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火红莲》 楔子 又是一年秋萧瑟,落花斑鬓不饶人。 秋风起的时候,往往是一些文人骚客留恋于帝都•;火灭的时候。因为每到这个时节,火灭城周遭的双生树都开了花,巍峨的城墙内外尽是洁白飞舞的花瓣,飘飘荡荡地落下,就和北陆漫天飞舞的雪一般,让人看了不禁沉迷。 双生树是一种只生长在帝都附近的奇妙生物,树干粗壮,长到十数丈的时候,定会分成两枝枝桠。两枝枝桠仿佛被上天下了诅咒,无论怎么生长,一定是一枝直插天际,一枝则有违自然规律地向着地面生长。 附近都农民都知道,有双生树的地方一定有无生泉。因为双生树垂落于地的枝桠不久之后就会深入土壤,再过一段日子,从树入土的地方就开始向外不断涌出泉水,一种浓烈得仿佛墨汁一般,却散发着浓烈芳香气息的泉水。正因为泉水黑得过于浓郁,让人多少都会有些不好的联想,所以长久以来这里的居民都不敢饮用,并将这种泉水称作“无生泉”,即“手捧甘泉入,有死必无生”之意。 待到秋季初至,双生树就会开花,异香扑鼻,即便十里之外,也能闻到。向上生长的枝干上开出无数洁白的鲜花,阳光一照之下,光芒隐现,晶莹剔透,颇有些娇艳欲滴的味道,仿佛时刻都会被炙热的阳光融化了一般。这美景本是天上有,世间哪得几回见,故而天下的文人大多都会在这个时候到帝都赏花,一时之间帝都内外华盖云集,文人雅士吟诗作对,或歌颂此处秀美景致,或歌唱帝国的繁华强盛,一副太平盛世的悠然胜景。 不过这些文人并没注意到,双生树白色花开的时候,无生泉上的枝干也开了花。黑色的花儿从垂落的枝干上霎时间绽放,和身下黑色的泉水互相映衬着,也别有一番说不出的美丽味道。只是这黑色的花开得短暂,很快就凋落了,整朵整朵地落在黑色的无生泉上,随着翻涌的泉水独自起舞,孤芳自赏,暗香涌动…… 大悠历,天聪十一年。 这一年的秋天,有点不一样,火灭城的周遭不见了附庸风雅的才学之士,反倒多了几分秋天的萧瑟之气。穿着黑色铠甲的悠朝军士不断在帝都附近游弋巡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整个帝都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可能这世间安静得太久了,悠朝的天子也在万人之上的位置坐得太久了,他已经当了四十年的皇帝,四十年的时间让他甚至都不记得当初刚坐上这个位置时的样子了。但凡一个皇帝做得太久,都会有些事情发生。 悠朝的天子也是一样,当他还在兴致勃勃地准备今年的赏花大典,帝国的北方爆发了一系列的叛乱。他接到北方传来的战报的时候,叛军已经离他的皇城不出百里之地了。 原来,他的臣子瞒住了他,他们觉得他已经年近古稀,应该和他那年轻的爱妃、皇子们共享天伦,他们觉得可以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轻松平息叛乱,以前,他们也做过很多的同样的事情,在他们装备精良的部队的围剿下,叛乱都被摧枯拉朽般地平息掉了。但是,这次他们错了,叛乱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容易平息,反而愈演愈烈,不过数月时间,他们的部队已经节节败退,丢掉了北方的大片领土,而他们的对手已经兵临城下,像一只利剑直插悠朝统治的心脏——帝都•;火灭! 已经是风烛残年的王怒了,他狂怒的眼神扫过皇座之下磕头如捣蒜的臣子们,颤巍巍地举起右手的权杖。 “出征……”年迈嘶哑的声音在金碧辉煌的王宫中回荡了很久,终于飘了出去,在微微的辰光中被绞成了碎片! 征战、撕杀…… 战场便是人间的修罗场,随处可见的残肢、断头,叛军的王的坐骑在空旷的战场上不断地巡骏着,四处都是倾斜着的旌旗都是刚才的那场战役留下的。有太多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把尸骨抛在了这块荒凉的高原上,被风吹,被日晒,被雨淋…… 那王忽地勒住了身下的战马,望着天际……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声音带着三分苍凉、七分霸气远远地传了出去,不远处惊起一片孤鸦…… “没想到,连帝王这样的人也为这浩瀚天下折腰。”一个苍老的声音悠悠传来,仿佛在叹息,语气却平和安宁,让人的心也变得暖洋洋起来。 “哼!”那王并不答话,只是一声冷笑,包含的意味十分明显——蔑视! 说话的老者也不为所动,只是和蔼地笑了笑,仿佛一个看破世事的长者,“极北雷帝果然不亏冷、傲、强、绝四个字,可是凡尘俗世本不应该是我们这些修道之人待的地方。帝王,我们之间的恩怨还是在我们的世界里解决为好,何必把这芸芸众生都牵扯进去呢?试问,这世间凭添如许多的涂炭,帝王您又如何忍心呢?” “放屁!”雷帝剑眉一挑,杀气陡显,“清尘,你少在本帝面前装腔做势,你们这些正道修士满嘴仁义道德,其实背后还不是作尽男盗女娼之事。我问你,这所谓的什么大悠朝传承五百余年,当中有几个好皇帝?黎民百姓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之士就可以视而不见吗?” “帝王,这凡间的事……” “住嘴!”雷帝冷冷地截断了清尘的话语,“能文争就不须武斗,来的人都给本帝滚出来吧!” 雷帝话音刚落,老者的身后万千光华闪耀,梵音鸣唱,一群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和尚老道竟然凭空出现在本来一无所有的空气中。 “好个极北雷帝,怎地如此张狂!”说话的人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道士,胲下三缕清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架势。 “小道士,你师傅没教过你什么叫做尊师重道吗?”雷帝剑眉一挑,身形一动,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雷帝已然欺身到那道士近前,劈手一抓,像抓小鸡一样把那道士抓起,随手扔了出去。 “砰砰”“哎呦”…… 一声巨响,三声惨叫。那道士被雷帝扔出去的时候,他的两个同门师兄弟想在半空中接住,哪知雷帝的力道之大,竟然将他们两人连同他们的师弟一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帝王,真的要战!?”一直没出声的清尘此刻忽然问道。 “当然,你们一起上吧!”雷帝此刻早已端坐在战马上,“仓锒”长刀出鞘,带起漫天的萧杀之气,半空之中鬼声啾啾,阴风呼啸。 清尘自觉背后蓦地一凉,浑身已经被冷汗沾湿。 “大家一起上吧!”清尘下定决心,厉声喝道,自己带起一溜清光,率先和身向马上的雷帝扑了上去! “此刀名曰血冥,乃天下第一凶器,杀人吸其血夺其魂魄,配得上本帝!”雷帝仿佛没看到周围如蝼蚁般汹涌而上的和尚道士,反而轻轻抚摩着伴随自己出生入死的战刀,悠悠地叹息着。 就在众人马上要扑到雷帝身近的时候,雷帝终于动了…… 冲在最前面的是悬空山北盟的两个高手——走护法与退护法,两人正在暗自得意自己的身法,蓦地觉得眼前红光连闪,魂魄便悄悄地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在空中挣扎了几下,便被吸附在了雷帝战刀的刀背上,化成了一个小小的鬼脸。 清尘离得近,看得清楚,连忙出声示警:“大家小心,莫要被他的刀碰上!” “这……由不得你做主!”雷帝话音甫落,血冥已经带起丝丝血气,向地面压去。 啥时间,异相抖生,天空中,阴云遮蔽,几记劈空而下的雷竟然是血般的鲜红,地面上的无数花草竟象有了灵识一般纷纷向雷帝的方向涌去,靠得近了被血冥的红光一照,也带上了诡异的血色气息。 “大家快退!”清尘已经看出了苗头不对,再次出声示警! 晚了!血冥此刻已经抬起! “劫——火——红——莲!”雷帝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众人的心头都仿佛被重重敲了一记,浑身被招式强大的气势压得欲生欲死般难受。 雷帝长刀无敌,在漫天之中带起疯狂的血色光芒,地上那些曾经任人践踏的花草也找到了报复的机会,纷纷化做红光向这些正道之士攻去! 这一招,可称霸绝天地! 凄厉的惨叫声直入天际云霄,漫天飞舞的是无数正道之士的血肉…… 人间瞬间化作修罗场! 一招之间,正道之士已经死伤大半,清尘堪堪躲过雷帝的刀芒,急忙向后溜了出去,边走边向天空大喝:“大伙都死得差不多了,你满意了吧?还在等什么!?” 清尘愤怒地嘶喊,状若疯狗,偏偏天空中没有半丝回应传来。清尘气极,竟不顾身后极北雷帝的掩杀已经近到咫尺,蓦地转身,抽出一直都没来得及出壳的长剑,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矜持,横剑大骂:“雷帝,你这个狗娘养的,老子和你拼了!” 言罢,清尘再也不做多想,拼尽毕生功力,剑走长虹,所过之处连大地都被其强悍的功力焚烧得焦黑处处。 正在追杀正道之士的极北雷帝也被这一往无前的气势所感染,收住脚步,冷冷地注视着清尘这必杀一剑…… 天昏,地暗…… 周围的空气已经停止了流动,世间的万物都在注视着这一剑!这是怎样的一剑呢?可焚天?可灭地? 是,以清尘数百年清修,做到这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这焚天灭地的一剑却奈何不了一个人,他,就是雷帝! 天下风云出我辈…… 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笑谈中…… 不胜人生一场醉…… 清尘的剑碎了,不是因为雷帝的刀,也不是因为雷帝的绝世武功,而是因为雷帝的诗,一首会当凌绝顶的诗,一首让清尘彻底丧失了必胜信心的诗,试问天下之间,谁能在他如此惨烈的招式之下,尤有余力去吟唱诗歌? 雷帝可以!他当然可以,因为他有信心可以破这招!他不再看清尘,他已经败了,他很弱小,他甚至在自己的一首诗面前丢盔弃甲,毫无还手之力。 但是,雷帝还是怒了,只因他不明,不明那个人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见他? 清尘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血染长空! 他在意识即将离开自己身躯的时候,听见雷帝的怒吼声。 “拜紫亭,给老子出来!不然这里每个人都要死!” 当然,这些已经和他没关系了…… 第一章 山门 昆彤山,碧落宫。 “小狂!等等我啊!”一个看起来年纪在七八岁之间的小孩子,此刻在山林中急速地奔跑着。 他前面的不远处,也有个孩子在飞速地向前奔去。两个孩子的身影在青翠的山林中不停穿梭,夕阳轻轻地洒了些许光辉在他们的背影上,蒙蒙胧胧地度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小狂……哎呦……你怎么忽然停下来了!”前面被唤做“小狂”的孩子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停下了脚步,后面的小孩没收住急驰的步子,直直地撞了上去,两个孩子顿时跌了个滚地葫芦。 “紫亭,你怎么回事啊!撞得我好疼!”“小狂”显是被“紫亭”撞得惨极,马上龇牙咧嘴地向后面叫“紫亭”的孩子抱怨。 “我怎么知道你忽然会停下来啊!” 紫亭看起来也郁闷至极,本来跑得好好的,谁知道小狂会突然停下来,自己一个收不住脚,自然就撞了上去。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看那边!”小狂挠挠头,发现好象真的是自己不对,连忙转移话题。 紫亭顺着小狂手指的方向抬头观看,山林的尽头,一座雄伟的山门映入眼帘,雕栏玉砌,龙沿凤壁,好一番景象!山门的正上方的牌扁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大字“碧落宗”! “我们到了啊!小狂!” 紫亭显是高兴致极,连声大叫,一旁的小狂却似乎不以为然,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 “小狂,你不高兴吗?我们终于到了这里啊!这可就是传说中仙人们修炼的地方啊!以后我们可能就在这里修炼了!” 紫亭发现了小狂的异样,很是不解地问道。 “哼,一群满嘴仁义道德,其实虚伪不堪的无胆匪类聚集地!”小狂有些不屑地摇了摇头,言谈中对紫亭口中的仙人十分不尊重。 紫亭显然是没想到小狂会如此回答,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傻傻地楞在了当地。 小狂也不理会正在发傻的同伴,轻轻拂了拂身上的尘土,大步向“碧落宗”的山门走去,头也不回地留下两个字“走了!” 紫亭还没从小狂的评价中回过神来,傻傻地跟了上去。 山门,如此高大,华丽的装饰散发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势,让人只可仰望。两侧的山峰更是直插云霄,似乎在述说着远离尘世的僻静和悠然。站在此处遥遥望去,远处云海之间碧落宗的殿堂若隐若现,的确颇有几分超凡入圣的姿态。 紫亭在山门之下呆立了半响,才在小狂的呼唤之下,走进了山门。他和小狂从小便一起长大,他长小狂两岁,可是小狂却远比他成熟,他反而象是小狂的弟弟般,什么事情都要小狂照顾。紫亭对此也没什么异议,毕竟每次小狂的决定最后看来都是正确的。 不过,小狂对于这些他心目中的“仙人”的评语,他是不同意的。只是他不喜欢把什么事情都说出来,他觉得小狂只是不知道仙人的能力,等到他们见到了仙人,小狂自然会被仙人们通天化地的本事所折服。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错了,因为他们马上就遇到了仙人。 两个孩子刚刚走进山门,就一个身穿道袍的修士迎了上来,那人五十岁上下,面白无须,此刻正那着一双“贼溜溜的狗眼”打量着他们,当然,“贼溜溜的狗眼”是小狂的评价。 “小鬼,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狗眼仙人”先开口问道,一股酸溜溜的味道,语气中的不屑显而易见。 “上师,我们是山下北冥山庄的弟子,这次是奉庄主之命上山拜师的。” 紫亭担心小狂说错话,惹恼了仙人,连忙抢着回答道。 “哦?”“狗眼仙人”明显愣了一下,显然知道北冥山庄的名头。“北冥正让你们上山来的吗?” “不错,是家父让我们来的!”这次回话的是小狂,北冥山庄的少子——北冥任狂。 “狗眼仙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小狂半天,直到小狂快忍不住要发作的时候,他才慢悠悠地开口说话,“既然是北冥家的少主,上山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你们不知道规矩吗?” “规矩?什么规矩?”这次小狂和紫亭都愣住了,他们可不知道上山还需要什么规矩。 “狗眼仙人”十分不满意地翻了翻白眼,嘟囔了一句:“小鬼不懂规矩也就算了,怎么老鬼也不知道告诉告诉。” “你说什么?!”“狗眼仙人”说话声音不小,小狂自然听得真切,剑眉一挑,当场就要发作,紫亭连忙在身后拉了拉小狂的衣衫。 “小鬼,不要以为你是北冥山庄的少主就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要不是看在你们山庄每年那么多的银子的份上……哼!”“狗眼仙人”也不理会小狂的怒目相视,自顾自地说着。 “你敢再说一遍!”小狂大怒,厉声喝道。 “懒得理会你这小鬼,你们站着等着吧,我去给你们通报,不许乱跑!” “狗眼仙人”摆出一副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的表情,甩了甩袖子,转身一道清光直奔山顶去了,留下两个孩童在山门处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 第二章 天魔 “哎!我说小狂,那个仙人怎么去了怎么久啊?”天色早就彻底黑了下来,紫亭斜倚在山门的石柱边上,轻声叹息着,自从那个“狗眼仙人”上去通报,已经过去了六七个时辰了。 “还用说,故意整我们呗!”小狂一脸的蛮不在乎,此刻正寻得了一处大青石,光脚躺了上去,说不出的惬意舒服。 “我说小狂你也是的,好好的得罪人家干什么啊?害得我们在这里等了这么久!” 紫亭苦个脸,低声埋怨了起来,全不似小狂的安逸。 “算你有良心!”小狂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 紫亭一头雾水地看着小狂。 “嘿……你刚才说‘害得我们在这里等了这么久’,而不是说‘害得我陪你这么久’,这说明在你心里我们是一起的。”小狂鬼笑着解释道。 “废话!都说好了我们要做一辈子兄弟的!”紫亭看起来有些气愤,其实他心里并不怪小狂,反而十分感激小狂。毕竟没有小狂,就凭他一个平民子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机会到这样的仙家之地修炼的。 “是吗?”小狂忽地睁开已经昏昏欲睡的双眼,望向天空,那里有一颗流星,一闪即逝。“也许,现在我们都还小,还可以这么想,谁知道,长大了以后呢?没准有天,你会拿着剑来杀我也说不定呢!” “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情发生呢?我……” 紫亭急得面红耳赤,正想争辩,小狂忽然转过脸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好强大的气息!”一股阴暗的气息如水般从不远处的树林里奔涌了出来,阴森、压抑,小狂和紫亭都不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你在这里等我!碧落宗有人来了就带他去找我!”小狂一骨碌站起身来,向气息传来的方向急奔了过去。 “哎!小狂!危险,你……”紫亭想阻止小狂,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小狂的身影在树林中三晃两晃便消失不见了,空气中只留下了小狂的话语——“等我回来!” 树林中鬼气森森,时不时有些似乎是幽灵的东西在树顶枝头掠过,小狂却根本不理会这些,对他而言,这些东西恐怕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了。 北冥家的少主,什么没见过? 北冥家的少主,每次想到这个称号,他都忍不住泛起一丝苦笑。他并不是什么北冥正的儿子,北冥正也并不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和紫亭的父亲一样,只不过是一个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他之所以成为北冥正的儿子,不过是因为北冥正希望让自己的孩子可以在苦难中磨砺出坚强的意志,所以北冥正选择了和他爱子同一天出生的他,他从小便被北冥正换到了家中,当做北冥家的少主抚养至今。 北冥正以为他不知道真相,但是,他知道! 这世界上很少有什么真相能逃过天真孩童的双眼,很多看不清的真相,不过是因为岁月的蹉跎让原本那些清澈的双眼蒙上了灰尘! 他不恨北冥正,他知道他的苦衷,或者那算不上什么苦衷,但是对于一个有着养育之恩的男人来讲,那些理由就足够了。 阴冷的气息忽然消失了,小狂也停在了树林中一条小溪的岸边,清冽的溪水不停地奔淌着,他看着水中的倒影,一切似乎那么的不真实。 “哎……”一声幽幽的叹息竟然出自这样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口中。 “小朋友,你在叹息什么呢?”一个幽幽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无可抗拒的压迫,却又似乎有着那么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失落,故而叹息!”小狂一开口竟似成人一般,幽暗处的那“人”也不由得为之一愣。 “你为什么不回头寻我?”过了半响,那“人”见小狂还低头看着溪水,全然没有寻找自己踪迹的意思,诧异更深了一层,再次开口询问。 “前辈修为之高,若不想见小狂,小狂又怎么能见得到呢?”小狂忽地开口笑了,笑得自然,那“人”不由得一阵苦笑,自己反倒象个傻瓜一般。 “我不是不想见你,而是怕吓到你!”那“人”再次开口说话,声音已然在小狂背后。 “我不怕!”小狂毅然转回头,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甫一照面,也被那“人”的样貌吓了一跳! 第三章 碧游宫 紫亭自小狂走后,便在碧落宗的山门前兜起了圈子。他想上山报信,往山上走了几步却发现他根本不认识路,更不知道要找谁报信,他想去追小狂可是往下走了两步,发现又不妥,一会要是碧落宗来了人不见了他们二人又该如何是好? 紫亭兜了几圈,心一灰,干脆坐倒在地上,等吧!自己去了也不过是个添头,帮不上小狂,反倒是个累赘! 正在紫亭自怨自艾的时候,天空中破空声中响起,一声炸雷似的声音响起:“好个骨骼精奇的小子!” 那“人”,不,或者说是妖魔什么的还更确切,只见其一身靛蓝的皮肤,浑身上下不着寸缕,满身鬼画符似的符纹,头发胡子之类的统统没有,光秃秃的头顶上恶生生地长着三只角,两大一小,好一副凶神恶煞的生相! 小狂吓了一跳,不管他平日怎么成熟,终究也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此刻已然面色苍白,牙齿在禁闭双唇内激烈地内战,额头上的冷汗潸潸而下。 “哈哈……”那“人”肆意狂笑,似乎在嘲笑小狂的不济事。 小狂闻“他”狂笑,心头一怒,反倒不害怕了,睁着一双大眼倔强地盯着那“人”,似乎要把那“人”看个仔细! 那“人”见他如此,反倒停下了笑声,面上赞赏之色一闪即逝。 “小朋友,你能揣到我是谁吗?”那“人”此刻对小狂印象大改,反倒柔声问道。 “恩,古语有云:‘天之魔种,肤靛蓝,头生角,性狂恶、嗜杀。’如果,我没揣错,阁下应该是元始天魔!”小狂点了点头,梳理了下思路,侃侃而谈。 “呵呵,好厉害的小鬼,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懂得的还不少,那你既然知道了我是天魔,你怕不怕?”天魔似乎心情大好,竟然把话语放得极轻,似乎怕吓到小狂一般。 “怕!”小狂想也不想,回答道。 “哦?”天魔大感诧异,一双魔瞳睁得雪亮,一瞬不瞬地望着小狂。 “大丈夫生于世间,怕便是怕了,没什么好隐瞒的!”小狂想了想,接着说道。 “好个没什么好隐瞒的!好个小子!”天魔抚掌大笑,意态豪雄。“小鬼,你知不知道,这世间有多少人,都不能象你般坦然地说出自己怕了!又有多少自命英雄之辈,连自己内心 的恐惧都不敢面对!你能如此坦然地说出自己的恐惧,已胜那些沽名掉誉之辈多矣!” 天魔意兴大发,信手轻挥,本是波澜不起的溪水忽地泛起层层涟漪,不多时竟然飘出丝丝酒香,天魔再虚空一劈,两团溪水应手而起,在空中旋转凝结,最后竟然凝成了两只酒杯形状。 天魔留下一杯,将余下一杯交与小狂,狂笑道:“难得酒逢知己,来,本魔先敬小兄弟一杯。”言罢一干而净! 小狂也不甘示弱,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一股火辣的气息沿着小狂的气管直窜而下! “哇!……好辣!”小狂只觉五脏如焚,在也顾不得被天魔嘲笑,急忙奔向不远处的小溪捧起一大捧溪水,一仰头灌了进去。 “靠!怎么这也是……”溪水入口,并没有带来小狂期盼已久的清凉,反而和刚才一饮而进的烈酒般火辣! “咕咚!”小狂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双大眼紧紧瞪着兀自微笑看着自己的天魔。 “你怎么把整条小溪都变成酒啦?”好半响,小狂终于缓过气来,没好气地质问天魔。 “不好吗?”天魔也不以为意,随口反问,却把小狂噎了个半死。 “当然不好啦!你这样做,想喝水的人怎么办啊?”小狂气鼓鼓地问道。 “哈哈!”天魔忽地纵声狂笑,许久方歇,树林之内惊鸟层层飞起。“那和本魔又有什么关系?” “你这个人怎么这般不讲理……”小狂气得够戗,开口质问,说了一半才发觉不对,若是天魔讲道理,懂得照顾别人,那才真个是件怪事情。 “小兄弟,本魔想跟教你请教件事情!”天魔忽然说道。 “阁下与天地同寿,如今少说也得万八千年的岁数了,还有什么是阁下不知道的?”小狂有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对于天魔的说法,他颇有点不以为意,本来嘛,象天魔这样的人物还有什么事情能请教自己这样的孩童呢。 “呵呵,本魔想问的问题,并非阅历能够回答的。”天魔转过脸来,直视小狂双眼,竟说出一番惊世骇俗的话语来! 第四章 英雄 天魔也不理会小狂是否愿意回答,自顾自地问道,“我想问问小兄弟,当今天下在小兄弟眼里算得上英雄的都有些什么人?” 小狂一愣,显然没想到天魔竟然和自己论起英雄来了,小狂迟疑了一下,缓缓回答道,“一帝、五尊、八圣天应该算是吧,毕竟大家都这么说,但是我总觉得我没有亲眼看见,就不能做数,要是你真想知道,恐怕得等我见过这些人再说。” “哈哈……”天魔听小狂说完,不由得一阵大笑。 “你笑什么?”小狂睁大眼睛看着笑得直打跌的天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让天魔如此开心的话。毕竟刚才小狂提到的那几个人都是当世数得上的人物,小狂也是听他父亲北冥正偶尔提到,天魔忽然问起,小狂也只能想到这些人。 “没能亲眼见到,就不能作数……真是个有意思的小鬼呢……”天魔似乎笑得肚子疼,竟揉着肚子站起身来。 “那本魔再问你,你已见过本魔,那本魔算不算得英雄?”天魔忽地止住笑声,正色向小狂问道。 小狂上下打量了天魔半天,方才摇摇头道,“我看不算,想当英雄总得有点业绩,也可能是我见识少吧,从来都没听说过你有什么过人的伟业,到是烧杀抢掠的事情听过不少。” 天魔蓦地僵住了,脸上的表情古怪极了。 “你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你?”半响,天魔才从牙缝里狠狠地挤出一句话,对于天魔来说,这还真是头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这么评论他。 “怕!”小狂很干脆地回答了天魔的问题,然后转过脸去望向溪水,“但是,要让我说违心的话,比杀了我还让我觉得难受!” “哈哈……”天魔忽地转怒为喜,再次狂笑,“好一个合我胃口的小鬼,如果我没揣错你应该是碧落宫的弟子吧?” “错了!”小狂从天魔做了鬼脸,脱了鞋子把脚放进已经变成酒的溪水里,轻轻拍打起来,“我还没入门呢!” “哦?”天魔显然有些诧异,又坐回了地面,“那你干脆不要入门了,拜我为师吧!” “我——不——要!”小狂拖着长声,有点耍赖的味道。 “也罢,等你入了那门派,你就后悔了!”天魔似乎已经料到了小狂的回答,悠然地说道。 “后悔也没办法,其实我也不想入,但是没办法啊,我总不能让父亲伤心!”小狂低下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低低地回答道。 天魔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随手一挥又化起一杯溪酒,自斟自饮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天魔饮得够了,终于站起身来,小狂正待问时,却听天魔低声吟颂起一首歌谣来: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笑谈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歌声凄清,连小狂脚下潺潺的溪水也为天魔的吟唱所动,竟轻轻涌动起来,似在应和着天魔的心境。 小狂回过头去,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那不可一世的天魔,竟然已经满脸泪水…… 第五章 围攻 紫亭还来不及抬头观瞧,只觉眼前一花,一个长着连鬓大胡子的老道已经飘落到身前,伸手向自己抓来…… 紫亭大惊,连忙向后急躲。哪知那老道看似缓缓向自己伸来的手,竟然有着如电般的速度,紫亭哪里躲得过,被抓个正着。 老道抓着紫亭的双手,也不管紫亭已经被吓了个半死,自顾自地叨咕着,“这身板,这骨骼真是修道的好苗子啊……可不能让师兄他们看见,不然就被抢走了……恩,谁也不和谁说……” “小朋友,你不用害怕,老子是这碧落宫十一峰首座之一,火雷子道长就是老子。”老道感到紫亭在用力争脱,也知道自己出现得太突然,已经吓着了这孩子,连忙解释道。 紫亭闻言,放下心来,也不再向后挣脱。 “懿……不是还应该有个小孩子吗?”火雷子老道点了点头,想四周看了看,显然是没发现小狂的踪迹于是询问道。 紫亭一拍脑门,刚才光顾着害怕了,连小狂的事情都给忘了,听火雷子询问,连忙把小狂发现强大的气息并沿路追去的事情和盘托出,边说边焦急地拽着火雷子的袖子想往树林里走。 可是,他哪里拽得动呢? 火雷子站在哪里任凭紫亭拉扯,心里不住地盘算,“两个小孩子都能感觉到的阴森强大的气息,看来树林中的人决非善于之辈,自己要是冒冒失失起追进去,被暗算就糟了……恩……来人就在我碧落宫的山门之外如此放肆,一定是有备而来,此事须从长计议!” 打定主义,火雷子也不想在此停留,一伸手将紫亭夹到腋下,也不理会紫亭在怀里哭叫着要找小狂,飞身向山上飞去。 “你……哭什么……”小狂愣愣地看着天魔,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谁能想到此刻这个纵横天下的绝世魔头,竟然比孩子哭得还厉害…… “哈哈……”天魔泪水簌止,又狂笑了起来。 小狂暗自寻思,这魔头忽哭忽笑,不是疯了吧,或者他本就是个疯子。 “小鬼,你我相识一场也算缘分,本魔就送你件东西,希望日后对你能有助力。”天魔也不回答小狂的问话,伸手在虚空出一抓,掌上已多了一物。 天魔将手递在小狂面前,小狂定睛观看,却发现天魔掌中之物竟然是件铁盔,这铁盔看起来古朴沉重,隐隐散发出幽暗的蓝光,顶门盔翎更是隐现血色符纹,后脑处支出十二支钢签,呈发散状排列…… 小狂疑惑地看着天魔,他揣不透这魔头的心思,也不知道这铁盔有什么来历…… 天魔看出了小狂的疑虑,也不解释,只是淡淡地说道,“这铁盔名曰‘雷帝’是我成魔之前所戴的护身神器,如今我已为魔,也不再需要他了。想它多年来,随我南征北战,出生入死,我也早已不把它当成死物看待。这些年,我一直都想为它找个好主人,今天遇见你,觉得你再适合不过,还希望你能收下,也算帮我了却一件心事。” 小狂听说天魔语气有异,却也揣不出天魔的心事,见天魔语气诚恳,想想天魔也没什么骗自己的必要,于是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铁盔。 小狂手接触到铁盔的一刹那,铁盔似乎感受到了小狂即将成为自己的新主人,竟然陡然绽放出无数鲜红的光芒将小狂包裹了进来。 小狂身体一震,心底涌出无限的暖意,只觉得好象被一个和自己最为亲近的人拥入怀中一般,嘴角不由得泛起丝丝微笑。 一旁的天魔目睹经察觉小狂的异况,悠悠叹了口气。 红光亮了良久,终于暗淡了下来,小狂也从那温暖中清醒了过来,正想同天魔再说些什么,蓦地感觉到铁盔又传来一阵震动,那本来托在手中的铁盔竟然在震动中,慢慢变得越来越模糊了,最后竟就这么凭空消失在空气中了…… 小狂看着铁盔消失,却突然有一种还在身边的感觉。就在小狂还想仔细感觉一下的时候,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喝。 “呔!那魔头,竟然敢跑到我碧落宫山门前来撒野,还不快认罪伏诛!” 那人话音刚落,四周中传来一阵响动,三十多个道士从树林的四面八方冲了出来,将天魔和小狂围在当中。 小狂忽然感到一阵心悸,抬起头向天魔望去,却看见天魔此刻眼中竟然翻涌着无限的杀机…… 第六章 天玄上人 天空中那人此刻也缓缓从空中飘落下来,半空中一阵环佩叮当,小狂因天魔杀机而不安跳动的心竟然随着这仿如仙乐般的美妙声音安静了下来。 小狂抬起头仔细打量那人,却见那人一袭白色长衫,长髯挂胸,眼角眉梢满溢着慈祥的神色,仿佛一个慈爱的长辈。 “呵呵,没想到天玄子你这杂毛也来了,碧落老祖呢?还在洞里躲着吗?”天魔一直看着天玄子如仙人一般飘身而下,才开口“问候”。 来人正是碧落宫这一代的宫主——天玄上人。天玄上人听得天魔说话,显然是认得自己,不由得的微微一愣,抬眼上下打量天魔。看了半天,却发现对眼前这个魔头并没有任何印象,心中疑虑不禁加深了一层。 “哼!”天魔冷哼一声,接着说道,“想你也不认识本魔,那年你年岁还小,早在你师父的怀里吓昏了过去吧!” “放肆!”“大胆!”天玄上人还未开口应答,身旁的碧落宫弟子已经忍不住喝了出来,天玄上人眉头一皱,伸手止住了门人的喝骂,天玄上人并非等闲之辈,甫一照面便已判定天魔并非易与之辈,加之天魔刚才的话语,他不禁有些迟疑是不是应该立刻动手。 天魔何等人物,自然看出了天玄上人心中疑虑,当下也不再多话,反而惬意地找了棵大树,悠闲地躺了下来,不一会竟然微微发出了鼾声。 天玄上人见天魔竟然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不由得一阵贫怒,奈何自己也看不穿对方深浅,贸然动手恐怕要吃大亏,一时之间也呆立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碧落宫的门人弟子本来没那么好的修养忍气吞声,但见自己的掌门也没发话,自然也不敢上前。 两方的人就这么僵持着。 倒是小狂夹在中间反倒也有些尴尬,天魔摆明了不屑以他做人质,本来他应该趁这个机会跑回碧落宫的阵营中,但是,小狂偏偏没跑回去。此刻,他正瞪着自己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已经鼾声四起的天魔。 “总有一天,我也会有这样的气概!”小狂站在原地,脑海中就剩下了这么一个念头。 “还不滚过去,傻小子!”一声厉喝从小狂的脑海中横贯而过,打断了小狂的胡思乱想,小狂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抬眼四处观瞧,想看看是谁跟自己说话。 小狂四处搜寻了半天,却发现天魔还在睡觉,而一旁的天玄上人等人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天魔,哪有半点和自己说话的样子。 “傻小子,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是本魔和你说话,碧落宫有高手隐在森林之中,一会打起来,谁也没时间照看你!”声音再次传来,小狂这次确定了是天魔的声音,小狂再次抬头看了看天玄上人等人,发现天玄上人等人似乎并没听到天魔和自己说的话,看来天魔是以什么传音密法和自己说话。 “你能听到我说话不?”小狂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在心理默念了一句话,果然天魔很快给了回复,“恩!” 小狂大喜,知道天魔可以洞悉自己心中所想,不再多话,也没依从天魔的指示跑回碧落宫的阵营,反是默默地向后退了几步,退到自己觉得不会被波及的位置。又在心理默想道,“我不回他们的阵营,若是你们打起来我谁也不帮!” “哈哈……”天魔的狂笑声再次在小狂的耳边响起,声音大的惊人,震得小狂一阵头晕眼花。 “你做什么?”小狂恨不得捂住耳朵不再听天魔的狂笑,偏又知道没有什么用处,只能愤怒地在心里质问。 天魔没再回答,因为天玄上人动了…… 天玄上人本来不想贸然动手,但是突然发生了一件事情让他改变了主意,此刻他已经带起万千霞光向天魔奔袭而去…… 就在霞光快要击中天魔的时候,天魔也动了,没人看得清天魔的行动,众人只觉天魔和天玄上人之间蓦地黑光一闪。 天玄上人吐血……飞退! 众人大惊,正要一涌而上,却听半空中的天玄上人颤声厉喝,“灭魔诛妖阵!他是元始天魔!” 碧落宫门人中一些修为高深的首座听闻天玄话语,已然大惊失色,元始天魔!那可是传说中的上古邪魔! 第七章 兄弟 树林里的碧落宫门人大多是派内精英,不是一峰首座也是个长老级别的人物,听闻天玄话语,又见一招之内,天玄便败下阵来,知道对方强横已经不容多想,三个功力仅次于天玄的长老同时拔出配剑向天魔攻去,希望可以籍此拖住天魔。其他人也各自找寻自己的方位,灭魔诛妖阵眼看就要布置妥当! 好个天魔,毫不畏惧,眼见三个长老的剑马上就要招呼到自己的身上,竟然不闪不退,浑身蓦地黑光再动,竟然迎着三个长老的剑锋扑了过去! 三个长老只觉眼前一花,剑已击在天魔身上,却并有预想中的骨裂肉碎的声音,反而传来一阵金铁相击的清脆声响。 三人大惊!要知道凭他们数百年的修为别说是血肉之躯,就是开山破地三人也有足够的信心,哪知道这样全力一击竟不能伤天魔分毫! 三人正想抽回宝剑再做攻击,可是,已经……晚了! 天魔的魔爪已经在三人错愕的瞬息间,将三人贯体而出,此刻,天魔的手掌之上已经多了一样东西——三个长老的心! 天魔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将三颗血淋淋的心脏捏了个粉碎,三个长老同时惨叫一声,就此一命呜呼了! 天玄上人此刻正停在半空中疗伤,听得三个长老的惨叫,向战局方向望来,映入眼帘的惨象让一向修为高深的天玄上人也动了肝火! 那真是气炸连肝肺,搓碎口中牙! “师弟呀!”天玄上人再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这三人可都是和他一同拜入山门,修仙数百年的师兄弟,天玄上人又怒又恨,疯狂催鼓起数百年功力,长剑破空,半空中化做点点繁星,向天魔攻去! “这招‘星光耀众生’还算有点样子,来得好!”天魔不慌不忙,微微点头,似在赞扬天玄,手上却不含糊,左手运掌如刀向着天玄来势的左侧虚空处一劈! 这看似无用的一劈却让半空中的天玄感到无比难受,天魔并没有和他硬碰硬,反倒向空处虚劈,却让他产生一种被天魔牵着走的感觉,天魔的刀气轻易带动了他贯注全力的猛招,将他的身形竟然也带着向天魔刀势的方向偏移了过去! 这招竟然怎么也攻不下去了! 天玄自知已经失去了先机,强攻已不能成行,半空中强忍一口鲜血勉力向高处拔身而起! “想走?”天魔嘴角带起一丝冷笑,身形暴起,在半空中带起一串残影向已经无处可躲的天玄攻去! 天玄自知必死,双眼一闭,也不准备再做无谓的挣扎。 就在天魔必杀一招就快要击到天玄身上的时候……异变抖生! 天魔在破掉天玄招式的时候,就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当时的情况不容天魔多想,对他而言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消灭敌人的力量,以避免林中隐藏的高手和这些人合成一股向自己攻击。 虽然,这些碧落宫的门人在他眼里和蝼蚁没什么区别,但是蝼蚁多了也是可以咬死人的,何况在树林中有着不下自己实力的人的时候,这些蝼蚁便成了决定胜败的关键! 可是,就在天魔准备清除这些蝼蚁里最大的一只的时候,林中的那人终于动了!天魔向天玄发动攻势的时候,他也在天魔的身后发动了偷袭。 那人挥动着手里沉重的“兵器”向天魔的后背狠狠砸了下来! 天魔冷哼一声,运气背上,准备硬接他一击也要把天玄击毙。就在那“兵器”快要咂在天魔背上的时候,忽然传出一阵轻微的喘息声。 天魔用眼角余光扫过,却发现那“兵器”竟然是……小狂! 若小狂这般砸在自己硬如金铁的背上,必然全身碎骨!天魔大惊,连忙散去背上的功力,小狂安全“着陆”! 就在小狂落在天魔背上的同时,一柄金色长剑带着内敛的神光悄无声息地洞穿了小狂和天魔紧紧挨着的身体,半空中带起了一蓬鲜红色和淡蓝色的人魔鲜血! “神皇……卑鄙……”天魔凄厉的惨号响彻了大半天空…… 第八章 战•恨 血,飘飘洒洒地从天空中飘落了下来…… 蓝色的、红色的混杂在一起,有着一种异样的美丽…… 小狂卷缩在天魔怀里强睁着双眼,望向刚才把自己当成武器向天魔偷袭的那人,他的瞳孔已有些涣散,眼皮也止不住想要合上,想睡觉啊…… 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深深印刻在了小狂昏过去前的脑海中——那人一身黄袍,帝皇冕上十二支琉璃串珠和天空中的星光相互辉映,清瘦的脸旁,骸下飘洒着黑色的长须,好一派仙风道骨,好一件卑鄙无耻之事! 偷袭之人,正是名列五尊之一的神族之主——神皇,五尊既当世五位纵横天下的强者,分别是佛族之祖——佛陀、魔族之皇——阿兹撒克、妖族之主——尊燮、血族元老会会长——大祭祀和这位神皇! 五尊实力强横,排名也没有先后之分,毕竟谁也没见过这五个人互相打起来。但是五尊之上仍有“一帝”——玄天邪帝!玄天邪帝并不像五尊一般是哪一族之主,反而只是一个小邪派的宗主,但是邪帝的自身修为已超越五尊,所以排名犹在五尊之上! 至于天魔,由于他本身属于上古邪魔,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一帝、五尊、八圣天”的排名里并没有天魔。 天魔愣愣地看着怀里的小狂慢慢合上了兀自强睁的双眼,感受到怀里生命的点滴流逝,半响没有说话,被神皇偷袭的伤口此刻正汩汩地向外冒着蓝色的鲜血,天魔竟然也不理,只是那么看着,看着…… 神皇也没有近一步的动作,刺伤天魔的剑此刻已经收回身后,冷冷地注视着天魔和小狂。 天玄上人此刻也回到了碧落宫的阵营中,灭魔诛妖阵已经布置停当,就待天魔一有异动,马上就发动攻击! 时间仿佛凝固了,神皇和天玄上人等人的心思是一致的,等待最佳的时机,再给天魔致命的一击。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碧落宫的阵中功力最弱的弟子额头上的汗水滑过脸颊,向大地飞去的时候,天魔终于抬起了头颅…… “云谙,你为什么要把这么小的孩子也牵扯进来?”天魔语气平静,众人却隐隐感觉到平静下面汹涌着无限杀机! 云谙,也就是神皇并不为天魔的质问所动,听天魔质问,反而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若能将你这绝世魔头除掉,牺牲一个小孩子算得了什么,毕竟牺牲了这小子一个人可以拯救天下数以万计的生灵!” 此话一出,不但天魔不再说话,就连正在一旁调动阵势,准备随时发起攻击的天玄上人也不禁眉头一皱,本来修道之人当以拯救众生为首要目的,神皇的话语却透着一种视人命为草芥的味道! 若是这话由天魔说出,天玄上人倒也没什么感觉,灭世的魔头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说出什么样的话语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但是偏偏说这话的却是神皇——神族的皇者,神族可是一直以人类的保护者自居的,他们的皇者却根本都不在意人的生死,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啊! 就连刚才,天玄上人也是接到神皇的传音才向天魔发动攻击的,可是神皇不但不去救天玄上人的三位师弟,甚至还以天玄上人为饵以引诱天魔的进攻,根本就没把天玄上人的死活放在心上啊! 天玄上人越想心理越不痛快,若不是大局为重的思想压制着他,此刻他恐怕早就带着碧落宗的门人一甩袖子回山了,让神皇和天魔自己打生打死去好了! 正当天玄上人站在那里胡思乱想的当口,天魔终于再次开口说话了。 “云谙,今天本魔就送你去死吧!”天魔狠狠地从牙缝中把话语挤了出来,语气阴森,仿佛要把眼前的神皇生吞活剥了一般。 “哼!”神皇一声冷哼,语气中的不屑显而易见,显然他不相信身负重伤的天魔有送他去死的本事。 “接住了!”天魔也知道多说无益,轻轻一挥手将怀中的小狂向天玄上人的方向送了出去,天玄上人一愣,显然没想到天魔会把小狂送还自己,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已经命在旦夕的小狂。 “他算是你碧落宗的门人弟子吧,你可要看住了,莫要再让人当了偷袭别人的兵器!”天魔的话语不带一丝感情,却让天玄上人脸上微微一烫,重重点了点头,伸手捂在小狂被神剑洞穿的伤口之上,缓缓将气劲输送进小狂的身躯,小心地维系着小狂最后的生机。 神皇冷冰冰地看着天魔做完一切,也不插手。 天魔转回头,也不理会自己身上的伤口,定定地望向神皇,忽然柔声问了一句,“云谙,你就这么希望我死?” “当然!”神皇似乎失去了说话的兴致,简单的两个字已经说明了一切! “好吧!那你就陪我一起死吧!”天魔浑身魔光大震,疯狂地向神皇扑了过去! 第九章 魔心•神意 天魔来势汹汹,神皇却依然镇定如恒,在他眼里,天魔已经和死人无异。高手相争,不能差得一丝半点,越是厉害的高手,所比拼的就越是耐力和心境。数百年来,神皇和天魔大小战斗不下数百场,相互都比较了解对方的底细。 现在,天魔身受重伤,耐力必然大大减弱,加之忿恨会扰乱心境的平和,大大影响临战的判断力,是以,神皇已然认定了自己稳占上风! 但是神皇却并不着急与天魔正面交锋,反而躲开天魔凶猛的攻势,展开身法和天魔进行游斗。明眼人一看便知,神皇是算准天魔伤重难耐久战,打算用这种方式拖垮天魔之后,在轻轻松松地解决战斗。 天魔又如何不知,只是自身的情况不容他放缓攻势。神皇方才偷袭的一剑,是在他毫无护体气劲保护下刺入他身体的,刺中了他心脉,此刻若不是天魔强运真气压制,已是心脉尽碎、惨死当场! 但是任凭天魔身负盖世魔功,却总逃不过正邪力量相生相克的道理。神族的光明神力正是他天魔混元魔力的克星,对他伤害要比平常的气劲高出数十倍不止。神皇留在天魔体内的光明神力更是在强攻主要心脉无效之后,分化成无数细流流窜于天魔的全身经脉,大肆破坏。天魔能够运功护住心脉已是倾尽全力,对这些小股的威胁,根本无暇顾及。是以,只要时间一久,天魔周身其他经脉被光明神力破坏,天魔还是难逃灭亡的命运。 此时此刻,无论战与不战,天魔都已经注定了有死无生的结局。 自家事自家知,天魔打定主意,要尽快逼神皇正面接战,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和眼前这个卑鄙小人同归于尽。 但是,神皇并不上当,反而悠然地在天魔招式缝隙里穿插躲避,显然是笃定主意拖死天魔。反观天魔虽然招招凶猛,却都是无功而返,要逼一个执意躲避的同等高手出生交战,当真难比登天! 眨眼之间,天魔已然攻了数百招,神皇也躲了数百招,天魔的招式虽然没招呼道神皇身上,但惊人的威力已然殃及周围树木、花草。百招之后,两人身处的战场已经是一片狼藉,土地寸寸龟裂,周遭的参天大树不少已经连根拔起,就连稍远处的碧落宗门人有不少功力较弱者也已经被天魔惊世骇俗的拳劲刮得东倒西歪。 一直驻足远处观战的天玄上人,此刻身上淡紫色的光芒闪耀,已经所有的碧落宗门人罩在其中,免得被天魔霸道无匹的魔功伤到。而他怀里的小狂,此刻虽在天玄上人浑厚无匹的内力保护下生命得以延续,但是却仍然气若游丝,生机断断续续…… 天玄上人眉头紧皱,紧紧注视着两个绝世高手的战局。他已然看出天魔虽然目前攻势凶猛,但已经离油尽灯枯不远了。果然天魔再次攻了几招之后,招式忽然一滞,背后刚才被神皇刺中的伤口,再次喷涌出淡蓝色的魔血,显然是太过急促的攻击,牵动了伤口。 天玄上人看得出的,神皇又如何看不出。天魔的一举一动都映入他的眼帘,神皇知道,他一直等的机会来了! 就在天魔的攻势微微一滞的瞬间,神皇终于反攻了!神剑带着万点金光,超乎意料顺畅地割开天魔的护身气劲,从天魔的顶门狠狠地刺入,直刺任何修道之人的元神所在——泥瓦宫!神皇此剑,意图明显——要叫天魔形神俱灭! 举凡修道之人,不管是正是邪,只要道基稳固,都会在顶门心处修炼保护自己元神的元气,因其大小大多和泥丸一般大小,故而称之为“泥丸宫”。如果是修仙界的普通争斗是不允许伤害对方元神的,因为只要元神不灭,哪怕肉体尽毁,也仍有重生的一线生机。这样做也是颇有体现修道之人应以宽仁为怀、不应赶尽杀绝的意味。 但是神与魔之间的争斗,当然不在此列! 天魔浑身如遭雷击,守护泥丸宫的气劲骤然散去,神剑带着淡蓝色的魔血,从天魔的后脑贯穿而出! 神皇面现胜利者的微笑,此刻,他已胜券在握! 只是……未必…… 神皇喜悦的微笑瞬间僵住了,因为他看见了天魔的微笑!此刻天魔的竟然面泛诡异的笑容,一瞬不瞬地盯着神皇。 “糟!中计!”神皇大惊,急忙想要撤剑离开,但是已经晚了! 无数淡蓝色的魔血,已经延着神皇刺入泥丸宫的神剑,蜿蜒而上,攀附到了神皇右臂之上,并牢牢地将神皇、神剑还有天魔锁在了一起! “天魔灭世!”神皇大惊! “天魔灭世”是传说中元始天魔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杀招,通过魔族特有的蓝色血液燃烧产生的力量焚毁自身以及身边的一切,神皇虽然有所耳闻。但因传说过于神乎其神,也并未当真,再者这世间哪里有人可以逼迫天魔施展此招,故而也从未有人见过,神皇在潜意识里也不认为当真有此招数。 哪知,今日…… 冷汗已经浸湿了这位神族皇者背后的衣衫…… “难道,今天我真要命丧此地!?”神皇惊恐莫名,死亡的恐惧瞬间笼罩…… “……瞳……放过……”神皇忽然开口,说出一段断断续续的话语。正准备发招的天魔听闻之下,竟然愣了一愣。 就是这一愣给了神皇脱身的机会!神皇借着天魔因自己的话语分心之机,浑身神光大盛,将右臂上无数淡蓝的魔血陡然震开,连神剑也顾不得再要,双足一发力,直奔天际飞去! “快退!”一旁的天玄上人,见神皇连神剑都顾不得要就发力逃命,知道天魔此招万分凶险,一边出声示警门人,一边飞身向天际飞去。 碧落宗的门人听的掌门示警,也连忙招呼出各自修炼的仙器、法宝,纷纷向天空之中逃命去了! 但是……晚了! 第十章 飞升 天魔的魔血燃烧了起来,蓝色的火焰,瞬间席卷了方圆百里之地,火苗更是高高窜起直扑天际!这一招,大有焚天灭地的威势! 功力稍差的碧落宗门人,尽数被火海卷去,瞬间被火焰吞噬,落得形神俱灭的下场……功力高绝如神皇、天玄上人者也未能完全幸免,衣衫被火焰烧得破破烂烂不说,连眉毛头发也被火焰燎得卷曲焦黑,好不狼狈! 天空之中,一群衣不遮体的道士你看我,我看你,犹是心有余悸。 “唉!”天玄上人恨恨地一跺脚,此次碧落宗精英尽出,竟然折损过半,这个损失之大,让他自觉无颜面对碧落宗的列祖列宗! “你无须自责,此次诛除了这绝世妖魔,有所牺牲在所难免,何况这也算一件大大的功德!”神皇忽地开口说话,似在安抚天玄上人,拉拢之心尽显言表。 “哼!向人求饶,保得性命,还不如被魔头杀了更快意!”哪知,天玄上人并不领情,反而反唇相讥。心疼门下子弟的天玄上人此刻也不顾不得对方身为神族皇者的身份地位,开口直刺神皇痛处。 神皇蓦地一愣,眼看就要发作,但还是强自按捺下去,也不再开口说话,自讨没趣。 天玄上人也不理会面如土色的神皇,抱着生命垂危的小狂,一挥手带着碧落宗门下,化作万道华光,返回宗门去了。 神皇望着天玄上人远去的背影,冷哼一声,眼内杀机连连。显然天玄上人已经听到了自己最后对天魔说的话,此人不除,就是自己的心腹大患! 碧落宫 火雷子好不容易哄得哭着要见小狂的紫亭回到后山弟子监休息,此刻正门坐在正殿,喘着粗气,挥舞着大蒲扇,驱赶酷热的气息。 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开始,碧落宗的温度就直线上升,掌门师兄也去了那么久还不见回来。门下弟子已经纷纷躲避到后山去了,自己虽然修为高超不至于被热气伤了身子,但也觉得燥热难耐,说不出的烦躁。 正犹豫着要不要亲自出去打探消息的时候,半空中忽然一阵人声响动,天玄上人带着碧落宗一干首座长老终于回来了! “师兄,怎么去了这么久啊!……你们……怎么变成烤鸡了!?难不成你们背着我偷偷跑到西域猛火洞去洗火炎浴了?那里的小妞可……”火雷子争着他那双铜铃般的大眼,错愕地看着这群衣衫不整的道士,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说法来说明眼前的景象。 “胡说!”天玄上人连忙喝止自己这个说话不经过大脑思考的师弟,身旁已经有其他的首座一把拉过火雷子,把刚才的事情述说了一遍,也解释了为何碧落宫气温骤升的疑问——天魔的魔火温度炙热,此刻仍在剧烈燃烧,仿佛要把碧落宗整个山门烤化了一般。 “哦!原来如此,我说师兄看起来正人君子,绝不会和我一样去做那样的事情!”火雷子一拍自己硕大无朋的脑袋,恍然大悟地说道。 天玄上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自己这个师弟,他当真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打也打过,罚也罚过,可是却不见任何效果。好在火雷子除了鲁莽些,天性倒也不坏,只是按他这个德行,恐怕修道修到万八千岁,飞升也是没啥指望。 说到飞升,其实也正是困扰天玄上人的难题,古往今来无数修仙之人都是为了这个梦想趋之若鹜。也的确涌现了不少超凡入圣的人物,只是近千年来,这飞升成仙的人物却忽然间凋落起来,除了万剑仙宗的开山祖师归剑仙,其他各门各派就连一个飞升成功的人物都没出现过。倒是飞升时走火入魔,被天雷劈死的修仙之士越来越多。 这事情说来奇怪,若说飞升讲究的心境和道法的两重修为,心境的修为犹在道法修为之上。归剑仙虽然道法高明,可是为人护短忌才,心胸狭隘,决算不得什么得道之士。这样的人物却能够顺利飞升,反观后来很多心胸开阔,谦和仁义的修仙者,却落得天雷灭顶、元神俱灭的下场,颇让人有些腹诽。 如今很多修为高超之士,已经不以飞升为其修道目标,一直徘徊在修仙界,不再越雷池一步。天玄上人也是这样的修道之人当中一个,虽说天玄上人的修为在天魔面前不堪一击。但天魔终究是天之邪魔,是上古的魔神,不说于天地同寿,最起码也活了几万年之久。单论武功修为,就是飞升成功的仙家也未必是他的敌手,何况像天玄这样还是肉体凡胎的修道士呢? “哎……”天玄长叹了一口气,他并不是不想飞升,只是千年修为毁于一朝,元神俱灭的可怕后果,还是让他望而却步。 “师兄,这孩子就是小狂吗?”火雷子洪亮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把天玄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怀中,还有一个命在旦夕的孩子…… 第十一章 碧落老祖 天玄上人定了定心神,点了点头。 火雷子这边已经凑到他近前,仔细盯着天玄上人怀里的小狂打量,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嘟囔:“好一个天生异相的小鬼头,哈哈,碧落宗有福了,这小子的根骨看起来比刚才那个小子还好!道爷我以后又多了两个打架的对手了!” 天玄上人听闻火雷子的言语,狠狠地瞪了自己这个没大没小的师弟一眼,心道两个八九岁的孩子怎么会是你打架的对手,就算有一天可以和你对打了,恐怕也得数百年之后了。想到这里也不在理会兀自还在手舞足蹈,欢呼雀跃的火雷子,转向身后的碧落宗众人说道:“这孩子被神皇一剑震碎心脉,生机尽断。非我等之力可以救回,我现在要去后山禁地求师父他老人家出手,此子方有延续生机的可能。诸位就在此处等我消息吧!” 话音未落,天玄上人已然腾空而起,化作一道光华,向着后山方向飞去。 “被神皇刺伤的?怎么回事?”火雷子被天玄上人的一番话搅得摸不着头脑,连忙拉过一个首座询问,那首座便把神皇如何偷袭天魔的前后种种说了一遍。 “格老子的,这神皇看来也不是什么好鸟!”火雷子听了一个大概,就开始破口大骂,在他的脑海里,打架就是要公明正大的。 “不错,神皇这件事情做的的确有失身份!”那首座显然对神皇所谓也颇为不屑,开口附和道。 “诛妖除魔用些手段,有些牺牲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也有人站在神皇的立场上,毕竟天魔的本事他们都亲眼见过,正面交战大伙一起上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那下次老子打架,就把你儿子当暗器!”火雷子火冒三丈,开口就是一番令人目瞪口呆的说辞,不过火雷子的话混则混已,也颇有些道理。很多碧落宗的门人都赞同地点头,毕竟这“己之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他们这些修道之士还是懂的。 “强弱悬殊,硬拼是智者所不为!”那个被火雷子讥讽的道士也马上也反唇相讥,火雷子更是不甘示弱,双方你来我往,碧落宗正殿之上登时乱作一团。 按下这边火雷子和碧落宗众人争论不休不表,单说天玄上人化作华光,转眼来到一处清幽所在,正是碧落老祖闭关之所,碧落宗宗门禁地——极寒冰室。 话说天玄上人来此处的时候正值盛夏时节,当空烈日炎炎,可是这极寒冰室的附近却依旧白雪皑皑,草木不生。可是迈步走入这盛夏世界的冰天雪地,却偏偏又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寒冷,反倒浑身泛起一丝丝沁人心脾的暖意,这等奇妙所在,当真是世间罕有。天玄上人自打进入白雪的范围,便落回地面,不再运用任何仙家道法,反而是一步一步缓慢地向前走去。“极寒冰室”乃是当年碧落宗开山鼻祖逍遥散人坐化飞升之地,上古时期就有祖训传下,凡碧落宗弟子在“极寒冰室”的范围都不得使用任何仙法,想要进入“极寒冰室”更是如此,必须完全依靠本身的体力徒步行走。 即便今日的天玄上人已归为宗门之主,又急于救人,来到这里仍然不敢越矩,一步一步向着极寒冰室的方向走去……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左右,天玄上人远远地看见一颗大树直插天际,高耸入云,粗壮的枝桠上开满了洁白色的花朵,远远地飘来一阵让人心旷神怡的清香。天玄上人知道,“极寒冰室”就要到了。 再走上十数步,转过一处山脚,一弯溪水映入眼帘,溪水漆黑如墨,浊不见底,溪上更是飘着无数和溪水一般漆黑的花朵。漆黑的花朵和漆黑的溪水相互交融,多少有些看不清黑花的全貌,但低头俯身仔细闻嗅,却能嗅到黑花散发出的一种匪夷所思的香气。这种香气和树干上白花清丽脱俗的香气截然不同,颇为浓烈,功力较低者一嗅之下就会被浓烈的香气熏得头晕目眩,眼前幻想重重,如堕迷雾,不能自拔。 但是举凡功力高超之人闻得这个花香,却又有别样的一番韵味,虽然香味刺鼻,却不失为一种甘美如饴的良药,仿佛黎明前第一缕划破黑暗的阳光,虽然刺目眩晕,却有种异样的华彩美丽,让人永生难忘! 此刻的天玄上人无暇驻足停留观赏世间难见的奇景,反而是几个大跨步来到大树之下,一座形似荒野孤坟的石质建筑物旁,那“坟”上无门无窗,只在面对天玄上人来的方向上,龙飞凤舞地刻着四个大字——极寒冰室! 字,是由剑气所雕刻,字旁的石头已然被岁月冲刷的处处斑驳,显然已是年深日久。但惟独这四个字依然如昨日雕刻上一般,一勾一勒,一撇一那,铁画银钩,任岁月的冲刷,却历久弥新,永难消弭! 天玄上人在这座“坟”前“噗通”跪倒,朗声说道:“弟子天玄子求见师父!”。声音清朗,远远地传了出去,在空旷的山谷中带起一溜回音“弟子……求见……求见……师父!” 可是,天玄上人跪了半响,却仍然不见那“坟”之上有任何的动静。正兀自有些迷惑的时候,终于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第十二章 身世 “天玄,把孩子留下,你回去吧……”苍老的声音徐徐道来,却让听闻的天玄上人不由得一愣,师父怎么不问缘由就让自己留下孩子回去呢。 “师父……”天玄上人迷惑地抬起头,正待开口询问,却听得那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天玄,你还是不悟啊!试问无论是何因由,修道之人都当以善念为怀,救人一命本是份内之事,何况是救这样一个未满十岁的孩童啊!” “师父,天玄知错了!”天玄听得点拨,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凡是都讲因由,反倒堕入迷途,忘却了修道的初衷就当是济世救人。哪怕此刻重伤的不是一个天真纯良的孩童,而是一个罪无可赦的大奸大恶之徒,也自当及时救治,救其性命,劝其向善,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天地仁心! “回去吧……”苍老的声音里包夹着些许赞许之意,显然对天玄的“明悟”表示满意。 天玄放下小狂,原地连着拜了三拜,转身离开“极寒冰室”向碧落宗的正殿方向走去…… 待到天玄走得远了,一道绿影方才从“极寒冰室”旁的虚空中,缓缓浮现出来,仔细看去,原来是一个一身绿袍的“怪人”,这“怪人”通体翠绿,头发是绿色的,胡须是绿色的,就连全身裸露在外的肌肤和一双眼瞳都隐隐泛出碧绿的色泽。 来人正是碧落宗上一代宗主,天玄上人的授业恩师——碧落老祖! 碧落老祖缓缓抱起地上的小狂,一边将气息输入小狂体内,替他治疗严重的伤势,一边对着稚嫩的面孔仔细端详,良久,却发出一声悠悠的叹息…… “可怜的孩子啊!看来你这一生命途多舛啊!”老祖有些感怀地摇了摇头,说实话这孩子骨骼惊奇,是块修仙的好材料。长相虽然算不上俊美,但却颇具英武之气,两道剑眉直插云鬓更是平添了几分霸者的威严。但是触及其后脑,却有一块突兀的骨头昂然而立。 “脑后有反骨,此子出世,天下定然兴起无数风浪……面上血红之气凝练,破格天煞之相,所到之处血雨腥风来袭。但是,细看眉宇之间又有些祥和的气息,这又该做何解?好难参破的命数……” 老祖仔细观看,却发现小狂命格繁复,看似一目了然,实则矛盾重重。尽管老祖自负平生所学已经通天彻地,但仍不能算出小狂的命定之数。 正当老祖凝神参悟之时,在身后的宏伟双生树之上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晞碎”的声响…… “师兄,大事不好了!”天玄上人甫一迈入碧落宗正殿,就见到火雷子大呼小叫地迎了上来,不由得眉头一皱,呵斥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师兄,那孩子他……他……”一向直言快语的火雷子此刻竟像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说话忽然支支吾吾了起来。 “他什么!”天玄上人被火雷子搅得心烦,也着急知道真相,连忙询问道。 “他是那些人的后代!”火雷子见师兄动怒,不敢再支吾,连忙道出所获得的真相。 “什么?”天玄上人朗目圆睁,一脸不能置信地看着自己这个鲁莽的师弟。 “你看看这个吧,师兄……”火雷子知道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索性把刚刚到手一张信札交给天玄上人。 天玄上人接过信札,摊开细细观看…… 火雷子偷眼观看师兄的表情,却见天玄上人的面部表情越来越凝重,看到最后的时候,一双浓眉竟然拧到了一块,显是陷入极度挣扎的内心斗争之中。 良久,天玄上人终于合上信札,缓缓问道:“此信从何得来,还有何人知道?” “是先前被我接上山来那小家伙给我的,说是北冥庄主亲笔所书,我刚刚看过,还没有其他人知道。”火雷子此刻再也不敢和往常一样插科打诨,连忙老老实实地禀告师兄。 “好……好……好!”天玄上人连说了三个“好”字,环顾四周,发现其他的首座、长老都已经各自回峰安排门下弟子到后山躲避酷热的事宜去了,这才如释重负地喘了一口气,缓缓地对着火雷子说道,“此事只有你我师兄弟二人知道,就让它成为一个永久的秘密吧,你记住切不可让其他的门人子弟知道!” “可是,师兄,那小子他是……”火雷子大惑不解,急忙询问道。 “师弟啊!”天玄上人截断了火雷子的问话,显然是不愿他再问下去。“你我本是修道之人,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这尘世间的恩恩怨怨又何必过分在意呢?” “再说无论如何,小狂也只是个孩子,就算他家山有错,但也不致连累一个未满十岁的孩童。我们也不是尘世的帝皇,这株连九族的荒谬事,还是不要做了。” 火雷子愣愣地听着天玄上人语重心长的话语,虽然觉得仍然不是很明白为啥要对“那些人”的子孙宽仁,但是他觉得师兄的话也十分有道理,当下也不再争执,连忙点头应允。 天玄上人见自己师弟明悟,大觉宽慰,随手一挥,信札就被强大的内力搅成粉碎,从此世间在无物证可以说明小狂的身世! 只是,天玄上人和火雷子都没发觉,他们谈话之时,有一个人在隐秘在正殿的牌匾之上,此刻正咧开嘴,无声地奸笑着…… “帝皇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与老朽一叙”碧落老祖此刻正在目不转睛地端详小狂的命相,并不断将真气输入小狂体内,帮助其将破碎的心脉重新融合为一。可是树上的异动仍然没有逃过他的耳朵,转念一想,便已知道来者的身份,于是出言相邀。 “哼,碧落老祖果然修为惊人!”来人见行踪被识破,也不再遮遮掩掩,冷哼一声,从藏身处飘然落下。 碧落老祖抬眼观看,饶是心性修为深厚,却也差点笑出声来。来者虽然颇有皇者风范,怎奈身上的帝皇袍已然破破烂烂,帝皇冕上的十二支琉璃串珠更是一枝未剩。威严的神态此刻竟成了不可思议的反差,让人忍俊不禁。 来者非是旁人,正是先前在碧落宗山门用阴谋诡计暗算天魔的神皇! 第十三章 绝境 “帝皇谬赞了,碧落只是一介山野村夫,自然名不虚传。不像帝皇,贵为神族一族之祖,声名远播,想要‘名不虚传’就需要下一番功夫了。”碧落老祖低下头不再看神皇,反而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怀里生机时断时续的小狂身上,而且语带讥诮,暗讽神皇徒有虚名,显然丝毫不把名震天下的五尊之一——神皇放在心上。 神皇闻言,勃然大怒,正要发作,却忽然察觉似乎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仔细观看之下,却发现本该全神贯注地在帮小狂疗伤的碧落老祖,此刻脚下竟然也没闲着,双脚微微地移动,步法飘忽,一会飘向左侧,一会又飘向右侧。 神皇一愣,暗自揣度碧落老祖应该是在施展什么玄妙的步法。如是这般贸然攻去,恐怕着了这老鬼的道儿。当下也不敢轻举妄动,凝神注视碧落老祖的动向,等待最佳的出手机会。 碧落老祖也不理会神皇窥视在侧,埋头运功替小狂疗伤,但脚下的步伐却丝毫没有怠慢。 两位绝世强者,就这么默默地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神皇终于按捺不住,先动手了! 毕竟对神皇来说,时间拖得越久,反倒对自己更加不利,一旦碧落老祖替小狂疗伤完毕,那自己的胜算就要少了几分。更何况自己就算在和天魔之战中受了点伤,怎么也要强过碧落老祖这个凡人! 思念及此,神皇也不再犹豫不决,蓦地拔身而起,一边凌空汇聚起强悍的光明神力,一边似缓实快的往碧落老祖的方向迫去,并不见其如何运劲作势,一阵灼热气劲早铺天盖地的涌过来,将碧落老祖完全笼罩其中。 碧落老祖浑身一震,显然是感受到神皇此招之威,头上开始丝丝缕缕地蒸腾出碧绿的气体,显是已经开始运功抵御神皇强大的气劲,脚下奇异的步法却没有因为神皇的紧逼而放慢,反而越来越快,直到完全看不见脚步的运动,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 神皇到达碧落老祖身前两丈许处,却忽然停住身形,并不展开进攻,反而唇边现出一丝笑意,举手施礼,柔声道:“多谢老祖赏面,居然为了救护一个孩童而深陷绝境,本座绝舍不得一剑把你杀死,像老祖这般高明的对手,岂是容易遇上。” 他的声音和大战天魔时的冷傲味道颇有不同,听起来煞是柔和,似乎在和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友叙旧。但是其话语却包含机锋,隐隐道出碧落老祖深陷的窘境,内里更是隐含着无论如何都要杀死对方的残忍冰冷。此刻如有其他人在场,听起来定会起得一身疙瘩。 碧落老祖默然不语,双目一眨不眨盯着怀里的小狂,看上去是因为替小狂疗伤而无法分心回应。 神皇当然看出些许端倪,但是却像一点不急于动手一般,举袖随意扫拂身上尘埃。“老祖,你可知道本座为什么要杀你?” 碧落老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眼神依然紧盯怀里的小狂,要知道此时此刻的碧落老祖虽然表面看来十分平静,但内里却是凶险万分,输气疗伤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只要稍有行差踏错,必然真气反噬自身,落得爆体而亡的下场。因此,即便此刻强敌在侧,碧落老祖也不敢有半点分心,否则他和小狂都将性命难保! “其实,本座本也不想杀死老祖,但是老祖怀里这个孩子的性命,本座却是定然要取的!”神皇语气凌厉,说话间,向左侧横移了一步。 神皇横移一步的瞬间,正压迫这碧落老祖的灼热气劲倏地消失无踪,取而代之是一股阴寒彻骨的气场,再次把碧落老祖紧紧包裹,无孔不入的在侵蚀消融碧落老祖的真气和意志,就如在烈日曝晒的干旱沙漠,忽然给转移到冰天雪地的环境中,那种冷和热的变换之间,刹那的虚无飘荡,任谁都要难受得要命。 如此功法,简直骇人听闻,由此亦可见神皇果然无愧“五尊”称号,神功盖世,更已进窥“阴阳相合,玄虚济实”的修为化境,使功力造诣达到能扭转乾坤的惊人境界。只是这点,碧落老祖今日之战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碧落老祖额头依然渗出些许汗珠,但是脚下奇异的步法很快化掉了不少神皇汹涌来袭的气劲。神皇看在眼里,嘴角牵扯其一丝冷漠的笑意,他知道碧落老祖看似奇异的步法不过是缓兵之计。此刻的他自信胜券在握,索性也不急于下杀手,反而像一只逮到耗子的恶猫,务要把碧落老祖玩弄个痛快! 第十四章 天外碧落逍遥 正在神皇暗自得意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时候,本应“无暇言语”的碧落老祖就忽然开口笑道:“帝皇为何要和一个未满十岁的小儿过不去呢?” 神皇闻听碧落老祖开口说话,先是一愣,不由听得眉头一皱,心下忽觉有些不妥,不禁暗自揣度:这老鬼究竟是在施展缓兵之计,还是真的犹有余暇开口说话,引诱自己草率进攻,落入他的圈套? 神皇一愕的瞬息,碧落老祖立即感应到笼罩他的阴寒气劲大幅削弱,如此良机,岂肯错过,奇异的步法全面施展,猛地后退,似乎想要退回极寒冰室之中。 神皇一阵长笑道:“老祖中计哩!” “铮”! 神皇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手上,化成漫空点点晶芒,暴风雨般往碧落老祖和小狂的方向泼洒来,神皇剑走龙蛇,如漫天烟花绽放一般绚烂,好看至极点,也可怕至极点。 碧落老祖退不及半丈之际,已知不妥,见神皇倾力来袭,暗叫糟糕。方才他其实已然帮助小狂做了简单的治疗,保得性命无碍,但疗伤虚耗了他太多的真气,一时半会恐怕难以完全恢复,不宜与神皇硬撼。故出此下策,意在趁神皇分心思索,气势骤弱的当儿,退后引其追击,再以聚集全身功力的一击,把其击伤,那时退可守、进可攻,不像先前处在受制于神皇气场的劣境下。 岂知后撤之时,神皇的气场竟从弱转强,阴寒之气似化为韧力惊人的气劲,把他牢牢缠住,他尽力拉扯气劲,竟然拉不断,还有逐渐被拉回去的可怕感觉,而自己引以为傲的“碧涛千转”步法更是在庞大的拉扯之力的作用下不战自溃,碧落老祖心中一沉,知道自己已掉进神皇精心设置的陷阱。 深陷绝境,碧落老祖别无选择,一狠心,不退反进,借势加速,像一颗流星般直撞入神皇那彷似笼罩天地的剑网之中。右手抱紧怀中的小狂,左手运掌如刀,隔开空中的气息,隐隐发出“嗤嗤”的啸声,直劈剑网的核心处,掌刀凝起的寒飙,有若冲开重重障碍,破出缺口的洪流,一击之下,竟把神皇的阴寒气劲逼得往两旁翻滚开去。 神皇大笑道:“来得好!” 千万点剑雨,倏地消失无踪,变回一柄握手处金光灿烂、长达四尺半的宝刃。神皇脚踏奇步,忽然侧移,长剑闪电下劈,一分不误地砍在碧落老祖的掌锋处,准确得教人难以相信。 “叮”! 碧落老祖全身剧震,最让他震惊的却是手掌只像给鸟儿啄了一口似的,没有任何冲击压力,可要命的是胸口处却像给重锤轰击,浑体经脉欲裂,气血翻腾,眼冒金星,难受得想立即死掉会更好。 碧落老祖翻身落回地面,只觉一口鲜血涌了上来,虽然强行按捺下去,但是仍有丝丝血液从嘴角处渗了出来。 神皇负手而立,眉宇间刚才表现出虚伪的谦和神态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志在必得的熠熠神采。 碧落老祖眉头紧锁,眼前的形式对自己已经是十分的不利,如果不能快点找到逃生良方,他和怀中的小狂定然逃不出神皇的魔掌。就在碧落老祖毫无头绪的时候,一个低低的声音传来:“把我交给他……” 碧落老祖低头向怀里看去,却发现小狂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此时伤重虚弱的他正强睁双眼,声音嘶哑低沉地向碧落老祖重复着刚才的话“把我交给他……” 碧落老祖心中一痛,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滋味,显然小狂是听见了神皇刚才要杀他的话语,不想连累自己,所以才让自己把他交给神皇的。 “哎……”碧落老祖不由得长叹一声,没想到这孩子年纪轻轻,竟然如此深明义理,是在胜过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虚伪之士多矣!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保得这孩子的性命!目前看来,也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心中主意已定,碧落老祖也不再犹豫,朗声向神皇问道:“帝皇要杀这孩子,可能告知碧落老夫个中缘由!” 神皇闻言不由得一阵冷笑,半响,才开口反问道。“这孩子盗取了我族镇族之宝——雷帝,你说他该不该杀?” “帝皇言之昭昭,可有证据?何况就凭他一个不满十岁的孩童,又是如何在帝皇族中无数高手的眼皮底下偷得贵族镇族之宝的呢?”碧落也是一阵冷笑,心中已经坚信神皇根本就是欲加之罪,当下反击道,神皇适才所说的理由破绽百出,着实不能让人信服。 “哼,你信不信也无所谓,反正你们都是要死的人了!”神皇话音刚落,已然在此凌空而起,再次将手中神剑幻化无数繁星,铺天盖地地向碧落老祖袭来! 碧落老祖此刻已经下定决心要保护怀中的小狂,见神皇来袭,知道避无可避,索性孤注一掷,豁尽毕生功力,全身绿光大盛,也不顾神皇用来扰敌分神的小股剑气在身上割出无数血痕,猛地挥出惊天动地的全力一击! “天外碧落逍遥!”半空中的神皇也被这一击之威震撼,喝出碧落老祖此招的名字。 第十五章 老祖之死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庄子•;内篇•;逍遥游》 “天外碧落逍遥”乃是碧落宗的最高武学心法,是开山祖师逍遥散人所创。传说逍遥散人爱妻早逝,曾有近百年的时光沉浸在失去挚爱的悲痛之中,难以自拔,道法修为也自然止步不前。忽有一日,逍遥散人借酒消愁醉卧一处溪水旁,猛然突发奇想,竟然想凭借自身功力打破阴阳两界之间的屏障,去见阴间的爱妻。 这本是有悖天地常理之事,可是逍遥散人却偏偏是个不信邪的主。于是从那日开始,逍遥散人便专心研习这贯通阴阳的法门。皇天不负有心人,逍遥散人的一片痴心终于有所回报。苦心思索千余年之后,逍遥散人功力不但突飞猛进,更是凭借自身超高的天赋修为终于思索出贯通之法。遂在碧落宗最高的思量峰划开阴阳之间的通道,飞升而去。 飞升之时,本是炎炎夏季,浩日当空,但瑞雪却纷纷从天空中降下,落在逍遥散人飞升前静思之地,从此无论寒冬酷暑都此地的冰雪凑不曾有丝毫融化成水,周遭温度却也不受这千年积雪的影响而改变。碧落宗后人便在冰雪之中凿出一间小屋,以供后来的修道者潜心静思之用,起名为“极寒冰室”。 传说逍遥散人破开阴阳的时候,曾大笑三声,并高声吟唱一首凄清绝美的曲子,然后缓步登上天空中贯通阴阳的通道,消失于虚无的。曲子传到今日,已然不完整,只有最后两句流传于世:“庄生若梦班蝶美,堪能知同?……” 而逍遥散人用来破开天地贯通阴阳的绝世功法也流传后世,就是后来碧落宗的最高武学——“天外碧落逍遥”! 此招一出,天地为之色变,战场四周的白雪都在这一往无前的一招之下掩映得青翠碧绿。此刻,碧落老祖面临生死大限,竟然瞬间突破自身修为瓶颈,浑身绿色光芒萦绕,但却感受不到丝毫杀气,反倒让被绿光包围的人感到丝丝缕缕的暖意,沁人心脾。就连老祖怀里再次陷入昏迷的小狂,也被这一招的祥和气息所感染,嘴角竟然微微上翘,勾勒出一丝甜美的微笑,仿佛在梦中见到了最为美好的事物。 但是身处气劲最前段的神皇却又是另一般感受,“天外碧落逍遥”的气劲和自身的剑气甫一相交,就已经将自己用于扰敌无数小股剑气击得粉碎,更借着自己剑气突遭打击为之一滞的机会,迅速窜上神剑,将神剑捆绑个结实。 神皇大惊,想要回撤神剑,却发现难动分毫,心下惊慌更甚,明白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绝境。 碧落老祖身上绿芒再盛,显是想要鼓足劲力,一举将神皇击败! “难道自己要败在一个凡人之手……”一股莫名的恐惧感蓦地用上神皇的心头!身为神族的皇者,他可以容忍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败给同为神级的元始天魔,但是却决不允许自己败给肉体凡胎的碧落老祖! “不!……”神皇忽然发狂一般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本来漫布周身的隐隐泛着淡金色光泽的光明神力猛然暗淡下来,刹那间又再次爆发出来新生的力量,但是这种力量却并非是代表正义的光明力量,反而充斥着阴暗、仇恨、冷漠等等让人不寒而栗的负面情绪,力量绽放时的光芒竟然如鲜血一般红艳…… 碧落老祖也被这种阴暗的力量猛然侵袭,浑身一滞,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这种力量无比阴冷,却也无比强劲,霎时间天昏地暗,天空乌云忽然滚滚地出现,雷声滚滚,仿佛天神的愤怒降临世间。 这不是正道的力量,更不是应该存在于人世的力量!拥有这种力量的人必然会遭到天谴! 神皇和碧落老祖的战局也因为神皇施展的这种力量而发生了颠倒性的改变,此刻“天外碧落逍遥”的气劲已经被这种力量冲得七零八路,残存的力量紧紧围住了碧落老祖和他怀里的小狂做着最后的抵抗,两人就仿佛大海中的一叶孤舟,被四周愤怒的风浪时而推上浪尖,时而又拉下深渊,随时都有颠覆的可能。 “给我死吧!”神皇阴狠的声音在天怒人怨的空气里回荡,带着血红气劲的神剑,刺穿了“天外碧落逍遥”最后的防御屏障,向老祖眉心的泥丸宫狠狠地刺了下去…… 第十六章 杀无赦 目睹神剑已经划破了“天外碧落逍遥”的护体气劲,碧落老祖的性命已经就在自己掌握之中的神皇,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可就在长剑刺穿碧落老祖泥丸宫的刹那,神皇脸上得意的笑容凝固了! 他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场景! 一只手竟然徒手拦下了神皇志在必得的神剑! 这是一只晶莹剔透,泛着淡淡血红色光泽的手,从手的大小来看,手的主人应该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垂髫小儿。 不错,拦下神皇致命一击的并非旁人,正是还在昏迷中的小狂! 此时的小狂,双目紧闭,面上神情苦楚,显然是仍然深陷昏迷,并没有清醒过来。拦下神皇的剑,也显然是无意识中的举动。 已经闭目等死的碧落老祖,也感受到了局势的转机,缓缓的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小狂此刻已经脱离了他的怀抱,整个身子周遭散发出淡淡的血红气息将其缓缓地托浮于空中,伸出的左手牢牢抓着神皇刺向自己的神剑,鲜血从被神剑割开的伤口处滴落下来,一滴、两滴……滴落在身下的地上,洁白的雪地上瞬间绽放出无数妖艳欲滴的红色花朵…… 这边厢,神皇的惊诧更不亚于碧落老祖,他几次想抽回神剑,甚至撒手弃剑,但是却被小狂的气劲牢牢吸附而徒劳无功。更令他无比恐惧的是,自己身上的气劲竟然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江河决堤一般的以神剑为桥梁涌向悬浮于半空之中的小狂! 神皇心头蓦地一紧,心知如果长此下去,自己必会因为精力被小狂吸干而亡。心念电转之间,已然决定与其坐着等死,不如拼死一搏! “膨!”的一声巨响,神皇竟然鼓尽全身气力,一股脑地把自己数千年的修为潮水一般推向小狂! “你想吸就吸个够吧!”神皇冷狠地说道,被神皇气劲猛力催鼓的小狂,此刻嘴角已经溢出丝丝鲜血,如果小狂这般将神皇数千年修为的浩瀚劲力全盘接收,必然因为一时无法完全吸纳消化而难逃经脉涨裂,爆体而亡的下场! 可惜,神皇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岁月……”一声低低的话语在神皇的耳边响起,神皇的心头蓦然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已经悄然将这位万人之上的神族皇者笼罩。 小狂握着神剑的左手并没有因为神皇的疯狂催鼓而松开,只是此刻小狂的双眼却猛地睁开,绽放出血色的光芒,而刚才那句话正是小狂轻轻咏唱而出! 岁月飘零,花凋落,人生难再昔日颜…… 话音刚落,神皇浑身猛然一震,疯狂的催鼓也因涣散的心灵停滞了下来,时间分分秒秒在神皇的周遭插身而过,身下不曾融化的冰雪竟然化了又结。身上的帝皇袍竟然缓缓地散发出天长日久的腐朽气息,最后竟然片片凋零,化成飞灰,飘散在空中…… 碧落老祖抬眼向神皇的面容看去,不由得脊背一阵发凉…… 本是一副二十五六岁青年人模样的神皇,此刻已经皱纹满面,空洞的眼眶里竟然不见眼瞳的存在,鼻孔中沓沓而下的清鼻涕和嘴角泛溢而出的口水混合了在一起,一副行将就木的老朽模样跃然眼前…… 再过几秒,这个岁月侵蚀,光阴打磨之后的颓然老者也终于消失于这个世间,四处飘散的尘埃完全构架不出曾经的体貌姿态,一段残存的臂骨“啪!”的一声掉落在雪地上,带起一阵细碎的雪屑…… “我会……报仇的……”支离破碎的字句,是神皇留给这世界最后的话语?无论你是高贵若天的皇者,还是连名姓都不清楚的街头小丐,多少年月之后,都不过是一把黄土,一缕尘埃…… 傲视天下的霸者,并没有低头去看逝去的枯骨,那不过是成功的垫脚石罢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 小狂依然在悬浮于半空之中,依依呀呀地像在呐喊些什么,碧落老祖凝神听去,却听到一阵森冷的笑声,还有一句断续的话语,“……杀……杀……杀无赦……” 良久,小狂身上散发出的红色气劲终于暗淡了下来,“膨!”的一声从半空中重重地摔落在雪地之上。 碧落老祖一个箭步来到小狂倒地的地方,低下头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沉浸在梦想的孩童,此刻这个孩童却是一脸甜美的微笑,微撅的小嘴正叨咕着令人引俊不禁的呓语:“来抓我啊,紫亭,嘿嘿……”那还见得刚才那个杀掉神皇的魔鬼的半分模样! 碧落老祖紧锁双眉,心中不停地思考着,半响,猛然举起手掌,正准备向小狂的天灵盖劈下,却又颓然放下手掌。 “哎……”一声长叹,包含着很多难以言明的东西,有不忍,有担心,有恐惧,也有希望…… 碧落老祖俯下身将小狂抱起,往后走了几步,就这么凭空消失在风雪渐起的空气之中…… 雪,飘飘洒洒地落下,悄悄覆盖在小狂被神皇剑气刺伤的滴落的血迹上,不一会,血迹就不见了…… 第十七章 重逢 金乌玉兔走如梭,看看的老了人呵。 有那等不识事的痴呆待怎么? 急回头迟了些儿个。 你试看凌烟阁上,功名不在我。 则不如对酒当歌,对酒当歌且快活。 无忧愁,安乐窝。 ——商调•;凉亭乐•;叹世 三个月后,碧落宗弟子监 弟子监是碧落宗宗门弟子休息的地方,位于昆彤山“碧落十一峰”的主峰日泽峰之上。“碧落十一峰”乃是天下奇景之一,十一峰分别名为鲲鹏、南冥、色正、莽苍、晦朔、绝云、日泽、接舆、知闲、举莛、阅涯,均是高耸入云、直插天际,其中以绝云峰为最高,鲲鹏峰最为险峻。主峰日泽峰虽然并非最高的山峰,但是却被其他十峰紧紧围绕,众星捧月般地围在正中。 日泽峰因日光充裕,昼夜不减而得名,峰上钟灵秀美、奇花异草四处滋生,十分适合修道之人采集天地灵气。是以,碧落宗的宗门也建于此日泽峰之上,历代掌门和门中尚未拜入各峰门下的年轻子弟也长居于此,借助峰山丰盈的灵气提升自身的修为。 紫亭有些百无聊赖地做在弟子监门前的大石上发呆,已经三个月不见小狂了,虽然火雷子师叔早早就说过小狂已经被师祖带走疗伤去了,但也不知道怎么偏偏自己仍然觉得很担心。 他和小狂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无论做什么几乎都是形影不离,忽然之间,少了小狂在他身边插科打诨,带着他做些莫名其妙的怪事,日子忽然变得难过起来,时间仿佛一下子拉起来,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白天好些,碧落宗的修习课程还算不少,一天脚不沾地的修炼下来还觉得好过些。一旦到了这当口,太阳悄悄向山下爬去的时候,紫亭就一下子觉得空落落起来,每每这个时候,他就会坐在弟子监的门口的这块大石上发呆,后来时间一长,无所事事之下,竟然不知不觉地开始对着大青石聊起天来,今天也不例外。 “青石啊!青石,你说小狂现在伤好了吗?”紫亭一边无聊地摆弄着刚刚从墙角摘来的野草,一边又开始和青石聊天。 青石还和以往一样没有回答,紫亭准备开始接着问下一个问题。就在这当口,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他的伤已经好了,你就放心吧……” 紫亭吓了一跳,急忙从青石上站起身来,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你找什么呢?”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紫亭这次吓得可不轻,因为他找到了声音的来源——那块青石…… “你……你……会说话?”紫亭结结巴巴地问道,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遇见会说话的青石,既恐惧又好奇的心情溢于言表。 “是啊,老朽在这神仙云集的山中呆了也有个几千年,沾了点仙气,会讲话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青石显然对紫亭的大惊小怪有些不以为然。 “哦,那……那是……晚辈失礼了!”紫亭虽然觉得青石说得不无道理,但是紧张的心态一时仍然放不开来,说起话来,依旧结结巴巴的。 “呵呵,无妨!”青石似乎并不以此为意。 “那前辈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紫亭这会终于缓过劲来,想起小狂的事情,连忙追问。 “当然是真的!他的伤已经痊愈了!”青石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回答道。 “那他为啥不回来找我呢?”紫亭焦急地继续问道。 “他受了重伤,已经变成丑八怪了,所以不敢来见你!” “那有啥啊,他变成啥样,他终究也是小狂啊,也是我的好兄弟啊!” 青石的回答让紫亭一阵的心慌,越发担心起小狂的情况,情绪随之激动起来…… “你真的不在乎吗?”青石沉默了一阵,忽然问道。 “不在乎!”紫亭毫不犹豫地回答,本来嘛,是兄弟的话,哪有嫌弃长相的。 “那你想见他吗?”青石又问道。 “想!”紫亭的回答斩钉截铁! “……” “好吧,你转过脸去,就能看见他了!”又一阵沉默,就在紫亭马上要按耐不住的时候,青石终于开口回答道。 紫亭半信半疑地转回身去,却哪里有小狂的踪影…… “你骗人,你……啊……”一丝突如其来的清凉感觉从紫亭的右脸颊传来,紫亭吓了一跳,急忙转回身去,却发现一个肤色黝黑的少年,此刻正拿着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那少年不是小狂是谁? “小狂,你好坏啊!”紫亭这才回过味来,原来所谓的“沾了仙气会说话的青石”就是小狂搞得怪。但此刻紫亭再也没心情去追究小狂作弄自己的行径,笑叫着扑了上去。 小狂显然没想到紫亭反应如此激烈,青石上能站立的面积本就不大,被紫亭这么一扑,竟然一个立足未稳,两个孩子齐齐滚落青石,躺倒在铺满青苔的泥土地上。 倒在下面的小狂,摔得屁股生疼,正想再开口挤兑紫亭几句。却发现此刻,紫亭竟然将脸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胸口,双肩不停地耸动,已经泣不成声了…… 第十八章 双生石 “你哭啥啊!?”小狂自小认识紫亭,知道他这个兄弟虽然外表看起来懦弱,实则坚强得紧。小时候,两人都曾因为偷偷跑出山庄到外面玩耍而被庄主北冥正责罚,有时候小狂自己都会因为责罚严重,挺不住落泪,但是紫亭却总是倔强地挺住,从未因此掉过一滴眼泪。 此刻的紫亭却泪流满面,泪水,仿佛止不住般奔淌出来,搞得小狂有些摸不着头脑,一阵手忙脚乱的连哄带安慰。 “别……别……哭了,喂……紫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紫亭也不回答小狂,只是将脸埋在小狂的胸口,一个劲的啜泣着…… 良久,紫亭耸动的双肩终于平静了下来,抽泣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小狂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心道这小子终于回复正常了。莫名地内心一阵奇妙的暖意涌了上来,小狂知道,紫亭是因为一直担心自己,见到自己安然无恙,终于放下心来之后才会如此的。 “他是真心的拿我当兄弟啊!”小狂想着,默默地注视着还身前的紫亭,暗暗发誓,“这一生,我都要保护他!” “小狂,以后不要再胡闹了,不要再受伤了……”紫亭忽然抬起头,用他那双泪水未干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小狂,用带着些许哀求的语气缓缓说道,“更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了……” “恩……”小狂忽然被紫亭盯得心头一阵乱跳,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却依然坚定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小狂!”紫亭忽然兴奋得大叫起来,把小狂吓了一大跳…… 这一夜,两个孩子都没回弟子监休息,反而手牵手跑到后山去了。两个孩子在后山的草地上毫无禁忌地奔跑、玩耍,笑闹了一阵子之后,两个小鬼终于玩得累了,就坐下来,在草地上数着天上的星星,一颗……两颗……恨不得将漫天的星斗从头数个遍…… 无垠的苍穹总是那般宽阔,悄悄地包容其一切,世俗所容的,和世俗不容的…… 苍穹下,两个小小的身影相互依靠着,睁着两双洁净的眼睛慢慢寻找着属于对方的星辰…… 小狂给紫亭讲述自己遇到天魔之后的种种故事,讲碧落老祖给自己疗伤的时候,自己不爱吃苦的药,如何偷偷瞒着碧落老祖把药倒掉的。 紫亭给小狂讲自己这三个月在碧落宗见到的种种奇妙事情,比如比巴掌还小的马啊,有一群人踩着剑在天上飞来飞去什么的。 不知不觉中,时间飞快的流逝,快天亮的时候,两个孩子终于累得快支撑不住了,就紫亭的双眼快要慢慢合拢的时候,小狂忽然拿出刚才在后面作弄紫亭的石头。这是一块乌黑崭亮的“石头”,奇特的是石头的形状——均匀地分成五瓣,就仿佛盛放的花朵一般。 昏昏欲睡的紫亭,听见小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紫亭,这不是一般的石头,它是双生树的开出的花朵——双生石,只要你从无生泉中把已经凋落的双生花拿起,花瓣瞬间就会石化,变成一种奇特的岩石就是这个了。老祖说,两个命运相依的人才能佩戴双生石。我想把它送给你,我自己也留了一块,因为我们的命运一定是紧紧依靠的,我们是兄弟……” “恩,我们是兄弟……”紫亭低低地重复着,他马上就要陷入梦乡了,但是嘴角的微笑却将小狂话语带给他的幸福暴露无疑…… “恩,一辈子的兄弟……”小狂轻轻将一条红绳穿过双生石天然形成的坠孔,小心地将这枚特殊的“信物”替紫亭佩戴好,然后竟然一骨碌倒在山坡的草地上,睡着了…… “这是啥玩意啊,感觉庙会的时候才会有人穿?”小狂满脸不高兴地问紫亭。 “扑哧……”紫亭的被小狂的愁眉苦脸的表情逗得笑出了声,但马上又觉得不妥,连忙做个噤声的手势,四处瞧瞧,看看周边的师兄弟有没有人听见小狂的抱怨。 见没有人向他们这边看来,紫亭才放了心,小声对小狂说道:“你就忍忍吧,这是道袍,修道之人都是要穿的。” “袍子上画俩鬼画符就是能代表‘道’了啊,那‘道’这种东西还真简单!”小狂对道袍颇为不屑,粗着嗓子大声说道,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紫亭被小狂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不轻,偷眼观瞧的时候,发现有两个年龄偏大点的师兄已经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心中不由得大叫“糟糕!” 第十九章 宗规 “你是新入门的吧,懂不懂宗门的规矩!?竟敢口出这般狂言?‘道’也是你这种黄毛小子能够评说的吗?”两人走到小狂的近前,其中一个个头高点的先开口说道,表情张狂,睁着一双绿豆一般的小眼上下打量小狂,眼角眉梢的颇为嚣张。 “哼……”小狂冷哼一声,正眼都不看来的两个人,转身想要离去。 “你这小鬼,听不见师兄跟你说话吗?”矮个的门人见小狂胆敢不理会自己师兄的问话,心中大怒,开口质问道。 小狂正要说话,紫亭急忙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不要说话,连忙挡在小狂身前对着矮个的门人深施一礼,说道,“我这位师弟是今天才入门的,很多规矩都不懂,刚才所说的也是未知宗门道法高深的孩童之语,还望两位师兄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担待则个,不要和我这个师弟师弟。” 两人听得紫亭说话,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小鬼比身后的那个张狂小子要明理很多,心里琢磨毕竟都是同门师兄弟,教训两句,让那张狂小子知错也就得了。正寻思间,却忽地听到小狂开口说话了。 “新入门又咋了?嘴长在我身上,我愿意说啥说啥,关你屁事!?”小狂本来就不是啥省油灯,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生活让小狂多少带着点富家子弟的骄纵习气,此刻听得紫亭低声下气的认错,再也按耐不住,开口就是有些粗俗的语言,把挡在自己身前的紫亭也吓了一跳。 本来听得紫亭说话,一高一矮两师兄弟还一脸自得地等着眼前这个小孩子躬身认错,好显显自己做师兄的威风,当着众师兄弟的面好好教育这个“不懂事的小鬼”一番。哪知这小鬼非但没像自己想得那般低头认错,开口就是极为难听的回话。登时被噎得脸色发青,“哦……啊……”了半天说不出半句话来。 “没有废话,我要走了!”小狂极为嚣张地摇了摇手,转身拉着紫亭想要走掉。 “大胆!”稍微矮点反应快些,见小狂这就想要走掉,心中一恼,当下运掌如刀,径直向已经被小狂拉得转过身来的紫亭背后袭去…… 手眼看要碰到紫亭的时候,矮个碧落宗门人忽然觉得眼前一花,也没看清楚小狂如何动作,却见小狂不知何时已经拦在紫亭和自己中间,伸出的左手已经将自己伸出的手臂牢牢抓住了。矮个门人心中一惊,连忙想要抽回手时,却发现小狂五指犹如钢钳,哪里还动得了半分!? “别惹我,滚!”小狂忽地像变了个人一般,眼内红光流转,杀意涌现,阴狠地说道。本来小狂并不想招惹是非,一心带着紫亭离开,哪知那矮个的竟然出手袭击紫亭,心头顿起无明业火,当下出手拦截矮个门人的攻势! 矮个的碧落宗门人被小狂的双眼所摄,蓦地感到一阵寒意窜过全身,背后一凉,已经被冷汗浸湿了,闻言竟然听话地收回手臂,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小狂,不再说话。其实他也不是当真想要袭击紫亭,只是见小狂要走,一时气急才出手的。本来是想攻向小狂,只是没想到小狂一心要早点离开,脚下如风,待到自己出手之时,小狂已经走出四五步开外,反倒是紫亭被小狂拖着,慢了些许,自己还能够得到。 高个的碧落宗门人一直站在矮个的后面,只听得小狂口吐狂言,转身欲走,之后发生的事情却看不真切,等看得清楚了,却见自己师弟呆立当地,半响没有动静,只以为师弟糟了对方暗算,怒火中烧,当下也顾不了许多,大喝一声,跃上前来,对着小狂的面门运足浑身气力就是一拳。 这一拳豁尽自己全身功力,完全不是想要教训同门师弟,根本就是要取小狂性命! 小狂冷哼一声,本来他只是想吓退两人,没想到真个还有不识相的上来讨霉头。紫亭遇袭,他本就一肚子火气,再加上身为北冥山庄的少庄主有几人敢对他挥拳相向?此刻见高个的气势汹汹地扑了上来,空气中被拳劲所带,隐隐有风雷之声,显是运足功力,一心要取自己的性命,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竟然毫不避让,挥拳迎上对方如虹的拳劲。 碧落宗这个高个门人见小狂挥拳硬挡,不由心中暗喜,心道这小鬼果然不知天高地厚,自己在碧落宗里可是“法”字辈的弟子,这套“碧海神涛拳”更是这辈弟子中的佼佼者,单论自己的拳劲恐怕开山劈石也能做得到。一拳下去定能叫眼前这个小鬼筋断骨碎,痛不欲生。 “啊!”一声惨叫,从碧落宗弟子监的换衣房内传出,在空旷的山野里传出很远很远…… 第二十章 天怒道人 紫亭从刚才双方交手开始就一直紧逼双眼,丝毫也不敢睁开,他实在不想看到小狂受伤的样子,他在宗门也三个月有余了,对于这两位一高一矮的师兄他是有了解的。这两人是一对亲兄弟,高点的叫“法墨”,矮点的叫“法砚”,在弟子辈里人称“墨砚双杰”,以好打抱不平和多管闲事著称。 不仅如此,两人的道法修为也都是首座亲传的法字辈里较高的,是碧落宗十一峰之一举莛峰首座天怒道人的亲传弟子,师兄法墨擅长拳术,也就是他刚才挥向小狂的“碧海神涛拳”;而师弟法砚擅长剑术,一手“清风落月剑”深得霞夜峰首座的真传。 紫亭见双方再起争执,本想拦住小狂,但无奈小狂早早料到他的举动,将他牢牢地挡在身后,不容他出手阻拦。紫亭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的拳劲碰到一处,心下一沉,连忙闭上双眼,在他心里败的注定是小狂。 待到惨叫声起,紫亭紧张地睁开双眼想想看看小狂伤得如何。但眼前的景象却将他惊呆当地…… 受伤的竟然是,法墨! 此刻法墨正捂着刚才挥向小狂的拳头,倒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表情极度痛苦,惨叫连连……紫亭见状,虽然为小狂没有受伤暗自庆幸,但仍然觉得小狂出手太重,悄悄地低下头去,不忍心再看法墨的惨状。 “师兄呀!……”法砚见法墨倒地,也顾不得质问小狂,忙俯下身去察看法墨的状况。碧落宗其他的门人子弟这个时候也围拢上来,或是围观,或是想办法帮助受伤的法墨,一时间乱成一团。 “哼……”小狂冷哼一声,不屑之情溢于言表,但内心深处也颇有些不忍,说到底小狂没想到自己这一下竟然能将法墨伤得这样重,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去探查下法墨伤势的当口。一个雷鸣一般的声音猛地响起,“哪个不懂事的小鬼在此闹事!”,话音未落,一个身着大红道袍的老道已经穿窗而入,直奔出事现场。 “师父,替徒儿兄弟做主啊!”法砚见得老道出现,连忙扑将上去,一边口喊师父,一边跪伏于地,举头便拜。其他的门人弟子,也跟着跪伏于地口称“师叔,师伯”之类的称呼。小狂身后的紫亭一边跟着众人跪倒,一边急忙拉着小狂,要小狂和他一起跪拜迎接,但是他哪里拉得动! 小狂丝毫无视紫亭的拉扯,傲然而立,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上下打量忽然出现的老道。只见这老道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年纪,一身火红的道袍,并未着冠,发髻高高抂起,满脸虬髯,一脸横肉,此刻正圆睁一双凶睛也在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小狂! 来人正是十一峰首座中的举莛峰首座天怒道人! 一入弟子监的换衣房,天怒道人就看到自己的爱徒在地上疼得死去活来,心里不由得既惊又怒。法墨法砚是天怒道人最喜爱的两个弟子,更是让他在诸峰首座当中最引以为傲的资本,虽然他天怒的道法修为远不及掌门师兄,也比不上火雷子等一干首座,但首座的弟子当中却是隐隐以他的这两个爱徒为首的。 因此,当他看见法墨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时候,他的第一时间心里就在暗自盘算,难道是哪个首座师兄做的?毕竟整个碧落宗当中能把自己爱徒伤成这样的绝不会是宗门弟子能够做到的。待他看到小狂并不向他跪拜,昂首而立的时候,心中不由一阵惊怒,惊的是眼前这个小鬼身着碧落宗道袍,显是本宗弟子,可是自己却全无印象,怒的是明明是一个小鬼竟然能够打伤自己的爱徒,分明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你为什么暗算你师兄?”天怒道人恶狠狠地质问小狂,试问如果不是自己的爱徒遭了暗算,又怎么会败在一个看起来刚入门不久的小孩子手下。 但天怒道人却有意无意也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双方会动起手来。 “果然师父是啥德行,弟子就是啥德行!”小狂冷冷地说道,言语中充斥了对天怒道人不问青红皂白就来质问自己的冷嘲热讽。 “你……这小鬼,你是谁的门下?”天怒道人面色苍白,显然是被小狂气得不轻,气急败坏地厉声喝道。 “管你屁事!?”小狂眼皮都不抬,冷冷地回应道,引得周围还跪伏于地的碧落宗弟子一阵哗然,身后的紫亭更是惊得一身冷汗,连忙跪爬几步,挡在小狂的前面,颤声说道:“师叔息怒,小狂少不更事,若有冒犯师叔的地方,还望师叔见谅!” 身后的小狂闻听紫亭此言,不由得剑眉倒竖,怒眼圆睁,一股邪火猛然间涌遍全身,这才惹下弥天大祸! 第二十一章 祸端 本来小狂并非真心打伤法墨,只想将其推跌出个丑了事,但是因为自己尚不能完全将自身内力完全掌控,以致出手过重才闯下祸端,如今看见法墨伤重,心中也颇觉过意不去,正想过去查看的时候,天怒道人突然出现。 小狂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专横跋扈,所有弟子都要跪拜迎接,已让小狂觉得天怒道人盛气凌人,偌大的架子。兼且方才被天怒道人指着鼻子质问,语气之中更是饱含轻视之意,胸中一口恶气就更加难以咽下。这会儿又见紫亭卑贱低微地替自己求情,小狂顿觉又心疼又气愤,方才因为法墨伤重产生的歉意和懊悔此刻已然消失全无,取而代之的却是冲天的怒火,怒火之旺竟然牵带着额头太阳穴陡开始鼓鼓地跳动起来。 “走开!”小狂猛地一把拉起紫亭推到一旁,昂然向前迈进一步,朗声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徒弟的确是我打伤的,有账你找我算吧!” 连带天怒道人在内的所有人闻言都不由得一愣,天怒道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小狂半天,气就不打一处来,自己怎么也是一峰首座,眼前这个小鬼摆明了非但不把自己当一回事,还当着着众多门人的面跟自己来个“一人做事一人当”,如不好教训教训,让自己如何下得了台? “好个狂傲的小鬼,你师父难道没教过你什么叫尊师重道吗?”天怒道人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显然已经动了肝火。 “我还没拜师呢,再说尊师重道要尊的也是有‘道’的师父,你,不够格!”小狂眼角眉梢写满桀骜,这番言论一处,碧落宗门人又是一片哗然。在道家的法学里面,尊师重道本是相当重要的一种礼法,既能体现修道自身的修养,更能突显出道家“谦和恭雅”的心性修为。尊师重道本身所强调的就是无论对方修为是否及得上自身,但只要身份和年龄高于自己就要给于足够的尊重。 小狂脱口而出的话语中,显然不仅仅是对天怒道人的毫不尊重,言外之意更是自己只会尊重道行比自己高深的人,显然那对远古流传下来的铁一般的礼法嗤之以鼻!这一句可当真犯了宗门大忌! 一众门人大声鼓噪起来,更有不少人高喊“好好教训这个小子,天怒师伯!”这样的话语,为天怒道人呐喊助威。 “好……好……好……”天怒道人连说三个好字,也不再多说废话,既然眼前这个小子只尊重道行高过他的,那自己就用真本事好好让这个小鬼见识一下什么叫天高地厚! 思念及此,天怒道人,猛地身体前倾,右手带起无数光华,直攻小狂。 小狂身后的紫亭眼见此景,不由得暗捏一把冷汗,知道此番小狂惹起众怒事小,毕竟那还是后话,日后再思考补救之法也不迟。但眼前天怒攻势凌厉凶狠,已经不再是单单教训门人这般简单,分明是想将小狂打成重伤,好替自己的徒弟出气! 紫亭虽然不知道小狂这三个月来是如何有了这一身不俗的修为,竟然能轻松打伤法墨。但是法墨和天怒道人的修为却不能同日而语,一个不过是个年轻弟子,一个却是一峰首座,两者之间当真天壤云泥之别。 此刻见天怒已经攻来,紫亭心如火燎,想要找一个能让小狂安然脱身的办法,却一时之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老一少斗在一处! 天怒道人这一招看似凶猛,实则只用了三分力道,毕竟眼前只不过是个刚入门的小鬼,将他一招制服,打个骨断筋折,让他明白尊师重道的道理也就算了。哪知道,一交上手,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眼前这个小孩子,竟然身负旷世绝学! 天怒道人本是一掌劈向小狂天灵,暗道他如能躲闪,也定然不能完全躲开,只要他头向左或者向右躲开自己的掌力,自己就趁机化掌为抓,抓住他的肩膀,到时候这个小鬼还不是得听自己随意摆布!? 哪知道这一掌劈到一半时,天怒道人忽然有些犹豫了!因为眼前的这个小鬼竟然没有躲闪,反而圆睁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劈下去的手刀,更令天怒道人大惑不解的是,小狂的脸上忽然泛起了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笑意! “难道有诈?!”天怒道人心念电转,但转念一想,自己修为比这小鬼高上何止千万倍,即便这小鬼有奸计,也不可能填满两人修为之间的鸿沟! 思虑到此,天怒道人也不再犹豫,右手如刀狂劈而下! 小狂竟然完全不躲闪,硬以天灵迎上天怒道人灌注力道的掌刀! “啊!”在周围众门人的惊呼声中,小狂竟然被天怒道人,生生劈成了两半! “小狂……”紫亭声嘶力竭的呐喊一声,然后仿佛被抽取了全身的力气,眼前一黑,摊倒在地…… 第二十二章 觞浮族 轻易得手的天怒道人并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冷冷地注视着被自己劈成两半的小狂,令人咋咋惊奇的是已经被分成两半的小狂伤口处却没有一丝半点的鲜血流出,而已经被分作两半的脸上竟然还保持着方才注视自己时诡异的笑容。 “水月镜花?你是觞浮族?”天怒道人冷冷地说出一句令周边的碧落宗门人大惑不解的话语,随后的话语就更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既然如此,哪怕你还未满十岁,老夫也不能再容你在世上!” 话音未落,天怒道人已经再次出手了!不过他并没有理会还站在原地已经分成两半的小狂,而是向着紫亭晕倒的地方——看起来没有任何物体的空气中攻去! “给老夫出来!”天怒道人厉声断喝,拳劲在空气中剧烈的摩擦卷夹着“嘶嘶”的声响,看来天怒道人已经运足了十成功力,这一击也大有震慑四方的威势。 “哼……”一声冷哼,本来无一物的虚空之中,在天怒道人的拳劲的牵扯之下,突然像碎裂的玻璃一般寸寸龟裂,然后碎落一地,浮现出此刻正在探查紫亭情况的小狂。 此刻,小狂眉头紧锁,面上虽无波动,但嘴角已然丝丝缕缕地渗出血迹。刚才天怒道人的一击虽然未曾直接伤到他的真身,但自己用真气创造的假象却被天怒道人用威猛无铸的功力毁去,内力倒流之下,自己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小狂深知自己和天怒道人修为相距甚远,虽然不明白他口中的觞浮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对方杀己之心已昭然若揭。硬拼定然讨不到半点好处,心中已然有定夺,见天怒道人攻到面前,也不再纠缠,立时拔身而起,施展身法,向房间的左上角逃逸而去。 天怒道人见小狂逃开,冷哼一声,掉转方向也紧追小狂,左手更是连劈数记手刀,刀劲隔空向小狂追击而去! 小狂也不慌张,身法连动,闪过刀劲,左足在屋顶的房梁上一顿,借助反弹之力,飞速向屋子的另一角弹去! 天怒道人道行高深,不需如小狂一般借力打力,半空之中硬生生停住飞快上升的身形,猛地转身,再次追了上去! 小狂也不傻,知道天怒道人修为远在自己之上,轻功也定然不赖,哪敢真的往一个方向逃走,半途之中突然停住,竟然转回身迎上天怒道人。 天怒道人一愣,突然明白了小狂的打算,不由得心中暗赞,“好一个机灵的小鬼!”但就在这一愣之间,小狂已经如泥鳅一般,从他的腋下穿过,打算迅速滑向另一个方向。 天怒道人终是一代宗师级人物,也不回身,反手一抓,在小狂马上要脱离自己身体之间,将小狂的左脚踝牢牢抓住! 哪知道小狂左脚踝竟似全无骨头一般,天怒道人入手便觉滑不留手,错愕间,小狂左脚一蹬竟然又溜了出去。 天怒道人既惊且怒,暗道若是今日留下此子,日后必是祸患。当下猛地回身,半空中留下无数残影,再次向小狂扑了上去! 