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江湖日记》 第一章 我穿了 古神镇玄武街712号韩夜家中,时钟刚刚敲过了十一下。 “呼,终于写完作业了!”夏依洛将笔往桌上一扔,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双脚很不文雅的架到桌子上一脸解脱了的表情说,“现在的小孩真命苦啊,每天都得写那么多的作业!” “行了,就你还埋怨。你以为光你一个人苦吗?”旁边的韩夜不满地白了夏依洛一眼,“你一大半的作业可是我和纤素帮你写的啊。我们还没怨,你认为你有什么资格怨吗?” 夏依洛扁扁嘴不敢出声反驳。对于韩夜,依洛是向来不敢反抗的。因为,尽管从小天不怕地不怕,脑袋经常思维逻辑怪异到让人想当即跪下大呼一声“我的神啊”,再兼捣蛋耍宝到令人闻风丧胆,谈虎色变,但夏依洛好歹也是生活在这个什么都讲究规律的自然界中的一员,那条让即使在森林中无敌的大象都还得害怕一只小老鼠的所谓“一物降一物”的黄金定律对她来说还是适用的。所以,对于除了有一身蛮力而毫无身手可言的夏依洛来说,她那位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却总能一眼看穿别人的心思,拥有好几届跆拳道、空手道、剑道和中国武术全国青少年锦标赛冠军头衔的好姐妹——韩夜,即使对她一向都只是威吓多于动手,可还是会让她下意识地怕到就像哆啦a梦见了老鼠。 “小夜,你就别说依洛了,这不也是我们自愿帮她的吗。”眼看着两个好姐妹之间的气氛有点僵,一旁的夏纤素赶紧出来当个和事老。韩夜不置可否地撇撇嘴把脸别过了一边,倒是夏依洛一个兴奋地伸手抱住了自己的堂姐,撒着娇地用脸在她身上磨蹭,说:“还是纤素对我最好!来,赏你一块饼干。”说着,夏依洛已经往纤素的口中塞进了一块饼干。 “唔——,饼干,咳咳,太大了,咳咳……”纤素被口中的饼干呛住了,开始不停地咳嗽。 “依洛你这个笨蛋!”韩夜赶紧起身去倒了一杯水给纤素。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依洛一边倒歉,一边替纤素拍着背。 正当韩夜和依洛都忙着看纤素有没有事时,窗外突然划过了一道红光,接着后院传来了一下重物坠地的“轰隆”声。屋里的三人都被吓了一跳。依洛最先反应过来,赶紧跑到窗前往后院看去。只见在漆黑的庭院中央,不知是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地发着红光。韩夜和纤素也都跑了过来,一起向那个发光物体看去。 “那是什么?”纤素疑惑地问,“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会是流星吧?” “想知道还不容易?下去看看不就行了。”依洛说完便一脸兴奋地冲出了房间。 “她啊,就惟恐天下不乱!”韩夜摇了摇头,和纤素一起跟出了房间。 庭院中,三个人围着那块足有一个篮球那么大的发着光的物体,研究了半天也没有头绪。 “唉,可惜小夜的爸妈都不在,不然像他们那么见识渊博,一定会知道这个是什么。”纤素叹了一口气说。 “喂,在这里研究也不是办法,这里这么黑。”依洛几乎没把脸贴到那个东西上去,“不如把它搬到屋里去看吧。” 说完,依洛便伸出双手去抓那个发光物。然而,就在依洛的手指刚刚碰到物体时,一束更为耀眼的红光突然射出,继而在瞬间笼罩了依洛的全身,将她整个人包裹在一层朦胧的红色光雾中。强盛的光芒几乎将半个庭院照亮。韩夜和纤素都被吓了一跳,生怕依洛发生了什么意外,赶紧冲上去一齐拉住她想将她拉出红光的包围圈。谁知,她们的手才刚一碰到依洛,就感到全身像是被千千万万的刀子在切割一样,疼痛难忍,但嘴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紧接着,竟然连她们的身体也都被笼罩在了红光之中。 光芒越来越盛,甚至到了最后,已经将整个庭院都包围在了一片极光之中。 一直持续了几分钟,曾经盛极的光芒才又迅速地暗淡下来。而原本应该落在庭院的那个发光物,连同三个女孩,居然也在光芒消散的一刹那,随着最后的一丝红光,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夏依洛篇) 当我眼前的极光终于暗淡下来,能够看清周围的东西时,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呆若木鸡。 在我的四周,长满了高可参天的大树。树上不时地跳过几只松鼠。而在树下,除了灌木横生,还有几只白兔正竖起两只耳朵,警惕地看着我。耳中不时地传来悦耳的鸟鸣声,和哗啦啦的流水声。还有一阵阵的清香扑鼻而来,像是果香,又像是花香。 总之,眼前的景色是我从未见过的美丽,但又相当的诡异——这里好像是森林耶!可我刚刚明明是在小夜家的庭院啊,怎么突然周围就变成这样了?纤素和小夜又到哪儿去了? 我的头脑一片混乱。 正当我楞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时,忽然觉得腰上一紧,接着就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重新恢复了知觉后才发现,我正躺在一个山洞中,一个脏兮兮的老头蹲在我面前盯着我笑。他的白头发像是好多年没剪过更没洗过一样,长得乱七八糟不说,还一把把的粘在了一起。而他身上的衣服也像是刚从垃圾堆捡起来的一样,又脏又烂。最糟糕的是,他现在离我不到半米,我都能感觉到有一大堆的苍蝇、蚊子在围着他团团转。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立马从地上站起来想向后退去。却不知到底是我用力过猛,还是有谁拉了我一把,居然在我右脚用力一蹬且正准备左脚再来一蹬时,身体已经向后飞快地掠去了。一秒半后,我撞在了一堵石壁上,几乎没把我的心肝脾肺肾都撞出来。 我痛得哭爹喊娘,可那个脏老头居然在“哈哈”大笑。而我很明显地看到,在他笑得全身抖动时,他的身上就立刻尘土飞扬了。 天啊,那该是要多久都不洗一次澡才能达到的境界啊! “笨蛋,你现在已经不是普通人了,这么用力往后退,要不是有石壁挡着,你早就飞出五丈远了!”那脏老头用手抚了抚他那同样粘在了一起的胡子——尽管在我看来是极其费力地抓了抓——笑着说。 想不到脏老头脏得怪,连说出的话都那么怪。什么叫我已经不是普通人了?难不成我还变成了超人?还飞出五丈远呢!那是多远啊? 看我一脸的迷惑,那老头又说道:“我刚刚对你稍微检查了一下,发现你骨骼精奇,是百年不遇的武学奇才,所以决定收你作我天机子的关门弟子,并且接任我玄天门第三代掌门。刚才我已将我毕生的功力传授予你,以后,你只要好好勤练外功招式,一定能成为江湖新一代的霸主,重振我玄天门……” 老头还在慷慨激昂地发表他的演说,可他后来到底还说了什么,我已经没听进去了,因为我的头脑中挥之不去的,都是他刚刚那几句话:……骨骼精奇……武学奇才……掌门……江湖霸主…… 我靠,我是不是被拐到影视拍摄地了?还是跟前这个脏老头是个武侠疯子?怎么这些只在武侠剧中才能听见的台词一溜滋地全钻我耳朵里了? “喂,老头,”我叫停了他,“你是不是思觉失调啦?怎么尽说疯话。都21世纪了还哪来的江湖啊。” “你才是说疯话呢!”老头一下子跃到了我的面前,“江湖无处不在!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啧啧啧,想不到这疯老头的嘴里还能蹦出这么有哲理的话。的确是迷武侠迷得不清了。我叹了口气。 “好,江湖无处不在。”我懒得跟他争,“可江湖是你一个人的江湖,我现在只想回家。所以拜托你,告诉我哪里才能搭车回古神镇玄武街。” “你现在不能走!”脏老头一把拉住了我,“你已是我的传人,怎能说走就走?你还没跟我学招式呢!” “你别疯了好不好,我说了我要回家!”我甩开他的手,转身朝洞穴门口走去。 可还没走出三步,我的肚子就忽然像针扎一样疼痛难忍,接着又全身乏力,口干舌燥,最后是头痛欲裂。总之,是怎么难受怎么来。我痛得在地上直打滚,嘴里还一直惨叫着。 脏老头慢吞吞地踮到我跟前,蹲下身来看着我“嘿嘿”一笑。 “丫头,你以为我会这么没心机地就把毕生功力传授予人了?猫和老虎的故事你听说过吧?嘿嘿,作师父的,怎么能不留点后招呢。” 我艰难地抬起头看向他。 “什么猫和老虎的故事啊?我只看过猫和老鼠。” 脏老头白了我一眼。 “老虎拜猫为师,却在学完本事后想把猫吃掉。不想猫还保留了上树这一招才幸免于难。你啊,现在就像那只老虎,而我就是那只猫。”老头又抓了抓胡子,瞬间又是一阵尘土飞扬。 “咳咳咳……老头,我已经够痛苦的了,咳咳,你就别添乱了成吗?”我顾不得疼痛,赶紧颤抖着伸出双手死死地按住了他还在极力想从粘成一把的胡子缝中往下梳的手指,以免我连呼吸都痛苦。 老头不高兴地拍掉了我的手。 “别打岔,听我说完。我就是那只猫,而你就是那只老虎。只不过我留的招不是救命招,而是一记杀招!” “杀招?” “对,杀招!我早已喂你吃下了本门的至尊毒药——玄天散!只有当你练成了本门最高武功——无上心法,我才会给你解药,否则你将会在两年后的今天肠穿肚烂而死!而且在这两年中,每过七天,你都会受到今天这样的折磨。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现在就活活痛死的。只要你叫我一声师父,我就马上教你我玄天门的武功,帮你将毒性暂时压制住,保你能平平安安地直到你学完无上心法。” 我呆呆地望着老头,都没发现那差点把我折磨死的痛楚已经停止了。 “老头,我不就肚子痛得过分了一点而已吗,你说得那么严重干嘛?还肠穿肚烂而死。什么圣药,你以为是古代的唐门,能把毒药控制得莫名其妙吗。” “哼,唐门算什么?想当年他们和八大门派一起围攻我玄天门,还不是被我们打得几乎全军覆没!”老头不屑地撇了撇嘴,继续说道,“你已经是我玄天门的人了,怎么还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又叹了一口气。 “唉。真是疯得越来越有谱了。说起故事来还有板有眼。” “我没疯!”脏老头一生气,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痛得我立马龇牙咧嘴的。 不过痛倒还是其次,脏才真的要命!我使劲想把手挣开,心里无声地哭诉着。 拜托,你的手真的很脏耶,不要随便乱抓好不好? “你跟我来!”脏老头忽然手上一用劲,一把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拖着我往外走,一直来到了洞外的一棵大树下。 “你现在马上扎马步,气运丹田,将吸气时间尽量延长,然后屏住呼吸,直到实在忍不住了才将气缓缓吐出,周而复始三次后将双手同时推过头顶……”老头松开我的手,一边说着一边作起了示范动作。 我站在一旁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老头要干嘛呀? “你还楞在那里干嘛?快点照作啊!”老头突然吼了一声,声音洪亮到我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 切,凶什么!嗓门大了不起吗?真搞不明白,人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中气十足的。 虽然我在心里一直咒骂着,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跟着老头作出了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 唉,没办法,中华传承了五千年的美德啊,身为中国21世纪未来接班人的我,怎么也得做到尊老吧。你说眼前的要不是一个老头多好,我铁定拍拍屁股再踹一脚他的屁股就走人。 我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一边跟着老头做动作,摆pose,还要调节呼吸。 “接下来是最后一个步骤:将你的左右手先后从左到右,从下到上划出一个圈,然后双手收至胸前,小腹一张,同时用力将掌向前推出,就像这样。”老头边说着,忽然很有气势地把已经收至胸前的双掌狠狠向前推出,架势惊人。 我赶紧顺势往他前方看去:只见他面前的矮树丛——果然纹丝不动,稳如磐石。我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在心里暗骂自己居然还有那么一刻会相信这老头真能像武侠剧中的江湖人士一样打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掌风来。 “赶紧照做啊!”老头又吼了一声。 在他的催促声中,我慢腾腾地举起了手。原本只是想继续做做样子就好,却没想到在手臂中似乎隐隐地有一股气在流动。而小腹也越来越热,仿佛有一团热气在里面闹腾。我在莫名其妙中将双手收至了胸前,忽然只觉得小腹中的气团一下子涌上了手臂,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双掌已经猛力地向前推了出去。 “轰”的一声,我面前的矮树丛应声便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 而我,则又一次的呆若木鸡了。 “嘿嘿,丫头。你现在总该相信我们玄天门的厉害了吧?来,叫我一声师父吧。”老头一脸胜利地看着我。 我眨眨眼,努力地收回了就快脱臼的下巴,不可思议地盯着身旁的老头看。半天,才终于让自己相信了眼前的事实。 好,我是相信了,可是重点好像不在有多厉害吧?而是明明已经是21世纪了,怎么还会有传说中出神入化,聚气成形的武功啊? 虽然不久前我还骂那个老头迷武侠迷疯了,但其实我本人也是相当的迷武侠的。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的梦想都是当一个有着绝世神功的江湖游侠。这个梦想一直到小夜取得了全国武术大赛冠军后跟我说了一句话才宣告破灭。她说:中国功夫,已经没落到只能用来表演了。 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当时听到这句话时那种天崩地裂的感觉。那是梦想在瞬间毁灭的心痛。 而在我心痛了几年后,却突然有一天被一个莫名其妙的脏老头跟我说:现在我有了绝世神功! 而且我还真就有了绝世神功!且不管我现在离那个绝世还有多远,光看刚才那一掌,我就知道起码也比小夜那个全国冠军强了。 突然失而复得的梦想,还具备着成真的潜质,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若不是刚刚曾经痛得死去活来,我现在还真想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好确定是不是在做梦。 “喂,信不信你倒是给我吱一声啊!”脏老头不耐烦地推了我一把。 被老头这么一推,我倒是忽然想起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老,哦不是,师父。”在老头的逼视下我识趣地改了个称呼,“你们江湖中人既然还保持着这么高的作战水准,为什么八国联军时你们不出来精忠报国?竟然眼看着那些洋鬼子践踏我们中华民族的尊严!即使你们还是觉得满汉不两立,不该由清朝政府统治中国,但也该为广大老百姓的生命着想,大局为重啊!你们怎么能……” “等一下,”老头猛地一挥手,打断了我越来越慷慨激昂的讲话,满脸疑惑地问说,“你说什么八国联军,什么洋鬼子,什么满汉不两立啊?清朝?那是什么朝代?我怎么没听说过?难道是我呆在这里四十年,外面就已经改朝换代,不再是大宋朝了?” 啊?这下轮到我傻眼了。 大宋朝? 联系之前老头跟我说过的话,再加上传说中的武功,我的头脑中闪过了一个不祥的念头。 该不会,我是,不小心,到了宋朝了吧? “师,师父,你说现在是宋朝?” “唔,四十年前还是,现在不知道了。”老头背起手转过了身去。却在走出两步之后突然又转了回来,“嘿,怪了,外面什么朝代你不知道?居然还问我。” 我右边的额头冒出了几滴冷汗。 天啊,你不要告诉我,我已经不能免俗地穿了吧! 第二章 深山森林中的悲惨生活 “师父,我饿了。”顶着烈阳练了一天的功,我实在是顶不住了,才说完话,就已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饿就自己去找东西吃。顺便把为师那份也捎来。”师父坐在离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底下,背靠着树干,一手抓着一张大荷叶充当扇子,翘着二郎腿悠哉游哉地乘着凉说。那舒服享受的样子让已经暴晒了一天的我很有种想冲上去揍他的冲动! “可是师父,我不知道这里能有什么吃的,到哪里去找啊?不如还是师父你去找吧。”我强压下心中的火气,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师父的身边,极尽期待地看着他问说。 可我话才刚说完,就被师父一个巴掌拍了过来。 “笨蛋!树上有果子,林里有兔子,你爱吃什么没有?快去,替为师抓几只兔子来!” “啊?兔子?不要了吧,师父。”笑话,谁不知道整个林子中就属兔子最鬼,自己已经累了个半死也不定能不能抓到,“师父,改吃别的好不好?比如说水果啊,水果不错。汁多味美,吃多了也不会腻。最重要的,是连喝水的麻烦都省了。” “不要,我要吃兔子。”师父懒得跟我争辩,干脆把头别过一边闭上了眼。 “师父,吃水果吧。”我依旧不舍不弃地对他进行劝说,“它含钙高,吸收快,补足钙铁锌硒维生素,吃了对身体好。” 师父还是无动于衷。 “师父,我说的是真的,水果真比兔子好。你不知道,以前我只吃肉,整天腰酸背痛腿抽筋。可自从改吃了水果,嘿,这腰不酸了,背不痛了,腿也不抽筋了,一口气上五楼,哦不是,是一口气上五棵树,还不费劲儿。所以啊,师父,您都这么大岁数了,就别再糟蹋自己了,健康是福啊。就吃水果吧,啊?我去摘了。” 没等师父反应过来,我已经飞快地跑掉了,只留下师父一个人在原地莫名其妙。 “嘿,这丫头,说的都什么跟什么啊?” 是的,在这个据说是宋朝时候的深山森林里,尽管才刚过了一天,但我夏依洛已经认命的做好准备开始我莫名其妙的江湖生涯了。尽管到现在除了这个森林我还没有到过任何地方,甚至是没见过其他人。但既然师父说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且不管按师父的那身打扮看起来还算不算个人,但至少我是的。所以我认为,我已经是在江湖中闯荡着了。而且正闯荡得越来越得心应手,起码现在我摘野果已经懂得哪些才是又甜又多汁的。 但思乡和思亲是每个离家在外的人的通病。所以在我摘了满满一大怀抱的野果,不经意望向没有一丝云彩的蓝天之后,便开始不由自主地思念起了纤素和小夜。 以前,无论是吃喝还是玩乐,我们总是一起分享;痛苦或是折磨,也都一起承受。可现在,好吃的野果只有我一个人吃,练功的辛苦也只有我一个人受。而且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回去,能不能再见到她们。更加不知道这次的意外是只有我一个人到了宋朝,还是大家都到了。如果是大家都到了,那她们现在都掉去了哪儿?如果不是,那她们又会掉到什么朝代去?还是她们现在依旧在家中焦急我的失踪?都过了这么久了,应该已经惊动了很多人了吧?伯父他们肯定都急死了…… 正当我一个人望着蓝天很多愁善感地抒着情时,师父那很能震撼正常人心脏的破铜烂铁一般的嗓音便很刹风景地从我身后传来了。 “依洛!你找到吃的了没有?我快饿死了!” “啊?喔,找到了,找到了。”我赶紧收拾好情绪,转身把水果往师父怀里一送,说,“吃吧,吃吧,不够那边还有。” 师父接过果子往地上一放,就“扑通”一声坐到地上吃开了。我叹了口气,也盘腿坐下吃了起来。 “师父啊,”我边吐着嘴里野果的核边问他,“今晚我睡哪里啊?” “废话,你当然是睡洞口啦,顺便帮我把门,别让那些豺狼虎豹扰我清梦。” 我的额头出现了三条黑线,嘴角也出现不自然抽动。 “师父,我现在武功尚浅,挡豺狼这个这么伟大而艰巨的任务,我好像胜任不了吧?” “我没指望你现在就能打退野兽啊。”师父抬起了他那张脏兮兮的脸,用那双充满了眼屎的小眼睛看着我说,“我只是打算它们在吃完你之后就不会再吃我了。” 我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师父说,江湖中人必须说到做到。所以天黑之后,他果真就一脚把我踹出了洞口。 托师父的福,我身上不管是有没有衣服遮挡的地方都被蚊子那些隐形战机硬是给轰炸成了月球表面——坑坑洼洼,惨不忍睹啊!不过也趁此机会,我终于第一次听到了真正的蛙叫蝉鸣,看到了星若汉河。原来,在没有灯光的野外看星星,是一件那么惬意的事。以前只在书本上才能看到的星座现在清楚地摆在了眼前,甚至连那条传说中的银河,都是那么的清晰可见。 唉,要是纤素和小夜也能在我身边一起看星星,那该多好。 “老天啊!你干嘛把我一个人弄到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啊?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痛苦啊!” 虽然终于学到了梦寐以求的武功,可是如果代价就是我将永远离开自己的朋友,离开自己的家,离开自己的世界,那我宁可什么都不要! “老天啊!你掉颗流星把我砸死了吧!” 我话刚说完,就被一个硬物砸中了后脑勺。 老天啊,你不会这么灵验吧?我只是随便抒个情而已啊! “他奶奶的!深更半夜,你鬼哭狼嚎的干嘛呀?还让不让人睡了?” 配合着师父的咒骂声,又一块硬物从山洞中扔了出来。 靠,我还以为老天真这么有求必应呢! 第二天一早起来,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又被师父催促着开始练功了。一直练到了晚上大汗淋漓的时候,我才猛然意识到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有待解决——洗澡! 众所周知,人如果长时间不洗澡,就会脏,脏了就会臭,臭了就会污染空气,污染了空气就会增长人口死亡率。而根据历史效应来说,如果现在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人死了,那就会严重的影响到几千年后的世界。所以,为了维护将来世界的安定与和平,正义与光明,确保世界朝她正确的历史轨迹前进,我,一定要洗澡! 要在森林里洗澡并不是一件难事,这里多得是溪水河流。让我伤脑筋的是没有换洗的衣服。当然这个问题我不会去问师父——如果他知道,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最后,凭着我非一般的创造力和勇气,我终于解决了换洗衣服的问题。但为什么需要非一般的创造力呢?因为,衣服是用森林中一种很大的叶子弄的,用藤条绑紧在身上。理论上和形状上,都跟粽子差不多。虽然很不舒服,不过幸好只用在晚上睡觉时穿,等天一亮,原来换洗的衣服干了就能换掉了。 而至于勇气嘛。呵呵,如果没有相当程度的勇气,敢这么穿吗。 人家都说快乐的时光容易过,可我没想到连痛苦的时光也过得这么快。两年的时间,就在我夜以继日的练武过去了。在这两年中,我当初穿来的那双帆布鞋已经变成了“凉鞋”,长裤也变成了短裤——不是我长高了,是被摸破的——而且还破破烂烂的,差点没让我光着屁股。还曾经生过两次大病,得过三次蛀牙,挨过无数次师父的毒打。 不过在如此凄凉的境地中,我仍然本着吃苦耐劳,认真向上,奋发图强的大无畏精神,练成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无上心法最高境界——虚弥纳界。于是我便找师父去要玄天散的解药。谁知道师父居然说,练成无上心法,毒自然就解了。 这个混蛋老头! “依洛啊,你已经练成了无上心法,也该是时候自己去闯荡江湖,为我玄天门,更是为了你师公报仇了。” 突然的重担让我不知所措。我看了看师父苍白得可怕的脸——也许是即将分离了,师父居然少有地将脸洗到了能看清脸色的程度。估计洗过的水拿来洗头,也能让师父重现乌黑秀发了。 “师父,您不跟我一起去吗?” 师父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不能出去。” “为什么?” “因为一个承诺。” “承诺?” 师父缓缓地抬起头,静静地注视着天上的飞鸟,良久,才叹了一口气说道。 “一切,都源于那部无上心法……” 六十年前,师父的师父,也就是我师公在无意中创出了一套绝世神功。因为他觉得不会再有比这更厉害的武功了,所以就取名叫无上心法,还以此成立了一个小帮会——其实也就是一个流氓堆——叫大刀门,因为大家都喜欢拿着大刀到处乱砍树。当然,我估计最初是想砍人的,只是不够胆量,因此就改砍跟人差不多的树。砍完之后还会顺便挑去卖,以维持大刀门的日常开销。所以,当时老百姓们也称之为“樵夫”。大刀门的人数在急速增加——因为大家都觉得这是个比小贩高贵,比屠夫高尚,比地痞拉风的职业。即能学到武功,又不用像青城、华山那样整天械斗,只需要每天三五成群出去砍砍树,吹吹牛,收收保护费就行了,日子舒适又安全。 三年之后,大刀门的门徒已经遍布大江南北,并且迅速地垄断了“柴火”行业。于是,在那年的武林大会上,师公便带着当时年仅十八的师父以及几百个弟子浩浩荡荡地去参加了。 谁知大会主办方却以大刀门名气不足,地位不够,衣冠不整,且严格来说只是个“樵夫帮”为由将他们挡在了门外。当时在场的,还有少林、武当、崆峒等大派,师公他们不敢发飙,只好泄气而归。从此之后,大刀门成了江湖笑柄。师公一怒之下下了一道命令:不准再砍树!并且要大家统一着装,言谈举止一定要斯文有礼,争取提高自身档次。于是一时间,大刀门不见了大刀,只有穿戴一模一样的文人雅士在之乎者也。 就在大刀门几乎被当成了书院的时候,一个读了几天书而忽然有点开了窍的流氓提出要改帮名。他说,大刀门的档次始终提升不起来,并不是因其人员素质不高,而是名字太俗,一听就觉得没品位。所以,要真正的成为大派,就一定要改个有内涵的名字。大家一听,觉得有道理,便问他该怎么改。流氓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说,就叫玄天门吧,听着就觉得高深莫测。大家忙说,好! 于是,昔日的大刀门便忙开了,四处张罗着搞易名大会。师公还特地叫人作了一块匾,挑了个黄道吉日。谁知消息走漏得太快,易名大会还没开始,名字就被一个新成立的小帮会给盗用了。师公他们就想啊,咱们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好名字,哪能给这么一个小帮会盗用呢,这也太不尊重我们的知识版权了!于是群情激昂的原大刀门上下便抄起家伙杀到了小帮会。一见面,双方就打了起来。 无上心法到底不是吹的,虽然大家学得并不深入,但对付小帮会也够用了,所以两三下,小帮会便败下阵来。 师公他们都以为完事了,谁知却因此埋下了祸根。 原本江湖上的小帮派互相械斗,是惊动不了那些大门派的。可谁知被打败的那个小帮会的创始人,是少林方丈的二姨的侄子的表弟的妻子的姥爷的私生子,他仗着这层关系,居然上了少林搬救兵。 少林的和尚知道后就想啊,到底是咱们少林的亲戚,怎能让人如此欺负?于是便招呼上了武当、崆峒等八大门派,联手慕容、欧阳等四大世家以及唐门,打着劝架的名义,像晚清那会儿八国联军似的浩浩荡荡来到了正式改名为玄天门的大刀门。这一劝架,就硬是劝伤了玄天门的八大长老,十二统领。师公一看,急了:我玄天门的好手本就不多,再这么伤下去还靠啥撑门面啊?于是大喝一声,便飞身落到了战场上,一招“星罗棋布”,便打败了周围数十人。那些武林大派一看就慌了,妈呀,咋摊上了这么个高手啊?但慌归慌,为了面子,是一定不能退了。于是大派们便一咬牙,使出浑身解数一起冲了上去。师公到底不是神,只是一个人,即使他武功再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不敌几大门派顶尖高手的合攻,很快便被打得五脏俱裂,手脚俱废了。 师父在下面早就急了,眼看着师公受了重伤,急怒攻心,也是一声大喝便冲了上去。可以说,师父的天资比师公高,无上心法早被他提升到了另一个境界。上千招下来,眼看师父的拳还是虎虎生风,而几大门派已经累到不行了。正派人士们赶紧暗中打了几个眼色,于是少林方丈便最先站了出来劝架。方丈说,这么打下去不是个办法,搞不好双方都伤亡惨重。不如这样吧,我们双方都派个好手出来,一场定输赢。你们赢了,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而我们赢了,你们就得马上解散玄天门,并且你跟你师父必须得退出江湖,从此不问世事。 师父略一思量之后答应了。 玄天门当然是由他上场。武林大派则派出了当时的武林盟主——欧阳世家的欧阳烈。 双方都抱拳行礼之后,比武就开始了。为了尽快取胜,师父一上来就使用了无上心法,打得欧阳烈措手不及。正当师父眼看就快要得胜时,突然觉得身子一软,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欧阳烈瞅准机会一掌袭来。师父被打飞了出去。 虽然输得很莫名其妙,但师父一向愿赌服输,于是便遵守诺言,解散了玄天门,自己则带着师公隐入了深山野林。不久后师公就伤重不治死亡了,只留下师傅一个人在这森林中度过了五十多年。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当初我之所以会输,是因为被他们放了暗器。”师父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说。 “既然您知道,为什么不当场揭穿呢?” “没用的。”师父摇了摇头,“他们人多势众,即使我说了,他们死不认账,我又能怎么办?即使是我能拿出人证、物证来,可他们既然连暗箭伤人这么卑鄙的事都做得出来,难保他们不会把那里的人都杀掉灭口。玄天门的弟子是无辜的,我不想连累他们。” “师父,您可真伟大。不过可惜迂腐了点。” “此话怎讲?” “既然他们耍赖,那你为什么还要遵守诺言呢?凭您的身手,大可以回去找他们报仇啊。” “不行!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哼,那你教我武功,叫我为师公,为玄天门报仇又是怎么回事?” 我才不信你为了什么诺言会忍得下这口气。 “嘿嘿,做人要懂得变通嘛。他们只说不准我踏足江湖,又没说不准我的徒弟踏足江湖。”师父向我眨眨眼笑道。 切,还不是一样耍赖。 正当我在心里数落着师父时,师父却突然脸色一青,蹲下了身子。我吓了一跳,忙问:“师父,您怎么了?”师父摆摆手,说:“没事。你快走吧。快走!” “师父,您都这样了还说没事?”我赶紧过去扶他,“您是不是病了?这两天我看您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 师父推开我,自己艰难地站了起来,背过身去,说:“我已经这把年纪了,又没有了功力,身体当然会有些弱。没事的,你快走吧。” “师父,我……” “走啊!” 师父突然回过身来对我大吼了一声。我从来没见过师父发这么大的火,不由得愣了一下。但跟在师父身边两年了,他的脾气我最清楚不过。一旦他决定了的事,是没人能够改变的。所以我一咬牙,忍住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看向师父说:“师父,那您保重了。等我重振了玄天门,我会回来看您的。”说完我便弯下身,朝师父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 虽然我一直不是十分喜欢师父,因为他老打我。但我知道他其实只是为了让我早日练成无上心法。不练武的时候,他其实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老喜欢捉弄我。有时我因为想家不开心,他还会千方百计地逗我笑。我们一起相处了两年,他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认识的人,也是陪着我度过了最想家,最难熬的一段日子的人。可如今却要我丢下他一个人离开,丢下他一个人待在这荒无人烟的森林里……想到这里,我的心就一阵抽痛。不知道他一个已经没有了武功的老人怎么在森林里生存下去。 还是说…… 我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了电视剧中那些已经身患绝症,但又不想拖累身边亲友的人故意将所有人骂走的画面。 难道师父已经快不行了?对了,他刚刚脸色还那么难看,一定是得了重病!他这么急着赶我走,是不想让我看着他离去而伤心难过! 天啊!我居然这么过分,真的就丢下他一个人不管,任由他孤独地死在这深山野林里,任由他的尸体就这么在林中日晒雨淋,任由那些野兽将他瓜分蚕食。夏依洛,你真不是人! 不行,我要回去找他! 我转身朝刚才的地方飞快地奔回去。可纵使我轻功的速度再快,等我回到那个地方时,师父已经不见了踪影。 完了,他肯定是去找个安静的地方等待死神的降临了!我在原地急得团团转,不知道到底要到哪里去找师父。 就在这时,我忽然隐隐约约地,听到离我不远处的灌木树丛中传来了很轻微的呻吟声,听起来对方似乎很痛苦。森林中只有我和师父是人类,能发出这样的呻吟声。所以毫无疑问的,对方肯定是师父。于是我急急忙忙地向灌木丛跑去,嘴里还焦急地呼喊着:“师父,您没事吧?” 正当我逐渐靠近了灌木丛时,师父的声音从里面有气无力地传了出来:“站住,不准过来!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师父!无论您变成了什么样,我都一样尊敬您,不会丢下您一个人在森林里的!”我虽然听师父的话停下了脚步,但眼睛却还在时刻的向灌木丛张望,希望能知道师父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你走吧,不用管我了。”师父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虚弱,“我真的,嗯——,没事。” 听着师父的声音越来越痛苦,我再也忍不住了。 “师父,不管您怎么骂我都好,我都一定要过来了!”说罢,我已经快步的朝灌木丛走了过去。 “你给我站住!”师父忽然一声暴喝,“你再往前一步,我就马上死给你看!” “可是师父——” “我真的没事。” “我不信。没事您会呻吟得那么痛苦?” 打死我都不信。 灌木丛中安静了。过了几秒钟,师父的声音才又幽幽地传来。 “那是因为,”师父像是踟蹰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在拉屎。” 啊? “这两天我吃坏了肚子,一直在痛,还拉肚子。”师父继续解释说,“刚才跟你讲着话它又痛了,我只好快点叫你走。因为,我实在憋不住了。” 一瞬间,我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几只不断“呱呱”叫的乌鸦嘲笑一般的从我头顶飞过。一阵凉风吹来,将地上的几片落叶卷起,在我身后刮出了一个圆圈然后飘落。 多么动漫一般的场景啊…… “那个,师父,”我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自作多情的担忧,一边再无留恋地向师父告别了,“既然你没事,那我先走。你自己慢慢拉吧。” 我收回刚刚说尊敬他的话。 走了三天三夜,我终于走出了森林。 第三章 遇上一个打劫的 出来森林没几天,就来到了一个小村庄。村里的人很热情,一位大婶看我一身破破烂烂,便送了我几套旧衣裳。 我向他们打听欧阳世家在哪儿。他们说,在洛阳。还说,过几天他们就有几个人到洛阳去探亲,我如果要去的话,不如到时跟着他们一起去。我想反正不赶,而且我人生地不熟,有多几个人一起上路有个照应也好。于是我便一口应承了下来。 我在村里住了几天,跟一个大约十八、九岁的男孩成了朋友。他叫庞大田。据说他爹娘之所以给他取这么一个名字,是因为希望自家能有一块好大的田。结果他家的田一直没大,他家的大田倒是拼了命的在长。我估计,他海拔至少在一米八五以上。不过,从他身上我就能看到什么是光长个子不长脑——这么大的人了,算数还得扳手指头。于是我问他,万一超过二十手指头不够用了怎么办?他搔了搔头,然后呵呵一笑,说,我还有头发呢。 不得不说,这对于他而言,的确是个好主意。 “行啊你,”我拍拍他的肩膀,一脸赞许地说,“你可比我三岁时聪明多了。至少,那时候我就没想到还能用头发来算。” 大田低下头来,很迷惑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在拐着弯说我傻吧?” 听出来了吗?那还不算傻嘛。 “我娘说我这不叫傻,只是想法特别了一点。”大田蹲下身使劲地拔掉了他脚边的一棵野草,接着说,“我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的。因为我娘说,有出息的人的想法,都跟其他人不一样。要不,怎么有出息的人只有一小部分。” 呃……也对。天才与白痴之间,往往只有一线之差。只是我认为,大田与天才之间的那条线,应该是直着来摆的,一人站一端点,中间无限长。 几天之后,我便跟着探亲的那几个人出发了。令我惊讶的是,大田也去。他说,做大事的人不能总窝在一个小地方,因为小地方都不会发生大事。我想了想,觉得也是。再说这次不是我带队,我也只是被捎带的,所以也就对大田随行一事不表态了。 看他一脸兴奋的拿着个小包袱站在队伍中,我忍不住问了他一句,打算去哪。谁知他依旧是一脸兴奋,却回答我说他也不知道。看到我当场就垮掉的表情,他赶紧又加了一句,说,反正你也是去闯荡江湖的,那就跟着你好了。这下我的表情不止是垮掉了,更是完全的惊到了。 不是我嫌弃大田笨,带出去会丢人。而是因为他的长相基本上是属于未进化完全那一型的,我怕人家会以为我带了一只猩猩出去吓人。不过后来想了想,美女与野兽站在一起,才更能让人不能忽视美女的美丽。况且,野兽还可以替美女赶走禽兽。所以,最后在大田以所有体力活都由他包干的交换条件下,我正式收了他这个跟班的。 走了两三天后,我问带头的牛叔还有多远。牛叔说,快了,就快到了。 于是我在满怀希望下又走了两天。结果两天过后,举目四望,除了山还是山。于是我又一次问牛叔。牛叔说,快了,这次真的快到了。 听了牛叔的回答,我不禁在心里骂了他一千八百遍。 什么叫“这次真的”?感情您之前是在骗着我玩呢吧? 然而事实证明,牛叔不仅之前在骗我玩,连这次也都在骗我——又是十几天过去了,我们还是在路上走着,而且还走进了一个小树林。我几乎要抓狂了!然而就在我几近爆发之时,前方的一棵大树后突然跳出了一个蒙着脸的人,手里还拿着一把大刀。 根据我从电视上得来的经验,我认为这应该是个拦路打劫的。而且根据他几乎不逊色于大田的身高,我断定这是个人物。于是在一瞬间,我想起了电视上那些打劫的,大多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虽然我会武功,而且据说还是绝世的,但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和人交过手,只怕到时临场一惊,就什么都忘了。 正想着,却突然听到强盗扯开了嗓子喊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强盗刚一喊完,我身旁的大田就一把扯住了我的手臂,压低声音说道:“别怕,有我在,他伤不了你!” 我转过头看向大田,不无感动地对他说:“大田,就冲你这句话,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别开玩笑了,你一个女孩子,拿什么来保护我?”大田使劲瞪了我一眼,接着说,“你看你怕得连手都在抖了,还逞什么强?” “喂,好像是你抓着我的手在抖,才让我也动起来的吧。你看你的脚。”我指了指大田的下半身。 大田低下头一看,那下面果然已经是两条面条挂在筷子上了。他的脸唰的就红了。我懒得再理他,甩开他的手,撩起袖子就想往前冲。却在这时,牛叔他们叫了:“你们两个还愣在那里干嘛?快走啊!” 我闻声转过了头去,只见牛叔他们正一个个无视于强盗的存在,鱼贯从强盗身边走过。而更怪的是,那个强盗居然也不阻止。我和大田呆了一下,然后赶紧跟了上去。我跑到牛叔身旁,问他:“牛叔,那个是强盗耶!你们怎么都不怕啊?” “哼,就他那熊样,还强盗?”牛叔不屑地回头看了那强盗一眼,冷哼一声说,“一看就知道那是个刚出道的新手。这年头,还有谁打劫会说‘此山是我开的’?” “啊?不然说什么?” “人家那些有实力的大盗都不说话的。一上来就直接抄家伙。等见血之后,不用他指示,财物自然就都交到他手上了。而且人家专业的大盗都不兴蒙面的,巴不得人家都认得他们长啥样,以后再见时只要往那儿一站,人家就啥都清楚了。” “嗯,有道理。”我和大田互看了一眼,说,“我们果然还太嫩了。刚才那个强盗很明显不是那个档次的。 “不过——,”牛叔顿了顿,突然又说了一句,“那个新手多半是情势所逼才走上这条路的吧。” “呃?您怎么知道?”大田问。 “你没看他拿刀的手在抖吗?而且我们走过去时他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就这点儿胆量,若不是被逼急了,敢拦路抢劫吗?” “那倒也是。”大田挠挠头,一脸同情地说,“那这么说,那个强盗还挺可怜的了。” “你没事吧你?”我用手肘捅了捅他,说,“连强盗你都同情?” “职业无分贵贱,他也是情势所逼啊。” 唉,想不到这么先进的理论我能在几百年前的世界听到。 “那你想怎样?帮他?”我问。 大田一言不发,突然掉头跑向了那个强盗。只见他好像跟那个强盗在谈论着什么,表情时而愤怒,时而悲伤。最后,他又跑了回来,说那个强盗其实是为了凑钱给身患重病的妹妹抓药才出此下策,他要留下来帮忙。我问他,你能帮什么呀。他说,反正我不能见死不救。 牛叔他们听了,都劝他不要管闲事。可大田固执得像头牛,说什么也不走了。牛叔他们没办法,只能由得他了。我看了看大田,想到他刚才那么讲义气,觉得自己也不能丢下他一个人走了。况且他说了要跟我一起闯荡江湖的,那当然应该共同进退。于是我对牛叔说,那我也留下好了,你们走吧。牛叔他们看了我和大田好一会儿,才说,唉,真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小树林并不大,十来分钟就能穿出去。我和大田送牛叔他们出来树林后又折回林中找那个强盗。此时,那个强盗已经摘下了面巾,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我看见后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他长得,实在很超乎人类的想象! 也许是我的反应刺激到了强盗,他赶紧背过身去,嘴里还不住地向我道歉,说吓到我了,让我很是愧疚。 “没关系的。”我赶紧摆摆手安慰他,“其实,人类中你能长成这样,也算了不起了。多么有个性的一张脸啊,全人类找不到第二个了。所以你不要自卑,更不用躲。你放心,我看着看着,就会看习惯了。” “真的?”强盗转过了一半脸。 “真的。”我赶紧回答。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还加了一句:“我发誓!”并且试图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强盗终于转过了身来。我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让惊恐的表情表现出来再伤了他的自尊心。强盗用感激的眼神看着我和大田,说:“谢谢你们。这世上,像你们这样不以貌取人的已经不多了。” “行了,客套话就不用说了,做正经事要紧。我们还是先帮你凑钱抓药吧。”大田大手一挥,颇为豪气地说。 “大田,你有钱吗?”我问。 “没有。”他回答得极其干脆,“可是我们可以去赚啊。” 赚?哼,果然是不能以貌取人啊。这么天真单纯的孩子已经很少见了,真是不知道世道艰难。钱那么好赚人家强盗大哥就不用出来当强盗了! “打劫赚钱最快,你要不要试试?”我打趣道。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大田果然是“职业无分贵贱”,甚至更不分好坏的人。居然极其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后,说,这主意好像不错。我白了他一眼,他才连忙摆着手解释说:“我可不是贪财啊。你放心,我们只劫富商。而且得到的钱给强盗他妹妹治完病后就把剩下的全给穷苦老百姓。我娘说,这叫劫富济贫,是侠义所为。” 我想了想,觉得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于是我说,好吧,不过你们都得照我说的做。大田和强盗一齐点了点头。 我们一起来到了树林边缘的一条小路上。 我将一根绳子的一头绑在了路边一棵大树树身的底下,另一头给了大田。然后对他们说:“大田,你拿着这根绳子到对面树下躲着,等目标一到,就使劲拉,把目标绊倒。至于强盗先生你,就拿着大刀趁机扑出来。什么都不用说,只要让目标看你的脸就行了。” “这么简单?”强盗问。 “你要相信自己样貌的实力。”我举高手拍了拍强盗的肩膀鼓励他说。 很快的,大田和强盗都躲到了大树后。而我把拉过路面的绳子用落叶掩盖好之后,也到一堆茂密的草丛中躲了起来。 这一躲就躲了大半天,我的眼皮都快合上了,还连鬼影都没见一个。我朝大田他们那边看去,只见他们还是精神抖擞。强盗也许是看出了我的不耐烦,安慰我说:“一定会有人来的。我上次才等了三天,就等到了你们。” 三、三天?那我还是走吧,说不定还来得及能追上牛叔他们。我站起身来就想招呼大田走人,却发现强盗突然张大了嘴巴盯着我身后的方向。而大田的表情也在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不用看我也知道是有人来了,于是赶紧做手势让他们准备。然后自己也蹲下身来重新躲入了草丛中。我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拨开了一点挡在眼前的杂草,从草丛缝中密切地关注着外面的情况。 只见远处一匹白马和一辆马车缓缓地驶来。车里坐什么人我看不到,但马上的那个人绝对是个英俊潇洒、仪表非凡的大帅哥!他白衣胜雪,衣袂飘飘,并且不时地转过头与车里的人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有如春风般的微笑。 我看得眼睛都直了。不过,可不是我在发花痴——跟大田和强盗他们待久了,突然间再看到个长得那么正常,而且超乎一般水准的,难免会看得有点出神。一直到那个帅哥的马快到了绳子前,我才猛地反应过来,赶紧转过头去想提醒大田他们准备,尽管我现在都不忍心再去看他和强盗了。 只见大田还是相较冷静的了,只是青筋突起,可强盗却已经把脸都憋红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马背上的帅哥,脸上的表情让我一度以为人家是他的杀父仇人。看来,样貌果然是他们的硬伤啊。 大田像是发泄一般,猛然间将绳子往后一拉,几乎没把对面那棵树的叶子都给震下来。那个帅哥的马被绳子打到了前蹄,一惊,嘶叫着用后肢支起了前半身,前蹄在空中乱蹬。马背上的帅哥赶紧拉紧马缰,将整个身体贴到了马背上,还腾出一只手来安抚着受惊的马,动作是那么的温柔潇洒,一点都没有受惊。 没等那只马完全安定下来,强盗已经握紧大刀,大吼一声冲了出去。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吼得相当有气势。 我靠!早叫他不要说话了,还居然说这么没档次的,形象全给毁了。 果然,那个帅哥原本惊骇的神色——我估计是让强盗的长相给吓的——在强盗吼完之后就恢复了镇定。嘴角还露出了一丝笑容。 “欧阳大哥,发生什么事了?”一个温柔的女声突然从马车中传了出来。 “一点小麻烦而已,你不用担心。”那个帅哥回头朝着马车温柔地答道。 原来那个帅哥姓欧阳啊。啊?欧阳?该不会是欧阳世家的人吧?这个世界有时候很小的,还真说不定会让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喔。我赶紧死死地盯着他。 只见他慢慢地回过头来看向强盗,微微一笑,说:“你的同伙呢?都一起上吧,省得麻烦。” 强盗的脸明显地因为那能让花儿都失色的一笑而强烈地抽搐着,显得更加恐怖。大田此时把手里的绳子一扔,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出去。 我原本也想跟着很威风地出去的,但再仔细想了想,觉得这是男人尊严的斗争,还是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吧。于是便继续躲在了草丛中。 也许大田他们本就没打算让我帮忙,所以我没现身他们也没有往我藏身的地方看来。 “就两个?”姓欧阳的那个帅哥问。 “两个就够了!”大田挺了挺胸,大声地回答道。 笨蛋,如果人家真是欧阳世家的人,不要说你们两个,就是二十个也不是对手。真是找死。 “那就来吧。”帅哥右脚在马镫上轻轻一蹬,人便腾空飞起,一瞬间就已经落到了大田他们的面前。而大田他们已经全张大了嘴巴的愣在了那里。估计是没见过轻功吧。 强盗最先回过神来,操起大刀就往帅哥身上招呼。帅哥一个闪身到了强盗身侧,伸出足尖轻轻一勾,强盗就被绊得摔了个狗吃屎,还忽然晕了过去。大田急了,捡起地上的一块大石头就往帅哥身上砸。帅哥不慌不忙地用右脚尖往地上一点,人就向旁掠开几米躲过了飞石。然后一脚将强盗掉在地上的刀踢向大田。 飞刀的速度很快。大田大概已经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呆看着飞向自己的大刀。眼看刀尖就要刺进大田的腰间,我连忙随手捡起了一块小石子,弹指一挥,石子便“嗖”的一下飞了出去,然后将半空中的飞刀拦腰击断。 随着两截断刀落地发出的清脆响亮的哐当声,大田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哇”的一声大叫跌坐在地上,额头直冒冷汗,整个人都呈现出了一种痴呆状。 帅哥显然没想到大田他们还有一个同伙,微怔了一下,接着双手抱拳,对着四周围行了一个礼,说:“在下欧阳惊剑,乃前武林盟主欧阳烈之孙,不知高手乃何方神圣,请现身相见。” 原来他真是欧阳世家的人,而且还是欧阳烈的孙子。真是冤家路窄啊。有道是:父债子偿。孙子也一样。既然他请我现身,那不如我现在就出去直接把他撂倒算了,省得还得去洛阳找他爷爷。 “请前辈现身相见。”我正考虑着用什么姿势现身最帅时,欧阳惊剑又重复了一次。 前辈?好像不是在叫我吧?我偷偷地四处张望了一下。难道这附近还有其他人? 可等了好一会儿,等得我脖子都僵硬了,还是没看到有什么人现身。而欧阳惊剑则很明显的有些窘迫了。 “前辈若是不便现身,晚辈也不强求。只是晚辈不明白,以前辈的功力,为何会沦为强盗?”欧阳惊剑一个人对着空气絮絮叨叨,“前辈若是不嫌弃,不如到我欧阳山庄来,晚辈保证,绝不亏待!” 听他这么说,好像那个前辈真是指我耶。可是我明明不老啊。难道是有什么地方让他误会了?算了,反正他爷爷对不起我师父,趁机耍耍他也好。于是我故意用我生平最粗最沉最沙哑的声音回答说:“臭小子!你敢出手伤我手下,活得不耐烦了!” 欧阳惊剑闻声转过身来面向我的方向,再一次抱拳行礼道:“前辈,你的手下拦路抢劫,晚辈只是出于自卫,焉有不还手之理?” 呃,好像也是。毕竟是我们理亏,也不能全怪他。 见我好久不出声,欧阳惊剑有道:“前辈,不知是否愿与我同返欧阳山庄?” 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要我跟你走,有什么图谋?”我厉声问。 “前辈不要误会。我欧阳山庄一向求才若渴。前辈那么好的武功,沦为盗贼实在是太可惜了。” “可是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不怕我会做出危害你们欧阳山庄的事吗?而且我还是一名强盗。”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前辈绝对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否则,也不会这么替我欧阳山庄设想。而至于强盗嘛,请恕晚辈直言,前辈今日是第一次剪径吧?”欧阳惊剑微笑道。 该死,八成是那个“此路是我开”漏的陷。不过,反正我也正是要到欧阳山庄去,能搭他的顺风车也不错,而且还能被尊为前辈。 “好,我跟你走。” “多谢前辈赏脸。”欧阳惊剑一脸的喜悦。 “不过,在我去之前,有几个条件。” “前辈请讲。”欧阳惊剑道。 “我的样貌过于丑陋,未免吓着你们,你还是去给我找个面具来吧。还有,顺便给我准备一套新衣。” 多半是由于强盗的关系,欧阳惊剑并没对我要面具的原因产生怀疑,很快地就替我准备好了。 “你把东西放到路边,再放上五百两银票,然后就到前面去等我。” “五百两?”欧阳惊剑似乎对我一下子要这么多银两感到奇怪。可是在我告诉他,这是给那个被他绊倒晕过去的手下的遣散费之后,他立马干脆地甩出了五百两银票放到了路边。看来强盗那张极具冲击性的脸确实令他印象相当深刻啊。 欧阳惊剑走后,我赶紧拿过那套衣服想换上,却发现那居然是一套男装。难道他不仅误会我是前辈,而且还要是个男前辈?唉,算了,先穿上吧,男装也比现在身上这套土到掉渣的村妇装强。 在草丛中换完衣服后,我便拿着面具和银票走过去一巴掌扇在了大田脸上。只见他如梦初醒般迷惑地看着我,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妈呀,吓死我了!” 我白了他一眼,然后走到还趴在地上的强盗旁边一脚把他给踹醒来。强盗一醒过来,微怔了一下,就立马喊开了:“混蛋!居然出脚绊我,太不光明磊落了!”喊完之后才发现,现场只剩下了我和大田,“咦,那个人呢?跑哪儿去了?” “早走了。”我把银票塞进他手里,说,“这是从那个人那里抢来的,拿去抓药吧。” “呃?”强盗看了看手中的银票,“五百两?这,这太多了。” “嫌多就拿去济贫吧。”我拍拍他的肩膀,接着说,“我们要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说完,我便拽起还有点呆的大田朝欧阳惊剑离开的方向走去,留下强盗还在原地不停地朝我们挥手道谢,还热泪盈眶的,样子恐怖得我都不敢往后看。 “依洛,你咋穿着一套男装啊?”大田终于恢复了正常,向我问道。 于是我便边走边把他呆了之后发生的事跟他简略说了一遍,他居然不信。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用一颗小石子就能把刀击断?净吹牛。” 我懒得跟他解释我武功的由来。反正照他的智商也不可能理解得了。因此我只是跟他说,不要揭穿我是女孩子,还有以后都要叫我老大,否则我就不带他闯江湖。大田果然乖乖地听话了 看到欧阳惊剑的背影后,我便戴上了面具。 也许是察觉到背后有人接近,欧阳惊剑马上转过了身。看清是我们后便露出了一个足以倾城的微笑。我明显地感觉到大田又握紧了拳头。 等我们差不多走近时,欧阳惊剑也上前几步对我说:“前辈,不知道您是否骑马,所以晚辈给您准备了一辆马车。不知您这位手下能否驾驶?” 我不出声,转头看向大田。只见他紧紧地盯着欧阳惊剑,人家的问题一完,他就很大声地应了一句:“我当然能!”说完就一屁股坐到了旁边马车的驾驶座上,把一直坐在驾驶座上的一个车夫吓了一跳。 “兄台,不是这一辆,你们的马车在那边。”欧阳惊剑对着大田指了指停在另一边的马车。 真不愧是欧阳世家的人,这么快就找到了一辆马车。 “为什么不能坐这一辆?”我故意用不满的声音问道。 “前辈不要误会,只是这车里坐着慕容家三小姐,唯恐同坐一车有所不便。” 喔,原来是慕容家的人。今天可真幸运,同时遇上了两大世家的人,看来真是天助我也,让我不用东奔西跑就能替师父报当年的围攻之仇。 我示意了大田和我一起走过去。走了一半,忽然想起还有问题要问欧阳惊剑,于是我又转过了身,问他说:“你为什么一开始就叫我前辈?还给我准备了一套男装?” 欧阳惊剑迷惑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能用一颗小石子就将我灌注了三成内力的刀凭空击断,至少需要三十年功力。而前辈刚才的发招明显还留有余力,说明功力至少在五十年以上。就算前辈甫一出生便开始习武,如今也该有五十了,长晚辈一半有多,晚辈当然应称您为前辈。而至于男装,刚才听前辈的声音应是一个男人,难道是晚辈听错了?” 何止是错,而且是大错特错!我刚才的声音很像一个老男人吗?只是粗了一点,沉了一点而已嘛,居然就说是男声!不过算了,他越是误会,才越好玩! “没错,没错。呵呵,我只是无聊问一下,没事了,没事了。”我赶紧挥挥手转身上了马车。大田见状也坐到了驾驶座上,抓起放在座驾上的马缰狠狠一甩,马车便开始向前飞奔而去。欧阳惊剑也赶紧飞身上马,示意着载有慕容小姐的马车一起跟了上来。 接着,在大田极其糟糕的驾车技术下,五天内我吐了十二次,晕过去了七次,然后终于在我又一次从昏迷中悠悠地醒来时,我看到了欧阳山庄的大门。 第四章 来到欧阳山庄 豪华的大宅我不是没见过。我继父家就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可要大成像欧阳山庄那样还带后山的,我就真没见过了。 说到我继父,他是个商人,一天内赚的钱,比一个普通上班族一个月的薪水还多好几倍。他在我四岁那年和我妈结婚了。那时,我爸才刚因病过世了三个月。他嫌我是个拖油瓶,所以我妈就把我寄养在了伯父家。刚开始几年我妈还会经常地来看我,给我很多零花钱。可等她和继父生了一个儿子之后,零花钱就成了每个月的自动转账,我见提款机的次数都比见她多。 不过所幸我并不缺少家庭温暖。因为伯父和伯母都视我为己出。而且我还有纤素和小夜这两个好姐妹。纤素是伯父的女儿,而小夜又是纤素小姨的女儿,所以她们一个是我堂姐,一个是我堂姐的表姐。再加上小夜的爸妈都是大忙人,因此她也是三天两头地寄住在纤素家里,可以说我们三个是同一个屋檐下长大的。虽然偶尔会吵吵架,但我们一直都视对方为最重要的人。 只是我现在,已经见不到他们了。每次想到这个,我的心都会一阵抽痛。 我站在山庄门口前想着往事,被大田一拍肩膀吓了一跳。 “你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快走吧,那个欧阳惊剑还在等着呢。”大田朝前方指了指。我看见欧阳惊剑果然正站在那里疑惑地看着我。我赶紧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没事,这里太大,我看呆了而已。”我胡乱解释说。 “前辈过奖了。请走这边,我先领您到房间去。安顿好之后再一起去见我爹。他是现任庄主——欧阳义。”欧阳惊剑边说着边领着我和大田在庄里东拐西拐,走了老半天,才在一间种满了竹子和花的院子里停了下来。 “这里是竹苑,以后你们就住这里吧。时间仓促,所以安排得简陋了一点,请前辈不要介怀。” “我的娘啊,这里还叫简陋?这比咱村里最有钱的李老三那屋还漂亮千万倍呢!”大田惊呼道。 就在我和大田准备进房间放行李的时候,有几个人陆续地从院门走了进来。那几个人都穿得极其讲究,尤其是为首的那个。虽然我不知道吊在他腰间那个龙形玉佩有什么来历,更不懂鉴赏这些玩意,但至少它很精致,很漂亮我还是看得出来的。通常漂亮的东西都不便宜。 “三弟,好久不见。怎么,慕容家的三小姐没跟你回来?”为首那个人摇着一把做工精良的纸扇,脸带微笑地向欧阳惊剑问道。 原来是兄弟,难怪我怎么觉得他们长得有点像。不过,他没欧阳惊剑长得帅,年纪也大了些。“大哥,别来无恙?”欧阳惊剑也笑着问说。然而我在他眼中却看不到一丝笑意。“芊羽她已经由管家带往厢房了。”他回答说。 那个人哈哈一笑,收起了手中的折扇。 “三弟,我听说你此次还带回了一个人。是旁边这一位吧?”那个人忽然转过头来看了看我,问说,“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你丢下芊羽不管呢?往常可都是你照顾她的呀。” 虽然那个人在说话时由始至终都带着灿烂的笑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给了我一种阴冷的感觉,让我本能地讨厌他。 “抱歉,大哥。我还要带这位前辈去见爹,以后再谈。前辈,请。”欧阳惊剑说完,也不等他大哥有所表示,便率先绕过他们走了出去。 我看了看那个人,发现他对于弟弟不礼貌的行为并没有任何反应,仍旧是那张灿烂的笑脸。但眼神中我看得出来,他对欧阳惊剑很敌视,甚至很蔑视。不过欧阳惊剑出去后他就没有再理我了,而是“唰”的一下展开折扇,带着他的人转身走出了院子。看来这两兄弟的关系不是很好啊。不过好不好都不关我事了,我又不是真来帮他们欧阳山庄的。 “大田,欧阳义你不用去见了,你留下。”我回头对大田说。 “啊?可是我想——” 我朝他猛地一瞪。 “呃……我还是留下来吧。”大田赶紧改口说,“可是你要早点回来啊,我一个人很寂寞的。” “知道了。”我随口应了一句,人却已经走出了院子。 既然都到了欧阳山庄,那我倒是要看看,当初使用了卑鄙的手段来对付我师父和师公的人,到底长什么样!于是我赶紧快走几步跟上了前面的欧阳惊剑。 “前辈,刚才让你见笑了。”没等我出声,欧阳惊剑已经先开了腔,“刚才的是我大哥,欧阳龙跃。我们两兄弟从小就不合。” 我笑了笑没接话。欧阳惊剑伸手示意了一下前方,说:“前辈,快走吧,我爹已经在等您了。” “好。”我点点头,跟着他快步向前走去。 尽管欧阳惊剑没有再多说什么关于他们兄弟俩的事,但直觉告诉我,他们兄弟间的问题应该不止不合这么简单,说不定,还可以利用来报复他们家。虽然我不知道这样报复有什么用,不过人家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一个人为了报仇,都会利用那个家族不可告人的秘密,使那个家族土崩瓦解。以一人之力斗垮整个家族,简直是帅呆了! 当然,其实我也不是非要整垮他们家以及这个江湖,毕竟那几十年前的恩怨跟我没什么关系。况且这场恩怨只是一场极其无聊的版权之争。我之所以答应师父报仇,也只是因为看不过眼那些名门正派居然会为了一个不怎么样的帮派名字以多欺少,持强凌弱。而且更丢脸的是,这么多人还打不过师父一个,到后来得靠阴招取胜。简直是彻底毁了这些名门正派以前在我心目中的光辉形象。 我跟在欧阳惊剑身后七拐八拐地,先后路过了两个庭院、一座池塘以及两个练武场才到达了欧阳义住的惊涛阁。 不得不说,这里还真不小,不仅有花园、水池、假山石,还有一座三层的建筑物。基本上跟现代别墅差不多。真不知道这些江湖人物哪来的钱建这么豪华纷奢的庄园。 进入建筑物后还得穿过两三条缦廊才来到了正厅。正厅很气派,大约有五、六十平方米,三面墙壁上都挂满了字画,靠墙的几个木架上还摆满了玉器花瓶,总之,就跟电视上看到的差不多,只是更金碧辉煌。而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穿得很有派头的中年男子此时正背对着门口背手站在大厅中央。应该就是欧阳义了。 果然,欧阳惊剑一踏进门口就很恭敬地叫了一声:“爹。” 欧阳义慢慢地转过身来,淡淡地扫了欧阳惊剑一眼,然后问道:“听说此次你带回了一个高手,可是眼前这一位?” “是的。”欧阳惊剑略一点头回答说。 “不知这位高手有何名号?” 欧阳惊剑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微愣了一下才低头说道:“抱歉,爹。孩儿一直都忘了问。” “忘了问?你根本不知道人家是谁就把人往家里领?万一他是敌人的奸细,那你不是陷我们欧阳家于不义!” 欧阳义这一吼中夹杂着内力,震得我的耳朵嗡嗡直响。我偷偷斜眼看了欧阳惊剑一下,发现他的脸色一片苍白,相信他也不怎么顶得住他爹的“音波功”。只见他咬咬牙,定下心神后才敢张嘴说话。 “请爹恕罪。孩儿并非要陷欧阳家于不义,只是最近飘渺宫与我武林正道的战争一触即发,情势危急。孩儿觉得应该多网罗一些江湖上散单隐匿的高手来助阵,才更有胜算。所以见识了这位前辈的武功后一时兴奋,忘了这些细节问题。”欧阳义略一皱眉,斜眼看了我一下,似是有点讽刺地说:“这么说来,你口中这位前辈的武功应是已达臻境了,否则如何会让你这位欧阳世家的三少爷瞠目结舌,什么都忘了。” 欧阳惊剑抬头看了他爹一眼,嘴唇蠕动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再出声。于是欧阳义又把目光转向了我,眼神中还带着几分不屑与轻蔑。这让我感到相当的不爽。“未敢请教英雄高姓大名?”欧阳义轻笑了一下问道。 惨了,欧阳惊剑忘了问,我也忘了想了。