲话不经大脑,否则也不会轻易的告诉他子恒和她离婚的事:“那么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期待的挽留你,至少喝完这杯咖啡再走?” 他闭了闭眼,控制着自己对她动手的冲动。 这些年,他身价越来越高,而他这个人似乎颇具女人缘,结婚前还是结婚后,总有一些女人愿意飞蛾扑火的跟他,他这辈子最多的恐怕就是被女人倒追的经历,而纵使再厌烦,他也从来没有真的愤怒,有对一个女人用武力解决她的冲动。 而唯独林琳,她总令他不能控制情绪。 从前,他不能控制的爱上她。如今,他不能控制的怨恨她。 “琪琪,你先到里面去。”她也预感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很难堪的事情,干脆站起身来,先打发掉第三者。 见琪琪进去了,才再次开口。 “我再说一次,你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压力来面对子恒这件事,我也不用你可怜。”她也在努力理智些:“当然,我也不想你总是带着那么一副怨恨我的情绪。可能我真的很差劲,所以你们都怨我、恨我。可是韩彧,在你身上,我可没占到一点便宜。现在的结果还是你过得比较好,就算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也希望你忘了那些。” “你这些话好像选错了对象。”他看着她,眼里带着一抹难解,冷静的回应她的激动:“我想,你要陈述的对象并不是我。” “……是不是又怎样?”她冷笑:“你别装!韩彧,我不是不了解你。” “装?”很显然,他不喜欢这个字,不易察觉的,他慢慢接近她,扬起眉:“那你告诉我,你既然了解我,就说说看,我在装什么?”她没察觉他过来了,因为她情绪激动,而她交往过的男人,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好口才,她明明总吃亏,却总讲不过他们。 她咬着唇,像是在仔细思考,然后才开口:“你明明很爱记恨,又何必装的什么事都没有?你当初不就是总喜欢玩这套?你明明觉得自己不如他,又总是喜欢装的没所谓一样。现在你也是,你明明觉得当初是我背叛了你,你恨我,又何苦装的这么大度?” “嗯,只差一条,你就全说对了。”他俯下身,手顺势的扶上她身后的桌边。 林琳这才发现这个姿态有多么暧昧,她被卡在桌子和他的身体之间,而是否因为他的个性一向霸道,如今又被金钱包裹起来,竟然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你想做什么?” “你还看不出?”为什么,她这个人总喜欢装傻。 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在没有任何第三者的情况下,距离变得这样的近,这样的暧昧。偏偏他们还是旧情人。他想做什么,她十五岁时候也许不知道,如今二十五岁了,还看不出,就真是贻笑大方了。 “看不出!”她把心一横。 他冷冷一笑,低下头,叼住了她的唇。 先是轻轻地嗜咬,然后,企图侵入她的口中。 林琳想要推他,韩彧手臂一收,将她紧紧地锁在怀里。他若不让着她,真的想对她做些什么,她是完全没有办法的。 只好咬紧牙关,就像遭遇强暴,死守着不让对方得逞最后一步的那种坚决。 他便捏开她的下颚,有点狠,让她有点疼。 略略一松口,他的舌已经彻底侵犯了她,带着一股呛人的烟草味道,那味道就像他的人,凛冽、干燥而毫不留情。 林琳好像没有办法再拒绝,他已经得逞了,而她只有说不上的烦闷。 许是经历了很多事,他的吻已经不再像从前只会一直强势的侵入。现在他加入了一点点技巧,尽管仍是火热如斯,也许他是个好情人,从前太青涩,而如今,他也变成了一个好情人。 可他已经不是她的情人。 她只觉得,从前的他,冷苛的、忸怩的、温情的、沉默的那个他,都已经搜然远去。 他们竟再次接吻了。 再时隔又一个五年后。 也许十年是一个轮回,她记得十年前,他们第一次接吻,而十年后的今天,那些梦幻的和悸动的青涩,全都被时光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头脑有些发昏,到后来,林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想些什么。 有些窒息。 看样子他的确如她所料,伺机报复,或者,她当初先离开,本身就是对他的骄傲是一种侮辱。 他最大的跟头栽在了她身上,总要找点机会扳回这局。 猛然间,唇边传来一阵微微的痒痛,林琳回了神,发现自己已经瘫在他怀里,整个身体都任由他控制着,半张着的睫毛下,闪着冷冷的光,带着一抹嘲弄。 她刚刚神游太虚去了,在接吻这样重要的时刻。 似乎是回神了,他又轻轻地咬了她一下。 那是一种有点疼,又有点痒的感受。 像在点醒她。 他松开她。 手臂却仍牢牢地控制着她。这局他赢了,因为她已经完全不能反抗。 “需要我再说一遍么?”韩彧的口气淡淡的,也带着点得意,声音压得很低,充满了明白的暧昧:“我想做什么?” 做都做了,他的心迹不言自明。 爱不爱倒是在其次,他总得重新征服她。 林琳只能保持沉默,头一直往下低,挣扎着要推开他。 这不对,他们已经结束了,早在五年前。 意料之中的反应,他只把她箍得更紧,令她不可避免的完全贴在他身上,毫无缝隙,额头抵着她的额角,强迫她直视他的眼睛,温柔的逼问:“怎么不吭声?嗯?我想做什么?” 林琳喘息着,胸口处传来强烈的震动,也不知是谁的心跳。 春节长假看小说,就上手机都市言情小说!请用手机访问,随时随地看小说! chapter.405 也许是他们两个人的。 这是本能,而他好像总是更欲念一些,就像他们当初的第一次,也是由他完全的霸占主导了一切。 “不用说了。”既然他逼她,她只好这样说。 而他似乎很愉悦。对于她负气的语气。 不是真正的争吵,而是她好像小猫一样,对他轻轻挠一下的程度,他喜欢这样带点任性的服软。 他愉快得眼睛都眯起来,带着点不可一世的自负:“其实我想做的,远不止这些。” 她没吭声,躲不开,只好逃避着他的眼神。 “我还有事。”他开心了,虽然还有很多期望没有被满足:“明天再来看你。” “明天我不在店里。”相较他的温和放纵,她显得极其冷漠。 他耐心很好:“那要去哪里?” “不知道。” 韩彧勾起嘴角,自大的毫不掩饰:“没事,我总找得到你。” 又低下头,轻轻地在她唇上轻吻,温情的……仿佛他们从未分开。 仿佛她的心意从未变过。 仿佛他们从没有各自拥有伴侣和婚姻。 就好像这五年的时光,没有改变任何事情,只将他变得完美了,而她好像还是那么幼稚可笑。 后来,他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林琳这一生,总觉得她最错的,莫过于当初招惹他。早知道自己不能一直爱他,永远陪在他身边,早知道他们有那么多的不同,而她永远也不能真正了解这个人。她就不该招惹,他比她记恨,比她高明,又比她下得去手。他也不够潇洒,好像林琳不记得的伤害,他总记得。这样一想,他好像吃的亏比她还要多。 而明明,她也没占到一点便宜。 只是,这段日子以来,本来一切都是混乱的,她也习惯了这种混乱。 自己能够死守着自己的心念就好,她已经难以再去奢求。 之后,韩彧给她打了个电话,也没有约见的意思,告知他要去b市几天,问她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她早已经过了喜爱礼物的年龄。 而她还缺什么?想必她什么也不想要。 回了a市,似乎跟冰冰还有王婶她们变得亲近了。王婶总会打来电话聊聊,毕竟是乳母,感情等同于半个生母,林琳决定礼貌性的去看看她。 如果没有韩彧,她应该会更加亲近王婶吧,毕竟这位老人,也是一心疼爱过她。 特意带上子恒,猜也猜得出,韩彧并没有将子恒的事情告诉老人们,还好,她也不想知道。 因为王婶和蒋叔叔年纪都大了,腿脚十分不方便,加上本来他们的关系是继妻妹,虽说是老来更怕孤单,也是韩彧唯一的两位亲人,但空间距离太近,也恐惹人闲话。韩彧请他们住到近郊的大宅子里,那是一栋小别墅,出出入入有人关照着,后面带着个园子,老人闲不住,喜欢去侍弄些蔬菜和花花草草。 林琳来得突然,通报过后,被佣人一直隐到了后面园子里:“姨太太和蒋先生都在里面。” 恐怕是为了避嫌,佣人用的是这样的称呼,怎么听,都有股旧社会的风格。 园子里跑着几只狗,只有一只是正宗的拉布拉多,剩下的都有些杂毛,倒是很机灵,蹭蹭林琳的腿,又去逗得子恒咯咯直笑。 最里面开垦了一块地,现在正到了收获的季节,远远地,能看到两位穿着朴素的老人迎上来。 王婶的身材一直比较臃肿,微微发福,她穿了一条布裙子,中式的衣领,仍然延续了林家的那种大规矩家族的习惯,素淡规矩的仿佛电影中的老妈妈。 蒋叔叔也是,他这一辈子,不可谓不善良,能得到韩彧的照顾,也实属好人得好报。 互相寒暄着,三个人进了屋,王婶见到子恒,喜欢的不得了,一直吩咐人找到孩子可能会喜欢的东西拿过来,子恒也很懂事,尽管她并不认得这家人。 王婶在林琳心中,一直是个特殊的存在,小时候,林肇川对林琳的一些事情要求的十分严格,而这项得罪人的工作,常常是王婶在做,她从小就照顾着她,一直到后来她跟韩彧东窗事发,林肇川总要找个人来埋怨,王婶难辞其咎。 “小姐,你最近怎么气色这么不好?”一坐下来,王婶便发现了。 “还好吧?”她也不知,最近确实麻烦事多。 “不好不好,比起那些年,你这气色真是越来越糟。”她拉着她的手,是真切的关心,再没有人比王婶更了解林琳了:“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也没什么。”她摇摇头:“子恒很乖,我整天闲闲的,可能是太闲了吧。” “其实啊,要不是怕楚少爷多心,我早想去看看你,也看看小小姐。”她爱怜的摸着子恒的头:“一晃都四岁了,可真乖。” 蒋叔叔也抱着子恒,他一直都没有孩子,隔辈亲不是假的,尽管蒋叔叔人比较沉默。 “等下啊,留下来好好吃点东西,这几天正好菜都收了,新鲜着呢!”王婶忽然想起了什么,吩咐起佣人:“上我房间去,把我抽屉里那个红色盒子取过来。” 又闲聊了两句,盒子拿回来了,是个小小的红色丝绒盒子。 王婶打开了,递到林琳手里:“这是前些年我跟姐夫去缅甸拜佛,替你跟小小姐求来的,保平安的。” 那是两块玉佛,看样子是专门为母女设计的,一块大的,一块小的,成色晶莹透明,价值在其次,主要是老人的心意。 “快谢谢姥姥。”林琳指导者子恒。 子恒连忙说:“谢谢姥姥!” “嗳!”王婶激动起来。 王婶当即就把小玉佛给子恒带上,疼爱的不得了。 又感叹似的,说:“魏太太真是享福,也不知道韩彧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抱抱孙子。” 林琳沉默下来,她无法解释这件事,总不能到处去宣扬,而她跟韩彧也没什么继续的可能,也许王婶永远都不知道子恒是他们的血脉。 她顺势恭维,不打算深入的聊这些:“他跟他太太感情那么好,可能也会快了。” “感情好?”王婶质疑道:“人家小五也快抱上孩子了,他这一点动静都没有,结婚也有几年了,我见那女人也没超过五次,这太漂亮的女人本来就不能找。” 王婶也算半个婆婆了,看样子这“婆媳关系”处的十分尴尬。 “看样子是她忙。” 春节长假看小说,就上手机都市言情小说!请用手机访问,随时随地看小说! chapter.406 “忙?”王婶依然不能改观:“小姐啊……其实不是我说,这个女人,跟你比起来,那真是天差地别了。就连那个贺小姐,我看着虽然不怎么机灵,但至少还算实在,这个,她心眼太多了。” 林琳沉默下来,她是他的旧爱,如今王婶真是嚣张,竟然当面说了这些。 正好不想聊这话题,有佣人来了,告知冰冰来了。 小五父母都在乡下,冰冰没娘家,跟王婶一直来往甚密。 她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了,腹部微微隆起,穿的是宽松的孕妇装,身后跟着管家,提着一堆日常用品。 “王姨,蒋叔叔……呀,琳琳也在啊!”她十分惊喜,又发现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的子恒:“这不是我们小宝贝么!” 想抱起来,无奈身体又不方便,只好摸着她的小脑袋:“小宝贝,几岁了?” “阿姨我四岁!”她只四岁,已经被管教的十分懂事,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真乖!”王婶扶着她坐下来,埋怨道:“你挺着个大个肚子,怎么自己跑来了,有什么事,我们去你那到行了?” “我让我公公婆婆管的要闷死了,好不容易他们不在,说偷偷跑出来转转。”她笑着说:“没想到今天来的好巧,琳琳也在。” 跟人家一比,王婶一家就显得落寞了,人家都要么怀着孕,要么领着孩子,唯独他们家,也不知道几时才能盼上个后。 “我刚刚还跟小姐说,我和姐夫想抱抱孙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命了。” 冰冰瞅了琳琳一眼,才说:“他俩这日子眼看过不下去了,等韩彧蹬了那狐狸精,再找一个肯定就抱上了。” “唉,娶都娶了,怎么能说离婚呢?” “我这不也是好几年才怀上嘛,反正王姨你也别急,越催越没有。”冰冰现在怀孕了,脸上斑斑点点越发的多了,看着有点憔悴,许是要做妈妈了,跟林琳有许多经验要吸取:“琳琳,你这身材怎么保持的这么好的?我真担心我生过了孩子以后彻底没办法看了。” 林琳的身材确实几年如一日,丝毫看不出已经有这么大孩子,都说生过了孩子身材会严重走形,而她竟然没有:“那时候本来胖了点,我们姐姐一直让我做瑜伽,没想到效果真的不错。” “那我也得试试,你当初是剖腹产吧?” “嗯,我七个月时候摔了一跤,只能提前剖了。” “我这斑也不知道怎么消,唉……” 三个女人你来我往的聊天,蒋叔叔一贯沉默,去园子里摘来新鲜的菜,大家理所当然的留下吃饭。 小五的电话追过来,自从冰冰怀孕,他的态度变了一百八,时时刻刻担忧着她出事,而这几天父母有事回了乡下,趁着他又被韩彧叫去压榨,她偷偷跑了出来。 一听她在王婶这,连忙高兴起来:“王姨那菜是不能吃了?嘿,我俩也过去。” “你俩?”她接着电话,看了看正在门口陪着子恒跟小狗玩的林琳。 子恒不比一般的小女孩,胆子也真够大,拉布拉多这种中型犬,尽管不大,个头也不小了,她竟然不怕。 “你跟谁?” “跟韩彧呗,正好今天中午我俩都没事儿。” “咳……”她觉得不妥:“今天琳琳来了,他俩见面不太好吧?” “嘿!”小五激动起来:“那更得去了,你不知道,他俩又……算了,回家我慢慢和你说,反正你就当不知道得了。” 他俩又怎么样? 冰冰从怀孕以后,一直很少再去关注外界的八卦,韩彧婚姻牵强是他们都清楚的,林琳她……听传言有的说好得不行,有的也说其实也糟糕的可以。 因为小五要来,吃饭的时间又推了推,蒋叔叔又忙碌着加了点菜林琳和冰冰坐在园子里聊天。 她们两个,似乎便不必那么虚假了,好像有些问题是避无可避的,冰冰先开了口:“那时候你和韩彧分了,你不知道,其实他挺可怜的,这些年他一直一个人,也没见对谁再认真过。” 他一个人?那他太太是什么?贺敏莹又是什么? “前段日子我跟他碰见了,他说过得挺好。” “那可不。”冰冰笑道:“他不说他过得挺好,难道还跟你说他过得不好?别说他那种人做不出来,就是换了别人也做不出来。” “喔……是啊。”她应和。 “唉,估计都是岁数大了,我眼看快三十的人了。”冰冰看着子恒在草地上跟着小狗跑来跑去的动作,忽然感叹起来:“我感觉你也成熟多了。” 也许真的是这样,林琳快要记不起自己骄傲自信又鲁莽活泼的那个样子。 她能记得的只是现在的自己,沉默了许多,心事越发的重。 她长大了,从而发现,原来做人这么难。 子恒好像跟小狗玩的有点过了火,她在前面跑,狗在后面追,林琳发觉有点不对劲,急忙跑过去,但已经来不及,她被狗扑在地上。这时,一声怒喝传来:“滚!” 紧接着,迅疾的身影跑过来,小狗只是闹着玩,此时被人如此呵斥,顿时吓得要命,听话的跑到远处看着这里。 他把满脸泪水的子恒抱起来,一直轻声询问她:“有没有事?它有没有咬你?” 子恒哭着摇头:“狗狗没有咬我,但是狗狗好可怕……” 春节长假看小说,就上手机都市言情小说!请用手机访问,随时随地看小说! chapter.407 “别怕。”他像一个真正的父亲那样哄着他娇滴滴的小女儿。 也怪林琳不查,子恒才四岁,怎么能接近狗这样危险的动物,还好韩彧来得及时。 子恒很快便没事,但还是不肯下来,伏在韩彧肩头抽泣着。 他回来了,这让林琳有点尴尬。 因为上次他们的越界。 他轻拍着子恒的背部安抚她,明明他是个沉默而霸道的人,怎么这样的画面出奇的和谐。 “不哭了,等下叔叔帮你打它。”他哄她,并打算言出必行。 “不用打它……它就是在跟我玩……”她还替把她吓哭的始作俑者求情:“可是它太大了……呜……”一想到刚刚,她又害怕起来。 冰冰跟小五也跟上来,冰冰看着这幅画面,欲言又止。 好像,他们真的,不太一样似的。 按说这孩子是楚天昕的,韩彧不该是那种烂好人才是。 “把……把她交给我吧。”林琳站在一旁,怔了半晌,终于开口。 韩彧根本没那意思,只看着她,勾起嘴角:“这么巧,你也来了。” “……嗯,回来以后,也没有主动拜访长辈,我来看看王婶。” “嗯。”他认可:“想法不错。”又发现子恒脖子上的玉坠,笑着说:“小姨求来这两块玉坠时候就开始念叨,想送给你们两个,因为听说你当时难产,以后保平安。” 她点点头:“确实很感谢。” 他用一只手臂搂着孩子,腾出来另一只手,忽然亲昵的抚了抚她的脸颊:“走吧,吃饭去。” 这样泄露心机的小动作,不仅是林琳,连小五和冰冰都不知如何是好。 他表现得太张扬了,而他们不是双方都有婚姻? 林琳傻在当地,一次是巧合,可以解释,次数多了,便不知如何是好了。 韩彧先抱着子恒进去了,小五和冰冰也赶忙避嫌似的走了,只剩林琳,发了半晌呆,也硬着头皮进了屋里。 韩彧居然也回来了,这简直太凑巧,用餐变得有些尴尬,只好拿冰冰做话题。 聊聊她的孩子和产检的趣事。 韩彧和林琳面对面地坐着,她低着头,不敢直视他复杂的眼神。 气氛总是有些微妙的,除了子恒,一桌人都有些尴尬。 子恒看样子和韩彧比较熟了,有点喜欢同他撒娇耍赖,孩子这样也就罢了,韩彧却对她太纵容,任谁都看得出,真是宠爱呵护有加。 冰冰有意惹他尴尬:“韩彧,这么喜欢孩子自己要一个啊!” “有这想法。”他的眼神似若无意的朝着林琳飘过来。 林琳低下头,假意不查。 王婶喜欢这个话题,更喜欢韩彧这态度:“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要?” “等嘉丽回来吧。” “她上哪去了?”王婶很不悦,她认为,媳妇外出,她好歹半个婆婆,总该知道。 “去国外休养了。”他夹着菜,敏感的吃出来与众不同:“这是新收的?” “可不,我们俩人老了,啥也干不了,你要是早点要个小的,也不用你们带,也省的我们做农民。”看样子最近王婶总是提这件事,说辞非常顺口。 只是……韩彧看向林琳,她低头默默的吃着饭。 或许,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和和美美的,而那与她无关。 他有些恶毒地想,不知道她会不会羡慕,或者有点后悔,对于他的幸福。 小五和冰冰也默默地,猜不透韩彧打得是什么算盘。 按说,他要是对林琳还放不下,竭力表示他的婚姻破碎好像更好一些,起码林琳总会有点幻想。 “放心吧,就这几年了。”他给她一个答复。 “这事儿又不能计划的来。”王婶不满地嘟囔:“要不给她开点中药去?是不是根本不会生……” “好啦!”韩彧撇见林琳神色越来越尴尬,终于笑着结束对话:“小五,下午我那个会,你去开吧。” “为什么又是我?”他哀嚎:“我下午不是可以休息吗?” “就是!”冰冰也向着自家老公:“前几天你去b市,小五一直加班,今天才好不容易能休息休息,再说他走了我怎么办?” “你就在这吧,这空气好,对你身体也有好处。”他轻松的语气里有点恳求:“我下午有点事。” “有什么事?” “私事。” 冰冰还要继续追问,被小五拉住,看向林琳,是跟她? 他们什么时候旧情复燃了,而林琳真的已经变得城府这样深?表面上连一点暧昧都让人看不出。 林琳像是没听到一般,默默地吃着东西,思忖着什么时候可以找个借口离开。 本来,这一群人,早已同她无关才是。 吃过饭,林琳站起身,拉着子恒:“下午子恒还要去幼儿园,我先送她过去了。”她实在是叨扰的够久了。 “那怕什么,”王婶还欲挽留:“让司机送去就是了。” “不了……”她明白这不过是客套,尴尬是属于大家的:“我还是先走了。” 一直到林琳走了,韩彧还是没有追出去。 小五实在好奇,碰碰他:“你怎么不走?” “约好的时间还没到。”他抽着烟,理所当然的说。 小五也赶紧点了一根,因为有孩子了,他烟瘾被折磨了许久。 “你不是跟她?” 他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不是。” 小五不解,他本来对八卦消息没有任何兴趣,但这次不同,他们要是真旧情复燃,这会关系到彼此的名誉,甚至联系出更多:“你跟她现在……是……有那意思没?” “你看呢?” “你有。” “嗯。”他表示赞同。 他若没有,那天不会吻她。 “她就看不出来了,变了太多了,以前多爱说,现在太沉默了。”小五老实说:“人家还没离婚吧。” “离了。”他很得意。 “你怎么知道!”外界瞒得很好,虽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但林琳跟楚天昕前段时间确实传出来婚姻触礁,但这一阵子听说又和好了,否则要真是感情破裂了,林琳又不是手底下无人,怎么还让楚天昕呆在传城。 “她自己跟我说的。” “……那不正好,都离了,再撮在一起,反正孩子也是你的。”小五很赞成,不凭别的,仅凭韩彧这么多年还惦记她,况且林氏林琳一人独大,又反应过来:“不对,你跟她说你还没离?” “嗯。” “你怎么这么……”他想说脏话来着,又咽回去:“这不是整的人家对你有意思也没了嘛?” 春节长假看小说,就上手机都市言情小说!请用手机访问,随时随地看小说! chapter.408 韩彧不知道,他好像并不是最期待那个结果,而是更想知道她对于他们现在角色的对调有什么想法。 “虽说跟过别人了,但起码开始一直跟你的,也是当时……唉,错也不能都是她的。”小五本着劝和不劝离的想法:“反正,比起那些女人,还是她好点。你要是喜欢,就别再折腾了,好好对人家。” 韩彧沉默了一下,问:“我这个人很爱装?” “不知道,她说的?” “……也不是。” 那肯定就是是了,小五很想肯定一下林琳的说法。 不过还是不打算伤他自尊,表达得很婉转:“当哥们那是绝对的。但是当女朋友啊……女人得哄,不能光玩心眼。” “你是说……”他心平气和,好像真的很好奇,他最失败的地方在哪里:“我总跟她玩心眼?” “也不是……”小五顿觉上当:“要我说她那人挺傻的,她又猜不出来你是什么意思。” “她以前能猜得出来。” “以前肯花心思,现在又不肯。”小五教育他:“现在是你肯不肯给人家花心思,谁让这么些年一直是你惦记人家。况且,她确实值得惦记,不说别的,就说那小丫头是你的,林氏是她的,多少人想骗过来,楚天昕不就是个例子。” 说到底,小五支持他俩复合的主张,主要是基于林氏这块蛋糕,而林琳这辈子估计也能看着结果了,迟早是个让人骗走的命。 她若没有林氏,小五只会支持韩彧把孩子抢来。 韩彧沉默下来,小五太精明,他说得对,但他还是没说到点子上。 他一直觉得自己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很好了,至于林氏,楚天昕想骗,那与他无关。 下午,小五满腹怨气的去开会,韩彧也早早走了。 最近,有位合作密切的客户的女儿,总想约他,而他碍于多方因素不得不去,说实话不想给那女人太多希望,但这个时代的女人都很奇怪,变得越来越大胆,都喜欢直面攻击男人。 韩彧始终觉得,女追男,勇气有点是应该的,最好手段也有点,就像她当初,总那么会勾搭他,这才算一种成功。 算了……她还是不要成功了。 最近,韩彧的来往似乎频繁了不少,连琪琪见到他,都露出那种疑惑的眼神。 在外界看来,林琳和楚天昕并未离婚,但他几乎不来a市,林宅里面的人都看得出内情。 男人变心,这是多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也就是琪琪,她还在幻想阶段,才会关注。 但林琳还是很少去店里了,也许她真的失去了楚天昕,但这并不代表接下来她要选择韩彧。 苍维羽经常会跟一群朋友出去玩,像是些纨绔子弟,总见得到一群把汽车喷的花里胡哨的家伙,不过还好,那些车一进了林宅,也都显得规规矩矩。 这样的老宅子,处处透着一股陈旧而规矩的气息,连子恒也像林琳当年,一回家便下意识的学乖。 “你每天闷在家里,不打算出去转转?”苍维羽发现林琳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去店里,忽然问。 子恒吃饭的动作总是不够优雅,磕磕碰碰还喜欢吧唧嘴。 林琳呵斥她:“吃饭不要发出声音,坐好!” 子恒连忙坐好身子。 “妈妈,干嘛这么凶?”苍维羽怪声怪调的逗她:“妈妈最近有心事啊?” “妈妈没心事。” “啧啧,看着样子就知道是有了。”他笑着说:“带你出去散散心?” “去哪?” “晚上有个无聊的聚会,大家都有女伴,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兴趣帮我挡一下?” “别叫我妈妈。”林琳满头黑线。 他直笑:“不叫妈妈叫什么?奶奶?” “……”林琳无语。 苍维羽似乎只是个大孩子,有着一切孩子的本性,喜欢玩闹,除了拉琴,做什么都大呼无聊。 “听说你丈夫回来了。”苍维羽似乎无心的告诉她:“不过为什么没回来看你?因为我在?” “不清楚。”他回来了? 她甚至不知情。 他回来,是要看父母的吧? 前些日子楚名达还打了电话来,像是闲话家常,套问她在哪里,怎么一直不回家。 林琳只好编造,也不知道楚天昕编的是什么,但楚名达的身体状况不容刺激,他倒是不希望他们离婚,看样子也并不知情。 从她一出生,到现在,除了父亲,想必楚天昕是陪伴她最多的人,没曾想他也离开了。 “你还跟你父亲在闹矛盾?” 苍维羽点点头:“嗯。” “闹一闹就行了,别一直闹下去,父母还是最关心你的人。”她教导他,似乎是在教导当初的那个自己:“虽然他的很多决定你不理解,但是以后,这对你都是有好处的。” “你不知道。”他抱怨起来:“我父亲就是个又古板,又守旧的老家伙,他最近一直闹着让我娶一个我最讨厌的女人。” “哦?”她好奇:“什么样的女人?” “是他朋友的女儿,长得嘛,还算可以,但是每天都是娇滴滴的一副样子,我最受不了的是,她特别爱哭,每天跟在我后面,只要一句不对,她就会一直哭,一直烦我。”他满脸厌恶。 听起来并不那么惹人讨厌:“就这样?没有其他的?” “这样还不够?”他表情夸张:“那么爱哭!” “……只要不是那种生活作风不好,或者坏心眼很多的女孩子就没什么啊。”她支持他爸爸。 “还生活作风哩!她估计除了这些老家伙,只见过我一个年轻男人。”他倒是很得意:“笨的要死,胆子又小。” 他的所有形容中,林琳只能见到一个性格乖巧,又可爱的小姑娘,也不知道他到底受不了她哪里。 倒是他这幅样子,很有心事摆在脸上的感觉,似乎他也不像他所说,那么讨厌人家。 春节长假看小说,就上手机都市言情小说!请用手机访问,随时随地看小说! chapter.409 “你要是喜欢她……” 没等林琳说完,苍维羽激动地打断她:“我怎么会喜欢这种女人!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你听我说完啊!”林琳也厉害起来:“要是喜欢她,千万别等到以后没机会了才后悔。” “……你这算现身说法吗?” 她无言:“……随你怎么想。” “那你晚上是肯不肯跟我出去呢?”他不想说这个惹人烦的话题了:“你这就好像养老,我是呆的好无聊。” 林琳还未来得及回应他,佣人将她的手机拿过来。 是个陌生的号码,有点眼熟,她心里怦然一动。 韩彧? 她从前将他的号码倒背如流,如今看来,也不过是眼熟而已。 记忆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接起来,他的音色仍是淡淡的:“在做什么?” “吃饭。”午饭时间,还能做什么。 “在家?” “嗯。” “晚上有事么?” 