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恋未遂》 楔子 嚓。 昏暗的大礼堂里,传来幻灯机换片的声响,澄黄的屏幕中,打上了一幅建筑的平面图,这张图以黑色线条描绘了操场、篮球场、教室等等的基本轮廓,显然这是一所学校的设计图样。 讲台上,一名年约三十左右的男子握拳轻咳两声,拿起泛着红光的指示笔指向幻灯片,以平板的声音介绍道:「这里……是我们的司令台;这里……是我们的花台;这里……是我们的洗手台……」 此时漆黑的台下,坐了近千名的国中学生,其中一半全然不管台前说了些什么,只顾着和周遭的同学谈笑说话;而另外一半早已合上双眼,神智昏迷的陷入了梦乡。 讲台一旁坐了两名男子,两人年岁看来不小,大约都在六十左右,其中头发秃了大半的男子正是这间国中的校长,虽然此时他看来坐得直挺,但一双眼皮却也沉重得几乎难以开张…… 「这里……是我们的操场;这里……是我们的篮球场;这里……是我们的垃圾场。」演说的男子推推眼镜,虽觉台下的反应异常冷淡,却搞不清自己说话内容的毛病在哪。 此时礼堂之中,有一股奇特的烟草香渐渐扩散,投影的屏幕上,也映上了一圈一圈的烟圈,原来是台上另一名陌生的老者,他正一口一口啜着手中的烟斗。 这位老者蓄着灰白的山羊胡,还有一头银灰色的头发,配合他的神色以及深远宁静的目光,给人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而对于台前那人几近机械式的演说,他也没有显露出一丝不耐或是不满。 「呃……以上就是我们学校的景观。」演说的中年男子推推眼镜,望着台下的一片冷场,随即又以着热忱的口吻道:「我们『云山高中』今年起开始正式招生,预计第一届先招收三班,各位都是国三的学生,今年就要升上高中,希望大家可以考虑一下我们『云山高中』。」 演说完毕,却没有一个人拍手鼓掌,所得到的回应,只有几声零零落落的呵欠罢了。他又在讲台上呆站半晌,礼堂内的灯光才被打开,这间国中的校长倏然惊醒,揉揉眼睛,赶紧站起上前拉过麦克风说道: 「谢谢云山高中萧主任这么……咳……的介绍,相信大家都对这间新成立的高中非常呃……『向往』,现在大家对这所高中有什么疑问的,可以尽管举手发问。」 场面冷清了好一阵,终于有学生在校长暗示下敷衍问了:「请问你们学校交通方便吗?」 萧主任搔搔头,有些心虚地道:「我们学校在市郊,所以那个……那个……不过我们会安排交通车的,放心好了。」 能放心吗?学生们着眼想,接着又有人严肃问道:「请问你们预计将来云山高中考取国立大学的录取率有多少?」 「这个……这个……」萧主任冷汗直冒,最后只有老实地说:「我不敢讲有多少,因为还没有考过嘛,哈……哈哈!所以……所以就要看你们进来以后的表现了。」 真让人心凉的答案。台下的学生不禁摇了摇头,似乎再也没有人想举手发问了。 这时台上那名抽烟斗的老者缓缓站起身来,走上前去按了下萧主任的肩膀,示意接下来由他来回答。 萧主任登时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对着麦克风说道:「现……现在由我们云山高中的创办人--康校长来回答各位同学的疑问。」 这位看来颇具风格的校长站到麦克风前,学生们才又恢复些许兴致,只听到有人举手发问:「校长,云山高中有设立什么奖学金吗?」 康校长叼着烟斗,缓缓把头摇了摇,「没有,一个都没有。」 还回答得真干脆呀!学生们呆了一下,又有人随口问道:「那你们学校的景观优美吗?」 「差不多。」康校长微微耸肩道:「我觉得和别的高中没什么两样。」 喂!你们不是来自我推销的吗?学生们原本以为换成了校长,应当会说出较吸引人的宣传词,没想到这校长说话更为直截了当,甚至连修饰都懒得修饰一下。 「那你们学校究竟有什么优点?」有学生不屑地问了。 「优点?」康校长长啜了两口烟,又微微把头一摇,「我想不出来。」 学生们听了一愣,就连台上的国中校长也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这会是学校创办人所说的话。 「那云山高中至少有那么一点特色吧?」 听见有人这么询问,康校长叼着烟斗陷入了深思,学生们看见他那副模样,顿时觉得被打败了。 「对了……」终于在十二个烟圈袅袅消散之后,康校长放下烟斗,扬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我们学校不禁止谈恋爱。」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一章 微风吹过椰树,发出了沙沙的声响;甫探出头的晨曦,让空气充满了粉色的光芒;珠白色校门伴随辘辘的滚轮声向旁滑开,慢慢地将那未染污尘的新石子地展露出来。澄莹的玻璃、初植的草皮,使得这所高中看来是如此清新稚嫩,甚至嫩得连标示校名的招牌都来不及挂上。 当校门完全敞开,犹带着国中生稚气的新生已三三两两掩不住脸上的笑意踏入门来,迎接他们的除了崭新的生活之外,还有一位杵在门口憨憨笑着的教务主任。萧谦秉认真对每一位新生点头招呼,却不觉惹了许多女学生掩唇发笑。 我那么好笑吗?萧谦秉奇怪地摸摸头发,仍不忘对入门学生点头说早。 就在这上学时刻显得如此美好之际,一阵引擎的噪响却渐渐朝这逼近,萧谦秉原以为那只是恰好路过的飚车少年,没想到忽然眼前一花,一辆重型摩托车竟然闯入校门,更朝他直直飞冲而来,他吓得还来不及反应,骑士却已在他面前急煞停下,随即隔着墨黑的安全帽面镜左顾右望,似乎在找可以停车的地方。 「等一下!先生……」萧谦秉忽然发觉在「他」的紧身皮衣下,有着玲珑的腰身以及诱人的胸线,连忙识相的更正过来,「小……小姐,请问妳是访客吗?妳直接骑车进我们学校,这个好……好像有点不太妥当……」 女子打量了他几秒,随即不客气的问:「你是谁?」 「我?」萧谦秉摸摸头,为还不太能适应的头衔干笑一声,「我姓萧,是这间学校的教务主任啦--」 「喔。」女子点点头,打开面罩,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神,再伸出戴着皮手套的右手,与萧谦秉重重的握了下。「你好,我是新来的老师。」 「呀!老师妳好妳好。」萧谦秉讶异于她的身分,又在她明亮的眼神逼视之下,觉得喉头一阵紧缩,这般锐气迫人的气势,是他在教育界里前所未见的,打量了下她那诱人的身段之后,他不觉猜测,「老师妳、妳是教……体育的吗?」 「体育?」女子将那修得细直的双眉一挺,冷冷的道:「不是。我是辅导老师。」 啊?萧谦秉脑海一阵呆茫,如果一间学校的辅导老师都表现得如此「劲爆」,那……那……学生会变成什么模样? 当他还在怔思之时,那老师已将车头一转,呼地驰入了一旁的红瓦车棚。萧谦秉怔怔看她停车后摘下安全帽,流泻出一头染成亮红色的长发,喉中不觉又咕咕作响。 李莫若解下罩在油箱上的背包背上,拉开皮衣拉炼,扯了扯t恤的领口透透风,见萧谦秉仍是呆呆望着自己,不觉低哼一声,甩头步上了穿堂。 萧谦秉楞楞看着她那窈窕的背影,心中没来由的浮现了四个字--生不逢时。 这算是什么学校? 徐之仲看着这所一半崭新、一半却还是工地的学校,心中很难掩饰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这里根本不是他心中预先想象充满着严谨治学理念的私立高校,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一所新学校!但在选填志愿时,每一个同学都信誓旦旦的对他保证,这里是他的最佳选择,彷佛不选这间学校,他就是个白痴一样;连向导师询问意见时,导师都很认真的叹了口气说: 「徐之仲,如果当年老师考高中时有这所学校,老师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 到底在遗憾什么呀?徐之仲回想起三个月前,这间学校的校长和教务主任到他就读的国中宣传演讲,他觉得太浪费读书的时间,所以就脱队溜到图书馆k书了。当时演讲说了哪些内容、推销了那些好话,他根本一无所知,没想到别人的建议,竟和自己的理想有那么大的落差! 现在后悔来得及吗?徐之仲迟疑地踏上穿堂的阶梯,脑子只是不断思考--要怎样才能不读这间学校? 不知不觉中,徐之仲跟随着其它同学的脚步上了二楼,来到了一年级教室的走廊。他记得自己是被分发到一年三班,看到前方自己班级的牌子,他潜意识就想从后门进去,彷佛那样子的话,要开溜也会比较顺利。 来到最后一排坐下,徐之仲自顾自的看着桌面,虽然教室里乱烘烘的,到处扬着一种进入新世界的欣悦,但对他来说,那一切欢声笑语,却像是远处的浮光掠影,朦胧得彷若炽阳下的海市蜃楼一般。 座位渐渐坐满,忽然窗外传来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只见刚才在校门口迎接学生的那位男老师,一面笑着向教室内摇手招呼、一面摇着手摇铃走过。徐之仲掩着额头,心中更是不敢置信--天哪!这什么烂学校,难道连钟声都没有吗? 不一会儿,一名年轻男子步入教室,徐之仲抬头一看,那男子打扮入时,短短的刺猬头染成暗金色,细眉唇红、皮肤白皙,带着一种阴柔的妖气,右耳耳垂银闪闪的,似乎挂着耳环,徐之仲愈看愈觉得突兀,一个像在西门町发廊工作的造型师,现在站在讲台上干嘛? 梅信男 那男子在黑板写完这三字后转过身来,以纤细的食指往后一比,对着台下以一种近乎女声的柔细口吻说:「各位同学大家好,这是我的名字,我是你们这一班的导师。」 原本喧哗的教室,霎时冷得彷若要飘下雪来,台下的反应是一片怔愣,徐之仲更差点摔到了地上,这种尴尬的寂静持续了近一分钟,才听见台下有位女同学问着: 「请问老师,你是同志吗?」 梅信男微仰着脸庞,扬起双眉,睨视着说:「是呀,怎样,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那女同学淡笑了笑,「只是确定后会比较好相处。」 「好,ok,那其它人有疑问吗?」梅信男的目光一一扫过哑口无言的学生们,随后语调一变,拍手细声道:「好啦,现在要开始注册了,把你们的缴费证明拿出来。来,一号……」 班上的学生依着老师的唱名一个个上台办理注册手续,约在二十分钟后,场面再度恢复平静,梅信男比对了下名单,拍了下手对台下喊着:「徐之仲?徐之仲今天没来吗?」 徐之仲额冒冷汗,心情混乱的坐在位子上。这间学校既没有以往的升学成绩作为保证,师资看起来也一点都不「优」,更糟糕的是其它同学好像都是来玩,并不是想来念书的,为了三年后的大学之路着想,他实在没有理由将注册的手续给办完。 导师又一次的呼唤确认,徐之仲仍克制紧张,低头按着眉角,尽量装成事不关己的模样。这时他左手边的男同学突然伸手搭着他的肩膀道: 「徐同学,你还不想注册吗?」 徐之仲转头看着这位有些老气的同学,不觉结巴的问着:「你……你怎么知道我姓徐?」 「怎么不知道?」坐在徐之仲左方,亦是刚才询问老师是否是同志的女生轻嗤了声,「只有一个人没完成注册,你刚才一直都没上台,除非你今天是来玩的,不然徐之仲除了你还会有谁?」 「怎么样?」梅信男隐约听见教室后方的谈话,不禁看着那三人询问:「你们认识徐之仲吗?」 「我……呃……我就是。」 众目睽睽之下,徐之仲终于颤着手,从书包内拿出了夹着注册数据的透明活页夹,迟疑站起,走上前向梅信男解释道:「刚才我一下子没找到,还以为是忘记带了。」 「唉呀……太好了,这样我们的报到率就是百分之百了。」梅信男不禁伸指往徐之仲肩膀一推,「你也应一声嘛,不然老师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来!」 「是……」徐之仲低应了声,看着梅信男略施薄粉的外貌,心中不禁恍惚地想--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根本还没有醒过来,现在正在作一场恶梦吧!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们很兴奋。」梅信男双手环在胸前,微仰着脸庞道:「你们会填这间学校,都是为了『那个』目的,对不对?」 坐回位子的徐之仲一脸呆怔,尤其在他发觉全班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不知道的时候,他的表情更呆了。 梅信男看着每人脸庞那无法掩藏的光芒,挑挑眉道:「愈自由愈要谨慎,知道吗?就像有一个摊子堆满了高丽菜,老板说不能动,谁都不准拿,可是啊,你忍不住想拿一个,所以趁老板不注意抢了就跑,那颗高丽菜是好是坏,你根本管不了,抢到就好;可是现在老板说任你选、任你挑,全部免费,那你就不会冲动,绝对会一个一个看仔细才下手,对不对?」 「嗯嗯嗯。」台下一片点头认同之声后,又听梅信男轻叹口气说: 「真羡慕你们呀,你们可是全国第一批可以自由恋爱的高中生呢!」 什……什么?徐之仲眼睛倏然睁大,隔了三十秒后,脑海浮现的还是那两个字--什么! 「唉……」梅信男感触良多的感叹着,「不要辜负自己的青春哪!」 「梅老师,注册完了吗?」这时候教务主任萧谦秉走入门问,见梅信男点了点头,就说:「待会麻烦老师带学生到穿堂集合,有些事要请同学们帮忙。」 「好。」梅信男斜眼打量了下萧谦秉离去的背影,才转头宣布道:「好啦,同学们收拾收拾东西,到穿堂集合喽!」 高中生怎么可以谈恋爱?怎么可以……让高中生谈恋爱? 徐之仲摀着胸口,很难掩饰心中那种「痛心疾首」的感觉。高中生本来就应全心全意将三年的时间投注在课业的准备上,怎么能够花多余的时间在处理那些无关紧要的恋爱上?荒唐!实在是太荒唐了! 看着眼前那无数的脸庞还在为能够自由恋爱而露出喜孜孜的笑容,徐之仲对他们的无知,感到一阵怜悯的心痛;更不解的是,他没想到现今的学校为了招生,竟会如此的恶性竞争!卑鄙,实在是太卑鄙了! 「徐同学,走吧,该到穿堂集合了。」 听见左方的男同学出声招呼,徐之仲又升起了一股无名火,刚才要不是他多事询问,现在自己也不会在这莫名其妙的学校完成注册手续了! 「徐同学,你再拖拖拉拉的,到时候全校就等你一个人来排队,那种场面就很好看了。」他右方的女同学说着。 尽管再心不甘情不愿,徐之仲只好将书包收好,且终于恍然大悟为什么每个同学都会跟他推荐这所学校了。那些一个个都该抓去阿鲁巴凌迟至死的家伙,难道不知道现在除了念书以外,其它的事对他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这些事你们很在乎,可是对我一点都不重要,ok?ok?徐之仲气得想要捶墙,半晌,才发觉适才坐在左方的男同学,以及右边的女同学,这时候仍是走在他的左右,他暗暗咬牙,尽量以平稳的语气问:「我很有趣吗?」 那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神有些慵懒,却仍掩不住一副聪明样的女孩子闻言点了点头,「嗯。」 另外那穿着浅格子衬衫,衣襬一半没塞进裤头,看来有着颓废风格的男同学也点头认同,「我想你是目前在这个学校的围墙范围里面,唯一一个摆着一张臭脸的人。」 奇怪了,我跟你很熟吗?熟到可以让你消遣吗?徐之仲又听到那女同学附和的低笑声,一张脸更臭了。 三个班级的学生陆续到了穿堂,这时只见教务主任萧谦秉背着一支喇叭型的扩音器,手持着麦克风,尽量垫着脚说:「各位同学好,欢迎大家进入这所新成立的学校,原本注册完成就可以让各位同学回家,不过现在有件事想请大家帮忙。」 到底有什么事呀?徐之仲一脸不耐,他真想直接冲回家,赶紧查询一下还有哪些学校可以转。 「现在大家看到左手边的桌子上摆了很多圆型的玻璃棒,你们每个人去拿一支,然后用桌子上的麦克笔,在玻璃的底部写上自己的名字。好,现在麻烦大家开始排队。」 徐之仲随着队伍到了桌前,心不在焉的签上了名,这时才隐约听到导师梅信男问道: 「主任,这么做是要做什么?」 「喔,这是我的想法啦。」萧谦秉笑着说:「我想用每个学生签名的玻璃棒,嵌进我们校名的字体里面,这样更能让学生们觉得学校也有一部分是他们完成的,这样不是很有参与感吗?」 「是喔?」梅信男轻拍了一下萧谦秉的肩膀,「主任你想得好周到喔!」 「哪里哪里。」萧谦秉不好意思的搔搔头,「不要这么说嘛!」 天哪,这会不会太幼稚了一点?这和叫小学生在学校围墙上画画又有什么两样?徐之仲现在才知道,原本以为考试失常是最惨的,其实那不过是……恶作剧的开端罢了。 一名佝偻的老者,缓缓推着一台手推车过来,车上横着一块长方形的招牌,招牌上面以行书的字体缕空了「云山高中」四个大字,看来萧谦秉就是要用写着每个学生名字的玻璃棒,嵌成一块透明的校名广告牌。 徐之仲根本没心情看他们怎么把玻璃棒放进招牌里,只想直接背着书包走出校门,但一向谨守校规的他,倒还不敢如此潇洒,坐在花台旁枯等了十几分钟后,终于见到几个学生抬着校名招牌,在萧谦秉的指挥下,将它置入了已经在围墙上挖空的长方形空格里。 「太好了!」萧谦秉拭着一头热汗,看着那四个透明灿烂的字体,感动地说:「等到订做好的灯箱送来,从后面打光,晚上看一定会更漂亮的。」 「主任,你好有才华喔,这点子都是你自己想的吗?」梅信男忍不住出声赞赏。 「也不算是啦……」萧谦秉自谦地说:「我是参考百货公司的厕所招牌想到的。」 「喔,是喔……」梅信男牵起嘴角干笑一声,再也称赞不下去了。 这时校门打开,学生蜂拥而出,从围墙外欣赏那独树一格的校名招牌,徐之仲远远望着,根本不想和那些笨蛋挤在一块。过了一阵子,见到大半的人看完后直接到公车站牌等车,显然是可以回家了,他才跳下花台,准备回家赶快将这堆麻烦事给处理完。 走过校门时,不经意望了眼那片玻璃招牌,尽管他依旧觉得让学生写自己的名字嵌进校名里的做法幼稚到了极点,但还是不得不承认……那四个散发着白色琉璃光泽的字体,实在是很特别。 看看左方、看看右方,确定没有人注意自己,徐之仲才忍不住走向前去,伸头在那四个大字中找寻,「我的名字在哪里……」 从一个个五十圆铜板大小的圆柱看去,徐之仲找了三、五分钟后,终于在「山」字底下那一画的中央,找到了有自己署名的玻璃棒。他弯下腰来,双手撑着膝盖,凝目注视着自己漫不经心签下的姓名。 「再摆正一点就更好了。」徐之仲喃喃地道。他专注看了半晌,忽然发觉从那片玻璃棒的另一头,反映出自己的一双眼睛。 徐之仲看着那双「反映」的双眼,显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他在心中轻叹口气,无奈着自己不佳的升学运。他是真的很认真,没有一点对不起家人和自己,为什么结果就是这么的……不如人意? 我的睫毛有这么长吗?徐之仲又觉稍稍有些讶异,他从没发觉自己的双睫是如此长而浓密,甚至还流露出一股--美丽的气质他愣了一下,甚至还为自己的双眼感到一丝动心! 我有这么美吗?徐之仲眨眨双眼,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看花了。见着那双反映的双眼也眨了眨,依旧散发出一股女性柔和的魅力,他先是怔于自己外观的变化,突然之间,他感到一股无法理解的震惊-- 一个人怎么有办法从镜子中看到自己眨眼睛? 只见玻璃那头的「自己」别开了头,红着脸走了开去。徐之仲脑中空白了十秒钟,霎时恍然大悟,适才他一直深深凝视的,竟是另一个女孩子的双眼! 天哪!徐之仲抚额直起身来,脸颊红得发烫,他……他竟然就在不到三十公分的距离内,这般专注的和一个女子凝目对望!两人如此深切地互视了多久?三分钟还是五分钟?天哪……他怎么可以这么的……这么的肆无忌惮? 传出去我还要作人吗?徐之仲尴尬至极,心里懊恼不已。以往他一向谨守本份,和班上的女同学都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打情骂俏、不眉来眼去,始终坚持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没想到今天他竟然会这么毫不掩饰的凝视着一个女孩的双眼! 徐之仲觉得自己糗到了极点,又想解释,又觉得会愈描愈黑,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那女生是谁!她的脸庞一闪而逝,他只看清了她那一双温柔的眼睛,要想找人道歉,也不知要从何找起。 尽量掩饰着自己的不安与窘状,徐之仲站在公车站牌旁,眼神却也不忘时时瞟向校门口,看看适才在围墙内和自己对望的女孩,会不会从校门口走出来。怀着又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情等了一阵,却一直等不到人,这时候回家的公交车驶近,他才怀着隐隐不安的心情,踏上了公交车的阶梯。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二章 「云山高中第一届开学典礼正式开始,主席就位,全体肃立——」 穿着白杉、白西装裤的康校长,执着烟斗,在全场的注视之下,缓缓踏上了以三张讲台叠成的临时司令台。 此时一名学生悄悄闪进了校门,走向背对着自己的同班同学,趁同学将注意力都放在前方的空档,慢慢混进了散乱的队伍中,眼见似乎是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唱国歌!」 萧谦秉按下播音键,让录音机传出了国歌的乐音,看着学生们大声而喜气的唱出国歌歌词,心中不禁有些感动。但他没想到这些学生们国歌唱是唱,心里想的却不是国家大事,而是儿女私情…… 「贯彻——始——终。」 国歌唱毕,康校长点点头,打火点燃烟草,执起烟斗轻啜一口,环视了台下的学生们一眼,而后对着麦克风缓缓地道:「其实你们都上当了。」 场下顿时一片惊疑,不了解校长为何会冒出这句话。只见康校长含着烟嘴,自顾自地啜了两口,一会儿待骚动稍歇,才继续说:「我们学校想成为第一间不禁止学生谈恋爱的高中,其实是不可能的。」 这句话说完,场内未见议论,反而陷入一片兵马俑式的死寂,每个人不但呆若木鸡,适才因兴奋而潮红的脸庞,也都瞬间失去了血色,甚至许多男生还瞳孔放大,只差没有停止呼吸。 我就说不可能嘛!徐之仲抱着书包轻嗤了声,得意着自己的判断力。 「其它高中都明定学生不准谈恋爱,但有哪一间能完全禁止?」康校长问完,见学生们摇了摇头,又说:「所以,不管念那一所学校,只要有心,你们是不会受到约束的,我们学校只是不浪费时间,告诫一些根本无法禁止的事,如果有人觉得我们学校给了学生更多的自由,其实都是上当了。」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听到这里,学生们都笑了出来,心情更是放松了许多,否则……今天也许是个集体休学日也说不定。 「人生历经的每一秒,都是唯一的一秒,无法挽回,也无可取代,立一些无谓的规条,并不能让你们的青春过得更精采,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有相信你们,让你们懂得自律、懂得为自己负责。我只希望在三年后的毕业典礼上,每个人都能够有自信的对我说:『校长,这三年的生活,我没有一天白过。』」 听着校长感性的致词,台下的学生一阵动容,就连徐之仲也暂时忘却了对于校长的鄙夷之心,当康校长步下司令台,场中立即爆出一片掌声。 「我差点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突然听到左方耳旁传来询问,徐之仲的呵欠顿时梗在喉咙,他捶着胸,一口气差点顺不过来,又听到右方一个女子说: 「是睡过头,还是在犹豫什么?」 徐之仲看看左右两人,就是上周注册时坐在自己两旁的同学,他一方面讶异这两个家伙何时摸到自己的两旁,又不解自己到底是招谁惹谁了?登时没好气的说:「就错过公车了,不然还能怎样?」 「喔。」女孩子低应了声,「我还以为你已经办好转学了。」 「嗯。」左方的男同学也随之附和,「我也是这样想。」 徐之仲愣了一下,不知这两人怎么会猜到自己的想法,但也不想多说,于是便闷声不答。这时他右方的女同学伸出手来,「我知道你叫徐之仲了,我叫杨辛妮。」 徐之仲低头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手,却迟迟没有伸手相握。杨辛妮见着他的僵硬,不禁轻嗤一声,「干嘛扭扭捏捏的?」 「我叫胡逸山。」另一旁的男同学开口,接着向杨辛妮点头微笑,「你好。」 徐之仲一见,下禁愣了一下,「你们两个原本不认识吗?」 胡逸山摇摇头,杨辛妮也摇了摇头。徐之仲皱着眉头,脑中一堆圈圈叉叉——你们根本不认识,干嘛一有机会就凑在我身边唱双簧? 「呃……」杨辛妮举起手指道:「我们三个人从不同的地方考进这间学校,一开学就认识,就叫作缘分吧?」 