不过此次,天怒道人已经领教了小狂狡猾和诡异的身法,并不急于向小狂进逼,反倒在半空中缓缓地向小狂所在方向压迫过去…… 小狂见天怒道人再次逼来,正想再次逃走,哪知道缓缓飞来的天怒道人忽地身形一动,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一下变出八个天怒道人,从四面八方将自己包围当中,八个天怒道人各自散发出强大气息,隐隐地封住了自己所有的逃生之路! 小狂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深陷重围,再无法逃脱! “仙影重重!”“天怒师伯好身法!”下面观战的碧落宗门人见状纷纷喝彩,天怒道人的这招“仙影重重”是碧落宗独门身法之一,可以一化为多,暗合“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道家玄机。天怒道人的招式其实并未施展完全,若施展完全,其实这招“仙影重重”也不只生出八个法身,须知世间万物皆从八卦而起,皆因八卦而生,因此这套身法最终追求的就是“包罗万象,无穷无尽,遁去归一”,达到以一敌万的武学至境! 但是对付小狂这种初生牛犊,八个法身已经足够! 此刻,八个法身已经隐隐站住“乾、坤、巽、兑、艮、震、离、坎”八个方位,将小狂困在当中,让其逃无可逃,遁无可遁! 小狂身陷其中,自然已经领教这套奇妙身法的可怕之处。眉头紧锁,脑袋飞快地运转起来,希望可以想到脱困的良策。 天怒道人哪里容他想出破解之法,八个法身站住身位之后,迅速向小狂靠拢,务求一击制胜! 第二十三章 仙影重重 “这套身法应该是从八卦中演变而来,我以前听父亲说过,若以八卦为阵必然有开、休、生、伤、杜、景、死、惊为其阵眼,碧落宗怎说也是名门正派,这个老道布阵之时定然有网开一面之念,不会赶尽杀绝,我若能找到生门阵眼,便有逃出生天的可能!”身处绝对劣势,小狂并不慌乱,心中计算已定,也不再多想,排除杂念,心境止水无波,紧紧盯着已经飞快攻来的八个天怒道人,希望能找出“生门”的所在! 但是想要在瞬息之间找到“生门”所在谈何容易,小狂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对八卦的了解,多半也是从家父北冥正处听来,此刻眼见八个法身无论模样动作都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半,哪里能窥出半点端倪,登时有些心慌。 就在小狂心慌意乱之际,天怒道人已然攻到了近前! 八个法身同时挥出刚猛无匹的一拳,拳带火劲,周糟的空气也因为急速上升的气温蓦地扭曲了起来! 面对四面八方攻来的拳势,小狂避无可避,已然只有坐以待毙一途! 危机临近,小狂反而不再慌乱了,眼内红光连闪,打算拼死一搏! 天怒道人的拳就要招呼道小狂身上的时候,小狂却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放下正在举起的拳头,连身上的护体气劲都不再保留,双眼一闭,不再反抗! 天怒的拳重重地击打在小狂的身上脸上,带起无数绚烂的血花…… 下面的碧落宗门人都闭上了眼睛,不忍心再看下去,虽然他们也挺讨厌甚至气恼小狂的狂傲,但是怎么说小狂也不过是一个未满十岁的孩子啊! “噼啪!”拳,不停地打倒小狂身上,筋断骨裂的声响响彻整间屋子…… “天怒师伯,别打了!”一个碧落宗门人突然跪倒在地,大声替小狂求其情来!紧跟着“噗通……”之声不绝于耳,更多的碧落宗门人都已跪倒在地替小狂求起情来…… 半空中的天怒道人却恍若未闻,他不是因为小狂打伤了法墨才如此狠心的,只是小狂……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他活于世间! 就在他准备挥出致命一击的时候,一直紧闭双眼的小狂,猛地睁开双眼了! 天怒道人目睹小狂睁开双眼,也不禁一愣,心道这小子现在才想反抗吗?还是想求饶?但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放过这小子!心意已定,天怒道人的最后一击已然全力轰出! 半空中,风雷之声隐现,空气仿佛燃烧了一般,掀起滚滚热浪,连屋顶的大梁都在极高的温度席卷之下,烤得焦黑一片。地上碧落宗门人无不觉得唇干口裂,口渴难耐,有些修为低的竟然承受不住过高的温度,“哐当”一声晕倒在地上。 身处热浪漩涡中心的小狂感觉就更加难受,受伤的地方流淌出的血液竟然被瞬间蒸发,在自己的周遭形成了一团朦朦胧胧的血雾,离远看去颇有几分诡异的味道。 就在天怒道人最后的一击终于要攻到小狂的身上时候,小狂动了! 血雾中的小狂,拔身而起,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向八个法身中的正对着自己的那个法身猛地冲了过去! 那个法身的脸上明显一愕!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小狂已经撞入法身的怀中! 空气中一阵如水的波纹扩散开去,接着一声闷响,被小狂撞入怀里的法身竟然越来越虚化,最后竟然完全消失在空气之中了! 碧落宗最高深的身法“仙影重重”,告破! 破招的小狂并没有借机逃离,他已经精疲力竭了,半空中再也稳不住身形,流星一般堕落,重重地摔了下来! 但此时谁若能近身观看,定能发现已经昏厥过去的小狂,脸上竟然带着微笑!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包含骄傲和自豪的微笑! 就在小狂马上要摔落地面的时候,一双洁白如玉的手伸了出来,稳稳地接住了昏迷的小狂…… 第二十四章 曼陀樱莲丸 接住小狂的是一个满面祥和的道士,看起来年纪在四十上下,却已是满头银发,五柳长髯飘洒胸前,好一副仙风道骨! “参见掌门师伯!”碧落宗的门人子弟齐齐施礼,来人正是碧落宗宗主天玄上人。 天怒道人收回剩下的七个法身,合而唯一,落回地面,脸上阵红阵白,他始终想不通,小狂到底是如何看穿自己这招的虚实。竟然能够找出阵法中的生门阵眼,逃出生天。 “参见掌门师兄!”此刻也不容他多想,见天玄上人到来,连忙躬身施礼。 天玄上人并未回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对众门人弟子说道,“你们都散了吧,此间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是,掌门师伯!”众门人见天玄上人开口,莫敢不从,或背着法墨,或抬着昏倒的紫亭,各自散去了。 “掌门师兄……”天怒道人见众人上去,连忙上前准备开口说话,却被天玄上人摇了摇手示意打住。 “我知道。”天玄上人微微点首,示意自己知道小狂的身世。 “掌门师兄,那你还救他……”天怒道人大惑不解,连忙追问。 “知道又如何?他本是一个无辜孩童,难道还能因此就要了他的性命吗?”天玄上人并没有直接回答天怒道人的问题,反而开口反问道。 “可是,师兄,此子不除,他日必为后患!”天怒道人闻听此言,急切地说道。 “有什么后患呢?”天玄上人忽地抬起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天怒道人,问道。 “这……”天怒道人被天玄上人这般一问,一时之间竟然答不上来了。 “我知道师弟的担心,若此子长大之后真和他的宗族之人一般无恶不作,我们再诛除也不迟,但如今他不过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孩童,身世清白,了无罪恶,难道我们修道之人就能因为他宗族的缘故,取其性命吗?”天玄上人轻轻擦拭小狂面上的血水,头也不抬地继续说道,“师弟啊,我们修道之人讲求上天有好生之德,小狂不过是一个孩子,并无行差踏错之处,虽然血缘有传,难免他不会和他的宗族一样有些天生的恶劣根性,但就因如此,我们才更该悉心教导,将他引入正道,不让他堕入歧途,这才算是修道之人的功德啊!” “师兄教导的是,师弟知错了!”天玄上人语重心长,句句在理,听得天怒不禁一阵汗颜,当下低头认错。 “此子天之聪颖,实为不世出的奇才,若能悉心栽培,他日定然能光大我宗门的声威。”天玄上人看着怀里小狂,喜爱之情不禁溢于言表。时方才,他接到弟子报信,赶到之时,正看到小狂找到生门破阵而出,虽然不清楚这孩子是如何做到的,单凭那孤注一掷、一往无前的气势,就足以让人折服,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胆识,实在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但天玄上人心里也隐隐觉得不安,由刚才门人向他转述的事件始末,他感觉到小狂性情乖张,如不能好生教导,恐怕终有一日会误入歧途。 看来自己要好好教导这个孩子了,免得他日堕入魔道,反成了天下祸患,到时候自己就真无颜面对天下苍生。天玄上人边暗自思量,边开口对天怒说道,“今日的事情就这般算了吧,法墨伤势如何?我这里有些治伤的良药,你拿去给他疗伤。” 说罢从怀中掏出几颗淡黄色的药丸,甫一取出,已然清香扑鼻。 “谢过掌门师兄!”天怒道人大喜,他一眼就看出来这几颗药丸就是宗门疗伤的秘宝——曼陀樱莲丸,别看只有几粒,却是十分难得的良药,服后不但能够疗伤却病,更对日后修为的增长大有裨益。 “对了,小狂的身世,你也要保守秘密!”天玄上人叮嘱了天怒道人一句,转身化作华光,径直去了…… 第二十五章 破阵法门 “小狂,你终于醒了……”小狂刚刚睁开双眼,就看见紫亭一脸喜悦地扑上来,正压到自己断折的左臂,不由得一阵龇牙咧嘴。 “哎呀,哥哥,你再不起身,我就快被你弄死了!”小狂连声抗议,紫亭有点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来,挠着后脑,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我不小心就……” “说啥,说啥,说啥呢?都说了咱们是兄弟吗,哪有兄弟间还道歉的!?”小狂一开口就和连珠炮一般,其实也是想缓解紫亭心里的愧疚之情! 紫亭面上感激之意涌现,当下也不再说些什么,默默地背对小狂坐在病榻边上,半响,才开口说道,“下次不要再惹事了,这次都把我担心死了!” “恩,知道,你咋变得和山庄的婉姨似地唠唠叨叨的……”小狂本来想开口讲个玩笑,拿山庄里抚养自己和紫亭的乳娘取笑紫亭,可是忽然看到背对着自己的紫亭似乎在擦拭泪水,话到嘴边却忽然说不出来了,只能默默地答道。 两个小鬼忽然都没了动静,一时之间气氛忽然有点凝重了起来。 “放心吧,我一定等到把功夫练好了再惹事,到时候,哼哼……看谁敢惹我?”良久,还是小狂率先打破了僵局,开口说笑道。 “拉倒吧,不说这个了,我煲了你最爱吃的鱼汤,你尝尝!”紫亭忽然转换了话题,起身走到一张八仙桌旁,拿过一个青瓷碗,上面蒸腾着的热气说明了汤是刚刚出锅的。 “你啥时候学的做汤啊,你……”小狂笑着坐起身,正要接过汤的时候,却忽然楞住了。 他看见了紫亭挽起衣袖的手臂上露出青一块紫一块的烫伤……不用说,小狂也知道,不会做汤的紫亭,肯定是在为自己学做汤的时候弄的。 小狂忽然有种懊悔的感觉,一把拉过紫亭,看着紫亭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紫亭,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惹是生非了!” 紫亭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偏偏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半响才低低地说道,“你知道了就好,我没什么,我是担心你老是这般胡闹,迟早会出事的。” 小狂正准备说点什么,安慰一下自己这个弟弟,却听见房门外一个雷鸣般的声音响起,“师兄,咱还是回去吧,人家小两口打情骂俏呢!哈哈……” 接着“啪”的一声门就被推开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老道大笑着走了进来,却是天雷子,紧跟在天雷子身后的正是天玄上人。 “两个男孩子,打什么情,骂什么俏?师弟你要是再这么疯言疯语,我就让你到极寒冰室去面壁千年!”天玄上人叹息着,对这个师弟他是用尽办法,却丝毫不见成效。 面壁似乎对火雷子还算有效,只见火雷子吐了吐舌头,冲着两个孩子做了鬼脸,当真不再说话了。 小狂被火雷子的“活宝”行为逗得嘿嘿直笑,却未曾注意到身边的紫亭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 “师弟,你带紫亭出去呆会,我有话要和小狂说。”一旁的天玄上人却注意到了紫亭面色的变化,也没有点破,进身坐到了小狂的床边,边伸手探查小狂的伤势,边吩咐道。 “好嘞!”火雷子巴不得早点离开一脸沉闷的掌门师兄,听得天玄上人吩咐,一把抱起紫亭,也不理会紫亭在他的怀中抗议连连,急急忙忙地冲出门去,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天玄上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叹息了一声。转过脸来向小狂和声问道,“觉得好些了吗?” 小狂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好很多了。 天玄上人见状也安心了不少,这次小狂伤得着实不轻,天怒道人的功力高绝,小狂为了脱身又用自己身躯硬挨了无数重击。筋骨的硬伤倒还好说,内力经脉的伤势却也颇为严重,幸好被天玄上人及时求治,才得以保全性命。 “小狂,本座问你个事情,你要如实答我!”天玄上人见小狂已然无恙,心下宽慰,但转而开口询问道。 “恩……”小狂点头应允。 “你到底是如何找出仙影重重的破阵法门的呢?”天玄上人面带疑惑地问道,毕竟他也很好奇眼前这个孩子,是如何将碧落宗至高的身法破去的呢。 “其实那个也是我忽然想到的……”小狂开口说道,紧跟着却讲出了一番让天玄上人震惊不已的话语! 第二十六章 愧疚 “说来也简单,本来我是不懂如何在八卦阵法中找寻生门的,兼且天怒师叔道法高超,生门之位应是可以随意变动的。但是,我开始的时候却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小狂一开口就滔滔不绝地讲道。“这个问题就是,以天怒师叔身为一峰首座的身份地位,又如何肯亲手击杀一个未满十岁的孩童?是以,那个生门定然就是天怒师伯本身!因此,我只要找到天怒师伯的真身便能找到生门所在,我故意撤去护身气劲,任天怒师叔攻击,就是想确认八个法身里哪个并不真动手攻击。因为不愿意沾染我鲜血的一定就是天怒师叔的真身!” 听得小狂解释找出“生门”的方法,天玄上人不禁微微一愣,心下更是感慨万千。原来小狂并非找到了破“阵”的法门,而是找到了破“心”的法门! 天玄上人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半响才再次开口问道,“小狂,你这一身不俗的修为究竟又是从何得来?是师父他老人教给你的吗?” “恩……招式和身法是老祖他老人家传给小狂的,但是内力就不是了……其实我也不清楚怎么一回事,我伤愈之后就发现一直有一股真气在四肢百骸中穿梭游动,老祖传给小狂的也只是驾驭真气的法门。”小狂见天玄上人开口询问,当下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天玄上人见小狂说得诚恳,不似说谎,只道这孩子并没有欺骗自己,至于他伤重昏迷的时候到底有什么奇遇得到如此雄浑的内力,恐怕自己只有去问师尊他老人家才能知晓了。当下也不再追问,只是天玄上人并不知道就算他去问碧落老祖恐怕也找不到答案,更不知道看起来一脸诚惶诚恐的小狂,却欺骗了自己! 小狂当然知道自己一身内力的来源,只是他不愿说,更不能说,因为一旦有人知晓个中缘由,自己就定然会招来杀身之祸! “掌门师伯,请你原谅小狂吧,小狂却有不能说的理由。”小狂在心中默默地想着,脸上却不曾表露分毫。 “对了,小狂,身体怎么样了?哪里要是还疼,赶紧告诉师伯,师伯好替你治疗。”蒙在鼓里的天玄上人一脸关切的问道,让小狂不禁一阵愧疚。 “你这孩子天资过人,可是年纪轻轻未免也太过张狂了,须知做人应当谦逊大度,这样才能博得比人的尊敬。”天玄上人并未察觉小狂的异样,开口教导小狂做人道理。 “是,掌门师伯!”小狂低头呐呐地答道,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起他忽然对这个慈眉顺眼的师伯开始有些敬畏起来。 “恩,你好好养伤,不要再惹是生非了,等你伤好了要抓紧修炼,碧落宗的未来就落在你们这些孩子的身上了!”天玄上人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仿佛有些难解的心结,叮嘱了小狂几句“注意身体,按时吃药”之类的话语,起身离去了。 “看来天玄子还是相当看重你啊!”小狂见天玄上人离去,翻个身正想睡去的时候,一个听起来有些嘶哑的声音忽然在小狂耳畔响起。 “哎,他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有愧于他啊!”小狂显然知道说话的是何方神圣,眼皮都不抬,感慨万千地说道。 “你也不用有愧于他,日后你若能帮他光大宗门,他高兴都来不及呢!”那声音再次响起,虽然说法有些功利,却让小狂大觉宽慰。 “是啊,单是这次疗伤救命之恩,日后我也定然要报答啊!”小狂淡淡地回应道,言语之中对天玄上人的感激之情已经表露无遗。 “呵呵,我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这名门正派中的个把好人!难得难得!”那声音中夹杂着些许调侃之意,显然是对“名门正派”极为不屑,但也承认了天玄上人的确算得上“好人”的范畴之列。 “你……”小狂正要开口说话,却忽然闭上嘴巴,硬生生地把剩下的半截话语收回腹中,那声音也不再响起。不大工夫,门口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咚”的一声紧闭的大门被推开,紫亭跑了进来。 “小狂……”紫亭笑着跑了过来,显然是刚刚摆脱火雷子的“魔掌”,正雀跃不已,丝毫没有察觉到刚才出现的“诡异”声音…… 这次的伤远没有上次神皇一剑伤的严重,四五天后,小狂就养好了身体,正式开始碧落宗的修道生活…… 可是对小狂来说,这样的生活却和他多少有点格格不入。小狂是个生性狂放的孩子,骨子里向往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碧落宗的生活却截然相反,每天早起做早课,上午修炼道法真气,下午又要上些在小狂眼里“狗屁不通”的礼法课。 一成不变的生活让小狂有了发疯的冲动。 第二十七章 是非 又是一日申时,小狂百无聊赖地坐在宗法室的最后一排,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站在屋子最前面,正摇头晃脑地讲述着“无为无不为”“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等一系列大道理的授业师兄,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往何处去了。 不是小狂不爱读书明理,实际上,小狂经常会溜到宗门后山的“典阁”去阅读里面从上古流传下来的各种书籍。但是小狂却极端厌恶听别人絮絮叨叨地讲这些空乏的大道理,在小狂眼里这些宗门的处事哲学不仅无趣,更虚伪得紧! 试问人生在世,自当快意恩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为何偏要强调“以德报怨,忠恕宽容”?难道他人杀你父母妻儿,你还要因他有所悔过,就要枉顾亲人在天之灵,放其一条生路? 天下之间又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用黄老术,唾面自干”?在小狂心里,所谓的“唾面自干”根本就不是一个心智正常的人能够做到的!或者能够做到的正常人也定然是一个毫无骨气的懦夫! 小狂对这些“大道理、大哲理”非常非常的不理解!更加不信服! 对于这些哲理的核心,也就是所谓“中庸之道”小狂就更加不能理解了,甚至甚为鄙视!在小狂心中,古往今来胸怀大志者,莫不心系天下,岂有“中庸”之说,更遑论其中倡导的“慎独自修”。而碧落宗所讲授的礼法中更是加倍推崇所谓的“三纲五常”,就更加让小狂感到厌烦,小狂觉得做人就该简单,谁人对自己好,自己便对谁人好,谁人对自己恶,自己就对谁人恶,那还管得了那些什么君臣父子这般啰啰嗦嗦的凡俗缛节!? 若果有一天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出现在你面前自称是你父亲,让你以其为“纲”休掉你挚爱的妻子,你做得到吗?恩义亲情都是相互的,没有回报的付出只是孤立的存在,不能久远。单单的以何人何物为纲,根本就是违背天道至理! “这些所谓的大道理,大学问,也许不过是上古时代一个十分爱慕权位的人攀附髙枝未能得逞之后的自我标榜的无稽之谈!”小狂如是评价道,让他更觉可笑的是,数千年之后,这样的无稽之谈竟然被一群后世的无知之徒吹捧上天! 小狂无心向学,但是偏偏站在前面的授业师兄滔滔不绝,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语。正自心烦不已之际,忽然想起前段时日在“典阁”中读到的一本名为《诗》的人间书籍。上面用七个字摆列成行,读将起来朗朗上口,甚是让人痴迷。 小狂忽然也兴致大发,仿效着《诗》中的文体,在面前的桌子上运指如刀,徐徐写道: 年少轻狂行事偏,不畏俗事阻连番; 嘻笑怒骂凭心叹,谦和躬雅丢两边。 天下本事掌中转,觐越圣贤放狂言; 问我桀骜深几许,轻笑漫谈君王前。 镌刻完毕,小狂自己又读了两遍,自觉满意。正在自得之间,却听到授业师兄已经转换了课题,讲到了一个涉及史学范畴的话题——觞浮族! 这个话题引起了小狂的注意,天怒道人和他过招之前问过他是不是觞浮族人的问题,自打伤好之后,他就对觞浮族的渊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典阁”之中也有不少有关觞浮族的记载,这些日子以来他翻阅了不少,对觞浮族的一切自问也算颇为了解。但仔细听听授业师兄的讲授,便可知道这位授业师兄对觞浮族的态度明显是敌视甚至憎恶! 对于这种敌视,小狂也算颇为能理解,根据书中的记载,早在现在的汉人王朝——悠朝还没成立之前,觞浮一族就和汉人有着不小的纷争。但多少年来,深居极北苦寒之地,人丁稀薄的觞浮族一直都被汉人的王朝死死压制,被迫向汉人年年纳贡,岁岁称臣。这样的局势一直维系四百多年前,当时统治天下的宣王朝因为皇帝昏庸,佞臣弄权,各方诸侯纷纷拥兵自重,相互征讨,一时之间大好河山被狼烟战火笼罩,百姓民不聊生。 偏偏这个时候,觞浮族出了一个不世出的魔头,后世人称“第六天魔王”的村上玄信,此人心狠手辣,穷兵黩武,但却颇具雄才大略。短短数年之间,不但趁着宣朝内乱无暇北顾之机,一统各自为政的觞浮族诸国,自封为觞浮天皇,更推行了一系列的革新措施,使得觞浮族蒸蒸日上,国富兵强。 这个时候的村上玄信就把自己的目光放在了幅员辽阔、地大物博的汉人领土之上! 第二十八章 第六天魔王 村上玄信狼子野心,觊觎浩瀚河山多年,但无奈宣王朝虽然政治腐败、内乱不已,但有道是“烂船仍有三分钉”,宣朝再削弱仍然对国小兵微的觞浮族来说,仍然难以抗衡。加之宣王朝也有些胸怀大略的臣子,尽管国内纷争不朽,对觞浮一族的防范却没有丝毫的松懈。 宣天宝四十一年,苦苦蛰伏多年,村上玄信终于等到天赐良机——宣朝的永仁太子在其堂弟怀王的领地内游猎之时,被怀王的亲兵误认为奸细射杀。当朝天子顺德帝大怒,尽起昭京五十万大军御驾亲征,京畿重地一时之间守备空虚。 村上玄信大喜,趁着冬季大雪初降,边关守卫松懈,连夜尽起族中精锐,抄小路翻过数十座大山,突然出现在昭京城前。守城将领大惊之下,竟然弃城而逃,村上玄信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宣朝统治的核心之地。并迅速以此为中心,四面扩张,更亲帅数万精兵在莫愁河用奇袭之法大败顺德帝五十万回师救援的大军,并成功俘虏顺德帝等一干王公大臣。 自此汉人领土数年开始长达十数年之久的浩劫,村上玄信用兵如神,而汉人自身却互相争斗,并不团结。觞浮族大军势如破竹,短短三年时间竟然席卷了大半个宣朝疆域。可怜万里江山,万千子民沦落异族之手,备受欺凌压迫。 由于多年被汉人压迫,觞浮族对汉人恨入骨髓,每到掠一地,每陷一城,村上玄信便纵容手下将士烧杀抢夺,疯狂掳掠,数以十万计的宣朝子民丧生在觞浮族的铁蹄之下,大汉民族了存亡接续的危急关头! 就在整个大汉民族面临空前危机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小诸侯王,后世称为“大汉威王”的赫连天则。赫连天则目睹苍生涂炭,黎民流离失所,忧国忧民,发愤立志要驱逐觞浮族的侵略者。但无奈,他当时的封国——悠,国小兵微,数次与村上玄信接战,都大败而归,更有一次大败几乎全军覆没,赫连天则只得只身逃脱。 眼见大好河山支离破碎,赫连天则痛心疾首,夜不能寐,苦思破敌良策。一日,他在堂前研究下一步战略之时,一位名为马默的谋士向他献计,既然自身难敌村上玄信,不如向西方的羲和国搬请救兵,那羲和国将广兵多,若能从后方偷袭觞浮族,则大事可成。 赫连天则深以为然,当下启程前往羲和国求援。哪知道见到了羲和国的帝王,对方不大但不答应出兵相助,更对赫连天则出言侮辱“你若能在我大殿之前跪伏七个昼夜,我便出兵助你击退觞浮族!” 赫连天则的随侍闻言均感深受大辱,正要纷纷离去。赫连天则却忽然开口说道:“若能拯救我大汉数千万子民,别说跪伏七天七夜,就是跪上一辈子,又有何难!?”言罢,撩袍跪倒,七日七夜水米未进,长跪不起。羲和国之王终被其心意所感,答应出兵。 胜利的天平瞬间倒转,本来还在大汉疆土上作威作福的觞浮族战士,面对突然出现的羲和国大军毫无抵抗之力。很快,觞浮族在赫连天则和羲和国两面夹击之下,兵败如山倒。村上玄信自觉无颜面对家乡父老,在宣昭京通天阁自焚身死,大汉江山终于露出了朝阳的曙光。 赫连天则因此声威大震,很快扫清疆土之内的抵抗势力,一统天下,建国号“悠”,自称“天泽帝”。称帝后的赫连天则加倍励精图治,黎民修生养息,大汉天朝终于恢复了昔日的荣光。但是赫连天则并没有忘记觞浮族的血海深仇,待得战争创伤平复,尽起全国之兵,挥师北上! 村上玄信当年带走了觞浮族所有能征惯战的将士,元气大伤的觞浮族根本无法抵御赫连天则百万雄师,一触即溃。不少部族甚至早早交出降书纳表,表示愿意向悠朝纳贡称臣,但是赫连天则却一概不肯接受。 “血债要有血来偿!”赫连天则雄浑的声音在北地的冰原上空回荡着,“灭族令”正式发出!极北的雪原上,觞浮族血流成河,上至暮年老者,下至垂髫小儿,竟然无一幸免! 觞浮一族从此除名史册! 小狂对这段历史颇为了解,对师兄对觞浮族敌视和鄙弃的态度倍加不解。古语有云:“死者为大”。觞浮族已经是一个“死掉”了的民族,不管他曾经做过如何为人不齿的罪行,也该早就烟消云散了吧。数百年时光悠悠,村上玄信如泉下有知,知道当年他的所作所为让他的族人至今都在被人“鞭尸”,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呢? 何况民族之间的怨恨和人之间的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不同,你打我一拳,我自然还你一脚。不过赫连天则这脚也重了些,活活给觞浮人揣死了。 小狂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到站在最前面的授业师兄咬牙切齿地说道,“觞浮族每一个人的双手都沾满了我们天朝人民的鲜血,他们就是一群穷凶极恶、丧尽天良的畜生!” 顿了顿之后,那授业师兄似乎还觉得不够解恨,又补充道,“我真恨自己没有早生些年,不能追随‘大汉威王’报效国家,多杀几个觞浮族的狗贼。” “切~!”那授业师兄正要再接着说下去,忽然听得一声冷笑,正要开口询问,却又传来一句让他浑身都哆嗦起来的话语! “你若是早生了些年,也没准成了觞浮族刀下的冤鬼了……”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到了那说话的小道士身上…… 第二十九章 明崇越 坐在宗法室最前排认真听着授业师兄讲课的紫亭,闻听身后传来的骄狂话语,不禁一身冷汗。“小狂,怎么又惹事了?”惊疑不已的紫亭连忙回身向小狂的方向张望。 此刻的小狂却嘴角含笑地看向自己左侧,紫亭顺着小狂的目光发现了这次的“肇事者”——一个年纪看来和自己差不多的小道士,细细打量之间,却见那小道士长得好生俊俏,有诗为赞: 肤若凝脂朱唇淡,瞳映日月眉宇曼;轻笑拂袖离广寒,嫉煞凡人仙也羡。 紫亭暗暗赞叹不已,甚至颇有点自惭形秽,径自转过头去,不再张望。 “明崇越,怎么又是你?”从授业师兄的发问的口气中不难看出这个生相俊俏的小道士也不是个老实主,这样在课堂上打断讲授的事情就更不是第一次做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授业师兄!?”明崇越并没有直接回答授业师兄的问题,反而开口反问道。 “大胆!”授业师兄见明崇越还敢责问自己,不由大怒。“你无端打断我的授业,已是触犯本宗宗规,当受杖责之刑,还敢在这里砌词狡辩!?” “师兄说的是,崇越打断师兄授业,的确该罚,只不过……”好个明崇越,不慌不忙,话锋一转,“那崇越敢问师兄,如果修道之人六根未净,不能尽褪世间恩怨,又在众人面前煽动种族仇恨,以宗规论又该当何罪?” 明崇越词锋犀利,处处针对刚才授业师兄对觞浮族的种种言论,更搬出修道之人修身养性的根本。那授业师兄竟无言以对,一时之间宗法室内鸦雀无声,气氛尴尬。 “好!说的好!”宗法室的最后一排,猛地爆出叫好之声,明崇越一愣回头查看声音来源,他不是第一次在课堂上凭借犀利的言语挫败授业的师兄,但是有人为他叫好,却当真还是第一次。 发出叫好声的非是旁人,正是小狂。 本来小狂不想参与此事,只是明崇越言语凌厉,说的和自己心里想的也颇为相似,忍不住开口叫好。 授业师兄的脸上阴晴不定,正不知如何下台,忽然之间远处传来阵阵钟声,这是碧落宗下午修业结束的讯号。授业师兄闻听,不由得偷偷松了一口气,如逢大赦,连忙收拾面前的书本,嘴上却不肯认输,恶狠狠地抛下一句“下次再找你算账!”,脚底抹油了。 “哈哈……”小狂看着授业师兄狼狈的身影,不知道为啥心里甚是畅快,一边纵声大笑,一边来到明崇越的近前,伸出手,“你好,我叫小狂!” “你好,我叫明崇越!”明崇越握住小狂伸来的手掌,眼里一阵欣喜。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从那以后,小狂就很少去下午的礼法课,他和明崇越很快成了要好的朋友,两人对于“虚伪枯燥”的礼法课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每到下午就结伴跑到后山的“典阁”去翻阅里面如山的书籍。 授业师兄见两个喜欢闹事的小鬼头不来上礼法课,高兴还来不及,竟然没去师长面前告发明崇越和小狂的“翘课”行径。也正是托这位授业师兄的福,两人竟然过了一段逍遥惬意的时光。 “典阁”里的书籍典册浩如烟海,两个小鬼常常沉浸其中,乐此不疲,甚至忘却了时间。 忽有一日,小狂正在翻看一本名叫《魔族秘史》的书籍,恰好看到第十一代魔皇厉若海大战佛陀的经典桥段,兴致正高,却感到身边正在看其他书籍的明崇越忽然捅了捅自己,自然十分不爽,侧过脸看着躺在地上的明崇越,没好气地问道,“崇越,干什么啊?” 明崇越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指了指“典阁”的正门口。 小狂顺着明崇越手指的望去,却看见紫亭一脸阴沉地站在那里,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向着自己看来。 “紫亭,你怎么来了……”小狂忽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可是也说不清楚到底因为什么。 “跟我回去上课!”紫亭冰冷冷地说道,小狂见紫亭神色有异,不由得心往下一沉。 “你这是怎么了?紫亭,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小狂有点摸不着头脑,只能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跟我回去!”紫亭没有直接回答小狂的问题,只是将刚才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你到底是怎么了?紫亭,我不喜欢去上那没啥用的‘礼法课’,都是些误人子弟的废话……”小狂开口辩解,说着说着,却发现紫亭的表情愈发阴沉了下来,想说点别的,却发现已经说不出口了。 “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紫亭的声音忽然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几乎是喊着问道。小狂没想到紫亭的反应这般激烈,被吓了一跳,站起身来,茫然地看着已经愤怒至极的紫亭,张了张嘴,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好!你就好好和他在这读书吧,以后也不用来找我了!”紫亭忽然竭斯底里地发作起来,恨恨地瞪了小狂身边的明崇越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紫亭!”小狂正想拔足追赶,却被身旁的明崇越死死拉住…… 第三十章 争吵 “崇越,你干什么?”小狂大是不满,阴沉着脸问道。 “他现在在气头上,你去找他也没什么用?”明崇越见小狂不高兴,连忙解释道。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得去追他!”小狂叹了口气,他知道明崇越说得对,但是偏偏心里十分放不下紫亭,一定要追去问个究竟才能安心。 “那好吧!”明崇越松开紧抓小狂的手,耸了耸肩,他知道小狂的脾气,决定了的事情任谁也改变不了,何况他如此担心紫亭,如果自己执意不让他去追,他定然心急如焚。 “紫亭心思细腻,你说话注意点,别闹僵了,都是兄弟!”明崇越虽然和紫亭交往不深,但是从平日的言谈举止揣测出来的结果和紫亭的真实性格也相距不远。 小狂点了点头,示意让明崇越放心,也不再多耽搁,飞身追出门去。 小狂延着山路一路狂奔,他心里记挂紫亭,脚下自然越跑越快,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前山的宗法室已经依稀出现在视线之中的时候,小狂终于在路旁的大树底下发现了两个模糊的人影。 待得近了,小狂才看得清楚,其中一个正是紫亭,而另一个是和紫亭差不多大小的一个小女孩。此刻,两人正在欢快地说着些什么。 “好哇,刚刚和我发完脾气,就跑到这边和别人欢天喜地的说笑!”小狂猛地止住飞奔的脚步,心里忽然涌上一种说不清楚的味道。 紫亭显然没发现小狂的到来,听那个小姑娘说了些什么,正兀自捂着嘴“嘿嘿”地笑着。 “拜紫亭!……”小狂越看越气,再也按耐不住,猛地出声大喝,但是只说了三个字,就发现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再难多说一个字出来。 紫亭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喝吓得浑身一颤,转回身的时候,却看到小狂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难看。 “小狂……”紫亭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小狂冰冷冷地截断。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从今天开始,你是你,我是我,我们再不是兄弟!”小狂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邪火,狠狠地说道,转身就要离开。 “任狂,你说什么!?”紫亭显然也被小狂的话挑起了怒火。 “我说从今天开始,你是你,我是我,我们再不是兄弟!”小狂其实也不清楚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一看到紫亭和别人有说有笑地在一起,气就不打一处来。此刻他正在气头上,自然不惧紫亭的质问,这句冰冷绝情的话几乎是从牙缝中间狠狠挤出去的! “好!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你是你,我是我!”紫亭毫不让步,赌气似接上了小狂的话。 小狂没再说话,拔身向着来的方向疾奔而去…… 紫亭看着小狂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所有的怒火忽然一下子消失了,却而代之的是脸上有些落寞的表情…… 夜光如水,月朗星稀。 此刻正是世间多情人追忆过往的最佳时刻,很多脱口而出的伤害,在这样的夜色里都会慢慢地转化,调转刀锋,对准自身。 小狂并没有回弟子监休息,反而一个人躺在后山的草地上,任天空中点点星星的光辉将自己的孤单照得无处躲藏。 小狂有点懊悔自己的鲁莽,他一直都没想白为什么当时自己会生那么大的气。当时的他就像紧绷的弓弦一般,微微触动就会射出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的毒箭。 就是在这块草地上他和紫亭互相依靠着去看天上的星星,没想到短短的几个月之后,两人就背弃了当初的要做一辈子兄弟的誓言。 “哎……”一声幽幽的叹息,从空荡荡的空气中传来,小狂一愣,暗自揣度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哎……”又是一声叹息,小狂一骨碌爬起身来,四下寻找声音的来源——在他前面不远的山崖边上,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成一团,看起来是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但是月色朦朦胧胧的,小狂看得并不真切。 小狂悄悄地往前移动了一段距离,停了下来,伏低身子,躲在长长的草丛中,免得被对方发现。 “哎……”那孩子显然没发现身后的正在窥视自己的小狂,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小狂忽然觉得有点眼熟,这个瘦弱的孩子似乎是……紫亭!? 正在小狂想再走近一点看个真切的时候,那孩子的背影忽然颤抖起来,随之而来的竟然是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这声音小狂再熟悉不过!这个孩子就是白天刚刚和自己吵完架的紫亭! “紫亭,他是怎么了?”小狂的脑海一片混乱,他想履行自己刚刚发下的誓言悄悄离开,但是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挪不动沉重的脚步。 “他……这样……难道……难道是因为我吗?”这样的念头甫一出现,把小狂自己也吓了一跳。 “怎么会,他一定是和白天那个小姑娘吵架了!”小狂试图说服自己眼前的一切和自己毫无关系,但是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紫亭的抽泣之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小狂一阵心慌意乱,如果说这世间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如此不冷静,那便是紫亭。他着意自己这个兄弟,虽然他比自己大上两岁,却远比他更像一个孩子。 “你……你怎么了?紫亭!”小狂终于按耐不住心中凌乱的思绪,站起身来,颤抖着声音问道。 第三十一章 和好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诗经•;;邶风•;;击鼓 紫亭的背影瞬间僵住了,缓缓回过来的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一脸不能置信地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小狂。 见到紫亭伤心啜泣的样子,小狂心中不知道怎地,蓦然一痛,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紫亭的近前,不假思索地用双手捧起紫亭的小脸,安静地注视着这张写满和天真烂漫年纪不符的忧伤的脸庞,心中的愧疚和怜惜瞬间泛滥开去,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小狂……”紫亭显然是被小狂的举动吓到了,懦懦地喊着小狂的名字,却也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紫亭,我以后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小狂一把拉过紫亭,让紫亭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抚摸着紫亭的头发,内疚地说道。 “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样近的距离,让小狂清晰地感受紫亭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心中的愧疚更甚,誓言再次脱口而出…… “不要!”紫亭猛地摇了摇头,忽然用一种奇特的语气对小狂说道,“我不想啥同年同月同日死,你答应我,小狂,无论我们谁先离开,另一个人也一定要活下去,这样先离开的人才会安心!” “恩……”小狂轻轻地应答着,紫亭眼瞳之底写着一些他读懂,却也未能完全读懂的东西,他说不清楚。或者此刻,他已经不在意那些东西,他只知道他们是一起的,他无法再说得过多…… 次日清晨,小狂醒来的时候,紫亭已然不再身边了,身旁的土地上却留着紫亭工整的字迹:见你睡得太香了,实在不忍心喊你起来,我去修炼了,想我的时候就来看看我吧! ——紫亭 落款处,画着一个大大的笑脸,小狂愣愣地看着笑脸,很久,很久…… 刀,带起无数气劲,划破周遭的空气。 小狂不喜欢修道人最常用的剑,却对刀情有独钟。在他眼里,剑太轻薄,太怯懦。而刀代表的是霸道,是一往无前的滔天气概,是雄踞天下的王者才配使用的兵刃! 小狂不停地舞动着刚刚思索出来的招式,脑海里却是昨天晚上在这块山崖上发生的一幕一幕,不自觉地嘴角微微上翘,勾勒出幸福的笑容。整副身心完全沉浸在刀意和说不出的喜悦之中,他说不清楚自己对紫亭的感觉,兄弟吧,不全是,他喜欢紫亭在自己身边的感觉,喜欢紫亭身上淡淡散发的气味,喜欢紫亭那双因为自己焕发神采的眼睛…… 男孩此刻已经无法理解内心深处的感受,或者,他本身也不想去理解,他只知道他想和紫亭做一辈子的兄弟,这样,他们就可以一辈子在一起,而自己也可以一辈子看着他的微笑。 “这世界就没有人能做一辈子的兄弟。”一个声音冷冷地传来,仿佛残酷的现实敲碎梦境的美好一般,打破了小狂的关于“兄弟”的幻想。 “我知道!”小狂收住刀势,平静地回答道。 “哦?”那声音显然有些诧异,诧异这样认命的话竟然出自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顽童口中。 “但是,我还是要去争!”小狂的刀再次舞起,带着义无反顾的信念,越舞越快,在四周冰冷的空气中留下重重的残影,仿佛宣誓一般的言语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我知道做一辈子的兄弟很难,但是没有争过,我就不会放弃!” …… “哈哈……”那声音再次响起,意味深长的笑声中夹杂着很多难以言明的东西,有惋惜,有鼓励,更多的却是一种“意气相投”的惺惺相惜! “你是小怪,我是老怪,我们还真挺合的啊!哈哈……” “小怪就小怪,总好过做嘴不对心的伪君子强!”小狂对“小怪”这个称呼毫不在意,反倒颇有几分喜爱,毕竟他见过神皇这样的正道人士,如果让他成为那样的人,成天算计来算计去地暗算别人,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来得痛快。 “喂,老魔,我这套自创的刀法怎么样?”小狂收势立住身形,开口询问道。对于他自创的刀法,他还是蛮有信心的。 “刀势看起来凌厉,但内在的刀意却太过轻松写意了,这刀法在街头耍耍卖两个钱还行。上阵杀敌……哼哼……你还是让你那个小相好给你收尸吧!”“老魔”开口回答,语气轻蔑,小狂这套“刀法”显然在他眼里不值一哂! “哦!”小狂半响没有说话,神情之中多少透露出些许的沮丧,本来他对自己自创的这套刀法甚为自得,以为能得到“老魔”的称赞,没想到却得到如此评价。当下感觉兴致缺缺,懒散地把刀一扔,一屁股坐在草地之上。 “呵呵,你也无须如此懊丧,毕竟以你的年纪修为,能创出一套如此好看的‘卖艺刀法’已经难能可贵了。”“老魔”开口“安慰”,小狂听后不由得一阵苦笑,心道哪有这般安慰人的,这魔头眼高于顶,想得到他的认可,恐怕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老魔,你当日被神皇破了泥丸宫,为何还能将魂魄逃离啊?”小狂忽然想起一件自己充满疑问的事情,开口询问道。 第三十二章 佛陀 天魔,也就是小狂口中的“老魔”,陷入了沉默,良久没有开口回答小狂的问题。 “你不说我也知道。”小狂忽然开口,不紧不慢地替天魔回答有些难以启齿的问题,“其实,你当日早就察觉神皇潜伏在侧,而且预感到自己将面临极大的危机,极有可能因此丢掉性命。所以你将自己的三魂七魄中的一魂悄悄附在你从神族偷来的镇族之宝“雷帝”之上,再借故将雷帝传给我。是以,即便神皇当日将你泥丸宫里的魂魄尽数消灭,你仍能保住这仅余的一魂,并最终在神皇与碧落老祖决战之时,附我之身,突然出现,趁神皇触不及防,亲手杀掉神皇,报了当日毁你身躯魂魄的仇怨。” “但是我始终不明白,神皇已除,我又不过是个毫无抵抗能力的孩童,你完全可以鸟占雀巢,借我肉身重生,你却为何迟迟不肯动手呢?”小狂缓缓道出天魔的绝妙安排,同时也将自己心内的疑惑说了出来。 “你当本魔是什么货色了?”良久,天魔才开口反问,言语之中却甚是苦涩。“本魔当日传你‘雷帝’虽是形势所迫,但确实已经欺瞒了你。本魔又怎能再做出窃你肉身这等不仁不义之事!” “恩,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想和你确认一下。”小狂轻轻点头,这些时日他对天魔的脾性也算比较了解,虽然天魔是世人皆欲除之后快的魔头,但是和天魔接触的过程中,小狂却发现天魔虽然冷血残忍、做事枉顾他人感受,但是却是个重信守诺的人物。比起神皇那种嘴上一套背后一套的正义之士,小狂反而更倾向于这万人厌憎的魔头。 “但老魔你能以后把魂魄附在这样一个头盔之上吗?”小狂心有疑虑,不禁开口反问道。 “呵呵,这个你不必担心,本魔如今已和雷帝融为一体,虽然不能和过去一般纵横江湖,但也难得可以过些闲云野鹤的日子,可惜这样的日子可能也不会再有多少了……”天魔言谈轻松,小狂听到耳中却颇有些苦涩的味道,知道天魔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加之单独的魂魄若不能及时附身其他的肉体之上,时过境迁,便会慢慢削弱,直到完全消失……小狂内心不断叹息着,当下也不再多碰触天魔的伤心之处,话锋一转,道起心中的谢意来。 “这些日子来,我还得多谢老魔你传我这身武功呢!”小狂看似平淡,但对天魔的谢意却不能掩饰,言语之中微小的语气变化已经小狂的内心出卖。 “哎……”天魔一声长叹,个中滋味十分复杂,仿佛在慨叹人生际遇难测,又仿佛深陷某段难以忘怀的回忆当中,唏嘘不已,半响才缓缓开口说道,“你真是个机灵的小鬼,本魔心中所想竟然被你揣个七八,但是,你刚才说错了两件事,这第一件……” “这第一件就是,神皇或者还没有死!”天魔迟疑了半响,才开口说道。 “哦?”小狂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其实他心中也有同样的疑虑,毕竟贵为一族之祖的神皇就算当日大意被天魔偷袭,也不至于那么轻松就形神俱灭!但小狂也同样担心天魔这般将魂魄附注头盔之上,到底能撑多久。 “这第二件就是……”天魔也没再多做解释,转而说出第二件惊世骇俗的事来。 “这件事就是这‘雷帝’虽然是神族镇族之宝,可却也是本魔之物!”天魔语出惊人,连早有心理准备的小狂闻言也不禁一愕! “这番话说出来,恐怕当世之间没有几人敢相信。”天魔悠悠叹息着,陷入回忆之中,竟然说出一段惊世骇俗的往事。“本魔在成魔之前,原是神族的第六代族长!” “那大概几千年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天下还没有什么修仙者,人就是人,神就是神,仙就是仙人。没有人想着突破壁障飞升成仙,所以大家也就相安无事,各自过着安心快乐的日子。神族也是这样,整个家族和一个大家庭一般,整个种族都居住一起,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本魔也是如此。” “我两千三百岁的‘成人礼’之后,就和族中一个美丽的女子陷入了热恋,我身边的人都祝福我……”不可一世的天魔此刻语气祥和,不自觉地连口气都发生了变化,不再自称“本魔”,而是自称“我”,显然陶醉在当时的幸福之中,“就连云谙也不例外……” “云谙?”小狂一愣,这个名字很熟悉,可是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 “就是后来的神皇!”天魔的语气转冷,显然对神皇抱有深深的恨意。 “看来两人的恩怨由来已久啊!”小狂心里暗自感慨,却听得天魔缓缓地讲述着自己的过往。 “那个女子名叫林芷汐,是我族的第一美女,根据神族的祖宗规矩,族中的第一勇士继承族长之位,而第一美女就是族长夫人。而我们也是真心相爱的,最起码,当时我是那么认为的。” “我们大婚的当日,族里欢庆了三日三夜。美人为伴,香玉在怀,那种幸福的错觉,简直让我以为我可以这样过完这一生……”天魔语气突然转冷,刚才祥和幸福的空气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极端阴冷仇恨的气息在周遭蔓延看来,小狂甚至感觉到身边的水汽开始逐渐凝结成冰。 “可是,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却突然出现了!不!他不能称之为‘人’,世人都称其为济世救人的‘佛祖’!”提到“佛祖”两字,天魔语气轻佻,显然内心深处十分鄙夷不屑。 “那个人是五尊之一的佛族之主,佛陀?”答案昭然若揭,小狂也揣到了来人的身份。 “不错!”天魔冷笑连连,但听起来却颇为酸楚,不知道是在嘲笑佛陀的欺世盗名,还是在感慨人生际遇无常,“我和林芷汐新婚不久,他忽然来到我们族中,对我说,他夜观天相,参悟天机。天启之地不周之巅将有魔头现世,希望我们神族能够出手助他一臂之力,消灭魔头。我闻言立即答应,毕竟身为神族之主,就应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神族和佛族的联军很快就出发了,战斗比我想象的艰难得多,无数族中的弟兄都战死沙场,我自己也有很多次深陷重围,险些性命不保。多亏……多亏了……”天魔语气犹豫,显然是说到了不愿碰触的往事,犹豫片刻,天魔才下定决心接着说了下去。“多亏了云谙!是他一次一次地将我救出虎口,有一次甚至为了救我而身负重伤!” 第三十三章 变 “而云谙不仅舍身救我,更有意无意地表现出对我一种超乎寻常的关切!”天魔恨恨地说道,显然对当时的事情耿耿于怀。“战事持续了很久很久,在悠长的军旅岁月中,不知不觉间,我发现我对云谙有了一种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感觉,开始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我当云谙只是同生死共患难的弟兄。但是,后来我慢慢发现情况并不如我所想。” “尤其在他为了救我重伤之后,我守在他的病床边,看着他那因失血过多显得十分憔悴的面庞,开始发觉我对他的感情,绝不只是‘兄弟’那般简单。他重伤生命垂危,我恨不得所有的伤痛都能转移到自己身上,伤在他的身上,痛却在我的心底……” “我对他的在意要远超对其他任何人,甚至超过了对爱妻林芷汐。我开始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我担心……担心……自己爱上了云谙!” 天魔说的是自身的感受,听在小狂耳中却有着不一样的味道。小狂忽然感到内心深处一阵慌乱,他从来没想过,爱情可以产生在两个男人之间。 “我需要有人指点方向,于是,我找到了佛陀。”天魔继续说着,小狂却非常明了天魔当时的心境,毕竟这是一种世俗所不能容忍的感情。“那个天杀的佛陀,他装出一副悲悯苍生,指点迷津的模样,对我说些什么‘爱,没有疆界,更没有男女之别’的屁话,终于让我相信了自己是深爱云谙的。” “爱,没有疆界,更没有男女之别的。”小狂低低地重复着佛陀当日的话语,隐隐觉得似乎捕捉到了什么。虽然他并不能理解天魔的这种惊世骇俗的爱情,甚至年少的他都还没有真正地接触过爱情,但是小狂的性格已经决定了他对待感情的态度。 “佛陀这句话说的不错,爱自己所爱,没啥不对!”一种奇怪的声音在小狂内心深处不停地回响着。 “这场战争持续了近百年,后来战事终于结束,神族和佛族的联军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的基础上,彻底剿灭了不周之巅的魔头。班师回族的路上,我,下定了决心,要向云谙表白!”说到此处,天魔语气转低,显然即将发生的事情影响了他的心境,不可一世的魔头竟然陷入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情愫之中。 “回到族中,我找到云谙向他袒露心中所感,我本来不报什么希望,因为这种感情毕竟是普通人难以接受的。可是没想到,云谙却痛快的答应了。他说他也是一直爱我的,想要和我一起生活,我们约定离开神族,找个远离世俗的地方过我们自在的生活。” “我当时快乐的心情简直难以形容,甚至已经开始想象和他找出山清水秀的所在,抚琴吟诗终日相伴,兴奋之中连忙返回自己的住所,收拾行李准备离开,我留了一封信给我的妻子林芷汐,上面写满了我对她的愧疚。可是,就在我把一切收拾停当,正要离开的时候,意料不到的事情却突然发生了……”天魔长长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做好回顾那段不堪过去的准备一般。 “佛陀突然带着神族的武士闯进我的住宅,而手里正是我刚刚留在林芷汐床头的那封信。