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透支了爱情》 1 结婚了 婚姻是什么？ 姥姥说：婚姻是人生的一部分，也是女人的一部分。 妈妈说：婚姻像一双鞋，漂亮与否是给别人瞧的，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婚姻的过程就是鞋与脚从不合适到合适的磨合过程。 赵燕觉得：婚姻就是爱情。两个人的爱情就像一锅水，到了某个沸点要么让开水逐渐变冷，要么在加温过程中加点东西让它变得最美味可口的食物。而赵燕要做的就是让爱情变成婚姻。 某位情感专家曾就爱情的寿命长短做过一篇评论，上面说任何一段爱情都有冷点，到了一定的沸点就逐步冷却。爱情的沸点不会太久，要么两人各奔东西，要么合二为一组成婚姻家庭。赵燕选择了后者，看着身边同龄的女孩们一个个结婚了，她也想结婚。况且，她不想让这段爱情变冷。 2004年9月31日晚7点，赵燕接到了郑晓军的电话。 电话里，郑晓军说：“燕子，我们结婚吧。”这是郑晓军第三次与赵燕说结婚的话题。 赵燕一早就想好了，当郑晓军第三次提出结婚时，就和他步入婚姻的殿堂。 放下电话之后，赵燕立即就给在老家的父母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们自己的决定。“我要结婚了！” 电话那头，老妈满是惊诧：“燕子，你知道什么是婚姻吗？” 燕子没有细想过，到目前为止郑晓军是燕子想嫁的人，想要一辈子抓住的人就够了。 在拉萨这个地方，她和郑晓军都是异地人，没有长辈可以关照，没有朋友可以相助，他们只能靠自己。 他们的相识是赵燕的同乡秀秀介绍的，秀秀的男友和郑晓军是老乡。两人谈了一年多的恋爱，赵燕觉得自己该结婚了。这年头好男人不多，就跟市场上限量版的珍品一样，既然被她抢到一个，为什么不趁早标注上自己的专用商标。 赵燕和郑晓军都是大学毕业后被分配进藏工作的，一个在拉萨，另一个则在拉萨下面的县里工作。郑晓军参加工作几年来一直呆在基层，与农牧民们打成一片，说得一口地道的藏语。加上高原的风吹日晒，郑晓军皮肤黝黑，竟有六分长得像当地的农牧民。 相熟的同事见到郑晓军的地方，就说：“燕子，你男友也太普通了。” 赵燕不以为然，她觉得男人嘛何必长得那么白净，又不是小白脸，黑一点好，黑一点瞧上去有男人的魅力。 两个人商量好了10月1日这天就去民政部门领证，郑晓军因为工作原因耽搁了。于是领证就改到了10月2日。 给他们发证的是一个朋友，拉萨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大，转来转去都是熟人的熟人、朋友的朋友。朋友向赵燕讨喜糖吃，这时候燕子才发现她们忘记了很重要的一环，就是在领证之前得准备喜糖、喜烟，好在大家都相熟，朋友只是当玩笑话说了几句，就把结婚证发给了他们。 两人离开民政部门的时候，燕子觉得很过意不去，跑到附近的小卖部里买了烟和糖给朋友送过去。 走在拉萨的街头，燕子突然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抬头望天空，湛蓝如洗，万里碧空无云，只有几只鸟儿掠过城市的上空。燕子感觉她和晓军都是鸟儿，此刻就在天上飞翔。她快走几步，握紧晓军的手，不用在意身边人的眼光，现在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老公了。心情不错，心里也很踏实，就像一叶漂泊太久的孤舟终于寻到了港湾。 “燕子，我准备了一点钱，为你买套金饰吧。”郑晓军拉着燕子的手，很温和的说着。 燕子笑了笑：“花钱的地方还多呢，以后再说吧。” “不，一定要买的，这意义可不一样呢。”郑晓军固执地拉着燕子进入一家金饰行。 精挑细选之后，为燕子买了一枚金戒指、耳环和项链。 燕子说：“其实买不买都可以，我只想照婚纱照。” 因为亲友都在异地，燕子没有要举行婚礼的意思，只想约几个要好的朋友聚一聚就好。 下午，郑晓军和燕子就进入了布达拉宫广场一角的婚纱摄影楼。 因为时值国庆节期间，结婚的人很多，燕子和郑晓军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燕子为了省钱不想照太多，只挑了两组婚纱，一组四张两组八张。 在化妆、挑衣服的时候，燕子的心情变得很奇怪，一半欢喜一半伤感。如果在父母的身边，婚礼一定很隆重。 郑晓军在试衣间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 燕子觉得他的神情变得很奇怪，就问：“谁打的电话？” 郑晓军吞吞吐吐地说：“哦，一个同事的电话，让我去附近取份材料。” 燕子对着镜子，看着身上的婚纱，和所有女孩子一样，对于婚纱燕子总有一种与俱来的好感。 郑晓军说：“我出去一会儿，就十几分钟。” 燕子说：“那你快去快回，别把我晾这儿。” 等郑晓军回来后，两个人像木偶一样完成了摄影师和化妆师的摆弄。燕子总觉得郑晓军的态度有些怪，可到底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这次来拉萨他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几次欲言又止。 2 第一次吵架(1) 晚上，燕子和郑晓军分别约了自己相好的朋友到太阳岛的一家酒楼里吃饭，人不多，连她们在内一共12人。 大家听说他们今天结婚，自然少不得包上一份红包。 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燕子低声对郑晓军说：“该结帐了。” 郑晓军却是满脸迟疑。 燕子看着郑晓军的脸：“我说叫你去结帐。” 郑晓军左右为难，说：“你先结，回头再告诉你。” 燕子愤愤地瞪了一眼，昨天她明明听见郑晓军说过，凑了二万五千块，这会儿居然连几百块的饭钱都不结。对于钱的安排使用燕子一早就和晓军商量过，改明儿就开始布置燕子在单位分的那套一居室。结婚了啥东西都不能勉强用用，总得布置得像个家的样子。 送走同事、朋友，燕子站在酒楼的楼下，板着脸看着郑晓军：“你不是有钱吗？为什么不结帐？” 郑晓军支支吾吾半天，只不停地说出一大串的“那个……那个……” 燕子看他不说，气就不打一处上来。如今连证都领，而且她早就是他的人，到了这当口居然给她留一手：“有什么话不能说？是不是你在县里和别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郑晓军就怕她生气，可这时候了他再不说实话，只怕燕子会更火大。“今天下午那电话是我哥打来的，说是家里要修房子，让我把准备的钱趁早打回去。” 闹了半天，他准备的钱根本就不是为了他们结婚用的，而是给他哥修房准备的。燕子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被郑晓军玩于股掌之间。 “你不会把两万多块都寄回去了吧，你可是跟单位借了一万五呢。” 郑晓军低着了头，像是犯了大错的孩子：“燕子，你别生气。你也知道的，在我们老家，培养一个大学生不易，我如今出来了，总得关照一下家里。而且我们家那房子……” 这些道理燕子都懂，可他说的都不是燕子想要知道的。她生气是因为这么大的事他居然没和她商量，还说什么要取一份材料，可是他居然趁这当口溜出去把钱给寄了，不是什么同事打来的电话，根本就是他哥打的。 燕子只觉得胸腔里有一团怒火，像一只火兔子般蹦跳着仿佛随时都要冲出来：“郑晓军，你是个王八蛋！” 燕子从来不骂人，可是这会儿她揍人的心都有了。还以为自己抢了一个宝，宝是宝却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大活宝。 她拦了辆的士，以极快的速度上了车。 郑晓军追了过来。 燕子对的士司机大声说：“师傅，快开车，这人我不认识。” 燕子执意不让郑晓军和自己坐同一辆车。她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恋爱时郑晓军一次又一次信誓旦旦地说，结婚了一切都听她的，可这刚领证他就给她摆了一道。两万多块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燕子现在的工资都才多少啊，两个人不吃不喝得攒一年呢。再说他们刚开始，什么东西都没有，如今连新房都不能布置了，就她那个小窝，厨房里勉强能用得过的厨具，卧室里也是一张很普通的单人床。在燕子的心里，家不是这样的，至少要有的都应该有，她可以不要求是最好的，至少是温暖的、舒适的。 一路上，燕子紧握着拳头，她想哭。可自己坐在车上，如果一大哭，旁人还以为她是一疯子。 燕子下了的士，以最快的速度往单位周转房里冲去，刚到自家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郑晓军明明比她晚打到的士，却先她一步出现在家门口。 郑晓军有一套家门的钥匙，家门大大的敞开着，郑晓军怀里捧着一束鲜花，笑意盈盈，见到燕子就甜甜地喊声了一声“老婆”，这一声温柔至极，让燕子的鸡皮疙瘩落了一地。她环抱双手，做出副厌恶的样子侧身进入家门。 2 第一次吵架(2) 郑晓军合上房门跟在她的屁股后面：“老婆，洗脸水、刷牙水都备好了，还有这……” “郑晓军，你实在太可恶了。”燕子将他推开，不让他近自己的身。 结婚第一天，她就后悔了。恋爱一年多，她居然一点都不了解郑晓军。燕子怀疑自己对结婚的事上是不是太冲动了，刚结婚就带账这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秀秀，她在拉萨最好的朋友。是秀秀骗了她！但她不能怪秀秀，她自己有眼睛，两个人不在一处，每个周末或者在郑晓军上拉萨开会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虽说相识一年多，但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郑晓军勤快，每次上拉萨，都会将燕子的一居室里里外外地打扫一遍；郑晓军是西北人，并不太会做饭，可为了燕子，他总是尽量按照燕子的四川口味做上一顿川菜。虽然做得不伦不类，可燕子还是很感动，毕竟来拉萨几年，还是第一个为她做这些事的男人。所以，在燕子与郑晓军认识不到四个月时，他们俩就同居了。 “老婆，刷牙水不烫吧？” 燕子很生气，不想说话。想到郑晓军骗了她不说，居然自作主张，刚和他结婚，她就得替郑晓军还单位的帐。一万五千块的帐，他们两得还上大半年了。 燕子洗漱完毕，正准备回卧室，掀开布帘就发现郑晓军脱得只剩下一条裤叉。还摆出性感的动作，暧昧的喊了声：“老婆——” “王八蛋，给我滚出去，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今晚你睡沙发。”若在以往燕子会扑上去，享受一顿温柔大餐。可现在想到未来大半年的日子都得还帐，她心里还觉得很闷，闷得想要揍人。 燕子冲进卧室拼命拽拉着郑晓军：“给我滚出去，快点，睡客厅去。兔崽子，再不出去，我就赶你出去。” 燕子的力气毕竟太小，没拽几下，反而被郑晓军给压在身下。 吻，铺天盖地的袭来。没有化解燕子心中的怒火，反而让怒更烈。 晓军结婚的第一天就给了她一份难以忘记的礼物——借帐，没有收到婆家的礼物，反而因为婆家而受累。晓军现在的热情与温柔就是一枚糖衣炮弹。 单位的同事周大姐曾说过：燕子，结婚之后夫妻之间的第一次拌嘴，就算你没理，你也得赢。这第一次嘛，是争夺家里的主事权。就算是掀起一场大战，你也得赢。第一次赢了，就赢了一辈子。 燕子觉得自己没有错，错的是郑晓军，居然和她来一招先斩后奏，后寄钱后才说。而她呢，在未来的日子里还得替郑晓军还账，还得拿出自己辛苦挣来的工资小心计划着过日子。手头紧张、生活拮据就意味着她原先那些浪漫的打算全都成了泡影。 想到老爸、老妈说过：燕子，你找个西北贫困农村的男人，且不说生活能否彼此习惯，只是他们的负担很重。 燕子当时想，她嫁的是郑晓军，又不是嫁给郑晓军全家人。这些事和她无关，再说他们都在拉萨，离家都远着呢，顶多也就是给老人们偶尔给点零花钱。 郑晓军越来越热情：“燕子，今天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怎么能……” 正因为想到新婚，没有隆重的婚礼，只有两组婚纱照；没有如云的宾客，只有他们要好的同事朋友十个人。燕子突然觉得委屈，她就这样把自己给嫁了，郑晓军给的礼物只有不到三千块、份量很轻的金饰。“哇——”想到这些，燕子突然失声大哭起来。 声音很大，郑晓军吓得立马从床上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去关门窗，生怕惊扰到燕子本单位的同事。 “燕子，别哭，别哭……”郑晓军一面规规矩矩地坐在床上，一面满是难色的看着燕子，燕子不依不饶哭得越来越伤心了。 她渴望着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她向往着一份真情。但是郑晓军却在结婚第一天就给了她这样的礼物，她被郑晓军给忽视了。 2 第一次吵架(3) “燕子，别哭了，我错了，是我错了还不成吗。”郑晓军连连认错。 看郑晓军的态度不错，燕子哭得缓了些，声音也没先前那般大了，轻轻的抽泣着，泪眼朦胧地看着郑晓军。 “燕子，你知道我家的情况。老家的房子是土坯房，今年夏天下大雨的时候，厨房被雨水一淋就倒了一堵墙。现在老家农闲，正是修房子的时候，我哥早早就买了河沙、木料……”“我在西藏，离家那么远，根本无法在父母跟前敬孝，往后这些都靠我哥，说是给我哥修房子，其实我父母也要住。这次修了房子，以后我们只偶尔给父母一些零花钱就可以了，不会再让我们管多少事的。” 郑晓军一面神情并茂地讲叙着老家的事，一面小心翼翼地安慰着燕子。 燕子渐渐地平静下来，细细想着郑晓军的话，觉得有些道理。 “我们还年轻，而敬孝也是应该的。”郑晓军离开卧室前可怜巴巴地望着燕子，见燕子并没有挽留的意思从衣厨里抱了一床被子转到客厅沙发去了。 客厅的沙发很旧，是燕子刚分到单位时从一位援藏干部那儿要来的。