姓嘛叫嘛好呢? 绝对不能起得太平庸,不然像大田那样一听就知道注定是个路人甲。但是太有档次的一下子我又想不出来。 “英雄,久久不作声,莫非是连自己的名号都忘了?”欧阳义又是一阵轻笑。这次,他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欠扁的大叔,真想在他那张长得比大田好不到哪里去的大脸上留下我深深的足迹!我想欧阳惊剑他妈一定是个绝世大美人,不然就是基因变异,才给欧阳义生出了一个这么俊美的孩子。 “咳咳。”我故意清了清嗓子,“我的名号太有气势了,我怕一下子讲出来你会顶不住。” “哈哈哈,老夫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样的名号没听过,岂会顶不住?英雄但说无妨。” 我略微抬高了下巴,然后用我平生所能做到的最轻蔑的眼神扫了一眼欧阳义,说道:“在下姓高名手,合起来,就是——高~手,江湖人称——好厉害!” 说完我又扫了欧阳义和他儿子一眼,发现这两个人都同时用一种似乎无言以对的表情定定地看着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呃……前辈,您的名号真是非常的……非常的……”欧阳惊剑辛苦地扯起了一个笑脸,努力地在头脑中搜索着合适的形容词。 “非常的有个性对吧?”我隐忍住大笑,出声帮了他接了下去。 “对,有个性,非常的有个性。”欧阳惊剑如释重负般应道。 “哈哈哈!高手?好厉害?”欧阳义笑得连脸上的肉都在抖动,“这可真是一个好名号啊,哈哈哈……” “欧阳庄主!”我打断了他的笑声,“在下一直仰慕欧阳世家的武学,今日得此机会相见,不如我们切磋一下,也好让我开开眼界!” 虽然说的是请求的话,但我用的却是强横的语气。也许是没什么人敢这样跟他说话,欧阳义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笑了笑说,好! 我跟欧阳义走到了屋外的花园中,面对面的距了十米远站着,各自作着准备。 欧阳惊剑站在不远的一座亭子中,无奈地看了看剑拔弩张的我们,然后点燃了一枝香,说:“一炷香时间,点到即止,现在开始。” 我看了看欧阳义,发现他似乎并没有把这个比试放在心上,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反倒是我紧张得要命:第一次跟人动手,老天保佑我不要突然忘了招式啊。 我运足五成内力于右掌,准备向欧阳义一掌击出,先发制人。也许是我右掌上那一团急速膨胀的气团终于让欧阳义意识到再这么站着不动似乎有点危险,于是他赶紧一运内力,腾空而起,然后悬在空中挥动双手慢慢地也聚起了一团气。 不得不说,他的动作真是相当的慢。眼看我那一掌都要击出了,他还在慢慢地聚气。我估计我那一掌若是现在击出,他铁定会被直接轰飞出去。虽然这么一来我应该算是赢了,但赢得这么容易似乎有点无聊。况且我如果真就这么一掌把他轰出去,估计以后我就是武林公敌了。虽然我本来就打算对付他们,但却没打算让他们一起对付我。于是我便硬生生地收回了那一掌,站在原地极其无聊地等着。而欧阳义也似乎完全沉醉在了他的聚气中,一点都没发现我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将那个气团当球拍来玩。 终于,欧阳义把那团气聚得差不多了,也不看我在干嘛,直接就一掌轰了过来。刚开始我还有点紧张,手忙脚乱地重新稳定好掌中的气团准备防御。没想到让我再次想晕的是:他气团飞过来的速度简直跟现代北京赛车时的行车速度有得拼,在空中晃晃悠悠的就是不肯再快点。 “唉——”我无奈地叹了一声气,然后将掌中的气团朝着欧阳义狠狠地砸了过去——即使是成为武林公敌我也认了!这么欠扁的速度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只见我的气团将欧阳义一并侵吞了之后便一齐向他快速地冲了过去。欧阳义在半空中脸色一变,赶忙双手往旁边一张,身体便急速地向地面降落。他刚一在地面站定,那个大气团便掠过了他刚刚的位置,直接向高空继续冲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蓝天之上。 我明显看到,有一滴冷汗从他左边的额头上滴了下来。想不到他逃命的速度倒是挺快的。 “欧阳庄主,我们似乎没有必要再比了吧?”我一脸微笑地看着欧阳义问说。 欧阳义呆愣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抱拳向我行礼道:“高英雄果然是神功盖世,在下佩服,佩服。”然后他又转向欧阳惊剑道:“你带高英雄到厢房歇息吧。” “是,父亲。”欧阳惊剑点头应道。 于是跟欧阳义略一告别,我便又跟着欧阳惊剑回到了那个满是竹子和花的院子,大田正一个人坐在一张石凳上百无聊赖地玩着一朵花,一看见我回来了便立马冲了过来。 “你总算回来了,依——” “咳咳!”眼看大田就要失口叫出我的名字,我急忙咳了几声阻止大田再说下去,“大田,我口有点渴,帮我倒杯水来。” 大田歪着脑袋看了我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说:“哦~,知道了。放心吧,我不会露馅的。” “露馅?”欧阳惊剑疑惑地看着我。 我朝大田猛地翻了一个白眼,才向欧阳惊剑回答说:“没事,他喜欢偶尔发一下神经。”然而这下欧阳惊剑的表情更疑惑了。我这才想起来这是在宋代,人们是不懂什么叫神经的,于是我赶紧又解释了一下,说:“呃,就是脑子不太正常。你不用在意他说的话的。” 大田似乎很不服气我说他脑子不正常,刚想出声争辩,但被我狠狠地一瞪,便把到了嘴边的话都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前辈还有什么吩咐吗?若是没有,晚辈就告辞了。”欧阳惊剑一拱手便想转身离开。我赶紧叫住了他。 “等等。你还没说请我到欧阳山庄来有什么事呢。” 欧阳惊剑看了我一眼,问说:“前辈可知道飘渺宫?” 飘渺宫?我摇了摇头。 “那是黑道第一大派,统领着整个黑道,三十年来跟我们武林正道势不两立,战争不断……” 最初的飘渺宫崛起于大刀门解散十多年后,也就是将近四十年前。 基本上,那是又一个大刀门的故事。 飘渺宫原来也不叫飘渺宫,而是叫斧头帮,估计跟师公的大刀门是同一种性质。那时,他们砍树砍得比师公他们还凶,一年之内,方圆百里的大树就已经被他们砍得七七八八了。于是在接下来没有树砍的日子里,斧头帮上下都闷得发了慌。 就在这时,帮里一个小头目突然上报帮主,说是在东面五百里远的一座山上突然又长满了树。一听到这个消息,帮里上下就沸腾了,马上带着斧头飞奔到了那座山上,然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抄起斧头就砍。他们也不用大脑想想,一座刚被砍秃的山怎么会突然长满树呢。其实那是山附近的崆峒派正巧逢上他们掌门六十大寿,于是便全派出动在那座山上种满了松柏,即是类似放生的一种祈福,又是寓意他们掌门像松柏一样万古长青。没想到才刚种上,就被斧头帮那些人给砍了。 当崆峒派的人终于接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山上的树已经没了一半。他们掌门一看现场,当即就被气晕了过去。而斧头帮的人这时也慌了:要是早知道那是崆峒派种的树,就是闷死了他们也不敢砍啊! 可是现在才知道已经太晚了,崆峒派的人已经抄起了武器朝他们杀了过来。而斧头帮毕竟不像大刀门是靠武功起家,他们只是纯粹的一群流氓吃饱了撑的组个团队耍耍威风,那两三下的三脚猫功夫,才一出手就被崆峒派的踹飞了。幸好当时崆峒派掌门因为大寿不想见血,才饶了他们一命,只是叫他们当即解散,永远不得再出现在崆峒派面前而已。可是这个斧头帮帮主却没有师父那么一诺千金,口上答应了,其实暗地里又偷偷地招兵买马。还不知道他撞上了哪门子狗屎运,居然让他意外地在一个古墓里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籍,并且终于在三十年前练成一统了黑道,杀向了崆峒。于是,正邪两派的战争便越演越烈,断断续续地斗了近十年也没分出胜负。 一直到了大约十年前,帮助病逝,由他的大女儿月池接任,并把斧头帮改成了飘渺宫后,也不知她是怎么做的,黑道的势力开始越来越鼎盛,江湖上逐渐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尤其是这两年,几次大战都以正道的失败告终,眼看大半的江湖就要沦陷了。 “所以最近我们武林正道一直在加紧防范,并且四下网罗帮手来共同对抗飘渺宫。过几天,八大门派以及另外三大世家、玄冰堡、药王谷等各武林正道都将齐聚于欧阳山庄,连同所网罗回来的各位高手一起商讨如何对付飘渺宫。” 唉,所以说江湖人无聊嘛。那么屁大点的事都能最终变成武林大战。当初大刀门如此,如今斧头帮又如此。看来古代人真是太缺少娱乐项目了,才会整天的没事找事。 “知道了。到时我也要出席,对吗?”我问道。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大田在一旁直嚷嚷,“没想到头一遭行走江湖,就能遇上这样的江湖大事!依——” “咳!” “依——咦~,老大。”大田连忙改口,“我真是跟你跟对了!” 死大田,整天都差点穿帮,我带你带错了才是真的! “别打岔!”我瞪了大田一眼,然后又看向欧阳惊剑道,“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前辈请讲。” “我对你爹真失望!” 欧阳惊剑看了看我,什么都没说,但表情明显的有了一点愤怒。 “呃,我开玩笑的。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我连忙在他真的动怒前对他下了逐客令——我可不想现在就被他赶出欧阳山庄。 欧阳惊剑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勉强地露出了一个微笑,说:“那晚辈先告辞了。”说完便马上转身走出了院子。而他所踏过的青石板路上,留下了两列很深的脚印。 还好他不是把脚印留在我身上。 第五章 江湖小会和葵花宝典 接下来的几天中,欧阳惊剑每天都会来找我,然后带着我和大田在山庄里到处逛逛,熟悉一下环境。原本想叫他带我去见欧阳烈的,但想想万一我们真打起来了,不管我赢没赢,都得逃出去了,还是先认完路确定好逃跑路线再说吧。偶尔会有几次遇见他大哥,但几乎都是打了个招呼,就马上转身走了。问他怎么回事也不肯说。 其实关于他和他大哥之间的事,我也有向他们家下人打听过。 他大哥——欧阳龙跃,还有一个二姐——欧阳雪都是原配夫人所生,只有欧阳惊剑是侧室——瑶姬夫人所生。而这个瑶姬夫人在她儿子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病逝了。所以小惊剑其实是由大夫人养大的。但是大夫人因为瑶姬从前太得宠,所以一直怀恨在心,经常毒打小惊剑,还教唆龙跃和雪欺负、排挤他。总之欧阳惊剑的童年非常凄凉。而最奇怪的是,欧阳义明明知道这些事,却从来不阻止,有时候还会一起毒打他的小儿子。 当时的下人们都对这件事疑惑不解:瑶姬夫人生前非常得宠,而那时的小惊剑也是备受宠爱。即使是还小,但大家都猜测庄主这么疼他,将来一定会将庄主之位传授予他。结果瑶姬夫人一死,庄主对他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过令下人称道的是,无论庄主和大夫人对欧阳惊剑多不好,他都始终极尽孝道地侍奉他们。而对于大哥和二姐虽然不亲,但也都保持着礼貌。所以欧阳山庄的下人们都非常地尊敬欧阳惊剑。 虽然欧阳山庄很大,甚至还附带有几座山头,但每天都逛也会腻,于是这天下午,我便提出到庄外的街市逛逛——其实是到外面探一下地形,以免逃得出欧阳山庄却逃不出洛阳城。但没想到我们三个人刚走出大门,就看到有几辆马车先后停到了欧阳山庄的大门外。马车后,还浩浩荡荡的跟了穿着几种花色衣服的人,看来应该是跟班的。接着,从第一辆马车中走出了穿得很华贵的一男一女。男的大约三十来岁,样貌很平凡,估计看了一眼就把他扔进人群里就再也认不出来了。不过他穿得倒是挺显眼的:蛋黄色的外衣还绣上了金丝和珍珠,站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整个一人造小太阳。 而他身旁那个女人眉清目秀,一身金黄色的衣裙,很明显穿的就是情侣装。 我身旁的欧阳惊剑早已走了过去,对那一男一女略一点头叫道:“姐姐,姐夫。” 我曾经听那些下人说过欧阳雪因为四大世家联姻,早就嫁给了南宫世家的南宫海。想不到会在今天回来,大约是为了商讨抗敌吧。 只见她高傲地扫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就不作任何反应了。反倒是她丈夫南宫海很热情地和欧阳惊剑打了个招呼,还相互拥抱了一下。 这时,其它几辆马车上的人也陆续地走了下来,一一和欧阳惊剑打了招呼。我数了一下,看起来有身份的包括欧阳雪他们在内一共有十二人,男女各半。好像都是各大世家的人。 原本守在山庄门口的人已经进去通报了,欧阳龙跃和管家很快地走了出来,接待来宾进庄。欧阳惊剑悄声地对我说抱歉,今天他恐怕是不能出去了。然后我说没关系,我和大田去就行了。谁知大田立马扯了扯我的衣袖说,一次能见到这么多江湖人物不容易啊,还是留下吧。 我翻了翻白眼。 “街上那些乞丐都是丐帮的,人数可比这里多多了,你怎么不去看。” 大田撇了撇嘴,说:“那不一样。是个人都想看干净漂亮点的。” “是啊,是啊,所以相对你来说我更爱看乞丐。”我趁机挪揄了一下大田。谁知他立马就沉下了脸,自己走到一边鼓着嘴不肯再搭理我了。 “好啦,开玩笑的。我们留下行了吧?”我看大田好像真生气了,赶紧走过去哄他,没想到他居然冷哼了一声还是不理我。我有点不耐烦了。 “最多我唱首歌给你赔罪行了吧?”我忍不住大声说道。真是的,居然像个小孩子一样闹别扭。不过说真的,他的智商也的确跟小孩子差不多。 一听我要唱歌,大田马上刷地一下转过了头来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期待。而欧阳惊剑居然也有意无意地靠了过来。然而更要命的是,也许是我刚刚的声音太大了,连欧阳龙跃和那些来宾们都听到了,纷纷停下脚步来惊讶地看着我。我有点窘迫地站在原地。 “呃,大田,我还是不唱了吧?”我试探地问。 “不行!”大田拒绝得相当的干脆。 “那改天再唱?”我再问。 “现在就唱!大声地唱!”大田趾高气扬地说。 靠!大田,你用做得那么绝吗?我在心里暗骂。 可是看到大田那前所未有的坚决的神情,我就知道今天是无论如何也赖不过去了。谁叫我自己好死不死,偏选了今天开这个玩笑,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哼!唱就唱,怎么说我都是校园十大歌手赛第一名,who怕who! “你听好了!”我瞪了一眼大田大声说道。 “好!”配合回答,大田还很使劲地挖了挖耳屎。 而周围的观众中有好几个也不自觉地把手伸向了耳朵。不过也许又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不该做这种没格调的事,赶紧又把手缩了回去。 我清了清嗓子,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大田开始唱道:“你在我眼中是最美嘿,每一个微笑都让我沉醉,你的坏,你的好,你发脾气时撅起的嘴,喔喔呜……”我边唱着羽泉的《最美》边偷眼看了一下观众的反应,发现他们在我对着大田唱第一句时,就已经有几个人晕了过去。当然,那绝不是因为我唱得难听,而是因为这歌是对着大田唱的。估计如果是对着欧阳惊剑,他们一定会赞成地鼓掌。 当我终于唱完之后,管家跑了过来,很关切地问了我一句:“您需要小的去找个大夫回来看一下眼睛吗?”然后我就看到大田死命地踩了那个管家一脚。而来宾们也已经表情各异地走进了山庄。有几个人经过我们身边时,我听到其中一个穿蓝色衣裙的女孩对身旁一身草绿色裙装的同伴说:“刚才那首歌的曲风和腔调我从来没有听过,不过还挺好听的,就是歌词写得未免太不附实了。”草绿色裙装的女孩笑了一下,回答说:“歌词没错,只是唱错人了。那个人哪能算美啊,长得跟我叔叔养的狒狒似的。” 幸好说话的是大田一直敬仰的江湖中人,而且还是两个长得挺不错的女孩子,他才没有像对管家那样给她们每人一脚。不过我觉得,就算他想,也没那个本事。 我伸手拍了拍大田的肩膀,然后很同情地看着他说:“听到了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的确长得有点抱歉。不过你也不要灰心。当这个世界只剩下你和以前那个强盗时,你就是最美的了。”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过来,拉了还在憋住笑的欧阳惊剑就跑进了山庄。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身后传来大田愤怒的吼叫声——不能怪他,毕竟靠他的智商,要理解我话里的含义,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我和欧阳惊剑跟在欧阳龙跃他们身后一起走向了会客厅。大田始终没有跟来,大概是真的生气了。不过我懒得理他,就让他自己先冷静一下吧。 “前辈。”欧阳惊剑忽然轻声叫了我一声,问说,“为何刚才唱歌之时前辈的嗓音听来如此像女声?而且所唱之曲,也是晚辈闻所未闻。” 糟了,刚刚唱歌的时候忘了粗着声唱,声调也比说话时高了很多,他不会是发现我是女生了吧? “呃,那个……我唱的是花旦的唱腔。”我赶紧胡乱地解释说,“你知道,花旦的声音都是又尖又细,像个女声也不奇怪。还有那首歌,是我家乡以前很受欢迎的歌。不过我家乡离这里太远了,所以你没听过。” “那,前辈的家乡在何处?” 何处?中国!我看了看脚下的土地。不就是在我们的脚下吗?只不过是几百年后。 “中国,我的家乡在中国。”我回答说。 “中国?没听说过。很大吗?” 废话,960万平方公里,你说大不大?不过说了你也不懂。 “很小。小到我还没发觉,就已经离开了。但是又很大,大到装满了我整颗心。”我忽然一脸深沉地顺口胡诌道。不过真没想到我也能说出这么文学性的话。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欧阳惊剑说,“但我听得出前辈一定很想念家乡。不如这样吧,等江湖平定下来后,我陪前辈回一趟家乡,如何?” 回去?我也想啊,可我该往哪儿回啊? “好啊。什么时候江湖真正平定了,我们就回去。”我敷衍地应说。 反正我对回去也不抱希望了,你老兄就自己慢慢等吧。江湖哪会有平定的一天。平定的就不是江湖了。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了会客厅。 保守估计,这里至少能容得下三百人,而且还是一个巴掌扇出去都碰不到人的那种。但是大归大,桌椅倒是只有二十来张摆在大厅的中央而已。多半是只为有地位的人准备的。 各人在欧阳龙跃的招呼下就座了。庄里的下人还为每人奉上了一杯茶。 刚一坐好,南宫海就又站了起来,向在场的各人一拱手,道:“今日在此一聚,是为商讨对付飘渺宫。之前曾提出网罗高手的办法,在下十分同意。而今日,在下也带来了一名高手。”说着,他伸手向坐在他右手侧的人一示意,那人便优雅地站起身来。但他没出声,只是冷冷地扫视了一下众人,然后微微一点头,便又重新坐了下去。 我暗中观察了一下那个人,发现他长得还真是丝毫不逊色于欧阳惊剑。不仅俊美非凡,还冷若冰霜,眼神中哦哦那个透着几分高傲和冷漠,正是现代最受欢迎的类型之一。而且他的高傲有如帝王俯瞰天下一般,蔑视众生。 真是帅到掉渣! 不过也并非人人都像我一样欣赏他的。对于他的高傲,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了不悦的神色,这使得南宫海非常的尴尬。 “呃,这位是木道圣人的大弟子——韩冰魄。平日不喜言语,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虽然我不知道木道圣人是谁,但我肯定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因为那些人一听到韩冰魄是他的大弟子后,脸上的表情就立刻由不悦变成了钦佩。最起码表面看来是这样的。 “原来是木道圣人的高徒,幸会幸会。”欧阳龙跃起身向韩冰魄抱拳行了一个礼。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起身行礼。但韩冰魄却依旧坐在椅子上不动。 我不认识什么木道圣人,所以不会对他以及他的高徒有所钦佩。而且虽然我欣赏韩冰魄,但还不至于会让我向他行礼,所以我也依旧坐在椅子上不动。于是一时间,满屋子的人中就只有我和韩冰魄依然稳如泰山地坐着,显得相当的突兀。 也许是那些人觉得我不该继续坐着,所以向我投来了责备的目光。不过我统统当作没看见,顺手拿过旁边桌上的一杯茶喝了起来。然后偷偷地看向众人,发现他们盯着我的目光已经由责备变成了厌恶。而韩冰魄却正以一种玩味的目光看着我。 哼,随你们看好了,反正给你们看看又不会少两斤肉。我就是不起来,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眼看着气氛逐渐变得凝固,欧阳惊剑赶紧出来打圆场。 “抱歉,各位,我忘了给你们介绍。这位——”他伸手示意了一下我,介绍说,“——是高老前辈,也是此次我邀请回来的高手。” 众人相互看了一下,脸上露出质疑的神色。而韩冰魄则紧盯着我的双手,看得我心里一阵发寒。 就在这时,屋顶上突然传来一阵大笑声。紧接着,一道人影“刷”地一下掠进了大厅。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韩冰魄就已经率先有所行动了。只见他顺手抄起了一个杯子就朝那个人影扔去。我大概估测了一下,他那看似轻巧随便的一扔,起码灌注了他三成的功力,接不好,随时一只手就废掉了。其他不少人大概也看出了门道,脸上都自然地露出了些许担忧的神色。但只见那道人影忽地一旋身,轻轻松松地就接住了杯子,然后气定神闲地站定在了韩冰魄的面前。 这时我才看清了来人的长相:凤眼柳眉下是似玉雕粉琢的鼻子和双唇,恰到好处地镶映在如雪的肌肤上,自然而不造作,在精致中更显完美。当真是冰肌玉肤,倾城绝色。尽管是一个男人,却有着一张比女人还美的脸孔。尤其是那双黑如浓墨的眼珠,在眼波流转间,便能生生地勾了人的魂魄。他的头发只用绳子很随意地扎成了一束,间或有几缕散落下来,显得他更加的慵懒、妩媚。 只见他举起手中的杯子,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重新扔还给了韩冰魄,露出了一个颠倒众生的微笑。 “多谢师兄的好茶。” 韩冰魄白了他一眼。 “你来干什么?” “呵呵,当然是因为人家想念师兄,来看看师兄啦。” 来人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欧阳龙跃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赶紧上前一步,向来人行了一个礼然后问道:“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来人并没有看向欧阳龙跃,而是直接走到了我面前,向我伸出了一只手,笑嘻嘻地说道:“您好,高老前辈。在下肖残剑,是韩冰魄的师弟,也是木道圣人最小的弟子。”说着,他的笑容已经更见灿烂。 虽然他的笑容美得让人窒息,但从他的笑中,我却看到了一丝不怀好意。 为什么他要单单向我介绍?难道就因为我没站起来向他师兄行礼?而且还向我伸出一只手。搞什么?握手吗?可那不是外国和现代才有的打招呼方式吗? 我疑惑地看向他。 “你这是要跟我握手吗?”我问。 “呵呵,能有这个荣幸握高老前辈的手当然最好。” 马屁倒是拍得不赖。好吧,就跟你握一下又何妨。 于是我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跟他轻轻地握了一下,然后就想把手收回。然而这小子却突然手上一用劲,把我的手紧紧地拽住了,然后就故意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讶地叫了一声:“哟!高老前辈的手好光滑啊!还白皙娇嫩,真是驻颜有术,一点都看不出是上了年纪的老男人啊!” shit!我总算是明白他为什么会笑得那么不怀好意了,原来是故意设下了圈套给我钻!还有那个韩冰魄,听说了我是前辈后就一直盯着我的手看,八成也是早就看出来了。 混蛋!电视上那些古人不都笨得要命,再怎么明显的女扮男装都认不出来的吗?现在我变了声,还戴了面具,怎么还会被识破的?看来只能垂死挣扎了。 “哈哈哈哈。”我故作潇洒地笑了几声,然后说道,“对啊,我练的是葵花宝典。欲成神功,必先自宫。练成之后不仅皮肤变得细腻有光泽,就连其它的习性也都变得越来越像女人,还返老还童呢!你要不要一起练?你长得那么像女人,相当有潜质啊。” 其他人听罢全都露出了一副惊骇的神色,集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尽量离我远点。只有韩冰魄和肖残剑师兄弟俩站在原地不动,还满脸憋笑地看着我。 就在大家都僵持在那里的时候,大厅中又走进了一个身穿粉红色衣裙,艳若桃李的女孩。她显然是不明白现场发生了什么事,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大姐,二姐,你们怎么了?” 只见一个身着华丽的贵妇人和之前说我的歌好听的那个穿蓝色衣裙的女孩猛然反应过来,一齐走向了她们的妹妹。 “芊羽?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芊羽?好熟的名字。哦,想起来了,是慕容家三小姐。虽然之前一起来欧阳山庄,但她一直在马车中从未露面,来了山庄后也没见过,所以我根本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慕容家有三姐妹,大姐雅晴,年已三十有一,夫君为唐门新任门主唐威,就是坐在她身旁那位;二姐音雅,年方十九,三妹芊羽,二九年华,都待字闺中。”肖残剑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我瞪了他一眼:我不认识人关你什么事,需要你来介绍! 但他只是“嘻嘻”一笑,对我的白眼视若无睹。 欧阳惊剑此时已经走了过去。 “芊羽,你怎么不在房间休息,到这里来了?” “我听说姐姐们来了,想来见见大家。”慕容芊羽的声音细细柔柔的,标准的古代小女子。 “慕容芊羽自小体弱多病,所以总被大家细心地保护着。”肖残剑又悄声说道,“她从小就喜欢欧阳惊剑,每年夏天都会到欧阳山庄来,欧阳惊剑会负责起照顾她的责任。两家的家长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约好:等慕容芊羽满18岁后,就让他们成亲。也就是明年。” 成亲?新娘十八岁?古代人真是不可思议,我起码也要等到二十八岁才会结婚。 欧阳惊剑带着慕容芊羽坐到了一边的空位,而肖残剑也趁机坐到了欧阳惊剑原本的座位上,也就是我右手边的位置。我白了他一眼。 其他人则回到了各自的位置。待大家都坐定后,一个看起来将近三十的男人站了起来,向大家一拱手,说:“此次在下也请回了两名帮手。一位是人称鬼斧神工的沈兴,专门研究机关和暗器。”说话间,一名长得蛇眉鼠目的男人站了起来,向大家一一行礼后又坐了回去,应该就是那个什么沈兴。 “另一位,就是医毒双绝的姚仙儿。”一名年约三十的女子也站了起来向大家行礼。不过我发现慕容雅晴似乎不是很喜欢那个姚仙儿,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恨意,因为她一直在瞪着姚仙儿。但唐威的反应却很奇怪:有些喜悦,有些担忧,有些怨恨,还有些尴尬。 姚仙儿行完礼后刚想坐下,冷不丁地听到了慕容雅晴的声音。 “就凭她一个狐狸精也有资格坐在这里?公孙胜,你找她来,是存心要看我们夫妻的笑话吗?” 那个年近三十的男人——应该就是公孙胜——冷哼一声,看向慕容雅晴说:“如今整个江湖都面临危机,我们首要的任务是对付飘渺宫。只要是能助我们一臂之力的,不管是谁,我都会请。大敌当前,就只有劳烦你们三位先暂时放下私人恩怨了。” “你——”慕容雅晴一拍桌子就想站起来大骂,所幸被唐威和慕容音雅及时阻止了,把她按回了椅子上。慕容雅晴无可奈何地狠狠瞪了唐威一眼,终于不再出声。唐威被她一瞪,尴尬得把头别过了一边。 肖残剑轻咳一声,低声说:“姚仙儿本是药王谷谷主之女,但因与唐门的人相恋犯了门规,被逐出了药王谷。原本以为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却不料唐威已遵父命与慕容雅晴完了婚。她不甘心,就做了唐威的情人,跟着唐威学了唐门的毒技。但当她全部学完时,也正好被慕容雅晴发现了他们的私情,于是大闹了一场,而她也趁此离开了唐威去闯荡江湖。凭着她药王谷和唐门的两大秘技,终于获得了医毒双绝的称号。不过,却因为她行事较为狠辣,几乎只杀人,不救人,所以一直被摒弃在正派之外。不知这次却为何会被招了回来。” 我看了一眼肖残剑,奇怪他怎么知道我不知道这些事,还自动爆料。难道我就算戴了面具,也依然在面具上很清楚地显示了:“我想知道”这几个字? “你——”我张口刚想问肖残剑,却被大厅中的吵架声打断。我和肖残剑同时转过头去,发现原来是慕容雅晴和姚仙儿吵了起来。 奇怪,不是被阻止了吗?怎么又吵了?我不耐烦地别过头去,却正好发现韩冰魄在注视着我。 看我干嘛?奇怪了,两师兄弟都这么让人莫名其妙。我又把头转了回去。结果是看到那两个原本吵着的女人现在都快打起来了,其余的人都在忙着劝阻。但一个是慕容家大小姐,不能伤了她;而另一个又是医毒双绝,除了唐威,没人敢碰她。这场架根本没有人能劝得了。 看着那两个有身份有地位,而现在却像泼妇一般的女人,我顿时心烦不已,只想给她们一人一个巴掌让她们闭嘴。 “你会点穴吧?”肖残剑微笑着问我说。 对啊,点穴,我怎么没想到。 “不过点姚仙儿的穴可不能碰她,否则说不定会被她毒死。”肖残剑又说,“可是隔空打穴的话,这里又没有小石子之类的。” 说完,他便笑盈盈地看着我,似乎在等我想办法。 其实,办法不是没有。只要我将气聚到一定程度打出去,一样能有小石子的效果。只是点穴不同于普通攻击,可以随便乱打。人身上的穴道有些是挨得很近的,一不留神,点活穴变成了点死穴,那就玩完了。而且用气隔空打穴,必须将气凝聚得越小越密,才越精准。这是要很上乘的武学才办得到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然后竖起剑指,小心地将气迅速地运到手指上,凝聚成一根绣花针大小——聚气对我来说不算难事,但要对准穴道我就有点虚了。以前师父不是没让我练过,但也只是练来射野果,跟射人那是两码事。 “准备好了吗?”肖残剑问。 “行了。”再怎么不行,也不能跟他说,“我们同时出手,慕容雅晴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肖残剑微微一笑,身形已经向前掠去。而我也在同时看准时机,将指上的气针射向了姚仙儿。 一瞬间,慕容雅情与姚仙儿已经几乎同时停止了动作,莫名其妙地僵在那里干瞪眼。而其他人也因为我和肖残剑的突然出手目瞪口呆。尤其是我那一指,更是让他们刮目相看。 我看没射出事,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不由得转了转因为刚才的紧张而有些僵硬的脖子。却就在这时,我撞上了韩冰魄看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 搞什么,他又看出什么来了?我现在除了手,已经没有东西露在外面了呀。我偷偷地检视了一遍自己,非常确定这次没有东西穿帮了。唉,要看就随便你看吧,我倒想看看你还能看出什么门道来。我暗地里白了他一眼。 “各位,今日舟车劳顿来到敝庄,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到厢房休息,改日再商讨吧。”欧阳龙跃最先反应过来,赶紧打了圆场。 “好。”众人一致同意——必须尽快分开那两个女人。 于是,这场什么都没商讨的商讨会就这么结束了。原来,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古代,中国人开会,始终是那么没效率——一场会下来,什么都没解决。 第六章 大田出走 我在最后离开了会客厅。倒不是留恋,只是其他人要抬那两个女人出去,把门口给堵了。当我终于走出大厅时,其他人都已经走远了。我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竹苑走去。 回去后并没有看到大田。我想他多半是还在生气,不肯回来而在庄园里乱逛吧。所以也没在意,进了房间倒头便睡——古代没什么娱乐节目,大田又不在,不吃东西就只能睡了。 真像猪。 这一睡,就睡到了晚饭时间,还是没见大田回来。一个丫环端着饭菜敲门后走了进来。我问她有没有见过大田,她说没有。于是我让她出去帮我打听。大约半个小时后她就回来了,说大田今天下午在门口吼叫了一通几乎没把守门的给叫聋之后,就一个人跑了出去,再没回来过。 我一听就慌了。倒不是怕大田被人拐卖——就他那样别人不以为他拐卖人就不错了;而是担心现在天快黑了,她还在外面晃荡会吓到人的。于是我马上让那个丫环去通知欧阳惊剑说大田失踪了。 不一会儿,欧阳惊剑就来到了。同来的还有今天下午一直都没出过声的另一个贵妇人和那个草绿色裙装的女孩。现在我才知道,那个贵妇人原来是南宫海的妹妹,也就是公孙胜的妻子——南宫月意。而那个女孩则是慕容芊羽的表妹——冉落沙。 于是我们四人便带着家丁出庄去寻找。可找到天全黑了,也还是没有大田的踪影。欧阳惊剑说,估计大田是出了城了,还是先回去让家丁出城去找吧。我想想也对,反正我人生地不熟,搞不好连我都丢了还得多找一个,还是先回去吧。于是我们四人便又回去叫了更多的家丁出去找。而我则回到房间去等消息。 可等了一个晚上,都日上三竿了,还是没有大田的消息。我在房间等不下去了,就离开了竹苑到了庄园大厅。管家正坐在大厅中央指挥搜索行动。我问他有消息了吗。他说城里城外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然后又摸着自己的山羊胡自言自语道,怪了,他走得再快也不会快过马呀,都派了人骑快马方圆百里地找,怎么还是找不到?难道说是出了意外? 我一脚就踹了过去:“你要再敢咒大田,我就扁你!” 刚巧欧阳惊剑和韩冰魄师兄弟俩走进了大厅,看到我在打管家,赶忙过来阻止。 “前辈,我知道大田失踪了你很担心,但也不要乱把气撒在无辜的人身上啊。” 我瞪了他一眼,转身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谁叫他乱说话!大田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交的第一个朋友。除了师父外,他是我最亲的人了。我不允许任何人咒他!” 就在这时,一个家丁冲进了大厅,禀报说在城东一间酒楼的后庭院发现一个疑似大田的人。 我一听,立马站起身就想走,却被韩冰魄一把拉住,说:“只是疑似,还没证实,先等证实了再去吧,也免得走冤枉路。” 我白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说:“还等个屁啊!要找到第二个长成大田这样的容易吗?还疑什么似,铁定就是他了!”说完我就冲了出去。可没跑出多远我就又折了回来。 “喂,城东怎么去啊?” 大约二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了城东那间酒楼,直进后庭院。果然在那里发现了被打成重伤的大田。而在他旁边,有几个拿着木棍竹条正准备打他的男人一见我们大堆人马冲进来,已经呆住了。半响,其中一个才反应过来,走上前质问我们:“你们是谁?” 话刚说完,那人就已经被我一脚踹飞了。我快步走到了躺倒在地上的大田身边,轻轻地捧起了他那张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还满是鲜血的脸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然后又轻轻地把他放下,转过身来愤怒地瞪着那几个打大田的人。 “是谁让你们把他打成这样的?”我冷冷地扫视他们。 也许是我眼神中流露的杀气吓到了他们,他们全身都发起抖来,嘴巴都哆嗦得说不出话了。 “我再问一次:是谁让你们这么干的!妈的,他本来就长得不怎么样,现在被你们一打就更加惨不忍睹了,你们叫我以后怎么对着他!”说罢我又是一脚把其中一个人给踹到了一边。 余下的人立马跪了下来向我求饶。 “大侠饶命啊!不是我们想打他,实在是害母之仇,不得不报啊!” 害母?大田这样的笨蛋也会害人? “什么意思?”我问。 “是这样的。”其中一个人叹了一声气回答说,“我们是几兄弟,日前陪同家中老母一起到这杭州城游玩,昨夜投宿在这座客栈中。可谁知老母夜晚起来上茅房时,竟硬是被他吓得重病不起,所以我们哥几个一时气不过,才来找他算账。他自己也是同意了的,不然凭他的体形,我们哪能那么容易把他打成这样?” 我无言以对。转过身去扶起大田。几个家丁已经走了过来帮忙,把大田架了回去。 欧阳惊剑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给了那几兄弟,说:“这些拿去给你们母亲治病吧,也顺便治一下你们那两个兄弟的伤。”他边说边指了指那被我一脚踹飞而分别挂在了树枝和墙头的两个人。 余下的几人赶紧结果银票向欧阳惊剑连声道谢。回到山庄后姚仙儿就替大田诊治了一下,说只是皮外伤,不碍事,休息几天就好。 然后在众人极其厌恶而又无奈的目光中,大田悠悠地醒过来了,一看见我,就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我拍拍他的手安慰他。 “别哭了,你已经回来了,不会有事了。我会保护你的。还有,大田,对不起,上次把你气走了,害你发生这种事,对不起啊。” 大田摇了摇头,说:“不关你的事。其实我吼完之后已经不生气了。只是觉得你说得对,要看很多的江湖人物,看丐帮就行。于是我就到集市上去看乞丐了。谁知看着看着天就黑了,我觉得肚子很饿,就到了一间酒楼去吃饭。可吃着吃着就想上茅房,结果刚走到院子中,就把一个老太太给吓晕了。然后就这样了。” 我晕!害我那么内疚,以为是被我起气走的,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大田啊,以后不要随便乱走了好吗?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可长得丑还要到处跑去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了。”大田乖乖地点了点头。 “行了,你继续休息吧,我们出去了。” 我帮大田盖好了被子,转身刚想离开,却发现众人全都一脸憋笑地看着我。 “你说的话还真是非常有趣呢,高老前辈。”肖残剑强忍住笑说。 切,少见多怪。那些话在现代都被用烂了,只是一直都没我刚刚用得那么形象贴切而已。 “知道了,多谢夸奖,快出去吧。” 我和众人一起退出了大田的房间。 大田在姚仙儿的医治下,几天之后,伤就好得差不多了。而在这几天中,少林、武当等八大派及那个什么玄冰堡、药王谷等等之类的门派,都由他们的帮派老大带着上百名小弟浩浩荡荡地陆续来到了欧阳山庄。 而另外三大世家的老一辈也都带人来了。一时间,山庄变得人声鼎沸,庄里的家丁丫环也是忙得人仰马翻。走在庄里被来来往往的人踩到撞到的几率大得惊人。所以为了避免伤亡事件的出现,我一直都跟大田待在竹苑中。 也许是竹苑的地理位置太过偏僻,几乎没什么人会经过这里,所以我和大田这几天倒挺乐得清静,只是偶尔会有一些不速之客跑到我们这里来。例如肖残剑,例如韩冰魄。美其名曰“探病”,我看其实只是嫌外边吵闹,到这来避难的。 我和大田都没赶他们走。不是不想,尤其大田,巴不得永远不要看到他们的脸,只是韩冰魄看起来太冷,太凶,一接触到他投射过来的冰冷视线,那些赶人的话就被我们又生生地咽进了肚子里;而肖残剑简直就是一块牛皮糖,怎么赶都不走。而且每当我磨光了耐性想直接把他踹进去的时候,他都会用那双天真无邪的媚眼——是很矛盾,但看起来就是那样,而且效果还出奇的好——配合那张完美无瑕的脸极其楚楚可怜地看着我,搞得我都觉得自己是残害祖国花朵的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了,哪里还忍心把他赶出去。 这天,肖残剑和韩冰魄刚刚离开竹苑,欧阳惊剑就来了。他通知我说明天上午有武林大会,叫我一起去参加。我问他还是那个什么商讨大会吗,是的话我不去了,上次差点没把我无聊死。他说不是,是擂台比武,要决定出这任的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不是你爷爷当吗?”我问。 欧阳惊剑听了,一脸的惊诧:“我爷爷二十多年前就过世了。” 啊?死掉了?不是吧!难怪一直都没见过他,也没听庄里的人谈起他,原来是死掉了。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又不是只找他报仇。他死了,他的孙子还在,欧阳世家还在,整个江湖都在,还怕没目标吗。嘿嘿。 “自从爷爷过世之后,武林盟主的位置就一直悬空着,因为谁都想坐,谁也不让谁,结果弄得整个江湖像一盘散沙,才让飘渺宫有机可乘。所以要对付飘渺宫,就必须团结起来。而团结的前提,就是要有一个能服众的领导者,因此经过大家商议后决定用比武的方式来选出新任的武林盟主,好统领武林正道与魔道决一生死。”欧阳惊剑向我解释说。 还决一生死呢,不就是两伙流氓打群架吗?跟现代争地盘的小混混似的,亏那些武林正道还整天打着正义的名号,也没见他们做了什么正义的事啊——劫富济贫那都是绿林好汉做的;为民请命也都是清官们的事;至于惩奸除恶,哼,大刀门那次你说那叫什么事儿啊?还有,门派间互相争斗,闲来没事就飞个檐,走个壁,杀个人,放个火什么的,一点法律意识都没有!正义的英雄都这样的吗?人家超人在空中飞还不敢超速呢! “前辈到时也可以上台去一展身手啊,说不定武林盟主就是前辈你了。” 呃?我作武林盟主?好像挺好玩的。只要我作了武林盟主,那整个江湖不就都由我掌控了吗?到时我想怎么整他们都行了!哈哈…… “好主意!你放心,我一定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明早再来接前辈。告辞。”欧阳惊剑一拱手便转身走出了竹苑。 呵呵呵。江湖啊江湖,你就等着多事吧!哈哈哈…… 第二天天才亮,我和大田就已经爬起来开始作准备了。 我在院子中把师父教我的所有招式都从头练了一遍,而大田则是跑到厨房去替我煮好了早餐。虽然大田很难看,但他煮的东西却很好看:捏成花状的桂花糕,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以及一碗色泽鲜艳的番薯糖水。尽管这样的早餐组合有点奇怪,但我还是把它们统统吃光了,因为味道实在是太棒了! 终于,等我吃完早餐后,欧阳惊剑来到了。他今天依然是一身的白衣如雪,手中还多了一把折扇,更添潇洒。不过我也不逊色:黄边白底的内衫,外穿一件及膝的金黄色外套,腿上,则是一条由我亲自设计改装的米黄色松垮休闲裤。头上前半的头发在后脑勺扎成一把,其余的披在肩上,然后自然地散落一些刘海和发鬓。再加上脸上这个银色面具,整个形象看起来,透着三分帅气三分不羁三分贵气外加一分神秘。总之,就是十分的完美! 哎呀,真是看得自己都快脸红了。 呵呵,这可是我为了参加这个武林大会而精心打扮的,务必要在夺得武林盟主时以最完美的形象出现。 大田也是一番精心打扮。不过考虑到他的自身条件有限,还是忽略不计吧。 我和大田跟在欧阳惊剑身后,一起来到了山庄的后山。 这是我第一次到后山来。 其实这座山并不高,只达到叫丘陵的标准。但它很宽广,而且长满了齐腰高的野草,让人有一种“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感觉。 一路上山遇到了不少各门各派的人,欧阳惊剑不得不忙着把我一一介绍给他们。 将近三十分钟后,我们上到了山顶。 山顶很平阔,几乎可以容得下上千人。而在山顶中央,已经搭建了一个大约一米半高,十米宽的正方形擂台。在距擂台七、八米远三面的平地上,各门各派已经有序地坐成了一个个方阵,各首领及长辈也在各自门派的方阵前坐好了。剩下那一面平地上则是搭建了一个与擂台等高的宽大的像是领导席的台子,上面整齐地摆放了几排桌椅,已经差不多坐满人了。 第一排一共有八个人,但我只认得坐起第四个是欧阳义,其他的大叔大婶我就没见过了。不过从第二排起,坐的就全是年轻一辈的人了,大部分在商讨会那天见过。 欧阳惊剑一边带着我和大田向那个台子走去,一边向我们介绍说:“坐在上面第一排的,全是当今武林德高望重的前辈。从左起依次是慕容启、南宫皓、公孙无量,还有我爹你见过了,接着是木道圣人——他今年已经124岁了,是当今江湖上武功最好,最受人敬重的人——然后少林方丈——玄释大师、武当掌门——灵虚道长、峨嵋静念师太。他们都是这次大会的公证人。” “那他们不参加比试吗?”大田问。 “嗯。”欧阳惊剑点头道,“自古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们希望把这个江湖交给有才能的年轻一辈去统领。” 也对,七老八十的人了,是不适合再跟年轻人抢了。自古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功成名就的时候就该懂得退位让贤,否则一不小心来点错误,那就晚节不保了。 说话间,我们已经登上了那个台子。欧阳惊剑向那些前辈们一一行完礼后,就带着我和大田坐到了第四排。 靠!前面的人都把我的视线给挡住了,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嘛! 我不悦地看向欧阳惊剑。 “喂,你怎么选了这么一个位置啊?什么都看不到嘛!” 欧阳惊剑抱歉地向我一笑。 “不好意思,前辈,这些位置是我爹安排的。” “你爹?”大田吃惊地问,“那些普通弟子都能坐前面,为什么你堂堂欧阳家三公子却被安排坐在最后面?” “什么?”我忙一把拉过大田问道,“你说普通弟子也坐前面?” “对啊。你看那几个。”大田伸出手指了指第三排的其中几个人,“我在庄里的练武场见过他们。还听见他们叫欧阳庄主师父呢。” 什么?欧阳义居然把好位置给弟子也不给儿子?他讨厌这个儿子也不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得那么明显吧!而且最重要的是还连累了我! 我猛地站起身,不等欧阳惊剑和大田反应过来,就“蹬蹬蹬”地跑到了欧阳义跟前,狠狠地瞪着他。 “欧阳庄主,你把我安排在最后一排是什么意思?论武功论辈分,我哪点低于你的弟子了?凭什么他们坐前面,我跟你的小儿子就得坐后面?还是说,你因为那天比试输给我,所以怀恨在心,特意报复?” 我的声音很大,台上的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听说欧阳义曾输给我后,都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欧阳义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想发怒,却碍于身份不敢表现出来,脸色憋得跟猪肝似的。 哼!这就是惹了我的下场! 欧阳义犹豫了一下后终于站了起来,向我抱拳行了一个礼,说:“真是抱歉,高英雄。是在下一时疏忽,在下立刻重新安排。”说完转头扬声叫站在一旁服侍的管家,“管家,即刻帮高英雄在第三排安排一个位置。” “我要坐第一排正中央!”我抬高下巴用斜眼看着欧阳义说。 然后在一瞬间,大家就都鸦雀无声了。一个个无比惊讶地看向我。 “哈哈哈……”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木道圣人突然笑了起来,“看来这次真是不枉此行啊,居然碰上了这么有趣的事,还有这么有趣的人。哈哈……” 单凭那老头这一句话,我就知道他一定是一个豪气干云,不会墨守成规,而且还像周伯通一样童心未泯的可爱老人家。 果然,在看到欧阳义尴尬无比而又无计可施之后,老头就抚了一把垂在胸前的银白胡子笑笑说:“欧阳庄主,不如就让他坐中央吧。” “呃?”欧阳义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圣人!”一旁的公孙无量也站了起来,“这位英雄并非江湖公认的德高望重之辈,让他坐中央,恐怕于礼不合,而且也很难服众啊!” “呵呵。我没关系的,你们有反对的吗?”老头转过头去一一看了看那几位大叔大婶,笑着询问。 看得出来,他们很不情愿。但木道圣人的面子总是要给的,因此他们相互看了看,交换了一下眼色后,一齐摇头说,不反对,不反对。 “你看,大家都没意见。”老头转向欧阳义道。 虽然很恼火,但欧阳义还是拼命忍住了,叫管家抬来一个椅子插入了正中央。于是我便在一众愤怒的眼神中,无比优雅地坐了下来。而且还美其名曰“专人服侍”,把大田也调到了第二排我的正后方。原本我是想让欧阳惊剑也一起坐到前面来的,但在他爹极怒的瞪视下,他还是选择了一个人坐在后方。这让我对他爹的厌恶又升了一级。 等所有人都到齐后,欧阳义率先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运起内力将声音传到场上每一个角落。 “感谢各个门派赏脸参加本次武林大会。大家都知道,今日魔道越来越猖狂,完全不把我等正道人士放在眼里。尽管之前我们双方有进行过数次激战,但皆因我武林正道缺少一个有力的领导者,从而导致出现正道一盘散沙,各自抗敌的局面,使得我正道的力量大大地削弱。因此,今日我们特地聚此一堂,以比武的方式推选出一个武林盟主,带领我们共同抗敌!在场不管是谁,只要是有意者都可上台一展身手。最后的胜利者,就是这任的武林盟主,各位,可有意见?” 见场下各人没有反对,欧阳义又接着道:“那好,接下来就正式开始比武大会。参加者不得下毒,放暗器,以及存心置对手于死地,一切点到即止,违反者废除资格!” 于是,在一阵激动人心的擂鼓声中,比武开始了。 第七章 擂台比武 古代的中国人总是过分谦虚的,所以这第一个上场的势必会使其他人对他有所鄙视,但又同时松了一口气——有人开了头,接下来就好办了。 所以在那个牛高马大的铁沙帮帮主第一个跳上台后,马上就迎来了一片鄙视的眼神和由衷的掌声。紧接着,又一个帮派首领跳上了台。两人互报了一下名号以及说了几句“久仰大名”等诸如此类的废话后,比武就开始了。 看过武侠剧的人都知道,类似这种比武大会的开场都不会太有趣。因为高手都不会太早出场。所以各个小门派的不知名人士总会抱着在这段时间上台一展身手,好让各位武林人士知道在江湖上还有他们这一号人物存在。基本上来说,就是搞搞个人宣传。 不知名人士之所以不知名,除了可能是初出茅庐之外,还有一个很大原因就是他们的武功确实不怎么样。所以他们的比试是没有什么观赏性可言的,纯属打发时间。我看着看着就无聊得睡着了。 当我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把我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我睁开眼睛寻找声源。却发现在擂台边上,不知怎么的多了一个大约直径为五十厘米的大洞。看样子像是被什么大块硬物砸的。在洞的旁边,跌坐了一个跟崆峒派的人穿着相似的年轻男子,一怔一怔地发着呆。 而在擂台中央,则站着一个穿着黑衣的瘦削男子。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燕窝深深地凹下去,双眼很没有神采,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刚从坟墓中爬起来的活死人,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 我身旁的欧阳义早已站了起来,对着那个黑衣男子大声说道:“丁冷仇,此次比武说好点到即止,如今你违反规定擅自使用杀招,在下代表各位武林同道,除去你的比武资格!” 黑衣男子什么都没说,只是看向欧阳义微微怔了一下嘴角,然后转身慢慢地走下了擂台,坐到了玄冰堡方阵的主位上——他居然是玄冰堡堡主。 大田告诉我,那个叫丁冷仇的,刚刚对对手击出了一个黑色的气团。幸好崆峒派那人闪得快,不然恐怕现在已经粉身碎骨了。 我又看了看那个大洞,心里惊异莫名:照理说大家同属武林正道,没道理会对对手下这样的毒手。可是事实如此,丁冷仇要置对手于死地。难道他们有什么私恨?可看他当时面无表情,没带任何情绪又不像啊。到底是为什么呢? 由于这场比试的胜出者违规,因此变成了战败者胜出。不定崆峒派那个人已经惊呆了,不管别人怎么叫他都没反应,只好抬了下去。为了公平起见,大家决定由崆峒再派出一个人顶上这个空缺。 于是,一个满脸胡渣,四十左右的大汉跃上了擂台,自报名号:“在下崆峒严破,献丑了。”然后就摆开了阵势等待对手上台挑战。 现场冷寂了一下后,一个身穿粉红色衣裙,手提一把长剑约二十左右的女孩从峨嵋派中一跃而出,像只燕子般轻灵地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后,稳稳地落在了严破面前。然后一抱拳,说道:“晚辈风清舞,恳请前辈赐教。” 严破似是对一个小孩子对手没什么兴趣,挥挥手说道:“我严破从不以大欺小,你还是下去吧。” 风清舞微微一笑。 “严前辈此言差异。此次比武选举人人平等,为何前辈比得,晚辈比不得?” 严破无言以对。 我偷眼看了看坐在我左边尽头的静念师太,发现她正一脸含笑地看着风清舞。 “师太。”灵虚道长说,“令高徒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严破可是出了名的爆脾气,只怕一会儿比试时会不小心伤了令高徒,师太可不要怪罪啊。” “呵呵,道长过虑了。清舞是我峨嵋近百年来最优秀的弟子,即使是胜不了也能保全身而退。” “看来师太倒是对爱徒很有信心啊。”灵虚道长抚了抚白胡子说。 静念师太含笑点了一下头,就不再出声了,转头去观看场上的局势。 此时,场上的两人已经打了起来。 严破不肯以大欺小,坚持以空手对付风清舞长剑。只见风清舞把剑舞得像一阵风似的,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搅得严破头昏眼花,脚步也开始紊乱了。 我拥有师父传给我的五十年功力,即使是在平常不运功时,一般高手的动作即使再快,在我眼中也不过如慢放的电影。而风清舞显然已经不是一般高手所能企及的了,因为就连我都得运足五成功力,才能看清她的招式。而反观严破,或许在内力方面他是占了优势,但风清舞的速度已经完全克制住了他的力度。他的额头开始渗出细汗,招式上的破绽也越来越多。终于,在他一个转身不及的情况下,风清舞的长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顿时,场下一阵雷动的掌声——大家都被风清舞精湛的剑法折服了。 “哈哈哈。”木道圣人仰天大笑,“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想不到峨嵋失传了上百年的素心剑法,今日竟会在一个小辈手中重现江湖。” 静念师太转过身来恭敬地向木道圣人行了一个礼,才道:“圣人过奖了!说来惭愧,,自师祖创出这素心剑法后,近百年来本派一直无人能够学成。或许是上天垂青,清舞她自小就聪慧异常,竟被她在十八岁时参破了剑法,修成了这差点失传的武功。”说完,静念师太又转过头去看向风清舞,欣慰地笑了笑。 而严破此时早已下了台,也不理会崆峒派中各人的安慰,径自奔下了山去。大概是觉得比武输给一个小姑娘,无颜见江东父老了吧。 接着,又有三两个人上台向风清舞挑战,但都败北而归。 我坐在场下早已跃跃欲试,眼看又一个被打下台,我一提气,刚想从椅子上直接飞上擂台,就感觉到身后传来了一股强劲的气。紧接着一个人影掠上了擂台。 “在下公孙胜,对风姑娘的剑法极其佩服,特此前来请教一二。”公孙胜手持一把长剑抱拳说道。 “公孙大侠抬举了,小女子不过懂得一些粗略的剑法,哪及得上用剑世家的公孙大侠。”风清舞还了一个礼。 “闲话莫说,出招吧。”公孙胜率先摆起了剑势。他倒是干脆得很。 风清舞一看,也不再客气,提起长剑,重又施起素心剑法向公孙胜袭去。 公孙胜的武功绝对不在风清舞之下,这从他能够有条不紊地招架风清舞的急速攻击就能看出来。而风清舞在接连轻松地胜了几个人后,初遇到能接住她攻击的人,不禁也微怔了一下,这就给了公孙胜反击的机会。只见他架势一变,转守为攻,逼得风清舞连连后退。但所幸风清舞也不是平庸之辈,她在一时间的失利之后,立刻就调整心态,稳住了阵势,与公孙胜斗得难解难分。 场下的人全都紧张地注视着战况,相互争论着到底谁会胜出。 “可惜啊。”木道圣人突然轻声说道。 我转过头去看着他。 “那个小丫头恐怕要输了。”他接着说。 风清舞会输?台上的两人明明实力不分上下,怎么肯定会是风清舞输呢?我不解地看着他。 “小丫头毕竟年轻,内力不足,论打持久战,她一定不及公孙胜。只要战平,就意味着她处于劣势了。” 果然,场上的风清舞脸色逐渐发白,额头满是汗珠,脚下的步伐也开始浮乱,挥剑的速度更是越来越慢,这正是内力开始虚脱的征兆。 而公孙胜却越战越勇,每一刻的力度都在增强。风清舞眼看身处下风,她急忙拼尽余力向公孙胜攻击,意在尽快结束这场耐力战。但在她发起又一轮的攻击时,公孙胜手腕一用力,将她的长剑硬生生给挑上了空中,然后在剑落下时一把接住,递予她说道:“承让了。” 风清舞呆愣了一下,才把剑接过,行礼道:“多谢公孙大侠手下留情。”然后转身走下了擂台。 “公孙世家的大公子果然武艺了得啊。”静念师太隔了几个人朝公孙无量说道。公孙无量赶紧转身远远地朝静念师太摆了摆手。 “哪里哪里,犬子只是胜在内力,论剑法,还是你们的素心剑法更胜一筹。”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不再出声了。 转眼间,公孙胜又打败了几个各大门派的高手。 我转头看看身后,确定这次不会再有人掠出来之后,双手往椅把上一拍,身子便借力跃上了擂台。 公孙胜一看是我,马上抱拳行礼道:“恳请高老前辈赐教。” 我朝他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少说废话,开打吧。” 公孙胜呆了一下,似乎很不适应我的说话方式。但他也没多耽搁,马上便提起剑向我刺来,动作极其迅速,只看得到一个黑影冲来。 我凭感觉在他即将刺到我之时腾空而起,然后在空中运足了五成功力,顷刻间他的动作在我眼中,就成了慢放的电影。 我在空中迅速地一个翻身,落到了擂台另一边,看着公孙胜动作慢慢地转过身,再度向我冲来。 我站在原地不动等着他,还偷眼看了一下场下人的反应。只见他们个个是一脸惊慌的神色。 现在,我不仅眼力了得,耳力也非凡,场下的人即便是窃窃私语,我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只听见不少人紧张地说道:“完了,他怎么还不躲啊?公孙胜已经冲到他面前了!” 呵呵,我都忘了公孙胜的动作在他们眼中像一道旋风一样,快得只剩下影子了,难怪他们会惊慌。 不一会儿,公孙胜已经快到我身前了。我打了个呵欠。 唉,也是时候闪一下了。于是我把身子稍微往右边一偏,公孙胜的剑就刺了个空,而且身子因为止不住势向我扑了过来。未免被他“泰山压顶”,我赶紧再往右边偏去。 就在公孙胜与我擦身而过时,场下突然响起了大田的吼叫声。 “老大,小心啊!” 大田的吼叫声很大,跟用扩音机的效果一样。坐在他身旁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 此时我还在运着功,耳朵能把极细微的声音放大。而大田的那一下大到无与伦比的吼叫声在我听来,简直就跟把炸弹直接塞我耳朵里爆破一样,一瞬间让我有种天昏地暗,天旋地转,天崩地裂的感觉。 也因此,我居然都没发现公孙胜在与我擦身而过时,左手有如鹰爪吧般向我袭来。 当我反应过来时,公孙胜的鹰爪手已经伸到了我的眼前。我赶紧把头一偏,但感觉仍是被他抓到了一点。 我顺着偏头的势,身子向右一转,一个回旋后一掌击在了公孙胜胸前,把他打飞了出去。然后看着他重重地摔在了擂台边缘。估计肋骨得断三、四根。 呃,真是抱歉,我不是故意下那么重的手的。只是一时情急,这叫你要偷袭。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了。我偷偷地吐了吐舌头。 不对,要怪该怪大田!妈的死大田,突然吼那么大声,差点没把我震晕过去! 我“刷”的一下把头转向那边台上,死死地瞪着大田。 “我顶你个肺!没事你吼什么?玩谋杀啊!” 骂完之后我才发现不对劲——全场居然静悄悄的。 怎么了?我骂错了吗?我四周围看了一下场下的观众,发现他们几乎全一脸惊讶地盯着我看。尤其是那些女弟子,嘴巴张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脸还红红的。就连一向扑克脸的韩冰魄和天塌下来当被盖的肖残剑也都呆呆地看着我。而木道圣人的反应更奇怪,居然在盯着我看了一下后仰天大笑,嘴里还直呼有趣。 什么嘛?简直莫名其妙! 我又看向大田,发现他正向我着急地比划着什么——一下子指指还摔在那边的公孙胜,一下子摸摸自己的脸,一下子又指指我。 完全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 看我不明白,大田挠了挠头,终于把手放在嘴边,然后用他自以为是很小,但其实全场都能听到的声音叫道:“你的脸,你的脸!” 我的脸?我的脸有问题吗? 我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问题啊。我疑惑地看着大田。 呃?不对呀!我的脸!我怎么能摸到自己的脸?我的面具呢? 我低头去找面具,却发现它正被躺在台上已经晕过去的公孙胜死死地抓在手里。 难怪我怎么觉得他抓到我之后脸上有点凉飕飕的,原来是面具被他扯掉了。 呃?那这样岂不是大家都看到了我的脸?完了,我前辈的身份被拆穿了,我还怎么在欧阳山庄混啊? 这次倒是欧阳义先反应了过来。他站起身瞪着我大声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说实话,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如果我说我是夏依洛,那这个问题我等于没答,因为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陌生得完全没有意义;可是如果我还是坚持自己是高手的话,他们也铁定不会相信,说了也等于白说。而且总不能我告诉他们我是未来人或者直接暴露我玄天门第三代掌门的身份吧。因此我不得不慎重地考虑一下,自己到底应该是什么人。 可是令我相当郁闷的是,我还真就想不出来自己还能是什么人。 于是我只能抓了抓后脑勺,极其不好意思地对欧阳义说:“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觉得是什么人,就什么人了。” 现场冷寂了两秒钟后,全场爆笑。而欧阳义的脸色也已难看到了极点。 “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欧阳庄主,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真不知道说自己是谁好。” “混账!”欧阳义愤怒到了极点,“哪有人会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 当然有,你眼前被你骂“混账”的这个不就是吗。 唉,看来我今天要不说个名字出来,他是不会轻易罢休了。可是该叫什么呢?现在是宋朝,接下来是元朝。对了!我灵光一闪。 “我叫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欧阳义显然因为自己是复姓,就把四个字名字的人都当复姓的了,而且还怎么都想不起还有姓成吉的,“有——这个姓吗?”我听到他悄声地问木道圣人。 “根据我120年的经验来说,没有。”木道圣人很严肃地答道。但我分明看到他眼中闪过几丝笑意。 欧阳义又看向我问:“你师承何人?” 傻子才告诉你呢!我说了还不被你们围攻吗? “我师父为人很低调的,几乎从不在江湖上走动,说了你们也不懂。” “懂不懂是我们的事,你只管说!”