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历史小神仙》 第一章 神仙黄四毛 你们穿越回古代为啥都能好吃好喝、美人在侧! 咋轮到沈小六身上,他就只能过着穷嗖嗖的日子、拖着病殃殃身子,还得守着个脸像烤地瓜一样的婆娘? 掰着手指头算算,穿越来这也两年多了,沈小六也想发明发明肥皂、鼓捣鼓捣化工,时不常的认识个达官显贵、间歇再勾搭个绝代佳人啥的,随随便便就能当个王爷、登个皇位,可哪个穿越小说告诉过小六,光是这大明万历年的伤寒症,就让他在火炕上溜溜儿躺了小两年。 如果说这就是沈小六倒霉日子的开始,那这些跟接下来发生的事相比,简直九牛一毛,甚至连毛都算不上。 就在昨天,黄四毛居然往小六家里领了一个人,他...叫李自成...... 没错,李自成的李,李自成的成,货真价实的那个霸占陈圆圆的农民土匪头子! 于是,沈小六那三间破草棚自此便鸡飞狗跳、过上了再无宁日的倒霉日子。 要说这事儿吧,冤有头、债有主,咱们还得从头说起。 前两天,自称小太爷的沈小六,人畜无害的背着包袱去京城集市,城门楼子外刚换完谷米准备家走时,一个满身是泥、头上插了四根草棍儿的二八大闺女,冲着小六招了招那只脏了吧唧的小嫩爪子: “少爷,买了我吧,一贯铜宝钞,买不了吃亏也买不出上当!”; 啥玩意? 少爷? 一贯?? 这两件事有哪一件、能跟现如今他这么个破皮烂袄加身的病秧子扯得上关系的? 黄毛大闺女见小六发愣,又婉约的道: “半贯、半贯也行,回去我给你当牛做马生孩子。” 小六环顾四周,却根本没一个人搭理跪在地上的这姑娘,本着臭流氓闲着也是闲着、权当逗乐子的本位主义思想,他蹲在地上好好的瞅了瞅这闺女。 “这世上咋还有比我那婆娘还难看的女人啊!” 要说他那婆娘的脸是烤地瓜,那这闺女的脸就是把烤地瓜直接摔在了地上! “小太爷兜比脸还干净,没钱”,姑娘的这张丑脸让小六仅有的一点点花花肠子也荡然无存,当然了,他说的也是实话,小六怀里的确就只有七大枚铜子儿。 姑娘赶忙拽住小六的袖子:“十大枚总行了吧!少爷啊...一斤猪肉还十八枚钱呢。” “猪肉能顶饿,你能干啥?” “烧灶、煮饭、暖被窝、端尿盆,没大的我给你生孩子,有大的我就做小、依然给你生孩子......”; 周围的人听着这闺女嘴里什么都敢往外冒,转瞬间四五个老爷们儿便各个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看热闹,嘴里直嚷嚷:他不要你爷要你,走,跟爷回家烧灶暖床! 谁知那闺女却并没理周围这些闲汉,努了努嘴、眼瞅要哭,拽着袖子哽咽着小声对小六嘀咕:“我不要钱还不行吗?把我带走吧。” 沈小六心道:想蒙小太爷我?老子来自五百年后,什么没见过,这点把戏还看不穿?保不齐这姑娘就是京城哪家官户老爷家里跑出来的丫鬟,要么就是个溜门缝撒丫子的青楼小倌儿,想找户人家白吃白喝的躲两天避避风头,随后趁着不留神、来个“卷包烩”跑路。 这种小把戏,要真碰上个没经验的愣头青,哼哼,保不齐就得惹上官司也说不定。 再说了,就算我答应了,我家那面如烤地瓜的猪臀蜂腰小娘子...... 想到这里,小六一甩袖子在人堆中挤出一个缝隙,一溜烟儿的往外走,只听身后那闺女喊道:“你跑什么呀,白给的便宜都不要,以后别再说自己是男人......”. 丑女的吵闹声和闲汉们的哄笑声在背后渐行渐远,小六却是哼着小曲儿、顺着官道优哉游哉朝城东三十里的定福庄赶路,别说,丑女喊的那声“少爷”,令来自现代的沈小六心里头着实美滋滋了良久。 小六甩着胳膊,全然没把刚才的事放心上,嘴里更是哼着现代小调儿:“小妞儿、白面的饺子儿,大米稀粥咸菜疙瘩窝窝头”。 可他刚走出不到两三里路,突感小腹一阵拧巴,下意识的摸兜找纸,这几乎是两年多来小六想撇大条之前都会例行的习惯动作,可每次都会立刻反应过来,他这穷嗖嗖的身上,一没纸、二没兜。 广阔田野任驰骋,千里农耕随便拉,可就在他站在草坑旁、解开缠腰绳的那一刻...... “我靠...小太爷的命根子呢?” 裤裆里空空如也、一马平川,小六急急忙慌的左右翻腾,却连根草棍儿都没找出来! 站在原地发愣,双手哆里哆嗦的抖个不停。 “以后别再说自己是男人” “以后别再说自己是男人” 丑女临别时的话在小六耳朵边上嗡嗡作响。 想着今后只能跟烤地瓜做成一对“蕾丝姐妹”的凄惨日子,他好半天才在这种惊愕里回过神儿来,嘴里骂着:“孙女!你丫特么敢阴老子!”,随即屁股都没擦的慌忙提溜着下绔就往京城城门跑去。 是的,她还跪在那儿,乱糟糟的头发里还插着那四根破草梗子,许是日近夕阳,周围再没有闲汉,就连其他摆摊儿的集户,也大多收了东西不见踪影。 “这位爷...丢东西了?”,大闺女见沈小六一路小跑的冲她而来,笑嘻嘻的招手打着招呼,那语气活像是怡红院里的老鸨子! “你...你特么把...把东西...还我!”,小六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边说边喘着。 丑女闻言,却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道:“那东西对你有用吗?你被雷劈后跑到这来,有两年多了吧,用过那物件儿吗?” 她这话确实正中要害,穿越到这以后,虽然家里那烤地瓜面容不忍直视,但前凸后撅的小身段却是万中无一,可惜自己病怏怏的身子骨,始终还没使用过那条“高精尖”的“武器”。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小六几乎是一蹦老高的扯着脖子对丑女喊道:“你咋知道我是穿越来的?” 也幸亏这城外的散集早已人影疏落,不然沈小六这一嗓子准能把城门楼子里的官兵招出来。 “快说,你跟刘伯温那老神棍是啥关系?你是他曾孙女?”,小六凑在丑女轻声嘀咕了一句,心道大明一朝,能有点呼风唤雨本事的只有那个已死两个世纪的刘伯温老神棍。 “刘基?他早转世投胎三个轮回了”,丑女闻言小眼睛朝小六一撇,一脸的不屑。 “那你是咋回事儿?”; “我是神仙!” “扯淡,你准是刘伯温他曾孙女!” “呵呵,信不信我再给你胸前变两块赘肉出来?”,丑女一脸坏笑的看着小六...... “二婶子,甭管您是谁孙女儿,能先把我的东西还我不?你一个闺女家家的留着也没啥用...”,沈小六一脸苦相、凄凉无比的叫道。 丑女没搭理他; 小六又往她身边凑了凑,一脸神秘的问道:“还有,二婶子,你咋知道我是穿越来的?” 丑女还是特么没搭理他。 