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传奇之刺客风云》 第一章:一次不算成功的刺杀(1) 吴越坐在一辆人力车上,今天他身上套着一件黑色西装,头戴一顶黑色礼帽。他的脸呈现出一种迷人的紫黑色,而微微突出的颧骨使他略带着一种冷漠的味道来。 吴越坐在一辆人力车上,今天他身上套着一件黑色西装,头戴一顶黑色礼帽。他的脸呈现出一种迷人的紫黑色,而微微突出的颧骨使他略带着一种冷漠的味道来。 人力车慢悠悠地穿过来来往往嘈杂的人群的时候,他微微睁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似乎在沉思着什么,更多的时候,他的眼睛直视着前方,不被周围的环境吸引。人力车在黄浦江边停了下来,吴越从口袋里摸出钱递到了车夫的手中,然后慢慢地踱着步向码头走过去。车夫正拉着脖子上的破毛巾擦脸,见对方给了好几倍的车钱,赶紧用满是皱纹的黑脸冲着他的背影傻笑着,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朝着他胡乱地鞠了几个躬。 此时的黄浦江上,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每一艘船上都系着红丝带,挂着红灯笼,热闹喜气的氛围使人一望便知,而随着风飘过来的锣鼓声、鞭炮声、音乐音、欢笑声更是放大了这种喜悦的气氛,江岸上的人都意识到了这一天的不同寻常,很多人都循着声音往江面上张望。 这一天是白老大的50大寿,他是从水上发家,所以今天他选择在水上庆祝他的50大寿。吴越抽出一支烟点上,然后凝视着被众多船只围绕着的一只大船,默默地沉思着。忽然,一阵更加喜气洋洋的锣鼓声响起来,庆祝白老大生日的宴席就要开始了。吴越扔掉手上的烟,然后顺着阶梯往下走,往停在岸边的一艘船走过去。船由一块木板和陆地连接,木板的两边各站着一名保镖,负责盘查。 两名保镖伸手拦住了吴越,面无表情地说了两个字:“请贴。” 吴越伸手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红色的请帖,在两名保镖的面前晃了一晃。保镖见他手上有请帖,依然是一脸的冷漠的表情,只是他们恭恭敬敬地作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表示放行。吴越微微一笑,踏着铺着红地毯有木板跨上了船,向停在中间的大船走过去。 船上的声音有些嘈杂,吴越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并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适合这种热闹的地方。不过今天他的内心却隐隐有些兴奋,今天的刺杀目标并不那么容易得手,可是难度意味着挑战,他喜欢这种感觉。 大船入口处也站着两名保镖,他们示意吴越停下来接受检查。吴越伸开双手,任凭两名保镖搜查了他的全身。这两名保镖没有从吴越的身上搜出什么来,可是吴越走进大船船舱的时候,他依然能感觉到后背射来的怀疑的目光。 船舱已经被改成一个大厅,里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能够赶来庆祝白老大生日的客人,都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自从白老大发家之后,他一方面继续着黑道上的生意,另一方面又经常出席一些社交活动,黑白两道混得如鱼得水,以至于许多人都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从事正当生意还是继续干着一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吴越为了刺杀行动的万无一失,他仔细地研究了白老大材料,他已经知道白老大用着正当的生意掩盖着他的黑道买卖。不过吴越并不关心这个,他只考虑怎样他从这个世界消失。老秦给他这个任务时特别的交待,只能在白老大生日庆典时要了他的命。为什么要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时间杀人,吴越不想知道,因为一个优秀的杀手,只需要结果,而不需要知道原因。 吴越从侍者手中接过一杯酒,然后一边和他身边的人频频微笑举杯,一边观察着船舱的情况。不一会儿,响起了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然后又是一阵欢快的锣鼓声,两只舞狮跳进了船舱,众人退到两边,让出一个空间给舞狮表演。吴越已经知道白老大是广东人,因此他非常喜欢看舞狮。随着狮子左右上下翻腾的时候候,白老大在两名身着黑色西服保镖的陪同下,穿着一袭长衫出现在大厅,他一边走一边满面春风地朝着各位来宾抱拳作揖。 “恭喜呀白老板。” “白老板今天可是年轻了十岁呀。”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诸如此类的道贺声和锣鼓声、鞭炮声响成一片,整个船舱里好不热闹。吴越笑了一笑,然后也挤到白老大面前说:“祝白老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祝福自己的话,白老大都是哈哈一笑地接受了,然后伸出热情的双手握住道贺者的手。吴越从白老大粗糙的双手上,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只是这双手上拥有的力量很快将不复存在了。 第二章:一次不算成功的刺杀(2) 两只狮子见到白老大出来,跳得更欢快,赢得一阵又一阵的喝彩声。正当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狮子表演时,一只狮子突然跳上另一只狮子的背部,然后猛力往空中一跳,狮子的嘴里吐出一张红底金字的条幅来,上面写着:福如东海。等这一只狮子刚刚落下,另一只狮子迅速一跃而起,又从嘴里吐出一张字幅来,上面写着:寿比南山。 气氛热闹到了极点,众人又情不自禁地拍手称赞。而吴越的注意力却被舞狮人矫健的步伐所吸引,他暗暗吃了一惊,很显然舞狮人的功夫不一般。两只狮子一边舞动着一边晃着脑袋向白老大面前走过来。舞了一段时间后,四个年青人突然从狮头狮尾处钻了出来,一齐跪在地上大声喊道:“祝师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白老大哈哈大笑地伸出双手说道:“乖徒儿,好徒儿,快快起来。” 四个年青人迅速站了起来,把狮子丢给边上的手下,站到了白老大的两边。本来满面的笑容迅速消失了,一下子变得很严肃,吴越的目光从四个剽悍的年青人脸上扫过,如果硬拼的话,这四个人并不好对付。 白老大伸出两只手在半空中轻轻地压了压,在场的人很快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把都把目光投向了白老大。看样子白老大很满意这样的情景,满面春风地说道:“今天是我白某人五十岁生日,我的一生经历了许多的风风雨雨,到如今许多东西都看淡了。现在很多事情都交给我的四个徒儿打理,今天我借着生日的机会恳求大家,希望你们能像支持我一样支持他们。” 说着,白老大的眼睛转向了站在两边的四位年轻人,很明显他们四人就是最近名声鹊起的水上四龙。吴越从资料上得知了关于他们的一些信息,老大方盖天心狠手辣;老二洪振纲,自称师出少林;老三宋明,有胆有识,智谋过人;老四冯学武,据说臂力惊人,一手提个百八十斤的东西玩儿似的。 接着白老大的目光又向全场的人扫视了一遍,话锋一转道:“但是如果有人以为我白某人的徒儿好欺负,在我隐退之后为难我的四个爱徒,那就是不将我白某人放在眼里,就是和我白某人作对,黄浦江将是他的葬身之处。” 白老大的声音充满了威严,会场里静得连咳嗽的声音都没有。吴越捕捉到了白老大眼里闪过的一丝残忍,他意识到白老大今天在船上大摆晏席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庆贺自己的五十大寿,更重要的是借此立威。 这时有人趁白老大停顿的时候说:“白兄今天五十大寿该大家高兴高兴,说这些话不是在吓唬大家吗,何况以白兄的威望,谁敢在你头上动土啊。” 白老大哈哈一笑说:“钱老弟说得有理,孔老先生说五十而知天命,今天是我知天命的好日子,就不提那些打打杀杀的江湖破事儿,但有一条,今天大家不醉无归。” 整个船舱的气氛很快热闹了起来,大家开始互相敬酒,吴越拿着一个酒杯到处和别人碰着,一边用眼睛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白老大的四位徒儿滴酒不沾,面无表情地站着。吴越心里一惊,就是在白老大如此值得庆祝的日子里,他们四人都恪守着自己的职责而滴酒不沾,还真是一个对手。他又将目光移开转到白老大的身上,白老大本来赤色的脸因为几杯酒下肚,显得更加赤红。 吴越看了一眼手表,觉得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他端着酒杯再一次走到白老头面前说:“不知道白老大还认不认得本人?” 白老大有些醉眼朦胧地问:“你是?” 吴越也哈哈一笑说:“白老大果真贵人多忘事。” 白老大豪气干云地说:“你这个小伙子倒是有意思,我喜欢在我面前毫无惧意的年轻人,来干一杯。” 酒杯相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吴越微笑地仰起头喝下酒,正当他喝酒的时候,他感觉到有几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后脑勺,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一名优秀的杀手,他要杀一个人没人阻止得了。 第三章:一次不算成功的刺杀(3) 忽然一声巨响,整个船舱都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用炸弹制造混乱然后找机会杀掉白老大,原本是吴越的计划。但最终他否决了这一方案,一名优秀的杀手应该来无影去无踪并且杀人于无形,用炸弹动静大又会伤及无辜,这完全是黑社会和流氓无赖的做法,他不屑于这样做。他环视了一眼整个船舱,大家都惊慌失措地纷纷找出路准备逃离,却被站在门口的几名保镖拦住了。 吴越把目光移到白老大的身上,只见他朝四名徒儿挥了挥手,根本无法听清楚他讲了什么话,就看到洪振纲和冯学武带着几名手下朝发出巨响的地方奔出去。而方盖天和宋明两人则分站白老大的两边,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因为保镖挡住了离开船舱的大门,一船的客人无法离开,他们纷纷惊恐地转回身来,既愤怒又无奈地看着白老大。白老大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声音洪亮地说:“有我白老大在,我保证大家平安无事。但是今天的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大家还是留在船里痛痛快快地喝酒。”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船再一次剧烈地摇晃起来。女人们发出一声声尖叫,而男人们也顾不得许多了,和门口的保镖起了冲突。方盖天面色铁青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拔出一只短枪朝着头顶扣动扳机,只听“砰、砰、砰”三声枪响后,方盖天黑着脸说:“用谁他妈的还敢乱嚷嚷,我今天就让他尝尝子弹的滋味。” 整个船舱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吴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手中的玻璃杯从中中跌落,清脆的碎裂声在安静的场合显得尤其刺耳。方盖天黑着脸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吴越一脸惊慌地跌倒在地,然后说:“真他妈的吓死人了,外面两声巨响还不知道怎么样回事,里面又是枪声,还让不让人活了?” 方盖天冷哼了一声,将视线从吴越身上移开。然而吴越的话却让众人醒悟过来,船舱里又乱成一片,又有人开始冲向门口,而吴越的手上已经多了一块冰冷的玻璃碎片。此时方盖天又朝头顶上开了两枪,却没有了原来的效果,大家纷纷逃离船舱。他把枪往腰间一插,走到船舱门口,一把提起一个壮实汉子,猛地推到一边,汉子禁不住巨大的推力,往后退了几步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名汉子从地上站起来后,眼睛血红地朝方盖天冲了上去。 此刻已经乱得一塌糊涂,吴越想趁机冲出舱门,然而一声沉闷的枪响令吴越一惊。然后他感觉到脸上沾上了热乎乎的一片湿润,他伸出手往脸上一抹,只见满手鲜红的血液。这个时候,他才看到那个再一次冲上去的汉子,脑袋被削去半边,哼也不哼一声地缓缓地倒了下去。 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一下子让人群退开了,一声声惊叫也因为方盖天手上冒着一缕青烟黑洞洞的枪口戛然而止。吴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没想到方盖天居然敢真的动手杀人,这些人可都是白老大请来的客人,见过狠的人,但没见过这样狠的。 吴越往白老大的方向瞥了一眼,此时他身边已经站着四个保镖,将他围得严严实实的。白老大对方盖天叫道:“看你干得好事,这可是我白某人请来的客人,你居然随便开枪?” 方盖天垂下枪,扫了一眼倒在地下正汩汩流着鲜血的尸体,嘴角挂着一丝不屑和冷笑,眼里阴冷无比,仿佛倒在他眼前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狗。随着白老大的一声怒吼,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对于方盖天刚刚的行为,没有人敢看他一眼,更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第四章:一次不算成功的刺杀(4) 吴越捏了捏手中的玻璃,冰冷而坚硬,他准备出手了。白老大的喉咙会毫无疑问地被快如闪电的玻璃割裂,玻璃划破空气带给白老大死亡的风声,瞬间的巨痛和内心的惊讶令他睁大的双眼,然后悄无声息地倒下去。想像着将要发生的一切,吴越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等白老大一死,他的四位徒弟虽然个个凶狠,也无法弄清楚是谁发出的这致命一击。白老大死后,时间一久他们也无法镇住场面,他可以轻轻松松地离开。 “砰——” 猛然响起的枪声令吴越心头一震,只见白老大的脑门正中上多出了一个血窟窿,鲜血伴着脑浆哗哗地流下来,然后睁大着眼睛倒了下去。方盖天和宋明同时扑了过去,大声地呼喊着:“师傅——师傅——师傅——” 可是白老大已经不可能回应他们的呼喊,就在此时洪振刚和冯学武不约而同地从舱门口冲了进来,见到白老大已经中枪身亡,怒不可遏,举起枪来就要向人群扫射,宋明顾不得地上的白老大,立即起身拦住两人,用力地按住两人的枪然后说:“二哥四弟你们不要冲动,杀害师傅的人就在人群当中,赶紧找出凶手不要节外生枝,大哥你说是不是?” 方盖天听到宋明的话之后也站了了起来,此刻他的脸黑得可怕,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宋明的说明,然后宣布:“没有找出杀害我师傅凶手之时,谁也不要想着离开,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不要怪我方某人手下无情!” 吴越迅速观察了了四周,从白老大中弹精确的位置和贯穿头颅的力度来看,子弹就是应该从他附近射出的,而他竟然没有一点发觉。更让他感到懊恼得是白老大本来是他的猎物,此刻却死在别人的手下,这恐怕是他成为一名杀手以来最为耻辱的一件事情。 宋明叫来了几个壮实的汉子,然后重新给再场的客人搜身,整个船舱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忽然,吴越感觉到有硬物往他手里一塞,他心里一惊立即向身后转过头去,却看到一双乌黑的迷人的眼睛朝他露出一个俏皮的浅浅笑意来。就在他发呆的那么一两秒的时间里,手枪已经完全在他的手心里了,而女人已经侧过身子消失到了另一人的身后,留给吴越是一条朦胧的曲线和一头乌黑的齐肩短发。 吴越心里明白,此刻除了主动出击,他已经失去任何选择的余地了,他不可能高举着手中的枪对搜查的人说枪不是他。他杀人的原则就是隐藏在暗处,给人以致命一击,而今天他不仅没有在暗处给猎物致命一击,反倒将要成为别人的猎物,这让他感到非常的懊恼。 两位壮实的汉子已经靠近过来,吴越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只听“砰、砰”两声枪响,两位壮实的汉子的心脏部位已经被击穿,身子摇晃摔倒在了地板上。瞬间,女人的尖叫再一次的响起来,尖叫声又一次引发了全场的混乱。方盖天锐利的双眼已经锁定了吴越,他大喊着让手下的人向吴越靠近,无奈人群拥挤混乱,竟然一下子无法穿过来。吴越嘴角挂着一个冷笑,精确地找到人群中的缝隙,动作简直比泥鳅还要灵活,迅速地向船舱的另一个出口退去。 第五章:一次不算成功的刺杀(5) 没想到冯学武和洪振刚两人已经堵住了出口,正一脸恨意地盯着他,那神情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吴越看着眼前两人,他也暗暗吃惊,他们的速度好快。他不愿意在此地继续纠缠下去,迅速杀人离开是他此时最好的选择。可是此时怎能容得他想走就走?事情开始变得有些棘手了。 很快又有几名壮汉朝他的方向冲过来,吴越想都没想,在奔跑的过程当中连续扣动扳机,射杀冲过来的汉子,直至打空了弹匣。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向他冲过来的敌人,无暇顾忌他的身后,此时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忽然枪响了,子弹呼啸着撕裂空气,向着吴越的后心而来。突然响起的枪声让吴越警醒过来,他迅速调整身型往侧面翻滚,然而他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子弹,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左手臂上传来,他已经中枪了。他顾不上疼痛顺势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一颗颗子弹在船舱上留下了一个个窟窿,碎裂的木屑几乎遮住了他的眼睛。冯学武瞧准时机,一个饿虎扑食企图用自己巨大的身形制住吴越,他已经看准了吴越已经无处借力,无法躲闪了。冯学武却在扑过来的时候变换了姿势,他坚硬的肘子即将砸上吴越的脑袋,恐怖的力量绝对可以将他的脑袋砸得四分五裂,这是他此时的必杀技。 就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吴越的左手用力地往地上一撑,他的动作太快太猛,左手臂的枪伤让他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痛得他的嘴角一阵轻微的抽搐。与此同时,吴越借着这股力量猛然伸出右手,只见寒光一闪,一道鲜血喷涌而出,而寒光并没有在吴越的右手停留,而是带着一道血光,射向了洪振刚,只听“嗤”地一声,玻璃片已经牢牢地插入了他的喉咙,洪振刚暴突的双眼,成了他留在人间最后的形象。 就在一瞬间,冯学武被割断了劲动脉,洪振刚被刺穿了喉咙,而吴越使用的仅仅只是一块碎玻璃。在场的人除了震惊和愤怒,更多得是恐怖,死亡的恐怖。此时不管方盖天如何暴跳如雷,但是他手下的人已经不敢上前来,在他们眼里,吴越简直就是一个死神。 吴越趁着众人惊愕的短暂时间里,站了起来并且退到了门边,他用毫无怜悯的杀气和冷峻的目光掩饰着自己此刻的脆弱,刚刚发生的一切是他的孤注一掷,如果他无法将两人一击而杀,就无法震住在场所有的人,那时倒在地上就会是他。 方盖天不是傻子,他已经退到了自认为相对安全的地方,一双血红的眼睛喷射出仇恨的火焰。宋明的脸也因痛苦而扭曲了,短短几分钟时间里,他接连失去了对他恩重如山的师傅和手足情深的兄弟。仇恨几乎将他俩人吞噬,但身手最好冯学武和洪振刚瞬间陨命,让他们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根本就无力击杀对面的冷血杀手,而手下的小喽啰早已经被他吓破了胆子,双腿都发软了,如果不是仗着平时的威严,恐怕他们早就四散逃命去了。 吴越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情况,刚刚的疏忽差点让自己送了命,他绝不允许这样的错误再犯第二次。他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后,发现敌人完全失去了和他搏斗的勇气后,侧着身子退出舱口,他可不想第二次品尝背后中枪的滋味。在他离开的一瞬间,他又发现了那双迷人的眼睛,还有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令人无法捉摸的笑意。 第六章:逃生(1) 退出船舱后,吴越顺手就扭过一名汉子,然后将汉子推入一条小船,随后自己也跳了进来。汉子拼命地摇着船浆,生怕一不小心就送了性命,汗水和溅起的江水很快就沾湿了他的后背。吴越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大船,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今天的一切显得特别的反常,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船在江上各种不同的船只之间穿梭着,汉子一刻也不敢停下手中的船浆,拼命地摇着。吴越的眼睛随意地往岸上瞧了瞧,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要上岸的地方。汉子用力地点着头,拼着全身的力气往边上靠过去。到了岸边,吴越上了岸头就往一辆人力车走了过去。汉子起先一动都不敢动,见吴越一直都没有回头,如遇大赦般立即将船摇到了江的中央,然后呆呆地看着吴越的背影消失。 吴越坐 上了一辆人力车,然后闭上了眼睛说了两个字:“虹口。” 车夫破破烂烂的毛巾擦了擦又黑又瘦的脸后,并没有拉车往前跑,而是站在一边犹豫地说:“先生,虹口那地方远,最近一段时间还不安生,您看……” 没等车夫把话说完,吴越已经掏出一块银元丢进了车夫的口袋。车夫显然感觉到了口袋里沉甸甸的份量,这才拉起车子就跑了起来,一边跑着一边嘴上还不闲着,继续说道:“虹口那边我还真不敢去,就在不久前我们车行的一个兄弟就在那里出了事,如果不是看在先生是个大人物的份上,我还真不敢去。” “你们兄弟出了什么事?”吴越心不在焉地问道。 “是日本人。”车夫的眼睛往四周迅速地瞟了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心有余悸地说,“就因为拉得太快撞到了一个日本人,就被活活地打死了。” 在中国人的土地上,在外国人的眼里,中国人的命甚至连蚂蚁都不如,他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曾经,他也有一腔爱国热情,曾经,他也为国家的命运而拼杀着。可是多少人的牺牲和鲜血,依然改变不了国家的贫穷和落后,他的一腔热血早已经冷却。 车子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弄堂,他的头仰望着狭长的天空,几只白色的鸽子咕咕地叫着,陆陆续续地飞进一栋楼的窗户。忽然,不远处传来整齐的步伐声,车夫赶紧将车子停在一边,然后一动不动在路弄堂边站好。吴越向传来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原来是一个日本小队正往这边过来。 吴越暗叫一声糟糕,他手上正好带伤,如果被这队巡逻的日本人发现,那将是一件麻烦的事情,手上带着枪伤的人,日本人绝对不会视而不见就放过去的。他将左手臂往身后挪了挪,心想如果此时能蒙混过关最好,如果不行只能硬闯过去,好在此处离公共租界并不太远了,加上自己对这里的弄堂熟悉,要想离开此地也许并不是一件难事。 日本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整齐的队伍让路边上的中国人都停住了脚步低下头来,生怕自己一个小小的举动就会引起日本人的不满,遭致杀身之祸。但他们并没有在意路边战战兢兢的中国人,他们的队伍已经有一半经过了吴越所在的位置,忽然之间队伍停了下来,前头一位年纪的军官抽动着鼻孔,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 吴越“嗖”地一声从车上窜了出来,虽然他的左手此时的血流得并不是很多,但日本人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噬血的天性,他们已经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血的味道。可是他们的动作慢了一拍,当队伍前年轻的军官端起枪发出一阵叽哩呱啦的乱叫的时候,他早已拐进了另一个更小的弄堂,不见了踪影。 