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看守所长和她的囚徒们》 第一节 秦屿旅游指南 乘船去秦屿,首先得穿越一道二公里长,由暗礁群组成的天然屏障。秦屿整个儿被一层数米至数十米高的原始森林所覆盖。这森林从岛中一座小山开始,由里向外不停地扩张运动,在在边缘,断落入海。数以百万计的暗礁包围着秦屿,象潜伏在海底的一个个隐形杀手。暗礁密密麻麻,绵延数里,在海底看,巍巍壮观。沿途之中,飞鸟成群,生机盎然。 在烟波迷茫的大海与秦屿岩崖起伏的交界处,突兀着一块巨石,巍巍然直耸海天。天之第一号的陀螺,矗立在惊涛骇浪之中,不知旋转了多少岁月,才旋转出这永远不倒的神姿。在大量的风景名胜变得浮华与聒噪的当今,秦屿却是一块未被污染的处女地。空旷的海滩,奇峭的岩崖,随心所欲地信步漫游,海阔天空地遐想、揣摩,让心灵与大海对话,与自然沟通。 秦屿的海石不同于与内陆岩峰山石那种峻拔美、群体美,更具个性化的神韵美。这里的海石赤裸耸立在辽阔空荡的海边或浩浩茫茫的大海之中,直接经受浪涛强烈的淘沥、冲撞与打磨,使之或嵌空穿眼转险怪势,或纹理纵横笼脉隐起,才逐步演变成世间的万物万状。茫茫海面上,奇异孤俏的花瓶,展翅欲飞的巨蝶,依依接吻的情侣,以及海滩上缓缓行走的海龟、鳄鱼、大象,无不是浑然天成,令人称奇叫绝。岩石上的皱褶,更不能不钦佩大自然的神力。它们有的如鳞鳞水波,有的如灿灿花瓣,有的如累累硕果,有的如梨涡、孔窍,纵纵横横,斑斑驳驳,是一幅幅惊世骇俗的大写意。石的颜色,用“五彩斑斓,如霞似锦”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甚至同一块石,赤橙黄绿青蓝紫,驳杂相间,艳丽如工笔画,这是石英沉积岩独具的特色,那片面积达10万多平方米的岩石群,不仅造型奇特怪异,且呈清一色的金黄。远远望去,宛如千万支熊熊燃烧的火炬,又似一群狂奔追逐的野鹿,令人为之震撼,为之惊叹。这完全是大自然的玄机,用时光的雕刀精心刻制出的大作。石头原本是凝固僵硬的,是海——永不平静的大海,赋予它们多姿多彩的生命。9亿年前那场神奇的地壳运动,伴之而来的数不清的海退海进,大海用浪花潮汐,日夜不停地雕刻着。这种雕刻富于创造,需要耐心,更要有一种锲而不舍的执著精神。壁城堡般的巨崖下,潮水一次次拍打上来,发出如歌如吟的响声。风与浪是大海派来的神工巧匠,杰出的艺术家。没有他们的精心雕琢打磨,绝不会有那一道道精美的曲线,不会有天下绝无仅有的“龟裂石”。大海不会平静,整个大自然无时无刻不在运动,创造是无止境的。 海面上的信天翁、海鸥和海燕们总是跟在船后,不时地向大海俯冲,螺旋桨搅起碧兰透亮的浪花,托出大大小小的鱼儿和磷虾,那正是海鸟们的美味佳肴。信天翁时而从人们头顶掠过,就象灰黑色的u-2飞机,硕长的翅膀伸展开来,可达3米之巨,真可谓是秦屿海鸟家族中的巨无霸。管鼻鸌是秦屿海鸟家族中种类最多的一群。除了信天翁之外,主要有鸌科的巨海燕、角鸽、蓝鸌、雪鸌等,鸌科海鸟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两个鼻孔在喙的上面合二而一成管状,名副其实一个鼻孔出气,它们也由此而得名。 海面之上,浮动着一条条红色的彩练,如落英逐逝水,似朝霞映碧池,给雄险的海峡平添了几分优柔妩媚的韵致。织成这美丽彩练的,就是火烈鸟。它们身披白中透红的粉红色羽衣,两条长腿悠然挺立,红的色调更深一层。远远望去,周身红得就像一团烈火,两腿则红得就像炽燃的两根火炷。 待近一看,一只只火烈鸟,羽衣的粉红色有深有浅,显得斑斓绚丽;双腿修长倒映水中,好像把火引烧到海底;两翅不时轻舒慢抖,在海面掀起道道红色的涟漪。而一旦成千上万只大火烈鸟积聚在一起,海面就顿时被映照得通体红透,成为一片烈焰蒸腾的火海。火烈鸟们经常在秦屿的浅水区游串,在岸畔信步徜徉,交颈嬉戏。一时兴起,扑棱棱双翅舒展,长颈猛摇,列成严整的方阵,翩然起舞。每当此时,海光鸟影,交相辉映,犹如万树桃花在水中飘游。而一旦兴尽,嘎啦啦一声长鸣,倏然腾空,排成整齐的队伍,绕着海边翻飞。海面桃花遂化为一片彩霞,直烧中天。 信天翁是不仅是秦屿鸟类中巨无霸,还是最杰出的滑翔冠军。信天翁日行千里,习以为常,连飞数日,毫不倦怠,甚至绕极飞行,也锐气不减。信天翁还是空中滑翔的能手呢,它可以连续几小时不扇动翅膀,仅凭借气流的作用,一个劲地滑翔,显得十分自在。每当海面上狂风怒吼,巨浪滔天的时候,信天翁却飞的安逸自在,可以几个小时不用扇动翅膀。有时,它们在低空,身体左倾右斜,宛如滑翔机,身影矫健。可以说,它们随便兜一个圈子,就可以绕秦屿一个圈。 信天翁喜欢好高骛远,但很恋家园,一旦有敌害入侵,它们会奋起而攻之。秦屿的渔民曾乘着夜色悄悄地登上荒岛。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行动竟惊动了岛上的警戒卫士——信天翁。顷刻间,这些“海岛卫士”便一哄而起,直把他们全部赶下海去才算罢休。夜间上岛失败,他们决定白天继续登岛。然而,他们还未到达岸边,成群结队的信天翁鸣叫着渔民俯冲。强而有力的双翅,镑利的脚爪,尖尖的长喙,拼命攻击入侵者,这样一次次,越州的登岛计划受挫,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加上风高浪急的海峡,越州人便放弃了上岛。 黑白相间,就是号称飞翔冠军的信天翁和高尔基笔下与风浪抗争的雪海燕。雪海燕的个头和信天翁差不多,一身洁白,但眼睛的前面的羽毛和嘴是黑色的。伸展的翅膀可以使暴风海燕几乎垂直地上升。它的尾巴在控制飞行方向的时候,可以象扇子一样展开。它甚至还能用两条腿来帮助掌握平衡。 黑色的蓝眼鸬鹚们悠然在海面游弋,有的同伴则在海边的礁石上晾晒湿漉漉的翅膀。它们几千年来都很满意这片食物丰富、气候适宜的栖息地。它们是强壮而极具才艺的猎食动物,硕大且带弯钩的喙,宽大而有力的蹼足,使它们在水里丝毫不亚于在空中一般敏捷,而对鱼类来说,遇上这样的杀手无疑是一场噩梦。 与信天翁和海燕不同,鸬鹚的羽毛上没有油脂。但它们似乎并不介意,因为在水下,油脂产生的浮力反而会让它们的猎食行动更为费力。没有油脂的羽毛让它们在水里像鱼雷一般自如。 但鸬鹚不能永远呆在水中,它们有时必须飞翔,而潮湿的翅膀就成了一个障碍。因此,海里一顿丰盛的大餐之后,鸬鹚最好的消遣就是找个舒适的礁石。在阳光下把湿润的羽毛晒干。它们用宽大的蹼足稳稳地抓住礁石,然后像人类晒外套一样张开翅膀,它黑色的羽毛能最大限度地吸收热量。 不一会,鸬鹚们成群地站在礁石上,黝黑发亮的羽毛让它们看上去更像一队身穿铠甲的士兵。这个时候,整个海滩就仿佛成了鸬鹚们狩猎的天堂。但有时,它们也会为海面上为数不多的礁石打得不可开交。它们用翅膀扑腾着,相互用尖利的喙啄咬对方,但这通常是虚张声势,并不会对对方造成真正的伤害。而强壮的占了上风,就占据了最好的礁石,失败者只能跳入水中去寻找另一个“晒衣场”。 第二节 秦屿监狱 秦屿德日英监狱是由三个侵略国家在第三国建立的同一座监狱,这在世界上也极为罕见。19世纪末年德国以武力威胁,迫使当时政府签订了《滨海租地条约》,开始了其二十年的殖民统治。德国强行租借滨海后,便把滨海作为侵略的基地,在滨海设置了殖民统治机构,对滨海人民实行残酷的统治和血腥的镇压。1901年义和团运动爆发,德军则以滨海为基地,运兵到首都参加八国联军,镇压义和团运动,同时又以“护路”为名侵占了滨海周边大部分地方。与此同时,德军还在滨海大肆逮捕和囚禁无辜百姓。德国滨海总督阿克苏拉德为维护其殖民统治,因原有监狱狭小,奏请皇帝威廉二世批准,并于1914年开始在秦屿强占大片耕地,修建了一座规模较夥的监狱。1916年2月,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秦屿监狱修建工程被迫停工,仅建成前楼和八十五间牢房。战时,这座监狱被德军作为野战医院和马队兵营。现在的前楼就是那时德国修建的。1919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德国战败,原德国在海外的殖民地被其他帝国主义瓜分,英国获得滨海实际控制权直到二战爆发。在此期间,英国统治者于1920年在德国原建监狱的基础上逐步扩建,并在监狱周围建起了高5米、长600米的青石围墙。 滨海监狱牢房建筑呈“人”字型放射状,红砖部分系德国早期修建,青石部分则为英国后期扩建。每层牢房都是并列两排,在走廊中间安装铁栅栏,三面牢房的连接处设有看守台,看守可同时监视左、中、右三面牢房。围墙内占地面积2万平方米,有各种牢房230间,还有检身室、刑讯室、绞刑室和15座工场。围墙外,有强迫被关押者服苦役的窑场、林场、果园、菜地等,总占地面积达50万平方米约占秦屿岛总面积的三分之一。这座监狱可同时关押600人。1939年,秦屿被日本人占领,许多国家爱国志士及大批无辜百姓,都在这里惨遭酷刑与折磨。其中大多数为我国人,也有反战的周边国家以及远东爱国人士。从1939年到1945年,仅在绞刑室遇难的就有700多人。据不完全统计,从1939年至1945年的7年间,秦屿监狱累计关押近3000人。究竟有多少人在此被害,已经无法估计。1945年日军撤离前夕,刽子手在狱内疯狂进行秘密大屠杀,并销毁了所有的档案材料及各种罪证。 秦屿德日英监狱开始的时候,监狱名叫“皇家海军滨海专署监狱”,此时尚处于军政统治时期。1925年由于英国统治者改变统治策略,实行军政分治,遂于1926年改称“滨海总督府监狱局”。当时英国统治者原秦屿人赶进滨海,把监狱周围大片地占为“刑用地”,并开辟窑场、菜地和林场,由看守监视被关押者在那里服苦役。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同年日本占领秦屿,改为“滨海厅刑务所”。同年于监狱东北角修建一座二层楼式的秘密杀人场“绞刑室”。日本殖民当局进一步严密了劳役、教诲、监管、行署等司狱法规,这一切象一条条绞索套在滨海人民的身上。当时,狱中设典狱,后来改为监狱长长。组织机构设七个科,即:有管理职员和在押者档案、收发文件和统计关押人数的人事科;有管理财经和职员开资,保管在押者私人金钱和衣物的会计科;有从事宗教活动和进行奴化教育,保管书刊的政教科;有支配管理服务,从事技术监督,联系对外加工订货和统计作业收入的技术科;有管理粮食和其他物资供应的供应科;有负责身体检查和治疗的医务科;还有管理押送、执行刑罚、检查信件的狱政科。各科有科长、副科长、看守、雇员等。狱中管理人员有一百二十人,除少数周边国家人外,大都是英国人。但也有部分本国人充当押丁、翻译、使役和车夫等。监狱周围是五米高、600米长的围墙,岗哨林立,戒备森严,是一座阴森森的人间地狱。1945年,滨海光复,秦屿回到祖国的怀抱。 一位英国著名的神经科专家将监狱改造为省内第一家精神病院,命名为“极乐园”,专门收治在战争中精神创伤严重者。1993年,为了加强爱国主义教育,极乐园迁至新岛,监狱恢复原貌并正式命名为“秦屿德日英监狱旧址”。1995年,成立秦屿德英监狱管理委员会,接管秦屿德英监狱旧址及秦屿古岛管理权。2000年,秦屿德英监狱管理委员会与滨海大学联合成立“秦屿历史自然研究委员会”,将秦屿监狱旧址作为滨海大学的正式科研、教学、实习基地。 ——————摘自《秦屿旅游指南》 第三节 狱警云珠 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四年的地方,虽然它很破旧,但海边的风和山里的泉水滋养了我,把我从一个黑瘦子变成一个白胖子。我收拾好行李,同寝的兄弟们都远行了,我是最后一个,而今天我也要走了。 我要去的地方是越州,更具体说是一个叫秦屿的小岛。因为我的女朋友就在那里,她韩美雪,是秦屿看守所一名年轻的女警。说起来我俩认识的经过的确有些离奇。 那还是刚来滨大的时候,我学的专业是心理学。那时的滨大已经发展的有相当规模,成为滨海最大的一座高校了。 学期结束,考完试的我没有直接回家,教普通心理学的老师给我办了留校手续。至于为什么选上我,直到整个暑期社会实践完之后,老师才告诉我,是因为我的普通心理学在所有的学生中成绩是最好的,甚至比六年前我的大师姐张美娜还要好。 说起张美娜,我们系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跟新闻系的刘留心一样,是个大名人。我们惊叹于她的才华,但更吃惊的还是她曾是滨大建校历史以来最丑的一个人。这倒让人想起了诸葛亮的妻子,那也是一个才华横溢但面目不堪的人。 寝室里的老大知道了老师对我的夸奖,竟然怂恿我给张美娜写信,说这么一个有才华的女人,谁娶到她说不定也会成为诸葛亮第二。 对于这么一个三心(待在家里放心、跟着出去恶心、每天面对伤心)女人,追求起来却是具有极大的挑战性和轰动性。不过,俺到不想当什么名人,大哥的话大家当个笑话听完就完了。 没想到的事,不久,我真收到了一封来自秦屿的信。不过信不是张美娜写的,而是一个叫云珠的女孩。当时她正在读警察学校,那个学校的毕业生都是要回到秦屿当狱警的,张美娜是她的表姐。 就这样,我们开始通信,开始只是相互聊一些各自学校里的笑话,后来就谈到了过去,再后来谈到了双方的家庭,再后来…… 房子云珠已经替我租好了,东西也已寄过去。我看着满屋的碎纸片,记录着大学生活的点点滴滴,不由得心生哀怨,长叹了一声,然后哈哈大笑,背上书包,用力的关上门,再使劲的揣两脚。 下了火车又下了船,夜色中,我登上了这个著名的秦屿,秦学家眼中的天堂。 码头上站着一个美丽少女,年龄在二十多岁。她身材修长,穿着藏青色的警服,藏青色的警裙。肌肤细腻如珍珠,浓密的秀发打着卷扣在脑后,系成一个黑色的发髻。瓜子脸,眼睛如水般纯净,眉目之间透着温柔和睿智。鼻梁和颧骨略显高挺,对生活充满自信。薄而小且规整的嘴唇透出了床上的性感和妩媚,一口洁白的牙齿更是对充斥银屏的牙膏广告的讽刺,她从不用牙膏刷牙,只用岛上自产的粗海盐。 这就是云珠,这就是秦屿的狱警云珠。从小到大,我看到过很多女警,不是简单粗暴、冷酷无情,就是凶神恶煞、拿罪犯的尊严当儿戏,从没有见过这么年轻而美丽的。从纸上走出来的云珠让我深深的坠入情网,甚至将到手的一份好工作换成了来到这座偏僻的岛屿做一名普通的狱警。 我一把将云珠搂在怀里,然后用嘴唇压住她的呼吸通道。 夜里的雨、海上的风都来见证我对云珠的思念之情。 生活是乏味的。每天早晨,当我还在睡梦之中,太阳还未跃出水面,秦屿的鸟儿们却都已经起床了,它们不约而同的飞向天空,外出觅食。此刻好像沉睡世外神秘而安静的秦屿突然之间灵魂出壳了一样,密密麻麻的鸟儿如烟霞腾空,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傍晚,夕阳还未散尽,鸟儿又结伴而归,同样的遮天蔽日,同样的电闪雷鸣,它们如满天的红云,又如共天长的秋水,从岛的四周纷纷坠地。不过有意思的是,无论是早出还是晚归,它们都是那样的从容不迫,并不急于起飞或降落,总要肆意的在空中盘旋数圈,每次都要一两个小时之久。那似乎是对自己生活方式的陶醉,是对自己家园的骄傲,是对每天忙碌着恨时间太短恨挣钱太少得越州的人的嘲弄。 一次我去越州办事,没有回到岛上。第二天早起办事时才发现,被岛民喜爱和呵护的鸟儿是在越州人眼中噩梦。清晨和傍晚正是越州人上下班的时间,黑压压的飞来的鸟群遮蔽了初升的太阳,使人们本能的产生如日蚀般的恐惧,在加上头顶纷乱的鸟鸣和极乐园里隐隐传来的疯子的胡言乱语,更加的令人毛骨悚然,好像到了世界末日一般,天将塌、地将陷、山将倒、河将枯!有统计表明,越州市发生的交通事故和酗酒、斗殴等刑事案件多发生在鸟来鸟走之时。越州市民的心脏病、失眠率、家庭不和导致的离婚率在全国都能排进前三,这也与海鸟有关。甚至999、潘婷、阿司匹林、阿定片等销量按人口比例从未下过榜首的位置。我终于深刻的体会到了为什么越州人那么恨秦屿,恨秦屿人,那不祥的鸟儿和疯子的嘶喊声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越州人可怜的心脏,考验着越州人的心理承受力。所以越州的心理医学及其发达,由全国最好的心理专家和医院,很多越州人都会选择跟心理有关的专业攻读。不过这个问题已经得到几届政府的重视,人们计划着在海滨大道上修建一个巨大的隔离网,将这些倒霉的鸟儿分散到越州周围的几个县去,这样既保护环境又能促进越州经济的发展。 第四节 越州盛事 自从在大学后山的青石上和云珠的有了第一次,我一直渴望着能和云珠有一个真正的意义上的家,做爱不必东躲西藏的找荒山野岭解决。云珠给我租的房子不大,除了一张大床外,还能放一张桌子。我在桌子上立一个书架,零落的摆上几本大学时的书,陪伴我七年的双卡收录机放在最上面。厨房很小,去了灶台,只能放一个小方桌、两把凳子,和一个脸盆架。 艰苦的生活方能磨练顽强的意志,圣人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虽然我并没有想当什么人上人,但家贫无柴米,猫狗不登门的日子确实难熬。没有物质,精神上云珠的鼓励也日渐稀少,生活不知不觉中蒙上了一层灰色,这才刚二个多月,我不禁一声长叹。 云珠的突然来临带了一丝光亮,仿佛天上掉了馅饼进我嘴里。门打开,才知道馅饼的馅吃起来带着点苦味。云珠的身后一个穿着笔挺西服架着眼镜的男人正笑眯眯的看着我。 云珠指了指他,“这是极乐园里最年轻的医生-历坌”。 我从上到下大量一遍,个头和我差不多,身材单薄,手指细长而灵活。皮肤细腻,面孔娇好,看来是在他投胎时投错了,如果留个披肩长发,绝对能迷到像我这样的男子数个。当然只能是像,我心中除了云珠是天仙外,其他女生只能算是路边的野花了,路边的野花不能采,这是父母从小灌输的理念。 我伸出手来,“认识你很高兴,我是云珠的男朋友!” 历坌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接着转向云珠,仿佛在征求她的看法。 云珠拍了我巴掌,“开玩笑的,你别介意,我朋友就是这样的!” 历坌有些扭捏还是伸了过来,“谢谢,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我靠,关照个屁!一副小日本的口气。想跟我抢女友是吧,我们走着瞧!”我用力的收缩了一下手指,他的脸上表情立刻变得不自然。 云珠拉着我的手,把我连带他一起扯到卧室。 “明天越州要举办公审公判大会,你不许逃跑!”云珠说。 “这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我冲云珠傻笑。 云珠上来就是一下子,我胳膊上立刻起了一个紫疙瘩! 我立马站起来,绕床跑到另一侧。云珠根本没想放过我,追上来,目标依旧是我的胳膊。 我大叫着,“谋杀亲夫了!”躲避她的芊芊十指。 “去不去,去不去!”她丝毫不理我的感受,向我的皮肤发起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我举起白旗!“去,去!先放开你的手!” 她脸上带着胜利的露着两个酒窝的红扑扑的笑容! 我的心立刻就醉了,这个时刻她是醉美的!我花痴一样盯着她的脸! 她早就熟悉了我色狼般的眼神,松开手,去厨房找暖壶了! 历坌看着我们表演,一脸惊讶的神情。可能他没想到我和云珠的关系如此的亲密吧! 我揉了揉胳膊上的淤青,接过云珠低过来的水,一扬脖,全都进去! 云珠看着我,嘿嘿的傻乐,她说过最喜欢看我喝水的样子,从来都是一口解决问题! 历坌一口口的抿着,喝半开的热水让他很不适应。但云珠喝的很开心,他也只有奉陪! 屋里没有空调,两个人疯一圈加上热水脸上都见汗! 我刚找出块手帕想给云珠擦,却被她一把夺过去,放在鼻子底下,然后嗖的一下进了水盆! “一定要洗干净!”她的话斩钉截铁。 我诚惶诚恐的回答,“差,我的老婆大人!” 历坌站起来,他觉得很闷,脸上也分泌出星星点点的汗液! 云珠把我拽起来,“明天我们一起去参加公审公判大会。” 公审公判大会向来是越州的一大盛事,但今年举办的特别隆重,因为前一阵子严打卖淫嫖娼抓了大批的妓女和嫖客。嫖客们在交了罚款后,就当场释放回家了。妓女就不会那么好过,钱别没收不说,还要搞这个游街,之后据说还要全部劳教一年。 按照正常程序,公审公判大会是在体育场举行,完事后,才拉在车上游行的,不过在越州,这个手续被倒置了,犯人是先站在车上供游客们欣赏完后才拉进体育场的,之后再有一遍就该毙的毙,该回的回了。 也许是整日与犯人打交道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在秦屿有高度的民主,也许是因为同情、怜悯,也许是因为对越州人的憎恨,不管以上那个原因是真的,秦屿人天生对游街这个东西反感到了极点。不过,在发生那件事后,秦屿人改变了很多。 “师兄早通知我,统一行动听指挥。”我只有拒绝她,警察是纪律部队,服从是第一天职。 “我们有重要任务,美娜姐和你的上级打过招呼,明天你就负责保护我。”云珠笑着说。 “yes,madem,不过老婆,他也要去吗?”我指指这位不速之客。 “他特别胆小,而且怕血!老舅让我带他锻炼锻炼。”云珠低声说。 这只五百瓦的大灯泡子,他要当定了,我心里暗笑。 第五节 游街 越州外围的环城公路的两侧站满了看热闹的游客,人们看着缓缓开来的刑车,上面押着绑着绳子的罪犯。在一个金属时代,他们的身上还明显的带着古老的东方特色——绳子。他们站在车上,肩膀被按着,脖子上的绳子都是黑色的,脖子上挂着各种各样的牌子。牌子是纸壳上面蒙了层白纸,用毛笔写上写着“卖淫女xxx”游客们低声地议论着,还有甚者如电视上古代囚犯游街一样,买些烂菜浜子和柿子往犯人的脸上扔。不过这些都不是可气的,最可气的是女囚们身边站的警察一个个都如同石柱一般,对行人的一切都不予理睬,甚至还有些警察把囚犯完全暴露给那些游客,任人凌辱,看到女犯们臊红的脸,颤抖的身体,满身的污垢,他们笑在脸上,更笑在心里。 前面十几辆清一色都是卖淫女,后面的就换成了真正的罪犯。在这种场合,能有幸参加的都是重特大案件的当事人。 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暴露在秋日的阳光下。那是我的大学同学——系花林小桐,她站在车上一个极其显眼的地方,身上穿着滨海刚刚流行其他地方尚在接受中的超短迷你裙头,上半身是个吊带露背的短衫,没有戴乳罩,整个乳房在半透明布料下若隐若现,这套装的确令类得让好色男人吐血,令保守人士大骂社会风气败坏。林小桐头低得不能再低,她是不希望被人认出来的,可就是有色咪咪的男游客专门靠过去,仔细的打量,仿佛是香港电影里一句常用的台词——用眼神强奸你。男人们看完后咂咂舌头,对着他身边同伴小声的嘀咕,还不时地发出两声淫笑,保不准他们在猜林小桐内裤的颜色。此刻的林小桐脸红的透着紫,仿佛熟烂了的苹果。看她的表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胸前挂着的大牌子——“女流氓林小桐”晃来晃去,白纸黑字在阳光下是那么的刺眼而鲜明。我几乎可以确认这将是她一生中永远无法忘记,无法抹掉的阴影。 当时我就有一种傻了的感觉,林小桐我太熟悉了。大学时她是我们系的系花,在我宿舍老大锲而不舍的努力下,终于成为我们宿舍的一员。表面上看,她是一个高傲的女孩,学习成绩优秀,人又长的漂亮。可当你走进时,你就会发现,所谓的高傲不过是她抗拒内心的自卑的一种表象。因为家庭原因,她始终生活在贫困的阴影中,靠着社会救济完成一年又一年的学业。她渴望着,能够用自己的双手挣钱来养活自己,不再接受那些所谓的好心人的钱。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关键时刻是要给人卖命的。她已经厌烦了,每天对着电视台、广播电台、报纸、杂志讲述自己的故事,讲述那些给过自己钱的人的故事,表扬他们的善心、善意、善行,为他们的企业做免费的广告,为那些领导升官做政绩,为那些贵妇们糊上一层慈善的光环。从走进大学校门开始,她就发誓,要靠自己活下去,靠自己的双手完成学业。她拒绝了所有善意的和非善意的资助,她宁可每天吃萝卜、白菜和稀粥也不肯接受别人的馈赠,即使是我们大哥也不例外。她每天下自习后都要扫十个教室,每个教室学校会给她三十块钱。我们提出帮忙时,她却一口的回绝,老大也只有在她生病时才会替她扫两天,而她就会把这天的工钱一分不少的给大哥。四年里,每个假期她回到家里都会给人做家教,每天要做八个小时之多,一个月下来,她就把学费挣出来,还能把剩下的钱给奶奶买些营养品。不过,我一直弄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在毕业前夕,她提出和大哥分手,甚至放弃了刚刚考取的研究生资格回到越州做一个普通的办公室文员。要知道,大哥的父亲是省城某局的副局长,母亲也在省总工会当副主席。只要两个人结婚,她的工作压根就不是问题。我们就这样看着她离开,然后三年没有她的消息,直到今天,我看见她站在那里,站在那里供人参观羞辱,然后走进森严而黑暗的监狱中。 云珠看出我的异样,低声问我,怎么了。我镇定一下,摇摇头,“没什么,看,轮到死刑犯出场了。” 今天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年份,老看游街的人们对着车上的囚犯指指点点,差不多十年了,越州没有被枪毙的女犯人,但今年很特殊,不但有,而且还特别的多,用了三辆大卡车拉着,每个卡车上有六个人。 死囚的身边站的不是狱警而是带着肩牌的武警,手里面握着都是狙击步枪。犯人的身上不像前面车上的犯人,都是双手被反铐到身后,而是用比较传统的绳子捆着。绳子作为淘汰了的警用捆人工具,如果用在已经审判过的犯人身上,意思就很明显了,只有即将被以合法的名义结束生命的人才有这样的待遇。绳子是红色的,带着点点的血迹。车上犯人的表情非常的痛苦,一副哭相,不知道是因为绑的痛,还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枪声。 高倩站在死刑犯序列车的第一辆上,从左数的第一个人。顶着一个光秃秃的大脑袋,一看就是市局拘留所的产物。在秦屿,即使是死囚,女犯也会留着齐儿的短发。 虽然头顶无毛,可仅看那副面孔,就会让意志不坚定的男人犯罪。 一双丹凤眼,俊俏的小鼻子,樱桃小嘴,配上柳叶细眉。上帝把黄种人里最美的五官都给了她一个人,让她在这群囚犯里,那么的另类,那么的令人想入非非。 她穿着条棕色的牛仔裤,水蓝色的短衫。或许是因为她太漂亮了,让绑她的人她嫉妒得不得了。她的捆法和车上其他的人大不一样,首先是出奇的紧,绳子都几乎勒到了骨头上,从拘留所到这里,就算车开得再慢也不到半个小时,但她裸露在外的胳膊上已经是一片紫红色,而且形成了一个个圆形的坏疸。其次,她脖子上绳子不是一圈,绕了两圈,肩膀也比别人多了一道横向勒紧,把乳房显的更加突出。胳膊没有多圈,但手腕明显比别人多捆了不止一道,深恐她能够挣脱,一般来说,现在捆死刑犯只是一个形式而已,在旁边站着两个持枪武警的情况下,想逃跑的人结果恐怕就是在这个世界上少活了几个小时。这些还都不是最怪的,她胸前和别人一样也挂了一个纸壳板蒙了层白纸做的牌子。黑色的墨汁写着,名字处用红色墨汁画一个大叉,中国还没有完全走向法治社会,这也是一个标志吧。不过要是仔细的看,就会发现,别人的牌子上字看上去都。而高倩脖子上挂的牌子上的字却是新写上去的,墨汁还很新鲜,只停留在纸面。 她的裤腿照例被棉绳系着,据行刑的武警讲,男人被枪毙时一般不会出现大小便失禁的情况,而女人尤其是年轻的女性,在子弹穿透大脑都会出现大小便失禁,顺着裤脚流出来,薰得那些抬尸体的工人们不愿意干活,而且也会污染刑场。要知道刑场通常都是临时找的,挖的坑还要给人回填上,弄得臭不拉矶,下次就不好在管人家借了。现在都是市场经济时代,凡事都是讲效益的。人家可都是看在政府的面子上才借给一片空地,又不收钱。其实,政府枪毙一个死刑犯也要付出很大的成本,这也是为什么越州要利用游街来挣钱的原因,全部让政府买单,即使纳税人们不说话,从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口袋里掏出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从这个角度讲,犯人旅游经济受到各个政府机关的支持也就顺理成章了。 第六节 刘馨的故事(上) 她的旁边站的人是被毁了容的刘馨。 她的旁边站的人是被毁了容的刘馨。长长短短的伤疤密密麻麻的分布在整张脸上,像个鬼一样矗立在车上。 新长出的暗红色的肉是倒翻着,像黄土高原上的沟沟壑壑。半个鼻孔被削掉,露出一根根黑色的鼻毛。嘴唇被划成四瓣,当年缝合留下的黑色疤痕远远望去像个十字架贴在脸上。唯一幸运的是她的眼睑,虽然上面也有两条深深的疤痕,却没有伤到眼球,让她继续看这个世界和她的这张脸。她有一口整齐的雪白的牙齿,这可能是她这张脸唯一可以不让人做噩梦的地方。 她是穿的是一个叫韩颖的犯人给她缝制的新衣服,淡粉色的无兜开领衫,黑色的牛仔裤。看守所常年经费紧张,全靠犯人们自食其力才得以维持。岛上的布很糙,都是纺织厂卖剩下的残次品,看守所是当垃圾的钱买回的。她们用这些布缝制毛绒玩具的内衬,滨海玩具厂生产的玩具几乎都是秦屿造。偶尔有手工好的囚犯会申请一两块面积大的,仿照最新的款式做几件新衣服。张美娜所长对此没有公开支持,却也没有反对过。 她的故事是我上岛后格格给我讲的第一个的故事。 我无从考证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不过,既然是个故事,我就一听了之。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上天如此的不公,让人世间的苦难让她品尝个遍。 刘馨很小的时候就出落得像一朵花一样,不仅如此,她的嗓音和舞蹈在幼儿园的时候也是数一数二,如果换成了现在这个时代,家长一定会让她上特长班,不久的将来就会有一个小童星的诞生。可惜那个时代的家长们都只顾着上班下班,虽然只有一个孩子,但可用来关心的时间实在太少了,顶多是问一下作业做了没有。 刘馨从小和奶奶生活在一起。爷爷过世的很早,奶奶一个人生活有了小刘馨,祖孙两人过着十分快乐的生活。 从那时起,刘馨就有一个外号,叫“白雪公主”,因为她有很多白色的连衣裙,由整天的穿在身上,白鞋、白袜、粉嫩的皮肤让刘馨成为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女孩。 不过从十岁那年起,不幸就开始降临在这个家庭,先是父亲患上了职业病——砂肺丧失了工作能力,每天需要喝中药维持生命。母亲因为不堪家庭的重负,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跟一个刚刚结识的男人离开越州,从此杳无音信。 父亲连气在病不久离开了人世,换成了一般女孩,刘馨或许从此走上邪路,一发而不可收拾。不过好强的刘馨并没有放弃自己,她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我命由我不由天。她白天上课,下课后就和奶奶一起捡垃圾。老邻居看到祖孙俩的境况纷纷伸出了援助之手,但小刘馨却一一的回绝,她相信自己有能力养活奶奶,同时完成学业。 刘馨的努力获得了回报,她已优异的成绩考上了越州一中,一条通往大学的路已经铺好了。学校知道了她的情况后,免除了一切能免除的费用,每月老师们还轮流帮她购买午餐。 如果生活真的这样下去,或许现在的刘馨已经成为某个公司的白领或者成为政府的公务员。可是上天就是喜欢捉弄善良的人们,当韩颖举刀出现在刘馨面前,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刘馨受伤后,她班同学去看望她,可当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还是忍不住躲进厕所里吐净了胃里的残渣,之后再也没有同学去看过她。 昨天还是一朵花般被众人呵护的长大,不到一天就变成了一个魔鬼,经历如此重大的打击之后,刘馨还能顽强的活下去,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不过她还是办理了退学手续,虽然她战胜了自己,却没有勇气面对过去,她选择了离开,选择了谁也找不到她的地方,也不会有人去找她,忘记过去的自己,接受这张丑脸,然后默默的活下去。 高强曾问过高梅,如果换成了她,她会怎么做。高梅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回答了两个字,自杀。这就是一个出生在幸福家庭女孩和不幸家庭女孩之间的本质区别。高强有时在想,如果,没有了他和父母,高梅这样的人还有没有必要在这个变幻莫测,人鬼难分的社会里活多久,怎么活下去。 留心的案子说白了,其实就是个简单的不能在简单的刑事案件了。不过不是牵涉到太多有来头,有背景的人,恐怕她早就离开这里,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 那天,从工地下班后(近年越州大兴土木,刘馨选择和一群壮汉为伍实在有些超出人的想象,不过似乎只有这里,人们才不会嫌弃一个脸上有十三道伤疤的女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她看见一个打扮时尚的女人将手伸进了旁边女人的背包中,不一会,一个小巧玲珑的钱夹就进了她的口袋。丢包的女人还在往前走,丝毫没有察觉这一切。 刘馨冲了上去,一把抓住女人的手,将钱包抽了出来。嘴里喊着,抓小偷。 这个年头,只有质朴劳动人民还存有那份真挚、勇敢和对不平事的拔刀相助,而那些当官的,吃老百姓饭的人见了这事躲都来不及,更何况出手相助了。 但她受伤的嘴加上被口罩捂着,人们根本听不清什么她在喊些什么,只看见了一个彪形女子奔着另外一个漂亮女子冲了过去。 这年头看热闹的人多了去,但拉架的人实在太少了。人人都穿的光鲜时髦,要是抓破了还落点血一类的该多衰,那不是没事着抽嘛! 小偷还是很警觉的,她当然不会甘心就缚,一把甩开刘馨,冲了出去。 换了一般人,好事做到这也就挺圆满了。可是刘馨却认为没有把皮夹抢回来,有损她的正义感,于是紧紧跟在小偷身后,一边追,一边喊,抓小偷了。 两个女人一前一后的跑起来,看热闹的倒是没时间跟她们跑来跑去,呼啦一声就散了。 小偷的玩命的跑着,刘馨拼命的追,两人在街上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 在街面上伸手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人,果不其然,小偷虽然在跑,可实际上只是在几条路上转圈。 两个男的出现了,他们伸手将刘馨拦住,嘴里喊着,抓小偷啊! 刘馨愣了,更傻了! 她不是贼,跑的那个才是贼。 两人将刘馨的双臂扭住,送到了丢主面前。 见到钱包,丢主充分的不可置疑的认定,刘馨是贼。 第七节 刘馨的故事(下) 如果刘馨的脾气在好一点,眼睛在放亮一点,她绝对不应该做下面的事,黑的就是黑的,永远白不了,只要她坚持去派出所,一切都会明了的。 但刘馨选择了反抗,而且是激烈的反抗,背黑锅对于一个正义感强的人来说是绝对不可接受的。 反抗就要挨打,两个男人下手很重,丢主也给她一个嘴巴,还把她的口罩打了下来。 围观的众人着实的吓了一条,长了这么一张脸,不怪要出来偷呢! 两个男人低估了刘馨的力量,要知道在工地里,她可是给别人喂活的,一锹十几斤的水泥她一干就是十个小时。 刘馨挣脱了双臂,冲着两个男人就是几拳。鼻血飞了出来,两个男人吓了一跳,居然没有还手,选择了从人群里逃出去。 按说这一切应该让那些明眼的人看明白了吧,只有理亏的人在挨了打的时候才会选择逃跑。 但刘馨又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她一把将钱包抢了回去,还抓着被偷的女人,嘟囔着一起去派出所说清楚。 她嘴里说出的话一般人是听不清的,被偷包的女人一看丑女竟然明抢,当然死活不放,两人撕吧在一起。此女没有受过伤,声音尖锐而刺耳,“抢劫啦!” 刘馨一听更加的火上浇油,一脚揣在了她的肚子上。 女人噔噔噔,向后急退了几步,一个四仰八叉摔在了地上。 人们一见,知道事情闹大了,本来只想看热闹的人,无奈中也得出手了。对方是个赤手空拳的女人,这是一群大老爷们,不出手,将来讲出去就会被人笑死,再说了,这也是见义勇为的好机会,天上掉下的馅饼。一哄而上的人们迅速将刘馨压在了地上,不知谁弄了跟绳子给绑了起来。女的则纷纷拨打110,120。电话声不断。 跟着她就被送进了派出所。 这就是刘馨的口供。 警方还记录着其他人的口供,事情大体如此,就是没有前面的那一段。因为警方没有找到刘馨口中那个打扮时髦女人,所以没有人证实刘馨前面的话的真伪。至于那两个男人,警方倒是贴了告示,希望他们两个人出来作证,但半个月不见踪影,也就放弃了。 众人押着刘馨到了派出所,民警做的第一件事就把绳子松开了,换了一副手铐。民警记录完所有人的口供后,刘馨警方指定的一张写着三天的单子上签字后就被送到了拘留所。 刘馨始终是糊里糊涂的,她对于法律知之甚少。但她始终相信一点,她没有犯错,可是她却进了满屋子臭气熏天的监牢。她不明白,估计那时她的心情已经开始变坏了。 不过更坏的事情还在等着她呢,当她被民警领出拘留所的时候,市局的警车就停在了路边,她被正式的拘捕了。 被偷的女人到了医院进行了检查,当天就回家了。警方在录第一次口供时,她还看不出有什么严重的症状。没想到第三天,她突然进了医院,在进行一番检查后办理了住院手续。 女人在医院里住了不到一个月的院就死在了医院里,医院给出的结果是脑外伤导致颅内高压,脑血管破裂,抢救无效死亡。 检察官给刘馨谈了几次话,希望她能认罪,这样法院可以酌情考虑判个死缓。 法院指定的律师也找刘馨谈过话,希望她能拿出钱来补偿死者,这样,法院也可以酌情考虑判个无期。 刘馨也是个倔脾气,检查官辛苦了半天无功而返!他们走的时候,脸色铁青,显然没有达到目的! 律师倒是个好脾气,笑着离开的,好像此事根本和他无关一样。 那名律师,曾经和胡雷是同事,因为在一场本能赢的合同纠纷中将一份重要证据无意间泄漏给了对方律师,结果官司输了,他也被开除了。 不过这家伙好像是天生的好运气,之后,凡是法院指派的重罪案子,疑犯家属都会找到他做辩护律师,付的费用甚至比胡雷这个品牌律师都要高。当然,他也会接一些尽义务的官司,比如刘馨,这个一穷二白的老百姓。 案卷中写的就是这些了,虽然疑点很多,但对整个案子的定性并不影响。证人多,证词足,刘馨的供词虽然对她自己很有利,但法庭并没有采信,也无法采信,没有人能证明她说的是真的,法院认定证据是相当严格,尤其是这种人命官司。 民警之所以在一开始只下达了一个拘留三天的处罚就很明显了,对管区的惯偷他们都是有档案的,刘馨一描述,他们就知道是那些人了,至于抓不抓,很多时候得看形势。当上头下达重点打击街头扒手的时候,他们才会动手。否则平时把小偷都抓光了,等到上面需要的时候还没有,不仅丢面子,还要丢奖金,丢升职的机会。 至于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就只能愿刘馨倒霉了,当事人死了,被推倒而导致死亡的案例几十万人才能碰到。 