胸口一阵怒火,双手紧握的盯着丑女,眼瞅着就要爆发的沈小六咕嗵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大姐,大奶奶,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拯救黎民于水火的圣母玛利亚,求求你了,把我变回去吧”,语气已由哀求变成了哽咽。 丑女咯咯咯的捂着那张小嘴儿直笑:“哟,小奶狗,告诉本仙,你说变回去?变回去是指变什么?”; 一种卑躬屈膝的委屈感缠绕在小六全身,可又无计可施的道: “我还想站着撒尿......” “还有,我还想回我家,回到我来时的地方,喝着二锅头、吃我妈亲手做的大馅儿饺咂” 丑女一张苦瓜脸简直已经笑开了花儿,小胸脯一颤一颤的说道: “第二个是没戏了,地府已经勾了你的花名册,至于第一个嘛......”,丑女瞄了小六大腿根一眼,顿了一顿又道: “第一个还可以考虑,但你得为本仙服务几年,而且是随叫随到的那种。” 她的话说完,居然还向小六调戏般的挤了挤右边的小眼睛! 小六盯着丑女那满脸的青春痘,赶忙一捂裤裆:“咋着?你是神仙就想为所欲为了?就不怕雷劫把你打进阴曹地府吗?” 丑女嘴一撇,声音突然变成一副老年男声:“小同志,别紧张嘛,我是男仙,对你这肉胎没兴趣,再说了,本仙原本就供职阴曹地府,用不着雷劫我也一样来去自如”; 沈小六被这不男不女的声音先是吓了一跳,随后才惴惴不安瞄了瞄此人地上的影子,战战兢兢的问道:“男仙?男仙有这大胸脯子的?”,边说着、边伸手向丑女胸口想去验证一下。 丑女一把推开他的手:“托魂的时候就这一副刚下地的驱壳,其他的都烂没样儿了,我怕大白天的把你吓死,就只能委屈自己了”,他边说着、居然在自己胸口揉了揉。 “手感咋样?”,小六伸直了脖子问道; 丑女却呵呵一笑,转回那娇滴滴的女人声音道:“少爷,走,回了家我给你热炕暖床告诉你手感”; 第二章 判官要开张 林荫路上,小六越发觉得身边这不男不女的货有些瘆人,可无奈为了自己今后的子孙香火,只能低三下四道:“大姐...不对,大哥,能把那玩意儿先还我不?我想去嘘个嘘”。 “你先蹲着嘘吧”,他头都没回。 小六无奈之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干脆撒泼打滚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把我那二两肉藏怀里头,不觉得恶心的慌?再说了,蹲着嘘...老子嘘不出来!” “丁到用时方恨少,尿到林头自然直”,半男半女的货仍旧没回头。 沈小六坐地上琢磨他的话半晌,抬头看了看路边的林子,醍醐灌顶般一个咕噜爬了起来,松袍、解带、退绔,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试探着往裆下一抓...... 谢天谢地,还是那个原装的! “说吧,到底咋回事?我咋穿越到这的,你找我又有啥事?”,小六顿了顿,赶忙又补充了一句:“咱先说好咯,你刚才还我的东西,可不能再收回去了!”; 丑女看了看正在抖搂手系裤绳的他说道:“阎王爷怎么就挑了你这么个废物呢...”; “啥?” “简单点说,地府最近吧...有点乱套” “啥?” “地府有规矩,一些曾在阳间颇有争议的声望人物,由于怨气和阳气都太重,死后到了我们地府得好好消磨消磨残存的怨气和阳气,需要比正常人多住上千八百年的才能投胎,这个道理你懂吧?” “啥玩意?”,沈小六仍旧一脸懵逼。 “就是说这些人得在我们地府找旮沓地方先住下,可他们很多都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普通的两室一厅根本满足不了这些人,于是,主管用地规划的通判就网开一面,为一部分人盖了几间小别墅......”; “这关老子啥事儿?”; “小别墅这么一盖可就再也刹不住车了,这些人本就子孙殷实、烧的岁钱又丰厚,你知道的,通判有时候迎来送往的也需要点压兜钱,就私下里受了些他们的好处...”,不明身份的丑女顿了顿: “于是小别墅被改成了大别墅,大别墅被改成了庄园,他们各家比着盖,可地府一共巴掌大的地方,闹到最后,阎王殿大门都被写了个“拆”字,外面还画了个圈儿”。 “老子是问我的事,你们地底下贪污受贿的关我什么事?我到底咋穿越的?” “你是因为判官手滑,晚上他喝大了玩抖音,突然手机弹出了你寿数已尽的窗口,本想勾绝,可手一滑...却给你增了将近五百年阳寿,我们也只好把你送到明朝来了”; 这缘由犹如一根鱼刺儿扎进了小六二十七多岁幼小的心灵,阴云了半晌才道:“你们可真特么与时俱进,居然还有抖音!那你来找我,是帮我办回程手续吗?”; 丑女大小眼儿一眯,语重心长的道:“通判批地的事被天庭查了,阎王爷只好让这些行了贿的人出来躲一躲,于是,他想起了你......”; “这跟我有个屁关系?”,小六嘴一撇,大咧咧的道。 “废话,幽冥界这么多年就出了你一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人,天庭都查不到你的案底,他们不躲你这来,躲哪去?”; 紧盯着丑女的那一对儿耗子眼睛,心里却在盘算着:别跟我冠冕堂皇的说什么通判收黑钱,说白了不就是阎王爷坐了一屁股粑粑、找个通判背黑锅,然后暂时转移证据避风头吗? “老子不干!绝不助长这些贪污受贿的歪风邪气!”,小六边撇着嘴边偷瞄着丑女说道。 “小同志,你可得想好了,阎王爷和通判一旦出了事,一定会把手滑你的事也供出来,到时候...嘿嘿,你可就真的寿终正寝咯!”; 红!果!果!的!威!胁! 沈小六感觉自己瞬间就怂了半截儿,转而装出一副商量的口气:“那个啥,你说的这些大人物来我这,都需要我干什么?” “阎王爷让你先暂时当个阴阳通判,送到你这来的人,你可以直接判留阳做人,也可以判永灭,你自己看着判吧”,丑女抠着手指头代答不理的说道。 沈小六张大了嘴巴:“看着判?” “就是让你要么判来的人留在你这呆着,要么直接判永坠十八层地狱,懂吗?”,丑女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着沈小六。 “懂了,阎王爷就是不想在地府见着这些证据了呗”; 丑女有些无奈:“差不多就这意思吧”; 小六试着挤出点微笑:“小姐姐、小姐姐,我这算不算帮你们销毁证据、贪赃枉法啊?”; 丑女斜着眼睛打量了打量沈小六:“说吧,你想要什么好处”; 小六的脸瞬间挤出了一朵桃花:“您瞧,跟聪明人办事就是省心哈,我想回到2018年” 丑女脸一冰:“别指望了,没戏”,她的回答倒是斩钉截铁; “那他们在这里的生活费和伙食费,你们每天给多少?先说好,冥币老子不收,这地方就认黄澄澄和白灿灿的锭子!”。 