枪声响了起来,边上的行人早已经抱住头在墙边蹲了下来,而两边的楼房的窗户也一下子被严严实实地关上了,每一扇窗子的后面都躲藏着一个懦弱的灵魂。 第七章:逃生(2) 吴越穿过了两条弄堂,此时他有种精疲力竭的感觉,在船上的一番争斗,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更何况左手臂还中了枪。但身后的日本兵并没有停止追击,对付他们可并不像对付白老大的手下那么容易,他们每个人手上都端着枪,每一个人都训练有素,每一个人都以战死为荣耀。 吴越的心里不由地升起一股怒火,一直以来都是他追杀别人,只要任务要求让对方一更死,对方绝对拖不到二更。今天却不知道倒了什么霉,处处被动,杀手反而成了别人的目标,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巨大的讽刺。正当他愤愤不平之际,又一颗子弹呼啸地穿过他的耳际,然后打到前面一堵凸起的墙壁上,激起一阵粉尘来。 吴越一咬牙,再一次加快了速度,只要能跑到前面的那个更小的弄堂,就有机会将后面的日本人甩掉。汗水早已经浸湿了他的西装,更可怕得是因为过于剧烈的运动,手臂上原本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突然迸裂,血流如注,随着鲜血的奔涌,吴越感觉到浑身的力气也随着血液一起流出体外,他的开始不住地喘气,脸色越来越苍白。 他感觉脑袋有点昏昏沉沉起来,眼睛观看两边的东西也并不那么清晰了,他忽然有了一种死亡逼近的感觉。这种感觉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他好像忽然回到了战场上,耳边响起炮弹飞过天际的呼啸声,子弹打在人身上的沉闷的声音,不知何处传来痛苦的嚎叫声,忽然一颗巨大的炮弹落在自己的身边,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他只感觉天旋地转,然后天地一片漆黑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推开了压在他身上的一具尸体,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地上堆着一具一具的尸体,浓烟还没有散尽,一股和着烧焦的肉味的气体刺激着他的鼻孔,他所有的兄弟都倒在他的身边,一群乌鸦在死人堆里分享着他们的美味。他有种想哭得冲动,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代替哭的是一阵呕吐,然后又晕了过去。 转过一个拐角,刚好是一个十字形的交叉口,他停了下来,这是一个绝佳的伏击点,尽管他很难逃出日本人的追捕,但是如果自己必须死的话,临死前消灭一两个日本兵,这也算是一件快事。他是经历过死亡的人了,死亡并不能让他恐惧,他恐惧得是窝囊地死去。突然,一名日本兵已经追到拐角处,也许是他立功心切,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的临近。吴越突然伸出一只脚,日本兵一个趔趄,吴越顺势拉将他拉了过来并将他的手扭到背后,抡起左手的肘子不顾左手的枪伤拼尽全身力气朝日本人的脑袋砸了过去,日本人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吴越弯下腰捡起步枪,然后在日本兵的胸口补了一枪后,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脑袋,发现又有一名日本兵快速地冲了过来,吴越端起枪,只听“砰”地一声,日本兵已经应声倒地,其余的日本兵见两名同伴当场毙命,立即停住追击的步子,找到隐蔽物注视着前面的一切。 吴越缩回脖子,他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然后撕下一块布给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包扎了一下。包扎完后,他靠在墙上,感觉脑袋越来越沉重,浑身提不起一点儿力气,生命似乎正一点一滴地从他身上消逝,他感觉自己不行了,如果不止血,得不到休息,他只能等待死神的召唤。 第八章:逃生(3) 因为枪声,更因为日本人,弄堂里的人早已经跑得跑,躲得躲,突然间似乎整个世界变得极为安静,血腥味也因为安静而显得尤为浓重。日本人在隐蔽物后面小心翼翼地窥探着,他们简直无法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一直以来,他们都认为自己是战无不胜的,当他们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失败两个字是怎么写,而今天却在追捕一个中国人的时候,一下了就葬送了两名具有优秀作战精神的日本皇军,这让他们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耻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吴越抿了抿嘴唇,仔细地分析着自己的处境,留在这里和日本人耗着,即使日本人没有击中他,他也撑不了多长时间。要想活命,只有离开,可是要怎么样做才能让自己拖着沉重的双腿在日本的眼皮底下离开呢?他注视着手中的枪,枪膛里只剩下三颗子弹,必要的时候,最后一颗必须留给自己,也就是说他最多只能再射出二颗子弹。 射人先射马,摛贼先摛王,只有击中那名军官,也许能拖延他们的追击。可是,日本军官却与他处于同一侧的一个隐蔽物下,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要想击中他就必须跳到对面,可是在跳动的过程当中会有好好几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他,他将成为一个活靶子。 可是有的时候,危险是必须要承担的,否则留给自己的也是死亡。吴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毫不犹豫地跳了出来,后背向另一边跌过去,也许是速度太快,也许是他的行为太过反常,日本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开枪,而日本军官却完全暴露在吴越的枪口之下。吴越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每次要猎杀对方时,他的脸上总会浮现起这样一个习惯性的微笑。在这一刻,他又一次体会到了当一名杀手的快意,他掌握着别人的生命。 他轻轻地地扣动了扳机,在枪响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日本军官脸上闪过去的一丝恐惧,恐惧让他发出了一声愤怒的狂叫,然而狂叫已经无法挽救他的生命了,高速飞行的子弹贯穿了他的脑袋,让他背后的墙壁上溅满了鲜血。 日本人也会有恐惧,这个念头在吴越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时,然后没来得及更深入地细想,“砰、砰、砰……”密集的枪声再一次提醒他必须专心致志地面对这群恶狼。他凭借着跳跃时的惯性翻滚着到了对面,所幸没有被击中,他看了一眼地上几个白色弹痕,长吁了一口气。 成功击杀日本军官后,显然让日本人极度愤怒,同时也更加小心翼翼,甚至连脑袋也不敢探出来,只要再成功击杀一人,在缺少指挥官的情况下他们绝对不敢再靠近一步。吴越对此相当的自信,从击杀日本军官的时候,他就看到了日本人的弱点,他们之所以在中国土地上为所欲为,是中国人对他们太恐惧,如果他们也感到恐惧的时候,他们就不敢为所欲为。此刻,是将他们的信心完全击溃的时候了。 第九章:逃生(4) 身后是一条狭长的弄堂,吴越朝身后望了一眼,他的眼神里有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除了疯狂他别无选择,不管在时间上还是体力上,他不能再拖下去了,只能孤注一掷。以最快速度再解决一个,趁他们因为恐惧而没有反应过来的短暂时间里奔向更深处的弄堂。 他靠在一堵墙的后面,现在只能靠耳朵去分辨敌人的动静。忽然一阵急促而快速的脚步声响起来。吴越丝毫没有迟疑,迅速一个侧移,连瞄都没有瞄就直接扣动了扳机,把那个想换一个掩体而进一步逼近他的日本兵击毙。 日本人那边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了,他们将自己深深地埋藏在了掩体里,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他们原本是一群恶魔,可是在死神的面前,恶魔也吓破了胆。吴越也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他要用这种寂静来镇慑对方,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他也需要用这种寂静来掩护自己逃离。 吴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异常小心地放下了枪,不让枪撞击地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他已经没有能力背着这只沉重的枪离开,尽管枪膛里还剩下一颗子弹。轻轻悄悄地,吴越离十字路口越来越远,而日本人却还以为他躲在不远的墙角下面而不敢轻举妄动。 当日本人终于发现他们的对手已经悄悄的离开的时候,一名年轻的日本兵眼睛就像恶狼一般燃烧起一片愤怒的火焰,他捡起地上的那杆枪狠狠地砸在墙上,枪被砸成了两截。然后又拔出腰上的军刀挥舞着,朝前方追过去。 吴越悄悄地走出一段距离后,估计日本人已经听不到他的脚步声的时候,便狂奔起来。只要有拐角的地方,他就跑进去,上海弄堂是足够复杂的,现在他们的人数并不是很多,此刻他们暂时跟丢了,要想在如此复杂的弄堂里找到他也并不是一件容易事。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的体力已经完全透支,脚步踉踉跄跄,头脑晕眩,此刻已经真正到了他体力的极限了。 只要倒下去,后面的日本人将很快抓住他。他的眼睛望着这条死寂的弄堂,心里忽然有一种凄凉的感觉,此刻在每一栋房子里面恐怕都有几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但是没有一个同胞愿意跑出来帮他一把,没有人愿意惹祸上身。然而这种凄凉的感觉只在他的心里停留了几秒钟,如果换成是他在房子里目睹着这一切,也许他也会袖手旁观。更何况他是一名杀手,而杀手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吴越咬紧牙头,他不能让自己就这么倒下去,可是血实在流得太多了,脑袋越来越沉重,眼睛看到的一切都似乎不再是真实的了,有些模模糊糊地晃动起来,但他的听觉似乎变得更加地敏锐了,他仿佛听到日本军靴踩在地上沉闷的声音。 忽然,他看到一扇半开着的木门后面,一位穿着一袭长衫,眼睛上戴着一幅厚厚眼镜的年轻人正急切地向他招着手。从年轻人紧张的表情上,吴越判断出他是可以信任的,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久违了的暖流。他挣扎着想再一次凝聚起全身的力气,走完最后的几步路时,突然双眼一黑,重重地跌倒在路上,脑袋撞击着坚硬的石板,额角渗出了点点鲜血,他的世界一片安静。 第十章:逃生(5) 当吴越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一张脸从模糊到清晰,逐渐地展露在他的眼前,她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姑娘,有一张圆圆的脸,剪着一头齐耳短发。她见吴越醒来,脸上立即露出了略带一点羞涩而又天真烂漫的笑脸。吴越的的心肠早已经坚硬如铁,可是眼前这位姑娘的纯真的笑容,还是令他的心头一动。 “哥,他已经醒了。”姑娘转过身激动地叫道。 吴越坐了起来,看了一眼自己中枪的手臂,包扎着洁白的纱布,很显然已经重新做了处理。他的目光从手臂上移开,打量着他所处的位置,这是一间普普通通房间,床前放着一张四方桌,桌上面摆着几个罐子,吴越的鼻子已经闻到了罐子里飘出中药的味道。再过去的一堵墙,立着一个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整整齐齐的书。 听到姑娘的呼唤声后,一位戴眼镜的年轻人来到了房中,他一脸关切地注视着吴越说:“你终于醒过来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吴越轻轻移了移他的左手臂,感觉到子弹依然留在肌肉当中,他明白如果不及早处理,他的手臂会发炎,有致残的危险,于是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臂说:“我的伤口需要及时处理。” 年轻人在床前踱了几步然后说:“我有一位朋友在美国人开的医院里工作,但是现在外面都*了,要想进入美租界并不容易。” 吴越扯掉绑在左手臂上的纱布绷带,从床上下来后坐到桌子边的小凳子上说,“如果你能准备一盏酒精灯,一把锋利的小刀,你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年轻人也坐在桌子边,看了他的手臂后说:“你这是要给你刮骨疗伤?你是关羽,我是华佗。” 吴越心中不免一阵警惕,觉得他的话里有试探之意,虽然是他救了自己,还是小心为妙。于是他惨淡一笑说:“我的运气不佳,在街上走着无缘无故中了流弹,已经万分倒霉,怎么好拿关二爷自比。” 年轻人哈哈一笑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然后说:“你大可以放心,我在国外学医,虽然没有等到毕业就回国了,处理你的伤口应该没有问题。” 说话间,姑娘已经将酒精灯取来,在她哥哥的示意下点燃了酒精灯。年轻人接过刀子,放在灯上炙烤着。 吴越的眼睛盯着酒精灯蓝色的火焰,他忽然觉得这个浑身书生气的年轻人似乎与众不同,他突然间对他有了一种强烈的好奇心,于是他问:“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还不知道两位尊姓大名?” 姑娘经抢着回答道:“我哥楚天文,我叫楚天秀,那你叫什么?” 吴越微微一征,名字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不过杀手的名字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只要自己愿意,他可以有许多不同的名字,因此他毫不犹豫地吐出两个字:“吴越。” “好名字。”楚天文一边称赞着,一边提起了已经被烧得通红的小刀挨近吴越的左手臂,然后对他妹妹说:“拿块毛巾给他堵上嘴巴。” 楚天秀连忙拿起一块毛巾准备塞到了吴越的嘴巴里,但是吴越却用手挡住了。楚天文一愣道:“你能承受这种痛苦?” 吴越看了一眼通红的小刀,淡淡地说:“你尽管来吧。” 楚天秀犹豫地拿着毛巾转过身去,显然她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事,她可不愿意等下就要发生的可怕的一幕情景。通红的刀头切入了吴越的肌肉,发出了“嗞嗞嗞”的声音,伤口上升腾起一阵白烟。吴越的额头上青筋都暴了出来,豆大的汗珠叭嗒叭嗒地掉在桌子上,他的牙齿咬得紧紧的,牙龈上渗出了血迹。巨大的疼痛折磨着他的伤口,折磨着他整只手臂,折磨着他的灵魂。高声大喊可以减轻一个人的痛苦,可是一声不吭地看着。 子弹头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宣告了这个粗暴手术的结束,吴越睁开眼睛,看到楚天文正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子弹头取了出来,楚天文又重新替他包扎了伤口之后,吴越感觉轻松了许多。他看着眼前这位看似文弱的书生模样人,心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味道。这样的人,如果不是真正的朋友,那么将会非常可怕,而杀手是不需要朋友的。 第十一章:逃生(6) 吴越站起来向楚天文告别:“非常感谢你在的援手,若有机会我一定当报答。” 楚天文也站了起来,笑呵呵地说:“兄弟言重了,只是你此时出去并不容易,四个日本兵被杀,汉奸正带着日本兵到处搜查,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你现在带着伤出去,一旦被发现盘查那就麻烦了。” 吴越沉吟了一会儿,楚天文的话不无道理,但他必须回去向老秦复命,这是一名杀手应该具有的职业操守。于是他笑了笑说:“华兄费心了,正如你说的情况,如果有人进来搜查而发现我手上带伤,倒霉的就不是我一人了,你们对我有恩,我可不能连累你们。” “吴兄弟说笑了,虽然我华某人只是一介书生,却绝非贪生怕死之辈。”楚天文的眼睛里闪着别样的光彩,不过转瞬即逝了,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既然兄弟不愿养好伤再走,想必还有要事,我也不好强求了。” 吴越抱了抱拳说:“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楚天文也抱了抱拳。 吴越的目光在楚天秀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她一直没有说话,然而她的脸上却一直挂着一种关切之情,这让吴越的心里涌上来一种久违的感动,他觉得自己的心也并不是自己想像得那么得冷。 于是他也朝楚天秀笑着道别:“再见。” 楚天秀笑着说:“吴大哥再见。” 吴越微微点了点头,一头钻进了外面的黑暗中。夜晚的风有些冷,吴越紧了紧衣服继续往前走。他原本非常喜欢黑夜,黑夜是他进行暗杀活动最好的掩护。可是,他突然觉得此时的黑夜有那么一丝诡异,让他非常的不舒服。这个时间,原本是上海的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到处莺歌燕舞,处处灯红酒绿,而此刻竟然见不到灯光,上海显出一片死寂。 淞沪会战已经结束后,上海除了中区和西区,其余的都在日本军队的控制之下。如果说在美国、英国还有意大利控制下中区和西区还可以被称作天堂的话,那么此刻吴越所在的地方就是地狱。天堂紧紧挨着地狱,对于当下的中国来说,这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忽然,远处亮起电筒的亮光,随即传来一阵脚步声,吴越随即往墙角躲进去。脚步声越来越近,灯光也越来越亮,躲在暗处的吴越已经可以清晰地看清楚每个人的脸了,又是一队日本兵。 在一个队伍的末尾,吴越居然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方盖天和宋明,他们的脸绷得紧紧的,看得出他们非常的紧张。吴越忽然就想到了白老大能在黄浦江上如鱼得水,那可是日本军舰游弋之处,看来白老大和日本人之间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十二章:暴露身份(1) 老秦的真名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也许老秦只是他的一个代号。他是一名中年大汉,个子并不太高,身体也并不强壮,脸色有些黑,嘴唇上的两撇浓浓的八字胡犹为显眼。 吴越坐在老秦的面前,他的桌上摆着一壶滚烫的上好龙井茶,还有一叠佣金。吴越一边喝着茶,一边认真地看着对面这个男人。老秦对他来说,真是一位熟悉的陌生人,他有点看不透这个男人。 吴越已经拒绝了这笔佣金,因为白老大并不是他杀的。可是老秦微微一笑又把钱推了过来,他说:“人已经死了,这个钱你不收谁收?” 吴越翻开面前的《申报》,上面详细地记叙了白老大被一名青年大汉击毙的新闻,这本来是他想要的结果,但现在看到这则新闻,更像是对他的一种讽刺。 “我根本没有完成这个任务,是别人枪杀了他,这钱我不能要。” “这钱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此事经过报纸一宣传,动静弄大了,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都可能会来找你麻烦,这笔钱你必须留着。”说着,老秦将钱拿起来放在吴越的手心。 “我想知道有人要他死的原因。”吴越知道以老秦的性格,他说什么都没有用的,还不如谈点其他的事情。 老秦的目光久久地盯在吴越的脸上,吴越也没有躲开。忽然老秦笑了起来:“干我们这一行,有个最重要的准则,想必你没有忘记吧?” “只追求结果,不问原因。”吴越冷冷地说。 “知道就好。”老秦正色道,“追问原因,会让你送命。” 老秦的话很重,其实这个道理吴越何尝不明白,他之所以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杀手,成为佣金最高的杀手,就是因为他遵循了杀手的行为准则,其中有一条就是对于任务不追问原因。可是,此次行动发生了意外,白老大是死在别人手里的,而他的两个徒弟却在深更半夜和日本人在一起,这些事情忽然让他的心里有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他不再言语,沉默的表情像是坚硬的岩石。 老秦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有新的任务,我会再来找你。” 这是老秦要送客了,吴越站起身来,走到外面的屋子。这是一间书店,一排排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其中特别以外国的译著最多,这正是一个向西方学习的时期,年青人如饥似渴地吸取着知识,追求着救国救民的真理。书店的生意不错,很多人正挑选着书籍。老秦对一个伙计说:“这位先生要一本《飞鸟集》和《呐喊》,赶紧去找来包好。” 吴越微笑地看着伙计去拿书,然后微笑地接过书,最后微笑地和老秦告别。在书店伙计的眼里,他已经从一名经常来书店买书的老主顾变成了书店老板的朋友了。拿了已经包好的书,吴越慢悠悠地走出了这间“行知书店”。 第十三章:暴露身份(2) 街上商铺林立,繁忙而热闹。 吴越在街上漫无目地的闲逛着,他准备去赌场豪赌一把,他此刻拿的钱并不是他应得的,既然如此还是让钱输在赌场里来得痛快。这正是一名杀手生活的另一面。有任务时,杀手把脑袋绑在裤腰带上,过着刀锋喋血的生活,没有任务时往往放浪形骸,他们手里攥着用命换来的钱,如果今天不把钱花了,也*天就没有机会享受生活了。 吴越叫了一辆人力车,往福煦路181号的“富生赌场”而去。这是由杜月笙开设的赌场,曾被称为远东第一赌场。赌场的主体是一座三层高的洋房,气派宽敞,里面的赌博名目应有尽有,麻将、牌九、花会、十二位、天九、三军、十三张、三十六门转盘等等,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在此找到自己需要的项目,因此在这个赌场中也汇集了当时最多的赌徒。 赌场门口车水马龙,停着最新潮的汽车,当然更多的是人力车。赌场门口的行人进进出出,从他们欣喜若狂或者悲痛欲绝的表情里很容易可以判断出这个人此刻是输钱还是赢钱,而那些被穿着黑色衣服的保镖架出来丢到街上的人,一般来说已经将和这个赌场永远失去了联系,赌场只要榨干了赌徒最后的一滴血,原先的笑眯眯的脸瞬间就会翻脸不认人。 吴越微笑地跨进赌场的大门,此刻他穿着一套时髦的黑色毛料大衣,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一派风度翩翩的模样,门口的侍者见他进来,赶紧给他鞠躬行礼。 赌场在大厅里,人头攒动,人人聚精会神地投入到自己的博弈游戏当中。吴越从来不玩这些,他继续往里面走。 终于,穿过几道门之后,一片宽阔的绿菌草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是赛马的场所。吴越坐在椅子上,接过侍者递过来的一杯红酒,专心致志地研究起下一场即将参与比赛的马匹来。看了一会马的介绍之后,他把目光锁定在一匹黑色的马上面,这匹马的名字叫“幸运之神”。尽管“幸运之神”的战绩似乎并不出色,但是吴越忽然觉得仅仅是这个名字就值得为它投注了,于是他把所有的佣金都投注到这匹马的身上。 下完注,吴越休闲地坐着慢慢品着红酒,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赌马是他完全释放自己压力的时刻,而这种被注视的感觉破坏了他此时的欢愉,他的心里泛起了一种厌恶。 比赛即将开始了,赛马早已按捺不住,当号令响起,赛马一跃而出,撒开四蹄飞奔起来,一瞬间场地上尘土四溅,好不壮观。观众席上的观众情绪激动,鼓足了劲为自己下了注的马呼叫喝彩着。吴越喝完了酒杯里最后一滴酒后站了起来,杀手如果被人跟踪,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情,尽管此刻他心里充满了厌恶的情绪,他也必须迅速消失。 马依然快速地奔跑着,吴越也想着对策离开此地。他钻到了人群最密集之处,此时早已有许多观众按捺不足自己的激动情绪而站立起来,吴越恰恰利用了这些人掩护自己离开赛马场。 忽然,一阵排山倒海的咒骂声响起来,吴越知道比赛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赛场广播宣布了本场比赛的结果,“幸运之神”获得了胜利。