感觉上欧阳义快被我逼疯了。 唉,又得胡说了。 “我师父是忽必烈。” 抱歉了,成吉思汗,暂时让你后人当一下你师父吧。 “忽——必烈?”很明显,欧阳义又不认识这个姓,但又爱面子不肯认,“嗯,在下略有耳闻。” 闻你个鬼!忽必烈都还没出生呢! “呵呵呵,欧阳庄主还真是见识广博呢。说你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都不为过。居然连忽必烈都知道。” 欧阳义不知我是在取笑他,乐得脸上都开了花。 “哈哈哈,过奖了,在下只不过稍为关注了一下江湖动态,并未如你所说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稍为?哼,那潜台词不就是说,如果你认真关注的话,连中华上下五千年你都能知道了?你就瞎吹吧你! 这时,一直晕在一边没人记得搭理的公孙胜终于悠悠地醒了过来。他艰难地站起身,然后“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胜儿!”公孙无量终于记起他还有个儿子受着伤,赶紧和南宫月意冲上了擂台。而坐在台下的药王谷的人中也有两个人跑了上来。姚仙儿站起身看了看,最终还是坐下了。多半是不想跟药王谷的人接触吧。 我也走过去看了一下。只见药王谷的人一会把脉,一会扎针的,比现代那些医生效率高多了。 终于,那两个人弄完了,朝台下挥挥手,马上就有人上台来把公孙胜扶了下去。 “公孙大侠。”其中一人朝公孙无量说道,“令郎断了三根肋骨,还伤了筋脉,恐怕得休养上半年不得习武了。”说完,跟另一个一起向公孙无量他们行了礼后就走下了台去。 “成吉思汗!”公孙无量转过头来对我怒目相向。 “在!”我努力憋住笑应道。老实说我不想笑,但听到他用这么愤怒的语气对着我叫成吉思汗,我实在是很难控制得住。 看到我脸上隐忍的笑意,公孙无量更生气了。 “我儿与你有何深仇大恨,你要伤他如此之重!” “呃,那个,我们无怨无仇啦,只是他刚刚突然偷袭我,我一时情急才出手重了点。” “偷袭?我明明看到是你自己分了心!”公孙无量转身看向木道圣人,“圣人,刚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请您主持公道,剥去成吉思汗的比试资格!” 什么?剥去资格,我不就不能当武林盟主了吗? “不行!不能剥!”我叫道。 “这个轮不到你做主!”公孙无量怒吼一声。 我求助似的看向木道圣人。老天保佑,这个老头不要太公正严明了。 木道圣人抚了抚胡子,然后看向其他人问道:“你们觉得呢?”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说:“应剥去资格。” “那好吧。”木道圣人转头看向我,“那就剥去资格。” 半个小时后,我和大田已经回到了欧阳山庄。在走过后院的一个亭子时,大田突然停了下来。 “老大,对不起。”大田把头垂得低低的,像个犯了错的小孩,“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剥去资格。” 我看了看他,然后走进亭子中坐到了一张石椅上,叹了一声说道。 “算了,怪你也没用。而且刚刚被剥去资格时若不是我一气之下扯着你回来,你现在还能在那里看人家比试呢。你不是最爱看那个吗?这下就当我们扯平了。” “才没扯平呢!”大田冲进了亭子,“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是我害你——” “行了!我说了没关系了!”我一声怒吼,把大田吓住了,“这个武林盟主的位置对我来说本来就不重要,我只是好玩才会去争,你明白吗?就算没了也无所谓。所以你不要责怪自己了!” “老大——”大田感动得眼看泪水都快飙出来了。 突然,一个黑影从前方不远处的一堵墙后跃出,急匆匆地翻身上了后院中央的一棵大树,然后借由大树的地势飞快地掠向了后院另一侧的拱形门。 “大田,呆这里等着!” 话刚说完,我已向那个黑影追去。眼看着快要追上时,那个黑影忽然一个转身向我撒来了一把粉末。我怕有毒,赶紧闭住了呼吸,并且右脚尖在地面一点,原地拔高了三米。就趁着这点时间,那个黑影已经闪身出了拱形门。 还在半空的我等不及落地就已经向拱形门飞去。可当我出了门后,早已没有了那黑影的踪迹。 奇怪,就差了那么几秒钟时间,怎么会跑得那么快? 我又回到了那个亭子。 “老大,发生什么事了?”看我一脸凝重,大田赶紧问道。 “被他给跑了!妈的,还出暗招!” “老大,你说会是什么人光天化日地偷跑进欧阳山庄啊?不会是个贼吧?” 我一掌拍在了大田的脑门上。 “你傻啊?这里是欧阳山庄!什么贼敢这么大胆到这里来偷东西啊?而且还是白天。” 大田摸摸被打的脑袋瓜,满脸的疑惑。 “那他来干嘛呀?” “不知道,总之不是来观光。”我往那个黑影刚刚跃过的墙看去,“那堵墙后是什么地方?” 大田顺着我的目光看去。 “那里呀?好像是一个荒废了的院子。有一次我路过时进去看过,里面有一口好大的井呢。” 荒废的院子?那个黑影到一座荒废的院子干嘛?难道里面藏有宝藏? 嘿嘿,这可真像悬疑侦探片啊。 “大田,跟我来。”说着我一把拉过大田掠到了那堵墙前,然后一个纵身携着大田跃到了墙后。 果然不假,这个院子早已荒废多时——地上满是废弃物和尘土,墙上也爬满了蔓藤植物。在墙边地上还长着一丛丛高约一人的杂草。 “大田,你不是说有一口好大的井吗?没有啊。” “这里是前院,井在后院呢,要穿过那一排屋子才到。”大田指了指院子另一侧的那一排破旧不堪的建筑物说道。 我和大田小心翼翼地避过散落在地上的各种大块废弃物——真奇怪,连纺车和窗棂都被扔在那里,还有很多摔碎的瓦器玉石——来到了那排屋子前。 看着眼前这排门窗都破旧散落,里面一片阴森幽暗的屋子,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大田,你上次到底是怎么吃饱了撑的才会跑到这里来呀?” “呵呵。”大田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我是迷路了才拐进来的。” 这时,突然从屋子里吹出了一阵阴冷的风来。我的牙齿已经开始打架了。 “大、大田啊,我想了想,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吧?”我扯了扯大田的衣袖,“那个黑影是冲着欧阳家的人来的,跟我们没关系,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不行!”大田坚决地说,“我们现在也是个江湖人物了,怎么能袖手旁观呢?快进去吧。”说完,大田就硬拽着我进了那排屋子。 最中间那一间是正厅,还有一些被腐蚀得很厉害的桌椅摆在那里,不过都已布满了灰尘。墙上一些仅存的字画也都又潮又霉了,使得空气中弥漫了一股难闻的味道。这时又是一阵阴冷的风吹来。我浑身一颤,死死地拽住了大田。 “没事的,那些风是从厅后那个天井吹进来的。”大田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 呼,我吁了一口气,继续跟着大田来到了厅后的小天井。 “后院就在那间房间后面。”大田指了指我们对面隔了一个天井的房间。 第八章 杀人迷案 这间房间很大,从柱子和天花板上仅存的一点金色漆料可以想像,这里曾经是多么的辉煌。却不知是什么原因使得它没落了。 这里被两幅很大的屏风隔成了三个部分。正对门口那一部分摆着圆形桌椅。也许是因为表面涂了一层防水防虫的漆料,它们并没有被腐蚀。而桌椅对进去的那面墙撒谎那个,除了一排的窗户外,还有一扇门,大概就是通到后院的吧。 左边部分最靠里的墙边,贴墙摆放了一个中国古代所特有的那种好大的置物架,有几格中还摆着一些尘封发霉的书籍和卷轴。在置物架前约一米处,则摆着一张书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只是都已残破。书桌的另一侧,放着一架古琴。在琴板上还留有几滴黑色的污渍。 而右边部分只剩下一张床,一张梳妆台以及墙面上挂着的一幅画。 “老大,你快看,画上这个女人好漂亮啊!” 听了大田的叫唤,我凑上去看了看。 的确,画上的女人眉若青黛,唇如朱绛,虽只略施脂粉,但已倾国倾城。只是不知为何画中人却是紧皱着眉低头抚琴,脸上满是神伤。 “老大,这个女人我们都没在庄里见过,是什么人啊?” “废话!”我又是一个巴掌扇上了他的脑袋瓜,“你都说了没见过,那我怎么认识啊?” 大田摸了摸脑袋不敢再出声了,自己一个人走到了那扇通往后院的门边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走到那幅画前,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那幅画。 奇怪,为什么这院子里的其它纸制品都已尘封发霉,唯独这幅画依旧犹如新作一般,一点都没留下岁月的痕迹? “老大!”大田惊慌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 “又什么事啊?”我不耐烦地应着走向了门边。 在门边,我能看到大田正呆呆地站在同前院一样荒芜的后院中的一口大井边,一脸惊恐地看着井后方的地面。但由于那口井挡住的关系,我并没有看到那口井后到底有什么东西。不过能令少根筋的大田也如此惊恐,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你看到了什么?”我边询问着边小心翼翼地走近了大田,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啊——”在看清地上的景象后,我不可抑止地一声尖叫。 在地上的,是一具被割断了咽喉的人类尸体! 还真他妈的成了悬疑侦探片了! 死的人是严破。 在接到死讯后,还在开着武林大会的人们马上停止了大会赶到了这个院子。而此时,我和大田已经在前院吐得快要虚脱了。 “你还好吧?”一个人拍了拍我的背问说。 我回头一看,是欧阳惊剑。 “你看我现在像是好的样子吗?”我指着因为受惊过度而极其苍白的脸问他。 “作为一个男人你也太胆小了吧,居然会因为看到死人就吓成这样。”肖残剑不知突然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笑我说。而在他身后,还有韩冰魄和风清舞都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谁规定男人不能胆小的?我就胆小了,你怎么着吧!”边说着我边拍了拍胸膛,结果却因为拍得过于用力引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外加恶心。 肖残剑坏笑着白了我一眼走上前来,伸出右手轻按上了我的后背。紧接着,一股很温暖的真气流入了我的体内,慢慢地遍及了我的全身。而我的身体也随之好转,原先冰凉的四肢开始恢复了温度。 看我恢复得差不多了,肖残剑才把手撤了回去。 “笨蛋。为什么一开始不运功?那样就不会吐了。” “什么?”我看向肖残剑,“武功还可以用来压惊治呕吐的吗?” 肖残剑一副想晕的样子,而一向没什么表情的韩冰魄也无奈地朝我翻了翻白眼。风清舞看了看他们,赶紧走过来向我解释说:“虽然各派内功迥然不同,但都能够治疗伤痛、镇定心神,调节身体状况以及在身体受到外界冲击或伤害时自动保护。这是——”她迟疑了一下才又接着说,“常识。” “你到底是怎么练武的?连这个都不懂。”肖残剑一脸欠扁的笑。 “关我什么事啊?师父又没教过我。”而且电视上也没见过有人用武功治呕吐的啊。 肖残剑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走过来的欧阳义打断了。 “成吉思汗,关于这次的事件大家都有些问题想问你,能否移步偏厅说话吗?” 我看了看欧阳义,然后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到了偏厅,但是没有人坐下,分门派围成了一个直径两米的圆圈,然后把木道圣人和欧阳义他们围在了中间。我和大田、韩冰魄、肖残剑等夹在了人群中。 欧阳义最先发话。 “各位,今日在我欧阳山庄发生了一件很不幸的事——崆峒派的严破严大侠被人残酷地杀害了:在此,我要向崆峒派的谢掌门请罪——是我没能做好防护,致使严兄在我庄里被杀,我该负上很大的责任!” “不怪你。”崆峒掌门摆了摆手哀伤地说道,“这是意外。谁都不希望发生的意外。” “掌门师兄!”崆峒派中一个年约四十的男人激动地叫道,“我们一定要找出杀害严师弟的凶手,然后把他碎尸万段以祭师弟在天之灵!” 以前我经常都能在电视上听到碎尸万段这个词,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在今天第一次见了死人后再听到这个词,就使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刚刚恐怖恶心的一幕,忍不住又是一阵恶心。 突然,一只手轻轻地按上了我的肩膀,然后又是一股温暖的真气流入了我的体内。我回过头去想跟肖残剑说声谢谢,却没想到看到的是肖残剑顽皮的笑脸。 “呵呵,中了一次招了你还没学乖啊。”肖残剑轻声说。 我脸上一热,惭愧得差点没把头给埋进胸口去。 “那个……我……谢谢啊。” 肖残剑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微笑,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我,慵懒妩媚的笑脸之后是我读不懂的内容。老实说,他的眼睛很漂亮,黑亮如最完美的黑珍珠一般,仿佛能看穿一切,迷惑一切,就像是陷阱,透着危险和诱惑,让人生怕每多看它们一眼,就会多陷进去几分。 “我现在没事了,你把真气撤回去吧。”我说。 肖残剑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手拿开了。 “成吉思汗。”欧阳义突然叫了一声。我旁边的人都纷纷向后退,扩大了中间的圈子,把我也围了进去。 “干嘛?”我应道。 “请你再叙述一遍适才的经过。”欧阳义说。 我看了看大田,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跟他一起,又重温了一次刚刚的噩梦。 “这么说——”木道圣人在人群中央上前了一步看向我,“你们没有看到严破是为谁所杀?” “这么残忍的杀人方式,我庆幸没有看到。” “凶手真是太狠了!”那个说要把凶手碎尸万段的严破的师兄猛地一掌拍在了他身旁的厅柱上。上面便愕然出现了一个五指印。 “凶手不只是杀害了严师弟,而且还是割断了他咽喉的血管,让他血尽而亡!严师弟死时一定承受了很大的痛苦!” 崆峒掌门转身伸出手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轻声地安慰着他。 突然,我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想法。 “我有一个问题。”我习惯性的举起手示意。所有人都看向了我。木道圣人向我抬抬下巴,示意我发问。 我放下手,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严破全身的血液到哪里去了?” 我的问题一出,全场的人都呆了一下。显然,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到了严破死的事情上,而忽略了这个重要的细节。是的,严破的血液确实是失踪了。这在我看到他尸体之后潜意识里就已经发觉了,只是当时震骇于看到尸体而忽略了——如果他是在井后被人割断咽喉血尽而死,那他所流出的血液至少也会覆盖了他周围一大片的地面,就算我和大田只是站在屋里的小门边,也应该能清楚地看到一片猩红。而事实是,我们一直到了井后才发现躺在干燥地面上的严破,在他脖子的伤口上,已经没有了血迹。 木道圣人抚了抚胡子,抬手向我示意道:“那你觉得会到哪里去了呢?” 这个问题我早已想过,也大约知道了关键所在。于是我向他们问道:“严破死的时间验出来了吗?” “验出来了。”一个药王谷的人应道,“大约在半个时辰之前。” “那距他离开大会有多久了?” 众人互相看了一下,大都一脸茫然之色没有人应声。突然,人群中有点骚动。风清舞挤了出来。她向中间的各人行了一个礼后,看向我说道:“我记得严前辈是一个时辰前离开的。” 我向风清舞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欧阳义问道:“从噢从后山回到山庄,通常需要多少时间?” 欧阳义略微思索了一下后回答:“不到一个时辰。” 不到一个时辰?那就对了。 我慢慢地露出了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 “严破死于半个时辰前,而他离开大会是在一个时辰前,也就是说,他是在离开大会半个时辰后就被人杀害了。而此时,他应该还在回庄的路上。”我边说边转头看向了木道圣人。只见他微微一笑,接过了我的话:“也就是说,严破失踪的血,就应该洒在了路上。那里才是凶案现场。” 众人一听,全都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不过——”木道圣人突然又说道,“我们在回来的路上可没看到血迹。” 众人一听,又是一阵点头。 真是一群不会自己用脑的酒囊饭袋! “这说不准。没人能保证严破一定按常路回来。说不定他还到处逛了一下散心呢?要知道,他当时的心情可不大好。”我边说边微笑着看了风清舞一眼。没想到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赶紧退回了她们派中,站到了她师父身后。 “你的意思是,要全山搜索?”一直站在木道圣人身后的南宫海问道。 我点了点头:“凶案现场是凶手留下最多破绽以及破案线索的地方。既然我们现在不知道凶手是谁,那最好的查案方式,就是回到凶案现场。” 欧阳义看了看木道圣人,发现他并没有发对的意思,于是便转头对他身后的欧阳龙跃吩咐道:“全庄出动搜索后山。” 欧阳龙跃只点头答应了一声,便已经走出了偏厅。 既然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众人也就不再伤神了,各自找了位置坐下来等消息。不过当然,能坐的一般都是上了等级的。像各门派那些小弟子就只能站在师父、师兄后面,干巴巴地等着。而像我这样即没等级又没名气却依然能坐的,就只能归功于我还有脑子了。而且还帮大田从一个崆峒派的弟子手中抢到了一个位置。尽管那个弟子因为来之不易的位置被我抢去而十分的不爽,不过到底看在我极有可能替他们找出杀害他们师叔的凶手的份上,只能在一旁忍气吞声地偷偷瞪我和大田几眼了。 在古代没有钟表,对于时间的概念很容易就模糊了。所以在我以为等了大半天但大田告诉我说只是一盏茶时间的时候,我觉得我不能再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等待上了。因此我就把它们都用在了睡觉上。 可是我才刚闭眼不久,一个家丁就匆忙地跑了进来。 “火……火……山……烧……”他一冲进来张口就是这几个字。 “要说什么就说清楚!”欧阳义朝他一下怒吼。结果却把那个家丁吓得连仅有的几个字都说不出来了,站在原地直打哆嗦。 “欧阳庄主。”一个声音在我身后不远处响了起来。 我转头一看,是韩冰魄。只见他优雅地从位置上站起身来,越过前面的人,径自走到了欧阳义跟前,轻声说道:“我想,他要说的应该是后山着火了。” 尽管韩冰魄的语调还是照例的平淡冰冷,但这个消息对其他人来说却无疑是一个炸弹,偏厅中一下子就炸开了锅,众人又开始了议论纷纷。 只有我依旧是坐在那里微笑着不发一语。 人们从希望到失望,情绪总会过分膨胀。所以一时间,现场有些混论了,以至于欧阳义不得不大叫了几声“安静”,才把众人给稳住。 “圣人,现在该怎么办?”欧阳义等现场安静下来后,忙转头问木道圣人。 木道圣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微笑着伸出手向我示意了一下。于是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到了我身上,殷切地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转头看了看偏厅外的天色,然后慢慢地站起了身。 “天快黑了,回去吃饭睡觉吧,有事明天再说。” 众人一阵呆愣。不过我懒得理他们,招呼了大田径自走向了门口。 “噢,对了!”我突然一个急转身回头看向众人,“睡觉的时候记得锁好门窗啊,不然小心成为第二个严破。”我微微一笑,随即一个潇洒的转身,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偏厅。 “老大!”大田快走两步追上了我,“为什么现在不追查下去?你这不是给了凶手逃跑的时间吗?” 我突然间停了下来,盯着大田看了好一会儿,才说:“凶手也是人,也要吃饭睡觉的。你急什么?况且凶手根本就没离开过山庄,更不会逃。” “什么?你说凶手是庄里的人?”大田大大地吃了一惊,然后低着头自言自语,“不可能吧?庄里的人不都是正道人士吗?怎么会……” 我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大田,这么复杂的问题不适合你,还是回去洗洗睡吧,别想了。还有,我现在要去办点事,你自己先回竹苑吧。”说完,我不管大田一再追问我要去办什么事,一溜烟跑远了。等我终于办完事回到竹苑之后,已经夜深人静。我困得衣服都没脱,倒头便睡了。 当我第二天醒来,洗漱完毕去到庄院偏厅时,所有人都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而且都是一副怒目而视状。 呵呵,当然啦,现在都日上三竿了。我一向有睡懒觉的习惯。当初在森林时师父用棍子也没能把我这个毛病改掉。 崆峒掌门看向我勉强地笑了一下。 “成吉少侠,你起身了吗?” 这不废话吗?我人都站这里了。如果我还睡着,你们现在就是活见鬼了! “是啊,是啊。”我点头应道,明知是废话也还是得客套一下,“各位早!所有人都还安在吧?” 这个听得很不爽的问题被他们自动屏蔽了,开始一个劲地问我严破的案件接下来该怎么办,凶手是谁。 我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各位稍安勿躁。在我得出真相之前,我还需要一点东西。姚谷主,你准备好了吗?” 我话刚说完,药王谷谷主姚其德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准备好了。” 我朝他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其他人。 “很好,那现在大家就跟我去一趟后山吧。还有,叫上几个家丁,包括昨天最先发现着火的人带上锄头和铁铲一起来。” 不久之后,我们就一起到了后山的半山坡上。那里,几乎大半座山都被大火蔓延过了。而原本青葱郁郁齐腰高的野草此时已被烧得只剩了草灰。风一吹,便洋洋洒洒地飞了满天。 “成吉思汗,你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现在该说了吧?”公孙无量不耐烦地问道。 我微微一笑没有理他,而是看向了姚其德。 “姚谷主,请你把昨晚我们的发现给大家说一下吧。” 姚其德点了点头,应声好,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块折起来的手帕。“昨晚,我和两名弟子——”他说着示意了一下站在他身后的花芍药和刘茴香,“以及成吉少侠一起,又去验了一次严大侠的尸体……” 大田一听,把头凑到我耳边悄声问道:“老大,你还敢去验尸啊?” “验尸的是他们,我只站在远处等结果。” 大田一听,立马翻了翻白眼,脸上一副“我就知道”的欠扁表情。惹得我又是一个巴掌扇上了他的脑袋瓜。 “别吵,听人家说话。”我向大田示意了一下还在汇报情况的姚其德。 “——我们在严大侠的大腿背面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细小伤口,据我们推测,应该是一个针孔。我们用银针试了一下这个伤口,结果发现上面还留存了很少量的毒药。不过也因为量太少,我们没法验出这是什么毒。”说着,姚其德把手中折着的手帕打开,从中取出了一枚银针。在针尖处,有长约5厘米的一小段地方已经变黑了。 众人一看,一片哗然。 “到底是谁,竟下毒手杀害了严师弟?”那个严破的师兄——我昨晚问了姚其德,知道了他叫段青铜——大声地向姚其德询问。 “我不知道。成吉少侠并未跟我说过。” 段青铜又看向了我。 我无奈地耸耸肩。 “看我也没用,我也不知道。” “那你到底知道什么?”段青铜生气地吼道。 我白了他一眼。 “起码我知道,我找对了方向。” 众人不解。 “昨天我说要搜索后山找严破的血液时,其实并不十分确定血一定在后山。但那一场大火却让我百分百肯定了,血不仅在后山,而且在那些血中,还有着重要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那一场火是人为的?”欧阳义问。 “废话。在一个除了草就是石头的山上,还能自己着火吗?”我讥笑地看了欧阳义一眼,“凶手以为放一把火,就能把血迹烧掉。但其实这正是给我指了一个方向。” 我招呼叫来那个最先发现着火的家丁。 “最先着火的地方在哪里?” 家丁周围看了一下,指着我们左方说:“就在那边的小山头。” 第九章 血玲珑 当我们到了那个小山头后才发现,那里已经成了一片焦土,几乎连草灰都没烧剩下。 “你们几个——”我指了指那几个家丁,“把这里的土挖开。” “成吉少侠,你不查案,挖土却又是为了什么?”崆峒掌门奇怪地问道。 我看了看周围众人,发现他们几乎全一脸疑惑的神情,只有木道圣人师徒三个淡定自若。于是扬了扬眉示意木道圣人,让他来说出原因。 “呵呵。”他抚了抚胡须,“血是液状的,当然会渗到地下。不挖土怎么找?” 众人一阵恍然大悟。 于是那几个家丁便卖力地挖开了。但一直挖了三米多深,也没见半点血迹。 我微微地皱了皱眉。 看来,凶手还不算太笨,知道最初烧的地方一定最容易惹人怀疑,所以特地找了个火源。 “你,过来。”我朝离我最近的那个家丁招了招手,“按照昨天的风向,大火接下来会往哪里蔓延?” 家丁想了想,说;“应该是后方小山坡那边。”他边说边指了指我们后方。 “那最初发现着火时,火已经烧到了哪里?”我又问。 “已经烧到了小山坡后的一块平地。” “那好,你们就从小山坡开始挖,一直挖到平地。” 我话一说完,那几个家丁就面露了难色。 我知道,虽然从坡到平地距离很近,但要把土都挖开的话,将是一件很繁重的工作。但是,山这么大,这已经是最快捷的办法了。 凶手虽然想到了不能直接在血迹处点火,但他也不敢离太远。因为大火会把人都引来。若是不按风向算好人来的时间,并且在那时间前让火烧过凶案现场,反而会让大家都发现了血。而按照当时情况平地是最近点。也就是说,血只会在山坡到平地之间。 这些道理那些古人当然不可能都懂,毕竟人脑是不断进化的,隔了那么几百年,智商不会在同一水平。因此众人都疑惑不解地看向我。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不耐烦,怀疑我的推断了。 不过幸好还有小部分人是同意这么做的。比如说木道圣人师徒,欧阳惊剑、风清舞、冉落沙及慕容芊羽等等。而至于他们到底是因为真知道原因才同意这么做,还是只是人云亦云,不懂装懂,这就可以忽略不计了。总之,尽管表面上看我们只是二十几个人,但木道圣人却是一个顶百,而且还是好几百,所以那些家丁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始了他们艰辛的工作。 一直挖了好久,也还是没有半点发现。有四个年青人不耐烦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朝木道圣人行了一个礼,说道:“圣人,我等是山西四鼠,特长钻洞挖土,不如让我等去试试吧。” “好啊。”没等木道圣人说话,我就抢先出了声,“如果你们不怕死的话。” 众人不解又有些不满地看向我。 我朝姚其德示意了一下,他马上会意地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银针。 “四位少侠,这根银针曾试过严兄的伤口,证明了他中过毒,而他的血液中应也含有剧毒,若是不小心沾上了,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山西四鼠一听,面面相觑。一会儿之后,才齐齐走到我面前一拱手,说:“方才多谢成吉少侠及时阻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放心,这个恩情我等一定不会忘记!以后成吉少侠有用得着我等的地方,尽管开口。我等定将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古代就是古代,人都特别单纯质朴。多热血的四个小青年啊,我就说了一句话,马上就用性命相报了。要换了现代,哼,不要说报答了,能跟你说声谢谢就不错了。还有撞了人先跟人家说没关系的呢! 我有点受宠若惊地朝他们也拱了拱手,说:“客气了,客气了。举手之,哦不,是张嘴之劳而已,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我话刚说完,就听到了那边家丁们的叫唤声。 “我们找到严大侠的血啦!” 沾血的泥块被带回了欧阳山庄。众人又再次齐聚在了偏厅。 经过药王谷专家的化验,确认了在后山发现的大量血迹的确是严破的,而且血中还带着剧毒。 一种唐门特制的毒——血玲珑! “唐威!我们崆峒与你唐门有何深仇,你要这样杀害我们崆峒门人?”段青铜把剑一拔就要冲上去跟唐威拼命,但被旁边的人给拦住了,只能在原地不断地叫骂。“段兄,在下可以指天发誓,严兄非我门人所杀!”唐威朝天竖起三支手指,一脸的义正言辞。 崆峒掌门格开了拦着段青铜的人,和崆峒众人一起走到了唐威跟前。 “唐威!如今已经证据确凿,你还要抵赖吗?” 唐威双手一抱拳,向崆峒掌门行了一个大礼。 “谢掌门,非唐某人抵赖!我唐门中的确无人做过此等事举啊!” “那血玲珑你怎么解释?”段青铜一把揪住唐威的衣领,“那不是你们唐门特制的剧毒吗?” 一旁的慕容雅晴看到丈夫被人如此对待,赶紧冲上来一掌推开了段青铜的手。 “段青铜!怎么说我夫君也是唐门门主,在事情没证实之前,你怎么如此无礼!况且血玲珑虽是我唐门特制,但配方早在十年前就已被一些外人得知!”说着,她斜眼看向了夹在人群中的姚仙儿,“说不定是一些艰险小人为了报复,故意嫁祸!”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一齐看向了姚仙儿。而原本站在姚仙儿附近的人也都纷纷退到了一旁,将一脸苍白的她彻底地暴露在了众人狐疑的目光下。 “你快说!是不是你杀的严破?”慕容雅晴干脆直接逼到姚仙儿近前大声地质问,“你是不是想报复才嫁祸给唐门?” 而在上次争吵中还气势汹汹的姚仙儿如今却一脸惨白,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使得所有人都开始相信:她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原来是你!你纳我师弟的命来!” 段青铜举起剑就朝姚仙儿刺去。而姚仙儿竟似真要偿命似的一动不动。眼看剑就要刺进她的体内了,姚其德忽然一下冲了过去,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段青铜的剑身,止住了剑势。瞬时,鲜血刺目的血液从他的手中流出,一滴一滴的洒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 “爹!”姚仙儿呆愣了一下,紧接着马上上前扶住了姚其德轻轻地掰开了他还死死地抓着剑身的鲜血淋漓的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蓝体金边的精致小瓶,将里面的液体涂在了他爹手上。 很令我惊讶的是,血立刻就不流了!看来,医术这门功夫,还真是倒退着发展的——在现代这样的伤,医生不开个百八十的药给你吃,再打支破伤风,然后又是一堆瓶瓶罐罐的药给你涂,那是很稀奇的事了! “爹,您还疼吗?”姚仙儿捧着她爹的手哭着问。 姚其德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姚仙儿的头,笑得很慈祥,却已是老泪纵横。 “仙儿是医毒双绝啊,你的药是最好的,爹还怎么会疼?唉,十年了,爹终于又听到仙儿叫爹了。” “爹!”姚仙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是女儿不孝!十年来女儿一直没能侍奉在爹左右,而如今还令爹为救女儿受伤!是女儿不孝,是女儿不孝……”姚仙儿边说着边狠命地朝他爹叩着头。额头磕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声音清脆而又沉重。 姚其德赶忙弯身去阻止她。 “仙儿,快起来!别磕了,爹早就不怪你了,你快起来。” “行了!”段青铜突然一声断喝,“你们父女和好是你们的事,现在要追讨的是我师弟的账!姚谷主,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休要再阻止!” 姚其德忽的直起身来,朝段青铜及崆峒众人行了一个大礼。 “各位!姚某知道仙儿杀了人应该偿命,但请看在多年来姚某也救了不少武林同道命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这——”崆峒众人面面相顾,不知该如何是好。 韩冰魄突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径自到了姚仙儿面前。 “你为什么要杀严破?” 他的语气冷冰冰的,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令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不敢再出声。而姚仙儿却突然地怔了一下,好半天没作出反应。 “快回答呀。”肖残剑也走到了姚仙儿旁边,蹲下身去语带玩笑地说,“你再不说,会惹我师兄生气的。你知道吗,他生气的时候可怕极了,像头野兽一样,会把人——啊!师兄快松手!” 韩冰魄一把揪住蹲在地上叽叽歪歪地说他坏话的肖残剑的耳朵,将他从地上揪了起来。 “你废话太多了!”表情仍是冷冰冰的,但语气中却带了一丝宠溺。 “师兄你快放手啦,这里很多人看着呢!师父,你看师兄又欺负我了!”肖残剑的语气与其说是求饶,倒不如说是撒娇多一点。我敢保证,现场有点母性光辉的女士都已经开始替她心疼了。 果然,女性最多的峨嵋一派最先按捺不住了。看木道圣人只是“呵呵”笑着并不劝阻,赶紧一窝蜂拥到了韩冰魄身旁,七嘴八舌地替肖残剑求饶。而其他几派的女弟子有了峨嵋撑头阵,都纷纷走了出来求情。一时间,大厅中央挤满了群情汹涌的女性。 这样的阵仗,我在现代男偶像明星的见面会上经常能看到。 不过,明显现场的众男性并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但是顾及礼仪又不敢动怒,只能一个个气得憋红了脸,在心里把肖残剑咒上个百八十遍来解气了。 这样的现象,我在现代狂恋男明星的女性身边的丈夫或男朋友身上也经常能看到。 不过也并非只有男性看到这个场面会不爽。在现场感到极度不爽而且正准备爆发的还有一名女性——就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每当看到一群女人疯狂地围着某个男人时我就觉得烦——当然,如果是一群女人疯狂地围殴一个男人的话那又另当别论——尤其是在原本这么正经的时刻突然出现这样的情景更是让我的怒气飙到了最高点。 于是我往旁边一张小桌子重重地一掌拍了下去。瞬时,桌子便四分五裂了。而现场原本叽叽喳喳的人也都因这一声巨响吓得停住了口,转过头来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我却好半天也没说话。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刚刚桌子裂开时有几块狠狠地弹中了我的腿,疼得要命!我怕我一张嘴,就会忍不住叫出声来,那就糗大了。妈的,为什么电视上就没出现过这种事?那些人拍桌子不都拍得超拉风的吗? 于是我跟那些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呆在那里,场面相当的诡异。 就在我感到无比尴尬的同时,一声厚重的咳嗽声在角落中响起。大家转头一看,才发现了一直被晾在一旁并被挤出了人群的姚其德父女及崆峒众人。那一声咳嗽正是比我还尴尬的姚其德所发出的。 “各位,是不是先处理完正事再——”姚其德看了看一众女性,止住了下半句话。 也许是意识到行为有些失当,一众女性全都羞红了脸,快步退回了各自的位置。而韩冰魄显然因为众人的散去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揪住肖残剑的手也松开了。我估计,以后在有大量女性的公众场合,他是不敢再随便惩治自己那个极惹女性怜爱的师弟了。不过最后,他还是狠狠地瞪了一下惹出这场闹剧却还一点认错意识都没有的肖残剑。 感觉到腿不怎么痛后,我慢慢地朝姚仙儿走了过去。 “你还没回答呢。你为什么要杀严破?”我问。 姚仙儿原本已经恢复了常态,却因我这一句话重又变得支支吾吾,不知所措。 “严破不是你杀的,对吗?”韩冰魄走了过来。 “不对!”姚仙儿像是突然发了狂,“他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那你就说出为什么要杀他呀!”韩冰魄一步步朝姚仙儿逼近,“你总不会是连杀人都没有理由吧?” “我……我……”姚仙儿重又恢复了支支吾吾。 “师兄。”肖残剑走上来将手肘搭在了韩冰魄的肩上,用手掌支着自己的头,笑得一脸的诡异,“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多半是在替人顶罪了,否则怎么连个理由都说不出来。” “我没有替人顶罪!人真是我杀的!”姚仙儿又叫了起来,“我杀他,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因为他对我意图不轨!” “你胡说!我师弟不是那种人!”段青铜冲了上来。而他身后的崆峒众人也都一脸愤怒。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没看到他当时的样子,简直就是——” “姚姑娘。”我打断了她的话,“既然你是为了阻止严破的侵犯才杀的人,那也就是自卫了?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还要故弄玄虚,把严破的血都放掉,还要把他弃尸在那个荒废的院中?这一切,都似乎表明了,事情并非你说的那么简单啊。” 姚仙儿张了张嘴,却始终没能说出一句解释的话。 “老实说,我相信血是你认的,尸体也是你丢弃在废院的,但人就绝对不是你杀的。你应该只是发现了身中血玲珑的严破,因为怕其他人冤枉了你的老情人,所以才会出来顶罪。” 崆峒众人半信半疑地相互看了一下。然后段青铜走上前问我说:“那真正的凶手是谁?”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说:“应该是一个想陷害唐门的人。” “不!人就是我杀的!”姚仙儿突然间冲了过来紧紧抓着我的手臂大声喊道,“人是我杀的!” 我的手臂被她抓得生痛,偏偏她又像是发狂一样力大无穷,我怎么甩都甩不开她的手。而且她的手还在不断加大力道,若不是我体内的真气已经开始自动地凝聚在了手臂上,恐怕我连骨头都被她捏碎了。 看见我面露难色,韩冰魄和肖残剑一起冲了过来,同时出手将姚仙儿给点住了。 “你没事吧?”两个人同时问我。 我摇了摇头,开始用力地掰开姚仙儿还要抓着我的手,然后撩起袖子一看,都红了,手火烧火燎地疼。 大田、欧阳惊剑、慕容芊羽和冉落沙也都跑了过来察看我的伤势。 我格开他们,对姚其德说:“姚谷主,你先带姚姑娘下去吧。好好看护她。” 我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奇怪,我都说了是想陷害唐门的人是凶手,为什么她还要顶罪,不肯说真话?难道,那个陷害唐门的人跟她有什么关系? 姚其德点了点头,叫上花芍药和刘茴香一起把姚仙儿架了出去。 欧阳惊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很特别的金色镂花小瓶,轻轻地拉过我受伤那只手,将瓶中的药液倒在了我的手臂上。一时间,我只感觉到手臂清凉清凉的,一点都不疼了。 “谢谢。”我抬头看向欧阳惊剑说。 他温柔地笑了笑,然后将手中的小瓶塞好,轻柔地放在了我还被他拉着的手的掌心中。 “这个你留着吧,以后会用得着的。” 我刚把小瓶抓好,手就被肖残剑抢了过去——当然,没弄疼我——他还把欧阳惊剑的手给技巧性地推开了。 “不劳欧阳公子费心了,我会照顾他的。对吧?”说着,他转头看向我,还露出了一个比太阳还灿烂的迷人笑脸。 我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把拒绝的话说出来——看着那张脸,不忍心啊。 我刚点了点头,手就又被一个人抢走了。而且,这次弄疼我了! 我转过头忿恨地看向那个人,却发现原来是冉落沙。 “什么你照顾啊。”她看向肖残剑说,“你一个大男人哪懂照顾人呢?还是由我来照顾成吉公子吧。”说完,她眨巴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我,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谁说我不会!我就是要照顾他,你怎么着?”肖残剑伸手又将我的手抢了过去。老天保佑,还好没弄疼我。 真想不到,看他出手那么快,可动作却那么轻柔。 “你!”冉落沙一生气,又想将我的手抢回去。 “行了!”韩冰魄及时阻止了她的“魔爪”,“办完正事再说这些吧。” 韩冰魄,你知道吗?那一刻我对你真是感激得差点没送你一个热吻!呵呵,不知道如果我真的吻了他,这座大冰山会有什么反应?应该不会送我一脚吧?虽然我说过我练的是《葵花宝典》。 “请在场各位再回忆一下。“韩冰魄丝毫没感觉到我心里对他的感激,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转身走到了人群中央,”大会期间,有谁离开过会场?” 众人相互看了看,回忆了良久之后得出了答案,那些人就是:姚仙儿、慕容芊羽、欧阳惊剑、冉落沙、南宫海、丁冷仇,以及——我和大田! “说说你们离开的原因和时间吧。”韩冰魄说。 “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盘问我们?”慕容芊羽不满地问道。 “我想,韩少侠的意思应该是:只有离开的人,才有时间杀严大侠。”欧阳惊剑看向了韩冰魄,“对吗,韩少侠?” 韩冰魄略微点了点头。 冉落沙第一个开了口:“好吧,我可不想被人怀疑。我在严大侠上台前就离开了,是陪表姐和惊剑大哥到会场附近的山坡上散步。怎么样,我们三个人可以互相证明没有杀人。” 众人看向欧阳惊剑和慕容芊羽。他们一齐点了点头。也许是早已定了婚约的关系,大家并没觉得他们两人去散步有什么问题,况且还多了一个人。 “三个人就没分开过?”肖残剑问,“严破就在附近山头被杀,只要一小段时间就足够了。” “你这是在存心针对吗?我——冉落沙刚想跟肖残剑理论,就被欧阳惊剑拦住了。 “有分开过。期间,芊羽的丝巾被风吹掉了,我去替她拾回时分开了一下。”欧阳惊剑慢慢地说道。 “有多久?” “两柱香的时间。” “似乎足够杀一个人了。”肖残剑挑了挑眉说。 “不。”慕容芊羽上前一步挡在了欧阳惊剑身前,“尸体不是被放了血后移尸荒院的吗?两柱香时间根本不够,所以一定不是欧阳大哥杀的!” 众人都点头称是。 欧阳惊剑微笑着回望肖残剑,肖残剑却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是我的错觉吗?两人之间好像有股硝烟的味道。 “到我了吧?”南宫海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我也是在严破上台前,喝茶时不小心弄湿了衣衫,回庄院换了一件。我夫人可以作证。还有庄里的仆人也可以证明。” 欧阳雪站出来说:“没错。的确是这样。” “哟。”肖残剑打趣地看向南宫海说,“南宫大侠喝杯茶都能把衣服弄湿到需长途跋涉回庄换一件,真不知道你这是喝茶呢,还是洗澡呢?” 这些话说得南宫海夫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我接过肖残剑的话对南宫海说:“怎么说你也是个有头有脸而且最重要的是有点岁数的人了,怎么喝茶还弄得跟失禁似的?当时不至于有发生了什么让你惊慌的大事吧?还是说你根本是借口离开去办什么事?” 南宫海的身体猛然一震,表情立马呆愣得跟见了鬼似的,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这使得稍微有点智商的都看得出来他有可疑了。 “他怎么突然发起呆了?”大田悄悄地踮到我身后轻轻问道。 我决定忽略掉连“稍微有点智商”的程度都达不到的大田继续盘问南宫海。 “你赶着去办什么事?或者是见什么人?” 南宫海额头上的冷汗一把接一把地流,让我不禁想到,再这么流下去,估计他又能有个理由去换衣服了。 “严破是我杀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 第十章 摄魂大法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大家都把目光投到了说话者的身上。 是丁冷仇!他竟然自己承认杀了严破! “你为什么要杀他?”韩冰魄问道。 脸色已经苍白得吓人的丁冷仇慢慢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回庄时遇上他,一语不合打了起来。我误将涔了剧毒的暗器发了出去。但是他死后我又怕会引起其他门派对唐门的误会,所以就把他含有剧毒的血放掉了。我一直不敢承认凶手是我,可眼看其他人受我连累被怀疑为杀人凶手,我的良心实在很不安。况且,严兄被我误杀,我的心里也一直很愧疚,所以我决定将真相说出来。” 丁冷仇一说完,众人便吵的吵,闹的闹,都说要他杀人偿命。连大田也在一旁跟着瞎起哄。玄冰堡的弟子赶紧围上来护住他们的堡主。 尽管丁冷仇已经自己承认了杀人罪,但我始终觉得,他不会是那个真正的凶手。我的直觉告诉我:丁冷仇最多只是个共犯,而真正的凶手,应该是那个慌张失措的南宫海。不过我并没有说出来,因为直觉归直觉,破案还是要将证据的。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谁都不能胡乱指证。毕竟这是杀人案,凶手是要偿命的。而且我也不能保证自己的直觉就一定对。 “丁堡主。”木道圣人突然走到了丁冷仇跟前,紧紧地盯着他失神的双眼,“近来可有过短暂性失忆的现象?” 丁冷仇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瞪大着没有焦距的双眼。 “圣人说笑了,好端端的晚辈怎么会失忆呢?” 木道圣人微眯起双眼,又仔细地端详了丁冷仇一会儿,突然转身退开。 “剑儿,仔细地看看丁堡主!” 原本一直在我身旁嬉皮笑脸没点正经的肖残剑在听到他师父的叫唤后,立马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表情在瞬间变得冰冷,眼神也阴郁得可怕。尤其是他那双原本就浓如黑墨的眼珠此时更是黑得好像两个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洞,仿佛能吞噬世上的一切光明,更能抽掉人们心底的所有欢乐,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阵绝望。 我浑身发着抖,感觉到所有生存的勇气都被抽空了。我勉强看了看四周围,发现除了木道圣人和韩冰魄外,所有的人都不同程度地被肖残剑的眼神和他浑身所散发出来的气息给感染了,正瑟瑟地发着抖。有些意志较为薄弱的甚至已经抽出了手中的兵器,准备自杀了。 “各位,快运功稳定心神!” 木道圣人一提醒,众人才突然醒悟过来,赶紧就地坐下各自运起了内功。 我也赶紧坐下试着把师父教给我的无上心法迅速地过了一遍,果然觉得精神好了很多。我赶紧回头去找大田,却看到韩冰魄已经在替他运功了。在感觉到我的注视后,韩冰魄也朝我看了过来,还难得的向我露出了一个微笑。 帅哥的微笑总是很具威力的。在韩冰魄那可以令天地也为之变色的迷人一笑之后,我原本还在微微颤抖的身体竟然奇迹般的恢复了正常。心里绝望的阴霾也被一点一点地驱散殆尽。 不过我并没有放松下来,而是继续默运着心法。因为大厅中,还是到处弥漫着那绝望阴郁的气息。我看向了面对面站在大厅中央互相紧盯着对方的肖残剑和丁冷仇两人。 肖残剑的嘴巴在不停地动着,却没有声音发出来。而丁冷仇失神的双眼,也竟然在流动着光彩。 突然间,肖残剑的双眼猛地一瞪,嘴里同时大叫了一声:“破!” 仿佛是被下了命令的士兵一般,大厅中阴郁的气息在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迅速而又干净利落。而丁冷仇也在同时晕倒在了地上。 肖残剑仿佛耗尽了力量一般,单膝跪倒在地上,闭着双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起来一脸的疲惫。 木道圣人走过去快速得在肖残剑身上点了几下,然后把他扶到了一边的椅子上休息。而其他人也陆续的恢复精神,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起身朝还在地上发愣的大田走过去。 “大田,你还好吧?”我戳了戳他苍白的脸问。 “他不会武功,会恢复得比较慢。”站在大田身后的韩冰魄应道。 我抬起头看向他。 “谢谢你。”我说。 他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就走向了肖残剑。 玄冰堡的弟子们手忙脚乱地扶起昏倒的丁冷仇,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让他慢慢地苏醒过来。谁知他醒过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为何都围着我? 然后疑惑地看了看四周,说出了昏倒再醒来的人通常都会说的话:我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一连三个问句,问得众人莫名其妙。 “师父,您怎么了?”他的一个弟子问,“难道您不记得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 丁冷仇眯起小眼睛,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话:刚才曾发生过什么事? 他的表情极其无辜,脸上第一次有了血色。总算看起来像个活人了。 “丁冷仇!你该不会是后悔了,想装傻赖账吧?”段青铜冲过去趁众人错愕间一把揪住了丁冷仇的衣领,“你已经承认杀了我严师兄,大家都可以作证,你休想抵赖!” 听了段青铜的话,丁冷仇的表情简直错愕到了极点。 “段兄,你方才说,我承认杀了人?” 段青铜愤怒地点了点头。丁冷仇不相信,又转头看向他的门人,发现大家都一致无奈地点了点头。 “不,不可能!我根本没有杀人,又如何会承认呢?”丁冷仇奋力地甩开了段青铜的手,向后退出了几步。 段青铜刚想再上前擒住丁冷仇,却忽然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身边的木道圣人给拦住了。木道圣人站在两人中间,面向段青铜。 “此事甚有蹊跷,段少侠还请住手听老朽几句。” 看在木道圣人的面子上,段青铜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既如此,就请圣人快讲吧。” 而其余众人也都静了下来,等待木道圣人开腔。 “若我没猜错,丁堡主他应该是受了某些人的控制,从而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杀了严破。” 木道圣人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受了某些人的控制,而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杀了人?难道他被人催了眠?不会吧,古代就有这么厉害的催眠术了?不过肖残剑刚刚的确像是给大家催了眠一样,让人不自觉地失去了生存的希望。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一瞬间内给所有人都下了暗示的。 我正沉思着,突然听到了欧阳惊剑的声音。 “圣人,世上真有人可以控制别人吗?听起来似乎太玄了。” 木道圣人不说话,看向了肖残剑。 但是肖残剑此时正闭目养神,于是他身旁的韩冰魄便代替他上前了一步,朗声应道:“在西域有一种武功,名叫摄魂大法,可以控制别人做任何事。而被控制的人在清醒后都不会记得自己被控制期间发生的事。”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都开始议论纷纷,脸上满是不可思议或怀疑的神情。 也对,对于这些古人来说,这种像是现代催眠术的武功的确是跟神仙的法术一样神奇,不相信也情有可原。 “可是现在是在中原。而且我从未听说过西域有一种叫摄魂大法的武功传来。”人群中一个年轻人说。 “呵呵呵。”木道圣人抚着胡子笑了一下说:“那种武功在一百多年前曾由一个来中原的西域人施展过,不过自从那个西域人死后,那种武功也就绝迹于中原武林了。年轻人,恐怕那时连你爷爷都还没出世,你又如何会听说呢?” “阿弥陀佛。”少林方丈玄释大师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老衲在年幼之时,的确是有听我师父说过,有个西域人曾带着一种能随心所欲控制别人的邪功来到中原,到处找高手挑战。凡是能打败他的,时候都会被他暗中控制以授他毕生功力。由于被控制的人都无法将他的恶行公诸于世,竟然被他在中原潜伏了五年之久,杀害了大小高手共13名!且习得了这13名高手的所有绝招。以至于后来必须合各门各派所有高手之力,才将他打落山崖致死!而且我们中原武林在那场惨烈的战斗中,也是死伤无数!” 众人应该是第一次听说这一百多年前的事,而且还是如此恐怖血腥,脸上全是惊讶的神色。 “是啊!那场战斗牺牲了我中原武林121名高手,连我师父,也在那场战斗中丧生了。”木道圣人淡淡地说道,“我当时还只是个小娃娃,师父不让我参战。否则,恐怕今日我也无缘站在这里,再一次领略到这个西域魔功的厉害了。” “圣人,您不是说那个西域人已经死了吗?难道他还有传人在中原?可是为什么多年来从未见过这种魔功现世呢?”众人问。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木道圣人慢慢地摇了摇头说道,“真凶既不是丁堡主,且他刚苏醒过来精神会很疲惫,不如先让他回去休息吧。” 众人齐声应允。 “魄儿,你也先扶剑儿回去休息吧。”木道圣人又看向韩冰魄说。 “是,师父。”韩冰魄应了一声后就扶起了肖残剑,和玄冰堡的人一起先离开了大厅。 “各位——”韩冰魄他们才刚消失在大门外,南宫海就站了出来,“如今严兄这件凶案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且因为丁堡主是被人控制失了记忆,导致我们的线索也中断了。在没有掌握到新线索前,我们再讨论下去也没有结果。大家忙碌了半天也累了,不如先各自回去,待发现新线索后再商议吧。” “此言甚是。”没等众人有所反应,木道圣人就先出声应道,“南宫少主说得不错,大家就先回去休息吧。这件凶案我会命我两个徒儿继续追查的。至于武林大会,先延迟两天再行续办。没问题吧,各位?” 众人想想都觉得只能这样,于是便一一行过礼后陆续退出了大厅。我扶着还是有点木讷的大田走在了最后。木道圣人在我们前面。 “木道圣——前辈。”我开口想叫住木道圣人,但又实在是没办法把一个在现代根本不稀奇的百岁老人叫成圣人,只好中途改口。 木道圣人站停身回过头来微笑地看着我。 “成吉少侠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想问问你关于肖残剑的事。为什么他懂得破那个什么摄魂大法?难道他也练过吗?” “哈哈哈。”木道圣人仰起头抚着胡子爽朗地笑了几声。 “这个问题你还是去问他本人吧。如果他愿意告诉你的话。” 说完,木道圣人又朝我微笑了一下,“今晚可别睡那么早,当心错过好戏啊。”然后转身一迈步,瞬间已到了数米之外。 不得不说,他的轻功还真是比鬼还飘!不过我不明白在这种情况下他干嘛要施展轻功跑那么快啊?特地展示他超凡的轻功吗?那还真是爱现耶!而且临走前还要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好戏?今晚欧阳山庄请了戏班吗?那时演京剧还是粤剧?总不会是布袋戏或木偶戏吧? 我想了半天没明白,只好叹了一口气抚着大田回了竹苑。 窗外的竹子随着夜半凉风的侵袭不断发出有如浪花一般的声响,一波接着一波。在“哗啦“声中,我的头脑昏昏欲睡,可脚上却不时的传来一阵阵剧痛,惊扰着我的睡意。 到了最后,我不得不坐起身来,撩起裤脚,接着月光查看了一下。 是今天被碎桌砸到的地方,都有点淤红了。真后悔耍帅。 我想起了今天欧阳惊剑给我的那瓶药,回来后好像被我顺手塞到某个抽屉里了。于是我只得下床去,一边感叹着这个世界真现实,一边走到桌边想点燃蜡烛照亮这现实而且此刻黑暗的世界,好方便我翻箱倒柜找药。 我刚到桌边,手还没碰到烛台,就忽然听到屋顶上传来一阵很轻微的脚步声。能把易响的瓦片踩得跟夜猫子过街一样几乎了无声息,此人功力不低啊。我屏住呼吸静待着屋上人的下一步动作。 那人到了我的上方后就停了下来,接着就开始听到揭动瓦片的声音。 我赶紧提气往后一纵,下一秒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安然躺在了床上。 哼,我倒要看看来人想搞什么鬼。最好是个偷东西的,我还没抓过小偷呢。 我虽然假闭着双眼,视线却始终锁定在那正被一块块揭开且此刻俨然已出现一个小洞的屋顶。只见不久后一个小瓶子被垂吊了下来,正好落在烛台的旁边。然后突然把线收了回去,瓶子却留在了我房里。 之后瓦片又被一块块摆回了原位,那人也迅速地离开了屋顶。 奇怪,难道在几百年前的中国就有类似圣诞老人之类的好心人选个特定日子到处送礼物了?还是说是一个小偷烧坏脑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待确定那人真的走后就立马掠到了桌边抓起了那个瓶子。尽管还没点蜡烛,但凭着我两年来在森林中练出的夜视眼和无上心法的相助,我几乎可以看清那个陶瓷小瓶子上的纹路。瓶子很普通——起码在我看来很普通,因为是那种在武侠剧中经常能见到的青花瓷小瓶——里面似乎装着点什么液体。我拔开瓶塞,凑近瓶口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却发现什么味道都没有。我顺手拿起了桌上的一个茶杯把瓶中的液体倒了进去,刚想再研究一下是什么东西时,竹苑外的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人的喧哗声,不久后就看到了亮光。 我放下手中的瓶子,信步走到了门边大开门一看,差点没吓我一跳:上百人举着灯笼、火把齐聚到了竹苑的园子中,场面真是壮观得可以!一时间我呆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了。 站在人群前面的公孙无量振臂一举,原本喧哗吵闹的人群就突然静了下来。 “成吉思汗!原来你才是那个躲在幕后的杀人凶手!”公孙无量瞪着我喊道,“之前你居然还帮助查案。原来是为了误导我们!” 这下我不止是呆了,更是傻在了原地——我什么时候又成了杀人凶手了? “什么事啊!”睡眼惺忪的大田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揉揉眼睛不满地嚷道,“都什么时辰了,还让不让人睡了!” 可当他看清楚眼前的阵仗后也呆住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踮步到我身旁低声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白了他一眼。 “我还想知道呢!莫名其妙,居然说我是什么幕后凶手!神经病,我连鸡都没杀过,怎么可能杀人?” “什么?”大田一听立马把眼一瞪,看向人群,“你们肯定搞错了!我老大怎么可能会杀人呢?难道你们忘了上次他看到尸体时吐得跟发羊癫疯似的,怎么杀得了人啊!” 好你个死大田!居然不声不响地学会了我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本事。明明是在替我辩白,却还不忘当中糗我! “有道理。”人群中,肖残剑走出来笑眯眯地说。身后是他的师父和师兄。 “各位——”木道圣人扬声道,“虽然老朽也和大家一样,刚认识这位成吉少侠,不过老朽相信,他绝非那种心狠手辣之人。这件事还有待查证。” “圣人此言差矣。”公孙无量走到木道圣人近前不满地说道,“尽管没能将他当场捕获,但却有了最好的物证,哪还再需查证。”说完,他也不管木道圣人的反应,转头朝另一个方向叫道:“你们给我进去搜,只要再找到另一件物证,就由不得他抵赖了。” 那个方向中有几个人应声走了出来,径直走向了我的房间。 大田冲上几步拦住了他们。 “你们凭什么搜啊?这是老大的房间,没他允许谁都不能搜!” 一瞬间我的心里有点感动。 那几个人不买大田的账,推开他就继续走过来。不过下一秒就全都躺在了地上。不为他们要搜我的房间,只因为他们对大田无礼。 “成吉思汗,你敢对我的弟子出手!”公孙无量一声怒吼。 我没看他,只是冷冷地扫视了一下地上那几个疼得站不起身的公孙无量的弟子。 “大田也是你们能随便推的吗?记住了,能欺负他的只有我,之外的所有人要敢伤他一根头发,就等着买个指南针吧——我绝对打得他们分不清东南西北!” “成吉思汗!”公孙无量见我无视于他的存在,忍不住又是一声怒吼,“你两次打伤我的人,还拒绝我们的调查。不用说,凶手一定是你了!” 癫仔!什么逻辑啊?打伤你的人就一定是凶手了吗?我看根本是你假公济私,公报私仇吧! “哼。”我冷哼一声挽起了手臂,“什么都让你说完了,我还有什么话可说?既然不用说,那就过来抓我啊,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我撇嘴一笑,满脸的轻蔑与不屑。 公孙无量被我彻底激怒了,向前一步就想纵身疾来,却被木道圣人一把给拉住了。 “公孙庄主请冷静,让老朽来处理吧。” “成吉少侠。”木道圣人转头叫了我一声,“为了以示你的清白,就请让他们搜一下吧。” 我看看木道圣人,权衡利弊了一下,觉得没必要跟那么多人作对。 “搜可以,但得先让我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突然就成了凶手?难道这就是你今天所说的好戏?” 木道圣人转头看了众人一眼,把刚刚发生的事向我叙述了一遍。 原来今天在大厅丁冷仇醒来之后,木道圣人就已经猜测凶手有可能会在今天夜里杀了丁冷仇灭口,所以在南宫海提出回房的建议后他马上就同意了,就是为了尽快和两个徒弟及丁冷仇的部署好夜里的行动。 入夜后,韩冰魄和肖残剑就躲在了丁冷仇的房中等待着凶手的到来。果然,到了夜半的时候,一个黑衣蒙面人冲了进来,朝着丁冷仇的床铺迅速地发了几枚毒针。所幸床上只是用被子做了一个假象,并没有人。 而韩冰魄他们就在此时现身出来,准备一举擒获蒙面人。却不料被蒙面人突然扔了一个迷雾弹后趁着烟雾冲出了房间。刚好此时木道圣人那边已经接到信号和四大山庄的人赶了过来,在快到庄门的地方截住了蒙面人。然而蒙面人的武功奇高,四大山庄的人只能勉强阻挡一下。待到木道圣人也跳进战圈想擒获蒙面人时,却被他突破重围跳上了屋顶,两三下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不过在突围的时候,他不小心掉了一个小瓶。