看样子他也打算约她出去? 林琳还未想好是不是要跟苍维羽出去,但至少跟他,她不打算:“有事。” 按说,她这样回答了,他就该挂了电话,而韩彧却追问起来:“什么事?” “一个朋友叫我出去吃饭,好久不见了,不能推。”曾几何时,她也学会了说谎。 因为不想被追问,不想被逼问。 “我也跟你好久不见了。”他开始不悦:“你却连个电话都没有打过。” “我不知道你的号码。”她也没想打。 人总要向前看,她不可能总绕着一个他打转,而如果没有韩彧,她总觉得自己的婚姻不会跌的如此惨痛。 “你不知道?”他诘问:“我从来没换过号。”倒是她,换了几次了,他总知道。 真的就像小五说得,不肯花心思了。 他承认,却还是忍不住责怨她。 “韩彧。”她忍不住开口:“我怕你在忙,况且我也没什么事找你,难道要我找你聊天吗?” “我没说你一定要有事才能找我,你可以在任何时间给我打电话,我都不会忙。” “可我会觉得可笑,你现在越发的要求我要怎么怎么样对你,我就会越觉得,我不该那么对你,我在你身上已经栽过一次跟头了。” “栽跟头的也不止是你。”他终于肯认输:“算了,没事了,我挂了。” 径直挂断了电话。 不知哪里来涌上一股怒气。 先挂电话的人多聪明,因为他生气,他愤怒,他可以优先表达。 林琳回到座位上,面色铁青,任谁都看得出她的不快。 苍维羽跟子恒都不吭声了,默默地吃着饭。 半晌,她终于开口,像是较劲一般:“晚上我跟你一起去吧。” “嗯?”苍维羽一时间没有回应。 “我跟你一起去。”她又重复:“反正我很无聊。” “你情绪不太好……”他小心起来:“刚刚那通电话……” “我只是不明白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他?”她忍不住,必须找个人来倾诉,而苍维羽是个好选择,他总是站在她这边:“我当初也不是没有真心对他,凭什么到现在都是我的错……” “别太较真。”她的事,他也知道不少了,规劝她:“你就是活得太较真,其实只要你什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会比现在快乐得多。” 她有点疲倦,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这件事。 不,应该是这些事,这两个男人都怨她,而她也一样遍体鳞伤。 “那你晚上还打不打算带我去?” 苍维羽猛点头:“当然啊!” 因为晚上的约会,林琳特意仔细打扮了一番。 也许有心情收拾自己也算一种情绪的转变。不为了给任何人看,只因为她希望自己的情绪能好一些。 她还未老,因为这些年保养良好,看起来仍是年轻漂亮的,比起当年的青涩,反而眼角眉梢多了一丝魅力。 由于苍维羽一再的要求她穿的明亮些,甚至强迫她穿上了一件火红的连衣裙。 这条连衣裙原是当初摆在货架上让人觉得漂亮,而买回来了,林琳后悔至极,一点都不适合她。 但苍维羽一再保证,非常适合她,非常漂亮。 也许每个女人的衣服,都是由男人的品味来决定,就如同她当初喜欢粉色,因为林肇川喜欢。后来又喜欢穿浅色,因为楚天昕喜欢,到了如今,苍维羽说她适合明艳的大红,她受了蛊惑,尽管别扭,决定穿这件衣服出门。 女人是被男人种出来、被男人滋养的花,没了男人的赞美和呵护,女人的生活,就会变得一片狼藉。 多庆幸,她还有一个男性朋友。 怕子恒觉得孤单,张伯还邀请了子恒班上关系好的同学陪她玩,林琳放心的同苍维羽出去。 一路上都觉得自己很别扭,不住的问苍维羽:“你不觉得我穿红色显得皮肤很黑吗?” “你肤色本来就很白。” “可是会显得很黑。” “我只知道穿衣服颜色明亮的女人通常心态年轻。”他毫不吝啬的赞美她:“况且你本来就长得漂亮,不需要担心的,你都不知道你穿着件有多好看。” 所谓“无聊的聚会”地点在花城。花城是a市这些年新开的私人会所,完全的会员制,其实a市这样的二线城市似乎并不需要这种会所,但出乎意料的生意很好,皆是一些邀请官员以及重要投资商的首选。 比起其他的大型酒店,花城显得别具一格,这里也属于传城,不过花城是完全是楚天昕的意思,建花城之前,董事会并不看好,他顶着巨大压力把花城建起来,起先两年也并不被人接纳,但楚天昕周旋了不少,使得花城如今成了a省顶级的私人会所。 春节长假看小说,就上手机都市言情小说!请用手机访问,随时随地看小说! chapter.410 要说赚钱的本事,楚天昕似乎总差那么一点点,喜欢剑走偏锋,打感情牌,姿态从来都是和气的,但手段一样不留余地。他当初做投资就比较成功,也并不是欠缺商业头脑。 不过在北方这边,韩彧的名字还是会响亮点,尽管他这个人一向容易遭受非议,但有人评价他如今的作风就好像当年的林肇川,手腕霸道、精准又犀利。 能选择花城,看样子来人均是些有些来头。林琳不禁对苍维羽有些好奇,他只透露过他的家庭条件总是蛮不错,但相比大富大贵好像也有点距离,但他是新加坡籍,或许父母应该是比较有名望的那类人。 地点在二楼,看样子是一个小型的聚会,里面不过三桌,绝大多数林琳并不认识,或者说,她只认得一个,是个在罗文婕之前很著名的,当初也算是红极一时的女星,付凡柔。 罗文婕出道后不久便听说她已经嫁为一名外籍华人富商做太太,并且已经诞下两名男孩,最近这两年,又总传出他们婚变的事情。 付凡柔跟她丈夫一道来,见到苍维羽,双双迎上来。 这更让林琳觉得疑惑,苍维羽年纪轻轻,尽管是个小提琴天才,终究还是不值得这些名门望族们如此拘礼。 倒是苍维羽只寒暄了一下,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拉着林琳入座。 很明显的,林琳能感觉到这些政要们,都非常关注他们。 苍维羽到底是什么人?林琳不住的怀疑着,一时间却什么都想不出。 “不用顾忌他们。”苍维羽悄悄解释给林琳听:“等下他们不注意我们,我们就偷偷溜掉。” 不注意?他们一直都在注意……他们坐的是主宾席。 “那个人听说在全亚洲都很有名。”林琳也低声说:“你确定溜得掉?” 她说的是付凡柔的丈夫,他是一间跨国企业的ceo,听说也是子承父业,三十多岁了,已经结婚两次。 苍维羽笑起来:“原来你认得啊?”他对着林琳朝着圆桌对面的另一位使了个眼色,问林琳:“知道这位是谁么?” 那是一位身材瘦的难以置信的男人,看起来尖嘴猴腮,仿佛一具骷髅。 这人也在看着他们,见到苍维羽看向这边,脸色十分讨好。 林琳有点慎得慌:“不知道。” “在缅甸,做粉的。”他轻笑,暗含鄙视:“最看不上这种人。” 林琳不再吱声,有人来到苍维羽跟前,附耳对他说了什么。苍维羽挑起眉:“好啊,我也好久不见她了。” 见她疑惑,又悄悄对她解释:“还要稍等一个人,是ltb的小女儿,听说是个美人。” ltb? “凯瑟琳?” “你知道的还挺多。”他笑着说:“不过ltb还有个小女儿,只是不怎么喜欢在公众面前露面,但听说是个艳惊四座的美女。” 这家伙眼睛都快流口水了,林琳打趣他:“你见过么?” “见过一次,确实漂亮……怎么?瞧你这表情?放心,在我心里你是最美的。” “呃……”林琳只能用一个单音节词作为回应。 众人都在等她,人们纷纷利用这点时间与苍维羽套近乎。 他的身份……她似乎想到了一点,只觉得不可思议。 稍稍等了一阵,有人被东家亲自到门口迎进来,毕恭毕敬的不可思议:“韩先生。” 在林琳心里,这间屋子里的人应该都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贵族,是祖上三代以上都大富大贵的那种,而林琳自己能来还是因为苍维羽的面子,可韩彧在他们眼里,充其量不过是个暴发户。 他竟然能被如此郑重其事的邀请进来。 苍维羽旁边还空着一个主宾席位,韩彧被请坐下来。 他似乎并没有见到她,看得出,他今天也是精心装扮了一番,光从气质上,倒是丝毫不输于他们。 身后跟着一名金发碧眼的老外,看样子是二小姐的人,大家明显对这名管家比较熟悉,纷纷看向他。 “小姐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况且她最近忙于婚礼的事。但因沈先生(付凡柔的丈夫)与小姐向来交好,特意请韩先生代为参加,不论有什么事,韩小姐可以全权代表小姐的意思。”老外客气而有礼,利用自己被熟悉的身份抬高韩彧的身份。 众人一下子便热络起来。 他不是贵族,但有个贵族替他撑腰呢。 韩彧像是没见到林琳,若无其事的与人淡淡寒暄。 “你说他们什么关系?”苍维羽八卦起来,对林琳咬着耳朵。 “不清楚。”她的声音一压再压,韩彧离他们太近了,而她也不想追究。 他跟楚天昕真是谁也不让谁,ltb的大小姐是凯瑟琳,这位不常露面的二小姐想必也来头不小。 “我猜是情人。”他还真是孩子气,当着如此多的人面,就敢跟林琳咬着耳朵说别人的闲话:“否则不能这么给面子。” 林琳怔了怔,情人? 是啊,男女之间,赢得彼此信任最直接的办法,便是互相成为情人。 就像在林氏,贺敏晶跟乔叔关系一直暧昧不明,乔叔也是一手提携她。 成了情人,有了情分,便什么都好办了,这关系是最奇妙的。 聚会开始了,中式的酒会,从来都是推杯换盏,这话里话外,也没提到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如老朋友似的寒暄,不需要继续查究了,二小姐都说了全权代表,这话放在这,掷地有声。 苍维羽其实是个不善交际的人,说话屡屡犯冲,但大家似乎都对他报以了十分尊重和疼爱的态度,对林琳的态度也是尊敬的。 “苍先生,这位是?”果然,有人开始询问林琳的身份。 “我的事,她也可以全权负责。”苍维羽笑着说:“我同林小姐的关系非同一般。” 春节长假看小说,就上手机都市言情小说!请用手机访问,随时随地看小说! chapter.411 终于,正被人拖着敬酒的韩彧,很轻、很轻的扭了一下头。 眼神淡淡的飘来,跟林琳对了个正着。 她从前是真的很喜欢他的这番架套,如今只觉得有点反感,这一种装是一种防备,而他到底想怎样,她摸不透,只觉得跟他相比,她太幼稚了。 韩彧喝了那杯酒,又有人来满上。 他坐回去,歇了歇,距离苍维羽最近的便是旁边付凡柔夫妇,两人端起杯,客气而热络的说:“今天还是第一次见林小姐,从前一直没见过,阿维,以前一直没听你介绍呢。” “今天这就是介绍了。”苍维羽机灵地回答。 沈先生夫妇对视了一眼,交换了念头,才端起杯:“那可真是太荣幸了。林小姐,幸会。” 林琳看看苍维羽,现在情势很明显,这个大孩子想把她作为绯闻女友的存在,至少在这个圈子中,他的“非同一般”,已经太明显。 或许这世上的男女本就不存在友情一说,在意大利时,苍维羽一直照顾着她,他对她有心思也不是不无可能。 林琳只好端起红酒杯,象征性的喝了几口。 “沈先生同我大哥是很好的朋友。”苍维羽冲林琳介绍:“从小就像我的大哥一样疼爱我。” 林琳摆出淑女的笑容,表示认同。 沈先生也如同一个真正的哥哥那样温和平静的笑起来:“阿维,苍先生一直在担心您。” “我就知道是他逼你让我来。”苍维羽神情夸张:“我真是烦透了。” “这倒不是,是为了要你见见韩先生。”沈先生的目光又高深莫测的飘向林琳。 苍维羽忽然闭口,他们座位离得那么近,按理说,韩彧才是主宾,但苍维羽并不想给他面子,而是拉起林琳站起身:“我们先出去走走。” “……要记得快去快回,等下我还有事要私下对你说。”沈先生有点尴尬,又有点纵容。 任由苍维羽将林琳拉出去。 没来由的,林琳只觉得背后,总有一把凌厉的刀,一路尾随着她。 不敢朝后看,她应该没有这么重要,而打击他的,想必只是她没有主动上前与他搭讪罢了。 一直到了顶楼。 花城只有三层,错落宽敞的要命,这三层如同城堡,最上面是一片露天式会场。 看样子是有人即将使用,会场被布置好,是花团锦簇的舞台以及中式的圆桌,空落落的,却也看得出一片喜气,似乎是为了举办婚礼。 苍维羽脱了礼服外套,解开领口的障碍,坐到舞台边上,那里铺着白色的地毯,柔软且洁净。 见林琳仍站着,苍维羽拍拍身旁的位置:“坐吧!” 于是林琳坐下来。 露天的场地,在夜晚有点微微的凉意,这里面植物很多,空气带着点点湿润。 “我一直都觉得你丈夫很有品位。”苍维羽身子往后微微倾斜,双手支撑着上半身的重量,昂着头,看着渺渺夜空:“你看,这世上最漂亮的天花板,就是这一块了。” 林琳也抬起头。 恰逢今天是个大晴天,漫天的繁星,唾手可得似的亮眼。 夜空中,有淡淡的气,像是夜晚的云,一直氤氲着。 “从前我妈去世之后,我哥一直骗我,对我说妈妈没有走,而是到月亮上等着我。我就一直问我哥,是不是等到我爸把钱全都交给我哥以后,我就可以到月亮上去了?”他扭过头,笑着看着林琳:“其实我一直有两个遗憾。” “遗憾?”她苦笑,遗憾每个人都有。 “第一个是,即使我再有钱,我也不能再见到我妈,第二个是,即使我再有能力,我也不能跟我喜欢的女人在一起。” “别难过。”她规劝他:“你妈妈会在天上看着你,况且你还有父亲在……不过,原来你有喜欢的女人?” “当然!我很痴情。”他的神情认真极了,但也因此有些搞笑。 林琳忍不住笑起来:“虽然我相信你的话,但我觉得好好笑……” 他也笑起来,英挺的线条,在夜色中看来格外的迷人。 “我就这么像一个坏人?” “不,你是个好人。” 也许他真的算的上一个难得的好男人了,至少在不完美的楚天昕与韩彧之后,苍维羽是完美的,他单纯、直接,并且懂得放弃,不会高估自己,亦不会伤害她。 “我听说,你们这边的女孩在拒绝求爱的时候,总会先夸赞对方是个好人,然后告诉她,他不适合她。” 瞧,他还幽默。 跟他在一起,她真的很开心,因为他骄傲,而他从来都骄傲得那么讨喜。 “我真说不过你了。”酒会的气氛是严肃的,而他们私奔一样的跑到人家即将结婚的礼堂,这种感觉如同在考试前突然逃课一般,紧张却也轻松。 “哈哈。送你个东西。”他说着,从自己颈后摸着,解下脖颈上的项链,那是一条铂金链子,带着一个镶着宝石的十字架坠子,从林琳第一次见他,便一直在他脖子上。那链子和十字架都有些陈旧了,有一种戴得久了的陈旧感。 他把项链系到她脖子上。 “这……” “我记得你是信奉基督教的。”他笑着解释:“我相信,这枚十字架,能够保佑你。” “那么你……”她不傻,已然猜测出一些。 “我要走了。”苍维羽笑着站起身,一只手拎着礼服外套,另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他总是骄傲得像鹰一样:“可能我们很难再有机会见面了。” 林琳一时间难以消化:“为什么?” 他笑起来,忽然,瞥见角落里的一样东西,走过去顺手拿起来,是黑色的小提琴盒子。 国外的人总喜欢给乐器加上一个符合其形状的盒子,就好像人类的棺材,也是符合其形状的。 打开来,里面有一把琴,还算中等的做工,想必是为婚礼的乐队所准备。 苍维羽把琴架上脖颈,稍试调音,一首温柔的曲子缓缓流泻出来。 是《月光》。 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 春节长假看小说,就上手机都市言情小说!请用手机访问,随时随地看小说! chapter.412 她永远不能忘记,在某一个夜里,有个人从遥远的大洋彼岸,隔着来往的回忆,带来的那温柔的钢琴声。 回忆总是泛着微微的苦,因为当时没有在乎,一望尽,便是天涯。 遁逃的时间总是短暂的,林琳又跟着苍维羽回到了会场。 气氛似乎变的更加热烈,整个酒会里面,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红酒香气。 韩彧正站在门口,跟二小姐的管家聊天。 苍维羽朝他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了。 林琳也只好如此。 像是陌生人见面,他脸上也没有过多的神情。 也许这样才是她跟韩彧之间最好的关系,因为孩子的存在,始终不能完全无视彼此,但因为已经没有感情,况且,错了的,终究还是错了。 五年前她抓不住他,五年后,换他抓不住她。 林琳和苍维羽还未坐定,忽然,门口进来三个人。 一看便知是酒店的高级管理,做酒店的人身上总有种气质,谦逊而虚伪,永远是彬彬有礼的,着装也是分外的考究。 为首的,总是一身白衣,他格外的偏爱白色,就连衣服上的花纹都是暗纹,而白色始终是一种单纯又冰冷的颜色。 楚天昕。 林琳似乎好久不见他了,从她将离婚协议书邮寄过去开始,他们便断了联络。 哦,也不是,她曾经愚蠢的打过一通电话给他,向他解释苍维羽的事,而他并不关心。 好像名义上他们还算夫妻,但今天来的皆是些真正的贵族,他们这些八卦新闻不会被人关注才是。 即使有人关注,想必也不会公然的提起。 作为东道主,今天这些贵宾,他没有任何理由不不出面,人家能下榻花城,算是天大的荣幸了。 楚天昕先见过了沈先生,又经沈先生引荐,来到苍维羽跟前。 好像这才看到林琳,眼神微微一变,却也不作声,等着她主动开口。 “好久不见。”林琳只好开口,他们的婚姻是摆在那里的事实。 楚天昕神色平常,优雅的勾起唇角,也点点头。 又朝着苍维羽伸出手,客气而有礼:“您好,苍先生能莅临花城,楚某真是倍感荣幸。” 沈先生在一旁做介绍:“楚先生是传城的ceo,听说阿维来了,特地赶来。” “我对楚先生一直有所耳闻。”苍维羽也握住他的手,态度也很客气。谁看不出?这是林琳的丈夫。 哦,从现在他们生疏的表现来看,似乎已经有了不少罅隙。 林琳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可楚天昕终究自然得多,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们从不曾熟悉到成为夫妻。 楚天昕来,主要是作为花城的老板,对于这样的国际性贵宾理应尽到的招待。 楚天昕似乎还是跟沈先生相对熟稔,问他:“我听说今天二小姐也在,不知她……” “二小姐有事没能前来,不过委托了一位好朋友来参加。”沈先生笑着说:“韩先生在外面,已经有人去请他进来了。” 苍维羽在一旁听着,看了看林琳,一脸藏不住的揶揄。 等韩彧的这几分钟,楚天昕先行端起杯,对苍维羽客气道:“上次真是多亏了苍先生,今天能见到苍先生本人,更多的话也没办法说,只能向您道一句谢。” “没什么,举手之劳。”苍维羽也端起酒杯,同他打着哑谜。 他们有瞒着她的事,林琳在一旁,思忖着要不要端杯,苍维羽已经从侍者拿来的托盘中拿过两只酒杯,其中一只递给林琳。 她只好接过来。 楚天昕神色如常,碰了杯。 谁也没逼她,林琳却一咬牙,豪迈的一饮而尽。 她至多也就一杯红酒的量,顿时有些头昏。 这才发现,两个男人都十分默契的喝了三分之一。 她手里捏着空空的酒杯,是一种空落落的尴尬。 楚天昕默不作声的又举起杯,喝光了杯里的酒。 于是苍维羽也跟上。 她的尴尬却没有因此而少一些。 韩彧终于进来了,他是今天的主角,是二小姐的人。 见了楚天昕,两人均是意料之中的神情。 斗了这么久,韩彧觉得自己赢了,有些意料之中的骄傲,楚天昕也没输,并不狼狈。 但其实,似乎他们都没有赢,那个女人还在,他们总喜欢把她当筹码,她如今站在第三个人身旁,映照的所有人的尴尬。 楚天昕跟韩彧站在遥远的另一边,似乎两个人还蛮有话题,你来我往的聊天喝酒,熟稔并且友好。 苍维羽也发现林琳喝多了,扶着她坐下来,是酒的缘故吧?她是那种沾不得酒的人,稍稍一上头,便脸色潮红,浑身都懒散下来了,配上这条红得仿佛火焰的裙子,有一种娇艳欲滴的妩媚性感。“你可真漂亮。”苍维羽毫不吝啬的夸赞:“我劝你以后千万不要在任何一位陌生男性面前喝酒,否则会将他们变得毫无理智。” “别开我玩笑了。”她捂着胸口,倒是不会恶心,只是头脑发昏,站起来,居然有点摇晃了,她还真就这点酒量:“我去下洗手间。” “我陪你去!”他连忙说。 “不用了,我自己找得到。”他们没有任何亲密的关系,她总觉得让一个异性朋友陪同她去洗手间这种事,实在太容易尴尬。 “但……” 春节长假看小说,就上手机都市言情小说!请用手机访问,随时随地看小说! chapter.413 苍维羽话还未说完,已经有人过来,是侍者,低声说:“苍先生,沈先生请您过去。” 这件事比较重要,苍维羽只好叮嘱林琳:“那你别乱跑,要不然,请沈太太跟你一起去?” “没这么夸张,我会不习惯的。”她正好想要自己独处。 苍维羽又叮咛了几句,才跟着侍者先行离开。 卫生间在走廊的尽头,拐个弯,十分的安静。 用冷水洗了把脸,整个人都清醒了些,又觉得应该补个妆,这条裙子颜色太鲜艳了,而这样一来,她的瑕疵便显得太多了,粉底有点花,重新补妆又显得太白,擦了,又抹上,如此往复几次,忽然有些疲惫了。 一切都与粉底无关。 是她这个人,已经不被他在乎。 好像更加难以清醒,从卫生间里出来,也许真的喝多了,尽管只有一杯红酒。 可一个人要醉,什么又能拦得住她? 猛然间,手臂被人攥住。 那种力道……她抬起头,意料之中的看到,是韩彧。 他的声音很低,可周遭实在宁静:“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苍维羽会送我。”她不知道自己的态度有多冰冷。 人类有四个心房又怎样?她从前只装得下一个他,如今又装不下了,因为住进了别人。 “他不可能送你,他今天晚上会飞回新加坡。”他淡淡的揭穿真相:“既然没有人敢动你了,他的家族也不会继续任由他跟你往来不清。” 林琳搜然睁大眼:“你说什么!” “你自己清楚。” 她清楚? 是啊,林琳好像真的清楚。 当初,乔叔就说过,魏英姿几次想要杀了她,而她竟然丝毫不知情,是因为有一个著名的家族已经把她列入白名单。 如今,已经不言而喻。 忽然,一个天旋地转,林琳只觉得整个人被推到墙上,紧接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扑面而来。 她眼神闪了闪,狠狠推他。 他要做什么? 不,他什么都别想做! 而韩彧却不由分说的,吻上她的唇。 他蛮横又霸道的擒着她的双手,狠狠地吮吸她的唇,舌尖强势的探入,他想做什么,她从来不能拒绝。 这场接吻就好像打仗,带着一种不死不休的阵势,她也狠狠挣扎。挣扎无果,干脆毫不怜悯的狠狠嗜咬他的舌尖。 韩彧吃痛,顿时有所收敛,林琳趁机推开他。 “啪!” 寂静中,是一声响亮的耳光。 她打了他。 却仍不解气,她变得有点歇斯底里:“够了没有!” 他默默地看着她,也不解释。 可她打了他。 这一巴掌,从物理角度来说,或许并不疼痛,而她对他动了手,皆因另一个人。 “我警告你不要再跟我耍这些手段!”她几乎咬牙切齿。 “手段?”他冷笑,转过头,看着走廊的尽头,那个白色的身影。 他听到了吗? 还是根本没有。 眼见着那个背影丝毫只是稍作停留,便进了电梯。 韩彧扭过头,看到她的眼睛一样看着那个方向。 “你喊的这么大声,他还是听不到。”他讽刺她:“不是离婚了?” 她丝毫没打算搭理他。 朝着那个方向跑过去。 她要解释,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要解释。尽管他们已经离婚了。 不,去他妈的离婚了。 她一天没有收到所有的手续,就一天没算离婚! 一如多年前,她告诉他,如果他真的离开了她,就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五年之后的今天,他终于一次又一次的,发现她一直在用行动,证实她发过的誓言。 韩彧站在那里,只觉得满心,都是空。 花城的办公区设在副楼,楚天昕喜欢把办公室装潢的干净又冷漠,蒋晨曦常常说,这是因为他是个享受型的人,害怕贪图享受耽误工作的缘故。 有人敲门。 “进来。” “总裁先生。”来人是花城的总经理:“有一件事,我们想要询问您的意思。” “什么事?”看样子很重要,花城的总经理一直是整个传城酒店中,选择出的能力最强的总经理,因为花城现在的利润并不是最重要,而是它带动起来的客户群。要他亲自来找他处理,一定是有重要客人发生了什么事。 “二楼c区的客人刚刚投诉,称他们走失了一位重要贵宾的女伴,因为那位贵宾喝了一些酒,他们很担心她出事。”总经理解释道:“c区的客人是您的贵宾。” 楚天昕不动声色,花城的总经理出了名的严肃,很显然他话里有话,人丢了找到就是,或者提供已经出酒店的证据就完全可以解决。“找到了吗?”他淡淡的说:“如果确定不在酒店,可以通知他们。” “已经找到了,确实还在酒店。但是……”总经理小心翼翼的询问:“您需要先去见她吗?” “……” 一直来到地下二层。 说起来,楚天昕跟韩彧的眼光非常相似,选址都在星河广场附近,而这片地并不算大,停车场全都建在地下,即便是这样,这附近的交通也常常一片混乱。 地下二层里面透着一股冷意,因为也是运货口,此刻显得十分嘈杂。 拐过弯的台阶处,有几名高管等在这里。 她一个人跑到这里? 他有些疑惑,不明白,这尘土飞扬的地方,她为什么要来这里。 走得近了,发现她坐在地上,原本做的很精致的头发有些杂乱,她却毫无知觉,正抱着膝盖打盹。 好像自从成年之后,林琳几乎不再有这样孩子气的行为,她开始学着做一名淑女,说话也带着几分谨慎,而那谨慎中,总是带着些令人无奈的伤感。 “抱歉,楚先生……”一名高管朝他解释:“我们没办法去扶太太,她很抗拒别人接触她……”他挽起的衬衣袖口,赫然是几道渗着血的指印。 她做的? 似乎她情绪不太稳定,楚天昕蹲下身,轻轻摇一摇她:“醒醒。” 她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眼睛朦朦胧胧的张开了一半。 默默地看着他。 没有更多的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追上去,跟他解释,这件事是别人有心造成。 却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底气。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是这一件事。 春节长假看小说,就上手机都市言情小说!请用手机访问,随时随地看小说! chapter.414 “我送你回去。”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温情,好像还有点敷衍。 她低下头,好像没听到他的话。 只把脸埋进膝盖里,火红的裙子上净是些尘土,感情走到最后,总是狼狈的,无论是多体面的人。 “你们先去忙吧。”楚天昕低声先支开其他人。 终于只剩他们两个。 耳边,只有嘈杂的运货声。 而那些都非常遥远。 “我送你回去,好吗?”他又轻轻动了动她。 没动静。 她的包散了,里面的东西跌了一地,粉饼摔成粉末,钱夹甩在一边。 他收拾着那些杂碎,把它们放进包里,忽然,撇到信用卡后面的一角白色相纸。 下意识的,将里面的东西抽出来。 是一张相片。 竟然是他。 他的样子很尴尬的抱着子恒,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婴儿,他强摆出的笑容,因为她手脚乱抓,而他实在是不得其法。 原封不动的,楚天昕又将照片背面朝外掖进钱夹中。 弯下腰,他将她打横抱起来。原来她是睡着了。 这么晚了,林宅依然是灯火通明的。 每次开车,远远到了绿苑区,总令楚天昕有种错觉,进了那栋宅子,他即将见到的,并非是现在的她,而是那个十几岁的,精灵活泼又充满灵气的少女,还有那个严肃的,却对林琳纵容得几乎是溺爱的老人。 好像一切从未改变,那栋宅子的气质都未曾变化。 张伯仍然没睡,见楚天昕把林琳送回来了,才松了一口气。 “姑爷,小姐她这是……?” “她没事,交给我吧。”楚天昕低声说:“子恒呢?” “小小姐已经睡了。” “嗯。”他将她抱进房间里。 将她放到床上,她仍然熟睡着,精致的卷发散在枕边,一袭火红的裙子将她精致的身材勾勒的完美无瑕,因为酒精的作用,她的肤色白里透着微微的粉红,格外的性感。 他总不喜欢她出门的着装太过艳丽,因为她太适合那样张扬的打扮,令他觉得担忧,而睡裙,他总喜欢给她选择热辣又亮眼的颜色,因为这是只有他一个人才能见到的性感。 即使在梦中,她仍然紧锁着双眉。 楚天昕伸手,想要抚平她的眉心,忽然被她狠狠打开:“让开!” 她的声音短暂而急促,带着厌恶和恐慌。 是噩梦? 他伸手,想要唤醒她。 她却忽然尖叫一声:“滚!别碰我!” 他怔了怔。 “让开……韩彧……你滚……”她猛然惊醒,身体从床上弹起来。 满身都是冷汗。 一抬头,眼神带着短暂的迷茫。 然后,见到他微惊的眼神。 林琳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觉得恍惚。 她在哪里?熟悉的装潢,而他也在她身边。 他不是离开了? 如同穿越,她摸不清,自己是回到了哪段时间? “他对你做了什么?”