吴越听到这个结果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笑了笑,这匹马果然是幸运之神,不仅让他赢得了奖金,还让他第一次有了被人跟踪的经历。幸运和倒霉同时降临在他的头上,让他喜忧参半。 第十四章:暴露身份(3) 吴越离开了赌场后,压低帽子,迅速融入到人群里,然后转过几个弄堂企图将身后的尾巴甩掉。可是,吴越发觉要甩掉身后的人并没有他想像的那么容易,身后的人一直不远不近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粘上了自己,这令他很恼火,他从来没有尝过被别人跟踪的感觉。既然有人想对他不利,他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吴越慢慢地离开人多的闹市,向人少的弄堂走去。 两边的民居也越来越破旧,黑色的墙面留下了岁月斑斑的痕迹,楼上的木窗大多已经腐烂,有的挂着几根木头摇摇欲坠的样子,屋檐下偶尔会看到一大群人看着围着看两个人在下象棋。时不时地有挑着杂货走街串巷的小商贩从他的身边擦声而过,一边摇着一面小鼓一边吆喝着:“薄荷糕、绿豆糕、千层油糕、太白拉糕了……” 然而,更多的时候是走过一条长长的弄堂却一个人影也瞧不见,吴越看看此处已经足够僻静,于是停住脚步在一个拐弯处的墙角隐藏好,他静静地等待着后面的尾随者上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急促。吴越猛地窜了出来,对方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追踪的人来这么一手,大惊失色,连忙往后退去,一脚踩在一块突起的青石板上,一个后仰险些摔倒。 吴越终于看清楚了面前这个人,二十多岁的样子,他白白净净的脸上嵌着一双不是很大,但是非常有神采的眼睛。吴越的突然出现,让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惊慌,可是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的神色,然后静静地看着吴越。 吴越浑身上下地打量了他一番,然后略带不满地问:“跟着我干什么?” 年轻人立即从衬衣口袋里掏出证件递到吴越手上说:“我是《申报》记者陈一飞,我根本没有跟踪你,如果你认为我跟踪了你这完全是一个误会。” 吴越瞟了一眼他的证件,看情形他并没有说谎。但一听到《申报》这两个字,他就想到报纸上那篇对白老大被杀的报道,心里不由地有些厌恶。 “记者跟踪人的本事还真是无人能及呀。”吴越调侃了一番后,突然加重了语气:“你说没有跟踪我?你自己算算看已经在我身后跟了多长时间了,难道真的这么巧你一直和我同一条路?” 他可不想和记者纠缠到一块,和记者纠缠到一块那就等于自己曝露自己的身份,这可不是自寻死路?于是说:“你最好离我远点,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陈一飞咬了咬嘴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是这样的,白老大被杀的文章是我写的……”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吴越很快就明白过来他的话,既然文章是他写的,也就是说他当时也目睹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他看到了吴越在船舱里的所做所为,也就意味着自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对于杀手来说,暴露出身份,是一个致命的危险,吴越的心里有了杀意。 “在船舱里你已经看到了我?”吴越需要确认一番,虽然他是杀手,但是除了接受任务和自己生命受到威胁之时,他不轻易地杀人。 陈一飞点了点头,他确实看到了船舱里所发生的一切。 “那你今天是自己要往地狱里闯!”吴越的眼里闪现出了杀机,他的手中很快已经捏住了一把小刀,只要他脑子里的意念一动,他可以迅速地割破对方的喉管。 “等等!”陈一飞憋足了劲大声地喊了一声,连脖子都红了。 吴越没有立即动手,要想杀面前的男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现在他更感兴趣的是,是什么原因让他可以不顾自身的安危跟着自己,他又是如何找到自己的,等他说完再动手也不迟。 第十五章:暴露身份(4) 吴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涨红的脖子,等着他说话。陈一飞说:“我承认今天是无意中看到你并且尾随在你后面,事实上我很想当面采访你。撇开记者的身份不谈,我对你杀死白老大的行为非常的敬仰。” 吴越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提醒他说:“如果你对自己看到的一切保持沉默,你还可以留着这条命,可你居然跑到我面前来说这件事情,你完全是在自寻死路。”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面无表情,整个人冷得像一块冰,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可怕的气息。显然眼前的记者感受到了这种强大的压力,往后退了一步。 但是陈一飞嘴巴上却依然没有空闲,他依然微笑道:“你不会杀我的,能够杀死白老大的人就是好人,没有这个判断我不会跟着你。” 吴越听了他的话后倒是愣了一下,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用自己的热情来对抗着自己的危险处境。 见吴越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陈一飞更来劲了:“白老大贩卖赌品、开设赌场、走私军火、拐卖妇女等等,他罪行累累,十恶不赦,可是法律对他没有丝毫用处,这样恶棍就需要像你这样的侠士来惩恶扬善,更令人震惊的是,他居然勾结日本人,正策划一场阴谋,你说这种恶棍和汉奸该不该杀?” 望着这一名年轻的记者,热血沸腾的记者,吴越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曾经也有一颗年轻的爱国的心,可是他那颗心早已经在黑暗的现实面前死掉了。原来他是一名充满热血的爱国军人,在一次一次的作战当中,目睹了军队的*和无能,自己的雄心壮志慢慢地磨灭了,于是他选择了苟且于乱世,不问国事。 爱国青年总是前赴后继的,吴越的心里叹息了一声,然后沉着脸说道:“今天算你运气好,我不想杀你。但我要奉劝你一句,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出现,也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见过我,不然你很快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说完,吴越就匆匆地离开了。可是没有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略带着愤怒的呼喊声:“难道你仅仅只是一名冷血杀手吗?” 吴越停住了,陈一飞的话让他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事实上他就是一名杀手,可是此刻冷血杀手几个字落到他的耳朵里却令他非常的不舒服。 他转过身来,盯着陈一飞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就是一名冷血杀手,所以不要让我再遇见你!” 显然他的话让陈一飞感到很震惊,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然而他最终还是笑了,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忽然吴越期待着陈一飞能再说点什么,尽管他清楚地知道现在让别人了解自己越多,自己的处境将会越危险,可他还是禁不住这样想着。也许是他的内心封闭太久了吧,杀手是一个非常孤独的职业,无法向别人谈起自己的职业,更无法向人倾诉自己的感情,而此时不经意间挑明了自己真实的身份,居然有种轻松的感觉。 然而记者却再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来,看来他对于刚刚获知的事实,同样感到非常失望。 第十六章:暴露身份(5) 吴越没走几步远,就看见迎面走过来三名手持短棍的巡捕。吴越压低了帽子站在一旁,他不想引起他们的注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香香那个婊子还真不错,冲哥你今天可要好好地玩一玩。”一阵猥琐的笑声肆无忌惮地传了过来。 吴越厌恶地皱了皱眉头,这些巡捕房的人总是有种令他作呕的感觉,有的时候他们的所作所为比起一些地痞流氓还要龌龊无耻,不同的是他们披着一身象征着法律和正义的制服。 也许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引起了三位巡捕的注意,带头的一名巡捕在他面前站住了,眼睛上上下下地朝他看了几眼,吴越见他们站着,也懒得搭理他们,侧了侧身子就要走过去。 “站住!”一名巡捕吼道,“干什么的?” 吴越面无表情回答了一句:“过路的。” “过路?”带头的巡捕脸上露出一幅不信的表情来,“你们两个上去搜搜看,看看他身上有什么危险物品没有。” 吴越知道,这是巡捕利用搜查危险物品的借口来掠夺他身上的财务,他的拳头早已经攥紧,只要巡捕敢触摸到他的身体,他的拳头绝对不会客气。 另两名巡捕正准备着上来对吴越进行搜查,忽然吴越听到一个愤怒的声音叫道:“强盗,真是一群强盗!” 突然发出的声音让三名巡捕感到非常恼火,平日里他们已经耍够了威风,哪里有人敢说一个不字,现在居然有人敢挑战他们的权威,他们手上的棍子可不是一种摆设。 一名比较瘦削的巡捕三步并两步就来到了陈一飞的面前,拿举起短棍就朝他脸上砸了下去,一边打一边说:“你再敢说一声强盗,就叫你的小命玩完。” 陈一飞见棍子打了过来,下意识的用左手拦了一下,棍子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手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脸抽搐了一下。巡捕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样子,一连六七棍下去,打得陈一飞连连后退,巡捕趁他后退的时候,又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陈一飞摔倒在地上后,巡捕继续朝他的身体挥了几棍子才停了下来。 “这就是妨碍老子执行公务的下场。”打完人的巡捕恶狠狠地丢下了这句话。 “冲哥,抽只烟。”另一名巡捕笑眯眯地陪着他们的长官看着眼前的一切。 冲哥半闭着眼睛吐出一个烟圈说道:“刘三,剩下的那个就留给你了,你也好好照顾他一顿。” 吴越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像这样的景象已经让他麻木,这些本该为百姓服务的人全都成了爷,稍稍不顺他们的意便拳脚相加,他们敲诈勒索,比起黑社会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今天他们选错了对象。他又看了一眼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陈一飞,他的一双眼睛喷射着愤怒的火焰。 “你们真是一群强盗,我是《申报》记者,我要揭露你们的这种无耻行为!” “记者算个屁。”陈一飞的义愤填膺换来的是一阵嘲笑声和将要面临的一顿毒打。 没等棍子落下来,陈一飞又大声地喊道:“国家都要亡了,你们甘心当洋人的走狗也就算了,可你们睁开自己的眼睛看看自己,你们也是中国人……” 没等他的话说完,两名巡捕的棍子已经砸向他的身体,这一次他们砸得更狠了,血已经从陈一飞的嘴角渗出来了。 吴越看不下去了,纯粹从杀手的角度来考虑,此刻借着几名巡捕的手要了他的性命未必是一件坏事,这样对他而言是最安全的,可他终究见不惯这一群恶霸一样的巡捕在他的眼皮底下施暴。更重要的是,他觉得此时的陈一飞和曾经的自己是相似的,尽管那已经是非常遥远非常模糊的记忆了。 “住手!”吴越一声冷喝。 他的话虽然很简短,却非常的有震慑力,两名施暴的巡捕马上停手了,一起转过身子望着他。此时陈一飞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不停地咳嗽,这一顿暴打让他够受的。 “又一个找打的,兄弟们上。”带头的巡捕见吴越说出一句话后并没有另外的举动,就吩咐他的两个手下上去揍人。 两人冲了上来,可是还没有看清清是怎么一回事,只听“扑嗵、扑嗵”两声,两名巡捕已经摔出两米远,两人在地上来回翻滚着,大声地呻吟着,这一跤摔得可不轻,手上的棍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们手中掉落,在地上滚出一段距离,沾满了尘土。 冲哥见状大惊失色,本能的反应就是要逃跑。可是吴越那里肯放他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捉住了他的手臂,往后面用力一扭,痛得他哇哇直叫,连声求饶道:“大哥饶命,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哥,大哥大人有大量,放过小弟这一次吧。” 多可怜的声音,吴越心里想,但是他们自己施暴的时候却根本没有想到别人的痛苦,这种人其实最可恨。想到这里,吴越的手上又加了一把力,只听“喀嚓”一声,是脱臼的声音,接着一声“啊——”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弄堂。 “滚!”随着吴越一声怒喝,三名巡捕不顾浑身的伤痛,飞也似的跑了。 陈一飞摇晃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吴越看着他此刻冰冷的面孔,内心涌上一丝悲哀,也许用不了多久他身上的一腔热血也会冷却。两人相视无言,各想各的心事。 原本陈一飞的眼神有些黯淡,可是不一会儿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趁吴越还没走远追了上去说:“你是杀手,我就可以出钱让你杀人?” 吴越一怔,他确实没有预料到一位文质彬彬的记者会提这个要求,短暂的思索之后他回答说:“只要你有足够的钱,我可以为你杀人,但你需要守口如瓶,不然下一个目标将是你。” “很好。”陈一飞拍了拍手说,“既然如此我们找一个地方详谈。” 第十七章:暴露身份(6) 临江酒楼是一座非常有名的酒楼,然而与其说临江酒楼是一座酒楼倒不如直接说是苏菜楼,这里的苏菜特别的正宗,其中“清汤火方”、“鸭包鱼翅”、“松鼠桂鱼”等菜肴更是响誉整个上海滩。 吴越和陈一飞上了楼后选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这里视野非常开阔,可以俯瞰半条虹口路。 酒菜上来以后,吴越默默地吃着。陈一飞也一反常态,并没有说出他要杀谁。 吴越有足够的耐心,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收了钱去完成一个任务,至于对方是谁根本不重要,所以他并不急于知道。 “方盖天和宋明。”陈一飞喝完了三杯酒后,终于压低了声音吐出了两个名字。 正常情况下,接到任务后吴越需要了解对方的基本情况,包括年龄、性别、职业、居住地址等等,情况越详细越好,这样便于策划暗杀计划和展开行动。可当他听到陈一飞嘴里吐出来的这两个名字,就没有多少的话了,为了刺杀白老大,方盖天和宋明的情况他掌握的一清二楚。 既然已经明确了目标,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聊了,吴越喝完酒杯里的酒,拿起帽子戴在头上,准备离开。 陈一飞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坐下,然后问:“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我只追求结果,不问原因。”吴越干脆地说。 他的回答似乎让陈一飞感动很失望,他又喝了一口酒然后说:“我有个要求,你行动的时候我也在场。” “不行!”吴越丝毫没有犹豫就直接否定了。 此刻,一位姑娘用甜甜的嗓音唱着一首歌,而隔壁一桌人喝得正高兴,吴越过于突然且硬朗的声音明显惊扰了他们,姑娘的嗓声忽然抖动了一下,结果唱不下去了。姑娘的唱歌的声音停了下来之后,喝酒听曲的人就不高兴了,用力地拍打着桌子叫道:“你倒是快给老子接着唱下去啊。” 姑娘慌忙着接着往下唱: …… 只见她 笑脸迎 谁知她内心苦闷 …… 由于情绪突然被打断了,竟然再一次停了下来,她唱不下去了。一名大汉勃然大怒,将酒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摔,伸手就抽了姑娘一嘴巴,顿时姑娘的脸上印上一只红红的大手印。姑娘的眼睛里唰唰地往下掉眼泪,但是她没有哭出声音来,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又继续唱道: 谁知她内心苦闷 夜生活 都为了 衣食住行 …… 看着姑娘流着眼泪继续唱了下去,大汉的内心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端起酒碗哈哈一笑,仰起脖子一饮而下。 陈一飞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啪”地一声一只拳头用力地砸在桌子上又猛地站了起来,他冲着那一桌子的人吼道:“出手打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你还算是男人吗?” 他激动的话就吸引了许多食客的注意,他们纷纷站了起来向他这边望过来,看看他接下去会做些什么,打人的大汉又要做什么。 大汉挽着袖子,露出了他粗壮的手臂,他的嘴里大声骂道:“你个小瘪三,活得不耐烦了?” 陈一飞没有理会,他走到酒楼的中间继续用激动的语气说道:“我们中国东北丢了,华北丢了,上海只剩下了半个,中国就要亡了!泸沟桥的枪炮声还没有远去,南京上空还笼罩着一层阴云,难道还有时间去欺负一个女人?难道我们还要将矛头对着自己的同胞吗?你们脚下踩着的还是中国的土地,你们的胸膛里装得还是一颗爱国的心,你们的身体里流淌的依然是炎黄子孙的血液,让我们这些苟活在摇摇欲沉的孤岛里的人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而不是针对我们中国自己人!” 吴越的心里一酸,他随着军队从东北退到华北,从华北退到上海,在泸淞战役的时候他的长官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他们,他失去了所有的兄弟,同时失去的还有对国家的信任。 大汉把酒碗往地上一砸,碗的碎裂声让在场的人吓一跳,纷纷往后退去。他红着眼睛抡着拳头就冲了过来。眼看着他那一双大拳头就要挥到陈一飞的脸上了,连唱曲的姑娘惊叫一声闭上了眼睛。 突然,吴越伸出右脚轻轻一勾,只听轰的一声,大汉摔了个狗吃屎。这一下摔得够重,又加上他喝了许多酒,大汉在他的朋友的帮助下花了好长时间才爬了起来。他正想发作,可是端坐着的吴越冰冷的眼睛让他心里一颤,嘴里哼了道:“有种你就给我等着!” 吴越冷笑一声说:“那我就等着。” 刚刚发生的这一幕,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等大汉下楼后,围观者才恍过神来,纷纷拍起了手叫起了好,还纷纷慷慨解囊把一些钱递到卖唱姑娘的手中。 上一章作品目录下一章 第十八章:暴露身份(7) 很快,各位食客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继续享用他们的美食,姑娘还没有离去,陈一飞就招呼着让她坐下,她显得有几分腼腆不敢落坐。 吴越说:“他让你坐下你就坐下吧。” 姑娘听了他的话之后,才坐了下来。陈一飞马上明白过来原因了,于是说:“看来是你的冰冷的表情吓到了她,她是怕你才不敢坐下的。” 姑娘一听这话,脸都红了,轻声说道:“不是这样的,你们都是好人。” 吴越却听出了陈一飞言外之意,他是在指责自己的冷血。他叹息了一声,冷血本不是他的本性,只是要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必须如此,这是冷酷的现实教给他法则。 “你叫什么名字?父母呢?”陈一飞关切地询问道。 “林雪儿。”姑娘轻声答道,但是后面一个问题他保持了沉默。 吴越却已经明白了这沉默背后的含义,也许她的父母早已经不在人世。 “你家住在哪里?”陈一飞继续问道。 “我从南京逃难而来……”说了一半,姑娘的眼泪留了出来。 除了林雪儿压抑着的哽咽声,两人不再说话。当她说自己是从南京跑出来时,更加证实了吴越的猜想。南京,是一个写满了血泪史的城市,一个让中国人不敢面对的城市,突然像一块巨大的阴影,浓浓覆盖三个人的心头。 过了好一会儿,吴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给陈一飞倒了一杯酒,接着端起酒杯说道:“为了所有死去的中国人,来这干一杯。” 陈一飞也端起了酒杯,他却说:“为了所有活着的有良心的中国人,干了这一杯。” 虽然此刻两人心里想法完全不一样,但有一样是共同的,他们都是为中国人而干杯,只不过一个是为死了的,一个是为活着的。酒杯相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两人仰起脖子一饮而尽,酒,是苦的,心情,也是苦的。 喝完酒后,陈一飞说道:“刚才我提到两人一起去的建议,你觉得怎么样?” 吴越毫不犹豫地再一次强调:“不行!” 陈一飞有些发火了,用力地敲打着桌子吼道:“难道那么多血的事实都无法唤醒你作为一名中国人的良知嘛?”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见过太多血的事实。”吴越不加思索地说出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陈一飞有些失望了,他曾经说服了那么多人站在他同一条战线上,甚至可以不夸张地说,他陈一飞振臂一呼也会从者云集,而面前的这个人,却丝毫无法撼动强硬的内心。此刻,他真正体会到了“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的悲哀,恰恰因为自己是文人而没有能力对白老大的所作所为进行深入的调查,如果他自己有这样的能力,他何苦哀求着一名杀手。 吴越见到陈一飞眉宇间透露出来的痛苦,痛苦是年轻人必须经历的过程,特别是在这样的时代。他也非常清楚这名年轻记者痛苦来自哪里,但作为一名杀手他无能为力,他不可能在刺杀的时候带上一名不相干的人。他觉得年轻记者此时需要一名心理医生,而不是一名杀手。 “你恨日本人吗?”陈一飞忽然转过脸来问身边的姑娘。 “恨!”林雪儿似乎换了一个人似的,咬着牙齿用力地点了点头。 “可是有的人心里却没有这种恨呀。”陈一飞一声叹息。 “你说谁不恨日本人?”吴越反问道。 “就是你!” 陈一飞毫不客气地用这三个字表达了他此刻内心强烈的不满。这三个字也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一般,一下子插进了吴越的心脏。 第十九章:暴露身份(8) 气氛一时间又显得有些尴尬,吴越站了起来,他对有些不知所措的林雪儿说道:“以后不要卖唱了,这个世道太乱,你一个姑娘家的太危险。” 林雪儿低着头没有吭声,吴越接着说:“我可以推荐你到书店去当学徒。” 这时林雪儿才抬起头来说:“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吴越明白了她心里的渴望就说,“我现在就带你去。” 林雪儿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很快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站了起来,准备跟着吴越离开酒楼。 “原来你的心也并不像你自己说得那样冷嘛。”陈一飞看到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说道。 吴越没有理会他,要救这位姑娘的决定来得那么突然,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卖唱姑娘是很可怜,可她的可怜与他有何相干?再说在这个*的年代可怜的人到处都是。他听到陈一飞的话之后,忽然对自己感到很不满意,杀手需要冷酷无情,恻隐之心正是杀手的大忌。 他对自己一时的侧隐之心而作出的过于冲动的行为感到后悔了,可是此时林雪儿已经打算跟着他走了,他不能出尔反尔了。吴越打算等把她托付到老秦的书店后,自己不管了也就是了。 在酒楼分手,吴越带着林雪儿径直来到行知书店,老秦正在柜台上翻阅着帐本,突然见到吴越带着一位年轻的姑娘走进来,赶紧迎了上来。 吴越对林雪儿说:“你先在外面等一会,我和掌柜的谈点事。” 老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吴越就跟着他进了内屋。