刘馨那个律师在法庭的表演很拙劣,不仅没有尽力,甚至还压了几块石头上去,这是刘馨第二个的倒霉。 死的那个人是越州土地局副局长的如夫人,高强听说的,也没有人去证实。这个副局长是现任书记的心腹大将,上上下下都要给他几分薄面。按说刘馨的行为充其量也就算是个过失杀人,没有主观恶意。但检查官在指控书上加了抢劫二字,性质就变了,非死不可。法官做个顺水人情就好了,依法判死,毫无瑕疵,案子看上去很美。 此刻,她已经心如死灰,上诉被驳回,精神病的医学鉴定没有通过。已经没有任何理由让她这个杀人犯存活与世了,想想她曾多么的相信那个人能让她走出高墙。现在回味,那是一个多么幼稚的想法,她很明白自己得罪了什么人,除了上帝外,谁也救不了她。可上帝在哪里,几千年来,上帝一次也没有出现在等待他救赎的人的面前。 第八节 韩颖的故事(上) 刘馨旁边站的是韩颖,那个应该在十年前就应该死掉的毁了她一生的女人。她没有想到今天会遇见韩颖,原本想她的仇只有到地狱里去找她来算帐了。不过警方显然知道她俩之间的矛盾,只在两人上绑绳的时候才拉到一块,被绳子捆的几乎要窒息的她(千万别小看脖子前那根横拉的绳,勒进了,犯人连一句话也甭想吐出来。)根本没有能力和韩颖拼命了。 韩颖的故事是云珠给我讲的第二个不幸女人的故事。 韩颖出生在越州城郊的一个农民家庭里,家里除了她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越州城区扩大后,她家的土地被强行征用,政府为此补偿了他家在当时看来一大笔钱。虽然家里有了钱,但韩颖的生活并没有得到多大的改善,在农村固有的重男轻女的观念影响下,韩颖仍然和过去一样,背着书包上学,放学后继续照顾弟弟妹妹的生活。 韩颖长大了,她开始和其他女生一样憧憬幸福的爱情来临。这时她却被一个人盯上,比她的长五岁的邻居蔡涛。蔡大哥和她的家庭一样,卖地富了后,有事没事的总给她买些头花、发卡、手镯之类的。渐渐的,在韩颖的心中,只有蔡大哥的才是心疼她的人,开始喜欢和蔡大哥在一起。有一次,蔡涛拉住了她的手,她没有反抗。后来,蔡涛亲了她的脸,她仍然没有反抗,她只是红着脸跑开了。再后来他把她搂在怀里,亲嘴、摸胸,她还是温柔的象个小猫一样。终于,在一个大雨天,她没有去上学,而是走进了蔡大哥宽敞的住房里。蔡大哥用录像机放着一盘带子,里面的人全都是没有穿衣服的人。男人们竖起那个硬邦邦的家伙塞进了女人们用来撒尿的孔里,一上一下,一伸一缩。女人们都发出一些听起来让人软绵绵的声音,跟父母在床上摇晃时一模一样。那个时代的女生没有机会接受生理卫生方面的教育,蔡大哥让韩颖像电视里的女人们一样脱光衣服,韩颖开始还拒绝并且躲闪蔡大哥如蒲扇般的大手,不过在蔡大哥的轻声细语的呵护之下,她还是放弃了抵抗,任凭蔡大哥把她的衣服一件跟着一件扔在了地上。跟着蔡大哥很快也脱光,他的那个东西果然和电视里的一样变得硬邦邦的跟一块木头一样。蔡大哥对准韩颖的下体,插了下去,韩颖感觉下体好像被撕裂一样,开始嚎叫。蔡大哥赶紧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木塞堵在韩颖的嘴上,用双腿压住了韩颖的大腿,双手压住韩颖的胳膊,一面用嘴唇不停的吻着韩颖的如苹果般大小的乳房。疼痛很快被性爱带来的快感冲淡了,韩颖的嘴里发出和电视里一样的呻吟声。两人在床上学着电视换了一个又一个姿势,直到一股精液喷进韩颖的子宫带来最后的温暖。大哥的那东西软了下去,变成一团稀泥,白净的床单上留下一滩殷红的血,后来韩颖才知道,自己的贞操就这样消失了。韩颖洗了一个热水澡趴在床上睡着了,家里的父母此时还以为她正在课堂上贪婪的吸收知识。韩颖一直睡到其他同学都放学,蔡大哥才帮她收拾一下东西,放她离开。临走前,蔡大哥不停的叮嘱,今天的事谁也不能说,包括她的父母和最好的朋友。 几个星期后,警察突然出现在蔡涛家里,当时韩颖正从他的门前经过,她看着自己尊敬和喜爱的蔡大哥被戴上铮亮的手铐押进警车。警车拉着警笛一路扬长而去,留给韩颖的心底说不清的疑惑和失望。韩颖那天没有去上课,在一个僻静的公园里哭了一整天,而这仅仅是韩颖噩梦的开始。 第二天上课时,政教处主任将韩颖叫到办公室。到办公室后,韩颖发现有几个陌生人坐在那里,腰里别着手铐。韩颖吓坏了,她以为公安局的人要来抓他,赶紧往外跑,刚到门口,门就被老师关上了。韩颖蹲在墙角,警察连忙把她扶起来,孩子是无辜的。韩颖的心直到听说警察是来取证的,这放心,她如实跟警察说明自己完全是自愿的,没有人强迫她,警察和老师开始都用惊奇的眼光瞅着,但接下来态度就完全变了。警察大声的询问,她是否已经已经年满十四周岁,因为法律规定只要女性不满十四周岁,无论女性是否自愿,男性的行为都构成强奸幼女罪。韩颖又一次说了实话,那天,距离韩颖十四岁的生日只有二天。 无论什么时代都在不停的宣扬人要诚实,不过无论什么时代,人只要长到16岁以后,统计他说的每一句话,谎言所占的比例将越来越大,甚至会使生活的全部。 韩颖这个时候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如果她知道了,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总会有一个会发生变化,她接下来的人生就不会走上犯罪的道路。 那时的刑法还没有修改,加上正赶上严打高潮,蔡涛很快被判了死刑。他不止诱奸了韩颖,他家周边的好几个女孩子都曾被迫和他发生过性关系。他在人们的唾骂声里吃了枪子,见阎王去了。 行刑的那天,韩颖作为受害人之一去了刑场。 她看见尊敬和爱戴的蔡大哥身上绑着白色的麻绳,脑后插着一根尖头的木牌,写着强奸犯“蔡涛”,上面划着红色的大叉。 穿着草绿色军装的武警手里拿着半自动步枪顶住他的后脑。 一个穿着同样军装戴着肩章的男人手里高举着白色的小旗。 他的胳膊落下,清脆的枪声接二连三的响起。蔡大哥倒在了他面前的土坑里,半个脑袋被炸掉,白色的脑浆溅的四处都是。 韩颖惨叫一声昏倒了,那时,她才知道,自己早已爱上了蔡大哥。 那个年代,一个自愿和男人发生性关系女人受到的待遇是可想而知的。韩颖的事情很快就在学校传开了,她有了一个甩不掉的绰号“臭婊子”,昔日的朋友都躲她远远的,她的父母对她更是不理不睬,而且家里每次吵架都要把她搬出来当作坏典型教育一番。孤独和苦难的日子就这样伴随着她走完了学生时代。就在人们渐渐遗忘了韩颖的故事的时候,人面兽心的她的班主任老师在放学后已补习作业的名义将她留下,在教室的桌子上将她强奸。韩颖报了警,却没有得到人们的同情。因为那个禽兽老师在法庭上宣称是韩颖主动勾引的他,而法院却相信他的荒谬说词,只判了他七年。 旁听的人们口口相传,韩颖有口难辩,她已到了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程度。 第九节 韩颖的故事(下) 仇恨开始在韩颖心底扎根,萌芽,开花,结果。不久,韩颖便退学了。在阴冷和痛苦的中,她咬着牙挣扎的活着,父母将她当成出气筒,无论两人因为什么吵架,都会拿起笤帚没头没脸地把她打一顿。她的身上总是旧伤未愈新伤又添。 渐渐的韩颖变得麻木但也懂得躲避了,父母每次吵架时都会选择离家出走,经常在街上游荡的她认识了一些辍学的年龄相仿的人们。听到了她的遭遇后,这些半大孩子居然要帮她报仇,将她的父母打一顿。韩颖虽然饱受人间冷暖,却良心未泯,劝阻了他们,但是为了回报他们的情谊,她主动的献出自己的肉体。从那时起,韩颖再也没有回过家,整天都和小混混们在一起,流连于电子游戏厅和录像厅里,没钱了就找一些小学生来抢,然后接着玩。 韩颖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参与抢劫,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们没有阻止。后来她发现这些孩子胆子很小,只要你拿一把小刀在他们眼前晃一晃,他们就会吓得尿裤子,跟着就会主动把身上的零花钱贡献出来。不过这段日子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他们的行为很快引起了派出所和学校的注意,在一次由学校保卫科发起的联合行动中,他们全部被抓获。因为韩颖还未满十六岁,被送进了工读学校。 工读学校的岁月并没有电视里描述得那般美好!那里更像是个监狱,学校的围墙上都铺设了电网,宿舍的窗户上也安着铁栏杆,校门口有保卫科的人日夜把守,学生休想离开这里半步。学校是半天上课半天劳动,上课的内容基本上和学校的课本没有什么关系,都是些教条的道德说教。劳动则是真正的劳动,女生都要学会缝纫和清洗,男生要到附近的盐场晒盐。一年后,韩颖因为表现良好走出工读学校,但也变得更加的叛逆和对社会仇视。 十七岁的她此刻出落得如一朵花般,走在大街上常常引起那些好色之徒抛出的飞眼和口哨。韩颖还是没有回家,她的家早已容不下她,她组织了十几个跟她一样在社会流浪的小兄弟,重新干起了抢劫中小学生的勾当。韩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他们的行动变得更加迅捷而隐蔽,不断更换地点并交叉作案。而抢到钱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平分,而是攒到一块,准备买一处房子,结束这种流浪的生活。很快,他们的名声在附近的几所学校威名大振,那些小学生闻风丧胆,有的学生竟然不敢去上学。这些情况引起了警方重视,并列为系列抢劫中小学生钱财团伙案件进行侦破。警察为他们成立了专项抓捕小组,在学校周围进行蹲坑守候,一张大网悄悄地向他们张开。那天正值学生们开学,身上带了很多钱,是用来交学费的。韩颖碰上了昔日的同学刘馨,她把匕首架在刘馨脖子上逼她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刘馨站在墙角,咬着牙,就是不给。 韩颖不知道,刘馨身上的只有一百元钱,那是她捡了一个假期破烂才凑足的学费。韩颖的匕首在她的脖子划出一道深深的血槽,血溅在韩颖的脸上。韩颖突然响起了死去的蔡大哥,他面对着围观的群众,脸上的神情和刘馨一模一样。此刻,韩颖的同伴已经举起了木棍准备将刘馨打晕了,再搜她的身。韩颖制止了他们,让兄弟们放了她。 刘馨并没有领他们的情,立刻到附近的警局报了警。与其他被抢人的不同,刘馨冷静的观察了他们的容貌,警察根据刘馨的描述,很快将这个团伙里的大部分人抓获。 韩颖在兄弟们落网后,躲进了她刚买的房子里,成了唯一的漏网之鱼。 不久警察举行庆功大会,看着电视上的刘馨,韩颖咬牙切齿,发誓要为兄弟们报仇。 警察鸣锣收兵,韩颖在刘馨放学的必经之路上堵住了她,她用刀在刘馨的脸上划了十二刀,每一刀代表着折进去的一个兄弟。 刘馨倒在血泊里,韩颖却去了警局自首,作为老大,她不能看着自己的兄弟受苦,自己却在外面享受。 刘馨不知道,此刻的韩颖远比刘馨更加的沮丧。十年前的枪声响起的一瞬间,她成就了一个大律师的未来。她活了下来,被押进了越州二看。她先是被判了死缓,跟着变成无期徒刑,虽然青春岁月就要在那个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度过,但总比变成一具没有呼吸和心跳的医学院里的标本强。十年了,就在她期待着将学好的手艺用于养活自己,重新回归社会的时候,她又回到了这辆车上。这辆车跟十年前的没什么两样,唯一的不同就是自己的身边居然站着当年被自己害过的女人。在韩颖第一次改判时,她曾请求律师,要当年向刘馨道歉,而且发誓,只要自己能活着出狱,一定要挣钱帮刘馨整容。不过律师却告诉她,那个可怜的姑娘失踪了,没人知道她去了那里,怎么样活下去。这个消息让韩颖悔恨了十年,没想到,没想到。上天弄人,她见到了刘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要比刘馨惨的多。她的声带三个月前,法院改判的死后就被人给割断了。她不明白,一个要死的人,他们还要如此残忍的对待她。不过,她很快就想通了,她早就该死,多活在这世上十年,已经是上天给她的恩赐。昨晚,她写了遗书,她要将自己所有的能用的器官都捐出去,来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来报答张所这么多年对她的关心和爱护。韩颖至今仍然对张所有愧疚,当年一句随口而出的话,让张所整整病了十天。韩颖一直望着刘馨,满眼愧疚,带着泪水。这泪水是真的,没有半点的虚伪。在所有人不敢面对的那张丑脸面前,她哭了,只可惜她说不出那句话。“对不起!” 第十节 另外几个女死囚 李爽站在韩颖的旁边,第一次上刑场的她除了恐惧还是恐惧,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早已失去了应有的光辉。她和韩颖不一样,虽然她们是一起被改判死刑的。不过她不想死,也不应该死。当年的那个案子已经被扳过来,她本来在今年十二月就会离开看守所,成为一个自由的公民。她提出了上诉,可她收到的法院通知不是她的上诉被受理,而是要她在死刑判决书上签字。她要求见律师,但她说不出一句话。而当年为她翻案的律师据说去了秦屿,因伪造证据被关押在滨海监狱里。而她的亲人,压根就不知道这么一码事,还以为她就要走出看守所的大门。走倒是走出来了,不过是去吃枪子的路上。李爽已经被吓的瘫软了,倒在车厢板上。武警战士在众人的目光里,也不好拉她一把,只要任由她躺在那里。电视台的记者们正在给所有的战士录影,他们的英武形象将激励越州的下一代们,拿起枪,捍卫祖国的安全,法律的尊严。 她本来该呻吟的,但气流冲进她的声带后就裂成几段冲出口腔。也不知道今天早上吃了什么,捆在身上的绳子又麻又痒,像极了男人的双手在她的脊背,乳房上来回的摸梭。自从她进了看守所,就没有一个男人来看过她,更别提有人安慰她,爱抚她。她是个女人,一个年轻有活力的健康的女人,一个压抑了快五年的没人怜惜的女人。这些绳子,尤其是掩藏在裤子下面那个用绳子扎的三角绳结,那个绳结压住的那个敏感部位,那个敏感部位塞住的一团如火的软木塞。她的身上唯一的力气已经离去了,久违了感觉已经冲进她的大脑里。脑垂体玩命的分泌着多巴胺,给她带来一拨又一拨的兴奋。此刻,就算是子弹穿透她的大脑,也难以控制那燃烧炙烈的火烤。 和她有同样感觉的还有很多人,前面车上的那群挂着牌子们的妓女。尤其是林小桐,此刻的她已经忍不住的呻吟出来,裤子湿了一大片,粘粘糊糊的白色液体污染了墨绿色的车板,让押车的女警捂着鼻子。好在有块不足一米高的车板当着,否则让电视台的人录了去,她们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韩颖身旁站着的人是韩冰。 她的个性和她的名字有着很多相同的地方。她就像块冰一般,无论在什么季节,都会让周围有股浓浓的寒意。看守所里见到她笑的人只有二个,张美娜所长,为她辩护的律师郝棠。张美娜所长说过,她的笑容很美,那是一种想让人犯罪的笑容。 她确信韩冰早上吃了和她同样的饭菜,喝了同样的水,身上帮的同样的绳结。不过韩冰一直站在那里,身上连一点抖动没有,她的脸绷的很紧,不是沮丧,不是恐惧,更不是愤怒。那是一种平静,看透人世间情爱的平静,看透生死的平静,看透名利的平静。她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她是改判十二人中唯一的没有上诉的人。她不怕死,不畏死,甚至渴望死。在她的“绯闻”男友陈轮死后,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希望、理由。与其他人犯罪后的悔恨相比,她对自己杀的那个人没有一点愧疚,甚至,她还说过,如果那次她没有死,她会毫不犹豫的再给一刀。她身上有太多的故事,说不完的故事。 第三辆车上的是童敏五姐妹和另外一个贩毒的女人。她们已经倒在地上怎么拉也拉不起来。身上穿的都是写着“越看”字样的蓝色马甲,蓝色条纹布裤,裤脚被白色的棉绳扎紧,赤着脚,没有穿鞋和袜子,可惜了花季少女的她们就这样被毒品拖进了死神的怀抱。 “她们被下药了!”云珠避开众人的目光,在我的耳边私语。 我一脸迷惑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这是原一看常用的手段,她们喜欢犯人尤其是女犯人的表演。”云珠看出我的表情。 野性混合着肉欲撕咬着所有被游街的女人,她们呻吟着,狂欢着,仿佛看见了极乐世界,看见了久别的爱人,看见了幸福彼岸的花园。她们的大脑里,药效到了极致,她们也疯狂到了极致,她们一个个倒下,鼻孔扩大,如老牛般喘着粗气,啊呀啊呀的叫床声不断的刺激着看客的神经。 我一把拉住云珠的手,用嘴唇侵蚀她的脸。 云珠没有避开,此时没有人会注意我们的小动作,他们都被比毛片还精彩的场面所吸引,不住的点头,流着哈喇子和鼻涕。 长舒了一口气,我抬起头,云珠的脸已经涨的通红,这是我们俩头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接吻。 “你看她们!” 云珠指着韩冰、刘馨她们。 韩冰站在那里,一脸幸福的笑容。她没有呻吟,没有扭曲,更没有粗气和倒地。对于一个心死了的女人,只有到天堂和爱人相聚才会让她起一丝波澜。他已经走了三年,她苟活于人世一次次的渴望,又一次次的幻灭。这次,谁也阻止不了他们的相聚。药能怎样,她内心嘲笑那些胆怯的看守,这种手段,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 第十一节 韩冰和陈轮的故事(上) 秦屿的故事太多,多到了已无法考证的地步。 其中最离奇的恐怕要属韩冰和陈伦的故事。 故事是一个叫顾军的人讲给张美娜所长的。 他言之凿凿,说得那么肯定。 张美娜所长也就录下来,送给了一个专门在岛上搜集故事的作家。 他随手那么一写,打出几页纸。 云珠是从她的美娜姐那里得到的,说给我听。 第一节遗弃 那时,越州刚刚从县城升格为地级市。 一所产院旁的街心花园,一个花甲老人正在打太极拳。 老人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这里,在天色忽明忽暗之间。 其实老人不是在打拳,他是在体味,体味这黑暗与光明之间那种独有的寂寥。 老人本是一个拳法的大家,年青时获得过多次的武术冠军。 不过生活总是在跟这位拳术天才开玩笑。 62年,因为单位里需要揪出一名右派,而他又是出了名的大炮筒子,在团里召开的会议上,党委书记号召大家为党提意见,会场上一片沉默,抱着对党的一颗忠诚的心,他提了,于是第二天他就被划为右派,跟着的五年,他走进了一个著名的建设工地劳动改造。 我的一张大字报横空出世,文革开始了,老右派的他被关进牛棚,跟着进了监狱,最后发配到内蒙古的大草原。 妻子在和他相依为命了三十年,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就在文革结束前的夜晚告别了人世。 他从此就开始了孤单一人的日子。 文革结束了,他历经波折终于在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幕后得到了平反,那时他已经变成了彻底的牧人,并爱上了草原的生活。 那种消遥自在闲云野鹤的日子,让他无法适应人群密集的生活。多年的流浪早已磨掉他的理想,更难面对昔日的同事和邻居。 他不肯离去,却不得不离开。 越州的官员们需要他这个典型,越州的人民需要他这个示范。 迫害结束了,人们该回家建设家园,贡献力量。 他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城市,那个带给他无限荣耀和悲苦的舞台。 不过,当年的年少英俊,现在已变成了满头华发。 不久,他就退休了,退休前单位只给他分配了一个小单间作为那么多年的补偿,他此刻已无欲无求,乐得自在的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刚刚下过雨,这个南方的越州,一年之中,不下雨的日子屈指可数,雨给人们带来的总是冰冰凉凉的感觉,阴冷郁闷。 可是这个时候,总是前场雨刚过,新雨还未来,空气湿度相对不大的一天里最好的时候。 一声清脆的啼声击碎了黎明前最后一丝黑暗,也击碎了老人本来平凡的生活。 老人循着声音走过去,一个女婴被扔到了一个花丛中。 啼声变得时断时续,在这个初冬的季节里,女婴身上只有一张极薄而极破的棉被。 老人将孩子抱起来,她身下压着一封信。 笔迹是歪歪扭扭的,可以看出写信的人精神状态非常的不好。 笔迹的颜色是红的,上面还有凝结的血块。 信写了个悲惨的故事,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有那么悲惨的事,悲惨的人,老人叹了一口气。 老人读着读着眼泪流出来。 老人想起了自己,想起了孤身一人面对剩余的岁月。 孩子的母亲是一个高中生,在放学的路上被一个蒙面人强奸了。 信上没有留下姓名,不过老人知道,最近这个城市不太平,报纸上也报道了系列强奸案,主犯仍然在逃,想必她就是其中一个受害者吧。 不过她的父母不允许她去报案,他们愚蠢的认为,一旦报案,将来找对象就将十分的困难,不过他们没有想到,他们的孩子怀孕了,而且已经三个月。 在他们争论是否生下来还是打掉的时候,她跑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她跑到了表姐家。她的父母四处寻找,但就是没有想到她一直生活在他们的周围。 孩子还是被生了出来,对于这个因罪恶而生的女婴,所有人都抱有无比的仇恨,包括她的亲生母亲。 老人将信烧了,这信虽然是孩子将来寻找亲生母亲唯一的凭证。 老人不希望孩子知道她的来历,不希望孩子刚出生就背负着那么多的仇恨。 孤儿已经够可怜了,如果加上仇恨,她会变成什么样,老人不敢想象。 老人将孩子抱回了家,取来一张厚的棉被重新将孩子抱起来,将装女婴的竹篮和薄被也烧掉了,将女婴的过去彻底的烧掉。 老人是善良的,但善良的人也会做错事,人总是要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无论他们的身份,地位也无论他们是善良还是罪恶,这是人的天性,也是人的本能。 女婴的母亲的父母也曾出来找过这个孩子,人总是善良的,不管这个孩子出生是多么的不应该,但孩子是无罪的,但他们也一无所获。 这个女婴就是韩冰。 女婴渐渐长大,老人发现了她天生的习武天赋,于是就从小给她打下了根基。 不过老人还没有等到她可以学习他的高深武功时,就撒手人寰。 韩冰走进了当地的一所孤儿院,在那里,她遇到了人生的第一个转折。 第十二节 香港富婆 但凡有过孤儿院经历的人,成年后多多少少都会留下阴影。 孤儿本身这个称谓就已经成为了他们人生的最大的负担,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爷爷活着的时候,生活虽然苦了点,但韩冰是快乐的,爷爷很爱她,她也很爱爷爷。很小的她就学会了烧火做饭,学会照顾爷爷的起居,这就是所谓的贫家出孝子吧。 爷爷走的那天,雨下的好大,走在路上的她被雨水没过了膝盖,在一群不认识的叔叔中间,哭干了双眼红红的,手捧着冰冷的骨灰盒。 爷爷临走给她留下了一笔钱,希望她独立后从孤儿院出来时上大学用的。 她去了孤儿院,其实她本来就应该属于这里,只是她幸运的遇到了爷爷。 孤儿院的日子没过多久,她就碰到了一个人。 她来的那天,连续阴雨了半个月的天空突然放晴了,太阳露出了笑脸,带来了暖洋洋的一天,至少在她的记忆里是这样。 她是韩冰生命里第二个贵人——一个香港来的富婆。 香港富婆,孩子们和老师都在暗地里这样叫她,她操着一口流利的粤语,明明不冷的天却穿着的一身貂皮大衣,戴着钻石戒指,珍珠项链,翡翠手镯。 无论是谁,穿成这样都会成为越州的一大新闻,尤其是那个时代,中国人都爱钱却没有品味的时代。 她要来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可以想象孤儿院将会以如何隆重的形式来欢迎她。 她带来了一大堆的证明材料,那个时代民政部门对领养手续还是很严格的。 不过民政局和孤儿院对她的这些材料倒是根本没有看,她已经证明了自己,很好的证明,很有说服力的证明。 她住在了孤儿院里,她要仔细的察看,因为她要找的孩子不是普通的孩子,而是必须天资很高的孩子,无论是身体还是智商。 这个富婆考察孩子的方式怪异的很,她不看孩子们的成绩,不看孩子们的乖巧,她喜欢看孩子们打架,尤其是女孩子们的打架。 一个人的品性好坏,不是看她的平时,每个人冷静时的言语都差不了多少。 一个人愤怒时,被屈辱时才能看得出他真正的品格。 韩冰来到这里已经两年了,她没有跟任何一个孩子打过架,她喜欢一个人静静的看夜空,然后默默的流泪。 自从爷爷死后,她就没有快乐过,人的性格都是在重大变故中形成的。 富婆曾站在她的身后,观察她很久。 这个孩子太像年青时的她了,富婆就这样敲定这个孩子。孤儿院的老师们很奇怪富婆的选择,虽然这个孩子外表看来的确乖巧、伶俐,像个含苞欲放的花蕾,非常讨人喜欢。可是她的性格孤癖,不喜欢和其他的小朋友玩,学习成绩也非常的差。但孤儿院的老师们还是很高兴的同时很尊重富婆的选择,把这样一个孩子留下,或许会给孤儿院带来更大的麻烦。 那个年代从内地到香港的手续还是很复杂的,尤其还涉及到领养的问题。 富婆在这个城市里足足待了三个月,才把所有证件办好。 三个月里,她始终和韩冰在一起。 韩冰这个名字就是她给起的。 终于坐上了飞机,韩冰一个人对着舷窗。 她在看下面那个城市,这一次离开意味着什么,她非常清楚,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来到了香港,这个内地人梦寐以求的天堂,韩冰就会获得快乐吗? 第十三节 大盗 有钱人就是有钱人,韩冰的养母也是师父的家非常的大,一个二层的别墅,有游泳池和花园,还有几个菲佣照顾她们的饮食起居。 不过不是所有有钱人的钱来的都是那么光明正大,但凡光明正大来钱的也多不是有钱人。 她的养母是个大盗和她们的养父并称为雌雄大盗。 养母没有了生育能力,那是她在一次行动中被击中了腹部引起了大出血,子宫被子弹撕扯的支离破碎,医生用了最大的努力也只是挽救了她的生命。 养母不止一次的要求和养父离婚,原因只有一个,她希望自己的丈夫能拥有自己的血脉。不过她低估了丈夫对她的爱,他虽然不提,却坚决不离。 无奈之下,她只有一个人去内地找几个孩子,希望能传其衣钵。 大盗的手艺也是手艺,任何一个手艺人都不希望自己的手艺没有传后人。 不过,养母没有想到韩冰有那么好的身手,还有那么高的智商,她果然是自己最好的接班人。 养母和养父虽然是靠偷起家的,但养父也是天生的生意人,把事业经营的井井有条,很久都没有出没于达官贵人的保险库了。 其实养母和养父虽然也是偷,但他们只偷一样——艺术品。 所谓太平存古董,乱世存黄金,世界也太平了几十年了,有钱人几乎家家都有密室,保险库里莫不是价值百万的珍品。 不过他们这些人也实在是自私,这么好的东西却藏在见不得光的地方,让人无法触摸到,这完全违背了它们的创作者的初衷,他们用尽一生创作的作品不就是为了让人们欣赏吗?秉成这个理念,他们开始独特的大盗生涯。 他们要让古董显世,他们要让古董在这个世界流通,他们要让更多人有机会去欣赏有机会去品味创作者的苦心。 他们不仅偷,还喜欢做赝品,因为只有赝品才更能衬托真品的珍贵。 养母的公开身份是一名古董鉴定专家,在买卖古董的圈子里相当有名。 他们家也有一个藏宝库,可没有一件珍品,全部都是赝品,足以乱真的赝品。当然这些东西都没有花一分钱,都是他们偷回来的。 韩冰曾奇怪的问养母,为什么赝品他们也要偷回来。养母这样回答,第一,贼不能落空,这是祖上留下的规矩,就算你拿了一双筷子一个茶杯也要拿点东西,那是要证明你曾经来过,而且是一个很厉害的贼。第二,虽然是赝品,但这些赝品的制作也是非常精美的,否则也不会骗过那些收藏古董的人,他们也做赝品,知道做一个足以乱真的赝品,自身的艺术修养也要非常的高。那些做赝品的人如果赶上好机会,都极有可能成为一代大师的。其三,多看赝品就知道赝品的破绽在那里,就知道如何分辨珍品,而做一名大盗的首要条件不是身体素质多好,偷技多么高明,而是其本身的鉴别能力,否则她们费了那么多功夫的行动本身岂不是很无聊。 韩冰问养母,现在为什么不偷了。 养母笑笑说,她老了。 韩冰看看养母的脸,说,妈咪,你还很年青啊。 养母说,好孩子真会说话,但妈咪今年已经50了,胳膊腿都抬不起来了。 韩冰知道对于一个神偷来说,身手有多么的重要。 科技越来越发达,对他们这样的大盗要求的也越来越高,不仅要会轻功,会开锁,还要会电脑,会解密。 养母很高兴,找了几个素质非常好的接班人。 童年的阴影在养母的呵护下渐渐淡去了,韩冰重新快乐起来。 第十四节 转折 如果生活按照预先指定好的轨道前进的话,韩冰就会如她养母所想的那样成为一名名震世界的大盗。 不过韩冰的快乐日子很快就到头了。 养母和养父去欧洲度假,在阿尔卑斯山的滑雪场遇到了雪崩,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他们生前留下了遗嘱,除了给韩冰留下的生活费外,其余的都捐给了国际儿童基金会,这是他们生前的愿望,他们希望非洲的孩子们也能享受到牛奶和面包。 虽然不缺钱,韩冰再一次面临孤儿的命运。 她辞退了所有的佣人,现在的她已经无力支付大房子带来的巨大消费。 她找了一处小单元,剩下的钱存在银行里,用利息支付她的日常开销。 她每一天都在练功,因为那是养母的希望,不过她从未偷过别人的钱。 养母生前曾这样教导过她。 贼也分三六九等。 她是顶端,而街上的扒手是最末端。 她偷是为了爱好,为了乐趣,为了古董的流通,为了让更多的人有机会看到这些绝世的珍品。 而街上的扒手是为了生活,没有人愿意成为扒手。成为扒手的只有两类人,一种是不得不做,找不到工作,只好如此;另一种是好吃懒做,什么都不愿意做,因为来钱快。 念了这么多年的书,她从未动过同学的一分钱,一件物品,无论是在贵族学校还是在社区学校。 在香港,韩冰最喜欢的就是一个人去海边看海,海的那边就是她的出生地。韩冰的骨子里还把自己当成越州人,只有越州才是她的故乡。 韩冰顺利的完成了港大计算机系的学业,她没有选择继续深造,因为她的钱已经不够了,学费和生活费越来越多。 韩冰找好了工作,不过她还想享受一下最后的假期,她一个人去了越州。 她去越州除了怀旧还有一个目的,爷爷当年给她留下了一笔钱和一间房子,她要把钱取出来捐给孤儿院。而房子,她要收拾一下,以后作为一个她在越州的窝。 下了飞机,走在越州的街上,她忽然发现,越州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越州了。 马路变宽了,人们的穿着也非常的时尚,她这个从香港过来的人也没有获得很高的回头率。 老房子一直空着,十六年,没有人来住,也没有人来收,房照上贴的还是当年只有六岁的她的照片,而存折就藏在房照的夹层里。 在去孤儿院的路上,她遇到了一个女人。 那天下着大雨,那个女人一个人跪在雨里,谁看了都会感到格外的心酸,更何况有同样悲情心结的韩冰。 那个女人长着一张满是风霜的脸,说起话来却柔声细雨,非常的有条理。 她遇到了骗子,虽然韩冰的生活里也算历经坎坷,但骗子,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而这个骗子的技术之高,给她剩下的岁月里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可这世上为难女人的却往往就是女人。 她前面铺了一张白纸板已经淋透了,不过好在,字是用漆写上的,白色板,红色的字。 她穿的衣服样式虽旧却很干净,也许是穿的时间太长了吧,衣服边上洗的都褪了色。虽然被雨淋个透,她依旧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之势,她不能把自己等同于街边的乞讨者。因为她是小学校长,虽然那个学校很小,也很偏远,但她有为人师者的尊严。 白纸上写着,她的学校有50多个孩子,就她一个人带着。原本有一个女大学生来这里支教,可只待了三年就因为她的父母强烈反对,无奈回去了。女大学生临走时说,让她来大城市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愿意去那里的人。于是她带着乡亲们凑的钱,为了这些孩子们,趁着暑假来到这里。没想到,城里根本不像她想的那样,干什么都要钱。她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还没有找到老师,只好在这里希望能凑够路费回家。 韩冰看了很是感动,她拿出了身上所有的钱。 那个女人收下了一些钱,剩下的又塞给了她。 她说,她不是在乞讨,只要钱够回去的就可以了。 韩冰说,剩下的钱算是她的一点心意,给孩子买些书本回去,怎么能空手回去呢。 女人很感动,便把钱收起来,两人一起在路边吃了中饭。 交谈中,韩冰对女人完全信任了,人一旦建立起了信任,被骗就顺利成章了。 韩冰边吃边听女人的经历,眼里全是泪水,她的苦跟女人比实在算不了什么。 女人看出来她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问她愿不愿意去山区看看孩子们。 韩冰也想着去山里看看,那里到底穷成什么样。 如果可能,她还想回来后取些钱资助一些孩子读书,报上都说,只要400块钱就够一个山里的孩子念六年的书了。 急急忙忙的把钱捐给了孤儿院,她便和那个女人出发了。 第十五节 拐卖 如果不是这一路,韩冰还真不知道内地还有如此偏僻荒凉的地方。 她们整整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汽车加牛车。 山里的景色和城里比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翠绿的山林,青青的绿草,潺潺的小溪,一个又一个的茅草房。 他们操着听不懂的方言,站在泥泞的山路上接他们。 这里没有电,也就没有电话,没有电视,村里召集人开会靠的还是那个五十年代留下的一口大钟。 韩冰没有看到学生。女人说,学生今天放假了,学校没有宿舍,先把她安排在一个老乡家里住下。 跟着女人用方言和那个长的很丑的男人说了好些话,他们俩神神秘秘的,韩冰后来想,自己早就应该察觉到他们是在进行着某种交易。 女人说完话就到了她住的屋,说明天带她去学校,学校里村里还有十几里的路,今天先歇一天,说完女人就和她告别,说自己先回家了。 她们到了那里。她们并没有看见学生,女人说学校没有宿舍,先把她安排在了一个老乡家里住下了。女人待了多半天,跟老乡说了好些话,说完了才又过来跟她说,明天带她去学校,今天太累了先歇一天。 乡亲们都来这里看韩冰,看城里来的漂亮的大学生,还摆了几桌欢迎她。虽然听不懂当地的方言,但从老乡们的脸上能看出她是非常受欢迎的。 几个妇女带了一身衣服,比划着让韩冰换上。 她们让韩冰把衣服脱下来,然后给她穿上一件绯红色的紧身内衣,衣襟上镶各式花边,纯棉的布料,完全是手工纺织的。 跟着给她套了一件浅绿色对襟的圆领窄袖短衫。这种短衫很有特色,袖管又细又长,紧紧地套着胳膊,几乎没有一点空隙,肉色衣料缝制,若不仔细看,还看不出袖管,前后衣襟刚好齐腰,紧紧裹住身子,一根银腰带系着短袖衫和统裙口,下着长至脚踝的统裙,腰身纤巧细小,下摆宽大,腰背处有一小部分外露。 下身穿色彩鲜艳的条纹布做成的长筒裙,筒裙上有花条数道,长及脚面。 脚上穿着淡蓝色鞋面上面绣花的布鞋。 韩冰穿好走在地上,她胸、腰、臀的“三围”之美展示的淋漓尽致,加上的布料经柔,色彩鲜艳明快,给人一种婀娜多姿、潇洒飘逸的感觉。 她们又把韩冰的长发盘于头顶,插上一枚精巧的小梳子,在戴上一块色彩鲜艳的包头巾。几朵刚才的鲜花戴在头上,分为艳丽。 她们送给韩冰一个用织绵做的挎包,色调鲜艳,风格淳朴,上面绣着的图案有珍禽异兽,树木花卉或几何图形,形象逼真,栩栩如生。 一个轻盈、秀丽、淡雅的韩冰站在了乡亲们的面前。 那个丑男人简直看呆了,他真的没有想到只花了5000块买的女人能有这么漂亮。 乡亲们纷纷上来给他敬酒,他高兴的来者不拘。 妇女们也和韩冰喝上了酒,这个村里无论男女老少都爱喝酒,喝的是村里自己人酿的玉米酒。 酒席一直办到日落,乡亲们才陆续的离开。几个和丑男人关系好的人用方言不停的说着,韩冰则独自的回到屋里。 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她已经开始怀疑刚刚过去的一切。 她的确是初入社会,她也的确没见过骗子,但她毕竟经历过很多,加上她很聪明。 她回到屋里立刻把门栓死,一个喝醉了的男人什么都能干出来,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明天就要和那个女人一起回去,这一趟显然有问题,不是一般的问题。 天色暗了下来,院子里一片寂静,没有了人声。 韩冰已经将那身衣服换下来,叠好,准备明天还给那个女人。 韩冰知道,此刻,她十有八九是碰上了人贩子,不过她不怕,因为她会武功,普通男人是不能近身的,不过,她是外乡人,如果那群男人一起上的话,她就倒霉了,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在酒桌上她并没有发作一样,她必须等到晚上,只有制服了那个男人,才有机会逃出去。 虽然打定了主意,但韩冰还是在恨自己,怎么会那么轻易的上那个女人的当?如果她在路上多盘问两句,如果刚进这家时多看两眼,事情也不会这样了。 骗子既然要骗人,肯定有她高明的地方。 骗子骗人最多的就是利用了人们的同情心,人们的善良。人们在付出同情心的时候往往很幼稚,不会问那么多,因为他们怕,怕问的多会伤害对方。可是很多事即使你问的很多也不一定能问明白,何况你不问呢? 任何一件悲惨的事都是一连串因由的合力,而韩冰现在要独立面对这个合力的结果了。她能成功的摆脱吗?她自己也没有把握。 房门被门外的男人用肩膀装的砰砰直响,他要进来。 第十六节 失贞 门被撞开了,那个男人满脸通红的站在韩冰面前。 韩冰的手上握着一根腰带,这是他的老乡送给她的唯一的武器,银质的腰带。 腰带挥了出去,直奔男人的面门,快如闪电,悄无声息。 屋里没有开灯,但韩冰早已适应了这个黑暗。 而他刚从外面进来,虽然没有了太阳,但漫天的星光伴着皎洁的月色仍然会拉出一条长长阴影。 韩冰没有听见想要听到的啪的一声,腰带被绷直了。 被抓住了,韩冰意识到后赶紧使劲的往回拽,啪的一声终于传来,不过不是打在人身上发出的,而是腰带断裂的声音。 对方的酒气很重,这么远仍然扑面而来。 韩冰挥拳直奔男人的面门,这拳集中了她全身的力量,最快的速度。 男人的脸在发光,眼前的这个女人激起了他的兴趣。 男人没有用自己的拳头和她的拳头直撞,也没有回避,而是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用手叼住了韩冰的手腕,轻轻一推,四两拨千金。 韩冰认识这一招,她知道自己遇到对手了。 不过她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随着胳膊扑向他的怀里。 