当他大声在众人面前朗读我信中内容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的妻子已经出卖了我,而我也掉进了佛陀早就精心设计好的陷阱之中,他鼓励我承认对云谙的感情,其实也是早就和云谙串通好了的一场戏。他们演这场戏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深陷一段为世俗所鄙弃的感情之中,让我声名狼藉,藉此来窃夺神族的统治权。”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深陷重围的我还在担心云谙,我心急如焚,为了能够快点突围而出去找他,我甚至杀了很多族内的勇士,铸下弥天大错!”天魔的声音中透露出深深的悔恨,显然对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懊悔非常。 “我终于在神族勇士的重重包围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拖着伤重不堪的身躯来到云谙的住所。他当时就在院内等我,身边放着准备和我一起出走的行李,见他安然无恙,我不疑有他,急忙满心欢喜地迎了上去,哪知道……哪知道……”天魔竟然开始哽咽,奔腾的感情交错形成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将天魔深深地罩入其中。 “哪知道,迎接我的竟然是神族的长刀!” “他趁我见到他之时放松了戒备,竟然出手偷袭。本已经重伤的我,对他又毫无防范,这一刀差一点点就要了我的命。” 天魔完全沉浸在滔天的怒火之中,声音凶厉,对云谙的怨恨之深可见一斑。 “幸好我命大!”天魔冷哼了一声,“他正要举刀杀我,佛陀带着林芷汐和族中的众勇士赶到,林芷汐当下拦下云谙,为我求情……” “这女子还惦念你们夫妻的结发之情?”小狂开言询问,天魔提到林芷汐时冰冷甚至带着仇恨的语气令他大为不解,毕竟她好歹也救了天魔这条命。 “结发之情……哼……和云谙的吗?”天魔语气森然,显然对林芷汐的“救命之恩”毫不感激。 “她其实早就是云谙的人了!”天魔随后的话语彻底揭开了小狂心中的疑惑,“他们都是在演戏,为了欺骗我而演戏!他们想要的也不过就是现在已经融入你身体的这件神族镇族之宝——‘雷帝’!不过我也得感谢他们,如果不是他们图谋神器,我也不能苟活到今天!更没有机会手刃仇人!天理循环当真报应不爽!”本来以他“魔”的身份本不该相信什么“天理”,但是事实如此,天魔心下也感慨良多。 “我被他们关在地牢里面,在地牢里我受尽了各种刑罚的折磨,甚至……甚至……失去了做一个男人的资格……”小狂有点诧异,以他的年纪并不明白,天魔口中失去了做男人的资格是指的什么,难道做男人还需要资格吗?可小狂又不好开口询问,毕竟听天魔的语气,一定是件让他受尽侮辱的事情。 胡思乱想中,小狂听见天魔再次开口说道,“林芷汐还时不时过来看我,起初我对这个恶毒的女人感激涕零。后来,她说她想到了让我逃离这里的方法。” 第三十四章 幽冥幻海 “她说只要把‘雷帝’交给她,她就能运用‘雷帝’自身的异能打开地牢通往外界的另一条通路。”天魔恨恨地说道,语气冰冷,“这个时候,我就明白了她所做出的姿态根本就是演戏,她和佛陀早就串通一气。她以为我不知道‘雷帝’的功用,简直就把我当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雷帝’是上古神族流传下来的镇族之宝,每一代的神族族长只会把它传给下一代的族长,而‘雷帝’的使用方法也是两代族长之间的口口相传。‘雷帝’本身并没有任何异能,所谓打开空间的通路,就只能通往一个地方……”天魔顿了一下,才颇为沉重地吐出一个让人胆战心惊的字眼,“幽冥幻海!” “幽冥幻海”四个字仿佛有着极大的魔力,让小狂情不自禁地全身颤抖起来,脑海中一些恐怖的画面纷至沓来,竟然茫然地站在当地,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天魔察觉了小狂内心深处的波澜翻涌,微微叹了口气,毕竟任谁听了这四个字都会用这样的反应。“幽冥幻海”乃是上古传说中的魔族栖息之地,传说上古正神开天辟地之时,清者上升为天,浊者下沉为地,但在天地分离的过程之中,偏偏有一块混沌之气并没有被正神的利斧劈开,这块混沌之气就是“幽冥幻海”。 又不知过了多少春秋,神仙、凡人一个一个地出现在分开的天地之上。这个时候“幽冥幻海”之中也开始有生物出现,“幻海”之中混沌不开,阴阳不分,里面衍生出的生物多是形体怪异,生性暴虐。但好在“幻海”悬浮在天地之间,和人间并没有通路,故而里面的魔物虽然数量越来越多,却未曾危害生活在“幻海”之外的其他的种族。 这种情况并没有维持多久,在物竞天择的进化选择之下,原来“幻海”里面的魔物因为生活空间狭小、资源稀缺,反而进化的速度远远超过外面的其他种族,不久之后,就诞生了具有更高智慧的生物——“魔族”! 魔族出现之后,凭借自身高超的智慧和超强的身体机能,很快就成为“幻海”之内的绝对统治者。成为“幻海”至高无上统治者的魔族并没有因此心满意足,经历了几代魔皇的不断堤探索通向外界通路之后,第三代魔皇阿兹撒克终于凭借其超群绝伦的智慧和深厚的魔功修为找到了打开通向外界通路的方法! 凭借这个方法,汹涌的魔族大军终于来到了人间!无数魔族的将士跪倒在大地之上,迫切地呼吸着洁净、清新的空气,感受着温暖、体贴的阳光,这是他们一辈子都不曾想象到的景色啊! 在没有昼夜之分的“幻海”里,哪里去体会这样真实的生命存在感啊! 就在魔族大军亲吻土地,洒泪原野的时候,佛神人三族的联军却突然出现在魔族的面前,向刚刚落地的魔族发起了冲锋。 触不及防的魔族大军从一开始就被有备而来的三族联军冲得七零八落,但是骁勇善战的种族很快展现出超乎三族人意料的单兵战斗能力,战局在魔族的短暂混乱之后,竟然开始倒向了魔族的一方! 三族联军在魔族凶猛的反攻之下大败,连当时的人祖之主光明帝都在乱军中丧生。被三族偷袭的魔族也不好过,死伤惨重,“幻海”外侧之地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 魔皇阿兹撒克大怒,整编剩下的族人,向人间三族发起了反攻。三族无力抵抗,在来势汹汹的魔族大军面前,一战即溃,啥时间人间备受战火洗礼,生灵涂炭。 三族无力与魔族的大军抗衡,无奈只能向居住在九天之上的仙族求救,仙族之主担心魔族狼子野心,终有一日染指天庭,权衡利弊之下,答应出兵援助人间三族。 仙族加入之后,战局并没有如人间三族所料倒向自己一方,反而泥足深陷,掉入战争泥沼。这场仙神佛人魔的五族大战历时百余年,直到仙族之主仙帝文仲用先天乾火铸炼九天玄铁七七四十九个日夜,终于铸就一盔一刀,两柄绝世神兵——“雷帝”和“血冥”! 相传仙帝文仲铸就刀盔的时候,多番遭到挫折,殚精竭智却仍不能将九天玄铁炼化,其妻九天玄女见其日思夜虑,日渐消瘦,大为担心,心中又觉得众生平等,屡屡劝说丈夫不要过分执迷消灭魔族。哪知文仲已入迷障,执意灭魔,一心铸炼刀盔,完全无视玄女的劝诫。 九天玄女见文仲执意消灭魔族,丝毫不以魔族生灵为重,伤心不已,为了惊醒文仲,在刀盔即将铸炼完成之日,九天玄女竟然以身投入铸炼炉内。刀盔铸炼成功,文仲却已经痛失挚爱,还在文仲最后被九天玄女以自身生命为代价的劝告惊醒,悲痛欲绝之中,终于放下执念,以刀击败魔族大军,以盔将魔族送返“幽冥幻海”,并将阿兹撒克破开的通道钥匙封印在“雷帝”盔之内。 而终于明悟的文仲,也不再执着于世间的争斗,将“雷帝”交给了当时神族之主之后,飘然离去,仙族也从此返回九天之上,不再过问凡尘俗世的种种…… 第三十五章 魔皇 小狂自然知道这段典故,但是听得天魔将“雷帝”的缘由娓娓道来,却别有一番滋味。不知为什么,小狂忽然对被封印在“幽冥幻海”的魔族突然多了一些同情,毕竟一个终生都不见天日的种族,似乎要比他们这些生活在阳光之下,可以被雨露风霜滋润的种族可悲可怜上很多。 “那你没有把雷帝交给林芷汐,你又是怎么脱身的呢?”小狂好奇地问道,他也很想知道天魔故事的结局。 “那个女人见我终究不肯交出‘雷帝’,终于失去了耐性,开始对我加倍折磨起来。”天魔声音迷离,显然再次陷入了不堪回首的记忆当中。 “那段日子当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啊!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才发现,原来那个女人竟然是那般的恨我……” “她为了报复我,把我的皮肉寸寸割下,偏偏又不让我死掉,我在牢底耐不住锥心的疼痛,日夜惨嚎,她却十分喜欢听我的叫声,每次我惨叫的时候,她都在我的身边笑得特别畅快。” “好狠毒的女人!”小狂自觉沿着脊梁骨一阵冰冷的凉意不停地上窜,林芷汐的狠毒当真让人不寒而栗。 “那一日,她又来折磨我,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昏死了过去……”天魔的话语微微颤抖,显然事情到了转机的时刻。 “迷茫的黑暗中,我见到了一个伟岸的身影,当我正在揣测那个身影是何方神圣的时候,对方忽然开口,他问我想不想报仇。我当时本是万念俱灰,但忽然被他这般问道,心里竟然萌生了一种渺茫的希望,片刻之后,这种希望竟然转化成熊熊燃烧的恨意……”天魔嗓音嘶哑,充满仇恨,仿佛回到了当日再次看到重生希望的时刻。 “我说我想!那身影就笑着对我说,你的恨意还不够,然后随手一挥,我的眼前竟然出现的是林芷汐和云谙在床上缠绵云雨的幻象!恨意的怒火瞬间越焰越旺,我知道只有我亲手将这两个人碎尸万段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那身影笑着对我说,这样才对嘛!然后在随手一挥,我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在半空之中化作飞灰,我大惊,以为自己就这么完了。正在惊慌的时候,我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熊熊烈火,焚我残躯,以身入魔,尽去人心,宏我伟业,终生为尊’那声音如泣如诉,仿佛灵验的咒语一般,我仅存的灵魂周遭瞬间燃起熊熊的黑色火焰,一点淡蓝的鲜血从那身影的方向飞了过来,扑在我的灵魂之上。随后,我便看到我的双手双脚凭空再次重现了,不一会一个新的身躯就紧紧将我的灵魂包裹其中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幽暗的地牢深处再次醒来,一种新生的感觉包围着自己,我感到了自己的重生,地牢地上的水洼映出了我的容貌,那哪里还是一个人?分明就是魔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竟然并不惧怕,我感到这才是真实的自己,一个丑陋却令人敬畏的存在!”天魔缓缓地述说着,重生的喜悦那般的真切,哪怕已经成为人见人畏的魔鬼又如何?如果能报仇,如果能活下去,还不是一样要选择? “我当时的心理便只剩下了报仇的执念,我记得我冲进神族领地时的所有人望向我的敬畏眼神,我也记得我亲手将林芷汐心脏掏出来捏碎的时候,那种无与伦比的快意。只是……只是……我没能下得了手去……杀……云谙……”天魔的声音越来越小,说道神皇名字的时候,竟然为不可闻了。 “要是我,我也下不了手!”小狂有点苦涩地说道,是啊,无论对方如何对待自己,又无论那人是男是女,谁会真的忍心下手杀掉自己的真爱啊!即便是已经失去了“人心”的魔鬼恐怕也做不到吧! 天魔的声音很久没在响起,小狂正想开口安慰的时候,忽然听见天魔低低地传音过来。 “小心!” 天魔的话音未落,小狂的身边突然出现一点银色的光芒,不仔细看就仿佛天上的繁星映在某种反光物体上的光芒,微不可查。 小狂听得天魔示警,自然提高了戒备,这点微弱的光芒也未能逃过他的双眼。 “不好!”小狂猛然察觉到了危机,连忙拔身而起,向后飞退! 那光芒仿佛有感应一般,在小狂起身逃离的瞬间,猛地爆散开来,半空中亮起点点光芒,带着无穷无尽的牵扯力道向小狂扑了上去! 小狂飞身急退,那些光芒竟然像是有生命一般,紧随而至! 小狂急退的身形陡然停住,此刻的他已经来到悬崖的边缘,已经退无可退,光芒似乎察觉了目标已经陷入绝境,在半空停顿了一下,从四面八方猛地向已经无路可退的小狂展开了攻击! 立住身形的小狂眉头紧锁,正在努力地思考突围之策!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第三十六章 暗杀 银色的光芒刺穿了小狂的身体,小狂周遭的空间仿佛水面一般荡起层层的涟漪,慢慢的扩散开去,小狂的身体也随着扩散的波痕慢慢放大,虚化,越来越淡,最后竟然凭空消失在空气之中…… “咦?”一个甜美的女声响起,似在惊讶眼前的景象。刚才的一剑,她有着必杀的信心,毕竟凭她的数百年的修为要杀一个未满十岁的小鬼本就是易如反掌,何况像这般以有心算无心的出手偷袭。 但是,眼前的情况却大大超出她的意料之外。惊诧之余,凭借自身多年的暗杀经验,她知道,那个小鬼不但发现了潜伏暗处的她,更早早做出防范,这一剑,根本就没有刺到小鬼。 心中的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撤退了,作为一个刺客,如果被对方发现了行踪,任务就已经失败了一半,而对方如果躲过了她必杀的一剑,任务就等于失败! 但她不甘心,不甘心如此简单的任务,她竟然无法完成。于是,她收回剑,悄悄地再潜伏回黑暗,等待下一个出手的良机。 那个小狂的幻像消失之后,小狂的真身并没有出现,悬崖之上一片寂静。两双鹰隼一般的眼睛在黑夜里寻觅着,一个在等待猎物的出现,而另一个在等待捕猎者的出现,两人比的是耐性。先按耐不住出现的人必然要面对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击! 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杀意,气氛凝重!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终于有人先按耐不住了!空气中再次出现水波一般的涟漪,一个小小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杀气弥漫的草低之上! 而另一个也在这一刻动了! 银色的光芒再一次出现,这次没有太多繁复的动作,只有一点淡淡的银光划破寂静的夜空,直刺那小小身影的咽喉! 血,从伤口滴落下来,落在地面丛生的野草枝叶上面,红色和绿色的搭配,看起来有些滑稽,却分外的美丽。 “呀!”叫声响起,却没有死亡和疼痛的味道,夹杂着的感情反而是惊讶、羞愧…… 两个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合在了一处,小狂正紧紧拥双臂箍住了暗杀者的上半身,暗杀者拼命的挣扎,却无论如何也甩不掉胸前的小鬼。 血,是小狂流下的。刚才小狂施展“水月镜花”欺骗暗杀者之后,就将自己隐藏在“水月镜花”创造出的另一层空间之中,但小狂修为尚浅,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内力竟无以为继,无法再维持耗力巨大的“水月镜花”。无奈之下,小狂只能率先现身,但小狂心中早有算计,料定只要自己出现,暗杀者就定然会再次出手,取自己的性命。 所以,当小狂看到暗杀者的剑带着凌厉的剑风向自己刺来的时候,竟然不躲不闪,直到剑锋已经划破了自己的咽喉,眼看就要命丧于此,小狂才动了! 小狂的动向诡异,包括暗中观战的天魔都先是一愣,才明白小狂的用意:暗杀者的隐藏术了得,如果一击不中,自然远扬千里,想要抓他便难上加难。小狂此举是不惜用自己为诱饵,引暗杀者主动攻击,当他的剑刺到小狂的身上,就是他的末日! 暗杀者刺破小狂喉咙的刹那,自身也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是此刻,她已经无暇多想,狠狠地把剑向前一递,誓要叫眼前的小鬼身首异处! 就在小狂命在旦夕之际,异变陡生!小狂咽喉的伤口忽然绽放出一种诡异的红色光芒,从伤口不断涌出的血液像有了生命一样,变化成无数细小的触手,迅速沿着剑身攀爬而上。转眼之间,暗杀者的剑上已经满布血液构成的红色网络,已经刺入小狂咽喉的长剑,竟然怎么也刺不下去了! “天魔灭世!?”俯身“雷帝”的天魔看了也不禁大为惊讶,小狂此刻使出的招式竟然和自己的绝招前奏甚为相似。同样的以血液作为隐形武器,将敌人牢牢地捕获! 令天魔大惑不解的却是,自己当日对神皇施展此招的时候,小狂本应是昏迷不醒的,他又是从何习得这种巧妙的克敌之法呢?难道,这小鬼竟然凭借自身的悟性自创出此招不成?而下面这个小鬼又该如何做呢?总不会和“天魔灭世”一般自爆杀敌吧? 正疑惑间,暗杀者已经做出了反应,此刻正奋力地向后抽回长剑!小狂并没有如当日天魔一般将长剑牢牢困住,让暗杀者脱身不得。小狂做出了一个让暗杀者手足无措的举动! 小狂竟然打蛇随棍上,借着暗杀者向后抽剑的劲道,猛地向前一窜,张开双臂,将暗杀者的上半身紧紧抱住! 与此同时,暗杀者的剑身上的血液失去了小狂的内力支持,顿时变回了普通的血液,沿着剑身向地面方向流淌过去…… “呀!”暗杀者的尖叫声响彻了整座山峰…… 第三十七章 紫薇薇 “你松手啊!”暗杀者声音有若婉转啼叫的黄莺,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 令暗杀者羞愧难当的是,张开双臂紧紧将自己抱住的小狂,此刻头部正好深埋在自己胸部的双峰之间! 女孩子的娇羞刹那间将任务、目标这些暗杀者的职责抛于脑后,此刻这位女性暗杀者已经顾不得许多,正拼命地挣扎,想要将紧紧箍住自己小狂甩开。 “我……不松开,除非……你答应不再杀我……”小狂紧紧地将头埋住,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此刻被暗杀者汹涌的波涛淹没的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撒手的要求。 “好!好!……我答应你,你松手吧!”暗杀者高叫着,忙不迭地答应,此刻她少女的脑海一片混乱,她虽然已经活了四百多年,但是这般被异性近距离地拥抱还是第一次,尽管对方只是一个未满十岁的小鬼,却让她的芳心大乱,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猛然涌遍全身。 此刻,听得小狂提出撒手的要求,她已经如获大赦,连忙点头答应。 “好!”小狂见暗杀者答应,也不多想,当时松开双臂,一个翻身稳稳地站回地面,笑意盈盈地看着还兀自慌乱的暗杀者。 映入小狂眼帘的是一个短衣襟小打扮的黑衣人,紧身衣装勾勒出的曲线已经将她的性别彻底出卖。蒙着的脸只能看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却被一种迷醉的情愫所遮盖,眼部附近露出的仅能看到的肌肤露出酒醉一般的绯红。 “好啦!我要走了,你保重,下次见!”小狂忽然对这个暗杀者产生了一种异样的好感,也不想再多刁难,转身就要离开。 “大胆!”小狂正欲转身离去,却忽然听见身后一声娇叱,长剑破空之声跟着响起。 小狂暗叫糟糕,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不晓得人心险恶,骨子里认定既然已经说好了对方就一定会遵守诺言,完全没料到暗杀者竟然食言,此刻趁他转身,再次施以辣手偷袭! 事出意外,小狂完全没有准备,眼见避无可避,小狂双眼一闭,暗叫“我命休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祥和的气息忽然凭空出现,紧接着身后传来暗杀者的惊叫声! “是你!”随后两股气劲在空气中相遇,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在小狂的身后爆破开来,小狂弱小的身躯被强大的气流抛出很远很远,然后重重地摔落在草地上…… 即将昏迷之际,小狂远远地看见两个身影一追一逃,很快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之中了,然后头一歪,人事不知了…… 时光如逝,岁月如梭。 八年后春天再次归来的时候,雀鸟飞到碧落宗山门前的大铜钟上发愣, 小狂坐在“酒溪”的边上洗着脚,大声唱歌。茂密的森林也藏不住阳光,淡紫色的青蛙傻瓜似一只只跳到紫亭的掌心,然后又一只只跳进“酒溪”里,小狂一直觉得很奇怪,这条已经被天魔变得全是酒水的溪流竟然还能抚育出这么多有趣的生物。明崇越则坐在铺满树叶的“酒溪”正中的大石上,吹着幽幽的叶笛。 “琛儿,你觉得我和小狂哪个更厉害一点?” 明崇越把草帽盖到了鼻子,眼神专注地看着小狂袖口日渐鼓起的肌肉。琛儿,全名叫做碧琛儿,就是当日和紫亭一起说笑的小女孩,她也是碧落宗刚入门不久的弟子。长得乖巧可爱,生性活泼,紫亭把她介绍给小狂和明崇越之后,四个孩子很快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大概是小狂吧!”紫亭毫不犹豫地说,回头拨开小狂正在撩拨他头发的手。 碧琛儿笑嘻嘻地看着明崇越,说:“我也觉得小狂更厉害点,因为紫亭这么认为,紫亭的选择肯定没错!” “不是吧!你们都不看好我啊!”明崇越一脸的郁闷,他没想到紫亭和碧琛儿竟然没有一个人投他一票。 “谁厉害还能怎么样,都是兄弟,又不是打生打死的敌人!”小狂一脸淡然,这些年他也成熟了不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争强好胜的顽童了。 “小狂你运气好,从小就有机缘成就了一身不俗的修为,所以你才这么看淡这些东西!”明崇越苦着脸抱怨道,他说的有道理,人,总是这样,轻易到手的东西,从来都不会懂得如何珍惜。 “算是吧!”小狂也没否认,淡淡地回答道。 “今年的入室比武,我们都应该能参加了吧!?”碧琛儿忽然开口说道,她口中的“入室比武”是碧落宗一项十年一度的盛事,凡是在这项比武赛事中取得良好成绩都会被是宗内各峰首座选为亲传弟子,从此以后就可以习得碧落宗的高深道法和武学,按规定只有年满十六岁的弟子才有资格参加这项盛事。四人中最小的小狂今年也十七岁了,故而碧琛儿才有此言。 “我不参加了!”还不待紫亭和明崇越回答,小狂已经率先回答道,他说得平静,可是身边的紫亭却吓了一跳。 “为什么啊!?”紫亭万分不解,显然是想不出小狂为何要放弃这可以进窥高深道法武学堂奥的最佳机会。 “小狂虽然修为已然很高了,但是却绝非宗门道法,他又总翘掉宗门的道法课程,单论宗门的道法,他估计连刚入门的弟子也未必能打得赢。他参加的话,要不就是只用宗门武学被其他弟子打断腿,要不就是被人发现他身负其他门派的绝学被长老首座们逐出师门,你说他怎么参加啊!?”明崇越摇头晃脑,一副万事通的样子,但是却道出了小狂不想参加“入室比武”的个中利害。 “可是……”紫亭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小狂摇手阻止。 第三十八章 入室比武 “没事,你能参加就好。”小狂轻轻笑着,语气平和,显然对不能参加“入室比武”毫不遗憾。 “可是……”紫亭还是有些不甘心,想再开口劝劝小狂参加“入室比武”。 “紫亭,你用担心,我虽然不参加这个比武,但是我仍然会留下。你呢!你一定要好好比武,争取拜入哪个首座的门下……”小狂看出了紫亭心中的顾虑,开口宽慰道,但话只说了一半,欲言又止,没有再说下去。 “恩……”紫亭用力点了点头,低垂着眼帘,显然满怀心事。 小狂还想宽慰几句,但是张了张嘴,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作罢。 “可是……不管咋样,小狂,你一定要留下来,就当……就当是为了我!”紫亭低着小声地说着,说到一半的时候,却猛然抬起头,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闪烁着一些难以名状的情愫,看得小狂一阵心慌。 “恩,我们说好了要做一辈子兄弟的!”小狂也用力点了点头,仿佛发誓一般把当初两人的约定又一次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崇越,你看他俩像不像小两口!?”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突然响起,紫亭和小狂同时一愣,把目光转向此刻正一脸不高兴的碧琛儿,这句有点过分的“玩笑”就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碧琛儿此刻心里满不是味道,她喜欢紫亭,紫亭也把她当成很要好的朋友。但是她却不仅仅把紫亭当做好朋友,她对紫亭有种特殊的感觉,自己也说不清的一种奇妙的感觉。每次见到紫亭,她都会觉得胸口像有一只活泼的小鹿“砰砰”地跳着。 可是紫亭却似乎对她的感受丝毫没有察觉,或者即便是察觉了,也刻意回避着什么。紫亭的眼睛总停留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他的欢喜忧伤也都维系在那个人身上。他笑,是因为那个人;他流泪,也定然是因为那个人。 碧琛儿知道那个人,就是小狂。 从碧琛儿发现这点的时候开始,她就莫名其妙地开始讨厌起小狂来,甚至有时候,她都巴不得小狂消失。虽然,小狂也是她的朋友,平日里对她关照备至,但是她认为这些都是欺骗紫亭所表演的戏码,她甚至觉得这个浓眉大眼的男孩子令人生厌。这种情绪一直伴随着碧琛儿,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缘由地存在着…… 也许,十六七岁少女的心思就是这般难以琢磨…… “琛儿,人家两个大小伙子像啥两口子,倒是你和紫亭看起来到挺般配的!”明崇越照旧没正没经,说话间拿碧琛儿和紫亭调侃起来。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碧琛儿佯作恼怒,装出气鼓鼓的样子说道,但是明崇越的玩笑却让她芳心不由得一阵窃喜。 “崇越,你胡说啥,我……我和琛儿,才……才不会呢!”紫亭却出人意料地慌乱起来,急忙解释,仿佛马上就要和碧琛儿撇清关系。 碧琛儿看紫亭这个样子,不知道为啥突然感到一阵难受,撅着小嘴转回身去,兀自看着眼前清冽的溪水,不再说话。 “喂,琛儿,你不要生我气啊!”明崇越以为自己的玩笑开得过火了,连忙从溪中央的大石溜下来,跑到碧琛儿身边却赔礼认罪去了。 紫亭也忽然觉得这么撇清关系可能伤了碧琛儿的自尊,正想再补救两句,却忽然感到身后传来两道灼热的目光。回过头去却看见,小狂斜靠着大树,此刻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那表情仿佛在看一件一生一世都看不够的宝物…… “铛铛……” 碧落宗“入室比武”开始的钟声顺着向着西边飘摇的山峰传出好远,好远…… 这项是十年一度的比武是每一个在碧落宗修仙问道的弟子有望达成毕生心愿的最好平台,但却独独不是小狂的。 此刻小狂正躲在后山的草地上,远远望着前山宗门附近招展的旗帜发呆。他想起自己说弃权的时候,临仙台上的天玄上人惊愕莫名的表情。 “天玄师伯一定很失望吧!”小狂长长叹了一口气,但愿他能原谅自己,毕竟自己也是没有办法才这么做的。小狂低下头,看着草地尽头的万丈深渊,回想着两个月前的那天晚上他和紫亭又一次肩并肩坐在这里…… “拿着……”看着小狂递过来的一卷卷轴,紫亭明显一愣,显然没想到小狂特意约自己出来要给自己竟然是这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啊?小狂。”紫亭的声音带着疲惫,听得小狂心里一痛,他知道紫亭自打得知自己不能参加“入室比武”之后,就一直打不起精神,这些天翻来覆去的都没睡个好觉。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小狂拖着长长的尾音,故作神秘地说道,他试图挑起紫亭的兴趣,但是明显没有成功。 “哦……”紫亭依然无精打采。 “天外碧落逍遥!?”紫亭蓦地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向小狂望去…… 第三十九章 卷宗 “恩……”小狂得意地点了点头,显然很满意紫亭的反应。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啊?该不会……”紫亭没敢说下去,他怕自己担心的事情是真的,毕竟这样的宗门秘法怎么会无缘无故到了小狂的手里?而且,对小狂他实在太了解了,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事,是小狂不敢做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小狂显是对紫亭的怀疑十分不满,大声辩解道。“这是几年前碧落老祖给我疗伤的时候,传给我的,不过……” “不过什么?”紫亭连忙追问,生怕这简单的两个字之后牵扯出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不过老祖说我的功夫和碧落宗的这门秘法相克,叫我不要修炼。”小狂生怕紫亭误解,急忙把话说完,紫亭的不信任让他感到万分的沮丧。 “哦……”紫亭放下心来,但是新的疑团马上涌上心头。“那老祖为什么要把这宗门秘法交给你啊?” “我怎么知道?”小狂没好气地说道,“本来我也犹豫要不要把这卷宗交给你,毕竟你修为尚浅,究竟能不能修习这么高深的功夫我也不知道。但是两个月后,你就要参加‘入室比武’了,我怕你打不过别人,所以才决定把它交给你。” “既然老祖没有同意,那我还是不要了吧。”紫亭长出了一口气,猛然发现,刚才自己对小狂的不信任显然已经伤害了小狂,心内不由得一阵愧疚,但还是把卷轴递还小狂,毕竟未得到碧落老祖的同意,自己是不能接受宗门秘法的。 “你收下吧,我问过老祖了。”小狂鬼精灵地眨眨眼睛,这样的表情大概只有紫亭能够看见。“老祖说我可以把卷轴交给任何我想交给的人。” “真的?”紫亭对小狂的话不是很相信,毕竟世上哪有这般不负责任的宗主。 “真的,你就相信我一次吧!”小狂把胸脯拍得“框框”作响,言语中哀求的意味也很明显。 “好吧!”紫亭答应的有些勉强,但是他不想让小狂再觉得自己不信任他,所以勉强答应下来,但是紫亭心里暗暗决定绝不修炼这卷宗上所记载的东西。 “你打开看看,这卷宗后面还有我写给你的东西呢!”小狂坏坏地笑着,一副“你肯定喜欢”的表情。 “是什么啊?”紫亭闻言疑惑地翻开卷轴,在正卷轴三分之二左右的地方发现了一处接痕,后面的三分之一明显是用什么方法拼接上去的。在最靠近接痕的地方,紫亭看见了小狂龙飞凤舞的笔迹:天魔秘法!后面紧跟着就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什么“盘膝曲股,足跟紧抵命门,以固精气”之类晦涩难懂的语言,一看就是极为高深的的武功秘籍。 “这是……?”紫亭满脸疑惑地看向小狂,此时的小狂笑意殷殷,见紫亭开口询问,才解释道。“这就是我一直在修炼的心法,我知道你未必愿意修习碧落宗的宗门秘法,所以就把我自己修炼的心法抄录一份接在这份卷宗的后面。虽然这份心法会和天外碧落逍遥的修炼法门有所冲突,但是和碧落宗的入门功法却没有任何冲突,我一起修炼过两个法门,非但没有互相抵触,还能够互相辅助,对内功修为甚至可以说事大有裨益!” 紫亭听罢心中不由一暖,原来小狂已经把一切计算在内,但就对自己这份心意,就叫紫亭感动不已。 “小狂……”紫亭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看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似的!”小狂连忙安慰,但眼里的喜悦却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的。 这几年,小狂因为不能暴露身上的修为,经常被宗门的师兄弟以功夫低微、毫无进境为由耻笑。但是紫亭却没有因此和自己有一丝一毫的疏远,反而紧紧站在自己的身边,和自己一起去面对那些冷言冷语。在小狂的心里,紫亭已经高于他的师门,甚至高过他很少来探望他的父亲。 “只有紫亭才是真正一心一意待我的人!”小狂这般想着,一股暖流涌边全身。 “恩,我不哭,不能总和小孩子似的!”紫亭认真地说道,声音却因为激动颤抖了起来。 “傻孩子!”小狂笑着,伸手擦掉紫亭从眼角流出,已经滑落到腮边的泪滴。 “铛铛”的钟声再次响起,把小狂从回忆中唤醒,第一场比试已经正式开始了。 “也不知道紫亭怎么样了,这傻孩子输了要知道认啊!”小狂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他还是放心不下紫亭。 “过去看看吧!”小狂这样想着,脚下已经不由自主地向着比试场地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第四十章 千金 “入室比武”的擂台就在眼前了,小狂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这次“入室比武”是碧落宗极为重视的一次弟子选拔,所以上至掌门天玄上人,下至碧落宗刚入门的学徒几乎全部出席了。昔日安静的宗门广场,一下子变得喧闹起来,人头攒动,宗旗招展。 好热闹的盛会啊!小狂驻足草草赞叹了一下,急忙寻找紫亭的身影。 此次“入室比武”总共有二十二个比赛擂台,按照天干地支的分布规律排列开来。小狂也不知道紫亭在哪个擂台上比武,一时之间毫无头绪,只好一个挨一个地寻找。找到“癸”台的时候,小狂终于在擂台之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却不是紫亭,是自己的另一个好朋友明崇越。 此刻,擂台上的明崇越已然稳稳占据了上风,对方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碧落宗门人,显然不是第一次参加“入室比武”了,应该是上届失败之后又等了十年才来再次争取入室修道的机会。不过对上明崇越,他恐怕又要再等上十年了。 明崇越天资绝高,虽然和小狂一样有点懒散,但是人生就是这般的不公平,一个资质平庸的人即使费尽后天心血,也未必能和天资高于自身数倍的人拥有并驾齐驱的资格,甚至不被远远抛在后面就该举杯庆祝了。 这种不公平在明崇越和对战的这位师兄身上就得到了完美的体现!两人相差十余年的修习,此刻却作为截然相反的对照出现在所有碧落宗的门人面前! 这边厢,明崇越游刃有余,在对方疾风暴雨般的进攻中,潇洒地躲来躲去,似乎还犹有余暇地轻挥手中折扇给自己去热消暑,丝毫不急着动手还击。另一边厢,那个年长的师兄显然已经豁尽全力,浑身大汗如雨,疯了一般地向明崇越步步进逼,却连明崇越的衣角都没刮着半分。 强弱悬殊,一眼可见! 过了半响,台上的明崇越似乎也玩得累了,终于还手了! 台下的众人也没看清他如何动作,只觉眼前一花,“啊!”随后那个年长的师兄一声惨叫,竟然就这样“噗通”一声摔倒在擂台之上,再也不见起身了。 明崇越则纸扇轻舞,袍袖一展,稳稳地站住了身形,轻轻一笑,看着倒在地上的年长师兄,缓缓地道出一句:“我赢了!承让!”。朱唇轻启之间,露出里面洁白的一排牙齿,阳光之下褶褶生辉,俨然一副风流倜傥、倾倒众生的公子哥摸样,台下有些刚入门修为尚浅的女弟子霎时之间惊叫起来。 明崇越也不再台上多做停留,双足一点,众人眼前一团白光飘过,人已经缓缓落到了小狂的身边。 “我早就看到你来了!”明崇越有些自得地说道,显然他很满意自己刚才的表现。 “哦?是吗?”小狂却毫不惊讶,他的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了。“紫亭呢?你知道他在哪个擂台比武吗?” “喂!小狂,你不是吧,上来就找紫亭,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兄弟啊!?”明崇越对小狂毫不在意自己的表现非常不满,大声抗议道。 “你不是都赢了吗?”小狂有点疑惑地看着明崇越,在他心里,既然已经赢了,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明崇越正想再深刻地表示下自己的不满,忽然人群之中传来一阵吵杂的响动,接着“呼啦”一声,两人身前的众人已经闪开一条过道,一个长相俏美的女孩子在一群男弟子的拥簇之下来到两人面前。 这女孩身披罗衣,却看不出用甚么质料制成的,可能是真丝杂以其他东西,光辉灿烂。耳坠是玄黄的美玉,云状的发髻横着一枝金簪,闪烁生辉,衣缀明珠,绢裙轻薄,一看就是世间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她的脸形极美,眉目如画,嫩滑的肌肤白里透红,诱人之极。 “你……就是明崇越!?”那女孩开口问道,神情倨傲,言语中说不出的盛气凌人。 “正是在下,敢问您是谁家的千金呢!?”明崇越一揖到地,表情里却尽是调侃的意味。 “我是天玑夫人家的千金!”那那女孩娇蛮十足地回道,脱口而出的话语,却让周边的人都愣住了,还没等众人回过味来,那女孩又在抛出一个令人目瞪口呆的问题。 “你又是谁家的千金,怎么和明崇越这个混蛋混在一起!”女孩转向小狂,如是说道。 小狂的表情瞬间僵硬,身边的明崇越迅即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哈哈……” “哈哈……”周围围观的众人也被明崇越的笑声引爆,都跟着笑了起来,一时之间,“癸”台附近笑声此起彼伏,久久不曾停歇,引得周围几个擂台的人们把目光都向这里聚集。 第四十一章 淫贼明崇越?! “你是哪家的千金啊?”明崇越笑得直打跌,却仍不忘记回头揶揄还愣愣地站着没回过神来的小狂。 那女孩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哪里出了丑,此刻正有点茫然地看着身边哄笑的众人,一时之间,也没有开口再说些什么。 “行啦,别笑了,紫亭到底在哪个擂台?”小狂先回过神来,眉头微皱,对于这种无聊的事情他是极端厌倦的,不想过多纠缠,开口再次询问紫亭的下落。 “他在‘庚’台!”明崇越对自己这个老友的脾气十分了解,当下正色回道。 “谢了,回头见!”小狂抛下一句简单的告别,转身正欲离开。 “站住!你到底是……是谁?”那女孩见小狂这就要转身离开,急忙开口阻止,但显然她也知道刚才自己的问话出了问题,话到嘴边,转换了问话的方式。 “哎!小姐,你不是找我吗?”明崇越适时地插在两人中间,接过话头,给小狂离开制造机会。 小狂心领神会,回头递给明崇越一个感激的眼神,当下转身离开,直奔紫亭所在的“庚”台。 小狂赶到“庚”台的时候,“庚”台的比试早就结束了。紫亭此刻正站在擂台的下方,焦急地四处张望,显然是在寻找小狂的踪迹。 小狂见状,急忙加快了脚步,紫亭也发现了小狂,飞快地迎了上来。 “怎么样?”甫一见面,小狂便关切地询问,马上拉过紫亭上下打量,根本不容紫亭回答。 “没受伤吧?”小狂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半天,见紫亭看起来没有丝毫受伤的痕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末了还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受伤了……”紫亭刚一开口,小狂仿佛被针扎了一般跳将起来,嘴里连连询问道,“哪里受伤了?怎么外表看不出来?重不重?哪里感觉不舒服?” “你啊!”紫亭也被小狂强烈的反应吓了一条,心里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甜蜜。但见小狂这样担心连忙解释道,“我是骗你的,我没受伤,真的!” “啊!”小狂又仔细看了半天,确定了紫亭这次没有骗他,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叨咕着,“没受伤就好,没受伤就好!……” “我打赢了,小狂,可以晋级了。”紫亭怕小狂瞎担心,连忙转换话题,兴致勃勃地说道。 “恩!恩,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赢!”小狂笑着,眼睛已经眯成了一道缝隙,其实他倒不是真的在意紫亭是不是赢了,他最在意的就是紫亭“没有受伤就好”。 紫亭怎么会不明白小狂的心思,原地转了一个圈,让小狂从头看到脚,好相信自己真的没有受伤。 “你明天在哪比试?”这次倒是小狂先转移了话题,他忽然有点不想紫亭发现自己的紧张。 “‘寅’台!”紫亭笑意盈盈地回答道。 这边厢紫亭兴高采烈地讲述自己获胜的经过,那边厢,明崇越的形势已经大大的不妙了。 那女孩见小狂头也不回地离开,也懒得追赶,反正她要找的“正主”还没跑掉。 “你是明崇越?”女孩仿佛对刚才说有的一切都有点不确定,再次出言询问,想要确认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就是传闻中“恶贯满盈”的大坏蛋。 “正是在下!”明崇越也不着恼,和颜悦色地回答道。 “我找的就是你,你说你为啥调戏我师姐!”那女孩终于找到挽回颜面的机会,见明崇越承认身份,开口就是一番更加令人震惊的话语。 “啥!?”任明崇越如何机智善变,闻听女孩的责问,也不由得大脑一阵短路。 “怎么,你还想狡辩吗?”女孩见明崇越呆住,以为正中了对方要害,开口再次逼问。 “小姐这么说,言下之意,就是崇越接下来无论说什么都是狡辩了吗?”闻得女孩的话语,明崇越不由得心里一阵苦笑,这女孩这般问自己,显然在心中已然认定了自己调戏过她师妹。 “不错,正是如此!”女孩正气凛然,说得明崇越哭笑不得,哪里出来的这般蛮不讲理的小姑娘。根本就不给自己任何辩解的机会,看来自己这个“调戏师姐”的大帽子被她扣得死死的了。 明崇越心思电转,暗自盘算如何脱身的时候,却听见那女孩再次开口,这次更干脆,直接给他定了性。 “淫贼!你赶紧认罪伏诛吧!” 明崇越直觉胸口一阵气闷,心道遇上这个女娃,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现在就是给他一万张嘴恐怕都难以和眼前这个女娃把道理讲清楚。更可恨的是平日里千奇百怪的鬼点子这一刻也不见了踪迹,竟然到现在还没想出一个脱身自救的良方。 正胡思乱想间,那女孩竟然猛地拔出剑,向他刺来! 第四十二章 天玑夫人 女孩攻向明崇越的一剑,似慢实快,空气中竟被剑气带动隐隐泛起风雷之声。 明崇越大惊,这女孩虽然看起来刁蛮任性,但这一身的修为却绝非等闲。剑风已然扑面而至,明崇越连忙镇定心境,一挫身,躲过女孩来势汹汹的一剑,步法轻灵,纵身向后一跃,已经飘出丈许之外。 女孩见自己一剑并未刺中明崇越,身形一动,再次扑向刚刚站定身形的明崇越。明崇越身形再闪,再次躲开女孩刺来的长剑。 两次出招都无功而返,女孩心头怒火大盛,转身再次攻向明崇越,这次动了真格,长剑在半空中倏地幻化出无数剑影,铺天盖地地向明崇越笼罩过去,半空之中风雷之声大作,这一剑之威也颇有震惊天地的架势! 明崇越眉头紧锁,全身已经被女孩的剑气笼罩,避无可避,心道今天这场无头无脑的仗看来是打定了。无奈之下,只能出手还击。 当下折扇轻挥,无数扇影犹如翩然起舞的彩蝶绚烂绽放。在周遭众人讶异的目光的注视下,扇影迎上女孩的剑影,爆出无数火花,“砰砰”之声不绝于耳。 一交上手,就连着拼了数百记。两人的武功都是轻盈好看的流派,加之对战的又是一对俊男美女,周围的众人看得更是有滋有味,目眩神驰,不少人更是情不自禁的大声叫好。 百招过后,两者强弱已判,女孩长剑急攻,虽然剑势依旧凌厉,但已浑身香汗淋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刻已是油尽灯枯,内力无以为继,眼看就要支撑不下去了。而明崇越则意态清闲,袍袖轻舞间,还时不时向着女孩大抛媚眼,显然是胜券在握。 又拼了二十余招,女孩忽然停下攻势,站在原地一边掏出手帕擦拭头上姗姗而下的汗水,一边气喘吁吁地嚷道:“不打了!不打了,这么硬拼,我打不过你!” 明崇越也停了下来,原地站住身形,挥着折扇笑嘻嘻地说道:“姑娘,你知道就好!下次不要这般不讲道理,总要给别人一个解释的机会吧!不然被你冤枉的人岂不是要倒了大霉,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你一剑杀了,当真成了冤死鬼!” 那女孩闻言,圆睁着杏核大小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了明崇越一眼。 就这一眼看来,竟然比刚才凌厉的攻势更让明崇越心慌意乱。那女孩此刻粉面微红,娇喘连连,汗水轻轻在脸庞的侧面留下点滴的印痕,乌黑的双眼虽然不怀善意,却瞪得明崇越一阵意乱情迷,竟然把刚才想好的言语硬生生噎了下去,一向伶牙俐齿的他,此刻竟然“呜……啊……”了半天连一个字都没挤出来。 “哼,别让本小姐下次遇到你!”那女孩恨恨地说道,唇齿之间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被阳光一照,明晃晃的,看得明崇越更加目眩神驰。 女孩扔下狠话,转身离去,眼看就要消失在人群之中,明崇越才回过味来,急忙一边飞身急追,一边开口大喊,“等等,姑娘,别走啊!” 女孩听得明崇越呼喊,立住身形,明崇越见女孩站住,也不敢靠前,隔着一丈左右,也停下身形,躬身施礼。“多谢姑娘留步!” “你还有什么事?”那女孩转回身来,带着几分怨气几分疑惑,冰冷着声音问道。 “在下……在下想请教姑娘芳名!”明崇越心里暗气自己突然变得笨嘴拙腮,嘴却上脱口而出让女孩火冒三丈的话语。 “大胆淫贼,竟然还敢打本姑娘的主意!”那女孩一声大喝,将明崇越吓得不轻,心中叫苦,暗骂自己色胆包天,对方本就对自己毫无好感,还出言询问对方姓名,果然引火上身。 “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想……想……”明崇越见女孩动怒,连忙开口辩解,可是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你想怎么样?!”女孩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眼看就要再次翻脸。 “在下想一亲姑娘芳泽!”明崇越见事态危急,再想不出应答之语,对方一定又要翻脸动手,情急之下,也顾不了许多,竟把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但,明崇越也留了一个心眼,这女孩连“千金”都不明白,“一亲芳泽”这种话没准也不懂得了。如果这样自己就有缓兵之机,争取时间巧言搪塞。 “什么叫一亲我的芳泽啊!?”那女孩闻听明崇越此言,果然一头雾水地问道。 明崇越长长出了口气,暗自庆幸遇到了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小丫头,这样简单的客套居然都不明白。 “一亲芳泽就是仰慕小姐美貌才学,想要亲近的意思。”明崇越连忙借坡下驴,避重就轻地解释了“一亲芳泽”的含义。 “哦?”那女孩半信半疑,正待开眼发问,却忽听得半空中一声传来炸雷般的断喝。 “大胆淫贼,竟敢当众出言不逊!该当何罪!?” 声音未落,一道灰色的人影从天而降! 明崇越还没看清来者何人,只觉左右脸颊上猛然传来一阵热辣辣的疼痛,显然是各挨了一巴掌。掌掴的人内力深厚,气劲竟然透体而入,直插自己心脉,分明要取自己的性命! 大惊之下,明崇越连忙运功抗衡,正慌乱间,忽然感到胸口也重重挨了一下重踢! 明崇越再也按捺不住伤势,吐血倒地! 第四十三章 强权?真理? 围观众人这才看清来者的样貌,只见来者是一名道姑,一身素白道袍,袍袖上的丝云刺绣已经表明了这道姑在碧落宗的超然地位。高高挽起的发髻,用一支不知是什么木料制成的钗子叉住,清秀的面容虽然难掩风霜的印迹,但唇红齿白,一双杏核一般的大眼睛此时正向着已经躺在地上的明崇越怒目而视,一看年轻时候就是绝色的美人儿。 “天玑师叔!”周围门人中已经认出这个道姑,大声喊了出来。 来人正是“碧落十一峰”绝云峰首座天玑夫人! 这天玑夫人是是一峰首座中唯一一个女性,而绝云峰也是碧落宗当中仅有的只招收女弟子的峰系。其实在二百年前,十一峰首座中并没有女子,绝云峰当时的首座正是天玑夫人合籍双修的丈夫天玑道长。天玑夫人法号玄晨,二百年前碧落宗出了一件大事,天玑道长也在那次事件中丧生,天玑夫人从那时起就担纲其首座的重任。 不知道为什么,从天玑道长仙逝之后,天玑夫人性情日益古怪,对男人更是厌憎非凡,先后把天玑道长门下的男弟子一一逐出师门,后来所招的门人子弟也尽是女子,绝云峰也变成了不折不扣的“道姑峰”。 “烟葶!平日叫你多读写书,你就是不听!现在被人家戏弄了也不知道,绝云峰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天玑夫人也不理会还兀自在地上挣扎的明崇越,转过脸对身后女孩教训道。 “烟葶知错了!师父!”那女孩粉面通红,见师父认错,连忙低头认错。 围观的众人听的两人对话,都揣出了这女孩的身份——天玑夫人的掌上明珠,也是绝云峰的小师妹,随天玑夫人姓池,名烟葶。 “哼!”天玑夫人冷哼一声,也不再责备自己的女儿,转回身,看着躺在地上的明崇越,心中暗地寻思,“这小鬼怎么生得……那般像那个老鬼!?难道……不可能啊……” “崇越……崇越……”正寻思的当儿,忽地半空中传来两声惊叫,声音未落,两道身影已经飘落当场。天玑夫人被喊声惊动,抬眼观瞧,只见两个门人打扮的道童此刻已经围在明崇越的身边,一个俊俏,一个英伟。俊俏的道童此刻已将左手按在明崇越的后背处,神情凝重,显然是在替其疗伤,英伟的则圆睁双眼向着自己的方向怒目而视。 “大胆!”天玑夫人不知怎地,一看见两个对对双双出现的小鬼气就不打一处来,此刻两人又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竟然未经自己允许就擅自替那个花口花心的“淫贼”疗伤。胸中怒火更甚,气恼之下,厉声阻止! “你待怎地!?”天玑夫人本以为自己这么一出声断喝,两个小道童定然认出自己的身份,叩头认错。哪知道,那个长相英伟的听到自己的说话,非但没有如自己所想的叩头认错,反而向前迈了一步,拦在自己和那两人之间,摆明了阻止自己对那“淫贼”的行动,而他脱口而出的话语更是表明了决不让步的信念! 更令天玑夫人气恼的是就连那个面相懦弱的小鬼,竟然也对她的喝止不理不睬,此刻眉头紧锁,头上雾气升腾,显然一心一意在替那个“淫贼”疗伤! 天玑夫人在碧落宗之中地位超然,就连掌门天玄上人也要让其几分,何时遇见过这样两个小鬼,一个对她横眉立目,一个对她不理不睬。当下只觉一股邪火直撞顶梁,当真是气炸连肝肺,戳碎口中牙! “你们两个小鬼是何人门下?不知道本座是谁吗?还不给本座退下!”天玑夫人强压心头怒火,毕竟她自持身份,不想当真和眼前这两个一看就是刚入门的小鬼计较。 来的两人非是旁人,正是小狂和紫亭,两人刚从“庚”台返回,正想到这边找明崇越一起去酒溪消遣,没想到刚过来就看到明崇越不知被何人打伤在地,而不远处天玑夫人正傲然而立,不用问也是这道姑将明崇越打伤的。两人大惊之下,连忙落下身形,紫亭忙着查看明崇越的情况,而小狂早早插在双方之间,警惕地盯着天玑夫人,防范她再出手伤人! “我是何人门下不重要,我倒要问问你这个老虔婆,为啥出手打伤崇越!”小狂闻听天玑夫人高傲的话语,心中大怒,他从小就看不惯这种盛气凌人的架势,当下回嘴反击,丝毫不留情面。 天玑夫人闻言,更是火上浇油,心道哪里来了这么一个不知礼数的小鬼,不好好教训教训,怎对得起碧落宗的列祖列宗。当下也不再说话,猛地向前俯冲,左手前伸,掌挂风声,想像刚才教训明崇越一般如法炮制,先给面前这个小鬼两记耳光尝尝厉害! 可惜她没料到,眼前的小鬼不再是明崇越,他,是北冥任狂! 第四十四章 天灭七绝功 天玑夫人出掌如电,但是小狂的身法更快! 小狂眼看天玑夫人出掌如风,呼啸着已经袭至面前。一不慌二不忙,双足一点,“嗖”地拔身而起,这一跃竟然跃起一丈有余! 身悬半空,小狂口中低低吟唱:天地之脉,孕于灵秀;生灵之脉,孕于血液,精舞奇转,赋我以脉,驱之杀敌,无往不利! 短暂的吟唱结束,小狂猛地张开双目,精光暴射,左手虚引,空气中涌动起奇妙的气流,竟在左手处形成一把无形的战刀! “哼!”小狂冷哼一声,左手挥舞战刀凌空劈下! 下方的天玑夫人早就严阵以待,时方才,她一击不中,自是震惊非凡,心中暗自揣度,看来这个面相英伟的小子并非等闲之辈。身处下方又目睹小狂汇气成刀,更是惊诧莫名,知道这并非碧落宗的招式,但对方猛招压至,也无暇多想,当下双膝微屈,将浑身气劲汇聚掌上。 “呔!”天玑夫人也是一声暴喝,双掌举火烧天之势迎上小狂一往无前的狂刀! 小狂恼怒明崇越伤重,出手毫不留情,这一刀已是倾尽全力。天玑夫人则看不出小狂底细,这一掌也是用尽全力,务求一招制胜。两者如此以硬碰硬,其结局注定要有一人血溅当场! 单论实力,天玑夫人的胜算自然较小狂要大上很多,毕竟天玑夫人修道将近千年,内力要比小狂深厚数十倍不止。但,小狂居高临下占尽地利,另外,这招化气成刀也是颇有门道。这招正是天魔这些年来传授给小狂的天魔秘法之一——天灭七绝功! 之所以叫“七绝功”,顾名思义,这套招法一共七式,分别是:一绝、苍茫;二绝、岁月;三绝、猝死;四绝、阴阳;五绝、破血;六绝、灭智;七绝、逆流,每一招除了可以杀伤敌人,更有着魔族的气劲的独特功效! 而小狂现在从天劈下的这招,正是七绝中的第六绝灭智!这招是七绝功中最为强猛的一招,霸道凌烈,更有一种一往无前,舍命相搏的惨烈气势!而这招的特殊功效就是中招者在短时间内会丧失理智,变成一个毫无思想的傻瓜! 小狂之所以使出这招,就是担心自己和天玑夫人功力悬殊,一旦硬拼落败,也能让天玑夫人中招短暂地变成痴呆,好为紫亭和明崇越赢得宝贵的逃生时间! 两人在半空中越来越近了! 九尺、八尺、七尺…… 碧落宗的门人都仰起头去看着难得一见的高手比拼,每个人都替小狂暗暗捏上一把汗,虽然他们不认识小狂,但是刚才池烟葶的刁蛮任性大家都看在眼里,每个人都暗自嘀咕这个绝云峰小师妹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只是,碍于天玑夫人的地位,大伙不好开口罢了。 已经有很多人在心里替明崇越暗暗叫屈了。 六尺、五尺、四尺…… 紫亭眉头紧锁,表情复杂,显然凭借身上的气机感应,他知道小狂已经动手了。他很想去帮助小狂,只是明崇越的疗伤已经进入了紧要阶段,此刻,他不敢贸然放手不管。否则,明崇越可能因此真气逆转而亡! 紫亭在内心深处默默地祈祷,小狂,你一定要赢啊! 三尺、两尺…… 小狂嘴角微微翘起,他此刻的心灵已经进入了止水不波的境界,短短十几年的人生路上的往事在眼前掠过,从来没有任何一刻,让他感到如此的满足,如此的明悟! 忽地,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脸庞,一张挂满泪水凝望着自己的眼睛,小狂猛地惊醒,往事的影像飞快地逝去…… “我要活下去!”小狂蓦地大喝,他要活下去,为了那双眼睛的主人! 一尺! 空气中荡漾古怪的波痕,在两人即将汇聚的地方缓缓荡漾开去,只是此刻,交战的两人已经无暇顾及这突然出现的异象。一刀,双掌狠狠地向着对方劈去,务求一战功成! “波!”的一声,强大的气劲从双方交击的地方扩散出去,带起一阵狂风,顿时擂台的广场上飞沙走石,众人纷纷催动护身气劲将自己牢牢地包裹在内,以防被飞来的石子伤到。气流扩散开去,连远处的树木都不能幸免,枝叶“扑啦啦”地被气流打落了一地! 