屋子非常的安静,老秦指了指外面然后问:“今天你带着一个姑娘来做什么?” “那是我妹子,我想请你收留她在这里打打杂什么的。”吴越直接点明了他的来意。 “不行。”老秦连忙摆手表示他的反对意见,“既然她是你妹子,放在我这里你会放心?你可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吴越说:“正是因为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才放心把妹子放在这里,你认为上海还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吗?” 老秦说:“可是我并不能保证她的安全。” 吴越说:“我的确不应该带她来这里,但是我实在想不到应该让她去哪里,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可以让我做任何事情。” 老秦一怔,然后说:“欠人情是杀手的大忌,你就不后悔?” “我从来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吴越斩钉截铁地说。 “那我就答应你。”老秦思索了一会儿说。 于是两人一起走出了里屋,林雪儿见他们出来赶紧上走前几步,只是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老秦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问:“在书店里打杂,会不会委屈了你?” 林雪儿赶紧点着头说:“我能碰上吴大哥和秦掌柜这样的好人,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感到委屈呢?” 老秦捏了捏嘴唇上的胡须,继续问道:“你都会干些什么活?” “我什么活都会干。”林雪儿赶紧回答道,“如果掌柜累得话,我还可以给您唱个小曲。” “还真是个机灵的丫头。”老秦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那你就留在店里打打杂,整理整理东西吧。” 听到自己可以留在店里了,林雪儿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笑得脸蛋都红了。吴越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又觉得今天这个突然的决定也并不是那么糟糕。他杀过许多人,但是他从未因为杀人而获得真正的快乐,而今天因为帮助了一个人,却使他获得了真正的快乐的感觉。 当吴越要离开书店时,林雪儿又恢复了原先腼腆的样子,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吴越分明从她的眼里看出了一种依依不舍。他露出笑容对着她说:“我有事要走了,你在店里好好地干,好好地学,有机会我会来看你。” 林雪儿用力地点了点头,望着吴越转身离去的背影,她的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 第二十章:日本人的舞会(1) 连续几天的追查,吴越依然没有发现方盖天和宋明的行踪,两人就像突然从上海消失了一般。完不成任务就是砸了自己的招牌,这不是吴越愿意看到的结果。他必须找到陈一飞,向他要来两人最新的资料,当然只要他继续追查,必定能够找到两人的行踪,可是他不愿意这样做,效率也是一名杀手的生存之道,他可不愿意在这样的小事情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这一天,穿着一件灰色风衣,戴着墨镜的吴越突然出现在陈一飞办公室里的时候,陈一飞惊讶地张着嘴巴却蹦不出半个字来,他没有料到吴越竟然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报社大楼里。 报社大楼里面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自然不是谈事情的地方,于是陈一飞向总编打了招呼说要去采访虹口刚刚发生的爆炸案,总编同意之后,两人出了报馆之后来到了一间法国人开的咖啡馆。这家咖啡馆地处僻静,整个房子都处于一边浓荫之下,树上鸟鸣声声,幽雅可人。 中午时分,咖啡馆里客人廖廖,两人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侍者为两人端上了咖啡后,吴越望着窗外的绿荫向陈一飞说明了来意。陈一飞听了之后,高兴得几乎手舞足蹈起来。 “只要你同意我参与行动,我立即告诉你他们两人身在何处。”陈一飞说。 吴越自然不会同意,杀人忌讳得是还带着一个累赘,完不成任务是小事,极有可能自己反倒成了猎物,他绝对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陈一飞轻轻地搅拌着眼前的咖啡,然后说:“没有我你绝对见不到他们两人。” “请你说明白一点。” 陈一飞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方盖天和宋明呆在什么地方,可是你要单枪匹马去杀了他们根本不可能,必须让我跟你一起去。” 吴越喝了一口咖啡,看到一片树叶轻轻地从一棵树上缓缓地飘落,然后他又把视眼落在陈一飞有些得意的脸上,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他知道很快陈一飞就会告诉他答案了。 “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此刻正在日军驻上海警备司令部。”陈一飞果然告诉了他答案。 吴越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一队日本兵的后面,跟着的正是方盖天和宋明两人。而这几天的追查,却没有发现两人任何的行踪,可见陈一飞所言不虚。 “谢谢。”吴越拿起桌子上的帽子,就准备起身离开。 “日本人的守卫向来非常严密,可以称得上滴水不漏,而方盖天和宋明却不知道躲在日本人的那一处,想要杀掉两人,简直比登天还难,你难道不想听一听我有什么想法?”陈一飞按住了吴越的帽子。 吴越收回了手,盯着陈一飞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笑着问:“你希望以采访的名义进入日军警备司令部?” 陈一飞立即放下了刚刚端起的杯子,怔怔地望着对面这个男人,他想不到对方居然能够如此迅速地洞悉自己的内心,实在让他难以致信。 吴越饶有兴趣地看着陈一飞表情的变化,然后说:“也许你的想法算是个一个主意,只要能够进入日本人的地方,然后伺机探查清楚方盖天和宋明的藏身之处,然后刺杀两人就不是一件难事,问题是他们凭什么允许你去采访?” 陈一飞说:“日本人希望中国人为他们所谓的大东亚共荣圈造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只要有中国记者采访,对他们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只要联系上我的那位日本同学,进入日军警备司令部采访不是一件难事。” 吴越听完陈一飞的话后,有些佩服面前这位年轻记者的睿智和勇气,这种疯狂的念头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虽然充满了危险,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正是吴越喜欢的挑战。 不过吴越想得还要更多,如果陈一飞并不是一个可靠的人,那么这样做的后果无异于飞蛾扑火,自投罗网,因此吴越绝对不能轻易地答应陈一飞。 “你这样做是想让我羊入虎口吧?”吴越轻蔑一笑道。 吴越的话让陈一飞一愣,然后也笑着说:“我还以为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原来也是一提到日本人就要吓得腿脚发软的狗熊。” 吴越根本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继续问道:“你和他们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舍得冒这样的危险?” “因为他们是汉奸。”陈一飞回答得斩钉截铁。 “天下的汉奸多了去了,你就和他们两人过不去?”吴越觉得另有原因。 “你真的想知道?”陈一飞问。 看到吴越点头后,陈一飞又补充道:“因为他们正在策划一场阴谋。” “这好像并不是你一个记者应该管的事情,更不是我一个杀手应该管的事情。”吴越毫不客气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天下兴亡,匹夫有则吗?”陈一飞显得有些激动。 吴越知道如果他再对他的出发点提出质疑的话,陈一飞也许就要站起来对他进行长篇大论了,这当然不是他喜欢听的话,于是他摆了摆手示意陈一飞不用再说下去了。两人的出发点完全不一样,自己是为了完成任务,陈一飞是出于爱国之情,也算是求同存异了吧。 第二十一章:日本人的舞会(2) 陈一飞早在几天前就联系上他在日本留学期间的同学小村一郎,他此时已经是一名中佐军官。几天后,小村一郎邀请陈一飞参加一场由军部举行的舞会,时间是晚上七点,并且承诺舞会上陈一飞可以进行一些采访。 对于杀手而言,化妆是必修课,这一天吴越把自己装扮成了一名记者的形象。他穿上了一件黑色的中山装,上衣口袋里插着一只钢笔,他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油光发亮,显得精神饱满,神采奕奕。他在嘴唇上方粘上了胡须,显得成熟稳重,让人一看就是一名资深的记者。为了增添几分文人气质,他还在鼻梁上架上了一副厚厚的黑边眼镜。 舞会是在南京路的“丽阳大酒店”举行,他们到达大酒店的时候,小村一郎已经站在门口等候了。两人和小村一郎寒喧了一番后被他带至两名卫兵跟前,进行了严格的搜查,他们连吴越的那只派克牌钢笔都非常仔细地拧开了笔套看过,以确保是一只真正的钢笔。 吴越很配合地进行了搜查,但是陈一飞一边被搜查,一边对小村一郎抱怨着:“我们可是被你邀请来参加舞会的客人,如此检查好像没有必要吧?” 吴越呵呵一笑道:“帝国军人做事向来谨慎,这也是他们无往而不胜的原因所在。” 小村一郎看了吴越一眼,然后用比较标准的中国说:“你们中国人做事就是太随意,往往做到差不多就行了,可是我们日本人做任何事情都要做到一丝不苟。” 经过这一番严密的搜查,两人才得以进入舞会现场。舞会热闹非凡,带着日本民族特色的舞曲悠扬轻快,霓光灯照射下的舞池中间,早已经有十几对男女翩翩起舞。 小村一郎带着两人往中间走,小村一郎显得非常高兴:“来中国后我一直盼望和一飞君好好聊聊,奈何我军务在身多有不便,还望多多同学多多包涵。” 陈一飞笑着说:“今天你邀请我参加这个舞会,说明你没有忘记我这位中国的老同学,我应该感谢你呢。” 两人一边说一边笑,吴越站在陈一飞的旁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这名叫小村一郎的日本军官。他的年纪不会超过三十岁,脸上始终挂着日本人特有的骄傲之情。他的目光阴冷而犀利,让有一种被针扎的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陈一飞把吴越介绍给小村一郎:“我的同事吴越君,一名非常优秀的记者,他对日本的历史文化有很深的研究。” 吴越向小村一郎伸出了手,小村一郎握住吴越的手摇了几下后笑着说:“吴越君的手可真不像是一只握笔的手呀,更像是一只握枪的手。”小村一郎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响,吸引了好几名日本军官的注意,纷纷把狐疑的目光转移到了吴越的手掌上。 小村一郎的话如同一块石头丢进了水里,让吴越心里的心里荡起了一阵涟漪。由于长年累月和武器打着交道,他手上早已经磨出了厚厚的老茧,整只手掌坚硬得像是一块石头。 没想到这位日本军官这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他轻轻地摸着自己的手笑着说:“小村君果然厉害,一眼就看出了我这双手不是一双拿笔的手,这是我在老家扛锄头种地留下的痕迹,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依然无法消除,看来让我重新回家种地去就不委屈这双手了。” 吴越笑着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小村一郎和陈一飞也陪着一起笑了起来。小村一郎的目光从吴越的手上移开,和陈一飞聊起了一起在日本求学期间的往事,两人相谈甚欢。而吴越则注意起舞池里的每一个人,这里处处危险,只要一步不小心,他就有可能丧命于此,他不得不小心来应付。 第二十二章:日本人的舞会(3) 忽然,吴越的眼角扫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一位穿着粉红色旗袍的时髦女性,她正被一名日军大佐搂着细腰在舞池中间翩翩起舞,一边扭动着浑圆的屁股,一边发出的咯呼的笑声,显得有些肆无忌惮。毫无疑问,艳丽的衣服,迷人的身段,醉人的笑容,轻盈的舞步,让她成了舞会上的焦点。 虽然吴越曾经只看到了她模糊的身影,但是杀手敏锐的直觉和判断力使吴越认定,这她就是把勃朗宁手枪塞到了他的手里的女人。她的栽赃嫁祸让他没有完成任务,丧失了一名杀手应该有的尊严。 当然此刻并不是找她算帐的时候,既然她今天又现在日本人这里,自己还是小心为妙。于是吴越侧过脸移开自己的视线,不能让她发现自己的存在,如果她站出来指认自己的身份,恐怕今晚休想活着离开此地。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处的中国人,除了陈一飞以外,都有可能是自己的敌人。 舞曲终了,跳舞的人从舞池中间散开,各自回到座位上去。吴越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幽暗的灯光让他的脸怱明怱暗,不容易让别人注意到他的存在。这样他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热闹之中的孤独,往往容易被人遗忘他的存在,这正是一名杀手所追求的氛围。 吴越端着一杯香槟观察着四周,眼前人影晃动令他有种,耳边声音嘈杂令他有种疲倦的感觉。忽然他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端着酒杯一脸谦卑地挨着个给日本军官敬酒。吴越把头转向了陈一飞,只见陈一飞对他使了一个眼色,可见他也注意到了宋明。 目标已经出现在眼前,可是吴越不会贸然出手。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陈一飞给耍了。两人在来的舞会的途中,陈一飞告诉他此行真正的目的,他并不是真的要宋明的命,而是想从宋明口中得到他想知道的秘密。 吴越站了起来,他走到陈一飞身边说:“他的师傅白老大和两名兄弟被人所杀,整个上海都为之轰动,不如让他谈谈他师傅和兄弟被杀之后的想法和打算?” 陈一飞点着头,可是小村一郎却不屑地说:“一个黑道人物,有什么值得你陈大记者采访的?” 陈一飞疑惑地注视着小村一郎说:“他今天出现在这里,想必就是你们的朋友,难道你不欢迎他?” 小村一郎拍了拍陈一飞的肩膀,然后瞥了一眼不远处满面笑容的宋明说:“你和吴越君这样的知识分子做我们的朋友,我们非常欢迎。而这群黑道人物,如果不是他们对维护上海的治安有点用处,我们的舞会绝不欢迎他们。” 吴越听完小村一郎的话,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和小村一郎碰了杯后,他又看了一眼宋明,宋明似乎沉浸在舞会的美妙之中,吴越觉得他有些可怜,很明显他只是日本人手中的一颗棋子,现在需要他才把他放在棋盘上,当日本人不需要他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从棋盘上扔出去,这就是日本人的实用主义哲学。而陈一飞想知道的事情,就是日本人把宋明摆放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他这一颗棋子到底有什么样的作用。 吴越呵呵一笑道:“据说白老大可是为日军效力而付出了生命,小村君的话似乎对他们有点太无情了吧?” “吴越君的信息还真是灵通呀。”小村一郎的语气瞬间冰冷了起来,目光毫无顾忌地盯着吴越,简直想要穿透他的心脏一样。 吴越的心里有那么一丝紧张,但他并没有避开小村一郎犀利的眼神,而是和他对视了一两秒钟后把目光再一次的投射到宋明的身上,脸上显示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说:“不然他怎么会出现在你们的舞会上?现在我们是你的朋友,小村君难道不愿意对我们开诚布公?” 小村一郎听了吴越的话后,哈哈笑着说:“你们记者不简单呀,观察力判断力都很敏锐,简直比我们的情报机关还要厉害,我愿意交你这样的朋友,只要你肯为我们做事情。” 陈一飞陪着笑道:“放眼整个上海,恐怕再也难找到吴越君这么优秀的记者了。” “如此优秀记者,正好可以介绍给山本大佐。”小村一郎着,就带着两人向一位身材魁梧的日本军人走过去。吴越头皮发麻,那位山本大佐就是刚刚和穿旗袍女人跳舞的那位。 第二十三章:日本人的舞会(4) 山本是一位中年军官,如果说他整张脸是一座凹凸不平的山,那么肥厚嘴唇上面的浓密漆黑的胡子,就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成为他脸上最显著的特征。然而最可怕的还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像野狼一样锐利的眼睛,任何时候都放射出一种冷淡而又锐利的光,秘密总会被一眼看穿。 小村一郎向他介绍了吴越和陈一飞后,他一直没有说话,望着两个人的眼神始终充满着一种警惕与不屑。而小村一郎也完全以一种服从长官的姿态站在他的面前,没等到山本一郎开口说话,他也只能静静地站在一边。吴越知道,这种尴尬而又沉闷的气氛是一场心理较量,任何慌张情绪的表露都有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把自己推向穿危险的境地,于是他也不说话,静静地等待着。 忽然,穿旗袍的女子低呼了一声:“啊!是你——” 吴越大惊,她的这一声轻呼,不亚于一个定时炸弹突然摆放在自己的面前,不好好处理,这颗定时炸弹就会爆炸,让自己粉身碎骨。 吴越的脸上露出了一副非常吃惊的表情:“小姐您认识我?” 女人拿起一快手帕捂住嘴巴弯着腰咯咯地笑个不停,好长一段时间才止住笑声并直起身子来,满脸妩媚地说对吴越说道:“吴大记者哟,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哪。” 吴越闻到从她身上传来淡淡的香水味道的时候,他的紧张的神经已经松驰了下来,从她的这句话里面,他认为她此刻不会揭露他真实的身份,当然对方是敌是友还需要再试探一番。 明白这一点后,吴越一边和她碰杯,一边摆出一副努力回忆的表情,最后才皱着眉头摇着头说:“你如此美丽动人,如果我真的见过,我绝对是可以记住的。为什么现在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女人听了吴越的奉承话后,笑得更加妩媚,她的纤纤玉指轻轻地抚过吴越的脸庞,然后说:“吴大记者恐怕最近忙着什么重大的事情,哪里还能把我这样一个小女人记在心上啊?” 吴越只好陪着笑,这是一个厉害的女人,他不能掉以轻心。这个时候,她向在不远处的宋明招了招手,他很快就点着头往这边过来了。吴越的心头又一紧,他不明白这个女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山本大佐和小村一郎两人一直用日语轻声地交谈着,但是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吴越,现在看见女人招呼宋明过来,便停止了谈话,饶有兴趣地看着。 宋明端着一杯红酒过来了,他先是点头哈腰地向山本大佐和小村一郎举杯敬酒,可是两个人傲慢得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更不用说举起他们手中的酒杯了,然而这并没有影响宋明的情绪,他依然满面笑容地把酒全部喝了下去。 喝完酒后,宋明才笑着对女人说:“晓芸姐,您招呼我过来有什么吩咐啊?” 她嗔怒道:“什么姐啊姐的?谁是你的姐?你是嫌我还不够老吗?” 宋明用手轻轻的拍着自己的脸连声道歉:“您看我这张嘴,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其实您比谁都年轻漂亮,您不让我叫姐,那我以后就不叫就是了。” 她这才放过了他,然后指着吴越问道:“你可认识眼前这个人?” 看来这个叫晓芸的女人早已经认出了他,只要宋明认出他来,他插翅难飞。还好此时的他经过了一番化装,而在船舱里宋明也是在一个相对比较远的距离看到过他,想必一时半会还无法将他指认出来。 吴越给陈一飞使了一个眼色,提醒他此刻的危险。陈一飞的眼睛里隐隐有了一些焦急,他当然明白只要宋明认出吴越,他们两人就无法离开。山本和小村一郎也很有兴趣的盯着宋明,看看他是否会认出眼前的人,而宋明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 女人继续启发道:“白老大60寿那天,你仔细想想。” 宋明的脸上忽然多了一份悲伤,很快这份悲伤被一丝愤恨所代替,然后他紧紧地握起了一个拳头。与之同时变化的还有吴越,他的手轻轻地抖动了一下,再不动手,他将成为别人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这不是他的风格。 陈一飞的脸色瞬间苍白了,这一刹那的变化让山本和小村一郎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他的脸上。 第二十四章:日本人的舞会(5) 然而,舞会现场出现了一阵骚动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山本和小村一郎两人的注意力也从陈一飞的脸上转移到了别处。等到两人看清楚来的人是谁的时候,两人立即保持了立正的姿势,挺起胸膛。吴越看了一下,在场的所有日本人都和山本一样,脸上都表现出一别恭敬的表情来。 吴越知道,来人一定是一个大人物。趁着众人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吴越轻轻地拍了拍陈一飞的肩膀提醒他注意自己的情绪,陈一飞深深吸了一口,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 一名年近六旬的削瘦的老人慢慢地走了过来,他一边走一边向着欢呼的人群挥手示意。当陈一飞看到这位老人,原本平静的脸色再一次掀起了波澜,甚至全身都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他的两只眼睛红得几乎要喷出血来,任何人见到他此刻的模样,绝对会看出他内心无与伦比的仇恨,幸好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位老人的身上,没有人注意到他反常的表情。 吴越迅速地站到了陈一飞的身前,用身体拦住了陈一飞的面孔,让别人无法看见陈一飞的表情。老人上了二楼,然后从一名军官手中接过一杯酒,用日语说了一句话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楼下的人日本军官也都仰着脖子,异常兴奋地把酒喝了下去。然后他示意大家安静,发表了一番讲话。 吴越自然听不懂,他转过身看着陈一飞问道:“他说些什么呢?” 陈一飞用力地咬着嘴唇,几乎要渗出血来,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后他才低声地翻译道:“在不久前,我们取得了伟大的胜利,我们皇军征服了南京,如今对上海的完全占领也是指日可待。我们大日本帝国,征服整个中国,征服整个亚洲已经不远了,为了我们将要到来的胜利再次干杯。” 又是一片欢呼声,一片酒杯相撞的声音,这位老人的突然出现让这一天成了在场日本人的节日。这是一位在1904年就因为日俄战争而进入中国的老军人,一位率领日军占领南京的人,在日本军人的眼里是一名英雄,而在一名中国人的眼里,他是一只恶魔。 吴越想起了林雪儿,南京的陷落让她失去了父母,成了一名可怜的卖唱女。林雪儿还活着,而更多无辜的人却在饱受践踏之后毫无尊严地死去。吴越的心里也涌上了一腔怒火,他觉得要是现在他手上有一把枪,他也许会瞄准那只恶魔的头颅,送他下地狱。可是此刻,没有人会往他的手上塞一把精准的勃朗宁手枪。他瞥了一眼边上的女人,她的嘴角竟然挂着一惨淡,不过转瞬即逝。 当这位老人离开之后,日本人的情绪更是空前的高涨,纷纷碰杯庆贺。小村一郎和山本喝了一杯酒后,又对陈一飞说:“如果我是你,此刻我的心里也肯定不会很舒服,自己的国家已经不再是一个国家的样子,幸好你识时务,站在我们这一边,为了我们的友谊干了这一杯酒。” 小村一郎完全用一种胜利者的居高临下面对着他曾经的同学,而陈一飞只能用沉默来面对,此刻他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与其如此还不如什么都不要说,只管喝下杯中的酒。 