楚天昕见她情绪稳定了不少,终于开口。 “……没什么。”韩彧没做什么,他不过用了一点点可笑的手段,将她落井下石,来证明他的翻身有多么成功。 如此而已,他没做什么,一切都是她的错,休想怪在任何人身上。 “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楚天昕按住她的双肩,追问道:“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伤害你了?” 她沉默了一下,才回答:“……能伤害我的……只有你。” “我只想知道,你跟他在一起,是不是他强求你?”他的问题显得非常无聊。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他在一起了?”她意识到自己太激动,声音又虚弱下来:“也对……是我……” 他忽然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他想做什么,她不知情。 “我跟凯瑟琳真的什么都没有。”他终于打算解释,开始坦白:“其他的我会跟你解释,可你要给我点时间。” 林琳以为自己会推开他。 却没有。 她贪恋这个怀抱,因为爱他,而没有自尊可言。 从前在韩彧面前,她是高的,做足了姿态,而到了如今,她也想用柔软的身段留在一个男人身边,只因她怕他离开。 “我跟他也什么都没有。可是子恒她……” 子恒是个可笑的存在。 “子恒的事,我也会慢慢解释给你听。”他安抚着她:“其实那是我的错,可我现在还没有想好,怎么对你说……我发誓我都会告诉你,其实一切都过去了,我也不想离婚。” 她没有回答,他却感到前襟湿了一大片。 轻抚着她的背,他安抚她:“别哭……一切都过去了,真的。” 什么过去了?她不知道,她不清楚,而这一刻,他在她身边,尽管她醉酒,头脑都是混沌的,却也觉得很开心,仿佛有他一句话,便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忘了,他企图抢走她的股份,企图跟她离婚,他用他们的婚姻设计了一个圈套,而她又想,其实他什么都没有拿走。 这一切是有隐情的,她宁可相信这一点。 至少在这一刻,她愿意相信。 事实上,他的承诺,听起来那么虚无缥缈,他说一切都过去了,那是一种多不值得推敲的语言,而在这一刻,她的精神都是虚乏的,她相信。 仅仅这一刻…… 林琳几乎睡了个自然醒,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如今,睡个安心的觉都成了奢侈。 却忽然察觉到身边有人,腰间有一双手。些许的记忆碎片涌进脑海,昨晚…… 小心翼翼的动了动身体。 chapter.415 他们昨晚…… 看样子,该不该发生的事全都发生了。 不知他醒了没有,她悄悄扭过头,四目相对。 果然,楚天昕一向浅眠,听不得一点动静,她刚刚懒腰伸得那么彻底,势必打扰了他。 “醒了?”他眼角有淡淡的笑意,一如从前的温柔。 “嗯……”她尝试着离开他的束缚,他想做什么?她已经不敢再次沉沦进他的温柔里。 楚天昕收紧手臂,把她抱进怀里。 她身上被换上了一条丝绸睡裙,头发也被拆开了,似乎是洗过,那种感觉,十分的清爽舒适。 依偎在他光裸的怀里,是一种难得的放松。 “……几点了?”她开口询问:“子恒出门了吗?” “今天双休,她不用去幼儿园。”他摸着她的头发:“不过她早晨来过,说是出去玩了。” “……她没找你?”子恒最喜欢的人便是楚天昕,对此她一直没有改变过。 “找了,不过她怕你凶她。”他的情绪也十分放松:“她还把你今天下午的时间送给我了,告诉我,如果找不到你,你一定在店里。” “我下午要去店里?”她先是一阵疑惑,忽然想起来:“她告诉你的?我每天下午去店里?” “嗯,所以我跟她约好,趁你不在的时候,偷偷找她出去玩。” 林琳顿时瞪大眼睛,看着他一脸温和:“……以前有过吗?” 见她终于想到这一层,楚天昕开心地笑起来:“你才想到?” “……我说她最近怎么不闹着要见爸爸……那她……跟你说了什么?”她很疑惑,他应该不喜欢这个孩子才是。 “说你总是跟一个看起来很凶的叔叔碰面。”他坦白:“还说那个叔叔对她不错,但她坚持会站在我这边。” “……那你相信吗?” 他神色认真:“相信。” 她立刻便推开他,既然相信,她还能说什么? 他们根本不应该重新躺在一张床上。 却再次被楚天昕重新抓回来,他一翻身,便把她压在身下,额头抵着她的:“你……” 话还没开始讲,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他的。 他有点懊恼,不想去接,又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快去接电话。”林琳催促他。 “它一响,我都忘了我要说什么。”他无奈,低头轻吻她的唇角,才翻下身,去接电话。 看样子他对来电人的感情不错,接起来是明显的愉悦:“凯瑟琳!” 听不到那边说了什么,只听他又道:“真是太谢谢你了!……是多亏了你……吃饭是小事,我会如约履行我做的承诺的!……” 他们聊了很久,像是闲话家常,甚至约好,等他忙过了这一阵子,就陪她一起回母校去看看。 林琳抑制着自己吃味的冲动,他好像变了,她不知道,从前当她跟他通话的时候,他是否也是这样开心? 好像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是。 楚天昕从来都是个过分冷静的人,她一直以为,他开心,也总是带着些淡然的模样。 心底,涌上一阵寒。 好像……她又跌进了圈套中。 林琳下了床,去外间倒水,端着水杯,犹豫着要不要回去。 名扬的幼儿园开设了许多兴趣课程,到了双休日,依然是人满为患。家长们热衷将孩子培养的十项全能,根本不在乎孩子到底是不是喜欢。 从前名扬只有小学至高中,林肇川参与投资之前,这间学校是一位华侨的丈夫生前留下的想法,想要制造一所美轮美奂的校园,在这里,有一切孩子们需要的东西,一切都要提供最好的。而后来,华侨为了经营名扬,丈夫留下的钱已然不够用了,林肇川等家长参与了投资,使名扬有了些股份制的苗头,到了现在,韩彧又参与进来,干脆又做了幼儿园出来。 不过许多人都在揣测,韩彧之所以做幼儿园的生意,是为了一个跟他有密切关系的女人。 “华老师,有人找。” 华夏正在给孩子们上课,课程是英语,事实上她经常将兴趣班课程上成自由活动,不过她后台强硬,园长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谁找我?”华夏从班里出来,是另一名老师,平时跟华夏的关系便不太好:“是韩先生,在活动室里。” 原来是韩彧。 她来到活动室,园长正跟韩彧坐在柔软的eva地垫上闲聊。 看得出,园长把他捧得蛮高兴,他一直很愉快地听园长讲话:“那个小女孩特别机灵,学什么都学得快,我们好几个兴趣班想要她来听,但她家里人说暂时不想给孩子报兴趣班。” “为什么?” “说是想让她有一个愉快的童年。”园长指着活动室墙壁上的幼儿照片,说:“你看,那个笑得最甜的,小红花最多的,就是子恒了!”子恒…… 华夏心里怦然一动。 敲门进来,暂时打断了园长的汇报。 “华老师!你可终于来了。”园长立刻站起身。 “子恒不在。”华夏第一句便坦言道:“她只有上课的时间在,双休日她不会来。” “我等下正好没事,想找你一起吃个饭。”他也站起身,对园长客气道:“今天给华老师放个假,如何?” “当然!当然!” “那我等你先去换衣服。”韩彧笑着对华夏说。 chapter.416 华夏只好先去更衣室,把制服换下来。他见她,是为了什么?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来找她,似乎就是林子恒来了以后。 林子恒前来报道的那天,便有人传言,她是林肇川的外孙女,而最近,又有同事传言,说在星河广场附近见到过韩彧、林子恒,和她母亲在一起。 但她这么些年,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弟弟,继韩彧结婚之后,她只觉得,对于他,她也不必再指盼。 他从来都不是她的,与其成了现在这样,如果还能重来,她不如帮着林琳,至少好过现在他过得这么累。 上了车,韩彧点着烟,问华夏:“想吃什么?” “随便吃点就好。” “别说随便。”他笑着说:“你一说随便,我也想随便了。” “……吃炒菜吧。”她只好说:“我真的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 “那就炒菜。” 华夏有点懊恼。 也许就是她这样的样子,叫他这么些年,居然如此笃定的认为他们会是朋友。 他从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看出过她的心思。 到了饭店,落了座,韩彧也没再询问她,点菜后,沉默的点了支烟。 “最近过的好吗?”华夏先开口:“你太太好吗?” “我太太?”他淡淡的说:“早离婚了,我没告诉过你?” “……没有!”他们很久没见了。 “上一次我们见面之前就离婚了,不过还没公布,一来一旦公布会有很多变动,二来,我还没遇到那个让我想公布的人。”他笑着说:“看我成天骗人,都忘了要告诉你。” 事实上小五早已告诉华夏,出于韩彧的幸福考虑,小五是比较支持华夏,毕竟婚姻需要的更多是像他们这样稳定的朋友关系成为的伴侣。 她不过想听听他的真心话罢了。 “离了也好,看你现在过得比较自在。”华夏迎合道。 他笑着反问:“你怎么知道我跟她没有感情?” “她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这不用小五来告诉她,而华夏只觉得悲哀,一个人,不能用自己的心选择婚姻,几乎错过了一半的幸福。 况且,这个人还是把家庭视为天条的他。 因为原本的家庭破碎,他一直希望自己将来组建的家庭,应该是一个美满的,快乐的,他需要稳定的经济来源,需要一个性格活泼又让他充满安全感的妻子和多多益善的孩子。 华夏是最了解韩彧的人,她一直知道他的期望,尽管他没有同任何人说起过。 “确实如此。”他终于开始切入正题:“其实我是有事想要问你。” “什么事?”果然是有事。 “你还记得林琳吗?” “记得。”对于这个女人,她同他一样,可能会记得她一辈子:“林子恒是她女儿。” “嗯,也是我女儿。”他靠在椅背上,似乎提起这件事,都觉得很诧异:“真没想到,原来我早就已经有了个孩子……但我居然完全不知情……” “她是你女儿!”华夏也感到十分震惊:“什么时候的事?你是听谁说的?” “林琳说的。” “你相信?”本能的,华夏质疑。 没有任何理由,她只是不愿意相信这件事,也许林琳即便是和楚天昕离婚了,以韩彧那种骄傲的个性,即使他依然爱她,也不会想要跟她重新开始,可可仅仅是因为自尊心,想再跟她发生点什么来挽回当初的挫败,但有了孩子,那就完全不同了。 “当然,这种事她不会骗我,况且……”他尽管没有太多神情,却仍是有点懊恼流露出来:“她也比较喜欢那个人。” “……”华夏怔了怔。 突然也觉得好可笑,当初,韩彧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的时候,她挖空了心思要跟他在一起,如今,念念不忘的,成了他,人家变心了。 “那她离婚了么?”华夏忍不住问。 “离婚了。” “因为什么原因?” “听说是因为孩子,我查了一下,还有消息说她跟魏英姿的关系不和已经很久了,不过都不确切。”韩彧说:“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想……把孩子要过来?”这种事不该问他,他比她清楚法律程序。 “不仅如此。” 华夏沉默下来。 她是认真的在想,她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他。 “我觉得……你可以让她先知道你离婚了,然后,总得让她知道你爱她……”她说不下去了,暗恋是在自寻死路:“你还爱不爱她?” 华夏以为韩彧会很干脆的回答,就如同他说他不仅仅是想要孩子那样。 而韩彧却考虑了很久,才回答:“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想到,既然有了子恒,那么,有她可能更好一点。” “……反正,你总要告诉她你离婚了,然后……既然你想得很理智,那么……”华夏是完全站在他这边替他出主意,反正那个人注定不会是她,也许,是林琳真的比较好一点:“你总得让她对那个人死心,毕竟离过婚了,她再选择,也要考虑孩子的想法,很可能就顺势倒向你了。” “她一直都是个特别任性的人。”韩彧不认为她的办法好用:“她对她喜欢的生活一直都很坚持。” “但她总要考虑孩子的,任性是因为压力不够大而已。”华夏认真的说:“况且,又没有事业在忙,我却一次都没见过她来接送子恒,看样子她对照顾小孩自己也不得法,她应该清楚自己的能力。” chapter.417 华夏知道自己的话会给他一定的影响,他总是喜欢问问她的意思,尤其是在感情上。当初他就是这样,她恨林琳,他即便喜欢也总会把事情弄得很糟,而如今,想必他还是喜欢的,只是是不是还像当初那么无暇的感情,不确定了而已。 谁都不再那么无暇了,而华夏只觉得自己这一生,都已经看遍了,她总算没再为难他。 “你的事情说完了么?”她像是还有其他事。 “说完了。”该听的都听了,他在挨了那一巴掌后,心里一直郁结着,因为她不再爱他了,甚至还为了另一个人打了他。 “那么……说说我的吧。”华夏笑起来:“园长前些日子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前几天我去见了一下,他人蛮不错,跟我一样大,叫江辰逸。” “经济条件呢?”作为男人,他更关心这个,因为她如果嫁给一个穷鬼,她的一生就更惨了。 “江先生是个心理医生,从国外留学回来以后,自己办了诊所,不过在b市,因为他妹妹在那里生活。”她笑着说:“是我们园长认得他妈妈,没想到见了一面,他说对我感觉还不错,一直联系到现在,我也觉得他是个挺可靠的人。” “你的意思是……”韩彧似乎猜到她想说什么了。 “如果我跟江先生在一起了,可能就要考虑辞职,到b市了。” “我会把股份给你,你即使结了婚,也要有收入的。”他说:“当初,你说幼师比教师感觉好一点,我才做了幼儿园,这本来也不在我的兴趣内。” “可是我无功不受禄……” “华夏。”他打断她,不容质疑的语气:“我们的关系,需要说这种话么?况且,你跟这个人有没有可能,还真的不一定呢。” 正说着,包间的门突然被人重重推开。 刚刚服务员已经进来过了,告知菜已经上齐,现在又会是谁? 谈话极其突然的被打断,一个醉醺醺的女人站在门口:“呀!我走错了!真是对不起呀!” 韩彧和华夏还没等回应,突然双双愣住。 贺敏莹。 很久不见她了,她又瘦了一点,脸上细细的小麻子也褪尽,衣着大胆暴露,早已不复当初的清纯。 瞧她醉醺醺的模样,几乎站不起身子,却也立刻发现是熟人:“呀!华夏姐姐!” 华夏只好尴尬的起身,上前扶住她:“你怎么喝了这么多?” 贺敏莹摆着手,动作夸张,带着点惹人嫌:“没多少啦!” 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华夏只好让她坐下来。 当初,贺敏莹跟韩彧在一起,她没少讨好华夏,皆因觉得华夏那么漂亮,都沦为做他的朋友,她很自卑,真怕华夏如果哪天想通了,发现韩彧很不错,把他抢走怎么办? 没曾想……她现在可算全都知道了。 她们全输了。 “韩总现在在忙什么啊?”她见韩彧一直没搭理她,终于决定先行开口。 “不忙什么。”不知怎么的,她的眼神和口气,令他觉得不安又反感。 贺敏莹直笑:“现在你怎么说也是大老板啦!说话的口气都不一样了,怎么说我们以前也交往过一阵子不是吗?干嘛这么冷淡!”她顺势从他的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摸着他的打火机点燃。 韩彧把自己的打火机拿回来,放到另一侧。 他不爱她是既定的事实,而她从一个清纯的小姑娘,一路变成如今的样子,真是让他心惊。 贺敏莹的行径他也有所耳闻,严峻那个人他很清楚,他一直把女人不当回事,但没曾想,居然跟贺敏莹断断续续保持了这么多年的关系。韩彧一直对他们的关系不放心,一直监视着严峻,但还好,最近听说严峻又看上了一个在校大学生,追求的水深火热。 不是他坏心,而是严峻对佟国昌那件事的内幕知道一些,她接近严峻,他不太敢保证她打了什么算盘。 华夏看着她的样子,也是忧心忡忡:“你怎么学会抽烟了?别学那些,女孩子学这个不好的。” “不好就不好嘛!”她又转头,看着韩彧,眼里闪着揶揄的光:“韩总,我这有点爆料,你要不要华夏姐姐出去,我先告诉你?” 韩彧看着她,发觉她也醉得没那么厉害,也许…… 他干脆说:“不用了,你要爆料什么,现在就可以说。” “真的哦!你可不要后悔呀!” 贺敏莹按下手机,一个声音传来:“佟爷是他杀了的,但是没办法,人家势力大,徐嘉丽那小娘们不知道什么来头,一直罩着他,不过咱们几个既然都动不了他们,也就只能这样了。” 是严峻的声音。 华夏没听的太明白,但也听出对方说的是韩彧,看着韩彧,微微蹙眉。 下面还有人在说:“我听莹莹说他早些年有个很喜欢的女人,这些年还惦记得不行,咱动动她?” “动个女人有什么意思?没什么用的。”录音就到这里,之后被掐断。 很显然,华夏呆不住了,借口去洗手间出去了。 她的圈子相对单纯,而韩彧扯上杀人案这种事情,她总觉得难以接受。 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贺敏莹笑嘻嘻的看着韩彧:“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动‘那个女人’?” “你想说什么。”他冷声问她。 林琳不会出事,单凭那天苍维羽对她的亲密态度,就已经可以确信。在整个苍家族中,苍维羽排行第十六,如今是他年逾五十的大哥主事,下一任已经确定是他了。 他更需要担心他自己,这是他的死穴。 “这段录音如果我寄给警察局,我相信你可以化险为夷,但肯定也得伤点元气,实话告诉你,他们已经打算动那个女人了,因为我告诉他们,你对她不但念念不忘,而且,我们还碰巧查到前不久,你还特意去看了她。你把你的那点亲人保护的虽然很好,但我真好奇,她要是被轮暴或者是其他的,她会不会立刻屈辱的上吊呢?” “他们动不了她的,别做梦了。你还是管管你自己,再这么鬼混下去,你的人生怎么办?” “我知道有个大人物在保护她,但他们并不知情的!”她看穿他的伪装。 这个女人真是一点都不简单,原来越单纯无害的人,越不简单。 韩彧忍不住问她:“贺敏莹,你是一直都这么狠毒,还是跟了严峻以后?” “我要是狠毒,早就在有一天晚上,发现你的手机屏幕保护是她的时候,就给你下药毒死你了。”她很认真的说:“但我还是决定要问你,可你骗了我。” 韩彧靠到椅背上:“然后呢?” chapter.418 “我只是来提醒你,你不希望她出事吧?” “要我怎么相信你?” “你应该试着相信一下正常人类的感情。”她认真的样子,终于有了一些从前的单纯:“不是我要鬼混,而是严峻不肯放过我,他怕我来找你出卖他。” 韩彧想了想,说:“你自己联系一下于助理,到他那里住一阵子。” “我干嘛要跟娘娘腔住在一起!”她掐了烟,又点上一根。 “他那里安全,况且你也知道他是同志吧。你可以完全不跟严峻联系,至于我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他忽然说:“你还是别吸烟了,吸烟不过肺,真是浪费烟草。” 贺敏莹一怔,掐了烟:“什么都骗不过你。” “我一直在查你。”韩彧解释道:“但你一天不自己来找我,我一天没办法确定你。” 贺敏莹低下头,笑了笑:“如果今天来找你的是那个女人呢?你肯定会无条件的相信她。” 也许他会,韩彧在心里肯定。 她是最有本事骗他的人。 贺敏莹走了,华夏才回来。 她也不敢问他,不过肯定是有人陷害韩彧,她不信,他会是个杀人的人。 关于这点,华夏从来都很坚定。 但韩彧似乎一直心神不宁,匆匆结束了饭局。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给林琳拨个电话过去。 很久……很久,她才接起来。 “你好。”她的声音透着一股古怪的味道。 “是我。” “有什么事么?” “你在哪?” “在家。” “你最近要小心,尽量别单独一个人出门,行么?” “出了……”她话还未说完,突然不吭声了,继而挂断了电话。 在林琳几乎透不过气之际,楚天昕终于肯放开她。 他们这两个人,有的时候还真相似,喜欢用相同的手段。 “凯瑟琳来电话的时候,我可没有这样。”她喘息着,有点不服气。 “难怪你今天一直都怪怪的。”他终于找到原因:“是因为凯瑟琳?” “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该像现在这样。”这是一个原因,他今天居然留下来,居然到午饭时间才决定要起床。 林琳坐起身,觉得焦头烂额。 “说实话我也不想起床,应该把午饭送到房间里。”他肯定,又把她按回来,今天的天气微微凉着,而在这样的好天气,没有孩子打扰,一直躺在床上聊天,是多好的一件事?他们居然在几次险些离婚后才享受到。 “我不是说我不想起床,我是说我们已经……” 楚天昕忽然伸手捂住她的嘴:“答应我,就今天一天,你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提。” “就像我们什么事都没有那样,和和气气的过一天,什么都不说,好不好?” 就像……他们还爱着对方吗? 楚天昕松开手,林琳仍旧沉默着。 他似乎等了好久,她还是一声不吭。 “……算了……”他放弃了:“我的目的你已经知道了,我之所以这样,都是因为这个目的。” “我去关掉手机。”她出人意料的回答:“用不用顺便也关掉你的?” “关掉吧。”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还不想起床?”她问:“打算绝食?” “其实……”他悠然道:“我是个挺懒的人。” 楚天昕其实真的不怎么勤奋。 小时候,他上课总是踩着上课铃进班,一到下课立刻就会离开,并且经常翘课,他对于什么事都仿佛不太热衷,即便他的成绩是最好的,但她从未见过他在课外复习过功课,就连作业,觉得不想写,便不去写了。 不论去哪里,能坐车绝不会选择步行,能坐着绝对不会选择站着,什么时候都显得不疾不徐,是一种非常懒惰的姿态。 但要说懒,似乎也还不至,童年时期,她的作业有一半以上是他做的,名扬总喜欢效仿国外,搞一些需要调研才能完成的作业,这项辛苦的工作几乎都是楚天昕来完成。曾经她缠着他要他从学校一直把她背回家,他还真的照做了,而且一连坚持了好久,一直到她对这件事彻底失去兴趣。无论他在哪里,她一叫他,他总会出现,几乎是风雨无阻的,包括她人在意大利,他也曾千里迢迢的赶去看她。 她想起这些,便觉得感动。 “然后呢?”他有话要说,她于是便接上。 “所以我不喜欢旅游,甚至总是不想出门。”他微笑着说:“我最喜欢躺在床上跟别人聊天。” “……”为什么她觉得他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是否因为他很难得的坦白了他的喜好,令她觉得稍稍有点不同。 “怎么了?”他疑惑。 “那就躺在床上聊天吧。”她乐意陪他:“既然你喜欢。” “那我们聊什么呢?”他似乎又打算改变主意:“还是出去转转吧,好像这样太无聊了点。” “鑫鑫。”她变得有点严肃了:“一味的迁就并不能换来和谐的关系,真正的感情应该是坦白而且可以自主的,而不是一直隐瞒、迁就,好像卫星一样绕着对方转。” 他的样子有些尴尬,微哂:“……没那么夸张。” “我知道你总是喜欢迁就别人。”她认真的说:“我们一起长大,我知道你不喜欢让任何人觉得跟你相处并不舒服,可最后不舒服的往往是你自己,我以为我们的关系不用你再无休止的迁就我,并且还把我当做小孩子来隐瞒。” 原来她都知道。 他的这一点,从小到大最招人喜欢,又最令他自己为难。 每个人都喜欢被迁就,可卑躬屈膝从来都换不来被人疼爱的感觉。 “被你批评了。”他撑不住的苦笑:“你从没这么严肃过。” “我忍无可忍了。” chapter.420 闲暇的日子很少,楚天昕终于被无数的电话催得再没办法赖皮。 他这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却也不饿似的,晚上要应酬一些官员,不得不出面了。 “吃点东西再走不行么?”不得不承认,黏在一起一天多,她对他的态度不仅仅是好转了。 女人从来都是禁不起诱惑的。 “来不及了。”晚上的事,已经打了第三通电话,他一面回答她,一面迅速的起身,做了简单的清洁,系衬衣纽扣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许多。 “哦……” “宝贝,帮我递下领带。”他没注意到她轻微的失落。 领带稍早才被熨好送进来,他在这边一件衣服都没有。 林琳爬下床,舍近求远的从他手边把领带拿过来,递向他,他忽然靠近她:“帮我系上。” 她会打领带,但这么些年,似乎回忆起来,只帮佟欢打过一次,是上学的时候有一次演出,他无可避免的被欧阳逸临时抓壮丁,借来的演出服,尽管佟欢嫌弃上面有股味道,依然被大家劝着穿上了,那时候差一条领带,没有人会打,偏巧林琳会。 她便将领带围上他的脖颈,竭力表现得平和。 为什么要不悦?没有理由的,便要伪装。 “不开心?”他忽然问。 “……哪有?”她回答。 “什么时候学会打领带了?”他忽然问。 “别的男人教的。” 呵……她怎么总是不愿意平和的交流? 也许这是一种靠自暴自弃来引发关注的行为,可以作为生活中的一种调剂。 多遗憾,他们相交二十五年,好像从现在,他才开始了解她的意图。 “你是心里不痛快?”他轻抚着她的下颚,笑着问:“所以要我也不痛快?” 她很快回答:“没有。” 他抓住她正在动作的手,俯下身轻吻她:“我很快就回来了。” “随你。”她的神情放松了些。 是在生气这件事? 之前没有说好,确实会令人感觉不受重视。 “我本来以为这个饭局不去没有关系,但看样子不去还不行。”他安抚她:“晚上等我回来。” 她终于开心了:“好。” 楚天昕也笑起来,似乎他们现在才开始有了渐入佳境的意思。 他好像觉得自己开始抓住了主动权,从而觉得富有安全感。“现在能告诉我,你打领带是谁教你的吗?”他居然还想问。 “我还以为你不计较。”她笑起来:“原来你这么在意。” 他有意说:“我得确定你是故意刺激我,还是说漏嘴。” 林琳险些笑得不能自制:“为什么你的反应总是这么可爱。” “我还有更可爱的反应。”他忽然把她推倒在床上,以一个绝对压倒性的姿态:“你爸爸一直想法子让你像个淑女,但看样子你除了打领带什么都没学会。” “知道还问我!” “你真是无药可救了,整天以虐待我为乐。”他放过她,任由她继续打完了那条领带,打的还蛮漂亮,是看起来整洁严谨的浪漫结,正好搭配他这身衣服。 “好不好看?”她有点霸道的揽过他的脖子,朝他讨赏。 “好看。”他很配合的低头轻轻吻她,一直折腾得她咯咯直笑,才算罢休。 在第四通电话催来之前,楚天昕终于恋恋不舍得下了楼。 爱情果然是女人最好的保养液,连张伯他们都看出,她今天的心情格外好。 “晚上姑爷会回来吗?”晚饭时,张伯故意问林琳。 果然,子恒第一个激动起来:“爸爸晚上会回来?” “嗯。”她今天对孩子的态度也温柔了许多。 “那我可不可以等爸爸回来再睡?”子恒也终于发现了,她妈妈对她的态度也取决于跟父亲的关系。 果然,林琳回答:“可以。” 最近韩彧似乎看上去仍然是一副内伤的模样,听说连娘娘腔都被他的怒气波及,挨骂的频率直线上升。 韩彧尽管平时对下属严厉,但从来不像最近这样,有点接近于无理取闹,尤其是娘娘腔工作能力非凡,为人简直称得上阴阳兼修,居然也总是被骂得头破血流。 公司已经开始私下有了传闻,是说老板想跟太太离婚,但太太不乐意,也有人说太太多半会同意,但是老板是因为有了第三者,不过第三者跟他最近跟他闹了矛盾。 八卦还真有点无风不起浪的意思。 小五被压榨的厉害,不得不让冰冰以产检为借口,约林琳出来。 自从重新搭上关系,冰冰跟林琳一直联络着,林琳从来是个藏不住话的人,甚至会透露一些关于她跟楚天昕的事,毕竟女人走到哪里都需要闺蜜,而林琳更是这样的一个人。 本以为林琳不会出来,没曾想她却答应了,并且约好了时间。 这一晚,林琳一直等着楚天昕。 