燕子还想着结婚后就置备一套新的，不曾想连这个小小愿望的都被抹杀了。不光不能如己所愿，她还得替郑晓军还帐。想到未来的小日子，燕子心上就压上了一块大石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燕子生平第一次休会到什么叫“贫贱夫妻百事哀”，带账夫妻能轻松得起来嘛。 新婚的第一夜，燕子睡卧室、郑晓军睡客厅。 燕子已经在一步步地退让，让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有多傻。在老家同学的眼里，燕子是幸运的，如今这年月大学毕业了有几个能寻上好工作的。燕子毕业分配，而且还进了不错的行政单位。可是老家的同学们不知道，燕子看似有一份好工作，却连一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冷清、简单，除了一纸结婚证，除了几张婚纱，她什么都没有。 西藏的海拔是高，可人们的生活质量却降低了不少。拉萨市里还好些，可一些偏远地方、县里的生活比内地人想像的都还要枯燥。 燕子辗转难眠，她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回头又觉得郑晓军也挺不容易的。秀秀告诉过燕子，说西北男儿大多比较孝顺，这与他们自小生活的不易紧密相连。燕子一夜都在安慰自己，好不容易睡着，就从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燕子继续赖在床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周大姐说：刚结婚的时候除了要争夺说话权、主事权，还要争夺领导权。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人是勤快和懒，不要小瞧了这个勤快与懒，这可是决定一辈子的大事。所以你就要和老公比懒，他周末能睡到十点起床，你就一定要在十一点才起床。比的就是谁能挨得住饿，就算你饿得前心贴后背也不要起。你这一起，一辈子都得早起。早起的人干啥，自然不是锻炼身体，是为老公、孩子准备早餐，凭什么这些事就是女人干的，得让男人干，你就得比他懒、比他能赖床。 所以，燕子决定了，今天她就要赖在床上。 当郑晓军将做好的早餐捧到燕子跟前时，燕子缩在被子里按捺住内心所有的感动，冷冷地说：“别烦我，我想睡觉。” 2 第一次吵架(4) 郑晓军温和地笑着：“是没有洗漱的原因吧？” 燕子翻过身不再搭理郑晓军。 “老婆，刷牙洗脸。”郑晓军出人意料地将牙膏牙刷都捧到床前，还在床前地上放着洗脚盆。 燕子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你想干什么？” “知道你讲究，不刷牙是不会吃早点的。这怎么能行呢？不吃早点女人容易得低血糖，你将就着在床前刷牙洗脸。” 燕子准备下床，可是脑海里又想到了同事副主任周大姐的话：刚结婚的时候，无论你做得有过份都可以理解。你一定要记得，这一让步是一辈子的事。 可是看着喜欢的男人做侍候女人的事儿，燕子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幸好是她而不是别的女人。心里想到：郑晓军也没有什么不好，他温柔、体贴，虽然给了一笔钱给他哥，可是更多的原因是他想敬孝父母。 燕子决定要原谅郑晓军。 既然郑晓军把这些捧到了床前，燕子就乐意笑纳。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坐在床上刷牙、洗脸，坐在床上吃早餐。 “晓军。” “怎么了，这粥没做好？” 燕子搁下手里的碗，讷讷地看着郑晓军。她不了解北方男人，但是听女同事讲过一些。都说北方男人大男子主义，可是现在郑晓军照顾着她很周到。“晓军，知道我昨天为什么生气吗？” 郑晓军有些茫茫然，两万多块不是小数目。而且因为他在县里，吃住条件都极其艰苦，当县里人听说他找了一个市直单位工作的燕子时，哪个不羡慕。更重要的是，燕子是四川姑娘，就像标有“美女牌”的人物。还有，燕子身上有很多优点，燕子不攀比，燕子不爱慕虚荣，燕子爱看电视剧不打麻将……这么多，这么多的优点。 “晓军，我生气是因为之前你没我商量，你甚至还骗我去取材料，可是你是去给家里寄钱。”燕子极其认真地说着，她必须告诉郑晓军自己的想法，“我讨厌背叛，但比背叛更痛恶的就是欺骗。所以，我希望这是我们结婚以来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其实就算你和我说实话，我也不会说什么，因为我们都在外地，我和你一样都无法敬孝父母跟前，这种心情我可以理解。” 一句理解让郑晓军感动起来，谁说四川女孩泼辣不讲理，他的燕子就很通情理。“燕子，我会对你好的。” 燕子觉得像小孩玩的娃娃家，淡淡地笑了：“参加工作三年，我还存了一点钱。今儿我们去置备点东西，这床太小了，还有客厅的沙发也该换了，另外我们再买个大点的电视机。” 郑晓军笑了，抱住燕子的头，轻柔地在她额上亲了一口：“老婆，你不生气就好了。昨晚害得我一夜都没睡好呢？你放心，往后无论大小事我都与你商量。” 燕子捧着粥碗，轻轻的喝了一口，稀稠正好，她缓缓地抬头看着郑晓军，他满脸都是无法言表的喜色。 “晓军，我爱你，所以我会学着理解你、体谅你。先买东西吧，借的帐可以慢慢还，往后几个月，你就先不要领工资了，让财务扣你工资，我每月会给你零花钱。”燕子突然改变了主意，她有存款，却不想用存款替晓军还帐。让晓军为钱的事犯犯难也好，或许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 “老婆，我也爱你。” 在两个人挣扎一夜之后，燕子选择了原谅。她的体谅令郑晓军感动，郑晓军在心里暗暗地发誓：往后要对赵燕好。当同年毕业的同学们还在西藏各地苦于无法寻得终身伴侣时，他却已经遇到了一个漂亮、体贴而且还很善良的燕子。 他知足了。 3 谁动了我的存折(1) 3 谁动了我的存折 郑晓军每周五晚到拉萨，都说小别夫妻胜新婚。因为别离，夫妻二人相聚时总说不出的甜蜜与幸福；因为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两个依如是热恋中的男女。 日子就这样充实而平静的过着，像一涓小河的水，不紧不慢地流淌着，流在心头让人陪感温暖。 这天，燕子听政工人事科的同事说，单位要派人去内地脱产学习一年，她是其中的人选之一，她很高兴。燕子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去领导有里转转，说不定此事就定下来了。 从三楼人事科下来，燕子感到一阵恶心，冲到洗手间，稀里哗啦狂吐起来。 和燕子同年分配到单位的小张正巧在洗手间，她看着一边面黄肌瘦的燕子：“燕子，你是不是怀上了？” 燕子心中咯噔一下，正盘算着可以回内地学习，现在就怀上了？“没有，没有。最近天气转寒，慢性胃炎又犯了。”静下心时细算日子，大姨妈已经好久没来，怕是真的怀上了。 上午下班后，燕子去附近的诊所，买了试孕纸在家里的洗手间测试。 结果很不妙，她真的怀上了。 对于燕子来说，去内地学习的机会难得。她想偷偷地把孩子做掉，现在怀上时间不长，手术起来也不会有多大的痛苦。可是她又不想瞒着晓军，毕竟这是他们两人的孩子。一对男女结婚了就应该拥有对彼此的信任，要求晓军遇事与她商量，就不能在此事上一意孤行。 秀秀是过来人，燕子决定问问她的意思。 拨通秀秀的手机，燕子迟疑几秒后，确定接手机的是确实是她，说：“秀秀，你做过人流，痛苦吗？” 秀秀一听这话就有问题，用脚趾头一猜都知道燕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有了吧。” 燕子没有直接回答秀秀的话，“秀秀，我们单位要派人去内地脱产学习，我是人选之一，我不想……” “燕子，你想干吗？该不会你家小郑还不知道吧？孩子是两个人的，你不能私自做主。还有小郑可是很喜欢孩子的，他比你大几岁，明年就该三十了吧？” 燕子是想问秀秀一些问题，反过来却被秀秀说了一大堆。 “燕子，可不以拿掉孩子。结婚前我怀过一个，你说这都结婚快两年了，想要孩子却怎么也怀不上，我都快急死了。燕子，这边的医疗技术不比内地，如果是堕胎的话很可能留下后遗症。”“两年前我做人流去医院，和我一起做手术还有一个熟人。她和我一样，人流之后两年多了，就没再怀上孩子。前段时间，她老公还扬言说如果她生不出孩子就要和她离婚呢？她当初和你情况差不多，就是为了去内地学习，硬是背着老公把孩子拿掉了，就因为这事他老公在外面找小姐，她老公常拿这事指责她……燕子，你可是聪明人，可不要自作主张。小郑是西北人，很传统的，你还是和他商量一下。” 秀秀现身说法，这让燕子动摇了。一点经验都没有的她，想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又担心真如秀秀所言。 3 谁动了我的存折(2) 燕子还迟疑着何时告诉郑晓军，怎样才能说服郑晓军同意，他却早一步已经得到了消息。 下午下班回家，燕子走到自家单元楼下，就闻到一股饭菜香味，当她打开家门，就看到在厨房里忙碌的郑晓军。 “燕子，我今天买了老母鸡，还有排骨，你还想吃什么？我这就下楼去买。” “我……” 郑晓军笑着，伸手摸着燕子的腹部：“儿子，可不能太调皮哦，小心爸爸会揍你小屁股。” 燕子还指望着可以说服晓军，可看晓军的样子似乎对于孩子的到来很高兴。他一高兴，她就很难开口了。 吃饭的时候，燕子还是把自己的意思说了。 郑晓军听完，看了燕子一眼：“我不同意拿掉孩子。” “老公。”燕子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 郑晓军说：“以后会有学习机会的，为我生儿子。” 燕子想哭，她想争取去内地学习的机会，可同时又想要这孩子。身边没有长辈可以商量，又担心如果做掉孩子就如秀秀说的那样。 这顿饭，燕子吃得很少。她坐在客厅看电视，郑晓军则忙前忙后的洗碗拖地。 晚上，夫妻二人躺在床上，这是他们结婚以来最平静的夜晚，郑晓军并没有急着向燕子“交公粮”，只是静静地将她搂在怀里，憧憬着孩子出生后的情景。 “燕子，如果我们有儿子了，取什么名字好？” “燕子，你说我们的儿子会长得像谁，你还是我？” 燕子觉得有些心烦：“现在刚怀上，谁知道是男是女，万一是女孩……” “万一是女孩那也是我们的骨血。”郑晓军捧着燕子的脸，“放心，我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再说我哥已有儿子，你不要有任何负担。” 说是这样，北方男人又有几个不喜欢儿子的。还是四川好，几乎没有这些重男轻女的思想。燕子两个姐姐，大姐是男孩，二姐是女儿。二姐整天在大姐夫面前说：“生儿子是名气，生女儿是福气。儿子大了是丈母娘家的，女儿却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二姐说了好几回之后，刺激到了大姐。大姐硬是冒着天大的危险再生了一个，原以为是女儿，谁知道又一个小公子。 郑晓军在市里参加项目评审会，这一呆就是一周。每天忙忙碌碌地奔跑着，中午本要应酬公饭，可硬是跑回来给燕子做饭。 燕子在左右为难之中心情落到了低谷。 下班回来就看到在厨房里忙碌的郑晓军，看着他炖出来的鸡汤，连沫子都没打，还能看到那黑乎乎的血丝飘在汤里，燕子一看就想吐哪还能吃。“往后你能不能把沫子打干净，看着这东西我实在吃不下。” “打什么沫子，瞧见血丝没有，这东西才有营养，都打干净了还有营养吗？”他辛辛苦苦往返两边容易吗，花了这么多的心思为她做饭，还挑剔，夹了几块鸡肉放在燕子碗里。 燕子皱着眉头，她没看到郑晓军做饭的整个过程，想像着他从菜市场里拧回鸡然后就直接倒入锅里的情形，胃里翻腾起身冲入洗手间，呱啦啦地豪吐起来。 3 谁动了我的存折(3) “往后，把沫子打干净了。” 郑晓军知道，西北人与四川人的口味根本就是两回事，可是如今到了冬天，拉萨的气候异常干燥，如果再吃辛辣的东西就更容易上火了。为了让燕子能跟上营养，他可是没少跟县里有经验的汉族大姐们请教厨艺，学习如何煲汤，甚至还按捺住自己想吃面食的冲动。可几日折腾下来，郑晓军还是有些吃不消了。 郑晓军一番心思做出来的饭菜，燕子总能找到各种藉口。评审会一结束，郑晓军就接到县里的电话，叫他马上赶回去。 郑晓军走了，燕子觉得眼前总算清静了许多，不用被强逼着去喝那些汤。她又可以解馋吃麻辣烫、吃重庆火锅。只是，每次吃足回家都会大吐特吐，吐过之后燕子又想吃东西。回头才发现自己身边没人，郑晓军不在，她自由了，没人再逼着她吃东西。看着空落落的家，只有她一个人，有反应痛苦的时候他也不在。 夜里，燕子孤独得想要哭。她怀念老妈做的地道四川泡菜，想念老妈做的酸菜鱼，还想到大姐做的麻辣火锅……从老妈到两个姐姐，她把他们都想了个遍，先是想吃的，然后就想过去发生的一切。想到大姐说在她怀孕时如何得意，成为家里的女王被大姐夫捧上了天。可是现在，只有她一人，她想找人说话，她想发泄怀孕的辛苦，身边却连一个端茶递水的人都没有。 燕子想回内地学习的机会落空了，在事业与家庭的选择中，燕子选择了后者。结婚没多久，她就要做妈妈了。 晓军不在身边的日子，燕子便盼着快点到周末。 拉萨的生活是单调的，枯燥，而对于内地人来说，这里是神圣的、神秘的、美丽的，他们只是作为一个旅游者和欣赏者来看西藏。可是燕子来这儿已经三年多了，对于这里没有太多的好奇感。 燕子能挑出西藏一大把的优点，同时也能找到一大堆的缺点。西藏民风淳朴，前几天燕子去银行取钱回来，发现一位藏族老阿妈拧了一塑料的钱，估摸着得有十几万，那沉甸甸的一大堆花花绿绿的钞票。从大街上走过，只有路上惊异的目光，燕子觉得这些路人和她一样只有叹息：这么多钱招摇过市也没事啊！就没有任何的坏心意。许是受佛教熏陶的缘故，这里的小偷很少，大坏蛋就更少了。西藏什么都好，就是物价太贵，同样的东西到了这里与内地的价格悬殊很大。 燕子决定了休产假的日期，为了生完孩子可以多带宝宝一段时间，她决定尽量晚些回四川老家。她和晓军商量过去婆家还是娘家生产的事情，对于燕子怀孕后吃饭的挑剔，晓军建议燕子回四川娘家。 