良久,台下的门人才缓缓地撤掉护体气劲,凝神观看争斗的结局…… 小狂安然地悬在半空中,连挥刀的姿势都没有丝毫改变;天玑夫人也无恙地保持着向上攻去的姿势,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两人的刀和掌都没有击打在对方身上,而是被一个双手停下以命相搏的惨烈攻势! 对,一双手! 此刻,这双晶莹如玉手一只按在小狂的刀身上,而另一只则抵住了天玑夫人的双掌。 一个人,就这么凭借一双肉掌将两人倾尽全力的攻势稳稳地接住了! 第四十五章 景柏真人 将两人攻势拦截下来的那人一阵皂黑道袍,大腹便便,头上高束凤翅紫金道冠。满面祥和,长着一副乱蓬蓬的大胡子,一双大眼睛却习惯眯成缝隙,让人难以揣测其真实心意。 “两位请住手!”来人言语和蔼,声音不高,却透露出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威严。 天玑夫人显然已经认出了来人的身份,立即收回招式,稳稳地飘落地面,躬身施礼,“天玑参见景柏道兄!” 小狂见天玑夫人收势,也跟着收回气脉长刀,左手一抖,刀身化成四散的气流,消弭无形。也不答话,一转身直奔明崇越方向,去察看自家弟兄的伤势去了。 那名唤景柏的道人看到双方罢手,也不计较小狂的无礼,身形一震,别人也未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竟然先小狂一步出现在明崇越和紫亭的身畔。 “你做什么!”小狂大惊,半空中双足一蹬,猛地加速飞向明崇越身处方向,抬手对着正低头对着明崇越做着什么的景柏道人就是灌注全力的一掌。 那景柏道人也不回头,感到身后小狂来袭,回手便挥出一掌! 这一掌并不带丝毫的气劲,空气之中却忽然一股异香扑鼻而至,小狂来不及躲闪,以吸入些许,甫一吸入,小狂躁动不已的心境竟然忽然平静了下来,迅疾的攻势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这一慢,景柏道人的举动便一丝不落地进入小狂的眼内,此刻,景柏道人正左手按在明崇越的前胸之上,神色凝重,而明崇越则嘴角丝丝缕缕地渗出鲜血来。 小狂陡然惊醒,原来景柏道人正帮明崇越逼出体内鲜血,愧疚油然而生。当下收住攻势,躬身立在景柏道人的身后。 不大会功夫,明崇越终于“哦……”地喘过一口气来,缓缓将眼睛睁开了。 “崇越!”小狂再也顾不得许多,飞身绕过景柏道人,急忙查看自己兄弟的状况,此刻明崇越面带红润,正微笑着看着小狂,小狂知道兄弟无事,当下心情一松,向景柏道人投去感激的目光。 景柏道人面带祥和微笑,对小狂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这次走回天玑夫人身旁,躬身答礼。“万剑宗景柏见过天玑夫人!” 万剑仙宗和碧落宗同为正道十宗之一,一直都是正道十宗的领袖宗派,声势名望皆在碧落宗之上。而这位甫一出现就力压天玑夫人和小狂的景柏真人也不是简单角色,不但贵为万剑仙宗这一代的掌门人,更身兼正道联盟的总盟主之职,地位超然。此次碧落宗入室比武,景柏真人更是应邀前来观摩盛会的几位贵宾之一。天玑夫人见景柏真人对自己躬身施礼、态度谦和,不禁暗暗赞叹道,“到底是得道的高士!”,自觉颜面有光,连忙还礼,双方客套了一阵,终于把话题谈到刚才的事情之上。 “夫人,息怒,景柏贸然插手此事,还望夫人担待则个!”景柏真人言辞恳切,面带和煦笑容,让天玑夫人如沐春风,心里一阵暖洋洋,不由得连连摇手示意无妨。 “夫人,景柏出现于此并非偶然,乃是路上巧遇一位夫人的高徒,她希望景柏能够帮她个小忙,才贸然出手阻止夫人教训宗门弟子的。”景柏真人话锋一转,回到眼下发生的事情上。 “哦?”天玑夫人眼眉一挑,显然对景柏真人所提及的事情十分惊讶。 “孩子,你过来!”景柏真人眉目含笑,也不多解释,向着人群招了招手。 不大一会,一个也是一身素白道袍的小道姑战战兢兢地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来到天玑夫人身边,“扑通”一声跪倒身形,连连叩头,声泪俱下地求饶道。 “师父,弟子罪该万死!” 天玑夫人低头一瞧,已然认出跪伏于地的正是她绝云峰门下,法号莲花,是自己不久之前才收下的一个弟子。 “莲花,到底怎么回事!”天玑夫人目睹此情此景,知道其中必有隐情,连忙开口询问。 “弟子……弟子……”莲花张了张嘴,犹豫不绝,生怕自己一旦说出事情真相,会遭到师门的责罚。 “说!”天玑夫人见状大怒,暗道这个丫头一定做了什么不知死活的错事,才不敢向自己坦白说出。 跪地的莲花被天玑夫人一声断喝,吓得浑身颤抖,叩头连连,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景柏真人见状,叹了一口气,近身挡在莲花身前,开口对天玑夫人解释道。“我刚才在贵宗的后山采集天地灵气,却突然听见有人啜泣,过去打探的时候,却发现这丫头一个人躲在大树后面,正暗自流泪……” “我以为谁欺负了她,就开口询问情况。她见我出现吓了一跳,应该是通过我这体型认错了我的身份……”景柏真人自嘲地拍拍了自己的翩翩大腹,连天玑夫人冰封严峻的表情都被他滑稽的动作逗的松动了不少。 “我问她到底遇到了什么问题,她就一下子跪倒在地,让我去救她的师弟。我大惑不解,便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边哭边向我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她暗恋一个未入门的师弟,几次三番想和这个师弟接近,哪知道她的这个师弟不解风情,对她不理不睬。她怀恨在心,便向找个机会教训下这个小鬼,于是她找到她的小师妹,说自己被那个小师弟调戏了,希望小师妹替她出头……” “不要说了!”天玑夫人厉声断喝,连正在讲故事的景柏真人都被吓了一跳,心中暗骂“这个羊癫疯的婆娘,小心遭雷劈。”但面上依然带着和煦的微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看着已经脸色发青的天玑夫人。 周围的门人脑子好使一点都已经联想到景柏真人嘴里所说的那个小师弟就如今被天玑夫人打成重伤的明崇越,心中也暗暗为明崇越叫屈,被两个混不讲理的母女打成这样,实在是太过冤枉。 “那今天的事情,夫人看……”景柏真人则仿佛不知道莲花说的事情一般,径直向天玑夫人说道。 “好办,让那个小鬼向我赔罪!我便既往不咎!”天玑夫人用手点指此刻远方的小狂,冷冷地说道。 “这天玑夫人也未免欺人太甚了,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将人错打成重伤,还要人家给她赔罪!?”景柏真人眉头紧锁,他刚才已经给天玑夫人留了颜面,并未直言她母女的错处,就是希望双方能够以和为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哪知道这天玑夫人蛮不讲理,连自己这份正道盟主的面子也不肯赏光。 景柏真人回头看了看还在察看明崇越状况的小狂,心中暗自盘算,这小子看起来脾气倔得很,自己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他低头认错呢? 第四十六章 绝学之约 景柏真人沉吟片刻,忽地眉头一皱,已然计上心来,当下笑哈哈地对着天玑夫人施礼道,“这个好办,待景柏去教训那个小鬼两句,押他过来给夫人赔罪!” 说罢,也不带天玑夫人回答,转身直奔小狂而去。 小狂此刻正在全神贯注地查看明崇越的伤势,忽觉眼前一花,景柏真人胖胖的笑脸忽然出现眼前,登时吓了一跳,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景柏真人已经抢先开口说道。 “天玑夫人让你过去给她赔罪!” “什么!?”小狂闻听此言,不由得剑眉倒竖,怒眼圆睁!从莲花出现到景柏真人讲的故事,他全部听得清清楚楚,只要不是傻瓜,谁人想不到莲花暗恋的师弟就是明崇越。天玑夫人不问清楚缘由就将明崇越打成重伤,本就是她的错,她不来向明崇越道歉赔罪也就罢了,还敢让他去赔罪!? “你听我把话说完!”景柏真人摇手拦住正要发作的小狂,开口接着说道,“我知道老虔婆不讲理,可是你毕竟是碧落宗的门人闹的太僵的话,也许你无所谓,可是他们俩呢……” 景柏真人用手指了指紫亭和明崇越,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希望小狂替他的兄弟着想。小狂心中一动,回头看了看正望着自己的紫亭,叹了一口气,他实在不想紫亭因为他的关系受到牵连,日后在碧落宗受委屈,无奈之下,点了点头。 “委屈你了!”景柏真人大喜,一双大眼睛笑的眯成了小到不能再小的缝隙,“这样,小兄弟,这次就当你帮了我景柏一个大忙,作为报答,回头我传授你一门绝学,你看怎么样?” “啊?”小狂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圆滚滚的正道盟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这么说定了!你赶紧跟我过去吧!”景柏真人露出一脸夸张的笑容,小狂皱了皱眉,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暗自揣测这张看起来亲近的笑脸之下似乎隐藏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夫人,景柏这就带这小子过去给您赔罪!”景柏真人也不容小狂多想,一手拉起小狂,围观的众人又是眼前一花,景柏真人和小狂已经来到了天玑夫人的面前。 “好俊的功夫!”小狂暗暗赞叹,刚才被景柏真人拉着一下子移过数丈距离,不由得暗自赞叹。心道这个胖道士虽然看起来不起眼,这一身修为却相当不俗,恐怕天玄上人也未必能及得上。 “小子北冥任狂给夫人赔罪了,还望夫人大人大量,不与小子计较!”小狂也不施礼,只是站在原地大声说道,尾音拖得长长的,哪有半点赔罪的样子!? 景柏真人暗捏一把冷汗,心道这小子当真傲气得紧,连演戏都不肯逼真一点。 “哼!我们走!”天玑夫人冷哼一声,显然碍于景柏真人的情面,不好发作。当下不再废话,也不和景柏真人打招呼,径直转回身,带着女儿和莲花一阵华光直奔绝云峰去了。 “哼!”小狂向着天玑夫人远去的方向,狠狠地啐了一口。 “小兄弟,你这样执拗,行走江湖会吃亏的!”景柏真人看在眼里,暗叹了一口气,开言劝导小狂。 “我知道。”小狂的回答简洁,竟然也学着天玑夫人,不再和景柏真人答话,转身回到紫亭身边,扶起明崇越向着后山的弟子监方向走去。 明崇越伤势严重,怕牵动明崇越的伤势,小狂和紫亭不敢飞回弟子监。三人只能慢慢沿着山路往回走,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弟子监的屋舍已经遥遥在望了,小狂忽然立住身形,对身边的紫亭说道。 “你先扶明崇越回去,我随后就到!” 紫亭看了看小狂,从刚才起就要一股强大气息一直跟着三人,紫亭也发现了,此刻他已经明白了小狂的心意,低低地回道,“好,我把崇越安顿好,就回来助你!” 小狂也不多话,点了点头,目送•;紫亭和明崇越远去,才转回身来,对着路边的一棵大树高声说道,“前辈跟了这么久,定然是找晚辈有事,何不出来当面说清楚!” “居然被发现了!”大树之上一阵晞碎之声,接着一个圆滚滚的身躯从藏身的枝叶深处突然钻了出来,赫然就是刚才在山上插手小狂和天玑夫人之战的景柏真人。 “前辈跟踪晚辈,到底所为何事?”小狂冷冷地开口询问,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见到这个面相和蔼的胖道士,他就由心底往外地感到不舒服。 “其实也没什么!”景柏真人挠挠脑袋,神情天真得就像一个孩子。“我不过是来找小兄弟履行和小兄弟的约定!” “履行约定!?”小狂闻言一阵迷茫,那真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实在想不起景柏真人对自己有什么诺言需要实践。 “呵呵,就是传授小兄弟一门绝学的事!”景柏真人也不以小狂的态度为意,一边说着,一边随手一抓,一根树枝应手而折。 “啊!”小狂这才恍然大悟,记起景柏真人曾说过,如果自己肯向天玑夫人低头认错就传授自己一门绝学。 “看好了,我只教一次,能学到多少就看你自己了!”小狂正想开口拒绝,毕竟无功不受禄,他不想欠景柏真人这个人情。可是景柏真人哪容他开口,此刻依然舞起手中的树枝,就在通往弟子监的小路上演练起来! 第四十七章 微微芳草香 轻歌煮酒相逢难,宦城云水古道寒。 往生浮世身前过,莫道幻世情不延。 曼陀罗花粉制成的紫烟在湖心亭内弥漫开来,混着水气四散着,青墨色蝉纱从四周宫梁上垂下,随风而曳,亭内宫灯昏暗,星火幽幽跳动,若有若无,轻烟里流萤飞舞,湖岸草丛中隐约传来委婉虫鸣,一派夏夜清凉景像。 亭内,一个小娃儿乖巧地坐在女人的身边,看看磨得光溜溜的铜镜,再看看女人,看看女人,再看看磨得光溜溜的铜镜。女人有一双比河水还清澈还温柔的眼睛,镜子里的眼睛却带着一点忧郁。 女人一下一下地梳着她比黑夜还黑的头发,这长长的头发很乖,不声不响地从娘亲的头上爬下来,都快爬到女人的脚踝上了,女人笑着斜了一眼,“你的眼珠子这么不停地转,不累吗。” 小娃儿伸手托起一小束头发,它们看起来很乖,其实不乖,狡黠地从手中滑落了下去,就像河水一样握不住。小娃儿羡慕不已,“娘亲,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出这么多这么滑的头发来。” 女人慢慢地把头发绾起来,叹了一口气,对小娃儿说,“薇儿,我倒是希望你永远是个垂髫小女儿,是个黄毛丫头。”“为什么,娘亲,难道你不希望我长成像你一样的绝世美女?”小娃儿不解地依在娘亲的身上。 女人给小娃儿绝世美女这个词逗笑了,不过她眼里还是浅浅地闪烁着忧郁,叹了一口气,对着镜子喃喃地说,“红颜多薄命。” “呜……”凄厉的军号声忽然响彻云霄,女人的身躯微微地一颤。“该来的还是终究要来的。” 女人牵起小娃儿的手,一步一步迈向了染血的天际,夕阳西下,给母子二人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澄澄的金黄。 “哎……”紫薇薇轻轻坐起身,又是那个梦……这些年一直在做的梦…… 该走了……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的,不知不觉她已经在碧落宗盘桓了八年…… 八年的岁月,终于到了尽头,她却忽然有点舍不得那个满脸英气的小鬼了…… “我这是怎么了?”紫薇薇苦涩地笑着,满眼都是那个小鬼骄傲的表情。她记得第一次去刺杀那个小鬼的时候,那个小鬼使出了一招莫名其妙的招式,还紧紧抱住了自己。 想起被那小鬼抱着的情景,紫薇薇不自禁地脸红了起来,心,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 从那以后,她更是每逢那小鬼晚上到后山练功的时候,就找机会去刺杀他。前几次,每次快要得手的时候,都会出现一个穿着白衣的蒙面人阻拦自己。那个白衣人修为深厚,自己打不过他,只能再寻找其他的机会。 记得有一次,那个白衣人终于没有出现,她大喜,以为自己这次一定成功。哪知道,她竟然败在了那个小鬼的手下,结果小鬼居然没有杀她,还放了她。她当时真是不敢相信,同时也暗自高兴那个小鬼傻的可以。 只是,从那个时候起,自己便再不是小鬼的对手了。 每次,她苦苦地寻觅机会,算准机会就出手偷袭小鬼,可是,每次偷袭的结局都是小鬼把她击倒在地,然后放她离开。 她恨那个小鬼,恨他居然短短两年的时间竟然超过了她数百年的修为。 她想杀了他……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 可是,她真的一直没有机会吗…… 有几次,小鬼好像和要好的朋友吵了架,一个人躲在后山发呆,那个时候,小鬼根本就没有防范,她完全有机会杀掉他的…… 但是,她没有,小鬼心痛的表情,让她的心也痛了起来,她下不了手!如果说,那时候,她还想杀人的话,那她想杀的一定是让小鬼那般痛苦的人。 小鬼那般心痛的表情出现的时候,她都不会去刺杀小鬼,反而躲在暗处,默默地陪着小鬼一起心痛,一起落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早把当初接到的任务抛在脑后了,她开始只想这般在暗影里陪着他,听他用有点撒娇的语气叫自己“姑姑!” “姑姑……”紫薇薇不自觉地笑了笑,好别致的称呼,是小鬼送给她的礼物。 那次小鬼把她打败,笑着对她说,“姐姐,你走吧,下次不要再来了!” “谁是你姐姐,我可是四百多岁了!”她抗议着,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甜蜜。 “那……那……我叫你婆婆吧!”小鬼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人家没那么老啊!”她依旧不满意。 “那你说叫你什么吧……”小鬼把称呼的权利给了她。 “我……我怎么知道?”她理直气壮地承认自己不知道。 “……” “那我叫你‘姑姑’,好吗?”小鬼问她,她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介于“姐姐”和“婆婆”之间的称呼。从那以后,小鬼就管她叫起“姑姑”来,后来小鬼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对着空旷的山谷说话,她知道,小鬼是说给她听的,因为“姑姑一直在我身边!”,她记得小鬼说这话的时候幸福满足的表情,她也幸福啊,他也在她的身边。 只是,分别的时候,还是来了,她有太多要去做的事,以后可能没办法再听小鬼叫“姑姑”了…… “去道个别吧……”紫薇薇默默地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第四十八章 道别 后山 小狂第一次认真的用剑,剑气扫过已经半人来高的长草,被斩断的草叶“扑簌簌”地落下,带起一阵肃杀的味道。 从刚才开始,小狂就一直在反复练习景柏真人交给他的三招剑技,虽然只有三招,小狂却仿佛着了魔一般不停地练习着。 这三招剑技看起来平凡无奇,可是却似乎有暗藏着什么玄机,小狂似乎有所捕捉,但却又似乎完全没有触碰到实质。小狂的性格就是这般执拗,不找到其中的奥妙,他便不会停下来。 离小狂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放着一个竹篮,里面飘溢出食物的香气。小狂却恍若未见,全身心地沉浸在这似玄妙似平凡的剑技当中。对小狂来说,没有什么比高深的武学更引起他的兴趣了,哪怕是紫亭亲手煮的饭菜,他也一定要完全领悟这三招剑技之后才会吃。 紫亭来过,小狂是知道的,眼角的余光已经瞥到了那张挂着笑容注视他练功的傻脸。 “嘿……”小狂停下身形,摇了摇头,自嘲地笑出了声。每次想到那个家伙,他就无法全身心地投入到武学的世界里。 就在小狂摒除杂念,准备在练习一遍那三招剑技的时候,草丛忽然动了一动,一个浑身黑衣的少女出现在他的正前方。 “姑姑!是你啊!”小狂微微笑着,向出现的少女打起了招呼。 “恩……”少女被黑纱遮住的脸颊明显动了动,显然是在点头。 “今天还要杀我吗?”小狂吐了吐舌头,露出孩子一般天真的表情。 这样的对话,他们之间出现了多少次了?少女已然记不清了,每次她都是在他这样的表情之后出手攻击的,只是这次不一样了,她要走了,已经没理由再杀他了。 “小狂,我要走了!”少女摇了摇头,漆黑的眼眸中忽然朦朦胧胧地罩上了一层水汽。 “啊?……哦!”小狂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震惊地向“姑姑”望了过去,但在触及那双已经被水雾笼罩的大眼睛的时候,忽然又平静了下来,安静地点了点头。 “人生终有聚散,姑姑保重吧!”小狂低垂下头,不再去看那双让他有点不敢正视的双眼。 “恩,小狂,你也要多保重!”少女的身躯微微颤抖,她完全没料到所谓的“离别”竟然是这般难受的一种滋味,而她自己竟然会是这般的脆弱。 两个人谁也没再说话,有点凉意的晚风从两个人中间萧瑟地穿过,带起一丝尘埃,很快又平复了下去…… 小狂再抬眼的时候,少女已然离去了,长长的野草将她出现过的痕迹一一掩埋掉了…… 小狂忽然想起那些少女在自己身边的时光,她曾想要杀他,一次次的暗杀,一次次的失败。开始的时候,他打不过她,总被一个白衣人救。后来他打过她了,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杀她,每次都放掉她,然后期盼着她下次再来…… 其实他知道,有几次她有杀掉自己的机会,可是她却放弃了…… 山角上一轮明月缓缓地爬了上来,小狂再次舞起手中的剑,剑身映衬着月光,悄悄地在地面上洒下点点的光辉…… 次日,清晨 小狂练了一晚上的剑,终于捕捉到了一些奥妙的东西。 “多得她啊!”小狂一边向着前山的方向缓缓地度着步子,一边感慨道。她的离去,让他终于明白了剑技中一些奇妙的意境。 这是三招悲伤的剑技!小狂这样认为,因为她的离去,让小狂的心理平添了一些说不出来由的伤感,在这种情愫之中,小狂舞出的剑技褪去了“平凡”的伪装,竟然变成了一套高深莫测的剑技。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以情入剑吧!”小狂这般想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寅”台之下。 今天的比武显然还没有开始,“寅”台的四周一个人影也不见,小狂四处望了望,也没发现紫亭的踪迹,知道自己来的太早,紫亭大概还在被窝里做着美梦呢吧。 小狂抬头看了看天空,此刻太阳才刚刚从东边的云端中露出个头来,计算了一下离比武开始大概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索性也不回弟子监休息,干脆找了一棵里“寅”台不算远的大树,就在树下席地而坐,盘膝修炼起天魔心法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小狂真气运转到第三大周天的时候,“寅”方向会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喝彩声。小狂睁开眼睛,朝台上张望,却见台上一男一女两个碧落宗门人已经斗在一处,双方旗鼓相当,场面异常激烈! 小狂定睛细看,只见台上的女子一副好容貌,肤如凝脂,唇若涂朱,一身洁白的道袍却难以掩盖柔美的女性曲线,袖口中隐隐绣着的丝丝云缕。 这女子正是昨天事件的始作俑者——绝云峰天玑夫人门下弟子莲花! 那男的生得面如冠玉,剑眉朗目,脸上却仍然有几分稚气未脱,神情带着些许的天真,不是紫亭,是谁? 第四十九章 三招狂言 小狂眉头微皱,暗自不解,为什么已经拜入了天玑夫人门下的莲花却要来参加这专门为挑选门人拜入首座门下的“入室比武”。 仔细看看两人之间的打斗,小狂不禁替紫亭捏了一把冷汗! 此刻莲花面无表情,双眼无神,仿佛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神智涣散一般,可攻势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招式凌厉,状若疯虎,招招使尽全力,仿佛和紫亭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务要置紫亭于死地! 台上猛地爆出一阵刺目的光芒,迅速分开。台下的小狂吓了一跳,刚才的光芒显然是紫亭和莲花相互硬拼了一记,小狂心急如焚,担心紫亭吃了亏,也顾不得许多,拨开台下围观的众人,硬生生地挤到台下近前,向紫亭落地的方向望去。 小狂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此刻紫亭已然稳住身形,傲然而立,左手的长剑摇摇指向莲花,锁住她全身的气机动向。 “三招!”紫亭突然说出一句全场为之镇惊的话语。“三招之内,我定叫你认输。” “哈哈……”小狂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看来紫亭这小子也学了我不少坏习气,竟然懂得如何挑衅对手了。” 莲花的眼神游离,但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显然也被紫亭张狂的话语深深地刺伤了自尊。 “来吧!”莲花长剑一抖,直指紫亭。 紫亭微微一笑,刚才自己刻意挑衅,就是希望莲花心浮气燥,自己好能找到他的破绽一举将其击败,看来这女人果然中计了。紫亭对这个令明崇越重伤的罪魁祸首可以说是全无好感,加之今天本来他本已轻松夺得胜利,没想到这女人又来滋事,心中厌恶更甚。 紫亭深吸一口气,全身心迎战对这个无事生非的女人,三招之言既出,紫亭也准备全力出击了! 紫亭忽地脚步加速,长剑遥指前方,似攻非攻,似守非守,剑锋随着行步之势不断加强对敌手的威胁。 莲花显然看不破紫亭此招是虚是实,脸上露出凝重神色。长剑移到身前,两手紧紧握住,剑尖颤震,准备伺隙而发。 待到紫亭步入丈半的距离,莲花忽地娇喝一声,手中长剑电疾刺出,直刺紫亭咽喉,试图先发制人,掌握整个战局的主动权。 台下的小狂眉头紧锁,莲花此招,倾尽全力,看来是要性命相搏,不由得暗暗替紫亭担心。 待到长剑快要接近目标的时候,莲花眉头一皱,忽然察觉到情况的不妙! 但,为时已晚! 紫亭进击的途中倏地换气,刹止冲势改为横移之势,避过刺喉长剑,自己则横挥手中长剑侧劈在莲花的长剑尖锋处,这一下拿捏的极为准确。因为只要有分毫之差,便会劈在剑尖前空处,最妙绝毫颠的地方,就是时间的把握,务要掌握到对方长剑因刺空而急欲变招的心态,在其气势由盛转衰的刹那击中才能达到最佳的攻敌效果! “当”! 莲花浑身剧震,紫亭击中的虽然只是兵刃,但承受紫亭灌注全力一击的却是她全身的气血经脉窍穴。此刻,莲花只觉胸口被有如给螺丝疾转而至的大铁锥硬刺了一下,难过得差点吐血后退。 不过莲花也是非常了得,急往后撤,长剑连挥,摇摆震幌,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务令紫亭难以乘胜追击。 “好!”紫亭心中也不由得替自己的对手暗暗喝彩,心道这莲花的修为可比昨天那个蛮不讲理的池家大小姐强上千百倍。 莲花倒退丈余,见紫亭没有追来,才停下身形,神情闪烁不定。她怎么也没想到看起来年纪轻轻的紫亭,剑法竟然精妙凌厉如斯,早知道就不那么简单地应承那个人了。 紫亭事实上亦给莲花反震之力弄得血气翻腾,并不好受。 而且他此剑实际上犯了心法的一个大忌,就是没有留有余力,因为他根本无力可留。莲花是天玑夫人的入室子弟,单论内功修为实在紫亭之上,是以,紫亭才先施扰敌之计,用三招之言震慑莲花心神。而后又巧招出手,务求在莲花没有完全摸清自己底细之前速战速决! 刚才的一剑,紫亭已偷偷融入了“天外碧落逍遥”的法旨,纯凭“天外碧落逍遥”中所提及的心神合一后的超然状态,任由身体去作出最精微的反应。 “真得感谢小狂啊!”紫亭心中暗想,若不是小狂在“入室比武”之前偷偷将“天外碧落逍遥”的心法传授给他,此战他便全无胜算了。 台下的小狂眼神一亮,已经从刚才紫亭的招式中看出了“天外碧落逍遥”的心法痕迹,心中暗骂,“这个臭小子,嘴上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没抗拒得了神功的诱惑!看这仗打完了,我怎么教训你!” 心中虽然这般想,但小狂也暗暗替紫亭高兴,毕竟打心底他还是希望紫亭能够修习神功,只有这样紫亭才能未来的路上拥有保护自己的本事。 台上的紫亭自然不知道台下的小狂心中所想,此刻,他的心境如屹立在岁月风尘之中的碧落十一峰一般巍然不动,无惊无惧,已经抛开所有成败得失。 第五十章 梦醒分两地 “噗!噗!噗!”紫亭猛地向前连跨三大步,在台下所有人众目睽睽之下,再次向莲花进击。莲花长剑急舞,剑网再展,防守得固若金汤。 紫亭眼光扫过,已然发现莲花剑网左侧的疏漏处,挥剑疾劈,无声无息的划向莲花左胁。 小狂暗暗点头,他已经看出这三步大有学问——不但跨出的距离不一,急缓有异,最厉害是其缩地成寸的玄奥作用,令莲花触不及防未能及时做出密不透风的防御。 莲花娇叱一声,扭旋身体,竟然完全不理会紫亭已经划到左肋的长剑,手中长剑幻作漫天颤动的异芒,迎着紫亭罩去,但谁都晓得她破不了紫亭的攻势,只能欺负紫亭内功不及自己,无法可施下迫紫亭硬拚。 台下的小狂看在眼里,不由得一阵窃笑:“臭婆娘中了紫亭的计哩!” 台上的紫亭见莲花攻势一道面前,也是微微一笑,一个旋身,长剑的攻势不改,只是因为莲花自己近身,瞬息转变成向莲花的后颈斩去,极具移形换影之妙。紫亭的长剑由没有声息变成破空呼啸,剑上青芒大盛,到此莲花河台下围观的众人始知他刚才用的竟是虚招,真正的力量集中于此旋身疾砍的一剑。 紫亭的长剑上青芒一盛,却把小狂惊得一身冷汗。 “这孩子咋一天都不知道收敛呢?他还真当这‘天外碧落逍遥’是碧落老祖传给我的啊!?若是被宗门长者看到了那还了得?”小狂暗暗叫苦,没想到自己前日里撒的谎,这么快就有了“现世报”! 小狂的“天外碧落逍遥”到底是哪里来的呢? 五年前 典阁 “睹月清影尽,且舞消愁,半面貔貅掩怀中。当年几曾共游处,泪撒芳丛。梦醒迹杳踪,遗恨无穷,茶温茶靡已难泓。庄生若梦蝴蝶美,堪能知同?……好词啊!”小狂捧着一本书摇头晃脑地朗诵着,末了还赞叹不已,只觉这首词写得特别有意境,虽然他并不能完全读懂词中所写的思念之情。 小狂回味了半响,只觉这个词自己实在是喜欢,于是想看看到底是何人所作,目光下移,小狂看见词的落款,龙飞凤舞地落着一个名字:逍遥子! “逍遥子?”小狂一愣,逍遥子和碧落宗的创派祖师逍遥散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应该是一个人吧。 放下手中的书卷,小狂想起碧落老祖给自己讲的关于碧落宗开宗立派的传说。逍遥散人因为爱妻早逝,数百年沉浸于悲伤之中,后醉卧溪边忽然明悟,立志破开阴阳寻找爱妻,多年苦思终于自创“天外碧落逍遥”不世奇功,划开阴阳界限飞升而去。 “溪边……”小狂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初入碧落宗时巧遇天魔的那条小溪。 “那条被天魔变成了酒水的小溪,该不会就是当年逍遥祖师创出‘天外碧落逍遥’的溪水吧?”小狂寻思着,忽然想去那条小溪边看看,说不定自己也能创出什么不世的奇功来呢。 想到就做,这是小狂的一贯性格。思念及此,小狂一骨碌爬起身来,风也似的直奔山门前的那条“酒溪”去了。 太阳已经向着西边缓缓落了下去,小狂在酒溪之前也蹲了能有半天,别说什么创出不世奇功的灵感,就连自己晚上吃点什么的灵感小狂也没憋出半个。 “看来我是没有当年逍遥祖师的天分了!”小狂感叹道,转念一想,逍遥祖师当年创出“天外碧落逍遥”的时候已经是一代宗师级人物了,自己呢?若是一个连碧落宗入门心法都没练明白的小道童也能创出不世奇功,那这世间还有什么天理可言呢? 这么一想,小狂也不再如刚才那般郁闷了,他本就是生性豁达的人,见天色已晚,索性也不再着急回去,一屁股坐在酒溪边的大石上,拖下鞋子,边用脚在水面上拍起层层涟漪,边放声唱起家乡的童谣来。 “天黑啦,月明啦,月光照在我家河水上啊~~水清冽啊,醉人啊,有光有影入梦来喽~”歌声悠扬,远远地传了开去,不远处惊起一片孤鸿。 唱着唱着,天色终于彻底暗了下来,小狂唱得也累了,不再拍打溪水,缩回双腿顶着自己的下颌,看着平静的溪水发呆。 “这溪水好平静啊,就和一面镜子一样!”小狂痴痴地想着。 “镜子!”小狂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头顶的大树长长的枝桠已然伸到了溪水之上,浓密的枝桠上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正在闪闪发亮! 第五十一章 一水隔天 小狂拔身而起,直奔那发光的物体,待得近了,终于看得清楚了,这发光的物体却是一枚铜镜!铜镜不大,却打磨异常光滑,刚才小狂看到的光亮这是这枚铜镜反射了溪水发射的月光所发出的! 身处铜镜的位置,小狂向下四处查看,果然在不远处又发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待近身去看,却发现又是一枚一模一样的铜镜! “果然是这样!”小狂不由得一阵自得,平滑如镜的溪水和这些闪闪发光的镜子组成了一系列反射月光的机关,似乎正在指引着发现他们的人通向一处奇妙的所在! 小狂欣喜所狂,跟着铜镜指引的方向,一路飞奔下去。 在第八块铜镜旁,小狂终于发现了一块奇怪的石头。这块石头成半圆形牢牢地扣在地面,表面被打磨的异常光滑,独独边缘处却留着五个如同手指印的缺口。 小狂伸出手握住,正好与手指握住的位置相吻合! 用力一旋,石头应手而动,转了三圈之后,石头似乎卡主了什么机关,小狂再用力却也不能再旋动分毫! “啪!”的一声,机关似乎开启了,紧接着小狂身处位置的地下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响声,良久,响声方才停歇。 小狂凝神向四周观察,却丝毫不见有任何动静。正在小狂不得要领的时候,溪水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咚”的响声,声音不大,却没有逃过小狂的耳朵,接着一阵“哗啦啦”的水流声传来。 小狂连忙回身向着溪水的方向奔去。 待小狂回到溪水之畔,“哗啦啦”的水流声已经逐渐微弱,小狂刚才所坐的大石正前方的溪水已经全然消失,一个黑洞洞的地洞出现在小狂的眼前!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小狂年少心性也不畏惧,飞身进入洞口之中,甫一入洞,一股潮湿的空气扑面而至,想着洞府常年隐僻于溪水之下,潮湿也是常情。 往内走了里许,小狂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隐隐看见前方出现了一处转弯,小狂毫不犹豫,迈步走过弯处,眼前的景象却令小狂震惊非凡! 这简直就是神仙的所在! 出现在小狂眼前的是一座不大的地下湖泊,湖水清冽,湖边杂草丛生,隐约传来委婉虫鸣,湖中心是一座不大的凉亭,风格简单,却有着不着雕饰的天然味道。淡淡的紫色烟雾从亭内弥漫开来,混着周围湿漉漉的水气,青墨色蝉纱从四周宫梁上垂下,随风而曳,亭内宫灯昏暗,星火幽幽跳动,仿若广寒临世,天庭移位于此……。 小狂的目光停在湖心亭的牌匾之上,那上面雕着四个大字:一水隔天!字,是被人用剑气雕刻之上,笔法苍遒有力,任岁月流逝,尘世更迭,铁画银钩,永难消弭! “一水隔天!”小狂轻轻念叨着这意境深远的名字,心道,这个词的确描绘得准确,这里与外面的苍天的确只是一水之隔,而这一水却也能隔断天与这里的连接! 游目四顾,又有一处景色吸引了小狂的目光——一座孤零零的坟矗立在通往湖心亭的小桥旁,坟前立着一块木质的墓碑,上面隐隐约约地刻着死者的名讳。小狂慢慢地走过,离得近了,方才看清,上面写着“爱妻沙儿之位——逍遥子立”。 小狂驻足观看,知道自己到的这处所在正是当年逍遥子躲开世俗怀念爱妻之地,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小狂也不禁心下一阵黯然。 再往下看,又是一段逍遥子龙飞凤舞的笔迹:百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何日重逢情难自,泪满面,鬓染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逍遥祖师当真痴情,爱妻已逝去多年,仍然念念不忘,祖师爱妻泉下有知,也当庆幸此生有祖师相伴!”小狂见逍遥子悼念之词情真意切,心下不由得一阵唏嘘。 “我也当如祖师一般,今生今世只爱一人!”小狂忽地心头涌起一阵豪情,发誓一般大声喊道!眼前出现的却是一个人的微笑的样子…… 胡思乱想之中,小狂缓步登上了湖心亭的阶梯,却见亭的正中央梳妆台上摆放着一卷古朴的卷轴,小狂随手拿起展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行触目惊心的字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第五十二章 杀人! “魔族!?”小狂目睹字迹暗自心惊,接下来卷轴上所写的却让小狂更加震惊莫名。 “吾与爱妻沙儿结发六百余载,合籍双修,情真意笃。奈何世事难料,沙儿丧于归剑淫贼之手,吾本欲替沙儿报仇,岂料修为不济,败于归剑淫贼。后苦修三百余年,终自创‘天外碧落逍遥’不世神功,望手刃仇人,为爱妻报仇。 吾出关之日,却遭晴天之霹雳,归剑淫贼竟然突破虚空,飞升仙界!吾闻讯痛心疾首,作恶淫贼亦能成仙!?试问,这世间可有真理,可有公道?吾羞于与此等淫贼为伍,报仇无望,生无可恋,今自绝于此。他日所有后辈子孙能破开机关,来至此地,可习吾所留‘天外碧落逍遥’心法。举凡修习此心法者,当了吾遗愿:日后若得遇归剑淫贼徒子徒孙,定当诛杀!——逍遥子绝笔!” 逍遥子充满忿恨的绝笔之后,就是“天外碧落逍遥”的心法正本。 小狂呆立当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真相还当真让人难以接受,千百年来传说的逍遥子破开阴阳两界界限,飞升而去,原来是个天大的笑话! “寅”台之上,战斗依然继续着,小狂却有点魂不守舍地看着,他担心紫亭施展“天外碧落逍遥”被师门发现,到时候浑身是嘴都解释不清楚了,毕竟无论是天玄上人还是其他首座,谁都不会相信碧落宗的开山祖师竟然是因为那样的原因自绝而亡的。 但小狂还是为紫亭刚才的一招暗暗叫好,要知若先一剑是注足功力,后一剑就绝不能像如今这般凌厉惊人,仓卒变招只能予敌可乘之机。说到底仍是紫亭的步法生出作用,令虚招成为深具威胁的必杀一招,使莲花不得不全力反应。亦正因是由虚变实,才让对方看不破摸不透。 “当”! 莲花施展浑身解数,勉力以转回剑,用剑柄挑中紫亭必杀一剑的剑锋,但紫亭的劲力再次侵体而来,莲花惨哼一声,往前跌倒,紫亭也不收下留情,抢到她身后。 莲花一个旋身,摆开架势,力图反攻。 紫亭也不给她喘息的余地,一刀劈在空处,生出的气劲狂飙,卷起一蓬尘土,青芒再盛,形成一个螺旋状的气劲力场。 莲花生出要往紫亭的剑锋之上仆跌过去的骇人感觉,在紫亭一招比一招惊奇、一招比一招出乎意料之外的凌厉攻势之下,她本是充足的信心已经开始动摇,直到所余无几。 莲花猛地大喊一声,长剑疾刺而去,取的是紫亭剑势朝下露出的上身。 紫亭微微一笑,“你输了!”,长剑往上急挑! “锵”! 紫亭纹丝不动,稳如泰山,莲花却已然吐血飞退! 这并不是紫亭的功力比莲花强,而是紫亭用上卸力借劲打劲的法,莲花怎能不吃亏,最妙是莲花仍保留借来的部分劲力,以备防范对方穷途反击之用! 到目前为止,紫亭的三招狂言已经兑现了! “我输了!”莲花目光连闪,“当啷”一声,长剑竟然就这么被她扔在了地上! 显然已是弃剑认输! “认输就好!”紫亭笑意盈盈,他倒不是真想杀掉莲花。虽然他并不喜欢莲花,但两人并没有深仇大恨,如果不是刚才自己打赢擂台,正准备离开之时,莲花忽然闯上台来向他挑战,他都不想和这个美丽的女子交手。 莲花此刻面沉似水,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赢了,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正在紫亭转身想要离开擂台的时候,莲花忽然状若疯癫,自暴自弃的话语脱口而出,左脚一挑将地面的长剑挑回手中,向着自己的哽嗓咽喉抹了下去! “别……”紫亭大惊,连忙扑了过去,想打掉莲花手中自杀的长剑。 就在扑到离莲花还有不到一人的距离的时候,紫亭忽然发现莲花的嘴角竟然挂着诡异的笑容! “糟了!”紫亭心中大叫! “小心!”小狂的声音从台下传来! 但是,一切太晚了! 莲花猛地一张口,口中一道黑烟直奔紫亭面门,紫亭躲闪不及,被黑烟喷了个正着! “啊!”紫亭惨叫飞退,莲花长剑瞬间掉转方向,直奔紫亭的胸膛刺去! 长剑带着鲜血从后背穿出,凄美的鲜血在半空之中飘飘洒洒地落下,紫亭的眼前越发模糊了起来,“我就要死了吗?” 一条坚强的臂弯将紫亭瘦弱的身躯牢牢地抱紧了,意识消失之前,紫亭看见了小狂因为极度愤怒而扭曲的脸庞…… “如果,这样死在小狂的怀里,其实……也不错啊……”紫亭轻轻地念叨着,头一歪,失去了意识…… 第五十三章 杀! 台下一阵骚动,不少门人都是刚入门不久的新弟子,哪里见过真的杀人,“杀人啦!……杀人啦”的惊叫声不绝于耳,登时乱作一团。 “紫亭……”小狂俯下身去查看紫亭的情况,莲花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却忽然感到一阵冰冷的杀意从小狂的身上散发出来。杀意,不断扩散,连台下陷入慌乱的众人都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不少人已经安静了下来,无数道目光集中到了台上仍然低着头紧紧抱着紫亭的小狂身上。 莲花正被这股杀意搅得心慌意乱的时候,一直没有抬头的小狂忽然说出了令她浑身如坠冰窖的三个字! “你……要死……”小狂此刻已经频临疯癫的边缘,紧紧拥住紫亭已经逐渐变冷的身躯,小狂的心,也随着紫亭慢慢降低的体温,一点一点地结成了冰…… …… “小狂,天上这么多的星星,是不是每一颗都代表着地上的一个人啊!”紫亭安静地躺倒在小狂的怀里,稚嫩的小脸望着满天繁星的天空,漆黑的瞳孔里闪烁着一些让小狂既心动又联系的东西…… “恩!”小狂点了点头,轻轻拨弄着紫亭头上的发髻,他喜欢怀里这个青涩得略显天真的孩子,尽管明明他比他还要大上两岁。 “那你说,哪两颗星星代表着我们呢?”紫亭乍着大眼睛,天真地问道。 “那两颗!”小狂伸出手去,遥遥地指向银河边上两颗紧紧挨在一起的星星,“我们就是那两颗星,也和他们一样,今生今世永远不分离!” “恩!”紫亭忽然躲在小狂的怀里吃吃地笑了起来,那种幸福的甜美如水波一般荡漾开来,将两个孩子缓缓地包容了进来…… 只是,小狂和紫亭并不知道,那两颗星并不能相守一生,他们每千年才能相聚一次,而在剩下那些漫长悠远的日子里,两颗星只能隔着浩瀚的银河,相互守望…… …… 小狂轻轻放下怀中的紫亭,此刻紫亭脸上被黑烟喷中地方已然一片漆黑,显然是中了什么厉害的奇毒。而紫亭整个人如今也已生机时断时续,气若游丝,看来不久于人世了。 可怜的孩子,人生短暂也非十几年,难道竟要如此短命!? “紫亭,你慢走,小狂一会就来陪你……”小狂轻轻地说着,豆大的眼泪此刻竟然夺眶而出,泪水落下,打在紫亭的脸上,紫亭仿佛听见了小狂的说话,不断渗出鲜血的嘴角竟然微微上翘,勾勒出淡淡的微笑。 目睹此情此景,小狂的泪水如河流一般奔涌出来,再难遏制,这真的是当初被天怒道人打得重伤垂死都不曾落泪的小狂吗? 是,这是悲痛欲绝的小狂! 小狂放下怀里的紫亭,站起身,一步一步向莲花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步,莲花的心头就重重地一颤!她情不自禁地想要转身逃掉,眼前这个男孩面无表情,步步紧逼的身形犹如一尊魔神,眼神内充斥的恨意仿佛随时都能把她撕成碎片,让她不寒而栗! “苍茫……”那男孩重重地吐出两个字,每一个字眼都像一把重锤在她的心头狠狠敲上一击,莲花感到胸口一阵剧烈的刺痛,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已然喷了出来! 血染长空! 莲花吐血的当口,整个“寅”台忽然发生了剧烈的变化,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各种还夹杂着一种刺鼻的腐烂味,台下观看的人甫一讲这种味道吸入鼻中,就顿时感到头晕目眩,功力高深的大惊之下连忙运功抗衡,功力低微的则干脆承受不了,晕倒了过去。 就在众人陷入恐惧、混乱不堪的时候,台上的莲花蓦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手脚仿佛被人折断了一般,扭曲成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再也不能维持身体原有的平衡,重重地摔倒在擂台之上! 小狂表情冷峻地注视着躺倒在地上惨嚎不断的莲花,心里没有丝毫的不忍,非但没有不忍,甚至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意在小狂的血液中汩汩跳动着,他就是要将眼前这个女人折磨到死! 莲花惨嚎不停,已然残破的身躯在地上不断扭动着,刚才她根本不见小狂有任何动作,只觉得四肢猛然被人用力一扭,已经硬生生地折断了!此刻更让她惊恐莫名的事情再次降临在她的头上! 她感到身上数十个部位忽然开始剧烈的刺痒起来,不一会,这种刺痒就演变成了竭斯底里的疼痛!疼痛处的皮肤慢慢地如同腐烂了一般,开始不断腐朽,浑浊的绿色液体从腐朽处不断冒了出来,在皮肤表面四处流淌开来,而沾上了这种绿色液体的地方也开始刺痒起来! “怎么样?好过吗?”小狂的声音在莲花的头上响起,如同地狱里的魔鬼一般,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任谁此刻听了也会由衷地感受到让人崩溃的惧怕。此刻的莲花已经精疲力竭,在没有挣扎的力量,一双眼睛向上翻着白眼,目光逐渐涣散,失去了焦点…… 第五十四章 惩罚 “住手!” 正当小狂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准备结束这场人间惨剧的时候,天空中蓦地传来一声炸雷一般的怒吼! 小狂冷冷地抬起头去看从天而降的那人,此人是个面向三十多岁的道姑,一袭白色道袍,头上简简单单地挽了一个发髻,眉宇间说不出的盛气凌人。此刻道姑面色焦急,显然是在担心躺倒在小狂脚边莲花的安危! 来人正是绝云峰首座天玑夫人! “小鬼!是你!”小狂看清了来人的时候,天玑夫人也看清了折磨自己弟子的罪魁祸首——昨天拒不向自己认错的小鬼!顿时怒火大炽,只觉两侧的太阳穴咚咚的跳动,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无明业火! 天玑夫人双掌一错,已经施展开碧落宗另一门盖世绝学:碧海神涛拳,拳劲带起铺天盖地的声威,向小狂奔袭而去! “找死!”小狂眼内红光连闪,长剑忽地收于身后,正是当日景柏真人所传三式剑技的起手式! 天玑夫人的拳夹杂着惊世骇俗的气劲马上就要击在小狂的面门之上了,小狂却依旧巍然不动,面无表情地任由拳风带起的石子在脸上划出一道道的血痕…… 这点微小的疼痛算得了什么!? 小狂心中的伤痛实在要要远远超过这点皮外伤!这是一种难以抑制的疼痛,小狂感到自己的心正在被这种疼痛一点一点的吞噬,直至完全淹没在竭斯底里的疼痛之中,然后慢慢、慢慢地变得麻木! 拳,已经就在眼前! 小狂猛地动了,本是缩于背后的长剑,带着诡异万分的气息,猛然阻断了天玑夫人自在必得一击! 剑,竟然在拳差分毫就与小狂的面门碰上的瞬息,冰冷地插了进来,横担的剑背不但阻隔了拳的实体,更斩断了天玑夫人拳势带起的劲风! 天玑夫人一愕,难以相信眼前的小鬼竟然拥有这般精妙如斯的剑法修为! 就这一愕的瞬息,胜负立判! 小狂的长剑在阻拦了天玑夫人这必杀一击之后,竟然没有丝毫停歇,剑身一转,沿着天玑夫人的手臂顺势而上!天玑夫人的拳顿时冲破了剑势残余的阻碍力量,重重地击打在小狂面门之上!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直冲云端! 这叫声却并非小狂发出的,被天玑夫人击中面门的瞬间,小狂的长剑也完成了攻击任务,鲜血迸射之中,一条臂弯被气劲弹飞出去,半空中留下一道弧线,终于落到地面之上,翻滚了几圈之后,终于不动了…… “你!……”天玑夫人面色狰狞,几如从地狱深渊爬将出来的恶鬼,剩余的左手紧紧捂住断臂的伤口,鲜血还一个劲地奔流出来,染红了洁白的道袍。 小狂面上亦是血流如注,可是他却全然不加理会,神情诡异,似笑非笑,也并不看向天玑夫人,反倒紧紧地盯着紫亭的方向看着。 小狂的对她不理不睬的神态,让天玑夫人心中恨意更盛,杀徒之仇,断臂之恨,仇恨完全掩盖了理智,也蒙蔽了她的双眼,天玑夫人再次出手了! 天玑夫人这一招,已经完全违背了道家“慈心仁念”的根本,拳劲上翻涌而出层层凶厉之气将她要将小狂置于死地的心态暴露无遗! 小狂神情怅然若失,天玑夫人的必杀一招,完全没有引起他的注意。此刻,他正用低低的声音翻来覆去地念叨着一句话,“紫亭死了,紫亭死了……” 就在天玑夫人眼看攻到小狂面前的瞬息,异变陡生! 一道淡淡散发着祥和气息的白色光华猛然从天而降,插在了两人的中间! 天玑夫人的拳被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稳稳地接住了! “嘭”的一声,拳掌交接处爆散出强大的气流,天玑夫人必杀的一拳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消弭了…… 天空之中,梵音弥唱,刚才被小狂一招“苍茫”带起的血腥杀气顷刻消弭无形,台下昏厥的门人也被清澈的梵音唤醒,揉揉双眼纷纷站起身来。无数细微的洁白光华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落在天玑夫人、紫亭、小狂以及台上台下每个人的身上,被光华笼罩的人们都觉得心口一暖,无数美好的事物在脑海纷至沓来…… “啊……”本已没了气息的紫亭在白光的笼罩之下,竟然嘤咛一声,身体跟着动了一动! “紫亭!”一直在注视紫亭的小狂,见状又惊又喜,也顾不得别人的目光,连滚带爬地向紫亭扑了过去,扑到近前,才发现紫亭此刻面上黑色尽褪,显然是剧毒已经被完全清除,小狂连忙查看紫亭胸口的伤势,却发现洞穿的胸口也不知道被什么神奇的力量重新愈合了起来! “参见掌门师伯!”小狂正查看紫亭伤势的当口,台上台下所有碧落宗的门人子弟已经翻身跪倒,迎接拦住天玑夫人拳势的碧落宗的掌门——天玄上人! 第五十五章 灭世三重劫 “小狂……,你怎么了?”紫亭听到小狂的呼唤,勉强睁开双眼,声音微弱,但仍然迎合着他这辈子唯一的“兄弟”! “我没事……我是高兴的……”见到紫亭死而复生,小狂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种种复杂难明的情愫,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已然泣不成声。 天玄上人目睹两人台上的真情流露,长长叹了口气,也没多说什么,转回身去察看仍然倒在地上的莲花的情况,这一看之下,就连修为高深的天玄道人,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此刻的莲花已然气绝身亡,但死状及其可怖,映入天玄上人眼帘的是一张惨不忍睹的脸。本来黑亮柔顺的秀发不知道被什么力量变得灰白泛黄,蓬乱纠结在一起,让莲花看起来像死于狂风中一般。被绿色液体碰触过的皮肤寸寸脱落,剩余的部分也已经变得蜡白,仿佛被千年的时光流过而风干一般。凹陷的双颊,和严重龟裂的嘴唇,又让人觉得她仿佛被温度极高的烈火灼烧而死。最惊心动魄,也是最不可思议、最美妙的一点,还是在于她恐怖的特色。莲花一眼闭着,另一眼瞪很大大的,被涌出的红色鲜血凝固起来封闭着。 “哎……”良久,天玄上人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左手轻轻一挥,莲花的尸体顿时被一股强大的光芒笼罩,不一会的功夫,就寸寸碎裂,化为尘埃,消失在天地之间。 “师兄,你要为花儿主持公道啊!这小子会很邪门的功夫!”天玑夫人也目睹莲花死去的惨状,声嘶力竭地叫喊着,跪伏于地,希望天玄上人为莲花“主持公道”。 “他的功夫我知道!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玄上人面色凝重,凭他的道行,一眼便看莲花的死事有蹊跷。莲花并非死于一种功力之下,小狂的“苍茫”他其实是了解的,皮肤上的腐朽痕迹应该就是这招式的威力。但刚才他查看莲花的情况,却发现了另一个让他百思不解的情况——莲花的尸体里没有一滴鲜血!也就是说莲花的鲜血被另一种力量用无比的热力全部蒸发了! 而莲花恰恰就是死于这种惨无人道的招式之下! 换言之,莲花绝非小狂所杀! 被天玄上人一问,天玑夫人反倒哑口无言了,她一到台上见自己的徒弟躺倒台上,生死不知,就不由得大怒出手,至于这个中缘由,她当真不知。 天玄上人面色微温,责怪地看了天玑夫人一眼,心道自己这个师妹护短护得也太没有分寸,连事情的缘由都不问,就向门人出手。 “老道我知道怎么回事!”正在天玑夫人尴尬不已的当口,一个炸雷似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天空中一阵仙乐齐鸣,一黑九白十个道士也从半空中飘然下落,来到这“寅”台之上。 为首的黑衣道士正是当今正道盟主景柏真人,后面跟着的九个白衣老道,就是碧落宗十一峰剩余的九峰首座,看来此间的事大家都接到了通报,连忙从其他峰脉赶到主峰日泽峰上察看情况。 刚才说话的,正是是一峰首座里最为老不尊的一个——火雷子。 “师兄,我知道怎么回事!”甫一落地,火雷子也不顾周围什么情况,扯开大嗓门,率先嚷嚷道。 “老道我来得早,刚才在下面已经抓了几个小鬼问清楚了方才发生的事情!”火雷子趾高气扬,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态,显然对自己“英明行为”十分满意。 “师兄刚才度化的那个女小鬼杀了紫亭小鬼,小狂小鬼见紫亭小鬼死了,大怒之下就杀了那女小鬼,结果女小鬼她师父就是天玑老女鬼来了,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杀小狂小鬼,快得手的时候,师兄你老就……”火雷子口中一顿“小鬼”“老鬼”的乱喊,让本来凝重不已的气氛瞬间变得古怪起来,他身后的景柏道人和其他八峰首座个个表情古怪,分明是想笑,但周围的气氛实在不适宜,所以强忍着不笑出来。 “住口!”天玄上人眼眉一立,一声断喝,心道自己这个师弟也太不知轻重了,哪有在众门人弟子面前这般疯言疯语的。 “哦!”火雷子见天玄上人发怒,也不敢再接着说下去,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躲到其他首座的身后去了。 天玄上人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虽然火雷子说话没啥章法,但事件的来龙去脉已经大致清楚了,当下也不再多言,直奔小狂和紫亭所在的方向而去。 “跪下!”天玄上人甫一到小狂的面前,心中怒火实在难以按下,厉声断喝。 小狂见状知道自己犯下大错,加之这位“掌门师伯”一向对自己不错,心下黯然,连忙双膝跪倒在地。 “你……你可知错!?”不知怎地,一见小狂跪倒在自己面前,面上的血迹尤未干涸,天玄上人只觉又是气愤,又是痛惜,心中的火气竟然消减了几分,本来准备好的严厉斥责到了嘴边又转了回去,竟说出了一句不像是教训门人的话来。 “师兄……”天玑夫人听得天玄上人说话语气并不严厉,心中一惊,她和天玄上人同门已有近千年的光景,如何不了解自己这个师兄的脾性。对于年少有为的子弟,天玄上人最是倍加疼爱,甚至多少都有点纵容溺爱的味道。此刻天玄上人话语转和,天玑夫人暗叫不妙,知道师兄定然不会为难小狂,为自己和莲花报仇。 “师兄,这小子修习了‘灭世三重劫’!”