就在这一刻,吴越的心脏忽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痛疼,一个民族和国家的耻辱,好像完全压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一样,他深深埋在心底的仇恨瞬间被点燃了似的,他感觉到自己不再是一个充满理性的合格杀手,因为他的情绪开始左右他的行动了。 山本慢悠悠地转着酒杯里剩余的酒,忽然问道:“刚才你的脸突然变得那么苍白,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吗?” 喜悦并没有让山本昏了头脑,他依然记得陈一飞刚才情绪的失控,这真是一位可怕的敌人。吴越小心翼翼的侧过身子,如果被识破身份,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对山本发动突然袭击,尽管这样并不能改变他和陈一飞死亡的命运,但是能拉上一个日军大佐垫背,总比白白送死要强。 “那天晚上真是太可怕了,我只是一名记者。”陈一飞的嗓音都有些颤抖起来,停顿了几秒钟后他继续描述着,“那天子弹乱飞,有人死了,血都溅到我的脸上……” 陈一飞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依然停留在当时那种危险恐怖的情景之中。吴越暗暗松了一口气,陈一飞的表演无疑是成功的。 小村一郎拍着陈一飞的肩头哈哈地笑了起来,山本大佐的嘴角轻蔑地笑了笑,抿着一口酒说:“中国人是一群绵羊,一群懦夫。” 吴越的心里再次起了杀机,他并不是一只绵羊,也不是一名懦夫,这个日本人的傲慢污辱了一名优秀的中国杀手。 第二十五章:日本人的舞会(6) 宋明的眼睛却始终停留在吴越的脸上,吴越明白如此下去必然会被他瞧出些端倪。与其这样,还不如主动出击,于是他转过脸来惊讶地对女人说道:“难道这位小姐当时也在白老大的船上?那一天子弹乱飞你肯定受惊了吧?” 女人咯咯一笑道:“什么小姐小姐的,叫我苏晓芸。不过那天的场面真是太吓人了,白老大也真是的,他手下的人是怎么搜查的,杀手可以带进这么大一把枪。” 说后面几句话时,她花容失色,仿佛回到了那天恐怖的情景中。吴越已经听明白她话里面的意思,她分明是批评白老大搜查工作没到位才导致自己被杀。当天对来客的检查工作是宋明负责,由于当时白老大被杀,宋明和方盖天都沉浸在仇恨当中,没有仔细梳理整件事,此时苏晓芸一提起此事,一下子把责任全部推到了宋明的身上。 苏晓芸说这句话的时候,方盖天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听了苏晓芸的话之后愣着思考了一下,然后他的眼睛盯着宋明看,他在等待宋明给他一个解释。 宋明在方盖天的注视下,他的神情被看得有些不自然了,然后带着委屈低声地说:“我的人负责搜查工作绝对是没问题的。” 此时,苏晓芸悄悄地对吴越眨了眨眼睛,吴越更加明白了苏晓芸的用意,立即替宋明作了一个旁证:“那天的检查的确非常的严格,今天参加皇军的舞会我还能带进一只采访的钢笔,那一天连只钢笔都带不进。” “绝对是一只钢笔都带不进。”宋明的脸上有了喜色。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了。”苏晓芸不等众人说话,皱了皱眉头立即分析道,“既然连只钢笔都带不进去,枪也绝不可能被带进去,可是那只杀死白老大的枪是怎么来的呢?除非……”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她的脸上,包括山本和小村一郎都想听听她的分析。可是她竟然脸色一红,脸上表现出一种羞涩的样子来,不肯往下说下去了。 “除非负责搜查的人故意让人把枪带进了船舱。”吴越毫不犹豫地接着说。 众人一愣,又纷纷表示同意,再看宋明的时候,他的脸色刹那间就白了,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来,他看看苏晓芸,又看看吴越,已经明白自己已经掉进了两人布置的陷井。 “我我我……”他结结巴巴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不住地用手去抹额头上涌出来的汗水。 所有人都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方盖天上前一步扇了宋明一巴掌,然后逼问道:“你倒是把事情给说明白了。” 看他暴怒的样子,如果他手上有枪的话,也许他会毫不犹豫地朝他的脑袋上开几枪,但是他没有枪,于是第二巴掌又扇了过去,同时一脚就将宋明踹倒在地,他的嘴角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大哥,我没有呀。”宋明几抱住了方盖天的腿哭诉道,“师傅待我不薄,我怎么会害师傅呢,师傅决定替日军办公共租界的事,我也是第一个支持的。” 说完这句话,宋明自己的都愣住了,然后猛地跪倒在山本大佐的面前朝自己的脸上抡着巴掌说:“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 突然,吴越的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一把雪亮的日本武士刀已经插入了宋明的胸口,一股血腥的气息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宋明挣扎着挥舞着双手,两只睁得滚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山本大佐。吴越杀过很多人,可是此时的情景却让他的心里感觉有些难受,毕竟此时是一个中国人死在了日本人的手里。他看了一眼一手导演着这场死亡游戏的女人,她被突然的杀戮吓得不轻,花容失色地退到了别人的后面,不敢往这里看一眼。 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方盖天没有料到山本会突然拔出军刀刺穿宋明的心脏,准确得不差分毫。他轻轻地抚摸着宋明的脸庞,然后帮他合上了睁得圆圆的眼睛,他的眼里有了一丝悲伤,毕竟他们曾经兄弟一场,曾经出生入死。 “你不该背叛师傅,不该背叛皇军啊。”方盖天慢慢地站了起来,然后又对山本说,“我是真心实意地替皇军效力,请大佐明察。” 山本抽出了插在宋明胸口的军刀,然后掏出一快手帕微笑着拭去刀刃上的血迹,随意地往地上一丢后,他把闪着寒光的军刀重新插入刀鞘,然后冷冷地说:“泄漏了皇军的秘密,的确该死。” 吴越明白了宋明为什么会被山本杀死,并不是因为他有协助凶手杀害白老大的嫌疑,而是因为情急之下差点泄漏日本人的机密。他和陈一飞的目光对视了一下,忽然有一种心灵相通的感觉,要想知道秘密,只剩下方盖天一人了。 第二十六章:日本人的舞会(7) 小村一郎看着地上的尸体说道:“大佐你又给我上了一课,搞情报工作不仅要有效收集情报,更要注意情报不能泄露。” 山本呵呵一笑,然后转过脸来对吴越和陈一飞说道:“两位都是很优秀的记者,报社又是在美租界,如果能替我们搜集情报,我们绝对不会亏待两位,两位意下如何?” 吴越心里一声冷笑,宋明的尸体还没有冷却,竟然就厚颜无耻地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是令人作呕。可是他此刻说出的这句话,既可以看作是一种试探更可以看作是一种逼廹,他是笑里藏刀,如果在应答的时候稍有不慎,恐怕今天也休想活着出去了。 如果答应了他,他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汉奸,即使是出于一种危险环境的自保策略。他看一眼陈一飞,他紧抿着嘴巴,似乎那张嘴巴不张嘴则已,一张嘴就会说出惊天动地的话来。 山本那双锐利的眼睛几乎把人逼到了绝境,吴越感觉到了压抑的气氛。答应还是不答应,关乎到了两人的生死。吴越再一次做出了准备动手,就是死他也不能背负汉奸的恶名,他的血再怎么冷也分得清大是大非。 陈一飞淡淡一笑道:“山本君既然在华从事多年情报工作,自然知道《申报》的前任总经理史量才先生。” 山本点了点头,陈一飞又继续说道:“当年蒋委员长希望《申报》能成为国民党的喉舌,营造有利的舆论氛围,结果被史先生一口回绝。蒋委员长继续对史先生威逼利诱,然史先生始终坚持自己的办报理念,追求新闻的客观公正,结果史先生被人刺杀。我虽然只是一名小记者,但依然坚持史先生的遗志,绝不有失一位记者的职业道德。” 如果不是环境的限制,吴越简直要鼓起掌来。陈一飞所说的每一句话都铿锵有力的拒绝了山本,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虽然他是一名文人,但是这一番话里面包含着慷慨赴死的决心。吴越不禁对陈一飞刮目相看,此刻是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他仍然有着这样一份胆色,足以让他敬佩。 山本果然就沉下了脸来说:“你想做史量才第二,我倒可以成全了你。” 山本盯着陈一飞的脸,慢慢地拔出了军刀。陈一飞不动声色地站在山本面前,表情平静如水。吴越蓄势待发,只要他真的砍下来,他会毫不犹豫地夺过军刀架到山本的的脖子上。 奇怪得是过了许久山本依然没有砍下去,明晃晃的刀身上映照着陈一飞那张年青而执拗的脸。在一个杀人无数的屠夫眼里,对面的只是一只毫无招架之力的绵羊。他没有立即结束这只绵羊的性命,是想玩一个游戏,要看看这只绵羊在死神面前,到底能够撑得了多久。 然而这个游戏并没有继续下去,小村一郎握住了山本举着军刀的手,然后说:“他现在不愿意替我们收集情报,但我相信随着对我们了解的深入,总有一天他会这么做的,松井司令刚刚说过要建立东亚共荣圈,如果我们肆意杀人特别是杀记者,恐怕在宣传上对我们不利。” 山本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握着军刀的手还是垂了下来,对着陈一飞说:“若不是看在小村一郎的份上,你已经死了。” 说完山本将军刀重新插进刀鞘然后走开了,小村一郎对陈一飞抱歉地笑了笑说:“让你受惊了。” 陈一飞说:“我作为一名中国人,受的惊已经够多了,今天的微不足道。” 他的话让小村一郎一愣,然后提醒道:“你作为一个中国人有自己的荣誉感我能够理解,但是既然你今天来参加这个舞会,就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不然会招来杀身之祸,如果不是我和山本君是好朋友,你已经死在了他的刀下了。” 吴越明白他能躲过一劫已经是万幸了,于是他提醒道:“今天是来采访的,还是向小村一郎请教一些关于采访的问题吧。” 陈一飞自然是心领神会,他对小村一郎说:“我想采访一下方盖天方先生,让他发表一下白老大被杀事件的看法,不知道可不可以?” 小村一郎正想说些什么,苏晓芸刚从舞池中间回来,然后抢着说:“你要采访方先生,莫不是想害他,你没见到宋明只是说出几个字,就白白送了性命吗?皇军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我奉劝两位大记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否则会给你们招来杀身之祸。” 苏晓芸一脸的妩媚地对着一边说一边抛媚眼,吴越听明白了,她表面上告诫两人不要去采访方盖天,而言下之意正是告诉他们方盖天有着日本人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第二十七章:日本人的舞会(8) 想到这里,吴越微微一笑道:“苏小姐你是说得哪里的话,我们记者可要不了方先生的命。” 苏晓芸咯咯一笑地靠了过来,丰满的身材在旗袍的衬托下勾勒出完美的曲线,胸前隔着一层丝绸的*随着她的笑声有节奏地颤动着。吴越却往后退了一步,面前是一个非常有诱惑力的女人,但是他明白这是一个危险的女人。因此,他绝对不会因为她迷人的身体而让自己身处危险的境地。苏晓芸见吴越躲开了,马上收敛了笑容嘟起了小嘴,似乎受到了很大委屈似的,又装出一副楚楚可怜令人怜爱的模样来。 方盖天见两人话题始终围绕着自己,于是大声地宣布说:“我方盖天既然为皇军买命了,自然是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陈一飞说:“豪情满怀,真不愧是个人物。” 方盖天咧开嘴满意地笑了起来,吴越和苏晓芸对视了一眼也笑了,显然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都读懂了各自的心事。 方盖天喝了不少的酒,脸红的厉害,此刻听到记者的赞赏,越发的激动兴奋起来,硬是要敬陈一飞一杯,陈一飞以不胜酒力拦住了他的敬酒,方盖天自讨了个无趣,只好自己一饮而尽。 “酒喝多了,失陪一下,我去趟洗手间。”方盖天说道。 吴越把酒杯放下,然后说:“正巧我也要去洗手间,让我扶着方先生去吧。” 方盖天着接受了吴越的好意,他并不是真的喝得连路都走不动了,但是他的确需要有一个人替他遮掩一下刚才的尴尬,于是就由吴越扶着他的一右手臂准备往卫生间的方向走过去。 就在此时,苏晓芸的脚也往前迈了一步,忽然“啊哟”一声叫了起来,整身子一歪,差点倒了下去,吴越见状立即抓住了她的手臂,苏晓芸顺势就往吴越身上倒,吴越只好放开方盖天,双手支撑着她,而苏晓芸的身子一软竟然倒在了吴越的怀里。 “头好晕哪。”她双眼迷离地望着吴越。 吴越心里清楚,她一定又想搞什么名堂。吴越正这样想着,她的身体又软了一下,吴越只好放低了身子轻轻地抱住了她。没想到她却趁吴越弯下身子的时候,用一只手勾住吴越的脖子,柔软的胸部撞击着吴越厚实的胸膛,她的嘴唇几乎贴到了吴越的脸。 她柔软而又充满弹性的胸部让吴越心里一阵燥动,然后听到一阵极为细微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拿着。” 他的左手碰触到了一件冰凉的东西,只不过这一次不是一把枪,而是一把非常小的刀。 吴越迅速将小刀夹到指缝中,然后直起身子来,抱着苏晓芸往最近的一张椅子走过去,苏晓芸在吴越的怀里一直咯咯地笑个不停,吴越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苏晓芸那一张艳丽的脸后,迅速地把她不断摩蹭着他大腿的浑圆的屁股丢在了椅子上,然后转过身重新扶住了站在边上摇摇晃晃的方盖天。 第二十八章:日本人的舞会(9) 吴越扶着方盖天进了洗手间,方盖天自己找到了小便池正在方便。吴越打开了水龙头,水哗哗地流了出来,他将自己的手放在水龙头下面慢慢地冲洗。洗手池上方悬挂着一块明晃晃的镜子,上面映出了吴越那张冷峻的脸庞。 “替日本人办事难办啊。”方盖天一边撒尿一边说着。 吴越关上了水笼头后,悄悄地从上衣口袋取下了钢笔,然后问:“此话怎么讲?” 方盖天一边提着裤子往洗手池这边走了过来,然后说:“刚才你也看到了,他就是多说了一句话而已,就被山本大佐给杀了。” 吴越趁方盖天低头洗脸的时候站到了他的身后,然后将钢笔抵在了方盖天的后腰上,他的身体僵住了,吴越从镜子里看到他脸上惊恐的神色。 “你想怎么样?”方盖天问。 “白老大和日本人密秘策划着什么事?”吴越嘿嘿一笑问道。 “这个和你们当记者的什么关系?”方盖天依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吴越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拿着钢笔的手稍稍用了一点力,然后说:“这些事情正是我们当记者最想知道的事情,怎么会和我没有关系呢?” “如果你开枪,你也休想离开这里。”方盖天威胁道。 “那可未必,你仔细看看我是谁?”吴越的脸色一沉,他不想再和他兜圈子了,随时可能有日本人进来。 方盖天盯着镜子上吴越的脸仔细地看着,过了大约十几秒后,他的脸忽然抽动了一下,张着嘴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因为吴越的钢笔更加用力得顶在他后背的脊柱上面。 “只要你说出来,这只无声手枪绝对要不了你的命,不说的话你就会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 洗手间里充满了一股死亡的气息,方盖天的鼻尖上的一颗汗珠越聚越大,最后从鼻翼滚落了下来,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痕迹。他想伸出手擦去脸上的汗水,吴越提醒他说:“现在你只能动口,不要试图动手。” 方盖天刚刚举起的手又慢慢地放了下去,他用商量的口气说道:“我三弟宋明只是提到了一下子,山本大佐就要了他的命,只要我说了我也逃不过这一劫。” 吴越冷笑一声:“可是你不说,现在也一样要死!说了你还有机会逃命。” 时间像停止了似的,狭小的洗手间充满着压抑和紧张的气氛。这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本质上更像是一场赌博,吴越赌方盖天会说出自己想知道的秘密。然而他的手心也渗出了细密的汗水,只要面前这位魁梧的男人,稍微有一点儿骨气,那么即使吴越手上拿的是一把真正的手枪,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甘心替日本人买命的,不会是硬汉子,这是吴越敢于挺而走险赌一把的原因。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稳定自己的情绪,加上耐心的等待,他必须沉得住气,才能给方盖天施加压力。 自来水哗哗地流着,声音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而紧紧关闭着的洗手间的门,随时都可能有日本人进来,每一秒钟都让两个人感到惊心动魄。 对吴越来说,赌赢了他可以完成这次任务,赌输了他却要丢掉自己的性命。而胜负却捏在方盖天的手里。吴越心里暗暗担扰,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冷峻的神情,他正给方盖天制造一股无形的压力。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着,方盖天的额头暴起了青筋。吴越丝毫不敢懈怠,他说还是不说,即将见分晓。当吴越手上的钢笔再一次用力往他后背一顶的时候,吴越感觉到方盖天原先紧绷着的劲道消失了,他垂下了脑袋,像一只被斗败了的公鸡。 “我们的任务是绑架或暗杀主张抗日的上海知名人物。” “这个事情具体是由谁负责?”吴越追问道。 “山本大佐。” 吴越还想再问的时候,忽然他听到日本军靴的声音越来越近,吴越猛地举起右手朝方盖天的脖子上劈了下去,方盖天一声闷哼就晕了过去,吴越赶紧扶住他不让他跌倒,防止发生太大的响声。 第二十九章:日本人的舞会(10) 门呯地一声被撞开了,一名喝得醉熏熏日本军官摇摇晃晃地闯了进来,此时吴越已经把方盖天放到了地上,见日本军官进来赶紧一步跨过去扶住了他。可是日本军官血红的眼睛依然被躺在地上的方盖天吸引住了。 吴越陪着笑脸说:“他醉倒了。” 日本军官过来朝方盖天的身上踢了几脚,方盖天没有任何反应,他对着吴越叽哩呱啦地说了一阵,吴越不明白他说什么,他猜测对方可能是问方盖天为什么会躺在地下。于是吴越就做了连续喝酒的动作,然后歪歪扭扭地倒下去的动作。 日兵军官于是咧开了一张大嘴疯狂地笑了一阵,然后又朝方盖天的身体踢了几脚后,走到一边撒尿去了。 等日本军官走了以后,吴越站起来对着镜子重新插好钢笔,整理好衣服,拉开门走出了洗手间。此时舞会已经临近结束的样子,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人,很多人都是醉眼朦胧,时不时地从各个不同的角落传出一阵阵*的笑声。 陈一飞见吴越已经出来,于是他拉着小村一郎的手说:“同学一场却是今日得见,甚是高兴,酒也喝多了,采访也结束了,保证明天将有一篇好文章见报。” 小村一郎拍着陈一飞的肩膀说:“请君自便,当然还希望一飞君能够考虑山本大佐的话,让我们一起共事。” 陈一飞向小村一郎告辞后,他与吴越一起往门口走去。忽然,背后传来女人的声音:“等一等。” 吴越一听是苏晓芸的声音,不仅皱起了眉头,他可不想过多地和她牵扯上关系,否则极有可能给自己惹上麻烦,何况方盖天此时还倒在洗手间里,此地不是久留之地,得赶紧离开。 苏晓芸对转过身来的吴越嫣然一笑道:“不知吴大记者可否赏个脸送我回家?” 吴越很清楚这张妩媚的笑脸的背后隐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这一次她在日本人的地方居然可以摸出一把刀来,真是太不简单了。 吴越刚一沉思,苏晓芸哆哆的声音又传进了吴越的耳朵:“好不好吗?吴大记者。” “走吧。”吴越可不想节外生枝,现在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只好答应了她。 可是苏晓芸并没有立即离开,她又迈着袅袅婷婷的步子向山本走过去,在他面前捂着嘴巴吃吃地笑着,然后用手指指着吴越。顺着她的指指点点,山本阴沉的目光随之也向吴越看过来。 吴越望着她的身影,心里更加的警惕,她绝不是平凡之辈,和她扯上关系简直就是自找麻烦,谁知道她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 终于她结束了和山本谈话,一边往大门外边走,还一边向屋子里的日本军人送着飞吻。吴越冷冷地说道:“还不走!” 苏晓芸似乎是极不情愿地结束了她的飞吻,然后一只手却伸进了吴越的臂弯里面。吴越一挣想把她的手甩开,她反倒将身子也靠了上来。 “你?”吴越从没有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女人。 “我已经很累了吗。”苏晓芸小声地辩解道。 “你不怕今天我送你回家,明天日本人就要了你的命?”吴越无计可施,只好给她提个醒。 苏晓芸咯咯一笑道:“我猜明天《申报》一定会有重大内幕披露,也许消息会让日本人很愤怒?” “无可奉告。”陈一飞果断地回绝了她的试探。 对于陈一飞的话,她一点也不惊讶,又继续道:“我只是让记者送我回家,即使明天会有对日本人非常不利的消息发布,那是你们记者的事情,找麻烦他们也绝不会找到一个女人的头上来,倒是你陈大记者恐怕会有麻烦。” “这些倒用不着你操心啦。”陈一飞的语气始终是冷冰冰的,他见苏晓芸和日本人走得那么亲近,在心里已经对她产生了很深的成见。 吴越自然明白陈一飞为何对苏晓芸会有一种厌恶,他倒觉得这样还挺有趣,也就不点破苏晓芸其实是真正杀死白老大的刺客。 风吹过三个人的脸,有着又潮又冷的感觉。除了日本人的狂欢,此时的上海似乎沉浸在死一般的寂静当中,在这样的氛围当中,静默是每个人表达自己最好的方式。 吴越掏出苏晓芸递给他的刀说:“可惜了这把刀,我今天没有用上。” 苏晓芸问:“没有这把小刀,你是如何对付方盖天的?” “无可奉告!”吴越依旧是冷冷的语气,此刻他已经不需要逢场作戏了。 苏晓芸停下了脚步,递给吴越一张纸说道:“如果有需要就来找我,上面是我的地址,我相信我们能成为朋友。” 说完这句话,苏晓芸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之下了。 第三十章:惹祸上身(1) 这一天早早地起了床,事实上他每天都是很早就起床的,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每天是睁着一只眼睛,竖起一只耳朵睡觉的,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会立即翻身下床。 天色还没有亮透,远远传来的嘈杂的声音令他感到了异常。他穿好衣服,来到了街上,由于后半夜下了一场雨的缘故,空气里有些潮湿,他望了一眼朦朦胧胧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他的心里有些淡淡的喜悦。 此时是清早,可是吴越很明显地捕捉到了空气中一股躁动的气息。大街上有了比平日更多的报童,只见他们的背包里装着厚厚一叠报纸,腋下夹着厚厚的一叠报纸,手里捧着厚厚的一叠报纸,他们赤着双脚,在大街上来回走着,见到衣着穿戴整齐一点的就一起挤过去,希望对方可以从自己这里卖一份报纸。 “号外号外,日本人雇佣黑帮刺杀抗日爱国人士……” “特大新闻,《申报》独家揭露正在共公租界发生的阴谋……” 报童的叫卖声格外的响亮,吴越和许多涌到报童面前的人一样,掏钱来买了一封报纸,报纸上的头条揭露了日本人雇佣黑帮刺杀抗日爱国人士的阴谋,文章的最后作者呼吁大家团结起来,不能成为案板上的肉,任日本人宰割。这极具煽篇文章,很明显是出自陈一飞的手。 陈一飞回到报馆,立即撰写了这篇文章。吴越的心里对陈一飞又生出了一份敬意和担心,他敢写这样的文章,意味着他可能成为日本人暗杀的目标,虽然此时两人已经没有了合作的关系,但是作为此事的参与者,他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陈一飞注意自身安全。 整个公共租界都被这份报纸引爆了,有许多读完报纸情绪激动的人把报纸读给不识字的人听,有的人读完报纸之后立刻把报纸撕掉表达自己的愤怒,还有的人卷起袖子开始了演讲。 然而吴越有一点想不明白,事实上日本人已经杀了那么多的中国人,如今整个公共租界都在他们的包围之下,却从未见过普通百姓的情绪会像今天一样那么激动,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一位演讲的年青人高吭的演讲声音吸引了吴越的注意:“中国人不能当亡国奴,中国人更不能当汉奸走狗!” 听到这句话,吴越心中已经忽然有了答案,比起日本人令人发指的暴行,他们更仇恨汉奸的无耻,更何况他们准备绑架或者暗杀的都是上海滩有名望的爱国人士。 整条虹口路上,到处充斥着愤怒的声音,渐渐地这群呼喊着口号的人,在几个人的引导下,汇聚成了一条长龙,堵塞住了整条街道。