2005年春节之后，燕子的肚子就一天天大起来了。转眼间就到了三月，这天燕子和往常一样去银行查自己的工资单。 看着存折上面那可怜的三千多块钱，燕子数数时间，怎么也不止这么点钱，再一细看，上面显示二月初取了五千块。春节之前燕子就取了三千块过节，在拉萨亲友不多，要好的朋友就那么几位，大家轮流作东请客，聚在一块打打小麻将。而燕子是从不参加麻将聚会的，每次冲锋上阵的都是晓军。 燕子的第一反应自己没取，那一定就是晓军取的钱。 3 谁动了我的存折(4) 燕子拨通晓军的电话，她从发现自己怀孕之后就一直在存钱，回到老家生孩子，住院、营养处处都得花钱。虽说老爸爸妈膝下无子只得她们姐妹三个，就算燕子多用了父母的钱，两个姐姐疼她也不会说些什么，但让父母贴得太多总是不好的。燕子来西藏后对于父母本就有一愧意，觉得父母养自己不易，将她供成大学生就更不易了，她长大没尽一份孝心不说，处处还让父母为她担心。工作、结婚了还让父母贴钱，她的自尊心上说不过去。 “郑晓军，你给我说实话，二月六号那天你是不是在我工资卡里取了五千块。”燕子很生气，这是结婚以来的第二次，拿钱不和她商量。 电话里，郑晓军迟疑了片刻，才断断续续地说：“是我取的。” “郑晓军，我跟你说过，这钱是存着生孩子时用的。你怎么能随便动呢？”燕子想骂人，可是银行周围那么多人，还有几个是熟面孔，她尽量让自己不要发太大的火。 “燕子，你听说我。有三千块是给我哥交水费的，你知道我们那地方缺水，去年的水费还没交呢，不交水费村里就不给灌地的水……” 燕子心里堵得慌，郑晓军什么都好，就是同样的毛病犯了第二次。他自己拼命地往家里寄钱就算了，居然还动她存下来生孩子的钱，她现在有杀人的念头。杀的不是别人，是肚子里的孩子。她不知道在这个时候给郑晓军生孩子是不是正确的。 “燕子，还有两千块是借给我同学的。说了名字你也不知道，他是我上高中时候的同学，年前他说要考公务员，找我借钱，不多就两千块……” 两千块还不多，燕子现在的工资每月才一千多点。现在怀孕，每天的零食、水果得十块左右，还得吃饭、零花存钱本就不易，两千块可要她辛苦攒上两个月的，现在说借人就借人了。 “郑晓军，你太过份了。我，不给你生孩子了。”燕子无法容忍郑晓军的第二次犯错，她决定不再生孩子，她辛苦为他，可是他呢，却一心想着他哥，想着他老家，丝毫没把她一回事。 证实了是郑晓军取了她的五千块钱，燕子更换了银行的密码。郑晓军用自己的钱帮助家里，她没话说，可是郑晓军用她的家去帮助家里燕子很不高兴。她现在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哪有能力去管别人。看着身边的同事、朋友，买房的买房，买车的买车的，而他们什么都没有。她努力让自己用平常心对待，可身边的人个个都比她过得好，让她如何平静。 燕子也就是随意说说，等到下午快下班时，郑晓军已经寻到了办公室。看到燕子腼腆的大肚，郑晓军傻傻的笑了。 “别以为我不敢打孩子，郑晓军你钱很多是不是？你居然敢用我的钱去帮助别人，我和你没完。” 郑晓军笑，“那不是别人，是我哥。” “你以前和我说过什么？你说，帮你哥修了房子，以后就偶尔寄点零花钱。去年水费三千块，凭什么我要替他们买帐。我们结婚的时候，他们谁管我们了？我大姐还给我们买了羊毛被、还特意寄了份红包钱，都是老大，长兄如父，他给我什么？他尽不到长兄的责任，凭什么要我们给他钱？你哥对你重要，那你干吗结婚啊？郑晓军，你他妈的听好，这孩子老娘不生了。” 郑晓军不出现还好，一出现燕子的气就不打一处上来。想到自己怀孩子郑晓军呆县里忙工作，根本无法照顾她，而他们还得做牛做马地辛苦挣点工资钱，好不容易攒点钱却被郑晓军偷偷的给了哥，借了什么同学。 3 谁动了我的存折(5) 燕子讨厌郑晓军的做法，她曾经告诉过他对于类似事情的看法，可是郑晓军从来就没有放在心里。她不想再次轻饶，燕子做好了要与他大干一仗的准备。 “老婆，你别生气，以后我再也不敢了。”郑晓军知道是自己不好，毕竟那几千块对于带账的他来说并不是小数目。让他不管哥哥，他做不到。而老同学找他借钱，人家知道他现在有工作，每月的工资也不算很低，他更不好驳了面子。 “滚开！要我相信你，难如登天。”燕子当即就在单位办公室里和郑晓军吵起来了。 同办公室里的两位同事马上就过来，有的拉郑晓军去外面说话，有的开始劝起燕子来。 燕子想着自己辛苦攒下的钱就这样没了，手头没钱，怎么回老家生孩子。住院、孩子的营养费、她的营养费哪儿不要钱，而她二十几岁的人，又结了婚总不能回家吃娘家、用娘家的。她想到这些心里就烦，想哭，索性抱着周大姐就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着和郑晓军结婚以来的苦日子。 人家怀孕要什么有什么，她想吃什么还掂量，郑晓军根本就不拿她一回事。 燕子像是被压迫了几十年的劳苦大众，周大姐一边静静的听着，一边讲起自己的故事来。 “我前夫可不像你家小郑。那时候，他把工资都交给我，可是我时常还得给他贴。他总有名目让我把自己的工资也掏出去。结婚第二年，我就怀上孩子，他倒是待我不错。可等我生完孩子回来，他就染上了赌瘾。染上赌瘾就算了，可他整宿不回家，实在受不了，我就和他离婚了。”“男人嘛，借钱给同学，拿钱给家人都没什么，只要不是拿你的钱养外面的女人就好。小郑既然顾及兄弟情，既然孝敬父母，他就不会在外面乱来，这样的男人靠得住。” 男人靠得住，母猪会爬树。 燕子可不这么想，郑晓军敢私自取她的钱，就是完成不顾她的想法。 回到家里，晓军继续上演赔礼道歉，完全是一副十足的合格丈夫、体贴丈夫，从做家务到带燕子出去吃火锅。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好哄，等夫妻二人从外转一圈回来，燕子的气全消了。只是想到郑晓军的所为还是有些不平，但现在她改了密码，自认为这次的密码任谁也猜不出来，她不用自己的生日作密码，而是用自己、父母的生日组合起来的密码。看着存折那可怜的不到三千块钱，燕子失去了踏实感。 日月如梭，燕子的肚子越发大了，很快就到了五月，同事们都劝说燕子早点回去。可是燕子还是继续呆到了七月。 七月八号，燕子开始休产假。 晓军特意从单位带了公车，将燕子送抵机场。 “别再动我的钱。我可告诉你，家里的存折换密码了，还有单位发的钱都会由同事打到我帐上。” 燕子觉得没必要给晓军留下钱，前车之鉴，周大姐的故事她需要借鉴。男人有钱就变坏，而女人没钱就犯难。她现在是两个人，没必要再为晓军在藏的事担心。 上飞机的时候，工作人员问燕子：“几个月了。” 燕子知道过了六个月人家就不让上飞机了，而她已经快八月了，只好说“五个月”，七个多月重孕的她，看上去只像五个月的身孕。燕子有些担心，她不知道郑晓军会不会重蹈别人的旧路？ “军，我爱你。但是请不要轻易来消磨这份爱的份量。”临上飞机的时候，燕子给郑晓军发了一个短信。她不知道如果当自己遇到和副主任周大姐一样的事，倘若是自己，她不知道该要怎么办？ 4 准妈妈的恐惧(1) 4 准妈妈的恐惧 燕子到成都双流机场时，老爸和老妈特意坐了几个小时的汽车来接她。想到身怀重孕的女儿，老妈担心了整整两个晚上。老爸索性冒着大热天陪老妈到成都来接她。 从成都回到老家县城还得坐上近四个小时的车，父母挑了最好的位置，让燕子坐下。老妈陪燕子，老爸则是忙前忙后的一会儿递水果，一会儿递矿泉水。父母贴心的照顾，让燕子心里很是温暖，终于享受了一把孕妇该有的照顾。晓军的照顾也就是燕子刚怀孕那阵煲的鸡汤、排骨汤。到燕子怀孕四个月后，晓军一天比一天忙，像上班打考勤般，每天早晚给燕子打个电话问声好、报个到。 燕子觉得还得自己的父母好，那个她没有见上面的公爹公婆，一分钱没表示不说，还让她出了一大笔的血本。 在西藏挣钱容易吗？曾经有一位援藏干部到了西藏之后，不由感叹地说：这地方太艰苦了。能坚持下来的人就是奉献，这里的人不是在挣钱，而在用自己的健康和性命在换钱。 燕子回到老家县城，住在老爸的退休房里。房子不算太大，近八十平米，因为大姐、二姐都在一个县城，她们也时不时回来转转。姐姐们每次回来都不忘给燕子捎带一大堆的水果、零食，或者是她们孩子小时候穿的衣衫。 老妈说：孩子小时候穿穿旧衣服，长大了才懂得勤俭节约，而且多穿旧衣服的孩子好带。 大姐、二姐和老妈常挤在不大的客厅里为燕子未出生的孩子准备衣裳、尿片。老妈就现在年轻人用尿不湿的问题又发表一大番的言论：说某位熟人的外孙女，因为女儿、女婿长期用尿不湿导致孩子半岁后就得了一种病，所以还是传统的尿片好，湿了就换，尿不湿偶尔用用就行。 燕子的预产期是在九月二号，因为是姐妹三人中生孩子年龄最大的一个，大姐二十一岁做的妈妈，二姐是二十二岁，唯独燕子是二十五岁高龄。原本燕子是感觉到要生了才去医院，那天二姐回来不知从哪儿听来一件事。是二姐的某位同学，前不久回婆家乡下生孩子，险些没因为难产而死，如今母子是平安了，可是那位女同学因为伤及子宫以后都不能再生孩子了。现在都普遍是独生子女，她也不用生了，但如果那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一个女人往后该怎么办啊。 二姐的话让老妈和大姐颇是担心，决定家里一商量，燕子在九月二号这天就被提前送到了医院。每天，由大姐、二姐轮流给燕子把饭送到医院。 时间到九月十三，燕子在医院就住了十一天，孩子依旧安然无佯地呆在肚子里， 4 准妈妈的恐惧(2) 这天夜里，燕子睡得正香，就被一阵杀猪般的惊呼声给吵醒。燕子穿着宽大的孕妇裙，好奇地在站在妇产科的长廊上，只看到几个护士、医生推着一个躺在担架上孕妇奔入手术室。年轻的丈夫被人拦在了手术室的外面。 只一会儿的时间，就见护士们从屋子里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整个妇产科，走廊上、病房里到处都能闻到。时值夏天，夹杂着汗味、消毒水的味道这气味很难闻。 一个人身上能有多少血经得住这么流？ 燕子的心一阵胜过一阵的凉，看着那一盆盆的血水，燕子感觉自己的血都快要随之流尽了。 年轻的丈夫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洁白的短衣衬衣，衣角上有一大片血渍，惊心触目。他站在手术室外，见有护士出来就问：“生了吗？” 护士冷冷地说：“别挡道，快闪开！” 燕子在心里暗骂那男人傻，如果生了首先听到的是孩子的哭声。 如此往复着，看护士们进了出，出了进，每出来一个手里都捧着血水。一个护士一路小跑将一位中年医生带入了手术室，因为隔得较远燕子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看好人的神色，像是那产妇遇上难题了。 燕子觉得很恐怖，她无法想像如果现在的是自己，她会怎么样？ 这些天有老妈、大姐、二姐在身边她还不觉得。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最需要的是郑晓军。她希望晓军能够陪在身边，她希望晓军能与她一起迎接这个小生命的到来。 “燕子，你站在外面做什么？快回屋歇着吧。” 老妈与两个姐姐担心燕子怕热，特意要了县医院里最贵的病产，带空调的，每天多25块钱。 燕子双腿不听使唤，沉重如铅，医院就像是人间的地狱，她不要呆在这里。“二姐，我要回家。” 二姐说：“燕子，你就快生了，这可不行，还是住医院吧。” 燕子抓住二姐的手：“二姐，你说如果我难产怎么办？” “乌鸦嘴，你说什么呢？大姐生了两胎都很顺利，我也很顺利呀，不会有事的。” 燕子还是觉得怕，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消毒水与血腥味，耳边回响着那个女人杀猪般的惨叫声。实在太可怕了，这哪里还是医院，分明就是地狱。 想着，燕子就哭起来了，浑身不停的颤栗着。漫无边际的恐惧像黑暗一样包围着燕子，她无法想像如果有相似状况是的自己该怎么办？她会像那个产妇一样大出血？会像那个产妇一样失去自己的孩子？或许会像那个产妇一样命悬一线……太多太多的可能，哪一样都是她无法面对的。 二姐急了，劝了会儿不管用，越说燕子就哭得越伤心。二姐索性就给老妈打电话。 老妈听完就说：“让燕子回来吧，她这是给吓住了。” 燕子在医院住了十天之后，终于得以回家。 老爸一手捧着冰箱说明书，一边研究着前两天燕子为家里买的冰箱。老妈总说那以前的冰箱太小而且耗电量太大。燕子横横心索性掏钱买了一个新的。 4 准妈妈的恐惧(3) “燕子，你这胎一定是男孩。”老爸打量燕子半天了，“你大姐生男孩的时候也和你一样都包月了。” 对于胎儿包月，民间又有“男儿包月一个宝，女儿包月一根草”，燕子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分别。肚子里的孩子陪了她快十个月，其实在肚子里的感觉也不错，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孩子在伸展着胳膊，有时踢踢腿，有时挥挥拳。可想到那个大出血的产妇，燕子还是觉得胆颤心惊、六神无助。 燕子可不想什么男孩女孩，只要这孩子健康聪明就行，反正她只生一个，一个就够了。 燕子回家第二天晚上，老妈特意为她煲了药膳汤，说是可以祛寒湿，孕妇吃了最好。燕子吃得很香，就多吃了半碗。到了半夜的时候，燕子感觉到腹部坠痛，一整夜都往返在卧室与厕所之间。 老妈看着来回奔跑的燕子：“你啥时候开始肚子疼的？” 燕子说：“晚上九点就开始了。” 老妈看了看客厅的挂钟，凌晨两点过，表情有些木讷：“动静小点，其他人还要睡觉呢。” “妈，我是不是闹肚子了？”燕子想着自己离开医院的时候，特意请相熟的老中医把了脉，说是还得一周的样子，也没往深处想。 老妈淡淡地应了一声：“没事，如果到凌晨六点还疼，就送你去医院。” 燕子想到还得四个小时呢，又担心吵到父母，索性从五楼慢慢到了楼下小公园，几个小时不停地在小公园来回的踱步。眼前浮现出晓军的样子，她有些恨起这家伙来。她现在为他怀孩子、生孩子，受着折磨，他在做什么？ 他不会正怀抱着其他的女人，和那些女人在床上…… 燕子不敢想下去，想到她爱的男人或许背叛了自己，她的心痛入刀割。刚感到心痛，腹部的阵痛传来，疼得她冷汗淋漓，燕子扶着腹部，勉强伸手取出小布袋里的手机，拨通家里的电话。 怎么不像是拉肚子，反倒像是要生了。 