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传》 第一章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真不容易啊,这次的对手很厉害吧!” “是啊是啊,已经是第三次联冠了,创奇迹了呢!” “不愧是我们女子空手道部的希望之星!以后也要加油哦!小爱,拜托你了!” “祝贺你,祝贺你……” …… “很累了吧,刚刚参加完比赛就马上被拉到这庆功会上来。”是徐教练。温柔的笑颜,淡淡的却充满温暖,一副金色宽边的眼睛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典型的斯文书生摸样。记得最初加入社团的时候怎样都无法相信这样的人会是空手道部的教练,虽然日后仿佛是报应般的经历让我深刻的明白到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是有点啦,不过大家也是高兴嘛。”我回答,抱以一贯的微笑。 “难道你不高兴吗?”突然而来的问题让我顿时一愣,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提高了几个音,强调道:“我……我当然很高兴了,没有人是我的对手,像超人一样无敌!”我笔直的伸出双手,做了个“一飞冲天”的姿势。 “超人?答的很勉强呢。”徐教练叹了口气,“离那场车祸已经过了半年的时间吧,但自从那天之后,你就没有一次真正的笑过。其实大家把你拉来这庆功会只是希望你能快乐一点,有我们大家在你身边,你并不是一个人,所以没必要勉强自己。” “恩!有了大家的世界,我不会是一个人。” …… 拖着疲惫的身体“飘”出学校,此时的月亮已经升到了半空中,眼见这个时候是不可能叫到车了,早知道是不是应该听那几个丫头的话留在宿舍里过夜呢?想到这里,我猛的打了个寒颤。不行不行,留在那里的话,明天早上说不定连自己的骨头都捡不到几根了,那几个丫头太会折腾。不过……如果没有她们的折腾,日子一定会变得很寂寞。 “这么冷的天站在马路当中是很危险的哦。”真是不明白,站在马路中间与天气冷有什么关系。回过头,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一头飘逸的银白色长发,然后便是那一张令人窒息的绝美容颜,从来没有想过,人类竟然能长成这样!这……到底是什么品种啊?我几乎是呆楞愣的看着她,两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对方似乎也对我的反应非常满意,得意的微笑了一下。一时间,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直到短暂的沉默之后,我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问题:“那个……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想告诉我保养头发的秘诀,还是被我突然而来的问题弄蒙了,总之,她现在的表情比起我刚才差点流口水的样子好不了多少。稍稍得到了点心理平衡,我东张西望的到处看了看,放弃了最后一丝叫车的奢望,打算徒步走回家。今天晚上确实是冷了点,我搓了搓手,伸进口袋里。 “洛兰爱,你给我站住!” “站住?看你的发型弄得那么新潮,怎么说出来的话跟古董似的。这年头可是法制的社会,你不是警察,我不是小偷,凭什么给你站住!”我回头,没好气的看着他。现在是半夜,四周只有我一个人,防人之心不可无。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陌生美人无奈的摊了摊手,说道:“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你。” 我挑眉,既莫名其妙又有些担心。听这家伙的口气好象跟我很熟似的,但我确实没有见过她,毕竟那么一个大美人,见过的话是绝对不会忘记的。那么,她是谁?说的话也怪怪的。难道精神病医院今天放风?虽然不怕她伤害我,但对精神病人也不能出手太重,毕竟生病了也不是病人自己的错,没有人愿意生这种恶病。啊 ~~~~她好可怜! “喂,你的眼神比刚才更让人讨厌了!” “没,没有!我可没有同情你!”我急忙做贼心虚的否认道。 “我有什么地方需要你同情!啊~~~~刚才那个讨厌的眼神!你又自说自话的乱想象了吧!”陌生美人气急败坏的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型的物体,不由分说的就朝我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这个给你,收下吧!” “啊!!!是砖头吗?是砖头吗?要砸死人的啊!”我急忙抱着头,躲闪开来。只见那块方型物体从陌生美人的手中划了个漂亮的弧线,落在了地上。咦?怎么没有“碰”的一声?好象很轻的样子呢,难道不是砖头?我小心奕奕的走过去,犹豫了一下后才将它捡起来。外形方方正正的,却用蓝布包得里三层外三层,打开后才发现原来仅仅是本书而已。“黑猫传?”书名很奇怪呢,最近新出的小说吗?可是看上去却很旧的样子。而且……为什么这封面上的三个字那么眼熟,好象是……好象是……我的笔迹? “喂,这书……啊?人呢?”小小的失神,那个陌生美人就不见了,怎么跑得跟兔子一样快。大半夜的,又是一头银发,难不成……我见鬼了!后背凉飕飕的,如果现在面前有镜子的话,我一定能看见自己逐渐铁青的脸。“坏的不灵,好的灵……我的胆子很小,别吓我啊!”我紧握着那本黑猫传,撒丫子转身就跑。 “哈哈~~~太好笑了!”街边的花坛里,一头银发的她笑得乱没有形象,但几乎是下一秒,她突然停了下来,一拍大腿,叫道:“遭了!忘了告诉我自己倒数第二页一定要撕掉了!喂,那个我……洛兰爱,等一下啊~~~~” 某市区公寓 “冷静点,冷静点!天啊,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怎么会这么衰!怎么会这么衰!”一冲进家门,我便趴在沙发上大喘着粗气,同时也不忘体贴的安抚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大约一刻钟之后,我终于虚脱般的爬了起来,自言自语道:“算了,还是先洗个澡睡觉吧,也许太累了,出现幻觉了。哦,对了,还有话要说呢。” 依照惯例泡了两杯咖啡,我小心的将它们放在供桌上,望着面前父母的相片,说道:“爸爸,妈妈,不好意思那么晚还打扰你们。不过呢既然已经被我吵醒了,就一边喝咖啡,一边听我说吧。今次比赛我又赢了哦,三联冠!你们会很高兴吧。你们的女儿很厉害哦,像超人~~~哎呀,翻了,不好意思,我马上擦干净。”顺手拿过地上的书,随便的撕下一页,先将桌上大部分的咖啡擦了,再转身进了厨房。抹布,拖把齐上阵,着实折腾了一翻。收拾完毕,我再次捡起那本黑猫传,原来方才撕的就是它啊。奇怪,里面怎么一个字也没有。 “洛兰爱,现在还不能进去,得撕~~~~” “啊——”来不及问那个鬼是怎么进来的,甚至在我都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本黑猫传就突然发出一道红光,强大的吸力将我硬生生的拽进了书里。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间,陌生美人的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便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第二章 旋转的齿轮 从前高中的时候,死党小猪给我猜过一道题,题目上问:如果将一个浴缸放满水,然后给你一个勺子和一把叉子,想要浴缸不再有水,你会怎么做?记得那个时候,我几乎想也没想就选择了用勺子。结果死党小猪一脸惋惜的看着我,说了句让我立刻想掐死她的话,她说:“正常人会选择把浴缸的塞子拔掉。” 是啊是啊,比起一勺一勺的往浴缸外盛水,正常人当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把塞子拔掉。其实话又说回来了,面对着浴缸居然会想到用勺子的人相信地球上是不会有的。这么说自然不是想承认自己是从遥远的哈雷慧星来的,而是想说,许多语言上的误导或陷阱会严重的影响到一个人的判断力,让他做出傻瓜般的行为,但你并不需要为这些偶然的行为而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就像那句老话所说的那样:对于没有方向感的人来说,迷路是正常的;对于善良的人来说,上当受骗是再所难免的。因此,虽然面对那个该杀千刀的浴缸,我立刻愚蠢的选择了勺子,但我却不会因为这样而怀疑自己的智商。事实上,我一直认为自己还是挺聪明的。 所以,综上所述,即使莫明奇妙的碰上了鬼,即使惊险万分的在一本书上看到了黑洞,即使糊里糊涂的貌似被吸了进去,即使醒来后见到的是中国古代式的城镇,即使被一群古装人员当成动物园的猩猩来看,我还是百分之百的相信自己这个辛苦工作了二十年,一直质量优异,而且没有半点偷懒作弊,对我忠心耿耿到令人感激万分的大脑绝对没有罢工或者坏掉!那么,难道是这个世界坏掉了?因为什么?魔王降世还是生化危机? “姑娘,看你的服装很是奇怪啊,你是从外乡来的吧。”围观大猩猩,也就是我的古装人员中,终于走出一个‘言大代表’,在向我亲切的露出一个微笑之后,一双贼得发亮的眼睛便开始不断的在我身上打量。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深吸了口气,大吼道:“那应该是我的台词吧!比起我这套正规的运动服还有耐克的跑鞋,你这身乱七八糟的白衣服才奇怪呢!” “生得那般娇小,怎知竟如此泼辣!也好,这样才有精神!”古装人员完全不理会我的暴怒,自故自的算计着,最后总结道:“反正你也没地方去,不如跟我回家吧……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本人是个实诚君子,决不会打姑娘你的主意。” “我拒绝!”毫不客气的打开他的手,我才不会随随便便的就跟一个男人走呢!就样基本的安全意识我还是有的。谁知刚走了没几步,那人却一把拉住了我,似有些不耐烦的开口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是你这样的人出现,不过你暂时还是跟我走比较好。洛兰爱!” “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你干的?你和那个鬼是一伙的吗!为什么找我,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否则休怪我不客气!”我猛的揪住了他的衣领,几乎使出了所有的力气,就差没把他拎起来了。周围的‘看观’本来还兴致勃勃的围成一圈,这会儿见气氛不对,纷纷害怕的躲开了。 “想知道就跟我走吧,安心,我们对你是没有恶意的。”他笑了,笑得充满邪魅,老实说,若不是我现在很害怕又满肚子疑问,我一定会好好的赞叹一下他的好相貌。可惜,本小姐现在只想揍他。“好,我跟你走。但你最好别给我耍什么花样!”我大力的推了他一把,冷呵道:“带路!” “再那之前,请容在下自我介绍,在下姓郑,单字沉,郑沉。”他拱了拱手,近乎优雅的施了一礼。我瞪着他,半响之后才无奈的按照他说话的方式接口道:“在下姓洛兰,单字爱,洛兰爱。” …… 窗外,鞭炮此起彼伏,升腾的烟花照亮了房间里所有的黑暗,身边的年轻男子有着温暖的身体,聆听他起伏的呼吸,觉得自己是开满繁花的树娅,临风照耀,不胜其哀。她亦知花开过急,颓败也早,只是她偏偏如此执意,要一个拥抱,不想在黑暗中独自入睡;要一句承诺,明知它与留连在发肤上的亲吻一般,很快就会失去温暖,她却只要朝夕,不相信记忆。 “雪儿,发什么呆呢?”他醒了,伸出双臂把郑雪的头抱在怀里,下巴贴在她的额头上,这包裹式的姿势带着他与生俱来的占有。他叫赵麒,襄阳王的独子。“小王爷,该起了。”郑雪推开赵麒,坐起身。“那么早?”他皱眉,带着几分孩子气的不满。“外面礼炮声那么响,定是灵婴被迎接来了。小王爷昨个不是还说想见见灵婴是个什么摸样吗。”她笑着说,眼中带着几分苦涩。她本是无依无靠的苦儿,被襄阳王府收留,最后爱上赵麒,那个出了名的花心大萝卜,终于嫁了他为妾,第十九个妾。 “是啊,可要好好看看。”赵麒说着,在郑雪的脸颊上落下了一吻,随后兴高采烈的穿衣洗漱,拉着郑雪便去了前殿。原本,身为小妾的郑雪是没有资格去前殿的,但赵麒对她甚是宠爱,而襄阳王又专宠着这个独子,故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他去了。当俩人到的时候,前殿的气氛异常的沉闷,根本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大气都没有人喘一下。襄阳王高高的坐在宝座上,冷着眼打量着一名服装怪异的女子。难道她就是那个灵婴?能帮助襄阳王夺得王座的人?“没想到竟是个大美人呢。”赵麒眯起了眼睛,一脸坏笑,却冷不丁的被那女子狠狠的瞪了一眼,‘啧啧’直叹。郑雪看着她,不自觉的为她身上所流露出的独特气质所折服。如小王爷赞叹的一样,她确实生得很美,却也不是那普通女子的娇弱之美,从头到脚,英气凌然,就像一只昂首的凤凰。若她是个男子,定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吧。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真是的,为什么我一定要像只猩猩一样到哪里都被人这样看着。襄阳王眯起双眼,斩钉截铁的回答:“本王想得到的是紫水晶。” “我没有那种昂贵的东西!”大概是猜出了他的意思,我同样斩钉截铁的拒绝道。以我多年来的小说与电视剧的经验来看,跟这种水晶啦,文书啦,宝藏啦等等的有关联的事情没一件会是好事,所以千万别绞合进这坛混水是最明智的选择。 “你能帮本王得到。”襄阳王直接无视掉了我的拒绝,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灵婴,本王费了那么大功夫把你弄来就是为了得到紫水晶,如果你无法为本王做到,那本王的这口气该怎么出呢。”话音刚落,周围的侍卫立刻向我拔出了宝剑,貌似只要我说一个‘不’字,马上就会被扎成刺猬。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轻咳嗽了一声,做出了最大的让步,“虽然不知道老爷爷你到底费了多大功夫把我找来,不过看你满脸的皱纹也大概猜到您是费了不少心的,既然操了半天的心了,就这样杀了我不是很划不来?您看这样好不好,您先把怎么把我找来的事跟我说说,然后我们再谈谈那块水晶的事,看我到底能不能帮忙。如果能帮上您的帮,我就帮,帮不上……我也想办法帮!”刚说到‘帮不上’这三个字,那几把剑就整整离我近了几尺,差不多就要扎上来了!该死的,从前怎么没发现原来我的舌头会自动转弯。 话说到这份上,襄阳王的脸色才稍稍好了些许,将所有的事娓娓倒来。其实事情很简单,襄阳王的谋反之心早已根深蒂固的生长在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里,所以自然而然的,他从手握重权的那天开始就一直为造反当皇帝而不懈努力着,直到今日应该说是大有成就,不仅左有精兵,右 有谋士,而且还收买了许多朝廷大臣以及江湖高手为他卖命,相信就算他现在直接举兵杀进京城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的。但他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找我来呢?答案令人哭笑不得。 “……那个算命的说只有灵婴能帮你夺得王座,所以你就相信了?”我简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高高在上的老者。是啊,我是听说古代的人非常迷信而且好骗,但到底是没想到竟然会迷信到这种地步。“那个算命的人呢?你们又是通过什么方法把我找来的?”事到如今,先见见那个始作俑者,再想办法回去吧。 “现在说这个完全没有意义吧,因为你已经来了。所以,讨论一下你要如何帮我们得到紫水晶才是现在应该做的事吧。”赵麒突然开口道,两眼睛一眯的样子简直像只狐狸,貌似完全看穿了我的打算:“还是说,你根本没有意愿帮助我们呢?” “……”现在的情况不能说真话吧,但万一暂时敷衍了之后变成骑虎难下的形势的话又该怎么办?要不然就帮他得到水晶好了,反正谁当皇帝都跟我没有关系。可是这样做我不也成了造反的人了?尚且不知道如今的皇帝是好是坏,坏人的话倒没关系,如果是个好皇帝,我岂不是助纣为虐,遗臭万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现在到底是回到了古代时期,还是进入了小说的情节里?啊~~~脑子里一片混乱,该怎么办?! “不回答呢,是需要考虑的时间吗。不过在小王看来,你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赵麒近乎恶狠狠的对我说道。我看得出来,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很认真的,因为在他说话的同时,那位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漂亮姐姐条件反射的向后退了一步。靠!他以为本小姐是吓大的。如果他们能好好的求我,说不定我会念在想回家的份上帮他们去拿那个水晶,但现在我是完全没有兴趣了。习惯性的双手抱于胸前,我挑了挑眉,不甘示弱的回敬道:“大不了鱼死网破,本人向来不受威胁!” “你……” “麒儿!既然洛兰姑娘不愿意,我们也不要强人所难。”万没有想到这老头那么好说话,刚才不是还一付要吃人的样子么,敢情是在吓我呀。也许,他并没有脸上的那么坏。“那……那么我可以回去么?”我小心奕奕的试探道。襄阳王带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点了点头,大方的一甩手,简明扼要的回答了一字:“请!” “请?可是我要怎么回家啊,是你们把我弄来的!” “洛兰姑娘,做人最好不要得寸进尺了吧!”襄阳王站起身,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走了。而那些个侍卫等等的人也全都离开了。仅仅那么一会儿工夫,老大一间屋子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不尴尬。怪不得他会那么干脆呢,原来在‘这’等着我。没有他的帮助,我怎么可能回得了家!我就这样像傻子似的站在原地,从愤怒到无奈,从无奈到茫然,又从茫然到绝望,最终似赌气般的从绝望又回到了愤怒,“喂,死老头子,别以为没你我就不行!请就请吧,谁怕谁啊!”把所有的肺活量都发泄在了这一吼,我转身踢着大步,头也不回的离开前殿。 第三章 诈骗 院中的仆人与丫鬟见到我纷纷绕道而行,仿佛见到鬼一样。我那个郁闷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然而等待着我的并不仅仅是这些。当我离开王府,真真正正的独自一人走在街上,我才发现原来有的时候,陌生也能变成一种非常奇特的恐惧,它让你孤独、茫然、不知所措。我一路漫无目的的走着,没有和任何说话,因为他们会在我射去第一道目光的同时就迅速的避开,瞳孔中闪烁的是敌意与和我同样的恐惧。人们总是排斥与自己不同的东西,自古如此。我开始考虑是否要换身装扮,最起码让自己在他们的眼中变得正常些。 在一个人落魄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或许就是钱,而在没有钱,又落魄的时候,他就会自然而然的想到把自己身上的东西尽可能的卖掉,于是,当铺这个行业便在‘落魄’中诞生,并顺利的发扬光大。我别无选择的走进那个挂着金灿灿的写着‘当’字的商铺,别无选择的忍受着小厮在柜台后面对我的冷言冷语,别无选择的接受着当小厮大喊着‘十个铜板’而我却不知道它们的实际价值的现实。于是,我开口提议用那十个铜板换身男装,而那个小厮竟然很爽快的同意了。事后我才知道,那小厮给我的衣服是他自己穿旧的,而且是准备丢掉的衣服。从此‘讨厌商人’的思想在我的心底里根深蒂固,简直比襄阳王想造反的念头还要强烈。衣服是换好了,但最现实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无家可归,再这么下去,一定逃不掉饿死街头的命运,该怎么办? 正当我站在原地伤脑筋的时候,我的视线突然集中在了对面的那条窄小的巷子里。没有什么人经过,两边的高墙足有两人高,墙的那一头有几根粗壮的树枝显露出来,非常完美的地点。渐渐的,一项并不怎么光彩的计划便出现在我的脑海。 “这位大哥,求您心心好,救救我吧。”一咬牙,一跺脚,我就这样冲了出去,随手抓住了一个貌似很有钱的男人。后者显然先被吓了一跳,随后才如梦初醒般的问道:“小兄弟,出什么事了?”我定了定神,一边小心的打量着他腰间股股的钱袋,一边泪眼汪汪的指着对面的巷子,胡扯道:“大哥,我家小姐的风筝吹到那的树叉上去了,小姐要我拿回来,可是那太高我拿不到,您能不能帮帮我。要是拿不回去的话,小姐一定又要打我了。”话还没说完,我的眼泪就已经落了下来。 白锦堂微微愣了愣,视线不自觉的向那条暗巷望去。径自思量着:两人多高的墙呢,若是玉堂必定能轻松拿到风筝吧,可是对于没有武功的他,怕是有点困难。但向来心软的他又实在不忍心拒绝面前哭泣的这个人。虽然是一身男儿打扮,不过应该是个女孩子吧。看她哭得如此可怜,那家小姐必是待她十分不好。想到这里,白锦堂想到了个中立的办法,开口道:“那墙太高了,这样吧,我帮你重新买一个风筝还你家小姐好不好?” “不行,小姐一定要那只风筝。大哥,您若真同意帮我,我倒有个办法,您可以踩在我的肩膀上帮我拿一下,求您了!” “可是……”白锦堂为难的看着我,拒绝道:“不行,我一个大男人,你怎么受得了。这样吧,我搭你上去好了。”闻言,我立刻连连摇头,“没关系,没关系,我的力气很大的,反正只要一下下就好,大哥如此雪白的衣裳,若我踩脏了怎么办。”说完,我几乎是拽着他走到了那条巷子里,然后微微蹲下身子,用近乎恳求的眼神看着他。白锦堂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之后便乖乖的踩上了我的肩膀。可以感觉到他的动作是十分小心的,但……还是很重呢,虽然对于自小习武的我来说自然还是支撑得了的。我慢慢的直起身子,让他能把双手抓在墙头上,故意问道:“大哥,您看到小姐的风筝了吗?”稍稍过了一会儿,果然从头顶上传来这样的回答,“没有啊,没看到。” “怎么会呢,确实吹那去了。哎呦~~~大哥,我站不住了,您能不能撑一会儿墙,让我缓一下。”我故意装出站不稳的样子晃了晃,后者忙应到,“好,你快点。”没想到竟然会那没成功,当白锦堂的脚离开我的肩膀时,我抬起头近乎嘲笑的看着他。确实,毕竟是古代人,古代人怎会有现代人狡猾,更何况他还是个好人。“大哥,谢谢你的帮忙,我不客气了!”轻而易举的拿走了他的钱袋,我转过头,狂奔而逃。 “姑娘,缺钱我可以给你,但那个不能拿!那是娘给玉堂……送给未来妻子的。”眼睁睁的那名女子飞快的消失在视眼里,白锦堂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没想到在尔虞我诈的商界里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今天却被一个小丫头给骗了。不过,真的全是演技吗,那双眼睛分明充满了无助与恐惧…… 跑,拼了命的跑,心狂跳着,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就这样,我带着不安与第一次作案的惊恐不知跑了多久,直到我再也跑不动了,无力的跪在地上。那个人的钱袋被我死死的抓在手中,我知道,他现在不仅仅是一个装着钱的袋子,这里面还装着我的清白与尊严。是眼泪吗?还是天空突然下起雨了呢?我抬起头望着天,这种感觉很诡异,西边明明还挂着一轮夕阳,残红的在地平线上发着柔柔的光,可是望向并不灰暗的天空,心中却莫名其妙的满是灰暗,仿佛视野中的光芒,只是一种错觉。 “我到底在做什么,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不!这不是我,这决不是我!”终于哭了。自从到这陌生的世界里,终于将心中所有的恐惧化成了泪水,很大声,很大声的哭了出来,“妈妈,爸爸,徐老师,猪猪……你们在哪里,我好害怕,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狠狠的将手中的钱袋砸在地上,我决然的擦掉眼泪,向着襄阳王府跑去。 …… “季先生果然高明!灵婴她自动回王府了。”拐角处,郑沉慢悠悠的走了出来,捡起地上的钱袋时,笑得一脸阴冷。季高摇了摇头,摆出一付很谦虚的样子,说道:“这可谈不上高明,灵婴在此无依无靠,除了回王府,她没有任何选择。” “其实,这丫头挺聪明的呢。看的出来,她虽然很是慌张,但处理问题时却很有思路,并没有手足无措。懂得先换掉惹人注意的奇装异服,然后弄钱。可是,为什么最后她却把辛苦弄来的这个丢掉了?”说着话,郑沉不解的掂了掂手中的钱袋。 “因为她骨子里的骄傲无法容忍自己做这种事。她注定要帮助王爷夺得王座!” (另一方面)——悦来客栈 “大哥,你说玉佩被人骗走了?哈哈~~~骗得好!真是天助我也!”一袭白衣,英俊潇洒,剑眉星目,传说中人见人爱,玉树临风的锦毛鼠白玉堂此时正抱着一坛女儿红,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这回可好了,定亲的玉佩都没了,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拒绝娘给他定的那门婚事了。白锦堂无可奈何的用手托着头,虽然他已经完全做好了回家被娘训斥的准备,但这时还是不由得长长的叹了口气,暗自轻喃道:“难得的东西啊,相士说得到它的姑娘就是你命中注定的妻子呢……” 第四章 誓盟血书 有人曾说过,我们要感谢上帝给予了我们灾难与困境,使我们变得坚强。可我们为什么要变得坚强,是因为要克服灾难与困境吗?真是可笑呢。其实我们根本不必对于上帝让我们变的坚强而心存感激,没有他安排的困难,软弱又能如何呢? 二年了,整整二年了!自从我被迫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二年了,在这期间,我寸步没有离开过襄阳,甚至没有离开过襄阳王府。但我并没有整日闲着,确实的说,我还很忙,忙着学习这个世界的一切,包括琴、棋、书、画、舞蹈刺绣、还有武功。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记忆力在这个世界里会变得相当好用,以至于每样我所接触到的东西都能奇迹般的在第一时间里记住,甚至不可思意到连武功招数,我都能轻易的模仿。我只知道襄阳王为什么要教我那么多东西,现在的我就像是一个被培养着的杀手,可却是心甘情愿着的,因为我每一天、每一刻都没有放弃回家的梦想。而除了协助襄阳王,我根本别无选择。 “洛兰大人,王爷有请。”是郑沉,也就是一开始把我从大街上捡回来的人。听赵麒说,他的武功在襄阳王府里是数一数二的,而且还是在王府里从小长大,深得襄阳王的信任。他的义妹郑雪就是赵麒的小妾,长得那叫一个漂亮,我们那世界里的明星与她比起来简直是差远了。不过她似乎很讨厌我,从我住进来到现在,路上碰见了连正眼都不看我。赵麒笑着说,他的雪儿是在吃醋。而我只能郁闷的回敬一句,“虽然我没有男朋友,但还不至于绝望到找你的地步。” 半天没等到回答,郑沉以为我睡着了,走近前来时才发现我睁着一双眼睛直直的瞪着院子,顿时吓了一跳,“洛兰大人,您怎么啦?” “那个……那个……你给我让开!”来不及解释,我一把推开郑沉便径自冲了出去。种满奇花异草的花园里,一头银白色长发的男子正在兴致勃勃的给树苗浇水,那叫一个悠闲啊。“终于让我见到你了,真是冤家路窄!”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上前就是一巴掌,恶狠狠的说道:“不想死就把那本书给我!” “姑娘!什……什么书啊?”估计他是被我打蒙了,可怜巴巴的捂着脸,眼眶里竟然还闪着泪花。“少给我装糊涂!那本黑什么猫的书就是你给我的,现在呢,放在哪里了!”我估计我现在的凶相就算吼一声“我要吃人”也不会有人会怀疑。大概也是由于第一印象实在太过震撼,以至于在几年之后,这个男子见到我都会像蟑螂见到了拖鞋一样。哦?你们问我为什么不形容成“像老鼠见了猫一样”。那是因为我之后会发现这个世界的老鼠根本不怕猫,甚至他不主动向猫挑衅,猫就该偷笑了。 “学生……学生实在是第一次见到姑娘……姑娘请先放手,如此行为实在不雅,正所谓男女有别,怎可如此拉拉扯扯……”银发男子颤颤抖抖的说道。“你还想装傻!我……啊?”其实冷静下来才发现,这个男人虽然也是一头银发,不过以相貌而论,他和那个鬼实在有些距离。难道我找错人了?尴尬的放开手,我轻咳了两声,毫无诚意大道歉道:“不好意思,看叉眼了。我说你好好的弄什么白头发,一付未老先衰的样子!” “学生……这……”什么叫做瞒不讲理,他柳木今天终于是领教到了。眼前的女子一身白裙,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梳了个最简单的发式,披散开来,虽然貌若天仙,但一想到那个母老虎的泼辣样,柳木就连连摇头,不自觉的开口道:“可惜了,可惜了此等好相貌!” “喂,怎觉得你好象在骂我。”我挑眉,“不是道歉了么,若你还不甘愿,可以让你打还。” “大丈夫怎可对一名女子动手!自当有容人之量,姑娘既然诚心道歉,学生自当不再计较。只是学生有一言相劝,正所谓女子温柔而雅,笑不露齿,姑娘方才之行为实不该再有了。否则便属于缺乏家教,会招他人言语。” “你叫什么名字?”我终于耐着性子听他教训完,尽量摆出笑不露齿的姿态,温柔的问道。虽然之后他告诉我,那个笑容简直像极了想找茅房之人的表情。自然,我很对得起自己的在他的饭菜里下了泻药,让他彻底的明白什么叫“长舌头”的下场。 “学生柳木,柳树的柳,自然之木。” “好名字!你爸妈真有先见之明。整一块烂木头!”我冷哼一声,冲着身后赶来的郑沉招了招手,后者一脸灰败的看了看我,随后又将目光看向那块木头,万分抱歉的单膝下跪,开口道:“柳将军,真是很抱歉,未看管好灵婴。”将军?我整个人顿时石化。所谓惊愕到无言以对,大概就是我现在的这种情形吧。 “她就是灵婴?果然是与众不同啊。”柳木看着我,眼神突然间就变了。虽然我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不过直觉告诉我,他讨厌灵婴,甚至是——厌恶。 “怎么样,我不能是吗?”我嘴硬道。“学生并没有说姑娘不能是灵婴,只是第一次见到灵婴,有些惊奇,没想到用那种仪式召唤来的竟然……呵呵,算了,怎么都一样吧。”柳木笑得越发古怪起来,欠了欠身便离开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那种仪式?”我追问,却被郑沉一把抓住了手腕。最终我还是没能得到答案,只是对于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方式更加不安了。跟着郑沉去见襄阳王的途中,得知那个柳木是镇守边疆的将军,出了名的用兵如神,与骁勇善战的卫青将军并称“双雄”,但奇怪的是,他不会武功,说话的口气也跟个书生似的。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去考状元,而来参军。甚至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一个连武功也不会的小兵当上了将军,好象他被人注意的时候,就已经当上了将军,是个迷一般的人。而柳木突然的投诚,就连襄阳王都吃惊不小。 “对了,那个说我能帮助王爷的那个算命的人呢?二年了,也该让我见见了吧”我一边说着,一边猜测着那个算命先生就是送我黑猫传的人。郑沉微微浅笑,“洛兰大人是说季高先生吗,他是王爷的军师,恰好去了京城办事,所以您未见到,今天您就能见到他了。”说着话,我们已来到了内殿,郑沉做了个请的姿势,留在门口。 屋子里没有别人,只有一位穿着素衣的老者,他的相貌看起来和一个普通的老人没有什么区别,甚至笑容中还带着几分和蔼,但眉宇间却带着有种说不出的邪意,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极端古怪的综合在他的身上,让人不得不对他从心底里深出一股寒意。他的面前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张白纸,一支笔,一杯清水,还有一只很长的黑匣子,便什么都没有了。四周静的可怕,肃然的空气让我的直觉不断的发出危险的警告。但……我没有退路。 “你就是季高?”并非一头银发,我微微有些失望。老者点了点头,招呼我上前,说道:“灵婴,虽然是季某想办法把你找来这个世界的,但我们真正的见面却还是第一次呢。” “真的是你?”我眯起眼,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杀意:“那本书真是你给我的?现在它在哪里?”闻言,季高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却也转瞬既逝,“召唤姑娘来的并没有用到书,却只是几页纸,然后配合特定的仪式而已,至于它在姑娘的世界里会是怎么样的形态,大概就是姑娘所说的那本书吧。”说到这里,季高稍稍顿了顿,仿佛是在仔细观察我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后才终于接着说道:“姑娘想回到家人身边的心情,季某可以理解,所以季某不会为难姑娘。姑娘想到的东西如今就在冲宵楼内被妥善的保管着,只要姑娘能带回王爷所需要的紫水晶,季某自当把那样东西双手交于姑娘。” “再问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我去拿那颗水晶,王府里的高手多的是,不是吗?” “紫水晶里存放着是传说中龙神的龙角,也就是王所需要的王气,那样东西只有姑娘你能拿出来。索性的是,京城那里的人并不知道紫水晶的秘密,姑娘需要做的只有盗得此物,然后拿出龙角,交给王爷就行了。” “哼?”我嘲笑的冷哼一声,“季先生说话真不爽气,如果只有我才能拿出龙角,那么为何不由王府里的人去偷,再由我拿出龙角,这样不是直接又迅速吗!”闻言,季高的脸色明显的变了变,但很快的,他又像方才那样,变回了一付镇定自若的样子。我厌恶的瞪了他一眼,说道:“也许皇上并不知道紫水晶的秘密,但想必紫水晶本身也非凡物,并不是用偷就能到手的东西吧!” “的确不是用偷就能得到的东西,紫水晶本身是西夏国送给我国象征和平的盟约之物,此物不仅珍贵,而且象征了两国的友谊,等同国宝!所以,季某已经为姑娘准备好了一条妙计。”说着,季高笑着打开了面前的黑匣子,里面放着的是一把冰蓝色的宝剑。我在他的示意下接过宝剑,顿时便感觉到了透体的冰寒,那不是剑本身的温度,而是这把剑惊人的灵性,拔剑出鞘的那一瞬间,雪白的剑身刺眼夺目,隐隐的传出阵阵龙鸣。“好剑,这可是把宝物啊!”我由衷的赞叹道。 “此剑名为巨阙。” “什么!你再说一遍!”天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巨阙,它不是御猫展昭的剑吗?虽然我不看武侠小说,但这种常识我还是知道的。毕竟《五鼠闹东京》还是部很有意思的片子。季高似乎没想到我看到巨阙会有那么大反应,稍稍迟疑了一下才试探般的反问道:“姑娘知道此剑?”我连连点头,激动之情无以言表,急切的问道:“既然巨阙在这里,那么南侠展昭也在这里吗?” “南侠展昭?不就是姑娘你吗。”季高的回答让我好一阵莫名其妙,“你说什么呢,我是洛兰爱,你知道的,而且我是女人,展昭是男人!”这回,季高没有回答,而是阴冷的笑着,笑得我一阵发毛,突然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颤抖的问道:“你……你们把展昭……把他怎么样了?” “从今天开始,姑娘你就是展昭了,这把展昭随身的剑也属于姑娘你了。”季高无视了我的问题,径自将桌上的笔递给了我,肃然的命令道:“请姑娘以自己的血签下盟约,发誓效忠王爷,以夺得的南侠身份混入京城,为王爷得到王座!” “胡说!什么叫夺得的南侠身份!你们杀了他是吧,你们竟然杀人!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杀的人是谁!是个多么……多么让人尊敬的人!你知不知道展昭对包大人,对百姓有多么重要!不,我不会签的,决不!”我激动的咆哮道,一把将桌子掀翻。 相比我的怒不可彻,季高倒是一脸凉快:“不管姑娘愿意与否,展昭都已经死了,换句话来说,如果姑娘不愿意,展昭就算是白白冤死了。再怎么说他也是季某千挑万选决定成为姑娘身份的人。而且季某也想奉劝姑娘一句,当姑娘再次回到王府的那一刻,姑娘就已经没有选择。如果姑娘执意不从,不仅姑娘今天就会死,而且日后还会有很多人因为姑娘的这个决定而送命。紫水晶王爷是一定要得到的。即使是先打仗,再夺得!” 疯子,他们都是疯子!我慌乱的看着面前的盟约,许久之后才开口道:“展昭久历江湖,肯定会有很多人认识他的。” “这点姑娘不必担心,展昭个性极其内敛,行走江湖时皆是带着斗笠,以黑纱蒙面。而证明是他的标志就是姑娘手中的巨阙宝剑。那么就请南侠前往陈州吧,安乐侯庞昱奉皇命在陈州赈灾,可是却贪污赈灾银两,私设软红堂,无恶不作,搞得民怨沸腾。开封府包拯正在前往陈州的路上,不过他的旅途却是不会顺利。展昭,由你助他一臂之力。如果能得到包拯的信任,那么进入皇宫则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好吧。”我缓缓的蹲下身子,将纸和笔捡了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签了那份盟约。终于彻底的妥协了。 第五章 出师陈州 若说古代与现代差别最大的是什么,恐怕就要属交通工具了。若是在21世纪,从襄阳到陈州绝对不会觉得太遥远,但在古代却要一站一站的换马骑过去,腰酸背痛暂且不说,这一路给颠的,屁股都快成几半了。“小二,这里离陈州还有多远?”付了茶水与草料的银两,我抬头望了望日上三竿的太阳,问道。 “陈州的话,离这只有一天的路程,很快就要到了。不过……”小二微微有些难色,犹豫之下还是开口劝道:“客官许是从外乡来的,所以您不知道。这陈州现在可乱着呢,去不得啊。”闻言,我挑了挑眉,故做惊讶的问道:“哦?我知道陈州发了水灾,因为有一远房的亲戚在那,所以想前去探望。不是听说朝廷派了安乐侯去赈灾了么。怎会去不得?”一提到安乐侯,小二的眉毛顿时打了个死死的死结,厌恶的回答:“什么安乐侯,老百姓见了他哪还能安乐啊!说是赈灾,倒还不如说是雪上加霜!现在的陈州有如人间地狱,能逃出来的老百姓都逃出来了,却不是为了逃水灾,而是为了那个安乐侯!” “想那安乐侯定是个无恶不作的人了,朝廷难道就不管管?”我接着问道。 “听过路的客人说倒是又派了个什么大官来了,哎~~~还不都一样。”小二一边说着,一边灰败着脸直摇头。见有新的客人来,与我打声招呼后便忙着招待别人去了。我将马牵到大路上,接着赶路。这里是进城的唯一通道,既然那小二只听路人说过包拯要来,想必我应该是赶在包拯的前头了。反正任务就是要保护他,干脆趁包拯还未来之前把安乐侯制服了,省了他的麻烦,也好尽快让陈州的百姓摆脱困境。 进城之后才发现陈州的糟糕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所谓的‘十室九空’,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正当我独自一人在街上闲逛时,一队士兵突然从我背后追了上来,领头的是个中年汉子,一脸的横肉,看他的样子也知道来者不善。此时正大呼小叫的冲我嚷道:“前面的人,喂,说你呢!给我停下来!” “叫我吗?”我扭头看他。 “废话!这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汉子粗声粗气的大骂了几句,由于他骂得太快,很多词我都没听清楚,本想让他再说一遍,但转念我便自嘲的笑了。干嘛让他再说一遍,我这不是正宗的讨骂嘛!“好了好了,官爷您到底有什么事啊?”我不耐烦的应着。 “你小子装什么傻!我们侯爷在此赈灾,每个人,包括过路的人都要出银子帮助赈灾!你,快把钱拿出来!”汉子说着,伸手就跟我要钱。那架势哪里还像官兵啊,整一个山贼强盗。我不屑的白了他一眼,讽刺道:“哦,你们家养的那‘猴’在赈灾啊?我还真没看出来。不过还真巧了,我就是陈州的灾民,你们有钱啊就给我吧。” 汉子显然没想到我竟然会大胆到反过来跟他要钱,一愣神之后又开始破口大骂,紧接着便举起马鞭,狠狠的朝我抽了下来。“动作太慢啦!”顺势抓住马鞭,轻点足尖便已然飞身上马,随手一拉,那汉子就被拽倒在地上,顿时来了个嘴啃泥。这下摔得可不轻,估计他满嘴的牙怕会有所损失了。周围的官兵见自己的头头吃了亏,哪还肯罢休,纷纷举起武器朝我招呼过来。可惜凭他们的三脚猫本事哪会是我的对手,不消一会儿功夫就全部被我撂倒在地上。 “全部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们以前做过些什么,现在都最好给我适可而止!”我骑在马上,猛的抽出巨阙,居高临下的抵着那汉子的脑袋,训斥道:“兵也曾是民,你们也曾经是老百姓,有家庭,有亲人,有朋友。可你们为什么离开了这些,为什么当了兵!难道不是为了保家为国?难道不是为了保护像你们曾经一样的老百姓吗?可是看看现在的你们,难道不觉得很羞耻吗!仔细想想,若是你们自己的亲人,妻子,孩子,老母亲被官兵如此欺压,你们心里会是怎样的感受!今天展某不会杀你们,但若有下次,休怪展某剑下无情!” “……走,走!”官兵们见情况不对,纷纷灰头土脸的跑了,我也不知道方才的那番说教他们到底听见去没有。微微叹了口气,扭过头时才发现拐角处躲着两个人,“出来吧,我早看见你们了。”一张口就摆了个谱,我将巨阙插回剑鞘,对自己摇了摇头。原来躲在暗处的是两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身素衣的打扮,腰间却带着大刀。其中一人眉清目秀的,像个书生模样。但另一个人却浓眉大眼,一脸豪爽的样子,听见我叫他们方才从墙角处探出了脑袋,冲我友善的笑着。 “没事不要闲逛,陈州现在可不安稳。”我奉劝了一句,拉起缰绳准备离开。 “凭什么教训我们呀,你不也在闲逛。”浓眉大眼的小伙子不服气的哼哼着,几个跨步挡住了我的去路。“展某并没有教训二位,只是劝告,听或不听由你们自己做主。”我冷着脸解释道。 “赵虎,不得无礼。”公孙策上前拉住赵虎,拱手道:“请问大侠姓名?” “你……叫他赵虎?那你是公孙策?”我诧异的反问道。 “大侠为何知晓我等姓名?”公孙策的诧异不在我之下,一双眼睛眯了起来,带着几分警惕。我摆了摆手,突然玩心大起,故作高深的说道:“我不仅知道你们是谁,我还知道你们的主子是谁,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安乐侯对你们主子的到来非常不高兴,这人啊,一不高兴的时候,恐怕就会有所小动作。”果不其然,他们听完我这话,脸色顿时就不对了。赵虎卤莽,掉头就想走,倒是公孙策冷静,先一步拦住了他,转头问我:“我等行动非常隐秘,安乐侯是如何知晓我们已经来到此城?” 这话倒是把我问愣住了,其实我不过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十分清楚,至于安乐侯要行刺一说,只是襄阳王府的密探得知,然后由季告转而告诉我的。恐怕安乐候也只是有这样的打算而已,他应该也不清楚包黑子会偷偷摸摸的混进城。“我只知安乐候对你们有了杀心,至于安乐候是否清楚你们进城,我就不好说了。总之,请各位万事小心为上。安乐候就交给我来对付吧。” “多谢大侠挺身相助,只不过这始终是官府的事情,不必借由他人之手,大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公孙策一字一句的说着,那个强硬的态度与语气哪里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我颇为敬佩的看着他,倒也不甘示弱,“若只是单纯的官府之事,展某自然不会管,也懒得管。不过这关系到陈州众多的受难百姓,请原谅展某不得不多管闲事!就此告辞。”语毕,我调转缰绳,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虎,你出生江湖,可能猜到他的身份?”公孙策问道,赵虎挠了挠头,似有些兴奋的笑着,回答道:“从身手的灵巧,以及他手中的宝剑来看,此人定是南侠展昭。”闻言,公孙策赞同的点了点头,“应该错不了,方才他确实自称展某。久闻南侠风度翩翩,有儒侠之称,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南侠既然来了陈州,那安乐候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 “呼~~~没有追来就好。”我胡乱的将长发理了理,找了家客栈暂且住下。真没想到竟然会那么巧,一来陈州就遇上的公孙策。不过看他们隐藏身份的进城倒是可以稍稍放下心,包拯不是笨蛋,他既然有所防备就不会那么容易被安乐候给害了。趁此机会,我只要尽快把安乐候解决掉,这件事就结束了。至于混入开封那是季高的计划,本人并不认为在包拯那种人的面前撒谎是个好主意,而且我也不想以展昭的身份骗他,若不是由于我的出现,他们会是最好的搭档。 翻身躺在床上,三下五除二的脱掉外衣,然后将胸口的裹布解开,顿时松了口气。女扮男装可不是件如表面上看来简单的事,最起码这裹布就弄得人很不舒服。想那花木兰也曾经受着这种罪吧,可人家毕竟是替父从军,一片孝心,师出有名。而我呢,说是自作自受恐怕也不觉冤枉。伸手将巨阙举到眼前,这是把宝剑,遍体冰蓝,灵气逼人,曾经陪伴着它的主人锄奸除恶、见义勇为,可如今却落在我这个冒牌货手中,想必宝剑定在哭泣吧……而他,真的死了吗?如果展昭真的死了,那么拿着他的剑出现的我想必就会理所当然的被人们当成凶手,也许这就是季高让我冒充展昭的另一个原因:若背叛襄阳王,必先背叛自己。 “罢了,既然生活在水里,就不该厌恶鳄鱼。”自言自语的轻喃着,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梦中,我看见自己穿了件血红的官服,手中拿着巨阙宝剑,眼前有一张陌生的面孔,碳黑般的脸,额间的弯月形疤痕隐隐的散发着青绿色的光芒,像罗刹般怒目圆睁的瞪着我,“洛兰爱,你串通襄阳王企图造反,谋杀南侠展昭,妄图取而代之,罪无可恕!本府今判你铡刀之刑!”说完,根本不容我分辩,巨大的狗头铡便抬到了我的面前,寒光闪闪。 “慢着,等一下!我是被迫的,我不想的!啊——”随着一声惊叫,我猛的坐了起来,双手慌张的捂着脖子。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只是一场梦。“哼,典型的做贼心虚嘛~~”我近乎惨兮兮的笑着,拿起巨阙时,手仍旧抖得厉害。回想起梦境中的一切,当发觉自己日后的结局很可能是被那斩尽天下邪恶无耻之徒的铡刀杀死,顿时觉得既害怕又很可悲。谋反一罪确实该杀,但我自认为从未做过什么昧着良心的恶事,若被那铡刀所杀,当真是万分的不甘愿。 “切~~明明已经决定了,却总是这样犹豫不决,做任何事都是有风险的,更何况是谋反。我要对自己有信心,一定能拿到水晶,一定能回家的。是的,没错!”我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穿戴整齐,拿起巨阙便出了门。 今夜,月色朦胧,正是一探软红堂的最佳时机。不过,这只是天时与地利。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今夜注定要失败,也注定了要遇见他们,完成注定的历史。 第六章 初遇青青 若要说有钱人与穷人最大最明显的区别在哪里,恐怕就是房子了。记得初中时看过一部港台的连续剧《流星花园》,那片子里面的道明寺没事就在泡家里面游泳,管家为他接电话时还要顺带问一句,要接到室内的还是室外的游泳池,难怪他第一次到贫民女友家时,会吃惊说一句‘你们家怎么跟鸽笼似的’。如今当我夜探软红堂,却转了一个时辰才大概了解其建筑结构时,我便有种从小就住在鸽笼里的感叹。“临时住所都这样了,那太师府岂不是大得跟皇宫一样。”我暗自嘀咕,施展我最擅长的轻功朝目视范围中灯笼最多,守卫也最多的地方飞掠而去。 庞昱是当朝太师的儿子,又被皇上封为安乐侯,其待遇并不亚于当朝一品,就算是出巡赈灾,他身边的侍卫也多得够去打仗了。别看平常电视剧里的那些大侠们到哪都飞来飞去,想翻哪儿的墙就翻哪的墙,实际上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这里五步一哨三步一岗的,几百只大灯笼又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别说你一大活人在天上飞来飞去,就算是只鸟也没可能掩人耳目。于是,我决定采用最简单也最不用费力气的办法。 “嘿嘿~~~”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玩意儿自古就神奇的很。我拿出一块元宝,朝拐角处轻轻一丢,不梢片刻工夫就有鱼儿主动送上门来。“哥们,对不住你了。”还未等那拣银子的白痴反应过来,我抬手便将他打晕。“记住,天上从不可能掉元宝,只会掉砖头。”迅速的换好衣服,我费力的拖着他丢到了假山后头,拍了拍手上的灰,大大方方的朝安乐侯那狗官的住处走去。 陈州百姓水生火热,可奉旨而来的钦差却是花天酒地,就算站在门外都能听到屋内嘻嘻哈哈的调笑声。当我推门进屋之后,眼前的一切更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只见那安乐侯高坐酒席,喝得满面通红,衣杉不整的对着身边一大群涂脂抹粉的女人亲热的左拥右抱,丑态百出,乌烟瘴气。 “喂,你过来,给本侯爷倒酒。”还在考虑是否要干脆点宰了这狗官时,没想到他倒反而先注意到我了。想来他喝了那么多酒,这回也分不出谁是谁。我低下头,假装唯唯诺诺的应了声,走到他身边,乖乖的为他倒酒。那些女人媚眼轻转的围绕在我身边,刺鼻的胭脂香气熏得我头晕目眩,直想打喷嚏。 “侯爷,您这小侍卫长得好生俊俏啊。”不知是哪个多嘴的女人爹声爹气的说了那么一句,原本看也不朝我看一眼的庞昱突然拽住了我的手,眼神迷离的上下打量着我,吓得我差点没直接把巨阕拔出来。 “是挺俊俏,跟侯爷我一个样。”此话一出我就不高兴了,瞧他这付蛀虫样,一丑二白三无能,四肢短小五官不正,六神无主七窍不通,而且还八字不吉九死一生的命,竟然拿来跟我比,还说是一个样,有没有审美观念啊。但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就这么说,我不动声色的抽回手,浅笑着说道:“侯爷谬赞了,谁人不知侯爷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小的哪能跟侯爷相比。” “好!小手挺嫩,小嘴更甜啊。你若是个女人,侯爷我就娶你做妾。”庞昱径自大笑着喝酒,完全不管我差点变绿了的脸。你个命不久已的色鬼,今晚不整得你死去活来,姑奶奶我跟你姓!思及至此,我刻意挨近他,用几近诱惑的语气耳语道:“侯爷,今天小的为您弄来了个大美人,现在就安排在您的房间里,您看您是否移驾?” “好好好,我们走。”色鬼就是色鬼,一听到大美人眼睛都发绿,也不疑有他,拉着我就往二楼寝室走。一路走还一路直哼着什么‘柳姑娘,我来了……’之类的秽言秽语。我在一旁扶着他倒是听得一头雾水。方才我骗他说有什么大美人全是胡扯的,而且也没说那姑娘姓什么,难不成他还真抢了个什么柳姑娘?庞昱果然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狗官。 由于庞昱喝得走都走不稳了,所以我一路扶着他进了房间倒也没有人怀疑。但当我推开门,好不容易将庞昱‘丢’进房间之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历呵,紧跟着砸过来的还有一只遍体通绿的花瓶。我之所以能很肯定的在第一时间认定那只花瓶是绿色的,那是因为当我注意到它时,花瓶离我的脑门也不过只有零点几公分的距离。险险的躲过那只花瓶,我一摸额头,好家伙,吓得我冷汗都下来了。而那狗官呢,老天真是不公平,这家伙像泥巴一样趴在地上,倒是没半点损伤。“发生什么事了!”门外,敬业的侍卫们及时的跑来砸门了。“没事没事,柳姑娘正使小姐性子呢。”我不开门,简单的打发他们。果然,门外没动静了,显然,这种事经常发生。 “狗官!狗官!你这狗官!”这柳姑娘可真够凶的,我陆续的躲过各种各样的花瓶、砚台、杯子、椅子才好不容易接近她身边。“姑娘,你先冷静点,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救你的。”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看她紧抓着红木桌子的架势,我真担心下一个砸来的是这玩意,太大了,没法躲。发现来人不是庞昱,柳青青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但仍是警惕的瞪着我,说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瞧你一身侍卫打扮,你和那狗官分明就是一伙儿的!” “柳姑娘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了,若我不换身衣服,怎么可能在不惊动侍卫的情况下来救你呢。你要相信我,我对姑娘绝对没有恶意。来,过来,我带你离开这!”我伸出手,露出一付人畜无害的笑容。柳青青显然有些犹豫,从她颤抖的样子看来,她的心里定是非常害怕。我不知道她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最后为什么选择相信我,但当她向我伸出手的那一瞬间开始,我们日后的姐妹缘分便就此注定。 “在下展昭,请问姑娘如何称呼?”我把她从碎片堆里拉出来,问道。 “展昭?你就是南侠展昭?”柳青青忽然激动的拉着我,那眼神仿佛看到了救世主一般,“展大侠,小女子名叫柳青青,是济安医馆柳浩然的女儿。那狗官硬把我抢来,还打伤了我爹。我也不知道我爹现在怎么样了,我好担心啊。”说着说着,眼泪哗啦哗啦的就掉下来了。 “柳姑娘莫要担心,我一定送你回家。”我体贴的递上手巾,安慰了几句之后便转而去料理庞昱。这家伙也不知自己大难临头,竟趴在地上呼呼大睡。我点了他的哑穴,然后狠狠的朝着他的肚子一脚踢下去。“哎呀~~”杀猪般的惨叫被硬生生的卡在喉咙口,庞昱卷缩在地上,脸皱得跟包子似的。我拔出巨阕抵在他的脖子上,冷声冷气的说道:“你贪的那些赈灾银两在哪?老老实实的给我交出来,否则我就把你剁成肉泥包饺子!” 庞昱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惊恐的看着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可不吃他这套,因为他的混帐,陈州死了多少人啊!“我劝你老老实实的跟我合作,那几千两的银子和侯爷你的命是不能比的吧。你放心,只要拿到钱,我不会为难你的。”闻言,庞昱的脸色稍稍好了些,哼哼哈哈的笔画着‘书房’。我朝柳青青使了个眼色,拖起庞昱威吓道:“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耍花样,也别指望会有人来救你,你的那些侍卫全都不是我的对手,侯爷是很珍惜生命的吧。” “恩恩恩~~~”庞昱连连点头,乖得跟只羊羔一般。我让柳青青跟在身后,带着庞昱去了书房。其实说不紧张是骗人的,我到底不是展昭嘛,这也是我第一次出师。但再害怕也要撑着场面,拿到证据之后,我便可功成身退。 第七章 中计 “就在这里?”我指着眼前的暗门,推了庞昱一把,呵道:“你先进去。”后者缩着头,倒也乖乖照办。“柳姑娘,你在外面等我。”我吩咐一声,探身走进密室,谁知柳青青却紧拽着我,细声细气的说道:“展大哥,我一个人害怕,我要跟你一起进去。”瞧她现在柔弱无助的样子,真的很难想象她刚才还想搬红木桌子砸我。 “好吧,你跟着我,别乱走。”我担心若要劝她会耽误了时间,只好一口答应下来。柳青青紧拽着我的手,笑得很是勉强,我只道她女骇子家害怕,也没有多想。三人一起进了密室。密室的走道很深且窄,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大约一盏茶不到的时间过后,我便如愿的见到了几大箱赈灾银两,所有的事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我的心里却总有种古怪的感觉,似乎有某件比较明显的事在我的眼皮底下发生了,而我却在不经意间忘记了似的,这种感觉让我感到有点迷茫,却无从捕捉。 “就这么多?帐本呢?”我问。心生退意的同时,眼角不由自主的朝出口处打量。庞昱哼哼啊啊的指着最角落的一个小木箱,示意帐本就在那里。我用巨阕指着他,命令道:“拿给我!”后者乖乖点头,慢吞吞的跑去拿帐本。这时我的注意力全在庞昱的身上,完全没发现柳青青迅速的从袖中拿出了一包药粉,忽的大叫道:“展大侠,你快看……” 下意识的回头,只觉眼前像下雪似的一片白色,然后双眼就如同被人抹了辣椒酱,火烧火辣的疼。我不知道我是自己摔倒的,还是被推了一把。我只知道当我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时,我已经被包围,巨阕也落在了庞昱的手上。柳青青低着头站在他身后,看不清表情。原来我一直觉得古怪的地方正是柳青青,她既然是个刚烈的女子,又如此恨着庞昱,没道理在我制服庞昱之后连一个耳光都不给他。我这次实在太卤莽了。 “展大侠,没想到吧。本侯爷也没想到能那么简单的就抓到你。”庞昱的哑穴不知何时已经被解开,此时正得意洋洋的看着我,“虽然南侠展昭天下闻名,但大侠嘛其实也就那样,总把行侠仗义、救弱扶贫挂在嘴边。本侯爷就料准了当你见到如此楚楚可怜的柳姑娘时,你一定会大动恻隐之心,乖乖的掉入本侯爷的陷阱里。”说完,他拉过一旁的柳青青,像个蛤蟆似的哈哈大笑。 柳青青挣脱开庞昱,‘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泪流满面的说道:“展大侠,我对不起你。我爹在他们手上,我……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不怪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挺像个大侠的,那么有肚量。只是眼睛不那么酸辣的话,感觉会更好点。“这是什么药粉,那么辣。”我一边狼狈的抹眼泪,一边问道。庞昱阳光灿烂的走到我跟前,乐呵呵的回答,“这叫软金散,它的好处可不只辣而已哦。”一边说着,他竟然胆大包天的凑到我的耳边,温声温气的补充道,“还会很热呢。” 我虽然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但看他那双色咪咪的眼睛也知道这王八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当下怒意的将他推开,呵道:“狗东西,变态!” “本侯爷变态也是被你害的,谁让你一个男人竟长得比女人还漂亮。”庞昱搞笑的摆出一付委屈样,引得周围人一片哄笑。我气得头顶升烟,连骂他都不知道该骂什么好。当下别过头,暗暗运功将毒逼出来。这时,庞昱还在得意洋洋的吹嘘着,“你今早打伤了我的属下,本侯爷就料着你晚上会来,故此专程在这等你。原来本侯爷还以为那些饭桶说你长得如何国色天香都是吹的呢,没想到闻名不如见面,你本人长得比他们说的要漂亮多了。” “那展某还真要感谢侯爷您的夸奖。”我想瞪他却张不开眼睛,只好冷哼一声表示愤怒。 “不客气不客气。”庞昱更加高兴了,毛手毛脚的脱起我的下巴,硬逼我直视着他,说道:“展大侠,别硬撑了。如果你肯顺了本侯爷,本侯爷包你下辈子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说实话,这台词真够老套的,现在连最蹩脚的电视剧里也鲜少听到这么没营养的台词,古代人就是古代人,头发长见识短。我推开他的手,采用沉默是金的策略,打死也不理他。 想来庞昱也不觉得能那么容易的收服我,当下毫不介意我的不理不睬,径自对两旁的侍卫命令道:“你们几个带展大侠回房休息,要好好照顾,他是本侯爷的贵客。”话音刚落下便有两名侍卫应声过来扶我,轻手轻脚的仿佛我是陶瓷做的娃娃一样。“别碰我,放开!”我倔强的推开他们俩,狼狈的摔倒在地上。这软金散其中一定有麻药的成分,别说我现在站都站不住,连摔这么一下也感觉不到疼痛。 “展大侠!”柳青青哭着冲上前扶我,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我的脸上,好象下雨了似的。我喘息着靠在她身上,勉强的扯出一抹微笑。这柳青青不知是用什么了什么牌子的沐浴露,全身上下都沾染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闻着既感觉舒服又使人大脑一阵阵的发晕。好困,好想睡觉。“展大侠,展大侠……”柳青青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朦胧,好像离我很远很远似的。 “哭什么,放手!”庞昱粗暴的拉开柳青青,将几近忽迷的展昭抱在怀中,嘴里还不忘大大咧咧的骂道:“你们才见过几次啊,感情那么好。让你伺候本侯爷你装出一付三贞九烈的样子,现在却抱着一个大男人哭哭喊喊的。来人,把她给本侯爷关起来!” “侯爷!你放了展大侠吧,我……我伺候你!”柳青青哭喊着跪了下来,楚楚可怜的哀求道。 “现在想伺候本侯爷啦,本侯爷还不想要呢!给我拉下去!”庞昱一门心思都放在怀中的展昭身上,哪还把柳青青放在眼里。当下命令侍卫把她连拖带拉的拽走。但柳青青哪是个柔顺懦弱的女子,眼看一个好人因为自己而被害,怎能做视不闻。于是乎拼命的在侍卫的夹击下挣扎,一时间,那些侍卫还真带不走她。 庞昱急得直跳脚,怒骂道:“饭桶,都是饭桶。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你……”叫骂声戛然而止,我晃了晃仍旧发晕的脑袋,死死的掐着他的脖子,轻笑着说道:“对待女人怎么能那么粗暴,侯爷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啊!”或许是没想到我那么快就醒了,庞昱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对死亡的恐惧在瞳孔中一闪而过。 “还不放了柳姑娘,否则我就勒断他的脖子!”我缓缓的站起身,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侍卫们面面相觑,乖乖的放开柳青青。后者还算聪明,抓起地上的巨阕就迅速的躲在我的身后,焦急的提醒道:“展大侠,还有我爹。” “柳浩然在哪呢?叫你的人把他带来!”我怒呵,一边带着柳青青朝外退去。我的天啊,目及之处,连房子都在转啊转的,那柳浩然能不能救出来就要看他的造化了,若是再不马上离开,今晚我就得栽在这儿。柳青青是如何心细如发的姑娘,见我的样子就猜到我根本没打算救她爹,急得连连拉我的衣袖,哀求的重复道:“展大侠,还有我爹,还有我爹……” 第八章 落荒而逃 “庞昱,再不把柳浩然交出来,展某可就没这个耐心了!”这话可绝对不是威胁,我虽然从没杀过人,但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呢,更何况我现在头晕目眩,心里七上八下的,说不准一紧张就失了手,扭断他的脖子。庞昱被吓得面无血色,整个人不断的往地上摊去,重得我都快抓不住了。不过说来也奇怪,这王八那么怕死,而柳浩然只是个普通的郎中,这家伙怎会拼了命的也不愿意把柳浩然交出来?难道……“柳姑娘,我们先走!”拖拖拉拉的走到门口,我大力的推开浑身颤抖的庞昱,拽起柳青青便纵身飞跃而去。 柳青青真不愧为‘轻轻’,抱在怀中一点也不觉得重。趁着天黑,我股足一口真气三转四转的飞奔,最后却选在软红堂隔壁的一间小空房里停下。这不停下不要紧,一停下就明显的感觉到四肢无力,头重脚轻,站着不到几秒便重重的摔倒在地。“唉呦~~”这回知道疼了,是个好兆头。 “展大侠,我……我爹怎么办啊?”柳青青真是急糊涂了,竟然那么大声的说话。我吃力的半撑起身体,安慰道:“等毒退了我就去救你爹,现在我实在没力气。”闻言,柳青青非但没能安心下来,反而更加着急的说道:“不能拖啊,我跑了那狗官一定会拿我爹出气的!展大侠,你……” “柳姑娘!当真不是自家亲戚就不知道心疼,若非你对我下软金散,展某怎会落得如此狼狈,落荒而逃的地步!从一开始,你就不该听庞昱的来陷害我,早在遇见我的时候就说出真相,事情不至于弄得这样不可收拾!现在别说我有无能力去救人,就算去了也见不到你爹了!”我那个火大啊,一不当心就脱口说出了真相。 “展大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望着柳青青伤心绝望的样子,我突然有些责怪自己不该说话那么冲,当下软了口气,接着说道:“还不明白吗,那王八色鬼如此怕死,怎么会在我掐着他脖子的时候还不肯放了你爹,只怕你爹早就……” 柳青青连连摇头,大叫着打断了我的话,“不会的,我爹不会有事的。我爹一辈子从没做过恶事,他还总是对穷人赠衣施药,是个大好人。老天不会让他就这样死的!你不想救我爹!是你怕死不敢去而找的借口!” “天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神,穿过大气层之后,你能看到的只有一颗满身创伤的大石头,它一直围着我们转,而我们却只顾着向另一个炙热的大石头索取温暖。” “你在胡说什么!”柳青青的眼睛红得像只兔子,泪水不断的在眼眶里打着转转,却就是不肯落下。“你听不懂是正常的,有机会给你上一堂天文课你就明白了。”我盘坐着运功驱毒,一点也不担心这丫头会冲动的跑回软红堂去救她爹。柳青青是个聪明的姑娘,心里比我更明白柳浩然已无生机。可怜她大不了我几岁就成了孤儿。仔细想想,我和她还真像,都是孤儿。隐隐的,我对她有了种亲人的感觉。“别强忍着,想哭就哭吧。流泪并不是件丢人的事,我父母死的时候,我哭了三天呢。其实能哭出来便表示心灵还没有彻底的干枯麻木,哭过了会好受许多。” “我不哭!”她很倔强。我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这里虽然暂时没事,但决不安全,若不尽快恢复功力,待那王八找来了,就只能‘他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人们常说这计划总赶不上变化,说的真是太有道理了。我前一秒还想着这里不安全,后一秒那王八的人就找来了。望着屋外火光汹汹,柳青青立刻窜到我身后,吓得花容失色,“展大侠,他们找来了,我们该怎么办?”我叹了口气,敢情这丫头只敢对我大吼大叫的发脾气,却怕死了那个王八。反正这毒一时半会儿是驱不了了,干脆赌一把吧。如果襄阳王知道他费尽心血才得到的灵婴就这样被庞昱杀了,他会不会气得跳脚,然后把庞昱大卸八块呢?思及至此,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这都什么时候了,我怎么会想到让襄阳王来替我报仇呢。 “展南侠,往这边走!”忽的说话声在身后响起,顿时吓了我和柳青青一跳。我抽剑回头,却愣住了,不禁狐疑的开口道:“赵虎,怎么是你?”也许正是此时此刻的那一眼相见,我便认定了赵虎那傻呆呆的笑容真是帅透了。这观念直到几年后,无论王朝他们怎么帮我纠正都改不过来,搞得他们一个个怀疑我的审美观念有问题。 “公孙先生说如果展大侠要逃脱追捕定会选在附近,所以我就在这等了。”赵虎一边解释,一边拉着我和柳青青从后门挖出的大洞处逃走。路上,柳青青不安的拉了拉我的衣袖,满眼怀疑的看着走在前面的赵虎,问道:“展大侠,他们是官府的人啊,可以相信吗?万一他们和那狗官是一丘之貉,那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没事!官府是不太可信,但赵虎是包拯的人!”我坚定的回答,心想着总算能松口气了。柳青青有些奇怪眼前的江湖大侠居然如此相信官府里的人,忍不住接着问道:“展大侠与包拯是旧识?”闻言,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搪塞道:“听说过,他是出了名的包青天。” “怎会只是听说过呢,展大侠你忘记啦,你在多年前还救过我们包大人呢。”孰不知那赵虎明着走在前面,实际上却把我和柳青青的对话都听在了耳里。他本就是性子直率的人,听我说不认识包拯,便忘记了自己在偷听,立刻站出来纠正道。我皱了皱眉,假装回忆,一边嘀咕道:“是么?展某怎么不记得。”这里为何不用‘我’,而特别用‘展某’,我想我是开始心虚了。 赵虎摆出一付‘我很肯定’的表情回头看我,开始帮我回忆,“展大侠你还记不记得,大约四年前,在蛟龙山你不但端了那匪窝,还将被土匪抓去的包大人救了出来。大人说了,若非有展南侠相救,他绝不会有今天。哦,对了,大人一直把当年你送于他的飞刀带在身边。”赵虎越说越高兴,我却越听越冒汗。原来包拯在四年前遇到过真正的展昭,看样子还颇有交情,否则展昭也不会把自己的飞刀都送给人家。我这个假冒伪劣产品还是别去送死了吧。打定主意后,我立刻准备开溜,“柳姑娘,你随赵虎去找包大人吧,他是个好官,定会为你伸冤的。” “展大侠,你要去哪?”都这时候了,这丫头还拉着我呢,急死人了。“我的毒好象轻了许多,如果我现在杀个回马枪,那王八肯定没防备,所以我要先走一步。” “展大侠你还要回软红堂?很危险啊!”柳青青拉着我,死都不肯放。赵虎一听我要走,他也急了,连声说道:“展大侠你别走啊,现在回去太危险了,你先跟我回去见包大人吧,等公孙先生想个周全的办法,我们再一起……” “展某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和官府的人来往。告辞!”我推开柳青青,转身就逃,那轻功使得比从软红堂逃出来还要卖力。 赵虎崇拜的看着我的身影华华丽丽的消失在夜空,当即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好轻功!不愧是江湖闻名的大侠 ,这派头就是不一样!” 第九章 开封龙 离开了赵虎和柳青青的身边之后,我本想直接回客栈,但生怕那王八一家家搜查,故此走到半路又折了回来,最后想来想去还真的就返回了软红堂,并在那里安安稳稳的找了个空房休息运功,一夜下来竟太平无事。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暗的地方就是灯底下,说得果然不错。可见古人不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完全清干净软金散的毒将近花了我大半夜的时间,后半夜我用来打瞌睡了,待我准备再探密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人们都说贼是在晚上才开始搞搬运工作的,但这个长久以来的观念却被一部叫《小鬼当家》中的小鬼给一语打破,“白天才来偷东西呢,因为坏人都知道你们白天要上班,家里没人。”说得不错,不过那也是因为21世纪的人都很勤劳,男的女的都要工作,不像古代人,只有男人要辛苦赚钱,老婆在家带带孩子煮个饭就成。但这也是有例外的。 我提着巨阕,郁闷的看着躺在床上正睡得不醒人事的庞昱,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在不吵醒他的情况下偷偷钻进他身旁的密室。打晕?他会叫的。下药?难不成还把他先叫醒不成。迷烟?我现在上哪买去。想来想去我才猛的发现其实我很会点穴。这项发现让我着实又郁闷了好久。 点了庞昱的睡穴之后,我便马不停蹄的进入密室,将里面所有我能带走的全部搜刮一空。啥?你们问我为什么要拿那么多。废话,我哪知道古代的帐本长什么模样,万一拿错了,难不成再回头重偷一次!再说了,我也不想一本本的翻开确认,那多累得慌。到手后直接往公孙策那里一丢,随他头大去,要多省事就有多省事。 万事搞定,我迅速的撤离,却好死不死的在房门口遇上满面焦急的某个侍卫,原本人家一路走还一路高喊着,‘侯爷,不好了,包黑子来了……’,待撞上我之后,整个人立刻石化,那眼神儿就跟怪兽见到奥特曼一样。其实我当时也蒙了,脱口而出便来了句,“good morning!”然后狠狠的一拳打出。这个可怜的侍卫连惨叫都没来得及便昏了过去。“既然包拯来了,你不出去迎接一下恐怕就不热闹了。”我将那个侍卫的‘尸体’藏好,顺手解开了庞昱的穴道,躲了起来。没过多久,又一个侍卫来到这里,大喊大叫的把他拖了起来,俩人没说几句话就匆匆忙忙出了房门。我闲着无聊也出去凑凑热闹,于是紧跟其后。 既然有个外号叫包黑子,想来那包拯定是面黑如锅底。其实古代人有时候真能夸张的,包拯确实是有点黑,但决没有那么夸张。算起来,他若站在古天乐身边,估计肤色还比他白一点。我最感兴趣的还是他额头上的弯月,很奇怪一个人的胎记怎么长得跟特别刺上去似的。而且那弯月不仅正巧长在额头中间,甚至肤色相比脸颊还要白上许多,看上去特别明显。至于究竟长得怎么样便实难看清,想象中应该是特威严,特酷的那种类型吧,最起码比金超群要英俊。 我安稳的坐在房梁上看戏,心里盘算着等到恰当的时机就把手里的帐本给他丢下去,然后开溜。由于我坐的位置很高,所以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从庞昱越来越焦躁不安的行为看来,他准是被包拯不带一个脏字的给骂得狗血淋头。我暗暗的拍手称快,真佩服这包黑子比电视里看到的还要威风上许多。 “给我杀!”估计庞昱已经被包拯给气疯了,这声嘹亮的吼声差点没把我从房梁上给震下来。随着庞昱的诸杀令,场面一度开始混乱,侯府的侍卫与官府的衙役战做一团,刀来剑往的好不热闹。王朝马汉张龙赵虎果然是以一挡十的好汉,打得稳而有力,好好的将包拯保护在内圈。再看包拯,纹丝不动,稳如泰山,公孙策站在他身边,貌似一脸凉快。不过也许是我的错觉吧,我总觉得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包拯微微的朝我所在的地方瞥了一眼。他,知道我在这儿。 勇敢的前提是有把握是吗?我忍不住白了包拯一眼,赌气般的就是迟迟不肯出手。谁知就因为我这一拖一耗一耽搁,四人中的赵虎不幸挂了彩,其余三人由于兄弟情深一时走了神,情势忽的逆转。公孙策终于不再凉快,而是以一介书生之躯挡在包拯身前,焦急的大喊道:“阁下还想在一旁看多久!” “求人的时候记住要注意态度。”想想我还真是不仗义,明知道包拯需要我的帮忙还愣是在一边凉快。瞧把人家公孙策急得,狐狸都炸毛了。 侯府的侍卫武功确实不弱,但和我比起来终究是差了一大截,怎么说我也得对得起襄阳王的辛苦栽培不是。狼入羊群,所向无敌。很快的,一场骚动便告一段落。我的剑再次抵在庞昱的脖子上,另一只空余的手得意的挥了挥帐本,“侯爷,game over !” 庞昱面如死灰,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漏气的皮球。“展大侠出手真是时候啊~~”公孙策半温不火的损我。我浅笑着转身,回敬道:“公孙先生昨晚派来的救兵也来的真是时候啊,彼此彼此。”哼,你这该死的公孙狐狸,明明算准了我会碰钉子,竟然只叫赵虎在附近等我而不来相救。我若死在那儿,定和你没玩。 “公孙先生!”包拯制止了公孙策的怒气,径直走到我面前,直到这时我才忽然想起包拯见过展昭的事情,顿时冷汗就下来了,赶紧把头瞥向一边,典型的鸵鸟心理。“展大侠,你我一别之后好久不见,为何今日连看都不愿看故人一面?” “帐本我留下了,告辞。”迫不及待的想跑却被那公孙狐狸拦住,“展大侠,何必如此匆忙,你帮了我们大忙,又为朝廷立下大功,我们……” “展某只为铲除恶徒,并非……”心猛的沉到了谷地,包拯他是不是有轻功啊,怎么没注意时就到眼前了。突然而来的四目相对,我吓得当场石化,短暂的沉默之后,我忽然发现包拯长的好像一个人,“徐……徐教练?”我吃惊得无以言表,甚至搞不清楚我到底仍旧在古代,还是回到了现代,或者徐教练也来了这里? 包拯笑了,并非威严到令人害怕,也非酷到令人生寒,恰恰相反的使人如沐春风,“展大侠,你终于想起本府了,当年本府化名徐焦烈,你曾救过本府一命。” “……”虾米?他竟然不知道偶是假冒伪劣地!难怪季高让我安心假扮展昭,原来他真的只用巨阙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啊。真是地,吓得我要死,还以为包拯今天要打假呢。我轻咳一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首先想到包拯是官,而展昭是民,以礼来说我是要下跪的,于是赶忙如梦初醒的补上,“哦~~~草民展昭见过包大人!”标准的撩衣下跪姿势,我从刚才的一脸傲慢立刻变得恭恭敬敬,估计连包拯他们都没对我的变化反应过来。 “展恩人不必多礼!”包拯连忙扶起我,眼里果然有着疑惑。心想了,这位展大侠刚才还牛的很,根本看也不朝本府看一眼,怎么突然行起礼来了?江湖中人的思维方式真是多变。想那四年前的他从头到尾都不肯说话,还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简直是闷得一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可是方才见面,他不仅不再蒙面了,反而伶牙俐齿的与公孙策斗起嘴来。 我轻声谢过,站起身时依依不舍的看着包拯。我知道他不是徐教练,可是真的好像啊。不知他现在如何。他知道我不见了吗?会不会正急着找我?还是那个世界正在一点点的将我遗忘? 第十章 硬被砸个官 安乐侯的落网恐怕最高兴不是我和包拯他们,而是陈州的百姓。本以为解决完了便可以抽身离去,没想到却被包拯他们拉去干活,整日忙着发放粮食,慰问灾民,甚至封了软红堂的任务都是由我和张龙赵虎一起干的。当我带着衙役在老百姓的目视下指挥这指挥那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我简直都快成了开封府的官差了。事实上,发放粮食之时,确实有老百姓称呼我一声官老爷,偏偏公孙策他们听见了反而当没听见,无人为我澄清身份。 “昭儿,我们后会有期。”柳青青的走倒是给我不小的打击,这几天相处下来我已经把她当成了亲姐姐般看待,这样走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青姐,路上小心,若有需要便来找我,展某暂时会去京城一趟。”我依依不舍的硬塞给了柳青青许多银票。后者笑着点头,终究是走了。 ——三日后—— “什么,要我做官?”我傻愣愣的站在内堂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连连摇头道:“展某一介江湖草民,自由懒散的惯了,而且我们江湖中人最忌讳的就是与你们官府的人来往。不行不行!包大人的赏识,草民只能万分感激。” “本府敢问展大侠,你们江湖中人行侠仗义是为了什么?”包拯不死心的开心规劝我,可惜我心意已决,况且我还根本不是展昭,“……包大人满腹经纶,而展某只是一介武夫,展某不会和大人理论,因为展某深知自己是说不过大人的。所以大人也不必多费口舌,要展某入官场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我不留余地的决绝道,顺便狠瞪了欲开口的公孙策一眼。后者犹豫的左右看看,终究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包拯长叹口气,居然很轻易的放弃了,“既然展大侠心意已决,那么包拯也无话好说。但本府希望能劳烦展大侠帮助本府将安乐侯押送进京,本府担心进京路途遥远会再生枝节。” 闻言,我终于松了口气,拍着胸口保证道:“是,包大人请放心,这安乐侯就请交给展昭吧。” 入夜——包拯寝室 “大人,您真的就这样放弃了,那展昭可是个难得的人才啊。”公孙策少有的露出如此焦急的神情,好象担心一放手,展昭就会被别人抢去了一样。包拯倒是不急,双手一摊,回答道:“不放弃又能如何,那孩子聪明机灵的很,根本不容本府开口,他就已经把本府的话全给堵住了。” “可是真的很可惜啊,展昭武功卓绝,忠肝义胆,机警聪慧,知礼守法,温文而雅,出生江湖却不沾染江湖不良习气,如此人才却不能为朝廷所用,若他肯入开封府的话,将来一定能成为大人的左膀右臂。”公孙策似乎铁了心要拉拢展昭进开封府,一张口就将展昭夸得只有天上,没有地下。包拯忍不住笑了,说道:“倒是难得见公孙先生如此夸赞一个人。” 见包拯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公孙策不禁不满的揭他的短,“大人不也这么想吗。真不知是谁听赵虎说展昭来了,就高兴得跟个什么似的。”闻言,包拯终于收起了嬉笑的表情,无奈的叹了口气,“是啊,展昭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但如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都无法改变他的心意,本府也只有呜呼奈何。” “学生以为,江湖中人之所以不愿涉足官场无非是认为官场黑暗,满是贪污受贿、欺压善良之昏官,如果能让展昭了解到大人的为人,又让他明白大人的诚意,相信他一定会回心转意的。”只要包拯一松口,公孙策就一个劲的加油添火。包拯点了点头,貌似还很享受的接口道:“是啊,本府与公孙先生所想一致,所以才使用拖延战术,要展昭陪我们一同进京。” “大人,展昭这样的人才不可错过,学生建议若是他执意不愿为官,我们不妨使上一计。”公孙狐狸又开始用他惯使的方法了。 “恩,小小的加以诱导倒也无妨。”包拯这个老狐狸果然举双手赞同。于是,当我还在梦中与周公下棋的时候,那两只大小狐狸已经把我从头到脚的给算计遍了。 一个月后 傻了,傻了,我望着黄澄澄的圣旨彻底的傻了。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册封御猫这几个大字不断的在我脑中旋转。“公孙策,你这老狐狸!坑我!”我咆哮的冲进内堂,却空无一人。明明已经小心小心再小心了,却还是被上了套。什么护送包大人进京,什么太师干预斩不了庞昱,什么要让皇上听到百姓的呼声,还有什么阅武楼献艺,全是为了给我上套。 “公孙策!你再不出来我就一把火烧了你的宝贝书房!”我大吼,准备找火把。 “展大侠饶命,展大侠饶命,你要烧就烧了学生吧。”公孙策终于出现了,他果然比要命还要那些书。紧随公孙策其后的还有张龙四人,不过我没想到的是,连包拯都一起出来了,奇怪,他不是陪皇上去相国寺了吗?哼,别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了你们,惹得我火大,我就连开封府一起给烧了。“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别狡辩,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我高高举起圣旨,脸色铁青。 “展大侠既然心里清楚,又何必问我们这是怎么回事呢?”包拯笑得乐呵呵的,我敢用我们洛兰家的祖宗发誓,这套子跟他脱不了关系,敢情就是他和公孙狐狸串通好了骗我进官场的。我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将圣旨一丢,扭头就走。“展大哥,你要去哪儿啊?”赵虎冲上前来拦我,张龙等人趁机全堵在门口。我别过头冷哼一声,开口道:“展某要走,看谁能拦得住我!” “展护卫若要走,就走吧。”瞧瞧,都开口叫我展护卫了,那包拯吃定了我不敢走不成。我愤怒的冷哼数声,推开赵虎就往外走,却在公孙策的一句话落地后猛的刹车,“展护卫,皇上封你为御前四品护卫,留用开封府,如果你就这样走了,包大人恐怕就要为你承担欺君的后果了。 我回头,堵气想走,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你们……你们……你们欺负人!”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堂堂一个大侠,虽然是假的,但被气得快哭了的样子确实很丢面子。在此一年之后的某一个中秋节,当包大人再次想到今天的一幕时,他很认真的坦言,看到我快哭的委屈样子,他当时心里愧疚极了,觉得自己做了天下最恶的坏事。 “展大哥,你别怪大人,大人是真的很想留住你才这样做的。”王朝心软,赶忙上前来劝我。四人几乎是半哄半骗的把我拉回内堂。直到我回头的时候我才发现,巨阕还在茶桌上呢,想来我那时有多冲动。 “展护卫,我……” “什么护卫,我不干!我现在就进宫见皇上,我不当什么护卫,更不给他当什么阿猫阿狗!”我甩开公孙策,一个不留神,眼泪就砸下来了。我知道我这不仅仅是因为委屈,还是因为心急,包拯不知道襄阳王的事,把我留在开封府定会害了他的。 “展昭!”包拯终于吼我了,“本府对你的惜才之心,你为何就是不明白。想你一身武艺闯荡江湖,不就是为了除暴安良,惩奸除恶吗!但你可知,即使是要除暴安良,惩奸除恶,若不依国法行事,只不过是以暴治暴,甚至导致贪者更贪,恶者更恶,只有树立国法,以法治国,才能事半功倍,真正为民除害!” “我不是想除暴安良,惩奸除恶才当南侠的!包拯,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清楚我。”我长叹口气,拿回巨阕,在所有人失望不解的眼神下快步离开府衙。 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烈日当头,阳光明媚,可为什么我的心里却是这般寂寞,这般阴云密布?洛兰爱,你在想什么呢,难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南侠展昭了不成。别忘了,你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回到属于你的世界去。什么除暴安良,惩奸除恶都跟你没有缘分。如果你答应了入开封府,那只会如了季高的意,甚至会间接的害了包大人。洛兰爱,就算你要改朝换代也千万别学苏妲己陷害忠良啊,那事可是最缺德的。可是话说回来了,如果不陷害忠良,又如何改朝换代?如何帮襄阳王登上龙椅呢? ‘喂,你在想什么呢,我只要拿到水晶就行,想那么远干什么!’我猛的停住了思绪,大为懊恼的拍了拍脑袋。街上的人见我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的嘀咕,纷纷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其中还有人窃窃私语:‘瞧,那人好象是展南侠吧?’ ‘你怎么知道’ ‘废话,包大人压着安乐侯回府的时候,我看见他骑着大马,陪在轿旁的,错不了’ ‘听说今早出的黄榜,他已经被封为御前四品的带刀护卫了,还有个封号叫御猫呢。’ ‘我看不是他吧,瞧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你才脑子有问题,展大人一表人才,定是开封府又有什么大案子了,人家在琢磨案情呢’ ‘也是也是’ ‘对吧对吧’ ……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我又没答应做什么护卫御猫的!郁闷的心情直线上升,正当我打算快步离开这儿时,身后忽然有人好死不死的大声叫我,而且还该死的用的是官称,“展大人,留步!” 我快疯了,我真的快疯了,这些自说自话,自作主张,自以为是的家伙!我猛的回头,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大声吼道:“我没答应做什么御猫,你们想养猫就派人到波斯去…#¥%#…”后半句话我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总之当我看清身后叫我的人是谁后,我的腿肚子都吓得有点抽筋。这个打击太有震撼效果了,我估计再来一次,我就得死过去。 “展护卫,你看起来心情很差啊,那个御猫的封号你真的那么不喜欢?”赵祯眨着一双单纯的仿佛童话故事中的小鹿班比一样的大眼睛,近乎楚楚可怜的看着我。 第十一章 猫引鼠至 “皇……龙公子,你怎么在这?”在大街上透露他的身份恐怕不妥当吧,我当即改了口,顺手揉了揉腿肚子。赵祯笑得可高兴了,说道:“龙公子?这称呼不错。展护卫果然天资聪慧,机敏过人啊。”面对这样的夸奖,我勉强的笑了笑,既然不想当官就最好不要和皇帝扯上什么关系。我左右打量了一下,急忙说道:“龙公子忽然离家一定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展某就不打扰了。”说完,马上开溜。 “不准走!”皇帝就是皇帝,三个字都这么有影响力。我懊恼的看着不再敢动弹的双脚,暗骂它们卖主求荣的同时,一边微笑的回过头,问道:“龙公子还有何吩咐?”闻言,赵祯似乎很高兴我能听他把话说完,脸色当即就由阴转晴,回答道:“朕要去一次青陵。” “哦,那地方挺远的,您一路小心!”我点头陪笑,再次准备开溜。岂料赵祯一把拽住了我,开口命令道:“展护卫你跟朕一起去。一来可以保护朕的安全,二来也可……” “我不去,我为什么要保护你,我又没答应做什么护卫。”我满不在乎的打断了他的话,斜眼看天。赵祯这小皇帝恐怕是头一次被人那么直接的拒绝,出于新鲜感,他倒是没有生气,反而苦口婆心的劝我说道:“朕的话就是圣旨,你还是不要违命的好。”我甩头不看他,挑衅的反问:“违命又如何,你杀了我呀?” “朕不杀你,但朕可以把你发配边疆,或者发下海捕文书,让你一辈子见不得光,过得生不如死。”赵祯得意的说着,一付胜券在握的架势。老天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哪是小鹿班比啊,整一条大尾巴狼,吃人不吐骨头。但是我不怕,实际上我这个很爱抬杠,越被人威胁,我就越爱唱唱反调,“那就请皇上随便吧,像你这样视人命为草芥,利用高权来欺压百姓的昏君,我若是怕了你,我就不配叫展昭!” “放肆!”新鲜感过了。 “懒得理你!”本人的兴趣,唱反调。 开始对视,我微微浅笑着,但腿肚子却抽筋得更厉害了。赵祯怒目相向,腿肚子也有点抽筋,估计他就没见过性子那么烈的猫。那是当然了,家养的和野生的在品种上就是有区别的。家养的那叫小猫,野生的那叫豹子。 “哎~~~”赵祯叹了口气,举白旗投降,“朕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可身边却没有可以相信的人,展护卫,朕只有相信你,你到底怎样才肯帮朕嘛。”闻言,我当即朝他翻白眼,什么相信不相信的,我们才见过一面而已,你选择我不就是因为我不会像包大人那样罗里罗嗦的不准你出宫嘛,装什么假正经。不过我这人最大弱点就是心软,听不得软话,衡量了下利弊之后,我才很势利的开口问道:“我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高官厚禄。”见我软下语气,赵祯立刻开始引诱我。可惜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谁要那些东西!这样吧,我帮你做成了你的事,你就让我去你的藏宝楼任意挑件宝贝,如何?” “可以。”答应得非常爽快,估计这小皇帝对什么是宝贝的概念已经很模糊了,谁让他一生下来就是睡在宝贝堆里的呢。俗话说的好,睡在草屋把草当宝,睡在金屋把金当草。 “别后悔哦。”保险期间,我还是小人一下。 “朕的话就是圣旨!” 赵祯不已为然。 “那就出发吧。”不偷不抢不坑不蒙不拐不骗,这么简单就能拿到水晶,那么大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五天后(陷空岛) “什么南侠展昭,取什么封号不好,偏偏要叫御猫,他这是存心要跟我锦毛鼠过不去!”在彻地鼠韩彰、穿山鼠徐庆、还有最主要的翻江鼠蒋平,这三只老鼠的一番七嘴八舌之后,白玉堂终于将原本的‘存心跟我们五鼠过不去’给改成了如今的‘存心跟我锦毛鼠过不去’。望着五弟气愤难平的怒容,老大卢方终于看不下去了,开口说了句公道话:“展护卫这封号也是皇上给封的,不是他的本意。更何况只是个名号嘛,随他去吧。” “什么展护卫!分明是只臭猫!白爷爷我倒要看看,他展昭凭什么自允为猫!”白玉堂是什么个性的人,他说的话就一定会做到。待到蒋平他们终于发现玩笑开得过火了之时,他们的五弟早已整理好东西前往开封府了。自此之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开封府便传出三宝被盗的消息,而始作俑者正是那只锦毛鼠。不过这却并非是此案轰动一时的原因,重点还在后头…… “不行,万一那展昭说我趁他不在盗了三宝,岂不是要笑话我堂堂锦毛鼠怕了他。不行,这东西不能拿,对,等那只臭猫回来,白爷爷我再来盗三宝不迟!”思及至此,白玉堂理好东西,再次夜闯开封府,再次打晕了那两个倒霉的守卫,又把三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顺便留了张字条,说是等猫回来了再来光顾。开封府上下经他这一进一出的闹腾,差点没翻了天。包拯更是头疼自己棋差一招,没留得下御猫,反而招来只胆大包天的耗子。 “展大哥也真是的,大人如此看重他,他竟然说走就走!”张龙不满的嘀咕道。 “其实也怪不得他,展昭是江湖大侠,向来自由惯了,本来他就不愿意涉足官场,再加上这次大人和公孙先生还是半哄半骗的使套,展大侠没发脾气就直接离开已经肚量很大了。”王朝在一旁摆出一付‘还是我评价公证’的表情,说道。 “展大侠是留不住了,那只耗子怎么办?”马汉问得一针见血。白玉堂的武功太高,不是他们四个能解决的。赵虎无奈的长叹口气,出起了馊主意,“不如我们在门口贴出告示,说展大侠不愿意做官,已经走了。”话刚说完,王朝立刻给了他一个栗子,“傻瓜,这么做的话不是摆明了我们开封府怕了那只耗子,以后我们兄弟在开封还怎么混啊!” “就是!”张龙接口道:“而且展大侠的官是皇上亲自封的,他不做官了必须经过皇上的同意,如今皇上闭关参悟佛法,展大侠辞官的事只能往后拖延了。” “哎~~~为了防止再有什么意外发生,我看我们干脆住到藏宝阁去算了。”赵虎再次长叹。其余三人默契的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他,齐声道:“要去你去,白玉堂没等到展大侠是不会再来的!” 第十二 人参变萝卜 话分两头。在开封府的波澜还未来得及祸害到我的头上时,我已经带着离家出走的皇帝来到了青陵。若说带着皇帝出门有什么好处,我是不知道,但若说有什么坏处,那可是太多了。首先,皇帝出门没有带钱的习惯,却有花钱的习惯,于是我逃无可逃的成了他的私人钱包。他要什么我就得买什么,虽然我不心疼钱,因为那花得都是襄阳王的,但若是这当皇帝的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见什么要什么,我可就受不了了。因为跟着皇帝出门的第二项坏处就是,皇帝喜欢买东西,却不喜欢拎东西。我除了要当他的钱包,竟然还得当他的搬运工人! “龙公子,我要跟你约法三章!”我终于忍无可忍的提出三个要求。第一,不准到处乱跑,让我到处乱找。第二,买的东西要自己拿,我只当护卫不当小厮。第三,住客栈要分房睡,我不想再趴在桌子上睡觉了!如果不答应,我就马上走人。虽然赵祯看起来一脸不乐意,但见我真的动了怒火,只得勉强的答应下两条,但第三条却怎么也不肯妥协,“展护卫,你若不和朕睡一个房间,若是夜间有刺客,朕的安危如何保障!” “习武之人自能感觉到杀气,龙公子不必太过担心!”唉呦我的头颈啊,现在都酸得很。赵祯清楚我坚持分房睡的原因,不解的说道:“展护卫若是嫌桌子不舒服,大可和朕睡一张床,朕允许就是了。”闻言,我白了他一眼,闷声不说话。若我是个男人倒无所谓,但我毕竟是女子,就算料他不敢对我做什么,但必要的男女规矩还是不可逾越。 “展护卫未免也太不识抬举,想来朕的护卫在保护朕时哪能让他们睡觉,朕不仅容许你睡,还容许你睡在朕的床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赵祯又在摆皇帝架子了。我懒得跟他解释,转开了话题,“龙公子,现在青陵已经到了,你总该告诉我你来这的目的了吧。我们早办完事早点回去,若家里发现你不在了,天都会塌!若是包大人发现是我带你走的,那狗头铡还能饶了我?” “展护卫,你该用的是虎头铡。”赵祯好心的帮我纠正,可我却并不觉得这铡刀上的小小升级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催促道:“别叉开话题,你到青陵来到底想做什么?”赵祯似乎很怕我发火似的,每次只要我一板下脸来,他就立刻乖乖的举白旗了,“其实,朕是为了替珍儿报仇才特地到青陵来的。”虾米?我没有听错吧,皇帝想报仇还不容易吗,只要一道圣旨,一句话,甚至只要一个眼神,被他讨厌的人还不立刻去阎王老爷那儿报到,更惨的时候还会带着九族一起去。这皇帝看我好骗,耍我的吧。我拿眼横他,不信。 “朕没有骗你!”赵祯一脸冤枉的看着我,接着说道:“半月前,朕的爱妃珍儿突发恶疾,需要人参调理身体,但医治了很久不但没有半分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最后……”说到这里,赵祯忽的转过头去,重重的吸了下鼻子。我心想这小皇帝还真挺痴情,安慰道:“还望皇上节哀,贵妃娘娘在西方极乐处想必也不忍皇上为她难过。” “朕怎能不难过,爱妃她并非因为无药可医而死,而是奸臣所害!”赵祯恨得咬牙切齿,“老天有眼让朕无意间发现了爱妃吃的人参有问题,经太医辨认后,那根本不是人参,而是萝卜的根!”哦,我的乖乖啊!虽然我不懂药理,但最起码也知道这人参是补气的,而萝卜是撒气的,这么个吃法,珍妃不死才怪呢。“那个奸臣是谁?他为什么要害珍妃啊?”我问道。 赵祯摇了摇头,“朕派人追查下去,但结果却以太医中饱私囊而结束。他们简直把朕当成了六七岁的小娃娃,如果是太医自己偷换了人参,他又怎会老实的告诉朕!而且还未等朕提审他,这太医就自杀而亡了。紧接着,他的家人也无故失踪。” “想必是被杀人灭口了,那这些又跟青陵有什么关系?”我接着问。赵祯叹了口气,回答:“朕知他们玩的是什么把戏,故此私下里查了些事情,倒也有所收获。自三年前开始,太医院的药材就全是由青陵高价购买而来,巧合的是,三年前治理青陵的张知府突然遭土匪抢劫杀害,此案至今一直未破。”听到这里,我大概也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接着道:“皇上是怀疑买卖医药的过程中有人动了手脚,并且与那张知府的死有关,他也是被人灭口的。” 赵祯爽快的点头,“不错,正如展护卫所言。” “皇上,既然已经有了头绪,又锁定了目标,大可以派人去青陵调查,如果你不信任他们的话,包大人是个公正无私的好官,你可以派他去,犯不着自己去冒险啊。” “展护卫,你初涉官场,很多事情你都不甚了解。包拯是可以信任,但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不能随便离开京城。”赵祯的话我明白,官场上派系分明,像蜘蛛网一样错综复杂。这小皇帝一定是把包拯当成镇压另一派系的支柱了,而那个所谓的另一派系,想必就是庞太师的势力。思绪飞转着处理着新的信息,我一边问道:“现在青陵已经到了,皇上打算怎么做?” 赵祯低头想了想,大致上说明了自己想进行的行动,“首先,朕要确定青陵买卖确实存在问题。其次,要搞清楚负责买卖的具体人员。最后,张知府的案子也不得不办。”“既然一切都围绕着假药而来,那就从药店开始查吧。”闻言,赵祯赞同的点了点头,接着我的话,说道:“除了药店之外还有府衙。青陵知府想必清楚负责买药的京城官员,以及负责卖药的各路商户。” “这点你在宫里为什么不查?”我问。谁知话音刚落,赵祯当即白了我一眼,摆出一付‘看你长得一付聪明脸孔,怎么问出那么笨的问题’,不耐烦的解释道:“你怎么那么苯啊,直接问的话天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万一再搞出个替罪羔羊呢,而且也会打草惊蛇。”我无辜碰了个大钉子,心里闷闷的有些不爽。真是的,我又不是工藤新一,不会查案子有什么希奇的。 “生气啦?”他问道,笑得灿烂,仿佛很喜欢看到我吃鳖的样子。我才不跟他一般见识呢,大度的回答:“草民哪敢跟您生气。再说了,我若比你聪明,那就不会你当皇帝,我当跑腿的不是。” “哈哈~~~展护卫说话真有意思,也只有你敢跟朕那么自然的说话了。朕身边的那些人啊,不是像包拯那样整日一板一眼的教训朕,就是拍马奉承,对朕有所企图。”赵祯虽然脸上笑得阳光灿烂,但我仍不难看出长久以来隐藏在他心底的那份寂寞与孤独。“你怎么知道我对你不是有所企图?实话告诉你,我比你身边的那些马屁精更坏呢。”我半开玩笑的坦言道,一丝愧疚从心底划过。赵祯若知道我不仅对他所企图,而且还对他的江山有企图,不知他会怎么想。八成想将我大切八快吧。 赵祯不疑有他,笑着说道:“展护卫不是那种人,从阅武楼见到你的第一眼,朕就能肯定!” “……”我没有回答,正确的说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被人信任是件幸事,但不得不背叛这一信任却是最大的不幸之事。我叹了口气,暗自轻喃道:“小皇帝,无论你因为什么那般肯定我,我都要告诉你,你看走眼了!” 第十三章 青陵酒坊 每天晚上她都会来到这家酒馆,点上一盘青菜,一盘牛肉,还有一杯清酒。她神情自若的坐在那里,吃得缓慢而悠闲。有时候会侧着头看着酒店老板忙碌的身影,好象想着一些心事。夜晚的青陵是孤独而安静的,酒店外却灯火明亮。酒店老板穿着简单的长杉,腰间系着围裙,时不时的会从垂下的长长布曼里探出头来,略显烦躁与紧张的看她一眼,然后又回头干活。她不以为意,接着吃饭。她拿筷子的那只手,手指透露出寂寞而优雅的气息,一只碧绿的玉镯子轻轻的从她细瘦的手腕滑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隔壁的桌子来了两个陌生的面孔,一个身穿黄衣的男子年轻俊朗,满脸堆笑的在和身边的蓝衣男子说着话。但后者的脸色却很差。别过脸,大皱着眉头。她略微吃惊的看着那名怒气冲冲的蓝衣男子,惊讶于他天人般的相貌,很难想象一个男人能长得如此漂亮,细眉朱唇,肌肤如玉,双瞳中却又带着逼人的英气,阳刚与阴柔彼此完美的融合成一体。令人看上一眼便无法侧目。 “说了分房睡,没得商量。”蓝衣男子不耐烦的怒呵,丢下筷子将放在桌上的宝剑抱在怀中。黄衣男子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的说道:“不嘛,我一个人怎么睡啊。”说着,拉过蓝衣男子的胳膊,撒娇般的左右摇着。蓝衣男子显然受不了他的软磨硬泡,苦着脸举白旗投降,“好啦好啦,胆子这么小就别学人家离家出走嘛。”语毕,俩人结了帐,说说笑笑的离开。 想到那男人之间的对话,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虽然宋朝并不少见断袖之爱,但心中仍为那蓝衣男子可惜。正想至此,二哥丁兆惠突然匆匆忙忙的跑进来,满面兴奋的说道:“月华,你看见刚才从这出去的蓝衣男子没有?” “怎么?没见过美男子啊,这么兴奋做什么。”丁月华白了他一眼,低头倒酒。后者一愣,长长的叹了口气,大大咧咧的坐在她对面,“哎呦我的好妹妹啊,你哥哥我虽然是好这一口,但也并非是色中恶鬼,你别老用那种眼光看我呀。”丁月华不屑的冷哼一声,问道:“那你看到人家这么兴奋做什么?” “妹妹你没注意到他拿的是什么剑?那可是巨阙啊!南侠展昭的随身佩剑——巨阙。”丁兆惠兴奋的说道:“早些只听闻南侠武功高深莫测,没想到他竟然长得那……哎呦!妹妹,你突然打我做什么!” “他已经有心上人了,你没见他身边的那个俊小伙么。”丁月华说着,不知不觉的有点酸酸的醋味。闻言,丁兆惠大为惋惜的趴在桌上,呜呼哎哉的哭道:“被人捷足先登了吗!我的南侠啊!”“停停停!别在本小姐这恶心!展昭你也敢胡思乱想,当心他宰了你。”丁月华的脸上逐渐露出一丝疑惑,说道:“展南侠闻名江湖,却听说自卷入柳门一事中失去了踪影。本来大家都猜测他已经死了,没想到二年后出现竟不顾江湖忌讳投奔了官府,被当今皇上封为御猫。如今又怎会突然出现在这儿呢。” “妹妹啊,说不定跟你我的目的一样哦。”丁兆惠说着瞥了眼在布蔓后偷窥他们的酒店老板。丁月华微皱秀眉,嗔道:“明明是江湖中人,却甘愿做了官府的走狗。简直丢了我们江湖中人的脸。这事才不要他插手!”语毕,丁月华忽的站起身朝酒店老板走去,后者见他气势汹汹的架势,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般连连后退,惊恐的叫道:“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秦康!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丁月华一把拽住欲转身逃跑的酒店老板,怒意的训斥道:“你的妻子和她一家人都被杀死了,你为什么不站出来替他们报仇!快点把真相告诉我!张知府一家到底是谁杀的,还有哪些人是凶手的党羽?” 秦康被吓得跌坐在地,大力的摇着头,哭喊着:“女侠,你就饶了我吧。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素素家被灭门的时候我早已经和素素没有任何瓜葛了,我早就休了她了。她们家的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少骗我了!大家都知道你和张素素情比金坚,你怎么会无原无故的休了她,更巧合的是,在你和她分开的三天后,张知府的家就惨遭灭门。如果你不知道凶手是谁,那你就是凶手!”丁月华拔出湛卢,剑锋冷冷的抵着秦康的脖子,“虽然你一直隐姓埋名,但本姑娘终于还是找到你了。你怎么不想想,本姑娘能找到你,那凶手也能找到你,他们一定会杀你灭口的!还是跟我们合作吧!早年我与你妻子张素素曾有几面之缘,我定会为他讨回个公道!” “没什么凶手,也没什么公道,他们都是被土匪杀死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秦康的死咬牙关真是让丁月华头疼,待她想用点非常手段来逼供的时候,二哥丁兆惠终于看不下去,劝道:“算了吧妹妹,这男人是出了名的窝囊,他不敢说的。我们别费这个力气了。既然展南侠来了,让他来查不是更好。我们回茉花村吧。” 丁月华叹了口气,收回湛卢,却把气全撒在了哥哥的头上,“左一个展大侠,右一个展大侠的,展昭是你亲戚呀。不过是一个投奔了官府的走狗而已!” “展昭不是狗,而是猫。天职就是捉尽天下硕鼠。”回头找个东西而已嘛,竟然一到门口就听到这丫头在大吼大叫的骂我。真是的,我到底做了什么孽了,官还没做呢,就惹得一身臭气。丁月华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杀个回马枪,吓了一跳之余,俏脸‘腾’的就红透了,估计她也知道在别人背后说坏话是件挺不入流的事情。丁兆惠也颇为尴尬的左右看看,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与我打招呼,“展大侠,久仰大名。在下是……” 我瞪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打断道:“你是谁与展某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回来找东西。”说着,我绕开好不尴尬的丁家兄妹,快步走到刚才喝酒的那张桌子,上上下下的找着。奇怪了,我记得直到结帐的时候还带着那块玉佩的,怎么转眼就没了,若是没落在这,难不成被贼给顺了?其实那块玉佩就是我初到这个世界时,在襄阳从一个傻子那儿骗到手的。这些年来我一直随身带着,为了激励自己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挺过去,它对我来说是回家的信念。 丁兆惠偷偷的给了妹妹一计栗子,讨好的靠近我身边,问道:“展大侠掉什么东西了吗?我们兄妹方才一直在这,你说给我听听,或许我有看到。” “这位仁兄只要能不骂展某,展某都该偷笑了,哪敢劳烦您呢。”我一边讽刺他,一边钻到桌子下去找玉佩。就在这时,我忽然注意到在那酒店老板的大腿下有块白色的东西,前端还系了根红绳。这不是我的玉佩,又会是什么呢。 “喂,你怎么这么小气!骂一句又不会死!”见哥哥碰了钉子,从小娇纵的丁月华又开始耍小姐脾气了。我不理她,径自向酒店老板走去。也许是丁月华站的地方刚好在秦康的前面,也许是因为她心虚,总之,当丁月华看见我向她走去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怀疑我要揍她,于是忽的拔出湛卢,二话不说就向我刺来。 第十四章 丁家兄妹 这一剑来得颇快,又毫无预兆,再加上我根本没想到这丫头不仅无缘无故的骂了我,竟然还野蛮到要杀我。不光我没有想到,一旁的丁兆惠也没想到自家妹妹会突然出手。待他想阻止,或者说待我反应过来之时,湛卢已经不偏不移的刺入我的胸口。一时间的鲜血四溅,我只感觉胸口猛的一片冰凉,随后而来的便是钻心的疼。 “你……你为什么不躲开!”丁月华吓呆了,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我本能的捂着胸口,心情郁闷到了极点,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你……”这不,‘你’了半天都不知道该骂她什么好。这死丫头简直是莫名其妙,我都不认识她,到底得罪她哪点了?她不仅刺了我一剑,而且在动手之前连个招呼也不打。忒不厚道了! “展大侠!展大侠!”丁兆惠简直快被吓疯了。别说展昭在江湖上的声誉如何如何,光说他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开封府护卫,四品的朝廷命官。这哪能随便杀的!“你……你怎么样,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丁兆惠惊慌失措的扶着我,迅速的往外走去。我疼得说不出话,双脚都在打颤,只得靠在他的身上,随他带我去医馆。 走一路,这血就流一路,鲜红鲜红的,我看在眼里那叫一个心疼啊。这都是身体里的营养,一下子流失了那么多,我得吃多少东西才能补回来。想到这里,我皱了皱眉,不忍的闭上眼睛。“展大侠,你千万别睡啊!别闭上眼睛!”丁兆惠狠狠的摇了摇我,疼得我迅速的睁开眼睛,不满且怨恨的朝他猛瞪。幸运的是医馆离开酒坊并不十分遥远,没多久就到了。丁兆惠半拖半抱的搂着我,似强盗一般的抬手就砸人家的大门,“大夫,大夫救命啊!快开门!救命啊!”我本想提醒他小心着点,否则光看大夫的钱不说,说不准还得陪人家大门的修理费。但就在我欲劝阻的当口,门被打开了。没想到出现在我眼前的人竟然是——柳青青! 我惨淡的露出一个笑容,没个正经的打招呼,“青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一看到你就好象看到救命的活菩萨似的。” “昭儿!”柳青青吓了一大跳,连忙从丁兆惠手里把我抢过去,心痛万分的追问道:“怎会搞成这样!凭你的武功怎么会被人伤成这样!” “再问下去我就得死了,先救我行不?”我瘫坐在椅子上,忽的指着丁兆惠呵斥道:“你给我滚出去!”后者脸色一僵,本想说些什么,但见我怒气冲冲的狠瞪着他,也知道此时再说什么我也听不见去,当下拉着脸色更差的妹妹退出医馆。柳青青看这情况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但聪明的她此时也不问什么,径自解开我的衣服,为我处理伤口。 鲜红的血染满了胸前的裹布,由于我担心被别人看出我是个女的,所以裹得很仔细,也很紧。柳青青解了半天,愣是没解下来,最后只得去找剪刀,一边说道:“昭儿,你裹那么厚的布干什么。不过也辛亏如此,否则你的血都要流光了。” “青姐,剪开布之后,我希望你不要太震惊。”这个时候再瞒着命就没了,于是我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身的秘密被柳青青知晓。后者起先不明白我的意思,但随着‘啊’的一声,她的眼睛猛的瞪圆,不可思意的叫道:“昭……昭儿,你是女孩子?!”我点头,随着伤口的越发疼痛,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最后终于昏了过去。 梦中,我来到了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这里很黑,很暗,充满了难闻的血腥味。我像只无头的苍蝇一般在其中打转,许久都没有找到出口。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害怕,于是我拼命的叫喊,发疯的垂打着所有我能触摸到的墙壁。但是毫无作用,根本没有人出现救我。我感到绝望,呜咽的蹲在地上哭泣。这时,忽然有人搭上了我的肩膀,但当我欣喜若狂的回过头时,看到的却是一名被开膛破肚的孕妇,她的肚子血肉模糊的向外翻开,畸形的婴儿被肠子与脐带缠绕捆绑…… “啊——!!!”我尖叫着坐起身,吓得满头大汗。柳青青温柔的将我抱在她的怀里,一边轻拍着我的后背,一边柔声劝慰道:“昭儿!别怕,姐姐在这!”我慢慢的冷静下来,呼吸逐渐平稳,胸口的疼痛很有效率的将我完全拉回现实,我抬头挣脱开柳青青,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疑惑的问道:“青姐,出什么事了?” “你受伤昏过去之后,几乎整夜都在哭,刚才还一直在尖叫。昭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竟然能把你吓成这样。”闻言,我更加疑惑了,仔细的回忆起梦境里的一切却仍旧是一片空白,于是干脆甩了甩头,回答道:“许是做了什么梦,但我不记得了,算了吧。哦,对了,展昭还未感谢青姐的救命之恩呢。” “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谢不谢的。只是你这丫头瞒得姐姐好苦啊,明明是个女孩子,又为何要女扮男装?” “青姐有所不知,我们展家只有我一个孩子,可是妈……娘喜欢男孩,于是从小就把我当儿子来养育,这么多年来,连我自己都忘记自己是个女的啦。”我信口胡说道,希望能隐瞒过去。其实我不说实话并非是因为不相信柳青青,而是关于襄阳王的事,事出机密,若被她知晓了,恐有性命之忧。幸亏柳青青并没有深究,反而很高兴自己能有个妹妹,笑着为我准备早点去了。 我试着动了动身子,发现伤口虽然还有点疼,但已经没事了。当下梳妆好一切,便准备出门。未想却在大门口发现整夜等在那里的丁家兄妹。丁兆惠见我无事,脸上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歉意的开口道:“昨夜小妹误伤了展大侠,丁兆惠在这给展大侠致歉!”说着,人就要跪下。我下意识的出手阻拦,却被伤口疼得倒吸口冷气,皱着眉说道:“我这伤疼着呢,麻烦丁大哥快起来吧,别再折腾小弟了。” “我……”丁兆惠惭愧的不知该说什么。 “昨日小弟不慎被令妹刺伤,当时心中一时怒气难平,故此言语之上对丁大哥多有冒犯和不敬,失礼之处还望丁大哥海涵。”其实一听到丁兆惠的名字我就知道他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双侠,兄弟俩人行侠丈义的好名声与展昭有一比。反正不刺都刺了一剑,我就算大吼大叫、大吵大闹也与事无补,而且想来那丫头也并非有恶意要杀我,念在他们俩在门口担心受怕的站了一晚上,我不妨就大度一次不记前嫌,也算对得起展昭的好名声。 “展大侠如此说,丁某就更加愧疚难挡了。都怪我这个任性妄为的妹妹!”说着,丁兆惠拖过一旁的丁月华,呵斥道:“还不快向展大侠道歉!”后者倔强的摇头不依,恨恨的白了自家哥哥一眼,不服气的说道:“明明是他走过来要打我的,我只是自卫!” 原来是这样啊,我真是冤枉!我叹了口气,尽量压制着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礼貌的拱手解释道:“展某并没有想对丁小姐无礼的意思,这全都是误会。昨日,展昭只想捡回压在酒店老板脚下的玉佩而已。”闻言,丁月华轻‘啊?’了一声,顿时羞愧的红透了脸。 第十五章 一剑钟情 “那……那你又没说清楚,还板着张那么凶的脸。”丁月华自知理亏,但骄蛮的个性却也使她不肯乖乖认错。我勉强抽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罢了罢了,瞧一旁的丁兆惠都快被她这个任性的妹妹急疯了,我若教训丁月华定会让他难堪。就算我倒霉吧。想到这里,我打着息事宁人的主意,反而主动向丁月华道歉:“是展某的不对,事先没能说清楚,害丁小姐误会了。展某向丁小姐道歉。”说着,我还特意施了一礼。 “展大侠,这……哎,我这个妹妹啊!都让我们宠坏了。”丁兆惠万分欣赏的看着面前的年青人,心里真是喜欢到了极点。想他这个妹妹从小就被人宠坏了,不仅脾气急噪,任性无礼,还挺蛮横,没几个人能受得了她的气。反观这个展昭,不仅武功一流,相貌堂堂,更是心胸宽阔,是个难得的人才。如果他能和……丁兆惠偷偷的朝自家妹妹看去,见她满面通红的低着头,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便知她这妹妹也很中意展昭。当下心中更加高兴。 这时柳青青已准备好早点,见我不在房里便出来寻我。原本一张笑脸在见到丁家兄妹的同时忽的阴沉下来,也不打招呼,径自拉着我说道:“昭儿,吃些早点吧,姐姐特地给你熬了粥。” “丁大哥和月华妹妹也还没吃饭吧,不如……” “昭儿!”柳青青拽了我一把,满脸不悦。我不忍见丁家兄妹那般尴尬的样子,讨好的拉了拉柳青青,轻声耳语道:“青姐,只是个误会而已。您就看在妹妹的面上,大人不记小人过吧。”说完,我还未等她同意就亲热的回头拉着丁兆惠,一边往屋里拖,一边招呼道:“丁大哥和月华妹妹别站在门外啊,快进来吧。我青姐熬的粥可是天下一绝,不吃就可惜咯。” “这不会记仇的傻丫头,那一剑再往里一分,你就没命啦!”柳青青自言自语的长叹口气,紧跟着我们进了屋。 早餐的内容非常丰富,清粥、馒头、炒面还有一些精致的小点心,我都不知道青姐是几点起床弄好这些的。偷偷看了看柳青青的眼睛,果然有黑眼圈呢,说不准她为了照顾我一夜都没睡。想到这里,我又感激又心疼,赶忙拿了块点心送到她碗里,“青姐,真是辛苦你了。” 柳青青笑了,我发现她笑起来特别好看,“傻小子,谢什么。想当初若不是你把我从安乐侯那狗官那儿救出来,我柳青青早就死了。而且我那么陷害你,你还肯叫我声姐姐,是我……”说到这儿,柳青青的眼眶里都有泪水在打转。我最见不得的就是人家在我眼前哭了,顿时慌了手脚,急忙说道:“青姐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呐,我都忘了。” “你这丫头就是不记仇,也不知是福是祸。”柳青青脱口而出。 “丫头?”丁月华敏锐的朝我看来,看得我一声冷汗。我干咳了两声,假装嗔怒的对柳青青说道:“青姐,你再拿小弟的相貌开玩笑,小弟可要生气啦。”柳青青自知说错了话,强笑几声,顺着我的话假装玩笑道:“呦,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谁让我的好弟弟长得比姑娘还好看。”说到这儿,柳青青还刻意问身旁的丁兆惠,“你说我们家昭儿比起令妹如何?” “漂亮!昭弟确实是好相貌!”不说自家妹妹漂亮,也没说展昭不如自家妹妹漂亮,更没说自家妹妹不如展昭漂亮,忽略了重点却也回答了柳青青的问题,这丁兆惠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憨厚,实际上机灵得很。我礼貌的朝他笑笑,心想这些江湖中人认亲戚的速度还真是够快的,转眼之间就从官府走狗变成自家弟弟了。我苦笑的别过头,刚巧撞上丁月华的眼神,生怕这大小姐又乱发脾气,赶忙接口道:“展昭哪能堪比丁小姐的国色天香啊,哥哥姐姐们就别拿小弟出糗了。” 未想这丁月华听我夸她漂亮,顿时就红了脸,低下头一付娇羞状。丁兆惠突然像发现新大陆般哈哈大笑起来,对我说道:“昭弟啊,我这妹妹从小跟个男孩似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跟个大姑娘似的害羞呢。” “大哥这话就不对了。月华妹妹是女中豪杰,性子率真洒脱,那才真是她的可爱美丽之处。”我还真是佩服我的马屁功夫啊,这话说出来,表情认真又不打隔愣,简直是一气合成。就算这丫头日后还会看我不顺眼,最起码也不会再拿剑刺我了。可谁又料到就是因为我今日无心的几句马屁,却给我日后种下了想也想不到的恶因。 “昭儿今个好像特别会说话嘛,是不是看上人家丁小姐,想娶老婆啦。”柳青青故意糗我,顺便在我的大腿上狠狠的扭了一下,疼得我差点没叫出来。“青姐,你胡说什么呢。”我白了她一眼,心疼的揉着我的大腿。若非我已经将女儿身的秘密告诉柳青青,我还真会以为她在吃醋呢。事实上柳青青还真是在吃醋,她好不容易认了那么个宝贝妹妹,可不能让丁家给拐去了。 “展大哥,你们慢用。”丁月华羞得都坐不下去了,放下筷子就往外走。我连喊了她几声都没回我,丁兆惠见妹妹走了,只得站起身去追,走的时候还特别热情的跟我道别。一转眼,好好的一桌人走了一半,颇为冷清下来,我忍不住责怪道:“青姐,你看你把人家都气跑了。” 柳青青不屑的白了我一眼,说道:“展大哥都叫了还生什么气。我看你这丫头也不知是什么托的世,迷死人不偿命。那丁家大小姐八成是看上你了。”闻言,我以为柳青青在跟我开玩笑,也不否认什么,还自嘲的说道:“那我不就成dy killer !” “成了累什么?”柳青青听不懂英语,此时正莫明的看着我。我故做神秘的笑笑,同样用英语回答道:“the secret makes , is a women women 。”此话一出,柳青青更加糊涂了,最后索性放弃了追根问底,叹道:“昭儿,有时候我真看不懂你。” “青姐,其实我……”我有些局促,不知该说些什么。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遇上丁家兄妹,又为何会被她刺伤的?”柳青青叉开话题倒是让我轻松不少,当即老实的回答道:“其实全都是龙公子,嫌弃客栈里的饭菜不好,害得我把玉佩掉在那里,回头找的时候就遇上他们俩了,那个丁月华真是比龙公子的脾气都……啊!我的天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猛的想起被我丢在客栈的皇上,一颗心顿时就沉了下去,“青姐,我有事先走了!”提起剑就往外冲,匆忙之间倒是忘记了身上还有伤。这下可麻烦了,一夜没有回去,也不知这小皇帝气成什么样儿了。被他责怪两句倒是没什么,万一他有个什么三长二短的,我怎么跟包拯交代,这良心上又怎么过得去! 仙云客栈,全青陵最好的一家客栈,一大清早便已经人来人往,客似云来。我连跑带冲的奔进门,恨不能爹妈再给我多长两条腿。环顾四周之后,我才终于松了口气,因为此时赵桢正好好的坐在大堂吃着早点,没有半点损伤。我歉意的走到他身边,庆幸的说道:“你没事就好。” “展昭!!!”万没想到赵桢抬手就是一巴掌,力气大得差点没被他扇地上去。 第十六章 怒火 ‘啪’的一声巴掌,整个客栈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好奇的看向我和赵桢。脸上火辣辣的疼,右耳嗡嗡的似有些耳鸣。我捂着脸目瞪口呆的傻站着,虽然我的父母生前对我很严格,却也很疼爱我,从来不曾大声吼过我,更别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扇我耳光了。赵桢的那一巴掌打得不是我的脸,而是我的自尊。 “你上哪去了!”他仍旧怒气冲天的吼我,双眼似能喷出火来。我迎上他的目光,张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冷得可以冻死一头北极熊,“我回去找玉佩,结果和丁家兄妹发生了些误会,受了伤昏迷着,直到今早才醒过来。” “你受伤了?”赵桢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胸前的点点血迹。想必是方才一阵狂奔,所以未好的伤口又裂开了吧。可我现在却奇怪的一点也感觉不到疼。我想我是真的怒到了极点。他是皇帝,他有资格杀我;我忘记了他,他有权利骂我。但这耳光他凭什么打我! “展护卫,你伤哪儿了,严重吗?” “龙公子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关心别人的人,何必惺惺作态呢!”我推开他的手,气得想马上调头离开,但我的双脚却动不了。我竟然可笑的还再担心他的安危,生怕没了我的保护,这从未离开过家又身无分文的小皇帝真会死在这里。 “亏我为你担心了一个晚上,你竟然说我惺惺作态?展昭,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想我自小到大为谁担心过!”刚刚升起的一丝关切瞬间又被火气压了下去。赵桢想起昨晚自己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担心的傻坐了一个晚上,心里就特别委屈。真恨不得下道圣旨将这个辜负皇恩的臭猫拉出去五马分尸。越想越火大,越想越不是滋味,赵桢愤愤的冷哼数声,转身就走。 我想去追他,但自尊心却不让我这么做。哼,担心我一个晚上又如何,我顶着重伤心急火燎的来找你,却活该挨这一巴掌吗!这不是教训我,是在羞辱我!你要走就走,最好别再让我看见你!混蛋!叔侄俩个都是混蛋!你们就好好的自相残杀吧,没人可怜你们! “昭儿!”当柳青青赶来时,看到就是我推翻桌子的那一幕。“昭儿,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怎么了……有人打你?”闻言,我简直哭笑不得。昨天挨了一剑,今天挨了一巴掌,好像是个人都能拿我撒撒气。什么南侠,什么展昭,什么武功卓越?整一个受气包。 “还不回这巴掌,我就跟他姓!”我气得浑身的猫毛都炸开了花,大叫道:“小二,给我过来!”小二听我叫他,顿时吓得面无血色。他虽然只是个店小二,但来来往往的人他见得多了,一看我的打扮与手中拿的剑就知道我不是普通人。如今我气得如同罗刹一般,生怕遭了池鱼之殃,战战兢兢的不敢过来。 柳青青也被我的样子吓着了,但仍是软语道:“瞧你把人家吓得,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也不好拿人家小二出气呀。”语毕,我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回答:“我什么时候要拿他出气了,这桌子被我打坏了总要赔给人家吧。”一边说着,我一边掏出银子往帐房上一丢。 “好啦,我的展大侠,回家发脾气去好吗,乖!”柳青青像哄小孩似的拽着我的胳膊,把我往外拖。其实就算她不拖我走,我也想马上离开这里。本来被人当众打一巴掌就已经很丢人了,现在那些‘看戏’的又知道我是展昭,纷纷窃窃私语起来。羞得我恨不能找个地逢钻进去。 我和柳青青回医馆之后的事暂且不提,单说那赵桢小皇帝。怒气冲冲的跑出了客栈之后,他是一路生气,一路骂着展昭,一路盘算着回到京城之后怎么将展昭大切八块。但盘算着盘算着他又发觉自己根本不忍心宰了那只猫。记得初次在阅武楼见到展昭时,他就被那双灵动的眼睛给深深吸引。展昭是个很特别的人,他的笑容,他的愤怒,他的无礼,他的尊敬都是出于真心,没有虚伪。只有跟他在一起时,赵桢才会暂时忘记自己是皇帝,才会暂时忘记只能利用不能信任的皇帝守则,才会暂时快乐起来。没想到,曾经不相信一见钟情的他,竟然会对一个男人一见钟情。 “展昭……”赵桢回头,街上依然人来人往,却再也没有了那抹蓝色的影子。他果然没有跟来,他果然与宫中的护卫不一样。那些护卫,就算打他们、骂他们、赶他们,只要他走在前面,他们都会紧紧跟随。可是展昭不会,他是江湖大侠,天性骄傲。忽的想起展昭捂着右脸,目瞪口呆的样子,赵桢不自觉的也扶上了自己的脸。那一巴掌肯定很疼吧,那一双饱含屈辱的眼神,展昭一定记恨他了,也许他还从未挨过打。“哎,昭~~~朕到底该拿你如何?” “请问……”一个怯怯的男声在身后响起,赵桢回过头,皱着眉打量着眼前缩着脖子的陌生男子,问道:“我不认识你。你找我有什么事?” 秦康微微的笑了,细声细气的回答道:“客官你忘记啦,昨夜你还到小的的酒坊里喝酒呢。这个东西想必是你的那位朋友落下的。”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玉佩。赵桢抬手接下,细细的扶摸着。他认识这块玉佩,展昭一直随身带着,昨夜也是因为回头寻找才又返回了酒坊。此玉遍体雪白,温润剔透,是玉中的极品。白玉上精心雕刻着龙凤的图案,龙求彩凤、凤随龙鸣,相互依偎,栩栩如生。龙凤之间还刻着特殊的图腾,想来定是家族的印记。赵桢举起玉佩对着阳光照了照,奇怪的轻喃道:“这不像是‘展’字啊,倒像是个‘白’字。” “客官,这块玉佩小的就完璧归赵了。小的告辞。”秦康说着,满脸赔笑的告辞。赵桢刚巧郁闷的发慌,好不容易有个人可以说说话,他怎么能轻易的让他给跑了,赶忙拉住秦康,说道:“你是酒坊的老板吧,正好我现在想喝酒,就去你那儿好了。” “那……您跟我来吧。”秦康这人生性懦弱,就算心中不太愿意也不会拒绝别人。当下领着赵桢来到自家酒坊,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赵桢也不客气,自顾自的喝着小酒,想着心事。甚至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身无分文。喝一会儿,见秦康乖乖的在一旁伺候着,突然来了兴趣,问道:“听你说话的语气也像是个读书人,怎么不去考状元,却在这开酒坊?” 秦康叹了口气,愁眉道:“事事无常,造化弄人啊。原本富贵荣华,却没想到竟在一夜之间全都化为乌有。如今能在这开开酒坊,安稳的过过日子,已是上天怜悯了。”此话一出,赵桢便知他是个有故事的人,当下好奇的追问道:“哦?出了什么事吗?” “犹如噩梦一般,实在不愿提起。客官,看你也是个好人家出生,就别打听了吧,以免惹上官非。”这话赵桢就听不懂了,为什么打听着问问也会惹上官司?可是还未等他开口询问,酒坊就忽然来了大批捕快。这些捕快个个横眉怒目,一付凶狠像,二话不说进门就乱砸东西。秦康被吓得脸色惨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店被砸得面目全非,竟都不敢吭一声。 “住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赵桢拦住一名捕快,狠狠的推倒在地上。后者似乎没想到这文弱公子胆敢动他,当下被推个人仰马翻,‘唉呦’一声就骂开了,“什么王法,爷爷我就是王法!” 第十七章 府衙血案 “放肆!你竟然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难道就不怕杀头吗!”赵桢虽然年纪尚轻,但终究是帝王之命,那股与生俱来的气势是无论如何也磨灭不掉的。捕快们纷纷停下动作,一个个上下打量着他,许久之后,其中一个小头目站了出来,试探的问道:“请问这位公子是哪一位?”闻言,赵桢瞪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们又是谁?看你们一个个身穿官服,又为何要做出这种强盗土匪的行为!” 小头目被骂得不敢还口,生怕自己一不当心得罪了哪家的王孙公子,赔笑着说道:“您先别生气呀,我们这也是奉命行事而已。这家酒坊的老板做了违法的买卖,我们老爷命小的们砸了这不干净的地方。公子,请问您是哪家的少爷啊?可别和这市井小民在一起贬了您的身价。” “我不是哪家的公子,我只是一个路见不平的人!”赵桢一见那小头目的样,心里就说不出的讨厌。这时,秦康拉了拉他,焦急的劝道:“客官,这可不关您的事,您还是快走吧。正所谓贫不与富争,民不与官斗啊!”此话一出,赵桢火了,小头目却高兴了。他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养尊处优的没事做,跑来多管闲事呢,如今看来只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鬼。方才倒是被他那付了不得的样子给唬住了。 “爷爷我还以为是哪路的神仙呢,原来只是个泥娃娃。小鬼,别多管闲事。否则连你一起抓了!”小头目变脸的速度之快,简直令人乍舌。赵桢狠瞪着他,怒火中烧之余总算还没有丧失理智,如今展昭不在身边,敌众我寡,况且又不能暴露身份,还是先忍一下,搞清楚情况再说。思及至此,赵桢深喘了口气,问道:“他到底犯了什么法了?” 小头目乐呵呵的笑了,仰着脖子,说道:“当然是犯了王法了,爷爷我的王法!” “你……放肆!简直是大逆不道!”赵桢果然还是被气得头顶升烟,想也没想便一巴掌抽过去。这不打还好,一动起手来,对方哪还肯善罢甘休。也不管他一个文弱书生会不会武功,不管什么以众欺寡,噼里啪啦冲着赵桢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连不敢吭声的秦康都没有幸免于难。可怜赵桢长这么大从没有挨过打,今天算是一回挨了个够本。“展昭你个混蛋,朕那么信任你,你竟然弃朕于不顾,让朕受尽欺辱!”在昏倒前的那一瞬间,赵桢谁都没骂,单单骂了展昭。 “不要打他,不要打他,要打就打我,你们要抓的人是我!”秦康哭喊着护着满头鲜血的赵桢,浑身颤抖的跟发了羊颠疯一样。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他终究是难逃一劫。 “秦康,你可真会躲啊。我们大人可找了你好久啦。”小头目笑着,大手一挥,命令道:“把他们俩人全都给我带走!” …… 秦康与张素素的爱情其实很简单,简单到当他们初次相见时只是彼此礼貌的微微一笑,便胜过了海誓山盟。张素素是官家小姐,却一点也没有小姐脾气,温柔贤惠,是个难得的好女人。她的父亲是青陵知府,爱民如子,平易近人,是个好官。秦康做为他们家的女婿,一直都过着幸福又平静的生活。 有人说幸福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它能使人身在草屋却如居金殿,也有人说幸福是世上最软弱的力量,因为只要稍稍遇到外力,它便会支离破碎。秦康与张素素的分开是带着悲剧色彩的,他们明明彼此相爱,却不能白头到老,甚至天人永隔。他清楚的记得张素素最后对他说的话便是要他等她,他等了,她却再也没有出现。自此,伤痕累累的灵魂不再愿意承认世上还有什么神。 当爱情、正义、真相遭遇死亡,一切都忽然之间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秦康现在只想活着,即使只有一个人那么懦弱、孤独、甚至是绝望的活着。他不能忍受素素就这样在世界上永远消失,他不能忍受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记得张知府一家为了百姓付出的惨痛牺牲,他不能忍受那些人面兽心的畜生就这样舒服的活着。所以他不想死,所以他不能死,所以他要变得懦弱无能,直到让敌人懒得杀他。 “这是他们中饱私囊,利用假药害人的证据。”张知府将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交到了他的手里,唯一希望的无非就是能让假药害人的事公诸于众,将恶商恶吏绳之于法。但结果却往最坏的方向不断发展。胆小的官员害怕连累自己而不肯接案,官官相互者更欲至他于死地。多方奔走使他身心疲惫,处处碰壁使他逐渐绝望。 “素素,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为何当初不让我跟你一起去……”想起含怨而死的妻子,秦康纵使多感生不如死也没有勇气就这样了断自己的生命,他害怕下了地狱之后无颜面对妻子与她的家人。 “你不像个恶人,官府为什么要抓你。”赵桢迷迷糊糊的醒来,见秦康哭的伤心,忍不住生出一丝恻隐之心。秦康抹了把眼泪,小心奕奕的将赵桢扶起身,哀叹了口气,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不是我岳父非将假药一事……哎,别提了,简直如一场永不会醒的噩梦。”此话一出,赵桢先是一愣,随后突然抓住秦康的衣领,问道:“什么假药?你的岳父是谁?是不是三年前死于非命的张知府?” “你……你认识我岳父?”秦康疑惑的问道,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男子绝非普通人物。他好象一点也不怕官府的人,浑身上下带着说不出的高贵气质以及与生聚来的威严。 赵桢似是而非的点点头,追问道:“你既然是张知府的女婿,那你必定是那场血案中唯一知晓真相的人。你快告诉朕,张知府到底知道了什么才会被人灭口?假药一事到底已经猖獗到了什么地步?幕后主谋是谁?皇宫里有他们的人吗?” “朕?你不是普通的酒客!你到底是谁?”秦康警惕的问到。 “我是谁我现在暂时不能告诉你,就算告诉你了你也不会相信。总之,假药一事已经闹到了宫中,太医院里的药竟然也发现是假的。朕……那个,皇上大为震怒,要彻查此案。” “皇上也知道了!他要来查这个案子!那么,你是宫里的侍卫还是京城里的大官?”秦康原本绝望的灵魂逐渐生出了一丝希望。但下一刻却又冷淡了下来,说道:“纵使你是皇上本人也没用,我们被抓来关在这里,说不定马上就要死了。” “我们不会死的!他会来救我们!他一定会来!”赵桢抓着秦康的手,坚定的说道。秦康半信半疑的歪着脑袋,想了想才明白赵桢说的是与他一起来的那名蓝衣男子,但昨晚那人已被丁月华刺伤,恐怕凶多吉少。想到这里,秦康习惯性的叹了口气,轻喃道:“不会来的。” 第十八章 假药害人 柳青青无奈的看着义妹怒气冲冲的捂着脸,没头苍蝇似的在屋里乱转圈圈,像中了邪一样不停的嘀咕着:“不去找他,就不去找他,我肯定不去找他,不去,不去!”柳青青摇了摇头,上前一把拉住义妹的胳膊,劝道:“既然担心的要死,还是去找那位龙公子吧。别死撑了。” “我不去,我才不担心他!动不动就打人,我又不是他的奴隶,包吃包住包照应了那么些天,半声谢谢都没听着,反倒挨了一巴掌。我又不是有意把他忘了,受了伤也办法啊!”我径自发着脾气,嘴上倔强的说着不去,实际上心里却七上八下的。赵桢他从没出过皇宫,这第一次出门又是为了查案,加之此地凶险重重,他又是那付高高在上的皇帝脾气,说不定现在已经出事了。 “好好好,既然生他那么大的气,咱们就不找他,随他自生自灭去。”柳青青像哄孩子一般拉着我坐下,笑脸盈盈的看着我,疑惑的说道:“真奇怪了,丁家那丫头差点要了你的命也没见你那么生气啊,龙公子只打了你一巴掌而已,更何况他打你也是因为担心你担心得急了。” “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士可杀不可辱!他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我丢脸!”我强调赵桢的错处,一脸的委屈不平。柳青青反倒是笑得欢,轻拍了我一下,说道;“原来是为了面子,他那一巴掌的确让你这南侠下不了台,不过大丈夫恩怨分明,一笔帐归一笔帐,你既然答应了帮他彻查假药一案,便不可半途而废。否则人家就要说你不仗义了。” 我撅着嘴,心想柳青青说的也不无道理,况且赵桢也答应了事成之后就将紫水晶交给我,那一巴掌的确伤了我的自尊心,但若是如此便放弃回家的机会,我岂不是得不偿失。罢了,就像丁月华的那一剑一样,不刺都刺了,不打都打了,就算刺回去打回去又能如何?认个倒霉也就过去了,更何况这世上皇帝最大,被他打了也不算是很丢人。可是……我郁闷的摸了摸微肿的脸。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心里终究还是气愤难平啊。 “不,他的事我再也不管了!”我倔强的别过脸,仍是生着闷气。 柳青青见怎么也劝不动我,不禁有些脑了,“昭儿,你别忘记了你除了是官府的官差之外,你还是南侠。买卖假药是件缺德害人的事,你既然已经知晓,哪有做事不管的道理!一个耳光而已,你至于那么小气吗!你还是不是江湖上的大侠了!你这是在跟龙公子怄气还是在跟被假药所害的人怄气!” 柳青青教训得我哑口无言。是啊,我差点忘了,我已经不再是未来时期的洛兰爱了,而是身在宋朝的展昭。时代不同造成的观念就会不同,在他们这个世界,要人下跪或打人耳光根本不是对人极大的侮辱。所以柳青青不会明白我的心情,我的怄气在她的眼里确实是极为小气的行为。更何况,我不只丢下了赵桢,还丢下假药的事不管,那势必会让更多人被假药所害。 “……”我理亏,只好低头不语。 “你跟我来。”柳青青板着个脸,生气时的样子倒是怪吓人的。我任由她拉着出门,然后朝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走去。街上的人见柳青青一个姑娘家那般拉着我,纷纷疑惑的朝我们打量。古代嘛,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哪像我们现在可以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的。 “青姐,你先放开我吧,我又不会走丢。”我努力的抽回手,脸色有些尴尬。那些人的眼光打量得我浑身不自在。柳青青回过头,像母老虎似的朝周围狠狠一瞪,骂道:“看什么看!你们没事做啊!有什么好看的。”一边骂着,手倒是先松开了。 “青姐,你这么一骂一大片。当心他们揍你。”我揉了揉手腕,倒也不怎么意外。当初在陈州的时候,柳青青就曾经泼辣的想搬桌子砸我,甚至连安乐侯都把她形容成刺猬。 “有你在怕什么,他们哪打得过你!”柳青青叉着腰,无不得意的炫耀着有我这个靠山。我苦笑摇头,问道:“青姐,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闻言,柳青青的脸色忽然变得极为郑重,反问道“昭儿,你知道姐姐为什么会选在这青陵开了家医馆吗?” 我摇头,顺着她的话问道:“为什么啊?这儿的药都是假的。” “不错,青陵到处都是假药。”柳青青说着,领着我走进一处拐角的院落。随即映入眼帘的便是满目的病人,视线所到之处无不看见的都是些天残地缺之人。这处院落其实地方很大,前后有三个阔院相连,此时被这些残疾人所占满,反而显得小了。我本是诧异的左右查看,可没走几步我便将目光转移到了地上,不敢再看下去。周围的人清一色的都是缺腿少胳膊,甚至面长脓包的残疾人,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忽然间明白了青姐带我来的目的,我轻轻的拉了拉柳青青的衣袖,怯怯的问道:“他们都是被假药害的?药能把人弄得缺胳膊断腿吗?” “怎么不能?!”柳青青硬拉着我坐到一名满脸脓包的女子身边,忽得冲我呵道:“不准低头!你看着她,你问问她,她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柳大夫,这位公子是谁?”女子柔声问到,那声音好听得如同天籁一般,我抬起头,却在看到她的脸时瞬间又低了下去,这并非我以貌取人,我也知道我这样的举动或许会伤害到她,但我确实是害怕得不敢看。她的脸已经变形了,一片红一片紫的长着大大小小的脓包,十分恶心。 柳青青朝她笑了笑,依旧冲我呵道:“不准低头!你既然要管这假药一事,就应该好好看看什么叫假药,什么叫害人不浅!这位姑娘刚巧与你一般姓展,正是青春可人的年龄,可是因为一场并不严重的病,因为她误食了假药,你看看她现在被害成了什么样子!”柳青青说着,竟硬抬着我的下巴,逼我直视那个女子。 “青姐,你饶了我吧!我跟皇上怄气是我不对,我错了!”我惊慌的退开几步,吓得死死的抱着手中的巨阙。柳青青没想到我竟会脱口而出的说出赵桢的身份,顿时一愣,疑惑的问我:“昭儿,你说……你说皇上?那个龙公子是皇上!” “柳大夫,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他是谁?”周围的人一股脑的将我和柳青青围在中间,一双双渴求真相的眼睛死死的看着我们。我自知说漏了嘴,只得半掩饰半坦白的自报家门,“在下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 “官差?你到这儿想做什么?”还是那名女子,不同的是她的口气比较方才冷淡的多。我能够想象青陵的假药如此猖獗,背后都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展某奉旨查案,为了青陵城假药一事。”我拱手说道,隐隐感觉到周围的气愤越来越阴冷。就好象我是一只站在狼群里的羊。 第十九章 何为药字 柳青青同样感觉到了周围逐渐升温的怒气,轻拽了下我的衣角,埋怨道:“你不是还没接旨嘛,为什么要自报家门说是什么四品护卫。”我握着她的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那么说,大概是因为我不希望让他们以为衙门的人都是坏人吧。至少在我心里还有包大人是个好官,还有张知府为了替他们申冤而赔上了自己的一家老小。” “我听说过展昭的名字,你曾经是江湖的侠客。”人群中走出一名书生模样的人,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满面的脓包,反而年轻俊朗,谈不上玉数临风,却也阳光帅气。可是他的目光却毫无一丝光彩可言,望之令人心寒。“你的眼睛……不太方便吧?”我想去扶他,却被拒绝。 书生自顾自的坐在我面前,手中的拐杖在地上敲得碰碰作响,“不错,我确实是个瞎子。但我也不是生下来就是个瞎子。十年寒窗苦读,人家是‘一昭成名天下知’,而我却是‘一昭睁眼天下黑’,盲了。从此书本与我再无缘分。展昭,你看得见我的眼眶里有泪水吗?” 我点头,“确实有眼泪。” 书生苦涩的笑了,“现在我的眼睛除了会哭,会流泪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了。”面对他的悲叹,周围稀疏一片,纷纷有掉泪抹泪之人,我看着心里也非常难过,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也不知我的安慰对他来说是否又是另一种伤害。我只能傻乎乎的问道:“你也是被假药所害?” “假药?它也配用这‘药’字!药者,救人性命也。可假药却是害人性命啊!人们都说世上最毒的无非是蛇蝎,但学生却认为最毒也毒不过那些卖假药的人的黑心啊!”书生哭了,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地上,更砸在我的心里。 “你方才不敢看我是吧。”那女子给书生递去一块手巾,却是对着我说话。我抬头看着她,这回看到的不再是她满脸的脓包,也不再有恶心害怕之感。我现在看到的是一名花季女子毁容后的悲伤,是买卖假药之人的贪婪狠毒,是他们这些深受其害之人的怨恨控诉。我再次摇头,坚定的回答道:“我敢看你,因为你是世间最美的女子,丑陋的是那些买卖假药之人的心!” 女子轻笑,气氛忽然缓和下来,“你是个好人,我看得出来你有悲悯之心。”语毕,书生连连点头,“学生也听出来了,展大人的声音圆润纯厚颇有正气。” 我感激于他们的信任,当下保证道:“各位放心,那些买卖假药的混蛋,我一定会狠狠的教训他们,一个不留!” …… 他在那里已经坐了很久了,盯着堂下跪着的满满一堂人,直到眼睛开始发花。他的手中捏着从京城快马加鞭送来的急信,知道自己做的事已经惊动了天听,珍妃的死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上丢下一块大石头。溅起的水会砸向他,更会砸穿所有真相。没有人相信皇上会那么轻易的忽略这个案子,因为皇帝宠爱珍妃,而珍妃却因假药而死,这无疑是一场灾难的导火线。所以,当他接到这封提醒他万事小心的加急信之后,他就该猜到京城那里立刻就会有钦差被派来青陵。 南侠展昭,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封号御猫。他没想到被派来的竟是这位难缠的角色,展昭出生江湖,不仅曾是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而且还是黑面包拯极力推荐的人,听说一上任就宰了当朝太师的儿子。这种人用钱是不可能买通的,而威胁又显然可笑。即使想杀他,也不得不顾虑到他一身卓越的功夫。 “你们都不吭声做什么,来了只猫就把你们的胆吓破了?现在我们已经查出他在哪儿落脚了,你们倒是说说,该怎么处理吧。”他大力的拍着桌子,直到把自己的掌心都拍得生疼。可跪在眼皮底下人却是一个个闷声不响。他笑了,疯狂的笑了,仿佛已经看到了开封府名闻天下的铡刀,以及展昭同样闻名天下,惩奸无数的巨阙宝剑。“你们现在一个个都不做声了,当初分银子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一个个都不说话!今天都要给本府开口,想办法怎么摆平那只会咬人御猫!” “金大人,这不太好办啊,展昭可不是只简单的猫,是老虎。”底下似有人开口,却不知是谁说的,因为他们都把头低得很低,恨不能扎进土里去。金硕大皱眉头,狠‘呸’了一口,大吼大叫的骂道:“本府当然知道展昭是只老虎,但本府也知道这只老虎不但会吃我,还会吃了你们!我告诉你们别想着躲,银子是大家一起拿的,若是出了事,本府跑不了,你们也跑不了!” 一片寂静之后,梅清终于抬起了头,以他十八家药铺总掌柜的身份说道:“金大人莫要动怒。所谓人的名树的影。那展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谁也不清楚,知道的无非是一些听来的谣言,而谣言的真假又有谁会知道。这展昭不一定真的棘手。若能用银子买通他,他再按我们所说的去京城一上报,这件事必定能顺利的了结。如果不能买通……”说到这里,梅清的眼里闪过一丝狠辣的杀意,“若是不能买通,这青陵是我们的天下,就算他是条龙也难压地头蛇!” 金硕点了点头,脸色终于有所好转,问道:“那梅总掌柜认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闻言,梅清展开一个灿烂的微笑,快走几步来到金硕的面前,轻声说道:“金大人既然已经知晓那展昭在哪儿落脚,我们不妨略尽地主之仪请他来府上做客。一来可显示金大人厚待钦差的气度,二来也可以探探那展昭的底,再决定是收买还是……”梅清没说下去,却做了一个劈手的动作。 金硕先是赞同,随后又不免一阵担心,“这展昭是江湖大侠,又在阅武楼献艺被皇上封为御猫,想必是武功非凡。就我府上的那些酒囊饭袋,恐怕不是对手,拿他不住啊。” “金大人,这俗话说的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都知展昭厉害又何必去以卵击石呢。到时候随便动些手脚,或埋伏或下药,总之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好。难道还怕对付不了那猫儿。”梅清动起坏点子来两眼睛一眯,活像只臭气熏天的黄鼠狼。 “恩,本府这就派人下帖找那展昭来府上喝茶。”说着,金硕提起笔写了份帖子,便派手下最得力的衙役送柳家医馆。虽然此时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但好歹有了个可行的办法,金硕想着,眉头也松开了,口气也不那么凶了,大手一挥,冲跪在地上的各大药铺掌柜说道:“都别跪着了,起来吧,大家自己人。” “谢大人,谢大人……”掌柜们纷纷笑容满面的站起身,心里却暗骂这金耗子翻脸跟翻书一样快,甚至有些喜怒无常。梅清乖乖退回同伴身边,恭敬的请示道:“金大人,还有这张知府家的女婿,您看该要什么时候处置才好?” 金硕冷哼一声,只要一提到秦康他就满肚子火气,当下厌烦的回答道:“本府也不想让他活下去,可是那黑本在他手上,必须先拿回来本府才能安心。哎~~~这人的事以后再说,烦啊!” 第二十章 单刀赴会 我是从柳青青的手中收到金知府的帖子的,由于从杂院出来后我直接去找赵桢,所以恰巧错过了衙役上门送帖子的时间。“怎么样,找到皇上了吗?”柳青青递给我杯茶,焦急的问道。我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满脸担忧的回答:“消息是打听到了,皇上和秦康现在都在衙门的大牢里,虽然我不用再担心他到处乱跑了,但是我很担心那金知府不明皇上的身份,万一他要是……”说到这里,我简直都不敢再想下去,都怪我不好,只是一个巴掌,我竟然真的就丢下他不管了。听说衙役抓人的时候还大打出手,他一定受了不小的委屈。 “看来你必定要赴这鸿门宴了。昭儿,姐姐陪你去。”柳青青同生共死的语气,听得我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感动。我勉强扯出一抹轻松的笑容,安慰道:“青姐不用担心,凭我的武功他们是奈何不了我的。而且他们既然派人送帖子,那就证明他们有心拉拢我,还未要下死手。只要我适当的拖延时间,待丁家兄妹劫狱成功后,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柳青青犹豫的看着我,依旧是老大不放心,“你虽然武功厉害,但心太软,我担心你会着了他们的道。况且那丁家兄妹不像靠得住的样子,万一他们没能帮得上你,反而给你拖了后腿怎么办。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 “青姐,丁双侠在江湖上与南侠齐名,丁月华虽然冲动,但她的二哥却是个极有能耐的人。他们既然主动帮忙,真是天上掉下的好事,决不会拖我后腿的。反而是青姐你,你不会武功,皇上也不会武功,那秦康更加不会武功,我若与他们大打出手,到时候不光要护着皇上和秦康,还要护着你。情况混乱之下,一定会顾此失彼。” “你的意思是,拖后腿的人是我对吧!”柳青青把嘴撅得老高,满脸不高兴。我自知说错了话,暗暗吐了吐舌头,连忙哄道:“我的亲姐姐啊,你这么想可就是冤枉妹妹我了。妹妹怎会怪你拖后腿呢,妹妹实在是担心你因为妹妹而被朝廷通缉啊。” 柳青青不莫明奇妙的问道:“跟朝廷怎么又扯上关系了?” “当然有关系了。”我一脸奸计得逞的笑容,解释道:“如果皇上和青姐同时遇险,我当然先救姐姐。所以皇上若是因此而受伤,青姐你不是要被通缉吗。”语毕,柳青青果然笑了,轻刮了下我的鼻子,娇嗔道:“你这丫头就会贫嘴。”我笑而不语,径自放下茶水,仔细的照了照镜子,确定自己从表面上看不出女儿身后才满意的点点头。由于胸口有伤的原因,我无法将裹布裹得太紧,希望不会露出马脚。 “你说得有道理,好吧,我不跟去了。但你切记万事要小心,千万别再犯陈州时的错误。”柳青青拉着我,上上下下的看着,仿佛想要数清楚我头上的每一根头发,也好等我回来后检查是否真的毫发无伤。 “好,我走了。”拿起巨阙,我给了柳青青一个‘安心’的笑容,便匆匆赶赴这金知府为我设下的鸿门宴。赵桢、秦康还有被假药所害的各位,请你们等着,我一定帮你们出这口恶气。 …… 金硕惴惴不安的坐着,时不时的向门外东张西望。帖子送出去已经很久了,若那展昭再不来,这茶会可就要变成晚宴了。梅清恭恭敬敬的伺候在他身旁,一会儿看看门外,一会儿看看金硕,眼见天色渐暗,心里也不免打起鼓来。他们的计划完全建立在展昭赴约的前提上,若那展昭摆官架子不来,情况势必会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 “大人,展大人来了。”正当金硕终于坐不住的时候,侍卫终于来通报了。金硕顿时满脸堆笑的站起身,乐呵呵的拉着梅清说道:“梅兄弟,我们一起去迎接展大人。” 俩人一前一后的带着府上的衙役赶至门口,远远的便瞧见一名蓝衣男子双手抱剑立于府衙门外。这是金硕第一次见到展昭,也是第一次见到江湖传说中的大侠。以往的想象中,江湖中人总是不整洁的,甚至是有些邋遢的,因为他们总是舞刀弄棒,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可是这个展昭却给了他太多的震惊与意外。 世间关于美的标准总是一贯的乏味,或是沉鱼落燕,或是闭月羞花,或是倾国倾城。展昭无疑是个美丽的男子,却是以上的词汇所无法形容的。他仿佛是空气中的花香,清新甘甜;又仿佛是深夜月神的光辉,柔媚妖娆。两种极端的气质竟在他的身上完美融合,超尘脱俗。一时间,金硕竟然看得呆了。 刚回头就吓一跳的发现这群人个个傻乎乎的看着我,那种打量的眼神说不出的暧昧。这使我突然想起安乐侯看我时的神情,心中顿时燃起一股无名之火。“金大人,展某有哪里不对吗?”我冷着脸,狠狠的瞪他。金硕猛的清醒过来,陪笑着凑到我身边,拱手道:“不好意思,金某失礼了。金某只是想不到展大人竟有如此绝色的好相貌。” “金大人过奖了。”我同样拱手,下意识的躲开他一步。“草民梅清见过展大人。”梅清着急的凑上前,生怕这位天人把自己看漏了。金硕不满于梅清的特别热情,但在展昭面前也不能失礼,只得冷冷的介绍道;“这位是十八家药铺的总掌柜。”闻言,我礼貌的朝他笑笑,见他一脸痴呆的模样,便不愿再过多理会。随着金硕进了府衙。同样是府衙,同样是当官的,同样是一朝的臣子,怎么差别会这么大呢。我嘲讽的望着眼前的金玉满堂,想起开封府那块除了梧桐树就是梧桐树的院子,一时间颇有感触。什么叫清水衙门,我算是真正了解到了。刚坐下不久,丫鬟们便恭恭敬敬的端来茶水,我伸手接过,习惯性的轻道一声,“谢谢。”谁知那丫鬟顿时就红透了脸,风一般的转身就跑。“这……”我有些尴尬,端在手中的茶水不知是喝是放。 “展大人请用。”金硕笑脸盈盈的招呼道:“这茶是我府中的极品,展大人若是喜欢,回头给您带些回去尝尝。”语毕,梅清也不甘落后的接口道:“是啊,展大人若是喜……” “展某此次前来并非为了喝茶。”我打断梅清的话,将茶水放置一边,面上三分温怒,七分浅笑,双眼仔细的注意着金硕僵硬的表情,继续说道:“其实展某前来青陵时曾经带了位朋友,而这位朋友似乎就在金大人这儿做客。”闻言,金硕与梅清不解的对望一眼,金硕问道:“展大人,你那位朋友是?” “他姓龙,我与他是在酒坊分手的。可是待我回头找人时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展某打听之下才知道他是被金大人的官差抓进了大牢!”我愤怒的拍案而起,怒呵道:“金硕,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捉拿钦差!” 第二十一章 威震青陵 金硕被吓得一颤,赶忙招来今日派去捉拿秦康的官差,细问之下才知道他们果然还多抓了个人回来,一想到那人不仅仅是展昭的朋友,而且还是钦差的身份,顿时汗如雨下。那笑脸比哭还难看,“展大人,这事我真的不知道,都是那群饭桶擅做主张,您别生气。” 我白了他一眼,心知一呵一慰对这种人的作用,当即缓缓坐下,说道:“看来金大人真的是不知道,那么这件事就是误会咯。” “是误会是误会,当然是误会。”金硕见我软下口气,顿时如释重负的笑了。我赶紧趁热打铁,提醒道:“既然是误会,那就请金大人赶快放人吧。”话刚说完,梅青又好死不死的凑上前来,那付黄鼠狼的贼样,我一见就浑身不舒服。“展大人,其实这件事小人也听说过,敢问您那位朋友怎么会和要犯在一起,不仅阻挠官差办案,还极力袒护犯人。” “有这事?”我装糊涂,“怪了,我们是第一次去那家酒坊喝酒,与那秦康也是头次相见。”说完,只听梅青乐呵呵的笑了,接着问道:“小人未说那名犯人名叫秦康,展大人何以知晓?” “展昭又怎会什么都不知道的来呢?”我一语双关,端着茶水在大厅里环顾了一圈,假似随意的说道:“金大人的府上可真是气派啊,瞧这一个个玉器古董的,想必那张知府在任时可没有这些个东西吧。”一提到张知府,不管是金硕也好梅青也好,脸色都忽然阴沉了下来,看来我猜想的不错,张知府果然并非单纯的被人杀人灭口,而是他的存在妨碍了别人。我浅浅的抿了口茶,确实是极品,不仅清香扑鼻,而且在喝过之后,唇齿之间还留有淡淡的甘甜。可惜这些个家伙是敌非友,并且极其讨厌,否则真要点回去送给青姐也好。“这茶确实不错。”我随意的说道,方才的怒容在淡淡一笑之间消失无踪。 “展大人……喜欢吗?”金硕满头冷汗,小心奕奕的问道。我很清楚他这是在试探我,当下不露声色,点头回答道:“如此好茶,谁能不喜欢呢。” “那一会儿可要多带点回去。”金硕开心得眉开眼笑,好象是我反过来要送他茶叶一样。我轻咳一声,躲开梅青那双充满探究与狐疑的眼睛,说道:“茶叶带不带回去倒真是其次,重要的是此次皇上任命我来青陵是有任务在身的。展某应该带些什么证据,或着带些什么人,依或者带些什么话回去,才是重点。金大人以为是否。” 金硕与梅青对望一眼,后者问道:“不知展大人可已有什么线索,或是什么确定的人,又或者想好了想带些什么话?”闻言,我装出一付很伤脑筋的样子,想了想之后才叹了口气,回答:“确实有些眉目了,但不知是否妥当。展某初入朝廷,很多事都不甚明了,金大人为官已久,可否指教展某一二?”这话已经说得不能再白了,相信他该相信我有合作之意。真是的,若非为了赵桢那个惹祸精,我又何必绕那大的圈子和他们在这暗语来暗语去的。 “指教是万不敢当,展大人少年英雄,金某是万不极一啊。”说到这里,我再次注意到金硕与梅清的眼神交流,片刻之后,梅青就从衣袖中拿出一大叠银票递到我面前,“展大人,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这是小的请您喝喝茶的一点诚意。”我望着那叠银票,心算着也有几千两吧,这若是拿去喝茶,估计三个展昭也得喝死。我转开视线,没有接。 “请展大人笑纳。”金硕恐怕是以为我嫌弃少了,变魔术似的又从袖中拿出一大叠来。这回不是喝茶喝死了,被茶淹死都行!我依然没有接,反而皱了皱眉,不高兴的说道:“两位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开封府的人连喝茶的钱都没有?” “展大人不要误会,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这……”金硕显然没有梅青那么会说,瞥了眼梅青后,示意他来劝我。后者眼珠直转,凑到我面前,轻声耳语道:“不知展大人需要些什么?” “秦康。”我爽快的回答,猛的将手中的茶杯摔得粉碎,才恨恨的补充道:“我要你们把秦康交给我,我要你们将贩卖假药之事说出来,我要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看看它是黑是白!展某所需要你们做的,你们做得到吗!” “展昭,这是你自己找死!”金硕见我翻脸,他也不再伪装。轻拍三掌之后,十几名衙役便迅速的将我包围。我不屑的环顾四周,冷笑道:“就凭这些人,金大人以为制服得了展昭吗?”语毕,金硕与梅青纷纷哈哈大笑,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道:“展大侠不是喝了茶吗!” 果然下了药,这些个硕鼠的手段无非如此。别说柳青青在我出发之前就已经千叮万嘱的告诫我小心他们下毒,更别说丁月华事先非要我服下解迷药的药粉,就是我自己也不会傻到真的去喝什么茶。方才我只是做做样子,拖延时间而已。这会儿工夫,相信丁氏兄妹已经得手了。 “大人,不好了,有人劫狱!秦康他们被劫走了!”当侍卫冲进门禀告之时,我的一颗心终于定了。既然秦康手中握有证据,皇上又是个现成的判官,那我只要负责拿人就万事ok了!想到这儿,我心情大好,把玩着手中的巨阙,悠闲的问道:“你们是束手就擒,还是要我动手?” “杀了他!杀了他!”金硕歇斯底里的指着我大喊大叫,可惜他手下的侍卫却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我,连腿肚子都在打颤。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愿意放下武器者,展某一概不予以追究。否则,哼!”我重重的哼了一声,以十成的掌力将桌子拍得四分五裂,呵斥道:“不想变得和这张桌子一样就给我滚!”话音刚落,那些侍卫们便迫不及待的将手中的刀剑丢在地上,作鸟兽散。 眼见大势已去,金硕与梅青顿时如同泻了气的皮球般瘫坐在地,面如死灰。我拔剑出鞘,冷冷的抵在金硕的脖子上,玩兴大好的说道:“金硕,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将成为呈堂证供。” 此时,赵桢和丁兆兰带着一群手拿武器的平民气势汹汹的走进来,二话没说就绑了金硕和梅青。我想这些人应该都是久被假药所害的苦人,前来相助的。赵桢转眼看着我,冷笑着说道:“说得好!展昭,你现在也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皆会成为……” “丁大哥,多谢相助!走,咱哥俩喝几杯去。”赵桢的话还没说完,我便急忙拉着刚跨进房门的丁兆兰溜之大吉。本以为那小皇帝一定会气急败坏的追上来,却没想到他竟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他受了伤,在牢里时却很担心你。”丁兆兰在我耳边轻声问道:“昭弟,这位龙公子到底与你是什么关系?” “也许是我的……债主吧。”我轻拍了拍丁兆兰的肩膀,独自回头向他走去。 第二十二章 犹豫 突然只剩下了我和赵桢两个人,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我看着他额头上的伤,想着丁兆兰方才的耳语,心里有一丝愧疚划过。我走上前,伸手轻扶他的伤口,赵桢没有拒绝,而是定定的看着我,我读不懂他的眼里到底包含了什么,只能用略带心疼的语调问他,“很疼吗?”赵桢摇了摇头,我发现他皱起眉头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皇帝,而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于是我接着对他说道:“回头我找青姐给你上点药吧。” “若是涂上去的是假药,朕会如何?”他问。我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随口轻笑道:“青姐那儿的药怎会是假的。你不要疑神疑鬼的猜想。”语毕,我收回手,转身去寻青姐。我想既然那些平民能来帮忙,多半是青姐的功劳。她开了家医馆在这儿治病救人,已经成了活菩萨。 “……别走。”未想到那小皇帝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我被他使劲一拉,顺势倒在他的怀里,多番挣扎都没能逃开。“放开,你干什么!”我发怒,瞪着他。 “就一会儿,行吗?”赵桢低头看我,却抱得更紧了。我被他突然的一抱,原本慌乱不安,却在他那声略带恳求的一句话之后平静了下来。抬起头,对上他的双眼,那里竟有泪水。是啊,他是堂堂的一国之君,一生下来就是皇子,受尽了呵护与疼爱,千百人顺着他宠着他,甚至是哄着他。他哪被人打过,更不可能被关在大牢了。想必在委屈之余,也吓坏了吧。思及至此,我放弃了挣扎,任由他这样抱着,歉意的说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吓着你了吧。” 赵桢微微一愣,抱得松了些,没好气的说道:“朕乃一国之君,有什么好怕的。”闻言,我不信任的哼了一声,“不怕你哭什么!” “朕在心疼,为那些被假药所害的朕的子民心疼。朕也在悔恨,悔恨朕上上下下的养了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害了朕的子民。朕更在气愤,恨自己为什么等到假药害到了自己的头上才开始重视假药。朕……对不起朕的子民啊。”赵桢哭了,我虽然看不到他的眼泪,却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从来我就对皇帝没有好感,不仅三宫六院用情不专,而且偏听谗言,被马屁拍得飘飘然。但赵桢似乎改变了我的看法。他能为了妃子出宫查案,身陷危境;也能为了百姓的痛苦而掉泪伤心;更能惩奸除恶,正气凛然。“你……是个好皇帝。”我靠在他怀里,微笑着说道。 “朕是吗?”他问我,怯怯的样子。我为他擦去眼泪,笑着点头,“你当然是个好皇帝,要不然我怎会把你当朋友。” “我们只是朋友?”他终于不舍的放开,可是双眼却更深的看着我。四周很安静,静得我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呼吸。“昭,我们只能是朋友吗?”他再次问我,声线柔软而带有磁性,我忽然感觉到一阵酥麻,没有回答,而是愣愣的看着他的眼睛。这是我第一次那么仔细的看着赵桢,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感性的唇,眉宇之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与高贵。若是在我们那个世界,赵桢无疑会成为众星捧月的对象,而这样的他竟然正用如此深情款款的眼神看着我。 心跳着,却与往日不同。望着赵桢越加放大的脸,我知道此时只要我一闭上眼睛,他便会吻下来。“你做什么!”终于在最后一刻推开他,我转过头,双颊火辣辣的烫,心脏剧烈的跳着,好像恨不得能从喉咙口蹦出来。我很清楚我并没有对赵桢对情,而是第一次被男人抱的正常反应。其实每一个女人都是好色的,更何况赵桢的相貌实在够档次。 “昭……我……我对你是……是真心的!”赵桢从身后紧抱住我,勒得我喘不过气。短暂的慌张与迷乱之后,我忽然冷静下来,顿时感觉有些许好笑。这个男人口口声声的告诉我,他有多么的爱他的珍妃,甚至可以为她出宫涉险。可是现在,珍妃的尸骨未寒,他竟然就可以堂而惶之的抱着另外一个人,大吐爱慕之心。记得从前在一本书上看过这么一句话,上面写到:‘男人确实会给你真心的爱,只是他们拥有的是博爱,一生中不会只爱你一个人。’我暗暗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这本连名字都不记得的书写得真是经典。 纵使我会武功,但女人的力气到底不如男人,再加上我不敢用内力,生怕弄伤了赵桢。只得冷冷的开口道:“皇上,请你自重。如果你现在放开,展某还能把你当朋友。”语毕,赵桢果然乖乖的放开我,张开嘴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我会写封密信给包拯,青陵的事你也管得够多了,接下来就由开封府善后吧。我……我护送你回宫。”本想功成身退,却想起紫水晶的事,心里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赵桢是个好皇帝,而襄阳王却是个阴险狡诈之徒,以良心而论,我决不应该站在襄阳王那边。“皇上,我……那个……襄阳……” “昭,这个玉佩是你的吧。”赵桢几乎与我同时开口,当他将白玉举到我眼前时,那句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又咽了回去。我伸手接过玉佩,死死的握在手中,玉的冰凉仿佛使我冷静下来,或者说是使我清醒了。背叛襄阳王关系着的不仅仅是能否回家,甚至连性命都会不保。我不怕死,但我不能让自己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一无所有。 “昭,你的脸色很差,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我没事,没事。”我强笑着将玉佩系回腰间,暗暗警告自己莫在犹豫不定,否则早晚要将自己丢入深渊而不可自救。这个世界不属于我,就算近在眼前的赵桢也更加不可能属于我。男人的爱是博爱,皇帝的爱更是泛滥成灾,莫说我现在还没对他动情,就算真的动情也要快刀斩情丝,决不能在这个世界里留下一丝一毫的眷恋。 赵桢狐疑的看着我的脸色忽白忽青,不禁有些担忧,但见我不肯承认也没办法。转回正题,说道:“在朕回宫之前,朕还要做一件事。此事需要展护卫的帮忙。” “我不是什么展护卫!早说了你若想养猫,就到波斯去。”我一本正经的纠正他的措词,打算着拿到水晶后就去襄阳,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好好好,朕叫你展大侠总可以吧。”赵桢倒是难得的好脾气,想来他也清楚我这个倔脾气一但下定决心就是不能更改的。我消了气,问道:“你想要我帮什么忙?” “烧光那些假药。”赵桢浅笑的看着我一脸不解的神情,解释道:“青陵就像一棵完全被毒虫所腐蚀的大树,朕想将它连根拔起。把此地的假药全数烧光。一来能够了却后患,二来也能振奋民心。”我赞同的点点头,拍着胸口保证道:“这事你就放心的交给我吧。”说到这里,我稍稍顿了顿,认真的对赵桢说道:“假药我来烧,但那些贪者的黑心就要靠皇上你来烧了。” “好!我们一起烧。”赵桢开心的哈哈大笑。 第二十三章 开封府 (半个月后,京城) “什么,要我在开封府呆五年就告诉我打开紫水晶的方法?!我不干!”愤怒的吼声响彻在宣政殿内,我一脸被欺骗的表情怒瞪着正悠闲喝茶的赵桢,手中死死的握着紫水晶。那个该杀千刀的季高,说什么紫水晶只有灵婴能打开,我费劲千辛万苦的从赵桢的藏宝库里弄到手,结果竟然死活都打不开。只好求助于赵桢,没想到他却在这等着我,难怪当初我要这水晶的时候,他那么爽快呢。 “期限就是五年。”赵祯伸出五根指头,一脸得意。这只猫到底是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二年!”我开出价码的时候,赵桢身边的那个老太监不可思意的瞪着我,估计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跟皇帝讨价还价的人。我白了他一眼,盘算着要把损失降到最低。 “三年!” 赵祯让了一步,他可不愿意真跟这只烈猫子撕破脸,万一他使起性子不要这水晶,然后一走了之了,他可怎么办。 “二年零三个月!”我再次开价,多有妥协之意。 “二年零六个月!”其实皇帝有时候也喜欢讨价还价。 “成交!”我低头,感觉把自己给卖了。 “成交!”赵祯笑得灿烂,却不知他已经把自己江山的一半给卖了。 这场买卖究竟谁赚谁赔,此时的我和赵祯都不清楚。 …… 再次回到开封府时,我显得很尴尬。幸亏包拯并没有刻意为难我,也没有因我当初的无礼而记在心上。也许在他的印象里,我一直是那个曾救过他性命的大侠,是他的恩人。公孙策还是老样子,斯文有礼,整日睁着一双锐利的眼睛却愣要装得傻傻的。我客气的朝他笑,躲开他探究的目光。我知道他一定对紫水晶产生了兴趣,也一定更想知道拼命不愿为官的我为什么会因为这块水晶而投身公门。但这些无论他用怎样的眼神看我,我都不会给他答案,即使是给了也是谎言。 “展大侠,我们可是夜夜盼着你回来呢!”赵虎这个粗壮的大汉,做起事来却像极了孩子。他见到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朝我冲来,热情的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躲闪不急,差点没来个人仰马翻。“虎哥,你想勒死我呀!”我亲热的叫他,顺便回给他一个简单的拥抱。赵虎很高兴,爽朗的哈哈笑着。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无意间撞上柳青青不善的目光,暗暗的吐了吐舌头,不动声色与赵虎分开。柳青青是从青陵跟着我回到京城的,理由是不放心我这丫头整日胡闹,所以要好好看着我。本来我就把柳青青当自家姐姐看待,她愿意陪在我身边,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王朝、马汉、张龙,各位近来可好。日后展昭要给各位添麻烦了。”我客气的打招呼,拱了拱手。看得出来,他们见到我也很高兴,只是没能像赵虎那般大大咧咧,纷纷拱了拱手。王朝是四人中最年长的,处事也最老成,我新上任之后,具体该做什么就由他来告诉我。马汉和赵虎皆是爽朗之人,很容易混熟,跟他们俩说话做事通常不需要太拘束。张龙的个性比较腼腆,很少说话,大多数时间里他都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我们说说笑笑,偶尔才会插上几句。但听赵虎说,张龙是他们四人中武功最好的,以前提过想与我比试一下,但就是因为不好意思,又妨于官位差别,顾此才不曾在我面前说起。顺带一提,王朝他们四人都是六品的校尉,而我是正四品的带刀御前护卫。开封府中除了包拯就属我最大,公孙策虽拿三品的月奉,但名义上只是师爷。我虽在开封府任职,隶属却是禁宫护卫,再加上我又有皇上亲赐的封号,所以即使是包拯也无权罢免我的官位。 比试切磋我倒是无所谓,当即拉过张龙,说道:“龙哥,常言说的好,习武之人通常都是在比武中联络感情的,为了日后能更好更默契的合作,有空我们切磋一下吧。” “好啊。”张龙是个武痴,能跟传闻中的南侠切磋武功自是求之不得,当下便一口答应。赵虎见我要和张龙比武也摩拳擦掌起来,急道:“我也要联络感情,我也要联络感情!” “你是我们四人中武功最差的,起什么哄啊。先打赢我再说吧。”马汉故意糗他,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赵虎感觉脸上挂不住了,撩起拳头就朝马汉挥去,却被后者敏捷的躲开,马汉朝赵虎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气他道:“打不着打不着,气死你!”赵虎性子单纯的狠,喜怒都挂在脸上,马汉一气他,他就立马红透了脸,大叫道:“虎爷不发威,你以为爷爷我是猫啊!” 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我好不尴尬的面对着王朝等人迅速射来的目光,暗暗咒骂那赵桢封什么不好,偏偏要叫什么御猫,让他改一个,他又拖说‘皇帝的话就是圣旨,一言既出便不能收回’。赵虎自知说错了话,小心的朝我看我,生怕我生气的样子。我故意逗他,将他一把拽到身边,用巨阙轻敲着他的虎脑袋,说道:“怎么着,今天我这御猫看来是要摸摸你这老虎尾巴了。” “展大人,这尾巴可不能随便摸啊。”一声不响的张龙忽然开口道:“摸了虎尾巴,只怕虎嫂子要打翻醋坛子,把我们开封府都淹了。”谁都知道赵虎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叫草儿,活泼开朗,长得也很标志漂亮,就是醋劲大了点。“哈哈……”又是一阵暴笑,我近乎是抱着赵虎,一边笑一边摇头,说道:“是是是,龙哥说的是,母老虎发起威来,我这御猫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赵虎被我们说得面红耳赤,张大嘴急于辩解些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最后竟把目标朝向了柳青青,“展大人还笑我呢,你和这位国色天香的柳姑娘呢?” “青姐?”我转过看向柳青青,此时她正在庭院里不知和公孙策说着些什么,感觉到我的视线,微微回过来,朝我嫣然一笑。我点点头,立刻还回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一笑一回眸之间,在外人的眼里显得特别暧昧。所以当我转回视线时,这四人便用非常八卦的笑容看着我,似乎等我解释些什么。“别乱猜,她是我姐姐。”我也不知我为什么会脸红,也许是柳青青方才的笑容实在太好看,难怪赵虎说她时要加上‘国色天香’四个大字呢,柳青青绝对是个美人儿。“展大人,别不好意思呀,这男大当婚女大当……” “当你个头啊,没个正经!”我给了赵虎一个栗子,周围又是一阵哄笑,可这回却是笑我的。我叹了口气,抬眼对上那满天的明媚,心情好到不行。突然发现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过上的第一个愉快开心的日子。可惜那时沉醉在欢乐中的我却丝毫没有发现,这短暂的幸福只不过是死神手中的蜡烛。为了,照亮我地狱的征途。 第二十四章 闷的慌 开封,京城天子脚下,繁华热闹中不失森然的法律制度。我本以为在开封府任职一定会很忙很辛苦,所以为了能更好的胜任这份工作,我将皇上赐给我的宅院交给了柳青青,自己则直接住进了府衙里。谁知,仅仅几天后,我便无聊的浑身的猫毛都开始打结。开封在包大人的治理下,一没有恶霸地痞,二没有小偷飞贼,三没有杀人放火之事,简直就是个三无之城。我真不知道在这种地方,我这御猫能干些什么。 无聊的靠在梧桐树上打哈欠,斜眼瞥见赵虎又白痴的放错了棋子,他和马汉下了一个上午的棋,似乎从没有赢过。左边张龙正在独自练武,为了不辜负他武痴的称号,他几乎一空下来就习武。我上次用来赢他的那一招,他仅用了一个晚上就想出了破解之法,再和他比试下去,我估计我早晚得输在他手上。正前方,王朝低着头靠在大红的门柱上,一动不动,起先我还以为他在发呆,或是想心事,时间长了我才发现他竟然在看门柱底下的那家蚂蚁乔搬新居。我暗笑王朝无聊,孰不知那家蚂蚁都搬了不知几次了,最早的老家就在本护卫靠的这棵树下。哎~~蚂蚁就是好啊,搬新房子也不用担心房价上涨,想搬哪儿就搬哪儿。 “龙哥,那白玉堂有说他什么时候来吗?”反正无聊,我倒希望能有人来这闹一闹。张龙没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抽空回答了一声,“没有。待他来了,我非好好揍他不可。”此话一出,原本专注于看蚂蚁搬家的王朝忽的抬起头,应了声:“没错!”语毕,我看向下棋的那两位,他们虽然没应声,但却同时点了点头,赵虎更是将手中的棋子捏得格格作响。四人大有同仇敌忾之势。 我叹了口气,提醒赵虎,“那棋是从公孙先生处借来的。”后者一惊,反而用力不慎,棋子应声裂成了两半,我似乎已经预见了公孙策怒目而视的模样。赵虎惨白了一张脸,大力的拍着额头,叹道:“我死定了。”马汉乐呵呵的笑了,大有幸灾乐祸之势。赵虎瞪他,几秒后两人开始每日必修的追打胡闹。张龙的叫声随之而起,“你们怎么又来了,烦死了!别碍着我练功。”吼完之后,忍无可忍的动手将他俩制服,垃圾似的丢在一边,“要死就死开点!”闻言,王朝低头轻笑,继续看蚂蚁搬家。 “我出去逛逛。”实在受不了了,我随口丢下一句便转身离开。赵虎本想跟我一起去,但马汉非不让他走,说什么棋子是他弄坏的,别想逃。我乐得清静,趁他们纠缠不休之时,溜之大吉。 大街上热闹非凡,道路两边的小摊贩极力的吆喝着自己的货物,叫买声不决与耳。我一路走一路随便看看,忽然想起上次青姐似乎提起想再开家医馆,于是便留意是否有店面想要转让。京城的房价是比较高的,与青陵完全不在同一个档次上。所以即使柳青青卖了青陵的那家医馆,她也买不起开封的房子。好在我到底有襄阳王做后台,他这人别的没什么好,就是舍得给我花钱,我只要拿着他给我的小金牌子,各大银号都可以随便取钱,只是一次性不能超过十万两。 “展大人,您巡街呀,辛苦了。”是仙来酒楼的老板娘,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只是大家都管她叫‘三娘’。此人性格豪爽,很容易相处,貌似和青姐的关系也不错,只是不知为什么总喜欢拉我去喝酒,并且不收钱。我可不敢生在开封府却吃饭不付钱,故此不太敢去。“三娘,您好!”我应付的打了声招呼,快步躲过。 “展大人!”酒楼里忽然有人追来,我回头一看,顿时惊艳。她留着长长的黑发,又亮又滑,让我好不羡慕。全身穿着粉色的长裙,腰间束一金色的腰带,体态婀娜,十指如葱,肌肤如玉,美瞳轻转之余,闪着灵动的光芒,好象天上的星星。老天真是不公平啊,同样是女人,她怎么就能长成那样。“姑娘叫住展某有何事?”许是妒她生得漂亮,我的语气有些冷淡。 “展大人,牡丹想跟您打听点事。”原来她叫牡丹,确实人如其名般漂亮。我疑惑的看着她,问道:“不知姑娘想打听什么事?”奇怪了,最近京里没什么案子啊,开封府也无聊的发闷,闷得发慌,她想打听点什么事呢。 牡丹似有些难以启齿,犹犹豫豫了老半天才开口问道:“请问展大人,三日之前进宫的那名画师,他怎么样了?何时出宫?为何进宫那么久了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是否出事了?”要不就不问,要问就问一大堆。我努力的在脑中搜刮着这么一个人,半响后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回答道:“姑娘说的是那位叫王林的画师吧,我听皇上提起过他,据说那幅子孙满堂图画得非常出色,皇太后大为高兴,留他在宫中了。” “那就好。”牡丹松了口气,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姑娘与王林是恋人?”我感觉我这话问得挺八卦的。牡丹微微一愣,明明俏脸立刻红得跟个红苹果一样,嘴上却还要害羞的否认,“不是,我与王公子是朋友,只是朋友。” “哦,是朋友而已啊。”我故意逗她,道:“既然只是朋友,那展某就没必要去宫里打听王林什么时候回来了。” “这……展大人!”牡丹果然急了,坦白道:“我与王林确实是……恋人。他说过只要得到圣上的赏识就回来……就回来……”说到这里,牡丹的脸更红了,她本就生得漂亮,再加上如此娇羞的模样,就算我是个女人也不免要为她动心。“就回来娶你是不是。”我笑着接口道。这种有情人终成眷属之事我最喜欢了,记得从前我还想过去当婚礼司仪呢,可惜现在,我的梦想还有什么价值可言……哎,忍不住叹了口气,想起这些,我的心情就异常的低落。 牡丹可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见我叹气,这一颗心又顿时吊了起来,慌张的问道:“展大人叹气可是林公子有什么变故?” “没,没有。”我如梦初醒的连连摇头,说道:“刚好下午展某要进宫当差,就帮姑娘打听一下好了。不知姑娘家住何处,展某打听出消息也好及时告知姑娘。”见牡丹面有难色,我怕她误会我的用意,特意补充道:“展某只是单纯的想帮姑娘,没有其他任何意思。” “我……展大人若是不介意,您打听出王公子的消息后就告知三娘吧,我与三娘是好姐妹。她会再转告我的。”瞧这话说得我能不介意嘛,明明不认识你,我都可以无偿为你提供消息了,你却连家庭地址都不肯告诉我,怕我追你家去害你不成。再说了,我可是开封的捕快,想调查一个人还不容易。想到这里,我的脸色逐渐难看下来,直话直说道:“姑娘不相信展某的话,大可以托别人去打听消息。”哼,我才不干这种吃里不讨好的事。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只是怕展大人知道牡丹的出身就不愿意帮我了。” 牡丹的出身能有什么问题?她的言谈举止优雅端庄,身上穿的又是绫罗绸缎,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呢。现在看来,却只有一个地方了。明白了这一点,我也就不怪她行事吞吞吐吐,想来一介风尘女子敢请官爷打听事,恐怕已是股足了勇气。“既然姑娘不方便说,那展某也不强求。王林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吧,请姑娘放心。还有,展某决非势利之人。” 第二十五章 名妓牡丹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牡丹,当我回过头时对上的却是三娘满是担忧与疼惜的双瞳。她看了看我,然后走回店中,我料她是有话对我说,于是我也跟了进去。三娘的店面装修的很普通,简单到和其他规模较小酒店没有什么区别,哎,古代人就不会做生意,一点也不懂得装修新颖与独特的重要性。不过三娘自己酿的酒确实是小有名气,在开封一带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她三娘的名号。 “展大人,请。”酒店里送上来的是茶不是酒,这倒是很有意思。