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美人殇》 生辰之夜 华灯初上,慕容映雪心情愉悦地在房中摆上了一桌丰盛的酒席,这些都是她亲手做的,可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 今天是她的生辰,陆长风本打算热闹一翻,但她拒绝了。这良辰美景,她只想与她心爱的男人开开心心地一起度过。 一切准备就绪,她换了件漂亮的衣服,精心装扮一番,前往陆子璈的书房。 书房其实也是陆子璈的卧房,自从病好以后,陆子璈执意搬了出去,去了书房,从此以后便再也未踏进他们的新房半步。 跨进书房,就见灯光下,陆子璈正聚精会神的练字,但那恼人轻咳之声却总是不得不使他分了心,每当这时,他便轻蹙起眉头,轻颦和无奈便如墨般淡淡地化开在他眼底。 她心里一痛,这咳嗽的病根从此怕是落下了。 “子璈!”她轻轻走了进来,轻轻地叫了一声。 陆子璈没有搁笔,而是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还有几个字没临完,临完了我马上就来吃饭,你先跟父亲说一声!” “今晚不去大厅吃饭了,我在房中特备了些酒菜,想请你过去小酌几杯!”映雪尽量放平放柔放缓自己的声音,要知道她这还是第一次邀请他去她房里。 陆子璈手里的笔一顿,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向她,见她那双极力掩饰却依然满怀期待的眼睛,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她终于向自己暗示了!可是慕容映雪,我若真有心与你成就夫妻,我怎会搬出新房,来此书房独居呢? “对不起,映雪!咳……咳……,今晚我有些不舒服,想早点睡了,改天吧,改天我陪你再喝可好?”陆子璈的语气很是轻柔,但听在映雪的耳中却无疑是冷如冰雪。 “那我让下人将酒菜搬到这里来,你吃点再睡好吗?”映雪小心翼翼地道着,语气多了份哀求。 “好吧,弄几个清淡的便可。雨墨,你随映雪去取了来。哦,天黑了,小心给掌着灯!”陆子璈虽退步,但吩咐身边的书童的话却无疑是下了逐客令。 映雪眼圈瞬间红了,怕自己眼泪掉出来在下人面前出丑,急忙强笑道了句“那你早点睡吧”,然后急急离去。 吩咐雨墨自己去向丫头小玉挑拣些清淡的酒菜送去,映雪自己则跌跌撞撞地向后花园走去。 夜色寂然,天光如水。 映雪踉跄着来到一塘假山相绕的秋水池边,刚在石凳上坐定身躯,眼泪便纷然而落。 满以为自己的一腔情愫可以感动他一丝一毫,哪知这么多日子过去,他依然如冰山般拒人以千里之外。 “嫂子?是嫂子吗?”正当她暗泣吞声时,有个男人的声音低柔地叫了一声。 映雪急忙拭干眼泪回首,却见清冷冷的月光下琼树玉立站着一个男人,她的小叔子,陆三公子——陆子仪。 她急忙站起身施礼,略是尴尬地轻语道:“原来是三公子!” “我正找嫂子呢,想不到在这碰到了!”陆子仪笑语盈盈地走过来。 “你找我?”映雪抬头看向他,有些不安和忸怩地道,“有,有事吗?” “嗯,今天是嫂子的生辰。我特地买了件礼物想送与嫂子。只因白天外出办事没得空,所以晚上送来了,嫂子勿见怪!”陆子仪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双手递与映雪。 “你,你怎知今天是我的生辰?”映雪颤声疑惑道,这事只有公公陆长风知道,怎么…… “哦,那日我从父亲房中经过,不小心听到你和他的谈话了,其实嫂子,生辰热闹热闹何尝不可呢?”陆子仪不解道。 “我,我不喜热闹,我喜清静!”映雪支吾着找了个烂理由道。 陆子仪笑笑,不以为意,“生辰可以不过,但礼物一定可得收下,嫂子,快拿着!” 映雪被动地接过锦盒,想随手放藏在身,陆子仪却笑道:“嫂子不打开看看?” 映雪不好拂他意,于是打了开来。 一股异香扑鼻而来,却原来是一盒上好的胭脂。 “这是京城涑香斋的胭脂,是极为上等的好货,听说效果很好,嫂子不妨用用看!” 脂粉虽好,人儿也娇,奈何却搽与谁看? 一阵酸楚如浪潮般涌了上来,映雪的泪水止不住又淌了下来。 “嫂子,你,你怎么哭了?”陆子仪失声道着,身子不由得踏前几步,神情极为关切。 在小叔子面前流泪,何况看他过分关心,映雪顿觉失态与尴尬,急忙拭泪,身子退后几步,惶惶而道:“哦,天色不早了,我,我要回去了!” 