是一个很特别的金色镂花小瓶,里面还剩下一点治疗外伤的药液。 欧阳惊剑认出了那就是今天他给我的那一个。 他之所以能这么肯定,是因为这个样子的小瓶全天下只有一个,是小时候他娘送给他的,而他又送给了我。于是大家就能断定:那个蒙面人就是我!也就是说,我就是那个躲在幕后的杀手! 听了木道圣人的叙述后我惊诧莫名——瓶子明明在我这,怎么会跑到了黑衣人身上? “不可能,瓶子一定不止一个!”我大叫着辩解,“今天我回来后就一直没离开过,我那个瓶子一直都在房里!” 我转身跑进房中点燃蜡烛翻箱倒柜地找寻那个“救命”小瓶。而其他人也趁机冲进了我房里。 “成吉思汗你还想抵赖?毒药明明在你这里!”公孙无量抓起我放在桌上的青花瓷小瓶和装了不明液体的茶杯大声地质问我。 “那是毒药?”我诧异地问。 “不只是毒药,而且还是杀死严破,刚刚又差点杀了丁堡主的血玲珑!” 什么?血玲珑?我靠,还好我刚刚没喝一点尝尝是什么东西,不然岂不是死得比窦娥还冤? “那瓶药是刚刚有个人从我屋顶上吊下来的,不关我的事。” “休再抵赖了!现在已经证据确凿,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公孙无量拔出手中长剑,纵身向我刺来。一时间房间四壁上都是他剑身发射火光的剑影。 我站稳身影,在他近身的一刹那往旁一偏,然后迅速地伸出剑指夹住了他的剑身。公孙无量显然是没料到我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接下他的剑,呆愣了一下。但随即又反应了过来,运足内力灌注在剑上,企图将我夹住他剑的整只手的经脉都震断。 我心里一怒,也顾不得什么尊老了——反正他也没爱幼——运足了内力准备跟他硬拼。 “公孙世伯,请手下留情!”欧阳惊剑突然冲出来阻止了公孙无量,“事情尚未完全证实,我们谁也没亲眼看见那个蒙面人就是成吉兄弟,这样出手太贸然了。” 公孙无量一把推开欧阳惊剑。 “那那个瓶子你怎么解释?” “也许是世上真的不只一个。又或者是被人从成吉兄弟那里偷了嫁祸他。” “嫁祸?哼!”公孙无量冷哼一声,“怎么就不嫁祸其他人偏选他呢?我看,之前他那副好人的样子全是装出来的!从他把我儿子伤得这么重就足以见得他是如何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了!今日我要不杀了他为武林除害,将来只会让更多正义之士死于他手中!” “去你妈的!”我顺手抄起桌上一个杯子就朝公孙无量扔过去,“老子真正心狠手辣的时候你还没见过呢!满口仁义道德,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伤了你儿子,你怀恨在心趁机报复!哼,若你真像自己说的这么大义凛然,怎么不带头去消灭飘渺宫,尽在这里当缩头乌龟?” “你!”公孙无量被我气得火冒三丈又无言以对。 “现在说的是你杀人的事,你少岔开话题!”一直没出过声的南宫皓见老友被我反骂得无言以对,赶紧出来帮忙。 “我杀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人了?”我向前一步向他逼问,“是严破死而复生跟你说的,还是你亲眼见到的?没证没据你少给我胡说八道!” “你放肆!”慕容芊羽的老爹——慕容启一声暴喝,“怎么说我们也是你的前辈,哪里轮到你来教训我们!” 我这辈子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倚老卖老,还仗老欺人的人!不就年纪比我大吗,拽什么拽?又没规定说多活了几年的人就一定比其他人强,没准那几年还是白活了的呢!有空也不向人家木道圣人多学着点。你看人家多睿智,多可爱的一个小老头啊,还有我师父也是,从不以辈分压人,跟晚辈像朋友一样相处。这样的老人们才能让人不由自主地去尊敬,去爱戴。哪里像他们,还要特地提醒人家记得尊敬他们。其实那些武林中人敬重的,只不过是四大山庄的招牌和名望,忌惮的,也只是他们稍胜一筹的武功。要论人格品质,估计他们连大田都比不上。 “抱歉,我忘了你们比较老,身体也不怎么好,我不该跟你们大小声。”我不怒反笑,态度来了个180°大转弯,还绅士地给他们行了一个礼,“不过大家立场不同,又各执己见,多谈无益。况且我也不是什么受欢迎的人了,也该是时候离开了。” 说完,在他们反应过来前,我已经转身走出了门外。而大田因为人多,一直没能挤进房,此时一见我出来,立马迎上来问我怎么样了。 我朝他笑了一下。 “大田,我们走吧。” 大田惊讶地看着我,但最终没再多问,坚定地点了点头。 “站住!”公孙无量他们一下子冲了出来,将我和大田团团围住,“杀了人还想走?没这么容易!留下抵命吧!” “对!抵命!”其他的武林人士,尤其是崆峒派的人受了那三个混蛋的鼓动后,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嘴里叫嚷着,将我和大田里三圈外三圈地给围住了。 如今我终于体会 第十一章 与正派反目 “各位请住手!” 正当大家剑弩拔张准备开战之际,欧阳惊剑又突然冲了出来,挡在了我面前,代替我向众人求饶。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畜牲!还不快给我滚回来!”欧阳义指着他儿子愤怒地骂道。 “爹,孩儿相信成吉兄弟绝不是杀人凶手。我不能看着你们滥杀无辜!” 总算还有个明理的。 “相信?像他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你凭什么相信他?”公孙无量接过话应道。 “成吉兄弟是我带回来的,若大家都不能相信他,那我也有责任。所以,请大家连我一起处罚吧。”欧阳惊剑态度恭谨地说道。 “笨蛋!”我从后面拉过他,“什么一起处罚?他们是要我抵命,难道你也不要命了吗?” “那又怎样?”欧阳惊剑用一双清澈的眼睛温柔地看着我,“我早已当你是我知己。人生得一知己,已经死而无憾了!” 他这话让我有点惭愧,因为我对他不要说知己,就是好朋友都算不上。估计他要是掉进河里,我最多就扔根木头给他自救而已,决不下水救人——当然,这也跟我不会游泳有关。可是他现在居然以诚相待,以命相抵,实在是让我没办法不感动。 “算了。”我拍拍他的肩膀顺便把感动的泪水硬忍了回去,“让知己为我而死,我也过意不去。放心吧,我不会死的,他们没这个本事。”当说到最后这一句话时,我微微偏头,一个冷眼狠狠地砸向了那些武林人士,立即明显的有几个小弟子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几步——我的武功之高,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人在害怕别人知道他们害怕时,总爱用生气来掩饰。就像欧阳义一样。 “臭小子,别太目中无人!”他气急败坏地吼道,却不见有半点想冲上来的趋势。 “欧阳兄,我们少跟他废话!”公孙无量大声地喊道,“大家一起上啊!为严兄报仇,为武林除害!” 我顶你个肺!就说你们胆小无能嘛,一个江湖前辈为了对付一个后辈居然还要大家一起上,也不嫌丢脸! 公孙无量最好冲到了我面前。然而就在他的长剑即将刺向我时,突然有两个人影掠了过来,一个将公孙无量点住,另一个则夺了他的长剑。 “各位,请停下听我们说几句好吗?”肖残剑难得一脸严肃地向大家说道。 很少严肃的人一旦严肃起来,总会收到出奇好的效果——那些武林人士果然乖乖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站在原地等待着那俩师兄弟说话。 韩冰魄先解开了公孙无量的穴道,将手中的长剑还给他后才说:“这件事有很多疑点:首先,既然成吉思汗已经失手差点被捕了,为什么他还要回到竹苑,而不是马上远走高飞?” “其次——”肖残剑接过话说,“为什么他明知留下的毒针一定会被识出所用之毒,还要将毒药放在明显的地方让我们找到?” 众人想了想,都觉得有些道理。有些人已经开始收起了武器。 风清舞忽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身后跟着冉落沙。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略为行了一下礼后说道,“蒙面人消失在屋顶上后我们就直奔竹苑了。若成吉公子真是蒙面人,那我们也只比他晚一步回来,他根本不够时间更衣。” “没错。所以成吉公子不可能是蒙面人!”冉落沙边附和着边走到了我身前,挡在了我和公孙无量之间,“也就是说,他不是凶手!” 看得出来,公孙无量对于自己急转直下的形势感到非常不甘心,但是面对如此强有力的推论,他的头脑里又的确是挤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只能气得站在原地干瞪眼。而他那群老友,也都无可奈何。 我一脸胜利地看着他们,眼神中还不忘带点嘲弄。 然而就在我以为自己赢定了的时候,南宫海突然走了出来。 “若说他不是凶手,那还言之尚早。” 一听这话,公孙无量他们像突然捡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眼神炯炯地看着南宫海。 “杀人并不一定要自己动手。而蒙面人也不一定就是主谋。”他幽幽地吐出了这两句话。 “对啊!”公孙无量他们一拍大腿,像是突然醒悟了过来一样,“那个蒙面人一定是他的同伙!这就能解释刚才提出的疑点了!” “总之——”慕容启接过话说,“蒙面人身上掉下的瓶子的确是他仅有,那就证明蒙面人跟他关系匪浅。不是同伙还能是什么?” 周围光听不动脑的众人再次发挥他们墙头草属性,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还要配上一副“我早就知道是这样”的深沉表情。 我靠! 之后,公孙无量他们像是打定了主意非要把我杀了似的,不再理会韩冰魄和欧阳惊剑他们再说什么,甚至连木道圣人的面子也不给,一口咬定:既然我的瓶子在蒙面人手上,那我和他就一定是同伙,我非抵命不可! 于是我在极度发愤怒之下,阻止了还在试图劝服那些老顽固的风清舞他们。 “算了!他们既然已经铁了心要我死,无论你们再说什么,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还是省点力气吧。” 风清舞他们都一脸抱歉地看着我,为他们的无能为力。 其实他们不必感到抱歉。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谁都是无能为力的——只要还有自私顽固而又说话有份量的人在。大部分人的命运,永远掌握在小部分人的手上,这是整个世界千古不变的定律。 “要杀我的就上吧!看谁先杀了谁!”我瞪着众人大声地喊道。 我已经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在人群中突围,带着大田安然地逃到庄外去的了。因为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离庄不远的一座山的崖边吹着冷风。而身后,站着还呆傻的大田,和韩冰魄他们。 这个“他们”里面,还包括了肖残剑、欧阳惊剑、冉落沙和风清舞。 我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他们公然与整个武林作对只为了帮我。但无论原因是什么,他们拼上了自己的前途和性命来帮我已经是既定的事实。这份情太大,除了用生命去偿还外,别无它法。我只能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他们,不让他们为了我,流下一滴无辜的血。 一时间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盯着崖边那又粗又长,而且一直垂到崖下的青藤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冉落沙终于忍不住了,走过来无助地看着我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如果我知道该怎么办我就去办了,还会站在这里玩深沉吗? “你们回去吧。”我回过身去看着因为听了我这句话而一脸惊讶的众人说道,“回去跟他们道个歉,也许你们就会没事了。毕竟,你们在江湖的地位也不低。” “你太过份了!”冉落沙一个巴掌就甩了过来。声音又响又脆。 我活了17年,第一次被人扇耳光。而且还是被一个女古人扇的耳光。估计全人类中有这种经历的找不到第二个了。因此我也不生气,只是静静地等着她继续骂下去。 其实就算她不开口我也知道她会骂些什么。毕竟这种场面在古装剧中经常能看到——无非就是骂我小看了他们,认为他们都是胆小怯弱,贪生怕死之人。而且不把他们当朋友,有难的时候不同当,陷他们于不义之类的。这样的台词我能换着花样写出十个不同的版本来,而且老少咸宜。 “难道你认为我们是那种胆小怯弱,贪生怕死之人吗?你根本没把我们当朋友!在你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叫我们走,岂不是陷我们于不义……”我想接下来的可以省略了。 过了好久,冉落沙才终于骂完——我很惊讶,她居然把我所能想到的十个版本都轮着骂了一遍,而且该煽情时煽情,该愤怒时愤怒,听得我无话可说——其实也找不到机会说,她接得太紧凑了。我觉得要把她生在现代,难保不是中国演员中第一个拿奥斯卡小金人的。 “你们的意思呢?”我问其他人。 “我们不会丢下你的。”韩冰魄用他那张冷酷无情的脸说出了这句在我看来有点肉麻兮兮的话,让我有种想起鸡皮疙瘩的冲动。 肖残剑和欧阳惊剑都坚定地点了点头。 就只有风清舞没表态了——在这个问题上是可以忽略掉大田的意见的,毕竟他这种智商流落在外还不如跟着我来得安全,况且他现在还因为刚才的恶斗被吓得三魂不见七魄,估计一时半会是回不过神来了的。于是我转头看向风清舞。 见我紧盯着她,风清舞的脸有些微红了。 “我……我是觉得你不会是凶手,不想你被他们枉杀才帮你的。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在没查清真相之前我不希望师父他们枉增杀孽……” 风清舞劈里啪啦地说了一长串,脸越来越红,语速也越来越快,声音更是越来越小,以至于除了开头外,我只听清了最后一句:“我不是因为个人的感情才帮你的。” 我们之间有什么个人感情吗?我好像跟她不是很熟吧。我一阵莫名其妙。 “我想,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到那个真凶,好洗刷你的冤屈。”欧阳惊剑看着我说,“只要你的罪名不成立,我们也就没事了。” 找真凶?我也想,可是可能吗?一点线索都没有,就算是福尔摩斯转世,哦不对,应该是提前出世也办不到啊。 “这件案子缈无头绪,怎么找啊?”冉落沙先我一步出声发起了牢骚。 结果现场一片寂静,大家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此时我也是暗自绞尽了脑汁,可终究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虽然我看到了嫁祸给我的神秘人,但可惜这个“看到”只局限在他那两只完全没有特点的手上。我总不能就凭着那两只手去找人吧? 正当我们默不作声苦苦思索之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很轻微的声响,像是有很多人正在靠近。 “不好,他们追上来了!”冉落沙失声叫道。 而一向沉稳的风清舞看起来也有些慌了。 “怎么办?这里是崖边,根本无处可以藏匿!” 我转头看向成片地蔓延在崖边的青藤,笃定地笑了笑。 “无处可藏吗?那倒未必!” 说完,我一手拽过发呆的大田,而且顺手点了他的睡穴,然后飞身掠向崖边,随手抓住了一根很粗的藤蔓就纵身跳了下去。由于我的动作太快,冉落沙和风清舞没看清楚,只当我是真的跳下了悬崖,吓得一声惊叫赶紧扑向了崖边。在看到我手抓藤蔓和大田,平安无事地攀在崖壁时,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快下来!”我叫道。 当大队的江湖人马搜寻到崖边时,我们七人已经借着藤蔓稳稳地攀在了崖下的石壁上。 “奇怪,刚刚明明听到这边传来女人的叫声,怎么没人了?”头顶上传来了一个声音。听起来像是段青铜的。 “难道人跳下去了?”另一个声音传来。我们赶紧将身体尽量贴伏在崖下,希望能借着成片的藤蔓和向内斜的地势的掩护隐藏住行踪。 忽然,我感觉到手中的那根青藤被人向上提了提。 糟了,被发现了!我的心猛地一紧,双手开始有些微颤抖。 “啧啧,这座山可不低啊,跳下去了还能活命吗?”一个苍白的声音传来。 “是我师父。”攀在我旁边帮我拽着大田另一半身体的肖残剑用嘴角告诉我说。 我透过藤蔓叶子的缝隙向上看去,果然看见木道圣人正蹲在崖边,手里拉着那根系着我全部身家性命的青藤。而他的表情,是我看错了吗?竟似是一个恶作剧时的孩子隐忍的笑脸。 “我看他们并没有逃到这边来。走吧,别让他们逃远了。”木道圣人忽然放下了手中的藤蔓,起身向身后说道。 几声回应之后,人群的嘈杂声渐渐离头顶远去。正当我们想跃上去时,忽然又听到了木道圣人的声音传来。 “师太,此次令徒公然协助疑犯逃去,你作何感想?” “圣人让我留步,就是要问这个问题?”头顶上传来了静念师太的声音。 我转头看向攀在不远处的风清舞。只见她紧张地屏住气,连抓着青藤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我一直将清舞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并把毕生所学都传授予她,甚至连掌门之位,也打算等她双十之后由她继任。谁料想,她居然做出此等有辱师门之事!”静念师太愤怒而又失望的回答似乎给了风清舞很大的打击,只见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虽然咬着牙拼命地隐忍着,但眼眶中的泪水终究还是忍不住“啪”的一声打在了叶子上,却在瞬间便又蒸发。 “师太此言差矣。” 正当我因为风清舞的哭泣心怀愧疚之时,木道圣人突然很出人意料地来了这么一句,让大家感到非常惊讶。 当然,这个“大家”里不包括我和那俩师兄弟。 根据我多年的武侠剧经验,像木道圣人这样通情达理,又很是有点童心未泯的老头多半都是很纵容晚辈们偶尔来点鸡飞狗跳但又不失正义的事情的。而这次的杀人事件,摆明了我就是被冤枉的,所以帮助我逃走这么一件正义的事情他又怎么会反对呢?我想那俩师兄弟也是了解了他们师父的脾性,才会这么镇定。 “此次事件尚未真正弄清,就这么轻率地让那个少年抵命实在不妥。若过后发现凶手另有其人,那我们岂不错杀了无辜?” 半响之后,师太叹了一身:“唉,这次实在是有些轻率了。” “在我们犯下杀孽之前,令徒把那个少年救走,也算是帮了我们。如此,又怎能所她是有辱师门呢?” 静念师太那边沉默了。而风清舞此时已是擦干了泪水,紧张地等待着她师父的回答。 终于,师太说话了:“也许,她是对的。” 一句话,就让紧张不已的风清舞有如获得了解脱一般,苍白的脸颊也已经恢复了红润。 “只是圣人,若那姓成吉的少年当真是凶手,以他的武功,清舞在他身边恐有危险啊!” “师太还请放心,若当真令徒有危险,我那两个徒弟绝不会袖手旁观的。虽不知他们联手能否对付得了那个少年,但要全身而退还是可以的。” 师太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圣人的两位高徒联手还不敌那个少年?” “这个很难说。上次擂台比武时他只一招就击败了公孙胜。虽说公孙胜那小子的武功还不如他老子,但总还是江湖后辈中的顶尖高手了,居然也会这么轻易落败。” 哎呀!原来公孙胜那个小子已经算是顶尖高手啦?那我岂不真是顶尖高手中的顶尖高手了?想当初师父跟我说他当年一人力战全江湖高手的经过时我还在怀疑那是不是经过他艺术加工的呢。不过现在听木道圣人这么一说,再加上我本身的实战经验——且不说公孙胜,相信没人会忘记从前那个运个功都慢吞吞的欧阳大叔——要击败整个江湖的高手似乎也不是很难。真不知道是我们玄天门的都太强,还是这个江湖普遍太弱。 顺带一提,也有可能是以前提到的那个西域狂魔在上百年前把江湖上能打的基本上都搞掉了。而刚巧这些被搞掉的高手又还没来得及教育出“胜于蓝”的下一代,以至于有些武功就成了绝学。而没了高手的江湖,连次手都变得了不起了。当然,也不能否认还是有一些真的高手存在的。其他人不清楚,但木道圣人和他那俩高徒绝对是能“三包”的“真品”。 “那个少年出招太快,即使是我也只能勉强看清他的动作,”木道圣人接着说,“我想这不是靠什么秘技训练出来的,而是本身天赋的超强发挥。而且他仅出的那招无论是角度或位置都着实诡异,似是随手一击,但又一切都恰到好处,这也许就是武功的最高境界——无招胜有招。” “这么说,那少年岂不是江湖的一大隐患?而且他这样的高手毫无声息地突然现身江湖,到底有什么目的?万一他心存不正或与飘渺宫联手,恐怕这江湖就非我们所能坚守了!” 嘿嘿!我还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重要呢!这能不能叫做“得我者得天下”? “那倒不必担心。我相信那个少年不会是心术不正的人。虽然对于他的突然现身江湖我也有些疑惑不解,但我更担心的是他的出现也许会被某些人利用把这个江湖搅得血雨腥风,不得安宁!” 太严重了吧?我连鸡都不杀,又怎么会搅什么血雨腥风。 “总之——”木道圣人的声音突然大了好多,而且从缝隙中能看到他已经走到了崖前,低头朝我们下面看来,“我只希望他无论任何时候,都能够秉持正义,绝不滥杀无辜!” 尽管从上面看不到我们,但我知道这些话,他是特地讲给我听的。 以前看武侠剧时,我总是对那些名门正派、正义大侠心怀崇敬,觉得他们都顶了不起。但经过我的亲身经历后,我突然又搞不清了——到底要怎样做,才算是秉持正义,不滥杀无辜?别的不说,就看这一次吧——连真相都没弄清,就叫嚷着要杀我抵命。我想我是绝对够无辜的,那他们就是要滥杀无辜了。再说正义。何为正义?他们杀我说是要伸张正义,为武林除害。但是,难道滥杀无辜也是正义?若这果真就是他们的所谓正义,那我宁愿永远坠入他们所谓的地狱,做他们口中的恶魔! “师太,我们也该追上大队人马了。”木道圣人说。 听不到师太的回答,但肯定是答应了,因为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很快就完全听不到了。但为了以防木道圣人那个老顽童又突然杀个回马枪,我们还是在崖下等了好一会儿才攀了上去。 “圣人不愧是江湖中人人尊敬的前辈。”欧阳惊剑说道,“明辨是非又通情达理。虽然他碍于身份不好明着帮我们,但暗中可是救了我们一命。”其他人听罢都点头称是。 “行了,现在不是赞扬人的时候。”我说,“先想想到什么地方落脚吧。” 欧阳惊剑想了想说:“追捕我们的人多半会沿途一直搜到附近几个城镇,所以觉得我们还是暂时藏身于山中比较好。我知道这附近的山林中有个小村子,也许,我们可以躲到那里去。” 我们相互看了看,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于是点头应道:“好。” 当我们到达那个小村子后,天已经很昏暗了。村里的人看到突然出现的我们,都有些吃惊,忙叫了他们的村长出来。 村长看上去也一把年纪了,头发、胡须都是一片雪白。个字有点瘦小,但精神却是很好的。他朗声地问我们是什么人,来村里所为何事。欧阳惊剑上前去朝他行了个礼,然后毕恭毕敬地骗他说我们是出门访亲的,不慎迷路,又遇强盗,如今身无分文,饥肠辘辘,望他们能大发慈悲,让我们暂住几日,待与亲人联系上了,必定重重答谢。村里人都很善良单纯,对于欧阳惊剑的谎言丝毫不怀疑,马上热情地招待了我们。 “行啊你。”趁村民们张罗着为我们准备晚饭时,我用手肘撞了身旁的欧阳惊剑一下,悄声问道,“我还以为你是个正得不能再直的君子,没想到你撒起谎来也是这么脸不红气不喘的。看来,以后我可得小心提防着别被你骗啰。” 欧阳惊剑不好意思地笑笑辩解说:“非常时期当非常手段,我平常可不会这样。”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了。反正我们也不可能跟那些村民实话实说。那个谎你不撒我也会撒。开玩笑而已。” 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虽然只是些粗茶淡饭,但我们都吃得很香。村民们还拿来了一些自家酿的酒。所有的人都或多或少的喝了一些,唯独我连酒味不肯闻。 小时候我跟纤素和小夜有试过趁大人们不在家,偷喝他们的酒。从茅台、五粮液到红酒、香槟、xo我们都尝了个遍。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大人们的世界果然很复杂,以至于他们的味觉也都很复杂,居然能把跟泔水差不多的液体喝得“嗞巴嗞巴”香。虽然我们都觉得酒难喝,但为了一试醉酒的感觉,我们还是硬着头皮,一人灌下了一瓶xo。我发誓,那天我是真的在大白天看到了满天的星星,和扇着翅膀的小天使。 后来伯父回来了,看着醉得东倒西歪的我们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抱着三个xo的空酒瓶,心痛得欲哭无泪:“同样都是酒,你们怎么就不喝啤酒,非得来糟蹋了我珍藏的xo啊?”于是第二天我们酒醒之后,就发现所有的零用钱都被上缴了,而且在头痛欲裂的同时还被赏了一顿“竹笋炒牛肉”。从此之后,我每当看到酒,就像看到了当日伯父手中的那根竹条,惊得汗毛直往上竖。 我坐在饭桌边,看着他们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嘴里还不住的赞叹着“好酒”,觉得自己跟他们还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突然间很想念纤素她们了,心里不由得一阵惆怅。为了不坏其他人的兴致,我悄悄地退出了屋子。 屋外的天色早已经全暗,漫天的星星都已爬上了夜空,一晃一晃地闪耀着,用光亮向世间的人们传达着它们几百、几千甚至是几亿年前的心情。 我还能回去吗?看着星空,我不由得又问了一次这个已经问了自己上千遍的问题,然后一如既往的没能得出答案。也许,我该想的是如果永远回不去了,我该如何在这里过完一辈子。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迈步走向了屋后不远的小溪。那里是今天跟着一名村民去取水喝时知道的。溪流不宽,但很蜿蜒,此刻正反着月光,像一根银带一般萦绕在村子里四周围。溪水边有很多的鹅卵石,圆滑光亮而又各富异彩,星星点点地点缀着洁白的银带。周围很安静,只有溪水潺潺的流动声。我慢慢地走过去在溪边坐下,把每一个动作都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这天地间的安宁。 “怎么自己跑出来了?”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尽管轻柔,但还是吓了我一跳。我有些愠怒的转过头去,却正好看见了肖残剑那张绝美的脸,此刻在月光的衬映下,更是显尽了魅惑。 我不想说,但我那时真的是看呆了,而且还觉得鼻腔中似乎有股热流要喷涌出来一般。直到肖残剑走过来在我身旁坐下,又轻唤了我几声,我才回过神来。我赶紧低下了热得快要爆炸的头,不敢再看他一眼。 “你还没回答我呢,怎么自己不声不响地跑出来了?有心事?”他又问。 “没。”我摇了摇头,“只是不会喝酒,坐在里面有点无聊,就出来透透气。你呢,你怎么也出来了?” “在里面看不到你,就出来找你啊。”他的语气很是理所当然。我听罢只能“哦”了一声,然后无话可说。 一种静寞的尴尬在周围的空气中流转。我只能没话找话。 “呃,对了。上次你不是帮丁冷仇破了摄魂大法的控制吗?难道你也会这种武功?” 肖残剑收敛了笑容,迟疑了一下才说:“不。那虽然跟摄魂大法性质差不多,但不是摄魂大法。那个,只是我自己的特殊能力。” “什么?”我惊讶地转过头去看他,“你是说,你有特异功能?” “特异功能?”他的神色有些疑惑,但随即便恢复了常态,“嗯,算是吧。” “我靠!那你能随心所欲地控制别人,岂不是爽毙了?”我满脸的兴奋,“你是怎么有这种能力的啊?” 肖残剑转过头来很讶异得看着我:“你不觉得我像个妖怪吗,居然能控制别人?而且我生气的时候,身旁的所有东西都会自己爆裂。” “什么?”我更加惊讶了,“你还懂这个?简直是酷毙了!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想亲 第十二章 大屠村 那天晚上我原本想在外面多呆一会儿的,但突然刮起的大风却硬是把我给吹进了屋。 “好大的风啊,该不会把这房子吹倒吧?”肖残剑横卧在房间中唯一的一张床上看着大风中显得岌岌可危的屋顶打趣着说道,“床和被子都只有一张,风又这么大,干脆今晚我们就五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睡吧。” “白痴啊你!”我一个杯子就砸过去,被他稳稳接住,“床这么小,能挤得下吗?我看,还是去找村长,让他再多腾几间屋子出来吧,哪怕是柴房也好啊。” 笑话,让我一个女孩子跟你们四个男生抱一起睡,我的清誉怎么办?人家可是纯情得连早恋都没试过呢! 我起身往房门走去,却被韩冰魄给拦住了。 “我们刚才已经问过屋主阿良叔了。因为最近频频刮风,不少屋子已经被吹倒了,能住人的空房就只剩了这间,不要说柴房,连猪圈也没了。” 不是吧?难道我一个大姑娘的清誉注定要毁在今晚? “呃,可是这里住五个人也太多了。我看,我还是过清舞她们那间吧。” “你过去?”肖残剑一阵爆笑,“我说成吉兄弟啊,你一个大男人,晚上跑人家姑娘的房间跟人家睡一个屋,你就不怕毁人家清誉?” “除非你是女的,否则想都别想。”他收起笑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还没等我应声,屋顶就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轰隆”声。紧接着,一股猛烈的寒风从上面吹了下来。我们抬头一看,发现还真是应了肖残剑那张乌鸦嘴的诅咒——屋顶被风刮掉了! 结果那晚,我们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通通挤到了清舞她们的房间,然后东一堆西一堆的坐着和衣睡了。 第二天早上一醒来,村民就招呼着我们修房子。一问之下才知道,昨晚除了我们住的屋子外,还有好几间也都被风吹倒了。 “男人负责到那边山上去砍树,然后修理屋子。”村长对着我们几个说道。 不是吧?那边山?我转头望向那座距离村子远得就只剩了一个山影的高山,额头直冒冷汗。从那里砍一棵树,再把它拖回来,估计没走到一半,被拖回来的就该换成我了。 “村长啊,你看这村四周的树林多么茂盛啊,何必跑那么远呢?在这附近就行了嘛。” “那可不行。”村长正色道,“要把周围树林的树砍了,以后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替我们挡风?这次若不是有那些树林,我们的房子恐怕无一幸免。所以我们可不能图一时方便就任意妄为。这会受到上天的惩罚的!” 我怎么听着有点像可持续战略?唉,算了,看在这些古人比现代人更有环保意识的份上,拖就拖吧。我就不信我还能被拖死在这里! 然而当我站在了那座山上的大树前时,我终于开始相信,说不定我还真就能被拖死在这里。因为那些树实在是太巨大了!每一棵都有一个人粗,而且是照营养过剩那种人的身材标准。偏偏还一棵赛一棵,害得我想找棵仅手臂那么大的都没有! 终于,当我把最小那棵给拖回去之后,我开始在大白天看到小星星了。 “村长啊。”我幽怨如女鬼般的呼唤他。 “什么事?”他问。 “是不是男人就得去砍树啊?” “是啊。”他点头。 “那好吧,我告诉你,”我挺了挺胸脯向他说道,“其实我是一个女人。” 唉,原本我的幻想中,应该是在一个很隆重的场合,所有人都聚齐了,然后我换上女装出来艳惊四座的。没想到现实中却是以这么一个简单又无趣的形式说了出来,甚至连像电视上无意被帅气的男主角弄掉帽子,偷看到洗澡,或疗伤时发现真相之类这种虽然土到掉渣,但总还算是有点浪漫的场面都没有,真是枉费了我的大好形象。 “什么?你是女人?”村长有些惊讶,但随即就恢复了正常,“既然是这样,那就安排你干女人的活吧。” “呃?女人也有活干?”我比村长知道了我是女人的惊讶更惊讶。 “当然啦,男女老幼通通都有。喏,你看,你那两个朋友正和村里的其他女人们在溪边洗着全村男人的衣服。稍后她们还要喂完全村的猪,扫完全村的屋子,煮完全村的饭……”村长絮絮叨叨地列举着。 其实这村里所有的女人,加起来也不过才十七人,而村里的人家却少说也有三十几户——天晓得这村里怎么几乎都是产男丁——真要像村长说的那样干完全村的农活,估计我也不会比砍树命长。于是我打了个颤向村长说道:“唉,真是的,我最近不知怎么搞的,特别健忘,老是忘了自己上一句说过什么。村长,我刚刚没说什么傻话吧?呵呵,时间也不早了,作为一名健壮男丁的我,还是去砍树吧,呵呵。”我搔着后脑勺,傻笑着转身走向了那座高山。 还是跟几十个男人一起砍树的好,起码浑水摸鱼也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喜欢浑水摸鱼。为了不干活,连自己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了。”身后的村长叹息了一声如是说。 三天之后,房子终于修补得差不多了,于是,每天的话也相应的少了很多,我们终于又过上了从前那种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又吃的猪一般的生活。不过当然,这么没大志的生活我们也不可能一直过下去。每天,我们都会轮一个人到外面去视察情况。一旦风头过了,我们就会走了。 这一天,我正和大田他们在溪边无聊地看着蓝天白云。 “成吉哥哥。”村长的小孙女——云儿拿着一束鲜花,怯生生地走到了我面前,把花往我手上一送,然后便像只受惊的小鹿般一下子窜开了。 “她怎么了?”我莫名其妙地看看手中的花,又看看已经跑远的云儿。 肖残剑凑过来嗅嗅野花,然后一脸戏谑的笑道:“我闻到了春天的味道。看来有人要走桃花运喽。” “肖残剑,你少胡说。”这句话原本是我心里想说的,但被冉落沙先说了。 她站在肖残剑身后,双手叉着腰,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云儿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女孩,跟成吉公子的年龄差了一大截呢!” “呵呵,那又怎么样。”肖残剑笑了笑,“我看那个云儿长得水灵灵的,再过十年一定是个大美人。那时成吉兄弟也不过将近而立之年,正合适。” “你——”冉落沙气得差点想指着肖残剑的鼻子大骂,幸好被清舞给拦住了。我在一旁无奈地看着他们,理智的选择了沉默。 “喂。”一个有些愠怒的童音在我身后响起,我转头一看,发现是阿良叔的小儿子——启川。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手中的野花,气呼呼地问道:“这些花,是云儿送你的?” 我点了点头。 “你可别误会。这些花,是云儿感谢你们帮忙修房子才送的,没别的意思,你别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你觉得我会对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胡思乱想什么?何况我还是个女的。 “呵呵,你放心,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会跟你抢的。”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是男子汉,就要勇敢地说出自己的心意,不然哪天她跟别人走了,你可就后悔莫及了。” “真的?”启川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真的,快去吧。” 启川像是考虑了一下,然后朝我鞠了一个躬,转身跑掉了。 呵呵,古代的小孩真早熟,才十三岁就谈情说爱了。我摸摸自己的鼻子。我这样算不算是怂恿早恋啊?不过,无所谓啦,反正他们十来岁就能结婚了,而且又不用念书,生命中除了娶老婆生孩子之外,也没什么有意义的事了。 不过又想了想,好像现代的小孩也有小学就开始交往的,还真是向祖先们看齐呢。 “成吉公子。”一个幽怨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你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那个女人是谁?”冉落沙恐怖地像个女鬼。 我赶紧往旁边的肖残剑身后躲去,谁知他却一个闪身让开了。 “我也想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他笑得一脸诡异,但却又语带严肃。 眼看着冉落沙又逼近,我吞了一吞口水,赶紧又闪身躲到了站在另一边的大田身后。只见肖残剑、冉落沙,甚至连风清舞和韩冰魄,全都神色各异地紧盯着我。 其实我也不傻,都相处这么久了,我怎么会看不出风清舞和冉落沙喜欢我呢?只是我怕惹麻烦,才一直装傻。而至于肖残剑和韩冰魄,包括现在出去视察的欧阳惊剑,我想应该都已经大约猜到我的性别了吧?不然肖残剑也不会三番四次地用言语试探我。其他古人的智商可以四舍五入为零,但他们几个的智商却是不能小看的。所以,现在他们两个不是对我的再次试探,就是跟着冉落沙她们头脑发热喜欢上我了。 “夏依洛。”我说。然后所有的人,包括大田都莫名地盯着我。 “我是说,我喜欢的人叫夏依洛。” “什么?”冉落沙她们和大田一起惊讶地大叫。 “老大,你怎么——唔!”大田被我捂住了嘴巴。 “那个叫夏依洛的,很漂亮吗?”冉落沙几欲哭出来地问道。但她身后的肖残剑和韩冰魄却是一脸的憋笑。 “嗯。”我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依洛她,不仅美丽动人,娇俏可爱,而且活泼善良,聪明绝顶。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用我们家乡的话说,就是一笑倾城,再笑倾国,迷死人不偿命。她是我今生最重要的女子……” “够了,不要再说了!”冉落沙一声尖叫,转身跑开了。风清舞赶紧追上去。临走前,回头凄凄地看了我一眼。 “唉,好戏看完了,师兄,我们走吧。”我看到肖残剑笑得一脸奸诈地推着隐忍着笑意的韩冰魄也走了。 他们应该知道我真名叫夏依洛了吧?不然之前还那么紧张,现在怎么会笑得一脸奸诈。至于冉落沙她们,唉,长痛不如短痛,早点从这没结果的爱中脱离出来是件好事。 “老大。”大田回过身来叫我,“冉姑娘听说了你喜欢自己,为什么会那么伤心啊?” 我白了一眼这个什么都没看出来,情商包括智商连小启川都比不上的呆子说道:“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回去吃饭了。” 吃饭的时候,欧阳惊剑回来了。看着饭桌上诡异凝重的气氛,他一脸的莫名其妙。但聪明人懂得什么叫沉默是金,所以一直到吃完午饭,他都没说一句话。屋里闷闷的,我只能拉着大田逃到外面去。 刚出了门口,就看到了启川和云儿。 “成吉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云儿?”云儿语带哭腔地问道。 我的头立马一个变得两个大“天啊,难道真要我一天之内伤遍三个女孩的心吗?我只是长得帅一点而已,这样也有错? “呃,当然不是。我还是挺喜欢你的,只是不是男女之间的爱,你明白吗?是大哥哥对小妹妹的疼爱。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妹妹。“ “哇……”哭声渐远——又一颗为我而破碎的少女心啊。 “看来,你倒是挺会惹麻烦的。”欧阳惊剑走出屋子对我笑道。我对他报以一个无力的苦笑。 “成吉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为难的,只是想让云儿早点死心,总好过你们走了之后她会伤心。”启川朝我抱歉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想去追云儿,却被欧阳惊剑叫住了。 “这个送给你。”欧阳惊剑从怀中掏出一个很精致的龙形玉佩递给启川,“这几天一直吃住在你们家里,这个就当我们的食宿费吧。” “那怎么行?这个玉佩那么漂亮,一定很贵重吧?爹一定不准我收的。” “没关系,值不了几个钱的。只是打扰那么久,总要给你们一点报酬,我们才能住得心安理得啊。拿着吧,别让你爹知道就行了。你不要,送给云儿也行啊。” 一句话点醒了启川。 “对呀。这玉佩那么漂亮,送给云儿,她一定会高兴起来的。谢谢你们了。”启川道过谢,一溜烟跑远了。 “唉,人小鬼大。”我叹息了一声,“噢,对了,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我转过头去问欧阳惊剑。 “到附近城镇的搜查没有结果,所以人马已经开始退回来了。” “那会发现这里吗?” “不知道。” 气氛有些凝重。 “成吉兄弟,你有想过,万一查不清真相,整个江湖依然追杀你,你该怎么办吗?” 怎么办?我还真没想过。不过万一这辈子都得被他们追杀,我绝对不会躲躲藏藏地过日子,我一定会跟他们拼了,鱼死网破!反正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大仁大义的侠义之士。若真把我逼疯了,就不能怪我到时提早给他们换换身上那副臭皮囊了!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我说,然后招呼了大田,“大田,我们到林里去逛逛吧。” 大田应声点头,抢先走在了前面,我赶紧跟上。走了几步,我忽然又停下,转身看向了欧阳惊剑:“噢,对了,你刚刚送给启川的那个玉佩好眼熟啊,我好像在你大哥身上见过。” 欧阳惊剑笑了笑:“那是我们欧阳家祖传的玉佩,我和我大哥一人一个。” “原来是这样。”我点了点头,然后朝他挥挥手,转身追上了大田。 第二天一早,冉落沙就和风清舞一起出去视察了。原来只是轮冉落沙的,但怕她心情不好,看漏了情况,于是韩冰魄就让风清舞和她一起去了。其实,也是让她们两个一起出去散散心。 谁知不到半日,她们就急匆匆地赶回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有一队江湖人马快来到村里了,问我们该怎么办。欧阳惊剑想了想,应说,我们的行踪很隐秘,那批人不肯能知道,应该只是退回来的队伍途经这里。所以我们还是先到附近山上去避一避,等他们过了再回来。我想了想,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于是我说好。然后就一伙人去向村长说,外面的亲人好像有消息了,我们要暂时离开几天去确定一下。村长虽然有些奇怪我们为什么要一大驮人一起去确认这么麻烦,但还是点头朝我们道了别。 临走前,我叫过了怯怯地站在村长身后的云儿,说:“云儿,你是个好女孩,以后,一定会有一个比我更好的男孩喜欢你的。” 云儿强忍住泪水,不舍地拉着我的衣袖抽泣着说:“成吉哥哥,你要快点回来啊。” 我点了点头,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眼睛移向挂在她胸前的龙形玉佩,说:“好好珍惜送你这个玉佩的人,他会对你很好的。我敢保证,他以后一定会是一个不逊色于我的男子汉。” 云儿含着泪点了点头。 “我们该走了。”韩冰魄提醒说。我放开云儿,跟着大家一起走出了村长家。 我们在山上待了好久。不知道什么,我的心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不行,我还是回去看看吧。我有点不放心。”我说。 韩冰魄拉住了我,说:“是你多心了。那些是名门正派的人,不会为难普通老百姓的。何况他们还不知道村民见过我们。” “这个我知道。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会出事。不行,我还是回去看看安心点。”说完,我一个纵身就跃上了前方的一棵大树,脚尖在树身一点,瞬间便掠出了十几米,“你们留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我留下了话音。 “我跟你一起去。”韩冰魄跟了上来。 我们一前一后地飞掠在山上的树林中,快速地朝村落的方向奔去。然而刚到山脚,我们就看到了一股浓烈的黑烟从村子上空升起。那样浓黑的烟雾,仿佛将半个天空笼罩。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难道真的出事了? 脚步挪移得更快了,上百米的距离,只几秒钟便已过去。村子眼看就在前面不远了。一股冲天的热气扑面而来,前方一片火光。 “这……”我呆站在热浪滔天的火海前,半响反应不过来,“村、村子,怎么,会被烧了?” “听不到哀嚎,应该没有生还者了。”韩冰魄说。 没有,生还者?那是什么意思?是说,大家都死了吗?村长死了,阿良叔死了,连启川和云儿也都死了吗?可是怎么会?不久前他们都还生龙活虎地和我们道别,怎么才一转眼,他们就都死了?是被杀的吗?是被那些自称名门正派杀的吗? 我的拳头紧紧地握着,一根根暴起的青筋突兀地涌动在表皮下。眼前开始出现村民们被屠杀时景象的幻觉。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绽放,将我的视线都覆盖。放眼望去,满山遍野的红,满山遍野的血。 “我要,杀了他们!”一个阴冷恐怖得有如地狱恶魔的声音从我喉间涌出。 “你冷静点,这样下去你会走火入魔的!”韩冰魄一掌按上了我的后背帮助我调整因暴怒而混乱的气息。 身后不远的树丛中突然传来了“嘤嘤”的哭声。 难道,还有幸存者? 我一个激灵,顾不得让韩冰魄撤掌,自己就已经强行将他的真气推了回去,然后一个转身,飞奔到了那从高而杂乱的灌木前。我轻轻地拨开碍事的树枝,然后就看到了浑身是血的云儿和启川。那“嘤嘤”的哭声,正是被启川拼命捂着嘴,但仍还是不住的透出声响的云儿发出的。 “云、云儿,启川,你们还活着?太好了!”我一个俯身紧紧地抱住了他们俩。 突然,一个冷冰冰的硬物扎进了我的腹部,一阵剧烈的疼痛感袭来。 “都是你!”启川一把推开我,手里还拿着带血的匕首,“都是你,都是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村里的人就不会死!我阿爹不会死,云儿的爷爷不会死,所有人都不会死!我要杀了你偿命!”他说着举刀扑了过来,却被赶到的韩冰魄点了穴。 “你怎么样了?”韩冰魄看了看我腹上的伤口,担心地问道。我摇了摇头示意不要紧。但其实我知道,这一刀扎得很深,差点就要了我的命。韩冰魄赶紧替我点穴止血,然后撕开衣服扎紧我的伤口。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一边替我包扎一边问启川。 启川忿恨地瞪了他一眼。执拗着别过头不搭理。而云儿则只是继续“嘤嘤”的哭着。 “你说是我们害的,那就说出来我们是怎么害的,也好让我们心服啊!”韩冰魄怒道。 启川慢慢地把头转过来,双眼如噬血的狼般仇恨地瞪着我们,良久,才狠狠地说道。 “你们走后不久,一伙人就到了村里。他们说是奉江湖通缉令,要追捕成吉思汗一干人等,但是追捕未果,路过村庄暂歇一会儿。他们问有没有见过你们。村长爷爷带头说没有。可谁知,却被他们发现了你们送的那块玉佩!他们说,这是欧阳惊剑的随身玉佩,他们一定在村里待过!” “他们抽出刀架在村长爷爷的脖子上,威胁他,说如果不供出你们在哪儿,就要杀了大家。村长爷爷说,他只知道你们走了,不知道去了哪儿。那些人不信,说大家蓄意藏凶,于是就那么一刀,把村长爷爷给杀了!” “大家都很生气,冲上去想跟那些人拼命,却一个个的,都被他们残忍地杀害了!我和云儿,若不是在其他人的掩护下躲到了这里,恐怕也早就死了!他们,还放了一把火,把整个村子都烧了!他们是想毁尸灭迹,好掩盖他们滔天的恶行!” 只是因为不知道,大家就被无辜的杀害了;只是因为找不到,那些人就残忍地屠村了! “哼!”我一声冷笑,抬起头冷冷地睨视着韩冰魄,“是你说他们名门正派,不会为难普通百姓。可现在呢?现在他们把村民们都杀了!”我声嘶力竭地吼出最后这句话,却因牵动伤口,引来了一阵剧痛和咳嗽。 “冷静点,你还有伤在身!”韩冰魄伸手扶住我,“这件事太可疑了,我不认为是我们所熟知的正派做的。” “那就是不熟知的正派做的喽?都一样,他们都是一丘之貉!”我推开他,“我冷静不下来了,我现在,只想把他们通通都杀了!”又是一阵剧痛。 突然,一个硬物砸中我的胸口,然后掉落在软软的草泥地上。我低头一看,是那个龙形玉佩。 “是你们害死了爷爷,我不想再见到你们,你们走!”云儿站在启川身旁,抬起满是鲜血的脸,伤心欲绝地看着我。 韩冰魄一个突然出手,把云儿也点住了。 “你要干什么?”我和启川同时惊呼。 只见韩冰魄抱起云儿,又扛起启川,转过头向我说道:“我们要尽快跟其他人会合,然后找个地方替你疗伤。这两个小鬼丢在这里太危险了,还是带着他们上路吧。你还能走吗?” 我挣扎着站起身,尽量不让痛苦的表情显露在脸上,然后朝他点了点头。 韩冰魄扛着两个小孩子跑不快,而我又有伤在身,不能用轻功,所以来时轻而易举便越过的路,回程时竟有如二万五千里长征一般漫长难耐。所幸在苦等我们不至后,其他人也都纷纷下山来了,刚巧在山腰处碰上。 一见我受了伤,众人一阵大惊,全都团团围了过来,嘘寒问暖。连自从上次之后就一直没给过我好脸色看的冉落沙和风清舞此时也都是一脸的担忧,泪水在眼眶中团团地打转。 “别耽搁了,快找地方疗伤吧。”韩冰魄提醒道。 于是,肖残剑背起我,欧阳惊剑接过韩冰魄肩上的启川,一行人施展轻功,飞快地往山顶奔去——越过这座山,很快就会到一座小城镇了,那里有药房,还有大夫。 上了山顶,一阵山风迎面吹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因为失血过多,我的身体开始一阵阵发寒,只能紧紧地挨着肖残剑,以汲取他身上的热量。也许是感觉到了我的异样,肖残剑停了下来,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我闭上眼无力地点了点头。其他人也都停了下来。冉落沙走过来伸出手抚上我的额头,然后一身惊呼:“天啊,他在发高烧!”迷迷糊糊间,我睁开眼看众人,只见他们都是一脸的担忧。 “我没事,快走吧。不然我就真死了。”我吃力地让脸上的笑尽量看起来不像哭。 “今天谁都走不了!”一个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然后我听到了肖残剑的低语:“糟了,怎么会是他们追上来了?” “有问题吗?”我问。 “别担心,没事的,只是麻烦一点而已。”肖残剑对我笑了笑。 对方为首的一个人走了出来,朝我大声叫道:“成吉思汗,在下是沈兴,欧阳山庄中曾有一面之缘。沈某并不想伤害你,所以劝你赶紧投降吧。” “你休想!”我狠狠地瞪着他们,咬牙切齿地说道。 如果屠村的事是他们做的,我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看来你是不知道我们的厉害。”沈兴说道,“我身后的这些人都是铁网门的精英,围捕的本领天下第一,再加上我沈兴的暗器,你们是逃不了的!” “铁网门?”我呢喃了一句。 “没事。”肖残剑轻声安慰我,“其实原来就是一群打猎和打渔的,擅长拿一张大网捕猎物,只不过成为帮派后改成捕人而已。” 尽管他的语气轻松,但我还是看到了他额头上沁出的细汗。他退到风清舞她们身后,把我交给了大田。 “等一下打起来,你一定要保护好他!”他满脸的严肃。 第十三章 醉梦楼 停止,除了标志着结束,也同时隐含有再度开始的可能。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意识又重新恢复了过来。才发现,我正浑身湿透的躺在河边,手腕正被启川死死抓住。大田和云儿也在一旁昏迷着。 我抬眼望上山崖,才发现它其实没我想象中那么矮,而且甚至还可以说是高耸入云,因为放眼望去只有云雾弥漫,根本看不到顶。 嘿,受了这么重的伤,又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死不了,看来我还是个重要人物。 正当我为自己与武侠剧主角一样,有着“打不死的小强”一般强劲的生命力而沾沾自喜时,其他的三个人开始苏醒了过来。 “老大,你没死真是太好了!”大田看见我滋溜溜地转动的眼珠,一个猛扑过来,抱着我一个劲地擦眼泪鼻涕。 我有点恶心。而且他还牵动了我的伤口,血水又开始渗了出来。 “大田,我就这一套衣服了,别弄得更脏了好吗?而且我伤口好痛,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大田闻言赶紧小心翼翼地放开了我,脸上还尽是不好意思的晕红。启川和云儿靠了过来。 “成吉哥哥,我和云儿跟村里大人学过一些药理,我想这附近应该能找到草药,不如我们先替你疗伤吧,否则恐怕你捱不到找到大夫了。” “你不恨我了?”我问。 启川摇了摇头:“其实我也知道这次的事不能怪你们,只是我眼看着村里的人被杀,却救不了他们,也没有本事替他们报仇,忿恨憋在心里,才会一是迁怒于你们,还刺了你一刀。对不起,如果你没被我刺伤的话,恐怕就不会再受第二次的重伤,也不会摔下山崖了。” “不用说对不起。村民们的确是受了我的连累,你刺我一刀是应该的。老实说,不是你这一刀,我心里的内疚恐怕会更甚。而且摔下山崖,你们不也是被我拽下来的吗?说来说去,我还是欠你们的。” “别说傻话了。”大田插话进来,“你是我老大,同生共死是应该的,哪来那么多的谁欠谁啊!” 我感动得有点想哭,但又不好意思,只能假装伤口很疼。 “唉呀,不行了,你们快点去找药吧,不然我就真死了。”三人一听,赶紧应声四散了。 其实我真的伤得很重,只是凑巧都不在危险部位,而且河水很冰,冻结了我的伤口止住流血,才救了我一命。我想,我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贫血了吧。 启川他们去采药,居然还顺便发现了一个小山洞。 我总觉得,古代的山洞会不会也太多了点?怎么走哪儿都能找到啊?果然是离穴居时代比较近。 他们把我扶进了山洞,然后把采来的草药捣碎要帮我敷上。 我的伤口不是在腹部就是在胸口,所以理所当然的我得把上衣都脱了。所幸大田至少还记得我是个女的,所以赶紧拉了启川背过身去,只留了莫名其妙的云儿一个人替我敷药。然后众所周知的,云儿在看到我的身体后一声惊叫。 “成、成吉哥哥,你怎么,怎么会是个女的!” “什么?”启川一惊,想转过身来,却又被大田扳了回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背对着我问。 “唉,说来话长。”我叹了一口气,“云儿,如果你不想我就这么死掉的话,可不可以先帮我敷完药再惊讶啊?我会一边告诉你们的。” 云儿迟疑了一下,开始手脚利索地替我上药、包扎。而我,则把从遇见师父开始,之后所发生的事情通通都说了出来。当然包括了玄天门的历史,师父的嘱托,我的目的等等这些从前从未对人提起过的事。其实憋了这么久,我老早就想一吐为快了。 “老大。”大田听罢,不满地抗议,“我跟了你这么久,你怎么都没跟我说过玄天门的事啊?” 我费力地白了他一眼:“你的智商,说了也白搭。” 大田站起身走到洞门口坐下,开始不满地哼哼。但我们都懒得理他了。 “成吉,噢不是,是依洛姐姐,你真的要向那些武林人士报仇吗?”云儿包扎完,边帮我穿上为了充当绷带,已经被撕掉了下半段的上衣边问。 “以前只打算跟他们玩玩,但现在,我是真的想杀了他们!”我咬着牙,狠狠地握紧了拳头,“像他们这种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残杀无辜百姓的人,根本不配被称作名门正派!” “对!”启川也握紧了拳头,“他们连畜牲都不如!” “依洛姐!”他突然转过身跪倒在我面前,“请你教我武功!我要手仞仇人替阿爹他们报仇!” 云儿看了看他,也跟着在我面前跪下。 “依洛姐姐,也请教云儿武功!云儿也想亲手为爷爷和村民们报仇!” 我不习惯被人跪着,所以想赶紧叫他们起来。但转念一想,通常这种情况下我若叫他们起来,他们一定会说什么“不答应就不起来”之类的折腾半天到最后我答应。事实上我并不想拒绝他们,因为我觉得多两个有武功而且还有头脑的帮手比只带一个中看不中打而且没什么脑的大田强。于是我朝他们点点头,说:“拜了我为师,就是玄天门的人了,以后走江湖时一定得注意着点形象,别让人家给瞧扁了。要知道,太师父他们当年就是因为被人瞧扁了,一气之下才出了这么多事的。” “是,徒儿谨遵师父教诲。”两个小鬼朝我三叩头。 “老大,我也要学!”大田不知什么时候又窜了回来,跪在我面前说。 我懒得跟他解释像他这样空有个身材,但事实上没什么练武天赋的人其实不该学武功。因为这世上能像郭靖那样傻呆到那种程度还能练成绝学的人虽然不是没有,但一定不会是他,练了也白搭。不过我不想伤他自尊,于是我轻轻点了点头,说:“好,我顺便教你。不过不要叫我师父,我听着老大比较顺耳。” 事实上我是怕人家说我有个这么笨的徒弟。 “好!”大田兴奋地应道。 “师父。”启川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是我们去找欧阳大哥他们会合,还是在这里等他们找到我们?” “我不打算跟他们会合了。”我说。 “为什么?” “事情本就与他们无关,连累了他们那么久也够了。接下来只是我们玄天门与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的仇怨,应该由我们师徒三人自己去解决。 启川和云儿互看了一眼,神色坚定地点了点头。 “老大,你怎么又忘了我了?”大田叫。 “好,师徒四人,行了吧?”我翻翻白眼。 接下来的几天,大田背着我,开始沿着河岸寻找离开崖底的途径。 云儿和启川也开始在沿途休息时学一些基本功了,只是因为时间不够,进度很慢。照他们现在的身手,根本没办法替我捕到野味补身,所以这几天我们都只能吃野果,我开始有些精神萎靡了,伤口也一直不见好转。 这几天休息时,我坐在树荫下,大田去摘野果,云儿、启川则在不远处练功。我从衣服的兜里掏出了那块玉佩,仔细地端详着雕在上面的那条栩栩如生的龙。 “咦,师父,你什么时候捡回来的?”云儿突然从我身后跳出来,我被吓了一跳。 唉,看来我真的是身体不行了,连她这么活蹦乱跳的靠近我也没察觉。 “那天韩冰魄抱起你们走时,我顺手捡起来的。怎么说也是欧阳惊剑的家传玉佩,就那么丢在荒地里不大好。况且它好像很值钱的样子。你知道,我们是在跑路,身上总该留点财物傍身的。” “嗯,也对。”云儿点点头,在我身旁坐下,“师父,你到底是喜欢他们哪个啊?” “什么?” “欧阳大哥、韩大哥和肖大哥,三个人里面你喜欢哪一个?” “小屁孩,问那么多干嘛?我一个都不喜欢。” “我不信,他们都那么优秀,而且对你那么好,你怎么会一个都看不上?” 我沉默了。 事实上,我并非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我来自未来,说不定哪一天又会回到现代去。若真的放任自己的感情,我怕到时只会大家都伤心。所以在感情还没成熟前,我就已经将它们扼杀在摇篮里了。 “先报了仇吧。”我说,“一切的儿女情长,都等报完仇后再说。” “噢,对了。”我又说,“如果以后不小心又遇上了他们,千万别跟他们说我是女的,知道吗?” 云儿看着我,良久,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好吧,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这小妮子便一溜烟跑掉了。 我靠!什么时候一个十一岁小女孩也变得跟个过来人一样老气横秋了?难道说是这次突然发现我的女儿身,打击之后看破红尘了? 唉,说到这次我不得不叹一声气:以前为了不砍树,迫于无奈向村长承认了自己的女儿身,却被村长认为是插科打诨耍了回去;而这次好不容易是遵循着浪漫而且老土的武侠剧戏路走了——女扮男装的女主角在疗伤时被人发现了她的女儿身——但可惜现在发现我的不是什么帅气的男主角,而是两个早熟得过份的小屁孩,外加一个迟钝得更过份的类人猿。于是什么情节到了我这里,就只剩了老土和无奈。 正当我无奈地无奈着,大田连个果核都没带就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我伸手刚想给他一记狠抽,却被他告知了一个好消息:河上开过了一艘商船,说是要到杭州去的。 虽然我不知道我该去杭州干嘛,但那里总还是个传说中仙境般美丽的地方,就当是旅游,长长见识也好啊,总比继续待在这个荒芜得只剩下树木和山洞的鬼地方强。于是我让大田扶着我,一行四人走向了商船。 但到了船前我才发现我错了——我只顾着自己想不想去杭州,而忘了想人家那艘商船肯不肯免费载几个身无分文的人去杭州。 我看见船主被手下簇拥着,站在船上睥睨地看着岸边的我们,态度比欧阳山庄里的那个大叔还要不可一世。但我不担心,因为我知道像这种人,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们从尊贵如皇帝一下子变得卑贱如蚁民。 我掏出了那块玉佩,说我是杭州一户大富人家的少爷,因为出游不慎摔落山崖,与随从失散了,多亏了这山村中的一户人家搭救才捡回性命。如今我想搭船回杭州去,只要回了家,我必定重金以谢。 我看见船主在阳光下轻瞄了一眼玉佩后失神的眼色,便知道这船我们是搭定了。 果然,船主立马挥手叫人放下了船板迎我们上去,然后一阵嘘寒问暖。我不耐烦的挥挥手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说,我跟你也不认识,少套近乎。只要你平安送我回家,金银财宝你自然是少不了了。船主赶忙唯唯诺诺地连声道谢,然后便叫人替我们备了上房和一切日用品。 事后云儿他们曾问我,说,你当时态度这么傲慢,不怕船主一个不高兴把我们赶下船吗?我嘿嘿一笑,说,这种人我在家乡见多了。光一个价值连城的玉佩还是不能完全骗过他的,只有态度比他更拽,更傲慢,才能让他相信我真是金银堆中长大的纨绔子弟。什么叫“见低踩,见高拜”,就是他这个样。总之一个字,贱!说完我们都哈哈大笑。 我们在船上好吃好喝,而且还让船主给我找了大夫替我把伤认真治理了一番。不过当然,治理的时候只有我们几个和大夫在场,其他人都被大田赶出去了。治疗结束后,我指着房间中的所有玉器字画对那个大夫说,只要你不说出我是女子,东西随你挑。大夫迟疑了一下,最终取下了床边墙上的一幅雪梅图,毕恭毕敬地对我说,老夫只是在替一位少爷疗伤。我哈哈一笑,挥手让大田送他离开。 半个多月过去了,船终于到了杭州码头。我的伤在珍贵药材和鲍参翅肚的双重治疗下痊愈神速。于是船靠岸后,我对船主说,请让他们三个人回我家通知家父,好让他派人来接我,当然,也把你的酬金送来。船主一听喜笑颜开地把大田他们送下了船,然后用一种送别至亲好友的目光一直目送到连大田那一米八五的个头都消失在川流人海中,才依依不舍地回过头来“嘿嘿”地看着我笑,仿佛在看一块天大的肥肉。 我也朝他嫣然一笑,然后趁他看帅哥看呆之际,一个腾空翻跃跳上了码头,然后回头冲他作了一个鬼脸,几个腾跃消失在了墙弯巷拐之处。 没多久我便照计划循着暗号顺利的与大田他们在一间酒楼前会合了。 酒楼中饭菜飘香,于是大田的肚子便很没骨气地响了起来。我睥睨地看了他一眼。 “这不能怪我。”我申辩说,“谁让那艘船在午饭前靠岸了,害我没能在船上再大吃一顿。” “十几天你已经大吃很多顿了。”我说,“做人要懂得知足。” “我是懂,可我的肚子它不懂,我也没办法。” 我伸手摸了摸有些鼓囊的衣兜,看向云儿、启川。 “你们也想吃吗?” 他们用力地吸了几口香气,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那好吧,我们就进去大吃一顿。不过在这之前先去另一个地方。”我领着他们走进了酒楼对面那间当铺,掏出了兜里那几件从船上顺手带走的玉器,大声地对当铺老板说:“老板,良心价,把这些都当了!要敢黑我,我就宰了你!” 当铺的小老头有些哆嗦着接过那几件玉器,放在手上掂了掂,又凑近去仔细地端详了半天——也或者说是闻了半天——然后向柜台那边报价:下等蓝田玉狮,二十两;下等翡翠雕花,八两…… 我靠!原来都是下等货,难怪那个船主敢放在我的房间里。不过算了,反正是无本买卖,我已经赚他够多的了。 我接过小老头递给的白花花的银子,心里一个劲地感叹:银子啊,银制的元宝啊,长这么大,来了古代那么久,总算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摸到了。