韩冰不是普通的女人,韩冰的脚踝用力,身体偏向一侧,跟着另一只拳头掏了过去,这次是他的下巴。 男人这次动了,他身体向后仰躲开了对方的攻势,但一只手却抄起了韩冰的后腰,他不想让她倒在地上。 韩冰算准了他会这样做,因为韩冰是女人,他是男人,韩冰是漂亮的女人,而他是丑陋的男人。每个丑陋的男人天生对漂亮的女人都会有一种敬意,一份爱意,一份关怀和体贴,韩冰很清楚这一点。 韩冰倒在他的胳膊上,却用脚使了个绊。 男人本来就是在后仰,脚下不稳,普通倒在了地上,韩冰则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刚要用胳膊把她搂住,没想到,韩冰一个侧滚,窜出门外。 男人一下明白了,韩冰刚才的两拳不过是个诱饵,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好一个聪明的女子,不过,她想错了,她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韩冰对自己的轻功一向很有自信,对方虽然很有实力,也是练家子,不过外功厉害的人往往轻功很差,因为人的精力总是很有限的,没有人能把所有的功夫都练的炉火纯青,那只有武侠小说里才有,而我们都生活在现实中。 不过她又错了,谁说外功好的人轻功就一定很差。两个人在村里的草房上一纵一窜,在蓝色的月光下,如果两个翩翩起舞的蝴蝶。 韩冰被男人一脚从房顶揣下,这次他没有了怜香惜玉。 韩冰在空中看着那张丑陋的面孔,闭上了眼睛,如果打不过他,不如死了算了。 韩冰没有落在地上,她落在了男人的怀里。 她伸出手打的时候,突然发现,身体已经不能动了,传说中的点穴落在她的身上。 她趟在了炕上,衣服被脱了下来,不是剥,直到现在,男人依旧对她很温柔。 男人拿出了麻绳,将她的手绑在身后。 她骂着对方,但显然对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这是两个哑巴间的对话,虽然喉咙里也发出了声音。 男人把她的穴道解开,她能动了。 人的穴道封闭绝对不可以超过30分钟,这是他父亲教他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的。 而且人的穴道一旦被点上自己是冲不开的,血脉被阻,时间一长,神经就会坏死,后果非常严重。 韩冰想坐起来,却被男人按住了肩膀。 她的手在身后反复的挣扎,几道麻绳也可以将她捆死,不过她失望了,对方显然是捆绑的高手。 没错,他是捆绑的高手,因为村里的猪羊在宰杀前都是他捆的。 男人开始用嘴唇攻击她的脖子,脸和胸部,手也开始不老实的乱摸。 韩冰开始哭了,此刻的她只能用眼泪洗刷耻辱,但耻辱根本是洗不掉的。 男人完成了成人的仪式,韩冰的下体一片殷红。 她还是处女,不过现在她不是了。 第十七节 那个男人叫陈轮 男人把韩冰的腿绑好,翻了一个身睡着了。 韩冰一夜无眠,她几次想咬舌自尽,不过这个念头来的快去的也快。 毕竟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人们对于性的观念相当开通。 韩冰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栽在一个农民手里。 因为那个男人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他叫陈轮。 陈轮和她一样有着不幸的身世,幸福的生活总是幸福的,但不幸的生活却有着各自的不幸。 本来陈轮是很幸福的,他有爱他的父母,他的父亲还是一位香港武打演员。 陈轮的父亲是一个长的很帅的男人,他爱上了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漂亮的女人身边总是不乏追求者,其中就有一个很有势力的公子,他的父亲是知名大商人。 这个很漂亮的女人就是陈轮的母亲,美女爱英雄,因为英雄有救美的经历。 公子和一帮小流氓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堵住了他母亲,他们想要做什么,他母亲是很清楚的,她喊了救命。 可是巷口被公子带来的人堵住了,没有人能进来,没有人能帮她。 在她的上衣被撕扯开的瞬间,一个男人冲了进来。 他一个人把五个人打跑了,跑的人的脸上都很不干净。 陈轮的父亲不是巧遇,他也一直尾随着陈轮的母亲。他得到消息,公子想要强行要了陈轮的母亲。 两个人相爱了,然后就结婚了。 但公子并没有放过他们,公子的手下故意挑唆陈轮的父亲,双方发生争斗,结果其中一个人受了重伤。 陈轮的父亲很清楚,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他打的,他对自己的出手还是有把握的,但公安局还是把这笔帐记在了他的头上。 他只有选择逃亡,而她也发誓跟着他,直到天涯海角,直到白发苍苍。 两个人逃到内地,躲进了山里,她怀上了他的孩子。 他们在山里重新建立了小家,山里的村民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来,但却依然热情的接纳了他们。 山里他们过了十年的平静生活。 公子不知从什么渠道得到了他们的消息,于是派人出来找到了他们。 那人收到的死命令,不能让他们看见明天的太阳。 那人用了毒药,在农村下毒很容易,因为山里民风淳朴,房门关的不严,人很容易钻进去。 陈轮的父母死了,陈轮被村民用草药救了,但脸却毁了,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杀人的人没有走出村子就被逮住了,村民的法律意识很淡薄,他们并没有把他送回城里,而是把他带进了森林深处,绑在了一棵大树上。 这是村里对犯罪者最高的惩罚,没有人能活着走出那片森林。 几天后,那人就变成了一具枯骨,至于他怎么死的,村民并不关心。 从此,陈轮——一个十岁的男孩就要独自承担生活的重担,他要养活自己。 他的力气虽有一些,但拎起斧头上山伐木却是不行的。 他家是外来户,在本地没有亲戚,也没有地,种粮也不成。 向山外求救更是不可能,公子要是知道他还活着,是不会放过他的。 不过,他会一样,刀,一把快刀,一把钛合金制成的快刀。 村里没有家养的猫,就算有也变成了野猫,穷家怎么能养住猫呢。 没有猫,家家户户却都有老鼠。 据调查,人类养猫的历史和人类与老鼠斗争同在的历史是相差了几十万年。 养猫是为了防鼠,防鼠仅指望猫是不成的,更何况城里的猫根本就不会逮老鼠。 没有猫,家家户户保存那不多的粮食的方法足以让老鼠无法打他们的主意,但老鼠除了吃粮食外,还有钻洞和坐窝。 没有人家喜欢老鼠在房间里乱窜,更不喜欢天棚里吱吱乱叫,于是陈轮便有了工作。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用这把刀切老鼠的尾巴。 十条老鼠尾巴换一个黑面馒头,二十根老鼠尾巴换一棵大白菜,这个价钱很公道。 有了粮,有了菜,陈轮就这样长大了。 于是陈轮就有了他第一个外号“尾巴”。 十年里,他练出了一等一的听力。 十年里,他练出了一等一的视力。 十年里,他练出了一等一的刀法。 他给自己的刀法起了个文绉绉的名字,“破硕”。意思是专杀老鼠的刀法。 第十八节 再打一次 陈轮终于醒了,他看到韩冰挣扎得将手腕和脚踝都磨破了,他很心疼。 “不要挣扎了,没有用的!”他用粤语说。 韩冰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这个男人,他能听懂她的话,那么说,所有的这一切他都是故意的了。 “你这个流氓,快的放开我。”韩冰嘶喊到。 “只要你答应我不逃跑,我就放了你。”陈轮平静的说。 “你知不知道这是犯罪,我可以告你。”韩冰道,果然是从法制社会里出来的,法制观念很强。 “我知道,那又怎么样。”陈轮的母亲是大学生,山外的世界他知道的很多。 “警察会抓住你,你会进监狱的,你这个禽兽。”韩冰此刻恨不得把所有难听的话都送给他。 “这里是山里,山外的法律在这里不好用。”陈轮很冷静的说。 “但你和我强行发生性关系,就算是在这里,也会受到惩罚的。”韩冰思路转的很快,既然外面的法律进不来,但任何一个小社会都会有自己的法律存在。而强奸这种事,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会被允许。 “我不是强奸你,你是我老婆,整个村里都知道,你是我花钱买来的。”陈轮微笑,这个女人真的很聪明,但怎么会上人贩子的当呢。 “怎样才能放过我?”韩冰没有招了,只有哀求。 美女的哀求通常是很有效的,通常男人都受不了她们的泪汪汪的细语。 陈轮已经很清楚了韩冰的手段,对于如此强悍的女人,必须用非常手段才行。 “好吧,我出个主意,我知道你不愿意嫁给我,不过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我没有必要放弃你,我放开你,咱俩在打一场,如果你赢了,我就放你离开。如果你输了的话,就要跟着我,直到给我生一个孩子为止。” 此刻的韩冰最需要的是解开绳索,她被捆的几乎要麻了。 “好的,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就是,我想做的时候,你不要强迫我。” “这个,可以,只要你留在这个家就可以。”陈轮答应了她。 陈轮的手很快,麻绳被他用刀轻轻一划,困了一个晚上的韩冰终于有机会报仇了。 她飞起一脚,直奔陈轮的下体。 陈轮轻松的躲过,他没有出招,她已经是他老婆了,好男人是不会打老婆的,就像他父亲一样。 韩冰一招跟着一招攻过来,陈轮只是不停的退,从屋里退到院子里。 “你的气消了吗?”陈轮看见韩冰的脸上已经有了汗。 “没有,你不还手算什么,让我吗?”韩冰气冲冲的说。 陈轮还是一味的躲避,现在他的背后已经靠墙,没有路可躲了。 “我要出手了,你看着!”陈轮说道。 “你不用这样,我不会领你情的。”韩冰恨透了这个夺走她初夜的男人,恨透了这个明知道她是被拐来的,还是强行要了她的男人。 陈轮只用了一招,他伸腿扫在韩冰的脚踝。 韩冰看着他出招,却无法躲开,看着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倒下,他实在太快了。 拳法招数其实并不重要,只要速度够了,无论拳和脚打在对方什么地方,都会给对方造成伤害,如果拳脚有力的话,伤害也就更大。这是陈轮的父亲交给他的成为高手的唯一准则。 韩冰输了,按照约定好的,她要留下来。 “换上昨天的给你衣服,你很快就可以溶进村子里。”陈轮说了一声,转身进屋了。 韩冰捂住脑袋,蹲在原地不肯动弹。 这个结果她昨天就应该知道,只不过她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罢了。 一向自信的她连续遭受了几个打击,被人贩子卖,被这个男人强暴,跟着练了将近二十年武功的她如此轻松的输给了那个丑陋的男人。 陈轮出来了,手里拿着锄头。 “我到山上伐木,中午不回来了,晚上的时候,你把饭做一下等我。” 陈轮走了出去,他忽然回头说了一句,“千万别偷东西,也别想着逃跑,没有人带路你是出不了山的。” 陈轮很清楚,就算输了,他也留不住韩冰的,这个山外的女人有不平凡的经历,她是不会困守在山里的。 不过陈轮也不想考虑那么多,耽误了一上午,没有干活,只有贪黑多干点。买媳妇把他的积蓄掏空了,两人要想吃饭,必须多干,而家里这个女人显然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村里的粮食基本上可以自给自足,但收入的其他来源则要靠山上的天然林了,他们世世代代的都在伐木,但奇怪的是山上的木头被伐了几千年,却仍然没有绝迹,人们很清楚以林养林的道理。 当地政府曾几次为了保护林木资源要求村民搬出大山,这个地区划成自然保护区已经很多年了,但村里人始终不同意,他们不能放弃老祖宗留下的地方,绝对不能。 第十九节 生活 陈轮前脚刚走,韩冰后脚就跟上了。 陈轮知道,她想找出一条出山的路,他没有揭穿她,而是绕着山路进了伐木场。 不过陈轮还是有点失望,他是真心希望她能留下来,因为他已经爱上了韩冰,漂亮的女孩,倔强的性格,怎么能不让人爱呢。 伐木场上,村里所有的男人都在那里挥舞斧头,他们伐木是不用任何工具,只用斧头,他们相信只有斧头才能给他们带来幸福,因为山里人有买媳妇的习惯,而买媳妇的钱都是斧头砍下木头换来的。 韩冰远远的看着这群男人挥汗如雨,无奈的摇摇头,他们没有出山的意思。 山路七拐八绕,好在韩冰的记忆力非常的好,没有人领着,她还是轻松的回到了村里。 在村里无聊的溜了一上午,她发现了一个地方,让她上当的重要原因,学校。 教室的确非常的简陋,一间看上去就要倒了的茅草房。 没有窗户,从外面可以直接跳进去。 十几个孩子坐在小板凳上认真的听着课,没有书桌,他们的蜷起来的腿就是天然的书桌。 一个看上去接近花甲的女人正在给孩子们上课。 黑板是一个涂了墨汁的床板制成的,凹凸不平。 但黑板上的字却写的依旧工整而俊秀,不是流行的简体字,而是充满了文化和艺术气致的繁体。 那一笔一划都带着古风,仿佛一个个跳跃的音符,将韩冰带入历史的漫漫长河中。 虽然语言无法沟通,但文字却可以,韩冰又看到了出去的希望。 课还没下,稚嫩的声音整齐的朗诵着百家姓。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大婶出来了,她看见了韩冰。 “你是昨天被买的吧!”一口吴语普通话,她先开口了。 韩冰的眼泪随着她的话音而落,满腔的委屈迅速的填满了她的心。 “习惯了就好,习惯了就好。”老太太拍着她的肩,眼泪一下将两人的距离拉的很近,时空重叠了,老太太看到她仿佛看见了四十年前的自己。 “我能出去吗?”韩冰问。 老太太摇摇头,“你想自己出去是不可能的,除非,你男人同意你出去。而你要是生不出男孩,就算你男人同意,村里也不会同意。” “这算什么规矩。”韩冰不理解。 “这是村里流传了千年的规矩,在这个山里要想村子延续下去,没有男人是不行的。而山里太穷,没有人愿意进来,所以人们只能靠人贩子把女人从山外带进来。”老太太像是在说一个千年故事一样。 “我会出去,我就不信没人能离开。我今天就要破了这个规矩。”韩冰很相信自己的能力。 “你不知道,在出山的路上,有一处森林,它叫迷踪林。传说,就算是天上的飞鸟,如果落了进去,也飞不出去。村里有个家族世代守着这条秘道,从不来不传给外人,而且还传男不传女。山村里的其他人追溯起来,都是他们家族从山外带进来的。”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心气太高。 中午到了,韩冰回家。大锅里放着几个玉米饽饽,虽然看上去就不想吃,不过她还要逃出去,不能不吃,不可以不吃。 饽饽的味道还不错,吃惯了城里的大米白面,偶尔吃点粗粮还是不错的。 不知道,陈轮现在吃什么?她脑子里忽然有了陈轮的印象,毕竟在这个村子里,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他而已。 下午她又去了学校,学校里就老太太一个教室,山外的人没有一个愿意进来,在村里教书没有工资,连吃饭都要自己解决。 老太太下午教孩子们数学,可以看得出老太太也没有经过正规的教育,只能讲讲乘法口诀。 孩子们学习很认真,但他们没有笔,也没有草纸,他们那根木棍当笔,大地就是他们的草纸。他们在地上划着,尘土泛起一片。 虽然没有肉,但韩冰的厨艺还是不错的,素菜味道相当好。 陈轮吃的很饱,他有十多年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陈轮长的丑,但他的年龄实际只比韩冰大一岁。 “今天晚上,我不想和你做。”韩冰说。 “我不会勉强你的,我已经搭了一张床。”陈轮说。 “委屈你了,我知道你为了我现在已经是穷光蛋了。”韩冰还是有一点感动的,现在没有多少好男人愿意为心爱的姑娘奉献一切。 “这是为我自己,你不用感动。”陈轮说,他不想让她误会。 陈轮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昨日的欲火,他看上去真诚而善良。 “把门插好,我不知道晚上能不能挺住。”陈轮说。 “我会的,我也相信你会遵守诺言。”韩冰说。 陈轮苦笑,他掉进韩冰的陷阱,但这是他自愿的,如果他想要,韩冰根本无法抵抗。 陈轮拿着铺盖出去了,韩冰目送他离开。 韩冰一个晚上没有睡好,她瞪大了眼睛警惕着。 陈轮却睡个好觉,没有女人,他一样过了二十多年。 太阳出来了,韩冰用行动证明了自己会是一名好妻子。他家的炊烟虽然不是最早的,但他家的饭菜却一定是村里最香的。 陈轮高高兴兴的上工了,家里有个女人就是不一样。 韩冰知道,陈轮一走就是一天,她把窗户用被蒙好,又补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到了下午。 韩冰打算把家里收拾一番,独身男人的家脏乱却超乎想象的,她一直收拾到了陈轮回家才干完。 陈轮真的没想到,才两天,他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韩冰并不是为了他,因为韩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她住的地方忍受不了脏乱。 之后的几天里,韩冰都要到教室里和校长在一起,聊天,偶尔也帮她有些忙,指导一下孩子们写字。 终于她的机会来了,有出山的牛车,家家户户都把要买的东西的名单给了赶车人,车进山装满木头就会出去。她能跑出去吗? 第二十节 第一次逃跑 机会来了,韩冰非常的高兴,她不相信什么迷踪林的传说,她相信她自己,没有任何路可以拦得住她。不过她忘记了一件事,不要偷村里的东西。 韩冰偷了很多东西,她没有拿陈轮家里的任何东西,因为陈轮为了娶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宁静的山村里第一次出了女飞贼,陈轮知道是谁干的。他拿出了剩余不多的粮食,一户一户的还给人家,一边忍受着村民的漫骂。 牛车走的很慢,照它的速度,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是走不出的。 韩冰远远的跟着它,心里抱怨着又希望着。 翻过一个山头,牛车的速度快了起来,让跟在后面的韩冰心中不免一阵兴奋,这样走下去,三四天就可以出去了,就要看到山外的月亮,那是一种怎样的幸福啊。 韩冰想着,盼着,跟着走了一天一夜。 忘记了害怕,孤单,寂寞和寂静。 不过这些还在其次,蚊子、虫子、毒物不断的袭扰着她。 好在她准备了好些不知名的薰香,只要点一小堆,晚上就能安心的睡一觉,不必担心皮肤被撕咬和疼痛。 仅仅几天,韩冰仿佛一下子成熟了许多,人只有经历磨难,才能体味到什么是生活,什么是社会,什么是生存。 抱怨没有任何用处,它只会让你不断的在痛苦里挣扎,在无奈中叹息,在忍受中煎熬。 放开了抱怨,练就一双慧眼,看透偶然事件背后的必然,你就长大。 三天了,他们来到了迷失森林的边缘。 穿过它,就能见到公路见到城镇见到山外了。 兴奋充满了她的脑袋,她几乎将牛车跟丢了。 迷失森林漂浮着一年四季都不会散去的浓雾,从地理学角度讲,它应该是个山谷。 山谷很深,海拔很低,跟外面能差几百米之多,阴冷潮湿,日光穿不透浓雾,光线被散射的厉害,眼前始终是白茫茫的一片。 山谷的植被非常好,到处都是参天的大树,树下是一丛丛的灌木,偶尔能看见一堆堆的白骨,看骨架可能是误入其中的山猪。 牛车拉着几百斤的木头,却越走越快,韩冰无奈中只能缩短与它的距离,一旦它消失在视线里,后果不可想象的。 十年的基地里机械般的生活,她能记得的只有她的名字和这个森林的恐怖。 牛车在前面突然的一转,雾一下浓了起来,韩冰赶紧冲了上去,就算被赶车的发现也无所谓了,大不了回去,总不至于死在这里。 牛车丢了,装了二十根十米长的木头的牛车和人都丢了,就剩下周围一片白茫茫。 韩冰都不知道那几天是怎么过的,她记得自己在树林里转来转去,可不管她往哪个方向走,最后都会回到她来的地方。 她上树,站在树尖上,没想到她看到不是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参天大树也穿不透这层雾。 她不知道,这个森林已经存在几千年,曾经有人尝试着将这片森林阀掉,烧毁都没有成功,只是在里面丢了几百人的性命而告终。 她到底挺了几天才昏迷,她也记不得了。 她醒的时候已经是被绑在村里广场的木桩上,周围站了一大圈的村民。 村里唯一的屠夫正在一旁磨刀,今天他的任务很重。 屠夫家是世代相传的,他的工作不仅仅是杀猪宰羊,还有执行村里的制度。 他已经当了二十多年的屠夫,但切手还是第一次。 上一次行刑,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父亲活了一辈子都没捞上,他一面磨着,一面唱着小调。 韩冰的手腕被绳子勒得已经有些麻木,屠夫坚持要这样做,就算行刑也要讲究点人道。 屠夫是他的职业,但他也是很善良的人,每次杀猪,他都心疼很长时间,他知道自己虽然现在高兴,但她痛苦的表情恐怕要困扰他几夜睡不着觉。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少流点血,少嚎叫几声。 韩冰是被赶车人带回来的,他回来时才知道村里闹了贼,他很快想到跟在他后面的那个女人。他看不起陈轮,那么壮的汉子,那么好的身手,怎么会降不住女人,看来他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人。买的媳妇想要跑还不拦着,换成了他早就给她绑在家里了。他是很有经验的,山外的女人进了山都会闹一阵的,但只要绑她几天,她就老实的过日子了。如果还不行,就打几顿,山里的女人哪个不是打过来的。 村长决定要剁了她的手,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偷东西断手,打人的断脚,虽然世代变了,但规矩不能变。 屠夫举起了刀,刀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韩冰闭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刚和死神擦肩而过,现在难不成又投入到了它的怀抱。 难道村里的女人想要逃出去都要被处死吗,她并没有想到是因为她偷东西而将遭断手之祸,其实她真的没偷什么,只有几个馒头,几块咸菜。 陈轮早上去了山上,他并不知道韩冰此刻已被人救回来。他虽然知道迷失森林的厉害,但他也见识了韩冰的本事,他相信她能走出去。 村里人没有告诉他,但他听说了村长要惩罚一个女人,他马上就想到了是她。 刀已经落下,陈轮赶得回来吗? 第二十一节 第二次逃跑 屠夫的刀已经到了韩冰的手腕,陈轮终于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刀被他踢飞了,但并没有伤到屠夫,他知道屠夫不过是执行命令的人。 他跪了下来,咚咚的磕起来了头。 男儿膝下有黄金,一跪天,二跪地,三跪祖宗和父母。就算是古代皇帝,村里人都未曾下跪。 村里人都愣住了,变得不知所措,陈轮在村里这么长时间,就算是几顿没吃饭,也没人见他求过人。 村长将他掺起来。 “别这样,你要是不愿意,我们还可以商量。我们以为你不要这个媳妇了呢。”村长的脸都见汗了。这个古风悠悠的村子,受此大礼,他们十分不安。 不知道韩冰后来是否后悔让陈轮救她了,因为村里当时已经决定将她断手后就逐出村子,会专门安排她离开的。 村长和长老们商量了很久,最后决定了不在斩她的手,但要带脚镣一个月,不准取下,以示惩戒。 韩冰保住了手,脚镣上陈轮帮她缠住了布条,让她走的时候,手里拎着一根连在脚镣的绳子,这样可以有效的减轻脚镣对脚踝的伤害。 韩冰在陈轮的家住下,同屋不同床,陈轮没有一点强迫她的意思。 韩冰后来见过很多男人,但在她始终都认为,只有陈轮才真正称得上君子。 日子慢悠悠得过,白天,她去村里小学帮忙,早晚给陈轮做饭。 他们俩的话很少,彼此都沉默的生活。 他们的心事都很重,他们都知道对方的心。 韩冰的心不在山里,却离不开这里。 陈轮喜欢待在山里,但他也非常爱韩冰,他也想让韩冰快乐,更想让韩冰幸福。 她弄不懂陈轮的心,但陈轮却知道她的心。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陈轮带着韩冰去了村长家取下了铁链。 “你走吧!”陈轮对韩冰说。 韩冰摊摊手,意思是她没有办法。 “我会帮你想办法,不过你走的时候不要在偷东西了。”陈轮说。 “你真的有把握。”韩冰心存质疑。 “没问题,我想了好久,他们不会发现。”陈轮说。 “我走了你怎么办。”韩冰问。 “我怎么办?”陈轮苦笑,“没有你,我一样可以活。” “我已经让你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你没钱买媳妇了。”此刻韩冰想到的竟然是这个,难道她爱上了这个丑陋的男人。 “没关系,只要你不恨我就可以。”陈轮说,怎么说在这次拐卖中他也是从犯。 韩冰是属于城市的,那片繁华而喧嚣的城市又太多吸引她的地方,陈轮这些天清楚的看到了她内心的渴望。 既然她要离开这里,而他要留在这里,他们就只能分开。 如果注定要分开,那就不能爱,因为爱了,就会痛苦,两个人痛苦,不如让他一个人承担好了,反正,他已经习惯的一个人生活,习惯了这里的安静,习惯了这个村长,这片山野。 秋天就要到了,山里冷起来,这里的房子没有集中供暖,冬天就靠烧火炕抵抗严寒,韩冰是住不惯的。 陈轮已经想好了让她离开的方法。 陈轮花了七天的时间,砍断了一棵足有一米粗的树。 跟着他将树干掏了一个大窟窿,正好可以藏一个人进去。 韩冰看着陈轮给她准备干粮,一边流着眼泪。 她已经爱上了这个丑陋的男人。 人,心好远比容貌英俊重要,可是总有些人搞不清二者的关系。 “你走吧!”这是韩冰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主动躺在陈轮的怀里,陈轮一边抚摸着她乌黑的长发一边说。 “跟我一起走吧!看看外面的世界,那里才是属于年青人的地方。”韩冰想劝服他一起离开。 “我喜欢这里的安静,粗茶淡饭,和人与人的真诚。出去后,我怕自己适应不了。”陈轮还是拒绝。 韩冰知道陈轮的脾气,他决定了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她决定一个人先走,想好办法再把他也接走,她相信爱是可以改变一切的。 牛车缓缓的离开村子,它走了,把陈轮的爱也带走了。 老太太站在陈轮的旁边,拍拍他的肩膀。 “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陈轮的眼里含着泪,但没有流下。 “我知道。” “你这又何必呢,只要她生了孩子,她就会留下。”老太太想起了年青时的自己。 “她在这里不快乐,我希望她离开这里能找回那份快乐。”陈轮说。 “只是苦了你。”老太太说。 “我一个人惯了,没什么的。”陈轮说。 牛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陈轮看着繁星升起。 第二十二节 死刑 三年了,陈轮感觉自己已经把韩冰忘掉了,没想到,韩冰的妹妹却找到了他。 陈轮离开了山里已经很久了,经济的发展已经让当地政府有了足够的财力将山村里的人接出来,他们被安置在砖瓦水泥构成的房屋,享受着现代化带来的好处。他们已经不需要在进山伐木,而是成了林业局的职工,成了专职的护林员,守卫大自然的恩赐。 韩冰此刻正待在看守所里,等候着命运最后的审判。 陈轮听说韩冰杀人而被判死刑,人整个呆住了。 他想不出韩冰怎么会杀人,有什么理由让她杀人。 她有知识,有学问,又漂亮,她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对她而言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 也许是因为在山里经历了太多的事,也许是她想忘记陈轮,也许是她继承了养父母的志愿,也许是其他的原因。 韩冰离开山里后,就回到了香港,她做了当年养母的一样的事,表面上是一个古董鉴定师,暗地里却是一名飞天大盗,不过她这个盗和养母不一样,她几乎没有出手过,她只是接生意,剩下的就交给了两个妹妹,一个轻功出神入化,进人家密室如履平地,另外一个拥有神奇的手指,无论多么复杂的保险柜到了她的手里就和三岁小儿手里的积木一样一捅就开。 她的出事完全拜那个二奶所赐,那天,她们约好了在别墅见面。 韩冰眼前坐着的这个女人,美丽而优雅。 二奶这种动物算是女人中的另类吧,在某种程度上她们甚至不如小姐。 二奶是金钱与青春的交易,二奶是纯粹的经济动物。 好在她个漂亮的女人,漂亮的女人见了漂亮的女人会有一种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的感觉。 上帝给了她们美丽的外壳,如果她们不好好的利用,岂不是太傻了。 这个女人不仅漂亮,更加是人见犹怜的那种类型。 二奶是寂寞的,如同在空谷里独自开放的幽兰。她的美丽只能展示给她的主人,她的皇帝。如果还有人自愿做太监的话,她的主人一定会给她雇一个,让她看得着,却用不着。 在这个超豪华的餐厅,她们喝着100年前的红酒,一口就要人民币5000块。陈轮是无法想象,5000块一口的红酒是什么滋味,把黄金含在嘴里也没有那么多钱。 二奶让她偷的是一副名画,就在本市一个富翁家的保险柜里,由于是第一次合作,二奶慷慨的付了一大笔定金。 因为是在内地,韩冰决定亲自出马,内地的法律要比香港的严厉的多,稍有闪失,折进去的只有韩冰一个人。 偷画的过程很单调,那个富翁接到请柬去参加一个酒会,家里只剩下佣人,韩冰悄无声息的溜进去,画就到手了。 不过她出来的时候就不是那么顺利了,她碰到了一个人。一个她日日夜夜都想亲手宰了的一个人。 那个人贩子是不该后半夜在富人区里溜达的,她当时真的是饿坏了才想到别墅区里的垃圾箱里翻点吃的,白天保安看的严,不让进,到了晚上她才找到个机会溜进来。 韩冰翻出围墙时是正好落在人贩子找食物的垃圾箱上。 两人是迎着对方的目光看清对方的脸的,三年了,这张脸就跟陈轮那张脸一样,三年了都无法忘记。 人贩子却没有认出来对方,她只是以为碰到了一个女贼而已,于是她喊了一声,抓贼。 她的话音未落,韩冰的脚就已经踢到她的肚子上。 她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脑后正好磕在马路牙子的角上,当时就见了上帝。 韩冰倒是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痛苦的表情,因为保安已经被这个女人的尖叫吸引过来,此刻不跑就可能落个围追堵截的下场。 韩冰迅速的离开了小区,坐上了马路边的出租车直奔租住的旅馆而去。 第二天看报纸,韩冰才知道,那个女人死在了她的手里,她上了通缉犯的名单,至于她的名字和相片警察是怎么找到的,报纸上没报,她也想不到。 她没敢和二奶接触而是选择了逃离这个城市,就在她登上南下列车的楼梯的时候,警察出现在她的面前,黑洞洞的枪口之下,她的武功根本没有施展的余地。 就这样,她进了看守所。 陈轮隔着铁窗,她戴着重型镣铐,因为看守所的人知道她是个飞贼,绝对不可小视。 陈轮坐下来,拿起电话。 韩冰同样坐下,武警把电话放在她的耳朵旁。 “你瘦了!”陈轮道。 “你也是。”韩冰说。 两个人都没想到离开了山村,他们会用这种方式见面。 “律师说,我出庭更给你带来希望。”陈轮说。 “也许吧,不过杀人偿命,我不怨。”韩冰说。 “不要放弃希望,我们在外面会想办法的。”陈轮说。 “这些年,我对不起你,你对我很失望吧。”韩冰说。 “不要说这些,你本来就不属于我,你应该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陈轮说。 韩冰哭了,如果她真有机会走出这里,她一定会再次嫁给他。 会面只有五分钟,两人依依不舍的分开。 开庭时,陈轮坐在旁听席上。 那天,外面下着雨,此刻宾海正处在梅雨季节。 气温不高,气压却低的很,相对湿度大到了患有哮喘病的患者需要不停的吸药才可以喘上气。 律师的辩护词很精彩,相比之下,公诉人则显的很被动,经常被问的哑口无言。 陈轮看着庭上形式的发展,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不过他的笑容没有持续多久,法庭上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女证人。 她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二奶。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根针扎进陈轮的心里;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枚枚射向韩冰的子弹,让她无法躲避;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挥动的铁锥,将陈轮的希望击的粉碎。 二奶在法庭上作证,那天韩冰不是意外的碰上人贩子,而是在偷画的途中碰上的,人贩子的死也不是意外,而是她为了杀人灭口,是她提供给了警方韩冰的姓名和样貌以及她出逃的路径。 韩冰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警察能那么迅速的找到她。 庭上公诉人和律师都问了,二奶只是说了一句,良心的谴责让她勇敢的站出来,指证这个杀人犯。 她离开了法庭,案子没有了悬念。 本来已经蔫了的公诉人开始发威,韩冰认命了,二奶这种动物怎么可以相信,她们连灵魂都可以出卖,还有什么不可以卖的呢,她后悔在临走前把画给了她。 审判词变得毫无意义,每个人在法庭上都猜出了结果。 “死刑!”陈轮苦笑。 律师替韩冰上诉了,不过他也说过,上诉只是一个形式,证据很充足,没有翻案的可能。 临刑的日期越来越近了,韩冰仿佛看见了黑洞洞的枪口里冒出的火花。 挑子弹这个环节任何一个看过电视的人都是非常清楚的,那是一个白色的金属圆盘,上面放着五枚大小不等的步枪子弹,橙黄色的弹头散发着死神的光芒。 他不知道韩冰选择了那颗子弹,韩冰也从来没有提起过,仿佛把那一切都忘记的干干净净。 陈轮决定要找到那个二奶问个清楚。 对于陈轮这个外乡人想在省城里找一个人简直比登天还要难,况且二奶做完证后也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知躲到了那个犄角旮旯里。 不过陈轮还是找到了她,因为他得到了一个女人的帮助。 二奶出现在了陈轮的视野里,她住的地方,两个保镖日夜的来回巡逻。 保镖是特种兵出身,不过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刀快到可以斩断快速奔跑的老鼠脑袋的人。 陈轮杀他们也没有用两刀,陈轮头一次知道,原来杀人和杀老鼠没有什么区别,都会流血,都会嚎叫的倒下。 二奶就站在客厅里,她还是那么漂亮,那么骄傲,那么聪明。 陈轮手里握着刀,那把“破硕刀”。 但凡聪明的女人,漂亮的女人,骄傲的女人都会认为征服一个贫穷的丑陋的男人不是一件什么难事。 可惜,她错了,当她看见刀光滑过她柔嫩的粉颈时,她只剩下惊呼,好快的刀。那是她作为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十三节 记忆里的公审 所有的车子在街道上缓缓的行使,外地来的游客都跟在车子后面朝体育场方向如蜗牛般前行。我们并没有必要跟在某一辆车的屁股后面,体育场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不如回去骑自行车了,还能早到体育场,占个好位置。 我带着云珠卖力的蹬着,那个“眼镜历”跟在后面,一个人骑的很慢。云珠一个劲的拉着我,让我慢点等着他。我朝地上吐了口吐沫,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向前,向前。口里哼着“妹妹你大胆的坐后头啊,坐后头,莫回呀头,前面的道路,9999啊!哥哥我带着你走啊!带着你走!”云珠又开始掐我,不过这次变成了大腿。我哼哼着,丝毫不理会。“使劲掐,我喜欢!”云珠笑了,嘴里带着嗔努。“小心眼!他是我的表哥,不是你想象的情敌。”我舒了一口气,“怎么不早说!”我速度明显的放慢。“你也没有给我机会,再说我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我心中暗喜,嘴里却说,“我早晚被你吓出心脏病来,看我汗出的!”她坐在后面搂住我的腰,从口袋里拿出手帕,将我额头的汗一点点擦净。阳光照在我身上,暖洋洋的,轻松许多,大腿充满了力气。眼镜高终于追上来了,带着满脑袋的汗水。 体育场是拥有八个水泥楼梯台阶看台的它最多能够容纳5万人观看比赛用的足球场。别看这个体育场其貌不扬的,目前它可是越州最大的建筑物。它号称上帝的审判台,而渺小的臣服于它的子民们则在这里演出了一场场的滑稽戏。 我们是来的比较早的,交了五角钱的门票,迈步走进这座钢筋水泥构建的号称上帝的审判台,而渺小的臣服于它的子民们则在这里演出了一场场的滑稽戏。 我们在离主席台最近的二号看台的楼梯上竖起了简易的太阳伞,在烈日下。我把小板凳放在云珠坐的台阶上,自己则垫了块泡沫。秋天的阳光虽然没有夏天那么毒,依然是让我们感到口渴难当。好在云珠早有准备,取出小水壶和水杯,我们一边欣赏,一边磕瓜子,那种感觉比上电影院还要爽。 观众们陆续进场了,今天是星期六,各个学校都停课一天,集体组织学生们参加普法教育活动。各个企事业单位的人,政府的工作人员,做生意的,开店铺的,甚至连街上修鞋的人都赶来看热闹,同时为体育场筹集资金进行翻修和改造。 警察们在看台周围用绳子围了一个大圈,每隔5米都有一个荷枪实弹的武警站岗。 我们每个人备了一个小的望远镜。咳,说起这望远镜,我现在还想揍那个卖的人。当初我们在街上看到一个穿着破军装的一个年轻人在兜售一种据说是部队淘汰下来的,在演习中首长们观看用的高倍高清晰红外线望远镜。我们一听,心里一乐,有了这个晚上就可以偷看对面女生们睡觉前换衣服了,当时就买下8个。没想到回寝室一用,什么啊,根本不行。我们立刻回去找他算帐,大街上再也找不到这个人。我们这个气啊,多亏老七手巧,改装了镜片,调了焦距,又弄个红外仪装上去这才好用。不过这一套下来我们亏大了,两个月的伙食费都没了。我们四处寻找这个骗子,一个月下来他消失了一样,我们以为他离开了小城,就自认倒霉。嘿嘿,人算不如天算,一天,我们听说学校后门有个卖望远镜的,而且是那种特好的,我们想了一下,估摸是他,便找了一个同学假装要把他的货盘下来骗他去后山。后来的事,云珠就不知道了。她估计听说过一个破破烂烂的骗子被人从后山抬下去送到了派出所。 记得第一次看公审大会是在家里面,那个时候我还小,父母骑车带着我去,还有好多好多的邻居。