沈小六的话说得非常硬气,这节骨眼儿上,越是硬气就越能扎出血来,现在想赶紧脱身的人是这些收黑钱的,而小六又不着急,其实这也算不上是敲诈: 你瞅瞅人家那些穿越的,要钱有钱、要妞有妞,随身还都带个神级系统什么的...... 而小六呢?三间破草棚子加一块烤地瓜! 哪知这面容可憎、时男时女的苦瓜脸居然赶忙摇着手说:“别,我可没办法,眼下冥界这局面,阎王爷和通判的账户早冻结了,哪给你找生活费和伙食费去?何况我带来的人如果你判了有罪,充其量也就在你这呆一天!” “可我......” “你别说了,事呐...就这么个事儿,我也就是个跑腿儿递话的,你答应呢...我一会儿就送个人过来”; “小太爷要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不答应你就等着通判把他手滑的事供出来、天庭把你这样能活五百多年的妖孽神魂俱灭呗”,苦瓜脸把手一背,再不搭理小六,抬头看向了西沉的远山。 这孙子居然特么撅着驴嘴,欣赏起了景致...... 可他那句“神魂俱灭”却着实令沈小六有点肝儿颤! 本着“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原则,以及小六混了这么多年积累的“别跟领导干部死磕”指导思想,旋即快步走上前,陪着笑低三下四的说道: “您瞅瞅您,都老干部了,别跟我这么个小人物怄气,再气坏了您身子骨”。 丑女似笑非笑的看着小六:“呵,嘴倒是甜,本仙倒是可以私人赏你点好东西,要吗?” “要要要要要......”; 只见丑女抬起那张小脏手,点着脚尖在沈小六的后脑上一拍...... 这就是发生在昨天的事,丑女连个名字、联系方式都没留下,只回头甩了一句:回家听信儿啊,就扭着屁股走了! 然后,根据对这个人的印象,丑女有了个小六起的名字:“黄四毛”。 再然后,沈小六一整夜没睡好觉,说也奇怪,他的脑子里始终都有个“叮叮叮”的声音,像敲碗一样足足吵了一夜。 而第二天天刚亮,黄四毛就领着个身高足有一米九、身板有小六两个那么厚实的土鳖脸大个子,杵在了他家草棚子门口,黄四毛把土鳖的大手往沈小六胳膊上一搭:“就是他,他叫李自成,你看着办!” 小六战战兢兢的看了看地上的三个人影,才略微踏实了些:“成...成哥是吧,那啥,冒昧问一嘴,是人是鬼?” 土鳖壮汉闷声只回了一个字:“人”。 第三章 小六的前世今生 很多人好奇,沈小六到底是咋忽悠一下穿越到的明朝的,其他人穿越的情况我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沈小六这穿越...即朴实又真实,简单的说就是他正按摩房被揉捏呢,眼睛一闭一睁,捏脚的妹子就换人儿了,由透明小白裙瓜子脸换成了粗袍古服烤地瓜! 你让他跟谁讲理去呢? 那么,作为本书的悲催歹命天打雷劈第一男主角,我先自替他做个自我介绍一下哈... 沈小六原名沈陆,他亲爹姓沈,他亲娘姓陆。 本来挺好个名字,却从来没有想过“陆”是个多音字。 自从初中二年级化学课代课老师的一句“沈六”,他的名字便名扬了全校,因为就在这件事的前一周,“神六”飞船刚刚升空...... 他前世是一名职业撰稿人,嗯...不对,我改改.... 他是一位作家...也特么不太对... 他是一名职业写手...嗯?,貌似通顺了不少,但好像还不太贴切; 他是一个因为找不着工作、又不爱干活,每天混迹街头巷尾跟大闺女小媳妇臭贫、除了码字什么都不会的职业扑街写手...嗯!这回精确了。 小六本想就这么足不出户的对着键盘了此残生算了,可谁成想,去趟按摩房潇洒就特么遇上这么个破事儿,稀里糊涂就穿了越,穿越过来就像死猪一样躺了足两年,现如今还要给地府来的黄四毛擦屁股。 而第一个要擦干净的屁股,居然是闯王李自成! 咱也介绍过了,李自成同志(都是无产阶级出身的,就同志相称吧,他不也喊“闯王来了不纳粮”吗?)身高足有一米九,虽说是搞农民起义工作的,可皮肤却不像是个庄户人,反而挺白净,听说年轻时当过和尚也干过衙役,那浑厚的嗓音里却还有些斯文劲儿,就是一张像麻将里白板的大脸看着让人有点不痛快,操着一嘴地道的陕西口音、死气白咧不让小六叫“成哥”,非喊“闯王”不可。 最特么可恨的是,在这万历三年的年头,这位爷居然背了一把长刀,就这么像个关公一样杵在了沈小六家篱笆院子外面。 小六赶紧请爷爷一样把成哥让到了一间空着的草屋,又做贼一样左顾右盼的看了看四周邻舍的动静,也亏了天才刚亮、四下无人,娘的,但分让人看见有个扛大刀的来找他,分分钟衙门就得来人! 最终,在黄四毛的撮合下,寄人篱下的闯王老爷自愿被称作了“大成子”,而黄四毛,竟然屁都没放一个的就想溜! 沈小六哪是那么好相与的? “四毛儿!你特么领人能不能别带武器?” “那哪行?不然放哪?地府现在可没地方藏”,这假孙女竟然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又继续絮叨:“我跟你说啊,白天我得回地府当差,二更天回来再跟你一起判大成子的冤案” 小六一脸懵逼:“二更天?你别吓着我家媳妇!刚刚你说大成子有啥冤?” 黄四毛有意捂着嘴、压低了声音:“你家媳妇那长相能把狗吓一跳,我会躲着她走的”,黄四毛见小六脸一耷拉要骂街,赶紧又道:“陈圆圆的事儿!” “哦对了,在地府出来的时候我都培训过了,你也不是什么接待员,阎王爷亲封你是阴阳通判,来的这些人都会敬畏你们两口子哒,放心吧” “阴阳通判算几品的?工资多少?” 黄四毛斜楞着耗子眼睛不屑的看了看小六:“没品没工资,就是个称呼,怕你镇不住这群大人物、才给你扣顶帽子罢了” 他话说完的片刻,身子却早已轻轻挪着往篱笆门外溜,趁我不注意甩了一句:“你注意这点脑袋里的系统提示音啊,多修点功德,也好早日位列仙班”,没等小六反应过来就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 卧槽,别跑!脑仁儿里叮叮叮的声音是你弄哒? 小六垂着头轻轻掩上东屋房门,却发现闯王大成子已经特别自觉的把长刀藏了起来,自己低头坐在了炕上,炕是凉的,这厮竟一点不在乎,那张白板脸隐隐透着一股子愁容,嘴里用浓重的陕南口音嘟囔着:“哈怂,都是哈怂”。 他显然还没做好角色转换的准备,可也是,怎么说这位爷也干了几天帝王,在地府里也大宅子住着、大龙虾啃着,突然被黄四毛安排到我这来,是得好好适应几天。 他见沈小六进来,突然正了正衣襟闷着嗓子:“小六,去为本王备柴燎炕,若有它事,本王再唤你”; 去你大爷的...这能忍?没等他说完,小六就扯着脖子嚷嚷道:“老子是阴阳通判,叫特么六爷!老子不是你的使唤奴才,柴火在柴房,嫌炕凉自己特么烧去” 大成子完全没料到沈小六是这么个态度,看那架势想发飙,却突然又泄了气:“特么六爷,回头我托梦后世子孙给你多送些钱,你今晚须善判于我”。 