对于她,他向来是说话算话的,因而她不该有一点的不安。 可心里,却总有种慌乱的直觉,似乎有点什么事情正打算发生。 她不敢承认,他还有太多的事没有解释。 夜,越来越深了。 已经是凌晨两点。 子恒已经困得要命,先去睡了,连张伯也建议她先去休息,等他们来叫她。 她却越发的心慌。 他从不爽约的。 林琳什么都不敢多想。 他爽约了。 终于,还是决定打个电话给他。 就像她说他,在法律上,他们还没有离婚,甚至连分局两年的概念也没有成立,她有权利在他晚归之后打通电话给他。 电话还能拨通,但持续的无人接听。 她抑制着自己不要有任何慌乱。 从何时开始,她开始掌控不了他。 林琳不敢想下去。 终于,有人接听了电话。 是个女人的声音。 “hello?” 凯瑟琳! 不知为什么,或许是同样觊觎着同一个男人,林琳对她的声音十分的敏感。 “凯瑟琳?”只因为短短一个单词,她可以肯定。 “good!你不错。”对方的态度带着一种蔑视。 chapter.421 林琳深吸了一口气,他的手机,她为什么可以去接听? “我丈夫呢?”她也开始捍卫权利。 “今天晚上他喝了不少酒,已经休息了。”她笑起来,并且充满敌意:“如果你有事,或许他明天可以到你那里跟你说。” 她挑衅她。 这似乎并不是一个高招,而对于林琳,这招数果断的引起了林琳的反感。 “他人在哪里?” “当然在我这里。”凯瑟琳笑着说:“林小姐,你这么晚还不休息,看样子是在等他?” “他是我丈夫,我等他回家很正常。” “但他的意愿是来我这里休息,我想你应该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她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得意:“要不然,我现在穿上衣服出门,我们聊一聊?” 林琳很想拒绝,却鬼使神差的,说了句:“好。” 这个女人现在是她的情敌,嚣张的情敌历来是个可笑的戏码,明知道凯瑟琳一定会说一些误导性的语言,而她竟然上当了。 一直驱车到了凯瑟琳指定的地点。 竟然是花城。 看样子她在中国大有楚天昕包办她的意味。 地点是二十四小时的茶餐厅,凯瑟琳只着浴袍便下了楼。 林琳很明显的能感到服务员奇特的眼神。 发生了什么?她有点不敢想。 好像很久没有见过凯瑟琳了,林琳对她的印象仍停留在十几岁见过她的那一次,那时候她们都是单纯的,而如今,凯瑟琳身上,西方女子的豪气性感越发的鲜明。 怒放的金色卷发,浴袍带子系的松松垮垮,一眼便能透视里面一丝不挂,细长优美如同白天鹅般的脖颈上,有一个微红的吻痕。 林琳只觉得心凉,那个位置…… 他总喜欢亲吻她的锁骨,也总喜欢在那里留下什么痕迹。 不,她不能想,那只是个巧合。 “你果然还算准时。”凯瑟琳骄傲的坐下来。 见林琳不吭声,她又说:“抱歉,我看起来有些衣冠不整,这是因为我打算换衣服的时候,他又缠着我。”她满脸都是甜蜜的神色:“真没想到,他的外表看起来那么温柔,但事实上如此的霸道。” 林琳只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她警告自己务必要信任他。 她只是在暗示她。 可还是忍不住,指尖冰凉。 “你没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譬如,他几点回家?”凯瑟琳面带得意。 “没有。”她说不出更多的语言,怕泄了底。 “其实我早就告诉过他。”凯瑟琳变得严肃了些:“既然你已经将离婚协议书寄给他,就不必再留恋于你,但他总觉得你对他的误解非常严重,林小姐,事实上我认为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不可了,即便已经晚了太久。” “……什么事。”林琳竟然发觉自己不敢看她,因为她的眼神太过凌厉,她却无法招架。 因为他们的感情,在昨天以前,早已彻底的令人丧失希望。 “你的孩子是另一个男人的,这件事情在孩子一出生就被知道了。但当时他母亲不惜以决定公布这件事来威胁他,要么,他保持沉默,任由他们骗走你手中的股份,要么,就立刻公布事情,跟你离婚。”凯瑟琳瞧见林琳越发僵化的神情,显得更加得意:“他选择了哪一项,我想你已经清楚了。” “我不打算相信你。”林琳努力的缓了口气:“我只想知道他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你手中。” “你是说这个吗?”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 是楚天昕的手机。 林琳只觉得浑身一震,手机这样私密的东西,她竟然随随便便可以拿在手中。稍早,林琳还一直强做镇静的认为这只是一个局,而如今,她竟然有些相信了,凯瑟琳的吻痕,是谁制造? 见林琳沉默,凯瑟琳适当的加了一把火:“自己并非孩子的亲生父亲,即使在美国,也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愿意公开承认这件事,我想在中国,这样的绯闻,更加得令人不能接受。”她嘲笑的意味相当明显。 林琳除了沉默,别无他法。 她还能说什么? 只是心里似乎暗暗地开始憎恨楚天昕,为什么,这件事从来不是他来告诉她,而是另一个人,是他的母亲也就罢了,如今,连凯瑟琳都知道这件事。 她即使真的伤害他这么深,他又何必? 她整个人越发的乱。 沉默间,凯瑟琳忽然问:“你打算上楼见见他吗?” 不等林琳说什么,凯瑟琳忽然叫住最近的一名餐厅经理,笑着说:“请帮我请楚先生下来,好吗?” 餐厅经理看看林琳面露难色:“这……” “不用了。”林琳突然说。 餐厅经理知趣的退开了。 “你爱他吗?”她决定缴枪投降。 “我想至少,我不会做出你做过那样有失水准的事。”她胜利了,这是个贱招,却成功了。 “那么我先走了。” 再坚持下去,她会疯掉。 只觉得身体不知道哪个部位开始疼痛,那种感觉,剜心蚀骨。 是心,还是哪里…… 也许这是一个早就确定的结局。 而她只觉得痛不欲生。 几乎疼的,整个心都不能自己了。 在凯瑟琳的胜利下,林琳有些踉跄的出了门。 他不爱她了,她可以确定,尽管谁都没有明说,也许楚天昕跟凯瑟琳没什么。 假定是这样,那又如何。 她的心,只觉得渐渐被挖空,好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只剩下疼。 只要有一丁点办法,她也不会怀疑。 可是没有,他从精神上,早已经开始认同了另一个人。 林琳下了楼,不知怎么走到的停车场,整个人都是跌跌撞撞的。 有人远远喊她:“林总。” 林琳回过头。 是刚刚的餐厅经理。 这个人一直见证着她如何被凯瑟琳羞辱,而他刚刚的神情,也透露出他知道一些事。 可她没办法问,也不敢问。 在感情结束的时候,她想表现的自己有风度一些。 尽管这很难。 chapter.422 走到最后,狼狈总是不能避免。 “刚刚凯瑟琳对您说的话有部分歧义。”餐厅经理神情焦急:“我会立刻把这件事汇报给总裁,请您不要立刻做出任何判断!” 林琳不做任何回应,只觉得手脚冰凉,浑身透着一股虚乏。 “虽然我跟总裁接触不多,但总裁为人并非这样,他对您一直爱护有加,这是整个集团都清楚的事实。” 瞧,他做人多么成功,连一线基层领导都替他说话,颇有些冒死进谏的意思。 林琳却仍是不吭声,别让她想这件事! 她判断不了。 这是背叛。 忽然有些遭报应的快感,当初,想必在看到她跟韩彧的照片,他也是如此心痛吧? 耳边又响起餐厅经理焦急的声音:“林总?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 她只觉得整个人都漂浮着,脑子很乱。 忽然,眼前所有的色彩,全都落幕了。 林琳再没了知觉。 似乎是个正在下雨的清晨…… 天,阴测测的。 她在墓地。 是小孩子的躯壳,她躲在父亲身后,看着母亲的照片。 墓碑上的照片,陈旧而严谨,透着一股令小孩子觉得格外渗人的恐怖。 “爸爸?为什么妈妈会躺在这里?” “因为她累了,在这里休息。” 她眨巴着眼睛,瞧着父亲伟岸的身躯。 她累了?所以会躺在这里吗? 可她自己从来都不累。 “爸爸,那你每天都说你好累,你也会躺在这里吗?” “也许有一天,等爸爸真的累了,爸爸也会躺在这里。” “……躺在这里,爸爸就不能跟琳琳说话了。”她知道这一点。 “是啊。”他摸摸她的小脑袋,带着纵容:“不过到那时候,琳琳就能自己找到人陪你说话了。” 他微笑着,林肇川即使笑着,也总会透着一种严谨,这点,韩彧常常跟他很相似,他们总是严肃而认真地,尽管是笑容。 后面,她回答了什么,思维渐渐开始断链。 林琳茫然的张开眼。 入眼的是病房。 满室的洁白,她躺在那里,手脚自如。 有一位护士正忙碌着,见林琳坐起身了,立刻过来,满脸欣喜地说:“林小姐,你知道自己怀孕了吗。” “……是么?”思维渐渐恢复清明。 如果她够聪明,这是个好机会,楚天昕好像一直想要个真正属于他的孩子。 她脑子里竟然这么想。 多可笑。 “你是因为怀孕之后,可能情绪受了一点影响才会突然昏倒,不过有轻微出血,医生已经帮您开了药,吃几次应该就会好转。” 林琳面无表情,一直听着护士把事情全都传达完毕,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有流产药么?” …… 楚天昕进来的时候,满脸皆是疲倦。 他终于出现了! 林琳坐在床上,默默地看着他。 他匆匆走过来,脸上也没有过多的惊喜。 四目相对。 衣服还是那一身,领带不见了。 衬衣的纽扣解开了两道,像是刚刚才穿好。 她竭力控制自己别去想细节。 也许,在他进来之前,她不是没有幻想,而他的神情,似乎已经认了。 这次,她想必没有误解他。 她的脸色,多鲜明,是惨败的,他要走,为何不趁早?在她以为她会努力相信他的时候,他又给了她重重一棍。 僵持中,仍是楚天昕开口。 “你怀孕了?”他问的很轻、很轻。 “没有。” 他忙说:“我听到医生说的。” “我会拿掉。” 别想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 他该觉得自己愚蠢才是。 他发现她手边放着几个药片。 “别拿掉!”他终于抛弃了那该死的波澜不惊:“昨天的事情我会跟你解释,琳琳,别拿掉孩子好吗?你别这么冲动……” 不等他说完,她已经迅速抓起手边的药片。 压抑的怒气在一瞬间被点燃,她狠狠隔开他的碰触:“你确定这个孩子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 “这么肯定?” “当然,我是你丈夫!” “已经不是了。”她轻笑,背叛她了,如今又站出来承认,他骗她,他背叛她,对于这种事完全不介意的,不是太精就是太傻,可她爱他,怎么会不疼:“有子恒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肯定,说孩子是你的!” “……”他沉默下来,似乎想说什么,又十分辛苦的咽了下去。 她要做什么?他现在不好解释,她情绪如此,他即使说出真相,她也不肯听。 “你不怕,现在这个也不是你的?” 林琳见他没有任何回应,她终于彻底死了心。把药片吞进肚里,连水都不需要,苦涩的药片,干巴巴的咀嚼下去,这让她当场就有些反胃。 “别吃!你快吐出来!一定是我的,之前,我承认是我骗你,但是现在这个一定是我的,你也知道对不对?”他拉她已经晚了。 她竭力压抑着干呕的冲动。 楚天昕也不知道吃了药会不会有什么反应,见她这么难受,整个人都慌了,抓着她的手臂,连声规劝:“……难受吗?想吐,吐出来好不好,要不……去洗胃……行不行,把孩子留下……我现在就解释给你听,我昨天晚上确实是因为她没能立刻回家,但是等我回去的时候你已经……” 林琳已经不想再听,狠狠推开他。 歇斯底里的模样,果然,他讲什么她都不信。 楚天昕毫无防备,一个踉跄,还是站稳了。 他好不容易制造了一个孩子,无论如何都想留下他。 又立刻换了一种说法,他知道他们的症结所在:“以前是我的错,现在这个孩子,不管是不是我的,你怎么想都随便,我带你们走!再也不会看到我妈,我保证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我也会想尽办法证明这些都是真的……你其实误会了很多事……” “那凯瑟琳呢?”她终于不再那么恶心。 他却一反常态的顿了顿,才说:“她影响不到我们……” 他避重就轻! 什么叫影响不到! “你背叛我?”他间接承认了这件事。 他却没立即解释这个疑虑。 chapter.423 林琳顿时心凉了。 他沉默了,这代表什么? 还能代表了什么? 第二遍重复的时候,心都灰了。 她宁可他解释给她听,哪怕那是骗她的。 可他没有。 他只是望着她,苍白脸上有淡淡的凉。 “你背叛我……”她觉得格外苍凉。 楚天昕终于缓缓出声:“……在你心里……” 他说不下去了,不知道因为什么。 也许是她冷笑的神情。 也许是他有个秘密,事到如今,宁可她憎恨他,却依然不想她知道。 林琳却彻底疯了。 顿时从病床上跳起来,她激动地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了:“你背叛我!你滚!我不要你的孩子!我告诉你,我恶心,证明药效已经发作了,现在洗胃也没用了,生出来也是个残废!畸形!” 她越说越愤慨。 楚天昕却沉默着。 看着她。 目光中是浓浓的的哀愁,音调几乎都变了:“……你就这么不想留下他?” “留下他,他也无法幸福。”她以为她只会发怒,没曾想,竟然流泪了,是因为他看起来也那么受伤?或许她只是咎由自取:“离婚吧,我想我们再在一起,也只是互相折磨。这个孩子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留下他。” 如同当初她说要留下子恒那么坚决的态度。 她从来都很坚持。 他默默地看着她:“你觉得,我们只是互相折磨?” “你背叛我了,别告诉我因为什么理由,我都接受不了。”她咬着嘴唇,似乎直到现在才算真正做了决定:“孩子我一定会拿掉的,你别再妄想我还会再信你。” “这件事情我会解释。”他仍试图挽回:“琳琳,你很了解我的……” “我一点都不了解你。”她也是现在才明白,直到这一刻,被当做傻子彻底耍了:“我也不打算再听你的任何解释。” 他咬了咬牙,却出乎意料的忍住了。 踉跄的,不知怎么出了医院。 他们完了,彼此终于都清楚。 简单休息了几天,林琳去店里转了转。 生意竟然好了很多,最近倒是总听说琪琪对于店铺有了许多想法,她便交代张伯放手去做,如今感觉店铺仍是那样,只是时尚饮品多了些。 倒是难得的顾客盈门,林琳自己都疑惑,问琪琪:“这是……” 太一反常态了。 “你不知道吗?林姐姐。”琪琪指着对面大楼的电子显示屏:“你看。” 是韩彧的黄金广告位。 那上面,她的小店铺被一直滚动播出,长达五分钟。 广告都是论秒卖的,五分钟他将损失多少?而她又靠它赚了多少。 这么大的手笔,她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林琳便拨通韩彧的号码。 很快,便被接听。 “喂?” “我们见个面吧。” 韩彧的时间需要迁就,他终究比她忙碌的多,还好,他总是能挤出些时间,因为晚饭后他有应酬,只好在晚饭时间。 林琳先到了地点,她今天一点荤的都不想沾,韩彧也是迁就她,选的是素食菜馆。 但他会晚一点,因为交通实在是糟糕,而要到这里,有一条必经之路出了交通事故。 林琳坐在座位上,思忖着,等韩彧来了,她要怎么对他说。 或许是先道歉吧。 他的行径不算磊落,甚至惹她愤怒,但至少,她动手终究是不对的。 接下来还说什么? 说她对钱没什么想法,劝他不必为了求和,浪费这五分钟的黄金广告位。 素食馆里人非常少,除了她,就是另外角落有一桌客人,是一对年轻男女,还穿着高中校服,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男孩子看样子性格比较腼腆,倒是女孩子十分的活泼。 她忽然觉得伤感起来。 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而到如今,物是人为,最伤感的,是连她的心,都已经再也放不下这个人。 他几乎是她的整个青春。 手机在这一刻响起来。 是家里的号码。 张伯苍老的声音带着一种犹豫:“小姐,楚先生寄了信过来。” “拆开看看吧。” 那厢一阵沉默,半晌,张伯才说:“小姐,是……离婚协议书。” “知道了。” “小姐……” “张伯……我已经知道了。” 来不及伤感,对面已经坐下了人。 或者说,从她接电话的那一刻起,韩彧已经坐了下来。 精致的素菜一道一道的端上来,韩彧点了支烟,并无食欲的样子。 “抱歉,我刚刚没看到你来了。” “没事。”他看着她,他总喜欢用凝视的眼光看着对方,令人无处遁形。 双方都沉默着。 最先发出声音的是服务生,他们僵持的气氛让他也非常谨慎:“两位的菜齐了。” 气氛被打破,林琳恍然大悟一般的点点头:“谢谢。” 服务生离开了,林琳扯出个牵强的笑容:“抱歉,我今天……” 韩彧仍是不吭声,也不动筷子,只点了支烟,沉默的坐在那里。 她有心事,这太明显。 他忍不住揣测,是因为谁? 心思越多,脸上的神情却越冷静。 林琳夹着菜,打算吃点,又手忙脚乱的放下筷子,扶着额头,终于再也忍不住:“我离婚了。” 明明知道不该告诉他。 他们关系敏感。 “你们不是……”他记得她早说过。 “今天签了协议书。”她把筷子搁在桌上,二十五岁的人了,应该显得沉稳些,即使心痛的要滴血,表面上仍旧努力的维持。 韩彧实在不想规劝她,无奈他愿意听着,因为她需要一个人来倾听。 “之前是我希望离婚,我也以为他不希望,但是……”她自己都说不清:“没想到他真答应了,我又……” 她又说不下去了。 可想而知。 字里行间的句子,无非表达了一个念头,那便是她爱他。 韩彧看的清清楚楚。 还好,他们这次是真的离婚了,听她这口气,已经像是不可挽回。 “抱歉。”林琳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一些,话题来到今天应该的话题上:“我看到了你帮我做的广告。” “生意好一点没有?”他知道她必定是说这件事,没想到比他预料的晚了一些。 chapter.424 “好了很多,但是……”她解释:“但我真的并没希望它有多好,我没空打理它……可能以后也更什么时间了。” 他不吭声,他总是这样,遇到不想听的话,会直接选择无视的态度。 “而且,你……” 他打断她:“我离婚了。” 林琳短暂的怔了怔。 “什么时候的事?”她很怕是因为自己。 “一年多了。” 看样子与她无关,她真担心是近期,不过还好,韩彧从来都是个理智大于感情的人,更况且,他也不见得还爱她。 但这并非韩彧所希望看到的神情,她竟然松了口气。 心里狠狠的被她刺伤了,她不爱他了。 一丁点都不爱了。 又尴尬的沉默下来。 韩彧掐了烟,没话找话的聊:“华夏好像打算恋爱了。” “……是么?”她由衷的开口,他们两个都是快三十岁的人了,很多话她终于可以直说:“我还以为你们会在一起。” 他挑眉:“为什么?” “从那时候……她就喜欢你吧。”很多事情华夏做的完全超乎了友情,而林琳跟华夏那些年,一直战争着,全是为了他。 “我知道。”他又叮咛她:“边吃边聊吧,菜要凉了。” 林琳连忙拿起筷子,他知道! 原来他知道,而他从未对她解释过。 或多或少的,心里有点微微的酸。 “你……一直都知道?”她小心地问。 “嗯。”他不管她,先动筷子,事实上这一天都没好好吃一顿饭,他又向来不喜素食,有点食不知味。 “那你……”她忍不住开口:“你从没对我说过。” “那时候不想让你多心,后来……也没什么必要再说。” 后来,他们分手了,当他想要解释的时候,她偏偏不想再听。 亦或是,当他想要解释给她听的时候,已然发现,她已经爱上了别人。 他从来都顾忌着自己的自尊,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变得可笑了,而事实上,从他们当初开始,一直到现在,他没有什么事做的不可笑。 “所以我还以为你们最终会在一起,虽然你选择了徐嘉丽,但是既然已经离婚了……”她规劝他,却发现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 “那你怎么办?”还好,语气是平静的。 “……”从他们分开的那一刻,她再没想过,他们的生活还要交集。 “我以为我做的很明白了。”菜不合口味,他也不再强装下去,撂下筷子,吃饭的时候谈事情真是一个糟糕的选择:“你还看不出。” “韩彧,我们不可能了。” “原本我也以为不可能了,但是没想到,我们还有一点可能的因素。”他说的是孩子:“我记得你知道,我开始是喜欢华夏的。” 她当然知道。 她曾为了这件事伤怀许久。 “我跟华夏也不是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但一直拖着,拖得拖得,也就忘了这件事。”他作了总结:“她虽然在我心里很重要,但只能是朋友。” 这是他第一次同她说起华夏的事,是在他们分手五年后。 她当初总怀疑,而他从没正面给过任何一个解释。 这个解释,她一直等了五年,而现在,那对她真的不重要了。 “……这些,为什么你当初没有说?” 他唇边划过一抹嘲弄:“我太自信了。” “……” “我以为你不会不知道我的心思,但你真的不知道。”他微讽:“其实这很正常。” 聊起从前,他也释怀了,而对近期的一切事情,又是一副不肯解释的模样。 其实他还是那样,总说她什么都知道,可她不知道。 从前还愿意花心思去探究,如今更是不愿知道了。 林琳吃不下什么东西,实在是食欲不振。 她现在不喜欢缠着他絮叨了,而韩彧更是什么都不说。 沉默着,没有争执,没有交流。 吃过饭,天色已经暗了。 林琳的店铺却还是人头济济,琪琪忙里忙外倒是十分快乐,她的薪水听说调成跟业绩挂钩了,林琳不知道,这些都是张伯在安排。 “我开车来的。”出了门,她解释道:“我自己回去就好。” “我送你吧。”他很坚持:“我不放心。” “真的不用……” “我送你。”他忽然抓起她的手。 林琳还以为他又打算做什么,下意识的先后退了一步,他却没有更多的动作,牵着她一直进了电梯。 电梯里是清一色的男性,自从这边被韩彧建成集商场娱乐一体化的小区后,大部分有车族都是依靠这个停车场。 韩彧把林琳拉进来,一直把她藏到墙角才肯罢休。 还好,人都愿意同陌生人保持距离,韩彧那外表看着就不好惹,人们也纷纷退让,让出了个位置。 既然他坚持,她也没必要再矫情的反驳,反正他执拗起来,谁也拗不过他。 电梯下到地下一层,忽然,电梯门大开,又进来一个人。 “韩先生!”这人看着就比韩彧大几岁,却先挤着过来,目光悄悄瞟向两人挽着的手。 严峻! 当初佟国昌的死,知道的人已经全都命丧黄泉,或者身陷囹圄,唯独严峻,他知道的不多,韩彧也是一直在防备着他,但也没有打算立刻把他除去。 “怎么在这里?”韩彧不动声色的把林琳拉到他身后。 “来吃饭的,刚跟几个朋友,我去拿车。”严峻讨好的说:“您这是……” “也是来吃饭。”他这个人对外人,从来语气都是千篇一律,话不多,也不愿意说重点。 “哦……”严峻又看向林琳。 这个人的眼神就传递着一种探究的感觉,林琳只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太过奇怪,令人很不舒服。 “我先走了。”韩彧也不喜欢跟他聊下去。 “哦,好的,您先忙。”严峻很讨好。 林琳被韩彧拉出电梯,下意识的,又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人……还在往这边看。 虽然面目模糊不清,但本能的,林琳总觉得他看的并未韩彧,而是她。 “不喜欢这个人?”韩彧忽然问。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她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很怪,令人不安。 “上车吧。” 她还没表达完整,他已经听懂了。 chapter.425 也许最了解她的,除了楚天昕,便是韩彧了。 更也许,能把她看透彻的,现如今已经不是楚天昕了,或者再过一个五年,他才能把她看透彻。 因为太多的事情需要沉淀,而还有什么比旧情人更了解得关系呢? 一直开出了车库,韩彧才开口:“最近你不要来这边了,好好在家休息。” “可是我的店……”他的语气太严肃,这让她有点不安:“出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他摆明不想说给她。 汽车一直开,韩彧扫了后视镜一眼,又换了一条路。 似乎绕的离目的地越来越远。 林琳想回头看看,被韩彧制止:“权当兜风了吧。” “被跟踪了?” 他轻笑,放下车窗,点了支烟:“放心,一定让你安全到家。” 林琳蹙眉,才想到:“今天子恒去上幼儿园了!” “……”韩彧好像这才开始严肃,给小五拨去电话:“你现在到名扬的幼儿园去。” “怎么了?……严峻?” “嗯,林琳跟我在一起,不会有事。” “我马上过去,不过你先让华夏把人扣一会儿。” “嗯。” 又联络了华夏,请她帮忙把子恒留在学校。 “放心。”他安抚林琳的情绪:“他们不敢动你,哪怕是因为苍维羽的关系。” 许是他看起来太自信,林琳也跟着相信了他。 他从来都是一个严谨的人。 后面的车终于被甩脱。 韩彧朝着幼儿园开过去。 他不放心,怎么可能真的放心?即便计划再周全,那是他的骨肉。 “上次的事……对不起了。”她一直想着要道歉,而刚刚情况突然,让她忘了。 他却明知故问:“什么事?” “……就是我,我不该对你动手……” 韩彧没有回答。 他们的角色再一次对调了,只是她打他,完全是因为她爱着别人。 这样的巴掌才是最疼的。 半路上,小五来电话,林家的张伯来了,把子恒接回家了,而且他也派了人跟着。 林琳又联络了张伯,确定子恒跟他在一起,这才放下心来。 韩彧等一下还有事,只把林琳送回去。 正要下车,韩彧忽然拉住她。 林琳回过头,不知他想做什么。 “我小姨很想你。”他带着点命令的口吻:“有空去看看她。” “……好。” 他仍然没放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 这让林琳有点不安。 “我不打算逼你做任何决定。但你要清楚,我离婚了。”他神情仍然是淡漠的:“你应该清楚什么才是对你和子恒最好的选择。” 对于他的意思,她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不想选择他,从当初放了手,她就再也没有打算选择他。 但子恒……也许他说得对,他才是对子恒最好的选择,他是她的亲生父亲。 可…… 韩彧果真没有逼她,终于肯松开手:“改天再聊。” “嗯。” 临走前,又叮咛她:“最近要小心一些,知道么?” 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林琳仍是老实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张伯一直小心翼翼的照顾着林琳的情绪。 不敢让子恒吵她,毕竟,她跟楚天昕离婚了,这是最首要的麻烦,b市那边也传来消息,楚天昕已经在跟乔叔交接事宜,而且是他主动提起的。 况且,那天晚上,他没有回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看得出,这次,大家都铁了心。 约好去陪冰冰做产检的日子到了,林琳也没有推辞。她看上去仍然是平静的,情绪并不见太大的波动,但冰冰就是觉得她又变了。 好像越发的沉默了,就连小五派了那么多人跟着她俩,她都没什么意见。 “你跟他……听说已经离了?”虽说哪壶不开提哪壶,但冰冰还是说了。 “嗯。”她神色淡淡的点头。 “别难过。”冰冰反而规劝她:“我跟他也好几次差点离婚了,没离的也不见得幸福。” 林琳便不做声了,沉默的坐在那里。 “之后呢?打算怎么办?”女人之间的话题很容易谈,冰冰直接拐到目标身上:“其实我还是觉得韩彧适合你,而且他现在也配的上你了。” 林琳似乎非常慎重的想了想,才开口:“我跟他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冰冰明白的是在规劝她:“你不知道,他这么多年嘴上不说,其实一直都放不下你,之前虽然结了婚,但其实是被佟国昌逼得,根本毫无感情。” “这些都不重要。” 林琳还欲说什么,一位护士面带微笑的走过来:“陈小姐,到你了。” 