他们相互聊着一些粗俗的话,脸上非常的兴奋,那场面都快赶上过年了,就算过年也没有这么热闹,我当时在想,打枪是不是和鞭炮、礼花一样,要不怎么这么多人看。那次是盛夏时节,天空烈日当头,人山人海的场面,流着汗,却没有一个大伞,那个年代不流行。父母穿的都是灰绿色的服装,好像当时人们服装的颜色都差不多,只有,灰色,蓝色和绿色,如果从天空上看就像一块块演练好的方阵一样。一会穿着白衣服的警察们便押着一群五花大绑的人站在了主席台的对面,一个自称审判长的人念着一份长长的审判书,每念到一个名字的时候,他都要顿一下,一名死刑犯就会被两个警察掐着脖子,推到前面的一个木框框里面,观众们此刻就会大声的鼓掌,喊着口号“打倒现行反革命xxx,毛主席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口号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人们激动的有的人连嗓子都喊哑了。公审大会要进行近3个半小时,广场大柱上的喇叭不停的发出如东方红、长征难等革命歌曲来振奋人们的情绪。 我的父母每次回来都沉默好几天,我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直到后来我上学了,文革也结束了,父母也不再领我去参加什么公审大会,连游街的时候都让我和姐姐待在家里。我问父亲是为什么,他说,当年领你去看,是因为那个时候每个人都得去,不去就有反革命的嫌疑。我又问,那现在呢,为什么人们还是那么热衷看。父亲苦笑,人们已经习惯了甚至喜欢上了观礼,他们根本不是为了看枪毙人犯,杀人有什么好看的,他们需要的是那种氛围,心里上的从众和对暴力的崇拜。他们参与进来是为了看戏,看台上那些当官的和要死的人的表演,你不是看到了,为什么要身上绑着绳子,为什么要挂大牌子,为什么要头上插牌子,为什么要按着脑袋。父亲的一连串为什么把我搅迷糊了。父亲下面的话我更无法理解,公开处决罪犯本来是为了通过惩治罪犯,达到震慑犯罪,进而纯化世风,规范社会秩序的目的。但公众的参与却让整个事情变了味道,就像鲁迅笔下的阿q一样。人们带着狂热的麻木的心态来看一个个生命的消逝,虽然他们犯了罪,但他们活着就是人,就有尊严。法律已经剥夺了他们的最基本的生存的权利,却还要在他们生命的最后时刻将他们仅有的一点尊严彻底抹煞掉,不仅让他们自觉无法活在人世,连他们的子女和亲戚也觉得羞愧难当。父亲的话到这里就结束了,转身回到屋里看书。后来我渐渐明白了父亲的话,从此对这种盛大的节日没有了一丝的好感。 第二十四节 现实中的公审 我帮云珠调好了焦距,挂在她的脖子上。从包里拿出一把花伞,这个是刚刚出来的可以遮挡紫外线的伞,我撑开放在她的脑袋上,阳光从我们俩身边走开了,她的表哥却一个人暴露在太阳底下,一面冒着汗,一面喝着水,一面用望远镜看着入口,囚徒们还没有走进会场里面。看着眼镜高,我琢磨着,一个白面斯文的医生,怎么会喜欢枪毙犯人呢,刚认识我又不好意思问。他很认真,我帮他把水续上,他都不知道,自然连句谢谢也没有。 主席台上主要领导坐满了。同样是看台,他们的座席规格高很多,不仅头上有遮阳棚,椅子全都是沙发的以外。座席的周围墙壁都已经掏空了,里面装满了冰,向外透着凉驱散仲夏的暑气。武警排成两行守住了二三号入口,这是囚犯专用通道,女囚走左侧,男囚走右侧。 他们进来了,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在两个门的入口,不过显然女囚入口的目光更多更集中更热烈,人群中的男人们迫不及待的等候着那群卖淫女挂着大牌子入场,那会让他们有种原始的野性的冲动。 不过他们这回失望了,先进来的不是她们,而是一群曾经穿着警服在越州大街上开着警车闲逛,看到谁不顺眼就会停在路边,拿出手里的电棍比比划划的临时工警察们。不过,他们现在的身份再也不能耀武扬威,再也不能欺行霸市,再也不能鱼肉百姓,他们只能站在“人民”的审判台上接受“官老爷”的惩罚。 送他们走上去的就是张所,应该说是张副监狱长。这些,我都是听云珠说的,市局和越州二看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市局用了三个月策划,用了三天实施的完美计划却让张美娜在五千里外用了三十分钟轻松击败。 这已经成滨越省公安系统中的一个大笑话,老局长因此引咎辞职,一批警队高官们从权力高处跌下,而他们这些直接执行者最惨,沦落到监狱里和昔日被他们抓进去的人为伍。 他们进来接受审判,这是一场戏,一场越州市领导们导演给的给三杰和受害者们看的戏。所以他们表演完全按照剧本操作,必须逼真,必须生动,道具齐全,角色搭配齐全。 他们都戴着脚镣、手铐,捆着白色的警绳。他们所有的待遇与当初拘捕秦屿人时完全一样,他们低着头,不敢仰望头顶那片湛蓝的天空。他们曾经骄傲的用人民赋予的权利将任雪和高梅(两个警花中的骄傲)投进监狱,受尽凌辱。现在换成他们自己,曾经庇护他们的那些大人物一个个躲得老远,生怕被他们指认出来,生怕被他们牵连,丢了头顶的乌纱帽。他们这样说过,只要我不倒,你们吃点苦没关系,只要出来,我们还会罩着你们,到时,你们还会有吃有喝,有玩有乐。 接下来是死刑犯,因为脚下栓着麻绳,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需要旁边的人搀扶着。他们都低着头,步伐很乱,有的甚至腿都是软的,整个被人抬进来。牌子不重,在脖子下面晃来晃去。脸上的表情除了痛苦,更多的是一种麻木,一种从生理到心理被人彻底摧毁的麻木。他们的生命从进来的那一刻就开始倒数了,三个半小时的时间里,他们将像动物园里的野兽一样站在高高的审判台上被展示,身边有越州日报的记者和法院的摄影师们为他们留下生命的最后的瞬间。我的心底是凉的,周围流汗的如眼睛高的心是热的。在生命最后的时刻人们不是来同情那些即将告别生活的人,而是诅咒他们即将迈进地狱。 审判台前面有几排专门的座椅是为受害人家属准备的,他们的真实的表演能唤起大众足够的热情,烘托出绝佳的效果,可以看出此剧的导演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至于死刑犯们的家属也是必须亲临现场的,他们往往被安排到受害人家属的对面,目的是让他们看到自己的xx是多么的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让他们痛心疾首的接受自己亲人被公权力剥夺生命的事实,并且高声赞成政府的行为是多么的正确。 我又看到她了,那个丑陋的死囚刘馨。她走路的姿态没有因为脚下的牵拌而变得丑陋,她被绑的身体依旧玲珑有致,凹凸有形。她沉静甚至是一种悄悄的微笑,她的挂牌也晃动着却衬出她的英姿勃发。她像谁,电影里的江姐。那个唱着红梅赞微笑走向刑场的女烈。她像谁,像赵一曼面临黑洞洞的枪口依旧喊出共产党万岁的气魄。我的脑中浮想联翩,目光一直跟随她的脚步直到她跨上台阶走进那群死囚的中间。 她走上审判台,仿佛路易十六的皇后走上革命党人的断头台,安静,从容。她的一身漂亮的时装,被绑的裤脚,胳膊上的道道勒进肉里绳索,更加突出了她的大义凛然。一个严重的刑事罪犯竟然会有如此的丰采,我大脑中盘旋着若干的疑问却无处寻找答案。因为会后呼啸的警笛是给她送行的最后的礼炮。 历坌为什么来看呢,云珠说是因为他太胆小了,缺乏作为一名医生基本的拿起手术刀割开病人身体的勇气。一个念了7年的硕士,一个因为害怕上手术台而拼命考研的人最后还是无法逃脱离开学校的命运。云珠领他来是对还是错,这里只是一个杀人的展示台,行刑过程在新刑法修订后就没有公开枪声响起后的图像。那个才更适合他去参观,如果他学的是法医的话,才有资格。林小桐站在队伍里,惶恐已经被疲惫所代替,她摇晃着身子,承受着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这场凌辱将会给她造成多大的伤害。我不能猜,也不敢猜,我知道很多女子曾因此而发疯,因此而自尽。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子,就如当初那么狠心的抛弃我们宿舍老大一样。 第二十五节 秦屿看客 场地的中央,前面是四辆漆成淡紫色的双排越野车,后面是四台黄海牌48座大客车。车里面坐的人是那场事件的当事人,今天,他们也来了。有剧本,有导演,有演员,自然也要有观众,没有观众,这场戏该如何落幕。 第一辆车里坐着胡雷夫妇,胡雷是秦屿三杰之首,年龄最大,职位最高,现在是滨海监狱的监狱长,享受副局级待遇。他是个很神秘的角色,就算是秦屿人见过他本人也不超过十个,他是少年天才,获得律师资格时还不满十八岁,曾是省城一家极有名的律师事务所的头牌律师,后来不知何故回到秦屿,立即被任命为当时的滨海监狱副监狱长。云珠说,胡雷擅长书法,写得一手好字,过年时,秦屿家家户户的对联都是出自他的笔下。来了这么长时间,我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他。关于他的事,秦屿人知之甚少,倒是在省城的律师圈里有很多关于他的故事,上学时,我们系的导员对他非常崇拜,经常在开会时拿他的事迹教育我们。 第二辆车里坐的是原越州市第二看守所所长张美娜和越州市最出名的刑辩律师郝棠。把越州市局踩在脚下的就是这个女人,现在一提到她,那些警察还心有余悸。越州人喜欢丑化秦屿女人,而做为秦屿女人之首的张美娜更是不堪入目。很多越州老人在哄孩子的时候都喜欢说,不许哭,再哭就让张美娜给你捉去。 张美娜我是见过的,跟传说的很不一样,至少,她的态度总是那么和蔼可亲。无论什么人求她,也未见她急言厉色过。她现在是我上司的上司,滨海监狱的副监狱长兼女子监区的大队长。 张美娜在她担任看守所长那么多年从不接受任何的采访,可所有的人都知道,当年二看能获得那么多荣誉,和她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二看的今天。只是在半年前,当年的校花倚澜写过一篇文章登载在省城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上。不过秦屿人看过之后都表示,里面的内容当不得真。 第三辆车里坐着高强和高梅兄妹俩。 高强原来是张美娜的副手,也是秦屿三杰中最年轻的一个,学历最高,医学博士后。那次事件中,胡雷是策划,张美娜是指挥,高强是执行。与越州市里的谈判及善后都是他出面的,在很多越州孩子面前,提起高强,他们都会变得很老实。 高强是一个很高调的人,至少在很多越州人眼里,他是这样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会第一个站出来,争工资,争福利,争房屋,争资金,甚至为秦屿的光棍们争女人。可惜他为秦屿人争了那么多,他自己却很少享受这些。在秦屿的狱警之中,他是公认的领袖。胡雷太神秘,张美娜太严厉和低调,他走在前台,挥舞着秦屿的旗帜。 不过那件事情之后,越州二看和一看合并搬到附近的距离越州更近的用民用和建筑垃圾堆积的新岛上。高强和秦屿的全体二看狱警都失业了,好在他们很快找到新工作。现在高强的身份是省第一监狱副监狱长兼省劳改总队总队长,秦屿刚毕业的二十五名学警都在他手下干活。这批被游街的妓女都会被送到这里,劳教一年到三年不等。 高梅是他的亲妹妹,在那次事件中她是受伤最重的一个,不仅是生理上的,更是心理上的,至今,她还在接受心理治疗。 第四辆车是任雪、楚军夫妇。 楚军是我的研究生的大师哥,早我二年毕业。那次事件中,他的双腿被人打折,腰部重创,几乎下身瘫痪,他现在乘坐的汽车就是我们监狱为了他上下班方便专门给他配的。 任雪在那次事件中是受伤最轻的一个,她的胳膊被打断,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左边三辆车里坐的都是滨海监狱的狱警,胡雷把他们叫上实在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他们拯救了秦屿,可秦屿人呢,在危机中的三天里,他们什么都没做。老老实实的听着市局的摆布,甚至做出了许多对三杰不利的证言证词。有人说他们是违心,如果不这么做,他们会挨打、挨饿,他们太清楚市局审问犯人的手段。但看看小雪和小梅,她们遭受的痛苦都难以用语言表达,她俩说什么了,牙咬碎了往肚子里吞,血当成汗去流。胡雷叹了口气,不想了,每次想到这些,他总觉得脑袋顶上有多了根白头发。 他们缺乏信任、勇气和团结,秦屿只靠三杰支撑,总有一天会被海对面的越州所吞噬。他们需要面对,需要抗拒,需要知识和力量,而这些不是三杰能给予他们的,是要靠他们自己争取。 车上的人都没有下来,只是坐在车里,开着空调。越野车的玻璃都是茶色的,大客车的窗户都拉上了帘,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里面的人也不想看外面的人。大客车顶上装了高清晰的摄像机,那种电视台专用的,转播效果极好。 高强握着方向盘,妹妹坐在身边,低着头。他真的很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完全按照美娜姐的吩咐,告诉他们只要远远的看着,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举动。都怪自己平时对妹妹要求太严,她才会不顾性命的拼死护卫他的办公室。 外界只看到秦屿三杰获得了全面胜利,市局偷鸡不成反被鸡啄伤了眼睛。可谁又看到了他们付出的一切,他们赢的如此惨烈。小雪、楚军、小梅本是他们的希望之星,他们受到的伤害该如何医治,他们能否重拾昨日之信心,对未来之希望。 看着一排又一排的死囚站在哪里,高强心底透着无数的悲凉,谁说秦屿三杰赢了,其实他们输了,输的很彻底,他们输了十二条人命。在那三天里,郝棠成功拯救的十二名女犯被秘密押进越州一看走后改的越州市公安局拘留所里,然后被改判死刑,押上这个审判台。美娜姐用十年的努力,换来了越州无女死囚被行刑的记录,省里的甚至外省的法院都把一些证据不足但迫于压力不得不判的案子转到越州来,因为在这里,即使判了也有缓冲的余地。虽然高等法院那些老家伙们一个个称每年签署死刑命令签的心都冷了,可到了越州,无论什么样的案子都会被成功终止。因为越州有一个全国最有名的司法援助机构——越州市洪桐律师事务所,那里有被称为刑辩第一高手的郝棠。 第二十六节 女死囚的最后结局 刘馨被押上,押她的两个人一胖一瘦,脸一长一圆,嘴一大一小,表情一严肃一苦笑。看他们的人很多,看刘馨的人很少,那张脸太可怕,可怕的让人只想闭上眼睛,省得半夜做噩梦。高强对刘馨充满了愧疚,当初表姐答应的事情一个也没有办成,那个叫卫明的律师成功的替她上诉,但上诉的结果却是……,高强提供的那些证据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卫明却在省城里被人抓了起来,还是表姐找人将他保出来。他们给他安的罪名就是伪造证据,诬陷好人。好人!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高强早已搞不清楚了,因为这个年月,好人可能办坏事,就比如说他,是他搜集的证据却让卫明顶了缸。坏人也可能办好事,比如说市局的那帮家伙,促成了秦屿从越州划了出去,变成了滨海的一个新区,特别行政区。那多出的土地可以将更多监狱迁到这里,让这里成为名副其实的囚岛。 跟在她后面的是一个女人,一个高强熟悉的女人。牌子上写着“高倩”,可那个人并不是高倩,她是那么美丽,那么惹人怜爱。 高强颤抖着拿出手机,拨通了张美娜的号码。 电话里传出“冲动的惩罚”刀浪苍凉的歌声,张美娜很长时间才接起来,她正偎依在卫明的怀里,这个胸膛她期待了太久太久。 她现在是个完整的完全的女人,不再是看守所长和副监狱长,只是一个女人,一个需要男人包容和爱的女人。 张美娜听着高强的叙述,看着窗外那个站在死囚堆里并不起眼的女人,眼前一阵的眩晕。虽然在北京做的手术在外科讲难度不大,但从身上取出那么多东西,换了谁都要休息很长时间。可她不行,没有了她的秦屿,天就会塌下一半。胡雷表哥及时赶回去了,她也在做完手术一周后也回到了秦屿,多亏了科技进步,刀口的线都是免拆的,省得再疼一次。不过张美娜就是张美娜,她很快的冷静下来。 她跳下了车,高梅从三菱里出来。两人用眼神交流一下,然后各自上车。 高强的车发动起来,四号门已经打开了,车喷着尾气跳跃着离开了体育场,直奔越州中法而去。 体育场里,有人开始流汗,也有人流泪。流汗的是观众,流泪的是站在最后一排的操持皮肉生涯的女人。她们是否有罪,没有人说得清楚,就像现有鸡还是现有蛋一样。 审判大会缓慢的进行着,我无聊的看着周围的看客们,他们在想什么呢。 审判长最后一句话,将人犯押往刑场执行死刑。大幕落下。演员全体转身向四面的观众席鞠躬致敬。刘馨始终没有弯腰,任凭武警如何押她的脑袋。林小桐则是慌里慌张的,依旧不敢看观众们的表情。好在她始终站在最后一排,加上头发散乱,衣服肮脏,脸上泪汗交加,一道道泥痕,就算熟识她的人也很难想象站在那里的就是曾经的校花。 死刑犯们还有最后的十里长街要走,这个是游客们最后的参与机会。其他客串的女囚则要各自回到熟识的地方,继续着服刑的生涯。她们回去的时候,不用再站在敞篷的大卡车上,而是为她们特意准备的金杯面包车,车里有水和面包,她们不用戴手铐,今天剩余的几个小时里,她们将享受着特殊的照顾,就如同刚参加完一次大型的演出后的庆功宴一样。 云珠的手机突然的响起。 我的心情涌起一阵紧张,难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刚听两句,汗从云珠的额头飘出。 九月末的越州,酷暑依旧。 云珠突然把包塞给我。 “郭勇,包里是微型摄像机,我现在有急事要先回秦屿,剩下的事只能拜托你了。一会,你跟着死囚的车去刑场。表姐答应过她们,要把她们行刑的过程录下来。包里有旁观证,武警不会拦你。” 原来这就是大师姐交代的任务,我点点头,目送她的身影离开。 2000年9月30日,第二天就是国庆节。 一批死囚迎来了他们最后的时刻,结束生命的时刻。 下午2时14分,载有罪犯的囚车缓缓开进高墙,里面是一个封闭式的整洁小院——越州市看守所特别行刑场。门口有武警和法警共同守卫,院内有一排四间小平房,窗户一律是茶绿色玻璃。在外面的除少数领导外,大都是越州市的法官和检察官。2时35分,故意杀人犯刘馨被从隔壁房间里带出来,被两名法警押入行刑室。行刑室是一间约10平方米的小房间,中间用一道半截玻璃墙隔着。两个硕大的灯正打在室内,将房内照得彻亮。法警先将刘馨手铐解下,再将她扶倒在特制的行刑床上,然后用黑皮带,分别在刘馨的腰部、腿部和脚踝部捆扎三道,并在右手臂上加扎两道,进行固定。由于隔着两层玻璃,我只见玻璃墙下方有一椭圆孔,法警将罪犯左手臂穿过圆孔固定,法医人员上前将连接药水的执行泵针头穿刺进刘馨静脉。执行以1分钟输入30毫升的速度迅速将液体注入人体,需要承受的压力比医用注射泵大得多。普通输液管线是无法承受的。罗所有的管线、接头都是精心设计的。执行泵注射是两种不同的药物,两种药物并不混同,是用两台注射泵组合起来,两个给药通道在最前端用同一根管线连接,两台仪器可以联动。1号药和2号药通过两个通道先后推入,中间没有间隔。准备过程中,刘馨一直动作配合,神情较为平静。我发现,注射后,刘馨手臂、腿部都无明显挣扎,他似乎进入一种昏睡状态,注射约一分钟后,她的眼皮跳了几下,随后恢复平静。大约两分钟后,法医上前检查,翻检刘馨瞳孔等,验明其已死亡。整个过程约5分钟。在现场的法官和检察官都分别做了记录,并签字。 在二号行刑室,我又看到,执行法警将韩颖身上的法绳解开后,用布带将其四肢捆绑在行刑床上。接着,法官对韩颖分别照相和录像。一名法医将韩颖的一支袖子挽起,并将其胳膊通过一扇特制的玻璃窗伸进注射室。注射室内,执行法官宣布注射开始,法医用静脉注射的方法将药物注射进韩颖的体内。在不足两分钟的注射时间内,法医不断对韩颖的生理体征进行观察。笔者看到,注射刚刚开始时,韩颖胸部急促地起伏几下,很快平缓下来,接着便不见了起伏,原先微闭的眼睛开始慢慢睁开,瞳孔放大。仅两分钟,注射结束。法医对韩颖进行了死亡鉴定,负责执行死刑临场监督的越州市人民检察院主诉检察官有关法律文书上签字,对韩颖的行刑宣布结束。 在三号行刑市,高倩被押进来,她是最后一个被执行死刑的女囚。她的头发蓬松,面容憔悴,经历了刚刚的游街经历,她的最后一丝精力也被消耗光了。即便如此,在她躺在行刑床上时还是进行了最后的挣扎,还是几名女警冲进来将她强行压住,用黑色的麻绳绑住四肢,嘴上堵住塞口球时,她才变得老实。躺在行刑床上的高倩面色苍白,显得很紧张。执行法警为了使韩颖的情绪放松,便与她交谈,以分散其注意力。一遍挽起她的袖子,将胳膊伸进胳膊的注射室。一个特制的针头埋进她的静脉血管中。医生在进行最后的检查,一支装满毒药的针筒就躺在手术台上。法医看着表,检察官拿出执行死刑的命令文件交到法医手上。医生的针头对准那个正冒着血的孔。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戴着眼睛的高高瘦瘦的穿着警服的小伙子冲进来,暂停行刑,刚说完这句话,他昏倒在床边。 第二十七节 报道 《越州晚报》2005年10月1日第四版 温柔一针,结束二十死刑犯。报道:胡杨林 昨日,越州市法院在我省首次采取注射方法,成功地对二十名因故意杀人罪、贩卖毒品罪等被判处死刑的犯罪分子执行死刑。据悉,这种更文明、更人道的死刑执行方式,将逐渐在全国推广。 此前,最高人民法院在会议上提出,今年年底前,各大中城市法院要尽快创造条件开展注射方法执行死刑。越州市法院先后组织有关人员,到滨海法院学习,并投资修建了注射执行死刑的执行室,并制定了《越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注射执行死刑工作细则》。 据有关专家介绍,在我国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死刑处决方式五花八门,有凌迟、剐、绞刑、砍头等,这是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以暴制暴法律文化意识的反映。20世纪以来,世界各国的死刑执行方式也不一致,有电刑、毒气、枪决、注射等。注射方法不仅剥夺了罪犯的生命,还保持了罪犯身体的完整性,罪犯家属和社会容易接受,因而比较文明和人道。在我国,自古以来死刑就充满着恐怖的氛围,甚至是血淋淋的场面。从对死刑犯枪决到“轻轻一针”,我们真切地感觉到了社会的巨大进步。市中级法院院长说,运用包括死刑在内的法律手段严厉打击犯罪十分重要,死刑执行是刑事审判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采用注射方式执行死刑,是我国法制建设逐步健全和完善的具体体现,是死刑执行制度向文明化、人道化方向发展的重要标志。与枪决相比,注射死刑有着诸多的优点。注射死刑操作科学简便,执行卫生,无论对行刑者还是受刑者都大大减轻了心理压力,也最大程度上减轻了死者肉体的痛苦。在现代进步社会,应该使用更文明、科学、人道的方法执行死刑,树立起我国司法制度新形象,达到审判的法律效果与社会效果相统一的目的。 另外,我国1997年1月1日起实施的修正后的《刑事诉讼法》规定,执行死刑采用枪决、注射等方法。这样在法律上确定了采用注射方法执行死刑的合法性地位。 昨日,记者驱车来到了行刑现场。现场停了数十辆警车,戒备森严,记者只能在远处观察。注射方式执行死刑是在室内进行的,整个行刑过程不得而知。记者经多方查阅最高人民法院有关通知精神和采访有关专家,揭开了注射方式执行死刑的神秘面纱。 一、用什么药物 最高人民法院经过反复论证,委托国内权威的研究机构,按照合法、高效、安全、低毒的要求,有关专家经过从小白鼠到大白鼠,从狗到猴的一系列完整的动物实验,反复筛选最终确定药物组方,并经过国家医药监督管理局审核同意。 二、药效如何 药物经过了几大主要城市法院的试用,罪犯注射后无痛苦、无抽搐及无明显的面色改变,具有临床死亡时间短、致死效果稳定可靠的性能。一般根据死刑犯的体重情况,确定用药剂量,整个行刑过程只需数分钟时间。 三、药物如何管理 药物和一次性注射用器材,由最高法院有关部门进行配制和组装。由省高级法院将辖区内开展注射执行死刑的法院及数量汇总,向最高法院提出申请,由最高法院有关部门统一发放。然后由省高级法院统一保管,执行死刑的法院需要时,向省高级法院申领。 四、执行室什么样 按照要求,执行室一般由受刑室、行刑室、停尸间、观察室等组成,不同功能的房间要相互隔离,又要有通道相互连接。受刑室同行刑室之间有献血式窗口相通。受刑室与观察室应由单向玻璃隔离,与停尸间相通。执行室里面要有专用的三个以上的执行床,能够将罪犯固定在执行床上。执行床要配置固定装置和传送尸体的设备。执行室里面还有自动注射泵,这样可以减少人工操作带来的失误。 五、有哪些人参加行刑 检察人员负责在现场监督死刑的执行。笔录、拍照、存档等法律规定的执行死刑的工作,都有专人负责。法医负责监督、指导执行死刑药物的使用,按照药物说明书中的有关要求,认真检查药物,防止使用过期变质的药物。有熟练静脉注射技术的人员负责将注射针头穿刺进死刑犯的静脉,完成执行死刑前的准备工作。专业人员正确使用注射器械,保证药物足量、全部注入死刑犯的静脉内。 离开新刑场后,记者已经深深感觉到:虽然被判死刑的罪犯个个死有余辜,但社会文明发展到今天,死刑执行方法开始更加人道。因为剥夺死刑犯的生命已是法律对他们最大的惩罚了,应该说,死亡标志一个生命的终结,但是生命在死亡那一刻都应该平等。注射执行死刑类似一种“安乐死”,这无疑是一种进步,具有时代进步意义和深远历史意义。 第二十八节 纸面文字(一) 上岛这么长时间,我并没有见过这位传奇所长。唯一能够了解的,就是老师的描述和一张发行量很大的报纸的专版报道。 人民的卫士狱警的楷模 ——全省唯一女看看守所所长侧记 引子 在越州市风景秀丽的秦屿新岛上有一座投资1000多万元,建筑面积3000多平方米,集园林化,宾馆化,现代化于一体的新型监管场所,这就是在张美娜所长领导下连续五年荣获全省 “十佳看守所”的越州市第二看守所。在张美娜所长的带领下,越州市第二看守所树立“人权”观念,将教育的重点放在对在押人员的“人性化管理”,使在押人员从以前的被动的接受教育转变为积极主动地接受教育改造。在这里,每一个在押人员都有属于自己的健康档案,每年都有两次例行体检。尤其是在人身权利受到侵害时可立即“报警”,整个监区文明程度之高,让人叹为观止。自张美娜当所长之日起,越州市第二看守所再无逃跑、自杀、行凶、病亡等事故发生。 五年来越州市第二看守所一直被省公安厅确定为“全省看守所所长培训点”,连续被评为全国、省、市先进单位,先后多次次荣立集体三等功,一次荣立集体二等功,一次荣获集体一等功。张美娜个人荣立三等功二次,二等功一次。 第一篇女看守所长的普通女人的情怀。 又到国庆了,心中窦然增加了许多的紧张和惆怅。紧张是因为工作所致,每到国庆,是看守所里的死囚情绪最不稳定最容易出事的时候。看守所里无小事,事关社会的平安与稳定。有人说,当看守所长就像坐在火山口上,这句话一点不假。惆怅的是这个国庆又要让年迈的父母承担理不断的牵挂了。 我在看守所工作已经15个年头,几乎所有的假期都是在看守所和在押人员共同度过的,父母虽未责怪过我,说公家的事是第一位的,但从他们失望的脸上我读出了他们心中有多少牵挂。话是这么说,可我知道不单单是一个春节,就是平时的节假日大部分时间我也是在所里度过的。有时一个人辛苦忙碌之后的就有一段不知所措的茫然;是无可奈何地担心一种灾难发生的焦灼;是楼梯上一阵零乱的脚步声响起又沉寂后的失落;是失落孤独中猝然而生的一丝叹息……有一年除夕夜,我在值班时接到了母亲从家里打来的电话,她用颤巍巍的声音告诉我,她和父亲的身体蛮好的,要我安心值班,不要挂念。听到母亲的嘱托,我的泪不争气地“刷”地流了下来,我知道父亲此时的身体并不好,而他们还在硬挺着病体来宽慰不能尽点孝心的我,我的心中如五味瓶子倒了混在了一起,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我的心中满是难过和歉疚,忍不住黯然落泪。 正是新春佳节,我却感冒三四天了,年三十这天发烧越发的难受。顾不上什么忌讳,捱乎着接了班,挂上了吊瓶。天擦黑了,对面那个城市都被喜气洋洋的气氛包裹着,连空气里也充溢着浓浓的亲情味道。怎奈万家欢乐之时,仍有那么多错位的灵肉、恶丑,惹得警察们不得安生。望着满城灯火,听着爆竹声,我没有心绪看电视,年年春节年年过,又站在了新春的门槛处,回味人生,真是感慨万千,一眨眼的工夫,自己已不是那个懵懂小姑娘。 正在这时,我接到报告,说有一个在押人员情绪不对,一整天都不吃饭,缩在墙角一声不吭,双眼紧闭,脸色阴沉沉的,别的在押人员都不敢和他搭腔,躲得远远的。任凭管教人员怎么苦口婆心地说就是不张口。根据经验,这时候很可能会出事,我一把拔了吊瓶,立刻跑到监房去。别的在押人员都在津津有味地收看晚会,只有一个人缩在墙角。这个人的情况我知道,自从他进来后,他的父母就宣布和他断绝了关系,他的妻子则坚决要和他离婚。他进来后,家里没有人给他送一件衣服。冬天到了,他穿的棉衣毛裤还是我们管教从家里给他带来的。我和管教去他家好几次,做了许多工作,磨破了嘴皮,一点儿用处都没有,他家里人就是认准了一个理,就权当没有这么一个儿子。所以,他进来后情绪就基本上没有好过,绝食、甚至想自杀。 我很严肃地命令他爬起来,他不起,我命人将他架到值班室,我对他说,你想绝食,我看这既是一件坏事,也是一件好事。为什么呢?因为这说明你还把自己当人看,还有羞耻心,觉得对不起家人,就这一点来说,你应该肯定,应该表扬。他听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我一眼。我又说,不过,我还要批评你,就你这种死法,算什么价值呢?告诉你,你不可能流芳百世,顶天我今后提到你时,拿你做个反面教材,去教育别的在押人员。我在看守所工作10多年了,什么样的在押人员我没见过,你判的是“有期”,而我判的却是“无期”,将心比心,这么多管教牺牲了和家人团聚的除夕,为的是什么呢?你要还是个人,今天就把这饭吃下去…… 说实话,在单位我的泼辣好强有目共睹。为了达到省厅十佳看守所的标准,我事事身先士卒,处处起表率和带头作用。尤其是在管理上,更是下了大力气,先后制定了民警行为规范“30条不准”、在押人员和家属告知卡等等,又千方百计筹集资金在主要部位、重要岗位实现了微机办公联网,改造了监控系统,在省内首先开通使用了门禁系统。但作为女人,一旦想到家庭,那才是我柔软心灵中最易触痛的所在。当年的同学早已一个个建立了幸福的小家,而我却因为这个职业,独身到现在。 经历的事多了,我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当年选择了警察,不只是选择一种职业,更主要的是选择了一种使命。与这种职业和使命紧密相连的除了威武、荣耀,还有更多的平凡枯燥的坚持,风餐露宿的艰辛,甚至刀光剑影的壮烈。警察也是凡人肉胎,所谓不同之处,只在于那份普通人的生活权利透支给了这一职业。于是年复一年,在留下那些缺憾、失意、愧疚的同时,也留下了一份尽在不言中的生命的证明,一份非英雄式的价值感。可我仍然不后悔自己当初选择了这一职业,因为在人们日益平庸、功利、卑微、委琐时,警察无疑是一种让人振作的职业,在这里交织着最多的血与火,包含着最多的爱与恨,是演绎着正义与邪恶最激烈较量的职业。 13个春节就是这么过来的,每当我歉疚地向父母说我春节值班时,父母总是极通情达理地说,年三十你还是去值班吧,让别的同志回家团聚团聚。年三十这天是在高度紧张下度过的,组织在押人员开个联欢会,和他们一起说说唱唱,然后组织他们和面、调馅、包饺子。一个19岁的在押小伙子对我说,要是我的家里有这么温暖,我怎么会犯罪吃官司呀。听到这话,所有的辛劳都值了。 就寝铃响了,再检查一遍各项安全措施,我走出监房,天地间,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整个世界都变得湿漉漉的,欢腾了大半个晚上的人们累了、乏了、困了。除了岗哨上的武警还在警惕地游走外,一切都显得是那么地安祥。走在落雪的路上,我想什么时候我也陪自己的家人看一次大年夜的晚会!想到他们,我的鼻子一阵阵发酸,大过年的,不能哭,但一串清泪还是无声地从脸上滑下。和我一样春节不回家的警察很多,他们不回家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在春节能在家中和亲人团聚在一起,更加幸福地生活。这是一个人民警察的责任,更是一个人民警察的光荣。 ————摘自“张美娜日记” 第二十九节 纸面文字(二) 第二篇与死囚相伴的日子 “如果能让一批批犯人洗心革面重铸灵魂,或者看着一些死刑犯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展现一点点人性的良知,这就是我一生的荣耀。每个死刑犯绝望的心里,有着对生命的无限眷恋。都有对生的渴望,并不是死囚上了刑场,我就很高兴。相反,很多时候我心里都不是滋味。” 刚刚参加工作,张美娜就担任了看守里最遭罪的工作,看守死囚。那是一个人见人头疼的事,不过她一干就是十年?,她用心理学知识和爱心,使数十名死刑犯平静地走上刑场。 他本是一个重点大学里风华正茂的大学生,因为性格自闭,受到同学几句闲聊时的讽刺后,怀恨在心。利用学校放假期间,拿起斧头将四名同学砍死,藏在了卧室里。之后只身跑到海南,在垃圾堆旁被人抓获。虽然他的父亲到每个被害同学的家里下跪谢罪,但他在法庭上仍然不肯低头,坚持认为,就是现在,他还会选择那样做,一审被判死刑后,媒体称其为“冷血屠夫”。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入监后,不知道在哪弄了一只小壁虎,用烟盒养了起来。海岛上,树多,草多,蚊子也多。每天,他都会拖着脚镣趴在地上抓蚊和苍蝇喂小壁虎。一个多月下来,他竟然练就了一手抓蚊子和苍蝇的功夫,动作之快,之稳,超乎想象。除了吃法和放风,他剩下的时间都专注地看着这个小小的生命,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外人只看到了他冷酷的一面,狱警只看到他专注的一面,美娜却从他看护小壁虎中看出了,其实他是一个心很细的人,也有善良的一面,只不过他不愿意告诉其他人而已。张美娜没有阻止他,还找来一个大一些的小铁盒送给他。他没有说话,只是眼睛流露出一丝温暖来。张美娜每天都让厨房给他一些生肉,壁虎虽然喜欢吃蚊子,但蚊子却填不饱它的肚子。二审维持原判宣判后,他一下子就瘫倒在地上,流着泪把小壁虎紧紧地捧在手里。死刑执行前,他把这个小壁虎托付给了张美娜。 22岁的狄草肃因贩毒被捕,从进看守所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所以不吃不喝不说话,一心想着快些“上路”。这也是很多死囚真实的心理写照,等死往往比死亡来的更加可怕。与其在那里等死,不如早一天离开这个世界,很多死囚在一审判决后都会有自杀的冲动,这也是让刚参加工作的张美娜最挠头的地方。不过,经过与死囚一段时间的交往,她发现,其实每个死囚的内心都是充满对生的渴望,每个人身上都有纯真善良的一面,只要加以诱导,都会获得出其不意的效果。 一天早上放风时,张美娜意外发现,狄草肃手上拿着一个小泥团,上面种了一颗嫩绿的小草,狄草肃正试图把地上的尘土多粘些在泥团上。他还用一根细小的木棒拨下一滴露水,小心翼翼地给小草“浇水”。“ 狄草肃如此精心地呵护这棵小草,说明他对生有强烈渴求。”张美娜马上找狄草肃谈话:“小草也是生命,你这么爱惜,但你有没有想过去爱惜自己的生命?”一席话,狄草肃失声痛哭。他很快认罪,并坦白、检举了多起贩毒案线索。因有重大立功表现,法院对他进行了改判。 每个人身上都有可以攻克的弱点,死囚犯也不例外,无论他们曾经多么穷凶极恶,多么冷酷无情,只要认真研判、寻找弱点,使其回归人性,就比较容易突破。故意杀人犯柯一土坚固的心理防线,就是被张美娜的“弱点理论”攻克的。 柯一土为达到能与情妇结婚又能同时保留自己家庭财产的目的,残忍地将自己的妻子和14岁的女儿杀害。入监后,他拒不悔罪。对待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死魂灵”,张美娜从亲情教育入手,每天都要苦口婆心地与他谈话。柯一土生病发高烧,张美娜就让食堂做了一碗鸡蛋面,一口一口喂他。在张美娜的感召下,柯一土的良知被唤醒。临刑前,柯一土往地上一跪,眼含热泪地对张美娜说:“是您让我知道了应该怎样做人!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好好做人。” 孙马门原来是个腰缠万贯的个体户,但后来因为赌博而债台高筑,最后走上了抢劫杀人的不归路。刚进看守所时,孙马门烦躁不安,经常猛击监室的铁门,敲打柜子发泄。这些“招数”张美娜尽收眼底。经过了解,张美娜发现孙马门是个争强好胜,虚荣心较强的人。在随后与孙马门的谈话中,张美娜总是先从孙马门感兴趣的话题入手,谈他当兵时的故事,承包鱼塘时勤劳致富的“辉煌经历”,一直沉默不语的孙马门渐渐打开了话匣子。在张美娜的感化下,孙马门逐渐打消了抵触情绪。死刑判决书下达后,他主动向张美娜写了捐献器官的申请报告。孙马门临刑前对参观监狱的大学生说:“我只想提醒那些想要犯罪的,即将要犯罪的人,或者正在犯罪的人,千万不要走上这条不归路。你的生命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还有父母、妻子、儿女……我的灵魂是肮脏的,但身体是健康的,我希望死后将自己的器官全部无偿捐出,就算自己最后给社会做一点真正有意义的事,希望能给他人带来幸福和快乐,以此来表达对自己心灵的一次赎罪。” 洪卫露本是一名进城打工的农民,那日,他从给老板开车的朋友那里借了一辆林肯车送妹妹去学校参加面试。途中,将一名十岁女孩撞倒。在他从车后镜中发现车轮下有人时却并没有停车,而是加快了速度一路狂奔。小女孩在被拖了将近一公里时人已经零碎了才离开了汽车,路面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之后,他又闯收费站,撞死一名收费员后,在郊外弃车而逃。三天四夜后,他被公安机关抓获。 自从被擒获的那天,洪卫露就知道自己是死罪,他主动交代了罪行。也许是良心有愧,也许是受不了等死的折磨,他一次又一次的试图自杀。终于,他拉肚子被送进了医疗室,趁值班的医生不注意,他抓起一瓶药就喝了进去,好在门外的张美娜眼尖手快,冲进屋里将瓶子夺下,立即拨打了救护车。经过12个多小时的抢救,洪卫露才渐渐苏醒过来。?醒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还是趁人不注意拔下吊瓶,往自己的头上砸。