低下头,迅速从陆子仪身边走过。 “是不是二哥又惹你伤心了?”身后,陆子仪突然问道。 映雪心里一痛,却站住脚步回首强笑道:“不是的,你二哥待我极好,你,你别瞎猜!” “你撒谎!”陆子仪双眸灼灼地盯着她,那目光令她无从遁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今晚定然去请过二哥与你同庆生辰。可我刚经过二哥的书房,看见他一个正对着一盆菊花发呆,可见他是拒绝了你……” “不要说了……”,映雪突然哽咽地道了一句,猛然转身也未打招呼便踉跄而去。 见她仓惶而满面凄楚离去的背影,陆子仪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楚与怜惜在滋长。这是个注定悲剧的女人!二哥被迫无奈接受了这场婚姻,但他的心却依然在反抗,独居书房为那个姓秦的丫头守身如玉便是最好的凭证,所以他怎会给予这个可怜的女人哪怕是点滴的爱呢!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满心的酸楚与不公。映雪美丽善良,娴淑聪慧,集女人优点于一身,完美得像一块毫无半点瑕疵的美玉。命运为何如此不公,要让这样的女孩子饱受心灵的折磨与苦痛呢?这到底是谁的错,他酸楚地思忖着,不知不觉已来到二哥的书房门前。 消瘦颀长的人影剪辑在窗纸上,显得是那么得落寞与凄清。 二哥,你何苦如此,你到底要将自己和映雪折磨到几时? 推门进去,就见二哥还如他方才经过时看到的姿势坐着,一动不动,状如痴呆地,凝睇着那盆普通不过的雏菊。 “二哥,还没睡啊?”陆子仪小声地道。 陆子璈身子一颤,似乎猛然从梦中惊醒,回首见是三弟,有些恍惚地道:“三弟,是你啊!” “二哥,你在做什么?”陆子仪问道。 “没,没在做什么?”陆子璈道。 “二哥,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陆子仪忽然问道。 “什么日子?”陆子璈有些惊讶三弟为何如此一问。 “今天是嫂子的生辰!”陆子仪直直地盯着他,一字一字道。 “哦,是吗?”陆子璈略带意外地应了一声道,怪不得方才映雪来请他小酌,原来今晚是她的生辰,于是心头有点歉疚起来。 做丈夫的不知道自己妻子的生日,还显得如此木然意外。陆子仪有股无名火腾的上来了,“二哥,你做得太过分了!” “什么?”陆子璈愕然地看着他道。 “嫂子对你真心一片,你不接受也就罢了,为何连最起码的最象征性的礼节你都不能做到,这是她来我们家的第一个生日,她如此盛情邀你,你为何拒绝!你知道她多伤心吗?我来的时候正遇到她在花园里独自饮泣流泪!”陆子仪怒道。 陆子璈面色有些苍白,看了看一脸怒意的弟弟,黯然无语。 “二哥,我求你别再这样下去!你与秦姑娘情缘已断,姻缘难续,如今嫂子才是你要相伴一生的妻子,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女人,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为什么?” 陆子璈身子抖了一下,面色更加苍白,但依然无语。 “二哥,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想以这种方式来反抗,来表示你对爱情的忠贞,可是你知道吗?二哥,此次我出门路过慕容家听到了一个很意外的消息……” 陆子璈心里猛地颤了下,霍然抬头看向他,直觉告诉他,这个消息一定是关于蓁儿的。 其实在这之前的还有很多事情,二哥,那时候你正病着,情绪也不稳定,所以也没告诉你,今天一并也告诉你吧!”陆子仪叹了口道。 “什么事情,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是不是蓁儿出了什么事?”陆子璈面色大变急促地道。现在他足不出户,几乎与外界失去联系,下人也不再向他汇报一些必要的情况,所以根本是耳聋目盲了。 “你为什么心里只有她,你为什么不问问妹妹青儿哪里去了,你为什么不问问家里为何如此异常平静,你为什么不问问白玉观音的事情,你为什么不问问……”陆子仪悲愤地道。 “够了,三弟,我不想听你谴责,我想知道的是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陆子璈忽然作色道,他现在只想知道蓁儿出了什么事,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你想先听什么,妹妹青儿的事,白玉观音还是秦姑……”陆子仪道。 “我要听蓁儿的事,请你快些讲我听!”陆子璈打断了他的话,急急道。 “你……”,陆子仪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告诉你!” “冷无伤死了,死在了他的洞房花烛之夜!” “你说什么?”陆子璈勃然变色,惊悸如蛇般陡然间扭曲在他的脸上,猛然一把揪住陆子仪的衣襟,双眸暴出,血色猩红,失态地喑哑嘶吼道,“和谁的洞房花烛之夜?是谁杀了他?” “是和秦姑娘的洞房花烛夜,是秦姑娘杀了他!”陆子仪不敢隐瞒,急忙说出口来。 话一出口,陆子璈立即如遭雷击般全身僵如顽石,生命的一切特征霎那间剥离了他的躯体,像个苍白诡异的木偶。 “二哥,你别这样!”陆子仪慌不迭地抱住了他。 “那么,她是不是死了,是不是?我知道冷无伤他哪怕只有一口气,他也会要她一起陪葬的!告诉我,她是不是死了,是不是?”他双眸空洞,却大而无光。面色惨白,恰如糊墙的白纸。他哀哀楚楚,期期艾艾地看着陆子仪,仿佛陆子仪口中的几个字可以瞬间要了他性命。 “她没有死,是慕容救了她!”陆子仪急忙回答道。 “真的?”陆子璈死盯着他,眸光瘆人至极。 “真的!我拿我的命当保!”陆子仪一字一顿道。 “嘿嘿……”。陆子璈忽然推开了他,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几步,蓦地撕心裂肺得笑了起来。 “英雄……嘿嘿……神话……武艺高强,举世无双……仗义除恶,美名远扬……哈哈……什么些狗屁玩意……,陆子璈,你其实就是一个废物,一个废物!心爱的女人被逼至走上绝路,而你却如狗彘般屈服在家族的淫威下而不敢越雷池一步……蓁儿,蓁儿……”他泣涕泗流,哀鸣如兽,裂肺嘶喊,痴诚拳拳,声声如杜鹃泣血,“我对不起你,我保护不了你!你若不是被逼急了,是决不会去杀人的,你的心一向是那样的善良与纯洁……” “咳……咳……”剧烈的咳嗽仿佛要将他的心都咳出来,殷红的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手背,陆子璈突然间呼吸迅速短暂而急促,呼喘如风箱,嘴唇逐渐发暗发紫,身子也开始神经质地抖动起来,强烈的情绪刺激使他原本便未好利索的身体骤然间旧病复发。 陆子仪大惊失色,猛扑过去时已晚,“咚”一声,陆子璈终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是谁给他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是谁?”陆长风怒吼着叫道。 “父亲,是,是我!”陆子仪急忙跪了下来。 陆长风劈面给了他一记耳光,大骂道:“畜牲,你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害得他如此模样?” “我,我只是告诉二哥一些秦姑娘的事情,他就……” “我不是早就警告过你,不许再提那丫头半个字吗,你怎么不长记信!”陆长风气得直跺脚,“听着,你给我好好照顾他,要是他有个好歹我饶不了你!” “是,父亲!”陆子仪急忙惶惶而道。 无奈选择 暮色沉寂,晚鸦噪林。 白幡飘曳,纸钱纷飞。 黄土穹隆,凄凉孤坟一座。 秦蓁儿跪在坟前,凄楚凝噎,“表哥,我来看你来了,你在九泉之下可还好吗?” 洒了一杯黄酒,秦蓁儿起手轻抚着碑上燕北二字,泪洒前襟。 “表哥,我为你报了血仇,手刃仇人了,从此以后你可安息了!” 秦蓁儿正泣泪痛悼之时,忽然一阵沉重而凌乱的脚步向她冲跌而来,她吃了一惊急忙回首,就见有条矮胖的人影已急速向她扑来,在她还未回神之际脸上已挨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她本能地捂住脸时,就听见有一条尖锐的女声痛苦的嘶嚎着,“秦蓁儿,你这害人精,刽子手,你还敢来这,你还我儿子的命来,你还我!”说着身子又撞秦,如疯了般踢打撕咬咬起来。 秦蓁儿这才看清来人,竟是她的舅妈,表哥的母亲。 “玉娘,你疯了吧,这怎能怪蓁儿!”跟随其后的舅舅燕戟急忙死命地将妻子拖了回来,但秦蓁儿的脸上,身上早已是伤痕累累。 “舅舅,舅妈,对不起……”,她噙泪含悲,愧疚至极,真的无言以对。 “呸,谁是你的舅舅,谁是你的舅妈,你无耻淫#荡的小贱人,杀人嗜血的刽子手,我恨不得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食你的肉,呃……,放开我,让我同这魔女拼命为我可怜的儿子报仇雪恨,唔……,燕北,我可怜的孩子,你死的冤那……”玉娘撕心裂肺地哭嚎起来,在丈夫怀中拼着老命挣扎着,双眸暴出,死死地狠瞪着秦,那倾海之水都难熄的仇恨,让秦蓁儿望之不寒而栗。 “你还不快走!”舅舅嘶声叫道。 秦蓁儿狠狠地咬着嘴唇,猩红的液体顺着嘴角涎落,面色却如理石般出奇地惨白,双唇抖抖索索吐出几个字,“好,我走,我马上走”,然后如疯了般,猛然在野地里狂奔而起。 当跑得精疲力尽的秦蓁儿木然地拖着两条疲软的腿穿梭在大街之上时,那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摊位,熟悉的叫卖,熟悉的人群,熟悉的热闹的生活氛围,猛然间使她如吸了鸦片一般,整个神经陡然振奋起来。 我的江湖,属于我真正快乐的江湖,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但是重回家乡的快乐仿佛如呼吸一般霎那间被人扼住了咽喉后戛然而止。 她突然间发现,大街上所有的人都在用一些或诡异,或鄙夷,或唾弃,或厌恶,或憎恨,或淫琐,或幸灾乐祸的目光看她。 窃窃私语,低声耻笑之声不绝于耳。 “这小魔女居然还有脸回来,害死了自己的丈夫跟没事人一样,不知心有多狠!” “你知道什么,我听说,她是被父亲被逼才嫁她表哥的,在这之前她早就有相好的了。新婚之夜那男的找来了,她表哥自然就不干了,结果两人打起来,她表哥就被打死了!一见表哥死了可不随了她的愿了,于是她干脆跟着那男人跑了!” “呸,瞧她人长得跟朵花似的,心怎么这么狠呢?” “快看,快看,秦家大小姐回来。喏,就前面那个穿水蓝色衣服的那个!” “咦,还真是她。她不是被强人掳走了,怎么就给放回来了?” “嗤,这谁知道。不过,被掳走这么多天才回来,贞节肯定是没了!” “嘻嘻,那可不,你瞧她小脸那憔悴样,也不知那强人怎么折磨的她呢……” “嘿嘿……该!原来她也有今天!” “哎,哎,大姐,大姐,快瞧,秦蓁儿,金刀大侠秦方义的女儿,在那边,就在那边!” “呸,死狐媚子,怎么还有脸回来啊!” “怎么大姐你跟她有仇啊!” “哼,你不知道啊,她婚前曾恬不知耻地勾引过陆二公子。你想那陆二公子什么身份什么相貌的人物,她配吗?何况人家的未婚妻是咱们姑苏第一美人慕容小姐,郎才女貌,那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算哪根葱啊,没品又没德的女人,嗤,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作孽哦,刚过门丈夫就死了,自身还被强人掳去,现在终于回来了,肯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唉,可怜的孩子!” “好婆,你还同情她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前她这镇上有多嚣张有多张扬多霸道,谁敢惹她。她有这今天的下场我看活该,嗯,哪有做女人像她那样的!” “死丫头,你说话就没良心了,这秦丫头在这小镇上可做了多少好事,做了多少义事,别的单不说,那天那张家公子调戏你还不是她给上前阻止并将他教训了一顿的。” “好婆你知道什么呀,张公子他一直有意讨我做第七房妾呢!要不是她那天鲁莽出手,我早就是张公子的人了,这时候我就是奴仆成群,锦衣玉食的夫人了,哪里还要靠卖花糊口啊!哼,一想起这个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呸,我呸,我呸!” …… …… …… 四起的流言蜚语,恶毒咒语,如潮水般向秦蓁儿袭来,瞬间淹没了她。 她惶惶失色,惊悚而迷惘的看着这些曾经是那么熟悉的那么可亲的故乡亲人,脑中一片空白,思绪霎那间停顿。