「嗯哼。」胡逸山也在一旁点头认同。 真的是这样吗?徐之仲狐疑地皱起眉头,不禁喃喃说道:「总觉得你们两个人怪怪的,好像有其它的目的一样……」 「哪有!」杨辛妮抚着短发别开了头,眼神有些闪烁;而胡逸山也是摸摸鼻子,抬眼望着天花板装傻。 徐之仲看左看右,实在是搞不懂他们有什么阴谋打算。 砰砰! 徐之仲轻叩门板,又张望了下五楼的走廊,一时听不见里面的回应,又怕有人看见自己站在这里,于是再抬头重重敲了两下,「砰砰!」 这时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的声音喊道:「干嘛啦?」 听这女子的语气超不耐烦,徐之仲不禁呆了一下,但也没办法管那么多,连忙转开门把,闪身进入办公室内。 一名染着亮红色长发的女子,低头斜坐在办公桌沿,她穿着白底印着重金属乐团照片的t恤、暗红色的皮质长裤,同样颜色的外套绑在腰后,手里正专注拆着一条凉烟外壳的胶膜。徐之仲先是奇怪校园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但又找不到其他可以询问的对象,才谨慎的向她问道:「请问……这里是辅导室吗?」 「外面的招牌写得不够清楚吗?」李莫若微微皱眉,终于用指甲将烟盒的包装扯开了一角。 「够清楚……」徐之仲低应了声,再追问道:「那……请问辅导老师在吗?」 将胶膜东拉西扯撕下之后,李莫若终于抬起头望着他道:「找我干嘛?」 徐之仲眨眨双眼,「没有,我是找辅导老师,不是找你。」 「你还没听懂?」李莫若受不了的啧了一声,「我、就、是辅导老师。」 「呃……可能是我没有说清楚,」徐之仲认真解释道:「我说,我是想找『正式』的辅导老师。」 「你老师勒!」李莫若竖起细眉,横了他一眼,「我哪里看起来不正式了?」 徐之仲楞了几秒才张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就是我们的辅导老师?」 「对啦!」李莫若摇摇头,从烟盒中抽出一包烟。「找我干嘛?」 「我……」徐之仲脑海浮现辅导老师的形象,不外乎一身洋装,有点福态,戴副圆眼镜,慈眉善目,笑时连眼睛都会弯起来的中年妇人;可眼前的女子无论如何都不像跟辅导老师有所关联,他脑里突然变得一片空白。 见他杵在面前,一句话都讲不出来,李莫若单手擦腰,啧了一声道:「想干什么就说呀!」 「我……」徐之仲困难地咽口口水,终于吞吐地说:「有……有一些问题,我想要找辅导老师谈一谈。」 「早说嘛!」李莫若白了他一眼,然后下巴往旁一点,指向里面的小房间,「进来谈。」 「呃……」徐之仲看着那间隔在后方的心理谘商室,心底竟莫名的产生了一股疑惧。没有一个同学知道他来找辅导老师,适才也没有人看见他进来,尤其这「老师」看来年龄也不大,顶多二十四、五,如今两人孤男寡女独处在办公室里,还要到那隔音良好的谘商室,万一……万一待会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他不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吗? 尤其这个辅导老师穿着随性,红发又染得如此夸张,说她是街头飙车族,一百人中有一百零一个会相信!若要勉强认同她是辅导老师的话,那她会怎么对学生进行辅导?难道是用……皮鞭和蜡烛吗? 李莫若带了包烟走至谘商室门口,见他没有跟来,忍不住啧了一声,「我们学校午休时间有三个小时吗?」 徐之仲摇了摇头,「没有。」 「cow!那你还不进来?」 「喔……」徐之仲眼见她走入室内,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一见那素净的室内只有两张相对的沙发椅,中央摆了张咖啡桌,并没有其它危险的「凶器」,他才稍稍安心,但一见她指示着把门关上,他又开始忐忑了起来。 待他关好门走来坐下之后,李莫若将外套从腰间解下,抛上墙上的挂勾,再拿个纸杯放在咖啡桌中央充当烟灰缸,随后抽出一支烟递去,「抽不抽?」 徐之仲错愕半晌,才猛地摇了摇头,心里嘀咕着,搞什么?我是高中生耶!十六岁的高中生耶! 「怎么样?」李莫若点着了烟,蹙眉吸了一口,而后向沙发深深躺下,跷着二郎腿,以着薄薄的嘴唇斜喷着烟,挑眉问道:「有什么问题?」 「咳……」徐之仲握拳轻咳了声,心中虽然极度怀疑向这样的人谘商能够获得多少帮助,但又觉得不能什么都不讲,就像……就像已经跟医院挂好号了,但一等到医生问诊,却跟医生说我没事呀,都很正常。那不是很白痴吗? 算了,就算浪费一个午休时间来找人聊天跟吸二手烟好了。徐之仲沉淀下心中的不安,搓手说着: 「老师,我现在很想……转学离开这间学校。」 李莫若点点头,伸手向纸杯弹了一下烟灰,而后以夹烟的手掌斜支腮旁,启唇问道:「为什么?」 「你不觉得这间学校很夸张吗?」徐之仲有些激动地说完,忽然愣了一下,因为眼前的辅导老师跟其它夸张的地方比起来不遑多让。但见她神色平淡,没有察觉到这层意思,他心虚的轻咳了声,才继续说着: 「其它高中于公于私,都会想办法拼命提高学校的升学率,所以一定会营造一个最适合念书的环境,让学生在学校的时候都能专心念书。为什么这间学校会本末倒置,故意开放一些政策博取学生的欢心,而不是真正的为学生的前途着想?放弃教育的本质,迎合学生不成熟的欲望来哗众取宠,只为了让这间新学校一炮而红,这不是很离谱吗?」 听他一开口就是一大串,李莫若果了十秒钟,随后才微微一笑,「再来。」 「对呀!」徐之仲自我肯定的点点头,「念高中唯一的作用就是考大学嘛,我想没有一个高中生不知道这个道理的,可是很多人就是会看到一点点好玩的就忘了自己的本分,如果学校不劝阻学生浪费自己的生命,还『暗示』甚至是『怂恿』学生可以从事『那些行为』,这样不是误人子弟吗?」 「嗯嗯。」李莫若边吸烟边点头,然后才反问道:「那你当初怎么会选填这间学校?」 「问题就在这里。」徐之仲双手握拳捶了下膝盖道:「我进学校前一点都不知道呀」 「喔。」李莫若缓缓点头,而后才问道:「那你会因为学校『暗示』,或者是『怂恿』,就去从事『那些行为』吗?」 徐之仲嗤了一声,不屑地道:「当然不会呀!我又不是那些白痴高中生。」 「那你念自己的书就好啦,管人家那么多?人家玩人家的,你专心考大学的事不就得了,想那么多!」李莫若受不了的摇摇头。 「问题是学校营造的读书气氛也很重要啊!」徐之仲认真说明着,「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在学校专心念书,你要老师教书的时候要配合我一个人,还是配合班上大部分得过且过的学生?而且,虽然以前我在国中一直都是全年级第一名,但还是有几个人成绩跟我很接近,他们会给我一些压力,让我不能放松,一直把我的能力推到极限;但如果我都赢其他人一大段,我很难一直提醒自己不要松懈,因为都已经赢了一百分了,再努力一点也只赢一百一十分,感觉上一点意义也没有,你能够了解我说的这种心情吗?」 「我了。」李莫若点点头,却又微眯着眼质疑道:「还没期中考,你又能确定你能考第一了?」 「虽然是还没测试过。」徐之仲一想起班上那些同学,登时觉得有些不屑,「就算大家的程度都相当好了,但真正花时间念书的人,一定可以考赢整天都在想其它事情的人,这是绝对的!」 「好吧。」李莫若再弹了下烟灰。「看来你是真的很不习惯这间学校。」 「对呀!上礼拜来注册,我就觉得这间学校实在是乱七八糟。」徐之仲沉重地摇了摇头,更感叹现今在这浊世之中,能像他一般秉持本分而不随波逐流的人,实在是太稀有了。 「但现在学校都已经开学了,」李莫若懒懒地道:「你还有机会转到别的学校吗?」 「有啊,机会多得是。」徐之仲得意洋洋的说着,「我问过了,以我的成绩,好几间有名的私立高中都很欢迎我去注册,有一些可以免学费,甚至有两间愿意提供奖学金,所以这点绝对不会是问题的。」 「喔,那不错嘛。」李莫若长长喷了口烟,又执着烟以手背托着下巴,「你对这间学校的风气不满意,也晓得还有哪些学校可以转,你好像随时都可以离开嘛!」 徐之仲认同地缓缓点头,「是这样没错。」 「那现在的问题就是……」李莫若抬眼望着他,不解地问道:「你还来这里干嘛?」 徐之仲愣了一下,「……什么?」 「你父母不准你转学吗?」 「没有。」 「有人求你留下来吗?」 「没有。」 「这就对啦,你自己受不了这里,也没有人限制你离开,」李莫若将烟捻熄,摊坐在沙发上。「那你今天有理由来这里吗?」 徐之仲听了,一下子哑口无言,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想着——对呀,我今天还来干嘛? 见他双手环胸,深深陷入了思索,房间内安静了数分钟,李莫若再抽出根烟,淡淡的道: 「还是说,这间学校有些东西……是值得让你留下来的?」 徐之仲摸摸鼻子,嗫嚅说道:「没有,哪有什么……」 「如果没有,就不用犹豫了。」李莫若再将烟点上。「你可以回去再考虑一下,如果……有些东西只有这间学校有,其它学校没有,你就要考虑清楚,转学值不值得?」 徐之仲咽口口水,站超身来,刚要转身出门,又听见她说道: 「等等,同学,等一下。」 「什么事?」徐之仲不安地回头问道。 「来来来。」李莫若招招手,而后挑了挑眉尾问道:「身上有带钱吗?」 「有呀。」徐之仲想了想,不觉皱眉问道:「心理谘商要收费喔?」 「唉哟,不是啦!」李莫若将下巴一点,「我还没吃午饭,借我一百块。」 「喔。」徐之仲一面掏出皮夹,一面难忍疑惑的问道:「老师忘记带钱吗?」 「有带啊。」李莫若直盯着他的皮夹,从他手中拿过纸钞,吸了口烟,才认真解释道:「可是早上买烟的时候花光了。」 天哪……徐之仲一阵全身无力,这是什么辅导老师啊! 回到教室,刚好看见教务主任摇着手摇铃晃过,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了,就在他小心将椅子拉开坐下的时候,听见仍趴在桌上的杨辛妮睁眼问道: 「你刚才偷溜去哪?」 徐之仲没好气的道:「我干嘛跟你说?」 胡逸山起身打了个呵欠,松松筋骨道:「大概是待在厕所便秘吧。」 徐之仲斜睨了他一眼,却也懒得答话,刚才和「辅导老师」谈过之后,他……更糊涂了。然而就在最后一堂快要下课的时候,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为了未来着想——他不适合继续在这间学校读下去了。 铃声又响,徐之仲拖拖拉拉的收好书包,直到胡逸山和杨辛妮都受不了的离开之后,他才独自步出教室,往楼上的教务处走去。 「请问……我想要转学,要办哪些手续?」 「你要办转学?」一听见这话,教务处中的老师们立即一阵骚动。「为什么?为什么要转学?」 「因为,因为……」徐之仲支支吾吾的,一下子才随口答道:「因为家里太远,家里穷,需要奖学金,弟弟要人家照顾……」 谁听得懂呀?不过徐之仲终究还是在一片惋惜声中拿到了相关的文件。他将东西小心收进书包,走下了楼梯,此时虽然心中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胸口却隐隐有些伥然。他缓缓步出校门,回头再望了学校的园景一眼,而后走向公车站牌,心想这是最后一次来到这里了吧。 走了两步,又看见那嵌在墙上的玻璃校名,他再度往那走近,想再看看自己的名字。此时,有个穿着蓝裙白衫的女孩也站在那儿,凝视着夕晖下闪着点点金光的透明字体。 徐之仲走到墙边,那女孩刚好转身要走,在她回头的那一瞬间,两人眼神交会,刹那间映入了对方的容颜。 徐之仲心头一震,视线就此定住了,那女孩清澈的眼眸、微卷的双睫,以及那文静而含蓄的云白脸庞,激荡得他无法动弹。就是她!上回和自己互视的女孩。他没什么科学证据,却能百分之百肯定,在这临别的一刻,他没想到能再见她一眼,更没想到……她那清秀的容颜,会让他哑口无语。 那女孩眼神闪了下,弯而细的双眉微微扬起,仿佛也想起他来了,两人如泥塑般的互视了三秒后,她才红着睑将头一偏,走向了另一头的车站。 是她没错!徐之仲望着她的背影,在这瞬间,他忽然浮现一种念头——学测失常、填错志愿,让自己进入这间学校的种种失误,其实都不是意外,那些都是……老天爷千辛万苦的安排。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三章 一辆50c.c.的菜篮摩托车缓缓驶入晨曦下的校门口,在未开启的铁门前停好后,萧谦秉解开安全帽的扣带,摇手和门内正在撒米喂麻雀的老校上打个招呼。老校工佝偻的身子,以着极缓慢的速度走到警卫室,按钮打开铁门。沉重的白色铁门,就在朝阳映照之下,随着一格格的斜影缓缓滑了开来。 「早。」萧谦秉和老校工道声早安,随后将已快解体的菜篮车骑入红瓦车棚,此时漫洒金阳的校园内一片空荡,仅有鸟雀在四周吱吱喳喳。萧谦秉从菜篮内拿出环保袋,心情愉悦的巡了校园一圈,当他刚要走上楼梯时,忽见一个男学生迎面而来,他不觉笑着点头招呼,「喔?这么早就来学校。」 「主任早。」 「你是几班的?」 「三班的。」 「喔,昨天你们班上有个人说要转学,你有听说吗?」 「呃……」徐之仲后脑滑下一滴冷汗。「好像……有听说。」 「你认识他吗?」萧谦秉燃起了一丝的希望。「如果你认识他,能不能帮我挽留一下?都好不容易考进来了,突然说要走……老师们都觉得很可惜,你帮我去说说看,好不好?」 徐之仲尴尬地道:「这个……我尽量。」 萧谦秉诚挚地跟他伸手相握,「就拜托你了。」 徐之仲点了点头,心中却无奈的想:拜托,不要搞得这么煽情好吗? 跟在主任后方上楼,徐之仲到了空荡的教室里,虽说他是个用功的学生,但这么早到校的经验,却还是头一次。他也不知道这么早来有什么意义,只知道昨天这个令人迫不及待想要远离的地方,今天却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回来。 坐在椅上,看着走廊,因为这班最接近楼梯口,所以他知道其他班的人都会从这里走过。他揉着手,心底有些喜悦的期待,也有些焦虑不安,情绪有些小小的混乱,然而这一切只是单纯的想要看她从窗外走过罢了。 她是一班,还是二班的?虽说他不像一般发春期的男生会彷如恶虎扑羊似的紧盯着每个从眼前经过的女生,但班上的女孩子他大致都浏览过了,目前他只能肯定她不是自己班上的。 徐之仲拉起嘴角,嘲笑了自己一下。前两天,他还在为这学校开放学生谈恋爱的政策觉得那么的不齿;现在却觉得继续念下去也不错,而这一切的转变,竟是那么迅速,又没有任何突兀。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过了十多分钟,其他的学生陆续到来,徐之仲等了许久,突然,一个他企盼已久的脸庞,就出现在走廊那头。 她穿着鹅白色的运动衫、湖绿色的裙子,右手白纤的细指,握着天空蓝书包的带子。她走得有点儿慢,身旁嘻闹的同学都忍不住超过她的身旁,她平静的眼波、没有特殊表情的面容,给人一种很低调的感觉。一会儿,似乎听见身旁教室内的喧哗,引得她不住往窗内看了一眼,当她将视线转出的时候,却不经意扫视到那位坐在教室后方的男生。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仿佛什么都没见到似的,徐之仲暗喘口气,也暂将眼光别向一旁。待她经过教室之后,他才小心走出门口,想看她会走入那一班的门中,只见她经过二班,最后走入了一班的前门,终于得知她所在的班级,徐之仲的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就在她的身影完全隐没之后,他这时才看见二班有个倚在栏杆旁的男生,也正注视着一班的门口。 徐之仲也没多想什么,接下来,他只想要知道那女生的名字。 两个星期后,他还是一无所获,不过徐之仲也不急就是了,反正每天看她经过自己的教室,偶尔在走廊碰上一面,已经很能够满足他了。 碰碰碰碰! 一阵重重的脚步声冲上讲台,引得全班抬起了头,只见发长及肩的学艺股长喘着气,十万火急的喊着: 「两边的同学帮帮忙,赶快把窗帘给放下来,快点快点!」 在他连声的催促之下,两旁的同学终于陆续将窗帘给放下遮好,待前后门也依他的指挥关上后,学艺股长才在显得有些阴暗的黑板上,以发颤的手写下了六个大字—— 美术课 裸体画 「真的假的?」 教室内爆出一片质疑声之后,就见学艺股长将头发一甩,双手啪啪啪连拍着讲桌,极度认真的说:「安静安静,我保证是真的!我刚才要去借石膏像,结果美术老师说不用借了,她说今天刚好带一个兼职的模特儿来,待会会让我们试试看画真实的人体画。」 「屁啦!听你在吹牛。」、「人体画又不一定是裸体画,你自己在幻想喔!」、「老师真这样搞,明天就会被开除了吧?」…… 「我又不是白痴,我也知道很不可能啊!」学艺股长反驳着,「可是老师刚才跟我打勾勾保证,绝对是真人演出,一丝不挂!」 听他说得如此信誓旦旦,虽然大家还是将信将疑,但却没有人再开口质疑,只是彼此议论纷纷。反正再三分钟就上课了,真的假的,待会就看美术老师怎么交代了。 「喂!阿仲。」 听见杨辛妮出声喊道,半张着口的徐之仲才回过了神,不耐应道:「干嘛?」 杨辛妮低头翻着背包,再问道:「你有带2b铅笔吗?」 「有呀,可是只有一支。」 杨辛妮放下背包停止寻找,转头问道:「那你的那支长不长?」 徐之仲脸上暗红了下,但见她黑框眼镜下的双眼一派天真,似乎没察觉自己讲错了什么。此时反应最大的,就是一旁趴在桌上的胡逸山,他的背脊正因忍笑而一阵阵抽搐着。 将笔袋中的铅笔抽出,徐之仲啧了一声说:「还没用过,你说够不够长?」 杨辛妮点点头,肯定了他的「长度」,「够长的话,待会美术课折一半借我用。」 「那么短很难用耶!」徐之仲往旁一看,胡逸山的桌上不但有三、四支铅笔,甚至自备了一盒碳笔来,于是向着右方的桌面一比,「这里很多啊!」 杨辛妮点点头,又说:「帮我跟他借一支。」 干嘛不自己借?徐之仲觉得很奇怪,尤其她一向口无遮拦,连导师是不是同志都敢问了,怎会不敢向胡逸山借笔,难道说……他们两人间有什么不合吗?但这时胡逸山主动将两支笔递来,而杨辛妮说了谢谢伸手接过,看来又不像有甚么芥蒂存在,看那两支笔从自己眼前横递过去,徐之仲不禁叨念道: 「年纪比我大,还像小孩子一样会不好意思……」 杨辛妮一听,低低哼了一声,说:「我哪有比你大?」 「废话,我九月生的,你八月生的,至少比我大几天吧?」 杨辛妮推了下黑框眼镜,嘴唇翘了起来,却闷声不答。 干嘛?徐之仲见她不答话,好像在作无声的抗让,不禁摇了摇头,「真是的,一个月也在计较。」 「还好啦,」胡逸山缓颊道:「你们再怎么说都比我小一岁。」 徐之仲点了点头,「所以你看起来才会这么老啊!」 「碰」的一声,杨辛妮一拳重重捶在徐之仲手臂上,徐之仲不禁咬牙抗议道:「喂……会痛耶!」 「安静,老师来了!」 一句叫喊,顿时让教室内针落可闻,只见前门有一颗爆炸头伸了进来。 「同学,」美术老师毕白芊伸进头来,眼笑脸不笑的命令道:「一分钟以内把桌椅排成圆形,讲桌搬到中间摆好,待会模特儿要躺在上面,听懂没有?动作快!」 霎时一阵尘土扬起,教室中央瞬间清场,徐之仲三人本来就坐在最后一排,这时更被挤到紧紧挨在墙边。看着才认识两个多礼拜的同学们首度出现如此齐心协力的精神,徐之仲真不知道要说他们团结,还是被色欲冲昏了头? 「现在模特儿要进来了,大家要保持安静,不可以有任何不礼貌的动作,不然我会马上把模特儿带走,知不知道?」 毕白芊听见学生整齐画一的回应之后,点点头,缓缓打开了门。 徐之仲不屑的摇摇头,尽管如此,他眼角的余光仍是朝门口转动着。 「他就是我们今天的模特儿。」只见毕白芊笑咪咪的抱进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 「什么嘛!」、「老师骗人!」、「我要抱,老师借人家抱一下嘛!」…… 「嘘!」毕白芊伸指示意安静,场面才逐渐平息下来。「我没说错呀,真人演出,一丝不挂!学艺股长,我是不是这样说的?」 被两三个同学死勒住脖子的学艺股长,只能困难的点点头。 我就知道!徐之仲受不了的摇摇头,虽没猜到老师会来这套,但他就是知道学校是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的。 在小婴儿的咿咿哑哑声中,幽暗的教室开始了一片窸窸窣窣的作画声响。眼看前方的同学遮住他的视线,胡逸山索性坐上窗台,双脚踩着自己的椅子,专注地以碳笔作画,还没十分钟,他已迅速画完了一张。然而他却没有停笔,一张张继续画了下去。 徐之仲一颗囝仔头还没画好,已见胡逸山桌上放了三张画,一向觉得美术、音乐这些课程可有可无的他,无法理解的问道:「只要交一张就好,你画这么多干嘛?」 「人家有天份呀!」杨辛妮在一旁说道:「不像某人,连画一张都很困难。」 可恶!徐之仲瞄了杨辛妮的画一眼,虽然她画得也慢,但却是有模有样,不像自己的图,怎么看都只有小学生的程度,美术智障的他,还真是一句都无法反驳。 两堂课过去,毕白芊将每个人的作品收了上来,接着道:「对了,萧主任跟你们说了吗?明天下午要去美术馆。」 「什么?」台下一片讶异的声音,「明天不是主任的国文课吗?」 毕白芊顶着一颗爆炸头,抱着小孩摇晃说:「我跟主任商量,明天他的课跟我下星期的美术课对调,这样子我才有办法把三个班一起带到美术馆。」 三个班一起到美术馆?徐之仲怔了一下,不觉一颤,暗暗咽了口口水,心想—— 明天,终于能和她在一起上课了…… 「哈罗,李老师在吗?哈罗,哈……」 萧谦秉半开着门,探看着辅导室内的光景,里面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声音,除了飘散在空气中的烟味之外,没有一个人在。关上门后,萧谦秉搔搔头,想了想后走向阶梯,继续往楼上走去。 临时图书馆 一名女子坐在长沙发上,一头萤光红的长发闪闪发亮,她身子斜倚着沙发扶手,脱了鞋的双脚蜷缩在椅上,全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她一手抓着脚踝、一手拿着漫画,正紧盯着画页中的内容,随着翻动的书页,不时传来了低笑声。 萧谦秉推开图书馆的前门,傻笑着走了过来,对李莫若招呼道: 「嗨!李老师,你不在辅导室里,我就想你会到这里来。」 「等一下……」李莫若低笑着再看了两页,一抬起头来看见了萧谦秉,笑意才登时敛起,问道:「你说什么?」 看着她那锐利的眼神,萧谦秉轻咽口口水,笑着说:「我……我是说我找了好久,才想到你可能来这里了。」 李莫若直接问道:「找我干嘛?」 「今天下午美术老师要把三个班都带去美术馆,我和校长商量,干脆把它当成全校第一次的校外教学,所以我和很多老师也会跟着一起去,我是想……既然学生都出去了,你待在学校也没有事情,那干脆一起来,你觉得怎么样?」 「美术馆?」李莫若低头揉了下小腿,喃喃应道:「听起来就很无聊。」 「不会呀,哈哈,怎么会无聊……」萧谦秉笑得有些尴尬,又继续劝说:「我已经包好三辆公车了,到时候的参观费学校也会出,你就当作去玩一玩,没有什么损失嘛,不然整天待在辅导室里,我想也是很无聊的。」 李莫若撇撇嘴,他最后的话还算有点道理,停顿了半晌,最后用不耐烦的口吻道:「再说啦,想去的话我下午自己会去。」 「那……那李老师,我先走喽。」 重新埋首在漫画书中的李莫若也懒得出声答应他,只将手随意摆了下。 「嘁——」 三辆包租的公车,陆续打开了气动拉门。入秋的淡阳之下,百多位师生站在校门口,欢欣地等着开校来的第一次校外教学。萧谦秉背着扩音器,一直朝后方穿堂的方向张望,直到听见一旁有人说: 「喂,萧主任,」梅信男用手肘蹭了他一下,「时间到了耶,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喔是,是该走了。」萧谦秉想想也不能让老师和学生继续晒太阳,于是便执起麦克风说道:「那先请老师上公车,学生等一下再上。」 只见三班导师以及其他专任老师陆续上了第一台公车,待每个老师都坐好后,萧谦秉再转头对学生喊道:「现在请大家上车,随便坐,只要女生不要坐在男生腿上就好了,哈哈!」 上百人一阵沉默,只有一两声敷衍的干笑声回应他,「哈、哈。」 不好笑吗?萧谦秉感到有些自讨没趣,只好摸摸鼻子道:「那……那么就开始排队上车吧。」 徐之仲微踮着脚,视线不断在一班的学生们中寻找。既然没有规定哪一班要坐哪辆车,也就是说……他可以想办法挤上「她」所坐的公车喽?可是他又怕自己的意图若是太过明显,可能会遭受到她,甚至是他们班同学的白眼,所以尽管满怀着和她共处在一个空间的意念,但如果情况不允许的话,他也只有随缘了。 队伍开始移动,徐之仲刻意放缓脚步,晃到了一班的后方,一会儿,他就发现到她那熟悉的身影,她单独走着,尽管身处在人丛之中,却不像有要好的同学相伴,徐之仲难免觉得有些奇怪,却又有些庆幸,奇怪的是难道别人都看不出她的好?