张美娜再一次冲进去抱住洪卫露手,吊瓶没有砸到洪卫露,却砸到了她的额头上,血一下子冲出来,洪卫露当时吓傻了,没敢再动手。这时,张美娜捂着伤口,忍住剧烈的疼痛,严厉地呵斥道:“洪卫露,你太自私了,你死了不要紧,可是那条人命的罪责谁来承担?你此刻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你难过,你后悔,你绝望,你觉得活着是在受?罪,但是你想想,好好小女孩,她死得多么无辜悲惨,她的家人多么地悲痛。你就这么简单地一死了之,她的在天之灵无法饶恕你,她的家人无法饶恕你。我们这些民警也得受到无辜的牵连。人固有一死,但总得承担点责任,哪怕在这最短暂的时光中,你能够敢于承受,敢于担当,也不枉活一生。你是个?罪人,但你也是个人,你放心,只要你好好表现,政府会给你充满人性的关怀。”这些严厉而又充满希望和信任的话语,让洪卫露的眼里噙满悔愧的泪水。 洪卫露执行死刑的那天。一大早,张美娜换掉了平时常穿的警服,穿了一身便装来到洪卫露面前,她给洪卫露买了一身崭新的牛仔服。洪卫露躺在死刑床上,他面部平静如水,情绪稳定,张美娜站在他床前,最后一次问他还有什么要求。他说:“我知道自己罪大恶极,死不足惜。没想到归案后,受到的却是非常人性的监管,我很后悔。我愿在被执行死刑后,捐献自己的眼角膜来赎罪。” 第三十节 纸面文字(三) 余鑫鎏是在看守所里呆的时间最长的死囚。1998年,进城几年的他没有找到什么发财的门路,他从报纸上看到绑架富户可以勒索钱财,一夜暴富,当时心里一动。不久他就回到村里,找来儿时的玩伴吴名会、傅花根、赵波三人,说出了发财的计划。四个人一拍即合,马上动身回到城里。他们瞄了很长时间,盯上了一个开装潢公司的老板。经过了缜密的计划后,等四人携带菜刀等作案工具,趁主人外出保姆一人在家之际,叫开大门入室,将保姆砍死,将其家里的现金首饰全部翻出来,抢得金项链5条,金戒指一枚和现金5000元。之后,这四个人却没有走,耐心的等到主人的儿子回来,将其绑架后逃跑。这件事曾经轰动整个越州城,它书写了越州没有绑票案的历史。市里很重视,迅速成立了专案组,限期破案。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他们四个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他们无奈之下,将苦主儿子勒死在郊外,四散而去。在逃亡过程中,这个案件的策划者却被每天电视、报纸和每日街上那一双双雪亮的眼睛逼视的不敢进商店,不敢上街,甚至不敢出门,连上厕所都不敢去。他的朋友(并不知道他是个绑架杀人犯)见他这样,就把他送到了当地的精神病院,一鉴定,他患上了轻度精神分裂症。几个月后,他的战友们纷纷落网,他也被公安机关揪出来,站在了人民的审判台上。 余鑫鎏被关押后,他的病情反复无常,时而穷凶极恶,时而安静听话。从此,张美娜便与他展开了三年的“抗战”,终于?使他恢复了人性,认识到自己的恶源,面对死亡他感到罪有应得,并说出了感激的话语。 1999年,余鑫鎏被送到看守所。因为被捕时身上和手臂上都留下伤口,而且一直在发炎,大夫在给他换药时,看到伤口,一下刺激了他的神经,当场犯病,说他不想去公安局。他边说边挥起拳头见人就打,谁也制止不了,最后,只好由两名警察绑了他。张美娜见他是病人,顿生怜悯之心。她有丰富的心理学知识,知道患有这种精神病的人是不能使用暴力的,时间长了,不利于治疗。张美娜让警察为他松绑,谁知,刚一解开绳子,长得又高又大的余鑫鎏就像一个狂野的狮子,把瘦小的张美娜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大约闹了20多分钟,在大家的帮助下,张美娜先给他吃了些安神?镇静的药,静静地守在他身边,待他睡去,给他上了药。 余鑫鎏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张美娜早已来到他的床边。见到眼前这个说话和气的女管教,余鑫鎏不哭也不闹了,只是呆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张美娜脸上和胳膊上的伤痕。当同屋的犯人说是他打的时,余鑫鎏惭愧地低下了头。在张美娜的精心照顾下,余鑫鎏的状态好多了,同时配合大夫的治疗,他渐渐恢复了正常。见此状况,张美娜适时采用不同的说话和疗伤的方法,解开他的思想疙瘩。同时,针对他的家人从来不送钱送物的情况,张美娜还有计划地从自己每个月的工资中拿出些钱专门补贴余鑫鎏的生活和营养之用,尽量不让他有被人遗弃的感觉。在和张美娜度过了一段平稳的日子后,?余鑫鎏的病情也稳定了,直到被执行死刑。 死刑犯余鑫鎏执行枪决的日子时,张美娜已经是所长了。戴着脚镣和手铐的他从看守所被警察带往刑场,还没走几步,余鑫鎏突然回转过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含感激地对张美娜说:“三年里,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也花了你很多钱,可是我从未说过一个谢字。在这里我要给你磕个头表达我最真诚的感谢。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做一个清清白白的人,我要好好被我伤害的那家人和被我连累的兄弟们!”说完,余鑫鎏给张美娜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安静地走向刑场。 最让张美娜难忘的是她离开重点监护区时最后送走的一名囚犯,他的名字叫陈轮。他犯罪的经历说起来匪思所疑,他杀了一个漂亮的和他毫无相干的女人。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他杀了人后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逃之夭夭,而是握着凶器等候警察的到来,甚至,还是他自己报的警。进了警局之后,无论怎么问,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对于案情,警察能知道的事情只有三条而已,第一,他这么做是为了一个叫韩颖的女死囚。第二,他杀的这个人跟韩颖的案子有很大的关系,据说是因为她的出卖,韩颖才被抓到的。第三,他杀人的时候只用了一刀,又快又准,直接将女人的头砍了下来。这个案子很好判,虽然没有口供,但人证、物证俱在,而且没有一个人敢站在辩护席上为他说一句话。所有的律师都推掉了这个案子,连号称“死囚救星”的越州第一“辩”都不肯接。被判死刑那天,陈轮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和韩怡见上一面,法官并没有同意他的请求,他根本无法理解这个杀人犯的行为。据手头的资料显示,他与那个韩颖一点交集都没有,韩颖入狱前入狱后,两人都没有见面的机会。 他就这样走进了张美娜的生活。当时韩颖也在看守所里关着,她在二楼,他在一楼。放风的时候,他总是抬头看那间囚室。不过,直到两人的终审判决下来,张美娜也没有给他们一个机会见上一面,说上一句话。每次想到这里,张美娜的心就碎成了一片片。 他是先走的,张美娜从他入狱那天就对他格外的照顾,融化了他冰冻的心。他终于在临刑前的那晚,说出了他和韩颖那份荡气回肠的感情,说得张美娜眼泪涟涟。她是看守,但她也是一个女人,有一个男人愿意为心爱的女人甘心情愿的赴死,换成谁都会感动的。 他交给了张美娜一颗心,一颗用红砖头磨成的心。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磨的,什么时间磨的,但那颗通红的心上面点点血迹让张美娜一下就看出他是如何做到的。 他走的很安详,他在世上本无亲人,为了他最爱的女人,他死而无憾。 张美娜第一次到刑场看一个人是怎么死的,那辆白色的刑车停在越州一看的院里,像一个专门吞噬灵魂的魔鬼在招手。他是来接属于他的臣民的,在那里,他会给他们最好的照顾。 陈轮被抬出来,他一脸的平静,仿佛像是出了趟远门后疲惫的睡着了。 第三十一节 纸面文字(四) 第三篇走马上任的女所长 五年前,张美娜走上了领导岗位,成为看守所历史上最年轻的科长和副所长。一年后,老所长因病长期住院,美娜承担起代理所长的职责。 刚刚接手,张美娜就面临空前困境。看守所每年越州拨款只有30万元,但维持正常开支至少需要50万元。这里设计关押能力是160个人,而实际关押了300多人,为此每年越州看守所都有高达50万元的资金缺口急待解决。老所长在的时候,主要是靠向银行贷款来支撑,从他卸任那天,银行就来通知,催收一笔高达100万元的到期货款。这里按照编制共有40名看管人员,而实际上只有25人可以正常上岗。 张美娜坐在办公室里整整想了三天,要不是老所长调进市局时抓住她的手说,“看守所只有你才能撑起来这片天空。”要不是在全所的大会上,台下那一张张殷切的目光盯着她,她怎么会接下这烫手的山芋。 在很多人怀疑张美娜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辞职的时候,她却捧着一大摞材料微笑的走出来。张美娜在她上任后全所中层干部上的第一次全体会议上,张美娜反复的重复了一句话:“有条件上,没有条件也要积极创造条件上。” 为了安排那些常年无法上岗的同事,开设了附属工厂并从所里有限的资金抽出10万元作为启动资金。为了帮助这个工厂能盈利,她走了很多地方,考察了很多企业,并聘请了职业经理人管理。如今,这个小厂已经被市局划拨过去,每年都能创造税收50万元。 因为秦屿与越州只有水路可通,蔬菜、水果、猪肉以及各种副食品极度短缺,而且从越州运来的无论是新鲜程度还是价格都要比市价高很多,每年这项开支就要占了全所经费的60%。为了最大限度的节约,张美娜率领全体民警,起早贪黑地干。利用秦屿一切可以利用的土地,在房前屋后开荒种地,养猪养鸡。在有限的休息时间里,她又离岛到越州郊区购买刚打下来的稻谷,带回所里自己碾磨,不仅米钱省了,糠还能拿来喂猪。所里穷,没钱买柴油,煤也买不起,张美娜听说每年园林都会把砍下来的树枝扔到垃圾站里,她公路旁有没人要的树头,就带着大伙去砍来做柴火用。盛夏两个多月里,张美娜经常是值完24小时的班又去砍树头,砍到晚上6点多钟才回家。两天只睡一觉,两个月瘦了十多斤,心疼得父母亲自来工地为她送凉茶。如今全所累计开垦菜地30亩,稻田50亩,养猪150余头,养鸡300余只,同时还建了5口沼气池,既优化了生态环境,又解决了食堂的燃料,监所里的蔬菜、猪肉自给自足。 张美娜还组织看守所的在职人员捐款,自筹经费30万元改建围墙、巡逻走道、仓库、猪栏,绿化草地2500平方米,既解决了安全隐患又美化了环境,还保障了在押人员的身体健康,充分感受到政府的温暖,缓解了心理压力,促使他们认罪伏法,悔过自新。 秦屿的夏天持续高温,每年这个时候,看守所的供水问题成为重中之重的难点问题。由于看守所所在的新岛压根没有淡水,而秦屿古岛上的淡水还不够居民使用,自来水经常进不了监房,被羁押人员的洗澡、冲洗监房等降温用水非常吃紧,为了保证羁押人员安然度夏,张美娜又自筹资金6万元,做了大型四个蓄水池用来储蓄天上的雨水。同时铺设了通往每个监房的海水管,每日供给净化的海水200吨,饮用淡水50吨,确保被羁押人员自由用水不受限制。一位死囚直到被执行死刑的前一天,他一天还洗一次澡。这个罪大恶极的家伙临刑前也不得不承认:“我这种人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但临刑前还享受到用水自由,不容易呀。”为了保证被羁押人员安然度夏,看守所还给每个羁押人员防暑降温的药品和凉茶。 在公安机关中,看守所是十分敏感而重要的。早6时犯人放风,早7时所领导碰头会,总结前一夜情况、安排整天的工作,然后安全检查、了解犯人情况……晚上,按规定每15分钟巡视一遍监舍,直到天亮。抓监所安全来不得半点马虎,这就像在钢丝上跳舞,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这是张美娜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在民警的眼中,张美娜的确是一位毫不马虎的所长。看似风平浪静的看守所,犹如一台机器,只有各个零件充分发挥作用,机器才能正常、高效运转。为了建立完善详尽的制度体系,张美娜放弃了许多休息时间,一门心思放在所里的规章制度建设上,他主编的《看守所工作操作规程》一书,不仅汇总了看守所民警各个岗位的职责任务,还详细论述了工作方法,受到了省公安厅的通报表扬,并被推荐为看守民警的入门书和工具书。 三年前,老所长正式退休,张美娜走马上任。黄因抢劫杀人被送到看守所,刚进来时,他抵触情绪很大,经常在监内违规打人。有一位老民警同她开玩笑说:“你运气真好,遇到一块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张美娜迎难而上,主动接触他,但头二次的谈话无所获,黄根本就不把这个乳臭未干的所长放在眼里。细心的张美娜发现,黄个头大,饭量也大,一份吃不饱,就通知食堂破例给他加一份饭。黄有皮肤病需要经常洗澡,张美娜就让破例让黄所在的监房保持24小时供水。他因此很受感动,张美娜趁热打铁,三天两头找他谈政策、谈法律、谈亲情。凭着多年侦查的经验,张美娜判定娄不是等闲之辈,极可能是个累犯。后来,一审死刑判处下达了,黄思想又起波浪,多次以绝食相对抗。张美娜一方面安排包号民警对黄24小时“特别护理”;另一方面又主动找他谈话,黄吃不下大米饭时,张美娜通知食堂为他煮面条。真诚所至,金石为开,娄终于交待了他作案82起的犯罪事实。 小谷和小冯都是看守所里出了名的牢头狱霸,脾气暴戾。是张美娜无数次与他们促膝长谈、嘘寒问暖,让迷途的他们体会到家的温馨和亲情。小许一次因病双下肢水肿,是张美娜带他看病治疗,还吩咐厨房替他开小灶。他病好了,体重还增加了。小许逢人便说,张所长胜过亲爹。 第三十二节 纸面文字(六) 第三篇女看守所长和她的同事们 看守所主要是依照国家法律,对刑事拘留、逮捕的犯罪嫌疑人执行羁押任务;以及对判刑在1年以下,余刑1年以内的犯罪嫌疑人实行监管,犯罪嫌疑人被定罪判刑后往往被送到监狱服刑,以保障刑事诉讼程序的顺利进行。看守所梅所长说,在入所之前,大部分犯罪嫌疑人过惯了无拘无束、自由散漫的生活,法制观念淡薄,一想到进入看守所马上就失去了自由,生活环境也一下子压缩到了监室内,恐惧、不知所措等现象便聚拢而来。所以大部分嫌疑人一心想逃避打击,采取吞食打火机帽、鞋底钢板、用刀片割腕、割头等自残手段,奢望公安人员能放弃对他们的打击和制裁;有些人在进看守所时,体内还有钢板等物,他们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减刑,这就给看守所的关押工作带来了难度。 管教工作看似简单、单调,表面上看就是给犯罪嫌疑人做思想工作,实施对嫌疑人的管理教育,实则却是一项相当繁琐、复杂的工作。面对一个个来自五湖四海、有着不同犯罪经历的嫌疑人,他们既是一位公正严明的公安人员,让犯罪分子认识到自己的违法行为对社会以及家人造成的危害,坦白自己的罪行,又是一位颇有耐心而又敏感的心理学家,通过不厌其烦的谈话和说服教育,辨别真伪,具体分析明辨嫌疑人的心理,与他们做智慧的较量。同时他们还是一位循循善诱的老师,针对不同犯罪分子的情况“对症下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鼓励他们检举揭发,争取立功赎罪。 好“管教”没空做好丈夫、好妻子。“这里多的是合格的管教干部,却难有合格父母、合格的丈夫妻子和合格的儿女。”张美娜所长这样评价他们看守所的民警们。和犯人生活在一起的看守和管教有很多人,上有老下有小,家庭、工作的担子哪头都不轻,他们每天都是在神经紧绷的状态下度过的。因为工作,他们常常与家人聚少离多,甚至有人因为长期顾不到家而失去了家。“我最盼望的是一家三口能在晚饭后出门散步。”李指导员说。30年前,他选择看守所民警这个职业,也就选择了现在“老小不顾”的家庭生活。妻子是派出所的民警,跟他一样长期值班、加班,孩子只能由年迈的爷爷奶奶照顾,“这个希望也只是奢望”。年轻的管教也因忙碌的工作而少有时间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长期值守夜班,使他们几乎每人脸上都挂着一个黑眼圈。值一次夜班,意味着连上两天一夜的班。有时,一星期能赶上三四个夜班,家是回不去了。有时候,因为工作压力,他们会把工作的情绪带回家。民警高梅一次回家后,因为工作上的事闷闷不乐,父母关切地询问,她却很不耐烦,嗓门也不自主地大了起来。父母却还是笑脸相迎:“高警官,你?对犯人可没这么凶!”张美娜所长说:“犯人是有期的。他们进来一批,不久再走一批。可是,对于看守和管教来说,这项工作却是遥遥无期。”?这,正是他们这群民警的生活写照。 高强,副所长,30岁,三级警督。从警达12年的他反应敏锐,坚信对犯人要以法制人,以理服人,以情动人,因此赢得了在押人们的信赖,看管过上千人,从没出过事故。曾连续五年被评为先进个人。高强把工作看得很神圣。虽然面对的是形形色色的在押人员,却无时无刻不在保持高度的警惕性。 高强最主张以情动人,经常开展活动感染大家。去年的春节联欢会上,在犯人自编自演的小品很成功。当他被犯人极力要求上台说几句话的时候,几乎不加思索地说了这样一段话:你们都富有创造力,都有希望,我不在乎肩上扛几个星几个杠,只希望大家能早日与家人团聚。台下的犯人都哭了。三八节,他亲自组织女犯们开“怎样做女人”的讲演,台上的十几位女犯讲起了“自立、自强 ,她们终于在狱中找回了一个女人该有的精神状态。他每月都要在少年犯中搞一次活动,五月“鲜花歌咏比赛” ,“六月一封家书比赛” 。他说我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把看守所的生活搞得丰富多彩一些,让消极改造变为积极改造。高强所到之处,气氛总能活跃起来,他是一个富有煽动力的人。高强说过一句话:犯人们觉得我善良,其实,我把他们当成了我的兄弟姐妹。有这样一份做血脉相连,一切就都有了。在押人员眼中的高强有时挺严厉,有时也挺容易接近。高强自己则认为:该松就松,该严就严。高强有个把握跟在犯人谈话时机的小方法:犯人一见亲人,总会真情流露,心里高兴,就会有实话。监区有一个老年在押人员,家里经济拮据,连个被褥都没有。高强知道了,悄悄地给他买了一套被褥,还问他有没有别的困难。他流下了浑浊的眼泪。 今年28岁的任雪,19岁从警校毕业就分到了看守所。她,大大的眼睛,语气间有年轻女孩子所有的柔柔稚气。任雪的家离单位很近,所以经常值夜班。很多同龄女孩子还在酣睡的时候,她却站在监控室里,一丝不苟的盯着屏幕。参加工作以前,她就知道了这份工作的辛劳,但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它。记者问她:这么辛苦,有没有改行的打算? 她的回答很干脆:没有。 任雪在看守所内被同事们称为“破案能手”。她负责和轻罪犯人的管教工作。她很喜欢与犯人交流谈心,那时她更显几分柔情。一位犯人员患病不能坐着,她便站着和她谈了几个小时;犯人蹲在地上用双手抱着头,任雪就把她扶到凳子上;每当看到犯人流泪时,她都会递给她们一?张纸巾。一名盗窃犯?刚进来时,她一口咬定自己是冤枉的,但没多久,她又承认那些事都是她干的,反复无常。在监室里,她显得心事重重,这些都表明,她心中很可能还藏着一个秘密。任雪开始对她展开“情感攻势”,“为他人担当责任,非但自己的案子无法澄清,还会令真正的作恶者逍遥法外,给社会上制造更多的危害。”?经过几次深刻的交谈,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她主动交代出其男友等6名犯罪分子组成的一个盗窃?团伙。警方借此一举破获22起盗窃案件。后来,根据有关政策,她被依法从宽处理,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缓刑3年,去年就已释放。“女犯是非常敏感的,她们可以通过你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来判断你对她的态度。只有让她感觉到你的真诚,她才可能向你敞开心扉。”“当然,回忆过去对她们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她们愿意将自己的伤口重新撕裂给我们看,我们更要懂得这种信任的份量。”任雪说。会开车的任雪和所有女孩子一样有份浪漫的心情:开车兜风,去海边吹风。可是,她却没有时间。 第三十三节 纸面文字(七) 第四篇 在押人员眼中的张美娜 所长很细心的,通过我们的表情就知道我们在想什么。我们都在地里生活,谁干得好与坏,她都看在眼里。所长非常辛苦,逢年过节从来不回家,都陪着我们过,还用自己的工资给我们买饺子、元宵、粽子、月饼等。所长心眼还特别好,她的开导让我们心里服气。每次我们情绪上有问题,所长都会主动找我们谈话,让我们安心服刑,早日离开。 蔡涛这样说。 我刚进来时,心情异常压抑。于是,所长经常找我谈话。我喜欢钻研维修收音机、电视机等技术,所长非常的支持,但由于工种特殊,我学完了也没有办法考本,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压力。我没想到的是这个难题所长亲自找到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给解决了,除掉了我思想上的包袱。 吴名会这样说。 三个月我突然倒在了漱口?池旁,口吐白沫,监室的呼叫器铃声大作。此时所里的大部分管教都去学习了,所长看出我的症状属于脑溢血。时间就是生命,高所长一个人把我背到了车上,开车一直送到越州一家大型权威医院,医生要求立刻进行开颅手术,家属必须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可此时已根本无法通知刘我的家属?。“出了事我负责,我来签”,高所长毅然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能等了,马上手术吧!”?凌晨,我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于早上结束,主刀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因为送得及时,?若是再晚一点,可能命就保不住了,一直守在手术室外的张所长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我在医院的精心治疗和看守的悉心护理下,很快就出院了。这次治疗共用花去3万多元的医疗费用,全部是张所自己垫付的。 杨顺名这样说。 我十分感谢张所长,我一辈子忘不了张所长。我是一位刚被法院判三年徒刑的囚犯,记得我原先体重140多斤,后因染上毒瘾,长期注射毒剂后全身血管萎缩,到后来只能用针剂从后颈部注射。吸光百万家财不说,盗窃被捉时体重只有90多斤。刚进所我对什么都无所谓,因为手脚已因吸毒出现溃烂,医生也诊断我最多只能活2年。一个濒临死亡的人还有什么需求、向往。可到看守所后,所长知道我的情形,她不把我当犯人看待,三番五次跑到囚室上天窗口劝我一定要戒毒。别人提审时也许能吸上几口香烟,而张所长怕我一吸烟又上毒瘾就是不让我吸。我因吸毒手脚出现溃烂,她叫来医生为我诊治。怕我轻生对我说,你是一位退伍军人,又是企业家,不要因犯了罪求轻生,熬过几年出来凭你的本事不会活不下去。轻生只会害苦你那正在读初中的女儿。我很想女儿,而女儿寄信给我,所里从不作限制,我可以经常收到女儿写给我的安慰信。长达近半年的帮教,使我痛下决心终于戒了毒,体重也由原来的90多斤增到近140斤。溃烂不仅得到遏制且已基本痊愈,如今我长得白白胖胖。我一定要在这里好好服刑争取提前释放,以报答张所长和妻女。 尾声 改造人的工作最艰难 今天没有下雨,天气却出奇地热。这里温度比城区高3度,虽然如此还是由于心理准备不够充足,人到了这里还是感觉冷嗖嗖的。 看守所——闭上眼睛,往往想到的是高墙、电网和扭曲的灵魂。他们曾经或杀人,或行劫,或偷盗……干着残害生灵和危害社会的行径。 不然,囚徒的“囚”字为何要把“人”字放在四堵墙里? 真正来到这里后才知道,看守所并不恐惧,这些“问题人”们有着自己的自尊。他们的行动尽管受到各种约束,但生活仍然充实,仍有乐趣,仍有符合狱方要求又合乎他们自己要求的生活规律与条件。 那一色的洁白被褥,叠得见棱见角;与同室犯人亲热得像一家人;吃完早饭,平静地坐在监舍内做手工活…… 这里种花养草、学习文化、学生产技术。至于琴棋书画、歌咏比赛也是丰富多样,然而,这并非说改造犯人的工作就那么一帆风顺。事实上,这里想做好每一件事情都要比一般的工作难度大许多倍。 在这种恶劣的天气条件下采访,的确相当艰难。管教们笑呵呵地说,记者这个职业也不容易。然而,在我看来,其实,改造人的工作才最艰难! 正如张美娜所长说:“这里所有的被关押者,看似平静,但如果工作做得不细,说不定什么时候,这种平静就会被打破……” 美娜姐这个人做事和胡雷一样都很低调,在她担任看守所长那么多年从不接受任何的采访,可所有的人都知道,当年二看能获得那么多荣誉,和她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二看的今天。我一直在怀疑,那篇文章的作者其实并没有采访过美娜姐,可能仅仅是通过电话采访二看的一些人写出来的。云珠曾说过,美娜姐从不记日子,连她的电脑里也找不到一篇她写的文章。 第三十四节 自由之辩(上) 捍卫囚犯自由与尊严的斗士 ——————记我市著名刑辩律师郝棠 作 者:原 弧 光 1998年深冬,越州市曙光路的一栋红色小二楼前,来了一位白发苍苍,穿着翻毛的羊皮袄的老人。他独行千里,只为给这栋小楼的主人送去一面锦旗。锦旗上只有五个烫金的大字,“在世包青天”。这个小楼的主人就是“郝棠”,被誉为越州第一刑辩的普通律师。 本市近一千名执业律师中,专门从事刑事辩护的人不足十人,郝棠就是其一。十年的律师生涯,他成功辩护近500起刑事案件,其中二十名一审被判死刑被告人在二审中“枪下留人”;一百名刑事案件犯罪嫌疑人无罪释放,洗去头顶的阴云,清清白白地走出越州市第二看守所的大门…… 这一个个“越州司法史上的奇迹”,无声地诉说着当事人的感激和信任,充分地展现着郝棠特有的敬业精神,同时也无可辩驳地印证着我国民主、法治进程前进的脚步。 刑事辩护是大多数律师事务所眼中的禁地,无论年轻年老,大家都把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视为畏途,郝棠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条路。 郝棠,充满33岁人特有的青春朝气,也有着40岁人才能有的沉稳、干练。1990年他刚刚获得律师执照,就从冰天雪地的东北只身来到南海之滨的越州,在经历了几年的沉浮后,在洪桐律师事务所开始了自己的事业,并喜欢上了这座充满希望的城市,凭借艰苦的努力和执著的追求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 郝棠每天奔走与看守所、公安局、法院、检察院之间,工作时间超过十六个小时,这么辛苦工作的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给普通人一个公正的机会。在他的心中,那些满怀怨恨和委屈的当事人永远排在第一位,他们的痛苦都堆积在他的心里,他们的早衰的面庞映在他的脑海,让他无时不刻的感受着身上这份旁人无法承受之重。他的当事人中,不乏万人痛骂的强奸幼女犯杀人犯,吸工人血汗的贪污犯,收受巨额贿赂的腐败官员。一个个烫手的山芋,他往往只看案卷就接下来,不顾亲人和朋友的反对。在他眼里,无论是多么罪大恶极的犯人,他们都是人,都有做人的尊严与无奈。人们在正直且善良的郝棠身上,看到了不仅仅是为自己“讨一个清白”的希望,更多的是社会的良心,更是社会正义的支点。 闲话少说,书归正传,现在,让我们一起走进郝棠“越州第一辩的世界”。 自由之辩 生命之辩 一般来说,刑事被告人轻则身陷囹圄,丧失自由;重则被判极刑,结束生命。郝棠说,每一个公民的生命和自由都是最宝贵的,都平等地受宪法和法律的保护。刑事辩护就是在为自由而辩,为生命而辩。刑辩律师看似在维护被告人一个人的权益,其实是在维护宪法和法律的尊严,在维护整个社会的公平与正义。 一步走错让童敏等五名年轻的女人差点葬送性命。1998,她们刚刚从中专毕业。刚刚走上社会的她们由于年幼无知,参加一个专门利用学生从云南将毒品运往内地销售的贩毒网络。一审法院以运输、贩卖海洛因200克定罪量刑,依法判处童敏等五人死刑,立即执行。童敏的姐姐跑遍了越州的律师事务所,几乎所有的律师都严肃地说:“这个案子没有希望,按照新修订的刑法,运输贩卖50克以上海洛因就可以判死刑,努力也是白费。” 那时的郝棠刚刚加入洪桐律师事务所,他不顾同事反对,毅然接手了该案。很快,他就发现了案件中的疑点。看守所内,童敏面对郝棠痛哭失声:“冤枉啊!我只卖过不到40克海洛因,压根就不知道这200克怎么来的!”原来童敏在案件调查过程中,为了立功赎罪,故意夸大犯罪事实,将所有贩卖过的毒品数量都算在一起。她这么一算,不仅将自己搭进去,连同几个姐妹也被她牵连,被判了死刑。公安机关只重口供,也忽略了这一点。没有认真进行核实,就草率行事,报送检察院。 “法律不仅需要口供,更相信证据。40克支还是200克,在量刑上就是生与死!”郝棠做了大量调查后发现,贩卖200克海洛因除了童敏自己供述外,其他证据一无所有,且她的“上家”和“下家”口供也都证实童敏仅买卖了40克。为了使证据更为确凿,郝棠不远千里多次前往云南省取证,固定所有证据。1998年12月,市高级法院采纳了郝棠的辩护意见,终审改判童敏无期徒刑。 西方法律界有句名言:“救人一命,即拯救世界”。郝棠用自己的智慧和真诚,拯救了童敏的生命,维护了法律的权威。有人说律师是“戴着荆棘的王冠而来,握着正义的宝剑而来”的护法使者。做一个追求公平和正义的护法使者,正是郝棠的人生目标。 李爽是一名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那天晚上和同学聚会的她喝了点酒,在开车回家时,不明不白地被牵扯进一起人命官司中。当时她经过一个铁路道口没多远,车速不快,突然感觉车子晃了一下,方向盘也偏到了一边,她马上意识到好像撞到了什么。她赶紧停车观看,车轮下居然有一个人倒在血泊中。她吓坏了,驾车逃离了现场。第二天,有人经过事发路段发现尸体,立即报警。警方迅速封锁现场,认定死者王某系被一辆轿车碾轧而死。经过勘查,警方提取了车轮印,将在逃的李爽抓获归案。经过调查取证后,李爽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提起公诉。 一审法庭认定了检方提供的所有证据,因为死者是一名人民教师,这个案子在社会上的影响极大,尤其是李爽撞倒对方后驾车逃逸,是造成死者死亡的主要原因。 按说这样的案子,没有那个律师愿意接,就算接了,也只是敷衍了事。这种案子,在中国已经失去了辩护的意义。不过郝棠却接了,不仅接了,还认定李爽罪不至死。 不过摆在他面前的难题是,这个案子社会影响太大,上面已经定为死案,他连当事人都见不到。为此,他多次到法院和检察院义正辞严地阐明理由:我依法会见我的当事人,来了多次都不让见,今天你们让我等了一上午,还是推托有事不能安排,这样做,不符合法律规定!今天不安排,你们就不能走。郝棠的凛然,郝棠的执拗,让那些人惊为天人,会见得以进行。 会见中,李爽的情绪低落,多次表示自己认命了,情愿用生命来偿还自己的罪孽。郝棠当时就表示,既然我接了这个案子,就不会放弃,社会相信正义,法律相信证据。 郝棠经过仔细的勘查,多方取证,发现王某之死疑点重重:其一,王某事发前患有严重的眼疾,就是白天也只能看清不足几米的距离,更何况案发在后半夜,那条路没有路灯,当晚也没有月亮,光线昏暗就算正常人也很难看清路面;其二,王某当晚从学生家长处离开喝了不少的酒,王某的酒量不高,走的时候已经是摇摇晃晃的;其三,根据当时的车轮印判断,李爽的车速绝对超不过20公里/小时,李爽当晚驾车一直开的大灯,光线很足,可以看见路面1000米的距离,在那种情况下,王某应该出现在车前,她应该能清楚的看见;其四;据李爽的同学证实,当晚李爽因为开车只喝了一杯啤酒,同时喝了大量的饮料,她的判断力不会出现偏差。 郝棠信守承诺先后四次出庭,每一次都据理力争,辩护取得极大成功,其辩护意见最终被法院采纳,最后认定李爽是过失杀人罪,从而获得轻判。李爽感激地说:“真没想到还能活下来,谢谢律师。”郝棠则正色道:“你应该感谢的是法律的公正。能活下来,希望你珍惜!” 像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郝棠说,根据著名德国化学家李必希教授的木桶理论,一个木桶能装多少水,不是由木桶那块最长的木板决定的,而是由最短的木板决定。刑事案件犯罪嫌疑人的权利就是公民权利木桶中“最短的木板”。刑辩律师的使命,就是要将“最短的木板”拉长。尊重“这部分特殊公民”的合法权利,是社会进步的表现,是法治文明的追求,是社会主义法治国家的重要标志。刑辩律师的使命不仅光荣伟大,而且任重道远! 第三十五节 自由之辩(下) 洗涤罪恶 拯救灵魂 三年前,记者找到郝棠进行第一次采访时,他正在给他的当事人写新春贺卡——他们多在看守所或监狱中。郝棠说,每年春节来临前,都会给他们送去祝福,使他们能够感觉到一丝温暖,能够感觉到大墙之外有人在期盼、关心、等候着他们。 在很多人看来,刑辩律师的任务就是为被告人作无罪或罪轻辩护。然而,郝棠却认为,做刑辩律师,更重要的使命是涤清被告人内心的罪恶、仇恨,促使浪子回头、迷途知返。他说,只有这样,律师的辩护才算圆满。 每年的元旦,郝棠都收到一份特殊的礼物——他曾经当事人韩颖,自省立女子监狱寄给他一只绣着水仙花的荷包。如今,他的抽屉里已经放了这样七个荷包。偶尔郝棠会取出其中的一个,放在手心里,他欣慰地感知到,自己送给韩颖的水仙花已焕发出勃勃生机。 只有18岁的韩颖是抢劫集团的首脑,同时因故意伤人一审时被法院判处死刑,面对即将消失的生命,她却没有上诉。消息传出,韩颖的母亲立即陷入崩溃的边缘。郝棠仔细查阅案卷,发现案发时,韩颖并没有满十八岁,属未成年人,郝棠据理力争,省高级法院做出重审,越州市中法第三次开庭改判,韩颖的性命得以保住。判决后,郝棠特意到看守所探视了韩颖。那时韩颖的情绪仍然低落,绝望地说:“我活着早已没什么希望,这样下去有什么意义?”郝棠正色道:“法律都没剥夺你的生命,你又为什么要自暴自弃?你对刘馨犯下的罪行,需要你认真赎罪,而赎罪的最好方式,就是在监狱里认真改造,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我们都期待着那一天。” 临别,郝棠将精心挑选的一小盆水仙花送给了韩颖,希望她像水仙一样即使身在空谷中,仍然能开出最灿烂的花,发出阵阵幽香来。韩颖当时就被感动的哭乐,望着郝棠离去的背影,深情的点点头,枯竭的心湖里慢慢生出汪汪清流。 2005年3月,郝棠受理了一起涉嫌1000余万元的贪污挪用公款的大案。签订合同时,被告人高倩的亲属只交了一小部分代理费,余下代理费约定限期补交。郝棠展开大量工作,发现案情存在诸多疑点,部分指控证据明显不足。其一,高倩的身份虽然是公司的财务经理,但按照她的资历和能力根本不能获得这个职位。其二,公司的财务制度相当健全,虽然高倩是财务经理,但挪用这么大一笔钱,没有公司主要领导点头是根本办不到的。其三,高倩贪污挪用这笔钱去向不明,连她自己对钱的用途也无法自圆其说。其四,高倩入狱后,心如死灰,一直求死,和其他犯人明知要死而求生有着太多不同。其五,公司其他会计和出纳在明知大笔钱挪出时,并没有阻止和向上级禀报,而他们在此案中也未受到任何的牵连,令人十分怀疑他们的动机。 当郝棠将证据递交法院后,事情却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郝棠的很多熟悉不熟悉的都找上门来,要求他放弃这个案件的调查。郝棠察觉到此事不妙,可能涉及到一个地位很高的人。这到不是让他害怕的,从开打刑事官司的那天起,外表文弱的郝棠经常会爆发出惊人之举。为了见当事人,他经常扮作怒目金刚,让那些狐假虎威的人以为他的背后不知藏了多少韬略,主动给他让路。不过,郝棠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把自己的疑问告诉高倩的父母时,他们却悲观地表示,高倩贪污挪用数额太大,已必死无疑,花多少钱也是白扔。他们决定撒手不管了,谁愿意干谁就干吧,从此以后,无论郝棠怎么联系他们,他们在未出现过,人像消失了一样。此后,郝棠开始了秘密的取证过程,此时高倩家属早已停止给付生活费,他慷慨解囊掏出5000元,对高倩说是她父母给的。 调查开始不久,郝棠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家里的门窗玻璃被砸过多次。有人给他寄过子弹,威胁他的生命安全。半夜给他打电话警告他不要再调查下去,过马路险些被车撞死。 尽管如此,一想到孤独面对死亡威胁的高倩那灰暗的眼神,郝棠感到不忍。他暗下决心:绝不能因为怕死就不相信正义,眼睁睁看着这个生命的逝去!这件事我要管到底! 法院在这个案子上审理速度出奇的快,还没等他材料搜集全,执行死刑的命令已经送到了看守所。无奈之下的郝棠选择了前所未有的空前举动,只身拦住省纪委书记的小轿车。书记没有一点架子,直接在车里就接见郝棠。郝棠感慨到,古语讲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太有道理了。郝棠终于在刑场的枪声响起之前将高倩拉回来,不久这个案子就换到异地审理,一举端掉一个盘踞多年的贪腐集团。 不过为了怕高倩遭受太大打击,直到高倩被释放时,郝棠也未将将其家属拒交律师费的事情告诉她。直到目前,高倩仍然不知道,为了她倾注全部身心的郝棠,竟然是自己搭钱给她打的官司!而像这类义务援助的事情,对郝棠来说,数不胜数。一名检察官这样赞叹郝棠:“你的辩护能力使你难逢对手,你的所作所为让我们看到了一名真正刑辩律师的风采!” 有梦在 路就在 一种无形的力量总在推着我前行,那就是律师的荣光,律师的使命,律师维护公平和正义的天职!郝棠这样对记者说。 在东北老家他获得律师执照的第一个官司,就是为一个农村妇女辩护,她因不堪忍受丈夫的长期虐待,愤起反抗,将其杀死。尽管郝棠做了最大努力的辩护,但官司还是败了,那名妇女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然而,令郝棠没有想到的是,妇女的父亲因感激郝棠所做的努力,仍在此后专程从老家赶到越州,送来了家乡的特产。