我端起茶水浅浅的眯上一口,起先稍稍有些苦涩,入喉后又带点甘甜,令人久久回味。我用筷子在杯中拿出一片茶叶来放在掌心,拨弄细看之余才笑着说道:“让三娘破费了,这么好的苦丁茶给我这个不懂喝茶的人品尝。”三娘笑了,“展大人一喝便知是皋卢茶,还说自己不懂茶吗。” 我轻笑不答,想起以前在家也是喝苦丁茶的,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女人都注重的问题:爱美。苦丁茶俗称茶丁、富丁茶、皋卢茶,主要分布在广东、福建等地,是我国一种传统的纯天然保健饮料佳品。苦丁茶中含有200多种成分,清香味苦、而后甘凉,具有清热消暑、降压减肥、抑癌防癌、抗衰老、活血脉等多种功效,素有 “减肥茶”、“益寿茶”等美称。公孙先生最喜欢看的《本草纲目》中也有许多相关的记载。 “三娘今天请展某来酒馆却是喝茶,想必有所用意吧。”我又喝了一口,心中泛起点点怀念的意味。好想念坐在电脑前一边玩cs,一边喝茶的感觉啊。如果那些网友知道我在宋朝喝茶,不知会不会血喷电脑屏幕?还是……已经把我忘了。 “展大人既懂茶,想必喜茶吧。”三娘坐在我身边,也为自己倒了一杯。我一心想着自己心中的包袱,也没留意什么便脱口而出道,“比起茶我更愿意喝可乐,不过老爸说多喝可乐会胖,而且会长豆豆,还是喝苦丁茶减肥又养颜。”闻言,三娘差点没把茶喷出来,尴尬的附和道:“展大人的确保养的不错。” 我白了她一眼,什么嘛,男人就不能爱美啊,更何况我只是女扮男装而已。三娘本想以茶来引出话题,却没想到给展昭莫名其妙的一席话给打乱了方寸,只得开门见山的说道:“展大人,那牡丹的出身想必您已经猜到了,她是京城有名的花魁,也是百花楼的头牌。虽然她出生风尘,但却是出淤泥而不染,卖艺不卖身。哎~~牡丹是个好姑娘,当年若非她的支持,三娘我的店也没那么容易开成。她对我有恩,我不希望她被人欺骗。” “三娘此言是否冲着那王林?”我敏锐的发现三娘想跟我说什么。三娘点点头,大口的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这样喝茶的气势我倒是第一次见到,估计她早把手中的茶当成了酒。“展大人,茶虽入口苦涩,回味却也甘甜。若是能得到一个幸福的结局,纵使以前再苦也可以当成一种幸福来回味。但若是苦到头还是只有苦,那么这种苦便会印入心里,令人苦不堪言。” 我点点头,示意三娘接着说下去。“牡丹是苦人儿,她自小没了母亲,却被自己的亲身父亲卖入青楼,她当过丫鬟,也被人欺负过,被人打过。终于她长大了,老天也似乎开了眼,让她出落得如此美丽。托了这长相的福,她才总算过上了还算舒适的生活。但纵使是花魁,光鲜亮丽的背后终究是人们的指指点点,甚至是轻视与谩骂。牡丹是个总把心事与委屈往肚子里吞的女子,她每次来三娘这喝酒都是脸上挂着泪的,却无论问什么都是摇头,都是硬扯了笑容。这样的孩子,令人心疼。我好希望她能早日脱离苦海,过上幸福的生活。” 说到这里,三娘转身从柜台后拿了坛女儿红,大口的灌下一杯。我本想阻拦,却见她眼眶含泪,知她是讲到了心中痛处,便也由得她了。喝完酒后,三娘长长的叹了口气,才接着说道:“终于有一天,她高高兴兴的来到我的酒坊,年轻人的事啊总是挂在脸上。我也曾经年轻过,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从她的笑容中我就知道她有了心上人。风尘女子嘛,渴望的无非是有个真心待自己的人,能够为自己赎身,然后平淡幸福的过一辈子。那时我也替她高兴。”三娘又喝了口酒,略显红晕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我知道她此刻的话都是出自真心的。 “后来时间长了,我也开始奇怪了。按说这王公子那么爱牡丹,他为什么迟迟不肯替牡丹赎身?原来,那什么所谓的王公子只是个穷困潦倒的卖画书生。别说为牡丹赎身了,他连基本的温饱都是靠牡丹来支持。我本来是反对的,但牡丹确实喜欢,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愿他真心待牡丹,穷点就穷点吧。但是王林实在……实在不是个东西!” “侠义每从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我突然想起这首诗,脱口就念了出来。三娘没读过几年书,但最后的大白话她可听得明白,当下连声说‘对’。其实这样的故事并不少见,穷困书生与青楼名妓相爱,名妓掏心掏肺又掏人掏钱的对那名男子,现代版的情节是为他创业,古代版的情节则是为他提供上京赶考的路费。但无论是现代版的还是古代版的,这样的故事多半以悲剧告终,那名男子飞黄腾达后终究是抛弃了旧爱,有了新欢,从此独自留那痴情女子伤心断肠。我哼之以鼻,总觉得这些女人太傻,与其把希望托付给虚无缥缈的爱情誓言,倒不如自己靠自己。其实我这么想也是因为我从没有爱上过一个男人,从没有体验过付出一切也再所不惜的感觉,也从不明白‘爱到深处无怨尤’的含义。我只能从大大小小的故事中去了解所谓的爱情,总结它好象是‘飞娥扑火’般的存在。然后懂爱的人说它是‘义无返顾’,不懂的人说它‘不可理喻’。我摇了摇头,不希望自己陷入伤感中,问道:“那王林背叛了牡丹?” “那是早晚的事。”三娘的表情就好象在说‘天是蓝的,草是绿的’那般肯定而自然。她看着我,然后猛的又灌了口酒,我怕她喝醉了,制止道:“三娘,少喝点,酒是伤身之物。” “展大人是个体贴的好男人,谁若嫁给你定会一辈子幸福。”三娘放下酒坛子,朝我灿烂的一笑。我尴尬的别开头,勉强的牵动嘴角笑了笑。这时,三娘的故事又开始继续,“我曾经好几次见到那王林拿着牡丹的钱在外面招蜂引蝶,我也告诉过牡丹好几次,可牡丹那孩子太痴情太傻太好骗了,每每被那王林的甜言蜜语一灌,她就又相信他了。这回皇宫里的太监去百花楼……” “太监也逛妓院?”我吃惊的插嘴道。三娘白了我一眼,显然不高兴我打断她的话,可我虽然是个很随和的官,但官终究是官,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回答道:“当然能。而且那个太监还是皇太后身边的红人呢。也不知那王林是怎么知道那太监的,总之他知道后就求牡丹帮他拉关系,牡丹那傻孩子还真就帮他了。这不,弄到宫里去了。”话说到这里,三娘总算是说到了话题的中心部分,也就是她要告诉我那么大段故事的原因与动机,“展大人,您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您能不能想办法把那王林弄出来,千万别让他当上官,不然他肯定会抛弃牡丹的。牡丹那孩子爱他太深,我担心到时候她会想不开。” “三娘,这不是展某能做主的。听皇上说,那王林确实画得一手好画,而且善于言谈,三天功夫便哄得太后开心不已。况且就算展某拉他回来又能怎样,王林若是混蛋,他早晚会背叛牡丹,牡丹会不会受到伤害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我将杯中的茶喝完,接着说道:“不过他若真的背叛牡丹,展昭自然有办法让太后和皇上知晓王林是个什么样的人!”闻言,三娘满意的笑了。 第二十六章 画皮 皇宫,一个规模宏大得不像话的地方,且绝对可以让没有方向感的人活活走死在里面。没想到我这个连北京的故宫都没见过的人,今天竟然当起了皇宫里的护卫,堂而惶之的走在这座辉煌的人类奇迹中。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皇宫的正殿叫做光明殿,是一个约有550平方米的七间大殿,正门为光明门,左有崇华门,右有崇福门,正殿后有寝殿以及暖殿,再后为隆丰宫。光天殿周围有172门房,东北角还有三间楠木殿。这组宫殿群,长廊环抱,重栏曲折,规模宏大。宫殿的西侧有御苑,称为西御苑。苑内叠石为山,乔松参立。山上建有香殿,山前有重檐殿、齐隆殿、棕毛殿、鹿顶殿、水心亭、流光池,所有建筑全部用曲折的游廊环绕,苑四周围以宫墙,辟有数座红门。其中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流光池’,你想啊,水都流光了哪还有什么池子?也不知是谁取的名字,真是太牛了! “展护卫,皇上在御花园等你呢,快去吧。”刚来到大门口,连腰牌都还没来得及亮出,守门的侍卫就瞪着一双恨不得把我赶走的大眼睛,拼命的催促我。我皱了下眉,点头后依旧慢吞吞的度我的步子。心想着若那小皇帝真有大事找我,决不会选在御花园。故此我是一点也不急。 正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又或者说‘钓鱼的不急,拿漏兜的急’,我这还没走出几步呢。宫里就有太监赶来接我,我见他很眼熟,想想确实见过几次,貌似叫郭怀,是小皇帝身边的老太监,负责他的起居生活,就像个保姆一样,冷时添被子,热了撤被子,赵桢不开心,他还得哄着。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老太监的头发都是雪白雪白的,多半是给主子烦透愁白的。 “郭公公。”我微笑着施礼,后者点点头,挺是受用。说道:“展护卫请随老奴来吧,皇上可是等急了。您也来的太慢了点。”刚说上两句就开始抱怨我了,我再次笑笑,也不说话。其实我挺怕见赵桢的,那小皇帝虽然不知我是女儿身,却真的对我有意思,动不动就猛献殷勤。在皇宫里他最大,我得给足他面子,所以不好强硬去拒绝,但接受却又接受不下来。应付得累极了。 御花园,名为花园,实际上却有如我去过的森林公园。记得第一次赵桢硬是要求我陪他逛逛花园,我被缠得不行只好答应,本想不过一个花园,最多一两个钟头就能回府了,谁知愣是从早上走到晚上,走的我恨不能烧园子了还没走完。 “微臣叩见皇……” “昭,你可来了!”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赵桢就心急火燎的拽着我往前方的凉亭拖去。我狐疑的望着他焦急的神色,心中暗想‘不会真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吧’,问道:“皇上,出什么事了?” “别问那么多了,时间紧急!”赵桢头也不回的应付了一句。很快的,我们便一前一后的来到了凉亭,原来那里早有人在等候。此人一付书生打扮,外貌很是普通,甚至有几分憨厚,我想了想,确定自己从没见过他。赵桢一眼便看穿了我在想什么,当即献宝似给我介绍道:“这位是朕亲封的御用画师,王林。” 王林?牡丹的恋人?怎么那么巧啊。我有些发愣,上上下下的重新打量他,本以为能被花魁看中的男人不是很有才气就是帅气十足,可是这个王林也实在太普通了吧,甚至于还有股酸秀才的穷酸气。牡丹的眼光真是不怎么样。我在心里叹息的直摇头,嘴上却客气的说道:“展昭见过王大人,听闻您的画栩栩如生,展昭仰慕已久,今日能得见其做画之人,真是万分荣幸。” “展大人过奖了。学生能得见闻名天下的御猫,应该是学生万分荣幸才是。”王林受宠若惊的回礼,心想这位驾前红人倒是没什么架子,而且天资绝色,相较与传闻中的还要美上几分,难怪皇上看他的眼神比看任何人都热情的多呢。 “你们俩要客套就以后再客套吧,先办正经事要紧!”真不明白这皇帝到底有什么事从刚才开始就心急的要命,我疑惑不解的看着他,任由他拉着我坐下,再次问道:“皇上,到底出了什么事啊?”语毕,赵桢和王林都乐了,而且笑得一脸灿烂,只有我跟个傻子一样坐着发呆。 王林与赵桢对望了一眼,仿佛收到指示的士兵一般坐在我的对面,当他拿起笔的那一刻,我才终于恍然大悟,顿时满头满脸的黑线,“皇上,您急成那样,搞得我以为是天塌下来似的,不会只是为了请王大人为我画像吧。”闻言,赵桢还真好意思的点点头,回答道:“王林是朕从母后那抢来的,好不容易得出这一二个时辰的时间呢。”说着,赵桢竟然还一脸得意。 我头上的黑线更多了,甚至压得我有点脖子酸。“皇上,难道你就没一点正经事做吗?”我问他,同时注意到王林的手颤了一下。赵桢‘呵呵’干笑两声,张开口想辩解些什么,却在出口的那一瞬间改变了主意,淡淡的命令道:“展护卫,今天王林不画完你可不准走。”我知道他只要开口叫我‘展护卫’而不是‘昭’就说明他端起了皇帝架子,我身为下臣便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好好好,随你高兴。”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视线转向别处。 “展大人,你可以笑一下吗?”许久之后,一直默默作画的王林突然开口道。笑?怎么笑?嫣然一笑?不行,我现在是男人。哈哈大笑?不行,那太毁形象。冷笑?不行,我是护卫又不是杀手。难不成要我没事傻笑?我朝赵桢看去,暗骂他没事就尽喜欢找我麻烦。后者一直看着我,见我不但没笑,反而莫名其妙的瞪他,忍不住催促道:“昭,快笑一个。” 为什么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像电视里嫖客对小姐说的那句话:‘来,给大爷我笑一个’,心情顿时无比郁闷。我低下头,想随便笑笑打发了事,却越发笑不出来。“展大人,你知道那院中的石狮子为什么全是趴着的吗?”王林问我。我下意识的朝那些石狮子看去,搜肠刮肚也没想到跟这些石狮子有关的典故,只得摇了摇头,反问:“为什么啊?” “因为它们不能站起来。” “哈哈……”好冷的笑话,想不到那王林为了逗我笑竟然说出那么无聊的笑话来。我虽然忍不住笑了,却是笑他傻。赵桢在一旁捂着嘴偷乐,估计也觉得这王林有点傻得可爱。 “皇上,展大人,画好了。”王林放下笔,脸颊微微有些泛红。赵桢快我一步抢过画去观赏,一边看一边眉飞色舞的夸奖王林画得如何如何的出神入化。我急切的探过头去,像个小孩似的讨要道:“给我看看,我要看看。”可我越是跟他要,赵桢越是故意侧过身去不让我看,急得我直接去拽他的手,娇嗔道:“给我看啦,你都看那么久了。” “小心别抢坏了,朕给你就是。”赵桢宠溺的将画交到我的手上,我兴奋的定眼看去,笑容顷刻间僵硬在脸上。画中是一名身穿火红官服的男子,他静静的坐在凉亭中央,一手拿剑,一手搭在凉亭上。从这点看确实是我方才的姿势。只是那张绝色无双的脸,那种充满妖魅的气质,俨然就是裹着另一付皮囊的我。 第二十七章 两张脸 从期待到兴奋,从兴奋到诧异,从诧异到愤怒,再由愤怒到郁闷。我拿着画,脸色变了又变。赵桢轻推了我一下,问道:“昭,怎么了?”我闷闷不乐的放下画,反问,“皇上觉得这画画得怎么样?”闻言,后者爽朗的笑了,夸奖道:“形似神更似,简直和真人一模一样。” 一样你个头!我白了他一眼,更加仔细的看向那画中之人。无疑的,画中人美得如同仙子那般超凡脱俗。乌黑的长发,冰玉的肌肤,朱唇柳眉,最特别是那双迷人的眼睛,仿佛能摄人心魄。左眼下的一颗泪痣,更在无意间增添了几分凄楚的美感。再加上王林别出新材的将画中时间定为夜晚,月光倾洒在他的身上,映衬出月宫仙子的纯洁,但火红色的官服却又反出些妖魅。这幅画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观赏都不失为杰作。可是杰作归杰作,毕竟他画的人是我,怎么都不该这样离谱。虽然我很自信长得确实不辜负老爸老妈的栽培,但绝没有美到如此天怒人怨的地步。 “王大人,有时候画画确实需要点锦上添花,但画成这样未免太过了吧。若非画中人身穿与我一样的官服,展某还以为王大人画得是嫦娥奔月呢。”我没好气的丢开画,皮笑肉不笑的讽刺道。 “可是学生认为,若是那月宫嫦娥女扮男装,定是展大人的模样。”王林仿佛没听到我的讽刺,依旧笑脸如春风。我被他说得一阵语塞,转而看向赵桢,这家伙竟然在一旁小鸡啄米般猛点头。此时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也忍不住了,仙都发火了。我彻底冷下脸来,说道:“展某不是个喜欢别人拍马奉承的人,我的原则就是实事求是,所以就算你把我画成嫦娥我也不会高兴的。” 王林尴尬的看向赵桢,眼里满是委屈与不解,赵桢也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拿过画来又认真的看了看,最后说了句让我想吐血的话,“昭,王林画的人与你一模一样啊。你这么说可是冤枉人家了。” “一点也不像!我根本没那么漂亮,干嘛画成这样!而且我脸上有没有痣,难道我还不知道吗!你们俩商量好了气我是不是!” “昭,你脸上有没有痔,你真的不知道?你早上起床不照镜子的啊。”相对于我的愤怒,赵桢与王林倒是笑了。我被他肯定的语气说得一蒙,心里竟然开始没底。但也只是一瞬间。我是个爱美的女人,近乎本能的喜欢照镜子,早上出门前梳理头发就要老半天。这二十年来我哪天可以少了镜子,脸上有没有痔我还能不知道?简直是笑话! 我懒得再辩解什么,拿起画转身就走,连告退的话都没说。“昭,你生什么气啊!”赵桢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追上来,我知道是因为王林在场,所以他要顾全帝王家的面子。我不理他,依旧脚底如风。很快的,我便已经出了御花园,周围的太监宫女,包括侍卫们见我铁青着一张脸,连招呼都不敢跟我打了。 “该死的马屁精!”我低低的咒骂一声,抬手将画丢出老远。 “展昭,什么事让你发这么大的火啊?”徐云飞和我一样是御前四品的带刀护卫,今日刚好是他值班。我们初认识时就很谈得来。他笑着将正好砸在脚下的画捡起,也没问我同不同意就打开来看。我走到他身边,仍然气股股的问道:“画得像吗?”嘴上那么问,其实脸上却明明白白的写着‘敢说像就宰了你’。 徐云飞摇了摇头,回答道:“说像吧倒是挺像的,但也不是非常像。好象娇魅气重了点,若画的是女人,倒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但若画的是展昭你,却不像啦。”还是徐云飞说话最实在,评价也公正。我的气顿时消了一大半儿,点头附和道:“就是,根本画的不是我。王林那个大马屁。皇上被他哄晕了,还一个劲的说像呢。” “展昭,我只说这画画得魅了点,少了几分男子汉气概而已。其实确实画得很像。”徐云飞一边将画递换给我,一边还不忘赞叹道:“早就听说那王林画技精湛,果然名不虚传。” “喂,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墙头草一样,左摇右摆的。一会儿说像,一会儿又说不像。”我大力的哼了一声,也不听徐云飞再解释什么,径自跑开。这宫里的人都一样,刚才还说不像,一听我说皇上认为像,马上就改口了。对,还是去找赵虎评评理,他是个直肠子,想什么就说什么,绝对不会撒谎。这样想着,我出了宫门就立刻返回开封府。 “虎哥!”一进门我就到处找他,这小子弄坏了公孙策的棋,正在避风头的期间,所以藏得特别严实。“展大人,你小声点。”转了一圈,却在后院见到赵虎探出的脑袋。瞧他那个样子哪还像府衙里的侍卫了,整一个贼嘛。我不耐的把他拖出来,说道:“好了别躲了,不就是一副棋嘛,公孙狐狸也没那么小气。大不了我去帮你说说情,再陪他一副就是了。”一边说着,我一边将手中的画塞给赵虎,急切的说道:“你帮我看看这画画得像不像。” 赵虎听到我要帮他说情,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他心里明白,公孙策谁都不怕,惟独让我三分。只要我开口了,那狐狸想不消气都不行。“这什么画啊,呦~~~画得真不错。”赵虎看得一双眼睛都瞪出来了,问我道:“展大人,你什么时候叫人给你画的呀?”“你先别管这个。你只要告诉我画得像不像就是。”我焦急的瞪着他,补充道:“不准跟我撒谎,要说老实话。”闻言,赵虎长长的‘哎’了一声,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展大人,我赵虎什么都会,就是不会撒谎,你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好了好了,快告诉我像不像吧。” “不像。”赵虎简单明了的回答终于让我松了口气,我如释重负的笑了,夸奖道:“还是虎哥说话可信度高,不像那些马脾精。”谁知,赵虎得意的笑了笑之后,紧接着的一句话却着实泼了我一头一脸的冷水:“展大人本人比画上漂亮多了。” 我现在是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耐着性子最后问道:“废话少说,你就说画上的人是不是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就是了。” “确实一模一样。”赵虎回答,不明白我为什么那么在意这幅画像不像。 “那你刚才还说不像!”我火大。 “画上的人魅气太重了,像个女扮男装的美人儿。但展大人是堂堂男子汉,又是江湖大侠,英气十足,所以论气质而言我当然说不像了。可若要说人的样子嘛,确实是一点不差。”赵虎摆出一脸‘我很公道’的表情看着我,看得我心惊肉跳。我拔出巨阙,光亮雪白的剑身上映照着我的脸,我仔细的照了照,再看向画中人的脸。那是两张完全不同的脸。 第二十八章 柳门疑影 “展大人,你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赵虎一脸担忧的看着我,那样子好像我就快在他面前晕倒似的。我勉强的笑笑,问道:“虎哥,你看我的左眼下是否有颗泪痔?”闻言,赵虎更加莫名其妙了,点头道:“有啊。展大人,你到底怎么了?我去找公孙先生给你把把脉吧。” 把脉?把脉能把出什么问题来?公孙狐狸就算再聪明,他又能解释为什么我所见到的相貌与他们所见到的不一样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我的记忆发生错误,还是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相貌就改变了?可我现在见到的又算什么?是我的眼睛有问题,还是他们的眼睛有问题? “展大人,你站在这儿别动,我马上去找公孙先生。”赵虎一边说着,一边火烧屁股般转身就跑,似乎完全忘记了他正在千方百计的躲着公孙狐狸。我本想拦住他,张开口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头好痛,浑身的力气仿佛突然间被抽走了似了,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我昏了过去。 …… “小爱,小爱……快醒醒,老师正看着你呢。”我睁开眼,死党小猪正一脸诧异的看着我,问道:“社团训练太累了吗,从没见过你在课堂上呼呼大睡?”说着,小猪指了指铁青着脸的数学老师。我吓了一跳,赶紧坐正。这位大人外号‘辣手老太婆’,我竟然敢在她的课上睡觉,多半是吃了豹子胆了。我满脸冷汗的冲她傻笑,后者瞪了我一眼,终于接着上课。 “被她看一眼,起码要折寿一年。”我长嘘口气,摸了摸昏沉沉的脑袋。奇怪了,我好象做了一场好长好长的梦,梦中的我孤立无援,并且卷入了一场阴谋,非常可怕。“幸好只是梦。”我拍了拍胸口,整理好思绪准备认真上课时,却猛然发现我的课桌上竟然放着一把剑,便体通蓝,寒气逼人。“巨阙?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吓得站起身,赶紧看向一旁的小猪,惊恐的问道:“为什么巨阙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猪漠然的看着我,冷若冰霜。然后她转过头,认真听课。我就这样站着,教师里非常安静,有的就只有老师讲课的声音。非常普通的场景,而我却感觉一阵难言的恐惧。好像我突然间消失了,没有人看得见我,没有人感觉得到我,甚至已经没有人记得我了。“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求你们不要这样!”我大喊,哭得泪流满面,却没有任何人理睬我。 …… “昭儿,昭儿……昭儿,你别吓我啊!”柳青青硬按着拼命哭喊的展昭,见他如此痛苦的样子,顿时心如刀割。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展昭会忽然变成这样,明明昨晚见面时还好好的。公孙策皱着眉,手中拿着银针却因为展昭的乱动而无从下手。他是被赵虎心急火燎的拉来的,当时赵虎只是说展昭的脸色很奇怪,谁知赶来后却发现他已经昏倒在地。被众人抬进房间后不久就开始哭叫,浑身跟抽筋一样。柳青青闻讯赶来后,见到展昭这个样子,脸都吓白了。 “昭儿你冷静点,你到底是怎么了?你醒醒啊!”柳青青都快按不住她了,只好用眼神求助于赵虎。赵虎蹲下身子死死的按住展昭的手,催促道:“公孙先生快下针吧。”公孙策点头,迅速的在展昭的昏睡穴上扎下一针。展昭闷声一声,双眼紧闭,好像很疼一般将嘴唇都咬出了血,然后渐渐的不动了。 满屋的人同时松了口气,柳青青却心疼的哭了出来,问道:“公孙先生,昭儿她这是怎么了?”公孙策摇了摇头,回答道:“展护卫的内息混乱,好象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说到这里,公孙策看向眉头紧皱的赵虎,问道:“你是最后一个与展护卫在一起的人,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赵虎挠了挠头,回答:“展大人一回来就拉着我看画像,问我画得像不像。一开始还好好的,可是说着说着我就发现展大人的脸色发白,后来我就要他在原地别动,去找你了。”说着,赵虎转身取来桌上的画像,递给公孙策。 “这画上的是昭儿吗?没问题啊。”柳青青疑惑的打量着画中的美人儿。公孙策皱了皱眉,接着问道:“你可发现展护卫在谈论这画像的时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赵虎摇头,随即一拍脑袋,‘哦’了一声,回答:“展大人好像觉得这画像上的人与他本人不像,还很奇怪的问我,他的左眼下有没有泪痔呢。”说着,赵虎不解的径自嘀咕道:“自己脸上有没有痔,怎么会不知道。” “也许真的不知道也说不定。”公孙策的一句话另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柳青青擦了擦眼泪,着急的问道,“公孙先生此话何意?” “学生也只是猜测。想必大家都听说过南侠展昭卷入柳门一案中失踪的事吧。原本无论是官府还是江湖皆认为展昭必死无疑,谁知竟然在二年后与我们偶然遇上。而且……”说到这,公孙策顿了顿,眉头更紧的打了个死结。王朝拦住性急的赵虎,问道:“而且什么?” “而且性格大变。”一直默不作声的包拯忽然开口道:“如今的展昭与本府当年所见的展昭判若两人。不管是在行为上,还是处事上。过去的展昭处事沉稳低调,无论何时都以黑纱蒙面,惜字如金。可现在的展昭,暂且不说他没有用黑纱蒙面,光提他的性格就非常开朗活泼,口齿伶俐,处事虽然谨慎,却也带着掩饰不住的冲动,激动起来甚至有些毛躁。还有,他对过去的事只字不提,就算本府有意无意的提起当年之事,他也无动于衷。就好象完全不知道有这些事一样。” “包大人,你这话难道是怀疑昭儿?!”柳青青沉下脸来,不高兴了。 “若说没有一点怀疑,那绝对是骗人的。但除了眼前的人不是展昭的可能外,还有另一种可能性更大的可能。”公孙策说些话来简直像绕口令一样,柳青青等人倒还可以接受,赵虎这个直肠子可就受不了了,不耐烦的催促道:“公孙先生,你就简单点说了吧。” 公孙策这次难得的没有给赵虎一个白眼,而是看向依旧昏迷不醒的展昭,说道:“很多事都要找展护卫求证,包括他刚才的突然昏迷,还有那失踪的二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公孙先生的意思是,展大人是受了伤才性格大变的吗?”张龙问道。公孙策与包拯同时点头,此时马汉突然接口道:“其实关于柳门的疑案一直是众说纷纭,几百名身怀有孕的孕妇在一夜之间集体失踪,有人说是四川唐门干的,也有人推说一些鬼怪之词。”闻言,柳青青终于忍不住问道:“什么柳门惨案?什么孕妇?跟昭儿又有什么关系?” “柳姑娘并非江湖中人,也非官场中人,所以你不清楚也不奇怪。柳门其实是三个省份联合在一起的地名。原本只是个平凡无奇的地方,但随着全三省几百名怀孕女子的失踪而顿时备受关注。此事不仅仅惊动了官府,自然也惊动了江湖中的侠义之士,展大人当时也卷入其中。据说展大人在调查此事时与四川唐门发生过很大的冲突,一场大战后,唐门分舵被血洗,而展大人也同时不知去向。”语毕,柳青青大皱眉头,问道:“唐门与孕妇失踪有关?他们都被昭儿杀了?” 张龙摇头,“四川唐门毒步天下,没干过什么好事,所以纵使被杀光也没有人觉得过分。但由于当事人全都死了,而展大人又失踪了,所以真相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 “包大人,你既然知道昭儿这么多的事,甚至连他曾经血洗唐门分舵的事也知道,那么你执意拉拢昭儿进开封府想必不光是因为佩服他的侠义,也不光是为了报答当年的恩惠吧!你想调查柳门的疑案!”柳青青敏锐的看着包拯,为他故意利用展昭的心思而气愤不已。 “柳门惨案疑点重重,唐门灾祸血迹斑斑,难道本府不应该查吗?”包拯问得振振有辞,双瞳直视着柳青青,一身凛然的正气压得她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第二十九章 灵婴初现 正当柳青青与包拯怒目相视,气氛一度充满了火药味之时,‘展昭’终于醒了。“青姐,包大人说的没错,他身为民之父母官,那么大的案子他应该查,他有这个责任,也有这个权利。”‘展昭’虚弱的半爬起身,轻拉了柳青青坐在自己身边。后者见他醒了,面色一喜,但仍是关切的说道:“昭儿,你现在身子虚的很,要好好休息。” ‘展昭’苦笑,“恐怕现在包大人并不这么想。其实当初他无论如何都要我进开封府,我就大概猜出了他的用意何在,我也很想帮忙,可惜……”说到这里,‘展昭’面有难色的看向包拯,歉意的说道:“可惜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当我醒来的时候人在襄阳,是襄阳王救了我。” “襄阳王?”万没想到竟然会突然冒出个襄阳王,包拯皱了下眉,问道:“王爷没有告知展护卫他是如何救了你,又是在何地救了你?”语毕,‘展昭’依旧是摇头,“王爷也是偶尔遇到重伤昏迷的我,真相如何他也不清楚。所听说的无非与江湖上的传言差不多。” “大人,那襄阳王是……”王朝等人不解的问道,公孙策接到包拯用眼神传来的讯号,代为回答道:“襄阳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据说非常热衷于和各路江湖中人交朋友,府上也有许多高手门客。”公孙策狐疑的看向‘展昭’,有意无意的问道:“王爷没有留展南侠?” ‘展昭’浅浅的笑了,虚弱中带着别样的柔媚,回答道:“王爷只是‘留’自然留不住展某,谁像公孙狐狸用套的呢。”闻言,柳青青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公孙策被将了一军,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得尴尬的轻咳两声。 “大人,展昭也想抓住那些凶手,也很想知道那些妇女到底如何了,可是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对不起。”‘展昭’歉意的垂下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懊恼,还隐隐的带着泪水。包拯长叹口气,站起身安慰道:“展护卫不必自责,好好休息吧。”说完,带着四大侍卫以及公孙策离开了。柳青青冲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暗暗扮了个鬼脸。 “青姐,你这样太无礼了。”‘展昭’拉下她扮鬼脸的手,笑得一脸纵容。柳青青转眼看她,总觉得醒过来的‘展昭’在哪里与平日不一样,可是却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只得关心的问道:“你现在觉得好点了吗?哪里不舒服吗?”说完,‘展昭’忽然大皱起眉头,捂着肚子做痛苦状。柳青青一惊,忙问:“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饿了。”‘展昭’哈哈大笑起来,为方才的恶作剧而得意不已。柳青青一脸‘败给你了’的表情,宠溺的说道:“好,姐姐给你弄点东西吃,你乖乖躺好。”语毕,人便转身走了。 ‘展昭’伸了个懒腰,娇魅的扶弄着长长的黑发,径自轻喃道:“这柳青青瞒有趣的,可惜她没有怀着孩子,也不是个男人,否则倒不失为一顿美味” 一边说着,她站起身,在铜镜前欢快的转了个圈,似乎颇为满意自己如今的样貌,“襄阳王也真是的,竟然找如此无用的女子做本灵婴的身子。一张脸就能把她给吓晕了!不过这样也好,她睡了,我才能出来嘛。唉呦,真是把我给饿坏了。”‘展昭’心疼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推开窗左右观望了一阵,见附近根本没人,便迅速的纵身飞掠而去。 …… 今夜的雨下得好大,整个开封被淹没在苍茫的大雨里面,好像一只空洞的容器,漂浮在黑暗的海面上。她跑过寂静无人的大街,湿漉漉的裙子冰凉的贴在身上,只要风一吹过就冻得她浑身发抖。可是一切都会好的,她想。也许到了明天,她就可以远离开封这个鬼地方,更能离开那个经常打骂她的丈夫,然后和真正疼爱她的男人安心幸福的过上好日子。想着,她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略显突起的肚子。这个孩子不该出生,只要出了城,她就打掉这个孩子,重新生活。 她的步子越发快了起来,却在城门口撞上一名男子。雨太大,夜太黑,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模糊的见到眼前一片妖艳的火红。他说,原来你就是那股怨恨的源头,我等你很久了。她一点也听不懂他的话。在她还来不及记起他是谁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便如同锋利的尖刀般刺入她柔软的腹部,然后身体里突然就被一种滚烫的激流所充溢。 所有的一切只不过短短的一瞬间,她疼得尖叫,双手本能的捂在伤口上,那里不断有温暖稠腻的血液喷涌出来。她软软的跪倒在地上,双眼直勾勾的瞪着那名男子,然后她终于等到他靠近眼前。他是个美丽的男子,比她平生所见的任何男子都美,他的眼睛是诡异的暗红色,左眼下有一颗泪痔。她忽然想起了他的身份,激动的伸手拽住他的衣服,“展大……人……为什……” “你的丈夫待你不好,你恨你的丈夫,所以你要背叛他,背叛这个孩子。”他在她面前笑着,倾国倾城,却充满死亡的意味。这人不是她所见过的展护卫。她吓得浑身颤抖,不断的求饶,求他放过自己。他的笑容更甚了,像一朵肆意绽放的血兰,他用满是鲜血的手按在她的腹部,轻柔的说道:“嘘,不要吵。灵婴讨厌吵闹。” “什么是……灵……灵婴?” “是所有想活着却被杀的婴儿,是所有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孩子。他们憎恨,并充满绝望。你也不要恨我杀了你,谁让襄阳王将我制造出来却不把我喂饱呢?我很饿了,我需要你身体里的孩子。”他的声音是那般轻柔,仿佛是一片从空中徐徐飘下的羽毛,无所依凭,寂寞孤独。她惊恐的望着他的手很狠的从她的腹部刺下去。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在开封城的雨夜。 …… 相国寺的禅房内,他猛的睁开眼睛,佛珠在手中支离破碎,一粒粒滚落在地。他起身,轻轻合上佛经,仔细的审视着脚下的佛珠。它们一字排开,定定的指向窗外,仿佛想告诉他些什么。他皱了皱眉,平静祥和的脸上生出一丝不安的波澜,他推开窗,外面的雨下得很大,乌云遮月,一片漆黑,冰凉的风中带着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一丝悲凉。 “师父,怎么了?”小和尚想拣起地上的佛珠,却被他制止,不禁一脸疑惑。他叹了口气,忧虑的说道:“妖孽一生,国必动荡。” “师父,有妖怪吗?”小和尚疑惑的脸上带着几分恐惧,却也转瞬既逝,笑着说:“谁人不知我们惠法师父法力无边,那妖孽敢在此作乱,必会被师父的天雷降伏,化作劫灰!”闻言,他摇了摇头,忧虑更甚,“恐怕贫僧的劫数已到。但既有妖孽作乱,贫僧自不能坐视不管。徒儿,你代为师去和你师叔说一声,让他三日后请开封府的包拯来此一叙。” 第三十章 醒梦 外面在下雨。窗外是哗哗的雨声,一切恍如隔世。我感觉自己走过了一条黑暗又漫长的隧道,当我已经疲惫的以为它没有尽头时,忽然间到了苏醒的路口。我睁开眼,几乎是用手托着沉重的脑袋,它热乎乎的,而且晕眩难受,像个超大形的热水袋。我坐起身,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外面的昏暗的天空,天空的颜色阴沉沉的,太阳虽然隐约可见,却如同一枚失去了光泽的银币。 清晨,是我重新面对的时间。我的记忆有些混乱,又或者少了哪些部分。我清楚的记得我遇到牡丹的事,也清楚的记得因为王林的画而曾经发过脾气,然后我回府找赵虎,希望他能给我个最公正的说法,那时应该是晚上。再后来……再后来就是一片杂乱,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微微摇了摇头,打开衣柜,在一排白色的内衣里随便拿了件出来换上。不知是不是昨晚做了什么噩梦,我的内衣竟然全是湿的。也许,应该去冲个澡。 开封府有专门洗澡的地方,这与我原本想象的古代设施不太一样。我本以为古代人都喜欢在房间里弄个大木桶,然后辛苦的抬水洗澡,洗好了再把水倒掉,或许最后会累得满头大汗,浑身湿漉漉的不知是否应该再洗一次。澡堂还算大,两旁有柜子可以放置衣物,中间是一个大池子,像极了温泉。这里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洗的,简单的说,能来这的只有王朝等四个侍卫,加上公孙狐狸和包拯,最后就是我,总共七人。我知道他们几人没有早晨洗澡的习惯,所以很放心。 热水淋湿了我的头发,顺着脸上的皮肤往下流淌,思维逐渐清醒过来。水中倒映着我的影子,脸色苍白,仿佛大病一场。我细细的抚摸着脸颊,皮肤略略有些干燥。这里没有洗面奶,也没有面膜,能保持成这样已算不错。眼中带着的点点血丝,显示着我的疲惫。我睁大眼睛瞪着水面,审视着我的脸以及左眼,那是张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左眼下也没有痔。我突然想起了那幅诡异的画像,以及赵虎的回答,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顿觉无限烦恼。 胸口忽然有些不舒服,口腔里带着异样的血腥味,我靠在墙边,努力压抑着想要呕吐的冲动。轻咳了几声之后,终于好了一些,摊开手,掌心有着点点血迹。我吓了一跳,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生了什么大病,竟然严重到吐血。后来才发现不过是牙龈有点出血而已。漱了漱口,便没事了。我暗骂自己神经质,终于认真的擦洗起来。抬起手时,发现指甲已经很长了,而且指甲缝里好象有些什么脏东西,腥红腥红,怪恶心的。我厌恶的把它们洗掉,心想着‘该剪指甲了’。古代没有电吹风,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那么长的头发弄干的,反正洗好后我就直接把头发披散下来,让它自然干。然后围了裹布,换好男装,返回房间。 “昭儿,你去哪儿啦!”刚到房门口,迎面撞上的就是满脸温怒的柳青青。我不知道我又在哪里得罪她了,笑着说道:“青姐,你找我啊?我去洗澡了。” “洗澡能洗了一夜吗!昨晚上那么大的雨,你这死丫头跑哪去了。”只要一想起自己弄好了吃的,可回头却怎么也找不到展昭,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明明是她自己说饿了的,却连招呼也不打,就一个人偷偷跑了。我疑惑的看着柳青青,半天没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傻乎乎的问道:“洗澡怎能洗一夜。你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跟吃了火药似的?” 柳青青插着腰,那架势好象要跟我打架一样,“老实交代,你昨晚去哪儿啦?”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房间里的,醒来前明明和赵虎在一起看那幅画嘛。”我挠了挠头,一脸的烦躁与茫然。记忆中好象隐约间缺了一块,我能模糊的感觉到,却愣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头好晕啊,就像被人打了一棍子。 “昭儿,你……你可吓我。昨晚你明明醒了的,还跟我们说话呢。”柳青青摸上我的额头,忽然说道:“好烫啊,你这丫头是病糊涂了吧。”说着,不管三七二十就拉我进房间,然后把我按在床上。命令道:“我现在去帮你煎药,你给我乖乖躺好,不许动!” 我挣扎着半爬起身,不满的抱怨道:“青姐,我的头发还湿着呢,这么躺着会弄湿被子的。”听我这么说着,柳青青才稍稍缓和了下脸色,扶我坐起身,让我半靠在床边坐着,然后替我盖好被子。我闭上眼,浑身难受得一点力气都没有。“青姐,谢谢你。” “傻丫头,自家的姐姐,还谢什么。”柳青青微微笑道,又吩咐了我几句,便出门去了。我想象着中药的苦涩,忍不住皱了下眉,突然有心想逃跑,不过也知道自己病成这样,如果不吃药,后果恐怕会很严重。而且还会被柳青青骂得很惨。罢了,我叹了口气,径自闭目养神。一会儿工夫之后,便朦朦胧胧的找那周公下棋去了。 “展大人!”门被‘碰’的推开,我吓了一跳,忽的睁开双眼,脑子一下清楚了。原来进来的是府上的衙役。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似乎出了什么大事。我爬起身,目光一边搜索着巨阙的踪影,一边问道:“出什么事了?” 衙役半张着嘴,一手指着门外,老半天才说道:“是白……白玉堂,龙哥他们和他打起来了!而且……而且已经拦不住了!”“好嚣张的耗子!他到底想干什么?还冲着三宝吗?”我终于找到了巨阙,奇怪了,一直放在身边的武器怎么会弄到一堆衣服下面去了。 “我……小的说不清楚,您快去吧。”衙役着急的催促道。其实不用他说我也知道,刚才我不是在找巨阙嘛。哎~~这麻烦事还真是一波接一波的来,没完没了。我朝着那名衙役点点头,然后在他如释重负的表情下冲出房门。忘记了还在发烧的身体,甚至忘记了湿漉漉的长发还披散着。 我从没见过白玉堂,却对他并不陌生。无论在如今的古代,还是曾经的现代,我都听说过他的大名。在我最初的印象里,白玉堂是一个好人,一个略带孩子气的好人,却不能称之为一个‘侠’,因为他任性,因为他的身体里有着不顾任何人的冲动。比如说像现在这样大闹开封府,他貌似就没顾虑到另外四只老鼠。开封府一片大乱,所有的侍卫都再向内院聚集而去,我皱了皱眉,心想那里不是藏宝的地方,而是包拯的寝室。突然发现事情并非我所想的那么简单,恐怕这次,这只白老鼠并不是冲我这只御猫来的,而是包大人。“让开!”人太多,路都被挡住了,我索性大喊一声,飞跃而去。 其实王朝等人的武功并不差,最起码当他们四人齐心合力联手的时候,我决不敢掉以轻心。可是如今见到他们四个对付一名白衣男子所露出的疲惫,甚至是手忙脚乱时,忽然间觉得他们四人的武功并不怎么样。或许是那白衣男子太厉害了吧。 “展护卫!”公孙策挡在包拯身前,那双眼睛见到我就像见到救星一样。什么状况竟然能让出了名的公孙狐狸乱了分寸?我微微一笑,对着王朝等人命令道:“你们退下!” 第三十一章 白玉为堂 突然而来的混乱因我的出现而平息下来,王朝等人恨恨的收手,四人一排挡在包拯身前,怒目圆睁的瞪着眼前的白衣男子。周围的衙役迅速的将不速之客团团包围,整齐而熟练的动作昭示着他们长年以来训练而出的默契。白衣男子笑了,近乎张狂的哈哈大笑,他毫不畏惧的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我的身上。四目相对中,我能看到他眼里闪过的诧异,甚至是惊艳。我知道他看到的或许与赵虎一样,是有着泪痔的另一个容貌的我。忽然之间,我有些恼火,并非为了他大闹开封府,而是因为想到了在他的眼里,不可能出现真正的我。 “你就是那只猫儿?”他疑惑的问我,语气里并没有不屑。我想,他喊我‘猫儿’就如同别人喊我‘展昭’一样,只是个称呼而已,没有贬低的意思。我点头,没有回答。此刻我才见到属于他的美,就像倒影在河流之中的水仙,令人动容。他的眼角,眉梢,嘴唇,顷刻间便印入我的脑海。我冲他微笑,暗叹他不负这锦毛鼠之名。 “好,今天白爷爷我就老帐新帐一起算。”他冲我举起剑,剑光雪亮,如同他一身的纯白那样耀眼,摄人心魄。我没有拔出巨阙,面对他的威胁,我只是浅浅的带着笑。直觉告诉我,我和白玉堂应该是朋友,而不该是拔剑相向的敌人。 所有的目光皆是狐疑的看着我,我知道他们一定是在奇怪我为什么不对白玉堂动手,也许白玉堂自己也正这么奇怪着。果然,他放下了剑,大皱眉头,“猫儿,你这是什么意思?”猫儿?起初赵桢给我起了个封号叫‘御猫’时,我还万分不高兴。没想到自他嘴里那么叫出来,竟会感觉如此亲切。我将巨阙背在身后,开口说道:“因为一个封号,你就一定要跟我过不去吗?如果是的话,我可以请求皇上撤去御猫的封号。白兄就不要再胡闹下去了吧。” “现在已经不是因为一个封号了!你们抓了我二哥,还装什么好人!”闻言,我诧异的转头看向公孙策,眼神中蕴涵着的是‘责怪’的意味。想我身为开封的四品护卫,这种事竟然没有人告诉我一声。公孙策为难的看向包拯,仅仅朝我点了点头。我见他不想解释什么,严厉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展护卫,还是先将白玉……” “回答我!”我打断公孙策的话,看向包拯。后者轻咳一声,终于给我一个答复,“展护卫也是江湖中人,所以为了避免让你为难,这件事就没有告诉你。彻地鼠韩彰的确被关押在开封府的大牢之中。连带着再逃的其他三人,还有白玉堂皆是朝廷钦犯。”闻言,我的心猛的一紧,感觉此事与我大有关系,“因为白玉堂曾经盗了三宝?他已经还回来了啊。” “府衙重地,御赐之宝,岂可儿戏!”包拯把我吼得哑口无言。原来,白玉堂盗还三宝之后,包拯便将此事上报朝廷,赵桢那小皇帝气得不行,所以对他们五鼠下了通缉令。不久前彻地鼠韩彰被抓,白玉堂救人心切,所以冲来开封府。其实这整件事的起因不过意气之争,并非什么大事,白玉堂此番做法虽与法不和,但终究并无恶意。全国通缉似乎闹得严重了点。 我默默的按了按太阳穴,觉得头更疼了。抬眼看向白玉堂,想着能够两全其美的对策,而他正瞪着我,一付凶像,突然说道:“看你这病猫样,还是滚回你的猫窝去吧。”直到此时,我才想起自己并没有换好官服,只穿了件蓝色的便衣,长发披散着,并且因为发烧而面容苍白。 “白老鼠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确实在发烧,而且烧得很厉害,但就算是这样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因为自古以来,猫就是抓老鼠的。”我摊开手,一脸无所谓状。周围顿时一片哄笑,连张龙这个闷葫芦都忍不住轻笑出声。其实我说这话意在刺激白玉堂对我动手,也好找个机会放他离开,实质上并没有什么笑料部分。而周围的开封府兄弟或许是曲解了我的用意,以为我故意嘲笑白玉堂,于是帮着忙在那里使劲的傻笑。虽然用心不同,但总算达到了一致的效果。白玉堂的脸先从通红变得铁青,彻底发火了。 “病猫!这是你自己找死!”白玉堂举起他的宝剑画影就朝我刺来。 “没有本护卫的命令,谁也不许出手!”我特别关照一声,在与白玉堂交锋之前,适时的瞥见包拯看我的眼神,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白玉堂的武功是我出道以来遇见的最厉害的,仅仅三招之内就逼得我不得不拔出巨阙,而更可怕的是,我竟然还发现他未出全力。想来是由于顾虑到我有病在身,所以放了水。看来这白玉堂处事虽然冲动卤莽,倒也不失大体与善良。如此一评价,我有心帮他的愿望就更加强烈了。 几百招之后,我用我最擅长的燕子飞跳出圈外,故意卖他一个破绽。白玉堂倒也敏捷,抓住机会就不放,一剑朝我刺来,在我躲闪不开的当口,一脚踢飞了我的巨阙。“猫儿,随白爷爷我走一趟吧。”白玉堂张狂的笑着,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反扣着我右手的脉门,纵身飞跃而去。 “展大人!”赵虎震惊的上前几步,正欲追赶,只听包拯制止道:“让他们去吧。” “可是白玉堂把展大人带走了,恐怕会有危险!”王朝等人着急的说道。 包拯与公孙策相视一笑,后者轻快的回答道:“并非是白玉堂把展护卫带走,而是展护卫想将白玉堂带进宫中。你们放心吧,自古以来就是猫克老鼠,这白玉堂注定得栽在展护卫手里。” …… 白玉堂的动作很轻柔,与其说他是在绑架我,倒不是说是在抱着我。这是我来到古代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抱那么久,也是第一次我回抱那个男人那没久。可不要误会,我可不是趁机占帅哥的便宜,而是他现在正用轻功带着我飞,我若不抱着他,八成就得摔的七荤八素。白玉堂一路带着我,半句话也没多说,表情是冷漠的。我乖乖的躺在他怀里,不动也不闹,真像只猫儿。不一会儿,我们终于到了目的地。这里像是开封城内的一处废墟,由于脏乱的很,根本没有人会来这里,所以成了这五只老鼠的暂住之地。 “你想抱多久啊?”以免尴尬,我采取了‘恶人先告状’的策略,其实方才是我抱得更紧一点,直到现在,我的脸还有点红。白玉堂呆呆的一愣,然后竟然推了我一把,怒呵道:“谁要抱你了,你现在是我交换二哥的人质!给我安份点,免得吃苦头!”一边说着,他举起拳头,作威胁状。我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说道:“偷盗御赐之宝,大闹府衙,现在又绑架朝廷命官,你这罪名可不小哦!恐怕到时候吃苦头的人是你。” “臭猫!”白玉堂真的很容易刺激耶,就这么几句话,顿时就脸红脖子粗的想打架了。我摇摇头,双手叉腰,貌似被绑架的人比绑匪还要凶上几分,“打呀打呀,让江湖中人都看看你白五爷是个什么英雄人物,就会欺负手无寸铁,而且在生病的病人。” 第三十二章 规劝 白玉堂被我气得头顶生烟,却愣是下不了手,哎~~所谓的江湖道义。我打了个哈欠,好心的替他出起了主意,“白兄不用担心啦,这里又没别人,就算你今天把我这个手无寸铁的病人给打死了,江湖朋友也不会知道的。”说完,我浅笑着冲他眨眨眼,接着问道:“但展某怎么说都是朝廷命官,是开封府的护卫,我若被你打死了,你想你的二哥要不要给我偿命呢?” “久闻南侠武功卓绝,轻功一流,却没想到这‘牙尖嘴厉’的武夫却更胜一筹。”门外忽的走进三个男人,瞧他们的衣着打扮,以及手中所拿的兵器,我猜测他们便是那剩下的三只老鼠。此时悠闲的摇着扇子,小眼睛上下打量我的就是翻江鼠蒋平,我记得在《五鼠闹东京》里面,这老四‘水老鼠’是五人中武功最差,而智慧最卓越的一个,制服他得用强横的武力,动脑筋的事得靠公孙狐狸和他拼。方才在言语上将我一军的人也正是他。 “展昭见过三位前辈。”我礼貌的施了一礼,收起方才的胡闹。三人中只有老大卢方冲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其余的都在装没看见我,瞧那一脸不屑的样子,看得我一肚子郁闷。白玉堂凑到他那三个哥哥身边,开口道:“开封的大牢非常严密,我没办法救出二哥,但我抓了这只猫,可以用来交换二哥。” “只怕他们就算愿意交换,也不会善罢甘休。”卢方看了我一眼,满是担忧之色。我赞同的点点头,不顾立场的附和道:“没错,交换成功之后,通缉令一定会升级成海捕令,到时候恐怕会更加麻烦。而且公孙狐狸一定会在交换过程中使诈,成功的几率是零。” 穿山鼠徐庆白了我一眼,呵斥道:“我们兄弟说话,你插什么嘴!想死是不是!”一边说着,人便要冲上前来打我,白玉堂眼明手快的拦住他,劝道:“三哥,他说的不无道理。而且这只猫有病在身,若要现在动手,实在不符江湖规矩,也非君子所为。” “五弟,你干嘛护着他!打一巴掌消消气也好,又死不了!”徐庆不满的直哼哼,那眼神看着我,仿佛要吃掉我一样。我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但脸上的笑容却一层不减。凭这个愣头青绝对不是我的对手,他若真动起手来,还不知是谁打谁一巴掌呢。更何况,貌似白玉堂会护着我。 “三弟,五弟说的对。”卢方一开口,徐庆立马就不动了,做大哥就是有威性啊。接着,卢方快步朝我走来,拱手道:“南侠之名卢某久仰了,其实我们兄弟并不想与展大人为难,五弟当初盗宝也是因一时意气,况且事后他已将宝物完璧归还,现在我们只想救自己的兄弟而已,绝对没有恶意,也绝对不会伤害展大人你。”一句话说得入情入理,我点点头,同样拱手道:“展某愿意相信卢大哥。但官府重地,御赐宝物,岂可儿戏?纵使展某不介意,开封府也不追究,但若是皇上不愿意消气,这事就没法了。” “展大人的意思是?”蒋平眯着眼睛问道。他果然是最机灵的。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各位用展昭换取了韩二哥,只要通缉令不除,各位的情况就不容乐观。官府虽然短时间内拿各位没办法,但总被人追在屁股后面总不是滋味吧。难道各位想一辈子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我不急不慢的说道,“白兄的作为虽然没有伤及无辜,也没有损坏御赐的宝物,但却是伤了皇家的面子。这事儿,解铃还需系铃人。”此话一出,徐庆倒是反应过来了,“你是要我们五弟去自首?这怎么行!去了还有命回来吗!” 我客气的朝他微笑,拍着胸口保证道:“如果哥哥们愿意相信展某,我可以带白兄进宫,并保证将他与韩二哥毫发无伤的带回来。”闻言,除了白玉堂,其余三人都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我知道他们并不信任我,于是接着劝道:“请相信展某是有诚意的,否则也不会来这儿见各位了。” “你以为你是自愿来的?”白玉堂哼我。 “你以为你的轻功可以在弓箭手的瞄准下,带着未被点穴的展某安然离开?”我反问,冷笑。白玉堂面色一红,忽的明白过来。真是的,我还以为他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呢,搞了半天原来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啊,他真以为我打不过他?!想到这里,我叉起腰,挑衅道:“要不要再打一次,看展某方才是否对你放足了水?”语毕,白玉堂当即就想跳出来,卢方一把拉住了他,呵道:“你这一激就火的个性还不改改,嫌闯的祸还不够大吗!” 白玉堂扭过头,不说话了。我发现他生起气来的样子特别可爱,忍不住笑了。“展昭,你别得意,等我二哥的事了了,我定找你比个高低。”他见我笑,顿时恼了。我白他一眼,盘算着必须让这几只老鼠搞清楚现在到底谁是主动,谁是被动。“白玉堂,你二哥的事若没有我的帮忙,怕是难了!就连你自己都是个泥菩萨!” “你……” “展大人!”卢方再次拦住怒气冲冲的白玉堂,对我说道:“此事还望展大人能鼎立相助,卢某必当感激不尽!”闻言,我爽快的挥了挥手,保证道:“交给我,卢大哥就尽管放心吧。”说完,我看了看径自生气的白玉堂,问道:“白老鼠,皇宫你敢去吗?” 白玉堂大力的冷哼一声,“哪儿有你白爷爷不敢去的地方!”我皱了下眉,不太喜欢他老是自称人家爷爷,“喂,我爷爷不姓白,你少看我们家光鲜,就乱攀亲戚!” “攀你?简直是笑话!不过是朝廷走狗而已!”若说那声‘猫儿’只是白玉堂给我随意取的绰号,并没有贬低的意思,我可以理解。但这句‘朝廷走狗’绝对是骂人的话。想我一心帮你,却被如此侮辱,实在气不过。他真以为我洛兰爱非得用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简直是不识抬举!我冷下脸来,一丝怒意爬上心头。 白玉堂见我脸色阴沉,也知是自己说错话了,当即轻声嘀咕道:“生什么气啊,随便一说而已。”闻言,我简直哭笑不得,这白老鼠也太孩子气了,这么伤人的话也能随便说说?一时间,初次见面时所生出的一丝丝小女儿心态顿时烟消云散。回想起方才躺在他怀里心跳的感觉,真觉得自己是疯了。他这种男人,赵桢不知强他多少倍。 “知我者必懂我,反之解释什么都没用,展某也懒得与你们这些迂腐之人解释!”我白他一眼,恨得牙痒痒。白玉堂扭过头不看我,貌似也气得不行。我们俩还真是一猫一鼠,初次见面就闹得这么僵,恨不得大打出手。 “展大人,五弟他出言莽撞,我代……” “留着到宫里跟皇上道歉吧!”我没好气的打断卢方的话,再次看了白玉堂一眼,忍不住好心劝道:“骂我就算了,皇上那儿可别乱说话!”闻言,白玉堂回头看我,不耐烦道:“知道了。” 第三十三章 吃醋 上 带白玉堂进宫已经是晚上的事了,因为我毕竟要先回开封府把衣服换了,还要把药给喝了。而白玉堂也得走个过场,先和包拯道个歉,承认一下错误,并表示改过。包拯乐呵呵的接受,公孙狐狸帮衬在一旁默不做声,而王朝等人却是唬着脸,小声的质问我为什么替白玉堂说情。我叹了口气,郁闷的回答:“也许是我上辈子欠他的。”这些倒还好,最让我气愤的是柳青青和白玉堂的暧昧态度,左一个柳姑娘,又一个白公子的,酸得我浑身的猫毛都掉了一地。哼,这白玉堂一见到我就横眉竖眼的,见到柳青青倒是温文尔雅的很嘛。因为柳青青漂亮?我难道就不漂亮! “青姐,你对他是不是有意思?”我冷着脸,小声问道。柳青青看着我,笑道:“昭儿吃醋啦?”我顿时郁闷不已,恨恨的说道:“是啊,吃得狠咧!我可不要这只死老鼠做我的姐夫!”闻言,柳青青笑得更欢了,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恐怕你不要的并不在此。” “什么意思?”我反问,忽然明白了柳青青话中之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立刻做出呕吐的样子,一脸嫌恶的说道:“我怎么会喜欢一只蟑螂!用拖鞋打他都来不及!”柳青青今天是犯病了,无论我说什么都笑,“呵呵~~~我倒是很喜欢这只‘蟑螂’做我的妹夫呢。”我大皱起眉头,实在受不了了,“青姐,我前年的年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 由于是开封府负责的案子,所以面见圣驾时,包拯也一起去了。我看得出来,虽然白玉堂一付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此事毕竟关系着他几位哥哥的身家性命,故此多多少少有些紧张。我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展某就是死也会护着你,你不用担心的!”白玉堂浅浅的笑了,柔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白玉堂做的事自会有所担当。不过猫儿,我还是要谢谢你。”说这话的时候,白玉堂一直凝视着我,害得我那颗心疯狂的乱跳着,想起柳青青的玩笑,我的脸顿时绯红无比,赶忙低下头去,嘴硬道:“谁要你谢谢,猫鼠势不两立!” “不错,我们是对头,注定要势不两立!”白玉堂笑了,我发现他说这话的时候可比我潇洒得多了。暗骂自己不争气,我快走几步与包拯并排,再也不看他。白玉堂轻叹口气,双眼直直的凝视着那个火红的背影,眼里有着说不出的情绪。那个男人就是传说中的展昭吗?似乎和预先所想的完全不一样,谨慎中带着调皮,偶尔发发官威却又带有平易近人的笑容,明明被自己气得不行,可还是说要拼着性命帮自己。“展昭,猫儿?”白玉堂细细念叨着这两个称呼,忽然想起开封府所见的第一眼,他是那般惊艳,却也是那般招人疼惜。瞧他柔弱的那个样子,抱在怀里轻得像根羽毛一样,他的病真的好些了吗?貌似挺严重的?也许应该请大嫂帮他看一下。 赵桢并没有安排在宣政殿接见我们,反而选在我第一次进宫时去的阅武楼,我疑惑的看了包拯一眼,后者朝我神秘的笑笑,也不说话。我忽然间明白了他和公孙狐狸的意图,果然,拐了只猫,现在连老鼠都不想放过。“大人,那白老鼠难驯的很,这样做好吗?”我轻声问道。包拯依旧乐呵呵的样子,同样轻声回答,“本府有猫在,还怕什么老鼠。”我一听那个郁闷的情绪就无法言表,敢情包拯和公孙狐狸就把这只死老鼠推给我了。如果让他来了开封府,我以后的气可有得受了。 如同上文所说,白玉堂虽然卤莽,却很识大体,最起码在我看来,他对赵桢说话的态度可比我对赵桢说话的态度恭敬的多,之前我是完全多担心了。阅武楼的献艺难不倒他,因为这只白老鼠本来就与我的武功不相上下。更何况,内行看门路,外行看热闹。赵桢不懂武功,完全看个热闹罢了。反而为难了我一直憋着笑。白玉堂真够机灵的,他献的不是武功,甚至连招数都算不上。一上场便倒立而走,跑得飞快,把赵桢那小皇帝糊弄得一愣一愣的,殊不知这是轻功的基本,任何会点武功的人都会。“这耗子怪可爱的。”我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暗自轻喃。 本以为献完武艺也就算了,没想到那小皇帝兴致颇高,还出了道题目考他。白玉堂想也没想便抬笔作答。他答得如何,凭我的古文水平自是没资格评价,但那一手狂草写得真是好。我无不羡慕的看着他,暗叹如果我那一手狗爬字能写得如他一半好就是老天帮忙了。原来这只白老鼠还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难怪他给包拯捅了那么大的篓子,包拯都没怪他。我这个展南侠可算是完全被比下去了,而且输得心服口服。 “不知真的展昭与白玉堂比起来如何?他也是文武双全的才子吗?”我垂下头看着巨阙,想象着拥有如此灵利宝剑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正当我径自走神的时候,包拯忽然拉了我一下,差点没吓着我。“怎么了?”我疑惑的看他。包拯没回答,而是用眼神示意我注意白玉堂。这不看还好,一看才吃惊的发现他已经铁青了脸色,我快步走上前去,按住他死握画影的手,轻声呵斥道:“你干什么,这里是皇宫!画影出鞘的话,别说是你了,你那几个哥哥就要跟你一起完蛋了。”真是的!我才走神一会儿,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白玉堂,你再说一遍!”赵桢冷着脸,吼道。 我一直按着白玉堂的手,轻声问道:“你刚才都说什么了?”后者白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轻声耳语,“问我做什么,你刚才魂飞啦!”语毕,我狠狠的踩了他一脚,“惹祸精,好好回答本护卫的问题,其他的废话少说!” “这个不识祸的小皇帝,竟然说白爷爷的文章不怎么样!哼!”白玉堂冷哼,一脸的不服气。我的头又开始疼了,问道:“所以你说他不识货了?”白玉堂不回答,但显然是默认了。我无语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赵桢怒不可彻的看着展昭与白玉堂在他面前手拉着手,咬耳朵。心里顿时打翻了五味瓶。这个展昭,无论他怎么屈尊降贵的讨好,就是对他不冷不热的。可是这个白玉堂,只不过一介江湖草莽而已,展昭看他的眼神竟然那么热情!故此他才刻意批评白玉堂的文章不好,未想那白玉堂竟然还敢顶嘴!抢了他的人,还否定他的文采,这叫赵桢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皇上,可以让展昭看看白兄的文章吗?”我问道。赵桢犹豫了一下,终究是点了点头,但他不准太监们拿下去给我,反而叫我上去看。我无奈,用眼神示意白玉堂少安毋躁,便独自走向赵桢。其实我哪看得懂古文啊,大学的时候就因为古文不好,所以没少挨老师骂。故此,我一拿过白玉堂的卷子,就轻声对赵桢说道:“皇上,这耗子只是江湖草莽,您犯得着跟他计较嘛。”赵桢没好气的白我一眼,阴阳怪气的讽刺道:“呦~~~这世道真是越来越奇怪了,猫都给耗子求起情来了。”说完,他忽的将我拉近,历声问道:“你觉得白玉堂与朕比起来如何?” “龙跟耗子怎么比啊?这一个天,一个地的,光是来回跑就累得慌。”我摆出一脸为难,将卷子塞回赵桢的手里,请求道:“您是皇帝,大人有大量,饶了他吧。”闻言,赵桢的脸色明显缓和了几分,但仍旧不依不饶的追问,“跟朕老实说,你觉得白玉堂怎么样?”我摇头,回答:“我才第一次见他,现在评价恐怕言之尚早。不过他这个人并非恶徒,只是孩子气太重,还有就是嘴巴太坏!”我又想起他骂我‘官府走狗’的事了,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赵桢逐渐开心起来,我都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翻脸跟翻书一样。“如果朕卖展护卫一个人情,你要如何还朕啊?”语毕,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看得我一阵发毛。“皇上有钱有势的,草民两袖清风,能有什么给你啊。”我苦着脸,回答。 赵桢笑着凑到我耳边,柔声说道:“朕现在还没想好,等朕想到了再跟你要,到时候你可不能拒绝哦。”这话怎么听得那么耳熟呢,感觉和《倚天屠龙记》里赵敏的话差不多,难道古代人都喜欢放外帐?我不解的看着赵桢,终是点了点头,“好,成交。” “郭怀,让包卿家带白玉堂走吧,撤消通缉令。朕再也不想见到这五只老鼠。”皇帝就是皇帝,随口的一句话就可定人生死。我赶紧谢恩,就好象被赦的是我一样。“昭,陪朕用膳。”刚想去跟白玉堂报告这个好消息,谁知却被赵桢拽住,二话不说就拉我离开。 白玉堂就这样看着,右手死死的握紧画影,握得他掌心生疼。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看到展昭与小皇帝如此亲密的样子,心里会那么不舒服。就像有一把火在胸口燃烧,并且迅速的蔓延扩散,让他有一种想挥拳打碎整个世界的冲动。 “白少侠,如果想等展护卫的话,可以随本府先回开封府。”包拯的声音适时的在耳边响起。白玉堂一愣,想回绝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忽然之间,他好想再见那猫儿一面。 “他帮了我,是应该道谢的。”不知是说给包拯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白玉堂点了点头,跟着包拯走了。 第三十四章 吃醋 下 皇宫的晚膳是美味的,而且绝对的精致干净,因为没有人会怀疑宫廷御膳房大师的手艺,也没有会怀疑当哪位皇亲国戚在碗里发现虫子时,他们会不会当即把那位厨子给宰了。‘最是无情帝王家’,至高无上的权利给予了他们太多,从而让他们忽略的也太多,人命在他们的眼里甚至如同草芥。就算是曾经为百姓留泪的赵桢,在处理白玉堂的问题时,也多半像是在游戏。一句话,一个眼神,一时的好心情,便能决定五只老鼠的身家性命。 “昭,这是你最爱吃的点心,多吃点。”赵桢整个晚上都在给我夹菜,好象我不是来陪他吃饭的,而是他在陪我吃饭。我苦笑的看着碗里堆得像小山似的食物,开口道:“皇上,照这种吃法,我很快就不能叫御猫,而应该叫御猪了。” “看你瘦成这样,脸色也不好,不多吃点怎么行。”说着,赵桢将放在自己面前的点心,整个端到我面前。既然反对无效,我也只好埋头苦干,吃个够本。赵桢根本不动筷子,而是笑着看着我吃,时不时的眯一口酒,短暂的沉默之后,忽然开口道:“昭,不知为什么,朕一见到你就觉得心情大好。连这些平时不太喜欢的晚膳都觉得好吃了。” 我白了他一眼,“好吃你为什么都不动筷子,貌似都是我在吃。”说着,我夹起一块糕点递到他的嘴边,接着说道:“你不吃可都给我吃光咯。”赵桢笑了,一边装出着急的样子握住我的手,仿佛怕我收回去似的,一边开玩笑道:“那朕可要赶紧吃一块,免得被你这御猪全给吃了。”说完,大口咬住糕点,吃得津津有味。 “喂,慢点。”我给他递上酒,笑得那叫一个灿烂。说实话,赵桢虽然是皇帝,但不发皇帝脾气的时候,真的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如果是在我们那个世界,我和他一定能成为死党。 “皇上,皇上不好啦。庞妃娘娘来了!”郭怀突然神色慌张的冲进门,一脸大难临头的样子。庞妃的名头我听说过,她的闺名叫天凤,是当朝庞太师的掌上明珠,据说长得国色天香,并且一点也不像她老爹,属于医学史上典型的基因突变。我转眼,奇怪的发现赵桢的脸色也忽然变了,不禁问道:“是你老婆来了,又不是老虎来了,怎么吓成这样?” 赵桢张了张嘴,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是呆呆的看着我。郭怀‘哎’了一声,仿佛很不满意我的迟钝,轻声提醒道:“展护卫,你该告退了。” “既然你想和你老婆吃饭,那就不该先约我呀,这么吃了一半再赶人,什么意思嘛。”我生气的起身告退,谁料那庞妃来得还挺快,才一转身,连大门都来不及出,就刚好撞上了。庞天凤此时穿着宫廷的贵妃服,整个人显得雍容华贵,额头贴着梅花的金片以做妆饰,柳眉朱唇,冰肌玉肤,身材婀娜,果然不愧为皇帝的宠妃,那个漂亮就没法说了。只是这打扮实在有些俗气。 “微臣参见娘娘。”我与她的目光对视,触到的是刁难的气息。 “小小的四品护卫,见到本宫竟然不跪!来人,给本宫打!”二话不说就想找茬打架,这庞天凤可真够泼辣的,难怪赵桢见到她就跟见到鬼一样。我昂起头,直视那些拿着扳子的老宫女,狠狠一瞪。她们顿时止步,怯怯的看向主子。切,我连你老爹都不怕,还能怕你这丫头! 庞天凤气得脸红脖子粗,大喊道:“展昭,你想造反吗!”闻言,我差点没笑出来,她哪知道我和襄阳王的关系,身为灵婴,原本我就是来这个世界帮襄阳王造反的。但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横竖人家庞天凤也是贵妃娘娘,好汉不吃眼前亏嘛。我后退一步,单膝下跪,“微臣不敢。展昭不懂礼数,向贵妃娘娘请罪。” “哼!既然不懂礼数,本宫今日就好好教教你。”庞天凤缓步走到赵桢身边坐下,那张脸似笑非笑的,怪吓人。我朝赵桢看去,后者不悦的站起身,说道:“爱妃,你这是做什么!”语毕,立刻对我说道:“展护卫,你先退下吧。” “慢着!”看来庞天凤今天是专程冲着我来的,她瞪了赵桢一眼,忽然娇笑道:“展护卫说他不懂礼数,本宫教教他有什么不对。只倒一杯茶而已,皇上莫不是这样就心疼了。”原来是个醋坛子,我恍然大悟的叹了口气。今日庞天凤就是看准了来捉奸的,难怪腿脚那么快。忽然觉得自己被当成第三者实在有点冤。老天作证,我只把小皇帝当成哥们,可没别的意思。 估计赵桢也知那庞天凤闹起来就没完没了,于是禀着息事宁人的原则,对我说道:“昭……展护卫,给娘娘倒杯茶吧。”语毕,我看了他一眼,用眼神表达我的抗议,后者冲我眨眨眼,竟然是一付讨好的样子。算了,念在他娶了个母老虎,怪可怜的。我站起身,乖乖倒茶。谁知那女人一手拦住了我,笑着说:“本宫带了茶来。”话音刚落,身后的老宫女便把一只小杯子递给我,还作势要帮我上茶,似乎我只要把杯子递到庞妃面前就算完了。 “庞娘娘请。”我跪下身,双手举过头顶。哎~~想我洛兰爱什么时候这般低三下四过!正当我暗自感叹时,脑中忽然有个声音尖锐的叫嚷道:“你白痴啊,快闪开!那壶里不是茶,而是滚烫的热油!”我一惊,条件反射的跳了开去,刚巧看见那老宫女把满壶的热油全数倒在我方才跪的地方。不由自主的倒吸口冷气,我的天啊!若是再慢一秒钟,后果会是什么?! “娘娘,奴婢该死!”老宫女吓得跪倒在地。 “庞妃,你做什么!”赵桢怒不可彻的站起身,对着庞天凤就是响亮的一巴掌。我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脸,赵桢的巴掌我是领教过的,那滋味可不好受。庞天凤先是一呆,随后竟然不顾颜面的哇哇大哭,一边哭还一边指着我叫嚷道:“我做什么,你该问问你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你身为一国之君,竟然被男色所迷,传出去还不丢尽了皇家的脸面!我就是要烫他,我就是要烧了他那张惑乱君心的脸!” “庞娘娘!捉贼拿脏,捉奸在床!无凭无据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大吼,抬掌就想楱她,谁知这时,那个声音又再次响起,“如果你打了她,局势就会立刻从有利变成无利,越是愤怒的时候越要沉住气。”此话犹如一盆凉水,刹时熄灭了我的怒火。不可思意的,我慢慢放下手,转头微笑的看向赵桢,颇为同情的说道,“本来我一直不相信你说自己不快乐,但现在我相信了。纵使你是皇上,纵使你拥有四海,但家有悍妻妒妇,终究是男人最大的悲哀。皇上,以后展昭可不敢再与你一起吃饭了,很抱歉。”说完,我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赵桢呆了,庞天凤也呆了,展昭的一席话,看似是在骂庞妃,实际上却是在讽刺赵桢惧内。怒火在心中汹汹燃烧,赵桢气得手都抖了,指着庞天凤大吼道:“从今天开始,从此刻开始,除去你的‘贵’字,降为妃子,马上搬出云贵殿!现在就给朕滚出去!” “皇上……”庞天凤一脸惶恐,她没有想到赵桢会发那么大的火,竟全然不顾她们庞家在朝廷上下的势力。 “滚出去!朕再也不想见到你!”赵桢疯狂的大吼大叫,把桌上所有的碗筷杯子都给砸了。好好的霞光殿顿时弄得一片狼藉。同时,展昭的特殊性也在宫中广为流传开来。 第三十五章 狂饮到白头 夜幕已经降临,小贩们早已将摊位收好,街上空无一人,显得非常寂寞。其实生活就像是一场魔术,看似变化万千,却非无中生有,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有其必然性。庞妃的大吵大骂听在耳里固然刺耳,却并非骂得不对。赵桢对我有意思,我知道,所以我不该接近他,不该给他任何机会。弄到今天这样的局面,可以说是我自取其辱。我真的不敢想象,明天我该如何进宫值班,那些侍卫又会如何看我。他们也会以为我勾引了皇上吗?“哎~~~”我叹了口气,浑身乏力的不行。 “有什么好叹气的,大不了就嫁给皇帝呗,当皇后有什么不好,有我帮你,还怕对付不了那个没大脑的庞妃娘娘吗!” “谁?!”我被吓了一跳,慌张的四顾而望,可周围却一个人也没有。等一下,这个声音好象很耳熟,刚才在宫里貌似就是这个声音在教我应该怎么做。“你到底是谁?”我再次问道。那个声音笑了,娇嗔道:“傻瓜,我就是你呀。难道你忘记了你是襄阳王用特殊的仪式所召唤而来的灵婴吗,正确的说,我就是存在于你灵魂中的灵婴。” “你……你想……做……什么?”我的声音在颤抖,脚都站不住了。 “你怕什么,我与你是一体,又怎么会伤害你呢。反而,我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忠诚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无论你想得到什么,我都会帮你得到。就像刚才我所说的那样,如果你想当皇后,我也会帮你的。”灵婴用充满诱惑的口气对我说道。 “我想要襄阳王死,你也能帮我?”我冷哼,不信她的话。谁知灵婴却认真的回答道:“如果你恨襄阳王,我自然可以帮你杀了他,但前提是你要按照我说的做。可是凭你现在的本事,恐怕还不行。”语毕,我奇怪的问道:“你不是注定要帮襄阳王得到王座吗?” 灵婴笑了,顺带不屑的冷哼一声,“赵珏那个老不死的,他以为自己创造了我就了不起吗!不错,我是可以帮他得到王座,但我为什么一定要帮他?自以为是的东西!”大骂一顿之后,灵婴似乎消了气,亲热的对我说道:“爱儿,你才是我的主子。只有你好好的活着,我才能好好的活着。所以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说完,灵婴的声音就完全消失了,好象只是出来跟我打个招呼一样。 老实说我现在很害怕,双脚虽然还在照常走路,可每一步就像是踩在了棉花上。灵婴对我没有恶意,她甚至还站在我这一边,可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突然发现我的生活已经彻底的发生了改变,也许我再怎么努力挣扎都无法回到原点。先是古代的生活,再是卧底的生涯,然后出现了两张不同的脸,现在还发现了灵婴。明天呢?明天又会发生什么变故?还有多少诡异和可怕的事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我恐惧着这一切,却连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这个世界不属于我,在这个世界里我永远是孤立无援的。 “猫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身后,有人搭上我的肩膀。我回过头,见到的是一双充满关切的双眼,我与那双眼睛对视,然后不顾一切的扑进那人的怀里,就好像一个落水的人,不顾一切的抓着水面上的稻草。明知无法救赎,却只想短暂的依靠。 白玉堂愣住了,短短的几秒之后,他才温柔的环抱住怀里的人儿,轻声问道:“猫儿,出什么事了?”我大力的摇着头,眼泪拼命的落下来,双手紧紧的抱着白玉堂,贪婪的索取着不属于我的温暖,“别走,就这样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你抖得很厉害,在害怕吗?”他的声音很轻很柔,与骂我是‘官府走狗’时的尖锐完全不一样。这一刻,我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也分不清我到底对他是怎样的情绪,或许如柳青青所说,我喜欢他。也或许,我只是暂时想找一个拥抱。 “你在害怕什么?”他再次问道。我很感激他没有在这个时候推开我,而是抱得更紧了。温暖可以驱赶走我的孤寂,依靠让我可以暂时安心。我抱着他,不顾一切的倾诉道:“从前,我需要担心的只是在年级组的名次,只需要在睡觉前背熟英文单词和数学公式。可是当爸妈出了车祸之后,我却开始担心起了吃穿,担心永远缴不完的电费水费,也不敢随心所欲的上网打游戏了,若没有徐教练在我身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现在,我连他也没有了。我被一个人丢弃在这个满是蜘蛛网的世界里,我的手脚被捆绑着束缚着,无论我怎么挣扎都逃不掉。我很害怕,害怕再不逃跑就会被蜘蛛吃掉,也害怕一旦挣脱开大网,我就会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白玉堂深皱着眉,一脸茫然,“猫儿,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哈哈~~你当然听不懂,因为你是个能放进博物馆里的古董。”我哈哈大笑,感觉自己已经被逼疯了。白玉堂拉着我,我注意到他眼里的惶恐,好像怕我会忽然消失一样,“猫儿,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的烧还没退吗,你烧糊涂了吧!” “你们古人都喜欢说‘一醉解千愁’。玉堂,陪我喝酒!”我拉着他往酒馆走去,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我知道他如果不愿意,他会甩开我的手,然后走掉。我留不住他,就如同我留不住一去不回的生活。但他没有,所以我很感激他。 古代没有三得利、没有侬好、也没有五梁液,但他们有女儿红,一个一个的小坛子,用鲜红的布裹着脑袋,怪可爱的。我在现代的酒量很好,却不知这古代酒的味道。来古代这么长时间了,我从未喝过酒,也从未尝试过,大概是我希望自己保持清醒,大概是我一直对这个世界充满警惕与恐惧,可是今天,我很想喝醉。既然清醒不如喝醉,不如醉了的好。我一杯接一杯的喝,尝不出酒的味道,只知道它们苦涩的厉害。说什么酒是香醇的,都是骗子! “猫儿,你想把自己灌死啊!”白玉堂好像在拉我,一口酒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喝不到。我急了,醉眼朦胧的推开他,骂道:“死耗子,我是来喝酒的,你死拽着我做什?怕我喝酒不付钱啊!不付钱又怎样,欺诈的事我都干过,这点小事又算什么!”我一边发着酒疯,一边将随身带的玉佩使劲拍在桌上,然后找另一坛酒,径自喝着。 白玉堂拿起那块玉佩,一丝诧异从眼底滑过。他赶忙从袖中拿出自己的玉佩,两块玉佩放在一起,就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它们原本就是一对。“猫儿……”他看向身旁的展昭,忽然之间,心情很复杂,既诧异又惊喜,还带着一丝甜蜜。“梦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此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轻喃着,将展昭拉过,顺便夺下了他的酒坛子。 “你干什么啊!”我想抢回酒坛,却连站都站不稳,这酒的后劲还真大。我倒在他怀里,迷糊的看着他。“猫儿,我要回陷空岛一趟,但我很快会回来找你。”他说着,将玉佩塞回我手里,忽然开心的笑了,“这个是属于你的了,你要好好拿着,弄丢了我可不饶你。”我疑惑不解的拿着玉佩,嘟囔道:“这个本来就是我的嘛。” “是的,它是属于你的了。”白玉堂说得认真,我却听不明白。也许是喝醉了,看什么都模糊,听什么都不真切,连这只骂我‘官府走狗’的耗子都看起来温柔无比,我真的醉了吧。“我喝了多少?一坛……二坛……三……”我转头数数,却数不清楚,怎么酒坛子都是双影?这算是两个还是一个?结账的时候怎么算钱? “我在说话的时候,你要看着我。”他硬掰过我的头,弄得我挺疼。我推开他的手,不满的抱怨道:“你干什么,这不是玩具,会疼……”后半句话由于白玉堂忽然的强吻,而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我睁大眼,酒醒了一半。第一次接吻的手足无措,让我不知道是应该推开他,还是应该做些什么。所以当白玉堂放开我的时候,我还傻乎乎的在发愣。 “接吻的时候要把眼睛闭上,你这不解风情的猫儿,瞪那么大的眼做什么。”他轻笑,扶上我滚烫的脸颊,他的手掌有些粗糙,那是长年练剑的结果。“……对不起。”我低下头,心脏简直要从喉咙口跳出来。“道歉做什么,技术不好,以后我可以帮你练嘛。”他哈哈大笑,我却猛然醒悟过来,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你……白耗子,你混蛋!这是我的初吻!”我大骂他,转身便要逃走。 白玉堂一把拽住我,力气大得惊人,我一个踉跄倒在他怀里,顿时恼羞成怒,“白耗子,你再不放开我,小心我揍你!” “方才你不是还唤我‘玉堂’吗,以后就那么叫吧。”白玉堂完全忽略了我的愤怒,柔声在我的耳边说道:“你要记住,我是第一个吻你的男人。我不在的时候,不准在外面招蜂引蝶。我处理好事情后就会回来找你。”一听说他要走,我忽然有些舍不得,也不管他擅自把我当成了私人物品,只管问道:“你何时回来?” “如果你想我,我就会马上出现在你面前。”他看着我微笑,眼瞳中的光芒如夜空中的星辰,那般绚烂,那般令人陶醉。很多年以后,当我再度回忆起那时的笑容,就算会心如刀绞,疼的生不如死,我都不曾后悔那样深深的凝望过你。白玉堂,如果要我忘记你,我宁愿满天的星辰全都陨落,因为只有你才是我眼中唯一的光芒。 第三十六章 太后赐婚 恋爱是什么样的感觉?是觉得天更蓝了,草更绿了,花更香了。是觉得公孙狐狸更可爱了,包拯更英俊了,庞太师也不讨厌了。是觉得骑马比坐公车好,是觉得没有电视也无所谓,是觉得古代其实也不错。我抱着巨阙,一动不动的靠着门柱发呆,欢天喜地的看着蚂蚁搬家。 “展大人是怎么了,都笑了一上午了。”赵虎不解的拉了拉身旁的马汉,后者瞪了他一眼,不悦的回答道;“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去问谁呀。”说完,两人同时回头看向张龙。张龙下意识的一愣,爽快的将视线转向公孙策,后者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王朝哥呢?”我忽然发现今天一早就没见到王朝,不禁狐疑的问道。赵虎抢先回答:“城门口发生命案了,大哥正加派人手,加强防卫呢。”闻言,我有些吃惊的问道:“有命案为什么不见大人开审查办呢?”话音刚落,赵虎等人顿时皱起了眉头,连公孙策都在摇头。短暂的沉默后,还是赵虎回答了我的问题,“凶手不是人,已经由仵作判断是野兽所为,被害人是一名有孕在身的妇女,由于尸体已经被啃食的差不多了,所以也看不出来是哪家的。” 难怪刚才他们一脸恶心的样子了,被野兽吃了的尸体肯定是支离破碎。“没有目击者吗?开封是城市怎会有野兽呢。”我奇怪的嘀咕道,舌头轻舔之间总觉得口腔里有股血腥味,这次牙龈出血的瞒厉害嘛。古代没有高禄洁就是不好呢。“倒是有个目击者,是晚上负责打更的,不过已经吓疯了。”公孙策回答,叹息的连连摇头。 “什么时候的事?”我这个护卫是怎么当的,怎么什么事都不知道。赵虎望了望天,回答:“被害人是前天晚上遭到杀害的,具体发现的时间是昨日清晨。展大人身体不适,后又为白玉堂的事而进了宫去,所以来不及告诉你。”我点了点头,不知为什么忽然联想起昨日清晨洗澡时,指甲缝里的红色物体。一丝一丝的,鲜红如血。 “展大人,想什么呢?”张龙问道。我抬起头,迟疑了一下,反问道:“这里有牙医吗,最近牙龈老是出血。”闻言,公孙策热情起来,招呼道:“让学生给展护卫看看吧。”我点头,走过去坐在公孙策身边,然后按照他的指示张开嘴。公孙策皱着眉,左看看右看看,接着又替我把了脉,说道:“牙齿没有问题,但气息略有些急促,恐怕是上了火。展护卫这几日不要喝酒,多吃些清淡的东西就好了。”我乖乖点头,心知公孙策还在为我昨晚喝醉的事介意呢。 “展护卫,皇上差人来招你进宫。”衙役进门通报,那看我的眼神就不对劲。我知道宫里传播消息的速度比因特网还要快,庞妃大发醋劲的事迹恐怕早已传遍了。我朝天空翻了个白眼,脱口而出道:“不去!”一屋人顿时呆楞当场,公孙策劝道:“展护卫,那是皇上召见,你不去恐怕不妥吧。”我皱眉,只要一想起那庞天凤,心里就老大的不高兴,“上次是热油,这回还不知是什么呢,就算猫有九条命也不够赔的!我可不敢去!” “展护卫,您若是不去。那小的可惨了。”衙役苦着脸,哀求道:“您就行行好吧。” 我长叹口气,提起巨阙便出了门。如我所料的那样,几乎所有的宫女太监,包括侍卫们,一见到我那眼神就充满暧昧。徐少飞更是欠揍的冲我大喊道:“展娘娘,您凤驾何处啊?”我冲他笑笑,抬起一脚便朝他面门踢去,这小子身为四品带刀护卫,身法自是不差,这样简单的一脚,我本原也没指望能踢到他。但今天不知是我的本事长进了,还是他出门忘记了烧香。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人便直直的倒向身后的荷花池里。我不客气的大骂道:“叫你嘴贱!” 徐少飞像只落水的鸭子一般在池子里扑腾,惊恐的大喊道:“我不会游泳啊!”我冷漠的看着他,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快感。“巧了,我也不会。”说完,摆出一付‘你自己想办法吧’的神情,大摇大摆的走了。 御花园,依旧是这个地方。我就不明白了,怎么这些当皇帝的人就这么空啊,还说什么日理万机呢,骗人!赵桢急急忙忙的迎面走来,二话不说拽着我就往旁边角落里躲,我吓了一跳,当即推开他,怒意的呵道:“你干什么!” “朕有话跟你说,你跟朕来。”赵桢说着,硬是拽着我躲到一旁。我疑惑的看着他,总觉得站在身边的人实在不像个当皇帝的,倒像是个贼。抽出被他紧握住的手,我轻咳一声,与他保持距离。我现在可是名花有主,不跟以前一样了。说道:“有事说事,别拉拉扯扯的!” “庞妃把你的事告诉母后了,她很生气。”赵桢一边说着,一边朝御花园的方向猛看。原来这次找我来的不是他,而是太后娘娘。媳妇跟婆婆告了状,我这个被误判的第三者怕是要倒霉了。我轻按了按太阳穴,说道:“我做什么了,招到她老人家了。是庞天凤故意找我麻烦,我又没把她怎么地。你妈也不会不讲道理吧,我跟她把一切都说清楚也就是了。”语毕,我推开赵桢,昂首阔步的走向御花园。 我虽然没有见过太后,但从穿着打扮上也能猜出几分。御花园中,太后高坐在上,庞妃服侍在身边,一付贤妻良母的样子,完全不见了当初要浇我热油的狠劲。让我意外的是,连王林也在,我忽然想起牡丹拜托我打听他何时出宫的事,盘算着一会儿找个适当的机会问一下赵桢。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位我没见过的女子,长得很是可爱,而且年岁尚轻,一见我进来双眼就眨也不眨的看着我,好奇宝宝的样子。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今天可真够热闹的。 “微臣展昭,见过太后,庞妃娘娘,千岁千千岁。”古代最讨厌的就是见了谁都要跪,想我除了清明扫墓之外,哪有跪过活人。 “展护卫请起。”细而轻柔的声音在头顶上方想起。我好奇的朝声音的主人望去,虽然是皇帝的母亲,但实际上的年纪并不大。凤冠黄袍,柳眉朱唇,淡淡一笑之间颇有婚后妇女的独特风韵。她年轻的时候定是个美人儿。“展护卫,哀家常听凤儿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少年英雄、玉树临风啊。”我有点皮笑肉不笑,拱手道:“太后过奖了。”话音刚落,庞天凤便惟恐天下不乱的接口道:“展护卫就不要谦虚了,以展护卫的好相貌,就连本宫都无法相比呢。”她的声音那叫一个‘甜’。柔柔的,恨不能把人腻死。我垂头不语,幸好我是个女人,若是真的展昭站在这里,听她们一个个夸奖自己的相貌,而不是武功和才学,估计已经气得想烧房子了。 “展护卫,靠近些让哀家好好看看你。”太后摆出一付‘慈祥’的笑脸,朝我招了招手。我无奈,只好走上前去。“近些了看就更漂亮了。展护卫,哀家听说你是常州府武进县人,生在百花岭遇杰村。”闻言,我有些乍舌,这老太太摸了不少展昭的底嘛。以免她问起家乡的情况时我会答不上来,故此连忙说道:“回太后,展昭虽在那里出生,却没有待过几日,自小就跟随师父在山中学习武艺。” 太后笑笑,轻握着我的手,亲热的让我坐在她身边,接着说道:“在山中生活吗,难怪你这孩子一身的灵秀之气。对了,展护卫如此优秀,应该有定亲的姑娘了吧。”终于问到主题了吧,我有意无意的朝庞天凤看了一眼,浅笑着摇了摇头,“回太后,没有。”语毕,太后立刻摆出一付吃惊的架势,说道:“怎会没有呢,像展护卫这样的人才,早该有个家了。不如就让哀家给展护卫做个媒如何?玉燕,你过来。”说到这里,太后忽的瞪了赵桢一眼,吓的他立刻把刚迈出来的脚又收回去了。我暗叹口气,明白了庞天凤的如意算盘。 原来那个可爱的小姑娘的就是太后口中的玉燕,此时听太后唤她,开心的三步并两步的凑上前来,微微一福,甜甜的施礼,“玉燕给太后娘娘请安,见过展大人。”我朝她拱了拱手,没说话。本来以为是弘门宴,现在却成了相亲会,这些古人还真会乱点鸳鸯谱。 庞天凤将玉燕拉到我面前,笑着为我介绍道:“展大人,这位是本宫的义妹,年芳16岁,不仅模样长的好,而且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温柔贤淑,至今仍待字闺中。” “哀家把玉燕许给展护卫如何?”太后笑得一脸灿烂。 “多谢太后对展昭的厚爱,只是展昭已有心仪之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回答,下意识的执起带在腰间的玉佩,同样笑得一脸灿烂。 第三十七章 崩塌 生活一直在继续,而生活里的一些东西常常突然变得没有依靠,就像海市蜃楼一样,那么恢弘壮大,却可以在顷刻间消失不见。赵桢定定的看着那块玉佩,雪白的,让他觉得异常的刺眼。其实从第一眼见到展昭,赵桢就知道那是一个他永远得不到的人,可是只要一切还没有说穿,他就可以单纯的抱着希望,希望有一天梦想能够实现,希望有一天这个美得不似凡人的男子,会回过头,哪怕只是留恋的看他一眼,再那样飘然远去。 “他是谁?”赵桢听到自己的声音,那样冷静,却那样无力。他看到展昭的犹豫,略略沉默之后,他的眼睛再次直视着自己,就如同第一次在阅武楼见到的那样,依旧摄人心魄,只是多了份影子。他到底是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赵桢冷冷的笑了,“展护卫是怕朕报复?” “展昭虽是臣子,但婚姻是私人之事,皇上何来报复之说。”一句话,云淡风清,却硬生生的将他们俩的距离拉开,远远的,仿佛隔了千山万水,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赵桢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他不断的告诉自己应该保持君王应有的威严,但是他做不到,因为他是如此的想要拥有眼前的男子,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于是他终于咆哮了,“你是朕的御猫!只属于朕!” 诧异从他的眼中一闪而过,赵桢眼睁睁的看着他向后退了一步,仅仅一步,却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遥远。他略微怒意的对自己说,“请皇上自重。”自重?如何自重,何谓自重?他身为一国之君,拥有四海,却无法拥有眼前的这只猫。他对自己总是那样不冷不热,若即若离,直到今日的决然。“朕到底哪点不好,朕到底哪点不如他!朕可以给你所有的恩宠,还有一切的荣华富贵。”赵桢摔了杯子,他觉得自己现在像只发狂的狮子。 “对皇上来说,恩宠自然是莫大的荣耀,但对于展昭来说,只宠不爱是一种侮辱。至于荣华富贵那些东西,我从来就不稀罕。” 不稀罕?是的,他是特别的,他从来不对自己讨好,也不索取,他唯一在意过的只是一颗落满灰尘的紫水晶。他愿意留在京城,是为了紫水晶,而不是为了他。赵桢转开头,不愿意再看那双令自己疯狂的眼瞳。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很想杀了他,既然他得不到,他也不能容忍别人得到他。他无法容忍自己心爱的人倒在别人的怀里幸福的笑。“你不怕死吗?” “皇上要杀我吗?”他反问。 “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庞天凤忽然插嘴,笑容是她此刻得意的表现。 “所谓君要臣死,乃是暴君。所谓臣不得不死,乃是愚忠。展昭不才,却也不会对一暴君愚忠。” 赵桢没有说话,他似乎已经猜到展昭会这么说。因为他是特别的,看似顺从,却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那份骄傲使他在每次下跪时,眼里都会流露出受辱的神情。他仿佛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放肆!”太后震怒,她是第一次遇见如此大胆,并且直言不讳的臣子。连包拯都不曾敢在她面前如此说过话。赵桢笑了,带着几分骄傲,他爱上的人自然与众不同,所以他更不想就此放手。这只猫,注定是他的。“展护卫,你先退下吧。”他不顾周围的一片愤怒,淡淡的下令道。 “微臣告退。”他走了,连头也没回。 “皇儿,这展昭太放肆了,决不可姑息!”太后终于忍不住了,几乎是拍案而起。赵桢笑笑,一脸的无所谓,“刚正不阿是开封府中人的共性。展昭不会摇尾乞怜,更不会阿谀奉承,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荣华富贵他向来不稀罕。” “哀家不管皇上如何欣赏那只野猫,总之哀家很不喜欢他,更不会允许你纳他为妃!” “儿臣并非母后不允才迟迟不娶展昭,而是展昭一直不肯接受儿臣。”赵桢叹了口气,在太后愤怒的表情下,接着说道:“但朕很有耐心,更有信心。朕身为一国之君,无论展昭爱上的人是谁,朕都有能力把他给比下去!”说完,赵桢径自走了。这是他第一次忤逆太后的意思。 赵桢一走,庞天凤就哭了起来,跪在脸色铁青的太后身旁,火上浇油的说道:“太后您看啊,皇上已经被那展昭迷得神魂颠倒了,连您的意思都忤逆。过去的皇上是那么孝顺,他之所以会这样性情大变,完全是因为那个展昭。” “不错,那展昭是个祸害,必须除掉!”太后气愤的接口,眼里满是杀意。然后她起身,在庞凤的搀扶下,回宫去了。 王林站在一旁,从头到尾皆是沉默不语。展昭的刚烈脾气,他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领教。对付这种人,用强是没有用的,若不抓到弱点,除非杀了他,否则定是拿他无可奈何。庞玉燕轻轻一笑,暧昧的拉着王林的胳膊,柔声道:“想什么呢,难不成你也爱上了那御猫。”闻言,王林耸了耸肩,转身将庞玉燕抱入怀中,“吃醋啦。你放心,我只爱你一人。” 庞玉燕冷哼一声,娇嗔道:“那方才太后把我许给展昭,你都不吭声。” “因为我在吃醋啊,瞧你盯着展昭看的样子,连眼睛都不眨。”闻言,庞玉燕的脸顿时就红了,推开王林骂道:“胡说什么!宫里人都传说那展昭是断袖,我怎会对他有意思。”“好啦,没有就没有,生气做什么。”王林赔笑着将庞玉燕抱得更紧,后者哼了一声,终于又笑了。 …… 赵桢呆呆的坐着,很长时间都不说话,连眼睛也不眨一下。身边,太监总管郭怀服侍在一边,同样沉默。俩人就好似雕像一般。终于赵桢开口了:“今日之后,展昭定会离朕更远了,怎样做才能让他留在朕的身边。” “皇上,其实要做到这点并不难。”郭怀的突然开口让赵桢一愣,但仅仅几秒之后,便急切的问道:“什么办法?” 郭怀也不藏着,见赵桢问他,也就大方的为赵桢出起了主意,说道:“江湖侠义之辈自是多有儿女情长,其中亲情更是难以割舍。奴才曾听说展昭有一位结拜的姐姐,待她甚好,有如亲姐姐一般。如果皇上娶了她,还怕展昭会离您十万八千里之外吗?” “不错,此计甚好!朕记得那名女子叫——柳青青。” 第三十八章 山雨欲来 快步逃离御花园,我长长的呼出口气。哎~~为什么每次进宫都会这样搞得焦头烂额的呢,虽然今天是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了,但看太后那张恨不能吃了我的脸,还有庞妃那付欲杀之而后快的表情,想必我以后的日子决不会好过。正当我径自苦恼着日后的生活时,脑中忽然传来一阵轻笑,如铃铛般动听的声音,一但到我的耳里却让我结结实实的在这种三伏天里打了个寒颤。“灵婴!你笑什么?”我紧张的问。 “笑你方才那般大胆,好像就算太后杀了你,你也不怕的样子,可现在却后怕得双脚打颤。”灵婴说着,乐呵呵的笑得我浑身发毛,忍不住怒呵道:“没事傻笑什么,死远点去!” “爱儿主人,别生气嘛。我见你那般烦恼,所以帮你出主意来的。”灵婴止住笑,摆出一本正经的姿态,对我说道:“赵桢那小子对你痴情一片,或许到你结婚生子了,他也不会变心。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担心他会害你,反之他还是你最有力的保护伞。庞妃因安乐侯的事本来就与你有仇,再加之庞太师与包拯的势力纷争,所以无论你与赵桢如何,她都会想办法对付你。所以庞天凤是你首先要对付的敌人。本来她并没有办法直接对付你,但你今天得罪了太后,她一定会借刀杀人。爱儿主人,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你得先下手为强。” 我翻了个白眼,双手叉腰,“她是贵妃,又有太后撑腰,我这个小小的护卫能把她怎么样?难不成你要我利用赵桢?别忘了我方才已经明确的拒绝他了,而且我也不喜欢利用感情。” “你错了,我们并不是利用他,而是要帮他找回自己的亲生母亲。”闻言,我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忽然间恍然大悟,“对了,我想起来了!《狸猫换太子》里的太子好像就是赵桢!当今太后不是他的生母!你想我找到真正的太后,这样的话支持庞妃的势力就消失了,我也不用担心太后会跟我过不去了。” “爱儿主人真是一点就通。历史记载真宗无子,李刘二妃同时怀孕,真宗下诏:先生子者受封为后。刘妃诡计多端,与太监订下阴谋,在李妃产后以剥皮狸猫换下太子,命宫娥扔入护城河,然后诬告李妃生下妖物。真宗一怒将李妃打入冷宫。之后冷宫失火,李妃从此消失无踪。直到开封府包拯将其在民间寻回,并为其翻案。仁宗皇帝赵桢才与亲生母亲相认。”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啊,我都不知道呢。”我奇怪的问道。灵婴无奈的长叹一声,“爱儿主人,你在大学当义工的时候不是经常去敬老院的吗,那些老头老太最喜欢听戏了,所以这些事情都在你的潜意识里。我作为你灵魂的一部分,自然清楚啦。” 我懒的和她讨论这些让我头疼的问题,继续转回刚才的话题,“可是天下之大,你要我上哪里去找李太后啊?” “何必亲自去找呢。当年的宫娥并没有把赵桢丢到河里,而是交给了八贤王,所以八贤王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你要做的是将真相暴光,到时候赵桢自己会去找李太后的,这点就不需要我们操心了。你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怎样告诉赵桢关于狸猫换太子的故事,不但要让他相信,而且还要唆使他去询问八贤王。只有这样,真相才能暴光,才能使刘太后倒台,从而保证我们自己的安全。”灵婴的一席话将我原本混乱无章的思路完全整理清楚,并且条理分明的指出我现在该做什么,以后该做什么。可我的心里却还是有些犹豫,“这样做好吗?总觉得我是在害人。” 灵婴长叹一声,“天啊,你是太天真还是太笨啊。你要记住!第一,是刘太后先要找你麻烦,而不是你先找她晦气。第二,她是太后,比皇帝还大,她要对付你一个小小的护卫,你是没有还手能力的。所以你这么做是为了自保,而并非是为了害人。第三,刘太后当年的行为令人发指,她不仅陷害李妃,还想将仍是婴儿的赵桢丢进河里,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怎能姑息!况且赵桢对你痴情一片,你虽然不爱他,但总该有点回报吧!难道让他们母子团圆不好吗?” “……你很有说服力。不过,再让我想想吧。”我摇了摇头,径自向宫外走去。同时,灵婴的声音消失了。 也许是我想得太入神,结果连身后有人叫我,都没有听见,直到徐少飞搭上了我的肩膀,我才如梦初醒的回头,一见到是他,顿时没好气的打开他的手,冷呵道:“别碰我,我们不再是朋友了。”徐少飞的脸色颇为尴尬,但仍是笑着向我解释道:“展昭,你误会我了。其实我之前叫你‘展娘娘’完全是为了帮你。” “我知道。否则我也不会只把你踢进水里,而是用巨阙宰了你。”我给他一个大白眼,接着说道:“是非之人就是这样,明明制造是非,却又想身在是非之外。当你喊出他们心里想喊却不敢喊的话时,他们就会回避,然后装出事不关己的样子。从而不会再用那双带‘色’的眼睛看我了。”闻言,徐少飞一脸奇怪的看着我,问道:“你既然知道我用心良苦,为什么还对我动手。” “你虽然是在帮我,但你用来帮我的方法却是大错特错。你既然是我展昭的朋友,你就应该站出来帮我说话,站出来帮我教训那些是非之人,而不是拐弯抹角的顺着他们的话来伤害我!你那一叫固然能暂时替我解围,却让我成为了众矢之的,孤立无援。这样一来,以后那些是非之人将更加猖狂,更加肆无忌惮。因为在他们的意识里,我展昭是个连自己的朋友都在骂我的人!” “……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徐少飞垂下头,显得手足无措。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忽然抬起头来,向我拍着胸口保证道:“你放心,以后再有这种情况,我一定会第一个站出来帮你,把那些是非之人全都踢到河里!”我轻笑,颇为喜欢他的豪爽性子,亲热的搭上他的肩膀,说道“就冲你这句话,我们还可以是朋友。今晚我请你喝一杯。” 徐少飞笑着摇了摇头,“展昭,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像个女人,总爱使些小性子,生起气来还喜欢撅嘴跺脚。可有些时候你又大胆放肆,像个男人一样豪爽。我真看不懂你。” “哦?”我掰过徐少飞的头,让他直视着我的眼睛,刻意柔声柔气的问道:“那徐大人觉得展昭是男人的时候好,还是女人的时候更好一点?”谁知此话一出,徐少飞立刻通红了脸颊,像只受了惊吓的小鹿一般逃开一旁,说道:“展昭,你说话的时候不要盯着别人的眼睛看,尤其是男人的眼睛,这是一种诱惑。”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想知道你有没有说谎,自然是看着你的眼睛咯。难道你爱上我啦?” “你少臭美。”徐少飞别开脸,连看也不敢看我。我不自觉的扶上自己的脸颊,忽然想起王林替我画得那幅画像,画中的人的确很美,美得不似凡人,就连我们看了都忍不住心跳加速。看来以后这种玩笑还是不要开了,瞧把徐少飞给吓得。我摆了摆手,说道:“徐哥,你有空帮我打听一下那画师王林什么时候出宫,我答应他的心上人问问的,但现在不太方便。”语毕,徐少飞点点头,依然没有转身看我。 我有些郁闷,心知这徐少飞今晚是不可能有胆跟我去喝酒了,便拱手告辞,回了开封府。晚上的开封府没什么事,王朝也回来了,我向他寻问了一下关于城门孕妇被野兽吃掉的事情,之后便和赵虎他们商量着晚上轮流出门巡视。吃饭的时候,公孙策来告诉我们,明天要陪包拯去相国寺,我们四人正讨论巡街安排人手的事,也没细听,只是纷纷应了一声,便接着做自己的事了。 公孙策见我们没心思听他说话,径自摇着头走了。我这时才发现他没有跟我们一起坐下来吃饭,好奇的询问王朝,后者乐呵呵的笑着,莫名其妙的反问我,愿不愿意找只狐狸当姐夫。我一愣,这才知道公孙策总和柳青青在一起讨论医理,渐渐的,连吃饭都在一起了。 “呵呵~~~这只狐狸我挺中意的。”我傻笑,为青姐高兴。 一夜很快过去,清晨的阳光将我们带向第二天的黎明,却没有将我带到故事的终点…… 第三十九章 镇妖塔 相国寺,中国著名的佛教寺院,位于开封市中心,始建于北齐天保六年,占地面积达500余亩。分别有天王殿、大雄宝殿、藏经楼、钟鼓楼、千手千眼佛等殿宇古迹,养僧千余人,是京城最大的寺院和全国佛教活动中心。整座寺院布局严谨,巍峨壮观,受封为国寺。相国寺共有两位住持,一位惠远大师,精通佛法,负责祭祀与接待各大官员和皇亲国戚。还有一位惠海大师,佛法无边,善于除妖,听说当朝的皇太后曾被狐妖所缠身,就是蒙惠海大师所救。惠海大师不同于师弟惠远,除了降妖,他从不出面,更不见任何方外之人。 “展大哥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啊。”赵虎轻拉了我一下,关切的问道。我甩了甩发晕的脑袋,用手紧捂着鼻子,带着很重的鼻音回答道:“没什么,就是受不了这香的味道。直想打喷嚏。”说着,我将眉头皱得更紧了。哎~~吃皇粮可不容易啊,瞧人家包大人在禅房里喝着茶下着棋,我就得站在门口守着。也不知他这棋要下到什么时候,这里的香味道太重,真让人受不了。 “味道很重吗?”赵虎用力的嗅了嗅鼻子,疑惑的说道:“我们就是在后院啊,虽然有些味道,但不至于……展大哥,鼻涕啊!”话还没说完,赵虎急忙将自己的手巾递给我。我也不客气,接过手巾,捂着鼻子就开始忍不住的直打喷嚏。到最后喉咙都有点疼了。 王朝见我这样也将自己的手巾递给我,同时提议道:“若是实在受不了,展大人不如跟大人请辞,先回府里吧。”闻言,马汉等人也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可我却觉得没什么必要,打几个喷嚏而已嘛,忍一忍就过去了。 “这位施主似乎有所不适,不如去厢房喝杯热茶吧。”抬起头,面前站着的是一位老和尚,从他身上所穿的袈裟来看,他在相国寺的品级应该不低。此时正带着一脸慈祥的笑容,定定的看着我。“多谢大师好意,但展某是包大人的护卫,工作时间可不能离岗。”我推辞道。这个老和尚可不是普通人,他脚步轻盈身怀上乘内功,方才他走到我面前时,我竟然一点也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还有,他虽然笑得一脸人畜无害,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让我心生寒意。 老和尚乐呵呵的笑了,接着劝道:“展施主太过小心了,相国寺乃是佛门清净之地,包大人在此地非常安全。倒是展施主从刚才开始就不断的打喷嚏,恐怕会影响到包大人下棋。不如随贫僧去厢房喝杯热茶,也好治一治展施主的不适。” “展大哥你就去吧,这交给我们了。”一向不怎么说话的张龙也开口劝我了,可见我现在的样子确实有够狼狈。于是在我接连又打了好几个喷嚏,打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之后,我终于妥协了。点头道:“好吧,我先离开一小会儿,马上回来。” “展施主请。”这老和尚真是很热情,领着我就往厢房去。“有劳大师。”我不疑有它,紧跟在后,一边还不忘接着打喷嚏。不过话说回来,这事真够奇怪的,以前我也不是没进过寺庙,甚至还觉得这香的味道淡淡的,挺好闻的。怎么如今一进这相国寺就觉得头重脚轻,乱打喷嚏不说,整个人都不太舒服。 也不知是整个相国寺太大了,还是这厢房造得太远,我一路跟着老和尚绕啊绕的走了很久,甚至都有点担心等喝完茶后我还找不找得回去了。忍不住皱眉问道:“大师,还有多远啊?”我可不愿意为了一杯茶,大老远的跑来跑去。 正当我打算打退堂鼓的时候,老和尚忽然来了个大回头,指着眼前一座小型宝塔,意味深长,并目光锐利的对我说道:“就在那里。”我愣了愣神,疑惑不解的望着眼前的金色宝塔,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危机感。不禁问道:“大师,你是座什么塔?” “本寺的镇妖塔。”老和尚简单明了的回答,却听得我一阵心惊肉跳。奇怪了,我在害怕什么?这老和尚把我领到这儿来喝茶,又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展施主在想什么那没入神,请进去吧。” “大师,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没心情和他打哑谜,好好的哪有把客人领到镇压妖物的宝塔里喝茶的,我洛兰爱虽然没有被害妄想症,但此时却百分之一百的肯定这老和尚对我心怀敌意。面对我的一脸警惕,甚至是凶相,老和尚倒是依旧面露微笑,面不改色的对我说道:“何必明知故问呢,在你大胆踏入本寺开始就应该想到这宝塔才对。” “我敬你一声大师,你可别登鼻子上脸!臭和尚,你到底什么意思!”情况不妙,我当即亮出了巨阙。我还就不信了,这相国寺的和尚真的就那么牛,不仅敢动我这名满天下的御猫,还能凭实力打得过我! “镇妖塔当然是用来镇压妖物的,贫僧引施主前来还能为了什么目的。妖孽,乖乖进塔去吧!”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那声‘妖孽’叫得有多刺耳就有多刺耳。这和尚想必在我未到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随着那声怒骂,四周忽然聚集了十几名武僧,有的手拿长棍,有点手拿大网,气势汹汹,看我的眼神就好象正看着一头老虎,或者什么蛇蝎猛兽。 我不屑的环顾四周,巨阙豁然出鞘,但出于‘没事不找麻烦’的原则,我还是要在开打之前先强调一句:“大师,你可知攻击朝廷命官是何罪名?展昭虽然不才,但也是御前四品的护卫,皇上亲封的御猫,此次又是相陪包大人而来。” “哼,惑乱朝纲的妖孽!”老和尚哼之以鼻,搞得我那个火大啊,“喂!你少在这儿一句一个妖孽的出口伤人!我展昭虽然脾气好,但并不表示我就不会发火!” “那就动手吧,今日贫僧就收了你这妖孽!”话音刚落,众人齐刷刷的便向我围攻而来。他们的武功虽然一般,但所用阵法却颇为厉害。十人棍法,十人网阵,以天宫十星布阵,十人联手环环相扣,一人动等于十人动,棍则攻守,网则捉套,相铺相成,严严密密几乎风雨不透。我本打算在百招之内了结这场纠纷,但没想到转眼百招都过去了,我不仅没有赢,反而越来越疲于应付。他们的棍子与大网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的,连削铁如泥的巨阙都拿它们没辙。而且,这寺中到处都弥漫着香的味道,使我头重脚轻,双手越渐无力。 臭和尚,是你们逼我动手的,可别怪我剑下无情了。眼见局势不利,我终于不再留手,每一招都逐渐露出阴冷的杀机。“小和尚,别欺人太甚了,打鱼的网居然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显眼!”瞄准空隙,我趁机将阵法中年纪最轻的小和尚一掌打向角落处,呵道:“乖乖呆一边去吧。”小和尚挨了打,阵法也少了一人,再无当初的威力。我一股作气借由淳厚的内力将他们全部震开,再望向那名骗我前来的老和尚,厉声问道:“玩到这里,大师也该告知展某高姓大名了吧。” “贫僧法号——惠法。” 第四十章 斗法 “你就是惠法大师?我们前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你为什么要害我?”我疑惑的问道,记忆中惠法大师应该是得道高僧吧,他怎会无缘无故攻击我,难道他知道我是从未来世界来的?所以他就认定我是异类。他想怎么样?不分青红皂白的烧死我吗! 惠法双手合十,目光锐利的看着我,呵斥道:“妖孽,休再故布疑阵。如若你再不乖乖的进入塔中,贫僧就要出手了。”语毕,他缓缓的闭上眼睛,竟然开始念经。我听不懂梵文,但我能感觉到自他开始念经的那一刻,我的头就开始隐隐作痛,他的声音穿过我的耳膜,像一根根的针一样刺痛着我的脑子,震耳欲聋。我勉强的举着巨阙,面对眼前的老和尚,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想解释也不知从何说起。 “你愣着做什么,杀了那个老和尚!快!”灵婴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摇了摇头,断然拒绝:“怎么能随便杀人!我可以向他解释的。” “还解释什么!你若不杀他,他就会杀了我们!”灵婴的声音充满恐惧,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灵婴那么害怕的样子。我与灵婴是一体,既然灵婴如此恐惧,想必那老和尚定是对我动了杀念,我若要自保,就得先杀了他。可是……我能感觉到握着巨阙的手在微微颤抖,虽然我顶了展昭的名字,但我毕竟只是一个来自未来世界的普通人,别说是杀人了,我连买只鸡都是在菜场请人帮我杀好的。“我……我做不到,我不会杀人!大学里解剖青蛙的考试我都是找枪手过关的。”我放下巨阙,慢慢向后退去。只要回到包拯身边,这老和尚就不敢把我怎么样了。 “别傻了,我们逃不掉的!你以为这里那么大动静,为什么王朝他们却没有过来看看!镇妖塔的四周都是界阵,这老和尚对我们下了套子!”灵婴说着,连连叹气,“是我太大意了,我不该放任你到这相国寺来的。” 我已经连巨阙都拿不动了,只能把剑当成拐杖,支撑着地面,说道:“我是包拯的护卫,他要来相国寺,我能不跟着吗。再者说,既然惠法对我有杀心,无论我来不来,他早晚都会找上门。灵婴,我是不会杀人的!你帮我想办法打破周围的界阵!”语毕,灵婴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我连连催促后,才勉强答应道:“好吧,既然是主人的意思,我也没有话说。但若是不除惠法,日后我们必有性命之忧。请主人闭上眼睛。” “出家人应该有慈悲之心,先逃过今日,以后我再向他解释,相信他是不会杀我的。”我一边说着,一边按照灵婴的指示闭上双眼。渐渐的,经文的声音轻了好多,头也不怎么疼了。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很温暖,仿佛被什么给包围着,保护着。我张开眼睛,吃惊的发现我的周围都是婴儿,他们或哭或笑,或摇头晃脑,或径自熟睡。但每一个都白白胖胖的,甚是可爱。 “鬼婴!”惠法吃惊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我本能的朝他看去。只见他与方才也不一样了,浑身被金光所笼罩,手中拿着一串晶莹剔透的水晶佛珠。四目相对中,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慌乱与诧异。我不明白他口中的鬼婴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惠法似乎很忌惮这些孩子。我朝前走了一步,试探的开口道:“大师,我们别打了。我是人,我不是妖怪,我只是来自另一个地方。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行吗?” 没有回答,惠法似乎根本没心思听我解释,他径自咬破了手指,在掌上画下佛印,然后一掌向我打来。我下意识的抬手,与他对掌。只听一声‘碰’的巨响,周围的建筑物在一瞬间轰然倒塌。金光与紫气相互碰撞,打斗。我感觉掌心越来越热,越来越烫,我急切的想收回手,可两只手掌像是被胶水粘住一般,怎么也分不开。我惊慌失措,竟然口不择言的胡乱骂道:“你这个色胆包天的花和尚!男女授受不亲,你硬握着我的手,想占我便宜啊!”话音刚落,惠法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竟然真的逐渐松开了手。 “主人,好样的!他分心了!哼,老和尚,敢和我灵婴叫板,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灵婴大笑着,娇呵一声。围绕在我身边的紫气忽然如狂风暴雨一般朝惠法猛冲过去,金光被打得措手不及,根本敌不过我们,只得连连后退,颜色也明显比刚才微弱多了,甚至只是勉强的在保护惠法。电光火石之间,惠法忽然吐出口血,倒在地上。金光顿时四散消失。 “不可杀人!”我拦住灵婴的攻击,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反复强调着:“大师,我虽然来自未来,但我不是妖怪,我也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别打了!” “至邪鬼婴,怎能不除!”惠法丝毫不肯领我的情,他勉强站起身,迅速的在自己另一只手掌上画下佛印,然后朝我打出一掌。这一掌比最初的威力小得多,在速度上也是不能相比的,我甚至都没有借助灵婴的力量,而是运行轻功,灵巧的躲开一边。叹道:“你怎么那么固执啊!别说我不是妖怪了,就算我真是妖怪好了。这人有善恶,妖怪也分好坏。你一个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么可以逮到了就往死里打!” 闻言,惠法忽然垂下头,一动不动,我以为他终于想通了,肯放过我呢。谁知当他抬起头时,双掌即出,一团金色的火球朝我冲来。我吓得连忙躲开,狼狈的趴在地上。紧接着,手臂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疼得我倒吸口冷气。若不是刚才反应够快,此刻肯定已经去投胎了。“卑鄙!你偷袭我!”我指着他骂,气得七窍生烟。天下怎么会有那么不讲道理的和尚! 就在这时,我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叫,我下意识的回过头一探究竟。原来那团金色的火焰没有打着我,径自朝后方飞去。方才对我摆开棍网阵法的小和尚们,一个个吓得四散逃开。却有一个年纪最轻的小和尚,呆愣的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半张着嘴,好像是吓呆了。 我忽然记起破阵时,他就是那个被我打了一掌的小和尚。难怪他不躲开呢,许是挨了一掌,所以有伤在身,不能动了。“小和尚,危险!”我还来不及思考,身体便本能的朝他冲去。当我环抱住他的那一瞬间,火球刚好重重的砸在我的背上。感觉不到痛楚,只觉得有一股很大的力量将我推倒在地上,然后胸口一阵闷的难受,我张开口想安慰在我怀中吓哭的小和尚,谁知却吐出口血来,鲜红鲜红的。小时候看电视剧,特别是那些武打片,见他们一个个吐血,还觉得挺有意思。没想到如今轮到自己,原来是这样痛苦的感觉。恨不能一下子死了算了。 “你怎么样了?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小和尚的眼睛里含满泪水,晶莹剔透。我这时才发现,这孩子长得真的是很漂亮。我张开口,鲜血从嘴角不断滴落。在昏倒前的那一刻,我听到自己对小和尚说,“对不起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干……什么……” ——七天后—— 赵桢紧皱着眉头,来回在殿中走着,时不时的看看垂头不语的包拯和庞吉,心里急如火烧。终于他忍不住了,下令道:“包卿家,那就准你所奏,搜查相国寺。” “皇上,万万不可!”庞吉站出一步,果断的反对道:“皇上,相国寺乃是佛门清净之地,又受封为国寺,怎么可以随便搜查!若是惊扰了神明,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 “可是展护卫他……” “皇上,包拯并没有证据来证明展昭被困于相国寺中。”庞吉眯着眼睛打断了赵桢的话,转头冷笑的看着包拯,接着说道:“相国寺是佛门重地,寺里的惠远与惠法两位大师皆是得道的高僧,他们怎会无缘无故的扣留展护卫。扣留他做什么,难不成当和尚?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两位大师想留展护卫,但凭展护卫的武功,又能留得住吗?以老臣之见,展昭本就出生江湖,整日高来高去的,也许是他自己不告而别了。包大人就不要多生事端了吧。” 包拯瞪了庞吉一眼,原本就黑的脸上更似涂了一层漆,拱手道:“皇上,以展护卫的为人,他决不会一声不响的就离开。本府七日前与展护卫去了相国寺,展护卫因身体不适与寺中一名师父走开了一会儿,却从此失踪。寺中和尚告诉包拯,展护卫已经离开,可留守在寺外的轿夫们却并未见到展护卫出寺。依本府判断,展护卫定在寺中!”说到这里,包拯撩衣下跪,恳请道:“相国寺乃国寺,开封府无权搜查。请皇上下旨,让包拯去寻回展护卫!” “万万不可!包大人根本没有证据,怎可凭两句猜测便去惊扰佛门圣地!再者说,展昭轻功卓越,被封为御猫,凭他的本事出入相国寺,几个轿夫哪有本事看见!”庞吉也跪了下来,硬是和包拯唱反调。 “皇上……” “皇上……” “够了!”赵桢大力的将桌案上的杯子打翻在地,更加烦躁的来回走着。其实展昭不见了,他比任何人都着急,当包拯怀疑展昭在相国寺的时候,他恨不得亲自去找。可是不行,他是一国之君,他的一言一行,每一个决定都会在朝中上下引起波澜。相国寺虽然只是个寺庙,但由来已久,寺中方丈更是受百姓拥戴,若是包拯搜不出展昭,后果决不是闹笑话那么简单。 赵桢叹了口气,转头对包拯说道:“搜查相国寺非等闲小事,包卿家必须拿出展护卫就在寺中的证据。” “臣遵旨” 第四十一章 过去未来 意外的发生有时是一种真相,突破虚假繁荣,突然明白,别人怎么看你,或着你自己如何地探测生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要用一种真实的方式,度过在手指逢之间如雨水一样无法停止下落的时间。你要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无法失去的是什么,并学会如何生活。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一个月,二个月,或是一年,二年?他已不再记得。他只是每日守在她的身边,或者默默的陪伴着她,又或者滔滔不决的跟她说话,希望她能如过去一样,像一只被逼得抓狂的小猫,张牙舞爪的大叫着:‘徐教练,你吵死了~~~’。 “小爱,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徐立雨伸手扶摸她的脸颊。她的皮肤很光滑,暖暖的温度证明她鲜活的生命还在继续。可是所有的医生却提前给她判决了死刑。徐立雨对‘脑死亡’这样的词汇并不陌生,他知道被冠上了这个词汇的人,或许这一辈子都只能这样沉睡,没有喜怒哀乐,直到死亡。他的眼眶再次湿润了,手指停留在她的嘴唇上。他俯下身,想亲吻她,就像亲吻一位睡美人,希望她能睁开眼睛。可是他却又停住了。徐立雨满怀伤感与遗憾的转过身,他从未对她表达过心意,在她的眼里,或许他只是好朋友,只是老师,却不是恋人。这样吻了她,徐立雨觉得自己会像个小偷。 洛兰爱无疑是个坚强的女孩,虽然她有时候也会倒在徐立雨的怀里大哭,却可以在哭过之后重新笑起来。她的笑容很美,美得令人心醉,却也令人心碎。命运不曾善待过她,举目无亲的城市里有的只有整日为工作忙碌的父母,她的眼里时常会闪过一丝寂寞。然而仅剩下一点依靠也在一场车祸中消失得荡然无存。徐立雨还记得她独自一人站在灵堂前的样子。那天她没有哭,只是紧紧的抓着父母的手,坚持不懈的撮着,徒劳的为他们增加暖意。也许她很清楚自己应该放手,却悲哀的明白,放开手,她的世界将彻底崩溃。 徐立雨拉开她,近乎疯狂的命令的她,哭出来。然而她却拼命的摇头,牙齿将嘴唇都咬出了血。那天晚上,徐立雨一路陪她从殡仪馆走回家,走了大半夜。她没有请他上楼,却在楼下抱了他。那一刻,她浑身颤抖得厉害,无助的诉说着她心中的恐惧。她一直是个害怕寂寞孩子。 凉风从窗外吹来,他打了个寒颤,暂时中断了对过去的回忆。他站起身,轻手轻脚的关上窗。当他回头再次望着沉睡的洛兰爱时,他却自嘲的笑了。明明无时无刻的希望着她能醒过来,却害怕关窗的响声会吵到她。“小爱,是否是因为你的心里一直很苦,所以你才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活下去,选择永远不醒来,再也感觉不到寂寞与悲伤。”徐立雨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的掉下来,他握着洛兰爱的手,哭泣着说道:“小爱,你太自私了。明明说好了,如果你有十分的痛苦,我就替你承担五分,然后将我五分的快乐分给你。为什么你要离开我?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 没有回答,她还是那样安静的睡着,就如同那天一样。他去看她,却发现她晕倒在房中,紧闭双眼,手里死死的拽着一本撕去一页的小说。他将她送到医院,诊断的结果,是她这一辈子都要躺在床上沉睡,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为她输营养液,然后等待奇迹的降临。 “小爱……”他倒在她床边,哏咽的哭着。 …… 觉得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就是父母去世的时候,我冷漠的面对着恐惧与压力,装出一脸很牛的笑容,心里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颤抖。告诉自己一定要挺住再挺住,我知道我与别人的不同,我再做一个与生活竞赛谁最牛的游戏。生活要我付出的代价比我想象中的更多。可是我却无法停止。我只能一再的感觉无路可走,一再的继续前行,虽然我从不知道如此前行的终点会是哪里。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变了个样,没有瞒不讲理的惠法,没有哭泣不止的小和尚,也没有充满可怕气息的镇妖塔。我正站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周围的护士与病人频频从我身边走过,为自己的事而忙碌。我突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欢跃,仿佛确认般的紧闭双眼,再猛的睁开。我还站在医院里,这不是做梦。 “小爱……”是徐教练的声音。我惊喜的转过头,却猛的愣在原地。徐教练在哭,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哭,这使我很意外。因为在我的心里,徐教练就像一棵大树,我可以依偎着他,躲在他身下,逃开一切的风雨。从未想过他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视线转移到病床上沉睡的女孩,她有着一张我最熟悉的脸,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朱唇柳眉,还有略显苍白的脸颊,那曾经是我的脸。我就这样看着她,用一种奇怪的心情去感觉自身的消亡或存在。 徐教练哭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抬起头。我看见他的眼睛红肿,里面满是血丝,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悲伤让他显得非常憔悴。我知道如果我出了事,徐教练一定会难过,却没想到他会难过到这种地步。这一刻,我的鼻子酸酸的,我想我是在心疼。 “徐教练……”我轻唤,伸手想碰他,却从他的脸颊上穿透而过。徐教练与我面对面,他好象听到了我的呼唤,因为他正慌乱的东张西望。有一瞬间,我与他巧合的四目相对,我看得见他,他的目光却径直穿过我,定格在另一个未知的焦点上。若非我已经经历了太多,我想此刻,我已经崩溃。我苦笑着摇头,然后坐在他身边,默默的陪着他,就如同他一直以来默默的陪着我一样。 徐教练一直握着我的手,正确的说,是握着病床上的那个洛兰爱的手。他时而哭泣,时而笑着与我讲话,让我吃惊的是,他一直在对我表白心意。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我只知道当我后知后觉的发现后,我与他已相隔千年。彼此之间就像平行线,不断延伸,却无法交集。我再也不觉得暗恋是一件很罗曼蒂克的事。护士来给我换点滴,当针头插进我的血管里时,我的表情是冷漠淡然的,徐立雨却微微皱了下眉。被人疼惜的感觉是幸福的,所以我微微的笑了。 “……对不起,你的书。”护士走的时候不当心碰掉了柜子上的书,我闻声望去,诧异的发现竟然是那本害我流落异世界的《黑猫传》。出于条件反射,我立刻伸手去拣,当我将《黑猫传》拿在手中时,我忽然听到护士的尖叫。“啊,有鬼啊!”然后她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徐立雨震惊万分的看着我的方向,声音颤抖的问道:“小爱,是你吗?” 我点头,他却看不见,原来我还是没能存在于这个原本属于我的世界,护卫的极端反应,不过是因为看到了一本漂浮在半空中的书。我翻开《黑猫传》,由于除了它,我无法接触任何东西,也包括笔,所以我只好咬破自己的手指,在空白的地方写道:“我被这本书带到了中国古代的宋朝时期。襄阳王可以帮我回来,你不用为我担心。” “小……小爱?你……”徐立雨不可置信的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黑猫传》像变魔术一样的逐渐浮现出字迹,既吃惊又惊喜。“小爱,你什么时候回来?”他急切的问道,暗淡的双瞳中闪现出消失已久的光彩,可我却在这时很没良心的想到了白玉堂。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我的回答,徐立雨着急的一把抓住《黑猫传》,发疯似的催促道:“小爱,你快告诉我,你告诉我!” “约定的时间是二年零六个月,是早是晚,现在还不知道。”我在书上写着,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所以我又加上了一句:“你别等我了。” “不!不管是二年,还是二十年,我都会等你!”徐立雨比我想象的陷的还要深,我犹豫了一会儿,左思右想之后,终是下定了决心,在书上写道:“我会回来的。”徐立雨如释重负的笑了,他握着《黑猫传》,深深的凝望着上面的字迹,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这时,《黑猫传》忽的发出紫光,隐约间,我在上面看到了一名昏迷不醒的红衣男子,我知道那是在宋朝的我,展昭。 “我走了,你保重。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我在书上写着,直等到徐立雨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才将手深深的探入《黑猫传》所呈现的画面中…… 第四十二章 忍让 当清晨的风刮起第一粒沙时,整个世界就像电视画面一样变得模糊不清,随即很快的又恢复了正常,风依旧吹,云依旧飞,天蒙蒙的亮了起来,但只有我知道,这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世界了。我小心的动弹了一下身子,背上的伤疼得厉害,如今四肢无力,头昏眼花的,别说逃出塔去,就是站起来,都无能为力。“灵婴,我很难受。”我趴在地上,长长的呼出口气。 “主人已经昏迷七天了,惠法老和尚既没有为你治疗伤势,也没有送来米水,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了。”灵婴的口气不善,我知道她是在记恨我不肯对惠法下手,现在不仅仅害惨了自己,也害惨了她。如果再没有人来救我们,以我现在的情况恐怕支持不了几天。我再次试探的动了一下,勉强让自己半坐起来,气喘吁吁的说道:“我知道我不该对他心慈手软,我也没想到那惠法当真和电视里的法海一样是个不讲道理的臭和尚。怎么说我都是为了救他的人才受的伤,就算我是妖怪,他也不该丢我在这儿,活活饿死。”说着,我打量着四周。镇妖塔里的非常简单,甚至没有阶层,抬起头就可以望见高高的塔顶,两旁边比想象的狭窄的多,身在塔中就好象坐在井底的感觉一样。塔中,每隔二米的高度就会有八扇菱形的窗户,阳光隔着窗棂照进来,带着淡淡的金色光韵。我狐疑的打量着窗户,总觉得上面似乎画了什么,可惜看不真切。 “那是佛印,镇妖的。”灵婴突然开口解释。我皱了下眉,问道:“我是从未来世界来的,而且还有你附着在我的身上。那我到底算是妖怪,还是人?”闻言,灵婴差点没笑出来,想回答,可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转而说道:“妖怪是碰不得佛印的,你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妖怪,自己去摸摸看不就行了。” 我有些气结,这灵婴明明知道我现在身受重伤,动一下就疼的厉害,却让我自己去碰那窗户。再次催促的问了灵婴几次,后者偏偏使上了性子,就是不肯告诉我。无奈,我只好强忍着疼,像只乌龟一样缓慢的站起身,一步一颤的去摸那窗户上的佛印。窗户上有点热,也许是阳光照射的原因吧,然而除此之外,我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难怪灵婴要笑我呢,连自己是人都不肯定,真是白活了。“灵婴,惠法其实想杀的是你吧。”我忽然说道。 “只要你不死,我就不会死。”灵婴回答的很含蓄,隐约间带着怒意,我知道她是想强调我和她是一体的。我轻笑,接着问道:“虽然你说我们是一体,但我对你一点也不了解。你是怎么被襄阳王创造出来的?又为何与我一体?到底何谓灵婴?”“灵婴是怨恨,是被杀死在腹中的婴儿,他们心中对于将自己抛弃了的世界的怨恨。襄阳王收集了这些怨恨,然后使用繁琐的仪式,将九百名婴儿的怨恨凝聚在一起。由于怨恨是虚无飘渺的东西,没有形态,所以才需要召唤一具完整的灵魂来收容,那具灵魂就是你。” “为什么是我?” “你的父母在世时从没有好好陪过你,忽然间的车祸发生,他们又一字不留的永远离开了你。你的心中有着与我们相同的哀伤,那种被抛弃的哀伤。是这份哀伤使我们互相吸引。”灵婴回答的很爽气,几乎是有问必答。我不喜欢被人说穿心事的感觉,于是连忙换了个问题,“我现在的脸,是你的吗?”语毕,灵婴轻笑,“一半一半吧。九百个婴儿取长补短,然后在你的脸上进行修饰,得出的相貌自然是最美的。”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难怪那么细滑,婴儿的皮肤当然是最好的。“你说你是婴儿的怨恨,那你的怨恨会影响到我吗?”我有些担忧的问道。 “只有你的怨恨会影响到我,我无法控制你的思想。”说到这里,灵婴显然对我的提问感到不耐烦,径自说道:“想聊天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你难道打算在这过年吗!快想办法出去吧。”这倒是把我难住了,镇妖塔里连个地缝都没有,我要出去谈何容易,除非……想到这里,我无奈的回答道:“除非有人能把我被困在这的消息告诉包大人,让他来救我们。” “找个通风报信的人并不难,难的是惠法身为相国寺的住持,他若坚持说主人你是妖怪,必须除之,主人该如何是好?”说到这里,灵婴刻意顿了顿,郑重的提醒道:“太后被狐妖缠身时,是惠法救了她。偏巧你又刚刚得罪了太后。如今惠法若要杀你,太后肯定求之不得,到时候他们俩联起手来。别说是小小的开封府包拯,就是当今皇上也救不了你!” 心猛的一沉,生死关头,也由不得我不害怕起来。不错,我虽然刚刚出道,但树敌太多,别说是太后和惠法,庞家父女也定不会放过我。包拯一人孤掌难鸣,皇上身为国君有许多不方便干预的地方,他们救不了我。冷汗不自觉的流下,我颤抖着手去掏袖中的手巾,却意外的摸到一块冰凉的物体,是那块白色的玉佩。白玉堂,你说过只要我想你了,你就会出现在我面前。可如今,你又在哪里?!为何那么久了,你都不来救我! “想活命就不能靠别人!你以为即使白玉堂来了,他有本事对付太后和惠法吗!别忘记了,他的小命还是靠你救来的。”灵婴的话顿时让我松开了紧握玉佩的手,我不恨白玉堂没来救我,我只担心他若来了,会连他一起拖下水,毕竟太后是皇上的母亲,她比皇上还要大。等等……太后她貌似不是……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如果我说惠法认定我是妖怪,是因为他想帮太后隐瞒狸猫换太子的丑事,想杀人灭口,那么局势一定会翻转过来。心疯狂的乱跳着,我慢慢靠着墙壁坐下,思考着那个还未成型的念头。许久之后,我才问道:“灵婴,如果我离开镇妖塔,你能有本事找到李太后吗?” 灵婴沉默了一会儿,我感觉到她好象摇了摇头,但之后却接口道:“我无法离开你的身体,但你若要用人,徐云飞是个上好的人选。他和主人你一样是御前四品的带刀护卫,他可以弄到李娘娘当年的画像。有了画像,本灵婴就可以略施小术,让八贤王做个梦。不过施术的前提是离开惠法的纠缠。想必,这对主人并不难吧。” “这点我可以想办法。只不过……”计划成型我却又再次犹豫起来。 见我犹豫不定,灵婴急了,口气不善的教训道:“你的伤还没好呢,就忘记疼啦!如果你一开始肯听我的杀掉惠法,我们至于落得如此被动的局面吗?你救了他的徒弟,可他是怎么对你的?已经七天了,若你是个普通人,如今身受重伤,又滴水未进,早就被活活饿死,跑去投胎了!还有那个太后,一个可以用狸猫换太子的阴险女人,一个可以将刚出生的婴儿丢入河中的狠毒女人,你何必对她与心不忍?!赵桢对你那么好,难道你不该为他含冤的母亲讨回公道?你这泛滥成灾的心软不叫仁慈善良,而是姑息养奸!” “你别骂我骂得那没凶,我只是觉得栽赃诬陷实在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我烦恼的摇了摇头,终于下了决定,“我会尽量解释误会,让惠法放了我,也希望李太后不要害我。只要他们愿意‘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决不会走那么一步。” “可以,这是你的决定。只是祸到临头,可别怪我没教过你,什么叫做‘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说完,灵婴大力的冷哼一声,便再也没声音了。 第四十三章 火刑 灵婴曾说过,要找一个报信的人并不难,起初我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到了晚上我才彻底明白过来。原来镇妖塔窗上的佛印是需要每隔两天重新涂抹一次的,而那个负责来涂抹佛印的和尚正是那个被我救下的小和尚。正所谓‘欠债还债,有债必还’,他欠我一条命,必须还我。 “小和尚,你站住!”冷眼看着他将佛印涂抹好,我呵住欲转身逃走的小和尚,冷声问道:“我救了你的小命,难道你连一句谢谢也不说吗?”闻言,小和尚一脸为难的看着我,然后深深的低下头,乖乖的道谢,“谢展施主救命之恩。”说完,竟然就想走。 “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全是狗屁!大和尚狠毒,小和尚忘恩负义!”我冲着他的背影骂道。果然,小和尚停下了脚步,双手合十,劝我道:“展施主,你不要怪师父。师父说你善念仍存,故饶你性命。他将你留在此地完全是为了化解你身上的妖气,并无害你之心。” 我毫不客气的连连冷哼,对小和尚的话嗤之以鼻,“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了吧,你以为我在这没吃没喝的能撑到什么时候去。与其将我活活的折磨死,还不如一剑杀了我!”说完,我不等小和尚回答,径自上前拉着他的胳膊,恳请道:“小师傅,你就念在我为了救你而差点没了性命的份上,帮我去开封府一趟吧。告诉包大人,我被困在这里,好吗?” 小和尚听后连连摇头,慌乱的转移开视线,拒绝道:“不行,我不能背叛师父!” “我不会让你背叛你师父!”我一字一句的保证道,见小和尚慢慢抬起头,一脸的犹豫不定,便知道大有希望,于是耐心的接着劝道:“我虽然救过你的命,但我不会为难你,让你放我出塔。我只希望你将我在这里的消息告诉包大人,然后我们就谁也不欠谁了。小师傅,惠法大师是得道高僧,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而光明磊落的人做事自然是堂堂正正,是不怕别人知道的。再者说,我是朝廷命官,私自扣押朝廷命官是犯法的,你也不希望你师父染上官非吧。只要你去告诉包大人一声我的行踪,不管是我身上的伤也好,还是被扣押的事也好,我都不会追究。” “可是……” “小师傅,当日我和你师父比武时,你也在场。你应该看得出来,你师父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处处对他手下留情,可他却趁我为救你而受伤的时候,将我关在这里。这种做法实在有失一代高僧的风范。你作为他的徒弟,难道不该为他做出点补偿?”说到这里,我刻意顿了顿,眯着眼睛斜看着小和尚,口气忽的从柔声细语转变为不屑与猜疑,接着说道:“你师父说我是妖怪,却不敢公布与众!我看他是胡说八道,心怀不轨,故意诬陷于我!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阴谋!” “不!师父没有诬陷你!你确实是妖怪!”小和尚还挺孝顺他师父,一听我骂惠法,立刻就站出来为他说话。我冷哼,“如果我是妖怪,他为什么不正大光明的处置我?如果我是妖怪,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包拯?如果他不是心中有鬼,为什么偷偷摸摸的?什么高僧?根本是欺世盗名!” 小和尚急了,却辩不过我,只能双颊通红的一再重复道:“不,不是的,师父不是的!” “那你去告诉包拯,说他的护卫是妖怪,惠法大师要光明正大的除妖!”我刻意加重了‘光明正大’这四个字的语气,挑衅的看着小和尚。终于,他上当了,连声答应道:“好,说就说!”语毕,人便气冲冲的走了。我掩嘴轻笑,这小和尚本就生得剔透漂亮,没想到生起气来的样子还要漂亮。脸红红的样子,简直可爱极了。 “爱儿主人好口才,但小和尚毕竟好哄,惠法与太后就不好说了。”我刚开始得意,这灵婴就泼我冷水。我朝天翻了个大白眼,不愿意理睬她。灵婴讨了个没趣,不再说话了。 原本我一直以为‘有理走遍天下’,既然我不是妖怪,又没有害过任何人,那么就算惠法坚持,太后讨厌,庞妃妒忌,庞吉仇恨,我也不会被怎么样,最多丢官罢职。可是我错了,错在还是没搞清楚古代与现实的区别,错在太过天真,也错在太过自以为是。 三天后,镇妖塔的大门终于被打开,禁卫军二话没说,拖起四肢无力的我就将我押上了囚车。这时候就算再笨的人也知道自己已经大难临头了。我吃力的抓住囚车的栏杆,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到底怎么回事?”随行的侍卫叹了口气,近乎同情的看着我,回答道:“展大人,我们也不相信你竟然会是妖怪,可是惠法住持亲自进宫禀告,太后下了旨意要将您处以火刑。” 这样的回答对我来说简直如同晴天霹雳,我实在无法接受,就因为惠法的一句没有任何证据的话,太后就可以草菅人命。“我不是妖怪!包拯呢,皇上呢?他们都相信惠法的话?”闻言,侍卫摇了摇头,看我的眼神就好像看着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太后是皇上的母亲,我朝以孝为先,他也不好违抗太后的旨意,更何况还有庞太师的势力在朝中作怪,包大人一人孤掌难鸣啊。展大人,您是个好人,武功又那么好,您看……”侍卫说着,刻意将佩刀朝我的方向靠了靠。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皱眉。 “展大人,我的家乡在青陵。还有这几位兄弟,他们有的也在青陵,有的在陈州。您曾经捣毁假药,放粮赈灾,若没有您,我们老家的妻小、父母就活不了了。您对我们有恩啊。所以……” “别说了!我若脚底抹油,你们就惨了!”我怒吼着打断了侍卫的话,别开头去。侍卫们见我断然拒绝,竟然干脆将囚车停了下来,一个个围着我,焦急的劝道:“展大人,您是江湖大侠,是个大好人,您不能就这样被冤枉死了!走吧!”说完,其中一个侍卫拿出钥匙,将囚车大门打开。我与他的目光相对,吃惊的叫道:“徐少飞,是你!” 徐少飞笑着点头,“我说过,如果有人要伤害你,我会第一个站出来。展昭,这里负责押送你去刑场的都是自家兄弟。你快走吧,城门口王朝他们在等你,已经安排好了马匹。”望着那一双双真诚的眼睛,我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他们是拼着性命在救我,而我又怎么可以一走了之。更何况,我若被通缉,必然就失去了利用价值,襄阳王也不会放过我。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又何必连累这些人。 “我不会走的。你们押我去刑场吧。”我摇头,坚定的说道。 “展昭!你别傻了!包大人让王朝等人在城门口迎你,就是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没可能救得了你。而皇上派我来押送,也是同样的意思。你若去了刑场,太后肯定会烧死你!” “太后要亲自监斩吗?”我问。徐少飞点了点头,补充道:“除了太后,惠法住持,还有庞家父母也在。别问那么多了,反正想你死的人都在,还是快走吧。”一边说着,徐少飞一边大力的把我拽出囚车,恨不得一脚把我踹到城门去。 “我既然是猫,就不会像老鼠似的一辈子东躲西藏的活着。”我反拽着徐少飞,说道:“徐大哥,你若真想帮我,就替我去宫里一趟。你去找当年被打入冷宫的李贵妃的画像,把画像交到八贤王的手里。”徐少飞不解的看着我,问道:“展昭,你说的那个李贵妃,就是当年生下狸猫的李贵妃吗?她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又要交给八贤王?” “不到最后关头,我也不想走这一步。你照我的话去做,救命之恩,展昭会铭感五内。”我撩衣下跪,徐少飞慌忙将我扶起,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施展轻功,飞跃而去。周围的侍卫一个个不知所措的看着我,见我自己又钻回了囚车,老大不放心的问道:“展大人,您确定您真会没事吗?”我用力的点了点头,不想多做解释,仅吩咐一声:“我们走吧。” “爱儿主人,八贤王固然知道真相,但他未必敢说出来,徐少飞就是把画送去了,他站出来的希望也不大。你……你不会真的想就这样被烧死吧。”灵婴慌张的问道。 “我只想先乱了八贤王的心,赵桢不是笨蛋,他若相问,必能套出答案来。灵婴,我知道你其实很厉害,若到了万不得以的地步,我准许你杀了惠法。”我仰望着天空,无奈的叹了口气。灵婴似乎精神一阵,连忙回答道:“是,灵婴遵命!” 第四十四章 恶业 佛曰:具缚凡夫,恶业厚重,云何得生…… 用火烧人是最原始蛮荒的做法,古代的西方和东方都对火刑津津乐道。我曾经在历史书上读到过,貌似法国的救世主圣女贞德便是这样被处死的。我没有见过所谓的火刑,我想生活在21世纪的人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而我竟然会如此好运,不仅要亲眼见识,而且还要亲自尝尝这其中的滋味。我就不明白了,我的运气既然都会好到了这样的地步,为什么买彩票的时候就从未中过?真是好事轮不到我,坏事我却头一个。 我的刑场非常热闹,人山人海,老百姓们想看看我这个惜日的大红人,今日又是如何被当成妖怪来烧死的。我的双眼在人群中搜寻着,忽然很想调查一下,是带着兴奋表情的人多,还是带着愤怒表情的人比较多。可惜我没有得到答案,因为我很快的被押上行刑台。那里竖立着高高的火刑柱,已经堆满火柴。太后与庞家父母坐在一起,那高兴的表情看起来,就象我过去和死党们一起去野外吃烧烤的样子。我知道我这个比喻并不合适,但此时当我看到那堆满的火柴,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马上就要变成烤御猫了。 如我所料,惠法也在现场。他朝我走来,双手合十,轻念了句‘阿弥陀佛’,然后咬破手指,用自己的血在我的额头上画了佛印。我听见了灵婴的轻笑。“我被火烧的时候,惠法大师会为我念往生咒吗?”我问他,唇边带着微笑。后者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哈哈~~~好慈悲的和尚啊,连妖怪也肯为他超度呢。可我听说被火烧死是很痛苦的,他们会哭嚎惨叫,惠法大师可以面不改色的念经,听我惨叫到最后吗?” “贫僧给过你机会,只要你安份的呆在塔中,便不会有如今的下场,可你偏偏利用了云真。”原来我救的那个小和尚叫云真,看来的确是他去开封告的密。惠法的神色不再如方才那样平静,我看不出来他是愤怒多一点,还是可惜多一点。我愿意相信他曾想过要对我手下留情,可惜他使用的留情方式只有他自己能够接受。我忽然想到了《新白娘子传奇》里的法海,他同样觉得将许仙和白素贞单纯的分开,已经是手下留情。却不考虑他的做法在别人的眼里到底是慈悲还是残忍。我开始认为所有的和尚都是一个思维方式。 “若不是为了救云真,我也不会被抓。出家人劝人行善,大师却用行动告诉我,什么叫好人没好报。不过我并没有后悔那么做,包括对你手下留情的事也一样。你若不先对我斩尽杀绝,我也没有对你斩尽杀绝的理由。哈哈哈哈~~~~”我放肆的大笑起来,恶狠狠的告诉惠法:“最终会被烧死的人是你,不会是我!” 惠法大皱起眉,脸上满是怒意,“妖孽,放下屠刀!” “举起屠刀的是你们!”我大吼,一把推开束缚着我双手的侍卫,昂首挺胸的瞪向高高在上的太后,给她下了最后通牒,“现在放了我,过去发生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计较。”话音刚落,刘太后哈哈大笑起来,连带着身边的庞家父女也再笑。“展昭,你凭什么跟哀家这样说话,哀家知道你武功好,但今天你是插翅也难飞了。给哀家拿下展昭,绑上刑台!”太后的话就是旨意,周围的侍卫顿时一窝蜂的涌上前,大力的把我按倒在地,紧接着所有人都同时停下动作,呆呆的看着我。也许他们没想到我会一点也不反抗。 “绑上刑台!”刘太后兴高采烈的催促道。“对不起了,展大人。”不知是哪个在我耳边嘀咕了一句,然后我马上就被一群人押上了火刑柱,用铁链五花大绑。其实当我第一眼见到这火刑柱时,我倒是松了口气。如果是十字架的话,估计他们就不是用绳子,而是用钉子把我钉在上面了。我瞅了一眼脚下的火柴,然后将视线转向周围拿火棍的几名刽子手,他们虽然都是虎背熊腰的壮汉,但一遇上我的视线,全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纷纷垂下头去。他们的反应让我心里一阵欣慰。 庞天凤一步一扭的走到我身边,冷得我浑身的猫毛都掉了一地,轻声问到:“展大人,你有什么遗言要我带给皇上吗?”这个臭三八,我都快死了,她还揣着那坛子醋呢。女人的妒忌心真是可怕。我瞪着她那张幸灾乐祸的脸,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展某还是那句话,家有悍妻妒妇,是男人最大的悲哀。展某非常同情皇上的遭遇。”一句话说完,庞天凤的脸顿时就绿了,抬手对着我就是一巴掌,骂道:“你这个狐狸精!死到临头还敢辱骂本宫!” “这巴掌,我记下了。”我轻笑,目光是从所未有的狠烈。庞天凤吓得连连后退,然后她竟然夺过刽子手的火棍,甩手丢在我的脚下。顿时,火舌迅速蔓延,灼热烫得我透不过气来。“爱儿主人,请让灵婴出手吧!”灵婴迫不及待的请求道。事到如今,我已经完全没有退让的必要,刚想点头同意,却见一群人朝我的方向涌来。带头的竟然是包拯,还有青姐,王朝他们都来了。可是他们清一色的没有穿官服。 “太后,请手下留情!包拯愿代展护卫一死!”包拯笔直的冲上刑台,竟然不顾大火,就用自己的身体死死的挡在我前面。然后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就连青姐和公孙策也冲了上来。青姐紧紧的抱住我,哭喊道:“昭儿,要死姐姐陪你一起死!” “不值得,不值得!你们疯了吗!我什么都没有为你们做过!干嘛跑来为我送死!走开,全都走开!快走开!呜~~~走开啊!这里都是火,都是火!”我被他们吓哭了,明明刚才被绑上刑台时,我都一点也不害怕的,可是现在我却很没形象的被吓得哇哇大哭。火光与烟雾中,我无法看清他们是否已经受伤,心里七上八下的,竟然慌乱的向惠法求助,“惠法,你要烧的是我,快救他们啊!把他们拉下去!我求你,快把他们拉下去!求求你!求求你!” 场面一度混乱,幸好太后也忌惮包拯是朝廷大臣的身份,马上责令灭火。侍卫们在她的命令下一拥而上,死拉硬拽的把包拯他们拖下刑台。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愿意为我做到这种地步。这就是所谓的义气吗?我朝包拯看去,他真的被火烧伤了,虽然只是小伤,但他是堂堂的朝廷大臣,竟然弄到如此狼狈的样子,却都是为了我。包拯的样貌与徐教练简直一模一样,我忽然想起徐教练在现代为了我而伤心憔悴的样子。双脚一软,人便跪了下来,“无论是前世今生,你为我如此付出,这笔债,你叫我该怎么还啊!” “包卿家,你身为朝廷重臣,竟然做出如此荒唐的事!”刘太后震怒了,指着包拯气得直喘。后者下跪,恳请道:“如果太后定要烧死展护卫,包拯愿代他一死!” “好啊!太后,这包拯仗着自己得到皇上的重用,就目空一切,他既然拼死要救一个妖孽,不如就把他一起烧死算了!”庞吉哪能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立刻火上浇油。 “慢着!”我用内力震开铁链,快走几步,扶起跪在地上的包拯。深深的吸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刘太后,你想杀人灭口尽管冲着我展昭来,没必要连累无辜!”闻言,刘太后果然愣了一下,莫名其妙的反问道:“展昭,你说什么杀人灭口!” 我冷笑一声,直言不讳道:“少装糊涂了。什么妖孽,什么除妖,无非是因为我展昭知道了你当年狸猫换太子的事,所以你串通惠法,要杀人灭口罢了!”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刘太后瞬间惨白了脸色,包拯拽着我,问道:“展护卫,你在说什么?什么狸猫换太子?” “大人,先皇曾经最宠李刘二妃,下诏谁先生下皇子,谁就是皇后。可是当李妃生下皇子后,刘妃却用扒了皮的狸猫调换了太子,陷害李妃。并且命宫娥将太子丢入护城河中,幸亏那名宫娥心有不忍,将太子交给了八贤王。”我一边说着,朝包拯跪了下来,“当今天子赵桢不是八贤王的儿子,而是先皇与李妃娘娘的骨肉!展某在无意间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惠法与刘太后才非要我的命不可!” “展昭!你胡说!”惠法与刘妃异口同声的否认,这使他们俩看起来更加可疑。我垂下头,不敢看包拯的眼睛。惠法是我陷害的第一个人,也是我造就无边恶业的第一步。 第四十五章 狸猫换太子 后宫中的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在历代中皆有,早已屡见不鲜。但都不会与外人道,毕竟关系着皇家的颜面。如今让我在大庭广众下一闹,顿时成为街知巷闻的聊天话题。火刑是不可能再执行了,我当即被送往大理寺关押。而包拯则是与太后一众进宫去了。至于在宫里又发生了怎样的大波澜,我在牢里是不可能知道了。不过惠法的处境恐怕很糟,因为听大理寺的衙役们说,他被送回相国寺,还有专门的人负责看押。我的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但灵婴倒是乐得蹦高,以她的说法,惠法被带离我的身边,她就可以让八贤王说出真相了。 八贤王赵德芳与包拯的关系甚好,我被火刑一事,他也曾帮着包拯说过话,可惜刘太后的态度太过强硬,只好无功而返。当徐少飞将李太后的画像交到他手中的时候,赵德芳吓了一跳。当天晚上便噩梦连连,醒来后甚至发现手掌中有用血写的‘冤’字,紧接着一病不起。当赵桢听了包拯的上奏,半信半疑的赶去王府时。赵德芳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将当年狸猫换太子的事,全部告诉了赵桢。说完之后,人便昏倒了。 我被放出大理寺的时候是赵桢亲自来接我的,包拯等人随行在一旁,虽然个个都低头不语,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柳青青更是边哭边笑,跟疯了似的。我上前拉了拉她的手,无声的笑笑。劫后余生并没有让我感到高兴,刘太后虽是罪有应得,但惠法确实无辜。 “昭,朕有话要跟你单独说。”赵桢屏蔽左右,满脸疲惫的看着我。我知道这件事对他的打击肯定不小。养大自己的母亲竟然是害苦了生母的人,并且还曾经要把自己也杀死,若非那个宫娥心有不忍,他早已经投胎去了。“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朕?”他的口气中带着责怪的意味。 “微臣刚知道就被惠法软禁起来了,一直没有机会面见天颜,也没机会见任何人。”我垂下头,掩饰自己说谎时不自然的表情。 “你是如何知道的?朕的生母又在哪里?”赵桢接着问我。我不能告诉他,我是从未来世界来的,所以我只能避重就轻,“皇上,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这些又有何用。重要的是要尽快找到李太后,她现在恐怕在陈州。如果皇上信任微臣,微臣可以帮您去找。”历史上记载,包公是在陈州赈灾时遇上李太后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历史发生了些许变化,但大体上往那个方向找,或许真的可以找到李太后。 赵桢微微的笑了,执起我的手,问道:“朕该如何谢你呢?” “作为臣子,为皇上效劳是应该的。”我说着,撩衣下跪,恳请道:“只是微臣斗胆,想和皇上讨个人情。”赵桢连忙扶我起来,带着无限宠爱的意味,说道:“无论你想要什么,朕都会答应你。” “微臣想请皇上饶了惠法和刘太后。” “什么?!他们狼狈为奸,不仅害了朕的生母,还差点杀了你。你为什么要为他们求情!”赵桢忽的激动起来,我再次下跪,劝道:“皇上,刘太后虽做了十恶不赦的事,但她毕竟养大你,你也毕竟喊了她那么多年的母后,如果杀之,岂不显得太过无情。皇上不如将她赡养在深宫中,也好张显皇上的仁孝之心。至于惠法,他是出家人,整日吃斋念佛,没做过恶事,此事也是听从刘太后的吩咐,罪不至死。请皇上看在微臣的面上,饶他一命,让他终身呆在相国寺吧。” “昭,可是这样做实在太委屈你了。”赵桢虽然犹豫不定,但我看得出来,他心里很高兴我能主动的那么恳求。刘太后毕竟与他母子一场,若他有心想赦免,必定会觉得无法给我一个交代。我摇了摇头,微笑的看着他,回答:“微臣承蒙皇上眷顾,才能从一介草莽成为御前四品的带刀护卫。微臣对皇上充满感激之情,只想为皇上分忧效劳,怎会有半点委屈。”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一定是善解人意的很,曾几何时我竟变得那般虚伪,此时,我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赵桢再次将我扶起来,大大的给了我一个拥抱,欢跃的说道:“昭,朕何其幸,竟拥有你。”我没有反抗,乖乖的靠在他怀里。好累,真的好累,而心更累。我的视线逐渐有些模糊,连脚都站不稳了,整个人发虚发冷。“皇上,今天怎么那么冷啊。”我靠着他,迷糊不清的问道。抬头望望天,天色灰蒙蒙的。然后忽然一暗,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昭,你怎么了?来人啊!”赵桢半抱着怀中的人儿,一摸他的额头,大呼一声,“好烫。”包拯等人立刻闻声赶到,众人七手八脚的带着展昭返回开封府。其实我受了那么重的伤,一直没有治疗,又接着饿了那么多天,如同雪上加霜。大理寺的衙役虽对我颇为照顾,但毕竟是做牢。我能撑着那么些时候,完全是为了想替惠法求情。如今情已求下,心里一放松,整个人就受不了了。 柳青青为了替展昭掩饰女儿家的身份,执意将展昭接去了赵桢当初赐她的府邸,独自照顾。展府中有一名管家,还有五个仆人,二个丫鬟,都是赐下府邸时,一同赏赐的。长久以来,由于展昭一直住在开封府里,所以他们从未见过自己真正的主人。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自是想尽了办法的讨好,细心的照顾着。 春泥将炉上的火熄了,又放好一盘点心,端去了展昭的房间。她是府中的一名丫头,柳青青见她机灵聪慧便让她负责照顾展昭,但也仅只是端茶送水的伺候,擦身沐浴等事,柳青青除了自己,不让任何人插手。展府上下都传说柳青青与展昭的关系并不是姐弟,柳青青很快就会成为展府的女主人。想到这事,春泥的脸上就会浮现出一抹掩饰不住的羡慕。从前,她只是听过展府的这位主人,他武功好,人又英俊,而且深得皇上与包大人的宠爱。如今见上一面,竟惊为天人,能做那人的妻子,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她推门进屋,发现柳青青不在,而‘展昭’正径自对着镜子梳头,长长的黑发披散开来,英气中带着诡异的柔媚。春泥小心的将点心放在桌上,柔声道:“展爷,您的夜宵。”后者点了点头,没做多余的理睬。春泥有些奇怪,今早展昭还病得迷迷糊糊,根本起不了床,但现在看来,不仅病都好了,貌似还挺精神。 “恭喜展爷,身体恢复康健。”春泥很会说话,正确的说,她很想与这位天人般美貌的主子多说些话。‘展昭’停下梳理长发的动作,转回头看她,忽然微微一笑,问道:“倒是个怪可人的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春泥。”她的心忽然跳的很快,脸上洋溢着说不出的欢喜。 ‘展昭’点点头,径自轻喃道:“落红非是无情物,化做春泥更护花。好名字。你并不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吧,为何会来到本灵……本护卫这当丫鬟?”闻言,春泥似是想到了不堪的往事,叹了口气,回答道:“奴婢的母亲本是书香小姐,可惜嫁了个赌鬼,不仅输光了家中的一切,还把自己给活活气死了。父亲没钱,便把女儿卖了当丫鬟。” “苦命的孩子。其实你到我这儿也好,免得跟着你那赌鬼老爹受罪。”‘展昭’感叹了一声,将长发绑好,貌似是要出门。春泥刚想询问,‘展昭’便丢给她一个‘不许多问’的眼神,郑重的吩咐道:“在我这做事没太多规矩礼数,只是有一点,那就是少说话多做事。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即使知道也当不知道。不该说的不说,若是多嘴,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是,展爷今晚哪也没去,奴婢什么也没看到。”春泥机灵聪明,一听‘展昭’的意思就知道,展昭是叫自己别在柳青青那儿多嘴。后者满意的笑了,潇洒的提剑离开。 第四十六章 凶灵鬼婴 长大以后,他经常会梦到同一个场景。黑暗中的梦魇是迷离而混乱的,他总能看到自己忽的从高空飞落,然后张开利爪,将一只雪白的小猫叼到空中。雪猫哭喊惨叫的声音不断的在他耳边回荡。她在自己的利爪下拼命挣扎,鲜血将雪白的毛色染红。然后他好象犯了个小错误,意外的滑落回地面。当他及时反应过来时,母山猫已毫不客气的猛扑上来,尖锐的爪子抓伤了他的翅膀,他被激怒了,猛的甩开仍在爪中的小猫。随着一声惨叫,小猫撞在了岩石上,不再动弹。鲜红的血染满了他所有的视线。 惠法皱了下眉,从打坐中醒来。一手扶上了自己的胳膊。那里有一个胎记,像是被猫爪的伤痕,每每做了噩梦,伤痕就会火烧般的疼。仿佛被抓伤只是昨天发生的事。他长长的呼出口气,走到窗前。今天的月色有隐隐的红色,那是凶兆,也是他的劫数。“贫僧知道你会来,别躲躲藏藏的了。”他呵斥一声,转过头。 黑暗中,她笑着走到眼前,火红的官服,乌黑的长发被高高梳起,淡淡一笑间,倾国倾城,如同地狱中的鬼魅。“灵婴见过惠法大师。”她福了福身子,与惠法直视。 “你是来杀我的。”惠法的话不像在询问,而是非常肯定。他早已算到了自己的劫数,只是他不明白,这灵婴为何不怕他的佛印,又为何要先替他在皇上面前求情,而不直接借刀杀人。灵婴仿佛看出了惠法的疑惑,径自解释道:“本灵自然是鬼魅,但洛兰爱却是如假包换的人。只要有她的身体在,你的佛印就完全没有作用。也是她代你向皇上求的情。” “原来你附着在她的身上,难怪镇妖塔也无法让你化成原形。”惠法的表现很是镇定。他早该想到的,充满怨恨的鬼婴怎会救他的徒儿,怎会有一双悲悯的眼睛。他摇头,说道:“你无法控制她。洛兰爱有慈悲之心。” 灵婴不快的皱起秀眉,却很快又笑了出来,“不错,她很多时候都肯不听我的,就算我刻意让她尝到你给他的苦头,洛兰爱还是天真的想救你。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她虽有慈悲之心,但劣根更深种。只要本灵婴善加诱导,她早晚会恶业重生,万劫不复。”说到这里,灵婴笑得更高兴了,“惠法大师,你或许还不知道吧。洛兰爱为了保全自己,曾经对你动过杀心。若不是包拯突然冲出来,你早就死了。” “贫僧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这妖孽毁了那孩子!”惠法说着,亮出了佛珠。 “没用的。我虽然只有在洛兰爱病得意志模糊时出现,但我与他毕竟是一体。你若要杀我,就必须先杀了她。但反过来,你若只单单杀了我,当洛兰爱生出怨恨等恶念时,我还会苏醒复活。只要是人,又怎会没有恶念,更何况她的立场又如此尴尬。” “什么立场?洛兰爱究竟是谁,她到底要做什么?” 灵婴撅了撅嘴,老实的回答道:“洛兰爱是超出这个时空的人,所以她也是唯一拥有打破时空轨迹的人。襄阳王创造了我,并要利用她改变历史,登上王座。故此,她若想要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一定得背叛包拯与赵桢,甚至更多的人。他脑中的恶念会随着思家的情绪而越渐深重。当她学会了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时,本灵婴是否能完全取代她,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到了那个时候,洛兰爱会比我这个鬼魅还要狠。人心,永远是最可怕的东西。” “你是妖,你不懂人心。”惠法摇了摇头,忽然来了兴致,问道:“灵婴,你可敢跟贫僧打一个赌吗?”灵婴不屑的冷哼一声,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反问:“大师想和我赌什么?” “就赌洛兰爱会不会为了自己而背叛包拯等人。”惠法大笑着,肯定的说道:“她决不会。” “不,她一定会!人都是自私的,他们为了保全自己,连亲生骨肉都可以杀死,所以才会有了我们灵婴!我才不相信洛兰爱甘愿放弃回家的机会,甚至放弃性命,也要保护与自己无亲无故的人。”灵婴怒吼着,脸色铁青的接着说道,“她连你这个无辜的和尚也可以陷害,没什么是她做不了的。只要有我在,我会让她乖乖听话的。” 惠法轻笑,“你既然这么肯定,又为何发火。你自己也知道,洛兰爱其实心地善良。在火刑柱上时,她曾经哭喊着求贫僧去救包拯等人,显然在她的心里,那些人比她自己重要的多。襄阳王的阴谋横竖都不会得逞。” 灵婴气极,却也无法反驳。洛兰爱是个很有主见的女人,她不会随随便便的让自己掌控,惠法说的话不是没有可能。但她决不会让这些可能发生,洛兰爱若是心存慈悲,她毫无疑问会消失在世间。这跟死亡没什么两样。 “老和尚,本灵婴没时间跟你多蘑菇。不管日后会发生什么,你今晚必须得死。有你在,不管对洛兰爱还是对我的性命都是一种威胁。”灵婴说着,慢步朝惠法靠近。她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逐渐转变成血红色,指甲又尖又长…… …… 当白玉堂赶到开封府的时候,狸猫换太子的事早已落下帷幕。展昭无疑受到封赏,而刘太后也被软禁在深宫中。本来朝中大臣都猜测赵桢定会杀了刘太后,但结果却令他们颇为意外。诧异的同时也都赞赏赵桢的仁厚之心。李太后还需迎回皇宫,本来赵桢的意思是交给展昭,但他重病在床,故此转交给了同样是四品护卫的徐少飞。想必短时间内就会有结果。 “猫儿,你怎么样?”白玉堂几乎是冲进我的房间,吓得我一口药没喝下,全喷了出来。大难不死,又能再见到他,我的心里自然非常高兴。“玉堂,你放心吧。我没事了。”我招了招手让他坐在床边,心疼的扶着他的脸,奇怪的问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这几日你到底去哪儿了?” “我……我回家了一趟。”白玉堂垂下头,好像有什么话跟我说,却又欲言又止。他反握着我的手,忽的问道:“猫儿,你的指甲怎么这么长?”我狐疑的低下头,审视着自己的指甲。真是奇怪了,明明不久前刚刚修过的,怎么长的这么快。“待会儿剪了就是了。”我不疑有他,随口回答道。 白玉堂‘哦’了一声,忽然将我搂入怀中,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就看出来他有话跟我说,却总是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禁笑着靠在他怀里,柔声问道:“白耗子,瞧你灰头土脸的样子,是不是又闯祸了?” “猫儿,你……”他低头看我,忽的提议道:“你跟我去一趟我干娘那儿吧。” 第四十七章 情与债 “你干娘?江宁婆婆吗?”我意外的问道:“怎么忽然要无去见她老人家?”一边问着,我隐隐的猜到白玉堂的想法,甚至猜到了他灰头土脸的原因。这使我很不安。白玉堂没有回答我的疑问,看得出来他此时有些烦躁,孩子气的反问我:“你到底愿不愿意去?” “总得有个理由吧,否则你让我怎么跟包大人请假。”我避重就轻,不想惹恼了这耗子。白玉堂轻推开我,然后在屋里不断的转圈圈,终于他还是开口告诉我真相:“那些天,我其实回家跟我娘提了我们的事,我娘她不同意,连我哥哥还几个义兄也……不管他们,干娘最疼我了,我想只要她见了你,她定会帮我说话。” 我苦笑,摇了摇头,“他们不同意,是因为展昭是男子吧。其实我……” “猫儿,不管你是男是女,我对你是真心的。”白玉堂焦急的拽着我的肩膀,生怕我不相信似的。其实我和白玉堂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超过两天,就这样去见家长,实在有点焦急。想到这里,我小心的对白玉堂说道:“玉堂,其实我们相处的时间还很短,感情是需要以时间为基础的。或许等我们再相处几天,你会觉得我其实并不好,我……” “猫儿,你这是什么意思?”白玉堂的脸在一瞬间沉了下来,怪吓人的。我不自觉的朝后躲了躲,才回答道:“你别那么凶嘛。我的意思是说,现在确定关系似乎太操之过急。你的家人们不了解我。同样的,我也不了解他们。互相无法接受。而我们之间也需要……”白玉堂忽的封住了我的唇,紧紧的抱住了我。他的吻充满霸道,却又柔情万千,我本能的闭上眼睛,回吻他。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又仿佛只是一瞬间,他放开了我,问道:“猫儿,你爱我吗?” 我有点喘,脸颊烫得仿佛能烧起来。这白老鼠也真是的,每次亲我都不先打个招呼。我握着他的手,轻轻的点了点头。白玉堂开心的笑了,要求道:“那你跟我去见干娘。”说着,那表情就像个在耍赖的孩子。我拿他没办法,只得答应下来。“猫儿,我知道我是有点急了,可我好想让你马上成为我的,这样就谁也抢不走了。”他抱着我,身子不断的晃啊晃的。我靠着舒服,微微眯上眼睛,感觉就快睡着了。 当春泥推门进屋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自家主子被白玉堂抱在怀中的情景,顿时傻呆呆的愣在当场。我有些尴尬,赶忙推开白玉堂,谁知那死耗子怎么也不肯放手,反而越抱越紧了。我不爽的抬头瞪他,命令道:“放手!” “怎么,摆官威啊,我才不怕呢。”说着,笑眯眯的看向呆楞的春泥,问道:“小丫头,找我家猫儿什么事?”我听了简直快晕过去,不满的说道:“我什么时候卖给你了。”白玉堂不回答,一脸‘你早卖给我了’的表情。我懒得理他,挣扎出他的束缚,问春泥,“什么事?” 春泥愣了愣,好象老半天才勉强接受了我和白玉堂的关系,回答道:“酒馆的三娘还有一个叫金牡丹的姑娘来了,说要见展爷。”春泥的话刚说话,白玉堂就忽然拽住我的胳膊,质问道:“你怎么认识金牡丹的,你去过百花楼?看你平时一脸的假正经。” 好个恶人先告状,你没去过,你倒是怎么知道金牡丹的。我白了他一眼,“醋坛子,少在这胡说八道。我没事去百花楼干什么,那又不是适合我逛的地方。我要逛的话也去龙阳馆不是。”其实这话我也是随口那么一说,谁料白玉堂没什么,倒是春泥的脸色更白了。她不知道我是女儿身,定是把我当变态了。天啊,这个误会我得找个机会解开。否则让所有人认为我是断袖,那可就不好了。说不定,白玉堂也会误会自己的性取向。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春泥,叫他们进来吧。”我轻咳一声,吩咐道。春泥乖乖的领命而去,我急忙起身,想梳理头发,却猛的对着镜中的倒影愣住了。那是张绝美的容颜,虽然有些大病初愈的苍白,却反而更添了另一份柔弱美。眼角下泪痔,看在我的眼里是那样触目惊心。一切终于发生了,我已经完全变成了灵婴吗?连原本看得见的本来相貌,也失去了。 白玉堂发现我的不对劲,关切的问道:“猫儿,你怎么了?”我摇了摇头,将头发梳起来,然后整了整衣服。今天我穿的是件淡蓝色的长衫,腰间束着深蓝的腰带,整个人看上去云淡风清,虽然很美,却显得有点清冷了。比起来,我还是比较喜欢那套官服装穿着的感觉,英姿飒爽,也帮我减去了些脂粉气。 春泥很快领了三娘和牡丹进来,牡丹见到白玉堂,颇为热情的打起了招呼,看来他们认识已经不是一天二天了,人们都说白玉堂是个风流少爷,果然名不虚传。我朝他瞪了一眼,面对白玉堂尴尬的笑容,冷冷的别开头。 “展大人,您的身体……” “有事说事。”我现在可以理解庞天凤为什么要打我耳光了,女人吃起醋来的确会在心中燃起怒火。更何况我心里清楚她们来找我的原因,那种客套话就更不想听了。我看着牡丹和三娘,等着他们开口。白玉堂乖乖的站在我身后,像个保镖。 牡丹与三娘交换了眼色,忽然齐刷刷的朝我跪了下来,牡丹顿时就哭了。“牡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别人看见了,还因为我欺负你呢。”我连忙扶起她,叹了口气,“你想问我王林的事,对不对?”后者点了点头,哭泣着说道:“他要成亲了,可我已经……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展大人,王林他说要跟我一刀两断,如今又进了宫,我……我该怎么办啊。” “和谁成亲?”我问。 “听说是当朝庞太师的义女,叫什么庞玉燕。”三娘忽的插嘴道。我想了想,总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想了半天才记起,刘太后本来想指给我的那个女人好像就是庞玉燕。怎么那么快就和王林走一块去了。“牡丹,你现在想怎么样呢?”我问。牡丹的抉择将决定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牡丹看起来没什么主意,转头看向三娘,三娘爽快的对我说道:“王林必须对牡丹负责!”语毕,我接着问道:“怎么个负责法?牡丹,你愿意再跟着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吗?”牡丹低下头,紧咬着嘴唇,半晌之后才回答我:“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我似乎能预见牡丹的婚后生活,决不会幸福。 痴情女子,负心郎。我长叹口气,觉得自己感慨的像个老头子。“牡丹,我可以替你进宫讨回个公道,但你要先想清楚了。王林不是个好东西,纵使他被迫负责,以后也不会待你好的。况且他还要去娶太师的女儿。庞玉燕未必容得下你。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你们成亲后,日子可不会好过哦。” “牡丹只想为孩子讨个说法,他可以不要我,但不能不认我腹中的孩子。展大人,牡丹求求您了。”说着,牡丹硬是再次跪下了,我拦都拦不住。 “好吧,我现在就进宫去,你留在这等我的消息。”语毕,我刻意看了眼白玉堂,柔声道:“白五爷既然不想走,那就替展某好好招呼金姑娘吧。”闻言,白玉堂干笑两声,连忙起身告辞。 第四十八章 美人画室 王林的画技在入宫短短的几日之内便传扬开来,据说他还有过目不忘之能,凡是见过一面的人或事物,他都能当即画出,并且活灵活现。貌似除了我本人说他画得不像之外,其余所有人都颇为满意,争相向他求画,挂在家中。再加上王林本人非常圆滑,八面玲珑,很快的便连升三级,并在宫中拥有一座画楼,供他作画休息。赵桢对他的喜爱,可见一斑。 “王大人说了,他今天很累了,谁也不见。你回去吧。”正所谓‘狗仗人势’,王林成为了皇上身边的红人,他身边的家奴可是凶得很,竟然在我面前昂着脖子吆喝。也许我这四品的官服是他见过的最低的品级吧。我在心中暗自摇头,耐着性子说道:“展某是受王大人一位故人之托,有事要跟王大人商量,有劳小哥通报一声。” 家奴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那眼神让我有种想甩他一巴掌的冲动,但打狗也要看主人嘛,王林怎么说也是牡丹未来的相公,我既受人之托,还是少惹事端。罢了,暂时忍了。我憋着怒气,摆出一脸温柔的笑容,静等那名家奴开口。 “其实要见我家主人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家奴说着,声音却越来越轻,我下意识的靠近他,想听清楚他说什么。谁知他竟然色胆包天,一只狗爪忽的扶上我的脸颊,在我的耳边轻吐口气,阴阳怪气的说道:“只要你讨得我高兴。”这算是调戏吗?我瞬间沉了脸色,抓住他的胳膊猛的一用内力,随着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他的手骨应声而断。我将他踩在脚下,怒呵道:“狗奴才,我看你是活腻了!” 皇宫中,只要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引起值班侍卫的注意,更何况那家奴叫得那般凄惨。仅一眨眼功夫,我便被包围了。“您是……展大人?!”我并不认识今日值班的侍卫,但貌似他好像认识我。我愤愤的放开那名家奴,气得不想说话。那名侍卫低头轻蔑的看了哀号不停的家奴一眼,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笑着对我说道:“展大人何必与这种人动怒呢。您不是还在休假吗,进宫来是有事吧。” 我点了点头,缓和了脸色,对那名侍卫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惊扰了。”他大手一挥,爽快的吩咐卫兵们返回岗位,竟然看也不看那名被我打惨了的家奴,径自告辞道:“展大人客气了,您若有事就招呼一声,在下先失陪了。” 我拱手相送,瞥眼见那家奴躺在地上,疼得冷汗直流,心下也开始责怪自己下手太重了。方才的狠辣,真的是我吗?我以前会因为一两句不入耳的话就把人的手折断吗?难道我正在发生什么可怕的改变?不,不会的。我的头脑很清醒,我知道我在做的每一件事,这狗奴才色胆包天,我是气极了才会一时失手。除了换了相貌,我还是我。 “展大人,出什么事了?”王林听见门外吵闹,走出来一看,却见自己的管家趴在地上哀号,仿佛只剩下半条命了。我回头看他,抱歉的拱手道:“是展某的不是,一时气极,故此出手太重了。展某向王大人致歉。这医药费用我会负责的。”语毕,我拿出一锭银子放到那家奴身边。 “这倒不必,展大人言重了。定是这奴才狗仗人势,出言得罪了展大人。应该是我向您道歉才是。”王林对我倒是很客气,笑了笑之后,踹了那奴才一跳,呵道:“还不快滚。”后者疼得扭曲着脸,灰溜溜的走了。“难怪我今早听喜鹊在屋上叫呢,原来今晚展大人要来呀。请进。”王林热情的拉着我进屋,好像跟我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似的。屋里装修得很雅致,也很简单,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墨香。墙上挂着的画,并非是名人的作品,反而皆是王林自己的手笔。“他很自负。”我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王大人,上次展某任性胡言,实在是抱歉的很。”忽然想起上次他帮我画画像的时候,我对他说话的口气可不太好听。王林笑了,一脸的毫不在意,“展大人何必介怀,只不过一点小事罢了。不知今日展大人特意前来,有什么事需要王某效劳的吗?” 感情的事强扭的瓜不甜,用打用训都不会让他对牡丹回心转意。我在屋里慢步走了一圈,假意在欣赏他的画,脑中却在思考着应该怎么开口。幸亏那王林极为敏锐,心知我有话想说,开门见山道:“展大人不必为难什么,有话就请直言吧。” “其实我来是为了牡丹。”此话一出,王林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还未等我说完,便径自接口道:“若是为了这件事,我想展大人就不必多言了。我与牡丹早已经恩断义决。” “那牡丹腹中的孩子呢,你也不要了?一个男人可以如此不负责任吗?”我气愤的问道。 “金牡丹乃风尘女子,她腹中的孩子未必是我的骨肉。”王林回答的决然,言语之间带着不加任何掩饰的不屑。可怜那牡丹对他情深一片,到头来竟是这么个下场。我冷笑,“王大人如今一步登天,自然是看不起这些风尘女子。也不会再记得过去是谁靠着这些风尘女子苟活下来。” 王林摇了摇头,“我并没有忘记牡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一定要娶她为妻。我可以为她赎身,也可以给她钱,给她买套房子。让她好好的度过后半辈子。” “牡丹不会稀罕你的臭钱!你既然不爱她,当初就不该与她海誓山盟,并且有了夫妻之实,如今那孩子……” “那孩子不一定是我的!”王林打断我的话,对我怒目而视。他的眼神很复杂,隐约间我似乎猜到他想对我说什么,而那些是我最不愿意听的。我别过头,吼道:“闭嘴!金牡丹是真心喜欢你的,不管你是不是要娶庞玉燕,你都必须要对她负责。” “可我并不喜欢她,我心里根本没有她的位置。”王林走到我面前,深深的凝视着我,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我喜欢的人是你,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你!昭,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什么花魁,什么庞家二小姐,什么御用画师,我都可以不要。”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突然感到一阵无力,难道是因为我换了这张绝色的脸吗,所以突然之间变得那么受欢迎,甚至女扮男装都抵挡不了这股魅力。作为女人,我当然不会对男人的追求反感,毕竟女为悦己者荣嘛,可是这样下来,总觉得所有人都是冲着灵婴的美貌来的,并非真心。这时,我想到了白玉堂,他呢?他喜欢的是洛兰爱,还是灵婴的美貌? 我厌烦的推开王林,转身就走,跟他我已经没什么话好说的了。这种见一个爱一个的混蛋,若让牡丹嫁给她,只会害了牡丹。“昭,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的。”王林上前拽住我,近乎歇斯底里的对我说道:“我是真心的,我可以向你证明,你跟我来。”说着,他硬是拉着我来到内室,一推烛台,内室的墙壁忽然又开出一道门来,原来那里面还有个秘室。 “昭,你看,这都是为你画的。”他径自冲进去,张开双臂在屋内转了个圈,脸上带着疯狂沉醉的笑容。四周都是我的画像,火红色的官服,乌黑的长发,或笑,或怒,或喜,或悲;有的站立,有的坐下,有的斜靠着墙,还有的静卧在软榻上。最美最特别要数挂在中间的那幅,画中的美儿身姿婀娜,柳眉朱唇,冰肌玉肤,十指如葱,身穿雪白的落地长裙,双手抱着一只兔子,低眉垂首,面上竟带着若有若无的哀伤,仿佛正在思念远方的恋人。左眼下的一颗泪痣,更在无意间增添了几分凄楚的美感。柔和的月光轻洒在她的身上,淡淡一笑之间,倾国倾城。我看呆了。这画上的人真的是我吗?还是传说中的嫦娥仙子啊? 王林颇为得意的搭上我的肩膀,柔声问道:“昭,你喜欢吗?”此时不能说我完全没被感动,毕竟满屋子的画,画得都是我,这样的情景对一个少女来说,是很浪漫的。但当我转过头看着王林,我的眼前却浮现出牡丹扶着肚子,一脸凄楚的模样。怒火顿时燃烧起来。我打开他的手,毫不客气的骂道:“就算你的画画得再美,也掩饰不了你灵魂的肮脏。” “昭……” “别叫我!太脏了!”甩手打了他一巴掌,我转身就走。 第四十九章 女人花 “展大人,王公子他怎么说?”气冲冲的回到家,牡丹一见到我,问的就是这句话。她的双眼红肿,想来是又哭过,可是此刻看着我时,却充满了希望。我张了张口,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我该怎么回答她呢,难道告诉她,她一心一意爱着的那个男人,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刚才却拉着另一个人,大吐思慕之情? “展大人,究竟怎么样了,您好歹给句话呀。是不是那个混蛋不肯认账?”三娘焦急的看着我,双手却搀扶着牡丹。她现在身怀有孕,若再有什么打击,恐怕会吃不消。“牡丹,王林是个混蛋,你嫁给他是不会幸福的,还是忘了他吧。”我劝道。同时,牡丹的脸色一白,真的险些就要晕过去。幸亏三娘有先见之明,一直扶着她。 遇到这种情况,我也乱了分寸,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古代的女子比未来的女子软弱的多,她们的封建思想也很重。未来的女子独立性强,自尊心也强,遇上这样的情况,可以大骂那混蛋一顿,把他骂臭,甚至骂死。然后要么做人流,要么独立抚养孩子。心灵的创伤还有机会慢慢治愈。但古代的女子以夫为天,丈夫不要她了,就等于天都塌了。特别是像牡丹这样的女人。我真担心她会想不开。 “金姑娘,你若真喜欢王林,我可以请皇上为你们赐婚。”