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钱是个好东西,无论是现代的钞票还是古代的真金白银,都能让我们买来温饱,而且永远不会背叛我们。因此小时候,当我的亲妈因为又有了一个儿子而几乎遗忘了我之后,我是更宁愿去见取钞机也不想见她的。 拿着当来的不足百两的银子,我们在酒楼中却点了上百两的大餐。 不是我们不懂节制,而是这间酒楼黑啊!向我们推荐好菜时只说菜名不报菜价。我们看隔壁桌的客人点了不少菜,花的钱却不多,以为挺便宜的,就想也不想的狂点。什么“东坡肘子”、“糖醋排骨”、“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凡是名堂好听的,全点了。点完之后没多久,第一道菜就端了上来。我低头一看,是一大盘子的大肥肉,还是带猪皮那种,于是就叫过小二,说,我们没点这道菜啊。小二耸耸肩说,就是你们点的,“东坡肘子”啊。我惊诧地“啊”了一声,说,你这叫肘子吗?简直就是“东坡屁股”了啊,全是猪皮和肥肉。正说着,第二道菜又端了上来。居然是两个炒鸡蛋和几根青菜。我额头的黑线冒了出来,问小二说,这个,该不会就是所谓的“两只黄鹂鸣翠柳”吧?小二听了连连点头。我又问,那“一行白鹭上青天”是不是一盆清汤,里面漂几个蛋壳啊?小二听了又是一阵猛点头,说,客官您真厉害!以前可从来没有人猜对过。 “对你妈的头!”我一声怒吼,“你们也太黑了吧!老子不吃了!”说完我站起身就走,刚巧与进门的一个年轻人堵在了门口。 “客官您可不能走,您还没给钱呢!”小二拉住我。 我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他:“给什么钱,我们连个味都没闻到!” “您已经点了,菜作好正上来呢。您不给钱,我们就亏了。” “亏是你们亏,干我们什么事?我给了钱我才亏呢!滚开!”我一把甩开他。 “这位客人。”与我堵在门口的年轻人伸手拦住我一脸正气地盯着我说,“吃饭付钱天经地义,我们杭州城可不许有你这样吃霸王餐的!” 我斜睨他一眼,冷笑一声:“是吗?那正好由我开了这个先例。”说罢,我伸手想推开他,却被他顺势反扣住了我的脉门。 想不到是个练武的,我还真是太掉以轻心了。 “喂!”启川他们围了过来,“快放开我们师父的手,不然我们可不放过你!” “听到没有?”我对着那个人把眉毛一挑,“快放开!要行侠仗义也不先分清是非黑白,是这间酒楼先黑的我们!” 年轻人有些半信半疑,转头看向旁边的小二。那小二有些心虚,偏过头去不敢对上目光。 正在这时,三个江湖人打扮的大汉走到了酒楼门口,粗声粗气地喊道:“喂,我说你们这俩小子,到底是进还是出呀?别挡了爷我们的路!” 年轻人一听,赶紧带着我移到了门边的柜台前,把门口让给了那几个大汉。小二见我们这边僵持着,那边又来了新客人,迟疑了一下,还是一溜烟蹭到了大汉前,领着他们坐进了靠里的位置。 “我说张二哥,您可听说这次欧阳山庄举办的武林大会中死人的事儿了吗?”其中一个稍年轻一点的大汉问他左手满脸胡子的大汉,“听说死的人是崆峒的严破,凶手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我心一惊,赶紧竖起了耳朵细听。 “当然听说了!”胡子大汉的语气有些激动,“连江湖通缉令都发出了。这不,我们镖局的总镖头就叫我们跑镖时密切留意着点儿。要不小心遇上了凶手,就赶紧把他给抓了,好让我们镖局立立威风!” “你个驴!”一直不出声的另一个红脸大汉骂了一句,“严破什么人?连他都被杀了,就你那点儿三脚猫功夫,还怕阎罗王不放你呐?” 那个“驴”激怒了胡子大汉,他一拍桌子,跟红脸大汉吵了起来。 没想到消息传得那么快,看来杭州城也不安全了。 我伸出另一只手,从兜中掏出了一锭银子,在年轻人跟前晃了晃。 “喏,银子,看见没有?本少爷我懒得跟你耗在这儿,这锭银子转交给小二吧,我要走了。” 年轻人愣了一下,然后放开了扣着我的手,接过银子。 “早给不就没事了吗?看你样子又不是没钱。” 我气得两眼直翻白。 “懒得跟你说!启川,我们走!”我挥手招呼了启川他们就走出了酒楼。 “师父,怎么办?”离酒楼远了,启川才敢低声问我,“消息已经传来了,恐怕不久,那些要杀你的混蛋也该到了吧?” 我不置可否。 一群当街醉酒的地痞走到我们面前,大嚷着“滚开”从我们身边撞了过去。我不屑地瞪了他们的背影几眼,然后转回身继续朝前走。 才走了几步,我突然间反映过来:这个场面好像在电视上经常看到啊。 一个不祥的念头窜过我的脑海。我赶紧伸手往兜里一摸,果然,空空如也。 “小偷!”我大叫一声,转身想追去,但见街道上人群来来往往,早没了那几个地痞的身影。 完了,千年道行一朝丧!要让师父知道了他那个玄天门第三代掌门人,还身怀绝世神功高强得连木道圣人也有些忌惮的徒弟,也居然会让几个没文化,没知识,闲来无事只会到街上喝酒撒泼,调戏良家妇女的小流氓给偷了贴身的银两,他老人家不立即把我一脚踹去马蜂窝才怪呢! “师父,银子被偷了吗?”云儿紧张地问。 “呃,那个,那么会呢?你师父我武功高强,怎么会被几个小流氓给偷了银子?没事,我瞎叫闹着玩呢,瞧把你们吓的。呵呵。”我暗地里伸手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 笑话,要让他们知道我被人如此轻而易举的偷了银子,我还颜面何存啊!怎么着,也该是个绝世神偷才趁得起我嘛。 “师父,我们接下来往哪儿啊?”启川问,“反正我们还有银子,不如住客栈吧。” “啊?”我心里一惊,“住、住客栈?” 他们点了点头。 “呃,那个,才刚过了中午,离天黑还早得很呢,我们先到处逛逛,到时候再说吧。”我抢先转过身径自往前走去,不时的擦一下越来越多的冷汗。 幸好他们几个没起疑,跟着我往街市走去。 杭州城最热闹的街市并不在西湖湖畔,而是在湖的南面方向,距湖大约四百米远。那里的街道很宽,起码能并行四辆马车。而在街道的两边,则是林林总总的酒馆茶楼,当铺布庄,古玩墨宝,胭脂首饰等等,还有几间颇具规模的赌坊和一间豪华大气的青楼,叫醉梦楼。听人家说,那是江南一带最具名气的青楼,每一年都有无数的达官贵人、文人墨客等闻名而来。还说,青楼里有一个名动江南的花魁,叫香盈袖,那些达官贵人、文人墨客等多是为她而来。 我想说,虽然我对现代的“小姐”没什么好感,但对古代的青楼女子我倒是有些好奇的。尤其是卖艺不卖身的艺伎,总感觉她们有点想现代的女明星,还会有自己的fans。 此时只是下午,醉梦楼的门紧紧地关着,听不到里面的一点人声。我抬头望上二楼的露台,那里也是幽暗清静。 我良久的不出声,只是站在醉梦楼前静静地审视着这座格调高雅的建筑。 我不是男人,所以我这样注视醉梦楼,理所当然的不会是对里面的女人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只是因为大门上贴着的一张红色布告而对大田有了非分之想。 本店诚招男护卫,月钱三十五两——醉梦楼。 我仿佛已经看到把大田卖给他们后我双手接过的白花花银灿灿的银两,于是嘴角开始不自觉的浮现出了一丝奸笑。 “大田,老大有难你一定帮吧?”我侧身问大田。 “当然。”他点点头。 “你也知道,追杀我的人快到了,我们应该要有个藏身的地方。所谓‘大隐隐于山,小隐隐于市’,我打算接下来我们一起‘隐’到醉梦楼。” “啊?醉梦楼?怎么‘隐’?” “你没看见那里的招工启事吗?只要你应征当了他们的护卫,我们就可以借机‘隐’进去啦。你放心,就凭你的身高相貌,准能入选。” “可是,师父。”启川插话进来,“这里的护卫能带家属住进去的吗?” 废话,当然不能啦,可我又不是真的一定要‘隐’进去。呵呵,只要有了大田的工钱,我们大可以‘隐’到其它的豪华客栈去。 “不管了,先应征了再说。”我猛地一拖大田就走到了楼门前,伸手敲门。 “谁呀?”过了良久,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随后,一个一脸倦容外加残脂余粉的大妈打开门,晃着水桶腰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不用说,这个一定是楼里的“妈妈”了。 “唉呀,瞧您这水蛇般的身段和成熟妩媚的面容,您一定就是醉梦楼的‘妈妈’了吧?”我脸不红气不喘地撒着谎,脸上是比蜡笔小新还要纯真的微笑。 大妈看着我呆了一下,脸上立刻飞起了两团红晕,然后像个少女般妩媚地朝我抛了个媚眼。 “公子,我们醉梦楼要入夜才开门,不过,如果您现在要进去,我们还是会无任欢迎的。只是楼里的姑娘昨晚累了一宿,此刻都还在休息。若您不介意,妾身也可以服侍您。” 我的嘴角有些不自觉的抽搐,额头的黑线盖了我一脑门。 “呃,那个‘妾身’啊,你误会了,我不是客人,只是带人来 第十四章 水晚镜 我知道换上女装后的我若是想卖身,是绝对不会有哪一间青楼会瞎了眼的想拒绝我的,所以醉梦楼大妈在半响的惊艳以及再半响的暗自责怪自己堂堂一个名楼老鸨居然会看走眼而对一个女孩大放媚眼之后,终于又欢又喜的高价买下了我。然后在我的恳求下,云儿成了专门服侍我的丫环,而启川则成了厨房里的一个小杂役。 “以后呢,你就跟其他姑娘一样,要叫我妈妈了。”大妈说着,便领我们走上了二楼,然后格开了正对大门的那一面门房最左边的一道幔帘,示意我们走进去。 我伸头看了一眼。那竟然是一道不长的缦廊。缦廊尽头,能看得到醉梦楼外隔了一块地的另一座楼房。 “里面是什么地方?”我好奇地问。 大妈并不急着回答,而是伸手按压了一下头上金光璀璨的首饰,然后才一脸骄傲地看着我笑说:“哼,那里面就是我们醉梦楼最金贵的地方——醉梦乡。里面不仅有全楼最华美的房间,而且连金雕玉砌的歌台舞榭,亭台楼阁也是应有尽有。” “不是吧?这里只是青楼而已,又不是皇宫。金雕玉砌,很夸张喔。” “你不信?”大妈问。我点点头。 “你跟我进去看。”大妈一伸手就拉住我快步走进了缦廊。 缦廊尽头的右侧是一道向下的楼梯,通向一座小型的庭院。除了靠楼梯这一面是墙外,包围着庭院的另外三面都是装潢各异但又华贵非凡的楼房。三栋楼房是拼接着的,但其实除了底层外,无可相通。 大妈带着我们在三栋楼房间逛了一遍,唯独没去左边楼房二楼的一间房间。大妈说那里就是江南名妓——香盈袖的专房。因为她是台柱,所以特许住进来醉梦乡。 醉梦乡里的确如大妈所说,各种金砖玉瓦的作为娱乐使用的房间,设施应有尽有,看得我都感觉自己整个一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 “喏,以后你就住这间房了。”大妈指着右面房二楼的一扇房门说道。 “啊?”我们四人同时惊讶出声。 “大,不是,妈妈,你不是说台柱才特许住进来吗?”我问,“我还只是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你这里的普通房间再怎么爆满,也不至于轮到我来住这里吧?” 大妈转头朝我一下媚笑。 “新人又如何?凭你的样貌和身段,随时可以跟香盈袖一较高下,甚至还略胜于她。只要我对你精心教养,很快,你就会盖过香盈袖,成为新一代的江南名妓。哼。”大妈看上香盈袖的房间一声冷笑,“香盈袖,别以为自己得到达官贵人的青睐就持宠耍横!老娘也不是吃素的!很快,你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对我指手划脚,横眉竖眼了!” 哇塞!电视里我只见过老鸨对妓女极尽欺凌,没想到现在调过来,是老鸨被欺负了。哼,能做到这一点的妓女也真不容易啊。香盈袖,她到底是拥有了怎样倾城的样貌,才能如此的呼风唤雨? “啊,对了!”大妈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我问。 大妈竖起兰花指,从怀中抽出了一块纱质的手帕,轻轻地擦拭了一下额头沁出的细汗。 “你叫成吉思汗,可是这个名字不适合在这里用,应该再起一个花名。” “花名?”我一怔。 刚刚签卖身契的时候,我用的依然是成吉思汗的化名,因为我不想真的把“夏依洛”给卖了。不过,不晓得如果真的成吉思汗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一间青楼的卖身契上,会气成什么样子。 “对啊,花名。”大妈有用手帕轻拭了一下脸颊,“叫花红怎么样?还是柳绿?” 我的嘴角又一次的抽搐。 “怎么不回答?很难挑吗?”她用兰花指拈起手帕,清掩着嘴角边,“呵呵,我也知道,我起的名字都那么好,是很难选的。你知道吗,醉梦楼里的很多红牌姑娘,都是我替她们取的名字。” “那,香盈袖这个名字——”我含蓄地笑了笑,“肯定不是妈妈你取的吧?” “那是那个臭丫头自己取的。”大妈收敛笑脸,换了一副不屑的神色,“很多达官贵人都说有诗意。我呸!不就是一只香袖子吗,有什么诗意!” “啊,对了。”大妈说着话,突然一拍自己的额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她叫香盈袖,你就叫香满楼!哼,她只是香了一只袖子,可你却是一整座楼,一定压过她!” “香满楼?”这一次,就算是像大田那样没什么文化的人都听出不对了。 “香满楼不是菜馆的名字吗?洛阳城里就有一间喔。上次,我还在那里被人打了一顿呢。“大田用一副很自豪的表情重提了这件我觉得其实是很丢脸的旧事。 “呃……”大妈一脸的尴尬。 “算了,妈妈,名字还是我自己想好了。你还是想想怎么把我培训成比香盈袖还要红的艺伎吧。”我说。 “你放心。以你的资质,十天之后,你就可以正式登台了。”大妈期待地大量着我,“到时候,你一定会造成轰动!” “云儿。”她叫过站在我身后的云儿,“从此以后好好伺候小姐,知道吗?好了,现在先陪她回房休息吧。好好休息,啊。”她又看向我说。我和云儿点了点头,转身走上了房间。才走了一半,身后又突然传来了大妈的声音。 “对了,今晚吃饭前记得好好打扮一下,我要在晚饭的时候把你介绍给楼里其他人。” “好——”我头也不回懒懒地应了一声。 我在那间属于我的豪华宽敞的专房里才小睡了片刻,就被云儿叫醒了,说是到梳洗的时间了。 我起床走到一扇玉屏风后,脱下身上的衣服,除下发髻,踏入了在屏风后的那一个不小的玉池中。池里早就备好了热水。而且在腾腾地冒着白雾的水面上,还飘满了香味弥漫的各色花瓣。 “我靠!想不到我这辈子还能洗到这种只有电视上才见过的花瓣浴,而且还是在一个玉池中喔!真是夸张到可以。”我泡在水中小声地嘀咕。 不过不可否认,泡在水里真的是舒服到我不想起来。身心放松得整个人飘到了九霄之外,以至于我几乎在池中又睡着一次,还好云儿叫醒了我。 “哇,这什么衣服啊?这么复杂!”我裹着一块大毛巾从池里走出来,看着在房间的那张圆形超大床上摆了满满当当一床的衣服忍不住惊讶地叫道。 “这是老鸨刚才叫人送过来,让你今晚穿的。她还送来了好几箱衣服和首饰,我都替你放置好了。”云儿说。 “云儿,你确定这床上只有一套衣服吗?我怎么看着像整柜衣物啊?”我走过去,不可置信地随手拿起其中一件,“这件看起来就只像一块布的是什么?” “那是裙褂。”云儿看着我,一副“你的智商有点问题”的表情,“唉,算了,还是我帮你吧。” 云儿走过去,把床上的衣服按穿的先后次序重新摆了一遍,然后一件一件地教我那是什么,该怎么穿。搞了半天,我才算是把那套盛装给正确无误的穿在了身上。 “那头发又怎么弄?”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看铜镜中自己模糊不清,而且有些扭曲的脸求助地问云儿。 “行,我帮你。谁让我是你徒弟兼丫环呢。”云儿努努嘴,伸手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把梳子,开始认真地替我梳起了发髻。 老实说,真不知道这些古人老把头发一坨坨,一堆堆地绑在头上是搞什么。有空就去理个发嘛,又不是还没发明剪刀。个个都留到膝盖那么长,难道都以为是童话故事里住高塔的长辫子姑娘要玩发梯吗。 “老鸨说只是跟楼里的人见一下面,不用上胭脂了。”云儿帮我把桌上最后一根玉簪插稳在我的发髻中后,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梳子说。 我站起身径自走到了在房间一角的洗脸盆边,对着半盆的清水端详起了自己的倒影。 “比起铜镜,还是用水照比较清晰。你梳得不错,云儿。” “以前村里的婶婶们教的。对了,老鸨让我问你名字起好了没。” “没啊。不过叫什么都不能叫夏依洛,不然万一成了千古名妓,流传后世那我就麻烦了。你就帮我随便起一个吧,好听一点就行。” “既然这样我先想想。”云儿背着手开始在房中来回踮步。 “有了!”她突然停下来兴奋地看向我说,“就叫水晚镜怎么样?” 水晚镜?听起来好像不错。 “好,就叫水晚镜。”我点头笑道。 “云儿。”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男声,“妈妈让你快点伺候姑娘下去。” 我狐疑地看向房门口。 “喔。是楼里跑堂的,叫阿顺。”云儿赶紧解释,“对了,我们快点下去吧。” “好。”我点点头,走过去打开房门,果然见一个伙计打扮的年轻人微躬着腰站在门外,身子有些精瘦,个字也不高。 “阿顺是吧?”我问他。 他听后应声点了点头,然后低着头偷眼看了我一下,便立马眼睛瞪大地呆在了那里,口水眼看要流了出来。 “你干嘛呢!”云儿走出来一掌拍在了他的脑门上,“再这样瞪眼看着我家小姐,我就把你的眼珠给挖出来!” 阿顺被一掌打醒,赶紧伸袖子擦了擦嘴角,慌忙闪到旁边让开了路。原本他的腰就有些微躬,而现在被云儿这么一吓,更是弯得连脸都快埋到了胸前。 “她开玩笑的,你不用紧张成了这样。”我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肩膀。 谁知我的手刚一触及他的肩膀,便感觉到他的身子瞬间一硬,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唉,看来这小子虽然在青楼打工,却很少跟姑娘有接触啊。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转身跟云儿走下了楼梯。 “男子汉,腰骨要挺直。”我丢下了这句话给他。 “哟,你来啦!”大厅中,老鸨大老远的一见我,便扭动着腰肢赶了过来,然后围着我上上下下地大量了一番,嘴里不住地赞叹着。末了,才把头凑近来悄声问道:“怎么样,起好名字了吗?” 我微微点头。 “水晚镜。” “水晚镜?”老鸨有些疑惑,但随即便被欢喜取代,“好,好,好名字!优雅而又富含诗意,香盈袖跟你一比,简直就是庸俗乏味了!” 我和云儿笑而不语。 “来,我来介绍。”老鸨拉着我走到大厅中央坐满姑娘的桌边示意着我对她们说道,“这一位,就是我们楼里新来的姑娘,花名叫水晚镜,以后将住在醉梦乡。” “什么?才来就住醉梦乡?”我听到所有的姑娘们都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其中多有不满。 忽然,在我的感觉中多了一道含有杀气的目光。我抬头对上。只见一个身穿桃红水罗绣衫的貌美女子,此刻正毫不避讳的直瞪着我,眼中满是嫉妒与恨意。 我嘴角微扬,举步走向了那名女子。 “你就是香盈袖?”我眼隐笑意地盯着她的双眼发问。 她有些微微的惊讶。 “你怎么知道?妈妈跟你说的?” “啧啧啧。”我轻摇了摇头,眼中的笑意更浓。 “会问这个问题,可见你对自己的样貌是多么的不自信。” 她有些错愕。 “何以见得?” “你香盈袖是名动江南的名妓,样貌自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试问这样一位卿本佳人,又如何会被其他的庸脂俗粉淹没?” 香盈袖的眼中开始有了一丝自傲的笑意。 “嘴巴倒是挺会说话。”她斜眼看上我,“就是不知会不会作人了。” 我笑而不语,伸手拿起了桌上一只盛满酒的酒杯,敬向在场众人。 “我水晚镜初来乍到,有很多规矩不懂,还望各位姐姐日后能多多关照,晚镜定当感激不尽。这杯酒,是我敬各位姐姐的,先干为敬。”说罢,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好。你即尽了礼份,我们也不可失礼。”香盈袖起身拿了一杯酒,“这杯,我回敬。”说完,也是将酒一饮而尽。 其他人见此,纷纷起身举起自己的酒杯向我回敬。 “好啦,好啦。”老鸨走过来,“大家别喝那么多,留着入夜陪客人们再喝。” “晚镜啊,来,我来给你一一介绍其他姐妹。”老鸨拉着我在众人间游走,不断地向我介绍其他人。 说真的,她们一个个穿得花红柳绿,脸上涂满厚厚的脂粉,我一个都认不住,只是机械地点点头,向她们问声好。 “好了,人也认识完了,你先回房吧。”老鸨对我说。 “嗯。”我向其他人略一点头,和云儿走出了大厅。 接下来的十天中,我被老鸨安排了名门技艺的老师对我进行训练。老实说,跳舞这事难不倒我;古琴琵琶萧笛鼓那些乐器,也因为在现代时学过,所以也不难。难的是唱歌和书画。 书画因为我几乎没抓过毛笔,不会也不出奇。可唱歌不会,我就真的觉得很无奈了——我堂堂的校园十大歌手赛冠军不会唱古腔啊。要知道,古代女子唱歌,几乎全是高了八度跟唱歌似的咿咿呀呀。我吊了半天嗓子也没把腔调吊上去。我是想放弃了,可老鸨说香盈袖之所以那么红,除了漂亮外,就是因为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歌舞双绝。所以我要盖过她,就必须也要达到她的程度。 “妈妈,你就放过我吧,我真的不会唱。”我对老鸨苦苦哀求。 老鸨甩甩袖子不搭理我。 “那要不这样吧。”我死缠烂打,“我唱我家乡的歌。” 老鸨闻言转身盯着我。 “你家乡的歌?唱来听听。” “不用了吧?妈妈,你要信得过我,这次就听我的:我出场唱的歌和跳的舞就由我自己安排。乐谱等一下我会交给乐师们的。” “你自己安排?”老鸨满脸的怀疑。 我拉着她的手撒娇。 “唉呀,妈妈,你就信我一次吧,我也想胜过香盈袖啊。” 老鸨狐疑地看了我半天,见我始终是一副坚定的神色,终于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就多给你三天时间准备。别砸锅,知道吗?不然可有你好看!” 老鸨说完,一甩袖子走出了房间。 “师父,你打算唱什么?”云儿问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边说着,边走到书桌前,取过笔墨纸砚写下了乐谱,还将它们翻成了古代的宫商角徵羽,好让那些乐师看得懂。 还好在现代的时候有跟着学古琴的纤素学了一点,不然现在还真伤脑筋。 “喏,给那些乐师。”我将它们递给云儿,“顺便帮我准备间房,我要秘密训练。还有,替我作几件衣服。” 转眼三天便已过去。 “行了,云儿,妆我自己来,你去帮我把所有演出服准备好。”我坐在梳妆台前,接过云儿手中准备替我上妆的脂粉说。 “早准备好了。”云儿站到了我旁边,一脸的担忧,“ 可是,师父,你真的要穿那些衣服吗?样式那么怪。”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她。 “那些可都是为了配合舞蹈而由我特别设计的,跳起来你就知道效果有多好了。没时间了,你快帮我梳头吧,就照我昨天跟你说好的梳。” “知道了。”云儿有些不情愿地替我梳起了头。 还好以前在学校时上台演出多,早学会了自己化妆,不然由云儿替我化个古代妆,那可就丑毙了——古代盛妆的脂粉要擦得很厚,好像在脸上上了一层石灰一样,白得干燥又吓人;而腮红却是红艳而诡异。最要命的是口红。为了突出樱桃小嘴,只会在嘴唇中间上色,简直跟日本女人一样搞笑。要真让我化了这么一个妆,那可真的是恐怖得连我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 虽然要用古代的脂粉化个现代的水晶果冻妆十分的有难度,不过凭着我高超的化妆技术和天生丽质,要达到原妆效果的百分之八十还是没问题的。 当云儿替我梳完头发后,我的妆也同时搞定了。 “师、师父,你的妆容……”云儿看着我的脸呆了半响,“好美啊!你真的美得好像仙女下凡!” 我洋洋得意地站起身,原地旋转了几个圈。 “怎么样?一定颠倒众生吧?” “嗯!”云儿卖力地点点头。 “好了,去拿衣服后给我换吧。别忘了拿那件大斗篷喔。在正式演出前,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的衣着打扮。” “好。”云儿应声走开了。 醉梦楼的大厅中坐满了人,熙熙攘攘,一派青楼中惯有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景象。 我全身上下裹在一件拖地的斗篷中,在舞台帘幕后紧张地等待着。 今晚刚巧是醉梦楼一个月一次的百花大会。 百花大会,顾名思义就是百花齐放,供游人欣赏甚至采摘的大会。也就是醉梦楼中所有的姑娘都会在今晚上台表演。而来宾除了可以欣赏外,还可以以拍卖的形式争取跟自己心仪的姑娘共度一宵的机会。 “怎么,很紧张啊?”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从斗篷的缝隙中抬头一看,原来是香盈袖和另外几名人气也颇旺的红牌姑娘。 香盈袖今晚穿了一袭粉如春雪,红如初桃的丝织流纱裙。头发高高的挽起,宛如一只骄傲的孔雀。她的脸上并无上过多的脂粉,皮肤白皙而有光泽。两腮也只是用胭脂淡淡扫过,看似自然的红晕。而嘴唇也更是难得的画了个自然的唇形,颜色嫣红而又水嫩,使得性感中又不失娇俏。总体来说,她这个妆还是化得不错的,但可惜手法太过古老,使整个妆缺少了一股灵气,看上去像画图填色一样,跟我的妆比起来,可真的是差太远了。 “哟,晚镜妹妹怎么把自己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连脸都不露出来呀?”香盈袖语带嘲讽地说道。 站在她左边,穿一身翠绿绣罗裙的絮儿讥笑一声,用手绢轻掩着自己的嘴角,双眼不怀好意地对我上下打量。 “哼,我看她八成是见盈袖姐姐您貌美如仙,自惭形愧才把自己包起来,不敢见人吧。” 此话一出,其他几个姑娘都掩嘴偷笑。而香盈袖则宛如高傲的公主般,冷笑地睨视着我。 云儿看不过眼,撩起袖子就想冲过去骂人,却被刚好走过来的老鸨一把拉住。 “香盈袖,下两个节目就到你出场了,还不快准备?”老鸨不满地指着香盈袖说道。罢了,又转而指向絮儿她们:“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很有空在这里聊天吗?马上给我该表演的表演,该陪酒的陪酒去!” 老鸨一声令下,香盈袖几人虽然不满,但也只能撇撇嘴,转身走开了。 “唉呀,晚镜呀!”老鸨看着我一声惊呼,“你怎么把自己包成这样啊?” “妈妈放心,上台后我就会脱掉斗篷了,到时保证艳惊全场。”我信誓旦旦地说。 老鸨有些狐疑,但见我坚持,也只能由得我。 “那好吧。你自己努力了,我去招呼客人。” “好。”我点头送老鸨离开。 “师父,到香盈袖上台了。”云儿偷偷地揭起帘幕一角对我小声说。 我闻言也上前偷偷地拉起一角,正好可以看见香盈袖在台上弹奏琵琶的45°角视觉效果图。缠绵悱恻的琵琶声中,只见她眉头微锁,目光深情,好似一个为情所伤的痴怨女子,真是看得人不免一阵心酸、同情。 “糟了师父,男人最过不了悲情女人那关,看来今晚她肯定是最大的赢家了。”云儿替我担忧地说道。 我白了她一眼。 “你以为我进醉梦楼是为了跟她争江南名妓的称号的吗?我们是进来避难的。等风声一过我们就走了,到时管他谁是大赢家。” “是吗?”云儿斜眼看向我,“那你今晚干嘛要特地打扮呢?随意一弄不行了吗?” “那人家也是女孩子嘛,既然出场表演当然也要弄漂亮一点啦,难道故意让自己被比下去吗?” 正说着,台上的香盈袖已经演奏完毕了。于是场下,瞬时响起了一阵浪花般一波接一波的热烈掌声。掌声过后,便开始了对香盈袖的竞标投价。 “我出八百两!”宾席中一个肚肥肠满的中年男子站起来大声喊道。 “我出一千两!”另一个男人也站起来叫道。 “一千二百两!”又一个喊价。 “一千三百两!” “一千五百两!” “一千八百两!” …… 竞标在持续热烈地进行着。我看到,随着标银价位的不断上升,老鸨的嘴已经像发羊癫疯似的笑得失控了。 “五千两!”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突然从前排正中的贵宾座中响起。 一时间,大厅中鸦雀无声。老鸨惊喜得一副快要大小便失禁的样子,老半天才反应过来该继续主持这场竞标。 “五千两一次!还有没有人出得更高啊?五千两两次!还有吗?五千两三次!好,成交!香盈袖今晚就陪出了这五千两银子的天暮山庄少主——宋云飞!” 老鸨语音刚落,贵宾席中那个声音的主人就已经站了起来,一脸得意地笑着向台上香盈袖。而香盈袖此时,也是微微一笑,继而袅袅起身,轻移莲步走向了宋云飞。当她一走近,就立即被宋云飞一拥入怀,然后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意气风发地重新落座。 天暮山庄少主宋云飞?上次在欧阳山庄好像见过他老子。那时比武他老子也有上场,武功相当不错,赢了好几个人,但可惜最终还是败了。不过,他我就没见过了,应该当时是被留守家中了吧。同他一席的还坐了几个人,看起来像是他的手下。而其中一个穿一身青色粗布衣的男人尤其吸引我的目光。那倒不是他长得帅,我压根就见不到他的脸,而是他由始至终都背对着舞台。我还没见过看表演用背看的。 “师父,那个帅帅的哥哥好阔绰啊!”云儿在我身旁惊叹。 我头也不回。 “阔绰就该把钱捐给穷苦百姓,而不是来这种地方花天酒地!像他这种二世祖,多半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云儿笑了笑不置可否。 突然,她伸出手紧紧地拽住了我的手臂。 “怎么了?”我回头问。 “师父,那个人——”她伸出另一只手,指向了“二世祖”,“不就是那天在客栈拦着你让你付钱那个人吗?” 我闻言惊诧。 “不是吧?那个人长这个样的吗?我怎么都没认出来。” “你看哪里呀!我是指背对我们那个!” “背对那个?”我闻言更加惊诧,“你的视力有好到这种程度吗?我只听说过有闻香识人的,还没见过阁下这种看背认人的。” 云儿白了我一眼。 “刚才他有转头看向台上。” 这个答案真实际。 “是他就是他吧,又碍不了我事。”我甩甩手,“我注意的是那边角落坐着的五个人。我总觉得我好像认识他们,可又觉得脸很陌生。你说会不会是我以前见过的哪个门派的人啊?” 云儿一听有些紧张了。 “那怎么办?万一他们认出是你,会不会当即杀过来啊?” “杀过来我倒是不怕。毕竟会被我忘记的人多半不会是什么门派的高手。我只是担心他们会不动声色地把其他人也召来。你们武功还没 第十五章 二十万两黄金 在一阵轻缓的音乐声中,我慢慢地走上了舞台。 “各位——”老鸨站在我身旁扯开了嗓子招摇地喊,“在我身旁这位,就是我们醉梦楼新来的头牌姑娘——水晚镜,若是哪位客官有意,待会儿就可以出价投魁。投得的客官今晚就可以拥有水姑娘的初夜!” 嗯?初夜!我猛地转头,从斗篷的帽缝中惊诧地瞪着老鸨。 我不是说卖艺而已吗,什么时候又成了卖身了? 没等我开口询问,老鸨已经转过头,小声地在我身旁说:“照我说的做,否则有你好果子吃!哼,我不会再让人像香盈袖一样骑在我头上了!这是我给你的下马威,从今以后你都要听从于我的安排!” 我惊诧于老鸨的突变,眼睛不安地扫视着全场。忽然,我对上了香盈袖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她的嘴角边,还隐隐的露着一丝冷笑。 原来是她在背后搞的鬼!明知道我是只卖艺不卖身,却偏要煽动老鸨要我卖身,摆明了就是要看我像个贞洁烈女般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笑话! 哼,想陷害我?门都没有!哪个混蛋男人敢占我半点便宜,我铁定让他提前到未来世界报到!还有,香盈袖,你死定了! 我伸出手,刚想将斗篷扯掉扔下台也顺便把可恶的老鸨扔下台时,眼角的余光却不小心瞄到了角落中那五个熟悉的陌生人,于是,一瞬间我的脑子里电光火石间窜过一个想法,同时,手也停止了动作。 若他们看到我只是一个任人欺负的弱女子,那即使见了我的长相,也不会怀疑我就是那个武功盖世的“成吉思汗”了吧? 好,香盈袖,我就如你所愿,让你看一出精彩的好戏! “准备开始了,给我好好表演!”老鸨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便扭晃着走下了舞台。 一离开,台侧的乐师们就开始奏起了我预定的音乐——许慧欣的《七月七日晴》。 随着一阵轻柔悲伤的过门音乐,我缓缓地从斗篷中伸出了握着雪白羽扇的右手,慢慢移至脸前,忽地将扇子打开,遮住了原本就隐藏在斗篷后的脸,然后轻轻地解下了斗篷。与此同时,一身雪白到近乎悲凉的流纱裙终于显现了出来。 “说了再见是否,就能不再想念,说了抱歉是否,就能理解一切……” 边唱着,我慢慢地将扇子从脸前移开,傲然地望向台下的众人媚然一笑,然后不等他们回过神来便随即一个旋身开始了舞蹈。 在凄美的舞步中,我偷眼看了一下台下众人的反应。果然不出所料,全都一副惊为天人的表情。而那五个人,则除了惊艳外,更多了一份惊喜。 不会是认为终于找到“成吉思汗”而惊喜的吧? 我心一慌,赶紧把目光移开,却正好看到原本背对台上的那个家伙终于忍不住诱惑,回过头来陶醉地看着我的表演。 果然,这个世上的男人只会分为两种,一种是好色,而另一种,则是极度好色。 歌曲的高潮过后,音乐逐渐趋于平淡,演奏的乐器也逐步减少。到了最后,便只剩了一把琵琶在低吟浅唱。 台下人以为表演终了,刚响起几下猛烈的掌声,就被节奏忽然变得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响的琵琶声给打断。琵琶声中,我一个360°转身,顺手将身上长裙的一个活结打开,然后右手一扯,就将整袭长裙拉了下来顺势扔到了台边。而与此同时,左手则迅速地拔下了头上固定发髻的发簪,于是,一头蓬松飘逸的长发便如瀑布般倾泻下来。 当我再次转身面向观众时,已然是完全换了一个形象:一头长及腰际的飘逸卷发,上身内里穿了一件双层长腰背心,外套一件深紫色帆布短装西服,脖子上还挂了一串特地叫人打造的黄金流苏项链;下半身则是一条低腰帆布多袋休闲裤,外加腰间系上的一把银彩流苏腰链。 急促如山间激流的琵琶声在我刚一面向观众站定时戛然而止,紧接着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劲爆的鼓点声,以及《千年》的过门音乐。而我,则随着音乐跳起了现代的酷辣热舞。 时而妩媚性感时而酷劲十足的舞蹈以及前所未见的新颖服饰看得场下的人既惊讶又过瘾,个个瞪大眼张大嘴,惊为天人。 当我最后一个华丽的转身终止了整场演出时,台下的人还都没能回过神来,定定地凝望着我。现场一片寂静。 忽地从角落中传来了一下清脆的陶瓷声,有如静湖面上投下的一颗小石子,唤回了大厅中的生气。我寻声望去,原来是跑堂的阿顺失手摔落了手中的托盘,盘中摆放的几只茶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台下的老鸨回过神来,急匆匆地走过去,低声地训骂了阿顺一顿后将他赶回了厨房。然后三步并两步地转身来到了台下。 “好了各位宾客们,投标现在开始。底价是两千两……” “我出三千两!”没等老鸨说完话,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已经站了起来。 “我出三千五!”另一个脸庞精瘦但打扮豪气的男人叫道。 “四千!”又一个男人站了起来。 “五千!” “五千五!” …… 气氛近似满布硝烟的战场,火药味十足。随着一个又一个更高于五千两的标价诞生,我看到香盈袖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 嘿,虽然我不想卖身,不过身价比她高,还是让我小小的高兴了一把。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有好几次,宋云飞都已经想喊价了,却又被香盈袖给硬瞪了回去。看来,她就快连自己的大财主靠山都抓不住了。 “一万两!”那个曾经标过香盈袖但最终失败了的肚肥肠满的中年男人这次终于落了重本。 于是现场便出现了今晚的第三次寂静。 见没人再与他相争,那个中年男人终于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也露出了他那满口庸俗的金牙。 “对不起,这位大爷。”趁着现场还寂静之机,我“怯怯”地对“大金牙”说,“晚镜只卖艺不卖身,您要我陪酒表演可以,至于初夜,请恕晚镜不能奉陪。” 我的话对“大金牙”和老鸨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炸得“大金牙”七晕八素,老鸨怒火朝天。 她赶紧奔过来,猛地一把将我扯到了她身后,临了,还不忘恶狠狠地瞪我一眼。 “雷老爷,您别听她瞎说。”她转头望向“大金牙”满脸堆笑,“刚来的姑娘总会有点犟脾气。您放心,今晚她的初夜绝对是您的!” “还不快向雷老爷赔不是!”老鸨又望向我狠狠地说道。 “妈妈!”我“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扯着老鸨的袖子,硬生生地从眼中挤出了两行泪水,“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晚镜吧!我答应,一定会想尽办法替您赚很多钱,只要您不要我卖身!” 老鸨眼欲喷火地一把将我推开。 “臭丫头!这个轮不到你做主!总之,今晚你无论如何都得陪雷老爷!” “妈妈!”我“声泪俱下”,“几欲悲绝”地叫了一声。但见老鸨还是不为所动。于是我又转头望向台下的“大金牙”。 “雷老爷,请您放过晚镜吧。” “大金牙”不语,斜眼扫视了在场的人一遍,见众人脸上都满是一种等看好戏的神情,羞得满脸通红,怒火简直都快冲了冠。 “哼!你一个青楼妓女装什么三贞九烈!我告诉你,爷今晚要定你了!来人啊!”他转头朝桌旁自己那几个手下大叫了一声,“把她给我带进醉梦乡!” 那几个手下闻声应了一个“是”后便快步走到了台上来,齐齐伸出手抓紧了我的手臂想把我押往楼上的通道。 “不要!雷老爷,您放过我吧!求求您了,放过我吧!”我尽量的让自己声嘶力竭,泪水更是有如喷泉般喷涌而出,湿了我整张脸。不过老天保佑,古代的脂粉千万不要那么容易掉,不然我现在可就成大花脸了。 “不要!”我双手猛地一用力,将那些手下推开,几步奔上前夺下了老鸨头上的一枚发簪抵在了自己的喉间。 “你们再逼我,我就死给你们看!” 我对着他们怒目而视,一副为保贞操不惜生命的决绝模样。 呵呵,演得这么逼真卖力,连我都开始佩服自己了。 老鸨见我这么当众寻死觅活的,脸都吓白了。而台下有些人也开始有了一丝担忧。 我望向老鸨。 喂,你还不快叫我住手,不然我很难下台的!我可不要真的就这么扎下去当场死在这里啊! “哼,有本事你就扎下去啊!”“大金牙”突然又叫了一声。 我靠!不是吧,老兄!你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的吗?我现在可是要自杀耶!你难道不觉得像我这样一个正值豆蔻年华,而且貌美如花的女孩子如果就这么死了会很可惜吗?拜托你就叫一声“住手”好让我下台了,好不好? 但“大金牙”似乎看准了我不敢下手一般,满脸挑衅地看着我。看来对他是没指望。我又转头扫视了一眼全场。 拜托,哪位好心肠的仁兄快点出来见义勇为一下啊,这里有人不但逼良为娼,还要逼人自杀啊! 但可惜,场下似乎没人能接收到我的求救讯息,一个个雷打不动。 忽然间,我听到角落里的那五个人中传来了细微的谈话声,我赶紧默运内力倾听。只听到有一个人对他身旁的同伴说:“我们来打赌,看她会不会真的一针扎下去自杀。我赌她不会。” “不赌。”他的同伴说。 “为什么?” “因为我也这么觉得。” 我倒! “那我们就来赌她爆发后,会先教训老鸨,还是先教训雷老爷。”那个人又说。 “雷老爷。” “我赌老鸨。” 老天啊,这次玩出火了!与其要死得这么窝囊,我还不如干脆让那五个人知道我是成吉思汗,继续被他们追杀呢! 我无奈地叹了一声气,将手中的发簪随手一扔,摇摇头向台边走去。 “唉,都没人配合的,不玩了。” 现场所有的人都被我的突变给吓了一跳,愣神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云儿早已站在台下等着我了。她此时正一脸的坏笑。 坏丫头,刚才都不出声配合我,害我那么丢脸。 “快去叫他们两个收拾东西走人吧。”我吩咐道,“这里我不想再呆了。” 云儿坏笑着应了一声,刚想转身离开,但见老鸨突然一个回神,急急地奔了过来。 “什么?走人?你可是签了卖身契的,没我的准许,你休想离开这里!” “来人啊!”她转头朝后厅大声地喊道。 话音刚落,接壤后厅的幔帘就被人揭开了,七八个粗壮大汉匆匆地奔了出来。大田也在其中。 也许是第一次出动,他显得有些兴奋,直直地奔到老鸨身边,张口就问:“怎么了,坏人在哪里?” “把她给我抓起来!”老鸨指着我说。 “什么?抓她?”大田一脸的惊诧。 但惊诧的只有他一个,其余的大汉可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接了命令就走过来。 我瞄了镇定自若,仍是一脸坏笑的云儿一眼。 这个坏丫头,这次就给你试试身手吧。 “云儿。”我轻唤一声,然后朝她使了个眼色便退开了几步。 云儿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快步过来护在了我身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一个大汉抢先冲了过来,一个伸手想将云儿抓过一旁。然而从宴客席中忽然掷出了一个茶杯,正好砸在大汉的手背上,疼得他缩了手还直喊娘。 这位仗义相助的仁兄未免也太迟钝了吧,一直到现在才出手,让我刚才那么尴尬的在上面晾了半天。 我转头望去,只见那个喜欢用后背对着舞台的家伙已经站了起来,转过身一脸正气地看着老鸨。 “你开青楼已是罪孽深重,现在还想逼良为娼?” “你是谁?”老鸨看了一眼人家朴素得很像街头卖艺的穿着,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挑高眉毛睨视他,“胆敢这样跟老娘说话!” “咳咳。”坐在旁边的宋云飞站起来干咳了一声,说,“他是我表哥,也是玄冰堡堡主最得意的弟子,更是江南商行的龙头老大——聚财山庄的少庄主。” 此话一出,场上众人都纷纷为止侧目。 我靠,想不到这个“后背”——原谅我这样称呼你——居然这么有来头,还深藏不露!难道真正的有钱人都喜欢追求另类,专挑了落魄朴素的衣服来穿?只是,他这个丁冷仇的得意弟子上次好像也没在欧阳山庄出现过呀。 “呃——”老鸨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但她终究是个资深老鸨,在初头惊诧了几秒钟后便随即回过神来,然后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满脸堆笑地朝“后背”点头哈腰。 “啊哈哈,原来是方少爷驾到,妾身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方少爷您……” “行了!”“后背”一声断喝,“放了水姑娘!”“啊?”老鸨咧着嘴,“方、方少爷,水晚镜是妾身真金白银买进来的,就这么放了,那妾身岂不亏大?况且雷老爷还出了一万两买她的初夜,就算我肯放,雷老爷也未必愿啊。” “我替她赎身。”“后背”说。 “赎、赎身?”老鸨的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但脸上却故作遗憾状,“这个太为难了。水晚镜可是我下了重金培养的新一代花魁,是醉梦楼的台柱,她要走了,那妾身的醉梦楼可怎么开下去啊。” 有这么夸张吗?人家活生生的一个香盈袖就坐在你眼前,你不能当她死的呀,虽然现在她的脸色已经难看得像死人了。 “十万两。”“后背”连看都不看老鸨一眼。 “十万两?”老鸨大喜,但眼珠一转,又继续装得一脸的遗憾,“方少爷,不是妾身不肯给您面子,而是水晚镜她头次出场身价就高到了一万,以后每晚估计最少也上千。十万两白银,她不足一年就能替我赚来了。我们都是作生意的人,您也知道要以利为先。不过若是您出得再高一些,或许我会……” “二十万两。”“后背”从高而低地睨视老鸨,“黄金。” 我听到现场的很多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以至于连一两黄金到底值多少都不懂的我也不得不认为那二十万两黄金真的是多得能吓死人了。 老鸨已经呆成了化石。 我快步走过去。 “方少爷,你我萍水相逢,不必为了晚镜如此牺牲。” “后背”看着我,张口欲言,却被旁边的宋云飞抢了先。 “怎么会是牺牲呢?二十万两黄金换来美人在抱,值了!你小子,”宋云飞转向“后背”,“终于开窍了啊。初时我让你陪我来,你还红着脸推辞了半天,教训我说‘色字头上一把刀’,现在比我还舍得花钱!而且,这二十万两黄金可是你刚刚收上的一年货款啊,你这半年来都待在杭州不就是为了收回它吗?你居然也舍得!” “后背”的脸瞬间通红,眼珠撇向了一边不敢看我,然后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沓银票给老鸨。 “赶紧把水姑娘的卖身契交出来。” 老鸨泪眼婆娑地望着手中的银票,恨不得立刻就换成黄灿灿的金子搂在怀里仔细摩挲。 “好,好!方少爷您请稍等。”她一溜小跑地跑上了二楼,闪身消失在了那副幔帘后。良久,才又喜笑颜开地跑回来,将揣在怀中的一张纸递给了“后背”。 “这是你的。”“后背”连看都不看就递给了我。 我接过一看,果然就是签了成吉思汗大名那张。我偷偷瞄了“后背”一眼,心里一阵后怕:还好他没看上面的签名,不然就凭他是丁冷仇最得意的弟子,不可能不知道欧阳山庄的事。还是赶紧“毁尸灭迹”吧。我伸出手指死命的抠掉了上面的名字,才放心把卖身契撕掉。 “方少爷的大恩大德,晚镜无以为报……” “唯有以身相许,一辈子侍奉您。”宋云飞私自替我续了后半段话。 我白了他一眼,继续说下去。 “以后只要方少爷需要帮忙,而晚镜又帮得上的,晚镜定当义不容辞!” “不是吧?二十万两黄金就换来一个帮忙?”宋云飞替“后背”叫屈,“怎么说也得陪上一晚吧。况且连我老表都办不到的事,你一个弱女子又怎么可能帮得上忙!” “好。”“后背”完全无视于宋云飞的存在,朝我微微一笑。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云儿,去把启川叫出来。”我转身吩咐云儿,却发现她已经拿好包袱,和大田、启川一起站在我身后不远等着我了。 “你动作倒是挺快。”我微笑着走过去,拍了拍小妮子的头,“那就走吧。” “等等。”云儿一声轻唤。我回身看她,但见她一溜小跑到舞台边捡起了我那件大斗篷,“你这个装束走到街上会引起轰动的,先披上吧。”她运劲将斗篷直直地抛了过来。 我伸出右手往空中一接,一个转身就顺势将斗篷披在了身上。 “老鸨。”我转头面向旁边的老鸨微微一笑,“我带来的这三个人就由我带走了,反正多他们不多,少他们也不少。” “啊?”老鸨有些不舍,但转念一想,二十万两黄金都有了,还需要在乎那三个人的卖身钱吗?于是朝我点点头,“好,带走吧。” 云儿他们走到了我身后。 “噢,对了!”我又看向老鸨说,“有空记得减减肥,你的腰都快粗过臀了。还有,年纪一大把,样貌又凋残,以后就不要再对年轻美男子发骚了,那会让人有种想打你的冲动。唉呀,说着说着,冲动又来了!”说着,我出手重重一拳打在了老鸨的脸上。 “啊,终于出了一口气。”我朝倒在地上昏死过去的老鸨嫣然一笑,然后拉起了斗篷的帽子,“塞哟那啦!” 言罢,我不顾因为老鸨的昏厥而引发的混乱和众人看我的诧异目光,趁楼里的保安还没来得及行动,转身带着大田他们潇洒地走出了醉梦楼。 “师父,现在去哪儿?”一出了醉梦楼的大门,启川就急不可待地发问。 “随便找间客栈,先过了今晚再说。”我答道。 云儿抬起头望向繁星似海的夜空。 “可是,师父,现在都快午夜了,哪还有客栈开门呀。” 我闻言也抬头望向了夜空。果然,月亮都快升到正中了。 “怎么办?”云儿问。 我不语,回头看向醉梦楼的大门。云儿与启川望着我神情不解。 “师父,你不会是打算又回去吧?” 我朝他们眨了眨眼睛。 “当然要回去。不过,是偷偷地回去。” 半响之后,我们四人已经悄然地躺在了我原来的专房中那张硕大无比的圆形床上,舒服地伸着懒腰了。 我们当然不是从大门光明正大地进来,而是施展轻功,直接从窗外翻进来的。醉梦乡只会招待极少数的几名客人,普通妓女和嫖客是不能进来的,而且房间又多,根本用不到这一间,估计我就是在这里住上个三天三夜,也不一定会被发现。 “等明天白天她们都睡了,我再带你们去做件大事。”我低声呢喃了一句,然后转瞬便进入了梦乡。 当我们睡到自然醒时,天已经大亮了。为了等一下上到大街我的着装不会引起骚动,我赶紧从衣柜中扒拉出了几套轻便又好看的古装换上其中一套,然后将其余的和那套自制的现代装都叠进了包裹。 “师父,我们把那么多珠宝带走不太好吧。”云儿一边帮我梳着发髻,一边看着桌上装了鼓鼓囊囊一袋的包袱担心地说。 “有什么不好?”我撇撇嘴,“那个死老鸨逼良为娼,恶贯满盈,这些给我拿去救济穷人正好替她积点阴德,她还该谢我呢。” “就是。”启川接过话说,“反正她多的是钱,昨晚还得了二十万黄金,这一小点,她才不会在乎。“ 云儿放下了手中的梳子。 “唉,随便你们吧。梳好了。” 我站起身使劲地甩甩头,确定头发不会散乱变形后,便叫过大田,将所有的包裹都塞进了他怀里。然后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抓起他一把扔出了窗外,随即自己也掠了出去,抓住半空中的大田,安全地着落在外面的一条与大街接壤的僻静小巷中。 看看没人经过注意,我便拉着大田出了大街,指着街尾那间客栈对大田说:“你先到那里开两件房,然后在房里等着,我们办完事很快就与你会合。” 大田迟疑着点了点头,但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要办什么事?带我一起吧。” “不行。”我一口回绝,“等一下我们要到老鸨房间去把那二十万两偷出来,你不会轻功,容易惊动了他们,还是先去等着,替我们做好后勤准备吧。” “什么?”大田低声惊呼,“你要去偷窃?” 我点头,然后不耐烦地推开了大田。 “快走吧,云儿他们还在上面等着我呢。”说罢,我便纵身一跳,又回到了房中。 “走吧,我们去把老鸨那二十万两给偷回来。”我对启川、云儿说,“居然敢私自强行拍卖我的初夜!哼,她惹毛我了!这个代价,我要她用那二十万两来偿还!” 我们一行三人悄无声息地潜进了老鸨的房间。为免我们弄出声响吵醒她,我先出手点了她的睡穴,让她保证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天黑。 我们在她的房中搜寻了半天,才终于在她垫着的枕头底下找到了那沓已经满是她口红印的银票。我将银票擦干净收进了贴身的衣兜中,再和云儿、启川一人拿上了几件老鸨的名贵珠宝才又原路折了回去。临走前,我还不忘再给她踹上一脚。 半响后,我们三人便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了大街上,然后直奔街尾那间客栈。 房间中,大田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老大。”我刚一踏进房门,他就整个人扑了过来,“刚才有两个人来找过你!” “什么?”我心一惊,赶紧让启川关紧房门,拉了大田走到房间最里,确定了附近不会有人监视后,才开口问道:“怎么回事?那两个人你见过吗?有没有为难你?” “那倒没有。”大田应说,“他们挺客气的。只是敲开了房门,见我就问,水晚镜在吗。我说不在。他们就走了。终于有没有见过,之前我只在客栈时在楼下遇见过他们一次,再一次就是刚刚了。” “你是说,他们是找水晚镜,而不是找成吉思汗?”我问。 大田点点头。 “那就怪了。”我寻思道,“认识水晚镜的人不多,除了醉梦楼里的不计,就只有昨晚大厅中的宾客了,会是谁要找‘她’呢?而且还居然知道‘她’会住在这里。难道说我们被跟踪了?可我没感觉啊。” “会不会是方少爷或宋云飞他们?”云儿问。 “不会。”我摇头,“能找到这里,不是未卜先知,就是跟踪。若是他们又何必如此鬼鬼祟祟?大可光明正大地来问我。” “那难不成是追杀你的人到了?”启川紧张地问。 “不像。若是他们,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大田。不过至少能肯定,绝对是昨晚在醉梦楼中出现过的人,只有他们才认识水晚镜。只是不能肯定,有没有来追杀我的人刚巧混在里面。虽然我并没发现。” “啊!”云儿一拍手掌 第十六章 走火入魔 皓月当空,繁星似海,今晚是一样的晴朗无风。我穿着男装,手摇一把折扇,风度翩翩地再度走进了醉梦楼。 云儿和启川已经照我的吩咐,趁着夜色把偷回的珠宝送去给城里的穷苦人家了,也顺便练练他们的轻功。大田则留守在客栈,只有我自己再度折返了这里。 我一踏进门,就遇上了阿顺,他惊讶得“啊”了一声。不过这一声瞬间便淹没在楼里的喧闹声中。 醉梦楼,仍是让众多男人在这里醉生梦死。 我不理会阿顺惊讶的目光,只朝他礼貌一笑,便径直往前走去。没几步,便在贵宾席中又看见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搂着香盈袖在喝酒谈笑,而另一个则依旧是背对着舞台。 我悄声靠近。 “两位少爷,这么巧?”我手执折扇,嘴带微笑地问道。 “后背”和宋云飞都抬头看过来,然后同时一怔。依偎在宋云飞怀中微闭着双眼的香盈袖感觉到了异样,不解地睁开眼也朝这边看来,然后不可抑止地一声尖叫。 她的叫声反倒惊醒了怔住的两人。“后背”扯了扯嘴角,说话有些结巴。 “水、水姑娘?你怎么,怎么,又回来了?” 我欠身一笑。 “不介意我一起坐吧?” “啊?喔,不介意,不介意。”“后背”忙说。 我举步落座,顺手收起折扇放在了桌上,然后招手叫来一直跟在身后的阿顺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呷一口。 “我是回来探望老鸨——”我的目光斜向香盈袖,眉毛朝她一挑,“——和盈袖姐姐的。” 香盈袖目光一冷。 “水晚镜!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我笑说,“只是挂念姐姐您,特地回来看看。只是看你,没意思。” 我一语双关。 是的,只是看看又有什么意思?当然需要做点事情来增加乐趣啊。 “宋少爷,今晚可否将盈袖姐姐让予我?”我问。 宋云飞一怔。 “你一个女人来妓院已经够怪了,现在还要姑娘?” 我笑而不语。正好这时乌了一只眼睛的老鸨走了过来,见了我像见了鬼似的。 “水晚镜!你还敢回来?打了老娘一拳,你居然——”老鸨说着就想动手,却被“后背”一声喝止。 我笑了笑不与她计较。 “老鸨,今晚我要香盈袖陪我,顺便,把絮儿她们也叫来。” “什么?”老鸨惊诧,“你?要姑娘陪?” 我从怀中抽出了一张一万两的银票。“有什么不妥吗?” 老鸨的眼睛马上盯着银票放光,满脸堆笑。 “没、没什么不妥。我马上让絮儿她们来。不过香盈袖她,就不知道宋少爷肯不肯放人了。”老鸨试探的望向宋云飞。 没想到宋云飞挺豪气,拉起怀中的香盈袖往我旁边一推,说:“好啊,我倒想看看你要玩什么把戏。” 我微笑着拉过一脸错愕的香盈袖,让她坐在我的身旁。这时,絮儿她们也过来了,见了是我都一脸诧异,推推搡搡着不肯近我身边。老鸨揣好手中的银票,将她们一个个都推了过来,命令道:“好好侍奉她!” “坐。”我说。 絮儿她们看看香盈袖已经乖乖地坐在了旁边,只能脸色为难的纷纷找位置坐下。 “对了,水姑娘。”“后背”看向我问,“你的真名是什么?现在你已经不在醉梦楼了,我们还总是叫着你的花名不好。” “那你呢?”我问,“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拿起茶杯,喝着茶等待他的答案。 “在下方世玉。”他说。 “噗!”错愕之下,我把口中的茶水通通都喷到了香盈袖的脸上,惹得她一下站起,差点就想指着我的鼻子大骂。老鸨赶紧一边帮她擦干净一边安抚她。 我拼命地忍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双手抱拳。 “原来是方世玉。失敬,失敬,在下苗翠花。” “苗姑娘。”方世玉微笑着叫了一声。 傻瓜,你应该叫娘。 “不是啦。”我大笑着摆摆手,“开玩笑的,我不叫苗翠花。我的真名是夏依洛。” “啊?”方世玉有些转不过弯来,好一会儿才又叫了一声:“夏姑娘。”然后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这次不是玩笑了吧?” 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随手倒了一杯酒,递给了身旁的香盈袖。 “喏,当我为刚才的失礼赔罪。” 香盈袖不理,执拗地偏过头去,鼻子还发出了一声冷哼。 我微笑着放下手中的酒杯,一只手跨过她的肩膀,将她拉入了我怀中。然后背过其他人将脸凑近她耳边,敛起了脸上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上次,是你煽动老鸨逼我卖身的?” “是!”她咬了咬牙,低声说道。 “为什么?” “因为我看不惯你才刚来,就得到了我花了三年的心血才换来的一切!所以我恨你!我要你像我一样,成为一个任人玩弄的玩偶!” 我微眯起双眼沉默不语——对于这样一个疯女人,我已经无话可说。 “哈哈哈!”我推开她,转过头来看向其他人,满脸的阴冷瞬间已是一副灿烂的笑脸。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我问香盈袖,但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简单点,就剪刀、石头、布,输的人要接受对方的惩罚。”说罢,我便系统地把游戏规则说了一遍。 “开始吧。”我说。香盈袖迟疑着点了点头。 “剪刀、石头、步!” 我是布,而她是石头。 “你输了。”我微笑着扬了扬眉,“接受惩罚吧。” 香盈袖眼中闪过一丝恐慌。 “来。”宋云飞替她倒了一杯酒,“输的人干了它。” 我不语。香盈袖疑惑地看着我,也许是奇怪我会这么轻易放过她。良久,在宋云飞的催促下,她终于伸出手接过酒杯,将酒一饮而尽,然后如释重负地放下了酒杯。 “啪!”突然一下清脆而又响亮的声音响遍全场,所有的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惊诧地看向我们这边。 我收起微微有些发麻的右手,冷冷地睨视着因我重重的一巴掌而跌坐在地上半边脸已经红肿得像一座小山,嘴角还流出了鲜血的香盈袖。 “这个,就是我给你的惩罚。” 香盈袖闻言一阵颤抖,泪水不可抑止地奔涌而出。 “夏姑娘!”方世玉一声惊呼,“你这么做太过份了!” “是吗?”我轻笑一声转过头看他,余光却发现絮儿她们正围过来,伸出手想扶起地上的香盈袖。我回头朝她们狠狠一瞪,吓得她们赶紧缩回了手。 “输的人接受惩罚,这就是游戏规则!”我冷视着香盈袖,“如果输不起,那一开始你就不该玩!” 宋云飞闻言有些替香盈袖鸣不平:“一开始不是你先说玩的吗?你根本没给她机会拒绝!你——” “我是说我们之间真正的游戏!”我打断他,“从一开始,她也没给过我机会拒绝!” 我拿起了桌上的折扇。 “如果我是其他的女孩,那么你做过的事所对我造成的伤害远不是这一巴掌能抵得消的!”我看向香盈袖说,“但这一次我就放过你了。希望你能记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即使你再为这世上多添一个不幸的人,也不见得会让你自己摆脱不幸!” 香盈袖紧紧地抿着唇,低头不语。 我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这灯红酒绿的世界。 “夏姑娘。”一个人追了出来。 我站定在街道上,并不回身看他。 “方少爷,你还有什么事吗?”我问。 身后的人踟蹰了半天没有回应。 “没事我就先走了。”我举步欲行。 “等一下!”身后慌忙响起一声,“我,我觉得,夏姑娘你很与众不同,我希望,我希望,我们能做个朋友!” “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吗?”我回过身微笑。 “他是指情人。”又一个人跟了出来。 我笑而不语地看向无奈的宋云飞。 “唉,我说你这个人啊!”他一巴掌拍在了方世玉的背上,“怎么一遇到男女之情的事,就变得畏首畏尾,毫无男子气概了?喜欢就大声地说出来呀,很丢脸吗?” 方世玉涨红了脸看向一边不出声。我看着他,心里有些为他害羞感到好笑。 突然,一颗石子划破空气,“咻”的一声从我身边擦过,直射向看着一旁的方世玉。 “小心!”我和宋云飞同时出声。方世玉回过头一惊,身体本能地向旁一偏,险险地躲过了那颗石子。 “是谁?”宋云飞怒骂,“卑鄙小人!有种就不要躲在暗处放冷箭!” “哈哈哈!”一个笑声从我身后的屋檐上传来,紧接着,几个人影“唰唰唰”地掠了下来,站定在我我们跟前。我定睛一看,却是昨晚在醉梦楼中的五个人。 “素闻天暮山庄的少庄主宋云飞心浮气躁肚量小,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其中一个穿着青布衣衫的人嬉笑着说道。 “你!”宋云飞一个迈步就想朝那些人出手。 “宋少爷!”我叫住了他,“大人不计小人过,你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宋云飞听罢,强忍住心中的怒火,收回了架势。 “好,今晚看在她的面子上不与你们计较,以后若再出言不逊,我绝不轻饶!” “哈哈哈!”那人又是一阵大笑。 “还听说宋云飞胆小如鼠,现在也证实了。” “你!”宋云飞再也忍不住,一个纵身掠向了青衣人。 “出言不逊!”方世玉也纵身掠了过去助阵。 “就等你出手!”青衣人朝方世玉一声大喊,旋即也摆开架势,准备迎击上去。眼看一场交战是在所难免了。 我赶紧一提气,足尖轻点地面,飞身挡在了青衣人身前。然后在那二人攻到时双指运劲,将他们同时点住。 “夏、夏姑娘?”方世玉与宋云飞惊讶不已。 我对他们置之不理,转过身满脸愠怒地看向一脸嬉笑的青衣人。 “肖残剑,你玩够没有!”我怒道。 “哈哈哈!”青衣人一阵仰天大笑,继而转过身看向他身旁的另一个蓝衣人笑道:“师兄,我就说吧,他迟早会知道是我们。” 蓝衣人不语,只是看向我微笑。 “好久不见。”一旁的另一个人上前对我笑说。 “还好啦,一个多月而已。”我也笑了笑,“可别说你想我喔,欧阳惊剑。” “哈哈哈。”欧阳惊剑大笑,“那我没话说了。” “喂!”肖残剑插话进来,“你又换了身份,那我们该怎么称呼你呢?是成吉兄弟,还是水姑娘?”他满脸打趣的笑。 我给了他一记白眼:“爱怎么叫随便你,不过我的真名叫夏依洛。” “夏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世玉大声质问我,“你不是在醉梦楼——你怎么会武功?” 我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忽然,前方不远的屋檐上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响动,听起来像是有人在飞檐走壁。果然,抬头一望便发现有两个瘦小的黑影正在一排屋顶上飞速向我们靠近。 “师父。”两个黑影终于到了眼前齐齐叫了我一声,声音显得有些慌乱。 “任务完成了?”我问。 “师父,不得了了!”他们答非所问,“大田被人抓走了!” “什么?”我一惊,“到底怎么回事?” 启川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我。 “我们回去时大田已经不见了,只有这张纸条。” 我接过一看,上面愕然写着:想救人,三天之后迎风坡,让成吉思汗提头来见!——正道八派。 “混蛋!”我用力一抓手心,将纸条捏成了粉碎,“居然抓了大田来威胁我!” “师父,怎么办?”云儿担忧地问。 “对方要什么条件?”韩冰魄微皱起眉头问我。 我默然不语,眼睛微微眯起看向远方,心里盘算着到底该怎么办。 大田是一定要救的,可我也不想就这么送了命。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两全齐美? 就在我苦思冥想之际,一个烦人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喂!要杀要剐你倒是快点做个决定,让我们一直这么定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宋云飞大声地嚷嚷。 我不耐烦地瞪了他一下,却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 不就是让我用命来换大田吗,就送给他们两条又如何? “宋少爷,方少爷,”我转过身不好意思地朝他们笑笑,“虽然用你们去换大田这个办法有点卑鄙,而且也对不起那二十万两黄金,但是为了救大田,只好委屈你们了。”说罢,我不等他们反应,已经出手点了他们的睡穴。