郝棠婉拒时,老人只说了一句话:“你还能吃我几次呀?” 当向记者回忆起这一幕时,郝棠哽咽了:“做律师,不应当仅仅当作谋生的手段,而应作为一项事业去追求。选择做刑事辩护律师就意味着选择了一条艰难、不平坦的道路。我们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哪怕推动中国法制进程的一点点进步,也就无憾了!”正是从这个被郝棠视作“失败”的案子开始,做一名出色的刑事辩护律师,成为了郝棠的梦想。 生活中的郝棠率真、爽快、朴实、善良。郝棠喜欢穿白色衣服,他说,他钟情于雪的洁白,雪的恬静,雪的纯真,雪的一尘不染,就像他的性格。郝棠说,其实,他骨子里还是很向往浪漫的生活,但是,律师的职业赋予了他更多的理性和严谨。他所有的时间几乎都在研究案子、研读法律条款,或在思考办案技巧、总结经验教训……用郝棠自己的话说:“常常晚上做梦都是案子,有时候晚上睡不着觉,还在想案子。不愿意想也不行,挥之不去呀。” 多年来,郝棠就是这样用强烈的社会责任感精心雕琢着每一个案件。郝棠说,和谐社会是民主与法治的社会;是公平与正义的社会;是诚信友爱,充满活力,安定有序的社会。和谐社会的构建,无疑使刑辩律师背负了新的使命,刑辩律师将面临更大的挑战。 采访结束时,郝棠感叹道:刑事辩护律师的责任重于泰山,刑事辩护之路任重而道远!自己要走的路还很曲折。但他相信,有梦在,路就在。他将无怨无悔,奋力前行! 第三十六节 纸面文字(十) 越州有关他的报道是一年前的事情。 报纸是由越州司法局下面的文宣处主办的一张八开小报。 正版报纸都是越州当地记者写的介绍越州第二看守所的文章。 电网、厚重的大门、冰凉的镣铐、阴暗潮湿的牢房、目光呆滞的囚犯、暴力和酷刑……这是大家从电影中看到的旧监狱中的景象。 在越州市风景秀丽的秦屿新岛上有一座投资1000多万元,建筑面积3000多平方米,集园林化,宾馆化,现代化于一体的新型监管场所,这就是连续五年荣获全省 “十佳看守所”的越州市第二看守所。多年来,越州市第二看守所树立人权观念,将教育的重点放在对在押人员的“人性化管理”,使在押人员从以前的被动的接受教育转变为积极主动地接受教育改造,在押人员文明程度让人吃惊,其人身权利受到侵害可立即“报警”,每年有两次体检,并建立了健康档案,连续十三年无逃跑、自杀、行凶、病亡等事故发生。 在早春2月的一个洒满阳光的下午,记者带着种种疑问和猜测,记者来到越州市第二看守所。高墙外,青山绿树,花草簇拥,一欧式建筑群点缀其间。若不是醒目的警徽和“越州市第二市看守所”门牌提示,真的很难从外观上想到这就是羁押犯罪嫌疑人和短刑罪犯的场所。 步入监所内,是一排“豆腐块”一样摆放整齐的被褥,卫生间内各种洗漱用品摆放整齐有序,室内宽敞明亮、温暖宜人。如果不是门窗铁栏的提醒和外面集体背诵监规的朗朗声音传进耳畔,这里俨然就是一所军事化管理的高等院校。 在高副所长的带领下,记者一边“参观”,一边感受监区的氛围。每到之处,在押人员都会起立并向我们问好,其整齐划一的动作和文明礼貌程度让人吃惊。 看到我们惊诧的表情,高警官介绍说,这些在押人员一进到看守所,管教民警就会告知他们所充分享有的包括申诉、辩护、揭发检举、人身权利不受侵害等在内的11项权利和必须覆行的义务。从学习《在押人员行为规范》、熟记监规开始,他们每天早晨都要按要求定时举行“听国歌、升国旗”仪式、集中反省、背诵监规禁令、收听收看电台电视《新闻联播》、整理内务等,并统一作息时间、统一内务秩序、统一行为规范。 记者看到先进的全方位电视监控系统,在押人员报告系统和先进的监区门禁系统。 针对不同类型在押人员的特点,高副所长说:“有个别在押人员恶习难改,多吃、多占和违反监规监纪。这里实行24小时值班制。如果哪个监室闹监或出现其他异常情况,我们随时都能掌握,并及时进行处置。”看守所在严管同时,每年还集中开展几次有针对性的专项整治行动,设立了5个过渡监室和7个严管监室,对情节轻微的违规人员进行训诫和批评教育,对情节严重和屡次违反监规的采取严管措施,实行“禁闭”处罚。为了防止出现监室内个别在押人员欺侮同监人员,看守所除要求民警严密实施监区巡视外,还在每个监室设有一个“报警铃”。在押人员人身权利受到侵害,可立即“报警”。在监区在押区走廊内,几名着装整齐的值班民警正在通道内不停地来回巡视,密切观察各监室的动态。 看守所购置了x光机、心电图机,还建立了集化验室、处置室、理疗室、病房等配套设施于一体的卫生所和医护监区,并在每个监区派驻了医生,对所有在押人员进行身体普查,建立健康档案,并在每年春秋两季对在押人员进行两次全面体检。 越州市第二市看守所制定了《对女性在押人员的管理办法》, 《对未成年在押人员的管理办法》,使管理更加人性化。 越州市第二看守所副所长高强谈到: “未成年的在押人员,是一个比较特殊的群体,他们多数没有家庭的温暖,离异、单亲。多灾多难的家庭未成年人的犯罪率一般较高。对于未成年人我们制定了特殊的管理办法,我们请秦屿小学的老师们帮助他们补习文化课,请极乐园的心理学专家跟他们谈人生对他们进行特殊教育。女犯人也是特殊群体,从生理上心理上和男在押人员不一样,也有一套特殊的管理办法。女在押人员在会见时,在平时管理上都给她们准备了特殊的洗刷间、化妆品。我们开会讨论通过,制定了一系列人性化管理,通过这些去感化她们,这些举措证明,在教管上也是十分有利的。” 同样是去年,少年犯罪嫌疑人吴某因抢劫罪被捕。入所后,吴某性格孤僻,不爱讲话,家庭生活十分困难。管教民警耐心细致与其谈心,并从家中拿来衣服给他穿,吴某生病时及时给其救治,并端来热水督其服药。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年离所时,动情地说:“我从小就在打骂的环境中成长,没有人疼我爱我。我犯了罪,可您却像亲人一样关心我、爱护我,您就是我的‘亲爸爸’。” 对此,副所长高强的一番话让人耳目一新:“在我们这里,在押人员全都享受公费医疗。看守所要突破‘不死、不伤、不跑’的老框框,引入人性化执法的全新理念,对在押人员在管、教、矫、治上下大力气,做大文章。” 看到了设施齐全的电视教育系统,健身室,医务室,图书室,淋浴室,在押人员每一人一个储物柜、一个鞋柜,每个监舍上方挂着一台电视,便于进行电视教育,雪白的墙上书写着“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小洞不补大洞受苦”等名言警句。在这里记者还看到看守所自办的反映在押人员生活的《育新报》,报上除了宣传法律知识,监所动态,公布卫生文明个人和遵纪标兵外,稿件基本来源于在押人员,反映在押人员的生活,感受,希望和心声,用在押人员的身边事给在押人员敲响警钟。 第三十七节 纸面文字(十一) 越州市第二看守所将教育的重点放在教育创新,教育规范化上,将教育的重点放在对在押人员的人性化管理,越州市第二看守所副所长高强这样动情的说: “这些在押人员从理论上讲他们是失去自由的人,但其他权利并没有被剥夺,比如说生活权。我们这里,每周有三套食谱供他们选择,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量改善他们的膳食,提高它们的生活水平。我们专门成立一个生活委员会,每周研究一套食谱供他们选择。每当监区人员过生日,我们都会特意为他赶制一碗长寿面。在这里,生病了,有病号饭。三大节日:春节、元宵、中秋,春节包饺子,中秋吃月饼,元宵吃汤圆,,让每一位在押人员都有一种在家的感觉。” 越州市第二看守所统一印制了《越州市第二看守所生日卡》《越州市第二看守所亲情卡》。在押人员过生日时,包室民警都会写上生日祝福和希望送给在押人员,并通过电教室为在押人员播放歌曲,表达祝福,在押人员的直系亲属过生日,在押人员可以通过亲情卡向亲人表示祝福。 越州市第二看守所还注重加强民警的常规教育,根据形势发展不断注入新内容,去年进行集体教育31次。其中政策教育6次,法制教育15次,时事教育10次。他们对在押人员的教育次数就更多了,仅个别谈话教育就多达5000多人次。他们对个别谈话教育记录进行改革,根据诉讼阶段教育配以在押人员的个人总结和包室民警的鉴定,使个别教育更加系统,完备,在注重教育的同时不忘解决在押人员的实际问题。 越州市第二看守所副所长高强介绍说: “有的在押犯人家庭非常困难,有的家里有病人,有的有上学的孩子。对于这些情况,我们首先组织在押犯人劳动,在劳动费用多中给他们一定的补助。其次,我们还发动在押人员中家里富裕的捐一部分款。再次,我们还经常组织所里领导、看押干警捐款捐物。最后,所里领导班子成员还经常去在押人员家里看望,将这些财务送到在押人员家属手中,在押人员及家属都十分感动。据不完全统计,去年我们所共用于救助贫困在押人员衣物、被褥日用品折合人民币20000多元。” 越州第二市看守所不仅在监区内实行人性化管理,还把人性化管理向社会延伸。邀请社会各阶层人员提建议,发放《致在押人员家属的一封信》1000余封。越州市第二看守所执法监督卡2000多张,越州市第二看守所征求意见书500多份,赢得了在押人员家属对工作的支持,取得了社会各界的理解和支持,,立了良好的社会形象。同时他们与越州胡雷律师事务所签订了法律援助协议,每月组织一次法律咨询活动,解答在押人员的法律问题,建立了心理咨询室,医治在押人员的心理疾病,缓解在押人员的心理压力。 留所服刑人员徐某因为吸毒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他告诉记者: “没进来之前,我以为看守所都是电网、厚重的大门、冰凉的镣铐、阴暗潮湿的牢房、目光呆滞的囚犯、暴力和酷刑……。可进来以后才发现,监室里的感觉没有远想象得那么恐怖,在我犯毒瘾难受时,有监室的人照顾我,不让我值班。当我有思想压力,想不开时我还可以打报告,所里会安排极乐园的专家们给我开解。我还记得,在刚进看守所时,由于法律常识的匮乏以及犯毒瘾时十分难受,我对民警的教育有些抵触。我觉得我没犯法,是自己吸毒,朋友间分吸,大家都是吸毒的,为什么我就进来了,他们还在外面享受。,再加上犯毒瘾,警官们的话根本听不进去。后来,我实在难受就在狱友的鼓励下打了一份报告,没想到第二天,大夫就来给我检查身体,还给我配了药。我好几天没吃饭了,警官安排厨师给我专门做了病号犯。警官从生活上的关怀使我的抵触情绪一点点消除,接受改造的积极性也提高了。 当记者问他进来这一年思想上有什么变化时,他告诉记者: “刚进来时,恶梦一样感觉天都要塌了,现在有勇气面对了,等三年牢坐完重新来过。刚来时,第一天都不敢想第二天,现在好多了,这些方面多亏警官,有警官教育,分析,非常感谢看守所给了我第二次新生。是警官从身体上、思想上的关心,使我戒除了毒瘾,解除思想上的负担,有了重新生活的勇气。” 第三十八节 纸面文字(十二) 一份申请书要求捐器官 “刚进看守所时,沮丧、绝望和黑暗往往占据了在押人员的整个心田。”高副所长一语道出了在押人员的内心感受。针对在押人员的这种心理,看守所要求所有管教民警随时掌握在押人员的思想活动,有针对性地帮助他们卸下思想上的包袱,达到“治病救人”的目的。 这是一份“特殊”的申请书。“由于我私欲的膨胀,导致抢劫杀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在看守所的这段时间里,管教民警对我尽心教育帮助,让我认识了自己对社会造成的危害,我十分后悔。我已经无法再回报社会了,因此,我申请在我死后将身体有用的器官捐献出来,以示赎罪。假如有来世,我一定重新做人。”这是死刑犯黄某在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的前一夜,写给看守所的最后一封信。 去年,黄某因抢劫杀人被判处死刑后,情绪十分低落。但管教民警没有放弃对他的教育,而是经常找其谈话,在生活上给予无微不至的帮助。黄某家在外地,入监时仅穿有一身衣服,管教民警便从家中找来衣服让他换洗。一次黄某患了重感冒,持续发高烧,高副所长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扶他打针,喂他吃药,还用自己的钱为他买了一些水果、食品,这让黄某内心深处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他向管教民警表示:“我的人生时间不多了,但我一定会遵守监规,服从管教,走好人生最后一段路。” 越州市第二看守所副所长高强介绍说: “通过“人性化管理”,我们所收到了丰硕的成果,在押人员守监规了,有些话愿意和你说了,纷纷交待自己的余罪,提供破案线索。去年共提供破案线索500条,破获刑事案件100起,挖出在逃犯罪人员59人,返回赃物赃款120万元,其中有一个在押人员,感到民警对他的亲情化管理,非常受感动,积压在心里多年的犯罪线索揭发出来,从而破获了一起特大挪用公款案,追回赃款一千多万。” 十号监舍 十号监舍大约有五十平方米,住了五个人,房间内相当整洁干净,自来水、暖气、水冲式便池都在室内,天窗使室内显得很明亮。其余监舍面积大小有所不同,但设施大致如此。 在监舍干警值班室内,值班干警正在与一名在押人员谈心。 该在押人员是因窝藏通缉犯被判刑,马上就要转往监狱服刑。 征得高副所长同意,记者请他描述了在狱中的一天生活:北京时间九点钟开饭,然后整理内务卫生,天好的话可以晒太阳,每天有四五个小时的放风时间,之后干警组织学习法律和看守所的规章制度。晚上十一点熄灯睡觉。 高副所长说,狱警除了对被羁押者执行武装警戒看守外,还有对其进行教育,管理其卫生、学习的职责,定期、不定期地找他们谈话交流…… 越州市检察院在此设有驻所检查科,他们对看守所的饮食、起居、依法执法、文明管理、医疗等情况进行实时监督,保证在押人员的基本权益。即便是采访时,他们也一直跟随,叮嘱记者拍照时注意在押人员的隐私权。 多年来越州市第二看守所一直被省公安厅确定为“全省看守所所长培训点”,连续十三年被评为先进单位,先后五次荣立集体三等功,三次荣立集体二等功,一次荣获集体一等功。 越州市第二看守所以人为本的人性化管理措施,使看守所成为巩固扩大严打成果的第二战场,成为敦促犯罪嫌疑人洗刷灵魂,悔过自新的熔炉,也给了在押人员一个重塑自我的机会,一个人生的新起点。 丘吉尔曾经说过“一个国家对待罪犯的方式是一个国家文明程度的标志。” 加强社会主义民主法制建设、有效保障公民基本权利,这绝不仅仅空洞的口号,看守所的所见所闻,使我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一点。在中央监控室的墙上的那张责任表,上面列举了一些在押人员的特殊情况,如高血压、心脏病、残疾等,每一名这样的在押人员名字后面,都标注着责任人员的名字,实行一对一的看护管理。在看守所这种在常人眼里冷酷恶劣的地方,却有着干警们对在押人员周到细致的人道主义关怀,这是我国民主与法制的很好体现。 国外经常有人评论我国漠视罪犯人权的保障,但在参观过越州市第二看守所之后,记者深深地感到了发扬民主与人道精神,巩固了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必将更加有力地推动经济建设全面健康地向前发展。 第三十九节 初见林晓桐(上)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时分,秦屿的上空已被红白相间的云彩笼罩,其实那不是云,凡是在秦屿住过的人都知道,那是外出觅食的鸟儿们回来了。白色的鹈鹕、红脚铿鸟和一头白发的信天翁、展翅超过三米的军舰鸟、粉红色的火烈鸟以及海鸥、海燕。秦屿茂密的原始森林里,有着比滨海百鸟林还要多的岸栖海鸟,在秦屿,它们才是这里的主人,虽然它们不会说话,看起来略显迟钝。不过它们在人类面前大智若愚的它们却是不折不扣的鱼类天敌、死神和终结者,每当一群白鹈鹕从岸边飞起,在它们翅膀下上下翻飞的银鱼们就要抱头鼠窜,祈祷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成群的鸟儿们从天空中俯瞰着秦屿,那时它们世代繁衍生息的家园。在那浓密的原始森林和浅滩上,有他们生养休息的巢穴。怀着深深地爱恋,它们不知疲倦的赞美着秦屿的美丽,发出巨大的“啊,啊!!!”声,那声音响遏行云。 与鸟儿们遥相呼应的是人,每当这个时候,居住在极乐园里的人们便会走出自己的病房,抻长了脖子,望着那自由自在、威武雄壮的鸟群发出自己的感慨。虽然声音不是很优美,但却是声调齐备,有高昂的“噢——噢——”,有低沉的“吾——吾——”,有尖锐的“咦——咦——”,有沙哑的“喔——喔——”,有兴奋的“呀——呀——”,有狂暴的“哈——哈——” 那个人就是高强,一个外表和传闻极不相称的人。他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市局的部署,行刑被迫终止。已经跪在坑前的死囚们都开始祷告上天,只要能多活一分钟,他们宁愿用所有的财产去交换。可笑的是,跪在这里的人全都是身无分文的人,否则,他们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我的录象机里不该出现这个人,我把刚刚的镜头删掉,悄悄的离开。越州市局是不会把准视证发给秦屿人,我用的是一张伪造得十分逼真的出自小雪手艺的证,骗过市局那帮人还是轻而易举。 也许是因为小雪的关系,也许是越州市局臭名卓著的缘故,就连越州人提到他们也恨得牙根痒痒,每次提到他们,我们习惯上都称他们是穿着警服的流氓。 我要抓紧时间回到秦屿,公审大会上她因组织卖淫罪被判七年有期徒刑,现在应已转到省第一监狱服刑。回家后迅速将警服换上,我骑上自行车一路飞奔。 我将自行车停在了一个角落里,整理一下有些皱波的警服,前面就是女子监区的大铁门。 站岗武警礼貌的朝我敬礼,但一只手臂却横在我的面前。我赶紧把警官证递了过去,他看了一下,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这里四点钟以后不准人拜访!” 我给他回了一个标准的警礼,“我和张副监狱长约好见面,是楚军科长安排的。”我提高了一点音量。 武警马上换了一副笑脸,他的手臂放了下来。“你早说啊,请到那里登记一下!谢谢合作!”,他的手指向大门旁边的接待室。 “好的!谢谢!!”抬出张美娜就是不一样。 女子监狱是在原越州第二看守所基础上扩建的,从天空鸟瞰,整个监狱是呈八角形,每个角的都有岗楼,一名持枪武警站在上面,据说这种建筑是最合理也最安全的。岗楼上有两个探照灯和一个高音喇叭,围墙大约有七米高,外加上一道1米高的铁丝网,上面有高达10万伏的电压。整个八角楼的棚顶用的也是玻璃结构,女犯们可以享受常年的阳光哺育,在秦屿这样一个冬天没有采暖的地方,阳光是唯一的取暖工具。 看了看表,已经四点半了,今天就是见了林晓彤估计也说不了几句。我只好偷偷的溜进闭路电视大厅里,今天在这里值班的是刚从警校毕业的一个年轻女警。 她见了我的警衔,立刻敬礼。显然她并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不过在女子监区的男警极少,而且都是官,很少到监区来,她不认识也属正常。 我挥了挥手,示意她坐下。 我搜索着林小桐所在的监区,没找到,赶紧低头走出去,让别人认出来可不是件好事。 虽然没有找到林小桐,不过我还是很放心的,因为张美娜的威名在司法系统里是人人皆知的,在她的管理下,犯人的待遇比外面普通越州人还要好。 我今天的主要工作是来探一下路,省得明天兜圈子。还有好多工作呢,我必须先去趟领导家,今天是打着他的幌子来的,一旦被拆穿,小事就变成了大事。现在司法监督很严,更何况,越州那帮家伙们整天盯着秦屿。 第四十节 初见林晓桐(下) 吃过晚饭,我敲开了楚军家的大门。 “赵华来了,里面坐。”任科长把我让进去。 “谢谢嫂子。”我赶紧敬礼。 楚军家我不是第一次来了,刚上岛时,我就来过一趟。 那时,他家还没有出事。 “赵华,这么有空过来,没跟云珠在一块。”楚军上来就调侃。 “科长,她回越州了,得后天!”我赶紧回答,免得他把话题转到我们身上。 任科长把水果端上来。 “你们谈,我进屋了。” 我脸一红,“实在太打扰了!” “没事,她就那样,她准备考博,正在冲刺阶段。”楚军笑笑。 “科长,是这样,我的一个女同学犯事,正关在任科长那里,我想看看她。”我小声的说。 “你同学不就是我校友,没问题。”楚军没加思考的回答。 “不过,她是越州人。”我接着说。 “哦,越州人,那有什么关系。你放心,不会虐待越州人,她们分得很清楚。”楚军见我有些担心,安慰说。 “我明天想去看看她。”这才是我此行的重点,按规定,监狱只有周三四两天才对外开放4个小时。 “就这事,没问题!你嫂子一个电话就搞定。”对于他来说,很容易,官大好办事。 我们又聊聊学校里的事,不知不觉时间跑的飞快。 我看一下表,九点,该告辞了。 我站起来,楚军和任科长看着我离开。 第二天,我再次来到女子监狱,还是那个武警值班,他见到我,照例伸出手。 我把办好的探视证交到他手里,他看都没看,直接让我进去。和张美娜沾边的人,他们武警从来不阻拦,这都是三个月前那件事的后遗症。当时武警的头们都受到了牵连,被强行专业,新来的领导听说后,嘱咐下属无论三杰集团的人干什么,只要不涉及自己的工作,都不要过问。 我坐在探视室里,心乱如麻的等候林小桐的出现。 该跟她说些什么,她见了我是羞愧,还是悲痛,又或者是愤怒。 正想着,咣当!铁门开启。 我坐在长椅的一侧,前面是一个和天棚接壤的铁栅栏。 栅栏背后的铁门开了,高梅将犯人带进来,跟着用冷冷的声音说到,“你们有三十分钟的时间,看着点头上的表!”跟着,转身出去。经过上次事件,高梅直接入党提干,当上中队长,她负责林小桐的监区。她去了隔壁的录音室,这是监狱里的没有写在墙面上的守则,任何人与犯人的交谈记录都要被录音,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狱方才能够拿出证据来。 “你来了。”林晓彤看上去憔悴了许多,本来白皙的脸此刻更加没有了血色。 “我来了!”我怎么也没想到,对面的她如此的平静,仿佛我们之间的会面是在大学的寝室里,难道她把周围的一切都忘记了。 “谢谢你来看我!” “不用客气,我是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本来想好要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她这个样子,我都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 “你真想帮我,就请帮我请个律师吧,律师费等我出去后还你!”她用手指梳了梳头,手腕上带着手铐,让她的动作有些迟缓。 “没问题,还有别的事情吗?”我接着问。 “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你大哥,我不想麻烦他。”她的脸色有了些许变化。 “为什么,你怕!”突然冒出这句话,难道我心里也曾喜欢过她吗? “他来了只是麻烦,我们已经分开那么久。” 他是麻烦,听到这话,我的肺都要气炸。大哥多么爱她,她一清二楚。可分手后,她就人影不见,连个电话都没有留,失踪了一般。 “我不想跟你争,就这样吧!”她看出了我情绪的变化,站起来,向铁门走去。 “你回来,我还有话对你说呢!”我压不住火,冲上去。 高梅突然出现,看着她一脸冰霜,我一下清醒,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用力的将林晓彤拉起,头也不回的消失。 “你的表现不错,挺难忍的吧!”云珠回家知道了我去看林小桐,上来就挖苦我。 “都是老婆教导有方!我绝对遵守三从四德,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给老婆丢脸!”我的表现云珠一定知道。 “晚上吃点什么!我去买菜!”此刻再不转移话题,我也挺不住了。 “红烧狮子头,油焖大虾!”云珠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没问题,早点回来!”我说道。 心里话,七尺高的汉子,一百六十多斤的体重,百米11。。5秒的速度,踢一脚好球的我如此的怕老婆,说出来真让人笑话。不过,他们是没看见云珠怒的时候,比流星撞地球都要可怕数倍,据说她管区的一个犯人被吓得当场心脏病发作,好悬没见了阎王爷。 不过,云珠绝大部分时间里是可爱的,让我每时每刻都想抱在怀里。 虽然答应了林小桐,但我没有立刻帮他联系律师,我想方设法弄到了一份林小桐案件的卷宗,我实在有些好奇!是什么原因让她沦落到靠出卖肉体为生。 可是看完以后,我并没有弄出个所以然来,看上面,证据很充分,可我始终相信,林小桐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情,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我却看不出来。我不是学法律的,这得找专家。 第四十一节 再见林晓桐(上) 林晓桐的案子属于越州地区管辖。自从上次事件后,秦屿已经被划到滨海地区,无论是公检法的那个口,跨区办案却不通知当地警方都是大忌。我在越州没什么熟人,连校友都很少,只有找美娜姐的爱人那个律师事务所,楚军哥还帮我联系了一个那个所挺有名的律师。 我从侧面打听过,这个律师事务所是比较有名的,除了郝棠外,其他人为犯人做的辩护也很成功,获得了法定从轻的判决,在中国,法官不仅仅是宣判有罪的人,法律的灵活度都掌握在他们手里,换句话说,判什么罪,判多少年都在他们的一念之间。所以法庭上律师的表演就变得非常重要,他不仅要说服法官更要感动法官,只要法官心一软,犯人就可以在监狱里少待几年。 红同律师事务所,我站在这个二层小楼的门口。 这个楼实在是够破,看得出盖的年头要超过六十年,从房屋结构看极有可能是日本占领中国时的遗留物。 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咯吱作响,在一切向钱看的社会里,坚守道德底线的人们只能待在这种地方,比如我,又比如他们。 我敲开了门,一个戴眼睛的年青人接待了我,给我递上一杯茶。 “我叫卫明,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声音是带着磁性的沙哑,让人听着温暖而舒适。 “我叫赵华,请问郝棠律师在吗?”我问 “郝所长,他不在这里上班了,请问你找他有什么事?”他问。 “是这样,我有个案子想找他帮忙。”我急忙说。 “我现在是这里的负责人,你可以跟我说。”他不慌不忙的回答。 “你不是接待员。”我有些纳闷,一般律师事务所都有一个前台。 他摆了摆手,“我们是个穷地方,没有钱雇用一个漂亮的女接待” “你有把握帮我打赢吗?”我试探的问。 “那得看什么案子,你不说,我也没法回答。”他微微一笑。 我看着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的年轻人,心中冒出十万个问号,以他的阅历很难帮林晓桐,我还是换一个人吧,我转身要走。 “你是不是叫赵华,楚军介绍来的。”他忽然说出我的名字,让我大吃一惊。 我回身,点点头。 “你先去会计那交钱,之后,我们再谈。”他的架子忽然大起来。 “怎么这么多,报纸上说你们不是免费为刑事犯辩护的吗?”我问道。 “那要分谁,你还是有钱,我也要吃饭,你总不能让我饿着肚子帮你辩护。”他笑的很大声。 “你不是认为这个案子是我做的吧?”我反诘。 “你的脸上都是横肉,身体壮硕,眼神凌厉,不是警察就是黑社会。”他的语气带刺。 “佩服你的眼力,我是警察但不是黑社会,不过,我可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我毫不示弱,刚刚建立的好感消失殆尽。 他又笑了,“开始说你要委托的事情吧。” “我的一个朋友因为流氓罪判了五年。我想请你帮忙让她早日脱离囚牢。”我的语气平静。 “男的,还是女的,姓名,年龄,家庭地址,学历,工作单位,犯罪过程。”他开始发问。 “我的,还是她的。”我问。 “你说呢?”他的语气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让我不舒服。 “一般说,四肢发达的人,头脑都比较简单。”他接着说。 “我不想知道你的情况,我只关心你能否付的起钱。”他还在说。 我的拳头已经握的很紧,如果不是在这里,如果不是为了林小桐,他的眼镜一定碎了5次以上。 “她叫林小桐,今年23岁,女,上学的时候住学校,毕业后住的地方我不清楚,现在住在看守所。学历本科,工作单位是本市外贸公司。被捕时间我不清楚,我坚信她是无辜的。”我一口气说完。 “就这些?”他接着问。 “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剩下的事就是去看守所找她亲自去问。”我摇头。 “先到一楼财务处交2000元,带着收据到我这,我会安排时间和你去看守所。”他的语气带着命令。 这就是求人办事,我必须躬下身子。2000元,我二个月的工资就这么给他了。难道这就是犯人口中说的富有正义感的律师吗,我看和市场上卖猪肉的没什么区别。 我交完钱,带着收据返回他的办公室。他笑了,一种骄傲的笑,因为我屈服了。随即他又变成了微笑,语言又恢复了刚才的平易近人。 “明天上午9点,来我这里,我们一起去。” “好的!”我转身下楼。 外面的天空碧蓝一片,我的心情却沉到了湖底,一个人钱不认人律师,案子到他手里就会变成无底洞,我失望的看了看天,手里已没有钱了。对于林小桐我已经尽力了,能否让她走出看守所,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不出我所料,几天过去了,卫明并没有找我,也没有意思要见一下当事人。我焦急地等着他的电话,表面上却不敢让云珠看出来。我真后悔把钱给了他,看来要打水漂了。 姗姗来迟的电话响起的时候,我都快要崩溃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帮林小桐,难道在大学的时候我真的喜欢过她又或者经过了那场游街,我看上了她。总之我是心乱如麻的接起电话,对方的声音却是沉稳的不像我看到的那个骄傲自负的男人。他只说了一句话,“明天我们一起去监狱,这件案子没问题了!” 我带着满脑子的狐疑躺在床上,慢慢的体味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没有看见当事人,他就敢放出如此充满自信的话来。难道林小桐真的是一个被冤枉的,难道我看到的卷宗里充满了水分,有或者这个案子本身有内情,而他恰恰掌握了翻案的关键证物。喜欢看侦探书和电视剧的我浮想联翩,期待着明天卫明会给我带来怎样的惊喜。 从洪河镇到秦屿就算自己开车也需要3个小时,可看守所的探视时间刚到他就已经出现了,我看了一下表8:30分。敬业加专业,我开始相信那些女犯们说的话,中国的事情只要认真起来,都会得到公正的解决,但人们太习惯了难得糊涂这句话。 我整理了一下警服,不管是上班还是见朋友,我都希望自己能用一个阳光的心态示人,这就是我做人最基本的理念。手续递过去,武警痛快地把我们放进去。 也许是律师来的原因吧,这次探视原则上没有任何时间的限制,当然监狱是不会管午饭的。 林小桐还是和上次一样带着手铐,不过她的精神经过几天的修养显得好多了。 卫明拿出一份文件让林小桐签名,这是一份委托代理合同,作为证人,我也在上面郑重的签下自己的大名,“赵华”一个说俗不俗,但重名率极高的名字。 卫明开始说话了:“你的案子我已经看过了,一句话,目前警方掌握的证据只有你的口供,其他什么都没有!我很奇怪,为什么警方对你这么注意,而你最初的口供是否受到了某种威胁!” 卫明的直接让我大吃一惊,虽然对于刑讯逼供我也略有耳闻,但对于像小桐这样漂亮的女孩用那些只有传说中的刑罚未免有些过分。 卫明的话似乎刺痛了小桐,她开始了长时间沉默,似乎在回忆什么,脸色变得很难看,眼圈慢慢的变红,大滴的泪跳了出来。 半个小时后,林晓桐的情绪平复了。她用出奇冷静的语调开始描述她的派出所之旅。 第四十二节 再见林晓桐(中) “那晚,我和几个一起跳舞的朋友一起睡在我替人看房子的那栋二层小楼上。半夜,只听见一阵剧烈的敲门声,跟着一群彪形大汉冲了进来。他们二话不说,上来就掏出手铐,把我们都压在床上,我们看这架势都没有反抗,乖乖的被他们押金一辆白色面包车车。跟着我们被带到了派出所里,他们把我们统统铐在走廊的水管子上,然后,他们一声不响地走了。我们站也站不起,只要蹲在那里熬了整整一夜。我的朋友趴在那里睡着了,半夜的时候身体滑下来,手腕被手铐硌出了一道血槽,不停的往外渗血,我们大声地喊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好不容易,天亮了,他们一个个伸着懒腰走了出来。他们先是把我的朋友一个个都松开带进别的屋里,他们把我松开带进了挂着审讯室牌子的屋里。这是一间四面没有窗户的房子,里面摆了一张戴扶手的凳子和一张放着台灯的桌子,台灯的灯泡射向对面个墙上,形成一道很强的光束。我被按在椅子上,眯缝着眼睛。对面坐着两个警察,一个矮胖自称姓李,一个高瘦自称姓王。他们问我,什么时候开始卖淫和组织卖淫的。面对这种无厘头的问题,我又不是周星驰,当然一口否认了。他们连续问了几遍,我只是一个劲的摇头。这是姓李警察站里来了,他对我说,你还是招了吧,否则你会吃苦的。当时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委屈的说,我在外贸公司上班,刚回越州还不到二个月,你们可以到我的单位调查,你说的那种事我从来都没有干过。王警察此刻有些不耐烦了,他说,到这里的人还没有不撂事的,我们是掌握了你的情况才把你弄进来的,嘴硬是没有用的。我还是重复刚才的话,并且哀求他们把我放了。他们冷笑着说,好吧,你想学江姐,我们也没办法,说完他们就出去了,而我的噩梦也开始了。”讲到这里,小桐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接下来的事情,谁都可以想到。 卫明拿出了录音机,刚开始,他都是用笔记些小桐话里的重点,这才是他真正想了解也是将来这个案子拿到法庭上最重要的证据。 “当初抓我的那群人走了进来,领头的人说,你的嘴还真严实, 他手里握着一根橡皮警棍猛地一下抽在我的小腿上,我痛得大叫了一声。我还是懂法律,我大声地质问他们,你们怎么敢打人!他们居然笑了。我们就打你了,今天你要是不交待,我们会一直打下去,知道你开口为止,说着警棍再次抽过来,我坐在椅子上,前面有个横枨,一边用锁头锁着,我根本出不来,也无法躲避。开始我还大声地喊着,希望外面的人能听到,不过随着一棍跟着一滚落在我的大腿两侧,我很快就没有喊得力气了,而且我知道,喊也没有用。我只要痛苦的求饶,希望他们能发发善心,不要打我,可是,他们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一边打一边还问,招不招,招不招。渐渐我感觉肌肉已经麻木了,便不再求饶,求饶也没有用,还不如什么都不说。这下激怒了这帮人。他们把锁头打开,把我按在了地上,劈头盖脸的开始打,警棍呼呼直响,我心里数着一下、两下,一直到六十多下,此刻我的头、后背、屁股没有一块好地方了。但他们并有停手的意思,一个人还说,这个卖淫的真不简单,这样还不肯招,真是个硬骨头,一边用皮鞋狠命的踩我的膝盖,我已经痛得不行了,身上全是冷汗,只剩下咬紧的牙关,心里也只有一个念头,你越打我越不能说。后来他们看我实在太倔强,就把我推倒在地,用棍子和他们的脚开始抽打我的小腹,用脚踩我的那个地方,把我的鞋脱下来臭脚心,不过,他们始终没有抽我的脸,还算给了我留下最后的颜面。不知不觉一个上午过去了,他们也打累了,把我铐在椅子上出去吃饭了,这是姓张的警察才进来,扔给我一个窝窝头和一个大葱作为午饭,我一点力气都没有,嘴唇都已经咬破了,看着它们勉强的吃下去了一点点。我知道这些人不会就这样放过我的,甚至我都想到了自己可能出不了这个门了。我开始掉眼泪,没想到张警察听到我的哭声却走了进来,他以为我要招了呢。我对他怒目而视,他讪讪的离开。临走时丢下一句话,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那伙人又回来了,这回他们手里拿了一捆绳子。其中一个人说,看来管靠打没用了,还是用老办法吧,这绳子一上,就算她是钢筋铁骨也得开口。我心里冷笑着说,你以为老娘我是谁,没有做的事让我承认,除非我死了,你们甭想从我嘴里抠出一个字,当时我已经横下一条心,都到这份了,你们随便来吧!我闭上了眼睛,挺直了胸膛,绳子不是用来捆人的吗?我把说手放在背后,来吧,喊一句,我就不是林小桐。现在想想我太傻了,早知道他们会用那招,我又何苦硬撑着呢。一个人抖开绳子走到我的身后,跟着我感觉绳子套在了脖子上,在脑后打了一个结,然后两肩一紧绳子就勒到了胳膊上。他把绳子一边在我的胳膊上一圈圈的绕一边狠狠的勒紧,绳子都勒紧了肉里直接勒到了骨头上。绕了五、六圈后绳子捆到手腕,背后的两个人把我的两只手腕抬起交叉捆了几道,感觉绑的很紧后,他把绳子又穿过了脑后的绳子扣,然后把我的捆在一起的两只手腕狠狠的向上一托,顺势又用力的向上提穿过脖子上绳扣的绳子然后又向下一拽,我不由自主地啊的一声喊了出来,头拼命的向后抑,两只胳膊从未有过的剧烈疼痛,跟着剧痛开始游走全身,伴随着巨大的恐惧也传遍全身,眼前发黑,昏倒在地上。” 用绳子捆绑造成的疼痛和用警棍抽打造成的疼痛很不一样,警棍抽打在皮肤上疼痛只是神经末梢不断的传递到人的中枢神经,由于不断的神经冲动传来,神经中枢会变得渐渐麻痹,对疼痛的敏感也会降低,所以人在长时间后就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了。而五花大绑抬手腕则不同,它是一种反关节的疼痛,它直接作用的部位是分布在人体各个关节处的神经结。神经结有着大量的感觉神经元,所以在它受到刺激后产生的冲动一种巨大的波段式的疼痛,所以一般人能承受持续的挨板子,却很少人能承受夹棍、梭指一类的酷刑的原因,所以即使在古代也要把后一类刑法成为大刑。 “一泼凉水将我泼醒,我咬着牙大声地质问,我又没犯罪,你们凭什么这么折磨我!领头的冷笑道,我说你犯罪你就犯罪,你以为你是谁!看来你还没有挺头。他走到我身后拽住绑绳又开始向上提,我的两只胳膊已经分不清感觉了,两只手几乎被吊到了脖子上,疼、酸、麻混合就像无数只虫子在身上咬。我躺到了地上一动不动,感觉灵魂就要脱离这个臭皮囊飞升到另外的世界。不知过了多久,我再次醒来,身上的绳子已经解开。屋里一个都没有了,黑漆漆的环境里,伸手不见五指,我知道,这一定是到了晚饭时间,外面的天都黑了。在派出所里,我度过了这二十多年里从没有过的24小时。我摸索着,没有任何碗筷,看来他们是打算饿我一顿。我们这一代人是被红色经典熏陶下长大的,那些革命烈士在电视里一个个威武不屈的形象曾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脑海中。