没有任何经验的燕子想到生了，想到早就到了预产期，心里更紧张了。小公园的公厕被她跑了无数次，每次一蹲下就觉得舒服，可每次都憋不出大小便，估计昨晚在家里折腾一夜，所有的东西都拉尽了。燕子就这样做着运动，不停地在小公园里徘徊。 天色就要亮了，燕子觉得肚子越来越疼，她拨通了家里的座机。还没说话，电话里就传出老妈的声音：“喏，燕子，你在哪儿呢？是去医院了吗？” 燕子说：“妈，我在楼下小公园呢。” 老妈在心里想笑，还是个大学生呢，自己要生了都不知道。她一早就看出来，想到那天燕子在医院看到难产的产妇受了惊吓，怕燕子太过紧张所以也没说她是要生了。燕子误以以为是自己昨夜吃得太多闹肚子。 “宝贝，乖，你先往县人民医院走，我收拾一下就来。” 燕子糊涂得很：“妈，我真的要生了？” “你先往医院走，我马上打电话给你大姐、二姐，让你二姐过来接你。我先去医院给你订床位。” 燕子又想到那个大出血的产妇，还有那些血水。也不知道后来那产妇怎么样了？孩子生了没有，母子是否平安等等。她要生了，老妈还真够狠心的，明知她疼得直不起腰，居然要她自己走到医院去。 燕子没走多远，二姐就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了，看到燕子就问：“怎么疼的？是不是一会儿阵疼一下。” 燕子说：“是接着疼好几次才缓一会儿。” 4 准妈妈的恐惧(4) 二姐听完，说话的语调与老妈没有什么不同：“那你得走快点，估计就要生了。你走慢了许就生到半道了，如果生在半道，孩子就叫路生，咯咯，路上生的嘛。” “你孩子才叫路生呢。”燕子觉得这个名字实在太难听了，她还真是的，居然当了疼得不能忍才知自己要生了，还以为会多等几天呢。 平常从小区到县医院只需要七八分钟的路程，这一次却被燕子走了半个多小时。 燕子走到医院，早已经疼得说不出话，将牙齿咬着格格作响。还没直起腰呢，就从妇产科长廊上传出一个女人的骂声：“王洋，你他妈的王八蛋，你只顾自己快活，竟让老娘生孩子。啊呀呀——疼死我了。” 燕子定睛望去，走廊有一对年轻夫妻，男的扶着大肚子的老婆，那女人估计疼得厉害，半天移一步，边走连喊着丈夫的名字大骂。 这女人生孩子稀奇古怪的都有，有的是叫天喊娘，还有的就是骂人，更有的大哭大闹。 一个上了年纪的护士走了过来，看了一眼燕子：“先进产房让我检查一下。” 骂人的女人说：“她比我晚，护士你再帮我看看。” 护士看也没看：“不要烦人了，安静些，这里都是生孩子的女人，都没像你这样骂老公的。生孩子怕疼，你不要和男人上床啊。男人快活时，你只怕也很快活吧。” 燕子听护士这么说，立即就臊红了脸，这话也太难听了。不过护士的话还挺管用，骂人的女人不再骂人，而是用怪异的目光看着燕子。 二姐像是觉察出什么：“瞧什么瞧？我妹子可是准妈妈，妹夫工作忙赶不回来。” 女人死死地抓住丈夫的胳膊：“王八蛋，我可告诉你，无论是男是女，老娘都只生这一个，疼死我了。”只停了片刻，在燕子进入产房后，立即又听到那个女人的叫骂声：“王洋，你他妈的混蛋，要我给你生孩子，龟儿子你给我记住了，你往后对我好就算了，龟儿子要是对我不好，我就跟你拼命。” 燕子躺上产房，听到外面的骂人心里就烦。 护士说：“别紧张，哟，羊水早就破了呢，都能看到孩子的头发了。” 这么快！ 4 准妈妈的恐惧(5) 护士又说：“胎位很正，你再用用力就生出来了。” 身边是二姐，燕子只顾跟着护士走了，到现在才注意到二姐也跟进了产房。二姐满是心疼的伸过手：“疼就抓住我的手。” 燕子紧紧握住二姐的手，用力再用力的，她隐约之间听二姐因止不住疼痛低呼声。大约一会儿之后，燕子就听到二姐的声音：“燕子，你生了，生出来了。” 在赵燕进入产房不到二十分钟后，没有妇产科医生帮忙，只有一位中年护士相助下，她产下了一个女婴。整个过程赵燕都很清醒，她看见护士用布包裹好孩子，将孩子放到托盘秤上，指针指向3。8千克。二姐一边看着产房里的时钟，一边低声报到：“九月十四日早上七点三十六分，老赵夫妇又多了一个外孙女，我家顺顺有一个小表妹。” 护士和燕子都被二姐的话给逗笑了。 燕子觉得还是自家的姐妹好，还是自己的父母好。她们才是她应该百倍报答的亲人，才是应该真心相待的姐妹。 燕子住院生孩子，大姐、二姐、老妈一天几趟地往返在医院与家里，三个人轮流给燕子送来了补品、好吃的，对于如何待孩子上，三个人各有一套经验。又当起了免费的老师，给燕子讲授一堂育儿课。 在医院住了一周之后，开出租车的大姐夫、大姐将燕子接回了娘家。 燕子刚回娘家，晓军就打电话过来了。 因为二姐说打手机对婴孩和产妇不好，燕子暂时不用手机。燕子抓机座机话筒，那头传来晓军急切的声音：“燕子，你辛苦了。咱家儿子的名字……” 5 告别孩子(1) 5 告别孩子 “谁说是儿子了？”燕子打断晓军的话，她生的是女儿，可是晓军却非说是儿子，燕子觉得他在无意中伤到了自己。 晓军说：“九月十四早上七点，爸说你生了一个儿子。” 燕子抬头看着客厅里的老爸：他低着头正在看报。“我是九月十四早上七点三十六分生的！是女儿！”然后用极快的速度挂断了电话。 他不回来陪她就罢了，如今明明是女儿却非说是儿子。燕子觉得这个笑话闹大了，女儿怎么了，她就喜欢女儿，看着女儿那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就觉得很满足。 一整天燕子都想哭，可想到自己还在坐月子，唯有在心里自己劝自己。临离开拉萨时，晓军说：燕子乖，你先回去，到了预产期的时候我就回来照顾你。 预产期过了，孩子出生了，晓军并没有回来。他不过就是一个小科干，搞得自己比县长还要忙。燕子觉得自己遇上了大骗子，周大姐还说郑晓军靠得住，可是她算什么？他完全没有拿她放在心上，如今听说她生了个女儿只怕更不会在意了。 女儿，她的女儿，无论郑晓军怎么样，躺在她身边的都是她的女儿。燕子觉得到了该给孩子取名字的时候了，她赵燕的女儿应该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 川川？点点？婷婷…… 燕子想到了几十个名字，觉得哪个都可以，对哪个都不满意。 “郑晓军，你还是不是男人了，你把我女儿当不当一回事，啊？”老妈在客厅接电话，很生气地厉声追问着郑晓军，“燕子生了女儿怎么了？你刚才和她说什么了？她躺在床上连一句话都不说，知不知道坐月子的女人不能生气，知不知道老婆生孩子丈夫陪在身边是一个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知不知道燕子心里有多委屈？” 燕子从小就是这样，每遇不开心的事，话突然少了，闷闷不乐地憋在心里。她突然想起来，刚才老妈给她端鸡汤进来，也许她的脸色很难看。 5 告别孩子(2) 老妈把电话转给了燕子。 “老婆，对不起。你是知道的，每年九月我们县里是最忙的时候，等过了这阵，我一定回去看您和孩子。老婆，我没有嫌你生女儿的意思，再怎么样她也是我们俩的孩子，我想好了，给女儿取名叫郑殊怎么样？特殊的殊？” “不好！”燕子硬梆梆的应着，“我的女儿，我知道取名字。” 郑殊，哪有女孩叫这名的，太土了，一听就是男孩的名字。 郑晓军在她生产的时候没有回来，燕子突然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怎样的地位。她需要重新审视他们的关系，她生孩子了，丈夫却不在身边；她生了女儿，丈夫却说是儿子。燕子一片茫然，对于未来突然没有了信心，唯一的希望就是女儿。 燕子执意给女儿取了颜的名字，因为颜与燕谐音，郑颜，她的女儿，小名颜颜。 “郑晓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昨儿我回家，看燕子一张苦瓜脸，她明明生的女儿，你非要喊什么儿子？你是不是因为她生了女儿不高兴啊？你小子不想要女儿就说一声，我正想要个女儿呢。”老妈骂过，大姐回家后又给郑晓军打通手机，在手机里将他狠狠地骂了一顿。 郑晓军急了，对于丈母娘和大姨子的话，第二次就迫不及待地去公安局给女儿上了户口，郑殊，就是这名字。可是郑晓军糊涂，岳父在九月十四日清晨七点时打电话告诉他：是儿子。现在岳母、大姐和燕子都说是女儿。他不知道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 “老婆，你到底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燕子被问得急了，所有人都说是女孩可晓军居然不信，就信生的是儿子。“想知道你就回来啊。”燕子重重的叩下电话，声音很大。 老妈看着老爸：“你这个死老头子，胡说什么？明明是女儿，你干嘛给小郑说是儿子。这下好了，他都不知道相信谁的话了。” 燕子觉得很滑稽，孩子出生了可是父亲不知道是男是女。 老爸弱弱地低声道：“大丫头生的两个外孙都包月，我还以为是男孩。”因为大姐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当老爸看老妈忙着去医院，他就以为燕子生的一定是男孩。结果还没等燕子的孩子出生，老爸就迫不及待地给晓军打电话说已经生了，生了一个男孩。 “什么男孩，根本就是你有重男轻女的思想。”老妈狠狠地瞪了一眼老爸，看着一边木然的燕子，“你回床上呆着吧，想吃什么给妈说。” 5 告别孩子(3) 对于女儿回娘家生孩子，自来大多都觉得不祥。可燕子娘家只有姐妹三个，两个姐姐也念及是自己的妹妹都没有说什么。否则，燕子还真不知道自己生孩子该怎么办？姐妹连心，两个姐姐就像小时候那样，处处呵护着燕子，舍不得让她受到半分委屈，自打燕子回到娘家几个女人都围着她转。燕子坐月子，姐姐们忙前忙后地照顾着，老妈的主要任务就是为燕子变着花样的做吃的，姐姐们则是负责把母、排骨、猪蹄、猪肚等东西买回来。 老爸因为谎报军情，老妈好些天都没和老爸说话。燕子估计后来老妈又给晓军打电话了，之后晓军再打电话来时没再提儿子的事，只是一个劲地唤女儿。 燕子听说上户的事儿，少不得又和郑晓军在电话里吵了一通。 燕子在经过一番复杂的心理较量之后，又恢复了平静。在电话里吵架一点意思都没有，二姐回家的时候免不了说说邻里、熟人某某回娘家生孩子，婆家人给了多少多少的钱，还买了多少多少的好东西。 听得燕子心里很不舒服，郑晓军的老家在西北，婆家的日子自顾不及，燕子与晓军刚结婚就帮衬他们，哪里会给她包红包、寄东西。 估计是二姐在电话里向郑晓军叨叨了几句，在燕子快满月的时候收到了一个大包裹，还有一张八百块的汇款单。 后来，郑晓军告诉燕子，他给老家寄了一千块，又让他哥以婆家的名义寄给了燕子。燕子听过之后只是淡淡一笑，他们在异地安家，不用和婆家人生活在一起。所以婆家人待她好与不好都无干紧要。燕子只是希望婆家人的日子能过得更好些，这样他们小家庭的日子才能过得更舒坦。 孩子在月子里很淘，白天睡觉，晚上哭闹，燕子与老妈轮流带孩子，别人家的产妇坐月子见胖，而燕子却是面黄肌瘦，奶水严重不足。可颜颜就是不肯吃奶瓶，将燕子的乳汁吸吮得挤不出半滴，不得已燕子就用汤匙为颜颜喂鲜奶。估计是牛奶和人乳不同，颜颜吃上两口就不再吃了。整夜整夜的哭，吵得邻里都不得安宁。邻里有人问过几回：老赵家是怎么回事，那小孙女整晚哭？老妈与人解释了一下，说了些赔礼道歉的话。 5 告别孩子(4) 老妈说：“带了你们姐妹三个，也不像颜颜一个这么难带。” 燕子觉得做母亲真是不容易，养大儿女不说，还得带孙子、外孙，看着在老妈怀里睡安稳的颜颜，燕子只想如孩子一般地美美睡上一觉。 很快，颜颜就满月了。 满月的这天，家里来了几个长辈，或送孩子衣服，或包上一个红包。老爸特意在县里一家不错的饭馆包了两桌，请亲友们去那里吃了一顿。燕子因为刚满月并没有跟去。对于收来的红包，燕子没有拿，住院费、月子里的营养费全是老妈和两个姐姐出的，而且燕子少在四川老家呆，人情事故送礼封红包的都是老妈和两个姐姐在应付。 燕子叮嘱老妈把满月红包与姐姐们一起分了，在她坐月子的时候两个姐姐没少花钱给她买营养品。燕子所预料的那样，两个姐姐谁也没有拿一分。只说：小郑不在，照顾燕子是她们应该的，谁让燕子是她们妹妹呢。不过当老妈把钱给她们的时候，大姐、二姐还是挺知足的。至少这些日子的忙碌、照料燕子都看在心里。 看着颜颜一天天的长大，燕子突然觉得，这世界上只有颜颜对她才是最重要的，次之就是老爸、老妈，然后才是郑晓军。她是那样的爱着郑晓军，可是这次他却没有回来，晓军在她的心里的地位随之大打折扣。曾经那炽烈如火的爱情，被颜颜分走了大半，剩下的小半也分与了父母姐姐。 闲下来的时候，燕子会莫名地联想到很多，想到周大姐在生完产假归来就与丈夫离了婚，近二十年来独自带着儿子过活。燕子会想晓军在做什么？会不会像一些不负责任的男人一样怀里抱着别的女人，却拿着手机遍遍唤着老婆。 结婚以前，燕子与秀秀去饭馆吃饭。刚坐下，就看到邻桌一个男人抱着年轻、妖冶的女人在那儿又说又笑。男人一手打手机，一边与女人挑逗。捧着手机，声声温柔动情地唤“老婆”那个甜蜜、幸福劲，让女人听了都会心软几分。可就是这样的男人事实上却和另一个女人亲热。 燕子当时心就凉了大半截，现实生活中这样的男人估计不少。她怀疑郑晓军会不会在她休产假的时候也干出这样的事？如果郑晓军真在此期间与某个女人有了越轨之矩，她会笑着放手。 爱吗？ 她依旧爱郑晓军，只是已经掂不清这份爱的重要是多少。她在生孩子的时候看清了自己在郑晓军心里的份量，不及他的工作，像郑晓军这样看工作比她还重要的男人当今社会越来越少了。男人的事业就是婚姻，女人的婚姻大部分却是孩子。 爱情，她的爱情在哪儿？ 5 告别孩子(5) 燕子想到爱情二字，会不由自己的笑，无奈的傻笑，原以为爱情是美好的，可爱情也太脆弱了，当女儿一出生，对晓军的爱就大打折扣。是女儿分走了大部分的精力，也是晓军的失言让燕子有些伤心。燕子也想和很多宽容的女人一样去谅解丈夫的繁忙，体贴他、怜惜他，可是她做不到，没有那些女人的伟大与博爱，她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丈夫真心待她，女儿健康成长。 2006年7月，燕子的产假就要到了。看着怀中越发可爱的颜颜，燕子越来越舍不得。孩子长得很可爱，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红苹果一样的小脸蛋，还有那胖乎乎的小手。 