天玑夫人把心一愣,捕风作影地给小狂扣了一个大罪名! 第五十六章 玄天邪帝 “灭世三重劫!?”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闻之色变! “师妹,你说什么!?”天玄上人也是一惊,要知道这“灭世三重劫”可不是一门简单的功夫!这门功夫乃是“一帝五尊八圣天”当中最为厉害的“一帝”仗之纵横寰宇的绝世魔功! “这小子刚才用来破我‘碧海神涛拳’的剑技分明就是邪帝那魔头的‘灭世三重劫’中的‘剑斩苍生’!”天玑夫人咬了咬牙,狠下心来,她时方才并未完全看清楚小狂的招式,只是隐隐觉得小狂使出的剑技和玄天邪帝的剑招有些相像,但又有些许不同。只是此刻,她再也顾不得许多,仇恨的火焰已经蒙昧了她的心灵,只要能致小狂于死地,她也管不得什么“仁义道德”,当下开口语气极为肯定,定要小狂无法开解! “小狂!怎么回事!”天玄上人闻言大怒,其实这些年他一直都暗中多次观察过小狂,所以小狂修习“天魔秘法”中的“天灭七绝功”之事,自然瞒不过他的双眼。对小狂,天玄上人十分喜爱,加之本身也不是拘泥教法之人。是以,对小狂这些年修习“天魔秘法”,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中觉得武功道法没有善恶,有善恶的只是人心。小狂只要心向正道,修习什么功夫倒也不是很重要。 但是这“灭世三重劫”确实万万修不得的武功! 这门功夫极为邪门,修习者初练之时便会觉得这是一门极为普通的功夫,招式也无甚精妙之处。但一旦修炼者遭遇某种突变,心境有所改变的话,此等招式的诡异之处便显现出来。因为心境改变而产生负面情绪,如憎恨、悲痛等,马上就会融入修炼者内息气劲之中,进而演变成符合练功者心境的全新功夫,并将负面情绪无限制放大,直到完全吞噬修炼者心灵中的美好一面。是以,举凡修炼者一旦堕入颚中,便会因为不断被放大的负面情绪而被仇恨、怨怼等情绪主宰,久而久之,更会性情大变,成为丧心病狂,无恶不作的魔头! 天玄上人心中泛起滔天巨浪,他实在不愿意接受小狂修炼“灭世三重劫”的事实,暗自祈祷自己师妹是为了报仇而信口雌黄。 “天玄师弟,能否容景柏讲两句话!”小狂正要开口回答,说明自己的功夫乃是景柏真人所传,定然不会是那么邪门的武功,景柏真人此刻竟忽然开口答言。 小狂感激地看了景柏真人一眼,心道这个胖道士倒真是个好人,竟然主动帮自己解围。 哪知道景柏真人一开口,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天玄师弟,若这孩子当真学了这门魔功,你这么问他,他又怎么会实话实说呢?”景柏真人微眯双眼,徐徐说道。 小狂神色大变,他实在没想到景柏真人非但没有替自己澄清真相,言语之中透露出的意思分明是自己偷学了这门武功!“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呢?”小狂的脑海之中一片混乱,实在想不出景柏真人这样陷害自己的缘由,混乱之中,景柏真人和蔼的声音再次传来。 “而且,这孩子要随便说个人,就比方景柏我吧,说是我传给他的,天玄师弟,你该信还是不信呢?” 小狂抬起头,望着景柏真人一脸真诚的笑容,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他已经明白,景柏真人此举的意图,分明就是让他有口难辩!此刻,他如果说出“灭世三重劫”乃是景柏真人所传授这个事实,还有几人能信? 果然,天玄上人微微额首,道,“道兄言之有理,道兄仁义之名天下皆知,若说这功夫乃是道兄所传,恐怕只是有人蓄意栽赃陷害了。” 身后的碧落宗众人此刻也纷纷点头称是,在他们的眼里,景柏真人不但修为高超,更隐隐为正派的楷模,所说他会传授小狂这等魔功,定然是栽赃陷害! “哈哈……”小狂忽地爆发一阵狂笑,笑声悲愤中夹杂着对众人有眼无珠的嘲讽。让在场的碧落宗众人都不由得为之一怒,心道这小鬼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 唯有景柏真人神色安然,仿佛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待小狂笑声停止,方才开言说道,“小兄弟,你我也有一面之缘,不妨这样,你坦白说出这魔功是何人传你,景柏定然为你向天玄师弟求情,求他网开一面,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众人闻言暗暗赞叹,这景柏真人果然是得道高人,那小子如此张狂,他却依然替其求情,可见景柏真人心胸之宽广! “不必了!”小狂闻言,陡地拔身站起,轻轻抱起紫亭越过景柏真人,走到火雷子的面前。 “师叔,小狂求你一件事!”小狂目光清澈,此刻他知道自己身陷冤屈,却也没半点怨怼。 “你不用多说了,老道定然照顾好这小鬼!”火雷子和小狂四目相接,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孩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当下却也来不及细想,双手接过紫亭,满口答应。 小狂转回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天玄上人面前,口中说道,“小狂误信匪人,习得魔功,今虽心有冤屈,奈何无法申诉,是生是死全听掌门师伯发落,小狂绝无半句怨言!” 第五十七章 卓不凡 天玄上人看着跪倒自己面前的小狂,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他喜爱小狂的天资,甚至曾想把碧落宗的未来寄放在这个孩子的双肩上。是以,即便小狂的身世蹊跷,入宗之后又总惹出无数是非,他都不愿意过分怪责这个孩子。 但是,如今看来,他的宽容似乎成了纵容,若他悉心教导,这孩子又怎么会误入歧途,修炼这种为正道所不容的魔功!? “哎……”天玄上人忽然仰天长叹,周围的十峰首座都愣愣地看着他们的掌门师兄,他们从来没见过天玄上人为任何一件事情这般犹豫难决。 “天玄师弟,这孩子虽然错修魔功,但本质不坏,理应从轻发落。只是……只是……”景柏真人忽然插口替小狂求起情来,但说到一半,不知为何支支吾吾,仿佛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 “道兄但讲无妨!”天玄上人见状,来忙接口道。 “只是,可惜了贵宗千百年的声誉……”景柏真人表情闪烁,但话语直刺天玄上人心口的痛处。天玄上人贵为一宗之主,自将宗门声誉高过一切,景柏真人如此一说,正中要害,表面看起来是替小狂求情,实则已将小狂陷于相当不利的局面之中。 “我不用你假仁假义!”小狂陡地抬起头,双眼冒火直直盯向景柏真人,此刻他恨不得将这个死胖子生吞活剥! “大胆!”天玄上人见状厉声阻断小狂的话语!看起来是因为小狂对景柏真人的不尊敬而出言斥责,实则天玄上人是担心小狂这般倔强,若引起众怒,将会更加不好收场。 “掌门师兄,能否容贫道说上两句。”正当天玄上人犹豫如何处置小狂的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淡淡的传了过来,天玄上人抬头观看,却见众人之中,一位首座排众而出。 细看这首座的样貌打扮便有点意思,二十多岁的样貌,细眉宽目,唇红齿白。其他各峰轴座都是一身道袍,独独他做书生打扮,一袭浅白儒士袍,头绑素白纶巾,腰细玉带,脚蹬厚底状元靴,手里羽扇轻挥,说不出的风流倜傥,英伟俊俏。 “不凡师弟?你有何要讲?”天玄上人一见此人出面,当下宽心不少。出来讲话的这人正是南冥峰首座卓不凡!这位南冥峰首座在碧落宗中一向以自谋过人著称,但同时又和天玄上人私交最好,此刻开言,天玄上人知道卓不凡定然是想要助自己一臂之力,保全小狂。 卓不凡和天玄上人可以说是生死莫逆之交,此事说来话长。数百年前,天玄上人和卓不凡就是一起拜入碧落宗门下修习道法。彼时卓不凡年少风流,曾和一邪教魔女有过一段孽缘,后来被宗门发现就是天玄上人舍命力保才留得性命。 方才,卓不凡在众人之中见天玄上人面露难色,知道师兄是爱惜小狂才智,动了恻隐之心。后又见小狂被景柏真人连番用言语陷害,却仍然傲然而对,对小狂也忽然产生几分赏识之情,现在又看到景柏真人竟然拿宗门声誉要挟自己师兄,当下心中计议已定,才迈步走出众人,开口插言。 “诸位,请听不凡一言。”卓不凡轻轻了嗓音,才朗声说道。“这小子修习魔功,又打伤天玑师姐,更导致了莲花师侄命丧此地,的确罪无可赦!若不严惩,本宗千年清誉极有可能毁于一旦!” 周围众人纷纷点头,小狂所犯下的罪行的确是罪无可赦。景柏真人此刻却眯着双眼,小心地注意这卓不凡的一举一动,暗暗猜测这位首座话语的重点恐怕在后边。 果然如景柏真人所料,卓不凡说到此处,微微一顿,话锋一转。“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况这小子打伤天玑师姐,打死莲花师侄,皆因莲花师侄误伤这小子的兄弟,悲愤之下,才下手不知轻重,酿成大错,虽然难辞其咎,但却也情有可原!” 众人闻言都暗自寻思,这回的事情多半又是天玑夫人师徒招惹的祸端,毕竟他们自己的师妹是啥德行,人人心中有数,只是当着天玑夫人的面不好点头赞同罢了。 “好!我师徒的事就当是我们的错!卓不凡,你可别忘了,这小子还没说出他的魔功是哪里学来的呢?”卓不凡言语机锋暗藏,暗指天玑夫人师徒平日盛气凌人惹下祸端。天玑夫人闻言大怒,却又知道卓不凡能言善道,自己不是对手。当下也只得自咽苦水,忍下这口怨气,却话锋一转,指出小狂还没回答的“关键”问题。 “这还用说吗?”卓不凡羽扇轻摇,反倒让天玑夫人自觉像个傻瓜,中了这腹黑书生的道。 “试问这世间有何人能懂得如此魔功?”卓不凡也不正面回答天玑夫人的问题,开言反问道。 众人恍然大悟,这世间会这种魔功的就只得一人而已——那就是创出这种魔功的玄天邪帝! “不!还有一个人也会这种魔功……”一直没有开言的天玄上人此刻忽然带着些许疑惑轻轻地说道,仿佛是在问身后的众人,也仿佛在问自己,“那个人就是佛陀……如果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众人闻言一愣,佛陀本是以救世济人为己任的一代宗师,他又怎么会如此邪门的魔功? 小狂闻得天玄上人所言,也是一愣,因为他知道还有第三个人会这种邪门的武功。此刻那个人正站在天玄上人的身后,面上仍然是和蔼可亲的笑容,没有注意到这张笑嘻嘻的胖脸后面还隐藏着一副不为人知的面孔。 “那一定是玄天邪帝那魔头教他的!”天玑夫人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如果说佛陀教小狂如此魔功,恐怕没人会信,当下下了定论——小狂的魔功是玄天邪帝教的。卓不凡闻言忽地大笑,笑声愈来愈大,直把身后的所有人都笑得大惑不解,实在不明白天玑夫人说了什么话让他如此开心。 第五十八章 思过之罚 “若是邪帝,那我们碧落宗应该庆幸呢!因为我宗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统御天下的不世之才!”良久,卓不凡的笑声才慢慢歇止了下来,却又抛出了一句让在场之人目瞪口呆的话语。 天玄上人闻得卓不凡的话语,也不禁愣在当场,暗道自己这个师弟莫非疯了不成,小狂若是被邪帝看上,到点有哪里值得碧落宗庆幸呢? “不凡知道诸位一定以为不凡疯了。”卓不凡面带微笑,不疾不徐地解释道。“但诸位想想,邪帝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当然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天玑夫人气鼓鼓地说道,其他的诸峰首座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这事在他们眼中本就理所当然,魔道第一人不是魔头会是什么? “不错!”卓不凡也表示赞同,但随后又问道,“可是,如果不凡说邪帝也是一位不世出的武学奇才,敢问诸位可否认同?” 诸峰首座不知卓不凡此言意欲何为,但又觉得邪帝的确是旷古绝今的武学奇才,当下也点头表示认同卓不凡的说法。 “哦,诸位既然认同那就好!”卓不凡微微一笑,知道自己的计策已经成功了一半,当下再开言,才让在场的诸人顿开茅塞,恍然大悟。 “既然邪帝乃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那邪帝看上的这小子天资还会差得了吗?至于魔功中惑人疯癫的心法,大家想想邪帝修习千年可有发疯之相?不凡大胆推测,这个心法不过是融情以剑,只是除了邪帝之外修习的人都天资不够,是以走火入魔才发疯罢了。”卓不凡微扬头颅,神情之中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骄傲。众人听罢多也是半信半疑,但均觉得卓不凡这番推测颇有些道理。 “此言差矣!”景柏真人忽地开口说道,他已经不能任由卓不凡再这么说下去了,不然他的计划就将全盘皆输!“邪帝乃是不世出的魔头,他所看上的人也一定是有吸引他的特质!” “哦?”卓不凡剑眉一挑,心道你这死胖子,看来是纯心让我碧落宗失去这么一个好的苗子了。 “举凡大奸大恶之人都有一个共性……”卓不凡成竹在胸,此刻也不怕景柏真人刻意刁难,马上回击,“那就是他们在修习武功达到某种境界之时,都会顿悟天地至理,这和我们这些正道之人并没有不同,正所谓殊途同归,就是这个道理。是以,他们这个时候往往会对双手未沾鲜血的时光缅怀不已,不凡所知,邪帝早在二百年前就达到了这种境界。” “因此,如果说邪帝被小狂身上的某种气质所吸引,恐怕也是被小狂纯洁,并未沾染尘埃的灵魂所吸引!”卓不凡将羽扇附于身后,不带一丝感情地下了结论! “好,就算有这样的可能,但也有邪帝被小狂身上邪恶的气质所吸引的可能!”景柏真人断然说道,此刻他不容自己的计划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难道我们修道之人,要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就牺牲一条性命!?”卓不凡暗道你还不中计,当下再次反击!景柏真人此刻才发现自己已经一步一步落入卓不凡布下的圈套,但为时已晚,支吾了半天,也没再说出个所以然来。 “好了!景柏道兄,不凡师弟,你们不要再争吵了,此事本座已有定论!”天玄上人暗自心喜,感激地看了是第一眼,心道果然还是师弟厉害,一番话说的景柏和天玑哑口无言。知道该是收拾局面的时候了,连忙出面调停。 “是,掌门师兄!”卓不凡也知道见好就收,连忙躬身施礼,退回众人之中。 “哎,其实景柏也是替碧落宗的清誉着想……”景柏真人此刻真是郁闷至极,说了句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也不再吱声了。 “多谢道兄!”天玄上人微微施礼,给足了这位正道盟主面子,转身向着还跪倒在地的小狂说道。 “小狂,你误修魔功,又杀死师姐、打伤师叔,虽然后两者皆有情可原,但前者却罪无可恕,按本宗宗规本应将你废除全身武功,逐出师门。但本座念你年少无知,又是初犯,现罚你从今日起到后山思过涧面壁千年,修养心性,不得再修炼魔功,无本座法旨,更不得踏出思过涧半步!小狂,你可心服?”天玄上人开口“宣判”,景柏真人和身后的碧落宗首座也都不再提出任何异议。 “小狂甘心领罪!”小狂见天玄上人问来,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没有抬头去看天玄上人,因为他实在害怕去看那双充满关切的双眼。从一开始,他就感觉到了掌门师伯对自己的袒护,心下不禁感激莫名! “恩,小狂在思过涧你要好好反思自己的过错……”天玄上人沉吟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另外,罚你熟读本宗宗规,好好修身养性! ” 天玄上人话一出口,碧落宗的十峰首座个个面色变得异常难看,但谁也没开口再说什么。 “好,希望你能早日反省自身罪孽!”天玄上人微笑着看着小狂,此事得以圆满解决,他也不由得心情大好。 第五十九章 爱!又如何?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 “是!掌门师伯”小狂再次低声应诺。 天玄上人微微一笑,当下转身,正准备离去的时候,身后景柏真人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 “慢着!” 碧落宗的众首座此刻都已准备离去,见景柏真人出声阻拦,除了天玑夫人,纷纷皱起眉头,心道这个正道盟主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连碧落宗的宗门内务都要横插竖管。 “有些人还真不要脸,有个名分就把自己当正宫娘娘了,这要再有个牌坊那还了得!?”火雷子阴阳怪气地说道,其实他早想开口替小狂说话,只是他也知道自己拙嘴笨腮,怕辩解不成还帮了倒忙,一直隐忍不发。此刻见大局已定,景柏真人又出来“搅局”,当下出言讥讽,直把景柏真人比喻成了嫁入皇宫的妓女。 众人对这种市井小儿骂架似的比喻都不太知晓,只觉得火雷子说的有趣,有两三个首座已经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非也!”景柏真人当真脸皮厚过城墙,似乎完全不以为意。言语中未有任何情绪波动,转身对小狂说道,“景柏只是还有个问题,想请教这位小兄弟!” “有话快说!”小狂也是一肚子怨气,不给景柏真人丝毫好脸色。 “对,有屁快放!”火雷子生怕事小,急忙接上一句,正自觉接到巧妙,想显示一番的时候,忽地看到天玄上人此刻面有褞色,正瞪着自己呢。登时吓得一缩脖,不敢再多说了。 景柏真人闻听火雷子这般粗俗的语言,竟仿佛丝毫不着恼一般,神色如常地对小狂说道,“景柏敢问小兄弟,可否有做了不敢认的事情!?” “没有!小狂年纪虽小,却也敢作敢当,绝不会像某些人藏头缩脑,做了不敢认!”小狂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碧落宗其他首座闻言也不禁对这个狂傲的小子好感大增,暗暗赞叹! “那就好!”景柏真人点了点头,忽然抬手指向一人,开口问道,“那你回答景柏,对这个小子你是如何看待的!?” 景柏真人指向的正是火雷子怀中的紫亭! 小狂闻言一愣,目光跟随景柏真人望向紫亭,心中登时波澜迭起,景柏此语已然命中了他的要害! 对紫亭,虽然他一直嘴上说是兄弟,但他内心深处早已隐隐感觉到他们之间并非仅仅是好兄弟、好朋友那么简单!他对紫亭有种莫名的感觉,那感觉让他十分依恋这个比他大两岁的孩子,他愿意紫亭在他身边,喜欢偷偷去看紫亭为他煲汤时一脸汗水的样子。 只是,这些东西他一直都不愿正视,他记得天魔给他讲过的故事,他更在典阁里翻阅过很多书籍,所有的讯息都指向一个结果:有些感情是世俗所不容的,是不会有结果的! 他以为他可以一辈子都这么把这些感情埋在心底,只是没想到此刻被景柏真人揭了出来! “兄弟……”他第一次用怯懦的声音回答。他感到周围的人都把目光投放了过来,所有人都隐隐地感觉到他没有说实话。 “只是兄弟吗!?”景柏真人步步紧逼! 他想点头说自己和紫亭只是兄弟,但是他忽然觉得他不能!如果他这样,他和紫亭就只能是兄弟,因为他不敢正视心中的感情,更不敢承认! “你真的想知道吗?”小狂忽地像下定了决心,抬起头,双眼紧紧盯着正注视着自己的景柏真人。 景柏真人点了点头。 “小狂!”卓不凡大声喝道,想要阻止小狂继续说下去,从景柏真人问小狂这样的问题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他没想到小狂竟然真的…… 天玄上人眉头紧皱,碧落宗过去发生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忽然觉得此刻当年的那个时候这般的相似…… “说实话,我不知道……”小狂没有理会卓不凡的阻拦,轻轻地用着一种奇妙的语调述说着,仿佛在讲一些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也许我对紫亭的感情并不仅仅是兄弟,我只知道,我喜欢紫亭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我喜欢他微笑的样子,哭泣的样子,发呆的样子……我喜欢他在我的身边,那种……难以言表的感觉……我也喜欢他为我煲的鸡汤……喜欢他躲在远处偷偷看我练功……喜欢他因为我逃开宗门的礼法课时生气来找我……” 小狂低低地述说着,丝毫没有在意景柏真人越来越得意的神情和各峰首座渐渐染上寒霜的脸庞…… 第六十章 面壁千年 “这几年,我想过很多,我很怕去面对心中那些错综复杂的情感,但是我知道,我……我……我是真的想这辈子就这么……和他一起度过……” 小狂终于把心中的情感完全倾诉了出来,周围的空气已经临近了冰点。 此时的小狂已经完全沉浸在对紫亭的情愫之中,他不知道,他已经到了被推上世俗绞刑台的边缘了。 “够了!”天玄上人已经率先按耐不住了,他对小狂和紫亭的感情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他也刻意回避这样严峻的问题。 “为什么同样的事情会发生在碧落宗身上!”作为一宗之主,天玄上人却已不能保持应有的冷静,数百年前的那件事余波仍在,如今又有这样一个孩子步上那人的后尘,怎能不叫他痛心疾首!? 小狂猛地惊醒,方才注意到面前景柏真人眯着双眼神光流动,显是在施展什么奇功。心下登时明悟,原来景柏真人先用言语搅乱小狂的心境,又施展蛊惑心神的功法,诱导小狂一点一滴地吐露心声。 此刻景柏真人面露得意微笑,显然这场战争胜负已判! 小狂却不因此而懊悔,把内心深处所有的感情完全吐露的他,反而有了一种解脱的快感,当下长长出了一口气,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席地坐下,颇有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味道。 所有的首座都将目光投向了天玄上人身上,对于这种世俗不容的感情,无论他们如何超脱,也终究不能接受!火雷子此刻已经紧紧闭住双眼,因为他实在不忍心看到小狂死在当场的景象。 “难道你不知道,你这种感情是绝对不能存在的吗?”景柏真人感慨地说道,仿佛在感伤一个误入歧途的弟子。 “知道!”小狂神色安然,此刻的他已经不在乎这些无谓的讽刺了。 “你不知道这种感情有悖天理,更有违阴阳和合的自然规律吗?”景柏真人仍然不放过,进一步追问道。 “知道!”小狂点头承认。 “你不知道这种感情会腐蚀人的心境,让人堕落,最终无可救药的吗?”景柏真人越发得意,再次追问。 “你说的我知道,但是我想知道一件事情!”小狂猛地睁开双眼,厉声反问,“我想知道,就算你说的都对,那么爱一个人,有错吗!?” 全场皆惊! “难道违背自身意愿,将真实的情感掩埋深心,不敢爱,不敢恨,这就是天理吗!?”小狂猛地拔身而起,激动万分,但掷地有声的言语,不禁让在场的所有人为之一震,一时之间,也没有人能回答小狂的问题。 小狂言语掷地有声,包含着直面生死的决绝,周围众人闻言却纷纷摇头,毕竟小狂说的已经远远超离了他们的理解范围。此刻在场的大部分人反倒觉得小狂犯下如此不赦罪行,还不知悔改,态度嚣张,简直不可理喻! 唯有卓不凡似乎微微点头,神情飘忽不定,显然此刻正陷入极端复杂的内心争斗当中。 小狂傲立当场,此刻的他,双眼一一扫过身边众人,有人阴谋得逞而欣喜若狂,有人低垂下头没有看他,更多的人却是尽显鄙夷之情。 目睹此情此景,小狂忽然胸腔之间热血汩汩流动,只觉一股豪气涌上心头! “如果这样的感情有错,小狂愿意一力承担!”小狂高昂头颅,神态中说不出的骄傲。“小狂以为人生在世,俯仰之间不愧天地,不愧良心即可,如果让小狂回避心中真实的所想所知,小狂宁愿一死,也不愿苟活于世!” 声音在空旷的“寅”台上空飘荡,渐渐得变得微弱,直至完全消失。仿佛某颗无处归依的心灵,在颠簸游离之后,终于回归尘埃…… “逆徒!”天玄上人一声雷霆断喝,身形腾空而起,居高临下,汇聚九天风雷之威,直向身处下方的小狂奔袭而去!显然是已经下定决心清理门户! 小狂在如此声威的攻势之下,竟然不做任何反抗,也不伺机逃逸,双眼一闭,一副“任君处置”的表情。 天玄上人拳如雨下,每一拳都倾尽全力,显然是一心要维护碧落宗的千载清誉! 一时之间,骨碎肉裂之声不绝于耳,众首座虽然对小狂的行为颇为不齿,但仍然不忍心在看下去。也没有人站出来阻止,这是碧落宗的宗规,凡有不伦乱伦苟且之事者,定当施以中门最高的刑罚——万拳镇邪。 万拳镇邪,顾名思义就是受刑者要承受宗门掌刑者万余拳的重击,万拳之后是生是死均是天命,天玄上人对小狂施以这种刑罚其实也颇有宽仁之意,内心深处寄望小狂能挨过这万余拳的重击,可以保住性命! 但,小狂此刻竟然完全不运动抵御,显然一心求死! 天玄上人心如刀绞,他实在不忍心看着眼前这个孩子死在自己的手上,偏偏他又不能出言提醒,当下只能一拳一拳挥将下去,寄望小狂当真挨得住。 镇邪刑罚过半,小狂已经逐渐开始支撑不住,鲜血滴答地滑落,前胸拳击中的密集处,骨骼和肌肉已经开始凹陷下去。此刻,小狂的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不清起来…… 就在小狂的意识完全消失之前,一个声音忽然划破了小狂已经陷入漆黑的脑海…… “小狂……” 第六十一章 生死相许 小狂强睁双眼,鲜血如瀑布一般从头顶奔流下来,模糊的瞳孔之上映射出一张向着他张望的面容…… “紫亭……”小狂想要开口呼唤,一张口,却发现胸腔中的鲜血涌了上来,再也发不出声音…… “小狂……”紫亭挣扎着从火雷子的怀抱中站起,向着小狂的方向艰难地移动过去。 一步…… 二步…… 三步…… …… 没走几步,紫亭忽然一个踉跄,没有站稳,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紫亭……”小狂张口呼唤,鲜血瞬间从口中喷洒而出,在空中绚烂地飘舞着,有些沾在了天玄上人狂轰而下的拳头上…… 天玄上人的瞳孔有些收缩,拳势陡然缓慢了下来。 “小狂……”倒在地上的紫亭,好像触动了身上的伤口,表情十分难过,再也站不起身来,但仍然用尽全身力气,向着小狂的方向爬去…… “紫亭……”小狂再也顾不得天玄上人如雨点般落下的拳头,掉转身形,想向紫亭的方向过去。 “啊!”一声惨叫,天玄上人的拳重重击打在小狂的脊背之上,小狂一心都在紫亭身上,也没躲避,被这一拳狠狠地捶倒在地面之上! 寅台的台面寸寸龟裂,无数砖石被气激的飞起来…… 小狂躺倒在碎石之中,双眼向上翻白,眼看就要昏倒过去了。 “小狂……”紫亭的声音隐隐地传到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小狂耳中,小狂一激灵,猛地被惊醒一般,再次强睁双眼,看见远处正向自己慢慢挣扎着爬过来的紫亭。 “紫亭……”小狂艰难地想要站起身来,头顶之上天玄上人的重拳再次呼啸而至! “嘭!”的一声巨响,天玄上人的重拳正中小狂顶梁处,再次将小狂重重地击打在地面之上,这一次比前面的重拳更为强劲,地面被拳劲压得瞬间下陷,巨大的尘埃涌起,将小狂的身形在灰尘之中若隐若现,也不知是生是死…… “小狂……”紫亭撕心裂肺地喊道,泪水夺眶而出,周围的众人一阵揪心的酸楚,没有人忍心再看下去,不少首座低下头颅不再去看,内心深处开始祈祷这悲惨的一幕赶快结束了。 “不要再打了,师兄!”火雷子再也按捺不住,“噗通”一声双膝跪倒,替小狂求其情来。 身处半空的天玄上人却恍如未闻,重拳仍然雨点一般的轰下,地上的尘埃不断泛起,直到将小狂完全深埋…… “请师兄住手!”卓不凡撩衣跪倒在火雷子的身后,眼内泪光翻涌,显然已被两个孩子真挚的情感所打动,也替小狂求起情来。 “请师兄住手!”又有三个首座跟着卓不凡跪倒,虽然他们知道小狂和紫亭的感情是不能原谅的,但修道之人的善念为怀实在让他们不忍心这惨绝人寰的场景再继续下去。 天玄上人在半空之上目睹此情此景,心比刀割的还难受,他如何不想就此罢手,只是此刻正道盟主在侧,自己以一宗之主之名宣布对小狂施以“万拳镇邪”之刑,焉能言而无信!如果此刻他动了恻隐之心,那碧落宗的千年清誉岂非毁于一旦!? 拳,打在小狂身上,却也痛在了他的心上! 尘埃,飘飘扬扬地在空气之中起落,仿佛人生的际遇,时而一步登天,时而又落入无底深渊…… 万拳镇邪终于到了这最后的一拳! 天玄上人猛然挥出这最后也最终的一击之后,仿佛虚脱一般悬浮于半空之中,眼望苍天,没有再说半句话。 所有的尘埃,在天空之中浮浮沉沉,但终究还是没有躲过回归大地的命运…… 消散的尘埃之中,两个小小的身影慢慢浮现了出来,他们终于爬到了一起,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一个伸出的右手和另一个伸出的右手,紧紧的相握…… 那姿势仿佛在向在场的众人宣誓着…… 我们一生一世都不分开…… 所有目睹此情此景的人们都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良久,天玄上人终于落回了地面,素白的长袍已经被刚才拳势带起的灰尘染得灰突突的。此刻,天玄上人面色苍白,仿佛刚刚生过一场大病一般,又调息了半响,才开口说道,“带他们俩下去疗伤吧!” 众人闻言才注意到,倒在地上的紫亭和小狂竟然生机尚存! “他们还活着!”火雷子大叫着跳起身来,一脸的不能置信,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小狂和紫亭的身前,伸手探了探两人的鼻息,方才确信天玄上人的话是真的。 “真的?”此时周遭的众人也纷纷开言询问,见火雷子拼命地点头,才都松了一口气一般,露出了笑容。 “天玄师弟……”景柏真人见小狂和紫亭仍然活着,又是另一番感想,想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天玄上人面色不善地望向自己,两眼之中寒光闪烁,仿佛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也不敢再多说,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语咽了回去。 “天意啊!”卓不凡叹息着,说出了众人心中所想,毕竟能硬挨这万拳镇邪之刑而保得性命的人古今未有,如今小狂却能不运气劲护身生还,不是天意,还是什么? “死罪以免,活罪难逃!不凡,你这就送小狂去后山思过涧,从今以后不准他再踏出那里半步!还有……”天玄上人面相威严,指了指紫亭又说道,“以后更不准这小鬼去见他!” 众首座点头称是,见状也不再多做停留,纷纷化作华光回各自的峰脉去了,天玑夫人重重的一跺脚,恨恨地瞪了一眼躺倒在地的小狂,也捡起地上的断臂化作白光转瞬之间消失天际。 火雷子抱起地上的紫亭,特意走到景柏真人的面前,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也该走了!” 景柏真人厚过城墙的脸皮首次出现尴尬的表情,叹息了一声,知道多说无益,转身离开寅台。火雷子冲他的背影狠狠地吐了口吐沫,才转身和卓不凡带着紫亭和小狂离开了。 台上只剩下了天玄上人,见众人都已离去,天玄上人才长长叹息了一声,一滴清泪滑落腮旁…… 第六十三章 玄天苍穹血鉴 “当我与这样的黑暗相互融合的时候,到底哪里是我,哪里又是黑暗?” “如果我是黑暗,那我是不是也能这黑暗一样延伸至无穷远,如果黑暗是我,那我又是什么?分子?符号?生命?幻境?” “到底何谓‘我’?‘我’是不是又包含着不同的层次。最低的一层是物质吗,是指我们的身体吗?如果这样的话,那稍高一层的就是感官吧,而心意又高于感官,智性高于心意,最高的层次是灵神,这就是道家说讲的‘五重识’吧,也许‘我’便是这五重识的总和结果,以上御下,以内御外,灵神是最高的层次,更是其核心吧。” “那为什么有些灵神高贵,有些灵神却低劣,有些伟大可敬,有些却阴险狡诈?” “难道灵神也有高低贵贱之分吗?” “还是灵神其实都像水般纯粹洁净,只是水一旦从天而降,接触地面,便变得混浊。灵神亦然,人的欲念会令灵神蒙上污垢。” “如果我的灵神和这无边无际的黑暗融为一体,是不是就等于我拥有了操控这些黑暗的力量……” “那这黑暗究竟是天地生灵哪一种的‘脉’呢?” “……唔……” 小狂陷入了对“我”和“脉”的认知和思考当中,完全忽略身边其他的事物。 如果此刻有人看到小狂,一定会被小狂身上发生的神奇事情所惊呆。小狂的周遭黑色的气劲不停地翻涌,向逐渐被暴风雨带起的狂涛,瞬间将小狂包裹其中,黑色的气流不停地快速运转,带起的气息却并不阴森,反倒略带丝丝的暖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气流忽地加速了流动,越转越快,黑暗的气流逐渐与中心的小狂产生了强大的离心力,强大的离心力像黑洞一样开始不断卷起周围的诸如石子、树枝一类的东西,而且越吸越多…… “膨!”的一声巨响,静心室仿佛遭受外部巨力的重击,猛地震颤了几下,但还好因为坚实的构架才没有倒塌。 黑色的气流终于散去,小狂傲然而立,半举于胸前的左手掌中一个极度浓黑的球体悬浮其上,显然刚才的黑色气劲已经完全被小狂容纳汇聚,成为现在这个类似“结晶”的球体。 “苍穹之脉,为我所用,供我驱使,汇灵以韵,化为血脉……”小狂轻轻的咏唱声中,浓黑的球体忽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在强烈光芒之中,球体的黑色部分一点一滴地消逝,取而代之的鲜血一般的红艳…… 小狂欣喜若狂,知道自己化苍穹之脉为己用的尝试已经宣告大功告成! “喝!”小狂厉声断喝,左手猛然挥动手中已经完全幻化成血色的球体,竟然迅速地将其在半空中拉长,变形,成为半月形状! 小狂单手向前一劈,半月形气劲猛然击出,所过之处,空气仿佛被生生撕裂一般,两侧卷起强大的气流,“嘭!”的一声巨响,半月气劲重重地击打在对面的绝云峰山崖之上,爆裂开来,巨大的威力让整个绝云峰似乎都跟着不停地颤动起来。 小狂看着自己随手一招所具有的巨大威力,一时之间也呆立当场。 静心室内面壁思过的日子颇为清闲,小狂除了有点思念紫亭,其他却也都还算不错。闲来无事的小狂就经常沉醉于这化苍穹之“脉”于己用的法门修炼之中。 不知不觉,又过了月余,小狂不但已经熟练掌握了这种法门,还根据苍穹之脉浩瀚霸道的特点,自创了七式颇具威力的杀招,自己起名为“玄天苍穹血鉴”,叫玄天苍穹是因为小狂的第一次接触的苍穹之气便是黑色的,而血鉴,则是因为万物生灵的脉叫做血脉,小狂化玄天苍穹之气脉为自身血脉,所以这个名字也算是恰如其分。 小狂对自己这套招式也颇为自得,甚至偷偷比较过天玄上人和景柏真人的修为,认为自己如果多加修炼,在不久的将来定然能超过这两位正道宗师。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小狂每日闻鸡起舞,练武不辍,反倒让本来索然无味的日子变得并不十分难过。 又一日,小狂在静心室门前的空地处不断演练“玄天苍穹血鉴”,正练到最后一式“血卷八荒”,这一式乃是整套功法中威力最大的一招,如果发功者功力深厚,此招一出,天地都会为之色变,颇有横扫六合、席卷八荒的无上威势。 但是小狂却隐隐觉得此招杀性太重,不好驾驭,一个施展不好,很可能招致真气逆转,走火入魔的恶果。兀自正在紧锁眉头,思索破解的法门之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微不可查的呼唤…… “小狂……” 小狂一愣,回身寻找声音的来源,却发现身后却是空无一人的悬崖。 “小狂……”小狂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回身正准备接着练功,声音却再次传来,这次清晰了一些,显然呼唤的人更近了。 “小狂……”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小狂听清楚了,原来是来自身下的思过涧中。 第六十四章 生分 雨,飘飘渺渺地从细成一线的天际落下…… 雨点在静心室的屋檐窗际,由稀转密,瞬眼间室外的整个天地都充满淅沥的雨声,彷如大自然的妙手奏起最曼妙的乐章。 室内的火炉正旺,小狂看着紫亭被炉火映红的脸颊,一阵意乱神迷…… 紫亭此刻低着头,双手不停地揉搓着衣角,面上一团红晕,煞是好看,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当真只是被炉火映红的。 刚才和他一起来找小狂的明崇越和碧琛儿此刻正在屋外的一块天然大石下,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整间静心室里就剩下了小狂紫亭两人。 紫亭三人是背着其他人,偷偷跑来看小狂的,明崇越还带来了小狂最爱的溪酒,还有几样小菜。 四人欢天喜地地吃干抹净之后,明崇越才开口说道,“琛儿,我们俩到外面看看落雨吧!” “下雨有什么好看的!?”碧琛儿撅起小嘴,一脸的不愿意,她可不想离开紫亭半步。 “走吧!”明崇越是聪明人,小狂和紫亭在寅台上的事早已人尽皆知,作为兄弟,他虽然并不赞同两人之间的感情。但明崇越还是站在了小狂的这一边,没有其他的缘由,只因为无论小狂还是紫亭,都是他的兄弟!此刻两人难得有见上一面的机会,他自然识相地想要离开。 “不……”碧琛儿拒绝的话还没有完全出口,明崇越已经连哄带骗地把她拉到了静心室的门口,碧琛儿不甘心地回头看了紫亭一眼,终于被明崇越强拉到了外面。 静心室内就只剩下小狂和紫亭两个人…… 两人都没有说话,紫亭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衣角,小狂则一直愣愣地看着紫亭。 “听掌门师伯说,那天莲花之所以想要杀我,是因为中了一种名叫‘紫烟陀罗’的强烈迷幻药,被人操控才发疯的……”良久,紫亭缓缓地开口,却显得心不在焉。 “哦……”小狂淡淡应了一句,他已经看出了紫亭心事重重,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询问罢了。 “前两天,北冥庄主已经从北冥山庄发来信函,说你已经长大了,事情你应该自己承担!”紫亭神情闪烁,小狂的注视让他有点心慌,但此刻语气之中仍然流露出对北冥正的不满情绪,显然替小狂感到不公。 “哦……”小狂的回答依旧淡漠,似乎丝毫不以父亲已将自己舍弃为意。 “哪有这样的父亲……”紫亭低低地说着,仿佛是在抱怨,又仿佛是发泄着内心深处的某些情感。 “紫亭……”小狂忽然开口打断了紫亭的抱怨,“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小狂……”紫亭抬头看了小狂一眼,却正好接上小狂的目光,连忙低下头去,犹豫了半天,才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说道,“我已经答应掌门师伯,这个月底就和琛儿完婚……” 完婚…… 小狂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脑海之中一片混乱,他做过很多不好的预测,但是这个仍然是他预想之外的。他以为天玄上人顶多就是要求紫亭不要再来见他,可是没想到…… “也许,我该恭喜紫亭吧,毕竟这才是正常人的选择。”小狂强迫自己这样想着,“碧琛儿这小姑娘也挺好的,长得又漂亮,性子又好,和紫亭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呢!” “是啊,挺好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恭喜你,紫亭!”良久,小狂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番言不由衷的话来。 “可是,我不想……”紫亭忽地抬起头,已经浸满泪水的眼睛直直地望向小狂,竟望得小狂一阵心慌。 “紫亭……”小狂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此刻竟已无言。 “小狂,你知道……我的心意……”紫亭忽然鼓足勇气,开口说道,支吾不明的言语之中却蘸满了真挚的情感。 小狂没有再说话,他伸出手将紫亭的头和以往很多次做过的一半轻轻拉过,靠在自己的肩膀之上……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低下头,用自己火热的唇去寻找另一张火热的唇…… 雨,已然一直在下落,没有任何停歇的意思…… 这间小小静心室内,两个身影紧紧依偎在一起,两张年轻的面庞却也紧紧地靠拢在一起…… 良久,唇分…… “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紫亭,你还是和碧琛儿合籍双修吧……”从静心室回来之后,紫亭的脑海中不断回旋着小狂临别前的话语。 心,很乱,乱到让紫亭做事情都开始颠三倒四起来,他打破了手中的饭碗,捡碎片的时候又不小心划破了中指,鲜血不断滴落在地上,紫亭就这么蹲在地上看着地面上不断扩大的血迹发呆…… “虽然,我……喜欢……你……”想起小狂说这话时候的表情,泪水就开始不断地从紫亭的眼眶之中奔涌出来…… “哎呀,你怎么了!?”一声惊叫响起,紫亭却恍若未闻,仍然呆呆地看着地面上的血迹。一个绿色的身影来到他的身边,惊叫着扶起他的手指,帮他包扎起来。 这个身影,仿佛是碧琛儿…… 第六十五章 道魔相融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五十乃完满之数,当数处五十时,天下万物各处其本位,无有动作,可是若虚其一数,生成四十九时,便多了个虚位出来,其它四十九数便可流转变化,千变万用,无有穷尽。” 紫亭轻轻背诵着“天外碧落逍遥”之中的句子,内心波澜起伏。这几日,他可以逃开其他人,也没有再去见小狂,反而一个人躲在曾经和小狂一起看星星的草地上,专研武学。 多日的思索,他得出一个结论,他之所以不能和小狂在一起,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不够强!如果他足够强,还有谁能阻挡他和小狂在一起!? 我要变强!变得无比强大!紫亭的心中不停地呐喊,在这种思维的驱使下,他拿出当日小狂送给他的两份秘籍,在修习之中不自禁地将两份心法进行参照和对比,慢慢地,他发现一个令人震惊无比的事实! 那就是,天魔秘法和天外碧落逍遥竟然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法诀。这种相反并不是常人想象中的那种简单的正邪之别,而是从运功过程到口诀要义都是完完全全相反的! 换句话说,如果把天魔秘法逆向修炼的话,那就等同于在修炼天外碧落逍遥! 就拿刚才那段天外碧落逍遥里的话来说吧,这段话其实打个比方来说,就是五十张椅子坐了五十个人,假若规定不准换位,又不准走开,自然不会有任何变化。可是若少了一个人,空了一张椅子出来,那自然会产生很多的变化了! 但是天魔秘法却恰恰是反其道而行之,就好比五十张椅子上一个人没有也不会有任何变化,但只要椅子上坐了一个人,却也会出现很多种变化! “难道道家和魔道的功法是可以相通的!?” 这样的想法甫一划过紫亭的脑海,连紫亭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跳。 “怎么可能呢?道魔不是从来不两立的吗?” 紫亭拼命想要打消自己有些疯狂的想法,可是道魔相通的想法一经出现,就已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之中,无论如何都不能消除。 “如果,我尝试着将这两种完全不同的功法融合到一起会怎样呢?” 又一个疯狂的想法出现在紫亭的脑海! “不!我不能这么做!”紫亭紧张地打消这个念头,但是这个疯狂的想法却仿佛有着强大无匹的吸引了,只要紫亭一开始练功,就马上出现在他的脑海。 紫亭站起身来,想要静静心,目光却不自禁地停留在他和小狂曾经相互依靠着,数着天上的星星的悬崖旁…… “小狂……”紫亭轻轻念叨着,忽然狠下心来,他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达到“强大”的境界,只有这样他才能和小狂相守终生! 而尝试将道魔两家至高的绝学融会贯通却又是摆在紫亭眼前的一条充满无与伦比诱惑力的方式! 打定主意,紫亭走回原地,盘膝坐下,开始尝试着把道家和魔道两种相互对立的心法融合着修炼…… 紫亭忽然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幻境之中…… 那是一片荒芜的战场,无数的战士在这片土地上征战厮杀…… 血染征袍透甲红,狂刀谁敢挡兵锋? 不问天下归谁属,只望今朝与君共! 悠悠的硝烟弥漫,苍凉的黄沙和不远处的落月相伴,紫亭在这狂意与忧伤共鸣的歌声中,看到了一个凄清的背影,那背影好熟悉,好熟悉…… “小狂……”紫亭远远地呼唤,拼命地向前奔去,那人却没回头,手拄长刀,一步一步向前挪动着艰难的步伐,最终消逝在漫天的风沙之中…… “心有所成,物有所指,心为万物之源,心之所思,万物皆生……”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紫亭的头顶响起,紫亭身形顿滞,显然被这简单的话语击中了心中思考的症结所在,当下停下追赶的脚步,低声反复念叨道…… 心有所成,物有所指,心为万物之源,心之所思,万物皆生…… 心有所成,物有所指,心为万物之源,心之所思,万物皆生…… “我明白了!”紫亭陡然如醍醐灌顶一般明悟,大喜若狂,方才的一切也不过是南柯一梦尔,但是,梦由心生! “不错!一切都是由心而起!”紫亭拔起插在一旁的长剑,舞动起来,剑气藏空,带起隐隐呼啸的风声…… 其实,不论道与魔,也不过都是从心而生! 月亮已经悄悄爬上了天空,紫亭却丝毫没有因此而停歇的意思,反而越舞越快,越舞越快,知道月光之下只剩下一团耀眼的白光…… 人世间通达至境的方式和路径有千万种,但最快的捷径,也不过就是两个字“顿悟”! 世人强调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大多都是在为“顿悟”作为前期的积累,只要能够积累到丰富的经验和具备足够清明的心灵,“顿悟”便是轻而易举登上武学最高殿堂的捷径! 但大多数人或为万丈红尘蒙住了清明的心灵,或因为只是沉迷于步骤上的前进而忽略了心灵的感受,故终其一生难以在突破某种壁障,使之在达到某种境界之后便再难有所突破。这就是通常所说的“瓶颈”! 紫亭却没有这点障碍,他和小狂不同,小狂生性偏激骄傲,因此对事情的看法往往剑走偏锋。紫亭则不然,他心灵纯净,兼且性子坚韧,所以更容易领悟人生的真谛! 此刻,他对魔与道根源的领悟就是最佳的证明! 假以时日,紫亭的修为一定比小狂的进境更快! 刚刚融汇道魔两种心法的紫亭,此刻正沉浸在绚烂无比的武学世界之中,他嘴角挂着微笑,眼神迷离,显然已经在这种境界中难以自拔…… 只是,他并没有发现,危险已经一步一步迫近! 第六十六章 天玄之死 紫亭的面前忽然猛点爆起一团淡紫色的火焰…… 幽暗的紫色光芒照耀之下,一个白衣人脚踏奇步,双手合拢如盛放的莲花,刹那间推出三朵莲花劲,分别袭向紫亭左右肩井穴和面门。 热气漫空。 这三朵莲劲连环发放,最怪异处是先发者缓,后发者速。当攻向紫亭三处要穴时,恰好不分先后的同一时间印袭到他身上去。这么连催动劲气亦快慢由心,确达出神入化之境,令人为之叹服。 紫亭触不及防,已然中招! 在莲劲甫一碰触紫亭身体之前,炙热狠辣、凝聚精炼的真气早袭体而至,天罗地网般把紫亭笼罩在内,其凌厉处,显而易见。 若给如此灼热和充满毁灭性的劲气侵体而入,所造成的破坏可以想见。 紫亭大惊,生与死的当口之前,刚刚通悟的“道魔相融”陡然发动,心灵进入一种止水不波的超然境界! 万念俱空! 紫亭在无人无我的空灵心境里,像旁观者般感到自己无限地扩展,此时三朵莲劲同时印在他左右肩井和眉间轮处。 偷袭者攻势因为内心的震惊明显的一顿,哪有人蠢得会不挡不格的硬受莲劲的?紫亭脸往后仰,左右肩迅速耸摇。先是脸土一阵火辣,接著莲劲被眉间轮生出的反击劲气,由立体变作扁平,再泛起层层的气劲波浪沿脸门生起的气罩滑卸过去。 “蓬!蓬!” 另两朵莲劲被卸去大半后,仍有剩余的灼热劲气侵穴入脉,那种灼痛难当的感觉,令紫亭惨叫出声。 偷袭者见状大喜,以为紫亭必深受重伤,连忙乘势追击,双手回到胸前,在缔结盛放的莲花手印,准备加强攻势,务叫紫亭不能生离此地! 但是,紫亭却做出了完全超出他意料之外的反应! 紫亭并没有如偷袭者所料止住后仰的颓势,反而整个身体接着头颅的后仰劲力向后翻腾去,偷袭者见状大惊,以为紫亭要借机逃脱,连忙再次驱动莲花劲想凌空截杀紫亭! 他身形甫动,就隐隐地感觉到事有蹊跷! 但他还没回过神来,一柄长剑已经由下向上狠狠地刺中了他小腹…… “啊!”的一声惨叫,偷袭者溅血飞退! 原来刚才紫亭在整个身体向后倒仰而去的过程中,左脚勾起地上的长剑,接着后仰的劲势,从下方狠狠地割破了偷袭者的护身气劲,并刺中了偷袭者位于小腹之上的璇玑穴。 紫亭不敢怠慢,适才的一个照面,他也受了不轻的内伤,偷袭者的功力显然要比自己高出不止十倍以上,这一招已巧取胜,便是不容错过的最佳时机。 当下,右手接过刚刚伤敌的长剑,灌注全身气劲,向偷袭者飞退的方向追击而去…… 剑耀长空…… 漆黑的夜色,被紫亭灌注真气的长剑照得亮如白昼,这一剑,当真是紫亭生死存亡之间,超越自身修为上限的完美杰作! 只是,长剑的光芒照耀出躲在黑暗中的偷袭者狰狞的面目时,紫亭如遭雷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用紫气莲花劲偷袭紫亭的凶手,竟然就是碧落宗宗主天玄上人! 紫亭大惊,但是手下的攻势已然难以停止! 更让紫亭惊慌的是,此刻天玄上人睁目欲裂,双眼出密布的血丝清晰可见,面对紫亭来势汹汹的攻势,竟然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面上的表情狰狞,仿佛要把紫亭生吞活剥了一般! 长剑带着喷薄而出的鲜血从天玄上人的更嗓咽喉贯穿而出,四射飞溅的血珠,被皎洁的月光一照却隐隐地泛出碧绿的光泽…… 紫亭呆呆地站立当地,他还不能接受刚才发生的事实——他竟然亲手杀掉了天玄上人…… “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这样不是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给阻止你和小狂在一起了吗?”一个魔鬼一般的声音从内心深处泛起,紫亭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 “不是,我不是……我不想杀他……不想……”紫亭忽然发狂一般地大喊,转身连地上的长剑都顾不得捡起,连滚带爬地逃向远方,转眼之间消失在一座山丘之后…… 待到所有的一切完全恢复平静之后,一个黑影不知从何处转了出来,看着紫亭消失的方向,阴测测地笑出了声! “嘻嘻……” 诡异的笑声之中,天玄上人兀自不倒的尸身,轰然摔倒,地上丝丝缕缕泛起红色的气体,显然是血液被极高的温度完全蒸发所产生的…… “有这个证据,你就怎么也赖不掉了!”黑影压低着声音冷冷地说道,举起的左手边一个花一样的黑色石头在月光之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正是紫亭身上佩戴的双生石! 第六十七章 栽赃嫁祸? 小狂无聊地躺在静心室的床上发呆,自从紫亭离开之后,他便觉得心烦意乱,很难静下心来修炼。躺在床上想早点休息吧,却又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睡。 “哎……”小狂轻轻叹了口气,又想起紫亭走得时候泪流满面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心烦。 就在小狂正兀自烦闷的时候,静心室的窗外突然传来“嗖”的一声奇怪的动静。小狂一骨碌爬起身来,从靠着床的窗户缝隙向外瞧去,想找到声音的来源。 可是,小狂看了半天,外面只有空荡荡的夜色,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事情。 是自己多心了吧!小狂自我安慰着,转身想要接着睡觉。 “嗖!”又一声怪响。 这次小狂可是听得真切! 小狂连忙再次爬起身来,又从刚才窗户的缝隙中向外看去!这次他看见了! 静心室旁的天然巨石下,一高一矮,两个蒙面的黑衣人此刻窃窃私语着。 小狂功聚双耳,凝神偷听黑衣人的谈话,甫一听清,小狂的心就“咯噔”一下,差点跳出嗓眼来。 “天玄那老鬼已经死了,剩下的那个小鬼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们还要找到他吗?”身材瘦高的黑衣人开口说道,这个黑衣人声音嘶哑,入耳却有点像猪的哀嚎,令听者难受至极点,仿似给他的声音直钻进骨髓里去作浪兴波。 “天玄师伯死了!”小狂闻言心乱如麻,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心里是悲痛还是愤怒,正待要出言询问的时候,又听外面的两人说道。 “哼!不用管那小鬼,他亲手杀了掌门师伯,此刻恐怕已经疯了,只要明天一早我们拿着这个证物,他就算是想抵赖也赖不掉!”矮的那个黑衣人边举起手中的一个东西,一边回答道,不知道为什么,小狂却隐隐地觉得这个黑衣人的声音,他似乎从哪里听过。 听闻那个黑衣人说道证物时,小狂不禁偷眼观瞧,这一看不要紧,惊得小狂出了一身冷汗,后背脊梁一阵嗖嗖的凉意直窜了上来! 那黑衣人手中的东西是一块墨黑色的石头,石头的形状甚是奇怪,呈一朵盛开的鲜花模样,共有五个花瓣均匀地排列开来。 “双生石……紫亭!?”小狂自然认得黑衣人手中的“证物”——正是自己送给紫亭的双生石! 小狂的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如果两个黑衣人的谈话是真的,那么很容易得出结论:天玄上人死了,而且是死在了紫亭的手里,紫亭匆忙逃离的时候,把双生石掉落在现场,又被从旁窥视的黑衣人找到,成了指正紫亭是凶手的重要物证! “师兄!师尊他老人家让我们这么做,到底图的是什么啊啊!?如果要灭了碧落宗那还不是举手之劳,何苦这般费劲心机呢?”小狂兀自心慌意乱的时候,瘦高的黑衣人的声音再次传来,言语中对碧落宗十分蔑视,显然对他们“师尊”的安排有些不满。 “你懂什么?”矮个的黑衣人斥责道,“师尊他老人家神机妙算,岂是你我能够参详得透的?” “就算是这样,那做掉这个小鬼又有什么意义?”瘦高的黑衣人不满地嘟囔着,将他们到这里来的意图暴露无遗。 “他们是冲我来的!?”小狂听见高个黑衣的说话,不由一惊,心中疑窦丛生,自己和紫亭到底有什么好图谋的,竟然卷入这样的阴谋之中。 “哼!”矮点的黑衣人冷冷地哼了一声,才开口回答道,“这个屋里的小鬼一定要死,因为他是觞浮一族的余孽,而且如果他活着,很可能会坏了我们的大计!” “我是觞浮族!?”小狂闻言惊异更甚,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并非北冥正的亲子,但是这个身份还是一时之间让他难以接受。 “还有一点最重要的,他借天魔之力毁了我肉身,这个仇不报,怎能解我心头之恨!”矮个的黑衣人从牙缝中狠狠地挤出一句让小狂更加摸不着头脑的话,但言语之中刻骨的仇恨却绝非伪装出来的! “我借天魔之力毁了他的肉身……难道……他是……”小狂思维飞速运转起来,在他的记忆力类似的事情只发生过一次,黑衣人的身份已经不言自明! “他是……神皇!?”