只不过我没有想到的事,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我还有机会享受到烈士的待遇。可惜的是,他们没有穿国民党的军服,我也没有机会参加那场热火朝天的伟大革命。门口回来了两个人,他们小声的嘀咕,我靠,这么多年了,我还第一碰到嘴巴这么硬的,一般的人造就交待了。这种刑罚加在我身上,我连亲娘都会卖了。我躺在地上冷笑,你们这帮人渣,狐假虎威,仗着手中的一点小权力就无法无天,总有一天我会揭穿你们,这帮披着人皮的狼,我会让你们不得好死。那个时候,我虽然没有崩溃,但已经对这个社会变得绝望,如果手里有一把刀的话,我会毫无犹豫的刺穿他们的胸膛。就在我以为这一夜该结束的时候,他们又一次进屋了,手里头还是刚才捆我的那卷绳子。这一次,他们换了一种捆法,看得出来,他们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无论绳子勒到肉里的深度,还是绳子勒的部位,有或者是人的极限承受能力。在他们捆我过程中,台灯的灯光始终对着我的眼睛,我除了能感受到不同凡响的天籁的痛苦之外,其他的感觉都消失了,视觉、听觉,甚至我自己的胳膊腿的位置我都无法感知。我又要昏倒了,此刻的昏倒对我的大脑和所有的神经来说都是一种难言的幸福与快乐,如果再能给我一刀,直接捅进心脏里那将是一种多么不可言说的美妙。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很多电视剧里那些软骨头们总要说一句,干脆给我一个痛快吧,但结果往往是酷刑依旧,在经过数天和几种酷刑联合作用下,张开了他们极有价值的嘴,可是令我不明白的事,让我承认卖淫对他们到底有什么好处。不知他们用了几盆凉水,我再一次的醒来,看到他们狰狞的面目,我宁愿自己永远不要醒来。我的前胸被双股绳子交叉,乳房的上下也被两道绳子勒得很紧,整个乳房处在充血状态,他们却用一双双毛茸茸的双手来回的捏着它们。我知道我的脑垂体在乳房的刺激下不断的分泌着促绒毛激素(雌性激素),我的下体已经开始有了反应,子宫深处的腺体不断的分泌着不该此时出现的粘液,它们出现了就不会安分,它们就要顺着身体内部的通道到达终点,而我也就要真和传说中的淫妇一样,背负着洗不清的侮辱走完人生的尽头。不过,我不会接受这种悲惨的命运,我相信自己的命该有自己掌握,我努力的保持内心平静,闭上眼睛,所有的事情渐渐的消失,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很快下体波涛汹涌的潮水渐渐消退,剩下的部分也被数以万计的上皮细胞所吸收,我战胜了自己,也战胜了他们。我张开眼睛,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此刻的我发现,我已经被绳子吊了起来,双脚离地,肘部已经被抬到了头顶上,肩关节完全舒展开,只要轻轻一碰,就会从骨窝中脱出。他们的奸计没有得逞,我再一次被松开,这一次,我四肢着地脸贴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贪婪的享受着没有痛苦的时光,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他们终于累了,全都跑去睡觉,我被戴上手铐,吊在天花板下面的铁环里。黑暗中,我开始哭泣,我不是没有眼泪,只是我不能让他们看见,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的软弱。既然要扛就要到底,我已经没有了后路可退。” “我被吊了一夜,每当有点睡意就会被手腕剧烈的疼痛惊醒。现在我的手腕还有厚厚的一层痂没有消去。”小桐伸出手,果然一层紫红色的痂藏在了她的手铐下面。 第四十三节 再见林晓桐(下) “他们又来了,不过这次,他们没有戴任何刑具,他们把我摘了下来,然后拿出一张纸和红色的印泥,我被强按着在上面印下了我的五个指头的指纹。当他们抓住我的手的时候,我就猜出了,那一定是他们伪造好的我的口供。他们早已经准备好了这一切,要是我早被他们吓破胆,或许就不用找这么大罪。他们也是,既然能造假,又何必要我的口实呢。跟着昨天那两个警察进来了,他们拿出我的口供当着我的念了一遍。大意是,我已经有了四年的卖淫历史,过手的男人好几百,最近这一个月,利用在外贸公司上班的机会,想拉年轻需要钱的同事下水,在自己的房子里组织集体卖淫。他们念了一些我从没有听说过的男人的名字,还找了其中两个来当场指认我。那两个男人长得十分猥琐,好像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一样。胖警察问,你们认识她吗?他们两个弯着腰,认识认识。瘦警察接着问,你们什么时间、怎么认识的。他们两个答,两年在夜总会的吧台上认识的,她是三陪女。我刚要冲上去扇那两个人,身后站着的两个治安员一把压住我的胳膊,脚尖揣在我的后膝关节上,我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他们嘴里嘟囔着,给我老实点,这里可不是你撒泼的地方。那两个人被我刚才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退了两步,连警察问的话都忘记了。胖警察问,你们之间保持了多长时间的关系。他们想了想,半年吧。胖警察满意地写完了笔录,闭上了录音机。跟着警察、嫖客和治安员都出去了,警察站在门口对治安员说,她可以移送到拘留所了,让韩姐(派出所里的女警)开车送过去。另外给她准备点饭,别饿着,估计到那里会有检察院的人找她。总算能离开这个魔窟了,我松了一口气。不管将来上法庭,只要不受刑,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可没有想到,进了越州第一拘留所,我的噩梦并没有结束。” “也许是我在派出所里的表现惹恼了警察,刚走进拘留所,我就到了极其特殊的待遇。我被带进登记室,手铐被打开,我坐在板凳上。姓名?对面的警察大声问道。林小桐,我大声的回答,已经是这样的,我豁出去了。她上来就是一个嘴巴,谁让你这么大声的,快把我的耳朵震聋了。你的编号是1098,举着牌子都到下一个屋。我本想回敬她一下,但想到自己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长时间,只要忍了。我扶着墙往前走,那时的我身体非常的虚弱,一阵风都能将我吹倒。这是一间相对亮堂的房间,我站在墙边,面前是一台照相机。一个胖胖的女警命令我将牌子放在胸口。我面无表情的对着镜头,对面突然射出一道强光打在我的脸上,我眼睛下意识的眯缝一下。她猛地冲上来,双手开攻,噼叭作响,十几个耳光下来,多亏后面有道墙,否则我立时就会摔倒。谁让你闭眼睛的,给我睁开,还要睁得大大的,知道不。这是要存档的,照不好,你让我背一阵子,我会让你背一辈子。她奶奶的,这是什么世道,我已经忍不住了,我冲了上去,刚举起拳头,她对着我就是一脚,一下子提在我的下体,我弯着腰,倒在了地上。还敢袭警,我看你是获得不耐烦了。她打开了步话机,所长,新来的嫌疑犯想要袭警已被我制服,怎么处理。步话机里传来了模糊的声音,我知道了,马上派两个人过去。不一会,两个武警走进来。女警察对着他们两个说,把她带到刑具室,所长吩咐,先给她戴上十八斤的脚镣,看她怎么耍威风。两个武警拖着我在狭窄的走廊里,我花了半个月工资刚买的旅游鞋已经变形的不成样子,有这么一拖,底居然掉了下来。武警把我按在凳子上,一个男警察拎着一副的铁镣走过来。这东西我第一次看到实物就要钉在我的脚上,黝黑的铁环上面凝固着点点血迹。够牛的,刚进来就有这待遇,看来你今后很有发展。不要怕,我钉铁镣不疼。哎,好久没有给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带脚镣了。他把我的脚放进环里,将铆钉放进孔中,铁锤一抬一落,铆钉的底部被砸出一个圆形的帽。孩子,戴上就不要轻易摘下来,希望你能多挺些日子。开始我还纳闷他到底什么意思,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只有要判或已经判死刑的人才会被戴上脚镣,像我这样因为轻罪进来被强行钉上的,在这个拘留所可以开天辟地第一次。我主动把脚伸进另外的环里,这是几天来我见到的唯一一个还有点人情味的警察。武警拖着我离开了这里,老警察看着我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要消失了。我被扔进了最靠里的一间,那是个朝北的厢房,终日见不到一丝阳光。我进去的时候还只有我一个,后来陆陆续续进来了一个,罪名都是跟我一样的,卖淫!拘留所里的伙食还不错,第一天就赶上了红烧肉,我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此刻的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不能活下去,就算死也要清白的走,绝对不可以这样窝窝囊囊的看着世人的白眼离开。下午三点是规定的放风时间,我拖着脚镣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前面的人跟我一样也是刚进来的,住在我隔壁。她前面的人低声对她说,老妹,一会放风完,会有人找你问话,记住了不管她们提出什么要求一律要回答是,千万不能说没有或者不一类的,否则新人的一百鞭子你就躲不过去了。千万不要以为自己能扛过去,这顿鞭子不死也会让你拔层皮。我深吸了一口气,古时的一百煞威棒,今天难道真的有100煞威鞭,我这样的身体,挨十下恐怕就要。刚逃出狼窝,有吊进老虎洞,这次我的眼泪真的下来了。不是因为我怕死,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他们手里我实在不甘心,我握紧了拳头,心里说,就算有天堂,我也不会去,我一定要做一个厉鬼,生前报不了仇,死后也要把他们吓死。我前面得那个女孩也被吓得面色苍白,摇晃着就要倒下。老人笑了,说道,看把你吓得,我开个玩笑别当真。我们走到天井,女看守的手里还真拿着鞭子。她一边抽地一边催促着我们绕圈跑,看她脸上的横肉,跑到最后恐怕真会挨上一鞭子,拖着脚镣的我和几个准死囚很快就落到了后面,她们戴的时间长了,铁环上都缠着厚厚的布,还在裤腰带和铁环之间穿了一个很粗的布条,跑的时候用手拎着。脚镣虽然沉一些,但并不拖地也不磨脚,可我就不一样了,我根本就不懂得这些,铁环一直贴在皮肤上,很快整个脚踝的皮都被蹭掉一层,血绕着跑圈流了一地。我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跑在最后,因为我已经听到了背后皮鞭打在人肉上发出的怦怦声和犯人痛苦的嚎叫声。如果说派出所的审讯室是道教里的阎罗殿,那这里就是佛教的阿鼻地狱,进来的人想完整地走出去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我愤怒了,虽然我自己也是一名警察,但我从未想过警察这个以维护社会正义的职业也会变得如此肮脏。但是卫明还是那样的冷静,丝毫没有被小桐的描述感到愤怒和不可思议,仿佛他已经看到过很多这样的事情了。 随着她的描述深入,我的愤怒无处发泄,尤其我脑中闪现出小桐被倒吊在天花板上的情形时,我的拳头将桌子砸出了一个坑,吓得高梅从隔壁跑了进来,以为我要劫狱,不过破坏公物我算是拉下了。 卫明停下停止键。 “林晓桐,今天说了这么多,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他的表情像暴风雪的前夜,平静的让人震颤。 我也看出林晓桐的情绪快到顶点,接着说下去,她会崩溃的。此刻停止谈话,我看出了卫明的老练,他做事分寸拿捏的非常好。 第四十四节 吩咐 “接下来要我做什么?”经过今天,我开始信服卫明的能力。 “你帮林晓桐联系一名医生,我需要她的验伤报告。”卫明用那种下命令的口气说话,看来他已经习惯了对犯人家属发号施令。 牢骚归牢骚,我脑中立刻闪现出一个人选,历坌。他怕血,但那么多年的专业知识,验伤对他来说还是小儿科。况且,他还考取了法医执照,过不了几天就会成为我的同事兼情敌。 “两年,现在验伤还来得及吗?”我追问。 “有些伤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在国外,时隔二十年的枪伤也可以验出来,就看法医的水平了。所以你一定要找对人才好。”卫明对我点点头,他看得出,我对林晓桐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 秦屿,最有名的法医就要属高强。凭借他的验伤报告,郝棠的很多案子都是靠它击败检察院的人。如果历坌不行,我就要找云珠把他请出来。 回到家,云珠已经在等我了。我的心情很不好,往床上一躺,就想睡觉。 云珠显然不想放过我,开始挠我的脚心和胳肢窝。 “下床,做饭,我饿了!”她嚷嚷。 “没有我你就勒脖饿死是吧。”我懒懒的翻个身,这绝对不是平时的我。 “怎么,今天见到你梦中情人受刺激了吧!”云珠话里带着刺。 我一把把她压在身体下面,“自从有了你,生命中就剩下奇迹了!” “就会拿歌词敷衍我,说你爱我!”她用嘴唇攻击我。 “我说,我爱你,爱你,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爱你爱到骨头里。” 我们在床上翻转着,缠绵着。直到墙上的表告诉我不能在拖了,该吃晚饭了。 我实在是没有胃口,做了一个辣黄瓜,一个西红柿炒鸡蛋,她给我来了瓶啤酒。 “怎么了,还在想林小桐的事情吗?”云珠问我。 “我实在没有想到,派出所和拘留所的人怎会执法犯法。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道?怎么比旧社会还旧社会。”我一脸的茫然,心里酸酸的。 “你还是太年轻了,见的事情太少,你看卫明,基本没什么反应。”云珠轻描淡写地说。 “没反应是正常,那是一种麻木,一种国人看砍头的麻木。这让我想起了曾刻在纳粹大屠杀纪念碑上的一句话,如果看到不平今天我们不伸手的话,那么明天这种不平就会验证到每个人身上。其实那些人做这种事情,心还是很虚的,如果有人站起来大喊一声,他们就会住手,甚至会被吓得屁滚尿流。”我提高声调,大声地质问。“你冲我来什么,一个林小桐至于把你刺激成这样吗”云珠也发火了。 女人啊,永远是那么小心眼。我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对这个社会有些失望。” 云珠世故地对我说。“老公,不是社会黑,而是人心黑,在一个金钱支配的世界里,我们必须学会保护自己,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护别人。我知道你很关心小桐姐姐,不过,你能代替她挨打、坐牢和即将面临的审判吗?已经帮了她很多,你应该对卫明有信心,他在越州的司法界有很大的影响力。” 云珠的话如细雨般滋润了我干渴的心灵,如一盏明灯指明了前进的方向。纵然前面的路更加的崎岖坎坷,但有云珠相伴,我都要用热情和勇气走下去,直到幸福的彼岸。 第二天,卫明把电话打到我的办公室,告诉我这几天不用去拘留所,他需要准备材料。 我没有异议,也没有办法有异议,我不是律师。 小桐在狱中作了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卫明把验伤报告拿到手,案件调查就算告一段落。 对于我的关心,小桐很感激,但我并没有到云珠那里看她,我必须在她和云珠之间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对于小桐这样漂亮的女人,说一点不动心,除非我是神仙。 第四十五节 证据之王 洪桐律师事务所,我看着牌子,虽然它已经破旧不堪,但挂在阳光下的它却要比那些崭新的牌匾不知高贵多少。 这次,卫明带着微笑把我请进他的办公室。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林小桐案子差不多了。”卫明说话变得慢条斯理。 “她什么时候能出来。”我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三个月吧!”他看着眼前的电脑,没有正视我。 “怎么还需要这么长时间!”我有些焦急。 “政府的办事效率就是这样,这不是你我可以跨越的,她还算是快的。”卫明扭头开始看我。 “那个地方,我一天都不想让她待下去。”我的心在抽动。 “你不是喜欢她吧。”卫明看出了一些苗头。 “我,大学时对她的确有好感。不过现在,没有。”对此,我问心无愧。 “二年都过来了,她不会在乎这三个月。再说,她多待些日子,获得的赔偿会更多。”卫明眼中钱更重要些。 “在我看来,自由要比钱值得追求。”我说。 “看来你不该当狱警,你该做个愤青。”他调侃道。 “看你也不大,难道不这么认为吗?”我开始气愤。 “那样做有用吗?林晓桐早就被单位开除了,经过那场游街,她已经无法在越州待下去。她现在需要钱,去外地找工作,生活。”卫明知道的比我多,看得也比我远。 我无言以对。 “现在着急的该是那些需要赔钱的单位,我的上诉直接送到省高法,高法下达重审的命令,越州检察院的那帮家伙我太了解,对这种案子,他们会及时结案,不给我表演的机会。”卫明充满自信。 我也被感染了,仿佛明天林晓桐就能离开那阴暗的牢房。 “那些刑讯逼供的人,那些拘留所里的人,他们总该为自己的行为负点责任吧。”我不敢奢望这些人会被关进监狱,但至少也要从警察队伍中清理出去。 “他们,他们只是在行使自己的权利,虽然有些出格,但也没有造成特别大的严重后果。我估计他们不会因为这个案子受到处分甚至开除的。”卫明很冷静地说,像我这样的冲动的人他见得太多了。 “刑讯逼供难道不是犯罪,让一个无辜的人挂着大牌子游街难道不是犯罪?”卫明的态度激起了我的怒火,我已经忍耐了太长时间。 “刑讯逼供这个问题不是我们两个人讨论和能解决的,我经办这许多这样的案子,也和警察们探讨过。他们采用刑讯逼供有时候并非出自于恶意。因为痛恨犯罪是人们的普遍情感,当有人面对一个可能罪恶累累的犯罪嫌疑人时,当有人认为某个犯罪嫌疑人狡猾抵抗时,任何人都不由得心头火起。同时,不打不招又历来是犯罪分子的一种普遍心理,只要有一线机会尚存,绝大部分犯罪分子都不会主动放弃逃避制裁的希望。所以他们很看重这种手段就不足为奇了。古往今来,刑讯逼供向来是成为突破犯罪嫌疑人心理防线,迫使其从实招来的最有效的手段。虽然我们应该在道义上和理智上反对刑讯逼供,但当自己被偷了钱包时,不也恨不得将周围的人都搜查一遍。当认定了目标人的时候,也大打出手,逼迫窃贼供出作案情况。更不要说当怀疑父母发现自己的孩子有错误时,也会以打骂的方式逼迫其供出真情……这种普遍存在于人们思想深处的暴力倾向不容易彻底消除。长期以来,它已经形成一种思维定式和行为惯性固定在国人的脑中。警察也是人,尤其是面对来自上面和社会的压力,他们就更不能例外。刑讯逼供现象之所以能在历史中长期存在,那是由于人们的觉醒程度还不足以认识到它对于社会整体发展的危害性,由于受到刑讯逼供而被冤屈的毕竟是少数,因此,这些人的感受和呼声便常常被淹没而无碍大局。再者口供是证据之王,只要有口供和被害人的指认而被定罪的在中国的法律体系中就可以给嫌疑人定罪。因此获取口供目前是他们侦查、讯问中的主攻方向。在他们办案的过程中,逼取口供是一种最原始、最简便的方式,更是首选的方式。他们在侦查、审讯过程中,刑讯逼供现象时有发生,连续疲劳审讯、诱供、骗供、强迫在预先写好的供词上签字等变相逼供现象更是家常便饭,甚至有些证人也被关押起来,遭到刑讯逼供或变相刑讯逼供。我接过的案子中,我的当事人跟我说被逼供的案例基本上能达到100%,尤其是我在法庭上帮助犯人翻供和证人改变证言的情况发生,检察院的认总是将矛头指向我,怀疑是我引诱证人改变了证言。” 第四十六节 刑讯逼供之辩 卫明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把小桐打得那么惨,而且让她承认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我胸中憋闷了很久,有些话是不吐不快的。 “卫大哥,你认为林小桐的案子一个孤立的案子吗?是谁为这几个仅仅是派出所临时雇用的联防队员壮胆,使他们敢闯进私人住宅中抓人,敢在审讯室里滥用大刑!是公安局局长吗?没有他们的英明领导,警察会是这个样子吗?是检察院吗?当公安局提请检察院批准逮捕林小桐时,检察院不检察,只要是公安机关提请就批准逮捕,如此官官相护,检察院的公正在哪里。作为国家公检机关,对人民、百姓的生命和尊严达到了何等漠视的程度!是什么样的毒素使他们丧失了基本的法律意识?是手中的权力。他们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地把权力变成资本,寻找或榨取价值,使权力在寻租中增值。权力的寻租从来都不是伸向上级的而是伸向下级,伸向人民、百姓,因为权力来源从来都不是人民和百姓授予的,而是上级机关,是上级领导。在这样的权力任命或移交中,公安机关和检察机关前面所冠以的人民根本上就是一个幌子,一个使老百姓相信他们的理由,他们是代表人民的。但是人民早被置换了,被遗弃了。这种权力产生的方式便形成了权力共谋和利益共享的一荣共荣,一损俱损的共同体,而作为共同体之外的我们这样的百姓只有被侮辱被损害的自由了。不解决这些所谓执法者的权力来源问题,林小桐这样的案子还会继续发生,而我们只能保佑自己不要被他们盯上而已。不要和我谈什么法制,什么人权,什么惩罚。法制是对老百姓用法律来制服,人权是他们可以肆意妄为的权利,这难道就是中国目前的现实。假如不是遇到了我,不是有你这个大律师,她还能向谁申诉?向谁反映,她怎么相信法律会还他们一个公道。为什么老百姓总是在重复着蒙冤、申冤、释冤的程序。为什么在古装戏和民间传说中有那么多。为什么在全国上下都在努力打造法治社会的今天,我们有冤,不能依靠法律解决,而必须通过记者、人大代表、上级领导反映,这是因为我们还是在人治的社会。人治的社会里不能只能这样。有多少民间冤案都是在这样的办案程序中得以平反的呀!时至二十一世纪,类似《杨乃武与小白菜》这样的戏文还在到处上演,这是法律的悲哀,也是时代的悲哀!什么时候这样的戏文不再上演,什么时候法律才能真正取信于民!性永远是我们这个世界长期将要关注的话题,没有人性的办案手段,毫无疑问地会摧毁掉一个又一个善良者的心,让经历过酷刑的小桐在睡梦中都会时时恐怖地惊醒。而我们更关心的人权,不知道在那些没有人性的办案者心目中,又会是什么样子,也许在他们眼里啥也不是。老百姓需要平安地生活,需要在法律规定的范围内自由自在地生活。一些公安执法部门为了谋取灰色收入,对无辜的人毫无理由地非法置留,并实施殴打逼供,中国还有人权吗。当许多受害者处于自身难保时,谁还敢举报或者控告司法机关某些人的违法犯罪行为。检察院提出解决方案,我举双手赞成,这本来是对于林小桐最好的解决办法。可让那些人逍遥法外,我就是不甘心。” “说得好,不过你说的这些都没有用。我就告诉你一些内幕吧,你知道检察院提出撤诉的条件是什么吗?就是交出我们手里全部的证据,包括医院的证明,伪造的证词,小桐那天跟我们说话的笔录。你学过法律,这些东西到了他们手上后只要销毁了,大家就都干净了。其实,我们那些证据表面上很充分,但只要他们一口咬定没有那些事情。验伤只能证明她曾经受过伤,但是这些伤怎么受的,过了这么长时间,谁又能说得清。你说林小桐的口供是伪造的,但上面有她的签名和指纹。你说林小桐在拘留所里受虐待,但狱警却要说她要袭击看守,而且有录像为证,仅这一条就能让林小桐在监狱里待三年。再加上林小桐被游街的事实,已经给人们造成了卖淫女的印象,法官会相信谁,我们还是检察官。没错,中国大多数的执法机关都是冤案专家,有多少人直接死在了派出所、公安局、拘留所和监狱里,又有多少人用十几年的时间上访,却没有人理会他们。林小桐跟他们比起来已经很幸运了,她的幸运不是遇到了你和我,而是能活着走进张美娜治理下的女子监狱。我知道,林小桐即使出来,也会留下一生无法摆脱的噩梦。但,这就是现实,她和我们都必须接受这个结果。知道警察中间有句三不用吗?生活做饭基本不用。每月工资基本不用。自已老婆基本不用。不要说社会太黑暗,这样的社会,我们只能适应,为什么叫适应社会,而不是社会适应你,就是这个道理。” 我目瞪口呆的听完了卫明的陈述,林小桐挨了打、受了辱居然还是幸运的。那些不幸运的人呢,我不敢想象,我开始佩服云珠的判断,我真得太年轻,经历的事情太少。 屋里突然变得很静,我们尴尬的看着对方,谁也在没有开口。 第四十七节 变脸(上) 人都说夏天的雨说来就来,就像小孩的脸一样,一点道理都不讲。可秦屿的冬天,雨也是说来就来,而且一来就是好几天,原本有些冰冷的天气现在越发的有些冷酷。 我买了毛衣、毛裤和棉被送到了林小桐的监区。和刚转到这里的时候相比,她的变化很大,人胖了一些。都说张美娜管理下的监狱,伙食非常的好,人的压力非常小,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在世上没有什么亲人了,她又一再的嘱咐我,不要将她的事情告诉当年的同学。人都是有自尊的,无论什么原因,她现在是住在监狱,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刚走出监狱,突然接到了云珠的电话。 “老公,你在哪?” “我在上班!有事吗?”虽然这件事瞒不过云珠,我也不想让她早知道,她的忌妒心我可是见识过了。 “你到美娜姐那里去一趟,有很重要的事情。” “好的,我马上去。”我挂断电话,暗自庆幸,还有这等好事,我不用费劲唇舌和云珠解释了。 我不是第一次见张美娜,但以往都是远远的望去,那个高高大大的女人,一脸的严肃。这次,我坐在她的对面,才发现,美娜表姐除了严肃,还有如此和蔼的时候。 她的脸上带着微笑,有种入沐春风的感觉。秦屿人都说她很丑,可我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她,却发现她一点都不丑,带着中年知识女性特有的成熟韵味。 不知何时,她戴上了一副眼镜。从她以前的照片和录像资料上看,她是从不戴眼镜的,这一切的改变都开始于她从北京回来。 “赵华,工作还顺利吗?”常见的客套话,我们也不能免俗。 “谢谢张监狱长关心,还好!”我把腰挺直回答。 “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正式。”她见我有些紧张,到底是大师姐,一眼就看穿。 我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眼睛也敢直视她。 “是这样,我有一个同学,也是你的校友现在住极乐园。我组织了一个医疗小组,楚军任组长,看看能不能不用药物来治好她的病。你愿意参加吗?”她看似征求我的意见,实际已然下了命令,她的这种语气跟我的研究生导师一个味,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林小桐的事情已经交给卫明,来秦屿这么长时间,高强也没给我安排一个有关专业的工作,只是跟着老看守们在监区里闲逛,无聊透顶,可他们却说,这是对我的磨练,要想在监狱里长期的生活下去,就必须要有一种将无聊当有趣的精神。这种每天重复一百编的事情将是我工作的全部,知道我满头白发,牙齿掉光,干不动为止。 我当然答应下来,也只能答应下来,更是兴奋的答应下来。极乐园,那个神秘的园子,里面到底有着什么样不同的故事。 楚大哥是坐着轮椅上班的,每天任雪都会开车把他送到医生办公室。 极乐园和监狱比起来,真算得上人间天堂。我从未想过有环境如此优雅,护工如此和蔼的精神病院。在这里,如果不看衣服的颜色,你是区分不出谁是病人谁是护士的。 那个女病人的病房在楼道的尽头,原先关在这里的是一个女作家。现在换成了女记者,还是一个著名的女记者,护士这么跟我介绍这个女人。 她一个人坐在窗边,头顶光光,不用担心头皮屑,更省下了许多洗发水钱。 她叫倚澜,护士跟我说。不过,你现在叫这个名字她不会答应,你要叫她高倩。 为什么,我问。 为什么,这个就需要你这个医生来回答了,我只是一个护工。 她听见了脚步声,把头扭过来。 她,怎么会是她。 我怎么觉得高倩这个名字如此熟悉,她就是高强从死刑场拉回的女人。 我有些头晕,扶住墙壁。 楚军坐在那里,翻看着倚澜的病例。 我坐在他的对面。 “怎么吃惊了!没想到会是她吧!” 我点点头。 “万事皆有可能,还记得导师跟我们说的话吧。” 我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道拿什么话应对。 “你看看这个吧,我过去和她聊聊。”他把病例扔给我。 我仔细的端详封皮,那几个刚劲有力的毛笔字不用看我也知道,是俺们导师的墨宝。敢情她在省城就去过导师的诊所,病的不轻。 不一会,楚军就回来了。 “看来最好用催眠疗法,将她意识中的本我唤醒才好。” “楚哥,你说她有没有可能真的是高倩。”我问。 他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你不是想来这住几天吧!” “我开个玩笑了!” “这种严肃的地方可不是我家。这里有很多老前辈,让他们知道了,其不是玷污了我们导师的威名,以及我们秦屿女婿的名声。” 第四十八节 变脸(下) 秦屿这个岛有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就是女人多,而且女人强。女人无论从学历到能力都要比原生秦屿的男人强得多。而且秦屿女人生的孩子80%都是女儿,所以秦屿历来重视女婿的人选,到了今天,没有硕士以上学历的,是很难踏上这个岛的,这就是秦屿,独一无二的秦屿。说来也怪,秦屿的女人既没有沉鱼落雁之容,也没有闭月羞花之貌,一个个五大三粗,颇有西北女人的味道。怪不得李言考证说,他们的远古就是从大西北逃难而来。 “催眠需要药物,美娜姐不是说不希望她服药的吗?” “就事论事,她这种状况只能如此,否则她就要永远生活在高倩的阴影下了。” 我只有点头,楚哥论学历论经验论能力都要强于我。 用药之后,倚澜安静了许多,不再像恐怖小说里的女鬼那样,对着窗台梳头。她现在躺在雪白雪白的床单上,闭着眼睛。 楚军和我坐在她的身边,轮流的读着她写过的文章。我们知道,这一切都深藏在受伤的大脑细胞里,我们需要的只是唤醒和强化那些过去的记忆,让那个记者倚澜重新回到她的身上。 她目前的状态倒是颇有一些鬼上身的症状,可我知道,这些从心理学角度都可以解释,它并不神秘,只要你找到那把记忆的钥匙,一切就迎刃而解。 高强时常来看她,不过倚澜好像很害怕高强,尤其是变成高倩的时候,看见他就会发疯一样的乱跑,护工们不得不用绳子把她捆起来,才能让她安静一会。 “倚澜”在她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她开始要笔和纸。我们答应了她的这个请求,只要是对她的病情有力,我们会尽一切可能帮她的。 她是一名记者,每天都喜欢采访人,然后写成一段一段的文字。现在的她慢慢回到了记者的身份中。她每天都不停的写,忘记了吃饭,忘记了喝水,忘记了白天和黑夜。她的生命仿佛是为文字所生,然后又将为文字所死。 导师的写的病例报告就曾这样记录着,每当她出现幻视或者幻听的时候,就是她文思发达的时刻,她会迫不及待的寻找笔和纸,把它们记录下来。那时,她从不用笔记本电脑,她不信任电子产品,只有活生生的文字,才能让她相信,这是她苦思,是她的作品,是她的命根子。 从她开始写作那天起,高倩占据她的身体时间越来越短,只剩晚上那几个小时,我们惊喜的看到她在逐步的痊愈,并且不断的将这个好消息递给美娜姐。 她用掉了一个月的时间,消耗掉若干本稿纸和笔后,一部长达十万字的小说诞生了,她给起了一个奇怪的名字《十日女囚》。我们第一时间将它复印了一份,送到美娜姐的案头。 高倩消失了,坐在面前的是倚澜,那个著名的记者。她开始索要她的笔记本,记者证等等一系列的东西。她焦急的告诉我,她离开报社很长时间了,再不回去的话,报社会把她开除,她决不能丢掉这份工作。 可是,那天,正在我们为她准备行李的时候,来人了。 省城纪委派来的工作组上岛,直接将张美娜和高强带走了。我只听说,他俩被人戴上手铐蒙着脸从办公室里直接押进一辆白色面包车里,跟着上了一条开往省城的船上。 没两天,省城公安局的人也上岛,将任雪和高梅押走。他们出示的是逮捕证,而且没有给两人任何辩解的机会。不过,他们的动作倒是挺温柔的,并没有伤害她俩的意思。 一时间岛上谣言四起,要知道秦屿三杰得罪越州市局,侥幸逃过一难全仗省城有人。这次,省城来人,恐怕他们真的要完蛋了。很多秦屿男人纷纷收拾行李,要去滨海避难。倒是秦屿的女人们个个支持三杰,相信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 胡雷找到了我,我终于有缘见到了秦屿三杰的所有人。 见到胡雷,我真的大吃一惊。他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我还记得导员跟我说过胡雷在法庭上唇枪舌剑,技压群雄。应该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头戴青巾,手持羽扇的现代诸葛亮。没想到,他长的五大三粗,皮肤黝黑,像一个常年在地里种田的老农民。 他,我在岛上不止一次的见过,他总是站在一块靠近监狱外墙的地里干活,那是一块玉米地,无论是滨海还是越州,没有人种这种东西。他种的玉米又高又壮,路人见了和他打招呼都会问,雷哥,你的玉米什么时候熟啊,别忘了给我两穗。当时我还以为,他姓雷,是岛上唯一的农民呢。 他坐在我面前,握住我的手。 “赵华,这事就拜托你了。” 我点点头。 “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希望” 我拿起两份材料,步履沉重的走出办公室。 初春,岛上的夜还很凉,我坐在台灯下。 翻开那本《十日女囚》。 怎么也没想到,楚军和我辛苦努力让倚澜恢复了记忆,却惹来这场无厘头的官司害了张美娜和高强。 云珠走到我的身后,将外套披在我的肩上。 她俯下身,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第四十九节 演讲 滨州省纪委大会议室。 我站在讲台上,身后是一块长2米宽1。5米的投影幕,一道幽兰的光从前面的投影仪中发出。 投影仪被放在一张长椭圆形的会议桌上,桌子的两旁坐着省纪委的领导,省公安厅的领导,省司法局的领导,越州市纪委的领导越州市局的领导,越州法院的领导,越州市检察院的领导。满桌子的领导,我一个都不认识。 我肩负了太多的使命,承受了太多的压力,这几个月来,我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秦屿三杰的命运,云珠的命运,整个秦屿人的命运都将取决于我下面的演讲。 我学了七年的心理学,本想着回家开个小诊所,解决一下周围人的小毛病,过着悠闲的小日子,这样的生活多美。可惜,我认识了云珠,被卷入到秦屿和越州的纷扰之中。 他们的矛盾已经有几千年,谁也无法化解。但他们的矛盾,在几千年的岁月里,却也没发展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到了今天,二十一世纪,文明的世纪,法制的世纪,和谐的世纪,仅仅是为了那几块垃圾添成的土地,为了那几十个无期徒刑的职位,人都怎么了,钱啊,都是钱惹的祸。 屋里黑漆漆的,我又站在光亮处,看不清下面人的脸,他们是喜,是悲,是兴奋,还是沮丧,我不知道,也不想猜。 我必须完成这次演讲,或许这次演讲完毕,张美娜也不一定能走出看守所;或许我演讲完毕,秦屿人又要开始新一次的迁徙;或许我演讲完毕,云珠会站在门外对我说,你走吧,从此不要来找我;或许,有太多的不同的结果等着我,而我只能期待一个结果,秦屿三杰成功出来,云珠投入我的怀抱,秦屿人安居乐业,继续他们的狱警生涯。 每个人的桌前都放着倚澜撰写的《十日女囚》,那部比报告文学还纪实十倍的“小说”。就是它,让秦屿三杰付出血的代价换来的胜利瞬间化为乌有。就是它,让秦屿三杰辛苦经营十年的基业轰然倒塌。就是它,让一个报社的美女记者变成了一个精神病患者兼待决女囚。它虽然只有薄薄的一本,却让所有的人看的瞠目结舌,看的鼻孔流血,看的痴呆。 现在,我就要把它还原,还原成一本小说,一本有部分生活但还是虚构的小说。 我清了清嗓子,开始了演讲。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x光片和一本病历。 “这是一张越州曙光医院在三个月前拍的x光片!这是脑ct的检查单!这是大脑造影图。在座的各位一定要问我,我们又不是医学专家,看这些检查有什么用。在这里,大家可以看看医生检查的结论——脑外侧主动脉瘤。病人是谁,倚澜。关于这份证据的真实性,大家不必质疑,我这里有当时给倚澜做手术的医生的视频。” 卫见光在镜头前侃侃而谈,年轻的他有着超越他年龄的成熟。他详细的讲述了病人从发现到诊断到手术到逃跑的全过程,面部的表情始终如一,病人无论美丑贫富胖瘦,在他的眼里都是一样。 本来,他是不愿出来作证的。倚澜小说里对这段的描述是真实而清晰的,未经领导和病人家属同意,擅自进行如此危险的开颅手术,一旦失败,他不仅会丢掉执照,医院也要背负一大笔债,这对那个嗜钱如命的院长来说,比挖他的眼珠子都难以接受。 不过,他还是出来了,即使冒着丢掉工作,吊销执照的危险。他不想让三个正直的人蒙冤,不想让这个社会失去最后的希望。胡雷表哥和他谈的时候,似乎承诺了什么,他才最后答应出来的。我问过胡雷表哥,他对此笑而不答。事后不久,他就离开越州市,去了省城一个著名医院担任脑外科主任倒是真的。 “脑外侧主动脉瘤由于其位于人大脑主管视觉和听觉神经中枢附近,在其膨大期会压迫患者的神经中枢,导致患者出现幻视和幻听的症状,严重时还会使患者丧失半侧视听能力,这是其一;其二,凡是脑血管病变的患者都会出现轻度的癫痫和歇斯底里的症状,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中风和发疯以及奇思妙想,所以很多艺术家都不同程度的存在脑血管病变,当然他们很多是属于遗传性的,和倚澜这种后天形成的有很大区别。” 台下一片寂静,既没有交头接耳,也没有露出惊疑的表情。做官这么久,他们已经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没有什么能让他们激动。 他们的面前一共有三份材料,一个是倚澜笔下的《十日女囚》,一个是越州市公安局的《关于十日女囚和张美娜、高强问题的报告》,另外一份就是我写的《关于十日女囚和张美娜、高强问题的报告中的若干疑点解析》。 越州市公安局吸取了上次失败的教训,他们在通过某种途径得到《十日女囚》的草稿后,并没有贸然行动,而是精确的分析了草稿所有的内容,然后针对性的进行调查。