嗯?小六感觉到了自己似乎吃了亏...这一早晨大成子怎么还骂上街了呢? “不是“特么六爷”......是“六爷”!”,沈小六直跳脚的喊着。 “六爷......” “说好啊,烧钱送礼的事儿就算了,老子用不着冥币,你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儿吗?黄的白的都行,黄四毛可没说审判前管饭,没钱你只能饿一天了”。 沈小六对大成子这种土匪头子...... 不对,重说! 小六对大成子这种农民起义军领袖能对他如此俯首帖耳也很意外,立刻收敛了心神左顾右盼,在屋里找大成子的那把闯王刀,生怕这孙子突然在哪个旮旯里拎出来朝他砍去...... 就在这时,只听得正房屋门嘎吱一响... 小六瞬间心就凉了,靠,他根本没想好咋跟烤地瓜说这事儿呢啊! 没错,由正房走出来的这个女人,就是小六穿越到这里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他的婆娘,烤地瓜。 看官老爷们自然也不傻,尽管面似烤地瓜,可她并不姓“烤”,她有着一个清新脱俗、超凡绝伦的好名字:“杨二丫” 两年来,每当街坊邻居扒着他们家篱笆门喊着“沈杨氏、沈杨氏”的时候,小六总有一种梦穿大东北的感觉。 按照穿越小说的惯例,几乎每个主角穿越伊始,本应该是两袖清风、旁无累赘,一身轻松的浪迹天涯,随后才会艳遇美人归对吧? 就算已经有了家室的,那也必须柳叶弯眉、薄唇兰容,不是吗? 可偏偏到了小六这儿,你们咋就不按套路发牌了呢? 不得不说,要是抛开那张脸,二丫的小身材还是具有极大亮点的,但分把她脑袋拿马桶扣上,剩下的每个零件儿那都相当趁手,咋形容呢?这么说吧,在前世小六的电脑收藏的所有爱情幻想动作片里,没有任何一个女主角的全套零件凑一起、比得上她的! 对,就是这么笃定!就是这么任性! 尽管小六病愈后谨遵医嘱、还没大马金枪的用过二丫......但绝对摸过! 可老天爷就是不开眼,非要给一具令每个现代男人都流哈喇子的胴体,镶上了个违和的面庞! 但就是这么个毫无心机的地瓜脸,用她那双晶莹小手卖了三亩薄田给小六的伤寒症凑医药费,边养白蚕边伺候着病榻上的沈小六整整两年,一切恪守夫冈百般体贴。 甚至每当小六硬邦邦的想嗯哼的时候,二丫总是会把小家伙含在嘴里吱吱呜呜说:“病没好呢,相公快把它变回原样,别伤了身子” 老子是孙猴子吗?再短些、再小些? 更何况,你含着它干个啥啊?你嘴里有紧箍咒? 这就是她,小六的没心没肺烤地瓜。 可眼巴前,他又咋跟已站在院子里的二丫解释大成子的事儿? 难道说:爱妻,阎王官找上门来了?以后每晚二更以后你都别出门? 正犯着愁,寻不着人的二丫却在院子里嚷开了娇嗓:“相公,别吓我,你在哪呢?”,那声音一听就是真犯了急。 小六赶忙硬着头皮推开东屋门,也不知道是哪根脑筋短了路,张嘴就秃噜道:“二丫,别喊了,进来,一起见见你大舅哥!” ...... 二!丫!的!大!舅!哥! 连我这么个作者都佩服小六这张破嘴! . . ------------------------------------善良分割线 看官老爷,新书期,求您发财的小手、点个收藏送给推荐,拜谢大老爷和小姑奶奶们了。 第四章 大成子喊冤 要不咋说二丫是个好媳妇呢,她根本没理会小六刚刚说了什么,反而对他先是嘘寒问暖了好一阵,一会说东屋没人气、太凉,会伤身子;一会又说大病初愈得好好调养。 一张犹如出谷大黄鹂的嘴让沈小六连个插话儿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死气白咧搀着他到了正屋门口,才好像突然醒过神来,一脸懵逼的问道:“你刚才说谁来了?”。 “一......一个逃荒的朋友,来家借宿一夜,明早就走”,小六改口道。 二丫盯着沈小六的眼睛,双手掐着腰、语气严肃的问:“男的女的?”。 这就是二丫朴实又能干的一面,当得知是个男人的时候,她根本不问对方来路、转身就奔向灶台,嘴里温善的叨叨了一句:“快让到正房屋来陪着吧,有一柱香的功夫就给你们开饭”。 小六重回东屋,整见着大成子在用地上的碳灰随手画着什么,不时的还用手摸着下巴做思索状,见小六凑到近处,才操着一嘴浓重的陕西口音问道:“鹅问腻,刺地离那境秤有夺愿(我问你,此地离那京城有多远)?”。 “开车二十分钟,走京通快速”,小六完全没在意李自成在问什么,注意力全在地上的图案上。 那特么居然是一副“进军方略图”,三个大箭头直指一个方块状区域! 李自成嚯的站起身,对着小六一伸手:“刺(此)处有轮子(汽车)咧?把月匙(钥匙)给鹅”。 小六揪了揪自己的头发:“稍安勿躁,蹲下、蹲下”。 又道:“你画这方块是指什么地方?”。 大成子双眼寒芒一现:“紫禁城”。 小六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甭问,那三个箭头就是指的黄四毛、沈小六和他自己啊! 小六耐着性子把李自成拉回炕上:“成哥,你当初为啥造反?” “替天行道!”; 小六手指头敲着炕延儿:“滚滚滚,少扯口号”。 大成子脸稍稍红了红,但这种被人拆穿的感觉只是一瞬,说道:“官府弄啥咧弄,俺们喋(吃)不上喝不上、当官地却美滴很(百姓食不果腹、官员却百般压榨),反了球样滴(遂反之)”。 沈小六赶忙把房门又掩了掩:“你小点声儿!”。 谁知李自成转身就由被褥垛下面噌的一声抽出了长刀:“哼哼,哈怂(坏人官兵)再多鹅(我)也是不惧”。 小六一步一停的向炕延儿走着:“你你你先把刀收起来,我问你点事儿”。 “仙家想问个胜(什么)”; 仙家?哦对,至少在大成子面前,小六是个仙家,阎王爷亲封的阴阳判官。 “成哥,你当年起兵的时候是不是就憋着坏想当皇上?” 大成子下巴一翘:“俺木有!” 小六伸着脖子说:“你低点头,我仰着脑袋看你太费劲。” 李自成却一脸耍无赖道:“木有就是木有,瓜六你瞎想个啥嘛。” 小六知道“瓜”不是什么好词,忍着暴跳,指了指地上的行军图:“得,没有就没有,别嚷嚷,可你现在已经和阳间没瓜葛了,怎么还想着攻打紫禁城呢?” 李自成看着小六,出了半天神:“你还知兵事咧?可通武艺吗?”,他的话还没说完,手中的长刀“呼”的一声就在屋里舞出个刀花,吓得小六一蹦多老高的摔下了炕。 大成子一脸憨厚的看着地上的小六:“对咧,你不是啥仙人嘛,装个胜嘛”。 小六再也按耐不住,跳着脚骂:“装你大爷,但分老子躲得慢点就被你斩于炕下了啊!赶紧的,把刀先放我这儿。” 李自成似乎并不太在意小六的话,甚至根本不理会放在炕上的长刀,蹲在地上的行军图前问:“瓜六你社(说),咋才能夺了他京畿?” “夺个屁,黄四毛带你来是平你心中积留怨气的,那孙子可没跟我说过你要造反”,小六边说着边想拎大成子那把长刀,试了试,转头又放下,太特么沉了,只好假装没事的掸了掸手又道: “对了,你到底有啥怨气?” 