我望着面色惨白的金牡丹,想出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谁料,金牡丹却摇了摇头,口气平静的说道:“他既然无情,勉强又有何用。就像展大人说的那样,即使嫁了他,他日后也不会善待我们母子的。是牡丹瞎了眼,当初若是听三娘的劝,也不会有今日了。我是自作自受。”金牡丹一句话说完,人不但没有哭,反而笑了。 “牡丹姐,想哭就哭吧,千万别硬撑,那对身子不好,对孩子也不好。”我被她吓得都开口喊姐姐了。这女人现在还笑得出来,不是突然大彻大悟,就是已经穷途末路,疯了。以她现在的样子,我估计十成十是后者。 金牡丹微笑的看着我,在三娘的搀扶下站起身,告辞道:“打扰展大人多时了,牡丹先回去了。展大人的恩德,牡丹永生不忘。” “牡丹姐,要不你今天就在我这休息吧,三娘也可留下来照顾你。”我看向三娘,俩人互换了个眼色。三娘连连点头,也劝道:“是啊牡丹,反正天色不早了,今晚就在展大人这休息,我陪着你。”闻言,金牡丹摇了摇头,忽然伸出手扶上我的脸颊。这个动作很是暧昧,把我和三娘都吓了一跳。她不会以为我留她过夜是有什么非分之想吧。“牡丹姐,我没任何意思,你别误会。”我连忙解释,不怕牡丹误会,也怕白耗子误会,那只耗子既是个醋坛子,脾气也毛躁的紧。他若发起疯来,估计我的房子都会让他给烧了。 金牡丹爽朗的笑了,我发现她笑起来的样子特别漂亮,难怪是花魁呢,人如其名啊。我现在这张脸虽然也是绝色,但毕竟是假的,真正的洛兰爱跟她简直不是一个档次的。金牡丹没有收回手,反而更亲密的贴在我的脸颊上,悠悠的开口道:“展大人真是个好人,能听你叫我一声姐姐,这辈子算是值了。可牡丹是个人人轻贱的风尘女子,哪有这个福气和资格。” “侠义每从屠狗辈,犹来侠女出风尘。我们其实都一样,根本没有高低贵贱。如果牡丹姐不嫌弃,展昭很高兴能高攀上您这位姐姐。”我这话可不是随口安慰,牡丹那么可怜,我倒真的很想尽一份力量,照顾她日后的生活。 “刚刚还说一样,这会儿又说高攀。我可不管了啊,就算你是在安慰我,我也当真了。今天开始我就把你当弟弟了。”牡丹那付调皮的样子颇为可爱,我貌似有点喜欢她了。反正多个姐姐疼我也是件好事,牡丹那么漂亮的姐姐,简直跟白拣的一样,不要白不要。“展昭给姐姐见礼了。”我乖巧的施礼。三娘与牡丹都开心的笑了。 “昭弟,姐姐也没什么给你的。这只镯子送于你吧。”牡丹一边说着,从手腕上退下一只碧绿的镯子交到我手上,“这只玉镯是我娘给我买的,我虽然已经带了好久了,但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它的色泽依旧没有任何改变。昭弟,你明白姐姐的意思吗?” “我明白。姐姐放心,这镯子在我这永远不会变色,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它都会像你现在交给我的时候一样,碧绿无瑕。”我郑重的收下镯子,而还给牡丹的则是承诺。金牡丹笑了笑,仍是倔强的要回百花楼。临走的时候我悄悄拉住三娘,嘱咐道:“麻烦您这几天好好看着牡丹姐,她不哭不闹的反而令人担心。”三娘无声的点点头,扶着牡丹走了。 转身回房,却意外的听到了灵婴的一声叹息,我笑着问道:“怎么,你也在为牡丹可惜?”灵婴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伤感的回答道:“世上又要多一个与我相同的孩子了。” “什么相同啊。你和牡丹姐的孩子虽共有被抛弃的可怜之处,但你可是鬼,别胡说八道了。”我不轻不重的训了她一句。关上房门,脱下外衣后,便睡了。 …… 金牡丹的死讯是第二日中午传来的,那时的我正跟青姐一起聊天吃饭,说到好玩的地方时,俩人躲在房间里笑得乱没有形象。所以当春泥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整整愣了好几十秒,连准备夹菜的手都停顿在半空中。我无法形容这是种什么感觉,好像有人将我抱到高高的悬崖上,然后一下子丢了下去,悬崖下是一潭冰泉,冻得彻骨,连心都疼了。 “昭儿,你……别太难过了!”柳青青握住我的手,一脸关切。我想对她笑,却掉下泪来。牡丹姐的手镯还在我身边,明明昨天她还好好的,今天却已经死了。“昭儿,我们去送送她吧。”柳青青拉我站起来。然后我们一前一后的前往百花楼。 百花楼是青楼,我以为青楼一定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火红,最起码也该一片鲜艳。可抬眼看时,却发现挂满了白布。原来,牡丹姐不是今日中午死的,她昨晚回去后就自杀了。百花楼的姐妹、老板平日与牡丹感情甚好,如今人死了,故此停业三天,为她安置灵堂。 “展大人,对不起。”三娘哭得跟个泪人一样,手中抱着一架古琴,头垂得低低的。 “不怪你。牡丹姐的心早已经死了。”我慢步走上灵堂,为这苦命的女人上了一炷香,也为她腹中苦命的孩子上了一炷香。此时,我又听到了灵婴的叹息。“三娘,这架琴是?”我擦了擦眼泪,问道。 “这是牡丹最喜欢的琴,她就是趴在琴上,服毒自杀的。”三娘边说边哭,悲痛的心情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我伸手扶摸着琴弦,就好像不舍的抓着牡丹姐最后的温度。“三娘,能让我用这琴送送牡丹姐吗?”三娘点头,将琴交给了我。我将琴放在牡丹姐的灵堂前,深吸了口气,随着指下的旋律轻唱起来: 我有花一朵,种在我心中,含苞待放意幽幽 朝朝与暮暮,我切切的等候,有心的人来入梦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 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 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 我有花一朵,长在我心中,真情真爱无人懂 遍地的野草,已占满了山坡,孤芳自赏最心痛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 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 若是你闻过了花香浓 别问我,花儿是为谁红 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花开花谢终是空 缘份不停留,像春风来又走 女人如花 花似梦 牡丹姐,我把这首《女人花》送给你,愿你在另一个世界里有歌声相伴,永不寂寞。牡丹姐,你安心的去吧,这一世的怨与恨,我会帮你讨回来!我决不会让那负心人逍遥快活! 第五十章 大闹婚礼 人们都说,金榜题名是大登科,洞房花烛是小登科。如今王林是大小登科齐上阵,先是连升三级,官运亨通。现在又能娶到当朝庞太师的义女,以后的仕途之路将是一片光明。想到这些,前日被展昭断然拒绝的阴簏心情顿时一扫而空。对于王林来说,感情只不过是生活的调剂品,展昭也不过如同他画中的美人儿一样,本就不是他这种凡夫俗子能得到的。所以说,还是金钱与权利握在手中有实在感,给予他的快乐也最真实。 “新娘子到了!”在爆竹声与喜娘的高喊声中,王林笑容满面的整了整大红的衣袍,欢快的上前迎接他的前程。祝贺声,奉承声,宾客的笑声,不断的围绕在他的身边,让他仿佛置身于云端,那般飘飘然。“玉燕,我的娘子,为夫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王林握着庞玉燕的手,轻轻落下一吻。庞玉燕撩开红盖头的一角,娇笑着拍掉他的手,嗔道:“讨厌。” 这声‘讨厌’落在王林的耳里,听得他浑身一阵酥麻。正当他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之时。一声历呵打破了原本属于这场婚宴的喜悦气氛。王林回头看去,一抹雪白的倩影顿时印入眼帘,那位如天仙般的美人,几乎每夜都会出现在他的梦中。“展大人,真没想到您竟然会光临!”王林立刻将新娘抛到脑后,径直迎了上去。一向处事谨慎圆滑的他竟然连庞太师的不悦也没有注意到。 “王大人的大婚,展某怎能不来参加呢。更何况,还有一位故人,也很想来。”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后者喜出望外的看着我,随后又朝我身后看了看,奇怪的问道:“展大人,您那位故人呢,怎么没见到?”我对他微笑,揭开手中的红布,举起牡丹的牌位,说道:“不是在这吗!”王林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周围一片哄声。庞吉猛拍桌子,大吼着站了起来,“展昭,你在我女儿的婚礼上,带着这个死人的牌位来,算是什么意思!” “太师请息怒。展某只是觉得,您应该先见见您的媳妇和外孙。玉燕小姐也该见见自己的姐姐。不管怎么说,先进家门者为大嘛。” “展昭!你到底在胡说什么!我哪来的姐姐?这个牌位是谁的!”庞玉燕像只发了疯的母豹子,一把掀开了红盖头,恶狠狠的瞪着我,简直想把我给吃了。我当然不怕她吃我,因为我今天就是来吃人的。“玉燕小姐不知道吗,这位金牡丹是王大人的原配妻子。”闻言,王林慌张的叫道:“我从没有娶过她,一切都是她一相情愿的!” “那牡丹腹中的孩子呢!”我吼他。王林别过头,爽快的否认道:“不是我的!金牡丹只是个人尽可夫的妓女,她怀的当然是野种!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混蛋!”我甩手给他一巴掌,打得他连退数步,若不是庞玉燕在后面扶住他,估计王林摔也得摔个够戗。庞吉火了,冲到我的面前,高高举起手,却又迟迟不敢落下来,最后只能咬牙切齿的对我说道:“展昭,上次大火没有烧死你,是你命大!你可别自己再来找死!别以为有包黑子和皇上撑腰,你就了不起!” 我冷笑的看着他,“没有人撑腰时我就很了不起,更何况我现在还有呢!庞吉,上次的帐我以后慢慢跟你算!今天我是来找这个混蛋,替我牡丹姐讨回公道的!”巨阙豁然出鞘,冷冷的抵着王林的脖子。 “展大人,你冷静点。牡丹什么时候成了你姐姐了?这事完全与你无关,你又何必非要趟这混水,得罪太师大人呢。”王林吓得连连后退,最后竟然懦弱的躲到庞玉燕身后去了。庞玉燕见巨阙离自己的脖子越来越近,禁大住大叫道:“展昭,我乃当朝太师的女儿,庞贵妃的妹妹,你敢碰我一根头发,我……我……” “你能怎么样!滚开,我找的是他!”在我的一声令下,庞玉燕迅速的绕开巨阙,躲到她老爹的怀里去了。夫妻本是同命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牡丹姐,如果换做是你,现在一定是挡在这混蛋的身前吧,可怜你爱了这么一个人。“王林,你的大限到了!”我大呵,怒目圆睁。王林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竟然口不择言的开始求饶:“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展昭,就算你不看在我是当朝太师的女婿的份上,也看在我对你痴情一片的份上,饶了我吧。”他不说还好,说起这事,我就觉得恶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混账!死到临头还敢侮辱展某!” “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王林忽的站了起来,极力证明道:“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爱上你了。你的笑容,你的愤怒,你的每一个表情都让我心醉。我每天都会画一幅你的画像,每一个晚上都会梦到你!我……” “你没资格和展某说这些!你很脏,从头到脚,从身体到灵魂!”我呵斥着打断他的话,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王林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软软的跪在我面前,哀求道:“我知道你很讨厌我,很看不起我。是的,我对不起牡丹!我确实很脏!所以,千万别为了我脏了你的剑。展御猫,展大人,展南侠,展爷爷,你就饶了我吧。”说着,他已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天啊!牡丹竟然爱上的是这种……已经没有任何词汇可以形容他了,若说他是只蟑螂,我还真为蟑螂鸣冤!不值啊,真的不值!牡丹竟会如此想不开,为他而死!我默默的举着剑,从一脸怒容到一脸不屑。其实我刚才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虚张声势。先不说打狗也要看主人,虽然王林确实该杀千刀,但无论怎样,我身为开封府的官差,怎么地也不能在太师府上杀人。更何况我连只鸡都没杀过,哪有这个杀人的胆子。瞥眼朝太师望去,后者铁青着个脸,王林的行为如此丢人,估计太师现在比我更想杀他。 “展护卫,打狗也要看主人啊。”是王丞相,这种情况也只有仗着丞相身份,又和包拯是死党的他,才敢挡在我巨阙的前头。“是。”顺水推舟卖他个面子,我放下剑,重重哼了口气:“王林,我今天不杀你。”闻言,王林大喜,“谢展大人不杀之恩。” “王林,接圣旨吧!”我像变魔术一般从袖中拿出黄澄澄的圣旨。早在来这之前,我就去找过赵桢了。你这个负心汉,不仅害死了牡丹姐,竟然还在她死后辱骂她。今日若是整不死你,我就不叫洛兰爱。当所有的人全都跪下后,我展开圣旨,大声念道:“奉天呈运,皇帝诏曰。御用画师王林,行为不检,道德败坏。为攀权贵,抛弃糟糠之妻,骨肉之子,其行令人发指,其性禽兽不如。今罢免他一切官职,永不录用!钦此!”王林面色惨白的接过圣旨,定定的看着我,绝望的问道:“展昭,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因为,我要你生不如死!”语毕,我大笑着转身离开。那是报复的快感。 当天,庞太师取消了婚事,将王林踢出太师府。并将此次的奇耻大辱记到了展昭的头上。 三日后,王林投河自尽。据说,王林死时怀中抱着一幅绝美的月宫嫦娥的画像,其中的嫦娥仙子与开封府的展护卫非常神似。 第五十一章 争吵 这是个阴雨的天气,风中有一丝凉意,稀稀沥沥的小雨带着它们特有的节奏坠落地面。她是个消瘦的女人,温和的表情,简朴的装束。我看到她鼻翼两侧有两条深长的纹路一直延伸到眼角,在命相书里,这样的纹路代表着痛苦与隐忍,称之为法令纹。她是徐少飞的妻子,虽然我与徐少飞是好兄弟,但我却并不知道有她的存在,徐少飞从没有在我的面前提起过她的妻子。 “徐夫人,找我有事吗?”她的到来让我很意外,我听说徐少飞已经寻到李太后了,赵桢龙心大悦,好好的封赏了他。现在他们夫妻俩不在一起庆祝,却为什么在这阴雨天里跑来找我? 徐夫人没有说话,甚至连动都没动,只是像撙雕塑一般站在雨中,直直的看着我,她的目光让我不太舒服。客人既然站在雨中,我这个当主人的自然没有躲在屋檐下的道理,无奈的,我只好陪她站着,不解的再次问道:“徐夫人,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我和你相公是好兄弟,若是有事要展某帮忙,您可以直说。展某一定尽力而为。” “你可以劝劝少飞吗?”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他怎么了?”我耐心的询问,顺便望了望天。提议道:“徐夫人,我们进屋谈好吗?”后者摇了摇头,她似乎就喜欢站在雨里。悠悠的对我说道:“少飞变了,他总是一个人发呆,总是一个人喝闷酒,有时他回家后一句话也不说,有时候却又念叨一天。你知道他念叨的是谁吗?” “不会是我吧?”我苦笑。徐夫人忽的冷下脸来,愤怒的指着我,“不错。他的话题里说的是你,喝醉的时候念叨的是你,就连晚上偶尔的梦话,喊的也是你,展大人!” 先是赵桢,再是白玉堂,后又有王林,如今又来个徐少飞,我感觉我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难道灵婴的脸就真的美成这样?迷住了多情皇帝,风流少爷,见异思迁的画师,如今竟然连有家室的徐少飞也……我揉了揉太阳穴,面对徐夫人的质问不想做任何多余的解释,“你回家去吧,我对你的老公没意思,更不会做任何破坏别人家庭的事。” “我听说王大人抛弃糟糠的事,是展大人不惜得罪太师,为牡丹姑娘讨回了公道。所以我相信展大人是个正直的好人。但少飞他对你情根深种。上次相国寺火刑一事,他就曾写下遗书,就算抛下我不管,拼死也要救你,我恐怕……” “没什么好恐怕的!”白玉堂怒气冲冲的推门进来,脸色阴沉的骇人,我都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我和徐夫人说话的。“玉堂,我……”我想解释,却不知该解释什么,有些事情总是越描越黑。 白玉堂没好气的丢给我一个‘叫你老是招蜂引蝶’的眼神,示威似的搂着我的腰,对徐夫人说道:“这只猫已经是我白五爷的了,叫你相公少打他的主意,好好过你们的日子!若是再敢多作纠缠,休怪我白五爷不客气。”闻言,徐夫人上下打量了我们一阵,福了福身子,转身告辞。我知道徐夫人一走,这白耗子又要唠叨了。果然,当我抬头朝他看去时,那双老鼠眼正狠狠的瞪着我,“猫儿,我听说那王林死的时候怀里抱的是你的画像。” 我摇头,然后装糊涂。白玉堂笑了笑,指着徐夫人离开的方向,柔声问道:“那这又是怎么回事啊?”我接着摇头,接着装糊涂。白玉堂火了,打翻了醋坛子,“你难道就不能安份点吗,像个开了缝的鸡蛋!今天引一个,明天又引一个的!后天又会是谁!” 叹气,还是叹气,我真想提醒眼前这个把自己也形容成苍蝇的仁兄冷静一点,但看情况无论我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我推开他,径自回房,然后重重的关上房门。门外,是白玉堂来来回回的踱步声,紧接着他来敲门,带着不容拒绝的口气对我说道:“马上跟我去江宁酒坊。”我靠在门上,赌气不回答。 “展昭,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在门外大吼,“先是小皇帝围着你转来转去,再是王林那个混蛋抱着你的画像自杀,徐家的老婆上门找你,就连丁家的那个死丫头也为你茶饭不思。展府门外,明着暗着藏着那些来见你一面的人,开封的客栈每家都爆满。还有百花楼,那些个姑娘哪个昭思暮想的念着你。提亲说媒的都快把门槛踩烂了!展昭,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提亲说媒的事,我倒是听青姐提起过,但都已经打发走了。门外是否有人我也有注意到,无非是些文人墨客,或是想交朋友的旅客,喝杯茶说个话什么的,人家也走了,并无不挡之处。百花楼的姐姐们对我热情,无非是因为我帮了牡丹姐姐。客栈爆满的情况也实在正常,谁让开封是天子脚下,热闹繁荣的有什么问题。这白耗子一发起疯来就喜欢胡思乱想,张冠李戴,好像美国打伊拉克都是因为我的错。 “白公子,你这话可就不讲道理了,人家喜欢一相情愿,关我们家昭儿什么事呀。”想是青姐回来了,正劝他呢。谁知今天白耗子是真的火上了,当即口没遮拦的吼道:“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若他不舞骚弄姿,人家能频频上门吗!还有你,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你……我……你胡说什么!昭儿是我的妹……弟弟!”柳青青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脸色立刻就黑沉下来,语气冷得能冻死企鹅。若不是看在白玉堂与我的关系的份上,她早拿扫帚赶人了。我靠在门上,心烦意乱的听着门外的争吵。先是官府走狗,再是舞骚弄姿,在他的心里,我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究竟为什么喜欢我?而我呢,我为什么喜欢他?因为他在我最无助的那一天里给了我安全感?如果那天晚上不是他,而是赵桢。我会不会喜欢的人就是赵桢?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心里很乱。 “展昭,你出来!”白耗子吼道。我推开门,怒气在一瞬间直冲头顶,“出来怎么样,不出来怎么样,想打架啊!你以为我打不过你是怎么着!死老鼠,你在我家嚣张什么,我喜欢谁,谁喜欢我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的谁啊!我就是喜欢舞骚弄姿,我就喜欢到处勾引人家,男的女的,有妻的有夫的,都喜欢!你管得着吗!滚,马上滚蛋!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我也再也不想见到你!”白玉堂走了,头也没回。 我对着天空长长的呼出口气,鼻子酸酸的。我不知道我是伤心多一些,还是委屈多一些。柳青青走到我身边,轻声道:“昭儿,你方才的气话说重了。我看得出来,白玉堂对你是真心的。否则他也不会吃那么大的干醋。况且……”说到这,柳青青似乎面有难色的停顿了一下。 “况且围着我转的苍蝇确实是多了点,是吗?”我学着白玉堂的语气,接口道。 “是啊,你这小妖精。”柳青青轻刮了下我的鼻子,微笑着劝道:“白玉堂这人脾气急躁,难免口不择言,却是有口无心的,你去哄哄他吧。” 我想了想,终是放弃了与白玉堂和好的打算,摇头道:“我对白玉堂的选择太过草率,也太过不负责任。既然答应了徐教练,我是早晚要离开这的,又何必留下不该有的回忆,害人害己。” “昭儿,你说什么,你要去哪里?”柳青青一愣,不舍的问道。 “青姐,我不属于这里。”我定定的看着她,然后转身回房。 第五十二章 惑魇魅瞳 其实每个人都有着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我们像只辛勤的小蜘蛛,不断编织着梦想与希望。当我关上房间门的那一瞬间,我感觉我亲手阻隔了与他人世界的一切联系,不管是白玉堂也好,柳青青也好。我将自己囚禁在了一个完全封闭的世界里,孤立无援。忽然感觉到一阵恐惧,我转过身将手搭上门闩上,却没有打开的勇气。我知道我一直是个很清醒的人,明白踏出的每一步都代表着什么。 我拿出藏在床底下的酒,猛灌了一口。苦涩的酒精在我的身体里燃起一片灼热的火焰。那种猛烈的灼热带着疼痛与酸楚,几乎将我吞噬。我低下头捂住自己的胸口,有一瞬间发不出声音。再抬起头时,我看见灵婴在阴暗中如花朵般洁白的脸,她平静的看着我,声音非常冷漠,她说,其实任何一个人离开我们的生活,生活始终都在继续。没有人必须为我们停留,我们也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想清楚了,就不要再有怨言。 “你知道我在抱怨什么?”我问。不明白从最初只能听到灵婴的声音,到如今能见到灵婴的身影,到底意味着什么。灵婴板起脸,夺过我手中的酒坛,“你答应了襄阳王,却总是不真正的做出行动。你也答应了徐立雨要返回属于自己的世界,却还是放不下白玉堂。你想报答包拯与赵桢对你的情与恩惠,却又害怕他们知道你的真正身份。洛兰爱,你的心里满是犹豫不决,婆婆妈妈的做不出任何决定。相国寺惠法的事根本没让你尝到教训。” “难道我不该犹豫吗。襄阳王不是个好东西,我若帮他当皇帝,那就是造孽。赵桢不仅对我有情,而且还对我百依百顺,包拯为了我冲上火场,我要是还有一点人性,我就不该背叛他们。但我又该怎么做?徐教练为了我日渐憔悴,我是未来世界的人,根本不该存在于古代,不管是为了徐教练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应该回去。但是白玉堂,我又舍不下他。” “白玉堂不一定是真的喜欢上你,包括小皇帝赵桢、徐少飞、丁月华、王林,还有其他的一些什么人。”灵婴忽然说道,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我不解的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灵婴笑着坐在我对面,一只手托着脑袋,另一只手轻敲桌面,“你与我是一体的,所以我的力量多少会反应在你的身上。不管是否无意而为,但你确实对他们施展了魅术。”说到这,灵婴用眼神示意急于想问问题的我,先听他说下去,“灵婴是鬼婴的一种,原本只是一抹怨气。但我与你成为一体后,就自然而然的成了妖。妖,天生带有摄魂之能,你与他们目光对视,自能摄人心魂,令他们对你充满爱意,时间越久越是无法自拔。你应该听过九尾狐妲己的故事,纣王拥有佳丽无数,却偏偏对她神魂颠倒,甚至宁愿杀死忠良也要讨得红颜一笑,就是这个道理。” “那他们是……是……中了妖术?”我真佩服自己听到这样的真相之后,还能开口说话。晴天霹雳是什么感受,我算是见识到了。“能解吗?”我才不要一群中了妖术的人口口声声说爱我。 “你真的想解?解开了白玉堂就不喜欢你咯。”灵婴的话刺中了我的要害,但我的自尊心不容许自己用妖术留住心爱的人。我点了点头,严肃的说道:“不仅要解,而且还要除去这魅术!” 灵婴仿佛早就猜到了我的回答,笑着说道:“解铃还需系铃人,魅术是你下的,所以只有你才能解。其实解法很简单,你是用双眼设下魅术,只要中招的人喝下你的眼泪就行。不过,中过招的人是不可能再中第二次的,解了之后,这一辈子就对你的魅术免疫了。”灵婴说着,站起身在原地转了个圈,接着道:“至于除去魅术嘛,你又不可能把自己的眼珠子挖掉,只能每时每刻都带着装有七色花粉末的香囊。这种花具有镇邪的作用,可以压制你的妖气。” 想不到我洛兰爱竟然沦落到需要讨论如何镇压自己妖气的地步,我这个凡人真是越当越回去了。难怪惠法死也不肯听我解释,非烧死我不可呢。我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道:“就按你说的去做吧。”语毕,我冷下脸来,对灵婴呵斥道:“以后遇上这种事,麻烦你早点告诉我!”灵婴耸了耸肩,消失在原地。 …… 由于没有其他亲人,父母又常年在外忙于工作,所以养成了我倔强的个性。所以,我很少哭,更别说让我哭出那么多眼泪来,替人解术了。简直是强人所难。我瞥了瞥嘴,一手将找来的小瓶子放在面前,一手将拨了皮的洋葱往眼睛上抹。刺鼻的辛辣,让我狼狈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效果还真是不错。只是,当我忙活了一整夜,终于凑足了一小瓶眼泪时,当我再照镜子,却摇了摇头。鼻子红得跟圣诞老公公的麋鹿一样,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大哭过一场。而且还弄得一身洋葱的臭味。那么狼狈,怕是无法出门见人。 这种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洗澡了。我推开房门,偷偷摸摸的在厨房烧了开水,然后又偷偷摸摸的往房间拎了桶水。好怀念家中的淋浴器啊!这个宋朝,简直折腾死人了。 …… 清早,春泥目瞪口呆的看着满屋狼藉,提起裙角走到我身边,生怕满地的水弄湿她的裙子,奇怪的问道:“展爷,您……您这是在做什么啊?”“麻烦你帮我收拾一下。我要出门一趟,你跟青姐说一声,晚上我不回来吃饭了。”我对着镜子细细的审视着双眼,虽然还有点肿,但比起昨晚是好得多了。我忽然想到最近青姐似乎忙得很,时不时的就往外跑,禁不住问道:“春泥,你知道最近青姐在忙什么吗?” 春泥一边帮我收拾屋子,一边回答道:“奴婢也不知道,不过最近几天,总有个姓赵的公子来找柳小姐。穿得很体面,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说到这里,春泥忽然问道:“展爷,您和柳小姐真的只是姐弟吗?” “那是当然。”我白了她一眼,嘱咐道:“你可别乱说,也别听外面的什么闲话。” “哦,那就好。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奴婢看的出来,那赵公子对柳小姐有意思,柳小姐好像也对那赵公子有意思,所以才那么问一声的。”春泥笑得一脸八卦。我倒是挺意外的,早些时候还以为柳青青和公孙狐狸会走到一起呢。怎么突然冒出来个赵公子?找个时候,我可要先打探打探,瞧瞧这个准姐夫究竟如何。想到这里,我接着问道:“春泥,你见过那赵公子,你觉得他怎么样?” 春泥想了想,回答道:“长得很英俊,气宇轩昂。对柳姑娘也好,出手非常大方,只不过人很傲慢,一付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像展爷那么平易近人。” “那定是大户人家了。好了,我走了。”提起巨阙,最后又整了整衣服,便出了门。 第五十三章 梅影暗香 最深的那次回忆里,他冷漠的看着她,他说,公理是上天注视着苍生的眼睛,它会给我们结局,是公平的。她轻笑,扶摸着手中冰蓝色的宝剑,问道,‘你在等吗?’他抬头看天,隐藏在黑纱下的面容里浮现出一丝苍凉,他说:‘其实我们都在等……’那一刻之后,她将好不容易盗来的宝剑还给了那个男人,并附赠上了自己的心。 当她的脚踏上金色的屋瓦,她的白裙像花朵一样在空中绽开。长发高高飘起,像鸟的翅膀一样在风中展开。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因为他曾说过,她在这时是最美的。她的唇边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带着几分甜蜜,也带着几分凄楚。她俯下身子,借助黑夜来隐藏自己,同时眯起眼睛朝屋里的那名红衣男子看去。失踪了两年,他似乎变了。不再以黑纱蒙面,也不再冷漠寂静。这里是皇宫,而那位高高在上者就是皇上,他陪伴在皇帝的身边,举杯同饮,笑如春风。 “昭哥……”她轻唤,眼眶里满是泪水,她却倔强的不让它留下来。她不明白,既然他爱她,既然他说过会回来找她,为何一别两年,他忽然出现后,找的不是她,而是投身官府。她慢慢抬起身子,小心的躲避者周围的侍卫,向他靠近。有那么一瞬间,她愣住了,眼里闪过一抹惊艳。她从未见过他的相貌,因为他不让任何人看,包括她。未想他竟然长得这般绝色。“昭哥,你真的变了。”她轻喃。 “皇上,这杯微臣敬你。”她看见他笑着举起酒杯,然后偷偷的在杯中倒下白色透明的液体。皇帝没有任何怀疑,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她愣神,心里有些莫名的恐惧。昭哥想做什么,对皇帝下毒?他想暗杀皇帝? …… 从方才开始就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视线,一直注视着自己。我不动声色的站起身,假装看向屋外的月亮,一边颇有兴致的对赵桢说道:“今晚的月色真美。”后者走到我身后,抬头看天,然后轻‘嗯’了一声。片刻之后,赵桢忽然揉了揉太阳穴,微皱眉头,说道:“昭,朕有点不舒服。” 我知道是眼泪起到了效果,当下体贴的上前扶他,然后在他耳边低喃道:“皇上许是累了,不如今晚到此结束。让公公送您回寝宫休息吧。”赵桢点点头,关切的嘱咐我也早些回去休息之后,便离开了。我长长的呼出口气,暗自轻喃:“灵儿,那人具体在什么方位?” “很近,不过没有杀气。”灵婴回答,紧接着问道:“爱儿主人决定如何行动?” “先想办法知道他要做什么,然后再具体决定吧。”我一边回答,一边顺手拐了一小瓶加了眼泪的酒,朝宫外走去。路上,我能感觉到她在跟着我。虽然我知道这个人对我并没有恶意,但直觉却告诉我,她的到来并不是件好事。 宫门口,如我所料的那样是徐云飞当值。本来我并没有注意,为什么我每次进宫出宫都会遇见他,现在想来这些全都不是巧合。徐云飞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我的魅术所迷,又是什么时候对我情根深种?我一点也不知道。他见到我时,显得很高兴,当我将手中的酒交给他时,徐云飞的笑容就更甚了,而我的心里却是一片苦涩,曾几何时,我的生活已经变得一团槽。 “怎么好意思呢,这是皇上赐给你的酒吧。” “展某欠徐大哥的又何止是这杯酒,上次徐大哥的相助之情,展某还不知该如何报答。”我将酒塞到他的手里,脸上的笑容是僵硬的。徐少飞很高兴,高兴得没半点注意到我的不对劲,当即打开盖头,喝了一口,赞叹道:“好酒,真是好酒。” “徐大哥喜欢就好。展某还有事,告辞了。”只要看着他喝下酒,我也就放心了。我想当我再见到徐少飞时,他一定会和今晚大不一样,说不定,我会更喜欢大不一样的他,也说不定除去了儿女之情之后,我们会成为真正的生死相交的好朋友。 离开皇宫,我径直朝开封城里的偏僻处走去。她一直跟着我,夜风中吹来淡淡的香气,是梅花香。由此判断,紧跟着我的人应该是个女子。确定了这个地方不会有外人打扰,我站定脚步,朗声道:“姑娘,跟了展某那么久,还是出来打个招呼吧。” 她飞身来到我面前,长长的黑发在风中飞舞,速度之快,令人乍舌,她的轻功甚至远在我之上。我警惕的握紧巨阙,表面上却极其平淡的微微一笑,问道:“姑娘找展某有事吗?”闻言,她诧异的看着我,秀眉紧紧的皱了起来,反问:“昭哥,你不认识我了?” 这个女人认识展昭!我的脑子里忽然‘嗡’的一声巨响,心虚让我不自觉的别过头。她追到我面前,大而明亮的眼瞳里满是隐含的泪水,“昭哥,你说过等你解决了柳门的案子之后,你就会来找我的,为什么你一别两年,却一直没有来,反而进宫当了什么护卫。” “我有自己的打算。”我再次别过头,硬着头皮回答道。大脑迅速的分析着如今的情况。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与展昭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但她似乎也没见过展昭的真面目,所以她错把我当成了展昭。这种情况虽没有直接危险,但也不容客观,如果与她多做交谈,我势必会被拆穿。 “你有自己的打算?所以你一直不来找我,所以你见到我也装不认识我?展昭,你到底把梅儿当成了什么!”她歇斯底里的大吼道,紧紧的拽着我的双臂。这时,我听到灵婴对我说,“爱儿主人,抱她。”我微微一愣,慌乱中也不知该怎么办,索性按照灵婴的话,猛的将她楼入怀中。 “昭哥?”她乖乖的倒在我怀中,没有任何挣扎,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滑落,这时我明白了灵婴让我抱她的原因,这个女人是展昭的恋人。我先前的预感没有错,她会成为威胁我生命的祸害。灵婴哼了一声,说道:“爱儿主人,您想抱到什么时候去。趁现在杀了她,否则她马上就会反应过来,真正的展昭的声音与你的声音不一样。” 声音不一样?是的,即使没见过展昭真正的面貌,即使我可以尽量不与她说话,但只要她真心爱着展昭,女人的直觉很快会告诉她真相。我不是展昭,展昭早就死了,而我却拿着展昭的巨阙,我会被怀疑成凶手,包拯不会不为他的救命恩人报仇。那么,升堂之后,襄阳王的事将会立刻暴光,接踵而来的会更遭。我没有任何证据指正襄阳王,襄阳王的手中却有我亲手签的文书,我会被冤枉,被杀,带着洗不掉的污名。 “昭哥,你怎么了?你在发抖?”她从我的怀里探出头,神情款款的看着我。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她的美,弯弯的眉,朱唇玉肤,脸上没有抹任何胭脂,一身白色的丝裙,犹如夜间盛开的白梅花。“梅儿,为了你好,别再来找我。”我依旧抱着她,奢望她能乖乖听话。 “为什么?昭哥,你究竟想做什么,刚才在宫里,我见到你往皇帝的酒里……” “为了你能活下去,别再来找我!”我怒吼着推开她,心脏简直要从喉咙口跳出来。展昭已经死了,我不想连他喜欢的人都死掉。他是个好人,不该有此命运。况且,我没胆子杀人。灵婴深深的叹了口气,轻喃道:“惠法的事根本没让你尝到教训。”我皱起眉,怒呵:“闭嘴!” 她离我有几步远,就那样不解的看着我,短暂的沉默之后,果然拒绝了我的要求:“我哪里也不会去的,我只想在你身边。纵使你要杀我,我也……” “你若接近我,我定会杀你!”狗急便会跳墙,就算我没胆子杀人,但我不能保证,我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大的秘密暴光;也不能保证我会不会为了保护自己,而杀人灭口。我对她举起巨阙,冷呵道:“滚!马上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你赶不走我,我会让你自己来找我的!”她很倔强,然后轻点足尖,飞身而去。我望着她的背影,长长的呼出口气,额头上满是吓出的冷汗。若她方才说一句‘你不是展昭’,我想我或许真的会杀她灭口。 “她是后患!”灵婴强调。 “闭嘴!”我也强调。 第五十四章 杀人灭口 上 很快的,三天过去了,我也结束了休假,回到开封府工作,日子过得出奇平静,再也没见到那位叫梅儿的姑娘,也未碰到任何与展昭有关的事。人们长说,越是平静的水面,水底下越是暗潮汹涌,只是我从未想到,这场风浪竟来得如此巨大,顷刻间淹没了我的所有,包括灵魂。 “展护卫,到太师府之后,要一切小心。”包拯皱着眉,看着我时,表情中满是不安。听说太师府接到了江湖中人称盗神的信函,意取府上最名贵的那尊波斯玉马。庞吉焦急万分将此事上报赵桢,并以开封府是包拯治理的理由,趁机好好的刁难了一番,最后决定将我暂派太师府,保护波斯玉马,并捉拿盗神。 “大人放心。属下定会保护好太师府上的一切,并将这猖狂的盗匪捉拿归案。”我抱拳,还以安心的笑容。我知道包拯并不担心我捉不住那盗神,也不担心以我的武功会被那人所伤,他担心的是太师的刻意刁难。想我助包拯在陈州抓了他的儿子,并导致其被斩首。为了牡丹,我又破坏了他女儿的婚礼,搞得太师府鸡飞狗跳。新仇旧恨,他若不抓着这机会一起算个清楚,他便不是庞吉了。只是赵桢明明清楚这些,却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庞吉将我派去太师府,可见我的眼泪已经成功的解除了魅术。以后我和赵桢便是真正的君臣了,不会一起聊天,也不可能再一起喝酒,想来忽的有几分莫明的寂寞。 张龙站出一步,同样不放心的提议:“不如让我陪你一块去吧。”我笑笑,摇头拒绝道:“你是四人中武功最好的一个,我不在府中,你要好好保护大人。放心吧,庞吉就算是只老虎,我都不怕他吃了我,更何况他还不是呢。”说完,我不愿再婆婆妈妈的,拱手告辞。 “盗神虽是匪类,但却是劫富济平的江湖侠义之士,你真要抓他?”身后,是白玉堂久违的声音,他已经很很多天没来找我了。一瞬间,我的心因他的出现而一阵欢喜,但当我想到他并非对我真心,而是被妖术所迷时,顿时心凉。冷冷的回答道:“当然要抓,谁叫我是官府走狗呢。” “猫儿,你还在生气呀。”他走上前来,一脸讨好的笑容,“我知道上次是我乱吃干醋,又胡乱说了些气话。对不起,我向你道歉。”说着,白玉堂也不管我们俩仍在大街上,伸手便要抱我。我敏捷的躲开,不愿看他。我是个爱恨分明的人,既然他心中并没有我,我是不会再与他有任何亲密的举动的。“展某还有公务在身,请恕我不能奉陪。”说完,我就要走,可白玉堂就是拉着我不放,“猫儿,瞧你一张脸都皱成包子了。我不相信你当真不愿意见我。”两个男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顿时引起周围百姓的围观。我烦躁的推开他的手,呵道:“白玉堂,你并非对我真心。不要再缠着我了,回你的鼠窝去!” “我对你是真心的。猫儿,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我和他们大吵了一架,除了你的身边,我哪也不会去了!”他那样看着我,眼里竟是哀求。我无语,锦毛鼠白玉堂原来是多么洒脱的一个人,却因为我的魅术,一切都变了。我从袖中拿出那只装着眼泪的小瓶子,举到白玉堂眼前,纵使心中有多么不舍,我还是开口了:“喝下这个,如果明天你依然爱我,我就接受你。” 百玉堂定定的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不解,但片刻之后,他什么都没问,只是拿过小瓶子,一仰头将眼泪喝了下去。苦涩从心底划过,仿佛吞下眼泪的人是我,而不是他。“玉堂,回去吧,你的兄弟们会原谅你的一时冲动。不要为任何事任何人而轻易放弃家庭和亲情,因为直到你失去了,你才会明白它们原来是多么的无价。”我笑着与他告别,转身而去。白玉堂没有再拉我,我不知道我是否还有必要等待明天。 来到太师府,庞吉果然一出场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我足足在地上跪了半炷香的时间,他才懒洋洋的叫我起来,紧接着就是一大串的废话与冷嘲热讽。我没有生气,因为我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此时此刻,我满脑子装的都是白玉堂。很奇怪的,我与他相处的时间明明那么短,他的身影却在我的心里根深蒂固。我竟会为他的即将离去而伤心。 “展昭,那你就好好看管玉马,如果有半点闪失,哼,本太师要你吃不了兜着走!”庞吉一个人说了半天,见我这只平时比老虎还横的猫,今天却像霜打的茄子般没精打采,渐渐的也失了骂我的兴致,干脆也不说什么了,径自撂下句狠话,便离开了大厅。我被不理不睬的丢在府里,没有人上茶,到了中午也没有人送饭,甚至没有人跟我说一句话。我知道,整个太师府的人从昨天开始就憋足了劲,要给我好看。“无聊!”我暗自轻喃,靠在门柱上想着自己的心事。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晚上,庞吉带着大匹人马鱼贯而入,笑脸满面的看着我,忽的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午膳时忘记叫上展护卫了。没饿伤了展大人吧。”我听了直翻白眼,心想这种小事有什么好得意的,若不是因为白玉堂的事弄的我没胃口,我真会傻乎乎的陪着玉马,把自己饿上一整天吗。“太师客气了,展某知道太师是一片好心,生怕展某吃了你太师府的饭会拉肚子。展某在这谢太师关心。”我反唇以击。哼,老虎不发威,他以为我是hallo kitty呀! “你……好,怕拉肚子是吧。那就别吃了。”说着,向几名丫鬟甩了甩手,后者立刻将端来的点心又拿走了。原来他没准备把我饿死呀。不过也是,我身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怎么说也是皇上派来的,他不敢真对我怎么样。更何况他不知道赵桢与魅术的事,到现在还以为赵桢喜欢我,故此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我,以免惹恼了皇上。我开始有点后悔逞一时的口舌之争了。 “这个你拿去,是那盗匪的预告函。”庞吉将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递给我,看见这张纸我便能轻易的想象到当时他有多么生气。信函上只是寥寥数笔,说明要在子时盗走玉马而已,根本没什么内容,简单明了。我轻笑,“说子时就子时,他以为他是怪盗基德呀,那么神。” “怪盗基德是谁?”庞吉好奇的问道。我看了他一眼,随口回答:“是工藤新一的对手。” “工藤新一是谁?” “是小兰未来的老公。” “这小兰又是谁?” “小兰是老利小五郎的女儿。” “毛利小五郎是谁?” “目暮警官的老朋友。” “这目暮警官又是……” “他是……”我抬头望天,绕吧,反正离子时还早着呢…… 第五十五章 杀人灭口 下 夜,微有凉风。月,悬于九天之上。时间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到达终点。我深吸一口气,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其实,对于抓什么盗神,我根本没有兴趣,顶着展大侠的名头,抓捕江湖义盗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只是怕那庞吉抓住这事为借口刁难包大人。故此,不得不尽力而为。我回头望了眼屋内,玉马牢牢的被庞吉抱在怀中,虽然是假的,但庞吉那付宝贝的不得了的神情装得还真是像。他也算聪明了,反用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抱个假的等那盗神送上门来,既可以抓人,就算失了手也没损失。而真的却在他义女庞玉燕的脑袋下面,充当枕头。 “时间到了,为什么还没来?”我听到身旁的江彪暗自嘀咕了一句,他是庞吉的护卫,平时很受重用,从他走路的步伐来看,此人的武功底子还算不错。我没理他,径自闭上眼睛,借助灵婴的特殊力量,细细聆听着周围的动静。果然,不出一会儿功夫,我就发现了风中的异常。不愧是盗神,他的轻功甚至远在我的燕子飞之上。若不将他打伤,恐怕谁也追不上。 “爱儿主人,这次抓贼恐怕是冤家路窄了。”灵婴忽然开口道。我一愣,恐惧的从风中闻到一股熟悉的梅花香,惊得我顿时睁开眼睛。如果让庞吉知道我不是展昭,我的处境无疑会比掉进地狱更惨。梅儿,天堂有路你不走,何苦地狱无门,偏来闯。“灵儿,她在哪个位置?”我问。 灵婴沉默了一会儿,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爱儿主人想怎么做呢?如果放过她这次,难保不会还有下次。难道主人想一次又一次的提心吊胆?” “灵儿,她在哪个位置!”我失去了耐心,正确的说,我的心乱了,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既然梅儿说过她决不会乖乖离开,那么她偷玉马显然是冲着我来的。久而久之,身份暴露只是时间问题。灵婴的话有她的道理。 “主人若是下不了手杀她,还是躲着她比较好,何必知道她在哪呢。”灵婴固执的不肯回答我的问题。我皱起眉,不耐烦的说道:“她是冲着展昭来的,我现在就在开封府任职,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更何况她偷玉马也是为了引我去找她,这事已经砸过来了,闪不开。”闻言,灵婴倒是笑了,“爱儿主人看得很透,是灵儿过于担心了。她就在我们前方的屋顶上,动也不动,显然是有什么计划。” 话刚说到这里,府上忽然有个仆人拿着一张字条冲进屋里,大喊道:“不好了,太师!东西被偷走了。”话音还未落下,庞吉就一把丢掉了手中的假玉马,抢过那张纸条,上面写着:谢谢太师赠送玉马,八个字。庞吉将纸条狠丢在地,一边命人去庞玉燕那查看玉马,一边劈头盖脸的冲我骂来:“展昭,你是干什么吃的!” 奇怪,梅儿明明动也没动过,她是怎么偷到玉马的?难道……轻点足尖,我朝屋顶飞跃而去。果然,屋顶空荡荡的,人已不见。好一个‘投石问路’!紧接着,庞玉燕房里便传来尖叫,以及打斗的声音。我本想直接追去,但为了避免梅儿在庞府的人面前暴露与展昭的关系,我掉头朝府外奔去,等在她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 “昭哥……”她出现了,还是那一身雪白的打扮,还是那一双深情款款的眼神。她的手中拿着一只锦盒,想必里面放的就是波斯玉马。“梅儿,把东西给我,你走吧。”我冷着脸向她伸出手,一付讨要的姿势。 梅儿皱了皱眉,将锦盒抱紧在怀中,开口道:“昭哥,为何你一直唤我梅儿?以前你都是叫我暗香的。还有你的声音好像……有点怪怪的,和以前不一样。”她果然发现了不对劲,我果然还是不能放过她。 “那两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我变了的又何只是声音。暗香,你想知道真相吗?”我对她微笑,右手却握紧了巨阙,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听到了巨阙的哀鸣。梅儿点了点头,她很高兴我不再对她拒于千里之外。我看着她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没有任何警惕,甚至没有任何条件的将锦盒交给了我,甜甜的笑道:“梅儿就知道,只要我跟昭哥你捣乱,你定不会再赶我走。” “你确实不能走。我想过了,让你在外面,我实在很不放心。”我将玉马随意的放在地上,视线却从未离开过梅儿。后者甜蜜的笑着,对我来说代表死亡的话语,听在她的耳里,竟会变成依依不舍的甜言蜜语。她扑入我的怀中,娇笑道:“不放心,就别再赶我走了哦。昭哥,你……”话还未说完,她忽然止住了,我低下头,却见她一脸惶恐与震惊。 “暗香,你怎么了?”我微笑着问。 梅儿连连后退,颤抖的指着我:“你的脖子上没有……没有疤痕,没有了我曾经刺的疤痕!你不是昭哥,你不是昭哥!难怪,难怪你不认识我,难怪你会叫我梅儿,难道你的声音不一样了!你根本不是展昭!” “是啊,我不是展昭。”我依旧笑如春风。梅儿的脸色惨白,大吼着问道:“昭哥呢?你为什么会有他的巨阙!” “我知道他在哪里。你想见他吗?我可以送你去。”我向她靠近,脑中不断的闪过许多幻象。当我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巨阙已经刺入她的胸膛,鲜红的血染红了我所有的视线。“你……”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随后却淡淡的笑了,如一朵盛开在地狱的血红彼岸花。这一刻,梅暗香忽然想到那个男子曾经说过的话,他说,公理是上天注视着苍生的眼睛,它会给我们结局,是公平的。梅暗香笑了,手握着插入腹中的巨阙,哈哈大笑,随后望着天,轻难道:“昭哥,最后我们都没有等到,是吗。”我不知道她话中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惊恐的抽回巨阙,梅暗香失去了依靠,顿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回的太师府,也不知道我是如何将玉马还给太师,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如何解释自己杀了人。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好像置身在梦中。待我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躺在房间里,外面已经下起了磅礴大雨,雨声剧烈的敲击在窗棂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这一刻心里渺茫,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一开始以为是在自己家的公寓里,又觉得是在徐教练的家中借宿,又想是在学校的宿舍,滂沱大雨……所有的记忆都混饶了,心里突然无限惆怅。灵婴陪在我身边。她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我甚至已经能够看到她穿着白色的丝裙,脸上的胭脂淡淡的,而且光着脚。鬼有脚吗?我问自己,然后皱起眉,摇了摇头。 “我们回来了?这是开封府?”我问她。灵婴温柔的摸了摸我的额头,点头道;是的,我们回来了,梅暗香死了,我们的威胁已经消失了。” 我看着自己的手,觉得它们是红色的,上面染满了鲜血。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我猛的用双手抱住头,歇斯底里的大喊道:“我不该杀她,我不该杀人!” “不!”灵婴握着我的手,仿佛想要给我力量,“你做得很对,我们生活在森林里,到处都是野兽,我们需要建立一座安全的城堡来保护自己。而可是这座城堡我们一定要用脑子去建立,而不是心。爱儿主人的决断非常正确,灵儿非常欣慰。” “可我杀了人!”我很害怕,抱紧了灵婴。后者温柔的拍着我的背,安慰道:“没关系的,有我在,你不必害怕。任何事都会有第一次,习惯了就没事了。” 灵婴的声音非常轻非常柔,好象催眠曲一般,我靠在她怀里,慢慢的冷静下来,不由自主的睡了过去。 第五十六章 铡御猫 早晨醒来,天已大亮。推开房门,屋外的风吹在身上,连心都觉得寒冷。我无力的靠在房门上,脑中一片空白。张龙照旧在院中练武,见到我后很自然的停下动作,笑呵呵的和我打招呼,瞧他那付欲言又止的样子,定是又想与我比试一下了。我做了个让他梢等的动作,然后回房拿巨阙。 张龙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身法也快得多。较之过去的随便应付,如今也不得不认真起来。我拔剑出鞘,挡开他的长刀,飞身跃起后一脚踢在他的后背。张龙措手不及的‘啊’了一声,一个踉跄半跪在地。他总是输在我的轻功上。我笑笑,将他扶起来,顺便指点他方才应该如何躲过我的燕子飞。张龙认真的听着,时不时还低下头想想。天大爷真不公平,张龙如此努力,却敌不过无心习武的我,我比他只是多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而已,故此他的每一步招数全在我的脑中。 “展大人,你为何不擦剑?这样会生锈的。”张龙忽的注意到巨阙剑身上的鲜血,皱了下眉。习武之人视佩剑如生命,决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龙哥,我……我不该杀她……我怎么可以杀她!我真是个混蛋!”我望着巨阙上的血,心中难受的如同火烧。我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恶毒,竟然连杀人灭口的事都做得出来。这样的我既使回去了,那还是原来的洛兰爱吗! “展大人,其实这事不怪你,想那盗神拼死拒捕,还以玉石俱焚相要挟。展大人为了开封府不能让她盗走玉马,所以才不得以失手杀人的。”张龙说得认真,小心的打量着我的脸色。我早已不记得昨晚回到府中是怎么跟包大人解释的,但显然我是逍遥法外了。望着天空长长的叹出口气,我知道我若不为此承担责任,我将一生懊悔愧疚。“杀人偿命,我该为她偿命。” “展大人,你不要太自责了。我知道那盗神在江湖上小有侠名,但她屡次盗宝在先,身犯数条罪状,应该伏法。展大人身为捕快,在她拒捕毁宝之时将其击毙,也在情理之中。”张龙似乎想极力劝服我不要在意,但我却一句也听不进去,径自问道:“包大人早朝回来了吗?”张龙点点头,不安的看着我,着急的问道:“展大人,你找大人想做什么呀?” 我没有理他,回头从房中取出龙编信票,以及禁宫的腰牌,然后仔仔细细的折好官服。张龙在我身后,眉头大皱的看着我收拾,想劝我却实在不知该怎么说,他向来不太会说话,最终跺了跺脚,无奈的‘哎’了一声,转身迅速的跑开。想来是去找王朝等人求救了。张龙走后,灵婴便不知不觉的出现在我面前,没有说话,却冷眼看我。我头也不抬,说道:“你劝我也没用。我杀了梅儿,必须为她偿命。” “你是灵儿的主人,无论是选择生或死,灵儿都听从你的决定。”灵婴的话出乎我的预料,毕竟我这是去求死的,而她与我一体,我死她死,我生她生。本来我还以为她会竭力阻止我呢。我停下动作,歉意的抬头看她,“灵儿,对不起。” 灵婴笑了,此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人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夸奖我的相貌,原来灵婴的笑容果真是倾国倾城,连我自己看了都不免愣住。整理好一切,我直起身子,双手按在胸口,不断的深呼吸。被铡刀铡可不是儿戏,纵使我现在一心要为梅儿偿命,也不免会害怕恐惧。“灵儿,古代的我死了,现代的洛兰爱是会死,还是醒过来?”我问。 “主人那么说,是在想未来世界的徐立雨吗?”灵婴真是善解人意,我的任何心思都逃不过她。我点头,忽然释然了,“若是会醒,我便好好对他。若是死了,他也不必要再苦苦的等我。这样的结局……也好。”我将整理好的东西捧在手上,毅然的前往大堂。 …… “展护卫,你为保全太师府被盗财物,在盗神梅暗香欲毁掉玉马时失手杀人,并无罪过。你又何必太过自责。”包拯略带心疼的看着跪在大堂里的蓝衣男子。他是想到过展昭会为了杀死梅暗香而自责,却未想到那孩子会如此懊悔,甚至恳求自己以杀人罪铡了他。 “梅暗香之罪罪不至死,罪孽深重的人是我,我该为她偿命!包大人可不能因为我是你的属下,而徇私枉法,让我逍遥法外!”我的心意已决,无论如何都不想活了。这双沾满了无辜之人鲜血的手,必须要用我自己的血洗干净。 包拯看向一旁的公孙策,后者摇了摇头,随即看向大堂左侧的三口铡刀,使了个怪异的眼色。包拯立刻心领神会,起身说道:“展昭,既然你自己也如此觉得,那本府就成全你。”话音刚落,王朝等四人立刻齐刷刷的跪了一地,为我求情:“大人,展大人杀了梅暗香是一时失手,而且展大人奋力追回玉马也是为了避免庞太师的刻意刁难,横竖都不该杀啊!” “你们四个知道什么!边儿呆着去!”我抢在包拯之前开口呵道,王朝等人都快急哭了,拼着命的劝我,可我就是不肯听。我心里明白,他们劝我是因为不知道真相,如果他们知道了,一定会恨不能杀了我,绝对不会为我求情。此时,一直沉默的公孙策终于开口了,却不是对我说,而是劝王朝他们,“既然展护卫心意已决,你们四个就都别再说了。” “可是……”王朝等人还想再说,却被包拯决情的打断:“王朝,马汉,虎头铡伺候!”四人同时一愣,王朝与马汉更是跪在地上似生了根一般,怎么也不肯去抬铡刀。最后终于在包拯与公孙策的连连呵斥下,才含着眼泪磨磨蹭蹭的将铡刀抬到我面前。 虎头铡遍体金黄,乃是由黄金所造。刀身宽大,刀口极其锋利。两端分别为猛虎的头与尾巴,虎目圆睁,半张着嘴露出尖牙,说不出的威严骇人。曾几何时,我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看着关于包青天的电视剧,那一刀一铡,惩奸除恶,看得心里说不出的畅快,没想到,今天竟然轮到了自己头上。我这一辈子爱美,不知掉了脑袋会有多丑。 “展大人……”王朝轻声叫我,眼里满是恳求,“大人不想杀你,只要你回心转意,完全可以免这一刀。展大人又何苦非要寻死呢!”我抬头看他,到了如今反而心里一片坦然,“王朝哥,好生保护大人,记住要提防襄阳王这个人。”说完,我呼出口气,闭上眼,“来吧。” “开铡!”包拯的吼声真是一点不含糊。经他那么一声,吓得我浑身的猫毛都竖起来了。心脏狂乱的跳着,我努力秉住呼吸,压制着心中本能的求生欲望。一心一意的想着梅儿死前的惨状,拼命的告诉自己,决不能逃!当王朝与马汉的手搭上我的肩膀,就算闭着眼也能隐约见到一道白光从眼前闪过。我知道虎头铡已经为我打开了。 “怕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斩首是很痛的。听说头身分离之后,受刑之人还能清醒的看见自己没有了脑袋的身体,在尝尽恐惧与痛楚的几秒钟之后,才会慢慢死去。”灵婴忽然在这时阴冷的说到。我本来就怕得要死,被她那么一说,更是吓得倒吸口冷气。 “你不要吓我,斩首不过一瞬间的事,真疼也是疼那么几秒,一下子就过去了!”我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坚定。灵婴语塞,不再说话,估计她也明白,无论是劝还是吓,我都不会改变主意了。真是的,刚才表现得那么潇洒,却在关键时候想吓我打退堂鼓。 “铡——!”话音响起,身子便被往前猛的一推。我的头枕在虎背上,冰凉刺骨…… 第五十七章 投身开封 “刀下留人!”好经典的台词,铡刀在一瞬间停顿下来。我睁开眼,想看看是谁又在坏我的事,毕竟我好不容易才股足了勇气呀!柳青青哭着抱住我,硬是将我护在她的怀中,冲着包拯就是一连串的大吼大叫:“包黑子,你凭什么杀我弟弟!梅暗香是贼,她偷了多少东西,犯了多少王法,昭儿杀她有什么不对!那庞太师以治安为由刁难开封府,刁难你,是昭儿二话没说就去了太师府,尚不知在那儿受了多少委屈呢,你不问不关心倒罢了,现在却要杀他,你有良心没有!” “青姐,这是我自己的意思!你怎么可以骂包大人。”我挣脱开她的束缚,急急的强调道。柳青青虽然是个女的,但力气还真是不小,差点没被她勒死。 柳青青目怒圆睁的瞪我,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臭骂,“你脑子有问题呀!执行公务,一切按法办理,将拒捕毁宝之人击毙,并安全的带回失窃的赃物,那是功劳,你怎么求死呀!你是不是被那白玉堂气糊涂了,做出那么荒唐的举动!”骂完,柳青青根本不容我分辨,又转向包拯,脸色更加阴沉了,“还有你包黑子,你要搞清楚了,昭儿是皇上亲封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又有封号为御猫,就算要罢他的官,你都必须请示皇上才行。他哪是你小小的开封府说铡就能铡的!” “柳青青,你别太放肆了!”赵虎吼她。 “没毛虎,这没你说话的地方!”柳青青将我丢在一边,径自指着赵虎大骂道:“你这没良心的没毛虎,亏我们家昭儿对你那么好。陈州之时,你们几个被安乐侯打得屁滚尿流,显些没命,是昭儿出手救了你们,还一路护送你们回到京城。怎么那么快就忘光光了!” 赵虎被骂得一缩脖子,连着王朝他们都齐刷刷的低下头。我不得不承认,柳青青这女人凶起来真是无人能敌。我轻拉过她,为王朝他们解释:“青姐,这都是我自己的意思,不关哥哥们的事。他们不仅劝过我,还为我求情。你真的错怪他们了。” 柳青青没好气的白我一眼,张了张嘴,想骂我,却又因心疼而换了口气,长叹一声:“昭儿,你这又是何苦。姐姐知你曾经身为江湖大侠,此次失手杀了也属江湖中人的梅暗香,心里定是愧疚难过。但你也实在没必要非给她抵命不可呀。”说着,柳青青就想拉我起来,我却不肯,固执的摇了摇头,说道:“我是罪有应得的。” “昭儿!你要姐姐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柳青青拉不动我,干脆跪在了我身边,急得眼泪直流,“梅暗香虽然做过劫富济贫的事,但她终究是盗匪一类,专司偷人钱财。虽然死了也是可怜,却也有可恨之处。你不必非得用死来抵偿心里的愧疚。话又说回来了,就算你死了,那梅暗香也活不过来,你何必非要白白的赔上自己的性命呢!” “柳姑娘说的不错。”公孙策接口道:“展护卫侠义心肠,不仅仅救过我们在座所有人,陈州放粮,青陵捣毁假药,还救过那么多百姓的性命。只要你活着,相信日后还能为百姓做出更多贡献。如今一心求死,岂非太可惜了。而且……”说着,公孙策笑着看向包拯,接着道:“而且若是包大人真铡了展护卫,恐怕陈州与青陵的百姓非要把我们开封府拆了不可呢。” 一句话说完,包拯立刻从袖中拿出一本折子,走下堂来递到我面前,“这是展护卫被软禁在相国寺时,百姓为展护卫签的万名书,也正是因为这个,本府才能不顾太后的反对,争取皇命,搜查相国寺。”语毕,包拯伸出双手将我扶起来。我一个踉跄没站稳,倒在他怀里。刚才的铡刀吓得我脚都软了,哪还能站得住。我抬头看向包拯,为自己的怯懦羞愧的双颊绯红。 许是了解我无法站稳的原因,包拯看了眼铡刀,有意无意的说道:“这三口铡刀,可令闻者心惊,见者颤栗,在公堂上昏倒吓死的犯人不计其数。展护卫竟能坦然赴死,果不愧为英雄人物。” 我无力的笑笑,脸却更红了。离开包拯的怀抱之后,低着头稍稍后退了几步。包拯转回正题,接着劝我:“如柳姑娘与公孙先生方才所言,展护卫即使是死了,那梅暗香也不会活过来。这世上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但其实,展护卫一死,不只是本府少了一分助力,皇上少了一名将才,百姓也少了一位愿为他们付出一切,仗义相助的好人。展护卫死了,岂非天下人的遗憾。” “包大人言重了,我……我不是你说的那种英雄人物,根本不是。” “或许只是在展护卫的眼里不是而已!”包拯笑了,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上善若水。刻意去做什么好事,并非真正的侠义心肠。展昭,人死了虽然可以一了白了,怨恨也好,愧疚也罢,可以什么都不顾及了,但死并不能解决问题。你若真为梅暗香的死感到愧疚,那你就更应该好好的活着。运用你的一身武艺,惩奸除恶,为天下无辜受苦者尽一份力。如果那样,相信梅暗香在天之灵也不会责怪你的。” 包拯的话说得在情在理,我不得不被他说服。是的,一死是可以让自己逃避良心的谴责,但死并不能抹去我杀了梅儿的事实。她死了,展昭也死了,可是襄阳王却没有死。他会造反,会挑起战争,会害死更多的人。我若死了,知道他秘密的人就没有了,能够防备他的人也没有了。虽然我现在受制于他,但只要我用心,纵使不能对付他,也好保护包拯周全。如果能将襄阳王绳之于法,无论对于梅儿还是展昭,皆是最好的补偿。 “昭儿,包大人说的对。”柳青青拉了拉我,声音轻柔的与方才完全判若两人。 我点头,撩衣下跪,“大人,是我错了,我不该用死这么消极的方法来解决问题。从今以后,我愿意跟在包大人身边,尽己所能,为大人、为天下受苦含冤者,效犬马之劳。” “好,好,好!本府今日才真正得到了闻名天下的御猫。”包拯开心的大笑,将我扶起来。 “青儿向大人与各位致歉,方才虽然是演戏,却也太冒犯了。”柳青青上前几步,微微福了福身子。我这才知道,包拯压根没打算铡我,他们合起伙来演戏骗我。我不高兴了,轻踢了面前的虎头铡一下,嘀咕道:“好啊,你们竟然合起伙来耍我!”话音刚落,周围顿时笑声一片。 柳青青宠溺的点了下我的脑袋,“你这个死脑筋,若非如此,怎能劝得住你。” 我低下头,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感动,他们虽然都不是我的亲人,却比亲人待我更好。方才对着铡刀我都没想哭,如今却有点鼻子酸酸的,眼眶里的泪水,怎么也忍不住。“不理你们了!”我赶忙转身逃开,不好意思在他们面前哭鼻子。 “还是个孩子呢。”包拯望着展昭逃开的背影,宠爱的摇了摇头。 “以后还拖大人多多照顾昭儿。这孩子心里似乎总有心事,却不愿说。”柳青青显出几分担心。这时,王朝却接着开口了,“大人,方才开铡之时,展大人说要我们提防襄阳王,不知是什么意思。”闻言,包拯与公孙策对望了一眼,后者说道:“柳门一案从最初,大人就怀疑与襄阳王脱不了关系,而展护卫又曾被襄阳王所救,所以学生与大人皆怀疑展护卫知道其中的某些内情,只是似有难言之隐。” “那昭儿他……” “柳姑娘请放心,本府定会如待亲子般待展护卫。本府看的出来,展护卫双瞳清澈,有一颗仁慈怜悯之心。相信他早晚会跟本府说真心话的。”包拯坚定的保证道。 柳青青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第五十八章 爱的方式 一路跑出开封府,我朝天空长长的呼出口气,心情才逐渐平复下来。阳光照在身上,顿觉无限温暖,原来只有经历过死亡,才会明白,活着真好。 “猫儿!”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我回头见到那一抹雪白,不禁愣在当场。他,没有回陷空岛吗。“……玉堂。”不知不觉,喊出口的名字竟依然那般无限眷恋。白玉堂走近我身边,双瞳深深的凝视着我,忽的将手中的小瓷瓶举到我面前,那是我曾经用来装眼泪的瓶子。“猫儿,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他问我,顿时我的心脏漏了一拍。 “什……什么话?”我看着他,心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欢喜,难道他并非因为魅术的影响而喜欢我?难道他对我是真心的!白玉堂皱了下眉,似有些不满的说道:“你昨天说的,如果我喝下这怪东西,你就愿意跟我在一起。你不会想耍赖吧!” 耍赖?怎么会呢。白玉堂,你可知我现在有多么高兴,我多想立刻扑进你的怀里,被你爱着,宠着,保护着。可是我能吗,我有这资格吗?这份爱,我要得起吗?若是帮助襄阳王,则我势必要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若是帮助包拯与赵桢,我的结局或许只有一死。白玉堂,既然你我注定无缘,为何上天还要我遇见你。 我看着他,把他的样子深深的刻在心中。然后我用疯狂的大笑来掩饰落下的泪水,“白老鼠,你真的是很可笑,为什么你不回陷空岛呢,我都给你台阶下了。”我擦了擦眼泪,装出一付笑到不行的样子。 白玉堂的脸顿时就黑了,“猫儿,你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你真是个痴情种子。”我拍拍他的脸,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像个游戏人间的感情骗子,“白玉堂,你真以为我展昭会喜欢你?你也不照照镜子好好看看自己。比相貌,你不如我。比武功,你我半斤八两,单论轻功你还不如我呢。比在江湖上的名头,你也比不上我。再比前程,你只是一介草民,而我是皇上眼中的红人,开封府的护卫,闻名天下的御猫!你凭什么喜欢我呀,凭什么要我跟你?简直是自不量力!笑话!” “展昭!你到底在说什么!”白玉堂火了,紧紧的拽着我的双肩,我甚至看到他眼中闪过的慌乱。他是在害怕失去我吗?他真的爱我吧。可我,不能害了他呀。趁现在情窦初开,能够快刀斩乱麻,对他或者对我,都好。 我嫌恶的推开他,“白玉堂,你够了吧,拜托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你我都是男人,怎么可能有那种感情。本护卫不过是气你屡次冒犯我御猫之名,故此整一整你而已。谁知道你真的以为本护卫爱上你了,可笑啊!怎么样,被耍的感觉不错吧。我的演技可好?” “你……你……”白玉堂‘你’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脸色由红转白,由白到绿,由绿到黑,如今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了。我就这样无能为力的看着,心疼得不行,却不得不用更狠烈的话去伤害他。“本护卫现在不想玩这断袖的游戏了,没意思的很,你滚吧。” “你说的都是真的?从头到尾,你都是在戏弄我?” “当然!我当然在耍你……啊!”猛的一巴掌打上来,以我的武功底子,竟然连站都站不住,刹时狼狈的摔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疼,一张口,不仅吐出口血来,连牙都打掉了一颗。这可麻烦了,以我现在的年龄已经不换牙了,这掉了可没法再长。我抬头看他,眼前的人哪里还是风流潇洒的白玉堂,他就像一只抓狂的狮子,满眼愤怒,甚至是仇恨。我笑了,恨也能记住一个人,总比日后相见,看着我一脸茫然的好。 “生气了?这样就生气了?你偷三宝挑战我御猫之名时,你可知你让我多丢面子,人人都说我这猫怕了你这耗子。白玉堂,你知道我有多厌恶你吗!那几日的演戏,我都快吐了!”我站起身,火上浇油的继续说道。我要给他一个更加恨我的理由,一个欺骗了他感情的理由。 “就是因为这样?既然你恨我,为什么又要向皇上求情!” 我捂着脸,觉得有几分晕眩,白玉堂那巴掌的力度已足够将一个普通女人打昏。“因为我知道你不怕死,所以我要换一种让你会痛会难受会生不如死的方式来报复你!只是我没有想到,自命风流的你,竟然会那么快的爱上我。” “……我从没见过比你更下流无耻的混蛋!” “骂吧,我不介意,你骂得越凶越代表你心里越难受,我就越高兴。”我乐呵呵的笑着,心里却在不断的流血。 “白某不会再骂你,因为你不配!”白玉堂转身离开,仇恨的眼瞳中带着深深的不屑。我看着他的背影,知他这一走,我们之间的缘分就尽了,忍不住喊道:“白玉堂你站住!”话音落下,他停下脚步,却未回头看我一眼。我很庆幸他这样做了,因为我已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白玉堂,在我的家乡有种习俗。当我们觉得对方是个十足的傻子时,我们就会对他说 i love you !你给我记住了,我今日对你说i love you !永远不变!” “展昭,下次见面,白爷爷我定取你这卑劣小人的首级!”他回头,双眼血红的冲我大吼,然后施展轻功而去,顷刻间便消失在我眼前。连让我最后好好看他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灵婴长长的叹了口气,满是惋惜。我揉着脸,故做潇洒的说道:“叹什么气啊,我和白玉堂之间落得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他的爱就像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好昂贵,我实在接受不起。与其日后将其亲手打碎,不如放它离开的好。” “我知道。”灵婴朝我白了一眼,解释道:“我叹的是那颗掉了的牙。” “你真是一点也不可爱!”我郁闷。灵婴不理我,接着叹气。“要长出来得花不少的时间呢。” “过了换牙的年龄还能长出来?”我很意外,感觉自己有点像壁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那手断了,或者其它地方断了也能长吗?头呢?”我好像越问越离谱了。 “你稍微有点当妖精的自觉好不好。”灵婴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郁闷的嚷了一句,随即又消失不见了。我开始怀疑,她方才如此洒脱的放任我被斩首的最根本原因了。 第五十九章 岁月如梭 做了决定之后,我便一心一意留在了开封府,不再时刻想着回到未来世界,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洛兰爱,而是做为御猫展昭,真正的顶起那片青天。每天清晨,我会护送包拯去上早朝,回来后安排自己和府上的衙役们一起巡街,有时晚上会去宫中当差,兴致好的话,还会和徐少飞喝上几杯。说到徐少飞,这小子身上的魅术一解,果然整个人大不一样,对我的态度不再暧昧不清,而更像两兄弟之间的亲情。 每个月的初一,我还特地办了粥场,接济那些贫苦的穷人,也算是为百姓做出点贡献,为自己多积点德。没想到,一开始只是我一个人做,到后来王朝等四人加入了进来,再后来连公孙狐狸和包拯也都参加了一份,直至最后,放粥施米成了整个开封府的特色。没想到因这无心而为,竟和丐帮扯上了关系,再认识了几名丐帮的堂主,并见过帮主之后,一回声二回熟的便有了些许交情。我见愿做好事的人越来越多,干脆拉了些衙役帮忙做义工,为一些孤苦的老人修修屋顶,打扫打扫房间什么的。久而久之,开封所有的老人都不拿我当个官看,而是自家的儿子或孙子,一口一个‘昭儿’的叫着。冬天我穿得少了,他们会骂我两句。破了案立了功,则表现得比我还高兴,说什么‘我们家的昭儿就是不一样’,让我心里暖洋洋的。 至于我那座皇上赐的房子,由于我不住在那儿,所以完全交给了柳青青,久而久之便被她当成了免费医馆来使,许多没钱的穷人都愿意找柳青青看病,搞得展府门口经常排起长队,我偶尔回次家都被当成下人来使唤,帮着抓药和照顾病人。不仅如此,柳青青所有‘买’来看病的药材,全都只是签字而不付钱,每每等到月底让我一家一家的忙着跑药铺,还钱结帐。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一次,是柳青青大量收购了一种草药,几乎签遍了开封所有的药铺。这一家家的跑,还不把我累死,无奈之于,只得拿着一大叠银票,干脆摆了个摊,还树了个旗,上面写到‘讨债者自来’,就这样还累了一整天。 “青姐,哪天我没钱了,你会不会把我卖了?”有一次,我眯着眼问她。后者认真的对我上下打量,半响之后才点头说道:“瞧你这小模样,卖到百花楼倒还能值个几两银子。”我听后差点吐血,大骂她禽兽。后者一脸奸笑,还真像个口贩子。不过话说回来,自青姐结识了那个赵公子,整个人是越发的漂亮了,只是我一直都没机会见到那赵公子,甚是可惜。 看着柳青青沉浸在爱情的海洋中,如此甜蜜的样子,我便会不自觉的想起白玉堂,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是否依然恨我入骨。摸着那块用来定情的玉佩,心中不禁一片酸苦。但随着开封府遇到的大案重案越来越多,我便没时间想他了。 包拯是个好官,不仅对百姓好,对属下更是体贴。虽然王朝、马汉、张龙、赵虎,还有我和公孙先生在名义上与包拯是主仆关系,但私下里,我们却亲如一家。每每有案子需要彻夜查资料时,我们就会轮流去厨房弄夜宵,本来包拯也去过一次,但由于他烧了厨房,所以厨房大娘从此禁止他再靠近厨房半步。对此包拯还有些委屈,本来嘛,他就是不愿意半夜打扰厨房大娘休息才自己上厨房的。包拯非常懂得体贴人,对下人也一样。 开封府处理的案子可谓是什么都有,甚至希奇古怪,像是乌盆案就审的是冤魂,我身上附着灵婴,倒没什么,只不过小小的被吓了一下,只苦了青姐,脸都吓绿了,见她那么害怕,我从此打消了告诉她,我其实是妖精的想法。其后还有双珠案、天伦劫、真假状元、报恩亭,最最激动人心的就是审美案了。从前看了那么多电视,我终于见到了真正的陈世美,那个一臭万年的负心汉。可惜的是他完全没有电视里的演员漂亮,油头粉面的,真不知秦香莲和公主到底看上他什么了。俩个人争来抢去的。古代女人的审美观真是有待考察。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包拯的心腹。包拯对我信任有加,待之有如子侄,从没大声骂过我半句,只是有一次对我狠了点。那时赵虎不知为何忽然迷上了赌博,大家怎么骂,怎么劝都没用,我一气之下就说出‘你再进赌坊,就让包大人打展昭五十大板’的话来。谁知赵虎没当真,包黑子可当真了,实实在在的打了我一百五十大板,害得我一见扳子就屁股疼。为这事,柳青青没少跟他急。 终于,赵虎在去过赌坊三次后,终于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对趴在床上,已经半死不活的我保证,他会戒赌。我很欣慰自己救了一大好青年的人生。事后有一次包拯忽然问我,打我扳子的时候,我在想什么。我告诉他,我在想,如果我被打死了,下辈子转世当龙虾,那玩意儿没有屁股。包拯先是一愣,然后笑得乱没有形象。这要是被老百姓见到了,绝对会对他完全改变想法。 半年后,赵虎娶了个老婆,成了我们七个光棍中第一次脱离单身生活的男人,瞧那小样幸福的样子,可羡慕死我们了。婚礼举行得很简单,却很热闹,开封府张灯结彩的,从没那没喜气过。我的轻功好,帮着忙挂灯笼。公孙狐狸剪了许多漂亮的窗花,什么鸳鸯戏水、什么比翼双飞啦都有,看得我们都傻了眼,没想到他还会这个。 “展护卫若喜欢,学生待你成亲时也帮你剪好了。”公孙狐狸拿我寻开心。 “讨厌,阿策怎么能说那么伤人心的话,人家的心早就给了你了。”我立马还击。果然,公孙狐狸招架不住了,连剪刀也来不及拿便落荒而逃。王朝他们笑得就差没在地上打滚了。 “公孙先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展护卫。”这是包拯对公孙策最恳切的评语。 三个月后,为了调查琉球遗民异动的事,我离开了开封府。期间虽然也遇上了几次危险,但幸亏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更值得高兴的是,我还因此认识了北侠欧阳春。他本人与书上写的不太一样,年纪虽比我年长,但整个人看起来很英俊,和我站在一起,完全是两种人。他属于粗犷豪迈的类型,而我更像个书生,难怪江湖人都称我为儒侠。其实我们俩最初见面并不愉快,属于不打不相识。令我佩服的是他的武功,我和他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输得心服口服。好再其后解开了误会,不仅破了琉球遗民的造反阴谋,更和欧阳春成为了好朋友,也算不虚此行。待我回开封复命的时候,时间又过去了半年。 这些年里,我有打听过白玉堂的情况,知他曾经借酒浇愁,整日留恋烟花之地,但好在他能很快振作起来,在江湖上也做了几件大事,我没打听到底是什么事,我只想知道他是否安好,那就足够了。 五鼠之首的卢方与他的妻子来找过我,并非为了白玉堂,而是为了他们的儿子卢珍,听说是得了什么怪病,非要用冰蟾蜍才能救。可惜冰蟾蜍只有皇宫里有,并且已经由皇帝赐给了我。所以无论卢家夫妻再怎么不愿意见我这个伤害了他们宝贝五弟的卑劣小人,他们还是得来求我。结果,我以一万两的价格把冰蟾蜍卖给了他们,然后用这一万两去还柳青青在药铺欠下的药材钱。其实我并不缺钱,我只是不想让卢家夫妻觉得他们欠了我,因为他们不想欠我任何什么。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春去秋来,眼看着花儿开了又谢,树叶落了又长。清楚的记得闹过两次春节,玩过花灯,放过鞭炮,就这样度过了两年又六个月,直到了赵桢答应帮我打开紫水晶的日子。明日我就会入宫,紫水晶静静的在桌上闪着诡异的光芒,我闭上眼,叹了口气。 第六十章 紫水晶 昨晚一夜无眠,我拿着水晶睁着大大的眼睛躺在床上,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什么都在思考,直到第二天的清晨。我迫不及待的爬起身,换好官服,仔细的梳理头发,急急的跨出房门,然后抱着巨阙,在院落中等包拯。不到半烛香的时间,包拯起身了,见到我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因为我平时都是最后一个起床的。待见到我手中的紫水晶,眼里的神情就更奇怪了。我冲他笑笑,对他说,“大人,今日属下与你一起进宫。”包拯看着我,很长一段时间后才点点头,沉默而去。 早朝在等待中很快散去,我让王朝等人护送包拯先回府里,然后一个人进殿去见赵桢。他在御书房里批改奏章,皱着眉头,貌似正在伤脑筋,我不知道我现在跟他提起紫水晶的事,是否合适。赵桢丢下奏章,抬手道:“展护卫不必多礼,平身。” “谢皇上。”我站起身,想着该如何开口。 “展护卫,朕听说你曾经被朕的皇叔救过一命。”没想到赵桢会突然提到襄阳王,我不由得愣了愣,木纳的点了下头,心里盘算着赵桢说这话的目的。赵桢没看我,而是皱着眉又拿起了那本丢下的奏章,忽的递给我,说道:“展护卫看看吧。” “可是这个……”我半伸出手,不知该不该接。照规矩来说,奏章只有皇上才能看。 赵桢的眉头越皱越紧,简直都快打结了,“昭,怎么你也变成这样了,从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御猫到哪儿去了!”赵桢已经很久没那么称呼我了,一时之间倒有点不习惯,我接过奏章,仅仅草草的扫上几眼,便已一阵心惊。 “昭,你说朕该相信吗?”赵桢问我,声音里满是无力与疲惫。 “皇上,造反之事滋事体大,微臣实在不敢乱说。只是襄阳王毕竟是您的亲叔叔,恐怕这本奏章的可信度不高。”我恭敬的拱手回答,仔细的留意着赵桢的每一个表情。我要知道,他问我襄阳王的事是随意问问,还是在试探我。希望是我太心虚吧。 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赵桢才再次开口问道:“昭,你与皇叔相处过,你觉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会是一个想杀自己亲侄子,然后夺位的人吗?”闻言,我依旧波澜不惊的拱手回答:“任何事情在没有证据之前皆是猜测而已。襄阳王贵为王爷,又是皇上的亲叔叔,此等大事实在不好随便臆测。请皇上恕微臣无法回答您的问题。” “你是朕的御猫,朕可以相信你吗?”赵桢忽然如是问道,吓得我冷汗直流。赵桢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些,难道他怀疑我?难道他知道我是灵婴?不可能的,我的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除了襄阳王身边的心腹,就没有别人了。想到这里,我定了定神,单膝下跪,“微臣是皇上的臣子,自然忠心于皇上。” “自然?呵呵,朕以为你会和他们一样,说什么会誓死效忠朕呢。”赵桢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今天实在看不透他到底想打什么主意。 “有时候承诺往往代表着没把握。微臣对皇上的忠心,就犹如每天都会出现日出日落一样,理所当然。所以,若有人威胁到了皇上,微臣自然会为保护皇上而拼命。” “好一句理所当然!”赵桢亲自将我扶起身,一扫方才的阴霾,表现得颇为高兴,“昭,朕一直比相信任何人都要相信你,只要有你在朕的身边,朕就什么都不怕。”说着,赵桢忽然毫无预兆的将我抱在怀里,我被他的亲密举动弄得一愣,下意识的瞄向腰间的香囊。那里装着能镇压妖气的七色花,可以解除我身上的魅术。“皇……皇上,您怎么了?” 赵桢将我搂得更紧了,“朕知道皇叔已经连续几年都不曾缴税,他用这些银两扩充了军队,囤积了许多粮食,并广招像你这样的武林人士。朕想……” “皇上的意思展昭明白了。”我挣脱开他的怀抱,径自说道:“皇上是希望展昭去襄阳为您打探虚实,是吧。”可笑,襄阳王把我安排来赵桢的身边,现在他的侄子也想这么做,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此时,我感觉我就像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被下棋的两方推来推去的。 “朕知道那会很危险,朕也不舍得让你去冒险。可是朕也想过,你为了紫水晶而当官,如今拿到水晶后,自然要离开。你出身江湖,皇叔刚好又在广招江湖人士。你是去襄阳试探虚实的最恰当人选。最重要的是,朕只相信你!”赵桢的眼神几近恳求。此时我听到了灵婴的轻笑,“这小皇帝对你没有死心,看来真心的不只白玉堂一个人。” “你又怎知赵桢不是为了哄我去襄阳而故做温柔。”这两年半里,赵桢对我不闻不问,我才不会轻易相信他会忽然对我旧情复燃。拿到紫水晶后,我和赵桢的交易就到此结束了,他已经没有筹码再让我为他做任何事。 “你太低估自己的魅力了。”灵婴倒是很乐观,呵呵笑着,提议道:“答应他吧,这样就可以在包拯不会怀疑的情况下,大大方方的前往襄阳。对于襄阳王那边,也可以卖个人情,博得他的信任。左右逢源。简直是白拣的便宜。”我笑笑,“难得,我们俩倒是少有意见统一的时候。”打定主意,我在赵桢面前恭敬的跪下,拱手道:“微臣定不辱没皇上的信任。” “下个月是小王爷赵麒的生日,你作为护卫与庞太师一同为祝贺而去,自然顺利成章。”赵桢说着,难掩心中的焦急。当皇帝的哪有不紧张自己的王座的。我当然不愿意跟庞老贼一起去,但也不能反对,只得无奈领命。 赵桢似了了一件心头大事,顿时笑得春光灿烂,爽快的按照当初的约定为我打开紫水晶。原来这水晶分子母两颗,只有当两颗结合在一起时才能打开,而赵桢保留了子水晶没给我,这样一来,就算我是灵婴也无可奈何。只是我不明白,既然有子母水晶,任何人都能打开,那我这灵婴又特殊在何处,襄阳王为什么又特地要我来拿水晶呢?难道襄阳王对我还有许多保留? “爱儿主人,襄阳王爷并没有骗你。紫水晶虽然只要拥有子母两颗,就人人都能打开,但其内所保存的龙角却只有身为灵婴的你才能拿到手。”灵婴适时的解释打消了我一半的顾虑,反正我是决不会对襄阳王这样的人心存信任。 所谓的龙角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震撼人心,甚至还不如一锭金子看得赏心悦目。龙角呈三角形,暗黄色,并非毫无光泽,倒像个草帽子。我瞥了瞥嘴,颇有些失望。赵桢也同样打量着镶嵌在水晶中的龙角,好奇的问道:“昭,你一心想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皇上有所不知,这东西对习武之人来说可是千斤难求,修炼有助于增长内力。”我一边随便胡诌,一边将子母水晶分开。龙角顿时又被掩藏在了紫水晶的体内。赵桢果然一脸不明白,嘀咕道:“四分之一也有用吗?”闻言,我不禁瞪大了眼睛,问道:“什么四分之一?” 赵桢斜眼看我,似乎在说‘你怎么这都不知道’,解释道:“紫水晶原本就有四块,分别代表了东青龙,南朱雀,北白虎,西玄武,也就是镇守四方的意思。据说是坐化成仙的希仪先生所制造的。其中两块曾经遗落在西夏国,后作为贡品送来一块给我大宋。也就是你手中的朱雀。” “那其余三块的下落呢?”我焦急的问,还以为一件事可以了了呢,谁知道半路又横生枝节。这个叫希仪的老头子真是吃饱了没事做,弄一块水晶还不够,非弄那么多。 “据朕所知,有一块白虎在大辽国主那儿,还有一块青龙在本朝的大将军狄青手中,乃是父王所赐,以表狄家功绩。至于玄武,朕就不知道了。”赵桢看着我,好奇的问道:“你想集全所有吗?” 不想也不行吧,当初季高与我约定,将水晶交给襄阳王才让我回家,当初也没有说明白到底是几块水晶,恐怕在语言上我早就吃了季高的暗亏。我撅起嘴,烦躁的回答:“谁让它分四块呢,真麻烦。” “如果你能替朕解决此心头大事,朕可以想办法替你弄到狄青的那块。”赵桢笑了,一脸的诱惑之色。我白了他一眼,不可置否。狄青家的青龙既然是先皇所赐,那就决不是用钱或者用商量的办法可以得到的,所以赵桢肯帮忙那是最好不过,要不然我只能用偷的办法了。不过话又反过来说,既然我可以用偷,那便不用专程去欠赵桢的人情,故此刻意刁难道:“微臣还以为皇上能帮微臣得到辽国的那块白虎呢。” 此话一说,赵祯果然脸色一暗,谁都知道大宋与辽国一向敌视,战火不断,别说是讨要件东西了,只要能不起干戈,赵祯就该偷笑了。不过皇帝总是要面子的,所以他在我面前还是要嘴硬一下的,“得到白虎有何难,只要昭你愿意……”赵祯欲言又止,不怀好意的看着我。 “愿意什么?”我问。 “只要你愿意当朕的妃子。”赵桢忽然说道。我白了他一眼,虽然我现在扮的是男人,但我毕竟是女儿之身,被调戏的感觉可不好,立即没好气的说道:“哪日白天有月亮,晚上有太阳,我就嫁给你。” “也只有你会如此拒绝朕。”赵祯半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似很了解我般的接口道。 “皇上的话越说越离谱。”我才懒得跟他胡诌,拱手告退。赵桢也没拦着,随我想怎样就怎样,老实说,他大多数时候都很宠着我。 第六十一章 巧遇先人 若要问拿到水晶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我自然要回答,掉包。光是襄阳王一个人就是老奸巨滑,再加一个更加狡猾的季高,他们俩个联起手来就好像包拯与公孙策联手一样,别说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手脚了,别被他们卖了,还帮他们数钱,就算不错了。所以,无论怎样,我都不能傻乎乎的把真的龙角给他们,就连带在身边都不行。 玲珑师,京城出名的能工巧匠,任何东西只要到他手中就能再做一个一模一样的,简直跟我们未来世界的复印机一样牛。不过可惜他的出价太高,所以他所开的玲珑斋,生意并不怎么样。我真想不通,他一年都没接一个生意,到底是靠什么活下来的。当然,这些都不需要我来操心,我要操心的只是他能否将龙角、水晶也复制出来。 今天我特意换回女装,穿了一件雪白的长裙,用丝带梳了个最简单的发式,将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没有用玉簪,更没带任何金银首饰,虽然了显清淡,却也清纯脱俗。由于玲珑斋开在京城闹市,而认识我展昭的人几乎遍布每个角落。所以我特地找了块轻纱,半蒙着脸,却意外的给自己增加了几分神秘感。一走在大街上,便吸引了无数热辣辣的目光。 我是否还是应该穿男装。我垂着头,走得飞快。作假的事应该偷偷摸摸的才是,现在却搞得大张旗鼓,轰动全城。襄阳王安插在京城的奸细肯定看见了。正在我想打退堂鼓,准备晚上再来的时候,眼前忽然闪过一抹雪白。他的身影,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中,魂牵梦萦。“玉堂!”我不自觉的追上前,并非想做什么,只求能看他一眼。 雪白的身影未做停留,一闪身消失在玲珑斋门口,我紧追而上,几乎是冲进玲珑斋。原来,早在我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他就已经住进了我的心里。我的故做潇洒,只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这位姑娘,你有什么事吗?”玲珑斋的伙计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可能还稍小一些,一身蓝衣,长发梳得整整齐齐,虽然并非英俊,却给人一种非常干净清爽的感觉。 “请问,方才进来那位白公子,他人呢?”我东张西望了一阵,除了这少年,半个人的影子都没有,奇怪,方才明明见到他进去的。白玉堂怎么会突然来京城呢,他来做什么?是否又遇上什么麻烦?急死人了,我好想知道。 “姑娘认识我们老板?”少年用一种近乎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若是从前,遇上这种毫不掩饰的打量的眼神,我一定会生气,但现在我却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老板’那两个字上,奇怪的问道:“白玉堂是玲珑斋的老板?”奇怪了,开在京城的店面,还会有我展护卫不知道的事。这玲珑斋的老板不是姓游吗。 少年摇了摇头,回答:“白玉堂是我们老板的弟弟,我们老板叫白锦堂。”闻言,我这才想起白玉堂是和我提起过他有个亲哥哥,俩兄弟长得很像,但不同的是,白锦堂是个不会半点武功的商人,貌似做得还很大。想来这玲珑斋也是他旗下的产业,难怪玲珑斋的生意如此清淡,还能照样在京城闹市开下去。“方才的人不是玉堂咯。”我颇为失望,甚至还很沮丧。 “姑娘若有急事找我们二老板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忙。我是说,我们店里有专门养的信鸽,姑娘可以写下纸条,这样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通知到二老板。”少年忽然说道。看不出来,他一付害羞内向的样子,做起事来还挺热心。 “不了,谢谢。”我摇头,问道:“还未请教公子如何称呼?”反正不来都来了,干脆问问看紫水晶能不能做一个假的好了。 “在下复姓洛兰,单名一个羽字。”洛兰羽浅浅一笑,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我一听,顿时就乐了,脱口而出道:“好巧啊!我也是复姓洛兰,单名一个爱字。说不定我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闻言,洛兰羽的表情反而变得很奇怪,问道:“姑娘此言当真?” 我认真的点点头,严肃的回答道:“姓氏是老祖宗血脉的象征,哪能随便胡说。”话都说出口之后,我才想起自己那么些年来都自称姓展。 “不可能的,洛兰家一脉单传,不可能有外系。”洛兰羽说得认真,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样子。我好不容易才能偶尔做回自己一次,哪能随便让人家否定,一气之下也顾不上这是在封建思想严重的古代,利索的卷起袖子,郑重其是的说道:“洛兰家每代生下的孩子,都要在臂膀上纹下代表家族血脉的图腾。不信你看,这藤兰可是真的。” 洛兰羽见我一姑娘当他的面撩起衣服,起先还转过头去,不敢看,听我说到手臂上有代表家族的图腾才又转过来,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不可能的,你怎么会有!你,你真的是我们洛兰家的人!”语毕,忽然拽住我的手,急切的问道:“你爹是叫洛兰缚吗?” “我爸爸叫洛兰一鸣。你放手,疼啊!”我甩开他,真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激动。 “洛兰一鸣?没听过这个人啊。你娘呢?是不是叫雪千恋。”闻言,我没好气的说道:“你以为你是官府的人啊,竟然问到我妈妈头上去了!她叫什么名字,你管得着吗!”有没有搞错,这些年来只有本护卫查人家家底,哪有被别人这么刨根问底过。 “你不要装傻,你到底是不是我爹在外面的那个私生女!” “放肆!”我想也没想就给了他一巴掌,骂道:“臭小子,你给我把嘴巴放干净点!你骂我可以,若要侮辱我的父母,休怪姑奶奶对你不客气!”洛兰羽许是被我吓住了,愣愣的看着我,半天都没反应。真是的,白玉堂没见到,反而碰上这么个口出恶言的混小子,今天出门前我到底是烧错了哪烛香了!我怒气冲冲的想走,却被洛兰羽忽然拉住,“不能走!今天你要把话说清楚!” 我甩开他,“有什么好说清楚的,只不过是姓氏一样罢了。你家姓洛兰,就不准别人也姓洛兰了!简直是莫名其妙!” “洛兰只有一家!没有外系!”洛兰羽强调,“你一定是我们家的人!我知道我爹在和我娘成亲之前就和一个叫雪千恋的女人相爱,他们后来被爷爷拆散了。” “你少在这胡说八道,我妈妈姓江。”我无奈,只能自报家底。真是祸从口出,早知道白玉堂不在,我走了就是了,多嘴些什么。 “不可能!洛兰只有一家!没有外系!”这小子似乎只会说这一句话,还硬拽着我不让走。正当我快恼了的时候,灵婴突然提醒道:“爱儿主人,你是从未来世界来的,也许是这洛兰羽的重孙重女呢。”我一惊,心想还真会是这么回事。只是看着比自己小的洛兰羽竟然会是自己的老祖宗,心里就觉得怪怪的。 “小羽,外面吵什么呢?”白锦堂听到外面吵闹,出来查看。未想竟然见到一向内向少话的洛兰羽,死拽着一位貌若天仙的姑娘,硬是不让人家走,顿时就怒了,呵斥道:“小羽,放手!” 第六十二章 龙兄虎弟 同样是一身名贵的雪缎,同样气宇轩昂的气质,甚至有一张差不多相同的脸,他就是那个人的哥哥吗?我愣愣的呆在原地,鼻子忽然酸酸的。我很想见他,迫切的想见他,可我又不能见他,我还得尽量远离他。而他也说过,再见到我时,定会取我首级。一猫一鼠,也许从最初,我和他之间就注定有缘无份。 “姑娘,你没事吧?”白锦堂关切的看着我,声音是那般轻柔,和他真的很像。我见他朝我腰间的玉佩古怪的看了一眼,然后很快的转开视线。我不疑有它,本想说没事,但洛兰羽到现在还死拽着我的手,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而说道:“他若是放开我,我就没事,否则他就有事了。” “小羽,你真是太没规矩了!放手!”白锦堂怒呵的样子还真是有几分吓人,但似乎没什么效果,因为洛兰羽倔强的摇着头,死死的瞪着我。没办法,我们洛兰家就是有这么股犟脾气。貌似从老祖宗开始就这样。我看向洛兰羽,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不走。你放开我,我们好好说话。” 洛兰羽瞪着我,考虑了一阵,终于放开我。我心疼的揉着手腕,都红了。在我径自抱怨倒霉的时候,洛兰羽急切的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白锦堂,后者看向我时,连眼神都变了。莫不是他也怀疑我是那个叫洛兰缚的老头在外面生的女儿吧。可惜,我又不能解释我是从未来世界来的,只能憋闷的吃哑巴亏。“什么都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爸妈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干脆推个一干二净,装糊涂算了,随他们怎么想,反正片刻之后,我又要做回展昭了。 “这样啊,那么或许洛兰姑娘并不清楚自己的家世。冒昧的问一句,姑娘现住何处?”貌似白锦堂是准备帮我认祖归宗了,我无奈的连连在心中叹气,嘴上却回答道:“现居云来客栈,我来玲珑斋是有事请老板为我制作一件东西。”说着,我将用布包裹着的紫水晶拿出来,给他们看。 “此物甚是名贵,洛兰姑娘既然有真品在身,何必再做个假的。”还是白锦堂,他就真对我那么感兴趣?我冷下脸,“难道玲珑斋的客户就没有隐私可言吗?”语毕,我看向洛兰羽,“我不是来认亲戚的,我只想复制两个一模一样的紫水晶,你们游老板可以做到吗?不能我就走了。” 洛兰羽看了看我,又仔细的打量紫水晶,最后才回答:“游老板只是掌柜而已,复制是我们洛兰家的专长。这水晶颇为名贵,我没办法做到,但我爷爷可以。” 不是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此时洛兰羽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要把我拐去他们家,我狠狠的瞪他,后者先是死撑,然后别开头,最后垂首,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你爷爷住在哪呢?他真能复制这水晶?”我拿出平时审犯人的口气问他。洛兰羽点点头,“真的,我爷爷可厉害了,你这水晶太名贵,又非常精致,我做不来。爱姐,爷爷就住在莱阳县,你跟我去一趟吧。” 瞧瞧,都没怎么地呢,已经喊起姐姐来了,真去了他们家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我虽是洛兰家的人,但那也是几百年以后的事了,真认了洛兰羽当弟弟,那还了得!想到这里,我收起紫水晶,把它包裹好,一边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敢劳烦了,告辞。”语毕,我推开洛兰羽,运起轻功飞跃而去。身后是洛兰羽含糊不清的叫喊。 原本我以为跑了就没事了,莱阳县我可以用展昭的身份前去,谁知我完全低估了白锦堂的毅力与缠力。无论我走到大街上的哪个方位,始终能感觉有好几道视线看着我,当我回头看他们时,他们也一点不避开,反而迎上前来,对我说,“姑娘,白家大少爷请您去一趟玲珑斋。”然后恭恭敬敬的走开。如此反反复复,就好像满城的老百姓都在帮白锦堂看着我似的。害得我既不敢回展府,更不敢回开封府。无奈之余,我只好怒气冲冲的返回玲珑斋。 白锦堂悠闲的坐着喝茶,洛兰羽站在他身边,见到我时,兴奋的叫道:“白大哥,爱姐回来了!你真是太神了!”白锦堂笑笑,不可置否。 “你怎么做到的?”我问,坐在一边。洛兰羽乐呵呵的为我上了杯茶,看来茶不喝完,事不说清,我是别想安然无恙的回开封府了。 白锦堂摊了摊手,特牛逼的回答:“没有钱办不到的事。”我一听他这话,一口茶顿时就喷出来了,忍也忍不住。敢情他还真买通了全城的人来跟踪我啊,可是他‘买通’的速度是否太快了,我这不前脚踏出玲珑斋吗? “京城有一半的店面都是白某的产业。每家每店都有通讯用的白鸽。”白锦堂似看穿了我的疑问,径自说道。我抬头看天,长长的吐出口气,曾听玉堂说过他大哥可谓是大宋首富,当初还以为有些言过其实,但现在看来,白玉堂的话一点也不夸张。“原来小女子今日是遇见财神了。” “洛兰姑娘真是幽默。”白锦堂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线,这点倒和白玉堂不一样,白玉堂笑起来更像个孩子,爽朗而轻快,而他则带着属于商人的职业性,连笑容都计算得恰到好处。 “白公子和洛兰家究竟有何关系?”我问,带着一点点好奇。 “白家与洛兰家是世交,白某也曾受托找寻洛兰小姐的下落。”白锦堂说得不急不慢,细细的打量我的脸色,我看的出来,他还有话跟我说,所以我没有接口,静等他说下去。果然,短暂的沉默过后,他接着说道:“其实那也是上一代的事了,洛兰家的大公子爱上了一名叫雪千恋的女子,他们俩情投意合……” “却被棒打鸳鸯,然后那位多情公子在娶了其他女人之后依然对雪千恋不能忘情,但碍于家庭因素,无法寻找雪家母女俩,多年来耿耿于怀成了心病,最后拜托了你白财神。是吧?”我不耐烦的打断白锦堂的话,径自接了下去,这些情节电视里见得多了,实在太老套。“白财神,我现在非常非常郑重的告诉你,我妈妈不叫雪千恋,你们找错人了。” “如果你不是,你怎么会那么清楚我爹的事呢。”洛兰羽急急的说道。 我白了他一眼,耸耸肩,“因为这些情节太老套,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洛兰姑娘很想复制紫水晶是吧。”不明白他怎么忽然换了话题,我似乎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跳跃度,傻乎乎的点头。后者笑了,一付气定神闲的姿态,好像我已经是落入如来佛手中的孙猴子。“洛兰姑娘想复制水晶的意图,白某不便过问,但既然水晶只有去莱阳县才能复制,姑娘何不就跟小羽去一次呢。” “水晶自会有人带去莱阳县,并不需要本姑娘亲自出马。”我得意的笑笑,却在那一刻被泼了一头一脸的冷水。“洛兰家可不是随便的商户,并非人人都能委托的。”白锦堂一边说,一边拉过身边的洛兰羽,接着道:“但如果是小羽的要求,那自是另当别论。” 郁闷,这小子的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我不愿意去,他们就不愿意帮我复制水晶,横竖计算下来,我还真无法拒绝。白锦堂不愧是商人出生,什么事都要谈交换条件。我无奈,长叹口气:“去了又如何呢?我是决不会认什么亲戚的。” “洛兰伯伯有病在身,恐怕已时日不多。白某苦苦相逼,只是希望姑娘能去看他一眼,让他能没有遗憾的离开,毕竟他也是姑娘的……姑娘就当发发慈悲吧。”看来洛兰羽的父亲还真是病入膏肓了,否则白锦堂也不至于带着恳求的语气跟我商量。罢了,到底是自己家的人。 “好,但条件是为我复制水晶。”我妥协。 “没问题,爷爷也一直觉得对你们母女俩亏欠良多,他一定会帮忙的。”洛兰羽很高兴的样子,看来他是个很孝顺的孩子。 我放下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要回去交代一声,明天我们就出发吧,莱阳县虽然离开封不远,但我下个月还要去一趟襄阳,时间有点紧,越快出发越好。”说到这里,我特别瞪了白锦堂一眼,威吓道:“如果你敢再故技重施,不管你在京城有几家分店,本护卫都能叫他们全都关门大吉!这不仅仅是威胁!” “是是是,冒犯姑娘之处,还望洛兰姑娘海涵。”白锦堂连连拱手,点头如蒜。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踢着大步离开。 “爱姐为什么自称护卫啊?而且她好像在京城很有些势力。”洛兰羽不解的问道。 “这个女人不简单。”白锦堂径自说道,两眼眯成一条缝。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曾经在襄阳见过洛兰爱,虽然已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久得似乎连洛兰爱本人都不记得了。 第六十三章 飞蛾扑火 转了一圈,观察四周,再转了一圈,观察四周,直到连灵婴都不耐烦的告诉我,没有人再注意我之后,我才偷偷摸摸的从后门返回展府,这哪还像一个当护卫的样子,整一个当贼的。插上门,我松了一大口气,倒在床上休息,本想眯一会儿,谁知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只要你答应,过些日子朕就派人正式接你进宫。”门外,有男人的说话声,我半梦半醒的翻了个身,捂起耳朵。真是的,要说话滚一边去,干嘛非在我房门口,吵人睡觉。 “承蒙皇上错爱。只是昭儿她……”嗯?怎么这声音好像青姐。我迷糊的睁开眼,注意着门外的动静。那男人难道就是春泥所说的赵公子? “青青,这个忙只有你能帮朕!朕知道她待你如亲姐姐,只要你愿意进宫,她就永远不会离开朕。”男子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我猛的认出那是赵桢的声音。他们在说什么?什么进宫?赵桢口中的她又是谁?貌似他想利用青姐来留住那个她。 青姐没有再说话,我悄悄的爬下床,把耳朵贴在门上。没过一会儿,赵桢又开口了:“青青,你放心,朕虽然爱的是昭,但朕也很喜欢你,你进宫后,朕保证会好好照顾你的。” 什么?!我震惊。赵桢嘴里说的人竟然是我!他想做什么!我站起身,猛的推开房门。赵桢与柳青青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当他们见到我时,同时愣住了,赵桢的眼里更是闪过一丝惊艳。我忽然想起自己还是女装打扮,再看向赵桢时,终于一下子傻了。 “昭,你果然是……倾国倾城。”赵桢笑得很高兴,似乎对我是女人的事一点也不意外。柳青青在我的注视下低下头,我立刻明白自己早就被出卖了,难怪赵桢解除了魅术之后,还会对我旧情复燃。灵婴的绝色倾城,不是这多情的小皇帝能抵挡的。 “微臣身犯欺君之罪,罪无可恕。”我朝赵桢跪下,心凉了半截,并非因为柳青青出卖我,而是因为过早泄露了女儿身的秘密,完全打乱了我日后的计划。 赵桢快走几步扶起我,“朕恕你无罪。昭,你是朕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他的双眼死死的盯在我的脸上,我却要克制自己扇他耳光的冲动。“皇上过奖了。”我冷冷的推开她,看向柳青青。我要她给我一个解释。柳青青很聪明,很容易读懂我眼中的意思,说了一些客套周旋的话,便把赵桢哄走了。 “你什么时候告诉赵桢的?”我在青姐面前一向对小皇帝直呼其名。这样称呼名字并不表示我对赵桢不尊重,而是因为我来自未来,皇帝对我来说只不过是赵桢的职业。我认识他,自然叫他的名字。而我这无意间的称呼在柳青青的眼里却成了另一种含义。 “一周前,皇上把他对你的心意告诉了我,并要求我帮他留住你。”柳青青不肯看我,所以我不知道他的眼中是否有泪。我哼出口气,接着问:“青姐想用什么方法帮赵桢留住我?” “我已答应嫁他为妃。”我想不到柳青青能那么直白的告诉我这些。一时间,我很生气,甚至是愤怒的拽着她,大吼道:“你脑子有问题不是!赵桢那个花心大萝卜,你怎么能嫁给他呢!而且他还明确的告诉你,他想得到的是我!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柳青青用比我更大声的声音吼道:“可我没有别的办法,除了借这个机会嫁给他,我没有任何机会和我心爱的人在一起!”声音落下,柳青青慢慢的蹲在地上,哭得如同泪人,“我在青陵时就已经喜欢他了,可他的眼里始终只有你,我连存在的可能都没有。我只是一介普通的民女,没有才艺,也没有和昭儿你一样的绝色美貌,我见不到他,也无法吸引他来见我。我心里有多难受,你知道吗!” 我无语,没想到一直在我面前笑语连连的青姐,心里竟藏着那么多我不知道的痛苦。我蹲下身,与她面对面,除了心疼之外,我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安慰她。柳青青哭了一阵,抬起头看着我,恳求道:“昭儿,你能帮我吗?” “青姐,如果你想利用我留住赵桢,那是不可能的。”我摇头,“红颜未老恩先去,最是无情帝王家。纵使他现在喜欢我,但几年之后,待我年老色衰,拥有佳丽三千的皇帝,是不会再对我有所留恋的。你的办法横竖都是一条死路。”我搭上她的肩膀,劝道:“忘了他,过上属于你的生活。后宫是女人的坟墓,如果你不想日后痛苦的话,就听我的吧!” “是坟墓!所以你不会丢下姐姐不管的,是不是?”柳青青充满期望的紧握着我的手,径自说道:“皇上喜欢你,不是一般的喜欢,他是非常喜欢你,喜欢得小心奕奕,他甚至可以对你女扮男装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昭儿,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他害怕揭穿你之后,你就会离开他。昭儿,姐姐不会逼你嫁给皇上,姐姐知道你喜欢的是白玉堂,姐姐只要你别离开京城,偶尔进宫看看我,也让赵桢可以见到你,就可以了!” “你疯了吗!”我甩开她的手。这算什么!赵桢知我与柳青青情同姐妹,所以他利用柳青青对他的痴情,扣住柳青青,让我无法离开吗!我是该说赵桢痴情,还是该说他卑鄙! 柳青青见我不答应,硬是跪在我面前,哭着肯求道:“昭儿,念在姐姐对你那般疼爱,你就成全我吧,若是没有了你,皇上是不会娶我为妃的。他只是想天天见到你而已,他不会对你用强,你不会有任何损失!” “什么叫没有损失!你是我的姐姐,我怎么能亲手把你推进火坑。青姐,妹妹求你了,你清醒点吧。莫说赵桢不喜欢你,就算他喜欢你,后宫永远是没有硝烟的战场,那庞天凤有当朝太师撑腰,她容不下你的!”我同样给她跪下。一想起庞天凤因赵桢与我吃顿饭就浇我热油的事,我就为柳青青日后的生活万分担忧。 “展昭!枉我对你那么好!枉我为你不顾性命冲上火场!如今这么点小事,你也不愿意帮我!推三堵四的找借口,你就是不想我嫁给皇上,就是不想我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柳青青突然发火了,歇斯底里的大吼着。无论我怎么劝,就是不肯听,反而直骂我没良心。 “你骂我也没用!柳青青我告诉你,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你想进宫当妃子,我是拦不住你。但我可以告诉赵桢,如果他要娶你,我就马上辞官离开京城,这一辈子他都休想再见到我!”我也火了,撩下这句狠话之后,我便甩袖离开。‘碰’的一声关上房门。死死的捂上耳朵,将柳青青的哭声与我隔离。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我换好展昭的装扮,躺在床上,心情烦躁得想烧房子的心都有。门外依旧很嘈杂,柳青青是不哭了,但我知道她一直跪在门外,连同府上的丫鬟仆人也都站在门外。我知道那些丫头仆人不会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他们一向当柳青青为展府的另一个主人,也深知我与柳青青的感情,如今见柳青青跪在门外,而我又闭门不出,定是震惊加好奇,一个个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翻身下床,踢开房门,二话没说,直接大吼着骂道:“你们站在这做什么,府上没事可做吗!本护卫花银子是找你们是来看热闹的吗!够给我滚!” 下人们被我的凶像吓得直往后退,他们从没见我火成这样过。春泥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靠近我身边,她是府上除了青姐之外与我最亲近的人,故此借着平日的感情,大着胆子劝我,“展爷,柳小姐还跪着呢,地上凉,您是不是先……” “她爱跪就让她跪吧,现在跪死在家里,也总比日后死在外面强些!”我重重的哼了一声,心里却如同刀割,柳青青满脸是泪,眼睛又红又肿的,整个人看上去憔悴的很。春泥是个聪明的丫头,知我是嘴硬心软,轻拉了我一下,耳语道:“展爷,奴婢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您和柳小姐是姐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而且姐姐跪弟弟,也……”春泥没说下去,我知道她是下人身份,不能骂我不知长幼有序。 “青姐,洗洗回房睡吧。”我耐着性子,尽量缓和自己的语气。柳青青抬头看我,身子一动不动,我知道她在用最笨也是最有效的方法逼我。 “青姐,你这又是何苦呢?”我叹气,顿觉浑身无力。 “昭儿,你见过飞蛾扑火吗?它又是何苦呢。”柳青青对着我温柔的笑了,那一瞬间,我知我再也无法拒绝她。却未想今日的心软,竟酿成日后的万劫不复。 第六十四章 心烦火盛 一大清早,天刚蒙蒙亮之时,青姐便端着洗脸盆来我房间,叫我起床。过去她也一直这样,因为我喜欢睡懒觉,而又需要护送包拯上朝。每当她想方设法的哄我起来时,我总会不知不觉的把她当成过逝的母亲,想到幼时妈妈叫我早起上学的时光,不禁鼻子酸酸的,对于柳青青又在不知不觉中多了份别样的依赖。 “青姐,瞧你眼圈黑黑的,不用照顾我了,你再去睡会儿吧。”我心疼的看着她,接过脸盆洗脸。今天我没有让她叫我,正确的说,我一夜没睡。柳青青笑笑,仔细的帮我重新系一遍腰带,古代的衣服就是左一根带子,右一根带子的,我总弄不好。 “昭儿,早餐想喝粥吗?我煮点清粥给你好吗,再弄两盘点心。”柳青青刚帮我系好腰带,又准备张罗早点。我摇摇头,今天实在没胃口,“我不吃了,待回开封府再说吧。” “姐姐还能照顾你几天呢。昭儿,这几天就别去开封府吃饭了,你留在家吃吧。”柳青青抬头看我,眼里是恳求。我没支声,仍旧摇头。我是一千一万个不希望柳青青进宫,更不喜欢她用那种眼神看我,‘恳求’对我来说已经是承受不了的负担。“今天我就要出发去莱阳县,不知几天能回来,接着我还要护送庞太师去襄阳为小王爷祝贺生辰,没时间在家吃饭。” 柳青青的神色黯然下来,轻声道:“昭儿,你是不是讨厌姐姐了。姐姐知道那要求对妹妹你来说实在是很过分,可我……对不起,昭儿,对不起。”她又哭了,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大颗大颗的滑落。我想安慰她,却不知该安慰什么,我甚至害怕自己一张口就会骂她太傻。于是我选择了逃跑,推开门,就这样头也不回的逃走。 许是太早了,卖早点的小贩还没摆开摊呢。见到我时,纷纷打了声招呼。我点点头,没有多做停留,也没像往常那样说上几句话,柳青青的事绞得我心烦意乱,恨不能找个人打一架才好。不知是无巧不成书,还是上帝特别满足了我的愿望,正在此时,我的面前忽然一前一后的跑过两人。前者身上带伤,虽然拼了命的狂奔,但显然已经力有不足,后者一身夜行衣,手拿钢刀,紧追不舍。我挑了挑眉,有种被无视的感觉。 “咚咚咚~~~”堂鼓之声,随即传来。原来那人是来开封府告状的,可惜太早了,换班的兄弟还没上岗呢,于是便上演了一幕,凶手猖狂刺伤击鼓鸣冤之人。“住手!”轻点足尖,我提起巨阙,冲了上去。黑衣人显然没想到在关键时刻会有人突然插手,一时间有点措不及防,挡不下我两招,便连连后退。我冷笑:“算你倒霉,我今天的心情非常非常非常的差!” “阁下是谁?何必多管闲事!”呵呵,这小子还想打发我。我运起轻功,使出我最擅长的燕子三飞,在他的背心狠狠的踹了一脚,一边很牛的呵斥道:“藏头露尾的鼠辈,不配知道!” 黑衣人在地上翻了三滚,显是被我踹得不轻,谁让他在我心情最差的时候来惹我,这一脚我是半点力都没留。想来他的内功底子深厚,那么快就能重新站起来。“想跑?跑得了吗!”我挡住他的去路,巨阙出鞘。今天,就让我的宝剑开开荤。 “展大人?”是小虎,开封府的衙役。这小子上班总是迟到,念在他们值夜班辛苦,故此我算是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他还真屡犯不改了。黑衣人听他叫我,微微一愣,“你是南侠展昭?” “既然知道是展某,还不束手就擒!”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反而大喊着,再打啊再打啊,本姑奶奶还没打够呢。人的名,树的影,黑衣人本就想跑,如今又知道了我的身份,更是心生退意,从袖中掏出暗器,一股脑的朝我丢过来。我用巨阙打开暗器,翻身跃起挡在小虎身前。这小子的武功差得很,胆子也很小,见到黑衣人丢暗器,脚就发软,大叫着蹲在地上。我还以为他受伤了呢,本能的护了过去。趁此机会,黑衣人一闪身,消失得无影无踪。我那个火大啊,就好象到嘴的肥肉给丢了。 “你——!!!暗器又没轧到你,杀猪似的叫什么!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府衙的衙役,这付模样像什么样子!丢不丢人!”我吼他,像只炸了毛的猫。小虎被我吓得一哆嗦,更是蹲在地上不敢站起来了。周围的百姓被这么一闹,纷纷走过来想看个究竟。而这时,张龙等人听到兵器的打斗声,出来查看。“头儿,这是出什么事了?”马汉看看我,又看看吓得直哆嗦的小虎,再看到那名已然晕死过去的击鼓之人,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么大。 我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还问!先把人扶进去,请公孙先生啊!你想看着他死在门口啊!”训完,我又将视线转到小虎身上,怒目圆瞪:“还不站起来!要让人以为开封府的衙役见到罪犯都吓得尖叫,以后还有谁相信开封府能为他们申冤昭雪!胆子那么小,当什么衙役!滚回家去!开封府没本事留你!” “展大人!我……”小虎一听我要赶他走,顿时就哭了,讨饶道:“展大人,我家还有位生病的老母亲,孩子也还小呢,全家就指着我一个人,找份活不容易,您千万别赶我走啊!”小虎哭得可怜,家庭情况也确实堪忧,这点马汉是清楚的,当即帮着说情道:“头儿,饶他一次吧。小虎也挺不容易的。” “你还想帮他说情!我还没骂你呢。这小子天天上岗迟到,你这个校尉是怎么当的,手下人你是怎么管的!清天白日,凶手猖狂到可以在我们开封府的大门前杀人!而我们却连个衙役都没有!这事传出去别说是我们,就连包大人也难逃罪责!”几句话训得马汉张口无言,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估计他从没有被人在大庭广众下如此训斥过。我转过头,踹了小虎一脚,呵道:“滚,马上给我滚!” 小虎动也不动,可怜巴巴的朝马汉看去。这一来,我的气就更大了,“看什么!看他有什么用!别说是让你滚,本护卫一句话,就让他陪你一起滚蛋!”说完,我恶狠狠的瞪向马汉,“还不把人扶进去,再拖下去,人就真死了!”闻言,马汉低着头,急急忙忙的带人进入府中,闪得飞快。我虎着脸站在原地,耳边却传来张龙的嘀咕声,“今天展大人是怎么了,吃火药啦。” “我吃原子弹都跟你没关系!凶手跑了那么久,你看什么热闹,还不带衙役在城中巡视,特别要留意医馆药店。干了那么长时间的校尉,还要我教你该怎么做吗!”连张龙都被我吼得一哆嗦,立马抱头窜逃,组织人员搜查去了。我长出口气,心情不但没转好,反而更加郁闷烦躁。 “南侠展昭果然虎威!”身后忽的有人鼓起掌来,我回头瞪他,却一下子愣住了。白锦堂?他那么一大清早的来我们开封府想做什么。“白兄有事吗?”我问他,顺手从一旁的柱子上取下黑衣人的暗器。哇靠!四角,六角,圆形,袖剑,这家伙是开兵器铺的啊! “有点私事想劳烦展护卫帮忙。”白锦堂靠近一步,刚想接着说下去,却被我冷着脸,毫不客气的打断,“本护卫没空!” 第六十五章 紫河车 开封府既然有了案子,我便不好再开口向包拯请假,原本烦躁的心情因计划被打乱而更加烦躁,所以整整一天,我的脸色都阴沉的骇人,别说是王朝等人了,就连公孙狐狸都有意无意的躲着我,能不跟我说话就不跟我说话,免得无辜被我骂一顿。玲珑斋那里,我托人带了口信给白锦堂,告诉他我今天没空,莱阳县之行,延后再做打算。其实我也挺好奇他今早找我有什么事的,可惜我实在没心情与他周旋。 “展护卫,你可以从武功路数上知道那名凶手的来路吗?”包拯问我,现在也只有他敢惹我说话。我懒洋洋的靠在门上,完全没了往日的积极,摇头道:“他的招数很乱,所用暗器更是一团槽,显然是特意防备被人看出路数身份。” 包拯沉思,忽的问道:“展护卫今日与往日大不相同,有心事?” “没有!”我恨恨的咬出两个字,柳青青的事我实在不想提起,而其他心事向来只有我独自承受。包拯见我不肯说,也不再多问,转而看向公孙狐狸,“若是他一直躺着,本府该如何审问呢?”后者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走到床前去唤那名伤者。一会儿功夫后,他还真醒了,却勉勉强强的仅吐出一句奇怪的话来,“包大人盗紫河车。”此时,我听到了灵婴的冷哼声,似带着几分愤怒。 “这是什么意思?”马汉皱了皱眉,当我与他的目光相碰时,马汉立刻害怕的转开头,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我长叹口气,问公孙策:“紫河车是婴儿的胞衣,仅是一种普通的药材吧。”闻言,公孙策点头,“的确非常普通,药店里都有的卖。” 这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很普通,何须用盗?“爱儿主人,您忘记了么,紫河车在江湖上还有另一种解释,在襄阳时,你曾经特别学习过江湖中的事。”灵婴提醒道,我‘哦’了一声,开口说道:“包大人,紫河车在江湖上还有另一种解释。” “展护卫请说。”包拯与公孙狐狸皆好奇的看向我。 “在江湖上,若有人生生杀死孕妇,取出婴儿的胞衣,我们便把它叫做盗紫河车。”我如实回答,突然明了方才灵婴的冷哼与怒气。她本就是未出生婴儿的怨气,面对这种事自然敏感。包拯顿时黑了脸色,义愤填膺的说道:“那岂不是一尸两命!” 我点点头,“不错。也正是因为此种做法手段极其残忍,令人发指。所以江湖中人,无论黑白两道,皆对盗紫河车者人人得而诸之!” “他们要紫河车做什么?”包拯接着问。我想了想,大致上回答道:“听说入药后,对于治疗内伤以及修炼,都非常有益。”闻言,包拯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原本就黑的脸,如今看来像打了一层蜡,光亮光亮的。公孙策赶忙叉开话题,“想必此人要诉的冤屈,定是展护卫说的那种了。只是那句话实在令人费解。” “也许是断句呢。”我推测道:“他说‘包大人盗紫河车’,其实也许是他重伤迷糊,说得不清楚,实际上却是‘包大人,有人要盗紫河车’,或者‘包大人……盗紫河车’,也说不定。”一边说着,我一边朝那人看去,他左臂纹了一只老虎,怪眼熟的。“笨蛋,那是出了名的威远镖局的印记!”灵婴没好气的提醒我,我再次‘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包拯与公孙策连连点头,想来与我有同样的想法。“大人,先让属下去查出此人的来路吧。”我拱手请命,带着些许急促,这家伙的事不知何时解决,而我又必须在前往襄阳之前把紫水晶复制出来。所以,我势必要去一次莱阳县。哎~~~真的是好忙啊! “那就拜托展护卫了。”包拯垂着眼,走出门外,看样子似有什么心事。公孙狐狸紧跟身后,追着出去了。一瞬间,房间里就剩下了我,以及王朝他们三人,张龙巡视去了,还没回来。重伤昏迷者不算。马汉小心翼翼的靠近我,轻声道:“头儿,我……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知道我要去哪儿?”我斜眼看他。马汉咽了口口水,回答:“瞧头儿的样子就知道你已经知道那人的底细,我自然跟着你。” “既然你要去,我就不想去了。我其他还有点事呢。”我叹了口气,吩咐道:“此人手上的虎纹是威远镖局的记号。威远镖局的总部就坐落在京城,你去一趟,把他们的局主请来。客气点,江湖中人忌讳与官府的人打交道,也不卖什么官人面子。” 马汉连连点头,“哎,我马上就去。”嘴上说马上就去,人却站在原地不动,揣揣不安的看着我。看得我一阵莫名其妙。“你干什么呢,老傻看着我干什么,你又不是不认识我。” “头儿,早上的事……我……对不起,是我治下不严,让你费心了。”oh,my god!明明是我乱脾气,这小子竟然开口向我道歉!我顿觉万分不好意思,歉意的说道:“虎哥,早上是我不对,心情不好就对你乱发脾气,你千万别生气。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啊。”说着,我拱了拱手。 “头儿,你早上说的话一点错也没有,开封府是为受冤的百姓而存在的,若是我因为一时的心软,留下虎子这般胆小的人做衙役,一定会误事,今早若没有您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或者就会有一宗冤案发生了。” 马汉的检讨非常深刻,深刻到连我都觉得自己骂得对,我点点头,摆出一付‘你明白就好’的神情。 王朝见我没那么生气了,问道:“展大人,今天你到底什么事不开心呀?告诉我们兄弟几个,我们也好帮你出出主意。” “哎~~~天要下雨,姐要嫁人,拦不住啊。”我长叹,摇头。 “展大人知道柳姑娘和皇上的事啦!”赵虎就是嘴快,我都看到王朝‘禁声’的眼神了,他还是说了出来。好啊,搞了半天他们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姓傻名瓜。“你们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又不高兴了,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柳姑娘不让告诉你,说是你知道了要发火。”赵虎苦着脸,回答。他的左脚在两秒钟之前被王朝狠狠的踩了一下,而右脚在一秒钟之前被马汉踩了一下。还好张龙被我训走了,否则他的屁股也免不了挨一脚,听说张龙发起脾气来就喜欢踹人。 “当然要发火,她这是在往火坑里跳!你们也是的,说什么兄弟,这么大的事竟然都瞒着我!若是你们早点告诉我,事情也不会发展到如今这样无法收拾的地步!”我一边吼着,一边觉得肚子饿了,今天一天的卡路里都用在发脾气上了。 王朝等人互看一眼,还是由赵虎担任言大代表,“展大人,柳姑娘是去当娘娘,你这么说太夸张了吧。”闻言,我差点没想揍他,“你知道什么呀,那庞天凤凶悍的很,她若是欺负青姐怎么办,青姐在宫里连个伴都没有,她本身也没武功。而且赵桢有那么多老婆,怎会对她好呢。” “头儿,你别老对皇上直呼其名,那是大逆不道的。”马汉提醒我。我瞥瞥嘴,没做任何表示。这时,赵虎接着说道:“展大人,你说的虽然不错,但皇上有三宫六院,其他男人也可以有三妻四妾啊。皇帝当丈夫不一定待自己不好,而其他男子当丈夫也不一定待自己好,一切都是未知之数。再者说,柳姑娘聪明机敏,也非软弱无能的女子,未必会被庞妃欺负。另外,现在皇上没有孩子,若是柳姑娘能为皇上生下一位皇子,说不定将来就是皇后了。她的日子未必不好过。我觉得你是把这事全往坏处想了。” 我被赵虎说得一阵语塞,仔细想想,他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我确实从一开始就把此事往坏处想了。都是平日看电视剧看得先入为主,认定后宫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因此不舍得柳青青去那种地方。其实再反过来想想,当娘娘未必不好,至少一辈子衣食不缺,还前呼后拥的被人伺候着。庞天凤虽然刻薄善妒,但柳青青毕竟是妃子,还是我的姐姐,她不会傻乎乎的明摆着欺负她。或许,真的是我太多虑了。“这话是谁教你的呀?”赵虎这直肠子能把道理说得那么溜?定是有人教他。果然,我刚一问出口,他就挠了挠脑袋,直言道:“柳姑娘说,如果展大人问起,就那么解释,一定管用。” “好呀,都把我算计透了!”我大力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吩咐马汉,“快去威远镖局,把案子早点解决掉,兄弟们也好松口气。” “哦,好!”马汉应了声,急匆匆的走了。 第六十六章 守宫砂 离开府衙之后,我直接进了宫去。赵桢明显料到我会去找他,所以当他见到我时,半分意外的神情也没有。“我并不是以你的臣子的身份来的,我今日是作为青姐的妹妹来的。”我没有向他行礼,并且面色阴沉。赵桢点头,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一脸灿烂。他知道我会来便代表着我准备向他妥协,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总之,他是成功了。 “你会好好待青姐吗?”我问他。 “你若是不放心青青,你可以和她一起进宫。”皇帝就是皇帝,对于后宫的妃子,他向来不会嫌多,也不会觉得他的博爱有什么错。可是这对我来说,却是不可原谅的行为。“皇上,您最好不要太过得寸进尺!”我愤怒的看着他,若非他是大宋朝的皇帝,若非他是青姐深爱的男人,我连杀了他的心都有。 赵桢冷哼一声,“到底是朕得寸进尺,还是你得寸进尺!展昭,你女扮男装入朝为官,乃是欺君之罪,可是朕不但没有办你,反而想纳你为妃,你应当叩头谢恩!” “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嫁给你。”我断然拒绝。 “展昭,你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朕是大宋朝的皇帝,一国之君,你知道有多少女人想嫁于朕,做朕的女人吗!就算是后宫中已经成为娘娘的女人,她们为了讨好朕,甚至可以争得头破血流。展昭,你为何就是不愿意接受朕。只要你点个头,朕可以立刻封你为皇后!” 我不屑的笑笑,感慨道:“赵桢,你很可怜。” “你说什么!”赵桢愤怒的拍案而起,我与他对视,眼里露出的是同情,“或许你拥有很多女人,可你却从未拥有爱情。后宫佳丽无数,你却找不到一个真心爱你的女子。她们为之争得头破血流的并不是你,而是荣华富贵,而是皇后的宝座。你问我为什么不愿意接受你,我现在告诉你,因为我不稀罕当皇后,也不稀罕什么荣华富贵,我要的只是平静简单的生活,有个真心爱我的男人陪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你又怎知朕不是真心爱你!”赵桢强调。 “皇上以为什么是爱?”我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爱是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你若爱我,就只能爱我一个,要全心全意对我好。我高兴时,你要陪着我;我难过时,你要哄着我;我受伤时,你要懂得心疼;你要保护我,不让任何人欺负我。同样的,如果我爱你,我会只爱你一个,你高兴,我就高兴;你不开心,我哄你开心;如果谁让你受到伤害,我就跟谁拼命。一辈子,只守在你一个人身边。这样纯粹的爱,皇上能给我吗?” 赵桢看着我,愣了好长一断时间,最后才叹息般的说了句,“朕原以为你是个心胸宽广的女人。没想到,你不愿意嫁给朕,是容不下朕其他的妃子。” “只能说,皇上不符合展昭的择偶条件。”我笑笑,终于将话题转回我来此的目的上,“皇上,展昭想对您说的只有一句话,纵使你将展昭留在京城,我和你也没有可能。如果你真的爱青姐的话,就好好照顾她。如果你只是想利用青姐来得到我,展昭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朕不会死心!”赵桢比我想象的还要固执,他绕过书案走到我面前,忽然执起我的手,大声咆哮道:“是,朕承认朕不可能做到你提的那种要求,朕是皇帝,不管朕愿不愿意,朕都会拥有三宫六院。但是就算你不嫁给朕,嫁给其他男人,他们也不可能只娶你一个,试问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呢。你想要的爱在这个世界里根本就不可能。难道你要一辈子不嫁吗?” “如果做不到,我就不嫁。”我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越抓越紧,禁不住吼道:“放开我!再这样动手动脚,小心我揍你!”闻言,赵桢不仅没有放开,反而乐呵呵的笑了,“朕知道你有武功,也知道你有胆子,但只要你打不死朕,朕就决不会放开你!”说着,他硬拖着我绕回书桌后面,利索的从书桌底下拿出只锦盒。 锦盒里装着一只小巧的黄金壁虎,极其精致,两只眼睛由红宝石镶嵌而成,一看便知其价值连城。黄金壁虎的嘴巴紧闭,四肢呈现爬行的姿势,尾巴微微上翘,背部中间有个凹洞,其中腥红一片,隐隐的带着些奇怪的香味,不知是什么东西。“这壁虎好奇怪?”我好奇的打量着。 “这不叫壁虎,是守宫。”赵桢纠正我,一边命令道:“昭,把袖子卷起来。” “干什么呀?”我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赵桢不耐烦的拉过我,再次命令道:“这是圣旨,把袖子卷起来。”我拿他没办法,狐疑的卷起右手的袖子。赵桢满意的点点头,轻沾了点壁虎背部的腥红液体,涂抹在我的手臂上。“什么东西啊,好恶心。”我皱起眉。 “别乱动,等一会儿就能擦掉了。”赵桢认真的涂抹着,一脸严肃。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后,我忽然觉得被涂抹过红色液体的手臂上隐隐有些刺痛,而且还逐渐发烫,疼得我‘哎呀’一声,下意识的用手去擦。赵桢没有阻止我,反而紧张的盯着我的手看。“这恶心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那么烫!”我拼命的擦啊擦,虽然手上还是红通通的,但大体上是弄掉了,而且也不疼了。 “青青没骗朕,你果然是。”赵桢莫名其妙的笑着,貌似还颇为得意。我瞪她:“什么是不是的?”赵桢没有回答我,而是指了指我手臂上留下的小红点。我狐疑的擦了又擦,就是这一红点怎么也擦不掉,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守宫砂。”赵桢回答,见我还是一脸不明白,续而解释道:“守宫其实就是你之前所说的壁虎。所谓守宫就是守卫皇宫的意思,朕拥有三宫六院,后宫佳丽三千皆是朕一个人的。故此,为了防止宫中有淫乱之事发生,内监会选暗青色的小壁虎饲养在阴暗处,每天用朱砂喂养,养到三年头上,壁虎就能有七八斤重了,那体形就相当不小了。然后他们会将这些养大的壁虎用桑树皮裹住,放在阴瓦上烤干入药,点在入宫女子的手臂上,从此臂上便有一个殷红似血的斑点,这点就叫做守宫砂。如果处女一但破身,守宫砂就会消失,否则终身不退。”赵桢说着,满意的执起我的手,一边说道:“昭,你果然是冰清玉洁之身。” 话音刚落,我的脸顿时就红了,羞得我恨不能找个地逢钻进去,嗔怒的打掉赵桢的手,“你凭什么给我点朱砂,我又不是你的妃子!我……我……我是不是处女,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你是朕想要的女人!”赵桢的口气充满霸道,“只要这守宫砂还在,朕就不会放弃你!昭,你若是希望你的好姐姐在宫里过得好,你就不能让这朱砂消失。” “你敢威胁我!”我愤怒的拔出巨阙,抵着他的脖子,“赵桢,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姑奶奶可不买你皇帝的帐,惹火了我,就算你是天王老子都照杀不误!” “杀了我,青青会伤心的。你舍得你姐姐伤心吗。”赵桢说这话的时候哪里还像个皇帝,整一个地痞加流氓。我的剑晃了晃,欲哭无泪。“皇上!你到底喜欢我哪点,我改还不行吗!”赵桢用两根手指轻松的推开巨阙,胜券在握的笑着,“昭,朕虽然是皇帝,但朕不会用这点来逼你。两年,朕只要你两年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你不能与任何男人发生关系,朕会用尽一切方法让你心甘情愿的做朕的皇后。” “如果两年后我仍旧不愿意呢。你可以彻底放弃我,并且让青姐当上皇后吗?”我提出条件。柳青青在朝中毫无势力可言,也没有亲人,无论如何我都要为她日后的生活争取一切。也算她没白白认我这个妹妹。 赵桢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点头道:“好,朕答应你。如果两年后,你仍旧不愿意当朕的皇后,朕就封柳青青为后。” “我要凭证!”我伸出手,讨要道:“将封后的圣旨提前写给我。两年时间,我便会为你守身如玉。不和任何男人谈情说爱,更不会和任何男人发生关系。” “好!”赵桢答应得很爽快,然后立刻执笔书写圣旨,当他将玉玺盖上的那一瞬间,我如释重负的呼出口气。赵桢将圣旨交给我,郑重的提醒道:“公平起见,在这两年的时间里,朕若要见你,你不能拒绝,更不能找借口躲着朕。” “可以,展昭随叫随到。”我拿过圣旨,保证道。 第六十七章 目标莱阳县 紫河车一案由于伤者一直处于昏迷中,而威远镖局的局主又刚好出镖在外,故此只能耽搁下来。虽然我知道开封府现在需要人手,但紫水晶一事又实在不能拖着,所以我还是向包拯请了假,并保证解决完想办的事,会立刻赶回来。包拯一向对我爱护有佳,见我真有急事要办,也没问什么,便一口答应下来。于是当天晚上,我就返回展府,换回女装。柳青青帮我准备出行的衣物,男装女装都各带了一套,以备不时之需。 “青姐,妹妹没什么好送给你的。只有这个,你收好吧。”我将圣旨交给柳青青,心里酸酸的,柳青青入宫后就剩我一个人了,顿觉寂寞。柳青青狐疑的接过圣旨,当她看清上面写了什么时,一下子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问道,“昭儿,你是怎么得到这个的。皇上真要封我为后?” 我点点头,“两年后,如果我不愿意嫁给他,他就会封你为皇后,这是我们的约定。青姐,妹妹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后宫不是个好地方,你不仅要防备庞天凤和其他妃子的暗算,而且伴君如伴虎。日后,妹妹不在你的身边,你要多加小心,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昭儿,你真好!”柳青青扑上前,将我抱入怀中,感动得哭了。我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心里一阵难言的惆怅。 “昭儿,你……你会嫁给皇上吗?”柳青青忽然问我,小心翼翼的样子。我肯定的摇头,“你嫁了他之后,他便是我的姐夫。我又怎会嫁给自己的姐夫呢。安啦,两年之后,你就放心的当你的皇后吧。”话音落下,柳青青开心的笑了,宝贝似的捧着圣旨左看看,右看看。我心想,我若能像她这样容易满足,或许能活得快乐些吧。可惜在很多方面,我都是个较真的人。 第二天一早,我穿了一身粉色的长裙,同样用丝带梳了个最简单的发式,没有涂胭脂,连妆也没画,倒不是我不想画,而是灵婴的皮肤本就白皙光泽,抹了脂粉反而显得黑了。朱唇红润,一点点的口红都涂不得,否则就会显的太红,与肤色不协调。眉毛又黑又细,延着眼眶的轮廓伸展,顶端微微上翘,我画得说不定都没它自己长得好。“灵婴,谁叫你长成这样的,做女人的乐趣都没了。”我对着镜子,连连抱怨。 灵婴轻笑,一张嘴就打击我:“女为悦己者荣,化妆无非是为了给男人看。你既不想勾引谁,也不想特地给谁看,上街还怕人认出你是展昭,要带着纱笠。不愿意接受赵桢,两年之内也不能谈情说爱,就跟个尼姑似的,画不画妆有什么两样。”我听着那个郁闷啊,嘴硬道:“我自己看不行啊!” “哎~~也只有自己看自己了,可怜我白长那么漂亮。爱儿主人真是浪费资源。”说着说着就变成灵婴抱怨我了。我不理她,取了块白布将巨阙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起来,然后背在身后,从外表看就像背了根棍子似的。巨阙是我的随身佩剑,虽然带着也许会被人看出洛兰爱与展昭之间的关系,但出于防身考虑,我还真不能不带上它。 “你把巨阙裹得跟种子一样,若真有事,你光是解开都要解半天,这不是作茧自缚嘛。”灵婴皱起眉,对我的做法万分不理解。 “灵婴,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了,你能不能和我分开啊。像这样我无论做什么事,你都在旁边看着,一点隐私都没了。” “从理论上来说是可以,不过以你的资质,恐怕没办法修炼到那种地步。”灵婴挑眉,语气颇为不满的说道:“我为你当牛做马,你还嫌我讨厌啊。” “貌似就算我讨厌你,我们俩也得像两只蚂蚱一样,栓在一条绳上。”我无奈的朝天翻白眼,带上纱笠后就往玲珑斋赶去。灵婴冷冷哼出数口粗气,就算我跟她道歉她也不说话了,我估计她这次生气,最起码得几天不理我。 到了玲珑斋之后,意外的没有见到洛兰羽,白锦堂说他昨天就返回洛兰家去了,想来是向家里人说明我的事,我耸了耸肩,一付无所谓的样子。白锦堂问我,昨天被什么事绊住了,我没有回答他,却反问他昨日为什么到开封府找展昭。白锦堂同样没回答我,笑得一脸奸诈。 我们在玲珑斋稍稍停留了一会儿,便直接朝莱阳县出发。白锦堂还是一身雪缎,手中拿着扇子,时不时的轻摇两下。他的身后跟着一名贴身保镖,黑衣服黑裤子黑头巾,跟白锦堂两人站在一起时,就跟电视里的黑白无常一样。“你们俩这是什么造型?勾魂啊。”我忍不住嘲笑道。 “洛兰姑娘慎言,冰兄他的脾气可不太好。”白锦堂一边说着,一边朝‘黑人’瞄了一眼,说得跟真的似的。我朝他看去,刻意柔声柔气的撒娇道,“冰哥哥,你不会跟小女子使用暴力吧。”黑人斜眼看我,面无表情的拱手道:“姑娘武功深不可测,在下不是姑娘的对手。” “冰哥哥太谦虚了吧。” “姑娘脚步轻盈,不用踮脚走路便可做到无声无息,定是轻功卓越。话音柔中带钢,呼吸吐纳之间可看出姑娘的内力深厚。再者,姑娘的衣杉在袖口处较轻,而手臂处却较重,必定是带着袖剑之类的暗器。”说到这里,黑人朝我背着的巨阙看去,接着道:“此物虽为棍状,长度却更似宝剑,全身透着阵阵逼人的寒气,使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惧意。定是上等的兵器。” 真是不简单,光看我的外表就能把我的本事摸个大概,不愧是大宋首富的保镖,难怪白锦堂大大方方的走在大街上,一脸的悠然自得。“冰大哥好眼力,你我未有几句交谈,你便可以把我的情况摸得那么透,光凭这经验,洛兰就远远不如,真动起手来,洛兰不一定是冰大哥的对手。”我诚心诚意的称赞道。本来是想保留几分实力,如今看来,是完全没必要了。 “姑娘的本事又何只这些。”黑人笑笑,摆明着言外有音。 “哦?冰哥哥还看出什么来了?”我问,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心里却对这保镖筑起了防线。这时,一直未说话的白锦堂忽然的插嘴道:“洛兰姑娘,一个人的本领就算再强也是有限的,若要论她是否强大,就得看她的底牌。而那张底牌就是她有多少朋友,有多复杂的关系网。” 我不笑了,正确的说我已经笑不出来了,白锦堂和这保镖怎么看怎么对我的底细有些了解,说出来的话,句句弦外有音。“是吗,洛兰只是个女人而已,白公子高估我了。”我试探的说了一句。果然,白锦堂立刻接口道:“白某从不敢小看女人。” 我白了他们俩一眼,上了马车。白锦堂坐在我身边,礼貌的与我保持一部分距离,看来他倒还挺绅士的。而黑人保镖则与赶车的坐在一起。我斜靠在边上,闭目养神,不一会儿竟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大少爷……” “嘘,别说话。洛兰姑娘睡了。”白锦堂做了个禁声的姿势,然后将外衣脱下,轻手轻脚的盖在洛兰爱身上,小心翼翼的爬出马车。冰豁笑笑,调侃道:“从未见大少爷对哪个女人那么小心过,大少爷莫不是看上人家了。”白锦堂回头看了眼车内,嘴角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对与冰豁的话倒是没有否认。只是径自问道,“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到了莱阳县之后,我们是直接去洛兰家,还是去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再去?” “你担心洛兰龙井那老头儿会刻意刁难洛兰姑娘?”白锦堂笑得高兴,回答道:“直接去洛兰家吧,洛兰姑娘可不是好惹的善茬儿,说不定会有场好戏看呢。” 第六十八章 红楼洛兰 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阳光换了方向,身上多了件衣服,雪白雪白的,白得刺眼。我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毫不客气用那件衣服擦了擦眼角溢出的眼泪。白锦堂不在车内,我听见他在外面与车夫的说笑声。我轻敲了下车框,说话声戛然而止,白锦堂撩开布曼,探进个脑袋,“洛兰姑娘醒了?睡得可好。” “还有多久才到?”我问。胸口隐隐的有些难受,许是在车里待得时间长了,摇摇晃晃,颠的人怪不舒服的。 “大约半个时辰吧。洛兰姑娘,你的脸色不好,车里闷的很,不如下地走会儿?”白锦堂细心的发现我的不适,还未等我开口,便命令车夫停下,并搀扶着我下车。“谢谢。”我轻声道谢,走在前头。白锦堂陪在我身边,而冰豁仍旧坐在车上,拿着马鞭,倒像个赶车的马夫。这时我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此人身为保镖,手上却未拿任何兵器。 “洛兰姑娘,今晚见了洛兰老爷,你可不能再带着纱笠了,他老人家不喜欢。”白锦堂好心的提醒我。我点点头,笑道:“白公子直接叫我小爱便可,姑娘来姑娘去的,听着怪别扭的。” “那小爱也别叫我什么白公子了。我比你年长,如果小爱不嫌弃,叫我声白大哥吧。”白锦堂也不含糊。随着称呼的改变,俩人之间顿时亲近了不少,我与他一路走一路天南地北的闲聊,这时我才发现,白锦堂懂的东西很多,也许是出于经商的需要吧,他连洋文也懂。我聊着高兴,索性与他用英文对话,听得冰豁在身后一愣一愣的。 白锦堂好奇的问我,“小爱,你怎么懂洋文的?”我笑笑,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我们那的人都懂,是学校里规定要学的。除了英文之外,我们还要学天文、地理、历史、政治、数学、化学、语文、音乐,好多呢。每每到了考试的时候都会觉得焦头烂额。” “你好像不住在大宋似的,可是塞外似乎也不学这些。”白锦堂想了想,忽的问我,“难道你以前生活在海外?我有个洋人朋友,他就需要学天文啊,地理啊什么的。”我自知说漏了嘴,似是而非的糊弄过去,转开话题:“算是也不算。白大哥,你跟我讲讲洛兰家吧。” “洛兰家与我白家是世交,现当家的是你的爷爷洛兰龙井……” “龙井?呵呵,怎么取个茶名。”我忍不住笑道,白锦堂白了我一眼,严肃的说道:“小爱,不能那么没规矩,怎么说他都是你爷爷。怎可取笑长辈的名字。” 我吐吐舌头,乖巧的点头:“好啦,我不笑。” 白锦堂叹了口气,一脸‘拿你没办法’的神情,接着将洛兰家的现有情况娓娓道来。洛兰龙井共娶了两个老婆,一个叫许金蝉,另一个叫周依依,两位妻子情同姐妹,一直以来相处得都很融洽。以白锦堂的话来说,洛兰龙井是个用情很深的男人,对这两位夫人非常体贴,并且从此没有再娶。我连连冷哼,娶了两个老婆还说用情很深,古代男人对感情的理解真让人不敢恭维。 大老婆许金蝉出身官宦世家,不仅温柔贤淑,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才女。她有两个儿子,也就是我的大伯和二伯。分别是洛兰贤与洛兰鸿。大伯洛兰贤在外县当了个小官,位居七品。听说他早年屡试不中,这官还是用钱捐来的。总算当了官之后,官声还不错。洛兰贤共娶了一妻二妾,这倒不是他花心,古代有句话叫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谁让他先娶了两个老婆都没有孩子,直到三夫人张心莲给他生了二个儿子,洛兰凝与洛兰霜。洛兰贤故此非常宠爱三夫人,千依百顺,渐渐的养成了她目中无人的坏脾气,其大老婆韩晶儿与二老婆王贞贞皆没少受她的气。白锦堂告诉我,这次我回家,估计他们一家也在,定要小心那妇人的刁难。我笑笑,不可置否。小小七品县令的小妾,她若是敢惹我,我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二伯洛兰鸿不喜书画,倒是热钟于习武,现任参将一职,在大将军柳木手下干得颇为出色。洛兰龙井平时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儿子。我瞥瞥嘴,这也难怪,比起大伯那芝麻绿豆的小官,二伯的确争气。洛兰鸿有两位妻子,听说是大将军狄青手下的杨副将的两个女儿,姐姐杨玉盈,妹妹杨玉樱,虽说姐妹俩,但脾气却大不相同,姐姐温柔贤淑,善于琴棋,个性软弱内向,生有二个儿子,取名为洛兰风与洛兰雨。而妹妹则更像她老爹,总喜欢舞刀弄枪,性情豪爽又倔强,生有一个儿子,洛兰辉。顺便说一句,她们姐妹俩可都是美人胚子。 “那洛兰缚呢?他是文官还是武官?”我着急的问,毕竟这个人才是被误认为是我父亲的人,也是洛兰羽的老爸。 “缚伯伯他……他从小身体不好,所以……”面对我充满期盼的眼神,白锦堂竟有些难以开口。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那洛兰缚不怎么样,我失望的问道:“他不会是一介草民吧?”说完,我转了个思路,自说自话的点头道:“不当官也可以,像白大哥这样经商也好。” “缚伯伯他是有经手一些药材生意,与我合作。”白锦堂笑得勉强。我挑眉,“是合作,还是在你手下做事?”闻言,白锦堂颇为尴尬,不悦的对我说道:“小爱,你不会那么在乎缚伯伯的身价吧。缚伯伯的身体一直不好,不能过度劳累。” 我耸耸肩,无所谓状。接着问道:“他又有几个老婆,几个儿女啊。雪千恋算是大老婆,还是小妾啊?” “雪阿姨她……没进门。”白锦堂的表情越来越尴尬了,忽的看着我,安慰道:“不过你可以放心,缚伯伯的妻子施月姬,是个非常好相处的人,她的女儿洛兰敏月,更是善解人意,温柔可人。这次你回去,洛兰家就是准备接受你们母女的。我会陪着你,谁也不会欺负你!” “切~~~”我白了他一眼,“谁说我要回洛兰家了,我的目的只是紫水晶而已。”说完,我甜甜的笑了,亲密的钩着白锦堂的胳膊,“不过,小爱还是要谢谢白大哥的爱护之情。你放心好了,连冰大哥都赞我的武功好,他们谁也欺负不了我的。” “小爱,我……”白锦堂停下脚步,看着我时有些局促。 “什么?”我侧着头,问。 “我能不能看看……算了吧。”话说到一半,白锦堂就自顾自的摇了摇头,搞得我莫名其妙。冰豁坐在马车上,笑得那叫一个贼,指手画脚的给我做着手势,我心中暗笑,装出一脸不明白,瞪大眼愣愣的看着他。“哎~~笨!”他叹声,却引得白锦堂转身,没好气的用眼瞪他。我轻笑,摘掉纱笠,眼前顿时一片明朗。白锦堂回过头,刹时愣住,惊艳的目光毫无保留的看着我。 灵婴冷哼了一声,“你对他笑的那么甜做什么,你不担心你的魅术会对他起作用吗。要知道七色花只是镇压妖气,并不能完全消除妖气。” “这回你说对了。”我依旧笑着,“白家家事显赫,先不说他的弟弟在江湖上的关系,单论他身为大宋首富,身边肯定有不少像冰豁这样的高手保护。我确实想让白锦堂爱上我,这样他才会死心塌地的帮我保管紫水晶。” “既然要利用,何不干脆利用白玉堂,你不是也喜欢他吗?”灵婴不解的问我。 “如果襄阳王发现我给他的紫水晶是假的,你猜他会最先怀疑谁。开封府与白玉堂。”我回答,一边亲热的拉着白锦堂上马车。我希望能早些赶到洛兰家。 第六十九章 进门考试 洛兰家可谓是一个大家族,从洛兰龙井的两个儿子都是当官的便可以看出来,整个家族的家底还算是不错的。所以体现在这方面‘不错’的自然要看住房。其实这点,古代和现代的观念倒是差不多,一个家庭的贫富,完全表现在住房上。贫困的人住房面积小,或者还要一边住着一边想办法还银行的贷款,富裕的自然住在公寓、别墅,甚至还有好几套房子。这是现代。古代没有银行,但有钱庄,不过钱庄不做贷款生意,故此买房子买地都是一锤子买卖。我曾经为柳青青物色过房子,价钱合理,卖房的人也不错,本来都谈得差不多了,却被柳青青毫不客气的一句‘怎么,我就不能住在自家妹妹的房子里啊,你赶我啊!’给骂了回去。从此不敢再提。 “爱姐,你终于来了!”大门口,可怜的只有洛兰羽一个人站着迎接我。没办法,谁让他们以为我是雪千恋的女儿,而这个可怜的女人,根本没过门。我开始后悔以女儿家的身份前来了,若是扮回展昭,当朝四品,待遇自是大不相同。 还没进门呢就遇上那么大的冷落,我的脸色当然不好看,洛兰羽有些为难,劝我道:“爱姐,你别生气,爷爷他们在大堂等你,我是特地来迎接你的。”我虽然不高兴,但洛兰羽毕竟对我不错,纵使生气也不能对他发脾气,爽快的甩甩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没事,你带路吧。” 先前说过了,洛兰家的家底还算不错,所以庄园面积也很大,共分前院,中院以及供家眷或者客人休息的后院。其中花园、凉亭、小筑,一应聚全。我若是个贫民人家的女儿,走来这里自会觉得奢华,可惜我几乎每隔两三天就会进宫一次,这里和皇宫比起来,就差得远了。 “小羽,走快点。”我在后面催促。 “爱姐,一会见了爷爷,你……”洛兰羽欲言又止,眼里带着恳求。我知道他担心我说话不客气,会惹恼了那壶茶。当即爽快的点头道:“你放心,只要他帮我复制水晶,我自会以礼相待。”听我如此保证了,洛兰羽这才放下心来,稍稍加快了些脚步。 到了大堂,首先要让仆人进去通报,洛兰羽跟我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叫我等会儿,便跟着那仆人一块进去了。我无奈的长叹口气,忍不住嘀咕道:“怎么比进宫还麻烦。”过了一会儿,那个仆人独自回来了,不屑的看着我,说道:“老爷召你进去。”我懒得跟一仆人计较,但白锦堂显然很不高兴,呵斥道:“小爱是洛兰家的七小姐,你怎么说话呢!” “是不是还不知道呢!”那仆人朝我翻了个白眼,却客客气气的对白锦堂说道:“白大少爷,我家老爷请您去偏厅喝茶,请您随老奴来吧。” “不了,我……” “白大哥,你去喝茶吧。我谈完生意,一会儿就来找你。”我轻推了白锦堂一下,用眼神示意他不用担心我。本来嘛,雪千恋的事就不光彩,那壶茶怎么也不会当着一个外人的面说家事。这就叫家丑不可外扬。想来白锦堂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他执意陪着我,恐怕是料准了洛兰家会给我难堪。“你去吧,若是让他们以为我联合外人压迫自家人怎么办!”天地作证,我可没承认我是雪千恋的女儿,但我毕竟是洛兰家的后代,这话还是可以这么说的。至于白锦堂怎么想,我就管不着了。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我长呼出口气,进入大堂。一进门,便被周围肃穆的气氛给吓了一跳,心中暗笑这哪像是爷爷认孙女,简直跟三堂会审似的,开封府审案都没像他这样。“洛兰爱给洛兰老爷见礼了。”我微微福了福身子,挺胸抬头的站在中间。几十双眼睛死死的盯在我身上,我看到他们眼中毫无例外的惊艳,我知道灵婴的绝色容颜在哪里都很吃得开。 “真是个大美人儿啊,同样是三弟的骨肉,怎么差那么远。”一个娇滴滴的声线打破了压抑的沉寂,我注意到堂中有一名脸上蒙着纱巾的女子迅速低下头去。而坐在最中间的洛兰龙井同时瞪了那名妇人一眼。后者满不在乎,甚至还朝我笑笑。我立刻猜到她就是洛兰贤的小妾。白锦堂曾叫我当心她的刁难。 “爱儿!爹可想死你了!”忽的跑出一名中年男子,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呢,就猛的将我抱入怀中,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我为难的半举着双手,不知是否应该推开他。幸好,此时洛兰龙井开口道:“缚儿,你瞧你像什么样子!” 洛兰缚一哆嗦,马上放开了我,可是双眼却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擦一下?”我向他递去手巾,笑得没有半分温度。许是感觉到我的冷漠,洛兰缚接过我的手巾,急急的解释道:“爱儿,爹知道是爹负了你娘,我……” “你不是我爹。我也不是来和你们说这些的。”我绕开他,面对洛兰龙井,拱手道:“洛兰老爷,小女子此次前来的目的想必小羽已经跟您说了吧,请问您是否愿意为我复制紫水晶。当然了,价钱您可以随便开。”话音落下,周围一片稀疏。洛兰龙井面无表情,开口问道:“也就是说,你并不打算回到洛兰家咯?” 我毫不犹豫的点头,引得洛兰龙井连连大笑,“你既然不愿意回洛兰家,你又怎么知道老夫会同意帮你复制紫水晶呢。” “玲珑斋打开门做生意,没道理把客人往门外推。而且小羽向我保证过,洛兰家是言出必行的吧。当然,如果你们准备耍赖,我拿你们没办法。”我耸了耸肩,朝两边看看,虽然白锦堂把洛兰家的人都向我介绍过了,但凭着那么点介绍,我还是没办法把一张张陌生的脸对号入座。忽然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在未来我是独自一人,未想来到古代却见到那么多与我同样血脉的人。 “羽儿的确答应了你,洛兰家说到做到。不过,老夫有个条件。”洛兰龙井说着,大手一挥,便有四个长得挺漂亮的丫鬟手中各自拿着古琴、棋盘、还有笔墨砚台和纸,走到我面前。我挑了挑眉,笑道:“洛兰老爷是想考考我吗?难道你们做生意还要选择精通琴、棋、书、画的客人?” “没必要全都会,只要选一样,能赢过手拿此物的丫鬟就行。”洛兰缚一边说着,一边小声问我,“爱儿,你会哪一样?”什么叫赢过丫鬟就行!我瞥瞥嘴,不太高兴,感觉被小看了。连灵婴都连连冷哼,“这老头儿真会算计。如果爱儿主人赢不了,他就帮你复制水晶,然后两不相欠。如果你能赢了,他就以复制紫水晶为条件,收了你这色艺双全的孙女。” 输赢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反正目的是紫水晶,可是那几个丫鬟个个都不正眼看我,一脸的傲慢,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几个小丫鬟也想跟我比吗,洛兰老爷也太看不起我洛兰爱了吧!”我瞪向洛兰龙井,忽的微微一笑,“听闻洛兰老爷的几位媳妇,个个色艺双绝,既然要比,不如让她们来跟我比吧。” “爱儿姑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我们都是你的长辈,这样的比法是欺负你。不如,让我的女儿和你比吧。”我的话刚说完,便有一位妇人走上前,一手挽着最初那名蒙着面纱的女子。虽然是笑脸盈盈的看着我,不过眼里却透着狠烈。我忽然明白了张心莲夸我漂亮的用意,原来是故意气这母亲,让她叫自己的女儿跟我比。想来这女子的技艺定是洛兰家最好的。这样一来,既讽刺了那对母女,又可以让我难堪。 果然,洛兰缚沉下脸,“月姬,你怎能让敏儿来比!” 月姬?难道她就是施月姬?那么这个蒙面的女子就是她的女儿洛兰敏月咯。“可以啊,敏月姑娘,赐教了。”我表现的很大方,无论谁来比对我来说都一样,只要不是丫鬟。 第七十章 摇身成为七小姐 洛兰敏月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小家碧玉的类型,走起路来踩着小碎步,头垂得低低的。说实话,我不喜欢扭捏的女生,因为和这类人说话做事都很麻烦,以前我们班上就有那么一个女孩子,和我共同负责黑板报,可把我给累坏了,因为她除了点头摇头之外,几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 “爱儿姑娘想比哪个?”洛兰敏月问我,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我压根都没听见她说话,只是单纯的从口型上猜出她说的是什么。我朝琴棋书画看去,忽然来了兴致,提议道:“四个同时进行好了,省得麻烦。” 洛兰敏月愣住了,怯怯的回头看了母亲一眼,小声说道:“娘,这四个一起来,女儿不会。”施月姬狠狠的瞪了女儿一眼,笑眯眯的看着我,既没说要比,也没说不比,而是选择我把我推到枪口上,估计她是不相信我能琴棋书画一起进行,“爱儿姑娘是客人,你先来吧。” “下棋是需要对弈的,就请敏月姑娘配合我一下吧。”我拿过琴,试了下重量,一边对洛兰敏月说道。后者乖巧的点头,坐在棋盘前。本来我以为他们会和我下围棋,打开棋盒才发现是象棋。心里一阵暗笑。围棋下的时间太长,无法配合我的画与曲子,这下正好。 …… 洛兰龙井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位素未谋面的孙女,任由她指挥着丫鬟们将两张宣纸挂起,然后摆开笔墨砚台。“挂着怎么画啊,这风不吹得一晃一晃的。”妻子许金蝉不解的嘀咕道。他笑笑,并不答话。待一切安排妥当,洛兰龙井便见洛兰爱朝她微微笑了笑,下令道:“开始吧。” 琴声缓缓响起,曲调先是柔和平稳,隐隐透着点点小儿女的深情,但随着周围的一声惊呼,洛兰爱竟将古琴抛起,紧接着书案上的毛笔如同被她吸引般朝她飞去。古琴悬浮在半空中,琴音不断,而笔墨却似魔术般在两张宣纸上绘画。“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庙,多少楼台烟雨中。”洛兰爱轻声念着,整个人飞跃在空中,音如泉声,一举一动柔转优雅,虽然在一边弹琴,一边绘画,但看起来却更像是在翩翩起舞。衣裙飘飞,琴音如春风般扶过心扉,仿佛使闻者真正见到了江南的美丽景致。 “天啊,她是怎么办到的!”妻子许金蝉的双眼始终一眨不眨的望着洛兰爱,不可置信的轻呼。二子洛兰鸿当即回答道:“此女子的内力与轻功深不可测,她的手从头到尾皆没有触碰到笔与古琴,完全是靠内力牵引着,就好像手指间系了极细的钢丝绳一般。故此,她才能琴、画、舞,三绝同时进行。至于棋……”说到这里,洛兰鸿笑着摇了摇头,“敏月哪还有心思下,早被那魔术般的绝技惊得没了方寸。” “相公,爱儿姑娘的武功怕是你我联手也不是对手吧,没想到她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造诣。”妻子杨玉樱接口道。洛兰鸿笑着点了点头,转而朝洛兰龙井看去,径自轻喃:“看来洛兰家要有一位天人般的七小姐了。” …… 一曲终了,刚好画完杨柳的最后一片绿叶,我收回内力,抱着古琴轻转落地,同时右腕微微用力,将手中的毛笔朝棋盘上打去,呵道:“将军!” “啊——”洛兰敏月躲闪不及,被墨水溅了一脸,下意识的用手去擦,却无意间弄落了蒙脸的纱巾,左脸上一块通红的胎记顿时显露无疑。 “哎呀,你的脸!”本来只想偷个懒,没想到却把墨水溅到人家脸上,我下意识的惊呼,想帮她擦掉。谁知洛兰敏月忽然‘腾’的站起身,恶狠狠的瞪着我,转身哭着跑了。 “你!你以为你长得漂亮就可以那么讽刺别人的容貌吗!你太过分了!”施月姬怒吼着一巴掌打来,幸好我反应及时,抓住她的手腕,“伯母,你误会了。我没讽刺敏月姑娘的意思,我只是没想到墨水会溅出来,所以才叫得那么一声。不是为了那块胎记。我压根没想到敏月姑娘那么漂亮,脸上却会有……” “你还说!”抓住了右手,还有左手,而我的另一只手却需要抱着古琴,随着施月姬的又一声怒吼,一巴掌便狠狠的甩上来,打得我生疼。母亲的护犊之心有时是非常可怕的,想来女儿脸上的那块胎记是施月姬心头的一个大疙瘩。 洛兰缚将我护在身后,心疼的审视着我脸上的五指印,愤怒的训斥道:“你发什么疯!爱儿都说了她不是故意的。爱儿第一次见到敏儿,她怎么可能知道敏月脸上有胎记呢!” “洛兰缚!想我嫁给你以来,你可曾善待过我!过去护着那妖精,现在又护着这小妖精!敏儿也是你的女儿啊!”施月姬哭了。女人最大的悲哀便是自己嫁的丈夫实际上却爱着别的女人。不得不说,我非常同情这个女人,虽然她刚刚打了我一巴掌。“伯母,请你说话放尊重点,我方才真不是故意的。” “小妖精,你还……” “闹够了没有!简直像个泼妇一样,这还是我们洛兰家的媳妇吗!”洛兰龙井终于开口了,怒目圆瞪的看着施月姬,后者一缩脖子,却哭得更厉害了。洛兰龙井不理她,径自朝我走来,仔细的看着我的脸,柔声道:“爱儿,打疼你了吧。来,爷爷带你敷点药去。” 虾米?怎么那么快就变成爷爷了?我摇摇头,郑重的重申道:“我不是来认亲的,我只是想复制紫水晶而已!” 洛兰龙井叹了口气,“哎~~~爷爷知道,这些年来,苦了你们母女俩了。你生气不认爷爷,也是正常的。不过你今天既然回来了,不管你认不认我们,洛兰家都会好好补偿你。至于紫水晶的事,爷爷放在心上了。”说着,洛兰龙井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后院走去。一路上嘘寒问暖,说不出的温柔体贴。而洛兰缚一口一个‘乖女儿’‘好闺女’的叫我,害得我鼻子酸酸的。自从父母车祸去世后,我就只有一个人,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亲情的温暖了。 一屋人浩浩荡荡的围着那位新入主的七小姐走了,谁也没有理睬泪流满面的施月姬。洛兰羽怯怯的靠近母亲身边,递上手巾,“娘,您别哭了,擦擦吧。” “都是你把这小妖精给招来的!”抬手就是一巴掌,施月姬恶狠狠的瞪着洛兰羽,骂道:“你这没良心的混小子,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为什么要把那小妖精引进门!” “娘,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他都是因为思念雪阿姨和爱姐的缘故,我……” “他有病个屁!”施月姬瞪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个洛兰爱太不简单了,暂且不说她的相貌竟会如此绝色,从她的气质与说话的口气,完全不似平常人家的女孩。这回可算是引狼入室了。如今洛兰爱如此受老爷子的喜欢,日后她们母子三人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想到这里,施月姬越发伤心起来。 第七十一章 咫尺天涯 在洛兰家的生活比我当初预想的要轻松得多,也要舒适得多。不管洛兰龙井是否真的已经把我当成了他的孙女吧,总之他对我非常照顾,而府里的丫头仆人自然是最会见风转舵的,整日巴结奉承,简直把我捧成了天上的仙女。我不喜欢他们的热情,但有些时候,假的也总比没有强。最起码他们确实细心的伺候我,无论在哪一方面,我都很称心。 白锦堂也在洛兰家住了下来,他的客房甚至与我的房间靠得很近,我们俩几乎是一起吃饭,一起逛花园,一起弹琴聊天,形影不离。几个伺候我的丫鬟都笑着说我,快做白家的大少奶奶了。我低头浅笑,心中却难忍酸楚。白锦堂无疑是个聪明的男子,他对我体贴温柔,说话时深情款款的看着我,却从不过份的甜言蜜语,也不曾有过无礼的举动。每时每刻都表现得极其绅士。温文尔雅的举止与白玉堂的毛躁,完全成对比。 我曾给开封府写了信,关心紫河车一案的情况,并询问包拯是否需要我马上回府。可回信却让我很是意外。原来威远镖局的局主被请去开封府之后,立刻就认出了那伤者是他的义弟,名叫傲烈。傲烈娶了老婆之后就不再干镖局一行了,安安心心的陪伴老婆和女儿,是个典型的模范丈夫。不过前些日子发生了怪事,他的女儿、女婿皆被人所杀,当时他的女儿已经身怀有孕。据包拯的推测,傲烈的女儿便是死于被盗紫河车。巧合的是,傲烈的女儿就住在莱阳县。故此,包拯的意思是派公孙策和张龙、赵虎一同前来莱阳县,我呢就不必回府了,到时在县衙汇合便是。 公孙狐狸是包拯的心腹,轻易不会离开身边,而如今我又恰好在莱阳县,等于说,这件案子包拯是有意让我们俩个联手了。这倒是让我很纳闷,紫河车的案子外表残忍,却也不是什么惊天大案,包拯有必要把自己的左右手都派出去吗。隐隐的,我察觉出包拯不同往日的焦躁。难道此案还有什么内情,竟能让包拯心神不定。 “小爱,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神。”白锦堂摇着小扇,大大方方的坐在我身边。身后的丫鬟立刻递上茶水。我正靠在凉亭里赏花,谁知赏着赏着就天马行空的想起心事。白锦堂一开口,倒是把我吓了一跳。我换了个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回答道:“我能想什么,无非是在想紫水晶何时能复制好。” “紫水晶甚是名贵,岂是一朝一夕能复制能成功的。小爱,你要有点耐心才好。”白锦堂安慰我,一边从桌上拿过一盘糕点,“听说你又没吃早点,一清早便坐在这发呆,小心饿坏了身子。”我笑笑,推开盘子,“我没有吃早点的习惯,难得也是回府中时,青姐做给我吃过。放心,习武之人自有内力护体,身子要比普通人结实的多。” “总听你提起青姐,她在京城是做什么的?”白锦堂问我,眼里却没有好奇的影子。我猜他心里清楚青姐的身份,“青姐姓柳,在开封有家药铺,时常开设义诊,为穷人治病。”闻言,白锦堂假假的‘哦’了一声,果然扯上了展昭,“我听说过这位柳姑娘,她似乎是展护卫的义姐。小爱你认识展昭吗?” “自然认识,他是我义兄。”我回答得极快,这些问题我早已想好答案,随时准备应付任何人。白锦堂没有再问下去,他总是懂得适可而止,然后再找其他的机会继续今日的话题,这样不会让回答问题的人产生任何抵触与不悦的情绪。他是个成功的商人,看人懂人,是他的看家本事。 正在此时,我刚好看见洛兰羽从眼前走过,这小子已经几日没理我了。我站起身,赶上几步,拉住他的袖子,讨好道:“小羽,你到底要气到什么时候。你姐姐的事,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就饶了我吧,我们和好,好吗?” “哼~~”洛兰羽哼我,脸色倒是稍好了些,但仍是满口责怪的对我说道:“姐姐最在意的就是脸上的胎记了,从小她因为这个就没少受委屈,你却让她在众人面前丢那么大的人。若不是玉堂哥哥在姐姐身边劝她,她早……爱姐,你怎么了?” 一听到白玉堂的名字,我的心脏就会不由自主的慢半拍。这么久不见,不知他怎么样了,可还恨我,可还记得我。我拉起洛兰羽的手,问道:“玉堂和你姐姐很要好吗?” “玉堂有段时间很是消沉,整日借酒浇愁,多亏了敏月姑娘。他们已经定亲了。”回答我的是白锦堂,声音轻柔得如春风一般,我的心却猛的沉了下去,如遭雷击。原来他已经和洛兰敏月定亲了,这很好,很好。我喘了口气,强迫自己笑得一脸灿烂。这本就是我当初把他骂走的目的,如今达成了,我是应该高兴的。“玉堂……不,是白公子,他对敏月姑娘很好吧。” 洛兰羽点点头,看来他很喜欢白玉堂这个未来姐夫,连声称赞道:“那是自然。玉堂哥哥隔三差五就会来看姐姐。现在人还在呢。” “现在?”脑袋里忽然‘嗡’的一声,我下意识的朝前跨了一小步,然后硬生生的止住了步子。何必去看他呢,既然他已离开了你的生活,既然他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洛兰敏月天性温柔,又是个才女,她能够让白玉堂从失去展昭的打击中振作起来,自是最适合白玉堂的女子。胸口闷得厉害,我转过头,准备回房。“小爱,你认识二弟是吧。”白锦堂先一步拉住我,依旧满脸笑容,“既然大家都认识,何不一起去打个招呼呢。而且敏月姑娘的事,你也需要去解释误会吧。终究是一家人,总这样冷冰冰的相处,总不太好吧。”我被他说服了,正确的说,是我的心在期待着别人给我一个去见白玉堂的理由,所以当白锦堂如此提议后,我立刻点了点头,生怕他会收回说出口的话似的。让丫鬟找了蒙面纱巾之后,我们三人便去了洛兰敏月的住处——敏月阁。 敏月阁离我住的地方稍远,许是第一次见面就闹得很僵,所以洛兰龙井才特意如此安排。我从没去看过她,也没有到洛兰家的任何一个长辈或哥哥那里串门。敏月阁装饰得很华丽,庭院中种植着各色的鲜花,一阵风吹来,花香甘甜。“你来干什么,还想欺负我们家小姐吗!”还没见门便遭到丫鬟的白眼。白锦堂像我的护花使者,挡在我身前便要呵她,却被我拦了,“巴结奉承的遇见不少,亏得还能遇见个忠心的。” “大哥,你来啦!”白玉堂真的在,依旧是白衣甚雪的装扮,长长的黑发,笑起来爽朗轻快,如太阳一般让人心生温暖。上次被他拥在怀里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眼却定格在他的身上,藏在怀中的玉佩忽然变烫了,狡得心里一阵难忍的痛楚。 “……猫儿?”白玉堂的目光忽的朝我看来,四目相对中,随着那声下意识的轻唤,我险些落下泪来。“小女子洛兰爱,见过白公子。”我朝他施礼,面纱背后的笑容,满是苦涩。我已不可能再做他的猫儿,也许从一开始就没可能。 白玉堂有一瞬间的愣神,面前的这名女子,一身蓝色的长裙,长发随意的用丝带梳起,虽然轻纱蒙面,却依然无法掩饰她身上所流露出的独特气质。她便是洛兰家的七小姐,洛兰爱么?早听过她的传闻,这位小姐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轻功卓越,内力深厚。相貌更是美若天仙,更有些下人将她比做了月宫嫦娥。未想今日一见,她竟有一双与展昭一样的眼睛。 猫儿?他居然到如今还这么放不下他。那个让他爱得极深,又伤他极深之人。白玉堂暗自摇了摇头,拱手道:“原来是七小姐,久闻芳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白玉堂的态度很客气,却也很生份。真奇怪啊,他明明就在我的眼前,可我却觉得,他离我有十万之遥,咫尺天涯。“我……我是来看望姐姐的,既然白公子在这,小爱就不打扰了。”我无法忍受他对我的客气和陌生,可是除了选择逃跑,我没有任何办法。 “小爱!”白锦堂轻唤了一声,却没有追上去,原本温柔的笑容在洛兰爱转身而逃的那一瞬间阴沉下来。他不是白痴,洛兰爱充满哀怨的眼神如此明显,他怎会看不出来,洛兰爱与白玉堂之间的特殊关系。“你小子早认识小爱了,干嘛装出一付陌生人的样子!”白锦堂责怪的说道。后者一愣,委屈的说道:“大哥,我真是第一次见到她。” “猪鼻子插大葱,你装什么象!你跟展昭走得那么近,怎会连他的义妹都没见过!小爱一直和柳青青住在展府。你小子就是这风流脾气,是不是招惹小爱了!” “猫……展昭哪有什么义妹!”白玉堂的脸色在听到‘展昭’两个字后,彻底阴沉下来。 “没有?”白锦堂沉吟一声,隐约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只是这怀疑太过大胆,他一时间无法相信。“二弟,你方才见到小爱为何唤她猫儿?” “他们的眼睛很像!大哥,别再提那只猫,别在提!”白玉堂发了脾气,转身就走,顺便‘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传说展昭在柳门一案中受伤,救他的人是襄阳王,而小爱也曾出现在襄阳,并且偷了他当初要交给玉堂的玉佩。如今展昭身在开封,小爱也在开封,同样认柳青青为义姐。展昭轻功一流,封号御猫。小爱的轻功也是世间难得。展昭曾经与玉堂有感情瓜葛,如今小爱也喜欢玉堂。这些也许可以解释为巧合,但奇怪就奇怪在,开封从没有人见过洛兰爱,玉堂也很肯定展昭没有义妹。还记得玉堂跟他说过,展昭醉酒,承认偷过一块玉佩,却正是小爱当初偷的那块。 “洛兰爱,白某还是小看了你吗……”白锦堂朝天长叹口气,淡淡的笑了。 第七十二章 莱阳县令 二天后我见到了公孙狐狸的信鸽,约我在茶馆见面,并在信中嘱咐我不要着装官服。其实他不说,我也不会穿官服,因为我根本就没带在身边。不过,我倒是很奇怪公孙狐狸为什么有点偷偷摸摸的感觉。回房间换了男装之后,我像做贼的一样翻墙出门,幸亏当初苦练了轻功,否则今日换男换女的变来变去,不知会有多少麻烦。 莱阳县不是个小县城,故此人来人往的挺热闹,茶馆也多,我转了一圈才终于找到公孙狐狸。赵虎见到我时伸长了老虎爪子,大喊道:“展大人,这边……”然后如我所料的在下一秒被张龙与公孙策海扁。这小子就是一根筋。 “公狐狸,查案查到茶馆里来啦。”我一见到他就开起玩笑来。公孙策丢给我一个大白眼,“什么公狐狸母狐狸的,处理公务期间请展护卫严肃点。”闻言,我耸了耸肩,轻咳一声,静等下来。公孙策看了张龙一眼,后者点点头,忽的问我:“展大人,你还记得傲烈在昏迷期间说的那句话吗?”我想了想,点头,反问:“怎么啦?” “他说的是‘包大人盗紫河车’,当初我们都以为是他在昏迷期间,所以吐字不清。但现在想来或许不是这样。孰不知那傲烈的女儿就住在莱阳县,而莱阳县的县令就姓包。”张龙一边说,一边大皱眉头,连同公孙狐狸和赵虎也是一样。 我奇怪的问道:“姓包又如何,难不成是大人的亲戚啊?”其实我也是无心的一句而已,没想到此话一出,公孙狐狸他们都不说话了,哎声叹气的。“你们没开玩笑吧,包大人如此清明的好官,纵使他有个糊涂官是亲戚,大不了贪点钱,不至于做出那么伤天害理的事吧。莱阳县的县令到底是谁啊?” “姓包名勉,是与大人年龄相仿的侄儿。大人无母,是由嫂子一手带大的,所以还称包勉的母亲一声嫂娘。包老夫人就住在莱阳县。”公孙狐狸开口回答。我现在终于明白包拯为什么要劳师动众的要我和公孙狐狸联手了。他的心里定是犹豫、怀疑,只有我们俩个心腹的调查结果,才能让他相信。 “大人的意思呢?”我知道我不能再没心没肺的笑了,立刻一本正经起来。 “大人的意思是先在当地了解包勉的官声。展护卫,你比我们早来数日,可对此有所了解?”公孙狐狸问道。我想了想,确实听洛兰缚提起过这个县令,可都是些抱怨的话,丫鬟仆人们的闲聊也是一样,这个包勉官声虽不至于一片狼藉,却也不怎么样。我摇头,叹息一声,“听说他为官颟顸糊涂,恐怕有收受贿赂的行为。不过……”许是因为包勉是包拯的侄子吧,忍不住为他说了句好话,“不过他很孝顺母亲,是出了名的孝子。” “公私不可混为一坛。”这个公孙狐狸,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包拯。我好像能猜到如果是包拯,也定会那么说我。“孝顺母亲虽可认为是私事,但凡孝顺之人,必是了解母亲的辛苦,有反哺之心。这样的人是不会做出杀死孕妇,盗取紫河车之事的。大人是过虑了!” 赵虎连连点头,“展大人说得有道理。我也认为是大人过虑了。”话音落下,张龙同样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公孙狐狸顿了顿,没有表态。他为人谨慎得很,没赵虎他们那么好劝说。 “我们分头行动吧。展护卫与张龙一起,学生与赵虎一起。二个时辰后,还在这里会合。”打定主意,我们便分两路各自打听包勉的官声。公孙狐狸那头暂且不提,我与张龙找了各家商铺,还有些小厮打听,得下来的情况,包勉确实官声不好,时有收受谢礼的行为。前些日子万老爷的独养儿子强暴张老汉的女儿,导致其羞愤自尽,他竟然简简单单的给判了个诬告,可怜那张老汉孤苦一人,欲哭无泪。 我打听了张老汉的住处,带着张龙去了他家。张老汉年老体弱,做不动什么活,幸亏年轻时考过秀才,如今为人写写书信,挣得一口饭吃,全部的指望就是女儿了。如今女儿死了,他也病倒了,一条命就只剩下半条了。周围邻居见其可怜,纷纷伸出援手,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苟延残喘的活到今天。找到张老汉之后,我向他亮明了身份,并拿出了禁宫护卫的腰牌,张老汉顿时痛哭失声,跪在我面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讲述他女儿的冤情。 “张老伯,你放心好了,虽然包大人是包勉的叔叔,但是他公正无私,定会还你公道!这些钱你先拿着,好好的调理身子,得病好了就去开封府告状吧。” “老汉记住了,谢谢展大人!”张老汉连连点头,我看到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返回茶馆的路上,张龙皱着眉问我,让张老汉去告状是否合适。我肯定的点头。包勉这官是不可能再当下去了,但包老夫人那里,包拯势必要去一趟。 回到茶馆,公孙狐狸和赵虎还没来,我和张龙要了些茶与和点心,坐着等。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他们俩才面色不善的回来。互相交流了一下之后,两路人得到的结论基本一致。除了张老汉的事之外,公孙狐狸还打听到包勉娶了个小妾,人长得非常妖艳,行为不检,与包勉的师爷文若愚,关系暧昧,不清不楚的。莱阳县的百姓在暗地里都骂包勉是带绿帽子的王八,甚至还有更难听的话。包拯这次是注定要失望了。不幸中的大幸是,两路人都没有打听到有关盗取紫河车的事,算是唯一的安慰吧。 “展护卫,今晚恐怕要有劳你了。”公孙狐狸说道。 我点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百姓的话虽然不能说是空穴来风,但毕竟只是流言,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若真要做实了包勉的罪证。今晚我必须去一次万府,才能知道张老汉那个案子,他是否收了人家的好处。若是真收了,我就先替包拯好好教训他这个不长进的东西。 “三脚猫,该做的做,不该做的别做。免得节外生枝!”公孙狐狸还真是了解我,我还没开口呢,他就先警告我了。“公狐狸,你别老是跟防贼似的防着我。”我不满,瞪他。 “三脚猫,跟你说了几次了,不准叫我公狐狸!”公孙策不满,瞪我。 “你会不会数数啊,我哪长三只脚了!母狐狸!”我回瞪,顺便把‘母狐狸’三个字咬得更重。既然不让叫公的,那就叫母的好了。 “你有四只脚吗!三脚猫!” “哎~~~你们俩怎么又来了~~~”张龙与赵虎无奈的朝天翻个了白眼,这一猫一狐总是没事斗嘴,还斗得一点水平也没有。 第七十三章 以牙还牙 入夜,我去了一次万府,逼问后的结果并不出人预料。万老爷确实给包勉的小妾送去了一万两银子,然后又给文师爷送去了一万两,就这二万两银子,买了儿子的性命,也买了张老汉女儿的性命,更买了包勉做官生涯的一辈子清白。可怜他的人格就值这二万两银子。 “三日之内,带你儿子去自首,否则休怪我不客气!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卷铺盖逃跑,如果你想暴尸荒野的话。”恐吓加威胁,我眯着眼,看着万老爷在巨阙的剑身下瑟瑟发抖,暗暗觉得自己真有演坏人的天赋。 “大侠,老朽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如果送他去官府,他就没命了!”万老爷哭成了个泪人,其实他也挺可怜的,好不容易老来有子,未想却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我叹了口气,没有半点让步。万老爷可怜,那张老汉与他的女儿又何尝不可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杀人偿命,谁让你的儿子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我呵他,收起巨阙转身而去。万老爷哭得更凶了,我捂起耳朵,加快脚步。 回到洛兰家,我迅速的换好女装,然后躺在床上睡觉。可是天不随人愿,虽然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明日之后会很忙,今晚要好好休息,但我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总是闪现出万老爷哭泣的表情,以及我拿着巨阙义正严词的姿态,然后我忽然看到死在我手中的梅暗香,她大大的睁着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睛,冷笑着瞪着我,嘲笑我竟然对万老爷说‘杀人偿命’的话。 “灵儿!”我大喊,猛的坐起身,枕头上已湿了一片。灵婴出现在我面前,雪白的长裙,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美丽妖娆,如黑夜中盛开的一朵罂粟。“爱儿主人,你别怕,灵儿每时每刻都会陪在你身边。”她走到我面前,将我搂入怀中。 我能感觉到我全身都在颤抖,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我死命的抱着灵婴,就好像一个落水的人无助的抓着一根稻草。“灵儿,这里好可怕,把我也变得好可怕,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我躲在她的怀里哭泣,胸口闷得无法呼吸。灵婴没有说话,她只是抱着我,不断的轻拍我的后背,以示安慰。 直到天明,我哭够了,也哭累了。灵婴递来毛巾,小心翼翼的替我擦脸。然后轻笑着,逐渐消失。下一刻我听见了丫鬟们来扣门的声音。“等一下,我马上就来。”慌忙将巨阙与禁宫的腰牌藏到床底下,我一边用手指随便的梳理着长发,一边去开门。 “施伯母?敏月姑娘?”竟然是她们,那么大清早来找我有什么事?我愣了一下,见她们看着我微微皱眉,忽的想起自己仅穿着一件里衣,丝制的绸缎近乎是半透明,将我的身体若隐若现的展现出来,性感又充满诱惑。“我……我先换衣服!”我狼狈的用双手护着胸口,一转身迫不及待的关上大门。“呼~~大清早的搞突击检查啊!”我长呼口气,急急忙忙的换衣服。待一切打扮妥当之后,我笑脸盈盈的再次开门,把这俩位菩萨请进来。 “爱儿,你每天早上都那样见人吗?”施月姬大大方方的坐在我的椅子上,两眼朝天看。洛兰敏月与洛兰羽小心的站在母亲两侧,一个把头垂得低低的,一头朝我一个劲的使眼色。原来是来踢馆的。不过算着日子也差不多该来找我麻烦了。我瞅着她,看在洛兰缚待我不错的份上,耐着性子开口道,“失礼了,昨夜小爱没睡好,还望伯母海涵。” 施月姬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想来是睡得不好啊,昨夜府上都关门了都还未见你回来呢。不过那也不要紧,爱儿有着高来高去的功夫,想必回家也可以不走大门。”语毕,也不等我回答,板着脸,径自教训道:“我不管你过去是什么样的生活,现在你是洛兰家的堂堂七小姐,做事要有分寸,要懂得守礼!晚饭后不准出门,每天早晨要按时给长辈敬茶!还有你这乱七八糟的打扮!”一边说着,竟然伸手扯我的头发,呵斥道:“人不人鬼不鬼的,你不会梳发么!” “娘,不要这样。”洛兰敏月适时的拉开施月姬,洛兰羽则迅速的把我护在身后。幸亏他们动作快,否则施月姬定要挨打,我最讨厌人家拽我的头发。“你们俩个走开!”施月姬的脸色阴沉的骇人。我真不知道我到底是哪里得罪她了。白锦堂不是还说她很好相处吗,骗人。 “施伯母,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我不是来认亲戚的,所以我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是你们洛兰家的七小姐。所以,第一,头发是我的,我爱怎么梳就怎么梳。你看得惯就看,看不惯就请闭上眼。第二,紫水晶复制完成后,该多少钱我照付。也就是说,我是你们洛兰家的雇主,不是你的小辈,更不是你的丫鬟,倒茶送水这种事你想也别想!