郑晓军在电话里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着燕子，说是燕子的编制还是事业单位，说今年还有一次事业单位转公务员的考试，如果再不回去怕是要错过了。 7月中旬，燕子狠狠心将孩子交给老妈，自己搬到二姐家去住了一周。 颜颜的奶断了，许是饿了，在短短一周里她学会了吃奶瓶，看着抱着奶瓶的颜颜。燕子突然觉得仿佛与孩子分别了百年。她舍不得抛下颜颜，这些日子以来，她天天抱着颜颜睡觉，给她唱歌、陪她说话，突然有一天要将年幼的颜颜丢给老妈，有一天离开颜颜，回到拉萨，回到单位再也看不到颜颜那可笑的笑颜，她会受不了。 决定了要离开的时间，燕子抱着颜颜哭了起来。瞧得一边的老妈、二姐陪她一起落泪。 “我说燕子，妈带孩子不比你带得好吗？放心放心，这边还有我和二姐帮忙带呢，不会让颜颜受半点委屈的。” 燕子舍不得和颜颜分开，舍不得将颜颜丢给父母。如果下次再看到颜颜，就得一年之后，那时候颜颜已经会说话、会走路，只是颜颜不会认得她。想到这些，燕子想哭，可是在遥远的拉萨还有她的工作，还有她的郑晓军。 5 告别孩子(6) 燕子不知道其他的女同事们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她做不到。就要与心尖上的颜颜分开，怀抱女儿燕子就不愿再放下，想要余生分分秒秒就这样抱着她，心一阵阵地被抓痛。这样的痛苦辛酸如大海的浪潮般一波接着一波，一次次放开，一次次抱紧，怀中的颜颜体会不到她的心情，依旧一逗就笑。孩子笑得很甜美、开心，燕子抱着女儿暗自落泪。 带着无限的心痛、纠结，燕子离开了家门，老爸、二姐沉默不语地坐上了大姐夫的的士，将燕子送到了车站。 燕子不说话，只是向他们挥挥。这一次离开比四年前知晓分到西藏还要心痛，她不敢回头，强将眼泪独自咽下。分别的人不流泪，哭了就不是好兆头。 燕子到了成都，才发现飞机票不是她预想的那么好买，最近的机票也售到三天之后。燕子决定坐汽车进藏。 坐汽车好，车票才600块，而飞机却要一千多块，省下几百块就可以让颜颜吃几包好奶粉。燕子想到女儿吃上好奶粉时那灿烂的模样，只要是为女儿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汽车从成都出发，经兰州到格尔木，再进入青藏公路。 燕子觉得脚下的路太短，一路上都是她在想念颜颜。每当夜幕降临，她就仿佛在星月之下看到颜颜那乌黑的大眼睛、那稚嫩的脸庞。一回回从包里取出颜颜的照片，每看一次都想哭，做了妈妈才明白妈妈的不易。还记得她考上大学离开家乡的时候，老妈拉着燕子的手止不住的流泪，只见哭硬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第二次，燕子拿到了分配到西藏工作的文件，老妈又拉着燕子的手哭过不停。 去了西藏，没有了父母跟前敬孝的机会，甚至连做一个合格母亲的机会也被剥夺了。燕子突然想辞了工作回家带颜颜，但是她知道晓军是绝不会同意的。 晓军曾经说过：“好歹你也大学毕业，不会想做一只花瓶，女人还得自己养活自己。”晓军表明了他不会养燕子的念想。对于晓军来说，或许接济、帮衬哥哥也比养老婆、孩子来得好。 汽车进入青海境内，摇摇晃晃，燕子参加工作几年来从来没有旅游过。八、九月的青藏草原正是一年中气候最宜人的时候，又快到雪顿节了。每年拉萨雪顿节又是藏北赛马节的时候，燕子参加过当雄赛马节，节目年年相似，但对于进藏旅游者来说却是不容错过的节日。只有在赛马节上才能看到西藏最传统的节目，从藏饰服装表演到藏式歌舞，赛马、抱石头处处都体现出藏民族的特色与豪迈。 5 告别孩子(7) 碧绿无边的草原与湛蓝的天空相壤，绿的是地，蓝的是天，当夜色落幕，天地之间浑然一体，天有星月，地有灯光，辩不清是天还是地。汽车走在苍茫天地之间是那样的渺小，人就如同一粒飘飞的尘埃。 燕子怀捧着颜颜的照片，看着女儿那露出两颗牙齿的可爱笑容，她依在自己的床位上睡着了。 等燕子从梦中醒来时，睁开眼就发现汽车已经停下了，停在草原的深处。 有乘客告诉燕子：“司机迷路了！” “不仅迷路，车上的汽车也用完了！”有人说，很快车上的乘客就吵嚷起来。 两个开长途客车的司机轮流开车，每过五六个小时就轮回一次，昨晚上大约凌晨三四点的时候，长车的司机在夜色中迷失了方向，将车开到了草原的腹地。离公路很远，另一个对路很熟的司机在客车外面望路兴叹。 “到了国道就好办多了。”司机双手叉腰。 车上的乘客吵翻了天：“你们不会要我们走到国道吧。” 看着苍茫的草原没人知道那国道在哪个方向，辩不清东西南北，到处都是一样，一样的碧翠草原，一样的湛蓝天空。 司机说：“大伙先在车里等着，总会有法子的。” 临到中午的时候，草原上过来一辆摩托车。 司机师傅拦住了摩托车，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司机花了双倍的价格向摩托车主买了几升汽油。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摩托车再回来时就带来了一塑料壶的汽油，加了汽油，客车开始往国道方向驶去。 燕子心里想：老司机都能在青藏线上迷失方向，看来人的一生难免不会犯错的。那么晓军在她休产假的时候会犯错吗？会不会是第二个周大姐前夫的轮回上演戏目？如果有小三上门，她会怎样？ 原本五天就能抵达西藏，因为长途车在草原迷路却走了整整一个星期。燕子分不清是故意要让郑晓军担心，还是想用一周的时间来发泄对颜颜的思念。 郑晓军听说燕子没坐飞机，而是坐长途汽车进藏，先是吓了一跳，然后估摸着时间天天去拉萨西郊长途车站打听，看有没有从成都过来的长途车。过了六天时间都没接到燕子，郑晓军有些坐不住了。 第七天的早上六点，燕子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拉萨。 当燕子掏出钥匙，打开自家房门时，发现客厅里躺着一个穿燕子最爱的粉色睡袍的年轻女子。她顿时觉得头昏目眩：难道自己的幻想成真了？ 6 小姑来了(1) 6 小姑来了 西藏的作息时间与内地差别很大，往往要延后一到一个半小时甚至更长。七、八月的清晨六点拉萨到处还一片漆黑。 年轻女子听到开门声从沙发坐起身来，讷讷地望着电视机上的玻璃镜框。不大的相框里放着一张郑晓军与燕子结婚时的婚纱照，照片上的二人笑得很幸福。 郑晓军从卧室出来，看着燕子，惊呼一声：“老婆。” 在片刻的凝重之后，三个人面面相窥。 年轻女孩甜甜的，用带着七分西北音的普通话唤了声：“嫂子。” 她，是郑晓军的妹妹、燕子的小姑郑晓兰。 又一次没有告诉她的事件！ 虽然不是晓军的小三，可是在燕子进藏之前晓军根本就没与她提过关于晓兰要到拉萨的事。更令她无法理解的是，晓兰居然穿了她最爱的粉色睡袍。有人说牙刷和老公不能与人共享，燕子觉得贴身衣服不能与人共享。 郑晓兰怯怯地审视着燕子，看着燕子那一头烫得卷而的流行发式眼睛里升出一股羡慕之色。 “燕子，晓兰叫你呢，这一路累坏了吧？” 燕子听见了，只是不想应。说真的，她没想到会在拉萨，在自己的家里见到婆家的人。 郑晓兰一张红脸蛋，肤色不算白净，和大多数她记忆中的西北女孩一样。西北也有美女，但大多出现在水好的地方，自古以来水好的地方就出美女。郑晓兰相貌平平，一张圆盘子脸，头发干枯发黄。 “晓兰，你接着睡吧，不用管我。”燕子淡淡地说着，对于一进门就发现有人穿她睡衣的小姑，她实在无法生出好感。 她一直以为郑晓军身上没有大男子主义，可是从他们结婚以来，郑晓军的大男子主义还是表露无疑，拿钱给他哥建新房、取她的工资给他哥、借给同学钱，还有今天郑晓兰来拉萨都没与她说一声，三件事足将郑晓军的大男子主义表现得淋漓尽致。郑晓军根本不屑与她商量，或者是她赵燕太好说话了。 燕子进入卧室，一面脱下外套，一面打开行李箱，将自己在老家买的衣服都挂在壁厨里。轻轻地拨开她的衣服，她很快就发现了衣服沾上的长头发，分叉而且毛躁的发质，不是她的发丝，临休产假时她才特意将衣服拿到清洗过一遍。这套装明显就被别人动过，显然除了客厅的郑晓兰不会有第二个人。 小姑来了(2) “她什么时候来了？怎么之前都没听你提过？”对于家里多出素未谋面的小姑，燕子根本无法表现出好感，尤其是看到有人动自己的衣服，夫妻见面的喜悦全都被冲淡了。她想骂人，可是显然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 “她放暑假了，想到拉萨来玩玩，呆几天就走。” 关键不是她呆几天，而是燕子感觉自己再次被晓军给忽视了。从结婚到现在，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家里要来人就算她在内地休假，至少也得和她说一声吧。可是她根本没听说，突然就多出这么一个人。 “老婆，你别生气。”郑晓军一半像是认错，一半像是讨好。 燕子觉得心里堵得慌，挥手将郑晓军从自己的身边推开。“滚一边去，我要收拾东西，坐了一周的车，快累死了，没事不要来烦我。” 晓军围着燕子急，分别一年了，真恨不得扑上去就把燕子给吃了。他坐在床上，细细的看着燕子的背影，比以前更丰满、风韵了，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生过孩子的燕子胸围明显更丰满了。 “老婆，我想……”晓军再也控制不住体内的雄性分泌物，从身后紧紧的抱住了燕子。 燕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要是吧？你要表演真人秀给你妹妹看吗？” 晓军拧结眉头，想到客厅里的晓兰。 燕子极量压低嗓门：“郑晓军，你在外面养女人了？这根又长又黑的头发从哪儿来的？” 她就是要晓军自己说出来，她的东西不让别的女人碰，哪怕是郑晓兰也不行。燕子想到自己的衣服就在不久前被另一个女人穿了，就觉得讨厌，觉得这些衣服上面都有一种难闻的气味，今天她要把这些衣服统统丢到洗衣机重新洗一遍。 真是的，晓兰是什么人啊？穿她春秋两季的衣服就算了，居然还穿她的睡衣，不是说西北的女孩都很保守吗？可是那晓兰还挺会挑，居然挑了一件最性感最透明的睡衣穿在身上。 燕子想着，觉得这对兄妹有些变态。一个大姑娘穿着半透明的睡衣躺在沙发上睡觉，哥哥进进出出的算是怎么回事？想到心爱的衣服或许在某个时刻穿在了郑晓兰的身上，燕子心里就很别扭。这就是她离开拉萨后一年丈夫送她的礼物——突然冒出来的小姑。 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可是郑晓兰居然还想给她一个下马威。燕子觉得她应该发发威才对，至少得制住郑晓兰，否则往后还不得骑到她的头上。心里很不舒服，燕子挥手重重的拍打着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想要赶走郑晓兰留下的气息与印迹。 小姑来了(3) 燕子淡淡地看了一眼。晓军有些心慌，知道这次自己又做错了，晓兰来这边应该一早与燕子说的。 “燕子，你走之后就没女孩到过咱家。晓兰，只有晓兰了。” 燕子眼都绿了，一个急回身恶狠狠的拽住晓军胸前的衬衣：“你自己去告诉你妹，叫她别再一件件试我的衣服。什么都试，连我买的塑身内衣都试，这不是糟蹋人吗？” 燕子的一居室本就不大，卧室的门没关，只隔了一层布制的挂帘。回头时，她就看到一双穿着粉色拖鞋的脚。 她刚才说的话，晓兰在一边听得清清楚楚。她撩开布帘，说：“嫂子，不就是几件衣服吗？我是穿了，你至于和我哥这么说话吗？” 穿了？ 燕子苦笑，审视着晓兰这体形，五大三粗的，就算她生了孩子也没晓兰的腰粗。那可是塑身内衣，估计被她一托，穿自己的身上也没多大效果了。这可是她临休产假时特意为自己回来上班准备的，哪个女人不重视自己的体形，哪个女人不希望在生完孩子后恢复姑娘时的婀娜身姿。这套塑身内衣原价一千多，燕子可是托了同事、朋友，店家才给打了一个最低的折扣。 “嫂子，你不用这么看我。你的衣服还不是我哥买的，我穿一下又怎么了，我穿的可是我哥买的衣服。”晓兰有些得意地扬起头来。 燕子再也不想忍了，原来在晓兰的心里郑晓军有这么大的能耐。“郑晓兰，你自己问问你哥，他给我买过几身衣服？” 晓兰是郑家最小的女儿，比晓军要小十来岁，可以说是老郑夫妇的老来女，自小就娇生惯养，要什么给什么。燕子以前听晓军说过，当年婆婆生晓兰的时候正赶上大嫂怀孕，晓兰比大侄女大不了多少。一直被老郑夫妇捧在手心当明珠，哥哥、姐姐们谁也不敢说上半句不是，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由她先来。 燕子合上衣厨门：“郑晓兰，我可告诉你，这里的衣服都是我自己一件一件给自个儿买的，还有这房子是单位给我分的，这房子里的一切也是我自己置备的……” 郑晓兰不屑一顿的冷哼一声：“就你挣的那点钱还没我哥多，少说这么好听。” 一场战争即将燃起，这就是燕子与小姑的第一次见面。她不喜欢晓兰，甚至是极其厌恶的。 “晓兰，你少说一句。燕子，你别和晓兰一般见识，她只是一个孩子……” 小姑来了(4) “闭嘴！”燕子所有的好性子都被消磨光了，她敬晓兰是客，可这客一入她家就喧宾夺主想压她一手，燕子提高嗓门：“郑晓兰，你以为你哥有多少钱呢？刚结婚就借钱给你大哥修房子，就他那三瓜两枣还不够接济你们家呢。这房子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我可告诉你，我的每一件衣服都是我自己花钱买的，以后少动我的衣服。” 燕子自参加工作之后就开始说普通话，一则是为了与晓军沟通，二则说普通话方便办事。 晓军见燕子发火，将晓兰拽到客厅，兄妹两个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燕子觉得晓军又有什么事瞒着自己，郑晓兰这丫头真不是省油的灯。她心里很烦，躺到床上立即就给秀秀打了个电话。 “哟，燕子，你真够厉害的居然坐长途汽车进藏，这两天没把小郑给担心死。”电话那头传来秀秀怪异的四川普通话，听得燕子浑身起鸡皮疙瘩。 “秀秀，你说四川话吧，一年没见，你这普通话还是那么难听。” 电话那头传来秀秀一声长长地叹息。“燕子，我想你了，白天你先在家好好休息，晚上我请你吃饭，就咱们俩。” “出什么事了？” 