就在这时,正屋灶台处传来叮叮当当炒勺敲锅的响动,以小六两年来与二丫相处的经验来看,这是叫勺,准备开饭了。 虽然黄四毛没留下大成子的伙食费,但二丫还是非常热情的款待了他,一碟子鸡蛋炒韭菜,两碟腌咸菜,每人碗里还塞了俩糙面馒头,而她自己,则是准备停当后躲在了小屋不露面。 这令小六对这位“贤妻”有了个认识的新高度:有里有面儿!要知道,这年月的女人,在外人跟前是不能上桌吃饭的。 说实话,如果把那张脸用草筐罩起来,小六一准儿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即便如此,他还是如常般由小屋把二丫领了出来,强行按坐在了凳子上,又把大成子也叫到了桌旁坐下。 饶是大成子这种经历过腥风血雨、大江大浪的英雄好汉,见着小六家二丫的面容后,第一反应仍然是神情突然一愣,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这才稳住心神再不说话,自顾自的啃起了馒头。 小六发现他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坐姿也是古怪得很,弓着个身子像只大虾,说道:“成哥,粗茶淡饭,你将就吃一口”。 “社(说)啥嘛,饿(我)四百多年木(没)吃过这好吃的咧,美滴很,美滴很,要是再有碗羊肉泡馍,那死了也甘愿咧”,说着,李自成又狠狠的咬了一大口馒头,闭着眼睛嚼在嘴里就像品着龙肝凤髓。 二丫看着大成子的吃相,低头对小六悄悄说:“你朋友怕是饿糊涂了,逃荒怎么逃了四百多年?馒头锅里还有,菜不够吃我把院子里的老母鸡给你们炖了去”。 她说罢就要抬身离席,被小六一把拽了回来,那只下蛋的老母鸡可是二丫的宝贝,小六更不舍得。 借着二丫去给大成子拿馒头的空当,小六问大成子:“你咋了?坐着就坐着,怎么弓着个身子?” 李自成的一张大脸“腾”就红了,看了看屋外、一拍大腿吱呜道:“鹅跟你社(说),鹅知不道瓜六你有仙家女眷一起同席,夜个(昨晚)地府走滴匆忙,饿还穿着开裆裤咧”。 沈小六低头朝桌下看了看,果不其然,开着裆的“绔”在桌子底下呼扇呼扇的..... 你套着个开裆裤、就从地府跟着黄四毛跑出来了?你们地府连抖音都特么有了,就没个生产长裤和四角小内内的吗? 气氛一时尴尬至极,小六只好岔开话头,压低声音问道:“成哥,你到底有什么怨气,在地府里蹲了四百多年不转世?话说你丢江山这事,一点都不怨”。 大成子一听,本来就涨红的脸瞬间憋成了紫色,两只碗大的拳头咣当一声、砸在小六家那老榆木饭桌上骂道:“那瓜女子陈圆圆,瞎社(说)个球嘛,写信给吴三桂说俺强占了这瓜女子滴清白,又社俺部将刘宗敏也对她抡了牛牛,毁了俺滴清誉、丢了本王滴江山,俺不能饶了这瓜女子!” 眼下的沈小六根本一个字都没听进耳朵里,只哭丧着脸心疼着自己的榆木桌子。 第五章 我不要这破系统 李自成的一张大脸气憋得通红,抄起手里仅剩的一个糙面馒头一股脑的塞进了嘴里,伸手又向小六碗里抓了过来,手到一半反又停下,估计这孙子也心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顺手指了指自己的碗:“瓜六,可有酒?” 小六手托自己的腮帮子,手指肚轻点着桌子,摇了摇头。 “鹅自己去觞”,大成子说罢,自己手拿着饭碗挑帘就去了外间屋。 小六眼睁睁的看着大成子在水缸里舀了一碗水回来,自己的手指仍然轻点着桌子,只是节奏稍快了些。 大成子闭着眼睛、轻抿了一口碗里的水,随后嘴里竟发出了一声回味绵长的品酒声,仿佛刚才喝到的并不是井拔凉水,而是什么琼浆玉液。 “这酒,美滴很!”,他缓缓的睁开眼睛,拎起两根咸菜条放进了嘴里,随后又对着水碗抿了一口。 小六的手指在桌上敲得更快...... 当大成子在他的搀扶下、摇摇晃晃躺回东屋时,已是在两炷香之后的事情,此时的李自成,一张大脸喝得红彤彤、四仰八叉的躺在冷炕上,全然不顾开裆裤中间露出来的那一嘟噜物件儿。 大成子其实并不是个适合手握江山的人,至少这种草莽气息就已经为他的江山打了折扣。 他也不是适合做朋友的人,因为他说谎,所谓的起义理由跟替天行道八竿子都打不着,当初还不是因为存了心的跟乡人借钱不还,反杀了债主,抛下媳妇自己逃亡外省逍遥快乐,待风头过后偷偷回乡时才发现,自己的媳妇早已和别人通了奸,这才再次一刀两命后浪迹天涯。 可他媳妇到底又做错了什么呢? 一阵困意袭来,自从伤寒病愈后,小六很少有白天提不起精神的时候,可今天却格外的困倦,就在他扶着炕延躺下的时候,“叮”的一声脆响在小六脑海里炸了开来,这声音比昨晚的声音要大得多。 小六吓了一跳,瞪着眼睛喊道:“谁?” “功德系统开启条件已满足,恭喜你宿主,即刻起,佛道双光将为你提供诸天守护。” “什么情况?”,这声音来自小六的身体,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一张满脸青春痘的苦瓜脸、黄四毛,一定是这孙女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因宿主与幽冥界交往过甚,功德系统旨在护佑宿主肉身不被阴气侵蚀。” “黄四毛那个货把你放我脑袋里的?”,小六猛然间想起昨天黄四毛对着他脑袋拍的那一下。 “宿主颇有大智慧,实可当大用。” 小六手指头在炕上敲了敲:“别捧,小太爷不需要你,踏踏实实让我睡一觉,晚上黄四毛来了你赶紧离开我身体。” “功德系统乃佛道双修地灵之物,一旦结缘,将护佑宿主终身,期间不可解除。” “就没有个解除的法子了?”小六弱言弱语的问道。 “有”,系统回答的反而干脆。 小六轻出了一口气:“那就行,说吧,我现在就申请解除。” “只要宿主死了,功德系统将立刻解除绑定”。 “你二大爷啊!强买强卖?地府消费者协会不管你们的吗?”,小六骂道。 “宿主,警告,任何辱骂类词汇将扣减宿主阳间寿命一年。” 小六一愣神,还没反应过来,系统又道:“刚刚即已计数,扣减一年阳寿。” “你大爷!” “报告宿主,两年。” 小六的手指头已经在炕上敲出了个坑,他现在的念头是,等特么黄四毛来了,二话不说先勒着脖子neng死她! “得,不让骂街就不骂,你来我身体里干嘛?”,小六闭着眼睛问道。 “宿主大人,此前已言明,宿主与幽冥界交往过密,难免受到阴气侵蚀,功德系统的任务是来保护大人肉身。” “就这些?那我不用你保护,阴气夺走的寿命还没你扣的快呢!”,小六一脸的委屈。 “功名利禄、金银珠宝、锦衣玉食、美眷仙侣!” 