而庆幸的是此时没有其他男生在她身畔亲昵谈笑。 「第一辆车还有空位呀,不要因为老师在上面就不敢上去嘛!」萧谦秉笑着引导学生平均搭上包车,这时忽然听到身旁有人拉上拉链的声响,他回过头来,只见李莫若拉上黑色的皮衣拉链,望着公车问道: 「现在要出发了吗?」 「是呀,要出发了。」萧谦秉喜出望外地道,又赶紧说:「李老师你等一下,我马上帮你安排一个座位。」 「我才不要搭公车!」李莫若一看那又闷又热的车厢,加上一群老师和小毛头,就不屑地道:「又挤又热的,我自己骑车去。」 萧谦秉连连点着头应道:「好好,那也好。」 「嗯。」李莫若冷淡的轻应一声,半晌才又开口,「……美术馆在哪?」 「就在……」萧谦秉原要指引她怎么走,忽然灵机一动,转而说道:「不然……不然李老师你载我,我带你走。」 李莫若冷眼打量了他一下,「你跟我骑车走,谁来管这些学生?」 「呃,这个……」萧谦秉才恍然记起自己的责任。「那那……你就顺着……」 「喂!」李莫若突然往排队的学生群中喊了一声,萧谦秉不禁愣了一下,只见她朝其中一个男学生勾勾手指道:「来,你过来!」 徐之仲已看见她踏上公车阶梯,想说再顺着这条队伍前进,他就能够挨近有她在的空间了,没想到突然听见一声叫唤,他一转头,只见那红发的辅导老师正朝向这里勾着手指,他看看左右后,不禁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叫我吗?」 「对啦!欠揍喔,赶快过来啦!」 徐之仲转头望了一眼,适才一直在视线之中的「她」,这时正在窗旁坐下,他难舍地离开队伍,走到李莫若身前,不解问道:「怎么了?」 李莫若双手抱胸,下巴扬了下问:「你还在学校喔?」 「是呀……」徐之仲咽了口口水应道:「还在学校。」 李莫若撇着嘴角,喃喃自语着:「……还以为我一百块不用还了。」 萧谦秉在一旁听了,不觉浮现了许多问号。 李莫若再扬眉问道:「知道美术馆怎么走吗?」 徐之仲呆了一会,才应道:「知道呀。」 「好。」李莫若下巴往警卫室一点,「去借一顶安全帽,你坐我的车走。」 徐之仲不禁急得冒出了汗。「可是……」 「可是什么?」李莫若细眉一扬,用眼神威吓他道:「我要你带路啦!」 转过头去,「她」也正在看着这边,徐之仲适才一心的期待瞬间破灭,走向警卫室的脚步,也不免显得有些沉重。 李莫若走进车棚,戴上全罩式安全帽,将她那辆艳红色的重型机车飙了出来,看着徐之仲龟龟毛毛的去借安全帽,她不禁催了几下油门,发出了催促的噪响,也不管此时有上百名的师生正看着她。 徐之仲迟疑走来,尤其是他的心,还放在那辆公车上。戴上安全帽后,他看着这辆摩托车后座高了半截,两旁又没什么可以抓的支架,原本已要跨上去的脚,这时怎么也抬不起来。 李莫若掀起面镜,啧了一声,「上车呀!你在龟什么?」 「好。」徐之仲终于抬脚跨上了后座,又听见她警告道: 「腰可以抱,肩膀可以抓,要是你敢给我碰到其它地方,我让你明天只能用吸管喝稀饭。」 徐之仲困难地咽口口水,只敢挺直身子抓住后方的横杆,宁愿摔下去,也不敢碰到她身子一下。 腰可以抱啊?萧谦秉听见这话,看着她的纤腰,不觉口干舌燥,脸庞也跟着发烫。 「走了。」李莫若说完油门一催,呼地穿过排队上车的学生队伍,转入了马路之中,一会儿又想起喊道:「找到了吗?」 逆着风,徐之仲下解地回喊道:「什么?」 「找到留下来的理由了吗?」 徐之仲隔了一会,才扬起嘴角低喊道:「找到了。」 「那就好。」李莫若应完,刷地扳下面镜,油门一催,开始向前方狂飙。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四章 美术馆 「来来来,请大家先到前门集合喔!」 百多名的全校师生踏进了美术馆的大门。胡逸山和杨辛妮一看见早在中庭等待的徐之仲,忍不住走上前去,好奇问道: 「喂喂,你怎么认识李老师的呀?」 「她姓李喔?」徐之仲反问了一句,更让陆续围上来的同学们觉得莫名其妙,他怎会连辅导老师姓什么都不知道! 「对呀,姓李,李莫若,今年才从师院心辅系毕业的。」胡逸山补充道。 杨辛妮奇怪的瞄了他一眼,徐之仲也不解问道:「你怎么这么清楚?」 「没有啦,」胡逸山苦笑解释道:「学校现在在做一些师资的简介资料,我刚好瞄到。」 「那你怎么认识她的?」其他的同学问道。 「就……就是去辅导室问问题呀。」徐之仲吞吐答道:「辅导室是开放的,每个人都可以进去。」 「真的?」许多男生听了,眼睛都不禁为之一亮。 徐之仲转目一望,李莫若正朝这里锐利的瞪了一眼,他不禁困难的咽口口水,「可是还是劝你们不要的好……」 「啪啪!」萧谦秉轻拍了两下手。「来来来,同学们进场喽!」 一入场内,人群便开始分散,徐之仲一开始还能用余光追寻到她的身影,伹为了配合胡逸山和杨辛妮的步调,渐渐的和她产生了距离,不一会儿,她的身影已消失在这间展览厅中。 徐之仲心里一急,登时随口说道:「我先去上厕所一下。」 胡逸山一听,赶紧搭住他肩膀说道:「等一下一起去嘛。」 「来不及了。」徐之仲说完,立即转身走向了门口。 他一离开,胡逸山和杨辛妮间的气氛便显得有些奇怪,两人互望一眼,立即将视线转回画作上,闷声一起看了两三幅画后,胡逸山才打趣说道: 「也不知道在急什么,跑得那么快。」 杨辛妮浅浅一笑,「他就是这样子怪怪的呀。」 「你猜……」胡逸山好奇的问道:「他为什么要跑去辅导室找辅导老师?」 杨辛妮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我想……他可能想确定自己要不要继续待在这间学校吧。」 「嗯嗯。」胡逸山连连点头,「我也是这样想。」 两人同时露出微笑,有种心有灵犀的感觉。然而接下来,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跟徐之仲有关的话题,于是沉默来袭,两人又是一阵尴尬…… 萧谦秉以缓慢的步履慢慢挨近李莫若身侧,见她盯着画一动不动,似乎是看得十分入神,正想开口,就听见李莫若启唇说: 「干嘛?」 「没什么。」萧谦秉渐渐习惯她这种总是不耐烦的语气,试探地问道:「今天你载的那个学生……」 「什么?」 萧谦秉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以前就认识的吗?」 问这干嘛?李莫若无法理解的斜了他一眼,「在学校认识的,我跟他借过钱吃午饭,怎么样?」 「喔,那就好……」萧谦秉松了口气道。 好什么呀?神经病!李莫若走向下一幅画,萧谦秉连忙让出路来,继续黏在她身旁问道: 「李老师以前都没来过美术馆吗?」萧谦秉刚问完,才惊慌解释道:「啊……我没别的意思,我自己也是很少来的。」 李莫若没有生气,反而抿唇沉默不答,异常的是她锐利的眼神,仿佛变得柔和了些,一会儿才应道:「来过一次。」 「喔。」萧谦秉点头应着,想想又微笑着说:「我想以后的校外教学、毕业旅行什么的,我们都可以一起参加,辅导老师如果和同学接触的机会增加,一定会对学生更有帮助的。」 「主任,」李莫若闭上双眼,低下声来,请求道:「你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看……好不好?」 「喔……好。」听她的口气没有不耐,反而带了一丝感伤,萧谦秉不明所以,却也不便追问下去。「那……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李莫若点了点头。萧谦秉搔搔头,有些受挫的走开,却又忍不住频频回过头去,看着那显得有些孤单的身影。 奇怪,怎么都找不到? 徐之仲擦着腰,胸口因喘气而不断起伏着,展览场绕了两圈,不想找的同学都撞见好几回了,但是她的身影却是怎么也遍寻不着。昨日一直在期待,今天如果有机会的话,他想要多靠近她一些,不要像平常那样总是擦身而过短暂的交会一面。 她明明就在这里,为什么却找不着?徐之仲垂着头,走入了一方空荡的展览厅,他无意识的走到廊底,仰头面对着墙上的画作,抹了下自己有些焦急的脸。其实他内心清楚,就算接近了她,也不表示她可能会对自己增加一些感觉,那只是单方面的满足,是自己不断想靠近她的冲动罢了,她不可能有着和自己一样的渴求。 想想也觉得奇怪,一开始不过是想找出那天和自己对望的女孩是谁,当他确认后,却又忍不住想每天见上一面,此刻他还更进一步的想靠近她,甚至希望有机会的话,能和她说一下话……而这些冲动,竟只是为了一个他还不知道姓名的女孩!他微微苦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了,他以前从来不是这样子的。 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徐之仲自觉好笑的叹了口气,想得再多,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若真的现在和她共处在一间展览厅内,没有其他同学,而他也开了口,搞不好只会让她觉得突兀。即使她不讨厌好了,那接下来呢? 我怎么知道?徐之仲轻嗤一声,终于抬头认真的看起墙上的画作。适才经过上百幅的展览品,就是没有一幅真正进入他的眼里,看着这幅什么都不像的线条画,他不禁望向一旁的介绍卡,想看这幅画的主题到底是什么。 「『蓦然』……为什么?」徐之仲睁大双眼,再把画重新看了一遍,就是看不出来这幅画跟这两个字有什么关联,真不知要怪自己太没有艺术修养,还是要说这些画家都太天才了?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徐之仲轻叹口气,难道他刚才像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找,而她其实是在自己后方? 低笑了声,徐之仲不经意转头一望,霎时睁大双眼,有如被电到似的转了回来。她……真的站在后方,站在这间长形展览厅的另一端。 怎么办?要跟她说话吗?徐之仲背对着她直盯着画作,额上冷汗直冒,刚才回头望时,这间就只有她一个人走进来,也就是说,他们两人是独处的。尽管没有回过头,他也可以从背后感觉到,她正浏览着一幅幅的画作,轻步踏着投射灯在石质地板形成的一圈圈光晕,缓缓的朝自己接近…… 要说什么?徐之仲咽着口水,脑海终于浮现昨天还曾经预演过的话语,「嗨!同学你好,请问你是一班还是二班的?」 他当然知道她是一班的学生,但他也明白不能将自己暗中注意她的意图表露得太过明显,就算是对女生一无所知的他,也知道那有可能会吓到人家,所以在装傻的问过她班级之后,他要接着开朗的自我介绍—— 「我是三班的徐之仲,双人徐,之乎者也的之,伯仲叔季的仲,徐之仲。能不能请问你贵姓?我觉得……你有一些『眼熟』耶。」徐之仲想到这里,自己差点笑了出来。 她轻细的步履声,已接近到十步之距,徐之仲轻咽口水,强牵起嘴角,企图掩饰自己的慌乱,然而他抓住背包的手,却无法控制地开始发颤。 还有两幅画的距离,徐之仲紧张得胸口怦怦跳,他在心中默数五秒,五秒后他就要回过头,对她说—— 「嗨!同学你好。」 徐之仲刚半转过身,另一个男生的声音竟早了一步向她打着招呼,徐之仲半张着嘴,脑海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望着她,以及那突然间出现于两人之中的男生。 她似乎也感到有些意外,望着那名身穿同校制服的男生,停了半晌,才点了下头做出回应。 「我是二班的梁复光,同学你是不是姓阮?」 「是……」她轻轻应着,点点头,表情显得有些不解。 「阮梦媛吗?你的名字很好听,所以很好记。」梁复光微微一笑,称赞得不着痕迹。 听他的搭讪温和从容,又望着他那在女孩子眼中应该称得上是俊帅的侧脸,徐之仲心中没什么妒意,只是有些尴尬,如此一来,在这间展览厅中,他反而显得有些多余了。识相的话,他应该要走,然而他又十分舍不得,因为就算是这样的情况,他也想藉由他们的交谈中,多了解一些有关她的讯息。于是他走了几步,转至他们的背后,表面上是自顾自地观赏画作,实际上他的两只耳朵几乎都快自行向后翻转了。 「你在你们班上算满特别的,感觉上是很安静的女生。」 阮梦媛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会儿方低低应了一声,「嗯。」 「我常常看到你自己一个人在东区等车,你住在那附近吗?」 「不是。」她轻声回答,语音如同脸庞一样温柔。 粱复光听了有些讶异,「那你是转两班车喽?」 阮梦媛低应一声,「嗯。」 「喔,这样子真的是满辛苦的。」 听到这里,徐之仲不知道是下是该觉得有一些庆幸,若刚才粱复光没有中途插队,换成自己照着昨天预演的话语向她搭讪,她如此保留的回答方式,和他一头热的说词,铁定会让现在的场面变成冰宫。 梁复光一面说话缓和气氛,一面观察她的反应,但见她看着画作的眼波不停闪动,而她那揪着背带的纤指紧绷得甚至开始泛白了。虽然女孩子碰到男生搭讪多少会有些紧张,但她似乎……紧张得有些过了头,他觉得有些奇怪,但又想那可能是她比较文静吧。于是他接着又问:「今天是礼拜五,我们班康乐已经在ktv订了一个大包厢,一班跟三班也有很多人要一起来,算是找个机会联谊,你应该也喜欢唱歌吧,一起来好不好?」 徐之仲心口咚咚直跳,全神贯注地,等待她会如何答复。就当他全身的神经紧绷得犹如一根根钢琴丝时,突然听见有人大喊一声: 「厚!」杨辛妮拿着便当袋「匡当」一声往徐之仲的头上敲了下去,「徐之仲,你是死到哪里去了!」 胡逸山更是用手把他脖子勒着道:「抛弃我们,害我们一直跑来跑去找你,根本没心情参观。」 徐之仲被勒得几乎快喘不过气,半晌才扯开胡逸山的手,不满地低声抱怨,「奇怪耶,我不在,你们两个人就没办法自己看喔?」 两人闻言,一时间都无话可答。对呀,没理由说参观美术馆一定要三个人一起,两个人就不行啊。 「走啦!」杨辛妮伸手扯着他,走向出口道:「管你的,你就是要陪我们两个就是了!」 「走啦走啦。」胡逸山帮忙推着他的肩膀,同时也低声说道:「这里的气氛怪怪的。」 徐之仲随着他们一起向外走,近门口时,他回过头来,看向展场另一头的两人,只见阮梦媛的目光正朝这里望来,两人对望一眼,都不知道彼此在想什么。徐之仲只能回过头,胸口闷闷的,因为他不知道阮梦媛对于那个男生的邀请会说yes或no…… 睁开双眼,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徐之仲从恶梦中醒来,他深吸口气,撑着床缓缓坐起,无意中往额上一抹,才发觉自己流了一头冷汗。 回忆起梦中的内容,事实上也不能说全然是梦,因为里面有大半的情节是以前曾经发生过的。 国二上学期第一次期中考的最后一天,他因为前夜k书k到二点半,因此在最后一堂国文考试前的空档,他趴在桌上闭着眼睛休息,实际上他并没有真正睡着,隐约中他还听到同学们在讨论待会儿考完试之后要去哪里玩才好。 最后,他们似乎决定要去西门町,接着就是确认到底有几个同学要去。他没什么兴致,因此并没有抬起头来,这时候,怱然听到有个女生「嘘」了一声,他觉得有点奇怪,因此才认真的竖起了耳朵—— 「不要找徐之仲好不好?」 班上公认最漂亮的女生凌晓琳用着压低的声音说:「找他很无聊,他又不会玩。」 没有人出声反对。而也没有人知道……这些话他已经听到了。 这不知道是因还是果,反正,他再也没有参加同学间私下邀约的活动,他有自知自明,不该把自己的无趣变成别人的负担,那是不道德的。 而刚才的恶梦大致相同,其中有异的,是梦中的自己并未趴着,他正坐在椅上,眼睁睁看着他们谈论。说话的女生仍是凌晓琳,但坐在她对面倾听的人,却是阮梦媛…… 这仿佛是一种悲惨命运的传承,好像注定即使升上了高中,他在女孩子的眼中,依旧是一个乏味至极的人。 他支着额头,回想起今天下午那男生对于阮梦媛搭讪的种种,这时他又觉得胸口沉闷,闷得都快喘不过气,隔了大半天,他才突然觉得……好难受! 这种难受的感觉,迥异于知道自己考不上第一志愿的失望,而是一种让人几近窒息的气闷,心口仿佛酸得……再也没有力气跳动。 初尝到爱情的怨妒,他才知道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酸苦,尽管他的反应……也实在是太迟钝了。 「怎么了?放了两天假,今天看起来闷闷的?」 听见胡逸山的询问,发怔的徐之仲一会儿才回过神应道:「没有呀。」 「有什么事可以说出来听听呀。」杨辛妮也在旁认真的说,「我们不会笑得太大声的。」 「白痴。」徐之仲冷淡地道,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因为尽管他现在还是一样没有女人缘,但至少还有两个损友是真正把他视为三位一体的。 这时康乐股长走来后方丢垃圾,就听见有人对他问道:「喂喂喂,礼拜五你们跟一、二班的人去唱ktv喔?」 「对呀。」康乐扬扬眉毛,神情跩得很。 「那别班的有几个女生去?」 「二班有三个,一班只有一个。」 「怎么样?不错吗?」发问的男同学眼神充满了邪恶。 「二班的那几个还好,但是加起来都比不上一班的那个。」 徐之仲听了心里一颤,难道他最不希望成真的事……竟然发生了? 「是喔?」临近的几个男生听了都流露出艳羡的神色。「一班的那个很漂亮喔?」 「我说的是体重。」康乐说着用双手比了下腰围,「如果你口味重的话,一班的那个很不错。」 「嗟!」 听到这里,徐之仲下禁有些望外之喜,原来……阮梦媛并没有答应。 然而继而一想,他却又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他们两人已经认识了,而自己却仍和她全无交集,就算粱复光这次邀约不成,两人间也有了开端,接下来他再想找她逛街、看电影,也都是顺理成章。她这次拒绝了,也许下次就会答应,或许再过一阵子,就会在校园里看到他们两人发展恋情,想到这里,徐之仲突然有些能体会「凌迟」这两个字的意义了。 「各位同学打扰—下。」 讲台上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全班寻声望去,只见五、六名非本班的同学走上台去,手中拿了一张大海报,像是要宣布什么事情。 徐之仲才刚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转过头来,果然看见了一张熟面孔,只见梁复光居中站在讲桌后,微笑说道: 「三班的各位同学好,我们是动力研究社,非常欢迎大家一起加入!我们社团主要是让一些喜欢汽车、摩托车啦各式各样动力机械的同学,都能在社团里面相互交流,大家加入我们社团学一点东西,再过一两年想买机车啦、汽车啦,就会具备相关的知识了……」 听他不急不徐的推销着自己的社团,全然没有一般学生畏惧发言的青涩感,班上的同学也都听得很专心,甚至还有几个女生莫名其妙的红了脸颊,徐之仲是有点不爽,但也不得不承认,对女孩子而言,他有太多地方胜过自己。 胡逸山想想便转头说道:「听说只要有三个人连署,再加上一个挂名的指导老师,就可以成立一个社团了。」 「那我们三个就可以创立一个社团喽?」杨辛妮推着眼镜道。 「成立什么社呀?」徐之仲沉吟了会,道:「知识研究社吗?」 「妹妹研究社吗?」胡逸山抚着下巴喃喃道。 「厚!」杨辛妮受不了地囔着,「干脆叫『你们两个有够色』啦!」 徐之仲愣了一下,才觉得冤枉地纠正道:「我说的是『知识』,不是『姿势』啦!」 「阿光,怎么样,还好吧?」 「嗨。」梁复光将桌上的餐盘移至一旁,空出桌面让这名穿着同校制服的女生坐下。「还好呀,没什么不好的。」 「我还以为你会觉得受到打击勒,想不到愈挫愈勇嘛!」 「干嘛取笑我?」梁复光受不了的道,「你呢?小芬芬,一班里面有没有找到中意的对象?」 安宜芬吸着可乐摇了摇头,「哪里是这么好找的。」 「喔,那可以向外发展呀,我们班上也有很多不错的男生。」 「也许吧。」安宜芬心不在焉地应着,而后才咬着汉堡抬眼问道:「你呢?第一次接触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就还好。」梁复光淡笑道:「我先跟她自我介绍嘛,她真的跟你讲的一样,不是那种很容易聊得开的人。」 「对呀,她的个性就是这样。」安宜芬用一种幸灾乐祸的口吻说道:「我们班上好像也有两、三个男生满哈她的,可是看他们找机会去跟她聊天,最后都是摸鼻子回来,没有一个人能真正跟他聊得开。」 梁复光点点头,微笑说道:「现在这种女生满少见的。」 安宜芬停了一会,而后不解地抬眼问道:「那有什么好?」 梁复光苦笑了下,又不能在一个开朗的女孩子面前说自己欣赏文静的女孩子,那彷佛是一种推崇旧时代女性的沙文主义,对面这女孩子精得很,两个人从国小至今斗嘴斗过无数次了,现在他不会笨得自投罗网。 「你说你先跟她自我介绍,然后呢?」 「然后就想藉机问她住在哪里,她是没回答啦,最后就跟她提说等美术参观结束后我们要去ktv联谊,问她有没有兴趣一起来。」 「她怎么回答?」 「她说她不太会唱歌,我就说没关系,因为主要是三个班的人想找机会聚会一下,唱歌倒是其次,结果她还是摇摇头,说她不太适合参加。」 「什么意思?」安宜芬听了有些不太明白。 「我也有问她,但是她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后来……我觉得气氛有点僵,我就跟她说,很高兴遇见你,下次有机会再聊。」 「喔……」安宜芬点头沉吟,而后轻笑道:「真不简单,有人能让我们的大情圣吃鳖,真的是太厉害了!」 「跟第一次认识的人,会这样子反应也不是太意外啦。」梁复光倒是看得很开,接着又低声问道:「小芬,你……去帮我去探一下好不好?」 「我跟她探?」安宜芬有些不解,「直接问她喜不喜欢你吗?」 梁复光连忙摇了摇头,思量地道:「我想……你最好不要让她知道你认识我,就找机会问问看,她现在有没有对哪个男生有好感?那……上次在美术馆跟她聊天的男生,她觉得怎么样?不过你要说你是刚好看到她和别班的男生聊天,不是别人告诉你的,因为你如果表现得知道太多,可能会穿帮。」 「梁先生,你真的很麻烦耶!」安宜芬擦腰说道:「又要我帮忙,规矩又一大串,这个女人是怎样?那么难搞喔!」 粱复光双手搭上她的双肩,前后轻轻摇了摇,「好啦好啦,安小姐,拜托帮我这个忙嘛!」 安宜芬啧了一声,摇头受不了的说:「真是的,有现成的女生你不要,偏偏要自找麻烦!」 「啊?」梁复光呆了一下,「谁啊?」 「没有啊……」安宜芬垂目打着马虎眼,随即转栘说道:「我跟阮梦媛不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跟她谈话,不一定能那么快帮你探出来喔。」 「没关系,不急。」粱复光微微一哂,再感恩地说:「谢谢你帮忙,以后我每个礼拜都请你吃麦当劳。」 「你想肥死我啊?」安宜芬斜了他一眼,沾了蕃茄酱的薯条拿起啃了一半,再凶凶说道:「下次换肯德基啦!」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五章 收好便当,徐之仲拿出国文课本,想借着午休前的空档,为下周的期中考预做准备。书才打开,就发觉两旁投来异样的眼光,他眼神往左右瞄了瞄,不禁问道: 「那是什么表情?」 「你……为什么要看书啊?」杨辛妮难以置信地问道。 徐之仲听了觉得一阵奇怪,「下礼拜不就是期中考了吗?」 「是啊。」胡逸山点点头,却也是一脸纳闷,「可是今天才礼拜三……」 看着两人不解的表情,再听着全班嘻嘻闹闹的喧哗,徐之仲终于恍然大悟,这些人全是考前一天才会k书的,他差点忘了,自己是全校唯一还记得要考大学的人,于是嗤了一声拿书站起,不屑地说:「懒得跟你们讲。」 他走至无人的走廊,靠在栏杆上,自顾自的背颂着。一会儿,就在翻页的空档,他忽然从眼角余光里察觉不远处的一班走廊前,也有人正靠在栏杆旁。 转头望去,徐之仲心神一震,课本差点掉到了楼下,没想到阮梦媛此时会和自己远远地站在走廊上! 她双手轻搭着栏杆,指甲轻轻敲击着,一丝丝若有似无的震动沿着栏杆远远传来。秋日尚暖的阳光,映得她白皙的脸庞笼着一片朦朦的光,徐之仲看得屏气凝神,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一刹那的画面,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他也知道,有人想这她很正常,但心里还是难免有些障碍,所以近来遇上她,他多少会闪,其实并不是闪避她,而是闪避自己望着她时,可能流露出的沮丧和哀伤,说到底……也只是掩饰自己的在意罢了。 但现在望着她的侧脸,他忽然觉得彼此的距离是远是近、到底她和谁在一起,那些都微不足道了,前几天他空虚的心,此刻暖得隐隐发胀,或许能和她同处在一个空间内,就够令他满足了…… 她望着前方,一直没将视线转过来,反而显得好像她知道这里有个人存在似。