燕子总有一种预感，秀秀向来都很乐观，一定遇上不开心的事。她现在比秀秀还烦呢，还以为在拉萨这地方就不会有婆媳、妯娌关系的问题，谁知道小姑驾到，一回来就差点给她一个下马威，如果不是她发火，不是晓军在中间相阻，估计她非跟晓兰干仗不可。 “最近睡不着，晚上见面再摆。” 燕子说：“好。那你先忙。” 7 孤魂般的游荡(1) 7 孤魂般的游荡 晓军到市里办事，一早就出了门。 燕子继续赖在床上睡觉，睡得正香被客厅里电视机震耳欲聋的声音吵醒，时不时传出晓兰的暴笑声，隐隐还有息息索索的声响。燕子快被吵得头爆，想要安安心心地睡会儿懒觉，可是听到晓兰从客厅不停传来的各类声音，实在无法安心。走到客厅，只见郑晓兰正抱着一大堆的零食吃得津津有味。谁说贫困地方出来的男孩、姑娘都特懂事，晓兰绝对是懂事里挑出来的极品。坐在沙发上，一边大笑一边吃着零食。 晓兰用陌生而不屑的眼神看着燕子，目光交聚只停留不到一秒的时间，她继续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电视上。 燕子拿过茶几上的摇控器，将声音降到18的音调上。她不是不通情理，但是她不希望有一个女子在自己家里耀武扬威，更不喜欢晓兰此刻的样子，目中无人，仿佛全天下就数她最大。 燕子没说一句话，放下摇控器就回卧室，刚躺下客厅里又传来震耳的吵嚷声。 燕子起身，再度将声音调小。 晓兰扬起头，像是挑恤着燕子，在燕子放下摇控器的时候就接过来，然后将声音调大。调大声音后，还忘冲燕子怪异的笑着。 燕子转身走到电视机前，关掉电源。 电视机显示黑屏。 晓兰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看着燕子。 燕子双手叉腰，她也能装哑巴，就陪晓兰演出哑戏好了。只要晓兰过来开电视机，她就能直接把电视砸了。 晓兰坐起身怪声说：“不就是个破电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将摇控器砸在沙发上，站起身拢拢身上的睡衣，“不就是坐了几天长途车吗？至于这么娇气，哼——” “郑晓兰，我奉送你一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尊重别人就是尊重自己。别如磨盘上的碳，走一方黑一方。” 燕子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这是在骂晓兰走到哪儿讨厌到哪儿。 晓兰面容俱变：“赵燕，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告诉你，对你没好感。”燕子不喜欢晓兰，从郑晓军以前口里讲叙的就不喜欢，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儿女自小被娇惯，处处高人一等，在家敢对大哥、大嫂高呼小叫，敢与侄儿、侄女抢东西还以长者自居，就一点好感都没有。“对了，你哥的房子在县里，差不多就回你哥那儿吧，我这里呀实在不敢留郑大小姐。” 7 孤魂般的游荡(2) 晓兰不明白，自小在家人见人爱，到了拉萨小嫂子表现出对她的极度厌恶：“你赶我走？” “好自为之！”燕子转身回到卧室，就不能让她好好睡一觉吗，头疼如裂，还得被晓兰烦。 燕子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一声沉闷的关门声，家里归于寂静，她总算可以安心睡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一串熟悉的脚步声，有人掏钥匙开门。 “老婆，老婆。”郑晓军买了两盒红景天口服液，还提了一袋氧气，“头疼吗？” 燕子蜷缩在被窝里，淡淡地应了一声，今儿她就喝了点蜂蜜水，其他的什么也没吃，实在没胃口，更吃不下东西。 “咦，晓兰呢？” “那么大的人，我哪儿知道她去哪儿了。”燕子想到头疼的小姑，心里就烦，这丫头不在老家好好呆着，现在不是上高二了吗？怎么跑拉萨来玩，高二、高三可是最关键的时候，下年就该高三了，按照燕子以往的经历，这个暑假老师们可都忙着补课。 “燕子，晓兰可没出过远门，她到底去哪儿了？” “不知道！”燕子没好气，没出过远门，晓兰多大的人了还怕走丢了不成。 晓军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一副事不关己的燕子：“我可告诉你，如果晓兰出了事，我饶不了你。” 晓兰出事，饶不了她？如果她出事，他又如何？ 燕子觉得很委屈，她突然觉得郑晓军很陌生。她不了解他，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在他心里，她根本就不及晓兰重要。 手机铃声响了，燕子接过手机。 “燕子，想吃啥子？” “还吃啥呀？郑大小姐失踪，晓军找她去了。” “失踪？怎么回事？” “以后见面再告诉你。” “一个大姑娘跑哪儿去了，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她从老家农村出来，莫出了啥事哦。” 秀秀一番话让燕子的心七上八下起来，她也只是说说气话，这丫头跑哪去了。拉萨这么大，可千万别出啥事。 燕子无法再在家里坐下去，索性穿好衣服，抵抗着痛苦的高原反应出了家门。然后在附近的大街小巷转悠着，她不知道晓兰会去哪儿？可是又怕回到家里，看着空荡荡的家，看着晓兰留在客厅沙发上的粉色睡袍心里就不踏实。明明过份的是晓兰，可现在她却像是犯了大错的人。 她怎么就和一个孩子计较起来，晓军不是夸晓兰如何的聪明懂事吗？为什么完全就是两回事。 7 孤魂般的游荡(3) 天色越来越暗了，燕子还继续在外面逗留着，走在街上，抬头就能望见布达拉宫的上空一片光亮，圣洁而美好的。拉萨的夜如此安静，她的心却似大海的浪潮翻滚着、奔涌着。她不知道生活哪里出了状况，结婚后一切都脱离了原来的轨道，不如预想的那般美好，接二连三都有事。婚姻让她觉得很压抑，燕子想要逃，想逃却无处可逃，它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轻易就将她困缚在网的中央。 脑海里浮现出颜颜那可爱而胖乎乎的小脸蛋。燕子想女儿，疯狂的想着，在那些杂乱的思绪之后，思念像洪水一样奔涌包围着她的身心。燕子就像一个孤魂般，漫无目的地走在拉萨的街头，从这条街走到那条街，看着街上那些成双结对的夫妻、恋人，她却只有羡慕的份。回忆着，她与郑晓军曾经也是这样，手挽着手儿的散步；幻想着，有朝一日还能寻回恋爱时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燕子才突然忆起到了拉萨后居然没有给爸妈打电话报平安，因为她坐的是长途汽车，还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担心呢。 燕子伸手就从包里寻找手机，包里除了孤零零的钥匙什么都没有。因为走得匆忙，她居然连钱包都没带。 燕子想回家，虽然七八月的拉萨很美，到了夜晚街上的行人也很多，可她却深深地感受到孤寂与无助，就像是被这世界遗忘的人。 正准备回家，一辆的士在她身边嘎然而止。 “燕子！总算找到你了。”秀秀从的士上下来，如释重负地将燕子拉住：“到底怎么了，你今天不是刚回来吗？” 燕子苦笑：“你怎么在这儿附近啊？” “什么附近，小郑找到晓兰，回家又发现你不见了。他疯了一样到处找你，这不把所有同事、朋友和老乡都发动起来了，大伙正遍拉萨的找你呢？十二点了呢，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游荡，万一遇上坏人……” “哪有那么多的坏人？”燕子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这一整天她的头都要炸了，“坏人要么劫色要么劫财，打我啥主意，要色没色，要财分文没有。” “好了，快回家吧，再不回去你家小郑就疯了。”秀秀掏出手机立马给小郑打了电话。 燕子站在十二点街头的风里，望着头上的明月，拉萨的月亮份外明亮，也特别的大：“我不想回家。” 家，哪里是她的家？ 以前他们谈恋爱的时候，燕子觉得郑晓军就是她要找的男人。可是自从回娘家生下女儿之后，她突然不知道哪里是自己的家。娘家，娘家，还带一个“娘”字，在她受了委屈之后可以依在老爸、老妈的怀里诉苦。可是现在她感觉不到家的温暖。郑晓军在她生女儿时没有回家看她，她开始怀疑起来，晓军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如果晓军没有爱过她，她回那个家还有什么意思？ 7 孤魂般的游荡(4) 燕子怀疑自己，对晓军的爱到底还剩下多少。如果婚姻家庭里已经没有了爱情，这段婚姻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她不知道，不知道。 感觉到自己在晓军心里的份量，也掂不出晓军在自己心里的地位。是这段婚姻透支了她的爱情，还是从一开始爱情就不该变成婚姻。 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燕子觉得这话说得太对了。 秀秀拽拉着燕子，燕子固执地站在原地：“我不要回去，不想回去，秀秀让我去你那儿住几天吧？” “你脑子进水了，夫妻分别一年你现在不回家，想急死小郑。” 燕子心里很悲凉，什么时候婚姻就剩下了男女之间“性”的问题。她对此事不感兴趣，她觉得和所爱的男人做这样的事是很幸福，可是如果不爱了做这样的事就是一种折磨。尤其在今天，她的心情落到了低谷，对这样的事根本都不愿去想。 燕子不止一次以为，在拉萨不存在与婆家人相处的难题，可晓兰一来问题就出来了。晓兰是故意与她作对，可她真的不喜欢晓兰。 “秀秀，你没有生孩子真是太聪明了。我想离婚！”和晓军结婚以后，仿佛一切都变了味。 “又说胡话，现在你们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乖，早点回去。” “我不回去。”燕子想到家，想到晓兰的眼神，想到晓军把妹妹放在比她还重要，她受不了，“你家小李在吗？” “嗨，出差了。” “真幸福。”燕子居然有点羡慕，出差了一个人呆在家里就可以清静，不用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我去你家，走吧。” “不行，你现在去我家也太不懂事了吧。”秀秀拽着燕子，“你如果不回去，单位的人怎么看，哟，这赵燕不是回来了吗？干吗不住家呀？知道的会是你心情不好，不知道的会认为你和小郑真的出了状况。哎哟，不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吗，你这么大的人干吗和一小丫头计较。” “小丫头？有二十一岁的小丫头吗？”燕子在二十一岁的时候快大学毕业了，可是晓兰完全就是一个刁蛮娇小姐的样子。 “燕子，别固执了。回去吧，回头我把晓兰带我家去，我好好劝劝她，这丫头的确不懂事。你不刚从内地回来吗，也不知道你有高原反应，居然把电视声音开那么大。” 晓兰把什么都告诉晓军了，可燕子没有半点觉得胜利感。婚姻走到现在这样子，她觉得自己很失败，她看不到丁点爱情的样子。既然没爱情了，要婚姻做什么？ 回到家里时，客厅里坐着晓军和晓兰。 7 孤魂般的游荡(5) 秀秀提高嗓门：“晓兰，这几晚你住我那儿吧，小李不在，我一个人住着怕，算是陪我，走吧——” 晓兰看了看晓军，然后又看了看燕子。 晓军说：“和你胡姐去吧。” 晓兰走近燕子身边：“嫂子，这两天我就住胡姐那儿了。” 燕子不想说话，表情木讷地坐在沙发上：“秀秀，你还差我一顿饭。” “知道了。周末我请你，陪你一天，这样总可以了吧。” 晓兰跟着秀秀走了，家里很安静。没有开电视，只有挂钟嘀嘀嗒嗒的声音。 “晓军，你还爱我吗？” 燕子想知道答案，心里憋得慌，她感觉不到晓军对自己的爱意。 晓军看着燕子苍白的面容，这一天真够折腾得，一会儿遍拉萨寻晓兰，晚上又到处寻燕子。而他还得工作，还得在拉萨与县里之间往返。 燕子见晓军不说话，早已浮想联篇。 晓军看着燕子那蓄满泪水的大眼睛，被老婆、妹妹折腾一整天，她还想哭，那个该哭的人是他。凌晨十二点了，还让不让他睡，明天一早他还要开会呢。 “其实，我知道你不爱我了。结婚之后，现实早已经将我们的爱情给折腾没了……”燕子有些伤春悲秋起来，婚姻根本无法让爱情变得永恒，而是让爱情化成零，连对曾经的美好回忆也一并给透支了。 “不，我爱你。”晓军不喜欢把爱字整天挂在嘴边，既然老婆想听，那他就说，当燕子说爱情给折腾得没了，他的心里有点刺痛，爱情是什么时候没的，他不知道。只是今天的燕子居然会和晓兰一般见识让他不理解，那个温柔的、可爱而善解人意的燕子去哪儿了，除了这张熟悉的脸，熟悉的人，他仿佛找不到以前燕子的影子。 “晓军，如果要离婚分手，在我三十岁以前提出来。给我的青春留下一点资本吧。” 三十岁以前提出来，那时候她不至于是个豆腐渣，她还能重新寻觅一段爱情，重新找到归宿。 燕子哭了，扒在茶几时浑身抽搐，她突然发现一切都变了。晓军没有她预想的那样爱她，没有像她想的那样保护她，为了晓兰居然说不会饶她。 “燕子，你是做母亲的人了，不是小孩子，说话做事也该稳重成熟些。” 她怎么不稳重、不成熟了？ 7 孤魂般的游荡(6) 燕子抬起头来：“你还在怪我？我还要怪你呢？”她才不要忍，“别人结婚，公公婆婆又买贵重首饰，又帮忙布置婚礼、准备新房，可是他们给了我什么？一分钱、一根纱的东西没给，我们还反过来他们修房子。你说要敬孝，我认了。”“我生孩子，别人进入产房都有丈夫陪着，可是你在哪儿？我还不如你的工作重要？别的婆家，儿媳生了都会去探望、帮忙，可你家就给了八百块钱，这八百块就是你寄给他们一千块打折后的心意，郑晓军，我算什么？在你心里、在你家人眼里，我根本什么都不算，就像是个陌生的外人。”“你不看重我，你们家人也不看重我，可是我会看重我自己，郑晓军，既然我们之间没有爱情了，那么你就别碰我，我不需要把自己作践得跟小姐差不多。” 燕子说完回到卧室，重重的摔上房门将房门反锁。 晓军迟疑那么久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爱她”，这分明就是搪塞她。