冰冰是这家医院的vip,皆因小五对公立医院不认可,坚持要选择专科医院,钱砸进去不少,冰冰倒是觉得没什么区别,不过服务态度好一点。 林琳同护士一起扶着冰冰,进了b超市。 胎儿十分健康,冰冰总说自己能有个健康的孩子都是奢侈,她身体不好,小五又沾染毒品,还好怀孕前几个月他一直没碰,否则还真不知道会生出个什么样的孩子。 护士同冰冰愉快的聊天,她来做了多少次产检了,跟医生都混熟了。 “其实我真的很害怕,听说好多出事的。”离孩子出生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冰冰也在紧张这一点。 “别怕,生孩子其实是女人最幸福的时刻。”医生笑着说:“最近你的情绪需要放松,别总紧张这一点。” “哎!”她又担心起别的,问林琳:“你的身材怎么保持的?你怀孕时候也长过妊娠斑么?” 林琳发现自己的特点就是怀孕的时候非但没有妊娠斑,皮肤还格外的光洁,倒是对保持身材还有点研究:“那时候我也胖了不少,结果娇娇姐一直逼着我做瑜伽,再之后啊……发生了很多事,突然就瘦下来了。” 她的婚姻之路并不顺畅,一直到现在。 医生也说:“这位小姐的身材保持的真好,你是剖腹产吧?” “嗯。” “剖腹产虽然恢复期长一点,不过对孕妇的身材影响是最小的。” 正聊着,又进来一个做产检的孕妇,她手里拿着一大份煎饼,正吃的香,也是由丈夫陪着,看穿戴并不是普通人家。 一时间b超市里芳香四溢,冰冰馋得直流口水:“唉,琳琳,咱们出去也买个煎饼吃吧,见到她吃我也馋死了。” 话音未落,林琳已经踉跄的跑了出去。 冰冰也连忙来到洗手间,里面是哗哗的流水声。 她…… 一直见到林琳出来,苍白着一张脸。 “琳琳,你这是……”她本能的便想到一个原因。 “替我保密。”她眼神一黯:“我不可能跟任何人走到一起了。” “几个月了?他的?”还未显怀,她的腰看起来仍是纤细的,冰冰连忙规劝她:“告诉他了么?他不要还是怎么的?” “他以为我拿了。”她不想过多的解释,他背叛她了,而她还能怎么样? 她还以为,不吭声,便不会疼。“……那就拿掉吧!”冰冰十分中肯的建议:“留着的话,让韩彧知道了也不好的……不是我向着韩彧,我也听小五说了,子恒是他的,那不正好,他对你肯定不会差的。” “我不想拿。”多可笑,她生命中的两个孩子,二十岁的那年,她不想拿,因为不舍得,如今,她依然不想拿,因为她爱他。 她总在做可笑的事,现在,还打算继续可笑下去。 “不拿怎么办?”冰冰扔打算继续规劝她:“韩彧肯定接受不了这个孩子,而你带着两个孩子选择其他人更困难,琳琳,你可别犯傻。” “冰冰……我真的不想拿。”林琳只觉得累:“你别告诉韩彧行么?” “……好。” 产检后,冰冰又邀请林琳回家坐坐,拗不过她的好意,林琳便答应了。 到了冰冰家,小五父母已经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大家全都串通好了,让林琳来坐坐,让韩彧也来。 “晚上打算做什么去?”小五早朝娘娘腔打听过了,韩彧晚饭时间没事。 “跟华夏约好了,一起吃个饭。”他原来有事。 “呃……那来我家一起吃吧!”小五顺便提出邀请:“冰冰刚打来电话说我爸妈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叫你过去呢!” “……为什么?” chapter.426 “什么为什么?” “特意请我去?” 这家伙总这么聪明干嘛:“你就说来不来?” “……我问问华夏。” 最近林琳总是没什么食欲,在林家还好,毕竟林家的厨房距离遥远,张伯是自己人,不需防备着,吃的清淡些还好,冰冰这边住的小,厨房的油烟味飘过来,林琳就忍不住要冲到卫生间干呕。 “怎么反应这么大?”冰冰忧心忡忡的看着她:“你要不然跟他说吧?我倒是觉得,他那个人还是蛮随和的,对你还好吧?” 她指的是楚天昕。 林琳只剩叹息。 “我们不是没办法过下去,可我没办法……”她叹息着:“我没想到他……” 被背叛的事,她说不出口。 冰冰却立刻就感同身受的明白了:“算了,别说了,都过去了。其实男人都一样的,都差不多。” 不,她以为楚天昕是不同的。 然而现在也是相同的了。 相比之下,冰冰是幸运的,于是对林琳油然而生一股怜悯,她可怜她,一心一意要为她着想:“那你真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嗯。” 正欲继续劝告,小五回来了。 最后一道菜也上桌了。 林琳和冰冰一起到门口去,才发现门口还有其他人。 韩彧……和华夏。 林琳有五年多不见华夏了,她的变化还真是大,头发蓄起来了,许是因为做了这么些年幼师,整个人也透露着一种温和安静的气质,相较从前的嚣张跋扈,真是判若两人。 同样的,华夏也觉得林琳变化真是大,整个人比起从前干巴巴的青春活泼,多了一份风韵,打扮的也顺眼多了,她记得她从前总是打扮的很可爱,如今真是女人了,一身的素净,却是越发的有气质,丝毫看不出是生过孩子的女人。 韩彧发现林琳在,一点都不惊讶,猜都猜到了。 林琳即使再傻,也明白冰冰和小五的用意,想必冰冰十分懊悔吧?毕竟,他们在安排这事的时候,可没想过她已经怀了楚天昕的孩子。 “产检的怎么样?”韩彧先问冰冰,又说:“华夏还特意带了礼物。” “一切平安。”冰冰高兴地接过华夏的礼物,是婴儿服:“真漂亮,唉,琳琳,你看多漂亮!” “嗯,男孩女孩穿都很漂亮,真有心。”林琳也跟着迎合。 华夏显得腼腆多了:“你喜欢就好。” “华夏,韩彧,快进来!”冰冰的公公婆婆也过来,赶忙把他们先迎进来,尤其是华夏,她不常来,还如此见外的带着礼物:“别在外面站着了!” 林琳侧了侧身子,把路让出来。 韩彧就站在她身边脱去外套,忽然问:“你气色怎么这么差?” 语气是波澜不惊的好像在聊今天的天气。 “没什么。” 他注视着她,她有心事从来瞒不过他,语气中竟然带着点温柔:“有空带你去散散心。” 她想说不用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周遭的气氛是尴尬的,小五和冰冰早已经溜到别处了,华夏站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脸尴尬。 她不忍当面驳他的面子,只好不吭声。 看得出,韩彧心情一直很好,他在小五家算是常客了,小五的父母都十分疼爱他,至于华夏,他们还当韩彧跟华夏是一对,不过从冰冰和小五坚持让林琳坐在韩彧旁边来看,立马转了舵,对林琳照顾有加。 “哎,你家小公主呢?”有小五在,总能找到话题,知道韩彧喜欢这个话题,也不在乎华夏的感受了:“怎么今天没带着?” “我陪冰冰产检,带着孩子不方便。”林琳忍着恶心,所幸还能勉强吭声。 饭菜的味道好是好,但总觉得有股腻的过头的味道,事实上她已经没食欲好久了。 “上次见她发现那小丫头真机灵,长得又漂亮。”小五连连夸奖,希望能调动一下林琳的兴趣:“我家什么时候能有这么个小宝贝就行了!” 小五的母亲给林琳夹了一块红烧肉,规劝道:“别光顾听他说,吃点东西,你伯父做的红烧肉很不错的,瞧瞧这姑娘瘦的,多吃点。” “谢谢伯母……”林琳看到那块红烧肉只觉得一阵反胃。 小五的母亲又给韩彧夹了一块鱼:“多吃点,多吃点!” 见林琳迟迟不动,韩彧忽然问她:“换一下怎么样?” “嗯?” “我喜欢吃红烧肉。”她倒是一直都不喜欢油腻的食物,加之她为难的样子,他居然帮她解围。 不等林琳答应,已经把餐盘对调,熟稔的好像他们早已不分彼此。 这样的行为,有点孩子气,有点暧昧。 连长辈都有点尴尬了,因为韩彧从来都是少年老成,如今虽然还不到三十,却早已经沉稳的完全不像话。 “是啊,我记得琳琳喜欢吃鱼的。”小五连忙搭腔,意在帮忙。 冰冰只好抓着华夏聊孩子,她不想参与了,林琳不想拿了这个孩子,韩彧知道了,不晓得又是什么情形。 纵然真的吃不下,再矫情下去就不好了,林琳只好低头吃着那块鱼肉。事实上小五的父母做饭很有一套,韩彧时常来蹭饭,嘴也被调教得越来越刁。 林琳却只觉得一阵恶心上涌,完全忍不住了,冲到卫生间一直干呕。 留下一桌人面面相觑。 小五的母亲先是看看韩彧,又看看其他人,压低了声音问:“这姑娘是不是……有了?” “不能吧!”冰冰率先有反应:“她这段时间一直不舒服,从小就肠胃不好!” “……哦!”老太太不太信,林琳面如菜色,又反胃的这么厉害,她除了往怀孕上面想,再也想不出其他。 “韩彧……”小五才发现事情不太对劲,他可是主张他俩在一起的:“这……”有了也最好是韩彧的。 韩彧却波澜不惊,神秘一笑:“等下什么都不要问她。” 小五立刻会意:“嘿!你动作够快啊!我还想着帮你撮合撮合呢!” 他却只是挂着微讽的笑容,不再答话了。 大家只当他是因为未婚先孕觉得不好意思,便放过他,唯独冰冰,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 她知道,韩彧也知道,无意中对上韩彧的眼神,深邃的眸子中,泛着微微的冷。 这让她有点慌,韩彧绝不是个轻易承认这种事的人,他想做什么? 林琳很快便回来了。 已经做好了交待一切的准备,她都已经这样,任谁都看得出。 却没有人问。 唯有华夏,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敌意。 韩彧把素菜换到她跟前,体贴的过分:“即使吃不下,也要吃一点。” “我……” 韩彧轻轻拍拍她放在桌边的手,干脆光明正大的握起来。 心里的不安,如同一个黑洞,一直一直的扩大下去。 林琳看向冰冰,她甚至低着头,不敢看向这边。 气氛实在尴尬,林琳吃了几口便告辞:“我下去还有事,我先走了。” “等等再走也不迟啊……”小五忙说。 “不要了,我先走了。” “那……”大家看向韩彧。 “路上小心,我等下还有事,就先不送你了。”他神情中带着一种温柔,却没打算送她回去。 要知道现在是敏感时期,而她又好像是跟他有了…… 林琳却未多心,甚至为韩彧没有送她而觉得有些轻松:“好!” 曾几何时,她跟他相处,也觉得压力大的几乎破表。 大家继续吃饭,气氛变轻松了,华夏开始找话题。 怎么也过了半个多小时,韩彧还不见有事,看样子他也不急。 冰冰和华夏原本打算老人一起收拾东西,被小五的母亲推开:“你别跟着搀和这些了,给你们切了水果,端着过去吃吧!” 冰冰端着水果,发现韩彧不在了。 “韩彧呢?” “接电话去了。”小五在沙发上翘着腿看电视。 阳台上有低低的说话声,是韩彧的声音。 “我要一场意外……可以,越快越好……人不能有事,但是……” “知道就好,事成之后立刻送她到医院去。” 冰冰顿时愣在那里。 意外? 他要制造什么样的意外? 本能的,她只想到林琳。 人不能有事,但还要给她一场意外,他对那个人的关心溢于言表,但依然打算给她制造一场意外。 chapter.427 冰冰忍不住出声打断他:“你要做什么?” 韩彧背影一僵,转过身来。 “你早知道?”他反问她。 “……也是今天才知道。”冰冰仍在追问:“你是不是要对琳琳……” “这样对彼此都好。”他一点都不介意她知道他的阴谋,绕开冰冰进了屋。 冰冰连忙拉住他:“她又没有要跟你在一起!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过分了吗!” 韩彧停下脚步,却不回答。 “她如果知道会恨你一辈子的!” 韩彧似乎真的认真的思考了她的这句警告,沉吟半晌,才开口,口气是淡然的,甚至带着点冷漠:“不拿掉它,我会恨她一辈子。” 冰冰终于撒开手。 他真可怕。 他疯了,偏偏还那么冷静。 “她会不会有事?”冰冰忍不住说:“你还不如派人把她绑到医院去做手术,意外……意外弄不好容易死人的!我会再劝劝她的!” 韩彧不作回应,满面皆是骇人的冷静。 他已经决定了,没人可以改变。 “我要去通知她!”她真的这么想,无论如何,让林琳哪都别去,最该防着的人是他! 冰冰身子不便,根本没有机会去拿电话,便被韩彧抓住手腕:“你最好呆在家里祈求她没事,否则她如果出了事,有证据指控我谋杀成立,你一样脱不了干系。” 冰冰呆在当地。 他…… 已经变得全然陌生。 他松开对她的钳制,心知她不可能继续反抗。 “你能确定她没事对不对?”冰冰犹在确认。 “我的目的不是害死她。” 他回去陪小五看电视了。 冰冰借口不太舒服,回房间躺下。 等到冰冰进了屋,小五才点了支烟,似乎仍然津津有味的看着电视剧,却忽然来了一句:“我是不是应该先联络好医生?” 韩彧沉默着,也点了支烟。 接下来是冗长的沉默。 华夏下午还有课,早早离开了。 时钟一分一秒的敲打着。 电视一直播着毫无营养的节目。 一直到日落西山。 韩彧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没有消息,如果是意外,应该已经有消息了。 他终于开始担忧。 在房间中来回踱步。 一直走到窗口。 外面的天色是一片火红。 夕阳像一座巨大的坟,半圆形的,渐渐,沉入地平线,只留下一片光晕。 突然,里间的门传来“嘭”的一声。 是冰冰。 她握着手机冲出来,因怀孕而不太灵便的身体几乎摇摇欲坠,脸上的神情带着浓浓的焦虑:“琳琳到现在还没回去!” 小五顿时跳起来:“打她手机了没有!” “打了,被人挂断了!”冰冰抓狂道:“韩彧!即便是‘意外’,现在人也应该有消息了才对!” 韩彧的手机也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他立刻接起来。 那厢不知说了什么,令他眉头越锁越紧:“打算开什么条件?” 很显然对方的条件令韩彧不能接受,只见他神色一凛,却答应了:“好,我半小时就到,告诉他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你也是。” ……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挂了电话,韩彧拿起外套便要出门。 “我跟你一起去!”不管去哪,小五立刻跟上。 “我自己去,你留下照顾冰冰。”很难得,韩彧仍是冷静的。 “我不会有事,小五,你跟他一起去!”冰冰生怕韩彧一个人搞不定。 韩彧也没多说,率先下了楼。 “在家跟爸爸妈妈小心点,有事立刻打电话,知道么?”小五仍不忘嘱咐冰冰:“谁敲门都别开。” “放心,我清楚。” 上了车,小五才开口:“你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怎么回事?” 韩彧不知从哪说起,没有回应。 “你第一开始找的谁?” “于思淼。”于思淼便是韩彧的娘娘腔助理,他尽管性取向特别,真做起事来,却是个狠角色,难得的是张弛有度,比小五还略胜一筹。 按理说,这事交给他,没有任何理由出意外。 除非…… “然后呢?”小五立刻明白了:“贺敏莹把消息出卖给了严峻?” “是。” “刚刚那通电话是贺敏莹打得?” “她说严峻要见我,还告诉我如果我去,我会后悔一辈子。” “……为什么?” “人现在在严峻那里,但贺敏莹告诉我,即使我把人带回来,接下来还有坏消息等着我。” “什么坏消息?”还有比这更坏的消息?他们一直担心林琳落在严峻手里,因为韩彧不可能不救她。 “那不重要。”此刻,他不是没有懊悔:“我不该信她。” “别担心,严峻要的无非是钱,他不会把琳琳怎么样。” 是啊,这并不值得担心,他只是觉得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都那么可笑。 他不该想到这么残忍的方式对待她。 然而一切懊悔此时都显得于事无补。 严峻所说的地点是郊区的一家夜总会,韩彧管事后基本他都在这里盘踞,看来还是在他的地盘让他觉得安全些。 现在正是即将营业的时间,ktv被清空,几名服务生守在门口,见到韩彧和小五,讨好的说:“彧哥,五哥,两位终于来了,严哥等了很久了。” 这地方严格说来还是小五的地盘,他暗含讽刺:“头一次到严哥的地盘,小弟弟,带个路呗?” “抱歉,五哥。”服务生满脸讨好:“等下柴爷要来,我们得在这恭候着。” 当年柴玉丽横行,逼得佟国昌儿子被害死都不敢吭声,很大一部分是靠着她大叔公柴爷,柴家是那种世家,当年号称a省的独龙,尽管几经整顿,已经不复当年,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道上有点什么事,都喜欢请柴爷主持公道。 而柴玉丽当初被韩彧斗垮,柴爷却也没说些什么,道上一直都把这件事当个迷,按理说,柴爷斗一个小小的韩彧,还不至于完全没有底气。 韩彧和小五正要进去,碍眼的服务生又拦住他们:“彧哥,严哥交代了,今儿的事儿就是您跟他解决,还有柴爷和几位道上的大哥主持公道,别人还是……” 小五顿时怒了:“你是个什么东西!他严峻以为他是什么?老子今天就……” chapter.428 “小五。”韩彧冷静地打断他:“你在外面也好,我自己进去。”遂,又俯下身对小五耳语:“如果一个小时我们还没出来,你知道怎么做。” 小五便没有再吭声,愤愤的站在外面。 上了二楼,电梯口有服务生领着韩彧一直到了最里面的包厢。 严峻倒是还没来,不过来了几位算不得大哥的大哥,有一位甚至是做小商品批发起家的,这么些年一直没接触过帮派事宜。 等了一阵,严峻扶着柴爷进来了。 柴爷跟韩彧的关系有点微妙,说他怕韩彧,那绝对谈不上,但他却对韩彧屡屡忍让,按理说韩彧应该等在门口也讨好着的,他却自己先上来了。 柴爷坐到中央,拄着拐棍,也不吭声,还是严峻先说:“柴爷,今天请您过来,主要是为了佟先生的事。” “国昌?”柴爷昏花的老眼精光四射的朝着韩彧瞟了一眼,才问:“国昌的什么事?” 严峻忙说:“佟先生当初走得不明不白,他……” “先把我的人带出来。”韩彧打断他。 “……也好。”正中严峻下怀:“那么柴爷,我先把那个女人带来。” “嗯。”柴爷应着声,却看着韩彧。 不消片刻,林琳被带出来。 还好,她看起来并无大碍,只是脸色苍白着,两条纤细的眉毛狠狠拧着,双手被缚在身后,看起来极其难受。 “严峻,把她放了。”韩彧要求。 “这可不行。”严峻立刻反对:“柴爷,你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如果没有她,佟先生不会去世。” “哦?”柴爷似乎有点兴趣,却仍奸诈的只用一个语气词来接话。 “不管她是个什么角色,这么一屋子大男人,严峻,你是觉得我会带着她逃跑么?”韩彧轻笑道。 严峻说:“这可不一定,韩彧,你为了她佟先生都谋杀了!” “把她放了。”韩彧仍然一脸淡然:“否则什么都没得谈。”又转头看着柴爷:“一屋子男人,绑着一个女人,这像什么话。柴爷,您说是么?” 柴爷终于松口:“严峻啊,快把林丫头放了,肇川跟国昌好的好像亲兄弟,林丫头也算我半个孙女了。” 柴爷发话了,严峻只好把人放了。 林琳终于被松绑,手腕早已酸麻的要命,一下午水米未进,只觉得头都是昏沉沉的。 韩彧连忙扶着她坐下来,让她靠在他怀里。 “哪里不舒服?”不顾旁人的眼神,他摸着她的额头,不住的询问她:“他把你怎么样了?” 林琳只觉得累,连回答都省了。 “柴爷,你可看见了。”严峻急急的说:“咱都知道,前些日子林小姐还是楚天昕的老婆,之前佟先生去世了,一直都咬着楚天昕的姐夫杀了人,条子都证明人家是清白的了!” “严峻啊,你先去给林丫头倒杯水。”柴爷似乎对这事兴趣索然,倒是问起林琳的情形来:“好点了吗?这你这身子骨也太虚了。” 这个时候林琳别无选择,只能继续虚弱下去,况且她也坚强不起来了。 “我没什么是……只是觉得头婚,谢谢柴爷。” 韩彧把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她的状况实在不好,也许会造成他想要的结果,但无论如何不是现在。 严峻只好给林琳去倒了杯水。 其他人都看着柴爷的意思来,跟着先安抚林琳。 差不多了,柴爷才开口:“韩彧,你是国昌的干儿子,怎么严峻说你害死了国昌呢?” “无凭无据。”他漫不经心的说。 “如果我有证据呢?”严峻叫板。 “那就把证据给柴爷看吧,柴爷自然能给个公道。” 大伙纷纷看向柴爷。 柴爷却老糊涂起来:“我这啊……早已经老得没样了,其实你们请我来做什么呢?我只看着咱们一代比一代更厉害了,也就是你们还尊重下我这老骨头……想怎么样你们自己商量吧。” 韩彧仍然是漫不经心的:“那严峻,你看呢?” “你确实杀了佟先生,我劝你最好现在准备好遗言。” “遗言?如果能证明是我,那我就地自裁好了。”韩彧动了动身子,尽量让林琳靠的舒服点。 “自裁?哈!”严峻嚣张的说:“到时候用得着你自己来?柴爷,您老人家说了算,要是他杀了佟先生,您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 柴爷却仍然装傻:“我这老眼昏花了,哎,小七,添点茶,添点茶啊!” 柴爷装傻,严峻便自己说:“如果是你,那么你就把昌华交出来吧。” “小事。”韩彧很自信。 林琳疑惑的抬头看他,不是她不信任他,而是她心里几乎可以肯定,严峻的指控没有问题。 韩彧却低头,轻吻她的额头:“再忍一下,等下带你去看医生。” 他凭什么这么自信? 她不敢确定。 “如果我查到的没错,你们两个从前就有一段吧?所以你才处处针对楚天昕,明明是自己杀了佟先生,居然还指控道风姿美艺那边,被迫让风姿美艺跟传城保持距离,好让你单独对付传城,是不是?” “把证据拿出来。”韩彧似乎懒得废话,点了支烟,反正柴爷必定在这种时候装糊涂的:“不要一直讲故事。” 严峻猛然摔了茶杯,外面进来不少人高马大的打手,居高临下的围拢上来。 “咳咳……”柴爷终于发话了:“严峻,你这是做什么?把证据拿给他不就好了?” “我怕他狗急跳墙。”严峻阴测测的笑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录音笔:“几位同道,还有柴爷可都在这,待会儿我把证据拿出来了,韩彧你最好别反抗。” “嗯。”他轻笑,赌的就是这一场,他赌他手中的录音笔会在关键时刻失效。 严峻打开录音笔。 冗长的电波声。 似乎有低低的人语声,却谁都听不清说的是什么,更别提是谁的声音。 全都屏气凝神的听着,接下来,是一个女人放浪的叫声和男人沉重的喘息声。 满桌人都面面相觑。 整段录音只有这么些,限制级的录音内容。 严峻顿时脸色大变! 啪!啪!啪! 韩彧带头鼓起掌来:“想不到严峻你的品味这么特别,特意拿了这种段子给大家听。柴爷,你有兴趣么?” “我一把老骨头了,对你们这些小年轻的爱好没什么兴趣啊!”柴爷这次没糊涂:“严峻,这是什么证据?” “王八蛋!你做手脚!”严峻狠狠踹翻韩彧面前的桌子,连带着柴爷也跟着遭殃,还好身边有人扶住他。 小商品批发的老板想趁乱偷偷溜掉,被严峻的人封死在门口:“他妈的今天谁都别想走!” 柴爷顿时一副要昏过去的模样,幸好身边还有胆子大的来扶他。 韩彧连忙抽身到另一边站定,把林琳护在身后。 “严峻!你们多大仇怨跟我们没关系啊!”有人喊了。 chapter.429 “韩彧,你也低个头,服个软就是了。”这是被严峻买通的。 “是啊,何必闹得这么僵呢,柴爷,你看看这些年轻人……”这是中立派。 不管怎么样,现在严峻人最多,简直是瓮中捉鳖了。 林琳终于忍不住拉了拉他的手臂,韩彧把她搂到怀里,声音纵使是低低的,却仍然透着一股坚定:“别怕,没事。” “没事?”严峻恶狠狠地走过来:“韩彧,你今天绝对要横着出去,算你有本事,在我的证据里做手脚!但我也不是没料到你来这招!” 韩彧竟然完全无视他,扭头问林琳:“怕么?” 林琳确实是怕的,如果他们两个都死了,子恒怎么办呢? “你的妞吓得腿都抖得像筛糠一样了!”严峻嚣张道。 “没事,我们要是死在一起,我也不算亏。”韩彧淡淡的说。 严峻从沙发夹缝中抽出早已准备好的砍刀,恶狠狠地说:“我会让她看着你被砍成一段一段!” 韩彧却依然冷静着,只是一直把林琳往身后拉。 她却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她两只手摸到脖颈后面。 他只觉得脖颈一冷,一枚镶着宝石的十字架挂到他脖颈上。 疑惑的看向林琳。 “严峻,认得这东西么?”林琳转头问严峻。 严峻脸上划过一抹惊愕。 柴爷倒是先看出些端倪:“这……这是……苍……” 在华人圈,苍几乎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他们的信物一般都是以十字架为主,谁身上有苍的信物,动他就是跟苍作对。 苍维羽临走前给林琳留了一把十字架,而也是凭这样东西,韩彧笃定她不会有事。 可…… 现下,他只能把她继续往身后护着,如同动物保护幼崽的执拗。 僵持着韩彧的手机却在这时候响起来。 不知对方是谁,韩彧冷静的开口,只有两个字,带着不容质疑的决然:“点吧。” 遂挂了电话。 他把项链摘下来,重新挂到林琳脖颈上:“你走。” 林琳怔了怔,想必现在柴爷给大家解了惑,拥有这条项链的她变得十分安全。 “那你呢?” “今天的事是我故意设计你,为的是制造一场意外拿掉你肚子里的孩子。”韩彧淡淡的说:“所以你走吧。” “……我知道。”她低声说。屋子里突然骚动起来。 小商品批发的老板大喊起来:“着火了!着火了!” 他抱头鼠窜。 严峻顿时惊叫起来:“你干的!” “对。”韩彧拉开门,火势还不算大,但要将一家夜总会烧成灰烬根本用不了多久,把林琳扔出去:“你快走!” 严峻也要冲出去,韩彧砰的和上门:“我们先谈谈吧。” 严峻怔了怔:“那你先灭火!” “谈清楚再说吧。”他丝毫不觉得自己也置身在烈火焚身的危险中。 很快,外面火光冲天。 照的夜空一片红。 “王八蛋你到底要做什么!” 其他人也慌了,包括柴爷:“韩彧,你别犯傻,再等一会儿咱们都得在这儿火化了!” “我杀了佟国昌?”韩彧挑起眉,拿起桌上那支录音笔:“告诉大家,佟国昌是谁杀的?” “是……是我……”空气越发的焦灼,严峻吓得几乎瘫了。 “怎么杀的?” “车……车祸……事实上是我假扮成司机,把他勒死了,又制造了车祸……” “今天这场子是谁点的?”韩彧又问。 “也是我……我就是想弄死你,不惜跟你同归于尽……”严峻整个人都懵了,他不想死,哪怕认罪多活一天。 韩彧满意的关掉录音笔,俯下身,对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严峻轻声耳语道:“我记得你还有个私生子,如果想让他好好活着,就乖乖认罪,再敢打她的主意,今天的把戏还会再演一次。” “我……我知道了……” 韩彧又拨通电话:“把火灭了吧。” 小五知道事情搞定了,笑着说:“好嘞,让柴爷先歇会儿,马上就灭!” “嗯,见到琳琳没有?” “她不跟你在一起么?怎么?严峻那小子还敢不放人?” “……!”韩彧顿时挂上电话,拉开门跑出去。 很多夜总会的消防措施都是十分不过关的,现在走廊的浓烟已经达到一定密度,却依然没能触动烟感报警器。 韩彧先朝着安全通道的方向跑过去,浓烟中,隐约见得到绿色的告示牌,该死,还不是夜光的! 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的干咳声。 “琳琳?” 他顺着声音跑过去,发觉真是她,她竟然跌坐在台阶上。 被烟呛着了,整个人看起来遥遥玉坠。 她怎么不走? 也许他清楚原因。 她总喜欢把人想得太过单纯。 “琳琳?”他轻轻摇她,从口袋中找到一块手帕,掩着她的口鼻,把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来,一路顺着安全通道跑出去。 小五在外面,火他一直控制着,无非就是威慑一下,韩彧向来会比别人玩狠招。 突然发现他从另一侧烟最大的安全通道口出来,也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别废话,去开车。” “好!”她的情况看起来是被呛晕了,好在呼吸还算平稳,她看起来没什么事。 韩彧把林琳抱上车,她一直没有苏醒。 手腕上又被绳索锁过的痕迹,泛着淡淡的紫红。 刚刚他就感觉她似乎在发烧,再探她额头,则更加烫手。 离这最近韩彧有一套房产,不过一直空着没人住,那附近也有医生,小五开着车,火速赶往那边…… “只是普通感冒,但是孕妇没办法吃药也没办法输液,只能用物理办法先降温看看。”医生做了简单检查之后说:“如果明天还没有降温,要立刻送到市里的医院去,知道么?” “好……那其他的呢?她身子很虚。”韩彧在一旁问。 chapter.430 “那是肯定的,她的身体看着就不好,得让她丈夫多想办法替她补补,女人怀孕了有时候会厌食,这对母体和胎儿都非常不好。”