小六立刻睁开了眼睛,嘴角上翘:“那什么,你就当我刚才都在放屁,你不知道,我打小身子就虚,就怕阴气,我妈就这么说过” “这类的虚妄,功德系统概不提供”,系统的声音缓缓传来。 小六一巴掌拍在炕上道:“去你大爷的!赶紧滚蛋,不然老子晚上就特么拉大成子、一起对着黄四毛耍牛牛!” “报告宿主,阳寿已扣减六年。” 就在沈小六欲哭无泪的时候,系统的声音再度响起:“功德系统乃佛道双恩并持,功德圆满之日可渡宿主仙体之躯。” 小六迟疑了半晌问道:“我有五百多年的寿命,还要你个仙体之躯有什么用?” “报告宿主大人,五百寿数只为阳寿,若阴气侵蚀过盛,半年之内,宿主阳寿将只剩十数年。” “我......”,小六手捂着嘴,终于忍住了骂街的冲动,问道:“天底下没有自己带着房产证送上门的媳妇,说吧,你和黄四毛需要我做什么?” “与人行善、伸张正义、弘扬佛道双法、剔除人间罪恶。” 小六一蹦多老高:“人间罪恶?你和黄四毛就是特么人间最大罪恶!” “报告宿主,阳寿已扣减七年。” “刚刚这也算?” “贴边儿的都算,功德系统零容忍!” 小六差点背过气去,问道:“那我要是自己犯了什么罪恶呢?” “轻则浑身疥疮,重则魂魄拘于十八层地狱。” 小六差点尿出来,道:“等会儿,那跟我媳妇嘿咻嘿咻算罪恶吗?” “万恶淫为首,乃恶之顶点。” 小六啪叽躺在了炕上,心道这辈子算是完了,脑海里泛出了无数个今晚就虐杀黄四毛的场景。 但他转念一想,立刻问道:“繁衍后代,将来也好让更多的儿孙与人为善,这总不算罪恶吧?” ...... 系统沉默了足有五六秒钟,才再次传来声音:“功德系统对宿主之问题并无详解,故可为之。” 小六的嘴角立刻泛起一阵冷笑,心道这系统完全就是个木鱼脑袋一根筋,怎么可能和我这种前世扑街写手的智慧做斗争? 谁知系统立刻又道:“但宿主一生只可与原配正房夫人繁衍子嗣,余者皆为淫乐。” 小六的眼角瞬间便淌出了泪花,这一夫多妻制的大明对小六来说,又有何用啊! 良久,他幽怨的问道:“告诉小太爷,刚才你丫扣了我几年阳寿了?” “报告宿主,七年” 小六突然扯着脖子喊道:“孙贼,那就让爷再骂个痛快的,今后老子这辈子跟骂街就算是无缘了啊啊啊!” “......”,这一次,连系统都无语了。 第六章 冤家相聚几时休 直等沈小六喊得喉咙裂痛,才哑着嗓子说道:“小太爷骂痛快了,爱扣多少扣多少吧,你先说说成仙的事儿。” “叮,新宿主功德任务首次发放,夜色前打造写有“功德堂”牌匾一块,立于院门前,任务完成后,奖励肉身初级净化一次” 小六有些好奇,问道:“院门前?系统大哥,破篱笆院子外面立这么个高大上的名字,我们一家子还要脸呢啊” “任务无法修改,宿主请执行”; 小六无奈,没好气的问道:“功德堂牌匾,有什么要求吗?那个肉身净化又是啥意思?” “宿主大人,匾额人眼可见即可,肉身净化奖励可提高宿主凡人体质,驱邪避凶抵御阴寒,长此以往可有半仙之躯。” “就这些?” “就这些” 沈小六把嘴撇撇到了耳朵上,抬腿下炕就去找木板,他本想着随便找块儿木头、糊弄糊弄也就得了,可翻遍了整个家,也只找出外间屋灶台上的一整块“大菜板子”。 小六想寻二丫,看看有没有更合适的材料,毕竟菜板子就这一块儿,他还真有点舍不得,可二丫自中午吃饭的时候出去,就再没见着人,八成是去了蚕院喂食。 “得,就是它吧”,小六把心一横,随手抄起块灶炉里的碳块,歪歪扭扭的在菜板子上画了三个字:“功德堂”,那字形,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索性这三个字都没有古新简繁之分,不然还真难为了小六。 就在他将功德菜板子立在篱笆墙外的那一刻,内心中突然“嗡”的一声,犹如洪钟响彻脑海,随即身体摇晃了数晃,险险站立不稳。 小六赶忙扶着木篱笆往院子里走,但头晕目眩感令他根本无法再支撑片刻。 迷离之间,他手扶着木篱笆侧倚在门前,浑身燥热难当,几欲撕开周身烂袄以求自保,于此同时,一粒粒黄豆大、犹如精灵般碧绿色的气珠儿由泥土地中泛于空中欢雀,转眼就在在小六的眼皮子底下颗颗钻入他的身体,由下而上、由外而内,一丝丝温凉导入心境,刚好与体内的燥热相抗。 这种感受咋形容呢,用小六自己的话说:这就像按摩小姐姐的“冰火”服务,所不同的只是,这“冰”实在太特么冰,而“火”,绝对是老君炉子里的三昧真火! “系统,救我,老子要挂”,沈小六含糊的嘟囔着,尽管他这样的扑街写手也看过众多修仙小白文,可真轮到他自己身上,难免还是心惊肉跳的求援。 系统音传来:“报告宿主,肉身净化还需半柱香的时间,宿主请立刻放开手中所持,避免灵气外泄它物。” 小六迷迷糊糊的松开了手里仍然紧握着的木篱笆,随即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梦见自己和七仙女在十八里铺的洗浴中心戏耍,梦见牛郎在给自己搓背。 等他睁开眼的时候,眼巴前还真有个男人在给自己踩背,却不是牛郎,而是特么大成子和身后焦急的二丫,此时的李自成大脚丫子正踩在小六的背上,而二丫早已哭成了泪人。 “尼看看,鹅就社嘛,瓜六球样的,死不了”,李自成见我醒了过来,用手掸了掸自己的脚底板道:“瓜皮,你得洗澡,满身是泥、滑不溜鳅咧”。 二丫哪还顾得上身前的李自成,带着眼泪就扑到了小六身边,跪在炕上道:“相公,你可醒过来了,吓死二丫了。”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令人作呕、难闻至极的气味儿,似腥、似臭、似骚、似馊,总之,差点熏得小六又迷糊过去。 他抚了抚女人纷乱的长发道:“二丫,我没事,你午时去哪了?担心够呛。” 女人听到丈夫的爱怜,她这种乡野媳妇哪知什么礼数,反而嗷嗷咧嘴哭得更凶,一张本就瘆人的脸扭曲成了村口庙里四大天王模样道:“我去村铺子给你们打些酒,回来就看到你孤零零的躺在院外了”,说罢,竟又咧着嘴嚎啕起来。 跪姿这个姿势吧,结合着明代女人所特有的扣襟上衣缝隙,包裹在其内的波涛那叫一个汹涌啊,一览无余,令得小六心中一阵澎湃,下半身立刻有了反应,也亏了是趴着的姿势,什么也看不出来,要不是大成子还在屋里,肯定立刻饿虎扑食! “孤零零你就哭啊,老子要是跟个二八小娇娘一起躺在院外,你就没事了吧?”,小六咧着嘴又问道:“打酒哪用得上那么多时间?” 二丫嗔怪着轻打了下小六,却回头看了看李自成,没有说话。 “你的银镯子呢?”,小六往她手腕上看了一眼,立刻拉住手问道。 二丫目光一滞,泪水仍在她脸上,咧着嘴哽咽着:“那东西带着累赘。” 小六想说什么,却见李自成正盯着跪在炕上的二丫,那眼神不偏不倚正巧落在二丫撅着的屁股上,像是在发呆,赶忙喝道:“你,诶!说你呢大成子,一边儿呆着去,懂不懂特么规矩?” 