第三,姑奶奶要忙的事多得很,我是爬墙进来也好,走大门进来也好,皆与你无关。你少在这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插着腰,一脸凶悍。这个施月姬,给她三分颜色,她竟然开起染坊来了! “你……你……”她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洛兰羽拉过我,软言道:“爱姐,你……” “我什么!小兔崽子,闪一边去!我看在缚伯伯的面子上才对你们客气,请你们进来坐。怎么?以为我洛兰爱好欺负吗!也不打听打听,姑奶奶是谁!”我毫不客气的打断洛兰羽,将他推到一旁,甩手对施月姬说道:“现在请你出去,我昨晚没睡好,还想再睡会儿!” “你怎么能那么说话呢,女孩家竟然如此粗鲁。”连洛兰敏月都在教训我了。我白了她一眼,忽的想起她脸上胎记的事了,浅笑道:“我是很粗鲁啊,所以敏月姑娘是不需要我这个粗鲁的人为你除去脸上的胎记哦。”话音落下,三人皆惊,洛兰敏月惊喜的问我:“你可以治好我脸上的胎记?你真的可以?” 我点头,信心十足。灵婴的妖力拥有极强的恢复力,所以我当了那么多年的护卫,受了数不清的伤,身上也没留下一条疤。洛兰敏月脸上的胎记虽然不是伤疤。但要去除,对我来说还是小菜一叠的事。本来,为了白玉堂,我就准备帮她的。 “京城里最有名的大夫都无能为力,你能办到?”施月姬冷哼,嘴上说不信,可我分明见到她眼里闪过的希望。洛兰敏月急急的拽着母亲的衣袖,一脸的恳求之色。“我的确能办到,而且不用吃药,也不用多长时间,只要一个晚上。”我伸出一根手指,笑得邪邪的。“那么……”施月姬虽然半信半疑,但见我如此肯定,终于是动心了。但我可不是那么心胸宽广的人,还没等她开口呢,我就打断她的话,说道:“我现在不想帮她治了。不送!” 洛兰羽上前拉我,半是撒娇,半是恳求的说道:“爱姐,敏姐姐也是你的姐姐啊,我知道你的心地是最好的了,你不会忍心见死不救的吧。” “胎记又死不了人。”我硬起心肠,一句话就把洛兰羽打了回去。施月姬八成是后悔得罪我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求我又拉不下脸来,而洛兰敏月左看看右看看,眼泪大滴大滴的又砸下来了。真是的,一大清早就搞这一出,我别过头,径自坐下喝茶,不愿看他们。 “你要怎样才肯为敏儿除去这胎记?”施月姬终于开口了,大有妥协之意。可惜他的口气依旧冷冰冰的,一脸欠多还少的表情。我不看她,默不做声。这时候我若是太好说话,她日后定还会想着方儿来刁难我,仗着自己是正室,不把小妾的女儿放在眼里。哎~~我终究是顶了这七小姐的名头,算了,随他们怎么想,提高了七小姐的地位,日后找回的正主儿也能过上好日子。 洛兰羽轻拉我的衣袖,恳求道:“爱姐,你千不念万不念,好歹也念小羽引见你回洛兰家,让你成复制紫水晶的份上吧。帮帮敏姐好不好。” “好吧。看在小羽的面子上,我可以帮忙。”见我松了口,三人皆露出释然的微笑,不过我的条件还在后面呢。施月姬,我最讨厌别人打我巴掌,最讨厌人家拽我头发,你一个人倒是干齐全了,我哪能那么简单的就跟你化干戈为玉帛。我放下茶杯,瞪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今早的事就算了,不过你打我的那一巴掌,我可还记着呢。” 施月姬变了脸色,冷声问道:“你想怎样?” “我为人很公平,不欺负人,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既然打了我一巴掌,只要当着我的面,再打回自己一巴掌,我们就两清了!”闻言,施月姬顿时铁青了脸,呵道:“洛兰爱,你太放肆了!” “再你打我的时候就应该先想到后果!”我不甘示弱的回吼。赵桢身为大宋皇帝,他打我一巴掌,我都不服气,你这个女人算什么。“施月姬,我的条件你可以不接受,不过就要可怜敏月姑娘了。这次的事就是警告你,待人要客气,总有你求人的时候!”利索的起身离开,我可不打算把早晨的时间全放在跟她吵架上。 第七十四章 相见却不识 我要求施月姬打自己一巴掌的事很快便传得人人皆知,下人们有的窃窃私语,有的隔岸观火,也许从我以七小姐的身份跨入洛兰家的大门时,他们便认定我与施月姬之间要有场战争。如果我真的是雪千恋的女儿,或许我真的会报复,毕竟雪千恋当年的离开是带着对洛兰家以及施月姬的怨恨的。可惜我不是,所以我的刁难只不过是一种示威,不需要她真的打自己巴掌,只要说句软话,我自然会得人饶处且饶人。 舒舒服服的靠在凉亭里的打盹,握在手心的点心屑不知何时已经全落进了鱼潭里,一尾尾金色的鲤鱼争相吞食着美餐,绞出一片吧嗒吧嗒的声响。有时真想做条鱼,这样就算伤心难过也看不到自己的眼泪。我喜欢坚强的事物,纵使是假的。 本以为第一个站出来替施月姬求情的会是她的丈夫洛兰缚,或者是她的儿子洛兰羽,再或者是洛兰龙井,却万万没想到,来找我的人竟是白玉堂。“白公子,请坐。”他的到来中断了我的梦,虽然我近些年来睡觉再也没做过什么美梦。我站起身,请他坐下,语气是客套而生份的。 “七小姐,请恕白某唐突,打扰到你的清梦了。”白玉堂也很客气,我们俩就像第一天认识一样。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我干脆单刀直入,“白公子是为了施伯母而来的吧。” “七小姐真是快人快语。”他笑了,很好看的笑容,连太阳的光辉都在一瞬间黯然失色。我愣了愣,下意识的开口道:“不要叫七小姐,你叫我小爱就可以了。”白玉堂点头,他本就是豪爽之人,“小爱,你当真可以治好月月的脸?” 他叫她月月,多亲热的称呼啊。我皱了下眉,不知是怨是妒。“你是在怀疑我说谎吗?”不由自主的冷下口气,我睁着大大的眼睛,一心一意的瞪着水里的鲤鱼。暗子骂道:洛兰爱,当初是你自己做的决定,纵使要后悔流泪也不得当着白玉堂的面。 “白某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很好奇小爱会用什么办法去医治。不瞒你说,我大嫂精通医理,可是对于月月的脸,她也无能为力。” “我有师门的独门秘方,可以药到病除。”说这话的时候,我下意识的看了眼手腕。灵婴的妖力源于我的血中,若要帮她,除割腕放血,没有第二种办法。白玉堂,你若真的爱上了洛兰敏月,我便甘心为你放血,成就你的这段大好姻缘。 “月月是个柔弱的女子,这块胎记给她带来了许多痛苦。小爱,我知道你和洛兰家的渊源,也知道你们母女和施……” “你爱她吗?”我打断白玉堂的话,定定的看着他。对于我来说,洛兰敏月是个如何的女子都没有关系,最要的是白玉堂是否爱她,是否比爱着展昭更加爱她。白玉堂看着我,他的目光是那般清澈而又明亮,然后他转开视线,竟然没有回答。 “你爱她吗?如果你爱她,我便帮她。”我已把话挑明,等待的,只是他的回答。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白玉堂开口了,“小爱,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特别是那双眼睛。”我愣愣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转开话题说这些。但白玉堂却径自说了下去,“他的眼睛很美,像夜空中的星辰般绚烂夺目,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连看着的人都会被感染到幸福。可有时,他的眼睛却是混沌又尖锐的,可以毫不留情的刺伤所有接近他的人。我一直猜不透他的心里在想什么,每一次觉得得到了,却是失去。直到为了他遍体鳞伤,我竟然还不明白为什么。”说着,他直视着我的眼睛,柔声道:“我曾经非常爱他。”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说的是我吗,他还爱着我吗,更甚于爱着洛兰敏月?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我好希望他能拆穿我当初的谎言,又好希望他能就此被我骗过。我惨淡的一笑,“也许是你们没有缘分吧。” “我听哥哥说,他是你的义兄。小爱,你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吗?”白玉堂问我,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骂?哪有妹妹骂哥哥的。夸?面对白玉堂,我如何能夸展昭。我摇了摇头,“立场不同,得到的结论也就不同。或许展昭只适合当哥哥,却不适合当爱人。” “白某不觉得他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可他竟然真的为了御猫的脸面,如此恶劣的耍了我。”白玉堂叹了口气,蕴涵在眼里的感情是那般复杂,或恨,或怨,或悔,或失望……我企图找出一丝仅存的爱意,却担心自己会情不自禁的选择自欺,把自己搞得更加狼狈,故此只好做罢。 我为他满上茶水,恭敬的双手递与他,“家兄得罪之处,小爱替家兄向白公子致歉。”话音落下,白玉堂只是看着我,却没有接。我笑笑,放下杯子,“小爱知道白公子不会那么轻易原谅家兄,家兄的行为也是不可原谅的。小爱只是希望白公子能够忘记家兄,别再难过。我……我不想看到你难过的样子。”我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打湿了面上的纱巾。 “小爱,你……我……”白玉堂竟然会为了我的眼泪而慌张,也许他只是无措于我的突然哭泣,但我仍然感到欣慰。“敏月姐姐的事,我只是想气气那施月姬,希望她日后别在欺负我,她自不自打那巴掌,根本无关紧要。白公子请放心吧,既然敏月姑娘是你的心上人,我定会帮她。” “月月她……谢谢你。”白玉堂好像想对我解释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淡淡的道了声谢。我轻擦了眼角,勉强自己笑得灿烂,然后从袖中拿出那块随身携带的玉佩,“义兄说他已不需要这个,完璧归赵吧。”递出玉佩的那一刹那,我想我和白玉堂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白玉堂抚摸着那块玉佩,脸色很奇怪,似笑又似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他的确是不需要了。”一声轻叹,他甩手,将玉佩丢于鱼潭里。‘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我留恋的看着那块玉佩渐渐沉入水中,伸手想抓,整个人却呆呆的立着,看着。 “白某告辞。”白玉堂一拱手,转身而去。他总是这样,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留给我的永远只是惨白惨白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我发现我其实有点恨他。坐回凉亭,我伸手去扶摸石桌上的那架古琴,轻手拨弄。曲如我心,碾转泣啼,起起落落,越来越哀。忽然,琴弦绷断,发出不协调的‘碰’声,我感觉一阵刺痛,手指上划了一道大口子,留下的血,鲜红鲜红的。 “小爱,你的手!”是白锦堂,他冲上来,心疼的抓着我的手,眉头皱得紧紧的。我看着他,满脸不解,“我的手破了,我都不疼,你疼什么。” “我……我为你疼啊。小爱,我……喂,你做什么!”白锦堂的话还未说完,面前的女子就突然推开他,纵身翻过石栏,跳入鱼潭中。只听‘哗啦’的一声,潭水顿时掀起,水花四溅。白锦堂避无可避,被溅了一身的水。“小爱,你做什么!快上来!”虽然水并不深,但毕竟凉得很,白锦堂焦急的抓着栏杆,大喊。可水中的人儿却根本不理睬他,弯着腰,皱着眉,摸索着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白锦堂无奈,只好一咬牙,也跳入水中。 鱼潭里的水并没有看上去的那般干净,甚至带着隐隐的腥臭味。白锦堂向来有洁癖,此时更是受不了,连打了好几个恶心才勉强忍住想吐的感觉,开口问道:“小……小爱!你到底在找什么!快上去吧。这里臭死了!” “我的玉佩掉了,明明在这的,怎么没有呢!”我拼命的摸索着,心急如焚。白玉堂,我留不住你的人,留不住你的心,难道老天连块玉佩也不能留给我? “玉佩?小爱,别找了,这儿凉,你想要什么玉佩,我买给你就是了。”白锦堂上前拉我,却被我推开,反复几次之后,他叹了口气,只能帮我一起找。时间一长,丫鬟仆人们也加入了进来,大伙卷着袖子,弯着腰,跟摸鱼似的。 “找到了!小爱,我找到了!”白锦堂一声惊呼,献宝似的将玉佩交给我。我接过,擦了擦,将它贴在我的心口,顿时泪如雨下。不知为什么,刚才失去了玉佩,白玉堂又走了,我忽然觉得好害怕,好像整个人都失去了依靠,像被风吹走的沙子。可现在玉佩回来了,它就在我的心口,我忽然觉得我落地了,有依靠了,也安全了。“谢谢白大哥。”我欢喜的对他笑。白锦堂却苦下脸来,悠悠的问我:“你既然如此苦苦的爱着二弟,为什么还要逼他离开你?” 逼他?我对上白锦堂的眼睛,忽然感到一阵心慌,“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小爱只是一相情愿的暗恋白玉堂,他连看都未看我,我哪有‘逼他离开’的福气。” “展昭,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去!”白锦堂语出惊人,吓得我呆愣当场。 第七十五章 交托 “啊?我义兄来了吗?”我装傻的四顾而望,最终又回过头来,一脸的莫名其妙,“没有啊,白大哥你忽然叫我义兄的名字做什么?”白锦堂看着我笑,带着宠爱的意味,“小爱,你真的是个小可爱,连装傻都这么讨人喜欢。”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我拉上‘岸’,用袖子帮我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在我面前你不用装,因为我早见过你的底牌了。” “什么啊?”我挑眉,仔细想想也没发现在白锦堂面前做错,或说错过什么呀。他到底是怎么猜到的。 “展大人,我们还是换下衣服,然后找个好地方,边坐下来边聊好吗?”白锦堂说着,刻意摆出一付苦瓜的脸,向我展示着湿透的狼狈。我不答话,我知道我一答话就等于承认了我是展昭,万一他只是怀疑一下,诓我怎么办。我才没那么傻。白锦堂不愧是白锦堂,立刻看出了我的小心思,摇头道:“我没诓你。好吧,给你个提示好了。你手中的玉佩最初是从哪里得到的啊?帮你拣那个莫虚有的风筝的人,你还记得吗?” 我一愣,立刻回忆起我平时的第一次诈骗。那时我太紧张了,所以根本没仔细看那人的长相,唯一的印象就是那人挺帅,心地很好,声音很好听,穿着一身白色的……“啊!”我指着白锦堂大叫,不是吧,难道我当初骗的人是他!刹时,我的脸一阵发烫,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这个,那个……我……还给你!”我将玉佩塞给他,转身就跑。 白锦堂还算是很给面子,没有追上来。我躲在房间,羞得直跺脚。这下好了,白锦堂会怎么看我?一个骗子?一个小偷?啊~~~没脸见人了啦。我捂着脸,半蹲在地上。灵婴无奈的叹了口气,面对面的与我蹲在一起。“爱儿主人,他知道你是展昭,下一步怎么办,你不是还希望他帮你保管紫水晶的吗?” “本来是想让他对我有好感,而后以洛兰爱的身份,找个理由让他保管的,现在就麻烦了,女扮男装的事,借口还好找些,但依他的性子势必会问我紫水晶的秘密,到时候我是编还是坦白。更糟糕的是他知道我曾经是襄阳王的门客。” “展昭牵扯柳门一案,表面上被襄阳王所救。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解释的吗?至于内情,你不也一直是装失忆吗。”灵婴回答得理所当然,一双美瞳眨啊眨的看着我。虽然她嘴上那么说,好像在帮我理清思路,也好去瞒着白锦堂,但我毕竟和她同一个身体那么些年头了,她话里有话我还是听得出来的。挑了挑眉,我不耐烦的说道:“灵儿,有话直说。别绕圈圈。”灵婴吐了吐舌头,坐在我身边,一手搭着我的肩膀,“其实灵儿觉得,爱儿主人总是孤军奋战,也该找个盟友了。纵使这个盟友不能为你上前线,但毕竟有个交心的人,爱儿主人也不会总感觉那么寂寞了。” “可是都告诉他,合适吗?”我不放心。 “灵儿觉得白锦堂很靠得住。”难得见灵婴那么夸奖一个人。不过也是,白锦堂心思细腻,家室人品,相貌,全是满分。简直是个完美型男人。纵使要存心挑错,也找不到。告诉他也好,紫水晶很危险,若是坦白相告,再交托,我心里也能安心点,对他也公平。“好吧,告诉他!”我站起身,吩咐丫鬟马上准备洗澡水,我要沐浴更衣,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之后再去见他。 …… 白锦堂不安的在花园里走来走去,时不时的还不停的嘀咕。晚饭时,没有见到洛兰爱,丫鬟们说她不舒服,所以端着饭菜送到房里去了。白锦堂有些担心自己太过心急了。他那么直白的说出洛兰爱的秘密,洛兰爱心里会怎么想,她会误会自己的心情吗,或者说,她会觉得自己是在威胁她吗?哎呀,天地良心。他白锦堂可没有一点伤害她的意思,他想护着她都来不及呢。可这些洛兰爱又知道吗,他很想去见她,可下人们说她不舒服,躺下了。男女有别,他又实在不方便去。真是急死人了。“哎~~你怎么那么笨啊!”白锦堂重重的给了自己一个暴栗,懊恼极了。 来到花园,见到的就是白锦堂一边自言自语的嘀咕,一边乱揍自己脑袋的情景。“白大哥,你没事吧?”我狐疑的看着他,问道。 “小爱!”他忽然跳起来,近乎是冲到我面前,然后张大嘴,像条鱼一样眨巴了几下,却一点声音也没有。我再次怀疑他今天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白大哥,你是不是不舒服?”我要不要改天再找他谈呢。 “小爱!我……早上我没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不会把你是展昭的事说出去的。我……我并没想威胁你什么,你要相信我!”白锦堂慌张的向我解释,临末了还做了个发誓的手势。我有些好笑,没想到商业界的大奸商竟然会有如此手足无措的时候。“你放心,就算你知道了,我也不会杀你灭口的。”我调侃他,取下面纱,然后坐在石椅上,朝他招了招手。白锦堂的脸一红,乖乖的坐在我身边,他的表情很是局促,仿佛连双手该放哪儿都不知道。 “白大哥在紧张什么?”我问他。后者一愣,连连摇头否认,“没,没有!” “如何知道我是展昭?仅在襄阳的那一眼?”我接着问,带着几分好奇。白锦堂坐正,如实回答,“我对你很好奇,所以派人盯梢了。可是却一直没再见到你,未想两年后,你忽然离开王府,我的手下跟到客栈,却把你跟丢。我本以为我再无缘见到你,未想二弟却带来展昭的消息,我很奇怪为什么当初被你所……拿的玉佩,会落到展昭的手上。于是一直对展昭很留意。起初也没什么,直到洛兰爱的正式出现。小爱,其实你很难不引人注意,不管你是扮演展昭还是扮演洛兰爱,你都有着独特的气质,如同天仙下凡。” “会在客栈跟丢,大概是我由女装换了男装吧。我竟然没有察觉到有人跟踪我。”我笑笑,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问道:“白大哥,你知道月亮离我们有多远吗?”后者摇头,轻笑:“这哪是人能算出来的。” “我们所处在的星球叫地球,而月亮是地球的卫星,与地球近地点距离是 363,300千米,远地点距离 405,500千米。月球上有100多种矿物,其中5种是地球上没有的,在月球表面厚厚的尘土里,蕴藏着一种非常重要的能源——氦,它在地球上十分罕见,是一种可供核聚变的主要原料之一。据估算,有300到500万吨的储量,能够支持地球7000年的电量。” “是嘛,小爱你是怎么知道的,好象你去过月亮上一般。难道你真的是嫦娥仙子下凡。”白锦堂笑我。我摇头,正色道:“月亮上没有嫦娥,穿越大气层之后,我们见到是更多的星球。但至今没有发现生命体。科技的高速发展创造着奇迹,上月球已经不是新鲜的事了。” 白锦堂见我说得认真,也收起了嬉笑的表情,狐疑的问道:“小爱,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我低下头,拍了拍发酸的脖子,都是经常打电脑惹的祸,我的颈椎总是不太好。“我不属于这个世界。白大哥,我来自未来,我所生活的时代在2008年。所以,我虽然是洛兰家的子孙,却不是雪千恋的女儿,我的父亲叫洛兰一鸣,不知是从这几代之后的后人。” 第七十六章 盟友 白锦堂彻底愣住,半天都没反应。我不理他,接着说道:“所以,我也不是展昭。我被迫穿越了时空,成为了襄阳王的棋子,他想利用我改变历史,帮他当上皇帝。”闻言,白锦堂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我知道这事换做是谁都无法接受。 “紫水晶是襄阳王想得到的,水晶内有象征帝王的龙角,只有我能拿到。”我抬眼对上白锦堂的瞳子,顿着没有往下说。白锦堂终于稍稍平静下来,不可置信的问我:“那你……你是襄阳王安排在京城的奸细?你想造反吗?” “谁当皇帝都与我无关,我只想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不过现在看起来,却是不可能了。包拯对我有救命之恩,开封府的兄弟们视我如一家人,我没法背叛他们。”我叹气,摇了摇头。这时,白锦堂慌了神,着急的问我:“那你打算怎么办?向包拯和皇上坦白?擒拿襄阳王吗?” “襄阳王是皇上的亲叔叔,哪是我一面之词可以告倒的。更何况,他手上还有我的把柄。”我一边说着,一边举起巨阙,“这把宝剑的主人已经不再了,从我来之前就已经被杀了,可我现在却顶着展昭的名字,他的死定会算在我的头上。” “你明明清楚这其中的关系,为什么还要冒充展昭?” “如果我不照办,我立刻就会死。襄阳王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柳门一案的幕后黑手就是他。他为了制造把我召唤而来的仪式,可以毫不心软的牺牲九百名孕妇的生命。展昭也是在卷入柳门一案中而死的。白大哥,你看。”我卷起袖子,用袖剑在手腕上割下一道长长的口子。白锦堂惊呼,一把按住我的手:“小爱,你这是做什么!” 我笑着摇头,示意无事,然后轻轻将他推开,白锦堂诧异的看着我的手腕,顿时张大了嘴巴,连说话都结巴了,“你的手……你……没……没有伤痕!”我点头,“九百名孕妇的仪式创造了灵婴,而我的灵魂便与灵婴结合。其实我身体里根本没有所谓的内力,我所拥有的是妖力。” “妖!”白锦堂猛的站了起来,似有些害怕。但很快的,他便冷静下来,脸色逐渐好转。其实我还真的很佩服他,若换做是我,早就吓得昏过去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想给你个选择。”我站起身,一脸肃然,“襄阳王手段狠毒,简直是丧心病狂。我就算是拼着一死也不会助纣为虐。所以我不会把真的紫水晶交给他。我想把紫水晶交给你保管。当然,你完全可以拒绝,这毕竟是非常危险的行为。” “这些秘密,你还告诉过谁?”白锦堂问我。我摇头,“没有,除了你,我谁也没说,连包大人和柳青青也不知道。自然,玉堂就更不知道了。”闻言,白锦堂忽然显得很高兴,我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前一刻还很害怕、慌张的样子呢。 白锦堂出乎我预料的爽快,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你再考虑一下,若是襄阳王发现了你,你会死的,这是身家性命的大事!”白锦堂那么爽快的将自己拖下水,我反而不太忍心。其实,他若是拒绝,我决不会怪他。 “你在担心我?”他问。我挑起眉,理所当然的点头,“我当然担心你。”话说出口,却见到白锦堂用一种不同寻常的眼神看着我,我的心头猛的一惊,连忙补充道:“因为你是我哥哥嘛。” 白锦堂笑了,一边笑一边还用宠爱的目光看着我,然后轻刮了下我的鼻子,“你不必紧张,我知道你对玉堂的感情,所以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其实,有你这样的妹妹也不错。”语毕,他从袖中拿出那块玉佩,放在我的手心里。“小爱,不要随便放弃爱情。” 我抬头看他,眼眶逐渐湿润,不知是感动于白锦堂对我的关爱,还是悲伤于和白玉堂的感情。随着眼泪的滑落,我将玉佩紧紧握住,“我没有放弃爱情,我只是选择用另一种方式去爱他。” 白锦堂没有说话,而是伸手将我搂入怀中,我呆呆一愣,抬起头,对上的是一双充满心疼的眼瞳。他说,“你不该承受这些,老天对你太不公平。”我摇头,眯着眼依偎在白锦堂的胸口,浅笑着回答,“以前这样想过,但来到这个世界后,认识了包大人,开封府的兄弟,还有欧阳大哥和青姐,现在又有了白大哥。小爱觉得,老天还是很疼小爱的。” “小爱,你……你会回去吗?”他抱得更紧了些。 “不知道。”我闭上眼。襄阳王手段残忍,与他周旋,我实在没有赢的把握。其实从包拯冲上火场来救我的那一刻,我便已经做好了与襄阳王同归于尽的准备。“白大哥,下个月我会和庞太师去襄阳,为小王爷赵麒祝贺生辰,那时我就会把假的紫水晶献给襄阳王。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能活着回来,到时就请白大哥毁了紫水晶。” “你在说什么呀!”白锦堂对我怒目圆视,三分痛心,七分慌张。他轻轻推开我,双手牢牢的拽着我的肩膀,“小爱,你跟我走吧。你没必要非得承担一切。我带你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然后你就可以当个普通普通的女孩子。” “如果要我从‘逃’和‘挑’之间做出选择,我宁愿干干脆脆的死,也不要胆战心惊的活。况且,我是从未来世界来的,不管到了哪里我都不可能是个普通的女孩。”我有些吃痛,不动声色的从白锦堂的‘利爪’下逃脱出身,笑着安慰道:“你放心吧。襄阳王为了得到灵婴费尽了心血,他不会那么轻易对我下杀手。我洛兰爱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就算死,也要让他先脱层皮!”我的语气逐渐狠裂起来,阴冷的杀意从眼中一闪而过。 双方一阵沉默过后,我转开话题,“白大哥,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小爱该如何谢你呢?” “和自家哥哥说什么谢字。不过……”说到这里,白锦堂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好奇的望着他,静等下文。 “说来不怕小爱你笑话。我小时候很羡慕鸟儿在天上自由自在的飞翔,总想着飞在天上的感觉。可惜人是不会飞的,而我又不是学功夫的料,所以这个梦想一直没有实现。如果可以的话,你能带我飞一次吗?” 我张大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白锦堂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飞翔一直是人类的梦想。可惜白锦堂是古代的富豪,若是在现代,买一个飞机场,天天飞翔在空中也可以。 “来,搂着我的腰,不要放手哦。”我大方的拉过他,运气飞跃而起。白锦堂一开始还介意于男女有别,不好意思抱我,只是轻轻的半搂着我。但随着离开地面越来越高,白锦堂显然开始害怕,越搂越紧,最后像只考拉一样,死死的抱着我。我使了一招蜻蜓点水,刻意缓慢的掠过鱼潭,低头问他:“怕吗?” 白锦堂摇头,脸上带着孩童般兴奋的笑容,高声回答:“不怕,很有意思。” “我们去个有趣的地方喝一杯吧。”我带着他,朝屋顶飞去。后者先是不解的看着我,发现我的意图后,笑容如水中的涟漪一般逐渐化开。我先将白锦堂安排好,然后再回头去取了壶酒。白锦堂笑着接过,我们俩并排坐在屋顶上,眼前的月亮又圆又大,仿佛近在眼前一般。我喝了口酒,向月亮伸出手,虚晃着摸了摸。 白锦堂有样学样,笑道:“我还在第一次在屋顶上喝酒,赏月。” “我以前看电视,一直很羡慕那些高来高去的大侠,可以这样潇洒的喝酒呢。”我说着,见白锦堂不解的看着我,随即哈哈大笑,耐心的与他讲解未来世界的一切。而他,静静的坐在我身边,时而喝几口酒,时而点点头,清澈的眼瞳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我。 第七十七章 意外的穿帮 与白锦堂在屋顶上聊了一夜的事迹,很快在洛兰家传得沸沸扬扬。其实也是我不好,聊着聊着,竟然就在屋顶上靠在白锦堂睡着了。后者本想送我回房休息,可惜他不会轻功,又不忍心叫醒我,于是只好半搂着我的腰(防止我掉下去),干等着我醒过来。结果,当金灿灿的第一屡阳光照射进洛兰府之时,管家与下人们的惊叫声便突兀的响彻在这原本应该宁静的清晨。可以想象,当时白锦堂的脸色有多尴尬。 “小爱,你还是个未出嫁的闺女,怎么能……怎么能……哎,这事你真是太不应该了!”看来这件事真的做得有些超过古人能够接受的底线了,连对我宠到溺爱的洛兰缚都开口说我的不是。我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的坐在房中,乖乖承认错误,“是,我错了。”听说白锦堂吹了一晚上的夜风,当天早上就生病了。我有些担心,小心的问道:“缚伯伯,我能不能去看看白大哥。” 洛兰缚沉着脸,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不行不行,你们俩没名没份,你又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家,怎么能走得那么近。下人们都看见你们俩坐在屋顶上,他还抱着你呢,再这样下去,你的清白就全毁了,以后还怎么嫁人啊。绝对不行。” “可是人家是因为我才生病的,我若不是表示一下关心,不是太那个了嘛。”我软下语气,希望通过讲道理能够让他同意,虽然就算他不同意,我还是会去看白锦堂的。洛兰缚犹豫了一下,短暂的沉默过后,忽的转过头问我:“爱儿,你老实告诉爹,你是不是喜欢白家大少爷。他也喜欢你吗?” 我睁大眼,大概猜出他此话的意思,“你不要胡思乱想哦,我和白大哥是不可能的。我只把他当成哥哥,而他也把我当妹妹看。”闻言,洛兰缚满脸的不信,哼了一声,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很正常的事。爱儿就不要不好意思了。爹看呐,那白家大公子无论人品,家室还是相貌都是一流的。与爱儿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只要你点个头,这事就包在爹身上了。” “缚伯伯,你千万别乱来,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对白大哥真的没有那种意思。”这回换我把脑袋当成拨浪鼓摇了。洛兰缚可惜的叹了口气,试图劝我:“爱儿,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找个好婆家了。白家大公子是个好对象,你可不能错过。爹这是为了你好。” “好啦,我心里有数。”我开始不耐烦,甩了甩手。洛兰缚也不再劝我,反而转开了话题,“爱儿,我听夫人说,你有独门的药方可以治好敏儿的脸。是真的吗?”我点头,赶在洛兰缚开口之前,抢白道:“你别来说情哦,我不想让你没了面子。” “爱儿,我知道夫人她对你……不太好。但敏儿总是无辜的,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我的薄面上,出手相助吧。”洛兰缚蹲下身子,刚好与坐着的我一样高,这样说话的方式不但没有任何压迫感,而且已近乎软求。我若再不答应,就显得过分了。可是施月姬自那天走了之后,连脸都没露,更别提主动与我和好了,简直就是把我晾在一边。我既占着绝对的优势,自没有反过来去求她的道理。我别过头,略带怒意的说道:“谁来求情都没用。想我治敏月姑娘的胎记,施月姬必须亲自出面。她打我的那一巴掌,一定得给我个说法,别做梦我会忍气吞声!” 洛兰缚皱眉,想来他也没料到我的脾气会那么凶,忍不住说道:“爱儿,你虽然是恋恋亲生的女儿,可是脾气却跟她大不一样。恋恋她不仅性子温柔,而且善解人意……” “就因为这样,才会大着肚子被丈夫赶出家门。这不叫温柔,这叫懦弱。如果我是雪千恋,那施月姬还能进得了门吗!治不死她的!”我最讨厌古代的男子把女人的忍让与痛苦,理所当然的当成温柔,还不羞不臊的希望所有女人都这样。花心大萝卜,我呸! “爱儿!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如此心胸狭窄,如此狠毒的女人!你娘到底是怎么教你的!”洛兰缚发火了,脸红脖子粗的吼我。我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而激怒,站起身,高昂着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吼回去,“养不教父之过,你有什么资格骂我娘!我就是心胸狭窄又狠毒的女人,那又怎么样!谁叫我有爹生,没爹养!谁叫我有一个陈世美当老爹!” 话音落下,洛兰缚蒙了,我也蒙了。几秒钟之后,我大力的‘呸’了一声,连忙朝天拜拜,向自己的亲老爹道歉:“有怪莫怪,有挂莫怪!都是这个陈世美左一个‘爹’,又一个‘女儿’的把我绕进去了。我可不是骂您哦!对不起,对不起!” “爱儿,我知道是爹对不起你们,我……” “你不是我爹!我爹才不是你这样的呢。”我连忙打断他,可不能让这个陈世美毁了我爸爸的清白。我爸虽然在生意上很忙碌,但他对我妈妈可是情深一片,是个标准的‘三好’丈夫。 “爱儿,爹知道你一直不肯原谅爹。爹刚才真的不是有意骂你,爹只是一时昏了头。你千万不要生气。大不了,敏儿的事要怎样处理都随你,我不管了。”看来洛兰缚真的对雪千恋母女非常愧疚,见我发火,当即举白旗投降。我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他还想管?管得了吗! 洛兰缚不知该说什么,手足无措的看着我,脸上满是焦急。我坐下身,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再看看他,心道一声罢了,开口道:“坐吧,我不生气了。”闻言,洛兰缚大喜,亲热的坐在我身边,伸手帮我理了理耳边的长发。柔声道:“爱儿,你的脾气虽与恋恋不同,但你和她一样,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儿。对了,你娘的琴可是弹得最好。以前我经常听你娘弹琴。”说着,他看向桌上的古琴,提议道:“爱儿,可以给我弹一曲吗?” 洛兰缚的语气里满是恳求,让我不忍拒绝。我放下杯子,坐到琴桌前,想着该弹什么好,最后还是决定弹点轻快的曲子,免得洛兰缚老像只兔子一样,眼睛红红的看着我。轻弄琴弦,边弹边轻唱起了韩红的那首《来吧》,由于古琴只有五音,与未来的歌曲音律不同,故此,我稍稍做了些改动: 我看见那美丽月亮,也看见你多情眼光;它让我欢笑,让我想去飞翔,忘记忧伤。道路两旁的美丽鲜花,在风中摇摆快乐的成长;鸟儿自由,风儿轻柔,那是我家乡。来吧来吧来吧,一起舞蹈,什么烦恼可以将我打扰;来吧来吧来吧,多么逍遥,歌声悠扬,琴声荡漾;来吧~~~~ “好!爱儿的技艺更胜你的母亲,曲子虽然有些与众不同,但欢快悦耳,甚是动听。”洛兰缚鼓起掌来,笑得那叫一灿烂。正在这时,施月姬带着女儿洛兰敏月,和儿子洛兰羽,走了进来。他们的身后,竟然还跟着白玉堂。我慌忙转身,手忙脚乱的在袖中找纱巾,却是空空如也。瞥了眼床边,糟糕,放那儿了。我若要去拿,必定要从白玉堂眼前走过。 “我就那么不着人带见吗!爱儿竟然一见到我就把身子扭过去。”施月姬口气不善的说。我低低的垂着头,小声的对洛兰缚说道:“缚伯伯,床上的纱巾帮我拿一下。”后者一愣,看了眼白玉堂,笑道:“爱儿,玉堂是自家人,你不必蒙面。” 我不敢转身,却将头埋得更低,虽然不能肯定白玉堂见到我的相貌,就会把我和展昭联想在一起,不过秉着安全为上的原则,还是能不相见就不相见的好。我固执的摇头,无奈的撒娇道:“我不嘛,爹帮人家拿一下啦~~”那个扭捏劲,连我自己听了,胃里都一阵翻江倒海。许是第一次听见我叫他‘爹’,洛兰缚高兴得一下子‘蹦’起身,连声说‘好’。我松了口气,却未想白玉堂为了在未来岳父面前表现得孝顺,竟然主动帮他去拿纱巾,该死的洛兰缚又是一阵连声说‘好’,把我气得肠子都青了。 “小爱,你的纱巾。”白玉堂就在我身后,我甚至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天啊,白玉堂你不是一直都喜欢端着少爷架子嘛,干什么当起小厮来了。我没有转身,而是将手微微伸出,摊开手掌。白玉堂皱了下眉,将纱巾放在我手中。我正想收回手,这时好死不死的吹过一阵穿堂风,纱巾一不小心被吹落在地上。 “我来拣。”俩人异口同声,一起低下身子,我的手抓住纱巾,白玉堂的手抓住我,然后本能的同时抬头。四目相对,俩人顿时愣住。白玉堂是诧异,而我却是吓呆了。于是我们俩人就这样蹲在地上,姿势暧昧的手拉着手,互相凝视。直到施月姬重重的咳嗽一声。我慌张的想抽回手,白玉堂却紧紧握住。我瞪他,更大力的往回拽。白玉堂一言不发,眼睛却狠狠的瞪着我。瞪得我一阵心虚,下意识的呵道:“白耗子,放手!” 白玉堂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化成了无法形容的不解与痛楚。“猫儿……”他叫我,手却依旧没有松开。“白公子,你怎么可以这样抓着我女儿的手!”洛兰缚及时相救,将白玉堂拉开,似母鸡护小鸡一样张开手,将我护的他的羽翼之下。我别过头,纱巾在我的手中被揉成一团。然后我听见了白玉堂的冷哼,很重的一声,“好,很好,真是太精彩了!”他笑着拍手,口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弄成这样,是个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我和白玉堂之间有问题。洛兰敏月看向表情古怪的白玉堂,不解的问道:“玉堂,你为何唤妹妹为猫儿?”后者没有回答,我知道他一直瞪着我,瞪得我全身发凉。事到如今,既然被他一眼看出来,我再躲也没意思了,干脆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又是面对面的互相凝视,我尽量将眼睛瞪大,摆出一付了不起的架势,似有些挑衅的意味。而白玉堂却恰恰相反,眯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许久之后,他瞥了眼我房中的盆栽,转身离开。他一走,我就立刻不顾形象的猛揉眼睛。刚才瞪了那么长时间,酸死了。 “爱儿,这是怎么回事?”洛兰缚问我,神情严肃,我知道他一定联想到了白锦堂,并且怀疑自己的女儿跟这对兄弟有理不清的关系。我摇头,大力的摇头,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第七十八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洛兰缚的脸色更黑了,这次他干脆单刀直入的问我:“爱儿,你到底喜欢白家哪个公子?”话音刚落下,洛兰羽的急急的申明道:“玉堂哥哥是敏姐的未婚夫!”这句话几乎是从洛兰羽的嘴里吼出来的,隐隐的带着点敌意。我知道这小子与洛兰敏月姐弟情深,故此害怕我抢了他姐姐的心上人。哎~~~怎么说都应该是洛兰敏月抢了我的心上人吧。 我长叹口气,颇为无奈的摊了摊手,敷衍道:“他们俩个都很好,百里挑一,不过再怎么好也跟我完全没关系。我一个都不喜欢。” “玉堂为何叫你猫儿?”洛兰敏月问我,眼里带着深深的怀疑。她曾经在白玉堂最沮丧的时候安慰他,陪伴在他的身边,所以洛兰敏月一定很清楚白玉堂是如何称呼展昭的。我似是而非的回答道:“因为我属猫。” “属相里哪有猫!”洛兰羽皱眉,对我的敷衍很是不满。 “猫与老鼠天生相克,所以一只爱上老鼠的猫才会选择离开,是吗?”洛兰敏月再次问我,这话其实已经说得很露骨了。她果然很聪明,从一个称呼上就能马上反应过来,我就是展昭。垂头,浅笑,再抬头,苦笑,我对上洛兰敏月探究的目光,重重的点了点头。谁知,她竟叹了口气,略带责怪的对我说,“若猫有苦衷,何不明言,害得那只傻老鼠伤透了心。” “猫与老鼠自古就是天敌,哪会有什么缘分。” 洛兰缚左看看大女儿洛兰敏月,右看看二女儿洛兰爱,一脸的莫名其妙,最后烦躁的问道:“你们俩在打什么暗语呢。”闻言,我与洛兰敏月同时轻笑着摇头,两人皆没有回答。施月姬有些不耐烦,开口道:“暗语不暗语的先放一边。爱儿,你应该知道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奇了怪了,你的事我又怎么会知道。”我装傻。 “好,你不知道。那我直说好了,我希望你医治我的女儿。”说着,她拉过洛兰敏月,双眼直直的看着我,好似想把我吃了。我不怕她,笑着与她对视。片刻之后,她再次补充:“如果敏月脸上的胎记真的消失了,我可以接受你的条件。” 虾米?当初我有说过她能赊账吗?挑了挑眉,我轻蔑的白了她一眼,“小爱与施伯母是敌非友,试问小爱为什么要用师门的秘方去帮你的女儿。施伯母的话真是让人听不懂。” “你想耍赖吗?”施月姬愤愤的指着我的鼻子,洛兰缚刚想开口却在我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下,乖乖的闭上了嘴巴。我摊开手,无所谓道:“小爱说话算话,所以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容不得别人跟我讨价还价。这又不是菜场,施伯母若是不愿意,也别勉强自己,请回吧。” “娘,我的脸没事的,我们回去吧。”洛兰敏月拉着施月姬的衣袖,说道:“女儿不治了。”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看来洛兰敏月还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宁愿自己一辈子顶着这难看的胎记,见不了人,也不愿意见到母亲因自己而受到侮辱。我暗暗的在心里给洛兰敏月加了五分。可惜施月姬却偏偏不领女儿的情,怒呵的说道:“给我闭嘴。你还那么年轻,还没嫁人,一个姑娘家顶着这胎记,如何过一辈子。” “可是,娘!女儿宁愿不嫁,也不能看着母亲因女儿而受人欺辱!”洛兰敏月倔强的紧拽着母亲,猛的瞪向我,坚定的说道:“你不要逼我娘了,纵使我娘答应,我也不会让你治的。”瞧洛兰敏月平时软趴趴的样子,没想到发起狠劲来还挺有味道的。我又给她加了五分。 “你说什么不嫁,哪有女子不嫁人的!”施月姬嘴上凶,眼眶里却已有泪水在打转,她轻轻的抚摸着女儿的脸颊,满含歉意的说道:“是娘不好,让你一出生就带着这么难看的胎记,害你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你是这么懂事,又这么乖,这么可人的姑娘,如果害得你无法嫁人,娘这心里一辈子不安啊。”说完,她的泪终于落了下来,似做了决定般看向我,问道:“是否我自打一巴掌,你就保证能帮我女儿恢复容貌。” 我点头,暗叹这施月姬对我虽然是凶神恶刹的,但还真看不出来,她是个疼爱女儿的好母亲,就凭她刚才落下的眼泪,那一巴掌,我洛兰爱可以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当可怜天下父母心吧。 “如果你治不好呢?”她依旧不放心的问我。 “我可以跪在你面前,自打一百个巴掌,然后彻底从洛兰家滚蛋,再也不让你看着心烦。”我保证,坏心眼的想看看施月姬举起手掌时的表情。她毕竟当众打了我嘛,让我暗爽一下不过分吧。 “娘,女儿不治!”洛兰敏月生怕母亲真会打自己一巴掌,死死的拽着母亲的双手。洛兰羽左看看右看看,既不想母亲受辱,又希望姐姐脸上的胎记能消除,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最后果然恶狠狠的瞪我,简直把我当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不过貌似看起来,我确实是演着坏人的角色。 施月姬甩开女儿的手,最后对我说道:“你要说话算话!”然后还未等我回答,便紧闭上双眼,咬着牙,高高的举起手掌,那表情就跟要英勇就义一般。我的轻功极好,动作也轻盈敏捷,一个飞身就窜到施月姬的面前,赶在那只手还未下落之前,死死抓住。好家伙,她是用了真力的。其实我也没说那巴掌要打多重,她完全可以敷衍我的。 “你反悔了?”施月姬慌张的问我。 我放开手,微微做福,“小爱的脾气坏得很,有时就连自己都管不住自己。冒犯之处,还望施伯母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没想到我会突然如此乖巧的道歉,不只是施月姬母子,连洛兰缚也呆住了,不解的问道:“爱儿,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我笑笑,回答:“其实小爱会提那个过分的要求,纯粹只是发发脾气,使使小性子,当不得真的。小爱又怎么能真要施伯母自捆一巴掌呢。施伯母竟然能为了女儿甘心受辱,如此伟大的母爱,令小爱敬佩不已。”说着,我看向洛兰敏月,微微一福,“小爱也要向姐姐致歉。其实小爱也想试试姐姐是怎么样的人。如果姐姐真会为了容貌让自己的亲生母亲受辱,小爱是决不会将秘药交给这样的人的!” “那么……”洛兰羽看着我,满眼希望。 “敏月姐姐今晚留在小爱这儿吧。”我亲热的拉过洛兰敏月。此话一出,满屋的人都笑了。 第七十九章 医治胎记 用过晚饭后,洛兰敏月一个人乖乖的来到我的房间,当她看见桌上早已预备好的匕首、伤药与纱布时,表情明显变得很紧张,却还在强装镇定。我看着好笑,故意让她坐下,然后拿着匕首在蜡烛上烧,慢悠悠的做着消毒工作。她八成以为这匕首待会儿要用再她脸上,故此害怕的垂着头,看也不敢看。“不用紧张,疼一下就好了。”我坏坏的吓她。闻言,洛兰敏月果然浑身一颤,怯怯的看向我,问道:“妹妹,你……打算要……要怎么治啊?” 我停下动作,开始摆弄纱布与伤药,一边憋着笑,理所当然的回答道:“人脸上与大腿上的皮是最嫩的,可是呢,脸上皮却在损伤后无法长好,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大腿上的皮就不一样了。姐姐,一会儿我动刀的时候,你可一定要找块布咬住哦,否则到时候,你一个忍不住疼得咬断舌头,我就没法向施伯母交代了。”说着,我偷偷的观察洛兰敏月的脸色,后者早吓得没了血色,抖得更厉害了。为了达到最完美的效果,我刻意装出一付关切的神情,问道:“姐姐,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啊?” 洛兰敏月猛的直摇头,我注意到她的双脚微微向房门的方向转动。呵呵,想临阵脱逃?我拿眼斜她,“姐姐,小爱为你准备好了一切,你不会到这时候跟我说,你不治了吧。” “我……我……我不知道妹妹治疗的方法是……是割皮换肉啊!”洛兰敏月直直的看着桌上的匕首,瞧那表情都快哭了。深闺中的大小姐嘛,哪见过这个,就是胆子小啊。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越笑越大声,最后甚至弯下腰,好像怕她不知道我笑到肚子疼。“好啦,不逗你了。姐姐放心,这匕首不是用在你身上的,是给我自己准备的。” “你?妹妹要这匕首有何用?”洛兰敏月还是很紧张,天知道她脑袋里在想象什么。我懒得解释,干脆用行动表示,“这样用啊。”一边说着,我卷起袖子,割开手腕。鲜红的血滴落在早已准备好的小碟子里,隐隐的痛楚让我不自觉的皱了下眉。洛兰敏月呆呆的看着我,片刻之后才如梦初醒般扑上来,死死的拽着我的手,“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帮我包扎一下。”我的声音平淡,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在开封府那么多年了,什么伤没受过,这点小小的痛楚,简直跟蚊子咬一样。洛兰敏月点头,乖乖的帮我包扎,她的动作非常轻柔,显得小心翼翼。上药时甚至还用嘴轻轻的吹着。她是那么温柔又善良正直的女子,千百倍的超过了我,白玉堂若是娶了她,婚后的生活一定会幸福。我想象着他们俩幸福的依偎在一起的画面,阳光明媚,花香弥漫,甚至还有几个胖嘟嘟的小孩子在追逐打闹。 包扎好了,洛兰敏月不知何时抬起了头,疑惑的看着我,问道:“妹妹在想什么,笑得那般甜。”我也不瞒她,直言道:“想姐姐和玉堂成亲后的日子,定会幸福,儿孙满堂。” “可是玉堂喜欢的人是妹妹你。”洛兰敏月摇头,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苦笑,“妹妹天资绝色,不仅擅于琴棋,武艺更是一流,心思独特,乃是天下难得的奇女子。而玉堂,风流潇洒,玉树临风,文武双全。妹妹与玉堂才是天生的一对。” “姐姐错了。玉堂的确是好,好得如同天上的飞雪,干净洁白。而我……”我摊开手,痛苦的摇头。梅暗香死前的那一幕再次出现于眼前,她的冤与恨将永远成为我所要背负的十字架。“而我的手是沾着血的,早已经污浊不堪。我配不上他。”我长长的呼出口气,仿佛这样就可以把长久以来堆积在胸口的痛楚全部释放出去。洛兰敏月还想再说些什么,我却示意她禁声,小心翼翼的把我的血涂在她脸上有胎记的地方,同时接着说道:“我和玉堂是不可能的。日后还望姐姐能好好的照顾他。玉堂性子急躁,有时甚至口不择言,伤了别人也不知道,但心地是好的。姐姐要多担待点。” 涂抹好之后,我用纱布包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相信明天一早,她的胎记就会消失。洛兰敏月的容貌一恢复,相信白家就会很乐意接受这样温柔贤淑的媳妇。“妹妹,你一定吃了很多苦,是吗?”她忽然问我。然后看着我的手腕,白色的纱布上还留有着点点血迹,“割了手腕,你竟然一点也不喊疼。妹妹经常受伤吗?开封府很辛苦吧。” “不辛苦,大人待我如同子侄,兄弟们也皆是生死之交,宁是自己受了委屈,也要护着别人。至于受伤,习武时难免,早已习惯,不定是吃了苦头。姐姐多想了。”洛兰敏月眼中的关心是真的,隐隐的让我很是感动。“姐姐,脸上或许会有点痒,千万别用手抓。明早就能拆了纱布。” “妹妹,为何你的血可以……” “我曾吃了许多珍贵的药材,现在全都溶于血中,故此与常人不同。这事姐姐不要告诉别人,免得日后人人找我放血,我可就倒霉了。”闻言,洛兰敏月郑重的点点头,表示她决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半个字,连白玉堂那儿也不说。我信她的话,笑笑。 “妹妹侠名在外,还是皇上亲封的御猫,本事了得。能和我讲讲你的那些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事。查案什么的也颇为无聊。姐姐不会喜欢听的。”我敷衍她。展昭的江湖生涯我可没有经历过,多说多错,我还是沉默是金。可洛兰敏月却不依,缠着我讲故事,跟个小孩似的。无奈,我只好随便胡诌了些电视上看来的情节,然后又讲了一两个在开封府遇上的案子,好一番加油添醋,把洛兰敏月唬得一愣一愣的。 洛兰敏月一犹未尽的看着我,问道:“妹妹,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啊?” “因为女人不能当官啊,我这一身武艺若不能报效国家,岂不浪费了。”我找了个还算过的去的理由。洛兰敏月果然相信了,甚至还一脸崇拜加羡慕的看着我,“妹妹真是女中豪杰。”说到这儿,她忽然握着我的手,一脸担忧的说道:“可是妹妹的行为始终是欺君之罪,若是被发现,该如何是好啊。妹妹的想法固然是好,但还是不要冒险了,趁着还没有人发现妹妹是女儿身,早些辞官吧。” “姐姐不必担心。其实……皇上已经知道了。”我耸了耸肩,将我与柳青青是如何相识的,她又是如何爱着赵桢,如何将我的秘密告诉赵桢,还有我与赵桢之间的二年之约,全盘告诉了洛兰敏月。后者听完,一阵沉默,脸色怪怪的。“姐姐,你怎么了?”我问。 “妹妹,姐姐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你是我姐姐,我们姐妹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我笑她,反握住她的手。洛兰敏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对我说道:“从妹妹刚才的话中,姐姐觉得柳青青并非纯良之辈,她为了得到自己的幸福,竟然将妹妹那么大的秘密说了出去,完全不顾你的死活。妹妹,你是个很重情义的人,要小心别人利用你这一点啊。” 第八十章 警告 我皱起眉头。不可否认,我不喜欢洛兰敏月的这番话,柳青青虽然不是我的亲姐姐,但那么多年相处下来,我早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我相信柳青青很清楚赵桢对我的感情,她一定是料准了赵桢即使知道我犯了欺君之罪也不会杀我,所以才大胆的说了出去,决不会是不顾我的死活。洛兰敏月没与柳青青相处过,她不了解青姐。 “姐姐,你多虑了。青姐曾经冲上火场来救我,她决不会害我的。”我微笑着说道,同时松开了洛兰敏月的手。 “可是她是跟着包大人一起冲上火场的,以她的聪明,难道猜不到太后不敢烧死包拯吗?妹妹,姐姐知道这话你不爱听,但人心隔肚皮,当初她从青陵跟你去开封,说是为了照顾你,可现在看来,她却是为了利用你接近赵桢。还有,柳青青明知你与玉堂的感情,她若真心待你,又怎会忍心把你推到皇上面前,强迫你在这两年里无欲无求,还要勉强自己陪在皇上身边。” “条件是我自己跟皇上提的,与青姐无关。”我听不下去了,站起身,别过头去。可是洛兰敏月却没有放过我的意思,“皇上愿以后位作为赌约,定是势在必得。姐姐若猜得不错,妹妹你已经中了欲擒故纵之计。二年之约,想来早在皇上的计划之中。而你的青姐……”说到这,洛兰敏月忽然没了下文,我回过头,问她:“青姐怎么了?” 洛兰敏月摇了摇头,脸上的担忧更甚,“恐怕这二年之约,才是皇上纳柳青青为妃的交换条件。妹妹,你的青姐八成把你卖了。” “你不要胡说!青姐待我如亲妹妹一般疼爱,这么多年来,哪次我重伤昏迷不是她陪在我身边,哪次我受了委屈不是她第一个站出来!”我终于发火了,对洛兰敏月怒目圆视,我甚至怀疑她是否出于什么目的,想要挑拨离间。 “既然把你当亲妹妹,又怎会提出要你色诱皇上的要求。表面上说只要你偶尔进宫看看她便好,其实挑明了说,你进宫不是为了让皇上看到你吗!皇上对你的居心,她很清楚不是吗!”洛兰敏月的话越说越尖锐,语气越来越肯定,好像已经认定了柳青青居心不良,而我却傻到被人家卖了,还在替人家数钱的地步。“妹妹,柳青青不是好人,你要防着她啊!” “这些都是你的推测而已,你有什么证据让我相信你!”我倔强的再次别过头,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有如此害怕的感觉?如果洛兰敏月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些年来柳青青都是在利用我吗,她看着我时,那阳光灿烂的笑容;她帮我疗伤时,那种关切的眼神;她在我身边唠叨,那种温暖的如母亲一般的感觉,难道都是假的吗! “姐姐也希望是自己错了,姐姐甚至希望柳青青只是单纯的利用你得到皇上的爱。”洛兰敏月叹了口气,“妹妹的思想独特,在你眼里根本对后宫生活不屑一顾,甚至不稀罕皇后的宝座。可是别的女人就难说了。柳青青若是为情而利用你,还好。若是为了当娘娘,当皇后!妹妹,她下一步恐怕就要利用你在开封府的地位,对付庞娘娘了。” 我听得一阵心惊,洛兰敏月的话,我从来没想过。这时,后者却发问了:“妹妹,如果柳青青告诉你,她在宫里受了庞娘娘的欺负,你会怎么做?” “我……”我犹豫,心里却明明的告诉自己,那时我一定会找庞天凤算账,然后质问赵桢为什么不好好照顾青姐。 “如果柳青青告诉你,她后悔嫁给皇上,她在后宫生不如死,却一辈子都出不去了,妹妹又会怎么做?或者说,妹妹所想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洛兰敏月没等我回答,继续问到。 “我……”我还是犹豫,心里却依旧清楚明白的告诉自己,我第一个念头,一定会是,帮柳青青当上皇后,只要她成为了六宫之主,那就没有人敢再欺负她了。 “如果柳青青告诉你,她虽然当上了皇后,可是皇上的目光却一直在你身上,她很痛苦得不到心爱的男人。她虽然感激你为她做的一切,但心里却忍不住恨你。这时妹妹又会怎么做?” “辞官,离开皇宫,再也不见赵桢。”我终于回答,却忍不住落下泪来。洛兰敏月的问题环环相扣,一步步的把我推到角落,避无可避。我的心顿时乱了,如果柳青青真的按照洛兰敏月问的这样一步步走下来,我势必会一步步的退让,帮她进宫,帮她当上皇后,然后彻底消失。更可笑的是,那时我一定会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是心甘情愿的,却不会想到,我已经被人用一条无形的线牵着鼻子。自以为伟大无私,实际上被人利用。 不对!我猛然惊醒。我为什么会这么想,我竟然怀疑青姐!青姐心地善良,总是赠衣施药,开封所有的人都把她当活菩萨,她怎会有如此心计!我猛的一阵摇头,“不!青姐不会骗我!”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洛兰敏月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妹妹不必太过烦恼,姐姐的话并不是让你去讨厌柳青青,只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罢了。” 我点头,忽然想到了公孙狐狸,曾听赵虎说过,他与青姐本可能是一对。于是从床底下拿出巨阙,换了一身男装,然后嘱咐了几句让洛兰敏月好好休息的话,便离开了洛兰家,直奔客栈。大街上,月光将我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丝丝凉风从身边吹过,顿觉寂寞。 “猫儿……”是白玉堂,他就站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我们面对面。他的声音让我的鼻子一阵发酸,胸口更加闷了。我忽然发现今天的见面场景非常熟悉,他似乎总能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出现。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天使,还是让我更加痛苦的恶魔。但我知道,他既然站在这里,定是从我走出房间开始,就跟着我了。他知道展昭是洛兰爱。 “过来!”他用命令的口吻轻吐出两个字。我走过去,他将我拥入怀中。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头发上,我能听到他的心跳。真好,我的身体寒冷的颤抖,却可以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得到安抚。曾经在安妮宝贝的书中读到这样一句话‘身体是绽放的花朵,而灵魂是被安慰的孩子’,放在这里刚好合适。我的眼泪掉下来,流在唇边,舔了舔,苦的。 “你一直在骗我。”白玉堂将我抱紧,狠狠的扣在怀中。我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但貌似回忆下来,我真的没对他说过几句真话,无论是女儿家的身份也好,还是那些把他骂走的话。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真心相爱。我只知道他想要的,我永远给不了。“我只是个骗子。”我终于给自己下了结论。 “是,你的确是个骗子。”他低下头,忽然封住我的唇。他的吻非常粗暴,甚至把我弄疼。我推不开他,只能狠狠的咬了他。他的唇边都是血,却只是擦了擦,“你不再让我碰了吗?” 我转开视线,不想看他,“请你让开,展某有公务在身。” “公务?展昭,你是女人,女人是不能入朝为官的。”白玉堂挑眉,口气中带着不屑。我从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对他的不屑反感,却没有对他眼中的我气馁。不管是未来还是过去,人不自轻而无人可轻。我高昂起头,“花木兰擅长武艺,可是琴棋书画却狗屁不通,所以她当了将军。武媚娘文才出众,当机立断,心思敏捷,所以她当了皇帝,可是她却手无缚鸡之力。想我洛兰爱文武双全,为何当不得这小小的护卫!” “过去我倒是没看出来,你是个有野心的女人。”他的不屑更甚,刺得我心疼。我忽然对他失望了,他若是真心爱我,怎会如此看轻我,怎会想不到那日的侮辱其实是用心良苦。“你没看出来的,又何止这些!”心凉了,心痛却轻了,真是奇怪。 “离我哥远点!”他忽然警告我,好似护着糖果的孩子。我嘲笑她,“你凭什么命令我!” “如果你不想让全开封的人都知道你是女人的话。”他竟然会威胁我,真是出乎我的预料。早就听说江湖上对与锦毛鼠的评价,此人狠辣却极讲义气,为兄弟朋友可以两肋插刀,对待敌人自然是插你两刀。我已经被定义成敌人了吧。 “好啊,如你所愿。”我笑得灿烂,望着他猝然转身,像一枚钉子,生生敲入眼睛,一辈子无法遗忘的痛楚。 第八十一章 愁云惨雾 有些事情无法遗忘,说明内心甘愿牢记,就算会痛彻心扉。我和白玉堂彼此相爱,感情如同血脉贯通,不可分割。可我们却彼此伤害,斩钉截铁,不留余地。我只愿能逃离他的身边,不惜牺牲任何代价。 这个月大概就是命相书中的凶月,不仅仅是我,周围人无人不紧皱着眉头。洛兰敏月的脸是好了,果然从一个丑小鸭晋升成了白天鹅,施月姬才对我稍稍改观,却在收到了白家的退婚文书后,对我越发的怒目而视。白玉堂决意退婚,无论赔多少钱,都要和洛兰敏月解除婚约。我不敢肯定他这么做是不是因为我,虽然多多少少我都脱不了关系。洛兰敏月表现得很镇定,除了微微皱眉,什么都没说。 白锦堂的生意上忽然出了点岔子,虽然冰豁跟我解释了点,但我对生意上的事真是听不懂,唯一的结果是,白锦堂带着病,还有我交托给他的紫水晶,匆匆忙忙的走了。白锦堂离开莱阳县的当天,包拯却来了,公孙狐狸告诉我,那张老汉去了开封府,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包勉的种种罪行,终于让包拯再也沉不住气,亲自来了。说这话的时候,公孙狐狸狠狠的拿眼横我。我耸肩,坦白的承认:‘是展某出的主意。’公孙狐狸又是叹气又是摇头,貌似气得没话跟我说。 包勉的案子很麻烦,甚至节外生枝。他的确是贪了点钱,被包拯一个脏字不带的骂得屁滚尿流,不过紫河车的事真与他无关。可惜他娶了个好小妾,又依靠了一个好师爷,那师爷还招了一个好兄弟,三人成虎,死死咬住他。口供一致,咬死了包勉是主谋。包勉没有证据洗清自己的嫌疑,急得直哭,一个劲的喊冤。本来凭借着判案经验,包拯完全可以判包勉无罪,可麻烦就麻烦在包勉是他的侄子,判无罪势必会被认定为包庇。为了这个案子,包拯的脸又黑了几层,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我去见了包老夫人,将包勉的情况如实告知。包老夫人不愧是包拯的嫂娘,从容镇定,气质高贵,不似普通妇人。她知道了包勉的情况后亲自去了开封,劝了包拯几句,竟然使他豁然开朗。以多年的判案经验,判了包勉无罪。结果可想而知,庞太师向来跟看贼一样看着开封府,包拯前脚判完,他后脚进宫,搞出了三堂会审。并且这次包拯无权参审。 刑部的崔大人,我是见过的,对他的印象不坏,却也不怎么好。他是个典型的官场老手,像个墙头草,左摇又右摆。虽然王丞相是偏帮包勉的,也说了不少好话。但在庞太师的雄辩下,终究是无能为力。开封府判的案子第一次在二审后改判,并且还改得天差地远。从无罪变成了死罪。无论是包府还是开封府皆是阴云密布。包拯伤心不已,甚至准备辞官。说白了,他不干了。 “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第一次对他发脾气,“就算你不干了,结果也不会改变,包勉的脑袋还没掉呢,为什么不争取!你是天下闻名的包青天,而包勉是你的亲侄子,并且他是无辜的!”吼完他,我又吼公孙狐狸,“你这师爷是怎么当的,大人想不开,你也想不开!” 公孙狐狸没开口,他的整张脸都皱成了包子,其实也难怪他想不出办法,包勉的案子本就棘手,而如今随着柳青青的即将出嫁,公孙狐狸正处于失恋的痛苦阶段,现在的思维能力估计只能和赵虎拼了。我曾经问过他和柳青青之间的事,可这狐狸就是打死也不说半句,我拿他没办法,再去问青姐,柳青青倒是潇洒,很时髦的跟我来了一句‘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我无话可说。 我又去了一次莱阳县,想尽了办法的调查,却没有找到任何有力的反证,如果那三人一定要死咬,包勉的脑袋恐怕是保不住了。我着急,甚至想到了买通包勉小妾身边的那个丫鬟,让她站出来说句善意的谎言。不过最后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万一露了馅,我被打被杀都没关系,但包拯的一世清白可就毁在我手上了。我赌不起。 “找朕也没用,朕是皇帝,皇帝是最受法律约束的人,因为朕要做万民的表率。不过,你可以去找庞吉,只要他点头,用计诈一诈还是可行的。”赵桢这次倒意外的帮了我一个大忙。原本我是不指望庞吉出手相助的,不过赵桢事先暗示过庞天凤,这女子聪明的很,立刻去找她老爹,劝他应了我的要求。一来可以让包拯欠他一个人情,二来可以让皇上欠自己一个人情。庞吉宠爱女儿,心思也活,便大大方方的同意了。 这个局设计的非常简单,我、刑部的崔大人还有王丞相躲在后厅偷听,庞吉则在前厅宴请那三人吃饭。由于庞太师与包拯是死对头的事,天下人都知道。所以那三人对庞吉完全没有防备,吃着菜,喝着酒,随着兴致越发高涨,终于乐呵呵的说了一句:“那包勉是个十足的傻子,我们拿他当挡箭牌,就连包黑子也没办法。” 我长长的呼出口气,如释重负。王丞相与崔大人也笑了。这案子终于是了了。我急于想告知包拯这个好消息,未想却被庞太师硬留下来吃饭。我无奈,谁让我欠他那么大的人情呢,只好勉强同意。早就听说庞府的厨师请的是宫中御膳房里退役的厨子,果然是真的,那一桌的菜,别提有多美味了。可惜如果能搬去开封府与兄弟们一起吃,那就更美味了。 “展护卫,离下个月还有几日?”庞吉忽然问道,我抬眼看他,没有回答,转而说道:“太师有话可以直说。”闻言,庞吉‘呵呵’干笑了两声,那表情就跟脸抽筋了一样,然后他看着我,夸奖道:“不愧是包黑子的心腹,果然聪明。” 庞吉有心事,这点我看得出来。而能让这老狐狸心事重重的事,我多少也能猜到一点。下个月的襄阳之行,他的身上定是肩负着与我一样的使命。赵桢很狡猾,或许每个当皇帝的都需要变得狡猾。他怀疑襄阳王会造反,却没有派遣他最信任的包拯与王丞相,却让我和庞吉一起去。这样说并不是赵桢不相信我们,而是我和庞吉有个共同点,一个共同的不能背叛赵桢的理由。那就是柳青青与庞天凤。她们俩是皇帝的妃子,如果皇帝倒台,妃子自然也没有好日子过。 “展护卫,你能和老夫说句真心话吗?”他问我,那一瞬间,他不像个权臣,而像一个年迈的老人,一个年迈的怕死的老人。 “展某会的,太师请直言。”我放下筷子,这顿饭是吃不清净了。 “听闻展护卫曾在襄阳王府住过数日。”庞吉说着,刻意顿了顿。我点头,爽快的承认:“展某受伤,多亏王爷相救。”语毕,庞吉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么以展护卫对王府的了解,若是我们……老夫只是假设,假设我们在王府遇到危险,展护卫有无把握保护老夫。” 我轻笑,“太师多虑了。纵使王府里会有刺客闯入,那名刺客也不会冲着我们俩。” “展昭,你答应老夫要说真心话的!”庞吉发火了,整个人拍案而起。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害怕襄阳王,甚至还未去呢就已经乱了分寸。看来襄阳王要造反的事,他多少知道点。我保持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站起身,非常无辜的拱手道:“展昭说的是实话。不过……”说到这,我稍稍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不过,如果太师担心的不是闯入王府的刺客,而是王府本身存在的危险,那么展昭只能非常遗憾的告知太师,展昭没有任何把握。” “怎么会,你的武功那么高!大内侍卫都不是你的对手!”庞吉不信。 “大内侍卫多了,展昭也会疲于应付,更何况大内侍卫用的是刀,站在明处。而王府里却有着上百名与展昭同样出生江湖的高手。他们或明或暗,或用刀剑,或用暗器,还可以用毒。”一边说着,我一边耸了耸肩,“当然了,光是这些饭桶自然不会是展昭的对手,不过王府里还有许多杀人不见血的机关,展昭实在无法应付。” “那……如果遇到危险,该如何是好?” “投降!因为根本没有挣扎的必要。”我对上庞吉慌张的双眼,非常诚恳的告诉他:“与其被乱刀砍死,还不如自己给自己一刀来得痛快。”话音落下,庞吉如泄了气的皮球,软软的倒在太师椅上,面如死灰,“那此去岂不是九死一生。” “太师如此说,难道是认定了襄阳王有造反之心?”我问他,带着试探的口气。以庞吉今天的表现,傻子都看得出来他知道襄阳王的狼子野心。庞吉没有回答,他只是定定的看着我,忽然淡淡的一笑,说道:“展昭,其实老夫曾经怀疑过你。襄阳王广招江湖人士,你被他所救,各方面的条件又如此出色,襄阳王没道理不收买你。老夫曾经怀疑你是襄阳王派来的奸细。” 我挑眉,“既然是曾经,那么太师如今不怀疑展某咯。为什么呢?” “因为你不爱财,不贪权,也不好色,老夫想不出有什么东西可以收买你。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对包黑子非常忠心。”庞吉缓缓的吐出口气,满脸可惜。看来他曾经想过要收买我,不过这个计划在很早以前就‘胎死腹中’。我对这些并不关心,我只是突然想到,庞吉会这样怀疑我,包拯有没有这样怀疑过?赵桢呢?如果他们也心存怀疑,那么此去襄阳,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试探襄阳王,还是为了试探我? 我再也笑不出来了,庞吉的这顿饭果然吃得很累,他的目的我甚至现在才隐约看清些。人心隔肚皮,是我一开始就把人心看简单了。“太师为何要暗示展某这些?”我问。 “暗示?老夫说了什么吗?”庞吉摆出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万分疲惫的打了个哈欠,然后竟然丢下我一个人,就这样转身离开。 “shirt!”我终于烦躁的摔了杯子。洛兰敏月告诉我,柳青青只是在利用我。如今庞吉竟然也告诉我,包拯对我心存怀疑。他和赵桢联起手来试探我,一个不小心,我甚至会死在他们手上。而白玉堂呢,他爱我,却又恨透了我。一个最亲的姐姐,一个最尊敬的长辈,一个最爱的男人,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三个人竟然都这样残忍的对我。我的手上到底还有什么,不是一无所有吗! 我踢翻了桌子,也不管这里还是太师府,提起剑愤愤而去。 第八十二章 临行之前 庞吉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答案很明显。赵桢若要试探我,他必然也要试探庞吉,庞吉想保护自己,他必须和我联手。只有我们俩一搭一唱,配合的天衣无缝,才能在应付襄阳王的同时,应付过赵桢。不过我很奇怪,庞吉的女儿在宫中为妃,他怎么会站在襄阳王那边,赵桢到底有什么理由连自己的岳父也怀疑。还有包拯,他若真的怀疑我,当初为什么让我进开封府,还让我跟在他的身边?难道所谓的心腹,只是我的一相情愿。他想通过我来注意襄阳王的一举一动吗。 我不喜欢猜测人心,这会使我觉得自己很阴暗,很卑鄙,也很孤独,好象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值得我相信。自从庞府上的那顿饭之后,我变得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也不常笑,谁跟我说话,我也只是通过点头摇头,表示一下,若是问得多了,我还会发火,板脸。我不是个藏得住伤心的人,我知道。 柳青青终于要出嫁了,其实嫁给皇帝倒也简单,先是收到礼物,一大堆一大堆的绸缎与珠宝,然后很快就可以见到街头巷尾的榜文,紧接着被接进宫中,学习必要的礼仪。最后是婚礼。柳青青走的时候,我让她带着春泥一起走,这丫头贴心又机灵,到了宫里也能照顾她。柳青青笑着接受,半分没有跟我客气。我本以为她多少会走得不舍得,但结果告诉我,她对进宫的事,简直是迫不及待。 “青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嘱咐她,抓着她的手,像个嫁女儿的老妈妈。后者轻笑,理所当然的回答:“昭儿,你是御前的带刀护卫,若是你想姐姐了,随时可以来看望姐姐。”我愣住,笑着称是,但脑中却闪过洛兰敏月的脸。我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可以怀疑青姐。 柳青青进了宫,成了皇帝的妃子,公孙狐狸当晚喝了酒,醉得不醒人事。我一直陪在他身边,照顾了他一整个晚上。自认识他以来,从没见公孙狐狸那么失态过,他是真心喜欢青姐的。可惜,我从未见他争取过,或许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争取过,但结果是,他留不住心爱的人,我也留不住曾经的好姐姐。 “展护卫,认识你那么久,我今天觉得你特别像个女人。”他喝得烂醉,眼角挂满了眼泪,竟然还有心情调侃我。我为他擦脸,动作轻柔,问她:“我若是个女人,嫁给你可好?” “哈哈~~~好啊,你若是个女人,学生就娶你。”公孙狐狸放肆的哈哈大笑,然后一扭头,彻底醉死过去。我叹了口气,帮他盖好被子,又擦了下脸,然后呆呆的坐在他的床边,一动不动的坐了一夜。第二天,公孙狐狸醒来,吵着头疼,包拯果然放了他一天假,于是他的工作全落到了我的头上,闪都闪不掉。 公孙狐狸是文案师爷,他的工作无非是整理以及笔录案卷,不知是不是包拯故意安排的,原本清闲得无事可做的工作,忽然在我顶班时,变得繁重不堪。我望着书桌上堆得跟小山似的案卷,想到我待会儿必须一本本的抄下来,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于是我一整天都闷在屋子里,跟案卷和毛笔做着殊死搏斗。古代为什么非得用毛笔写字呢,一点都使不上劲,抄一天案卷比我练一天功还累。心想着这师爷真不是人干的活。 包拯一直跟我在一起,虽然不知他在看什么书,但他的表情非常严肃,眼睛一眨不眨,自然更是半句话也没跟我说。我在伸懒腰的时候偷偷看了他一眼,竟意外的发现他的书拿倒了。心里顿时明了,如山似的案卷果然不是凭空出现的,公孙狐狸的头疼程度也充满猫腻。我忽然后悔昨晚照顾了他一夜。这只狐狸,淹死在酒缸里才好呢。 发现我一直盯着他看,包拯终于把视线从书上移开,奇怪的问道:“展护卫有事?”我摇头,接着抄写案卷,并且发泄似的把字写得要多难看又多难看,几乎是龙飞凤舞。包拯看着我,皱着眉,然后忽然开口道:“展护卫若是累了,出去走走,休息会儿吧。” “还是大人去休息会儿吧。”我口气不善的说道,大力的合上簿子。 “本府不累……” “书都拿倒了,还不累吗!我看着都累!”我吼他,气急败坏的把毛笔丢得老远。门外的侍卫发现不对,探着脑袋朝里屋望了望,却被我一个眼神瞪过去,吓得他们一哆嗦,竟然远远的走开了。“找王朝也没用,他打不过我!”我冲他们的背影大吼,吓得他们一溜小跑,顿时没影。 包拯站起身,有些不悦,“展护卫,你这是何意?”哼,他生气了,我还火着呢。亏我对你忠心一片,连命都不要,决定与襄阳王周旋,包黑子你倒好,绕了圈的治我!“你若是不相信我,可以直接把我赶出开封府,我才不稀罕当你的护卫!”本来是打算发火骂他的,没想到话一出口,不仅火药味没有,反而满是委屈。鼻子一酸,更是落下泪来。我索性撕下脸皮不要了,当着他的面,说哭就哭,而且还哭得大声,哭得惊天动地。 “展护卫,你……你别哭啊。”包拯慌了神,手足无措。我别过头,继续哭。管你们以为我是男是女,是护卫还是南侠,反正我回不了家,现在是姐姐没了,男朋友也没了,你还变了方儿的欺负我。我是委屈嘛。 “展护卫……展昭……昭儿!”包拯将我搂入怀中,像哄小孩一样拍着我的背,“昭儿,你别哭了,别哭了……”怎么说来说去就是这一句,不把事情解释清楚,休想我会放过你!我瞪他,不依不饶的哭,顺便坏坏的把眼泪全蹭在他的衣服上。包拯搂着我哄了半天,眼见没有效果,终于无奈的举白旗投降,“昭儿,别哭了,你到底要本府怎么样嘛?” 我的哭声戛然而止,抬眼,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气恼的问:“你是不是和赵桢联手阴我?别想骗我,庞吉那老贼什么都说了!” “本府也猜到他会和你说这些。你这孩子果然……”包拯叹了口气,想放开我,我却不肯,耍赖似的靠在他怀里。包拯与徐教练长的一模一样,也许是出于这个原因,我总是不自觉的把包拯与徐教练搞混,不自觉的想要依赖他,不自觉的把他当成最亲的亲人,无法容忍他的任何一个‘不相信’,并且不讲理的要求他永远站在我这一边。 我瞪他,“果然什么?” “果然不相信本府。昭儿,你一直不相信本府,不相信开封府,也不相信你身边的任何人。”包拯的话让我不明白,我皱了下眉,为自己辩解:“谁说的,我相信你们。” “可你却从不跟我们说你的心事。你在江湖上失踪的那两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柳门一案道理隐藏了多少秘密,还有你为什么非要那颗紫水晶不可?你什么都没说。”包拯叹气,这回他想抱我,我却推开了他,怒目圆视,“你果然顾及我在襄阳王的府上住过,你果然和庞老贼说的一样!你果然和赵桢联手对付我!” “本府没有!”包拯大吼,“本府从没害你之心,本府一直相信你,并且一直等你相信本府。庞太师的话是为了借你来本府这‘投石问路’,你为何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本府!”我站住不动,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包拯向我靠近两步,伸出手,却又缩了回去,“昭儿,本府本不该告诉你这些,可是本府向你承认,此次的襄阳之行的确是为了试探你与庞吉,但本府是绝对相信你的。” “既然是试探,那就是说,赵桢已经可以肯定襄阳王会造反咯。”我问他,语气冷静的连我自己都诧异。包拯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却已明明的白白的告诉了我答案。他的确不该和我说这些,因为他是忠臣嘛,这样做就等于是出卖了赵桢。“我若真是襄阳王派来的人,怎么办?” “本府相信你!”没有多余的话,只要一个‘相信’,便胜过了千言万语。我的眼泪再次落下,却不再是委屈,而是感动,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天为了我而冲上火场的他,也仿佛看到了守在我床边,日渐憔悴的徐教练。我伸出手,扶摸他的脸颊,笑道:“不枉我真心待你。” 第八十三章 妖精的本能 包拯微笑的看着我,没有拒绝我的亲近,他的手搂着我的腰,而我则一手扶上他的脸颊,姿势几近暧昧。我感觉到他的心跳,以及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纵使是铁面无私,审起案来六亲不认的包拯,他也终究是个男人。我浅笑着凝视他,然后慢慢贴近,直到我们的鼻尖触碰在一起,我闭上了眼睛。这一刻,我仿佛不再是我自己。 他低下头亲吻我,从小心翼翼到轻柔,然后逐渐疯狂的占有。他的手在我的背上抚摸,慢慢下移,最后扣住了我的腰,很用力。我不满的呻吟,却任由他的火舌在我的口中不断索取。一股很奇怪的力量通过亲吻,从他的身体传到我的身上。我就像个饥饿已久的人,拼命的索要着。 “哎呀~~~”忽然而来的刺痛,一下子把我惊醒。我推开包拯,却见他额头上的月牙疤痕闪着诡异的红光。“你的胆子真够大的,连文曲星的阳气也敢吸。”灵婴阴阳怪气的来了这么一句,吓得我浑身一颤,下意识的捂住嘴巴。我怎么会突然跟他接吻,我又没有爱上他,难道我真的是想吸他的阳气?不!我不是妖精,我是人!这是意外,是意外! “昭儿……”包拯红着脸,看着我时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他虽然和徐教练长的一模一样,但实际上他的年纪却比徐教练大得多,简单的说,我可以和徐教练恋爱,并且谈婚论嫁,但包拯若与我在一起,却是绝对的老夫少妻,他的年纪足够当我爹了。 “不要凝视我的眼睛。”我开始考虑着是否应该给他喝我的眼泪,因为我怀疑他中了魅术,否则以他的做事原则,怎么也不可能爱上能当他女儿的我。“对不起。”包拯低下头,竟然开口跟我道歉。估计他觉得自己占了我便宜。幸亏我没告诉他,我是女的,否则说不定他还想对我负责。我甩甩手,转回正题,“关于襄阳王,赵桢是怎么想的?他又如何知道庞吉站在襄阳王那边?” “不管襄阳王是什么身份,造反之罪是罪无可恕的。至于庞太师,他与襄阳王府之间有金钱往来,据探子调查,襄阳王招揽江湖高手的一部分金费就是由庞太师出的。”包拯如实回答,简直是对我掏心挖肺了。我皱眉,不解的问:“庞吉为什么那么做,他的女儿可是赵桢的老婆。那不是帮着外人,打自家人!”话说出口,我才想起襄阳王就是赵桢的亲叔叔。 包拯摇头,甚是惋惜,“权利的诱惑是很大的,有时还会超越亲情。只能说,庞吉已经不能满足于太师的位置。相信他也知道宫中有人调查他,所以他才故意和你说那些话,也好试探出皇上的虚实。昭儿,你的脾气有时候真的很冲动。” 我的老脸一红,这回被那老贼摆了一道,白白被当了回枪使。“那怎么办,我这一闹,他肯定有防备了。”我后悔,可惜来不及了。包拯宽容的笑笑,摸摸我的脑袋,“没关系,是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我点头,不错,只要庞吉真是襄阳王的人,我身为灵婴,要知道这点还不容易。 “不哭了?”包拯笑我,“昭儿,你的武功那么高,平时看着也挺凶的,怎么一受点委屈就跟个姑娘似的哭鼻子。” “别人的委屈我受得住,就是受不住你的。若非为了你,我……”话到嘴边,我猛的咬住了舌头,差一点就把襄阳王的事说出口了。包拯看着我,良久之后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昭儿,你还是不相信本府。” “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为了保护你。包拯,今天说的这句话,我以后再不会说,你要牢牢记在心里,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或者我做了什么,你都要牢记。”我示意他不要打断我,郑重其事的说道:“不管是展昭还是御猫,我就是我,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语毕,我从袖中取出紫水晶,塞到他手中,用力握紧。包拯是何其聪明的人,心中立刻明了了我的意思,深深的看着我。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让我感动的信任,甚至还带着说不出的柔情,使我不自觉的陶醉其中。他贴近我,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小心翼翼的急促,仿佛生怕一个小心就会惊吓到我。“你喜欢我?”我靠在他的胸前,舒服的深吸口气。包拯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很奇怪的气味,让我情不自禁的想要接近,甚至不想离开。 “昭儿,我……”他刚想说什么,却忽然打了个踉跄,似没站稳一般。 “你怎么了?”本来是我靠着他的,忽然之间却成了他靠着我。包拯的脸色不对,额头上满是细汗,月牙疤又开始闪着诡异的红光。我猛的意识到那股奇怪的气味是什么。“大人,你先坐会儿,我去找公孙先生来!”我扶包拯坐下,飞快的逃开他的身边。 公孙狐狸此时刚好在院子里晒太阳,见我一脸慌张,狐疑的皱起眉:“三脚猫,谁踩到你的尾巴啦。”我没心情跟他斗嘴,几乎是把他丢到包拯的身边,然后转身就跑。 “灵儿!”回到房间,我关紧了房门,马上呼唤灵婴。后者立刻在我眼前显现出身影,依旧是那身白色的长裙,淡淡一笑之间,倾国倾城。我拽着她的胳膊,慌张的问:“灵儿,包拯会忽然头昏,是因为我在吸他的阳气吗!我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爱儿主人是妖精,这种行为是妖精的本能,包拯身为文曲星,他的味道是足以诱惑任何妖精的。其实说句实话,他在您身边那么久,您现在才有反应,说明您身体里的妖性已经忍得很辛苦,并且已经忍不住了。”灵婴一脸平静,对于我的慌张与恐惧视若无睹。 “那怎么办?怎么压制妖性?” “妖性是本能。就好像喜欢甜食的人看到精致的蛋糕与冰淇淋时,会不由自主的流口水一样。可以忍住不吃,却忍不住想吃的欲望。”说着,灵婴温柔的拉着我坐下,似安慰一般的接着对我说道:“这次的意外怪不得主人你,是那个包黑子先亲主人的嘛。送到嘴边,哪有不吃的道理。” 这哪是安慰啊,我急得都快哭了,“灵儿,包大人会怎么样?我以后是不是靠近不得他,或者其他人了吗?每次都会这样,我不真成了妖精嘛!” “他不会有事的,最多头昏一下,睡一觉就好。其实解决的办法非常简单,主人之所以会忍不住,全是因为主人一直强迫自己饿着。饿极了的人,一直不吃自然没事,忽然把美味放在眼前,当然会有本能的反应。不过若是饱了,就不会这样了。”灵婴看着我,言下之意非常明显。 我坚定的摇头,“不!我不会伤害包拯,也不会伤害任何人!” “忍不住呢?”灵婴问我,满眼笑意。我瞪她,“你最好祈祷我能忍住!如果我真的成了不吸人阳气就活不下去的妖怪,我宁可用巨阙抹脖子!”闻言,灵婴不悦,愤愤的瞪我,消失。 第八十四章 惠法之死 难受,非常难受。好像身体里有上千只蚂蚁在爬,在咬,又疼又痒。我在房间里乱转,然后坐下身拼命的喝水,却越喝越觉得口干舌燥。整个人就像是犯了毒瘾的病人。我拿出袖剑,在手臂上划出一道道口子,利用切身的疼痛来消减内心的煎熬。 “爱儿主人,这样不是办法。”灵婴再次出现,却不是满脸怒容,而是一脸关切。她抓起我的手,并且夺过我的袖剑。“爱儿主人,包拯让你尝到了甜头,现在瘾头上来了,你若不尽快解决问题,会伤着自己的。” “怎么解决问题,随便找个人,然后亲他吗!你当我是什么!”我趴在桌子上,难受得死去活来。禁不住埋怨道,该死的包黑子,你害死我了。灵婴一把扶起我,将我紧搂在怀里,“亏你还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怎么思想那么保守又封建。帅哥谁不喜欢,亲一下而已,又没要你做什么。明明很容易就能解决的事,在你这儿却搞得如此复杂。” “我只亲我喜欢的男人!”我紧抓着灵婴的衣服,拼命忍耐着心中越渐膨胀的欲望。灵婴无奈的长叹口气,“你只愿意亲白玉堂是不是,可现在上哪找他去,即使找到了,你又舍得亲他吗!爱儿主人,你是为了吸阳气才亲,还是找不喜欢的人好下手。百花楼的拐角处,不是有一家圆润吗!你就将就一次吧。” 我倔强的摇头,连声说不要。圆润是什么地方,我心中自然清楚。以前为了开封府的工作,也曾经去过一次。那里的性质与百花楼一样,不同的只是招待的客人更加怪异。有男有女。女的大多是富家的官人太太,死了丈夫的,或者被丈夫冷落的,都会跑去那里找安慰。至于男人,大多是娘娘腔十足的人。我才不要跟他们一样,光想想就受不了。 “那你想怎么样!”灵婴的耐心终于被我磨光,呵斥道:“你打算就一直这样忍着,连大门都出不了?你难道忘记了,你下个月在襄阳还有场激烈的战斗要打吗!你难道忘记了,杀死梅暗香是为了什么!你想放弃吗?你能放弃吗!” “爱儿主人!九百名孕妇的生命,展昭的生命,梅暗香的生命都毁在了襄阳王的手中,他们死得能否瞑目,全在你的一念之间。你要三思啊!”灵婴苦口婆心的劝我。我沉默了。是的,灵婴说的没错,我做了那么多,不惜杀人,陷害,赶走白玉堂,为了就是与襄阳王周旋,打碎他的阴谋。如果就因为这样而放弃,实在太可惜,也太不值得。要得到一件东西,相对的就会失去一些东西。而我,注定要失去得更多。 是了,陷害!惠法是得道高僧,他是否有办法抑制我的妖性呢。虽然我是万分不愿意惹那个凶和尚,毕竟是他把我送上了火刑架,差点把我变成烤御猫,但是现在也只有他能帮上我的忙了。记得我曾经向赵桢求情,把他软禁在了相国寺。 “爱儿主人,你的表情好奇怪,你又想到了什么?千万别乱来啊。”灵婴还真是了解我,一个表情,她就猜到了七八分。我坐起身,梳头,换衣服。动作快得一气呵成。 “爱儿主人,你要去哪儿!”灵婴的脸上显出一分恐惧的神色,我想不到她竟然会那么怕惠法。 “相国寺。要治住妖怪,当然是找和尚去!”闻言,灵婴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一付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猜她是讨厌惠法,故此没有多疑,独自赶往相国寺。 其实自从那次事件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来过相国寺,甚至包拯来进香时也不带着我,我知道这是包拯体贴我的表现。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呢,原本以为他冲上火场来救我,是因为他是个惜才爱才之人,现在看来,他也许只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展大人?”我到来令相国寺的主持,惠远大师非常的惊讶。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狐疑的问道:“展大人此次前来,所为何事?”他也知道我不是来上香的。 “展某想见惠法大师,有非常重要的事。”我直接说明来意,并用‘不准拒绝我’的眼神狠瞪着惠远。大概是因为我的身份是开封府的官差,我的出现或多或少的都会跟哪个案子有关,故此惠远也没有制止我,而是找了几个弟子,亲自带我去软禁惠法的地方。 路上,惠远忽然开口道:“关于贫僧的师兄,还望……” “展某自会向皇上求情,不再软禁大师。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我懒得跟他废话,忍了那么久,身体里的不适已越来越严重。“请主持大师快点,展某有十万火急的事!”我着急的催促,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惠远也不再多说,非常合作的加快了脚步。 “是你!妖精,你来做什么!”是云真,惠法的弟子。这小子真没良心,我当初为了救他受了重伤,被软禁在镇妖塔,还被押上了火刑场,吃了多少苦头。他不记着倒罢了,一见面就骂我妖精。我冷下脸来,万分委屈的骂道:“死没良心的小和尚,展某当初就不该救你,差点赔上了性命不说,竟然还吃里不讨好!” 云真别过头,不理我,却不再骂了。惠远瞪他,冷声说道:“开门。展大人要见师兄。”语毕,云真明显的一万个不甘愿,但也不能违背主持的意思,只好瞪了我一眼,乖乖开门。惠法虽然是被软禁,但他的身份毕竟是主持的师兄,所以住的用的都是最好的,除了没有自由之外,待遇与囚犯完全不同。 我朝里屋望了一眼,隐约见到个背影,想必就是惠法了。“展某有话要单独跟惠法大师谈,你们不要进来。”我一边说着,刻意瞪了眼云真,“更不准偷听。”后者一愣,不服气的连连冷哼。那小嘴一撅的样子,真是可爱到不行。我连忙狠掐了一下自己。云真还是个孩子,更是个和尚,我可不能对他起歪念头。 惠远等人乖乖的侯在门外,而我则一边打着腹稿,一边慢步朝里走去。惠法就盘坐在塌上,身上罩了件薄毯,见我进来,不打招呼,连动也不动,我甚至以为他是睡着了。“在下展昭,见过惠法大师。”我拱手施礼,在皇上面前我都没那么恭恭敬敬过。 惠法没理我,依旧动也不动。我又重复了一遍,他还是没反应。没办法,我只好撩衣下跪,径自说道:“我知道大师不想见到我,大师因为我而清誉受污,心中自会恨我了。本来我也不想再来招太师生气的。只是……我没办法。大师,我承认我确实是妖精,但只是一小部分,我本来是人啊!现在我越来越压制不了妖性了,可我不想用妖的方式活着。请大师帮帮我吧。如果大师愿意帮我,我会立刻向皇上求情,放大师自由!大师……大师?”奇怪,怎么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就算他是不理我,但一个人坐在那里,身体总归会有稍微的动弹。 “大师?”我狐疑的向他走近,“大师,屋子里那么闷,您盖着毯子,不热吗?” 还是没反应。我隐隐的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头,大着胆子掀开毯子。“啊——!!!”抑制不住的惊声尖叫。盘坐在眼前的哪里还是人,根本就是具残破不堪的骨架,惠法的尸体好像被什么野兽啃食过,连皮带肉血糊一片,满是蛆虫在他的眼睛,嘴巴里爬进爬出。我虽然在开封府当差,早就见惯了尸体,但此刻还是被吓得连连后退,最后脚一软,扑通一声半跪在地上。 惠法死了?谁杀了他…… 第八十五章 遗失的记忆 我的尖叫把侯在门外的惠远等人都招了进来,他们起初还以为惠法又对我做了什么,但冲进来之后才发现,一切远没有那么简单。惠远与其他弟子惊呆了,愣愣的定在原地,像被人点了穴一般。云真则扑倒在惠法的尸体上,放声大哭,毕竟是自己的师父,他竟然一点也不介意那些蛆虫。但我受不了了,似乎害怕虫子是女人共同的天性,当我见到那些个蛆虫,远比我见到那具尸体来得震撼的多。随着胃里的一阵翻滚,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出门外,吐得昏天暗地。 “是你!是你杀了我师父!” “别冤枉好人。我才刚来这儿,可惠法的尸体已经腐烂多日,不可能是我干的。” “妖精,不要狡辩!肯定是你!”云真不知何时已冲到我身后,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棍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劈头盖脸的就朝我的脑袋打下来。我没有防备,坦白的说,我即使有防备也躲不过去。本来为了压制妖性,我已经忍得很辛苦了,结果那具尸体又把我吓得三魂去了二魂半,到现在,全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 随着棍子的重重落下,我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相国寺就是喜欢针对开封城内人人爱待的展大人,人们只知道,展大人曾经被相国寺的惠法诬陷,差点被烧死,而展大人却放过了他一马,亲自请求皇上饶惠法不死,只将他软禁在寺中。此事就此平息。未想,二年的时间,惠法离奇在寺中死亡,并且是由从不踏进相国寺的展大人首先发现的。 “公孙先生,展护卫怎么样了?”包拯紧皱着眉,难掩心中的忧虑。公孙策轻按着展昭的脉门,摇了摇头,如实回答,“展护卫气息混乱,脑中还留有淤血的血块,所以才会导致高烧不退,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危及生命。” “公孙先生可有良策?”包拯的眉头打了个结,后者同样满脸愁色,但仍旧拱手说道:“大人放心,学生会尽力的。展护卫是习武之人,身体比普通人强的多,相信他能挺过来。”说到这儿,公孙策忽的问道:“关于云真那个孩子,大人打算如何处治?” “若是展护卫无事,云真则死罪可免,否则他定担上冲动杀人的罪名。”包拯的言下之意,即是指云真的命已经和展昭的命联系在一起,如果展昭死了,他就得一命赔一命。公孙策皱起眉,大有求情的意思:“云真还是个孩子。” 赵虎在一旁不乐意了,面色不善的说道:“孩子就可以杀人了!谁要他赔命了,他的命哪比得上展大人的命!这狠心的小秃子!下手忒毒了!那一棍子,他是想要想要展大人的命啊!”他刚说完,马汉也点头,“就是!一个孩子,还是个和尚,下手竟然这么狠。长大了还指不定怎么着呢,决不能轻饶!” “展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云真的行为是以下犯上,属于行刺!根本不必等展大人醒,就可以铡了他!”连一向稳重的王朝都恨得牙痒痒。展昭在开封府的时间虽然谈不上长,但也绝对不短,他们五人兄弟情深,待展昭既是上司也是弟弟,平时连碰一下都舍不得,哪肯被人伤成这样! “该杀!”果然,张龙紧接着开口。公孙策紧皱着眉,说道:“你们四个心疼展昭,难道学生不心疼吗!依了展昭的性子,你们以为他醒过来之后,会同意杀了云真吗!” “展大人心软,我们可不好欺负!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赵虎冷着一张脸,拳头握得‘咯咯’直响。其余三人连连点头。大有直接去撕了云真的架势。公孙策劝不住,求助似的望向包拯,后者不做声,但脸色也不好。包拯向来疼爱展昭,不仅是府里,整个开封城的人都知道。展昭接二连三的被相国寺的人伤成这样,他心里的火决不低于赵虎等人。 公孙策唤了声:“大人……” 包拯黑着脸,冷声回答:“若是展护卫有个三长两短,云真死罪!”此话一出,不留任何余地。 …… 眼前的雨下得好大,整个开封城都被淹没在大雨中,我看到一名浑身湿透的女子朝我的方向跑来,她的脸上带着笑容,是那种期盼的笑。然后她在我面前停住脚步。我觉得她好像在跟我交谈着什么。因为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换上了一付恐惧的表情。她忽然拽着我的胳膊,痛苦的吐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展……展大……人,为……为……什么?”我不解,低下头时却发现,我的手插在她的腹中,鲜血淋淋。 “我很饿,不要怪我。”我听到自己冰冷的不带一点感情的声音。然后,我抱着她,半趴在地上,轻舔她身上的鲜血。她的血好温暖…… 视线逐渐模糊,我的头一阵发晕,下意识的停下动作,轻扶额头。“昭弟,你怎么啦?”是金牡丹,怎么会是她呢?我睁大眼睛,用力的甩了甩头,却发现自己正身处在金牡丹的百花楼里,金牡丹的脸上尚有泪痕,此刻正一脸关切的看着我:“昭弟,你的脸色不好,坐下休息会儿吧。” “牡丹姐,你不想要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吧。”我看着她,目光锐利。后者愣了愣,长叹口气,终究是老老实实的点头。“为什么不要他,你是他的母亲吧。”我流泪了,脸上的表情却不是悲伤,而是仇恨,越发狰狞可怕。金牡丹吓得直往后退,一边颤抖的说道:“王公子是肯定不要我了,而我一个风尘女子,怎可能带着一个孩子。” “既然你肯定不要他,那就不能怪我了,本来念在你是爱儿主人的姐姐的份上,我想给你次机会,我其实并不想吃掉你。”说着,我靠近牡丹,将他搂入怀中,吻上她的唇。金牡丹在我的怀中奋力挣扎,唇间不断的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然后,一下子就不动了。我松开手,她跌坐在琴桌前,面无血色,朱唇微微泛紫,竟像极了中毒的症状。 我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跃上房顶后,内屋里传来三娘的哭喊:“牡丹,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为了王林那个混蛋,不值得啊,不值得啊。你太傻了!” “哈哈~~~”我大声的冷笑,为这片刻的畅快而感到满足。 “妖孽!贫僧不会让你毁了那个孩子!”惠法站在我面前,怒目圆视。我瞬间收起笑容,更加狠狠的看他,“洛兰爱劣根深种,否则也不会与本灵婴完全融合成一体,你救不了她,谁也救不了她!”语毕,十指的指甲忽然长得又尖又长,我看到我的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血红色的光芒。惠法向我掷出佛珠,在我的背上划出一道血痕。 “你杀不了我,洛兰爱不死,我就不会死!”我朝他扑过去,一口咬住他的脖子,拼命吮吸。他的血慢慢滑过我的食道,如丝绸一般柔软,如烈焰一般灼热…… …… “不!不要!不要!”我的头好疼,像要被撕裂一般。唇齿间的血腥味,指甲缝里的血丝,城门口被野兽咬死的无名妇人……一幅幅血腥可怕的画面不断闪过。我尖叫着,哭喊着,伸出手在虚空中乱抓,心中充满恐惧与无助。谁来救我,谁来救救我,我好害怕,好害怕!妈妈!爸爸!徐教练!你们在哪里!救我,救我啊! 白玉堂被吓了一跳,他本就是趁着天黑,而包拯他们又出去了,才偷偷摸摸的溜进来看望这只猫的,未想她忽然尖叫起来,双手乱抓,哭得泪流满面。 “妈妈!爸爸!徐教练!我害怕,我害怕!救我,救我!玉堂救我!”她胡乱的抓住自己的衣摆,哭得越发大声。白玉堂低下身子,将她抱入怀中。任由她在自己怀中哭泣,打闹。“我害怕,我害怕,救救我!”白玉堂皱起眉。她到底在害怕什么,记得上次在酒馆,她也是这样抱着自己哭,吓得浑身颤抖。 “猫儿,猫儿你醒醒!”白玉堂摇晃着怀中的人儿,终于,她不哭了,缓缓的睁开眼睛。 第八十六章 被抛弃的灵魂 她是被母亲抛弃的孩子…… 她是被母亲抛弃的孩子,所流下的眼泪…… 她是被母亲抛弃的孩子,所流下的眼泪中蕴涵的悲伤与怨恨…… 她名字叫灵婴,是最凶残的鬼,因为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爱,她从一出生就被抛弃了,她的心中只有恨…… 她是被抛弃的灵魂…… “猫儿,你终于醒啦!”白玉堂的脸近在眼前,他身得是那样英俊,他的灵魂是那样清澈,如同天上的雪花。难怪洛兰爱会对他一见钟情。灵婴淡淡的笑了,她伸出手,轻扶在白玉堂的脸颊上,她能感觉到白玉堂身上有着她最爱的味道,通过手指,传到她的身上。她,很饿了。 “玉堂,我很想你!”她毫无顾忌的扑进他的怀中,温暖是她一直以来的渴望,因为被抛弃的灵魂总是冰冷的。白玉堂有些错愕,在他的记忆中展昭从没有那般主动与热情。而且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展昭,你又想耍什么花样!”他推开她,努力摆出一付厌恶的表情。他决不能再相信这个男人了,哦不,应该是女人。她精湛的演技可以骗过全天下的人,他曾经那么爱她,却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她说的每一句话,忽真忽假。一会儿是江湖侠客,闻名天下的御猫展昭,一会儿是附着凄迷身世,绝色无双的洛兰家七小姐。一会儿忠肝义胆,一会儿却又卑鄙无耻。她就像一个千面人,不知何时会突然换一张脸,变成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她。 灵婴睁着一双泪眼朦胧的大眼睛,显得楚楚可怜,“玉堂,你恨我?”白玉堂别过头,实在不敢看现在的展昭。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暴露自己的真心,情不自禁的把她抱入怀中,疼她爱她,再也无法从她的身边离开。“我当然恨你。”他的话明显的底气不足。 “恨我又为何担心我?”灵婴轻笑,从袖出拿出洛兰爱一直如珍宝般藏在身边的玉佩,举到白玉堂的面前,深情款款的说道:“我一直带着它,从没有离开过。那日你丢了它,我跳到水里又拣了回来。玉堂,那水好冷啊!”她的口气似在撒娇,满是说不出的委屈。 “与我何干。已经是丢了的东西,拣它做什么!”虽然白玉堂尽量将自己的口气压抑得十分冰冷,但他的双眼却故意要出卖它,紧紧的盯着那块玉佩,怎么也收不回视线。灵婴的唇边勾勒出若有若无的嘲讽。“玉堂,过去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好吗。你知道吗,自从你走了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玉堂,我是真心爱你的。”她说着,缓缓的站起身,从背后环抱住白玉堂的腰,将自己的身子软软的紧贴上去。 白玉堂没有说话,他甚至没有转过身来,但灵婴知道,他已经是她的掌中之物。“玉堂,我爱你,我知道你也是爱着我的,我们别在互相伤害了好吗。我保证,这次回到你身边,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轻启朱唇,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柔媚的声线宛如夜莺一般撩人心动。白玉堂,这是你日思夜想,希望能从洛兰爱口中听到的表白,如今佳人在怀,今晚你还逃得掉么。莲步轻移,来到白玉堂的面前,依旧紧贴着他的身子,灵婴的笑容越发妖媚起来,“玉堂,人家和你说了半天的话,你为何看也不看人家一眼?人家长得很丑么,你怕看上一眼就会吓着自己?” 白玉堂抬起头,对上那双满含柔情的眼眸。“猫儿,你……你今天很……奇怪。”他觉得口干舌燥,连握起的拳头都在微微轻颤。展昭的唇离他太近了,温热的呼吸一次次的直喷洒在他的脸上。白玉堂的心开始发慌,额头上也渗出细细的热汗。该死的,这个女人在玩火。 “玉堂是喜欢‘奇怪’的我,还是平时的我?”灵婴伸手抚上他的脸,指间轻轻滑过,不轻不重,顿时让白玉堂感到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展昭的身上散发着一股特别的香味,白玉堂不由自主的闻着那股芳香,手已经按耐不住想要摸上眼前的女人。“猫儿,我……” “陪我……今晚!”她打断了白玉堂的话,不给他任何逃开的机会,便径直吻了上去。干燥已久的唇忽然冰凉湿润,紧接着她的舌头便灵巧的伸入他的口中,欢快嬉戏。白玉堂还来不急纳闷展昭的吻技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精湛了,人就已经条件反射的做出反应。他毫不客气的吻她,吻掉一切理智,燃烧血管中的液体。甜蜜的津液,在唇舌中交流,带出嘴角的银丝,煽动情欲。时机差不多成熟了,灵婴一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火红的官袍在一瞬间滑落。 冰肌玉肤,雪白婀娜的晍体,对于任何一个男人都是难以抵挡的诱惑,更何况,白玉堂是那么喜欢洛兰爱。不过,若是没有这该死的裹胸布的话,效果应该会更好一点。灵婴皱了下眉,禁不住对洛兰爱摧残身体的做法连连抱怨。 “猫儿~!”白玉堂按住展昭宽衣解带的双手,艰难的强迫自己转过视线。 灵婴挑眉,“玉堂,你怎么了?不喜欢?” “猫儿,你今天真的很奇怪!”白玉堂的回答令灵婴不得不食欲大减。这个男人脑子有问题啊,他是那么喜欢洛兰爱,多少次当他与洛兰爱对视,她都能轻易的从他的眼中看到占有的欲望,今晚她代替洛兰爱主动对他投怀送抱,他反而扭扭捏捏的。“白玉堂你什么意思!”她终于放开他,气极的从地上拣起官袍,半披在身上。 “猫儿,自那日之后,你对我总是避之惟恐不及的态度,今天却……猫儿,我真的搞不清楚你,你总是忽善,忽恶,今天一个样子,明天却又另一个样子。”白玉堂不安的在原地打转,甚至有点语无伦次。灵婴打了个哈欠,冷眼看他,不做声。这个男人无疑是爱着洛兰爱的,可是洛兰爱的犹豫却把他搞糊涂了。他渴望着洛兰爱能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可是又害怕第二天一睁开眼睛,洛兰爱又会用另一张脸孔,告诉他,一切皆是骗局。灵婴觉得无聊,无论是洛兰爱还是白玉堂,或者是其他什么人,人类的一切行为在她眼里皆是幼稚得可笑。他们总是顾及的太多,后悔得太早。“玉堂,你难道从没想过,那天的话是别有用心的吗?”她问,仅仅出于好奇。 白玉堂回过头,久久的凝视着自己,然后他说:“猫儿,你知道吗,你的每一句话都让我觉得你是别有用心。我实在分不清楚,你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你说过你爱我,可你却在说过这话之后的第三天,告诉我一切都只是个骗局。你在开封府是男人,在洛兰家却成了七小姐,你甚至把展昭,把另一个你称之为义兄。你当着我的面还我玉佩,当着我的面与我大哥在屋顶喝了一夜的酒,那天晚上我特意等你,可你却对我冷冷冰冰,但今天你又……猫儿,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以为洛兰爱在耍着你玩儿?白玉堂,你很自以为是!”灵婴的目光逐渐露出狠裂之色,洛兰爱的心思她最清楚,虽然她并不欣赏洛兰爱的处事方法,但洛兰爱确实为白玉堂掉了不少的眼泪。这个没大脑的男人,却以为洛兰爱没事找事。 “你说我自以为是?!” “你就是自以为是!洛兰爱为什么要耍你,你有什么资格被她耍!只要她点个头,她立刻就能成为皇后,母仪天下,统率六宫。何苦藏着你的玉佩,没事就伤心落泪。不错,那天她的话的确伤了你,但是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你,为什么看不到她藏起来的眼泪!你为什么不想想,她忽然坚持离开你的理由!你为什么不问问i love you是什么意思!白玉堂,你根本就没资格爱她!”一通胡乱的发泄之后,灵婴终于停下来,她大口喘着粗气,径自莫名其妙的懊恼着。 白玉堂似乎想对她说什么,但她赶在他开口之前便一把推开了他,夺门而去。真是太奇怪了,她为什么要对白玉堂发火,为什么会觉得委屈,为什么觉得洛兰爱很可怜,她为什么不继续勾引白玉堂,吸了他的阳气了事。就这么跑出来,像个白痴一样。 “难道白痴会传染?”灵婴抬头望天,低低的咒骂了一句:“洛兰爱,你个白痴!” 第八十七章 双面人 展昭的病好的很突然,突然到连医术高超的公孙策都说不出任何原因。明明之前他还发着高烧,脑中血块压着神经脉络,眼看着甚至会一命呜呼。但一夜之间,他竟然奇迹般的全好了,烧也退了,血块不见了,气脉顺畅,整个人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大概是猫有九条命吧。”公孙策无奈的下了此结论。展昭笑笑,什么话也没说,眉间却若有若无的带着愁色。“展护卫,你有心事?”包拯关切的问道:“可是为了那白玉堂?” 提起白玉堂,灵婴就满肚子不爽,那个男人总喜欢和洛兰爱绞在一处,分也分不开,如今竟然还影响到了她的情绪。昨天晚上,她的反应真是太不正常了。“白玉堂走了吗?”她问,心里盘算着是就此放了他,还是吃了他了事,免得总来惹麻烦。“他没走,尚在府上做客。展护卫与他也有很久不见了吧。”包拯的表情很奇怪,似笑非笑的,灵婴敏锐的发现这个男人好像在吃醋。她摇了摇头,白玉堂还是不吃为妙,免得洛兰爱醒过来发现他死了,闹的天翻地覆。包拯也最好少招惹,洛兰爱若是喜欢上他,必定会受他的正气所影响。若是洛兰爱的心中失去邪念,她灵婴就没有存在的可能了。哎~~在夹缝中求生存的日子可真不好过啊。 “我不想见他,麻烦虎哥帮我送客吧。”灵婴看向身旁的赵虎,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后者点头,爽爽快快的答应下来,他们还没忘记白玉堂擅闯府衙时让他们丢尽了脸面的事,自然是不希望展昭与他太过亲密。公孙策收起银针,看着展昭时总是欲言又止,灵婴猜他是想为云真的事求情,心中气恼那小和尚差点杀了洛兰爱,故此默不作声,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终于公孙策憋不住了,开口道:“展护卫无恙便是大好,只是学生有一事还想请展护卫出面。” “什么事?”灵婴故意装糊涂。 “关于云真。他虽然在冲动之下伤了展护卫,但念他师父惨死,心中太过悲愤,又尚且年幼,展护卫是否能……” “公孙先生认为惠法是展某杀的?”灵婴冷声打断了公孙策的话,双眼微微眯起。公孙策一愣,摇了摇头:“惠法大师的尸体腐烂已久,而且伤口似被野兽所噬,显然不是展护卫所为。”闻言,灵婴轻笑,再问:“那么云真的言行是否是诬陷了展某?” 公孙策再次点头,“云真的确误会了展护卫。但他只是一时冲动,所以……” “冲动伤人便不是伤人了?”灵婴没好气的打断公孙策的话,冷声冷气的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云真固然年幼,但他并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没有行为判断能力。也不是个痴呆。他清楚的看到惠法的尸体,清楚的知道展某是开封府的侍卫,更明白用棍子在人的头部重击会造成怎样的结果!在这些前提下,云真诬陷朝廷命官,并且偷袭致其重伤,该当何罪呢!” “这……”不仅仅是公孙策哑口无言,连包拯等人都说不出话来。并非因为完全无法反驳展昭的话,而是展昭的回答让他们全都意想不到。依照展昭过去的性子来说,他应该会一醒过来就为云真求情,展昭向来不是个记仇的人。可现在,他不但没有这么做,而且还意欲定云真的重罪。 “该杀!”张龙忽然开口,略微勾起的唇角带着无法掩饰的怒气,他一出声,其余三人纷纷点头表态,“的确该杀,展大人怎么说都是当朝四品的护卫,怎能说打就打,简直是目无王法!”话音落下,灵婴无不朝公孙策得意的看看。哼,惠法那老和尚就要杀他,这个叫云真的小和尚也是一样,若是轻易放过,她还是妖精吗。灵婴转而望向包拯,问道:“大人打算如何审理此案?” “重伤朝廷命官,依大宋律法该判三十年苦役,或发配边疆。”这是重罪,只能重判。幸亏展昭及时康复,如若不然,此事已惊动了皇上,再有半分时日的拖延,云真的小命都保不住了。只是包拯很奇怪,展昭为何一反常态,丝毫不愿原谅云真。依他的个性,应该不会这样的。 “大人会替展昭做主吧。”灵婴轻拉了拉包拯的衣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惠法这老头该死,他的徒弟也不能放过,现在就借了包拯的手,将他弄进大牢,三十年的苦役对一个孩子来说,不死也要脱层皮。看他们谁还敢与本灵婴过不去! 包拯满脸迷茫的点头,“本府会依法审理。展护卫刚刚康复,好生休息吧。” “多谢大人。不过休息就免了,展某还有事要进宫一趟。”灵婴说着,对包拯恭敬的拱了拱手,提剑而去。 皇宫,永远是这般富丽堂皇,虽然做妃子的话,就必须失去自由,一辈子当只笼子里的金丝雀,但若能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每时每刻都有人伺候服侍着,出门时又有如众星捧月般被人包围,就算失去自由,日子过得倒也舒坦。可惜呀,洛兰爱死都不愿意接受赵桢,对当皇后的宝座也没点兴趣,白白便宜了那个柳青青。 “昭,你的伤好了?快平身吧,地上凉。”赵桢一见到展昭,就眉开眼笑的。甚至不顾皇帝的架子,上前两步将展昭扶起来。周围的宫女太监自然而然的全用暧昧的眼光看着展昭。其实赵桢的表现一直那么明显,谁人看不出来他很喜欢这个貌若仙人的侍卫呢。而且,在宫里也早就有许多关于这位‘昭妃娘娘’的传言。 “微臣听说皇上很担心微臣的伤势,所以微臣一好,马上就进宫来谢皇上关心。还有……”说着,灵婴甜笑着挨进赵桢,接着道:“还有让皇上看看,微臣已经无碍,请皇上放心。” “好,没事就好。听包卿家说你伤势严重,朕真的是吓了一跳。”赵桢忽然发现今天的展昭很奇怪,似乎对他热情了很多。他很喜欢这样的小变化,悄悄的握住展昭的手。谁知,展昭只是浅笑的看了自己一眼,不仅没有反抗,而且连手都没有抽开。这无疑是给了赵桢一个天大的惊喜。他将那只手握紧,慢慢挨近,“昭,朕觉得你的伤不仅好了,而且越发的可爱了。” 灵婴娇笑着白了他一眼,轻打开他的手,“说什么呢,也没个正经。”如此娇羞的表情,如此魅惑的声音,赵桢只觉得全身似有一股电流迅速流过,说不出的酥麻。他迫不及待的将展昭搂入怀中,激动得颤声问道:“昭,你是不是……是不是愿意了。”灵婴象征性的在赵桢的怀里挣扎几下,媚眼在四周一飘,娇嗔道:“放开啦,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朕可以让他们全都退下。只有昭,还有朕。朕想……” “皇上,您急什么,天还早呢。”灵婴轻笑的靠在赵桢的怀里,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柔声柔气的说道:“而且只剩下微臣与皇上一人,皇上不担心微臣会行刺吗?”说着,有意无意的在赵桢的脖子这儿轻吐口气。赵桢浑身一颤,连呼吸的频率都明显加快了,“怎么会呢,朕不知有多相信昭呢。” “骗子~~”三分责骂,七分撒娇。灵婴挣脱开赵桢的怀抱,别过头,脸色在一瞬间阴沉下来,这翻脸的速度简直比翻书还要快,“皇上若当真信任展昭,又怎么会让展昭前往襄阳。您不是早就怀疑襄阳王要造反了么。”赵桢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谁告诉你的,包拯还是庞吉?” 灵婴轻笑,眼底划过一丝嘲讽与不屑,却转瞬既逝。她不是洛兰爱,想什么说什么,站在皇帝面前也一样倔强骄傲。她是灵婴,鬼魅的一种,她天生就喜欢通过手段来得到想要的东西。于是她垂下头,满面委屈,“那么是真的咯。皇上,您若不信任展昭,不如将展昭赐死来得痛快,何必如此伤害展昭对您的忠心呢!”灵婴撩衣下跪,大滴大滴的泪珠在白皙的脸颊上滑落,犁花带雨,楚楚可怜。赵桢果然不忍,扶展昭起身,轻叹了口气,“昭,朕是皇帝,身不由己。你曾是王叔的门客,王叔甚至还对你有救命之恩,朕相信你不够,还需要你来证明自己。朕……”话还未说完,展昭便主动扑入他的怀中,身体轻颤,好象哭得正伤心。只听她断断续续的说道:“展昭明……明白皇上您的苦衷……只要……只要您相信展昭,展昭便没有委屈。” “好!昭,你放心吧,你是朕的御猫,朕决不会让你受委屈。”赵桢环抱着怀中的人儿,轻拍着她的背。灵婴哭了一会儿,似无意间的问道:“皇上,到底是谁在怀疑微臣?”见赵桢犹豫,灵婴立刻撅起嘴,推开赵桢,怒气冲冲的说道:“皇上果然骗我。展某现在就辞官,这种吃里不讨好的活,我不干了!” “昭,朕没有骗你,绝对没有!朕可以对天发誓!”赵桢急忙拉住欲转身离开的展昭,急切的解释道:“昭,朕不告诉你完全是为了你好。你想想看啊,如果你不知道,日后万一那些大臣们出了什么事,自然于你无关。可如果你知道了,势必会惹得一身麻烦。” “皇上不说,又有谁知道展昭知道呢。”灵婴转身,轻靠在赵桢的肩膀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赵桢。后者微微一愣,忍不住在那朱唇上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一下,宠溺的搂着灵婴的细腰,点头答应道:“好,朕告诉你。” ——(太师府)—— 庞吉面色古怪的坐在他最喜爱的太师椅上,狐疑的打量着展昭,半信半疑的问道:“展护卫手中的名单上,当真是那些诬陷老夫与襄阳王有来往的人?” “不会有假的。”灵婴自信满满的微笑,大大方方的将名单递给庞吉,后者迫不及待的接过,却没有立刻打开看,只是奇怪的问道:“展昭,你为什么要帮老夫?” “展某只是希望太师能与令爱庞妃娘娘打声招呼,告诉她,展某不希望柳青青怀孕。”说完,灵婴浅浅一笑,如黑夜中盛开的血兰,妖娆而又充满危险。庞吉诧异的瞪大眼睛,完全猜不透展昭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那个柳青青不是他的义姐吗。“女子能否怀孕,哪是人力能够左右的。若是皇上经常去柳娘娘的寝宫,那么……” “真人面前不必说假话,宫廷中的事,没有人比庞妃娘娘更熟悉了。太师,下个月很快就要到了,展某希望能从今晚开始,与您建立非常友好的关系。自然,您是决不会吃亏的。”灵婴毫不客气的打断庞吉的话,微微施了一礼之后,转身离去。 第八十八章 更改的证词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看见自己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或者说是怪物。我接连袭击了许多人,渴望着温暖的鲜血与尚未完全冰冷的灵魂,我为得到这些而感到满足。然后视线开始模糊,不知去了哪里,也不知自己到底要去哪里。我只是不停的奔跑,总是跑在一个循回反复的走廊,那里有着数不清的门,数不清的转折的巷道。我感觉我已经跑得很累了,却不能停下来。没有一个地方,能给予我想要的安全感。 终于走出梦境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公孙狐狸,他一脸忧色的看着我,冰凉的手指搭在我的脉门上。他说,展护卫,你又开始发烧了。我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然后摸向自己的后脑勺,乌黑的长发带给指间的是丝滑的触感,浓密并遮盖了伤口。我隐约想起昏迷前的一些事情,惠法死了,而云真打了我一棍子。 我不喜欢云真那个冲动的小和尚,他只是一心向着他的师父,却对我忘恩负义。我坐起身,感觉脑袋像个装满水的热水袋一样,又重又烫,但身子却坚持与它唱着反调,隐隐发冷,那是发烧的症状。“云真,怎么样了?”就算不喜欢,云真也毕竟是个孩子,我忍不住关心了一句。 “学生正是来请展护卫上堂的,未想展护卫又开始发烧了。”当公孙策说到‘上堂’两个字时,他的脸色显得很奇怪,好像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却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我敏锐的猜到了他的意图。“公孙先生不必担心,云真只是个孩子,展某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的。”我起身,梳理长发。镜中人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微有细汗,眼睛里满是血丝,好像还有一点红肿。 “可是,展护卫你……” “我的伤并不重要。”我径自打断了公孙策的话,自顾自的说道:“惠法一直被软禁在相国寺中,他是怎么死的,又是被谁所杀,为何会有那么奇怪的伤势?既然寺中每日都有送饭送菜,为什么没有人发现?搞清楚这些,才是当务之急。”说到这,我轻轻的‘哎呀’了一声,发烧时就容易神经痛,梳头的时候便最是如此。我呼出口气,揉了揉脑袋,仅将长发随意的绑起来。 公孙策没有说话,当我回头时,他正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莫名其妙。“怎么了?展某哪里说错了?”我问。后者摇了摇头,好像在试探我:“展护卫到公堂之后,准备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我白了他一眼,“这伤是我自己摔的,与云真没有关系。” “啊?”公孙策是不是变种了,怎么叫出来的声音一点不像狐狸,倒像只鸭子。我狐疑的转头看他,“公孙先生,你没事吧。展某怎么觉得,你才像在发烧呢。” “可是展护卫明明说过,云真罪不可赦啊。”公孙策忽然像见到怪兽一样,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我。我被他说得莫名其妙,习惯性的挑起眉:“胡说八道什么呀。云真只是个孩子,而且他见到自己的师父惨死眼前,悲愤之下做出些什么都是人之常情。我怎么会跟他计较,更不可能说他罪无可恕。” 一句话说完,公孙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这回连嘴巴都张了开来,呆呆的愣在原地,片刻之后才小心翼翼的问我:“你没事吧?” “公孙狐狸,你的眼神很讨厌,好像在说‘你被那棍子打傻了’。”我狠狠的瞪他,懒得跟他在这胡搅蛮缠,提起巨阙,率先朝公堂走去。 开封府的公堂是我最熟悉的地方,就如同每天都会去饭馆吃饭一样,包拯每个大大小小的案子,都是在这里审理的,而我,虽说不是全部,但大多数的时候,我作为护卫,都是需要陪堂的。不同的是,这回我却成了原告。其实当我第一眼见到面色憔悴的云真时,我有些抱怨包拯。他应该了解我的个性,这件事他完全可以自己解决,何必升堂,更不必为难了这个孩子。 “属下见过大人。”我恭敬的施礼,抬起头时,见到公孙策在包拯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随即,包拯便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发现周围的气氛有点奇怪。“大人……”我轻唤了一声,拱手说道:“关于展某受伤一事纯熟误会,展某的伤实际上与云真小师傅无关。”此话一出,连云真在内,所有人都像见到了怪兽。我纳闷的嘀咕,这到底是什么了? “妖孽,不需要你假好心!”这小和尚跟他师父简直是一个脾气,连说话的口气也一样。我白了他一眼,压下心中的怒气,笑着说:“是呀,我是妖孽,所以我才没必要对你好心。你少自作多情。”云真恨恨的瞪我,别过头。我这回可是正宗的吃里不讨好。暗暗的叹了口气,我再次看向默不做声的包拯,说道:“当时展某突然发现惠法大师已经圆寂,一时受了惊吓,以至于脚步不稳,摔倒时刚好碰到了石头。与云真小师父无关。” “展护卫,听公孙先生说,你现在身体不适,此案可以押后再审。”没想到包拯憋了半天,竟然憋出那么句话来。 “大人,属下是有些发烧,但属下并没有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我生气了,真不明白他们今天是怎么了。个个都透着古怪,好像集体认为我被云真那一棍子打傻了。“大人,此案云真确实无辜,请大人还云真清白吧。”我的态度很坚持,还带着点不耐烦。要知道我现在头疼得厉害,最希望能回床上睡一会儿。 既然苦主都有意包庇,此案就没有再审下去的必要。包拯与公孙策互相换了个眼色,终是判了云真无罪,放他回相国寺去了。临走时,云真恨恨的看了我一眼,咬牙切齿。我本好心想送他回相国寺去,也好向惠远大师解释,希望别再为难他。但被这么一瞪,一切都懒得理了。随他去吧,我又不是他娘,何苦非得用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展大人,白玉堂坚持要见你。你看……”小衙役跑来报告,面有难色。我有些纳闷,白玉堂怎么突然来了,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他在哪里?”我问,颇为急切。白玉堂已经那么恨我了,他能亲自来找我,定是出了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 “就在门外。”话音落下,我已经跑了出去。 他还是那样,没有任何改变,一身昂贵的雪缎,白得刺眼。我发现不管是白锦堂还是白玉堂,这对兄弟俩都近乎变态的喜欢白色,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季节,他们的衣服清一色皆是雪白。其实我也很喜欢白色,但我太懒,而白色的衣服太容易脏。 “玉……白兄,急着找展某是出什么事了吗?”刚跑到他面前,我就劈头盖脸的问道。他轻笑,颇为无奈,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苦涩,他说,“原来我在你的心中,已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猫儿,我定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吧。”白玉堂说着,拥我入怀,动作轻柔,像在抱一个婴儿。我哑然,愣愣的趴在他怀里,不知该做何反应。今天不仅包拯他们很奇怪,连白玉堂也很奇怪,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温柔的跟我说话了。我甚至开始怀疑,我是否真的被云真打傻了,所以才会出现了不该有的幻觉。 “猫儿,怎么不说话?你还再生我的气?我……” “我在发烧,所以……头很晕。我是说……我病了,所以我想我是不是该休息一下。”我打断他的话,语无伦次。我需要冷静,需要马上冷静的想想,上一次与白玉堂碰面是什么情景。我记得我们已经彻底分手了,他还警告我不准接近白锦堂,并且用的是威胁的方式。当时那道恶狠狠的眼神,就算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心寒。怎么今天的态度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我扶你回房。”白玉堂的自告奋勇让我再一次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傻了。 我看着他,发愣。几秒钟之后才纳闷的问道:“你……你不恨我了?” “是你应该恨我。猫儿,对不起。”他伸出手,再次将我拥入怀中,紧紧的,仿佛是在发誓,再也不将我放开。他明白了?明白我的苦心?也明白了我的心意?我的泪在一瞬间滑过,脸上却疯癫的是带着笑的。这只死耗子,为什么明白得这么晚,为什么又明白得那么突然。我很想拥紧他,但最终只是冷漠的推开。“你走,再也别来找我!我也不再见你!” 谁比谁清醒,谁就会比谁残酷…… 我是一只悲伤的刺猬,谁挨近我,谁就会受到伤害。我爱他,所以我不许他靠近…… 玉堂,你若真明白我,请你离开我…… 第八十九章 水的味道 这次的烧,过了三四天才逐渐退去。加上时不时的头疼,着实把我折腾得够惨。包拯一见到我,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展护卫又瘦了,多加休息。”他眼中的关心总是透着暖意。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玩笑道:“这里没有kfc,没有哈根达斯也没有必胜客,我当然会瘦。”包拯自然听不明白,问我什么是kfc。我告诉他,kfc是我们家乡开的连锁店,卖鸡肉。 为调查惠法的死因,我去了好几次相国寺,接待我的依旧是惠远主持。惠法给我的感觉是直接而狠烈的,惠远则不同,也许是长年与官吏权贵打交道,他的笑容也接近同化的脱离原本的清淡寡欲。他是和尚,一个需要支持全寺师弟,徒孙的和尚。这份支持长年累月的消磨了他身上的许多坚持,衍生出近乎冷酷的无奈。当惠法被软禁时,他没有多说一句。死后,亦然。我查问了所有负责看守的和尚,也几乎翻遍了惠法所居住的那间小屋,却始终一无所获。凶手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证据,房内也未有打斗的痕迹。公孙狐狸的验尸结果更是另人无法接受,他说,惠法是被野兽之类的怪物吃掉的,他的尸体上有明显的抓痕。 “记得城门口有一件至今未破的凶案,死者也是被野兽之类的怪物吃掉的。”我皱起眉,万分不解的自言自语,“奇了怪了,开封城里怎么会有野兽!那名妇人倒罢了,惠法的法力那么高,武功也不错。一点动静也没有就被吃了?真是见鬼了!” 最后,惠法的案子被定为悬案。 马上就要到六月了,开封城里的阳光开始明晃晃地刺眼。天气炎热而又持续,茂密的树枝上不断传来知了有恃无恐的绵长叫声,每当到了下午,只要一听见它们的叫声,我的眼皮就开始打架,要不是天气实在太热,我真想躲到房间里睡觉去。 “展爷,若是太热,奴婢可以为您扇扇。”春泥跟着柳青青进宫后,展府里就剩下了双儿这一个丫头。“不用了,我本来就热,看你站在身边扇得满头是汗,就更热了。”我开着玩笑,拒绝了她的好意。双儿不如春泥活络,却很本份,人也不多话,什么事都默默的做好。我鲜少回府中休息,但我的房间无论何时都是干净整洁的。 古代没有电风扇,更没有空调,连冰淇淋也没有,不过却有很好喝的酸梅汤。我闲下无事就会进宫看望青姐,顺便讨一碗汤喝。柳青青做的酸梅汤,那叫一绝,连赵桢都连连夸口。提到赵桢,不得不说他对我的态度突然变得非常奇怪,甚至有些过分大胆,时不时的对我做出亲热的举动,我瞪他都没用。一来二去,我就算是嘴馋也不敢进宫去了。闲着的时间多了,忽然来了兴致,找了几个开封城里手艺最好的木匠,然后又设计了电风扇的图样,搞起了发明。由于古代没有电,制作电线又非常的麻烦,我索性退而求其次,将电风扇设计成了依靠发条转动的模式。最先做出来的仅花了三天,并非是我的本事大,而是那几位木匠的手艺已经到了令我不得不敬佩的地步,任何图样,只要我画得出来,他们就能马上做出来,并且分毫不差。 木风扇的运做效果还算不错,虽然时不时的需要上会儿发条,但总比一直摇着扇子来得好。公孙狐狸看着好玩,跟我要去放在屋子里。他做的是文案工作,经常需要把自己闷在屋子里闷上一整天,有了这东西,自然舒服不少。赵虎他们看着眼馋,也来跟我要,于是我又一连做了好几个,分别送与他们。不知何时,木风扇的事突然在开封城内传开了,忙得那几个木匠不亦乐乎。我不知道古代是否也注重版权所有,不过他们倒是拿了五百两银子到我府上,说是所有卖了木风扇赚到的钱都与我三七分账。我占七,他们占三。 “销量不错啊,不过展某不能拿这些钱。你们大热天的制作风扇,挣来的也是你们的辛苦钱。我不需要你们的分红,你们自己拿回去收好吧。”我将五百两银票还给他们,郑重的嘱咐道:“水能载舟,也可覆舟。需知聚财之道,取之于心。展某不希望‘一个和尚有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的故事会发生在你们身上,也不希望待你们成为富裕之人后,忘记了曾经贫穷时所拥有的那颗勤劳朴实之心。” “展大人放心,我们几人已商量妥当,赚来的钱,全部平分。除了养家糊口的钱之外,多余的我们都会拿去做善事,捐给穷苦之人。” “那很好啊。”我满意的点头。随后又闲聊了几句,才看着他们千恩万谢的去了。白玉堂在我身边,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的笑。我无奈的看向他,问道:“我是不是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他摇头,淡淡的回答:“展兄想的很周到。” 他叫我展兄,从那天我再次拒绝他开始。白玉堂仿佛一下子变了个人,不再对我深情款款,也不再用怨恨的眼神看我。他陪我吃饭,喝酒,聊天,天南海北的聊,只是决口不提我们之间曾经的爱恋。客气的态度并没有刻意的疏远,只有淡淡如水般的关怀,他突然变成了我的知己,使我没有理由再拒他于千里之外。 “去吃饭吧。”他看着我,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清澈的眼光。我点头,走时不忘带上巨阙。其实即使没有带上巨阙,凭我的武功与贴身藏在身上的袖剑,没有几人能真正伤得了我,但我还是离不开巨阙。我是个胆小的人,一直没有安全感。所以很多时候,我都很羡慕白玉堂能放下画影,只拿着扇子,潇洒的轻摇在身前。 我们在醉仙楼吃饭,偶尔会喝点酒。坐在二楼上来紧挨着楼梯口,靠窗的老位置。白玉堂向左,我向右。若是遇到突法状况,我能直接从楼上一跃而下,白玉堂则可以慢慢喝完酒,悠闲的从楼梯走下楼,或去逛街,或者……还是去逛街。我一直不知道,白玉堂只身在开封城,每天都是靠干些什么来打发时间的。 很多时候,我与白玉堂都很有默契,不需要说话,只要一个简单的动作,或者像是玩笑般的一个古怪的眼神,彼此之间就能明白对方想做什么,或者想说什么,甚至有时候连动作与眼神都不需要。就好像我们俩一起吃饭,没有约好每人各付一次帐,一直都是随性的来,但我们却从来没有俩人同时拿钱袋,或者谁都坐着不动的情况。也许这便是我们之间的缘,也是命中注定,逃不了的劫。 “展兄,请。”白玉堂起筷,招呼我。 “白兄请。”我回应一声,拿起筷子,环顾了一圈,又把筷子放下。 “展兄怎么了?这菜不合口味吗?”白玉堂将口中的酱牛肉咽下肚,一脸关切的问我。我摇了摇头,看了眼桌上的女儿红,想喝一点,却发现同样没什么兴趣,讪讪的收回视线。“几日来总是没什么胃口,不太想吃东西。” 白玉堂放下筷子,“病了?哪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不想吃东西。也许是天比较热吧,我很怕热的。”我勉强的笑笑,其实自从挨了云真那一棍子之后,我的头老是会时不时的隐隐做痛,最严重的那次,甚至晚上都睡不着觉。公孙狐狸说,那是脑中淤血造成的。多吃一副散淤的药就会好。可我讨厌中药的味道,太苦了。所以每每嘴上答应着,却一次都没喝过。 “不是天热,而是旧病复发,却不肯吃药吧。”白玉堂一眼将我看穿,从鼻子里哼出口气,似有些生气,“身子是自己的,要懂得照顾自己才行。内力只能用来保护心脉,却治不了病的。”他像个老头儿一样的教训我。我浅笑,连连称是。 “说你也没用,屡教不改!”他瞪了我一眼,接下来的话却让我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今晚我把药熬好,你必须得吃药!” “啊?很苦的。不喝。”提到吃药,我就无法保持南侠的风度,像个小孩一般耍起赖来。白玉堂用筷子轻敲了下碗,“不喝就给你灌下去。”我知他说到做到的性格,如果我不肯喝,他说不定真的会点我的穴,然后把药灌下去。“……哦,喝了。”我无奈妥协,苦着一张脸。而白玉堂却在我对面,笑得乱没有形象。我突然发现,他很喜欢欺负我。 “我喝可以,你也要喝。”反正已经耍赖了,干脆再耍一次。谁知,白玉堂只是一愣,随后竟然爽快的答应下来,“好!你一口我一口,我们同甘共苦。”他这样说着,像是在说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我敏锐的发现气氛有些变化,然而正当我开口之时,白玉堂忽然换了话题,胡诌起他们陷空岛的趣事。我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第九十章 收留云真 饭只吃到一半,酒还未喝,事儿便来了。我朝楼下探了探脑袋,人群簇拥着,嘈杂不堪,可我却看不清状况。“白兄,展某失陪一会儿。”没有听到救命声,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但作为府衙的侍卫,我有多管闲事的责任。白玉堂皱了下眉,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我知道我的半途离席,坏了他的酒性。如我所料,事儿确实不是件大事儿,不过是个饿极了的小乞丐偷了店主的一个馒头,被店主发现,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小乞丐应声而哭。路人很同情那个小乞丐,纷纷指责店主不该动手打一个可怜的孩子,结果店主不服,双方从争吵逐渐升级为破口大骂。然而让我吃惊的是,那个小乞丐竟然是云真。 “你不回相国寺,在我的地盘胡闹什么啊。”我拿出手巾,小心的帮他擦脸,脏兮兮的,好像有几天没洗了。左脸真的有点肿,刚才脏,所以没那么明显,但现在看来,那店主下手够狠的。我抬头,挑起眉,没好气的瞪他。后者先是理直气壮的与我对视,三秒钟之后垮下脸来,傻笑。五秒钟后垂头,并向后退了一步。 “他偷你东西是他不对,你可以报官!本护卫可以为你做主!就算要打要坐牢,有官府在!怎可随意使用暴力!”我看着店主,义正严词的说道。后者张了张嘴,在我的狠瞪之下,最终又闭上了嘴巴。他闭嘴了,我的话还没说完呢。“瞧你开那么大的店,一个馒头而已,至于动手打孩子吗!亏你还是个男人!”我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丢给他,大呵道:“云真的钱,我赔给你!” “这……展大人,小人哪敢要您的钱啊。小人不知道您认识这位小兄弟啊。”店主都快站不住了,双腿直打颤。在开封城谁人不知我御猫展昭是谁,王府里的人都不敢轻易惹我。我不依不饶的瞪他,“怎么,如果展某不认识他,你就可以打他了!” “不,不是!小人知错,小人知错!”瞧把那个店主给吓得,算了,云真也有错在先。我搀着云真的手,将他带离人群,一边问道:“你打我那一棍子的时候不是挺凶悍的吗,怎么落人家手上就只知道哭了。合着你就敢欺负我是不?”说完,云真径自揉着眼睛,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却不哭出声,小牙咬着唇,硬是忍着。 疼爱孩子是女人的天性,见不得孩子流眼泪更是女人的通病,我彻底败在他手里了。我停下脚步,蹲下身子,一边帮他擦眼泪,一边柔声问道:“乖,不哭了。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回寺里去啊?”闻言,云真别过头,闷不做声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回答我,“主持师父说我犯了嗔戒,并重伤他人,差点还犯了杀戒,把我……赶出寺了。”人家师父刚死,就把徒弟赶出大门,惠远这老和尚够狠的说。 “这样吧,我现在就带你回寺里去,帮你向惠远大师求求情。惠远大师与包大人的关系不错的。” “我不回去!”小和尚,一到我面前就狠起来了。我蹲在地上,不想让他感觉我们之间的谈话存在压力,于是我仍旧保持仰望他的姿势,问他:“那你日后打算怎么办?不当和尚啦。” 云真不说话,不过倒是转过头看我了。他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我上下打量着他,瞧他浑身那么脏,不知流浪了几天,想来他的心中定是又害怕又委屈。罢了,以后的事以后再打算。想到这儿,我帮他做了决定。“跟我回家吧。”说着,我搀起他的手,把他领回家。本来以为云真那么讨厌我,一定不愿意,不过一路上他倒是没有半分反抗。我有些纳闷,隐隐发现云真的眼神不太对劲。“哎~~~”我长叹口气,希望事实不是我猜想的那样。 回到展府,我先命双儿帮云真洗澡换衣服,然后又弄了点吃的给他,至于休息的房间,青姐反正是不会回来住了。呵呵,刚送走一个姐姐,又迎回来一个弟弟。我这儿怪热闹的啊。我乐呵呵的站在院中傻笑。忙活完云真的事,天都黑下来了。不过,似乎忘记了什么事…… “展爷,小的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管家展祥恭敬的站在我面前,低眉顺目。展祥是青姐给取的名字,他的原名我并不知道,只是听青姐说过,他是皇上赐给我的人,必须随我姓。“祥叔,大家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我很喜欢这个管家,老诚又塌实,能够把我的府邸管理得井井有条。“这个小和尚曾经伤过您,如今又因此事被赶出相国寺,难免他不会有报复之心,展爷把他留在府中,恐怕不妥。” “祥叔你放心吧,云真只是一个孩子。”我抬起手,示意展祥别再多言,关照道:“展某过几日就要前往襄阳了,云真就拜托您老照顾着了。”后者犹豫了一下,终是听话的点点头,恭身退下。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我好像听见了他的叹气。 “把他接回来不仅仅是一个麻烦,而且还是一个大麻烦。”白玉堂上我这儿来,几乎从不走正门,炫耀他轻功好不是。我斜眼看他,没好气的说道:“白兄下次能不能走正门来啊。”后者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我忽然想起那件忘记的事,原来是把他丢在酒馆了。我暗暗的吐了吐舌头,趁他还没记起跟我计较,赶忙热情的请他进屋坐。 白玉堂算是府上的常客,仆人们都认识他,也知道他与我的关系甚是亲密,于是他一进门,机灵点的下人就准备好了茶点,端进客房。白玉堂也不跟我客气,大大方方的坐在主人的位置上,喝了口茶,吃了口糕点,这才问道:“云真是惠法的徒弟,你相信他是被赶出寺的?” 我摇头,坦言道:“不相信。” “既然如此,晚上睡觉记得栓好门窗。”言下之意非常明显,白玉堂虽然笑着,但口气却非常严肃。我也猜到云真若要报复我,便一定会晚上趁我睡着之后再动手。“他只是个孩子。”这句话我不知是在跟白玉堂说,还是在和自己说。云真还小,不该有杀人之心,赶他走固然容易,但若不除了他心中的厉气,恐怕他这一辈子就算完了。 “他那一棍子差点要了你的命。猫儿,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要记住,小心为上。”白玉堂脱口而出的那声猫儿,一下子让我们俩个全都愣住了。“我……我知道了。”几秒钟之后,我赶忙点头,用喝茶来逃避尴尬。 白玉堂轻咳几声,忽然从袖中拿出一包中药,我立刻惊呼,“啊~~~你还没忘记啊!”后者阴沉的笑笑,招呼双儿过来,把药交给她,并嘱咐好该怎么煎。双儿乖乖点头,看着我时唇角带着甜甜的笑意,接着领命而去。我知道我是在劫难逃了。 “怎么我府上的人都那么听你的话呢。”我苦着脸,嘀咕。 “因为他们知道,你不会照顾自己。”白玉堂理所当然的回答。我从他的眼中再次看到隐藏的深情,这使我很不安,甚至是恐惧。于是我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张牙舞爪的跳起来,用断绝一切的语气,告诉他:“不需要任何人,我一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用一种充满怜悯的眼神。我不知道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可怜,事实上,我吃得好,住得好,用得好,一大群人围着我,就连皇帝都小心奕奕的宠着我。我不需要他的可怜。我忿忿的坐下身,喝茶,大口大口的喝。茶却越喝越咸。 白玉堂走到我身边,拿过我手中的杯子。我抬头看他,却发现他的脸很模糊,伸手摸过脸颊,才知是自己哭了。 “你不该叫猫儿,应该叫蜗牛。总是拒绝柔软,把自己关在硬硬的壳里。”他笑了,眼睛里却逐渐蓄满亮晶晶的东西。“我真的好想打破你的壳,把你抓出来,好好的保护在我的身边,可我明白,一但壳破了,你就会死。我不想你死,所以我宁愿隔着那层壳,陪着你。”他的泪落下来,却硬生生的砸在我的心里。 “玉堂……”我只能叫他的名字,其他的,什么都给不了。忽然觉得,或许我穿越千年而来,并非是为了替襄阳王夺得王座,而是为了见他一面。 不久之后,双儿端来药。白玉堂抢先拿过,仰起头,真的喝了一口,然后才递给还我。他的眉头下意识的皱起,紧紧的打了个结,我知道他其实比我更害怕喝药的。我看着碗中黑漆漆的汤药,虽然理智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把它甩手倒掉,彻底割断我与白玉堂之间的红线。但我还是忍不住自私了。当汤药顺着我的喉咙流入心里,我感觉到它此刻从所未有过的甘甜。 “除了伤心,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那就把你的伤心给我,我会把我的快乐换给你。”他拥我入怀,笑脸如孩童般灿烂。 第九十一章 复仇之心 他是个孤儿,没有父母,也没有家。自有记忆以来,他就跟着师父住在相国寺里。他的师父法号惠法,是人人皆知的得道高僧。他从没问过师父关于他的身世,或者他的父母在哪里。知道又如何,他只要有师父就行了。至少在那时,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师父会永远的离他而去。 第一次听到展昭这个名字,是在寺中师兄们的闲谈里。据说,他是江湖中的大侠,现在被朝廷收服,官居四品,赐封号御猫。他问师兄,什么是大侠。师兄告诉他,大侠就是好人。他似懂非懂的点头。师父说过,好人会得到佛祖的保佑,所有被佛祖保佑的,都是好人。他是在佛祖的保佑下长大的,所以他单纯的觉得,他和展昭是一类人。 闻名不如见面。展昭的传说众说纷纭,他就像是从书中下来的人一样,可是实际上,展昭非常普通的生活在他们身边。每天早晨,每天中午,每天晚上,每时每刻,只要你有心,你就能轻易的在人群中发现那抹鲜红的身影。他曾经远远的看过那个人。乌黑的长发,细细的眉,雪白的肌肤配上朱红色鲜艳的唇,淡淡一笑之间,倾国倾城。没有人不喜欢美丽的事物,而展昭的美是毋庸质疑的。他大声的告诉师兄们,他喜欢这个漂亮哥哥。师兄们笑了,告诉他,开封城里没有人不喜欢展昭。大家都说,展昭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展昭不是神仙,但他实在漂亮,并且从内到外。老百姓都很喜欢他,因为他穿上官服时为民做主,脱下官服时更亲切的如同自家孩子。是的,大家都说展大人一点官架子都没有。他会和孩子们一起玩跳格子,会和住在街角的老张一起修屋顶,会坐在大院落里和所有普通的老百姓一样,卷着袖子,捧着大西瓜,乐呵呵的与大家在一起闲聊。但他也有摆官架子的时候,展护卫威震青陵的事迹传得街知巷闻,他大破假药一案,惩治了恶商恶吏,为深受假药之苦的老百姓出了口恶气。御猫,不仅是皇帝的猫,还是老百姓的猫。 他一直听着展昭的故事,并且崇拜着他,直到真正与他见面。展昭是随着包拯一起来寺里的,因为他是包拯的护卫。还是那身鲜红的官袍,依旧温柔如春风般的笑容。他在远处看他,展昭却不知道,只不是停的打喷嚏。然后师父忽然出现了,他们交谈了几句,展昭就跟着师父走了。师父从不轻易接见方外之人,带展昭走是另有目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师父会说展昭是妖精,展昭根本不像妖精嘛,因为妖精害人,而展昭,大家都说他是好人,他救过许多人。 师父将展昭关进了镇妖塔,不许任何人接近。但他却偷偷的进去看他。展昭伤得很重,背上都是血,把他的官服染得更红,也把他原本白皙的脸反衬得更加苍白。他是为救自己才受的伤。他第一次怀疑师父的话。展昭的怀抱非常温暖,他救了自己,他是好人,他不会是个妖精。他去找师父理论,结果不欢而散。为了救展昭,他去了开封府。脸黑黑的那个大官听到展昭的消息后,显得非常高兴,全府的人都对他感谢不已。他再次怀疑师父的话,展昭不是坏人,坏人被抓,决不会让这么多人担心。他救了一个好人,所以他为自己的‘背叛’感到骄傲。 但就是这样一个好人,这么一个被许多人担心的好人,这么一个被许多人担心,并让自己义无返顾的背叛了师父的好人,他竟然陷害师父。师父很快从软禁展昭,忽然变成被人软禁。他整夜跪在门外,哭得泣不成声。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他是妖精,他迷惑了所有的人,他欺骗了所有的人!”他向辱骂师父的人咆哮,他告诉所有人,师父没有陷害展昭,是展昭陷害了师父,狸猫换太子的事,师父完全不知情。展昭是个害人的妖精。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他的话,他们和曾经的自己一样,被展昭光鲜仁慈的外表所欺骗。他们愚蠢的把展昭当成了活神仙,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因为展昭又开了粥厂,开了医馆,并且不收穷人一个铜钱。 师父死了,死得非常突然,而且凄惨。又是展昭这个妖精害的。他没来的时候,师父明明还好好的,虽然他见不到师父的面,但他每天都给师父送饭,饭菜皆有被吃过的痕迹。所以,他愤怒了,展昭杀了他的师父,他要为师父报仇。打下那一棍子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后悔。就算当府衙里的衙役告诉他,展昭快死了的时候,他也没有后悔。他坚信自己杀的是妖精,是害死师父的妖精,是害死师父又欺骗了所有人的妖精,佛祖也不会原谅他,展昭本就该死。 可是展昭并没有死,这个消息摧毁了他所有的信仰。佛祖为什么要让一个害人的妖精活着,为什么要让师父死呢?从那刻起,他不再相信佛祖。康复后的展昭在堂上胡说一气,包青天居然也相信了。开脱了罪名之后,他没有回寺里,甚至没有参加师父的葬礼。他知道师父已经死了,主持大师烧的不过是一具尸体。相国寺没有了师父,也没有了他的信仰,他再也不会回去了。 再次与展昭见面,他显得非常狼狈,浑身肮脏,饥饿不堪,并且因为偷窃而被店主打了一个耳光。本以为展昭会嘲笑他,会落井下石,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做。不仅没有,而且还教训了那个恶狠狠的店主。那一刻的展昭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那个他所认知的展昭,温柔善良,有正义感,是个好人。 “他是妖精,是害死师父的妖精!”他这样警告自己,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撒了平生一个谎言,他告诉展昭,他被赶出了相国寺。果然,展昭二话不说就将他领回了家。他很奇怪,为什么自己那么认定一个害人的妖精在得知他无家可归之后,会将他领回家。他摇了摇头,阻止自己去深究这个问题。 展昭的家很大很华丽,有丫鬟也有仆人,整个府里的人都管他叫‘展爷’,但展昭却一点主人的架子也没有,丫鬟拎热水进屋的时候,他甚至主动去接手,这种行为,最起码他没见过主持大师或者师父有过。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府里的人都很喜欢他,年纪小的把他当哥哥,年纪大的则把他当成自家的儿子。那个叫展祥的老头儿,还用很凶的眼神瞪他,对他说:“展爷心肠好,所以才把你拣回来。老奴警告你,不要打什么坏主意,若是你敢动我们展爷一根头发,老奴就算拼着一死,也要把你给宰了!” “展昭是妖精,早晚把你们这群糊涂蛋全部吃掉!”他冷哼,苦口婆心的劝道:“趁他现在还没吃你们,快点逃命去吧!别在留在他身边了,妖精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你这坏心眼的小秃子!再骂我们展爷是妖精,老奴一巴掌抽死你!”展祥发怒,高高的举起手,停留在半空中很久,却又放下来,“若不是展爷吩咐,无论你说什么都当没听见,老奴真的抽死你!”语毕,他把手中的晚餐往桌上一丢,人便气冲冲的走了。 他不生展祥的气,真的不生气。因为展祥与过去的自己一样,被展昭的外表给骗了。等到他揭穿展昭的真面目之后,展祥会向他道谢的。很多人都会向他道谢的。他坚信。 那一晚,他睡得很香甜,还梦见了过去与师父在一起的日子。师父告诉他:“云真,七色花是一种灵草,可以镇压妖气。妖精一但触碰到了七色花,就会妖气大减,露出原形。” 第九十二章 花好月圆 醒来的时候,习惯性的隔着窗棂看向屋外。灰紫色的天空微微渗出亮光,昨夜的星辰已不再耀眼,而是变得稀薄。整个世界都沉浸在深不可测的寂静之中,万籁俱静。大概推算一下,距离护送包拯去早朝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我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再睡一会儿,另一个是起来练剑。我稍微动了动身子,下体立刻传来一阵疼痛。轻轻的呻吟了一声,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选择题的答案定在了a选项。 “弄疼你了吧。”躺在身边的人,发出懒懒的带着关切的声音。他伸出手,将我搂在怀里,轻扶我的背,意欲安慰,却反而让我痒得不行。痛是常年忍惯的,更何况他昨晚已如此温柔小心,这槛便没有过不去的可能。流血也是小事,只不过这次流血的地方比较尴尬罢了。“别动,痒得很。”我拍掉他的手,将他想象成我最喜欢的皮卡丘抱枕,舒舒服服的抱在怀中。 可是白玉堂毕竟不是我的亲亲皮卡丘,仅安份了几分钟就开始拨弄我的长发,卷啊卷的绕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我对他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继续打盹,随他去了。“猫儿……”许是一个人玩得无聊,他开始打扰我睡觉。 “乖,别闹。”我把快打结的长发从他的魔掌中解救出来,换了个姿势,躲进他的怀里,顺便大吃豆腐。白玉堂的皮肤好滑,真不知他是怎么保养的,比我这女人的皮肤还好。“猫儿,再摸会闯祸的。”他覆上身来,满眼笑意。我立刻停手,做投降状,“好,我不占你便宜了。” “那该换我了咯。”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受了什么迷惑般,不由自主靠过去。然后得到一个长长的吻。白玉堂的唇舌有些顽劣。胸前,腰侧,肚脐……痒痒的。肌肤紧贴着,有他的体温。动作轻柔,只是里面多了点能传染的烫人。不由动了动,想解了这让人热起来的酥痒。却只是扩大了麻软的范围,招了他轻笑。罢了,我索性放轻松,闭了眼,任身子在柳絮般满天飘落的软吻中慢慢热起来。 “猫儿,我爱你。”他忽然停下动作,神情款款的看着我。 “老鼠爱上猫?”我在他的右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白玉堂轻笑,过去猫与鼠的忌讳,如今却成了闺房里的戏语。真是天意弄人。“不想要吗?”我看他忍得辛苦,却不再动了。白玉堂摇头,“娘子还要去开封府工作呢,相公我舍不得累着你。” 我皱了皱眉,忍不住要求道:“别叫娘子,好难听。” “那叫什么?” “我们那儿把妻子叫做老婆,把丈夫叫做老公。”我半坐起身,勾起白玉堂的下巴,像逗小狗一般,说道:“小乖乖,叫声来听听。” “怎么感觉你好像在逗狗啊。”白玉堂不愧是我老公,一眼就看穿我的不良思想。我心虚的笑笑,又在他的左脸上亲了一口,“怎么会呢,你老婆我疼你都来不及。”白玉堂对这句话很是受用,笑得两眼睛都眯在一起。我抱着他,他搂着我,俩人不再说话,各自闭目养神,享受这难得的幸福时光。 天终是亮了。双儿来我房间叫门,提醒我一天的工作即将开始。“知道了。”我答应一声,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老婆,让老公我来帮你梳头!”白玉堂自告奋勇,兴高采烈的抢过我手中的梳子。他的学习与接受能力真不赖,那么快就把老公和老婆的称呼,叫得那么溜。我点头,乖乖的坐在镜前。他梳得很认真,轻轻的,一下接一下,更像是按摩一样。我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展爷!展爷!”震耳欲聋的砸门声忽然传来,吓了我一跳。一大清早的,什么事那么急?我与白玉堂对望一眼,后者前去开门。双儿站在门外,见到白玉堂在我房里,顿时愣住了,脸颊微红的看向我。 “什么事?”我轻咳一声,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双儿这才回过神来,开口道:“展爷,就是您拣回来的那个小和尚,不知在搞什么,把院子里弄得一塌糊涂。您去看看吧。” 云真?他一个孩子能搞出多大动静。我小心奕奕的站起身,刚跨出一步,下身就疼得厉害。这个白玉堂也真是的,人家是第一次,他就不能轻点。“我扶你。”白玉堂乖巧的凑到身前,伸手就要扶我。双儿瞪大了眼,左看看我,右看看白玉堂,待她的视线转到床单上那一抹落红,脸颊更红了。这种情况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尴尬万分。 我急忙推开白玉堂的手,忍着疼快步走出房间,脸颊火烫火烫的。“猫儿……”白玉堂很容易就追上我,箭步如飞。郁闷,为什么他就不疼。我斜眼看他,一脸‘老天爷真不公平’的神情,然后重重的从鼻子里哼出口气。 “今儿别去开封府了……吧。”白玉堂愧疚的扶我,小声说道。我知道我现在一瘸一拐的样子定是又难看又滑稽。“都是你不好!”我娇嗔的用小拳捶他。后者连连点头称是,乐呵呵的张大嘴傻笑,笑完了嘴还张着。瞧他高兴的那个样子,跟中了彩票一样。“别笑了,跟傻子似的。” “好啊~~~~”嘴上说好,人却接着笑。我瞪他,摆出我御前护卫的官威,“叫你别笑了!” “好,不笑了。”嘴是闭上了,但眼见是憋得辛苦。连脸都涨红了。 “想什么呢,哪有那么好笑!”我狠狠的扭了他一下,骂道:“色狼!” 白玉堂吃痛的‘哎呀’一声,依旧阳光灿烂的傻笑,紧接着亲密的搂着我的腰,在我耳边轻声轻气的说道:“不是色狼,是色老鼠。”我挑眉看他,“是嘛,捉老鼠可是我御猫的看家本事!慢着,不要跑!站住你!”就这样,我与白玉堂打打闹闹的来到院中。一点也不顾忌府里的仆人们,用什么奇怪的目光看我们。 院落中,脑袋光光的云真特别显眼,展祥与他面对面的站着,手叉腰,眼睛瞪得老大,周围满是火药味。貌似快打起来了。真奇怪,展祥的脾气一向很好,这小子干什么了,能把他惹火。我环顾了下四周,除了满地的花瓣,就是满地的花瓣,其余的一切如常。没怎么地啊?我不解的挠了挠头,此时双儿也来了,指着地上的花瓣,满脸怒气的说道:“展爷你看,这全是那坏心眼的小秃子弄的!” “小孩子嘛,顽皮点是正常的。”我不以为然,甚至觉得双儿实在是大惊小怪,好脾气的接着说道:“院子我来扫好了。” “猫儿,这是七色花!”白玉堂的脸色也不对了,目光不善的看向云真。我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大家生气的原因与云真的意图。七色花是用来镇妖的,为了抑制魅术,我还随身带着装满七色花的香囊。 “没事,七色花是镇邪之物,撒在家中也是保平安的。”我招呼展祥过来,吩咐道:“云真是展某的小客人,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别管。”闻言,展祥吃惊的抬起头,“这还不管?!展爷,他就是看您人太好,变了方儿的讽刺您呢!” “我没有讽刺他!”云真转过头瞪我,凶狠的似要吃了我。但下一秒,他却轻蔑的笑了,胜券在握的开口道:“展昭是妖精!你们看啊,我刚撒下七色花,他就生病了!连走路都要别人扶着!”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我和白玉堂的头上,接着便是一片暧昧的轻笑声。连一旁板着脸的展祥都笑了。云真一脸莫名其妙的站着。我虽然千百遍的在心中默念‘童言无忌’,但还是忍不住瞪他。 白玉堂扶着我,竟然还在火上浇油,“别生气,别生气,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错你个头啊!你们……你们合起伙来欺负人!我……我不理你们了!”我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九十三章 同归于尽 云真对我的仇恨,不加任何掩饰。我如此放任他的言行,实在是出于心虚。若非我为了自保而陷害了他的师父,他不会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早晨的一切发生的如同一场闹剧,我耸肩,留下一脸的苦笑。并且嘱咐府上的人不准扫掉院落里的七色花,如果这样做能让云真好过点的话。但结果往往不是我能控制的。云真生了很大的气,扭头就跑。我想追,却被白玉堂拦住,他说,“猫儿,你对他好,我们知道。但长此以往,会对你不利。” 我不明白,眨巴着眼睛看他。白玉堂叹了口气,展祥却立刻接口道:“展爷,您对云真好过头的话,别人会以为您真的害死了他师父,甚至还会怀疑您真的是……是妖精。”原来我的心虚已经如此明显。若非白玉堂他们太过信任我,我早已露馅。“我不能因为害怕别人怎么想,就丢下那个孩子不管。”坚定的回答注定了我此生与云真的纠结。斩不断,理还乱。“玉堂,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他。”这白玉堂的手劲真是越来越大了,跟螃蟹似的,钳住了就挣不开。 “好啦,你在家休息,我去找他。” “我们一起去。” “你休息。”白玉堂宠爱的点了下我的鼻子,轻声耳语道:“老婆大人不是还疼着嘛。”闻言,我顿时面红耳赤。重重的扭他的胳膊,娇嗔道:“你讨厌!”白玉堂挑眉,嬉笑道:“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你讨厌我呢。”越说越没个正经,我踹他,“白老鼠,本护卫命你去把云真找回来,你怎么还杵在这儿呢。” “是是是,小的马上就去。”白玉堂说着,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哼着小曲就走了。我真怀疑他在这种状态下,会不会好好的帮我找人。浅笑着摇了摇头,深吸口气之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双手叉腰,我朝展祥勾了勾手指,他老老实实的来到我身边,弓身弯腰,“展爷请吩咐。” “本护卫要回开封府,白玉堂若是把云真找回来了,你们莫要为难那个孩子,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全当没看见就好。” “这……是,老奴知道了。”展祥满脸不乐意的应承下来,看了看我,忽然笑得一脸八卦,“展爷,您看白爷的房间该如何安排。是清理出一间客房,还是……和您一个房间,由您自儿亲自照顾白爷?”他故意拉长了声音。两眼睛跟狼似的,贼亮贼亮的。“祥叔,我真不理你了。”我瞪他,却引得周围一片轻笑声。 还是双儿好,见我实在被他们欺负的窘迫,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好啦,你们不要取笑展爷了,瞧这满院子的花瓣,我们快把它们弄干净吧。”我一听,大为感动,拉起双儿的手,“双儿,还是你最好!”后者一愣,呵呵直笑。 正当我们聊得畅快之时,白玉堂一个飞身从墙上跃下,我顿时没好气的瞪他,“说了叫你从正门进来。”语毕,我奇怪的瞄了眼白玉堂的身后,问道:“云真呢?” “猫儿,你别管那混小子了!”白玉堂一脸怒气,先是双手叉腰,然后用扇子直扇。我知道那是他发怒的前兆。“猫儿,这小混蛋一出门就去了开封府,击鼓申冤,告的就是你。”话音落下,我只是轻‘哦’了一声。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苦笑。 云真,聪明如你,又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 我没有立刻去开封府,而是与平时一样,待到包拯要上朝时才准时出现。我完全没必要赶去与云真对峙。狸猫换太子的事,惠法的确无辜,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我却选在了最恰当的时机指控他,让人不相信都难。至于惠法的死,完全与我无关。我既有不在场证明,也没本事造成那样的伤痕。这场官司,我没有输的可能。 “包拯!你妄为青天!”云真的叫骂夹杂着无助的哭喊。我站定在他的身后,无视周围各色各样的目光,王朝一手拦住欲发怒的赵虎,来到我面前,“展大人,您看?”我轻笑,反问:“大人怎么说?” “这小和尚说惠法大师是你所杀,还说你是妖精,简直是一派胡言!大人怎么可能接他的案子!”王朝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我依旧浅笑,一切如我所料。只是连累了包拯的青天之名,实在过意不去。“云真,乖乖回寺里去吧,公堂不是你胡闹的地方。若非大人看在你还是个孩子,民告官必先打三十大板!” 云真回过头,泪流满面的看着我,控诉道:“是你陷害了我师父!狸猫换太子的事,师父完全不知情!你这个害人不浅的妖精!师父就是你杀的!”语毕,我连连叹气,“云真,法律需要的是证据,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包大人即使想帮你,没有证据,他也奈何。所以,别孩子气的胡乱指责包大人!” “那你说,你自己说,你自己拍着良心告诉大家,你有没有陷害师父!” “你不是说展某是害人的妖精吗。试问这样一个妖精又哪来的良心呢?”我故意讽刺他,笑得一脸灿烂。云真顿时绿了脸色,大骂一声‘伪君子’,然后小拳头就挥了上来,我顺势抓住,微微使劲,不屑的将他‘丢’开。云真闷哼一声,摔了个嘴啃泥。周围的人顿时愣住,谁也没想到我竟然会对他动手。 我走上前,在他还没爬起身时,硬起心肠,狠狠的一脚踩下去。云真拼命挣扎,嘴里不停的骂我,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我不理他,径自冷笑一声,踩得更用力了。“骂吧,你无非是想激怒我动手杀你,想与展某同归于尽嘛。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亏你做得出来!” 身子瞬间僵住,云真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软的趴在地上。我看见他狠狠的咬着嘴唇,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如此无助可怜的模样,任何人见了都会心生怜悯。公孙狐狸第一个铁青着脸冲上来,大力的推开我,呵斥道:“三脚猫你够了吧!他还只是个孩子!” 我被推得倒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努力让自己无视云真的楚楚可怜,深吸一口气,继续装坏人,“不错,他是一个孩子,还是一个心计颇深的孩子!他很清楚自己没有证据指控展某,也没有能力杀掉展某。所以他才刺激展某,逼展某动手杀他。这样一来,展某势必要背上杀人的罪名。丢官罢职不说,也逃不掉虎头铡上的那一刀!”说完,我忽然绽放开一个笑容,“展某可不是傻子。想我大好前程近在眼前,怎么可能与你同归于尽。你爱怎么骂就怎么骂,展某懒得理你。” 第九十四章 继承 看着云真的眼神,忽然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同样充满着无望,仿佛所有的信仰在顷刻间灰飞湮灭。那时,我正在学校上课,如同往常一样,将小说书藏在课桌下面,一边抱怨着老师为什么在黑板上抄那么多笔记,一边孜孜不倦的读着小说。直到父亲公司的同事前来找我。他敲开教室的大门,火烧屁股一般叫我的名字。当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我头上时,我只是条件反射的把小说书推进书桌,人赃聚获的慌张让我的双颊顿时绯红。 “洛兰爱,快跟我去医院。你父母出车祸了!”他拉着我就走,无论是语速还是脚步都快得让我有点跟不上节奏。我回头望了眼书桌,突然而来的噩耗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将现在的我,与方才还在课堂上偷看小说的我,毫不留情的劈分成两个极端的存在。 我们来到医院,却没有去病房,而是由医生直接带领着走进一幢破旧的大楼。这是我第一次在电视以外的地方见到太平间。“为什么来这里,我要见我爸爸妈妈!”我死命的拽住医生的胳膊,不让他再往前走。我奢望着他能回头,奢望着他能告诉我,这只是个恶作剧,或者是他搞错了死者家属。那一刻我感觉到了我内心深处的邪恶,我极度的希望着失去的双亲的是别人,极度的希望着属于我的灾难能转移到别人身上。 上帝是仁慈的,他不会随意将痛苦转嫁。所以上帝也是残忍的,他不会听从我的祈祷…… 太平间像个仓库一样空荡荡的。里面有一个大冰柜,用来烧纸的瓷盆,破旧的桌子,还有一排空空的椅子。他们把我的父母放在冰冷的水泥台子上,有些发黄的白布覆盖在他们身上。没有温暖,只有寒冷。当我掀开白布的那一瞬间,我知道,这个世界从此之后将只剩下我一个人。“可怜的孩子……”清一色的同情,清一色的怜悯,清一色的语言。他们站在我身后,包括父母的同事,医生,护士,看守太平间的老伯。认识的,不认识的,见过的,没见过的……我跪在他们身边,撮着他们的手,对身后的评论不发一言。很快的,徐教练来了,他抱住我,命令我放手,命令我哭。 “徐教练,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和他们最长时间的相处,竟然会是在这里。他们总是很忙,很忙,很忙……忙得错过我的生日,错过春节,错过每一个我们应该在一起吃个饭的时间。现在他们终于不再忙了,却依然不能陪我吃个饭。” “小爱,我会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他越抱越紧,甚至让我窒息。可我却没有挣扎,这里好冷,只有他才能给我温暖。我信任这个男人,胜过所有人,包括我自己。之后的很多事,我都交给了他去办理,保险金,遗产,父母在公司里的股票,除了报案。 灾难的发生犹如从天而降,我的父母从公司出来,走上大街,也许还在谈论接下来的工作,或者在商量着中午多吃一点,代过没来得及吃的早饭以及不准备吃的晚饭。然后,一辆车疯狂的冲上人行道,在尖叫声与汽车的碰撞声中,我的世界彻底崩溃。肇事司机仓皇逃逸,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留下一地鲜血,就这样跑得无影无踪。 “肇事车是一辆窃车,被丢弃在路边。目击者称肇事司机是一名男性,可惜没有看清楚他的长相,不过我们警方会尽力的。”奔走多日的结果,被这样一句没有希望的回答变成了漫长的等待。我失控的大吼,大声的咒骂与诅咒,徒然的加深心中的无能为力和怨恨,却与事无补。 无法惩罚将我的世界毁灭得一塌糊涂的凶手,只能被怨恨包围,生不如死的活着。这一刻,我不知道我是在同情云真,还是更多的在同情自己。 “想报仇吗,展某给你一个机会!”我将巨阙扔在地上,与云真对视,“展某不会杀你,更不会傻乎乎的任由你杀了我。不过,展某可以收你为徒,教你武功。待你学有所成,并且青出于蓝之时。你就可以为你的师父报仇了!” 我的回答让所有人震惊,他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云真瞥了眼地上的巨阙,身子僵硬着,动也不动。我灿烂的笑着,告诉他一个事实,“你可以选择拒绝,去拜他人为师。不过能打得过展某的只有寥寥几人,你有多少天赋,能用多少年得其真传暂且不谈。问题是,谁会为了一个素未谋面,又毫无瓜葛的小和尚,不惜得罪我御猫展昭呢!我不会逼你,这个选择对展某完全无所谓,只是给你的唯一机会。” 云真不说话,我看得出来,他在犹豫。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到底是点头了,并拾起了被我丢弃的巨阙。他不会怀疑我会在教他武功的时候给自己留一手。因为在这个时代,就算在寺庙中长大的和尚也知道随身佩剑对于一名习武之人来说,等同于生命。更何况,巨阙是一把难得的宝物,可遇不可求。更何况,我是展昭,叱咤江湖的南侠,闻名天下御猫。 “那么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师父了,再你杀我之前,不准再口出恶言!凡事要听我的!当然,展某不会让你去做伤天害理,或者有违侠义之道的事。如果有,你可以拒绝!”我摆出做师父的架子,双手交叉在胸前。云真的不甘在眼底一闪而过,却没有吭声。他是个懂得权衡利弊,并且隐忍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很聪明,却也很危险。“你什么时候开始教我?”他问。 “展某有公务要去襄阳,等我回来之后,正式上课。不过你也不能闲着干等我,展某会安排你先去学堂上课,基本功可以让玉堂先教你练起来。”我想了想,大致上安排了一下。不过云真貌似并不满意,因为他马上瞪着我,做出反驳:“为什么要去学堂浪费时间,既然你让白玉堂先教我,我可以先跟他学!” “小东西!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懂不懂!”我走上前,随手给了他一个栗子,一本正经的说道:“知识就是力量。空有一身武功,却大字不识一箩筐。不懂得做人处事的道理,那是不行的!”见云真还是一脸不屑,我只好从他的弱点出手,“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练武有成,有绝对的把握胜过展某,所以你找展某决斗。展某选择了种满游兰水仙的花园作为决斗场所,手中握的是由檀香木制成的宝剑。你觉得你的胜算有多少。” “既然有绝对的把握,我当然能赢!”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真够单纯的。我又给了他一个栗子,这次敲得还重了点,“错!大错特错!你连一丝赢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展某在无形中已经对你下了毒。这种毒叫腹合毒。游兰水仙本身没有毒,檀香木本身也没有毒,当他们两者合二为一时,便会形成剧毒。到时候你连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闻言,云真顿时不服气的骂道:“你好卑鄙,竟然下毒!”我挑眉,耐心的对云真循循善诱:“谁叫你没知识,不肯读书了,就算我耍花样,你也无法察觉不是。所以说,读书是很重要的。有很多时候,知识是比高超的武功更能保护自己的盔甲。你想,你好不容易把武功练得比我高,好不容易可以报仇了,却因为不懂腹合毒而全功尽弃,不是非常非常非常的可惜吗?” 云真皱眉,不确定的问我:“那么说,读书比武功还要厉害?” “当然~~”我夸张的高声回答,指着公孙策举例道:“要不然一个连蚂蚁都捏不死的秀才,会敢在我面前大吼小叫的吗。你看呐,方才王朝这些会武功的人都不敢来救你,就他敢冲上来推我。因为啊,公孙先生是我们几个中读书读得最多最好的。” 话音落下,云真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公孙策,如有所悟的点头道:“我明白了,所以你们都听他的,而他却要听包大人的,因为包大人读的书比他还要多!” “这孩子真是聪明!”我摸着他的秃头,坏心眼的夸奖道:“难怪人人都说‘聪明绝顶’呢。”周围一片轻笑,连公孙狐狸都捂着嘴,忍俊不禁的偷笑。云真不明白我的意思,但他却知道我的夸奖是话中有话,不服气的打开我的手,“我会好好读书,到那时你就不能笑我了!” “好!展某等着那一天。不过现在嘛~~”我故意拖长音,收回调笑的表情,命令道:“‘心不正,剑则邪’,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抄写一百遍,抄不完不准睡觉!还有,记住要认真写,乱七八糟的敷衍我,我会加倍罚你!回去吧!” 云真点头,双手拿着巨阙,一声不响的走了。我长呼口气,如释重负。有了目标好好学习,总比每天抱着仇恨,自怨自哀的活着要强些。虽然……他的目标是要我的命。我揉了揉太阳穴,心中暗骂自己不是疯子就是傻子,竟然收了个杀手当徒弟。 转头,看到白玉堂,冲他无力的微笑。后者无奈的摇了摇头,“收他为徒倒没什么,但也不至于把巨阙都给了他。”不该?我的身上已有太多的不该。原本,我就不该来到古代,不该冒充展昭,不该与古代的任何人产生纠结。卷起袖子,手臂上的守宫砂已经不复存在。我轻笑,三分甜蜜,三分惆怅,四分苦涩。“玉堂,南侠已经不可能出现了。我把巨阙交给云真,是希望他能成为南侠的继承人。不仅仅继承南侠的武功,还有他的精神,然后延续下去。”我走近他,扶上他的脸颊,柔声问道:“你会帮我的是吧。” “……如你所愿。”白玉堂将我搂进怀中,郑重的说道:“我可以教他武功,但我决不会让他伤害你!”我点头,“除了你,我不会愿意死在任何人手里!”白玉堂一愣,点了点我的额头,轻笑道:“傻瓜,我怎么会杀你。” “所以,我不会死的。”我靠在他怀中,保证道。 “咳咳~~~大庭广众的,你们俩能不能别这么肉麻啊~~~学生快冷死了~~~”公孙狐狸夸张的揉着双臂,摆出一付‘我快受不了’的表情。 “失礼了~~~”我和白玉堂异口同声,然后嬉笑着转身离开。 第九十五章 起程 总把‘下个月’挂在嘴边,似乎安排了许多未完成的事全都挤在了下个月。终于‘下个月’到了,近在眼前,令人不敢相信时间流逝得如此之快。同庞太师一起出发前,白玉堂将他的随身佩剑——画影交给了我,说是用来防身。我几番推辞,无效,只得收下。其实,我本来以为依照白玉堂个性,他会要求与我一起去,但他没有,甚至没提。也许,我太以自我为中心了,白玉堂也有属于自己的事要解决。 “展大人,你和白玉堂很……亲密啊。”江彪,庞太师的近身侍卫,此时正用非常暧昧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我瞥了他一眼,没有做声。我和白玉堂的事,没必要跟这种喜欢奉承拍马的人去说。实际上,厌污及屋,我不喜欢庞太师,不喜欢庞天凤,他们身边的人,我也近乎迁怒的讨厌。 江彪讨了个没趣,瞥了瞥嘴,不再说话。我也乐得清净,骑着我的爱马帅帅,悠闲的跟在庞大师的轿旁。帅帅是我初进开封府时,包拯送给我的马。遍体通黑,高大魁梧,且很有灵性。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奔跑在练场上的样子,那叫一个英姿飒爽。于是,我当即给它取名‘帅帅’。一来,夸奖它的英俊。二来,帅帅昂首在群马中的样子,颇有将帅之风。我个人是觉得这名字取得很好啦,但公孙狐狸却连连叹气,责怪我不该糟蹋了这匹宝马。我的郁闷简直无以言表。 庞吉坐在轿中沉默不语,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样。偶尔探出头来东张西望一阵,也会很快钻回轿子里。我能察觉到他此刻心中的不安。庞吉是官场中的元老极人物,对于危险的感知有近乎野兽般的本能。他很害怕襄阳王。与庞吉不同的是他的义女庞玉燕。一路上与贴身丫鬟说笑嬉戏,兴高采烈得好像我们是去春游一样。我让帅帅尽量跑的与她坐的轿子保持距离,这女人的疯笑实在让人受不了。真不明白庞吉为什么在明知此行甚是危险的情况下还带着她一起去。不过,我想不明白的还不只这些。 “展昭,你拜托老夫做的事,老夫已经办妥了。”庞吉莫明奇妙的在上轿前给我来了这么一句,虽然声音很轻,但保持着让我一个人能清楚听明白的音量。我奇怪的看他,大皱眉头,“展某何时有托于太师什么?”后者一愣,显然没想到我会如此问他,但片刻之后,他却浅浅的笑了,笑得我后背一阵阵的发凉,“狡猫不愧为狡猫。”说完之后,便钻进轿中,再不出声了。 “有病啊~~~”我郁闷的暗骂一声,跨上帅帅,踏上吉凶未知的征途。 无论是前行路线,还是客栈住食皆是由庞府的管家庞福负责的。庞福是一个约莫六十几岁的老头,一脸的精明强干,做事干净利落,谨慎细心,深得庞吉的信任。就是有一点很奇怪,他似乎非常怕我,偶尔说上几句话都把头埋得低低的,而且说完就走,闪得飞快。对此,庞吉嘴上不说什么,但脸色却不怎么好。想来,庞福也是他府上的大管家,见了我这个包拯的保镖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他的面子上也过不去。 “福叔莫不是欠你钱吧,他对我们可是凶得狠咧。”江彪瞥瞥嘴,阴阳怪气的说道。 “展某哪有本事让庞大管家欠我的钱啊,反过来还差不多。”随意的接上句玩笑,我对庞福产生了一丝怀疑。他身为庞吉的管家,没道理会怕一个开封府的护卫。除非有什么原因可以让一个人本能的产生恐惧。唇边不自觉的勾勒出一抹微笑,也许……庞吉的日子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好过呢。 入夜,我们在一家还算过得去的客栈里休息。庞吉不喜欢有外人打扰,故此花了大价钱,包下了整个客栈。虽然我和江彪他们的身份皆是庞吉的护卫,但我毕竟官居四品,所以在房间的安排上,我与庞吉、庞玉燕三人居住在二楼的天字房,其余等人住在楼下。吃饭的时候,我开始想念开封府,大家像兄弟一般围坐成一圈,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就像只是吃一碗面,也觉得美味无比。不像在这里,大家沉默无语,除了筷子与碗的轻微碰撞声,什么都没有,死气沉沉的。 我胡乱的扒了几口饭,便起身回房,顺便吩咐小二为我准备洗澡水。我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汗臭味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存在。小二的动作很麻利,也很殷勤,不仅很快就帮我准备好了一切,还周到的为我送来一碟小点心。“小人见官爷方才晚饭吃得不多,所以自作主张了。还请官爷莫怪。”他笑得一脸灿烂,显然是个很会拍马屁的人。我笑笑,给了他一锭银子。 “谢官爷赏赐,有事您尽管唤小人。”小二眉开眼笑的去了,临走时还不忘带上了门。我喜欢机灵的人,省下我不少口舌。 伸手探了探水温,刚刚好。我长长的呼出口气,宽衣解带,舒服的泡在浴桶里。每一次轻扶身体,水珠便会顺着我的肌肤缓缓滑落,哗啦啦的水声,仿佛很快乐。松开发带,长长的黑发轻泻而下,不一会儿就由于湿润而紧贴在背上。我深吸口气,玩心大起的将整个人闷在水里,直到憋不住气时才重新探出头来。如此反复之后,脸涨得红仆仆的。我趴在浴桶边,伸手抓了块糕点叼在嘴里,一边细细的嚼着,一边眯起眼睛享受着。 “来人啊~~~救命啊~~~~”杀猪般的嚎叫忽然在隔壁间响起,惊得我一口将糕点吞进了肚子里,差点没把自己给咽死。“奇怪,我没有感觉到杀气啊。”我迅速的站起身,来不及擦干身体就直接裹上了胸布,然后披上件里衣,提起画影就冲了出去。 “庞姑娘,出什么……事……啊?”踢开房门,只见庞玉燕正站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外加一脸惶恐的指着地上正缓慢爬行的一只……蜗牛。我当即愣住,傻乎乎的呆立在门前。庞玉燕看也不看我,仍旧如临大敌的指着那只无辜的蜗牛,没好气的命令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我把这东西抓走!”话音落下,见我不吭声,这才转过头来,刚想破口大骂,却在下一秒忽然哽住,转言问道:“展……展大人,你在沐浴吗?” 我点头,努力克制住想要掐死这个女人的冲动。这时,住在楼下的侍卫仆人们全都陆续的聚集而来。当他们得知庞玉燕的惊叫只是因为一只蜗牛时,脸上皆露出与我一样的温怒之色。然后齐刷刷的看向我。 “展大人,您这是……在洗澡吧。”江彪的眼睛刹时瞪得比铜铃还大。眼前的美儿,仅披一件单衣,婀娜纤细的晍体若隐若现,皮肤白皙光泽的仿佛能滴出水来,柳眉星目,朱唇饱满而红润,让人忍不住想扑上前去,狠狠的蹂躏一番。乌黑的长发略微凌乱的披散着,几屡发丝紧贴在他的脖间,无意间增添了一份令人无法抗拒的魅惑。江彪轻舔了下嘴唇,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展昭很美,美得充满妖异,淡淡一笑之间,便足以倾国倾城。本来一般人就难以抵挡他的诱惑,如今再以这样一身震撼人心的打扮出场,江彪只觉得浑身燥热难忍,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我下意识的裹紧里衣。这些人的目光绿得骇人,跟野狼似的。都怪庞玉燕太缺德,就因为一只蜗牛,害得我几乎光着就跑出来了。“你们帮庞小姐把蜗牛抓了吧,免得人家误会我们在这里杀猪!”我重重的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转身回房。庞玉燕叫了我几声,我也没搭理她。 “了不起什么!一个男人长得比女人还漂亮,整一个妖精!”庞玉燕低低的咒骂一声,大力的关上房门。 江彪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叹道:“我的妈呀,一个男人怎么会美成那样儿,害得老子差点连鼻血都流下来了。”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立即附和,“就是啊,早就听闻御猫展昭长得绝世倾城,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啊!” “喂,展昭再美也是个男人,你小子不会是……”路人甲一脸奸笑的搭着路人乙的肩膀,后者连哼数声,不以为然的说道:“如果能尝尝这个绝色大美人的滋味,管他是男是女呢。”说到这儿,路人乙忽然一脸可惜,“越美的花越是有刺,展昭绝色是绝色,不过那身功夫可不得了,谁敢碰他啊。再说了,他可是皇上的人。你没听说过‘昭妃娘娘’的传言啊。” “听过听过。”路人甲点头,疑惑的反问道:“可是展昭拿着的是白玉堂的剑啊,我还以为他们俩才是一对儿呢。” “你们有完没完!展昭也是你们能随便说的!”江彪火了,虎眼一瞪,把那群小娄娄吓得转身就跑,瞬间就闪得没了踪影。 左大并没有走,而是定定的站在江彪的身旁。他与江彪感情甚深,亲如兄弟,是庞吉的左右手。江彪比他年长,故此他一直称江彪为江哥。此时见江彪发怒,心中猜到大哥定是为了展昭而烦恼。了然的一笑之后,刻意摆出一付高深莫测的姿态,开口道:“江哥不必烦躁,要得到展昭,其实并不难。” 