而韩冰魄和肖残剑则迅速地伸出手分别接住了即将倒地的他们。 “落沙、清舞,”我又转过身看向一直站在一旁不出声的两个人,“我知道骗了你们那么久你们很生气,可这次事关重大,我很需要你们的帮忙,不知你们——” “你放心。”冉落沙揭开了她的人皮面具,“我们都是明白事理的人。一事归一事,大田我们一定帮忙救,但跟你的账,过后也一定会慢慢算。” 我又看向风清舞。 “我也一样。”她说。 “那就好办了。”我笃定地一拍手掌,“三天之后就由我先到迎风坡,你们带着那两个倒霉鬼尾随。等看到大田后再现身与他们交换条件。虽然他们两个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人物,但好歹也是两条人命,而且丁冷仇和天暮山庄庄主不会放任不管的。” 众人相互看了一下,笃定地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办。” 三日后,我又换回男装,如约来到了城外的迎风坡。有几个人已经在那里久候多时了。 “人呢?”我问。 对方看起来像是为首的那个人用脚踢了踢他脚边那个像是被鲜血浸染过的大麻布包。我的心里不由得掠过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在这里。”说罢,他俯下身去打开了扎紧的袋口,将里面的人给拽了出来。 我顿时瞪大了双眼,嘴里倒抽一口冷气,简直不敢相信那个被拽出来的人就是大田——只见他的双眼被蒙上了一块早已被脸上流淌的鲜血给染成了红色的布条全身软趴趴的躺在地上,任由对方拉扯,身上满是被折磨后溃烂的伤痕和早已发黑的血印。尤其是他的四肢,更是像被鲜血浸染过一般,还在淅淅沥沥地往地上淌着血,落在他身下汇成了血池,叫人看得触目惊心。 “还没完呢!”对方一声冷笑,伸手扯开了大田眼睛上的血布。 只见原本应是眼珠的地方此时只剩了两个黝黑深陷的眼洞和血肉模糊的眼眶——他的眼珠,竟是被人给硬生生地挖了出来! 我目不转睛地瞪着大田,全身剧烈地颤抖着,忍不住想失声尖叫,却感觉喉间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响。我不断猛烈地抽着气,但胸口始终有如压了千斤重担,任我使多大的劲也几乎喘不上气来。头脑已经一片空白,唯一的意识,就是杀了他们! 当我念及杀人时,忽然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犹如万马奔腾般在体内乱窜,好像随时会冲上我的头顶,从天灵盖喷发一样。而丹田内集聚的真气也像是开了膛的炮弹般射向我的四肢,最后猛烈地冲击着我的心脏,引得我一阵头晕目眩。终于,在一阵血气上涌之后,我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随之,我的神志开始有些不清了。 “别再看了,依洛!”忽然一个慌乱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随之,一双温暖有力的手已经按上了我的肩膀,将我整个人扳转了过去。接着,我就看到了肖残剑,和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快冷静下来,不然你会走火入魔的!”他又说。脸上满是急切的神色。 “杀。杀!”我的嘴唇和声音都在颤抖着。这是我现在唯一会说的话。 忽然,耳旁传来了一阵打斗声。继而,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传来,冲击着我仅存的理智。此刻,我只想冲入战圈,用鲜血洗涤我内心的狂乱,却苦而被肖残剑死死地按住。 “大田已经救下,快走!”一个声音喊道。 肖残剑一听,松开了按在我肩膀的双手,改而紧拉住我向身后纵驰。 然而正当我们众人准备原路退回时,眼前却忽地掠出了几个熟悉的人物——欧阳和南宫两家,唐威夫妇、段青铜、花芍药、刘茴香以及一干未知而且也不需要知姓名的小喽啰。 “成吉思汗,纳我师兄命来!”段青铜高喊着拔剑朝我疾刺过来。与此同时,其余众人也都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向我攻来。 他们的出现终于将我的最后一丝理智击垮。我勃然推开了肖残剑,吼叫着一跃落到了他们眼前,双手抓出,将首当其冲的段青铜和公孙无量手中的长剑硬生生地抓成了几段碎片。他们骇然,迅速地扔开手中的剑把,空手向我袭来,直取我的脑门、心窝、喉间和脉门。 我狂怒地大吼一声,强劲的内力和杀气迅速在我周围形成了一个外扩的气场,将近身的段青铜、公孙无量一干人等全都震出了十几米远倒地不起,口中鲜血猛吐。浓烈的血腥味进一步的刺激了我,我狂叫着飞掠而过,将跌得最近的几个小喽啰一把抓起,然后在他们惊恐的喊叫声中将他们的手脚全都撕扯了下来。顿时,温热的鲜血四溅。那几个小喽啰最后一声惨叫,昏死在血泊之中。 我扔掉了手中的断肢残臂,瞪着噬血涨红的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其余众人,然后从口中伸出舌头,贪婪地舔吸着手上的鲜血,嘴里不时的发出“呵呵”的冷笑声。 “住手,依洛!”一个人影飞速掠到我面前,伸出手想将我抓住。 “杀!”我大叫着一爪向他抓去,被他险险躲过,只胸前被我抓得五条长长的血痕。 “残剑小心!她现在已经失去常性了!”另一个声音从我后方响起,我回身双手同时出击。只见身后的人一个掠身躲过,他原来位置后的一棵腰围粗的大树便轰然倒地。 攻击的落空激怒了我。我飞身过去扑咬那个人。 “师兄小心!”先前那个人一声大叫,“清舞,别管手上的宋云飞和方世玉了,你们快过来帮忙!” “知道了!”应声之后,几个人同时掠到了我身边。 “你们缠着她,我伺机出手!”那个人又叫。 后来的那几个人开始在我周围上下左右的飞窜,我伸出手,却不知该先抓哪一个。渐渐的,我有些眼花了,身形的移动也越来越慢。 忽然,一股迅猛的气流由远及近从我身后涌来。我吼叫着转过身去,刚想伸手插入来人的心窝,就觉得身子一麻,随即瘫倒在那人的怀中。 “带上宋云飞他们一起走!”这是我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十七章 有内奸 “老大,快来救我!”一间黑暗的房间中,大田遍体鳞伤地瘫倒在浑黄的泥土地上,嘴里呢喃着。有几个看不清模样的人正围在他身边,手上拿着各种折磨人的刑具。 “大田!”我喊叫着想冲过去救他,却发现自己像游魂一般,正轻飘飘的悬浮在空中,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 这是梦!一个几可乱真的梦! 明白了这一点,我的心里放松了些,飘荡在半空中注视着底下发生的一切。 “哼!”一个人冷哼一声走近了大田,伸出脚狠狠地踩在了大田鲜血直流的手掌上。 “你老大杀了严大侠、沈兴及铁网门数名长老,罪无可恕!不过他武功高我们奈何不了他,就只好让你替他抵些血债了!”那个人说着,将手上抓着的一对铁钩朝大田的眼睛伸过去。 我心里一紧。 “你要干什么?”大田惊恐地问道。 “哼!干什么?等一下你就知道了!”说话间,那个人已经将铁钩的尖端狠狠地插进了大田的双眼,顿时鲜血四溅。 “啊!”大田一声惨叫,声音凄厉得快要刺破我的耳膜。 “不要!”我也同时一声尖叫捂住了耳朵。 “哈哈哈……”底下的人发出了一连串的狂笑声。手执铁钩的那个人更是狰狞地笑着,恶恶地瞪着大田。 “我杀了你们!”我吼叫着想向底下的人扑过去,却无论如何也只是在原地划动手脚。 “你说,要是你老大看见你没了双眼,会不会气得发疯呢?”那人冷笑着,手上一用力,已将铁钩扳动。瞬间,又是一股鲜血从大田的眼眶中喷出来。而这次随之而出的,还有两颗乒乓球大小的圆滚滚的小球。 小球随鲜血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然后跌落在软绵绵的土地上,骨碌骨碌地向前滚动,一直滚到了我的正下方。我低头向下看去,却发现小球上那乌黑的一点正定定地对着我,好似一个无底的黑洞要把我吞噬。 “啊!”我闭上眼睛一声尖叫。 “师父,你怎么了?”一个焦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发现是启川和云儿正围在我旁边关切地看着我。我们正待在一间陌生的房中。 我的目光越过他们,看到了正躺在不远的一张床上的大田。他身上的血迹已经清干,伤口也包扎好了。只是眼上那几层厚厚的纱布白得有些凄惨,有些刺目,刺得我的眼睛一阵发疼。 “大田怎么样了?”我嘶哑着声音问。 云儿转头朝依旧昏迷不醒的大田凝望了一下,才回过头来答我。“大夫说他身上的伤虽然重,但都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严重的是他的双眼,还有——”云儿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 “还有什么?”我紧张地追问。 云儿看向我抿了抿唇,仍是迟疑着不敢说。最后,她用手肘撞了启川一下,示意他来回答我。启川被她撞得向前迈了一小步,然后为难地看着我,良久,才终于开口。 “大夫说,大田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就算治好了也是一个废人。” “什么?”我一惊,就想从坐着的椅子上站起来,却猛然发现自己是被绳子紧紧地绑在椅子上的。 “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绑着我?快解开!”我大叫。 “怎么了?”几个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看到我正对他们怒目而视,忙走了过来,小心地观察我。 “肖残剑,你快帮我松开!”我怒喊。 谁知他却突然笑得一脸轻松。 “太好了,你终于恢复了!”他高兴地说。 “说什么呀?”我皱紧了眉头,“快替我松绳子,听到没有!” 肖残剑的笑淡去了,换上的是一副担忧和抱歉的神色。 “对不起,依洛。现在我们还不能放开你。” “为什么?”我怒问,“你绑着我,叫我怎么去替大田报仇!” “我们就是不想让你用现在这种状态去报仇!”肖残剑走到我面前弯下腰,双手扶着我的肩膀,“现在你的情绪太容易激动,只要你一见到那些人,你一定会急怒攻心而走火入魔的!” “入魔就入魔!”我瞪着他朝他喊道,“只要能杀了那些人替大田报仇,我不介意自己变成任何样子!” “可是我介意!”肖残剑的脸上是一片少有的愤怒。他死死地盯着我,手上的力道加重,抓得我的肩膀发疼。 我万万料想不到他会说出这句话,不由得楞了一下。于是一时间大家都不出声,场面冷冷地僵持着。良久,他才终于叹了一口气,松开双手,轻轻地抚上我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好像在抚摸一颗易碎的琉璃。就连他的声音和表情,也是出奇的温柔,好像一池晨曦时分阳光下的湖水。 “你不知道走火入魔的可怕。”他说,“一旦入了魔,你就会失去常性,变成一只噬血的野兽,到处见人就杀!我不想眼看着你变得那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说这话时,他的双眼,仍是紧紧地盯着我,眼珠依然漆黑如墨,深不见底。只是这一次,我却在他那双一直冰冷如黑夜的眼眸中,第一次看到了温暖。那暖洋洋的感觉就像是在风和日丽的日子中,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氤氲水绿的草地上眯着眼睛看太阳。然后不骄不躁的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叫人幸福得想流泪。 “那我该怎么办?”我流着泪,带着哭腔问他,“大田被折磨得这么惨,可我却连替他报仇都办不到!” 肖残剑轻轻地叹了一下气,伸过手替我拭去了脸上的泪水,然后凑近过来,把我的头轻轻地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现在当务之急是医好大田。报仇的事,以后再想,好吗?” 我从肖残剑的肩膀上抬眼望向床上的大田,泪水止不住地流着,滴湿了肖残剑的衣服。良久,我才终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把脸埋进肖残剑的肩窝,轻轻地点了点头。 自从上次救了大田后,我们就挟持着宋云飞和方世玉,秘密地潜进了聚财山庄在杭州的一个小分舵——探月楼。还威胁楼里的下人们不准向外界透露半点关于我们的消息。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想凭那些江湖人马一贯表现出来的智商,多半也不会想到我们居然不是远走高飞,而是又躲回了他们的眼皮底下。不过尽管在我们的安排下,每天三不五时的都会有几个下人跑到上次那几个重伤未愈的“伤兵”面前询问什么时候才能救回他们家少爷和表少爷以混搅他们的视线,而且每天楼里还得表现得因为丢了主人而慌慌乱乱的样子,我们还是做好了随时逃亡的准备——天晓得那些下人靠不靠得住。 “你这个混蛋庸医,马上给我滚!”我一声暴喝,随手抄起桌上的一个茶杯狠狠地砸碎在那个正浑身哆嗦的小老头跟前,“大田又没死,他怎么会醒不过来?分明就是你学艺不精,不会治!你这个庸医,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我就拆你的筋,扒你的皮!滚!”又一个茶杯砸碎在他跟前。小老头浑身一颤,连床边的药箱都不拿,就摸爬滚打地逃出了房间。 他后脚刚走,欧阳惊剑前脚就踏了进来。 “你忘了答应我们什么吗?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过分动怒。你现在的状态还没有稳定。”他一口责备的语气。 的确,那天是我对天发誓,说在自己的状态稳定不会再因为发怒而走火入魔之前,不会再过分动怒也不会去找人报仇了,他们才肯替我松开了紧绑的绳子。可我刚才却因为那个大夫说大田因为失血过多,而且在挖落眼珠时留下了积聚凝固的血块在后脑中,导致他将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之后,差点动手杀了那个大夫。已经违背了约定,我自知有愧,只得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把头偏向一边不再出声。 “耐心点,这个大夫不行我们就再换一个。总有一天,一定能够治好大田的。”欧阳惊剑拍拍我的肩膀说。 “总有一天?”我回过头来一声冷笑,“那等到哪一天?万一永远都治不好怎么办?我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了!我只想大田现在就能健健康康的站在我面前!只要能治好他,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可这十多天中我们已经把这杭州城和附近城镇的所有大夫都找遍了,没有一个说大田能醒过来的!你知不知道我现在都快崩溃了!” 欧阳惊剑不语,迈步走到大田床前视察了一下大田的伤,眉头深锁。 “或许,我可以——” “依洛。”欧阳惊剑的话未说完,门外就传来了一声叫唤。紧接着,肖残剑他们走了进来。 “刚才我好像听到你说可以什么?”肖残剑拽拽地问欧阳惊剑说。 “哦,没什么。”欧阳惊剑微笑了一下,“我只是想说,我再想想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大田。” “那你还能想到什么办法?”肖残剑没好气地问,结果被韩冰魄瞪了一下。 我奇怪地看向一脸不爽的肖残剑,好一会儿才想起他从一开始,就和欧阳惊剑看不对眼,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还是他们八字不合。 “我还是回房间再想吧。”欧阳惊剑朝我抱歉地一笑,随即目不斜视地从肖残剑身旁走过,径直走出了房间。 “说话说一半,前言不搭后语。”肖残剑朝房门的方向撇了撇嘴。 “哼。”我冷眼瞪了他一下,“人家没打算只说一半,是你自己打断人家的好不好。而且他说的话逻辑条理清晰,前言后语比‘天仙配’还配。我看,不搭的只是你们的八字。” 说完,我还朝他翻了翻白眼。 肖残剑挺不屑地挑挑眉,自顾自的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反正我不喜欢他。总觉得他有挺多事瞒着我们的。” “再多也没你多。”我撇了他一眼,坐到了大田的床边,“至少他的家人和眼睛都不是什么秘密。不像某人,连提都不能提。” 肖残剑的脸色因我的这番话瞬间晴转多云,再至暴风雨即下。 “依洛。”韩冰魄适时的在肖残剑爆发前先出了声,“我们还有点事要办,先出去了,你自己在这里照顾大田吧。”说完,不等肖残剑答应,就和清舞她们连拖带拽地把肖残剑拉出了房间。 我怅然地看向重新关上的房门,心里有些后悔。 “大田啊。”我转过头看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说,“我刚才是不是太不应该了?明知道那是人家的禁忌还要揭人伤疤,是不是很坏?而且他一直都对我那么好,我却一点都不顾忌他的感受。” 我伸手从床旁盛着清水的脸盆中取出了浸湿的毛巾拧干,然后轻轻地替大田擦拭着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 “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轻拭过他的额头,“只要一想到你的惨状,我就没办法冷静下来心平气和地说话,总是情不自禁地要通过伤害别人来缓解自己的痛苦。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大田不回答,依旧是静静地躺着,没有半点反应。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忽然有些愠怒地看着他。 “我在跟你讲话,你应一声好不好!你以前不会这样不理我的!大田,你快醒醒啊,你知不知道看到你这样,我很痛苦!醒醒,我是你老大啊,你怎么能不听我的话,让我痛苦呢!”我边说着哭倒在大田身上,拼命地拉扯着他。 “醒醒啊,你快醒过来啊!只要你能醒,能好起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得累了,哭得声嘶力竭,便趴在大田的床沿边睡了过去。当我醒过来时,天已经全暗了。 我站起身走到桌边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再回头看大田。他还是依然的昏迷不醒。我心里又涌起了一股想哭的冲动,却惊觉自己早已流干了眼泪。 想哭却没有了眼泪。我苦笑着摇摇头,轻步走出了大田的房间。 庭院中月色弥漫,映得我的眼中一片迷蒙。我静静地站着,遥望弥月。 “依洛。”庭院东边的拱形门后走出了一个人。借着月光,我看清了是肖残剑。想起今天下午的事,我不免觉得有些尴尬,忙别过头去。 “喂,被指责的是我,我都不介意了,你就不能大方点吗?”肖残剑走到我面前,一脸的无辜。 我勉强偏过头看他,但目光仍是有些飘忽。 “呃,晚上好。”我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 肖残剑无奈地摇了摇头,叹声气从怀中掏出了一件东西。我偷瞄了一眼,发现竟然是一只血红色的手镯。 手镯在银白的月光下闪耀着凄凄的冷光。但在冷光的浮动下,却流淌着一股血红色的脉流。手镯外表,浮刻了一圈很特别的螺纹,样式简约而不失精致。而尤为使我心中为之怦然一动的是,它几乎与纤素从小戴到大的血玉手镯一模一样。只是这一只在相对的位置,多了两层黄金在衔接。而黄金之上,还各镶嵌了三颗流光浮彩的异色宝石。 手镯的出现蓦然勾起了我对纤素、小夜和现代的思念,心中不由得一阵悲从中来。再念及自己在古代的遭遇和大田的现状,更是头脑一阵晕眩,几乎想当即跌坐在地上。“你没事吧?”肖残剑觉出了我的异样,担心地问。 我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站定后才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事。可能是有点累了吧。” 肖残剑闻言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将手中的血玉手镯递了过来。 “干嘛?”我疑惑地看向他。 “送给你的。”他说,“看你这几天心情不好,想着送点礼物给你,或许会让你稍稍开心一下。拿着吧。” “可是——”我迟疑地看着手镯,“下午时我还那样说你。就算要送礼物,也该是我送给你作为道歉啊。” 肖残剑嬉笑着将手中的手镯在我眼前晃了晃。 “如果要道歉你就赶紧手下。因为我这个人在接受别人的道歉时喜欢送人礼物。如果你不肯收,就代表你没诚意。” “哪有人用这么白痴的方式接受道歉啊?”我说,“就算你是圣诞老人,礼物这样送法,再多也不够你送了。” “那你到底是收还是不收?” 我看着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冶艳的手镯,心想这么漂亮的礼物收了也没差。于是伸出手,接过了手镯。 “那就对不起再加谢谢了。”我说。然后高举起手镯,对准夜空中的月亮比着月光,仔细地端详起来。忽然,我发现在手镯的内侧刻了一行很小,而且形状古怪的文字。若不是镯身晶莹通透,月光透过后显出了文字的微小痕迹,恐怕很难被人发现。 “这上面的字是你刻的?”我问肖残剑。谁知他却一脸的茫然。 “镯子上有字的吗?我看看。”他接过手镯,学着我在月光下察看。 “应该是手镯以前的主人刻的吧。”他端详了好一会儿才说,“买的时候店里的老板说他是从一个落魄的贵族手中买下来的,据说是秦朝时期的珍宝。我本来还不信,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了。” “你怎么知道?”我问。 “你看这些字。”他用脚在地上划出了镯身上的文字,“这些是秦朝时期的文字,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个人懂它了。若不是我师父喜欢收藏古籍,我从小跟在身边闲来没事就翻来看,我也不会懂它。” “那这上面刻的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这句话太唐突了,单看它很难理解。” “那你把句子读出来。” “好。”肖残剑点点头,再一次的确认了自己没有认错字之后,便把那句话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 “我在千年的尽头等你。” “什么?”我吃惊,“什么意思?” “天晓得。”肖残剑翻了翻白眼,“指不定是哪对情侣抒发的离愁别恨。” 我没搭腔,只是突然的为这句话有些感伤。 在孤独中度过千年的等待岁月,那该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而那份爱又该是怎样的刻骨铭心? 我心中不禁为那对苦命的情侣泛起了一丝同情。但旋即又摇摇头驱散了这个想法——哪有人能活得了千年长?那个“千年的尽头”,多半也只是为了表达强烈感情而使用的艺术修辞。想不到一向对这些诗意绵绵的东西嗤之以鼻的我,竟也会突然变得容易伤感起来。真不知是因为大田受了伤,还是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变得脆弱敏感了。 念及此,我不禁摇头苦笑。 “你知道吗?”我说,“以前我看关于武侠的电视——” “电视?”肖残剑疑惑道。 “呃,也就是你们这里的大戏。”我解释说。 “哦。”他点点头。 “以前看关于武侠的电视、小说的时候,”我接着说,“我总是会很羡慕故事中的那些主角。他们因为各种原因走进了江湖,然后在江湖中书写着自己不平凡的人生。他们潇洒自在,重情重义,生活过得轰轰烈烈。很多时候我都会想,要是哪一天,我也能踏进江湖,过上他们那种生活该多好。可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在这样的人生背后,有着太多的责任、负担以及伤痛是我承担不起的。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故事中的主角们在最后结局时,如果不会在轰烈中悲壮地死去,就一定会和心爱的人放弃一切,归隐山林。因为江湖,并不是人的最终归处。在江湖飘荡,也不是人喜欢的生活方式。没有人能够一辈子笑傲江湖,因为在笑的背后,会有更多的泪水和伤痛。” 肖残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叹了声气。 “你说——”我转头看向他,试着让自己看起来笑得一脸轻松,“——我的结局,会是归隐山林,还是悲壮地死去?” 肖残剑望着我的双眼。他幽黑的瞳孔中倒映出我的身影,有些浮光流动。 “我希望,永远不会是后者。”他说。 “如果可以,我也这么希望。”我对他笑了笑,然后走到了一边,“但很多事情是不由我们掌控的。” “可至少我们可以努力!”他也走了出来,“我知道大田的事让你很难过,但你不该从此放弃了希望。” “我从来没有放弃希望,只是希望放弃了我!” “那你就再去抓牢啊!面对命运我们无能为力,但至少希望,我们可以自己创造。” “可是只有希望,我们又能怎么样?我在心里希望了一千次,一万次大田能够好起来,可结果他还是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连动都不会动一下!” “那你难道你不希望了他就会好起来吗?”肖残剑紧紧扳住了我的肩膀,“有希望才会有动力,那大田才会有治愈的可能。这个时候,你不能放弃大田的!” “可我一个人撑得很辛苦啊!”我心里一酸,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崩溃!”我一把推开肖残剑,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肖残剑站在原地专注地看了我很久,然后也蹲了下来,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轻声安慰我说:“依洛,我知道你很辛苦,但我也希望你明白,由始至终你都不是自己一个人。至少,还有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所以,把你的痛苦也分我一半,由我们一起来承担。” 我抬起头来定定地盯着肖残剑,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满是酸楚与痛苦的心,忽然间好像有了一股暖流注入一样,有一种令人发颤的温暖。 肖残剑又伸过另外一只手,替我轻轻地拭干了眼泪,然后扶我站了起来。 “别想太多了,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你看你,熬得两只眼睛都肿起来了。再这么下去,恐怕等到大田好过来之后,你也变成枯枝败柳了。” “知道了。”我点点头,努力地微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准备走回自己的房间。 就在这时,我们上方的夜空中忽然响过了一阵轻微的扑腾声。 我抬头寻声望去,只见在夜幕的衬映下,一只洁白如雪的鸽子正扑腾着翅膀,乘着月光快速地飞过我们头顶上空。但还未等我惊讶于这样的夜晚怎会有一只鸽子在此飞过时,身旁的肖残剑已经出其不意地拾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咻”的一声击中了飞行的鸽子。只见那只鸽子被突然击中后,还没来得及挣扎一下,便已经一头载了下来,正好掉在我的脚边不远。 “你——”我转过头惊讶地看着肖残剑,刚想开口询问,却已经被他抢先出了声。 “这是一只经过特别驯养的信鸽。我们在这里的事不能让外界知道,须得小心有人飞鸽传书泄密。”他走过去,迅速地捡起那只不知是死是活的鸽子,然后倒提过来,果然在鸽子的脚骨上发现了绑着的小竹筒。 “这个时候飞鸽传书,恐怕不会是什么正当书信往来。”他说着,已然从小小的竹筒中抽出了那张卷成筷子粗细的小纸条,摊开来念道:“有事相商,速来探月楼——欧阳惊剑。” “欧阳惊剑?”我惊讶不已,“他所认识的人应该都是那些‘正派’中人,可大家已经决裂了,还有谁会跟他传书?” 肖残剑捏紧手中的纸条,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里面隐隐地闪着一丝寒光。 “我就奇怪,明明我们的行踪隐秘,可我们前脚刚到杭州,正派的人后脚就已经追到了,以至我们不得不乔装打扮。原来,这一切都是欧阳惊剑这个奸细搞的鬼!” “不可能吧?”我眉头紧锁,“若他真是内奸,又怎么敢在楼内放鸽子,他就不怕被我们意外发现吗?况且‘正派’那些人就在杭州城内,他要通风报信,大可随时潜出去,又或者找个下人捎信,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肖残剑听罢沉思了一会儿才道:“不用想那么多,直接去找他问清楚就是了。”他说完就转身迈出了院门,走向了欧阳惊剑房间的方向。我略一思索,也赶紧快步跟了上去。 凑巧在我们即将走到欧阳惊剑房门前时,遇上了路过的其他人。肖残剑便大略地跟他们讲了一下原委,又给他们看过那张纸条,才一起敲响了欧阳惊剑的房门。 敲门声响起后不久,欧阳惊剑就开了门。见是我们齐齐面有异色的站在房门前,显得有些惊讶,但随即又变得紧张了。 “怎么了?是不是正派的人找到这里了?”他问。 “他们能不能找到这里就在于你,你还问我们?”肖残剑一把将他推进房中,跟着迈步走了进来。我们相互看了看,也赶紧跟了进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欧阳惊剑面有怒色的盯着肖残剑。 “你自己看吧!然后再想想自己还能有什么解释!”肖残剑将手中的纸条扔了过去。欧阳惊剑忙伸手稳稳接住,打开一看,却随即恢复了常色。 “你以为,这是我在向正派通风报信?”他扬着手中的纸条问。 第十八章 身世 欧阳惊剑将手中的纸条轻轻地放在身后的圆桌上,随手拿了一个茶杯压住纸条一角。 “这封信,虽然不是送去正派手中,但也是送去另一个你们不喜欢的地方的。”他背对着我们说。 “什么地方?”我问。 “飘渺宫。” “什么?”每个人闻言都怔了一下。 “原来,你才是飘渺宫的奸细!”肖残剑抬手就想向欧阳惊剑攻去,而其余众人也都纷纷摆开了攻势。我一看,赶紧迈前一步伸手拦住了他们,然后不理会众人错愕和狐疑的目光,转头看向了欧阳惊剑。 “事情没表面这么简单吧?我们愿闻其详。” 欧阳惊剑转过身来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 “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认为我是内奸。” “那是因为我也受过别人的冤枉。”我说,“在没有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前,我不会轻易下结论。” 欧阳惊剑听罢朝我感谢地一点头,然后伸手示意我们坐到圆桌旁的红木椅上。我回头看看面带疑色的众人,然后朝欧阳惊剑点点头,率先走到离他最近的一张椅子前坐了下来。而其余众人先是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才慢慢地各自坐到椅子上。待我们都坐定后,欧阳惊剑才开了口。 “还记得姚仙儿吗?” 我点了点头。 “唐门和药王谷都属正派,所以要救大田,就只能找正派之外的‘医毒双绝’——姚仙儿。”欧阳惊剑接着说。 姚仙儿? 我眼前一亮。 没错,有可能救得了大田的,只有药王谷和唐门。而集这两家所长的就只有姚仙儿。只要她不是正派的人,就有可能帮我救大田了! “可是——”韩冰魄接过话说,“这与你跟飘渺宫通信有何关联?” 问题又回到了重点。 欧阳惊剑笑了笑,优雅地一欠身,坐到了我身旁的椅子上。 “姚仙儿她爹与几位师叔伯怎样我不知道,但姚仙儿,我很清楚她并不是失踪,而是——”他停顿了一下,抬眼扫视一遍众人,才又正色道,“她加入了飘渺宫!” 这句话无异是继大田重伤后最令我们惊讶不已的。 “不可能!”冉落沙惊呼道,“她以前虽然不是正派中人,但也不会加入魔道!现在又怎么会加入了飘渺宫!” “这个消息千真万确。所以我才会飞鸽传书到飘渺宫,希望能找她来医治大田。”欧阳惊剑说。 风清舞从入门开始就一直静默着,到这时她才终于开口道:“那你又是从何得知这个消息,而且确信?”她目光尖锐地看着欧阳惊剑。 只见欧阳惊剑忽地愣了一下,神色飘忽,似是很难启齿一般。过了半响,他才终于叹了一口气,释然道:“也罢。就把这个已经藏了多年的秘密告诉你们吧。” “其实——”他神色凝重地说,“——现任的飘渺宫宫主,是我的亲姨妈!” “什么?”我们惊呼,脸上全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 “这件事,还得从二十多年前的正邪大战开始说起。”欧阳惊剑幽幽地说。 二十多年前,正值飘渺宫大肆向正道反击之期。 那段时间,飘渺宫于河北一带愈发鼎盛。为了阻止魔道壮大,正派武林决定集结各派的力量,从四面夹攻,将飘渺宫全歼于河北境内。 当时正值壮年的欧阳义也于他的父亲——欧阳烈出战后不久,集结了庄内剩余的精英力量赶赴河北支援。谁知,还没等他们进入河北境内,就遇上了飘渺宫的伏击部队全数阵亡。只有他在手下的掩护下,才大难不死逃出了生天。但也浑身是伤。跑得没多久,便体力不支晕倒在了山路边。 从现在已成为一个身材臃肿,面目可憎的大叔模样看来,欧阳义年轻时绝对谈不上英俊帅气的。顶多,也就是比大田高一个档次。但也就是这样一个要样貌没样貌,要武功没武功,现在还几乎快没命,不知道他还有什么的“三没小青年”,也居然跟武侠剧中即使没钱没武功,也还有张脸可以看一下的男主角们一样,被一个超凡脱俗,貌似天仙的女孩给救了回去。而且在疗伤过程中,还很不可避免的,与这女孩发生了一段荡气回肠,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于是,一切都那么老土的朝着观众们所能预见的桥段上发展——欧阳义把这女孩带回了欧阳山庄,并且在不久之后,与这女孩完了婚。而这女孩,便是没多久便出生了的欧阳惊剑的母亲——瑶姬。 瑶姬并未跟欧阳义说过,她其实就是飘渺宫——当时还叫斧头帮——的二小姐。只因厌恶战争,与父亲、姐姐的理念不合,才毅然的离开了家。却不想在半路上救下了重伤的欧阳义。她期限并不知道自己救的就是家人的对头,只当欧阳义是路遇劫匪的商人。而当她终于在多日的相处后得知欧阳义的真实身份时,她却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那个“三没小青年”。于是,自己的身份也便成了一个不可揭破的秘密。 众所周知的,尽管欧阳义早有了一个原配,而且也生下了一对子女,瑶姬与欧阳惊剑却仍是享尽宠爱。那时,欧阳义每日都会到瑶姬的苑中,然后一个弹琴,一个作画,小惊剑则在院中捉蚱蜢,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只可惜好景不长,正邪两派的战争已经越演越烈,江湖已经越发的动荡不安。为了尽可能的阻止战争,瑶姬终于飞鸽传书于她的父亲,并约他出来劝解。却不料这一切都凑巧被欧阳义得知。于是没什么本事却又死爱面子的欧阳义一怒之下差点失手杀了瑶姬。但终因下不了手,而且若瑶姬一死,消息便会传出去让人知道他与一个魔女结婚,从而坏了他及欧阳山庄的名声。于是他便向外界谎称瑶姬得了顽疾,需好好静养,从此断了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将她囚禁在房中。只剩了小惊剑能自由进出去探望她。 就这样与世隔绝,郁郁寡欢地生活了几年,瑶姬终于捱不住病倒了,并且不多久便抛下年弱的小惊剑撒手西归。 瑶姬下葬当天,小惊剑一个人跑到后山上哭了个昏天黑地。也就是在那时,他遇到了闻讯偷偷赶来祭拜的姨妈——现在飘渺宫的月池宫主。也是在那时,他才第一次知道了母亲的真正身份和死因。 月池心疼她唯一的外甥,想将他带回飘渺宫去。可小惊剑死活不肯,一定要留在欧阳山庄。争执到最后,月池拧不过他,只能随他了。 “尽管这么多年来我在欧阳山庄生活得并不开心,”欧阳惊剑微皱着眉头,定定地望着窗外的那轮明月,“可我并不想离开。因为,那里是我娘最后生活的地方,有着我对她的所有回忆。” 冉落沙和风清舞听罢都唏嘘不已。而肖残剑和韩冰魄,则是一脸的凝重。 “依洛。”欧阳惊剑忽然收回远望的目光,转过头来满眼忧伤地看着我,“还记得发现严破尸体的那个荒废的园子吗?那里就是我娘的故所。” 我有些惊讶,继而却又觉得是意料之中。 “房中的那副女子画像——” “就是我娘!”他抢口答道,“是我爹替她画的。那时,我爹每天都会给我娘画像,说是要留住她最美的一瞬。而我娘每次,都会在一旁幸福地抚琴。所以画得最多的,也是我娘的抚琴图。” “可是,”我疑惑地看着他,“房中那副画像,画中人却是忧伤的啊。” 欧阳惊剑抿了抿唇。 “那是我后来改的。因为,那是自我娘被囚禁后,我在她脸上所能见到的唯一表情。那时候,她每天都会坐在琴前,反反复复地弹着我爹最爱的曲子。一弹就是一整天,直弹到紧绷的琴弦将手指全都刮破,一滴滴的鲜血滴落到琴板上,她也不肯停止。她说,只要我爹听到琴音,就一定会原谅她。可一直等到她死那一天,她也没能等到我爹的原谅。甚至连一面也未曾见到!” 两行清泪自欧阳惊剑的眼中滑落。冉落沙赶紧递过手中的丝帕,却被他谢过拒绝了,只用衣袖轻轻地将眼泪拭干。 原来,那副画之所以能挂了达十年之久,却还是犹如新作一般,是因为欧阳惊剑常去护养。而那台古琴上我原以为是黑色的污迹,却原是他母亲每日流下的血滴! 欧阳惊剑低下头静默了一会儿,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抬起头。脸上已是一副如常的微笑。 “其实人都不在了,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们不会因为我和飘渺宫的这层关系,而认定我是内奸。” “怎么会呢!”冉落沙脱口应道,“我就说嘛,我们从小就认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你怎么会是内奸呢。”她好像放下了千斤重担般,欢快地笑了。却被肖残剑白了一眼。 “你什么时候有说他不是内奸?刚才你不也摆开攻势准备攻击了吗?” 冉落沙被他抢白了一句,气得想对他动粗。但无奈他说的又是事实,只能气呼呼地收回手,对着他干瞪眼。 我不耐烦地朝他们一摆手,示意他们别闹了,便急急地开口向欧阳惊剑问道:“你真能让姚仙儿马上来替大田诊治吗?”却不想这个早被我认为是肯定了的问题竟换来欧阳惊剑一阵迟疑的摇头。 “怎么?论来你也算是飘渺宫的少宫主,难道竟使不来一个小小的手下吗?”我面有怒色地厉声问道。 “可我终究从未入过飘渺宫。”欧阳惊剑踟蹰着说,“若是使人办点小事,或许看来我娘的份上能成。可现在情况不同——飘渺宫有宫规,宫内弟子未经宫主许可,不得私自相助外人。违者施以剐刑!我只怕姚仙儿不敢违越宫规啊!” “那就是不行了?”我一声冷笑,“你刚才还说可以找姚仙儿来救大田,而且她即是最佳也是唯一的人选!可现在你却又说不行?你是想看着我被你耍得发疯吗!”说这最后一句时,我终究按捺不住心中因强烈失望所激起的怒火而拍案而起。瞬时,被我拍过的桌面便愕然出现了一个凹陷下去的五指印。 众人一惊,忙都站起了身。见我没有下一步的行动,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是的,依洛。”欧阳惊剑匆匆地向我解释道,“就是因为我心知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又不愿放弃,踩踩偷偷地飞鸽传书,找姚仙儿来商谈。若成,我便告知你们;若不成,只当没这回事。我是真的万万不曾想过要给你希望却又让你失望啊!” 我明知欧阳惊剑说的句句在理,我无法反驳。可心中的怒气还是高涨不消,只能冷冷地别过脸去,任凭他再如何道歉也只紧抿着唇不再理他。 良久,他见道歉无效,终叹了一口气,自己复又坐到了椅子上。 “事实上,我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姚仙儿不会拒绝救治大田。”他轻声说。可声音再小,我也终是将他的意思完全捕捉,忙一个转身,两眼放光地看向他。 “只是——”他又一次的踟蹰着,“——这恐怕需要你作出点牺牲。” “什么牺牲?”我上次一把抓住他的双臂,满怀希望地盯着他的双眼,“只要能救得了大田,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他轻扯了一下嘴角,慢慢地将我的手拂去,开口道:“不需要做什么,只要你加入飘渺宫。” 什么?我一怔。众人也是一阵惊讶。 “这,这怎么可以?”风清舞头一个回过神来,快步走到欧阳惊剑身旁急急地说道,“依洛之所以被正派追杀,就是因为被冤枉为飘渺宫派出的奸细。若她现在真入了飘渺宫,只怕便水洗不清,一辈子都逃不掉被追杀的命运了!” “真的只要我加入就可以了吗?”我双眼放光,全然不顾风清舞的劝告。 欧阳惊剑并不答我,而是看向了风清舞。 “我就是不希望她继续被追杀才出此下策!你也看到了,正派为了抓到依洛,不惜屠杀整村无辜的村民,还残忍地把大田害成这样!你认为,他们还会给依洛平反的机会,还她清白吗?与其让依洛一辈子都为躲避追杀而心惊胆战,我宁愿她加入飘渺宫!就算将永远无法洗刷冤屈,可是起码她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有整个飘渺宫,甚至整个黑道在支持她,保护她,给她一个安定的生活!” “你给我闭嘴!”肖残剑忽地一声怒喝打断了欧阳惊剑,“飘渺宫是一个什么地方你比我们都清楚!连你自己都不肯进的贼窝你居然让依洛去?” “我不会丢下她一个人!”欧阳惊剑也大声喝道,“我会陪着她!” “你!”肖残剑发怒地瞪着他,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只有桌上原本好端端的杯碟突然相继爆破,剩了一桌的碎片。 “别动气,冷静下来慢慢说。”冉落沙和风清舞见状忙过来劝解。只有韩冰魄一个人站在一边看着破碎的杯碟眉头微锁,默然不语,似在思考什么问题。 “你们别吵了!”我推开肖残剑,“只要能救大田,不要说加入飘渺宫,就是要我上刀山下油锅也行!” “依洛!”肖残剑满怀焦虑地唤了我一声,我却全当没听见,别过头去看向欧阳惊剑。 就在这时,韩冰魄却终于舒展了眉头,快步走到了我们身旁。 “或许,不需要依洛加入飘渺宫,就能让姚仙儿救治大田。”他说。 “真的吗?”连我在内所有人都惊喜不已。 “只要欧阳兄能约得姚仙儿出来,我想,残剑会有办法让她自动答应我们的一切要求。” “师兄?”肖残剑疑惑地望向韩冰魄。却只见他朝自己满怀信心地诡秘一笑。 “怎么?你忘了自己的异能了?” “他的手筋、脚筋已被挑断多时,皆已萎缩,就算勉强接了回来,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了。”姚仙儿坐在大田床边,仔细地检查着大田的伤势说道,“而至于他的眼睛,请恕我无能为力。” “我明白的!”我紧张地看着她,“总之,能治好多少就算多少,总比现在这样强!” 姚仙儿点点头,继续说道:“不过他脑后的淤血就比较难办了,我需要一段时间。” “没问题!”我急急地应道,“不管多久,只要他能够醒过来就好!” 这次姚仙儿没有回应,而是已经打开她的药箱,认真地开始医治大田。 “残剑,你还好吧?”我听见身后韩冰魄在小声地问。我忙转身走过去,只见肖残剑已经满头大汗,气力有些衰弱了。 “你没事吧?”我担心地问。肖残剑有些费力地抬眼望向我,慢慢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我诚恳地说,“我一直说只要能救治大田,无论要我做什么都行。可现在做出最大牺牲的却是你。我真不知该怎么向你表达感激!” “这样啊。”尽管脸色有些苍白,但肖残剑仍是摆出了一副惯常的嬉皮笑脸,“那就以身相许吧,本大侠不介意的。” 我一个白眼就甩了过去,但随即却又换上了一个愉悦的笑脸。 “好啊。”我干脆地答道,吓得肖残剑和韩冰魄半天合不拢嘴。 “不过我要指定聘礼。”我说。 “什么聘礼?”他们同时问。 我憋着笑,假装很郑重地思考了一下,才答道:“嗯,我要一台全自动多功能洗衣机,一台带液晶电视的冰箱,一台宽带上网的最高速电脑,一台屏壁式液晶数码电视,最好还配备什么cd、vcd、dvd和mp3、4、5的,越先进越好。噢,对了!我还要一辆超拉风的法拉利跑车,和一套带花园泳池的豪华别墅,里面还要有管家和佣人。不过千万不要菲律宾女佣,我英语不大灵光。除非你找个会说中文的。嗯,还有——” “等等!”他们二人同时出声打断。 “你,刚才说的这些,都是什么啊?”肖残剑迟疑地问道。 “不会又是耍我们的吧?”韩冰魄也是面带疑色。 “怎么会呢?”我朝他们摆摆手,“我敢对天发誓,我们家乡的女孩子出嫁,聘礼基本上都是这些东西。所以如果我出嫁的时候没有这些聘礼,会被我的姐妹们取笑的!你们也不希望我在家乡抬不起头吧?” “你的家乡到底在什么地方啊?”肖残剑一脸郁闷地问道,“怎么这些东西我们连听都没听说过?我宁愿你说要金山银山,我还能给你。可你要那些东西,那抱歉了,恐怕你在我们这个地方,估计是永远也嫁不出去了。” 那倒不会永远嫁不出去。我在心里偷笑。顶多过个八百多年而已。 “看来大田一有救,你的心情就有好转了。”欧阳惊剑走过来对我笑说,“又懂得开玩笑了。” “哪里啊,”我朝他摆摆手,“我一向只搞笑,不开玩笑的。” 正当我们说笑之机,冷不丁身后传来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你们能不能安静点啊!再这么吵,救不活人我可不负责!”姚仙儿怒道。 我一吓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而另一只手也顺便把最近的肖残剑的嘴巴也给捂住了。然后一边向姚仙儿赔着笑脸,一边用眼神示意大家都出去。 待走到屋外花园中离房间最远的那个角落,确定不会再吵到房中时,我才把捂着嘴巴的手放下。 “奇怪,你不是把她控制了吗?”冉落沙质疑地看着肖残剑,“怎么她还跟从前没两样,还会骂人啊?” 肖残剑白了她一眼。 “所有被我控制的人都能够保留自己的思维能力,只是不自觉地会完全服从我的命令而已,并不是变成没有知觉的扯线木偶。否则,就算姚仙儿的医术再高明,也不能为我们所用了。” “那倒是挺方便的嘛。”我拍拍他的肩膀,“记得让她对来救治大田的事保密啊。我可不想大田的治疗被中止。” “你放心,”他点点头,“我有分寸的。” 在姚仙儿的精心医治下,大田的伤势看来已经渐渐好转了。我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这天一大早醒来,突然心血来潮到厨房去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想着从此答谢一下肖残剑的帮忙。谁知推开他的房门,房中却是空空如也。我将早餐放在桌上,反身出去找他。可找遍了整个探月楼,都不见他的半点踪影。 焦虑之下我又去找了韩冰魄。 “今天是七月十二了吧?”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我一句。我愣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 “不用担心,他没事的。”韩冰魄抬头望向天上的白云,“今天对于残剑来说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每年的见天,他都会突然消失,直至深夜才又出现。” “为什么?他到底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我问。 韩冰魄低头向我看来,眼神深邃得几近黑暗。 “不知道。没有人会知道。”他边说着边背过了身,“或许他现在,正躲在某一个黑暗的角落,偷偷哭泣。” “我不明白。”我皱紧了眉头。 韩冰魄没有再出声,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迈步离开了我的视线。 尽管我满腹的疑问,但我没有追上去,因为每个人都有秘密,若是对方不肯说,逼问也没用,何况要他说的,还是别人的秘密。只是我还觉得心里有些难受——肖残剑竟会有这么多我不清楚的过去,而且他也不肯向我提起。现在想想,虽然我们已经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且其间也不乏同生共死的经历,可事实上,除了知道他是木道圣人的徒弟之外,我对他简直是一无所知! 忽然间,我的心里竟有了一股委屈和怒气。 肖残剑,你真的有当我是朋友吗?为什么你从不肯让我了解你的过去,为什么你的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 我狠狠地想着,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那么想了解肖残剑的一切。事实上,我也从没向他披露过任何有关于我的过往,所以他不说也很公平,为什么我会那么生气? 我轻轻地叹了声气,甩甩头丢开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转身走开了。 夜已经深了,可肖残剑却始终没露面。我忿忿地踹开了他的房门,一眼就望见了那桌早已经摊凉的食物,心里的怒气又添了几分。 “肖残剑,你个混蛋!白我那么辛苦替你准备了早餐,你却连个交代都没有就消失了一整天,到现在都还不舍得回来!”我碎碎念着,“可别让我知道你是去找了哪个女人,否则的话——”我猛然惊觉地捂住了嘴,愣了半响才又放开。 “奇怪了!”我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去找女人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他谁,就算他去妓院泡几天也与我无关!混蛋!都怪他浪费了我的一番心血,害我气过头说错了话!”我边念念叨叨地骂着,边大踏步走到了桌边。 “混蛋!我要把这些东西全倒了!肖残剑,从今以后你别指望我会再替你准备一点食物!” 我伸手抓起桌上的碗碟,刚想转身走时,忽地听到了房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听起来来人走路有些跌跌撞撞。我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到了房门口。果然看到一手提着酒瓶,一手攀扶着墙壁的肖残剑正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 我对着他怒目而视,刚想将他大声地斥责一顿,却猛地瞧清了他那满布悲伤的脸。脸庞上的泪痕还未干,眼神中充满了很复杂的情感——像是忧伤,又像是愤怒,更像是绝望,但都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寒冷。 正当我震慑于他的异状时,他已经摸爬着倒到了床上,连鞋都没脱便蒙头大睡。等我反应过来时,床上已经没动静了。我赶紧快步走了过去,微微叹声气,帮他脱了鞋袜,然后扯开了他蒙着头的被子。却猛地发现他竟没有睡,只是仰躺着,睁开了眼睛在默默地流泪。 我吓了一跳,忙伸出手去替他擦干泪水。 “肖残剑,你到底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呀!”我捧着他的脸,俯身仔细地端详他。 然而就在我的眼睛刚刚对上他那阴冷的眼神时,一股异样的感觉忽地升上了我心里。此时,肖残剑的双眼正紧紧地盯着我,眼珠要比往日更黑得透亮,闪着妖冶的光芒,透着一股摄人的鬼魅之力,仿佛要把人吸进他那深不见底的双眼中。 当我惊觉这一切想把眼睛移开时,却忽然发现我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我身体像被定住了一股,无法动弹,甚至连眼皮都不能眨一下。我就这么不受控制地一直紧盯着他的双眼。他眼中那妖异的光芒渐渐吸取了我的意识。慢慢地,我开始进入了意识混沌的境界…… 当我重新又有了意识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小鬼头包围着。其中为首的一个小胖子还捡起地上的石子狠狠地朝我扔来。我赶紧伸手护住了头,并且同时站了起来,想好好地教训那个胖子一顿。谁知站起来之后,却又被身后的另一个小鬼给踹到在地上。我顿时火冒三丈,也顾不得想为什么一个三寸丁的小鬼也能踹翻我,一个挺身又站了起来,伸出手抓向了那个踢我的小鬼。 我紧紧地拽着他的衣领,任凭其他的小孩扑过来对我拳打脚踢,就是不肯松手。小鬼头们的拳脚砸在我身上,疼得我龇牙咧嘴。此时,一股异样的感觉闪过我的脑海。 终于,我被人多势众的对方给揪开来推倒在了地上。而也在同时,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一开始我就觉得别扭了——我竟然跟这群小鬼头一般大小! 不是吧?我返老还童了?我伸手摸索着自己的脸和身体,却猛然惊觉自己居然变成了一个小男孩! 还没等我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那个可恶的小胖子已经一个飞身扑了过来,坐在我身上,死命地厮打着我。他的身体明显大我一倍有多,已经变得瘦小的我根本无力反抗, 第十九章 加入飘渺宫 “依洛,依洛!你怎么了,快醒醒!”一个焦急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依旧是好端端地坐在肖残剑的床边。而肖残剑,也早是沉沉地睡去。 “依洛,你怎么了?”身后的人不安地询问着。我回头,发现是韩冰魄。 我张了张嘴想告诉他刚才我所“经历”过的一切,但心里的震惊却还没消,我的嘴唇颤抖着,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最后我只能摇了摇头,然后站起身,手脚僵硬地走出了肖残剑的房间。 次日,正当我给大田喂完药时,肖残剑忽然出现在了我身后,吓我一跳。 “依洛,能跟我进来一下吗?”他的神色异常的严肃,使得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跟着他来到了无人的花园中。 “你,昨晚,”他说话有些吞吞吐吐,“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我抬头望向他。 “是的。”我回答,“我看到了很多。我猜想,那就是你的过去,对吗?我看到的,是你的过去。” 肖残剑怔了一下不出声,脸上满是落寞与忧伤。看着他的这个样子,我的心又忍不住开始像昨晚一样的抽痛。 “那就是你不肯提起家人和你的超能力的原因,对吗?你怕触痛记忆的伤疤,更怕再次被人排斥、厌恶以及憎恶!只是我不明白,这与你的眼睛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会厌恶自己的眼睛?” “在我的记忆中,你有注意过我爹和爷爷、叔伯们的眼珠吗?”肖残剑反问了我一句。我犹豫着摇了摇头。 当时所看到的一切都太震撼了,以至于我根本没空去注意那些人的眼珠。 “他们的眼珠也都是黑得非比寻常的。那是我们家族中只会在男系子孙身上遗传的特征。也就是说,作为女儿的我的母亲,是不会生下像我这样乌黑眼珠的小孩的。所以我这双黑眼珠,是我父亲与母亲作为亲兄弟却不顾一切走到一起的最有力的证据。它是罪恶的印记! “我可不这么认为。”我接口说。肖残剑怔了一下。 “恰好相反,我认为那是你父亲与母亲真心相爱的证明,更是代表着你就是他们最爱的孩子。其实,他们是否是亲兄妹结婚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要知道,他们是你的父母,你很爱他们,而他们也很爱你,这就够了,不是吗?” 肖残剑半响说不出话里。良久,他才终于眉头舒展,一脸释然的笑。 “是啊,这就够了。”他喃喃地说道。 “你就是那个时候被路过的木道圣人救下的,是吗?”我问道。 “没错。当日是师父飞身扑入火中救下了我,从此给了我新生。这一点我非常感激他。” “其实这一切你大可放心地告诉我们这些朋友嘛,我们不会那么愚昧无知排斥你的。” “我知道,可我还是怕。”他低下头盯着脚下的花草,“尤其是怕连你都会厌恶我。” 这句话让我的心猛然漏跳了一拍。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我只好装着大大咧咧地用手臂搭上他的肩膀,用力地拍了几下,干笑道:“哈哈哈,我怎么会因为这样厌恶你呢?、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嘛。” “不做兄弟行不行啊?”他抬起头满脸委屈与期待地看着我。 “不做兄弟?”我挠挠后脑勺,“行,当然行。不做兄弟那就做姐妹喽,反正我一直想要个姐姐。唉,就这样了。我有些累,想回房休息一下。see you ter。” 为了防止他再说出些让我脸红心跳不知所措的话,我赶紧随便乱找个借口,急匆匆地逃离了现场。 妈妈咪呀!因为他一句话我的心就跳起了disco,我不会是喜欢上这小子了吧?是就惨了——我爱情智商只有个位数,不会谈情说爱的呀!不然凭我这样的身家条件,在现代的时候早有男朋友了。 一晃眼又过去了将近十天。在这段时间里,正道武林是出尽了力量的到处找我,以至于我们每天都只能躲在探月楼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简直就像是一群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 不过所幸我们的计策还是成功的——那些“正派”中人至今也没猜到我们就躲在他们眼皮底下。尽管其间也有过一场虚惊——方世玉他师父和老爹以及宋云飞他爹听说他们二人被挟持了至今下落不明,全都急急地赶来了杭州,而且就住在了探月楼中。但幸好探月楼够大,我们又全都住在平时楼里最偏僻的地方,再加上他们每人都为了寻人心力交瘁,根本没留意过除他们房间以外的地方,才让我们有惊无险。不过后来想想,觉得尽管“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每天心脏都超频率的跳动也不是一件什么安全的事,所以索性让人出去放了个假消息,把所有人都引到了其它地方。 以此我们又得以过了几天安全的日子。而大田的治疗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他的手、脚筋都已经重新接上,不过以后就不能再提重的东西,也不能走得太久。”姚仙儿探完大田的脉搏,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说,“双眼除了不能视物,也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她顿了顿。 “只是什么?”我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姚仙儿背好药箱,走到了我们跟前。 “正如我之前所说,他脑后的淤血很麻烦,我试了各种办法都无法将它消除。而最糟糕的是,如果在十天之内淤血还无法消除,那他恐怕就将性命不保了。” 我浑身一震,险些晕倒过去。风清舞和冉落沙赶紧伸手扶住了我。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我双唇颤抖得有些口齿不清。 “不,还有最后一个,而且是确保有效的办法。”相比之下,姚仙儿镇静得近乎冷漠地答道。 我心里一怒,猛地推开身旁的冉落沙和风清舞,一把揪住了姚仙儿的衣领。 “既然有那你还不快用!难道你要看着大田死吗? ”我生气地吼道。 姚仙儿微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想将我推开。然而任凭她如何使劲,也还是无法动我半分。最后,她只能放弃了挣扎。 “不是我不想用。”她摊摊双手无奈地应道,“只是这个方法必须用一样东西作药引。” “什么东西?”我问。 “黑玉石灵。” “什么?” 没等我反应过来,身后的肖残剑已经叫出了声。 “你是说那块十年前忽然从天而降,拥有神奇力量的黑玉石灵?” 姚仙儿点了点头。 只见在场除我和云儿、启川外的所有人都在瞬间变了脸色。说不清到底是焦虑,无奈还是绝望。 “怎么了?那块什么石灵有什么问题吗?”我忙问。 “石灵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肖残剑忽然停下来,换了一种语气问我,“你知道飘渺宫为什么自从月池宫主继任之后,势力就开始不断壮大吗?就是因为她得到了那块黑玉石灵。凭借着石灵神奇的力量,她的武功突飞猛进,连我师父也只勉强与她打个平手!你认为这么重要的东西,她有可能借给你作药引吗?” 我愣了一下,头脑一时有些空白了。 “那这么说,大田他,他只能等死了?”我强忍着体内翻涌的真气所引起的不适,紧盯着姚仙儿问道。 “不会的!”启川紧握着拳头,双眼含泪地冲到了欧阳惊剑跟前。 “欧阳大哥,那个月池宫主不是你的姨妈吗?求你去说说情,说服她借出黑玉石灵,救救大田吧!” 云儿也抽泣着跑过去,紧紧地拽着欧阳惊剑的衣袖哀求他。 “欧阳大哥,求你了,救救大田吧!” “欧阳惊剑。”我满怀希翼地看向他,“你会帮忙吧?” 欧阳惊剑迟疑着抽出被紧拽的衣袖,走到窗前微皱着眉头。半响,才终于下定了决心点点头。 “我,去找她试试看。” 三天之后,一脸疲惫的欧阳惊剑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怎么样?”没等他走进院子,我们就赶紧迎了上去。 “很抱歉,依洛。”他歉然地摇了摇头,“她无论如何也不肯将石灵借出。” “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风清舞问。 “有是有,只是仍是那个办法。”欧阳惊剑走到我跟前凝视着我,“除非你加入飘渺宫,为她效力,否则——” “那就走吧。”我干脆地打断他的话,转身走向了院门。 “我去带上大田,二十分钟——也就是一柱香时间后在门口会合出发。云儿、启川,你们愿意去就跟上,否则就留下。至于劝阻我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我不想在临走前跟你们吵架。” 丢下这句话,我已经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庭院,不给任何人劝阻我的机会。 二十分钟后,我已经收拾停当,将大田安妥地放置在了门口的马车中。而在我收拾东西的过程中,风清舞他们四人始终站在我的身后,好几次想开口劝我,却都被我决断的眼神给逼迫了回去。 我站在马车旁,耐心地等待着欧阳惊剑。却只见一会儿后,连云儿、启川也都背着包袱走了出来。 “决定好了吗?”我问他们。 “嗯。”他们坚定地点了点头,“绝不后悔!” “那就好,上车吧。”我率先跃身上了马车,然后回身将他们拉了上来。 “依洛。”肖残剑快步走过来,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你真的要这样吗?” 肖残剑手掌的温度透过我衣服那几层薄纱暖暖的渗进了我的皮肤,温暖得一瞬间竟让我有了一丝犹豫。 我知道,加入飘渺宫就意味着从此我们将划清界线,甚至要相互敌对,誓不两立!可大田是我带出来的,也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交的第一个朋友,更是因为我才弄成现在这样,所以即使不惜一切代价,我都必须救他!何况为了帮我,所有人都已经不惜叛离了正道受到一次次的追杀。被我连累至此,已经够了。我实在害怕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也会遭到与大田同样的命运! 我别过头去假装不在意肖残剑炽烈的眼神,将他紧抓的手轻轻推开。 “我说过不要劝我,我不想临行前跟你们吵架。” 欧阳惊剑和姚仙儿翻身上了身旁的白马,缓缓地驾着走到了车前不远,然后停下等我。 “很感谢你们之前帮了我这么多。”我歉然地微低着头,“只可惜那些‘武林正道’始终不肯相信我的清白,执意不给我活命的机会。连累你们也被追杀,实在是很抱歉。