所有人的怒气凝聚成一股可怕的力量,他们看见日本人的商店,就一起冲进去把所有的东西都砸掉,日本人见到这群气势汹汹的中国人,立即躲了起来,也有一些来不及逃跑的日本商人,被他们打得鼻青脸肿,满口鲜血。 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扩大,公共租界当局派出了大的巡警,阻止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骚乱。但是凭着他们手上的警棍,并没有能够制止住他们的骚乱。 吴越被队伍裹狭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走,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整个队伍竟然是往日本人控制的势力范围而去。如果不让这只队伍停下来,队伍前面的人很有可能会被后面的人挤出公共租界而被挤进日本人的占领范围,那么后果将不自而喻。 然而所有的人都疯狂了,没有任何人意识到危险即将发生。 汗水湿透了的衣服紧紧贴着他的脊背,耳边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吵吵嚷嚷的声音,再加上异常沉闷的空气,吴越感觉整个人似乎要崩溃了一般,他艰难地抬起头来向天上望去,渴望着此时天上能痛痛快快地降下一阵暴雨来,让他的头脑清醒清醒,也好让这队群众冷静冷静。 第三十一章:惹祸上身(2) 过了一段时间后,吴越感觉到人群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了,最后甚至停滞不前,闷热拥挤再加上声音嘈杂,让他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所有的人都在问为什么要停下来,没有过多久前面响起了一阵阵咒骂声,吴越知道了前面有人拦住了队伍。 “汉奸!” “走狗!” “胆小鬼!” “打死他!” 吴越艰难地地寻找着人群中的缝隙往前面挤,如同一条鱼一样逆流而上。终于,他看到一位男青年伸展开双臂,正在阻止人群继续往前。他的脸都被打肿了,头发被抓得凌乱异常,粗布长衫上面还印着几只横七竖八的脚印。很明显,他正受到眼前一群人的攻击。 他的声音依然是那么的响亮有力:“日本人已经在街头架好了机枪,只要大家跨过租界,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开枪,难道你们愿意自己的鲜血白白地流淌吗?” 年青人声嘶力竭地大声喊着,但是没有人听他的话,更加群情激奋地往前走,年青人被推得踉踉跄跄,东倒西歪,而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只并不强壮的拳头,趁着混乱的时候将他的眼镜打落了。 年青人抹了抹凌乱得遮住了眼睛的头发,顾不上去管掉在地上的眼镜,继续大声说道:“血要流得有价值,要流得像一位铮铮大汉汉,要流得让日本人害怕,而不是这样流得毫无价值!” “怕死就滚一边去!” “小瘪三!” 人群继续向前推进,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年青人的话,即使有人认真思考了他的话,也因为这种集体的力量而放弃了自己的想法。中国人的血性似乎在今天苏醒了过来,他们此刻表现出了一种莫大的勇气,同时对害怕日本人的中国人给予了最大的蔑视。 年青人被推得东倒西歪,他一个人始终无法阻拦滚滚前进的人流,很快被淹没在人群之中。 吴越同情地看着他,当所有人都疯狂的时候,当所有人还没有搞清楚自己正要去做一件什么事情的时候,当所有的人都没有去想一想后果的时候,保持着一颗清醒头脑的人反而成了一个异类,这真是一种悲哀。 他走过去,拍了拍年青人的肩膀。 “是你?”年青人有些意外。 吴越微微点了点头,帮他从地上捡起几乎被踩烂了的眼镜然后说:“赶紧离开这里。” 楚天文默默地摇了摇头,望着越来越拥挤的人群,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悲哀。 天气似乎更闷了,天空也渐渐的变了颜色。在深秋的季节,这样的天气似乎有些反常。 忽然,枪声响了起来,起先由于人声鼎沸,并没有多少人听到枪声,紧接着是一连串“叭叭叭”的扫射声。随着枪声,人群里暴发出一阵接着一阵的惊声尖叫声,哭爹喊娘声。人群很快就乱成了一锅粥,人群开始往后推却,许多人被挤倒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更多的脚踩了上去。 枪声还在响着,空气里开始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场面一片混乱。当楚天文听到第一声枪响的时候,他的身体明显的颤抖了一下,然后立即往枪声响起的地方冲过去。 吴越拉住了他说:“不要往前面去。” 楚天文用力挣扎着却无法挣脱掉吴越强有力的手臂,然后怒气冲冲地对他吼道:“前面中国人正在流血牺牲!” “难道你忘记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吴越丝毫不退让。 “到前面去也许还能救几个人!”楚天文依然不放弃自己的想法。 “你救不到一个人的,反而会陪上自己的性命。” 雨突然哗得一声就下来了,粗大的雨点打在人的脸上疼得厉害。雨的声音几乎掩盖枪声,掩盖了人群逃跑的声音。一个个狼狈的身影在厚厚的雨帘中奔跑,张开一张张无声的嘴巴,似乎世界末日正在降临。 楚天文全身被雨水完全打湿了,头发紧紧地贴着额头,此刻他仍然没有放弃向前面冲去的努力。吴越只好松开了他的手,也一起向前而去。 日本人已经停止了射击,曾经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葬送在日本人的枪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躺在了泥水之中。雨一直下着,他们的血液已经和水融合在一起,浑浊不堪地流进了下水道中。 这是拿着精良武器的侵略者对着手无寸铁无辜百姓的屠杀。 这是战场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毫无人性的武力威胁。 这是一个民族又一次因为落后而得到的惨无人道的下场。 楚天文无声地流下了眼泪,静静地站在雨中。吴越不知道楚天文心里想些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心里想些什么,整个脑子一片混沌。他曾经的生活,已经见过太多的枪炮声,太多的屠杀,太多的死亡,太多的无助,太多的无奈,他却依然无法面对今天的场景,也许他血管里的血并没有完全的冷却。 “我要去延安。”楚天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了身子。 那么远的一个地方,还有一群不怕死的人,为什么要去那么神秘莫测的一个地方,吴越丝毫也想不到原因,但他也不想多问,因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我妹妹拜托你照顾了。”楚天文又说道。 吴越没有拒绝他,他只是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在这一刻会突然变得如此的柔软,柔软到他无法拒绝这样一个对杀手而言最不能答应的请求,后来他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这算是报答了楚天文曾经对他的救命之恩。 第三十二章:惹祸上身(3) 楚天文离开上海的那一天,吴越替他的妹妹楚天秀去送他。上海的进出口都控制在日本人的手中,他可不想带着一个女人出去而节外生枝。吴越并不想去送他,楚天文救过他一命,现在替他照顾妹妹,就不再欠他什么了。可是他不去,楚天秀就要去,说服她留在上海已经够伤脑筋了,他可不想再惹什么麻烦。 这是一个天气明朗的日子,一支马车队在午后时分缓慢地前行着。楚天文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戴着一顶破毡帽,把帽子压得低低的,他此时是一位赶马车的车夫。马车队来到了一座桥前,过了这座桥就可以离开上海。 要过这座桥并不容易,把守此处的日军会对过往的中国人进行严格地检查。桥的中间摆放着木头做成的障碍物,两边堆垒着沙包,沙包上面还架着两挺泛着黑色光泽的马克沁重型机枪,如果有人要硬闯,机枪会毫不犹豫地响起来。 马车队被拦了下来,马车队的老板是个五十几岁瘦瘦的黑黑的老头,多少年来风里来雨里去地带着马车队艰难地讨生活。见日本兵守着路口,他赶紧跑过去又是点头又是哈腰,一个劲地陪笑脸,还往日本兵的手里塞着银元,希望日本兵能给予车队放行。可是日本人一点也不理会车队老板的殷勤,一把推开了老板,然后走到了马车队前面。 这名日本兵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位车夫,另外一名日本人用锋利的刺刀刺破马背上的袋子,露出了毛料和皮子,老板心痛得赶紧上前去乞求那名越刺越开心的日本兵,希望他手下留情。日本兵反而发怒,一把将老板推倒在地,然后用刺刀猛地往一匹马身上刺去,一股鲜血猛地就从马背上喷涌而出,只听见马儿一声痛苦的嘶叫,拉着一车货撒开四蹄向外冲去。 此时的场景惹得几位日本兵哈哈大笑,老板心痛的就要去追赶逃跑的马匹,一车货要是没了,那这一趟生意算是白做了,马车队赚得可都是辛苦钱呀。可是日本人哪里肯让他去追,老板猛地就给日本兵跪了下来,头磕得咚咚直响。 这样的情景让守在路口的五六个日本兵感觉到非常的有意思,哈哈笑了一阵,然后用手指着老板,叽哩呱啦地说了一段话后,又指了指老板后面的七八个马车夫,意思是要他们学着老板的样子一起跪下来。 三个马车夫顺从地跪了下去,吴越看到楚天文的手都开始颤抖了,他知道楚天文是生气。可是生气又有什么意义,如果他们不顺从这群强盗,恐怕失去的不仅仅是一匹马,而会是他们的生命。他们已经习惯了手无寸铁的中国人对他们的恐惧,如果此刻有人敢出来挑战他们的权威,他们手上雪亮的刺刀会毫不犹豫地刺穿一个人的心脏。 此刻他们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他们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如果失去了生命,在这样的乱世自己的家人又能怎么办呢?作为一名杀手,吴越更加懂得生命的含义,每一个人都有权对自己的生命负责,因此他并不怪跪倒在地上的这些中国人。 又有几个中国人跪了下去,此刻所有日本兵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吴越和楚天文两个人的身上,现在只有他们孤零零地站着,就像风中两棵光秃秃的树一样。 楚天文苦笑对吴越说:“现在你应该明白了我为什么要去哪边了吧?” 吴越轻轻摇了摇头,但他的眼睛没有离开过日本人,只听见楚天文带着悲哀的语气说:“因为我不再想看到这样懦弱与丑恶的中国人。” 吴楚的心里动了一下,延安那边的人不怕死,打起日本人敢拼命他早有耳闻,然而事实情况怎么样他不是很清楚,但是眼前准备投奔延安的楚天文,让他相信那边的每一个人都是硬汉子。 几名日本兵端着枪盯着他们两个人,一步一步的逼过来,枪上的刺刀闪着冷冷的光芒。 车队老板低声而又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快点跪下,快点跪下……” 吴越和楚天文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表情都显得非常的凝重,此刻两人正处在死亡的边缘,可是当日本兵的刺刀抵在两人的胸口的时候,他们挺拔的身躯依然纹丝不动。 为了维护一名中国人的尊严,楚天文绝对不会下跪。 为了维护一名杀手的尊严,吴越也绝对不会下跪。 第三十三章:惹祸上身(4) 两人就这样和日本人对峙着,忽然一名日本兵大叫一声,端着刺刀向吴越的胸膛猛地刺过来,车队老板发出了一声惊呼,这样近的距离想要躲过刺刀几乎不可能。 吴越的身子晃了晃,已经牢牢地抓住了枪管。日本兵用力抽动了几下,竟然纹丝不动,他的嘴里不知道骂了一句什么,然后扣动了扳机,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后,所有的七八个日本兵一齐围了上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吴越。 吴越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比自己足足矮了半个头的日本兵,他看到日本兵脸上一颗又一颗的青春痘,吴越心里忽然感叹道,他也只是一名半大的孩子而已。高大的吴越,给了这位日本兵带来很大的一股压力,他端着枪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吴越看出了日本兵内心的紧张。 这时走过来一名日本中尉军官,吴越放掉了日本兵的枪,然后对着这名日本军官说道:“这批东西是专门给前线的皇军送去的,如果被你们几位耽误了,恐怕你们无法在山本大佐面前交差吧?” 吴越心里琢磨着,中国人害怕当官的,而日本人敬重当官的,搬出几个当官的来吓唬吓唬他们恐怕不会错,如果这一招不行的话,再想别的办法。 只见日本军官一挥手,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跑出一个三十多岁油头粉面的男人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外套,头戴着一顶圆圆的帽子。日本兵在他面前叽哩呱啦地说了一阵,他一直弯着腰陪着笑点着头听着。 听完之后他直起腰来,大模大样地走到吴越面前,趾高气扬地问道:“这位太君问你别人跪下了,你们俩为什么不跪下,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吴越冷笑一声:“就凭你也有资格和我说话?” “你!”男人正想发作,可一见到吴越那张冷峻的脸,自己的气就先泄了三分。 吴越也不想再纠缠下去,竟然转过身背对着他说:“告诉这几个日本人,如果耽误山本大佐的事,他担待得起吗?” 男人显然被吴越说得话吓呆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手帕慌慌张张地擦掉脸上的汗水,然后又急急忙忙地把他的话翻译给日本兵。 日本军官对翻译说了一段话后,翻译转述给吴越:“太君说山本大佐是他在日本国防大学读书时教授情报学的教官,如果你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和山本大佐的关系,他就放你过去。” 吴越看了一眼那位日本军官疑惑的眼神,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效果,于是他提高了声音说道道:“山本大佐在上海从事极度秘密工作,不认识的话我能说出他的名字来吗?难道一定要我回去把山本大佐请到这里来?” 翻译赶紧把吴越的话一字不漏地翻译给了日本兵,日本军官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恐怕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中国人这样对他说过话,他把自己的不悦变成了扇在翻译脸上的巴掌。 这一个巴掌扇得可不轻,翻译的脸都被扇红了,可是他依然捂着脸陪着笑脸点头哈腰地说:“太君教训得是,教训得好。” 日本兵没有理会翻译的卑躬屈膝,反而给吴越鞠了一躬,吴越的心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一把他赌对了,看得出来这是一名尊敬山本的日本军官,而且他真的把自己当成山本的朋友了。 只见日本军官的手用力地一挥,围住他们的几个日本兵见到他的手势后,迅速收起了枪退到两边,给吴越和车队让出一条路来。 吴越让跪在地上的人起来,等他们把东西迅速地整理之后,每个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后,马队重新开始出发。吴越本来他是不需要出城的,但现在他必须跟着车队出去,这样才能显示出他刚刚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吴越还没有走几步,那名中国翻译就跟了上来说:“我叫钱明奇,以后能否跟着您混?” “滚一边去!”吴越极力压抑自己心中的怒火,可是他冷冰冰的表情还是让钱明奇吓得不轻,呆呆地站在路旁望着车队走过扬起的尘土,久久回不过神来。 第三十四章:惹祸上身(5) 夜色正浓,伸手不见五指,风夹带着草丛里曲曲的叫起,轻柔地越过吴越的耳旁。远处那座桥上的灯光,照得周围如同白天一般。吴越咽下了一口唾沫,悄悄地往那边靠过去。 一束雪亮的灯光忽然移了过来,刺穿了茫茫的黑夜,吴越暗叫不好,迅速向侧面滚了几下趴了下来,居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灯光从吴越的身上移了过去,转向了另一边。吴越继续缓缓地往前移动着,中午通过这座桥的时候,他已经记住了每一位日本兵的位置,对他来说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即使漆黑一片,他也能分毫不差地找到他们。 楚天文只是一名书生,可是看到发生在租界里的惨案,毅然决定去千里之外的延安寻找抗日救国的真理,而自己曾经是一名抗日战场上的军人,却再也没有为抗日战争做过一点儿贡献,沉睡在心底已经很久的那种耻辱的感觉,这一次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忘不和楚天文离开的时候对他说过的话:“国家需要像你这样的人!” 吴越没有回应他,直到他出神地望着楚天文渐渐地走远了,最后看不见身影的时候,他的心里忽然感觉到一阵痛楚,他重复了楚天文的话:“国家需要你这样的人?” 那个时候,他做了一个决定,在回来的路上顺手干掉几个日本兵。他猫着腰继续往前走,距离两个背对着的日本兵相距大约还有一百米左右。虽然说悄无声息地越过这一百米的距离后迅速地将两名日本兵干掉对许多人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他是一名优秀的杀手,在他眼里两名日本兵已经成是死人了。 他静悄悄地潜伏在黑暗中,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天上的星星变得有些朦朦胧胧,他等待的时机就要来临了。不一会儿刮起了一阵微风,随后的夜色显得更加得迷离,已经起雾了。两名日本兵始终背对着背,望着两个不同的方向。 趁着雾气越来越浓的时候,他又向日本兵那边靠近了一点,他已经可以看到其中一个日本兵的脸了。经过目测,距离日本兵还有三十米,但是再往前的话,因为灯光的原因,他极容易被日本兵发现。 吴越的手中已经摸出了一把匕首,作为一名杀手,狙击枪、步枪、手枪、刀等武器他掌握得炉火纯青。通常情况下,他也都选择狙击枪对敌人进行远距离狙杀,干脆利落也容易脱身。而此刻,他选择了手中的这柄匕首。杀手与杀手高下区别,往往不再于各种枪械的熟练使用,而在于手中这一柄不常用到却可以随身携带的匕首。 当然正准备跃起的时候,一道雪亮刺眼的灯光亮了起来,吴越赶紧低下身子。一辆黑色的轿车停了下来,从车上走下来一名日本军官。吴越一看,车上走下来的居然是小村一郎,然后两名日本兵又从车上押下一个人被绑着双手的人来,他全身的衣服已经被鞭子抽得破破烂烂,血迹沾满了他的全身,他脸上也留着几条深深的鞭痕,头发乱成一团。 他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如果没有一个日本兵扶着,他早已经软瘫了下去,吴越的心头一紧,他已经猜到了这个人就是陈一飞。 小村一郎戴着一双白手套,拍着陈一飞的脸叫道:“陈一飞,陈一飞!。” 陈一飞没有任何的反应,小村一郎对着他的脸凝视了几秒钟然后说:“今天我送昔日同窗好友上路,给你留一个全尸吧。” 只见陈一飞一直垂着的脑袋慢慢地抬了起来,他伤痕累累的脸上带着不屑的神情说道:“你侵略我的祖国,还有脸说是我的同窗好友吗?” 小村一郎叹了一口气说:“我是一名军人,虽然我也热爱中国的文化,但是我不得不服从命令。” 陈一飞冷笑道:“你们是注定要失败的。” 小村一郎摇了摇头说:“山本大佐很生气,让我亲手来杀了你,但是念在同学一场的份上,只要你说出我想知道的东西,我可以放你从这里离开上海。” “我写这篇文章是因为我血脉里还流着中国人的血,我说不出还有谁和日本人作对是因为只要中国人都会和你们斗争到底!” 陈一飞最后几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接着他又发出了几声哈哈大笑。小村一郎默默地盯着他的脸,慢慢地脱去手上的那双白手套,然后他的手朝不远处一指,就背剪双手转过身去。两名日本兵见小村一郎已经发出了命令,于是就把陈一飞往不远处的小土坡拖了过去。 第三十五章:惹祸上身(6) 吴越匍匐着往后退,直到他认为日本人无法感觉到黑暗潜伏着一个人的时候,他才转过身子向另一个方向摸过去。 汽车灯把两个日本兵和陈一飞的身影照得清清楚楚,而吴越就隐藏在汽车灯没有照亮的黑暗之处。他小心地提起脚掌,稳稳地落下每一步,不能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不然的话他不仅救不了陈一飞,反而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日本兵走出离汽车大约有五十多米远,那里已经是一片荒地,上面长满了杂草。一个日本兵松开拖着陈一飞的手,从肩上的背包里抽出一把行军铲开始在地上挖了起来。另一名日本兵见状,也松开了手抽出铲子就挖起来,挖掘泥土的声音和泥土落下来的“沙沙沙”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寂静的夜。 挖坑是军人训练的重要内容,这两名日本兵也是训练有素,他们挖洞的速度非常的快,挖出了半米多深的坑后,他们索性跳进了土坑中继续挖着。 夜色深沉,雾似乎越来越浓,在汽车灯的照射下就像一块轻纱一样在空气中轻轻地摇摆着,一切都在雾汽中若隐若现。除了挖土的声音,两个日本兵之间也没有任何的交流,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安静。 日本人就在眼前,幻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救走陈一飞是绝对不可能的,而要强行救人,却是要冒着极大风险的。 忽然,汽车喇叭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长呜,显然车里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正催促他们加快动作呢。听到喇叭声后,两名日本兵挖掘的速度更快,泥土不断地从土坑里抛出来。 吴越观察着陈一飞,只见此时他侧卧在土坑边,身上被覆盖了许多泥土,他的一条腿轻轻地抽搐着,苍白的脸上留着一道深深的鞭痕,看情形他已经不能坚持多久了。如果等到日本人把他扔进坑里埋上土离开后,他再去将陈一飞挖出来,挖出来的一定是一具尸体。因此要让陈一飞活着,绝对不能等日本人将他扔进土坑里。 这时候,一名日本人已经停止了挖掘并试图从土坑里爬出来,他上来之后马上会把陈一飞扔进土坑里去的。 然而救人和杀人有着本质的区别,吴越擅长杀人而不是救人,要使两人活着离开此地,难度不小。只要他一动手,极可能暴露在汽车的灯光之下,那时他不仅救不了陈一飞的命,还会搭上自己的命。 两名日本兵都爬出了土坑,已经动手抬起陈一飞的身体了,只要他们把陈一飞扔进土坑之中,那个时候他要出手相救的话,他一时半会也无法将陈一飞的身体弄出土坑。 要救陈一飞,只能是此刻,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下定了决心。趁着浓雾,还是可以赌一把的,虽然说一个杀手去救人显得不可思议,但是他的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如果不这么做,他一定会感到后悔。 忽然,一只乌鸦恐怖的叫声让两位日本兵手上的动作缓了一下,他们带着好奇心四处张望的时候,吴越猛地从黑暗中跳了起来,他的身子拦住了朦胧的灯光,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而又模糊的诡异身影。在斑驳的灯光与黑影之中,一把小小的匕首闪着白光准确无误地划过了站在坑边的日本兵的喉咙,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洒满了吴越的脸。吴越的手没有迟疑,顺势又刺向了另一名日本兵,这一名日本兵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和鲜血早已吓呆了,他微张着嘴巴,圆睁着眼睛看着雪亮的匕首直直地插入自己的脖子。 第三十六章:惹祸上身(7) 雾气越来越浓,空气中的湿气越来越重,不远处汽车的灯光显得影影绰绰,吴越将两名日本兵稳稳地放倒在地上后蹲下身子,准备背起陈一飞,可是他已经奄奄一息,丝毫不能动弹,他不可能自己爬上吴越的背了。 “嘀嘀嘀——”汽车的喇叭声又一次急促地响起来,汽车里的日本兵又开始的催促了。听着一声声汽车喇叭声,吴越有一种心脏突然下沉感觉,他迅速往那边扫了一眼,能看到模模糊糊走动的人影。动作必须要快,也许过不了几秒钟,那边就会有人走过来。 吴越轻轻地抱起陈一飞,慢慢地将他的身体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又用双手扶住陈一飞的身体,然后移动脚步轻轻地往最黑的地方走过去。 