闻言,江彪大惊,也顾不上什么,赶忙问道:“此话怎讲?” “呵呵~~~大哥只要按小弟说的做,定能抱得美人儿归。”左大眨了眨眼,一抹奸诈之色从眼底一闪而过。 第九十六章 风月轩 回到房间后,早已失去了继续泡澡的兴趣,仅用半温半凉的水擦了擦身,然后穿戴好一切,再招呼小二将浴桶等物取走。店小二是个机灵的人,见我面色不佳,也就不像方才那样多话,麻利的收拾好房间,迅速而又恭敬的离开。 我用手指理了理长发,湿的,于是不打算躺下休息,而是无所事事的坐在桌前,把玩着白玉堂借给我的剑。画影遍体雪白,剑鞘上雕琢着精细的图案,镶嵌有碧蓝色的宝石。而剑的本身更是件难得的宝贝,寒气逼人,同时也灵气逼人。与我的巨阙不相上下。“真是把好剑啊~~~”我万分欣赏的扶摸着它,心中暗暗盘算着,我是否也要去寻把好剑。巨阙给了云真,画影也是要还的,日后没有了佩剑,作为护卫,在很多方面都会很不方便。 大约二个时辰之后,房门被轻扣了三下。如此礼貌恭敬的态度,除了庞福还能有谁。我狐疑的打开门,只见门外恭身站着的果然是庞福。“庞管家,这么晚了,找展某有什么事啊?”我露出一付人畜无害的笑脸,却被庞福无视。他依旧保持着每次与我说话的标准姿势,把头压得很低,双眼死死的瞪着地面:“回展大人,老爷要出门吃些夜宵,请您一同前往。” “好,请庞管家稍等片刻。”我点头,返回屋里,用蓝色的发带将长发梳起。庞福垂首立于门外,一声不吭。“庞管家,你以前去过襄阳吗?”我假似无意的问他。后者一愣,终于抬头看我,摇头道,“老奴没有去过。”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襄阳可是个好地方啊,人杰地灵。所以,在那儿出生的婴儿,个个漂亮得没话说。”我转头,朝他灿烂的一笑。刻意将‘婴儿’两个字说得极重。庞福立刻惊恐的低下头,连声称‘是’。 我轻笑几声,不再多言,提剑率先走出门外。 …… 夜宵?大晚上的能吃什么夜宵!这个老不死的庞吉,都一脚踏进棺材了,还喜欢逛妓院,也不怕把自己折腾死。我满头黑线的瞅着‘风月轩’的金字招牌,双脚如生了根一般,任由江彪怎样好言好语,外加死拉硬拽,就是动也不动。开玩笑!我身为开封府包大人的侍卫,怎么能进这种地方花天酒地。再说了,如果让白玉堂知道我背着他逛妓院,即使我是为了敷衍庞吉而找女子相陪,凭他的醋劲也会闹得天翻地覆的。 “太师,你我身为朝廷命官,实在不适合到这种地方来。明日我们还要赶路,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我搬出四品官儿的大帽子,不动声色的打开江彪的手。这小子劲挺大的说,弄得我手腕生疼生疼的。若不是我的内力深厚,早被他拽走了。 庞吉扫兴的皱了下眉,瞥了我一眼,不说话。我无奈的暗叹口气,退而求其次,“当然啦,太师赶了那么多天的路,偶尔放松一下也不为过。展某仅是一介武夫,不懂风月,就不扫了太师的雅兴了。请容许展某先行告退。” “这怎么行。展大人是负责我们太师安全的护卫,万一出了什么事,您又不在,可怎么办!”左大理直气壮的叫喧起来。我禁不住白了他一眼,你不也是护卫吗,难不成是摆着看的。这话我只在心里抱怨,嘴上什么都没说。一来,这话容易得罪人。二来,也有推卸责任之嫌。 “展大人,走吧走吧~~~~在开封府当差可没这么好的事,人生要懂得把握机会。”恶汗,亏他们能把逛妓院说得这么一本正经。我不乐意,却也没办法。眼见庞吉的脸色越来越黑,都快赶上包大人了。我可不愿意为了那么件小事惹恼他,毕竟我现在是‘人在矮檐下’。“……好吧。”勉勉强强的点了点头,外加一脸苦笑,硬生生的被左大与江彪拽进了风月轩。 风月轩可谓是不折不扣的消金屋,奢华光鲜的装饰下,花的钱更如流水一般。我偷偷的瞥了眼庞福手中的菜单,惊得差点咬到舌头。其他的暂且不说,光是每人面前的这杯茶水,就得好几百两银子。“在这喝杯茶可抵得上我开半年的粥场。”我暗自嘀咕,不值的摇了摇头。庞福转头看了我一眼,露出几分狐疑,然后迅速的又把视线转了回去。 风月轩的老鸨是名中年妇人,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说笑之间,我好像能看到点点粉末不停的往下掉。她的上身穿了件白色的短衣,而下身则是件纯绿色的裙子,加了些金边,直拖到地上。像极了一棵巨大的白菜。我听见庞福管她叫丽姨。 丽姨一边手舞足蹈的向庞吉介绍她这儿的姑娘与小生,一边偷偷的看了眼径自坐在一旁的蓝衣男子。饶是她干这一行见惯了行行色色的俊男美女,也吃惊于这名男子天人般的美貌。“若是能得到他,就相当于抱着一座金山呐。”丽姨暗暗的在心中赞叹。 “少罗嗦,先把人带上来让我们老爷挑挑。”庞福打断了丽姨的自卖自夸,不耐烦的甩手道。后者连连点头称是,一转身就下去了。紧接着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便有十几名男女鱼贯而入,站成一排,皆是面若桃花,身材高挑,玲珑有致,颇有几分姿色。丽姨笑容满面的将他们一个个拉出列,大力的介绍一番。庞吉那个老色鬼,瞅着眼前的美儿,时不时的点点头,眼睛都直了。 “他叫水泽,是我们这新来的。既温柔又水灵。”丽姨拉出最后一名少年,将他推到庞吉跟前。水泽看起来年纪不超过17岁,长得颇为漂亮,白皙的皮肤映衬出娇嫩红润的朱唇,一双魅惑的丹凤眼水汪汪的。咦?他在哭吗?我愣了愣,放下茶水。水泽颤颤抖抖的站在庞吉面前,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白齿紧张的咬着下唇,一脸恐惧。 “怎么回事!”我听见自己充满不悦的声音,阴沉的骇人。 丽姨显然没想到水泽会当着客人的面哭出来,脸上一阵窘迫,赶忙赔礼道:“对不住,真是对不住!水泽是第一次接客,所以……我马上带他下去。”说着,使了个眼色,门外便有两个壮实的汉子,一左一右来拽水泽。“不要!我不要回去!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水泽死死的抓住桌角,泪流满面的看着我,大声的哭喊着。 庞吉的脸色瞬间垮下来,随着水泽的哭声越来越大,皮肤下的神经逐渐显现出了来,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来这里玩的人,任谁都不会愿意见到这种事情。庞福看了眼自己的主子,板起脸来呵斥道:“这算是怎么回事,快把人给我拉下去!” “是是是……”丽姨已经满头大汗了,竟然也出手帮着那两名壮实的汉子一起拽水泽。水泽仅一个孩子哪能敌得做三个人的力气,终是拖起来,硬拖出门外。“救我!求求你!”他的目光一直定格在我身上。四目相对中,我看到他眼瞳里的哀求,楚楚可怜。 第九十七章 农夫和蛇 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我站起身,怒呵道:“都给我住手!”话音落下,满屋的人同时定住,齐刷刷的盯着我看。水泽趁机挣脱开束缚,怯生生的躲在我身后。他就认定了这满屋的人之中,惟有我会救他?隐约间,似乎听到了灵婴的轻笑。 “丽姨,你知道逼良为娼要做几年牢吗?”我坐下身,将水泽从身后拉到身前,让他坐在我的大腿上,小心奕奕的帮他擦去满脸的泪水。水泽小声的抽泣着,忽然柔顺的靠在我怀里,好像在撒娇一般。我怕他摔下去,下意识的用一只手环抱住他的腰。 “这位客官言重了,我们这店是小本生意,哪敢做违反法律的事。水泽是有卖身契的。”说着,似早已准备好一般,从怀中拿出一张契约,递到我面前。我顺手接过,看也不看一眼就把它撕个粉碎。丽姨顿时尖叫起来,“客官,您这是做什么!” “这孩子展某买了。”我回答,从袖中丢出一锭金子,也不管她嫌多嫌少,开口道:“水泽从今天开始就是展某的人了。”丽姨拣起金子,显然是满脸的不乐意,但想必也猜到我们这行人来路特殊,不敢多言,皮笑肉不笑的抽动了几下唇角,算是应承下来。水泽灿烂的笑了,挣脱我的怀抱,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我扶起他,让他坐在我身边。 一出闹剧忽然开场又忽然结束,很快恢复平静。庞吉话中有话的嘲笑了我两句,当一朵朵娇艳的鲜花围绕在他身边后,便立刻开始了他的花天酒地,兴致倒也未减分毫。我不屑的拿眼白他,对着满桌的美味忙得不亦乐乎。水泽很快为我递上水酒,柔声柔气的作势要喂我喝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我笑笑,大大方方的就让水泽喂我。 酒是美酒,甘香而醇烈,如丝绸一般,如果……如果没有夹杂了些奇怪的异味的话。我假装嫌这酒太烈,咳嗽了一声,拿水来喝,不动声色的将酒全吐进了水杯里。虽然有灵婴在,就算他们在酒中下了鹤顶红也毒不死我,不过乱吃东西还是会肚子疼的。水泽体贴的拍拍我的背,却紧接着又递上杯酒。我摇手拒绝,“不行,我不会喝酒。” “没关系的,这酒不高。”水泽在我的耳边吐气如兰,半劝半灌的又喂下一杯,当然,后来还是被我找个地儿给吐了。就这样,一个劝,一个半推半就,我都不知喝了多少,又吐了多少。“水泽,你家在哪儿,还有什么亲人没有?”我问,装出一付醉眼朦胧的样子。 “没人了,都死了。”水泽回答,笑容僵了僵,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我注意到他眼里本不该属于他这种年龄的怨恨。但很就便被他巧妙的掩饰过去。“主子,您喝醉了,水泽扶您去房里休息吧。”他说着,扶我站起身。 “没……我没醉……”貌似喝醉的人都会那么说,我靠在水泽的肩膀上,有样学样的朝天嚷嚷。水泽好脾气的笑笑,吃力的拖着我的身子,然后如我所料的对江彪和左大使了个眼色。果然啊,庞吉没道理会对我下药,只有这两个拼命怂恿我来这里的家伙才可疑。不过,他们为什么要害我?我好像没有得罪他们啊。不管了,先来个顺水推舟,然后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水泽一直扶着我,走到拐角处后上了二楼,接着忽然站定不动了,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才将我带进一间装饰得非常雅致漂亮的房间里。“主子,您先休息吧。”也许是拖不动了,他竟然将我直接丢到床上。“哎呀~~~”我揉着头,忍不住叫出声来。为了装醉,我刻意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发出的声音显得模糊不清。 “怎么这么不小心!”怒呵声忽的传入耳中,紧接着就是一记耳光,我偷偷睁开眼睛,水泽正跪在我的床边,用手捂着左脸。江彪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来,用极温柔的声音对我说道:“展昭,摔疼你了吗?不怕,我帮你揉揉。”说着,竟然放肆的伸出贼手,轻轻扶摸我的脸,然后一路下滑,解开我的腰带。 md,再装下去就出事了,怪不得我没得罪他,他却对我下药呢,原来是只大尾巴狼。正当我要起身狠狠的扇他时,房间里忽然多出个声音,“江彪,你好大的色胆!”一声怒吼,不仅江彪停下了动作,连我都停下了动作。扇他?还是待会儿扇他?权衡了一下之后,我决定待会儿扇他。于是,我软软的瘫在床上,眯着眼看戏。 当一袭如雪般的白衣印入眼帘时,我还以为是白玉堂呢,发现货不对版后,我忍不住在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暗骂自己太矫情,才几天啊,我竟然如此想他。玉堂,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阁下是何人?”瞥开我的走神暂且不说,江彪小心的护着身旁的展昭,一双虎眼警惕的瞪着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白衣男子笑笑,带着几分庸懒的口气,回答:“本来九某是不应该打扰江兄的好事的,不过实在不忍心见一朵鲜花被牛粪给糟蹋了。所以才不得不现身阻止。” “你说什么!”江彪火了,我却忍不住发笑。的确,比起白衣男子的好相貌,让江彪当个牛粪实在是看得起他了。我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白衣男子,修长的四肢,矫健有力的胸膛,眉宇之间七分英气,三分魅惑,说他艳若桃李,娇媚入骨绝对不过分。更气人的是,他的皮肤白里透红,细腻光泽,竟比我还要娇艳上几分。难道是因为古代的空气指数比现代好,所以走出来的帅哥一个比一个迷人!连看惯了白玉堂这种绝色人物的我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在下九尾狐。展大人,久仰大名!”他朝我笑,礼貌的拱了拱手。遭了,心跳加速,脸颊滚烫,我愣愣的看着他,就差没流口水了。“爱儿主人请小心,他是狐狸精,并且正在对您使用魅术!”灵婴的声音及时响起,就像突然泼了我一头一脸的冷水。 “我也会魅术啊,不能对他免疫吗?” “魅术来源于精神力,恕灵儿直言,爱儿主人一见到这狐狸精就已经意乱情迷了。”闻言,我理直气壮的哼了一声。正所谓食色性也。我并不为我的反应感到羞愧,作为一个有正常需要的女人,见到那么好的男人却没反应,那才是不正常的。纵使他是只狐狸精。思及至此,我冲他露出一个灿烂而又友好的笑容。九尾狐愣了愣,浅笑着与我对视。 江彪左看看我,右看看九尾,对我们俩的‘眉目传情’怒火中烧,二话没说就提着大刀冲了上去。“小心~~~”我情不自禁的喊了声。九尾轻松的躲过江彪狠烈的招势,抛给我一个媚眼,“不用担心,我的小美人。” 事实上,我的担心确实非常多余。江彪的武功不弱,但他现在气到快要吐血,招招狠辣,却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与准确度,相比之下,九尾一边与他周旋,一边时不时的向我投来各色各样的目光,轻松得仿佛是在逗小孩玩一样。“教训一下就好,不要伤人。”我嘱咐了一句,坐起身整理凌乱的衣服。 “你……你怎么会到现在还如此清醒?你根本没有喝下药酒!”被忽略多时的水泽忽然开口道。神情紧张,像是被当场抓住的小偷。我笑笑。本来以为江彪下毒是想害我,或是有什么阴谋,为了谨慎起见,我才顺水推舟,没想到是我把问题搞得太复杂了。想来江彪是想利用我的同情心,让水泽与老鸨演一出戏,先让我买下水泽,然后趁我对他没有防备之时下药,待他的龌龊阴谋得惩后,再把一切都推到水泽头上,是杀是放他都无所谓。 哼,想得很周到,连退路都准备好了。可惜,他错了三点。第一,灵婴的鼻子能闻出酒中是否有异物。第二,即使喝了,我体内的妖力也会稀释毒性,药酒对我根本无效。第三,我好歹也在开封府干了那么多年了,就算水泽的演技再怎么出色,也无法掩饰他长久以来在欢场养成的习惯。要知道,他既然不愿意陪酒,又怎么会柔顺的坐在嫖客的大腿上。还有那个老鸨,竟然随身带着水泽的卖身契,实在是假得令我哭笑不得。这么明显的破绽也看不出来的话,我还在京城当什么御猫啊,就早被包黑子给抄鱿鱼了。 “我不管江彪以怎样的条件让你与他合作,我也不计较你骗我的事。现在,你已经是自由之身,而且你还年轻,可不可以答应我,日后好好的生活,端正的做人呢?”我看着水泽,真情实意的问道。后者一愣,短暂的沉默之后,忽然放肆的大笑,不屑的说道:“你是不是有病啊,我下药害你,意图毁你清白!你还对我说这样的话!” “水泽,你听过农夫和蛇的故事吗?”我问他,绽放出一个柔和的微笑。然后也不需要他回答,而是径自说道:“那是个冰雪交加的冬季,农夫在偶然间遇到了一条快要冻死的蛇,于是把它放在了自己的怀中。不久后,蛇醒了,却一口咬死了农夫。我并不想说,蛇有多么可恶,恩将仇报。或者农夫有多么愚蠢,救了一条不该去怜悯的蛇。我只想说,农夫常年耕作,他不可能不知道蛇是会咬人的,但他还是这样做了,只是因为他觉得他应该这样做,仅此而已。” “你觉得,你应该救我?”水泽皱起眉,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很多事情都不应该通过结果去看前因。就像农夫将蛇放在怀里,我拿钱为你赎身一样。之后,蛇是会去咬死农夫,还是感激农夫;或者你是会对我下药,还是感激我。都是未知的。我和农夫给予的是一次机会,你和蛇拥有的是选择。”说到这里,我略微苦涩的笑了,“我到底是没有许仙的好运,落得跟农夫同样的下场。你,让我很失望。” 水泽别过头,死死的咬住下唇,久久之后,才冷声问道:“我能走吗?” “当然,我撕掉了你的卖身契,你现在自由了。”我爽快的回答。水泽看了我一眼,迅速的转身离开。 “你相信仅凭你的两三句教导,他就会听你的,洗心革面?”此时,九尾已经摆平了江彪,并把他打晕,似垃圾一样并丢在了一边。 “我相信,人之初,性本善。”我微笑,望着水泽离开的方向。他在扶我进屋的时候曾经犹豫过,我能看到他水雾一般的瞳子里,还保留着一丝善良。 第九十八章 九尾狐狸精 “好个菩萨心肠啊。小美人,方才那牛粪没有吓到你吧。”九尾一脸媚笑的摆动妖肢,以最妩媚的状态贴近我身边,双手环抱住我的腰。我没有制止他,只还以淡淡的一笑。我相信一只狐狸精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找我,更不会无缘无故的去参合凡人之间的事。他绞了江彪的好事,在另一个角度上来说,他是来救我的,当然也不是白救的。我坐着不动,静等下文。 “小美人,有件事还希望你能帮忙。”九尾没有绕圈子,而是非常直接的说道:“我狐族一直居住在此镇外的树林中,近年来连续遭到猎人的捕杀,死伤无数。小狐深知美人儿你是当今天子的至爱,故此烦请小美人儿向天子求个情,将我族生存之地划为保护区。若我族后人能避免此劫,小狐必当报答你的恩惠。”一边说着,九尾将我搂得更紧了,温热的呼吸在我的脖间一吐一纳,带来一片痒痒的感觉。 我顺势依在他怀里,轻笑道:“展某为什么一定要帮你?你又有什么可以报答展某的?难道你自信能做到展某做不到的事?”谈条件,谈条件~~~要我救那么多小狐狸,怎能轻易就答应他。等价才能交换嘛。 “展大人之能,小狐自是不能及其万分之一。”九尾淡淡的笑了一下,瞥眼看了看江彪,接着道:“只是有些杂碎小事,无须美人儿你亲自出马,小狐乐意代劳。”请只狐狸精帮我打杂?那不是暴谴天物。我摇头,故做无趣状,“杂碎小事也能打发打发时间,就不劳九尾费心了。” 见我不愿意帮忙,九尾有些沉不住气,皱眉道:“狐族数千条性命就等你一句话。小美人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一句话?”我哈哈大笑起来,眯着眼说道:“若是单纯划分一块保护区,的确可以说是展某的一句话。但也可以是任何人的一句话。九尾,你身为修炼百年的狐狸精,许诺金银财富对你来说是非常简单的,而世间之人又有几人能抵挡金银的诱惑。何必非要苦苦哀求于展某呢。”我稍稍挪动了下身子,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九尾,谈条件讲的是诚意。”说完,我在他胸前轻柔的画着圈圈,随意的补充了一句:“色诱是行不通的哦。” 九尾尴尬的笑笑,垂下眼帘,说道:“小美人果真是冰雪聪明,小狐就不相瞒了。事实上,日前我族长老被猎人射伤,性命垂危,唯有灵婴之能才可救之。”闻言,我猛的坐起身,问道:“你怎会知道灵婴之事!”妖虽然可以感觉到我身上隐藏的与他们同样的气息,但决不可能准确的猜出灵婴。 “是长老告诉小狐的。”九尾被我凶狠的目光吓了一跳,立刻解释道:“每一代的狐族长老都是天生的先知。长老受伤之时曾告知小狐,未来的国母是万婴之灵,脚踏双姓,女身男相。” “国母?你怎能肯定未来的国母就是我,搞错了吧?”肯定是搞错了,我喜欢的人是白玉堂。至于赵桢,虽然他喜欢我,但我对他可是半点意思都没有。再说了……下意识的望了眼白皙修长的手臂,上面的守宫砂已经不复存在。我既非冰清玉洁之身,自是没有进宫的可能。 “没有搞错,一定是你!”九尾非常肯定的说道:“展大人实为女儿之身,却做男儿之事。既姓洛兰又姓展,这不正是脚踏双姓吗。而且,小狐能听见到展大人身上有凤鸣之声。你……” “住口!”我怒呵一声,一脚将他踢下床,大声骂道:“根本没什么凤鸣,定是你这只耳背的臭狐狸胡说八道,妖言惑众!” 九尾不满的皱起眉,郑重申明道:“我可不耳背!小狐已修炼了九百九十八年有余,观凤相听凤鸣对小狐来说算不上什么!小狐绝对……”九尾忽的把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因为他终于发现眼前的女子已经到了怒不可彻的地步,好像他再说一个字,她就会立刻杀了他一样。九尾胆怯的咽了口口水,理智的选择闭嘴。 “小狐狸,还想不想要我帮忙了?”我走到他面前,使劲的揪他的耳朵。后者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躲开分毫,只能可怜兮兮的看着我,轻身道:“想~~~” 我满意的点头,“那好,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主子,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终身侍奉我左右,直到我同意放你自由!” “这……我……好!一言为定!”九尾咬了咬牙,终于把自己给卖了。我松开手,蹲下身子与他面对面,伸出手讨要道:“空口无凭,把你的内丹交给我。”话音落下,九尾当即一跳三尺高,想也不想就拒绝道:“内丹不仅是我修炼百年的精华,而且与我性命相连,离体之后就会变得异常脆弱,遇外力即碎。决不能交给任何人!” “正因为我知道内丹对你有多重要,所以放在我这里,我才不怕你会事后耍赖。”我依然蹲在地上,抬眼看他,笑脸如花的接着说道:“当然,你完全可以拒绝。” 九尾垂下头,双瞳中逐渐渗出泪光,看得出来,他现在正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许久之后,我听见他轻声的自语:“长老快要死了,族人们也快要死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下定决心后,九尾选择了妥协:“好,我把它给你!” 妖精的内丹很美,并非是光亮得令人目眩的美,而是淡淡的,如同在黑夜中无声盛开的花朵,宁静,妖艳,当你摘下它,握在手心,可以感觉到它的温暖。九尾将视同生命的内丹交到我的手上,他的脸色由于失去生命的重心而呈现出苍白又憔悴的颜色。我小心的用左手拖着鹌鹑蛋般大小的会发出淡淡光韵的珠子,慢慢将十指收拢。那一刻,我看到恐惧从九尾的眼中逐渐显露。 “你什么时候去救长老?”他问我,声音很轻,很虚弱。失去内丹的那一刹那,他失去了一切可以保护自己的力量。狐狸精在世人的眼中是狡猾奸诈的象征,但出现在我面前的九尾却像一个单纯的孩子,我突然恶劣的想象,此刻我若是反悔,他会有怎样的表情。但那个念头只在脑中隐隐浮现,就被我狠狠的一巴掌抽走。我不能让怒气夺走我的理智,纵使这只不知死活的臭狐狸说出了一个让我想杀他的预言。 “你需要我怎样救他?我不会妖法。”我老实的回答,松了松握着内丹的左手。九尾一直注意着我那只手,好像我正拿着一只价值连城又易碎的琉璃瓶,又或者是一碰就会爆炸的炸弹。我用眼神示意他不用担心,又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 “万灵之婴的心头血,可以让长老恢复妖力,之后长老可以自行修炼,复原伤势。” “心头血?”我皱了下眉,不由自主的联想到苏妲己使计挖了比干的心的电视片段。“既然只是要血,你为何不试着杀了我?” “小狐能感觉到在您的体内,有一股非常强大又危险的力量。小狐不可能伤您分毫。本想用魅术勾引你的,但现在看来,此计不通。”九尾垂下头,一脸的心服口服。我发现我从来不清楚灵婴真正的实力,竟让一只修炼近千年的狐狸精不敢有半分的挑战之心。 “明日我还要赶路,今晚我们就去。”我的决定明显让九尾松了口气,我想他一定很害怕我会反悔,并且捏碎他的内丹。再此很久之后的某一天,我才忽然听九尾告诉我,妖精的世界是不讲任何信用的,他当初之所以会那么做,完全是在赌博。要不就和全族一起死,要不就一起活下来。未想,他赌赢了生命,却赌输了心。 “请跟小狐来吧。”九尾如释重负的微笑,美得倾国倾城。他向我伸出手,我只是条件反射的握住,然后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我第一次领略到了法术的奥妙。 第九十九章 先知 见到狐狸并不足以令人震撼,见到上百只成群结对的狐狸也不足以令人震撼,但如果是见到上百只成群结对,并且会说人话的狐狸就不得不令人震撼了。我在九尾的带领下快步走入他们居住的中心,两旁有无数双眼睛,灼热的注视着我。我甚至听见他们在窃窃私语。 “爱儿主人不必害怕,这里除了那只剩半条命的长老,就只有九尾一人接近千年的修炼水准。其余的只是些普通得连人类都能杀死的小狐狸,并不足以威胁到我们。”灵婴柔声安慰我,我似乎能料想到她在面对这群狐狸时,绝世的容颜上所浮现出的充满不屑的轻笑。 “灵儿,我能救活那只狐狸吗?”我问,带着不确定。灵婴错了,我并没有害怕那些狐狸会集体攻击我,只是面对他们充满期盼的眼神,我担心自己会使他们在希望后更加失望。灵婴没有回答,却让我稍稍安了下心。灵婴是很骄傲的,面对理所当然的答案,她向来不屑回答。 狐族长老是一族中拥有最高权利的存在,就好像是我们人类社会中的皇帝一样。无论是食物,还是居住环境都有着特殊待遇。不过狐狸终究是狐狸,再特殊的待遇落到了我们的眼里,都会降低好几个层次。我高高的仰起头,皱着眉打量着用各种树枝树藤为材料,建在树顶上的小屋子。说是小屋子,其实看上去更像个巨大的蛋,分为上下两个部分,皆是半圆形,中间开了一个长条形的门。极不稳定的衔接在一起。我突然想到‘开了缝的鸡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九尾不解的回头看我,搞不清楚我在笑什么。“怎么上去?”我无视他一脸的莫名其妙,径自找着用轻功飞上去之后的落脚点。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找到‘鸡蛋屋’旁任何可以让我站立的地方。难道进去的方法是先要在外面叫门,然后等门打开后直接窜进去吗?我又不是狐狸,轻功再好也没那个本事啊。 “小美人,请~~~” “……”皱眉、郁闷、黑线。你想把我往哪儿请啊。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九尾扯动了下唇角,指向我眼前一棵粗壮得不像话的大树。此数长得颇为怪异,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品种,枝杆又粗又长,叶子呈长条形,分成绿、黄、红三种颜色。绿色在最下层,非常浓密。黄色在中间一层,比绿色稍少一些,最顶层是鲜艳的红色,如开屏孔雀的尾巴,冲天翘着。整体一看,像极了超大形的红绿灯。造型真够搞笑的。树底开有一个约2米的大洞,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入口。我方才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头顶上的‘鸡蛋屋’,反而忽略了近在眼前的大门。 我点了点头,率先走进树洞,九尾紧跟在我的身后。树内大而宽敞,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草香味,木制的阶梯向上盘旋着,一眼看不到头,仿佛直达天际。树壁四周长着许许多多的金黄色小花,竟然像电灯一样会发光。我好奇的摘下一朵,它在我手中闪烁了几下光亮,很快枯萎死去。九尾告诉我,这花叫绚明子,是寄生在空鬼树内的植物,离树既死。 我们俩一前一后顺着阶梯往上爬。我粗略的估计了一下,大概有走了二十分钟才终于到达‘鸡蛋屋’。我长长的呼出口气,抱怨道:“你们是狐狸,又不是鸟,干嘛住得那么高啊。” “纯净的空气有助于我们修炼。不过,只有长老住的空鬼树最高,你若去我住的地方就不会爬得那么辛苦了。”回答完我的问题,九尾礼貌的轻扣房门,里屋顿时响起一片嘈杂,好像是在搬东西的声音。我狐疑的朝九尾看去,后者的眉毛狠狠的打了个死结,当大门终于缓缓的打开后,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浓烈的酒香。九尾很不顾形象的吼道:“长老,我说了几遍了!您有伤在身,不可以喝酒!” “没有没有,我没有喝。我只是……只是闻闻而已。”长长的白胡子拖到了地上,一身银色的袍子,虽然满脸皱纹,倒也慈眉善目。我第一眼见到这位狐族长老,脑中马上联想到的就是《哈利波特》中的邓不利多。噢~~~一个坐在地上,死抱着酒坛子不肯放手的邓不利多。“真的只是闻闻而已,不要拿走嘛~~~” “不行!天知道你都喝了几坛了。别以为我刚才在门外没听到你藏空坛的声音。快给我!”九尾拼命的扯着,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连一直藏得好好的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我明显被他们晾在一旁,直到酒坛再也承受不住双方的拉扯,‘碰’的裂成两半,美酒洒了一地。他们才终于移开视线,然后齐刷刷的看向我。 下一秒,那位长老忽然赖在地上撒泼,哇哇大哭。我捂起耳朵,挑眉对九尾说道:“这就是你所说的身受重伤?我看他比我还精神!” 九尾尴尬的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很长时间的定格之后才蹲下身,轻拍着长老的肩膀,像哄小孩儿那样,安慰道:“不哭不哭,我再给你酿一坛子就是了,您看在外人的面前,这样多丢人啊~~”话音刚落下,那长老还真的不哭了,乐呵呵的站起身,理了理银袍子,一本正经的对我说道:“灵婴娘娘,欢迎光临。本座崎仙,久侯您多时了。” “我听九尾说,你受伤了?而且快……死了?”我忽然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啊,是啊。我孙儿从不撒谎的。”崎仙笑着,撩起银袍。只见他的胸前有一道极深的伤口,皮肉倒翻出来,触目惊心。灵婴告诉我,他的伤口是真的,并非用法术所变。“伤得那么重,你怎么还那么精神啊。”我不信。快死的老狐狸还能抢酒喝? 崎仙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就因为快死了,所以才要多喝几口嘛。不过,本座早已算到九儿能把您请来。您一到,本座就死不了了,又何苦哭丧着脸呢。” “你真能预测未来?”我问。想起了‘凤鸣’的事。崎仙点头,狡诈之色从眼底一滑而过,“想知道你姻缘的另一头是白玉堂还是当今天子赵桢?叫声好听的,本座就考虑告诉你。”闻言,我忍不住低声轻笑,“未来本就是一个多变之词,我们如今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影响到未来。就好像你能算到我今晚会来,至于救不救你完全取决于我。” “灵婴娘娘已收了我孙儿的内丹,不会反悔的。”崎仙昂起头,自信满满的样子。 “还你们就是了。”我气极,孩子气的脱口而出。 “灵婴娘娘是个讲诚信的人。”一句话堵得我真是胸闷。我不耐烦的甩了甩手,指挥道:“少废话!躺床上去吧,救完你之后,我还要马上赶回去呢。没时间跟你们蘑菇。”崎仙乐呵呵的笑着,在九尾的搀扶下躺在木制的大床上。“闭上眼睛,不准睁开。还有你,转过去,不准回头偷看。”我虎眼一瞪,待他们俩乖乖照办之后,脱去衣服,深吸口气,用袖剑在心口划开一道口子。 疼痛是不可避免的,但毕竟能忍得住。我皱眉,努力控制着呼吸,然后将心头之血小心的涂抹在崎仙的伤口上。“恩,凉凉的,很舒服。可把本座给疼苦了。”该死的老头,你是舒服了,现在疼苦的可是我。“老狐狸,闭嘴!”我瞪他,站起身,穿好衣服。 “上点药吧。”九尾背对着我,怯生生的提议道。我摇头,“不必了,这么点小伤,灵儿会处理的。”一边说着,我一边看着已然盘腿打坐的崎仙,关心的问道:“他这样就没事了?” “谢灵婴娘娘救命之恩。”九尾转过身,冲我跪下,磕了几个响头。我扶他起来,从袖中拿出他的内丹,交还于他的手上。九尾立刻瞪大了眼睛,又激动又不明所以的看着我。灵婴重重的冷哼一声,“果然不能对你抱有任何幻想,我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 “好啦,别像个白痴一样看着我。这东西我要了也没用,只不过是气你乱说话而已。你爷爷有伤在身,你留在他身边要好好照顾他。”我无视灵婴的抱怨,轻轻拍了拍九尾的头,以示安扶。然后伸了个懒腰,就准备告辞了。九尾不知所措的拦在我身前,说道:“可是我们已经说好了,我要留在你身边,侍奉你左右的啊。” “那是我的气话,不作数的。”我捏捏他的脸,顺便大吃豆腐。这只小狐狸的皮肤好滑哦,粉嫩粉嫩的,捏起来的手感真不错。“对了,你要真想谢我,给我一坛你酿的酒吧,闻着真香啊。”我忽然想起白玉堂喜欢喝酒,狐仙酿的酒肯定与众不同,带回去给他尝尝鲜。 “好!小狐马上去拿来。”九尾一口将内丹吞下肚,兴高采烈的去帮我找酒。 ——半个时辰之后—— “死老头,这么短的时间,你竟然把酒全部喝干净了!!!”又是一番你追我赶,两只狐狸在我面前打成一团,忙得不亦乐乎。我长长的叹了口气,颇为失望的问道:“一滴也不剩了?”闻言,我看见崎仙紧张的瞥了眼枕头下方。原来,还有藏私啊。 “快拿来,这是恩人喜欢的酒!”九尾动手比我还快,冲上前去就抢出藏在枕头下面的那仅剩的一壶酒,顺便狠狠的踹开欲扑上来抢的崎仙,最后恭恭敬敬的递到我面前。崎仙绝望的瘫坐在地上,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眼看着又要撒泼大哭。 我赶忙接过酒,以最快的速度脚底抹油…… 第一百章 重返襄阳 五天后,一行人终于进入襄阳城。当地的知县搞了很大的欢迎会,候在城门口接待。又是敲锣打鼓,又是夹道欢迎。其间还客套的罗嗦了一大堆。我骑在帅帅身上,捂着嘴打哈欠。斜眼看了看庞吉,他果然也对知县的没完没了感到厌烦。呵呵,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我俯在帅帅身上,用手指轻卷着它长长的毛发,懒洋洋的打断知县的话:“李知县,您看这烈日当头的,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客套。” “是,是,是……当然当然……”李冰连连点头,抬眼对上那一双极美的瞳子,心忽然抽紧了。早就听闻京城开封府的御猫是位绝色的美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太师,展大人,请!下踏的驿馆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他说着,双眼仍然紧紧的盯着俯在黑马背上,一脸顽皮的男子。 “展某有哪里不对吗?”我轻笑着问道,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没有没有!”李冰一哆嗦,垂下头乖乖的带路去了。我直起身子,双腿轻夹帅帅的肚子,后者甩了甩头,缓慢的朝前度步,懒洋洋的。今日的天气非常好,虽然有些炎热,不过温暖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总能给人以舒适的安全感。左手无名指上戴者的水晶戒指径自散发着绚丽的光彩,迷人眼睛。那夜,我治好了崎仙,在返回驿馆的路上,九尾急急忙忙的追上我,并将这枚戒指戴在了我的手上。说是他们狐族的宝贝,并且上面还溶入了他的血,如果我遇上危险,只要砸碎了这枚戒指,他会在第一时间赶来救我。 小狐狸挺有良心的。这是我对九尾的第一印象。灵婴则万分不乐意,抱怨我不该将内丹还给九尾,要知道那颗内丹包含了九百多年的妖力,若是吃下肚,必定受益非浅。“话不可以乱说,东西也不可以乱吃。我又不是妖怪,才不吃那种东西。”我摇头拒绝,将灵婴的贪念掐死在萌芽里。第二日,我找到了当地的知府,将九尾他们的生活区化入了由官府负责的保护区。知府虽然不明白我为什么忽然有此请求,但他也算是卖了开封府一个面子,立刻照办了。 “猫儿!”熟悉的声音瞬间将我从漫无目的的天马行空中拉回现实,我猛的拽住缰绳。帅帅吃痛的叫了一声,不满的停下脚步,回头瞪我,温热的喘息从鼻孔中喷出。“乖乖,对不起哦。”我摸摸它的脖子,东张西望。 奇了怪了,明明听到白玉堂的声音的,难道是我的错觉。不至于吧,还没超过半个月,我就想他想到出现幻觉的地步了?我挑眉,笑着摇了摇头。 “展护卫,你怎么了?”庞吉下了轿子,一脸莫明的看着我。 “刚才好像听见有人叫我。”我还在东张西望,可是人群中哪有白玉堂的影子,连穿白衣服的人都没有。终于失望的收回视线,利索的翻下马背,然后跟着庞吉进入驿馆。 ——街角—— 一名粗壮的汉子死死的捂着怀中白衣男子的嘴巴,直到大路上那行官人被前呼后拥的请进驿馆后,才长长的呼出口气,慢慢松开手。“三哥,你想闷死我啊!”白玉堂满脸不悦的瞪着徐庆,拍了拍被弄皱的外衣。 “闷死你也不冤,都已经说好了按计划行事,可你一见到展昭就乱来。”徐庆双手叉腰,从鼻子里重重的哼出一个音符。白玉堂别过头,烦躁的蹂躏着长长的黑发,在原地转来转去,“我不相信,我决不相信猫儿会真是那样阴毒的人!你也听说的,猫儿在开封是出了名的活菩萨,她护在包拯身边惩奸除恶,不惜得罪了许多权贵。她还开了粥场,开医馆,支助穷人家的孩子上私塾,从不收一分钱。她甚至在明知云真要杀她的情况下,收云真为徒!她……” “五弟!”徐庆不忍的打断白玉堂的话,叹了口气:“正因为他在表面上是一个活菩萨,所以才更加让人觉得可怕。你已经见过展南侠了不是吗。” 沉默,还是沉默……白玉堂垂下头,眼中隐隐渗出泪水,当眼眶快要不堪重负,再也托不住沉重的泪花时,白玉堂忽的昂起头,直愣愣的望向湛蓝的天际,眼泪没有落下来,而是倒灌进了心里。他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了……” …… 心神不定,还是心神不定……自在路上听到白玉堂的叫声后,我的三魂好像就偷偷溜掉了二魂半,还剩半魂被留在驿馆的欢迎宴会上,呆呆的坐在一片嘈杂之间。为什么心会跳得那么快?为什么会觉得坐立不安?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正在发生? “灵儿……”我轻唤。下一秒,灵婴带着惯有笑容依靠在我身侧,柔声问道:“爱儿主人,有何吩咐?” “我……我不知道。”我摇头,双手按在胸口,“感觉很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灵儿,你有没有觉得周围有哪里不对头?”闻言,灵婴眯缝着眼睛环顾四周,许久之后才回答道:“没有。周围没有任何杀气,暗中也没有人监视着。一切非常正常。”说完,灵婴摸了摸我的头,关切的问说:“爱儿主人,你不用害怕,到了襄阳王府,灵儿会保护你。” 我仍旧摇头,越发不安起来:“我不害怕,我只是很担心。灵儿,我听见玉堂的声音,我感觉他现在就在襄阳,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这种感觉很强烈,不会是幻觉。” “爱儿主人,如果襄阳王要伤害白玉堂,凭王爷的手段,无论他在不在襄阳都是一样的。爱儿主人与其担心这些有的没有的,倒不如把精力放在明日与襄阳王的周旋上。”灵婴的话颇有道理,我勉强自己定了定神,起筷稍微吃了几口菜,却是味同嚼蜡。 “灵儿,我等不到明天,我总觉得今晚会出事!我们现在就去襄阳王府!”我丢下筷子,豁然站起身。顿时,周围的人全都向我射来不解的目光。我径直朝庞吉走去,拱了拱手,说道:“太师,展某身体不适,请容许展某先行回房休息。” 庞吉挑了挑眉,倒也没有制止我,爽快的应予了,“展护卫既然身子不适,那就不要勉强了,退下吧。” “谢太师。”我恭身弯腰,目不斜视的迅速离开。 今夜,夜色深沉,绚丽如钻石般的星辰也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一轮弯月半躲在云层身后,若隐若现,蜡黄蜡黄的色泽,憔悴而又阴沉。我不懂星象,看不透如此惨然的夜空即将预示着什么。只有我的不安在黑夜的驱使下,越发的强烈。 “爱儿主人,有个白痴在跟踪我们,是江彪的气息。”灵婴的提醒让我稍稍减缓前往王府的脚步。江彪在那次‘下药事件’以后就一直不敢靠近我,是做贼心虚也好,是怕我报复也好,我也懒得理他。这次忽然跟踪我,想必是庞吉的命令。思及此处,我忽然拐弯,走进一条黑巷子里。江彪只在巷子口稍稍犹豫了一两秒,便依然紧跟在我身后。 但我想要的就只是那一两秒的时间。唇边泛起一丝嘲弄的微笑,我躲在角落里,冷眼看着江彪傻乎乎的直往前冲,很快的远离了我的视线。魅术不仅仅能使人产生情欲,最根本的作用就是制造幻觉。相信江彪今晚会跟着我的幻影,在襄阳城里转到明天早上。“小样,累不死你的!”我恶劣的暗自骂到。 “灵儿,从现在开始,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气息,特别是玉堂的。”我命令道。同时轻点足尖,飞身朝襄阳王府跃去。 第一百零一章 山雨欲来 他,曾经是一个高傲不羁的男子,甚至肆意妄为,犹如一匹脱了缰的野马。直到他遇上了她。说不清初次见面时,他心里是怎样的感觉。他只是看着她,与她四目相对。她很美,天下皆知的倾国倾城,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洁白的牙齿,唇角温柔的倾斜。她有一双隐忍的眼瞳,快乐的背后总是流动着点点痛苦。她从不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虽然他们关系亲密,有肌肤之亲。 “五弟,你清醒一点吧。你爱上的是条毒蛇!”他对她的爱充满坎坷,还未来得及开花结果就被狠狠的连根拔起,鲜血淋淋,却得不到任何同情与安慰,仿佛他应该承受这些。于是他愤怒了,他大声咆哮,摔碎一切能拿到的东西。满目琅籍中他见到了自己同样破碎的心。 他跪倒在地,双手掩面,哭得泣不成声。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一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带来几声轻叹。“五弟,哥哥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本来我们并不打算告诉你,毕竟你已经离开他了,但没想到你们竟又藕断丝连,甚至有了肌肤之亲。五弟,你要彻底离开他!” “不!我不相信猫儿会做出杀人顶替之事,你们根本没证据可以证明躺在床上,那个半死不活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展昭!”他依然倔强。眼前的男子再次叹气,“南侠展昭虽然为人低调,可是就算是从石头里蹦出的孙猴子。也有知他根底的人。” “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接近他……” 一丝凉风猛的将他唤醒。白玉堂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身旁的黑衣同伙立刻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白玉堂皮笑肉不笑的努力扯开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们已经在王府内躲藏了将近二个时辰,如果黑狐狸智化的推测没有错的话,猫儿很快就会出现。如果能顺利偷听到他们的计划自然是好,如果失败,他势必要出现在猫儿面前,然后继续他的欺骗,直到猫儿将襄阳王的阴谋全部荷盘托出,得到冲宵楼的机关图。 “小黑,我不觉得猫儿知道那么多。襄阳王生性多疑,他不相信任何人。”白玉堂用密室传音对智化说道。智化在江湖上拥有‘黑狐狸’的美誉,智慧过人。他说,伪展一入襄阳,当夜必会偷偷返回王府,汇报他在京城潜伏那么些年头的成果。 “知道多少探多少呗。伪展冒着风险顶替展南侠,必定带着某种任务。如今他返回王府,相信此任务已有所进展,或许已经完成。耗子,你可不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对伪展心软。”智化不动声色,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白玉堂沉默不语,剑眉微微皱起。伪展伪展的,真难听。虽然白玉堂不喜欢他们这么称呼她,但他也不愿意告诉他们猫儿的真正身份。洛兰爱,只是他一个人知道的名字。她是女儿之身,也是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白玉堂为自己不同于他人了解的这些而感到稍稍安慰。 “来了!”智化的双眼瞬间睁大,唇边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白玉堂的脸色瞬间惨白,若是之前他还能自欺欺人,那么现在呢,那抹湛蓝的身影已无情的摧毁了他所有的奢望。猫儿,你当真是襄阳王的奸细!展昭真是被你所伤!想起第一见眼见到虚弱不堪的展昭,经脉尽断,浑身是伤,几乎已经去了半条命的惨景,双手不自觉的握拳,牙关紧咬。猫儿,你的善良全是伪装的吗! …… 襄阳王府的守卫在表面上很松懈,几乎没有几个人,甚至在值勤的侍卫也是一付懒洋洋的样子。不过我却很清楚,前院如此只是因为完全没必要守卫,也是为了给人制造假象。越往里走,越接近襄阳王的寝室与冲宵楼,越是险象环身,除了数也数不清的暗哨,还有想也想不到的机关。玉堂他真的来这里了吗?如果来了,他又想做什么呢? 我小心的躲开侍卫,偷偷摸摸的样子好像是来做贼的。“灵儿,能感觉到玉堂的气息吗?”我问,同时悄悄的藏到一棵大树的后面。灵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回答:“爱儿主人的感应力真是好厉害,白玉堂确实在王府内。” “在哪里?”我着急的问道,终于放下心来,还好他没出事。 “前方的屋檐上,距离不会超过100米。” “他在做什么?” “一动不动。不过……”灵婴停顿了一下,皱起秀眉,反问道:“难道爱儿主人那么强的感应力,感觉不到他正看着我们吗?” 当然可以,我当然能感觉到有一道强烈而又熟悉的目光正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我甚至能感觉到在他的身边还有其他人,同样紧紧的盯着我看。他们想做什么,玉堂既然见到我来了,为什么不下来见我?我挑的位置应该能让他看清我的。是不能吗?对啊,是不能。这里是襄阳王府,虎狼之地。贸然现身的话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害了我。 现在怎么办?我不能让白玉堂发现我与襄阳王的关系,但把他丢在这儿,我又实在不放心。赶他离开吗?天知道他和那些人一起来是要做什么,万以被我淅沥糊涂的给搅和了,一定会引起公愤,还会让玉堂难堪。罢了,暗中保护他好了,如果他有危险,我就出手,如果他做完事后安全离开,我也好功成身退。 …… “他到底想做什么?来都来了,却站那儿发傻!”徐庆忍不住了,不安份的扭了扭身子。智化一把按住他,轻声呵道:“别乱动,会被发现的。” “小黑,你看那伪展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特意在半夜三更找棵数靠着睡觉?”韩彰不解的大皱眉头。智化不做声。他也纳闷啊。明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中发展,可到了接骨眼上,那人的举动却变得那么怪异。难道他已经发现我们了,所以敌不动我不动? 智化轻拉了下白玉堂,“我们走吧,明天就靠你了。” “怎么了?”白玉堂不解。智化却冷哼一声,说道:“真是只狡猫!他已经发现我们了。不过不知为什么,他似乎并不想揪出我们,只想让我们无功而返。走吧,他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也要敏锐的多。”说完,智化轻点足尖,率先飞跃而去。白玉堂朝洛兰爱的方向看了一眼,紧跟着离开。其余两鼠亦然。 …… “他们走了。”灵婴幽幽的说道。好像颇为失望。 “什么都不干就走了?干趴了二个多时辰?他脑袋被门挤啦。”我简直是哭笑不得,讪讪的转身离开。 “爱儿主人,也许他们并不是什么都不想干,而是在等你干出点什么之后,再干些什么。”灵婴忽然说道,跟绕口令似的。我皱了皱眉,心中升起一股莫明的烦躁。答案似乎就在嘴边,呼之欲出,我却硬生生的将其咽下,努力忽略这个问题。 “玉堂是像在等人,不过肯定不会是我。他是不会骗我的。”我抬头,看着乌黑一片的天空,自言自语…… 第一百零二章 爱为谎言 早晨起床,没有闹钟,但我会自己醒来;刷牙时没有牙膏,我会用一点盐;洗脸时没有洗面奶,我可以找新鲜的芦荟汁液代替;没有自行车,但我有帅帅……原来我已经习惯了一切,原来我已经在这生活了那么久。 白玉堂会立刻上门找我,是我料想不到的。当侍卫通知我有人找时,我正在强迫自己喝下一碗豆浆。我不喜欢喝豆浆,但这里没有牛奶,也没有咖啡。我细细的擦了擦嘴,不知为什么,我明明那么想念他,却在此时不想见他,于是我在原地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站起身。走两步,停顿一下,再走三步,往后倒退一步。二分钟的路被我实实在在的走了半个时辰。 “猫儿——”同样的轻唤,却是僵硬的笑容。“嗯。”我点头,想笑笑,扯动嘴角时却一点也笑不出来。“玉堂,你来啦?”一开口,我竟发现我像个白痴。我在做什么,我在想什么?眼前的男子是我所爱的人,不管他昨晚做了什么,或者想做什么,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我……今早刚到。来看看你。”他说着,眼睛看向别处。也许是因为我知晓他早就来到襄阳的原故,所以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刻意强调自己‘今早刚到’。为什么要撒谎?他昨晚没认出躲在树后的人是我?我甩了甩头,努力将乱七八糟的思绪先丢在一边。“要进来坐会儿吗。不过,抱歉不能陪你很久,用完早饭后,我就要和庞太师一起去襄阳王府了。”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啊。”白玉堂紧接着说道。我的心忽的往下一沉,脸上却不动声色,脑袋一歪,不解劝道:“你跟着做什么啊,我可是为了公务,再说了,还有庞吉在呢。”说完,不等白玉堂开口,我就急忙岔开话题。“对了,我差点给忘了呢。我给你弄了瓶好酒,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帮你拿来。就放在……玉堂,你怎么了?”忽的被白玉堂搂入怀中,他抱得我好紧,双臂勒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 大街上人来人往,纷纷向我们投来暧昧的目光,我现在穿的是男装,而且一身火红的官服。旁人看起来,两个大男人当街搂搂抱抱,确实够震撼的。我羞红了脸,努力挣扎,他却死活不肯放手,而且越抱越紧。我拿他没办法,只得认命的就让他抱着,同时抬眼凝视着他。 “我不想和你分开。”白玉堂在我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柔情万千的与我对视。我别开眼,忍不住问道:“你是真的爱我爱到分开一会儿都不行,还是想利用我进入襄阳王府?”话音落下,白玉堂愣住了,双臂随即放开。他挑了挑眉,怒气冲冲的反问:“猫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会觉得冷呢,是因为天气很冷,还是因为失去了他的怀抱。“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玉堂,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因为我是如此爱你。”我伸出手,轻扶他的脸颊,露出最温柔的笑容。这一刻,我不是灵婴,不是展昭,不是御猫,甚至不是洛兰爱,我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坠入爱河,不可自拔的女人。 “如果你觉得我烦,我马上回陷空岛。”白玉堂当真动了怒气,打开我的手后,转身就走。我下意识的追上前,当我意识到我做了什么的时候,我已经听见了自己妥协的声音,“好啦,一起去就一起去。白耗子,你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呢。” “白爷爷不去了,免得某人说白爷爷利用她。”白玉堂别过头,看也不看我。我只得讨饶,摆出一付诚惶诚恐的样子,拽着白玉堂的胳膊撒娇道:“好啦~~~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白五爷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了好吗?好嘛~~~~” “以后,不许再说那种话!”他还在生气,铁青着脸拖起我的下巴。也许,真的是我误会他了。或许,他昨晚已经把想做事的事做完了,也许他只是担心我的安全,也许他真的爱我爱到无法与我分开,哪怕只是一小会儿。我应该相信这些也许,因为白玉堂是我爱的男人。我歉意的垂下眼,保证道:“再也不会了,对不起。” 白玉堂满意的点头,相视一笑后,我们和好如初。庞吉对于白玉堂也要去王府的事并没有任何意见,爽快的程度甚至令我乍舌。就这样,一行人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带上厚礼,浩浩荡荡的前往襄阳王府。 …… “五弟很厉害嘛,那只狡猫一遇到他就蒙了。”翻江鼠韩彰一手拖着头,一手拿起桌上的水杯,惬意的喝了一口。徐庆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连声赞同道:“那是,我们五弟的魅力那是无人可挡啊。狡猫就算闻到了不对的味,看五弟一生气,顿时就慌了,能不千依百顺。” 黑狐狸智化显然没徐庆他们乐观,剑眉微微皱起。狡猫刚才说出了‘利用’两个字,他显然开始怀疑白玉堂了。可是白玉堂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啊,何事引起他的怀疑?难道他知道昨晚在王府的人是白玉堂?如果是,他为什么不戳穿,为什么又同意带白玉堂一起去王府?是中计,还是顺水推舟?“狡猫是襄阳王培养的奸细,定不简单,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大哥,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见卢方一直沉默,徐庆大大咧咧的问道。 卢方叹了口气,眉毛打成了一个结,张大嘴想说什么,偏偏又在叹了口气之后,牢牢的闭上了。智化了然一笑,开口道:“卢大哥是在担心白兄假戏真做,抵制不住狡猫的诱惑吧?”闻言,卢方看了眼智化,径自叹气不语。 “大哥,有我们看着,不会出事的。再说了,狡猫长得再漂亮也是个男的,五弟生性风流,不过贪个新鲜。再说了,五弟也不是个不知分寸的人,事关重大,他心里会有分寸。”韩彰拍着胸口保证道。 “并非因为五弟,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们要抓到襄阳王的尾巴,可以自己去查嘛。玩这种花样实在是有违君子之道。狡猫固然凶狠奸诈,但他对五弟确是出自真心,否则当初也不会故意赶走五弟了。我们……我们让五弟停手吧。” “卢大哥,小弟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也明白这种做法实在为人所不耻。但襄阳王府机关密布,襄阳王位高权重又手握重兵,若没有内应,我们根本拿他没办法。狡猫虽然凶狠奸诈,但他若是能改邪归正,弃暗投明,我们不是不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白兄不正是为了这点,才接近他的吗。”智化的话音刚落,韩彰就立刻附和道:“是啊是啊,狡猫这些年来表面工夫倒也做得不错,念在他积了这些德的份上,我们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大哥,你就别想太多了。” “希望如此吧。”卢方将头扭向一边,又不说话了。众人之后又商量了些什么的计划,他也没听进去。 第一百零三章 深入虎穴 考试终于结束了~~~~继续写文~~~~~~~~~ 冲宵楼,名为楼,实际看上去却更像一座塔,共有九层。我昂起头稍稍目测了一下,盘算着我用轻功飞上去能爬几层,结果勉强算下来也只能上到三楼而已。看来直接从外面搞破坏,再钻进去是不可行的。时间上远远不够,百分之百会被安排在周围的弓箭手射成刺猬。可是若要从里面一层层的冲上去,可能比在外面挨箭更可怕。冲宵楼内不仅满是机关,还布置了许多诡异的设置。没有机关图,就算宇宙超人奥特曼闯进去,也得横着出来。 我眯缝着眼睛,暗自问灵婴,如果我们闯进去能有几层胜算。灵婴当即回答我,胜算为零,并且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襄阳王是灵婴的创造者,他自然有办法克制灵婴的妖性,我若敢有什么风吹草动,恐怕还没接近冲宵楼就要去见马克思了。“难道我得一辈子被他踩在脚底下!”我简直要抓狂,忿忿不平的抱怨。灵婴白了我一眼,径自轻笑:“只要爱儿主人拿捏好分寸,赵桢就是我们对付这只老狐狸的法宝。” “具体该怎么做?” “让他们叔侄俩斗去。”又是几声轻笑,灵婴一闪身,消失不见。 “猫儿,你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白玉堂忽然用扇子捅了捅我,吓了我一跳,“啊?你说什么?”我条件反射的跳开,睁着一双莫明的大眼睛问道。后者摇了摇头,拉着我跟上大部队。襄阳王已经和庞吉走得很远了,俩人聊得甚是高兴,跟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似的。反而看到我时冷淡的很,只道了声‘展南侠,好久不见’便把我丢在一边,不再多罗嗦。 白玉堂悠然自得的摇着扇子,与我并肩缓慢的走着,时不时的环顾四周,就好像来参观的一样。不过话说回来,我们确实是在参观。一早来到王府祝贺小王爷生日,未想赵麒昨晚出门,到现在还没回府。襄阳王跟我们客套了几句,索性带着我们参观起了王府。一边参观,一边还滔滔不绝的解说。他不当导游真是可惜了。 “对了,展护卫啊。”襄阳王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那张笑脸是要多灿烂有多灿烂,害得我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颤。我赶紧上前,恭敬的拱手道:“王爷有何吩咐?” “展护卫,你我也非陌生人,不必如此拘束。”襄阳王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又朝白玉堂看去,接着说道:“还有这位白兄弟,展护卫的朋友就是老夫的朋友,在这儿啊不必拘束,就当自的家。”白玉堂拱手回了几句客套话,俩人相视而笑,相处的甚为融洽。我可不想襄阳王过多的注意白玉堂,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半挡住他,开口道:“不知王爷方才唤展某,有何事啊?” 襄阳王一拍脑门,“哦~~老了老了,记性差了。”随即又大笑几声,慢度几步后忽的一个回头,正巧与白玉堂面对面,问道:“白壮士,你觉得本王的冲宵楼怎样?”我敢打赌,襄阳王说这话百分之百没安好心。他想做什么?刺激玉堂去闯冲宵楼?玉堂才没那么傻呢。然而我太低估白玉堂的傲气了,想他陷空岛也是满布机关,而且全是由他一手布置的,当然不把小小一座冲宵楼放在眼里。三言两语之后,他还真被襄阳王刺激得神经不正常,答应尝试一下冲宵楼的滋味。 “玉堂,在王爷面前不得放肆!冲宵楼是王爷精心所造,其内奥妙无穷,哪是你一个山野渔夫能够闯过的。”我瞪他。对他的不知轻重甚是气恼。 “展护卫这话就不对了,白壮士英雄出少年,且风流倜傥,机智无双,怎能用‘山野渔夫’来形容呢。不过……”他扭过头,我就看出他一脸的不怀好意,“不过,确实也闯不过冲宵楼。”此话一出完全激起了白玉堂的‘不服输’精神,当即便强烈表示要试上一试。无论我说什么都劝他不住。“白玉堂!你敢去试试!”我终于发火了。 白玉堂弩了弩嘴,竟然转过身不理我。该死的,我还真降不住他。“展护卫,白壮士只是去试试而已,你又何必发火呢。”庞吉惟恐天下不乱的说道。我瞪了他一眼,气得说不出话来。襄阳王心狠手辣,白玉堂此去很有可能有去无回,就算襄阳王看在灵婴的份上手下留情,他也得缺胳膊断腿的剩半条命回来,以白玉堂的高傲个性,苟延残喘还不如死了算了。我看向襄阳王,后者耸了耸建,一付‘万事不管,只看好戏’的嘴脸。我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他。 “你一定要去?”我问。 “猫儿,你为何不相信我呢。”白玉堂摇头,不仅不领我的情,反而一脸埋怨。 “那好,你打得赢我,我就不拦你。”只能用暴力解决问题了。 “这倒很有意思,虽说曾有猫鼠之争,不过到底是御猫厉害些,还是锦老厉害些,倒真没人知道。不如趁此机会比比看吧。”襄阳王拍手称快,就差没欢呼雀跃了。死老头子,他存心激我对白玉堂动手,想借我的手将白玉堂打伤,这样他既可以大大方方的留白玉堂在王府里,也不用担心白玉堂会在暗中使坏。 白玉堂犹豫了许久,忽然轻摇扇子,做妥协状:“猫儿,你我的武功不分上下,半斤八量,打上三天三夜也不会分出胜负,白爷爷懒得费那功夫。” 放弃了?似乎太轻易了点吧。我狐疑的瞅着白玉堂,后者躲开我的目光,假装对周围的盆景很感兴趣。 “展某与玉堂确实不分上下,打起来也没什么意思。真不好意思,坏了王爷的雅兴。”闻言,襄阳王明显脸色不佳,为了不把情况弄僵,我紧接着说道:“不日前,展某新学了一首曲子,不如大家坐下来,让展某为王爷献上一曲如何?” 有了台阶就要下,有了旗杆就要爬的原则,襄阳王可算是练到了最高境界。当下点头赞许,领着众人到大堂品尝茶点,丫鬟们则为我送上了焦尾古琴。 “献丑了。”我稍一施礼,坐在琴前。随手弹了曲《少年游》: 翩翩一叶扁舟载不动许多愁 双肩扛起的是数不尽的忧 给我一杯酒喝尽人间仇 喝尽千古曾经的承诺 美人如此多娇英雄自古风流 纷纷扰扰只为红颜半点羞 给我一杯酒烽火几时休 喝完这杯一切再从头 江山仍在人难依旧 滚滚黄沙掩去多少少年头 悲欢是非成败转眼成空 涛涛江河汹涌淘尽男儿的梦 曾经海阔天空昂首莫回头 痴笑轻狂任我潇洒少年游 江湖路路难走儿女情情难求 风花雪月只是拂袖在身后 给我一杯酒点滴心中留 若是有缘他日再相逢 “好!琴艺果然精湛,歌声更是宛如天籁之音!”一曲终了,赵麒昂首阔步的走进来,无视在场的所有人,一把就将我搂入怀中,大笑着说道:“好久不见啦,小王可想死你了。”下一秒,我见到白玉堂比碳还黑的脸色。 第一百零四章 同床异梦 “我跟赵麒什么也没有!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肯相信啊!”入夜,我无力的趴在桌上,鼻子酸酸的,眼泪汪汪的看着背对着我的白玉堂。都是那个该死的色狼,不光嘴上说着那么让人误会的话,竟然还抱我。玉堂老公啊,你老婆我是吃亏的那一方啊,你不安慰我倒算了,怎么反而不理我了呢。我实在是冤啊! “早点睡吧。”磨估了半天,竟然冷冰冰的给我来了这么一句。白玉堂站起身,看也不看我一眼便和衣躺在了床上,单手撑着头,并且刻意背对着我。“玉堂~~~”我轻唤了一声,对方没反应。我又接连唤了几声,他还是对我不理不睬。“我造了几辈子的孽,竟然会喜欢上你啊!”怒火终于忍无可忍的直冲头顶,我顺手抓起桌上的杯子,狠狠的朝白玉堂的脑袋砸过去,骂道:“好好的发什么少爷脾气!赵麒抱我,你委屈了?委屈你怎么连个屁都没放!有种你tm揍他去,打死了他算你有本事!冲我发脾气算什么!” “洛兰爱你够了吧!不管是冲宵楼还是赵麒,我可是什么都没说!”白玉堂翻身坐起,一手揉着脑袋,面色铁青的瞪着我。我不甘示弱的迎上他的目光,大力的冷哼一声:“嘴上是没说。但你臭着个脸给谁看啊!我不管你是吃醋也好,是埋怨我不让你去冲宵楼也好,我统统不管。我只警告你,这里是襄阳王府,你要不给我安安份份的待着,要不就立刻滚蛋!若是敢接近冲宵楼半寸,看我不废了你!” “冲宵楼里有什么让你那么紧张!”白玉堂忽的走到我面前,怒目圆睁的抓着我的肩膀。我张了张口,却没说什么,只是大力的推开他。冲宵楼里有什么我当然清楚,不仅仅有襄阳王造反的证据,还可笑的藏着我协助襄阳王造反的证据。这些我都不在乎,甚至于放在那儿的《黑猫传》我都已经不在乎了。我在乎的只有冲宵楼里步步凶险的机关,我在乎的只有欲往里送死的白玉堂的性命。历史如果不会因为我的出现而改变的话,白玉堂最终的结局就是死在冲宵楼的铜网阵中,年仅二十八岁。 白玉堂用力搬过我的脸,强迫我直视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冲——宵——楼——里——有——什——么?” “不知道。”我看着他,冷若冰霜。 “爱儿主人,这里的周围都是襄阳王的暗哨,关于冲宵楼的话题实在不易继续下去。”灵婴充满警告的声音隐隐传入耳中。我点头,其中的危险,我心里很清楚。 “洛兰爱……” “够了,白玉堂!你的好奇心到此为止。我身为开封府的护卫,怎么可能知道襄阳王府的事。别再问我那么莫名其妙的问题。”我打断他的话,转身就走。白玉堂追上前,紧紧抓住我的手,眼里流露出的竟然是恳求。 恳求什么呢?求我告诉他冲宵楼里有什么?纵使你知道了里面有襄阳王造反的证据,那又如何?赵祯的天下与你何关?对我来说天下变得怎么样都无所谓,谁爱当皇帝就让谁去当皇帝。让我决定留在这个世界的人是你。白玉堂,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为了你,放弃了整个世界。 “玉堂,算我求你好不好,不要接近冲宵楼,不要接近赵珏,不要再留在襄阳。”如果白玉堂对我是恳求,那我对他则更多的接近于哀求。在这一刻,我忽然莫明的想到了九尾的预言。宿命中仿佛注定了的分离让我不由得心生恐惧。 …… 白玉堂定定的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她是那样的美丽,如同一朵美丽强悍的花,在颓败和盛放的激情中伸展她每一片妖艳而风情的花瓣。当她主动献上朱唇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他永远都无法逃脱她的控制。他将她横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黑夜中,她的长发散乱飞扬,纯真的身体在他的亲吻下逐渐火热绯红。她将他的左手拉起,放在她赤裸的胸部上,底底的发出沉醉的呻吟。泛滥的激情终于以势不可挡的力量包裹而来,他们最终结合,如同两条互相缠绕的蛇。 这一夜,他的寂寞与失望无法言喻。他对她的呼吸,她的肌肤,她的神情完全陌生。他的父母和哥哥们虽然纵容他,却一直希望他能离开她,然后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洛兰爱在他们的眼中有着不良且危险的倾向。“他会毁了你。”他们对他说。他有时会想象自己身边的女孩,宁可他愚笨和简单一点,却是能带给他安宁的。可是,不行。他对她付出的爱超出了自己的预算。 她说:“我的左眼下有一颗褐色的小痔。”她指给他看,“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是泪痔。” “以前是没有的,我不知道它是不是代表着我在这个世界的命运。”她突然哭了,滚烫的眼泪一滴滴的打在他的脸上。她的内心一直有着绝望而阴暗的东西,他无法像阳光一样照亮她。对她来说,他也许仅仅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他把她的头揉在自己的怀里,安慰道:“没事的。你要相信我,我早晚会娶你,我们会成亲。” 他看着她点头,然后在欢爱后的疲惫中慢慢睡去。“猫儿……”他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紧紧的拥着她,许久之后才缓缓的放开,轻手轻脚的穿戴好一切,离开房间。 …… 在白玉堂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我绝望的发现,我依然找不到走向他的通道。 “爱儿主人,您说我们是不是要跟着白玉堂?” “不必了。襄阳王知道我会袒护玉堂,他现在还不至于跟我翻脸。”我长长的叹了口气,径自坐起身,换了套素白的女装,然后轻轻转动烛台。只听滴答一声,屏风后显出一道阴影。这是有一道暗门,直通王府的后院,从那儿走,离襄阳王的寝室仅有几步之遥。据我所知,整个王府只有我和季高的房间有这条暗道。 “白老鼠如果知道他睡的这间屋子里有直接前往赵珏寝室的暗道,不知会有怎样的表情。”灵婴忽然嘲讽的笑道。 “也许会气到炸毛吧。反正我是不指望他娶我了。”我耸了耸肩,带着一脸的苦笑走进暗道。 第一百零五章 一丘之貉 “洛兰大人,王爷已等候多时了。”走出暗道,立刻就有影卫来迎接我。影卫是王府中武功最高的侍卫,通常只负责守护冲宵楼与赵珏本人的安全,擅长暗杀与用毒,一身黑色的服装象征着他们永生无法在阳光下出现的可悲身份。我点点了头,闭口跟着他走。影卫是死士,如同木偶一般的人,除了执行命令之外,不会和任何人多说一句话,不分善恶,也不分敌我,实实在在的杀人工具。在这一点上襄阳王的确很牛,不知他是用何种办法训练影卫的,连人心都能磨灭。 襄阳王的寝室对我来说并不怎么陌生,住在王府中的二年里,他经常唤我来此下棋。我的棋艺实际上全是他亲自教的。我本以为屋里只有襄阳王在,顶多加个狗头军师季高,所以当我熟门熟路的走进里屋时,忽然听到庞吉的说话声,着实吓了一跳,本能的停住步子。 “王爷,名册上的官员必须马上铲除,否则将会后患无穷。”庞吉的声音略显急躁,看样子那本名册对他的威胁很大。 “名册上的人的确需要铲除,不过也不必急于一时。”襄阳王还是那付‘凉快’的口气,稍稍停顿了一下之后才接着说道:“更何况,若是名册上的人全部在一夜之间死于非命,那么弄到这本册子的人也将难逃一死。” “展昭是包拯的心腹,而包拯是小皇帝最看重的臣子。他死了,对我们只会有利。” “哈哈哈~~~”襄阳王毫无形象可言的大笑起来,反问道:“展昭若是包拯的心腹,他会把名册交给你吗?”恶汗啊,怎么连襄阳王这老头也认为名册是我给螃蟹的,莫名其妙嘛。不过话说回来,那是本什么名册啊。正当我暗自猜想之时,襄阳王忽然唤道:“爱儿,出来吧。”我吓得一愣,原来他早知我在偷听。“洛兰爱见过王爷。”单膝下跪的同时,我见到庞吉张大嘴,一脸不可思意的神情。襄阳王乐呵呵的笑着,我猜他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爱儿,见过庞太师~~~”他拉过我,亲热的好像我是他的女儿一样。 “见过庞太师。”这回我可没跪,只浅浅的福了福。庞吉一脸痴呆状,嘴巴张得大大的,两眼突出,整个人瞪着我看,动也不动一下,仿佛已经石化。谁会想到以侠义仁慈而闻名天下的御猫展昭实际上却是欲造反的逆贼呢,而且还是个女儿身,这打击实在是震撼了点。我对庞吉此刻的反应深表理解。 “爱儿~~~”襄阳王看了我一眼,稳稳的坐了下来。我乖巧的为他满上酒,娇笑着看向发愣的庞吉:“太师请坐啊~~~”一边说着,我走上前,轻按着他坐在红木椅上,也为他满上了酒。庞吉这才从呆楞中醒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问道:“你……你真是展昭?” “不,我不是展昭。我叫洛兰爱。”我不动声色的抽回手,甜甜的笑着回到襄阳王身边。后者颇为得意的昂起头,补充道:“洛兰爱才是名副其实的御猫。”闻言,庞吉眯起眼,上上下下的打量我,眼神逐渐从震惊转为了然,从了然转为不屑,从不屑最终变化为嘲讽和鄙视。他笑着拍手,拍得‘啪啪’直响,“好个忠肝义胆的展护卫!真是了不得,了不得啊!” 内心深处好像有什么被狠狠的刺痛了,我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庞吉看着我,像在看一个小丑,他说,“展护卫好演技啊,外表正经,实际上骚在骨子里。” “庞吉,你给我把嘴巴放干净点!”我忍不住拍案而起。被庞吉这种卑鄙无耻的老贼看不起,是世界上最大的羞辱。“生气了?”庞吉依旧乐呵呵的笑着,双手一摊,“老夫说错了吗?在开封谁人不知展护卫的忠肝义胆,侠义仁慈,简直是天上有,地下无啊。可是如今看来,你只不过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可怜包拯自以为聪明,却把你当成心腹。可笑!真是可笑!展护卫啊,你可算是帮老夫出了口气。” “你!” “爱儿~~~”襄阳王的轻唤硬生生的让我将满腔的怒火吞回肚子里。该死的螃蟹,今日你如此羞辱我,来日我若不加倍还你,本小姐就跟你姓。我缓了口气,重新摆出一张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笑脸,半依在襄阳王身边,甜声说道:“良禽择木而栖。难道太师不认为像御猫展昭这样的能臣,应该依靠的是更贤明的君王吗。” 庞吉被我的话一堵,当着襄阳王的面也不好再说什么,当下连连称是。襄阳王对我话颇为满意,拉着我坐下。不知是偶然还是刻意的安排,我坐的那个位置刚好放着那本所谓的名册,于是故做好奇的顺水推舟道:“不知王爷打算如何处理名单上的人?” “爱儿的想法呢?”襄阳王颇有兴趣的看向我,反问。 “洛兰爱自然以王爷马首是瞻。” “哦?如果本王要杀了他们呢?”襄阳王随手拿起名册,递给我。明明近在眼前,我却突然失去了接过它的勇气。襄阳王充满戏谑与试探的目光一直紧紧的盯着我,唇角微微上翘,胜券在握。我突然有种预感,册子上一定有包拯的名字。“怎么了?拿着,本王有件事要交代你。” “……哦。”我乖乖照办,第一眼扫到名册上,心慢慢的沉了下去。名册上果然有包拯的名字,不仅如此,连王丞相和八贤王的名字也有。总共二十三人,全都是朝廷中的文武大员,清一色是平日里与包拯来往甚好的朋友。襄阳王若想当皇帝,这些有能力又对赵桢尽忠的臣子自然是必须铲除的对象。 “这些大臣们,爱儿你都认识吧。” “嗯~~~朝中文官全都见过,一些武官也是。不过这大将军狄青,由于他常年镇守边疆,我只听说过这个人,一直未曾有幸得见。” “那就见见吧。”襄阳王说着,用手指蘸了点酒,在狄青的名字上划了个圈。“爱儿,本王希望你办的事,就是让狄青进京。” “王爷!”我一惊,豁然立起,“狄青身为大将军,镇守边疆,且用兵如神,大宋万不可失其良将!否则国将不稳,王爷要一个动荡的江山又有何用?洛兰爱斗胆恳请王爷三思。” “笑话!大宋人才济济,少一个狄青就不行?”襄阳王不高兴了,大皱起眉头。这时,一直未说话的庞吉忽然插嘴道:“狄青与包拯一武一文,是赵桢的左右手,王爷若要夺得王座,就必须铲除他们两个!” 天啊,我真不知道这些的野心家是怎么想的。包拯与狄青对国家何其重要,他们二人在百姓心目中又颇得民心,一但杀之,不仅失了民心,还会动摇国本,让外族有可趁之机。到时候,内忧加外患,即使当上了皇帝又有什么意思! “这是命令!本王并没有在跟你商量!” “苦口良药,忠言逆耳!王爷若是一意孤行,岂非缺乏作为王的气度。”你瞪我,我就不会瞪你吗!虽然我没见过狄青,却听过关于他的许多传言。狄青不仅是大宋的将军,还是包拯的好朋友。他常年征战沙场,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要我把他引来京城让你们可以加害他,我才不干这缺德事呢! “放肆!”襄阳王终于被我激怒了,甩手上来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震得我耳朵都快聋了。这是他的地盘,玉堂还在这里,我是不敢还手,但这并不表示我就会屈服。我‘呸’出口血,傲气十足的与他对视。脸上火辣辣的,连带着这一边的牙齿都疼得厉害。襄阳王恶狠狠的瞪着我,许久之后忽然哈哈大笑,面目越发狰狞起来,“说什么忠言逆耳,实际上却是向着包拯吧。好一只御猫啊,忘了你真正的主子是谁么!” “我——不——是——奴——才!”我一字一句的咬给他听,任他再将手掌举得多高都不怕。 “爹~~~请您息怒。”赵麒突然闯见来,挡在我与襄阳王之间,一脸恳求之色。襄阳王十分宠爱这个儿子,闻言,他果然缓慢的放下了手。赵麒松了口气,转过头冲我呵道:“洛兰爱,即使是死鉴也不可如此放肆,跪下!”话音刚落,由他带来的两名影卫就立刻在我的后膝盖处重重的踢了一脚。“……啊!”这哪是跪下,简直就是趴下了。我怨恨的抬头瞪着他们父子俩,一遍又一遍的警告自己要忍住。跪就跪,跪下了也别想利用我去杀狄青。接触到我抗拒的目光,襄阳王愤怒的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唉呦~~~瞧这脸给打得,疼吧。在开封可从没受过这委屈吧。”庞吉一脸的幸灾乐祸,笑眯眯的看着我。是啊,凭包大人的为人,他怎么可能动手打人。我甩开赵麒搀扶我的手,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讽刺道:“骨气二字哪是做奴才的人能明白的呢。怕是太师这一辈子都不会明白这个中疼的滋味。” “你……” “我什么!无论在赵桢面前,在包拯面前,还是在赵珏面前,我都不是奴才!而你,无论在包拯面前,在赵桢面前,在赵珏面前,在任何人面前,你永远是奴才!”闻言,庞吉的整张脸顿时就绿了,指着我大吼道:“你不是奴才,你还不是和我一样!我们始终是一条船上的!”说完,一甩袖,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一百零六章 血骨笛 “你怎么就这么倔呢,若非你身为灵婴,爹还用得着你,你早已不知死了几次了。”赵麒大叹口气,看着我时连连摇头。我不理他,径自揉着脸。好疼啊,这该死的老头子,瞧他满脸皱纹,一脚踏进棺材的样子,没想到手劲那么大。 “站着干什么,到我房里去吧。” “干什么?我要回去了。”一边揉着,一边转身就走。赵麒拉过我,讨饶道:“好啦,你功夫那么好,还怕我会对你怎么样啊。瞧你的脸肿成这样,不上点药再用冷水敷一下的话,让白玉堂看见了会怎样。” 这倒也是,脸上明明白白的五指印,是个人都能看出是挨了耳光,若是让白玉堂看见了,指不定他会怎么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思及至此,我只得点了点头,欲开口时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说话。我本能的摸向脖子,紧跟而来的窒息之感,使我站不住猛的跪倒在地上。 “小爱,你怎么了?”赵麒的声音怎么会那么模糊,我这是怎么了? 难受。说不清是疼是痒,是热还是冷。浑身上下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在撕咬。一会儿如在冰山般冷得直发抖,一会儿又如同坠入火海,烧得我忍不住嘶声惨叫。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爱……小爱……小爱你怎么了!”赵麒将我从地上抱起,我顺势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袖,努力睁大眼睛,奋力的呼吸。可是每呼一次,心口就像被刀割一样疼。素白的衣服上渐渐渗出血来,大片大片的鲜红,如肆意盛开的血兰。 灵儿……灵儿……灵儿!灵儿你在哪?这是怎么回事?没有回答,一直以来都听从我召唤的灵婴,此时仿佛消失了一般。我吃力的抬起手臂,惊恐的睁大眼。我的手已经被血染红,皮肉似被某种强大的臂力使劲撕裂,一道一道的伤口深可见骨,并且在以令人不可置信的速度不断腐烂。 “啊——!!!”我听见自己的惨叫,充满了痛苦与恐惧。 “是血骨笛,是血骨笛!爹生气了!”赵麒紧紧的抱着怀中的血人,大声喊道:“小爱,快说你再也不敢了,快求饶啊!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该死的,什么血骨笛?我半睁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的喘息着,现在的我已经疼得没有力气惨叫了,自然也没多余的力气说话。身上应该还在流血吧,我看不见,手也抬不起来,眼前的一切逐渐被红色所包围,逐渐化为灰色,然后转为黑暗。 “小爱——!!!”在意识丧失的最后,耳边听到的是赵麒的叫喊,以及与之相比毫不相衬的优美笛声,仿佛从遥远的地狱传来。灵婴说过,襄阳王创造了她,自然有治她的方法,想来就是所谓的血骨笛吧。我到底是把他惹得炸毛了。 …… 季高放下笛子,将其被在身后,叹息着摇了摇头。襄阳王铁青着脸,露出狰狞又满意的笑容。灵婴是为他所创,就该对他臣服,可是那个女子竟然敢用那般语气对他说话,竟然敢用那般眼神看着他,就该给她点教训。 “王爷,请息怒。洛兰爱吃了苦头,日后自不会如今日这般放肆了。”季高恭身说道。 “哼!若非她的身体里有本王的灵婴,本王非拔了她的皮不可!不知死活的东西!”襄阳王端起茶水送到嘴边,却一口都没喝,甩手砸了个稀八烂。缓了口气之后才再次开口道:“本王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得到灵婴,让她为本王所用?” 季高摸了摸山羊胡,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回答道:“灵婴乃百鬼之首,其妖力足以改天命,动河山。但终究只是一介幽灵,没有实体,也无法长时间在世间存活下去。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真正的灵魂作为她的躯壳。洛兰爱是未来世界的人,在这个世界上超出五行之中,是最佳也是唯一的选择。若要使她与灵婴完全结合,我们需要等待的时间。” “季先生,你没有直接回答本王的问题。” “是的,因为王爷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季高将手中血红色的笛子递到襄阳王面前,郑重的接着说道:“灵婴是充满憎恨的鬼,所以要与她结合,洛兰爱就必须充满憎恨。所以,我们需要给她得到关爱的时间,也需要给她被所爱之人背叛的时间。我们利用寻找紫水晶的借口非常顺利,请王爷再耐心等待一断时间,影卫已将展昭放走,那些所谓的正派之士一定会如我们所愿,让洛兰爱充满憎恨。当灵婴复苏之时,赵桢的龙脉就会断裂,王爷举兵定能夺得王位。” 闻言,襄阳王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就依季先生所言吧。” 季高顎首,双手捧起将血骨笛递还给襄阳王,一边嘱咐道:“请王爷一定要收好血骨笛,它是我们控制灵婴的唯一法宝。失了它,恐怕反而会被其所伤。” 襄阳王皱了皱眉,似乎并不愿意去接血骨笛,最终只是一推手,将血骨笛又推回到季高的手里,厌恶的说道:“这种经由九百名死掉的孕妇之血所浸泡而成笛子,还是由季先生带为保管吧。本王受不了这一股子血腥味。” “是,那就由学生接着保管吧。”季高不再坚持,将笛子放回了袖中。 …… 很久没有闻到那抹血的味道,已经记不得有多久,遥远的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灵婴睁开眼,微微动了动双手,还是有点疼,不过伤口已经在愈合中,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复原。窗外,天已大亮,日光透过窗棱照射进来,带来点点温暖。 血骨笛终于出现了。她笑着,轻轻扶摸着柔顺的黑发。以洛兰爱死不开窍的倔强性格,赵珏被她气急了拿出血骨笛是早晚的事。只要他们拿出笛子,她就能闻到那股特殊的血腥味。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牵制她的笛子,很快就能得到手。到了那时,赵珏,本婴一定会让你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与虎谋皮,反受其害’。 第一百零七章 离间 “你终于醒了,昨晚吓死我了。”赵麒推门而入,见到灵婴时,露出一脸欣喜的笑容。“怎么样了,还疼吗?”他伸出手,搭在灵婴的额头上,自言自语道:“有点烫,你在发烧呢。” 废话,洛兰爱若不发烧,本婴哪有出现的机会。灵婴白了他一眼,摸了摸肚子,发现自己又饿了。没办法啊,洛兰爱不可能‘进生食’,她又不愿意伤害白玉堂,故此虽然和白玉堂结合,却没有吸他的阳气,长时间下来,她的饥饿再所难免。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赵麒抬起她的下巴,笑脸盈盈的问道。 “我……我……我很害怕!呜呜~~~~”灵婴眨巴几下眼睛,轻易的就砸落了无数大滴大滴的泪花,楚楚可怜的靠在赵麒的胸前,娇声痛哭。赵麒大感意外的半摊开手,想起昨晚洛兰爱被折磨得连连惨叫的样子,随即了然的一笑,环抱住她的纤纤细腰,柔声安慰道:“不怕不怕,只要你乖乖的不再惹爹生气,爹就不会再吹血骨笛了。” “人家哪有不乖嘛,人家只是一心为王爷着想,狄青是镇守边疆的大将军,若是没了他,国家必然动荡,那些忌讳狄青又对我大宋国有野心的外族人定会群起而攻之。到时候王爷初登王位,内忧外患,岂不劳累。小爱对王爷的忠心,天地可鉴啊。”灵婴靠在赵麒的怀中,娇怒着说着,一边用粉拳轻打他,朱唇如撒娇的孩童般撅起,让人恨不能狠狠的亲上一口。 “小爱,你放心,你的心意我会对爹转达的。”赵麒本就好色,如今哪还经得住灵婴的刻意勾引,立刻就心猿意马起来。动手动脚的在她的大腿上抚摸着。“小爱,你好美,我从没见过比你更美的女子,就像月宫里的嫦娥。” 灵婴掩嘴轻笑,俯身将赵麒压在身下,灵巧的细舌在他的脖间轻舔着。他的血很香,长年的娇生惯养使他的皮肤白皙而细嫩,如果他没有常常留宿在花街柳巷的话,应该会非常美味。灵婴皱了下眉。不吃?她实在是饿得胃疼;吃?赵麒阳气不足,恐怕反而会对自己造成伤害。罢了罢了,虽说饥不择食,但若是因此毁了道行,就得不偿失了。 “小爱?” “没心情。”灵婴讪讪的在赵麒的一再挽留下爬起身,径自在铜镜前梳理着长发。 “怎么了?是在想血骨笛的事吗?”赵麒贴上前来,抢过灵婴的梳子,为她梳理长发。灵婴长长的叹了口气,试探着问道:“小王爷能帮人家一个忙吗?”闻言,赵麒乐呵呵的笑了,“要我帮你拿到血骨笛是吧。可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灵婴转过头,笑脸盈盈的看着赵麒,“小王爷能从小爱这得到什么好处呢,无非是一副身子而已。可是时光流逝,红颜终究会老。小王爷该把目光放得更远一些才是。” “什么意思?” “王爷想当皇帝,小王爷不想吗?”灵婴暗示道。 赵麒皱了下眉,如实说道:“我爹当了皇帝,我就是太子,这皇帝早远是要当的。”话音刚落,灵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小王爷的心思真是单纯啊。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再加上每三年填充后宫的秀女,数也数不清的年轻宫女。王爷会少了子嗣?到时候,谁当太子还不一定吧。” “小爱,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王爷,如今襄阳王手中有多少兵力,你知道吗?他在京城有多少眼线,你知道吗?冲宵楼的机关图在哪里,你知道吗?襄阳王与众谋士商量大事时,你可有参加?”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赵麒被问得哑口无言。“王爷并不信任您,或者说,就算信任您,王爷也认为小王爷您没有成大事之智慧。如今只有小王爷您一位子嗣尚是如此,往后恐怕……”说到这里,灵婴可惜的连连摇头,满脸同情之色。 赵麒垂下头,沉默不语。灵婴站起身,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小王爷,即便您甘愿永远只当个小王爷,可是历代以来,太子登上王座之后,为恐其他兄弟篡位而将他们残杀的例子数不胜数。王爷夺得王座是早晚的事,您也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一下,不是吗?” “打算?如何打算?” “这个嘛……灵儿可不知道,全要看小王爷您自己。” “灵儿?” “我是灵婴。”灵婴轻笑,随即双膝下跪于赵麒的面前。 赵麒慌张的往后倒退了两步,结结巴巴的问道:“灵婴?妖物!不可能,爹和季先生都说,小爱还没到那个时候!” “心是不可预测的。洛兰爱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一尘不染。”灵婴抬头,仰视着赵麒,“小王爷,您知道灵婴是为王爷夺得王座的关键,只要我愿意,随意都可以折断赵桢的龙脉。可灵儿不愿意这么做,因为王爷若是当上了皇帝,小王爷就性命不保了。小王爷,灵儿虽是妖物,但妖物也懂得认主,从第一眼见到您,灵儿便明白,您才是灵儿真正的主人。” “可……我……” “想得到王座吗?” “我……” “不必顾虑什么的。赵桢也是王爷的亲侄子。反正为了得到天下,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再说了……”灵婴站起身,轻贴在赵麒的耳边,柔声道:“反正王爷都那么大把年纪了。” “别再说了。我……我要好好想想。”说着,赵麒慌乱的连连后退,逃也似的摔门而出。 第一百零八章 魑魅魍魉 很久以前,有两个年轻的猎人出门打猎,他们听到大雁的叫声从远方传来,欣喜的讨论着今晚该如何烹饪这只大雁。年轻的猎人们争执不休,终于找了村里的老人来做主,老人提议他们可以将大雁一分为二,各人按照各人的喜好来烹饪晚餐。问题解决了,但新的问题却随之而来。他们根本还没来得及打下大雁。 很有趣的故事,被掩埋在洛兰爱的记忆深处。现在想来,故事中的年轻猎人就和赵麒一样。江山还没到手,就有争位之意了?多么容易蛊惑啊。人心,果然都是一样的。 灵婴嘲讽的看着赵麒的身影越来越远,唇边带着无法掩饰的笑容。“出来吧老狐狸,本婴老远就闻到你的酒味了。” “哈哈哈哈~~~果然瞒不了娘娘,不过小狐才刚到而已哦。”还是那一身银白的长袍,崎仙隐隐现出身行,恭恭敬敬的朝灵婴施了一礼。 “你来做什么。洛兰爱不是已经完成了你的愿望吗,还是全程免费的服务呢。”提到这事,灵婴心里就堵得慌。千年狐狸精的内丹是多么难得的宝贝,她竟然说还给九尾就还给九尾了。若非如此,她哪还需要到处捕猎来填饱肚子。 “我族既得了娘娘的恩惠,自然要回报娘娘。” “哼,说得好听。”灵婴重重的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符,挑眉道:“本婴可不是洛兰爱,怎会相信你们这些狐狸真会那么好心。纵使要报答也是报答洛兰爱吧。本婴从没有救你族之意。” “娘娘真是快人快语。不错,洛兰爱虽然施恩不忘报,但我族却不能吃白食,更何况身为狐族的长老,决不能安心于一时的庇佑。如今的县官看在洛兰爱的面子上,将我族的栖息之地划为保护区,但以后却不知会如何。小狐总得想个万全之法才行。” “所以呢,你希望本婴怎么做?” “小狐万不敢对娘娘有所要求,只愿娘娘荣登凤位之时还记得小狐们就行了。”崎仙说着,单膝下跪,一脸恭敬。灵婴颇为满意的笑了,“要本婴记得你们的话,也得你们做些什么让本婴记得的事才行。老狐狸,你知道本婴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娘娘请放心。”崎仙笑着站了起来,朝身后招唤道:“安狐,林狸!” 随着崎仙的话音落地,两团黑雾逐渐浮现在眼前,灵婴饶有兴趣的看着,静等下文。黑雾迅速的变化着形状,一会儿圆,一会儿长,直到变成两个美貌年轻的女子。“他们是言灵,安狐和林狸。”崎仙骄傲的昂起头。驯养言灵并不容易,更何况还是两个。灵婴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这老狐狸既然是来投靠她的,必然会献上宝物。 “娘娘~~”安狐的声音很甜,淡紫的眼瞳美得如同宝石一般。她上前一步,微笑着禀告道:“回禀娘娘,季高已将展昭放走。如今以智化为首的组织已经开始密切注意着襄阳王府。白玉堂也是其中之一,他们的想法恐怕是利用洛兰爱从内部破坏襄阳王的计划。” 灵婴早有所料的点了点头:“完全顺了襄阳王的意愿呢。罢了,不管怎么说,襄阳王这么做也是为了本婴的苏醒。利用白玉堂让洛兰爱心生憎恨的确是个好办法。只是襄阳王实在是低估了洛兰爱的愚蠢程度。白玉堂的欺骗只会使洛兰爱甘愿放弃这份感情,她不会因此杀人。” “娘娘的意思是……” “洛兰爱可以接受身边的人伤害她,却决不能接受身边的人因她而受到伤害。与其尝试着让洛兰爱憎恨白玉堂,倒不如让她憎恨杀死白玉堂的襄阳王来得更容易些。” “娘娘的意思,安狐明白了。”点头领命,安狐悠悠忽忽的化成一团黑雾,消失无踪。 “娘娘,林狸呢?林狸能为娘娘做些什么?”生怕功劳全被安狐抢走的林狸,急急的问道。 “做你一直在做的事啊。”灵婴轻笑。 “啊?娘娘知道林狸在干什么啊?” “去吧。本婴要襄阳王在杀害自己的亲侄子之前,先被自己的亲儿子杀害。”灵婴的笑容越发狰狞起来,冷冰冰的吩咐道:“继续用你的美貌,让赵麒去抢夺莫虚有的大雁吧。”话音落下,林狸顿时消失在原地。 灵婴转头看向崎仙,一脸庸懒的打了个哈欠,说道:“老狐狸,你去京城吧,这儿尽是些琐碎的小事,用不着你。” “是。小狐会在京城恭候娘娘。不过……”说到这里,崎仙浅浅的笑着,带着暧昧的笑容,“不过洛兰爱既然是娘娘的身体,自然需要保护。请娘娘容小狐的孙子前来侍奉娘娘。” “九尾?嗯,可以。那孩子挺着人喜欢,洛兰爱对他的印象也不错。对了,我们的事,九尾知道多少?” “回禀娘娘。小狐的孙儿生性单纯直率,呵呵,被我这个老头儿给宠坏啦。所以有关于娘娘的事,小狐只说洛兰爱就是灵婴娘娘,其他的并未多说。” “就当给洛兰爱找个玩伴也好。”灵婴再次打了个哈欠,摆手道:“你走吧。血骨笛耗费了本婴不少妖力,本婴要好好睡一觉,修养身体。”闻言,崎仙颇感意外的抬起头,忍不住问道:“难道娘娘不先把血骨笛抢回来?” “抢回来做什么?”灵婴歪着头反问道。 崎仙一愣,随后了然的哈哈大笑,恭身告退。灵婴伸了个懒腰,借住妖力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白玉堂还没有回来,屋子里空荡荡的显得很冷清。她出神的坐在床边,愣愣的看着凌乱的床单。昨夜的缠绵还遗留在记忆里,他是这样深情的拥着自己,他的怀抱充满温暖,那种鬼魅永远无法得到的温暖。 白玉堂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她的存在,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他拥着的女子除了洛兰爱,还有另一个她。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杀死自己,驱除自己。因为他爱的人是洛兰爱,因为她只是个妖物,由怨恨而生,没有爱也得不到爱的妖物。 泪水从眼眶中徐徐划落,逐渐模糊了视线,却让灵婴猛的惊醒。不行,凭什么只有她一无所有,凭什么洛兰爱就可以有那么多人爱她,凭什么她永远是替代品!她可以做得比任何人都好,她可以比洛兰爱更爱白玉堂,洛兰爱什么也给不了白玉堂,但是她可以,无论是什么,甚至连王座都不是不可能的!是的,她一定要尽快取代洛兰爱! “蓝儿在吗?” “娘娘。”黑暗中,一名浑身碧蓝的婴儿趴在地上,嬉笑着咬着手指。 “白玉堂能够那么肯定的怀疑洛兰爱,定是因为展昭的关系。本婴要你找到展昭,附着在他体内,无论任何手段,一定要蛊惑白玉堂利用洛兰爱去闯冲宵楼!” “是,娘娘。” 第一百零九章 暗潮汹涌 这个月来一直连续做着那个梦。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独自在一条空荡荡的走廊中走着,走廊两旁有很多房间的门,五颜六色,仿佛包含了人生全部的悲伤和喜乐。可是我又累又冷,不知道可以推开哪扇门。我好像没有地方可以停留。 “小姐,你总是这样不吃东西怎么行,身体会受不了的。”一只金色的毛茸茸的小东西亲热的凑到身边,我从朦朦胧胧的睡梦中醒来,顺势将他抱在怀中。这只小狐狸的毛好滑好滑,手感真不错。“九尾,你不必担心。我只是没有胃口。”我笑着看他。明明说好的,若是有难时就打碎水晶戒指,他会赶来救我,没想到才几天他就直接来到我身边,还寸步不离的守着。 “即使没有胃口也要多少吃一点啊。”九尾担忧的看着我,毛茸茸的耳朵向后垂下,可爱极了。我揉着他的头,计算着白玉堂自那夜不告而别后已经过了几日,但无论我怎么翻来覆去的掰手指头,都始终算不清。“玉堂他……走了有几天了?”我问。 九尾抬眼看我,他的脑袋在我的手掌下被压得低低的,几屡金色的毛发穿过食指与无名指之间。他说:“将近有半个月了吧。” 原来已经有半个月了,难怪十根手指都不够用呢。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我是襄阳王的奸细时会如何对我。是吵闹?是责骂?还是苦口婆心的劝我改邪归正?却没想过他会一声不响的从我眼前消失。他就这样彻底放弃我了,连听我申辩的机会都不给?还是担心一但质问我,就会打草惊蛇? “也许白玉堂只是临时有事离开了,并不一定……”九尾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试图安慰我。可我现在需要的并不安慰,更加不是自欺欺人。我毫不客气的打断九尾的话,径自说道:“玉堂忽然要求跟我一起来襄阳王府的行为本身就很奇怪,再加上他硬是逼问我冲宵楼的事,他知道我和襄阳王的关系的事实已经很明显。玉堂的性子实在不适合撒谎。” “可是白玉堂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九尾不解的问我。 我沉默了,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今天的局面既在预料之中也在情理之内,当我第一次听到灵婴的声音,得知她与我是两个独立的存在时,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原因很简单,襄阳王需要的是灵婴,从头到尾就不是洛兰爱。而灵婴是鬼,怨恨与孤独的鬼。若是想让洛兰爱成为灵婴,或是灵婴取代洛兰爱,那么洛兰爱就必须拥有与灵婴同样的特征——孤独、怨恨。于是展昭的存在就成了一个契机。如何杀了他、如何假扮他、如何放了他、如何拆穿谎言,掌握时机,将所有的因素串成一个完美的圆。怨恨的对象并不重要,襄阳王得到的只是一个令他满意的结局。 可惜这些只是推测,而我也没有在见到结局后才判断推测是否正确的余地。我的路不能回头,不能重来,也不能半途终止。走错一步所付出的代价都是我所承受不起的。我要忍耐,并且有耐心,不动声色的试探。 梅暗香死了,惠法被陷害,金牡丹自杀,王林投湖,开封城野兽袭人奇案…… 只能听到灵婴的声音,看见镜中模糊的影子,自身的相貌完全消失,灵婴实实在在的出现…… 所有的一切都以最自然的方式不断发展,不动声色的透露出本质的变化。当忍耐的词义与残酷划上等号,当我一再的拖延时间却从未见襄阳王着急并且催促,当记忆变得不再残破不堪,当灵婴看着白玉堂的眼中出现占有的欲望,我知道我终于要采取行动。 “九尾,我想去看看他。可以麻烦你的鼻子带个路吗?” “只要是小姐要九尾做的,九尾都会照办。只是,既然小姐已经猜到白玉堂与您立场分明,是敌非友,那么无论他会做什么,小姐都要放宽心才好。” “放心吧。我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如果爱情注定不会完美,彼此双方都将失去埋怨的权利…… …… 展昭的情况时好时坏,坏的时候几乎要一命呜呼,难得好转却仅能含糊不清的说上一两句话。卢方的妻子卢夫人是出了名的神医,多亏有她,展昭才能坚持到今天。白玉堂深知他嫂子的能力,也相信展昭得到她的救治,能否康复只是时间问题。将近半个月来,他一直按照卢夫人的指示为展昭输入真气,虽然有很多次他都想在其中做些手脚,却一次也没有真的那样做过。 白玉堂是爱着洛兰爱的,这句话的肯定程度就如同叙述‘天空是蓝色的,草是绿色的’一样坚定,并且理所当然。所以他不希望展昭活下去,不希望展昭继续指正洛兰爱,不希望站在与洛兰爱对立的立场上。他不在乎襄阳王是否真的要造反,谁当皇帝对老百姓来说并没有实质性的区别。他也没必要掺乎到赵家的争权夺位当中去,更何况赵祯与他没有私交却是情敌,他锦毛鼠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良心发现,怎会指望他雪中送炭。 可是襄阳王的罪行不仅仅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并且侵犯到了江湖人的领域,而且牵涉到了他义兄的朋友。于公,柳门一案离奇失踪九百名孕妇,经展昭亲口确认其全部死亡后,他身为江湖侠客,有义务也有责任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于私,他义兄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他朋友的事就是自己的事,襄阳王杀他满门,抢走尚有生孕的妻子,并又将其杀害,如此血仇不共戴天。所以,襄阳王的事他不管也得管,不能插一手也得插一脚。 冒充展昭的洛兰爱就像立在阳光下的靶子,一瞬间成了所有讨伐襄阳王的义士的目标。白玉堂一直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冒充展昭,凭她的武功若想女扮男装混入开封府,她大可以大大方方的用自己的身份,或者胡乱编造一个人的身份,何必要顶着随时可能暴露的危险冒充展昭呢。洛兰爱的目的是什么?刺探情报?那么她就不该出现在开封府,而更应该去兵部。行刺?反而是小皇帝处处对她示好,她却一直爱理不理呢。莫非要杀的人是包拯?包拯是国之栋梁,要杀他也不无可能。只是,总觉得洛兰爱看包拯的眼神里充满了尊敬爱戴,甚至是崇拜,完全不像是看着一个自己早晚要杀掉的人。洛兰爱这三个字就像一团乱麻硬塞在他的脑子里,快要将他逼疯。 “展大侠醒了,他说襄阳王将所有参与造反的人的名单放在冲宵楼。我们若要除去襄阳王这一大害,必须拿到那份名册。所以……”智化接下来要说的白玉堂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无非是利用洛兰爱了解冲宵楼,偷到名册。他讨厌这个计划,虽然他并非不会说谎,但面对着洛兰爱他就是怎么也张不开口。其实依他的意思,直接杀掉襄阳王那老头儿就得了,何必绕那么大的圈子。可是智化这只死狐狸一口就否决了,说什么襄阳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没有证据却直接杀了,他们不但吃里不讨好,反而还会吃上官司,一辈子被通缉。武林正派就要用光明正大的方式解决问题。“切~~~”白玉堂嗔之以鼻。心想着你是光明正大了,却要我去干偷鸡摸狗的事。若是我因此丢了老婆打光棍,我定去你家跟嫂子好好聊聊你对百花楼的经济资助。 “五弟,我们说了半天,你倒是听了没有。此事刻不容缓!”蒋平忽的给了白玉堂一个栗子。 “知道了!我会让猫儿以为我擅闯冲宵楼,把她引进去,然后趁此机会偷到名册!你们真是烦死了,跟群苍蝇似的!”白玉堂甩了甩手,一脸懊恼的抬脚就走。智化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倒是蒋平不寂寞的扯着嗓子,嚷了一句,“我们烦还不是怕你被那只猫勾了魂去!” “水耗子!你找死是不!”白玉堂一个大转身,正欲拔剑,却猛的发现自己双手空空。短暂的愣神之后他才想起画影早借给猫儿防身了。蒋平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瞧吧,从不离身的宝剑都送人了。你对我这个四哥可从没那么大方过,平时连碰都不让我碰你的那把宝贝画影。” 白玉堂瞪他,“那是因为你这只水耗子满身的鱼腥味!”语毕,黑着脸一个人独自离开。 “会游泳碍着你啦~~~~我知道你这是妒忌我,你这只沾水必死的旱耗子!再说了,就算有鱼腥味,耗子也比不上猫啊。真是!”蒋平一插腰,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五弟这风流小子向来游戏花丛,从没对感情当真过,让他们几个哥哥操了不少心,可没想到他现在却偏偏对那只猫儿动了真情。真是孽缘啊。 我像一个害怕被主人发现的小偷,蜷缩的躲在角落,睁着大大的眼睛,不舍又渴望远离的目送那抹雪白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然后我就一直站在那里,呆呆的,脑袋里一片空白。直到那名叫做智化的男子从房中走出。我偷袭了他,也许我并没有打算从背后袭击他,只不过我站的位置刚好在他的身后。智化对我的突然出现措不及防。他被我劈手打倒在地,在我的脚下痛得闷哼一声,随即昏死过去。 “九尾,找个地方把他关起来。”其实杀了他对我更有利,何况他竟然敢给玉堂出那样的馊主意,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不过,我毕竟要尽量避免妄杀无辜。再者,他是玉堂的朋友,手上沾了他的血,日后与玉堂相处怕是免不了心中生个疙瘩。 “是,小姐。”九尾带着智化消失在原地。我也迅速离开了案发现场。 ——与此同时—— “紫水晶果然是假的吗?”襄阳王一手拖着头,一手把玩着水晶,眯着眼睛打量着。季高恭顺的点了点头,回答道:“确实是假的。据探子回报,洛兰爱已将真的水晶交给了包拯,虽然她并没有对包拯说出一切,但这小丫头的背叛之心已经昭然若揭。”闻言,襄阳王不但没恼,反而乐呵呵的笑了,“小丫头有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呐,她既能正大光明的去洛兰家复制水晶,就是想让本王知道献上的水晶是假的,为了是用真的水晶换取魑璧。正中下怀!本王就让她把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毛贼带进冲宵楼,连同那小丫头自己一起送入地狱。” “冲宵楼之行必能让灵婴苏醒,而为之计划的时间,刚好满足于王爷储蓄起义所需的兵马银两,两方同时进行,双管齐下,大业必成。” 第一百一十章 各怀鬼胎 (第二日) “王爷神机妙算,洛兰爱不是王爷的对手,这次我认输了。”我别过头,躲开季高探究的目光。襄阳王冷声而笑,轻掂着手中的紫水晶,“这次?难道你还打算再做一个假的来蒙骗本王?你以为将真的水晶交给包拯,本王会不知道吗?自作聪明!” 我不吭声,只是苦涩的笑笑。果然,开封府有襄阳王安排的奸细。我才将水晶交给包拯,襄阳王就知道了。只是出乎预料的是,他竟然还能直接从包拯那儿偷到手。反过来说,这个奸细在开封府的职务并不低,甚至与我和包拯是亲近的。这个人是谁呢? “你当真不愿意归顺本王?”襄阳王叹了口气,好似颇为可惜。我知道他已经动了杀心。“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敢。洛兰爱虽然身为灵婴,但所怀之妖术,所学之武艺,皆无法于王爷对抗。而王爷为人狠辣,为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洛兰爱与王爷谈条件无异与虎谋皮。洛兰爱自认胆子不算小,但在面对王爷时,仍不免害怕王爷会卸磨杀驴。” “为人狠辣,不择手段?你是第一个敢在本王面前如此评价本王的人。” “呵呵,王爷为得到灵婴,可以残害九百名无辜的怀孕妇人。洛兰爱若说王爷仁慈心善,王爷不会认为洛兰爱太过做作,太过口不应心吗?”话音落下,襄阳王不屑的冷哼道:“哼,无毒不丈夫,为了本王的宏图大业,一点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好个一点点牺牲,九百条人命在他眼里竟然如此一文不值。那些无辜的孩子连睁开眼看一看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杀了。襄阳王,好个心狠手辣的王爷。我摇头,故意摆出理解与妥协的样子,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洛兰爱不会去评论王爷心中宏图大业的对与错,洛兰爱只是一个女人,关心的无非是离自己一丈之内的人和事罢了。” “呵呵,洛兰姑娘又何必如此小看自己。”一直未开口的季高忽然插嘴道。不看他,径直凝视着襄阳王,“不,是王爷高估了洛兰爱。洛兰爱胆小,不敢背叛王爷,将真水晶掉包只是暂时的,待洛兰爱能在王爷这得到生命的保证,洛兰爱自会将水晶双手奉上。只是没想到,自作聪明,在王爷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我一边说着,一边自嘲的笑了。 襄阳王挑了挑眉,问道:“如何才能让洛兰姑娘对本王放心呢?” “将《黑猫传》给我,但不是全部。既然水晶有四块,那么也可以将《黑猫传》分成四份,每当洛兰爱交给王爷一块水晶,王爷便把其中一份给洛兰爱,这样一来,洛兰爱便能见到王爷的诚意,而王爷也不会再收到假的水晶。” “本王要如何相信你不会再对本王二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王爷,其实我们双方都存在怀疑,何不各让一步,各得所需。洛兰爱并不贪心,所要之物只不过是一点点的安心,王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想必并不会把洛兰爱一个小女子放在眼中,又何需担忧。”话音落下,季高再次开口道:“如果王爷不答应呢?” “洛兰爱得不到保障,是不会为王爷办事的,纵使是吃了这次的教训,也决不会学乖,我只会更加小心,更加谨慎,甚至可以选择牺牲得更多。王爷,辛苦得到灵婴,不会希望玉石俱焚,更不会希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 “好一张厉嘴……可以,本王姑且如你所愿,但你若再敢使你的小心眼,本王可以创造你,同样可以毁了你。” …… 就这样,襄阳王答应将《黑猫传》的一部分交给我,甚至让我跟着赵麒去冲宵楼拿。一切都发展的很顺利。不管襄阳王是否真的需要紫水晶,我献上的与他从包拯那儿偷的都是假的,而且还让我证实了开封府有听命于他的奸细。 襄阳王确实是只老狐狸,但我也不是小白兔。这场游戏谁输谁赢,现在才刚刚开始。 “见过展昭了吗?” “见到了。他虽然伤得很重,但并不会致命。不过有些地方很奇怪。”说到这里,九尾小心的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到底是什么地方奇怪。但最后他终究是没有理出头绪,说道:“展昭印堂发黑,身上隐隐透着妖气。小狐可以肯定他被妖物附身了。可是那妖物既然附了他的身,为什么迟迟不动手吃了他呢。奇了怪了。” 蓝儿么?脑中瞬间闪过几幅陌生又熟悉的画面,画面中的女子眼角带泪,却恨恨的指着眼前的一名婴儿,似乎在下达着什么命令。她的心,已经乱了。唇边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我将九尾抱起,放在床边,“妖物不妖物的事情以后再说,展昭是死是活,我们现在还顾不得他。先说说我让你办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是庞太师么?他的确供应着大量资金给襄阳王,小狐已将偷到手的账本直接派人送去了开封府。相信今明两日就能交到包大人的手上。” “嗯。虽然不能直接揭发襄阳王,但若能先剪去他的羽翼也是好的。辛苦你了,九尾。” “能为小姐分忧是九尾的荣幸,我……”话说到一半,九尾忽然闭嘴,乖乖的趴在我身边。下一刻,房门便被人推开,是赵麒。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九尾,开口道:“小爱,你的身体好点了吗。爹说,我们最好现在就去冲宵楼。” “多谢小王爷关心,我的身体好的很。”我起身,套上外衣,随便理了理长发。古代的发式虽然梳起来很麻烦,但优点就是不容易乱,两三天重新梳一次就是了。“好了,我们走吧。”我将欲跟上前的九尾往后推了推,径直出了门。 “小爱,我想过了,你上次跟我说的话很有道理。”赵麒追上前,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一句。我转身,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反问道:“我上次跟你说了什么?” “啊?就是那个……”赵麒欲言又止,我看到他警惕的朝四周瞄了瞄。 “哪个?男子汉说话不要总是婆婆妈妈的。” “就是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件事。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确实不需要顾忌那么多,白白浪费了大好时机。”赵麒说这话的时候,双眼一直定定的直视着我,好象在通过我的反应来证实自己的发言是否正确。我不说话,静等下文。 “关于你,就是灵婴已经苏醒的事情,我没有告诉爹。”这话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在讨好,他想卖个人情给我么?确实,灵婴虽然是襄阳王创造的,但显然襄阳王对她并不十分了解,对我来说,敌人知道的越少,对我越是有利。 唇边自然的流露出一抹轻笑,直到这时我也没忘露出略带疑惑的神情,“所以呢?” “所以?小爱!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不要使坏。”赵麒急了,怒瞪我的样子像个十来岁的孩子。虽说是虎父无犬子,但比起他老爹来,赵麒实在是差得远了。是襄阳王太过宝贝他了?还是他本身就是一个扶不起的刘阿斗。 “我知道的并非是小王爷想说的,小王爷想说的并不仅仅是我知道的那些。所以,有些事情还是坦白说出来比较好。这样吧,小爱我借你只耳朵,小王爷悄悄的告诉我吧。”我笑着贴近他,一手钩着他的胳膊。这样一来,外人看见了只会怀疑我们有暧昧,不会想到不该想到的事。 赵麒很紧张,能够下这个决定需要的不只是一般的勇气。我靠在他的胸前,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带着不安与扭曲的兴奋。人性,一半是天使,一半是恶魔。赵麒从他老爹那儿继承下来的野心以及属于他本性中的贪婪将成为恶魔的食粮,带着他以及他周围的所有人,堕入地狱。 他在我耳边说:“我要当皇帝。” “……如您所愿。”我仿佛已经预见了襄阳王的悲剧。 这场游戏中最后的赢家注定是我! 第一百一十一章 鬼火虫 白玉堂,祖籍浙江省金华府白家岗,兄弟二人。师于西洋剑客夏玉奇,善于消息埋伏。江湖上人称锦毛鼠,五鼠弟兄之一。襄阳王赵珏造反,白玉堂命丧冲霄楼下的铜网阵,年仅28岁,官封三品带刀御前侍卫……望着眼前的冲宵楼,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些,心情不由得越发沉重起来。如果……如果我能赶在玉堂28岁生日之前破了冲宵楼,他就能平安了吧。 “洛兰大人,好久不见。”正当我径自思考的时候,郑沉朝我迎面走来,他的身后拖着一个半死的男子,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的身子几乎已经皮包骨头。我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问道:“他是怎么回事?” “是王府里犯了事的奴才,白白打死浪费了,不如用来当饲料。”郑沉回答的一脸平静,就好像他此刻拖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木头之类的东西。 “饲料?王府里有养野兽吗?”奇怪,王府里饲养着能吃人的大型动物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谈不上是野兽吧,只是一种小虫子。因为洛兰大人今天要进冲宵楼,所以王爷吩咐卑职特别准备的。”说着,郑沉刻意将我的目光引入冲宵楼。我本以为冲宵楼里面只有机关呢,原来还饲养着那么可怕的动物。难道每次进楼都要先喂饱了它们?“不能用其他肉类代替?”我不忍的看向那个已经绝望的家丁。 郑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即使不当饲料,他也死定了。更何况,那些大人们已经被养习惯了,只吃人肉,活人肉。”说完,他冷笑的看着我,提别申明道:“洛兰大人若是想多管闲事的话,可就进不了冲宵楼咯。” “非得喂食人肉的话,这名皮包骨头的家丁定是比不上细皮嫩肉的郑侍卫。”我狠狠的反瞪回去,将画影握得更紧了。郑沉完全没把我的威胁放在眼里,嘻皮笑脸的拍了拍胸口,“哎呦,洛兰大人可别吓卑职,卑职胆子小得很那~~~~”说完,未等我开口就将人拖进了冲宵楼。 “慢着!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紧跟其后,出手想阻止之时却被赵麒一把拉住,“小爱,没必要为一个奴才多费口舌,你在这儿救了他也用,反正他横竖都是死。可是没了他,你就进不了冲宵楼了。得不偿失啊。” 用利益的得失来衡量人命吗。我虽然气愤于赵麒的话,却做不出任何反驳和责骂。相比于他们,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梅暗香的死,只是一个开始…… 郑沉熟门熟路的领头走着,上了二楼之后才把家丁随手丢下。我这才发现,原来冲宵楼的第一层什么都没有,不禁好奇的问道:“第一层没有机关吗?”闻言,郑沉和赵麒都笑了,后者开口道:“确实没有,因为根本没有必要。” “别总是讲话讲一半,吊我胃口!”我不悦的双手叉腰。赵麒没有回答我,只是好脾气的笑了笑,然后指向如死狗般趴在地上的家丁。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身上有几只像蚊子一般大小的虫子。小虫子的样子非常奇特,头前有两条长长的须,全身呈透明状,肚子里似乎隐隐有火焰在流动,发出淡蓝色的光芒,看上去说不出的神秘诡异。 正当我皱着眉头,上下打量那些个小虫子时,家丁忽然高举起手将其中一只死死按在掌下。于是,让我终身难忘的一幕发生了。家丁的全身在一瞬间被蓝色的火焰吞噬,皮肤上起满了一层大燎泡,随即又被烧烂,痛苦的倒在地上扭曲挣扎。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我想救他已经来不及了,经火魔焚烧的惨叫声响彻在耳边,听得人不寒而栗,而且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咽气。这种活人被火焚烧的情景太过残酷,连赵麒都不想再看,把头扭了过去。 郑沉轻轻勾起唇角,饶有兴趣的看向我。“变态!”我不忍再见那个家丁活受罪,画影豁然出鞘,一剑刺死了他。谁知就在这当口,蓝色的火焰竟然顺着画影,从剑身上传了上来。火焰传导的速度非常迅速,甚至连一眨眼的功夫都不到,我的全身便被火焰包围,吓得我‘啊’的一声大叫起来。该死的郑沉,这混蛋早知道会这样! “小爱!” “小王爷万不可靠近!” 周围乱成一片,透过蓝火,我甚至能看到郑沉死死的拉着赵麒。随着最初的恐惧逐渐平静下来,我吃惊的发现自己一点也感觉不到灼热与痛苦。不禁奇怪的问道:“灵儿,这是怎么回事?” “爱儿主人莫要害怕,火鬼虫虽然凶猛,却毕竟是凡世之物,伤不了我们。”灵婴倒是难得的温柔体贴。我松了口气,心想这下真是被吓得不清,“怎么灭这火?” “集中心神,想着这小虫子的样子,然后摊开手掌。”我立刻按照灵婴的指示去做,只见蓝火瞬间便熄灭了,手掌上立着一只小虫子,乖巧得如同是我养的宠物一般。“爱儿,你……没事吧。”赵麒见我没事,脸上顿时绽放出欣喜的笑容,人立刻就想冲上来,但又怕我手上的虫子,而不敢靠近。 “原来如此,有这些出其不意的小虫子把守,第一层确实不需要机关。”如果没有防备,烧伤之人的惨叫必定会引来周围的侍卫,只是到时候,他们是来抓人的还是来收尸的,那就不好说了。我让鬼火虫停在手指上,接着问道:“他们为什么不咬你们?” 赵麒与郑沉对望一眼,好像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告诉我。片刻之后还是赵麒首先开口,“一般来说,鬼火虫在吃饱的时候是不咬人的,除非是在受到攻击的情况下。”我一愣,条件反射道:“那么这些个虫子不就是摆设了?” “怎会是摆设。冲宵楼内到处都是鬼火虫,不管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在躲避机关之时必然会与鬼火虫接触的。” “可是第一层没有机关。” “却有饿极了的鬼火虫。”郑沉说着,双眼微微眯起,“洛兰大人不会认为,我们会每天把这些个虫子喂得饱饱的吧。” 我气极,却也无可奈何。这种虫子打也不是,碰也不是,确实很麻烦。若要把他们喂饱,先不论在机关密布的地方如何实施行动,光论拖个活人进来当饲料就不容易。最起码,玉堂他们这些正义之士就不会做那么残忍的事。以此来看,襄阳王希望我与玉堂他们一起闯冲宵楼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 “爱儿主人似乎一直没考虑过阻止白玉堂闯入冲宵楼呢。”灵婴忽然说道。 “人一旦做出决定,无论是谁都阻止不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鬼打墙 见识了鬼火虫之后,郑沉便马上拿出了黑布将我的双眼蒙上,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给我一个下马威一样。“不相信我?”随他要蒙眼睛也好,还是要绑双手也好,我只乖乖的站在那儿,冷不冷热不热的来了这么一句。 “我们应该相信洛兰大人吗?在您献了假的紫水晶之后。”郑沉不加任何掩饰的讽刺道。我耸了耸肩,不可置否。反正就算是我把真的紫水晶带来,襄阳王那只老狐狸也不可能相信我的。郑沉轻推了我一把,“走吧。” “扶着我。万一没死在机关上,却是摔跟头摔死的,那不是太冤枉了。” “怎么会呢,俗话说的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嘛。”郑沉一边半开着玩笑,一边乖乖的上前来扶着我。我勾着他的胳膊,笑容满面的反唇以击:“在郑侍卫的面前,洛兰哪敢当这‘祸害’二字啊。”语毕,我俩皆哈哈大笑起来,却同时也听到了对方咬牙切齿的声音。 从第二层开始赵麒就不跟着我们了,虽然我蒙着眼睛,却能想象他此刻满脸的不甘,甚至是怨恨。襄阳王不信任他,纵使赵麒是他的儿子。如果我最终会因为血骨笛而无法出手,那么赵麒或许会成为大破襄阳的关键。 “往后就请洛兰大人自己上去吧。”大概走了有半个时辰,郑沉的脚步停留在了第五层,并解下了我的蒙眼布。冲宵楼里的光线很昏暗,时不时会有三三两两的鬼火虫从眼前悠闲的飞过。阴蓝色的光芒给人一种神秘又诡异的感觉。若不是亲眼见过它杀人的场景,我实在无法相信这些看上去柔弱又美丽的小虫子竟然会是黑夜中最恐怖的梦魇。 我揉了揉眼睛,开口道:“看来王爷并不打算让我顺顺利利的得到想要的东西。” “有付出才会有得到,不是吗?卑职在楼下等您。” “慢着。”我拽住这只老狐狸,狐疑的问道:“冲宵楼里还存有京城各官员与王爷签订的同盟血书,王爷真让我独自上去?” “这里是第五层,洛兰大人想要的东西就在最高的第九层,二个时辰之后冲宵楼的机关将会全面开动。您与其在这儿疑神疑鬼,不如抓紧时间吧。”郑沉笑笑,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潇潇洒洒的转身就走。 二个时辰之内,冲宵楼里的机关不会启动,而鬼火虫也对灵婴无效,也就是说现在摆在我眼前的是比机关与鬼火虫更可怕的东西。就算气得抓狂也没用,襄阳王确实按照约定让我来拿《黑猫传》,但至于有没有本事拿到就全是我个人的问题了。 “灵儿,用妖力搜索四周,我……”“我早就这样做了,但周围什么也没有。”灵婴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恼怒。她忽然现身在我的身旁,原本白色的长裙变成了火红色,紧裹着玲珑有致的身子,黑色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如同一朵在黑夜中盛开的血兰。灵婴的确是美得倾国倾城。 我犹豫的在原地转了几圈,终于一咬牙朝前走去。灵婴一步不落的跟着我,脸色阴沉的骇人。真不明白她到底在生着什么气。大概估摸着走了有一个多时辰,我无奈又懊恼的发现,我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圈圈,而所谓的‘比机关与鬼火虫更可怕的东西’倒是没有出现。 难道这一层是个迷宫?我停下脚步,朝灵婴看去。却忽然发现灵婴正瞪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我。“喂,你干么啊!想吓死我啊!”条件反射的朝后跳了一步,我一边长长的呼出口气,一边拍了拍胸口。 “怎么走出去?”灵婴冷冷的问我。 “我要是知道,早就出去了。”火大啊!小小一幢楼竟然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这种迷宫之类的陷阱可比明刀明枪的机关与鬼火虫难对付的多了。不过好在我很清楚自己仅仅在一幢楼里徘徊,迷宫的总面积是可以估计的。这样一来便可以很肯定的推测出,襄阳王在这儿安排的是一道‘数字题’。如果想走出去的话……我拖着下巴,慢悠悠的在迷宫中打转。 灵婴皱着眉,一步一步的跟着。虽然洛兰爱很明确的说她走不出去,也的确在这转了一个多时辰,但她的脸上丝毫没有慌张的神情。甚至,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她真有本事破了襄阳王的阵法? “爱儿主人,时间不多了。” “灵儿,你听说过鬼打墙吗?”我顿下身子,一边在地上画着简易的地图,一边饶有兴趣的问道。“鬼打墙是怨灵利用自身怨气来打乱人类大脑的脑电波,从而使人产生视觉上的幻觉。中了此术的人类会在同一个地方打转,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灵婴顿了顿,接着道:“不过此术只能迷惑精神软弱之人,对于意志坚强或者极恶之人却没有作用。” “鬼打墙还有另一种更科学的解释。”我抬起头看着她,“中国自古推崇易数,所以大多布局都离不开此道。虽然设计的原理已经失传千年,但现代中还有不少科学家都沉迷于此道,有些观点认为这是一种数字催眠。”见灵婴大皱着眉不明白,我只好接着解释道:“所谓的数字催眠其实是一个结构复杂的数字模型,使人产生逻辑判断上的失误,以为走的是直线,实际上不知不觉就走上岔路,在岔路上大兜圈子,到最后完全丧失方向感,就好像三国中的八阵图,几块石头就可以困得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当时那阵中才只八个字,便已如此繁复奥妙。”说到这里,连我自己都赞叹着摇头,古代人的聪明才智,实在是叫人叹为观止,不服不行。 灵婴看了看我,又皱着眉看了看我在地上画的地图,问道:“你是说这一层运用的是诸葛亮的八阵图?” “不错。”我耸了耸肩。襄阳王一定不会想到,我虽然对奇门八卦之术一窍不通,但我却很喜欢三国中的诸葛亮。他借用诸葛亮的八阵图,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撞到了枪口上。就算我不会破阵,但照葫芦画瓢的本事我还是有的。“跟我走吧。”我拍了拍裤腿站起身。灵婴跟在我旁边,脸上带着几分诧异。我和灵婴虽然一身同体,她也能读取我的记忆,但索性的是,我们可以独立思考,我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同样的,她也不知道。 当我终于见到第六层的入口时,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成就感,但同时却也喜忧参半。“我们要上去吗?时间不多了。如果不现在回头的话,恐怕我们就得顶着机关出去了……”灵婴问。 “而机关一开动,无论我是否能活着走出去,襄阳王都不会让我再活下去。”我接口道。只要襄阳王的手上一天还握有血骨笛,我就无论如何都对付不了他。 “灵儿,你觉得襄阳王为什么要特地安排我进冲宵楼?”我问。 “为了让那几双紧盯着冲宵楼的眼睛看见。”灵婴回答的非常爽快。我轻笑,摇了摇头。“灵儿,我们出去吧。” “是。” 第一百一十三章 醉酒 赵麒的生辰宴会如期举行,盛大而又华丽,隆隆的鞭炮声响彻天际,好像不是在庆祝生日,而更像是两国在交战。在这一天,襄阳王府准备了许多馒头与糕点全部分给贫穷之人。当乞丐们争先恐后的争抢着难得的食物时,我看到襄阳王得意的笑容逐渐蔓延到世界的每个角落。他并非因为怜悯而这样做,也并非为了替赵麒积累功德,这只是一种炫耀家才与势力的仪式。他需要通过这种仪式来满足自身的成就感。 我一个人落寂的坐在桌前,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不愿意吃菜,没有一点胃口,看到油腻的鸡鸭时还会反胃。赵麒在我身边,笑脸如花的应付着每一个向他敬酒的宾客。但我知道,他其实并不高兴。放下酒杯时,我甚至听到他在叹气。呵呵,满腹的心事,他又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小爱,为我弹一曲好吗?”他忽然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摇头,断然拒绝,“不好。” “如果是白玉堂,你就愿意了是吗。”赵麒的脸上露出几丝夹杂着醋味的不满。 我不理睬他,径自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吞下,滑过喉咙的辛辣使我剧烈的咳嗽起来。“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赵麒夺过我的酒杯,眉头死死的打了个结。 “你不是在跟我抢吗,还给我啦。真是的,你一个大财主,还怕我喝穷了你不成。”我站起身,撇手夺回酒杯。谁知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顿时摔在赵麒怀里。头很晕,好像连天都在不停的转啊转。赵麒无奈的哼出口气,“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房间。” “没醉,才几杯而已。我能喝几坛子呢。”我靠在他怀中,有气无力的说着。“好好好,你没醉。先跟我回房间吧。”一边说着,赵麒一边拖着我往内堂走。路上,不少人向我们投来暧昧又奇怪的目光,我闭上眼,不想理会周围的一切。 回到房间后,赵麒小心的扶我躺在床上,我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转过身,更紧的闭上双眼。赵麒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犹犹豫豫的在我的床边溜达。终于,他停了下来,我感觉他坐在了我的身边,“小爱,如果我当了皇帝,我一定娶你为后。” “嗯……讨厌,把酒还给我……”我大叫着打断他,翻了个身。赵麒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我趴在床上,双手胡乱的抱着枕头。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房门再次被打开,然后小心奕奕的被关上。我暗自叹气,他终于来了。 “猫儿……”我听到他的轻唤,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你……小王爷,你怎么还没走啊。” “猫儿,是我!我……是,我还没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将我扶起来,轻靠在他的怀里,明知故问道:“你喝醉啦?” “哪里?没有。”我动了动,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 “不,你喝醉了。”他强调,存心和我作对。 “不,没有,我没喝醉!”我如他所愿的那样加大音量,摆出恼怒的样子。 “好,让我相信你也可以,那你说说冲宵楼里有什么。”闻言,我放肆的大笑起来,“冲宵楼里还能有什么,数不清的机关和陷阱呗。对了,还有……还有虫子……小虫子……”我乐呵呵的傻笑,双手摊开,模仿鸟儿飞翔的样子,接着说道:“很漂亮小虫子哦,会发光呢。如果碰到了人啊,还会……”刻意停顿了一下,我抬起头,深深的注视着他的眼睛,“还会烧毁一切。” 漂亮的剑眉微微皱起,他轻喃的问我:“天下哪有那么奇怪的虫子?” “怎么没有啊。我拿给你看,在那……那里……”我挣扎着爬起身,向柜子快走了几步,然后扑通一声摔在地上。“猫儿……”他将我扶起来,轻摇了几下。我不理他,只管闭着眼睛睡觉。很快的,耳边就传来了他的叹气声。他将我横抱起来,轻放在床上,并且细心的盖上被子。可是还未等我来得及感动,他就迅速的离开了。紧接着,我听到翻箱倒柜的声音。 鬼火虫是在走出冲宵楼时顺手牵羊的,为的就是在这一天交到他的手上。安置鬼火虫的盒子是拜托九尾准备的。只要他不是愚蠢到用手直接去抓鬼火虫,就没有危险。翻找的声音停止了,我想他一定是找到了。因为很快的,他就离开了房间,如他来时一样,轻手轻脚,不惊动任何人。 “哼,耗子就是耗子,这种偷鸡摸狗的行为,他是最拿手的。”九尾从床底下钻出来,不客气的跳到床上。我抬手,扶摸他毛茸茸的脑袋,“九尾,你可别忘了,你是狐狸。若论偷鸡,玉堂可远比不上你。” 话音落下,九尾顿时撅起嘴,不满的说道:“你就是无论如何都向着他。” “他是我老公,我向着他有什么错。”说到这里,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惜,他却并不向着自己老婆。“小姐,您觉得白玉堂他们今晚会闯冲宵楼?不太可能吧,他们对冲宵楼还一无所知呢。”九尾皱起眉,怀疑我的猜测。 我无力的笑笑,“无论怎么看,今天都是襄阳王府守卫最松懈的一天。不过也正如你所说,他们对冲宵楼一无所知,所以他们不会进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只会引我进去。”一边说着,我一边将视线落在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柜子上。 凭玉堂的谨慎,他怎会偷了东西还让柜子如此凌乱的放着。摆明了就是让我发现东西被偷,从而联想到他会去闯冲宵楼。到时候,我自然会去救人,无形中给他们带了路。这也正是襄阳王让我进冲宵楼的真正目的,因为实际上我对冲宵楼一无所知。我不恨襄阳王,因为他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洛兰爱充其量只是他手中的棋子。可是玉堂,我对你来说又是什么?为了探察冲宵楼,你真的不顾我的死活了吗! “小姐……” “顺水推舟。”我着急的打断九尾的话,“襄阳王想把我当成诱饵,我何不如他所愿。这是光明正大的刺探冲宵楼内部机关的好时机。九尾,你的使命就是盯紧季高还有襄阳王。如果能借此机会得知开启冲宵楼机关的按钮在哪里的话,这盘棋就胜负已分了!” “小姐,您一个人进冲宵楼,我不放心啊!” “怎会是一个人,灵婴会一直与我在一起。”我笑笑,相对于九尾的担心,我反而是一脸凉快。九尾显然不满意我的敷衍态度,反驳道:“可是万一半途中他们吹起血骨笛怎么办!” “不会。因为这也是襄阳王希望我做的。” “小姐……” “别再说了!你只要听从我的吩咐就行。记住,除了查探冲宵楼的机关按扭在哪,其余的什么都不准做!”已经没有了犹豫的借口与余地,既然我注定是被安排在‘牺牲者’的角色上,我又何必再对任何人,任何事,留下任何眷恋。 九尾一脸不解的看着我,却也不敢再问,只得点头领命,“小狐明白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人鬼情未了 世间诸多细微的美好皆会使她内心凄楚,并且起伏不定;而沧桑人事,就算如风浪席卷,一样可以不忧不惧。只是失望,为何总是无可回避……也许她便是贪恋的天性,希望着占有和现实,却始终得不到救赎…… 洛兰爱的兵行险招,她没有发表意见,用沉默虚构出的忠诚,让她理所当然的追随在洛兰爱的左右。作为灵婴,她原本就没有自由,无法离开洛兰爱,除了取代,她没有出路。于是她一直在积蓄力量,并且耐心的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够让她得到爱,得到活下去的资格的机会。 “身后的人是玉堂吗?”顺利的进入冲宵楼,洛兰爱的镇定让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她点头,下意识的朝身后看去。他果然来了。白玉堂的心思一直是被洛兰爱掌握着的。 被掌握,意味着被控制…… 被控制,则意味着过去所做的以及将要做的皆是遵循着他人纂写的剧本…… 她从不认为洛兰爱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即使她早已发现洛兰爱有着卓越的分析力与非人的适应力。洛兰爱没有野心,没有狠心,没有果断的判断力,她总是被感情左右步伐。这一回纵使她猜透了白玉堂的意图,她也会选择牺牲所有她所能牺牲的。灵婴一直这样坚定的相信着。所以,当洛兰爱忽然隐藏身形,躲在二楼迷宫的出口处时,她甚至有些无法接受。 “爱儿主人,你……你想做什么?!” “我对机关一窍不通,但白玉堂却不一样。”洛兰爱的声音冷如冰霜,绝美的容颜带着诡异扭曲的笑容。她忽然觉得此刻的洛兰爱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阴冷而可怕。“那……那白玉堂怎么办?”她问,不自觉的带出几丝关切,随即在对上洛兰爱那双满含嘲笑的眼睛后,方才故作冷静的别开头。 如果要把一个天才变的愚蠢,该怎么办? 很简单,让她爱上一个人。 她很难想象洛兰爱是用一种怎样的心情默默的尾随着白玉堂,也不敢相信这个深爱着白玉堂的女人竟然可以面不改色的看着他在机关陷阱中挣扎。“再这么下去,他会死的!”她愤怒的大吼,换来的却只是一声轻笑,“我警告过他,甚至求过他,然而他还是遵从了自己的选择。” “……你不爱他了吗?”勉强的冲上第六层时,白玉堂已是伤痕累累。鲜红的血仿佛是从自己的身体里流逝一般,她心疼万分的皱起眉,喃喃的问道。洛兰爱没有回答,即使是双瞳中闪烁着的泪光也无法改变她继续扮演一名旁观者的决定。 现在的白玉堂孤立无援,因为鬼火虫,他的兄弟们没法赶上来。而他却能够后退,可是他始终没有。她猛然发现,聪明如白玉堂不可能不知道他如今的危险处境,他不愿走,只是因为他没见到他想见的人。 “他是因为担心你才没有走!”她大声的咆哮,带着最后的一点希望。 “如果他真的在意我,一开始就不会设计骗局把引我进来。如今这样……算什么!”洛兰爱恨恨的别过头,眼中的泪光在顷刻间消失无踪。 “所以你就要他死吗?” “我说过了,进入冲宵楼是他自己的决定。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付出相应的代价。如果他的代价是死的话,我也无能为力。”洛兰爱的绝情再次让她震惊。曾经想过,希望过洛兰爱能狠下心肠,永远的堕入地狱,换得她的重生。但她却从未希望过白玉堂因此而死。 灵婴,最凶残的怨灵,因为她是注定被抛弃的灵魂,除了怨恨,她一无所有。 但任何事情都是相对的。 如果没有感情,又怎会滋生出怨恨;如果没有希望,又怎会萌生绝望;如果不是一无所有,又怎会迫切的想要拥有一切,又怎会不去珍惜……她回过头,印入眼帘的是洛兰爱充满诡异与冰冷的微笑。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其实从一开始她就不曾了解过洛兰爱。 她曾经说过,“襄阳王低估了洛兰爱的愚蠢程度。洛兰爱可以接受自己受到伤害,却无法接受身边的人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她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洛兰爱是个极有耐心的伪装高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惜牺牲任何人,如今竟然连他也……“如果我选择不救他呢?你真的可以看着白玉堂死?” “我劝你还是不要抱着侥幸心理,那会害死你的心上人。”洛兰爱笑着轻扶她的脸颊,灵婴顿时感觉到一股寒彻心扉的冰冷,“洛兰爱,你为了达到目的,竟然连自己所爱的男人都可以牺牲!比起我,你才是真正的魔鬼!” “哎呀,这句话我就当作是夸奖,万分感谢的收下了。”洛兰爱的目光逐渐变得凶狠,如同一头嗜血的野兽。灵婴下意识的向后退着。本能告诉她,洛兰爱是个非常可怕的女人,而襄阳王的生死威逼已逐渐将洛兰爱深埋在心底的黑暗引导出来,并且不断壮大。 终于,她心甘情愿的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误,就如同洛兰爱所说的那样,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付出相应的代价,如果她的代价是死的话,她愿意为心爱的人去死。 “……猫儿!”突然出现的身影义无返顾的为他挡下致命的攻击。当滚烫的血几乎灼伤他的皮肤时,白玉堂见到的是那张令他无限眷恋又朝思慕想的脸。只是那一刻,他好像忽然看见两个洛兰爱,或者是洛兰爱的身上带着两个人的影子。在那双满是泪光的瞳子背后,还有一双经过计算的,闪烁着锐利光芒的眼瞳。但转瞬既逝,快得一如他产生的幻觉。 “猫儿!猫儿!!!”白玉堂将她抱在怀中,迅速的避开机关,退回第六层的楼梯口。洛兰爱伤的很重,当她舍命扑上来的那一刹那,几十只壁箭毫不留情的刺入她的背部,粘稠的血渗透了雪白的纱衣,一摊一摊的晕染开来。而这些原本应该是他承受的。 “猫儿,猫儿!!!不能闭上眼睛!你看着我,你要看着我!” 白玉堂的声音充满慌乱与惊恐,还带着深深的悔意。他以为洛兰爱是襄阳王的人,他以为洛兰爱很清楚冲霄楼的机关,他以为只要依靠她破了冲宵楼,他就能帮助洛兰爱摆脱奸细的身份,从此平静的生活在一起。他从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洛兰爱竟然什么也不知道,是他逼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用自己的命来救他。 “猫儿!!!” “只……只要你没事……就……就好,看不到……我……也没……关……”她可以感觉到白玉堂此刻抱着她的温暖,他的手抚摸在她的脸上,他的泪水,他的伤心全是给她的,而不是洛兰爱。原来即使是鬼也可以拥有这样浓烈的感情,也可以拥有像人一样甘愿纠缠下去的欲望。她微微的笑了,泪水却夺眶而出。 玉堂,你知道我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吗?不是荣华富贵,不是高官厚禄,不是长生不老。而是能够握着你的手,成为真正的人。可是我的灵魂对于你来说,只是偶然停栖在肩头上的一只蝴蝶。翅膀轻轻振动,就欲飞走。而你竟从来都不曾感知。 她闭上了眼睛。 灵儿,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灵儿,你是不会让白玉堂死的,因为你是那么的爱着他…… 灵儿,从未体会过爱的你,是那么的贪恋着爱的感觉,如同飞蛾贪恋着火的温暖…… 支离破碎吧,作为对爱的追求与成全,作为对我的阻碍与威胁…… 第一百一十五章 真相与假面 再度清醒的时候已不知过去了多久,身体上的疼痛没有丝毫好转,动一动就会疼得龇牙咧嘴。手心和额头犹如火烧般灼热,大脑却不断向我发出寒冷的讯号,整个人就像漂浮在剧热和寒冷的波涛里,视野模糊的起伏不定。我已经很久没有在发烧的时候拥有自我意识了。这说明,灵婴的意识作为我曾经的一部分已经被抽离。 “小姐,你终于醒啦。”九尾守在我的床边,欣喜的笑容掩饰不住眼瞳深处的担忧。我不想说话,只是毫无焦距的环顾四周。这里是我的房间,襄阳王为我安排的房间。“小姐,你感觉怎么样?哪里疼吗?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了,饿了吗?想吃什么?还是先喝点水?不不不,你身体虚弱,先喝点参茶好吗?对了,小姐你不用担心,白……” “知道冲宵楼的机关在哪儿了吗?”我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语无伦次,声音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九尾呆呆的愣在床边,短暂的沉默过后才如梦初醒般的点了点头。我忍不住轻笑出声,却迁动了背部的伤痛,眼泪就这样源源不断的滴落下来。 “小姐!”见我忽然哭了,九尾慌了神,手足无措的看着我,抱歉的说道:“对不起啊小姐。我那个时候是想去救你们来着,但是小姐你命令我什么都不准做。白玉堂他们现在就被关押在大牢里,我去救他们吧。” 我看着九尾的眼睛,短暂的愣神之后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不必。白玉堂不是三岁小孩,他既然懂得利用爱情,也应该懂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小姐,有件事小狐不明白。”九尾看着我,疑惑的问道:“小姐,为什么你不让我在查探到冲宵楼机关按扭之时关闭冲宵楼的机关呢?这样做不就可以一股作气破了冲宵楼吗?为什么命令我什么都不要做?” “襄阳王既然能创造灵婴,他的身边必然有精通法术之人,加之他并不信任我,所以想要关闭冲宵楼的机关,依靠妖精是肯定行不通的。而且,我也不想让你的存在太早暴露。”语毕,见九尾恍然大悟的点头,禁不住露出笑容。明明是狐狸精,却也不怎么狡猾呢。与他相比,反而是我更像狐狸精。每天都摆出一付单纯直率的面孔,欺骗着身边所有的人,甚至一度连自己也要骗进去。自我被迫来到这个世界,自我作为实力最弱的一方被夹在襄阳王与灵婴之间,我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在时机未到之前,他们希望我有多傻,我就表现的有多傻。 当然,这并不容易。因为我必定要为此抛弃很多东西,比如同情、怜悯、正直、原则以及所有被珍视的美好。就像我说的那样,无论是谁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这句话不仅仅是指灵婴与白玉堂,更多的是指我自己。很多时候我都会情不自禁的想一死了之。因为干干净净的死了,定是比肮脏的活着要幸福。可我注定是个自私且容易计较的女子。于是,我彻底无视了记忆的时断时续,摆出疑惑的表情清洗指甲缝里残留的血丝。虽然口腔中隐隐的腥味即使是到了今天我还是会恶心的想吐。 事实证明我是成功的。我的隐忍终究是赢得了灵婴对我的肯定——愚蠢。是的,相信开封城里会有吃人的野兽确实很愚蠢。明明知道你的存在却仍然相信就显得更加愚蠢。可是灵儿,相信一个敢于跟襄阳王叫板的女人会如此愚蠢,你岂不是更加愚蠢。我们之间注定是一场以生命为筹码的欺诈游戏,我虽是被迫参加的一方,但我并不打算中途退出。所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杀死你的对策,即使是在你拥抱我安慰我的时候。我想,在那个瞬间,满脸无助与泪水的我一定比诡笑着的你更加可怕。 我从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上帝和神佛,如同我从不相信向流星许愿可以达成愿望一样。他们若是存在,我就不会失去父母,并且无辜的卷入古代世界的腥风血雨中。而科学家也证明了流星只是一块从天而降的石头,它无法达成你的任何愿望,甚至于如果运气背点的话,还会被它砸穿屋顶。但是这次,我想去相信他们的存在,相信他们终于也难得的站在我这边一次。因为,一个叫惠法的得道高僧忽然出现了。他的出现给我带来了灾难,同时也带来了转机。 灵婴只能在我昏迷或发烧时出现,时间限制在我醒来之前,并且无法在我神志清醒时做出任何违背我本人意愿的事。这像是一种规则,最终通过惠法的生命检验证实。灵儿,你知道吗?你不该在镇妖塔里对我连声抱怨,不该在火刑场上流露出恐惧,更不该在我病倒后就猴急的杀死了惠法。你的抱怨、恐惧、急切,无一不在告诉我,你是受制于我的。 只要存在规则,就能打破规则。人,永远是最懂得变通之道的动物。 灵婴终是被我毁灭,以传说中最凄美的爱情故事为结局。能够导演得如此顺利,其实也是拜惠法所赐。灵儿,你结束了惠法的生命,却不知道惠法也为你写好了结局。我恢复了空缺的记忆,并且发现从此都能记起你利用我的身子做出的任何事情。原来,云真为师报仇的那一棍子决非偶然,一切都在他的设计之中。灵儿,你是鬼我是人,法术对人无效,刀剑对鬼无效,这世上除了彼此,没有人能杀死你我。惠法看透了全部,包括你直到死前才看清的我。 我承认即使是为了对付灵婴这样食人的厉鬼,我的手段也太过卑鄙。就在我发现她对玉堂日渐痴迷,希望成为人的梦想日渐迫切之时,我却将红线的另一端系在了冲宵楼。当灵婴的眼中露出恐惧,语无伦次的问我‘还爱不爱玉堂’时,这种‘自己很卑鄙’的心情就越发强烈。我开始承认灵婴是悲哀的鬼,她的悲哀甚至于需要依靠情敌的爱才能获得拯救自己所爱之人的力量。我没有给予她怜悯,在我漠视着雨夜的那个妇人、梅暗香、金牡丹、惠法,一个个死在她手上之后,怜悯对我来说已无疑是件奢侈品。 多年的隐忍终于得到了回报,却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喜悦。我知道‘成功’这个词汇包含了白玉堂的背叛。他不顾我的苦苦哀求,不顾我的生死,利用我对他的爱将我引入冲宵楼,从我得知他的计划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无法否认心中难以抑制的恨意。说什么同甘共苦,说什么海枯石烂,到头来只不过是几句无关痛痒的甜言蜜语。可笑我因他悲喜,可笑我为他抛弃原来的世界。也许爱应该更加无私,没有计较,没有条件。可是连这些都缺乏的爱,还是爱吗? “小姐?”九尾的呼唤将我从思绪中拉回现实,直到这时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身上的伤正在以惊人速度恢复。火色且妖异的光芒若隐若现的围绕在我的四周。我伸出手,它顿时化成一团火球,悬浮在我的掌心上方。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难以克制的兴奋中带着无法形容的满足,仿佛在顷刻间拥有了全世界。“果然。灵儿只有取代了我才能成为真正的灵婴,反过来也是一样。”我不自觉的脱口而出,一旁的九尾却一下子惊呆了。 “小姐!你在说什么?” “灵儿和洛兰爱是两个单独的个体,我们只有杀死对方才能成为真正的灵婴。九尾,我反过来利用白玉堂杀死了灵儿,完全得到了灵婴的力量。”我站起身,火球瞬间四散,重新围绕在我的身边。我能感觉到它所蕴涵的强大力量。“直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发展的很顺利。但是离我的目标还差一段距离。九尾,我需要你的帮助。你会帮我的吧?” “当然。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小姐想要做什么,小狐会永远陪伴在小姐身边,为小姐效犬马之劳。”九尾化成人形,恭恭敬敬的朝我单膝下跪。 我能够感觉到九尾此时内心的暗涌,澎湃激烈,充满柔情。还记得初次与他相遇时的惊艳,眼睛明亮,率真而邪气,有着不羁的美丽。好像原野上盛开的紫色罗兰,在风中烂漫,充满诱惑。我喜欢九尾,他符合我的审美观。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只是因为我救了你的爷爷?”我撩起他如绸缎般丝滑的长发,放在鼻间轻闻。九尾的发丝带着一点诡异的清香。仿佛将天性中的伤感、柔情、优雅,混杂在一起,无法分辨,却可以用心去感受。我曾有瓶名为narcisse的香水,好像就是这个味道。 “小狐……我……小姐……我……”九尾的眼中闪过不加掩饰的慌乱,心脏剧烈的跳着,双颊火烫火烫的似要烧起来。他见过无数美貌的女子,或是冷若冰霜,或是艳若桃李,衣着光鲜,带着统一的恰倒好处的笑容,单调索然,空洞的双眼如同精心雕刻的琉璃,就算再如何流光异彩都看不到蓬勃的生命力。 洛兰爱的美却是与众不同的。眼角下的泪痔隐隐闪烁着暧昧的情欲,翘翘的鼻间是一群淘气的精灵,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得弯弯的,有种说不出的妩媚和灵性。好像一只小猫,等待着你的爱扶,可是在你抚摸她的时候,她又会突然地轻轻的咬你一口。这样的女子是纯真而尖锐的。因为纯真,所以可以率性而为。因为尖锐,所以具有杀伤力。洛兰爱很容易带给他爱情的感觉。 “九尾,我能给你所有你想要的,除了爱情。”正是因为爱着白玉堂,所以我才会恨他。但无论爱恨,也无论我们是否还有将来,我的心里始终只能容得下他一个人。 “能够守护小姐便是小狐的爱情。” 妖精的欲望比人类更容易得到满足吗?我不知命运之神更多讽刺的是谁…… 第一百一十六章 伤 我推开房门吩咐丫鬟为我准备沐浴。她们见到我时,眼瞳中满是诧异,甚至还带着惊恐。九尾告诉我,当白玉堂把我从冲宵楼带出来时,我浑身是血,已经断气。我理解的笑笑,这种死而复生的事换做是过去的我也同样不能接受。人总是对未知的事物抱有恐惧,没有恶意,只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 丫鬟们默不做声的抬进一个大桶,盛满清水,然后放入鲜花,强装镇定的为我宽衣。我不愿为难了这些小姑娘,故此将她们全部打发走。九尾当即毛遂自荐,为我擦背按摩。于是我终于如愿以偿的洗上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 天色已晚,月光隔者窗棂照射进来,像流水一样倾洒在地板上。浴桶中的花瓣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使人禁不住昏昏欲睡。“小姐。”九尾忽然轻声唤我。 “嗯?”我趴在浴桶边,眯着眼睛,从齿间轻声发出一个音符,表示我正在听。“如果那时灵儿并没有去救白玉堂,您真的会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吗?”九尾问得小心翼翼,似乎很害怕我会因为这个问题而发怒。 “灵婴一定会救玉堂。”我回答得斩钉截铁。睡意全消。“但是没有一个计划是绝对的,更何况灵儿毕竟是鬼。” “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可是九尾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非要在白玉堂的问题上死咬着不放,“如果他要娶你,小姐愿意嫁给他吗?” “你有完没完!”我果然发怒。白玉堂背叛了我的爱,而我亦没有能够监守对他的爱。我们都在为自己的利益至对方的性命于不顾。九尾说的对,没有一个计划是绝对的,我不可能百分之百的确定灵儿真的会为救玉堂而选择死亡。在我决定进入冲宵楼的时候,事实上也就是做好了牺牲玉堂的准备。这样的我们却要成亲,不会觉得很可笑吗?九尾沉默了,然后他将我的身体拉入他的怀里。他的嘴唇印上我的唇,我没有躲开,闭上眼时感觉到了属于他的柔情与怜惜,非常温暖。那一刻似乎无限漫长,却又异常短暂。当他放开我时,我听到他发出的轻轻的叹息,“小姐是打算和白玉堂一起死吧。” 想要一起死吗?所以我才会向灵儿暴露真面目,孤注一掷。如果灵儿动情,她就会死,而玉堂和我就会活下来。反之,玉堂死了,我也不会再走出冲宵楼,不会有救援出现,机关与血骨笛会成全我的意志。原来我一直是这么打算的。凄美爱情的结局,不仅是为灵儿所准备,亦是为我自己所准备。 “小姐,还是让我去救他吧。白玉堂带着小姐逃出冲宵楼的时候,已经伤的很重了,后来又遭到围剿。小姐你也知道,王府里除了侍卫,还有襄阳王招揽的江湖高手,不是可以随便对付的。虽然冲宵楼外有他兄弟们的接应,但仍旧是伤上加伤。现在他们都被关在牢里,同样身受重伤,也不知熬不熬得住。” “既然所有人都被关在牢里,那就无须担心。”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冰冷陌生,却又能明明白白的确定是自己说的话。我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我的心正在一点点的死掉。“赵珏若要他们的命,早就杀了,不会费神费事的将他们关起来。现在的玉堂在他的眼里就是一张控制我的王牌,轻易不会让他死。更何况,虽然灵儿死了,但故事并没有结束,新的开始总是存在着更大的风险。我们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小姐……”九尾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口,最终却放弃的换了另一个话题,“小姐背上的伤口留下疤痕了呢。”我感觉到他纤细的手指在我的背上轻轻滑过。也许是因为这个伤导致了灵儿的死亡,所以才无法恢复如初吧。我笑笑,问道:“很难看吗?”闻言,九尾皱起眉,说道:“伤口不只一个,而且很深很长,小姐若非身为灵婴,必定难逃一死。” 那是灵儿留下的,证明她曾经存在过,曾经梦想过,曾经爱恋过。“九尾,你会刺青吗?” “小姐想刺些什么?” “听说在忘川河畔盛开着一种很美丽的花。一千年花开,一千年叶落。叶生花谢,花开叶落。虽是一体,却永远不能同在,无法相见。这朵花叫彼岸花。九尾,帮我刺朵彼岸花吧。” 灵儿的生命是短暂且剧烈的,她的悲哀像铁钉一样敲入骨髓,被硬生生的钉死在欲望的十字架上,从此观望到她的罪与美。背上传来断断续续的刺痛,九尾不时的询问我是否很疼。我摇头,示意他可以继续,不用管我。我想记住这些刺痛,一如记住那个名为灵儿的鬼。 …… 凌晨的时候我醒过来,感觉到清晨干燥清凉的空气,逐渐明亮起来的微光从窗帘间倾泻而入,在房间里打开一片暗白的空间,清楚分明。九尾依旧守到我身边。他告诉我,昨晚为我刺青时,我趴在浴桶里睡着了。他见我很累,于是没有吵醒我,只将我抱上床。刺青最后只刺好了一半。我嘲笑他,对他说应该趁我睡着的时候刺完,那样我才不会疼。 九尾并不辩驳,只是露出老实的笑容,服侍我起身。他拿来折叠整齐的新衣,质地非常好,是上等的雪缎。柔软的薄纱握在手里非常的轻盈和缠绵,层层叠叠,透出百般风情。我喜欢这件裙子,如夜一般的黑色,神秘而优雅,裙决翩然。“好看吗?”我拎着裙边,俏皮的在九尾面前转了一圈。九尾点头,“好看。小姐是世上最美的女子。” “真会拍马屁,夸得我心花怒放。”我轻捏九尾的脸颊,笑声爽朗而轻快。后者乖乖的被我欺负,漆黑的瞳子直视着我,唇角勾起,好像笑着却没有笑意。我皱起眉,不满道:“喂,你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好难看。” “小姐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也不好看。”九尾说完,幻化成原形,仍然是那只金色的毛茸茸的小狐狸。“九尾,我要你为我做些事……”吩咐完,我便推门而出。王府的侍卫与路过的丫鬟们纷纷朝我侧目,然后很快的低下头,各做各事。 我随便找了一个侍卫,要求他带我去见玉堂。后者默不做声的领头带路,听话的犹如一只温顺的羊羔。襄阳王一直是个掌握大局聪明人,所以他很清楚哪些地方应该用强,哪些地方则没必要发生摩擦。侍卫走得很快,我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他将我带到一间很小的破旧房子前,向两旁的守卫点了点头。后者看了我两眼,慢吞吞的打开锁,一边不耐烦的嘱咐道:“你一个人进去,动作快一点,废话少说,看完了就立刻……啊!”没等他说完,我就甩手给了他一巴掌,“凭你也敢在本姑娘面前指手画脚!我看你是活腻了!” 守门的侍卫明显被我吓住了,手捂着脸坐在地上,动也不敢动。我不再看他,径自走进屋内。里面空无一物,除了铺在地上的稻草就是一些打翻在上面的剩菜剩饭,空气中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脏乱不堪。我很难想象素有洁癖的白玉堂是怎么在这里熬过了三天。 “怎么会是你!”忽然窜入耳朵的惊呼让我本能的停下脚步,我转过头,在屋子的角落里见到了五鼠的大哥,钻天鼠卢方。他的额头肿起一个大包,左脸上有明显的伤痕。嘴唇干裂的厉害,好像已经很久没喝过水。衣服裂开了一道道大口子,沾满血迹以及灰尘,早已看不出真正的颜色,肮脏并且破烂不堪,狼狈的如同街边的乞丐。徐庆、韩彰坐在他两侧,两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他们的双手与双脚皆锁有铁链,那种又粗又黑的铁链。“你……你竟然是女子!”卢方诧异的惊呼,同时立刻朝左边的角落望去。 “玉堂?”心猛的沉了下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男人是白玉堂吗?凌乱的长发遮盖住半张脸,上身赤裸,布满了一道又一道的鞭痕。两枚铁钉穿过他的掌心硬生生的钉在墙上,干涸的鲜血画出两条笔直的红线,延伸到地面,触目惊心。双脚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蜷缩在那里,显然已被人折断。白玉堂的头低低的垂着,我几乎不敢肯定他是否还活着。 “你不是已经……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喂,你到底是人是鬼!哎呦——!!!”徐庆似见鬼般的大叫起来。接着,似乎迁动了伤口,疼得他呀呀直嚷。 我径自走向白玉堂,跪倒在他身边。我看到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满是血淋淋的伤口,心如刀割,终于泪如雨下。忽然明白自己的恨意与报复是那么的幼稚。我的生命乃至灵魂早已隶属于这个男人。他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会像尖锐的毒刺那样狠狠的扎进我的心里,不留任何余地,亦不会有任何怜悯。这不是我的初衷。我只想打碎他的如意算盘,告诉他,我的爱不能是被他利用的工具。我没想到襄阳王竟然敢动他,将他折磨至此。 “猫儿,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白玉堂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的声音很轻,若非我看见他的嘴巴动了动,我一定会怀疑自己的耳朵。他就那样定定的看着我,一如往常那样带着怜惜与柔情,当眼眶再也承接不住泪水的重量时,他哭了。我听见他对我说,“猫儿,对不起……”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是我故意引你进冲宵楼的!”我别开脸,尽管说话时的声音再怎么颤抖哏咽,我都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我知道。从我进入冲宵楼却一直找不到你开始,我就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不退出去?狂妄自大的老毛病又犯了吧。你以为冲宵楼是你锦毛鼠想闯就闯,想什么时候进去就什么时候进去的么!还是你料准了我会去救你,有恃无恐啊!”心脏底部的血像潮水一样冲到脸上,将我冲垮,无法自制…… 第一百一十七章 原罪 你曾说过,我就像一只的蜗牛,你愿意隔着那层壳,陪着我…… 你曾说过,即使再苦的药,你也愿意与我同甘共苦,保护我…… 你曾说过,要把我的伤心拿走,全部换成你的快乐,爱着我…… 可你只是骗了我…… 于是,我听见了自己疯狂的咆哮,夹杂着尖锐的讽刺与难以抑制的哀伤,“你为什么不退出去?狂妄自大的老毛病又犯了吧。你以为冲宵楼是你锦毛鼠想闯就闯,想什么时候进去就什么时候进去的么!还是你料准了我会去救你,有恃无恐啊!” 恨意像火一样蔓延燃烧至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只觉得心脏底部的血像潮水一样冲到脸上,将我冲垮,无法自制……在很长一断时间里,脑中仅有一片空白,我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感觉不到生命的存在。直到他忽然开口:“猫儿,对不起……” 那一刻,他哭了。我感觉到一股腥甜顺着喉咙流淌进心里,灼热的快要把我烫伤。我松开嘴,像一只小兽般看着他脖间的齿印,鲜红的血从那里源源不断的流淌出来,腥甜而又灼热。我咬了他,以最原始的方式表达我的爱恨。 “猫儿,对不起。我从没想过要害死你。我只是想救你,把你从束缚中解救出来。我以为只要破除了冲宵楼,将襄阳王正法,你就能自由。没想到竟害你枉死。你杀了我吧。”白玉堂闭上眼,竟是甘心一死。他大概以为我是冤魂,来索他性命的吧。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忍不住想笑。若非我的身份特殊,现在我真的变成冤魂了。 “杀了你可以改变过去发生的一切吗?不要尽挑些好听又没用的说!你既然知道我的事,为什么不来质问我?为什么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实际上却对我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你认定我是襄阳王的走狗,你害怕跟我说了以后会打草惊蛇,引火烧身!” “不!我没有那么想!”白玉堂忽的睁开眼,急急的否认道。 我用鄙视的目光瞪着他,“白耗子,我都死了你还要对我撒谎!” “我没有撒谎!” “你一直在撒谎!从第一天到襄阳来找我的时候就在撒谎!说什么不愿跟我分开,其实你是想利用我进入襄阳王府,利用我接近襄阳王,利用我去闯冲宵楼。你还套过我的话。为了达到目的根本不顾我的死活!现在我终于死了,你该满意了吧。”我一口气将心中的怨念全部吼了出来,费力的喘着粗气。 “展小猫,那是我出的主意,你不要怪五弟。”韩彰着急的插嘴道:“五弟他一直相信你,纵使是见到了真正的展昭,他还是愿意相信你是有苦衷的。五弟对你是真心的!他之所以会同意我们的计划,也全是为了你!他是为了让你离开襄阳王,为了让你改邪归正才这样做的!” 话音刚落,徐庆立刻接口道:“展昭,二哥说的都是真的!五弟他对你的心思,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才是啊!我们真的没想到你对冲宵楼的机关一无所知,你的死完全是意外!” 不知道?意外?听到这些词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不知道的又岂止是这些。竟然那么草率的拿我的性命去冒险,这也叫爱我么!我愤怒的瞪了徐庆一眼,闷声不说话。 “展小猫,你虽然因此而死,但你也不能把责任全推到五弟头上,你难道就没有责任吗?如果你能早一点跟我们坦白,如果你能不对我们隐瞒,如果不是你将计就计把五弟引进冲宵楼,你也不会为救五弟而死。你说你爱五弟。可你又对他说过几句真话?你明知襄阳王不是个好东西,你还为他卖命。这个时候你有想过五弟吗!” 韩彰的质问不无道理,会闹到今天这种地步确实是由于我的诸多隐瞒而造成的。可我又能怎么办?我又何尝不害怕,何尝不想有个依靠,何尝不希望说出一切,让白玉堂保护我!可是灵儿法力高强,襄阳王权侵一方,其中又牵扯了朝廷党争,江湖恩怨,走错一步就会丢了性命,甚至死无葬身之地。我怎么能说呢,我怎么能忍心把我所爱的人卷到那么可怕的风波里来。我只是想着,既然我已经承担了一半,那么我就能承担全部。 “你始终不能体谅我的心情吧。”我叹了口气,无限疲惫。 “猫儿的心情是想保护我吧。”白玉堂忽然说道,我顿时愣住,呆呆的看着他。白玉堂的笑容越渐苦涩,眉宇间还带着几丝怒意。他说:“洛兰爱,别瞧不起人!我是男人,而你是我的女人!我会保护你,会照顾你,会疼爱你一生一世!而你,你只是一个女人!女人就应该像个女人的样子,想哭就哭,想闹就闹,想撒娇就尽情的撒娇,什么也不需要想,只要在心爱的男人的疼爱与保护下幸福的生活就好!” “可是猫儿,你只有在喝醉酒,或者发烧发得神志不清的时候才会表现出真正的你,只有这个时候你才会向我求援,才会扑在我怀里哭。我知道你帮助襄阳王一定是有苦衷的,因为你总是哭喊着说你很害怕。但每一次,等你醒来后你又会全盘否认,又会缩到壳里,拒我于千里之外。猫儿,你为何总是如此自私!” 我哑然,无言以对。如果真能成为这样的女子,纵使在外表看起来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小女人,也是相当幸福的吧。也许,反而是我从来就没能体谅白玉堂的心情。 “猫儿!” “玉堂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也知道我在很多方面都太过好强,也许更因此在无意间伤害了你很多。但我不得不这么做,我不能为了体谅你的心情就让你枉送性命。如果一切重来,我依然会那么做。不,如果一切能够重来,我绝对不会插手你盗取三宝的事,绝对不会救你,也绝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我站起身,无限眷恋的看着他的眼,将这个我唯一深爱的男人烙印在心里。然后转身,彻彻底底的从他的世界离开。 “猫儿!!!” 玉堂,让你爱上我,是我的原罪…… 第一百一十八章 襄阳王妃 走出囚室,第一眼见到的人便是季高。他静静的站在犁花树下,对着我微笑。我无需掩饰看望白玉堂的最初动机,辩解与谎言是多余的,我们都是睿智到残忍的人。沉默中,只听见风吹过树林的声音,犁花洁白的花瓣落如雨下。他的头发上都是残缺的花瓣,散发着凄清的芳香。 “有时候我们只能和自己同一个世界的人生活在一起,那才是安全的。”季高慢步到我面前,忽的伸出手轻扶过我的眼角。我看到他手指上的水滴,晶莹剔透。“不管选择是否正确,既然做出决定就不要哭泣。眼泪不适合你。” “我没有哭,只是打了个哈欠。人并不只在哭的时候才会流眼泪。”我的倔强不会允许我在敌人面前表现出丝毫的软弱,同样也不会允许接受敌人的怜悯。 “是吗?洛兰姑娘昨晚没睡好吗?”季高颇为尴尬的笑笑,收起方才的失态。从第一眼见到洛兰爱,他就从她的眼瞳中看到了属于洛兰爱本性中的孤傲,这样的女子是不需要同情与怜悯的。只是方才见到她无声的落泪,心莫明的被揪紧了。洛兰爱的心被磨损得脆弱而坚硬,她无法把未来给予自己,也无法把未来给予她身边的人。 我轻笑,摘去季高头发上的花瓣,一边回答:“像季先生这样的人还好好的活在世上,小爱我当然睡不好了。”季高装模做样的惊呼一声,带着淡淡的嘲笑和轻蔑地微笑看着我,“好可怕的回答啊。季某做了什么让洛兰姑娘生气的事吗?” 生气?应该是愤怒才对吧。我确实想过以襄阳王心胸狭窄,有仇必报的个性,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敢挑衅他权威的人。白玉堂被抓,吃苦是免不了的。但全世界都知道白玉堂是我的男人。襄阳王竟敢对他百般折磨。这无疑是在故意激怒我。 “季先生,小爱有个不情之请想拜托季先生。能不能麻烦季先生向王爷说个情,让玉堂和他的几位兄弟换个囚室,派医诊治。”嘴上虽说是拜托,但如果眼睛能杀人的话,季高早就死了十几二十次了。 季高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假模假样的说道:“这……这不太好办啊。白玉堂结同团伙意图行刺,被王府中的侍卫拿下。王爷为了此事,还在盛怒之中。要帮他们说情换个囚室,还要找大夫诊治,恐怕不易啊。” “小爱自知玉堂犯下大错,不可饶恕。却也知王爷心胸宽广,定不会和那些江湖匪类斤斤计较。故此得寸进尺,请求季先生帮忙讨个人情。季先生与王爷的恩惠,小爱永生不忘。”场面话我可都说尽了。若是你们欺人太甚,休怪我发起飙来血洗襄阳王府! “洛兰姑娘都开口了,就算是再为难的事季某也不能不办啊。”季高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口答应下来:“洛兰姑娘放心,你的事季某记下了。” “多谢了。”我微微点头,不愿再跟这个人多呆,哪怕只是片刻。 “洛兰姑娘,其实……”季高忽然叫住我,欲言又止。我停住脚步,抬头观望着不断飘落的犁花,片片如星雨。 “其实季某此来是有件喜事要恭喜洛兰姑娘……” ——七日后—— 白玉堂沉默不语的坐在桌前,他的眼睛毫无焦距的看着窗外,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石化。经过厨房第三次热过的饭菜再次冷却。这两天王府很热闹,好像在筹备着什么喜事。丫头仆人们频繁的在窗外来来回回的跑过,大红灯笼被高高挂起,还拉上了同样鲜红的彩带。地面被洒水扫了好几次,院子里还新搬来许多花草。清香扑鼻。很奇怪啊,赵麒的生日已经过了,近期里也没有节日。白玉堂隐隐的感觉到不安,却说不出是什么在使他不安。 “到底是什么事呢?”卢方坐到白玉堂身边,同样疑惑的看着窗外。 “天知道赵珏这狗贼在玩什么花样。先是把我们弄得只有半条命,现在不仅帮我们找大夫治伤,还好吃好喝的每日伺候着我们,除了不让我们出这屋子外,几天来一点动静也没有。”韩彰翘着二郎腿,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卢方估计他是把苹果当赵珏的脑袋了。 赵珏的反常行为是在洛兰爱走了之后开始的,白玉堂不得不怀疑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可是洛兰爱在冲宵楼里为了救他而身中数箭,那日她瞳孔涣散,没有鼻息和脉搏,确实已经死了。但回过头想想,七天前来囚室看望他的洛兰爱又不太像鬼魂。她的眼泪是灼热的,而鬼魂应该是没有温度的才对啊。“猫儿没有死吗?”白玉堂喃喃的脱口而出。 “我也觉得那天的展昭不是鬼。”一直闷声不响的徐庆忽然说道,“我娘说鬼是没有脚的。那天我一直盯着展昭的脚看,她确实是一步步走进来走出去的。她肯定没死。”话刚说完,卢方紧挨着接口道:“五弟,你大嫂曾经说过,有些人受了重伤后会呈现一种假死状态,当时看上去跟死了一样,但实际上并非是真正的死亡。等那一口气缓过来,脉象会奇迹般的重新出现。一些医术落后的小村子把这一现象叫做‘诈尸’,其实是那人根本没有断气。” “假设展小猫没有死,但她始终是受了重伤吧。可是那天你们也看见了,她脚步平稳,气息顺畅,脸色红润,一点事也没有。你们不觉得才三天时间,她恢复得也太快了点?除非是碰上神仙,否则就算是大嫂来了也没那个本事。”韩彰扔掉了只咬了几口的苹果,果断的提出反对意见。 “猫儿……”白玉堂下意识的摸向脖子上的伤痕。他这次真的把洛兰爱气疯了吧,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咬他。真成了猫了呢。猫儿,你真的还活着吗?如果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来见我?还是你真的已经不在了,只是不甘枉死化成灵魂前来见我。 “我们在这儿瞎猜能猜出什么结果来,老四倒是脑子好使,可他现在又不在。”徐庆是个粗人,性格豪爽直率,想法也很单纯,简单说他就是一根筋。所以,当徐庆自信满满的狠捶着上了锁的房门,大吼大叫外加骂了一大堆难听的粗话,要求赵珏来见他们时,白玉堂他们只是无奈的皱起眉头,塞上耳朵,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没人相信徐庆真能把赵珏给骂出来。 不过万事总会有个例外。不论今天的徐耗子是不是忽然开了窍,还是运气特别好,或者真被他骂出个季高来,再或者是季高同学好死不死的碰巧经过这里,又好死不死的听到徐耗子在骂人,于是便好死不死的偶尔来了兴致想会一会这几只被困得直磨牙的耗子。总之,当徐耗子骂出第三十句脏话,并且搅尽脑汁再也想不出第三十一句脏话,急得脑门直冒汗之时,季高同学带着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在门锁被打开后的下一刻,悠闲的边摇羽毛扇边走了进来。白玉堂、卢方以及继续糟蹋苹果的韩彰,三只耗子全体石化。 早知道那么容易就能把他们骂出来,他早骂了,也不会让三哥骂得那么没有语言内涵。此乃白玉堂当时真实的内心写照。徐耗子恐怕是完全会错了意,因为当他发现白玉堂直视他的炯炯目光时,立刻得意的抛还给他一个媚眼,笑得春光灿烂。 季高虽然不是赵珏,但谁都知道他们俩狼狈为奸,同进同出,形影不离,连吃饭都用同一张桌子。由于赵珏在他一生中唯一的王妃去世后始终没有再娶,而季高自从进了王府就跟随在赵珏左右,十几年来目空一切女性。故此关于他们俩之间的传闻比赵珏库房里的金子还多。但无论传闻内容的真假,季高说出口的话就是赵珏的意思,赵珏说出口的话必定是季高的主意,这是雷也打不动的真相。综上所述,徐耗子虽然想骂出个赵珏,但实际上骂出个季高也是一样。 “季高,猫儿没死是吧!”没必要你来我往的腹诽,白玉堂的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季高也不含糊,既然人家白玉堂那么坦白,他也来了句痛快到能立刻让白玉堂窒息的回答,“三天后,洛兰姑娘就是我们襄阳王府的王妃了。当然不会有任何不如意的状况。”“王妃?猫儿要嫁给赵珏?”晴天霹雳是什么滋味,白玉堂今天算是尝到了。洛兰爱是个眼高于顶的高傲女子,她连赵祯那个年轻潇洒的小皇帝都看不上,怎会甘愿嫁给一个卑鄙无耻,并且老得比她爹年纪还大的老头子!光是想象他们俩手牵手站在一起的情景就极不协调,如同美味精致的糕点上赫然趴着一只大蟑螂。 “狗贼!你们对猫儿做了什么!你们威胁她了吧!”白玉堂像一只发了疯的豹子,双眼冒火,一把抓住季高的领子。若非他武功已废,手骨刚被接好,季高的脖子已经被他勒断了。 季高的脸上未见半分波澜,甚至还带着一如往常的微笑。白玉堂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过话说回来,别说是白玉堂这种性子火暴且容易冲动的人,就算换成别人,即使是任何一个性子如绵羊般温柔的男人,原本有着洛兰爱这样既聪慧又有个性,长得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当老婆,一夕之间忽然被人硬抢了去,也一定会发疯发狂,恨不得食其肉才甘心。 “洛兰姑娘本就是襄阳王府的人,受过王爷的诸多恩惠,如今喜结良缘,就算不能说是日久生情,也是洛兰姑娘感恩王爷自身相许,怎么都不该说成是什么威胁吧。” “呸!谁信你的鬼话连篇!展小猫年轻漂亮正是青春年华,她再想不开也不会找一个比自己爹还大的男人嫁了吧!赵珏那个老色鬼,竟然要强娶一个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女人!简直是不要脸!”韩彰刚骂完,徐庆憨憨的大点其头,接口道:“确实不要脸!徐某不管那个大美人是叫洛兰爱还是叫展昭,也不管她到底住在开封府还是襄阳王府。我只知道她是我五弟的老婆!” “对!洛兰爱是玉堂的妻子,是我们的五弟妹!就算赵珏是王爷,是皇帝的亲叔叔,他也不能强娶他人妻子!”卢方义正严词的说道。 “本姑娘什么时候嫁给白玉堂了,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如果我们的爱情只会使你支离破碎,我愿亲手斩断纠缠于你我指间的红线…… 第一百一十九章 goodbye my love (小狼:此章为看了某文后的怨念产物~~~~) 她的到来是那么意外,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她依然是倾国倾城的女子,而今天更增添了一份妖媚。白玉堂记得她是喜欢白色的,如雪一样明亮刺目的白。可是今天,她却穿着如黑夜般漆黑的长裙。她在笑,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无限风情,妩媚动人。可是她的眼里却并无半点笑意,黑暗深沉,冷若冰霜。她说:“三天后,我要嫁给王爷。” 徐庆一拍脑门,大叫起来,“展昭,你是疯了还是傻了!” “猫儿,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做出那个决定。你不能就这样轻易的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面对白玉堂的焦急与心痛,我不自觉的露出笑容。不管我是否还恨他草率的拿我的性命赌博,他对我的爱是真实的,只要那样就足够了。“玉堂,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可以命令我毁婚,因为我是你的女人。但也只有你没资格命令我毁婚。因为你必须顾及你哥哥们的性命。” “我们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展小猫,你和五弟不必做出那么大的牺牲。”韩彰大叫道。 “不错,二弟说的对。洛兰姑娘,我们宁愿死也不能让你和五弟如此牺牲!”卢方的眉头大大的打了个死结,眼瞳中竟然还闪着泪光。我耸了耸肩,“我只是嫁人,又不会死。但是我若不嫁,你们必死。” 所有人都沉默了,白玉堂也不再劝我。自古以来,在兄弟和女人之间选择其一,一直是一道非常艰难的题目。不可否认的是,我希望玉堂能选择我,这样就表示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要比任何人都重要。但这个想法太过于小女人心思。白玉堂若是一个为了保全自己的女人连哥哥们的性命都可以抛弃的人,我一定会看不起他。可怜‘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的思想连身为女人的我都根深蒂固。 “洛兰姑娘成亲后的第二天,王爷会放各位离开。”季高不甘寂寞的宣布他享有主权,潇洒的转身离开。我亦跟在他身后。白玉堂忽的抓住我的手腕,大力的仿佛要把我的骨头都捏碎。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他此刻的痛苦与绝望。他爱我,他的痛苦是我给予的。所以抹去痛苦的唯一方法,只有同时抹去爱。于是我反握住他的手,开口道:“反正是成亲后的第二天才会离开,不如一起参加我的婚礼吧。大家都相识那么久了,怎能连我成亲的一杯喜酒都不喝。”我感觉到白玉堂的手颤抖了一下,慢慢松开。 季高回过头,笑容终于隐去,瞪着我的眼睛仿佛是在质问我:“丫头,你又想耍什么花样?”我依旧保持着皮笑肉不笑,死死的抓着白玉堂急欲抽走的手,说道:“我在这儿没有娘家人。在我成亲那天,玉堂就当我的娘家哥哥,送我上花轿。”闻言,众人皆是吃了一惊,连季高都难得的摆出一付疑惑不解的神情,“洛兰姑娘,这恐怕不妥吧。” “新娘子若是连个娘家人都没有,日后会被婆家欺负的。”说完,也不等任何人回答,硬拉着白玉堂就往外走。季高慌忙拦住我们,显然是没想到我会突然节外生枝。我沉下脸来,愤怒的呵斥道:“放肆!凭你也敢拦本姑娘的路!季高我告诉你,别太把自己当个东西了,你只不过是我未来相公身边的一条狗而已!” 季高的脸顿时就绿了,想来他在王府那么些年还从未被人这么骂过。更何况,别人不知道洛兰爱的身份,他可是清楚的很。洛兰爱哪是什么未来的王妃娘娘,赵珏娶她不过是为了控制她。可是这会儿他还真不能发火,洛兰爱就算只有空名,她到底还戴着未来王妃的头衔。思及此处,季高忍气吞声的说道:“洛兰姑娘,此事还是先问过王爷吧。” “这事还用问吗。哪有一个新娘子成亲连娘家人都没一个参加婚礼的,这成体统吗!襄阳王府的婚礼可是件大事,你想让王爷丢人吗!没用的东西,连条狗都当不好!”眼见季高的脸从绿变黑,却不敢吭声。我发觉我还真有点尖酸刻薄的潜质。赵珏季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既然他们给我一个‘王妃娘娘’的头衔,我不善加利用岂不是对不起他们。“难道身为王妃连这么点权利都没有吗!什么鬼王妃,我不当了!我不嫁了!” 季高有些手足无措。显然他已经习惯了我的冷静沉稳,忽然耍起无赖来,他还真有点招架不住。但他毕竟是赵珏的心腹,片刻就在权衡利弊后做好了决定,“洛兰姑娘只有白公子一位娘家哥哥吧。如果是这样,白公子当然要出席洛兰姑娘的婚礼。”说完,他让开了。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让我带走白玉堂却依然利用卢方等人进行牵制。我向他投去鄙视的目光,拉着白玉堂大摇大摆的离开。之后季高是如何跟赵珏告状的,我不知道,也不关心。我只有三天的时间。一天12个时辰,36个时辰过后,我将和我深爱的男人永远说再见,从此相隔千年。 “猫儿,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在白玉堂乖乖的跟着我回到房间,再乖乖的等我换好衣服,然后乖乖的看着我收拾好银子首饰,最后乖乖的被我拽出襄阳王府,如两条终于回归大海的鱼儿那样融入吵闹的人群之后,终于忍不住发出声音。 我扬起完美的微笑,抬起头与他对视,“玉堂,我们私奔吧。”闻言,白玉堂顿时愣住,思维处于当机状态。“36个时辰的私奔。没有阴谋,没有伤害,没有谎言,没有障碍,只有你,还有我。”交集是不可更改的,爱情是错误的,奢求永恒是多余的。唯一的办法只有珍惜剩下的时间,让我们真正的在一起,像每一对普通的热恋中的情侣一样。 白玉堂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微笑着紧握她伸出来的手,没有犹豫。“猫儿,我们私奔吧。” 倒计时,第36个时辰 所有的喧闹与烦恼皆在疯狂的奔跑中被距离所吞噬,路边的风景过客只在脑中留下一点点残影便匆匆消逝。白玉堂紧握着我的手,我们十指相扣,仿佛这一辈子都不会分开。我们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汗水沾湿了长发,直到大口喘气靠在小巷冰凉的墙上。我们彼此对视,良久沉默。然后同时大笑,放肆而单纯。“猫儿,我爱你。”白玉堂的唇压上来时,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我闭上眼,尽情享有他的柔情。相拥相吻的瞬间,天长地久是存在的。 “玉堂,我一直想和你去一个地方。”亲热完毕,我提议去第一个约会地点。白玉堂含情脉脉的看着我,“无论是天涯还是海角,我都陪着你。” “妓院。”闻言,白玉堂辛苦维护了二十几年的光辉形象瞬间崩溃,“你究竟是男是女?!!” 香蕉你个疤瘌!连爱人的性别都不知道,你丫随随便便的就私奔了,还做梦去海南岛! 倒计时,第24个时辰 白玉堂的手扶在窗棂上看着火红的太阳在天的尽头缓缓升起,感觉谁的手安静地从身后环抱住腰,刹时觉得整个世界被另一个人那么熟悉的气息拥抱。她的唇如蜻蜓点水般细密地落在脖间,轻吻着曾经因痛恨与极度痛苦所留下的齿印。窗棂倒映出爱人的影子,白玉堂的眼角迅速瞥过她手腕处的伤痕。昨晚她悄悄离开了,雪白的信鸽在黑夜中留下惨白的影子。回来后她的手腕就多了这道伤。“猫儿,你去哪儿了?” “厕所。顺便到柜台结账。”谎言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白玉堂闭上眼,吐出无声的叹息。幸福就像只存在于虚幻中的永恒。白玉堂回过身,用力吻住那总是完美地微笑着的唇瓣,放开后他温柔的笑着,“妓院、赌坊、酒楼、商铺都被你这疯丫头逛了个遍,接下来还想去哪儿?” “古代情侣之必去圣地——月老庙。”