他为难，她还委屈呢？凭什么她就得忍受晓兰，凭什么晓兰就得比她重要。 燕子扒在床上，开始失声痛哭起来。 晓军有些急了，认识燕子以来就没见她如此生气过。他敲着燕子的房门，燕子捂住耳朵视而不闻，口里大声的吼叫：“别烦我。明天，你就带着你妹妹回县里，你们兄妹自己过日子去吧。” 燕子的心里积压了近一年的委屈，她感觉郑晓军就是个大骗子，说过的话不作数。说什么在她生孩子的时候一定会出现，说什么无论男孩、女孩都是他的宝贝，孩子如今快满周岁了，郑晓军就没有洗过一块尿布，没有为孩子做过一件事。 夜，静了。 燕子躺在大床上，眼睛直直的盯着房顶。哼，为那样的兄妹生气不值当，她得吃，得对自己好。明儿就上街为自己买东西？这世道啥都是假的，只有亲爹亲妈和自己才是真的。 8 夫妻间的冷战(1) 8 夫妻间的冷战 睡得正香，燕子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像游蛇般的大手在她浑身上下摸索着。 “郑晓军！”燕子开灯，卧室的门敞开着，她不知道郑晓军是怎么进来的。 “老婆，好了，这三更半夜的吵嚷起来让别人看笑话。” 燕子推开郑晓军：“你睡客厅，别烦我，我还想好好睡一觉呢。” “老婆……” “去客厅。”燕子提高嗓门。 燕子的反抗丝毫不起任何作用，她觉得很困，头有些发昏。郑晓军软磨硬施纠缠着燕子，燕子由他不再作无谓的抗争，像是完成义务，不，她觉得这种事越来越恶心。两个人没有爱情了，可是肉体还得纠缠。 郑晓军忙乎了一会儿，发现燕子没有任何反应，睡意朦胧，慵懒地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睡觉？” “老婆。” “别叫那么好听。我们没有爱情了，你也不爱我了，干吗要碰我？”燕子说：“我没叫救命、喊非礼已经是给你面子了，不要太过分。” 他觉得这一天折腾得累，燕子还觉得辛苦呢。好不容易睡着了，被晓军骚扰，说什么是夫妻间义务。为什么男人是享受，女人却觉得受罪，这个世界还真是不公平。 晓军正在兴致性，自己热情的忙乎半天妻子却依旧没有兴趣。他有些有落败，要在以前妻子早就已经偎依在怀里。 “燕子，你爱上别人了？”晓军细细地审视着身下的妻子，努力想从她的眼睛寻求答案。燕子不再象以前那样柔情似水的看他，这次回来甚至都没有认真瞧上他一眼。 燕子冷笑。要是能爱上别人就好了，她也不会觉得这日子过得无聊。她知道爱情与婚姻是两码事，爱情是热情的、浪漫的，而婚姻就是过日子、朴实无华的。 “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 燕子推开晓军：“来是不来了？不来就睡觉，我现在正高原反应呢。” 对于燕子的冷淡，晓军有些受不了。脑海里涌出以前的燕子，那样火辣的声音，火辣的动作，还有火辣辣得如同要把烧着的感觉。再看现在的燕子，仿佛是块木头，无论他有多热情都能被她的冰水扑灭。 “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 燕子觉得很烦，一个大男人问出这样的话，坐起身厉声问：“还要不要人活了？郑晓军，你是不是也太霸道了？你可以不爱我，却要我爱你，这叫什么逻辑。” 晓军急了，“我什么时候说不爱你了？” “是，你的爱都在嘴上。你倒是做出两件事来证明啊？”“爱我？真是笑话，你爱我，所以我生孩子的时候你不在身边。你爱我，所以一次又一次的骗我？瞧，这就是你的爱，好伟大哦！” 8 夫妻间的冷战(2) 燕子就生孩子他不在身边当成话柄，一次又一次地说，电话里丈母娘、大姨子、二姨子说过无数次就罢了，如今燕子依旧抓住不放。 燕子收起所有的笑意，很严肃认真的说到：“郑晓军，不要触碰我的底线。我会努力来维持这段婚姻，当维持不下去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晓军坐在一边，傻傻地看着燕子。他们结婚还不到两年，可是她就已经觉得烦了。他努力地想，想燕子这次回来的所有事，一定是哪儿出了问题，燕子不会无故的生气发火。 晓军抱着被子去了客厅，临走时小心地拉上卧室门。 燕子继续望着屋顶发呆。 第二天早上晓军是何时离开的燕子不知道，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条：老婆，我真的很爱你。厨房里有菜，今天你自己做一些吃。好好休息，晚上我尽量早点回来。 燕子将纸条揉成一团，“不回来才好呢，不回来清静。” 看着乱儿八糟的家，燕子决定来次大清扫。 还没开动呢，燕子就在沙发旁边发现了一只纸箱，用手拽拉一下挺沉的，打开纸箱发现里面竟然是满满的一箱书。全是高中课本，从高一到高二甚至还高三的书，书页的侧面写着童体般的“郑晓兰”三个字。 她不是到拉萨来玩了吗？干吗拿这么多的书哇？ 燕子心头涌出一丝不良感觉：晓兰根本就不是来玩的，而是到拉萨来上学的。而这次郑晓军行使了先斩后奏的特权，事先没与燕子透露一点点。燕子觉得很伤心，他们这样还算夫妻吗？郑晓军没有告诉她，居然没同她商量就已经把晓兰叫到拉萨来了。而且还骗她说是来拉萨玩的。 本来准备清扫一番，可现在燕子连清扫的心情都没有了，索性坐在沙发看电视。看了一会儿，想到晓兰在见面的第一天就想跟她下马威，而晓兰出去一趟更让郑晓军偏向晓兰，她觉得很闷。 燕子没有按郑晓军说的做饭，索性去外面下馆子。 晓军如纸条所说，下午五点过就回来了。先是到厨房看了一下菜，发现几样菜一样没动。“你今天没吃饭吗？刚回来不吃可不好，身体要紧。” 夫妻间的冷战(3) 他会关心她的身体？燕子在心里发笑，他也就会在嘴上说说，行动上燕子几乎感觉不出来他是在意自己的。 燕子手里捧着一本书，佯装没有听见。 “燕子，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她还是不应。 “燕子，要不今天我们去外面吃吧？” 她不愿意再听。 晓军撩开布帘，看着床上坐着的燕子：“我和你说话怎不理人？” 燕子放下手中的书，晓军以为她要和自己说话。燕子只是愤愤地瞪了一眼，嘴角蠕动了两下却没有出声。燕子继续捧起书，公务员考试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如果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而耽搁了挺可惜的。 晓军在厨房里扮演着贤惠丈夫的身份，燕子则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翻看了几页，根本无心看书，燕子穿上拖鞋下了床，想到这双鞋就在不久前还穿在晓兰的脚上，心里有些不舒服。索性脱下布拖换成凉拖，“巴答！巴答”的走到厨房。 “今儿你自己吃吧，我刚才在外面吃过了。”燕子不紧不慢地说。 “你怎么不早说呢？” “你也知道要早说？郑晓军瞧你干的那些事，你妹妹来拉萨读书这么大的事你和我商量了吗？是，你是她哥，我是外人，你也不需要我过问，说了也没用，是吧？”燕子想起来就气，他们这样的日子还算夫妻吗？ 郑晓军现在才弄明白燕子为什么生气？放下手中的菜刀，关掉灶上的火：“晓兰的户口是我们结婚之前就迁到县里的，挂在一个同事的名下，一直想和你商量可是家里总是接二连三的有事。” “所以，你就瞒着我？” “我只是不想你分心，再说户口挂在同事名下。” 晓兰的成绩燕子是知道的，这姑娘爱慕虚荣，在老家的成绩一直就不大好，初中升高中时就没升上，后来在高价与复习之间晓军建议让她复习。连个高中复习一年才考上就想考大学，燕子觉得这也太异想天开了。 成绩差不要紧啊，现在郑家人有了更好的法子。让晓兰来拉萨考学，这边是少数民族地方，录取分数低，一流名校上不了，考个二本也不错。户口一早就转过来了，现在才告诉燕子，而且人也过来了还给她说什么是放暑假来玩。难怪她一早就觉着不对劲，他们兄妹都是骗她而已。 夫妻间的冷战(4) “郑晓军，你说我一早怎么就没瞧出来你是个大骗子呢？”燕子歪着脑袋，“她是你妹，和我有什么关系？户口好了，学校也找好了，你供她读，就算是供成博士后都和我赵燕没关系。你爱怎的就怎的，你和你妹过日子呗？你结什么婚？丈夫、父亲的角色都没扮演好就想做个好哥哥？你要做好哥哥也别碍人事儿，找我干嘛？” 晓军傻傻地笑：“燕子，我知道你对我的意见大了。我没……” “别，你千万别笑。你一笑准没好事。”燕子觉得怎么就这么不顺呢，还以为回来就能享受二人世界，谁知道家里多了一尊神。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郑晓兰这尊神也不好应付。 “你不是在教育部门有位朋友吗？能不能与她说说，请她们帮帮忙，帮晓兰安排一所接收的学校。” 燕子觉得头大，他不是能着吗？干吗说出来呀。 以为拉萨孩子的教学就很低，老家的差生过来还不一样是差生。若是成绩好了，拉萨各高中学校会争着、抢着要。燕子虽不清楚，但是和朋友、同学聊天的时候她听人说过，这几年进藏的移民高考生挺多。入学前都得考试，成绩好了有人要，但若是成绩不好走到哪家学校人家都不愿意接收。很明显，晓兰就属于成绩不好没学校要的类型。 “郑晓军，我没这能耐，真的，现在还得应付公务员考试呢。” 晓军听燕子说话，怎么听怎么觉得生份，从她回来开始到现在就没有像以前那样唤他一声“老公”。 “老婆，我妹妹不也是你妹妹吗？你呆拉萨认识的熟人多，帮我想想办法。你说这晓兰该不该来都已经来了，而且户口也在这边，送回老家到时候一查核户口不也参加不了高考吗？”郑晓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跟在燕子屁股后面转悠，燕子一落坐，他就伸手为她按摩起来：“老婆，这几天我又要工作又要忙晓兰的事，你就帮我分担一些吧。咱们老郑家的人都知道，你可是家里的功臣……” 给她戴高帽子，燕子就知道这是一剂迷魂汤。抬手推开郑晓军的手，在客厅与卧室之间转了一遍。 郑晓军施展浑身解数，几乎将几年前追燕子的热情都弄出来了。 燕子躺在床上继续翻书，闻嗅到一股醉人的馨香，是她喜欢的香水百合。 夫妻间的冷战(5) 郑晓军撩开布帘，怀里捧着一大束的鲜花：“老婆，送给你的。” 燕子看着晓军，还以为他在洗手间，却是到外面去买花了。 “老婆，我爱你，爱你，很爱你！”一口说了三个爱你，在鲜花与表白面前燕子心情一动，仿佛寻回了恋爱时的感觉。“老婆，如果你喜欢，以后我经常送你花。对了，带女儿照片回来了吗？” 这都一天了，他总算想起问孩子了。 燕子转身从床头柜取出厚厚的信封，一倒从里面飘出五颜六色的照片，从颜颜刚出生到颜颜现在的模样，颜颜哭、颜颜笑、颜颜闹、颜颜玩…… “我郑晓军的女儿就是漂亮、可爱。”晓军心头有些伤感，看着一张张女儿的照片，尤其是那几张赤身洗澡的“玉照”清晰的显示出不是儿子而是一个女儿，缠绕在心头近一年的迷团终于解开了。因为去年九月十四日大清早接到岳父说是生了儿子的电话，让他错误地以为这个是儿子。虽然后来燕子寄了孩子的照片，只看到孩子的容貌，却猜不出是男是女。所有见过颜颜照片的人都说：虎头虎脑是个男孩。 现在看到女儿的玉照，晓军说不出的酸楚。他对不住燕子，在她住院生产的时候没有陪在身边。也对不住女儿颜颜，做了父亲连女儿都没有抱过一回，甚至没有为女儿洗过一次澡。 “老婆，我爱你——”晓军拥住燕子，深情的说着，他必须爱燕子，独自回家待产得面对多少旁人异样的眼光。 面对丈夫的表白与深情，燕子无法抗拒，心甘情愿地变成他的美食，被他吃干抹净。 晓军大汗淋漓，紧紧地抱住燕子，体会着恋爱时的热情与纠结，看着床上、地上女儿的照片，在女儿的眉眼中隐约能觅到自己的影子，又能看到燕子的眉眼。孩子真是奇怪的魔术师，总会在她的身上看到父母影子，难怪有人说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续。 9 秀秀的故事(1) 晓军在拉萨呆了几天就回单位去了，他一走，晓兰就从胡秀家回来。 一进家门，晓兰甜甜地唤了声：“嫂子！” 燕子看晓兰的样子仿佛已经忘却了之前发生的一切，那些不快犹如从来不曾发生过。 燕子嘴上说不管晓兰的事儿，可私下里还是打电话给教育部门上班的老同学，询问了关于从老家转到拉萨高中的相关情况。可高中学校大体都差不多，在每年高二升高三时都有一批从内地过来的移民高考生。好成绩在哪儿都受欢迎，这与各高中学校的制度有关，升学率和老师们的福利挂钩，考上一流名校还另有奖金。 燕子感到很无奈，尽管晓兰令她不快，她却不得不管。只因为她是郑晓军的妹妹，是她的小姑，晓兰的事就成为一种责任，不容她不管，她甚至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燕子有时候也希望自己可以无理取闹，可想到晓军的不易又怎么都闹不起来。 秀秀将屋子审视一番：“小郑又回县里了？” 燕子说：“昨天下午回去的。” “胡姐，你坐啊，我去烧水。”晓兰笑着露出和晓军有七分相似的憨态模样。 秀秀低声附到燕子耳边：“我已经把晓兰给说了一顿，如果这丫头再不开窃还真是自找。”见晓兰从厨房取水过来，秀秀说：“晓兰的学校还没联系好？” “正找着呢。”燕子拉秀秀坐下，避开寻学校的事儿，拿出颜颜的影集请秀秀看。 两个人就颜颜的可爱评头论足一番，每每说到颜颜，燕子脸上的幸福不言而喻。看到颜颜，近来发生的不快都烟消云散，她就是燕子最好的解忧药。虽是照片，当她的手轻抚上女儿的脸蛋，燕子感觉仿佛已经触碰到女儿那娇嫩的肌肤，怜爱的、痛惜的轻轻移滑。 “晓兰，你一人在家没问题吧？”秀秀问。 晓兰说：“没问题，只要晚上不是我一人就成。” 秀秀说：“那好，我带你嫂子出去逛街。” 一直说要坐坐，可是两个人却怎么也没有机会。 秀秀和燕子出了门，在街上逛了一圈，寻了家咖啡店坐下。 秀秀的神情中露出疲惫：“燕子，我觉得好累，快和李智过不下去了。” “怎么了？” 秀秀搅动着咖啡杯里的小匙，没加糖块就大饮一口，生活的压力让她感觉不到咖啡的苦味。“去年十月，李智他大哥来拉萨了。说是要开面馆，就他们那地方的人你不是不知道，家里孩子一大堆，哪有钱呀，还不是我和李智拿了一万多块钱出来替他们在北郊那边盘了一家面馆。你说开面馆就好好的开呗，那地方虽然不说特别繁华周围还是有几个小区，不能赚大钱，赚点小钱还是没问题。