吴越背着陈一飞的时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屏住自己的呼吸,这样就不会因为呼吸发出的声音被人发现。如果此时被发现,他的身上扛着一个人,日本人追上来,他无法迅速的逃离,又不能对日本人进行有效的攻击,处境将会非常危险。 吴越憋着一口气走出足足有三十多米远,当他已经完全见不到亮光的时候,他才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有些难受。如果不是每天进行肺活量的训练,他早就因为长时间憋气导致的缺氧而头晕脑胀,四肢无力了。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让吴越加紧了步伐,看来日本人已经发现情况了。吴越不敢耽搁,凭借着多年黑夜行军的经验寻找道路向前奔去。可是他的身后一束束雪亮的探照灯亮起,强烈的灯光照亮了黑夜,几乎连浓零也被灯光融化了,一时间整个天地亮如白昼。 吴越的脚步更紧了,他发现自己的前方是一片狭长低地,探照灯是无法照射到的,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同时他也明白,在这片低地里,日本人追上来的话,他就将无处可逃,因此他又必须迅速越过这一片低地,才能确保自身的安全。 枪声忽然了响起来,仿佛就在身后。吴越的速度反而慢了下来,他明白这是日本人的试探,如果因为枪声而不顾一切的拼命逃跑,凌乱的脚步声反而会暴露自己,日本人更容易寻觅到自己的遗迹。 果然,几声枪声响了以后,再也听不到枪声了,可是日本军靴踩在地上的声音却更密集了,也更近了,而一束束手电筒的光芒也不断地在不远处的夜幕中撕开一道明晃晃的口子。 当吴越来到低地边缘的时候,他才发现要想离开这片低地需要翻过一个一人多高的垂直坡度,他背着陈一飞他是绝对翻不上去的。而此刻返回去无疑是自投罗网,继续沿着低地往前走,最终结果也一定是被日本兵追上。翻过这个垂直陡坡,是他躲避日本人唯一办法了。 他的目光在黑暗中迅速搜寻着陡坡相对较低的位置,却发现最低的地方有一人多高。不能浪费时间了,然后猛地使出全身的力气将陈一飞的身体举过头顶后推上了陡坡,接着他自己抓住一棵小树翻身上坡。就在此时,一束手电筒的光从另一边照了过来。他赶紧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电筒的光芒几乎是贴着他的头发移了过去,冷汗怱地就从额头上冒出来了。 还好电筒的光芒很快就移动了另一边,他模糊地看到三个日本兵也走下了坡地,顺着这一块狭长的低地往前搜索着前进。 吴越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重新背起陈一飞往黑暗的更深处跑去。此时的陈一飞脸色铁青,没有丝毫的血色,看情形他经不起任何折腾了,再不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进行治疗,恐怕他也活不成了。 第三十七章:惹祸上身(8) 眼前一片黑暗,吴越背着陈一飞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一股潮湿的气息迎面而来,接着他看到一盏渔火若明若暗地闪烁着。前面是一条河,吴越欣喜若狂,背着陈一飞赶紧向渔火那边奔过去。船与岸之间的木板还在,吴越立即踩着木板上了船。 渔火朦胧的灯火下面,一位五十多岁的黑瘦老头正在修补着一副破鱼网,猛然见到一位脸上沾满血迹的人背着一个全身血迹斑斑的人上船,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吴越。 吴越将陈一飞轻轻地放到一边,然后喘着粗气说:“有水吗?给倒一碗。” 老汉转过身从一只木桶里舀起一瓢水递了过去,吴越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将水一饮而尽,由于喝得太快,水哗哗地往两边顺流而下,几秒钟就将一瓢水就喝干净了,然后他自己从木桶里舀了一瓢水,往自己脸上一沷后,又手抹去了沾在脸上的血迹。喝完水,洗完脸,他带着歉意对老人笑了笑。 笑容融化紧张的气氛,老汉眼里的害怕已经减少了很多。老汉看了一眼躺在船舱里的陈一飞,他舀了一瓢水放到了陈一飞的嘴边,陈一飞的嘴巴动了动,然后轻轻地啜着。 “你的朋友伤得不轻啊,我这里有些治伤的药,你先给他涂上吧。” 吴越接过老汉递过来的药,抹在陈一飞的背部,他一边抹一边说“赶紧把船开走,日本人就要追上来了。” 老汉一听有日本人要追来,他的表情又一次慌张了起来,然后问:“这些伤口都是日本人打的?” 吴越点了点头,老汉嚅着说:“如果让日本人知道我的船上有他们要找的人……” 吴越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此刻他绝对不会下船的,这只小船是他此刻逃离日本兵追杀的最好方式。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银元塞到老汉的手上,然后毫无商量余地催促道:“赶紧开船。” 老汉怔怔地低着头看着手上闪闪发亮的银元,这是他一辈子都不能赚到的钱,但是他知道拿了这个钱却并不一定有命花。 老汉说:“我这条命不值钱,可是还有一家老小等着我去养。” 雾渐渐地散去,黑暗中传来了一声紧似一声的犬吠声,老汉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整个人都哆嗦起来了。吴越不再去管他,吹灭了小船上的灯火后,抓起一只船浆用力地挥动起来,船也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岸边,在水中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可是小船的速度还是很慢,而夜色中已经可以看到一束束晃动着的电筒亮光,日本人已经越来越近,小船如果不能快速驶离此地,恐怕他就要成为活靶子了。吴越拼了命划着,但小船却并不有力地向前驶去,反而开始原地打起转来。 “老伯赶紧开船呀,你现在和我在同一条船上,日本人来了难道你还想活命吗?”吴越不得不提醒一下老汉。 这句话无疑像一个睛天霹雳一样打在老汉的脑袋上,他怔了一两秒钟之后,突然然从吴越的手中夺过船浆,极快而又有节奏地挥动着船浆,船就像箭一般快速地往河中间驶了过去。 水花四溅,几滴水落在了吴越的脸上,冰凉冰凉的。船离岸越来越远,渐渐地已经看不到对岸了,吴越一直紧绷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一些。 第三十八章:秘密交易(1) 天色尚早,街上没有几个行人,大多数人还处在睡梦之中。风沿着街道迎面扑来,吴越紧了紧自己的外衣,匆匆地向苏晓芸的家走去。苏晓芸曾经对他说过,有需要可以找她帮忙,他当时不屑一顾,刻意和她保持距离,可没有想到这么这么快他必须找苏晓芸帮忙了。 陈一飞伤势严重,要把他弄到上海来治就必须通过日本人的关卡,这样做无疑是自投罗网,因此只能将他送往后方治疗。而能够将陈一飞安全地送得更远的,除了苏晓芸他想不起有第二人人有这样的能力。吴越对苏晓芸的了解并不多,但可以肯定她绝对不会是日本方面的人,有这一点就足够了。至于那一天她出现在日本人的舞会上,很明显和自己一样是带着其他目的而去的。 按照苏晓芸给的地址,他找到了她的房子。房子的大是两扇红色木漆门,上面绘着半圆的图案,整栋房子带着鲜明的西洋风格。吴越在门前警惕地向四周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人注意他的时候,伸出手掌拍着响大门。 不一会儿,木门开了一道仅容一人进出的缝。吴越还没有看清开门人的样子,就被一只纤细白净的手拽了进去,然后门又迅速地关了起来。 眼前的苏晓芸竟然只穿了一件真丝睡衣,一条修长的玉腿露在了外面。吴越连忙走到窗前,透过窗子向外四处张望着,再次确认自己有没有被人跟踪,当然他这样做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从来没有面对过一个穿着睡衣且极具诱惑的女人。 吴越在窗口观察的时候,苏晓芸已经拿过来一瓶红酒和两个酒杯,她动作娴熟地开了红酒又往杯中倒满了酒后,端着一杯酒走到吴越的跟前,她把一杯红酒递给吴越,嫣然一笑道:“吴大记者今天来我家有何贵干?” 吴越的心里暗暗骂道,她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是记者,说起话来仍然拐弯抹角,真搞不懂她的葫芦里到底装着什么药。吴越接过酒怀,一口气就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经过一夜的奔波,他疲惫异常,既然有酒正好可以解渴,他才顾不上斯文和礼貌,即使面前是这样一位极漂亮具有魅力的女人。 苏晓芸咯咯一笑说:“从没见过你这般喝红酒的。” 吴越笑了笑说:“在我眼里,红酒白酒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它们都是酒。” 苏晓芸赞叹道说:“果然一针见血,向你的枪法一样准确无误。” 吴越并不在意她说什么,他坐到了沙发上,环视着客厅的布置,包括沙发在内的各式各样的家具,都透露出一种西洋的风格来,这是当时上海上流社会的一种时尚。这时候苏晓芸打开了客厅里的一个留声机,一个略带着感伤的女人的声音在客厅里弥漫起来。 音乐声让吴越想起了自己和雪儿第一次见面时,她所唱的那一首忧伤的歌,不知道此刻她和楚天秀在一起怎么样了。耳边的旋律,竟然让他有一些恍惚。 “你到我这儿来,不会是来发呆的吧?”苏晓芸又是咯咯一笑道。 吴越赶紧回过神来,这一次他轻轻地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然后问:“你还记得《申报》记者陈一飞吗?” “陈大记者?”苏晓芸淡淡地说,“他难道还活着?” 吴越的心头一惊“你怎么知道?” 苏晓芸从桌子上拿起一只女式香烟点上,猛吸一口后吐出几个洁白烟圈,然后说:“他在报纸上揭露了日本特务和上海黑帮合作的机密,你想想看日本人会放过他吗?” 吴越点了点头,看来苏晓芸早就预见到了这个后果,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隐瞒事实的真相,把陈一飞重伤需要及时获得医治的事情说了出来。苏晓芸丝毫不对日本人行事的速度而感到惊讶,她优雅地翘起一个兰花指,笑盈盈地注视着吴越说:“你今天来找我就是想让我帮助陈一飞?” “正是为此事而来。”吴越说。 “难道你就不怕我把陈一飞送给日本人当礼物?”苏晓芸说。 “如果你会这样做,我肯定不会再找你了。”吴越丝毫没有紧张的样子。 “你太自信了吧?” “没有这样一点判断力,我早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难道你没有看出来我和日本情报机关的山本大佐非常熟悉吗?” “这是你擅长制造的假象。”吴越冷笑一声道。 苏晓芸听了吴越的话又是咯咯地一笑,随后她紧挨着吴越坐了下来说:“你对白老大船上发生的事情还是念念不忘呀。” 说着苏晓芸的手就搂住了吴越的脖子,脸色绯红,似醉非醉。如果是别人,恐怕无法忍受她的诱惑。可是吴越很清楚地知道一点,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往往是一名杀手最应该小心提防的。 吴越将苏晓芸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移开,他不想和她玩这种暧昧的游戏,而 苏晓芸见吴越对他似乎并不感兴趣,只好收起了脸上的媚态。 第三十九章:秘密交易(2) “要我帮陈一飞的确没有问题,毕竟他也为我办了一件大事。”苏晓芸终于回到吴越和她讨论的主题上来,沉思了一会儿她接着说,“不过没有好处的事情我也不会做的。” “你想要什么?”吴越自然清楚和她这样的女人打交道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苏晓芸笑着说:“陈一飞的爹陈其深是沪上富商,向他要钱的话也没有什么意思,何况我也不缺钱。既然是你替他向我寻求帮助,我可以向你要这件东西不?。” “只要我给得起的,你直说就是。”吴越站起身来直视苏晓芸的眼睛,他不希望磨磨蹭蹭拐弯抹脚。 苏晓芸说:“不要着急嘛,我要的东西你很容易就可以办到的。” 正当吴越想继续听下去的时候,她却停住了。吴越并不是一个性急的人,但此事不比其他的事情,如果日本人展开更大范围的搜索,陈一飞又没有被转移到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被发现的话只有死路一条,事情非常的急廹。然而尽管吴越此刻心里有些着急,他还是稳住了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脸上保持着镇定沉着的样子。 而苏晓芸也没有说话,她的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吴越,脸上也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苏晓芸收回了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山本大佐的脑袋。” 吴越的心里一惊,问道:“为什么?” “你应该比我更懂道上的规矩” 吴越淡淡一笑,他不应该问这个问题。可是吴越认为苏晓芸有机会接近山本的机会,而且她的枪法也非常精准,于是他提醒她说:“你应该比我更加合适。” “这是唯一的条件,你不答应我是绝对不会帮助陈一飞的。”苏晓芸的话里已经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 吴越早就知道今天根本没有余地讨价还价,为了救活陈一飞,不管她开出什么条件来他必须要接受,但总是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憋屈,很不是滋味。他是一名杀手,过着收钱杀人的日子,可是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苏晓芸接着说:“至于刺杀的时间和地点,时机成熟我会通知你,你只要在我的安排下肯定可以完成这个任务,只要你答应了我会立即安排人把陈一飞送到安全的地方。” 吴越点点头,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今天他并不是掌控局面的人。 苏晓芸重新拿起桌上的酒杯,和吴越碰了碰杯然后说:“为我们首次合作干杯,也为今后的合作干杯。” 吴越说:“一次合作足够了。” 苏晓风情万种地媚笑道:“是吗?” “完成这个交易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你害怕和我合作?”苏晓芸轻轻地转动着手上的酒杯,嘴角有了一丝挑衅的味道。 “我们俩走的道不同。”吴越简洁地进行了反击。 苏晓芸重复了吴越的话说:“好一个我们俩走的道不同啊。”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但是她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短暂的失态,提高了声音说:“要不我们打一个赌,如果我们之间有第二次的合作,就算你输怎么样?” 吴越淡淡一笑表示同意,苏晓芸继续说道:“如果你输了,就要替我做一件事情。” 吴越本来想表示反对的,但是他已经答应打这个赌了,如今又要提出反对,就不太像一个男人,于是他点头表示了同意。 “至于让你做什么事情,到时候我会告诉你。”苏晓芸补充道,似乎她已经胜券在握了。 吴越也不再表示异议了,既然事情都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他也没有理由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于是他站起身来向苏晓芸告别。 “等等。”她叫住了他。 吴越疑惑地看着她,苏晓芸嫣然一笑道:“后天晚上来上海剧院看演出。” 吴越本想拒绝,可是苏晓芸立即补充道:“这是任务的一部分。” 既然和任务有关,吴越虽然心里有很多疑问,也就不好拒绝,只能点着头同意。 第四十章:街头艺人(1) 中午时分,公共租界的大马路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吴越正准备去行知书店,听到不远处的一个场地上传来“哐、哐、哐”敲锣的声音,吴越循着声音往那边看过去,只见一位头戴一顶破毡帽,下巴上留着蓬乱大胡子,面色漆黑的一个老汉子正拿着一面铜锣使劲的敲,同时边引导着观众站成一个大圈。他用苍劲而又哄亮的声音说道:“各位老少爷们!有钱的来帮个钱场,没钱的来帮个人场”。 接着又是一阵“哐、哐、哐”敲锣鼓的声音,江湖卖艺,吴越见多了,他没有什么兴趣。谁知身后涌过来一群年青人,硬是把他挤到前面去了。 很快围着场地就站好多人,老汉拿出一把胡琴,拉起小曲儿来。接着他又对一位年轻俊俏的姑娘说:“来!你给老少爷们唱上一段小曲!” 老汉边说着,手上拉胡琴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下来,可是琴声已经变得如泣如诉,幽幽咽咽。 姑娘应声唱道:“高粱叶子青又青,九月十八来了日本兵。先占火药库,后占北大营。杀人放火真是凶。杀人放火真是凶,中国的军队,有好几十万。恭恭敬敬让出了沈阳城!” 唱着唱着,姑娘剧烈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一下子唱不下去了。老人抱拳向四面观众哀求道:“这姑娘是我亲生女儿!我们是在东北沦陷后,逃亡到关内来的。没饭吃呀!她是饿的” 群众一阵凄楚、一阵叹息,纷纷掏出些铜元往场心掷去,表示同情和支援。吴越从衣袋里掏出一个银元扔了过去,姑娘的遭遇和林雪儿有那么多的相似之处。老人作揖打躬连连道谢后,又接着拉起了胡琴,并要求小姑娘继续唱下去。 可是姑娘才唱了几句,又剧烈地咳了起来,竟然一句也唱不出来了,人群中有人发出了不满的声音。老人一边向观众道歉,一边呵斥着姑娘,可是姑娘咳嗽地越发厉害了。 老汉大怒,他突然从道具箱上拿起一根长长的鞭子,嘴里高声喊着:“看你唱不唱,唱不唱!” 鞭子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抽打在姑娘的身上,姑娘却紧紧咬着嘴唇忍住疼痛不肯哭出声音来。过了一会儿,姑娘终于因为体力不支而躺到在了地上,但是老汉的手上的鞭子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吴越的心里涌起一股愤怒之情,即使如老汉自己说的一样,也不能这样毒打自己的女儿。他抢前一步,一把握住老汉高高举起的鞭子怒声喝道:“住手!放下你的鞭子!” 随着吴越的一声怒吼,观众当中也有几个年轻人一起吼道:“放下你的鞭子!” 还有几个年轻人冲向场内,一把夺下老汉的鞭子,然后用身体护住倒在地上的姑娘。全场的观众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吴越也没有想到,他静静地看着被几位年轻人扶起来的姑娘。 姑娘站了起来,眼泪却唰唰地流了下来,她走到老汉身边,用身体护住了老汉,然后哭诉着说:“我们来自东北,我们东北被鬼子占领之后,可凄惨哪!没法生活了,只有流浪、逃亡,从东北流亡到上海,现在上海又被鬼子占去了一半。我们真的是无处安身,没有饭吃,过着饥寒交廹的日子呀。” 随着姑娘的诉说,一时间全场人的情绪就像像开了锅一样,人人群情激愤,激荡不已,不知道哪个人高呼了一声:“我们不当亡国奴!” 接着又有人高呼:“打回老家去,收复失地!”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一时间口号声、怒吼声,震动了整条街道,声音在天空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回荡着。听着这些声音,看着一张张群情激奋的年轻的脸,吴越的口中也默默地念起了这些口号。 第四十一章:街头艺人(2) 正当观众群情激奋之时,忽然十多辆人力车迅速往这里驶过来,把表演的场地围得水泄不通。从人力车上下来十几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每个人手上都握着一根短棍,一个个凶神恶煞,只要有人挡在面前举起棍子就打,丝毫不手软。 吴越明白这是黑帮来砸场子了,只见一位黑衣人大声地说道:“想要活命的赶紧离开这里,不要妨碍大爷我办事。” 观众一听,纷纷四散而去。吴越看了一眼老汉,只见也将姑娘推到了身后,又顺手拿起工具箱上拿起一根杉木扁担,和身边的几位年轻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后,一脸警惕地注视着这群气势汹汹的黑衣人。 这个时候,几位年轻人呼喊着冲了上去和黑衣人扭打了起来,但是他们赤手空拳,哪里是这群亡命之徒的对手,不一会儿一个个都被打得倒在地上挣扎呻吟,惨不忍睹。 这时一个黑衣大汉冲到了老汉面前,举起棍子猛地往老汉的脑袋上砸下去,举着扁担的老汉竟然不知道如何应对,她身后的姑娘被这情景吓坏了,“啊”地一声惊叫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吴越迅速上前一步就抓住了黑衣人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扭,黑衣大汉痛得哇哇直叫,短棍已经从他的手中滑落。吴越用右脚一勾,只见短棍飞了上来,吴越的左手接起短棍,然后一棍砸在了黑衣人的脸上。黑衣人都没有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已经被一棍砸得摔倒在地。 其他黑衣人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吴越的身上,五六个人过来将吴越团团围住,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却也敢贸然上去。 这时,一个身材粗壮的大汉走上前来说:“没有和我们打招呼就敢在这块场地表演,你们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点?” 吴越问道:“敢问这里是谁的地盘呀?” “说出来还不把你吓得屁滚尿流。” 吴越冷笑一声说:“不就是一个张啸林吗,山中无老虎,猴子倒称上了大王。” 当时上海黑帮势力主要有三个人,黄金荣、杜月笙还有张啸林。黄金荣最先起家,杜月笙次之,张啸林最晚加入,三人被称为上海三大亨。泸淞会战后上海沦为孤岛,黄金荣闭门谢客拒不见日本人,杜月笙公开发表声明拒绝和日本人合作,已经去了香港,只有张啸林乘机大肆扩张地盘,为了这个目的,他心甘情愿地为日本人办事。他不仅一手策划着对著名爱国人士的暗杀,就连宣传抗日的表演节目也要出面干预。 “看你真的不想活了。”汉子大喝了一声道:“给我上去打断他的骨头,往死里打。”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已经有三人挥舞着短棍冲了上来,只见吴越不慌不忙,各个击破,上来一个打一个,不一会儿功夫冲上来的三个人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挣扎呻吟起来。这一下子他们都知道了吴越的厉害,没有人敢随便冲上去了。 吴越的背后的那一些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年轻人大声地叫着好,纷纷鼓起掌来,弄得吴越哭笑不得,他本不该不管这一档子闲事,趁乱悄悄地走掉就是,但是老汉和姑娘已经如此可怜,他们千里迢迢逃亡到上海,如今又有这么一群黑道人物不肯放过他们,他实在有些看不过去。 老汉大声替吴越叫好,然后高声骂道:“好一个张啸林,好一个卖国贼,好一条走狗。” “你个老不死的。”汉子显然被老汉的话激怒了,准备狠狠地收拾老汉,但是因为他的面前挡着一个非常厉害而又不知来历的年青人,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第四十二章:街头艺人(3) 而吴越和刘乘风两人却开始谈笑风生起来,似乎眼前根本没有人一样。这可把汉子气坏了,他出道江湖的年头也不短了,大部分人见着他都要客客气气地叫一声牛哥,也许过几年就会被称为牛爷,哪里见过有人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大声叫道:“赶紧去把丁二爷请来。” 吴越一听立即伸出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他一看更加生气,对两名离开找人的手下又大声喊道:“再磨蹭小心我打断你们俩的狗腿!” 两名手下一听立即跑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消失人群之中了。吴越看也不看两人一眼,在老汉的指点下耍起了各种唱戏的道具。忽然,吴越发现地上摆着一只水桶粗细的鼓,走上前去就拍了起来。 “你的鼓敲得还不错。” “小时候我老追着戏班子跑,人家追着戏班子学会唱戏,而我最不中用,只学会了敲鼓。” 老汉哈哈大笑地说:“这叫各有各的缘分,不同的人看同一样东西,所领悟到的或者所喜欢的都不一样。” 吴越说:“外国人说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简直和刘大哥的这句话有异曲同工这妙啊。” “哈姆雷特?”