徐之仲握着栏杆,感觉到她指尖轻点的节奏,仿佛她柔若无骨的纤指正轻轻地在自己的掌心点画。 徐之仲默默记忆着这一切,直到一位高瘦的女生从一班的前门走出,走至了她的身畔。 「嗨。」 听到这声招呼,阮梦媛对着靠至身旁的安宜芬微笑回应了下。 「这里比较安静喔?」安宜芬说完一笑,而后支着下巴问道:「我觉得你的话好少,一天讲话不到我的百分之一吧,现在在班上还习惯吗?」 「很习惯。」阮梦媛点点头,嘴角淡淡扬起,似乎很满足目前的生活。 「喔。」安宜芬想想,直接开口问道:「问你一下喔,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阮梦媛似乎被她的话吓了一跳,睁大双眼讶然回道:「没有。怎么会有?」 「有也不奇怪呀,我一堆同学小学就开始交了,像你长得这么秀气,追你的人一定不只一个,现在有男朋友也是很正常的。」 阮梦媛摇了摇头,含蓄笑着说:「我觉得……适当的时机还没到。」 「那你高中都不打算交吗?」安宜芬诧异地问道。 「不是时间的问题。」阮梦媛轻轻拍着栏杆,低声说道:「是要看……是不是—切的状况能够配合吧。」 「你好像想太多了。」安宜芬开玩笑地叹了口气,接着又挨近她的身旁,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我、看、到、了。」 阮梦媛不解地望着她,拢眉问道:「看到什么?」 安宜芬故作神秘地看了看左右,确认没人后,才轻声说道:「上次去美术馆,我看到……有个别班的男生在跟你搭讪。」 「喔。」阮梦媛轻应一声,点点头,表情平静无波。 安宜芬见她几乎没什么反应,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于是又继续探问道:「那个男生看起来还不错,满阳光的,他找你说话……应该是对你有意思吧,你觉得如何?」 「没什么感觉。」阮梦媛淡然一笑,又怔然望着远方道:「那时候……我心里都在想其它的事,他跟我讲了什么,我已经不太有印象了。」 可怜呀!安宜芬心中为梁复光哀叹一声,几乎都要作势拭泪了,又接续问道:「那先不管他说了些什么,单就外表来看,你应该觉得他还不错吧?」 阮梦媛用力想了想,淡淡点了下头,「是还不错……」 「那……」安宜芬凑近脸庞,好奇心十足地问道:「你对他有感觉吗?」 「感觉?」阮梦媛喃喃念着,转过头来,然而视线却越过安宜芬的肩膀,落在不远处那男生的身上,怔怔地道:「……没有。」 「如果马上就有也是有点夸张啦。」安宜芬笑了笑,又不觉地轻叹口气,「真好,我想……会有很多女生羡慕你的。」 眼看三班走出了几个女孩,朝这一头的女生厕所走来,阮梦媛苦笑一下,垂目怅然地道: 「可是……我却羡慕你们所有的人。」 期中考考完了。 也许是学生少的原故,考完后的这个礼拜,考卷全都发了下来,但奇怪的是除了徐之仲以外,完全没人把上周的考试当一回事,老师敷衍的把答案抄了一遍、学生敷衍的问了几题,一科科的试后检讨就这么混过去了,习惯精益求精的徐之仲还真是不太能适应。终于,在周五放学的时候,他耐不住地走到教师办公室里,找到了盛装打扮的梅信男。 「老师,你这里有成绩统计表吗?」 梅信男今天一身时尚,一边对着桌上的化妆镜拔着眉心杂毛,一边无心地答道:「什么统计表?」 「就是……统计班上成绩排名的名次表呀。」 梅信男蹙着细眉,不解回问道:「要那种东西干嘛?」 要那种东西干嘛?每个学校都会有的啊!徐之仲真不知道这间学校的人在想些什么。「我想要参考一下,才能知道和别人成绩的排名落差。」 「干嘛要弄那种东西?」梅信男不以为然地道,接着收好夹子放进包包,站起身说:「老师有急事要先走,你去找萧主任问看看,如果连他也没有,那就是没有了,知道吗?」 「好。」徐之仲只好点点头,看着梅信男拎着包包走向门口。这时萧谦秉刚好走来,梅信男赶紧又拉住他问道: 「主任,你真的不去参加今天晚上的party吗?主任……去啦去啦,真的会粉好、粉好玩的,不要怕羞嘛!你去那里也会玩得很愉快的。」 萧谦秉冒着冷汗婉拒道:「我是真的没办法,不然下次,下次再说。」 「好!」梅信男拍了下他的手臂,再扬起食指申明道:「主任,这是你说的喔,下次找你,你一定要出来喔!」 「好好,我尽量。」萧谦秉一脸为难地道,待梅信男走后,才莫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待他走入办公室,见到前方那十分面熟的学生脸上流露出企盼的神色时,不禁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主任,请问你有这次期中考的名次表吗?」 「呃……没有。」萧谦秉摇摇头,顿时让徐之仲心凉了半截。他又接着问:「你要那个做什么?」 「我想……参考一下跟别人成绩的差距,以后好调整念书的方向。」事实上,徐之仲只是想看自己赢了人家多少。 「校长原是说不要做名次表的,可是……学生关心自己的成绩,也不是一件坏事……」萧谦秉沉吟了一阵,才点点头决定道:「好吧,那我用电脑帮你查一下。」 「谢谢主任。」徐之仲高兴的随着萧谦秉来到了隔壁的教务处,正想到主任的身边一起查看萤幕,却听见主任说: 「你……你还是到对面好了,我不方便给你看到其他人的成绩耶。」 「好。」徐之仲虽然觉得这样搞神秘没有意义,但反正最后能知道结果,他也就不太在乎了。 「好,我先把全校成绩给统计出来。」萧谦秉操作了一阵子电脑,而后推了下眼镜,抬头问道:「你是不是叫徐……徐……」 「我是三班十七号的徐之仲。」 「喔,有了。」萧谦秉看了一眼就回道:「成绩很好嘛,就在最前面的地方。」 「那……第一名跟第二名的分数差多少?」 「差多少?我算一下,六十二减二十一,差了……四十一分,不过第二跟第三名只差三分而已。」 谁管第二名跟第三名的差距呀!徐之仲扬起嘴角想着。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赢,可没想到竞和第二名的差距会如此之大,不禁有些得意忘形。「主任……我能知道第二名是谁吗?」 「第二名是谁?」萧谦秉眨眨双眼,不解回道:「第二名就是你啊!」 徐之仲微张着口,半响应不出一句话来,好不容易他困难地咽口口水,问道:「那……谁是第一名?」 「呃……她跟你同班,跟你讲应该没问题。」萧谦秉抬目说道:「就是你们班的杨辛妮,你应该认识吧?」 「杨辛妮?!」徐之仲回忆起考前一天她还在猛看小说,更是难以置信。「怎么会……」 萧谦秉笑笑地摇摇头道:「啊,你们不要跟她比啦……她是不一样的,她比你们都还小一岁,是跳级考上来的。她国中就参加了很多学科竞赛,上礼拜数学奥林匹亚学会的人还来找她当代表,不过被她推掉了,如果她在美国,现在应该已经在念大学了。所以就某方面来说,这次你应该是全校第一,因为她根本不应该待在这间学校。」 徐之仲愈听愈是震惊,更有一种自以为开着大卡车所向无敌,却突然被砂石车碾过去的感受,没想到这个杨辛妮对课业装得漠不关心,甚至谎报自己的年龄,原来竟是这般的狠角色!想到后来,他不禁切齿喃喃道: 「这个死妮子……」 萧谦秉看了看电脑,又说:「你们三班满厉害的,前三名都被你们包办了。」 突然想起第三名也只跟自己差三分而已,徐之仲连忙问道:「谁?」 「胡逸山,你也认识吗?」 「呵……」徐之仲沙哑地干笑一声,暗暗握紧了拳头。「这些家伙……」 「喂,胡逸山吗?」 「我是……」胡逸山睁开蒙胧双眼,伸手拿起床头的闹钟,时间才九点多,在周六的早上,这通电话实在早得有些过头。 「我是徐之仲啦,下午有没有空,我们出来晃一下。」 「好啊,有空。」胡逸山爱困地道,想想又皱眉说道:「你有点奇怪耶,昨天我们两个一直拱你出来,你死都不肯,今天怎么突然想通了?害我们两个这两天都没排活动。」 「你们才奇怪呢!」徐之仲仍是一头雾水,「我不出来,你们两个自己约呀,为什么一定要找我?」 胡逸山呆了一会,才随口答道:「就三个出来才好玩啊!你打电话给她了没?」 「还没啊。」徐之仲一想起杨辛妮就觉得有气。「为什么要打给她?」 胡逸山打了个呵欠,「那我等一下打给她好了。」 「不要!」徐之仲坚持地道:「我就是不找她出来,这个家伙,有些事情故意瞒我们。」 胡逸山想想,不禁劝道:「还是把她找出来啦,不然她知道以后会不高兴。」 「为什么要管她高下高兴?」徐之仲呆了一下,又坚持地道:「就我们两个出来嘛,到底要不要?」 「哎……好啦好啦。」胡逸山莫可奈何的摇摇头。「那要去哪?」 「问你呀,我怎么知道?」徐之仲说得还真是理直气壮。 胡逸山一听,登时有些哭笑不得。「喂,拜托喔,你自己约人出来,还不知道要去哪里喔?」 「我就是不知道啊,我又不像你们那么会玩。」 「好啦好啦……」胡逸山想了想,便说:「那到西门町好了,下午一点半,约在诚品那边的捷运出口。」 「好,那下午见。」 听他挂掉电话,胡逸山嘴里嘀嘀咕咕了一阵,才切断手机侧身一躺,决定先补个眠再说。 刚搭着手扶梯到达出口,徐之仲已在一旁等待了,胡逸山左右看了看,不禁问道: 「你真的没约她喔?」 「对呀。」徐之仲皱眉点头,不明白他一直希望杨辛妮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胡逸山搔了搔额头,一想到杨辛妮若是知道了……登时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接下来要去哪?」徐之仲不明了地问。 「嗯……看你要看电影,还是要找个地方坐坐。」 「找个地方坐好了,看电影不能说话。」 「好。」胡逸山便搭着他的肩膀步下阶梯。「我知道有间便宜的泡沫红茶店,去那里好了。」 不一会两人走入一间红茶店内,点餐完毕,徐之仲便迫不及待的说: 「我昨天去查这次期中考的全校排名。」 「喔。」胡逸山应了一声,不太关心地问道:「然后呢?」 徐之仲半睁着双眼道:「你是全校第三名。」 胡逸山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喔。」 「我赢你三分,是全校第二名。」 胡逸山仍然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喔。」 「问题是我几乎没有看到你在看书。」徐之仲酸溜溜的说道:「就算是你都回家偷偷看好了,我回家也没闲着,结果也只差三分而已,你很厉害嘛!」 胡逸山耸了耸肩膀,却不禁扬起了嘴角,「那都是运气啦。」 「是吗?」徐之仲斜望了他一眼,又说:「全校第一名就更厉害了,书看得比你少,还赢我们四十几分,这个人你也认识。」 「谁?」胡逸山不甚热哀地问了。 「就是那个死妮子!」 「喔。」胡逸山点点头,却没有一丝讶异的神色,仿佛他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见他没有被吓到,徐之仲反而被吓到了,不觉睁大双眼不解地问道:「你知道她有那么厉害吗?」 「感觉得出来她很聪明。」胡逸山点点头。此时饮料送上,他吸了一口,又说:「很多东西她看一眼,我就知道她看懂了,我还要想好久,才能想通她看懂了什么,她真的很厉害。」 「那你知道她是跳级生,比我还小一岁吗?」 一听这话,胡逸山登时呛得直咳,好半晌,他才用力捶着胸口,抬头问道:「她比你还小一岁?那不就差我两岁了?」 「是呀。」徐之仲幸灾乐祸地叫着:「叔叔!」 「两岁喔,」胡逸山喃喃地道,仿佛那对他是一种打击似的。「这样怎么下得了手……」 「什么?」徐之仲没听清楚他口里含糊的话语,又自顾自的感慨地说:「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念到毕业,搞不好念个两年,又马上跳级念大学了。」 胡逸山点头深思着,他知道那对杨辛妮来说并不困难,只是做与不做。 徐之仲叹了口气道:「唉……现在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就在两人相对无言的时刻,店门口走人了四名女生,徐之仲打量了她们一眼,但见其中没有那熟悉的脸庞,他就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啜了口略带酸涩的石榴红茶,尽管他总是最用功的学生,却第一次感觉到他不喜欢如此漫长的周末。 胡逸山肘支着桌,手撑着额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沉重,直到发觉临桌的女生正打量着这里窃窃私语,他才暂放下困扰的心思,装出若无其事的神色。 一会儿,就见其中一名发型像玛尔济斯的女生,转过头来好奇问道: 「请问……你们是云山高中的学生吗?」 「是啊。」胡逸山感到有些疑惑,「你们……怎么知道的?」 那女生便伸手往徐之仲的皮带一指,「我们看他的皮带有个云字,所以就猜你们是云山高中的,果然被我们猜对了。」 胡逸山抬起屁股一看见他的学校皮带,登时觉得快要撞壁了;更好笑的是这样竟能引起别校女生的好奇!「真是败给你了,你没有别条皮带吗?」 「有呀,可是皮带不都一样,干嘛要换?」徐之仲无法理解的说。 「那……」那女生又期待地说道:「可以跟你们坐在一起吗?」 胡逸山自然不会推辞,于是点了点头。徐之仲虽然觉得不习惯,但也知道自己如果说不好,那就实在是太逊了,于是他挪动饮料,坐到了胡逸山身侧。 四个女生于是移桌过来,坐定点好了饮料之后,就迫不及待的轮番问道: 「你们学校真的不禁止学生谈恋爱吗?」 胡逸山点头答道:「是呀,校长说……反正禁了学生还是照谈,所以就不禁了。」 「那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开始交男女朋友了吗?」 胡逸山与徐之仲对望一眼,同时摇了摇头。胡逸山随后又说明道:「就是因为很自由,所以大家都比较谨慎,现在还看不太出来有哪一对真正开始交往。」 「那……」 听到这里,徐之仲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尽管她们长得不算太差,但这般的光景,反倒让他感到十分虚空,因为其中没有一人是阮梦媛,所以这一切都只有让人更感落寞。 微笑答复她们种种询问的胡逸山,心情倒是好了一些,至少,他暂不会困陷在自己复杂的心思中。 闲聊一阵,徐之仲偶尔也插上几句,彼此的距离也渐渐拉近了。这时,那玛尔济斯头的女生又说: 「我们等一下要去ktv,另外还有三个女生要来,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胡逸山不置可否,倒是徐之仲说:「没办法,我等一下要回家吃晚饭。」 场面瞬间结冰,胡逸山更是无地自容,用这个理由也实在是逊到家了。 「那……我们是女校,以后可以跟你们办联谊吗?」带头的女孩又说。 「应该可以吧……」胡逸山望着徐之仲道:「不过最好找我们班的康乐,他比较会安排。」 「那我们要不要交换一下手机号码?以后也比较好联络。」 「我没手机。」徐之仲耸耸肩膀,也不在乎其她女生们咋舌的表情,就撞了下胡逸山的肩膀道:「他有,你们跟他交换好了。」 胡逸山和她们交换输入了电话,还要小心嘴角不要露出暗爽的笑容,随后她们便道别离开。一待四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胡逸山就忍不住支头受不了的道: 「真的被你打败了,你不知道刚才那种机会是很稀有的吗?」 「唔。」徐之仲认真想想,「应该是不会有第二次了。」 「对呀。」胡逸山更摘不懂了,「那你怎么表现得这么冷淡?」 徐之仲皱眉说道:「我又不喜欢那些女生。」 胡逸山听完想了一会,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禁把屁股挪远了些。 「干嘛?」徐之仲斜了他一眼,「你才是gay啦!」 「难道这四个女生里,没有一个你看得顺眼的吗?」 一想起阮梦媛的脸庞,徐之仲不禁微微苦笑,「差太多了。」 「说认真的,」胡逸山真心的望着他道:「到现在为止……有没有一个女生是真正让你喜欢的?」 徐之仲有些犹豫要不要说,但他犹豫了太久,答案已不言而喻了。 「学校里的吗?」胡逸山淡笑问道。 「嗯。」徐之仲点点头。 「班上的吗?」 徐之仲摇了摇头。 胡逸山微微扬起唇角,「要不要跟我说是谁?」 徐之仲只是摇了摇头,「还是不说的好。」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表白?」 一听这话,徐之仲不禁呆了半晌,那种发怔的表情,表示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尤其在知道有不错的男生在追求她后,他更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表白?这两个字太过陌生了。 见着他的怔愣,胡逸山不禁说:「连学校都不禁止,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既然你确定喜欢她,那就去追啊!」 说得简单。徐之仲摇摇头,如果知道追也没有用,那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听着右方传来合上便当的声响,徐之仲转过头去,见杨辛妮正将她蓝色的小叮当便当盒收入袋子,不觉心想:唉,果然还是小朋友! 杨辛妮察觉到他的目光,不禁问道:「干嘛?」 「小妹妹。」徐之仲摸摸她的头道:「跳级念书辛不辛苦啊?」 杨辛妮眼波闪了下,但还是镇定的推了下眼镜问道:「谁告诉你的?」 「去教务处听到的。」徐之仲解释之后,又有些不明白的问道:「资优跳级很光荣呀,干嘛故意装老?害我一直以为比你小一个月。」 杨辛妮闷声半晌,才不耐的道:「啊你不懂啦!」 「我怎么会懂你们女人在想什么?」这点徐之仲倒是有自知之明。 「你跟他讲了没?」杨辛妮说完,斜目指向徐之仲右方的空座位。 「讲啦。」徐之仲理所当然的道:「我又不是你,干嘛瞒他?」 杨辛妮哼了一声,这时听见胡逸山的手机响起,才又推着徐之仲的肩膀说:「帮他接一下啦。」 「好啦好啦。」几乎要被推下椅的徐之仲,斜着身子帮忙将震响的手机从抽屉拿出,按钮问道:「喂,胡逸山不在,请问你哪里找他?」 「那……你是徐之仲吗?」电话传来一个女声问道。 「是呀……」徐之仲有些奇怪,自己何时变得这么有名了? 「我是礼拜六跟你们一起聊天的纹绮呀,你忘记了吗?」 「喔……」徐之仲想起那四个女生,心里突然恍然大悟。「礼拜六一起喝茶的嘛,我想起来了,怎么样?」 「我是想问你们康乐的电话啦,我们班同学都满有兴趣跟你们联谊的。」 「等一下。」徐之仲站起身探了探,发现康乐股长正好不在座位上,便说:「他也不在。那等一下我叫逸山问清楚再跟你们联络好了。」 「好啊,那就麻烦你喽。」 「不会啦。」徐之仲切断电话,将手机塞回抽屉,一转过头来,就惊觉自己被一双冷到吓人的眼睛给盯上了。 杨辛妮直直盯了他半响后,冷冽异常的问道:「礼拜六你们两个自己出去玩吗?」 「对呀……」徐之仲咽了口口水,现在才体会到当时胡逸山说她会不高兴是代表了多严重的含意。 杨辛妮极度不满的问道:「为什么不找我?」 「唔……」徐之仲想了想,才好笑的反问:「找你的话,我们怎么有机会跟别的女生聊天?」 「厚!」杨辛妮又捶了他一下,「你们还跟别的女生搭讪喔?」 「也不算啦,就去泡沫红茶店的时候刚好碰上四个女生,我们就一起坐着聊天而已,也还好啦。」 「四个?」杨辛妮睁大双眼,刚才还一直以为只有一个而已,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夸张! 「人家就四个同学一起来嘛,当然四个一起聊,不然要怎样?」 「厚!」杨辛妮重哼了一声,「你们聊多久?聊得很高兴嘛!」 「差不多两个多小时。」徐之仲掐着手指算,又解释道:「我也插不了什么嘴,都是胡逸山在跟她们聊,还不错啦,没什么冷场。」 连呆板的徐之仲此刻说起时都是得意洋洋,不难想象胡逸山当时会是如何的左右逢源,杨辛妮想想又不甘心的问道:「那四个女生长得怎么样?好看吗?」 「还可以啦……」徐之仲以自己的眼光答道,又说:「可能胡逸山觉得不错吧,她们走了以后,他还一直问我有没有喜欢哪一个。」 杨辛妮噘着上唇直盯着桌面,似乎在忍着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但声音已显得有些沙哑,「那她们怎么会有他的电话?」 「可能大家聊得感觉还不错吧,她们还说想找我们联谊,所以就交换一下电话好联络,就这样呀!不过感觉……胡逸山在输入电话的时候表情很爽。」 「厚!」杨辛妮又忍不住「厚」了一声,就这样连连厚了三声后,她最后忍不住哽声说:「你们男生都这样!」 她摘下眼镜,重重的趴在桌子上,用两手的臂弯将自己的脸庞包围起来,过了两分钟后,就听见她间歇传来吸鼻子的声响。 干嘛气成这样?徐之仲微皱眉头,还真是难以理解这个资优儿的想法。 一会儿胡逸山从后门进来,见到杨辛妮已趴在桌上休息,不禁低声向徐之仲问道:「她昨天玩太累啦?这么早就睡。」 徐之仲摇了摇头,「她会这么早睡,是因为我们礼拜六玩太累。」 胡逸山听了登时一脸茫然,什么跟什么啊?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六章 一阵玻璃窗滑动的声音,打醒了李若莫的浅梦,她眨了眨蒙胧的双眼,掩嘴打了个呵欠,「呵……」 正在擦窗的女生闻声回过头来,不安地道:「啊……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没关系,我也该醒了。」李莫若爱睡的一笑,撑着从横躺的双人沙发起身,揉揉眼睛后,望着茶几说道:「小梦,这烟灰缸是你拿来的啊?」 「嗯。」阮梦媛点了点头。「我看你一直拿纸杯当烟灰红,所以就把家里的拿来了。」 「可是我不会感谢你。」李莫若从披在身上的外套口袋掏出了烟盒。「你这样好像在鼓励我多吸烟一样。」 阮梦媛羌尔一笑,「我没有。」 「知道啦。」李莫若夹着未点燃的烟,又抬眉问道:「可是你把烟灰缸拿来,你爸不会说话?」 「没关系,他早就戒烟了,而且现在跟我妈还有弟弟在大陆。」阮梦媛一边擦窗、一边说道:「所以这个他以后也用不到。」 「他们是打算在那边长住吗?」李莫若皱眉问道,见她点了点头,又不禁问:「那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不会吧?」 阮梦媛微笑说:「我小姑跟我住在一起,所以还好。」 「喔。」李莫若点点头,又皱眉问道:「那你有打算以后搬过去吗?」 「嗯。」阮梦媛轻应一声,「应该明年就会过去了。」 李莫若正要点烟,却被她这句话吓了一跳,不觉搁下打火机道:「这么快?你不打算在这里念完高中吗?」 「想呀……」阮梦媛怔怔应着,擦着玻璃的手也缓了下来。「可是我爸说他都帮我安排好了,他一直叫我过去,我好像……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呀……」李莫若感到有些耳熟,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这句话前一阵子才有人跟我说过。」 「后来呢?」阮梦媛好奇问道:「那个人有留下来吗?」 「嗯,他已经找到支持他留下来的原因了。」李莫若斜喷了口烟道:「所以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不知道……」阮梦媛不解思索着。「他留下来的理由是什么?」 「那家伙龟龟毛毛的,问他也不会说吧。」李莫若将肩膀一耸,反问道:「那你呢?如果找到留下来的理由,你会争取留在台湾吗?」 阮梦媛静静想了一会,云白的双颊忽而泛红,才极轻的点了点头,「如果他也……那我就……不过不太可能。」 在说什么呀?李莫若楞了半晌,才弹了下烟灰道:「我现在终于了解你的自闭不是天生的。」 阮梦媛眨了眨长睫,不解地望着她。 「像你跟我就聊得来,可是你同学却说你静得可怕,我想你是怕现在交到好朋友,到时候离开会难过,对不对?」李莫若弯着嘴角道。 「嗯。」阮梦媛听她猜中自己的心事,不觉淡笑着点了点头。 「真是的,想那么多。」李莫若受不了的摇摇头,喷了口烟,以一种沧桑的口吻道:「现在社会这么乱,以你的年纪,要找到真心的人会愈来愈难。刻意封闭自己,只会把一些值得交往的人都隔绝了,就算和好友离别会难过,那也是值得的。」 阮梦媛怔怔地点点头,她也知道有时忽视同学的好意,事实上是很自私的。但实在是以往的挚友知道她将会离开台湾,彼此都难过了许久,为了不重蹈覆辙,她才会选择用这种自我封闭的方式,和别人隔了一层膜。 