她的眼神中满是憧憬,而白玉堂却感觉到有种绝望的气息突然沉重地笼罩下来。全身冰冷。猫儿,我们都是不信神的人。若已无可企及,又何必寄托于神明?最后求得的,无非是更多的无可奈何以及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罢了。 玉堂,哪怕我们再怎么相爱,也始终没资格地久天长。因为我们的爱即使是祈祷,也得不到神明的祝福。只是此生中,仍然任性的想拥有那一个瞬间:谁为我对天起誓,此生不悔。 倒计时,第12个时辰 玉堂安静地坐在窗边凝望天空,忽然回过头,嘴角勾起的弧度温柔如斯。“猫儿,随我去陷空岛。”我站起身,仰望着逐渐被乌云覆盖的天空,轻轻的笑起来,“想把猫拐去耗子窝吗。” 淅淅沥沥的雨从早晨持续到下午,空气中熏染了青草与野花的清新香气。我安心的将手交托在他的掌心,漫步在抚育他生长的故乡。我们都没有打伞,任由雨滴打湿我们的长发和衣衫,感觉从所未有的自由,仿佛没有束缚。白玉堂告诉我,陷空岛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因为这里拥有他所有快乐的记忆,今天他要把我也归属进去。 “玉堂,我想跳舞。”灵婴的妖力贯穿躯体,我轻易的停留在河面上,翩翩起舞。这是最后的舞蹈,只为你一人而跳。请你记住这只舞,连同爱着我的记忆,全部深深的将它掩埋在心底,然后,请你彻底遗忘。白玉堂轻点足尖,飞跃而起。刹那间的天旋地转,他已将我拥入怀中。炽热的欲望使理智彻底沉沦,肆虐的快感引导着两副如蛇般紧紧纠缠的身躯一同坠落河中。 “好美的刺青,是一朵肆意绽放的血色花朵。”白玉堂的话语伴随着深吻落下。我的心在一瞬间抽紧,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没有流血,只有伤口。我凝视着他的眼,说道:“彼岸花是盛开在地狱的精灵,它是一个深爱你的女子付出所有留下的伤痕。”语毕,我将手指上的戒指取下,套在他的无名指上。从水晶戒上散发出的绚丽光芒伴随着最后的眷恋消失怠尽。 倒计时,0个时辰 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以后却什么也不记得,只觉得沉重。紧接着,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名英俊的蓝衣男子,眼神坚毅冰冷,微一抱拳后只说了四个字:“在下展昭。” “原来是南侠,久仰大名。在下白玉堂。”起身回礼时袖中落出一块小小的红色木牌,是月老庙里最常见的姻缘牌。相恋的男女一人一块,祈祷天长地久。他皱眉,随手扔到角落里。 被遗忘与舍弃的幸福和承诺,不过是某个昏暗角落里的垃圾而已…… 第一百二十章 他们 (赵祯篇) 自从他把那只御猫派出去之后已经过了二个月了,这两个月以来,王丞相和包拯频频来见,时不时的传达着各方面的情报,但围绕的中心点只有襄阳。王叔的造反之心似是砧板上的钉子,何时讨伐治罪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关于庞吉,包拯进殿时已送来展御猫提供的证据,证明庞吉确实与襄阳王狼狈为奸意图谋反,并且长久以来为其提供金钱上的资助。 最深的伤害来自最亲的人。一个叔叔,一个岳父,俩人携手背叛了他。得知这些消息后,赵祯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于是心情极端恶劣的他,二话没说就在请求调兵的文书上盖了玉玺,并附信强调:你是御猫不是病猫!十天之内给朕速战速决! (包拯篇) 展护卫一去二月不复返,偶尔捎来关于襄阳的情况与一些证据外,连一封信都没有。包拯很想更多的了解一些他个人最近的近况,可是开封府又偏偏是所有衙门中案子最多的,他既无法亲自前去,也无法抽调人手派人去襄阳打听打听。这种焦急的心情直到白锦堂、丐帮长老以及柳青青,三人的突然来访而变本加厉。 白锦堂来时手里拿着展护卫寄给他的信。内容非常简单,只有寥寥十个字:‘哥,将水晶面呈包拯,谢谢!’信中的水晶无疑指的是紫水晶,当白锦堂将紫水晶交到包拯的手上后,包拯才知道先前展护卫托他保管的水晶是赝品,而且他还把那个赝品弄丢了。包拯漆黑的脸上难得露出红晕,虽然没人看出来。 丐帮长老来时手里也拿着展护卫给他的信。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五张白纸,屁话罗嗦的重复来重复去,还尽是些没用的客套词,包拯原本就黑的脸在读完信之后比往常整整又黑了几倍,张嘴说话时,一口牙白得刺眼。公孙策接过信,用迅雷不及掩耳的笔速将所有没用的修饰词删去,整封信的内容顿时明朗:‘截住信鸽,谢谢。’总共只有六个字,比起白锦堂的那封还少了四个字。其实公孙策甚至考虑要将‘谢谢’两字一同删去,但基于求人办事的原则,最终没下得去手。 两封信十六个字,包拯已明白展护卫想表达的一切。开封府里有襄阳王的奸细,这个人偷走了紫水晶,并且近期内会接到襄阳王的最新指示而有所动作。‘指示’是证据,紫水晶是诱饵,谁接到指示并偷取紫水晶,谁就是奸细。而丐帮受过展护卫不少恩惠,人手又是最多,最重要的是,乞丐们讨不到饭的时候通常就是偷打人家的信鸽子,所以每个丐帮弟子皆练就了一身无人能敌的阻截信鸽的本领。 柳青青来时手里同样拿着展护卫给她的信。内容不长也不短,不简洁的令人乍舌,也不繁琐的废话连篇,但依包拯看来,这却是三封信中最接近恶作剧的产物。展护卫想拜托柳青青帮她买一块风水宝地,要求环境优雅,既安静祥和又不偏离人群。面积随意,但最小不能小于开封府的银库面积。这都没什么,只是这块地不是别的而是一块坟地。展护卫甚至还在信中附带写好了准备刻在自己墓碑上的墓志铭。其内容为:小事招魂,大事挖坟,没事勿扰,惹事者下来单挑。 包拯终于在读完所有信后彻底抓狂,若非开封府的众人拼死拦阻,他这会儿说不定就扛着虎头铡,单枪匹马的冲到襄阳去了。 (蒋平篇) 自蒋平懂事以来,他就从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什么妖魔鬼怪。那些东西只不过是江湖术士随口胡扯出来骗人的玩意,因为说得多了,听得人也多了,于是三人成虎,众口皆金,原本子虚乌有的东西就变成了货真价实。如同江湖中人皆认为锦毛鼠的武功是五鼠中最高的,也是头脑最精明的一个。实际上呢,蒋平与白玉堂自小就在一起斗嘴打架。第一次蒋平被修理的很惨。第二次蒋平不但找到了逃脱之法,还学会了以水制敌,从此战无不胜。而白玉堂被他摁在水里修理了那么些年,却愣是没学会游泳,反而得了恐水症,坐个船都晕。所以,传言不可信。 但是这两个月来发生在蒋平周遭的事却一件比一件诡异,不由得他说不信。 首先,他的好朋友,人称黑狐狸的智化突然失踪。蒋平找遍了整个襄阳,还拜托了许多道上的朋友打听他的下落,几乎是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却连一根狐狸毛都没见着。智化好似人间蒸发一样,音信全物。蒋平本想扩大寻找范围,但偏偏在这个时候白玉堂他们出事了,蒋平只好暂时放弃寻找,先想办法救人。谁知就在第二天,智化忽然毫发无伤的出现在他自己的房间里。问他失踪的这几天去哪儿了,他却坚持说自己一直被锁在房间里,哪儿也没去。蒋平本以为他被绑匪下了药,神志不清。可智化却能理直气壮的一一举出家中这几天每个人都干了什么,说了什么,哪个人什么时候出的门,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天我砸门砸得手都破了,嗓子都喊哑了,你们根本理都不理我!”智化一边激动的强调,一边伸出淤青的手掌。当蒋平看到门内侧确有新的凹痕时,整个人都傻了。 其次,展昭的伤好了,但为他疗伤的卢大嫂却吓病了。没有人明白原本都快死了的人是如何在一夜之间恢复健康的,而且还内力充沛,完全看不出曾身受重伤。问他本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展昭却始终闭口不语。同时,白玉堂被人发现昏倒在门外,醒来后却忘记了关于假展昭的一切,仿佛‘猫儿’从未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 最后,紧接着北侠欧阳春的突然到访,许多武林人士纷纷在同一时间寻上门来,共同表示要协助蒋平等人铲除作恶多端的襄阳王。这本是件天上掉下来的大好事,但正因为像是天上掉下来的,故此才觉得奇怪。蒋平一一询问了众人,除了欧阳春是收到他义弟‘展昭’的加急信而赶来的之外,其余众人皆是因为‘闹鬼’事件。 江湖中人向来忌讳插手官府的事,特别是皇亲贵族之间的明争暗斗,他们更是不屑一顾。只是近些天每每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凄厉悲愤,令闻者毛骨悚然。道是冤魂告状,便提起胆子问了来由。未想竟会牵连柳门凶案。鬼婴控诉襄阳王手段残忍,为了造反篡位,利用巫蛊之术欲斩断当今皇帝的龙脉,故此狠心的将九百名孕妇全部杀害。听者无不愤怒异常,所以连夜按照鬼婴的指示赶来此地。直到到了此地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竟有那么多人遇到和自己相同的情况。 “襄阳王多行不益必自毙!正好明天就是他成亲之日,我们可趁此机会一举拿下!”智化很高兴的宣布道。众人纷纷点头,斗志激昂。只有欧阳春一人低头不语,拿着信呆呆的看着。 “老大哥,你怎么了?”白玉堂走近,疑惑的问道。欧阳春皱眉,抬起头,带着同样疑惑的口吻回答道:“几日前突然收到义弟的来信,但信中并未提及襄阳王。”说到这里,千年难得开口的展昭破天荒的插了句嘴,“信里写了些什么?” “他要成亲了,无论如何希望请我这位义兄喝杯喜酒。还特别要求我早到一天,并且一定要先来这儿一趟。”说着,欧阳春站起身环顾四周,眉头死死的打了个结,“我在想,也许那个把众人招集在一起的冤鬼与襄阳王明日要娶的王妃就是我的义弟。”说到这里,欧阳春勉强的扯出一丝笑容,半是正经半是玩笑的面对着众人,接着说道:“这些全是我的猜测而已,堂堂的王爷怎会娶一个男人当王妃呢。可我那个义弟啊,又确实是个大美人。” “欧阳大哥的义弟是否在眼角下有一颗泪痔?”展昭面无表情的问道。欧阳春点头,“展兄弟见过我那义弟?”展昭怪异的笑笑,“也许吧……” (季高篇) 他是一个有很多烦恼,却很少烦恼的人。因为他拥有众人公认的聪明,毫不逊色于他的师弟。但他却一次又一次的为那个倔强的女子而烦恼。季高有时会想,他的决定是不是错的,他是不是不该将那名倔强的女子召唤到这个世界来,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应该阻止赵珏造反。但是他有选择吗?没有,他一直都没有选择。恩惠是负罪感。他们无法违背赵珏的愿望,因为赵珏救过他们。于是他们终于让双手染上鲜血,只为更改注定的命运。 既为注定又如何能够更改?若能更改又如何能说是注定?神,是否一直在人类无法到达的高度,居高临下的嘲笑着他们的无力与愚蠢。 婚礼的鞭炮声已然响起,激烈却逐渐模糊。他喘着粗气,左手捂住腹部的伤口,苦笑着靠在墙边。鲜血不断的从身体里流失,一如他不断流逝的生命。他的血是温热的,这使他欣慰。杀他的人还在眼前,还在他的房间里翻箱倒柜的寻找,着魔一般念念有词,“在哪儿,在哪儿……” “麒儿,洛兰爱已修成鬼婴。正所谓鬼话连篇,她已无丝毫的诚信可言!一旦你将血骨笛交给了她,你对她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季高的忠告丝毫没有打动赵麒,与他的父亲不同,赵麒是个单纯的白痴。所以赵麒如季高所预料的那样回答道:“季叔叔不必担心。小爱和灵婴都将是我的,皇位也将是我的!”一对利欲熏心的父子,季高闭上眼,叹息一声。 很快的,赵麒拿着血骨笛兴奋异常的飞奔而去,却将自己喊了二十七年的‘季叔叔’抛弃在血泊中。季高忽然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赵麒时的情景。那时他还很小,有着一双清澈干净的瞳子,正在为一只死去的小鸟哭泣。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你得不到血骨笛,除了季某没人知道它在哪里。”迷糊中,季高看到了火色的裙摆与同样火色的绣花鞋。紧接着,甜美的声音仿佛从空中传来,“所以得到血骨笛与杀了你是一样的。” “放过麒儿!”季高伸出手,无力的抓住眼前的裙摆。她蹲下身,绝美的容颜上露出一脸不屑的笑意,“季先生不是说小爱我是‘鬼话连篇’么,那么我就算现在答应了你,季先生也不会相信吧。”说着,她的笑容如罂粟般肆意绽放,尖锐的指甲毫不犹豫的刺入季高的心口。鲜血飞溅的同时,季高听到了自己的惨叫。够了,就这样结束吧,他真的好累了。 “在九百名孕妇被杀之时,在南侠展昭被残害之时,在将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之时,季先生可曾想过‘放过’!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放过!”她站起身,紧盯着季高逐渐失去光彩的眼瞳,狂怒的大吼道:“就算要下地狱,我也不会放过任何人!今天,我将血洗襄阳王府!”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杀意 因鲜血而染红的眼眸,披上比绝望还要黯淡婚纱,我弯曲着手指,细细的闻着残留在上面的味道。血,已无法令我作呕。杀人,亦无法令我恐惧。我愿意接受这份残酷的淡然堕入地狱。再没东西可以失去,因为我已经一无所有。 “小爱,你怎么在这里?我找到血骨笛了!你看!”赵麒兴奋的朝我跑来,献宝般的递上一只淡粉色的笛子。我没有接,只是问他:“季高呢?” “别管他了!小爱,接下来该怎么办,婚礼快开始了!”赵麒轻易的便来拉我的手,我感到恶心,向后退了一步。季高不是好人,但在死亡的最后一刻他也没有怨恨赵麒。可是赵麒却丝毫不在乎他的死活。比起季高,此刻的我更讨厌赵麒。赵麒皱起眉,我的冷漠与拒绝令他不悦,“小爱,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说着,举起了血骨笛。我从他的眼瞳中看到了可笑的威胁。 季高不是白痴,但他却像一个白痴那样被赵麒杀了,唯一的解释只有——他是故意的。那么他的用意是什么?他的死能做到什么,又能对我造成什么影响?我故做为难的开口道:“小王爷虽然得到了血骨笛,但也只是让我摆脱束缚罢了。小王爷你毕竟是王爷的亲生儿子,哪有儿子不听老子的话的?更别说是在父亲的婚礼上抢走新娘了。而且,想造反也得有兵权不是,可是那些兵……”我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罢了,现在想想我们俩都太冲动了。小王爷还是把血骨笛还回去吧。至于我……我还是去成我的亲。” “……还?小爱,你怎么能那么轻易的就放弃呢!”赵麒急了。他刺伤季高,偷走血骨笛的行为已经背叛了他爹。他爹的脾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纵使是对自己的儿子也决不允许背叛。事到如今,他已不可能回头。 本想戏弄赵麒的我却忍不住露出了恶劣的笑,使得原本悲情的气氛显得既滑稽又卑鄙。赵麒就算再蠢,此说也发现不对劲,愤怒的大吼道:“难道你说的话全都是骗我的!”我轻易的拦下赵麒暴怒的手,挑眉道:“你没听说过‘鬼话连篇’吗?相信我是你太蠢!”语毕,我甩手将赵麒推开,整了整衣服才接着说道:“都说虎父无犬子,赵珏这只老狐狸怎么会生下你这么一个废物?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基因变异?哈哈……” “洛兰爱,我手上还握着血骨笛!” “是的,我看到了。”我掏了掏耳朵,轻蔑的笑着,“那又如何?血骨笛只有在吹响时才有效用,而我却可以在你动第一根手指的那一瞬间要了你的命。赵麒,无论你手中有无血骨笛,你都没资格威胁我,更何况你手中那只笛子还是假的。” “假……假的?”赵麒的脸顿时就绿了。他疯狂而胡乱的吹着笛子,唾沫横飞,满耳噪音。我无奈的堵起耳朵,欣赏他此刻的表情。很快的,他放弃了,缓缓的跪坐在地上,似哭似笑的看着我,“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你对我说的话,所做的承诺,都是假的。哈哈~~~到底是我看轻了你,还是太高看了你呢?洛兰爱,我本以为你是何等轻高的女人,没想到你竟为了设计骗局,连自己的身子都出卖!哈哈~~~不过也值了,我到底得到过你了!” “赵麒,你觉得为什么我离开房间那么久,王府里却没有人出来找我呢?”我微笑着,尽量让自己保持放松的心情,好像所有的一切皆是一场名为欺诈的游戏,随时可以开始,也可以随时结束掉。我不等赵麒回答,而是径自说道:“三天前我根本不在王府。”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纵使你能在戒备森严的王府里找来替身,但你的美貌本就是凤毛麟角,哪还有人可以与你长得那么像,连声音也一模一样!”赵麒显然还是不愿意接受现实。他豁出了一切,梦想着可以坐拥江山美人,未想一切皆只是他的一相情愿而已。我终于发现赵麒是一个很可悲的人,虽然他的绝望完全是我给予的。 我一步步逼近他,宽大的衣袖在风中摇摆不停,带来一丝腥甜的血腥味,那是婚纱上还未干透的血,属于季高的血。我还是没有想通为何季高会死得如此容易,但是我只要将襄阳王府的人全部杀掉,那样不管季高藏有什么阴谋都没有关系了。 “慢着,你要做什么!你不能杀我!我是小王爷,我是小王爷!”赵麒丢掉了笛子,狼狈的直往后退。他的视线死死的瞪着我的手,眼瞳中满是对死亡的恐惧。我笑了,却不知为了什么而笑。我举起手,视线中的它好像已经不是我的。是的,当然不会是我的,因为这双手显然已经不是人所拥有的手,它是鲜红色的,有着更胜于野兽的尖锐利爪。 没什么好怕的,也不想为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费心。我很清楚的明白在这个世间里,我们必须接受生命里注定的残缺和难以如愿的部分,必须接受那些被禁忌的以及无法见到光明的东西,就好这双已化为妖魔的手。 “你!你……妖怪!妖怪!救命啊!”赵麒歇斯底里的大喊着,扭头就跑。 “看来你不但不懂得什么叫做‘鬼话连篇’,连‘鬼打墙’也不懂。我都问过你了,为什么没有人来找我呢?答案是,谁也进不来这里,谁也出不去这里。”我冷眼看着赵麒以几近滑稽的方式在我面前来回转圈。他逃脱不了这里,亦如我逃脱不了烙印在自身上的罪过。我想我应该表现得更坦然一些,但赵麒口中的‘怪物’还是使我愤怒了。是他们逼我变成妖怪的,他们有什么资格发出更胜于我的绝望哭叫! 我放弃了让赵麒爽快死去的打算,熟练的运用着灵婴的妖力,将它们变化成长长的泛着红光的绳索,然后绕过他的脖子,慢慢收紧。听人说,被勒死的人是最可怕的。他们面色发青,并且因窒息而痛苦扭曲。舌头会长长的伸出来,眼球极端的突出,好像轻轻一拍脑袋就会立刻掉下来。 手臂处逐渐感受到肌肉的疲惫,我皱了下眉,脑子里还是很清醒的命令绳索继续收紧。我毕竟是个凡人,运转妖力时给身体所带来的痛楚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适应。赵麒发出微不可闻的痛苦呻吟,充满恐惧的双眼瞪得滚圆。双手拼命的在空中胡乱的挥舞,似乎能借此抓住挽留生命的力量。我嘲笑的裂开嘴,看着他徒劳的挣扎。这一刻,我感觉到难以言喻的快感与满足。 “洛兰爱,放开他!”鬼墙外有人,竟然还能看到里面的情况。小小的被惊吓到的我诧异的朝她看去。白色的衣裙,纱笠蒙面,我看不到她的脸,却莫明的感到亲切。“想救赵麒的话,我会连你一起杀掉。”我并没有放开赵麒的意思。如果让赵麒这小子跑了,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他还是赵珏的儿子,仅这一点他就该死! “洛兰爱,你想要的只是最单纯平静的生活,并不是仇恨。我明白你的心情,你其实并不想伤害任何人!”蒙面女子定定的看着我。我却只是嗔之以鼻。没有人能明白我的心情。与其说我是选择坚强的与命运抗争,倒不如说我只是纯粹的自暴自弃。命运之神想如何折磨和丑化我都无所谓,失去双亲也好,失去世界也好,变成杀人凶手也好,变成魔鬼也好,我都已经逆来顺受。不会再奢望单纯或者平静,但不甘愿连恨的权利也丢掉。因为我一直在痛,痛得连血也流干了。我不要一个人痛,那种感觉太孤单。 充满妖力的绳索越发勒紧了赵麒的脖子,绝望的双瞳中倒影出同样绝望的我。就这样结束吧,杀了他,杀了所有让我堕入地狱的人,抹灭一切罪孽深重的灵魂,包括同样罪孽深重的我。 “快放开他!你想杀了徐立雨吗!”徐教练?!我一惊,下意识的收回妖力。赵麒狼狈的摔倒在地,拼命喘气。鬼墙轰然倒塌后,我便与她四目相对。她看了眼赵麒,走上前将他扶起,半是抱怨半是温柔的说道:“要不是为了徐教练,鬼才救你呢。真想不通徐教练怎么会是你的子孙,你们俩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不像。疼不疼?别傻看着我,快从后门逃走吧。” “你……”赵麒半含着泪,眼里满是迷茫。 “罗嗦什么!快滚!”她烦躁的打断赵麒的话,翻脸比翻书还快。后者呆楞了一下,果断的掉头逃跑了。 我感到不耐,刚想追问她的身份,却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一跃而过,方向正是冲宵楼。已经开始了吗?比我预想还要早些。与白玉堂私奔的那三日里,我利用晚上的时间悄悄的为今日做了些安排。 首先在王府内,我命令安狐变化成我的模样色诱赵麒,挑拨其造反。至于林狸则同样变成我的模样,以御前四品带刀护卫的身份与边军汇合,只要那些被鬼婴‘请’来的武林人士一动手,他们便会蜂拥而至,一举扫平襄阳王府。而早些时日从赵祯那儿得到的令牌,正是为了用在这里。分别寄给丐帮长老、柳青青、白锦堂的信,他们现在应该都收到了,京城中藏有多少襄阳王派去的奸细只能交给开封府去处理。我已分身无术,能做到的只有提醒而已。展昭的伤,我也将其治好。从他刚才飞跃而过的潇洒身影来看,应是恢复得相当不错。 所有的一切皆在我掌握之中,除了这名突然出现的女子。 幽蓝阴森的鬼火在我身旁燃起,逐渐化成婴儿的模样。他叫蓝婴,是九百名鬼婴中的一个,曾奉灵儿的命令附在展昭的体内。虽说灵儿本意不良,但因此而延续了展昭的命,也算是间接帮了我的忙。蓝婴笑着抬起头,一根手指半含在口中,漂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我,奶声奶气的说道:“遵从主人的吩咐,已扫清冲宵楼中所有的鬼火虫。” 我满意的点头,“很好!现在带着你的朋友去助玉堂他们一臂之力吧。只要是襄阳王府的人,无论是侍卫、家丁或者丫鬟,全部杀掉!” “慢着,你不能随便杀……” “我要血洗襄阳王府!”我打断她的话。用妖力化成的短剑毫不犹豫的向她射了出去。为了今天我等了太久。所有人都要死,无论是在计划之内的人,还是在计划之外的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爱慕 小狼:抱歉耽误了那么久才更新,虽然电脑报废的很厉害,不过因祸得福的是,偶终于得到一台新电脑。呵呵~~~ 这样的时刻,是一种心灰意冷。就像上天跟她开的一场玩笑,生活似乎是虚假的,却又那么真实。顷刻间,愤怒、伤心、失望将她层层包裹,让她喘不过气。丁月华扑上身来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得太多。当染血的湛卢落在地上,发出近乎哀鸣般的声响时,连流泪的力量也在这一刻被绝望抽走。人世间虽早有‘物是人非’一说,但他却早已不是丁月华最初认识的展大哥。 “好久不见了月华妹妹。”她的笑倾国倾城,冰冷刺骨。 “展大哥……”丁月华扫视了下四周。不见了,那把泛着蓝光的短剑不见了。好诡异的武器,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她问,“展大哥,你刚才射出的短剑呢?” “丁双侠也来了吗?”我不答反问。本来我是特意没让鬼婴们去骚扰丁家的,因为感觉彼此有些缘分,也曾像好朋友一般喝酒聊天,故此不想让他们卷入纠纷之中。不过现在看来,我的好意完全是多余的。 “是。我们很担心你。”丁月华没有多说什么,她本就不是婆婆妈妈的闺中大小姐,一句‘担心你’已表明了她们来此的目的与用心。丁月华喜欢展昭,如果那个男人到家里提亲,她会立刻答应做他的妻子。但自从青棱一别后展昭便再无消息,即使丁月华放下架子写信邀请,他也没有半点回应。丁月华第一次在男人面前尝到了挫败感的滋味。 有一种男人越挫越勇,有一种女人越是被忽视越是对忽视她的人感兴趣。比如赵祯这个算不上玉树临风,却也英俊潇洒的男人。比如丁月华这个算不上沉鱼落雁,却也美貌高傲的女人。于是,不管好胜心与爱慕之心在天平上孰轻孰重,几乎从未见过面的俩人却做着同样的事——破坏展昭与白玉堂。 赵祯利用其皇帝的身份,秘密且疯狂的打击白家所经营的各项产业。若非白锦堂是个千年难遇的经商天才,白家早就连一片砖瓦都不留了。但饶是如此,白家也是月月亏损,撑得相当辛苦。白锦堂是何其聪明的人,他怎会不知白家生意突然下坡定是有人背后使坏,可是不管他怎样用尽心机的调查,就是察不出半点线索。连爱财如命的马知府都跟转了性子似的把他送去的一千两黄金往外推,打死都不肯透露半句。最后白锦堂不得不动用了黑道的力量,然而调查所得的结果不仅让他大吃一惊,甚至差点让白老夫人吓得背过气去。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人不与天争。白老夫人万没想到她的二儿子竟然胆大包天到与皇帝抢心上人。于是乎,当白玉堂向母亲提出要与展昭在一起时,白老夫人不但没告诉他一口否决的原因,还心急火燎的给他定了门莫名其妙的亲。白玉堂大怒,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家。 丁月华虽然没有赵祯的权利,在江湖上也没有什么名望,可是她却有两个了不得的哥哥。只要手拿湛卢,她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三小姐,赫赫有名的丁双侠的宝贝妹妹。只要她一句话,江湖百晓声就会绘声绘色,外加添油加醋的将展昭的绝色美貌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并且在第一时间传遍世界的每个角落。直接导致了京城客栈的爆满。白老鼠果然吃醋,强烈的危机感促使他急切的向义兄们道出喜欢展昭的想法。结果自然是遭到全体老鼠的反对。孰不知丁月华刚刚指使她的好哥哥们话里带话的在老鼠们面前讽刺白玉堂有断袖之癖。 没有家人祝福的婚姻是有缺陷的,白老鼠在他自己还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整得处处碰壁,心情不好外加丁月华刻意在他面前表达出的对展昭的爱慕,终于让他忍无可忍的向展昭大发雷霆,俩人终于不欢而散。 赵祯的行为暂且不提,丁月华生于江湖,本该快意恩仇,如今为了展昭耍尽手段,事后想起竟觉无面目面对展昭,几番犹豫之后,丁月华终是连展府的大门都没跨进去,便离开了京城。从此决口不提展昭,好似已然忘了那个笑容倾城的男子。 直到那天她突然遇上了这名名为小爱的女子,将她带来这里…… “展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是……是个女子呢。”初遇小爱时丁月华就被她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瞳所吸引,不可否认的是,她从未真正的忘记过展昭,而小爱有太多地方与展昭相似。她收留了无处可去的小爱,好好的照顾她,但丁月华并不相信小爱所说展昭是名女子的事,至少来这儿之前她不相信。 “发生了什么?”我冷笑着嗔之以鼻,“女扮男装自然是另有所图,这还不明显吗。” “是的,你是襄阳王的杀手,小爱已经告诉我们了。可是我一直不信。后来,听说江湖上很不太平,又有很多冤魂告状的奇事发生,所以来了襄阳。”说到这里,丁月华拉过一旁被唤做‘小爱’的女子,接着道:“小爱带着我们寻到了卢庄主他们,还见到了展昭。小爱一直没有说谎,反而是你啊展大哥,你隐瞒性别,冒充展昭。未想,襄阳王今日要娶的王妃竟然也是你!你知道你辜负了多少人对你的信任吗!” 我垂下头,再次看向自己的双手,那双狰狞可怕且已经不是人类的手。我很想将它伸出去让丁月华看看,请她告诉我,我究竟还要抛弃自己到何种程度才能令她满意?究竟还要我怎样痛苦才能得到最起码的不被指责?可我只是将手缩进宽大的衣袖里,背在身后。面对拥有着一双完整无缺的美丽双手的丁月华,我感到自卑,甚至自惭形畸。 我为什么会沦落至此?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展大哥,我一直很喜欢你,从青棱见到你开始就很喜欢你。如今……如今也……也没有一丁点的改变!” “什么!”我愣住。丁月华是被鬼迷了心窍还是在讽刺我,虽然连徐教练都说我凶悍得不像女人,但也不至于让一个女人对我一见钟情啊!难道灵婴的迷术对同性也有作用?我看着丁月华,强调道:“你看清楚了,我可不是男扮女装,我是真正的女人。” “你就是你,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喜欢你。”丁月华回答得极认真,炯炯有神的双眼看得我一阵发毛。我并不排斥同性相爱,人类和动物的区别就是人的结合有爱,并非是为了繁衍后代。只是不排斥并不表示我就能接受。说到底,比起女人,我还是喜欢男人。 再说下去也没意思,貌似还会越来越无厘头,本想亲手摘了赵珏的脑袋再去冲宵楼,如今被这丁三小姐闹得我连杀人的心情都没了。 “展大哥,你去哪儿?”刚走两步就被丁月华拦住去路,我无趣的瞥了她一眼。面色发白,额有虚汗,原本樱红的朱唇此时也逐渐转为酱紫色。我用妖力幻化而成的武器是含有毒素的,虽不至于害人性命,不过反而会比死更惨就是了。 “月华妹妹,王府里没什么好东西,不过七色花还是有很多的。采一些去泡个澡,解毒又养颜。你现在很不舒服吧。”我伸出手,轻轻的捏了下她的鼻子。丁月华站着不动,傻乎乎的看着我,竟是舍不得离开我身边。 “月姐,你就听展大人的吧。瞧你现在的脸色好难看啊,还是先解毒要紧。”许久未开口的小爱忽然帮衬了我一句。 这名叫做小爱的女子决非普通人,她好像知道我所有的事,不仅说出徐教练的名字,还能准确的将丁月华等人带去蒋平那里。甚至连我拥有妖力也知道。方才我攻击她时,面对凭空出现的短剑,她竟然一点诧异的反应都没有。若非丁月华突然扑过来,受伤的人恐怕会是我。 “小爱,你和展大哥是什么关系?”丁月华吃醋的看着我和小爱互相凝视。 “说不清楚,也许从一出生开始我们就认识了,也许我们今天仅是第一次见面。”小爱高深莫测的说道。不只丁月华歪着脑袋,一脸疑惑,连我也不明白她的意思。不过我在看着她时真的有认识了很久的感觉,不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也不像相依相偎的亲人,她给我的感觉近乎是一种波动,与我同样的波动。 我笑笑,“同感呢。” “小爱,展昭是我的。” “她不是展昭。”小爱的回答斩钉截铁。 “不管她是不是展昭,她都是我的!你要是敢跟我争,我会杀了你!”丁月华说着,低头就要去捡湛卢。这可不是她在发大小姐脾气,眼瞳中若隐若现的红光预示着我的妖力已经通过她的伤侵入到她的血脉之中。所谓的不会死,却比死更惨,即是指被妖力吞噬。她会逐渐发狂,到处杀人,直到耗尽心力。不过前提是她未被别人杀死。 “月姐,抱歉了。”小爱低头叹息,一记手刀,干脆利落的将丁月华打昏过去。她的动作极快,我甚至还未看清她是如何走到丁月华身边的,丁月华就已经昏倒在地。 “洛兰爱,我有话跟你说。” 她能报出我的名字已经不能让我吃惊了。我点头,看了眼丁月华,好奇的问道:“你难道不先救她吗?” “我的时间有限,况且丁月华没一二个月死不了。等我把事做完了,她有得是时间泡澡。”语毕,小爱利落的将头上的纱笠摘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与我相遇 我看着小爱的脸。这一刻,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对我了如指掌,甚至连我心里想些什么她都清楚的知道。小爱的脸和洛兰爱一模一样,那是我几乎快要忘记的本相。这种感觉真的好奇怪,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看着自己。就好像看着一面镜子,将彼此的意志和欲望如实的倒映出来。所谓的小爱,就是洛兰爱。 “穿越时空?”这场灾难还真是越来越没完没了,越来越乏味了。 “你不相信我?”小爱挑起眉。 “不,我相信你。”我笑笑。 “那就别笑得这么欠揍。”小爱狠狠的瞪着我,从袖中拿出一把银色的袖箭,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我是谁,我会证明给你看。”语毕,她竟将匕首直接插入了自己的肩膀。温热的血四散飞溅,目光所及只有鲜红的一片,而我竟然同样感受到肩膀上尖锐的痛楚。用这样的方法来证明我们俩是同一个人吗? 我朝自己的肩膀瞥了一眼,原本艳丽的喜服被鲜血孕染的更加腥红。我笑了,忽然觉得很有意思,“呵呵~~我都说了我相信你,何必用这样伤人伤己的方法来证明呢。不过我究竟穿越了几次呀。这么穿来穿去的,不会引起什么大麻烦吧。” 小爱深喘口气,我知道她很疼,因为血也在从我的肩膀上不断涌出,我们所感受到的痛楚是一样的。她就是我。在时间的轨道上,同一个人在每个不同的时间段里都有一个点。举例来说,假设将一天分为三个时间段,早晨,中午,晚间。那么在这一天中就会有早晨的洛兰爱,中午的洛兰爱以及晚间的洛兰爱。当时间发生扭曲或者跳转,晚间的洛兰爱因某些原因穿越到了早晨,那么她将作为相对于早晨的洛兰爱的‘未来’而出现。 我皱起眉头,自己遇见自己是违反自然规律的事,而穿越本身便是一项禁忌。正所谓有因才有果。结果的产生必然可追究前因的种种。因与果是循环的一个圆。口口声声想要改变未来的季高与赵珏,不择手段的打破了时间轨迹,但谁又能否认历史不是因为他们的自以为是而促成的呢?南侠展昭注定会被封为御猫,季高害了他,貌似改变了历史,可他却找来了我,当他亲自将巨阙交到我的手上时,历史以最为讽刺的方式顺利进行。我是不是展昭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展昭成为了御猫。我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关头救活展昭,并不全是因为良心。 “穿越所引起的后果岂止是麻烦那么简单。会弄成这样,全都是因为我太愚蠢,太过自以为是。听着,赵珏真的当上了皇帝,我虽然返回成功,但未来完全变了样。现在唯一的补救方法就是将我曾犯下的错误改写。” 闻言,我着实吃了一惊,“赵珏造反成功了?这怎么可能!我的计划是完美的,只要过了今天,襄阳王府就会整个在世界上永远消失!” “我当时也是这么认为的。甚至在最后一刻我都如此相信着。可是……我错了。”小爱苦笑着摇了摇头,“杀了季高与赵麒。我以为赵珏已经不成气候,于是尾随展昭去了冲宵楼……” “你既然回去了,那黑猫传确实是在冲宵楼吧!”我兴奋的打断她的话。 “虽然样子不太一样,不过确实是的。”小爱皱了下眉,似乎很不高兴自己的话被人打断。可我并不在意这些,眼看着回家的梦想就要实现,我心中的兴奋与喜悦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一向擅长察言观色的我竟然完全没注意到,在小爱的双瞳中,那一直强忍着的悲凉与痛苦。 “我考虑过古代与未来的黑猫传会有所不同,说说看吧,你见到的那个是什么样子。” “你听我把话说完,自然就知道了。”小爱狠瞪了我一眼,大有你再打岔我就杀了你的架势。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一直尾随展昭去了冲宵楼的最顶层,那里是一个祭坛。赵珏就是在这里杀死了九百名孕妇,并生生取出其腹中的婴儿。很难用言语形容那里的可怕,纵使身为灵婴,置身于那股充满了怨和恨的血腥味,还是无法承受。赵珏他竟然如此残忍,简直不是人!”小爱愤怒的骂了一句,这才接着说下去:“祭坛的中心有一个六边形的池血,婴儿尸体就丢在那里。也许血池里含有类似于福尔马林之类的防腐剂吧,那些尸体全都好端端的完全没有腐烂,连皮肤都很光滑。” 光在外面看怎么可能知道尸体的皮肤很滑,而且小爱既然就是我,那么像我这种有洁癖的人根本不可能主动去摸尸体。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喂,你不会掉到池子里了吧。”我再次打断她的话。大脑主动想象着双手触碰到尸体时的触感,滑滑的,说不定还有点粘糊糊的,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不行了,好想吐。 “别提了,我还呛了一口呢~~~~”闻言,我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小爱一边体贴的拍着我的背,一边恶作剧般的告诉我,“我是掉进那个血池里才返回未来的,恐怕那个就是古代的黑猫传,或者说是它的原身吧……喂,你还好么?” “不用担心。我吐着吐着就习惯了。”就算是迟早要面对,我现在也不想再继续说下去,赶忙转移话题,问道:“连老巢都被连锅端了,赵珏又是怎么当上皇帝的?” “老巢真的被连锅端了吗?季高之所以被杀,就是为了让我有此错觉。赵珏他们虽然创造了灵婴,但他们并不相信身为灵婴的我。但回过头想想,府里除了种着七色花之外,根本没有像样的降妖武器,甚至连冲宵楼里面也没有,这不是很奇怪吗。简直就像是等着我毁了这儿一样。” “也就是说,今天我端的只是一座空城?”不对,好像还欠缺点什么关键性的东西,我拖着下巴努力思考着,忽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道:“赵珏一直等着我去闯冲宵楼!哦不,是等着成为真正的灵婴的我去闯冲宵楼。最顶层的祭坛看起来像是制造灵婴的地方,实际上却是一个法阵。灵婴进入血池之后便能发动这个法阵,将赵祯的龙脉切断!” 小爱略微惊讶的愣住了,虽说眼前的女子就是过去的自己,但也没想到竟然那么快就看通了一切。“不错!本来,当我发现我的相貌恢复了的时候,我以为是回到了原来的世界所致。但事实上,用以震断龙脉的法阵需要非常强大的妖力,灵婴的妖力在我落入池中时被法阵吸走了。龙脉一断,赵祯的龙气就会熄灭,赵珏趁机造反,改变了格局。”说到这里,小爱长长的叹了口气,补充道:“赵珏在向我提亲的时候就料准了我铁定不会参加婚礼,没有新娘,他这个新郎官也就用不着出席了。我完全被算计了!”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竟然把我耍得团团转。不过赵麒确实是被我所骗,季高却是从一开始就打算牺牲自己。我的注意力完全被他吸引,根本没去注意赵珏是否偷偷溜了。 如果现在去追的话…… “喂,你又要去哪儿?” “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你又拦着我干什么!”我不满,瞪她。 “你想追他。” “是呀,不过不是追求的追,是追赶的追。麻烦你说话不要省略重点,被你形容的人会很困扰的。”已然消减的杀意再次升腾,缓缓的蔓延至全身。我已与灵婴成为一体,血的味道很容易让我兴奋,甚至连自己的血也不例外。 “追求的追就会让你困扰吗,今天不就是你们的婚礼么。”小爱挑衅的白了我一眼,终于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是应该追上赵珏,不过不是去杀他,而是去保护他。” 我觉得可笑,嗔之以鼻,“除非我疯了。” “也好,疯了痛就会轻些。洛兰爱,今天的决定会让你从此以后都痛苦不堪,但你别无选择。从你被卷入这场游戏开始,你就别无选择。”小爱看着我,那眼神就像绑上了死刑架的犯人,充满绝望,无路可退。她垂下眼,说道:“历史不能改变,赵珏还有三年半的时间为非作歹。” “难道还要我保他三年半不成!”可笑,真是太可笑了!别说三年半,就连三天我都待不下去。再留在这里,我一定会被逼疯掉! “如果前因被改变了,你回到的未来还会是你想要的未来吗!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回来!难道你认为我就愿意在这里待下去吗!”小爱歇斯底里的朝我大吼,双眼圆瞪,整个人如一头发狂的狮子一般。 “我再说一遍,历史不能改变!就算会被逼疯掉也要将偏离的轨道拉回正轨。”她走上前,死死的抓住我的肩膀。我吃痛的皱起眉,伤口终于迸裂,鲜血沾满了她的双手。小爱的身体颤抖的非常厉害,泪水大滴大滴的从眼眶中砸落。 她说:“让历史改变的罪孽,我们谁都承担不起……” 飞蛾扑火 之前之后,只有黑暗 第一百二十四章 逝 马车停在路边。 沿着泥泞的小路走过去,眼前长长的一段队伍被笼罩在雨中。他皱了下眉,用宽大的袖子护住带来的鲜花。他不知道应该送些什么给她,亦不知她喜欢什么,只是曾听人说,女人都会喜欢花,似乎是种本能。这种极易枯萎的生灵,美丽衰败在一瞬间。 书童雨墨一直跟在他身边,此时正疑的轻念着墓碑上的墓志铭。充满稚气的脸上逐渐露出纯真的笑意。她就是那个在襄阳掀起腥风血雨的御猫?怎么会有人在墓碑上留下这些东西?什么叫做“小事招魂,大事挖坟,没事勿扰,惹事者下来单挑”?好似玩笑一般。越想越觉得有意思,雨墨索性大大方方的笑出声来。 “不得放肆。”他重重的给了雨墨一个栗子,抱歉的笑笑。 周围的人瞪了主仆二人一眼,这才收回怒意的目光。他们开始焚烧大堆的锡箔,泥地上插满了点燃的香。火在风中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似乎她的忌日总会下雨,不大,却很密集,生出朦朦胧胧的雾气,弥漫在前来看望她的人身边。她好似没有亲人,可今年来悼念她的人却比去年更多了。毁假药、杀奸商、斗奸臣、发药材、送银两,在开封府包青天的身边屡破奇案,御猫展昭早已深得人心,名满天下。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人爱戴的好官,却忽然间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并自此香消玉陨。朝廷将她判以犯上作反之罪。罢官,抄家,府中的仆人以及丫鬟一律充军塞外。连开封府也受到其牵连,包拯被罢免龙图阁大学士一职,暂留开封府听用。 此案曾经轰动一时,闹得满城风雨。但转眼间,已过去二年了。 他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惨淡的颜色与那日一样悲伤。他还记得那抹雪白的背影,孤独、无望、悲凉,低低的垂着头,仿佛已被压垮。那个人就是江湖上响当当的锦毛鼠,只是此刻的他,所有的意气风发都早已消失不见。生命有时会像野草一样蓬勃,而更多的时候却又像野草般卑微。我们亲手将所爱之人送走,看着她化成一堆黑灰,而自己亦将如此。他将花放在她的墓前。俊秀的外貌,一身素雅的青衣,长发是天生的微卷。此时立在朦胧细雨中,如画般绝美。不经意间便引得周围女子们频频侧目。 “他就是执掌襄阳府的颜查散,颜大人。”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人群中顿时又是一阵骚动。 “颜大哥。”白玉堂似是来了很久,披散的黑发湿淋淋的粘在鲜红的官袍上。他已不是当年的白玉堂,而是开封府的御前三品带刀护卫。颜查散不自觉的皱了皱眉,这身刺目的鲜红根本不适合他。御前三品带刀护卫的头衔对白玉堂这种人来说,就如同栓住雄鹰双翅的铁链。 “颜大哥,你怎么了?”见颜查散久久不说话,白玉堂不禁疑惑的问道。后者摇了摇头,忽然哀叹一声,“她真的值得你如此牺牲吗?” 白玉堂一愣,随即露出几分不快,皱眉道:“莫非颜大哥到现在还在怀疑猫儿!你真的相信猫儿修炼魔功走火入魔,还血洗襄阳王府,并且杀死了那些武林侠士?” 没有回答,或许根本不需要去刻意回答些什么。二年前,襄阳王府遭到疯狂屠杀,全府上下所有的丫鬟、仆人、侍卫、包括在场的武林人士,全都无一幸免。那一日的凄惨,犹如活生生的地狱展示在眼前,颜查散永远也不会忘记当他带着捕快与边军一起赶到王府时所见到的惨状。那满地的尸体,以及充斥在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不是猫儿!”白玉堂愤怒的吼道,“你们凭什么肯定是猫儿做的!?” “玉堂,所有的人都死了,却只有你一个人毫发无伤的活下来了!”颜查散着重强调了“毫发无伤”这四个字。 “那并不能说明什么!我没有受伤或许只是我去得晚了,或许凶手杀了那么多人已经精疲力竭,或许是我的武功高于真正的凶手!”白玉堂不知他已经是第几次用这样的理由反驳别人,但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一样。被反驳的人不是笑他愚蠢就是如颜查散现在这样,摇头叹气。 不会的,绝对不会是猫儿杀的。她怎么可能那么残忍,她怎么可能杀死九百名孕妇只为修炼什么武功!她怎么可能发疯发狂杀死所有人,连四哥和丁大哥也……不会的,绝对不会的!白玉堂不断的重复着“不会”,眼神逐渐涣散起来。颜查散脑中警铃大响,一把拉住白玉堂,狠狠的甩了他一个大巴掌。 “玉堂,你多久没吃药了?”待白玉堂冷静下来,耳中首先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我没有疯,我不需要吃药!”白玉堂用力推开颜查散。 所有人都认为他疯了,因为他的确疯过一段时间。三哥徐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告诉他,当日众豪杰冲入襄阳王府之后,他和大哥二哥就被救了出来,由于身上有伤,武功又暂时被制住,所以没有久留,迅速找了个地方调息。哪里知道,待他们恢复武功之后,襄阳王府已经到处是尸体。而白玉堂坐在地上,怀里抱着重伤昏迷的展昭,死死的盯着火海中的冲宵楼,又哭又笑。 白玉堂对自己发疯时的事一点印象也没有,所有的记忆全部停留在他追着展昭闯进冲宵楼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好像只是单纯的睡了一觉,而醒来后一切都已经变了。襄阳王府被血洗,同去的武林人士被杀,连四哥和丁大哥也死了,丁月华中毒颇深,大嫂为她治了好些时日才把她救过来。可是丁月华除了会唤着“展大哥”这三个字之外,整个人犹如木偶一般。还有猫儿,最想不到的竟然是她以凶手的身份死在了冲宵楼的熊熊大火之中。 “那药可以使你情绪稳定。公孙策说,你必须每天服用的。”颜查散的手伸到一半儿,却又犹豫的收了回来。白玉堂的疯病完全是心魔所致,当他情绪激动时就会立刻发作,轻时只是发呆或者胡言乱语,通常很快就会自己醒过来。而严重时甚至会肆意杀人,除了将他打晕,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唤醒他。现在白玉堂的精神恍惚,又许久没有吃药,颜查散担心如果强行拉他去开封府,反而会刺激他疯病发作。这里可没人打得过他。 “我没事。”白玉堂很固执,他可不想每日靠着治疗疯病的药生活下去。更何况那个药只要一吃下去,他的头就会晕得厉害,原本一些以前记得的事都会变得模模糊糊。白玉堂觉得,如果他一直服用那种药,他才真的会彻底疯掉。“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查出真相,还猫儿一个清白!这本就是我投身开封府的目的!”白玉堂揉了揉太阳穴,坚定无比的说道。 “没有真相了。事实是你一直不肯接受现实而已!”颜查散终于失去了耐心,他与白玉堂早些年就认识,两人结为兄弟,虽然无过多交往,但感情甚好,他真的不想看到白玉堂就这样因为一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把自己的一生都断送进去。“那个女人一直都不单纯。她的出生、来历、亲人皆无处可寻。柳门一案展昭身受重伤,而假冒南侠混入开封府的人正是她!甚至……甚至开封城的那几起”噬人“案也是她做的!玉堂,哥哥求你清醒点吧!你想想那城口惨死的女子,还有相国寺的惠法大师,他们死得何其凄惨!那个女人修的一直是魔功!” 总是在半夜哭醒,恐惧的大喊着“我害怕”的女子会修炼这种吃人的魔功?谁相信?而且猫儿的真正身份就是洛兰家的七小姐,她并不是颜查散口中的可疑之人。白玉堂没有把猫儿的身份告诉开封府的人,为的就是在最起码保护她的家人。 白玉堂不怒反笑:“只不过是一个打更的更夫说的话,你们就全信了。猫儿还是开封府的护卫的时候,那个更夫为什么不站出来指认?他说他过去疯了就疯了?那么巧猫儿一落魄了他的疯病就好了?我也疯了,我怎么不能想好就好呢!” “玉堂,你就是不相信我,是吗!” “不仅是白大人,我们也不相信!”不知何时,颜查散和白玉堂已经被前来扫墓的人给包围了。雨墨惊恐的往主子的身后躲了躲,那些人的眼神凶狠得好像要吃了他们一样。少爷啊少爷,我刚才笑一下你都要制止我,怎么你自己反而毫不忌讳的说那女人是杀人凶手呢。 “昭儿是个好孩子,连老婆子我亲手养大的儿都……都不如他待我好啊!”老婆婆说着,泪如雨下。住在开封城的人都认识这位婆婆。他的儿子好赌,脾气又坏,平时对老人家不是打就是骂,再来就是讨钱。是展大人帮了她,不仅教训了那个混帐,还待老人极好,比亲儿子还孝顺。老婆婆一开始不相信这位整天亲切的喊她大娘的好心人就是御猫展大人,直到那天穿着官服的衙役见到他恭恭敬敬的称呼“展大人”,她才知他真是个官儿。 接着,老婆婆身旁站出一名粉衣女子,朱唇细眉,长得颇为漂亮,只可惜美目轻转之余总会习惯成自然的流露出几许魅气,说话也是嗲声嗲气的。此女子叫凤仙,白玉堂曾在百花楼见过她。凤仙怒瞪了颜查散一眼,说道:“有谁能够想象,一个在皇帝身边大红大紫的官儿爷,竟会真心实意的对我们这些风尘中女子们说,”靠自己努力活下去的人有什么可耻的?反而是那些看轻你们的人才应该感到可耻“!展大人是唯一一个对我们风尘女子讲求”尊重“的人!” “展大人还帮牡丹姐出了口恶气!” “展大人赠粮施药,救了我们一家老小!” “展大人教训了那个奸商……” “若没有展大人,我丈夫早就……” 人群骚动起来,争先恐后的叙述着“展昭”的恩惠。白玉堂得意的看向颜查散,好像他们在夸的是自己一样。猫儿没有死,她永远活在大家的心中,洁净出尘,宛如仙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 化妖成魔 人心都是一样的。因为受伤的不是自己,所以可以不痛;因为被害的不是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所以可以不恨;因为接受过那人的恩惠,所以可以理所当然的漠视那人对别人的伤害。何其自私而本能的天性。 展昭摸了摸脖间的伤痕,想象着梅暗香被杀的那一刻。不知她是恨,是怨,亦或者仅仅只是对死亡感到恐惧。下意识的握紧双拳,展昭知道那些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悲伤总有一天会慢慢地在时间中变成凶猛的恨意,犹如一条冰冷的铁索,紧紧的绑住他。展昭对梅暗香的感情无疑是参杂着亏欠的,所以他娶了丁月华,那个与梅暗香有着一双相同的充满依赖的眼睛的女子。 “不呆在茉花村可以吗,丁大小姐若是找不到你定又要闹得天翻地覆了。”她的身上总是会带着淡淡的香味,不似花香,也不属于胭脂水粉的香气。好似是天生的体香,柔媚多情。可她却说,那是血的味道。因为她早已满身血污。 展昭没有回头,甚至连眉头都没动一下,若非他淡然的回了句‘月华知我在此’,身边的美人还真以为展昭压根没注意到她。久久的沉默之后,展昭破天荒的主动开口道:“洛兰爱,白天跑出来没关系吗。” “别把我说得好像野兽一样。”我耸了耸肩,抬头望向阴沉沉的天空,苦笑道:“偶尔也想见见阳光的,可惜每年的今天都是这种鬼天气。” “想见阳光何必每年的今天都跑来这里,明知天空必定是阴沉沉的一片。”展昭白了我一眼,连连冷哼。我无奈,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爱一板一眼,何必非要我坦言来此的目的。展昭似看穿了我的心事,接着说道:“思念心爱之人是人之常情,没什么说不出口的。” “哈哈~~~人之常情?我这样还能说是人吗?既然已经连人都不是了,还哪来的人之常情。”我自嘲的笑着,伸手抚过苍白的发丝,内心满是悲凉。过去,我总是很羡慕犬夜叉与杀生丸拥有一头那么漂亮的银发。现在,好似是上天的嘲笑,让我一夜白了头。 “不喜欢可以染。” “自欺欺人不是更可悲!”我严厉的打断展昭,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不要试图怜悯我,我会杀了你。”我说得极认真,并不是在威胁或者单纯的开玩笑。而眼前的男子也很清楚,我对生命的热诚与感性早已被供奉在野心的祭坛上。终于苍老的并不仅仅是我的长发。 前一刻的悲凉与绝望在她的眼里迅速消失,仿佛只是一瞬间的错觉。洛兰爱恢复到她一惯的狠裂与冷酷,无动于衷的露出毫无温度的浅笑。她始终是个杀人无数的妖女,血洗襄阳王府,她没有半点手软。展昭只觉得手指冰凉,湛卢在火红的剑鞘中悉疏作响,原来是他的手在颤抖。亦或是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缓慢破碎的声音。他和洛兰爱之间永远不需要怜悯,今天的并肩而立只是因为交易还在继续,终有一天,他要为梅暗香以及惨死在她手上的无辜生命报仇。洛兰爱也不会因为愧疚就任人宰割。 展昭打开洛兰爱的手,表情奇怪,似悲似怒,褐色的眼瞳犹如深海,波澜不惊却又暗潮汹涌。我知道以展昭惜字如金的个性,一但沉默就很难再逗他开口。于是干脆闭口不语,默默的注视着在人群中心的那抹火红的身影。玉堂,官服一点也不适合你呢。 眼看着他们围拢在我的墓前,激烈且无休止的争辩着襄阳之乱的孰是孰非。这使我感到无趣。有罪无罪根本不重要,朝廷想要的,或者说赵祯这个皇帝想要的,始终只有赵珏的死。如果二年前的展昭能从冲宵楼中找到赵珏勾结京中官员造反的名册,我的死便是‘因公殉职’。反之,则免不了被‘弃车保帅’的命运。我理解赵祯的尴尬与难处,这个爱着我的男人是皇帝,天下最没有自由的人。 “我回去了。”展昭好像在生气,冷冷的转身就走。 “不为我上柱香?”我冲着他的背影问道。 “等你死了,我会的。”华华丽丽的一招燕子飞,展昭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啊~~~这人真是一点也不可爱。”想不通那么刻薄冷漠的男人竟然会被人称为‘儒侠’,焦恩俊演的展昭都比这正牌像的多。还是说我对焦恩俊版的展昭中毒太深,真正的展昭反而越看越像假的?我掩嘴而笑,飞起一脚将眼前的小石头踢出老远。片刻之后,意料中的‘哎呀’声便传入耳中。 九尾不满的捂着脑袋,幽怨的瞪我,“小姐,你干嘛用小石头砸我。” “瞧你一身杀气,我站得老远都感觉得到。不用小石头砸你,还能砸谁啊。” 九尾打了个冷颤。洛兰爱在二年前血洗襄阳王府,从此堕入魔道。肌肤成石,血成冰,她笑得越是灿烂,越是意味着危险。“小姐,展昭也太放肆了,小狐只是想单纯的教训他一下而已。”九尾连忙诚惶诚恐的解释道,他可不想被洛兰爱杀死。 “杀妻之仇,不共戴天。展昭能答应与我合作已是不易,怎能再过多强求。”我低下身子将九尾抱在怀中,轻揉着他脑袋上的包包,接着说道:“何况他向来喜欢独来独往,如今应了我的要求进入开封府,还收了云真为徒,心中自是憋闷着些委屈。就容他发发脾气吧。” “是。”对于洛兰爱的话,九尾向来不敢也不会去反驳。而且九尾很清楚,展昭即使再能放肆也只是一时的,他的身体早被襄阳王折磨得破烂不堪,到现在还能好好的活着完全是依靠洛兰爱的妖力。洛兰爱要杀他,就好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之所以留着他,便是为了在开封府安插一个人罢了。“小姐,早点回去休息吧。”九尾很高兴洛兰爱纵容展昭放肆只是为了要利用他,不自觉连说话的声调也变得越发柔和。 “不,只有今天晚上不会发作,我想在外面多呆呆。”我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怎么也舍不得移开。玉堂,你真的好傻,为什么要入朝为官,为什么不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为什么非要固执如斯?你明知我是个贫乏得连站在你身边都做不到的女人。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如此神情的注视着别的男人,这个滋味可不好受。九尾恨恨的别过头,却不发一言。他始终是聪明的男子,明白大吃干醋只会让洛兰爱对自己反感。能够彻底把白玉堂这个瘟神赶走的人,只有洛兰爱本身。 “小姐,白公子对您可真是深情一片,令人感动啊!想当初,您都把他的记忆封印了,可他竟然能硬生生的打破封印,还闯入血阵中去救您。若不是白公子拼命相救,小姐您恐怕就会丧命在冲宵楼中了。” “若非他拼死相救,现在也不会落下疯病。冲宵楼中设置的血阵即使是身为灵婴的我也只能勉强对付。玉堂他太卤莽了。”我叹了口气,想起当初的情景至今仍会一阵后怕。如果他真的为了救我而丧命在血阵中,那我该怎么办。 “越是卤莽越是代表白公子在乎小姐啊。”九尾露出一脸羡慕的笑容,劝我道:“不如小姐今天就与白公子相认吧。也好免了你们俩人的相思之苦。” 相认?我摇头苦笑。如何能相认?我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见他?展昭?我不是。洛兰爱?我也已经不是了。我是灵婴,是妖魔,是血洗襄阳王府以及杀死他四哥的凶手。看到那些来为我扫墓的人,听到他们口口声声的为我辩解,我的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疼。过去的一切并不能证明我是个好人,却能证明我是个彻彻底底的伪君子。 “别再说什么相认的话了,我这个样子任谁都见不得。”抬头望天,金色的夕阳,是太阳的余辉。终于快到晚上了。灰姑娘一到12点就必须离开她的王子,因为爱的魔法会失效。而我,却恰恰相反。12点,是我成妖之时,不同的是今天不会疼罢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扫墓的人群逐渐散去,空留下一地的狼籍与喧嚣过后的荒凉。我看到白玉堂蹲下身,坐在我的墓碑旁,径自轻喃着。妖的能力可以让我轻易的听到他说的话,但我却本能的封住自己的听觉。我知道我不能听,听了就会忍不住想回到他身边。不顾会有怎样的后果,只想和他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 “洛兰爱,让历史改变的罪孽,我们谁都承担不起!” 二年前的警告仍在耳边。小爱眼中的悲哀与绝望硬生生的谋杀了我仅剩的希望。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希望,满以为返回属于自己的世界就能重新开始的我,真是太傻了。低下头,双手已经开始产生变化,白皙的皮肤呈现诡异的赤红色,指甲又尖又长,像极了聊斋中的女鬼。我笑笑,毫不在意,只是放下了九尾。这指甲太锋利了,比起曾经使用的巨阙宝剑都毫不逊色,我不想一不当心弄伤了九尾。 “小姐,也许这话您不爱听。只是……拥有一双紫色眼瞳的您,在月光下特别美。”九尾深深的凝视着我,目光中逐渐露出痴迷的神色。我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是人与妖的审美观不同吗。我还记得唯一的那次疏忽,因为在夜间暴露人前,竟硬生生的把那三个大汉吓得当场断气。‘暴毙’一词,是否首先就是由‘被鬼吓死’而产生的。 摇摇头。想象着自己一头长至脚踝的白发,配上一双紫色发亮的眼睛,苍白的面色,血红色的手,如野兽般的利爪……美个屁啊,连我都不敢在晚上照镜子,生怕一个不当心就把自己也给吓得死过去! “回水月吧。” 玉堂,为何我总是用一转身的时间离开你,却始终要用一生的时间去忘记你。 第一百二十六章 雨夜 包拯从睡梦中被梦魇惊醒。眼里充满血丝,心跳得剧烈,仿佛依旧沉浸在窒息般的睡梦之中。他试着努力去平稳呼吸,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桌上的蜡烛已经被烧掉一半,时间差不多了。包拯竖起耳朵倾听屋外的雨声。今夜,依旧是雷雨交加。 他皱了皱眉,抬起手微微晃动了下已经发麻的胳膊。由于下雨包拯开始对今晚的行动产生隐约的担忧,绵延无休的雨势必会给他们增加更多不能预知的麻烦,甚至是危险。但一切只能顺其自然。她的忌日赵祯不可能不去看她,自然包拯也是,虽然俩人约好深更半夜的去墓地,怎么看都有点偷偷摸摸的。 “唱唱唱,唱你个死人头唱!早晚唱死你!” 定又是庞太师在今日请了大批的戏子整夜唱戏,惹得赵虎忍无可忍。 想起这个憨实的大汉,包拯就有些头疼。在开封府里,赵虎与她的感情最是要好,也只有她从未抱怨过赵虎的憨与卤莽,永远迁就着。俩人的关系甚至分不清到底是谁把谁当哥哥,谁又把谁当弟弟。包拯只知道,她一直唤他‘虎哥’,而赵虎却唤她‘展大哥’。乍听之下似乎有点乱了辈份,可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她把他当亲哥哥般敬爱,赵虎则把她当成领袖,万分信赖的依靠着。但就在二年前,她却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女魔头,并且无法为自己辩驳一句,早一步死在冲宵楼的大火中。 襄阳之乱的幸存者只有三人,其中两人是已经发了疯的丁月华与白玉堂,还有一名便是消失已久的南侠展昭。不能不说包拯早就怀疑开封府的御猫并非真正的展昭,因为她太爱笑,有时也太冲动,太爱管闲事了。完全不似包拯当初认识的那位南侠。不管是出于她确实聪明,确实有能力担任开封府的护卫也好。还是出于她眼里时时会流露出的无助让包拯不忍心推开她也好。总之,包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将她留在身边了。未想却反而害了她。 依照展昭的证词。她便是柳门一案的真凶,屠杀九百名孕妇的魔头。而动机竟然仅仅是为了修炼魔功。包拯还记得当展昭在大堂之上揭开所谓的真相时,自己禁不住愤怒的拍案而起,几乎是大吼着说到:“展护卫绝不会做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那么敢问大人,您了解她吗?您知道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混进开封府,为什么要冒充展某,为什么展某的宝剑会握在她的手上?!展某听说开封城内曾经发生过两起野兽食人案,其中一名死者刚好是怀孕的妇人,而另一名却是得罪过她的惠法大师!如此巧合,大人如何解释?!” “不错,展大侠说的都是真的!我师父说过,展……哦,不对。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根本就是吃人的妖精!” 展昭的指正掷地有声,而作为惠法唯一留下的徒弟云真,则更加振振有辞的极力附和。当女扮男装最终与图谋不轨划上等号,似乎无论是柳门一案,还是开封城的野兽食人案,或者是血洗王府,屠杀众多武林侠士的罪孽,全都成了必定是她犯下的证明。她已经死了,无法为自己辩驳一句,而展昭却突然找来了证人,也就是唯一一个在‘野兽食人案’中的目击者,那名早就吓疯了的更夫。毫不意外的,更夫的疯症痊愈了,并指正她就是凶手。 整个开封就像一壶被烧开的水,各种各样或真实、或离奇、或荒谬的流言搞得朝野、民间一片沸沸扬扬。以包拯处事的谨慎当然不会采信展昭的一面之词,毕竟这个案子已是‘死无对证’,从过去他对她的了解,包拯相信她的无辜,曾经受过她许多恩惠的老百姓也相信她是无辜的。更何况此案尚有许多疑点,其中之一便是她有什么理由要血洗王府。说到底,她确实是奉了赵祯的命令前去襄阳调查赵珏造反一案的。 悲哀的是,包拯并没有保住她死后仅剩下的清誉。理由很简单,赵祯若承认是自己将她派去襄阳,那么在如今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的情况下,赵祯作为皇帝兼亲侄子的立场就会变得很尴尬。所以他不能承认,连带着包拯也不能说出真相。结果,她理所当然的从奉命行事变成了擅自离京,图谋不轨。 襄阳王府的血案最终也被解释成,走火入魔,烂杀无辜。可怜开封御猫名满天下,最后落得的却是一个心狠手辣、遗臭万年的下场。 还记得定案的那一天,赵虎在醉仙楼中自己把自己灌得烂醉时的样子。一直呵呵傻笑,似乎很快活,但眼里却大滴大滴的掉下泪来。接着抱头痛哭。那是真正的沉重的痛哭。眼睛和脸颊全部红通通地肿胀起来。仿佛满腹的无法甘愿就此得以发泄。包拯没有阻止他,甚至没有叫张龙他们把赵虎拉回开封府。事实上,张龙他们虽然没哭,可是心里的痛并不会比赵虎轻多少。 “哭吧,哭过了心里多少会好受点~~~~”正当整个开封府都沉浸在一片绝望与悲哀中时,庞府却招来大批大批的戏子,欢天喜地的唱了一整夜的戏,特意搞得比过年还热闹。并且从那以后,二年来一直如此。 敌方的痛苦就是我方最大的快乐。这一项是庞吉与包拯作对的原则。有时候看起来不免幼稚无聊。比如太师府每次寿宴吃的都是包子全席一样。闹得那些去祝寿的官员们各个面如死灰,好似一付去刑场的德行。但有时候却不得不说,确实很有效。 包拯咬牙忍耐着不断飘入耳中的歌声,努力告诉自己千万别动气……千万别动气……别动气……天杀的!他真想把庞吉那个混蛋抓到开封府来,押到铡刀下砍成三段! “大人,皇上怎么还没来啊。属下去宫门口看看可好?”赵虎终于憋不住了。他轻扣了几下房门,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用。皇上要出宫也不容易啊。”包拯叹了口气,突然升高音调警告道:“赵虎,不得去太师府找麻烦。否则本府打断你的腿。” “……我又没说要……去。”赵虎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心虚的厉害。就凭他这个光长头,不长脑袋的家伙还想瞒过包拯吗。他哪里是要去宫门口找皇上,九层九是想去太师府找庞吉的晦气。赵虎一个人包拯倒不担心会惹出什么大麻烦,怕只怕他带个头,全开封的衙役与百姓都冲到太师府去,到时候可不是烧房子那么简单,估计庞吉都会让他们给分尸了。 包拯长长的叹了口气,内心无不感到悲哀,枉他被称为青天,却无法为她洗冤,连最起码的教训那些侮辱她的人都做不到。就连在她的坟前烧柱香都要偷偷摸摸的。“这么窝囊的官儿,不当也罢了!”他再次想到了罢官返乡。接着再一次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包拯并非舍不得这官帽,只是襄阳一案仍旧留下数不清的疑点,就这么走,他不甘心,也会后悔。 外面的雨声逐渐小了,因为庞府的歌唱声越来越清晰。包拯真不明白太师府与开封府隔了三条大街,庞吉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把他那儿的歌声传到开封府里来的。不会是单纯的声音大吧。在府里的人可吃得消?但若说深夜扰民,偏偏无人会因为晚上不能睡觉而去告当朝太师的状。包拯忍不住考虑起该从哪里下手找找庞吉的晦气。 “张龙,公孙先生呢?”找人晦气,公孙狐狸可是祖宗。 “公孙先生不在府里。”张龙应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闷棍子与白大人也不在。” 闷棍子指的是展昭,而白大人则是指白玉堂。说实话,展昭在开封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府里的人由于都和她是好哥们,于是对痴情一片的白玉堂特别照顾,称呼时也用官称。而展昭因为是‘陷害’她的人,所以经常被有意无意的刁难。叫起来也是随随便便的喊绰号。包拯或骂或劝了很多次都没用。 “公孙先生可曾说过他去哪儿了?”又不在?展昭与白玉堂在她的忌日失踪,尚且情有可原。毕竟一个视她如仇人,一个视她如爱人。但公孙策总在这天闹失踪就太奇怪了吧。 “早上出门时有说过明天回来,但具体去哪儿了没说。”这次回答的是马汉。开封府的早班由他负责巡查,估计是碰到公孙策了。 包拯‘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他看得出来公孙策自从二年前襄阳之乱后就开始变得很奇怪,总会莫名其妙的往外跑,要不就坐着发呆,笑容少了,难得笑起来时也颇为勉强。横看竖看就是有满腹的心事。可包拯问起来,他却总避着不说。包拯想那公孙策一直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于是也就没坚持问下去。但是最近貌似越来越奇怪了。 不知为何,包拯忽然想到了紫水晶。二年前,她分别寄了三封信给了白锦堂、丐帮长老、以及柳青青。白锦堂带来了真正的紫水晶。丐帮长老按照她的吩咐将开封府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得水泄不通,差点让人误会开封府成了丐帮的总坛。而柳青青则仅只是对信的疑惑,因为她竟然希望柳青青念在姐妹一场,为自己安排后事。她无疑是早料到自己的死亡,所以安排一切。 当初看完信后的推论是,襄阳王府一旦有变,就立刻会有联络内奸的信鸽到来,然后试图夺取水晶。结果在开封府里当真有几个衙役是襄阳王安排的奸细。丐帮的人逮到信鸽后将那些人一个个揪了出来,未想公孙策去牢里盘问时,发现他们全部服毒自尽了。 奸细当真只有这几人?她是如此谨慎聪慧的女子,若想提醒自己抓住内奸,为何写那样近乎玩笑般的信,后又将信交给毫无城府的丐帮长老? 她到底是想告诉自己什么? “大人,皇上驾到!”张龙的通报打断了包拯的思路。后者‘哦’了一声,整了整衣服,赶紧出门迎接。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三人 死人不会说话。人死了之后只会化做一堆黄土,或残留抹不掉的悲哀在每一位思念者的心中。赵祯突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而是心。非常的疲惫。他知道那个会肆无忌惮的对他直呼其名的女子已经不在人世。襄阳的一场大火烧毁了那名女子的生命,还有他的心。空留下满腹的悲哀与寂寞。 赵祯将带来的贡品一一放在她的墓前。有她爱吃的水果,宫中的糕点,还有一壶上好的女儿红。她是不爱喝酒的,但有时却又会喝上许多,倾国倾城的笑容并不能隐去眼瞳中的阴霾。她一直有许多秘密,或者是心事。 江山与美人孰轻孰重?在将她派去襄阳的时候,赵祯以为自己做出了最正确的回答,可是现在他却因为心痛而茫然了。江山是责任,美人是他的心。或许不当皇帝会更好,最起码他不需要为了无可推卸的责任而刻意抹杀掉自己的爱心。赵祯知道,他终是后悔了。 “昭,对不起。”湿漉漉的脸上不知是泪是雨。 “皇上的道歉只有活人才听得到,而这里只有一座坟。”白玉堂的笑看起来很温柔,却又带着深深的嘲讽的设定。这始终是他在面对赵祯时无法改变的一种肌肉习惯。赵祯不动声色地站着。沉默亦就是对这个问题的涵盖。一切根本不需要解答。他始终是比白玉堂更清楚自己的选择,如果说有迷茫与懊悔,那也只是藏在心中的情绪。 一登九五,七情皆无。这是父王留给他的遗言。赵祯就是到死也不会忘记父亲那时的眼神,悲哀、绝望、还带着点幸灾乐祸。皇帝,真不是人当的差事。 “白护卫,你的衣服都湿透了,回府换一件吧。会感冒的。”包拯‘慈爱’的目光中隐含着威胁。好像白玉堂只要敢说一个‘不’字,他就会立刻把这只老鼠铡成三段。 白玉堂没有坚持,他甚至没有任何犹豫的妥协了。“属下告退。”淡然的回话,他踩着坚定的步伐转身一步步走过包拯与赵祯的身旁。白玉堂才不会说‘猫儿不需要你们这些诬陷她的人在这里假好心!’,然后怒不可彻的赶他们走。没必要。猫儿已经死了,死人是没有讨厌和喜欢的情绪的,更何况坟墓里根本没有尸体。 “白护卫。”赵祯叫住了白玉堂,如二年来一样问着同一个问题:“她死的时候痛苦吗?” “不知道。”同样的回答,白玉堂皱着眉停留在原地。他的伤早就好了,武功甚至更胜从前。可是他却得了疯症,记忆时有时无,且断断续续。冲宵楼里发生了什么,他想不起来了,还记得住的只有那时悲愤交加的心情。所以他才会每日不服用静心的药丸就不敢睡觉,生怕醒来时会站在一片血泊之中,而死去的可能是他的亲人。这些他不会告诉任何人,颜查散也不例外,锦毛鼠白玉堂始终有他的骄傲。 “我们能不能好好说会儿话。昭已经死了,无论是你,我,还是他,我们都失去了。”赵祯说这话的时候,笑意的看了包拯一眼。后者竟然不闪也不躲,直视着赵祯的目光。他的爱不需要隐藏,当初的隐忍也并非因为情敌是自己的主子。 白玉堂冷哼一声,“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说的。” “有。”赵祯轻抚着面前的墓碑,他的动作让白玉堂忍不住皱起眉。但最终白玉堂只是转过了头。猫儿已经死了。赵祯的手除了能摸到自身心底里的悲凉,还能有什么。赵祯没有理睬白玉堂眼底里的嘲讽与不屑,径自说道:“我一直很想问你,她既然不是展昭,那她到底是谁?” “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皇上并不会加害昭儿的亲人,只是不想昭儿身前顶替别人的名字,死后也无法将自己真正的名字刻在墓碑上。”包拯的声音总是适时的响起。白玉堂总是忍不住恶意的想,这包黑子还真是条忠心的狗。他冷笑,摇头,还是一样的回答:“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 包拯还想再说,但赵祯却笑笑阻止了他。“算了,若朕是白护卫想必也不会说的。因为她是一名很容易让男人产生占有欲的女子,就算只是一个名字也只想自己一个人知道。”赵祯终于不再用‘我’而是‘朕’了。 “不错。”白玉堂承认地很爽快。若非赵祯在猫儿死后狠狠的踩了她一脚,说不定白玉堂会很喜欢与这位小皇帝交朋友。 “白护卫听说过‘水月’么?” “什么?”似乎是话题转变的太快,白玉堂竟然有些发愣。 “听说民间忽然冒出来一个叫‘水月’的神秘组织,能医百病,能枯木逢春,能死而复活。”赵祯眨了眨眼,顽皮的一笑:“我以为白护卫身为江湖中人会比朕更清楚呢。” “我当然听说过水月神医门,也听说过水月门的门主水月仙子。不过……”白玉堂再次皱起剑眉,“江湖上的消息有时候多半是以讹传讹,当不得真的。” “白护卫曾身为江湖中人,能否为朕查一查这名水月仙子。” “何必呢。世界上根本没什么仙子,猫儿不可能死而复生。” “不亲眼看看怎能知道不能。”赵祯很固执:“难道你不想再见到昭吗!这是命令!” “白护卫,皇上已经下旨了。”包拯再次适时的帮腔。 白玉堂不解的看向包拯,想象中包拯应该是很理智的人,怎么也会跟着赵祯这个小皇帝一起胡闹,去相信什么死而复活的事。“包大人也相信水月仙子能使猫儿死而复生?”他的语气里明显带着讽刺。包拯却不介意,“有一点点希望总比彻底绝望的好。” 如果连包拯这种人都失去理智的话,那么这个世界是彻底的疯了。可是这个世界还没有疯,所以白玉堂不相信包拯想调查水月门是为了救活猫儿。不过,他若是不想说出真正的理由,白玉堂问了又如何。虽然全天下都知道开封府里有一位人称‘公孙狐狸’的公孙策,但比起那只狐狸,更不能忽略的是曾经被人称为‘天下第一聪明人’的包拯。 “是。属下领命。”白玉堂答应下来,不经意间再次看到了她留在墓碑上的墓志铭。记忆中,猫儿很爱笑,但多半是淡如清风的笑,或者是满含着孤独与寂寞的笑。她鲜少没个正经的开玩笑的,可是却在死前留下了这样的墓志铭。 小事招魂,大事挖坟,没事勿扰,惹事者下来单挑。猫儿到底什么意思? “昭儿留下的话确实奇怪。”包拯同样苦笑的看着墓碑上的字。那是柳青青为她刻上去的,那时她还是皇宫里最受宠爱的妃子,简直能与庞妃一较高下。但如今却以皇后娘娘的身份安住在相国寺中。美名曰:为大宋祈福。其实只不过是生不如死的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罢了。 红颜未老恩先去,最是无情帝王家。 柳青青糊涂一世,聪明一时,那聪明还是自作聪明。她满以为可以利用自己的义妹嫁给心爱的男人。未想竟是等同于活寡的下场。当义妹终于死于非命,而心上人又不得不履行封她为后的承诺之时,柳青青突然发现她追求的东西从来不曾握在手中过。于是她怒摔凤冠,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在封后大典上拒绝成为皇后的女人。一切的导火线只因为两个字——追忆,那是赵祯赐给她这位皇后的封号。 追的是谁,忆的又是谁? “皇上!您怎能如此糟蹋臣妾对您的爱!”一声怒吼,满腹屈辱。破碎的心以及同样支离破碎的凤冠。柳青青从此被软禁,再没人见到过她。姐妹俩仿佛同时死了,如今一个在坟墓里,一个在名为相国寺的坟墓里。 “坟墓里埋的除了猫儿的衣物外,还有什么?”白玉堂问包拯。 “紫水晶。”包拯回答,“白锦堂带来的那块。把它埋在这儿是公孙先生提议的。” “昭为什么想要这块紫水晶?”赵祯插了句嘴。其实这些话题他们三人在两年间不知重复了多少遍,似乎每次只要一提起她,他们就会自觉自动自发的一个接着一个问出这些问题,乐此不疲,周而复始。 “貌似是襄阳王想要。昭儿是襄阳王培养的杀手。”包拯如实回答。杀手的身份在二年前就已经不是秘密了,否则赵祯也不会专门让她去襄阳揭发赵珏的罪状。白玉堂摇头,“若猫儿是襄阳王的人,就算她愿意倒戈,也绝不可能血洗王府。” 包拯点头,说道:“三种可能。第一,昭儿是被迫听从王爷的吩咐,报复杀人。第二,昭儿没有杀人,凶手另有其人。第三,昭儿是奉命杀人灭口。”语毕,包拯毫不掩饰的将怀疑的目光落到赵祯的身上。 “朕不否认朕想杀了皇叔,不管有没有证据,只要朕有怀疑,他就不能活下去。不过……”赵祯耸了耸肩,表情颇为无奈,“朕没有给昭下过格杀的密令。不管你们相信与否。” 第一百二十八章 水中月 “我相信。但不是你。”白玉堂瞥了赵祯一眼,颇为不屑的说道:“我相信猫儿不会对任何人惟命是从。” “昭的确很特别,这也是朕喜欢她的原因之一。”赵祯不甘认输的一眼瞪回去,大有挑衅的意味。包拯左看看右看看,无奈的长叹口气。又来了,每次说不上几句正经话就开始大吃干醋,也不想想如今人都死了,他们争来争去还有什么意义。 “皇上,该回宫了。”趁他们还没打起来,赶快把其中一个拉走才好。包拯有意无意的夹在俩人之间,既可拦着姓白的那个冒失鬼,也好拦着姓赵的这个祸头子。赵祯恨恨的瞪向包拯,片刻之后终于败下阵来,“好,回宫。”赵祯才不会傻到为了挑衅白玉堂就轻易的得罪包拯,这个包黑子不生气的时候温顺的像只羊,生起气来就立刻变成老虎,而且还是特别唠叨的老虎。 包拯跟在赵祯身后走了几步,忽然一个大回头,对白玉堂说到:“白护卫若还不想回府,那就顺便去把展护卫找回来。” “为什么每次他失踪了都要我去找。”白玉堂气结,颇为不满。 “谁让每次都只有白护卫找得到他。”包拯笑笑,不负责任的转身就走。 …… 黎明即将到来,天空呈现出一种寂寥而沉重的灰蓝色,映衬银色的屋梁,此时有着难以言述的寂然庄严。成千上万只蝶蛹覆盖在松树粗壮的树杆上,像毯子一样从树顶一直蔓延到泥地上。彼此拥挤在一起,争夺早晨的阳光。 “真恶心。”顾冥沉默许久,终于忍不住说道。谁能想象素来爱着白衣的水月仙子竟然在自家的庭院里养满了虫子。 “顾公子若是不喜欢这些小东西,大可以毒死它们。反正门主对顾公子宠爱有加,决不会为了几只小虫子而怪罪顾公子你的。”英绿蛾笑得甚为高兴,仿佛中了六和彩一般。顾冥瞥了她一眼,闷声不响。比起那些虫子,这个专门使用药物采阳的毒女才更恶心。顾冥真是越来越搞不懂水月仙子了,既然水月门是以治病救人为主,她为什么又要将英绿蛾收入门下。当然,顾冥也没什么资格说英绿蛾是败类,作为唐门叛徒的他,双手并不干净。俩人实是半斤八两。 “顾公子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英绿蛾一向对沉默寡言,却又擅长用毒的顾冥很感兴趣。只是过去碍于他的狠辣性子而不敢过于接近,但现在不同了,水月仙子收她入门,顾冥就算再想杀她也不得不给水月仙子几分薄面。故此才越发放肆起来。 顾冥自然知道英绿蛾狐假虎威,却又实在是拿她没办法,不由得眉头皱得更紧,冷呵道:“滚开,离我远点!” “人家又不是蛋,怎么滚啊。”英绿蛾是吃定了顾冥不敢杀她,嗲声嗲气的竟然将整个身子都贴到了顾冥身上。看着顾冥的脸色越来越黑,却又强忍着不发作的委屈样儿,心里乐开了花。 “叫你滚开……” “不嘛……” 九尾在远处看着这对活宝,无奈的摇头直叹。小姐就是对手下面的人太好了,才会让他们越来越放肆,竟然一大清早就粘在一处打情骂俏。他们不知道小姐最讨厌嘈杂么!“喂,我说你们给我安静点!”九尾忍无可忍的大吼道。 英绿蛾转过头,委屈的嘟了赌嘴。眼前这名英俊得不似凡人的男子是水月仙子的心腹,虽然长得很好看,可就是脾气太坏。而且眉宇间总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妖魅与杀气。英绿蛾虽然喜欢美男子,但她还是很清楚谁好惹谁不好惹。“九总管,您怎么一大清早就那么大火气呀。”英绿蛾媚笑着冲九尾撒娇,一边无奈的放开了顾冥。 “有多远滚多远,谁敢打扰小姐休息,我就让谁流血!”九尾可不吃英绿蛾那套,若要说勾引人的本事,天下间有谁比狐狸精更专业的。 “是!”顾冥如蒙大赦,眨眼间就闪得不见人影。他的轻功被英绿蛾逼得越来越精湛了。九尾将目光转移到英绿蛾身上,满是威胁。后者僵硬的笑笑,转过身慢悠悠的走了几步之后,犹豫着停下了。“九总管,我……我能见见门主吗?” “小姐不见任何人。有什么事跟我说吧。”九尾挑眉,狐疑的思量着这毒女忽然间要见洛兰爱做什么。英绿蛾显然不愿意告诉九尾,俏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于是她不死心的恳求道:“九总管,小蛾真有要事想当面禀告门主,您就让人家见见门主吧。人家入门都那么久了,连门主的面都没见过呢。” 这话说的可是实情。想当年毒娘子英绿蛾作恶多端被武林正派人士追杀,逃无生路之时是顾冥出手相救,之后就将她带入了水月门。水月门以治病救人为主,虽然在江湖上属于新起之秀,又神秘难测,但也颇受敬重。英绿蛾本以为要她入门定会制订些规矩约束于她,最起码也将禁止她再杀人,未想身为水月门主的水月仙子根本连面都没出,完全由着她胡作非为。只要英绿蛾承认自己是水月门的弟子,有吩咐时绝对听命行事,水月门自然会保着她。 水月门,水月仙子,越想越可疑…… “我说过了,小姐不见任何人。有事就跟我说。”九尾一边说着,一边竖耳倾听。洛兰爱的房里有动静。小姐她到底是被吵醒了。想到这里,九尾的脸色又黑了几层。洛兰爱成魔之后会在午夜妖化,由于她坚持不肯食人肉,故此导致妖化的过程非常痛苦。所以洛兰爱通常会在白天积蓄体力,除了一二个时辰的活动时间,其余都在睡觉。 “近二月江湖上出现一个叫镜花的门派,九总管可有听说过?”英绿蛾故意吐露一点内容,盘算着若能钓起水月仙子的兴趣,说不定能见上她一面。方才九尾朝月宫望了一眼,虽只是淡淡的一瞥,但英绿蛾能肯定,水月仙子必定在屋里,而且还在听他们说话。 “那又如何?”水月镜花!如果不是巧合,那么这个镜花定是冲着水月来的。 “水中月,镜中花。对方取了这个名字,说不定就是冲着我们水月门来的。”闻言,九尾无所谓的笑笑,淡然道:“只是个名字而已,英右使想多了。” “门主对镜花不感兴趣?”英绿蛾朝月宫张望了一下,接着说道:“镜花自从建立以来处处与我们水月作对。西村的那场瘟疫他们竟把我们水月门的人哄走,自己医治。他们……” “抢着救人不是很好么。又不是下毒害人,他们要抢便抢吧。”九尾又朝月宫看了看,不耐烦的打发道:“英右使,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了,你可以退下了。” 英绿蛾明显急了,就算水月门能庇护她,但身处在一个连门主都不知道长什么样的门派里,任谁都会睡不安稳。江湖险恶,是她从小就明白的道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见见水月仙子。“听说开封府在调查镜花,说不定会牵扯到我们。门主不可不防啊。”英绿蛾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大声说道。 “英右使,你……” “九尾,让英右使进来吧。” 在水月门能有资格与胆量打断九总管说话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水月门的门主水月仙子。这是英绿蛾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曾经在脑中幻想过很多次水月仙子的真面目,或许是个久经风雨,如今退隐江湖的老太太。或是医术超群,行事诡异的女人。甚至可能是一个男人。但她从未想到水月仙子的声音竟会带着稚气,好像还是一名20出头的小丫头。 一个小丫头有本事收服唐门叛徒,人称毒修罗的顾冥吗?一个小丫头能建立庞大的水月门,以银砖当瓦盖屋吗?她到底是谁? “英右使,随我进来。”九尾怒意的瞪着她,警告道:“见到小姐之后记住不要罗里八嗦的,说完就赶快走。小姐需要休息。” “是,绿蛾明白。”需要休息?水月仙子身有重病吗?怎么大多时间都在休息。英绿蛾狐疑的跟随在九尾身边,抬头时刚巧见到匾额上的金色大字——月宫广寒。传说中,这是世间最美的仙子所居住的宫殿。她不自觉的冷笑出声,带着不屑与无法掩饰的嘲讽。水月门的门主究竟是如何自大又自恋的女人,竟将自己与天上的嫦娥仙子相媲美。 一边径自想着,人已踏入屋中。水月门富可敌国,金砖铺底,白银为瓦,未想水月门门主的房间竟只是这般素雅。简单到没有任何字画或者古董,只有满眼的花,以及满屋的清香。英绿蛾从瓶中抽出一支百合,放在鼻下轻闻。“好香。”她由衷的赞叹道。真是奇怪,明明并非是百合盛开的时节。 “英右使若是喜欢,就赠于你吧。” “门主!”英绿蛾转过身,正对上那名女子的眼睛。 一双紫色的眼睛…… 第一百二十九章 布棋 昨夜一夜无眠,倒是浪费了难得的清净。墓前玉堂的身影久久回荡在脑中,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也许一年一见终是相隔得太久,终于得见便是映在心里。睁眼闭眼全是他的影子。玉堂,似乎又瘦了,还是换做了新的官服?明明一年前所见还觉得有点紧,如今却是宽松得厉害。 “有多远滚多远,谁敢打扰小姐休息,我就让谁流血!” 屋外是九尾忍无可忍的大吼。这只小狐狸真是冒失,顾冥与英绿蛾虽然有些吵闹,但也及不上他这狂吼的一嗓子。若非因为‘那日’的缘故,虽化妖却不痛楚,此时定会被他吵醒,心情若是差了,就算是治病救人的大夫也会想杀人的。 “九尾,请英右使进来吧。”反正也是睡不着,不如找点事儿做做。 过去,我并没有见过这位江湖上臭名昭彰的采花贼,人称毒娘子的英绿蛾。救她只是个巧合,或者说是个意外。我不过是任性了一回,气九尾总是和顾冥过不去。于是故意命令顾冥再去找个毒头子回来。没想到,当晚顾冥就救了英绿蛾。为了此事,九尾差点没气得死过去。因此更加讨厌、痛恨顾冥。 我站在纱帘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英绿蛾。其实她长得颇为漂亮,乌黑的长发,水汪汪的桃花眼,瓜子脸,柳叶眉,肤色白皙。只是不会打扮。过重的胭脂水粉白白糟蹋了那张美貌的脸。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即邪又妖,魅气十足。第一眼就认准了她品行不良,素行不正。英绿蛾是女子,采的自然是英俊不凡的男子,忽然想起美男子看到她会是如何一付小羊般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英绿蛾一进屋就开始放肆的东张西望,似乎颇为诧异。最后她抽出一支百合放在鼻下轻闻,浅浅勾起的唇角,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女子的妩媚。她若总是这般模样,不刻意舞骚弄姿,顾冥也不会见了她就跟见了鬼似的。 “英右使若是喜欢,就赠于你吧。”我从纱帘后走出,顺手抚了抚披散的长发。若非剪了也会在一夜之间长至脚踝,我又何苦非得顶着这一头招摇的白发,就跟书中的白发魔女练霓裳似的。自嘲了一会儿,却见英绿蛾始终呆愣的盯着我瞧,不禁笑道:“我的样子吓着你了吗?” “怎会呢!门主美貌绝伦,天下无双!”英绿蛾慌慌张张的单膝下跪,那株百合也被她扔至一边。我皱了皱眉,丢给九尾一个眼神。后者迅速的拣起百合,小心翼翼的插入瓶中,末了还不忘凶神恶刹的警告英绿蛾,“不准随便乱动小姐的东西!” “属下该死,门主恕罪。”英绿蛾抬眼,恰好又对上那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紫色双瞳。她就是水月门的门主水月仙子吗?明明笑着,却让人感觉她好像早已死了一般,如同一只精致的木偶,那些轻柔的语调以及倾国倾城的笑容只不过是一件死物上的装饰品。没有真实,只有虚假。 水月?水中的月亮么?英绿蛾不自觉的浑身颤抖,她不明白,不明白自己闯荡了江湖那么多年,大风大雨都见过的毒娘子,今日为何见了这名女子一眼就吓得魂不附体。水月仙子的身上流露出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之气,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令人无法抗拒的从内心深处产生恐惧。 “不必如此拘谨。我虽然吃人,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吃。”我笑笑,上前几步将英绿蛾扶起,顺便用眼神命令九尾上茶。后者瞥瞥嘴,无奈的去花园里采花瓣了。 “九总管他……”英绿蛾皱起秀眉,看了看九尾离去的背影。她似乎从一见到我开始就特别的害怕,明明方才还在屋外大声嚷嚷,想引我现身。“英右使喜欢花茶还是蜂蜜茶?”我不答反问,笑得越发人畜无害。 “蜂……蜂蜜……花茶有点苦。” “我倒觉得蜂茶没有花茶香呢。”我拉着英绿蛾坐下,如亲姐妹般亲昵的握着她的手,接着说道:“不过九尾泡的茶无论是蜂茶还是花茶都很香,一会儿你可有口福了。”语毕,英绿蛾忽然挣脱开我的手,再次下跪,“属下哪敢劳烦九总管为我泡茶。” “无妨。九尾他闲着也是闲着。而且反正我也要喝,他早晚是要去泡这一壶的。”我不想扶英绿蛾起来,因为我已经扶过一次了,同样的事我不喜欢重复的做个没完。于是也不管她,径自问道:“开封府在查镜花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英绿蛾微微一愣,似乎话题转回正途上反而使她心下稍安,如实答道:“属下是听一名开封府的官爷说的。”接着,英绿蛾原原本本的将自己如何遇上那名开封府的官差,又是如何得知的静花,详细的说了一遍。 如我所料的那样,果然是大有文章。英绿蛾遇上的官差不是别人,正是包拯的四大护卫之一,王朝。对于他,我是最了解不过了。王朝为人正派,有时候甚至有点迂,一向看不得素行不良的女子,当初我还在开封担任护卫时,他就因我与百花楼的女子太过亲近而多次斥责我。像英绿蛾这样的女子,王朝恐怕连与她说话都不屑,怎会刻意结交?看来定是顾冥救了英绿蛾的举动太多明目张胆,所以想调查水月的人便把英绿蛾当成了突破点,把镜花当成了诱饵。 有点意思。我如同活死人般在水月呆了两年,无论是在江湖中惹是生非的暴戾之徒,还是见义勇为的侠之大者一概救之。为的就是招摇我所拥有的财富与能力,想引出那名自始至终都躲在暗处的人。终于,二年了,他到底是坐不住了。 “英右使,你觉得王朝这人怎么样?”我颇有深意的问道。后者一愣,想了想之后才回答:“他是世间少有的正人君子。” “英右使喜欢正人君子吗?” “不喜欢。”英绿蛾爽快的回答道。我了然的笑笑,能够理解她内心的想法。女子采阳本就鲜少有之,英绿蛾走上这条路其中自是有她的苦楚与艰辛。正道,她早已抛弃,即使是想回头,也已经回不去了。我开始觉得顾冥救她是救得对了,英绿蛾若是用得恰到好处,将是一枚打在毒蛇七寸之地的必死之钉。 “本门主有任务要交给你。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成功了,你将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失败了,本门主会砍断你的双手双脚,摆在庭院里当蜡烛!” “请门主吩咐。属下必当竭尽所能!”英绿蛾本就跪在地上,此时更像是趴着,脑门紧紧的贴着地面。她对我的恐惧,令我非常满意。我点了点头,吩咐道:“本门主给你三天时间。记住,你只有三天。我要整个开封城瘟疫肆虐,无人能救!” 让整个开封城的人都染上瘟疫?天啊,这会死多少人!水月仙子根本就是一个魔鬼。英绿蛾本来就不是纯良之辈,如今接到这样的命令,非但不心存恐惧,反而还有点跃跃欲试的兴奋。她想了想,只有一个地方有些为难,“门主,散播瘟疫倒是不难。只不过开封乃是天子脚下,名医众多。江湖中更有唐门、温家、乃至神医富惠龄存在。要想瘟疫横行,无人能救,恐怕不易。” “唐门与温家擅于使毒,治病救人若得不到相应的好处,他们才懒得管。”我不屑的瞥瞥嘴,想起顾冥就曾经是唐门的叛徒,于是又一边盘算着该如何利用这一妙处,一边接着说道:“至于京城名医,真有本事的其实没有几个,只要杀光他们,瘟疫自然无人能救。本门主现将水月门的令牌交给你,手下的人你可随便使用。本门主只要能达到目的,不在乎你使什么手段。” “是,属下听令!”英绿蛾接过用白玉制作的令牌,忽然觉得浑身热血沸腾。多有意思的行动,整个水月门的高手全部听她调遣,一场腥风血雨必将在她的手中拉开序幕。 “哦,对了。”我忽然想起一名久未遇见的老头,特别提醒英绿蛾:“开封是天子脚下,但本门主想要的只是开封城内瘟疫横行,你切记不要波及到皇宫。还有国师崎仙,他虽然精通医术,但却是个心肠不怎么好的大夫,你们动手时无视他就好,尽量别招到他。” 英绿蛾早就听说过那个能呼风唤雨的国师,心下一阵疑惑,忍不住好奇的问道:“门主与国师是旧相识吗?” 我笑笑:“见过一面,我救过他。” “那他是否也……也是水月门的人?” “是也不全是。”正回答着,忽然闻到桂花的香气,真是沁人心脾的味道。一个大转身,喜滋滋的望向九尾,伸手讨要道:“快给我。真香啊,老远就闻到那股味道了。” 九尾露出宠爱的笑容,将桂花递给我,顺手又给英绿蛾递去一杯。英绿蛾受宠若惊的接过,先是陶醉的闻闻,然后轻轻抿了一口,接着啧啧直叹。我骄傲的说道:“怎么样,九尾泡的茶绝对一流吧。我就说你今日有口福了。” “九总管真是高人啊。”英绿蛾一边赞着,一边仍没有忘记崎仙的事,接着问道:“门主的意思是指,国师虽不是水月门的人,却站在水月门一边,是吗?” “他才不会管水月的死活呢,只是不凑巧,水月中刚好有人与他有些渊源。”我继续品茶,狭促的看了九尾一眼。英绿蛾似懂非懂的将目光落在九尾身上,嘴巴张了半天,默默无声的像条金鱼一样,却愣是没敢问出来。 “崎仙是我爷爷。”九尾无奈,冷冷的解释道。英绿蛾顿时将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章 我的女神 英绿蛾手捧令牌,欢天喜地的领命离开。我看到她内心深处的小蛇肆意的吐着鲜红的性子,预备吞噬一切生命,不管是别人,还是英绿蛾自身。九尾的脸色很难看,其实自从我将顾冥与英绿蛾引入水月门开始,他的脸色就鲜少好过。我不理睬他,亦不想听他说教。 “小姐何必要这么做。”九尾终于不打算轻易的放我过关,跨前一步绕到我的眼前。我的目光被迫与他交汇,心中顿时生出几分厌烦,懒懒的回答:“我杀的人还少吗,正所谓债多了不愁,多加几个又何妨。” “小姐,松树上的蝶蛹越来越多,我担心你承受不住。你何苦自己折磨自己。只要小姐点个头,九尾立刻带你离开。忘记过去,好好的生活不行吗!”九尾蹲下身子,轻柔的握着我的手。我看到他眼里闪烁的泪光,好美,犹如黑夜中一束洁白的月光,我知道他是真的关心我。“即使我忘记了过去,过去也不会忘记我。九尾,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得到特赦,也包括我。” “叫顾冥来,我有事要吩咐他去做。” “……是。”九尾放开我的手,不动声色的擦去滚落的泪水。我假装没看见他哭泣,低着头只管喝茶。这世上还愿意为我流泪的或许就只有这只小狐狸了。 “小姐。”九尾走至门口,忽然停下脚步,定定的看着我,“九尾决不会让小姐灰飞湮灭的,我发誓!”语毕,还未等我开口,他便急速离开去找顾冥了。我叹了口气,微微有些头疼。 待顾冥来的时候,我早已趴在桌上睡得不醒人事,他也不吵我,只管静静的站立在一旁,低头垂目。谁知这一等就结结实实的等到了一整天,直到日落西山,我才因胃的强烈抗议而慢悠悠的转醒。“你来啦。”用来充当枕头的手臂已经麻了,我站起身,稍稍活动了一下。 “门主召唤属下来有何吩咐。”顾冥来了个标准的单膝下跪,好像中世纪的骑士一般。 “说来话长,我们还是边吃边谈吧。哎呦,我今天一整天就只喝了一杯茶,现在饿得两眼直发黑。”我召来侍女,吩咐她们把晚饭端到房间里来,顺便为我准备洗澡水。顾冥一直没有再开口,我让他站起来,他便站起来;我让他陪我一起吃饭,他便陪我一起吃饭。我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以及对我的绝对服从。顾冥说过,我救过他,他的命是我的。我让他死便死,我让他生便生。不得不说,有时候古代人的想法很可爱。 水月门厨房的工作效率非常高,不需多长时间,桌上已满满的摆好了各色餐点,还有我最喜欢吃的水晶饺子。我夹了一只放到顾冥碗中:“尝尝吧,很好吃的。” “哦。”顾冥点头,大口大口的吃起来。这小子,我睡了一整天,他竟然就不吃不喝的傻乎乎的等了一整天。“以后若见着我睡了,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饿着自己。我醒了之后自然会再找你。”我竟有些心疼,又夹了只水晶饺子给他。 顾冥放下碗筷,抬眼看我,表情甚是怪异。我问他:“怎么不吃了?” “水月,你人真好。”顾冥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我愣住,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对好人的要求还真是低啊。知道我派英绿蛾去做什么吗?知道我找你来又是想要你做什么吗?从一开始,我就没安好心。之所以救你们也是有目的的。” “我知道,因为水月你从来不掩饰。”顾冥夹起水晶饺子,轻轻放到我的碗里。径自说道:“我从小就有一个愿望。有一天,我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和自己的亲人一起吃顿饭。她会把我喜欢吃的食物夹到我的碗里,而我亦可以那样对她。水月,是你实现了我的愿望。”顾冥笑了,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笑得如此温柔。 顾冥出生在四川唐门,自小与各种毒物泡在一起,可以说在他还没学会走路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下毒。现今的唐门门主唐太君是他的奶奶。顾冥不一定是唐门将来的继承人,却一定是唐门最在乎的人。因为他是毒人。何为毒人?并非心肠歹毒,也并非用毒如神。所谓的毒人即是指由一名从小喂毒的女子所生,他的血是毒,他的汗是毒,他的唾液是毒,连眼泪也是毒。他无法像正常人一样与亲人拥抱,他所碰过的东西没有人敢再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毒死。顾冥是唐门最得意的武器。也仅仅只是武器。 唐门对他的管束很严格,除了执行任务,不准他踏出居住的庭院一步。顾冥从小过着孤独的生活,陪伴他的只有永远不会对他展露笑颜的母亲。而他的父亲,唐门少主唐倾,从没有来见过他一面。顾冥始终很好的忍耐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或许只是他自以为自己忍耐得很好。五年前的变故改变了一切,他终于叛逃,并毒杀了分舵中所有的弟子。因此遭到整个唐门近乎疯狂的追杀。 “你就是顾冥?别怕,随我回家吧……” “怎么不喝药呢,怕我下毒害你不成。毒人也怕别人下毒吗……” “别以为你的眼光很凶,我就不知道你在怕我。安啦,我不会害你,至少现在不会……” “我叫你来是来陪我吃饭的,不是来‘看饭’的。吃吧,水晶饺子很好吃哦……” “谁说毒人不是人了,伤心的时候,你不也一样会哭吗……” “顾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 水月仙子帮他摆脱了唐门的追杀,救了他的命,也救了他的心。顾冥不知道为什么水月可以碰他,可以吃他夹的菜,却不会被毒死。他也不知道这名叫做水月的女子到底是谁,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会使她红颜白发。顾冥只知道水月待他很好。若非遇上水月,他恐怕这辈子都无法体会到,原来笑的感觉是那样好。 “水月,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会替你办到。”顾冥认真的看着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誓言。我笑笑,歪着头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顾冥对天发誓,此生对水月忠心不二!”顾冥放下碗筷,直挺挺的跪在我面前,右手做出发誓的动作。我感觉自己笑得越发甜了,也越发阴冷,“如果我要你去杀了你的亲奶奶,还有你的亲爹,亲哥哥,你还愿意做吗?” “水月!”顾冥皱起剑眉,沉默不语。正当我以为他要拒绝时,却听他狐疑的问道:“水月是想要整个唐门吗?” “我不想要唐门,那东西我没兴趣。”我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眯着眼说道:“我只想试探一下你对我的忠心,究竟是什么程度罢了。”语毕,我起身将顾冥扶起,“就当我说着玩的,你我不会勉强别人替我做事,也不会勉强别人对我死心塌地。来,继续吃饭吧。” 正说着话,顾冥却忽然甩开我的手,双颊气得绯红,竟是质问的语气:“你不相信我?” “江湖险恶,人心叵测。相信二字岂能轻易出口,轻易就出了口的相信,还会是真的吗?”我轻笑,独自坐回桌旁,夹起一只水晶饺子放入口中细细品味。好香,可惜凉了点。一时之间没有人再说话。也不知是哪个粗心的丫头没有把门关好,穿堂风飕飕的刮进屋里,像一只恼人的手不断撩拨着我的白发。无奈,我放下筷子,用纱巾随意的将头发绑好。 “三个月。”顾冥忽然开口。 “什么?”我看向他,一时之间没有听清楚。 “给我三个月。三月之后我会把整个唐门当作礼物送给你。”顾冥吸了一口气,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我再次轻笑,只是此次还多掺杂了些嘲讽:“凭顾公子的身份和本事,想得到唐门还会需要三个月吗!你到底是谦虚,还是另有打算?” 顾冥的额头有些冒汗,夺取整个唐门并不容易,三个月的时间已经是勉强至极。可顾冥不愿意面前的女子用这种不信任的眼神看自己。他从小就被当作害人的武器,从没有人愿意对他笑,愿意与他同桌吃饭,只有水月愿意。顾冥只有水月,他只要水月。 “水月能给我几日?”顾冥深呼口气,一付豁出去的样子。 “三天。” “什么!”三天之内拿下四川的龙头——唐门。天啊!这女人知道唐门有多少分舵,多少人手吗!三天就算让他拿本名册点名都点不完。除非他顾冥是神仙,否则决不可能办到。再说了,以他现下‘唐门叛徒’的身份,三天时间想重新回归唐门都是不可能的。顾冥一脸为难的看着眼前一付轻松自在的美人,开口道:“水月,三天时间也……也太强人所难了。” “我岂能忍心为难你?顾冥,只要你愿意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三天后,你便是唐门的掌门。”我起身走近顾冥,看见他的眼眸中映照出我的紫瞳。我很满意他的眼中只有我的影子。 “水月,我愿为你做任何事。”果然,顾冥如此说道。 我笑了,如黑夜中肆意盛开的罂粟,阴冷,绚丽。二年,我窝在这金屋银瓦的鬼地方已经太久了!襄阳王赵珏,你我本无怨无仇,可你竟害我如斯。好好等着吧,我会在你的美梦做到最香的时候,掐断你的脖子! 国庆快乐 小狼:一章一章更很麻烦,一章一章看更麻烦,所以小狼决定积累一点再一起上传。呵呵~~~ 祝各位国庆节快乐! 第一百三十一章 曾经听人说,美丽的女人无论是在沉默时面无表情,还是侃侃而谈时的笑容满面,甚至撒泼发飙时都会是令人赏心悦目的。此话顾冥过去不信,但现在他信了。白色的长发,紫色的双瞳,丝毫遮挡不住水月仙子的绝色美貌,相反的却给她增添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妖异之美,另人无法侧目。就算此刻的她露出如此阴冷的表情,仍旧美得倾国倾城。也许她就是那种能让君王不理朝政,烽火戏诸侯的女人吧。 “水月,你能告诉我关于你的事吗?” “为什么突然想知道了,你不是说过不介意我是谁吗?”我一边大方的迎上顾冥火辣辣的目光,一边装模做样的又给自己乘了碗汤。人参鸡汤,野鸡炖得很香,人参补气,用来吊命最合适。天,终于又快黑了。 “我很想知道你为何红颜白发。”顾冥老实的回答。我笑笑,抿了口汤。虽然汤炖得很好,但一连喝了二年,任谁都不会再有什么胃口。久久得不到回答的顾冥显的有些不安,他不时的偷看我的表情,张了张口,后又乖乖闭上。我知道顾冥在很多时候是怕我的,并非怕我杀了他,而是怕我离开他。孤独,是他的软骨。今天也不知是用了多少勇气才敢过问我的私事。 我朝他看去,后者立刻像犯了错的孩子那样低下头。“白发是修炼魔功的代价,不过想要一头乌丝对我来说也不难。只是我觉得没必要自欺欺人。”闻言,顾冥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他似乎并不相信我这样的女人会修炼什么魔功。这算不算变相的以貌取人?我扶上脸颊,这是一张根本不属于我的人皮。 “不信?”我歪着头问,“想知道别人过去是怎么称呼我的吗?” 顾冥点头。他从不在我面前隐藏自己的意图,这点让我很喜欢。于是,我决定对他说实话:“有人叫我展大侠,有人叫我展御猫,也有人叫我展护卫或者展大人。” “展昭!”顾冥豁然起身。 “对,也有人那么称呼我。不过大家熟了之后就很少连名带姓的叫了。”我点头,避重就轻的回答道,无视顾冥的一脸惊恐。原本他会背叛唐门就是因为展朝。不过是真正的展朝罢了。 有那么一刻,顾冥想起了五年前。唐太君接了一份秘密的工作,顾冥虽不知对方是谁,也不知他们为什么要抓那么多已然怀了孕的女子,他只是遵照命令做事。未想却因此招来了赫赫有名的南侠展昭。展朝武功高强,轻功更是一流,顾冥根本没机会对他下毒,双方交手之后便很快败下阵来。唐太君为了保住捕捉孕妇的秘密,毅然决定牺牲分舵里所有弟兄,包括顾冥。最后,除了顾冥侥幸逃脱生天,展朝重伤被抓,分舵中一百多名兄弟无一幸免。这也就是外界谣传的,展昭为了调查柳门一案,血洗唐门的真正真相。 “你就是吩咐奶奶做事的人吗?”顾冥的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本来嘛,我的确太年轻了,唐太君身为唐门门主怎会听我的号令。襄阳王身为王爷,当然不同了。我有些郁闷,却只能实话实说,“我可没那个本事。幕后黑手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便是他把我害成这样的。” “他是谁?到底为什么要抓那么多怀孕的妇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人的欲望总是比毒蛇猛兽要可怕的多。”我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对顾冥下了逐客令:“时候不早了,你回房休息去吧。” “水月!我……”顾冥似乎还想跟我说什么,张了张口,终于又闭上,领命离开。他知道我一到晚上就不愿意见任何人,连隔着门说话都不愿意,故此,他很清楚即使自己开了口,我也会把他赶出去。 顾冥前脚走,九尾后脚就进了屋,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我发现他尾巴上有明显的刀伤。“怎么了?谁伤了你?”不自觉的皱起秀眉,心想着又是哪路的降妖道人上门找麻烦。 “没事,已经解决了。”九尾捧着自己的尾巴,心疼的揉了又揉。狐狸精有爱美的天性,九尾更是爱惜自己毛茸茸的长尾巴,那个可怜的降妖者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我伸手将九尾拽到身边,一只手按在他的尾巴上,一边说道:“蝶松的妖气很大,不免会引来各路的降妖道人。我们尽量别和他们引发正面冲突,南毛北马并非浪得虚名之辈。” “是,小姐。我知道了。” “虚心接受,屡教不改!”九尾杀人后所沾染的血腥味令我很不舒服,不自觉中加重了口气,教训道:“我跟你说了很多次,让你赶他们走了既可,不准杀人!可你呢!再这么杀下去,他们一定会像苍蝇一样盯着我们不放!这笔血债还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还!你很清楚蝶松只能挽救普通人的亡灵,救不了降妖者!” 九尾见我生气了,心虚的低下头,却仍是不服气的低声强调道:“我又没招他们,是他们主动缠着我们,难道要我束手待毙不成吗?” “我没让你束手待毙,我只是希望你少添杀孽!南毛北马不是我们得罪得起的,特别是现在这个时……”胸口一阵火烧般灼热硬生生的叫我把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下一刻,皮肤便因为高温的烘烤而发出‘滋滋’声,仿佛正因大面积的迅速溃烂而痛楚呻吟。此刻的感觉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弯下身,趴在桌子上,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二年来的经验告诉我,拼命呼吸是最愚蠢的行为。那些冰凉的空气会像冰锥一样刺入我的气管,使我更加痛不欲生。此时除了强忍,只有强忍。 “小姐!”九尾在我耳边惊呼,我却只能模模糊糊的听见一些声音。耳朵也开始耳鸣了,比往常的声音更早一些。果然,灵婴的力量正在日渐衰弱,我已经越来越支持不住了。 “九尾,出去!”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浑身腐烂的样子。 “小姐!我……你就让我帮你吧!” “滚出去!”我一把将他推开,此时的双手已经变得鲜红而肿胀,我知道它马上就会掉下肉来,最后只剩下如爪般的骨头。既恶心又可怕。“滚出去!马上给我滚出去!”我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吼道。心中已起杀机。我不能让任何人看到我这付模样,谁见到了谁就要死! 九尾在原地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乖乖离开。我顿时松了口气,软倒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肉一点点腐烂。其实在这样的时刻,人首先感觉到的并非是撕心裂肺的痛,而是说不出,喊不了的悲凉与绝望。白发被血水染红的同时,双手完全成了两副骨架,修长,尖锐。我已不会像初时那般发出绝望惊恐的惨叫,那样根本无济于事。 慌乱的脚步声一直徘徊在门外,有很多次我都看见九尾想破门而入的身影。但他是不敢的。九尾和冥同样对我心存恐惧,但不同的事,顾冥只是害怕寂寞,希望能有一个人陪在他身边。而九尾显然要忌惮得更多。无论出于对我的爱意,还是作为狐族皇室的责任。狐族对灵婴的需要绝对要比襄阳王重得多。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罪付出代价…… 我闭上眼,却在记忆中看到了梅暗香纤细的身影,她死在我的剑下。还有金牡丹,惠法,以及襄阳王府中那些无辜的人,他们全是被我害死的。我并不后悔杀了他们,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依然会选择牺牲他们。我,一直有我的坚持。 “你……你这个妖精!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你对得起五弟吗!”蒋平临死前的愤恨与怒骂至今还清晰的回荡在我的脑海中。我已记不得当时的心情,也许在杀了那么多人之后,我的心早已麻木。也多亏如此,我才能毫不犹豫的杀死折返回来救我的蒋平。 “玉堂,你会为你的四哥报仇吗?我说过,我只愿死在你的手里。”紧握着他送的玉佩,眼前骤然一黑,我终于昏了过去。 …… 九尾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蝶松,祈祷着时间能快些过去。本来对于山精妖物来说,黑夜是他们最喜欢的时刻。可是现在,他只觉得每一个夜晚都是那么的难熬。屋里的呻吟逐渐转弱,九尾明白洛兰爱的倔强与坚韧,可越是如此,越代表了能让她痛苦撕喊的痛楚到底有多么痛彻心扉。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救你!洛兰爱,你宁愿忍耐着噬魂蚀骨的痛苦,也要为他守身如玉吗!你就那么爱他吗!”九尾奋力的击打着墙面,直到鲜血直流也抑制不了心底里的酸楚。明明可以借助男子的阳气避免这些痛苦,可是洛兰爱她……“混蛋!混蛋!”九尾怒吼着,受伤的狐尾高高的甩来甩去。 “啊!!妖怪——!!!” “嘘!你不想活啦!”躲在暗处的顾冥一把捂住英绿蛾的嘴巴,双眼紧紧的瞪着九尾那条甩来甩去的狐狸尾巴。难怪,难怪水月门附近总能发现道士、和尚的尸体。原来这位水月门的大总管是只狐狸精。那么水月仙子呢?她也是妖精吗? “小冥,完了完了,我们竟然和狐狸精在一起!”英绿蛾费力的扒开顾冥的手,说话的声调虽然听上去甚是慌张,但满脸兴奋的笑容却意外的反差出她此刻真正的心情。顾冥不说话,沉着脸将这名惟恐天下不乱的女人拽走。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小冥,你别老拽着我,疼啊!”几乎是一路被拖出到了水月门的大门口,英绿蛾终于娇嗔着甩开顾冥,心疼的揉着自己被抓青的手腕。这个死男人,竟然那么用力的拽她,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怜香惜玉啊。 “今天看到的绝对不准说出去!”顾冥冷着脸警告道。后者挑了挑眉,一口酸醋的味道:“怎么?怕你的心肝宝贝心头肉被当成妖怪,绑到火架上被烧死啊!” “水月不是狐狸精!” “我又没指名到姓,你怎么知道我说的狐狸精是指水月啊!顾冥,你果然喜欢她,她是你的心肝,是你的宝贝,是你的心头肉对不对!” “我的事不用你管!”顾冥别过头,一脸的‘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表情。 “那我的事凭什么要你管啊!我又不是你的心肝,你的宝贝,你的心头肉!”英绿蛾吃起醋来就是不依不饶,顾冥真是恨不得立刻毒死她。但是他不能,水月还需要用她。于是,顾冥只能长呼口气,压抑着满腹的杀意,尽量摆出和善的表情,劝道:“英绿蛾,我要你别声张完全是为了你好。人哪能和妖精斗啊,你若是说出去,他们一定会杀你灭口的。到时候你我谁都活不了。” 英绿蛾白了他一眼,虽然知道他这番话并非出自真心,但听在耳里还是非常受用。朱唇不禁露出一丝妖媚的浅笑,嗲声嗲气的问顾冥:“这么说来,小冥你是关心我咯。” “我只是不想被你拖累死!”不管英绿蛾如何的千娇百媚,顾冥就是一付完全免疫的架势,冷冰冰的补充道:“还有,不准叫我小冥!”语毕,抬脚就要走。英绿蛾快走几步拦住他,暗暗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讨饶道:“好啦好啦,我还是叫你‘顾公子’好了,你先别走嘛。既然知道了他们其实是妖精,那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啊。” 此话一落,顾冥当即紧紧的皱起剑眉,重申道:“水月不是狐狸精!” “难说。”英绿蛾大有幸灾乐祸之势,“如果水月不是狐狸精,那她怎么会和狐狸精的关系那么亲近,甚至还能让狐狸精对他言听计从!还有,她那么年轻怎会一头白发,还有一双紫色的眼睛!看她美得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是人嘛!” “水月不是狐狸精!”顾冥好像只会说这么一句话。 “一到晚上就不敢出门,她肯定是只狐狸精,你别再自欺欺人了!”英绿蛾对自己的推断非常满意,更对顾冥此刻失魂落魄的模样非常满意。只要水月是不人,那么顾冥就是她的了。 “我……我去找她,我要听她亲口告诉我。”说着,顾冥转身就往回走。英绿蛾一把拽住他,板下脸来训斥道:“她可能承认自己是狐狸精嘛,你脑子有问题啊!如果让她知道,我们知道了她的秘密,她一定会杀我们灭口的。”这回倒换成英绿蛾苦口婆心的劝顾冥别冲动了。 “如果水月要杀我,我决不会皱一下眉头!你让开!”顾冥很固执,硬是推开了阻拦他的英绿蛾,毅然跑了回去。 “顾公子你不能去,你听我说啊,别那么冲动!你等等我呀——”英绿蛾装模做样的朝顾冥的背影喊到,一张俏脸乐得像中了大奖一样。顾冥这小子犯起糊涂来还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好骗啊。 ……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漫长而急促。终于,当日出东方之时,一只加杂着血色斑纹的黑蝴蝶破蛹而出,轻轻拍打着新生的翅膀,翩然远去。九尾松了口气,急忙推开房门,将蜷缩在地上的白发女子横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 她已经痛晕过去,但仍紧咬着牙关,眉头紧皱,额上满是冷汗。九尾怜惜的将汗珠擦去,轻揉着洛兰爱的眉间,似要抚平她的伤痛。可是九尾知道,他做不到,能抚平洛兰爱伤痛的人只有她心心念念着的白玉堂。那个笑得一脸孩子气的男子。 “九尾,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罪付出代价,无论是万箭穿心的痛也好,是拨皮抽筋的苦也罢。我不会逃!” 洛兰爱总是把罪和代价挂在嘴边,满脑子念着的都是怎样更加恶劣的折磨自己,以达到消减内心罪恶感的目的。她为什么就不反过来想想,无论她现在如何愧疚,如何难受,如何痛苦,那些死在她手上的人都不可能再活过来了。再说了,妖精杀人就和人吃牲畜一样是天经地义的,有什么不对。何必要不断的折磨自己呢! “小姐,你真是一个极蠢的女人!”九尾陪在她的床边,径自轻喃道。这时,顾冥与英绿蛾一前一后的冲了进来。当顾冥见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水月时,骤然停下了步子,问道:“水月这是怎么了?” 九尾不满的皱眉,暗暗责怪洛兰爱真是把这群下人宠坏了。“我没有叫你们进来,滚!” “快走吧。”英绿蛾躲在顾冥的身后,小心的拉了拉他的衣袖。可惜顾冥并不领情,不但如此,还大力的扯去她的手,冲着九尾开门见山的说道:“方才我见到九总管的尾巴了。” 尾巴?九尾一愣。一时间并不明白见到他的尾巴有什么好奇怪的,哪有狐狸不长尾巴的。但转念一想,暗道一声‘糟糕’!他怎么就忘记了呢,顾冥和英绿蛾是人,人是没有尾巴的。回头望了眼仍在昏迷之中的洛兰爱。幸好她还没醒,现在杀人灭口还来得及。九尾站起身,有恃无恐的冷笑道:“那又怎样?” 顾冥没想到九尾会承认得那么爽快,最起码也应该稍微抵赖一下,或者装装糊涂什么的。他仔细的打量着九尾。若非见到那条又大又粗的尾巴,他还真无法把这名美男子与山精妖物联想在一起。“我想知道,水月也和……和你一样吗?”说这话的时候,顾冥不自觉的打量着洛兰爱的下身,好像也能从那里找到一条和九尾一模一样的大尾巴。 “什么一样?你是指尾巴吗?可惜不是每只妖精都有尾巴的。”九尾掩嘴而笑,一脸恶劣。他为什么要和这些人类说实话,洛兰爱是不是狐狸精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本来九尾就讨厌这些愚蠢又自作聪明的人类,偏偏洛兰爱就是要收留他们。 九尾的回答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顾冥晃了晃,差点没摔到地上去。水月没有尾巴,可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不管水月是不是长尾巴的妖精,她都是妖精,本质并没有区别。此刻顾冥忽然想起水月曾告诉他,她就是那名假扮展昭的女子。那么,多年前关于相国寺的那场火刑岂不是并非冤枉了她!“难怪了,难怪了……”顾冥自故自的轻喃着,忽然笑了出来。 九尾莫名其妙的问他:“难怪什么?” “难怪水月不会被我毒死,原来她是妖精。”顾冥一脸释然的同时却让九尾与英绿蛾黑了脸。于是他俩忽然极有默契的异口同声道:“妖精是吃人的!”话音落下,俩人立刻面面相虚,大眼白小眼之后,默契再次升级,各自冷哼一声,转过头。动作整齐的仿佛事先商量好一般。 “九总管,你能否告诉我,水月到底想要什么?” “不管小姐想要什么,都不是你给得起的。”撂下一句酸溜溜的话,九尾转头瞪向英绿蛾,“小姐不是吩咐你出去办事了么,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本想找顾公子一起去的,未想却在门主的闺房门前见到了……狐狸精!”英绿蛾看了眼顾冥,转口将原本的‘顾公子’改成了狐狸精。不管是什么原因,偷偷的躲在人家姑娘家的房门口偷窥都是件不入流的事,英绿蛾多少要给顾冥留点面子。 “看来你们无法为小姐办事了!”九尾阴冷的一笑,大大方方的放出毛茸茸的长尾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既能除掉这些讨厌的人类,又有正当的理由,并且不会被洛兰爱怪罪。思及此处,九尾高兴的笑了。 顾冥见九尾露出杀机,立刻上前一步解释道:“慢着!我们不会说不出去的。不管水月是人是妖,我都愿意跟随在她身边。” “可我不喜欢别人围着小姐转。顾冥,这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哎呀!”话还未说完,九尾便很没有形象的摔倒在地,长长的尾巴被床上略显憔悴的女子紧紧掐在手中。九尾回过头,半是嗔怒,半是哀怨的唤道:“小姐~~~~” 真是的,刚刚教育他不要多添杀孽,这只胆大包天的狐狸精就把矛头指向了自己人,他是改不了嗜血的本性,还是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我恶意的掐着尾巴上的伤口,浅笑着问道:“九总管,你要杀本门主的左右护法是不是应该先向本门主通报一声啊?还是你觉得本门主是个摆着看的花瓶,当假的啊!” “九尾不敢!” “还有你不敢做的事吗?我看再过不了多久,你连我也敢杀了!”我死命的掐着那条大尾巴,直到鲜血淋淋也不曾轻了半分力道。我与九尾太过亲近,有时难免会忘了主仆之分,过多的宠爱于他。现在若不加以小惩大戒,指不定他往后还敢背着我做出什么事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九尾知道这只是洛兰爱脱口而出的气话,她并非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加害于她。亦很清楚,如果洛兰爱想杀人,决不会露出如此生气的表情,而是满面醉人的微笑,一如她在二年前血洗襄阳王府的那一刻。九尾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声的证明着自己有多委屈。 “少跟我来这套。”嘴上骂着,手却不自觉的先放开了他的尾巴。不可否认的是,九尾装可怜的那一套对我简直是屡试不爽。我暗叹着自己太不争气,一边朝英绿蛾看去,问道:“英护法还未出发吗?” “我……我想请顾公子与我一同前去。”英绿蛾缩了缩脖子,她本就觉着水月仙子浑身上下透着股邪气,可怖的很,如今见到一只狐狸精对她如此顺从,而她自己也貌似是只什么妖精,英绿蛾就更怕她了。可惜我方才尚在昏迷中,直等到九尾欲杀顾冥才及时醒来,因此对于九尾之前诬陷我是妖精的事一概不知,于是乎,英绿蛾此刻的过分恐惧只是让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顾冥要随我一起去一趟唐门。水月门的弟子已足够对付京城的那些个大夫了,你还是独自去吧。”语毕,我挑了挑眉,浅笑着补充道:“当然了,如果英护法不愿意去了,本门主也不会强人所难,我随时都可以换人。”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如果英绿蛾拒绝,我会让她血溅当场。她知道的太多了,不能为我所用,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不不,属下十分愿意为门主效劳!”英绿蛾是个聪明人,我也不是傻瓜,深知威胁恐吓终究得不到人心,更是容易遭到背叛。装模做样的轻咳了两声之后,我刻意关切的说道:“那就好,本门主还担心英护法被九尾吓到了呢。” “吓……吓是有一点。”英绿蛾说着,双眼又朝九尾的屁股后面望去,当然现在已经看不到尾巴了。九尾若还敢拿他的尾巴招摇,一定会被我当场斩掉做成围巾。 我再次用充满责怪的眼神瞪向九尾,后者缩了缩脖子,装出一脸可怜相。暗叹一声‘罢了’,只得向两位表面上貌似被吓得惊魂未定,实际上却各怀鬼胎的护法们解释道:“九尾是修炼百年的狐妖,因我曾经救过他爷爷一命,所以自愿跟在我身边为奴为仆,以报救命之恩。” “报恩?”意外的,顾冥与英绿蛾同时一愣,然后齐刷刷的朝九尾瞪去。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我也看向九尾。 “水月你……不……不是妖精咯!”话音才落下,现场三人的神情便一个比一个怪异起来。九尾似乎是尴尬,英绿蛾不知在为什么气恼,而顾冥则显得很高兴。特别是在得到我点头承认之后,三人的神色就更加明显。我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八成是九尾这死狐狸又说了什么瞎话。 “我不是天生的妖精,不过现下比起来也差之不多。”九尾再怎么说也是英绿蛾与顾冥的上司,为了顾全他的面子,我咬了咬牙,毅然的把自己归类到妖物当中去。顾冥的笑脸顿时垮了下去,疑惑的看着我,追问道:“水月,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我皱了下眉,抬眼刚巧望见窗外的松树,于是指了指,随口回答道:“等蝴蝶飞出来的时候,你们自己去看就会明白了。” 剩下的话也就不需要多说了,反正对于他们俩个,我是一定要用的,并且是重用,事成之后自不会忘了他们的好处。而他们俩个,无论我到底是人是妖,从我救了他们的那一天起,他们俩就再没了选择的余地,拒绝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英绿蛾觊觎我许诺的‘好处’,而顾冥觊觎我本人,亦都不会拒绝。 “英护法,那么本门总就静候佳音了。”面对英绿蛾那张笑得虚伪的脸,我条件反射的摆出更加虚伪的笑脸。俩人就这样相谈甚欢的结束了这段‘不算天灾,更似人祸’的插曲。 “顾冥,我们今晚就前往四川唐门,你回去准备一下。”快滚吧,快滚吧。瞧我被折腾了一夜,刚醒来就要解决你们的窝里斗,我这门主当得容易嘛我。幸亏顾冥此刻已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窗外的那棵松树上,没再多说,微一拱手就走了。 “小姐,您先休息吧,我也……” “站住!”干净利落的将准备开溜的九尾逮住,冷声呵斥道:“死狐狸我警告你,若再敢动顾冥与英绿蛾的心思,我就扒了你的皮!” “小姐啊,我这也是为了您好,那顾冥对您一直心怀不轨,而英绿蛾又实在不是个靠得住的人,您如此重用他们不会太危险了吗!万一他们背叛您……” “没有万一。”我笑笑,肯定的说道:“英绿蛾肯定会背叛我,而我需要的正是她的背叛。”语毕,见九尾仍旧是一脸的诧异与不解,不禁叹了口气;“九尾啊,你到现在还没猜出我的计划吗!孰不知你的爷爷早在二年前就开始为我修桥铺路了。唉~~~论修为造诣,崎仙恐怕是不如你,可是要论智谋与城府,你与崎仙就相差太远了。” “什么,二年前!”九尾一听这话,俊脸立刻就黑了一半,“爷爷真是可恶,他既然知道小姐的心思,竟然不告诉我。”闻言,我忍不住被九尾孩子气的模样逗乐了,劝道:“别生气,我想崎仙他大概是忘了告诉你吧。”九尾,你可知太聪明的人往往死得太早,崎仙只是想尽可能的保护你不被我杀掉罢了。 …… 顾冥并非大智大慧之人,这于他从小与人隔绝的童年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但顾冥总体来说还是个拥有小智慧的人,就因为他自从第一次为唐太君执行刺杀任务开始,直到走背字遇见火冒三丈的展昭,从没有的失过手的记录来看出。总而言之,以英绿蛾对顾冥的认知与了解,介于他此刻像傻瓜般围着大松树转的行为来看,是相当不符合的。 说起来也确实很怪异,明明有看到蝴蝶破蛹而出,而且那只被丢弃的驱壳此时还好好的粘在树上,可那只见鬼的蝴蝶愣是在破蛹展翅的一瞬间消失不见。水月说,她并非妖精,却与妖精无异,其奥妙全在这些蝴蝶身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的不见了?”顾冥找了半天,终于无奈的挠头搔耳。“不如我们下毒试试……”英绿蛾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立刻遭到了顾冥的白眼,“万一毒死了怎么办!” 你是怕毒死蝴蝶还是怕毒死了你的心肝宝贝心头肉!英绿蛾面色不善的稍稍腹诽了一下,开口道:“这些个蝴蝶摆明了是妖物,哪有那么容易被毒死。” 顾冥撇撇嘴,竟是一脸犹豫,最后终是考虑到心上人的安危而选择退而求其次。于是蝶蛹从被下毒的命运改变成了被下迷药的命运,以至于间接造成了日后马家全灭的悲惨结局。不过这是后话了,暂且不提。此时的顾冥与英绿蛾完全忘记了他们俩到底是为了什么而非得向蝶蛹下毒,仿佛只是为了下毒而下毒。孰不知,他们俩已肯定那些个蝴蝶是妖物,又何必用下毒去试。 英绿蛾不知从哪找来只细竹,又倒了些迷药在中空里,利落的刺在碟蛹的背部。片刻之后,蝶蛹的内部像是有什么东西挣扎了一下,之后便没了任何动静。英绿蛾不死心的又试了几只,结果完全一样。俩人这才失了兴致,收起细竹。 “这算什么,你明白了吗?”英绿蛾问。 “也许它们只是水月修炼武功的工具,并不具备什么意义。”顾冥回答。 “你还是坚持水月仙子并非是狐狸精?” “水月都说她不是妖精了。”顾冥懊恼的瞪了英绿蛾一眼,警告道:“总之,不管水月是人是妖,你的命是她救回来的,你若是敢背叛水月,我定不饶你!” 英绿蛾冷哼一声,别过头:“我才不管她是人还是妖怪,只要她真能像许诺我的那样,事成之后将整个水月门送给我,要我帮她杀多少人都行!不过……”说到这里,英绿蛾忽然一顿,冷声道:“不过若是她想兔死狗烹,我也不会乖乖的任由她杀死。” “水月说话向来算数。”顾冥这话怎么听怎么底气不足。毕竟他并不知道水月正在打什么主意,她是真心的与英绿蛾做交易,还是只想利用她。 “与虎谋皮,小心点总是好的。倒是你,三魂六魄都被她迷得七荤八素,小心以后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的事你也少管。” 说着说着,话题就绕回了起点,顾冥与英绿蛾互瞪了一眼,不欢而散……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个月后) 噩梦不断重复。柳青青紧皱秀眉,艰难的爬起身,俏脸上浮现出十分厌烦的神情。为何这几日总会梦见她?看到她一个人鲜血淋淋的蹲在黑暗中,哭泣着说自己死得很冤枉。柳青青下意识的握紧拳头,重重的敲在床板上。娇嫩的玉手顿时红了一大块,可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妹妹,我知道你的确死得冤枉,而我这个当姐姐的本该站出来为你说句公道话,奈何你实在太可恶,就连死了都要抢走我爱的男人!”现在的柳青青除了恨与怨,心中早已剩不下任何东西。她并不后悔在金殿上的举动,她就是想告诉赵祯,她柳青青不稀罕什么凤冠,她要的只有他的心。可是赵祯终于残酷的摧毁了一切。追忆!好一个皇后封号。它就犹如一柄利剑刺进心里,带来的不仅仅是撕心裂肺的痛,还有刻骨铭心的屈辱感。 我到底哪点不如她!柳青青反反复复的思考着这道永远没有答案的迷题。她自问自己长相不错,又擅长医术,并且深爱着赵祯。可是那个女人呢,整日神神秘秘,不知在搞什么鬼。明明是个女人却要扮成男人,一点女孩子的样子也没有,甚至整日与开封府的那些大男人们勾肩搭背。会破案子有什么了不起,那根本不是女人该干的事。 牝鸡司晨! “哎~~~”柳青青长长的叹了口气,如今人已死了足有二年,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与她比个高低。赵祯也会永远都想着她,念着她。思及此处,柳青青只觉双眼灼痛,满腹不甘。 “娘娘,开封府公孙先生来了。”房门被轻扣三下,恭敬又不失疏远。柳青青点头轻‘嗯’了一声,开口道:“请公孙先生在茶室梢等片刻,本宫马上就来。”门外的人依言退下,走得干净利落。柳青青露出一丝嘲讽的苦笑。相国寺虽为国寺,但毕竟是和尚庙,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住在这儿,又顶着‘皇帝的女人’的标签。那些和尚们自然有多远躲多远,免得无端端惹出什么闲话来,毁了清誉不算,还会赔上性命。 简单的换了件青色的长裙,长发盘起插上一根玉簪子,柳青青连胭脂都懒得抹,便带着两名贴身侍女去了茶室。茶室内,公孙策正闭目养神,坐在那儿动也不动,犹如老僧入定一般。再见他身穿一件素衫,是一如既往的淡灰色,面容平静而淡定,没有丝毫俗世的表情,倒真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感觉。 “不好意思。青青贪睡,让公孙先生久等了。”柳青青笑容满面的迎上前,一改方才凄苦的神色。她一直是好强的女子,不甘让别人看见她的失败与伤痛,尤其是在公孙策面前。“没关系,我刚好也能抓个空偷个懒。”公孙策语气随意,见到柳青青也完全不行跪拜之礼。柳青青看在眼里,微微有些怒意,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好奇的问道:“不知公孙先生来找青青有什么事吗?” “为这一月来的命案。”公孙策一开口,结结实实的吓了柳青青一跳。虽然她住在寺庙里不能踏出半步,但外面发生什么事,她还是知道的。这一个月以来,开封城内的名医相继被杀。凶手武艺很高,善于用毒,每每在半夜子时动手。至今死者已达数十人之多。柳青青皱起眉,“公孙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怀疑凶手是青青不成!” “怎么会呢,青青你想到哪去了。”公孙策笑了,解释道:“至今为止凶手的目标皆是医术高明的大夫,所以我担心你会成为下一个目标。这次来是请你跟我去开封府暂住几日。开封府高手如云,可以保护你。” “皇上答应了?”柳青青面上带笑,其实早就气炸了肺。想她堂堂大宋朝皇后,一国国母,生命有危险之时竟然不能回宫躲避!赵祯,你待我何其残忍! “这就是皇上的意思。请娘娘收拾东西,跟我走吧。”公孙策回答得爽快,看他的表情竟还带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柳青青终于憋不住了,‘啪’的一声摔烂了茶杯,豁然起身,怒吼道:“我的死活不需他赵祯关心。我不走!” “娘娘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公孙策起身,口中的‘娘娘’此时听在柳青青的耳里竟是极大的讽刺。可是一向聪明的公孙策却好象在此刻犯了大糊涂,竟完全无视柳青青眼中的怒火,接着劝道:“娘娘,现下京城之中除了御医,就属您的医术最为高明。留在这儿我们很难保您周全,还是跟我走吧。” 柳青青倔强的别过头,显然是下定了决心不肯走了。公孙策知她脾气。她就与开封府中那只曾经的御猫一样,表面柔顺,其实性子烈得很,一但已经决定了去做某件事就决不更改,定要一条道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难道那些自认为有点本事的女人都这样?公孙策不禁露出嘲讽的笑容,尖锐的说道:“赵祯根本不爱你,就算你死了,他也不会伤心!” “不要你管!反正轮不到你伤心就是了!”柳青青想也不想就回吼过去。公孙策顿时沉默,脸上浮现出说不出是伤心还是愤恨的表情。柳青青知道自己的话伤了他,觉得愧疚。公孙策一直很喜欢她,她看得见他对她的感情,也知道这是世间上她唯一得到的恩赐。但她只能辜负了。柳青青重新泡了杯茶递给公孙策,后者沉默的接过,轻轻叹息,不说话。 “策哥,我……我不是有意……”柳青青想解释却怎样也开不了口,她并非故意伤害公孙策,她知道自己所爱的人不爱自己是种怎样的感受,只是她已经泥足深陷不能自拔,就算赵祯对她如何绝情,她的心里依然深爱着他。也许这就是女人的命吧。想到自己可能一辈子就要荒废在这相国寺中,柳青青只觉得无限悲凉,终究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柳青青哭得伤心,公孙策心里又如何能够好受。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柳青青的笑容多么灿烂明媚,未想短短几年之间,她竟然变得面容憔悴,满目哀怨,活得生不如死。这一刻,公孙策对赵祯的恨意犹如熊熊燃烧的火焰,将他所有的理智击溃,禁不住就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青青,你当真就甘愿受此欺辱吗!我可以帮你回宫,夺回你所应该拥有的一切!” “什么!”柳青青愣住。她并非怀疑公孙策的能力,谁人不知他‘公孙狐狸’的足智多谋。柳青青只是很奇怪,公孙策为什么突然对她说那种话。而且听他说话的语气,对皇上直呼其名起来竟是那么顺口。“策哥,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赵祯那个小皇帝根本没有鸿图大志,一味的安逸享乐,好色贪花!我公孙策才不甘愿为他做什么臣子!”公孙策的话结结实实的吓了柳青青一跳,她连忙捂住这个平时看着挺温顺,现在却像个疯子一样的男人的嘴,紧张的说道:“你疯啦!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让别人听了去,是要砍头的!你要造反啊!” “我公孙策从未对那小皇帝效忠过,又怎会有造反一说!”公孙策打开柳青青的手,自顾自的逼问道:“你到底想不想当皇后,想不想当未来皇帝的母亲!想不想让赵祯付出代价!” 柳青青无不惊恐的往后倒退,眼前的人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公孙先生吗?不,不是。柳青青觉得此刻的他好陌生好陌生,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真的如此爱着自己吗?如果凭借着公孙策的能力,说不定她真的能回到皇宫,可是……柳青青摇了摇头,驱赶掉心中被撩拨起的欲望,拒绝道,“我爱皇上,不管他如何待我,我都不希望他受到哪怕一丝丝的伤害!策哥,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那么……关心我。” “青青,你觉得赵祯有多喜欢你那义妹?”公孙策遭到拒绝,不但不怒反而一脸诡异的笑了。柳青青茫然的看着他,“当然是很喜欢了。策哥,你为什么那么问?” “如果有一天,你的义妹回来了。你该怎么办?” “策哥,昭儿已经死了。她……她怎么可能回来。你别吓我。” “我肯定。她,没,有,死!”公孙策一字一顿的说道。 柳青青愣住,几秒钟后才勉强露出一抹僵硬的浅笑,“怎么可能呢,她都死了二年了,如果她还活着,她早就回来了。” “还记得她在临死前留下的墓志铭吗?小事招魂,大事挖坟,没事勿饶,惹事者下来单挑。一字一句,句句暗示着她还未死的讯息。不仅如此,她还暗示着她将以‘死而复生’的姿态重新回来。青青,这二年来无论是在江湖还是在官场上,水月门的死而复生术早已传得人人皆知。赵祯与包大人已派白玉堂着手去查了。”一口气将所知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公孙策紧握着已然吓呆的柳青青的手,接着说道:“赵祯那么喜欢她,她一但回来,你连这虚有的皇后身份也没了!到时候,你只能呆在这鬼地方,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俩个风流快活!还会有谁记得你的痴情。” “够了,别说了!”柳青青捂住耳朵,泪流满面。 “青青,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只要你点个头,我可以立刻带你离开这儿,无论是隐居一生,还是助你回到皇宫。只要你开口,我都可以为你做到。”一边说着,公孙策一边温柔的将柳青青抱入怀中,“青青你知道吗,看着你难过的样子,我比你更难过。” 此时公孙策的温情早已被柳青青无视得一干二净。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洛兰爱回来后,赵祯会如何待自己。会废掉她这个皇后吗?当然会的。赵祯那么喜欢她,定会封她为皇后。自己呢?到时候自己怎么办?“不!我不要隐居,我要回宫!我不要输给昭儿!策哥,我要你帮我!”柳青青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喊道。 “……如你所愿。” 第一百三十五章 当柳青青收拾好一切随着公孙策来到开封府时,那里正乱得鸡飞狗跳,不时有神情各异,却同样慌张的衙役从眼前、身旁急速跑过。柳青青在入宫前因洛兰爱的关系,也经常出入于开封府,却从未见过这付景象,不禁诧异的问道:“出什么大事了?”闻言,公孙策只是一个劲的摇头,颇为头疼的皱起眉。 “公孙先生,您怎么才回来呀,那俩人又打起来了。”说话者正是赵虎,此时正瞪着一双虎眼,满头大汗。不知是急得,还是忙得。 “让他们打,打死一个少一个,省心!”嘴上这样说,公孙策却急忙赶去了事故发生点。柳青青一头雾水,奈何又没人为她解释,只好也跟着去了。 开封府的后院最为宽敞,除几棵大树外空无一物。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四大护卫用来练武的地方,但不知从何时开始,竟慢慢的成了一猫一鼠的相斗之地,并随着时间的推移转升级为开封府最可怕的暴力场所。 “死猫,白爷爷今儿就斩了你的猫尾巴!” 柳青青前脚踏入院子,后脚就见到两道一白一蓝的身影在半空中激烈交错。两人的动作极快,快得柳青青只能从兵刃交接的声响中才能确定,这两人正斗得激烈。听说,江湖中消失已久的展昭,以及锦毛鼠白玉堂都入了开封府。原来是真的。不过看起来,俩人相处的并不怎么融洽。柳青青忽然想起展昭正是状告洛兰爱之人,一时心里五味杂全,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你们闹够了没有!都给我停手!”公孙策扯着嗓子大喊,双目圆瞪,竟是一付气极了的样子。也是,开封都乱成这样了,他们这两个左右手不但不能分忧,反而还添乱。 公孙策这一嗓子倒还真有点用处,话音刚落下,两道身影就迅速分开,左右各一边,皆是面色铁青。白玉堂暂且不提,柳青青今天倒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展昭。难怪江湖中人称他为‘儒侠’,比起锦毛鼠的好相貌倒真是一点也不逊色。只是眉宇之间阴霾密布,似有无限心事,白白消损了双瞳中的灵秀之气,仔细看了竟使人忍不住摇头,叹一声‘可惜’。 “展护卫不是前去调停唐门与温家的纠纷了吗,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公孙策果断的把突破点放到了惜字如金的展昭身上。如今开封正是多事之秋,就算晚上不睡觉也觉时间不够用。谁知后者似故意要跟他过不去,回答依然简单明了,只是说了等了于没说,或者是,说了还不如不说。 “你问他!”展昭恨恨的瞪了眼同样在瞪他的白玉堂。于是公孙策与柳青青只得把探究的目光转移到白玉堂身上。“我又没做什么,是他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乱发疯!”白玉堂辩解的同时也不忘把责任全归属到展昭身上,并且郑重的说明,自己很无辜。 在一般情况下,如果白玉堂说他没做什么,那他说不定是在无意间做了什么,导致事态严重恶化。在非常情况下,如果白玉堂与展昭打完架之后,说自己没做什么,那他就肯定干了什么。导致事态严重恶化到连展昭都已经搞不定的状况。公孙策大皱眉头,此刻心里所想的却不是要将祸头子白玉堂就地正法,而是立刻去掐死把祸头子引进开封府的罪魁祸首。远在书房,埋首于案卷之中的包拯没来由觉着一阵恶寒。暗自想着,今年冬天来得可真早。 “唐门和温家现在怎么样了?”公孙策已懒得细问过程,只是祈祷着结果不要太让他绝望才好。谁知,人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只听展昭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开战。” 一瞬间,天崩地裂。公孙策长叹口气,满身皆是无力感。完了,唐门与温家一旦开战,又怎么指望他们并肩合作,替开封解围。“你……你……你不是负责调查水月门吗,怎么和唐门扯上关系了?”公孙策只觉得他快气得死过去了。 “水月门的左护法就是唐门的叛徒顾冥,我自然要查了。”白玉堂隐隐有些怒意,瞧公孙策的眼神,定是把一切罪责又怪罪到自己头上了。他们凭什么认定展昭就不会把事情办砸锅。 “你是查顾冥与水月门的纠葛,还是在翻他和唐门的旧帐?温素素就是被你挑得非灭了唐门不可!本来唐门已经同意相助开封府,来京医治这突然而来的瘟疫。现在好了,他们忙着对付温家,又因你迁怒开封府,什么都吹了!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向不多话的展昭都被气得指着白玉堂的鼻子大骂,可见唐门与温家的局势已经闹得水火不融,毫无转圜的余地了。 “我哪知那个女人表面和气大度,实际上却小心眼得很。”白玉堂不服气道。展昭闻言,没再说什么,狠狠一指对方的鼻子,咬牙切齿的转身离开。公孙策并不担心展昭,他一向行事稳重,顾全大局,现在定是想法子去了。反观白玉堂,得了,他也不想说什么了。 “好了,别那么看我。温家的事我会解决的。”语毕,白玉堂气呼呼的抬脚就走。柳青青奇怪的发现,他竟是追着展昭而去。 “到底什么事?”柳青青在一旁听了半天,仍旧是一头雾水。 “开封城内不仅发生了多起凶案,目前还在闹瘟疫……”公孙策深吸口气,将一切娓娓到来。 自从东街的徐大夫首先被人杀死在家中之后,开封城内就接连发生命案,而且死者全是医术高明的大夫。凶案现场并无挣扎打斗的痕迹,由此可见,凶手武功高超,每每一刀致命。并且从犯案的时间与手法上来看,凶手极有可能是由一个团伙组成,组织严密,人数估计多达数十人之众。一时之间极难侦破,颇为头疼。然而破屋偏逢连夜雨,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 瘟疫。光听这两个字就能令人不寒而栗,它不仅仅是一种病,更是一场灾难。京城鲜少发生瘟疫,特别是规模如此之大的瘟疫,竟然能在短短数日之间遍布全城。 “凶案与这场瘟疫有关,是吗。”柳青青虽是疑问,语气却是明显的肯定句。两件事发生的太突然,又太接近了,不得不令人将它们联想起来。可问题是,究竟是谁如此狠毒,先杀死医术高明的大夫,再散播瘟疫,好象跟整个开封城的百姓都有仇似的。 “病症如何?”柳青青老道的问。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个大夫,而且还是个医术不错的大夫。 “甚是奇特,得病者四肢无力,面色发青,前几日仅只是高烧不退,意识模糊,待到烧退了之后,人不但不会好转,反而迅速苍老,直至一命呜呼,死状不可谓不凄惨。而其间也不过短短数日而已……我怀疑这场瘟疫的源头不是病,而是毒!” “毒!”柳青青惊讶的打断了公孙策的话,径自猜测道:“所以策哥才想让温家与唐门帮忙解毒,对不对?”闻言,公孙策赞许的一笑,点头道:“不错。温家与唐门皆是用毒高手,若有他们相助,此难可解。可是……”说到这里,公孙策无不烦恼的皱起眉头,“温家与唐门本就有隔阂,如今被白老鼠一搅和,这麻烦可就大发了。” “不一定非要唐门与温家联手吧,只请其中一方不可以吗?”柳青青敏锐的发现公孙策的话仍旧有所保留。还未等公孙策回答,面色不悦的接着说道:“策哥已经知道开封城的百姓中的是什么毒了,是吧。而且这种毒很特殊,非温家与唐门联手方才可解。” 公孙策暗自摇头,深知到底是瞒不过眼前这位冰雪聪明的女子。其实他本无意隐瞒,只是柳青青并不是江湖中人,觉得没必要将江湖仇怨与她说得那般详细罢了。如今见她问了,公孙策觉得告诉她也无妨。 “此毒名为刹那芳华。芳华,原是温家长子温如璧赠与唐门仙子唐蜜儿的定情信物。此二人本是一对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谁知就在成亲当日,唐蜜儿忽然逃婚。花轿抬到温家大门前竟是一顶空轿,温家为此在众多宾客面前丢尽了颜面。” “唐蜜儿负了温如璧?” “原是那样认为,可是就在三日后,温如璧忽然宣布要与他的表妹温素素成亲,并且还真娶了她过门。所以如今看来,也许是唐蜜儿发现了温如璧与温素素之间的暧昧关系,愤而悔婚。自此唐门与温家便从亲家成了冤家,老死不相往来。原本作为定情信物的‘芳华’又被唐蜜儿加入一味‘刹那’,剧毒无比,中毒者无药可医。” 柳青青摇了摇头,叹息道:“芳华未老,情却刹那而去。唐蜜儿定是被温如璧伤透了心。”忽而联想到自己的遭遇,柳青青眼中悲哀更甚,一时之间哽咽得说不出话。 “唐蜜儿是唐门门主的掌上明珠,从小被众人捧在手心里,性子泼辣蛮横得很,不过听说那温素素倒是温柔如水,善解人意,乃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真不知白老鼠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让这样的女子不顾大局,愤而立誓,定要在此时找唐门的晦气。”公孙策知道柳青青心中难过,赶忙叉开话题。 “祸都闯下了,现在怎么办?”柳青青的思维果然被公孙策带动起来,不再自怨自哀。 “他自己闯的祸,让他自己去收拾。”话是这样说,但公孙策心里明白,白老鼠每次惹下的事端都是展昭帮他擦的屁股。说是猫鼠不和,整日相斗,实际上在开封府里最纵容白老鼠的恰恰就是那只猫。若不是他每每收拾残局,关键时刻频频顶罪,白玉堂不知要挨多少扳子。 这年头,怎么是只猫就对老鼠掏心掏肺。 公孙策这样想着,摇了摇头。 第一百三十六章 “策哥,毒的源头找到了吗?” 公孙策摇头,“食物和水源都检查过了,一无所获。青青,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好好休息吧。包大人已安排张龙贴身保护你的安全,只要你待在府里,定不会有事。” “策哥,我有种感觉,这场瘟疫或许与昭儿有关。”柳青青低眉想了想,径自说道:“若说谁会与整个开封城的人有仇有怨,恐怕只有昭儿了。昭儿为城中百姓做了那么多好事,可是却没有人能站出来为她说句公道话。她死得冤枉,不是吗?” “你难道认为是她下的毒?” “不,我只是想到昭儿留下的墓志铭。小事招魂,大事挖坟。如今瘟疫横行,算是大事了吧。或许在昭儿的墓里有什么可以……” “墓碑里只有些衣物,还有一块紫水晶。是我亲手放下去的。”公孙策打断了柳青青的话,表示挖坟并不能解决当前的问题。可是柳青青显然不那么认为,她立刻反驳道:“策哥不是说昭儿没有死吗,她留下这些话定有深意。或许墓中的东西已经有了变化。人命关天,试试又有何防。” “青青,她的墓怎能拿来试,万一什么都没有,事态会更麻烦的。”公孙策说得委婉,柳青青却听出了其中的含义。是啊,皇上虽判了昭儿的罪,但那只是为了顾全大局,逼不得已。他那么喜欢昭儿,怎能容忍别人打扰昭儿死后的清净。挖坟,怕是连想都不让想。 柳青青冷哼一声,赵祯越是宝贝那座枯坟,她就越要挖给他看。“策哥,你去告诉包拯,今天我就要带人去挖她的坟,一切后果由我全权负责。” “青青,你不要冲动。” “这是本宫的命令!”说完,柳青青不再给公孙策任何劝解的机会,倔强的扭头就走。赵祯,昭儿不是你的心肝宝贝吗?挖了她的坟,我倒要看看你能心疼到什么程度! ——(当晚,风满楼)——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风满楼’三个字便是她为之所取的名字,无关风雅,只道是应个景,随个心罢了。洛兰爱凭栏而立,仰望夜空,心思不知飘向何处。九尾刚刚上楼就看到这如画似梦一般的景象。那名女子一身雪白的缎衣,外面罩者淡紫色的轻纱,衣袖宽大,未束腰带,每每被风扬起,犹如展翅飞舞的蝶儿。 九尾脱下外套,轻轻走到洛兰爱身旁,为她披上,“风大,小心着凉。” “无碍,我不怕冷。”洛兰爱慢慢转过头,眼神中还残留着沉思中的茫然。她拿开外套,又披回九尾的肩上,似宠似爱的柔声道:“这里风大,乖乖穿上。” “小姐方才在想什么?”九尾没有坚持,穿上了外套。灵婴本就是阴寒之物,若硬是将衣服再推回洛兰爱手中,倒显得矫情了。 “想你差不多该回来了。”她歪头微笑,扬手撩发,宽大的衣袖顺着雪白的手臂划下,露出如雪般洁白的肌肤,神情带着些许天真。各中风情,饶是九尾也看得呆了。 “光看着我做什么,还不说?”我轻点了下九尾的额头,暗暗嘲笑他一脸花痴。 “说什么?哦……那个……”九尾终于回过神来,理了理混乱的思路,报告道:“正如小姐猜测的那样,开封府的人去挖坟了,从中发现了我们事先藏在坟中的刹那芳华。不过开封府的人并非跟着英绿蛾去的,而是柳青青。” 青姐?这倒是出乎我的预料。原以为她会安稳的待在相国寺里避祸,未想竟当上了出头鸟,顶了英绿蛾的位置。由此可见,他对柳青青的感情也并不如我当初所想的那般深。又或者,这只是因爱生恨?柳青青这傻女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被感情左右。 “小姐,现在发现刹那芳华的是英绿蛾完全无关的柳青青,那我们的计划不是被破坏了吗。”九尾的神情中带着几分懊恼。原本打算让英绿蛾背上栽赃诬陷我的罪名,如今看来确实出现了纰漏。九尾转了转眼珠子,试探的问道:“不如让柳青青顶了英绿蛾的位置?” “她可是我的义姐。”我又不是傻瓜,杀了柳青青那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倒放任了英绿蛾那条包藏祸心的小蛇。 “小姐的义姐怎么会突然窜出来插一脚啊,真麻烦。”九尾抱怨道。我挑眉,反问:“柳青青会是突然窜出来的吗?” “难道不是她猜到了小姐墓碑上所刻之字的含意?” 面对九尾近乎白痴的问题,我不怒反笑,回答道:“柳青青若是那么聪明,她就不会在封后大典上摔了凤冠,让赵祯在群臣面前下不来台。我猜一定是英绿蛾通过王朝将刹那芳华的事透露给了开封府,然后那名潜藏在府里多年的奸细就去找了柳青青当炮灰。这一手见招拆招,兵来将挡的功夫,真是让我心服口服。” “小姐,你真的肯定奸细就是公孙策吗?他和包拯关系……甚是亲密啊。” “不先亲密无间,最后又怎能算是完美的背叛。公孙策心思缜密,有勇有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懂八卦,擅歧黄。开封府里虽然藏龙卧虎,但真正能独挡一面的人唯有那公孙狐狸,也唯有他能做得到改变历史的逆天之事。”我轻按了下太阳穴,笑着总结道:“若非我拥有灵婴之力,又得百妖效忠,万万不敢与他一争高下。”“是小姐太夸奖他了吧。他若真那么厉害,又怎会一再输给小姐。” “不,真正输到现在的人是我。” 虽然明白即使生气也无济于事,但仍旧忍不住满心的愤怒。我成为御猫,如他所愿;我化身灵婴,如他所想;我暗渡陈仓,如他所料;我血洗王府,他则刚好将襄阳王的势力由明转暗。让我自毁清白,白白背负一生骂名。我舍弃一切所争到的,不过是他本来就预备给我的。我不顾一切所毁灭的,不过是他手中丢弃的棋子。甚至于,他到现在还手握血骨笛,随时可以威胁到我的生命。我不只是输,而且还输得很惨。 “林狸与安狐依旧没有回来,果然是找不到赵珏的藏身之处吧。”我长叹口气,转身回到屋内。九尾跟在我身后,沉默着没有回答。虽然是早在预料之中的事,但我毕竟是个普通人,只要还是个普通人就改不了将希望寄托于神明或者奇迹的可笑心理。我暗自摇头,又问道:“七星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鬼宿武艺超群,星宿与张宿擅长兵法布阵,他们三人在军营中屡立战功,已顺利成为柳木将军(此人出处参见第四章)的心腹。翼宿与张宿奉小姐命令,暂不露锋芒,只在军中担任副将,虽默默无闻却牢牢扎了根。柳宿混入将军府,现是柳老夫人的义女。听说老夫人视她为掌上明珠,还打算着要娶她进门当儿媳妇呢。另外,诊宿拜入神医门,听说神医富惠龄对他颇为赏识。” “看来进展得很顺利嘛。七个人都是难得的人才。九尾,你的眼光真不错。”我笑笑,夸奖道。九尾高傲的昂起头,丝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小姐,如今柳木的身边除了中路主将徐康,全是我们的人。要将他的权利架空,只是时间问题。” 这的确是件令人高兴的事,要阻止襄阳王造反,兵权是少不了的。我曾在襄阳王府见过柳木,对他颇有印象,此人并非等闲之辈,虽不能立刻把他拔除,但先架空他的势力还是好的。观之朝野内外,大宋兵权主要落在柳木与狄青两位将军手中。我只需控制柳木,至于狄青,此人一腔侠肝义胆,忠君报国,与包拯又是至交,是个可以信赖的人。话又说回来了,我的二伯父洛兰鸿(此人出处在第六十八章)貌似就在他的帐下担任参将,狄青的心腹杨副将还是他的老丈人。 我一边用手指卷着长长的白发,一边思考着这层亲属关系的利用价值。虽不一定要刻意与狄青套近乎,但说不准会有用到他的时候。而且对于这位历史上出了名的大将军,我还是很想结识一下的。不知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小姐,我还有事要问你。”九尾忽然又想起一茬,好奇的问道:“小姐为什么要故意让英绿蛾顺手牵羊,偷走墓中的紫水晶啊?” “因为我想知道紫水晶到底有何用处。”我坐下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拖着下巴,“赵珏若希望将我长时间留于古代,使我与灵婴逐渐结合,他应该有更多更有价值的交换条件才是,譬如说夺取狄青的兵权,但他却要求我去拿紫水晶。我总觉得其中大有文章。再者说,依季高与公孙策的智谋城府,他们决计不会将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 前前后后的想了想,仍是觉得把紫水晶当成诱饵是最好的选择。“九尾,安排妖魔们盯紧英绿蛾,我要知道她每日每时每分都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还有她周围的动静,就算是死了只鸟,杀了只鸡,都要详细的报告给我。” “是,小姐。” “门主,九总管,顾护法求见。”侍女恭敬的低首禀报道。 第一百三十七章 “让他进来。九尾,你可以退下了。”我辉了辉手,目送九尾与侍女双双离开视线。不大一会儿,顾冥穿着一身黄色锦衣,满面疲惫的走进屋内。“水月。”他的声音略显沙哑,连眼中也布满了血丝。这才刚回了唐门一个月而已。唐太君向来瑕疵必报,顾冥单枪匹马的留在她身边,不受委屈那才奇怪。我将顾冥拉到自己身边,颇为心疼的审视着他的脸,瘦了许多,面色也不如跟在我身边时的好。“那个死老太婆为难你了?”我不满的问道。 “她不敢。”顾冥笑着朝我眨眨眼,一脸顽皮,“她怕我毒死她。” “哈哈~~~”我被他的表情逗乐了,俩人相视而笑。 唐门,论用毒的功夫,绝对可以在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横着走。唐太君身为唐门现任的掌门人,自是不会把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与一个被她杀得到处逃的叛徒看在眼里。可是,意外总是发生在人们想不到地方。就是这样一个小姑娘与这样一个叛徒,竟在她的面前公然用毒毒死了她的心腹,唐门的大总管。很抱歉我实在不知道那个倒霉鬼叫什么名字,当初见面时也没问,唯一的印象只有他临死前不可置信的神情以及眼瞳中对死亡的恐惧。 若能以毒胜过唐门的大总管,便可取而代之。这是唐门的规矩。 我的血混合了灵婴的妖气,可以是救人性命的仙药,也可以是致人死命的妖毒。洛兰敏月借以我的血,从丑小鸭变成了天鹅;那个倒霉鬼却被我的血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干尸。顾冥从此名正言顺的成为唐门新任的大总管。唐太君虽然气极,却也对我们无可奈何。 “正如水月你所料,温素素见了白玉堂之后就立刻向唐门宣战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玉堂就算入了庙堂,骨子里却还是江湖人快意恩仇的性子。更何况他本就冲动毛躁的很。”想到展昭黑着一张脸的郁闷样,我笑得越发高兴起来。 “不过也难怪白公子会那么生气,整件事中最可怜的便是温素素了。”顾冥公正的说到。我立刻点头,连连称是。 世人皆认为温素素横刀夺爱,却不知那温如璧实则绣花枕头一包草,痴儿一个,人事不分。温素素大好青春,聪慧可人,嫁了他去,当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而唐蜜儿也是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才愤而逃婚。温素素为保温家不遭人耻笑,也为了保护温如璧,只得嫁了他为妻,毁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不说,还毁了与之更重要的清白。 “唐蜜儿也够傻的,她和温如璧相处那么久,竟然才发现温如璧是个白痴。”“只要他不说话,谁能看出来温如璧其实是个白痴。更何况……”想起温如璧那张美得似梦似幻的脸,就连我也忍不住摇头直叹。若非我如今顶了一张灵婴的脸,定会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跑去撞墙。未想世间还真有貌比潘安之人。难道温如璧把应该用来长脑子的能量全用到了美貌上?我不竟恶劣的想着。莫了,总结性的回答:“只能说唐蜜儿的选择很本能。” “总是一声不吭,岂不是要被当成哑巴。”顾冥对我的回答颇为怀疑。 “人家就不能害羞么?更何况唐蜜儿每次和温如璧见面都在琴室,温如璧只管弹琴,偶尔抬头看着桌上的点心傻笑,可怜唐蜜儿还以为人家温大少爷对着他含情脉脉,暗送秋波呢,如果不是那天,下人们忘了端上点心,温如璧又哭又闹的砸了焦尾琴,唐蜜儿恐怕要等到被骗进洞房才能发现自家相公的真正面目。”我摇了摇头,“怪可怜的。” “呵呵~~~~”话音刚落下,顾冥忽然乐呵呵的,笑得特别开心。 “你不厚道。”我指出重点。 顾冥冷哼一声,不以为然,“温家才不厚道呢,竟然骗婚。难怪唐蜜儿得知真相后也不显山露水,非等到成亲当天才逃走,让温家丢尽了颜面。若不是温素素挺身而出,恐怕温如璧是个白痴的事也要暴光了。唯一的继承人是个白痴,温家不倒才怪。” “所以才要你这个唐门大总管亲口告诉江湖各路豪杰,唐蜜儿是听了温素素的密告才逃的婚。温素素对温家一片忠心,如今却无端背上篡谋温家财产,恶意破坏温唐两家联姻的罪名。她不急得跳脚,那才奇怪。”我颇为得意的昂起头,说得眉飞色舞。 “你不厚道。”顾冥学着我的样子,说道。 “没有温家骗婚在前,哪有我水月挑拨在后。” “哈哈~~~~”两个罪魁祸首再次得意的相视而笑。 “展昭与白玉堂碰了钉子,但一定会卷土重来。”笑罢,顾冥立刻恢复了往日的石膏脸,一本正经的问道。我沉吟一声,拖着腮帮子想了想,反问道:“你觉得呢?” “可以从唐蜜儿出手,当年她虽然念在温家与唐家的情面,没将真相说出来,但骗婚这挡子事,她肯定还恨在心上。”别看顾冥一脸老实,出起恶点子来也是一肚子坏水,“唐蜜儿性子急躁,又被唐太君宠坏了,心高气傲,挑她惹出纷争最是容易。待唐门与温家真正打起来,得利的自然是我们水月门。” 我点头,顾冥所想与我的计划相差不多,只是不知展昭会怎么做,到底存了个变数。“找个适当的机会,你不防透露给唐太君,告诉她,那天喝下她唐门大总管配置的毒药,却安然无恙的小姑娘,就是水月门的门主。” “水月想和太君联手?” 太君?好别扭的感觉,听着好像我要当汉奸与日本人联手似的。我皱了下眉,建议道:“顾冥,其实你可以直接喊她奶奶,或者唐门主。别再叫太君了。” “……哦。”顾冥不解的晃了晃脑袋,含糊的应了一声。他不知中国史上有那么一段惨绝人寰的侵华战争,所以对‘太君’两个字不感冒,可我就大不一样了,虽然我出生的年代提倡的是中日和平,但民族仇恨总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一笔带过的。罢了,想远了。我摇了摇头,努力将思路拉回来,回答顾冥方才的问题,“唐太君一定要死,我又怎会与一个死人联手。只是展昭,与其让他自己查出眉目,质问于我,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告诉他罢了。” “唐太君我会负责处理。”顾冥的神情是说不出的阴狠。唐太君虽然是他的亲奶奶,可惜他们之间不过是主人与武器的关系,主人若是没有能力驾御武器,便会反被武器所伤。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同情,顾冥需要的也从来不是同情。“好的,交给你吧。”一句话,决定了血脉亲人之间的互相惨杀。人的残忍,恐怕真的是天生的。 “水月,怎么今晚你……”顾冥忽然望了眼窗外的天色,续而颇为奇怪的再看向我。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一到晚上就不愿意见任何人?”我不答反问,依旧笑得轻柔。 “水月若是不想说,我就不问。”顾冥的可爱之处就在于‘不问’。我亦喜欢他这点。很多事情我只喜欢做,却不喜欢解释。只因就算解释了对方也不一定会明白,故而不愿白白的心存了那份希望。不过此时此事,我却有必要对顾冥说明一二。 “你已知我曾是京城的御猫,想必也该听说过有关于我的传闻。”我一边说着,一边观察顾冥的神色,“血洗王府是我所为,九百名孕妇的死与我有关,修炼魔功一说也所言非虚。我之所以夜不能见人,红颜白发,眼瞳异色,全是由于魔功反噬的原因。不过,魔功的反噬现象并不是全无方法避免。” 话音刚落,顾冥只见那张绝色的脸越来越近,随后就是嘴唇上传来一阵温热,而映照在眼中的,是另一双令他魂牵梦萦的紫眸。顾冥有点迟钝的察觉到,他,好像被水月吻了。「咚」的一声,俩人双双倒在地上。后背顿时传来一阵撞痛,胸口也因为压着另外一个人的重量而感到喘不过气来。顾冥下意识的呻吟一声,趴在他身上的女子却恶作剧般的轻笑起来。 不再咫尺天涯,不再若即若离,眼前的妙人少了几分阴冷,多了几分柔情,水汪汪的眼,惹人怜爱。雪白的发丝不知何时竟化为一头黑乌,在冷风中肆意飞扬,更是将平常拒人千里的清冷模样打得涓滴不剩。沿着面庞往下看,颈项处有意无意的裸露出一大截肌肤,原是洁白无暇,可此时却因逐渐升腾的情欲而点染出淡淡的红晕。顾冥暗暗的咽了口口水,情不自禁的联想起衣服下面的身体会是怎样一幅光景。 炽热鼻息,剧烈的心跳,几绺散发更是让顾冥心中像是有无数小虫在爬,难受得紧。可恨的是,她竟还以这种居高临下却又近在咫尺的姿势与他对视。顾冥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整个身子僵硬着不敢动一下。 “你打算就这么一直抱着?”耳畔传来只属于她的甜美娇笑,就算顾冥再怎么榆木脑袋,都听出了其中的邀请之意。难道所谓的能够避免魔功反噬的方法就是指……顾冥顿时红透了俊脸,他虽是久历江湖之人,但一直以来不近女色,从未尝过云雨滋味,至今仍是童子之身。 “我……水月……不要……”顾冥窘得恨不能挖个地洞钻下去。想他杀人无数,就算在将人砍成碎块之时,也不曾如此紧张。可如今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对自己投怀送抱,他竟然临阵退缩,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是不喜欢我,还是有色心没色胆?”到了嘴边的肉怎能轻易放掉,更何况妖力发作之时已近在眼前。如今的形势已容不得我将大部分时间全花在睡觉上。我毫不客气的拉过顾冥的脸,硬是逼着他与我对视。顾冥红着脸,眼中的慌乱更甚,像个无措的孩子。 “皎若日升朝霞,灼若莲出绿波。”不知不觉间竟看着顾冥念出这两句形容女子美貌的诗来,我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暗想着,凭顾冥的好相貌,许身于他并不委屈。我低下头,再次覆上他的唇。顾冥身子一僵,短暂的风平浪静之后,紧跟而来的往往是狂风暴雨。 芙蓉帐下,春色无边。我能感觉到顾冥在黑暗中包围着我的气息,他的手柔软而温存,与白玉堂的灼热完全不同。几乎没有力量,也没有激情,我终于发现自己始终无法习惯他的抚摸方式,不习惯他瘦长的身体,还有满是伤痕的皮肤以及口腔里的味道。甚至当两个人没有任何遮挡,如此深入的接触时,我还是那么的不习惯。若非腹部的妖力因不断流窜与翻滚绞得我不得不索取更多的安慰,我会中途停止,并且转身就走。 我努力饰演着邀请者的角色,柔顺的抚摸与亲吻,让顾冥感到肌肤相亲的快慰,纵使内心毫无感情,纵使在看到他的喘气与被欲望控制的脸时,心里会涌起阵阵厌恶和反感。我只能闭上眼,不去看俯在身上的那张脸,那张不属于白玉堂的另一张男人的脸。 人的意志何时开始崩塌,尊严因何被踩在烂泥里无人收拾。这种沉堕败落…… 待到第二日天明,当顾冥睁开一双朦胧不清的双眼时,身边如仙女般美貌的爱人早已不见,有那么一瞬间,顾冥还以为昨晚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他发的一场春梦罢了。 “你醒啦?”娇声轻笑,转眼间那妙人已推门而入,乖巧的坐到自己身边。当顾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他已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贴在自己的侧脸上,轻轻摩擦。她的手很软,雪白如葱,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气息。“好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顾冥痴痴的望着她傻笑,仿佛握着她的手就得到了整个世界。有什么东西从她的眼中一闪而过。秀眉轻皱之后,终是抽回了手,掌心顿时冰凉。纵使他们之间已有了肌肤之亲,水月也不会属于他。经过昨夜,顾冥已知晓自己并不是水月第一个男人,也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 玉堂。昨夜她曾脱口喊出这个名字,迷离深情的眼神,顾冥从未见水月对任何人露出这样的眼神。然后她闭上了眼,始终未曾睁开,无限哀伤。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竟能如此有幸,在她心中留下烙印,永不退去。一时间,顾冥简直妒忌的发疯。 “如果我杀了白玉堂,水月会如何待我?” “你的武功不如玉堂,甚至天差地远,你杀不了他。” “白玉堂不擅用毒,我要杀他,没必要真刀真枪的硬拼。水月,我只想知道,如果白玉堂当真死在我手上,你会为他报仇,杀了我吗?”顾冥问着,整个人都似疯了。我相信他的话并非只是单纯的在问我,为了得到答案,他或许真的会向白玉堂下手。说到底,顾冥始终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比起英绿蛾更疯的疯子。而我却刚好比他们俩更疯,不知是幸是悲。 “如果你杀了玉堂,我会嫁你为妻。”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顾冥的眼神忽然阴冷的可怕,极怒与极哀在他的眼中交织,溅出灼人的火花。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好像只是转瞬而过,当窗外的梧桐终于落下一片枯叶,飘零无踪时。顾冥忽然伸出手,将我揉入怀中,紧紧的,甚至有点疼。“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九总管那么喜欢你,却一直不杀白玉堂了。不是不能,而是不敢。”顾冥苦笑着摇头,“水月,你太狠了。” “我不杀白玉堂,等你做完你想做的事,我就带你走。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世外桃源,在一处依山伴水的地方盖一座房子。我们会有很多孩子,我教儿子练武、打猎。你教女儿弹琴、女红。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我的女红做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看。”我靠在他胸前,用着庸懒的口气。顾冥没有回答,只是轻笑了两声,固执的说道:“没关系,你不行就我来教。水月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陪在我身边,我可以把你当菩萨一样供起来,晨昏三扣首,早晚三柱香。” 趁他手下一松,我便不动声色的从他的怀中逃出,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那敢情好,怕只怕若干年之后,红颜不再,人老珠黄,你是否还愿意为一个老太婆晨昏三扣首,早晚三柱香。”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顾冥对天发誓,对水月此情永不变。”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白玉堂对天发誓,对猫儿此情永不变。” 月老庙的誓言仍在耳边,人事却已全非。我与玉堂真心相爱,尚无法白头偕老,何况顾冥与我原只是一断错缘。罢了,他既想沉溺在梦中死去,我又何必将他唤醒。洛兰爱行事从不拖泥带水,犹豫左右而不前,该狠则狠。只问目的,不问手段。 “冥,我等你实现诺言。”是柔情蜜意还是虚情假意,早已不再重要。我拉下顾冥发誓的右手,再次投入他的怀中。顾冥随即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心甘情愿的沉溺于水中,紧紧拥住那轮心中的明月。 阴冷的杀意即使隔着门,仍能清晰的感觉到。抬起眼,正对上九尾那双欲将顾冥撕碎的眼瞳。我抱紧顾冥,像一个护着糖果的孩子,面上带着纯真的浅笑,悄然传音道:“连用于果腹的食物,你都要妒忌吗!” 金色的大眼睛忽而眯成弯弯的细逢,粉色的长舌轻舔过尖锐的狐牙,粘稠的唾液昭示着野兽最原始的欲望,九尾轻笑两声,渐渐消失于门后。 “冥,为了我们的未来,我要你去做一件事……” 顾贞一直独居在无影楼,十几年来从未踏出半步,而除了服侍她日常生活的丫鬟小黛之外,鲜少有人愿意踏足这里。久而久之,即使是唐门弟子也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人才知晓她身为少主夫人的身份。大多数弟子只知无影楼不可靠近,是唐门禁地,仅此而已。无影楼,一直是一个被众人遗弃的地方。 雨天,总有滴滴答答的水声,杂乱的,没有章法。无影楼的阁楼上,一名身穿黑衣的女子似被这水声所扰,秀眉微皱,面露不耐。终年身穿黑衣的女人这世上只有两种,要么长得极其妖媚,要么极其凶狠毒辣。她的美貌无人敢质疑,纵使经历沧桑岁月,上天却未夺走属于她一丝一毫的光彩,反而还增添了另一种成熟的风韵。叫人看上一眼,便舍不得侧目。这样的绝色女子本应过着众星捧月般的生活,可是老天在赐于她美貌的同时,还同时赐于了她‘顾氏’姓氏。 在唐门,‘顾’是毒人的专有姓氏。 女子转过头,轻轻摘下花盆里一朵开得正艳的小花,玩味的注视着它在掌心迅速枯萎。这是只属于她的游戏,残忍而孤独。 “夫人,该喝药了。”小黛看了眼桌上半凉的药碗,心想着是否该去厨房再热一下。 “不喝!我不喝药!”顾贞愤恨的将枯萎的花枝抛向窗外,忍无可忍的大吼道:“你是谁,你到这来做什么,想可怜我,还是折磨我!喝药?哈哈~~~我巴不得早点死掉!这样活着,这样的活着还不如早点死掉的好!” 又犯病了。小黛暗自摇头。顾贞虽贵为唐门少门主的发妻,可是一直以来却被软禁在此楼中,除了自己,没有第二个人跟她说过一句话。他的丈夫从没来看过她,唯一的儿子也与她隔阂甚深。于是,顾贞终于疯了。 “夫人,我是小黛。”小黛捧起药碗,摸了摸温度,犹豫过后,甩手给倒了。 “好好~~~”顾贞忽然指着空空的药碗,大笑着鼓起掌来。小黛叹了口气,郑重的警告道:“夫人,你若是再不喝药,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你走,都走,全部走!无影楼除了疯子和鬼,没有人。”顾贞笑得更高兴了,可一双美瞳中却大滴大滴的砸下泪花。她这一生,过得太苦。 “夫人,对不起。我不会走的,小黛会一辈子陪着你。”小黛自懂事起就跟着顾贞,俩人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见顾贞如此凄惨,心下也是十分难过。同时她也很恨,恨唐倾负情,恨唐门残忍,也恨自己连最起码的靠近她都不敢。顾贞是毒人,就算她不愿意,也会毒死所有接近她的人。所以,即使在顾贞最伤心的时候,小黛也只能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无力的看着。 顾贞边哭边笑,疯得厉害。正当小黛预备着再去煎碗药的时候,她忽然安静下来,愣愣的看着窗外。“夫人,你怎么了?”小黛好奇的向窗外探望。这不看还好,一看着实惊得她差点没跳起来。楼下,不知何时来了名身穿黄色锦衣的男子,此时正与顾贞四目相对,深深凝望。 第一百三十九章 黄衣男子年纪尚轻,生得十分俊俏,剑眉星目,犹如临风玉树。只是这眉,这眼,这唇,隐隐的却与顾贞有八九分的神似。再看他身穿的锦衣,分明就是唐门总管的服饰。难道……小黛兴奋的冲到窗前,挥手大喊道:“冥儿,真的是你!” “小姨,多年不见,一切可都安好。”顾冥淡淡一笑,顿时如春风扶面,说不出的轻柔温暖。 “冥儿,来。让娘看看。”顾贞的疯症说好就好,说发就发。这会儿估计又醒了。只见顾贞缓缓的伸出纤纤玉手,面露喜色,哪还有刚才的半点疯像。顾冥顺从的点头,轻点足尖,飞身来到顾贞身边,单膝跪了下来。“娘,孩儿来看您来了。” “你长大了,和你爹长得一模一样。”顾贞轻扶儿子的脸颊,眼眶中含着泪花。母子重逢,本该互述思念,一片温煦。奈何,他们俩人只维持了半分钟的母慈子孝,下一刻便已经大打出手,拼得你死我活。 “冥儿,夫人!你们快住手!”小黛急得大叫,却不敢靠近半分,甚至连连后退。开玩笑,顾冥与顾贞皆是毒人,他俩过招,招招带毒,别说是一个大活人在此时凑过去,就算只是放置在他们身旁的花木盆景,雕栏红柱,都会在瞬间枯萎腐烂,化做尘灰。毒人的恐怖,可见一斑。“冥儿,你娘疯了,难道你也跟着疯了不成。还不快停手!小心伤了夫人!” “奉水月门门主之命,唐门毒人,杀无赦!”顾冥手未留力,一掌朝顾贞狠劈而去。后者冷哼一声,也对上一掌。只听“碰”的一声,阁楼在顷刻间毁去一半,俩人双双飞身落地。顾贞急退数步,面色泛青,却死咬着牙关,硬生生的将涌出喉咙的血咽了回去。“好,好,好!不愧是他留的种,父子俩一样的狼心狗肺,薄情寡意!” “何必假惺惺的露出如此伤心的神情,方才若不是我及早出手,你的毒针早就扎进了我的脑袋。此时,我也已经毙命。”顾冥连连冷哼,眼神越发凶狠起来。这个女人从他一出生就未善待过他,甚至恨不能亲手杀了他。既然她当娘的如此狠心,他又何必顾念母子之情。 闻言,顾贞忽然歇斯底里的哈哈大笑,若非她此时双眼清明,小黛还真以为她又疯了呢。“我确实很想杀你,因为你是他的儿子!他负了我,我恨他,也恨他的儿子!” “他是他,我是我,你不该把罪过迁怒到我的头上。罢了,若不是你待我不好,今日我也难不辜负水月。这样……也好。”顾冥笑了,凶狠的眼神中露出无限哀伤。“娘,温家与唐家的纷争再所难免,水月要我除掉唐门最大的武器。您放心,您一生的仇和怨,儿子会帮您报的!”话音落下,顾冥忽而抽出一柄银斧,激射而出。银斧呼啸着在小黛眼前划过一道凶光,紧接着便是漫天血雨。凄厉,惨烈。 “她是你娘,是你的亲娘!你怎么下得去手,怎么下得去……”小黛痛哭着倒在一片血雨中,浑身上下的皮肤皆在接触到毒血的那一瞬间开始腐烂,发紫。毒人,血与泪,皆是毒。 顾冥站在血泊中,仿佛石化般,久久没有动弹。 “你后悔了?”九尾不知从何处闪出身形,幸灾乐祸的站在离顾冥三步不远的地方。他的嘴角挂着笑,眼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没有。”顾冥冷声回答,蹲下身在指间蘸了点血,龙飞凤舞的写下几个大字——吾失清誉,尔失妻命,孰心更痛? “栽赃嫁祸。这回唐门与温家定会拼个你死我活。难怪顾护法今日不用刀,却用起了斧头。”九尾赞赏的点头道。人人皆知温素素擅长用斧,再加上顾冥刻意模仿的娟秀字体。这个黑锅,温素素是背定了。 “九总管,顾某知道你不怕我的毒,但你若还在这里说风凉话,顾某就算拼着一死,也要狠狠的揍你一顿!” “顾护法言重了。凭顾护法如今在小姐眼中的身份,小狐哪敢与您一斗生死啊。顾护法既然不愿见到小狐,小狐走就是了。”九尾刻意摆出一付卑微的样子,转身走了两步,到了第三步时却又停了下来,皮笑肉不笑的嘱咐道:“小姐还在等你,做完事早点回去吧。” “九总管,我还能陪在水月身边多久?”顾冥看向九尾,丝毫不诧异于他逐渐消失的身影。自从九尾暴露了妖的身份后,不但没再遮遮掩掩,反而毫无顾忌的在他面前使用各种各样的妖术。顾冥也因此见怪不怪了。 “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天,也许明早日出东方时,谁知道呢。”九尾耸了耸肩,“小姐的想法一向难以预测。顾护法若是实在不愿意离开小姐,就尽可能的让自己变得对小姐有用些吧。” 顾冥低下头,剑眉微皱,似在思索着什么,再抬起时,却忽然换了个话题,“九总管,你可知水月为何离开白玉堂?” “你怎知不是白玉堂离开小姐?”九尾挑了挑眉,不答反问。 “没有人会舍得离开她。”顾冥坚定的说道,只要一提到洛兰爱,他的表情就会变得很温柔,眼中的深情即使是九尾这个情敌,都不得不承认他对洛兰爱的用情之深。可惜顾冥与洛兰爱相识的太晚,若是能早些年,他所见到的洛兰爱绝不会是今天这般狠辣绝情的样子。 想到眼前的男子终有一天会死在自己心爱的女人手里,九尾不免心生同情,终于放软了口气,说道:“你错了。首先选择离开的是白玉堂。他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男子,难怪小姐会倾心于他。”九尾苦笑着摇头,与白玉堂相比,他输得心服口服。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关于小姐的事?想知道的话,不妨就去问问小姐吧。如果是以你现在的身份,小姐她或许会愿意告诉你。” “不,水月不说,我便不问。” “为什么呢?你明明很想了解她。”九尾歪着头,饶有兴趣的问道。 顾冥笑笑,竟带着几分少年的羞涩,“我只是希望水月明白,无论她要什么,无论她做什么,无论她是否愿意告诉我,我都会选择陪伴她,相信她,支持她。” “无论什么事?”九尾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刻意瞥了眼顾贞的尸体,“就连要你杀死自己的亲生母亲,你都支持她?!顾冥,少在我面前摆出一付情圣的姿态,我看你是色迷心窍,已经失了人性。” “顾冥没有爹,也没有娘,从来没有。”顾冥摇了摇头,眼中满是落寂与孤独。他不知道水月为什么要他杀死顾贞,但既然水月那样说了,他便觉得自己应该照做,仿佛只是为了表明对水月的忠诚之心。是的,他没有爹,没有娘,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水月。所以,他不能失去水月,决不能。 九尾深深的看了顾冥一眼,忽然点头轻笑。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洛兰爱会选择这个人类,而不是自己。并非是看中了顾冥的相貌,也不是因为顾冥是人,而自己是妖的区别。洛兰爱之所以选择利用顾冥消减灵婴之毒,完全是因为顾冥一无所有。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没有活着的理由。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心甘情愿,并且毫无所求的甘愿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顷刻间的温暖。 洛兰爱是一种毒,比毒人更毒的毒。 “如果小姐要求我杀死我爷爷,我一定会拒绝。”想起自己唯一的亲人,九尾忽然间便冒出了那么一句。不过说出口时,他又觉得很荒谬。洛兰爱怎么可能要他杀死爷爷,爷爷是相助她的狐族长老,而且洛兰爱又那么宠爱自己,定不会舍得伤害自己。想到这里,九尾无不得意的看着顾冥。这就是食物与心腹的差别。 “好了,不跟你鬼扯了。”九尾打了个哈欠,得意洋洋的消失于原地。 “九总管,话别说太满。”顾冥冷哼一声,再也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转身离开。 第一百四十章 话分两头。另一方面,展昭带着一肚子火气离开开封之后,一直无处发泄,结果到哪都冷着一张俊脸,摆出一付‘生人勿近’的面孔,煞得四围无人敢接近他半分。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敢,至少那只胆大包天的锦毛鼠就不吃他那套。照旧牵着宝马,提着宝剑,笑容满面,似影子一般与展昭形影不离。 “喂,猫大人,你这一路不说话也不吭气,憋得不难受吗?”白老鼠好奇宝宝似的盯着展昭那张毫无表情的冰山脸猛看。后者早已打定了主意不理他,自顾自的牵着黑马,不紧不慢的走在大街上。就好像眼前的白玉堂根本不存在似的。 白老鼠不介意也不气馁,接着说道:“我们都走了大半天了,反正唐门总坛就近在眼前,又跑不了。不如先去吃点东西,喝口水吧。” 展昭还是不说话,甚至连看都不看白玉堂一眼。正当白玉堂以为又要跟着这个闷炮走上一天的路时,展昭却忽然拐了个弯,径直走进一家酒馆。白玉堂笑了,乐呵呵的紧跟在后。俩人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展昭一声不响的扶弄着他的湛卢宝剑,而白玉堂则负责点菜。 “猫大人,我们都到了唐门了,想怎么做,你是否也该说了。”爽快的丢出一锭银子打赏给小二之后,白老鼠再次将一双鼠眼盯上了身旁的蓝衣男子。 “……”继续玩剑,彻底无视某只讨厌的耗子。 “喂,你够了吧。别太过分了,白爷爷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白玉堂忽然拍案而起,惊得酒楼里的客人纷纷侧目。展昭皱了皱眉,看了眼一脸为难的酒店老板,终于吭出口气,“白五爷有话还请坐下说。” 白玉堂重重的哼出口气,半情不愿的坐下了。若非唐门与温家的彻底决裂的确是因为自己的一点小小口误,他锦毛鼠白五爷才不会低声下气的跟着这只臭猫。真把他惹急了,他就闯进唐门。抢也要把刹那芳华的解药抢来。 “刹那芳华不是仅靠唐门一家便可解的。”展昭冷冷的开口道,提起唐门,他的脸色就更阴沉了。多年前柳门一案,唐太君勾结襄阳王害死众多无辜妇人,其行令人发指。他当初一时大意着了她的道,才引出后来洛兰爱冒充他的事。如今为了顾全大局,他暂时答应洛兰爱不说出当年的真相,可是那口气,实在憋得难受。尤其在唐太君面对他时还装出一脸无辜,仿佛当年的事完全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时,这口恶气就如同汹汹燃烧的烈火一般,灼得人生疼。 “她早晚会有报应,展大侠又何必急于一时。若不将幕后黑手绳之于法,纵使将唐太君碎尸万断又有何意义。”洛兰爱当年所说的话至今仍响彻在耳边,展昭顺了口气,忍了。 “想什么呢?”白玉堂轻推了展昭一把,顺便为他倒了杯酒。展昭也不客气,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酒味甘淳,入喉火辣,咽下之后却有一股甘甜久久回荡在口中,是上好的女儿红。展昭愣了愣,看向白玉堂时见他一脸惋惜之色,心知他是责怪自己牛饮此酒,白白糟蹋了这上等佳酿。展昭歉意的笑笑,拿过酒坛又为白玉堂倒了一杯。 “你还是笑起来好看。”白玉堂忽然不明就理的来了这么一句。 “展某堂堂男儿之身,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展昭转过脸,轻尝了口酒,俊脸竟有些微红。白玉堂暗笑他酒量太浅,只喝一杯脸就红了,嘴上却刻意调侃道:“赞你一句怎就脸红了,跟个大姑娘似的。” “白玉堂,你到底还有没有个正经!”展昭怒意的瞪他,不知是羞是恼。岂知这一瞪,白玉堂还真呆了一呆。展昭本就生得俊俏,不但没有江湖草莽的粗犷,反而纤细娇小,唇红齿白,淡眉若秋水,冰肌伴玉肤。故此才会有儒侠一称。此时面颊飞红,一双美瞳半是羞怒半是着恼,更是别有一翻风情。心跳忽然加快,带着莫明的悸动。 白玉堂被自己吓得不清,赶忙转过头。天啊,他竟然对着一个大男人心跳加速,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是了,一定是称呼问题,因为一直喊他猫儿,所以把他和洛兰爱混一块儿了。得改,马上改。“展……展兄,我们还是谈谈唐门与温家的事吧。” 展兄?不是臭猫或者猫大人么。展昭一皱眉,暗想他锦毛鼠怎么突然懂规矩起来了。“白五爷可觉得这件案子从一开始就透着古怪?”语毕,也不等白玉堂回答,径自说道:“先是医术高明的大夫遭人杀害,再是莫明泛滥的瘟疫,然后是唐门与温家的纠纷,一切事态的发展好像皆有一股力量在背后推着。” “不错,白某也觉着这其中透着古怪。只是这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目的?绞得如此翻天覆地对他又有什么好处?”白玉堂点头附和,思前想后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问道:“展兄一路赶往唐门,心中是否已经有些眉目?” “水月门。”展昭简单明了的回答,目光忽然变得无比深沉。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暗示着与洛兰爱有关,只是她沉寂二年,忽然兴风作浪,到底意欲何为? “水月门不是与神医门一样以治病救人为主吗?为什么……” 展昭急急的摆了摆手,插嘴道:“水月门左护法是唐门叛徒顾冥,而右护法却是江湖败类英绿蛾,有他二人在门中担任要职,水月门怎可能是个济世救人的名门正派。无论如何,打蛇打七寸,要了结整件迷案,必须直击水月门。我们就先从顾冥下手。” “好!白某也想见见,传闻中能起死回生的水月仙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嗯。”展昭模棱两可的点了点头,暗叹道:恐怕是相见不如不见。 打定主意后,俩人不再多言,随便吃了点东西后,便立刻前往唐门总坛。 …… 江湖中人,仗剑天下,过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活。不畏魍魉,不惧权贵,甚至目无王法,唯一相信的只有自身的本领,以及手中的兵刃。简单的说,只要你有本事,就可以在江湖上横着走。唐太君在十五岁时便成为唐门掌门,毒步天下。其练毒使毒用毒的本事,堪称一绝,无人能敌。因此,唐太君的个性一直很傲慢,只要她想做的便去做,从无顾忌,也从不后悔。 或许,只是她一相情愿的认为,自己不会后悔罢了。 唐太君黑着一张脸,高坐掌门之位,面色阴沉,不执一词。大堂之下虽然聚满了唐门各分舵的舵主与精英弟子,此时却鸦雀无声,人人都尽可能的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因为就在方才,巡查的弟子发现独居在禁院里的少夫人被人割去了脑袋,而负责侍奉她的丫鬟也惨死当场。地上用鲜血写下了‘吾失清誉,尔失妻命,孰心更痛?’十二个大字。 温家终于向唐门宣战了! “顾冥。”唐太君阴森森的开口。 “属下在。”大堂下站出一名身穿锦袍的俊朗少年,此人正是如今的唐门大总管,顾冥。 “贞儿被杀时,你这个大总管在哪里!”言下之意,满是责怪。 “属下失职,请门主责罚。”顾冥既不解释也不推脱,干干脆脆的撩衣下跪,神情坦然,不卑不坑。只是双眼微微有些红肿,好像哭过一般。可是周围的人,包括唐太君皆看在眼里,却没有一人感到奇怪。被杀的顾贞是顾冥的亲娘,母子天性,他会伤心也是人之常情。 “你不但该罚,还该死!”唐太君怒不可彻的拍案而起,厉声训斥道:“你身为唐门总管,竟然让温家人那么容易就混进我唐门总坛,杀死了我唐门的少夫人!不可饶恕!来人啊,将顾冥拖下去,就地正法!” “等一下!”顾冥在听到‘就地正法’时,身子明显抖了一下,急急的喊道:“门主,属下失职罪无可恕,本应一死以谢门主,但是被温素素杀害的人是属下的亲娘,求门主暂且饶属下一命,待属下为娘亲报仇之后,属下自愿以死谢罪。”语毕,顾冥结结实实的给唐太君扣了三个响头,口中连连恳求着:“求门主成全,求门主成全。” 唐太君目光诡异的凝视着顾冥,似是在考虑。唐倾却在此时突然发话了:“娘,贞贞已死,如今唐门的毒人只剩下顾冥一人,若日后果真要与温家一决高下,我们恐怕会有需要顾冥之处。还望娘能给顾冥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饶了他这次吧。” “是啊。娘,你就饶了顾冥吧。”唐蜜儿看了顾冥一眼,唇边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好吧。暂且饶他性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拉下去,罚棍五十。”唐太君眯了眼,无不爽快的看着顾冥毫不反抗的被仆人一左一右的拖走,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棍棒打在人骨头上的闷响,以及顾冥极力压抑着的痛叫。哼,竟敢连通外人毒死她的大总管,整不死你的。 “娘,温家欺人太甚,竟敢公然杀死大嫂,这口气怎么都得出啊!”唐蜜儿适时的表示出她的愤慨,随即大堂之下便纷纷有人响应,大有欲除温素素而后快之感。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事实上,唐太君比任何人都想出这口气,她虽然不在乎顾贞的死,但顾贞被杀,伤得总是她唐门掌门的面子,她唐太君纵横江湖那么多年,几时被人如此羞辱过。只是温家不同于一般门派。不仅用毒功夫与唐门不相上下,而且势力庞大,几乎能与唐门共分天下。多年前是这样,如今更是不容小窥。 反观唐门,唐太君烦恼的皱起眉。这几年来损兵折将的太多。光是南侠展昭一人就将她的分舵杀得片甲不留,再加上事后被灭口的那些弟子,总数超过上百,简直是大伤元气。而顾冥又好死不死的带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出现,毒死了大总管,接着最后一名毒人被杀。 唐门已不如往昔,如今的唐门,外表光鲜,实则空虚。哪有实力与温家一争雌雄。 对了,那个小丫头……唐太君心思一转,忽然朝门外喊道:“先别打了,我有话要问顾总管。带他进来。” “是。”仆人恭敬的应声,将顾冥‘拖’进大堂。顾冥面色苍白,满头冷汗,背上的黄杉沾满了触目惊心的鲜红。众人只看了一眼,便不约而同的移开视线,暗暗摇头。他们都知道,唐门的刑罚十分苛刻,所谓的五十棍并非只是揍他五十棍子,而是要打断掉五十根如碗口粗细的棍子。许多犯了错的弟子就是因为熬不过去,有的甚至在行刑中咬断舌头自缢而亡。 “顾总管,本门主有话问你,你要老实回答,不可有半点欺瞒。” “……是。”顾冥狼狈的趴在地上,只能勉强的抬起头,注视着高高在上的唐太君。没有人上前扶他一把,也没有人敢扶他。顾冥是毒人,平时没伤没病的倒还好,如今满身是毒血,外人只要沾着一点就得死。就连方才执行刑罚的仆人都是在戴着手套,包着脸,把自己裹成一个种子的情况下才敢对他下棍子的。 “你曾被水月门收留,是也不是?”唐太君开始发问了。 “是。”顾冥显得很老实,不仅回答,还连连点头,好似已经被唐太君打怕了一样。 “那天与你同来的小丫头,她也是水月门的人?”传说水月门有起死回生之能,若传说属实,凭她们的能力,轻易解去大总管下的毒,倒是在情理之中。 “是。她就是水月门的门主,水月仙子。” “什么!她就是水月仙子!”不只是唐太君,周围的人皆是一片哗然,惟独只有唐蜜儿冷笑了几声,饶有兴趣的看着。唐太君诧异过后,终于按捺不住,快步来到顾冥面前,依旧是居高临下的问道:“水月仙子为什么要替你出面?” 顾冥张了张口,却又闭上了,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唐太君不耐烦的催促道:“还不快说,否则休怪本门主再给你加上五十棍子!” “我说,我说!”顾冥紧张的昂起头,双颊绯红,“她……她喜欢我。” 此话一出,四周再次一片哗然。却并非是因为水月门门主爱上了顾冥,而是因为水月仙子竟连毒人的毒都不怕。她的实力恐怕凌驾于唐门与温家之上。这一点唐太君当然也想到了,不过她还多想到了一点。男女相爱本是天经地义之事,顾冥就算再腼腆,也不该露出如此窘迫的神情。唐太君细细的打量着顾冥俊秀非常的脸,‘男宠’两个字便在脑海中显现。 “顾冥,如今唐门有难,你可否请她来相助我们。”想到能如此容易的将水月门拉入旗下,简直跟白拣的便宜一样,唐太君当即心情大好,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无比亲切。顾冥微一低头,似有几分为难,“月月不喜欢插手别人的事。” 呦,都喊人家月月了,还能是‘别人’吗。唐太君向一旁的仆人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搬来一张椅子,让原本趴在地上的顾冥能够坐下来。同时夸张的叫道:“她都快是我的孙媳妇了,怎么还是外人呢。难道孙儿你不喜欢她。” 闻言,顾冥差点没被唐太君恶心的吐出来。这个死老太婆的脸皮也真够厚的,那么多年来对他们母子俩可说是残忍至极,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便毫不可惜的丢掉。如今竟然脸不红气不喘的喊他‘孙儿’,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我……我可以去找月月,她说过无论我有什么要求,都会答应。”让水月门能够名正言顺的接触唐门是洛兰爱的计划。本打算扭捏一下再按计划行事的顾冥被唐太君两句话恶心的直奔主题。唐太君满意的直点头,其实她从来没将顾冥与顾贞母子俩放在眼里,也从不认为他们俩真能为唐门做什么,不过,对于他们母子俩天生的好相貌,唐太君倒是从不怀疑。 唐太君不动声色的瞥了眼一言不发却面色难看的唐倾。当年,她的儿子就是被顾贞所迷,不可自拔,差一点就丢掉了性命。“母子俩都是惑人的妖精。”唐太君暗暗的咒骂一句,嘴上却对顾冥温柔的说道:“孙儿,你带奶奶去见见水月仙子吧。” “……好。”顾冥答得有些勉强,但终究是同意了。此时,唐倾忽然开口问道:“娘,您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唐太君露出一脸嘲讽的笑,不屑的看向不争气的儿子,“当然是去见见我未来的孙媳妇了。要不这样吧,你也跟着娘一起去,水月是我的孙媳妇,自然也是你的儿媳妇。”话音落下,唐倾顿时刹白了脸,他可没唐太君那么厚的脸皮,对于顾家母子,唐倾一直心怀愧疚,也知自己再没资格要求顾冥喊他一声爹,如今却要他以父亲的身份前去见水月仙子,实在是有点厚颜无耻了。 “我……我就不去了吧。”唐倾不敢忤逆母亲的意思,只能婉言拒绝。 “也好,你就在家待着吧,反正你除了在家待着,什么都指不上。”唐太君冷哼一声,大厅广众之下,竟也完全不顾唐倾的面子。而众人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各个表情漠然。在他们眼里,唐门从没有唐倾这个少主,而唐倾也实在是懦弱无能,唐门的大权向来是掌握在唐太君、唐门总管以及唐蜜儿的手中。只是如今唐门总管换人了罢了。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顾冥身上。唐太君一口一个孙儿,又一口一个孙媳妇,她想招揽水月门的用意已非常明显。如果唐门真的和水月门结盟,而顾冥又娶了水月门的门主水月仙子的话,唐门的三大掌权人或许就要有所调整了。 “恭喜门主,恭喜顾总管。我们唐门已好久没办喜事了呢。”见风转舵本来就是这些下属最擅长的技艺,于是仅那么一会儿的权衡利弊,众人看顾冥的眼神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的转弯。恭贺之声不决于耳,好似水月仙子已经答应了婚事一般,甚至更忘记了身为唐门少夫人的顾贞才刚死不到一天。 顾冥轻揉着背上的伤痛,环顾四周,眼瞳中满是不屑与厌恶。这些趋炎附势的混帐,就算全杀了也不会觉得可惜。唐门,早已如烂了根的大树一般,日渐衰败,一步步走向灭亡。 “门主,开封府的展白两位护卫求见。” “他们又来做什么!”唐蜜儿微皱秀眉,忽然瞪了顾冥一眼。后者不动声色,仿佛根本没注意到唐蜜儿眼中的怒意。开口道:“门主,他们俩来的正好,我娘被温素素所杀,他们身为官差,势必要给我们唐门一个说法。” 其实顾冥这话说得并没什么道理,展白二人是官府的人不错,官府的人应该受理命案也不错,可错就错在顾贞是死于江湖仇杀,而官府与江湖之间向来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不侵犯到自身的利益,官府不会去管江湖中人的孰是孰非,而江湖中人也不去理会官场上的明争暗斗。 只是今天,当顾冥说出这句没什么道理的话后,唐太君不仅表示同意,而且还饱有深意的笑了。依她的想法来说,展昭是个大麻烦,而且还跟她唐门有仇,能找他的晦气,唐太君是求之不得。更何况展昭还是自己送上门的。于是一出‘借刀杀人’的戏码便在正式开场之前就在唐太君的脑中放映了一遍。 “请两位进来。”门主一发话,仆人们立刻退了出去,恭恭敬敬的把两位风度翩翩,却同样面色阴沉的男子请进大堂。 展昭一进门,先是扫视了一下四周,然后就将目光狠狠的定格在顾冥身上,后者浅浅一笑,无事人一般别开眼,一派悠闲。此时,唐太君清了清嗓子,起先发难道:“今这儿年月到底是吹的什么风啊,怎么三番两次把展大侠这位贵人吹到我们唐门来。” “门主似乎不太欢迎展某啊?”展昭终于放弃了对顾冥的目光凌迟,转过脸时竟笑得春风满面。变脸之快连一旁的白玉堂都暗自佩服。 “怎会不欢迎呢,若是展大人再不来,我们就要上开封府专程找您去了。”唐蜜儿忽然酸酸的开口道。展昭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事实上他是想不知道也难。唐门少夫人被温素素杀害,此事等同于唐门要与温家正式开战,凶案一经发生,便轰动了黑白两道。但此时,展昭却故意装傻充愣,疑惑的问道:“哦?难道门主终于良心发现,愿救开封百姓于水火之中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展昭,你少装糊涂!温素素杀了我娘,你身为官差,管是不管!”顾冥适时的大吼一声,他才没空跟展昭打哈哈。事实证明,近墨者黑。原本不擅言辞的展昭在与洛兰爱频繁接触了几次之后,其他本事没长,但笑里藏刀,话中含针的本事却突飞猛进。若赶上他心情好,又恰巧撞上他不愿透露之事,定能东拉西扯,词不达意的耍你个晕头转向。 “官府向来不插手江湖仇杀。”展昭再次瞪向顾冥,话峰一转,“不过,现在断言唐夫人是被温夫人所杀,未免言之尚早。” 唐太君冷声质问,“展大人凭什么说我的儿媳妇不是温素素所杀。” “就凭你是当局者,而我们却是旁观者。”回答的人是白玉堂,只见他轻蔑的扫视四周,指了指自己,接着说道:“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温素素就算再傻,她也不会选在这种双方都很敏感的时候杀死唐夫人。更何况,唐夫人深居简出,与温素素向来没有过节,就算温素素有报复之心,也定然不会杀她。”语毕,白玉堂若有所指的瞥了眼唐蜜儿。 “很明显,有人要栽赃。故意挑拨唐门与温家开战!”展昭十分默契的在白玉堂说完后,精辟的总结道。 顾冥冷笑数声,双手一摊:“三言两语就要我们相信吗,凭什么?” “凭我是白玉堂。” “凭我是展昭。” 展昭与白玉堂异口同声的回答道,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皆流露出不加任何掩饰的傲慢。可是在场的却没有任何人敢怀疑他们。正如他们口中所说的那样,因为他们是展昭和白玉堂,他们有傲慢,甚至是狂妄的资本,说出口的话,一言九鼎。 “两位大人认为是谁杀了我的妻子?”如今,若说还有谁会真正关心顾贞的死亡真相,只怕也惟有唐倾了。顾冥的目光在唐倾身上停留了短短一秒,然后迅速移开。面上虽然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是微皱的剑眉却昭示着他内心此刻的波澜。 “少门主为何不问问顾总管呢?”白玉堂似笑非笑的看着顾冥。 “白护卫似乎话里有话啊?”顾冥冷声反问。 “难道顾总管不知道凶手是谁?” “顾某当然知道。凶手就是温素素!”顾冥答得斩钉截铁,一脸愤恨的样子还真像是为母报仇的孝顺儿子。可那双充满戏谑的眼睛却明明白白的写着,“我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们无凭无据,又能奈我何!” 展昭一手拦住欲发彪的白玉堂,冷声问道:“敢问顾总管又凭什么认定令堂是温素素所杀?” “伤口是被利斧所制,而且地上还有留言。”唐蜜儿再次开口,目光如猎鹰一般锐利。 “利斧并非只有温素素一人会使,至于留言,读书人皆能写得一手好字。”白玉堂连连冷笑,忽然问顾冥,“顾总管认为是否?” “却并非人人皆有能力杀死我娘!”顾冥不负所望的提出反驳,却见白玉堂颇为诡异的露出一脸笑意。顾冥暗自咒骂一声,心知是上了白玉堂的当了。果然,白玉堂得意的将宝剑画影环抱在胸前,说道:“毒人并非人人有能力杀死。温素素虽掌管温家,但她却隶属温家‘活’字门,没有能力破解毒人之毒。即使是借助‘死’字门门主之力,要想轻易杀死毒人也是不易。更何况是悄无声息的杀人留书。” 顾冥瞥瞥嘴,被堵得哑口无言。温家与唐门在用毒方面几乎齐名,但不同的是,唐门上下一体,专攻毒药。而温家却分为两派,一派谓之‘活’,以药救人。一派谓之‘死’,以毒杀人。温素素是‘活’字门门主温莱之女,确实没有能力杀死毒人。而现今‘死’字门门主温玉儿,江湖中人皆知她天生体弱,根本不会武功。温素素若想带着这么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潜入唐门,杀人留书,确实也不可能。 “果然是有人杀人挑拨,故意要唐门与温家互斗。”唐倾永远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说出最不合时宜的话,下一秒,他就被数双眼睛狠狠的瞪了一眼。自然,一个是刚吃了憋的顾冥,一个是想找展昭麻烦,最好也趁机拉拢水月门灭掉温家的唐太君,最后一个是暗暗打着小算盘的唐蜜儿。唐门的掌权者都各怀鬼胎,同床异梦,下面的众人就更不用提了。 “一盘散沙,唐门破灭之日已不远矣。”白玉堂暗自摇了摇头,颇为惋惜。 “若是门主愿意相信展某,此案请交给展某。”展昭毛遂自荐,举手投足之间,不怒自威。 “若是展大人一日查不到凶手,难道我们就等你一日?”唐太君言下之意似乎已经同意要将此事交给展昭了,顾冥一急,唤道:“门主,他……” “孙儿不急,且先听展大人说说。”唐太君柔声打断了顾冥,双眼一眯,不知又在盘算什么。顾冥乖乖闭嘴,心下却着实有些不安。展昭与水月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看似一团和气的时候,实则却是针锋相对。可是真正动起手来,双方又更似孩童之间的打闹,不管当时是如何的发誓赌咒,就算撕破脸也要把对方往死里打,但事后总会相视一笑,聊天喝酒,举杯共饮。所以直到现在,顾冥还是搞不清楚展昭对于他们到底是敌是友。 顾冥愁得直皱眉,现在他终于有些后悔什么事都不问了。“三天,请门主给展某三天的时间,展某定将凶手揪出来,交给门主处置。”展昭信誓旦旦的保证道。瞧他一脸自信的样子,好像他真的很有把握抓住真凶似的。顾冥更慌了,暗自谋划着,若是展昭敢做出半点伤及水月之事,他就杀了展昭。 “若真凶确实是温素素,展大侠又当如何?”唐蜜儿赶在唐太君之前,问道。 “展某定当为唐夫人讨个公道。” “好!”唐太君满意的点头,爽快的保证道:“若展大侠真的能揪出真凶,为我唐门出了这口恶气。唐门从今往后就认了展大侠这个朋友。芳华的解药,定当双手奉上。” “好。一言为定。”说完,展昭看了眼身旁的白玉堂,转身离开。后者毫不犹豫的紧跟其后,直到出了唐门,才好奇的问道:“你真能在三天内抓到凶手?” “不能。”展昭耸了耸肩,丝毫不顾白玉堂瞬间瞪大的鼠眼。 “不能你还那样说!” “展某不能并不代表别人也不能。以她的个性,一出手自是迅雷之势,三天内必有分晓。” “展兄是指……水月仙子?你跟她很熟啊?”白玉堂晃了晃脑袋,面上逐渐浮现出几分不满。这该死的臭猫,他明明认识水月门的门主,却闭口不说,倒是苦了自己四处打听。展昭一眼便瞧出白玉堂的心思,也不点破,径自说道:“接下来你我分头行动,白兄与温家交好,劳烦前往温家一趟,稳住他们三天。展某去一趟水月门。” 闻言,白玉堂更不高兴了,“为什么你一个人去水月门,我跟你一起去,反正皇上正好要我调查水月仙子。” “水月仙子性子古怪,你一个陌生人跟去了,她说不定就不肯出现了。”展昭有些为难,随便编了个还算是理由的理由。心念道,以洛兰爱现在的状况,无论如何都不想与白玉堂见面吧。语毕,见白玉堂闷不做声,知他不太甘愿,只得加了后半句,“如今情况紧急,不容有失。待事情解决了,展某再为你引见如何?” “……好吧。”白玉堂答应着,眼珠子转悠了一圈,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第一百四十三章 雨夜。 女子独自坐在案前奏琴。曲是好曲,宛如高山流水。琴是好琴,出自天下第一的工匠。而奏琴之人更是美得倾国倾城。夜已深,她却径自弹奏着,时而低眉浅笑,时而悠悠叹息,眼光迷离,不知此刻正在思念着何人。 女子忽然感觉不对,雨夜虽然寒冷,却不是颈上正感受着的刺骨之寒。低下头,看见的是一把清冷如雪的宝剑。“又是哪个不要命的把我们的展大侠气成这样?”女子娇声一笑,语音轻柔如风,好似天籁。 “展某并不是来跟你耍嘴皮子的!”手腕轻动,湛卢已在女子的颈边划出一条血痕。一抹艳红在剑身蜿蜒如蛇。女子却似毫无所觉般,面不改色,稳如泰山,只是那双纤纤玉手却从琴身上缓缓转开。 琴音戛然而止,一时间,静得可怕。 “开封十余名大夫是否是你所杀?” “是我指使的。” “开封城突发瘟疫,是否与你有关?” “我曾命人将刹那芳华埋入了我的坟中。” “顾冥杀死了自己的生母,也是你授命的?!”展昭阴沉着脸,此时已是极怒。而那名女子却依然不置可否,一派悠闲。甚至满眼无辜。好似她并没有妄杀那么多条性命,而是在不经意间捏死了几只蚂蚁罢了。“唐门毒人不可留,杀无赦。” 展昭心似火烧,怒火冲天。湛卢却是刺骨的寒。一剑刺出,白刃翻飞,如月华落地,隐有风雷之声。女子淡淡一笑,略一提气,修长的身体便腾空而起,脚间稳稳的踩在剑身之上,竟是凌空而立。轻功之高超,怕是当今武林,无人能及。 雨渐渐小了,夜风穿透窗棂轻轻抚起女子乌黑的长发,竟将此刻的她衬托的宛如月宫仙子,但谁又能想到,她的双手早已染满了无数无辜者的鲜血。 “御猫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展昭利索的收剑入鞘,眼中的无奈却比愤恨更多些。 “在展大侠面前,小女子班门弄斧了。”我学着古人的样子浅浅一福,垂目时却瞥了眼地面上落下的几缕青丝。tnnd,展昭方才是动真格的,如果我再慢半拍,被湛卢削掉的就不会是区区几根头发,而是我的脑袋了。“请。”一边客气的请展昭坐下,一边仔仔细细的整理着长发。有句话不是那么说的吗,头可断,发型不能乱。 “不了。”展昭站得笔直,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怎么还问,我以为我已经做得很明显了呢。”我颇为不满的瞪了展昭一眼,慢悠悠的坐回琴前,“唐门是赵珏的爪牙,这一点展大侠恐怕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要对付赵珏那只老虎,自然要先拔去他的利爪咯。” “洛兰爱,你休要在展某面前耍小聪明。你想毁了唐门,为何要扯上温家,还妄杀开封那么多条无辜性命!今日,你给我解释清楚了,否则展某宝剑决不轻饶!”说着,湛卢再次出鞘,剑尖直指眼前女子的面门。仿佛只要她再敢说出半句不中听的话,他就会一剑将其刺穿。谁知就在这当口,她忽然就在他眼前默默无声的流下两行清泪,神色凄苦,似有说不完,吐不尽的委屈。 展昭只觉一肚子的火气与愤怒在一瞬间土崩瓦解。洛兰爱的倾国倾城,凭任何一名男子都无法抗拒,此刻欲语泪先流的模样,更是能最大限度的激发男人的保护欲。就算是展昭也无法免俗。他垂下剑,语气不自觉的温柔许多,“你有何难言之处,大可以告诉展某。” “有吗?没有啊。”我露出一脸茫然,极不雅观的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眼泪止不住的再次落下。谁说人只有哭的时候才会落泪? 展昭这才发现被我耍了,俊脸一窘,二话不说,举剑就刺。九尾忽然从一旁闪出,尖锐的狐爪挡开湛卢,竟激起一片火花。“姓展的,不得对小姐无礼!”九尾怒斥一声,另一爪朝展昭的腹部狠狠抓去。它的利爪何其尖锐,甚至能与上古宝剑湛卢相蓖美,若是真被他这么抓下去,定会穿肠破肚,血溅当场。但展昭毕竟是展昭,南侠之名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只见他一缩肚子,双腿跳起,一个漂亮的燕子翻飞,越到九尾身后,狠狠抓住那条甩来甩去的狐狸尾巴,利落的肩摔,把九尾摔得七荤八素。紧接着,湛卢寒光一闪,伴随着九尾的痛叫声,眼前便只剩下一片血花。 我不由得摇头叹气,九尾妖法精妙,武功却是个十足的三脚猫。而我在为展昭治伤续命时,无意间将灵婴之力过了些在他体内。故此,九尾最拿手的妖法根本对展昭无效。展昭也刚好占了这个便宜,凭着自己的一身绝世武功,修理起九尾来就跟玩似的。我不由得沉下脸。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面,他竟敢在我的眼前伤了我的心腹。 “九尾只是护主心切,展大侠出手未免太重了点吧。” 展昭没动,而九尾在他的剑下亦不敢乱动。湛卢虽不是除魔斩妖之剑,但用剑者一身正气,湛卢多少还是会对九尾产生些许伤害。我站起身,绕过琴案走到展昭身前,直视着他的双眼。郑重的警告道:“九尾是我的心腹,展大侠若还没把握杀了我,就别动碰他的念头。” “你在威胁展某!”展昭眯了眼,握紧剑柄。 “南侠展昭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小爱相信,展大侠除了不怕死之外,也决不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愚蠢莽夫。”一边说着,我一边伸出手,按在剑柄之上。许是动着了伤口,九尾忍不住呻吟一声,委屈的抬眼看我。 我毫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冷声道:“九尾,还不谢过展大侠手下留情,没要了你的小命。” 九尾不服气的昂起头,死命的咬紧牙关。原本变化而成的人形,此时已变得颇为怪异,甚至不伦不类。俊俏的脸上布满金色的长毛,人耳并未退去,脑袋顶上却突兀的生出一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手掌粗大,掌心处有粉色的肉垫,利爪如鹰一般呈钩状。一双金色的眼瞳正狠狠的瞪着展昭,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了。 “哼。”展昭冷哼一声,倒是将湛卢拔了出来,甩了甩剑身上的血迹,说道:“洛兰爱,那么多条无辜的性命被你所害,展某早晚有一天要为他们讨个公道,将你斩杀于剑下!”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为了能将我这个祸害铲除,展大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啊。”我笑着蹲下身,轻甩衣袖,借灵婴之力将九尾化做原形,万分怜惜的抱入怀中。说起来,最近他也不知是走了什么霉字,三天两头受伤。“言归正传。展大侠此次前来是专程为了温唐两家吧。” 展昭皱了下眉,“一半。” “哦?那另一半呢?”奇怪,除了这件事,我可没做什么多余的事了。 “白玉堂接了圣旨,调查水月门了。”展昭如实说道。白玉堂看似冲动毛躁,其实心思敏感又细腻。他对洛兰爱用情很深,万一得知洛兰爱就是杀害他四哥的凶手,恐怕会承受不住。想到这里,展昭就莫明的感到一阵烦躁。 “我早晚是要露面的,至于由谁先发现水月仙子的真正身份……并不重要。”想笑,却怎样也笑不出来。最后,只得悠悠的叹了口气。转开话题,“你答应唐太君何时揪出真凶?” “三天后。” “展大侠好大的口气,三天的时间让我去哪儿给你找个真凶。” “展某只知开封的瘟疫不能再拖下去。”展昭的目光充满了急切,开封城的惨状可想而知。而这一切的灾难,竟然只是因为我的一句话。我不由得暗自苦笑,曾几何时,我一个失去双亲的小丫头,竟握有生杀大权了。 “好。三天后我会把真凶交给你。不过,你要为我做件事。”感慨无用,死去的人不会复活,我的路一去不复返。 第一百四十四章 “伤天害理的事,展某不会做。” “要做伤天害理的事,我身边有的是人手,还轮不到你这个门外汉。”我白了展昭一眼,接着说道:“我要你助顾冥当上唐门门主。”语毕,展昭竟想也不想就摇头决绝:“不。顾冥手段毒辣,弑杀生母,天地不容。展某不会饶他性命,更不可能助他夺得唐门门主的地位。” “顾冥弑杀生母,是我造的孽。展大侠知道,灵婴的魅术无人能够抵御。他根本神志不清,又何罪之有。顾冥身世堪怜,过去虽多伤人命,但终究非他所愿。若他愿意改邪归正,带领唐门走上正途,以毒救人,展大侠难道不能给他一次机会?” “以毒救人?”展昭挑起眉,好像听到了世上最不好笑的笑话。 “毒与药本就是一脉。只不过救人者为药,杀人者为毒罢了。唐门毒步天下,若能敞开门户,为中毒者解毒,岂非武林大幸。难道展大侠一定要看着唐门毁于一夜之间,血流成河?”一句话说得一语双关。我的意思想必展昭很明白。我的手段,展昭更是清楚。唐门曾是赵珏的走狗,光凭唐太君为赵珏加害了那么多无辜孕妇,制造了孕育灵婴的材料,我就定不会放过唐门。但如果唐门落到了顾冥手中,最起码可以阻止我大开杀戒,饶了唐门门下的众多弟子。 展昭面沉如水,剑眉微皱,沉默许久,终是妥协道:“如果顾冥当真能改邪归正,多做善事,弥补过去的罪孽,展某可以放过他。至于唐门门主之位,展某睁只眼闭只眼就是了。” 要的就是展昭睁只眼闭只眼,除了他,我不需要忌惮任何人。因为任何一个阻挠我的人,皆会成为百妖口中的一顿美餐。我向展昭浅浅的福了福,“多谢展大侠成全。” 展昭没有说话,而是微微眯了眼。夜风迎面吹来,合着些许雨水扑在他的脸上。一袭蓝衫随风与湿了的发共舞。那蓝衣带了些褶皱,微微发白,想来是穿了有些年头。直到这时我才记起,似乎每次见他,展昭都是如此模样,俊秀飘逸,好似不沾染凡尘世俗,又每时每刻都带着几分被风雨锤炼了多年的沧桑。两种极端的感觉天衣无缝的融合在他一人身上,竟一点也不觉矛盾。我突然很好奇,展昭的过去究竟如何。 “你方才在弹的是什么曲子?”过不多会儿,倒是展昭先开的口,却是无关痛痒的话题。 “曲名叫誓言,记不全谱子了,不过随意弹弹而已。” “曲音虽缠绵悱恻郎情妾意,却辗转泣啼,甚是悲哀。” “未想展大侠不仅武艺高超,还甚懂音律。既为知音,就让小爱为展大侠弹奏一曲吧。”我放下九尾,让他趴在琴案边疗伤。径自坐于琴边,素手轻弹。展昭抱剑而立,他的眼神柔和而清澈,只是深处有些沉下去了的孤寂。然后他闭上眼,似是沉醉在琴音之中。 看着展昭,一时间回想起小时候,没有烦恼,无忧无虑,做着崇拜英雄的少女梦。于是曲音恬静流畅,慢慢湍急,有如拨荫见花的惊喜与欢快。慢慢的,想到自己双亲已故,孤独一人,家不成家,心中又觉酸楚悲凉,再想到或许此生已注定要葬送在权贵阴谋之中,手染鲜血,终是无法与心爱之人白头到老,曲调不由急转,起起落落,越来越哀。 接下来,其中却突兀的生出另一个主旋,有如平地惊雷,刚毅而坚韧。前后两番明显成了对比。 展昭正入神,却听得一声惊弦,原是崩断了一根。“洛兰姑娘忽然转调,硬是由柔变刚,如此激烈,琴弦自然承受不住。你方才起了杀机。” “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何况赵珏这个一只脚跨进棺材的老头子。早晚,我会让他死得很难看。”想起那人便失了弹琴的兴致。自二年前大闹襄阳之后,赵珏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百妖们如何地毯式的搜查,就是找不到他。无奈,只好引蛇出洞。 “赵珏作恶多端,一定会有报应。”展昭安慰着,执起我的手,轻轻拭去指上的血珠。原来是被方才的断弦割破了,我却没有察觉。“小伤,不敢劳烦展大侠。”我抽回手,放入口中吮吸,忽然觉得与他站得如此亲近甚为尴尬,于是往后退了一步。 “小伤如果感染的话也很容易引发风寒之症,你穿得那么少,要当心身体才是。”展昭好像变魔术一样从袖子里拿出一瓶伤药,抓过我的手,不由分说便为我抹上药膏。有谁会想到,一个从来仗剑江湖的大男人,为人抹药时竟会是如此轻柔且小心翼翼,好像我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他的掌心虽然粗糙却非常温暖,我不由得想起死去的双亲,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怎么不说话了?”展昭依然低着头,轻握着我的手。 “……这……这药好香啊。”我眨了眨眼,努力将泪水隐去。 “放了犁花。”展昭已为我抹好药,盖好瓶盖,顺手却把整瓶药塞给了我,一边说道:“姑娘家讨厌伤药味,这犁花膏正适合你们用。” 我哪用得着伤药啊,就算被捅个窟窿,凭借着灵婴的妖力也能马上治愈,恢复如初,绝对不会留下一点疤痕。可是此刻,想来也不太好拒绝,便默默的收入袖中。 “我知道你能自己治好自己。”展昭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不善的瞥了眼已经痊愈的九尾,对我说道:“你和他们到底不同,不管别人怎么看,你自己一定要牢记这一点。” “小爱记住了!谢谢展大侠!”此时才明白展昭的深意,眼泪终究是没忍住,大滴大滴的砸落下来。当妖精当得太久,我竟然主动忘记了,自己是个人。 “看你平时泼辣凶悍的很,怎地那么爱哭,动不动就黄河泛滥。”展昭露出一脸宠爱的笑容,为我擦掉眼泪。我顺手轻捶了他两下,娇嗔道:“我哪里泼辣凶悍了。” “是吗,还不知道是谁弄坏了琴,又说让谁谁谁死得很难看呢。” “……”天啊,我竟然说不过他。 “有人闯进来了。”九尾嗅了嗅鼻子,抬眼与我对视。我一惊,闭上眼展开灵觉。果然,空气中的确多了另一人的味道,因是雨夜,方才又把注意力全投在展昭身上,所以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除了九尾,我只带了几名水月门的侍女来到风雨楼,那人武艺高超,且早已潜入,这会儿能闻到他的气味,想来已经很接近我们了。太大意了,若非我在楼中少许布置了些机关迷障,现在岂不是被那人逮个正着。 我一掌击碎了焦尾琴,怒目圆睁。“展昭,你敢阴我!” “展某并没有带他人前来。不是我!”展昭百口莫辩,洛兰爱不喜欢别人擅闯她的住地,更何况她此时又正在隐藏身份的期间,被那人一闹,一下子竟动了真怒。是谁?到底是谁?谁会跟着他来风雨楼,又有谁知道他今晚会来风雨楼?难道……“是白玉堂!他那么爽快的答应我兵分两路,原来是要偷偷的跟踪我!”展昭气极,这只死耗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偏偏又太有主意,一点也不肯听话。 一句话有如平地惊雷,我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完全没了主意。我与玉堂被硬生生的分开二年,互相思念,却终不能见面,纵使偶遇,我也是易容成别人,装作不认识他。更是没有说过只言片语。我好想见他,好想与他说说话,哪怕只有一句。 “小姐,我们是否要马上离开风雨楼?小姐,小姐!” “我……”我想他,想得快要发疯。 “小姐,我们快走吧。如果让白玉堂知道您就是水月门的门主,非但我们的计划要全数泡汤。已经杀了那么多人,包黑子的那三口铡刀也不会放过我们!快走吧!”九尾极力的催促着。他也已经感觉到了,白玉堂就在门外的迷障中,甚至与我们只剩下一墙之隔。 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洛兰姑娘,你现在还不宜露面。”连展昭也开口了,我哪还有不走的理由。可是按计划,唐太君很快会跟着顾冥前来风雨楼,我若不在,恐怕……“九尾,你暂留此处,一切按计划行事,本门主先行一步。”我恋恋不舍的望了门外一眼,终是回头远走。紫色的火焰在周身燃起,乌黑的长发化为一肩白雪,诡异,妖娆。只是在心中轻念,眼前的景色便随之变化,转瞬过后,我已身在狐妖族的密林之中。 缩地成寸,非常方便又迅速的妖法。快得连玉堂破门而入时说了什么,都没听见。 “狐族第四代长老崎仙,恭迎灵婴娘娘。” “你算到本宫要来?” 叹息,还是叹息。乱事之秋,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一百四十五章 “娘娘魔功已成,自有掩眼大法护身,小狐算不到。只是等候多日了。”崎仙边说边恭着身子,一付狗腿子的样子。 我看着不舒服,皱眉道:“崎仙长老是狐族首领,本宫虽是百妖之首,但也需多多仰仗长老相助、指点,长老就不必如此多礼了吧。” “要的要的。娘娘统领百妖,而我狐族只不过是……” “崎仙!本宫今天心情差到了极点,你给我适可而止!”死狐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装出这付死样子是为了什么!灵婴身为百妖之首,统领整个妖界,不可能把所有好处都给你狐族。我将九尾收在身边,妖族中已有颇多微词。 崎仙低眉垂首,假惺惺的笑容终于逐渐隐去,“娘娘息怒。” 我无力的晃了晃脑袋,觉得它今天特别重,“有事说事,没事……我想你也不会没事。” “娘娘圣明。小狐此次是特地前来禀告娘娘,明日小狐将陪同皇帝前往相国寺祭天,为大宋祈福。返程的路上会遇到刺客,到时还请娘娘救驾。” “刺客是你安排的?” “西夏早有吞并大宋之心,大宋国内自然也有潜伏的西夏刺客,小狐只不过卖了个皇帝出宫的消息给那些西夏刺客,换点酒钱罢了。”崎仙说完,乐呵呵的笑了。他虽是妖精,却极其爱护同族子民,想来也不会要那些小狐狸送死。借刀杀人确实是个以逸待劳的好办法。 我挑起眉,故意装傻,“长老一边安排了刺客,一边又请本宫去救驾,岂非自相矛盾之举?”闻言,崎仙抬眼看了看我,也不点破,由着我装傻,顺水推舟道,“请娘娘恕小狐自作主张。小狐只是考虑到娘娘重出江湖之后,二年前判决的罪名会给娘娘带来麻烦,故此想出了这救驾的馊主意。” “皇帝出宫自是护卫周全,又有长老陪同,区区几个西夏刺客恐怕……”话还未说完,我便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崎仙多聪明,听出我话中之意,立刻接口道:“请娘娘放心,皇帝此次祭天,皆因近年来国内多有灾祸,为表诚心,并不多带侍卫,宫中陪同的只有小狐与十余名大内护卫,再来就是八贤王以及庞太师。” “还有呢?”包拯掌管开封府,皇帝出宫理当陪同。只要他去了,王朝等四人自是不用说,展昭与白玉堂也定会陪同左右。到时候有他们六人护驾,别说是我了,就连从宫里带出来的大内护卫都是多余的。 “还有吗?没有啦。”这回轮到崎仙装傻了。瞧他眨巴着大眼睛,一手撸着长胡子,表情迷茫,还真像那么回事。什么叫恃宠而娇,我算是见识到了。“包拯呢?他身为开封府府尹,皇帝出宫,理应随行护驾。”我耐着性子问道。 “他被英绿蛾下了刹那芳华的毒,恐怕没几日了。”崎仙说着,颇为惋惜的直摇头。 “崎仙!你竟然眼睁睁的看着英绿蛾对包大人下毒!” “娘娘,没有您的命令,小狐哪敢擅做主张。”崎仙颇为郁闷的看着眼前被他称为‘娘娘’的女子。人类总说狐狸如何如何的狡猾奸诈,但实际上,狐狸哪能和人类自己相比。洛兰爱既然在开封放出瘟疫,她难道猜不到公孙策会对包拯下药?这会儿又在他面前装蒜。 “崎仙,你办事不利,太让本宫失望了。”我叹了口气,像模像样的吩咐道:“不过好在包拯没有死,你还能有将功抵过的机会……” “娘娘!” “听本宫说完!”我狠狠的瞪了崎仙一眼,毫不犹豫的把他推出去当炮灰,“我不管你是用你狐族长老的身份,还是大宋国师的身份。总之,你要救回包拯。他如果死了,本宫就让你给他陪葬。本宫说到做到,你清楚本宫的脾气!” 崎仙身为狐族长老,拥有千年修为,何时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说话。顿时怒火中烧,恨不能将眼前的女子撕成两半。但终究还是强压怒火。谁让洛兰爱不仅魔功大成,而且还是百妖之首的灵婴呢,狐族的未来可都指着她了。于是只得近乎讨饶般的开口说道:“娘娘,包拯中的毒是刹那芳华,小狐如果出手相救包拯,难免不会遭人质疑,为何不救开封城中的百姓。所以,恐怕还需身为水月门门主的娘娘,您亲自去救人。” “混账!什么事都要本宫亲自出马,本宫还要你们何用!或者……”我直视着崎仙,从他的眼瞳中看到自己一脸阴狠的笑容,“或者崎仙长老是想把机会让给自己的亲孙子,也好让九尾多历练历练。” 此话一出,崎仙立刻变了脸色。我们心里都很明白,赵珏的智囊就是公孙策,而制造出灵婴的高人也多半是他。公孙策一定擅长道家之术。如今我们避着他,自然井水不犯河水。可他既然已向包拯下手,那么想引我出面的动机就非常明显了。此时的开封府,对于妖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我不愿意冒险,崎仙自然也不愿意。可是我知道,崎仙疼爱九尾,他更加不会愿意九尾去冒险。 “小狐的孙儿太年轻,处事冲动卤莽,还是小狐去救人比较妥当。” 看吧…… “既然长老执意要去,本宫也只好依了长老的意思。包大人的安危就拜托长老了。”得了便宜,再卖个乖。我无不得意的瞥了崎仙一眼。料他气得怒火中烧,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不过还是要见好就收,真把他惹毛了,对我是百害而无一利。“开封城的瘟疫进展得如何?”顺势转开话题,想到公孙策既然已经向包拯下毒,可见他确实被逼狗急跳墙了。 “一切皆按照娘娘吩咐的那样去做。”崎仙恭着身子,虽然语气一如往常,但脸上的笑意却彻底消失了。被人威胁的感受,恐怕很不是滋味。“没有滥杀无辜吧。此次本宫的目的只在消灭那些潜伏在开封城中的兵士,万不可伤害到平民百姓。”我不太放心的追问道: “小妖们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追根溯源,调查一个人的身份背景,那可是看家本领。否则,万一伤到哪个下凡来的神仙,不是遭了殃嘛。娘娘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包准不会伤到一个无辜百姓。也包准不会有一条漏网之鱼。要不然,也不会把公孙策逼得跳墙不是。” 果然,最了解我心中所想的人惟有崎仙。当初,在我仅仅只是怀疑京城百姓中潜伏着赵珏的人手时,崎仙就已经着手开始调查。结果令我大吃一惊。京城老百姓中竟然有三分之一的人是襄阳的兵士。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来,赵珏为了当皇帝,已准备了好多年了。而潜伏在开封城中的卧底兵士,便是攻打皇城的一支暗箭。 明器伤人,暗箭杀人,不能不除! 我叹了口气,心中终还是有些不忍,毕竟那些兵士只不过是听命于人,罪不至死,更何况他们在城中潜伏多年,早有家室。如今身染重病而亡,余下的未亡人定是痛断肝肠。“我到底还要作多少孽啊。”这样的屠杀并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娘娘,成大事必当不拘泥于小节,既要有收获,自然会有所割舍。” “反正割的不是你的肉,长老当然不会心疼。”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明明做着坏事,却不断给自己找一些大义凛然的理由,以稀释内心的罪恶感,最后还扬扬得意的道貌岸然之徒。 崎仙当即就被气得差点死过去。灵婴娘娘什么都好,无论是谋略还是处事的果断皆能胜任百妖之首,可就是改不了‘妇人之仁’的毛病,不管是有关还是无关,也不管是她自己下令去杀的,还是别人杀掉的,她总会不忍心。“再这样下去,难成大器啊。”崎仙暗自摇头,同时语气不善的开口道:“小狐是妖,没有娘娘的悲天悯人之心。” 悲天悯人?这话听着倒更像是在骂我。罢了,崎仙怎么说也是狐族长老,能对我如此卑躬屈膝,想来已是他的极限,我今日心情太差,说话难免刻薄,让他暗骂一句二句的算是互相扯平了。想到此处,我没好气的横了崎仙一眼,却并不打算与他计较,“听英绿蛾说,近来江湖上突然冒出个镜花门,处处与我水月门争风相对,你去跟雀妖打声招呼,一把火烧了那贼窝。省得他们折腾得本宫闹心。” “仅雀妖一族?”眼珠子转了几圈,崎仙预感到又有人要倒霉了。 “够了,无非是些小鱼和小虾米罢了。本宫很困了,此事就交托长老转达。”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抬头望了眼悬挂在九天之上的明月。瞧它站的位置,都下半夜了呢。 “是。那个……娘娘可要传诏侍寝?”崎仙眯缝着一双狐狸眼,唇边带着暧昧的笑意,“妖狼族的新任少主,法力卓越,修得倾城之貌,正所谓才貌双全,娘娘定会喜欢。” 第一百四十六章 “新任少主?前任那个叫……什么什么的呢?”努力回想记忆中那名满身是毛的狼人叫什么名字,可想了半天,除了回忆起初次见面时的恶心之感外,什么都没想起来。这可不能怪我,任谁见到那个脏得一塌糊涂,比起狼人更像野人的怪物,都会恶心的。 “优胜劣汰,狼人选拔新任首领的方式就是杀死前任首领。鲁德古在几天前就已经死了。”崎仙如是回答。我也无甚感觉,只当它是大自然的竞争规律罢了,毕竟妖精虽已修成人形,但本质里还是脱不了野兽的本性。“虽然残忍了点,却不失为一种保持族群强大的好办法。”一边说着,我摇了摇头,婉言谢绝了崎仙的好意,“本宫累了,改天再向他道声恭喜。” “是。” …… “什么?!灵婴娘娘要召见我,现在?!” 妖狼族领地。狼主一脸惊讶的张大嘴巴,连方才还捧在手中,仔细查看的狼族各阶层族长名册都掉在了地上。奇怪,灵婴娘娘虽是百妖之首,统领群妖,可是除了狐妖族之外,并没有真正与其他妖族有过什么接触,甚至鲜少露面。以至于直到现在他都对这位灵婴娘娘,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她怎会突然召见自己?而且还选在这种深更半夜的时候。 “请狼主立即前往,莫要让娘娘久等。”负责传诏的小妖冷冰冰的回答道。 “可知娘娘有何事传诏本王?”听说灵婴娘娘虽然本源为人,可是其心之狠辣,却毫不逊色于妖精。忽然召见,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大半夜的能有何事?”小妖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狼主英明神武,年少有为,难道会是如此不解风情之人?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做扭捏。” 这话说得露骨,狼主不免一阵面红耳赤。他本就生得俊秀,冰肌玉肤,星目朱唇,再穿上一身雪衣阔袖,不仅与上届首领天差地别,若不看他那双略微尖尖的耳朵,没人会把这样一名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与狼妖联想在一起。此时面颊犯红,如映水犁花,更是万般风情,魅惑妖娆。 小妖看得一呆,暗暗怀疑这狼妖族的年轻首领是不是狐妖族冒充的,否则怎会生得比狐妖族的妖女们还要美上几分。 “可……可是本王早有心仪之人,恐怕不能……” “这是娘娘的命令,小妖只是转达而已。狼主若有什么话要说,直接去找娘娘吧。不过话可说在前头,得罪了娘娘,恐怕你们一族就没几天好日子过了。告辞!”小妖厉声打断了狼主的话,白眼一翻,趾高气扬的转身就走。 “小小妖精胆敢对主上如此说话!他们狐族仗着娘娘宠爱,简直是欺人太甚!”小妖前脚走,后脚就有两名狼妖族的侍卫走进屋内,脸上皆是忿忿不平之色。狼主长长的叹了口气,沉默不语。只懂得狐假虎威的宵小之辈他才懒得去理,现在头疼的是娘娘传诏不得不去,可要是去了,雀儿妹妹还不扒了他的狼皮。 “主上,您……去吗?”抱怨了半天,两名侍卫终于发现自家主子的俊脸已经皱成了包子,于是还算体贴的问了那么一句。狼主自故自的在原地打着转转,哎声叹气,“小黑,小白,你们倒是给本王出个主意啊!” 被唤做小黑与小白的两名侍卫互相看了一眼,意见一致的回答道:“去呗。对方是灵婴娘娘,狼主前去为娘娘侍寝,对我族百利而无一害,说不定还能因此得到娘娘的青睐,从此与狐族平分秋色呢。对狼主个人而言,娘娘天姿国色,倾国倾城,春宵一夜,狼主并不吃亏。” “胡说什么!雀儿妹妹要是知道了,本王还要不要活了!” 狼主一蹦多尺高,雪白的狼尾巴气得直甩。这俩家伙,平时一肚子坏水,真到了关键时刻却尽出馊主意。 小白叹了口气,双手一摊做无奈状,“主上,老婆还没过门呢,您就那么怕她,到了往后还得了。反正这次是奉命行事,彩雀就算吃醋,也没理由揍您的。”闻言,小黑憋笑的在一旁连连点头。他们这新首领可是出了名的‘妻管严’,这回儿可有好戏看了。 “你们!!!幸灾乐祸——!!!” 收到首领杀人般的目光,小黑轻咳了一声,终于一本正经的说道:“娘娘召唤,不得不去。主上可先去一趟,然后再与娘娘说明原由。娘娘虽为百妖之首,但终归是女儿家,这种两相情愿的事,还能对您霸王硬上弓不成。” “哈哈哈哈~~~~”随着首领的脸色越来越黑,小白终于忍不住笑翻了,一边还不忘挖苦道:“要怪就怪主上太漂亮了,艳名远播。娘娘还真是识货之人啊~~~哈哈哈哈哈哈~~~~~~” “好啦好啦,白哥就别捉弄主上了。”小黑轻拍着小白的后背,真担心他就这么笑抽过去。 “哼——!!!去就去,谁怕谁啊!!!你们就笑吧,早晚笑死你们!” …… 我是被一联串的脚步声吵醒的,好像从刚才起就一直有人在门外不断徘徊。醒来时,人还泡在浴涌里,而水却早已冷却,不禁觉得有点冷。十指的皮肤像被蹂躏过的白纸一般,发皱卷曲。顺势洗了把脸,将杂乱的长发理了理,甩在身后。 门外,脚步声还在继续。忽而急噪,忽而缓慢。有时还会感觉逐渐远去,可偏偏总又会返转回来,绞得人不得安宁。我本就是习武之人,听力过于常人,再加上已入魔道,耳力更上一层楼。这样一来,我便连门外之人走路时踩到的是小石子还是树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早知道应该把周围肃清的。不由得皱起眉,明明已经很累却被吵得无法入睡的处境,让我的心情变得十分恶劣。“门外的,给本宫进来!”深吸口气,准备骂人。 脚步声骤然停顿,似乎还踉跄了一下,接着便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我知道他并没有走,而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外。完全清醒的我,灵觉本能的释放开来。我能感觉到他心跳得很快,呼吸杂乱无章,似乎非常紧张。深更半夜的在我门外溜达,难不成有难办的事要求我帮忙?有了这层疑虑,火气不免消了一半。口气也软了下来,“有事就进来吧。” 当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我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眼前的男子一身白衣胜雪,我知道那是江南最好的绸缎,有着与它的质料同样好的名字——雪缎。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披散着,依衬着白衣,显得飘逸潇洒,仿佛春日里突见一树,春花绽放,灼灼其华,令人神往,陶醉的不知所以。还有那刚劲的剑眉,清澈凛然的眼瞳,他是…… “玉……玉堂!!!” “娘娘!” 他几乎与我同时惊叫出声,下一秒却捂着双眼,脸颊通红的背过身。而这一转,屁股后面的长尾巴便完完全全的暴露在我的眼前。我的心顿时下沉到了谷地,不是玉堂,不可能是玉堂。他不会来看我,他也根本不知道我在这里,我们终究是见不了面的。 “娘娘,小王……”未及开口,一道寒光便从身侧直直的冲向身后的女子。有人行刺!狼主的脑中顿时警铃大响,但当他急忙转身时,看到的却是她偏若惊鸿的身影,以及臂膀上插着的匕首。鲜血蜿蜒而下,染红了他的视线,也染红了她的双眼。 “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扮成他的样子来杀我!” 这是狼主第一次见到灵婴,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愤恨、哀怨的神情,近似于绝望。“娘娘,小王是奉您的召唤来的,那匕首不……”话还未说完,狼主便惊觉周围忽然凭空出现了许许多多有如钢丝般坚韧、细长的紫色妖气,仅仅那么一瞬间就将他牢牢的禁锢在这间小屋中。顿时,空气停止了流动,压抑的无法呼吸。 “本宫没有传召过任何人!撒谎也不先打个草稿!”妖力随着心念而动,以迅雷之势朝狼主猛攻而去。狼主一愣,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解释什么,但最后只是轻‘啊’了一声,便敏捷的急退数步。白色的妖力如屏蔽一般笼罩住他,勉强阻挡着猛攻而来的妖力。灵婴为百妖之首,狼主深知与她斗法无疑是送死,于是想也没想便开始妖化,尖锐的狼牙暴露在朱唇之外,硬生生的撕破了俊美非常的脸。粗大的狼尾迅速变长,高高的竖起。喉间发出一声响亮的狼嚎。 “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我冷哼一声,骤然加大妖力,紫色的丝线好似忽然被人灌下了兴奋剂一般,拼命击打着那层白色的光罩。狼主闷哼一声,半跪下身,唇边滑下一抹鲜红。但那不甘不服,甚至还带着些许气恼的眼神却丝毫不改。 不愧是妖族,傲然不驯。可是,你又能撑得了多久! 第一百四十七章 “破!”双掌结印,无数把利剑凭空出现,飞刺而去。在光罩支离破碎的同时,他的惨叫声也同时传入耳中。心中莫明的产生难以言喻的快感,我虽知道这是入魔后的征兆,与己不益,但仍旧是忍不住嗜血的欲望。而原本就虎视眈眈的紫色丝线则趁火打劫,紧紧缠绕住他的脖子与四肢,将他整个身子都悬于半空之中。 男子痛苦的呻吟着,胸口处的白衣早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黑发杂乱,狼狈不堪,哪还有先前半分的翩翩君子之相。 “谁指示你来行刺本宫的?说了,本宫就让你死得痛快点。否则,本宫就把你一片一片的给剐了!”无论是神情还是相貌,这只狼妖都与玉堂有八九分的相似。若是刻意模仿,还真是费了心思的。思及至此,心中怒火更盛。哼!赵珏费劲心思的害我,公孙狐狸费劲心思的害我,如今连你这只小小的狼妖也敢费劲心思的害我。该死,你们都该死! “不说话是不是,别以为你不吭声,本宫就拿你没办法。本宫再问你最后一遍,谁指使你这么干的!再不说,本宫就让整个狼妖族血流成河,寸草不留!”惹毛了我,管你什么‘祸不及他人’,你们都想我死,我又何必心慈手软。 “娘娘可以杀了小王,但请不要迁怒我族中人。” 好,终于开口了,怕的就是你装哑巴。不管是妖是人,只要心有所系,就没有威胁不了的。看来他真的很关心他的族人,明明方才一付英勇就义的架势呢。不过,我貌似已经问了很多遍了吧,他是压根没听我说什么,还是半夜爬墙把脑壳摔坏了。我不禁懊恼的皱起眉,“到底是谁指使你来行刺本宫的?” “没有人指使小王,小王也丝毫没有对娘娘不敬的意思,是娘娘自己召唤小王来……来……这儿的。是真的!娘娘,小王真是冤枉的!只要找来狐族的传令小妖,小王便能与他当面对质。”狼主此时急得都能哭出来。灵婴心狠手辣,万一真的不分青红皂白,杀光整个狼妖族的族人,那他岂不成了狼妖族的千古罪人。该死的,到底是谁暗算娘娘,又嫁祸给他? “胆敢行刺,就必先做好失败的准备。你们就不能事先串好供词吗。”我托起他的下巴,仔仔细细的审视着他的容貌。真是碍眼,我的玉堂岂容此等山精怪物玷污!先不论行刺之罪,光是这张脸,他就该死。 “娘娘为何一口咬定小王要对娘娘不利呢!”狼主深吸口气,忽然从一脸冤枉转变为愤恨与厌恶,冷笑着说道:“小王明白了。一定是狐族,娘娘要偏帮狐族陷害我们狼族!” “本宫要杀你们还用得着陷害!?”什么跟什么啊,真是越说越离谱。他以为反咬我一口就能脱罪了吗,异想天开。“到底是谁指使你的,目的何在?”手指微一下滑,掐住他的脖子。只要我一用力,就能让他立即毙命。 “小王冤枉,娘娘不信便杀。”反正已经中计,灵婴又一口咬定他居心不良,狼主生来也是倔强的性子,这样一想便不愿再垂死挣扎,干脆丢下句话,双眼一闭。谁知等了半天也不见对方有个动静,忍不住复而又睁开眼,却见她面容痛苦的蜷缩在地,贝齿紧咬,硬是不让自己痛叫出声。 狼主被这一幕绞得莫名其妙,试探的唤了声,“娘娘?” 没有回答,她似忍得辛苦,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狼主奇怪的注视着灵婴,他从未听说过灵婴身染有病的消息,也想不明白身为妖物的她又会被什么病痛所折磨。妖,是百毒不侵的。“娘娘,请放开小王,让小王为您看看吧。”并非狼主不计前嫌,而是见她死咬牙关,硬是不让自己痛叫出声,极为倔强,心中不免生出些许怜惜与佩服之情。 “放开你,本……本宫岂不自寻死……路……”疼,疼得厉害。我很熟悉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但熟悉并不表示我就能完全忍受。灵婴妖力的反噬不是靠忍就能忍得过去的。只是我没想到,前几日靠着与顾冥交欢得来的平静,竟缺了一日便不起作用。我努力撑起身体,纵使是失了形象,爬也要爬回浴桶边去。展昭送我的东西就放在那儿。 “娘娘,您怎会这样?”反正跑也跑不掉,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狼主左右闲着无事,开口便问了。我回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呵斥道:“闭嘴!”该死的,若不是因为他,我怎会平白消耗了如此多的妖力,又怎会引起妖力反噬。待会儿忍过了这痛楚,看我不扒了他的狼皮。 狼主讨了个没趣,生怕当真激怒了她,自己立刻便会弊病,于是不甘的瞥了瞥嘴,不再做声。他瞅见她瞪向自己的眼神,有懊恼,有怒气,也有无奈。但很快的,她就回过头,艰难的爬回浴桶边,从一堆换洗的衣物中摸索出一只小瓷瓶。 小瓷瓶非常普通,蓝花白底,是人类最常用的药瓶。狼主习惯性的嗅了嗅鼻子,瓶上有犁花的香气。狼主皱起眉,疑惑不解的看着她将小瓷瓶紧紧的握在掌心,却丝毫没打开来吃的样子。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娘娘,为何不吃药啊?您看起来很辛苦。” “你到底是八……八哥,还……还……那……罗嗦的……”话虽然模糊不清,但狼主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瞧她疼得跟只虾子似的蜷缩在地,竟还有力气骂他。狼主冷哼数声,决定不再管这个坏脾气又不讲道理的灵婴娘娘,径自闭上眼,重新运起妖力,将其全部聚拢在四肢部位,意图解开束缚着自己的紫色妖绳。 “你……做什么……不行……” “你都这样了,干嘛还卯足了妖力对付我!”狼主气得直嚷嚷,外加不安份的扭来扭去,这紫色妖绳虽然不再越束越紧,可总这样被吊着,到底是浑身不舒坦。“你放开我,也好腾出多余的妖力治疗自己的病不是。”左右挣脱不开,狼主抱着千分之一的希望想跟她再商量商量。未想这话刚说出口,后脚妖绳便慢慢松开,消失在空气中。 狼主重获自由,畅快的活动了下四肢,乐得直哼哼。心想这灵婴娘娘虽然瞒不讲理,倒还挺识时务。微一拱手,开口道:“多谢娘娘不杀之恩,只是今日小王所受的冤屈,他日定当向娘娘讨个说法。” 没有回答,她就那样蜷缩在地,紧紧的握着小瓷瓶子,偶尔会有一两声呻吟从牙逢间传出。狼主大着胆子稍稍靠近了一小步,却吃惊的发现,原本如玉般晶莹的皮肤竟然在迅速的腐烂,鲜血不断的从裂开的伤口处汹涌而出,顿时乌丝成白发,红颜有如刹那芳华,转瞬即去。 “娘娘,娘娘您醒醒啊,娘娘您就算要死也要等小王离开后再死啊,您就这么死了,小王岂不是成了杀人凶手。”狼主很不厚道的大嚷道。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她有任何反映。自嘲的笑道:“原来您刚才不是放了我,而是没办法再继续抓着我。” “罢了罢了,小王也算是以德报怨,您以后可别再害我们狼族了。”一边说着,狼主一边将她抱在怀中,心虚的左右环顾一圈,这才贴上那片薄唇,嘴对嘴的将自身的妖力传入她的身体里。怀中的女子微微挣扎了一下,一双紫色的眼瞳透着雾气,水汪汪的满是迷茫。狼主被这双眼睛一望,竟觉呼吸一泻,心脏狂跳起来。 她很美,纵使红颜白发,冰肌俱毁,依旧美得倾国倾城。因为她的美貌不在形,而是在神,在灵。她的美根本不可能存在于世间。于是狼主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她的身份——灵婴,百灵之主,百妖之首。倾国倾城的美貌只是一付虚假的皮囊,她那双紫色的眼瞳能够蛊惑所有与她对视的人,使其恍恍如见到梦中仙子,从而产生情欲,不可自拔。 据说,这种妖术最先属于万狐之主苏妲己。 据说,它名为惑魇魅瞳。 据说,惑魇魅瞳惟有施术者自身的眼泪方才能解。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他酷爱白色,总是一袭亮丽的白,别无它色,穿在身上却依然灼目。他总喜欢霸道的占着我的屋子,霸道的命令我准时下班,霸道的不肯叫我的名字,却口口声声的喊我,“猫儿。”可他有时候也会很温柔,会偷偷的闯入皇宫,只为给我送壶烫好的女儿红;会哄我喝药,扬言同甘共苦;会陪在我身边,每次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都是他灿若星河的笑容。 “玉堂,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他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抓不到,穿过指间的除了丝丝凉风,什么都没有。我哭了,心碎了一地。我看到他双目含恨的瞪着我,我看到满身鲜血的蒋平,我看到他终于转身离开,看到他拥着洛兰敏月,笑得那般温柔。 “玉堂!玉堂你等等!我不是故意杀他的,我又苦衷!我真的有苦衷!”猛然坐起身,慌忙间将他紧紧抱住。泪如雨下。 “娘娘?娘娘,我不是玉堂!娘娘……” “不是?”我慢慢松开,见到的是一张微红且尴尬的脸,但他的容貌,神情,还有声音,分明就是我的玉堂。没错,玉堂爱我,他说过会与我同甘共苦,他不会把我一个人丢下,他会一直陪着我的。“玉堂,我爱你。”我拥着他,亲吻他,将所有的思念都告诉他。 “娘娘,不,我不是!娘娘……” 啪! 狠狠的一巴掌,没有打疼脸颊,却打疼了心,打醒了神。他不是玉堂,玉堂已经不可能陪在我身边了,因为我已经把他丢掉了。 “狼妖?”我甩了甩头,终于恢复了神志,只是被他这巴掌一打,头倒是晕得比方才更厉害了。昨夜发生了什么?好像反噬现象突然发作,我疼得晕了过去,恍惚间,似乎看到了玉堂,他抱着我,还亲了我,这会儿却又不见人影,难道是做梦? “娘娘,您终于醒啦。”狼主长长的呼出口气,庆幸灵婴醒得及时,否则再被她这样露骨的勾引下去,迟早会对不起雀儿妹妹。“娘娘,您现在感觉怎么样?”狼主小心的问道。 “你怎么还不走,等我杀了你?”话虽这么说,但我心里早就不想杀他了。本来也是因为他忽然行刺与我,一时气愤,才想要他的命。如今看来,他昨晚没有趁人之危,行刺之事另有内情。 狼主瞥了瞥嘴,颇为不满的说道:“娘娘怎么还怀疑小王啊,小王若是想对娘娘不利,昨晚就下手了,又怎会过您妖力,救您性命呢。” 我白了他一眼,终于明白为何我的头会疼得这般厉害。灵婴妖力的反噬固然厉害,却不伤性命,熬过去也就是了。但反噬之力只靠自身阻挡即可,若是参杂他力,则会混扰天灵,反而伤及经脉。如若不然,我早就让九尾帮我减轻痛苦了,又何必苦苦忍耐。“多事!”我没好气的推开他,拣起地上的衣服,仔细穿好。幸亏这只狼妖的道行尚浅,若是被他糊里糊涂的害死了,我岂不是很冤。 “娘娘若是无事,小王先告退了。” “慢着。”我坐下身,对镜梳妆,一边慢条斯理的问道:“你自称小王,是否就是狼妖族新任的狼王?叫什么名字?” “小王确是狼族现任狼王,名叫利爪。”狼主恭敬的单膝跪地,一一回答。 利爪?!这算哪门子的名字。“怎么取这儿名?” “娘娘是人类,恐怕有所不知。妖族并不像人类那样,一出生就要取名字。通常我们只有修成人形后,为了说人话时方便才取个名。而这名字也是根据自身特征而取。小王的爪牙颇厉,所以便叫利爪。其实,狼族中叫这个名字的很多。” “哦?可是崎仙这个名并非是什么特征啊?” “崎仙长老道行千年,小王们自是不敢与他相比。” “也就是说,名字取得越是人性化,道行越深咯?”我听着有趣,接着不耻下问道。狼主点了点头,笑着回道:“确实可以这么说。当妖的修为与心智能和人类无异时,冲破天劫后便可羽化登仙。据小王所知,崎仙长老已到达天劫之时。” 想不到那只老狐狸就快成狐仙了,难怪精得跟什么似的。话说回来,狼妖既然是被狐族的人传话来此,恐怕行刺的事与崎仙脱不了关系。况且崎仙很清楚我对玉堂的思念,他吃准了当我发现眼前的男子不是玉堂时,必定会因为心情的大起大落而怒火中烧,再加上他是假传圣旨,骗了那只狼妖前来,更是让我们产生误会。免不了一翻大动干戈。这招借刀杀人,虽然极其简单,可用心却阴险狠辣,令人不寒而栗。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真是他,目的又是什么? “利……利爪。”真是好难听的名字,舌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转,“我帮你取个名字吧。” 狼主微微一愣,接着无所谓的耸肩,“好啊。”名字只是一个不常用的代号,对于妖来说,根本没有意义。不过灵婴既然想给他取名字,那就表示,她已经不怀疑他了,更不会对狼族不利。这点,他还是乐见其成的。 “惜,珍惜的惜,怜惜的惜,亦是惜日的惜。既然你长得与玉堂一模一样,那你就叫惜吧。”是不舍,是无奈,是懊悔却不能悔,这些就是玉堂。 “小王谢娘娘赐名。”狼主,哦,现在应该称他为惜了。惜依然单膝跪地,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貌似对他有所改观的灵婴娘娘,小心翼翼的问道:“玉堂是谁?” “他姓白,家中排行老二,人称锦毛鼠。当初本宫被皇上封为御猫时,上门踢馆的就是他。后来,我们不打不相识,不知什么地,糊里糊涂的就相爱了。”我梳好发,略一摆手,示意道:“起来吧,别跪着了。本宫面前不兴这套。” “谢娘娘。”惜站起身,面色略微有些苍白。那也难怪,他被我重伤,又有为我输了大量的妖气,虽是画蛇添足之举,却也足见其以得报怨,忠诚善良之心。我起身向他走近,执起他的手。后者身体一僵,似乎有些紧张,当他了解我的意图时,身体明显放松下来,缓缓闭上了眼眸。 灵婴的妖力,又怨恨而生,怨恨不消,妖力不灭。而那些尚未出世的婴孩,那些别硬生生夺去孩子的母亲,又岂会轻易消了怨恨之心?只怕是将赵珏五马分尸,也难。故此,我的妖力只要我还活着,便是永远不灭的。 惜的身体很快被灵婴的妖力所治愈,不仅如此,自身修为也得如此醇厚的力量而更加精进一步,顿时喜出望外,对眼前的女子真心的敬重了几分。“谢娘娘。”说着,又要下跪,却被一手拉住。她的笑容从未有过的温柔,暖如春风扶面,“说了不必的跪的。你也不必再叫我娘娘,叫我名字吧,我叫洛兰爱。” “这什么行呢!”惜受宠若惊的张大嘴,有几分无措。 “那就和九尾一样,叫我小姐可好。” 和九尾一样?九尾可不就是崎仙长老的孙子,灵婴娘娘心腹?惜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灵婴的用意,立刻郑重的开口道:“小王誓死效忠小姐。” “惜,你和我去个地方吧。”起身,拿过桌上放着的纱笠,遮住经一夜折磨后又恢复如初的容颜,顺便将展昭赠与我的梨花膏藏入袖中。惜好奇的看着我,添了添干燥的嘴唇,问,“小姐,这药是治疗外伤的,我们似乎并不需要吧。” 的确是不需要,再重的伤也可以运用妖力治好,今早以前我也是这般认为,可现在不同。展昭说得对,无论如何变化,也无论别人会怎么看,我自己都要记住,我是人,并非妖精。“一个朋友送的药,很珍贵。你以后会见到他的,他姓展。”伸手扶过惜的发丝,好似绸缎一般丝滑,与他相比,玉堂的头发就相对干枯的多。到底是妖精练的,人类如何保养都比不上。更何况,玉堂虽然爱美,却到底是个堂堂男子汉,不可能注意到全部细节。 “我帮你梳理一下?”虽是疑问的口气,但换一个人说出来,效果便会不一样。惜乖乖的点头,乖乖的被我拉着坐下,乖乖的任由我摆弄他的三千烦恼丝。灵婴是整个妖族的首领,也是狼族的首领。灵婴的话无论用何种语气说出来,都是命令。 “好了,我们走吧。” “小姐,我们这是去哪儿?”惜摸了摸顺滑整齐的头发,问道。 “相国寺。” 第一百四十九章 当皇帝的人 朝阳似夕乌,殷红同天地。 朝阳的艳色由模糊到清晰,血一般的蕴染开来,照亮了天地,染红了金砖银瓦的皇宫。匆匆退下早朝的赵祯终于能放下皇帝的规矩,大大咧咧的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当皇帝是很累的,昨儿个忙了一整天,衣不解带的睡了二个时辰后就到了今日的早朝,半梦半醒之时硬是被郭怀仿佛天生就赋有着忠心耿耿的声线叫醒,困倦不已的他对着一桌子早膳只觉得惶眼,眼皮重得怎么也抬不起来,最后只含糊的喝了半碗粥。现在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郭怀,备……”膳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风风火火的向他冲来的人给打断了,“皇上,凉州传来急报,黄河上游连降暴雨,中书令,工部,户部还有王丞相,几位大人已经在内殿里侯着了。” 赵祯的脸色随着小太监不急不缓的声调越来越黑,虽然他的胃正在向他提出强烈抗议,但到了最后他还是忍下想杀人的冲动,阴沉沉的‘嗯’了一声作为回答。没办法,臣子们不怕辛苦,不怕麻烦,不怕他黑着一张比包拯更具特色的脸,顶着‘民生大计’的金子招牌在那儿传他,他敢不去。 “该死的天,下什么雨!”赵祯一边咒骂着妨碍他吃饭的自然现象,一边自觉的转了个弯,朝内殿走去。郭怀抬头瞅了瞅晴空万里的天,终于反应过来赵祯骂的不是这儿的一片。于是径自摇头叹息着“老了,老了。”紧接着怀念了一下曾经,褒奖了一下年轻时的自己是多么多么的机灵聪慧,顺便展望了一下未来退休后的生活。大大的宅院,许多伺候他的仆人,或许还能领养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看着他们打闹,听他们喊自己爷爷。想着想着,郭怀不自觉的笑了。 正当郭怀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时,赵祯已端坐金椅之上,龙眼睁得滚圆,大脑却混混沌沌的接受着臣子们絮絮叨叨的进言。黄河,堤坝,大雨,灾民等关键词汇陆陆续续的挤进他的脑袋里,可偏偏就是连接不起来。赵祯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皇上这是否了老臣的提议?”户部上书孟德安眯着一双本来就很小的眼睛,恭声问道。 赵祯愣住,努力思索着孟德安方才的提议是什么。他很饿了,同时又太困,根本没听清楚他们说什么。“这……朕的意思是……”赵祯的犹豫间接引起了第二波误会。王丞相以与他的年纪完全不符的迅速,快步跨出一步,恭声道:“皇上,黄河泛滥,灾民无数,修筑堤坝一事刻不容缓。然,庞妃娘娘的寿辰还有数月有余,百花宫可暂缓建造。建造宫殿的金费便可先用来修筑堤坝。现今国库空虚,还请皇上以万民为主。” 原来是把脑筋动到百花宫上去了。赵祯很高兴他终于能参与他们的谈话了,但同时他又有些为难。百花宫是他答应庞天凤,送给她的生辰之礼。暂缓建造的话,恐怕会赶不上日子。他身为堂堂男子汉,又是一国之君,已经答应的事怎么能爽约。 “请皇上三思。”仅仅是犹豫一会儿的功夫,眼前就跪了一地。赵祯揉了揉太阳穴,做好了与庞天凤解释,甚至是周旋到底的心理准备,抬手道:“准了。” “谢皇上。”众臣跪地谢恩。户部上书孟德安笑得合不拢嘴,王丞相与他对视了一眼,同样笑得欢喜。赵祯甚感欣慰的在心中大点其头,好臣子啊,有了这些爱民如子的大臣们,他大宋哪有不兴盛之理。 “王丞相,你与包卿家私交甚好,可知他现下病况如何?”想到爱民如子,为民请命,赵祯当然不会忘了包拯。说来已经有好几个早朝都没见到他了。 闻言,王丞相叹息的摇了摇头,忧心忡忡的回答道:“回禀皇上,包大人他中了城中的瘟疫,病得很严重,已经……药食无用。”语毕,周围一片叹声,孟德安的笑容也僵硬在脸上,神情怪异。赵祯这才想起,早些年孟德安的侄子犯了法,就是被包拯铡了的。 “可有传宫中御医诊治过?”赵祯跳过孟德安,看向王丞相。 “哎~~~~”王丞相长叹一声,虽未回答,但结果已不用明言。 有那么一瞬间,赵祯忽然有些无措。他想着,如果包拯真的一病不起,驾鹤西去,他该怎么办?大宋少了包拯,百姓少了包青天,开封府少了包大人,该怎么办?从未想过,那个在朝堂上永远挺直的身影,那个不怕权贵,不怕非议,只为替含冤者昭雪,有如岩石般刚毅的男人,竟会忽然病倒。“包拯……也只是个普通人啊。”赵祯感慨道。包拯太坚强,太倔强,只要他还站着,就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可以遮挡下所有风雨,却没有想过,狂风暴雨下的那个人,与他们无异,皆是血肉之躯。 “朕……想去看看包卿家。”赵祯真心实意的话刚刚脱口而出,便意外的遭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反对。一直保持沉默的中书令忙不紧的突出自我的存在,恭身道:“皇上乃一国之主,当保重龙体。包大人得的是瘟疫,万万不可去探望。” “皇上体恤臣子,是臣子之福。包大人若是知晓,必当感激皇恩浩荡。只是开封府一行,还请皇上三思。”孟德安紧跟在中书令之后发表意见。 “老臣愿代皇上去探望包大人,包大人的情况,老臣也会急时告知皇上。”王丞相自告奋勇。忠心耿耿之心,正应了那句“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云龙为君死。” 赵祯很无奈,却也知道他方才的话确实有些卤莽。“那就有劳王丞相多替朕慰问慰问包卿家,让他安心养病,莫要操心府衙里的杂务,朕……朕等他回来。”话说到这儿,赵祯的眼眶都有点湿润了。哎~~~~先是没了御猫,如今连包拯都……“朕虽贵为天子,却也只是个普通人啊。” “皇上,包大人会好的。”眼泪这东西可能真有些传人,见到赵祯隐隐含泪的摸样,王丞相也禁不住心中悲伤。他与包拯已是好多年的老朋友了。 患难见真情。孟德安与王丞相皆是包拯的朋友,可到了这时候,真正为包拯难过的就只有王丞相,虽然孟德安的侄子被包拯铡了,但王丞相的爱婿又何尝不是死在包拯的铡刀之下(详见包青天系列之真假状元)。看来,在大是大非的观念上,孟德安远远不如王玄龄。赵祯看了看王丞相,又看了看面色尴尬的孟德安,挥手道:“没事其他事的话,众位卿家就退下吧。” “臣等告——退。” “皇上,钦天监求见。”几乎与‘退’字同时响起的是传令太监不阴不阳却清晰无比的声音。这回,赵祯真的是快哭了,眼看着都快到中午了,他连一口水都没喝过呢。“又是什么事啊!”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赵祯因为又困又饿得实在太厉害,这会儿是物极必反,反而更精神了。 “皇上,您忘记啦。您说过今天要去相国寺祭天,为大宋祈福。”顶着‘天下子民’又是‘皇上亲口说过的’当金字招牌的郭怀,当然不怕这会儿接了口会惹主子发飙。果然,赵祯只是用忍无可忍的眼神,充满哀怨的瞪了他一眼,便开口道:“传。” 小太监抖抖嗦嗦的退下了,郭怀心满意足的让开了,王丞相等人面色复杂的走了,只剩下赵祯与钦天监刘曲大眼瞪小眼。赵祯不说话,也没力气说话。刘曲匍匐在地,皇帝不开口先让他起来,他也不好说话。于是,前殿突然安静得连呼吸声都震耳欲聋。 “什么时候出发?”赵祯默默的叹了口气,盘算着或许可以到相国寺去吃点斋菜。人到了饿的时候,即使面对的是一桌子青菜萝卜,都会像看见了山珍海味一样。 “一切已准备妥当,敢请皇上马上起程。”直到刘曲抬起头回话,赵祯才发现他的钦天监正臭着一张比他更臭的脸,好像刚才从茅房里爬出来似的。赵祯下意识的微皱剑眉,多嘴问了句,“刘爱卿面色颇差,是否身体不适?” 刘曲抬眼,轻不可闻的冷哼一声,低头,回答:“臣很好,有劳皇上关心。” “那么等朕……” “皇上,祭天最重要的便是心诚与时辰,如今吉时已到,还请皇上立即出发前往相国寺,所需物品与随行护卫均已在殿外等候。” 刘曲很急。他当然急。身为钦天监,所有祭奠皆由他负责,其中不乏所需的供品,以及祭嗣的时辰。而对于祭天这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情来说,拜错了时辰,还不如不拜。想到这儿,刘曲恨恨的握紧了拳头,那个该死的孟德安,仗着有王丞相撑腰,竟然将他挡在殿外,硬是害得他拖到现在才得以面见圣颜。 “去把国师找来见朕。”相对于焦急的刘曲,赵祯反而想拖会儿时间。并非他不愿意去祭天,也并非他不把大宋万民的福祉当回事儿,而是他现在很需要去趟茅房。赵祯不明白为什么他饿得两眼冒金星,却还想去茅房。不过这会儿不是思考这种问题的时候不是。 “国师他已经……哎?皇上?”刘曲略一垂首,抬头时却已经瞧不见金座上的人影。 第一百五十章 血染佛门 赵祯这次去祭天所带的护卫并不多,除了数十名从大内临时抽调出的护卫之外,只带了一队禁军。加起来也有百人了。赵祯斜眼偷偷的瞄了瞄走在他左边的八贤王赵德芳,然后跟在赵德芳身后的是太师庞吉,而右边的则是国师崎仙。一百个人盯四个人,应该是绰绰有余了吧。 可惜赵祯这么想,护卫们可不这么想。自古以来,皇帝就是特别容易招惹一种叫做‘刺客’的人。禁军统领孙浩与御前三品带刀护卫徐少飞就深知这一点,所以在赵祯跨出皇宫的第一步开始,他们俩人便陷入高度紧张的状态,好像任何一张生面孔都长得像刺客。 “昭弟要是在就好了。”徐少飞紧盯着赵祯烧香叩拜的身影,小声的嘀咕道。 孙浩与徐少飞是好几年的酒友,此刻他当然知道徐少飞口中所指的‘展兄’并非是开封府现任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而是二年前冒充南侠,女扮男装,并且血洗了襄阳王府,一时之间震惊朝野的展御猫。孙浩用手臂不轻不重的捅了徐少飞一下,压抑着天生的大嗓门,轻如蚊吟的警告道:“嘘,若是让八贤王听到了,他会比太师更生气的。” 大家都知道庞太师为什么不喜欢展御猫,因为他与开封府的包拯是政敌,碰面十次有九次在吵架,而展御猫便是包拯的心腹,于是恨屋及屋。可闻名天下的八贤王为什么不喜欢展御猫?因为襄阳王赵珏。孰不知赵德芳与赵珏是同胞兄弟,素来感情很好。赵祯作为皇帝,他要保江山,保社稷,保皇位,他想要赵珏的命,赵德芳说不了什么。所以赵德芳只能将所有的怨恨全部加诸到展御猫的身上。 “我不相信那真是昭弟干的。”徐少飞回忆起展御猫,回忆起她如春风般温柔的笑容,回忆起她低眉仰首间的温柔,回忆起她的温润如玉,他不相信她会做出那么疯狂的举动。 “我看未必。你忘了前些年她是怎么把王大人(详见第五十章)逼得跳河自尽的?这个女人啊,决不像表面上那么温柔可人。” “王林抛弃糟糠,见异思迁,还当众侮辱昭弟,死有余辜!”徐少飞狠狠的给了孙浩一记眼刀,辩解道:“当年就是这间寺庙里的惠法老和尚冤枉她是妖精,差点没烧死她。可是昭弟一点也不记仇,不但在皇上面前为惠法求情,事后还收留了云真那个小和尚呢。还有还有,在押送她去刑场的路上,兄弟都要放她走,可昭弟为了不连累兄弟们,硬是不肯。这样重情重义的女子,世间罕有。她决不可能血洗襄阳王府。” 孙浩点了点头,这事儿他听说过。展御猫的所作所为也的确够义气,够宽宏大量。称她一声南侠,她当之无愧。可是惠法到了最后还是没能逃得一死,最先发现惠法的尸体的人恰恰又是她。这其中会不会……孙浩看向徐少飞臭着的一张脸,终是没有将心中所想说出口。徐少飞与展御猫称兄道弟,交情非浅,关于她的不是,徐少飞是一句也听不得。这话若是说了,说不定徐少飞会当场跳起来追杀他。 “对了,你和展昭是同一天当班吧。” “是啊。”徐少飞轻不可闻的长叹口气,“他啊,几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兄弟们起初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呢。大侠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个江湖草莽罢了。昭弟那时也是大侠啊,就是深得皇宠之时也没他那么大的架子。”提到展昭,徐少飞就一肚子怨气。只要想到还是他指证昭弟,心中怒火更甚。“不提他,不要提他!”不注意就那么大声吼了出来,顿时引得四周频频侧目。 正被香烛烟火熏得不行的侍卫甲正好趁这个机会探出脑袋,好奇的问道:“不要提谁?” 徐少飞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厌烦的甩了甩袖子,“还能提谁,不就是那个闷蛋嘛。” 侍卫甲一脸茫然,想不起徐少飞口中所称的‘闷蛋’到底是谁,但他已不用想起了。一支透胸而过的长箭把他钉到了朱红色的柱子上。徐少飞还没回过神,接着射来的第二支箭就穿透了他的喉咙,鲜血喷洒而出,碰的一声,撞上了身旁的孙浩,俩人双双跌倒在地。箭矢如雨点般落下,顷刻间就将守在最外层的侍卫们射成了刺猬。眼前的一切均被暗红所吞噬。 哀嚎四起,血染佛门。 “有刺客,快护驾!”孙浩还来不及从徐少飞身下爬起来,便已首先大喊出声。 “保护皇上——!”似乎有人跟着喊了一声,紧接着的便是一片混乱与同样内容的呼喊。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不管是在人数、埋伏地点还是武器上,均布置的天衣无缝。孙浩带着性存下来的侍卫们英勇的挡在最前方,一边大声喊着,让赵祯等人往内殿里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宝剑,打落直击面门的箭矢。 “孙大人,这样不是办法,根本看不见敌人!”身边,不知是谁喊了孙浩一声。 “废话!这还用你说!”孙浩急得直想骂娘。这群背后伤人的龟孙子,只会躲在房檐的角角落落里一个劲的朝他们射箭,根本连个头都不冒。完全无法反击。如果不冲上去的话……孙浩看了眼倒地不起的徐少飞,默默念了句,“对不起了兄弟!” “大内护卫保护皇上暂往庙内躲避,所有禁军听本统领号令,大家用尸体做盾牌,把那群缩着脑袋的龟孙子揪下来!” 话音落下,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了半天却没有一个愿意执行命令。那些倒在地上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兄弟们的朋友,说不定昨天他们还在一起喝酒嬉闹,说不定上一刻他们还在悄悄的谈天说地,而这时却要他们用朋友未冷的尸身去阻挡敌人的箭矢。怎么忍心? “tnnd,你们耳聋了是怎么地!”孙浩愤怒的大吼一声,挥起大刀,利落的将离自己最近的那名侍卫砍杀,一边吼道:“谁再敢不听命令,就地正法!”语毕,一把抱起徐少飞的尸体,顶着箭雨冲了上去。 箭矢一支一支的飞射而下,一支一支的扎进徐少飞的尸身里。孙浩只觉得脚步越来越沉,视线越来越模糊,好像那些箭其实是扎在自己心口上似的。不,应是比扎在自己的心头上更痛。“徐老弟,待哥哥宰了这群畜生,定当自刎给你谢罪。” 如此念着,孙浩已成功跃上屋檐,紧跟其后的是依样画葫芦的其他侍卫。只见他们个个眼眶发红,满身厉气,见人便砍,且用的全是拼了命的招数。刺客虽仗着人多,却均被他们的气势所震,哪是这些发了疯的人的对手,一时间,风回路转,高下立断。 “他们也太不中用了,这么多人也会被打得如此狼狈,若非偷袭得手,岂不是从一开始就是螳臂挡车,自不量力。”惜看向身旁的女子,不屑的连连冷哼。谁知女子似完全没听见他说话似的,凝望着不远处的打斗,双手把玩着一把银弓。 惜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想起那庙中前一刻还在为她说话的男子,下一秒却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她的箭下,不禁脊背发凉。或许那群辽国刺客也并非是无用。他们埋伏许久,无非是想趁着大宋皇帝出了相国寺的机会,射箭偷袭。没想到被她这一箭射出,坏了计划,同时也过早的暴露了自己。免不了慌乱。这次暗杀,无论被杀的一方还是杀人的一方,皆是促不及防。 “叫小妖们帮忙。”她下了命令,惜却是不明所以,“他们不是快赢了吗?” “不是快赢了,而是快死了。”女子恼怒的皱起秀眉,径自骂道:“早就听说这禁军统领孙浩是个无脑莽夫,却不知他竟愚蠢至此!也不想想,以辽人的彪悍,毒辣,怎会轻易的被他们吓出了败势。怕是诈降诱敌,还有第二波刺客在庙里等着赵祯。”说到这里,她却极怒反笑,语气更是比方才阴冷了十分,“让小妖们暗中保护赵祯性命既可,不必击杀辽敌。如果本宫没有料错,辽人的杀手锏还在后头。” 惜低头领命,唤来几名狼妖,悄声吩咐了几句便挥手让他们下去了。而孙浩那头恰好已击退辽国刺客,此时正围着尸体研究着刺客的来路。惜没有心情去听他们说什么,而是悄悄打量着身旁的女子。只见她神色如常,早已没了方才的恼怒之色。纤纤细手有意无意的拨弄着弓弦。而就是这张弓,这只手,杀死了那个正在为她抱不平的男子。可是为什么呢?惜想不明白。若灵婴想破坏辽人的计划,她大可以射死任何一个人,为什么偏偏选择自己的朋友? “小姐,小王可否问您一个问题?”惜的个性率直,左右藏不住话,却也不敢直接发问,只好小心的先试探一下。 “你想问本宫为什么要杀了徐大哥。”女子回答的甚是爽快,虽然立刻别过头去的举动没能让惜看到她此刻的表情,但惜却觉得,她迫切的希望能有人问她一句。 “如果不杀了徐大哥,救驾便不能成为真正的偶然。”她的身形稍稍向前探望,目光定定的落在徐少飞千疮百孔的尸体上。惜并不认识这个男人,也不知他和灵婴有着怎样的过往,只是隐隐的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些许凄凉与决然。原来,她终究是不忍心的。希望有人问,无非是希望能够一吐不得不杀的悲凉。 惜半听不懂的点点头,他毕竟是妖精,人类千回万转的心思,他到底无法理解。但他却了解一件事,那就是灵婴为了达到目的,是不惜杀死任何人的,这个任何人中竟还包括了她自身。惜突然想到母亲曾对他说过的话,她说,如果没有办法逃避罪孽,就必须确定自己是握着刀的那个人。恍惚间,再看向灵婴,惜忽然觉得她和死去多年的母亲很像。 第一百五十一章 群魔肆虐 “差不多了。” “什么?”惜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时才发现面前的局势已经发展至白热化。正如她所猜测的那样,辽人果然诈败,孙浩等人直到庙里传出凄厉的惨叫声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上了当,于是风风火火的全体冲进庙中。 灵婴并不必担心赵祯的安危,有小妖们保护,赵祯最多受点惊吓,决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这些仅仅是在敌人以刀箭相拼的情形下,而如今,孙浩前脚带人冲进庙中护驾,后脚又有五六名蒙面男子从角落里窜出,手上拿着的却不是刀箭,而是火把。 “他们想烧寺!”惜惊呼一声,孰不知,小妖们最大的克星便是火。 “寺庙如此之大,放火岂是万全之策。怕是埋好了炸药吧。”她一边说着,一边纵身跃下屋顶,身手矫捷如狸猫,竟是大胆的从那五六名黑衣人的眼前飞身而过,而他们却根本无所察觉。惜终于回忆起,她除了拥有无人敢欺的妖力之外,还是一个身怀绝顶轻功的女子。 寺庙里供奉着的神佛,即使只是泥塑的石像,也是他们这些妖精不敢随意侵犯的。惜不是九尾,所以他不会和九尾一样紧紧跟随着她。惜蹲下身,拾起她丢下的银弓,站起身时已搭上金箭。银弓金箭在阳光的照射下,展着只属于死亡的独特美感,折射出的光线仿佛就是点燃在忘川河边的油灯。惜忽然想去忘川边看看,听说那里盛开着三界最美的花。若是能摘上一朵送给雀儿妹妹,定能讨得佳人欢心。 弯曲手指,利用双肩的张力将弓身拉成弯弯的月牙形。惜皱了下眉,暗道一声‘好紧’,未想那弱质纤纤的女子竟也有这么大的臂力。想到她一夜之间皮肉腐烂,又在清晨恢复如初的诡异情形,惜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来咯~~~”惜放开了箭,任由它飞射而去。 …… 黑衣人确是辽国派来的刺客,正如洛兰爱猜测的那样,他们在行动前做好了周密的部署。相国寺的四周布满了炸药,只要宋朝皇帝躲入庙中,他们就点燃炸药,将其与这座古老的寺庙一起炸个粉碎。至于在寺中与宋朝侍卫缠斗的自家兄弟,他们早已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大辽国的子民都是忠心耿耿,不畏死亡的勇士。 “来咯~~~” 有如孩童般充满玩笑意味的语气忽的在耳边响起。黑衣人纷纷一惊,随即本能的回过头去。只见一道金光在眼前一闪而过,深深的插入身后的朱墙之中。抬眼,屋顶正站着一人,白衣甚雪,手持银弓,好一个浊世出尘的翩翩公子。 黑衣人全部站定在原地不动,长年来的经验告诉他们,越是看起来好惹的人物,越是不好惹。方才的那支箭,射入墙内,只露出一小节箭尾,此人臂力之大,令人乍舌。他到底是谁?又是从什么时候起站在那儿的?他们几人的武功自信都是大辽国数一数二的,竟然直到此人自己发出声来,他们方才察觉。 终于那公子又开口说话了,声音竟似风铃般清亮好听。“本王果然不擅长人类的玩意,总是抓不好准头。”这语气听起来似哀似叹,可话中的内容却让黑衣人摸不着头脑。什么叫‘人类的玩意’?说得好像他不是人似的。 “哥几个依计行事,我来对付他。”黑衣人中有人出声,虽然说得怪腔怪调的,却是汉语无疑。只见其飞身跃起,以火把为棍,劈头盖脸的朝那名公子的面门招呼而去。 “本王还以为模仿他族语言是妖鸟族的独门本领呢,原来你们人类也用这套啊。”惜露出嘲讽的笑容。弯弓、搭箭、瞄准、射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好似行云流水一般。黑衣人暗暗心惊,身子一扭,险险的朝左侧躲避。 其实惜的箭术很差,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对于人类的玩意总是抓不到准头。所以,就在他想向前射,而准心偏偏往左移了一小步时,当他大叫着‘不好’,而黑衣人却被一箭贯穿了心脏时,惜不得不承认,人在倒霉的时候,真的是喝水也会塞牙。 射中了就是射中了,惜无不得意的看着倒地而死的黑衣人,决定无视掉‘射错靶子’的意外,朗声道:“轮到你们了!” “一个人只有一把弓,兄弟们一起上!”也许是因为同伴的死激怒了剩余的黑衣人,只见他们纷纷丢掉手中的火把,从腰边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叫喧着冲向惜。他们虽然气极,却也没气得丧失理智,此时以众人之力,呈包围之势向惜攻去。 “谁说一个人一把弓,就只能有一支箭的。”惜站立原地不动,唇角勾勒出浅浅的弧度,搭箭上弓,待射出时,天空却有如突降金雨,竟是万箭齐发,着实把那些黑衣人吓得脸色发白,满头冷汗。可怜惜的箭法实在太差了,纵使万箭齐发也仅仅只是射杀了两人,还余下三人侥幸躲开。这一幕来得突然又实在诡异,余下两人虽无性命之忧,却也吓得不清,死死的瞪着一脸懊恼的惜,竟是连动也不敢动。 双方就这样对持了没多久,忽听‘碰’的一声巨响,竟是连大地都跟着颤抖起来。黑衣人诧异的回过头,只见眼前黑烟翻滚,屋瓦倒塌,火光冲天。原来是惜的箭刚好擦到了火药,反倒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哈哈~~~你们的皇帝死定了!”俩人对视一眼后,仰天大笑。只是笑声中若有若无的带着些悲凉。任务完成了,他们不辱使命,也算对得起死去的兄弟们。可惜今日终究是难逃一死,更是无法再看一眼自己的故乡。 “皇帝会不会死,本王不关心。但你们今天一定要死!”固执的弯弓搭箭,惜是真的动了怒,想他狼王何时落过那么大的面子,竟被两个人类嘲笑,若是让别人知道,他还怎么在妖界混。又是一箭放出,却不是方才的万箭齐发,只一支金箭直直的向黑衣人射去。 两名黑衣人虽受了伤,但凭他们的武功,要躲开这支明箭却也是小菜一碟。果然,俩人稍稍侧身,轻而一举的闪过,其中一人不屑的冷哼道:“你也太小看我们了,近身对敌哪有被箭射到的道理!我们兄弟今……”话还未说完,黑衣人忽然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低下头,贯穿于胸前的竟是金箭的箭尾。 “不可能!箭怎么会自己回来!”他大叫着将箭拔出,神情几近疯狂,“你……你是妖怪!你是妖怪!大哥……大哥快走!”飞身扑到惜的身上,拼死抱住他。口里不断喊着:“大哥快走!”被称作‘大哥’的黑衣人这才从惊恐中醒过来,略一犹豫,扭头飞奔而逃。谁知刚走几步,面前却径直走来一名白发老者,面容慈祥带笑,雪白的胡子长至脚底,走路时不得不用一只手提着,此人不是大宋国师崎仙,又会是谁。 “国师!”黑衣人好像见到了大救星,快跑几步到崎仙面前站定,口齿不清的叫嚷道:“国师,有妖怪,这里有妖怪!” “这么胆小,怎配做人家大哥。”崎仙不轻不重的在那人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抬眼看向仍旧死抱着惜的黑衣人,叹息着摇了摇头,“可怜你如此忠义,却认了这么一个人做哥哥。” “崎仙,你来得正好!本王刚好要找你算帐!”惜一手将死缠在自己身上的人类抓起,一手按在他的头上,竟硬生生的将他的头扭了下来。崎仙嫌恶的别开眼,颇为不满的责怪道:“狼主就不能顾及一下旁人吗,真恶心。” “少来!你进生食的时候也不见得比这斯文多少。”说着,惜舔了舔满手的鲜红。虽说修成人形后就该像个人样吃熟食,但他还是觉得生吃更加有味道,就如同他从不喜欢把尾巴藏起来一样。 “本座最后一次进生食已是几千年前的事了,习惯之后你会发现其实用筷子吃东西也很有趣。”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黑衣人吓的摊软在地。这名白衣公子竟然有尾巴! “本座是修炼了九千余年的九尾狐。他是狼妖族的王。我们……” “你跟他罗嗦些什么!”惜不耐烦的皱起眉,抬手似又想射箭。崎仙慌忙摆手,“狼主且慢!您的箭向来不射该射之人,本座这只老狐狸当得好好的,可不想跳槽当刺猬。”闻言,惜顿时火起,反倒对准了崎仙,毫不犹豫的提弓便射,“当刺猬也是你活该!” 年轻就是精力充沛啊!崎仙跨前一步拦在黑衣人身前,竖起两指,牢牢的将金箭夹在其间,一边慢条斯理的劝道:“狼主不要如此生气嘛,这箭是娘娘的宝物,可斩仙除魔,万一擦着碰着,弄伤了谁,大家面上都不好看。至于这个人类,本座还有用处,还请狼主看在本座的面上,饶他一命吧。”语毕,他大袖一甩将此人弄晕,然后装进了一只金色的布袋中。 “乾坤袋!”惜盯着那只小布袋,两眼直发光。这乾坤袋可大有来头,听说是斗战胜佛孙悟空的宝物,内有乾坤,可容下世间万物。当年孙猴子大闹蟠桃盛会,偷桃盗酒用的就是这个宝玩意儿,却不知是如何被这老狐狸得了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蝉与黄雀 “狼主好眼力,这宝物乃家师所赠,可容下天地乾坤,故此称为乾坤袋。” 惜挑起眉,心道这老狐狸尽会臭显摆,凉凉的转移话题,道:“你不是陪着小皇帝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哎~~~庙里面火光冲天,烟幕弥漫,又是刀光剑影的,老人家我一时眼花就很不小心的把皇上跟丢了。”崎仙边说着,边摊开双手,一脸无奈的样子看得惜牙根痒痒,禁不住冷哼道:“怕是你故意从中作梗,让那小皇帝落了单吧。” 闻言,崎仙大呼冤枉,巧言狡辩道:“娘娘欲与皇上重修旧好,这难得的相聚又怎能有旁人在场干扰,老狐狸我用心良苦,怎能说是从中作梗那么难听呢。” “你这老狐狸满嘴的胡说八道,撒谎对你来说就跟吃饭一样,本王懒得听你胡说八道。不过你故意用计陷害本王一事,本王决不会放过你!”说着,惜又将箭举了起来,可惜面前的这只老狐狸却无半点惧色,仍旧嬉皮笑脸的说道:“哦~~~狼主是说侍寝一事吗?这怎么能说是本座要害你呢,娘娘美貌无双,温柔似水,这巫山云雨之间,狼主可是占尽了便宜呀。” 便宜?!惜简直想把这只老狐狸的皮给扒了,“呸!什么狗屁的巫山云雨!分明是你骗我去,然后暗中出手,让娘娘误会本王要行刺于她。本王差点就被娘娘杀了。” “有这事?”崎仙诧异的挑起眉,暗自想了想之后方才说道:“本座没有做过。请狼主给本座一点时间,本座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老狐狸,我才不信你!” “信不信本座都会彻查此事,狼主难不成非要与本座一斗,让幕后黑手得意吗。”崎仙难得的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笑容,银白色的瞳孔逐渐缩紧,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同时冷上了几分。 杀气…… 惜好像置身于千年的寒潭之中,又好像被人丢进了滚烫的油锅里。一会冷,一会热,生死不得。惜本能的后退几步,双手僵硬的握着银弓,竟然在颤抖。崎仙的修为已到了天劫之期,除了灵婴娘娘,恐怕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崎仙的视线冷冷的扫过惜,不做丝毫的停留已低垂下眼帘,声现中带着怒意:“把弓放下,那是娘娘的宝贝,不是你的玩具。” 惜果然乖乖的丢掉了弓箭,勉强咬紧颤抖不止的牙关,压抑着打从心底深处涌出的恐惧。好强的杀气,仿佛全身的肌肉、骨骼都被无形的气势所压迫,视线所及之处均似被热火哄烤得变形、扭曲。不,他错了,或许连灵婴娘娘也敌不过崎仙。 “本座的孙儿还要帮着娘娘处理唐门与温家的琐事,你就暂时代替九尾好好的照顾娘娘,不准任性也不准胡闹。行了,别傻站着了,把射出去的箭全部回收,我们用的箭与辽人的不同,可不能让那群人类看出来,坏了娘娘的事儿。” 说完,崎仙理了理长得夸张的白胡子,一手提着,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慢悠悠的走了。而直到他在视线中消失,惜才一屁股坐到地上,冷汗淋漓,散发凌乱,大口大口的喘着组气,狼狈至极。 “狼主,看来崎仙真的是很不好惹啊。”一披黑狼从屋檐上跃下,径直落在惜的身边。后者瞪了他一眼,闷声闷气的嘀咕道:“本王知道。” 黑狼暗自摇头,幻化成人形,弯下身,一支一支的将金箭回收,用袖子擦干净了再送回到惜的身边。惜有气无力的接过箭,精神涣散,眼瞳无神,仿佛受了很大的打击。 “那只老狐狸修炼了快满万年,输给他并不丢人。”黑狼安慰道。 “本王并非打输了,而是连动手都没敢。”惜低下头,想起刚才的狼狈样,不免更加沮丧,“本王太懦弱了,根本不配当狼族的王。” “如果刚才狼主动手了,那才是不配做我们的王。崎仙实力强悍,又有灵婴娘娘撑腰,贸然与他动手无异于以卵击石,狼主英明神武,定不会做出那么傻的事来。”黑狼说完,笑着将惜从地上扶起,聪明的转移了话题,“狼主,您似乎很喜欢射箭。” “谁喜欢这种无聊的东西。” “那为什么……”黑狼指了指惜手中的弓箭,眼中满是好奇。 “谁叫人类那么喜欢拿这玩意对付我们。”惜余怒未消的狠瞪着地上的尸体,许久之后才长长的呼出口气,说道:“我们走吧。” “走?”黑狼一惊,忙道:“可是灵婴娘娘怎么办?崎仙不是叫您……” “本王凭什么听那老狐狸的!再说了,本王又不是洛兰爱的保姆!”惜甩手就给了黑狼一记栗子,转身就走。黑狼无奈,只得吩咐余下的小妖跟着灵婴,万一有什么事也好及时通知他们。 …… 这就是我们的命—— 还记得那一天,父王领着他凭栏而望,指着如残阳般殷红的鲜血,指着金碧辉煌却如坟墓般寂寞的皇宫,对他说,“这是我们的命。” 生在皇家,终其一生,不能自已。国家是他们的责任,百姓是他们的责任,风调雨顺是他们的梦想,国泰民安是他们的目标,除此之外,不能他想。人人都认为皇帝是九五至尊,却从未想过九五至尊的梦想其实只愿成为一个普通人。 生于斯,长于斯,亡于斯的悲哀,无人能懂。 残阳似血。赵祯气喘吁吁的凭拦而立,眼前没有生路,他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而周围或死或伤或散,早已没了保护他的人,身后却有着举着钢刀的追兵。赵祯望天而笑,想起那日的残阳,忽地伸出手,想接住那一抹毫无温度的光芒。那一天也是遇见了刺客吧,可他和父王都没事,刺客们都被大内侍卫杀了。父王的脸色很难看,对他道了声对不起,说:“这是我们的命。” 刺客在接近,他知道。 今日会死在地,他也知道。 会害怕吗?赵祯在心底问自己。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呢。因为从未死过,所以他不知道死的滋味。对于不知道的东西,又怎么去害怕。“你们说朕死了之后是否能见到她?”赵祯回过头,微笑着问道。刺客一愣,纷纷警惕的停留在原地。他们在顾及,也是在怀疑。怀疑赵祯为什么不跳过栏杆而逃,他们看过,这里离地面不过三米,有准备的话是跳不死人的。他们在顾及。猜测着赵祯忽然不跑了,是否还有其他保护他的人在周围。 其实,他们只是想得太多了。赵祯不愿意跳,是因为他是皇帝,纵使为了逃命也不能做出如此有失皇家颜面的事。他能丢脸,却不能让大宋国失了面子。赵祯不跑,是因为他从昨天到现在只喝过一小碗粥,现在已经是两眼冒金星,再也跑不动了。 “见到她之后,朕能说些什么呢。昭,定在生朕的气吧。”反正横竖都是一死,赵祯索性转过身靠在栏杆上。他不想问那些刺客是谁派来的。说了又如何,不说又如何?等他死了之后,自会有负责调查的官员头疼。 “杀——!!!” 杀声震天,染血的钢刀被高高举起。此时的赵祯有如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当皇帝的嘛,一百个里面总会有一两个死在刺客手上,从小到大,这幕戏码他看得还少吗?赵祯闭上眼,径自哼着她曾经唱给他听过的小曲,决定听天由命。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不管东南西北。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第一百五十三章 归来 金石碰撞,清声脆响,激荡长空。 等来的并不是钢刀插入身体时的痛楚,而是短兵相交的吵杂。赵祯睁开眼,既遗憾又松了口气的长叹一声。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抹刺目的艳丽,深红近血。她的身形修长,皓腕如玉,薄纱蒙面,仅露出一双凤目黛眉,顾盼生姿。赵祯微微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赶来救驾的竟是一名如此美貌的女子。而更让他吃惊不已的是,他竟觉得这名女子似曾相识。 “姑娘,请问姑娘芳名?”不自觉的,赵祯竟不顾身份不顾场合的问出这么一句。果然,女子转过头,冷冷的给了他一记眼刀,只是这微薄的慍怒,轻纱卓影间的一个哭笑不得的眼神,却也是那么勾魂夺魄,仿佛能慑人心魂。 “姑娘……请姑娘小心。”赵祯尴尬的挠了挠头,乖乖的退到一旁。 其实赵祯的话完全是多余的,就算不懂武功的人,也能看出此女子与那几名刺客的功夫是天差地别。一招一式,挑剑、抬臀、劈腿、反踢,简洁利落,却又灵活敏捷,而刺客们却退得狼狈,挡得堪堪。 “死吧。”女子沉声冷哼,手腕翻动,剑式更狠,袭风凌厉的一扫而过,轻易的便了结了刺客的性命。风水总是轮流转的。赵祯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拱手道:“多谢姑娘相救。” “谁说本姑娘是来救你的。”话音刚落,剑已经搭在了赵祯的脖子上。赵祯却不怕,目光直率的迎上女子的一双凤目,“姑娘若是想要我死,方才又何必弄脏了玉手。”说着,指了指地上躺着的几具尸体,忽而又皱眉道:“姑娘应该留个活口。” “既然在寺中埋了炸药,可见他们已存着与你同归于尽的想法,就算留了活口也得不到什么线索的。外行人充什么内行。”女子毫不客气的朝赵祯翻了个白眼,接着说道:“从这几人的刀法来看,他们并非中原人士。而拼着性命不要,也想行刺皇帝的非中原人士,用脚趾想也知道他们的身份到底是谁了。不过……”说着,女子还剑入鞘,凤目微眯,“不过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还是内鬼更让人担心一点。” 赵祯点头,“不错。刺客非常清楚朕的一举一动,想来是早有预谋的。姑娘可有怀疑的人选?”闻言,女子明显一愣,反问道:“为什么问我?” 赵祯轻笑,“姑娘来得正是时候,难道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不过是你走了狗屎运罢了,我本是来探望青姐的。” “青姐?这里是和尚庙……啊!你是说柳青青!”赵祯忽的惊叫一声。难怪她的身影如此熟悉,试问天下间美貌无双又武功超群,还敢没大没小的跟皇帝说话,又认了当今皇后柳青青为义姐的人,除了御猫展昭,还能是谁!赵祯一把抓住面前的女子,近乎歇斯底里的问道:“你是昭,你是昭对不对!你是朕的御猫对不对!” “皇上如此激动是因为终于抓到了谋杀襄阳王的凶手,还是逮住了女扮男装,触犯国法的罪人?”女子凉凉的推开赵祯,别过头去。 “不!你误会朕了!昭,你可知朕有多想念你!你可知朕得到你的死讯时,心有多痛!你可知,这些没有你的日子,朕是如何过过来的!昭!朕不会再让你离开朕了!”赵祯不顾一切的将女子拥入怀中,长久以来的思念,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禁不住落下泪来。这一次,决不放手,决不让这只猫儿再离开自己半分。 相比较赵祯的激动,女子却无半点反应,始终冷冰冰的,此时她虽然没有推开赵祯,但也没有回应。赵祯慢慢冷静下来,松开怀抱,一手揭下女子的面纱。仰首凝瞳望素娥,稚齿一笑冰肌骚。她还是那么美,一点也没有改变。 “昭,你可是在生朕的气?朕知道朕不该那么对你,确实朕派你去的襄阳,可朕……” “我是在生气,不过不是这件事。你是皇帝,你有你的无可奈何,我明白。”女子打断了赵祯的话,俏脸上果然带着几分怒气,接着说道:“我气的是你不应该那么对待青姐。她对你用情极深,你不该如此凉薄的把她丢在这间和尚庙里,让她守活寡!” 提到柳青青,赵祯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纵使现下满心喜悦也不由得板下脸来,“她太放肆了,朕封她为皇后,她不但不谢恩,反而在文武大臣的面前给朕脸色看,还摔了凤冠。要不是朕念在她是你的义姐,定将她推出武门斩首。” “青姐摔了凤冠是因为她在吃醋,她在吃醋就证明她很爱你,你怎么能因为她爱你而杀了她呢。难道真和诗里念的一样,‘最是无情帝王家’吗!” “朕无情?!”赵祯像受了极大的冤枉一样,气得直跳脚:“朕还叫无情?!朕那么念着你,想着你,爱着你,你竟然说朕无情!展昭,依朕看你才是世上最凉薄无情的女人!” “我若是凉薄就不会现身来救你了,皇上难道忘了小女子现在是朝廷的头号大罪人吗!”女子反唇以击,双颊气得绯红,转身就想走。赵祯慌忙拦住她的去路,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是放下了皇帝的架子,软语相求道:“就算是朕错了还不行吗,你……你别走嘛。” “知道错了还不行,要改。”不会顺竿儿爬那还是洛兰爱吗。 “怎么改?昭,你想怎样朕都依你。只是你必须答应朕,不要走。”赵祯牢牢的抓住女子的衣袖,生怕一放手她就会消失了似的。 “这次来开封本就没打算走。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可你必须把青姐接回皇宫,好好的照顾她。只要你还是皇帝一天,她就是你唯一的皇后。你可做得到?” 赵祯挑了挑眉,取巧道:“你跟你姐姐一起进宫吧。这样一来才好证实朕真的有好好照顾青青。” “少来。坑一个还想拐一个。” “昭~~~~” “皇上,小女子已非冰清玉洁之身,不能也不可能跟你进宫。”女子说完,趁着赵祯一愣神的功夫抽出衣袖,重新带好面纱。 赵祯痴痴的望着她的面容再一次在自己眼前模糊不清,心里五味杂全,说不出的复杂。他不知道,他是应该高兴她还活着,还是应该难过白玉堂终于把她抢走了。“不!朕不甘心!你是朕的御猫!是朕的!明明是朕先遇到你,明明是朕先爱上你,他白玉堂凭什么跟朕争!他凭……什……么……朕……” “赵祯——”女子显出几分慌张,双手托住他逐渐下沉的身子。 赵祯深喘口气,只觉喉咙口不断涌上一股腥甜,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忽的一黑,便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刑部受审 相国寺祭天,仁宗皇帝遇刺,随行侍卫几乎全灭,寺内僧侣死伤无数,三品带刀护卫徐少飞殉职,禁军统领孙浩刑仗五十,撤去一切官职,押入大牢。刺客共计四十余人,全部死亡。由于此案牵涉细作,故此交由刑部全全受理。不过,这些却不是本案最头疼的重点。 重点是,她竟然回来了。 展御猫。真实姓名:未知。出生地:不明。家庭成员:不祥。师出何门何派:尚在调查。五年前,以南侠之名入朝为官,册封御猫,闻名天下。二年前,襄阳血案,柳门惨剧,轰动朝野。如同没有人想到她会疯狂的血洗襄阳王府一样,如今也没有人想到她会从冲宵楼的熊熊大火中逃生,并且在事隔两年后,毫发无伤的再次站在众人面前。 崔清风烦躁的翻阅着她的档案资料,眉头死死的打了一个死结。档案资料中关于她的身份背景,可以说是完全没有。然而自她冒充南侠入朝为官后,三年多来的所做所为皆不失大义,这一点光凭她在开封的口碑便能略知一二。照理说,能够成为名满天下的包青天的心腹的人,秉性一定不坏,更加不会是个大奸大恶之徒。可她确实是屠杀九百名怀孕妇人兼血洗襄阳王府的女魔头。这点在二年前的公审中已经有了论断,而真正的南侠展昭便是当时的人证。 “刘师爷,你随本官去牢里见见她。” 她到底是心怀天下的女侠客,还是人面蛇心的女魔头,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在这潭混水中起到什么推波助澜的作用。崔清风放下资料,大步朝地牢走去。刘辉一言不发的紧随其后,同样的愁眉深锁。 刑部大牢,自建立以来,关押的皆是重犯。既是重犯,所犯之罪自然是罪无可恕,因此被关来此处的犯人,不是拖到秋后便要问斩,就是三二天后行刑。简单的说,呆在这座牢房里的人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牢房里虽是长年点灯,也设有较高而狭窄的窗户,但仍旧是阴森的可怕,犹如地狱一般。崔清风整了整衣领,命令狱卒打开最里间的牢门。下一刻,那抹刺目的艳红便占满了所有的视线。不知处于何种原因,狱卒们并没有按照规矩给她带上枷锁。此时她正定定的站在眼前,抬眼凝望着窗外的明月。 其实崔清风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她,曾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的展御猫,深得皇恩,无论是处理朝务的宣室,还是皇帝休息的后殿,她皆能出入自由。所以崔清风与她照过几次面,只是从未有过对话。朱红的背影是熟悉的,一如她曾穿过的四品官袍,只是曾经的严谨威仪被如今的飘逸灵秀所取代,使得原本硬朗的线条变得温暖而柔和。 月色润玉黄,朱衣朱绯红。她的确是美得超凡脱俗,无人能比。难怪坐拥佳丽无数的皇上,风流天下的锦毛鼠,甚至于铁面无情的包青天,皆为她饱尝相思之苦。 “展护卫。”她早已不是护卫,可崔清风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这样唤她。陈州赈灾、捣毁假药、不畏强权、除暴安良,她曾顶起一片青天,为太多的人带来过希望。如果没有襄阳血案的突然爆发,她会是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 “崔大人。”回过头,对上是一双充满惋惜的眼眸。我朝他淡淡一笑,问道:“皇上怎么样了?” “皇上已安然回宫,由太医诊治过后,只需稍加修养即可,没有大碍。”崔清风回答完,紧接着问道:“展护卫可愿老实的回答本官几个问题?” “崔大人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不知本官该如何称呼展护卫?展护卫武艺精湛,不知又是师承何门?”崔清风问得含蓄,却略有试探之意。 “我叫小爱。师承襄阳,由王府中的影卫负责教导。”想想这一身武艺全是在襄阳学得,此时虽是不愿,却也不得不领那赵珏的人情。崔清风皱了下眉,笑道:“姓小,名爱?” 崔清风话语中暗藏的讽刺我怎会听不出来,可此时却也不愿意在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上计较,径自解释道:“小爱所犯之罪,罪在不赦,未免连累家人,故此不便相告,还望崔大人海涵。”闻言,崔清风忽然像一只炸了毛的老虎一般,一改方才的温文儒雅,怒目圆睁的呵斥道:“大胆犯妇!刑部大牢,本官问话,你还敢有所隐瞒!?还不从实招来!” “崔大人,父母至亲对小爱有生育之恩,骨肉兄弟与小爱血脉相连,家中下人与小爱虽是主仆,却也有照顾之情,小爱怎能因个人所为让他们受到牵连。”说到这里,我撩起朱红色的裙摆,屈膝下跪,“一人做事一人当,如今我就在这里,不会逃也不会狡赖,所犯之罪应如何判决,小爱任杀任剐,但请恕小爱决不出卖亲人。” 崔清风点点头,似乎颇为理解,转而换了个问题:“依照展护卫所言,你既然师承襄阳王府,那襄阳王爷便是与你有师徒之情咯?” “并非如此。小爱原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只想安安稳稳,无波无澜的过自己的日子。修习武艺完全是王爷逼迫的。” “修习武功不仅可以强身建体,对你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女子而言更是能获得保护自己的能力,更何况是王爷亲授的恩惠,展护卫怎说是被逼迫的呢?”崔清风眯起眼,对我的话三分狐疑,七分不信。 话问到这里,差不多也该说到正题了。我稍稍打了个腹稿,回答道:“崔大人有所不知,王爷并非是为了小爱好才教小爱修习武艺,而是想找个人当他的实验品。” “什么实验?” “长生不老,与天同寿。” “与天同寿!”崔清风瞪大了眼,催促道:“展护卫可否说得再详细些?” 我假咳一声,清了清喉咙,回答道:“人心不足蛇吞象,王爷不满足于自己仅仅拥有财富与权利,还想永生永世的享受下去。为了这个目的,他不惜屠杀九百多名怀孕妇人,用他们的血肉来提炼丹药。小爱不幸被他选做实验丹药的对象,这才无辜卷入了柳门一案。”说到这里,我低下头,用长袖擦了擦没有眼泪的眼角。虽然我的话中大部分是胡诌的,但无辜被卷入阴谋的怨恨与悲伤却是真真实实的。只是如今,恨得太深,哀得太久,早已经流不出泪来。 “展护卫,王爷身为皇亲国戚,身份何等高贵,怎会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来,你怎敢为了脱罪就随便攀污!” 身份高贵的人就不会做坏事了,合着罪无可恕的都是穷人?!这话说得也太不公平!想那庞太师的儿子身为安乐侯,同样不是拥有着权利与富贵,可他又做过什么好事?开封府虎头铡下的冤魂难道还少吗! 我不愿和这个姓崔的讨论那么肤浅的问题,怒意的甩了句:“既然崔大人根本不信小女子的话,那还有什么好审的。您直接铡了我就是。” “放肆!”姓崔的没开口,一直闷在他边上的人却突然吼了这么一句,吓了我一跳。 瞧这人的年纪估计四十好几了,长得是贼眉鼠眼。似乎曾经听赵虎说起过,他叫刘辉,是这位崔大人的心腹。前几年包勉的案子,他可没少出馊主意。崔清风向刘辉使了个眼色,命人搬了把椅子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这才开口道:“展护卫且把经过详细的与本官说一说。” “回禀崔大人,其实事情的经过并不如何复杂。小女子自家中被王爷的人带走后一直居住在王府内,起先小女子并不明真相,但后来让小女子侥幸得知了展南侠的事,这才发现了王爷的不良居心,那时小女子以为展南侠已然遇害,所以才不问自拿,带着展南侠的巨阙逃出了王府。然后在州遇上了包大人。其实小女子当初并未想过要冒充展南侠,只是想借个名头吓吓庞昱罢了。谁知后来……”提起一口气,暗暗运功,脸颊顿时微烫起来,外表看上去还真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样子。接着说道:“谁知后来被他们一口一个‘展大侠’叫得飘飘然,好像真成了大侠客。后来皇上又封我为御猫,官居四品带刀护卫。小女子一时忘乎所以,得意过了头就……就那样了。” 语毕,我猛的抬起头,做出急急声辩的样子,说道:“后来小女子还是醒悟过来这么做不对,所以离开了开封府,可是又恰好在大街上遇到了皇上,被他说服一起去了青陵。结果几天相处下来,我发现皇上根本察觉不出我不是展大侠,连我是女子都没发现。所以我想……我想开封府或许也不会发现,四品的官儿……难得的机会……错过多可惜呀。”声音越说越轻,我低下头,十指不安的绞来绞去。 听到这里,崔清风与刘辉同时哈哈笑出了声,刘辉说道:“展护卫到底是平民人家的小女子,忽然之间名利双收,倒也难怪会犯糊涂。” “展护卫,你女扮男装,犯了欺君之罪。但你担任四品护卫之时也曾做过不少为民为国的好事。念在你年纪尚轻,不懂事,本官可以带你去向皇上求情。”崔清风说道。 切,赵祯老早就知道我是女子,算什么欺君之罪啊,哪轮得到你帮我说情。我在心里小小的腹诽了一下,表面上却大喜过望的拜谢道:“谢谢崔大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腹黑不是我的专利 “展护卫,关于相国寺惠法大师的死以及徐家夫人的死,你又做何解释?”崔清风说着,收回来笑意,又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我挑起眉,疑惑的问道:“什么徐家夫人?” “三年前在开封城内突发一起凶案,徐家妇人身怀六甲惨死在开封城的城门口,有打更的更夫亲口指认,是你所为。” “哦,那个案子啊。”我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这案子不正是小女子查的么,我记得那个更夫当时已经吓疯了。故此,这件案子一直悬而未破,包大人很是头疼呢。” “听展护卫的口气,这件案子与你无关咯?”刘辉口气尖酸的问道。 那个女人确实是被灵婴吃掉的,不过当时我还未察觉到她的存在,案件的所有细节全都一无所知。我摇头,“小女子确实与此案无关。”算是无关吧。 “那么相国寺的惠法大师呢?” 惠法的死确实是我纵容灵婴干的,不过惠法亦有他的小算盘,我们俩算是联手坑了灵婴,他的死不都全怪我吧。我再次摇头:“小女子也与此案无关。”算是无关吧。 “好,全都与你无关。展护卫是否还想说襄阳王府的血案也与你无关呢。”崔清风豁然站起身,对我怒目而视。 “王府的事儿,小女子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崔清风冷笑一声,“你杀了那么多人,以为一句‘不记得了’就能脱罪!” “回禀崔大人,小女子虽然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但这件事儿确实是小女子所为。小女子甘愿接受律法的制裁。” 崔清风看了刘辉一眼,慢慢的坐了回去,挑眉道:“你说不记得了,又说确实是你干的,岂不是自相矛盾。” “崔大人,小女子当时是因为服用了王爷制造的长生不老药,药力发作,神志不清才犯下大错。小女子并非嗜血的杀人魔王,那么多人丧生我手,小女子的心里并不好过。这次回来,一来是奉水月门门主之命,诊治开封的疫症。二来,也是来投案自首的。” “你是说水月门!” “是的。二年前便是水月门的门主救了小女子的性命,这些日子以来,小女子一直栖身在水月门中治疗伤势。不久前水月门主教了小女子根治疫病的方法,小女子这才赶来开封。因义姐柳青青精通医术,故此才没有直接去开封府,而是前往相国寺。” 说到这里,这个谎才算是圆完了。至于他人信还是不信,或者能信几分,则由他们自己来决定。刘辉在崔清风耳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不时的看向我,一付不怀好意的样子。果然,崔清风接着问道:“展护卫当年既然是从王府里逃出来的,怎会有胆子如此招摇,你不怕王爷戳穿你的身份,并把你抓回王府吗?” “正因为怕他捉我,小女子才更要以展昭的名义呆在开封府。他是王爷,小女子不敢招惹,但包大人素有青天之誉,多少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让他投鼠忌器。事实证明,三年多以来,王爷都不曾找过我的麻烦。”我耸了耸肩,暗自揉了揉跪麻了的大腿。该死的崔清风,就知道自己坐着舒服,却让我一直跪到现在。你丫千万别落在我手上。 “既然相安无视,展护卫又为何突然转返襄阳?” “小女子在无意间打探到展南侠没有死的消息,一来身怕自己的身份被揭穿,二来也确实希望展大侠好人一生平安。为求答案,故而转返襄阳。” “一派胡言!”崔清风再次站起身,直指我的鼻子,呵斥道:“你既已逃出王府,怎会有家不归,而是前往陈州?你若要逃避王府追拿,又怎会看重一时名利?若是真的,你又怎会为了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展昭,自投罗网!他死了不是正合你的意?再者,你若真想得到包拯的庇护,大可将柳门一案告诉他,何必遮遮掩掩的!”说到这里,崔清风阴冷的笑了,“展护卫,不妨跟本官说实话吧。无论是死去的九百名怀孕妇人,还是襄阳城的血案,都是有人授命你做的,对不对!” 刘辉轻拉了崔清风一下,后者点点头,居然退出了牢外,而刘辉却蹲下身,压低了声线,对我说道:“展护卫,这里只有我们俩人,不妨开诚布公的说了吧。你放心,大人知道你只是听命于人,无论对方的身份如何显赫,大人决不害怕,定能保你平安。” “刘师爷所言,小女子不太明白。”我皱起眉,突然发现这对主仆似乎想暗示我什么。 “小爱,当初你离开京城是接了谁的旨意吧。” 能下旨意的除了皇帝还能有谁?姓刘的到底想说什么。难道……我别过头,等着下文。刘辉见我不做声,又刻意朝我走近一小步,声线压得更低。只见我们俩一个跪着,一个蹲着,小声说话,跟作贼的似的。“展护卫是接了皇上的旨意办事的,对不对。”嘴上问我对不对,口气却是完全的肯定句。他果然是希望我把赵祯咬出来。 “不是,小女子是自己前去襄阳的。” “可你却是跟着庞太师的祝寿队伍去的。”刘辉紧接着说道。我笑笑,利索的接口:“那是小女子的自保之策,有庞太师在身边,王爷就不敢明目张胆的为难我了。否则我就一拍两散,把他做的丑事都说出去。刘师爷可不能误会皇上啊。” 闻言,刘辉竟然长长的叹了口气,放肆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傻女子,你还真以为皇上会保你吗?告诉你吧,皇上只把你当成了谋害王爷的棋子,现在用完了,他定会杀你灭口。我和大人苦口婆心的说了半天全是为了救你的性命呀。” 姓崔的原来是襄阳王赵珏的人,难怪不急着问问案件发生的详细经过,却急着希望我把赵祯咬出来。所谓,欲动干戈必先立其大义。赵祯虽然是一国之君,但如果他真做出残杀百姓,谋害重臣的事来,定会失了民心。到时候赵珏就有借口替天行道了。不过,姓崔的似乎并不清楚我的真实身份,否则也不会近乎滑稽的跟我说这些。 既然他不是赵珏的心腹,那么即使利用他也找不到那只老乌龟。想到这里,我摇了摇头,坚持道:“此事与皇上完全无关,刘师爷万不可胡说!” “小爱,你想回家吗?”刘辉忽然动情的说道,“你常年躲在外头奔波,连自己的姓名都不敢透露,以别人的名义活着,这些年来,定是过得很不容易吧。” 虽知刘辉这混蛋是想诱骗我出卖赵祯,但提到这些年的辛苦,确实牵动了心中的伤口,脸上的神色不免黯淡了几分。不知徐教练现在怎么样了,是否依然守在我的床边,等着我的归去。他又可曾知道,以前他所认识的洛兰爱,再也回不去了。 “小爱,你不要害怕,大胆的说出来,大人会为你做主的。”刘辉见眼前的女子露出悲色,心中大喜,立马来了精神,接着诱惑道:“只要你老实的说出来,很快你就可以回家了,和你的亲人在一起。你很想你的父母吧,你这个年纪正是最恋家的时候。”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此事真的和皇上没有半点关系。皇上一点也不知道赵珏是个心肠狠毒的人,若是知道了,他定会非常伤心。”末了,我还不忘加了一句:“王爷是皇上的亲叔叔。” “你可知不老实交代的后果!”刘辉豁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狠瞪着我。他以为软硬兼施就能降得了我?笑话!连赵珏那只老乌龟都拿我没办法,就凭他!我昂起头,一字一句的回答道:“听闻刑部的刑罚无人能撑得过三天。小爱今日斗胆一试,看看能不能破了这三天的记录。” “好,希望待会儿你也会像现在一样,胆——气——过——人。”刘辉咬牙道,大手一挥便命人拿来了一付夹棍,并在我眼前动作缓慢的晃了晃。这玩意儿对我来说并不十分陌生,毕竟曾在衙门里干过,开封府虽不兴用刑,但这些必备的东西是一件也没落下。十指连心,上夹棍是很疼的,能使一个成年男子痛苦哀嚎。我上下打量着尚有血迹的夹棍,不知这玩意儿比起妖力的反噬来,到底哪个更难以忍受一点。 似乎还嫌一付夹棍不够,刘辉在邢台前转了一圈,拿起一把尖尖的竹签,问道:“展护卫可知这是什么?” 我摇头,笑着回答:“开封府鲜少对犯人用刑,小女子并不识得此物,不过想必不会是牙签。”罢了,进了刑部大牢定是无法毫发无伤的,我也入乡随俗吧。反正二年来我其他本事没长,忍疼的功夫却是突飞猛进。我咬咬牙,伸出双手。来吧,who怕who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刑 小狼:不好意思,出差刚回来,所以才隔了这么久更新,偶一定会努力把拉下的给补回来的!加油!(拍砖的请轻一点~~~~~) “说起来与牙签有几分相似,不过不是插进牙缝里,而是用来扎进指甲缝里。当十根手指头全扎满了,再拔出来,这指甲也就同时没了。”刘辉命人给我夹好夹棍,一边还不忘在耳旁吹吹凉风。这只老狐狸,忽而慈眉善目,忽而阴冷狠毒,翻脸跟翻书一样快。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摆出一付英雄就义的架势,说道:“知道的我都说了,不知道的我决不会胡说八道。崔大人用刑是如此,不用刑也是如此。” “可惜了那么美的一双玉手啊。”崔清风面露一笑,竟然是阴冷至极,随即便命令用刑。下一秒,夹棍猛的抽紧,十指夹在削尖的竹片间,几乎要被当场割断。而当竹签刺入指中时更是疼得我倒吸口冷气。我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痛叫出声。 “皇上想要长生不老,所以命令你杀了那么多无辜妇人炼制丹药,是不是!”刘辉问道。 “不是!” “王爷得知此事,却被皇上先一步察觉,故此命令你杀人灭口,是也不是!” “不是!” “只要你在这张供状上画押,就可免了这皮肉之苦。”说着,刘辉从袖中拿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白纸来,稍稍在我眼前晃了晃,放在了地上。我低头朝供状上看去,只见上面总共列了十条罪状,生生的把赵祯说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昏君。想起在青陵时,赵祯为那些被假药害苦的百姓而痛哭失声的场景,不禁难以抑制的怒火中烧。 “你混蛋!”我大力的呸了他一口,抬手甩开了夹棍,负责行刑的狱卒被我的内力一震,双双大叫着翻倒在地,摔了个嘴啃泥。刘辉见状,大叫道:“大胆犯妇,你竟敢公然袭击衙役!” “你才大胆,竟然连当今圣上都敢诬陷!”我站起身却踉跄了一下,跪得太久,双手又不能支撑,难免会不稳。刘辉气红了脸,嘟囔了半天都说不清楚一句整话。看得出来他到底忌惮我几分,毕竟我这四品护卫的头衔并非全是靠侥幸得来的,阅武献艺,宫里人都看过我的本事。 刘辉向后退了一步,阴冷的问道:“展护卫这架势,难不成想逃狱?” “我若想逃,当初也不会被抓。凭我的武功,就算真的南侠来了也未必是对手。”我上前一步,刘辉便带着狱卒向后退一步。我轻蔑的看着他,警告道:“我奉劝你别想打什么歪主意,方才该说的我都说了,往后除非是上了公堂,无论你们再问我任何事,我都不会再开口。请吧!”我指了指牢外,请他出去。 刘辉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还是狠狠的瞪我一眼,狼狈的夹着尾巴逃了。而他一走,方才对我用刑的狱卒却忽然跪了下来,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展大人,小的们也是听命行事。” “不怪你们。”随手拔掉手指里插着的一根竹签,眼见着鲜红喷涌而出,却并未觉得怎么疼。比起妖力的反噬,到底是小巫见大巫了。 “展大人,小的去给您找个大夫。”狱卒甲关切的看着我这双又紫又肿,并且还在冒血的手。紧接着乙丙丁纷纷点头附和,却没有人真正的行动起来。我笑笑,同样关切的回看着他们,摇头道:“不必了,崔大人知道的话恐怕会责怪你们的,你们还是走吧。” “小的们给您……打点水吧。”见我主动不请大夫,狱卒们皆松了口气,随即换了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提议。我这才点头,客气道:“那就有劳众位大哥了。”闻言,狱卒们憨厚的笑笑,陆续退出牢外。 狱卒们刚走,九尾便紧接着出现在牢中,金色的双瞳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的手,一脸怒意。“小姐,你这又是何苦?” “九尾,你是狐狸,所以你不明白人类。人的心是充满矛盾的,一方面崇拜着强大,一方面又仇视着强大,于是更加怜悯弱者。”我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竖起双手,“不受点伤,怎能博得同情,怎能显得忠义,又怎能让他们相信我血洗襄阳王府确实是身不由己呢。” “小姐,方才小狐见那两人的言行,他们似乎是襄阳王的人。” “有这个可能,不过我们并不能确定想造反的只有赵珏一个人。而且,他似乎并不知道关于灵婴的事。”左想想右想想,还是觉得姓崔的没多大利用价值,挥手道:“等我出了这牢笼,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他们处理掉。” “是。”九尾垂首领命,紧接着禀报道:“小姐,按照您的吩咐,小狐已代表水月门与唐门联手了。不过不是与唐太君,而是唐家二小姐唐蜜儿。明日,小狐就会点一把火,让唐门与温家正式烧起来。还有,小狐将展昭困在唐门的地牢中,有他们在的话或许会影响到小姐您的计划,所以……所以……”九尾越说越小声,一脸惶恐不安的看着我。 这只小心眼的狐狸,定是记恨着展昭刺他的那一剑,存了心的报复。展昭那个老实人还不知道吃了他多少暗亏呢。罢了,我虽然不讨厌展昭,可他敢当着我的面伤了九尾,这个帐本就是要算的。我笑笑,无甚所谓的说道:“适可而止便好,不要太过分。” “是是是。”九尾连说了三声‘是’,笑脸如花。 “玉堂呢?那天……没怎么样吧。” 提到白玉堂,九尾的笑容立刻如霜打的茄子般,有气无力的回答道:“白五爷他好得很呢。小姐你是没见到他那天闯入风雨楼时的威风样儿,他呀……” “说重点。”我敲了下九尾的脑袋。 “是。那天白五爷闯入风雨楼之后,小狐就与展昭联手演了一出戏,让他以为小狐就是水月门的总管,然后我们缔结了同盟协议,小狐答应会帮他摆平开封城的瘟疫。” “什么叫‘让他以为’?你不本来就是水月门的总管吗?”我习惯性的挑起眉,玩味着此话中的另有所指。九尾破天荒的瞪了我一眼,忿忿道:“小姐还记得你在风雨楼中布置的机关吗。”我点头,同时被瞪得有些莫名其妙,反问道:“怎么了?” “机关布阵之术不正是白五爷手把手教您的吗。”经九尾一提醒我才恍然大悟,这下可好,本不愿玉堂把我和唐温两家的纠纷联想在一起,这才躲着他仓皇离开,现在反而欲盖弥彰了。依玉堂的脾气,他当时一定很生气。也许我更应该问一问风雨楼有没有被他砸掉才是。哎,怎么一遇到玉堂我就总干些头脑发热的事儿? “白五爷揪着展昭的衣领大吼大叫的,还说什么‘你不告诉我’啦,‘你们联手骗我’啦之类的。还追问着小姐的下落呢。” “你是如何回答的?”看吧,果然生气了。 “我没有说,是展昭说的。他说小姐去了开封,让他有什么事找你抱怨。”语毕,九尾忽然朝牢门外张望了阵,急急道了声,“不过白五爷没有来开封,他去温家了。”便消失在原地。我转过头,狱卒们正七手八脚的端着大盆小碟的走进来。 清粥米饭,点心水酒,还有几个小菜,看来应该是我的晚饭了。至于那几盆水,估计是给我洗伤口的。“辛苦各位大哥了,牢烦各位真不好意思。”我走上前,将手浸在药水里。伤口处立刻传来火辣辣的灼痛,鲜红在水盆中顷刻间蕴染开来。 “展大人太客气了。来,小的给您上点药吧。”狱卒甲殷勤的拿来伤药,小心翼翼的拉我坐下。他用的伤药与展昭给我的很不同,也劣质的多,打开瓶盖后有一股很难闻的药味。我皱了皱眉,别过头去。 “展大人,您稍微忍着点啊。”狱卒甲见我皱眉,还以为弄疼了我,软言安慰了几句,动作越发轻柔起来。他忙着,身旁的几人也不愿意闲着,盛汤的盛汤,盛饭的盛饭,还有两个抢着弄点心,最后同时端到我面前,一个个像小狗一样眼巴巴的看着我。 “这……”明明看到我正在上药却全部端过来,不会是想喂我吧。 果然,狱卒乙笑脸盈盈的凑到我跟前,开口道:“展大人,您看您的手不太方便,不如让小的们代劳吧。”一句话说完,我立刻感觉到角落处的杀气疯狂飙升到了极点,周围的空气顿时降低了好几度,比空调还好使。九尾应该就藏在那里吧。 我摇了摇头,拒绝了他们的好意,“不劳烦了。我自己可以的。”说着,我抽回早已涂满伤药的手,冲狱卒甲感激的笑了笑。“各位应该很忙吧,小爱就不麻烦各位了。”此话已有逐客之意,狱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倒也没有多罗嗦,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老老实实的离开了。 他们刚走,九尾就一脸煞气的现出身形,看看这碗,这盆,这饭菜都觉着浑身不舒服。他虽然希望人人都对小姐好,却又不喜欢人人围着小姐转的情形。“小姐,你若不是灵婴那该多好,这样小狐就可以把你带走,然后藏起来,只有小狐一个人可以对你好。” “傻瓜,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你不会,他们也不会。” 第一百五十七 顺水推舟 “傻瓜,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你不会,他们也不会。”我扭头瞥了眼热腾腾的饭菜,唇边禁不住勾勒出掩饰不住的嘲讽笑意。灵婴的鼻子太好了,好到就算被劣质伤药熏得不行,也能轻易的闻到饭菜中的异味。他们,下了药。 九尾疑惑的看了看我,端起汤小小的眯了一口,随即惊讶的叫道:“他们下毒?!” “既然不肯合作,不如来一个畏罪自杀,让一个不会再开口辩白的死人作证,自然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我知晓了他们的用心,如果不死,与他们而言是致命的威胁。”我站起身,抢过九尾手中的汤碗,仰起头一饮而尽。 “小姐!”九尾惊叫。我的动作太快太突然,待他想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本宫是灵婴,毒药是毒不死本宫的。”我对九尾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从点心中挑了个小巧的烧卖塞进嘴里,味道很香,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烧卖应该是醉宾楼的拿手点心。醉宾楼是开封城数一数二的酒楼,不只点心做得不错,女儿红更是香醇清冽。过去玉堂总喜欢在那包个雅间,待我巡完街后与我共饮一杯。 狱卒一个月的银俸能有多少,他们怎买得起醉宾楼的招牌点心。果然是姓崔的出的鬼主意。我轻笑,换了块桂花饼,又香又甜,但甜而不腻,这是对街张嫂的手艺。他开的悦月轩与醉宾楼的红火不相上下。姓崔的对食物倒是很有品位。 “小姐,你怎么还吃啊。”九尾拽住我的手,“毒药虽不致命,但是伤身呐。” 我反手打开九尾的手,“你觉得姓崔的为什么那么急想要我的命?因为有人想要保我的命。你猜是谁想要保我的命?是天下第一人。你是否知道我的生死牵涉着哪些朝廷势力?开封府包拯、八贤王赵得芳、当朝太师庞吉,还有躲在阴沟里不肯露面的襄阳王赵珏。你认为哪些人想要我死,哪些人想要我活?包拯要我活,庞吉要我死,赵祯要我活,赵德芳要我死,赵珏希望我生不如死。”我边说边说,风卷残云般将狱卒们拿来的食物消灭了个大半。九尾目瞪口呆的站在一旁,几次想开口都被我一记眼刀瞪得咽了回去。 “庞吉智谋不足,心胸狭窄,胆子又小却不甘寂寞,根本不足为患,而赵德芳却有些棘手,但好在他除了是赵珏的兄弟之外,还额外的是个好人。”我终于朝九尾笑笑,“毕竟贤王之名并非浪得虚名。” “小姐需要我怎么做?”九尾还算头脑灵活,我刚说完便立刻接口相寻。不过,若是能事事不用我嘱咐,自个儿心领神会,我想我会更高兴。吃饱了,我拍了拍胀股股的肚子,竖起三根手指,说道:“第一,把我没死并且还在相国寺救了皇上的事传播开。第二,还是传播关于我的消息,就说我有解开开封瘟疫的办法,却被有心人囚禁。第三,这第三件事嘛~~~~”我稍稍思考了会儿,英绿蛾这条小蛇已到了该收拾的时候,只是她终究是没带着紫水晶去找我希望她找的人,心中不免有些不甘愿。留着她以观后效固然是好,但我已经答应了展昭三天内必然找到散播瘟疫的‘真凶’,决不可言而无信。那么,是另谋人选,还是弃车保帅? 我有些为难的看向九尾,后者却是一脸茫然的回望着我。罢了吧,九尾一点也不像崎仙,指望他给点实质性的意见是不行的。“惜呢?他去哪儿了?”相国寺之后便没见到那匹狼了。闻言,九尾越发茫然的挠了挠头,反问道:“惜是谁?” 对呀,我收留惜的时候九尾还在唐门忙活呢。“狼族新的首领,改天介绍你们认识。”我笑着摆了摆手,心下暗想找一天一定要好好教训那只没一点自觉的狼妖,竟敢连声招呼也不打就随便失踪,根本没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第三件事,告诉崎仙尽快办妥本宫交代他做的事。本宫给他二天的时间,我要见到英绿蛾伏法。”还是先照顾着展昭吧,这位爷的脾气可不比玉堂那只白耗子好多少。 “是。小狐领命。” “对了,顾冥那头怎么样了?”突然觉得我还真不是一般的忙啊。 提到顾冥,九尾无由来的一笑,极尽嘲讽的冷声道:“杀了自己的生母,如今又联合唐蜜儿算计着自己的亲奶奶,他可是忙得乐在其中。” “他中了本宫的魅术,只知竭尽所能的讨好我,已经没有什么理智和人性了。”说出这种话,明知道其中包含了多少残忍,心中却奇怪的没有什么负罪感,回想起曾经肌肤相亲的快慰与残留在脑海中的海誓山盟,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我不爱顾冥,顾冥也不爱我,我们都只是一个在水中挣扎求生,并且死死的抓住那根稻草的可怜又可悲的落水者。不同的是,他选择向不可能拯救他的稻草求助,而我却选择把推我下水的人一起拽下来。 清冷的月光照在那人绝美的容颜上,她的眼睛微眯,朱唇紧紧的抿住,隐隐有些怒意。九尾暗暗责怪自己不该拿顾冥说事,赶忙叉开话题,“温家的情况倒与唐门不同,温素素虽是女流之辈,不过却很有领导才能,温家上下一体,没有外心,若双方交战,唐门必定是吃亏的那一方。” “温家有什么行动?”我问。 九尾摇头,“没有。完全没有行动,就连顾贞的死,温素素都没站出来解释一下。” “她倒是沉得住气。”能沉不住气吗,唐蜜儿透着温家大少爷那一层,她要夺唐门,自是混水摸鱼,私底下与温素素达成了同盟。想来温素素也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由着他们窝里斗去。“唐门与温家的事,你就看着办吧。”吩咐九尾一声,我径自靠着墙半躺下来,毒性发作了,有点冷。 “小姐。”九尾半蹲在我身边,一脸担忧。我朝他笑笑,示意没事。 “小姐当真打算让顾冥管理唐门吗?”过了一会儿,九尾忽然问道。我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反问:“我的样子像是有其他准备吗?” “也不是啦,只是……”九尾挠了挠头,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问道:“只是小姐想让他一辈子糊里糊涂的活着,还是帮他解了惑魇魅瞳。” “想要他成为我将来的助力,自然是不解比较好。”我故意逗九尾,果然,一听此言,他立马就不高兴的嘟起嘴,嘀嘀咕咕的说着顾冥的不是。这只小狐狸什么都好,就是醋劲太大,除了白玉堂他不敢多嘴,其余的只要是与我沾过边的男人,没一个不经过他的口诛笔伐。一次二次这样,我可以当做是一种情趣,不过多了就明显烦了。 伸出手狠狠的在他的脑袋上敲下一个栗子,郑重的警告道:“还想待在我身边的话,就不要整天揣着个醋坛子。”见九尾委委屈屈的垂下头,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欲语还休,心又软了下来,冷着脸加了一句:“唐门经此一劫必定元气大伤,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九尾一愣,条件反射的‘啊?’了一声,随后才呆呆的在一旁傻笑。这只小狐狸憨厚的样子真是惹人怜爱的紧,难以想象他竟然是崎仙的孙子,这也是基因突变的案例?我一边在心底腹诽,一边催促道:“我都吩咐完了,你还不快去。” 九尾应了我一声,却是未动,仰起头看着我,眉头微蹙,眼神闪烁,仿佛想到了什么要对我说,却是话到嘴边又犹豫了。我想问,可惜身子冷得很,牙关打颤得厉害,好像穿着单衣站在雪地里似的,于是只得闭紧了嘴,向墙角缩了缩。 “小姐,白五爷被温素素带去了温家。”好一阵沉默之后,九尾终是开了口。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提醒他这话刚才已经说过了,心中却噼里啪啦的打着小算盘,白家与温家本来就有几分渊源,玉堂虽在日前得罪了温素素,但看在两家的面子上,温素素想来也不敢对玉堂如何,更何况玉堂还是开封府的人。只要与官府沾了关系,江湖人就算不屑也不得不留几分余地。这点我在任职护卫的时候就已经深深的领略到了。 话头一起,九尾反倒是豁出去了,当下不再犹豫:“白五爷不是自己去的温家,而是被温素素派人在酒楼抬走的。他本就怒火攻心,又与展昭动了手,还喝了许多酒……那个……疯症发作了。” 疯症发作?!心猛的往下一沉,此时就好像突然挨了一掌似的,体内妖力乱窜,加之正是毒药发作之时,身体一颤,竟是强忍也咽不住的喷出口血来。四周好冷,呼出口气都好似能够结冰一样。可是身体上的痛苦却远远比不上此刻的心痛。白玉堂是何等高傲之人,患了疯症,人事不清的痛苦,他怎么受得了。 “小姐!”九尾大叫,飞也似的冲到我身边,将我一把搂入怀中。他深知灵婴的妖力特殊,故此不敢随便用自己的妖力为我疗伤,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大骂自己混蛋,后悔不该把白玉堂事儿告诉我。 “冷。”只吐出这么一个字便立刻又咳出口血来,姓崔的混蛋到底给我下了什么毒,竟然如此厉害,本以为凭借灵婴之力根本不会有所损伤,未想心神激荡之下竟真让我疼得死去活来。好,很好,非常好,姓崔的你给我等着,若不双倍奉还今日之痛,我洛兰爱就跟你姓。 第一百五十八章 劫狱 “小姐,你怎么样,你不要吓我呀。”九尾急得整张俊脸都皱成一个包子。心中暗道,那白玉堂还真是洛兰爱的克星,只一个不好的消息就能立刻把她急得吐血。想着想着,醋劲又不由自主的开始泛滥。“小姐,你就真的这样爱他。” 爱?若非爱他,又怎会把他害成这样。二年前的襄阳王府,那阴森恐怖的冲宵楼,满是婴儿尸体的血池,犹记在耳边的怒呵,他的惊,他的怒,他的哀,他的恨和爱……若不是我,玉堂怎会患上疯症。爱之一字,当真是毒,是谁也解不了的毒。 “九尾,回去放了展昭。”稍稍好过一点了,果然是不能太激动啊,对于人类而言,控制强大的妖力比得到强大妖力的本身更难。展昭说我太过依赖妖力其实也不全对,陌生的东西总要多加练习与尝试,久而久之,很容易让起初的‘练习’成为一种习惯。 九尾一愣,显然是没料到怎么话题会那么快转到展昭头上,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展昭虽与白玉堂不怎么合拍,可他们毕竟同出开封府,白玉堂若是有事,展昭那个自命侠义的大英雄大豪杰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有他照看白玉堂,会比让温素素那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疯女人照看,要另人安心的多。洛兰爱的如意算盘打得还真是响。 “小姐不会去看望一下白五爷?若是有小姐出手,白五爷的疯症定能痊愈。” “有些事情,回想起来任何人都不会快乐。更何况玉堂得的是心病,他若自己不愿意想起来二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我出手也没用。”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白玉堂若想治疗疯症,完全得靠他自己,洛兰爱是不准备出手的。九尾挨了记眼刀,硬生生的将欲说出口的话又老老实实的咽回了肚子里。 “你走吧。”我再次下逐客令。九尾的话是带着试探的,简单的说,他就是一只从醋坛子里拎出来的狐狸。多亏了相国寺的那群刺客,让我一次性杀够了人,血喝饱了,难得不必担心那劳子妖力反噬,平白放过这个能安稳睡一觉的好机会,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 九尾走了,剩下我一个人缩在墙角睡了个昏天暗地,人事不知。待醒来时已完全不知过去了多少时日,但想必也不会太长久。有些人天生就是多灾多难的命,若真能太平的睡个三四天,还真是要偷笑了。 正胡思乱想的自我嘲讽,牢门外却传来一阵乱哄哄的打斗声。由远及近,而且九成九是冲着我来的。我眨了眨眼,翻身坐起,蓝婴鬼魅般出现在我身侧,粗短的大拇指被他当成棒棒糖一样含在嘴里,大而明亮的眼睛盯着我直瞧。它是九百名死婴中的一名,说不清楚到底是算我的分身,还是我才是它的分身。总之,它很听我的话,也很好用。血洗襄阳王府时这个小家伙功不可没。 “开封府的人来劫狱了,是包拯的主意。” “崎仙那只老狐狸果然有两把刷子。”我由衷的赞叹一声,躺在牢床上准备再睡个回魂觉。蓝婴爬到我脑袋边,小小的嘴贴在我耳朵上,细声细气的说道:“姓崔的以为把您给毒死了,拿着您亲手画押的状纸正和刘太后联手为难小皇帝呢。” 我微一皱眉。果然,伸出手时,大拇指上的红印鲜艳得有些刺眼。刘太后,那个用扒了皮的狸猫换走真命天子的女子,当初我为了自保把她的事儿捅了出去,后因惠法的关系饶她一命,没想到这女人老实了没多久又不安分了。哎~~~你说她一个没有子嗣的女人,硬把赵祯从龙椅上拉下来,对她能有什么好处?瞎折腾什么。 “姓崔的大肆在外宣扬,说小皇帝为得长生不老,滥杀无辜,老天爷降罪,所以开封城瘟疫肆虐,连文曲星都差点一命呜呼。”说着,蓝婴乐呵呵的笑了起来。也难怪它要发笑。小皇帝若真是肆虐百姓遭到报应,老天爷也该报应到他的头上不是。为了替百姓抱不平反而更加坑害百姓,这老天爷岂不是半夜爬墙摔坏了脑子。 “朝里没人替他说话?包拯的毒不是解了?” “只可以说是剑拔弩张,派系分明。有力保的,也有雪上加霜的,还有风往哪儿吹往哪倒的,更有坐山观虎斗的。其中赵珏安插的伏兵肯定也推波助澜了不少。再加上九尾狐狸散播的关于您的谣言,啧啧。。。。。。他们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所以,包拯派人抢回您的尸体,要从您身上下手做文章,尽力多搬点胜算。” “我不过是睡了一觉,他们凭什么都认为我死了。”我有些气闷,死了还要被人当成筹码的感觉真不好。 “也许是为了抗毒,主人睡了之后,妖力自动停止了您的呼吸,连脉搏也没了。姓崔的来看过您,说您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太可惜。” “好,那就如了他的意,不死了。”我和蓝婴同时哈哈大笑,后者换了个指头放进嘴里,一丝幽蓝色的光芒自眼底一闪而过,紧接着,它告诉我温家两家已经正式开战了,不过死伤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惨烈,唐门甚至来不及使出最得意的暴雨犁花针,双方的争斗就被展昭与白玉堂华丽又可怕的剑法给联手阻止了。不过,唐门的领袖人物唐太君却真的死了,死在她最最疼爱的女儿手里,唐蜜儿的心与她拿手的毒一样狠,为夺掌门之位,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可惜,她还是小看了顾冥,也高估了温素素的心胸。在唐蜜儿最需要温素素帮助的时候,温素素很干脆的抛弃了她,由着顾冥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一次大规模的反扑,狠狠的给了她一记闷棍。于是,唐门最终落到了顾冥的手上。而展昭信守与我的约定,对顾冥的所作所为完全眼不见为净,陪着白玉堂在温家深居简出,明为做客,实为疗伤。 一切虽不全如我的预料,也都相差不远。唯一意外的是,唐蜜儿最终并没有死,顾冥莫明奇妙的放过了她,只将他赶出唐门。而温素素的丈夫温如璧,明明神志不清,偏偏在见到唐蜜儿之后好死不死的认出她就是过去经常来听他弹琴的女子,大哭大闹的非要温素素将她接进家里去,后者实在被缠得不行,只得照办。从此之后,温如璧与唐蜜儿几乎形影不离,倒是把温素素这个正牌的老婆给丢到一边,不闻不问。 “温如璧不会真爱上唐蜜儿了吧。”想到那如仙人般美貌的男子,我不由得摇头直叹。若温如璧不是天生的白痴,那他将是多么完美的男人啊。老天爷到底是公平,还是残忍? “谁知道呢,反正唐蜜儿是个祸患,温素素不除了她,早晚会后悔。”蓝婴冷哼一声,神情颇为愤恨。它讨厌完美的结局,因为它痛苦,所以见不得别人快乐的活着。这就是所谓的怨灵。我瞥了它一眼,动了动嘴,却说不了什么。老实讲,我心里也莫名其妙的挺不自在。 “展大哥!”一声悲戚,震天动地。赵虎几乎是扑倒在我身边,二话没多便开始嚎啕大哭。当我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时,蓝婴已经很自觉的消失了。赵虎穿着夜行衣,用黑布蒙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此时那块黑布早已经被他的眼泪和鼻涕弄得湿透,映出一大块深黑色的污迹。 “虎哥,别哭了,鼻涕都快抹我身上来了。”我打趣的拍拍他的大脑袋,说实话,许久不见,还真挺想他的。 赵虎抬起头,对上的就是那张久违的笑脸,疲惫的双瞳中仍旧若有若无的沉淀着哀伤,她一点也没有变,无论是倾国倾城的容貌,还是掌心令人无限眷恋的温暖。“展大哥!你没死!!!”赵虎惊叫起来,一张嘴咧得老大,我真担心那块黑布就此被他的嘴撕成两半。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见过哪个坏人是英年早逝的。”我笑笑,吃力的撑起躺得几近发麻的身子。赵虎赶忙来扶我,我没有拒绝。怎么说我都是身重剧毒的人不是,假装虚弱还是必要地。 “展大哥!!!” “呦,兄弟们都来啦。”我笑着向后来的几位打招呼。开封府的精锐倾巢出动,包拯想把整个刑部大牢扫平不成。 “展大哥,我背你。”赵虎一边说一边将我拽上他的后背,根本不容我开口就已经像一只大螃蟹一样,死死的抓住我的双手。得,既然有人甘愿当劳力,我又和乐不为。 出了牢笼,免不了又是一场‘我方见房上房,见墚上墚的逃;你方见房拆房,见樑毁樑的追’。此时我真庆幸我并不是真的身中剧毒,否则被他们这样上窜下跳的穷折腾,不死才怪。 摆脱追兵时已经是半夜,他们并没有愚蠢到把我直接带去开封府,而是一处偏僻的破庙里。破庙并不大,但还算宽敞,破旧的泥像后面藏着一间密室。我仔细的打量四周,发现这里竟然除了一张床,一盏灯之外,竟然什么都没有。眼珠一转,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赵虎他们本就以为我已经被害了,这里只是用来安放我的尸体而已,试问停尸间还需要什么家具点缀。 被当成筹码的感觉很不好,被当成尸体的感觉同样也很不好。我恼怒的坐起身,抬眼狠狠的瞪着赵虎。后者被我瞪得有些不知所措,摸了摸大脑袋,干笑着解释道:“现下情势紧张,只能暂时委屈展大哥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交易 “大人想怎么做?”我可不要被当成活尸体丢在这里,好不容易把外面搅和的那么热闹,怎么着也得让我亲自再插上一脚玩玩不是。 赵虎摇了摇头,面色有些尴尬:“大人本以为展大哥你已经……反正你没事就好,我们再回去跟大人商量个办法来。展大哥先在这儿养伤吧。” “我没事的。就凭姓崔的那点手段,对付不了我。” “展大哥,刑部的人都说你服毒自尽了,你怎么没死啊?”老早就想问我问题却愣是没插上话的张龙终于把话问出口了,不禁舒坦的呼出口气。 “是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展大哥你不是在襄阳时就……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说在相国寺救驾也是你。”王朝急忙附和道。 “此事说来话长,我想面见大人后再当面禀报。”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了,我就是不想待在这里,不管是易容也好,是暗中行事也罢,就是得让我插上一脚。 赵虎等人有些为难的犹豫着,想来是担心我的伤势,而另一方面,他们也已经习惯了依照公孙狐狸与包拯的安排行动,如今计划一下子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难免会手足无措。 “主人,门外有动静。”蓝婴略显慌张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回现实。我嗅了嗅鼻子,空气中弥漫着水气,还有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蛇妖?”我皱起眉,捏住鼻子。赵虎他们也太不小心了,怎地把我弄到这满是蛇妖的妖窟来。只是,很少遇见明知我在这儿却还敢往这边来的妖物。 “你们倾巢出动,开封府怎么办?要不我先在这里调息疗伤,你们先回府里,待到我的伤稍微好一些时再去与你们会合。”既然有妖物往这边来,自然要把赵虎等人尽快赶走。 “让瘦子与泡泡留下来照顾展大哥吧。”张龙首先赞同了我的提议,然后转过身吩咐两名黑衣的衙役好好保护我的安全。我本是拒绝,但张龙等人就是不肯,硬是把人留了下来。“只好麻烦两位了。”我朝瘦子与泡泡惋惜的笑笑,心知他们一旦见到我与那蛇妖对话,定是不能留下活口的。可怜他们还如此年轻。 “展大哥,那我们先走了。”赵虎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被马汉硬着拽走了。他呀,还是一点都没变。 腥臭味越来越重,我甚至都能清楚的听到那只妖孽的呼吸声。“两位大哥,我饿了,不知能不能麻烦……”可怜兮兮的朝瘦子和泡泡眨了眨眼,后者立刻点头如蒜,并把胸脯拍得山响,大肆夸耀了几句自己如何如何的擅长烹饪野味之后,终于如我所愿的离开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木门被缓缓推开,伴随着骇人的‘嘶嘶’声,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只半人半蛇的怪物。他朝我肆无忌惮的笑着,粗长的蛇尾规律的敲打着地面,发出轻巧的‘碰碰’声。我看到蛇尾上坚硬的鳞片,泛着孔雀羽毛般冰蓝色的翠光。我知道这上面有剧毒,却不知道自己凭灵婴之能是否能够抵挡得住。 “二年未见,王妃娘娘还是如此美貌动人。”干枯的利爪撩了下湿漉漉的刘海,蓝绿色的妖瞳一闪一闭,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我就这样一瞬不瞬的瞪着他,面上豪无悲喜,心却跳得厉害。我知道他的可怕全然不在外貌与尾上的剧毒,而是那颗算计狡诈的心。二年前,他曾经死在我的手中。二年后,他却再次出现。我虽然有些惊讶,但并不意外。一个能够参与创造灵婴,意图改变历史的男人不会死得如此轻易,或者说是甘愿。他那张令人无限憎恶的脸,不会仅仅出现在噩梦里。 “就算是将自己的灵魂附着在蛇妖之上也想活下去么。”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冷漠中透着幸灾乐祸的讥讽,“这人世就那么让季先生放不下?” “王妃娘娘可是在五十步笑百步?”季高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反唇以击。 “季先生既然一口一个王妃的唤我,为何见到本宫还不下跪!哦,本宫忘了,蛇是没有脚的,否则岂不成了壁虎。哈哈哈哈……”笑啊笑,我使劲的笑。季高,你也有今天! 季高绷着一张棺材脸,不断击打着地面的蛇尾渐渐乱了章法,我知道他生气了。“若非王府在迎娶娘娘那日的下场太惨,季某断不会失了礼数。” 我挑了挑眉,笑颜不改,反而更甚,“季先生此言是在怪罪本宫么?” “季某不敢。季某此来尚有一事想请娘娘出手相助。”季高显然没有了耐性,尾巴越敲越猛,从原本的‘碰碰’声,变成了如今的‘噼里啪啦’。二年不见,他倒是不如以前沉得住气了,才一两句话就把他气成这样。其实我不知道的是,季高生性骄傲,如今堕得沦落妖道,心中又悲又愤,我的话刚好踩在了他的痛脚上。 “季先生凭什么认为本宫愿意帮忙?”开封城的瘟疫,死的都是赵珏布置了多年的暗兵。我才不会天真的相信赵珏还会与我手拉手哥俩好。 “凭我们有血骨笛。娘娘若是办到了,血骨笛就交于娘娘。”许是化成了蛇妖,季高的声音怎么听怎么阴柔沙哑的厉害,令人无法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习惯性的眯起双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季高,却始终无法从他的那张棺材脸中看出丝毫端倪。血骨笛是赵珏控制我的最后武器,只要血骨笛在他们手中一天,我的性命就由不了我自己做主。那么重要的东西,他们怎会轻易给我? 陷阱!一定有陷阱! “王爷要我做什么?”暗暗叹了口气,纵使知道是陷阱,但诱饵实在太诱惑人了,终究是忍不住想赌上一把。 季高勾起嘴角,终于露出一个自他进门来第一个算是真心实意的微笑,虽然这个笑容让我突然升起一股想把他踢出门的冲动。“说话爽气点,你是不是男人!”不开心真不开心,我讨厌看见他笑,我要他难受,要他痛苦,要他哭都没地方流眼泪! “娘娘可知刘氏兄妹正在密谋造反?”季高将长长的蛇尾盘了起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上身完全靠在尾巴上。见他如此动作,我便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显然有些长度,不得不先开口打断道:“等等。开封府还留下了两个衙役。” “他们在这里。”季高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这个老家伙倒挺能适应环境,想我做了那么多年的灵婴,至今都不敢进食生人。他不知成妖多久,但想必不会超过二年,竟然就敢生吞活人了!我厌恶的别开眼,连话都懒得说,只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 “季某就长话短说吧。刘太后想借开封城瘟疫一事,联合其兄刘承敬,刘承俊造反,达成她女皇的梦想。他们控制了禁军,现下赵祯已被他们软禁在宫中。王爷有心救驾,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还望娘娘出手相助。” “就这样?”赵祯的事儿就是开封府的事儿,开封府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这个忙就算他们不说我也会帮,何必倒贴上血骨笛来做酬劳。果然,季高顺着我的话接着说道:“娘娘要对付刘氏兄妹想必很容易,王爷想要娘娘做的,只是在处决了刘家两兄弟之后,让柳木柳将军掌管宫中禁军。娘娘救驾有功,又是皇上的心上之人,娘娘的话皇上一定会听。” 柳木是襄阳王的人,本就已掌管兵权,如果再让他成为禁军统领的话,他日襄阳王造反就更加如虎添翼了。我有些犹豫,季高却继续说道,“娘娘要做的只是动动嘴皮子,而血骨笛对娘娘来说等同与生命。这笔买卖是相当划算的。” “赵祯吃了那么大的亏,新一任的禁军统领必定会是他的亲信,柳木可曾在赵祯身上下过功夫?”我考虑着向赵祯进言的可行性,若真要帮襄阳王这个忙,最好是柳木本身在赵祯的心里有个好印象,然后再想办法拉上包拯。如果说我的话顶多算是凭个交情,包拯的话就有着实实在在的份量。双管齐下,此事不难办成。 “柳将军战功赫赫,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口碑一直不错。”季高很有自信的说道。我却朝他翻了一个大白眼。这死老头简直拿我当小孩子骗,柳木若当真优秀的无懈可击,襄阳王也不会用血骨笛来与我交换。“季先生若不说实话,我们也不必谈什么交易了。” 闻言,季高立马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妖异的双眼被他瞪得大大的,“季某没有说谎啊。” 是没有说谎,因为该说谎的部分他干脆什么都没说。既然他不肯说,不如我代他说。“赵祯心中怕是有禁军统领的人选了吧。所以才逼得刘氏一家心急火燎的造反。而那个人选,想来与王爷非常不合。” 季高无奈的点头,说道:“是卫青。” “呵呵……”我忍不住轻笑出声,卫青与襄阳王的关系就好比包拯与庞吉的关系,一见面就掐架,天生的八字不合。卫青若是担上了禁军统领的职务,襄阳王安插在禁军中的人估计全得在一天之内滚回襄阳老家去。 “我若办成了此事,王爷却不肯把笛子给我了怎么办?”权衡利弊之后,还是觉得先摆脱受制于人的困境为上。至于禁军统领的职务,我能升柳木上来就能把他贬下去。 第一百六十章 温家掌门 “娘娘若是不愿意相信,就算季某在此做出保证,想必也没用。” “我倒有个主意。”我朝季高笑得甜蜜,一手指向他的心脏,“把内丹给我。若是王爷事后反悔,我就捏碎内丹,拼死也要先杀了你。” “王爷是个守信之人,断不会欺骗娘娘。不过如果娘娘坚持,季某倒是无所谓先把这个交给娘娘保管几日。”季高比我想象的还要爽快,一边说着,一边从掌中孕出内丹,伸手就递给了我。 妖精的内丹犹如夜明珠般美丽,就算他们本身的相貌再怎么丑陋都一样,这不得不说是件很讽刺的事。我曾经看过九尾的内丹,美丽,纯洁,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而季高的内丹虽然同样很美,却污浊不堪,紫色和绿色的妖气相互缠绕,隐隐的泛着难闻的血腥味。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很想看看自己的内丹是什么样子。 “王爷的事儿我会办好。”转手将内丹交给了一脸好奇的蓝婴。我可不要拿着那么恶心的东西。 “季某静候娘娘佳音。”语毕,季高微微欠身,扭啊扭的爬出门去。当入水的扑通一声过后,腥臭味终于彻底消失。 “蓝儿,你去一趟唐门,把顾冥找来为开封城解除瘟疫。顺便吩咐他去一趟温家,展昭与玉堂的隐士日子也该过够了,京城那么热闹,没道理闲在一边干看着。” “是。”蓝婴将季高的内丹毫不客气的吞入腹中,领命而去。 ——二日后四川温家—— 天色微亮,竹林中一道青影斜靠着翠竹,闭目吹埙,乐声悠长飘渺,似要与林中雾气溶入一体。温玉儿走近几步,轻声道:“他醒了。” 青影停下来,侧过头,却不看她,卷曲的长发映着过分苍白的面容,眼神冰冷如刀,“醒了就叫他滚,别来烦我。”怒意的语气中加杂着明显的不耐,她本是美人儿,如今秀眉一挑,更突出几分别样的魅力。温玉儿从小与她一起长大,深知她脾性,此时也不恼,“人虽然是醒了,可惜还是神志不清,看来还得劳烦姐姐亲自去一趟。” 青影沉默许久,最终冷冷的哼出口气,迈步走出竹林。 …… 宽敞的浴池,以九百九十九块千年寒玉砌成,池中水全是由山中引来的温泉,滚滚的热气朦胧了夜明珠的光辉,也温暖了寒冷的空气。 青影跨入浴间时,他正舒舒服服的泡在水里假寐,如丝绸般顺滑的长发并不如往常那般梳理得一丝不苟,此时却是放荡不羁的肆意披散着,一如他的人,他的名,他的灵魂。锦毛鼠白玉堂,江湖中出了名的张狂狠辣,喜怒无常,却张狂的令人怜爱,狠辣得令人动容。 “你来啦。”白玉堂忽然睁开眼,微不可闻的冲她微微一笑。刹那间,仿佛天地变化成了一幅单色的水墨画,只有他才被破格赋予了一抹飘渺的殷红。青影不得不承认,白玉堂的美,任何人都无法抵御。 “你知道我是谁吗?”青影面容不改,依旧一脸的冰霜。 白玉堂挑了挑好看的眉,爽快的回答道:“你是温家掌门人温素素。” “那你是谁?”温素素点头,接着问道。 “我叫白玉堂,锦毛鼠白玉堂。” “那他是谁?”温素素一指浴池边被忽略的人。白玉堂顺着她的手扭过头,好看的眉终于皱了起来,不耐烦的回答道:“不就是你温家的小厮。”语毕,那名被认为是小厮的男子顿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却也不做声反对。 温素素笑了,浅浅的的勾起唇角,“我温家可请不起南侠展昭来当小厮。” “他不是展昭!”白玉堂虎起脸,“展昭是我老婆,可他是个男人!” “断袖分桃自古皆有,谁说男人就不能当你的老婆了。”果然看见白玉堂吃惊的瞪大双眼,吓得一眨不眨,温素素的笑脸越来越灿烂,最后恶作剧般的转向面色铁青的展昭,后者咳嗽一声,警告道:“玉堂神志不清,你别欺负他。” 温素素不以为然的轻哼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展大侠对白五爷可真是关怀备至,不仅挺身袒护,还肯屈尊降贵的端茶倒水,难怪白五爷会把您当成小厮呢。” “他是我兄弟。” “我管你们是什么!”不知为什么,温素素一见展昭这付不温不火,说起话来一板一眼的像个老和尚的样子就浑身来气。还是白玉堂有趣些。温素素再次看向径自纠结与自己的老婆到底是男是女的白玉堂,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我帮你把脉。” 白玉堂依言来到她身边,仍旧是整个人泡在水里,只伸出一只手臂。温素素抓住他的脉门,黑珍珠般的眼瞳在眼眶里乱转。半响之后才正而八经的问道:“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受伤的吗?” “他说我和唐门的人打了一架。”白玉堂指指展昭,“唐门里都是些什么人?” 温素素眯起眼,摆出一付老人讲鬼故事吓唬小孩时的神情,回答道:“唐门里都是些唐纸做成的假人,会动会说话还会放屁,他们放的屁奇臭无比,可以熏死人,邪乎的很呐。” “真的啊你怎么知道,你被他们熏过哦。” “呸呸呸,唐门的人吃了豹子胆了,敢冲老娘放屁!”温素素一句话骂完,回过神才发现白玉堂笑得两眼睛都眯在了一起,展昭别过头,一付忍俊不禁的样子,这才发现自己上了套,懊恼的甩开白玉堂的手腕,破口大骂:“死耗子,疯了还那么精,半点亏都不肯吃。” “温夫人,玉堂的病怎么样了?”展昭抬手示意白玉堂保持安静,一脸严肃的问道。 “他这是心病,如果不解开心结,大罗神仙也难以根治。违今之计,只有凭借自身内力深厚,再按时用药,方能保持清明。”说着,温素素同情的看了白玉堂一眼,惋惜的叹了口气,“未想白五爷风流天下,到最后竟会为了一名来路不明的邪派女子落得如此下场。” “也就是说,只有她能救玉堂?” “不知道。疯症这种事儿很难讲,也许见到她之后,心结一解,人就清楚了。也许见到她之后,反而疯得更厉害。从前也有过,受伤或者受到惊吓后忽然就好了的病历。对了,我才听小字门的人说,她回来了,就在京城。” 展昭点头,“她是水月门的门主,我们在风雨楼见过。” “是个人物。连顾冥那种人都对她言听计从。水月门更是如同水中明月,捉摸不透,凭我温家之力竟然连他们大体的成员与武功路数都查不到。”温素素摸着下巴,探究的打量着展昭,“听说她曾经冒充过你在京城任职。” “不错。” “你们很熟?” “形同陌路。” “展大侠为何能轻易的得知她在风雨楼?” “展某没有找她,是她找上展某。”展昭抱起剑,眼中闪过一抹犀利。温素素冷笑,抓过白玉堂的手腕,捏住他的脉门,“她找展大侠何事呢?难不成是拜托展大侠顶替回她的位置,在京城任职?展大侠似乎很愿意听她的话啊,水月门的大总管不知是不是就是阁下呢?” “温夫人在担心什么?”展昭反问,剑眉一挑,笑得满目风情。展昭其实很美,却与白玉堂的美截然不同,白玉堂美在张扬,美在洒脱,而展昭却美在温润,美在静溢。宛如香醇的好酒,如果你不了解它的醇,它的香,它的醉,只要看他的眉眼,也总能知道的。但如此看似风情的一个人,却并不是这样风情的一个人。南侠展昭,宝剑巨阙,八个字便足以让任何一个与他为敌的人闻之丧胆。 温素素忽然想起近日前的温唐大战,展昭一人一剑,温家的活字门与唐门分舵便在顷刻间灰飞湮灭,如果那一天他是下了死手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会对温家不利。”展昭忽然开口,斩钉截铁的好似他与她有过什么协议一般。温素素越来越不相信展昭与水月门的那个神秘女子只是形同陌路的关系,“展大侠为何如此肯定?” “温夫人不相信展某?”展昭反问,剑眉高挑。 “南侠展昭,一言九鼎。我自然信你,谁也不敢不信你。”温素素被展昭的目光望得一凛,不动声色的放开了白玉堂的手腕。白玉堂似乎被抓得很不舒服,揉了揉手腕,狠狠的瞪着温素素,语气不善的开口道:“你出去!” 温素素翻了个白眼,“凭什么?” “我在洗澡,你一个姑娘家怎地就不知道害臊。” 温素素面色一窘。她本就是个不拘小节之人,又身为大夫,本是因为担心白玉堂的病症才急忙过来的,根本没想到什么男女有别,如今被白玉堂这样当面点穿,不禁又羞又怒,下意识的抬手就打。 白玉堂岂是好惹之人,即使是如今的白玉堂。见温素素脸色一变,立刻倒退一步,内力附在掌上,反手一把抓住温素素的手腕,还没等展昭开口阻止便已经将她整个人拽入池水中。温素素慌忙之间只来得及轻啊一声,接着就大灌了几口洗澡水。 “展某去收拾行李。”话音犹在耳边,展昭已经脚底抹油,溜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白玉堂一人面对温素素怒不可彻,震耳欲聋的狮子吼,“滚——!” 第六百一十一章 我叫洛兰爱 ——又过了两日 京城—— 古人很迷信,虽然现代人也不见得不迷信,但相比之下,古人更加迷信。他们觉得人死去了之后,灵魂会离开躯壳。然,生前若是行善,投胎之后的下辈子就会大富大贵;若是行恶,则会沦落畜生道,被人宰杀,甚至大歼大恶之徒还会打入地狱,受尽痛苦,万劫不复。 有时候会觉得其实人迷信也挺好的,迷信的人会因为害怕报应而不敢作恶,会贪图下辈子的安逸而多做好事。虽然到最后也不过是变相的贪念以及变相的对于‘以暴制暴’的恐惧。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迷信,就像会议最后的举手表决一样,支持与反对从未统一过。 成为反对者,我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展大人,你若是能早点来,少飞他……他就不会……不会死了。”徐少飞的妻子在她丈夫的葬礼上抓着我的手,泪流满面。她的小儿子半趴在父亲的灵前,茫然的睁着大而清澈的眼睛,一遍又一遍的询问着年长的姐姐,为什么父亲要躺在黑盒子里。姐姐无言以对,只能搂着弟弟,一个劲的擦眼泪。 这是一幕人间悲剧,连我这个使作俑者都禁不住感到难过。或许我应该告诉她,徐少飞是被我一箭射死的,如果我早点到,徐少飞只会死得更早。但我只是反握住她的手,告诉她,她的丈夫没有白死,徐大哥是护驾的英雄。作为英雄的家属,她们会得到奖赏,以及最妥善的照顾。她仍旧哭泣,对我的安慰置若罔闻。我能体谅她的感受,换作是我也决计不会稀罕那些用自己丈夫的生命所换来的财富。 “徐嫂,我会再来看你。有任何需要,请来开封府找我。”我推开她的手,准备离开。 “你不给少飞上一炷香?” “相国寺一案,敌人早有预谋,虽然刺客全部伏法,但真正的幕后黑手却仍然逍遥法外,我无颜面对……徐大哥。”这声大哥喊得勉强,我看了眼徐少飞的灵位与漆黑的棺木,突然生怕徐少飞在听到那声‘大哥’之后会气得活过来。 “那个奸细,他早晚会有报应的!”说着,徐夫人又紧紧的抓住我的手,满是血丝的眼里闪动着仇恨的光芒。这一刻,这个女人让我觉得很可悲。我知道徐少飞的死不瞑目,源自于我不会为他偿命。可面前的女子却不知道。“是,会有报应的。”我露出恰倒好处的笑容,抽回手。 离开徐府时,我用纱笠遮住了面容,眼前的景物因此变得黑暗而模糊。我注意到街上的变化,各路牛鬼蛇神的探子也注意到了我。我带着他们在大街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拐角处成功把他们甩掉,偷偷去了开封府。 二年未归,这里一点也没有改变。花圃里种着蔬菜,梧桐树上有新刻的字,张龙总喜欢把长练的大刀挂在树上,而赵虎爱喝的酒就埋藏在大刀的正下方。我记得这酒很辛很辣,一口喝下,满脑子烟雾乱炸。赵虎说男人就应该喝这种酒,比较有男人味,但我还是觉得白玉堂小口品着女儿红的样子更有魅力。 我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有碰到一个人。然后我去了过去的房间。那里显然已经有了新主人。茶具,衣物,日常用品一应俱全,墙上还挂着不知是哪位名人的墨宝。书桌上摆放着香案与水果,以及一块没有刻上名字的牌位。我想,这应该是我的。 “我以为你会比我们早到许多。” “你吓到我了。”我拿着牌位,颇为不满的转身瞪着展昭。后者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径直走向衣柜,熟门熟路的拿出一套里衣,以及一套纯白色的外套。然后转了个身,在木制的香盒中选出一条镶玉的发带。 “谢谢你。” “谢我什么?”展昭看也不看我一眼,忙碌的寻找着自己要拿走的东西。 “谢谢你把他照顾的很好。” 展昭动作一僵,嘲讽的冷哼一声,“洛兰姑娘自以为自己是玉堂的谁,你又有何资格向展某致谢?展某照顾自家兄弟,为何要接受你的道谢?!” “你非得像只刺猬一样的对我吗。”我无奈的长叹口气,像只漏了气的皮球。展昭不说话,却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后摔门而去。我的直觉告诉我,展昭并非在为开封城瘟疫的事恼我,而是为了白玉堂的疯症复发。他对玉堂的关心程度总是超出我的预料。 “展大人怎么莫名其妙的又生气了?”门外,是张龙疑惑的声音。 “管他去。他十天有九天是绷着脸,还剩一天是铁青着脸,见他笑比见到咱们大人收贿赂还难。”赵虎紧接着大大咧咧的刺了一句。在我的印象里,赵虎虽然不太会看情况说话,可说出来的都很直白,从不如此刻薄。想来,他很讨厌展昭。 “也许是见到了我,才使展大侠心中不快。”走出屋子,赵虎和张龙果然正站在院中。后者微微一愣,几秒钟的停顿后,赵虎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展大哥!你去哪里了!可把兄弟们给急死了!”一边说着,人已经扑了上来,死死的把我掐在怀里。 “头儿,你没事就好。我们回小庙见不到你,还以为你……幸好你平安无事。”张龙长长的呼出口气,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对了,瘦子和泡泡呢?” “不知道呀,他们没回来吗?”能回来就有鬼了,他们已经被季高那个活不腻死不掉的老怪物吞到肚子里面去了。 “没有啊?展大哥,到底出什么事了?”赵虎稍稍松开手,一双虎眼近在咫尺,瞪得我毛骨悚然。我推开他,没好气的说道:“虎哥,拜托您别老贴着我这么近说话。其实发生了什么我也莫名其妙,那天你们走了之后,我觉得有点饿,就让他们出去买东西吃,谁知这一走就没回来。我等急了便出去找他们,可是周围连个影子也没有。我还以为他们临时遇上什么事回了府里呢。本来,我是想回来的,可你们知道我和徐大哥……哎,他走了,我想去祭拜一下。” 提到徐少飞,张龙与赵虎的脸上皆浮现出悲色,张龙叹了口气,由衷的赞道:“徐大人是条汉子,他救驾有功,是英雄。” “如果我能早到一步,或许……”我垂下头,尽量让话音听起来微微颤抖。 “头儿,这不能怪你。你千万别多想。”张龙关切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转移话题,“瘦子和泡泡这两个小兔崽子,竟敢擅离职守,等我找到他们,定要他们好看。头儿,随我去见大人吧,大人若是见到你,定会非常高兴。” “对呀。还有公孙先生,马汉,王朝,他们见到你也一定会非常高兴的。特别是白大哥,估计他得乐疯了吧!”赵虎就是个极爽快的性子,转眼间由悲到喜,乐呵呵的抓着我的手就走。 …… 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再次回到开封府的情形,也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再次与白玉堂面对面时,他会是怎样的表情。也许会哭,也许会高兴的大笑,也许会怒目相向,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淡然的一眼,一句,“你来啦。”然后,再无多言。 也许我是应该生气的,因为就连包拯和公孙策都泪眼汪汪的一人抓着我一只手,因为就连马汉与王朝都乐得语无伦次。而你,最应该思念我的人为何偏偏如此无情。我任性的看着白玉堂,睁着大大的眼睛,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而他似故意与我赌气一般,就是云淡风清的站在展昭身旁,似笑非笑的表情。 “大人,先说正题吧。”展昭的眉死死的打了一个死结。 “不错。展护卫说的是。”包拯擦了擦眼角,习惯性的递给公孙策一个‘可以开始了’的眼神。紧接着,大家熟悉的各就各位,而我则立在中间。白玉堂始终未动,轻靠在圆柱上。展昭有意无意的横了我一眼,别过头之后就再也没转过来。 “有很多问题要解决,不如我们一个一个的来吧。先解决眼下。”公孙策清了清喉咙,直切正题,“刘氏兄妹想要造反的意图已经昭然若揭,现下皇上已被软禁在宫中,而开封府外也被人严密监视着。朝野一片混乱,谣言四起。其中有一大部分就是关于……不知学生现在该如何称呼展护卫?” “复姓洛兰,单名一个爱字。我叫洛兰爱。” 第六百一十二章 疯子与骗子 “那就请洛兰姑娘回答学生几个问题。” “还是由我来叙述,事后大人与公孙先生若有什么疑问再相询吧。”一问一答那要说到什么时候去,我虽然不赶时间,却是个讨厌烦琐的人。于是我尽量挑着重点说,尽量把最复杂的内幕说得最简单明了。我告诉他们,襄阳王是为了长生不老才利用唐门犯下滔天大罪。我告诉他们,我为了逃避襄阳王才来到开封府,最后却还是被抓住试药,神志不清,血洗王府。我告诉他们,我被水月门门主所救,那个被我编造出来的门主用性命救了我,并安排我继承他的地位。至于我为什么会突然回京城,又为什么会恰巧出现在相国寺?我告诉他们,我为解瘟疫而来,去相国寺则是为了看望柳青青。一切皆是巧合。 “……救下赵祯之后,崔大人带人赶到,我被押进了刑部大牢。姓崔的要我指正赵祯修炼邪术,坑害百姓,我不愿,他便对我下了毒,幸亏我及时察觉,以龟息法逃过一劫,再后就遇见了赵虎他们了。”叙述完毕,我不知满屋的人到底有几人信我,也不知他们能信几分,我只知道我撒谎的本事越来越精湛了。 “英绿娥你认识吗?”意外的,最先开口的竟然是白玉堂。他低着头,一脸思索。 “她是水月门的护法。” “水月门的护法现在就被关押在开封府的大牢中,请问你这位水月门的门主知道是为什么吗?”白玉堂抬起头,看着我微微的笑。我突然很想打他一巴掌,他不该对我笑得如此疏远,更不该像展昭一样对我话里有话。 “身为门主,对于她的行为,我应该负责。”我看向包拯,请求道:“我可以先见见她吗?” “不行。”包拯还未来得及开口,出言制止的又是白玉堂,“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同谋,若是让你见她,说不定会被你杀之灭口。”说着,白玉堂终于站直身体,锐利的眼看得我一阵心寒,“白某看过关于相国寺一案的验尸报告,发现死者并非全都是被同一种弓箭射杀而死。简单的说,当时现场除了我方与刺客,还有第三方存在。这个人不仅对我们攻击,还射死了那些刺客。”说到这里,白玉堂稍稍停顿了一下,问道:“洛兰姑娘觉得这第三方的意图是什么?” “玉堂。”展昭忽然轻拉了下白玉堂的长袖,摇了摇头。白玉堂转头看他,一脸茫然的问:“猫儿,怎么了?” 猫儿?!玉堂喊他猫儿!玉堂怎么可以喊他猫儿!这是我的称呼!展昭想做什么?他对玉堂的态度那么关切,他对玉堂的房间那么熟悉,他叫玉堂的名字显得那么亲昵……他做了官,当上了护卫,留在了开封府,取代了我的地位,现在连玉堂都想抢走吗!不行,白玉堂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谁敢跟我抢,谁就要死! “头儿!”张龙一闪身窜到我眼前,左手按着他的大刀。 “你做什么?”我看着他的小动作,不自觉的露出嘲讽的笑容。凭他?敢跟我叫板! “洛兰爱!”是包拯,他为什么躲在公孙狐狸后面?公孙狐狸为什么那样看我?大家怎么都那样看我?我朝后退了一步,目光又落回张龙的大刀上,“你们怎么了?” “好重的杀气。”白玉堂松开手中的画影,挑起眉,“连不会武功的公孙先生都感觉到了。” “洛兰姑娘刚回来,不如先休息一下吧。”在尴尬的情况下站出来打圆场是公孙策的专长,我只看到颇为复杂的神色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然后一切就迅速的恢复正常。这样的眼神让我觉得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我忘了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 赵虎过来拉我,没拉动。于是张龙也来了。俩人一起,几乎是半拖着把我带走。我又看到熟悉的院子,熟悉的梧桐树,熟悉的大刀,熟悉的屋子,却丢掉了熟悉的归属感。“我……回不来了,是吗?” 没有人说话,所以,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包括我自己。 ……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我说错什么啦!”白玉堂一脸郁闷的环顾四周,他真不明白他到底又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连一向袒护他的展昭都用那种责怪的眼神看他。刚才那个女人,应该是女人吧,虽然穿着男装,却并没有特意的去掩饰身份。她好像是个很特殊的人,自从她一跨进房门,所有人的脸色就都不对了。 “你知道她是谁吗?”展昭问。 白玉堂一愣,莫名其妙的反问道:“刚进府的时候你不就告诉我,她是曾经冒充过你的那个女人吗?”语毕,白玉堂也不顾周围更加诡异的目光,径自嘀咕道:“果然是血洗了王府的女魔头,那身杀气,啧啧……” “头儿回来的真不是时候。”王朝长长的叹了口气,一旁的马汉立刻点头附和。 “喂,你们在打什么哑谜。”白五爷现在很不爽,好像每个人都应该知道的事情,惟独他一个人不明所以。难道……白玉堂的脸色瞬间灰败下来。又犯病了吗?每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忘记些事情。很自然的,就好像一个人在最初的时候拿着一件东西,然后又在逛街的时候,手一松,毫不察觉的丢掉了。他几乎从没主动发现自己的不正常,每一次都是在如今天这样尴尬,窘迫的环境下。 展昭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力一握,再轻轻放开。白玉堂可以感觉到从他的掌心所传来的温暖,所以他抬起头,对上的是只属于展昭的黑白分明的眼瞳,纯净清澈的好似一潭幽湖,直映着看着他的,你的真颜。 “属下先行告退。”白玉堂推开展昭的手,转身离开。其实他很想问问展昭,那个女人与他到底有什么牵扯,可是他还是走了。问了又如何?吃了药,说不定明早他就全想起来了。又说不定,今天他问了,明早却又都忘了。 包拯看着白玉堂离开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展护卫,白护卫的病……?” “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连温素素都束手无策的话,结果也只有等白玉堂自己与洛兰爱解开两人之间的纠葛了。可是从刚才的情况来看,白玉堂疯了,洛兰爱也差不多了。 “大人。”公孙策的脸色同样不好,安慰的拍了拍包拯的肩膀之后,便将目光投到了展昭的身上,“展护卫觉得方才洛兰姑娘的话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话音刚落,一向不苟言笑的展昭居然破天荒的笑了,“公孙先生觉得事到如今,真假还那么重要吗。” 真假还那么重要吗? 