可是，他大哥哪是做生意的料，整个冬天连房租都做不出来。李智每个月还得从工资里掏出一半帮他交房租。李智出差去内地考察，我那天去北郊面馆转，大白天面馆门竟没开，你猜隔壁老乡告诉我什么了？” 对于秀秀的事，燕子从来都不屑追问。当一个人处于高压状态下，碰到一个可以相信的人都会像倒豆子一样地说出来。 秀秀只停顿了十秒钟，长长地叹息一声：“年龄一大把，居然和旁边一小姐店的大婶有那事儿。” “他妈的，我们不仅得为他垫钱开面馆，还得替他赔房租，替他养野女人。就昨儿，我打电话告诉李智，他居然还骂我，说我胡说八道。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胡秀是开银行的，家里啥没有就剩下钱了。” 9 秀秀的故事(3) “我啊也就是想想，连首付的钱都没有还怎么买呀。” “秀秀，得赶紧买了，听说房价要涨。你说我们在这儿也不能呆一辈子，每年不是还有五六十天的年假吗？回家了呆婆家、住娘家总不是那么回事，还得买自己的房子才有家的感觉，否则啊这心总象漂着一样不踏实。临回来的时候我就在县城里转了一圈，还真瞧了一套房子，这不，我也学回郑晓军，先斩后奏签了合约付了首付。” “你付首付了？老天，这得多少钱？你哪来这么多钱？” 燕子贼贼的想着：“秀秀，我看你挺机灵个人儿，怎么这会儿变得这么老实，我找有钱的大姐借啊。”“晓兰想算计我，那是不可能的，在未来的五六年里我都得还贷款，我没钱啊，除了还贷就剩一点生活费了。” 秀秀听得一愣的，她一直以为燕子比自己老实，可今儿才发现燕子这心里狡猾着呢。居然不声不响在县城把房都买了。秀秀也想买房，可是拿不出钱。李智家隔三岔五都有事，一会儿大姐的儿子考上大学了，找他们借第一学年的学费，一会儿李智他妈生病住院了，他们还得寄住院费，如此往复结婚快三年了，秀秀手头除了几千块钱的存款，真的就没别的了。 “秀秀，我想好了，以前就算了，不是说今年又要调工资。等工资涨了，每个月就让我家晓军按时向我交工资。这两人组成家庭，经济是一定要管的。你不管男人就存不起来钱，如果要用钱的时候，他还得管你要。我得为颜颜打算，还得为自己打算，不能再由晓军自由下去。你说这都结婚两年了，他一分钱没存，房租、水费、电费都是我一人交的。” “你买房晓军知道吗？” “现在还不想告诉他，等我的贷款办下来再说。如果说早了，你说是回他老家买还是去我家。他老家我可不想去，听说严重缺水，气候又差，要去也去我家。我还想着等我退休后就陪我爸、我妈。” 秀秀想到燕子买房了，一双眼睛变得明亮起来，她们可都是同龄人，人家有孩子了，人家有房子了，可是她呢？却什么都没有，还挣扎在二人世界里，还苦闷在大伯哥的问题上。 “燕子，你还是帮我想想，李智他哥怎么办啊？过几天又该交房租了，李智不在，估计他得跟我要钱了。” “要命一条，要钱没有。” “可是不给能行吗？”秀秀迟疑着，目光变得有些呆滞起来。 “他什么条件，一西北农村出来的还学花花公子寻花问柳，索性把那面馆给转了，多少还能有点钱，打发他早些回去。” 9 秀秀的故事(2)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对于在四川长大的胡秀与赵燕来说，她们根本无法理解西北贫困山区出来的李智与郑晓军。他们的思维模式，还有那边的传统观念有时候奇怪得无法让人理解。一人脱离农村，就有义务照料一家老少数口人，无条件的接济，无条件的付出。燕子也曾因为这些琐事与晓军吵过，可现在她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吵了。 “燕子，李智和小郑的老乡，我估计你和我遇到的问题都差不多。你在心里恨我吗？当初是我把你介绍给小郑的。” “我怪你干吗？还不是我自己选的。”有句话说：会怪怪自己，不会怪才怪别人。燕子不想怪秀秀，再说就算自己的婚姻不如意，也是她自己走出来的路。 “李智这人没什么大毛病，性格好、待人好，可就是有时候对家里人好得无法理解。他哥就是一西北农民，没有出来过，以为西藏这地方遍地是黄金，想到这里来发财，就算地上也有黄金，你也得弯腰去捡吧，他可是懒得连腰都不想弯，就这样还想发财？哪里晓得挣每分钱都是要通过努力的。动不动就说，如果不是他，李智就上不了大学，如果不是他，李智也当不了官。” 秀秀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还示范着弯腰起身的动作，原本是在说一个很沉重的话题，可燕子看来怪滑稽的，本想大笑，看到秀秀那凝重的神情燕子怎么也笑不出来，只好把笑意重重的憋回肚里。 “李智还是官呢？拉萨这地方在大街上随便抓一把，十个有三个都是官，一个小科干算什么呀？” 拉萨这地方，做生意的人多，公务员也不少，因为地处中国最西边，经济发展滞后，经济发展不起来就意味人流量小。燕子走在成都的街头，每次过马路那斑马线旁边都是一大群的人，而这样的情况在拉萨却不以为然，除非是旅游旺季，否则很少看到街头有多少人群。即便是周末，也看不到那种如潮的人群。 燕子是最忠实的听众，一心一意地听秀秀发泄着，说着结婚以来那童养媳一般的生活。 “燕子，你家小郑比李智强多了。那天我把晓兰领我家之后，他还亲自过来了一趟。把晓兰好好地说了一顿，要不晓兰会突然一下变乖了。” “不是你教育了一顿。” “我？”秀秀笑，“她才不会听我的呢，人家听的是郑晓军的话。不过燕子，我觉得你家晓兰这人精不会比我大伯哥省事儿。” “怎么了？” “那天，晓兰问我你家存了多少钱？” “她问这儿干嘛？” “你说她问这话啥意思？”燕子想着，该不会晓兰是算计她吧？“管她什么意思，反正我的钱除了颜颜能用，郑家的人甭想用一子儿，赶明儿就得办贷款，在老家县城买一房子。” 9 秀秀的故事(4) “李智都不敢赶他哥走，我可不敢。上次他哥寻上门要房租钱，李智身上没有，差点没被他大哥给揍一顿。” 燕子想不明白，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仗着自己是大哥的身份，就爬得比亲爹还高，钱挣不来还正大光明的用弟弟的钱。西藏这地方的钱就这么好挣，说起来工资高，谁不是拿自己的健康与血汗来换的。如果郑晓军可以独挡一面，燕子愿意立马辞了工作回家待孩子去。可是嫁给了西北贫困山区出来的郑晓军，注定了做家庭主妇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秀秀，你想怎么办？” 秀秀苦笑着看着燕子，只一瞬，燕子仿佛看到秀秀眼里所有的无奈：“还能怎么办？过一天算一天呗，这一年我没少提离婚的事儿，李智根本就不当回事。” 燕子是在四年前认识秀秀的，那天燕子去某单位送材料，两个碰到一起，因为秀秀说的一口四川话，细问之下发现她们都是一个县的，从此二人就成了朋友，常在一起聊天、吃饭的机会多了。那时候的秀秀很活泼、快乐，可不过几年的时间，仿佛突然间苍老了十岁。 “秀秀，你怎么了？” “李智他大姐听说我们拿钱给他大哥开面馆的事儿，前几天打电话来说，当初李智上大学她也出了力。说是要让我们供她儿子上大学。”“上大学得花多少钱，每学年的学费、每个月的生活费，我想起来就觉得烦。我快撑不下去了。” 秀秀抬头时，眼里漾着水花花，可还在努力地苦笑着。“燕子，我想离婚。” 燕子的心重重的跌落地上，这个问题她也曾想过，但只是想想。从秀秀痛苦的神情中，燕子看得出来秀秀过得并不快乐。 “我弟弟还在上大学，我得管，可是他们家负担太重了。存钱就像是滴水的笼头，一点一滴地落到桶里，经过了漫长的等待才看到桶里的水，可‘哗啦’一声桶里的水都倒了，这心疼啊。你看我，结婚三年来除了买了两双鞋子就没再添置过像样的东西。上街买衣服，超了一百五就不敢买，还学人家在网上买些便宜货。女同事们挤在一起就说什么名牌，而我却只有沉默的份。” 9 秀秀的故事(5) 燕子都能理解的，一旦结婚生活就变了样，不像最初想的那么回事。省吃俭用地积攒一些钱，可最后都接济了婆家。钱给了，人家只当是自己的兄弟、儿子给的，半点不念弟妹、儿媳的好。好了是儿子的，不好怪弟妹、儿媳在这中间搅乱。 秀秀说：“我一直以为婚姻就是两个人的事儿，现在才知道婚姻就是两个大家庭的事儿。我就一弟弟，他上大学我不管谁管？可是管了我弟弟，李智就要管他家的兄弟姐妹、侄儿侄女，这样管下来我们的日子还要不要过？我累啊。” “就是他们家的奴才，得给他们家挣钱，就算是机器偶尔也得加点油，可我连机器都不如。燕子，你比我好，至少郑晓军爱你，他在乎你。可是我呢，李智他哥一来，李智就没把当成一回事，动不动还和他哥一起吼我、骂我。就他离开拉萨去内地那天夜里，他……他居然还踹了我……一脚。” 燕子觉得男人打女人这只是在电视里看到的家庭暴力，当秀秀吟着泪花说被李智踹了一脚时，她瞪大眼睛。想到李智那斯斯文文的家伙居然会打老婆，燕子就觉得不可思议。 “燕子，我不爱李智了，我们的婚姻死了，死了，什么时候死的我都不知道……” 正说着，秀秀的手机响了，传出一首时下最流行的歌曲。 秀秀从包里取出手机，看了看手机上的号码，先前痛苦纠结的眉毛很快展开，露出一丝无法掩饰的欢喜：“嗯，做什么呢？” 燕子觉得秀秀有事瞒着她，从痛苦到欢喜只是几秒钟的工夫。 “我和一朋友在咖啡馆呢。晚上吗？在哪儿吃饭……” 燕子心里暗暗琢磨着，很明显这是一个约会电话。秀秀的声音变得很温柔，像水一样的柔，燕子懂的，只有热恋中的女人才会有这样离奇的反应。 放下电话，秀秀笑了，和先前的痛苦判若两人：“一个朋友。” “哦——”燕子猜测着这是怎样的朋友。 “他说喜欢我，我只当他是朋友。” 秀秀明白郑晓军和李智的关系，却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李智在离开拉萨前总是怀疑，解释不清我也就不解释了。人生也就几十年的光景，我干吗要为别人做牛做马，无论他同不同意我都会离婚。这日子我受够了！”秀秀站起身，“说了要请你的。燕子，我还有约，先走了。” 9 秀秀的故事(7) 看着秀秀的背影，燕子久久都反应不过来，这都是怎么了？秀秀要和李智离婚了，秀秀爱上了别人？那个人喜欢秀秀，秀秀真的当他是朋友？ 燕子隔着玻璃窗，看秀秀向一辆黑色的轿车走去，一个中等身材的胖男人从车上下来，绅士般的为秀秀打开车门。秀秀转过身来，翘望着燕子这边，上了那个胖男人的车。 哦，秀秀！ 燕子手托着腮帮子，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变化太快了。 燕子想得入神，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是秀秀的。 “燕子，对不起！” “秀秀，我不是说了吗，和晓军结婚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没关系。” “燕子，不是这个。是今天我从李智他们单位搬出来了，送晓兰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找人帮我搬东西了。李智和郑晓军关系那么好，晓军不可能不知道我们之间出问题了。燕子，我今儿就离开拉萨去林芝，恐怕好长时间都不能找你玩了，你自己保重哦。” “什么？你说要去林芝，那你工作怎么办？” “什么工作？燕子，我又不是你有单位，我就是一打工的，拉萨呆不了去林芝也没什么。这一次我是铁了心要和李智离婚的。对了，今天我放了一个纸袋在你家，是一只漂亮的花瓶，丢了怪可惜，就送给你吧。” 秀秀家的花瓶？ 燕子想起来了，秀秀和李智结婚不久，冰箱上面放着一只漂亮的瓷器花瓶，瓶子里插着百合和玫瑰花，只有几枝但却很漂亮。秀秀说是一个专卖瓷器的朋友从内地带回来的，全拉萨只此一件，上面绘的是青花瓷图案，图案细腻。 燕子觉得自己又做了回傻子，秀秀要从家里搬出去，却约她去喝咖啡，原来只是想混肴耳目。她还声声说自己聪明呢？竟被老乡给耍了一回。 9 秀秀的故事(8) 燕子回到家里，从纸袋里取出花瓶，这是一只很雅致的瓶子，有点像仿制的青花瓷，几树翠竹，几棵兰草，有两个孩子正放着风筝。图案令人的心情很宁静，仿佛置身于那一副画卷之中，婚姻家庭那些恼人的心事被燕子抛于脑后。只有片刻的宁静，燕子的心里莫名的伤感起来，想到这只花瓶曾摆放在李智家。 燕子亲见目睹了李智与秀秀的相爱、结合再到分手。就像这只瓶子，刚开始里面插放着鲜花，有时是百合、有时是八瓣梅、还有几次是玫瑰和康乃馨，那时候是秀秀与李智结婚不久，二人亲密得如同所有热恋中的男女。再后来，这瓶子里插上了绢花，花与花瓶依旧，却少了鲜花时的活力，它只有摆设的作用。如今这瓶子连绢花也没有了，只有一个塞满废报纸的瓶子，就像是秀秀与李智婚姻的死亡。失去了花的花瓶，与一只普通的瓶子并没有什么差别。 燕子突然被一阵莫名的恐惧包围着，她觉得这瓶子太不吉祥了。因为它见证了一对男女从相爱到分手的全过程。秀秀的婚姻破碎了，就像花与花瓶分开了。燕子不要重步秀秀的故事，她想让这瓶子里永远都有花，永远都有不凋零的花。 她出了家门，在附近转了一圈，从一同事家的院子里悄悄地折了几枝八瓣梅，将花插入花瓶，燕子的心才突然有了安全感。想到瓶子与花，燕子觉得自己有些孩子气，居然和个空花瓶较真。改天她也买几枝绢花插在这里，绢花与鲜花要一起在这瓶子里。 晓兰发现燕子捧着那只花瓶看了许久，如果又在那儿玩起插花来，很是不解：“嫂子今儿是怎么了？” 燕子看着晓兰，笑说：“就觉得这花瓶不能空着。” 花就是花瓶的灵魂，就像是爱情就是婚姻的灵魂。燕子实在忍受不了没有爱情的婚姻，就像受不了花瓶的空空荡荡。 燕子想到了晓军，如果李智回来不知道该怎么说。拨通晓军的电话，将秀秀从家里搬出去的事说了。 晓军听后沉默一会儿，说：“我会告诉李智的。” “不把秀秀劝回来吗？” “劝什么？她都和林芝那做生意的男人睡一起了。” “军，你说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我还记得秀秀和李智结婚时的情景呢？” “燕子，给我记住了，以后少和那女人来往，别把你带坏了。” 燕子满头黑线，她是不经事的小女孩么？会被外人所左右，燕子并不觉得秀秀有什么不好。男人有了小三叫多情风流，而女人出轨就被视为不贞不洁受万夫所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