所以,我走后你们也回去吧,跟他们道个歉,就说是受了我的蛊惑才会是非不分。我想他们会愿意原谅你们的。” “夏依洛!”冉落沙一脸的愤怒,“你怎么可以这样陷我们于不义?难道我们是贪生怕死之辈吗……”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她那十个不同版本的串烧,竟意外的是经过精彩剪辑的浓缩精华版,让我不禁感叹她的超强记忆力和临场发挥能力。 “行了。”我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离别最起码该有点伤感,不要再惹我发笑了。总之,不管你们赞不赞成,飘渺宫我是去定了,大家就在这里分道扬镳了吧,告辞。”说罢,我学着电视上向他们抱拳一拱手,旋即揭开车帘钻了进去。 欧阳惊剑见我坐了进去,便朝马车的车夫一招手,马车便缓缓地朝前驾去。 我坐在有些颠荡的车中,双手不自禁地紧紧抓住了垂在腿上的衣摆,轻柔的薄纱瞬间便在掌中开出了两朵空灵而晶莹的菊花。云儿轻轻地撩起了一点车窗的纱帘,在飘忽动荡的缝隙中,隐隐绰绰地看到还一直站在探月楼门前的肖残剑,脸上是一片忧伤。 我的心就没来由的抽痛了一下。继而脑海中,就不断浮现了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终究还是躲不开爱情啊。我暗自苦笑。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或许就这几天,也或许从一开始,从我下意识的想要避开他开始。 马车在颠簸中去到了一条偏僻幽静的山路上,然后停了下来。 姚仙儿过来揭开了车帘,伸手递进来三块黑布。 “飘渺宫宫规,外人进入须得蒙眼,以免位置被泄露。你们现在还不是宫里的人。” 我伸手接过黑布,应道:“宫里的人难道就不会再出卖飘渺宫?” 姚仙儿讥笑一声,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他们没那个机会。” 哼,的确。有姚仙儿这样的用毒高手在,多半飘渺宫的人不会没在加入时服下需定时压制毒性的药物。 我心照不宣地笑了笑,然后替云儿、启川蒙上了黑布。 “你为什么要加入飘渺宫?”我又突然问了她一句,“可别说是贪恋权位或财富什么的,我相信那对你来说没什么意义。”我紧紧地盯着她。只见她的脸色忽地变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常色,只是眼神仍是有些闪烁不定。 “我自有我的原因,只是你不必知道。快些蒙上眼睛吧。时间,你的那位朋友可耽误不起。”她示意了一下躺在我身旁的大田。 “既然大家都有苦衷,”我边蒙上黑布边说,“那或许,我们可以偶尔合作一下。我想,你爹和几位师叔伯们,应该会很乐意的。”姚仙儿没有回答。只是过了一小会儿,她才放下车帘。听声音,她像是走开了。 “师父。”这时,启川才轻唤了一声,“你刚才那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嘴角扬起微笑。 “不是说姚仙儿是与她爹和几位师叔伯一起失踪的吗?我猜想,姚仙儿是因为她爹和师叔伯们都在月池宫主手上,才会被迫效力于飘渺宫。换句话说,她是最容易背叛飘渺宫的人。” “那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难道你认为在大田伤好后我还会甘心当月池实现野心的一颗棋子吗?在我背叛她之前,当然得先找好几个有力的帮手。而姚仙儿就是最佳人选,也是我们最后能否成功的关键人物。” “虽然如此,可你能确定她真敢帮我们吗?” 我略一耸肩,说:“我博一下而已的啊,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马车又继续向前行驶了一段路程才又停了下来。 “几位请下车吧。”姚仙儿的声音传来,“你的那位朋友我们会派人安置的。” “可是我们的眼睛还蒙着黑布,怎么下车啊?”启川高声问道。 外面没有回答,只是听到有一个人在向马车走来。来人走到了车前,揭开车帘。 “依洛。”他说,“把手给我吧,我来带路。” 我点点头,听话地伸出了手。然后就被一只有些冰凉的大手握住,牵引着我走下了马车。接着,云儿和启川也下了车,站在我身旁。 “欧阳惊剑,还没到吗?”我问。 身旁的那个人应了一声,说道:“再过一会儿就好,请再忍耐一下。跟我走吧。”他牵引着我和云儿、启川,慢慢地超前走着。期间拐了好几次弯,还似乎上了又下,下了又上,凭感觉像是走进了地底下,周围的空气有些闷热和潮湿。 走了不久,突然一阵凉风吹拂到脸上,使得刚才闷热。潮湿的感觉一扫而空。我感觉到周围突然亮了好多。 “可以揭开黑布了。”我听到欧阳惊剑的声音说。 我慢慢地揭开了蒙在眼上的黑布,果然一张开眼就看到了一片亮堂,有些刺痛我的双眼。我赶紧又闭上了眼睛,等到渐渐适应了周围的亮度,才又慢慢睁开。 而此时,展现在我眼前的绝对是一间富丽堂皇到连皇帝都要惊讶的石厅! 高达十几米的洞顶栩栩如生地雕刻着各种传说中的神兽,张牙舞爪,仿佛下一秒就要扑咬下来一般。整间石厅几乎可以称为一个广场,四周宏伟的石壁上插满无数盏金黄的莲花灯,照得石厅亮如白昼。也不知石厅的通风口设在哪,竟有空气对流引起阵阵凉风。再加上全用白玉砌成的地板,丝丝冰凉从底下渗上来,竟使得身处地底下,却也有如置身于凌云绝顶之处的清爽舒适。 正对着入口的石厅尽头,是占据了三分之一个石厅的用白玉砌成的台阶,共十二级,大约高出平地三米。而在最高一级的台阶上,是一块宽大光滑的平台,正中的摆放着一张似乎是用白色水晶石造成的类似龙椅一般的宝座。不用猜也知道是给月池宫主坐的了。宝座左侧十几米高的石壁上,是一条巨大的金龙。它蜿蜒曲折地盘旋在石壁上,向半空中探出半个身子。而那个镶满珍贵宝石,足有一两巨型火车那么大的龙头则微张着嘴,正对向前方不远的宝座。 大田已不知被安排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只有我、云儿、启川、欧阳惊剑和姚仙儿五人站在空阔的石厅中,显得空落落的。 突然,台阶下方两侧的石壁“轰隆隆”地裂了开来,却原来是两扇门。与此同时,石厅中的烛火因为新一股气流的进入而有些明灭不定。在摇曳的烛光中,两排身着统一的黑衣人小跑着分别从两扇门内进入了石厅,然后在石厅的两侧排成了整齐的两列,齐齐面向宝座。 等他们站定后,烛火也重新稳定了下来。一个声音在高喊:“月池宫主到——” 紧接着,分不清是从空中哪里传来了一阵庄严大气的音乐声。与此同时,那张巨大的龙嘴慢慢地张大开来,从里面露出一条一人多高的甬道。纷纷扬扬的各色花瓣从龙嘴中“吐”了出来。整个石厅都在下着花雨,空气中弥漫着各式花香。 半响,龙嘴中出现了一个盛装打扮的女子。她略微地站定了一下,便一挥宽大的衣袖,从龙嘴中飞了出来。当她飞至宝座的正上方时,突然双臂同时回摆,然后一借力,便全身旋转着直直向地面落来。 刚一在地面站定,便一甩宽大的衣袖,威严地坐落到宝座上。与此同时,底下的人纷纷弯腰行礼,口中整齐地高呼:“参见月池宫主。愿宫主仙颜永驻,一统江湖!” 身旁的欧阳惊剑与姚仙儿也在弯腰行礼,直至宝座上的女子挥了挥手,才又重新站定。 “你就是夏依洛?”座上的人突然出声发问。声音不大,却足以震慑在场每一个人。 “啊?”我惊了一下。当然,这与她声音怎么样无关,只是我正好在寻思着,这撒了半天还没完的花瓣到底需要耗费多大的人力、物力来准备啊?要次次出场都这样,且不说去哪弄这么多花,那扫的人也该多累呀。这个女人太奢侈了。 “大胆!”左侧为首的一个年轻黑衣人转过身来喝斥了我一声,“宫主在问你话,你怎可如此无礼!” 我被他的喝斥惹得老大不爽,双眼朝他一瞪,正欲发作时,只听座上的女子一声威喝。 “青龙!夏姑娘是客人,不识我们的礼数也是自然,你无需如此计较!” “是!”那叫青龙的黑衣人弯腰敬道。但眼睛却不忘还向我忿忿地瞪上一眼。 瞪、瞪、瞪、瞪、瞪!再瞪我把你眼珠挖出来啊啦!就凭你那小样也配叫青龙?我呸!你叫青虫还差不多!我在心里毫不吝啬地咒骂着他,同时也没忘再回瞪他一眼。 “常言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这么小鸡肚肠,难怪得一个大老爷们窝在女人手底下办事!”我冷冷地嘲讽道。 “你!”青龙一时气结,无言以对。 “座上那位,是月池宫主吧?”我费劲地抬高头,以便能看到上面那位宫主的“尊容”。 “正是本宫。”月池宫主略一点头,“素闻夏姑娘武功高强,胆识过人,本宫早已想一睹风采。却不想今日一见,竟是一位貌若天仙的少女。真是令本宫好不惊讶。” “呵呵,宫主你真是过奖了。”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正想张嘴再说,却突然被一把讨厌的声音给打断了。 “宫主!”青龙站出来抱拳一行礼,道,“属下听闻夏姑娘是高手中的高手,一直想一开眼界。今日得此机会,请宫主允许属下与夏姑娘切磋一番!” 切你个头!我在心里暗骂。鬼不知道你是想趁机报刚才的仇!我才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无聊呢! “我看还是免了吧。”我边说着边提气走上了铺满花瓣的白玉石阶,“要让人家知道我跟你切磋,会笑话我欺负菜鸟的。” 话说完,我也已经站在了月池宫主身前,看着她既惊讶,又愤怒的神情,我不禁心里暗暗偷笑。大概从来没有人敢不经她允许,私自走上这权力象征的白玉石阶吧。 “宫主啊,不好意思,我不习惯仰着头跟人说话。还有,铺满花瓣的道路尽管芳香美艳,”我朝她眨眨眼笑道,“可要从上面走过可是很麻烦的。” 月池宫主闻言望向了我身后一地的花瓣,神情瞬间由愤怒转变成了惊讶万分,继而一跃从宝座上站起。我偷眼看了一下其他人的反应,包括青龙在内,神情全都与月池宫主如出一辙。 呵呵,那当然啦,我走过的花瓣,不仅没有损伤一丝一毫,甚至连一丝颤动也不曾有过。平静得就像从没有人在上面走过一样。据我这么久以来对江湖的了解,轻功能到这种境界的,江湖上最多不超过三个。一个是木道圣人,一个是月池宫主她自己,至于剩下的一个嘛,那自然就是我了。忽然遇上一个武功如此厉害到出乎意料的人,是很难让人不惊讶的。 “啊,对了,你是叫青龙对吧?”我强忍着笑转身望向了下面的青龙。 “啊?啊,对,我是。”他半响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我突然间又想跟你切磋一下了,”我笑说,“不知青龙你有没有空呢?” “啊?”青龙明显被我吓得不轻,脸色在瞬间苍白,豆大的汗珠淅沥沥地落在了地板上。 “不过如果你没空那就算了,下次再讨教吧。”我一脸幸灾乐祸的笑。 “好,好。下次,下次。”青龙如获大赦般连连点头。 “夏姑娘。”月池宫主朝着我笑得一脸的灿烂,“有你加入我们飘渺宫,本宫简直是如虎添翼啊!相信在你的帮助下,本宫一定可以很快实现一统江湖的夙愿!” “要我帮忙不难,”我敛起了笑容,“先借黑玉石灵给我救了我的朋友,我自然会替你效力。” “这个惊剑已经向我提过。没问题。石灵,我会给姚药使,她一定会替你医治好你的朋友。” “那依洛在此,就先行谢过了。”我的嘴角扬起了微笑。 月池宫主走到了台阶前,双手一挥,高声说道:“诸宫众听令!从今日起,夏依洛就是我飘渺宫的副宫主,你们从此要听命于她。她的话就是我的旨令!” “是,宫主!”众人点头整齐地应道,然后单膝跪下,齐声向我高喊:“属下参见副宫主!” “起来吧。”我随意地挥了挥手。 “宫主。”我看向月池,“我的住所你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吧?若没什么事,我就先行退下了。而且,我也想去看一下我那位伤重的朋友。” “好。姚药使。”她看向站在底下的姚仙儿,“由你带依洛他们到住所去吧。” 姚仙儿应声领命。我迈步走到台阶前,微拢左掌运气,然后举臂一张,手掌中聚起的强劲气流便猛然朝台阶上冲去。一瞬,便已经把我前方一路的花瓣清除到了两旁。我在众人又一次的惊讶不已中缓缓走下了台阶,来到姚仙儿与云儿、启川跟前。 “请带路。”我朝姚仙儿点头道。姚仙儿略一欠身,已将身后的去路让出,然后伸手示意我前行。 “请等等!”台阶上的月池宫主突然出声叫住了我们。 第二十章 胳膊肘往外拐了又拐 杭州城郊的一座偏僻客栈中。 “禀告副宫主,江湖各门派的重要人物除南宫海因为在迎风坡时被您打伤没来之外,其余的人都已经聚集到杭州城来了,我们什么时候动手?”身后一个手下问我。 “急什么?”我冷哼一声,“时机一到我自然会动手。退下!” “是!”那名手下被我一声呵斥,赶紧讪讪地退了下去。 我是五天前带着云儿、启川,以及一大队飘渺宫精英人马离开飘渺宫的。从地宫中出来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飘渺宫就建在杭州城外附近一座山的山腹中,难怪江湖中人都找不到它的所在。 月池要我抓齐各门派的掌权人物,哼,说得倒容易!各门派之间相隔远的何止千里?要我逐个逐个去抓人,岂不是光赶路都能把我累死!不过好在我还懂得用脑。 我让人放出风声,说我成吉思汗出现在了杭州,手上还有几个江湖中的重要人物作为人质。所以理所当然的,江湖各路人马肯定会争先恐后地飞扑而来。到时候了喔,还不被我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青龙。”我叫了一声。 “属下在。”青龙回答着从一旁走了出来。 “叫你去打探的消息怎么样了?”我背对着他问。 “禀副宫主,冉落沙与风清舞现已回到了各自的门派,由于木道圣人的极力劝护,她们并无受到过大的惩罚,而被释放后的方世玉与宋云飞也无再追究,所以她们现已跟随着各自门人又来到了杭州城。而至于肖残剑与韩冰魄,至今下落不明。不过属下猜测,他们还藏匿在杭州城的可能性很大。 下落不明?为什么他们不回去?我眉头紧锁。 “师父。”云儿走了过来,“不如让我和启川去找肖大哥他们吧。若是他们还藏匿在杭州城中,见了我们,他们一定会现身的。” “不必了。”我摇摇头,“找到他们又怎么样?难道跟他们大打出手吗?别忘了我们这次的任务——连木道圣人也是我们的目标之一。” 云儿的神色一片黯然。 “青龙!”我又叫道。 “在!”他应说。 “传令下去,明日午时动手!” “是!” “全部不许动,高举双手放在脑后!”我一脚踹开探月楼大厅的门,对着聚集在里面的江湖各派人物大声喊道,“你们已经被逮捕了!你们有权保持沉默,但你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无论将来还是现在,我都会当作没听见!” 我向后挥了挥手,瞬间,一群黑衣人便已迅速地鱼贯而入,抽出手中的兵器将厅中的人团团围住。 “里面的人听着!”我接过启川手中递过的檀木香扇“唰”的一下打开闲闲地扇着,对还愣坐在大厅里的所有人提声说道,“你们已经被重重包围了!挣扎是无谓滴,反抗是无聊滴,生命是大过天滴,赶紧弃械投降吧!” “你是什么人?”公孙无量拍案而起,“竟敢来此造次!” 现在我终于明白他们这群人布下天罗地网追了我那么久都抓不到我的原因了。不是因为我躲得好,而是因为他们视力不好——换成女装他们就认不出来了。 我微微一笑朝他们行了一个西欧的绅士礼。 “好久不见,各位!我就是你们一直想抓的成吉思汗。不过我现在叫夏依洛。还有,我的身份是飘渺宫的副宫主。现在是奉月池宫主之命,‘请’各位回飘渺宫商讨一下统一江湖的事情。” “什么?”众人惊讶。 “原来是你,成吉思汗!你这个小人!”南宫皓和慕容启齐声骂道。 “不小了,都快十八了。”我笑着摆摆手,“你们是要现在就跟我走呢,还是要先过两招呢?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哦——探月楼里的井已经被我下了化功散,无色无味,姚仙儿特制,连唐门的人都没有解药。估计在这几分钟内就该发作了,要打就快点吧,不然等一下就只能挨打喽。” “你这个卑鄙小人!”一众人等都愤怒地扑了上来,但没走几步,就相继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 我无辜地耸耸肩。 “喏,不是我不给你们打哦,是你们自己无能为力了而已。”说话间,我已经走到了公孙无量他们跟前,敛起了一脸灿烂的笑容。 “怎么,上次的伤那么快就好了吗?看来是我下手不够重。”我牵动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冷冷地说道。 唐威夫妇、段青铜以及南宫与欧阳两家的人闻言一惊,脸色瞬间苍白,身体不住的有些微微颤抖。 “你、你要干什么?”欧阳烈发颤着问。 “干什么?”我嫣然一笑,“我怎么知道呢?或许打你们一顿,或许折磨你们一番,也或许——”我伸出手轻放在欧阳烈的肩膀上,慢慢加重了力道,“——像上次一样,把你们的手脚给活活撕扯下来。” “不、不、不要!”欧阳烈奋力挣扎着想向后退去,“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不要?”我冷笑一声,继而双眼朝他狠狠一瞪,同时一个耳光重重地扇在了他脸上,愤怒地大声嚷道,“现在你会说不要了吗?那当初你们挖去大田的双眼,挑断他的手脚筋,还要屠杀了整整一个村的村民时,你怎么不会说不要!” 一回想起这些往事,我就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要杀了你们替我爹和村民们报仇!”启川和云儿突然夺过了身旁一个黑衣人手中的兵器,狠狠地朝公孙无量他们刺去。 “住手!”青龙一个箭步冲过来,拦腰抱住了启川。而另一个黑衣人也按住了云儿。 我回头瞪住了青龙。 “宫主有命,这些各门派的掌权人要活捉,属下不敢抗命。”他急忙解释。 我收回了瞪视的目光,深吸几口气,重新稳住了情绪。 “那好,那就立刻把他们给我带走!”我命令道。 “依洛。”瘫倒的人群中突然有两个人挣扎着站了起来。 “大田和那些村民不是他们害的。”冉落沙站得摇摇晃晃。 “没错。”风清舞接着道,“这几天我们都在查探,但的确,没有人曾做过那样的事。这是每个人都指着天用性命发过誓的!那天欧阳前辈他们,也是突然接到一封匿名书信,才赶到了迎风坡去。我知道你是为了救大田才听命于月池,但让这么多人无辜死去,你又于心何安啊?” 我静默着不出声,心中却掩不住那一阵高过一阵的波涛汹涌。 是我们一开始就被骗了,还是风清舞和冉落沙被骗了?若是我们,那这一切,就不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那封匿名书信,大田的伤,村民的死,甚至到一开始严破的死和我被冤枉、追杀,每一件都紧紧衔接得透出诡异,好像有一只黑手,在把我逐渐推向深渊。到底是谁,在幕后策划了这一切? 我的后背不由得渗出了丝丝的冷汗。 不,不会的!这要是真的就太可怕了,绝对不可能!一定是风清舞和冉落沙被骗了,那不可能是真的!我不信! “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带走!”我瞪大着眼,脸色难看地冲青龙大声嚷道。 “啊?是、是!”青龙一惊,赶紧放开启川,边唯唯诺诺地应着,边带其他人走过去抓人。 “依洛!”冉落沙和风清舞声嘶力竭地喊道。 “闭嘴!”我瞪着她们大口地喘着粗气,双拳紧握,努力平复着在不断瑟瑟发抖的身体。 半响,一名手下走了过来。 “禀告副宫主,所有的门派掌权人都已经就擒。”他禀告说。 “嗯。”我疲惫地点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 “啊!”突然的一声惨叫吓得我立马回过头。只见不知是哪一派的弟子,已被一名黑衣人用长剑穿膛而过,倒在了血泊之中。而其他的黑衣人,也都手持兵器,准备向大厅中剩下的各门派弟子下杀手。 “你们在干什么?给我住手!”我怒吼着飞扑过去,狠狠地扇了刚才动手的黑衣人一个耳光。他立即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半边脸肿了起来,嘴角还渗出了血丝。 我赶忙弯下腰去检查被伤了的那名弟子,但可惜,他已经断了呼吸。 “谁准你们这么做的?谁让你们杀人了!”我站起身呵斥着那群黑衣人。 “禀告副宫主,这是月池宫主的命令。”一名手下辩解说,“她说,剩下的人要格杀勿论,一个不留,属下也只是奉命行事,望副宫主——” “闭嘴!”我斥道,“我不管是谁向你们下了命令,总之我说不准杀就是不准杀!谁敢违令,我就让他第一个死!” 那些人相互对望着不敢应声。 “既然副宫主说不杀,我们就自然不敢杀。”青龙忙走出来打圆场,“宫主也曾说过副宫主的话就是她的旨令。那现在副宫主都发话了,我们又怎可不听呢?兄弟们,是吧?”他问。 其他人又对望了几眼,接着立即点了点头,应道:“是。属下遵命。” 我最后再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便一甩衣袖,转身走出了门外。而他们也不敢再耽搁,紧紧地跟了上来。 到了城郊客栈,天色已经暗了。青龙快步走到我身边,说道:“副宫主,如今天色已晚,而距离宫里还有半天的路程,不如您就先在此歇息一晚,待属下先行将人连夜押回,也好让宫主早日开怀。” “好。”我点点头。 青龙随即挥手叫过几名手下,吩咐说:“你们几个留下随侍副宫主——” “不必了。”我出声打断,“未免途中有人拦路救人,你们还是全去押解那些人吧,我身边有云儿、启川就够了。” “那——”青龙迟疑了一下,“——好吧。那青龙与诸兄弟就先向副宫主别过了,明日待宫里再见。请副宫主自行小心。” “嗯。”我点点头,挥手示意他们离去。 青龙等人翻身上了马,马后带着几车昏迷不醒的囚禁者,一行人快马加鞭地隐入了夜幕中。 “师父,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进客栈休息,明日好早些上路吧。”云儿说。 我盯着青龙等人离去的方向,嘴角轻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不忙,我们要先去一个地方。” “师父,果然被你料对了。”启川攀在我后方的一根粗树枝上轻声地说道,“青龙他们又回去了探月楼。”我和云儿、启川三人隐蔽地攀爬在探月楼外的一棵枝叶浓密的大树上,等了半天,终于等来了青龙等人。只见他们个个手持武器,呼啸几声便掠进了探月楼的大门。 “跟上。”我说道。随即一个飞身跃下了大树,足见轻点地面,如蜻蜓点水般也掠到了探月楼的门前,然后一个提起纵身,便已跃上了围墙,趴在上面仔细地监视着青龙等人。只见他们一进入探月楼便四下分散开来,到各个房间去搜捕刚才的漏网之鱼。只一会儿功夫,便已抓出了几十个。所有的人都在。化功散的药劲还没过,他们仍是全身瘫软,只能任由青龙等人将他们绑了推到灯火通明的庭院中。 云儿与启川也早已趴在了我身旁,屏气问道:“师父,现在该怎么办?” 我抽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块丝巾对折了蒙在脸上,然后脱下外套露出了另一套衣裙对他们说:“你们守在这里,我下去对付他们。注意点看着,别让任何一个人逃走了。” “没问题。”他们自信地点了点头。 我深吸一口气,双掌在墙顶一撑,身体便向前翩然飞去。伴随着一阵微风,我已稳稳地站落在了庭院中。 “什么人?”青龙等人慌忙将手中兵器指向了我。 我笑而不语。 “拿下!”青龙命令道。一群黑衣人冲了过来。 我不慌不忙,提气一点足见,飘然地掠到了种在庭院中的数棵果树盆栽旁,伸手摘下了几片树叶。 只听“嗖嗖”几声,冲在当头的几个黑衣人已经轰然倒地。剩余的大都心里一惊,愕然停住了脚步。 “不准停下,给我上!”青龙喝道。 黑衣人回望了青龙一眼,一挺胸膛,豁出去般又冲了过来。 我扬起右手,翩然几掌。掌风扫过树枝,数十片绿叶已然像离了弦的箭般射向了黑衣人。转瞬之间,大部分反应得慢的已经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而反应得较快的几个虽然及时避开了致命的攻击,但身体多处还是被快速射过的叶片给割伤了。 “你是什么人?”青龙骇然地站立在原地。 我没有回答,而是又一次快速地发射了数十片树叶。终于,除青龙外的所有飘渺宫人都倒下了。我径直走到青龙面前,揭开了脸上的丝巾。 “是、是你!”一瞬间,青龙的表情变得既惊恐又愤怒,“你这个叛徒!”他大声骂道。 “这样的形势下你还敢骂我,胆子还真不小。”我轻笑着挑了挑眉毛。 看着我越发变得阴冷的眼神,青龙像是终于觉悟到了自己的处境,身体不期然地开始抖动得像发了羊癫疯。 “你负责押送的人呢?”我寒着声问。 “你想干嘛?”他警觉地反问。 “你救不了他们了。”他又说,“我早已派了几个手下将他们快速押往了飘渺宫。” “快速?”我蔑笑一声,“带着那样一堆‘重物’,能快到哪去?天亮前我就能追上。” “你追不上的。”他像是忽然又有了勇气一般,挺了挺胸膛,笑得一脸得意,“他们是从密道前行的,你根本找不到他们。只要他们一被运抵飘渺宫,月池宫主很快就可以统治整个江湖!到时,只怕你这个飘渺宫的叛徒会又一次成为全江湖人追杀的目标!” “闭嘴!”我一巴掌甩到了青龙脸上,打得他摔了了个踉跄,“密道在哪儿,快说!” “你杀了我吧,我不会告诉你的!我绝不会背叛月池宫主!”青龙死死地瞪着我。 我一怒,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紧紧地勒着他的脖子。 “想不到看你平常那么胆小,却会对月池誓死效忠!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我告诉你,如果你再不说出密道的所在,我会有一千种让你生不如死的方式折磨你!” “我,死都不会,说!”青龙憋着涨红的脸,在我越发用力地勒紧他时,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我们对视了几秒,我忽然一把松开了他。 “不说就不说,我还不稀罕呢。”我撇撇嘴。 青龙望着我突然的转变,惊讶得连气都忘了喘回来。呆愣了半响才开始大口大口地深呼吸和咳嗽。喘了半天,才总算匀过气来。 “你,不怕——”话问到了一半,青龙就不知该怎么问下去了。 “你以为,我会怕江湖的追杀和月池吗?”我蔑笑着冷眼看向他,“我从来没把他们和她放在眼里!更何况,我是堂堂飘渺宫的副宫主,月池为什么要号令全江湖追杀我?” “废话!你背叛了月池宫主——” “没有背叛!”我猛然出声打断了他,继而却又轻轻地笑道,“只要你回不去了,她还怎么会知道,我曾背叛过她?在她认为,我还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在她手上,我不会,也不敢背叛她。” 话一说完,不等青龙有所反应,我已经出手点了他的睡穴。 “依洛。”一直到现在,冉落沙和风清舞才出声叫我。 “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要助纣为虐。”冉落沙说道,“在关键时刻,你一定会——” “行了。”我不耐烦地挥挥手,“有那个力气说废话,还不如省点力气好早些恢复呢。” 我边说着边走到了众人面前。此时,云儿与启川也已从墙上跃下来,快步走到了我身边。我从怀中掏出了两只小瓶子,递给他们,吩咐道:“这是化功散的解药,揭开盖,让他们闻闻就好了。” 云儿、启川接过瓶子,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个?” “向姚仙儿拿化功散时顺便要的。”我耸耸肩。 半响过后,众人的毒都解了,但一时半会也不至于马上生龙活虎,只是已经能站起来了。 “夏依洛。”方世玉走了过来,“你到底想干什么?或许是我笨,我真的看不透你。” 我微微笑了一下。 “不是你笨,只是我太聪明而已。” 方世玉被我的自夸搞得有了小半秒钟的头脑短路。或许古代人都太谦虚,他没见过像我这么好意思直接夸自己的吧。 “的确。”他恢复过来后点了点头,“你很聪明。可以说,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子。只是也因为你太聪明了,让我觉得有些可怕。因为,我根本无法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真情,什么时候假意,什么时候帮我们,什么时候却又害我们!” 我沉默着不置可否。他转身走开了。 风清舞走了过来。 “依洛,你准备怎么救各派掌门?”她问。 我看了她一眼。 “不救。” “什么?”她惊讶万分,“为什么不救?难道你真要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报复他们吗?” “我才没那个闲功夫。”我挽起手,“大田还在月池手里,我不能轻举妄动。不过你放心,一事归一事,我还是懂得以大局为重的。至于那些掌门该怎么救,什么时候救,之后我自有打算,你们就不用管了。” 我叫过云儿、启川,抱手向冉落沙、风清舞告别。 “那些黑衣人你们就自行处置了。不过,千万别让今天的事泄露出去。”我叮嘱她们,“哦,还有,尽快找到肖残剑和韩冰魄。有他们在,事情会好办很多。” “知道了。”她们点点头。 次日晚上。 “参见宫主。”我站在石厅中央,朝宝座上的月池宫主略一点头叫道。 月池因为我的轻慢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快,但随即便掩饰了过去,站起身款款地走了下来。一直走到离我一米远处才停住脚步。 “青龙他们呢?”她问,“怎么不见一起来面见?” 我听罢微皱了皱眉。 “他们还没回来吗?昨晚他们让我留在客栈休息,说由他们连夜护送那些人回来,照理早该到了。还没回来,不会是被人半途截杀了吧?他们手上可还押送着那么多重要人物,正派的人哪会那么容易放过他们。” “可是押送的人已经回来了,说路上并无异常啊。” “等等。”我挥挥手,“你说青龙他们不见了,又说押送的人已经回来了。可青龙他们不是负责押送的吗?他们都不见了还算没有异常?” “呃。”月池的脸色有点尴尬,“似乎是他们分开来了。只有少数的几个人负责押送。” “哦?”我双手抱于胸前,微微挑了挑眉,“可青龙是对我说他们押送的呀,又怎么会中途丢下任务分开呢?该不会,是宫主你还安排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任务给他们吧?宫主这么做,未免太信不过我了。既然如此,我留在飘渺宫还有什么意思?” “哦,不。”月池赶紧换了一副好脸色,“本宫绝没有信不过你的意思,也绝没有再安排了什么秘密任务给青龙他们。” “那你怎么解释他们的离开?” “这……或许是突然发生了什么事吧。”月池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这件事本宫会派人去查的。此次任务能顺利完成,依洛你功劳最大,也最操劳。不如你先行去歇息,待明日本宫自会论功行赏。” 又歇息?我才刚睡醒没多久啊——昨晚几乎没睡,今天一直睡到了下午我才赶回来的。怎么飘渺宫的人背着别人做事的时候都喜欢叫人去休息啊? “好。”我懒懒地应道。 我回到了住所,却发现姚仙儿已经在房里等着我了。 “有什么事吗?”我问。 “没什么,只是来告诉你一声,大田已经苏醒了。”姚仙儿轻描淡写地说。 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扑过去兴奋得不知所以地拽住了姚仙儿的双臂,“大田真的醒了?” “你这么惊讶干什么?你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投奔飘渺宫的吗?”她冷静地推开了我。 姚仙儿的话瞬间让我冷静了下来。 是的。虽然现在大田已经好了,但我们都还身处在飘渺宫,还不能高兴得太早。 “除了这个消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压低了声音问她。 姚仙儿突然一脸希翼地看向我,连声音都开始有些颤抖。 “我努力了那么久,可一直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我爹他们被关在了哪里。依洛,你帮帮我,帮我救我爹他们好吗?” 我惊讶于她突然间明朗的合作态度。 “我不在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吗?”我问。 姚仙儿像是突然得到了惊天喜讯一般,压低了声音,难掩兴奋地告诉我说:“我发现了月池的一个大秘密!”说完,她就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像是在等我猜那到底是什么秘密。 “大秘密?”我疑惑地看着她,“该不会你发现月池包养了一个小白脸,还是她其实是一个人妖?” “你说的都什么跟什么呀!”姚仙儿猛然朝我一瞪,“我是说真的!” “我也是说真的呀。”我认真地点点头,还朝天竖起了三根手指,“我发誓。都没猜对吗?” 姚仙儿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不理会我委屈的表情,继续说了下去。 “我发现,月池患了一种怪病!” “怪病?”我惊讶,“连你都称之为怪,不会是艾滋或者cancer之类的吧?” “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总之,她身体的很多地方都长了大小不一的硬块。有的在内脏里面,有的在皮肤上。” “哇,内脏里面长了硬块你也知道?你们这里也有x光照的吗?” “内脏的情况我看不到,不过经由望、闻、问、切四术以及针灸一法,我大致能推断出里面的状况。虽然不能确定,但,是的可能性很大。” “长硬块,还连内脏上都有?”我挠了挠头,“不会真的是cancer吧?喂,那没得医的,是绝症来的。” “我也这么认为。”姚仙儿点了点头,“前几天月池说身体越来越不舒服,让我替她看看。可我回去翻遍了医术,也没见过这等怪病。” “那你怎么跟月池说的?”我问。 “我没说。我只说是一些很普通但难根治的病症。”她一脸的凝重,“我被迫着加入了飘渺宫,帮她制毒,帮她杀人!我受够了!现在,只要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些被我的毒害死的武林同道的鬼魂,他们要向我索命!还有严破,他也——” “严破?”我的神经猛地抽动了一下,“他关你什么事?” 姚仙儿像是惊觉自己说错话一样,双手快速地捂住了嘴巴。 “他的死你到底知道多少?”我伸手用力地扳住她的肩膀,“或者是说,你参与了多少?” 姚仙儿紧张地望着我,双手仍是紧紧地捂着嘴巴。 “我们已经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我说,“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姚仙儿迟疑了一会儿,终于放下了双手,开口道:“没错,我还有什么好瞒你呢。是的,严破那件案子,我是参与了,但真正杀人的,是南宫海和一个神秘人!” “南宫海?”我放下了扳住 第二十一章 地下密室 欧阳山庄的后山坡上,南宫海恭谦地站在一个蒙面人身后,唯唯诺诺地应着什么。 那个蒙面人身穿一件大斗篷。就连他的声音,也特意变过调,根本不像任何一个声带正常的人的声音。 姚仙儿觉出了一些不好的苗头,于是她蹑手蹑脚地靠近了那两个人,猫着腰躲在了一块大石后。 “暗使大人请放心,小人定当不负飘渺宫月池宫主的愿望,趁这次武林大会将所有高手一网打尽!”姚仙儿听到南宫海奉承地对那个蒙面人说,“小人已经在今晚的饭菜中下了药,只要他们一吃,包保个个马上瘫软在地,任人鱼肉!” 蒙面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想说些什么时,另一边的草丛中却突然冲出了一个彪形大汉,赤手空拳,直直扑向了正在点头哈腰的南宫海。嘴里还骂道:“南宫海,你这个正道的败类!我杀了你!” 南宫海一见来人大惊,慌慌忙忙地躲过了攻击,手脚并用地与来人撕斗起来。这时,姚仙儿才看清来人的面目——崆峒派的严破!大概他也是正巧经过听到了刚才的话吧。 转眼间,南宫海就已经窘态全现。 眼看严破就快将他打倒在地时,却突然间自己猛烈地抽搐着倒在了地上,只一会儿就不再动弹了。姚仙儿凭经验看出,严破已经中毒身亡了。 南宫海惊讶地望着死去的严破,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声音。 “那是我派人好不容易从唐门中盗来的独门毒药。”蒙面人冷静地说道,“你现在马上假装无事地回去。严破的死,其他人自会把它归罪于唐门。” 南宫海听罢才如梦初醒地点了点头:“好办法!那正好可以让他们自相残杀。暗使大人这一招借刀杀人,再隔山观虎斗这是太完美了!” 蒙面人不置可否,一转身,施展轻功快速地隐入了草丛中。南宫海见状也急匆匆地逃离了现场。 姚仙儿此时才敢走出来。她看了看扎在严破身上的那枚毒针,略一沉思,便把它拔了下来。接着,她割断严破的咽喉放掉了他所有的血,背着他的尸体快速奔回了欧阳山庄,放在了那间荒废的庭院中。她原是想将严破的尸首扔进井中的,但当时外面传来了一些声响,吓得她随手丢下尸体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之后想想觉得还不妥,便又回到后山,放了一把火,烧毁了凶杀现场,接着才去把下在饭菜里的毒给解了。 “我知道这么做对不起严大侠,但我不想唐威他有事,所以我——”姚仙儿低下头轻声抽泣,“我更没想到最后会连累到你。对不起,依洛。” 我探了口气,耸耸肩,应道:“算了,事情都过去了。女人嘛,总会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男人而不顾一切的。何况,真正陷害我的人又不是你。” 姚仙儿听到这里忽然抬起头,擦了擦眼泪。 “对了,说到这个,那个夜袭丁冷仇然后嫁祸给你,陷害你的人到底是谁?”她脸色凝重地问道。 “我没亲眼见过,不知道。”我摇摇头,“不过我猜,他跟你之前见过的那个身穿大斗篷的蒙面人就算不是同一个,也至少是同一伙。” “你怎么知道?” “那瓶血玲珑喽。就算它的配方不慎流传出去,但也不至于会普通到人手一瓶吧。况且那晚,对方又要搞夜袭,又要来我房间玩吊瓶,从时间限制方面来推断,对方至少有两个人。” “那他们到底会是什么人?” “嗯——”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夜袭那个人既然武功高强到令大家都认为那会是我,那就说明,那个人武功起码不在我之下。” 我走到一张椅子边坐了下来,悠然地翘起二郎腿,然后似笑非笑地看向姚仙儿。 “试问在整个江湖中,武功不在我之下的,又有多少个呢?” 姚仙儿皱着眉略一思索,急急应道:“不出三个。但最有嫌疑的是——” “——月池宫主。”我接上去说道。 “也就是说,要陷害你的人就是她!但是,为什么?” “不知道。”我略一耸肩,“我初出江湖,没名气,没地位,却要劳动到月池宫主带领整个飘渺宫来陷害我,关于这一点,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那会不会是——”姚仙儿迟疑着说道,“她看你武功太过高强,怕你将来会成为她统一江湖的一大障碍,而又刚巧发生严破的事,所以就顺水推舟,把罪名通通推到你身上,借武林正道之手将你铲除?” “有这个可能!”我眼前一亮,“把罪名嫁祸给我之后,就算那些‘正道’杀不死我,也会逼得我脱离正道,再也成不了她的障碍!” “而且,现在还成了飘渺宫的一份子,帮她做事!”姚仙儿嘟囔了一句。 听了她的话,我心里顿时老套地像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 想不到,我现在居然得替当初陷害我的人做事,真是英明尽丧,笑歪了月池那个小人的嘴都行了! “等等!”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不说还不觉得,现在一说,我就发现这所有的事都发生得太可疑了!” “怎么说?”姚仙儿紧步走了过来。 我站起身,在房中来回踮步。“你想想,我为什么会到飘渺宫来?是因为大田受了重伤。而大田之所以会受重伤,又是因为被几个人绑架,虐待折磨。可那几个人——”说到这里我顿了一顿,“——之前我一直被‘正道’追杀,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是‘正道’中人。可是前不久清舞她们已经查过,说‘正道’中从没有人这样做过。甚至就连之后赶到的公孙无量他们,也是接了匿名书函才知道当时我在迎风坡。也就是说,在整件事的背后,有一只黑手在操控着。而那几个人的身份,也需要我们重新定义了!” “难道你认为,他们会是——” “飘渺宫!”我一字一顿说道,“除了她,我想不到还有谁,会那么有兴趣去挑拨我和‘正道’的关系。” “的确!”姚仙儿一击手掌,“只要你跟正道的关系越差,那么你投靠黑道的可能就越大。那要投靠黑道,当然最好就是到飘渺宫了。如此一来,她月池即少了个心腹大患,又多了个得力助手,何乐而不为啊。” 我站住脚步,在头脑中把这么久以来发生过的事迅速地过了一遍。 “如此看来,连当初的屠村事件,恐怕我都得好好查查。搞不好连那次也是飘渺宫的‘杰作’。”我边说着边走向了房门,“姚仙儿,你先回去,今天的事当没发生过,我去找月池探探她的口风。” “好。”姚仙儿答应着,和我一起走出了房间。 和姚仙儿分开后,我便一个人急匆匆地赶往了月池的住所。不想却在半道的回廊上就被我远远地撞见了她,只是她没看到我。 她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似的,满脸的严肃。紧接着又忽然的回过头去,朝身后跟着的一大堆侍婢、手下们吩咐了几句什么,只见那些人便迅速地退下去了。 那些人都散得了无影踪之后,月池像是还不放心一般,四下里张望。我见状赶紧闪身躲到了一根粗大的廊柱后。 直觉告诉我,月池似乎有什么事是连飘渺宫里的普通人都不能知道的。而她现在,就正是要去做这件事。 虽然我觉得这件事有可能只是她要去拉屎之类的因为有伤大雅和有损她宫主威严,所以不得不先遣散身边的人才去做的小事,或者是她要去会情郎,但因为年纪也大得差不多了,怕别人知道她养小白脸会难为情,所以才一个人偷偷摸摸去做的人生大事。 不过鉴于她到底是一宫之主,我当然也不会排除她是要去做一件关于飘渺宫生死存亡的机密大事的可能。 所以在她急匆匆地掠过了回廊尽头的一扇拱门后,我便也不假思索地悄悄跟了上去。几分钟之后,我便跟着她来到了地宫里的一座大花园中。 也不知道那些建造这座在山腹中的宫殿的能工巧匠们是怎么做到的,竟能从壁顶无数大小不一的孔洞中引进外界的阳光来,使得花园中无数品种的花能够常开不败。 花园中不单有争相斗艳的花,还有潺潺的小溪,荷开满塘的碧池,金砖玉瓦的水榭等等,一切都与地面上豪气唯美的花园别无二致。 没等我仔细地欣赏这花园的美景,月池就已快速去到了一座造型巧妙的假山石前,伸手轻轻地扳动了一下石块。静等几秒钟后,假山石旁一块隆起半米多高,一米见方的大石块竟从中间隆起的部分向两边裂开了一条大缝。缝隙逐渐变宽,很快地便裂成了一个大洞。月池连一秒都没耽搁,一闪身便跃进了洞中。之后,洞口便又迅速地闭合了。 老实说,整个过程,还真像极了祝英台跳进梁山伯的坟。只是少了开头一番惊天动地的哭坟,和最后飞出的两只蝴蝶。 我不知道这“祝英台”要在“梁山伯”的坟里面待多久,于是把心一横,便也快速地来到石块前,依样画葫芦地打开了那条暗道,一头扎了进去。 出乎我意料,这条“暗道”并不暗,还可说是灯火通明,证明这里空气质量不错。我站在通道的起点,仔细地审视了一下周围情况。 前方大约十米处就是一个拐角,月池当然已经不见了身影。而在我右手边伸手可及的石壁上有一个突出的小圆轮。我试着转动了一下,发现是控制头顶上洞口开闭的开关。 我闭合了洞口,深吸了一口气后,便蹑手蹑脚地顺着通道往前走去。每到一个拐角处,我都要先小心地窥探一下拐角后的情况——天晓得我会在第几个拐角处突然撞见月池,我可不想被她逮个正着。 就在我紧张地七拐八拐,拐得我都快晕头转向,神经衰弱了之后,终于被我在一个拐角后发现了一道还开着一条缝的石门。石门中还隐隐约约地传出一些说话声。 我赶紧悄无声息地接近那道石门,从门缝中小心地窥探里面的情况。 门后是一间不小的石室,室壁边摆满了各种不知名的刑具。而在石室中央,一道长长的粗铁链把江湖上各门各派的掌权者都牢牢地锁在了一起。看他们瘫软无力的样子,多半是又被下了化功散。 月池和她的几个心腹正背对着门,站在不远处趾高气扬地大发言论。 “哎呀,我说各位掌门啊,你们就乖乖地点头应允了吧,也少了再吃些皮肉之苦。”月池扔下了原本拿在手中的一套刑具说道。 我看了看那些掌门,果然一个个是伤痕累累。 “我呸!月池,你这个卑鄙小人!我姚其德就算死,也不会答应由你作这武林盟主的!”人堆中一个虚弱却不失坚毅的声音怒道。 姚其德?我寻声望去。果然见姚仙儿的爹和师叔伯们也都被锁在了那里。 哼,月池来这里连手下人都不让跟着,难怪连姚仙儿也找不到她爹被关在哪里了。照这个情况看来,恐怕只有极少数的几个月池的心腹才知道这座地牢的所在,也因此沿途来都不见一个看守。 “月池,有本事的你就放了我们,然后与老夫堂堂正正地大战三百个回合。只要你能让老夫输得心服口服,老夫就绝不反对你当这武林盟主!”慕容启喊道。 “你以为我赢不了你吗?”月池讥笑了一声,“哼,我要杀了你,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只是,我还不想弄脏了自己的手。” “混账!”公孙无量怒骂道,“你若真的有本事,大可堂堂正正赢得那武林盟主的宝座,何必在我们正道中安插奸细!” “奸细?”月池转过身微眯起双眼,不无讥笑地望向公孙无量说,“你是指夏依洛?” “那是当然!你以为我们正道中人都是笨蛋,会识不穿你们飘渺宫的奸细?” 废话!你们哪里有识穿过?识错你们就一直都在做!如果你们都不算笨蛋,那耶稣也会下蛋了!我在心里忿忿地想。 “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们的笨好。”月池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我也这么觉得!他们啊,笨得都超乎人类的想像了! “知道吗?夏依洛根本不是我们飘渺宫的奸细。”月池背着手,踮步走到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木道圣人跟前,“圣人,这你应该判断得出来吧?只可惜他们都不听你的,执意认定夏依洛是凶手,是奸细,倾了全正道的力量去对付她,最后把她逼进了我们飘渺宫。” 木道圣人不说话,只是无奈地叹了声气,轻轻闭上了眼睛。 “你这话什么意思?”玄释大师问道。 “哈哈哈!”月池一阵仰天大笑,“亏你还被称为大师,却连这点都想不明白!我告诉你吧,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设好的圈套!” “圈套?”众人大惊。 “不错,圈套!”月池瞪大了双眼,满脸兴奋地说道,“反正你们也活不久了,我就索性把这一切都告诉你们,省得你们死不瞑目!” “我飘渺宫率领黑道与你们正道斗了数十年,一直处于下风。直到不久前我得了奇宝——黑玉石灵从而功力大增,才逐渐扭转了局势。但我知道,双方的力量都根深蒂固,要彻底地铲除某一方,统一江湖,又谈何容易。我想你们也是认识到了这一点,才会忙着到处网罗高手,选正道盟主。” “也就是在这时候,我发现了夏依洛这个惊世的高手!原本我心里还有些顾虑,怕会多了个障碍。却没想到意外地出了严破那件事。严破因为无意中得知了我们飘渺宫的秘密而被灭口。于是我们便借着这根导火索,一路设计,最终将烈火烧到了夏依洛身上!” “她的武功真的是太厉害了,连我都得忌她三分。为了不损我们飘渺宫的实力,我唯有让你们正道来帮我铲除她。结果没想到你们这么没用,在欧阳山庄中,一大帮人也能让她给逃了!不过我知道你们的心胸够小,无论她逃到哪儿,你们也都会誓要追杀到她为止,所以我倒不担心你们,我只是担心夏依洛。” “她那个人太散漫了,又玩世不恭,恐怕你们还在辛辛苦苦地到处找人时,她就已经不知窝在何处逍遥快活了,根本不把你们放在心上。可我不想留着她这一大隐患。于是为了激出她对你们的仇恨,激化你们之间的斗争,我不仅屠村,还将她最好的朋友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终于,她在极怒与极悲之下走火入魔,大开杀戒!也由此,我才终于认识到,她不仅是厉害,还简直是可怕!除非她愿意,否则就算你们联起手来也不一定对付得了她!” “所以我改变主意了,我不单要逼得她脱离正道,还要逼得她不得不投靠我们飘渺宫!如此一来,我既少了个心腹大患,又可多了个得力助手。我知道她急需要我的黑玉石灵来替她的朋友治病,于是我便从此要挟她,终于让她服下了我飘渺宫的独门圣药——九曲散。只要日后她稍有不遵,我便能让她生不如死!哈哈哈……” 月池又是一阵得意的仰天大笑。我不耐烦地捂住了耳朵。 一口气说这么多也不嫌累。而且你说的这些我已经猜到了,一点新意都没有。我朝她翻了翻白眼。 不过,那个九曲散是什么东西啊?不会是之前她让姚仙儿给我吃的那个药丸吧?不过算了,管它是什么毒呢,只要有姚仙儿在,还怕月池她能毒得死我?也不学学,什么叫班门弄斧。 “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笨蛋!”月池停止大笑,得意地朝那些人骂道,“原本夏依洛在你们正道,若她与你们联手,我倒还有些担心我会处于下风,但现在……哈哈哈……” “月池!”静念师太骂道,“想不到你不仅行事狠辣,而且还如此精于算计!这次,我们算是栽在你手上了!” “诶——你们可不是栽在我手上。”月池得意地摆了摆手,“你们是栽在了自己的手上!若不是你们太过自以为是又心胸狭窄,会让我有机可乘吗?” 众人不出声了。 也对,还有什么声好出呢?人家的话一针见血,他们早就“见血封喉”了。 我朝石室中的众人不屑地撇了撇嘴。突然,一只大手从我背后快速掠过,直接捂住了我的嘴巴就把我往后拖去。我因为太专注于石室中的状况了,忘了留意身后的动静,竟让来人偷袭得手。 当我反应过来后,已经被拖到了拐角处,于是赶紧左脚尖趁机往墙角根一勾,右脚弯曲定在身下,双手再抓住捂在我嘴上的大手,顺着身子的去势往右一扭,整个人就已经转而面向了来人,并把他的手反扣在了他的身后。 这时我才看清,来人原来是欧阳惊剑。 “你要干什么?”我紧扣着他的脉门,嘴巴搭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问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出去再说。”他用口形示意。 我押着他,按来路慢慢地退出了那条地下通道,来到了花园的一个亭台中。 “现在可以说了吧?”我一把推开了他。 欧阳惊剑向前踉跄了几步才定住身形,转过身来说道:“依洛,我不是有心要偷袭你的。只是在那种环境下,若我不捂住你的嘴,我怕你会不小心发出叫声,惊动了我姨妈。” “你知道她在里面?” “我无意中发现她进了那条密道,又看见你也跟了进去,好像有什么秘密似的。所以我就在外面等你们。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你出来,我怕你出了事,就赶紧也跟了下去。” “那你有听到什么吗?” “隐隐约约有听到一点。好像是那些掌门人都被关在了里面。而且还听到——”欧阳惊剑说到这里就突然停住了口。 “还听到了什么?”我追问。 “还听到……”他支支吾吾地应道,“听到,是我姨妈害大田,并以此逼迫你效命于她的。对不起,依洛。亏我还劝你加入飘渺宫,却没想到掉进了我姨妈设好的圈套。” 我向他摆了摆手,转身走到了亭子的另一头。 “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希望你老实回答。” “你要问什么?” “朋友和姨妈,你选哪边?” 身后沉默了一会儿。 “你想干什么?”他问。 “救人。救石室里面的人。”我回答说,“如果你愿意帮忙,与我联手对付你姨妈,那自然最好。但如果你念亲情下不了手的话,我希望你能袖手旁观。”“救人我会帮忙。”欧阳惊剑走过来,“但能不能别对付我姨妈?我不想伤害她。” 我转过身,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不能!云儿启川他们亲人的仇,还有大田那笔帐,我都一定要跟她好好算!希望到时候你不要阻拦我,否则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而且别忘了,她可不是盏省油的灯,会那么轻易地让我们把人救出去吗?恐怕到时候,我还没对付她,她就已经先对付我了!” 欧阳惊剑低下头不说话。我看看他,无奈地叹了声气。 “唉,算了。知道要你对付自己的亲姨妈太为难你了。这样吧,人你就帮着救,至于你姨妈那边你就不用插手了。放心,我不会要她命的!” 欧阳惊剑听罢无奈地点了点头。 为了不让月池早早地对我起疑心,我只能让姚仙儿出宫采药时帮我与清舞她们通传消息。一连几天,清舞她们寻找肖残剑与韩冰魄的事都没有什么进展。 而月池那边也暂时没有什么动静。看来,她是下定了决心要与那些掌门们比耐性。 终于,在我回到飘渺宫后的第七天,清舞她们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依洛,他们约你今晚子时在杭州城外那片树林见。”姚仙儿说。 “知道了。”我边应边走出了房间。 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个人悄悄地溜出了飘渺宫,照姚仙儿给的指示来到了城外的那片树林。 “哇,不是吧?树林这么大,到底约哪里啊?”我在树林中边走边低声嘀咕,“而且干嘛非得约在树林里?又黑又恐怖,蚊子还超多!还好古代的衣服都里三层外三层捂得严严实实,不然我早成流动捐血站了!老天保佑,可千万别让我一整个晚上都在这树林里瞎转找不到人啊!” 我用力地折断了身前几根挡路的树枝。 不知道肖残剑和韩冰魄他们,现在到底是也在到处找我,还是停在什么地方等我找。 就在我嘴里嘀嘀咕咕,心里七想八想的时候,前方的树丛中传来了一些响动。紧接着,两个黑影走了出来。 我凭着以前跟师父学武时在山谷中练就的夜视眼,看清了来人正是肖残剑和韩冰魄。我赶紧快步迎了上去。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吧?”我边走边说。 他们二人点了点头。 “既然来了,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有效的救人方法?”我问。 “你呢?你怎么想?”韩冰魄反问,“你在飘渺宫这么久,对于里面的情况比较熟悉,我们主要想听你的意见。” “没错。”肖残剑也说道,“我想,你现在一定已经想好办法了。怎么样,说来听听吧。看需要我们做什么。” “不愧是好兄弟!”我鼓掌赞道,“居然这么了解我。好,现在就说一下我的救人计划。” “我观察过了,月池每隔五天,就要闭关一次。而在她闭关的大半天时间中,她会一个人待在一间密室里,与外界完全脱离联系。所以要想轻松救人,就要趁那个时候了。你们先扮成飘渺宫的人,跟着我混进去。之后,我会让姚仙儿用药把所有人都弄晕。而你们,就跟着我去救人。” “没问题。”他们应道。 “那好,详细计划我稍后会让姚仙儿传达给你们。现在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说着转过了身,“下次别约在树林了,更别约在半夜,我眼皮都快掉下来了。” “依洛!”韩冰魄快走两步追上来,拦在了我面前,“既然都出来了,何必这么赶着回去?残剑他,还有点话想跟你说。” 我回头看向肖残剑。 “你还有话说吗?” 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那好。”韩冰魄说道,“那我就不妨碍你们了,我先走一步。”说罢,他一个纵身提气,已经跃上了附近的一棵大树,然后两三下,就消失在了夜幕与树丛中。 “用不用走这么快啊?难道他比我还困?”我盯着韩冰魄消失的方向,一边嘀咕一边走向了肖残剑。 “喂,你说有话讲的,还不快说?”我伸手推了他的胸口一下。 “依洛。”他一把抓住了我还来不及收回去的手,“有件事我很早就想跟你说了,只是以前每次一快提到,你就借故躲开。但是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跟你讲清楚!” “哈?”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跳顿时加快了一倍,连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了,“现、现在说?不好吧。都,这么晚了,而且周围环境,也不大好。这么严肃的事,不如,我们改天,找个舒服点的地方,再坐下来慢慢聊吧。”我一边说,一边用力想把手抽回来。 “不行!”他更加用力的把我的手往胸前一拉。我不留神,差点撞进了他怀里。 “我不想再拖了。”他皱着眉,一脸的认真,“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也想清楚了——我不能没有你!依洛,我喜欢你,我希望你能永远跟我在一起!” 我顿时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看着肖残剑,全身滚烫到就好像快要火山爆发一样。“噗通噗通”的超高速心跳声,在寂静的树林中,连我自己都能听到了。 oh,my god!古代 第二十二章 癌症末期 一晃三天就过去了。 这天一大清早,月池把宫中的事务简略地向我和欧阳惊剑交代了一下,就匆忙地进了密室。今天又到她闭关的日子了。 说到月池,最近发现她的脸色是越来越差,召见姚仙儿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看来是她的cancer恶化了。我想,这应该与她频繁地与那块黑玉石灵接触有关。 现代的很多人都知道,从宇宙中落到地球的东西,甚至是陨落的卫星残骸等等,都很大可能的会带有强烈的放射性。而人类一旦不经任何保护措施就直接接触——有时甚至只是靠近——这些强烈的放射源,就可能会激活体内的原癌因子,从而导致癌症的病发。 那块黑玉石灵即是从天而降,那么毫无疑问它是一块天外陨石。也许它本身的确含有一些神秘的能量,只要掌握了正确的操作方法,就能被人类所利用,来提高自身的某些能力。所以月池才能借此提高自己的功力,姚仙儿才能用它来救治大田。但它本身所含有的一些放射性元素,也可能会让使用者同时患上cancer。月池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在看见月池又迫不及待地奔向她练功的密室,准备又利用黑玉石灵来练功时,我竟有种看着她走进鬼门关的感觉,以至于差点出声叫停她。所幸我的理智在最后一刻提醒了我——救其他人重要,我才紧紧地闭住了嘴巴。 说真的,虽然我明知道月池她干了很多让我受伤很深的坏事,但要我对她见死不救,我心里多少还是会觉得有些难受。感觉就像是自己亲手杀了人一样。那可真不是一种好感受。 “依洛。”欧阳惊剑叫了我一声,打断了我的沉思,“抓紧时间,我们快行动吧。” “嗯。”我收回思绪,郑重地点了点头。 两个小时之后,我和欧阳惊剑已经各自带着一批手下出了飘渺宫。 离了宫不远,那些早已埋伏在路两旁的“正派”人物们便按计划一哄而上,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了我们那些手下,然后换上了他们身上飘渺宫的衣服。 “换上衣服的跟我们进来,其余的留在这里接应救人。”我扫视了一眼所有人说道。 “好。”他们点头应说。 接着,已经换好衣服的肖残剑、韩冰魄、风清舞、冉落沙、段青铜、公孙胜、欧阳龙跃、刘茴香、方世玉、宋云飞,以及两名武当弟子,两名嵩山派弟子和一名少林俗家弟子一共十六人站了出来,分别跟着我和欧阳惊剑又回去了飘渺宫。 姚仙儿已经预先在午饭的饭菜中下了药,只等宫里的人都昏倒之后我们就可以轻松救人了。不过在此之前,为了避免风清舞他们被人发现是假冒的而横生枝节,他们都必须得待在我的住所中,不得离开半步,直至姚仙儿的药生效为止。 在等待中度过了冗长的几个小时,终于等到宫里所有的人都吃完午饭,然后昏了过去。我们也吃下了自备的干粮,然后开始按计划行事。 为了预防有某个没昏过去的漏网之鱼会跑去找月池出来“闹事”,我安排了那两名武当弟子到密室入口把守着,才安心地带了其他人赶到花园中的密道入口。 因为把守在密道中的守卫简直是少得让所有人不屑,所以事实上整个密道救人的过程也是容易到我想不屑。一点悬疑都没有就把所有人救出了密道。不过因为那些掌门们都不知具体被下了什么药的缘故,全都瘫软得像一堆烂泥似的,又没有时间给姚仙儿医治,以至于在花园中磨蹭了半天也没能出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冉落沙皱着眉说,“总不能把这几十个人一个个背出去吧?我们没那么多时间的!” 我沉默着不出声。 都怪肖残剑那个傻逼!要不是他那天晚上对我说了那些话,才不会让我在接下来的几天中都有些心神恍惚,以至于在部署计划时略想了把这些“泥人”轻松救出去的重要环节! 苍天明鉴,救不出人可不是我的责任啊!我偷偷地瞟了身旁的肖残剑一眼。 “那不然,我们把等在宫外的其他人也叫进来,一起把人抬出去吧。”风清舞提议道。 “只能这样了。”段青铜点头应说,“我跟你一起去吧。事不宜迟,现在就走。”说罢二人便急急地往花园外奔去。 “今天,谁也别想走!”忽然间,空中传来了一个飘忽却又不失宏伟的声音说道。 所有人一听都大惊失色,急忙抬头望向声音来处。 只见一大把花瓣随风飘落,撒得众人身上头上到处都是。 唉,真不明白月池哪那么多闲功夫,在这种情况下都还能找到一大堆新鲜花瓣来撒。 “夏依洛!”月池如鸿雁般从天而降,稳稳地立在了一座高耸嶙峋的假山顶上,从上往下双眼瞪视着我说,“你居然敢背叛我!” “你错了!”我站出来应说,“我从来就没有效忠你,又何来的背叛。说白了,我和你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既然你能设计让我加入飘渺宫,那我为什么又不能对你倒戈相向?” “好,你有种!”月池对我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过你别忘了,你一进宫就已经吃下了我飘渺宫的独门圣药!背叛了我,不出七天你也得中毒而死!” “哼。”我一声讥笑,转身从人堆中把姚仙儿拉了出来。 “你没瞎的吧?”我对月池笑说,“连姚仙儿都站在我们这边,你说我还需要怕你什么独门圣药吗?喔,对了!顺带跟你说一句,我才进宫时吃的那颗药丸,喔不,应该说是橘子糖,还真是酸甜可口啊,有空你不妨也多吃几颗。”我交挽双手仰望着月池,一脸打趣的笑。 “什么?你!”月池指着姚仙儿,气得浑身都在哆嗦。 “别你了,要打就快吧。”我不耐烦地说完,就一个腾身飞上了另一座与月池相对的假山顶,摆开了攻势。 管他外界传说月池有多厉害,我就不信我还对付不了一个患了cancer的病人。 “好!”月池眼放寒光,“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月池双臂一挥,整个人腾空飞起,直直扑向了我这边。我不甘示弱,一点足见,也飞迎了上去,两个人在半空中就交起了手。 我们边打边降落回地面,在亭台楼榭,花池草石之间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在我们身旁的东西,不时的被我们打出的强劲掌风扫到,轰然一声便碎成了千万块的碎片。 打之前我以为自己一定会赢,但打了之后我才发现我说不定会输——月池的武功真的已经是高到了出神入化,连她自己都被吓到的境界了。我不留神间挨了她几掌。要不是有师父传给我的几十年功力护体,恐怕早就五脏俱裂,血溅当场了。 我不得不化攻为守,被动地与月池继续着这场恶斗。 而一旁的人早就看急了,但无奈我们的战况太激烈,他们的武功还没到可以插进来不拖我后腿的级别,所以只能干站着为我呐喊助威。 又是几百招下来,我已经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动作开始变得有些拖沓。到了最后,甚至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月池一掌击来,然后结结实实地挨了那一掌。顿时,一股强劲的气息贯穿了我的全身,在我体内翻江倒海。而那霸道的掌力则把我向后凭空摔出了七、八米,身子撞在了一座假山上才摔落到地面来,然后胸口一闷,张嘴就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依洛!”众人一声惊呼。 “现在就让我送你上路吧!”月池在我身前不远,面目狰狞地盯着我,双掌开始迅速地聚起了真气。 “依洛!”不远处的肖残剑一声大喊,身形已经快速移动,飞身挡在了我身前。 “快让开!你会死的!”我朝他焦急地大喊。但已经迟了,月池那迅猛的一掌已经扎扎实实地打在了肖残剑身上。