老汉疑惑地看着吴越,他不太明白。 “哈姆雷特是英国戏剧家莎士比亚笔下的一个人物,许多读者看这出戏的时候对主人公哈姆雷特都有不同的看法。”吴越解释道,“其实尝试一下用中国戏剧的形式去表演外国的戏剧,我相信一定很有意思。” 老汉摆摆手说:“国事如此,哪里还有什么精神去折腾这些。” 说完这句话,两人沉默了一阵后,老汉忽然说:“你赶紧走吧,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我已经很承你的情了。” 这话传到了大汉的耳朵里,他冷笑一声说道:“想走没有那么容易,打了我的兄弟你哪里都去不了,我要让你十倍偿还。” “如果我要走凭你们几个也想拦住我?真是笑话!既然你们搬救兵去了,我倒要看看这个丁二爷是一个什么样货色再走也不迟。” 老汉听了吴越的话后哈哈一笑说:“人人都称刘乘风为刘疯子,没想到兄弟你虽然年纪轻轻却比我更有胆气,也更像一个疯子啊。” 吴越愣住了,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位落魄的老汉,没想到他就是名闻天下的刘乘风。吴越早就听说过刘乘风的大名,据说他早年曾在皇宫唱过戏,也是现在国内屈指可数的名角之一。当然,吴越知道他并不仅仅因为他的戏唱得好,而是他不为日本人唱戏的事情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一位唱戏的都有这样一份胆气,着实令人佩服。 吴越立即向他致谦:“我刚才偶有冒犯,还请刘老板多多包涵。” 刘乘风赶紧摆着手说:“其实我刚刚唱得这一出戏名叫《放下你的鞭子》,正需要有一个人上来配合夺下我的鞭子。” 听了刘乘风的话之后,吴越转过头看了看他身后的姑娘,只见姑娘羞涩的一笑,看来她并未因为刘乘风的鞭子而受伤,吴越心里感叹道,果然一幕经过精心编排过的戏,自己居然没有发现一点儿破绽,可见刘乘风表演艺术的精湛。 吴越说:“刘老板的表演果真是出神入化,不得不让人佩服呀。” 刘乘风摆了摆手说:“如果兄弟你不嫌弃的话,我比你年长几岁,你可以称呼我刘大哥。唉,如果日本人不在,我可以放在喉咙痛痛快快地唱,可是现在国土沦丧,我也没有心情去唱戏。而要为日本人唱戏更是门都没有,可偏偏处处都要遇上日本人的狗。” 他越说情绪越激动,说着说着居然慷慨激昂地唱了起来: 叹中原众父老身遭涂炭 千里荒野景太惨 笔笔写的血泪账 敌不偿还我的心不甘 男儿壮志气如虹 收复神州持幽燕 有朝一日狼烟平 痛饮黄龙酒不眠 …… 他的唱腔雄浑苍劲,令人热血沸腾,声音时而低沉,如泣如诉。吴越听得心潮起伏,他觉得自己心中某种已经死去的东西似乎就要活过来了,那是他胸中一腔热血,似乎随时都会喷涌而出。 刘乘风继续唱着,他的眼睛里闪动着泪光,仿佛此刻他就是岳飞,面对着满目焦土,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失所而痛心不已。然而,泪光之中还包含着一股义无返顾的勇气,正是这一股义无返顾的勇气,让他放弃一位名角应有的生活而在街头卖唱。 当他的声音嘎然而止的那一刻,吴越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之后又一阵响亮的掌声响起来了,接着他身后的年轻人攥着拳头呼喊令人热血沸腾的口号声: “打回老家去,收复失地!”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冲上去跟这些走狗拼了!” 有几个黑衣人,也为刘乘风的唱段所打动,脸上表现出一股悲愤的神情来。而站在刘乘风身边的每一位年轻人,擦掉刚刚被打出来的血迹,个个义愤填膺,人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和眼前手持短棍的黑帮拼个你死我活。 第四十三章:街头艺人(4) 几声清脆的掌声忽然响了起来,接着是沉稳宏亮的声音响了起来:“刘爷果然是宝刀不老,豪情直冲云宵哪。” 吴越一看,只见眼前已经站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大汉,他身材魁梧,体格健壮,他有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他的宽嘴巴上立着一只高耸的鼻子,险峻挺拔,更奇特得是一对小眼睛上方搭配着两道剑眉。 丁二爷的出场,让吴越感到了一股气势,他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 汉子连忙满脸赔笑道:“二爷,今天麻烦您老大驾,实在是有一个不知道死活的人在前面挡道。” 丁二爷看也不看他一眼,冷脸说道:“刘爷今天有兴趣唱几句小曲,你还来打扰,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吗?帮里的兄弟都说牛刚是个人才,我看是个蠢才!” 汉子听丁二爷如此奚落,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看看手下的黑衣人,又看看丁二爷,再看看利乘风,完全陷入了一种茫然无措的境地。 丁二爷也不做解释,他却双手抱拳地走到刘乘风面前向作了一个揖,然后满脸笑容地说:“久闻刘爷的大名,丁某三生有幸只听了这么一小段,果然是余香绕梁三日不绝呀。” 刘乘风冷哼了一声道:“你不是来砸我场子的吗?” “我哪里敢呀。”丁二爷连忙赔笑道说,然后转过头对身后的一群打手训斥道:“还不赶紧上来给刘爷道歉?” 牛刚迟疑了一下,丁二爷立即训斥道:“你现在向刘爷认错还来得及,等刘爷翻脸生气了,你们几个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牛刚这才极不情愿地用手一招,他的手下纷纷上来给刘乘风道歉,刘乘风却将头扭到了一边,根本不想再看他们一眼。 丁二爷继续笑着说:“听说皇军非常想听您唱的戏,却不知刘爷您放着大戏院不去,反而跑起江湖的卖买来了。” 听了丁二爷的话,吴越明白了为何丁二爷对刘乘风如此客气,原来是日本人想听刘乘风唱戏,显然刘乘风并没有满足日本人的愿望。吴越自然猜到了日本人的用意,自从日军侵华之后,他们采用威逼利诱的各种手段,拉拢收买了许多社会名流。戏剧界的知名人物,自然也成了日本人的目标。喜欢听刘乘风唱戏只是一个借口,目的是要利用他的声望而已。 刘乘风哈哈一笑道:“我虽然只是一个戏子,但也绝不是被人在后台提着线的木偶!我这一辈子只替中国人唱戏,如果日本人真的想听,那就等到他们回家那一天,我唱戏给他们送行!” 丁二爷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满脸笑容:“刘爷您何苦和自己过不去呢?” 刘乘风说:“国家兴亡,匹夫有则,我刘某人虽然只是一名戏子,却是明白这个粗浅道理的,你们不用指望我会给日本人唱戏。我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早已经活够了,丢在这里一点也不可惜。” “刘爷您严重了,严重了。”丁二爷赶紧赔笑道。 牛刚却不耐烦地叫了起来:“丁二爷已经给足了你脸面,他妈的不要给脸不要脸,你还真当自己是位爷了?” 丁二爷转身就给他一个巴掌,然后教训道:“怎么跟刘爷说话的?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打打杀杀,什么事都给我动点脑子!” 刘乘风不再理会他们,他对吴越说:“我们今天见面算是有缘,现在去喝一杯如何?” 吴越明白刘乘风提出来要一起去喝酒,一方面是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另一方面是想尽快摆脱本三爷的纠缠。虽说他行事处处小心,极不愿意过多与人交往,以免暴露自己的身份,然而刘乘风的言行让吴越感到钦佩,因此倒不能拒绝他的邀请。 于是吴越回答道:“既然刘大哥邀请,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四十四章:街头艺人(5) 刘乘风哈哈一笑,吩咐几位年轻人收拾好东西先回去,他要和吴越去酒楼喝一杯。这些年轻人都是刘乘风的徒弟,都开始收拾起表演道具来。 丁二爷见刘乘风和吴越两人准备离开,他上前一步拦在了刘乘风的面前,然后伸出一只手说道:“还望刘爷止步。” 刘乘风朝他瞥了一眼说:“我要说的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也是聪明人,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了吧?” 丁二爷呵呵一笑道:“刘爷您要走,我丁某人自是不敢阻拦,可是这个小子打了我的人,如果轻易就这么走了,传了出去我的这张脸还往哪里搁?” 吴越听到此话,明白了丁二爷是冲着他来了,于是他往前两步,站在了丁二爷的面前。丁二爷绕着吴越走了一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吴越,然后重新站到了吴越的眼前,笑而不语。 “如何?”吴越挑衅般地看着他。 “兄弟身手不错,如果加入我们的社团,今天一切既往不咎。” “三爷,他打了我的兄弟,就这么算了?”牛刚走上前愤愤地说。 “住嘴!”丁二爷一声怒喝,“你那帮兄弟除了吃喝嫖赌还会干什么?” 牛刚一声不吭地退到一边去了,看来丁二爷的这句评语击中了他的要害。吴越喜欢这样犀利的人,战胜这样的对手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来。 微微一笑道:“丁二爷客气了,我独来独往都习惯了。” “你是拒绝我?”丁二爷依然是一幅笑脸,“那真是可惜,我喜欢你这个人,却不能坏了自己的规矩。” 吴越很清楚,现在上海的黑帮势力基本上都被张啸林掌控着,因为日本人在暗中扶植着他。如果和他们结了仇,黑帮要找他的麻烦,也是非常令人头疼的事情。不过要让他向谁低头,那也是绝对办不到的事情。 “那只能随你的便了。”吴越淡淡地说道。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丁某人无情了。”丁二爷的脸沉了下来。 “兄弟们,给我上。”牛刚大声地招呼了一声。 黑衣人手持短棍,又一次把吴越团团围在中央。真是一群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的东西,因为来了一个丁二爷,他们就忘记了自己原先的狼狈模样,一个个变得凶神恶煞,气势凌人的样子来了。当然吴越依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关心的是那位站在圈外的丁二爷。 可是丁手爷却手一挥,生气地说道:“你们还嫌自己丢得人不够吗?” 丁二爷刚一说完,黑衣人赶紧退到一边去。原来是丁二爷要亲自上场了。吴越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丁二爷身上有一股霸气,他没有理由不小心应付。 围观的人也越聚越多,虽然他们都害怕黑帮,但是好奇心终究战胜了惧怕心理,再加上人一多,人的胆子就成倍地增长起来。本来围观者还是远距离地看,但随着人越来越多,他们居然越站越近。黑帮的人也想借此机会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没有对越聚越多的围观者进行驱赶,恐怕这是牛刚此刻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情。因此吴越和丁二爷已经被围在一个由人墙组成的圈子当中,后面来的人还以为一场表演即将开始。 刘乘风忧虑地看了吴越一眼,此事因他而起,他却无法阻止这一场斗争,除非他答应丁二爷他将为日本人唱戏,显然他绝对做不到这一点。吴越却以微笑回应了刘乘风的目光,自信与沉着是一个杀手必备的素质,即使自己不敌对手,身处险境也绝不能表现出怯懦。 吴越和丁二爷站在场中,一下子全场都安静了下来。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也预示着一场疾风暴雨即将到来。 第四十五章:街头艺人(6) 时间在两人对视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高手的较量,往往就是如此,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这样的道理,恐怕没有谁比吴越理解得更为透彻。一名优秀杀手,执行任何一项刺杀任务,都会做到一击必中,绝对不会让对方有机会逃脱。如果没有好好策划准备,一旦对方逃脱,要再想寻找机会刺杀则会难上加难。 吴越自然不会轻晚出手,表面上他一点不把丁二爷放在眼里,实际上他却非常重视这个对手。虽然他第一次见到丁二爷,可是对他早有耳闻,此人是张啸林的得意门生,沪上数一数二的打手,出手迅猛有力著称,对付这样的人如果不能看准时机,如果他不能做到一击而中,那么倒下的可能会是自己。 吴越正在寻找丁二爷的弱点,显然丁二爷同样也在寻找吴越的弱点,这叫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两人对视的工夫,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一言不发地瞪住了两人,生怕一眨眼的工夫就会错过最精彩的搏斗。吴越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之下,他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他面对的并不是丁二爷一个人,而是丁二爷背后一个强大的黑帮组织。他心里清楚得很,如果丁二爷把他打倒在地,就相当于给刘乘风一个强有力的警告:在这个地盘上,必须服从他们。 因此,他绝不能输,输赢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了。 忽然,吴越听到了对方鞋底轻轻摩擦地面的声音,丁二爷蓄势准备发力,吴越全身贯注地注视他的一举一动,分析着对方的出招方式。突然,吴越感到脸上一股强劲有力的风迎面而来,而转瞬之间,一个硕大无比的拳头头直逼眼睛而来,速度快的惊人。 丁二爷终于出手了。 吴越没有动,对付丁二爷一定要让他措手不及。拼命,最需要的并不是力量,而是智慧,越是强大的对手,越要沉得住气,越要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这是吴越一次次生死线上摸打滚爬得出来的经验。 随着丁二爷出手的,是围观人一声惊呼。这一声声惊呼打破了刚才的沉寂,他们没有料到丁二爷会突然出手,没有料到丁二爷的这一拳如此迅疾有力。在他出手的这一刻,所有的人都以为吴越会被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拳头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除了拳头,吴越的眼里已经看不到其他东西。当拳头几乎要触到脸的时候,吴越两只手掌迎了上去,这是最后一刻的出击。丁二爷原以为吴越会躲开自己钢铁般的拳头,他已经准备好吴越躲他拳头的时候再出自己的脚,那时吴越上下不能兼顾,左支右拙,不要说立即把吴越打倒,局面一定就会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可是丁二爷想错了,吴越竟然躲也不躲反而用手掌包住了自己的拳头,当他想抽回自己的拳头时,竟然发现吴越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接着又使出全身的劲道扭住了他的手腕。本来丁二爷的力量并不输于吴越,可是吴越此举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外,他把大部分的力量积蓄在准备发力的脚上。吴越丝毫不给丁二爷机会,他的手竟然被吴越扭了过去,手腕上很快传来一阵疼痛。 丁二爷自然不会甘心受制于吴越,当他企图把脚上的力量转移到手上的时候,吴越迅速欺身上前的同时忽然放开了他的手腕,手掌握成了一个拳头猛地向丁三爷的脸部挥了过去。 吴越的拳头静静地停在了丁二爷的鼻子前,围观都都愣住了。两人交手的过程是非常短暂,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大部分人根本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已经分出了胜负。 丁二爷看着眼前那个充满力量的拳头赞叹道:“好快的速度!好敏捷的身手!” 吴越从丁二爷的眼前撤下他的拳头,平静地问道:“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丁二爷沉思着没有说话,吴越就不再理会他,招呼了刘乘风,准备离开此地。刚刚发生的事情,其实让他心有余悸,如果不是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和出其不意出击,丁二爷是不好对付的。也正因为如此,为了不引起更多的麻烦,他的一拳没有打到丁二爷的脸上,给他留了面子,不然他恼羞成怒,招呼其他人一拥而上,也许还会连累其他人。 “等一等。”背后突然传来丁二爷的声音。 吴越的心里一沉,难道丁二爷不服刚才的那场较量,要重新比划比划?这绝对不是吴越愿意看到的事情,最近这一段时间他实在给自己惹了太多不必要的麻烦,已经违反了太多的杀手行为准则。 第四十六章:街头艺人(7) 吴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慢慢地转过身来,却看到眼前的丁二爷满面笑容,似乎并没有在意自己刚才的那个拳头,这让吴越深感诧异,也让他暗暗小心,他明白笑里藏刀永远是这些人的拿手好戏。 丁二爷上来拉住吴越的手,拍着他的肩膀说:“兄弟果然是好身手,如果不嫌弃就跟着我吧,这些人你可以随意地指挥。” 顺着丁二爷的手势,他再一次扫视了站在一边的黑衣人,只见牛刚转过身去非常不满意地哼着。吴越笑着说道:“我这个人向来自由自在惯了,还望丁二爷明白。” 丁二爷哈哈一笑道:“兄弟真是性情中人,所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这个年代如果道上没几位朋友,恐怕也是寸不难行吧?” 吴越不愿意和他再啰嗦下去,再次拒绝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丁二爷如果能够理解,我谢谢你,丁二爷如果理解不了,我也不想多费口舌。” “不要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牛刚已经按捺不住了,大声地喊道。 这一次丁二爷却没有制止他,牛刚认为自己的行为受到了默许,胆子更大了,对手下的人吼道:“还不赶紧拿起你们手上的家伙,给我冲上去狠狠地打。” 黑衣人又一次逼了上来,吴越只是冷笑了一声说道“丁二爷在此,还需要这你们这群小喽啰帮忙吗?岂不是失了丁二爷的威风。” 吴越已经看出丁二爷不同于眼前的牛刚。牛刚这样的人,做事只追求结果,从来不管自己的手段可以无耻到何种地步。而丁二爷这样的人,也许他也很重视结果,但是有人在场的话,他绝对不会表现的太下三滥。围上来的黑衣人听了吴越的话后,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冲上来还是往后退,如果冲上去了就扫了丁二爷的面子。 丁二爷自然听出了吴越话中暗含的讽刺之意,于是他轻轻地挥了挥手,围上去的黑衣人又退了下去。 丁二爷说:“只是可惜了兄弟的一身本领啊。” “可是有些人身怀一身本领却为日本人做事情,对我来说更是一种悲哀。”道不同不相为谋,吴越只好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他认为这样丁二爷就不会再来纠缠他了。 吴越的话,让刘乘风很高兴,他拍着吴越的肩膀赞赏道:“我没看错人啊,小兄弟果然是一个真汉子。” 吴越只是说了一句当时的套话而已。虽然自己不会为日本人做什么事情,可他也没有为抗日做过一件事情,因此面对刘乘风的赞扬,吴越却只有苦笑的份。 吴越原以为丁二爷听了他的话后会勃然大怒,他也做好了应付的准备。没想到丁三爷不怒反而哈哈一笑道:“国家大事,原来轮不到我这样一个江湖草莽来指手画脚,可是你看看那些身处高位的官员们,又有谁真正为这个国家着想过?是国家放弃自己的责任,而不是我丁某人甘心当日本人的一条走狗!” 吴越从他的大笑中听出了他内心的一种无可渲泄的痛苦,他的内心曾经也充满着这种类似的痛苦,完全丧失了信仰和希望。 “呸!”刘乘风突然开口了,“官员是*无能,军队是吃了许多败战,国家是丢掉了大片的国土,但是中国没有亡,你只不过是给自己的贪生怕死找借口。” 刘乘风的话掷地有声,虽然这话并不是对吴越说的,可是每一个字似乎都敲打在他的心上。他想起了陈一飞,想起了楚天文,他们都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对抗着日本人,而自己曾经是一名军人,军人本应该有着铮铮的铁骨,却因为失去希望而沦落成一名杀手,此刻站在刘乘风的面前,他的心里有了一种深深的羞愧的感觉。 孰是孰非,吴越自然心知肚名。丁二爷也再也没有说话了,呆呆地看着因为激动而脸色发红的刘乘风。 “刘大哥,我们走。”吴越看到丁二爷似乎没有阻拦自己的意思后说。 牛刚用目光询问着丁二爷要不要拦住他们,丁二爷摇了摇头说:“让他们走。” 第四十七章:风雨欲来(1) 自从送走楚天文,发生了好多事情,吴越一直没有机会去行知书店楚天秀交代一下她哥哥已经安全离开的事情。同时,他也想让林雪儿离开行知书店,帮忙照顾身负重伤的陈一飞。同时吴越也是为了林雪儿的安全考虑,上海有可能什么完全落入日本人的手里,他不希望她留下来冒险。 吴越来到书店的时候,林雪儿立即停下擦桌子的活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吴越看到她的笑脸,心情不错。第一次看到林雪儿,她的忧伤总会让吴越的心头蒙上一层阴影,他喜欢她高兴。 吴越说:“这几天你还好吧?” “一切都好。”依然是简短的回答,虽然她的高兴溢于言表,可是表达得依然是那么的羞涩。 两人并排着一齐往店里走去,书店里有几位买书的顾客,以年青人居多。吴越观察一番之后,却没有看到老秦的踪影,于是吴越问道:“掌柜不在吗?” 林雪儿说:“秦掌柜这几天出去进货了,店里的生意都是由我和秀秀两人来打理。” 其实林雪儿并不明白老秦出去进货的真正含义,老秦每次说出去进货,是可以带回来一批新书,可是除了书之外,他还带回来了更多的东西。 吴越自然明白老秦去进货所包含着的含义,老秦每次去进货回来之后,总是会差人给他送来各种新书的广告,让他空去选几本。这个时候吴越就会去书店里买书,老秦就是这个时候给他布置刺杀的任务。领了任务之后,吴越再买一本新到的书籍离开书店,在所有人的眼里,吴越是行知书店的一名老顾客,而从来没有人知道这背后的秘密。 吴越当然不会对林雪儿点破,于是他笑着说:“幸好我给他找了两个好帮手,不然的话他都脱不了身。”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楚天秀过来了,她见到吴越来不及放下手中的一叠书,廹不及待地问道:“吴大哥,我哥他怎么样了?” 吴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手指了指里屋,意思是到里面去说。楚天秀明白了他的意思,尽管她已经非常焦急地知道了他哥哥的情况,但还是跟随着吴越往里屋走去,没有继续追问。 到了里屋,吴越坐在了自己常坐的位置上。林雪儿给他沏了一杯热茶。吴越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因为此时他还真需要一杯茶来解渴。 楚天秀在吴越的对面坐了下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焦急地注视着吴越。吴越淡淡地笑道:“你哥已经完全地通过了封锁线,现在应该正往目的地而去呢。” 楚天秀听了以后又问道:“路上一定很危险吧?” 吴越说:“这个年头到处兵荒马乱的,危险是一定会有的。” 楚天秀听了吴越的话后,她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两圈,一脸紧张担心的模样。吴越见她放心不下就安慰她说:“放心吧,你哥并不是单独一个人去的,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听吴越如此一说,楚天秀才重新坐下来,虽然还是一脸关切的表情,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也就只能这样了。吴越见她稍稍放心了,于是他转过头来对林雪儿说:“报社记者陈一飞你还记得吗?” 当林雪儿点表示知道的时候,吴越继续说:“他被日本人打成了重伤,已经奄奄一息了。” 林雪儿几乎叫了出来,睁大了眼睛看着吴越,一脸不太相信的表情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于是吴越就讲了一半事实,告诉她陈一飞因为报道了日本人和上海黑帮相互勾结的阴谋而遭到日本人报复被打成重伤,如果不转移到后方进行治疗,会有生命危险。吴越没有讲的另一半事实,自然是日本人企图活埋了陈一飞,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救出了陈一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