李自成好半天才反过神来,大脸一红:“鹅木有,鹅想起了鹅老家滴婆娘,鹅木有看...木有看仙家的……。” 说话间,小六脑海里瞬间“叮”的一声:“报告宿主,因你污言秽语,再扣一年阳寿。” 他这才想起来还有系统这么个事儿,又怕二丫害怕,也没搭茬,只是屋里的气味儿太过难闻,对着二丫道:“扶我出去透透气”,又对着李自成说道:“你去把门窗都敞开,散散味儿”。 夜色已临,但尚有几分光亮。 小六踏出屋门,瞬间感觉到一阵花香,唧唧喳喳雏鸟嘀鸣不绝于耳,芬芳沁人心脾。 这还不算,只见入眼处,破草院子篱笆墙竟片片泛起了十足的粉红,原本支着院门的两棵枯木桩子、竟然隐隐透出了青绿,走近一看,上面居然还有无数嫩芽! “相公你看,我回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进了屋给你擦身子再出来时,就成了这副模样,怕不是花仙树妖作祟了吧?”,二丫把头贴在小六的肩膀上,分不清她是在担心还是在幸福。 花香柳绿对一个女人来说有着天然的诱惑,不分这个女人是美是丑。 “没妖魔,大成子他们家搞绿植栽种,下午他让人趁乱来栽的”,小六随口应付着。 “你不是说他是逃难的?”,二丫抬起头疑惑的问道。 “那是怕你见财起意、贪图富贵、始乱终弃,抛弃我这糟糠之夫跟他跑路,才那么说”,小六看着二丫的脸,说完咯咯咯自己笑了起来。 二丫一把甩开他的手,恢复了本态,边往厨房走边说道:“我是那样的人吗?对了,家里盐不多了啊,你明天让大成子去城里买点,别买多,有五罐子就够了。” 小六看着二丫那夜色中婀娜风韵、凹凸有致的曲线笑着摇了摇头,手扶着两棵发了新芽的枯木笑骂道:“秋天到了,又到了发芽交配的季节。” 就在这时,夜幕中两个人影顺着乡路由远及近,小六根据那走路扭胯骨的糟烂姿势一眼就看出,娘的,黄四毛! 果不其然,黄四毛叼着根烟走到跟前,身边还领着个粗布胖子,见沈小六正在门口,紧嘬了两口烟头儿,又扔在地上踩灭,忍着笑道:“哟,功德系统见效了啊,感觉怎么样?你就说,酸爽不?” 小六脸色一沉刚要发作,黄四毛赶紧用手一指:“跟你说啊,别骂街,骂街扣一年。” “不骂,这回老子找块石头,直接拍死你个祸乱人间的老东西!”,小六边喊着边猫腰作势在地上一阵摸索。 黄四毛赶忙向后撤了撤身:“打人扣十年!” 沈小六没搭理他,把手伸进了黄四毛怀里找烟,黄四毛这丑女脸上却一阵舒服的表情,娇滴滴道:“对,摸,再往上一点就摸着了”,吓得小六赶紧把手抽了出来,这才想起黄四毛这鳖货现在是女儿身。 “他谁啊”,小六接过四毛递的烟卷儿,用下巴点了点胖子问道。 黄四毛自己先点上、而后才把火折子递给了小六道:“也是地底下来的,时间紧迫,他俩今晚上一前一后你都给判了吧”。 小六瞪着眼睛道:“都判了?老子还睡不睡觉了?你瞅瞅,白天把我都折腾成啥样了?” 黄四毛没搭理他,竟又学起昨天在林荫道时的模样,手往后一背,仰头三十度欣赏起了夜色。 沈小六只好无奈的深吸了一口烟、问向那胖子:“你谁呀?穿的挺朴素啊”。 那人却态度可掬的略微低首道:“在下平西王,吴三桂。” …… …… “黄四毛,你特么别跑!扣十年阳寿老子也认了!” 第七章 平西王三胖子 扑街写手沈小六挖空脑仁也没想到,吴三桂竟然是矮矬矮矬的黑胖子。 他更没想到,这个矮矬黑胖子竟然还操着一口东北口音! 毕竟出身辽西名将府邸,又是武举出身,更过了几十年比皇上还逍遥的日子,举手投足间,老吴的那股子见过大场面的沉稳气息显露无疑。 也不知道地府是怎么个手段,可以让一个死时六十多岁的老头、却保持着一副四十来岁的面容,脑袋顶很亮,显然经常打理,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大成子那种莽夫的气质根本没法和老吴相比,也难怪陈圆圆宁要王侯、不屈帝皇。 小六叼着烟朝吴三桂拱了拱手,也就在同时,吴三桂却伸出右手做了个握手的姿势,两人一时尴尬,不仅仅是手上的尴尬,彼此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 黄四毛一脸谄媚,脸上像是长出一朵花的对吴三桂道:“王爷,他便是阴阳判沈小六,您叫他小六或者叫六子就行”,那语气,充满了阿谀奉承,也不知道私下收了多少好处。 可转过脸来,这孙子却对小六、老爷吩咐下人的语气道:“你,叫三爷!” 小六一把拎住黄四毛的脖子低声道:“三你大爷,咱俩的账一会儿再算!”。 回过神来还未张口,吴三桂却抢上了两步,态度仍然恭敬可掬的深深一躬道:“六兄勿见怪,在下吴长伯。” 看看人家这见过大场面的人,一句话之间,又免了对方尴尬、又给了自己的称谓。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立刻让小六明白了为什么吴三桂这本该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却有着青春永驻的秘诀,也明白了为什么黄四毛在吴三桂面前就像个使唤丫头。 他深深一躬却不起身,所谓“礼多人不怪”,小六赶忙上前去扶,就在双方接触的一刹那,小六明显感觉一只肥手麻利的伸进了自己的怀里,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般的瞬间,但小六的怀兜却立刻鼓囊了起来。 吴三桂抬身时轻语道:“大明通兑官票,不是宝钞,也不是冥币,还望笑纳。” 你瞧瞧人家!你再看看只知道耍刀片子的大成子,人生差距啊! 不等小六反应,吴三桂已站直了身子,又抱了抱拳道:“此一行,长伯实在心有所怨,仰望六兄多多照顾。” 看着黄四毛刚才的那副德行,小六深深的感悟到了什么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再拍拍自己的胸口,感受了一下银票的尺寸和厚度,心里也美,毕竟自己这穷日子也算是过到头了,赶忙笑脸回礼:“王爷客气了。” 他自己都在厌恶着自己没骨气的样子! 吴三桂被单独安置在了西屋,见他自己点上了烛台,刚想也走进去嘘寒问暖一番,胳膊却被黄四毛拉住。 “拿来!”; “拿什么?” 黄四毛翻了个白眼儿:“少装蒜,我跟你说啊,这钱你要是收了,功德系统明天就会让你这受贿赂的恶人生不如死。” 小六这才想起系统说的自作恶、浑身疥疮的事,心不甘情不愿、像是在他肋条骨上抽银票一般一张张掏了出来,好家伙,一张一千两,三张三千两! “孙zei,你给我装这个系统,就是特么为了给你丫自己落实惠吧?”,小六的心在淌血。 黄四毛伸手要拿,脸上憋不住笑的道:“别骂了,你又被扣了一年。” 小六把银票往回一抽:“小太爷一会儿亲手还给他。” 