小狂惊骇万分,那日天魔附自己之身,杀掉神皇的一幕从眼前飞速闪过,“怎么可能?神皇中了天魔的岁月异能,应该早就变成一把尘埃了?毁了他的肉身……是了,他一定是在中招之时,也仿效天魔的移魂附体之法将魂魄转移到另一具肉体身上,只是……当时附近并没有任何人在啊?难道……” 小狂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登时呆若木鸡,如果是那样的话,恐怕整个碧落宗有难了! “那杀这个屋里的小鬼也不用我们两个人吧!只不过是一个嘴上黄毛都没退净的小鬼而已!”瘦高的黑衣人再次开言,显然是在抱怨“杀鸡焉用牛刀”! “这小鬼有天魔附体,我看你还是小心点好,小心被杀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矮个的黑衣人冷冷地讽刺道,显然他对天魔犹有余悸。 “幸好他们还不知道天魔已经不再这个世上了!”小狂轻轻叹了一口气,天魔已死的这个事情,这个世间除了他就只有紫亭知道。 第六十八章 夺物证 “我看师兄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瘦高的黑衣人显得不以为意,对矮个的黑衣人也不甚敬重,冷冷地开言讽刺道。“一个只剩下一魂的天魔,恐怕未必比师兄这个保住三魂的神皇高明到哪里去吧?” “果然是他!”小狂听闻瘦高的黑衣人指出矮个黑衣人的身份,心中一动,当下脑筋飞速运转,思索着脱困之道。 “你……”矮个的黑衣人正想反驳自己的师弟,身后静心室的窗户却“嘭”第一声打开了,一道身影迅若奔雷,只奔两人而来! 那人半空中伸出双手,运指成爪,直奔两人头顶的面罩,显然是想把两人的面罩解开,一睹庐山真面目! 矮个的黑衣人反应极为迅速,对方还未靠近,就猛然一蹲身,躲开对方攻势。身后的那个高个黑衣人则没有那么好运,触不及防之下,只能摇头希望躲开对方伸过来揭面罩的手爪,可惜为时已晚…… “刺啦”一声,高个黑衣人的面罩已经被来人一把撕下,露出真容! 这高个黑衣人,脑袋几乎光秃,鬓角边却仍保留两撮像子般垂下的长发,直至宽敞的肩膊处,形相特异。 他的年纪至少在六十过外,可是皮肤白嫩得似婴儿,长有一对山羊似的眼睛,留长垂的稀疏须子,鼻梁弯尖,充满狠邪无情的味道。 此刻高个黑衣人已经从惊讶中醒悟过来,当下两手负后,稳立如山,左肩处露出佩剑的剑柄,气势迫人! 撕下面罩的那人半空中一个盘旋,稳稳地落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之上,轻轻在树丫出,两条腿当啷下来,在半空中来回晃动,说不出的惬意悠闲。 那人正是方才在屋内偷听的小狂。 “好小子!竟然发现你爷爷我了!”高个的黑衣人面色阴沉,显然是被小狂撕下面罩大觉颜面无光,心中直叫“老猫烧须”。 “切!”小狂重重地发了一个鼻音,表情甚是不屑,“两个藏头缩脑的乌龟,还敢自称爷爷,你就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吗?” “你……”高个的黑衣人正要反击,却被那矮个的黑衣人拦住。 “别和这小子废话,杀了他!”矮个黑衣人狠狠地说道,显然对小狂已然恨入骨髓! “哟!怎么两位连个名都不敢报了呗?”小狂对矮个黑衣人的话不屑一顾,阴阳怪气地嘲讽道。 “臭小子,你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你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让你死个明白,你爷爷我乃‘八圣天’之一,血海莫意禅是也!”高个的黑衣人显然受不住小狂的激将,都不用再多废话,就主动地自报家门出来了。 小狂闻言一愣,完全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头脑简单得可以的老头,竟然就是名震天下的“八圣天”之一,当下心中对眼前的形势重新进行了评估。 “云谙,留下你手中的双生石!本魔饶你不死!”坐在树丫之上的小狂忽然两眼红光连闪,声音变得十分凶厉。 “天魔!?”矮个黑衣人既惊且怒,神情闪烁,显然是在估量眼前的“天魔”真伪。 “哼!无胆匪类,你不是一直替提林芷汐那贱人报仇吗?怎么见到本魔还不敢动手了?”小狂冷哼一声,道出神皇憎恨天魔的缘由。“林芷汐”三个字让神皇怒发冲冠,血灌瞳仁,更不疑眼前的小狂是假扮天魔附体,当下就想出手! “慢着!”莫意禅忽然伸手拦住了已经蓄势待发的神皇,上下打量兀自在树丫之上安然端坐的小狂,冷冷地一笑,才开口说道。“师兄,还是让我替你先领教领教这上古魔头的无上魔威吧!” “难道他看穿了?”小狂心下一惊,但面上仍然稳如泰山,也冷冷地回敬道,“寻死还争个先后,你们还是一起上吧!” “不用了!”莫意禅大喝一声,身形如离弦之箭笔直地向小狂冲了过去! 对方强招临头,小狂仍然巍然不动,有苦自家知,不是他不想动,对方这一招摆明是谈他虚实,如果他当真是天魔附体怎么会轻易抽身躲避,自损声威!? 正兀自叫苦间,莫意禅掌挂风声已攻至面前,小狂硬着头皮抬手一挡! “轰!”的一声巨响!奇异的是虽然响声巨大,周遭却没带起丝毫的劲力碰撞产生气流, 两人就这么一冲一坐,过了一招! 小狂只觉腹内气血翻涌,差一点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当下急忙运功勉力压下,但脸色已有些许难看。 观战的神皇神情一动,似乎有所察觉,小狂偷眼看到神皇神情有异,心中暗叫糟糕。 第六十九章 紫眸刹罗 “血海”莫意禅翻身落回地上,两腿撑地,气势迫人,颇有山亭岳峙的威猛雄姿,他站的站姿非常奇特,就算稳立如山之际,也好像会随时飘移往某一位置。 小狂想起天魔曾经跟他讲过“八圣天”的厉害,更曾详细论及莫意禅身负绝世魔功“紫眸刹罗”,紫眸指的非是眼眸的颜色,而是施功时真气的色泽,只不过施功之时,通体真气环绕,映得瞳孔仿佛也带上淡淡的紫色,故以紫眸称之。“紫眸刹罗”最厉害处,就是当行功最盛时,发功者能在敌人置身之四方像织布般布下层层气网,缚得对手像落网的鱼儿般,难逃一死。 他在打量莫意禅,莫意禅亦在仔细观察他,此刻正在小狂正对的地面上行行停停,无限地增添其威胁性和压力。 缓缓地踱了一会功夫之后,莫意禅依然在落回地面的地方立定,嘴角逸出一丝不屑的笑意,浑身紫芒大盛,语气却出奇的平和,摇头叹道:“如果天魔就这点本事,那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了。” 言罢,空气之中竟然围绕莫意禅为中心产生出膨胀波动的气劲,就像空间在不断扩展似的。事实上莫意禅那几步走得极有学问,一方面在试探小狂的虚实破绽,另一方则挑引小狂出手,岂知小狂方才一过招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根本不会轻易进击,却也因此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此刻,小狂眉头紧锁,显然是在思索应敌知道。闻言忽地眉间喜色一掠而过,显然是已经想到应对之策。当下故作哑然,笑道:“莫意禅你还当真狂妄自大,废话少说,你先接过这一招才再婆婆妈妈地罗嗦吧!” 言罢,缓缓举手,五指先是箕张,再缓缓拢指合拳,霎时生出气凝河岳般的气劲狂扬。 如此功夫,不要说见所未见,连听都未听过。 莫意禅面上终于露出凝重的神色。 他刚才大言不惭的点指天魔的祭日,非因狂妄自大,而是要故意激生性暴戾的天魔出手,那就会掉中他的陷阱。 紫眸刹罗或者可用一个以气织成的蜘蛛网去比拟,任何猎物撞到网上,愈挣扎愈缠得紧,诡异邪恶至极点。 假若对手率先抢攻,莫意禅定会诱对方放手狂攻,然后再吐出丝劲,以柔制刚,待到对方发觉有异,已经将对方全身用气劲紧紧缚住,有力难施,这才才一举毙敌。 怎知年纪轻轻的小狂竟像已经看破他居心般,来一招似攻非攻,似守非守,看来毫无作用的奇招,反令他完全失去预算,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只好静待其变。 小狂嘴角逸出一丝笑意,忽然大喝一声:“中!”拳头合拢。 真气如流水般经过体内脉穴的千川百河,汇成洪流,虽没有出拳作势,但庞大凌厉的劲气竟透拳而去,重重击在莫意禅无形有实的刹罗气网最强大的一点上,准确得让莫意禅大吃一惊。 神皇瞧得目瞪口呆,任他想破脑袋也猜不到竟然有人可如此运劲发功,整个人就若投石机般把真气形成的万斤巨石发出去。 “蓬”! 劲气交击。 莫意禅浑身剧震,横移一步。 小狂只是上身微晃,并非因功力胜过莫意禅,而是在於集中和分散,拳劲与网劲的分别,故占尽上风。 莫意禅陡然色变,知道若果让小狂这么发招下去,最后他只会陷进一面倒的挨打局面。 小狂表情似笑非笑,心中暗叫幸运,时方才的一招,正是他用自创的“玄天苍穹血鉴”的根本即探索万物之“脉”的手法感知到莫意禅运功的气劲脉络分布,然后才出手攻击其最强点的!本来小狂心中也不做准,只是感觉对方重兵部署之地,定然就是其整个功夫的罩门所在,一试之下竟然马到功成,不由得一阵大喜! 最强的地方就是要害! 这一局,小狂赌赢了! “玄天苍穹血鉴”竟然是“紫眸刹罗”的天生克星! 厉啸一声,先失一招的莫意禅脚踩奇步,浑身紫气更盛,飘移不定的几个假身后,抢往小狂左侧,左手疾劈,看似平平无奇,可是楼上众人无不感到他的掌劲之凌厉大有三军辟易,无可抗御之势,不论谁人首当其锋,只有暂且退避一途。 “咦?”神皇低低的惊诧声中,写满了疑虑。此刻让他如此疑神疑鬼的事情,正是小狂面对莫意禅猛招的反应!只见小狂竟然闭上眼睛,应掌横移侧身,若能先知先觉般左掌横劈,十指作出精奥无伦的动作,手掌周围气劲如花绽放,丝毫不让的先一步迎上莫意禅惊天动地的劈掌。 就在莫意禅避拳横移的刹那,小狂早就凭借对气脉的掌控,清楚地把握到莫意禅整个刹罗气网的移动和重心的移转,遂索性闭上眼睛,不为其步法所惑,硬拚他这凌厉无匹的招数。 “轰”! 莫意禅闷哼一声,往后飞退,一副惟恐小狂趁势追击的神态。 第七十章 抵死一搏 小狂仍只是上身往后一晃,便回复稳如泰山的姿势,同时心中大定。 刚才他这一掌运足十分气劲,更已初次在实战之中凝聚苍穹气脉化为攻敌之用,射刺在莫意禅罩体而来的刹罗气网上,即使以莫意禅的高明,也只有立刻撤走的唯一选择。 莫意禅退后寻丈方停止下来,双目凶光闪闪,冷然道:“这算是甚么鬼门道?” 小狂斜眼轻眯,神态之中说不出的倨傲,微笑道:“‘紫眸刹罗’不外如是,莫意禅你也该有几千岁了吧,怎么一把年纪都活在狗身上了!?” 大喝一声,隔空一拳击出。 莫意禅见小狂出拳强攻,不惊反喜,两手高举,如大鹏展翅,十指伸张,再迅速合抱,盘在胸前,同时探步趋前,迎往小狂大有无坚不摧之势的拳风,招数怪异非常。 小狂长笑道:“你中计啦!” 猛又收拳,拳化为掌,掌上忽然黑气涌现,并很快形成一个气轮漩涡,不断牵扯四周的气流向其内部涌去! 是恰到好处的对症下药,刚好克制莫意禅的全力一击。 莫意禅正施展“紫眸刹罗”,利用两手织出以千百计游丝交错组成的刹罗气网,再往对方“撤”过去。这张无形的网不单可抵御敌手的拳风掌劲,且收发由心,可随时改变形状。当他两手盘抱聚劲时,大网收束为车轮般大小的气劲,打横往小狂割去,正期待可割破他的拳劲,予小狂重重一击,蓦地刹罗气劲变得虚不著力,最今他大吃一惊的是气轮竟不能保持原状,被对方掌上生出的类似“黑洞”的强大旋转吸劲,扯得由椭圆变为长条形,往对方掌心倾泻过去。 莫意禅魂飞魄散下,连忙收功,比上次退得更为狼狈。 小狂岂那还肯错过良机,长笑一声,如影附形的往席应追杀过去。 “蓬”! 莫意禅终究是宗师级人物,退出丈许远近后回掠过来,侧击小狂,双方各以精奥手法硬拚一招。 两人倏地分开,再成对峙之局。 此时若有人围观,定然感受到两人中间的气劲冲突,两人衣袂拂扬,均是全力摧发劲气,准备下一次石破天惊的攻势。 “你不是天魔!刚才也不是‘天魔秘法’!”莫意禅厉声断喝,脑海一片混乱,他已经从刚才的怪招中判断出眼前这个小鬼并非天魔,但是这个小鬼到底是何方神圣,年纪轻轻竟然拥有这般高绝的修为!? “不错,我没被天魔附体!”小狂低声冷笑,忽地拔高声音,大声说道。“莫意禅,你给你家小爷爷听好了,你家小爷爷复姓北冥,双名任狂,今天杀你的这套功法,就是你家小爷爷自创的‘玄天苍穹血鉴’!” 莫意禅闻言怒极反笑,当下也不再废话,两掌穿花蝴蝶般幻起漫空掌影,随著前踏的步法,铺天盖地的往小狂攻去,游丝劲气,笼罩方圆两丈的空间,威霸至极点。他全身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隐透紫气,更使人感到他 “紫眸刹罗” 的诡异神奇。 虽是在对方惊涛骇浪的全力进攻下,小狂心神逼透灵动若平静无波的水面,丝毫不为敌手所动。他已经完全掌握了对方攻击的方式和气劲走势,胜券在握! 就在数缕游丝劲气袭体的一刻,他迅速横移,朝虚空运续劈出三掌,击出一拳。无论莫意禅想象力如何丰富,也从未想过小狂会以这种手法应付他的“紫眸刹罗”。 刹罗劲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游丝真气可以缠绕的方式从任何角度袭向敌人,小狂凭借气脉的波动挥出的三掌看似劈在全无关系的虚空处,实际上却把他三股游丝劲切断,最后那拳则重轰在他掌势最强处,封死他所有后招。 莫意禅发觉自己完全无法了解眼前这小鬼的造诣深浅,心中大叫不妙! “蓬”! 小狂拳劲猛发,手上血色气息喷薄而出,迅速沿着莫意禅的气劲钻进经脉去,这一招更是大出莫意禅意料之外,登时被小狂破开因催发刹罗劲气而难以集中防守的掌劲,五脏立受重伤。 神皇眉头紧锁,却没有出手援救,神情飘忽,似乎在暗自算计着什么。 莫意禅跄踉跌退,威风尽失。 “破血……”小狂轻轻低吟,莫意禅闻言,不知为什么登时心惊肉跳。 “你说什么?”莫意禅强压伤势,开口询问。他隐隐觉得小狂刚才脱口而出的这两个字似乎关乎自己的性命安危。 小狂没有回答莫意禅的问话,猛地拔身而起,从接战以来首次离开端坐的树丫,半空中滔天拳势翻涌而起,拳劲掌风弥漫全场,向失去先机的莫意禅狠狠攻至! 莫意禅则完全落在下风守势,不但无法展开刹罗气网,还要千方百计保住小命,在一个狭小的空间,被动的抵挡小狂充满滔天霸气的狂攻猛击。 观战的神皇此刻仍然按兵不动! 劲气交击之声响个不绝,更添此战风云险恶的形势,两道人影此进彼退,鏖战不休,近身搏斗下,两人是以快打快,见招拆招,在这样的情况下,莫意禅更是吃亏。 “轰”! 两人四掌交击,各自退后,凌厉的眼神却彼此紧锁不放。 第七十一章 交易 “你败了!”小狂傲然而立,带着无限的狂傲和霸道,宣判了“八圣天”之一血海莫意禅的死刑! “啊!”话音未落,莫意禅仿佛遭受了巨大的痛苦,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身上丝丝缕缕地开始蒸腾起一团血雾! “破血最厉害的地方就是中招之后要潜伏一段时间才会发作,而往往中招者并不知情,不能及时镇压伤势。伤势发作之时,中招者浑身鲜血将被潜伏的气劲分解,并产生极高的热量,最后将全身血液蒸发而死,死状不堪忍睹!的确狠毒可怖!”小狂摇头叹息,似在同情莫意禅的痛苦,但神情之中却没有分毫可怜之意,嘴角还隐隐挂着戏谑的笑意,令人不由得一阵心寒。 “你!好狠……”莫意禅身陷巨大的苦痛之中,伸出手点指小狂,他实在没想到眼前这个二十未满的小鬼竟然如此阴险狡诈!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思过涧寂静的伤口,在空旷的山谷中不停回荡,久不停歇。 一柄长剑洞穿了莫意禅的身躯,带起一捧鲜血。 “咚!”的一声,莫意禅尸身倒地,双眼圆睁,显然不甘心贵为“八圣天”的自己竟然命丧此地。 “早死早超生,活着也不过是再多受点罪,师弟啊!走好!”杀人者面不改色,手持长剑在莫意禅的尸身上将剑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才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叨咕道。 杀人者正是一直观战不语的神皇。 “哼!”小狂冷冷地撇了一眼兀自神态自若的神皇,心道这厮还真个是偷袭的高手,不仅偷袭敌人,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小兄弟,既然碍手碍脚的人都已经死了,咱们也可以聊聊正事了。”神皇忽然一躬身,深施一礼,语气淡然地开口说道。 “哼,我和你这种背后暗算的鬼祟家伙有什么正事可谈!?”小狂语气冰冷,对神皇,他实在没有半分好感。 “呵呵,其实也简单,我们作笔交易!”神皇不为小狂的讥讽所动,仍然自顾自地提出了条件。“小兄弟刚才虽然击杀了这该死鬼,但想也受了点伤,我呢!也不想无谓地打生打死,不如这样,我把手里那个小鬼杀人的证物交给小兄弟,小兄弟你呢,只要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小狂话一出口,就不由得后悔万分,他这般一问,岂不是自认自己受了伤!? 神皇的表情却没有因此而发生任何改变,似乎并未留意小狂的回答,依然自顾自地说道,“这事说来也简单,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小狂不解地问道。 “只是要等到小兄弟毒势发作,才能跟小兄弟说!”神皇忽然诡异地一笑,小狂心中暗叫不妙! 说时迟那时快,小狂忽然觉得一阵剧痛从肋下三分出猛烈地迸发出来,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洒出来! “呵呵,小兄弟有所不知,我这师弟虽然废物,但他修的‘紫眸刹罗’却的确是一门极为高超也极为阴毒的魔功,修炼之时,定要取天山四十二异兽身上最剧毒的部分融合修炼。是以,无论何人只要沾染上了‘紫眸刹罗’的气劲就定然身中此种奇毒,此毒无药可治,毒发之时,先是肋下三分处剧痛不已,疼痛处先是肌肤变黑,而后变硬,最后蔓延全身,成为一个毫无知觉的‘石头人’!”神皇侃侃而谈,小狂闻言连忙撕开上杉,定睛一看,果然刚才疼痛的迸发处已经乌黑一片! “可怜小兄弟年纪轻轻、修为高超,前途定然无可限量,不过今天身中奇毒,恐怕命不久矣了!可惜,可惜啊……”神皇猫哭耗子,一阵虚情假意的话语却说得小狂苦笑不已,时方才用“破血”暗算了莫意禅,没想到自己也着了这厮的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 肋下的疼痛愈来愈剧烈,小狂已经强撑不住,佝偻着身蹲在地下,也顾不得强敌在侧,连忙运功逼毒。 但是,小狂只要稍一运劲,疼痛就加倍剧烈起来! “没用的!这毒有个特性,就是你越运功抗毒,它在你身上就越快扩散,而且疼痛也会越加剧烈!”神皇冷眼观瞧,开口说道。 哎,二十年如梦似幻,死亡之后会不会就和自己曾经沉浸在的黑暗那般呢?如果那样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小狂想到此处,竟然觉得死亡也没什么可怕的。既然事已至此,小狂长叹一声,竟然不再运功,索性摆了一个减轻疼痛的姿势,闭目等死。 “小兄弟,你多保重!”神皇冷冷地开口说道,对一个必死的人,神皇也没心情多刺一剑。身边风声响起,显然是神皇已经飞身离开了。 死后会不会有轮回呢?轮回之后,我还能不能见到紫亭呢?小狂脑海一片混乱,躺在地上迎接死亡的来临! 第七十二章 开脱 自己身死是小,只是紫亭……小狂本已灰心丧气,但甫一想起紫亭,求生的意志刹那之间在胸腔之中剧烈的燃烧起来。 “不行,我不能死,一旦我死了,紫亭定然逃不过这次劫难。我就是死,也要在死之前也要想办法帮助紫亭开脱罪名!” 小狂强忍剧痛,挣扎着站起身来,尚未站稳,肋下的剧烈痛楚再次传来,疼得小狂龇牙咧嘴,只觉眼前金星飞舞,头上冷汗“飕飕”直冒。 小狂用力地甩了甩头,强打精神,拔身而起,直奔前山方向而去…… 日泽峰 前山 弟子监 小狂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单臂扶墙缓缓地步过正门上刻着“弟子监”的牌匾时,心中忽然涌起悲戚的感觉。 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小狂苦涩的一笑,不知道为什么,死亡愈是临近他的心反而愈发平静了下来,生命的每分每秒,在这一刻都仿佛被无限放大了一般,小狂的目光扫过弟子监的正门,对着入口处的两道梁柱挂有一联,写在木牌上,“朝宜调琴,暮宜鼓瑟;旧雨适至,新雨初来。”字体飘逸出尘,苍劲有力。 小狂忽然驻足观看,想到自己可能是最后一次这般读些词句,心下一黯,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弟子监是一座四面厅的建筑形式,通过四面花格窗,把后方植物披盖的危崖峭壁,周围的婆娑柔篁,隐隐透入厅内,更显得其陈设的红木家具浑厚无华,闲适自然。屋角处有道楠木造的梯阶,通往上层。 小狂也不再多想迈步向楼上紫亭房间走去。 上层以屏风分作前后两进,每一进大约有八到九间弟子卧室,紫亭的卧室在第一进最靠楼梯的一侧。小狂推门而入,室内以屏风分作前后两间,一方摆了圆桌方椅,另一方就是紫亭寝卧之所。 桌上放着一盆尚有余温的汤水,飘香四溢。小狂愕然站定,眼泪忽然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紫亭这些年为了自己不知烫伤多少次,才练就了这一手好厨艺,而如今,恐怕自己再没机会品尝这人间美味了,思虑及此,小狂不由得悲从中来。 其实小狂并非不怕死,只是一来小狂年纪太轻,还不懂死亡的恐惧。二来,小狂生性豁达,无法解决的事情,索性顺其自然,内心深处也未认定自己必死无疑,还对生存抱有一线希望。 此刻,小狂第一次感受了死亡的可怖之处,毕竟那代表着要和自己最爱的人永远分别。 幽幽一声叹息,小狂尽量排除脑海中的杂念,转过屏风,屏风这边剩余的空间并不多,一张简单的实木床上整齐叠放着枕头被褥等一概用品。 小狂艰难地移到床边,慢慢地坐下,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粗糙的床面,往事如繁星般在眼前争相闪烁,那些包含着温情的片段,令小狂一时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哎……”漆黑的夜色中,又是一声长叹远远地传了出去,缓缓地消逝在璀璨的星河尽头…… 轻轻地从怀中掏出双生石,黑色的花瓣在星光的映衬下格外美丽,小狂凝神端详,就仿佛在看着心中牵挂的那人依然略显青涩的面容,心灵深处激起层层涟漪,也许有那么一天。涟漪或会慢慢散去,但那且娇柔且坚强的面容却会在内心深处刻下深深地印迹,此生此世不能忘怀…… “哇……”小狂在也难以按捺已经深入骨髓的毒势,一口鲜血喷出,半空中的血液就失去了以往亮丽鲜红的光泽,在月光之下变得墨汁一般漆黑。 喘息了良久,身上的伤势稍有缓解,小狂伸出手想要将唇边的血迹擦拭干净,就在这当口,紫亭的房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明显压低过的女声跟着传了进来。 “紫亭……” 不行,我不能让人发现我在紫亭的房里。小狂心念电转,匆忙将双生石放在紫亭的床头,推开床后的窗户,飞身穿窗而出! 因为动作匆忙,双生石并没有放稳,在床头上转了两下,竟然掉在了地上! “咚”掉落的双生石和木质的地面碰撞,发出了一声清响!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已经足够引起进入者的注意。 “有贼啊!”一声惊叫划破了碧落宗弟子监上空的宁静。 小狂听到身后的惊叫声,不敢片刻停留,甫一落入在院中,立时双足一点,接着这一撑之力向不远处的院墙直射而去! 只要上了院墙,小狂就有足够的把握在被人发现之前逃之夭夭。 院墙近在咫尺了,小狂已经清晰地看到墙上铺陈的红色琉璃瓦,就在小狂暗自庆幸的时候,正对的院墙上猛然跃上一个黑影,那黑影见小狂过来,猛地迎头就是一掌! 事出突然,简直身处半空,小狂避无可避,无奈之下只能挥手硬接! “嘭!” 两人双掌相交在半空之中过了一招! 那人显然没料到小狂修为如此之高,“哎呀”一声吐血翻落墙下。 小狂也不好受,对方的气劲诡异刁钻,入体之后竟然直奔小狂肋下的伤患处,登时剧痛难忍,半空之中气力无以为继,只能翻身落回院内。 甫一着地,小狂双膝一软,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就在小狂想仔细察看下自己伤势的时候,背后掌风响起,显然房中的那人已经追出,趁小狂尚未回力之际,出手偷袭! 第七十三章 我的罪! 小狂强按伤势,也不回头,反手一撩,和身后的偷袭者硬碰了一记! “嘭!” “哎呦!”一声娇叫,对方显然被小狂一掌震得受了内伤。偷袭者功力低微出乎小狂意料之外,此刻也不容多想,小狂头也不回头,借对方一掌之力,猛地再次向前窜出,希望在刚才拦截者回来之前跃上院墙逃出升天! 可惜晚了! 小狂的正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白衣的道士,两人一左一右,互为掎角之势,牢牢封锁了小狂逃跑的路线。 事到如今,小狂也不再有半点犹豫,斜眼瞥见两人,便猛然一顿,双足用力狂蹬,再向前窜去,希望一口作气突破两人封锁! “大胆狂徒,碧落宗岂是你撒野之地!”两人齐声断喝,左边之人出掌,右边之人舞拳,掌拳各带风雷之声,在半空之中交织起一张由拳劲掌风组成的大网,向小狂罩去! 大网罩至,小狂暗叫不妙,这两人显然很有默契,配合娴熟,大网毫无破绽,想要一招破网,看来难比登天! 硬闯无望,小狂也迅速改弦更张,左足一点,飞快向上方大网罩不到的地方逃窜而去。 小狂身法诡异迅捷,远超拦截两人的意料,大网眼看就要罩不住小狂,任由他逃出生天! 就在两人暗自焦急之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雷霆般暴喝! “哪里走!看拳!” 拳势如狂雷只九霄劈下,半空中带起无数拳影,牢牢地将小狂笼罩其中!小狂触不及防,面上已然中了一拳,“咔嚓”的骨裂之声顿时响起,面门已然被威猛无铸的拳劲硬生生地击出一块凹陷,登时血流如注! 小狂也被这刚猛的拳劲硬生生截回地面! 眼见逃走无望,小狂牙一咬心一横,拼命催鼓全身功力,“啊!”地一声狂喝,双拳向天狂轰,务求速战速决! “嘭嘭……” 半空之中,气劲交击之声不绝于耳,交战两人都是豁尽全身功力,以快打快,以硬碰硬,来不得半点花假,霎时之间,碰撞爆开的气劲如烟花般绽放,煞是好看! 但旁观者都知道此战凶险无比,两人如此拼斗,近乎以命相搏,稍有差池,定然尸横当场! “啊!”硬拼数百记重拳之后,两人忽然大喝一声,向彼此挥出灌注全力的一击! 硬拼半响,两人似乎都已经发现双方功力就在伯仲之间,很难分出胜负,当下不约而同地挥出最为强猛的一拳,一招定胜负! “嘭!” 弟子监院中四散的气流狂飙,尘埃突起,观战者都觉得胸中一闷,竟然被两拳相交的余劲之威震得受了内伤! 待得尘埃落定,两个身影才慢慢地浮现出来! 拦截者一袭白色道袍,虬髯满面,此刻嘴角已经隐隐渗出丝丝血迹,显然在刚才一轮的拼斗中受了伤,却是碧落宗莽苍峰首座火雷子! 而那个夜半闹事的“狂徒”显然受伤更重,此刻蹲伏于地,一手强撑身体,一手紧紧捂住肋下,高昂起的面容之上隐泛黑气,左侧颧骨被方才火雷子拦截一拳打得凹陷进去,血流如注,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小狂!” 身后尖叫声响起,却是方才发现小狂之人。 “琛儿!?”小狂从声音中已然判断出那人身份,也不禁惊讶出声询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火雷子惊讶莫名,他万万想不到能和自己硬拼数百记的“狂徒”竟然是此刻应该在静心室悔过的小狂。 “他杀了天玄师弟!”小狂正想开口回答,一个和蔼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了过来,却带来了一个让在场众人全部呆立当场的消息! “什么?”火雷子猛然回头,想要开口询问的当口,说话的人已如大鸟一般乘风而至,轻轻飘落当场,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潇洒惬意,但综合来人的体型,却又有种说不出的不协调感。 来人正是正道盟主,万剑仙宗宗主景柏真人! “你说话要小心,刚才说的可是当真!?”火雷子一脸的不能置信,他对景柏真人有着说不出的厌烦,对这个人说的话也半信半疑。 “景柏道兄说的是真的!”景柏真人还没开口答言,已经有人替他回答了,几道白光从半空中直落下来,碧落十一峰首座除了已死的天玄上人已经全部到场。 “时方才,有弟子在后山发现了师兄的尸身!”说话的人语气悲愤,正是举莛峰首座天怒道人,此刻的天怒道人双目赤红,面上泪痕未干,正狠狠地盯着对面的小狂,一副恨不能生食其肉寝其皮的模样! “老夫曾劝过师兄,不要怜惜这觞浮族的余孽!师兄当年一念之仁,没有听老夫的劝告,没想到此子狼子野心,竟然……竟然……”天怒道人说道此处,声音哽咽,竟然说不下去了。 “竟然怎样?”火雷子脾气急躁,见天怒道人竟然婆婆妈妈的哭眼抹泪,登时火上房梁,开口追问! “竟然暗算了师兄!”天怒道人再也按捺不住悲伤,老泪众横…… 第七十四章 天地何公? 这边厢,小狂闻天怒道人所说,反倒心下一宽。他本来就是希望在临死之前能替紫亭开脱杀师灭祖的罪名,如今不用他故意往身上拽,对方已经认定是他了,登时只觉心下宽慰,也不开言辩解,冷冷一笑,强撑着站起身来,双目扫过全场,和所有满怀忿恨的目光一一对视一遍,毫不畏惧! “这是真的?”火雷子听天怒道人说完,转过脸来向着小狂问道,声音颤抖,目光里却隐含复杂难明的味道,显然是希望听见否定的答案。 小狂心中一暖,显然知道这个师叔很爱护自己。但为了紫亭,他只能微微点头,承认了这桩不属于自己的罪过。 “啊!”火雷子仰天嘶吼,声音凄厉悲凉,他比天玄上人晚入碧落宗两百年,平日到处惹是生非,都是天玄上人处处将他维护,视他为亲生兄弟!此刻天玄上人的死讯已然让他难以接受,而小狂是杀他师兄凶手的事实就更让他无所适从! “你受死吧!”嘶吼一停,火雷子再不多说废话,双目冒血,飞身再次向小狂攻来! “慢着!”一个身影忽地出现,隔空拦截在小狂和火雷子之间。 “卓不凡,你让开,你要是再袒护这个小鬼,我连你一块杀!”火雷子双眼冒火,恨不能将拦在眼前的人撕成碎片! “你稍安勿躁,此事还有几处疑点,待我问清楚,你再杀他也不迟!”卓不凡面色凝重,再也不见往常的风流倜傥。方才,他见小狂承认了,不知为何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的方,是以才拦在火雷子前面,想要问个清楚。 “好!你问!”火雷子虽然血灌瞳仁,但理智仍在,加之本心并不愿意接受小狂杀害自己师兄的事实,所以也不多说,转身退在一边,等待卓不凡查明原委。 “小狂,我问你几个事情,你要如实答我!”卓不凡羽扇轻摇,开口说道。 “好!”小狂一心求死,心道你问什么我都答是做的就好了,当下也不拒绝,点头应允。 “恩!”卓不凡微微点头,开口问道,“小狂,你在哪里害死的天玄师兄,用什么方法害死的?” “这……”小狂闻言一愕,显然没料到卓不凡竟然会询问天玄上人的死亡地点和死因,他又如何知道,一时之间,张口结舌,竟然回答不上来了。 “呵呵,不凡师弟,能否容景柏我说两句呢?”就在小狂正暗自焦急,无法回答的时候,景柏真人忽然拍着圆滚滚地肚子,从众人之中走了出来,笑意盈盈地说道。 卓不凡眉头一皱,心道你这死胖子又来凑热闹,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但当下也不好直言拒绝,只能点头同意。 “这小鬼害死天玄师弟的事实,人证物证俱在,不凡师弟又何苦多此一问,给这小鬼狡言脱罪的机会呢?”景柏真人面上笑容不改,实则机锋暗藏,暗指卓不凡有意帮助小狂开解。 “哦?人证物证俱在,那景柏道兄可否拿出来让我们一看呢?”卓不凡机智过人,自然读出景柏真人的话中话,当下也不废话,直接向景柏真人索要人证物证。 “人证好办,景柏已经带来了!”景柏真人微微一笑,显得成竹在胸。言谈之间,轻轻击了击掌,墙角处转出一人,低垂着头走到众人面前,月光照在这人脸上,映出此人容貌…… “紫亭!?……”小狂乍见此人,如遭雷击,只觉天旋地转,差点当场摔倒在地! 这个“人证”正是误杀天玄上人发疯逃掉不知所踪的紫亭! “你说吧,不要怕!”景柏真人轻轻拍了拍紫亭的后背,紫亭触电一般抖了一下,才低低地开口说道,“弟子今夜在后山练剑,忽然听到后山悬崖处有打斗声音,偷偷潜过去才看到……才看到……” “才看到什么?”卓不凡自打紫亭出现,就察觉了这孩子神情有异,此刻见其语气飘忽不定,言辞闪烁,马上开言追问。 “诶!”景柏真人却马上拦下了卓不凡的追问,“不凡师弟,你让这孩子慢慢说,他也吓坏了,你这么问,这孩子还敢说真话吗?” 卓不凡狠狠地瞪了景柏真人一眼,却也不好在追问,只得安静地紫亭讲完。 “弟子看到小狂正和天玄师伯斗在一处!”紫亭长长喘了一口气,才缓缓地接着把话说完。“弟子大气都不敢出,躲在草丛里偷看,天玄师伯和小狂大约过了百十招,小狂忽然不打了,笑着躬身施礼说道‘弟子认输’。看到此时弟子以为两人正在切磋,正想出去和两人答话,却见到小狂趁着天玄师伯转过身去,猛然拔出地上的长剑,狠狠地对着天玄师伯刺了过去,天玄师伯躲闪不及,当场被……被……小狂刺成重伤!” “好狠毒的小鬼!”四周的众人听到此处无不向着小狂怒目而视,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前去杀掉这个小鬼替天玄上人报仇雪恨! 第七十五章 为何 紫亭的这番话,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包含着无限杀伤力的强招在小狂的胸口一个跟着一个地爆裂开来,直杀得小狂节节败退,再无还手之力。 此刻的小狂,泪水已然慢慢涌上眼眶,他本是抱定了替紫亭的顶罪的决心,但此刻被紫亭这般陷害,却说不出的难受。小狂缓缓地闭上双眼,却不能阻止紫亭狠心的谎言在此传来,从他的耳鼓钻入心扉,狠狠地刺上一刀!又一刀! “天玄师伯触不及防,毫无还手之力,却依然盘膝而坐,语气淡然地质问小狂为何要这般做。小狂……小狂却回答说,他……觞浮族与我汉族不共戴天!”紫亭声音越说越弱,说道觞浮族和汉族之时却陡然拔高,全场一片哗然! 此刻,就连卓不凡都有些相信了紫亭的话。毕竟两个民族之间的仇恨的确能推动一个人做出此等欺师灭祖的罪行! “景柏调查过天玄师弟的尸身,天玄师弟浑身血液被一种莫名的魔功蒸发殆尽,而这种魔功这是这小鬼深谙的‘天魔秘法’!”景柏真人再抖出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不错,‘天魔秘法’中有一招名为‘破血’邪门招式,可以瞬息之间蒸发中招者的全身血液,让人痛不欲生而死!”紫亭在一旁缓缓地补充道,进一步将小狂杀害天玄上人的罪名板上钉钉!“而小狂以前也告诉过我,天魔被神皇杀死之后,尚留有一魂附在他的身上,并将‘天魔秘法’的秘诀传授给他!” 众人哗然,这个事情只有天玄上人知道,其他的首座皆不知情。如今天玄上人已死,众人更是认定小狂有意隐瞒此事。 “大家想想,莲花被小狂杀死之后的状态,就知道景柏我所言非虚!”景柏真人再一旁搬出莲花的事实,莲花的死状在场的人都是亲眼见到,小狂如今已是有口难辩! “这小鬼不仅杀害了自己的掌门师伯,还想要嫁祸给紫亭师侄!”景柏真人接着说道,用手点指小狂,一副正气禀然的姿态。 “琛儿,你过来!”景柏真人忽地对一直躲在众人后面的碧琛儿说道。 碧琛儿闻言愣愣地走了过来,她到现在还是没有分得清状况,只是见紫亭出来指正小狂杀了天玄上人,隐隐有些喜悦之情,她一直在内心深处十分讨厌小狂。但目前的局势,似乎小狂已然难逃一死,她又觉得十分不忍,毕竟小狂平日里待她不错,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却听见景柏真人开口向她询问道。 “你刚才进屋找紫亭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啊……”碧琛儿脑海登时乱作一团,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你是不是看到有人想要偷走紫亭的双生石,见你进来,行踪败露,穿窗而逃?”景柏真人也不急躁,开口引导碧琛儿。 “是……”碧琛儿回想刚才发生的情景,自己甫一进屋,有个黑影就穿窗而出,自己听到一声清响,显然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赶过去看时正是紫亭常常佩戴在身上的双生石。 “石头呢?”景柏真人向碧琛儿伸出手。 “在这里!”碧琛儿赶忙把刚才拾到的双生石递给景柏真人。 “小狂,紫亭的双生石在这里,那你的呢?”景柏真人得意地问道,众人也把目光集中在小狂身上。 “我没有……”小狂艰涩地挤出三个字,此刻他已无力辩驳,也不想再辩驳,紫亭的所作所为已然让他失去了辩驳的力气。 “你的在这里!”景柏真人高举一个事物,正是另一块双生石。“你的掉落在你杀害天玄上人的现场了!” 碧琛儿抬头看着景柏真人高举的双生石,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的印象里紫亭常常用红绳穿起双生石挂在自己的胸前,而景柏真人高举的那块从指缝之中正隐隐地露出红色的丝绳…… 她正兀自揣疑不定的的时候,小狂艰涩的声音再次传来,包含悲痛欲绝的绝望,令听者心碎,闻者动容…… “紫亭,为什么……” 紫亭闻言浑身剧烈颤抖,胸口迅速起伏,显然小狂的话在他的心里起了剧烈的反响。 一只胖胖的手带着祥和的气息,从后面伸了过来,搭在了紫亭的肩头。紫亭浑身一震,却也随之平静了下来,低下头不发一言。 “嘿嘿……”小狂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笑声中写满绝望、憎恨等等众多的负面情绪,闻者均感到心头一紧,针扎一般的难受。 第七十六章 五雷灭亟 笑声歇止,小狂猛然抬起一直低垂的头颅,双眼绽放出嗜血的光芒,冷冷地扫视全场,场内人只觉目光扫过的肌肤一阵刀剜斧剁般的难受。 没有人敢正视这双杀气冰冷的双眼! “人是我杀的,你们毋须废话,要报仇尽管来吧!”冰冷的语言在弟子监的院内回荡,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不知为何,在场的人们忽然开始怀疑起来,这样的态度的确不是心机深沉,蓄意杀害天玄上人的“逆徒”所该具有的。 眼前的“逆徒”明显是遭受了不公正的对待,无力辩驳之后的自暴自弃! “你们还等什么?杀了这欺师灭祖的人渣!”一声凄厉的吼声打断了人们的思绪,白衣飘舞,一个人影已经冲出众人直奔小狂而去! 这人身穿白色道袍,左袖空荡荡地飘舞着,正是月前被小狂斩断左臂的天玑夫人。天玑夫人进入院内看清小狂伊始,心头就怒火燃烧,断臂的伤口处仿佛重新迸裂开来般热辣辣地疼痛。但由于卓不凡和景柏真人一直在前面说话,她也不好越过两人出手,此刻见人证物证俱在,小狂是杀害天玄上人凶手已经确凿无疑,再也按耐不住心头的怨恨,发疯一般向小狂扑将上去,右掌灌注凌厉的气劲直击小狂面门,誓要将小狂一招毙与掌下。 小狂双眼红芒暴涨,显然不甘心束手待毙,眼见天玑夫人猛招临近,也毫不畏惧,待到天玑夫人快到近前,猛地迎上前去,左手探伸如爪,拦截天玑夫人的攻势。右手运掌如刀直直切向天玑夫人的咽喉要害! “夫人,小心!”景柏真人在后面大声提醒! 但,为时已晚! 鲜血飞溅,小狂的掌刀瞬息之间割开了天玑夫人的喉管,落地之后的天玑夫人仅余的左臂紧紧捂着喉咙的伤口,浑身不停的挣扎抽搐,仿佛希望脱离死亡阴影的笼罩,反白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苍天,内里折射出无尽的恐惧…… “天玑师妹!”碧落宗的众首座见状,纷纷围拢了上来,但是此时,已经回天乏力。天玑夫人“呜呜呀呀”了半响,终于两眼一翻,魂归天外! “师妹……”众首座都份属同门,一起在碧落宗从入门弟子修炼千年,直到成为各峰首座,个中千百年间虽然彼此也有心结,只是此刻,斯人已逝,不由得心下悲戚,语带哭腔呼喊着逝去的天玑夫人。 一旁的小狂却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不久之后,自己也不过和天玑夫人一样,只是……如果自己死了,还会有谁为自己掉半滴眼泪。 人生在世,或者,都逃不过一把黄土,一律尘埃…… “哈哈……”小狂笑声再起,带着无尽的悲凉和控诉,状若疯癫,心已死,还有什么可惧怕? “大胆逆徒!”众首座见小狂一招便击杀了天玑夫人,狂怒之下,也开始重新估量眼前形势,互相对视一眼之后,心下已有决定。 “五雷灭亟,布阵!”卓不凡轻轻低喝,打心里他并不相信小狂就是凶手,但眼前的形势已容不得他再做周旋,兼且小狂一心求死,态度坚决,更让他下定决心,务求已最小的损失结束眼前这场争斗。 众首座闻言,也都明白此刻小狂的修为已经远远超过他们的预计,当下不再多言,各踏方位,五雷灭亟的大阵已经逐渐趋近完成…… 漆黑的天际忽然被突如其来的闪电染成了白昼一般,淡蓝色的光辉瞬息之间洒满大地…… “轰隆!……”遥远的天际,一声惊雷猛地破空而下,大雨瓢泼而至。 豆大的雨滴打在小狂的仰天而视的面容之上,蓝色的电光将那张且年轻且沧桑的脸庞渲染的分外凄清…… “轰隆……”又一声惊雷震颤天地…… “喝!”五雷灭亟大阵在众首座功力的推动之下缓缓地运转起来…… 五雷灭亟,是碧落宗引以为傲的两种大阵之一,乃是运用碧落宗契合天地万物内在气质的力量,引动九天之上代表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的雷光袭击敌人的无上道法! 第一道金色的雷光劈下! 身处阵心的小狂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完全被笼罩在无数利箭一般的雷光之下,劲风“嗤嗤”作响,劈头盖脸地狂射而下,挡者披靡! “喝!”小狂狂吼而起,无惧无数有如实质利剑一般的雷光,双手带起强大无匹的血红气息,在半空之中和雷光遭遇。 半空之中,“噼噼砰砰”的气劲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无数气劲如烟花一般绽放,看是无比美丽,实则凶险无比! 劈落的雷光数量越来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 “噗……” 越来越密集的雷光终于攻破了小狂密不透风的拳网,在小狂的脸上带起一道血痕…… 第七十七章 心已死 身已残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碧落宗众首座的头顶上均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无数热气,“五雷灭亟”本是耗力甚巨的阵法,如此久攻不下,在场的每位首座多少都有点心浮气躁,暗暗惊异小狂深厚的功力。此刻,见阵中雷光终于攻破了小狂的防线,当下连忙猛催气劲,希望一鼓作气将小狂拿下! 长时间的交着,小狂终于挨不住雷光的连番攻击,左肋下逐渐随着时间推移而增长的剧痛让他下意识地分心察看自身伤势,“察”的一声,又一道雷光在他的胸前带起一捧鲜血直掠而下! “嗤嗤……”小狂连续被雷光击中,登时伤痕满身,血如泉涌! “小鬼!最强的一击来了,你纳命来吧!”火雷子忽然开口断喝,登时惹来其他首座一阵白眼。任谁都听得出,火雷子看似在喝骂小狂已然穷途末路,实则却是在提醒小狂最强的攻击到了,让小狂做好准备! 漫天飞舞的尘埃和鲜血之中,小狂微微扭过头,冲着火雷子淡然一笑! 心已死,还有什么好惧怕! 但,小狂仍然感激这个满口粗言的师叔,若说时值今日还有人肯关心他,恐怕也非这师叔莫属了。 急速劈下的雷光忽然停止了,天空的阴云仍然不见任何溃散的痕迹,金黄的雷光隐隐在云层深处浮动,最后一击已经呼之欲出! 此刻的小狂已经成了一个血人,身形摇摇欲坠,却兀自高昂着头颅,迷离的眼神中写满了难以言喻的东西,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还能撑多久。 蓝得发紫的闪电再次划破漆黑的夜空,自然的黑暗终有褪去的日子,但人生中的却未必! “紫亭……我死之后,……你可要珍重啊……”一直低垂着头没有看场上动静的紫亭,忽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顿时浑身一震,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 “小狂……他……不恨我?!”紫亭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小狂浑身浴血,此刻双眼正向着他这边望来,眼神里没有他意料中的忿恨,却只有一抹淡淡的哀伤和关切…… 紫亭心乱如麻之际,包含金之力的最后一道雷光终于狂劈而下! “轰隆!” 这道雷光已经失去了“雷”的自然形态,犹如一道巨大的光柱,带着丝丝环绕的金色氤氲从天空飞速落下,光芒万丈,夺人双目,方圆百里之内被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哈哈!”小狂毫无畏惧之色,纵声狂笑,浑身黑气闪动,蓦地又转为血红,显然已经吸纳周遭的苍穹气脉,转为自身血脉,双掌疯狂向上平推而出,带着必死的信念,迎战浩瀚天威!“轰隆!” 又是一声震天巨响,金雷与小狂的苍穹之气甫一相接,便爆出更亮的光彩,直刺得在场所有人睁目如盲! 良久,光芒才渐渐暗淡下去,众人也纷纷运功调息被光芒刺得生疼的双眼,又过了半响,才回复视力,急忙把目光投向小狂对抗天威的战场! 一道身影,卓然而立! 碧落宗的众首座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最为了解这“五雷灭亟”的威力,别说是一个身受重伤的入门弟子,就是大罗金仙硬接这一下,不死也是残废,而如今,眼前的情景简直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小狂的双脚依然牢牢地钉在地面之上! 虽说小狂的状况绝不好过,整个身体的右侧焦黑一片,显然方才没有完全挡住金雷的袭击。右臂已经不知所踪,右眼也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窟窿,但小狂却依然没有倒下! 此刻,小狂的嘴角仍然微微上翘,虽然鲜血伤痕满布的脸庞已经分辨不出他的表情,但每个人都感觉到了……他在笑! “木雷之罚!”天怒道人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厉声断喝!但颤抖的语气已经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暴露无遗!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实在不敢相信有人在金雷天威之下仍能站立不倒,更不相信有人在如此糟糕的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 小狂,却是在笑,他并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但他想笑!死亡近在咫尺,他却再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恐惧,初接战五雷之罚内心战栗的颤抖已然停歇,此刻,他虽然感受到生命在自己身上的点滴流逝,却又说不出的快意! 难得的一战! 这是他现在空空的脑海里唯一的念头,有这么盛大的仪式替他送行,如此快意的战死,夫复何求!? “来吧!”他听见自己胸腔的里的嘶吼,听见血液因为兴奋而跳动的声响,某些一直被压抑的欲望被生死大限的刺激陡然勃发出来!有些人一生追求的并非权贵名利,更不会贪恋生存的苟且,对这些人来说,只有战!才是最好的送行! 天际,绿色的电光闪动,“木雷之罚”来了! 第七十八章 兄弟! 绿色的雷光陡然而下,小狂微微地闭上双眼,二十年来的种种过往在心头爬过,所过之处,带起一片翻涌的泥沼,将最真实的一切缓缓地深埋…… 后山潺潺的溪水,微微的蝉鸣,岁月在风声中老去的印痕,这二十年爱过的、恨过的,其实已不胜枚举…… 有些人空活千年,不懂得感悟;有些人只在世间匆匆而过,却留下满心的印痕…… 雷光已至头顶,小狂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已无力抵抗,人生终究的归属已在眼前…… “噼噼砰砰……”一连串气劲在小狂的头顶爆裂开来,带起无数的飞舞的气流! 一柄长剑带着万丈光芒,截下了从九霄狂舞而至的绿色雷光! 小狂听见头顶的声响,微微睁开双眼,却看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弟子,此刻正迅疾地舞动手中的长剑,为自己撑开一把“伞”,一把能容这条残命继续保留下去的“伞”! “崇越?……”小狂艰难地开口,却感到胸腔的剧痛让他无力把声音迸发出来。 来人正是明崇越! “为什么……”小狂忽地觉得眼前的视线模糊了起来,明崇越的白衣映在他瞳孔之上已经成了一团淡淡的白雾,那雾霭竟然是那般的美…… “少废话!还不快走!”明崇越功力不如小狂,此刻已经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听闻小狂发问,也不敢分心回头,连忙叫小狂逃走。 “为什么……崇越!”小狂此刻却如喝醉了一般,依然痴痴地问道。 “废话,我们是兄弟啊!白痴,你再不走……我快撑不住了!”明崇越气得真想回头抽小狂一巴掌,但实在没这个空闲。说话间,一道绿色的雷光已经在明崇越身上重重地划出一道血痕,疼得明崇越龇牙咧嘴! “兄弟!”小狂低低地重复了一遍,知道此刻自己再不走,恐怕连累了明崇越,当下凄清地嘿笑了一声,终于飞身向远处的院墙逃逸而去! 几个起落,小狂已然跳到院墙之上,逃脱在望! “兄弟……”站在墙头,小狂仍反复念叨着明崇越这句颇有深意的称谓! “拦住他!不要让他跑了!”碧落宗众首座见小狂抽身离开大惊失色,当下连忙撤去阵势,希望能够在小狂逃走之前将其堵截! 一人一剑却拦在了他们追击的路上! 正是刚从雷光之中脱身而出的明崇越! “要抓小狂,先过我这关!”好个明崇越,虽然明知此举犹如螳臂当车,却仍然毫不犹豫,冷冷地抛下一句包含必死之心的话语! “崇越!你疯了!?”火雷子气得哇哇直叫,此刻小狂已经转身准备逃离此地,不由得火冒三丈,左手出掌如电,直奔明崇越面门直直攻去,希望可以逼迫明崇越让开追击之路! “咔嚓!”明崇越横剑拦挡,却抵不过火雷子无上威力,长剑断折! 火雷子见状大喜,手掌加力,劲风大作,只要明崇越让开一步,他就能从让开的缝隙之中穿过,追击小狂! “啪!”火雷子的掌重重击打在肉身之上,筋碎骨裂之声响起,但火雷子的如意算盘却没敲响! 明崇越竟然毫不退让!任由火雷子刚猛的掌风重重地击打在自己身上,脚下却纹丝不动,兀自坚守在众人追击小狂的道路上! 众人愕然! “你……”火雷子惊讶地看着眼前鲜血不断从嘴角渗出的明崇越,一时之间竟然呆在当场! “你难道不知道他杀了掌门!”天怒道人厉声断喝!他实在不明白明崇越脑子得了什么病,竟然用肉身硬挨火雷子一掌! “我知道!但我相信小狂是冤枉的!”明崇越倔强地抬起头和天怒上人的双眼对视,毫无退让之意! “退一步讲,就算小狂真的杀了又怎么样?小狂是我兄弟!”明崇越缓缓地低下头,说出一番让在场众人无不惊诧莫名的话来!“如果我连自己的兄弟都抛弃,那我明崇越与猪狗何异!?何况我相信小狂就算是那么做了,也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滚开!”火雷子暴跳如雷,却没有再次出手攻击,在内心深处他也深深地为明崇越这段话语所震惊着,他和天玄上人何尝又不是这种兄弟!?明崇越说的他又如何不懂!? 兄弟!简单的两个字,却包含着很多外人不懂的深刻含义!是兄弟,哪怕其中一个做了怎样的事情,另一个也要不顾一切地站在他的身后,做他最后的依靠! 墙头的小狂也听到了明崇越这番话,心头猛地一震,转过头去,他已打定主意,他要逃!因为他不能辜负兄弟这番情意! 就在小狂转身想要逃离的时候,身后忽然一声断喝传来! “哪里走!看剑!” 小狂回过头去,看见紫亭复杂难明的双眼! 第七十九章 婉嫂 紫亭的剑带着无比的杀意,疯狂地劈刺在小狂的后背之上,鲜血飞溅之中,小狂被紫亭的剑气重重地劈飞出去…… “小狂!……”明崇越的声音传来,但此刻小狂已经听不到了…… 紫亭愣愣地站在墙头小狂刚刚站立的位置,看着手中兀自不断滴淌着鲜血的长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空中的阴云终于悄悄地散去了,月亮也偷偷地露出半张脸庞,默默地看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北冥山庄 后院 一个下人打扮的中年妇人正坐在山庄后院的厨房门前,此刻,她正看着手里的草人发呆,草人扎得甚是精致,还特意用山庄做针线活剩下的布角做了一套衣服。 黑色的短裤,白色的褂子,头上还系着一条头带,脸上用黑炭轻轻地涂抹出眼梢眉角,看起来彷如真人一般。 “婉嫂,又在想紫亭啦?”一个小丫鬟端着洗衣盆从妇人身后走过,见妇人又在望着草人发呆,只道婉嫂又在思念孩子了,开口轻轻地问道。 “恩……”“婉嫂”轻轻地点了点头,那孩子已经去了十年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婉嫂,紫亭是上山修道去了,等他修成正果,定然会回来看你的……”小丫鬟轻轻放下手中的洗衣盆,坐在“婉嫂”的身边,安慰道。 “哎……”“婉嫂”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知道呢,但,无论如何她也是那孩子的娘啊,又怎么能不思念? “庄主让他和少庄主一起去修道,那是他的福气,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啊!”小丫鬟见婉嫂依旧愁眉不展,再次开口安慰道。 福气?“婉嫂”苦笑了一下,当真是福气么?她带着他来到北冥山庄,本就是希望他能躲开这世间的恩恩怨怨,母子相守平静地过完这一生。身为母亲,她或者有些过于自私了,但平安是福,日起而作、日落而息,或者才是这起起落落没有定数的人生最大的幸福啊! 可惜,这些现在竟然已经成了奢望。 “儿啊!为娘当真不奢望你出人头地,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走完这一世啊!”“婉嫂”默默地想着,一滴清泪竟然滑落腮旁。 “婉嫂,你咋了?”小丫鬟见状连忙询问。 “我……我没事……真没事!”婉嫂听得小丫鬟询问,才知道自己失态,连忙便擦去腮边的泪水,边掩饰道。 “少爷回来了!” 两人兀自手忙脚乱的时候,忽然前厅的正门一开,一个马夫模样的大汉,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张嘴大喊! “紫亭呢?也回来了吗?”小丫鬟嘴快,接上话头。 “没有……只有少爷一个人……”马夫支支吾吾地说道,不敢抬头,生怕看见“婉嫂”失望的神情。 “少爷在哪里?” “婉嫂”却没有如他意料地出现失落的神情,反而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马夫,眼神里绽放着奇异的喜悦神采。 “少爷现在已经前院的卧室休息了,只是……只是……”马夫没注意到“婉嫂”神情有异,自顾自地说了一般,却支支吾吾地没再说下去。 “只是什么?”婉嫂忽然觉得心头突突地直跳,连忙追问。 “只是少爷断了一臂,瞎了一只眼睛,伤势很严重……”马夫见“婉嫂”追问,这才如实说了出来。 “啊……”哪知道“婉嫂”竟然呻吟了一声,当场背过气去! “婉嫂!婉嫂!”小丫鬟和马夫见状大惊,急忙又掐人中,又捶背,好半天“婉嫂”才缓缓地睁开双眼。 “我的儿啊!”“婉嫂”甫一缓过神来,就吐出一句让小丫鬟和马夫摸不着头脑的话来,只道“婉嫂”心慌意乱之下听错了,当下也连忙劝解。 “不是紫亭受伤了,是少爷啊!” “快,让我去见少爷!”“婉嫂”此刻根本听不进两人的劝慰,也顾不得自己身体虚弱,就想要站起身来,向前院奔去…… 小狂此刻躺在北冥山庄前院卧室的床上,双眼直直地盯着床头那对草蚱蜢,那是“婉姨”扎给他和紫亭的,也是那次,他第一次向紫亭许诺他们要做一辈子的兄弟。 …… “嘿……你刚才说‘害得我们在这里等了这么久’,而不是说‘害得我陪你这么久’,这说明在你心里我们是一起的。” “废话!都说好了我们要做一辈子兄弟的!” “是吗?” “也许,现在我们都还小,还可以这么想,谁知道,长大了以后呢?没准有天,你会拿着剑来杀我也说不定呢!” “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情发生呢?我……” …… 初入山门的一幕似乎还不久远,没想到这一刻竟然成真了…… 小狂忽然有一种想要抱着谁大哭一场的冲动…… “想哭就哭出来吧……”一个和蔼的声音传来,小狂抬起头,看见一张慈祥的脸容…… “婉姨!” 小狂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坐起身来,一把抱住这个世上仅有的亲人,泪水从剩余的左眼之中倾泻而出…… 第八十章 北冥正 小狂像个孩子一样在“婉嫂”的怀里放声大哭! “婉嫂”轻轻地抚摸着小狂的头发,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小狂的每一滴眼泪都仿佛化成一把尖刀,狠狠地剜着自己心头的肉…… “孩子,你受苦了……” 半响,小狂的哭声缓缓停止,“婉嫂”才吃力地挤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婉姨……”小狂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亲人,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个女人,是他的奶娘,从小看着他和紫亭一起长大,但,她也是紫亭的娘,他又如何能在这个女人面前讲紫亭的所作所为…… “没事的,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婉嫂”已然看出了小狂的心思,缓缓地开口说道,她便是这样的女人,孩子受了委屈的时候,她不会逼问,因为她知道如果能说的话,她的孩子一定不会向她隐瞒。 此刻,她已经猜到了小狂现在的一切和他形影不离的好兄弟紫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她就更不会去问,因为她是他们俩的娘! “婉嫂!你出来一下!”一个威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庄主来了,小狂, 你等我下!”“婉嫂”不舍地轻轻推开小狂,想要出门去见北冥山庄的庄主! “婉姨!”小狂见“婉嫂”要离去,忽地一阵不安涌上心头,仿佛她这一离开,这一生就难以再见了一般。 “傻孩子,婉姨一会就回来!”小狂面上惊慌的表情让“婉嫂”心中更加沉痛,连忙开口安慰道,只是她并不知道,她的诺言其实无法实现的。 “恩……”小狂犹豫地点了点头,在“婉嫂”的面前,他仿佛又变回一个毫无主见的孩子。 孩子满怀惶恐的目光之中,“婉嫂”转回身,走出屋去了,留下一个依稀的背影…… 月朗星稀。 夜幕降临,北冥山庄四处的灯火时起。此刻小狂眼里的景色到处都染着荒颓,冷清清的院子里只有星星作伴,而那些不语的繁星神色冷漠。 小狂忽然发现周身失去了温度,指尖冰凉。 转身坐在了街角的石阶上,低着头,慢慢踢着眼前的石子,希望把他们拼成某个人的脸庞,远处的夜风,哗然擦身而过,带起的尘土,轻轻飘落在石子的中间。 泪,滴下…… 肋下的剧痛再次传来,警告着小狂在这个世上已然时日无多,小狂却恍若未觉,他的心比肋下的伤痛痛楚千百倍…… “狂儿……”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小狂抬起头看见一个威严的侧脸。 “爹……”小狂淡淡地回应着,他和这个男人之间的感情已经在这十年里逐渐消磨殆尽,他救他,已经大出自己的意料之外。 “不要叫爹了,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你爹了吧!”那男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出了他们之间早就不是秘密的秘密。 “恩……”小狂点了点头,有些看不清楚眼前的男人。 “虽然,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但仍希望能尽一尽做父亲的责任。”那男人语气平淡,却难掩心中的波澜涌动。 “你已经做到了。”小狂尽量保持自己的语气平静,但内心深处依然有些许真情流露出来,他其实很感激眼前这个男人——北冥正,他抚养他长大成人,给了他一般人都不会有的入山修仙的机会,还在他濒死之际,将他救出。 这一切,恐怕就是他的亲生父亲也未必做得到。 两人之间陷入了压抑的沉默之中。 “狂儿,你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碧落宗很快就会找上门来的。”北冥正忽然开口说道,小狂心中一动,他知道他说的是实话,碧落宗发现自己被人救走,第一个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北冥山庄。 但他还是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爹,如果我走的话,碧落宗定然不会放过你,我不想连累你,你把我交出去吧,反正我也活不久了……”小狂语气苦涩,自暴自弃地说道。 “狂儿,你把你爹我当成什么人了?”北冥正忽然拔高声调,一种由心而发的傲气陡然凸显出来,连小狂也为之侧目。 “子不教,父之过!不管我是不是你亲生父亲,但你是我北冥正一手养大成人的,你如果犯下滔天大罪,我北冥正又怎能置身事外!” “爹……”小狂无语凝噎,双目泛着泪光望向这个从来不苟言笑的“父亲”,他这一生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个“父亲”身上对他浓烈的爱意! “狂儿,你我虽非亲生父子,但在我北冥正心中,你早就等同我的亲子……”北冥正缓缓叹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你身上的毒,我虽然无法可解,但你只要今天留得性命,日后还是有延续生机的希望!” “爹……” 北冥正摇摇手,阻止小狂说下去。 “你和紫亭的事,爹已知道,你喜欢谁是你的选择,但你要记住,这世间无论男女都多得是,没必要为了一个忘恩负义的小鬼苦了自己!” 北冥正语重心长,说的小狂泪如泉涌,小狂本以为自己这个“爹”只是拿他当做工具,代替自己的孩子掩人耳目,没想到北冥正居然如此关心自己,闻听此刻开导自己,心下酸楚泛滥开来…… “狂儿,你年纪轻轻有如此修为,爹早已将你视为骄傲,世间的路有千万条,你也不必拘泥所谓的‘正道’,须知,一切不违你心就好,至于他人说些什么,你大可不必在意。”北冥正再次开口,此次却是“谆谆教诲”,虽然听起来有些不苟世俗,但却是句句在理,说得小狂连连点头。 “时间不早了,你走吧!”北冥正说完这句话,竟然转过头去,不再看小狂。 “爹……”此刻,小狂已然泪流满面,“噗通”双膝跪倒在地,“咚咚”连磕三记响头,他没有看见转过脸的北冥正,此刻正紧闭双眼,不让眼眶之内的泪水奔流出来…… “爹,你保重!”小狂站起身来,正想转身离去。 “啪啪……”山庄的墙头之上忽然传来鼓掌的声音,接着一个难听刺耳的声音响起。 “好一幕感人的父子离别!” 第八十一章 父母双亡 小狂大惊,急忙抬头观看时,四道人影已经从周围院墙的四角之上翻落墙下,各占一角,隐隐对院中的两人形成合围之势! “来者何人!敢到我北冥山庄撒野!”北冥正一边开言询问,一边身形晃动,飞快地来到小狂面前,将小狂牢牢地护在身后。 “嘿嘿,贫道道号景柏,想必老庄主定然有所耳闻吧!”西南角的一人率先开口说话,显然在四人之中地位尊崇,却是正道盟主、万剑仙宗宗主景柏真人。 小狂定睛打量,周遭四人,有两个他是认识的,一个就是开口说话的景柏真人,而另一个却是……紫亭!? 乍见紫亭,小狂内心深处巨浪再起,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紫亭要对他如此苦苦相逼。 “紫亭……”他轻声呼唤,但紫亭却没有向他看来,只是低垂着头,神情闪烁,也不知道此刻在想些什么。 北冥正环顾四周,此刻景柏真人占据西南角,紫亭在下首的东南角,而另外两人则分站西北、东北两角,一网打尽的态度明显。 西北角的那人在北冥山庄宫灯照耀下,脸色仿佛重伤初愈般难看,苍白得像个死人。年纪看来只有五十上下,膊头高耸,身上竟然穿着鲜艳的九龙袍,头顶高冠,但却给人似穿了寿衣的颓废感觉。 而东北角的那人则正好相反,迷蒙月色下,卓然傲立于院内,一手负后,另一手惬意地抚摸着胲下胡须,神情闲适自在,浑身却散发着邪异莫名的慑人气势,仿佛是暗中统治世间的,忽然现身人间。 他看上去只是三十许人,体魄完美,古铜色的皮肤闪烁着眩目的光泽,双腿特长,使他雄伟的躯体更有撑往星空之势。披在身上的野麻外袍随风拂扬,手掌宽厚阔大,似是蕴藏着这世上最可怕的力量。最使人惊心动魄的是他彷就充满暗涌的大海汪洋,动中带静,静中含动,教人完全无法捉摸其动静。 乌黑的头发直往后结成发言,俊伟古销的容额有如青铜铸出来无半点瑕疵的人像,只看—眼足可令人毕生难忘、心存惊悸。 高挺笔直的鼻粱上嵌着一对充满妖异魅力、冷峻而又神采飞扬的眼睛,却不会透露心内情绪的变化和感受,使人感到他随时可动手把任何人或物毁去,事后不会有丝毫内疚。 “武尊、废帝同时驾临寒舍,北冥山庄蓬荜生辉,北冥正真是三生有幸啊!”北冥正目睹两人形容,来者身份已然了然于胸,开口道出两人名讳。 这两人正是八圣天之中的“武尊”廿荦、“废帝”雷东禹,其中廿荦成名较早,以脾气古怪、喜怒无常著称,兼且很少理会江湖争斗,此刻他的出现,让北冥正不由心中一惊,也猜不到这老怪物此来,所为何事。 至于雷东禹和景柏真人交情甚笃,早已人尽皆知,他的出现倒不让北冥正感到意外。 北冥正此刻心念电转,小狂重伤在身,这四人无论哪个都是名震天下一等一的高手,此战已是负多胜少。此时此刻,唯有想办法打开四人联手的缝隙,才能助小狂逃出生天! “少废话,把你身后的小鬼交出来,你爷爷我就行行好,让你这老匹夫死个痛快!”雷东禹率先开口答话,声音犹如奔雷滚滚,震得人耳鼓生疼,和病恹恹的形容完全不搭调。 “哼……我如果不答应呢?”北冥正死死拦住这就想要挺身而出的小狂,语气冰冷地回答道,显然丝毫不买对方的帐! “那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雷东禹闻言大怒,咆哮着隔空向北冥正挥出示威的一拳! 空气中气温陡然升高,一个巨大的拳形气劲在空气中陡然成型,带着呼啸的气势,排山倒海地袭至北冥正的面前! “来得好!” 好个北冥正强招压至,仍然不慌不忙,大喝一声,双掌隔空推出,“波”的一声双方气劲在空处撞在一起,爆散开来…… 北冥正气定神闲,收招立住身形,面上古井不波! 景柏真人神情闪烁,时方才,雷东禹这招虽说是探探对方底细的虚招,但最少也用了五层功力,这北冥正轻松化去着实让他惊讶非常。毕竟一方是名震天下的“八圣天”,而另一方只是一个做生意的山庄庄主,两人却能斗个旗鼓相当,传将出去恐怕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 最惊讶的却是小狂,虽然他知道自己父亲会些功夫,但也只是以为会些看家护院的简单拳脚,见雷东禹拳势无匹,早就捏了一把冷汗,只是他完全没想到北冥正真人不露相,和八圣天交手竟然全不落下风! 但北冥正有苦自家知,他虽然一直隐藏一身武学修为,但和名满天下的八圣天比起来还是相差甚远,这一招雷东禹只用了五分力,而他则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将这招化解。两人之间,高下立判! 北冥正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虑帮助小狂脱身的办法,包围的四人除了廿荦神色如常,其余三人表情阴晴不定,他们看不透北冥正的底细,一时之间也不敢贸然出手。 场上气氛凝重。 良久,北冥正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似乎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第八十二章 谁的娘? “紫亭,你还不过来,难道你要与爹为敌!?”北冥正忽然开口说话,在场众人皆惊! 身后的小狂惊异更甚,他知道北冥正从小就把自己的孩子送给穷苦的人家抚养,但完没想到北冥正的亲生儿子竟然是……紫亭!? 紫亭脸上的表情更是将他内心深处的震惊表露无遗,此刻,他脑海一片混乱,一时之间,也难以判断北冥正说的是真是假,登时犹豫不决起来。 “紫亭,你别听他胡说!”景柏真人见紫亭动摇,连忙开口喝道。 “他说的是真的!”一个低低的女性声音传来,带着无限的疲惫和感伤。 “婉姨!”“娘!”小狂和紫亭几乎同时开口喊道。 来人正是北冥山庄的佣人,紫亭之母,小狂的乳娘,婉嫂。 婉嫂身形颤抖,仿佛遭受了重创,但仍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入院中,来到小狂的近前,完全无视周围诧异的眼神,轻轻抚摸着小狂伤痕累累的面容,颤抖着声音说道。 “儿啊,这么多年,我们母子都难得见上一面,为娘实在是想你啊!” “婉姨……”小狂顿时手忙脚乱,心下乱作一团,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狂儿,婉嫂就是你的亲娘,爹当年就是将紫亭和你调换,希望她能代我将紫亭抚育成才!”北冥正见婉嫂目光凄切,也是一阵难受,他怎么也没料到,婉嫂对爱子竟然思念如此之重,心中愧疚顿起,转过脸去,不敢再看婉嫂凄清的目光。 “庄主,二十年前,你肯收留小婉母子二人,小婉已是感激不尽,这二十年来,你对小狂更堪比亲生父亲。这份恩情,小婉母子这辈子都还不清的!”婉嫂声音哀婉,仿佛交代后事一般,念叨道。 “狂儿,你看你伤的,娘不再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婉嫂对北冥正说完,转过脸,轻轻替小狂擦拭着已经奔涌而出的泪水,缓缓地说道,目光里充满了祥和和慈爱! “娘……”小狂此刻终于明悟,开口唤了第一声娘,可惜,这也是最后一声…… “你叫我娘……娘好开心啊……”婉嫂语气平淡,却流露出内心无比的喜悦,嘴角忽然鲜血涌出,瞳孔逐渐涣散开来…… “娘……”“婉嫂!” 叫喊之中,婉嫂竟然缓缓倒下,小狂连忙伸手搀扶,却摸得一手湿漉漉,抬手观看接着四周微弱的灯火,却是已然有些凝固了的鲜血! “娘……”一旁的紫亭目睹此情此景,大受刺激,连忙扑将过来之时,婉嫂已然气息奄奄。 “狂儿,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婉嫂用尽全身力气说出最后一句话,头一歪,魂归天外! “娘……” 凄厉的嘶吼直上云霄,带着无比怨恨和不甘,刚刚相认的母子,竟然就这么阴阳永隔! “娘……” 紫亭的声音也无限的凄清,虽然方才婉嫂道出自己的身世,但在他心中,这个在北冥山庄打杂的下人却是他永远的娘亲! 北冥正紧闭双眼,老泪纵横,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谁杀了婉嫂,而婉嫂又怎么会在重伤之后一步一步走到这里来的。 不远处,景柏真人正冷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幕人间惨剧,所有的真相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是你!是你杀了我娘,还我娘命来!”紫亭忽然发狂一般的怒吼,状若疯癫,拔出长剑向小狂狠狠地刺了过去……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小狂竟然完全没有闪避! 长剑从小狂左肩刺入,从前胸处穿出,带起一捧绚烂诡异的鲜血,让人看得目眩神迷…… 此刻的小狂,既然仿佛毫无痛觉一般,这些时日的遭遇,让这颗年轻的心灵已经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死亡或者已经成为了一种难得解脱…… 小狂没有哭,泪水已经流干了,此刻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婉嫂慈祥的面容,心随着怀中不断流失的温度逐渐变得冰冷,失去了生机…… …… “婉姨,小狂长大以后要给婉姨盖大大的房子!” “为什么啊?” “因为婉姨对小狂好!小狂就要对婉姨好!” …… “给,这对蚱蜢就是你和紫亭,你们以后一定要相亲相爱,成为一对好兄弟!” “恩,婉姨!紫亭就是我弟弟,我一定会照顾他的!” “紫亭比你大两岁呢!” “我不管,反正他就是我弟弟!” …… “婉姨,你在做什么啊?” “婉姨在给你做衣服啊!” “为啥要做衣服给小狂啊?” “因为人不穿衣服会冷的,就像孩子如果没有了娘,就会孤单的……哎呀……小狂,你为啥哭啊。” “小狂没有娘……” “谁说小狂没有娘的,婉姨我就是小狂你的娘啊!” “婉姨,你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婉姨会像小狂的娘一样,给小狂做饭,洗衣服,还会尽全力地保护小狂!” “婉姨,你真好!” 第八十三章 佛祖 “紫亭,你怎么能……”北冥正见紫亭一剑刺穿小狂,心下登时大急,连忙开口责问。 “我不用你管!”紫亭抬起头,眼内冷光连闪,任谁现在也琢磨不透他内心的所思所想,从背叛小狂开始,紫亭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他没得选择,只能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凡是阻拦他的人,他都要杀掉! “你……”北冥正正要开口斥责,却忽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一柄长剑无声无息地洞穿了他的身体,身后一个白白胖胖的道人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景柏?你好卑鄙!”北冥正状若疯癫,双手向后急撩,就是死,他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但是北冥正的算盘显然敲不响,此刻趁北冥正心怀大乱偷袭得手的景柏真人,早就一个闪身,躲回原来的角落,北冥正垂死一博,宣告落空! “爹……”小狂已经声嘶力竭,眼见两位至亲顷刻之间殒命,他已经再顾不得许多,疯了一般扑到北冥正的身边,紧紧扶住北冥正摇摇欲坠的身体。 “狂儿……”北冥正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小狂搀扶,颤颤巍巍地站直身形,伸手拔出景柏真人偷袭之后急于逃走而留在他身体里的长剑,带起无数四溅的鲜血。 “你快走……”北冥正站稳身形,陡地气势一张,左手抓起小狂的身形,狠狠地抛了出去! “爹……”身悬半空的小狂再次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狂儿,你要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日后你还要给你娘和我报仇!”北冥正的声音远远传来,蓦地却将小狂惊醒,是啊,他要报仇! “爹……”小狂的泪水终于再次流出,但,已经不一样,此刻,他忽然再不会想一死了之,他多了活下去的意义——他要报仇! “你们等着,总有一天我要杀光你们所有人!” 落在屋顶的小狂,低低地发出一声内心的呐喊,却带着无尽冰冷杀意,让院内的四人浑身为之一冷! “抓住他,不能让他跑了!”景柏真人发出一声呐喊,以迅疾无比的身法飞速向小狂追去! 一个身影带着冰蓝色的气劲忽地出现他的面前,截断了他追逐的脚步! 无数滔天的气劲犹如实质的水流一般疯狂向他奔涌袭来,景柏真人大惊,连忙运劲抵挡! “嘭!”的一声巨响,气劲爆散开来,四散的气劲也牢牢封锁了其他人追逐的路线,落回地面的众人,抬眼向半空中望去,却见此刻的拦截的北冥正浑身气劲奔涌不息,犹如泛滥洪峰的江河一般,上下舞动环绕,在气劲蓝色的光辉映衬之下,北冥正犹如一尊不倒的魔神,巍然挺立! “七海霸鲸拳!龙王是你什么人?”蓝色的水质气劲,已然昭示了北冥正的师门,景柏真人率先开口点出,语气惊异不定,显然龙王身份显赫,让在场众人都多少有些顾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狂的身影在屋顶上闪了几闪,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你不必知道,因为死人是没必要知道的!”北冥正冷冷地回答,万千气质如汹涌的大潮迎面向下方的四人笼罩过去! 小狂在夜色里狂奔,心中的恨意逐渐浓郁起来,他终于觉察到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圈套之中,越是挣扎就越被牢牢的缚住,无力挣脱…… 紫亭的背叛,父母的死亡,让他无法开始对一切阴谋的策划者产生了无比的恨意。 “我要报仇!”愤怒的喊声撕破了原野的宁静,在漆黑的夜色中不停地回荡…… 也不知道狂奔了多久,就在小狂感到生命仿佛已经抽身而去的时候,路的正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这是一道天然形成的裂痕,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小狂的脚步陡然停了下来,这到巨大的裂缝成了他逃亡的休止符,身受重伤的他根本无力御空飞过这道鸿沟,小狂只能停下来,向四周张望这条巨堑的边际…… 这条巨堑蔓延甚远,哪里有边际可寻? 正在小狂想要转身另觅道路逃亡的时候,一个祥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施主,要往哪里去?” 小狂转回身去,看到了一个装束奇怪的人。 这人正端坐在一朵大得有点惊人的莲花上,光秃秃的脑袋上也不见任何戒疤,也不知道是出家人还是天然形成的,一身大红的古装长衣,胖得圆滚滚的脑袋上敷着厚厚的一层面粉,颌下无须,眉毛更是剃了清光用朱砂划了短短的两撇在眼眶的上方,让人看了都有点诧异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施主,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回头是岸啊!”那人开口说话仿佛是在劝诫小狂不要执意逃走。 “哼……”小狂闻听此言,便知道此人来者不善,定然是景柏真人一伙,冷冷地开言讥讽道。“难道我还要坐以待毙不成?” “非也,非也!”那人摇了摇头,带起漫天的面粉。 “其实,只要施主,交出一样东西,本座保证不会再有人为难施主!”那人低低叹息了一声,开口说出的话却让小狂眉头紧锁,不知所为何意。 “什么东西?”小狂问道,他倒是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给自己惹来这无数祸端。 “施主的心!”那人不动声色,却说出了一样,小狂无论如何都不能交出的东西来! 第八十四章 将心给你 “哼,你就直接说要我命不是更好吗?”小狂冷笑连连,此刻他已经深陷绝境,眼前这人修为看不透深浅,但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势,已经远非景柏真人之流可比。 “这么说不对,施主将心交出,至于之后施主是否活命那要看施主的造化,绝非本座强要施主性命的。”那人语气平和,却听得小狂又是一阵冷笑,心道,这和强要我性命有什么不一样的。 “你就老实地交出来吧,还能少受点痛苦!”闷雷般的吼声响起,四道身影已然飘落当场。 “咚”的一声,一件事物重重地被抛到小狂的面前,却是北冥正的人头。 “爹……”小狂一见,悲从中来,却不再流泪,只是安安静静地抬起头,向渺渺茫茫地苍穹质问。 这世间可有公道?这苍天可有双眼? “交出来!”四人之中方才开口说话的雷东禹,此刻再次踏前一步,狠狠地向小狂再次进逼! “可以!”小狂忽然下定决心一般说道,“但是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想要我的心!?” “告诉你也无妨!”景柏真人和莲花台上端坐的那人对视了一眼,得到对方肯定的答案之后,方才开口回答,“小鬼,你是觞浮一族不?” “应该是!”小狂点点头,也不畏惧承认自己是钉在耻辱柱上的种族。 “那你知道不知道,觞浮一族的渊源?”景柏真人微笑着问道。 小狂茫然地摇了摇头,难道觞浮族不是一个普通的民族吗? “那景柏告诉小兄弟,这觞浮族其实并非人类种族,而是魔族在地面上一只分支!”景柏真人语出惊人,说得小狂浑身一颤,显然震惊非凡。他完没想到觞浮族的来历竟然这般的不简单! “魔族的心可非凡品,食用者不但可以转瞬之间增长数千年功力,更重要的是可以将人族的肉体凡胎转化成不坏不灭之体……”景柏真人娓娓道来,听得小狂眉头紧锁,心道即便这魔族之心有此功效,但要食用,还是让人不禁齿冷! “有了这样的身躯,那么你想想飞升之时,嘿嘿……还惧怕什么劳什子天劫?”景柏真人语气一转,终于说出了重点。 “你们就是为了这个,才百般陷害于我?”小狂颇为不解,如果只是为了这颗心,那直接杀了他来取,岂不是更加便捷容易? “嘿嘿,我知道你心中想什么,但绝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我问你,你现在恨吗?”景柏真人早料到小狂有此一问,不疾不徐地开口问道。 “恨!”小狂冷冰冰地回答道,他当然恨,任谁有了如他一般的遭遇,会不恨!? “这就对了,魔族的心灵一定要灌注仇恨,才能达到那样的功效!”景柏真人嘿嘿笑着,一副奸计得手的样子。“你可知道,为了你这颗心,我们可是费尽心机,早早地安排了紫亭故意接近你,来博取你的好感,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得差不多。本来我们并不像这么早发难,毕竟魔族百岁才是成年,心要到了成年之后才会拥有最佳功效,但没想到中途被天玄那老鬼撞破了玄机,我们也知道将计就计趁机提前发难!可惜啊,可惜……” “哼,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紫亭?”小狂有些不以为然,毕竟世间男欢女爱才是正道,景柏真人口中的安排,还不如说给他个女子更容易。 “这你就不懂了吧!”景柏真人语气依旧,毫不在意小狂的责难。“觞浮一族都是变态,男风盛行,安排个女的才不容易得手呢。” “你……”小狂心中怒气喷薄而出,却又无话可说,毕竟自己果真着了道,然后辩驳都显得苍白无力。 “紫亭……”小狂忽地开口向一旁从景柏真人开口解释到现在一直低垂着头的紫亭问道,“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紫亭蓦地浑身一颤,半响才平静下来,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你一直都是骗我的?你根本就对我没有半分感情?”小狂语气平静,再次开口追问。 紫亭迟疑了片刻,终于再次点了点头。 “好……好……好……” 小狂连说三个好字,却无丝毫情绪的波动,哀莫大于心死,如果过去二十年之间朝夕相伴,互相依靠的感情都能作假,那此刻他又能再说些什么? “你真的想要我这颗心?”半响,小狂方才再次开口,依然紧紧追问紫亭。 紫亭表情闪烁,显然内心陷入极度的矛盾挣扎之中,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给你,你过来取吧!” 话音未落,小狂猛地举起自己仅余的手臂,狠狠地插入自己的胸膛! “小……狂……”紫亭震惊无比地抬起头,眼睁睁地看着小狂就这么用自己的手在胸腔之中将心活生生地掏了出来! 小狂伸手将心房递向紫亭,那颗心房此刻仍然鲜活地跳动着…… 紫亭挣扎着也伸出手缓缓接过那颗心房,入手火热…… “我早就把心给你了……”小狂留下最后一句话语,双眼一闭,身子一歪,竟然翻身摔落无底的悬崖之中…… “小狂……” 悬崖的上方回荡着紫亭撕心裂肺的呼喊,但可惜被呼喊的人已经再也听不见了…… 第八十五章 森罗绝域 小狂落入无底的黑暗之中…… 无休无止的下落仿佛没有尽头,身在半空的小狂双目紧闭,生命点滴流逝…… 受尽冤屈的今日,和紫亭相伴的昨日……汩汩流动的岁月,在生命燃烧的尽头再次在脑海之中与自己擦身而过…… “我甘心吗?”小狂忽然问自己,如果就这么死了,父母双亲的仇谁来报?自己身受的冤屈又有谁来伸诉? 可是不甘心又如何,一个失去心脏的人又如何能够延续生命? 意识消失之前,小狂听到身边“咚”的一声响动,身躯仿佛堕入冰冷的深渊之中,周身传来刺骨的凉意…… “小狂……”紫亭跪伏在悬崖之上,大声的喊着,一直压抑的情感此刻终于再不能控制,泪水如脱闸的洪水泛滥开来…… “别哭了,难道你还真对那个小鬼动了真感情?”景柏真人祥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此刻却充斥着戏谑的味道。 “云谙,你变得懦弱了,要知道这皆因你心中的欲望,世间之事,无欲则刚!”莲台的那人开口说话,却将紫亭唤作“云谙”!? 紫亭听得那人说话,哭声终于逐渐小了下来,慢慢地转化为无声的抽噎,良久没有停歇…… “懦夫!”景柏真人撇了撇嘴,表情甚是不屑。 “把那小鬼的心拿来,让本座鉴鉴成色。”那人待紫亭完全平复下来,才再次开口说话,仿佛在谈论市场之上买到的物品一般,丝毫未把一条鲜活的生命放在心上。 紫亭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那人身边,毕恭毕敬地双上将小狂的心奉上,那人举手一挥,已然幻化出一道光华,将心罩住,隔空缓缓托起,似乎担心心房的鲜血弄脏了自己的洁白如玉的手掌。 心脏缓缓浮起,在那人视线的正前方停住,慢慢旋转着,让那人可以看见心脏的全貌。 瞳孔折射出心脏的碎影,也折射出那人疯狂的野心! “哈哈……”注视良久,那人终于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笑声在空旷的野外飘出很远,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着噩梦的到来! “有了这颗心,本座就将……上天下地为本座独尊!”那人的双眼精光四射,对血腥的狂热感染周围的追随者,“噗通”之声连续响起,周遭的众人已经跪伏于地,向他们的主人宣誓效忠! “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上天下地,为我主独尊!” 紫亭也跪伏于地,但是低垂下的头颅上却闪烁着异样的表情,没有人知道此刻的他在想些什么,更不会有人知道,他一直在问着自己这样一个问题:我……到底是谁? 无尽的黑暗,没有丝毫生机。 小狂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一叶浮萍,在漆黑的泉水之中,随波逐流,飘向没有尽头的远方,不知道何时才是终点,何处才是归宿…… 眼前忽然闪过一点光芒,两个垂髫小儿在草地上快乐地奔跑着,远处一个妇人正慈祥地看着两人…… 一块石子淡淡地落在眼前真实的幻境之上,周遭的一切开始缓慢却无比清晰地发生了转变,两个天真的孩童还在,只是场景转换到了一件书房之内,远处慈祥的妇人已经幻化成了一位严厉的男人,负后的双手紧紧握着藤条,此刻正威严地注视着摇头晃脑读着手中的书的孩子们。 “娘……爹……” 世间最大的悲哀或许便在此,刚刚读懂深刻的爱,却终究没有抗住无常的世事,消散于风中,永隔的阴阳,却又难以阻挡竭斯底里的思念和愧疚…… 场景再次变化,这次却是没有尽头的沙场…… 纷飞的战火、弥漫的硝烟,小狂发现自己竟然置身其中,手中的刀挥舞,前排的军士不停的倒下,小狂仿佛杀红了眼一般,发疯地冲如对方阵中! 正当小狂发疯一般拼命搏杀之际,一只冷箭突如其来地飞到面前,重重地刺入没有盔甲保护的右眼之内! 剧烈的疼痛传来! “啊!……”小狂发出一声惨嚎,一柄长刀劈面而至,狠狠地将小狂斩于马下,意识消失之前,小狂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紫亭?为什么……” “这小鬼怎么哭了?” 一个清丽的女生传来,小狂终于回到现实的世界之中来,仅余的左眼却不断涌出奔腾的热泪,无论如何阻止,却都徒劳无功…… “估计是知道自己掉到我们森罗绝域当中吓得吧!”另一个女声响起,言语之中对小狂的懦弱甚是不屑! “森罗绝域!?我没死?”小狂没有睁开双眼,此刻听闻女声诉说,心中顿时惊异不定起来! 第八十六章 天幻禁宫 “这小鬼还当真命大,如果不是幻姬主人出手相救,试问有谁连心都没有了还能活下来!”第一个女声再次响起,解除了小狂心中的疑惑,却又让小狂产生了其他的疑问。 “她口中的幻姬主人是谁?为什么要救我?”小狂心中疑虑重重,他实在想不出这“幻姬主人”究竟是何人物,为什么要救他这样已经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人。 “诶,你说主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呢?这小鬼瞎了一只眼,又断了一条手臂,满头白发,浑身漆黑如碳,三分不象人七分倒象鬼,主人为啥要救他呢?”另一个女声响起,显然是揣摩不透自己主人的心思。 小狂脑海一片混乱,瞎眼断臂自己是知道的,但那女人说的浑身漆黑,头发全白难道说的也是自己? “谁知道呢?没准主人俊男玩多了,想换换口味呗!”最开始的女声此刻却带着调笑的味道回答道。 “小心被主人听见!”后一个女声显然是害怕当真被主人听见,连忙压低了声音,悄悄地警告自己的姐妹。 “知道啦,看你怕的!”开始的女声显然并不以此为意,敷衍地回答道。 小狂忽然感到胸前一阵冰凉,才发觉自己浑身上下似乎不着寸缕,正兀自惊异的时候,两个女人竟然开始给自己的身上擦拭起来。 “说来主人也怪,咱天幻禁宫男奴千千万万,哪个她都看不上,偏偏在外面搜罗这么一个下等货色,哎……”两个女人边替小狂擦拭周身,边接着说着刚才的话题,小狂屏息凝神,希望能从两人的交谈之中获得更多的讯息。 “你懂啥,这是漂亮女人的怪癖!”另一个女人笑着说道,显然也是对“主人”的嗜好十分的不理解。 说话间,小狂突然感到自己胯部一凉,显然女人们已经擦拭到了最“关键”的部位,小狂本是未经世事的“处子”,哪里受过如此待遇,登时面色潮红,下体已然有了自然反应…… “呦!”女人的惊叫声响起,小狂顿时吓了一跳,暗道糟糕,显然这两个女人见到自己的反应已然发现自己是假装昏睡不醒,心下暗暗焦急,急忙思索对策。正慌乱间,却又听到惊叫的女人说道。 “这小鬼果然异于常人啊,昏迷不醒的时候,竟然还有此等反应,难怪主人看上他了!” 小狂闻言知道那女人想得歪了,暗叫侥幸的同时,却也对女子口中的“主人”产生了几分兴趣,难道真有女子会因为这种事救一个旁不相干的人? “是啊!主人果然好眼力!”另一个女子目睹“奇景”,也开始对“主人”的眼光赞不绝口起来!“好啦,咱俩赶紧收拾完,找乐子去吧!”先开口赞叹的女子的声音再次传来。 “恩,嘿嘿,找乐子去!”另一个女子闻听要去找乐子,仿佛也来了兴致,手底下活计加快。不一会,两人替小狂擦完了身体,又“悉悉碎碎”地帮小狂套上一件短裤,接着脚步声响起,离去了。 待两人走远,小狂方才睁开双眼,打量自己身处的所在。这是一间非常宽大的房间,光线充足,四周全是书柜书架,靠窗处还摆了一张大桌子。 阳光由窗外透入,在窗旁的小幅空处,一切看起来那么宁恬美好。 温馨的阳光照得小狂心灵一片宁洽,就像一个清潭,反映着眼前的事物。此刻,他正躺在一张卧床之上,头顶罩下一方淡淡飘洒着女性香气的睡帐。 睡帐那由丝线织成的网孔,充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道理,丰富多姿,看似相同的小方孔 其实每个孔都有微妙的差异,光暗大少均有不同。而它们却连成了一片不能分割的整体,既 是独立亦是互相在影响着。 小狂忽然觉得眼前的睡帐竟然是那般的耐看和吸引。 “嗡嗡”之声在帐顶响起。 一只蚊子想闯入帐来,却给帐网拒之于网外。蚊子尝试了几趟后,终于放弃,飞往一角去了。甫一飞抵墙上,立时惹起了一条伏在房顶天花上的壁虎的注意,迅速横移数寸,又再俯伏不动。 壁虎的动作既稳重又灵活,动中含静,静中含动。 小狂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感觉,似乎捕捉到动静间的某些真义。 “我还真是个武痴,都已经成了这个样子,还有心考虑这些东西。”就在小狂即将要捕捉到什么的时候,突然一种难言的沮丧涌上心头,自嘲地笑了笑,竟然就这么放弃追寻下去。 脑海一片空白之中,小狂勉力站起身来,一动之下,牵扯到胸口掏出心脏时的伤口,疼得小狂龇牙咧嘴了好半响,方才平复下来。 小狂迈步向房门的方向走去,可是浑身不知为何竟然软绵绵地难以提起劲来,每走一步都吃力的要命,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般! 用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小狂才走完了这几步远的距离,伸手推开房门,面前出现的是一道长廊,两旁排了十多个门户,廊内的装饰非常考究,由廊顶垂下了十多盏精美的吊灯,映照出廊壁的暗雕花纹,地上更是绣有几何纹样的素绿地毡,像茵茵的草地,却是静悄无人。 “哎……” 正当小狂在思量是转身回到床上继续休息还是继续在这座幽静的古堡里探索的时候,一声长长的叹息从长廊尽头的一扇门中传来…… 第八十七章 情为何物? 正当小狂暗自揣测是谁这般伤怀,幽幽叹息的时候,那扇门里忽然又传来一阵“咚咚”的琴音,轻重缓急,若即若离,一时似在迢迢千里之外徘徊,一时又像轻拂衣襟的柔风,变幻丰富,有如一江春水滚滚流淌而去。 “爱憎爱,愁消仇,凭栏烟雨请且留;莫道烦,莫道忧,花开花谢度春秋……” 声音如黄鹂泣血,哀婉动情,令听者心碎,歌中所写的也多是世情的烦忧,小狂闻曲思情,和紫亭的点滴涌上心头,当下也随着凄美的歌声心境沉入谷底…… “铮!铮!铮!铮!” 琴音忽转,变得力道万钧,沉雄悲壮,彷如千军万马对叠沙场,敲响进攻的战鼓,刚才缠绵悱恻的声音从那扇门内再次传了出来:“南北驱驰报主情,江花边草笑生平。一年三百六十日,都是横戈马上行。” 再几下直敲进人心的重弦音,琴音倏止,余韵仍萦绕不去。 这番歌声大有易水悲歌的遗韵,充满壮士一去不复还的豪情壮气。由门内人甜美婉转的嗓音去纵情演绎,在鲜明的景象底下,却处处匿藏着激情的伏笔,哀而不伤。而壮烈的情景,以她独有的方式娓娓道来,份外有种紧压人心的沉重和浓得化不开,举轻若重的情怀。 小狂不禁动容,冲口而出道:“唱得好!” “谁?” 一个略带娇羞味道的女声传来,还不待小狂回答,却又仿佛看破了一般,不疾不徐地出言邀请。 “算了,不管你是谁,能来到此地,听得妾身歌声,便是缘分,何不进来一叙?” “好!既然姑娘如此,小狂恭敬不如从命!”小狂也是生性洒脱之人,闻听佳人邀约,也不拒绝,身上的伤痛完全抛之脑,浑身仿佛再次充满了力量一般,“蹬蹬”几步来到长廊尽头,伸手推门而入! 这是一块面积颇为广阔的平台! 环顾四周,小狂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座城堡之中,城墙高耸巍峨,想要极目远眺目光却被城堡周围朦胧的雾气所阻挡,平台的四周雕栏玉砌,浮动的华丽之中却让人隐隐有种颓唐的错觉。 正对着门的平台之上建起一座古朴典雅的琴堂,布置高雅的厅堂内,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子席地静坐,纤长优美的玉手此刻仍按在琴弦上,明媚而带着野性的一对美眸,像在深黑海洋里发光的宝石般往他射来,无限欷歔地似还未从刚才琴曲的沉溺中回复过来般,柔声道:“公子喜欢妾身方才两首曲子中的哪一曲呢!?” 小狂再次仔细端详眼前的女子,这女子的花容秀丽无伦,乌黑漂亮的秀发衬着一对深邃长而媚的眼睛,玉肌胜雪,举手投足均是仪态万千,一静一动之间,忽而热情奔放,忽而冷若冰霜,颇让人捉摸不透。 “第一首吧!”小狂淡淡地说道,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多愁善感的翩翩佳公子,但那曲子却仿佛唱出了他现在的心境一般,让他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公子果然是道中人。”女子轻笑,带起满庭的迷醉。 小狂初见这女子时便由衷点产生一种惊艳感觉,并不涉及男女私欲,而是像对名山胜景的由衷欣赏。她拥有无可匹敌的天生丽质和秀美姿容,却绝不是那种我见犹怜,需要男人呵护疼爱的那一种,高挺的鼻梁仿佛在述说天生一种永不肯向任何人驯服的倔强,一种永不肯为迁就而妥协的性格。 “既然公子喜欢,那妾身就再为公子弹奏一首吧!”那女子朱唇轻起,露出一抹绚丽的银白,十指再动,琴声再次如汩汩流淌的溪水流淌向平台的四面八方…… 琴声带着前所未有的率性与柔媚,让人彷如身处笼罩四野的浓雾里,依稀瞧见点滴月华金黄的色光,似是轻松愉悦,又像笑中带泪,小狂固是伤怀满心,可是眼前这女子又何尝不是如此? 琴音就在一种深具穿透力清虚致远的气氛中情深款款地漫游着,似在描绘着平台之上的夜空,明月映照下世间的繁华与憔悴。 小狂把心神开放,让这绝世美女的琴音温柔地进驻他的心田,思潮起伏,情难自已。 “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凭栏袖拂杨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歌声琴音嘎然而止,小狂回过头去,却见那女子已经粉黛垂泪,说不出的让人怜惜…… “这世间或者什么都可以忘却,但为何偏偏一个‘情’字却终归忘不了?”那女子忽地开口说道,目光迷离,露出不应该属于她的哀怨神情。 女子将散乱在额头之前的秀发随意地挽起,似乎毫不在意自己倾国倾城的仙姿美态,尽管她贵族式笔直的鼻梁可令任何男子生出惭形秽的心情,大小恰如其份的丰满红润的香唇可以勾去仰慕者的魂魄,可是当她以轻盈有力的步伐迈出之时,颀长苗条的体态,却使人感到她是不应属于任何人的。 她穿的是右衽大袖衫,杏黄长裙,腰束白带,头挽高髻,没有抹粉或装饰,可是其天然美态,已可令她傲视群芳,超然于俗世之上。 小狂来到她琴几的另一边,油然坐下,道:“忘不了就不要忘了,有时候有些惦念的东西没准也是件好事情。” “忘不了就不要忘了……”女子轻轻地念叨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前忽然一亮…… 第八十八章 幽冥幻姬 “妾身得遇公子便是缘分,如公子不弃,斗胆先敬公子一杯。”女子轻轻那起案上的清酒,先斟满了自己面前的一杯,也不待小狂回答,一仰头,一饮而尽。 “好!那我也不客气了!”小狂被女子的豪气所激,也不多说,自己也斟了满满一大杯,,清冽的酒水映照出小狂此刻的容貌,右眼黑洞洞的只剩下一个窟窿也就罢了,不知道为何连头发都变得白了,肌肤更是成了反差极大的黑色。 小狂愣了一下,暗自猜测是被当日莫意禅的剧毒所至,微微叹了口气,索性也不再多想。仰头将杯中的酒喝个干净! “公子好气度!”女子笑意盈盈,似乎在称赞小狂豁达的情怀,接着淡淡地开口说道。“妾身名唤‘幻姬’,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复姓北冥,双名任狂!”小狂躬身施礼,不卑不亢。心下一转,知道眼前的女子便是那两个替他擦身的女婢口中的“幻姬主人”。 “哦?任狂……任狂……呵,真是个霸道的名字。”幻姬细眉轻挑,说不出的风韵迷人。 “名字霸道又有什么用?”小狂苦笑了一下,世间父母给儿女起名字哪个不是费尽心机,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和他们的名字一样,在人生的道路上一帆风顺,甚至功成名就。可是,真正能做的,又有几人呢? “恩,不错,名字的确不能代表什么,不过公子虽然肌肤因毒气所侵颜色改变,但眉宇之间的轩昂之气却非肤色能够遮掩的。”幻姬抿着嘴唇,微微笑着说道,左手轻轻在面前的琴上拨了一个颤音。 “锵……” “姑娘过奖了!”小狂微微点头,丝毫不以幻姬的赞誉喜悦,反而微带苦涩地说道。“一个将死之人,还谈什么器宇轩昂。” “恩,公子身中的剧毒的确无药可救,但是公子失去心房仍能活到今日,不也正说明了公子吉人自有天佑吗?”幻姬话语很轻,不知道为什么,小狂听在耳中却大觉宽慰,当下心头的阴霾也散去了不少。 “其实,就算我这般苟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如今我双亲已逝,又被最心爱的人背叛,师门更是早已不容。天下之大,却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话到伤心处,小狂顿觉意兴阑珊,抬手再次斟满了面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哎,原来公子也是为情所困……”幻姬叹息着,也斟满了自己的酒杯,这次却没有在饮尽,反而慢慢地放到唇边齿间,细细的品味起来。 幻姬神情迷醉,瞳孔倒映着酒杯中清澈的酒水,面上忽然泛起一阵潮红,让人看了不禁一阵目眩神迷。小狂却似乎无动于衷,他也惊讶于幻姬的倾国绝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完全没有被迷住的感觉,只是隐隐觉得这般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的确是世间不可多得。 “公子,可否愿意讲讲自己的事情呢?”幻姬慢慢地抬起头,用她漆黑如夜色的双眼紧紧向小狂望来。 “也没什么好讲的……”小狂微微摇首,他并不想向旁不相干的人讲述自己的过去,也许在内心深处,他也害怕去回忆,去面对这些时日的一切。 “公子既然不想说,妾身也不便强求,那妾身先讲讲妾身自己的故事吧。”幻姬眉头微颦,但很快舒展开来,对小狂的遮掩显得并不介怀,反而率先开口讲起自己的过往来。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妾身但是还只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就在那时候,妾身遇到了妾身人生之中第一个倾心的男子……”幻姬的视线不停地飘动,最后终于落在面前琴案的酒杯之上,停止了移动。 “他叫……瞳,是这世间最美的男子……”说到此处,幻姬的嘴角不自觉地上翘,勾勒出一丝甜蜜的微笑,显然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之中。“那一日,妾身在村落的山崖边上采摘野菜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他在山崖顶上练剑,第一眼看到他,妾身不仅心口一阵砰砰乱跳,仿佛整个身心都已被他俘获了一般……从那以后,无论妾身在做什么,眼前都是他的影子在不停地晃动……” 幽幽叹息声响起,幻姬似乎又回到那些情窦初开的日子,面上的表情亦喜亦忧,说不出的少女般娇憨姿态,显露出患得患失的心情。 “瞳?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小狂想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不知为什么,幻姬说的名字,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但是一时偏偏又想不起来。 “自从见过她,妾身便再不能相忘,每日茶不思饭不想,常常做着有朝一日他能娶妾身过门的美梦……” “也不知道是我哪辈子修来的福缘,不久之后,这个梦竟然实现了。”幻姬的胸口开始剧烈的起伏,激动的情绪暴露无疑。 第八十九章 有缘皆孽 “妾身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房内做女红,奶妈进来说……他……要娶我……”说到这时,幻姬俏脸粉红,轻轻地下绝美的容颜,甜蜜的笑着,可见当时的心情,“你知道吗?那是妾身这辈子最难忘的时刻……” “妾身那时激动得整晚都难以入睡,一直盼着嫁过去的那天……” “……那一天,终于到来了,妾身坐在去他家中的花轿之上,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开始的那些年,我的确是幸福的,我们一起生活,每天朝夕相伴。他很疼我,经常小心翼翼地抱着我,用他健壮的双臂环着我……我记得他当时望着我的样子,那样子仿佛一辈子都看不够一般,那般痴情……我只道……他是真心爱我的……哪知道,哪知道……” 幻姬声音哽咽,显然已经沉浸在当初的回忆之中无力自拔,泪水,肆无忌惮地从她倾国倾城的容颜划过,汇成有关前尘往事的涓涓细流,带不走昨日的忧伤,却能带来过往的无限唏嘘。 “唉……”小狂长长叹了口气,感同身受,他又何尝不是曾误以为紫亭是爱他的,即便那爱不能延续一生一世,但为何却只是短短光景,为何在一起尘埃落定之后,只剩下欺骗? 他不懂,真的不懂。 “哎……都是伤心人啊……”一声长长的叹息包含着无限的念想,月光下的亭内,两人相对而出,默默地喝着酒,指望借酒真能消愁。 相顾无言,只有泪千行…… 从这日起,小狂经常跑到这里和幻姬相会,有着相同遭遇的两人很快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己,一起互述苦闷,品酒聊天。 而每一次,幻姬都会弹奏两人初次见面时的琴曲,弹到高潮的时候,小狂也会拔出幻姬的放在亭内的装饰长剑,舞剑助兴。 一晃如此已是月余,小狂自觉心境在幻姬的陪伴之下依然开朗很多,虽然每每想起紫亭仍然情难自已,但初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已经消减不少。甚至偶尔,小狂还会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没准紫亭有什么苦衷才这么做吧。” 这一日,幻姬弹罢琴曲,安静地搞弄着身边香炉的香灰,似乎在想着心事,而小狂也呆呆地望着远处雾气朦胧田野发呆。 “那天,紫亭望着我时的关切,应该不是假装出来的吧!”不知不觉中,小狂的思绪飘远,又回想起出入碧落宗时,自己被神皇打伤,养伤三个月后紫亭初见自己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小狂总觉得那个时候,紫亭对自己的关切是真心的,毫不做作,更没有任何欺骗的痕迹。 “那个时候……也大概不会是假的吧……”小狂仔细地回味着过往的片段,却发现哪怕在自己被罚之后,两人在静心室里的片刻温存,似乎也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景柏老贼嘴里的早有预谋恐怕只是欺骗我的谎言而已,那么紫亭一定是受了他们的威胁才陷害我的……如果,这样……遭了……紫亭现在肯定有危险了!”思虑及此,小狂猛然一惊,但旋即又安静下来。苦笑着想道,“就算真是如此,自己如今这个样子又能做到了什么?” “小心……” 正当小狂胡思乱想的当口,一个微不可查的声音传来,小狂起初并未听得真切,但旋即那个声音再次传来。 “小心幻姬……” 小狂闻言一愣,茫然四顾,却哪里见得半个人影!? 正当小狂兀自疑惑的时候,周围忽然蒸腾起蓬勃的雾气,眼前本来清晰的景象被雾气这么一罩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 小狂回过头去寻幻姬的身影,却发现本来就在桌子对面的幻姬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消失不见了,正当小狂想要起身仔细寻找的时候,忽然一阵眩晕,就这么晕倒过去,人事不知了…… 碧落宗日泽峰养心殿 日泽峰的养心殿乃是碧落宗历代宗主精修之地,因此雄浑的气势之中微微又蕴含着些许宁静淡泊的意味。 此刻正是当午十分,日照当空,说不出的暖意洋洋。阳光柔抚着大地万物,金色的光辉照耀在殿檐上,反射出华丽的光芒,让人觉得耀眼的绚烂。宫殿的四角是由灰白色的大理石柱支撑,在徐风中沉稳静谧。大理石柱之间的石阶上垂着朦胧的纱幔,任清风拂过,那薄纱婆娑扬起,银色的纱与太阳的光华交相辉映,显出五彩的斑斓。 不远处是从后山流淌而来的无生泉水,化成墨黑的带子围绕宫殿一周后流向树林的深处。那泉水中泛出的星星点点光彩让人感到惊喜美丽,一切都是那么宁静安详。 但是养心殿内的众人却似乎并未达到祥和的心境。 “当啷”一声一把短剑直飞出来,重重地摔落在养心殿前的台阶之上,养心殿内一位身穿白衣的老道士此刻面上阵红阵白,说不出的窘迫尴尬,正是碧落宗十一峰举莛峰首座天怒道人。 “现在还有谁想要下场比试!”景柏真人飞扬跋扈地高声说道,碧落宗众人面面相觑,紫亭的厉害他们已经都见识过了,虽然是个小辈弟子,但修为竟然远超一峰首座,十几招之内竟然打得天怒道人弃剑,这份修为让在场众人目瞪口呆的同时,也不得不心服。 “如果没有人反对,那景柏现在就代表整个正道联盟尊奉紫亭贤侄为碧落宗第十一代宗主,敢问各位可有异议?”景柏真人暗自得意,如今的架势,在场的众人已经被紫亭超乎寻常的修为所震慑,碧落宗宗主之位此刻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慢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从头上响起,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落入养心殿的大堂之内。 景柏真人一望之下,也不由眉头一皱,心中暗叫不好,“看来此番要费些波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