「我也不希望你走,所以……」李莫若夹烟托着腮,淡笑着说:「希望你跟那家伙一样,也能找到一个值得留下来的原因。」 阮梦媛垂目思索,嘴角微微扬起,她也是那么的盼望让她留下来的理由会成真啊…… 上课铃声响起,阮梦媛告别离开,和一同负责这个扫区的同学们一起下楼回到了教室中,她一坐下,就看见黑板上写了三个大字—— 自习课 英文小老师走上台圈手喊道:「同学,梅老师说他今天倒嗓,要我们自己先预习第十课。」 「倒嗓?这什么理由呀!」 台下一阵议论,然而难得有堂自习课,这一班是没有一个人会有异议的。阮梦媛把英文课本拿出来,正要翻到第十课时,突然伸来一手,把她的课本给抽了去。 「同学,不要那么认真好不好?」安宜芬把她的课本盖在桌上。「你这样让我们在玩的时候会感觉到内疚的。」 「好。」阮梦媛浅笑了下,抽手离开课本。 「喂。」安宜芬跨坐在她前方的椅上,和她面对面,挑眉说:「下礼拜六月二十三号,你有没有什么活动?」 「没有。」阮梦媛摇摇头,对于生活规律平淡的她来说,不用查阅行事历,她都知道那是一片空白。尽管前阵子她都会刻意保留以便婉拒,然而今天,她不想这么做。 「我跟你说,二十三号有个圣诞party,有个『别班的男生』想要邀你参加喔!」 阮梦嫒眼波微颤,心跳加快了些,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有眨了眨不安的眼睛。 「这个二班的男生说……」 「二班的?」阮梦媛感觉有些出乎意料,「不是三班的?」 安宜芬楞了许久,才睁大了双眼不解问道:「为什么会是三班的?」 「没有。」阮梦媛慌忙的摇了摇头,转移问道:「你说那个人……说了什么?」 「他说喔,他们班办了一个圣诞派对,请我一定要帮忙邀到你去参加。」安宜芬说完,仔细望着她的双眼,观察着她的反应。 阮梦媛想了一想,不由得摇了摇头,「这是他们班的活动,我去参加,感觉有些怪怪的。」 「倒也不算是他们班自己的活动啦。」安宜芬搔着头解释道:「他们是想要办一个party,请三个班的人都来参加,虽然是他们班办的……但也算是全校的活动啦。」 阮梦媛眼神忽而一亮,「你是说,全校的人都会去参加吗?」 「是会邀请全校的同学,不过去不去就看个人意愿了,所以别人才叫我来跟你确认一下。」 「全校的人都有可能去……」阮梦媛沉吟了一会儿,而后抬起了双眼,决定地将头一点,「好,我会去。」 「啊?」安宜芬倒像是被她的决定吓了一跳,露出一种意外的表情,「喔好,那我……确定了你会去就好。」 在安宜芬起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后,阮梦媛重新打开课本,感觉到自己加快的心跳仍缓不下来。她眼神颤动的望着窗外灰蒙的天空,预想着那场聚会会有她企盼的身影到来…… 圣诞派对,十二月二十三日,晚上六点二十七分。 「吃」的一响,公车敞开了前门,走下了两男一女穿着冬装的年轻学生,其中一名男生从口袋中拿出邀请卡,看着上面的地图喃喃道: 「应该就在……」 「不用看地图啦。」胡逸山领头走着,「办派对的是我小学同学,我知道他家住哪。」 「那就好。」跟着胡逸山的步伐,徐之仲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杨辛妮不说话,闷闷地在后方跟着。这一阵子,她和胡逸山之间好像有些别扭,两人间似乎在回避些什么,然而不管问哪一个,都是含糊的回应说没事,虽然徐之仲也听得出来明明就是有事,但他也知道再问下去就没意思了。 不过他不太明白的是,明明今天的圣诞派对杨辛妮一直都没有想参加的意思,可是随口问她一句要不要来,她又眼巴巴的跟着,好像深怕漏失了什么似。然而来了又不像有多高兴,徐之仲真不知道这女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三人踏在靛青的夜色里,走入了一条巷道之中,远远就看见有几名同校的学生正在一道矮墙之前招呼着今天来参加派对的同学。 「男生一百,女生五十。」 三人进入大门,穿过前院,走入了客厅门内,此时触目所及,已至少有三、四十名同学正拿着饮料、点心遍布在客厅中闲谈着。金黄色的灯光下,空气中流动着一种愉悦的气氛,三人原本还对这一场派对有些猜疑,现在一下子就融入了室内的氛围之中,甚至连头都不禁随着乐音轻轻点着。 「也不过是这样嘛。」徐之仲喃喃地道。 「不然你以为会怎样?」胡逸山看了他一眼,这时余光扫到了杨辛妮的眼波,见她立即将目光移向一旁,刻意将视线别开,胡逸山心里有些嘀咕,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说:「我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人来。」 「嗯。」徐之仲低应一声,转头望着杨辛妮,只见她直瞅着胡逸山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才按着她的头道:「走啦,去吃点东西吧。」 两人穿过客厅的人群,来到设在餐厅的餐台,徐之仲拿了两个纸杯,刚替她将汽水倒满,就听见有女生喊道: 「妮子,你也来喽?」 徐之仲抬头一望,只见同班的女生们笑着走来招呼,杨辛妮抓了汽水,开心地和她们走到一旁,抱着汽水瓶的徐之仲身旁一空,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措。 那两人一离开,他才发觉在这欢乐的场合之中,自己是很孤单的。场中的四、五十人他多半不认识,虽也有六、七人是同班同学,却没有谁能够聊得来,仿佛在这热闹的聚会之中,只有自己一人落了单了。 他倒了半杯汽水,站在餐台旁轻轻啜着。他并不是喜欢热闹的人,更不喜欢跟一群不熟的人处在一块,然而一听到这场派对,他却迫不及待要来,而原因只有一个…… 抬目梭巡,掠过一张张脸庞,却还是遍寻不着他最期盼的容颜。然而若是「她」没来这场派对,他现在站在这里就没有意义了。 一阵手机铃响,暂时中断了徐之仲的思绪,只见一名高健的男生拿着手机走来,按钮说道:「喂,怎么样……好,熟食再多买一点,饮料还够,嗯……好,尽快回来。」 梁复光切断手机,又拨了个电话道:「现在进来的人是不是比较少?好……你们再等五分钟就进来,晚到的让他们自己按电铃。」 眼看梁复光忙碌掌控着这一场派对的进行,显然他是主办这场活动的重要人物,就连身为男人的徐之仲都不得不对他的俐落感到佩服,随即又听他走入客厅喊道: 「来,桌子帮忙挪一下,空出场地来跳舞了。小杰,换音乐!」 如果梁复光是主办人,那阮梦媛肯定不会缺席……心思复杂的徐之仲不知道该感到吃味,还是该感到感激。眼看客厅瞬间被清出了一块空地,音乐也立即换成了舞曲,预想待会儿他们两人就将在那场地中欢笑共舞,落寞的徐之仲,不觉将剩下的汽水一口饮尽。 虽然打开的是汽水瓶盖,徐之仲却有种想酗酒的情绪,他握着瓶身怔怔思索,不知道梁复光和阮梦媛现在已交往到了哪一个阶段,他们牵手了吗?接吻了吗?想着想着,他都快变成木头人了,就在他终于醒来,举瓶要加满汽水之际,才隐约发觉背后有个人站在那里。 他一偏过头,刚才负面的情绪霎时被吓成一片空白,只见阮梦媛拿着纸杯在后方怔怔站着,也不知道她已经站在那里多久了。 阮梦媛对着他的双眼,整个人也楞住了,手上拿着空杯,背脊一片冰冷。 两个人对望了十秒,徐之仲才回过神来,撇见她手中的空杯,便冒着冷汗问:「你要……汽水吗?」 阮梦媛「嗯」了一声,见他伸过手来,于是颤着手将空杯递给了他。 我和她说话了!一股小小的喜悦瞬间胀满了徐之仲的胸膛,他刚要将汽水倒出,又不禁紧张问道:「你要哪一种?可乐还是雪碧?」 阮梦媛看着他手中绿色的瓶子,便扬起嘴角说:「雪碧就好了。」 徐之仲小心翼翼地替她将汽水加到了九分满,再慎重的捧到了她的手上。 肩膀僵硬的阮梦媛也用两手小心接过,轻道了一声,「谢谢。」 这一切都值得了!徐之仲回身替自己续杯,适才种种不安,现在全都烟消云散,他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将汽水加满后,一转身竟意外发现她还没走! 不敢再将目光放在她的脸庞上,徐之仲轻啜着汽水,装作不在意的退了两步,倚在后墙上,只敢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她的动向。 此时两名男同学带着大包小包来到餐台,再对场中喊道:「喂!吃的来了,没吃饱的来吃喔!」 一群同学笑闹着来到餐台旁取餐,阮梦媛退了两步,避开涌来的人潮,而后,她也将背缓缓靠上了墙。 贴在墙上的两人,距离不到一个手掌,徐之仲轻咽口口水,如泥塑般不敢动弹。闻着她发梢微微飘来的香味,感觉她的体温如暖流一般缓缓袭来,徐之仲除了感到幸福以外,还有一种不敢置信的讶然——她为什么会停留在这里? 或许老天爷今天大发慈悲,要留给他一个美好的记忆,今夜过后,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与她如此靠近。徐之仲静静凝视着眼前的一切,此刻的情境与气氛是由两人所共享的,未来她身旁再亲昵的人,都无法和她共同拥有这段回忆,想到这里,徐之仲不免有些小得意,因为就某些方面来说,此刻他可是天下无敌…… 几名同学开始带动气氛,下场在客厅的空地随着舞曲摆动身体,有些人是认真的展现自己的舞技,有人却是耍宝耍得极为滑稽,围观的同学们忍不住笑着拍手叫好,徐之仲和阮梦媛看着那爆笑的动作,忍不住同时笑出声来。 两人倚在墙边,默默欣赏场内的一切,都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久了。虽然没有开口交谈,却都隐隐感到有种莫名的亲近感,正随着体温缓缓向彼此扩散。 「欵,你怎么自己缩在这里?」 安宜芬走来讶异问道。她看了一旁的徐之仲一眼,又接着说:「走,要不要下去跳?」 阮梦媛慌得连忙摇了摇手,「我不会。」 「不会也没关系呀,至少我们可以靠近一点看嘛,不要躲在这里,感觉好像壁花一样。」安宜芬说完便拉着阮梦媛向客厅走去。 看着她离去,徐之仲长吁口气,肩膀松了下来,这才发觉到自己刚才神经绷得有多紧。也就在这时,他才想起另两个一起来的伙伴,于是左右张望,想找寻那两人的身影。 客厅、餐厅都找不到那两个家伙,徐之仲绕到后方,才发觉在后方的和室中,胡逸山正和几个小女生众在一块。 眼看胡逸山和她们谈笑融洽,若是就这么走去找他,肯定会打扰到他们的谈话,于是徐之仲退出门来,继续找寻杨辛妮的身影。 走了半圈,仍是找不到杨辛妮的人,徐之仲最后试探地穿过走廊,踏人了后方的小院子,他先注意到前方墙上的篮框,还有搁在地下的篮球,最后不经意地转过了头,才发现在那无光的围墙边,杨辛妮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那里。 见她转头望来一眼,没出声招呼,反而背过身子吸着鼻水,徐之仲一阵狐疑,刚才她不是还笑着的吗?现在怎么会一个人躲在这里伤心? 「怎么了?」徐之仲走来她的身旁问道。 杨辛妮低着头,背对着他道:「没事,走开啦!」 干嘛这么凶?徐之仲继续问道:「唉哟,到底什么事嘛?」 杨辛妮间歇吸着鼻水,好久都没有回应,最后才转过头来,声哑地埋怨了一句,「……我那么差吗?」 徐之仲想了十秒钟,却还是一脸莫名其妙,「什么?」 杨辛妮吸了下鼻水,哽声说道:「进来以后,连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却跟其他的女孩子聊得那么开心,他根本都不在乎我。」 徐之仲脑中粗大的齿轮缓缓转动,喀喀喀喀绕了半天,才掉出了一个人名,「你说……胡逸山喔?」 「他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觉。」杨辛妮重重吸了下鼻水,「他根本都不喜欢我。」 一听这话,徐之仲楞住半晌,才愕然说:「胡逸山『怎么』会喜欢你?」 他的意思是说,他以为这两个人是好朋友,「怎么会突然」谈到了喜不喜欢这个问题;而不是说胡逸山「怎么可能会」喜欢她。但杨辛妮一听,自然认为是后者的意思,原本还噙在眼眶中的泪水,一下子成串落了下来。 「我就知道他不可能会喜欢我。」杨辛妮啜泣着说:「原来我真的那么差劲……」 「你不差呀。」徐之仲难得开口安慰人,「每个人的标准不一样嘛,你不错呀。」 杨辛妮抬眼含泪瞅着他道:「可是我偏偏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对不对?」 徐之仲看着她,怔了一会后说:「我怎么知道?你要问他啊!」 「为什么?」杨辛妮狼狈的抹着眼泪道:「他不喜欢我哪里?」 我怎么知道?徐之仲脑中还是这句,只能无奈回道:「你要自己问他呀。」 「你是他的好朋友,又是男生,你说说看嘛!胡逸山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你说呀!」 「拜托喔……」徐之仲受不了地道:「我哪里知道他怎么想!」 「就算我问他,他会跟我说实话吗?」杨辛妮看了他一眼,气苦地说:「我们也是朋友,难道你连帮我想一下都不愿意吗?」 听她转而对自己生气,徐之仲擦腰叹气,只能猜测着:「可能他喜欢比较爱玩的女孩子吧。」 杨辛妮一听,觉得这根本没有说服力。「我也会玩呀,你们哪一次要出去玩,我有说我不想去的?」 「没有啦,我是说……要看起来会玩的女孩子。」徐之仲向她上下打量子一眼,「你看起来就是好学生的摸样,跟人家会打扮的漂亮女生还是有差。」 「说到底还是外表。」杨辛妮吸着鼻水,有种被打中要害的凄然。「我就知道,我又不漂亮,身材又不够好。」 「也不能怪你啦,毕竟你还小,实际年纪才国三,怎么跟比你大的女孩子比?」徐之仲看着她尚待加强的身材摇摇头,但讲完又觉得并不尽然,刚才在胡逸山身旁的那些小女生看来才国二左右,三围就已经够令人流鼻血了。 杨辛妮对这点无能为力,只有低哼了一声,又问:「那除了外表呢?我还有什么地方不好吗?」 「其它的喔……」徐之仲想想又说:「可能是你太聪明了,会给男生一种压迫感吧。」 「那我以后都装傻嘛。」杨辛妮不甘心地道:「我又不是故意要这样的。」 「别人也很难故意这样吧?」徐之仲还是忍不住吐了一下槽。「而且上次我们就在担心,你会不会念个两年又跳级。」 「我就是想过正常的高中生活呀,不然我为什么要念这间学校?」 「谁知道你的想法啊?」对呀,谁又知道你会吃胡逸山的醋呀?徐之仲想到这里,才发现自己从不知道她对胡逸山还有友谊之外的感情,这点最令人惊讶。 杨辛妮想想又哭了出来,没想到自己由内到外都不是胡逸山喜欢的类型,她低泣了几声,才喑哑地道:「你回去玩,不要管我了,我等一下会自己回去。」 徐之仲还想安慰些什么,却见她又背转过身,倚在墙边流泪,他想自己多说也不能帮到他们什么,于是回到室内,开始寻找胡逸山的踪影。 餐台边,胡逸山一边吃着点心,一边为找不到那两个人而感到疑惑,这时忽然有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接着徐之仲的声音在耳畔说道: 「小妮子在后面哭,你要不要过去看一下?」 胡逸山急转过身问道:「她怎么了?有谁欺负她吗?」 徐之仲觉得说来话长,便皱着眉头道:「我不会讲,你自己去问她就知道了。」 没再多问一句,胡逸山放下饮料,快步穿越人群,向后院走去……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七章 胡逸山一踏入后院,就看到杨辛妮孤立于墙旁的身影,她低头拭泪,就如同徐之仲所说,胡逸山心头一沉,慢步走去,却刻意将脚步踏出了声音。 杨辛妮闻声转过头来,然而一见到他的面孔,便急忙背过身去,不屑地喊道:「你来干嘛?走开啦!」 胡逸山走至她的背后,一看见她难过的模样,连日来和她闹别扭的情绪便全忘了,只是忧虑问道:「谁欺负你?」 杨辛妮吸着鼻水,背着身,双手抱胸,气苦地说:「还会有谁?」 胡逸山眉头一拧,沉声质问:「徐之仲吗?」 站在客厅舞池旁的徐之仲忍不住掩鼻打了个喷嚏。 杨辛妮低哼了一声,「自己做的事,为什么要赖到人家身上?」 胡逸山闻言,头上浮现了一个问号,一会儿才不解说:「我没有呀,我怎么会欺负你?」 「对,你没有。」杨辛妮仰头抹去眼泪,而后半转过头道:「我只是觉得很丢脸,我在你眼中,好像没有任何优点。」 「怎么会?」胡逸山完全不知道她的想法从何而来。「我反而要说,我找不到你哪里还有缺点。」 「你胡说!」杨辛妮吸了下鼻水,「徐之仲不是这样说的。」 胡逸山一听,登时皱起了眉头。「他说什么?」 「他说,你觉得我的身材很差,根本就是还没发育的国中生。」 我什么时候这样讲过了?胡逸山一方面怀疑徐之仲为何要讲这些话,一面解释道:「你的身材没什么缺点,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因为……我觉得女生有没有女生的味道,比三围突出更重要。」 杨辛妮听了,仍是无法释怀地说:「徐之仲还说,你觉得我不够漂亮。」 「什么样算是漂亮?」胡逸山更觉得莫名其妙,徐之仲没跟自己聊过任何审美观,怎能武断的说出旁人的看法。「你看起来就是很有智慧、很聪明的女孩子,对我来说这样就是漂亮。」 「你不用安慰我。」杨辛妮想想又伤心了起来,「你们男生都喜欢比较单纯的女孩子,哪有人喜欢精明的女生?」 「我就是啊!」胡逸山微微一笑,「与其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生在一起,聊天都只能在很肤浅的事物上打转,我更欣赏聪明的女孩子,很多事只要稍微起一个头,她就能了解我内心的想法,我觉得……这样的女孩子不是更贴心吗?」 没料到他会如此回答,杨辛妮怔住了,适才不满的情绪,也渐渐的软化了。「可是徐之仲还说……」 「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啊?」胡逸山抚着前额,不明白徐之仲为何要刻意在杨辛妮面前挑拨离间。 「他还说……我看起来就是书呆,跟那些会打扮的女孩子不一样,所以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把你跟书呆两个字联想在一块。」胡逸山举起了手掌,「在我眼中,你是个很有智慧的女生,如果你太注重打扮,只会把自己弄得很庸俗,我觉得……你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我不希望你改变什么。」 杨辛眤听了,适才哀怨的脸渐渐漾起了一抹笑。然而稍稍一想,她的表情又沉重起来,因为心底的理智又将他的劝慰全数推翻了。「其实你都是在安慰我,因为你说的……跟你做的都不一样!」 一看她又陷入了难过的情绪,胡逸山不禁急着说:「我没有刻意安慰你呀,我说的都是实话!」 杨辛妮缓缓摇了摇头,「你对其他女生的态度,明显跟对我就是不一样!你跟别的女生,不管是熟人还是刚认识的,都能很快的跟她们说说笑笑,话题好像永远都聊不完;可是一眼我在一起,你却都没什么话说,好像跟我独处就很尴尬,说到底……你还是认为我很无趣吧?」 胡逸山想想,不禁长喷鼻息,幽幽地道:「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吗?」 一会儿,杨辛妮转过头来,望着他的双眼,等待着他的回答。 「因为跟其他女生,我可以尽量开玩笑,也不用有什么顾忌,就算偶尔说错了什么,或是玩笑开得太过分了,让她们听了生气翻脸,我也觉得无所谓,因为她们只是朋友,翻脸也就算了;可是对你……我没有办法这样,因为我太在乎你的感觉,我很怕我说错了一句话,就会影响你对我的看法,我没办法承受你误会我的后果,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你对我很重要。」 杨辛妮一听,眼泪像断线似地落了下来,但她掩唇哽泣的手掌下,嘴角却是向上扬着的。 「好啦好啦,」胡逸山微笑着轻轻抚着她的背脊。「不要哭了,眼睛哭肿了,等一下怎么走出去?」 倚在他的胸口哭泣,杨辛妮终于得到全然的发泄,她唯一要的,就是知道他的心意呀! 「我送你回去吧。」胡逸山知道,接下来对他们来说,派对上的其他人都已显得多余。 「嗯。」杨辛妮浅笑着轻应一声,再用手帕努力将自己的泪痕擦干。 徐之仲站在舞池边,手中捧着汽水,表面是看着同学们跳舞的姿态,其实他的视线总会趁隙穿越人群,望向舞池另一端的阮梦媛。现在时间已是晚上几点半了,已有一些同学先行离去,但他已经暗中打定主意,只要阮梦媛还待在这里,他就尽量不先离开。 「阿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喔!」 徐之仲闻声侧目,只见适才那位将阮梦媛拉去客厅的女生,站在梁复光身后说了这句。尽管事不关己,但是见她的表情神秘,而她和粱复光又都认识阮梦媛,徐之仲还是忍不住暗暗竖起耳朵,倾听他们的话语。 「什么好消息?」梁复光双手环胸,侧头问了一句。 「刚才我找阮梦媛去跨年,她说好。」 梁复光一听,表情登时忍不住显现讶异。「真的?」 「嗯。」安宜芬得意地点了下头。「我就跟她说我想约几个人一起去跨年,感受一下气氛,本来想说她八成又会拒绝的,结果她想一想竟然说奸,我听了都吓一大跳。」 梁复光忍不住兴奋地道:「那太好了!」 阮梦媛会和他们一起去跨年——徐之仲听到这里,登时感觉到自己的周身黯淡下来,仿佛他们存在另一个光彩夺目的世界,而那是自己永远无法企及的圣地。 刚才和阮梦媛相邻而立时,他觉得天下无敌;现在听见她会和别人出游,他感觉被世界遗弃。徐之仲现在才发现,她任何有意无意的举措,都会牵连到他心情的高低,他苦苦一笑,没想到在她的面前,自己竟是如此的卑微而又无能为力。 沉着心情,徐之仲正要举杯子再啜口饮料,突然肩膀被人重重一推,他不由得踉跄退了一步,后背撞在了柜子上,而他手中的半杯汽水随之洒出,一半落在地板、一半溅在他的裤管,这场骚动登时让邻近的同学们静了下来,心情已沉到谷底的他,错愕地转过了头,只见胡逸山皱着眉头,不快地道: 「阿仲,你干嘛乱讲话啊?」 我乱讲话?徐之仲还来不及反应,胡逸山已拉着杨辛妮的手往门外走,而杨辛妮从身旁经过时,红着眼眶朝这望来,她那犹带着泪意的眼角,笑得有些奸诈。 到底怎么了?徐之仲还楞望着他们出门的背影时,又听见背后有个女生喊道: 「喂,尊重一下好不好?不要弄脏别人家的地板!」 徐之仲虽觉自己很无辜,但还是赶紧道歉,「对不起,我马上清干净。」 「真是的,还是有些没水准的人来,下次应该过滤一下的!」 听着那女生的奚落,徐之仲红着脸蹲在地下,掏出口袋里仅剩的半包面纸,手忙脚乱的想将地面的水渍擦干。他彷佛能够感觉到阮梦媛的视线正落在他的背上,他尽量不将身子转过,免得被她看到自己脸上的窘状。当他将湿面纸团丢进垃圾桶后,抬头一望,发觉仍有许多人将目光投射过来,直到见他发觉之后,才一一将头给别开。 气氛正要回复,徐之仲却有一种再也待不下去的感觉。已然退到墙边的他,擦腰垂着头,看着自己湿了一半的裤管,心想应该往门口离去了吧? 偷偷横跨了两步,更接近大门了,然而下一步,他却又迟迟无法跨出,因他恰好见到阮梦媛的目光朝这投来,虽然应该是无意的,但却让他想起——她还在这里。 胡逸山和杨辛妮一走,在这场圣诞派对上,他已是全然的孤立了。尤其刚才那一个突发状况,更令他在这欢乐的场合中变成一个多余的人,继续待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朝着门口,徐之仲抹了下睑。离开是那么简单,但只要一走,他就少了继续和她相处的机会,这种机缘,说不走未来三年都不会再出现了!过几天梁复光能和她去跨年,而他自己呢?, 就在他迟疑的时刻,突然听见门铃响起,不一会就有位同学走入门到一旁的梁复光身边,低声说: 「光哥,花送来了。」 「好。」梁复光眼神一亮,环视了场内一眼,这时他忽而一怔,适才一直在视线中的阮梦媛突然不见了身影,他连忙搭着一旁安宜芬的肩膀道:「帮我一下,把阮梦媛找到客厅来。」 安宜芬垂目点点头,便走到后方找寻阮梦媛去了。 暗中听闻这一切,徐之仲已然预见,待会儿梁复光会在同学们的惊叹与祝福声中,亲手将花束送到阮梦媛面前,今晚,会是他们两人最浪漫的一夜。 无力阻止,更不甘心祝福,再留下来,也没有任何滋味了。徐之仲僵着脸,一脚刚跨下了门口的台阶,身子却又定住,因为他发现自己一走,待会所发生的一切将没有人可以替他转述…… 挣扎之后,他暗中将发颤的拳头一握,转身默默的走回。在这瞬间他体悟到,心里喜欢的女孩子,在她十六岁的圣诞节,将因收到爱慕的花束而展露喜悦;而自己只能用双眼替她做最完整的记录,就算他在这个地方显得再怎么多余,他也要厚着脸皮留下来,因为能见到她的一颦一笑,都远胜于维护自己浅薄的自尊。 