医生跟韩彧也算熟稔了,他跟昌华一直有密切的关系,这也是韩彧比较信任他的重要原因:“明天去医院看看,实在不行我建议拿掉这个孩子,调理调理身子再说。” “嗯。” “李医生你先休息休息吧,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小五把医生请到楼下去坐坐,留下韩彧在楼上陪床。 “那就是那位林小姐?”到了楼下,李医生问道。 “嗯。” “难怪。”李医生笑了笑,说:“我得去睡一会儿,明天早上还有个手术……对了,小五你告诉下韩彧,他要的报告已经出来了,叫他有空到我这里来取一下吧。” “好。”不明所以,韩彧有什么报告要同李医生要? 一帮兄弟也随后赶到,在楼下喝了会儿啤酒,随便买了点吃的,便各自找房间睡了,谁也没敢去二楼,怕惊动了韩彧。 手机铃声一遍遍的响着,韩彧疲倦的张开眼。 昨晚上他几点睡的? 自己居然记不太清。 她怎么样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然后…… 她在他怀里。 他很欣慰。 用眼睛挨了挨她的额头,已经降温了。 但她还未醒,乖巧的,温柔的任由他搂着她。 不想起身,韩彧摸过手机,是娘娘腔的号码。 “老板哦,有大新闻哦!”娘娘腔那个调调,韩彧只要一听到,无论多困都醒了:“要不要听!” “说。” “第一,严峻今天早晨去警察局自首了,说他杀了佟国昌。”娘娘腔兴奋的说:“你到底用什么办法搞定他的!” 韩彧懒得解释:“第二?” “传城的ceo楚天昕,就那个温柔的帅哥,你的情敌,他要去美国了。” 韩彧稍稍离林琳远了些,怕她被这消息吵醒了:“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凯瑟琳!听说下周二的飞机,两个人一起去,我们要不要封锁这个消息呢?” “随你。” “哎呀呀,你可是这件事最大的受益人哦!老板,给个明确点的指示嘛!” “如果你是我,你打算怎么做?” “真的依着我?”娘娘腔十分兴奋。 “嗯。”“ok!那我去搞定!”娘娘腔忽然话锋一转,语气里充满探究:“老板,你今天讲话语气不对!” “哪里不对?” “温柔!旁边有人对不对!”是不是性取向异于常人的人情商都非常高,反正娘娘腔情商高得很:“恭喜老板,抱得美人归哦!” “别闹了,今天我有什么安排?” “中午要宴请省长大人,其他的呢……我都替你推了!”娘娘腔真是善解人意。 “好。” 其实他蛮喜欢他的助理,工作能力够强,办事稳妥,这些方面他是个男人。然而性格温柔,甚至偶尔还喜欢撒娇,最经典的,是他总能把他的心思摸得八九不离十,简直令韩彧汗颜。 他挂了电话,她依然没有醒。 韩彧便又躺下来,把她搂进怀里。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他们还有没有可能。 罗文婕骗了他。 小五他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最后只有小五进来打了个招呼,见林琳仍睡着,也没多说。 他躺在床上,看着她的睡颜,有时候,他恨她恨得要死,而更多的时候,他总是想重新得到她。 连韩彧自己也不清楚,他是爱她,还是仅仅因为她背叛了他。 但无论他怎么想,他都喜欢现在这个清晨,他仍然能够拥抱着她,好像有情饮水饱一般的感觉,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十八岁。 似乎,她从未离开过他身边。 娘娘腔准时打来电话叫韩彧出发,这家伙真是心细如发,每次叫韩彧出发的时候,总是留给他最恰好的时间,让他换衣服,准时到达约会地点。 这边衣服少,好在有一套相对正式的服装,他总喜欢穿深色的、严谨的款式,似乎只有这样有规矩的装扮,才能让他更舒服点。 韩彧穿好衣服,抓着车钥匙要走,又突然折返,想回去看看她。 推开卧室门,她依然没有醒,接近中午的阳光泛着一股暖,她蜷缩在羽绒被里,脸上尽管没有太多的神情,却令人觉得甜美。 一如多年以前。 他为他们之间还有些回忆没有变而感到心暖。 韩彧坐到床边,不舍得叫醒她,又担心她等下醒了没人照顾。 他其实很想叫醒她,带她一起去吃个饭。 林琳却突然好像醒了,眯着眼睛看他,语气中带着慵懒:“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天亮了吗?” 他的心柔软起来,替她掖好被子:“亮了。” 她迷迷蒙蒙的打量了他一圈,又问:“你怎么穿的这么老气啊?一点都不适合你……不是兼职不用穿成这样嘛?” 韩彧的手忽然僵在半空中。 不敢察觉到自己的震惊。 她又问:“要出去啦?” 甜腻的声音,带着点任性,她自从离开了他,他再也没见过她这幅样子。 许久,才听到自己近乎是无措的音调:“嗯”了一声。 看来她是在做梦。 笑容里泛着满是回忆的水汽,带着与当年无二的小小蛮横:“那亲我一下再走!” 他就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她得意的笑:“我会开心一整天的!”又懒懒的钻进被里,撒娇道:“……但是我还不想起来……” 韩彧便说:“睡吧。” 她就满意的闭上眼,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韩彧几乎是逃着离开了这栋房子。 chapter.431 坐进车里的那一刻,终于不能抑制,他用手捂着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 胸口强烈的起伏着,他才发现原来她一直都是不可替代的,他当真就这么悲哀,这么多年依然不能忘记她。 事实上中午的应酬无聊至极,韩彧只是不得不来而已,他赚得再多,不谨慎的维护政要,结果也是被一层层的抽干骨血。 况且昌华这些年一直说不上是黑是白,界限模糊,全看政府的态度。 下午便没事了,本来有一场视频会议,被娘娘腔搞定了,他又匆匆赶回去。 房间里没人。 这栋房子很大,韩彧当初买下它的时候,一度想过,等到他真正跟一个他想要的女人结了婚,就住在这里,后面开垦成为花园,让他的拉布拉多们在草地上自由的奔跑,再雇个管家和几个佣人,有了孩子以后,在这里安享晚年。 韩彧知道林琳离不开这里,她手机没电了,这边也没有充电器,这边也没有任何计程车之类的交通工具。 可他仍是很紧张,怕她跑了,或者丢了。 到处找了半天,终于找到她。 在餐厅。 他早该想到的。 林琳正在餐厅吃面,长发泛着一点水汽,她的气色已经好了太多。 韩彧只觉得很愧疚,她是个病人,他临走前竟然没给她留下点吃的东西。 “好点了吗?” 她不知在想什么,竟然一直没发现他回来了。 “好多了。” “哪来的面?”韩彧记得这个家里没什么可吃的东西,因为他自从买了,就再也没管过。 “昨晚上小五他们不是买了很多东西么,我刚刚突然饿的撑不住了,见到这袋方便面就馋的流口水。”她有点害羞的说:“于是就自己先煮了。” “我带你去吃点东西。”他竟然觉得太愧疚了,她身体还没好,还有病,还怀着一个孩子,尽管那不是他的,摸着她的头发:“对不起,把你饿着了。” “不是……”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她不习惯。 也不想习惯。 “你洗澡了?”他忽然蹙眉。 “浑身粘粘的……冲了一下。” “感冒了不能洗澡,不知道?”韩彧又严肃起来了:“你现在本来就不能吃药。” 林琳不吭声了,他关心她,她不想接受。 “其实我们……” “过来点。”韩彧忽然说。“做什么?”她警觉起来。 “放心。”他失笑道:“我不会对一个孕妇兽性大发的。” 好像这样显得她不够磊落了,林琳往过坐了坐。 他忽然抱住她。 林琳倒吸了一口冷气。 “把头发晾干之后,我就带你去吃点东西,然后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么?”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想回家了,不用了。” “回家做什么?” “……我想子恒了。”她确实想孩子。 “等下把她接来。” “不用了……我回去就行了。”她不想跟他相处,他温柔的对待她,叫她更别扭。 “昨天为什么不走?”他心中不是没有答案,但心中的答案,永远不比她说出口给他听来的畅快。 “我担心你出事,想返回来,但是走了一半,突然觉得头昏……”她叹息着说:“毕竟你是来救我的。” 跟他心里的答案一模一样,他却没什么可说,只是把她抱的更紧。 “今天情绪依然很糟么?”凯瑟琳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她今天特意装扮得非常迷人,或者说,她每一次见他,都刻意装扮得非常迷人。 楚天昕微微一笑:“没有。” “你总在笑。”凯瑟琳犀利的评价:“可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真正快乐的笑。” 楚天昕沉默下来,凯瑟琳端着酒杯,与他碰杯,他便喝了。 她总喜欢西斯加雅酒庄的红酒,那是意大利在世界上最出名的一个酒庄。 “她昨天遭人绑架,但韩彧解决了那件事情,后来听说他把她带到他郊外的别墅,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去。”凯瑟琳忽然说。 楚天昕一直听着她说完,才沉静的开口:“凯瑟琳……如果我们在一起,就永远不要提起她。” “我以为你会比较想知道。” “我会有我自己的获取方式。”他神情仍然是淡淡的。 也许从他一出生开始,就注定是一个只会微笑的木偶娃娃,否则,凭什么他的大半生都是在虚假的笑容中度过。 “好吧。”凯瑟琳微微一笑:“我忽然不想立即回美国去。” “有其他的地方想去。”他的口气仍然是淡淡的,似乎又穿上了厚重的伪装,从不令人难过,又不令人过分亲近。 “我很想去威尼斯。”她一脸憧憬,笑容优雅而温和,凯瑟琳是真正的贵族,懂得如何做一个真正的淑女,所以她从来都认为他们是般配的,因为他那一身贵族气质,是那些男人都无法比拟的:“我想看叹息桥。” “我记得你去过了。”他笑着说。 “可那时候没有你。” “好,我乐意效劳。” “那么……”凯瑟琳端起杯:“预祝我们的旅行快乐。” “当然。”他也端起杯。 “等一下我们去哪?”凯瑟琳又问。 “随你喜欢。”他尽量不让她觉得别扭。 “那么……”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令人无法阻挡的暧昧气息:“去我房间。” “抱歉。”他轻笑着,又说:“恐怕我不行。” “好吧,作为一个淑女,是不能强迫男人留在她房间的。”凯瑟琳耸耸肩,幽默的解决了这个尴尬。 日子似乎真的平静下来,楚天昕没有消息。 林琳的身体检查了一番,没有大碍。 本以为,韩彧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应该不会继续想要同她有什么交集,可事实却是完全相反的。 他经常来她这里。 行为也一次比一次越轨。 她只觉得可笑,当初他的孩子,她却选择了另一个人在一起,如今完全对调了。 可楚天昕永远不会知道他还有一个孩子。 冰冰预产期临近,还好家里有两位老人照应着。 这天,韩彧去机场送华夏。 chapter.432 她正式辞了职,听说跟江先生相处愉快,已经谈婚论嫁。 在韩彧的坚持下,她终于接受了幼儿园的所有权。 “他对你好吗?” “还好。”华夏笑着说:“不是那种让人很有压力的好,但我觉得这样我们正好可以和谐相处。” 为了相处,感情从来都不必太浓的。 “你说得对。”韩彧笑了笑:“小姨身体不太好,我没让她来,她要我告诉你,什么时候,这里都是你的娘家。” 华夏点点头,脸上的神情越发的温柔。 也许她这次可以幸福。 韩彧打心里认为。 机场的大厅里,催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走吧。”送走她,他心里是空的。 “韩彧,”华夏犹豫着开口:“我可以抱你一下么?” “当然。”韩彧张开双臂,抱住华夏。 毫无芥蒂的拥抱。 这让她有些心酸。 有些人,再爱,也只能是朋友。 “这次我什么都不会做,不会破坏,不会妒忌。”华夏紧紧地抱着他:“希望你的幸福不会太晚。” 韩彧沉默着,只是抱的她越发的紧。 终于,华夏上了飞机。 韩彧一直望着那架飞机,飞往b市,不过几十分钟便能到达,却好像一走了,就是一生。 带着一点伤感。 坐进车里,放下车窗,点了支烟。 手里攥着手机,他在考虑是否给林琳拨通电话过去。 她不打算拿掉孩子,同他保持着距离。 他仍爱她。 这真奇怪。 他一度以为他不再爱她了,不过是惦记着,因为她伤了他,因为那张空白的支票支票,因为他之后遇到的女人都那么不如意。 他以为他只想赢回来。 手机却在这时候豁然乍亮。 是李医生。 “您好,李医生。”对于医护人员,他从来都十分客气。 “上次我跟小五说了,不过看样子他没告诉你,上次你拜托我帮你联系的鉴定,早就已经出结果了。”李医生温和地说:“什么时候来取呢?” “……结果……”韩彧有点犹豫。 “结果不太好,但是,我希望你能理智面对。” 结果不太好?! 这不可能。 林琳今天去店里呆了呆,黄金广告位的效果太不一般,加上琪琪他们还真的蛮有经营天分,生意一天比一天好。 就连林琳的画也连带着卖出去不少,只是要买那幅《暗香浮动》的人太多,而她终究不舍得。 那幅画,代表得太多。 她的整个人生,都在这里面了。 “嘿,老板娘,你又来啦!”有常客招呼她:“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了。”林琳跟客人寒暄着。 其实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好,她不缺乏物质,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等这个孩子出生,子恒也不会孤单。 爱情……她已经有过了。 楚天昕终于还是为自己下了免职书,林琳作为董事长,也签了字。 自那之后,她便再也得不到关于他的消息。 就好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听说传城的少东,跟ltb董事长的女儿在一起了!”有人聊起八卦消息。 “他以前的太太是林氏的董事长吧?现在又觉得ltb的女儿更好了?” “他们当初结婚排场特别大,弄得特夸张,还说是青梅竹马,永远不打算分开,这不还是分手了?” “现在的爱情都靠不住。”有人感慨:“我前些天在b市还能看到他的消息,说是下周去美国,没想到a市这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是啊,真是奇怪啊……” 他们还说了什么,林琳没有注意听。 他……跟凯瑟琳。 他们应该是一对的。 而林琳只觉得心酸。 好像有什么东西远远地走了,可她还爱他。 真可笑,她总这么可笑,他爱她的时候,她一直苦心追逐另一个人。 为什么……她的人生会糟糕成这样。 因为客人太多,很晚了,林琳才跟琪琪一起收了店铺。 “琳姐姐,大家都希望你能办画展呢!好多客人说愿意捧场的!”琪琪每天都非常兴奋,生意好了,钱赚得多,听说她跟她的小男友也过得很快乐,一切都那么简单而顺利。 “有时间可以考虑一下。”林琳正说着,远远看到韩彧的车停过来。 他换了相对舒适的雷克萨斯越野,因为不喜欢配司机,他总喜欢独来独往。 “琪琪,你先下班吧。” “好的。”琪琪乖巧地答应,也不是不知道林琳跟一个男人走的很近,但她从来都刻意避着别人。车被随手泊在路边,韩彧进了店里。 他神色不善,尽管仍然是没有太多神情的一张脸,眼神中却烧着一把火。 韩彧试着平静心情。 但做不到。 也许他应该先去查证,但他太想问问她。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一份文件重重的被甩到桌上。 他的愤怒太明显,林琳不明所以,伸手拿起那份文件。 是亲子鉴定报告。 她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终于见到那一句结果:假爸爸和孩子之间不存在生物学亲子关系。 “这是……”林琳惊讶的声音都变了调:“这是……你的?” 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了。 她亲眼见到过楚天昕的报告,也是这一句。 而到如今,韩彧的居然也是这一句! 子恒到底是谁的孩子! 林琳呆了呆,跌坐到椅子上。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能接受。 她只有两个男人,这毋庸置疑。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可能。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韩彧显得有些不耐烦。 一定是那样了…… 魏英姿?楚天昕?谁做的? “我不知道。”林琳不能控制自己的面部神情,溢出微微冷笑。 “你不知道?”韩彧顿时怒火冲天。 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情绪,如果没有子恒,也许他们真的结束了。 也许这与他是否爱她已经没有太大关联。 没有孩子,他不会给自己纠缠她的借口。 没有孩子!他就什么都没有。 “我要你解释,这个孩子不是我的,也不是他的!那么她到底是从哪来的?”韩彧有种扼死她的冲动。 chapter.433 “她是我的。”她只能这么解释。 也许给孩子找一个父亲本来就是错误的,他们两个人中必然有一个人不肯承认,她竟然相信韩彧真的不是,因为他表现的比她还要伤心…… “你一个人生不出来她!你现在告诉我,孩子的爸爸到底是谁?” “也许还有第三个男人呢!”林琳不想被他质问了,她几乎崩溃了:“既然与你无关,那么你就不需要再继续质问我!你质问我只会得到一个答案,那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不只有楚天昕,我还有第三个男人,第四个男人,第五个……” 啪! 她没来得及说完。 鬼知道让她没完没了的说,她会胡诌出来多少个。 真可笑,韩彧明明感觉到这件事有问题。 他却被她激怒了。 再一次动手了。 他的怒火却没有因此平息。 “你怎么不去死?”他咬牙切齿的再次重复:“你怎么不去死!” “我是死是活,与你无关。”她一张口,便有血丝渗出来:“正好,我也不希望她是你的。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吗?当时你就一直在问我是不是你的,现在我可以恭喜你,不是你的!你从一开始就猜对了!” 韩彧闭了闭眼,竟然还愿意站在这里同她继续沟通:“我警告你不要再激怒我!” “你凭什么警告我?”她满脸皆是冷笑,渗着血丝的唇角带着一抹诡异的嫣红:“滚!”她指着大门口,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给我滚!” 韩彧几乎疯了,强忍着扼死她的冲动,终于跳上汽车,绝尘而去。 她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孩子对于他有多么重要,只要她是他的,他永远都不会去追究当初她的一切错,哪怕在他心里,早已将她界定成为背叛他的那个人。 这几年他可一直都认为那个孩子是他的! 这个噩耗,简直让他的心都碎了。 林琳麻木的坐在椅子上,面前是那份dna鉴定书。 魏英姿当初用什么样的神情把报告书甩到她身上的? 她永远都不能忘记。 楚天昕倒是要走了? 走得好。 也许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从头至尾。 再也忍不住了,她拨通了楚天昕的号码。 他从来没换过一次号,从他第一次佩戴手机,选了1127的尾数之后。 他真是一个成功的阴谋家!“喂?”他的声音仍是一贯的淡然。 林琳竟然没有发怒,她真想剐了他。 心底,却连发怒都觉得不舍得。 “是我。” “我知道。” 对啊,他知道,因为她用的是1020的手机。 “听说你要走了?”她竟然很冷静。 “嗯。” 林琳沉默下来,楚天昕也不再说话,过了很久,他才开口:“琳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不想说,她看穿了他的阴谋,也许一切都不是冲着股份,而是他想甩了她的借口,或者那是魏英姿的主意。 林琳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乱了。 一片茫然。 “哪天走?”她又问。 “可能是周二,没有定下来。” “你会跟她结婚是不是?” “暂时不会。”他很冷静的回答。 林琳忽然笑了:“我们见个面吧,过几天,你走之前,哪天有空来a市?” “我一直在a市。” “如果她不介意,见个面行吗?”林琳真奇怪自己竟然能笑出来,竟然不是冷笑:“最后见一次面。” “琳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跟你道个别。” “好。你随时打给我都可以。” 没有说再见,她挂了电话。 再见,要等到过几天才能说。 这一晚,林琳关了手机,没有回林宅。 她不喜欢林子恒了。 晚上的墓园总透着一股阴森。 尤其是现在这个季节,事实上已经冷下来了。 林琳一直坐在那里。 林肇川在她对面。 “爸爸……你说我怎么办才好?” 有风,刺骨且阴冷。 有声音,带着一种属于冥界的锣鼓声。 却没有人回答她。 不会有人。 她只觉得寂寞,那种谁都不能再信任,世上的一切原来都是圈套,而她没办法相信任何人,那是一种痛入骨髓的寂寞。 一连几天,林琳都没有回家。 也没有去店里。 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 张伯一直在找她,可她好像凭空消失了。 “行李收拾好了吗?”一大早,凯瑟琳就来敲门:“伯母亲自下厨为我们做了早餐!” “嗯。”清晨的阳光很不错,是温柔的。 楚宅的玫瑰园有些凋零了,因为天气转冷了。 但仍有温柔的玫瑰香气一直飘来,尤其是楚天昕的房间,总是带着一股玫瑰的味道。 “你有心事么?” “没有。”他摇摇头。 为什么……她没有打电话给他? 正在这时,手机忽然响起来。 楚天昕连忙拿起手机,尾数1020的号码,他们彼此从不存电话,因为这样的号码,已经是最好的昵称。 “喂?” “抱歉,联络你有点晚了。”她的声音透着淡淡的倦意。 “不算晚,还可以聊聊的。” “你几点钟到机场?” “还有三个多小时。” chapter.434 “那我们在机场见吧,希望你能跟凯瑟琳说好,我并不会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别这样……”他总觉得她不对劲:“琳琳,到底怎么了?” “真的没怎么,我离得有点远。” “好,那就机场见。” 楚天昕合上手机,转过头,才发现凯瑟琳还没走。 “需要我回避么?”凯瑟琳体贴的问他。 “也许等一下需要。”他真的不希望她听到有关他们的任何对话。 “好,反正时间还来得及。” 楚天昕提前一点到了机场。 这是a市新建的,最大的一个机场,如今来来往往,正是繁忙的时段。 他等了很久。 大概有半个多小时。 她终于从大门外走过来。 楚天昕只觉得她整个人都瘦的吓人,却穿了一件宽松的有些不合时宜的上衣。 这给他一种错觉,她整个人都是空的。 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抱歉。”她冲他笑了笑:“我真的离得有点远。” “到底出了什么事?”楚天昕坚信,绝对有事发生。 “我难道不能单纯的来送一下你吗?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看着他的眼睛,是一种全然陌生的神情。 “我不是指这个。”楚天昕完全可以肯定自己的直觉:“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爱过我吗?”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吓了什么。 她一直盯着他的眼睛。 “当然。”不仅是爱过,然而他说不了更多。 林琳苦笑:“我真的没有事了。” “你有话要问我,是么?”楚天昕一向聪明。 也许是她太傻。 她点点头,轻轻微笑,轻轻的问:“对,我想知道,我是不是误会了你,你到底有没有背叛我?” “没有。”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他便回答,语气淡淡的,带着一点点急促:“我虽然现在决定和凯瑟琳在一起。但我跟她……我只能说以后就算有什么发展,绝对是完完全全的在你之后。很多事情都是假的,但我永远都没办法把真相告诉你。我知道现在你可能还是不相信,但……也许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的解释。” 这是他心头的一块疤,即便她决定淡忘、原谅,他却依然不能抹杀那块疤。 他给她的,是他生命中的最完美,没有背叛,没有任何女人能够切割的感情。 可事到如今,她愿意相信他说的话,却依然觉得心酸。 “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了。”她很努力地,朝他扯出一个笑容:“你会一路平安的,对不对?” “我宁可飞机坠毁。”楚天昕轻声说。 “别乱说。”她后退了一步:“我不送你了,再见。” 楚天昕望着她,只觉得她好像变得特别遥远而且模糊。 远到,他好像在也抓不住她。 他不想跟她说再见。 一直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只觉得心痛的……无以复加。 “亲爱的,我们该上飞机了。”有人挎上他的手臂。 楚天昕怔了怔。 是凯瑟琳。 机场外,林琳站在栏杆边,有不少人在送行,但飞机上看人不过是小蚂蚁,谁又知道谁是谁? 一架飞机起飞了。 “那个就是去洛杉矶的吧!”旁边有人兴奋的说:“这家伙一定要一路平安啊……” 话音未落,他们眼睁睁的见到那架飞机突然冒出火来。 所有人都傻了。 那架飞机刚刚起飞不久,正巧经过一座被开发成公园的天然湖泊。 林琳起先完全是懵懂的,跟着所有人朝着那个方向跑过去。 “我宁可飞机坠毁。” 他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 不! 跑了很久,人群一直走在追逐着,天空中失事的飞机带着炫目的火光,直挺挺的冲进湖里。 所有人都傻了眼,大家朝着那座公园跑去,其实那路有多远?但没有人觉得累了。 那座湖外面已经拦截了警戒线,警察已经提前赶到了。 秩序一片混乱。 林琳钻过警戒线,运气极好地冲了进去,又被两名警察拦回来:“请在警戒线外。” “不行!”她拼命挣扎:“放我过去!” “小姐请您配合到警戒线外面。”警察的声音变得更加严肃。 “我丈夫在那架飞机上!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她扑过去,拼了命一样的叫喊着,要求警戒线放出一条生路,他是死是活,她总要看上一眼,总不能丢了感情,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但她没有这样的机会。飞机的残骸散落在湖里,湖水是五颜六色的,红的是血,黑的是机油。 它散架了,打捞上来的只有尸体。 只剩冰冷的残骸。 他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怎么就……撞上这样残破不堪的死法? 有人在可怜她,也有人在默默地心碎着。 更多的,是跟她相同的疯狂。 大家都是想要抓住生命的。 她无暇顾及了。 整个脑子都空了,什么都剩不下。 他死了! 他死了!他死了! 死了是什么?她再也看不到这个人了,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她甚至不能在失去之后再祝福他。 她恨不得死了的是她自己。 飞机的残骸打捞了很久。 一具具尸体被打捞起来,抬走,没有他。 她一面庆幸着,一面又恐惧着。 也有人活下来了,只是为数太少。 