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满以为这个她生活了十七年的故乡,会依然如亲人般迎接和包容她满是伤口的心灵,却未料恰是更恶毒的伤害。 原来人心可以这样无耻恶毒,原来世态可以这样炎凉,江湖,我的江湖,真正属于我快乐的江湖,哈哈……,原来就是这样的,秦蓁儿,可笑你竟如此天真,物已逝,人非昨,你竟天真地以为可以回到起点,一切从头开始,哈哈…… 秦蓁儿悲凉地嘶声笑了起来,双手掩耳,再次如发了疯般落荒而逃。 夜幕如墨般渐渐浓化开来,遮住了天空,四周景物开始模糊,隐绰。 秦蓁儿如一只被遗弃的小猫蜷缩在一棵河边的柳树下,一任夜色吞没,一动不动。 生活往往最喜欢与你的心愿相违背,残酷地与你开玩笑。回她生活和呼吸17年的地方想用一腔真情与热血洒酬这片土地,谁料想这片热土早已抛弃了她。 现在她才真正切切感受到她的一无所有,一无是处,一无去所。 一片乌云飘过,秋雨淅淅沥沥开始下了起来,冰凉的雨丝淋湿了她的衣衫,淋湿了她的身体,更冰冻了她的心。 何去何从,她不知道,只知道身软如棉,精疲力竭,心力交瘁,就想在此躺到天荒地老。 深沉的疲倦席卷了她的全身,她好累,好想睡一觉,真的好想。 恍惚间有条淡淡的白色人影飘了过来,然后她冰凉的身子便圈在了一个温暖如春的怀抱,温润的泪水开始一滴一滴洒在了她冰冷的脖中,使她那一处的冷如霜石的皮肤有了丝丝暖意,于是,渐而,她的心也开始有了丝丝的暖意。 她下意识地缓缓抬头,于是她就看见那一张熟悉的清俊的脸上泪痕阑干,心痛与怜惜,溢满了点点泪光之中。 “慕容,傻瓜,你为什么哭,不要哭,这世界最不需要的是眼泪!你瞧我,一滴眼泪也没流,一滴也没有!”她惨笑着,使劲地揉着她的眼睛。 “秦姑娘,跟我走吧,求你了!”慕容哀楚地叫道。 “慕容,这世界它全都抛弃了我,为什么你不,为什么?为什么,你总在我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出现,为什么?我想拒绝你,可拒绝了我又能去哪?又能去哪?”秦蓁儿嘶声哀鸣道。 “那就不要拒绝,再也不要拒绝好吗?秦姑娘,让我来照顾你,照顾你一生一世,再不让你受半点伤害,好吗?”慕容猛然将她抱紧在怀,誓言如山,字字倾情。 金菊辉灿,白衣纤扬,少年清俊的容颜,笑意如禅。 薄凉如秋的吻,低醇如酒的爱语,心神合一的缠绵,在遍地黄灿的雏菊间水乳交融,升华成羽,飘若成仙。 如此美妙,如此酣甜,如此让全身每一根纤维,每一个毛孔,甚至每一滴血液都战栗着享受的结合,她想穷尽她这一生所拥有的来霸道地延绵它的久远。 啊,爱人,请永远不要再离开我,碧落黄泉,我愿与你同归。 秦蓁儿从梦境中醒来时,暧昧的空气里依然残留着情欲的气息。一张如梦中少年那般清俊无双却绝非是梦中之人的脸在迷离恍惚间逐渐清晰。 原来这场是梦却又不是梦的欢爱,它真的的的确确发生了,存在了。闭了闭双眸,她依稀记得昨晚她是如何疯狂地痴缠着这具躯体,绝望地一次次索求着那滋润她贫瘠心田的爱的雨露。 微动的身躯瞬间惊醒了这张脸的主人,他睁开迷离的双眸,痴痴地,柔柔地,生怕惊醒这绮丽的梦般,期期艾艾地唤了一声,“秦姑娘……” “谢谢你,慕容公子!”秦蓁儿静静地看着慕容秋,轻幽地道。 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在我绝望中给予了我如潮水般棉软的温暖。 有一丝羞涩的红晕泛起在慕容秋的脸颊,“你真的不怪我吗?”他舔了舔有些干渴的唇,轻柔地问道。 “慕容,我的世界只有你了,你以后不要离开我好吗?”秦蓁儿咬了咬嘴唇,看向他如涨潮般湿绵的双眸,轻轻哀求道。 惊喜如彩虹般瞬间横架天际,慕容秋的眼睛骤然亮如星辰,激动地忘形握住了秦蓁儿的手,急切地喊道,“这么说,你,你真的,真的愿意……” 秦蓁儿含泪温婉却又无比凄楚地一笑,然后点头。 “哦,秦姑娘!”慕容秋低低地嘶喊了一声,双臂骤然间痴缠住秦蓁儿的胴#体,颤抖而灼热炙烫的吻深深地烙在了秦蓁儿微凉的脖颈。 “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只有你和我的地方!” 慕容秋梦语般的声音痴痴地拂过秦的耳边,绵延而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