主要查证就是高强和倚澜在看守所的那段,以及倚澜在张美娜别墅地下室的经历那段。他们大量的取证,几乎找到了文章中所提到的所有人,拿到了和草稿中一致性的供词。因为倚澜在地下室的那段经历是无任何证据佐证的,当日,别墅连同地下室都被那帮笨蛋警察给砸了,只剩下一堆瓦砾。而这堆瓦砾后来也变成地基用来支撑新建的监狱。不过即便如此,在法律上讲只要形成一个完成的证据链,即使没有什么直接有力的证据,也是可以判决的。 在这方面,没有了秦屿三杰的专业知识,就算有,他们也无法和市局那帮专门搞刑侦的人媲美,我无从下手,也根本扳不倒他们的论据。我只有用我的知识,这是我的强项,却是在座的人的弱项。心理学,精神疾病学,在外行看来绝对高深莫测的,我说什么,他们只能信,而且,我还得到了他们报告的全部内容。 第五十节 反击 这点,他们是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他们内部的人会因为钱把这种绝密资料泄露给我。在今天,已经到了有钱可以得到一切的时候。我从调查的第一天起,胡雷大哥就在反复的给我灌输着这种观念,能在酒桌上解决的问题,不要拿到会客室谈;能在茶室里解决解决的问题,就不要在办公室里谈。 他们在调查里忽略了一环,想来这个环节也不是他们故意忽略的,因为涉及到曙光医院问题,他们都要回避。谁让那个院长是副市长的大舅哥,而脑外主任是副市长夫人。卫见光在医院的所有活动他们不能调查,他们害怕那一切两位是知晓的,甚至是吩咐的。 我就可以,卫见光是我一届的大学校友,他的夫人和林晓彤是一个寝室的。我现在要证明的就是倚澜在很久以前就因脑瘤的原因患上精神疾病。 跟着,我又播出了几段视频,都是倚澜在省城看心理医生的片段,我相信,看完这些,坐上的这些大爷们脑中一定会留下倚澜精神不正常的印象了。 果然,他们开始彼此小声的嘀咕。越州市局的人在冷笑,虽然他们的表情上看不出来,可我能猜出来,他们一定再说,说这些又什么用,难道它们可以否定我们的证据。 他们对我来说此时就是纸做的老虎,让他们再猖狂一会,在这里,有决定权的是省纪委的“青天们”和省公安厅和司法局的“领导们”,而说话的正是他们。 我站在黑暗中沉默,无论在开什么会,领导们说话的时候都不要去打扰。时间,我很充裕。张美娜和高强在秘密关押地方的生活我不必担心,胡雷表哥早已安排妥当。雪姐和小梅被株连,关在看守所里,那里的所长胡雷表哥曾帮过他大忙,她们俩的日子比在外面还滋润。越州市局的势力虽庞大,但和省城里胡雷表哥多年经营的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比起来,他们还是不够用的。越州市局不是强龙,可胡雷表哥却是标准的地头蛇。这些,当年胡雷的崇拜者绝对不能想到他会变成这样的人,尤其是我大学的那个导员,听到后会不会疯掉。 领导们终于不说话了,我回到那片刺目的蓝光之中,带着微笑继续我的演讲。 “倚澜的小说到底有多少真实性呢,我们就从她来到越州第一天开始吧。这是一段站前的监控录像,我们用黑笔划出的那个圆形就是当日的倚澜,我们可以看到,她下了火车先去了一家游泳用品商店,跟着走进了卫生间,出来后直接上了公交车,她笔下那个神秘的婆婆根本就不曾存在过。这可能是倚澜脑中臆想的人物形象,此时,从精神分析学角度出发,她已经出现了轻度的精神分裂症的症状——幻像。让我们追寻她的脚步,她下了车,赶到越州码头上了小船。画面里的这位是当日接她过海的驾驶员,让我们听听他怎么说。” 那位黝黑的越州汉子对着镜头说,“那天,照片里的小姐让我送她到秦屿古岛上。我本来是不愿意去的,大家都知道下午的时候正是海峡起大浪的时候,非常危险。可她坚持要去,说有一个重要的约会等着她。我一看她是外地人,如果拒载的话会影响整个越州的形象,只好发动了汽艇。本来我们这一路挺顺利的,那天风和浪都没有那么大,我正庆幸赶了一个好天时,就在观后镜看到,她突然抓住栏杆,一个翻身跳进了海里。这可把我吓坏了,赶紧停下船,海上可不必市里的游泳池和海边的滑水场,水凉不说,那一个浪跟着一个浪的,水性稍差的人就可能有去无回。我当时就想,八成她出海是为了轻生,怎么这倒霉让我摊上了。不过想归想,我也不能眼瞅着一个人死在我面前,于是我立刻跳了下去,把她托到船上。至于她所说的什么满天的乌鸦和掉下来的屎,压根都是没有的事情。越州人都知道,秦屿的鸟都是早出晚归,大中午的,它们是不会成群的在海上漂,更何况乌鸦这种大陆鸟类呢。” 他的出现让越州市局的领导们脸上出现了一丝变化。他们没有想到,这位汉子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他们当然不会想到,我调查的出发点和他们完全不同,得到的证据和结论当然也会不一样。他们证明了倚澜掉进海,我要证明的是倚澜是跳进海。正常人怎么可能随便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只有精神病患者才会自残甚至自杀。至于那个渔民为什么会这么说,我相信只有看过倚澜文章的人都会得猜的出来。他的出现决定不了什么,但他的出现一定会让那些自以为做的很圆满的人一点心理上的震颤。 “这就是倚澜在一天里出现的第二个幻像,这个时候,应该说她的病已经发展到一定程度,必须及时救治了。第二天,她在秦屿监狱旧址参观时出现的第三个幻想就不足为奇了。她自己在描述中也解释不清楚到底为什么会那样吗?有人或许会说她有sm情结,可专业知识告诉我,那时的她已经陷入短暂的精神分裂状态。这时的人已经是时而正常,时而异常。比如说她在晚上采访张美娜的时候,就非常正常,除了她说的那几场雨以外,大家可以查天气情况,那几天整个越州都是阳光万里的。” 我放了一段倚澜在参观秦屿监狱旧址的图象,多亏了现代科技,也多亏了胡雷在岛上安放的密布的监控摄像头,它们无处不再,大部分安装的位置,连秦屿人甚至张美娜都不知道。可以说,任何人在秦屿的任何举动都难逃胡雷的眼中。他实在太可怕了,我暗自庆幸不是他的敌人,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的余光扫过台下人的脸,凝重,仿佛每个人头上都笼罩一片乌云。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位如此美丽的记者竟然是一名严重精神病患者,而看她的行为却丝毫没有异常的举动。 第五十一节 真相 我要进入了此案最重要的部分,就是它的出现,直接导致高强和张美娜被双规。那天,在看守所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守所里有监控录像,胡雷又埋了那么多的摄像头,这一切应该很容易得到证实。可我就是在这里卡壳了,我不能拿出看守所的监控录像,因为它们早在上次的事变中被越州市局销毁,他们也曾为此懊恼过。我也不能拿出胡雷表哥的录像,一旦拿出,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只能和越州市局一样用间接证据,就是证人的证词。而在这个方面,越州人做的已经十分完美,几乎无懈可击。 我当然把他们击倒了,因为,我有“钱”,更有胡雷表哥在身后用无形的手来安排所有人重新出场以及他们要说的话。 画面中首先出现高强表哥那张清秀斯文的面孔。“那天,倚澜记者来我们所里参访。按说她没有市局开的介绍信是不可以去监区的,可我碍于表姐的吩咐和校友的面子,我们都是滨大毕业的,还是让她进去了。她听了很高兴,一边走还一边拿着笔录音。她没有参访证,所以让她拍照。她兴致勃勃的参观了监控室,一楼男监区,二楼的女监区和重犯区以及禁闭室,三楼的办公室等等。见了高梅、任雪和赵政委,还和他们聊了聊张所的事情。之后,我亲自把她送到了码头,看着她离开秦屿新岛!” 高强的讲话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因为他是当事人,站在法律上讲是无效证据。 赵政委突然站在镜头前,这让越州市局人的大吃一惊,我清楚的看到他们脸上抽动的肌肉,那是愤怒,也是郁闷,更是焦急,他们不知道,这位大爷此刻站在镜头前会说什么话。不过他们可以肯定的是,他要倒戈了。 “倚澜记者来岛的那天,到现在我还清清楚楚的记得。我们在监区相遇,她一点也没有架子。她热情的问了很多关于监狱的事情,尤其是前所长张美娜的事情。我是头一次见到省城四大名记,心情也十分的激动,说了很多!我还提出中午请她到食堂吃饭,被她委婉的拒绝。” 赵政委屈服,他不缺钱,也不缺官,更不缺女人。但他怕,怕没钱,没官,没女人。所以,他只能按照胡雷交代的话在镜头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直到让胡雷和我都满意为止。他究竟有什么把柄在胡雷手里,胡雷没说,有些事,他决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赵政委出尔反尔,他的证词也失效了。那么,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一切像掉进了迷雾之中。他们看不清,连我这个从头到尾参与调查者也没有能看透。一个又一个无形的大手将原本简单而清晰如玻璃镜面一样的过程涂抹的即使镜中人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任雪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她的胳膊上石膏还没有拆,虽然是粉碎性骨折,但任雪坚持不打钢钉,她相信自己的骨头很够愈合,可三个多月过去了,伤势恢复的非常慢。她站在摄像机前没有悲伤的表情,说话很平稳,语气很坚定。 “倚澜记者来的时候,看什么都很新鲜,尤其是我们女犯搜身的地方和钉脚镣的地方。我仔细的跟她讲了我们看守所的管理条例以及目前关押犯人的人数,都是些什么人,显然她对死囚更加的关心。她对张所长长达十年的看管死囚的经历十分的感兴趣,问的很多,我一一解答。” 高梅也说了一些话,两次入狱让高梅几乎崩溃,说的话有些语无伦次,想必台下的人不会相信。 我要拿出杀手锏,它的强大足以击碎越州市局人所有的自信和骄傲,让他们自己最熟悉的领域里跌的粉碎,从此再也爬不起来,再也没有勇气将手伸进秦屿。从此后,他们只能坐在越州那个小“县”城里,坐井观天,夜郎自大,尽情的享受,在糜烂中死亡。 这是一小段视频资料,里面有刚才作证的所有人,倚澜、高强、任雪、高梅、赵政委,还有那个真实的女犯人。 我在画面上将他们一个个的标出,露出他们的庐山真面目。 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的,我结束了上半部的演讲。 我再次躲进黑暗里,大口的呼吸,捂住胸口。我用正义的名义救了秦屿,挽救了我的爱情。但我也用正义的名义毁掉了一个人的人生和一个不是阴谋的阴谋。云珠曾在我准备材料时说,我成熟了,像个男人,她可以靠在我的肩膀上。 可没人知道,我有多痛苦,儿时立下的志愿,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科学,一辈子追求真理的我却也要犯下而且必须犯下如此严重的罪行。 黑暗,黑暗可以吞噬一切,黑暗可以掩饰一切,他们看不见我的脸,看不见我弯下腰,想找一个地方呕吐,找一个地方忘记。 灯亮了,我已经退场,领导们在接下来的二个小时里可以尽情享受美丽、大方的秦屿女警为他们提供的特殊服务,那些高傲高知高……,我叹了口气,她们当中就有云珠。 这就是秦屿,这就是中国,当委琐挂上集体主义时也会变得高尚,当罪恶挂上集体主义时也变成善行。自由是自尊、自爱、自信的前提和全部,没有了它的存在,一切都变了样子。 第五十二节 黑白不分 有了刚才的打底,我的下半部就变得顺理成章,大家也似乎无心再听我用专家的态度表情来描述倚澜是怎么样成为一名精神病患者的故事,他们还关心的事就剩下那晚,张美娜和倚澜究竟干了些什么。 不过,我还要说,无论它是多么的无聊,我需要要证明一点,我还是专家。 “精神分裂症是具有特征性的思维、知觉、情感、行为和人格障碍的精神病 ,较为常见 ,一旦发病从根本上得到治愈相当困难。如果能在发病前发现蛛丝马迹 ,及时就医治疗有可能阻止发病。据研究 ,精神分裂症发病前有十大迹象。1、不自主思维 :正常人思维活动是按个人意识而产生 ,但精神分裂症患者发病前经常出现不着边的杂念 ,不以个人意识为转移的思维涌向心头 ,难以控制 ,此种变化有可能向家人或朋友叙述。2、不自主的往事重演 :头脑中经常浮现往事 ,与正常人回忆往事有所不同 ,常和实际毫不两样地出现 ,与目前毫不相关的过去体验的往事再次复活难以控制。3、白日做梦 :在觉醒状态 ,产生各种不自主思想 ,并形成梦境 ,通过视觉、听觉历历可见 ,历历可闻。4、理解障碍 :看电视时对节目主持人的一般语言听不懂 ,和人交谈时也一时半晌不能理解对方讲话是什么意思。5、即时记忆丢失 :平时记忆很好的售货员去仓库取货 ,到仓库却忘记该拿什么东西。受人委托把一册书返还图书馆 ,但拿书走两步却不知自己要去什么地方。6、被监视感 :在室内读报忽觉背后有人 ,回头看一无所有 ,即使知道周围并没有什么人 ,但仍感到有人无时不在窥视自己。7、被议疑虑 :经常怀疑周围人是否在议论自己 ,是否在说自己坏话。但与精神分裂症的被害妄想有所不同 ,仅仅是半信半疑。8、短时音乐幻听 :静坐或静卧可突然听到并不存在乐曲 ,或某种乐曲 ,一般持续时间较短即消失。9、听觉亢进 :对事先并不了解的周围出现的极微弱的声音能清楚听清 ,听觉过度敏感。10、情绪困惑紧迫 :无端担心如果自己去电视台主持节目是否会紧张 ,是否会出现差错 ,无中生有地紧张或困惑。一般来说出现以上任何一条症状,就应该去医院检查了。” “这是楚博士写的医学报告,他领导的医疗小组正努力将倚澜的另外一个人格从她的精神世界里抹掉,让她恢复成一个正常人。” 我把报告分给了在座的所有领导,包括已经垂头丧气的越州市局的人。 他们是没有时间看的,对他们来说,结论就是全部,他们现在已经接受了倚澜是精神病患者的事实,至少在半年以前是那个样子的。一个精神病患者写成的文章,其真实性就可想而知,加上被我举出的证据,结局已经不言而喻了。 我又拿出了几份证据,说明那天倚澜一直待在招待所里写她的那篇报道,招待所的闭路电视上清楚的显示她并没有走出过大门。张美娜那晚因为要去北京,所以彻夜都在办公室里工作。 那两个武警看到的戴着脚镣的死囚却有其人,她就是真正的高倩,一个因为逃生而跳海最后淹死的女人,她的尸体早已被打捞上来,送到了火葬场里。 倚澜把自己想象成高倩,一方面是因为两人有些相似,尤其是证件照。她曾在看守所里看见过高倩,并且和她交谈过,这都是张美娜所长安排的。因为她一直提出要写一个关于女犯人的纪实文学,张所长拒绝了她的许多过分要求,但碍于老同学的情分,只能安排一些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的活动,没想到,即使这样,还是害了她。张所不止一次的对我说,她对倚澜的愧疚。不过,张所长还是救了倚澜的命,要没有她及时发现大会上的高倩不是真的高倩,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那些事,越州市局比谁都清楚,他们到底干了些什么。不过,他们在自己的报告里推的一干二净,我也不想说明什么。毕竟我这次演讲的目的是拯救,而不是落井下石,将越州市局的人打进十八层地狱,如果那样的话,他们会像地狱里的疯狗一样乱咬。这样的事情,是在座所有领导都不愿意看到的,他们更希望的是,所有的事情到此为止。 第五十三节 所有人都喜欢看到的结局 第二天,省里派出了审计组,将秦屿所有单位的帐目查了一边。张美娜和高强并没有立即获得自由,他们在宾馆里又住了一个多月才从回到秦屿。 任雪和高梅倒是立即被释放了,而且得到一笔赔偿金,一方面是因为她们上次受伤,还有就是两次无辜入狱。说起来这笔钱和她们遭的罪比起来太少了,每个人只有不到五万块。她们俩并没有要这笔钱,秦屿人虽然不富有,但也不缺钱,他们都是吃财政饭的,每月按时领饷,越州虽近在咫尺,她们也不愿意上岸,宁可花上十个小时的去滨海采购。在颠簸的大海上,她们也能酣睡,生活里没有了阴影,在灿烂阳光下,她们自信的上班下班。她们把这笔钱捐出来,建成滨州第一座监狱图书馆,犯人也有读书学习的权利。 张美娜和高强回到秦屿时,几乎万人空巷,秦屿人像英雄一般的迎接她俩,礼花、爆竹响彻云天。码头上铺了一条两公里长的红地毯,那是监狱的女犯人用了一个月时间编成的。胡雷表哥站在人群的前面,他的两侧站着楚军和我,以及英姿飒爽的女警们。那些卑微的秦屿的男人们只有躲在我们身后,在秦屿的一次又一次危机中,他们扮演了太多不该出场的角色。武警战士列队,枪口冲天鸣放,虽然是空弹,那也是需要花钱的,一个子弹五十块,他们都表示自己掏腰包,只为可敬可爱的大姐安全归来。 在人群中有一个特殊的人,她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粉色连衣裙。她的胸口挂着一个牌子,那是个四四方方的一个塑料制成的漆成蓝色的大拇指盖大小的一个牌子。千万不要小看这个牌子,只要你戴着它走在越州的大街上,行人见了都要敬畏的绕开你,恐惧的恨不得天地一片灰暗,这样就可以看不见你。无论是公交车还是私家车,甚至是政府的公车,见了你都会小心翼翼的连喇叭都不敢按下去,只有等你消失在马路上,他们才敢缓慢的通过。如果,你走进了繁华的市场,人们会像见了大官一样鸟兽云散。如果你走进了社区,那你将受到贵宾一样的礼遇,门口的保安会排成一排向你敬礼,然后请你进他们的保安室,那里会有上好的茶点等候你,直到你自己想离开。 那个牌子看上去真的普通极了,它就有这么大的魔力。它的上面只有两行字,第一行,“极乐园”,第二行,“741”。它的含义也非常简单,表示,你是极乐园第741个病人。 她没有化妆,她压根就不需要化妆,她象一朵在深谷中开放的幽兰,释放着吸引无数男人目光的芬芳。她象浊世中的一朵白莲,在淤泥中绽放纯美的花朵。 她的脸上带着那种常服镇静类药物才有的傻笑,看着兴高采烈的人群。她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要这样,上岸的那只是两个人而已,又不是外星人、上帝和异形。 我悲哀的看着她,她的身后站着两个穿着黑衣的护士,高高大大,孔武有力,看上去那么强壮。不过,我知道,她们俩是多么的害怕,因为她们的腿一直在颤抖着,没有道理的颤抖,一个文文弱弱的女记者,即使疯了,又能将她们俩怎么样。 女记者,倚澜已经忘记了曾经辉煌的自己。滨海也忘记了曾经辉煌的她,曾经在省城那个狭小的娱乐圈里风光无限的她,在精神病患者的重锤下打回原形。她只是个女人,一个曾经美貌与才气并存的女人,现在的疯子。 遗忘是人类最大的美德,也是最大的罪恶。 倚澜,已经和当年的“女作家”没什么区别了,报社把她开除,家里也放弃了对她的监管,越州市局原本给她的赔偿也因为她是个疯子没有监护人为由拒绝支付。 张美娜和高强站在敞篷的越野车上,车开得很慢,两人不断的挥手,人群高呼他们的名字,虽然不带“万岁”二字,但意思也差不多了。 两人到没有像领导人检阅队伍似的,喊什么“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一类的口号,而是微微颔首,面对微笑。 秦屿的日子就这样恢复了平静,让时间慢慢冲刷人们心头的恐惧、愤怒和悲伤。 高强亲自将倚澜从极乐园中接出来,虽然他的长辈一再的忠告他,她的病没有完全好,还需要继续治疗。高强是个倔强的人,回到岛上后,张美娜的职务升迁为常务副监狱长,而他却被免去了副监狱长的头衔,只剩下劳改大队大队长的职务。他却毫不介意,在他的眼里,只要能和倚澜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他亲自将倚澜安排到了自己身边,给他当秘书,这样,他就可以每天看到她。 倚澜对这个安排没有异议,也不会有异议。倚澜只有和高强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变得正常些,能和周围的人简单的聊上两句。一旦高强离开了,她马上会换做一副冷冰冰的面孔距人于千里之外。 楚大哥升职了,我也跟着沾光。秦屿里一片莺歌燕舞,世外桃源的模样,这是不知道这光景还能维持几年。 我出差从省城回来,站在船头,秦屿的鸟儿要回巢了。它们在秦屿的上空盘旋着,鸣叫着,俯瞰它们世代生存的土地。夕阳西下,万道霞光将秦屿打扮成一个巨人,她手持正义之剑,誓将世间一切罪恶铲除。对面的越州,已到了上下班的高峰。街头自行车形成的万马齐岸的光景已经不在了。私家车排成一条条长龙将不宽的街道堵的严严实实,他们都将车窗关的很严实。外面的天气虽很凉爽,群鸟的嘶鸣地狱般打扰他们的神经。他们知道,只要住在这里,他们就没法摆脱这群讨厌的鸟和讨厌的秦屿及秦屿人。 第五十四节 出狱 我和卫明站在监狱的大门外,林小桐拎着一个小包走出来,她的长发早已被剪断,只剩下齐耳的一寸多长。可她看上去还是那么楚楚动人,像一朵盛开的百合花,散发出青春的芳香。离开看守所待在监狱的几个月,她的精神恢复的很好,身体也胖了许多,不再像我第一次见如芦柴棒一般。 我们坐上卫明的汽车,渡海到了越州。 “我想先去奶奶的坟前上一炷香。”林小桐默默的说。 我们都在沉默,车向越州新修的一片属于穷人的陵园开去。 林小桐跪在地上,抚摸着奶奶的墓碑。 卫明和我开始为林小桐销案和出狱的手续。派出所里,我看到了那群联防队员们,一个满脸的横肉,衣服松松散散的穿在身上,走起路来左摇右晃的,如果不是他们穿着制服,活脱脱一个黑社会打手。 我的拳头撰的紧紧,恨不得冲上去让他们鼻孔窜血。卫明却面带微笑的拉着我的手和他们打招呼,好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样。 我坐在接待室里,隔壁就是林小桐口里的审讯室。只见一个跟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女孩从我身边走过,绳头握在他们手中,一边走,嘴里还骂着,这群臭婊子,害得爷爷们蹲了一夜。他们没有权利使用手铐,用绳子捆绑成了他们的强项,手艺之精湛甚至超过了专业捆绑师。女孩们的脸上带着泪痕,身上穿的很少,很暴露,看来绑的时候受了不少苦。 跟着,一声又一声尖叫从隔壁传来,走廊里警察很多,人们却若无其事,脸上的表情轻松甚至带着些许嘲弄的欣赏着人嘴里发出的声音,漂亮女人嘴里发出的惨叫声。 声音越来越凄惨,我已经做不住了。联防队员并没有停手的意思,或者他们觉得这些“小姐”们供词太少,勒索的钱太少不够赔偿林小桐的。突然一阵尖锐的叫声传来,警察忽然蒸发了一样,躲进各自的办公室不再探出肮脏的脑袋。 我走出来,审讯室的门没有关严,我扒着门缝往里面望。 从第一眼,我就开始后悔,他们简直不是人,就是一群畜生,我不知道他们的爹妈把他们带进人世是为了享福还是造孽。 一个女孩瘫倒在地上,双手被绑在后面,提的很高,我记得只有死刑犯上法场是才可以这么绑,因为时间长了,可能导致双臂瘫痪,肌肉和骨头坏死,严重的就要节肢。她的手已经充血通红,绳索勒进肉里,将衣服都勒出一道道的浅痕。脸上的泪和鼻涕淹没了脂粉,露出沟壑纵横的本来面目。大腿里面的裤子已经被踹烂了,露出一块块青红色的肌肤。她的下体有一道湿迹和旁边的一小滩浑浊的尿液相连。显然她已经被打的小便失禁了。旁边另一个同样捆绑的女孩,被联防队员按着头。他嘴里吼着,“张开嘴,给我添干净,你们不是喜欢卖吗,哈哈,哈哈!”他的笑声让我不寒而栗,从心底凉到脚心。 他猛的抬头,朝门这边望过来。我赶紧一低头,脚下步伐飞快。我坐在隔壁的长椅上,舒了一口气。 他跟着进来了,我装在懒洋洋的样子,手放在椅子背上,斜眼瞅着他。 “刚才你干什么去了!”他问。 “我一直坐在这里,那也没去!”我故作轻松。 “你看见什么了?”他接着问,好想没听见我说话似的。 “我看见你进来了,你想让我看见什么?”我反问道。 他脸上的表情失去了刚才的得意,变得有些愤怒。 “看见也要当没看见,小子,知道不!下次你要是进来,我会让你少吃点苦头。” 他是在威胁我,恐怕他不知道我是谁。要是不是在这里,我保证他已经趴在地上。出了这个门,你小子就等着好戏吧,我心中暗骂。 卫明及时的出现,他见到卫明立刻变了脸色,带着谄媚的微笑。 “卫律师来了,事办完了吧,您慢走。” 卫明没有搭理他,拉着我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这个人间地狱,他就是阎王殿里行刑的小鬼。我发誓要让他尝尝什么叫恶有恶报。 拘留所的手续比派出所麻烦,我没有去,我属于系统里的人,不便出面。林小桐所有的衣服,首饰,入狱的半身照,穿过的条纹囚服都一一的领出来,她生命中的一段日子在这里花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只要她不说,这里就像从没出现过这个人一样。这真是她所希望的吗,是所有在押和服刑人员的理想吗,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我非常想会会那个拿鞭子抽过林小桐的人,后来我的愿望实现了。越州看守所和拘留所再次合并,我有幸和她成了单位同事。她坐在那里,张着一张白白的脸,显然没有化妆。丹凤眼,弯月眉,小巧高挺的鼻子,樱桃般小口,怎么看都是一个美人。蛇蝎美人,我在这里找到了最好的注脚。我盯着她,是愤怒还是暧昧,我自己也不知道。她也盯着我,是一种毫无示弱的表情,带着嘲笑和戏弄。我能把她怎么样,一个外表看着弱不惊风,其实内心狠毒,手段毒辣的女人。 在卫明家宽敞的客厅里,我们喝着咖啡,不知什么时候,两人走到了一起。 第五十五节 又是讲故事 林小桐开始讲故事,这个故事才是她真正入狱的原因。 “三年前我从滨海回到越州,在市里的一家外贸公司工作。那年,越州为了扩大城区面积,增加土地供应量,加速房地产市场开发,决定对建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城市周边的平房进行整体改造,我和奶奶住的房子正好在第一期的改造工程里。当时政府许诺的政策还是相当不错的,想要房子的,等到新楼盖好后,可以一米换一米,余下的按照市场价格的三分之一购买;不想要房子的,政府会拿出一笔钱作为补偿,每平米的价格按照市场参考价一倍半支付。我和奶奶算了一下,选择回迁的话,至少要两到三万块,我们根本掏不出这笔钱。奶奶的年龄大了,她提出要去敬老院生活,政府补偿的这笔钱足够让她安心的离开。虽然奶奶去敬老院,我是一万个不愿意,但以我当时的收入,想要养活没有劳保的奶奶,也不太容易。我和奶奶哭了很久,还是把那间住了二十多年的老屋卖掉。当时奶奶看着它被大椎掀翻房顶时,痛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很久都不肯站起来。” “奶奶去了敬老院,拆迁补偿款虽然拖了几个月还是发在我们手上。当年的老邻居听说我们选择了货币补偿,纷纷表示可惜,他们说,如果等到房子下来时再转手,会赚的更多,现在的房子是一天一个价,好像没有头似的。奶奶却摇摇头,说自己的年龄大了,桐桐还小,这套房子注定不是我们的。” “一年后,我们回迁小区建成了,老邻居们纷纷拿出当初的拆迁协议却被挡在门外。房地产开发商用铁门封住了小区所有的入口。他们宣布,拆迁协议无效,要想入住,必须重新签订合同。老邻居们愤怒了,他们纷纷冲上去,要强行拆去铁门。门的那边,一群群的保安手持电棍等候他们,一顿棍棒教育和鲜血的付出后,他们退缩了。开发商拿出新的合同文本贴在了大门外。凡是想在这个小区入住的居民,扣去原来老房子的面积后,余下的面积一律按市场价销售。这个小区的单户面积都在60~100平米之间,邻居们的老房子最大面积不超过30平米,开发商给出的价格2000~2500元/平,也就意味着老邻居们必须付出6万以上的才能搬回去,这还不算入住费1万块,简装修费1万块,上下水和煤气安装费1万块。老邻居们面对这份合同欲哭无泪,他们几次组织人去上访,都被政府挡在门外。根据政府和开发商的协议,政府将土地卖出去后将不再承担任何义务和责任。善良的人们就是这样被他们连手耍的团团转。很多居民被迫选择将手中的协议卖给房地产开发商,而开发商给出的价格却只有政府当初承诺价格的一半。经此一役,人们看透了政府行为。所以政府的第二步拆迁计划刚刚宣布,就遭到了拆迁地居民的全体抗议。” “就在此时,我的奶奶却病了,病的很重。原来,这些年我在外读书,奶奶一直隐瞒着她换上肺癌的事实。此时,靠药已经无法维持病情,医生建议立即动手术,或许可以延缓奶奶的生命。奶奶躺在床上,一遍一遍的跟我说,桐桐,奶奶都这么大岁数了,早就活够本了,不要在我身上花钱了。我怎么能抛下奶奶不管呢,可十万块钱的手术费凭我当时的工资,不吃不喝也要十年。我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份兼职工作,让奶奶先住院。好在我白天的工作不是太累,我很快在一间酒吧找了份服务员的工作。一次偶然的机会,酒吧的表演队一个伴舞的病了,我上去试了试,没想到一下子就被录取,每天和姐妹们跑场,挣的更多,眼看着手术费一点点的凑起来,我心里非常的高兴。” “一位多年的老邻居要出国看女儿,她的房子空出来,她想到了我,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帮忙看房子。我住在集体宿舍,每天回去的太晚已经引起了舍友的怀疑,要知道我们那个单位是国营的,不允许员工兼职的。我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搬出去,几个好姐妹听说我有个大房子住,也纷纷搬过来陪我。那是一栋二层的小楼,是建于十八世纪末的欧式建筑,越州市文物局特意在房前竖了一块碑。这个地方正处于市里规划的棚户区改造的第二个地块,随时都有被拆掉的可能,不过根据文物法,我们这个房子不再拆迁范围内。因为第二阶段的拆迁任务迟迟落实不下去,市里很快出台了一部地方法规,《越州市房屋拆迁补偿安置特别规定》。根据这项法规,在拆迁办下达拆迁令后三十日内,拆迁地块的房屋必须被拆去,拒绝搬家的受到行政拘留10~15日。根据这项法规,越州市成立了全国第一个城市行政管理大队(简称城管),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执行这项法规,将那些钉子户们从房间里强行拉出来,扔到大街上,在用大吊车将矮小的平房砸碎。在政府的高压政策和城管队员的大棒下,邻居们一个个的屈服了,搬出他们生活了几十年的祖屋。钉子户一个个被铲除,政府高官们在电视上一次又一次的来工地视察,期间和房地产开发商们谈笑风生,不知道他们背后究竟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交易。总有一些人不畏强权,站起来捍卫自己的利益。不过,他们的下场就很惨了,我就亲眼看见一个老邻居(七十多岁的奶奶)站在家门口,手里举着土地证和房产证。她身后的床上躺着一位卧床了十多年患脑血栓的爷爷,这个家里简陋的只有一个(七十年代的)立柜、一个水缸和一台不知何年的十四寸黑白电视机(估计是从旧货市场买来的)。老头的脸上满是眼泪,却无法动弹。这个地方已经断水断电半个月了,每天奶奶都要去隔壁的新建小区里用扁担往家挑水吃。可以想象,一位七十多的老人会用怎样的步伐从一地的石头瓦片中穿行,肩头还要扛着一天要吃和给老汉擦背的水。一群城管在其队长的指挥之下,将老奶奶强行架走,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狼抬着担架冲进屋里,将老爷爷放到担架上抬起来就走。已经准备好的吊车扬起了铁锤,在确定所有人员都撤离到了安全地带后,铁锤落下了,小屋顷刻间变成了一堆废墟。老奶奶面对这一切已然昏倒在地上,老爷爷躺在担架上闭上了双眼。两个老人流落街头不久,就死在了一个人防工程里,是老邻居们把他们的尸体火化。” “后来,我被抓到派出所,被迫承认是酒吧卖淫集团的首脑。我进了看守所不久,是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子被抓进来,她也穿着黄马甲,不过没有戴脚镣,她的脸上带着泪痕,看来是刚刚哭过。本来我想安慰她一下,但一想到自己比她还要惨,这话就哽在嗓子里说不出来。我把早饭都划拉进肚子里,将牛仔裤沿着大腿根的地方撕开,然后一点点地向下退,慢慢的卷在脚镣上。虽然花了将近两个小时,但走起路来脚踝已感觉不到太厉害的疼,我满意地笑了。跟着我又将衬衫的两个袖子撕下来,搓成绳子像其它姐妹一样,将脚镣提前挂在腰间。做完这一切,我才发现从手腕到胳膊、前胸后背、大腿小腿、脚踝,无论是肌肉还是关节都已经肿得很高,无论动那里都会引起剧烈的疼痛。旁边的女孩开始看着我干活,看着看着居然困了,躲在角落里睡着了,不过她睡得并不踏实,梦里还喊着,我招,我招,我全招。看来她受的苦也不少,我把被垫在身体下面,迷迷糊糊的一觉睡到了晚饭。我正纳闷怎么没有放风,天棚下面的一个透气空中传来了滴答的雨声,原来下雨了。一天就这样又过去了,我和女孩也熟了。正像我猜得那样,她的遭遇跟我差不多,不过是她在一顿警棍大餐之后就屈服了,少遭了很多罪。但令人奇怪的是,警察安在她脑袋上的罪名和我一样,都是卖淫。更奇怪的是,她家也是拆迁户,不过不是在我那片。跟着几天,这间牢房里陆陆续续的住进了十多个跟我俩的遭遇完全一样的女孩,警察打强迫承认卖淫,家里是拆迁户。不过十多天过去了,一直没有检察院的人来看我们,也没有人来探望我们,我几次申请要求看守给支笔,我要写封信,但都遭到了拒绝,甚至赶上她们心情不好的时候,身上还挨了一鞭子。不过牢房里在第十四个人住进来的时候,第一个来陪我的人就出去了,临走前,她告诉我,她没事了,她的父亲已经在拆迁协议上签字,并且答应不要任何补偿。跟着,房间里的人几天内又都走光了,只剩下了我一个,因为我住的那个房子的房主已经在国外定居,除了我没有人能联系到她,所以他们就一直把我关着,直到游街的那一天的到来。” “奶奶在我入狱后不久去世的,老街坊们并没有告诉她我被抓了。在他们的眼中,政府总是正确的,没有罪的人是不会进那里边的。我并不怨恨他们,在狱中,我得知奶奶去世时,我曾想过自杀。不过,我还是选择活下去,我要清清白白的从这里走出去。可是,要不是遇到你们俩,我真的不知道还要待多久,有谁会愿意帮助一个身无分文,举目无亲,背着恶名的女人。这个社会真的还有救吗?” 她的问话每次都能引起长时间的沉默,我和卫明没有话来回答。生活在阳光下的我们,怎么能理解一路艰辛走来,看遍人间冷暖,经历痛苦折磨的她的心情、心境。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大学时代的往事。那是一段惨痛的经历,两块天外飞石让多少无辜的人搭上性命。我们宿舍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堆满乐器的仓库,我们被其中几件乐器吸引,原本五音不全的我们竟然一下子精通音律,作词作曲演唱,并组织了一个乐队。我是敲架子鼓的,而林小桐就获得了一双神奇的舞鞋就一下会跳世间所有的舞蹈,大哥拿了一个麦克就获得了天籁般的嗓音。后来乐器被毁了,但它在我们体内留存的力量仍然让我们对音乐有着狂热的爱好和不一般的悟性和表演功底。这么多长时间过去了,林晓桐还会因为这股力量而遭受磨难。真不知道何时,我们才能彻底摆脱它,获得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最后一节 尾声 六个月前。 “雪儿姐,你看她俩长的多像啊!”高梅指着电脑屏幕上倚澜和高倩的照片。 “是有点像!”任雪看了一眼。 “你还是赶紧把她的资料删除,你哥刚才来过,看了挺生气的!”任雪一面整理材料,一面说。 “删了怪可惜的!”说着,她的鼠标放在了倚澜的照片上,右键保存在桌面上。接着把剩下的部分都扔到了回收站里。跟着,她把倚澜的照片放在了莫水莲档案的照片栏,她选择了粘贴,大小正合适。 “雪儿姐,我先回去了!今天姐夫来接你吗?”高梅问。 “今天,他对工作向来十分玩命!”任雪对自己的老公很清楚。 高梅悄悄的离开了。 终于整理完了!任雪伸了伸疲劳的腰部肌肉群。这个小梅,也真是,就因为两人长的像一些就非得到她的电脑里捣鼓,走了还不知道关。任雪点击上面的小叉,一个窗口跳出来,“是否保存”,任雪点击是,跟着把回收站清空,领导的吩咐还是要照办的! 省城卫见光的家,墙壁上挂着一个柔软的羊皮面具,这是个纪念品,张美娜在他做完那个手术后送给他的。田野一把把它摘下来,手工细致,真是难得的精品。 三个月前。 卫见光站在手术台前,眼前躺着的还是那个漂亮女生。 今天配合他手术的是省城各医院的精英们,他们的经验要远比上次时他的兄弟们强。他不放心,人命大于天,这是他为医生者的第一原则。可今天,他就要违背原则,对一个本不用动手术的人动刀。 眼前这个女人有非常严重的精神疾病,必须要手术治疗,切除她的部分脑白质。可手术治疗精神疾病,早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就被废除。各国早已立法禁止实施这类手术,中国的临床医学手册上也明文规定,禁止对精神类疾病患者实施任何有关脑组织切除的手术。 卫见光的手微微颤抖,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可恶的女人,想当年,正是她为了成为外科主任设计陷害她的恩师,逼走了全越州最好的外科医生。不过,恶有恶报,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手术中,她犯下严重错误。说起来,那个手术实在很可笑。病人因为肺左下叶有轻度病变住院治疗,她检查后非得建议病人做手术,说只有手术才能彻底解决问题。病人听说她是主任,就信了她的话。开刀那天,她正好和另外一个病人吵了一架,心情不好的走上手术台,结果在切除肺叶时,误将主动脉划伤。在封闭主动脉血管时,不小心将患者的整个左肺切除。在切除左肺的时候,又将食道划伤。食道划伤后,没有封闭治疗,导致食道感染,将整个食道切除。最后患者弄得终身残疾,不得不上法院告她。这个女人可不是小角色,她的丈夫当时已经是市长秘书,几个电话就解决问题。患者获得高额赔偿后撤诉,她也被象征性的免去主任职位。没几个月,她就连升三级,当上副院长,真是世事无常。 脑血管一根根的露出来,他要切除的那部分是人承载记忆的主体。一旦切除后,那个人就和白痴没什么两样,人的智商和情商的形成都是因为人有记忆。人没有了承载记忆的载体后,就如同硬盘极小的电脑一样,只能进行简单的运算。而像情感、技能之类的大型程序,是无法进行存储和运算的。 卫见光从未像这次,手术中出这么多汗,齐微用掉了两大包纱布给他擦。二十六个小时,卫见光走出手术室几乎虚脱,门外,极乐园的人纷纷跑进来一边庆贺一边把他们搀进休息室。 圣诞节前,把全文发完。 谢谢各位看官的支持,衷心祝愿大家圣诞快乐!万事如意!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