场面乱七八糟,有记者也赶来,林琳只想哭。 不,她怎么流不出眼泪? 他死了。 她没有恨他,甚至还爱他。 即便,他骗了她那么多事。 他最后一句对她说的,竟然是“我宁可飞机坠毁”。 他说什么不好! 林琳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小腹传来令人几近昏迷的疼痛。 她好像没有察觉。 人都没了,那个孩子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她只要他回来。 忽然,一件温暖的外套被强势的裹在她身上。 林琳怔了怔。 扭过头。 “你是谁?”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神呆滞的看着面前的人,他的神情冷冷的,有短暂的失忆。 韩彧知道她已经虚脱了,用外套把她裹起来,打横把她抱起来,果然,她立刻失去了意识。 血,颜色是暗红的,浓稠的要命,一直顺着她纤细的腿流下来。 连鞋子里面都被染红了。 chapter.435 于先生在身后惊叫:“天哪!血!老板!你快看!” 如他所愿,孩子没了。 然而子恒也没了。 韩彧只觉得空。 一路将林琳送进医院。 短暂的治疗后,最麻烦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于先生跟着医生,嗲声嗲气的发表声明:“只要人没有事就好,孩子没有关系的,虽然也会很难过,但孩子的妈妈在,就一切都好。” 医生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听这个男人讲话简直令人头皮发嘛:“那么就准备清宫手术吧,刚十七周已经出血,接下来保胎也会非常辛苦。” “孩子能留下来吗?”韩彧突然出声。 医生和于先生都愣了愣。 “老板哦……”于先生不明白,拿了她的孩子,他就赢了。 “尽量把孩子留下。”韩彧对医生说:“拜托您了。” “好,但我只能说尽力,孕妇的情绪太糟糕,你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好。” 她的情绪…… 医生又去忙了,韩彧跟于先生站在走廊里。 医院的走廊中,总是飘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那是一种有点刺鼻,有点冷漠的味道。 于先生想说些什么,却没能开口。 他可以理解,他现在这个决定代表着什么。 “你负责照顾她,再去查一下,那架飞机失事的名单。”韩彧对于先生交代。 “他真的死了吗?”于先生心里有些不安:“天哪!如果他真的死了,那我要不要告诉她?” “我不知道。如果死了,就告诉她吧。”韩彧撂下话,并未进病房,而是径直离开了医院。 他不想见她。 也许他们真的结束了,他再不放手,就变成了一个傻子。 尽管,他的行为再一次出卖了自己。 隐隐的,韩彧并不期待楚天昕死掉。 因为不想再给自己理由去对她纠缠。 意大利。威尼斯。 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他专程来看她,因而让这美不胜收的水城,变得更加怡人。 “所有的城市中,我最爱的就是威尼斯。”他们仍是坐在刚朵拉上,他还在,身旁却换了别人,凯瑟琳心情很好,因为她赢了。 悠然的水路,带着一种自在的舒适。 楚天昕没有回答。 他不知在想什么,似乎正在仔细的听她讲话,却有点心不在焉。 水面上是淡淡的风,有点飒爽的凉意。 “你觉得呢?”她又问他。 “我也喜欢。” “还记得我们上次一起来的时候吗?你表显得意兴阑珊。”凯瑟琳面带温柔:“我当时以为你更喜欢巴黎。” 他也以为。 那是一个充满魅力的城市。 可他心不在焉,连话都渐渐不肯多说一句。 凯瑟琳话锋一转,不再说漫无边际的话题:“我以为,你跟她见过了,就会变得开心一点。告诉我,还有什么能让你开心?” “我已经很开心了。”他甚至笑了笑,那笑容中,却透着一股深深地沉重。 他不开心,这些天他一直不开心。他们一起去看了许多地方,在欧洲最美的客厅圣马可广场喂鸽子,在附近精致的咖啡厅里享受下午,登上圣马可大教堂的高塔,坐着刚朵拉穿梭在威尼斯大街小巷美丽的水道中。 可他依然不开心。 即便他们做了许多事,她费尽心思的想让他别这么不开心,他却依然不开心。 “亲爱的,我们要到叹息桥了。” 上次他们一起来的时候,似乎距离现在,至少十年了。 凯瑟琳来威尼斯,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去叹息桥,然而他总是不想陪她,这样的地方,怎么能自己去? 那样就体会不到爱情的幻觉。 “传闻在叹息桥下接吻的情侣,可以天长地久。”她显得有点激动,用中文说起来:“我真喜欢中国的语言,天长地久。太美了!” 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欢快的气息,在桥下,在水上,在风中。 “你会吻我的,对不对?” 他拒绝:“也许下次。” “不!不要下次,就这一次。”凯瑟琳恳求:“也许你不会太爱我,但只要有一点,我也会觉得非常幸福。” “那里是连接总督宫和监狱的桥。”他终于开口表态:“我不喜欢这种气氛。” “为什么?” 为什么? 有一个男人的英魂在此,他被人狠狠的背叛了,可笑的是,那么多人的人竟然真的以为在这里接吻可以天长地久。 他也是一个背叛者,别问什么理由。 刚朵拉一直向前行驶。 经过了叹息桥。 这让楚天昕有点错觉。似乎他一直没有离开。 也许被锁在里面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叹息桥一直被远远地甩在身后。 他们越离越远。 凯瑟琳终于确信,他丝毫没有打算在这里吻她。 她要的,他始终是,不给,不给。 这让她有些不开心。 而他正看着两岸出神。 “我知道,在这座桥下,你曾经吻了她。”她非常不服气:“我只想要相同的待遇,或者说,我只想你做这一件事。” “可我们没有天长地久。” “你是说我破坏了你们?” “当然没有。”他的语气仍然是波澜不惊的。 他又变成周遭人所熟悉的那个人,平淡,温和,有修养。 “你们不能回去了,可我们还能。”她不知为什么,特别坚持这件事,似乎成功了,她就彻底赢了:“我只想要你在这座桥下吻我。” 楚天昕却也难得的坚持:“抱歉……凯瑟琳。我做不到。不仅是这件事。” “什么!”凯瑟琳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难道你还爱着她?” 他沉吟了一下,才用一种轻飘飘的音调问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个计划?”他神情沉静。 chapter.436 凯瑟琳终于会意:“……你妈妈找到我妹妹的时候。” “她要alice帮忙杀掉林琳?” “你要明白,现在你已经没有任何后悔的余地了。你母亲的证据仍然在我手中,这份东西只要送到警察局,你跟她也依然不可能在一起,你还会背上一个不肖子孙的罪名。”凯瑟琳希望他能聪明点,她那里不如那个人? 果然,他回答:“我知道。” 带着一种将死的平静。 她赢了。 看吧,他斗不过她的。 那个女人也不行。 每当想起她当时死死盯着她的脖颈,又心如死灰的神情,她几乎都要从梦中笑醒了。 凯瑟琳带着点命令的口吻:“我可以忘了你对我说过这种话,但你最好慎重考虑。” “我已经考虑好了。”楚天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次我发誓我不会后悔。” 他奇怪的神情令她哑口无言。 他要做什么? 他放松的笑起来,带着点无可奈何:“我承认,我没有任何可以威胁你的资本。所以,我并不打算期望你改变主意。你可以把东西交给警察局或者公之于众,我可以回去向我母亲忏悔,向她解释清楚一切,然后……” 他没有再说下去。 然后?然后怎么样,他也没有想得更透彻,但眼下,已没有选择。 每个人都可以勉强自己做很多自己不喜欢的事。 然而他只有这一个坚持。 “即便是这样你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凯瑟琳激动起来,到了这地步,他竟然大言不惭他后悔了:“你跟我在一起才是最好的选择,她并没有怨恨你,而你母亲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甚至我的家族……”她发觉了自己的可笑。 他从不在乎家族、利益。 凯瑟琳又加上一句:“我一定会那么做的!你不要存有任何侥幸!” 他沉默,没有回音。 许久,冷静的结束对话:“我想我们已经没有什么继续聊下去的必要,抱歉。”他对船夫客气的说:“请在这里让我下去。” 刚朵拉慢慢停下来。 楚天昕上了岸。 “你不要以为我只会做这些!”凯瑟琳激动地叫嚣:“我还能做出来更多的事,我跟罗文婕是不同的!” “我知道。”他转过身,站在水边,脸上有且只有放松的释然:“所以六位贵妇被你胁迫,而你不过是为了铲除罗文婕而已。 “你怎么知道……”她慌乱起来。 “只是猜测。”他并不打算再追究这件事,尽管那曾经是他心底最重的伤口,却恳求她:“可你不管怎么做,别再伤害她。” “如果我坚持呢?” 他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那我不介意因为杀人而入狱。” 她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慌了:“……你别妄想你可以杀掉我。” “也许我能。”他轻轻一笑,离开了原地。 这里遍地是水路,走廊狭窄。 然而他总能去到他想去的地方。 最近,也许是因为深秋了,这里总是下雨,天色每天都是灰蒙蒙的。 于先生打来电话的时候,韩彧正在开会。 他知道他的日程,按理不该这么不懂事。 “怎么了?” “天哪!老板!林小姐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今天上午我来的晚了一点,听到看护说她跟另一位小姐出去了,我还以为是她的朋友,没想到她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另一位小姐?是谁?” “听描述……好像是贺小姐。” 贺敏莹? 韩彧立即匆匆结束了会议,发动手下的人们去寻找,她不见了,这让他有种错觉,好像她是真的打定主意就此消失。 然而,消失,最好的办法,是…… 又觉得不安,拨电话给于先生:“飞机失事的名单给她没有?” “给了……但是……”于先生惊叫道:“都怪我啦!天哪!老板,我在名单上特意加上了那个人的名字!” “你的意思是名单没有他?” “当然!他那天根本没有去美国!那架飞机上根本没有他的名字!”于先生激动地说:“我以为她看到了,就会就此死心的!” “……”韩彧狠狠闭眼:“无论如何把人找到,不管是活人还是……尸体。” “好的!” 她会去哪里? 店铺不在,林宅不在,他能想到她的所有房产都找过了,她不在。 贺敏莹也不在,严峻的事情之后,他没有计较她出卖他,听说她在c市,现在完全联络不上,但可以肯定不是同贺敏晶在一起。 他已经放手了,她何必寻死! 犹豫了很久,韩彧拨通了楚天昕的号码。 那厢是个老女人的声音,带着焦虑:“您好。” “请问这是楚天昕的手机吗?” “是。” “那么您……”韩彧觉得她的声音非常耳熟:“魏董?” “你是?”她的声音竟然听起来非常慈祥。 “我是韩彧,麻烦你转告他,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他。” “……稍等下。”魏英姿竟然没有在意对方是韩彧,而说:“他说他要听电话,你稍等一下。” 很快,电话被转交:“韩彧?”他的声音带着点虚弱。 “是我。”韩彧也顾不得他是否发生了什么事,他跟魏英姿在一起,难道也在a市?“琳琳失踪了,我现在找不到她,你可不可以……帮我一起找找?” “失踪?” “是的,完全找不到人。” “好,我去找她。”他立刻答应了。 楚天昕挂断电话,立刻从床上跳下来。 “鑫鑫!你这是要去哪?”魏英姿连忙拉住他:“你病得这么重,要去哪里?” “琳琳失踪了,我去找她。” “……又是林琳!”魏英姿立刻阻拦:“她害得我们家还不够吗?如果不是因为她凯瑟琳怎么会跟我们翻脸!” 楚名达也正好推门进来。 楚天昕从意大利回来后,就一直陷入身体时好时坏的情况中,总是浑身疼痛,最严重的一次,甚至昏迷了。 “鑫鑫,你要去哪?” 楚天昕还没说什么,魏英姿立刻回答:“说是林琳失踪了,他要去找她!名达,你快拦着点他!” “去吧,路上小心。”楚名达放了人。 “名达!你知不知道现在重要的不是她!重要的是安抚凯瑟琳!她手里有我……”魏英姿突然住了口。 “有你要谋杀林琳的证据是吧?”楚名达揭穿她:“这件事情我早就已经知道了,怎么解决我们再看。” 魏英姿一阵心凉,颤声说:“名达!我会进监狱的!” “鑫鑫,你快去找琳琳,别让她出什么事。”楚名达没理她,对楚天昕说:“你走的那天有架去洛杉矶的飞机失事了,有个报社记者刚给我打来电话,说那天现场有位家属看起来很像琳琳,我担心她是以为你出事了!” 楚天昕连忙穿上衣服抓汽车钥匙离开了楚宅。 “要是让凯瑟琳知道了,这该怎么办啊……”魏英姿焦头烂额的恳求丈夫:“你怎么不为我想一想?”“你总要为孩子想一想。”楚名达也不是个会对妻子发怒的人,相反,他非常理解她,也许这是唯一一个理解她的人:“不管你有多恨琳琳伤害鑫鑫,但他喜欢她,这是个事实。鑫鑫和娇娇都没犯过什么错,我们的这两个孩子,都是喜欢一个我们不喜欢的人而已。” 提到楚天骄,魏英姿沉默下来,扶着额头,几乎焦头烂额:“那现在我要怎么办……” 她会进监狱的,因为她确实企图谋杀林琳,凯瑟琳手中握着这份证据,否则楚天昕也不会一直跟她界限模糊。 如今,他们没有履行对凯瑟琳的承诺,天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chapter.437 “别担心,毕竟琳琳没有受到一点伤害。”楚名达安慰她:“我相信凯瑟琳也是了解鑫鑫的,否则不会用这种办法威胁他,她不会再做下去了。你也别再逼他,剩下的事我来想办法,英姿,我们可就这一个儿子了。” 想必楚天昕能想到的地方韩彧都去过了。 不可否认,他是了解她的,这一点都不比他少。 可她没有音讯,韩彧也没有找到人。 忽然间,他想到一个地方。 她会在吗? a市的附近已经比从前扩张出一倍多的住宅区和商圈。 旁边的临市尽管小,也大有发展迅速之势。 楚天昕仍能找到那片他用第一桶金买来,却一点都没开发过得地方。 如果她在,那代表她已经知道了那个秘密。 天然的湖泊,四周是环绕的山崖。 深秋时节,山崖上的野生树木全都凋零了,湖水里飘着点点黄叶,唯有湖泊附近,栽着一棵梅树,它年纪很大了,已经长得十分高大,然而季节不到,枝桠依然是空落落的。 梅树下面,有一个小小的长形凸起,是一座坟。 没有墓碑,跟地面一样,上面被人小心的撒了草籽,如果是夏天,可以看到那座小小的坟墓上面是漂亮的野花。 可如今这个季节,满地都是枯黄的。 坟墓上,有个人伏在那里,她紧紧地抱着那个小小的坟墓,好像抱住了,就不会失去。 楚天昕连忙跑过去。 她昏过去了。 她发现了。 她身旁放着个没有标签的药瓶,还有倒下的空水瓶。 他先行探了探她的鼻息。 还好,她没有死,尽管呼吸微弱,却还有呼吸。 “琳琳?”他叫不醒她,连忙先把人抱起来,那个瓶子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捡起那个空空如也的药瓶,把她放进车里,一路猛然油门,到最近的医院去。 诊断出来了,是安眠药服用过量。 安眠药…… 他刚刚居然没想到,她真的想死。 “应该还在三个小时以内,现在洗胃还来得及。”医生说:“不过她的身体状况来看还需要仔细检查,怀疑是前不久有流产大出血的情况。她的身体太虚弱了,人醒来之后你要立刻把她转到大一点的医院去检查。” 流产?那不是之前的事? 当初她吃了药,他还没骨气的担心她是不是会出什么事,哪里知道,她不过休息了几天,就去了店里,不像有过大出血的情况。 她到底什么时候拿掉的孩子! 原来她也做了他不知道的事? 不管怎样,她不会死,他还是暗自庆幸。 一系列的抢救措施后,她被推回病房。 楚天昕一直守在床前。 她整个人都是苍白的,好像随时都会离开。 明明知道她不会死了,他却仍然担忧着。 他真怕她再也醒不过来。 这间病房十分草率,尽管已经是这间小医院中最好的一间。 白色的被褥都不够洁白,好像总沾染着一点点的青。 楚天昕握着她的手,只觉得难过,他们永远都不会在一起了,可他们分开,还是觉得痛不欲生。 到头来,伤她最深的,反而是他。 他只觉得心酸。 一滴滴泪水,顺着她被抓着的手指,一直渗到衣袖里。 突然,被他攥着的手指轻轻地动了动。 他立刻便发现了,抬起头,对上林琳已经睁开不知多久的眼睛。 清亮的一对眸子,一如他第一次见她那么单纯。 她看着他的眼神,令他觉得意外,又陌生。 楚天昕忘了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不敢开口,只是下意识的,把她的手又抓紧了些。 四目相对,他们只能看着彼此。 “我还以为你死了。”她终于张开口,音色中有淡淡的嘶哑,音调也是轻轻地,带着轻松:“还好。” “我那天不是去洛杉矶。”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懊悔的解释:“我去的是意大利。” “喔……”她苍白的面色中,极努力地扯出一抹笑容,手指又动了动,却没成功:“我以为是洛杉矶。” “对不起……”他见到她的样子,更加的慌乱了:“对不起……” 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你走吧,我没事了。”她想抽出手,他却抓的太紧了。 楚天昕有点激动,立刻说:“我都解释给你听。所有的事情,我全都告诉你是怎么回事,你……” “不必了。”她脸上的神情是淡然的:“我想知道的,都已经自己找到答案了。” “我没有背叛过你。”他完全不在乎她的释怀:“从来都没有过。”“为什么不告诉我孩子已经死了?”她突然问:“是不是她一出生就已经不在了?” “……是。” 她闭了闭眼,不去看他被泪迹濡湿的一张脸,转而望着斑驳的天花板。 “你走吧,我真的没事了。”她的声音中带着一种空洞:“子恒既然是抱养的,看样子对我今后的人生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你的孩子,我也拿掉了。你没事,也太好了……” 楚天昕却仍然没有松开她。 他再也不想放开她了。 她也没有再反抗,任由他抓着她,默默地流泪。 担心林琳还会有其他状况,而这间医院实在是简陋的令人毫无安全感。 楚天昕下午便先跟医生沟通让她出了院。 她很听话,没有再赶他走。 韩彧已经知道了消息,楚天昕已经告诉了他。 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是朋友,但他们唯一相通的,便是在一个女人身上费劲了心思。 如今,也成功的把这个女人彻底折磨得不成人形。 是楚天昕先提出要求,韩彧也答应见面了。 彼此都有太多的疑惑需要对方解释。 chapter.438 “事实上当初那个孩子确实是你的,但因为当时她的情况太危急,孩子取出来之前,已经没有生命了。”楚天昕解释了韩彧最想知道的事:“但我验了dna。” 韩彧知道事有蹊跷,如果他真的够聪明,那天就不该来找她。 那样,她最终也会考虑到孩子,选择跟他在一起。 韩彧忍不住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听说你对她动手了。她不是其他女人,你动了手,要挽回她,就变得很难了。”楚天昕竟然十分好心的建议他。 “应该是你来照顾她。”韩彧认输了,从他知道因为楚天昕死了要自杀开始,他就再也没打算让她回到他身边:“我不适合她。” “可我只能拜托你。我们没办法在一起了。” 他们都是最看得清对方对她感情的那个人,所以他们一直都是敌人,怕对方把人抢走了,甚至碰一下都不行。 他们一直在抢,好像这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女人似的,一直你争我夺,毫不留情。 可现在,他们却开始推让了。 “我需要知道原因。”忍不住了,韩彧点了支烟,他很烦躁。 事情真的够多了,他累了,觉得烦。 心底,却隐约的,有一份期待。 “我母亲曾经雇人,想要谋杀琳琳,虽然最后没有成为事实,但很不幸,这件事的把柄在对方手里。”楚天昕说得云淡风轻,凯瑟琳的意愿是任何人都动摇不了的,他也不期待可以动摇:“我的母亲会被指控蓄意谋杀琳琳入狱,所以,我们没有任何可能了。” 韩彧沉默下来。 是的,他们不可能了。 没有任何指望,甚至在这一刻,他选择了把她托付给他一直以来的对手。 检查之后,还好,她的身体没有引起太多的病症,只要调理得当,还是没什么事的。 林琳的气色好像渐渐好了起来。 子恒却一直不敢接近她,因为她脸上总是一点笑容都没有,话也不愿意多说几句。 很偶尔的,韩彧会来看看她。 她也不拒绝,冷漠,却非常鲜明。 楚天昕没有来过。 可所有的消息都那么平静,嘉丽成衣和昌华被合并,新名字是王婶和蒋叔叔想的,叫海纳集团。海纳跟传城竟然一直合作愉快,有眼尖的评论员说韩彧转了性,从前处处为难传城,现在竟然好得像亲兄弟。 在琪琪和张伯还有众多客人的建议下,林琳办了画展。 地方用的竟然在花城。 听说传城现在楚名达暂时接管,因为楚天昕一直抱恙在家。 这样的解释总是说给官方听的。 而林琳似乎丝毫没有多心。 不知为什么,韩彧非常坚持的要全程负责画展。 他把这场画展打造的盛况空前,邀请各界名流助阵。 他只有一个要求:“把《暗香浮动》送给我。” 想了想,林琳答应了:“好。” 也许这幅画从一开始就是属于他的,那是她年轻时代的爱情。 亦或许,那根本是两个她,一个交付了他,另一个,选择爱上了其他人。 沉默间,韩彧忽然抱住她。 她想挣脱,下意识的挣扎。 “别动。”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为难的压力。 林琳于是安静下来。 他却什么都没再说。 她从来都猜不透他,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只是绝望的气息,完完整整的传递给她。 林琳不敢再动了。 韩彧把她抱得很紧,紧得让她浑身发疼。 “抱住我。”他命令。 林琳于是也抱住他。 带着点不情愿,轻描淡写的。 然后,她听到他的声音,低沉的,又清晰地。 “我爱你。” 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满满的铺了一地。 房间里是淡淡的薄荷的香气,那是一种冷冷的香气。 薄荷的花语是:请你再爱我一次。 她静静地被他拥抱着,从他们在一起,她一直盼着他说一句“我爱你”,然而一直都没有实现过。 这让她年轻的心一度狠狠怀疑着,他是否从未爱过她。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渐渐濡湿,他…… 那天之后,韩彧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画展的事交给他的贴身助理于先生来负责。 他放手了。 “少爷,有您的快递和信!”佣人在敲门。 楚天昕拉开门,他最近胖了一点,因为母亲坚持认为他的身体有什么宿疾,让他先在家里休养好再考虑其他的事。 也许真的有。 他也知道那是什么。 快递的邮寄地址是洛杉矶。信是花城。 那里面是一个dv,楚天昕关上门,打开dv,是母亲与alice,不,应该是徐嘉丽的交易过程。 那份让他吃尽苦头的证据。 里面掉出一个卡片。 凯瑟琳的字非常漂亮,是一个真正的淑女应该写的字体。 卡片上只有一行字。 用娟秀的英文写着:爱情,众水不能息灭,大水也不能淹没,若有人拿家中所有的财宝要换爱情,就全被藐视。 他忍不住,微微一笑。 她终于冷静下来了。 但他…… 听说林琳一直跟韩彧走得很近,也许他可以抚平自己带给她的那些伤口。 他打开那封来自花城的邀请。 是林琳的画展邀请函。 今晚。 最近,这件事情一直是a市的大新闻。 楚天昕派人把dv交给魏英姿,收拾停当下了楼。 韩彧做了那么多功夫,果然盛况空前。 林琳的每一幅画都被精心的装点起来,会场的中央是那副《暗香浮动》。 基本a省能请得到的领导和企业中的高层全都被请来,当然,更多地还是艺术界的长辈。 演艺明星自是不必说。 连安瑞晨都特意来了,这让林琳非常惊讶,他现在完全是国际上知名的影帝,他肯来,全是为给她捧场:“好久不见,安先生。” “你也是。”安瑞晨笑着说:“确实好久不见了。其实我今天来,是很想见见你。” 他有话要说? 两人来到相对僻静的场所,纵使韩彧替她一手打造了这个画展,他却没有来,只是于先生前来帮忙。 “过得幸福么?”他问她。 “还好,算得上幸福。” “他是个好男人,无论monica还是你,都会过得很幸福。” 也许真的是这样,而她也不知道,今后他们到底会怎么样。 “文婕她……”她不知道他们最终是怎么回事,然而她感染aids病毒,他们再相爱,也终究没有办法了。 “我要结婚了。”他淡淡的说:“但我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我想问你,你知不知情。” 林琳回答道:“我会尽我所能,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做出那么多心口不一的事。” 他看得出她是被迫的。林琳却丝毫看不出。 chapter.439(最终章) 他爱她,所以观察的入微,观察的细致,他明白她的被迫,即使所有人都不明白。 “是有人威胁她,最后她感染了艾滋病,也是因为对方想要封了她的口。”林琳实话实说,至少罗文婕是这样告诉她的:“可我们都没有办法。” 安瑞晨眼神一黯,轻声说:“她最后一个见到的人是我。当时,人已经不行了……但她不要我动,坚持要我听她说话,她告诉我……她又威胁了你丈夫,因为她想跟我再演一部戏。也许对她来说,演戏才是最真实的人生,哪怕结果是个悲剧。” 林琳沉默下来。 这时候,有人进来了。 仍然是漂亮的白色,他无论多大年纪,总是如此适合这个颜色。 邀请函也是韩彧派人发出去的,她完全没想到他能来。 远远地,他的眼神飘过来。 然后再没有离开她。 原本被向晴领着的子恒先跑过去,抱着楚天昕的腿,看得出她非常兴奋,极其响亮的叫了一声:“爸爸!” 楚天昕抱起子恒,任由她搂着他的脖子:“宝宝,今天真漂亮。” “那当然!因为韩叔叔说爸爸一定会来的!”子恒大声的出卖道:“所以子恒就穿了最最最喜欢的衣服!” 楚天昕怔了怔。 韩彧知道? 他不知道他用什么样的办法说服了凯瑟琳,也许她到底也不舍得继续伤害他。 就像韩彧不舍得伤害林琳一样。 林琳没有过去,她竟然有点紧张。 好像又掉进了一个圈套,但是这个圈套,令她……有点开心。 竞价开始了,换了主持人,于先生没什么事了,去了另一位英俊的男士身边。 喝……他真的是同性恋,两个男人在角落里眉目传情。 有人提出想买《暗香浮动》。 偏偏似乎不少人有这个念头,大家都对这幅画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兴趣。 林琳只好到中间去解释。 “这幅画是我十七岁时的作品。”场面登时肃静下来,只听她以一种极其温柔的语调说:“当时我有一个相爱的恋人,我为他做了这幅画,因为在我当时的心里,爱情就是这样的,好像等到两个人离得远了,才能看清原来是相爱的,越近……就越模糊。” “但后来我们还是因为一些不可抗力分开了,所以这幅画今天摆出来,我却不打算出售它,我已经决定把它送给那个人。”她歉疚地说:“真抱歉。” 大家却都非常理解。 主持竞卖的主持人及时来打圆场:“那这幅画就没办法出售了,大家还有其他喜欢的,可以参与竞价。” 林琳退出人群。 向晴没参与竞价,她跟欧阳逸还有华夏竟然在一起。 见到林琳过来了,向晴连忙拉过林琳:“子恒刚刚去找她爸爸了,我实在拉不住。” “没事。”林琳早看到了,子恒一直被楚天昕抱着,走到哪她都不松手的抱着他的脖子。 也许子恒比较喜欢他是有理由的,她是被他抱养的,他改变了她的人生。 倒是他们三个竟然在一起,这让林琳很疑惑,小心翼翼的开口:“你们……” “我要结婚了。”