昂起头来,徐之仲牵强地拉起了唇角,忍着复杂的心情,他要用自己淌血的心,刻记下阮梦媛今日的容颜。 安宜芬走到后方,恰好见到阮梦媛拿着包包从房间走了出来,不觉讶然问道:「呀!怎么?你要走啦?」 「嗯。」阮梦媛点点头,牵起唇角说:「也满晚的了,我该回去了。」 「等一下等一下!」安宜芬赶紧将她才背上肩的提包给拉了下来。「还有一个节目,你一定要看一下。」 阮梦媛紧抓住提包,带着笑却有些着急地道:「不用了啦,我已经玩得很开心了,我真的要先走,不然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安宜芬不解问道。 「来不及……」阮梦媛颤着眼波,望向被人影遮掩住的门口,轻咽口口水,却无法说出真正的理由。 「没什么事就先留下来嘛!来,这个我替你保管,我们先去客厅一下,有一个特别节目可以看喔。」 被安宜芬将提包硬拉过去,又被牵着手,一路直直穿越人群,这种热情过头的举动,让阮梦媛有种不安的预感。果然,就在她踏入已无人跳舞的客厅空地时,灯光突然暗了下来。 昏黄的夜灯下,只有中心那一块空地是微亮着的,阮梦媛环视一眼,才发现自己已然处于小圈圈的核心之中,她还来不及退后,已有个熟悉的脸庞踏入圈子,再度出现在她面前。 见到梁复光背着手,似乎在身后藏了些什么,阮梦媛对那一点都不好奇,只是在发觉自己成了目光焦点之后,背后一片冰冷,她很想离开,却知道自己已经走不了了。 那伸出的手上,捧着一大束的红玫瑰花,伴随着周身的欢声雷动,阮梦媛只觉脑中一片空白,眼睁睁看他捧着花束走近,微笑说: 「阮同学,祝你圣诞节快乐。」 梁复光捧着鲜花的双手向她伸来,那怒放似火的花束触手可及,阮梦媛却迟迟没有抬手接过。身边的人没有察觉异状,更不可能有人发现她心中的顾忌,只是围观的人鼓噪得更加用力,仿若她不接下,大家的催促就无法停止似的。无法违逆众意的阮梦媛,最后只好伸手将花束抱了过去,只是在这沉重异常的花束人手时,她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喔喔喔!」厅中爆出一阵尖叫和掌声,梁复光微红着脸,看着低头不语的阮梦媛,一向口才捷给的他,这时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其实他多想要说:「你知道吗?会举行今晚这一场派对,全是为了你。」 在浪漫昏黄的灯光之下,垂着头的阮梦媛忽然感觉一旁有道特殊的目光,她转过头去,整颗心顿时停止跳动,脸色惨白的她,还以为那个人已经离开,没想到他竟还留在这里! 看他微笑拍着手,一副事不关己似,凝视着他含笑的脸庞,阮梦媛整颗心都碎裂了,她红着眼眶,难过地想: 你一点都不在意吗? 才感觉靠近了一些,霎时又变得天遥地远。她或许能够明白老天爷为何总是安排一些突发状况阻挡自己向他靠近,可能是不想让她太早承受他的拒绝。他的眼神虽给她无尽的希望,但却从没有任何企图接近的表现,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喧哗停歇,大家都在等着梁复光与阮梦媛接下来的互动,此时却听见阮梦媛转过头去,垂目向安宜芬说: 「我要回去了。」 「喔好。」安宜芬点点头,见梁复光怔着没接话,便啧了声念道:「送人家呀!」 「好……」梁复光接了一句,但是看着她手上那庞大的花束,一时也傻住了,他送花时没想到抱着这么大的花束不管坐公车或捷运都会很突兀。 安宜芬笑叹了声,没想到梁复光一向聪明,现在却慌得脑筋转不过来,于是在他身边提醒了一句,「叫计程车送她回去。」 「好。」梁复光恍然大悟,于是先帮忙接过花束,才带着她穿过人群走向门口。 阮梦媛泜垂双眼,经过徐之仲身边时,她知道他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而他的嘴角仍带着笑。 她踏出大门后,两人同时闭上双眼,无奈地喷着鼻息,闪现出相同的心情—— 多折磨人呀,这一场圣诞派对…… 只是一个周末的时间,徐之仲再度回到学校,却感觉周身的许多事物都已面目全非。胡逸山的态度变得十分冷淡,和他之间仿佛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围墙;但他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和胡逸山之间的误会,因为每当他来到走廊,看着一班的教室,就会觉得那条通往阮梦媛间的道路已经严重坍方,和她之间,隔了一道再也无法跨越的无底深渊。近来他总是迫不及待来到的校园,这时已然是……断垣残壁。 虽然杨辛妮对他的态度没有改变,甚至看出了他的落寞,还刻意闹他要让他高兴一点,然而他勉强的笑笑之后,下一秒又回复了沉默。 如此灰涩地过了五天,再度来到了周五的午后,班上的同学都在商量周日要去哪里跨年,尽管他刻意忽略,还是不经意听到胡逸山和杨辛妮在暗中商量着周日的计画,只不过到了放学的最后一刻,都没有人向他开口探问,显然这次他是被排除在计画之外了。 他不意外,何况和胡逸山现在的关系,去了也只会让大家玩得不愉快,不去也没什么好失落的,顶多今年又是过着和往常一样的单调的年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七点零一分。 「……现在我们把镜头转到市政府,请记者带我们一起去看看那里目前热闹的情况……」 刚吃完晚餐的徐之仲,看着电视里的新闻报导,萤幕中有台上的劲歌热舞,还有台下的人山人海,看着各地跨年的人潮数以万计,每个场地都是水泄不通,他忍不住嗤了一声,「神经病……为什么都要去跨年?」 跨年有什么好玩的?每年都待在家里过西历年的徐之仲还真是无法体会,又看了二十多分钟后,他缓缓站起回到房间,套上毛衣外套,拿了钥匙,刚要经过客厅,就听见妈妈问道: 「要去哪里?」 徐之仲停了半晌,才勉为其难地开口应道:「……去跨年。」 一见他开门走出,全家人不禁脱口念道:「神经病——」 徐之仲家里离市政府不远,步行大概只要半小时。反正明天放假,今夜多的是时间,他将外套拉紧,独自走在这带了一些欢愉气氛的夜。 以往总是习惯自己玩自己的,现在却感觉少了两个人在身边,心里有些孤单。但他又想,要渐渐回复以往的习惯才对,毕竟往后的日子,很可能都是这样的状态。 那以前那么黏我是在干嘛?徐之仲想到就有气!以前那两个人要去哪里,好像都非得要把他一起带去才行,只要他不想出去,他们两人就无法成行;现在他们两个自己好了,开始正式交往了,就把他甩到旁边,就像是俗话说的「新人送进房,媒人扔过墙。」这两个家伙,实在是太无情无义了! 愈想愈气,徐之仲不禁伸手捶了下路树。可是他又走了两步,脑中不禁浮现了一个疑问——他们两个对彼此的好感,不可能是在上个礼拜的聚会上突然萌生出来的,他们对彼此的情意一定出现在更早之前,那么为何这两个家伙一定要找他坐陪?让他夹在他们之间,难道不会显得十分碍眼? 徐之仲双手插在口袋中缓缓走着,皱眉沉思了良久,怱而闪过一个念头,他轻「呀」一声,忍不住再伸手往树上重捶一拳,口中喃喃骂道:「马的勒!」 这两个家伙一定是不好意思和对方独处,又不想错过在一起的机会,所以总是拿他当借口,表面上说找他一起出去三个人会比较好玩,实际上是藉机和对方出游,自始至终都不是因为和他一块玩比较有趣,而是多了一个人,就能够遮掩想要亲近对方的企图。这两个聪明的家伙……未免也太狡猾了一点! 原来我从来没有变得比较有人缘!徐之仲暗骂了一声。这两人从注册开始就找机会接近他,原来是把他当作桥梁,上回胡逸山还说什么喜欢就去追?原来这家伙也是一样的胆小,对杨辛妮的心意同样是遮遮掩掩,在爱情面前表现得同样的畏缩卑微。 说得那么伟大,原来也是卒仔!徐之仲摇摇头,弯到了大马路上,这时放眼四周都是人潮,乐音亦阵阵传入耳中,前方钢架交错的巨大舞台彩光闪烁,望着那一片黑压压的人潮,他还是不禁心想:不知道那两个家伙现在在这里吗? 「来。」 胡逸山将已插好吸管的绿茶递过去,杨辛妮浅笑着接过啜饮,两人坐在百货公司旁的门型长椅上,暂时脱离演唱会场稍坐歇息。杨辛妮啜了几口,发觉胡逸山一直望着自己的脸,不觉有些好笑地问道: 「干嘛?」 胡逸山见她今天戴了一副无框眼镜,不但看来小了一、两岁,更突显出她那灵动慧黠的双眼,以往戴黑框眼镜时的老气和古板已不复见,甚至出人意料的亮眼,现今能够和她独处,他仍有些不敢置信。一会他才好奇的微笑问道:「以前为什么都要戴那副老气的眼镜?」 「就是要看起来比较老呀。」杨辛妮得意地答道:「我才不想被人家当成小孩子。」 「嗯。」胡逸山比班上的人都大一岁,所以也比较能体会她比全班都小一岁的心情。「当初你跳级来念这间学校,家里人有没有反对?」 「是还好,他们不怎么管我念书的事。」杨辛妮想想又觉得好笑的说:「我要跳级,他们还觉得不太好呢。」 「那……你为什么要跳级?」 「老师建议的呀,而且如果再念国三,也只是被学校利用到处参加竞赛,没什么学生生活可言;再说我也想来当第一届的学生,校长也答应过……他不会特别看重我的。」 胡逸山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我就不想要与众不同嘛!」杨辛妮想想,又不禁笑骂道:「这个机车徐之仲,干嘛去问我的事情呀!」 「他大概觉得不可能有人考赢他吧。」胡逸山莞尔说完,脸色不禁又沉了下来。「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故意说那些坏话?」 一听到这,杨辛妮笑得有些尴尬,脖子更微微缩了起来,因为徐之仲之所以会说出那些「坏话」,全是「被迫」说出来的,但如果现在对胡逸山解释清楚,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狡诈?刻意扭曲徐之仲猜测的说词,来试探他对自己真正的感觉,万一他因此对自己有不好的看法…… 她也是一样,深怕说错了一句话,就会影响他的观感,两个人才刚开始,什么基础都谈不上,如果他就这么留下坏印象,她该怎么办? 咬着下唇,杨辛妮决定暂时不说出真相,只好替徐之仲缓颊,「你也知道他这个人脑袋直得不会转弯嘛,他应该是无心的啦。」 胡逸山转头不解的问道:「奇怪,你不会生气吗?」 「生气?还好啦……」杨辛妮心虚地嘿嘿笑着,「他是我们的朋友嘛,没什么不可以原谅的呀。」 放下饮料,胡逸山将双手放进外套口袋瑟缩着,望着远方的人潮,若有所思的道:「我们没找他出来,这家伙不知道现在在哪?」 「哈啾!」 徐之仲吸吸鼻子,走着流了些汗,风一吹,现在觉得有点寒凉。此刻他在演唱会的外缘,看着四周成群结队的人群不时传来了嘻声笑闹,每每看见一些年纪相彷的学生,他总会特别留意一下是否有熟悉的脸孔在内。然而他并没有想要找寻任何人的企图,会来跨年,也只是为了感受现场的气氛罢了,他也知道在这数以万计的人潮中,要找人是有如大海捞针呀! 萤光棒还有发光的小饰物将来往的人群点缀得闪闪亮亮,徐之仲渐渐能够明白,为什么他们不想待在家里,想和几万人挤在一块了。这是一种参与感吧,参与朋友、参与欢乐、参与过年的感受,虽然他还未完全融入,但更少……可以排解一些寂寞的感觉。 顺着人潮移动的方向,他走到一旁的影城,正想在这也晃一晃,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他吓了一跳,马上就向后急转,身子僵硬的横移了几步,直到躲至柱旁,才敢再偷偷向后张望。 人造的椰子树下,圆形的银椅上,一名红发女子跷着二郎腿,夹了支细烟在独自吞吐,她眼神悠悠地望着远方,一会儿从椅旁拿起一罐海尼根,仰头咕噜灌了一口。今天她穿着鲜黄色的皮衣、黑色的皮裤和皮靴,模样仍是那一派狂野,连坐她身旁的男子都不禁频频对她侧目。徐之仲忍不住想,如果现在走到她的面对敬礼招呼一声,「老师好!」那肯定会吓倒一堆人吧? 想着就觉好笑,但徐之仲却没种接近李莫若,搞不好一过去,就被她灌酒也说不定,心想这不是个安全的地方,于是他缩头步出,走了一会,就看见有个穿着深蓝色棉袄的男子,对着几名坐在墙边抽烟的未成年女生劝道: 「同学,烟不要吸太多,对身体不好喔!」 「你以为你是谁呀?滚开啦!」 「呀……我没有恶意啦,只是觉得你们少抽一点好……」那男子又说了一句,见她们不为所动,才搔搔头往一旁离去。 怎么连教务主任都出现了?徐之仲躲在电灯柱旁,见拿着照相机的萧谦秉在人潮中隐没,而他走的方向和李莫若渐行渐远,显然两人不是一起来的,徐之仲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声。 真是的,不想见到的人,在几万人中都能遇上了;真正想见的人,却不知道距离有多遥远…… 「喂,你们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抱着一大袋饮料走回的男生,兴奋地对围坐在空地中的同学们挑了挑眉。 「没有提示怎么猜呀?」梁复光笑着受不了地道,随即帮忙接过饮料放在地上,摊开袋口让大家挑选。 「就是萧主任呀!刚才看到他在前面劝几个小女生不要抽烟。」 「在这里谁知道他是教务主任啊?他不怕被打呀?」同学们笑闹的同时,纷纷从袋中挑选想要的饮料。 见阮梦媛没有动作,梁复光便帮着拿起几瓶饮料说:「你要哪一种?」 一直将眼神落在远方的阮梦媛,这才将视线转回,面无表情的随手抽出了一瓶,淡淡应道:「谢谢。」 「不会。」梁复光牵起嘴角,见她又将视线别向一旁,仿佛在这个群体中她是独立的。他有些不解,从刚才两班的人会合之后,她的脸上没有显现出一丝愉悦,甚至可以说冷得有些难以靠近,虽然以往她也是同样的文静,却都不像今天……充满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他不知道她怎么了,总以为在送花之后两人的关系可以明朗一点,以往同她搭讪,她多少会礼貌性的回答几句;但今天……她连敷衍都不想敷衍,梁复光不由得感到自己被人家讨厌了! 但他还是试着打破僵局,望着中间那瓶仅剩的饮料,开玩笑道:「安宜芬好像掉到马桶里了,这么久还不回来,谁还口渴的,把她那瓶也喝掉好了。」 「哼!你就不知道女生的辛苦,现在女生厕所排队排多长,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对呀,男生比较好。」梁复光灌口饮料,下巴往旁边的围墙一点,「我们在那里就可以解决了。」 「去!」一阵笑骂之后,怱而听见阮梦媛对一旁的女同学说: 「我去—下洗手间。」 见她起身,梁复光连忙站起问道:「你知道在哪里吗?」 没有答应,阮梦媛只是点了下头,随即独自走向中庭,在进入了影城的边门之后,才顺着招牌的指示走向洗手间的位置。 洗手间的队伍果然延伸得极长,而她其实也并非真的想上厕所,只是想要暂时离开那个与她格格不入的场合,于是她回头随意浏览,然而就在一个黯淡的角落,她发现了安宜芬的身影。 见安宜芬独自倚在墙边,拿着手帕掩在鼻头,阮梦媛不解的走向前去,却不禁怔住了,因为她看见安宜芬红着眼眶,泪流满面…… 阮梦媛伸手轻轻握着她的手肘,忧心的开口问道:「怎么了?」 安宜芬一直没有抬头,眼下的泪汩汩流着。良久,她才启唇恳求: 「你能不能对他好一点……」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八章 阮梦媛无法理解,只是讶然地眨了眨眼。 安宜芬擦掉泪痕,喑哑地道:「他虽然有些臭屁,可是其实对朋友都很好,也许有些人不喜欢他那种自负的感觉,可是他从来不会去歧视人家,你跟他相处久了,就会知道……其实他是很照顾人的。」 听了一阵,阮梦媛才隐约确认她所指的人是粱复光。 「你不要看他像个公子哥,其实他家里是在做小生意的,他也常常帮忙看店,你如果去他家看过就知道,其实他们家是很朴实的。虽然他那天送你一大束花,好像很大方,其实他不是个会乱花钱的人,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希望得到你的好感,他才会那样做的。」 阮梦媛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轻唤着:「宜芬。」 「我知道我说这些话很傻。」安宜芬自己也觉得好笑,「而且我也没有什么资格对你说这些话。」 阮梦媛实在不知该怎么回应,只有静静的听着。 「可是我今天看他一直想要让你高兴,你对他却很冷淡……」安宜芬仰起了头,脸上又流下了一行泪。「我看了心里真的很难过。」 「我……」阮梦媛微张着口,却说不出任何话来为自己辩解。 「真是的,我没打算跟你说这些的。」安宜芬笑着将眼泪擦干,「也许因为我跟他是从小学到现在的好同学,才会特别关心他吧。」 阮梦媛今天才知道他们是小学同学,然而见着安宜芬的模样,显然她对于梁复光的感觉不是一句「同学」可以尽述的。 「我看你今天的态度比较不一样,我想……你一定有你自己的想法,而我也只是自私的希望……」安宜芬低声地道:「就算你对他没感觉,也不要让他太难堪……好吗?」 阮梦媛想想,轻轻握了下她的手臂,表示自己知道了,再微笑说:「把眼泪擦掉吧,大家都在等你。」 「嗯。」安宜芬努力将眼角泪痕擦干后,抬头不好意思的笑笑,两人才一起步出影城,回到同学们原来聚集的地方。 一见两人回来,梁复光便忍下住开口取笑道: 「去那么久,小芬,你真的掉到马桶里啦?」 「去你的,晚上没吃饱,去偷吃个东西都不行喔?」安宜芬笑着回骂。 两人坐回之后,尽管安宜芬刻意装作若无其事,梁复光还是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小芬,你的鼻子怎么红红的?」 「呛到了啦!」安宜芬大力的擤个鼻涕。「那个死店员没事给我加那么辣,害我眼泪都流出来了。等着看,明天我就要写e-mail跟他们总公司申诉!」 「谁理你呀!」众人不禁一阵嗤笑。 粱复光再转过头来,看着脸色和缓许多的阮梦媛,不禁关心问道:「你呢?肚子会不会饿,要再去吃点东西吗?」 阮梦媛垂目想了会,嘴角缓缓扬起,点着头道:「可以呀。」 见她的态度忽然变得如此可亲,梁复光心中是意外又欣喜,于是收着东西催促大家,「走吧走吧,我们再去吃点东西吧。」 看着那面带微笑的两人,一旁的安宜芬五味杂陈,但她也只能默默地旁观这一切…… 年跨完了,假期结束,回到学校的徐之仲,心情比起上周好了一些,或许是因为他发觉就算没有朋友在身边,独自也能度过一个不错的假期。 怀着这样不差的感觉,他甚至连上周为甚么心情不好都已经有些淡忘了,直到看见胡逸山时直觉的想打招呼,但看到那张依旧淡漠的脸孔,他才恍然想起……对喔,胡逸山对他仍有误会! 徐之仲只好敛起想要示好的笑脸,姗姗的走到座位。虽然他不喜欢被人家误会的感觉,但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误会,连要解释都从解释起,这种感觉真是……闷啊! 过了四堂课,离午休还剩下些时间,徐之仲盘算了下,离期末考大约只剩三周,要考赢旁边这两个天才的话,现在不开始准备一定来不及,于是他站起走向厕所,打算待会回来要尽快用功。 站在小便池前,徐之仲拉开拉链,憋了一个早上,他有很多的库存必须解放,就在他专心用水柱将樟脑球冲得一跳一跳的时候,忽然间双臂一紧,被人用力抓在背后。 龙头一失去控制,水柱差点就洒出了便斗,他赶紧憋尿想抽手,尿是断断续续停住了,但身后那人力大得很,他的手根本抽不回来,他皱着眉回头一望,就见到胡逸山面无表情抓着自己,他不禁受不了的喊了一声, 「喂!」 「说!」胡逸山不满地道:「你为什么要说我的坏话?」 徐之仲听了一阵冤枉,「我没有呀!」 「还说没有?我现在就拖你去游街。」胡逸山说完,就想把他拉出屏风之外。 「喂喂喂!」徐之仲一想到如果就这么被拖去「溜鸟」,未来他也没有脸活下去了,于是连忙将肩膀抵在屏风上,急忙告饶,「大哥,我真的没有呀!」 「你不是跟小妮子说,我认为她又丑又没身材,看起来还一脸书呆吗?哼!你不是这么说过吗?」 「我哪有呀!」徐之仲一应,马上又感觉被他往后拖,登时喊道:「唉哟,是她逼我说的啦!」 「她逼你说?」胡逸山皱眉想了想,「乱讲,她干嘛要逼你说这些?而且你被逼也应该说你自己的看法,干嘛要冒充我?」 「事情不是这样的啦!」徐之仲冤枉至极地说:「小妮子她说,她不懂你为什么不喜欢他,接着就逼我想一些理由,我看她快翻脸了,才会乱猜一通的。」 「真的是这样吗?」胡逸山挑高一眉质疑道。 徐之仲急得一脸苦相,「真的是真的啦!」 「噢。」胡逸山点点头,又偏头看了他一眼,「你尿完没?」 徐之仲半睁着眼道:「你这样我怎么尿?」 「喔,歹势。」胡逸山终于将手放开,退到后面等待。 等了一分钟,刚才受惊的龙头才把活门松开,徐之仲惊魂甫定的尿完之后,拉上拉链,转头斜瞪了胡逸山一眼,他想了一下,立即将两手拍上胡逸山的脸。 「欵,你还没洗手!」胡逸山缩着脖子想躲,却已被他在脸上乱抹一通,只好笑骂着把他推开,赶紧到洗脸盆前冲水。 徐之仲洗了双手之后,便湿淋淋的往胡逸山的背后拍了拍,轻叹口气道:「唉……我看你以后会很辛苦喔!」 胡逸山抹去脸上的水珠,眨眼问道:「怎么说?」 「小妮子呀,这个小女生太聪明了,不是很好应付喔,你要好自为之呀。」徐之仲怜悯的道。 「我也有这种感觉……」胡逸山莫可奈何的扬起唇角,想起这场和徐之仲间的误会,也不禁感慨地说:「唉,女人真是祸水啊!」 徐之仲一听,不禁斜了他一眼,「知道还碰?」 「因为……我爱喝水。」胡逸山讲着,自己都不禁莞尔。 明知道有坑还要往下跳的,那才是爱情呀!徐之仲想想,只有同情的摇了摇头,唉…… 「当当当!」 铃声一响,三个班便接连传出欢呼,只见在整理考卷的老师背后的黑板上有着彩色粉笔写的四个大字—— 放寒假了! 此时广播传来了萧谦秉的声音: 「请各位同学先做扫除的工作,等卫生股长检查完后才可以回家。请大家在寒假期间,还是要遵守学生的本分,不要出入不良场所,有时间的话可以多读些课外读物,不一定要整天看电视、上网、打电动,寒假很短,请各位同学善加利用,多做些有益的活动。还有,记得二月十四号是全校的返校日,请大家一定要返校打扫。」 「返校日?二月十四?」 听着广播的全校师生,不禁都浮现了一个问号——那不是西洋情人节吗? 「好啦,同学,赶快去打扫,早一点回家喽!」 听见卫生股长的叫唤,刚将书包收拾好的阮梦媛,拿起挂在桌旁的抹布,随着三三两两的同学上楼,准备进行这学期最后一次的扫除。当她走进辅导室里的心理谘商室时,就见到李莫若将脚跨在茶几上,正用力将皮靴上的绳带系牢。 李莫若闻声抬了下眼,奇怪的道:「还要扫喔?」 「对呀。」阮梦媛点点头,见到沙发上还有一个行囊,不禁问:「你有要去哪里吗?」 「我要快点闪了。」李莫若微微蹙着眉道:「不然会有一些麻烦。」 「什么麻烦?」阮梦媛见她仓促的动作,忍不住好奇探问。 「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李莫若放下了脚,甩头将红发放到背后,再擦腰望着她道:「我这里这么干净,不用扫了啦,你随便弄弄就回家吧。」 「好。」阮梦媛虽然微笑答应,还是习惯性的开始整理室内的环境,李莫若见了,只能无奈的把头摇摇。 扫净之后,阮梦媛再度随着同学们下楼,回到了教室之中,此时室内已空了一半,显然已有些同学等不急先回家了。于是她挂好抹布,将已收好的书包执起,才刚走出教室,就见到两个熟悉的脸孔守在门口。 「都弄好啦?」安宜芬扬眉问道。 「嗯。」阮梦媛点头一笑,再望着一旁的梁复光,微微点了下头。 三人往楼梯走去,阮梦媛先是习惯的走至安宜芬身旁,让她隔在自己与梁复光之中;然而安宜芬一面暗拉着梁复光绕到阮梦媛的另一侧,一面问道: 「你寒假要怎么过?」 阮梦媛听了,只将肩膀一耸,微笑着说:「还没想到,大概都会待在家里吧。」 「不会吧?」安宜芬一听就替她受不了,「待在家里多无聊啊?那你一定要跟我们出来玩,不然会被自己闷死的。」 「哪有你说的这么惨!」粱复光听了都觉得好笑。「不过我们已经打算好寒假要去淡水玩,到时候再看你要不要一起来。」 阮梦媛想想,于是微微点了下头,低声应道:「再说吧。」 「好啦,一定要去啦!」安宜芬恳求地直摇着阮梦媛的书包背带,「我们去吃淡水的阿给啊、烤花枝啊……还有还有,再坐渡轮去八里吃孔雀蛤。」 梁复光听着不禁轻嗤了声,「除了吃的你还有想到别的吗?」 「有呀!」安宜芬点点头,认真的扳指数道:「还要喝鱼丸汤跟阿妈酸梅汤。」 「安宜芬。」梁复光举起了拳头,眯着眼说:「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打女人!」 安宜芬斜望了他一眼,再用肩膀顶了阮梦媛一下,「喂,这人愈来愈超过了,管教一下好不好?」 