展昭的一句话,好似一把铁锤重重的砸在每一个人的胸口。 柳门一案,死亡九百名无辜妇人,唐门分舵在一夜之间灰飞湮灭,襄阳王府更是惨遭血洗。那么多条死去的生命,难道不该还他们一个真相?应该,可是他们不能,也做不到。包拯明白,公孙策明白,展昭心里更明白。无论洛兰爱是真凶还是被害者,襄阳王拖不了干系。而在一个可能是疑犯的皇亲国戚已经死了之后,他们除了再赔进去更多的人命外,根本弥补不了任何事。 “展护卫早已经认识洛兰姑娘了吧。”包拯坐下身,端起茶杯却没喝茶的意思,或许他只是想抓住些什么,来让自己稍稍心安一点儿。 展昭点头,爽快的好像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些什么,“认识。在襄阳,她治好了我的伤,并且要求展某来开封府保护大人。” “学生从不知道洛兰姑娘的医术竟如此了得。”公孙策适当的接了下文。 “你们相处的时间要比展某多得多。”言下之意是,有任何疑问都别来问我,你们知道的应该比我多,比我少就只能证明你们太笨太好骗。 公孙策轻咳一声,别过头。好吧,他承认套展昭的话很难。 第六百一十三章 哥哥 “展护卫既然是应洛兰爱所求而来到开封,为何当初不说?”包拯狐疑的问道。展昭轻舔了下唇角,思考着该如何回答,片刻之后才说道:“这是洛兰姑娘的要求,而且展某也觉得没有必要。她冒充展某是事实,无论展某因何来此,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洛兰爱要求你保护本府,难道是有人想对本府不利?”包拯接着问,展昭注意到公孙策的眼神暗了一下,随后下意识的转开了视线。“也许是担心逃脱不了襄阳王的控制,害怕自己会牵连到大人的安危吧。那个时候,她已经穷途末路了。” 包拯叹了口气,“她到底经历过什么,本府从不知晓,也从来无法……帮到她。” “洛兰姑娘并不这么想,否则她就不会回来了。”展昭笑笑,换了个姿势将摆放在桌前的湛卢抱在怀中,同时非常认真的看着包拯,“展某无权将洛兰姑娘的私事告知大人。”此话一出,包拯本来就黑的脸又黑了几层,“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要瞒着本府!” 展昭被吼得无辜,扑闪着清澈的大眼睛,不知是坏心眼的想再气气包拯,还是本身就有着说话直白的习惯:“又不是展某不告诉你,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她呗。不过她九层九是不会说的。” “展护卫似乎很了解她。”公孙策阴阳怪气的吐出一句。 “公孙先生错了,并非是展某了解她,而是洛兰姑娘的行为太过明显。”展昭斜着眼,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其实包拯一早就发现展昭很讨厌公孙策,而公孙策也很讨厌他,虽然两人见面时客客气气,从不争吵,却总是默契的保持着距离与警惕。 正当谈话进入了一个尴尬的僵局时,马汉无意间的开口无意间的缓和了气氛,并无意间的把话题引入了下一个正轨,“那个……大人,属下可否问一下,白大哥刚才说的话,他是不是怀疑头儿在相国寺的案子中做了什么手脚?” “不可能是头儿!”回答马汉的是王朝,只见他剑眉倒竖,怒气十足的反驳道:“是头儿及时出现才救了皇上,而且……而且徐大人死了,头儿和徐大人是过了命的好兄弟!” “本府也希望不是她。”包拯终于放下杯子,语意不详。展昭轻笑,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做世外高人状。公孙策左看看包拯,右看看展昭,心下感叹,果然坏人还是要自己来做。“分析整个案情,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第一,敌人是有备而来,我方有人把皇上出宫的消息出卖给了敌人。第二,尸体上有两种不同的箭伤,并且在敌我双方身上都有,可见现场有第三方存在。” “那和头儿有什么关系!”马汉首先表示不满,在他看来,这一切的分析结论都和洛兰爱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无论是作案时间,动机,能力,洛兰爱一样不缺。”展昭终于闷声闷气的做出了解释,可惜马汉根本不接受,连带着王朝都不善的斜眼瞪他,就差在脸上写上‘你公报私仇’几个大字了。展昭转开视线,假装没看见。以他的立场,无论对洛兰爱做出任何评价,都会被别人主观的曲解原意。因为洛兰爱曾经冒充过他,更因为洛兰爱杀了梅暗香。 “唯一能证明洛兰姑娘清白的怕是只有徐护卫的死了。”包拯再次拿起杯子在手中把玩,黑如锅底的脸上没有任何特别的表情,但熟知他的人都看得出来,包拯现在很焦虑。他对洛兰爱一直有爱心,这点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如果这件案子当真与洛兰爱有关,那么她一箭射死徐少飞的行为就太让人心寒了。 展昭点头表示同意,“不错。洛兰爱与徐少飞关系亲密,凭这一点,她就不可能是凶手。因为如果她是,她完全可以射杀别人,没必要非杀死自己的朋友不可。不过……”有意无意的停顿了一下,展昭清晰的听到了马汉的配刀出鞘的声音,但他还是接着说了,“不过,以洛兰爱的聪慧,她完全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展昭,你胡说!头儿心地善良,决不可能做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儿来!你是记恨她曾经是襄阳王的人,才故意那么诬陷她!” “展某只是从表面的情况来分析而已,事实上,我们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无论如何,洛兰爱救了皇上,就是不争的事实。”展昭死绷起脸,似乎对马汉的话颇为不满。他是个极少泄露内心情绪的人,无论喜恶,波澜不惊,但对洛兰爱明显不同。展昭对洛兰爱的种种行为都颇为在意,甚至还存在几分袒护。 “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讨论,希望洛兰姑娘到时能改变心意。”现在的包拯只能这么说,而展昭虽然心里明白洛兰爱的固执,却也没有反驳。包拯和白玉堂在某种角度上一样可怜,他们越是渴望能够保护洛兰爱,越是被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的洛兰爱拒之于千里之外。 公孙策适时的轻咳一声,表示进入下一个正题。 一个时辰之后,展昭踏着疲惫的步子离开包拯的书房。 “你在这儿做什么?”展昭意外的看见她正蹲在院子的花圃中,百无聊赖的拨弄着公孙策辛苦种出来的几棵绿油油的小植物。他以为她现在应该会和白玉堂在一起。“你没去找玉堂?”他接着问出第二个问题。 我抬起头,顺手扯下野菜的叶片,“我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他的疯症犯了。”展昭看着被我糟蹋得乱七八糟的菜园子皱了皱眉,补充道:“玉堂疯病发作的时候什么人都不认识,好了就没事了,你不要怪他。”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想笑。展昭在我的印象里一直是个很矛盾的人,对我的态度也忽冷忽热,明明方才见面还是冷若冰霜,这会儿竟然安慰起我来了。罢了,我也见怪不怪了。“展大侠和大人商量完国家大事了?”我拍了拍裤腿站起身,许是蹲得久了,身子不受控制的虚晃了一下。 “你的脸色不太好。”展昭没有回答我,反而上前一步,很自然的将手背搭在我的额头上,顿时剑眉又皱了起来,“你在发烧,很烫。”他的表情非常温柔,语气亲昵的像是我的大哥哥。我记得他上次给我的手指上药的时候,也是这样温柔得令人心安的表情。 下意识的抬起手,印入眼中的却不再是回忆中那双洁白如玉的手,它的表面布满了长长短短的伤疤,触目惊心。 “怎么会这样!”展昭一惊,英俊的脸上逐渐升腾起怒气,“姓崔的对你用过刑?你怎么不早说!” “不疼。”真的不怎么疼,妖力反噬的痛苦可比它大得多了,这么点小伤,如今的我真的是完全不在乎。可是我不在乎并不代表别人不在乎,至少展昭此刻的表情就证明着,他很心疼。“到我房里来,我帮你上药。”说着,也不管我愿不愿意,拉着我就走。 “展大侠,你不觉得你对我好得不太对劲吗?”我一小步一小步的跟着他走,感觉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 展昭又不说话了,闷声闷气的把我拽进房里,然后翻箱倒柜的开始找伤药。这是我第一次进他的房间,实话说,确实有够乱的。几乎每一样东西都没放在它该放的地方。我还以为展昭这样个性内向,又处事谨慎的男人,房间的布置一定是沉闷而一丝不苟的,看来我是大错特错了。不知怎地,突然就回忆起当初当班委时,为了追一份报告追至男生宿舍时,印入眼帘的也是这般杂乱的景象。一切,恍如隔世。 “找不到就算了,我上过药,而且伤口也不疼。”看他找得满头大汗,我都累了。 “你等着,我去找公孙先生。”果然是找不到了。 “别!我头晕得厉害,不想应付他。”幸亏我站在门边,才能轻易的抓住匆匆往外跑的展昭。后者犹豫的看着我,再次摸了摸我的额头,颇为担心的皱着眉。我又想笑了,“喂,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好不好,感觉上好像是我变成了一只没人要的小狗一样。我这种人不值得同情的。” 半响,展昭才开口道:“你不想见公孙先生,我去找顾冥来吧,这次我和玉堂从四川回来,他跟我们一路。” 一提到顾冥我的头就更大了,赶忙摇头,“不用不用。他要是知道崔清风对我用刑还下毒,一定会把整个刑部大牢都翻过来。我已经够忙的了。” “什么,你还中了毒!”展昭惊叫起来,立刻就伸手想抓我的脉门。我被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并同时推出一掌。展昭扭身躲过,解释道:“小爱,我只是想帮你把脉,没有恶意。” “你叫我什么?”不对头,展昭真是越来越不对头了,难道……“喂,朋友妻不可欺,亏得玉堂还把你当好兄弟。” 展昭一听,俊脸顿时就绿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你应该恨我的,为什么却对我那么好?还说你不是喜欢上我了!” “离谱!”展昭恨恨的白了我一眼,忽然撩起衣袖,“展某自小随母姓,家父复姓洛兰。我的原名叫洛兰昭,你是我的妹妹!” “什么!!!”望着展昭手臂上独属于洛兰家的家族图腾,我彻底傻眼了。 第六百一十四章 洛兰昭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距离上次去洛兰家到底有多长时间了?我记得那次是为了复制紫水晶,才跟着玉堂的哥哥,也就是白锦堂去的。白锦堂还告诉我,洛兰家的三少爷洛兰缚在外有一个孩子,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找他。于是阴差阳错之下,他们便把我当成了那个遗落在外的孩子。如果展昭其实是洛兰家的人的话,那么说不定他才是…… “你娘是雪千恋?不对,你说你娘姓展。”天啊,洛兰缚那个花心大萝卜,他到底在外面欠了多少风流债啊。这要是被施月姬那个野蛮女人知道,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雪千恋是家母的名字,她姓展。” “展雪千恋?这是什么别扭的名字啊。”幸好对上号了,这样一来,展昭才是洛兰家的七少爷。我这个假冒伪劣的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 “小爱!” “好了好了,你娘叫什么名字跟我可没关系。”我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态度。本来还奇怪展昭怎会中了魅眼惑瞳的妖术,爱上我了呢。因为展昭身受重伤时,曾被我用妖力强行拉回条命。我的迷术对他是不起作用的。现在我明白了,原来他对我又恨又爱,完全是出于血脉相连的兄妹亲情。虽然这血脉连得远了点。 “你既然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世,为什么不回家。缚伯伯一直很想念你,当然了,还有你娘。” 展昭一听到洛兰缚,脸立刻就臭得好像刚从茅坑里被拉出来,冷哼道:“当初是他抛弃了我们母子,现在后悔了就想我们回去,天下哪有这样的事,他当我们是什么,想丢就丢,想要回来就要回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展昭如此激动的神情,原本沉寂的如同一潭幽湖的眼瞳忽然波澜四起。惊涛骇浪中,我看到了他的恨,他的怨,以及长久以来一直被他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委屈。陈世美抛妻弃子,遗臭万年,然世间里又何止只有一个陈世美。不过好在缚伯伯终究是后悔了,没有像陈世美那样一错再错,错到无法回头。 “既然有恨,何不当面去好好的骂他一顿。” “我不想见到他!”展昭昂起头,脸上清晰的写着‘我连骂都懒得骂他’几个大字。看来,他们父子俩的仇恨还真不是一般两般的深啊。不过话说回来,我一直以为大侠都不是很记仇的。“锦堂哥哥说,这么多年以来,缚伯伯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你们母子,久而久之,人就病了,心情忧郁之下一直没见好转。当初,我之所以会承认自己是雪千恋的孩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怀柔政策一向是对‘大侠’这种人最管用的方法,果然,展昭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动容与不忍,但最后还是倔强的别过头,冷冷的说道:“他的事与展某无关。” “可是展昭的事却与我有关,你刚才说了,你是我的哥哥。”我用力搬过他的脸,硬是逼着他直视着我,“我知道这话很老套,好像是晚上八点档的苦情电视剧一样,可我还是要说,我已经没有父母了,就算他们活着的时候再怎么冷落我,再怎么让我难过与生气,但当他们的死讯传到我的耳中时,我还是非常非常的难过,那种滋味,就算现在想起来还是像针扎一样疼。我很懊悔没有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多体谅他们一点,多体贴他们一点,哪怕是多对他们笑一笑。展昭,你的父亲还活着,这是你比我幸运的地方,千万别到了‘子欲养而亲不在时’再后悔,那就太晚了!” “去看看他吧,哪怕是去骂他一顿也好,起码能让他见上你一面。”说完,我不自觉的长出口气,胸口闷闷的很不好受。真是的,我干吗要提起父母双亡的事,这不是自己在自己的伤口上撒盐嘛。 展昭呆呆的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用一种很复杂的眼光紧紧的盯着我。许久之后,久得我甚至认为他突然变成了一块石头时,他忽然伸出双臂,牢牢的将我拥在怀中。 这算是答应了,还是拒绝?我狐疑的抬眼看他,问道:“你愿意去了?” “以后再说。”展昭回答得极小声,若不是他的头就靠在我的耳侧,根本就听不见。虽然他并没有答应,不过态度却没有一开始那般强硬,我估计是有戏了。“那~~~等这里的事告一段落,我陪你一起回去可好?” “以后再说。” 依旧是这个回答?!这小子在敷衍我!“喂,本小姐可是揭了自己的伤疤来安慰你哦,最起码你也要厚道点,就当给我个面子好不好!”我不满,瞪他。 “给你个面子也行,你先告诉我,你是从哪来的?”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仔细想想的话,展昭既然是洛兰家的人,而我是洛兰家的后人,论辈份来算,说不准我还是他的重孙女呢。看他这付年轻英俊的摸样,我竟然要叫他祖爷爷。 见我半天都闷声不响,展昭急躁起来,“你别想动什么歪脑筋骗我。你真是洛兰家的人吗?我注意过你手臂上的图腾,那个确实是真的。你的父母是谁?为何会跟我一样流落在外头?你是不是也是洛兰缚的女儿?” “我爸爸叫洛兰一鸣。别想了,你没听说过他的。” “我娘说洛兰家没有其他分支的。”展昭对我的话半信半疑,其实这也难怪他不相信我,谁叫我撒的谎实在是太多了,有前科嘛。我顽皮的敲了敲展昭的脑袋,“本小姐可没有说我是流落在外头的哦。难道我们机智聪明的展大侠没看不出来,我和你们不同吗。” 展昭疑惑不解的挑起眉,我发现他思索时的样子特别的帅气。片刻之后,他才接着说道:“你确实与我们不同,说话方式,行为习惯,还有奇怪的能力。你……你不会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吧。”说到这里,连展昭自己都笑了。 “不能说是另外一个世界,确切的说来应该是另外一个时空。”我稍稍推开展昭的怀抱,正色道:“展昭,也许我是你的重孙女也不一定。我来自千年后的世界,是洛兰家的后人。” “你……不会又在骗人吧。”展昭挑了挑眉,不信。 “喂,人家难得说句实话。”原来我做人那么失败啊。 “好,展某信你。你是如何从另一个时……时空来的?又怎会和襄阳王为伍?” “说来话长,以后再说。”长叹口气,我重新埋进展昭的怀里,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欢愉,虽然展昭并不能算是我的亲哥哥,不过他确实是我的亲人,在如今这样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能有一个亲人,这种温暖与安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哥,包大人刚才说了如何处理刘氏兄妹造反的事了吗?”我问。 “大体上商量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于我们不利,大人的意思是,首先要确定皇上的安全。之后,展某会先去营救八贤王,王爷曾经领过兵打过仗,若要夺回禁军的统领权,非他莫属。”展昭稍稍松开了我,低下头轻声说道:“大人的意思是要你进宫去保护皇上,毕竟你这只御猫的轻功是闻名于天下的。” 我点点头,“没问题,只要到了晚上,潜进皇宫对我来说并不难。” “以前或许是,可你现在……” “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崔清风的毒虽然厉害,但哥哥别忘了,妹妹我可是水月门的门主,哪种毒能伤得了我呢。皇上的安全就包在我身上了,你们呀就放心大胆的干吧。”我大刺刺的拍拍他的后背,展昭面露一笑,眼瞳中满是对我的疼爱。 真没想到传说中的大英雄大侠客竟然会是我洛兰家的先人,真是太有面子了。“哈哈哈哈~~~”不自觉的,我就那样抱着展昭,乐得哈哈大笑。 “又在乱想些什么呢?” “在想怎么做才能最大限度的把你这个哥哥拿出去炫耀啊,堂堂南侠展昭竟然是我的亲哥哥也,这种光耀门楣的事若是不拿出去炫耀,岂不是太亏了!哈哈哈哈~~~~~” “疯丫头。”展昭亲昵的捏了捏我的鼻子,笑容是从所未有的温柔。我真想让这一刻永远停住, 可惜老天爷就是不怎么待见我…… “啊——!!!” “展昭!你要死啊,还不放手——!!!” 二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彻底打破了短暂的宁静。我和展昭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转过头。几步之遥外站着三个人,公孙策、顾冥、白玉堂。第一声尖叫显然是公孙策发出来的,因为此刻他正用着万分痛心的神情看着他辛苦种植的菜园子。至于第二声就比较复杂,盖因为前半句‘展昭,你要死啊’是白玉堂喊的,而后半句‘还不放手’是顾冥喊的。谁叫他们俩的音调与时间配合的实在是天衣无缝,所以听起来好像是同一个人说的一句话一样。 “三脚猫,你一回来就跟我的菜园子过不去!”公孙策怒目圆睁的瞪我,那眼神几乎想把我吞下肚去。 “月月,你……你……”顾冥颤抖的指着展昭,欲语还休,委屈的就像被丈夫抛弃的妻子,看得我一阵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好你个猫儿,竟敢当着相公的面公然红杏出墙。”白玉堂冷着脸,一步步走进我们,好看的丹凤眼慢慢眯起,我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玉堂,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事实上……”后半句话有如一根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白玉堂径自走过我的身边,一把抓起展昭的手,大吼道:“白爷爷哪点不如这个魔女了!” 我的天啊,到底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他,还有他,关键是两个都是单人旁的‘他’,怎么会,怎么会……难道千后的同人文不是空穴来风!我傻了,公孙策傻了,顾冥也傻了,但展昭没有傻,正确的说,他彻底发怒了。 “白耗子,展某跟你说了很多遍了,别把温素素那个三八的话当真!” 第六百一十五章 平乱 熊熊的火焰,将皇城的夜空燃烧了一半,亮如白昼。爆裂与嘶吼声一阵接着一阵,好似雷鸣,震耳欲聋。无数的百姓从睡梦中被炸醒,他们奔出屋,望着燃烧了半边的夜空惊呆了眼。大匹的兵士结队进城,铁骑声骇退了欲探究竟的人们。 景佑一年四月二十日夜,京城乱。 乱的是政治,与百姓无关。他们不知道当夜,他们的皇太后被套上了白绫,刺死在仁孝殿中。他们只知道第二日出了皇榜,皇帝下旨杀死了许多他们根本见不到面的大官。只知道经常来酒店里喝两杯的侍卫哥们,没了踪影。 “今年可真不是个好年头啊,先是天灾,后是人祸。”不知是哪位久居京城的老者,无奈的望着被火光撕裂的夜空,悠悠的叹了口气。 ——皇宫—— 宣政殿外,火光冲天。她拉住赵祯的手,反将他死死的挡在身后,利剑出鞘,银光乍现,映开一片寒光冷洌,第二波刺客就这样死在眼前,他们的血染红了大理石铺设的地面,与天空的火红交相辉映。赵祯第一次从她的眼中看到骇人的犀利,冰冷的有如千年不化的寒霜。 “很快就会结束的,有我在,他们伤不了你。”她抽空回首,笑容是熟知的倾国倾城。只是赵祯知道,她变了。 黑暗中,赵祯微仰起低垂的面容,对眼前琉璃般美丽的女子勾起了唇角。他抬脚离开,行走在满目的血腥中,数不清的尸体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污浊,看不清面容。女子保持着笑容,寸步不离的保护在他的身侧。 殿外,短兵交接的厮杀在赵祯出现的那一刹那停了下来。刘承俊甩开刀上的鲜血,残存的兵士自觉的退守在他的两侧。赵祯一摆手,停止了干戈。火光绰绰中,他没有看漏八贤王眼里的坚毅。刀光血影中,他没有看漏刘承俊收在宽袖下的手,攥得梭梭颤抖。 “流的血已经够多了,收手吧。” “废话少说!”刘承俊大吼着从腿侧解下弓箭,极快的搭弓拉箭,一箭直射赵祯的眉心。赵祯纹丝不动,望着刘承俊的眼里满是哀色,仿佛毫无所觉一般。 “叮~~”箭矢在不到一尺的距离被利剑挡开,无惊也无险。赵祯依旧面不改色,好像他一早就知道箭矢会被挡开,一早就知道刘承俊根本伤不了他丝毫。 “怎么会是你?”八贤王终于注意到护着赵祯的女子,吓得连连后退。如此倾国的相貌,如此凌厉的剑法,除了早已死在刑部大牢的御猫展昭,还会是谁。她为什么没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在赵祯的身边?八贤王疑惑的朝赵祯看去,迫切的眼神急于想知道答案,可惜此刻的赵祯却看也不看他。 “放下武器。” “小皇帝,你做梦……啊——!!!”话音未落,刘承俊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下一秒,他那只握着弓弩的手臂就被整条削了下来。没有人看清女子是何时动的手,就连刘承俊本人都是在感觉到巨痛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手臂被人砍了下来。 周围一片惊骇的吸气声。 “放下武器,或者我帮你们放。”女子的声音轻柔好听,却阴冷的仿佛从地狱的最深处传来。除了赵祯,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无论是刘承俊的人,还是八贤王的人皆如触电般,争先恐后的将手中的兵器丢掉。 赵祯的脸抽搐了一下,命令道:“将逆贼一干人等压入天牢,明日午时处斩。刘氏惠萍太后,赐白绫。” 景佑一年四月二十一日清晨,乱平。 …… “纵使那时你不出手,刘承俊也是强弩之末了。”听到这,展昭捧起放置于桌上的瓷碗,递给床塌上的女子,淡淡言道。 “可我知道,赵祯已经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死在他面前了。”接过碗,我深吸口气,将整碗药灌进了肚子里,下一刻,整张脸就皱成了包子。公孙狐狸开的药还是真是苦得没话说。 “皇上心地仁善,乃万民之福。”展昭好似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后竟然是我最喜欢吃的蜜饯。伸手就抢过一颗塞进嘴里,酸酸的,甜甜的,味道真好。“哥,幸亏有你。否则我一定会被公孙狐狸的药苦死的。” “良药苦口。你身体里中的毒还没彻底清干净,又刚刚大战了一场,伤了元气,定要乖乖吃药,好好休息。”说着,展昭拿过我手里的药碗又搁回桌上,“对了,皇上要你在宫里休息,你就这么跑回来,不要紧么?” “不要紧不要紧,赵祯这几日有很多事要忙,根本顾不上我。而且我出来之前已经托郭公公跟他打声招呼了。”我边摆手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问道:“顾冥和玉堂呢,回来后就一直没见到他们俩的影子?” “顾冥来京城本就是为了解瘟疫之毒,所以这几天一直在忙这事。玉堂不太放心他,跟着一起去了。如今瘟疫之毒已经被很好的控制住,大多数人都在复原中。”说到这里,展昭挑起眉,锐利的眼瞳看得我一阵心慌,“小爱,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在京城散播瘟疫?我知道英绿蛾只是你的代罪羔羊。” “我没有滥杀无辜,中毒身亡的皆是该死之人。他们是潜伏在京城中的兵士,他日襄阳王造反,这些看似普通的普通人就会拿起刀剑,到时候所造成的伤亡绝对不是今日的刘氏之乱所能比较的。”我直视着展昭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若保一万,宁杀一千。” “可是襄阳王已经被你杀了。” “没有。我根本没能杀得了他,他也不会那么容易死。”提起那个活不腻死不掉的老头我就满肚子火气,“赵珏就像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我已经散播了无数人手去找,愣是一根鼠毛都没捞到。还有季高,想起来就恶心。” 展昭皱眉,满面忧色,“那我们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只要他还想当这个皇帝,就不可能一辈子躲着不见人。”随手抓了簇长发绕在指间把玩,百思不得其解的自言自语道:“真搞不懂了,赵珏是个大活人,身边又跟着一大匹兵士,怎么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他们不用吃饭拉屎的么?” “也许是你漏找什么地方。那个地方既不引人注意,又便于隐藏很多人。”展昭托起下巴,仔细的思考起来,片刻之后,忽然问我,“你有派人找过寺庙吗?” 寺庙?!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寺庙里有烧香的人,还有许多和尚,更重要的是,我手下的小妖都不敢靠近那种地方。“哥,或许他真的隐藏在寺庙里!”心猛烈的跳起来,说不出是兴奋还是紧张,若是能出其不意的端掉襄阳王的老窝,那么这个游戏就彻底结束了。 等等,还有一个问题。 “哥,襄阳王在名义上已经死了,那么他手中的兵符还会算数吗?如果他突然跳出来统领大军,兵士是否会听他的号令?” “那就要看他在军中是否有人了。”展昭的眉毛已经死死的打了一个死结,我不知道他是否会怀疑到柳木将军身上,我只知道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他柳木将军是襄阳王的人,最起码在血骨笛还没到手之前,不能说。 “妹妹。”展昭走到我的床前,微微蹲下身子,严肃的对我说道:“此事可大可小,我觉得我们不应该瞒着包大人,最起码要让他有所警惕,这样……” 展昭的话还没说完,我就已经连连摇头,“哥哥,不是妹妹我不相信包拯,而是开封府有襄阳王的人,我若说了,轻则会打草惊蛇,重则恐怕会危及到包大人的性命。” “有怀疑对象吗?” “有,但不能肯定是他,也不能肯定只有他。” 第六百一十六章 血染妖雀 “那个他,是指公孙先生吗?”展昭如是问道。我点头,在这一点上我并不想骗展昭,相反的,我很希望展昭能有所警惕,毕竟有他保护包拯的话,我会更加放心。但出乎我预料之外的是,展昭似乎并不赞同我的看法,“也许不是公孙策。他与包大人的私交甚好,完全不似主仆,甚至亲如兄弟。加上,公孙策更是包大人的心腹。” “哥哥莫要被他的外表骗了。”开封府中除了公孙狐狸,还有谁能够独当一面。而且凭小妖们追根溯源的妖法竟然一点也查不到他的家底。若非心中有鬼,何需故意遮掩。 “妹妹刚才还说不能肯定,如今确如此斩钉截铁?” “宁妄勿纵。” “那是一条人命!” “只不过是条人命。” “洛兰爱!”展昭忽然就生气了,快得连让我反应过来的时间都没有,他的巴掌就已经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我的脸上。 “你……你为什么打我?”我像傻子一样捂着脸,目瞪口呆。 “洛兰爱你给我听着,我可以不再追究你过去都做过些什么,可你现在是我的妹妹,我不允许你再如此嗜杀。人命决不是轻贱的!”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刘氏造反一案虽已成过去,可是为之流淌的鲜血却不会那么快干涸,也不会那么快就被遗忘。展昭闯入王府去救八贤王,身上沾染着的血腥子味浓郁到离我八丈远的地方我都能闻得到,他竟然大言不惭的教训我‘人命不是轻贱的’?!抽风了是怎么地? “小爱,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我知道你的心是善良的。王朝曾经告诉过我,在你杀了梅儿之后,你非常的痛苦,你甚至要包大人杀了你。我相信只要你愿意,过去的你一定能够回来!答应我,别再杀人了。”展昭紧紧的抓住我的肩膀,近乎哀求的说道。 “过去的我?”我抬起双手伸至眼前,恍惚间似乎还能看到上面曾经沾染过的鲜血。展昭不知道过去的我是怎样的,他也不知道无论过去的我是怎么样都已经不再重要。人,一但背负起了罪孽,这一辈子都不会得到解脱。更何况以我如今的立场,不杀人简直是天方夜谭。这样的要求,根本是玩笑。 大侠果然就是大侠,一堆莫名其妙的行为准则与一箩筐单纯直白的思维方式所拼凑出来的人类。我望着展昭清亮的瞳子,几乎忍不住就要大笑出声。但我还是忍住了,虽然非常辛苦,可我不想再说出什么忤逆的话,无意义的再挨上几巴掌。 我一边揉着侧脸,一边爽快的点头应予,“好,我答应你。”当是哄孩子了。“你在敷衍我!” “那你希望我怎样?赌咒发誓还是自废武功?”话音刚落,肩膀立刻感觉到一阵痛楚,展昭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或许这只是他在情绪失控下才做出的无意识的行为,但以我的角度来看,则更像是在威胁。可笑,展昭难道忘记了他的命是谁救回来的,他难道忘记了只要我想他死,他立刻就会丢了性命。或者,他仗着自己也姓洛兰,吃定了我不敢伤他?哼,我早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必要的话,当真杀了他又如何。 洛兰爱眼里的嘲弄不加任何掩饰,展昭终于悲哀的发现,自己心中无可替代的血脉亲情,在洛兰爱的心里根本一文不值。洛兰爱可以对他撒娇,可以毫不扭捏的喊他一声哥哥,可以挨他一巴掌而不还手,但她决不会为自己改变任何事。甚至连尝试着去做,都不愿意。 “我不想杀你,可你若是死不悔改,展某就只能亲手杀了你。” “我曾经答应过玉堂,这天下间我只愿意死在他一人手上。”洛兰爱说这话时,面上却露出与话中含义截然相反的笑容。这种笑,参酌着痛彻心扉的悲哀,却又透出丝丝的醉意。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她,任谁都无法责怪。洛兰爱,一直都准备着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手中。 “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若保一万,宁杀一千。自我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注定要走上一条染满鲜血的道路,没有办法回头,也得不到救赎。因为,改变历史的罪孽,不是我能够承受的。”我推开展昭,再被他这样抓下去,肩膀的骨头就碎了。 惊异四起,随后却是彻骨的寒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展昭禁不住问道,他总觉得洛兰爱有莫大的苦衷,话里话外,皆是弦外有音。 “既然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想不到今日的洛兰爱会如此爽气,并且毫不隐瞒,展昭微微愣神,片刻之后,很快反应过来。为了寻找襄阳王的藏身之处,洛兰爱恐怕力有不及,告诉他一切只为能够得到他这份助力。洛兰爱并不是想把自己,乃至一切都托付给他,她只是从不做多余的事情,至少展昭一直以来就没见她做过。 “怎么了,后悔了?还是不敢听了?”凶狠的光芒从她的眼中一闪而过,展昭竟发现她的眼瞳逐渐变化成异与常人的紫色。难道这就是她最大的秘密?洛兰爱的身上一直有着不寻常的力量,就比如她能在一夜之间让垂死的自己起死回生,恢复功力。 “你说。”展昭下意识的呼出口气,却使得面前的女子再也憋不住笑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算了吧,你显然还没有充足的准备。”我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其实并不一定需要展昭插手寻找襄阳王,小妖们若是害怕寺庙,不敢进去搜查,我完全可以指派顾冥,利用唐门的势力去做,反正顾冥对我死心塌地,不会拒绝我的任何要求。 “我想知道,你答应了要告诉我的!” “以后吧,现在告诉你有点早了。”见展昭还是不甘不愿的模样,我只好退而求其次,“这样好了,哥哥不喜欢我杀人,我以后尽量用你的想法多想想,三思而行,避免伤及人命。” “小爱,我……” “小姐!小姐~~~~!” 展昭正欲开口,一袭白衣的男子突然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长发凌乱,眼睛又红又肿,英俊的脸上尚有未干的泪痕。展昭明显是被他吓了一跳,玉堂两字刚到嘴边却又及时的咽了回去。虽然他们两个长得很像,但此人的眉宇间比白玉堂多了份邪魅,少了分凛然,他不是白玉堂。 “……惜?”我看了眼惊疑万分的展昭,问惜:“你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怎么几天不见就把自己弄得跟鬼一样?” 惜定定的站着,擦了擦眼泪,紧接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姐!娘娘!您一定要为惨死的雀之一族,为雀儿报仇啊!” 报仇?雀族?这是什么跟什么啊。我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好像……也许……可能……大概在前些时日,我让崎仙那只老狐狸传我的命令给雀族,本想借助他们的力量铲除镜花门,省得日后出乱子。难道反被将了一军? “哥哥,你能先出去一下吗?我和他有话要说,单独说。”若是整个雀族都遭到重创的话,恐怕镜花门就不如我当初想的那么简单了。牵扯太多的事情还是暂时别让展昭这个外人知道的好。 “不,还请娘娘随小王走一趟!”惜站起身,一把将我从被子里拽出来。身子忽的一凉,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而此时的展昭却已经死死的拦住了惜的去路。“他为什么喊你娘娘?还自称小王?”展昭皱起眉,问道。我发现他平日不怎么说话,可是今天的话却特别的多。 “因为他……还有我……我……”天啊,这该如何解释,直接说我们是妖怪会不会吓到展昭,关键是展昭会不会认为我疯了。 “娘娘,跟小王走,您一定要亲自去看一看!”惜的样子显得很激动,一只手死命的抓着我,另一只已经开始妖化。于是,根本不需要我多做解释,展昭便见到了此生难忘的情景,那就是一个好生生的俊俏公子,在他面前逐渐变成了一头满脸是毛,长着又尖又长的獠牙的……狼!具体的应该说是狼妖。 湛卢如我所料的掉在了地上,望着展昭目瞪口呆的样子,我只能无奈的叹气,罢了,还是把一切都告诉他吧,反正不想吓着他都已经吓到了,吓一次和吓二次不会有多大区别。我摇了摇惜的手,说道:“展昭是本宫的哥哥,不得无礼。这样吧,既然遇上了,我们三个一起去。” “好。” “好。” 展昭与惜互瞪了一眼后,非常有默契的点头答应。我忽然察觉到我需要的担心根本不是离奇的真相会吓到展昭。 …… 正午时分,本应明媚的天空却在跨入这间宅院开始,变得阴霾密布,黑沉沉的似是乌云压顶,夺去了所有光明,压抑得连呼吸都异常困难。这是我第一次来到马家庄,从前我一直与降魔世家保持距离,未想第一次接触就造成了雀族的全灭。 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不如往日一般带着淡淡的甜腻,而是极其难闻的味道,令人作呕。我已好久没有对血的味道有所排斥,正在径自狐疑时,蓝婴却悄悄的告诉我,因为那是妖的血。原来我早就不能算做是人类,身为妖,闻见同类的血,自会感到难受,犹如兔死狐悲。 惜独自走在最前头带路,身边不时有其他狼妖徘徊走动,他们没有交谈,也没有化成人身,只是沉默的互相看看,然后各自走开,继续徘徊。我看不出他们此刻的表情,但从现场的气氛中,我能感觉到他们心中的悲伤。我从不知道狼族与雀族的关系那般要好。 我对妖族的关心实在太少,甚至于根本就不关心,一直以来都仅仅是在利用而已。望着惜悲痛的背影以及狼妖们半垂的眼,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残忍。 展昭忽然轻拉了我一下,指了指地面,“这里怎么到处都是死麻雀。”他说话很小声,却还是被前头的惜给听见了。只见他身子一颤,猛的转过头来,露出一嘴的獠牙,咆哮道:“人类,都是你们人类干的!本王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下贱的人类!” “惜,本宫也是人类。”我皱起眉,瞪他。 “娘娘息怒,王上只是太过悲伤才会语出不敬。”一匹浑身雪白的白狼慌张的窜到我与惜之间,似乎很怕我会对他们的宝贝主子动手。连忙解释道:“主上未过门的妻子正是雀之一族的公主,殿下她……她也未逃脱厄运。雀族都……” “住口住口住口住口!”惜大嚷着缓缓跪下,泪流满面,“不会的,雀儿不会离开我的,不会的,她答应过我要和我永远在一起,她答应过我的……” 第六百一十七章 南毛北马 “到底是谁能有那么大的本事,竟然把雀族全部给……”顾虑到悲痛欲决的惜,我始终没忍心把‘全灭’两字说出口。展昭站在我身旁,皱着眉,一言不发。我知道作为人类,见到满地的死麻雀一定不比同为妖精的狼族所要来的震撼与痛心,但他仍旧是难过的,或许只因惜的哭声太过悲哀,或许只因惜与玉堂长得太过相似。 “是马家!镜花门其实就是马家打出的幌子,他们想杀我们很久了!”白狼恨恨的回答,绿色的眼似要喷出火来。“求娘娘为我们做主!”说着,白狼弯曲前爪,似是跪了下来,紧接着,原本徘徊在旁的狼妖们纷纷向我们聚拢,做出与白狼同样的姿势。 牵扯到了马家,事情就会很麻烦。自古以来最有名望的除魔世家莫过于南毛北马,南方的毛家以及北方的马家。关于他们的事迹别说是与之有着深仇旧恨的妖族一类,就连普通人家的小孩子想必都能说出一二。记得初来南宋时,灵婴就非常忌惮他们,因为忌惮,故此才不曾大肆的吃食人类。而除掉灵婴之后,崎仙也多次告戒过我,尽量避免与他们发生冲突。 避免冲突并非是指灵婴的力量不敌马家或是毛家,恰恰相反的,灵婴身为百妖之首,号令群魔,其实力足以与毛家与马家的两家当家人势均力敌,但这仅仅是指与当家人对持的特殊情况。马家与毛家闻名已久,家大业大,门下弟子数以百计。人数众多就避免不了优劣不齐,为了对毛马两家造成打击,尽挑软柿子捏,把道术尚浅的弟子杀个干净也不是做不出来。马毛两家也因此投鼠忌器,除了偶尔杀掉个把造孽太深的妖物之外,一直不曾与妖族有正面冲突,更不曾招惹过身为灵婴的洛兰爱。 双方一直默契的保持着相安无事,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马家的人竟公然惨杀了雀族全族,而且是早有预谋的挑衅。 “为什么那么突然?”难道马家真有那么大胆,他们不怕激怒群妖,遭到报复?是有人栽赃,还是另有靠山,所以有恃无恐?这件事毛家是否也参与其中? “他们这是找死!”白狼昂起头,眼里满是愤恨。悲伤很容易使人丧失理智,妖也不例外。“娘娘,请您为我们做主!”白狼的声调与其说是在恳求,倒不如说是在命令我答应。 “我……” “你要做什么!”展昭拽了我一把,直指跪了满地的狼妖们,问道:“你要为他们这些山精妖怪做主,反过来杀害与你一样的人类吗?”此话一出,狼妖们顿时对展昭怒目圆瞪,方才没有留意,此时一看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们周围竟然聚集了上百匹体型巨大的狼妖,低沉沙哑的‘呜呜’声此起彼伏,甚是骇人。 “杀人偿命!你也看到了马家做了些什么,无论如何他们都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我挣脱出展昭的钳制,略略退后了两步。熟练的运用起灵婴的妖力,任由它们在身体内部自由的流窜。这种感觉很奇妙,我能感觉到我的身子在不断发热,变得轻飘飘的。片刻之后,我便从展昭的眼瞳中看到一头白发,并且拥有紫色双瞳的女子。那个人,就是我。 “否则我如何做这百妖之首!” “你……百妖之首?!”展昭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向后退去,一脸震惊的他完全没功夫去注意狼妖们眼中的嘲讽。他做梦也没想到,一个他渴望已久的亲人,一个他一心一意去维护的妹妹,一个能让他甘愿将道义抛注脑后的女子,竟然会是一只与狼妖雀鸟厮混在一处的山精妖怪。甚至于还是它们的首领! 湛卢忽的出鞘,横在洛兰爱与他之间。“我原以为你只是有些不同寻常的力量而已,现在我才明白,你……你根本不是人,你和他们根本是一样的!” “不,我是人!只不过在这里……在这里有些不一样!”我着急的分辨。想走近展昭,他却死活举着湛卢不让我靠近半分,不得已,我只能与他保持距离。“哥,我是洛兰家的后人,我来自千年后的未来世界。是襄阳王运用邪术把我强行带来这里的。我的心是人,我的身体也是人,只是与灵婴融合,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灵婴?!”湛卢的高度稍稍降低了些。 我立刻点头,迫不及待的解释道:“灵婴是鬼婴的一种,由未出生的婴孩的灵魂聚集而成。襄阳王利用唐门杀死了九百名怀孕的妇人,利用阴阳阵法使我的灵魂与灵婴相融合,强行把我从未来世界召唤到这里。因为在历史上襄阳王是得不到皇位的,他这么做是为了找到一个超出五行之外的人改变天命,帮他当上皇帝。” “天命真的能由你一手改变?”展昭皱起眉,半信半疑。 “不知道。但我的确可以在赵祯的身上看到龙气。”说着,我指了指身边的狼妖们,“并不是所有妖精都能看到龙气,他们就不可以。” “的确。”白狼适时的帮腔,“只有灵婴娘娘可以看到龙气。” “看到又如何?” “看得到就能切断,灵婴的力量超越了妖界中任何一族,所以我们才奉她为王。”许久没开口的惜忽然回答道,晶亮含泪的瞳子望得我一阵心疼。“娘娘,我们奉您为王,一直以来听从您的吩咐行事。此次,雀族遭受如此……重伤!您决不能坐视不理!”惜的态度非常坚决,又搬出百妖之首的高帽子来压我,如果我说出一个‘不’字,恐怕就将永远失去妖族的领导权了。 “求娘娘为妖族们讨回一个公道!” “求娘娘为我们讨回公道——!”天下最不乏的就是起哄闹事者,惜的话音刚落,这些个全身是毛的畜生就迫不及待的喊起了口号。 如今的情况只能用骑虎难下来形容,说实话,我并不稀罕雀妖们的性命,同时也不稀罕什么除魔人的性命,我只是不想在这多事之秋多竖强敌。马家的实力不容小窥,且尚不知毛家是否也曾助拳,如今敌我未明,贸然出手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你打算怎么办,你真要帮他们杀人?!”展昭还真是能挑时候说话,没看到我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吗?!我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的反驳道:“我都说了,是他们先杀了我的人……哦,不是,是我的麻雀!” “洛兰爱,我以为你答应过我什么,难道你的承诺就这么贱!”展昭说着又把手中的湛卢给提了起来。方才听她解释,本以为洛兰爱只是迫不得已误入歧途,但现在看来,她竟然是完完全全的幕后操纵者。妖精们全都听她的号令,只要她一声令下,便会血流成河。“玉堂决不会原谅你这么做的!”万不得已,展昭只能搬出白玉堂来救急。若说这事上谁还能改变洛兰爱的决定,非白玉堂不能。 “我并不没有说要对马家做什么,我……” “娘娘的意思是要置雀妖们的生死而不顾吗!”话还没说话,惜的一句斥责立刻引起另一方的强烈不满。狼妖们低沉的‘呜呜’声越显阴冷,我敢打赌,若非我不是灵婴,他们早就扑上来把我和展昭撕成碎片了。 “吵什么吵,要造反啊!”抬脚想踹,却因那张脸与玉堂实在太过相似而下不去脚。“你,说你呢,对,就是你!”我随手指向离我最近那匹狼妖,命令道:“召集各妖族首领,叫他们统统给本宫过来。还有,传令崎仙,速来见我!” 狼妖朝惜看了一眼,得到他的点头应予之后,迅速离去。 “哥,你是想留下来还是先回开封府?”我问展昭。 “留下来!”开玩笑,他怎么能把亲妹妹丢在这群山精妖怪中间,更何况他也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群妖惨杀人类而不顾。 “想留下来可以,不过我不让你开口时,你不准说话。哥哥是人类,呆在这里有多尴尬想来不需要妹妹我告诉你吧。”我揉了揉太阳穴。伤还没好,毒也刚解,情绪波动得大发了总是会觉得头晕得厉害。 展昭收回湛卢,点头应予,“好,我答应你。”“娘娘究竟想怎么做?”惜问道,同时面色不善的瞅了瞅展昭。洛兰爱本是人类,眼前的这个男人又是她的哥哥,如果他极力阻止洛兰爱为雀族报仇,说不定洛兰爱真的会置之不理。姓展的留在这儿怎么想都是祸患。 “一会儿开会时你不就知道了。”我瞪了他一眼,同时跨前一步将展昭护在身后。意思很明白,这个姓展的我保定了,敢动他就要你好看。 “娘娘,妖族大会让一个人类参与恐怕不妥吧。不如让展爷先去小王的住处休息一下?”惜不死心的询问道。 “他是本宫的哥哥,身份特殊,没有关系。”若不是他长了一张与玉堂一模一样的脸,我早就一脚踹上去了。上次在相国寺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走了的帐我还没跟他算呢,这会儿又敢来惹我。现在没空收拾你,等我抽出时间,看我不扒你一层皮。 “把这里收拾一下,虽然不能立刻为雀族报仇雪恨,但总得入土为安。”丢下这句话,我立刻拉着展昭闪入屋内。眼不见为净。 “王上,看娘娘的样子,她也许无意为雀族讨回公道。”白狼来到惜的身边,满面阴霾。 “人类没一个好东西,洛兰爱也是人类!”惜恶狠狠的咒骂道,双瞳因极度的憎恨与不甘而变成骇人的血红色。“如果洛兰爱不肯为雀儿报仇,本王就先咬死她,再杀光所有马家的人!” “王上,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白狼叹了口气,左右瞅了瞅,不耐烦的吼道:“不长眼的混蛋,还不给我过来!” 话音刚落,一匹黑狼立刻从木门后探出脑袋,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并不是他不仗义,丢下白狼一人在王上的身边,自己却躲起来。而是一想到是自己将雀族的噩耗告知王上,生怕再遭到迁怒,故此才一直不敢露面。呜呜,王上先前打在他胸口的伤还在痛呢,若不是他躲得及时,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王上,唯今之计只有煽动全部的妖族首领为雀族报仇,如此一来,洛兰爱就算是想拒绝,也不可能。”白狼瞪了黑狼一眼,径自说道。 “谈何容易啊。”黑狼离得老远叹了口气,说道:“先不说狐族见风转舵,有多么的狡猾。就单说鸦族与雀族一向水火不融,要她们顶撞娘娘,只为给雀族出头,简直是天方夜谭。更何况你们也不是不知道狸猫们的脾性,他们因灵婴娘娘的封号为御猫而沾沾自喜的很,见到娘娘还指不定如何的拍马奉承,娘娘说‘不’,他们决不会说‘是’。” “那就让他们不要来!”惜恨恨的开口,说道:“不支持的人就不要来,反正通知开会的是我们狼族,只要我们说找不到狸猫与乌鸦的首领,娘娘也拿我们没办法。至于狐狸,九尾殿下一直对娘娘痴迷不已,本王自有办法对付他!” 第六百一十八章 相斗 “你家小姐是谁啊?”终于有好事者上前询问道。 “我家小姐复姓洛兰,单名一个爱字。不仅人长得好看,还被当今天子封为御猫呢。”男子抹了把鼻涕,得意的向众人炫耀道。 “呀!莫不是那位展大人!”周围顿时一片惊呼。前些日子就有传闻说展御猫没死,还在相国寺救了皇上,这次回来是为了一解京城的瘟疫。可如今相国寺一案已成过去,瘟疫也解了,展御猫却始终没在大家面前露过脸,于是便有不少人猜测展御猫死而复生完全是谣言,未想真有这么回事儿。 “小昭儿真的回来了,她真是你家小姐?”老妇人紧紧的抓着男子的手,声音颤抖。如果那不是谣言,如果他真的没死,如果他真的回来了……“小昭儿没死,他真的没死?!”说着话,老人家已经泪如泉涌。 男子点了点头,颇为疑惑的问道:“我家小姐的确曾化为展昭。请问老人家与我家小姐是什么关系呀?”奇怪,没听洛兰爱说过她在开封还有一个奶奶啊? “小昭儿可是个好心肠的小伙……哦不,听说他原是个女娃儿。”老人回忆起那一抹淡雅的蓝,从心里笑了出来,“老身是个苦命人,家境贫寒,生了个儿子却不孝顺,多亏了有小昭儿白天晚上的照顾着,才能活下来。” 原来如此,曾经是听说过洛兰爱在化名展昭时做过不少好事,受到开封府百姓的爱戴,可是往后相处中所见的全都是她的雷霆手段,对这些传闻倒觉得不真了。男子面露一笑,接着老人的话接口道:“我家小姐真的是难得一见的好人啊,她身上的伤还没好透呢就赶来这里,说是开封府的百姓正被瘟疫迫害,她不能坐视不理。” “这么说来,真是展大人救了我们大家啊!” “多亏了展大人啊!” “展大人真是我们的福星啊!”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赞叹,男子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起来。 人类果然很好骗啊~~~~ “你们不要被他们骗了!” 才刚刚这么想就马上有人唱反调。男子皱着眉,颇为不满的抬起头。阳光有点惶眼,看不清他的相貌究竟如何,只能隐约的看到一个略显消瘦身形以及背后斜背的宝剑。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竟然是个光头。 光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不仅是个光头,而且眉宇之间还有着淡金色的佛光。男子霍然站起身,张口就问:“你……你是个和尚!” “小僧法号云真。”云真双手合十,不紧不慢的回答道。同时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他是个好看的男人,比起师傅的相貌毫不逊色,英挺的眉,朱红色的唇,还有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似会说话一般带着似邪非邪的魅惑,勾魂夺魄。也许是因为他的相貌实在出色,纵使是学着无赖的摸样坐在人家的大门口,也是那般好看。 如果,没有那一身令人无法忽略的妖气的话…… “你是洛兰爱的……奴才?”既然口口声声的喊着‘小姐’,应该是家仆吧。云真试着问道。 “我是水月门的大总管,九尾。小姐是我们水月门的掌门!”虽然是仆人没错,但九尾还是很讨厌奴才这个称谓。谁让他是狐妖族长老的孙子呢,被人当主子当惯了。九尾纠结着好看眉,站起身拍了拍长裤。闹也闹够了,耍了耍够了,该去寻小姐了。 “慢着。”云真跨前一步拦住九尾的去路,握住宝剑的手一紧又一松,最后露出一个还算和善的笑容,开口道:“刚才我看到洛兰爱跟着我师傅,还有白大哥一起出去了。我记着好像往那个方向走的。刚好我也有事要寻师傅,不如,我们一路吧。”说着,云真抬手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你师傅是谁啊?” “家师正是南侠展昭。”云真依旧保持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有问有答。 “原来小姐是跟着展大侠出去了啊,展大侠也真是的,出府也不知道跟包大人打声招呼,害得小人险些误会了包大人。”九尾打了个哈哈,算是把先前的无理取闹圆了过去。见周围人皆是松了口气的表情,又觉着几分好笑。他不过是按照小姐的吩咐把她回来的消息散播出去,这些人还真当包拯强抢了民女呢。 “那……我们走吧。”云真似等得不耐,上前便要抓九尾的衣袖,却被他退后一步,险险的躲了过去,“不必了,只要知道方向,我自己可以寻到小姐。少侠请便。”开玩笑,他可不想和一个来历不明,又笑得跟面部抽筋似的和尚一起同行呢。 云真挑了挑眉,“哦?小僧方才见施主又哭又闹的,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儿,这会儿看来并不着急啊。难不成……”说到这里,云真故意顿了顿,双眼微眯成一条逢,“难不成是故意在此胡闹滋事,另有所图?” “只不过是找不到小姐,一时情急罢了,我能图什么呀。少侠可真会开玩笑。”九尾尴尬的扯动嘴角,心里早已把云真从头到脚骂了个遍。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个小和尚来者不善,问题是,他到底想干什么。“好吧,既然少侠坚持,我们便一起同行吧。”管他想干什么呢,凭本狐的九百年道行,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就这样,各怀鬼胎的两人一前一后的拨开人群,笑容满面的结伴而去。 “奇怪,很少见云真主动和人搭话呢。”开封府的大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马汉眯着眼瞅着俩人越行越远的背影,说道。 “师徒俩一个样儿,都是怪人。”王朝低低的骂了一句,关上大门,没好气的对王朝说道:“别以为你躲起来就不用帮公孙先生整理档案库,我找你很久了,快走吧。” “啊~~~为什么闷棍和白大哥就可以出府溜达……好啦,别拽我,我去就是了……” “少埋怨,我还不一样要去打扫。不过话说回来了,我刚才还在太白楼见着白大哥在那儿喝酒呢,怎么一回府,他反而到我前头去了。” …… 出了城门,来到人烟稀少的树林,再往里走了一段路后,云真终于停下了脚步,不紧不慢的取下背上的宝剑。这是一把好剑,隐藏在鞘中都能感觉到独属于它的逼人灵气,九尾虽不懂剑,却觉得它应该和展昭手上的湛卢不分高下。哼,有意思,好久没有遇到那么有意思,又同时握着一把很有意思的宝剑的小和尚了。九尾在离云真几步之遥的地方站住,微眯着眼,沉默不语。 “妖孽,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终于拔剑出鞘,如火般艳丽的光芒刺得九尾眨了眨眼,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火凤凰的鸣叫声。果然是把宝剑。可惜,小和尚功力不足,根本无法驾御。此时此刻,如果拿着这把剑的人是展昭,或者是洛兰爱,再或者是白玉堂,一定大不一样。 “它叫什么名字?”九尾指了指云真手中的剑,盘算着要不要把它抢回去送给洛兰爱。 “……巨阙。”云真迟疑了一会儿,终是回答道。 “哦。”难怪有股子熟悉的气味。九尾惋惜的放弃了抢夺宝剑的打算。巨阙曾是展昭的佩剑,后来落在洛兰爱的手上,如今又在小和尚那里,八成是洛兰爱还给展昭,又由展昭给了小和尚的。如果动手去抢,说不定会被洛兰爱责骂。 “妖孽,受死吧!”举着剑干站了半天,却见九尾始终一付完全不在乎的样子,云真不禁怒从心中起,大喊一声便冲了上去。九尾虽不把云真放在眼里,却不得不忌惮巨阙的锋利,闪身躲开,轻轻一跃便飞上树梢。“展昭被小姐护着,我动不得他,不过把他的宝贝徒弟扎成刺猬出出气也好。”语毕,衣袖挥动,只见满树的绿叶忽的像倒刺一般片片竖起,齐齐射向云真。 云真虽然学艺时间尚短,但靠着天资聪慧与努力,倒也将南侠展昭最得意的轻功燕子飞给学会了五六层。只见其轻点足尖,挥动巨阙,在满天叶箭的攻击中仍然波澜不惊,面色如常。倒是起先得意不已的九尾忙得手忙脚乱,却不曾伤其一分一毫,焦躁的在树上跳来跳去。 “该死的,这小秃子跑得比兔子还快。”九尾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从一棵树又跳到另一棵树上,“本狐就不信你能一直躲下去,今天非要把你扎成刺猬,心疼死展昭不可。扎死你,扎死你,扎死你……”于是,不消一时半刻,又一棵茂盛的大树变成了秃子。 “你只会这一招么?”云真冷笑一声,翻身跃起,几个回落便稳稳的落在九尾的身后。“妖孽,看剑!”一剑刺出,直取九尾的头颅。后者站立不动,甚至连头都懒得回。正当云真奇怪着自己怎么那么容易就得手的时候,眼前忽的一白,紧接着整个人就被狠狠的扇到了地上。他甚至没看清到底是什么打了自己。 “嘿嘿~~~你的功夫不错,可惜完全没有应敌经验。”九尾得意的跳下大树,甩了甩又长又粗的大尾巴,说道:“你师傅没有告诉过你,贸然攻击妖精的背后是比正面更危险的吗。” “你……”张开嘴,一口血就直接喷了出来,体内真气乱窜,痛得云真咬牙切齿却哼不出半点声音。九尾本就记恨着展昭,又讨厌修道之人,遇见云真当然下手不留情,那一扇是用足了力道的。若非云真本身的内力够强,底子又好,这会儿已经没命了。 “这回再扎你,你可逃不掉了吧。”九尾乐得嘴都合不上了,等不及的招来几十片嫩绿的叶片,一片片的扎进云真的身体里。“腿上两片,身上两片,还有手臂,手腕……”鲜血与惨叫刺激着九尾的神经,带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嘿嘿,这回非得让展昭哭死不可!” “九殿下的恶趣味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啊。” 凉凉的声调,凉凉的语气,外加同样凉凉的眼神,不是犬王洛枷还能有谁。九尾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回过头,没好气的说道:“你还没死啊。” “瞧九殿下说的,您还没死呢,小王哪敢抢在您前头啊。”洛枷瞥了眼被扎得血肉模糊的云真,不禁惋惜的说道:“可怜一个好好的孩子,被你弄得这么恶心。他可是修道之人,九殿下就算不屑得吃掉,也不要抱遣天物嘛。” 九尾当即翻了个白眼,踢了云真一脚,“想吃就拿去。” “才不要呢,被你弄得那么恶心。”洛枷嫌恶的别过头,狠狠的摇着手中的折扇,似是要把恶心的血腥子味扇掉。“哦对了,忘记告诉你,灵婴娘娘召集群妖们去马宅开会,听说那个展昭也在呢。九殿下好自为知吧。”说完,也不久留,一扭一摆的走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 讨伐前夕 “该死的,就知道一见你准没好事。”九尾又狠狠的踢了云真几脚来泄愤。这回可麻烦了,洛枷见到自己伤害云真,若是她在大会上当面说出来,展昭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关键是洛兰爱也许还会帮着展昭责骂自己。早知道一早将他吞到肚子里不就完了嘛,现在可好,被洛枷抓个现行。 “喂,你死了没?”九尾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云真的脑袋。后者虽然一息尚存,却暂时昏了过去,自然对九尾的问话是毫无反应。“才这么两下就死了啊,没用。”本想出口气,却惹上了个大麻烦。九尾不怕展昭,却很怕洛兰爱责怪他。无奈之余,他只好运用法术挖出一个大坑,将云真丢进去埋好,然后匆匆忙忙的去追洛枷。 洛枷好似一开始就知道九尾一定会追上来似的,慢悠悠的跺着小步子,见到九尾也只是意味深长的一笑,“怎么,那么快就吃掉啦?”真是别人气什么,她就说什么。 “你要怎样才肯保守秘密。”九尾不愿意跟她绕圈子,直奔主题。 “九殿下真是快人快语呀。”洛枷停下脚步,始终保持着恰倒好处的笑容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她现在在想什么,稍稍停顿了一会儿,洛枷才开口道:“小王只想请九殿下帮小王一个忙,其实也就是九殿下一句话的事儿。” “大事我可做不了主,全听我爷爷的。”九尾别过头,嗅了嗅鼻子。周围有狼妖的气息。 “不,只是件小事。” “小事我从来不管。”九尾又嗅了嗅鼻子,除了狼妖,连雀鸟的味道也有,可是怎么血腥子味那么重。雀族中有人受伤了吗?洛兰爱好好的干吗要在马宅开群妖会,马家可是出了名的除魔世家,爷爷明明关照过她不要招惹毛家与马家的。 “大事做不了主,小事你不管。九殿下到底有没有诚意!”洛枷娇嗔着将手中的折扇丢出老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折扇在半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不偏不倚刚好砸到一头狼妖的脑袋上。狼妖吃痛的叫了一声,瞬间消失在树林深处。 “你先说来听听吧。”虽然不喜欢被人威胁,但相比之下还是更害怕洛兰爱生自己的气,权衡利弊之后,九尾只有妥协一下,姑且先听听洛枷想让自己干什么再说。 “一会儿的群妖大会,你得代表狐族反对讨伐马家。”洛枷眯着眼,少有的一本正经起来,“灵婴娘娘非常信任狐族,九殿下更是娘娘的心腹,九殿下的一句话要顶得上我们说上十句。”说完,洛枷也不等九尾回答,着急的劝道:“这对九殿下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况且娘娘还有自己的大事儿要办,多树敌只会对娘娘不利。九殿下如此关爱娘娘,自会为娘娘着想的是吧。” “为什么突然要讨伐马家?”九尾莫名其妙的问道。以洛兰爱的个性,应该不会主动挑衅才是,难道是马家有什么动静,逼得洛兰爱动了怒? 洛枷一拍脑门,叹道:“小王怎么给忘了,九殿下还不知道呢。” “知道什么?”真是急死人了,这只臭狗怎么说话就喜欢绕来绕去的。听说女人多舌,可洛兰爱也是女人,怎地就没见过她罗里八嗦的,反倒是洛兰爱总嫌自己问题太多。“我闻到血的味道,是不是雀族的哪位受伤了?是马家的人干的?” “一半儿。”洛枷似变戏法一样,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羽扇,一边轻摇,一边回答道:“雀族整族都给马家给灭了,狼族首领与雀族公主本有婚约,如今已气得发疯,逼着娘娘出手讨伐马家呢。一会儿的群妖大会九层九就是商量这事儿。” 九尾惊讶得瞪大了眼,这事确实有几分蹊跷。道家虽与妖族水火不融,但一直以来都默契的避免着太大的冲突,为免两败俱伤,妖族也懂得适可而止,所以近千年来从没有发生大规模的血腥事件。何以马家这次要下此狠手,灭了雀族全族?他们就不怕妖族报复,血流成河吗! “娘娘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听说娘娘并没有表态。不过,展昭可是人类,有他站在娘娘的身边,我看这事难成。不过狼族首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洛枷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径自言道:“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几匹浑身长毛的臭狼。没有娘娘的力量,他们想对付马家简直是痴人说梦。” 九尾知道狼族与犬族一向不合,这会儿听见洛枷的咒骂也是见怪不怪。笑道:“雀族再怎么说也与我们同为妖族,她们死得如此凄惨,犬王殿下难道就因一点私人恩怨弃她们于不顾?未免太冷酷了点吧。” “少来了。我们是妖,又不是人。我们可没有那种奇奇怪怪的感情。即便是有,也是对自己的心爱之人,或者是手足至亲。雀族与本王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去,本王费力气管那门子闲事做什么。反正本王就是看狼族不顺眼,他们越难过,本王就越开心。喂,本王说了这么多,你倒是帮不帮忙?” “就如犬王所说的那样,妖族对于感情本身就有着很大的局限性,雀族与狐族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去,本狐管那门子闲事儿做什么。”九尾面露一笑,不急不慢的回答道。闻言,洛枷立刻喜上眉梢,乐得手舞足蹈,“是嘛是嘛,还是九殿下明事理。难怪娘娘如此器重九殿下。” “那云真的事……” “云真?云真是谁?本王可有见过?没有啊,本王什么也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哦,本王该走了,娘娘还等着我们开会呢。”说完,洛枷也不等九尾,独自摇着羽扇,哼着小曲,驾云而走。九尾笑骂一声‘妖孽’,不急不慢的朝马家走去。 九尾从没去过马家,很听爷爷话的他,连靠近都没靠近过,未想这一次,他却要寻着血味,一路找过去参加群妖大会。洛兰爱不是心慈手软的善男信女,只要她想做,死多少人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对与开封府的瘟疫是这样,对于雀族的全灭想必也会是这样。从头到尾,洛兰爱想对付的人只有襄阳王,多余的人和事,她一定懒得去管,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九尾才会那么爽快的答应洛枷的要求。 “九殿下终于来了,小王等候多时了。” 马宅的大门口,在群狼之间立着一名全身白衣的俊俏公子,浓黑的眉,朱色的唇,还有那双迷惑人的桃花眼,他不就是……“白玉堂,你怎么会在这里?”九尾吓了一跳,吃惊又略显慌张的表情逗乐了眼前的白衣男子。 “我不是白玉堂,小王是狼族的首领。娘娘为小王赐名——惜。” “惜?!我有听小姐说起过这个名字。你怎么……你怎么可以修炼成这副模样!”九尾的醋坛子又打翻了。洛兰爱给他取名叫惜,珍惜的惜,怜惜的惜,她分明是把对白玉堂的爱转嫁到了惜的头上。真可恶!一个白玉堂,一个顾冥还不够,现在又弄来匹狼,再加上一个展昭,都能凑成一桌麻将了。 “别以为你长成这样娘娘就会对你另眼相看,你始终不是他。”九尾酸溜溜的说道。 “九殿下误会了,小王并没有想过要与九殿下抢心上人。其实九殿下与娘娘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那个所谓的白玉堂根本就比不上九殿下。” “少拍马屁,本狐可不吃这一套。”嘴上这么说,可九尾的脸上明显泛出一抹欢喜的笑容。看来狼妖族新的首领还真不错,说出来的话悦耳极了。不过常言说的好,无事献殷勤。他必定是有求与人。想来应该与洛枷一样吧。“直说好了,狼王有何事需要小狐帮忙啊?”说了也不能帮你,都答应人家洛枷了,而且更重要的是,洛兰爱肯定不愿意惹是生非。九尾什么都听小姐的。 果然如传闻中所说的一样,狐族长老的孙子九尾非常痴迷于灵婴,几乎已经到了神魂颠倒的地步,方才只不过稍做试探,他就喜不自胜,看来要鼓惑他相劝灵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了。想到这里,惜的笑容越发胸有成竹,“九殿下请进吧,娘娘与众位都在等着殿下呢。” “哦,好呀。”奇怪,他怎么没提雀族的事儿? 走进里屋,只见群妖来得都差不多了,犬王洛枷还朝自己特妩媚的笑了笑,九尾礼貌的点了点头,算是回了礼。下一秒,他的视线就完全集中在沉默不语的洛兰爱身上。今天的她恢复了灵婴的本来面貌。虽然是白发披肩,双瞳变紫,但仍然遮掩不住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九尾敢说,就算是凤凰的首领来到此地,也一定不如洛兰爱光彩夺目。 “小姐。”九尾欢快的迎了上去,满面笑容。 洛兰爱点了点头,一指展昭身边的那个座位。九尾一看立刻不乐意了。为什么展昭要坐在小姐的身边,为什么他要坐在展昭的旁边?!不好,不爽,不乐意!九尾转过眼,瞪着展昭,强硬的命令道:“你坐那里,我要在小姐旁边。” “九总管,先来后到。”展昭瞥了他一眼,目光又在屋内来来回回的打量。他这辈子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遇见那么多的妖魔鬼怪,而且还要坐在这里和他们开会,真是另人哭笑不得。 九尾站立不动,固执道:“我要在小姐身边!” “九尾,你坐那里去。”洛兰爱突然开口,却是不耐烦的神色。 “小姐!”九尾委屈的嘟起嘴,不敢拂了洛兰爱的意,乖乖的坐到一边。坐下时又狠狠的瞪了展昭几眼,心想真应该在云真身上再多扎几刀才解气。正这么想着,洛兰爱忽然隔着展昭将手伸过来,轻轻的抚了抚九尾的脑袋,柔声道:“听话,小姐一会儿有事要跟展大哥说,你就坐那里,乖乖的别胡闹。” 九尾立刻来了精神,“是。” 洛兰爱笑笑,收回手,一会儿又抬起手掌,放在鼻间闻了闻,眉头皱了起来,“九尾,好大的血腥味。这味道我好象在哪里闻过。你找谁打了野食?” “没……没有谁……我哪敢在开封小姐的地盘上打野食呢。”九尾惊出了一身的汗,尴尬的笑笑,赶忙扯开话题,“小姐,雀族的事儿,您有什么打算?” “我不想惹多余的麻烦。”果然,洛兰爱如此说道,九尾的心更镇定了几分,刚想开口却见惜一身白衣,风情万种的搬了把椅子坐到洛兰爱的另一边,柔声柔气的说道:“小姐,狸猫与乌鸦未到,其余的全部到齐了。我们要等下去,还是现在就开始?” 洛兰爱撩了撩长发,对惜嫣然一笑,同样轻柔的回答道:“开始吧。” 惜站起身,示意各族的妖精首领们安静,开门见山的说道:“想必各位已经听说了雀族的事儿。娘娘召集各位来此,就是为了针对此事与各位商量一个具体的处理目标与具体的处理办法。各位可以各述己见,选择支持讨伐马家与反对讨伐马家。马家是我们妖族几千年以来的仇敌,我们的许多兄弟姐妹都死在他们的手上。虽然如此,但马家的道术绝不容小看,贸然讨伐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所以本王的意见是,反对讨伐!” “不!我反对!”九尾腾的从椅子上蹦起来,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道。 第六百二十章 群魔大会 九尾那一嗓子虽然声音不是很大,却也结结实实的把我吓了一跳。奇怪,这小狐狸平时都是按照我的意思出牌,今天难道是中邪了不成。我看了眼九尾,同时扫视了下四周,最后将目光集中到惜的身上,无奈的摇了摇头。九尾这狐狸真是白当了。 “九殿下此话何意?”洛枷第一个站起身,满脸不悦。死狐狸,明明前一刻还答应了她,怎么 那么快就转了风向。 “何意?本狐不同意狼王的看法!”九尾还不知道自己上了人家的套,自顾自的说道:“雀族是我们的一份子,如今惨遭杀害,我们却袖手旁观,无动于衷,岂不是太不仗义了。更何况,我们妖族数以百万计,又有灵婴娘娘统领,难道还怕了马家不成!”说完,转过头看向洛兰爱。后者对他微微一笑,九尾立刻汗如雨下。 你个白痴!我白了九尾一眼,继续装聋作哑,坚决不表态。展昭倒也遵守诺言,虽然心中着急群妖真的会血洗马家,此时却是闭口不语。 “小王不同意!雀族与我族何干,小王为什么要为了他们陷自己的族人与水深火热之中!南毛北马的实力可不是吓唬小孩子的!难道这些年来死在他们手里的妖精还少吗!”洛枷气极,一边猛烈的扇着扇子,一边几近咆哮的表态道:“不管你们要怎样,小王决不管这挡子闲事!” “狗腿子就是狗腿子,胆小如鼠。”不知是说轻蔑的骂了一句。 “哎,谁骂的谁骂的,给本王站出来!”一名个子矮小的妖精火烧屁股似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只见他长得贼眉鼠眼,短小精瘦,面色枯黄的犹如八十几岁的老大爷,一双眼珠子在眼眶里叽里咕噜的乱转,下巴还长着狗油胡子。矮妖精双手叉腰呈茶壶状,怒气冲冲环顾四周:“谁敢说老鼠胆小,本王跟他过过招!” “果然,猫儿一不在,耗子就嚣张。”又是那个声音,不紧不慢的酸了一句。 “本王才不怕猫呢!”矮妖精涨红了脸,底气明显不足。周围顿时一片哄笑。 “他是老鼠精,今儿狸猫不在。”我朝展昭那边靠了靠,轻声说道。展昭浅笑着点头,方才听着老鼠精说自己不怕猫,不知为什么就突然想到了白玉堂。这年头,别扭的老鼠还真是一个样儿。不过,那只小白鼠倒是真真正正的不怕猫儿。 洛枷瞪了矮妖精一眼,手一挥,羽扇就朝着角落丢了出去。众人只听‘啪’的一声,望过去时却没见着某只被砸得两眼冒金星的模样。 狈妖手握羽扇得意的扇了扇,依旧是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小狗儿莫气,气大伤身呐。”“狈妖,你和犬王过不去就算了,干嘛偏要把本王扯进来。我们鼠妖又没有得罪你!”还没等洛枷开口,矮妖精就忙不紧的咆哮道。别看这鼠妖个头又瘦又小,嗓门倒是惊人的很。我转开视线,朝九尾勾了勾手指。九尾乖乖的来到我身边,蹲下身。 我拉过九尾毛茸茸的耳朵,凑过去,轻声道:“你爷爷呢,怎么还不来?” 九尾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小姐需要小狐现下就去把爷爷找来吗?” “算了。今日与雀族关系不太好的妖族都没来,想必惜也没有通知你爷爷。”惜这小子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瞥了眼专注于鼠狈论战的惜,恨恨的拿过小方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大口。这时,展昭忽然凑过头来,双眼直直的看着九尾,“你上套了,还不把词改过来。” 九尾愣住,呆呆的问道:“什么词儿?” “狼妖故意激怒你,利用你代表狐族向马家宣战。”展昭给了九尾一个大白眼,耐着性子催促道:“还不快表明你的立场。” “开玩笑!本狐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怎能说改就改。”九尾同样白了展昭一眼,“朝令夕改,狐族在妖界还怎么混下去!” “你!”展昭气极,一时没了词儿。 “行了,狐族就算反对也是孤立无援,少数必须服从多数。”这两人怎么把我夹在当中吵架呢,震得我耳朵都疼了。我摆了摆手,用眼神示意九尾坐下。后者不屑的冲着展昭冷哼一声,稳稳当当的坐到了惜的座位上。展昭向来话不多,九尾不吵了,他也就不做声了。只是剑眉紧皱的模样,就算不去看也知道他现在有多焦急。他就那么怕我对付马家么?雀族全族的性命在他眼里当真连同情与怜悯都不值得?人与妖,始终有着致命性的鸿沟。而我这半人半妖,又该如何抉择? “娘娘!”是惜的声音,我看向他,静等下文。 “鼠王、狈王与九殿下的意见一致。”惜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他果然很聪明,先抓住了九尾爱吃醋的弱点,再用激将法抓住了鼠王的弱点,加上狈妖本就与狼族交好,一下子便已有三族明确表示要讨伐马家了。数数剩下来的,听命于狐族的兔妖,风往哪吹就往哪摆的蛇妖,屁事儿不想管的象妖,还有只喜欢凑个热闹,却绝对不会乖乖听命于人的虎妖……罢了,马家是在劫难逃。 我站起身,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我。 “妹妹!”展昭不轻不响的唤了我一声,却没有说下去。九尾倒是一下子竖起了耳朵,对展昭口中的新称呼表示出了十二万分的兴趣。妹妹?人类好像不时兴兄妹恋爱。 “虽然今儿个人没来齐,不过倒也出乎本宫意料之外的热闹。”我慢走几步来到群妖的中间,鼠王怯生生的看了看我,躬身向后退时却撞上了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洛枷,后者极不客气的将他推向一边,迎面走向我,“小王拜见娘娘。” “自家人客气什么。”我亲昵的拉过洛枷,在她的肩膀上安抚的拍了拍。方才九尾一出言反对,她的脸色就不对,俩人多半是有过什么约定,可是九尾却光顾着吃醋把人家给丢到爪哇国去了。没办法,这只小狐狸的醋劲连我都无语。 “娘娘,马家的实力不容小窥,更何况马家与毛家向来交好,我们……” “本宫不怕他们,相信众位也并不怕他们。”我摆了摆手,适时的在惜想打断洛枷说话之前,打断了洛枷的发言。洛枷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语气不善的问道:“娘娘的意思是率领群妖去对付马家了?” 我摇了摇头,虽是对着群妖说的话,眼睛却看向沉默不语的展昭,“马家虽是除魔世家,但千百年来从未对我族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过,更何况,马家是否有能力在短短的时间里一举消灭整个雀族还是未知之数。此事大有蹊跷。” “也许是毛马两家共同干的呢?”一向不怎么主动发言的兔妖破天荒的开了口。 “有这个可能。”看着她毛茸茸的长耳朵就好想去掐一下,我伸出手,却只是在兔妖的脑袋上轻轻的摸了一把。兔妖抬起头,腥红的眼瞳里倒映出我似笑非笑的表情。“娘娘的意思是想把毛家也给一并……铲除么?” “如果他们真的合谋杀害了雀族的话。”我又在兔妖的脑袋上摸了一把,顺便瞪了眼正欲张开大口,准备发言的狈妖。哼,狼狈为奸,就知道你这家伙一早便与惜串通一气。 狈妖被洛兰爱瞪得一惊,心跳猛的漏了好几拍,忙不紧的把嘴给紧紧闭上了。早就听闻灵婴娘娘心狠手辣,明着暗着帮狼族说几句话倒是没什么,但他毕竟不想直接得罪了灵婴娘娘,否则以后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娘娘。”惜白了眼不争气的狈妖,拱手道:“娘娘一直话里有话,小妖们实在不明白娘娘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反正现在大家都在这里,请娘娘与大家直接说了吧。” “惜是不赞同讨伐的是吧?”我反问。 “不,小王觉得九殿下的话非常有道理。”惜很不厚道的转了风向,顺便把责任全部往九尾身上推。九尾在下面听得磨牙,却也无可奈何。展昭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看那个白痴。 “那就是支持咯。本宫还奇怪狼王怎地如此决情呢,彩雀尸骨未寒,你却头一个站出来反对为她报仇。”一句话说完,果然见惜咬着牙,握紧了拳头,却是敢怒不敢言。他果然不适合玉堂的这张脸,如果是玉堂,他决不会在背后使手段,光明磊落才是他的作风。 我主动忽略了惜的表情,自顾自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今天会议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本宫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南毛北马不是善茬,主意是大家一起拿的,最后结果如何也得大家共同承担。”说着,我悄悄向展昭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少安毋躁。展昭很懂得审时度势,果然闭口不语。 “那……那个……娘娘想让谁打先锋?”无事声音大,有事怯生生,不是鼠王还能是谁。我看向他,接口道:“若是稍做试探,鼠族自是最佳人选。” “狼族愿为先锋。”此时的惜恨不能一脚将鼠王踹上天去,这家伙口气大胆子小,自己先拿他开刀凑人数,洛兰爱显然也是这个主意。 “鼠儿,方才你不是赞同讨伐的吗,怎么这会儿需要你出力了反而缩回去了?出尔反尔,难道你是想愚弄本宫!”手叉腰,瞪眼睛,吓吧吓吧,吓死一个算一个。 “娘娘,我……” “狼王,我家小姐没有跟你说话,你身为狼族之首,怎么反而一点规矩都不懂。”九尾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讨好洛兰爱的机会,眼见洛兰爱根本打算无视他,而他又叽里咕噜的纠缠不休,自然是要上前叫他闭嘴了。 惜恨恨的瞪了九尾一眼,心想着日后再找他算帐,刚一回头却迎上了展昭的湛卢宝剑,以及那一双冰冷含笑的眼瞳。展昭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挡在惜与洛兰爱之间,似笑非笑的表情把惜给气得不清。“你……”面对同仇敌忾的九尾与展昭,惜除了干瞪眼,束手无策。而另一边,胆小的鼠王哪经得住洛兰爱的一哄一吓,不消一时半会儿就蒙生了悔意,向来不把一诺千金当回事儿的他,立刻改了口,“娘娘,小王又想了想,这样贸然出手实在不妥,还需从常计较的好。” “你怎么……” “狈哥哥,别插话呀,人家鼠王难得发表发表自家意见。”洛枷眼明手快的勾住了狈妖的胳膊,透着尖刺的羽扇轻轻的抵在他的腰上。狈妖察觉不对,立刻就想甩开洛枷,奈何洛兰爱忽然从鼠王的身上移开视线,紫色的眼瞳看得他从头到脚透心的凉。 “哼,无聊的事儿本王没兴趣。”虎妖打了个哈欠,拍拍裤腿,自顾自的走了。象妖左右看了看,冲洛兰爱礼貌的笑笑,跟着虎妖一前一后的走了。 “怎么办好呢,现在是三对三。”语毕,我将视线投向一直没有表态的蛇妖,蓝婴鬼魅般的出现在我身边,手中把玩着一颗绿盈盈的水晶珠子。蛇妖先是一愣,看向蓝婴时脸色顿时惨白。 第六百二十一章 叛逆 “小蛇愿听娘娘调遣。”还没等洛兰爱开口,蛇妖便急急的申明道,顺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糟糕了,娘娘怎么会有那颗珠子的。人类果然不可信啊。 “好,很好。”死蛇,呆会儿跟你算帐。 “娘娘,展某有话要说,不知可否?”展昭可真有眼力劲。 “展大哥,你我是嫡亲的兄妹,有什么话是不好说的。”你怎么也开口叫起我娘娘了?我白了展昭一眼,后者耸了耸肩,面对满屋神色各异的妖精,开口道:“展某虽然并不了解马家与各位的渊源,但从各位方才的话中也多少能明白一二。此次雀鸟惨遭屠杀一事,必有蹊跷,恐怕是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想借机挑拨各位与毛马两家互斗,两败俱伤。各位若是愿意相信展某,展某可以助各位调查真相。” “还有什么真相,雀儿们全部死在马家,一定就是马家干的好事!”惜终于忍不住了,不管不顾洛兰爱还在看着他,当即怒吼道:“展昭,你一个外人瞎参合我们的事儿做什么!” 面对惜的无礼,展昭也不生气,轻笑着摇了摇头,“展某并不是外人。其一,展某与洛兰爱,也就是你们的娘娘,是亲兄妹,妹妹的事做哥哥的怎能不闻不问。其二,展昭身为人类,此事关乎于毛马两家人的性命,展昭又怎能置身事外。”语毕,展昭转过头,不再理睬惜,接着开头的话说道:“展某方才听各位说,马家虽与各位是敌非友,但多年来从未有过太大的冲突,此次忽然冒犯想必另有原因。各位与马家立场尴尬,不便询问其因,不如就由展昭代劳吧。” “如果他们的原因就是想致我们于死地呢?”狈妖一边问着展昭一边打量着洛兰爱的神色,见她只是挑了挑眉,并无太大反应,这才接着说出下半句,“难道我们要在这等死吗!” “若是故意挑衅,本宫自会让他们知道我们妖族决不会是好欺负的,也定会为雀族讨回一个公道!但若是让本宫查出来有人故意在背后捅刀子,本宫绝对会将此人千刀万剐!”我看了眼惜,又转向不停擦汗的蛇妖,奇了怪了,蛇是冷血动物,他倒是哪来的汗,果然心虚的很啊。 “总要有个期限吧,这事不该一直悬着。”得到洛兰爱的保证,惜终于平静了点,但仍旧是满肚子的火气。展昭,你敢亮出剑来挡着我是吧,娘娘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护着你的,你给我小心着点。 “十天,十天后展某定给各位一个交代。”展昭抱拳,双眼凌厉的扫射了下四周。 鸦雀无声。直到我有意无意的轻咳了两下,群妖才半情不愿的点头表示赞同。“时间差不多了,各位没有其他事的话就请回吧。”伸出一指,定定的指向准备悄悄逃走的蛇妖,“蛇儿,你留下。本宫有话问你。” “娘娘,小蛇族中还有事要处理,不如下次有机会……” “本宫并不是在跟你商量。”一句话把蛇妖仅剩的希望给掐死在了摇篮里。得了吧哥们,落儿我手上还能跑得了么。“惜,你去处理雀族的后事吧。”回到座位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端起茶水,我看了眼惜,把他给打发走。 蓝婴好奇的打量了会儿展昭,将手中的珠子丢在了蛇妖的脚下。蛇妖看了看珠子,再看了看蓝婴,最后可怜巴巴的把视线落在我的头上,那表情,都快哭了。 “趁现在还有命在,快说吧。”我吹了吹浮在茶水上的嫩叶,轻轻的眯了一口。味道不错,若是再拿点瓜子来就更好了。展昭和九尾一左一右的坐回到我身边,俩人眼里皆是满满的疑惑。 “娘娘饶命,小妖是迫不得已的。”蛇妖终于开了口,透明的液体同时从眼里滑落。好一个犁花带雨,楚楚可怜。 “本宫没指望你能说自己是自愿相助襄阳王的。”此话一出,无论是展昭还是九尾,俩人双双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九尾更是气得涨红了脸,一蹦三尺高,“好你个蛇妖,你竟然相助小姐的死对头!你真是活腻了!” 蛇妖一哆嗦,‘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哭道:“小妖真是迫不得已的,小妖道行低微,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啊!他们胁迫小妖助季高转魂,否则就让小妖灰飞湮灭,小妖是有苦说不出啊。”不错,那颗珠子就是前些日子从季高手中拿来的。从当初第一眼见到季高化成了蛇妖,我就料定了妖族里有人出卖我。 “季高是?”展昭看向我,问道。 “是襄阳王赵珏的狗头军师,血洗王府那天被小姐杀了。谁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回答展昭的是九尾。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本宫可以网开一面。”总得给他点希望,否则说不说都是死,傻子才会说呢。 “娘娘,小妖知道的并不多,只有……只有一点点。”蛇妖开始担心即使他全都说了,那么一些些事情也无法救得了自己。更何况还不能全都说出去。 “知道多少说多少,只要你老实交代,展某可以为你求情。”展昭说着,看了看我。 “只要你弃暗投明,本宫可以保证,不会为难你。”背叛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才不会放过你。说吧,说完了就宰了你。 “起先是一个姓袁的女人找上了我,她是个修道之人,只不过修的是邪道,小妖见她不是什么好人,也就放心了。”瞧瞧,这是什么话,不是好人反而放心了?!我白了他一眼,追问道:“那个姓袁的女人是谁?和赵珏又是什么关系?” “小妖只知道她是赵珏的小妾。那日,她来找小妖是为了和小妖做一笔交易,说是几天后她的一个朋友会被杀,到时候希望小妖将那人的魂魄转嫁到蛇妖的身上,助其重生。交换条件是五十颗人心。”赵家的那个老头又作孽了。 闻言,展昭当即握紧了宝剑,气得两眼血红血红的。“他竟然拿人的心做交易?他还是人吗,简直是畜生!”展小猫是真的生气了,我从没听他说过粗话。伸手一把拉住展昭的衣袖,轻轻摇了摇:“九百名孕妇在赵珏的眼里也不值一提,更别说仅仅是五十颗人心了。” “什么叫仅仅?!”展昭气极,五十条性命在洛兰爱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轻飘飘的。 “哥哥难道忘了小妹我是灵婴吗,我的身上可聚集了九百条无辜惨死的性命。九百比上五十,自然是不够看了。”我白了展昭一眼,继续问蛇妖,“后来呢?” 蛇妖哭着打了自己两巴掌,后悔万分的回答道:“都怪小妖贪嘴,迷了心窍,竟答应了她。将季高的魂魄转移到一条修炼百年的蛇妖身上,让他重生了。”说到这里,蛇妖急急的爬进我几步,申明道:“小妖发誓,小妖只与他们接触过这一次,后来就再没交往了。” “雀族的死呢?襄阳王如此厚待你,你就没帮着点忙?”信你就有鬼了。 “没有,小妖没有。”蛇妖一个劲的猛摇头。 不说实话?好,好得很。我看了九尾一眼,命令道:“宰了他!” “娘娘,你说了不杀我的!”蛇妖一个激灵,动作敏捷的躲开九尾伸过来的爪子,慢慢的退到了墙根。 “还不跟本宫说实话!”小样儿,老虎不发威,你真以为我是只猫啊。 “娘娘,小妖没有,真的没有!”某只还在继续挣扎中。开玩笑,一旦承认了这件事,就算灵婴娘娘会放过他,狼族也决不会放过他。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死不认帐,灵婴娘娘又没有证据,她总不能冒着被蛇妖族质问的风险,杀了蛇妖族的王吧。 “妹妹,让哥哥代劳吧。”展昭似看穿了蛇妖的心思,拔出了湛卢。 真是把好剑啊,遍体银芒,隐有龙鸣之声,比起巨阙毫不逊色。这把湛卢原是丁双侠的妹妹,丁月华的佩剑。展昭娶了丁月华之后,丁家就把湛卢当成了丁三小姐的嫁妆,送于展昭。而巨阙,现在应该是在云真小和尚的手里。 对了,云真!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我抬起手掌,放在鼻间闻了闻,好熟悉的血腥味,难道会是…… “九尾,你过来!”顾不上展昭与九尾诧异的眼神,我一把抓过九尾的爪子,闻了闻。果然有很重的血腥味,而且肯定是云真的。“你竟然敢动他!”抬手对着九尾就是一巴掌。惠法于我有救命之恩,当初若不是他牺牲了自己,我怎能安然的从灵婴的控制下恢复神志。而云真既是惠法的徒弟也是展昭的徒弟,这个小和尚虽然嘴巴不饶人,但心地非常善良,人又孝顺。如果他真的死在九尾手里,要我如何向惠法还有展昭交代。 “小姐……”九尾惊慌的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糟了,他当时只想拿那个小和尚出出气,没想到当真触到了洛兰爱的逆鳞。他与洛兰爱相处那么久,洛兰爱从未骂过他,更不曾打过他。如今是真的气极了。 “怎么了?”展昭站在门口防止蛇妖逃跑,一边惊异的向我询问道。怪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打上了。 “门外的狼族给本宫进来!” “娘娘。”白狼与黑狼一直守在不远处,此刻听见呼唤,立刻恭身走了进来。 “把这条蛇关起来。”tnnd,尽会给我添乱!我狠狠的瞪了九尾一眼,拉起展昭就往外走。展昭被我搞得一头雾水,任由我拽着直往前走,一边追问道:“出什么事了?” 该怎么解释呢,难道要我亲口告诉展昭,九尾拿他的徒弟打了野食,这会儿指不定还能剩下几根骨头。展昭虽然平时寡言少语,除了对我这个亲妹妹和白玉堂之外,对谁都冷冷冰冰的,但云真毕竟是他手把手教起来的小徒弟,若是他知道真相,他非得砍死九尾不可。 “我闻到熟人的血味儿,估计有人出事了?”我怎么那么像警犬啊。 “谁出事了?”展昭一惊,心顿时凉了一半儿。熟人,他在京城能有几个熟人?还要是洛兰爱也熟知的熟人?难道……“是玉堂吗?”展昭的声音都在颤抖。 “不是。”九尾若是敢碰玉堂,我就灭了他全族! “那到底是谁?!”打破沙锅问到底。 “是云真的味道,你跟我来,就在前头了!”运起妖力,我带着展昭飞跃而起。 第六百二十二章 心意 临近黄昏时忽然下起了雨,天色很快就变暗了,虽然不像夜晚那般深沉,四周的景物也已是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开封的官道上,赵祯一人独自走着,他没有带伞,偷偷逃出皇宫的他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找把伞,细碎的雨点打湿了他的长发与鹅黄色的外衣,修长的身影显得分外单薄。这已不是赵祯第一次偷溜出皇宫,从前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就带着妹妹赵玲出宫玩过,当上皇帝后也曾打着‘微服私访’的名义闹过几次失踪,所以即使此时身边一个护卫也没有,赵祯也是从容不迫的。当然,一心想着‘独立万岁,自由第一’的他,更不会担心宫里一旦发现皇帝不见了,会是怎样一幅鸡飞狗跳的光景。 到了。赵祯停下步子,抬头望着匾额上金灿灿的三个大字,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就这样进去好吗?见到她之后该说些什么?她又会跟自己说些什么?会不会和其他人一样责怪自己卤莽,甚至是胡闹?她在开封府,白玉堂也在开封府,自己这样突然闯进去,会不会反而招她讨厌?还是回去吧。可是,真的很思念她,很想看看她如今过得怎样。 “公子可是有事?”一个声音打断了赵祯的思考,原来是开封府的衙役。 “朕……我找她。”想到包拯那张气得黑里透红的脸,赵祯心里的退堂鼓打得更响了。 “哪个她?”衙役歪着脑袋,一头雾水。眼前的人显然不是普通百姓,就是这一身穿着打扮便是十分讲究,镶金边的衣裳,价值不菲的白玉,虽然被雨淋得很惨,却依然掩盖不住与生俱来的贵气,如此相貌俊秀的公子,定又是哪家的王孙贵众吧。顾念到这一层,小衙役也不敢轻易得罪他,客客气气的问道:“公子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我在开封府干了有些年头了,说不定认识。” “她……她叫……”赵祯还在犹豫。 “莫不是洛兰姑娘吧?”衙役忽然插嘴道。 赵祯一塄,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这有何难。”衙役得意的仰仰眉,“能让皇亲贵重这么晚了还淋着雨找上门,除了我们那位美得跟天仙似的展御猫——洛兰爱,还能有谁。” “有很多人找她吗?”赵祯这话问得酸溜溜的。 “早些年就是这样,如今御猫不是男人而是美人儿,这明着暗着的人来得就更多了。”说到这里,衙役拍了拍赵祯的肩膀,“我说老弟啊,听哥一句劝,你还是放弃吧,洛兰姑娘只有一个,可看上她的人却是太多了,更何况府里还有一位白护卫,对她更是爱的死心塌地。你没机会的,别犯傻找难受了。”“朕乃一国之君,是真命天子!哪点不如那只白耗子!”本来还在犹豫进不进去的赵祯被衙役这么一说,不服输的倔脾气立马就上来了,一手推开惊呆的衙役,大跨步的就冲进了开封府。 “我地妈呀!”衙役差点没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竟然拍着皇帝的肩膀,喊他老弟,这回儿小命算是交代了。 对于开封府赵祯并不陌生,明着暗着也不知来过几次了,于是一路走来倒也熟门熟路,直奔洛兰爱的跨院而去。却未想一脚刚踏进院,便迎面撞见刚巧送完药的柳青青。仅那么一瞬间,赵祯脑中就浮现出‘冤家路窄’四个大字。 “皇上!”忽见赵朕祯,柳青青被吓了一跳,险些把手中的药碗给砸了。“这么晚了,皇上不在宫里怎会在此处?”奇怪,今儿没听包大人说起过皇上要来呀,而且他怎么就一个人,还淋得跟落汤鸡似的。柳青青心细如发,马上意识到赵祯是偷跑出来的,此时包拯不在他身边陪着,估计是还不知道他这位爱折腾的主子来了呢。 “朕……朕是来看望洛兰姑娘的。”赵祯的笑容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他怎么忘记了柳青青也在开封府呢。 哼,好啊,非常好。一个皇帝偷偷溜出皇宫,不是为了他的皇后,而是为了一个根本不属于他的女人。赵祯,你到底是太过薄情,还是太过痴情。 “妹妹此时正和白护卫在房里休息,恐怕不方便接待皇上。” 话音刚落,赵祯的脸刷的就白了,完全是一付被雷劈到的表情。柳青青勾起嘴角,笑得那叫一个爽快。 “皇上,皇上……”衙役风风火火的一路追来,对着赵祯就猛的跪了下去,连声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不知是圣上驾到……那……这……小的不是说皇上不如白护卫,其实小的的意思是说……那个……实际上,洛兰姑娘不在府里,她一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衙役被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半,说起话来语无伦次的。 赵祯回过头,一把拽起衙役的移领子,“你说她不在府里?!” “是,是的。早上小的亲眼看见洛兰姑娘,展大人还有白大人一起出的门。下午,白大人先回来了,洛兰姑娘和展大人却没有一起回来。”一席话顿时让柳青青惨白了脸。赵祯却立马活了过来,欢天喜地的放开了衙役,挑衅的朝柳青青挑了挑眉毛。 “就算今晚不在一起又如何,她早就是白玉堂的女人了!”柳青青气红了脸,狠狠的呸了一口,不管不顾的骂道:“当今天子竟然自甘堕落,情愿去拣别人穿过的破鞋穿。” “不准你侮辱她!”抬手就是一巴掌,赵祯恶狠狠的指着柳青青,警告道:“你再敢骂她一句,朕立刻就废了你这个皇后!” “废呀!反正我从来就不是皇后!”此话一出,柳青青忍不住泪流满面。后悔当初没有听了洛兰爱的劝,一意嫁给了这个负心人,做了这没有皇帝的皇后。 赵祯虽已怒极,心里却也明白到底是自己负了柳青青,此时见她流泪,心下不由得一软,想安慰几句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正在尴尬之时,包拯刚巧闻讯赶来,算是解了他的围。“微臣包拯见驾。”包大人边说边撩衣下跪,身后跟着的四大护卫以及公孙策也同时跪下行礼。 “免礼,平生。”赵祯一抬手,打量四周,狐疑的问道:“不知白护卫何在?” “适才有人报案,在城外发现五具尸首,白护卫已去查看。”包拯如实回答,扭过头时惊讶的发现一向云淡风清的公孙策正瞪着赵祯,面色铁青。“公孙先生。”包拯轻轻的拽了拽公孙策的衣袖,示意他不可对圣上无礼。谁知后者今日竟然一反常态,看也不看赵祯一眼,径直拉起柳青青的手便要离开。 “慢着。”赵祯看着公孙策拉着的柳青青的手,不悦的皱起眉头,冷声冷气的说道:“朕今日是特地来接朕的皇后回宫的。” “你……” “公孙先生,一国皇后自然应该住在宫中,皇上来接自己的妻子是名正言顺的。”包拯打断公孙策的话,不动声色的拉过柳青青的手,递到赵祯的手中,恭恭敬敬的说道:“微臣送皇上,娘娘回宫。” “包卿家这是在撵朕走吗?”想见的人还没有见到,怎么能这么轻易被包黑子给打发走呢。反正不该来也来了,赵祯索性耍起了无赖,牵着神色复杂的柳青青就往花厅的方向走去。包拯自然知道赵祯‘醉翁之意不在酒’,此时却也无奈,只得吩咐了赵虎赶快去宫里报个信,而王朝与马汉负责去寻洛兰爱与展昭回来,自儿则顶着一张睡眠不足的黑脸跟在赵祯身边作陪。 众人一起去了花厅,仆人和丫鬟们立刻奉上了茶水与点心。赵祯一心想见洛兰爱,屁股一沾着椅子就跟被糨糊粘住了一样,死活不肯动窝。包拯在心中连连叹气,面上却依然恭顺如常,接着赵祯的话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洛兰爱与展昭仍旧是毫无消息,反倒是出城查案的白玉堂先回了开封府。见到赵祯,白玉堂也是一愣,下意识的便出口问道:“深更半夜的,你这条龙怎么游到开封府来了。”闻言,包拯差点没一头撞墙上去,府里有个始终黑着脸的公孙策就够了,如今又来只眼高于顶的白耗子,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许是习惯了白玉堂的出言不逊,赵祯一点也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反而关心起了案情,问道:“白护卫查得如何了?” “五名死者皆是青年壮汉,脖颈处有明显的剑伤,伤口极细,血流不多,被人一剑毙命。凶手的武功恐怕不在白某之下。另外,五人身上均沾染着很重的酒气,恐怕是喝完酒之后,在途中遭到杀害。至于他们的身份,则要等到衙门画出肖像,被害人家属来认领,才能确定。”白玉堂一边回答,一边环视了下四周,却找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转而望向包拯,问道:“展昭呢?怎么今天一整天都不见猫儿的影子。” “早上展护卫不是与你一起出的门吗?”包拯反问,隐隐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去找他。臭猫,大半夜的不回窝,竟敢要五爷我一个人忙活。”白玉堂一拱手,转身离去的脚步竟也有几分焦急。 第六百二十三章 不眠之夜(上) “且慢。”柳青青快走几步拦住刚跨出门槛的白玉堂,劝道:“外面这么大的雨,昭儿和展护卫定是找了个地方躲雨了。或许雨停了就会回来的。白护卫不如再等会儿吧。” 柳青青说的不无道理,大雨天的不回家,唯一的解释就只有在外躲雨。可是白玉堂的心里就是忐忑难安。展昭虽然平日里寡言少语,但行事一直很有分寸,从没有不打一声招呼就失踪的情况。而如今,他不仅一整天毫无音讯,身边还跟着那名诡异非常的女子。怎能叫人放心得下。思及至此,白玉堂终是摇了摇头:“我不放心,还是去找找吧。” “可是……” “青青。”公孙策唤住柳青青,对白玉堂说道:“白护卫此去可往北面的方向寻找。” “多谢公孙先生。”礼貌的一拱手,白玉堂绕过柳青青,匆匆而去。 柳青青回过头,奇怪的看着公孙策,问道:“你怎知昭儿他们在北面?” “学生方才算了一卦,北面暗藏凶光,且与展护卫他们的命脉相系。” “爱儿可是有危险?”闻言,赵祯再也坐不住了,暗暗后悔方才应该和白玉堂一同前往。公孙策瞥了赵祯一眼,沉着脸不愿理睬他,但眼见包拯也同样焦急的频频以眼神相询,无奈的叹了口气,回答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卦相虽凶,却无性命之忧。” “那我们该做什么?”柳青青接着问。 “等。”公孙策掐指一算,信心十足的说道:“明日太阳初升时,必能安然返回。” …… 暴雨突降,天色越发深沉,隐有雷鸣之声在耳边不时响起。雨滴打在地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水花四溅。本该悬于九天之上的明月,此时却也躲在层层乌云之中,不愿露脸。白玉堂策马狂奔在雨中,一路北行急赶,奈何时辰已过,城门早已关闭,无奈之余只得收紧缰绳,冲城楼上高喊道:“开封府御前护卫白玉堂,有要事出城,请开城门。” “呦,真是白大人啊。这大雨天的,您辛苦了。”不一会儿城楼上就探出一个脑袋,那人见白玉堂一人策马立于雨中,暗暗感叹着‘在开封府当差真够苦的’,一边手脚立索的打开了城门。 “多谢。”白玉堂一拱手,立即策马而去。 奔出数里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茂密的树林。白玉堂对这片树林并不陌生,从前办案时也多次因为贪近而抄过那里的几条小路,只是此时看去,林内幽深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大树的枝叶由于狂风骤雨的凌虐而哗哗作响,竟无端端的生出股妖异的邪气。 白玉堂甩袖擦了擦满面的雨水,鞭策马儿前行,未想一向听话温驯的白马,此时只顾低低的嘶鸣,四只蹄儿在原地焦虑的打个圈圈,无论白玉堂如何催促,就是不肯再往前行走半分一毫。白玉堂皱起剑眉,不再勉强,只是柔声安抚了几句,拍了拍马儿的脖子,便翻身下马。 “风儿,你是否觉得这林中有古怪?”白玉堂穿着单靴的脚泡在水中,脚趾冰冷。话音落下,被唤作风儿的白马似真有几分灵性一般,昂起头亲昵的蹭了蹭白玉堂的手臂,续而缓慢的朝后退了几步。大而明亮的眼瞳定定的看着自己的主人。 风儿是白玉堂早年在刑场上救下来的白马,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千里良驹,却颇通人性。它原本的主人是名猎户,在一次外出打猎时不慎被毒蛇咬伤,谁料风儿竟一路拖着他从山上赶至集市,高声嘶鸣求助。只可惜那名猎户中毒已深,在半路时就已经断了气。人们误以为是风儿拖死了主人,将它拉上刑场,欲杀之。或许是它命不该决,也或许是老天爷被它的忠心所感动,白玉堂恰巧路过,听见了刑场上的哀鸣,将它救下,并找出了尸体腿脚上被毒蛇所咬的伤口,证明了它的清白。其后,风儿便成为了白玉堂的坐骑。 “风儿,你在此等我。”白玉堂吩咐了一句,也不系好缰绳,便独自一人走入林中。林内阴风阵阵,竟比外面冷上好几分。白玉堂禁不住打了个颤栗,暗暗运起内力抗寒。 “猫儿……”展昭真会在这种鬼地方吗?白玉堂试探的唤了几声,果然,没有丝毫回应。不该呀,照理说公孙狐狸的卦是不会算错的。难道是自己找错地方了?也不是。白玉堂皱着眉,一步一步朝树林深处走去。从刚才开始,他就有一种很奇怪的预感,展昭一定在那里,而洛兰爱也必定与他在一起。这种预感随着白玉堂行进的脚步越发强烈,仿佛冥冥中有股力量在牵引着他。 “你果然还是来了。” 耳边冷不丁的传来一声轻叹,在这四下无人的树林中显得格外诡异骇人,饶是白玉堂也顿时被吓了一跳。“谁!?”画影出鞘,划出一片凌厉的银光。白玉堂猜测着来人的身份,同时心里直打鼓。凭他的武艺在江湖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方才却一点也未察觉到林中还有他人,而即使是现下,对方已然明确的发出声响,他竟也无法准确的找到来人的确切方位。 此人武艺颇高,远在自己之上。白玉堂停下步子,画影横在身前,心中紧张,面上却还是一派自然潇洒,开口道:“前辈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白五爷不必惊慌,本座对您决无恶意。”片刻之后,从树林深处走出一名银发银须的老者,此人身穿一身暗灰色的道袍,一手拖着长得过分的胡子,面带浅笑。白玉堂一愣,起初只是觉着眼熟,仔细一想忽然回忆起,曾经在禁宫见过此人。他叫崎仙,是当今仁宗皇帝亲封的国师。俩人除了在宫中打过照面之外,从未有过任何接触。 “国师?这深更半夜的,国师怎会在此处?”白玉堂不喜欢崎仙,从第一见他就觉着此人太过高深莫测,眉宇之间更是有一股说不出的邪气,笑起来也只是微微牵动着唇角,眼里没有半点温度。可赵祯却非常宠爱他,不仅封他为国师,还对他千依百顺。 “娘娘在此救人,本座自然要为娘娘护法。”崎仙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哪位娘娘?”哪位娘娘都不正常,莫说一名女子不该深更半夜的出现在这树林子里,单说作为宫内妃嫔,根本不可能私自出宫。这国师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怪异。 “自然是群妖之首,灵婴娘娘。”崎仙玩味的欣赏着白玉堂在听完答案后震惊非常的脸,笑眯眯的问道:“白五爷为何会在此处?莫非也是来找娘娘?” “什么群妖之首,什么娘娘!都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白玉堂挑剑直指崎仙的脖颈,沉声问道:“休得胡言乱语吓唬你白爷爷!五爷我不吃这一套!说!展昭在哪里!” 崎仙挑了挑眉,不答反问:“莫非白五爷担心的就只有展昭?娘娘对您痴情一片,难道您说一句不记得她,就当真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你到底想说什……” “洛兰爱!”崎仙保持着不冷不热的笑容,打断了白玉堂的话,继续不依不饶的追问道:“白五爷当真想不起来她是谁?” 洛兰爱是谁?白玉堂张了张嘴,感觉答案呼之欲出,可偏偏到了嘴边,脑里又突然一片空白,说不出一个字来。展昭告诉过他,洛兰爱就是多年前冒充过他的女子,但随着襄阳王府的血案,她的身影便在人们的视线里消失得一干二净。展昭从不对洛兰爱做出过多的评论,说的也无非是大多数人都知道的事迹。所以白玉堂对她几乎是陌生的,惟独觉得此女子亦正亦邪,着实另人捉摸不透罢了。 “洛兰爱就是你说的那个娘娘?”白玉堂试着问道。 崎仙只是点头,并不多言,似乎在等白玉堂自己想起来。但可惜又可怜是,白玉堂本就丧失了关于襄阳血案的任何记忆,如今又因唐温两家的争斗而受伤,以至于引起旧病复发,如今除了身边几个来往非常密切的人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崎仙叹了口气,颇为惋惜的说道:“你算你忘了所有人,也至少应该记得她。娘娘对白五爷的一片痴心,连本座我都不免心疼。” “她……和我到底发生过什么?”不自觉的,白玉堂轻轻收起了画影。 “此事说来话长,还是请白五爷先随我来吧。娘娘和展爷就在里面。”说着,崎仙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白玉堂稍稍犹豫了一下,终是举步往树林深处走去。 正如崎仙所说,洛兰爱与展昭确实就在树林深处,此时的两人似乎对白玉堂的到来毫无所觉,依旧保持着初见时的姿势。白玉堂担心展昭安危,自然首先看向他。只见展昭盘膝坐在地上,双目紧闭,一掌悬浮于胸口,一掌贴在云真的背心,久久不动一下。而洛兰爱就站在展昭的对面,一指点在云真的眉心,双目圆睁,与云真对视,竟然眨也不眨一下,整个人都好似被冰封了一般。 “云真这是怎么了?”忽见云真也在这里,白玉堂微微有些诧异。见他浑身是血,面色惨白,双手垂于两侧,肩膀耷拉着毫无生气,双眼虽然睁着,却是毫无光彩。显然已经断气。 “都怪本座管教不严。”说着,崎仙狠狠的瞪了跪于一旁的九尾一眼,骂道:“争风吃醋,不知所谓。” “九总管何以对一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眼见云真死于非命,白玉堂不禁涌起一阵怒意。云真是展昭的小徒弟,一直以来都住在开封府里,虽然平时如展昭一般不太爱说话,但却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加之天资聪慧,白玉堂也曾指点过他几招武功路数,对云真颇为喜爱。 “是本座的错,是本座的错。”崎仙连连叹息,忽然对白玉堂拱手道:“娘娘欲救云真性命,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敢请白五爷助娘娘一臂之力。” “是需要白某为云真过度内力吗?”白玉堂不懂祁黄救人之术,此时虽然心中气愤,也只得放下一切,不耻下问。 崎仙连连摇头,换了一只手拖住长长的白胡子,一指展昭,说道:“云真生机已断,就算白五爷的内力再如何深厚,也无法渡入云真的体内。唯今之计也有配合娘娘施展法力,试着扭转乾坤。请白五爷仔细看看展爷。” 白玉堂依言看向展昭,忽然惊讶的发现,展昭其实并没有将手掌完全贴于云真的后背,而是在中间稍稍空出了一条不易察觉的空隙。白玉堂狐疑的皱起眉,若是猫儿并没有在为云真过度内力,那他这一招空掌,到底在做什么? 似是看出了白玉堂心中的疑问,崎仙适时的回答道:“二年前,展爷曾伤在襄阳王赵珏的手中,当时伤势颇重,是娘娘用心头之血救了展爷,故此展爷的体内一直留有娘娘的法力。”一边说着,崎仙轻轻拖起白玉堂的左手,掌心朝上,轻轻一扶,只见其间忽然浮现出一抹紫色的光韵,诡异非常。白玉堂吓了一跳,诧异的问道:“这是什么!” “白五爷与展爷一样,曾被娘娘以心头之血所救。”崎仙定定的望着白玉堂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事实上,白五爷在二年前就已经死了。” 第六百二十四章 不眠之夜(下) 白玉堂再次愣住,险些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确定的问道:“你……你说什么?” “白五爷在二年前就已经死了。” “荒谬!”白玉堂不怒反笑,剑眉轻挑,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禁是说不出的风情,如若不是眉宇之间隐隐透出锐利的杀意的话。“你说五爷我早在二年前就死了,那现在的五爷又算什么,鬼魂不成?”白玉堂收剑入鞘,满面尽是不屑之意。 “本座知道白五爷不会轻易相信,但事实确实如此。然,娘娘为救白五爷,舍弃人身,化妖成魔也是事实。”说到这里,崎仙看向不远处的洛兰爱,暗暗叹息。 “满嘴的胡言乱语!”不信,不信!崎仙说的话,白玉堂一个字也不愿意相信。说什么群妖之首,说什么死而复生,说什么化妖成魔,简直像是老人哄骗小孩子的童话故事一般。二年前自己就已经死了?更是笑话。虽然现在的自己记忆很模糊,但一直在胸膛中不断跳跃的心脏是绝对不会骗自己的! “你到底是谁,目的何在!” 面对白玉堂的怒不可彻,崎仙除了不断摇头叹息之外,再无第二反应。白玉堂虽被洛兰爱救活,但乾坤大法太过伤身,加之白玉堂本身就已经受了极大的刺激,如今神志不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若要救回云真性命,必先治好白玉堂,而治好白玉堂又必然会无端端的损失几百年的功力。这对于已经修炼至渡劫之期的崎仙来说,无异与割肉抽血,叫他如何不心疼。 再次看了眼跪于一旁的九尾,崎仙心中的无奈更甚。洛兰爱感激惠法的救命之恩,因此对身为惠法的小徒弟的云真颇为照顾与忍让,若此次云真当真死在九尾手中,以洛兰爱如今‘恩可不还,仇还十倍’的心性,定不会善罢甘休。九尾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是成仙重要,还是孙儿的性命重要?这是似乎是一项别无选择的选择题。 既然别无选择,干脆不再犹豫。崎仙突然放下一直紧拽与手中的长胡子,一掌直取白玉堂的面门。而另一方面,早已暗暗防备着崎仙的白玉堂亦挥剑相迎,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一道白影与灰影相互纠缠,飞跃而起。 “想不到国师的武艺竟如此了得,倒让白某大吃一惊啊。”百余招过后,两人拉开距离。白玉堂横着宝剑画影,蓄势待发的同时,嘴上也不闲着。 “多谢白五爷夸奖。本座闲暇之余,对你们人的武功也有几分好奇。”相比九尾那只对武功一窍不通的小狐狸,崎仙却是精通此道,且足足琢磨了几百年,如今的武艺早已入了道化,莫说是白玉堂这个刚刚二十出头了小子,就算是白玉堂的师傅亲自来了,也碰不了他一根头发。 “国师究竟是何人?”白玉堂再次问道,同时斜瞄了眼仍旧一动不动的展昭。崎仙的武艺远远在他之上,此时就算是找那只猫当帮手恐怕也是难以匹敌。这么一个惊世骇俗的高手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崎仙皮笑肉不笑的勾起唇角,并未回答。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白玉堂必须想起来洛兰爱是谁,否则云真一死,九尾必会为他偿命。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崎仙纵身一跃,将二百年的法力运于掌上,劈手朝白玉堂打去。白玉堂不疑有他,本能的运起一掌,迎面还击。 两掌相对,白玉堂只觉一股滚烫的热浪朝他袭来,内息不由得一乱,暗道一声‘不好’,急忙想彻掌之时却发现双手似粘了糨糊一般与崎仙紧贴在一起,怎么也拔不开。 “你——”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眼前便骤然一片漆黑。 “难道还要我保他三年半不成!可笑,真是太可笑了!别说三年半,就连三天我都待不下去。再留在这里,我一定会被逼疯掉!” 谁,是谁在咆哮?白玉堂揉了揉昏沉沉的头,慢慢睁开眼睛,一抹刺目的鲜红当即映入眼帘。乌黑的长发,火色的喜服,倾国倾城的容貌带着怒不可彻的恨意,她不是洛兰爱又会是谁! “如果前因被改变了,你回到的未来还会是你想要的未来吗!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回来!难道你认为我就愿意在这里待下去吗!”回应洛兰爱的是更加歇斯底里的大吼。白玉堂吃惊的回过头,只见又一名女子正立于他的身后,双眼圆睁的瞪着洛兰爱,整个人如同一头发狂的狮子一般。 她又是谁?白玉堂被两名吵得正凶的女子夹在中间,迷茫的左右望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真是见了鬼了,前一刻他明明还在与崎仙过招,怎么一下子就到这儿来了?还有,洛兰爱不是在救云真吗,怎么也到这儿来了,还一身新娘子的打扮? “洛兰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玉堂看向洛兰爱,问道。谁知洛兰爱就像根本没看到他一样,一双凤目透过白玉堂定定的瞪着另一名女子,开口道:“既然你和我一样,那干脆就杀了赵珏,一了百了。” 女子冷哼一声,同样把白玉堂当成透明人,双手叉腰,对着洛兰爱就是一顿臭骂:“你这个笨女人没听懂我说的话吗,历史绝对不能更改,在赵珏命数到来之前,你绝对不能杀他,也不能让他死了!反正盟书也不在冲宵楼,还是快走吧。” 盟书?!白玉堂几乎是下意识的发出一声惊呼。难道她们所说的盟书就是猫儿常挂在嘴边的,襄阳王造反的证据? “我筹划了这么久,牺牲了这么多,就怎么走了,叫我如何甘心!管他什么历史不历史的,总之,赵珏今天是死定了!”洛兰爱抬起手,只见一道红光在掌心闪烁了一下,下一秒,一把血红的利剑就出现在她的手中,“谁敢拦我!遇神杀神,遇佛弑佛!” 天啊,这剑是从哪来的,她当真是妖物不成?!白玉堂吃惊的张大了嘴,暗暗替展昭担心起来。猫儿与她常在一起,关系甚密,定要提醒提醒他,万不可被这妖女给害了才好。这么想着,那名女子也亮出的兵器,竟是与洛兰爱相同的血色利剑。白玉堂不禁冷汗直流,莫不是这位姑娘也是妖精吧。群魔乱舞,这世道到底是什么了! “你找死!”洛兰爱似是无意的往前走了一小步,紫色的眼瞳中流露出赤裸裸的杀意。 “杀了我,你也会死。别忘了,我是洛兰爱!”女子冷笑一声,同样跨出一小步。 白玉堂彻彻底底的被她们夹在中间,几乎是一抬手就会打到她俩的鼻子。太过分了,竟然无视白爷爷到这种地步! “你们……” “死吧!” “我看你是疯了!” 三人同时出手,短兵相交的一瞬间,白玉堂的手径直穿过了两名女子的身体,震惊加上失重,整个人顿时一倾,跌出了战团,摔了个七荤八素。想那白玉堂16岁出道以来,哪里出过这么大的洋相,还未觉痛,俊脸就先火烧火燎的发起烫来。 “这……”眼看着洛兰爱与那名女子打得不可开交,白玉堂彻底傻了眼。为什么,为什么他摸不到她们? “因为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你。”崎仙慢走几步来到白玉堂的身边,一指满面狰狞的洛兰爱,说道:“娘娘就是在这一天成魔的。” “你……你耍什么花样?!”也许是今天离奇古怪的事情实在是发生的太多,这时候的白玉堂见到突然出现的崎仙反而不怎么吃惊了。 崎仙耸了耸肩,一脸的无辜与委屈,“本座可是花了二百年的法力才把白五爷您弄到这的,白五爷还这么怀疑本座,真是太伤本昨的心了。” “这里是哪里?”终于把视线从洛兰爱的身上移开,白玉堂仔仔细细的打量起了四周,居然颇觉眼熟。他,好象来过这里。 “这里是二年前的襄阳王府,也就是娘娘血洗王府的当天。”崎仙这么回答的时候,脸上满是得意的光彩。妖界中修炼达万年的妖精也并非稀少,但能够轻易的将人的魂魄带回过去的却可说是凤毛麟角。而他崎仙就是凤毛麟角中的一个。 不过崎仙心中的得意,白玉堂却不知道,也没功夫知道。他现在最关心的是,既然他已经来到二年前,那么眼前即将要发生的悲剧,是否就意味着他能够阻止了。 “洛兰爱,住手!”白玉堂飞奔上前,欲制止她与那名女子的争斗,但一连试了几次,始终无法触碰到她们,甚至连说的话都无法让她们听见。白玉堂回过头,瞪了眼正看着好戏的崎仙,不容拒绝的开口道:“叫她们别打了!” “她们听不见我们,也看不到我们。”崎仙无奈的摆了摆手,解释道:“本座的法力只能够带我们俩的意识回到过去,却不能实体穿越。”说完,便见白玉堂一脸的‘你怎么那么没用’的表情,顿时气炸了满身的狐狸毛,没好气的吼道:“你以为穿越时空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吗,本座告诉你,能够实体穿越就代表了拥有改变历史与过去的力量,那是只有神佛或者魔才有的力量。” “我们就那么干看着洛兰爱把王府的人全部杀光?!” “不然你想怎样!”崎仙冷哼道,丢出一个大大的白眼。洛兰爱在今日成魔是天命,别说是白玉堂这个人类了,就算是他这只修炼万年的狐狸精也不可能改变。 “你不是有法力吗,只要你愿意,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白玉堂显然不甘愿就此死心。其实也不能怪他着急,今日不仅王府里所有的人都要死,连翻江鼠蒋平也在其中。五鼠兄弟,亲如手足,蒋平死后,除了已经神志不清的白玉堂,其他三只老鼠险些哭得背过气去。 “本座还没成仙,没有改变历史的能力。就算有,你也别指望。”崎仙小小的在心中对白玉堂表示了下同情,耐着性子解释道:“改变历史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凡事皆有前因与后果,今日我们若是制止了洛兰爱成魔,固然可以救下王府里的无辜,但前因一变,后果也将跟着改变。赵珏布在冲宵楼中的阵法将不会被破坏,阵法一但运转,仁宗皇帝的龙气必断,紧接着将是一场惨烈至极的内战。血染京城,尸横遍野。” 闻言,白玉堂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说不出话来。 崎仙叹了口气,“仁宗皇帝若是真被赵珏所杀,大宋的运程也将跟着改变,其中会发生七次天灾,到时候死的人会是如今的数以百万计。洛兰爱不惜抛弃灵魂,化妖成魔,为的不仅仅是救你的性命,更是为了救下那些无辜人的性命。” 第六百二十五章 二年以前 这厢白玉堂与崎仙围绕着‘改变历史’讨论得热火朝天,那厢两个洛兰爱虽然都在气头上,却都已停了手,举着剑,遥遥对望。 “你究竟让不让开!”许久,洛兰爱首先沉不住气的质问道。 “若是能让你肆意妄为,我又何必回来。”白衣女子依旧固执的不肯让步,半怜半恨的看着气急败坏的洛兰爱,忽的仰天一笑,“洛兰爱呀洛兰爱,挣扎至此,你以为你还能为自己争到什么,既已是一无所有之身,这条命还有什么地方值得你不舍的。赵珏需要灵婴的力量才能改变历史,只要你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语毕,散落于额前的发丝下,一双满是凄厉的眼眸逐渐转为淡紫。就让她亲手将早已破碎不堪的自己彻底毁灭吧。纤纤玉手化做血色利爪,紫气环绕之下,爪尖刹时朝胸口刺去。 “你……你想……你疯了不成!”洛兰爱满面惊惧的死死拽住她。好险,若非轻功了得,此时就跟着这个疯女人一起下地狱了。只是这么暗暗想着的洛兰爱完全没意识到,明明前一分才被白衣女子吼过的话,现在却颤颤抖抖的从自己口中吐出。 “不然能怎么办,你到是告诉我,除了死我还能怎么办!”白衣女子甩开洛兰爱的钳制,疯了一般的回吼道:“好不容易回去了,未来却完全变了个样,徐教练不再是从前的徐教练,爸爸妈妈也不再是从前的爸爸妈妈,而这还算是好的!”说着,白衣女子一把拽住洛兰爱的衣领,又是哭又是笑,“你见过什么是尸横遍野么,哈哈哈哈~~~你能想象这一切完全是自己造成的那种感受吗!洛兰爱,你怎能为图一时痛快就犯下如此孽障!” 洛兰爱似愣住般任由她拽着,身子纹丝不动,一双凤目眨了又眨,面上因怒气而起的潮红尚未退却,但好歹是从‘报仇之期,遥遥无期’中清醒了过来,待白衣女子吼完,便沉声问道:“那你究竟想怎样?” “你肯听我的?”白衣女子挑起眉,凤目中闪过一丝狡婕。 “只要你不寻死,听你的就听你的。”人活着就会有希望。若非秉承着这一信念,自己还不早解了裤腰带上吊去了。洛兰爱没好气的拉开拽着自己衣领的血爪子,冷着脸等吩咐。真是的,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性子就差了那么多,我洛兰爱虽只是个没什么大智慧的小女人,但也不至于寻死腻活吧。敢情未来当真是被搅和的一塌糊涂了不成。 “想办法将冲宵楼中的法阵破了。” “想办法?你不知道要怎么破?” “废话!”白衣女子骂了一句,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我那时候不是借着法阵回到未来了嘛,怎么可能知道破阵的方法。” 洛兰爱不屑的瞅了瞅她,小声嘀咕道:“中计了还这么理直气壮。” “若不是我回来提醒你,你还不是一样中计!”白衣女子不服气的瞪了洛兰爱一眼,率先走在前头,后者点头一笑,心中是认了这理,嘴上却一点也不愿吃亏,“你才废话,我们俩不本就是同一个人嘛。” 白玉堂在一旁将俩人的一切看了个全本,心道这洛兰爱还真是个典型的女人,翻脸跟翻书一样快,短短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里,嬉笑怒骂悲一个不拉儿全过了场。崎仙瞅瞅白玉堂哭笑不得的表情,适时的开口道:“娘娘就是这样,天大的事儿只要做了决定就不会再哭哭啼啼,犹豫不定。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最大的缺点。” “怎么说?” “贯彻初衷,不轻易改变主意是件好事儿,但也容易一条道走到黑,不等到撞上南墙时,就不知道要回头。”崎仙这么说着,摆了摆手示意白玉堂跟上洛兰爱。 襄阳王府内此时早已是一片鸡飞狗跳,今日本来是襄阳王赵珏迎娶新王妃的日子,可眼见着请来的宾客都已来齐,这拜堂的时辰也到了,但新郎与新娘却双双不见了踪影。下人们到处寻找不着,只好转了风向去寻小王爷赵麒,结果可想而知,待他们风风火火的闯入季高的房间,大喊着三位主子都不见的时候,却震惊的发现,季高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断气已久。 王爷不见了,王妃不见了,小王爷也不见了,常久以来统管王府中大大小小事务的季高死了。这时,就算是再愚蠢迟钝的人都该明白王府出事了。于是,乍闻消息的宾客因害怕遭到连累而纷纷逃也似的跑了,没了主张的下人们乱跑乱条乱做一团。有几个还算精明的老奴马上想到要去报官,可刚到门口却吓得差点背过气去。原来,先前逃走的宾客全都死在了前院里,竟是一步也没能跨出襄阳王府。 “无论是府里的人,门前的狗,院里的猫,笼里的鸟,只要是王府里的活物,一个也不能放过!”蓝婴趴在地上,幽蓝色的眼瞳中满是对生灵的憎恨。他的母亲就是被带到这里杀死的,而尚在母亲腹中的他,连阳光都没能见到就失去了生命。他是九百名亡灵中的一个,他是九百名叫喧着复仇的亡灵中的一个。洛兰爱可以放过王府里那些无辜的下人,他可做不到。 “杀无赦!这是娘娘的命令!”洛兰爱忙着对付赵珏,她没那个空闲管自己‘假传圣旨’的。这么安慰着,蓝婴渐渐胆大起来。 “是,遵娘娘之令!”群妖不疑有他,回应声中一片血光冲天。 白玉堂始终皱着眉,穿过有如地狱般的长廊,心中从头到脚将洛兰爱与崎仙骂了个底朝天。说什么为了救更多无辜者性命才迫不得已杀人,如今这又算什么,难道那些下人丫鬟犯了什么非得去死的大错,还是他们的存在亦会影响历史的进程?!借口,这些全都是他们用于掩盖嗜血欲望的借口!可笑他方才还小小的感动了一把。 白玉堂沉着脸,崎仙的面色也有几分难看。心说这洛兰爱动手也忒急了点,虽说破坏法阵需得聚集血气,这些人早晚是要杀地,但破阵前杀人,与破阵后杀人的情况可就大有不同了。好歹也得混个师出有名不是。但转念一想,洛兰爱被赵珏害得不清,心中激愤难平,加之又吸收了灵婴的妖气,行事较之过去难免会狠辣无情。况且以他对洛兰爱的了解,那个女人也并非是心胸广阔的善男信女,否则他也不会为了保全九尾而平白折损了二百年功利去相助白玉堂与云真了。 “白五爷,娘娘无辜受赵珏之累,心中愤恨难平,行事难免无状。”腹诽归腹诽,好话还是要帮衬着说两句的。 “杀人就是杀人,哪来这诸多借口!”白玉堂是一句也听不进去,脚步越走越快。眼见俩人就快追上前面走着的洛兰爱,忽见不远处白影一闪,身姿矫捷,竟是凭着轻功生生从众人头顶飞跃而过。白玉堂一愣,张着嘴,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崎仙见白玉堂被吓到,忙在一旁解释:“二年前的襄阳血案,白五爷也是参与其中的。” “那人真是我!?”自己见到自己,这辈子恐怕不会再有比这更离奇的经历了。 “娘娘为了一举剿灭赵珏的势力,不仅指挥群妖聚集王府,还招来了江湖中不少义士。陷空岛五鼠本就与开封府的御猫交情非浅,举事自然少不了你们。”崎仙一边说着,一手却搭上了白玉堂的肩膀,拉着他飞跃而起。白玉堂没有防备,忽的被崎仙的举动吓了一跳,刚想打开他的手,自己运用轻功,却听崎仙说道:“白五爷轻功固然卓越,但较之本座的腾云驾雾,恐怕有所不及。此时展昭早已先入了冲宵楼,若想知道得更多,我们就得赶快了。” 白玉堂虽然孤傲,但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听崎仙这么说,当下便不再挣扎。而事实果然如崎仙所说,他的身法极快,轻轻一跃便已超过方才还在前头的洛兰爱等人,一股脑的窜入冲宵楼。白玉堂忍不住回头望了眼被丢在身后的另一个自己,见他剑眉紧皱,面色苍白,长发纷乱,手中死死的握着一块红色的牌子,满脸的焦急之色。 “我……那时很着急……”望着曾经的自己,隐约间,白玉堂竟感同身受的皱起眉,方才对洛兰爱的懊恼逐渐转变成一种莫明的担心。 “到了,进去吧。”崎仙放开白玉堂时,发现他正望着身后发愣,抬手就敲了他一个栗子,“死瞅着自己做什么,多看两眼又不能开出朵花来。” “胡扯什么!”白玉堂瞪了他一眼,先前闷闷的酸楚之感竟随着崎仙的打趣而烟消云散,摇了摇头,稳定心神,率先进冲宵楼。这时他们已赶在最前头,除了早早进来的展昭,这楼里就仅有他与崎仙两个。 冲宵楼内黑漆漆的,似是乌云压顶,夺去了所有光线,沉重,压抑。这不是白玉堂第一次进冲宵楼,纵使没有记忆,身体却本能的找准确定的路线。加之,他与崎仙现在只是一抹魂魄,所有的机关暗器皆无法伤害他们,也就没了顾及。俩人越走越快,不消一会儿就来到了冲宵楼的最顶层。首先见到的便是那名身着蓝杉的男子。 “猫儿。”白玉堂轻唤了一声,走到展昭身侧。 展昭毫无所觉,面色阴沉的骇人,一双锐利的瞳子死死的盯着面前的血池子。白玉堂顺着展昭的目光看去,饶是见惯了血雨腥风的他也禁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血池呈六边形,位于中央,两旁各站了四只石制的巨型鬼怪。鬼头面目狰狞,双目圆睁,直视前方,面露张狂的笑意。额有两角,一只又尖又长,一只却似被人折断了一般,长度只有另一只的一半,且又秃又粗。双脚趴开,手舞足蹈,咧着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而口中正源源不断的向池中吐着鲜血。 “魑魅魍魉,悲恨怨忿,他们是看守地狱忘川的八只小鬼。”崎仙忽然开口,慢走几步来到白玉堂身边,一指血池,“白五爷请看。” 白玉堂顺势往血池中看去,胃里不禁一阵翻滚。只见血池中腥中一片,层层叠叠的堆满了婴孩的尸体。那些婴孩的体型都很小,大都没有睁开眼,有几个肚脐上还缠着母亲的脐带,显是未出生时就被人生生的挖了出来。 “柳门血案。”白玉堂轻喃着别开眼,不愿再见这人间地狱。 柳门血案,九百名孕妇失踪,唐门,襄阳王,洛兰爱,包括展昭也被牵连在内。死伤无数,血流成河。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展昭忽然大叫一声,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滴落。南侠展昭仗剑江湖,凭的自然是心中对弱者的慈悲之心,如今一下子见到那么多无辜婴孩的尸身,叫他怎能忍心,怎能不落泪。当初他早已经察觉柳州诸多异样,若是他当时行事再多加小心一些,若是他当时没有因一时大意被季高抓到,那么,他是否就能至少救下一两名无辜的妇人,无辜的孩子。 “猫儿……”白玉堂见展昭默默无声的落泪,张口想安慰几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柳州发生此案时,他与几位哥哥刚好在塞外,未能察觉,更谈不上制止了。 “这世上最善的莫过人心,但最恶的也莫过于人心啊。”崎仙轻叹着说道。立志修道成仙的他,自然也见不得这般血腥残酷之事,于是看了两眼便别过头去。 “你说过,洛兰爱是灵婴,那她……”白玉堂已不忍再说下去。 “娘娘是从未来世界而来,血池中婴孩充满怨恨的灵魂就附着在娘娘的身上。” “那她……她该如何接受……” “赵珏这种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又怎会去理睬,一名小姑娘是否能够接受这九百名怀孕妇人与九百名无辜惨死的婴的累累血债!” 第六百二十六章 记忆 “赵珏这种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又怎会去理睬,一名小姑娘是否能够接受这九百名怀孕妇人与九百名无辜惨死婴孩的累累血债!” 崎仙的口气似愤恨更似控诉,一字一句的打在白玉堂的心口上。 “玉堂始终是无法体谅我的心情的吧。”耳边忽然飘过一声哀怨的叹息,白玉堂当即愣住,转过头时却没能找到那双紫色的眼瞳。是幻觉吗?如果是,心中这一极痛的哀伤又是什么? “白五爷,你怎么了?”崎仙眼明手快的扶住摇摇欲坠的白玉堂,金色的瞳子蓄满了探究。 “没……没事。”白玉堂轻轻推开崎仙的搀扶,摇了摇头。深喘口气后才稍稍稳定了身心的不适,重新朝展昭看去。 展昭围着血池走了几圈,走走停停,又仔细仔细的摸了一遍位于池边的几尊石像,最后停在崎仙的身侧,剑眉紧皱,低头沉思。白玉堂这才想到,展昭来冲宵楼的目的是为了寻找襄阳王造反的盟书。可惜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连张纸片都没能找到。 “盟书不在这里。”崎仙对身旁的白玉堂说道。 “那在哪里?”白玉堂问。 “本座若是知道,早就拿着盟书到娘娘那儿去讨赏了。”崎仙白了他一眼,如此回答,“襄阳王放出假消息,说盟书在冲宵楼中就是为了引娘娘入法阵。真正的盟书应该还在他自己的身边贴身藏着。” “也就是说,如果能找到赵珏,就能搞到盟书,将他绳之于法咯。” “有办法拿到这老东西贴身藏着的盟书的话,早就直接宰了他了。要知道娘娘想他死,都快想疯了。”崎仙边说边顺了顺长到很容易打结的胡子,径自找了处适合看戏的好位置坐了下来。白玉堂左右看了看,仍是站在原地。 “展大侠。”随着一声轻唤,洛兰爱终于登场。跟在她身边还有那名身着白衣的女子。 展昭连头都没回,自顾自的在池边摸摸敲敲,问道:“盟书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是第一次来这儿。”洛兰爱一边回答一边走近展昭,看了眼鲜红的血池,俏脸刷的一白。若非一旁的白衣女子急时捂住她的口鼻,这会儿说不定就吐了。 “我想盟书不在这里。”白衣女子忽然开口,轻拽了洛兰爱一把,提醒道:“你离它远一点,万一掉下去,阵法就启动了。”闻言,洛兰爱忙不紧的远远逃开。开玩笑,这么恶心的池子,就算不会启动什么劳子阵法,她也不愿意下去泡一泡。 展昭转过头,奇怪的打量着眼前的白衣女子,一丝惊讶在清亮的眼瞳中一闪而过,好像是没想到洛兰爱还会带其他人来这里。“姑娘又是谁?为何肯定盟书不在楼里?” “我是谁一时半会儿怕是解释不清楚,反正该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白衣女子耸了耸肩,上上下下的打量起那几尊石像。方才在路上她就想过了,血池里除了尸体什么都没有,若说能找到什么破绽的话,也只有从这几个怪物身上下手了。 “既然盟书不在这儿,姑娘又在找什么?”展昭满是戒备的看了眼正缩在角落里,捂着鼻子的洛兰爱。后者朝她露出一脸苦笑,答非所问的说道,“我都听她的。”于是展昭无奈,又将注意力集中到白衣女子的身上。 白衣女子找了一阵,嘟起嘴巴,夸张的长叹一声,显然是一无所获。这时,却听洛兰爱开口询问:“既然找不到此阵的法门,不如连着冲宵楼一并毁了算了?” “怕只怕此阵与冲宵楼息息相关,它不灭,楼不毁。白费力气到没什么,万一误打误撞弄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说着,白衣女子有意无意的瞥了眼展昭,总结道:“还是得有的放矢,方保万无一失。” 洛兰爱赞同的点了点头,目光也落在展昭头上,略一停顿才开口道:“展大侠,如你所见,眼前的血池便是柳门一案的真相,赵珏为了一己私欲,惨杀无辜,致使血流成河。如今他在此楼中布了奇门阵法,小爱若入此血池,必会引发体内的灵婴之力,到时候当今仁宗皇帝的龙气必断,赵珏立刻就会起兵造反。” 展昭认真的听着,一言不发,似在仔细思考洛兰爱话中真假。许久之后才似决定了一般,沉声问道:“你需要展某怎么做?” “展大侠可懂阵法?”洛兰爱转而问道。 展昭摇了摇头,“未曾涉猎。不过……” “不过什么?!”刚露出失望之色的洛兰爱立刻就来了精神。 “不过听说陷空岛的白五爷对机关阵发颇有研究。”展昭如是回答,“如果他来了,一定能想到破阵的方法。” “玉堂不能来!”白衣女子与洛兰爱异口同声,连惊恐的表情都一般无二。展昭微微愣了愣神,奇怪于两人完全一致的反应。洛兰爱不想白玉堂卷入这场风波尚是情由可原,这名白衣女子又为何这般紧张。 “他不会来的。纵使会来王府,也是来救他被困的哥哥们,不会想起还有个我。”洛兰爱神色复杂的笑笑,虽是坚定的口气,双眼却似求证一般朝白衣女子看去。后者点了点头,片刻后却又摇了摇头,声如蚊吟的轻喃道:“结果会随着前因而改变。” “改变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一点!”白衣女子的声音再小还是一字不落儿的听在了洛兰爱的耳里,只见她当即就冷了脸,柳眉倒竖,眼看着是动了肝火。白衣女子吓了一跳,赶忙附和道:“不错不错,玉堂不可能来这里。” 白玉堂初听三人提到自己,心下便是一颤,于是更加仔细的观察起了洛兰爱的神色。听她口气坚决,总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问一旁的崎仙,“她为什么说我不记得还有个她?我的记忆不是在冲宵楼的大火后才失去了吗。” “娘娘为了保护白五爷,在你离开王府的那天就对你施了法。此时的白五爷应该是不记得娘娘的。不过……”说到这里,崎仙忽然奇怪的嗅了嗅鼻子。不管问题出在哪里,白玉堂的气味的确是越来越浓了。他正往这边来呢。 “不过什么?”白玉堂着急的追问。 “白五爷不妨自己好好回忆一下吧,对于今日的一切白五爷并非是个局外人啊。”崎仙狡猾的露出一个令白玉堂想一拳打死他的笑容,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多说一个字了。无奈,白玉堂只得来来回回的徘徊,努力回想。 忽然,脑中红光一闪,隐约间他好像看到一块红色的小牌子,紧接着一幕熟悉又陌生的画面便呈现在眼前…… “玉堂,你写的什么?”洛兰爱睁着一双好奇宝宝的大眼睛,紧盯着被他捂在掌心中的彩纸片。他别过身,将手背在身后,一脸坏笑却硬是用着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还能写什么,姻缘纸上自然是写着心上之人的名字咯。” 洛兰爱不信,窜到他身后,使劲掰那只紧握着的手,一边不依不饶的嚷嚷:“不行,你笑得那么奸诈,一定有鬼,给我看看。” 他使了巧劲,转过身,快走几步,顿时让洛兰爱扑了个空,“猫儿,你这么紧张莫不是担心五爷我写的名字不是你的?” “你爱写谁写谁,我……我才不稀罕。”洛兰爱俏脸一红,赌气的嘟起嘴巴。 “真不稀罕?”小纸条往眼前一送,一双桃花眼弯得跟月牙儿一样。洛兰爱赌气不看,别过头不理不睬。谁知正当他收回手时,她却忽的一脚踩在他那双雪白的单靴上,趁机夺走了小纸条。紧接着轻点足尖,一招漂亮的燕子飞便轻巧利落的跃上树梢,这才放心大胆的摊开纸条一看,不禁怪叫道:“好你个白耗子!” 只见纸条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气死猫! 他气定神闲的站在树下,一手扇着折扇,一手轻轻的将另一张纸条夹在指间,得意万分的对着树上某只抓狂的大猫,说道:“在这儿呢。” …… “小爱,猫儿。猫儿,小爱。小爱,猫儿……”白玉堂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头痛欲裂。洛兰爱的面容,洛兰爱的声音,洛兰爱的一切顿时疯狂的涌入他的脑中。自从开封府的那一眼惊艳开始,他白玉堂就注定这辈子都割舍不了对洛兰爱的牵绊。 “白五爷?”崎仙不知何时已站在白玉堂身边,一手搭在他的脉门上,一手抓着他的肩膀,好像是怕他摔倒似的。白玉堂的记忆不是由于自然力的伤害而丧失,所以恢复起来必定疼痛难忍,饶是崎仙再是个没心没肺漠不关心的狐狸精,此时也禁不住问了声,“白五爷,你还好吧?” “没……没事。”白玉堂硬是咬牙咽下钻心的痛楚,无限眷恋的看向洛兰爱。他想起来了,他什么都想起来了。洛兰爱是他所爱的女人,可是这个女人却不愿意在他的庇护下生活,她固执又任性,一门心思的想着要把他瞥开,独自面对一切。所以他骗了她,他假装中了她的法术,假装不认识她,然后就在今日,闯入了冲宵楼。 “我记得我来的时候小爱他们刚好发现了一道暗门,她和白衣女子因法阵而投鼠忌器,不能过去,所以我就和展昭去了。”白玉堂默默的回忆着,眼里闪过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茫然,惊恐,无措,悔恨,哀伤……暗门后面有第九尊石象,只有破坏它,才能破坏法阵,而铜网阵也在那里等着他。 崎仙说的对,二年前他就已经死了。 “白五爷,我们回去吧。”崎仙忽然说道:“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后面的就不要再看了。” “不!”白玉堂嘶吼着拍开崎仙的手,“我不走!我明明已经死了,现在却好好的活在这里,小爱她到底做了什么!” “白五爷,就算你看到了娘娘化妖成魔的全过程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只能徒增伤感罢了。而且娘娘她也一定不愿意你看到她那个样子!还是回去吧,娘娘在未来等着你救云真的性命呢!”快走吧快走吧,若是白玉堂见到洛兰爱活生生的忍受着浑身溃烂的痛楚,指不定刚治好的疯病反而更严重了。 “不,我要看完!”白玉堂固执道。 崎仙正欲再劝,却见白影一闪,前方的洛兰爱已惊呼出声,“玉堂,你怎么来了!?” 第六百二十七章 约定 如果没有亲身经历,永远都不能体会到命中注定的残酷与悲哀,那种蚀骨的心痛到底是什么滋味,真的难以形容。 白玉堂最终还是来到了冲宵楼,无论之前的洛兰爱如何费尽心机,如何一而再再而三的下定决心,甚至一次又一次的背弃爱情,他还是来了,只因为洛兰爱在这里,只因为他是白玉堂,只因为他无法什么也不做的让自己心爱的女人独自面对一切。历史一直按照它预定的轨迹向前,越在其中挣扎,越是被无可改变折磨得痛苦不堪。 在铜网阵中遇难时,残阳如血。天地无声,青山无言,只有洛兰爱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久久不能停息。 幸福,一直如此奢侈,纵使不能相伴一生,纵使唯愿在背后看他一眼,也终究无法实现。月色皎洁的优雅身影,好像仍在眼前,一如昨天。他却已然闭上双眼,徒然的留下触目惊心的一片鲜红。天长地久的诺言较之生死,卑微得几近可笑。 洛兰爱拖着白玉堂的尸体,一步步跨入血池,双瞳早已没有了焦距。与赵珏的比试,她输得一败涂地,失去了自己,也失去了最爱的人。 “没有玉堂的世界,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她如是轻喃,血池似感应到她的绝望,激荡翻滚,此刻分明是没有声音的,却能清晰的听见血肉叠加倒下的闷实声,能听见一具具残尸从鲜血中爬起时溅起的瑟瑟水声。他们爬起,哀嚎,挣扎着抱住洛兰爱的身体,贪婪的嚼食着她的血肉。 洛兰爱一动不动的站在血池中,既不推开那些僵尸,也不躲避,只是紧紧的抱着心爱之人的尸体,哀极反笑,“随便你们怎样,只要能救玉堂。否则便把所有的一切都毁灭掉。” “这就是成魔的第一阶段,已经开始了。”崎仙小心奕奕的观察着白玉堂的脸色,打定主意只要一发现他有异常,就马上带他返回未来。 值得庆幸的是,白玉堂比崎仙所想象的要坚强的多,或许洛兰爱还活着,便是支撑着他将眼前残酷的一幕幕看到最后的支柱吧。这时,崎仙终于明白,有了洛兰爱,白玉堂不会轻易垮下。 “我们回去吧。娘娘在等你。”崎仙拍了拍白玉堂的肩。 “……好。”白玉堂点头,握住崎仙搭在肩膀上的手。 冲宵楼的大火,无数冤魂的哭嚎,还有洛兰爱孤独苍凉的身影,皆在转身的一刹那成为永恒的过去,随着时间的流动慢慢还于平静。 …… 再睁开眼时,对上的是一双清澈如水的双瞳,温热的鼻息打在脸上,痒痒的。白玉堂先是一愣,随后竟然俊脸一红,忙不紧的推开近在咫尺的展昭,一边抗议道:“臭猫靠白爷爷那么近做什么!”展昭促不及防,陷些被白玉堂推个大跟头,好不容易站定后立刻愤怒的回吼:“白耗子,明明是你死命的抓着展某不放手!” “谁要抓你的猫爪子,脏死了。”白玉堂故意臭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早已不在冲宵楼而是回到了原来的树林。洛兰爱仍在不远处为云真续命,而展昭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俊秀的脸上因薄怒而透出诡异的红润。月光倾洒在他的身上,竟生生折去了几许往日的阴冷孤僻,带出些许惑人的柔媚来。 不由自主的暗骂一声‘妖孽’,白玉堂站起身,走向坐定不动的洛兰爱,眼里满是烫人的疼惜。小爱,我回来了。 “白兄,你……你好了?”展昭试探的问道。 “是。”白玉堂头也没回,径自轻扶着洛兰爱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满头苍白的发丝早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活力,他完全不敢想象,洛兰爱是如何忍受皮肉腐烂的痛楚。这发,是生生疼白的吗?小爱,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帮你,才能不再让你丢掉我? 白玉堂恢复记忆了。展昭充满惊喜的目光中,隐隐划过一丝黯然。看着他小心奕奕的抚摸洛兰爱的脸,心里竟会觉得酸溜溜的,好像一口气倒回了腹中,闷闷的憋着,难受异常。“磨蹭什么,快救云真!”鬼使神差的打开白玉堂的手,展昭沉着脸,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生气。 “该怎么做?”白玉堂回过头,见到展昭既生气又懊恼的脸。 “将手附在云真的额上即可。”展昭斜瞄了眼落后于几步之外的崎仙与九尾,俊脸顿时又臭下去好几分。自从认识了洛兰爱,与她交易来到开封之后,他整个人都开始不对劲,似乎只要出了点事,无论大小,都会绞得他气闷不已,过去哪会这样轻易动怒。 “展……” “住口!展某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九尾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展昭的眼便已经发了狠的瞪他。展昭的长相本是生得俊秀,一表人才,粗略一看完全不像江湖上闯荡的侠客,反而更似弱不禁风的儒生,可是这眼一瞪,却像头狼一般让九尾心头一颤。奄奄的不敢再吱一声。 这厢九尾吃了鳖,崎仙却不甘就这样让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子受委屈,立马站出来发了话,“展爷,本座的孙儿固然有错,但错并不全在他一人,云真小师傅的脾气想必展爷比我们更清楚,谁先出的手,谁先挑的衅,不用本座解释。”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说,是你家的人先动的手,如今技不如人,出了事得自己儿负责,怪不得我家孙儿。“云真的事,展某不会就这样算了!”展昭发了狠,这事说什么都不会善了,洛兰爱必须给他一个说法! “展昭,本座并不是怕了你!你虽是娘娘的亲哥哥,但你毕竟不是我们的首领!”崎仙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莫说是杀了你一个徒弟,即便是杀了你又当如何!” “杀我?你倒试试看!”展昭同样冷笑,对上崎仙的那双利爪,抬手便亮出了湛卢。 “爷爷,别!”九尾拽住已然动怒的崎仙。不能让爷爷伤了展昭,否则这事就真的一发而不可收拾了。“展昭,我虽然杀了云真,但小姐已经出手救他了,我们能不能……讲和算啦。”九尾垂下头,希望能借着洛兰爱的面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展昭虽在气头上,却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更何况他深知九尾的身份对洛兰爱来说,意味着什么。若是云真当真丧命在九尾的手上,洛兰爱恐怕会要他偿命,但眼见着云真尚有救活的希望,甚至救回性命之后,于洛兰爱来说,她断不会伤害九尾性命。 “若想讲和,你必须答应展某一个条件。”展昭仍然举着湛卢,目光却稍微向白玉堂那儿飘了一眼。白玉堂的手正紧贴着云真的眉心,闭目不动,而洛兰爱的长发正从苍白转向原本的黑色,她快醒了。“九总管,能否答应?” “你……你先说来听听?”洛兰爱快醒了,一定要在她醒来之前与展昭讲和,就样才能尽可能的降低洛兰爱的怒火。 “对于此次因雀族而引起的妖与人类之间的冲突,展某希望,九总管能站在展某一边,并且能够鼎立相助。” “站你那边倒好说,但鼎立相助……你要如何帮你?” “第一,马宅血迹斑斑,却不见一名马家之人,他们到底去了哪里,是生是死?展某希望九总管能帮展某找到他们。”展昭竖起一根手指,定定的注视着九尾。后者很爽快的点了点头,“这点不难,我可以派我族中人去寻找,相信只要他们还活着,不日便能发现行踪。” “好。”展昭满意的点头,随即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展某希望九总管能发挥你们的优势,牵制急于想向马家报仇的妖族,最起码在展昭查明事实真相之前,不得动手伤人性命。” “好办。这第二个条件本座应你了。”此次回答的是崎仙。 “第三。”展昭竖起第三根手指,正欲开口,崎仙却急急的打断道:“喂,不对啊,先前说好的是答应你一个条件,怎么现在接二连三着来了?!你们人类真是太狡猾了!”语毕,一付吹胡子瞪眼的架势。 展昭笑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气定神闲的回答道:“国师此言差异。展某确实只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希望狐族能鼎立相助展某查明雀族全灭的真相。而其后的条件并不能算是条件,应该说,是展某与九总管商议,如何能更妥善的相互合作罢了。” “你……” “爷爷,随他去吧。”九尾紧张的瞅了瞅洛兰爱,长发已全然恢复成黑色,相信再过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就会醒了。 崎仙瞪了九尾一眼,恨恨的用爪子戳了戳他的脑袋,“看你做得好事,本来可以在一旁看好戏的,现在却好,劳心劳力的都成了我们狐族了!”说完,也不理睬九尾刻意摆出的哀怨神情,大力的一甩袖,“展昭,有什么条件你干干脆脆的一起说了。” “那就接着说第三项吧。第三,若是查明真相,而真相是雀族先挑衅袭击,马家自卫,则你们要制止妖族向马家报复,双方以和平方式解决此事。然,真相若确实是马家毫无理由,单凭除妖这一原因将雀族惨杀干净,展某不阻拦你们报仇,但是你们报仇的对象必须是此次行动的主谋,不得肆意杀害无辜者的性命。你们可能做到!?” “这……”九尾瞅了瞅径自思考的崎仙,犹豫不定的开口道:“这点我倒是可以代表狐族答应你,但其他族群,尤其是狼族,恐怕就不好说了。狼族首领与雀族公主有婚约,无论真相如何,他都不可能轻易放过马家。”稍稍停顿了一下,九尾看着展昭,一字一句的强调道:“他不会放过马家的任何一个人。” “确实如此。那匹狼崽子的个性,本座最清楚不过了。”崎仙点头附和。 “展某也知道这条件很困难,所以才想请两位鼎立相助。” “这恐怕……” “我答应你!” 一人二狐回过头,只见洛兰爱含笑的看着他们,而在她的身旁,云真正平躺在地上,恢复了气息,脸色也红润如常,显然是拣回了一条命。 “小姐。”九尾怯怯的低下头。 “哥哥,你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你。如果真相是雀族先起的头,马家只是自卫,我可以保证妖族不会向马家采取报复。而如过是马家做出了如此狠决之事,我也可以保证,我只杀此次事件的指使者,决不会放任狼族滥杀无辜。” “好,一言为定!” 第六百二十八章 再见惠法 有了洛兰爱的亲口保证,展昭心里到底是有了些底,看了眼昏迷不醒的云真,轻轻从白玉堂手里接过,抱在怀中。白玉堂张了张口,不知想说什么,最后却又咽了下去,默默的跟在展昭身后。九尾不安的瞅了瞅洛兰爱,见她望向自己时,脸色阴沉的骇人,故此不敢走近,犹豫片刻之后,终是随着崎仙暂且离开,等洛兰爱气消了之后再回来。 不稍多久,树林中就只剩下我一人。揉了揉太阳穴,以此来消减不断升级的头晕目眩,胸口的绞痛越发厉害,好像一张口就能吐出血来。纵使有了展昭与玉堂的帮忙,但救回云真仍是将我原本就少的可怜的法力消耗得点滴不剩。若想尽快恢复,就只有那个办法。 想起顾冥,心中的烦恼更甚。虽然不是第一次吸取他的阳气补充法力,但与自己所爱之外的男子结合,仍旧是不愿意的。更何况,若是结合的次数过多,怕顾冥没命活到明年。 “娘娘若实在不愿意害了顾冥性命,又何必一棵树上吊死。”蓝婴现出身形,幽蓝色的大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的一通乱转。我低头看它,却见它的面色也很差,心知是由于我的虚弱,连带着它也遭了池鱼之殃。 人类的道德理念又怎是它们那些妖物能明白的。我转过头,干脆装作没听见。 “娘娘,硬挺是没用的,若不恢复法力,真遇到了什么事,该如何应付?娘娘难道忘记了雀族一事还未真正了结,如今只是一个开始。”蓝婴并不轻易死心,掰着短小的手指,径自说道:“白玉堂你是舍不得的,顾冥又不行,那就换那个小皇帝好了,反正他对你早有觊觎之心,或者包拯可以,虽然不如赵贞年轻英俊,但好歹是文曲星转世,只需一夜,娘娘便能恢复三成法力。一周后,法力一定更甚从前。” “一周?!”我狠狠的瞪了蓝婴一眼,“七天的时间能让他化做一堆白骨!” 闻言,蓝婴不屑的冷嘲道:“杀一人是杀,杀十人是杀,如今娘娘手上的人命可达数百,再添一亡魂又有何不可?!娘娘如此说,不显得太过矫情!” 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杀了许多人,我知道我再也回不了头,可我也知道,我不能任由自己这样下去,我一定要控制体内的妖性,决不能肆意杀人。下定决心后,倒也不着急去恼怒口无遮拦的蓝婴,说到底,它是妖精,而妖与人始终是有着绝对的区别的。 “你退下吧。本宫尚有一贵客要招待。”谴退蓝婴,我转过头,身后依然是一片虚空,只有我知道,他一直站在那里,带着道不清说不明的表情,静静的看着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很害怕他的眼神,冰冷,凶狠得如一把贯穿胸口的利刃。再见时,我发现他只是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老人,疲惫,虚弱。 “惠法大师,好久不见。” “老衲是否应该感谢施主救了小徒云真。”惠法的声音飘渺无依,明明站在眼前,却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一样。 “惠法大师的感谢,洛兰爱实不敢接受。云真小师傅今日的遭遇全是洛兰爱管理下属不档所致,应该是洛兰爱向惠法大师致歉才是。”说着,我微微福了福身子。语态虽然谦恭,但眼里却无半点歉疚之色。云真那个小和尚,行事卤莽,从不计较后果,九尾杀他固然不对,若能因此事让他吃点教训,以后做事之前多动动脑子,倒也可以说是一桩好事。 惠法自是看出我的口不应心,面上浮现出几分薄怒,却也不愿在这些小事上多做纠缠。他本已被灵婴所杀,只是临死之前凭着多年道行,在人间留下一抹真气,潜藏在云真的身体里。洛兰爱为救云真,不惜自毁道行使用乾坤大法,竟意外的将一部分法力分到了他的头上。因祸得福让他脱离云真的身体,化成灵体。 “事到如今,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洛兰爱,你虽修成魔道,但长久以来,一不愿吸食纯阳精气,二不愿吞噬魂魄血肉。白白顶了灵婴之名,身体却比普通人类更加虚弱不堪,只是勉强至存活至今日罢了。”惠法一边说着,一边细细的打量着洛兰爱的神色,见她柳眉轻挑,知道自己的猜测之言对了八九分,于是更加信心十足的接着说道:“救了云真性命已是拼尽了你的一切,现在莫说是修炼成形的妖物,就算只是老衲此等残身,也能轻易将你击毙于掌下。” “小爱记得,当初被大师所擒之时,正是为救云真而身受重伤。难道事隔多年,大师竟又想故计重施不成。”我强压着身体的不适,不动声色的靠在一棵大树上。惠法说得不错,我虽修成魔道,但全是因为情势所迫,并非出于自愿。故此,我一直没有吸食精血,吞噬魂魄。偶尔与顾冥结合,也只是为了借他的阳气,消减妖力对肉身的伤害。如此做法就好比人类绝食一样。身体逐渐虚弱,一日不如一日。 “当日,老衲虽然将施主囚禁于镇妖塔中,但并无恶意。这点,想必施主心中明了。”惠法淡淡一笑,显然没把我的挖苦放在心上。“施主如今境况堪忧,可有想过自保之策?” 这老和尚一直化做真气躲在云真体内,对我的事到底知道多少。我皱起眉,暗暗思考着应对之法。一边假装自怜自哀的回答道:“自从来到这里,小爱向来身不由己,哪有自保之策可想,只求着天可怜见,到死时能赏给小爱一具全尸足已。” “施主何必如此悲观。”惠法到底是出家之人,听我那样说,心下便软了几分,终于说出自己的意图,“老衲愿助施主一臂之力,但施主也需答应老衲一个条件。” “大师不妨先把条件说来听听。”稍稍松了口风,先瞧着这老和尚到底想怎样再说。 “老衲有办法帮助施主恢复法力,也可以助施主铲除襄阳王赵珏,但事成之后,希望施主能随老衲回相国寺,答应永住镇妖塔,此生决不再走出宝塔半步。”惠法一句话说来,不急不慢,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我知道我在他眼里终究是妖,纵使可怜我的身世,也决计不会放任我再在人间活下去。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化成白娘娘的白蛇,她被镇在雷峰塔下的那些日子,究竟是怎么过的。但想到这里,又顿时觉得好笑,《义蛇传》原本就是人编写来的故事,当不得真。 “大师就凭几句话便想买下小爱的自由?”不由自主的就那样笑出了声。惠法有能耐,这点我相信,但若说他凭着这半死不活的灵体之身,能摆不平赵珏,这我不相信。 “出家人不打诳语。” “小爱不敢说大师故意欺骗,只是这赵珏不仅凶狠毒辣,更是狡猾非常,大师到底有什么办法对付于他?” “施主想听老衲的办法,就得先答应老衲的条件。” 这老和尚,口风倒是紧得很。“大师要清楚,对付赵珏,我并非一定要与你联手。” “不错。”惠法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十分驾定的说道:“可惜施主已经黔驴技穷了。” “在我的角度上可不这么认为。”我还回惠法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僵硬笑容,气定神闲的摆弄着长发,“只要我狠得下心,吃掉一两个婴孩,吸食一两名男子的精气魂魄,失去的法力想要恢复,甚至更上一层楼,都是非常容易的。赵珏躲藏的固然隐秘,但灵婴乃是百妖之首,统领群魔,一声令下,就算要把天都翻过来,也一定要找到他。更何况,我手中握着的,不仅仅是妖的力量,水月门,唐门,开封府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老衲曾经与灵婴那妖孽打过一赌,施主可知是什么?”惠法忽然转移话题,问得我一愣,条件反射的就顺着他的问题,反问道:“什么赌?” 惠法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看着我,片刻之后才说道:“老衲赌的是,施主善念未断,良心未泯。” 一句话,犹如一把重锤,狠狠的敲击在我的心口。一时间,我真不知道我到底应该感谢他,还是应该怨恨他。心情起伏激荡之下,再也无法抑制住从喉咙口不断涌上来的腥甜,还未来得以袖遮掩,血就吐了出来。紧接而来的,便是一阵阵痛彻心扉的重咳。 “施主就不要再为难自己,独自强撑了。”惠法犹豫了一下,终是伸手轻轻拍着那名倔强女子的后背,帮她顺气。一边苦口婆心的劝道:“百妖听你号令,无非是惧怕于灵婴的妖力,若是让他们知道,你其实是外强中干,只怕他们不但不会再听命于你,还会将你杀之果腹,以图增加道行。至于那只修炼近万年的狐狸精,用心与目的更是难以猜测,但不用想也知道,他决不会平白帮助于你。过度依赖于他,等同与虎谋皮。” “我……咳咳……知……知道。崎仙与九尾不同,他的用心我至今无法看透,终究是不可信任的。”好不容易止住咳,身体却软棉棉的使不出半点力道,顺势一靠,竟不知不觉的依在惠法身上,任由他抱着。 惠法有些不自在,佛门清规森严,哪能与女子如此亲近,但左右现在也不能直接推开我,于是只能僵着身子,让我靠着。 “好吧。大师的条件我答应了。”思来想去,比起一只狡猾的狐狸精,到底是带点迂腐的老和尚比较靠得住,也比较值得信任。最起码他是得道高僧,他出的主意不会伤人性命。 “施主若能信守承诺,请服下这颗丹药。”惠法抬起手掌,掌心朝上,一道金光渐渐在掌中成形,化成一颗小小药丸。“这是什么药?”我拿起它放在鼻间轻闻,没有想象中的药腥味,反而带着一股清香,闻过之后,胸口的闷痛居然消减了不少。 “这是老衲的元魂珠。” “啊?!”老和尚还真肯下血本,元魂珠对于修炼者来说比生命还要珍贵,就像妖精的本命元丹一样,乃是修炼多年的法力所凝聚而成,失去了它,所有辛苦将在瞬间聚付之东流。“大师,这个……太珍贵,我不能收。”我想把元魂珠还给他,惠法却摇了摇头,不愿接受。 “元魂珠虽然珍贵,但老衲用它所换来的却是施主毕生的自由与心头至爱。施主一但收下此物,这辈子便注定要在镇妖塔中孤独一生,忘情绝爱。” 想到玉堂,心中又是一痛。拿着元魂珠的手不由的颤抖起来。要我永远失去玉堂,一辈子在镇妖塔中慢慢等待死亡,我宁愿不要这多余的苟活,干干脆脆的死在心爱之人的怀里。 “我反悔了,大师请收回元魂珠吧。” “施主是放不下白玉堂吗?但施主可知,施主已为妖身,白玉堂万万不能与你一起,否则只会招来杀生之祸。”“我知道,妖与人不能结合。我若执意与玉堂做夫妻,能嫁于他的也只有这一颗爱慕之心,行夫妻之礼的话,他只会被我吸干精元而死。”低下头,擦去眼角滴落的泪花,伤感之余,不免又觉得一阵轻松,其实这样也好,我杀了蒋平,其他三鼠定不会原谅我,与其让玉堂夹在当中难做人,倒不如放开手,让他寻一个体贴善良的好姑娘,相伴到白头。“大师,你的条件能否折中一下。小爱不愿在塔中孤苦一生,宁愿死在大师手中,以抵此生所造冤孽。” “这……”惠法有些犹豫,看他愁眉深锁的表情,竟是不愿杀我。 “大师,小爱虽是被逼无奈才犯下杀孽,但数百条性命皆以被我所害,杀人者偿命,小爱的结果实在不配得到大师的同情。”举起元魂珠,硬生生的吞下,顿觉精神为之一阵,丹田隐隐有温热之感,身体的痛楚在一瞬间消失无痕。这东西果然是个宝贝。 “老衲尊重施主的选择。”惠法叹了口气,双手合十,默念了句佛号。 第六百二十九章 暧昧 “大师现在是否可以告之小爱,对付赵珏的办法了?”我问。顺便从惠法身边站起来。力气已经恢复,没道理无端端的再去占人家老和尚的便宜。 “现在还不行,老衲还要做些准备才行。”惠法高深莫测的一笑,随后竟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我面前。若非他真将元魂珠给了我,我还真会以为他是耍着我玩的呢。 有些事情着急也没用,正所谓欲速则不达。我轻笑着摇了摇头,略一施法,使用缩地成寸之术返回开封府。没想到只跨了两步,反而赶在了玉堂他们前头。孰不知,玉堂他们特意为了等我,一直走得很慢。 “小爱。”展昭叫了我一声,对于我突然出现的身影,一点也不觉得惊讶。白玉堂上前几步,毫不避讳的搂住我的腰,颇为担忧的问道:“你怎么样?方才叫我先走,是不是又遇到什么事了?你这只猫儿,怎地老是让五爷我担心。”说着说着就成了抱怨,一双鼠眼瞪得老大,像个孩子一样,满满的尽是委屈。 我回头看了云真一眼,他已经醒了,正高高的坐在白玉堂的马上,一双眼冷冷的看着我,像刀子一样。我早已经习惯了他的怨恨,当下也不已为意,只安抚的朝白玉堂笑了笑。白玉堂见我确实没事,脸色亦不像方才那样白得吓人,反而泛着些许红晕,心下稍安,也不再追问。 回到开封府时,天已大亮。赵虎等人拍着胸口,直道‘老天有眼’,簇拥着将我们四人迎进府中。之后,各自回房梳洗休息,自不再提。待到午后,包拯下朝回来,见到我们平安无恙,脸上不禁也流露出欢悦之色。只是我总觉得包拯看着我时,欲言又止,似有什么心事,却不愿告诉我。几次询问,他也是顾左右而言它,每每岔开话题。挨了几个软钉子之后,我也懒得问了。 “青姐呢,公孙狐狸不是说她在府里吗?”转了几圈都没见到柳青青,我颇有些失望。 “柳姑娘随皇上回宫了。”赵虎伏在桌上摆弄着一只开了岔的毛笔,回答道。 “哦。”我点了点头,抢过他手里的毛笔,再被赵虎这样拔下去,它非成秃子不可。 “展大哥,你不知道皇上可等了你一个晚上呢。”马汉凑近到我的耳边,轻声说道。赵虎当即白了他一眼,“展大哥是白大哥的老婆,就算他是皇帝也甭想惦记。” “我又没嫁给玉堂。还有,别再叫我展大哥了,我不是展昭。叫我小爱吧。”发觉赵虎他们早把我认定成了白玉堂的女人,心情忽然有些烦闷。口气不免有些生硬,没想到这句话刚巧被进门的白玉堂听了个正着,当下板起了脸,伸手给我一个栗子,“怎么着,你这只猫早就是五爷我的人了,还幻想着红杏出墙不成。” “白玉堂,休要胡说八道。你我尚未拜堂,本姑娘也没说过要嫁你为妻。”我站起身,想走,却被白玉堂拦住,“小猫儿,你又想丢下我?告诉你,这回说什么都没门!” 看白玉堂认真的样子,这厢我若说出分手的话来,他一定会闹得鸡飞狗跳,还是慢慢来吧。真到了无计可施之时,红杏出墙也未尝不是个好办法。我长长的叹出口气,双手叉腰,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说道:“什么丢下不丢下的,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哼,料你也不敢。”白玉堂不知我心中的小算盘,笑得满面灿烂,一伸手从袖出掏出个锦盒来,递到我面前,打开。原来是棵人参。看这参须长得,估计要好几百两呢。“今晚给你们熬汤喝,好好补补身子。”白玉堂晃了晃人参,一脸的得意与宠溺。 “你们?不是专门给我的呀。”我有些意外,这开封府除了我,谁还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让白五爷跑腿买补药。 “除了你这只小猫,府里不是还有只大猫吗。你们两只猫啊,一个坏脾气,就是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言下之意,这人参竟然也是给展昭准备的。他们两个倒是出乎我预料的哥俩好啊。记得白玉堂得疯病的时候,展昭可没少为这事怨我。 “哥哥自柳门一案后,身子确实不好,是该补补。多谢你了,玉堂。”回到开封府后,我便将展昭是我哥哥的事告诉大家,众人起先虽有些诧异,最后还是渐渐接受下来。我这声哥哥喊得也越发顺口。 “跟我客气什么。照顾你们一大一小两只猫,是我的责任嘛。”白玉堂乐颠颠的举着人参,又和我聊了两句之后,便起身去了厨房,我本想随他一起去,他却执意不肯,非让我好好休息。其间的甜言蜜语更是如同倒豆子一样,吓得我恨不能直接把他踢到厨房去。 “小爱,你和白大哥感情真好。令人羡慕啊。”赵虎斜眯着眼,故意调侃我。 “虎哥与大嫂的感情那才叫人羡慕呢。”我反唇以击。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阵,最终从口舌之争,演变成了嬉笑打闹。马汉在一旁早已笑得没了形象,张龙在远处练武,朝我们看了一眼后,笑着摇了摇头,神情颇为无奈。开封府终于在王府血案的二年后,再次有了真正的笑声。 “两只疯猴子,这里可是府衙,成何体统啊。”公孙策抱着一络书路过,话是这样说,语气里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我和赵虎同时向他吐了吐舌头,依旧自顾自的追逐打闹。公孙策无奈,唤了马汉与张龙,一起去了书房。 晚间,展昭终于带着一身尘土回到府里,坐下身二话没说,急急的大灌了口水,想来是累得不清。我凑到他身边,刚一张口,白玉堂却先我一步,问道:“大猫儿,一大清早的就不见你的猫影子,却是到哪去玩,弄得那么脏的回来?” 大猫儿?什么时候在‘猫儿’的前头又加了个字?展昭皱了皱眉,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这才回答道:“去城外调查马家失踪一案。” “结果如何?”我问。 展昭摇头,神情颇为气馁,“一点踪迹也没有,好象几百来人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一样。周围邻居也不知所以,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可有问过在事发之前,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我寻思着,马家的人若不是自己早先挖好了密道悄悄逃走,就是被法力高深的妖物或者道法摄了去。 展昭再次摇头,“问过,前后几天平静如常,没有任何征兆。”说到这里,他突然非常认真的看着我的脸,压低了声音,补充道:“不仅如此,就连雀妖与马家发生冲突的当日,周围也没有人察觉到任何异常。马家就好象被所有人无视了一样。” “一定是结界。否则这么大的动静,早就闹翻了天了。” “喂,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雀族,什么结界的,怎么白爷爷一句也听不明白。”白玉堂不满的皱起眉,一手一只猫,死死掐住,怒道:“你们两只猫,不准把白爷爷抛在局外。” “好啦~~~玉堂,放手。”我和展昭异口同声。 “老实交代。”白玉堂放开手,先看看我,然后把目光定格在展昭身上。他果然认为展昭比我老实,不会编故事骗他。展昭无奈,当下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发展的经过全部告诉了他,只隐去九尾和惜对我的暧昧态度不说。 “这事的确严重,一个闹得不好,便是血流成河。马家与毛家道术久远,门下弟子足有千百之众。”语毕,转而看想我,“小爱,你对群妖的控制最大限度能到哪里?” “恐怕只是威吓他们在真正明了之前不敢轻举妄动,但真相若是马家残杀了雀鸟一族,甚至与江湖上最新冒出头的镜花门有联系的话,怕是无论如何都免不了一场冲突。最坏的结果就是狼族与毛马两家,两败俱伤。” “不管怎样,一定要找到马家的人,了解当时情况,才好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展昭说道。白玉堂当即点头,表示同意。 “明天我们三人分头行动吧。”我提议道:“玉堂负责向毛家打探情况,哥哥继续调查马家,我则从妖族下手,日落之时,咱们城门口见。” “好,就这样。”白玉堂应承一声,看了眼天色,扭头就走了出去。展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满面疑惑。 “他买了人参来喂猫呢。”我伸了个懒腰,顺便打了个哈欠,示意展昭坐下。后者明显对白玉堂的破费与细心照顾有些不好意思,待白玉堂真的端了两碗汤走进门,递给我们一人一碗时,展昭脸上的不自在就更甚了。 “玉堂,这……多谢你。”展昭局促得紧,竟然红了脸。我突然发现,他此时看着白玉堂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欢跃、感动、热切之中似乎还带着一丝甜蜜。难道他……我被自己的猜测和怀疑吓了一跳。赶紧收敛心神,专心致致的喝我的汤。 …… 长夜漫漫,我却像睡在火炉上一般,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眼前不断闪现出展昭看着白玉堂时的那付神情,如果展昭不是个男人,而是女人,光凭他那双眼睛,我可以百分之一百的肯定,他喜欢白玉堂,甚至已经爱上他了。但展昭是个男人,还是与我有着血脉联系的哥哥,我便有些犹豫,生怕是自己想歪,也相信展昭不会荒唐到身为男人,还抢自己妹妹的丈夫。 “哎~~~~我是不是最近的事情太多,所以才容易胡思乱想呢。”自言自语的坐起身,横竖睡不着,睁着眼躺着又着实不舒服,索性批了件衣服,起身到院中逛逛。 今夜,月色朦胧,淡淡的光辉倾洒在世间,甚是迷人。我漫步到院中,在树下站定,仰面赏月。不过多久,意外的听到脚步声,回头才发现,原来是刚刚解手回来的赵虎。见到我,也是一脸的意外。“展大……小爱,这么晚了,你怎么也没睡啊?” “有很多人没睡吗?”我听他提到‘也’这个字,心中颇为好奇,顺口就问了句。本是十分无心,却意外的听赵虎回答道:“是啊,刚刚路过白大哥的房间,他和闷棍子也没睡呢。” “那么晚了,我哥在玉堂的房里?”心忽的一沉,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赵虎揉了揉睡得稀松的眼,点头道:“我听见闷根的声音,正和白大哥说话呢。绝对没错。”说完,还径自疑惑的嘀咕了句,“大半夜的,他们俩大男人在一块儿聊什么呢?” “想是有什么事吧。虎哥去睡吧。” “哦,小爱你也去睡吧,站在这儿发呆,小心着凉。”赵虎招呼了一声,打着大大的哈欠,慢步回房去了。 赵虎走后,我的心越发不安起来,几次想着去玉堂房里看看,几次走了几步又折返回垸中。我这样去看像什么,难道还真怀疑展昭与白玉堂有什么不成,他们俩皆是年少成名的侠士,自是有许多共同语言,在一起聊聊天,喝喝酒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可是这么想着,脑中却有另一个声音极力劝道:“反正没什么,看看又有何妨,只当是给胡思乱想的自己定定心罢了。” 再三思量,来来回回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我终于还是敌不过心中的不安,朝玉堂的房间走去。玉堂本与我住在一个院落,可后来我走了,展昭来了,我的房间便让于他用,虽然我如今又回来了,却是恢复了女儿身,未出嫁之前,与玉堂住在一个院落终究有所不便,于是单独搬在隔壁的院子里,原也差不了多远。可今日走来,心情忐忑,却是觉着阻隔了千山万水一般。 好不容易来到玉堂的房前,站定。房内烛火还亮着,窗棂上却没有映出倒影,想来应该已经躺下睡了。“果然是胡思乱想,没事添堵。”我暗自嘲笑自己无聊,正打算离开,未想却听见房内隐隐传出低沉呻吟,不由自主的回过头,一手轻推开房门,顿时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第六百三十章 情局 犹犹豫豫了好些时候,终于来到玉堂的房前,站定。房内烛火还亮着,窗棂上却没有映出倒影,想来应该已经躺下睡了。“果然是胡思乱想,没事添堵。”我暗自嘲笑自己无聊,正打算离开,未想却听见房内隐隐传出低沉的呻吟之声,不由自主的回过头,一手轻推开房门,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忽的被人用力一拉,随即一只大手便顺势捂住了嘴巴,生生将惊叫堵回了肚子里。“小爱,你跟我来!”很熟悉的声音,此时却辩不出究竟是谁,思绪仿佛停止般,眼中所能看到的就只剩下玉堂房中的一幕。我爱的男人,我爱得如此辛苦的男人,衣杉凌乱的搂着我的亲哥哥,两人双双倒在床上,我甚至能清晰的看见展昭光洁如玉的背上,满是晶莹的汗水。 他们怎能如此待我,他们怎能如此羞辱于我! “小爱,小爱……”耳边传来着急的呼唤,一声接着一声,似拼了命的想要打断我的思绪,把我拉回现实。我不想回去,我不要回去,回去了,我过去所做的一切就全都成了一场笑话。我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认定了自己爱着白玉堂,白玉堂也会认了定的爱我?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抹去他的记忆,孰不知只要再寻来一个更好的,他便会马上把你给忘了。多容易啊!洛兰爱,你何止是傻,简直是愚蠢。 “小爱,你看着我!”一声怒吼,一个巴掌,终于把我打醒。 我抬起头,目光呆楞的看着赵虎放大于眼前的脸,泪水不由自主的滑落,嘴角却泛着截然相反的笑意。我看着他,不知想笑想哭,半响无语。 赵虎叹了口气,眼瞳深沉的让我陌生。“小爱,你……你看开点吧。他是爱你的,只是……只是他也爱展昭。”却是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你早知道?”赵虎是四个兄弟中最憨的,若是连他都早已看出,那么其他人岂不都……原来闹到最后,我这个本该第一个知晓的,竟是最后一个知道。 “我……我不怎么知道。”赵虎有些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含含糊糊的说道:“我只听马哥他们说起过,展昭与白大哥走得极近,平常举动也有点怪异,不过兄弟我可从没往那处想,谁知到今天跟在你后头,看到他们……他们……才知道的。”说完,连眼都不敢看我,扭过头瞥向别去。 “这么说王朝他们都是知道的?”明知多说无亦,却还是不甘愿的冒出这么一句。 赵虎低下头,轻声回答:“许是知道吧。他们没跟我明说过,只提到他们俩举止怪异。” 举止的确怪异,可笑我从未真正怀疑过,只想着他们俩少年成名,成了知己好友。因此互相对对方颇为照顾。 “小爱,白大哥也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以前是你不在,现在你回来了,那个姓展的就决没机会从中破坏你们了。你放心,哥哥们还有包大人定会给你做主。”赵虎一边说着,一边将胸口拍的山响。 赵虎天性憨厚,心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开封府众人无人不知,我本不该和他计较,更何况他只是想安慰我,可是此时听他这样说,心中的怒气却是怎样也压抑不住,冲口而出的咆哮道:“什么叫以前我不在,什么叫我现在回来了,难道他对我的爱是建立在我在他身边的基础上么!我今天回来,他便爱我,我一走,他就另结新欢!” “小爱,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别哭啊。”赵虎手忙脚乱的为我拭泪,情急之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脑袋里乱成了一锅糨糊。“都是我不好,是我不会说话,是我不会说话,小爱,小爱你哭啊!”泪是越擦越多,赵虎也越擦越急,险些连自己都急出泪来。 “天下乌鸦一般黑!”我打开他的手,转身飞奔而去。身后传来赵虎的呼唤,还有他夹杂着粗喘的呼吸声,竟是追了过来,可天底下论轻功谁会是我御猫的对手,更何况他赵虎,仅一会儿功夫,便把他远远的甩在后头,直至消失不见。 夜还是夜,月还是月,人还是人,却终究什么都不一样了。我茫然的走在万籁聚静的街道上,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偶尔点亮的几盏灯笼也是暗的另人窒息。我好像已经死了,感觉不到痛,感觉不到呼吸,也感觉不到心跳。这种什么也感觉不到的感觉非常奇特,它没有丝毫痛楚与不适,却比死更令人绝望。 我好像走到了地狱,看到忘川河,看到奈何桥,看到了举着孟婆汤的老婆婆。孟婆汤有如泉水一般清澈,倒映出玉堂的脸,他在笑,灿烂明朗,一如往昔,更甚往昔。我看到他手里握着的不再是雪白的画影,而是火红的湛卢。我看到他眼里再也没了我的影子,我突然感到害怕,想叫却叫不出声,只跨出一步,耳边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是什么掉进了水里? 我这么想着,满天满地的黑暗便向我笼罩而来…… ——三天后—— “小猫儿怎么样?” “脉象杂乱,心脉虚弱,虽暂时保住了性命,但若是一直昏迷不醒,恐怕就……”面白微须,长衫宽袖,公孙策沉着一张脸,叹息的摇了摇头。随即疑惑的问道:“白护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洛兰姑娘好好的怎会突然去寻了短见?” 白玉堂焦急的握着洛兰爱的手,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白某也是莫名其妙的很,那晚小爱明明好好的,神色间也没有一点异常,谁知……”谁知第二日就被人发现在城外湖中,若非她早已脱离凡胎,恐怕早就淹死了。白玉堂心急如焚,却无论是洛兰爱寻短见的原因,还是救她的方法,皆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公孙策忽得‘啊’了一声,问道:“莫不是那件事让她知道了?” 白玉堂也是一激灵,面色徒然的又苍白了几分,心下怀疑,嘴上却回答道:“不该吧,我和大猫儿什么都没跟她说,连提都没提。开封府里的兄弟们也是都关照过的,大家都谨慎小心的很,小猫儿不该听到什么呀。” “顾冥呢?他可没回唐门。会不会是他嘴快?”公孙策再次问道。 “不应该是他。这个顾冥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对小猫儿却是真上心,那件事对小猫儿伤害极大,他是打死也不会说出去的。”说到这里,白玉堂别扭的抿了抿唇,心里酸酸的直冒泡泡。虽然是千方百计的不让这只苍蝇再靠近洛兰爱,但见自己的女人被其他男人如此惦记,还是不舒服的要命。偏偏也不能因为吃醋就杀了他。 “那……那个九总管呢?” “他好久没出现过了。九尾伤了云真,小猫儿正生他的气呢,一时半会儿的他不敢回来。” “那就奇怪了。”公孙策不住的摇头,一边收拾着药箱,“学生再去展护卫那儿看看。” “大猫儿一早就出去了。”白玉堂依旧握着洛兰爱的手,连头也没回。所以没看到公孙策骤然瞪大的双眼,“什么!他的毒刚解,你怎么就能放任他到处乱跑呢!” 想起展昭,白玉堂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委屈的回答道:“公孙先生也不是不知道大猫儿的性子,他要走,谁能拦得住。”‘更何况,他是真有事。’后半句话白玉堂只敢在心里嘀咕一下子。洛兰爱一倒,雀族与马家的事等于完全落在了展昭的头上,此事若不及时处理,恐怕又会有一场血雨腥风。白玉堂本想陪着展昭一起去查,但又实在放心不下洛兰爱的情况,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有什么天大的事连身子都不顾了!你们……你们……我真应该关起门来,谁都不管,免得没由来的操死了这份心!”公孙策气得浑身炸毛,提起药箱就走人。 白玉堂慌忙起身拦下,讨好道:“先生莫气,等大猫儿回来,我让他向您陪不是。” 公孙策从鼻子里哼出口气,“他若有时间向学生道歉,还不如趁早查出留信下毒的人是谁,目的又是为何。”说到这里,公孙策沉吟一声,细细思索道:“此人既要下毒,为何要下这不要人命的醉春风。他在白护卫你的房中留下一封言明要挑战洛兰姑娘的信,又在展护卫房中冒了你的名,留下相约之字条,究竟是何目的?信上有毒,字条上却是无毒,展护卫是意外的李代桃僵,还是所有一切都是被人设计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正径自自语,双眼却下意识的扫过面色苍白的洛兰爱,诧异的说道:“莫不是为了洛兰姑娘!” “什么?冲着小猫儿来的?”白玉堂同样诧异的皱起眉。展昭中毒之时是在深夜,洛兰爱投湖则是在日夜交替之时,算起来还真不能说是巧合。可是这展昭中毒,洛兰爱若是知晓,理当来救治,又怎么会反而去投湖呢?这……这根本说不通嘛。白玉堂大摇其头,“不是不是,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因果关系。” “白护卫觉得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才能使得洛兰姑娘想要自寻短见?” “这……”白玉堂想了想,念及洛兰爱灵婴的身份,觉得任何事都有可能,任何事也都没有可能。这个可怜的女人已经受了太多的罪,任何一件事,一个打击,一时的念头都可以是压死牛的最后一根羽毛。但话又反过来说,正因为已经经历了太多才能够坚持到今天,活着如此不易,又怎会轻易寻死。 “也许……也许是我。”白玉堂轻声回答,似是说给公孙策听,又更似说给自己听,“也许能让小猫儿寻死的最后的理由,只有我。” “不错,正是因为你!”公孙策语气坚定的说道。 “我?!我做什么了我!”白玉堂气得一蹦三尺高,差点就想抽出画影劈死这只老狐狸。他爱护洛兰爱尚且惟恐不及,又怎会做出让他寻了短见的混帐事来!这简直是污蔑! “你先别急。”公孙策按住炸了毛的白老鼠,又理了理思绪,这才开口接着说道:“学生以为这完全是个局。白护卫你想,醉春风不会要人的命,只因它是催情之物。展护卫关爱洛兰姑娘极深,一见这挑战书定会失了冷静,中下此毒。而歹人不直接将下了毒的书信放于展护卫房中,却迂回的留下字条,骗展护卫到了你的房中再中毒,恐怕目的是想将白护卫你拉下水。引导洛兰姑娘自寻短见。” 一段话直说得白玉堂满头烟雾乱炸。难道洛兰爱投湖真是为了自己,她当真以为自己与展昭有什么,所以自寻短见?!这……这怎么可能!“我……我与大猫儿都是……都是男人啊!”白玉堂傻了,彻底傻了。 “断袖分桃自古皆有。更何况展……”公孙策说了一半,忽然转移了话题,“歹人费劲心机的诱导洛兰姑娘自尽又是为何?难道他与洛兰姑娘有仇?若是如此,为何不直接向洛兰姑娘下毒,如此迂回行事,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公孙先生的意思是,此歹人另有所图?” “不错,但所图为何,学生暂时还猜不出来。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说到这里,公孙策忽的一顿,双眼微眯,面色阴沉,竟带出完全不属于儒生的狠裂之气来。白玉堂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可怕的公孙策,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问道:“肯定什么?” “开封府里有奸细,此人还是你我都熟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