尽管他努力地稳住了身形没有倒下来,但嘴里却无法控制地吐出了大口的鲜血。 “不——!”我失声尖叫。身体突然不知从哪来的力量,竟让我一刹那间能够忘却了伤痛,飞快地奔过去扶住了肖残剑。 “你怎么样?你还好吧?”看着他嘴里不断吐出的鲜血,我惊慌得简直不知所措,双手颤抖着帮他拭去嘴边的血,心口竟像是要窒息般喘不过气来。 “大家一起上!”不远处的韩冰魄手持兵器,大喊一声扑向了月池。其余众人见状,也都纷纷跟了上去。顿时,花园中一片混战。 “快!你们快到那边去坐下!”姚仙儿急匆匆地奔了过来,帮着我扶过肖残剑,一起走到了一座假山底下,然后掏出随身的工具,帮我和肖残剑进行着急救。 “依洛,你还好吧?”肖残剑艰难地转过头来,一脸关切地问道。他的脸白得像一张纸,身体虚弱得好像随时都会死掉! “你白痴啊你!”我边哭着边朝他大声骂道,“自己都这样了,还只顾着问我有没有事!而且刚刚居然还那么不要命地冲过来!你是要吓死我吗!明知道凭我的功力,就算挨了那一掌,也顶多受个重一点的内伤。可是换了你,会没命的!你那天晚上明明口口声声地向我保证说,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让我幸福。可是现在我还没感觉到你带给我的幸福呢,你就想丢下我,自己一个人先走了吗!” 肖残剑轻轻地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慢慢张开,然后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替我擦拭脸上的泪水。他努力地想让自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可那明显越来越没有生气的脸色,却让他的笑,看起来显得那么凄艳。而他那依然漆黑如墨的眼珠,光芒正逐渐消失,在惨白的脸色的衬映下,显得那么诡异,那么触目惊心! “你这么说,是肯,肯接受,我了?”肖残剑吃力地说道。他每说一个字,都要花费好大的力气。 “你不要再说话了!”我心疼地伸过双手,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巴,“我不想看着你那么辛苦!是,我接受你了!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然后,一辈子跟我在一起,让我幸福!” 肖残剑听话地不再出声,只是嘴唇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掌心,点点头,笑得一脸的明媚。 “你放心吧,依洛。”姚仙儿拍了拍我的背说,“有我在,就算他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真的吗?你真的能救得了他?”我抬起头满脸希望地看向镇静自若的姚仙儿,“那就拜托你了。你一定要治好他!” 不远处的打斗声一阵阵传来。趁着姚仙儿还在给肖残剑疗着伤,我转头张望了一会儿。只见在战斗圈中接二连三地有人被打飞出来——但没有一次是月池——有好几个已经趴在地上不动了,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昏了。 “糟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肯定非全军覆没不可!”我焦急地咬着唇说。 “不如这样吧——”我看向姚仙儿,“——我们现在趁乱,赶紧带其他人出去,救得一个是一个!万一我们今天不小心死在这里,起码日后还会有人替我们报仇啊!” 姚仙儿略为思索了一下,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好。”我继续说,“你先带肖残剑出去,我去救其他人。” “不要!”肖残剑突然拽住了我的手,“还是先救我师父他们吧。我伤成这样,会成为你们的负担的!” “负什么担呀!”我生气地甩开他的手,“你跟他们都像滩烂泥似的,负谁不是担啊!这个时候你就不要给我装伟大了,乖乖地听话活下去!记住,万一我死了,你要替我报仇的!” “不——”肖残剑吃力地摇摇头。 “不什么不!总之我不准你死在我之前!”我瞪着眼睛流泪,“你就让我自私一次——活下去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我不想做那个痛苦的人!你就当是替我承受痛苦,好好地活下去吧!” 我不由分说地点了肖残剑的睡穴,然后将他从地上拉起,交给了姚仙儿。姚仙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朝我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扶着肖残剑,在假山石的掩护下偷偷向花园的拱门快速走去。我在他们身后不舍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跳得越来越沉重。每一下,都好像开山车的大锤狠狠地撞击坚硬的巨岩石块一样,闷重而轰烈。 我最后看了肖残剑一眼,接着回转身,用手背狠狠地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牙一咬,奔向了其余瘫软的人。 “圣人。”我来到正在闭目运功解毒的木道圣人跟前,“趁现在月池无暇顾及这边,我带你们出去吧。你先来。”说着,我已经伸过手去扶他了。 “老朽这把年纪已行将就木,”木道圣人睁开双眼,轻推开我伸过去的双手,“时间不多,你还是先救其他人吧。” 一听他的话我就火大。 “你们两师徒是想气死我吗?要伟大也给我换个时候,现在老子说先救谁就先救谁!”我怒冲冲地一把拉起了软成一滩泥的木道圣人,一边扛着他往拱门跑去,一边继续骂道:“你是不是快就木我不管,总之我爱敬老就要先救你!而且这里除了我就你武功最高,以后能报得了仇的成功率也最高,所以你一定要给我平安的逃出去,然后找机会替我们报仇!” 说话间,我已经来到了拱门前准备一脚跨出去,却突然的,一股猛烈的掌风从背后袭来。我赶紧提气纵身一跃,闪到了拱门的一旁。 “夏依洛!你休想逃!”月池一声怒喝,已然从包围的战圈中跃出,几下凌跃,便到了我跟前,“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她边说着边伸出了双爪向我袭来。我一只手托着木道圣人,只能以单手应战。不出百招,便已被她一手扣住了脉门,另一手掐住了脖子。 施加在我脖子上的压力越来越大,难受的窒息感使得我手脚发软,不由自主地松手丢开了木道圣人。风清舞他们见状忙奔了过来,想将我从月池手中救下,但无奈没有一个能近得了她的身,全都被她两三下便打飞了出去。 我的手脚开始失去了知觉,头脑中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只有胸口还憋得生疼,仿佛很快就要涨得四分五裂一般。 就在我以为自己即使是个人物,但这一次也该真的是要走完自己这段虽然很短,但总算精彩的人生时,月池突然一声凄厉的叫喊,一把将我给丢了出去。 我无奈地重重摔落在离她不远的地面上,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却也正好缓解了胸口的闷痛,迫不及待,贪婪地吸进了大口的新鲜空气。等我喘定了气后,才顾得上坐起身去望向月池。 只见她双手抱头,表情痛苦地在地上疯狂打着滚,嘴里不时地发出一些凄厉的叫声,听得我一阵阵毛骨悚然。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呆了,全都定在原地傻傻地看着地上的月池。只有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唉,肯定是癌症末期发作了!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条生命规律可不是盖的。就算我们所有人都对付不了她,也自有她自己的病来收拾她。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趁现在把她抓起来!”我朝其他人一声大喊。 终于,这场惨烈的斗争以月池突然戏剧性的癌症病发猝死而告终。我们很被动的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但是,还有一件事情让我放心不下。 “他现在怎么样了?”我站在肖残剑的床边,紧张地揪着姚仙儿的袖口问。 “你放心。”她轻轻地拉开了我的手,“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身体还需要一阵子的调养。” 姚仙儿边说着边收拾了床边的药箱,起身往房门外走去。临出门前还不忘说上一句:“他等会儿就醒,你们俩好好说会儿话吧,我替你关门。”她一脸戏谑地关上门,匆匆地走远了。 我站在原地摸摸自己的鼻头,开始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真是的!出去就出去了,还说些废话干嘛,害我突然觉得很尴尬了!再回想起之前情急之下对肖残剑说过的那些话,一瞬间只觉得有一团火窜上了脸颊,烧得我满脸通红。 我偏转过头,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忍不住地打量起了肖残剑的睡脸。 安睡中的他,看起来还真像一朵超凡脱俗而又娇艳欲滴的花——尽管这样形容男人有些不妥——让我直感觉自己真该当好一名辛勤耕作的园丁,对他呵护倍加。 唉,再看看自己:既不温柔,又不贤惠。要在满大街都是野蛮女友的现代也就算了,可在处处讲究秀外惠中的古代,不被批上个“不合格产品”还真是惊天动地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很有才嘛!在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我算得上是很没道德水准的了!真不知道肖残剑这小子是怎么看上我的。 我叹了一声气,弯下腰坐到了床沿上,双眼仍是不由自主地紧盯着肖残剑那张极度引人犯罪的脸——天晓得我的自控能力到底有多高! 就在我蠢蠢欲动之时,肖残剑的嘴唇微动了一下,继而发出了一声娇媚中不失可爱,性感中略带不羁的呻吟,听得我浑身一酥,差点想直接摧残了这朵雄性的小花。 幸好,没等我出手,肖残剑已经眼皮颤动了一下,缓缓地醒了过来。一见我守在他的床边,就顾不得身上还有内伤,“扑腾”一下坐起来就紧紧地抱住了我。 唉,看来这朵稚嫩的小花,是注定要栽在我手里了。还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呃,那什么上了。 “依洛。”肖残剑把脸埋在我的肩膀上,用一种略带哭腔的声音说道:“我多担心,等我醒来之后就再也看不见你了!还好,你还在!你还陪在我身边!”说着,他把我抱得越来越紧,力气大得都不像一个刚受了内伤的病人。 我现在才开始明白,姚仙儿的医术到底有多高——她竟然可以在短短的半天时间内把一个垂死的病人治好得让他可以在半天之后快能抱死一个人。 “冷、冷静点!”我辛苦地喘着气说,“再这么抱下去,你很快就可以真的再也见不到我了!” 被我这么一说,肖残剑才意识到我的痛苦,赶忙放松了一些,但始终不肯放开怀抱。不过老实说,被他这么抱着也挺舒服的,所以我也就不反对了。 “肖残剑,你——”我刚张开嘴说了几个字,房门就忽然被推开了,几个人冲撞了进来。 因为我是侧对着房门的,所以只要稍微偏一下头,就能看清来人了。 只见韩冰魄、风清舞、冉落沙以及云儿、启川搀扶着看不见的大田,神情紧张地冲了进来。但紧接着一见了我们这屋里的光景,就全都瞪大了眼睛。而大田在听了启川的描述后也张大了嘴巴。我顿时尴尬得慌了手脚。想推开肖残剑,却又怕弄疼他。连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别过脸闭上眼睛,随他们爱怎么看怎么看了。 “喂,你们看够了没有?”好半天,肖残剑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不耐烦地说道,口气极其恶劣,“没事就别妨碍人家亲热!” 我靠!我向天翻了翻白眼。 肖残剑,我拜托你好不好?就算你心里真这么想,也别说得那么直白啊!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一个理应信奉“男女授受不亲”的古人!这么暧昧露骨的话应该是我说而不是你说的好不好!你要真想说,也起码先把它翻译成“非礼勿视”啊! “咳、咳!”我转过脸来干咳了几声,尴尬地望向众人,试图为肖残剑刚才的话打个圆场。 “呃,这个——”我思索着说,“——他正在梦游。估计是正梦到躺在她娘的怀抱,说梦话呢。” 众人听我这么一说,也知这事不好较真,忙都干笑了几声,算是接受了解释。只有肖残剑老大不高兴地闷哼一声,又把脸窝回了我的肩膀。 “你们还有什么事吗?”我看了看并没打算退出去的众人问道。 “呃,没什么。”冉落沙摸了摸鼻头说,“知道肖残剑受了重伤,所以处理完月池之后就忙赶过来探望他了。还有,顺便来传达一下木道圣人的话。他说,他就来看他。” “已经来了。”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接着,又一个人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木道圣人。他一见了我和肖残剑,便笑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而我则越发的尴尬。 “你、你好。”我朝她干笑了几声。 “呵呵。”他抚了几下胡须,眯着眼睛说道,“剑儿,恭喜你终于抱得美人归了。不过为师等人现在都在这里,你是不是可以暂时先放开一下?” “不要!”肖残剑突然抬起头,朝他师父孩子气地作了个鬼脸,“是师父你们应该出去,别妨碍我们才对!” “肖残剑!”我无奈地对他翻了个白眼,“你非得让我羞得挖个地洞钻吗?” “钻地洞?”他饶有兴趣地看向我,继而兴奋地点了点头,“ 那好啊,我跟你一起钻!地洞里就没人打扰了。” 我倒!我是彻底没话说了。而木道圣人他们,也早笑作了一团。 “师父,你们没事就快出去吧!”肖残剑再次对众人下起了逐客令。 木道圣人笑得脸都涨红了,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总算止住了笑。他一边匀着气一边说:“谁说没事的?我主要是来找依洛的。月池死了,欧阳惊剑就成了飘渺宫的宫主。只是单靠他一个人,现在很难镇得住所有宫人。而我们这些老家伙们又才刚回过力来,武功还没恢复,况且也不好插手人家的宫务,所以得请依洛这个副宫主去帮忙主持一下大局。” 主持大局?我眼睛一亮。那岂不是很威风? “好!我就去!”我兴奋得一把推开了肖残剑,“腾”的一下站起来就想往外跑。不料却被肖残剑眼疾手快地拽住了。 “依洛!到底是主持大局重要,还是我重要?”他有些生气地鼓着嘴问我说。样子可爱得就像小孩子在撒娇,让我身上的母性光辉不由自主地闪了一下。 “那当然是你重要。”我回过身来微笑着对他温柔地说道。 “不过现在主持大局更重要。”没等肖残剑高兴,我又不慌不忙地补上了一句。 “什么?”他顿时气得连眼睛都瞪大了,“我们俩都才刚死里逃生,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珍惜现在能在一起的时光吗?” “时间短才需要珍惜。”我像一个幼儿园老师一样保持着微笑耐心地向他解释说,“可从你醒来开始,我们都待一起好长时间了,够你在我不在的时候对付着回忆一下了。放心吧,等你回忆了那么百八十遍的,我也就回来了。” “百、百八十遍?”肖残剑气结了,没话说只能死命地拽着我不让我走。那境况,十足就像是到了幼儿园的小屁孩死活不肯松开爸妈的手。 我的耐性终于耗光了,龇牙咧嘴地露出了本性。 “呐,你再不放开,我就让你对我的回忆只能到此为止了啊——下半辈子你别想再见到我!” 此话一出,肖残剑原本还拽得死紧的手,便突然像是装上了强力弹簧一般,“腾”的一下就弹缩了回去,脸上还立马换上了一脸温顺的微笑。 “女王请慢走,不送。”他边笑边朝我微微点头,恭敬地说道。 顿时,包括我在内,所有人的额头都冒出了三根黑线。 这小子,真能屈能伸!我在心里嘀咕道。 “那,我可走啰?”我试探着问。 “嗯,嗯!”他看起来非常开心地点点头,“早点回来哦,我等你。” 他那突然间嗲到让人浑身一酥的声音惊得我出了一身的鸡皮,以至于我竟连话都忘了回,便像逃命似的飞奔出了房间。 第二十三章 暗使 当我来到飘渺宫的石厅中时,欧阳惊剑与姚仙儿已经都等在那里了。 他们一上一下的站在白玉石阶的中段,底下是稀稀落落的几个宫人和侍婢、厨子。 “怎么回事,就这么点人?”快步走到姚仙儿二人中间,不解地望向底下的人问说。 “没办法。”欧阳惊剑无奈地答道,“在他们眼中,我们都是飘渺宫的叛徒,不肯听从我们也是自然。现在底下不是空无一人,已经是幸事了。” “是吗?”我一声冷笑,转身一甩衣袖便走上了白玉台,然后旋身坐到了那原本只属于月池的宝座上,跷起二郎腿,悠闲地看向底下的人。 “底下的人听着——”我斜靠在椅背上,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冷视着他们提气说道,“——回去通知其他人,一盏茶的时间后全部集中到这里来。若有不从者,就别怪我用月池的那套来对付他们!” 底下的人听了,全都吓得身子一震,随即颤声应着迅速退出了石厅。欧阳惊剑与姚仙儿也全都回过身,一脸佩服地望向我。 然而,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月池的那套到底是哪套,刚才只是顺口说来唬人的。不过看众人的反应,月池的那套,估计不会比传说中的“满清十大酷刑”档次低。 果然,迫于“那套”的威吓,一盏茶的时间不到,整个石厅中除了白玉石阶以上外就全都站满了人。 “夏依洛!你这个飘渺宫的叛徒,你没资格坐那个位置!再不下来,几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人群中,一个大老粗模样的中年男子粗声粗气地喊道。随即,底下开始响起了一拨又一拨附和之语和咒骂我的声音。 我冷笑着睨视他们,并不为之动气。 “真想不到——”我冷冷地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在内力的作用下震慑了每个人的心神。瞬时,石厅中变得鸦雀无声。 我接着往下说。 “——为了一颗解药而不得不为月池效力的人,还会对她那么忠心。真是太难得了!” 底下人一听,全都瞬间变了脸色。 “不过我希望——”我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你们以后,也能对欧阳惊剑,也就是你们的新任宫主,如此忠心。”说完,我便停下来耐心地等着他们的答复。 可人群中却很久都不见有人做声。就在我耐性即将为之耗尽时,之前第一个骂我的“大老粗”终于又开声了。 “要我们效忠也行。”他说,“不过要先把月池的解药给我们!” “对!给我们解药,否则我们就豁出去了,反正迟早都是死路一条!”一大帮人附和说。 “那没问题。“我站了起来,慢慢地走下台阶,来到了姚仙儿旁边。 “姚药使,你随我去取药吧。“我吩咐道。 “是,副宫主。“姚仙儿点头应说。 十多分钟后,我和姚仙儿便拿着几个瓶瓶罐罐塞给了她们。 “蓝瓶与白瓶中的药丸,每人一样一颗,拿去发吧。”我吩咐说。 趁她们发药的空档,我又走上白玉石阶,站在了欧阳惊剑的身旁。 “你当真给他们解药?”欧阳惊剑一脸担心地低声问我说。 “那当然。都已经答应了。”我微笑地看着底下得了药后既开心又猜疑的众人应说,“你放心,总之我会帮你镇住他们的。对了,你确定每一个飘渺宫人都在这里了吗?我可不想有漏网之鱼。” “除了不知所踪的青龙等人,都在了。”欧阳惊剑应道。 青龙?呵呵,不说我都不记得还有这个人了。不知道他被“正派”怎么处置了。不过我也没兴趣知道。 我扫视了一遍底下的人,突然想起还少了一个。 “你确定每一个都在了?包括派出去未归的卧底之类的。”我又问。 “卧底?”欧阳惊剑一脸惊讶,“谁啊?” “你不知道的吗?当然是南宫海啊,他不是飘渺宫安插在‘正派’的卧底吗?” “是吗?这我当真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欧阳惊剑反问说。 “我?是——”我刚想回答,突然被人群中的一个声音打断了。 “解药为什么有两颗?”又是“大老粗”在大声嚷嚷,“你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我厌恶地瞪了他一眼。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有两颗!”我口气不善,“姚药使是大夫,这是她配的药,她让吃几颗就吃几颗。你爱吃不吃,解不了毒别又怨我们!” 被我这么一骂,原本好些脸上都有着猜疑之色的人都不敢再出声,乖乖地把两颗药丸都塞进了嘴里。等所有人都把药丸吞了下去,我才又开口说话。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在两颗药丸中有一颗有着浓浓的橘香味和甜味?”我微笑着问。 “没错。可是,药怎么会有这样的味道?”众人疑惑。 “药当然不会有橘子糖一样的味道。所谓‘良药苦口’嘛。”我应说,“不过,毒就很难说了。”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纷纷伸手抠喉,想把刚吞下的药丸吐出来。 “别白费劲了,那些药丸经过特别制造,入喉即化,现在早已和你们的身体融为一体了。”我笑说,“而且‘新人新气象’,为了让你们好下咽,我还特地让姚药使把毒做成了橘子糖的味道。怎么样,比起月池我算是对你们好了吧?” “你卑鄙!”众人破口大骂,“说好给我们解药,却是又向我们下毒!” “我是有给解药啊。”我挑挑眉,“不是给了你们两颗药丸吗?其中有一颗就是你们之前被月池下的独门圣药的解药。不过还多送了你们一颗毒药而已。” “你——” “哎,别再想骂我了。”我打断了他们,“想想你们现在的处境,难道你们认为拼命地骂我身上的毒就会解了吗?小心惹恼了我,就再也没有解药了。” 我边说着边走下了石阶。 “其实照我说,你们也不过是打份工,混口饭吃而已,效忠谁不是效忠啊?何必那么执着,就全当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照样身怀剧毒地效力飘渺宫,跟以前没差啊。人生如梦,看开点吧,大家都不容易。” 众人好一会儿面面相顾,无言以对。 “好了。”我停了一下又说,“没再反对的就到此为止吧,散会。啊,对了,统计一份此次的人员伤亡名单给我。”我边说着已经边走出了石厅。 半路上,忽然想起了刚刚还没答完欧阳惊剑的问题。不过当然,我也不会为这么无关痛痒的小事又跑回去。 “连月池的亲侄儿都不知道南宫海的身份,”我边走着边自言自语说,“看来在飘渺宫中,除了我和姚仙儿外,就只有月池自己和那个神秘的蒙面人知道了。” 等等!蒙面人?我心念突然为之一动,同时站定了脚步。 自从上次之后,那个蒙面人就再没出现过。他到底是谁?他还会对我们造成威胁吗? 就在我正为之疑惑不解时,不远处走来了两名宫人。 “你们两个过来一下。”我赶紧唤道。两人应声走了过来。 “问你们一个问题,”等他们走近后,我问说,“宫里谁是暗使?” “暗使?”两人一脸疑惑,“宫里没有什么暗使啊。” “哈?没有?”我惊讶道,“你们确定吗?会不会是宫里职位太多,你们一时间忘了?” “怎么可能?宫里来来去去也就那几种职位,不可能记漏的。” 那就怪了。我在心里打了七、八个问号。那那个蒙面人又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姚仙儿听错了?还是他也跟南宫海一样,在飘渺宫中的身份是不为人知的?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只能说明,他也是一个大家都认识,而且就在“正派”中的人。通俗一点说,他也是一个卧底,只不过比南宫海更高级一点而已。 “副宫主,您还有什么事吗?”两名宫人问我说,“若没有,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喔,好。”我正在头脑中分析着问题,心不在焉地朝他们挥挥手,却不等他们退下,自己就先行离开了。 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就走到了月池的住所。而她练功所用的密室,就在她的床板底下。我心念一动,忙快步走了进去——说不定里面会藏有什么秘密或关于蒙面人的线索。 之前见过月池进密室,所以床板的机关很快就被我打开了。我随手从房中拿了一盏油灯点燃,三步并两步地踏进去,在甬道中拐了个弯,就进入了练功室。 这间练功室和我在电视上常见到的一样,四面都是石壁,几盏还剩了一半的油灯安静地摆放在石壁的木架上。我走过去把它们一一点燃。顿时,练功室中便灯火盈然。我走到供月池打坐的石床边坐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了——这里面朝四壁,也不见什么机关暗道,要找点什么线索或月池的秘密,还真不知从何找起。 我将手中的油灯顺手摆在了床沿边,整个人躺到了石床上,仰面看着天花板,在静谧中仔细地分析着所有的事情,试图从中找出一些能推测蒙面人真是身份的线索。 可想了半天,依旧徒劳无功,我不禁有些恼怒地一拳打在了石床上。不想,石床中却传来了一声闷响,似乎床底下还另有空间。 对啊!我一拍自己的脑门。 我可真笨!电视上那些密室里藏东西,不总爱藏在类似石床之类的物体中吗?我居然还在这里不知所措! 一边想着,我已经一边跳下了床,在床上东摸西摸地寻找机关。果然,在床沿边上有一小块石砖是可以按进去的。我忙伸手将它一按,石床的中央,便打开了一个约三十厘米的方洞。我探头去看,只见一只约二十厘米见方的木匣安然地躺在方洞的正中央。我赶忙伸手它取了出来,一看没锁,便顺手在床边把它给打开了。 木匣中没有别的,只是几块白玉令牌和钥匙,以及几封陈年书信而已,纸张都已经发黄了,一股霉味。 不过抱着那有可能是什么重要密函之类的想法,我还是捂着鼻子把它们看完了。 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几封家书——真看不出来月池这么重亲情,与自己老爸和姐姐的信件居然会保存了这么多年——只有其中一封才稍微有点意思。那封信很长,是月池写给她爸的,大致内容是她去欧阳山庄偷偷参加姐姐的丧礼,却因为连夜赶路再加上过度悲伤,竟没看清山路,不小心滚下了山坡。在坡底的一个大岩坑中,意外的发现了一具骸骨以及一本用羊皮纸写成的武功秘籍——《摄魂大法》。她由此推测那具骸骨就是死了几十年的西域狂人。于是她将那本秘籍带了出来。但由于秘籍上的条件有限——至于什么条件信里没明写——她和她爸都无法练就。不过幸好参加完姐姐的丧礼之后,被她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她要好好培养那个人,所以短时间内无法回去,望父亲见谅。 落款的时间写得很清楚,什么壬申年之类的,可惜我看不懂。不过由信的内容也可以知道那是二十多年前了。 原来在飘渺宫里还真有人懂摄魂大法,只是不知道是谁。宫里的人我基本都见过了,不像有谁会这么酷的武功。除非是那个神秘的蒙面人。 蒙面人,又是那个蒙面人!我随手把信件扔进木匣里,无奈地叹了声气。 怎么什么事都有他,而我偏偏就不认识呢?他是月池心腹中的心腹,又会摄魂大法,还要卧底在“正派”中,心狠手辣地杀了严破,迷惑丁冷仇。看来若不尽快把他找出来,恐怕江湖不久,又要多生事端了。 不过—— 我摸了摸开始“咕咕”作响的肚子。 维护江湖安宁这么伟大而艰巨的任务,还是等我先吃饱了再说吧。 我一边想着一边放好了木匣,快步退出了密室。 密室中与世隔绝,恍恍不知时日。我以为自己只在里面待了一小会儿,可走出了外面,才发现已经大半天过去,天全黑下来了。想起对肖残剑的保证,我不禁吐了吐舌头,赶紧快步奔向了他的房间。 一进门,就看到了满桌子早已凉透的饭菜,和等得气鼓鼓的肖残剑。不过估计他对我说要离开这件事还有些后怕,所以尽管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了,却不敢对我埋怨半句。这反倒让我觉得更不好意思。 “对不起。”我小心翼翼地走近他身边,赔着笑脸道歉说,“我不知道会这么久的。害你等得连饭都没吃。真的很对不起。” 肖残剑撇了我一眼,不出声。 “对不起嘛,我下次再也不会了!”我可怜巴巴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说。但他居然还是不理我,甚至还别过了身。 我忍不住有些生气了,伸手一把将他的身子又扳了回来。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不生气嘛?”我忍着火气问。 肖残剑眨了眨眼,朝我一扬眉,说:“你不是一向足智多谋吗?自己想计策吧。”说罢他便走到了一边去。 足智多谋?我在心里狠狠地抽他耳光。笑话!我的足智多谋是用来哄男人的吗?我最后在心里又对他补踹了一脚。 不过想虽如此,毕竟是我理亏啊,态度如果太强横,连我都会觉得自己欠扁。 于是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换上了一个略带三分魅惑的微笑。 不就是哄人吗?你当我水晚镜在醉梦楼里,就只训练了歌舞吗? 我轻步走近了他身前,双手温柔地环上他的脖子,在他的脑后轻轻地缭绕着他的头发。顿时,肖残剑就被我这突然亲密的动作吓得了目瞪口呆。 我忍不住在心里暗笑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踮起脚尖,双眼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慢慢地凑近了他的脸。 此时,肖残剑已经从初头的惊讶只能够逐渐恢复了过来。他露出了一个好玩的微笑,双眼期待地回望我,等待我的下一步动作。 我却偏开了视线,目光佯装迷离地望向他的身后,然后嘴唇微启,轻贴着他的脸颊,一边口吐幽兰,一边缓缓地吻上了他的耳根。 肖残剑顿时有些慌了手脚,嘴里不住地喘着粗气,脸颊一片潮红。 哼,我只说我不懂爱情,可没说过我不懂调情。这样的伎俩,我早在醉梦楼里耳濡目染学会了。 “怎么样?”我附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地说道,“我这招‘美人计’,也该让你消了气了吧?” 肖残剑浑身僵硬地尽力把持住自己,费力地一字一顿回答说:“气是消了,不过,火又被你挑起来了!”他辛苦地喘着粗气,“够了,依洛,再这么下去,我不敢保证自己还能把持得住!” “不行!”我回过脸,直勾勾地盯住他的双眼,鼓着嘴说,“除非你答应,以后无论我做了什么事,你都不准生气不理我!” 肖残剑不回答,只是双眼热辣辣地直盯着我,眼神逐渐变得有些迷离,气也喘得越来越急促。 糟了!见状,我心里顿时敲响了警钟。好像这次我玩出火了,而且还是最难熄的男人的欲火! 我双手反弹似的放开了他,颤抖着想往后退开,却被他一把紧紧抓住,双手用力地捏住了我的肩膀。 “冷、冷静一点!冲动是魔鬼!”我吓得紧张地大叫,“你要敢对我怎么样,小心我——唔——!”我话还没说完,就被肖残剑一低头,紧紧地吻住了双唇。顿时,一股仿佛原子弹爆炸般的热浪从丹田中涌上来,直冲进了我的大脑,以至于我足足头脑空白了一分多钟! 当我终于恢复了思想之后,一种从未有过的令人幸福得发颤的愉悦传遍了我的全身。整个人在一瞬间,仿佛置身于云朵之中,被温暖和甜蜜紧紧地包裹着,只想一辈子沉醉其中。就在我情不自禁地回吻着肖残剑时,他却忽然轻轻地推开了我。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双眼迷蒙地望向他。想说话,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肖残剑也是看着我好一会儿不做声,却在努力地调节着呼吸。终于,当他完全冷静了下来之后,他又恢复了一脸坏笑。 “这次我就先放过你。”他一只手轻捏着我的下巴说,“不过下次可就不会喽。记住,我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别想着挑战我的忍耐力。”他说完又笑了一下才松开手。 而此时的我也终于回过了神来,想起刚才发生的事,羞得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是反过来,我被他耍了呢?我在心里哀鸣。我的初吻啊! “行了,别在那里欲哭无泪了,过来吃饭吧。”肖残剑打断了我的沉思,边说着边坐到了饭桌前,“刚才被你这么一折腾,更饿了。”他抓起筷子,狂风扫落叶般的对付着他眼前的一大桌食物。 唉。我轻叹了一声,收拾起既哀怨又甜蜜的复杂心情,脚步沉重地挪到桌前,对着满大桌的饭菜食不知味,形同嚼蜡。 夏依洛啊,看来这次,你也载了! “喂!我是叫你出来帮我想问题,不是出来睡觉的!”我踹了一脚躺在我身旁呼呼大睡的肖残剑说。 吃完饭后,我就把他拖到了他房间的屋顶上,将我对那个蒙面人的疑问都告诉了他,希望他能够帮我分析一下。没想到他一边答应着帮我想,一边就呼呼地睡着了。 “我有在想啊。”他半睁开眼睛不满地嘟囔,还顺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在梦里。”他补上了一句。 “在梦里?”我跟他大眼瞪小眼,“你以为自己是有个‘梦枕’的施公,作个梦就能知道真相吗!我告诉你,再不认真帮我想,你这辈子别想做梦!” “好~”他无可奈何地坐起来,用手支着下巴,却还是一脸的百无聊赖。 “其实你与其猜测那个蒙面人是谁,还不如先想想月池是怎么出来的。”他说。 “你什么意思?”我不解地问,“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对了,你派去看守月池练功室的那两名武当弟子怎么样了?”肖残剑像是没听到我的问题一样,不答反问。 “武当弟子?”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半响才拍拍脑袋回答说,“我从月池的练功室赶回来的途中已经收到了一份详细的人员伤亡名单。已经证实,那两名武当弟子死于月池的掌下。” “你有没有想过,”肖残剑忽然一脸认真地看向我说,“为什么待在与世隔绝的练功室中的月池,能够获悉我们进宫救人的消息,从而提前出关阻止?” 我头脑忽然一个激灵。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月池原本正在闭关,不可能无缘无故提前出来,而且还要是正巧赶上我们在救人。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一定有人去了通风报信!但是由那两名看守在密室外的武当弟子不是死在来人手上,而是死在月池的掌下看来,那个去报信的人,似乎并不想被人从尸体上识出他的武功以及身份,所以一开始,他应该只是制住了那两名武当弟子。也就是说,如果那个人,不是武功高到可以在一瞬间就制服两名武功也不弱的人,就是他的出手,太过于出人意料,让人不设防。 “你的意思是——”我也认真地回望肖残剑,“——我们之中有内奸?” “嗯。”他点点头,“而且根据你的推断,那个神秘的蒙面人是奸细。所以,我怀疑他们可能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吗?我转头望向夜幕下的地宫。不远处的灯火星星点点。 “可是即使是这样,我们要调查的范围也还是太广了。”我叹声气说,“这次救人的计划太多人都知晓,谁都有可能去告密,谁都有可能是奸细。” 肖残剑没有搭话,也叹声气望向了远方。 突然,在前方不远的一条回廊中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我心念一动,赶忙紧紧地盯住了他。却发现那是原本该在家中养伤的南宫海! “他终于来了!”我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低声说道。 “你说什么?”肖残剑一脸莫名其妙地看过来。 “没什么。”我回头急急地应了一句,“你先回房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办。”我边说着边站起了身,准备跃下屋顶。 “好。”肖残剑出乎我意料,干脆地应说,“小心点啊。” 我讶异,收回了已经踏出去的脚。 “奇怪,这次你怎么不拉着我了?而且连我要去办什么事都不问?“ 肖残剑温柔地笑了笑。 “这次不同,你的表情那么认真,我知道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你非去办不可。而我不问,是因为相信你不说,自是有你的道理。快去吧,别耽搁了。” 一番话听得我心里一阵温暖。 神啊,哪天我死了,我一定会登门拜访,感谢你把肖残剑送给我的! “那你自己也小心点下屋顶啊,你身上还有伤呢。”我用自出娘胎以来前所未有的温柔声调对他说,听得连我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肖残剑倒是很受用,笑着点点头,打了个呵欠便又躺下了。我转身朝远处又张望了一下,确定了南宫海的方位后,便轻身一纵,跃入了黑幕之中。 南宫海也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一路上有点风吹草动,都立马躲个半天才出来,行进速度慢得真是有够可以。所以不消片刻,我便已紧紧地跟上了他。 这么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南宫海终于在一个地方前站定了。我在黑暗中定睛一看,却原来是月池的房间。 白天的时候来过,那时倒还没什么感觉。但现在半夜三更的,南宫海那鬼鬼祟祟的态度已经让我不禁有些紧张了,再加上大风不时的吹得房门和窗户“吱吱”作响,想起刚死了的月池,我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南宫海在房门前迟迟不肯踏进去,害得我也得隐身于黑暗中,饱受恐惧和蚊虫的侵袭。 “为什么不进来?你怕了吗?”黑暗的房间中忽然传来了一个腔调很怪的声音,听起来比站立在寒风中更要令人发冷。 南宫海闻声猛烈地颤抖了一下,呼吸变得如抽风箱一般急促。半响,他才恢复过来,迈步走进了房间。我悄声地跟进去,隐藏在了一扇半开的窗户下,小心翼翼地探头查看里面的情况。 房间中一片黑暗,但无碍于我看清一切。只见一个身穿宽大斗篷,严密地蒙着面的人兀然站立在房间中。南宫海正跌跌撞撞地摸索着靠近他。 “暗使大人。”南宫海站定下来缠着声说道,“为什么要选这里?宫主她才刚过世,这里——” “人又不是我们杀的,你为什么要怕?”蒙面人厉声地问,“还是说,你认为是我们害死她的?” “难道不是吗?”南宫海害怕得喘着粗气,“是您说宫主的身份已经无法再战斗,否则就会病发猝死。可您还是让我去向她通风报信。难道,您不是希望能借正派的手,杀了——” “不错!”蒙面人向南宫海逼近过去,“我是想借他们的手,替我铲除了登上宫主,哦不,是武林盟主宝座的障碍!怎么样?知道真相后,你还会效忠于我吗?”说话间蒙面人已经站在了南宫海的面前,语气中满是威胁。 “暗、暗使大人——”南宫海看来已经怕到不行了,“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全介乎你的决定。”蒙面人回答说,“怎么样?你是选择归顺我,还是归于尘土?” “暗使大人!”南宫海不知是吓得腿软跌跪在地上,还是早有跪下的意思。总之,他是“噗通”的一声就跪了下去——没见过有人跪得那么响的——一边叩头一边向蒙面人宣誓效忠。 “行了,起来吧。我还有要事吩 第二十四章 最后的结局 “师父,快起床,该吃午饭了!”我正睡得香甜,一个声音突然穿透我的耳膜,狠狠地惊醒了我。 “叫人起床你不能温柔点吗?”我一巴掌拍在了发声源上。 启川抱着吃疼的脑袋,不满地抱怨:“温柔点你能醒过来吗?” 我撇了一眼不理他,翻身下床开始慢悠悠地穿衣洗漱。 “师父,那些门派今天要走了,所以今天所有人一起到大堂去吃饭。时候快到了,你还是动作快点吧,让那么多人等着,怪难为情的。”云儿看着我的类似慢动作回放,忍不住出声劝道。 “有什么关系。重要人物总是要压轴出场的。”我依旧是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啊,对了。大田不方便到大堂吃饭,你们俩就陪他在房间里吃吧。”我边穿着繁琐得让人莫名其妙的衣服边吩咐说。 “好。”他们点点头。 片刻之后,我打着呵欠走出了房间。 来到大堂时,果然所有人都到齐就座了,只是为了等我所以才迟迟不能动筷。 “呵呵,大家早。”我边向各位打着招呼边坐到了位子上。期间不断地感受到一些因久等和饥饿而变得如狼似虎的目光。 欧阳惊剑坐在我的右侧上座。见我终于入了座,忙起身循例向各位讲了几句客套的废话,然后便礼貌性地请大家起筷。众人估计也是饿得没有什么力气客套了,二话不说就抓起了筷子。 我刚起床不久,还没什么胃口,因此只是百无聊赖地玩着手中的筷子,时不时地打几个呵欠。 “依洛,你怎么不吃?这些菜不合你胃口吗?”欧阳惊剑关心地问。 “哦,不是。”我摇摇头,“只是刚睡醒,而且大堂这里又有点昏暗,让我又犯困了而已。” “既然这样就叫人点起蜡烛吧。”欧阳惊剑边说边挥手叫过了侍候在席间的仆人,嘱咐他们点燃大堂里所有的蜡烛。片刻之后,大堂中便亮如日照。 “依洛,你看起来很没精神啊,你昨晚睡得不好吗?”强光中,坐在我左侧的肖残剑看清了我那媲美黄脸婆的脸色后有些担忧地问道。 “不是不好,只是不够睡而已。”我用筷子扒拉着他夹到我碗里的菜,无奈地说,“宫里的事务太多,又没什么人能帮我,害我连准备灯火油蜡这种小事都得亲历亲为。喏,昨晚我就跟姚仙儿忙了一晚,今天早上回房睡的。” “既然这么忙,你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呢?”欧阳惊剑插话问。 “唉,人多手乱,能两个人办完的事,何必要连累多一个人呢?”我夹起碗中的鸡腿,一口咬了下去。 “吃饭吧,吃饭吧,别说废话了。”我看欧阳惊剑还有再长篇大论的趋势,忙不顾满嘴的鸡肉,边嚼着边含糊不清地阻止了他准备的喋喋不休。 没多久,所有人就都差不多酒足饭饱了。其中一些门派的人还起身向我们道别。 我正忙着用茶漱口,嘴里说不及话,便朝他们随便一拱手算了事。倒是欧阳惊剑还客客气气地站起身,形式上再对他们挽留几句。 正说着客气话,那几个门派的人便都呻吟了一声,陆陆续续地倒了下去。其他人见状都惊了,待想弯腰去扶起无力地瘫软在地上的人时,自己却也身子一软,“噗通”就倒在了地上。 这种情况就像瘟疫一样,瞬间便在大堂中漫延开了。连我都浑身瘫软跌坐在地上,只有神智还算清醒。转头看看其他同样倒在地上的人,情况看来都跟我差不多。 “终于都倒下了。”人堆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兀然站立着,用一种冰冷到极点的语气在讲话,“这次,不会再有人来救你们了!因为现在,整个江湖都握在我的手上!”说这话间,他已经转过身来,双眼直勾勾地盯住我,眼神疯狂而又冰冷。 说实话,对于那个一直躲在幕后神秘到近乎神经的蒙面人,他的真正身份我是有做过千百种猜测的,甚至还很惭愧的连肖残剑都有稍微怀疑过一下下。只是我怎么也不敢相信,那真正的内奸,那冷血残酷的蒙面人,居然会是他! 欧阳惊剑! 在我心中,他一直是个温文尔雅,舍己为人的好人。不是说没有怀疑过他,只是连自己都不肯相信他会和那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人是同一人!此时此刻,被他用那样一双与野兽无异的噬血的眼睛盯着,我只觉得自己的心很突兀地就抽痛了一下。 原来被一个曾经与自己同生共死的人背叛,心真的会很痛! “对不起,依洛。这次,连你也救不了他们了!”欧阳惊剑朝我慢慢走近,脸上是扭曲之后的狰狞,却又带着一丝胜利的微笑。 我知道挣扎已是徒劳无功,于是索性放倒身子躺在了地上,双目无光地盯着顶上的天花板。 “欧阳惊剑,你——”大堂中的咒骂声此起彼伏,但大都没能骂完一句,就已经气喘如牛,无力再继续了。当然,其中不乏是因为眼看见一个大好青年堕落以至于痛心疾首得无话可说的。 欧阳惊剑已经走到了我身边,蹲下身轻轻地把我扶坐起来,一只手轻捧着我的脸,眼睛瞪得大大的笑着,让人看得不寒而栗。 “你要干什么!放开她!”肖残剑在一边无力地叫喊着。但欧阳惊剑全当没听见,低下头来紧紧地盯着我,鼻尖都快碰到了我的鼻梁。 “依洛。”他轻喘着气说,“从一开始我就很欣赏你。怎么样,只要你点点头,你就不必再跟这群蠢蛋躺在一起。你会站在我的身边,帮我一起统治这个江湖!” 我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地调匀了气息。 “我比较有兴趣自己统治这个江湖。”我轻轻说道,然后看着欧阳惊剑的脸色为之一变。 “况且——”我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认为,你真有那个能力,可以凌驾于我之上吗?” 我话一说完,欧阳惊剑就狠狠地丢下了我,“嚯”地一下站起身来脸色阴沉地看着我。 我在心里为摔到的后背和后脑勺哀悼了一下,然后抬起眼,对上了欧阳惊剑那冰冷的目光。 “瞪吧,瞪吧。”我没好气地说,“反正我知道你现在还不会杀我。毕竟你是那么千辛万苦地设了这么一个大圈套来骗我,也骗了所有人。整个江湖都被你耍得团团转,这样令人骄傲的丰功伟绩却一直不能跟任何人说,得不到任何人的赞扬,你肯定挺憋屈的了吧?今天就是个机会了,若作为你最大对手的我被杀了听不到,估计你还是会觉得挺憋屈的。” 欧阳惊剑瞪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仰天一阵大笑,然后对我说:“夏依洛啊夏依洛!你果然够聪明冷静,洞悉人心!不错,若你听不到我的丰功伟绩,就实在是太令我遗憾了!好吧,你还有什么是想不明白的,我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我又深呼吸了几口气,稳住了自己的气息,然后为了省力而轻缓地说道:“想不明白的地方,我是没有了。不过正如你所说,跟我躺在一起的这群蠢蛋还是需要听一下始末的。你就从头到尾讲一次吧。” “哼。”欧阳惊剑撇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后说,“好,让这群蠢蛋听听,他们到底有多蠢!”说完这句话后,他走到了原本自己的位置旁坐下,倒了一杯茶,轻呷了一口后才终于开了声。 “我恨他!”他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 “别煽情,这又不是琼瑶剧。”我白了他一眼,“那个‘他’是谁,指名点姓一下。” 欧阳惊剑眼光瞟到了角落,紧盯着那个地方。 “就是他——欧阳义!我的亲爹!” 听众一下子哗然。 “是他害死了我娘——飘渺宫的二宫主瑶姬!”他继续说。 人堆中又是一阵哗然。欧阳惊剑置若罔闻,继续说着。 “为了能替我娘报仇,我跟姨妈学习了‘摄魂大法’。虽然练这种功很苦,而且在庄里还得时常忍受爹、大娘、大哥和大姐对我的羞辱折磨,但为了娘,我都咬着牙挺过来了。终于在前不久,我练成了‘摄魂大法’。但可惜秘籍有些残缺,所以我并没能完全掌握到这门奇功,只得找了一个人来实验。” “丁冷仇?”人堆中有一个人问。 “不错。”欧阳惊剑冷笑一声,“我是随便挑上他的,却不想以后会对我有所帮助。” “不过可惜被肖残剑坏了你的好事。”我说。 “那又怎么样?最终他也让所有人把注意力从我身上移开!”他吼了一句接着说,“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和姨妈商议,把罪名推到你的身上。那晚那个去夜袭丁冷仇的人,就是我姨妈。本来我还在伤脑筋怎么让所有人认定那是你,不想白天的时候你正好受了一点伤,让我有机会把那样有力的‘证据’在众目睽睽之下交到了你手上。你知道吗?那个瓶子其实在这世上是有两个的,我娘一个,我姨妈一个。那晚她故意掉落在现场,好把大家都引到你的房间去。而与此同时,我安排了南宫海把另一样证据——血玲珑放到了你的房间。” “南宫海?”众人又一次讶然。 “嘿嘿,不错,正是小弟。”幕帘后忽然走出了一个人,正是得意非凡的南宫海,“各位别来无恙吧?” 众人气结无语。 “现在没你事,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我没好气地冲他骂道。最讨厌这种哈巴狗。 “岂有此理!都死到临头了还不知好歹!看我怎么收拾你!”南宫海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走了过来。 “欧阳惊剑都尚且不动我,你凭什么!”我看着他眼中寒光一闪。南宫海“突”的一下停了下来,回过头望向欧阳惊剑,见他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便浑身一哆嗦,急急地退到了一边。 “继续吧。”我朝欧阳惊剑示意。 他又轻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个局佈得并不高明。但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四大山庄和各门各派的掌门们本来就对来历不明,但又冠盖群雄的成吉思汗颇有微词,而且心存妒忌,又头脑蠢钝。只要我给他们一个理由,他们肯定会‘打蛇随棍上’,帮我飘渺宫获得一名好帮手。” “你从一开始就打算让我进飘渺宫?”我问。 “那是当然,我的眼光可比我那个短命的姨妈长远多了。”欧阳惊剑笑得一脸狰狞,“所以这最后的胜利才是属于我的!” 看着他那张我不再感觉熟悉的脸,我的心里一阵悲凉。 “我只想知道,”我说,“伤害大田和屠杀村民,到底是你姨妈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 欧阳惊剑闻言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而我也无畏地回望着他,眼神中是已经肯定的责问,还是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连我也不清楚。 “哈哈哈……”他忽然仰天大笑几声,“如果是她的主意,还可能骗得了你吗?”他边说着边抓起了桌上的酒壶,狠狠地把酒灌进了嘴里。 我绝望地闭上双眼,只觉得心里好像仅存的一丝温暖都被抽离了,整颗心冰凉冰凉的,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可我不明白,”风清舞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哐!”的一声,欧阳惊剑把酒壶重重地放落在了桌面上。 “为了我娘。”他说,声音竟出奇的变得温柔如水,“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正反两派不再有争斗,她与爹不再有身份之隔,可以一家人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所以为了她,我即使是牺牲一切,也要亲手建立一个没有争斗,没有派别之分的江湖!” 我睁开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欧阳惊剑。此时的他,没有狰狞的面容,没有残酷的冷笑,有的,只是与从前无异的温柔淡雅和恬静的微笑。 “可是在你建立那样一个江湖前,争斗早已由你挑起,血腥也早已从你手上散发。”木道圣人的嗓音苍老而沙哑,隐隐中透着一股心酸、苍凉和哀叹,“你认为,你的母亲会承认由这样的你所建立的江湖吗?” 欧阳惊剑没有出声,只是怔怔地望着木道圣人,嘴唇不停地颤动着。 半响,他像是突然发了疯一样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双手不断地在空中挥舞。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嘴里大嚷着,“娘,娘她会承认我的!我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她,她明白我的用心,她会承认我的!” “承认你什么?”木道圣人问说,“是承认你屠杀了整村无辜的村民,还是承认你搅得整个江湖血雨腥风?收手吧,你已经做错太多了!” “不可能!”欧阳惊剑一声吼叫,“事已至此,我已经收不了手了!总之,今天你们无论如何都得死!我要亲手毁了这令我娘痛苦半生的一切!”他边喊叫着已经飞扑过人堆,翻手甩出了一把匕首,直直地向木道圣人刺去。 眼看匕首就要刺入木道圣人的眉心,却只听“当”的一声,匕首就忽然被一只凭空飞出的酒杯给击落在地。 等到欧阳惊剑反应过来转身回望时,我已经手持一把早已暗藏在袖中的短剑稳稳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抱歉,你的计划昨晚我已经无意中听悉了。这场游戏,注定了你会输!” “你!”欧阳惊剑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望着我。 一边的南宫海见了这阵势,慌忙转身就想往外跑,却被姚仙儿一枚毒针打晕了过去。而原本瘫倒在地上的其他人,也陆续地抖了抖身子,“骨碌”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咦,你们也都没事?”冉落沙奇怪地看看大家,“我还以为只有我没事,势单力薄,害我都不敢轻举妄动。” “我也这么以为呢。”其他人纷纷回应说。 “怎么回事?你们没中毒?”欧阳惊剑惊讶地大声问道。 “不是没中毒。”我回答说,“只是我跟姚仙儿昨晚连夜把解药按算好的时间混进了大堂的蜡烛中。当你话讲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们的毒也早解了。” 欧阳惊剑张大了嘴呆怔地看着我,半响,忽然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跪倒在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都功亏一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娘!孩儿对不起你,没办法达成你的愿望!孩儿对不起你呀!” 看着此时已哭得像一个孩子般的欧阳惊剑,我心一软,扔掉了手中的短剑。 “你这个不孝子!”人堆中,一个气急败坏的中年男子突然挤了出来,站到了痛哭着的欧阳惊剑跟前破口大骂。 “你这个武林的败类!简直丢尽了我们欧阳山庄的脸!真不明白我欧阳义是造了什么孽,先是瞎了眼的娶了一个妖女为妻,然后又生下了你这么一个丧心病狂的魔头!你跟你娘都是一丘之貉,只会祸害武林!你娘是红颜祸水,你就是……” 欧阳义使尽了浑身解数在咒骂着,仿佛他骂得越多,这个儿子就越与他无关,而欧阳山庄的声誉和他的脸面,也就得以保存。 我睥睨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那自私绝情的丑态让我想吐。 “我不准你辱骂我娘!”欧阳惊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捡起了我丢在地上的短剑,“腾”的一下从地上飞扑向欧阳义,一手揪着他的衣领,一手持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了。 “是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他大声地哭喊着,“若不是你固守陈见,不念恩情,又怎么会把娘幽禁起来,让她一个人孤苦无依!你知不知道她每天都在想着你,每天都在房里弹着你最爱的那首曲子等你回来!她的十指都弹破了,泪也流干了,连心力都耗尽了,却始终等不到你去见她最后一面!她把一生都交给了你,你却给了她什么?是日日的清冷孤寂,和夜夜的肝肠寸断!但是即使如此,她也没有恨过你,只因为,她太爱你,爱到连恨都能忘记!可我不能,我没办法忘记你害死我娘的恨!所以即使要让泉下有知的娘伤心也好,就这一次,赔上我的一切,我也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欧阳惊剑高举起手中的短剑,对准了欧阳义的心窝。 “住手!”众人一拥而上想去阻止,却又怕会刺激得欧阳惊剑更快动手,于是只能站在原地着急地干吼。 “由他吧。”我一挥手,制止了众人的喊叫,“现在我们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能等,等他最后自己决定,到底该不该这样做。” 欧阳惊剑对我们的一切都置若罔闻,仍然高举着手中的短剑。半响,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再往上举高了短剑,紧接着用力向欧阳义的心窝刺去。 “啊!”欧阳义闭上眼睛发出了杀猪般的吼叫声。 “鬼吼鬼叫什么呀!”我朝他怒骂道,“人家又没刺你!” 被我这么一说,欧阳义吃惊地睁开双眼,果然发现欧阳惊剑的短剑在他心窝前一寸停住了。 “混蛋!”欧阳惊剑不等他爹缓过惊来,便一把甩开了他,跪倒在原地失声痛哭。 “娘,对不起!我杀不了他!他是我爹,更是你最爱的男人,我下不了手!我下不了手!” 我轻轻地叹了声气,强忍住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慢慢地走向了欧阳惊剑。 谁知我还没走近,原本还在伏地痛苦的欧阳惊剑突然站起了身,在我们大家都还回不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双手反握短剑,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心窝。只一瞬间,他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娘,对……对不起,”欧阳惊剑微笑着望向天花板,颤颤巍巍地举起了一只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他的目光迅速的涣散,有如他生命的力量,正在迅速地离开他的身体。 “娘,请您、原谅……原谅孩儿,一直……过了这么多年,才、才来,陪您!”说完这一句话,欧阳惊剑的心力就仿佛都耗尽了一般,眼中仅存的光芒在刹那间消失殆尽。而与此同时,他那艰难高举的手也重重地跌落了下来。 之后周围的人或许在哭,或许在叫,但我都已经不清楚了。我只记得自己一直定定地站在原地,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躺在地上那具冰凉而苍白的躯体,心情竟出奇的平静,仿佛没有一丝微风吹过的湖面。 欧阳惊剑就这样在我们面前死去了。我不懂说他这一生,到底是对,还是错。我只能肯定,他这一生,是悲哀的。所以到了最后,他才会选择以生命的结束,来向我们诉说他所有的哀伤。 我想从此以后,他都会以一道伤痕的形式永远存活在我的心中,历久弥新,成为我一段永远都不能磨灭的记忆。 “我说了我不要当飘渺宫的宫主,更不要当什么武林盟主!”我大吼了一声,然后不耐烦地紧捂住耳朵,把来对我苦苦相劝的各派掌门们死命地踹出了我的房间,“我最后说一次:我不当!再烦我,别怪我不客气!”我“哐”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自从那天之后已经过去了三天。在这三天中,各大门派不知忽然发了什么神经,竟都纷纷跑来劝我,让我当飘渺宫的宫主和推举我做武林盟主。 虽然对于他们的一大堆赞美之辞我很受用,但是老实说,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我已经不想再和这个江湖扯上任何关系了,所以连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了他们。却不料他们的决心如此坚定,竟时时刻刻都轮番来劝我,足足烦了我三天,就剩洗澡、睡觉时能让我清静一下了!我的耐性本就不好,被他们这样纠缠,要不是有肖残剑他们拦着,早冲过去扁人了! 不过在这三天中也不是除了天天上演追、赶、劝、骂的戏码外,就没有其它的事了。 欧阳惊剑的尸体我让人火化了运回了欧阳山庄,跟他娘葬在一处。而南宫海这个内奸也被拖去“人道毁灭”了——当然,这个可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有份促成决议而已。 至于欧阳义这位“人见人恨,佛祖见了也要打他一顿”的无良大叔,则在某日午后去上茅房的途中被几个突然从角落中窜出的蒙着面身份不详的少年侠士从背后套上一个装过死猪尸体而且还散发着阵阵恶臭的麻袋狠狠地揍了一顿。据不少当时一直在旁静静“观摩”并且“观”得津津有味的目击者称,那几名少年出手果断,招式精准,动作潇洒,而且最重要的是够狠够辣,一看就知道是专门替天行道的大侠。又据另一部分事后的目击者称,被揍了之后的欧阳义,面目与躯体已经惨绝人寰到不像是地球上的生物了。事后还有小道消息说,欧阳义和其他三大庄的人虽然都怀疑此次事件是由我幕后策划,并且亲自完成的。但可惜现场一无物证,二无人证,而我又有几十个人一起提供的完美不在场证明,所以,这件事也就只能这样不了了之了。 “你真的不考虑当武林盟主吗?”一直站在我房间的角落,把看我赶人当看好戏的肖残剑和风清舞他们问。 我杀气腾腾地瞪了他们一眼。 “你们是也想被赶出去吗?” “呵呵,开玩笑,开玩笑。”他们被我瞪得一哆嗦,忙赔起了笑脸。 “对了,怎么不见云儿、启川和大田他们呢?”风清舞岔开了话题。 我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收回了瞪视的目光。 “木道圣人突然来了兴致,说要教他们武功,所以就都跑去了。”我回答说,“听说还教了大田一种可以‘听声辨位’的武功,可把大田给乐坏了。” “那你这个师父也太不称职了吧?自己的徒弟还要别人教。”冉落沙说。 “我忙嘛。”我不满地小声嘟囔了一句,“还得计划怎么逃出去呢,哪有时间教他们呀。” “你说什么?”韩冰魄问。 “啊?哦,没事,”我忙打起了马虎眼,“我困了想睡觉,你们先回去吧。” “睡觉?”冉落沙疑惑地问,“才吃过晚饭你就要睡觉了?” “唉呀,你知道那帮人的啦,”我边推他们出去边说,“早点睡了他们才不会来烦我。” “是吗?”众人半信半疑地被我推出了房间,道过晚安后就各自回去了。 我站在房门口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岩壁顶,笑得一脸的奸诈。 嘿嘿,月黑风高夜,举家潜逃时!今晚午夜,我就要跟你们say goodbye啦。想逼我做武林盟主?哼,no way!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终于到了午夜时分。我和肖残剑、云儿、启川以及大田一行五人按事先约定的在宫门口会合后,便鬼鬼祟祟地逃出了飘渺宫。 我们绕过杭州城,直接进了城外的树林,连夜奔逃。一直到天快亮时,我们才终于出了树林,上了山道。 我以为我们已经逃得够远了,却没想到在翻过了一个山坡后,愕然看见了早已等在前方的几个熟悉的身影。 “这么早,去哪儿呀?”木道圣人转过身来微笑着问。 “你、你们?”我们五人惊讶地指着他们几个说不出话来。 “圣人早料到你们会走了。”冉落沙朝我们做了一个鬼脸说,“而且知道你们肯定不会进城,所以叫上我们一起,早你们一步等在了这里。” “呐。”我指着他们说,“可别说你们是要抓我回去当武林盟主的啊,不然连朋友都没情面讲。” “你放心。”韩冰魄笑笑说,“我们只是来送行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松了一口气。木道圣人抚抚胸前的胡须,慢慢地走了过来。 “师父。”肖残剑轻唤了一声,语气中有愧疚,有坚决,还有不舍。 木道圣人笑着摇了摇头。 “去吧,孩子。你的人生要去往何处,该由你自己作主。师父会一直祝福你。” “师父。”肖残剑眼圈泛红地扑进了木道圣人的怀抱。木道圣人的眼泪同样泛满了眼眶。他轻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