华夏笑着说。 前几天听韩彧说起过,华夏走了,因为她家里给她介绍的男朋友在b市。 “不管怎么样,恭喜你了。”欧阳逸仍然是那副样子,他现在变得更加有男人劲了,向晴跟他穿得差不多,都是军常服,竟然有些小鸟依人的模样。 “谢谢。”华夏说。 “别跟我们聊了。”向晴碰了碰林琳:“有人一直在看你。” 林琳知道,从他进门,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 “我知道……可是……”她不知道,她要跟他说什么。 他们的事,即便很多事她都清楚了,而他没有去美国。 可他也没有来找她。 犹豫着,于先生来到林琳身边,耳语道:“林小姐,五哥来了哦!” 林琳跟着于先生来到后门处的小街,很多人喜欢把车停在这里,因为方便出入,而且不容易被交警查到违章。 这个时间段,那里也停满了车,角落里有一辆雷克萨斯越野,看不清车牌号,息着火。 林琳还以为是那辆车,正要过去,已经见到小五从另一侧过来。 他今天打扮的很挺括,像是赶赴什么精心的约会,见了林琳,立刻说:“韩彧要我来取画。” “好。” 于先生闻言,知道不仅仅是取画,借口去安排人拿画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冰冰今天生孩子。”小五脸上的神情开始是严肃的,说到这里忽然轻轻笑起来:“我正抱着我儿子,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来取画。” “是个公子?” “嗯。”他说:“记得来我家看看。”“当然。”林琳由衷的开心。 “可能韩彧要复婚了。”小五忽然话锋一转。 林琳沉默下来。 见她沉默,小五一口气的说了一大段话:“看来这次你是能如愿的跟楚天昕在一起了,我想他也很清楚。真没想到,白骨精居然说她喜欢他,不过那女人走到哪都有条件,说是这次复婚之后,要到欧洲去度蜜月。”顿了顿,继而苦笑着说:“琳琳……你成功的让他栽进去了一辈子。” 林琳有些疑惑,微怔。 小五见她不知情,也不打算继续说下去:“算了,画我拿了就走。跟他好好过,我们都希望你们好好的,否则对不起韩彧的心思。”他又叹息着补充:“其实楚天昕也是个好男人。” 隐约的,林琳察觉到,她似乎欠了韩彧一笔债。 但她没办法继续追问了。 工人来了,小心翼翼的将画放进车里。 “我走了。”小五对她的失望不是没有,却仍然掩盖了:“拜拜。” “如……” 她想说,如果那段婚姻真的令他如此的不开心,就不要再回头。 然而小五的车已经开走了。 在灯火阑珊中,黑色的轿车,载着那幅画,他们整个的青春,所有的爱情,缓缓离开了街头。 也许那是因为她。 而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去说。 无非是在他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她只觉得伤感。 静静地街道,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 林琳回过头。 “我以为……”他想说他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所以才来看看。 林琳再也没有让他把冠冕堂皇的借口说下去。 她扑到他怀里。 紧紧地抱住他。 楚天昕只是微怔,也立刻抱住她。 紧紧地,不留一丝余地。 他听到她在他怀里,轻轻地,却十分坚定:“我爱你!” 楚天昕立刻捧起她的脸,他的声音也是很轻:“再说一遍。” “我爱你。”林琳注视着他的双眸,再次重复。 楚天昕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他几乎是狂喜的,她还爱他。 这真不可思议。 他以为她再也不打算爱他了。 轻柔而克制的吻,从她的额角,一直滑落到唇边。 “我想吻你。”楚天昕满怀迷恋的看着她,轻轻的吻,细密的吻着她的唇。 失而复得的喜悦,反而令楚天昕有些紧张。 她什么都不能做,唯有紧紧地抱住他。 承受他,迎合他,是她唯一需要做的。 他又紧紧地抱住她。 月光淡淡的洒在拥抱的两个人身上。 夜晚的小街,是静谧的,连一个行人都没有。 只有附近楼群星星点点的灯火,还有散发着温柔光芒的路灯。 但谁都没有看到,沉静的夜色中,街角中的那辆静默雷克萨斯越野,安静的启动,安静的转弯,安静的驶向远方,再也没有回头…… (正文完结) 十年踪迹十年心 我跟韩彧的复婚,令我母亲非常担忧。 她是个宗教徒,对于宗教有着近乎虔诚的热爱,她相信从一而终,而且,见了韩彧后,她对韩彧非常担心 父亲却不同。他认为男人应该具备野心的手腕,如果能狠下心肠做一些事,他则更加的欣赏他。 还好,他狠不下那个心。 后来,顺理成章的,跟他商量搬到王婶和蒋叔叔住的那栋大宅子。 我想他会喜欢的。 果然,他点点头答应了,而我着手准备收拾一些琐碎的东西。 我在床底下找到了我们的婚纱照。 连同婚纱的相册,被他细心地封存在一个大箱子里,用胶带缠得死死的,好像永远不打算开封。 我用剪刀,非常费力地才打开它。 一切都在,只是有股尘封的气息,令我觉得仿佛我们的婚姻,真的曾经存在过。 彼此相爱的存在过。 然后,我找到一个东西。 我喊他:“韩彧,有个好东西,你要不要看看?” 他走过来。 那是一本小册子,蓝色的封面,很老旧的样式,上面用金字烫着:学生证。 他接过那个学生证,面无表情的离开了房间。 我不知道那个女人高中时代的学生证有什么意义,也许她的一切,对他都是有意义的。 亦或者,因为是高中时代,所以变得更加有意义。 只有那时,她才是属于他的。 我没有跟上去,他的秘密,我知道,我没有知道的权力。 事实上韩彧的生意已经做得很大,他的人也越来越跋扈。 尤其是有了我父亲的协助,他彻底成了北方这一代人人皆知的首富。 然而他还不到三十岁呢。 其实我在美国时,已经准备好了让凯瑟琳来嘲笑我。 她同我一向不和,有的季节里,我们好的好像亲生姐妹,在某一个特定的季节,她憎我如蛇蝎。 但她不敢把我怎么样,因为我知道她的秘密,不但可以让她消失,还会让她成为社交圈的笑柄。 而我同样不能将她怎么样,因为她会让我这个人彻底消失掉。 是肉体的消失。 我惧怕死亡。 但韩彧突然打来了一通电话。 他非常直接了当,语气是他一贯的冷漠口气,带着命令:“把证据给我。”“我凭什么呢?” “说吧。”他听得懂我话里的潜台词:“你想要什么?” 这是个好机会,他一生一世,最后一次遭受威胁。 最后一次机会在我手里。 “跟我复婚,我签字当天,就让凯瑟琳把东西寄到他家。”我料定他会答应,哪怕是挣扎一下,还是觉得非常满足:“但原件在我手里,凯瑟琳那一份,只是复制品。” “可以。”他回答的干脆利落。 我反而糊涂起来:“这么快就答应?” “我没有第二个选择。” 他平平淡淡的语调,带着一种淡然。 这一瞬,我又怀疑自己是否残忍了。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跟你复婚吗?”跟他相比,我发现我从小引以为傲的智商全都是空的,在一个对你没有丝毫兴趣的男人面前,无论你怎么样,都引不起他的激动。 “事实上,我不想知道。”他终于说了一个还算长了点的句子:“但我建议你可以慎重考虑,我没办法给你任何感情和体贴,也许有一天,我拿到了证据的原件,会无情的抛弃你。”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坦白,对于自己的感情。 我以为他是个擅长别扭的人,喜欢隐藏情绪。 “放心。”我得意的笑起来:“你拿不到的。” “好。”他冷漠的令人心惊:“那么,我们什么时间能见面?” “我立刻准备动身回国。” 其实我很忐忑。 就像凯瑟琳所说,我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我们没有火花,我对他也没有占有欲。我很清楚我爱的是哪个人,然而我们终其一生都不会再有往来,我总要选择一个还算顺眼的男人,跟他先过一阵子。 我喜欢跟韩彧在一起。 也许我们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如同囚犯,终其一生都被禁锢。小的时候听说一个人被判刑入狱二百年,我还很诧异,因为他活不到二百年。 然而我们比那个人更惨,这座监狱,没有任何越狱的途径,除非我死,否则永远成为行尸走肉。 我想享受一个女人在结婚后应该享受到的东西,那就是蜜月。 事实上我们的蜜月如同朋友的结伴旅行,最后一站是荷兰利瑟。 那是个美丽的不可思议的城市。 而我主动提出到这个地方,也不过是想到他的牢房中看看风景。 库肯霍夫公园非常美,那里有许多的郁金香。 无论什么颜色的郁金香,它的花语永远代表着美好:热爱、幸福、财富、纯洁…… 很显然,他的牢房比我的美好的多。 然后,我在美丽的街道上,看到了他。 在此之前,他一直没有消息,我原本要带着赵玥回美国,想了想,还是把她还给了他。 他一个人走在街上,仍然戴着一副金丝的眼镜,严苛又冷静。 他没看到我。 即使我那么美。 即使他曾经如此痴迷。 那天晚上,我跟韩彧在我们下榻酒店餐厅里,一起吃了很多牡蛎,然后喝了很多白葡萄酒。 在这个充满童话味儿的国度里,我们从下午一直喝到了凌晨,我记得我说了很多,他只是在一旁不断的点烟,捻灭,再点,再捻…… 他几乎一句话都没有对我说。 但那天晚上,他竟然比我喝得还要醉。 他留在了我的房间。 第二天,他衣冠不整的醒来,问我:“昨天我们发生了什么?” 我已经坐在餐桌边吃早餐,拿着面包朝他耸耸肩:“什么也没发生,我帮你把衣服脱了,送下去熨了,否则今天没办法见人了。” 然后他看了看我,下了床,点了支烟,进了卫生间。 又坐到我对面,平淡的接受了这一切预料之外的状况。 接下来,读报纸,接电话,然后继续陪我旅行。 直到这个月结束,我们回了国,打算搬家,我找到了她的学生证。 我不知道他到底把那个学生证藏到了哪里,反正我也没去寻找过。王婶对我颇有怨言,但当着他的面,她从来不敢多说我。 在外人看来,我们的感情很好,他很保护我。 王婶信佛,而我更相信上帝。 有一天我跟王婶为了宗教信仰有了点小矛盾,原因是她要送我一块玉佛,而我只佩带十字架,她非常愤怒的说:“这又不冲突,信什么都是好的!” “可这样是对上帝的不尊重。” “琳琳一样是信上帝,还不是戴着我送她的佛!” 然后,场面迅速的沉默下来。 我没什么好说。 她很尴尬。 当时,韩彧恰好踏进这间屋子。 得了个机会,我专程到书房,问他对这件事的看法。 他笑了笑,淡淡的说:“你喜欢就好。” 也许女人真的很贪心,即便我只是喜欢跟他在一起而已。 却仍忍不住的揣测,如果向他问这件事的人是林琳,他会怎么调和? 也许,他会霸道的要求,她应该理解老人家的心意,因为她是他的人。 哈,我居然想到了。 然后我只觉得恶心。 不管不顾的冲进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 关了水龙头,我站在镜子前,看到韩彧站在门口。 他仍是面无表情:“怀孕了?” “……”我其实想了很久,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但我不喜欢他这样的态度:“其实不是你的,但我想留下它,毕竟……算了,我拿掉吧。” 我语无伦次。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 他指的是利瑟的那天。 “没有……”面对一个我不爱,也不爱我的男人,我什么都不想承认。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平平淡淡,略显冷酷的命令我:“说不说实话。” 我终于被打败,老实的承认:“发生了……而且,是你的。” “嗯。”他没再多说,又坐回去,继续忙公事。 也许这是我能得到的最好的了,我比不过林琳,但我比得过所有女人。 像贺敏莹,那个曾经被他努力宠爱的女人,最后的结局也是被他直接丢给他的一个一直不成器的手下。 那个男人四十多岁了,又丑又穷,他赏了他一个他玩过的女人。 贺家毫无办法,只能认栽,因为他扬言,她的结局要么是这样,要么就是直接被扔到歌厅里。 我知道她犯了什么罪。 她并非促使林琳自杀的主要原因,可她那天找林琳谈判,我知道她们的内容。 她出卖了他。 这让林琳对他彻底死了心,才明白严峻的事件,从林琳被抓之前,她已经掉进了一个局。 瞧,他多么恨她。 后来,我几乎受到了公主般的待遇。 但一到了换季,我却开始疯狂的感冒。 一直高烧了两个夜晚,某一个时间,我一张开眼,见到他正在帮我换额头上的冰袋。 我知道,那一夜他睡不着。 因为,那天,他们传出了消息,他们复婚了。 我没有让他察觉到我醒了,迅速的闭上眼睛。 我的病好了之后,听说楚天昕跟林琳去度蜜月了。 楚天昕并非事业型,现在传城又丢给魏英姿那个老太婆,而林氏林琳倒是不肯给他,还是楚天昕做ceo。 但这些消息,没有人敢对韩彧说。 我们不怕他愤怒,怕的是他一声不吭。 他的床头常备着安定片,下层的柜子里锁着一个密码箱子,却从未开启过,他的打火机依然是那一个,他仍喜欢开车,但他的副驾驶从来没有人敢上去。 而我们依然没有住在一个房间。 那天只是个错误。 于我,于他,都是个错误。 因为,我们都不可能,再付出一个十年。 薄荷草 待更新……………………………………………………………………………………………………………………………………………………………………………………………………………………………………………………………………………………………………………………………………………………………………………………………………………………………………………………………………………………………………………………………………………………………………………………………………………………………………………………………………………………………………………………………………………… 只留此生戏一场 monice的番外,最近太累了,等等更新,今天想设成完结本,先占个楼。 呃……要凑足二百字,放点粘贴的东西先补充下。 一个人心酸体味 陌生城市生日没人陪 蜡烛化成了眼泪 又凄美了谁 不在理会 我拥抱谁你陪谁喝醉 一切变成了浮灰 两不相欠的伤悲 即使有天我与你擦身而过 是否还会微笑面对 若是起初没有和你相遇过 也就不会心碎 一许是不经意的擦肩 一许是还有些许眷恋 不知不觉转回这条街 再不见当年稚嫩的脸 莫要说一切覆水流年 莫要讲一切葬于心间 倒映在瞳孔里的想念 浮现在脑海里的容颜 你会否扔将我手紧牵 抛弃所有对你的怨念 我依旧陪再你的身边 ————————谢谢亲爱的姐们fanny帮我写的歌词~ 回到最初 这是最后一个番外,因为再放,就会影响到下一本书中的情节,不想剧透。 情况同上一章一样,要二百字,万恶的二百字。只好写点废话占占地方。 话说文文完结了,真不想继续写女主的番外,感觉对不起韩先生。 文文改来改去还是一塌糊涂,感觉没什么进展。 此书原稿电脑崩溃丢失了,如有需要,可以留言……我去百度一下,貌似见到过论坛有…… 写了这么久,真是累啊,硬是把我从年少无知一直写到如今日日被逼婚,题材都似乎有些老旧了,文文才写完……ok200字凑齐。 呃 黯相望(罗英霆) 嘉丽成衣彻底易主后,我的生活称不上好还是不好,没什么可以享受的,也没什么不甘心。 只是母亲常常在梦中惊醒,带着一身的冷汗。 尤其是文婕去世后。 说来奇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皆是被人憎恨之极的人。 每栋房子都有一些秘辛,就像当年我母亲双手沾满着血腥,硬生生的抢走了属于他人的一切。 而我…… 我同文婕一样,不过是他们仇恨的棋子。 有那么一次,我到b市去办事,很无意的,在一家大型超市中遇到了鑫鑫跟林琳。 他们挽着手,那个名叫子恒的小女孩,她似乎是睡着了,被楚天昕抱在怀里,紧紧地、充满依恋的将小脸贴在他的脖颈旁。 我很想无视的直接走开。因为文婕的事,我跟楚天昕、林琳之间的友谊似乎裂开了一个口子,怎样都无法填补,或许,也因为我无法面对他们。 文婕做过的许多事我都知道,甚至,到了后来,她愈发不躲着我。 而我却没办法劝阻她,她是我最重要的妹妹,即便是我不久后便知道,我们并无血缘。 但纵使这样,我也当她是我的亲生妹妹。 我想呵护她,疼爱她,就好像我们不知道彼此并非生来就属于这个家庭之前的光阴。 但是……多可笑,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她们竟然是敌对的。 逃开的计划没有成功,林琳先行发现了我。 “英……英霆哥。”她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带着一种笃定。 这似乎不像她,在我的印象中,林琳从来都是有点聒噪的。 我转过身,板着脸回答:“好久不见。” 他们夫妻俩倒是很默契的微笑起来,似乎是期待了许久这样的偶遇,林琳询问我:“英霆哥,你什么时候来了b市?现在过得好吗?” 很客套的问话,然而我已然知道他们过得很好,外界一直传闻他们现在伉俪情深,我也从未怀疑其真实性。 “还不错,这次是有点事来,今天碰巧想买点东西。” “那正好,英霆。”鑫鑫看样子情绪不错,向我提出邀请:“没有其他事的话,到我们家来吃个饭吧。” 我没想答应,林琳又笑着说:“这么久不见,下次见到你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们仍住在当年林先生布置的别墅里,那里远离市区,土地辽阔,印象中我曾到过这里,但相比之下,现在这栋房子有了一点点细微的改变,这让这栋房子显得年轻了一些。 鑫鑫现在过得很幸福,能感觉到整个人都明朗了许多,他去安置了他们的女儿,林琳在这里陪我聊天。 其实说来,我们并没什么可聊的。 从前,我就是跟鑫鑫走得近一些,我们同年,上课也一直同班,他一直是我无法超越的对象,我也一直非常敬佩他。 但我是个话少的人,可能有点木讷,所以即便是同鑫鑫,我也常常觉得没什么太多的对话可以进行。 “你现在在做什么呢?”她有许多问题,或许真的是认识的太久,相较于其他人,他们终究是令我亲切一些的:“结婚了吗?” “我现在自己代理了个小店铺,还没有结婚,”不过:“交了个女朋友。” “哦?”她显得很开心,忙问:“她怎么样?人好吗?” “是我在a市那家铺子的店长,很精明很能干。” 我也开始有了自己的生活,之前的一切,仿佛黄粱一梦,我险些忘记,当初,我曾爱上过一个毒药一般的女人,她谋杀了我妹妹,而我竟然差点帮她顶罪进监狱。 多可笑,这样的事情,她完全可以自己漂亮的善后,而我却鬼迷了心窍,以为自己可以护着她。 鑫鑫很快下楼,坐在他太太旁边,太久不联络了,我又是个木讷的人,这让我们有些陌生。 “英霆,现在在忙什么呢?”他笑着重复同样的问题。 我不厌其烦的解释:“我自己代理了个店铺。” “哦?那还不错。”他浅笑着说:“之前有个朋友跟我说在国外见过你,我还以为你出国了。” “是在国外呆过一阵子,但很快又回来了。”我说:“我妈不习惯呆在国外。” 顺着这个话题毫无营养的聊了几句,我跟鑫鑫都明白,我们心里有疙瘩,而林琳并不知情,她招呼着佣人拿来水果,又跑到厨房去安排中午的菜色。 我忍不住感叹:“现在看来,你们过得很好。” “当然。”鑫鑫毫不掩饰他的快乐,尽管他一向是个有点低调的人,笑容一直从唇边漾到眼里:“现在的日子,在以前,我做梦都不敢想。” “抱歉……”他说起以前,我就忍不住的难堪起来:“当初我……” 我都知道,可我保持了沉默,任由文婕设计他,任由徐嘉丽设计他。 “英霆,我们的关系,别说这种话。”他的语气稍稍有些严肃,转而叹息道:“况且,那些其实都过去了,说起来,我对她,也不见得全都是对得起。” 也只是对我,他才能提起文婕。 我知道的最清楚,也知道的最多,他已经不介意避讳我了,看样子,是真的走出了那段难堪的日子。 我心里好像放下了一块石头,话题再次难以继续,因为我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才好。 有佣人过来,轻声对鑫鑫说:“少爷,少奶奶又睡着了。” “哦,是吗?”他脸上并无担心,似乎习以为常了,对我说:“稍等我下,我把琳琳送回房间去。” 不知道哪里不对劲,我有点怀疑,是否林琳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估计鑫鑫不会太快下来,我只好在会客室里看报纸。 嘉丽成衣被合并之后,听外界传闻说他们两个的感情也越来越好,如今,嘉丽成衣又设计出一套母婴服装,由她亲自上阵做代言。 照片上的她,抱着她儿子,那是个极其漂亮的男孩,终究是像她多一点,但眼角眉梢也不是没有那个人的味道。 她仍然那么美丽,即使做了母亲,依然美的不像真人。 这几年,她的消息越来越多,也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纷纷感叹韩彧真是好命,娶了个美若天仙,又身份显赫的太太。 但每次一见到她,我只会觉得难堪。 尽管,每次,都是在各种报道上才能见到她。 我不敢想起,在我们年少无知的时候,我的孩子如果顺利的诞下,又会像谁多一点。 果然,似乎过了很久,鑫鑫才回到会客厅,一进来就是道歉:“不好意思,我下来太晚了。” “没事。”我知道他对她有多爱不释手,也许这么多年,最知道鑫鑫真实情感的人,应该就是我了,毕竟,在学生时代,我就被他拖累到学生会那个麻烦地方,却每次都是我在善后,只因他被还在上初中的她拐走去做一些无聊的事。 也许爱情本就是无聊的。 “她最近没休息好?”我实在太奇怪这件事,以林琳的性格,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睡着。 “她开始也是这样跟我说。”他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开心:“但是后来,我发现她越来越频繁的犯困。” “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他怎么还笑得出? “医生说是正常的妊娠反应。”他开心的告诉我:“再过上八个多月,我就能再做一次爸爸了。”我明白他有多开心,因为,我是知道子恒真实身份的为数不多的几人之一。 那天,我人已经休息了,却突然接到鑫鑫打来的电话,我至今还记得他当初的语气,带着我在那之前、之后都从未见过的惶恐和颤抖,说:“那个孩子死了。” 我也吓了一跳:“什么意思?鑫鑫?出了什么事?” 他几乎带着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压抑音调,向我求助:“我怎么办?她还不知道……孩子死了,我怕她会受不了。” 也许是因为我太了解他,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你不想让她知道?” 他沉默,算是默认了我的意见。 “那么……你通知你父母了吗?” “没有。” 我渐渐明白他想要我帮他做什么。 “同一天出生的孩子这么多,不见得每一个都是父母想要的,如果那么凑巧,我们能找到一个,就永远别让她知道这件事了。”这是我唯一一次给别人出主意,因为我知道,比起告诉她真相让她崩溃,他宁可做出这样愚蠢的选择。 果然,他叹息着回答:“孩子……恰好就有一个。” 我赶到医院时,林琳还没醒。 孩子被护士抱出来,听说是一名外来女子未婚产子,没曾想把命丢在了产房里。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查了有关那名外来女子的一切资料,确定了这个孩子的父亲已经完全无法找到,而死去的母亲也没有任何可以联络到的亲人。 接下来的事情很容易,打点了医生、护士等等所有知情人的封口费,他要确保这个秘密一辈子都不被揭穿。 小小的,刚刚出生的稚嫩婴孩被他抱在怀里,连护士都说,这孩子跟他有缘分,她出生的如此恰到好处,甚至,长得都有几分跟他相似。 忙了一晚,我临时有事需要离开,临走前,鑫鑫还没从林琳的病房里出来。 我想去同他打个招呼,然而在我刚刚推开门时,忽然听到他在里面低低的啜泣。 鑫鑫并非是个强硬的人,但我从未见过他掉眼泪,想必他也知道,在这个关口上,怎么选择于她都是残酷的。要么,让她彻底绝望,谁都不敢肯定,以林琳执拗的个性,她刚失去了父亲,再失去自己的孩子,会做出什么事。要么,就让她一生都不知道这个伤口,然而作为一个孩子的母亲,他残忍的剥夺了她对于自己孩子生死的知情权。 透过房门的缝隙,我看到他一直紧抓着她的手,啜泣着,不断地说着:“对不起……” 她却不知道,我们背着她操纵了这么多事。 总算一切都平静了,无论是文婕,还是其他事,他现在过的好,是我由衷的期望。因为作为一个哥哥,我纵容了我的妹妹打着爱的旗号伤害他们。 “那……她现在还知道那件事吗?”我小心地开口。 “早已经知道了。”他望着窗外,淡淡的说:“那时候,我们闹得很僵,我不想告诉她这件事,但是她找到了那天负责她的助产师。” 原来如此。 “那后来怎么样了?” “那时候她以为我飞机失事,差点自杀成功。”想起那件事,楚天昕依旧心有余悸,脸色也渐渐灰暗下来。 我听得出,她是爱他的。 总算没有白费,这一路走来,我时常站在鑫鑫的对立面,然而我想我最明白他到底有多辛苦。 “看样子她真的不能没有你了。”我没有亲身经历那些,所以由衷地为他而高兴:“这样最好了。” “我宁可没有那件事。”他似乎终于按耐不住,因为我的过分客气,开了口:“其实我早已经不恨她了,你不要刻意避着我们。” 他说的是文婕。 怎么可能不恨。 “她差点毁了你,而我明明知道,却一直没告诉你。” 我知道,她当初下药,害他染上毒瘾,但那时,我竟然以为文婕不过是喜欢他,不过是手段太激烈,谁曾想,她那么小,已经被人威胁去做这种事。 “我对她不过是迁怒。”他看起来云淡风轻,似乎丝毫不介意:“幕后主使并不是她。” 这件事我也知道,然而我也同样不清楚幕后主使究竟是谁,但我总知道,发生了那件事后,在心理医生的引导下,鑫鑫的心理疾病不见好转,反而越发严重的原因。 我同样包庇了那个女人。 我曾经,最爱的女人。 “但我还是难辞其咎……” “英霆。”他没有让我说下去,站起身来,淡淡的打断我:“那件事情,我想我已经彻底的不在意了,我已经好了。”他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十分笃定的告诉我:“无论是罗文婕,还是alice或是那个幕后主使者,我想她们都不会在同我的生活有任何交集。现在,我唯一希望的是琳琳不要知道这些,这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事。” 我有点讶异,他都知道。 是我忘了,从小到大,鑫鑫都是个极其聪明的人,绝大多数时间,他只是不肯说,但那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然而他都知道,这让我有些难堪。 对话没有继续下去,因为子恒突然从楼上跑下来。 她很依赖着鑫鑫,一直跳到他身上:“爸爸!妈妈呢?” “妈妈去睡觉了。”他朝着她介绍我:“这是罗叔叔,爸爸和妈妈的好朋友。” “罗叔叔好!”她的声音清脆又单纯:“我叫林子恒!” 有了孩子的加入,我们也没有谈那些沉重的话题。 林琳一直睡了两个多小时才下楼,见到我们还在等她吃饭,满脸都是抱歉的神色:“真对不起,我最近总是犯困……”又对着鑫鑫微嗔:“你怎么不叫我?” 他摸着她的头发,极尽宠爱的回答:“想让你和宝宝多睡一会儿。” “那你们三个也应该先吃嘛!” “我可不舍得把你和宝宝饿着自己先吃。”他拉来救兵:“是吧子恒!妈妈和弟弟还饿着,我们怎么好先吃!” “就是嘛!”她攥着鑫鑫的食指,跟他站在同一战线。 看着他们的样子,我忽然有些明白鑫鑫为什么愿意把那件事忘却,彻底的隐藏起来。 想必换做是我,也会同样做,多艰难才拥有了一个如此美好的家的氛围,那些阴冷的事,与其反复提起,不如彻底淡忘来的舒心。 吃过了饭,我实在无法继续叨扰下去,况且,我也确实有事情需要处理。 在我的坚持下,他们的司机只将我送到最近的出租车乘降点。 灯箱广告中,是她面带着微笑,怀里温柔的抱着婴儿的照片。 恐怕,每个人都很幸福,包括我。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