阮梦媛不自在的脸红了下,然而夹在中间听他们斗嘴,却也觉得满有趣的。三人就这样并肩下了楼梯,走向一楼的穿堂,直到见到前方有三人并肩走来,阮梦媛的脸庞才变得有些不自然。 徐之仲三人和他们交错而过之后,才将刻意偏向一旁的目光转了回来,他想不会有人发觉自己的不自然吧,却在这时听见一旁的胡逸山低声说: 「就是那两个呀,圣诞party那天很轰动的。」 杨辛妮推了下黑框眼镜,不解问道:「什么?」 「那个男的是梁复光嘛,听说圣诞节那天他送了一百零一朵玫瑰给那女的,阿仲,你后来留下来有看到吗?」 「唔。」徐之仲语气淡淡的,刻意不让自己的情绪波动起来。「有呀。」 「一百零一朵喔?」杨辛妮听得合不拢嘴。「折现金应该更好吧!」 「你喔!」胡逸山拍了下她的头,又说:「女孩子收到那么多花应该都会很高兴吧?」 「没必要。」杨辛妮不以为然地说,「那女生又没特别漂亮,那个男生条件看起来好很多啊,干嘛送那么多花?」 胡逸山感到有些狐疑,「不会呀,两个人看起来满登对的,那女的还不错吧?」 「哪有,太瘦了,又没什么身材,脸也普通而已,送十一朵玫瑰就够了,一百零一朵……感觉好像是杀鸡用牛刀。」 没那么差吧?徐之仲忍不住在心中替阮梦媛辩解,现在他也才发觉,男女生的审美观真的有颇大的落差。 「等一下。」胡逸山停下脚步,回头望着那三人的背影问:「你说的是哪一个?」 杨辛妮推了下眼镜,手往旁边摆了摆,「就那个比较高的女生啊。」 「怎么会是她?当然是是中间那个呀!」胡逸山终于明白两个人在鸡同鸭讲。「怎么比都是中间那个女生比较好吧?」 「喔。」杨辛妮点点头,「中间那个是比较好没错啦,只不过……刚才看她站在那男生的旁边,好像一点都没有高兴的感觉,我才想说不可能是她,应该是另外一个。」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高兴?」徐之仲忍不住反驳道:「人家只是刚好没有笑而已啊。」 「nonono!」杨辛妮伸起食指摇了摇。「女孩子站在喜欢的人旁边,那种感觉就是不一样,刚才那个比较高的女生有,可是中间那女生没有,这种差别……你们男生是体会不出来的。」 「听你在乱讲。」徐之仲不觉嗤了一声。 此时三人走上阶梯,在没有旁人的楼梯间里,杨辛妮用手肘推了徐之仲几下,神秘的说:「那你什么时候要表白?」 「啊?」徐之仲被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对阮梦媛的感觉被她看出来了。「表、表什么白?」 「你不是跟他说过有喜欢一个别班的女孩子吗?」杨辛妮心痒难耐的低声追问:「几班的?叫什么名字?」 先朝胡逸山斜瞪一眼后,徐之仲才不爽的答道:「我干嘛要跟你说?」 「就等你耶。」杨辛妮再捶了他肩膀一拳,「说一下嘛,我们可以一起帮你追呀,这可是为你的幸福着想耶!」 「不用了啦。」徐之仲懒懒地道:「不用管我,你们两个自己幸福就好。」 「厚!」杨辛妮脸上一红,再打了他一拳,「我们是好意耶,真是的!」 三人走上楼时,忽然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冲了下来,一会儿就见萧谦秉连走带跑的出现在面前,神色紧张,没头没脑的问道: 「有没有怎么样?」 三个问号飘浮在空中,一会儿三人才皱眉应道:「没有呀。」 「你们没看到吗?」萧谦秉见他们没什么反应,于是继续冲到楼下,刚到一楼,远远就望见一群学生聚集在穿堂朝大门口的方向观望着。 他连忙快步走了过去,穿过人群,这时就看见大门口的铁门外,有三十多辆各式各样的摩托车随意停放,群聚在校门口。 「怎么了?」萧谦秉自言自语般的问着,只见这群飙车族有男有女,或坐或站,眼光却都是朝穿堂上望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他轻咽口口水,心下有些惊慌,开校以来,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一类型的危机啊! 只见这些飙车族都将车熄了火,显然不是临时经过,瞧他们好整以暇的态度,似乎是在等着堵谁似的,萧谦秉急着向临近的学生询问:「怎么了?有谁惹到不该惹的人吗?」 同学们都茫然的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谦秉紧张的手心发汗,又不了解状况、又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这局面,想了想,他还是觉得学生的安全为第一优先,于是发颤的掏出手机,喃喃自语道:「我还是先报警好了……」 「不用报警啦,你白痴喔!」 一听见被人这么说,萧谦秉登时笑着转过了头,不是因为他欠骂,而是他认出了说话的人。只见李莫若一肩背着大背袋、一手挟着安全帽,正将双手轮流戴上了皮手套,他不禁说:「李老师,你刚去哪了?刚才的教务会议没看到你。」 李莫若脸上暗红了下,但嘴里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说:「教务会议,我怎么不知道?」 「有呀有呀,昨天就通知了,刚才有分配一些寒假的工作内容,你没参加不知道,我待会上去拿分配表给你。」 「可是我不确定能不能配合。」李莫若将长发甩至身后,整理着安全帽说:「你帮我排给其他人好了。」 「李老师!」萧谦秉见她急着步下台阶,赶紧提醒道:「那……一定要记得二月十四号要返校喔!」 「好啦好啦,知道啦!」李莫若受不了地道,随即她隔着大门跟门口那些飙车族招了下手,再戴上安全帽,走进了红瓦车棚牵车。 半晌她「呼」地驶出了摩托车,待校工开门之后,她将车驶入机车群中,与其中的几人招呼之后,只见那群飙车族纷纷发动引擎,随后浩浩荡荡的一齐出发了。 看见这个状况,萧谦秉的心有一点闷闷的,听着他们扬长而去的噪响,他忽然好想换一台摩托车…… 农历年过了,开学的前一礼拜,西洋情人节也到了,有人觉得在这特别的日子还要返校有些扫兴,有人却是迫不及待地准备迎接今天的到来。 徐之仲又很早到了学校,因为只要比阮梦媛早到,就能保证当她从走廊经过时,自己不会错过。这对于已不指望能跟她有进一步发展的人来说,是唯一能够让他感到满足的了。 总在临近钟响之前,她会现身在走廊那头,他不知道她为何总是这么晚来,却又从不迟到,仿佛他是尽量的早到学校,而她却是尽量的晚来一点,这之间是否有所关联?他没有想,就算想了也是无法猜透,他只是觉得或许她所搭乘的公车总是这么晚吧。 她穿着带帽的白色长外套,以往总是系成马尾的长发,今天直直地披散下来,仍旧没有太多神色的雪白脸庞,让人无法猜测。她寒假过得很无聊,还是很愉快?唯一他能确定的是,不知是她今日改变的发型,或是隔了许久没见的渴望,他几乎无法招架自己内心的激荡。他还以为这些日子的自我沉淀,能让自己面对她时可以平静一点,看来,他花的功夫是全都白费了。 「看什么?」杨辛妮见他楞楞的盯着空荡荡的后门,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徐之仲收回怔住的视线。事实上对于今天的情人节,他有一些期待和不安。期待能见她一面,但又怕今天会目睹她和梁复光已有更进一步的发展,这种煎熬,没完没了…… 一会导师梅信男来了,好像也没什么事可以交代,只是拍了拍手,容光焕发的宣布开始打扫。于是同学纷纷拿出扫具,开始进行今天返校日的工作。 「莫名其妙,明明没事,叫我回来干嘛?」 李莫若将背包往办公桌上一甩,斜坐在桌沿,正夹了支烟想要点火,忽然听见电话铃响,她将话筒拿起,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喂……」 「李老师吗?我是萧谦秉。」 一听是他,李莫若更是没有好口气的应道:「干嘛?」 「校长说,请你现在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 一听这话,李莫若连忙将叼在嘴里的烟拿了下来,咽了口口水道:「喔,好。」 她将烟收入烟盒,同打火机一齐塞回背包,然后就着一旁的长镜迅速将红发整理齐整,随后走出辅导室,上楼到达五楼的校长办公室,朝着厚重的木门抬手轻敲了敲。 「请进。」 李莫若推门走入,见到校长背对着她站在办公桌后,正在整理后墙的书架,她轻声将门给合起,才要走向前去,又赶紧将皮夹克的拉链给拉上。 「坐啊。」一头灰发的康吾为招呼后,才回头在高背椅坐下。他拉开抽屉,拿出了烟斗和装了烟草的铁匣,一边将烟草填入,还不忘将一旁的烟灰缸拉到前方,「抽吧,我这里不禁烟。」 李莫若将头摇了摇,坐在办公桌前的她双腿并拢,双手安放在膝盖上,坐在椅子前缘三分之一,背脊直挺。 康吾为将烟草点燃,室内登时飘散着一股异香,他啵啵啜了两口后,再斜躺在椅上问道:「听说,寒假刚开始的时候,你和一群朋友骑车去玩?」 李莫若轻咽口口水,低声应道:「是。」 「嗯。」康吾为吐出了一个烟圈。「去哪里玩?」 「去……台东洗温泉。」李莫若小心应答着。 「喔……」康吾为微微点头,隔了半晌才又吐出一句,「好玩吗?」 李莫若呆了一会儿,才答应道:「好玩……」 「那里的温泉……是什么泉质的?」 「硷性碳酸泉。」 「哦?吃的东西好吗?」 「嗯,池上米还不错。」 「那……」康吾为再啜了两口烟道:「饭店的资料,你可以传到我的信箱吗?我想参考—下。」 李莫若茫然的点了点头,「好……没问题。」 「另外……」康吾为斜躺在椅上,前后轻轻的摇晃。「在学校当老师还好玩吗?」 李莫若不明白他的用意,只能审慎的应道:「还好。」 「唔。」康吾为信任地点了点头,「甄试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胜任得来的。」 「谢谢校长。」李莫若说着自己都感到心虚呀。 「另外,」康吾为微微向后仰,以一种悠远的目光望着她道:「你知道……这个学校的政策吗?」 重点来了!李莫若心口怦怦直跳,虽然不清楚他所指为何,但还是含糊答道:「知道……」 康吾为凝视着她的脸庞,却没有立即接话,那深不可测的目光,让李莫若后颈都凉了。她不断在心中惊惧猜疑着,自己到底出了什么纰漏?是她跟一群车友结队出游,不太符合老师的形象?或者是她整天在辅导室抽烟,其他老师们看不惯?还是……学校忽然觉得她这位辅导老师很多余,想要辞退她? 就在她心里七上八下之际,康吾为缓缓说道:「学校有一项政策,就是不会阻止学生谈恋爱。」 「啊?」李莫若半张着口,头上浮现一个大问号——怎么会聊到这里来? 「所以……」康吾为缓缓吐出了三个烟圈之后,含笑望着她道:「连学生都不阻止了,更下会阻止老师之间来往,明白吗?」 李莫若一张嘴仍旧没合上,反倒是愈听愈迷惘。「啊?」 康吾为点点头,微微一哂道:「我要讲的就这些。」 又楞了半晌,李莫若才一脸呆滞的站起告辞。她步出校长室,下楼走回了辅导室,茫然的把门给打开。 甫开门,她登时张大双眼站在门口,望着桌上突如其来的一大瓶玫瑰花,不觉脱口说道: 「cow……吓我一跳!」 看着数十朵插在玻璃瓶中的粉红色玫块,茂盛得像是一把粉红色的小洋伞,想起校长适才所说的话,李莫若不禁往天花板看了一眼,喃喃地道:「不会吧……」 她心神不定的走入室内,就看见有张粉红色的小卡片摆放在花束前方的桌上,她轻咽口口水,打开一看,只见里面写着—— 李老师: 祝你情人节愉快 小卡片的下方没有署名,却用同色的原子笔画了一枝短短的「铅笔」。李莫若皱着眉头,不解地念着:「铅笔?铅笔……」 突然问她恍然大悟!小铅笔?萧谦秉?马的勒,还在装可爱!她打了个冷颤,突然一阵胃寒,竖着直眉往四周打量了下,随即从笔筒之中抽出了一把剪刀…… 扫除完毕,在等待着导师到来的空档,徐之仲站在教室外的栏杆旁,看着此刻灰蒙的天色,想起不久前,曾在这里和阮梦媛单独的处在走廊上,尽管之中隔了一个班级的距离,但他还是能感觉到她的细指点在栏杆时,所传来的轻微波动。此时他再转过头去,虽然她的班级前方也有三、五人在走廊闲谈,然而她的身影却不在其中,第一次意识到情人节是个重要节日的他,却忍不住浮现出一种感慨——原来情人节一点都不浪漫。 他无言转回了头,十指交握靠着栏杆,正无声发出一道长叹,忽然见到一朵粉红色的玫瑰花旋转着从眼前缓缓飘下…… 什么东西?徐之仲仰起头来,下一会就发现好几朵同样的玫瑰从各班教室上方忽左忽右的飘了下来。其他同学也发觉到这个状况,惊叹着纷纷走出了教室,仰面看着头上陆续飘落的花朵。 「这是情人节特别节目吗?」、「这些是真的玫瑰吧?学校真敢花钱呀!」、「难道选这天返校,就是为了这个吗?」…… 飘降的花朵和欢悦的耳语,让这情人节的气氛更显得浪漫。但就在此刻,忽然听见楼上传来「啊」的一声惨叫,徐之仲和胡逸山等人对望一眼,因为他们发现,那惨叫的声音似乎是萧主任所发出来的。 「啊……」飘落的花朵和着哀叫的声音,同时在空气中飘荡着……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九章 开学第三天,学生们再度群聚在校门口,萧谦秉背着扩音器,只见连着线的麦克风却是握在梳了双髻、穿得像中国娃娃的毕白芊手中,而她接着对校门口零散分布的学生宣布道: 「待会去淡水,我们先去参观老街的一些古迹建筑,有带相机的可以多拍一点。」 说到这里,萧谦秉伸手将胸前挂着的相机扬了扬,脸上还是一贯的傻笑,然而明眼人可以察觉到他现在的笑容傻得没以前彻底了。 在这等车的空档,安宜芬双手环胸,缓缓踱到了落单的阮梦媛身旁,挑着眉道:「你再躲啊!寒假就是不跟我们去淡水,现在看你跑不跑得掉?」 阮梦媛露出一丝心虚的笑意,「上次刚好感冒了。」 安宜芬微眯着眼,对她的话是半信半疑,又说:「结果你寒假一次都没有跟我们出来,你真的很难约耶!」 「有吗?」阮梦媛回问了声,然而她自己也知道答案。 「有些事你就想得简单一点嘛。」安宜芬摇摇头道:「我们就是几个同学出去玩一玩而已,你好像觉得有阿光在,就会变成像是约会一样,所以心里才会有顾虑。可是就算是约会好了,你现在又没有男朋友,有什么好顾忌的吗?」 阮梦媛无言以对,只能怔然望着远方那男生的背影,无法说出心中诚实的想法。而且……那个会让她产生顾虑的人,真的会在意她做了些什么吗? 她还记得那天她收下粱复光的玫瑰时,他在一旁鼓掌祝福的笑容;她还记得自己经过他面前时,差点要哭出来了?安宜芬大概以为她是天下间最幸运的女生吧?但却不知道,她也同样承受着在喜欢的男生面前,却连一句话内心话都无法倾诉的心伤,不同的是,安宜芬总还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玩乐谈话,而对于她喜欢的男生来说,她却是一个无名的别班女生…… 全然不知道该如何向他接近,却又多出这许多牵绊,虽然她知道梁复光对她是出于一种真挚的好感,若她能敞心接受,也不会是一件坏事,但她却无法忽视自己那种主动喜欢着一个人的悸动感。 在这里的最后一年,原本她只想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为这学校自由的风气,还有同学们精采的风格,留下离去前最美好的记忆,她从来没有介入这一场故事的打算;然而他的出现,却让她不知不觉的想要争取在他的故事中演出一角,她想认识他、同他说话,每每看着他们班上的女生,她都会陷入一种羡慕的悲伤。为什么老天爷安排他们两个人相遇,却又在她面前隔了一块玻璃墙,让他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宛若天涯…… 阮梦媛无语看着苍天。这个学期过后,她就要离开这里了,没想到她没能留下最美好的回忆,只留下遗憾…… 「喂,阿仲,你的名字在哪?」 被杨辛妮推了一下,徐之仲有些无力的回过头来,朝着校名招牌的「山」字下方一比,「这里啊。」 「啊……结果我们三个人都在不同的字里面,我在『云』上面,胡逸山在『中』中央,然后你在『山』下。』 徐之仲低下头来,再度寻找自己嵌在校名中的签名。现在这招牌后方已安上灯箱,再也无法让人在墙的两端互看,和阮梦媛隔着玻璃深深凝望的画面,已成绝响,他无奈一笑,这也算是和她一种独有而无法复制的共同回忆吧,只是他不知道她还记得吗? 看了自己斜斜的签名之后,徐之仲无意往旁一望,才讶然惊觉邻近的玻璃柱后,有着「阮梦媛」三个宇的签名! 我为什么没有想到?,徐之仲看着这两个紧紧靠在一块的签名,才了解到当时两人为何会眼对眼的隔着一道玻璃互相凝望。 为什么名字可以如此接近,但现实中的两个人却像平行线一样,永远交集不了? 要是没认识她就好了……徐之仲忍不住产生这种想法。要是当初他念别的学校,就不会让日夜的思念折磨着他的心,尽管没见过她会是他一生的遗憾,但要是当时选择别的学校就读,他也不会知道自己会有这一份遗憾…… 公车到来,三个班依序搭上了不同的车。徐之仲现在已经没有紧跟着她的企图,反而想离得她远远的,有多远就离多远,她和别人的幸福,只会提醒他他的不幸,他不想一次又一次感受那深深的挫败和失望了。 到了淡水,大批人马跟着毕白芊的脚步,听她述说庙宇的建筑和老街的历史,解说完毕后,学生们各自解散,徐之仲拎着画簿,背着人群才走两步,就发现有两个阴魂不散的身影紧贴在自己后方。 徐之仲脚步一停,两个人便前后撞上他的背,他回头斜视着道:「干嘛?」 胡逸山和杨辛妮一脸不解的回问道:「什么干嘛?」 「这里气氛这么好,」徐之仲没好气地道:「你们两个不找机会独处,跟着我干嘛?」 「要独处有的是时间啦。」杨辛妮推了下黑框眼镜,又装出一副忧虑的表情说:「淡水河就在旁边,看你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我们还是陪着你好了。」 「嗯。」胡逸山在一旁点头认同道:「至少会比较快把你捞起来。」 「白痴。」徐之仲懒得跟他们斗嘴,「要来就来,不会打扰到你们的幸福就好。」 杨辛妮奇怪的望着胡逸山,「这家伙干嘛对别人的幸福这么敏感?」 胡逸山耸了耸肩膀,「不知道。」 徐之仲脑中浮现出一串圈圈叉叉,但还是边嘟囔边往前直走,打算随便找个景点画完交差,愈早回家愈好。 三人坐在前方的河堤边,看着日光半遮在厚厚的云层之后,出海口的河面上闪烁着粼粼波光,白鹭鸶横越天际,渔船传来隐隐的马达声响。徐之仲画着画着,无意间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胡逸山和杨辛妮肩膀挨着肩膀,一刻都舍不得分离的模样,他有些羡慕,又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别人都能够如此容易的找到两情相悦的另一半? 「来,先暂停一下。」 听见这句含混的招呼声,阮梦媛停笔抬起头,就见眼前横着一个充满烤鱿鱼香气的纸袋,而提着纸袋的梁复光,嘴里正含着一串油亮亮的鱿鱼不放。 「谢谢。」阮梦媛扬起嘴角,立即从提袋中掏出钱包,问道:「多少钱?」 「不用啦。」梁复光将嘴里的鱿鱼咽下,摇了摇头,「我难得请客,你不让我请一次,下次就没机会了。」 「没关系。」阮梦媛还是从钱包中掏出了一张一百块递去给他。 梁复光只好接过纸钞,无奈的含笑摇头,将钱找给她后,在一旁坐下,一面吃着鱿鱼,一面端详起她的画作。她画得还不错,笔触满细腻的,然而看了一晌,却不禁让人有些莞尔。「呃……你画得会不会太写实了一点?」 阮梦媛自己看了一下,不解回问道:「怎么说?」 「不是画风景就好了吗?」梁复光往她画中右方的小人比了下,好笑的道:「你不用把前面的同学也画出来吧?」 阮梦媛看着自己画中的那男生背影,的确是有些突兀,若说她执着于写实,那沿着河堤席地写生的同学们,她怎么只画出一个?若其他人可以忽略,又何必特意要将那人的身影留下?可是……她不想要擦掉他。 梁复光不会懂,美术老师也不会懂,那个人出现在她画中的意义,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甚至可以将天上的云擦掉,河岸也擦掉,将渔船和河水都擦掉,但那人的背影她却要留着,因为这是她至今唯一画过,想永远留在身边的画。 「还是觉得……留着比较好。」阮梦媛说完抬起头来,望着那人遥远的身影,嘴角淡淡笑着。现在她似乎能体悟到,有些事物的价值只存在她的心中,并不会因为旁人的评价而有所动摇。 微风拂过阮梦媛的长发,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含水的双瞳散发出一种幸福感,梁复光看得魂都飞了,他跟着呆了半晌,才想起提醒道:「先吃吧,凉了比较不好吃。」 「快完成了,等一下。」阮梦媛低头再添上几笔,将那张画给画完,然后满意的再欣赏一眼,才将画册合起收入了提袋。 「等一下你想去哪?去八里还是渔人码头?」 阮梦媛摇摇头,微笑说:「待会我要赶回去,我姑姑今天要去医院复诊,我要先回去整理房子还有做饭。」 这是真的还是借口啊?梁复光心中有些嘀咕,但还是关心问道:「你姑姑……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没什么,就是有点脊椎侧弯,礼拜三她会固定去做复健,我怕没赶回去,她一回来就会抢着把家事做完。」 「喔,是这样。」梁复光还是觉得她下必非赶回去不可。想想他又问:「听小芬说,你父母现在都在大陆?」 「嗯。」 「她还说,你可能高二就会过去了?」 阮梦媛点了点头,「应该吧。」 「不会吧?难道……你家里不能让你在这把高中念完吗?」 阮梦媛微微苦笑,如果再留下来,情况仍然没有变化,她也只是多了两年的困扰罢了。 「你真的要仔细考虑一下。」梁复光忧虑地道。 咬着烤鱿鱼,阮梦媛没有再答话,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也不知道要如何拒绝才不会造成伤害,那就让她逃避吧。 吃完之后,阮梦媛抬起头来,远方的徐之仲已不在河堤旁,她想,也许他画完后和同学去玩了吧。没再多想,她匆忙的跟梁复光和安宜芬告别之后,就走向了捷运站。 一走人站中,就看见电联车已在等候,即将关门的声响忽而响起,她连忙抓紧提袋,半跑着冲入了车厢。此时已是放学的时刻,环目一望,学生们已将这列车厢坐满,于是她走向前去,想找寻一个空位歇脚。 前方的车厢末端,恰好有排位子空着,她喘着气走了过去,坐下后将提袋安放在一旁,一抬起头,她整个人霎时怔住了,她没想到徐之仲就坐在她的正对面,而他的脸上也有着同样的愕然。 然而他错愕的表情只出现一刹,随即他别过眼看着上方的车厢广告,脸上回复一贯的淡然。 阮梦媛也将目光错开,心中七上八下,她暗咽口口水,在这车厢之中,只有他们两人是同校的学生,看在这份上,他会不会跟她说说话? 如果他提问到自己目前和梁复光交往的情况,那她就可以顺势解释她并没有接受梁复光的追求,其实……她另有欣赏的对象。 阮梦媛再抬起眼来,不安望着徐之仲,然而他的视线仍然朝着上方空洞的打转,她耐心等着,想给他一个友善的笑意,然而他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总是不将眼神望来。终于,她微不耐的想——你什么时候才会将眼睛放下来啊? 过了两站,他依旧维持着这个模样,阮梦媛从满心期待,变成了一种淡淡的心伤,她不禁质疑起自己真的让人那么不屑一顾吗? 你为什么不愿意看我?就算你不喜欢我,对我没有感觉,我们也是同校的同学,不是吗?上回在圣诞派对里,我们也算是谈过一次话,你真的要这样装成一点都不认识我吗? 阮梦媛直视着他的视线,渐渐的涌上了气苦的泪光,她不甘心连一次为自己辩白的机会都没有,也许他觉得她已经有男朋友了,不适合同她搭讪,但以同校同学的身分打个招呼,不算过分吧? 「下一坫,北投。」 广播传来停靠的站名,徐之仲忽然站起身来,在阮梦媛讶异的眼神中,毅然步出了车厢。她绝不相信这里就是他应下的车站,难道同她面对面坐着,会让他感到如此的不耐烦?望着他的背影消逝在启动的电车窗外,阮梦媛红着眼眶,在心中低低的喊—— 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背对着呼啸而去的电车,徐之仲抹了下痛苦的脸庞,心中不解的想:你一直看着我干嘛? 你一直看着我,在等我跟你打招呼吗?你还以为我能像其他的同学一样,很自然的跟你聊天吗?我没有义务这样做,我也办不到,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的痛苦,我就是没办法…… 徐之仲深怕跟她说不到三句话,自己就会当场崩溃,他怎么能够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若无其事的和她聊近况?难道要听她与粱复光甜蜜的交往,然后笑笑地说,你们两个很合适,祝你幸福吗? 如果两人只能有缘无分,那他宁愿没有缘呀!就算再有无数次巧合让两人有机会独处,但如此面对面坐着,他却只能将内心的爱慕强制压下,那倒不如让两人隔得远远的,让他的单恋自生自灭吧! 转过头来,那辆列电车已渐渐远去,徐之仲无奈的眼神下有着深深的无力感。 我不是故意要这样忽视你的,不知道……你能不能原谅? 「各位同学,请大家赶快想好园游会的摊位项目,上次主任说因为学校的学生还太少,所以一种摊最多只能六个人摆,不然园游会必须请农产品推广协会来助阵才不会太难看。想好的人赶快来登记喔……」 班会时间,康乐股长在台上宣布园游会的事项,胡逸山和徐之仲听了没啥反应,反而是杨辛妮一直在推着徐之仲的肩膀。 「快点快点,你们想要摆什么?」 徐之仲斜了她一眼,「就看你呀,你应该有想到吧?」 「有啊!」杨辛妮扳着指头盘算道:「就看你们要弄吃的摊位,还是要弄玩的?吃的我们可以卖烧仙草或是贡丸汤;玩的话,可以去租投篮的机器或是夹娃娃机;如果要省钱的话,徐之仲你装成小丑让我们砸水球也行。」 徐之仲双手插在口袋里,低低地哼一声,「你为什么不穿泳装让我们砸?」 「喂!没礼貌。」胡逸山抓着徐之仲的肩膀,不快地道:「已经够扁了,不能再砸她啦。」 「胡逸山,你在说什么?」杨辛妮斜过几可杀人的双眼,立刻丢过去一块橡皮擦。 「啊……我没有说什么啦。」胡逸山连忙哀号着举手遮挡,深怕她连铅笔盒都会丢过来。 忽然,梅信男走入了教室,摆摆手对着台上的康乐股长喊道:「闪闪闪!」 「等一下啦,老师,我校庆的事情还没有宣布完。」 梅信男从腋下抽出公文袋,直接递到康乐股长手上。「发下去,校庆的事情有变化。」 「甚么?」、「校庆要延期吗?」、「不会是要取消吧?」…… 重重啧了一声,梅信男不耐地道:「哎哟,自己看了就知道啦!」 康乐将公文袋中的一叠纸张抽出,数着张数一排排发了下去,就听见惊疑声逐渐扩散,坐在最后一排的徐之仲三人听了都不禁怀疑起来。 一会儿杨辛妮先拿到了那张资料,她仔细一看,登时张着嘴巴合不起来。徐之仲怀疑的看着她的表情,待从前方接过之后,也是「呀」了一声说不出话。胡逸山看着他们两人的反应,等不及地凑到徐之仲身旁一看,原来是张校庆的活动时问表,他从上到下看了一眼,不禁震惊说: 「这学校是怎样?要把学生玩到死呀……」 徐之仲轻咽口口水,喃喃念着活动表上的行程: 「十点校庆开始……十点半趣味竞赛……十一点半园游会……晚上六点bbq烤肉晚餐……晚上十点营火晚会……凌晨一点星空夜话?甚么是……」 「安静安静!」梅信男拍手跺脚,终于让教室安静了下来。 这时康乐立即举手问道:「老师,什么是——」 「你要不要听我讲?」梅信男斜瞪了他一眼,接着捏了下喉结,清清喉咙说:「校长有交代,每一项活动全部的学生都要参加,不参加的人要扣操行成绩。」 不玩还不行呀?徐之仲瞪大双眼,原本已在设想要如何逃过这一堆头痛的活动,没想到一句话就把他的计画全部推翻。 「前面几项应该没问题,凌晨一点的这个活动我就要解释一下了。」梅信男环视着学生们,挑眉解释道:「一点开始,学校会安排一大片区域让你们学生自己聚会,每个人都得待在外面,不准给我躲进教室来!到时候这一年来有什么怨仇,你们都可以摸黑去找对方谈,要吵架还是单挑都随便你们,只要没有危险,旁人都不准干涉,你们可以将藏在心里的不满,藉这个机会说出来。」 胡逸山转头望了徐之仲一眼,皱眉问道:「这不是私了大会吗?」 「当然,我想这种情况很少,我们的学生都是很爱好和平的。」梅信男双手环胸,环视着学生们问道:「还有另外一种情形,你们可以藉这个机会发挥,有谁知道吗?」 等了半晌,台下学生仍是一片怔愣,梅信男皱眉啧了一声,受不了的说:「真的没有人猜得到吗?嗯,那个……徐之仲!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叫我干嘛?徐之仲被他突如其来的叫唤吓了一跳,摇了摇头,脑中是一片空白,只能嗫嚅应道:「不知道……」 「厚!你真的不知道吗?」梅信男直摇着头,没想到连这个一脸聪明相的学生都猜不出来,他只好重重叹气说道: 「真是的,还不懂吗?这就是制造一个机会,让你们能跟平常不容易说话的人,说出自己的内心话啊……」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十章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的流着,阮梦媛将抹布洗净之后,走出了女生厕所,这时她看见李莫若背靠着围墙栏杆,一手环在腰上,一手夹了根点燃的烟,于是微笑招呼道: 「嗨。」 李莫若淡笑着点了点头,又想起道:「恭喜你啦。」 阮梦媛正要下楼,忽然听见李老师没头没脑的冒出这句,不禁问道:「恭喜什么?」 「我知道你的男朋友是谁了。」李莫若嘴角诡秘一笑。「干嘛不跟我说?还要动力社的人跟我讲我才知道。粱复光还不错呀,你们两个人满登对的。」 阮梦媛一听见这话,登时红了眼眶,近来她强自克抑的悲伤,一下子全涌了出来,她看着李莫若想要倾吐自己的心声,却又不知道要如何说起。 「怎么?」李莫若没想到自己的祝福反而让她难过了起来。「我说错了吗?」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阮梦媛垂着头,走到了李莫若身旁靠着。「我知道梁复光他不错,他对我的喜欢也很公开,问题是……」 李莫若眨眨锐利的双眼,等待着她的回答。 「为什么没有人问过我,到底喜不喜欢他?」 李莫若一眉高一眉低,端详了她的脸庞半晌,才顺着她意启唇问道:「那你……喜欢他吗?」 「一开始不喜欢,后来不讨厌就是了,他对我……真的很有诚意,」阮梦无法否认的说道。 李莫若轻喷口烟,点点头道:「那好啊,慢慢来嘛。」 「问题是,梁复光一对我好,」阮梦媛心伤地道:「他就离我愈来愈远了。」 「他」?哪个「他」?李莫若睁大双眼想了一会儿,终于恍然大悟,望着阮梦媛娟秀的脸庞,又忍不住低笑了声,「原来是这样,那……『他』知道吗?」 阮梦媛转头望着她,不明了的问道:「知道什么?」 李莫若挑了下眉尾,「知道你对他的心意吗?」 「不知道。」阮梦媛用力摇了摇头,心底有些怨苦、有些哀伤。「他怎么可能知道……」 「好可怜喔!」李莫若摇了摇头,轻叹口气道:「学校里的人都把你跟梁复光当成一对,连带着也妨碍了你向喜欢的人表示的机会,你没办法改变这个状况,对不对?」 「曾经有一次,我觉得可以向他解释自己的情况,我不奢望他会发现我喜欢他,只想跟他说……我和梁复光的情形,并不是他眼中看到的那样。」 李莫若听着不禁好奇起来,连烟都忘了抽了。「结果呢?」 阮梦媛揩去眼角的泪,苦笑说:「他走掉了,他根本不想理我。」 李莫若望着远方的灰云,若有所思的道:「人真的很奇怪,听他们说梁复光很喜欢你,对你嘘寒问暖、送你鲜花,甚至为了制造和你见面的机会,还特别办了一场圣诞派对,在梁复光面前,你就像是个高贵的公王一样;可是在你喜欢的人面前,你就什么都不是了,连想要向他说一句话,都显得那么困难,甚至你觉得只要他给你一点小小的回应,就能够证明你存在这世上的意义,你是为他而活着的,是吗?」 听着她的话,阮梦媛都快崩溃了,她掩着唇哽咽得出不了声,只有眼泪如泉般涌了出来。 李莫若伸手环住她的肩膀,脸颊往她的额头靠了下,又扬眉问道:「可是……如果他不喜欢你,你也就不喜欢他了吗?」 阮梦媛隔了良久,才垂泪摇摇头。 「愈是喜欢一个人,愈可能会受到重伤。」李莫若揉揉她的肩膀,吐了口烟,感慨地道:「如果你想要保护自己,就只能把感情收回来。」 阮梦媛又摇了摇头,不知道是说她做不到,还是表示她不想要就这么算了。 「如果不想就这么放弃,那就往前冲吧。」李莫若苦笑了下,喃喃说:「如果你觉得为他受伤是值得的话……」 「阿仲,只剩几天了,你到底讲不讲啊?」 面对杨辛妮的逼问,徐之仲只是更加心烦,他重重啧了一声,不耐地道:「莫名其妙,别管我的闲事好不好?」 眼看徐之仲气得站起走出,连椅子都被他带得重重翻倒,胡逸山一面替他将椅子扶起,一面向杨辛妮劝道: 「唉……他不想说,你就不要一直逼他嘛。」 杨辛妮自知理亏,只噘着嘴咕哝道:「我只是想帮他嘛……」 徐之仲铁青着脸下了楼,只想找个没有人烦的地方。他一直往学校的后方走,不一会走过建筑转角,正想找个地方休息时,一名蹲在前方花圃旁的灰发老者却让他吓了一跳。 那老者闻声侧过头来,微微点头招呼了下。 没意料会在这碰到校长,更想不到校长会拿着花铲整理园圃,徐之仲一下子觉得不知所措,半晌才出声回应道:「校长好……」 「好。」康吾为回应了声,拿起一盆花苗左右端详,而后问道:「不讨厌这间学校吧?」 徐之仲看着校长,开学时那种极度厌恶这间学校、鄙视眼前这位校长的感觉,再度浮现在脑海。那时他无法忍受这学校刻意表现的开明风格、无法忍受不以升学为第一考量的做法,当时……他真有一刻都待不下去的排斥感。 可是从遇上她的那一刹那,这一切情形全部改观,学校自由的政策,反而给了他无穷的希望,他曾是那么有机会向她亲近呀……想着想着,他苦笑着摇摇头道:「不讨厌。」 康吾为将盆栽中的花苗拔出,放进花圃内已挖好的上坑中,一面拨土将植株旁的空隙填满,一面问道:「如果现在再让你选择一次,你还会选择这间学校吗?」 这个问题,这几天他也一直问自己啊!为什么当初那样单纯喜欢一个女生的感觉,到现在会让他痛苦难当?初见她时,他是那么的接近天堂;但现在每每见到她,总像是在折磨他一样,就好像是一次次的提醒着他——这就是你喜欢的女孩子,只是她的心已经给了别人,你再也不可能拥有她了。 这里已经是地狱了,要是当初没来到这,他是不是会过得比较好? 「我不知道……」徐之仲现在真的不能够确定了。 「喔?」康吾为的语调显示出对他的回答感到兴趣,又问道:「什么地方不符合你的理想?是学校的硬体设备太差,还是师资不够优良?」 这两点,徐之仲一开始也以为是个问题,但现在他却觉得那些都无关紧要了,他怎么能够跟一个看来六十多岁的老先生说,现在困扰着自己的,是他无法忍受面对心仪的女子时,那种沉痛又绝望的哀伤? 「都不是。」徐之仲双手擦着腰,仰望灰白的天空道:「而是来到这里以后,才发现有些事情我永远比不上人家。」 「嗯。」康吾为微微一哂,「那就当第二名吧。」 徐之仲苦苦笑着说:「这种比赛没有第二名,赢的人全拿,输的人什么都没有。」 「真奇怪。」康吾为摇摇头道:「为什么要参加这种比赛?」 徐之仲嘴角维持苦笑,眼中却不觉微泛着泪光,真的是哭笑不得。「我也不愿意啊!」 「那……」康吾为又掘了个坑,感兴趣的问道:「比赛的过程好玩吗?」 「怎么可能好玩?」简直是痛不欲生啊!徐之仲抚着额头,明明知道跟校长是鸡同鸭讲,却奇怪他的提问怎么都一直命中自己最脆弱的心防。 康吾为笑笑,又拔出一盆花苗道:「这场比赛已经比完了吗?」 徐之仲面带苦楚的嗤笑了声,「再怎么比都会输,我已经要弃权了。」 康吾为将最后一株花苗栽好,提起装满空盆的塑胶袋,缓缓地撑膝站起,走过徐之仲身旁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去吧,去输掉这场比赛吧,至少输掉了,你才能够甘心呀。」 校长一离开,徐之仲当场痛哭失声,原来最令他痛苦不堪的,是他不甘心认输啊…… 「各位长官、各位来宾,还有各位老师和同学,现在宣布,云山高中的第一届校庆,正——式——开——始——」 一片黄土的操场上满是人头,师生合计不到二百人的学校,现在却挤进了二千不止的人潮,只见无数穿着别校制服的学生来来往往,争着一睹这间传说中的高中。萧谦秉站在仅砌好红砖,却还未抹上水泥的司令台上,觉得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并未大力宣传,就能吸引这么多学生跷课共里盛举,内心实在是有些感动呀。 趣味竞赛结束,园游会随即开始,徐之仲顾在摊位后方煮着烧仙草,不一会他发现了在斜对面章鱼烧的摊位后方的阮梦媛正朝这里望来。 两人互视了几秒,来往的人潮才将他们的视线中断,徐之仲继续忙着手上的工作,阮梦媛微笑招呼着前来摊位的客人,都暂将心思抛向一旁。 夜暮低垂,无数的外宾也如潮水一般的退去了,学生们通力收拾好摊位,再将烤肉用品就着摊位外围摆好,炭火升起后,这些已然累摊的学生一个个坐倒在报纸上,累得像是一团团泥巴一样。 「徐之仲,这块肉给我吃。」 徐之仲双手撑地仰坐着,眼看着李莫若蹲在一旁,用竹筷掠夺他盘中的肉片,也只是有气无力的道:「随便,我也吃不下。」 「那我就不客……」李莫若话没说完,一口肉已塞进嘴巴。她点着头满意的咽下后,伸手掏出一百块,递到了徐之仲面前。 徐之仲半睁着眼道:「终于想到要还我啦?」 「不是。」李莫若摇了摇头,「去帮我买两瓶啤酒。」 徐之仲脑中又是一阵圈圈叉叉,抓过她的钱后挣扎站起。到外面的便利商店带回酒后,才发现李莫若已不在原来的地方,不禁皱眉问道:「那个红头发的妖怪跑去哪?」 胡逸山缓缓转动脖子向后方一点,尽量不吵醒已靠在自己肩膀睡着的小妮子,低声说道:「应该在别班吧。」 徐之仲张望了下,果然看见李莫若坐在一班的学生群里,他走了过去,正和学生低声谈话的李莫若才回过头来,看了徐之仲手中的塑胶袋一眼,便高兴的说: 「眼光不错嘛!我才想说忘记叫你买什么牌子,结果你还买对了……」 「唔。」徐之仲含糊应了一声,因当李莫若转过头时,他才发现她正和阮梦媛在说话。 阮梦媛楞楞地望着他,却见他一待李莫若将啤酒接过去后,就回头走向自己班的摊位,而他的眼神仍有闪避的迹象。 「喂!哈罗!」李莫若伸手将一盘肉端起,却见他充耳不闻的直直离去,不觉啧了一声道:「真是,想还他一块肉的,算他没福气,不能品尝我们小美女的手艺。」 阮梦媛侧首看着暗红色的炭火,一络鬓发散了下来,她没有说话,面容沉静,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晚餐时间一过,萧谦秉那背式麦克风的声响再度在这虫声唧唧的黑夜中响了起来—— 「各位同学,营火已经堆好了,请大家赶快过来,营火晚会就要开始喽!」 经过一阵休养生息,尽管每个人依旧没什么体力,脑子却变得异常清醒。当全校师生在营火旁围坐成圈后,萧谦秉便执着火把将中央的营火点燃。 吉它社的表演、文学研究社的诗歌朗诵、梅信男的美声独唱……就这么一个一个的接续下去,可是当麦克风伸到李莫若面前时,只听见她竖目说道: 「干嘛?我咬你喔!」 笑声之中,萧谦秉连忙将麦克风缩了回去,徐之仲托着腮陪着笑笑,眼光却一直望向营火对面——粱复光与阮梦媛相邻而坐的身影。 「好了,现在营火晚会结束,各位同学先回教室休息一下,一点的时候,就是你们的私人时间了。」 徐之仲双手插在口袋中,闷声和其他人一同回到了教室,旁人都在谈论待会的活动到底有什么意义,只有他一个人心跳愈来愈急,愈来愈无法决定。 一点已到,只见梅信男出现在教室门口,轻喊道:「同学请到楼下,顺着烛火走就知道了。一个原则,不要一堆人聚在一起,知道吗?」 徐之仲十指交握,垂着头再想了会,终于决定似地点了点头,伸手往抽屉一抽,跟着零散的队伍走下了楼。 胡逸山习惯性的要跟着他走,却突然被杨辛妮拉往后方,就听见她附耳说道:「不要跟他太近,我好像有看见他拿了一封信。」 「什么信?」胡逸山一听不禁睁大了双眼,「他真的要告白了?」 「有可能。」杨辛妮推了下眼镜,兴奋地说:「我们终于可以知道他喜欢谁了!」 「嗯。」胡逸山心口怦怦直眺,没想到好朋友要向心仪的女孩告白,他竟也跟着胆怯起来,两人牵着手远远跟着,手心都是一片冷汗。 李莫若站在漆黑的四楼走廊,看着学生们渐渐散成一条长带,她远远观察学生们的表情,他们好像有想做些什么的冲动,又好像在期待一些事情,她弯腰趴在栏杆上,觉得十分的有趣。 萧谦秉来到她的身旁,察觉她弯起的嘴角,忍不住开口问道:「笑什么?」 「没什么。」李莫若以下巴为支点晃晃脑袋,就算待会下面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一个实验还是很让人期待的。 阮梦媛随着安宜芬下达一楼,就看到一条微弱的烛光走道,从一楼中庭连接到围墙旁,顺着石板道一路延伸过去。这些瓶中的烛火十步一距,光芒弱得当安宜芬走离烛光三步远,她的脸庞就无法看清,因此当队伍一延展之后,每个人都变成了黑夜中的一颗孤星。 原来是这样……阮梦媛仿佛能体会到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因为借着黑夜和孤寂,每个人才能放下一切顾忌。 过了一会,不知是寒风、是黑夜,或是出自于自身的恐惧,阮梦媛身子微微抖缩起来,她环着胸停步张望,忽然看到前方走来了一个男生。 「阮同学。」 阮梦媛眼神一颤,点点头回应道:「嗨。」 梁复光微微一笑,说:「这个活动有点怪怪的。」 「嗯。」阮梦媛苦笑了下,「对呀,还说不到两点不能离开。」 梁复光点头之后,静静凝视着她,直让阮梦媛心中不安起来。良久,他才认真地道:「阮同学,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你。」 一下听他说得如此直接,阮梦媛还是呆住了,她眨着双眼,不知该如何回应。 「因为这样,所以我不希望你离开。」梁复光诚恳说着,眼神中充满了不舍。 阮梦媛还不知该如何回应时,又听见他说: 「可是,我知道自己还没有资格让你留下来。」粱复光诚实的道,他知道目前他对阮梦媛有多少影响力。 阮梦媛双目低垂,她并未刻意审核谁有资格,那是她的心替她做的决定。 「我希望能够拥有让你留下来的权利,我希望能够跟你说……留下来陪我。」梁复光望着她不知所措的脸庞,停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问道:「能不能从现在开始,正式跟我交往?」 阮梦媛闭起双眼,深思许久,嘴角涩然扬起,「今天晚上结束以前,我没办法想这个问题。」 梁复光点点头,他很清楚她的心无法强求,可却从她的回应中察觉到她在等待一些事情,看着她的眉宇间有种温柔的坚毅,他内心隐隐一震,忽然觉得她的心在很遥远的地方…… 「好。」梁复光涩然一笑,「我会慢慢等你。」 徐之仲一手插在口袋中,缓缓在这星火长廊找寻,从一盏盏烛光之前,搭过一张张模糊的脸,他的心跳愈来愈快,几乎要让他全身颤抖起来。然而那一张张脸庞,却都不是他所企盼的,就在他百寻不着,心中有些焦急之际,忽然一名女子与他错肩而过,他回头一望,心头忽地一震,像木桩一样被人钉在当地。 阮梦媛也是急转过身,心跳狂乱的与他相对而立,两人口干舌燥的相对望着,—时默默无语。 「怎么可能!」 杨辛妮吓了一跳,握住胡逸山的手一下变得死紧。现在她才明白,为何徐之仲一直不肯透露谁是他暗恋的人,谁都知道阮梦媛和粱复光是一对,他说了也只是白费力气。 胡逸山抚着额头别开了头,甚至不敢再看下去,心中不禁为徐之仲感到一阵不忍心。为什么是她?是其他女生都好呀,为什么偏偏要找一个最不可能给你希望的对象? 杨辛妮觉得有些心酸,一想到当他告白之后,才是一切绝望的开始,不觉红着眼眶道:「……我不应该叫他表白的。」 四楼的李莫若则紧握住望远镜,顾不得望远镜的绳带仍套在萧谦秉后颈,两人就被这么扯得脸都快贴在一起,但她只是讶然的想——不会吧?他们应该不认识,怎么可能会站在一起? 徐之仲望着阮梦媛颤动的眼神,久久说不出话来。他的嘴角微微苦笑,心中有种深沉的怅然,明明知道她是别人的,他的任何表达最终都将会是一场空,然而他今天只想要证明一件事,那就是她是一个值得让他承受一切挫败的人,只要她听到他的心意,下一秒,他愿意化为灰烬…… 「有个东西……」徐之仲从口袋中一抽,拿出一封厚厚的信,那是他花了三天时间,写了十六页的心情,里面记录着从第一天遇见她以来,对于她的种种感觉。他不羞耻于表示自己的爱恋,因为里面没有掺杂一丝虚伪的感觉,只担心怕她看了,会产生不必要的顾虑。但今夜就让他自私一点吧,不然只怕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于是他低着头,伸手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而在这时,她竟然也同样递来了一封厚厚的信。 「想请你看一下……」阮梦媛才红着眼眶说完,就看见他手中递来的信,她震惊的仰起了头,望着徐之仲的脸庞,又低头看了下各自递出的信件,这个不可能发生的情景,一时间让两人都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形。 徐之仲看看她的脸,又看看她手中的信,一时间也是傻住了,好半晌才艰涩的开口问道:「你的信……」 「是要给你的。」阮梦媛解释之后,同样的问道:「那你的信……」 「也是要给你的。」徐之仲点点头。然而两人的脸上,都是全然的不敢置信。 时间彷佛就此停住,两人僵住了许久之后,才不安的接过了对方的信。 阮梦媛捏了下这厚厚的信封,心中仍有太多的不确定,不觉问道:「可不可以……现在看?」 「好……可以。」徐之仲头皮发麻的点点头,同样忐忑的举起手中的信问:「可以吗?」 阮梦媛脸庞暗红了下,那信中细述了她自开学以来对于他油然而生的好感,虽然她写这封信时已决定豁出去了,不管这一坦白会将自己伤得多重,他的回应有多冷淡、他的话有多么无情、在他面前会显得多么卑微……她都不想再隐瞒自己的心了。然而见他要当面将信给打开,她还是一阵羞赧,可是既然她要当场看他的信,基于公平原则,她似乎也没有说不的道理,只有轻声应道:「可以……」 随后她用发颤的纤指,撕开手中的粉色信封,将其中十数张叠好的信纸打开之后,只望了一眼,就垂下两行泪。 我曾经想要离开这里,最后支持我留下来的,全都是因为你…… 徐之仲将厚厚的信纸展开,就着火光望了一眼,便别过了头,激动得读不下去。 记得美术馆那天吗?我一直跟着你,很想要跟你说话,我才鼓气勇气向你靠近…… 「可是——」徐之仲又不禁想起了一张脸庞。「那梁复光他……」 「我没有答应他的追求,因为……」阮梦媛声音极低地说:「我已经对另一个人有感觉了。」 徐之仲紧捏着双眼之间的鼻梁,欲阻止想要飘出的泪水。他不敢相信自己在她心中竟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这简直是一场完美的梦境! 「可是……如果你不讨厌我的话,」阮梦媛红着眼眶,有些埋怨地说:「为什么之前遇到我,你都会……闪避我?」 「那是因为,」徐之仲涩然笑道:「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有男朋友了,所以不敢再跟你多说一句话,我好怕自己会失控,会忍不住想要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 阮梦媛含泪瞅着他,嘴角微微扬起,他们两人都对彼此有误会,然而这一场误会……很美丽。 「不可能再发生这种事了……」 杨辛妮红着眼眶道。怎么可能会有两个人同时向对方坦白心迹?没有试探、没有伪装,都是那么毫无防备的,一下子将自己的心意摊在对方手上。今天只要有其中一个人胆怯,就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形了,难道他们都没想过,在几乎算是陌生的人面前,被拒绝是多么容易? 胡逸山蹲在地上,心脏一阵无力,原以为被拒绝是那么自然的结局,没意料阮梦媛的内心竟也埋藏了和徐之仲一样深切的感情。 杨辛妮也蹲了下来,虚脱似的倚着胡逸山的肩膀,微笑喃喃地道:「明天……一定要问他是怎么开始的。」 终于将望远镜放下,李莫若又趴在栏杆上,嘴角含着笑意。 萧谦秉揉揉被勒出痕迹的颈子,不解望着她道:「想什么?」 「没什么。」李莫若抬着直眉道:「只是刚才看到……有两颗流星撞在一起了。」 「哪里?」萧谦秉连忙举起望远镜来回梭巡着星空,讶然追问道:「在哪里?」 徐之仲将信收起,今晚,他不急着将她的信看完,望着微笑揩泪的阮梦媛,一会儿才想起地伸出了手,说: 「你好,我都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三班的同学,我叫徐之仲。」 我知道——阮梦媛含泪一笑,伸手与他握着,莞尔回道:「你好,我是一班的阮梦媛。」 我知道——徐之仲也微微一笑。原先以为咫尺天涯的两人,在今夜同时将心窗敞开后,才发觉彼此的爱恋早已牢牢的缠绕在一起。 两人来到围墙旁靠着,一起仰望天上稀疏的星星。徐之仲忽然想起圣诞派对上,两人也曾有过并肩而立的情景,他转过头去,却从阮梦媛柔美的眼神中发觉到她也想起同样的事,在这瞬间,两人恍然体悟到,原来彼此的缘分和情愫,早在无数次的眼神交会之中,不言而喻…… 【全书完】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