就在这时,二丫由厨房出来,整撞见两人在院子里窃窃私语,尤其当她发现黄四毛是个“小胸脯”鼓鼓的女人时,眼中瞬间闪过一道霹雳。 小六也看到了厨房边的二丫,大声道:“多准备俩菜,今晚这孙女给饭钱。” 二丫没动,小六这才意识到黄四毛的嫩爪子还在自己胳膊上,赶忙一甩手:“大成子表妹,给咱家送伙食费的。” 事实证明,二丫是善良的,当她看清黄四毛那张满是青春痘的苦瓜脸时,居然捂着嘴笑出了声,随后手拉着手的把黄四毛拉进了庖厨,再然后...女人间的叽喳欢笑声响彻厨房。 她也许是头一次发现这世上居然有比她还丑的女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见到二丫的时候居然没有被吓一跳! 吴三桂与李自成不同,他很注重生活,烛台被他挑得通明,火炕的炕灶里也已堆上了柴火,见小六进来,他问出的第一句话是:“六兄,此间哪里可以净手?” 当沈小六搞明白了吴三桂的确只是净净手、而不是文绉绉的嘘嘘时,他便把后者带到了院子当中的水井边,又给他拿了个木盆,自己则坐在正屋门前的台阶上,手托着腮帮子发呆。 他有一脑门子闹心的事。 比如,最闹心的就是他不能让大成子见到吴三桂,但同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同在一个桌上坐着,怎么可能见不到? 小六心道:也罢,捱过今晚,判了再说! 于是,他做了个决定,决定是啥呢? 他决定给吴三桂改个名:三胖子! 小六不信大成子见过吴三桂,至少从地域空间来看,这俩人应该没有见面的机会。 当然,无论是那张肥嘟嘟的脸,还是矮矬矮矬的身高,沈小六都没有理由不把眼前的吴三桂喊成三胖子,唯一不同的是,真正的三胖子要比吴三桂白净得多。 正踌躇间,只听茅房里“嘭”的一声,随即,一道小两米的黑影由茅房里蹿了出来,直奔东屋。 小六顾不上水井边同样错愕的三胖子,急忙跑去东屋,却见李自成正捏着鼻子用嘴大口喘着气,像是自言自语嘀咕着:“鹅滴了个神,憋了四百多年,咋弄这个臭咧?” 小六琢磨着,伸头也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试试再说。 他留了一句“成哥,你出来一下”,转身又对院子中间的吴三桂道:“三哥,你来一下”。 吴三桂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沈小六是在喊自己,面色和善的起身走了过来。 李自成猛开的房门险些撞在吴三桂的脸上,这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两人几乎在同时发现了对方...... 第八章 大成子决战三胖子 毕竟大成子和三胖子都是久历战场杀伐的主儿,两人这一见面的第一反应都是向后退了一步。 而小六...本能的把脖子一缩、眼睛一闭。 冤冤相报何时了, 三间草屋剩多少? 许久,院中即没有打斗的响动、也没有骂街声,当他再次眯起眼睛看向两人时,却发现李自成和吴三桂也正在看着他,眼神里那意思分明写着:咋个意思? 小六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互相不认识啊,不认识就好办,却见吴三桂朝李自成拱了拱手,像是要自我介绍,小六赶忙拽住了他胳膊道:“这位,三胖子,南方捣腾米粮马匹买卖的,路过家里探望。” 又向李自成一挥:“这位,大成子,城里做花卉种植生意的。” 要不怎么说三胖子人家经历过大风大浪呢,听小六这么一介绍便知道,自己这地底下上来的身份不便暴露,赶忙笑脸相迎的向李自成拱了拱手道:“早就听闻六兄有位精植花卉的友人,得见三生啊,老夫对花卉一道也颇为热衷,想当年,我儿应熊献宝孝庄的那盆花,便是老夫亲手所种”。 小六赶忙一把拉住了吴三桂,小心脏噗通噗通的急跳个不停。 许是大成子根本没仔细听老吴的寒暄,又或者这莽夫原也不知道孝庄和应熊是谁,他居然也拱了拱手:“鹅哪懂那女子滴把式,见笑咧,你家马匹弄得咋样?滇马可中用咧,能驼,西凉马莫远劲,跑跑累个球样子滴。” 总之,当沈小六看到两人相谈甚欢的终于找到了彼此共鸣的话题时,尤其是当他眼睁睁的看着三胖子和大成子相拥而笑、像是找到人生知己般时,他那个心情... 忐忑中带有兴奋, 憋屈里又有成就; 庆幸时存有担忧, 茅坑间还有粑粑! 他还是拉开了两人,轻声低语对李自成道:“成哥,受累,把你刚才嘣的茅厕自己收拾了去”。 大成子闻言则是一拉下摆,全然忘了自己没穿裤衩的问题,做了个起手式对三胖子拱了拱手:“三兄稍安,鹅去去就回来”,说罢直奔茅厕。 三胖子望着背影朗声道:“如此识马性之人,实属罕见,当一醉已为挚友”。 看他那红扑扑的肥脸,小六感觉吴三桂这句话并非虚情假意,倒还真有着三分心声,尤其是当他看到这位统领云贵的平西王、亲手给大成子打满一整盆洗手水,又亲自用自己的手帕为其净手时,小六感觉自己又病出了幻觉。 自穿越后,他从未见过二丫摆出这么一桌子菜,当然,二丫也从未见过家中来过这么多人,菜其实没有任何一道能拿得出手,无非就是几种青叶子就咸盐,顶多加上一个鸡蛋,就算是二丫能拿得出手的最好伙食。 但她拿出来了,没抠门没藏私,她是真心以为这些都是她相公的朋友,所以这些都源于她的善良。 尤其是那坛子水酒摆上桌时,大成子明显眼前一亮,一把拽到了自己跟前:“六爷,你喝酒吗?” 哪特么有这么问人的?问的还是主人! 小六想把碗递给李自成,脑海里突然传来“叮”的一声,吓得他赶忙又收回了手,二丫却从内间屋走了出来,端着那张烤地瓜脸给三胖子道了福:“我家相公大病初愈、不能饮酒”,随手抄走了小六的酒碗,而给换了个吃碟。 这还是吴三桂第一次见到二丫,小六眼睁睁的看着这位曾手握雄兵、百般杀伐的帅堂级三胖子,脸上的大肉突突突的跳了几下,大肥手竟始终没离开自己身下的凳子,仿佛随时都想抽出来防身。 二人仍是聊他们的马匹,由性情聊到优劣、由途距聊到善养,初时吴三桂口称晚间有要事,不可饮酒,谁知越聊越投机,没多久便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 小六起初手里全是汗,慢慢的也放下了担忧,低头对黄四毛道:“再给我一对一对的领冤家,老子就把你撕碎了喂鹰。” 黄四毛一脸无辜:“这事儿能赖我吗?地府摇号机抽的顺序。” “你们那也摇号?” “废话,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领导又收过他们好处......” 小六没往下问,转而道:“那个系统说是佛道双修,你们地府到底归哪个部门管?佛家还是道家?” 黄四毛立刻警觉道:“你问这干什么?” 小六夹了口青菜塞进嘴里支吾道:“废话,老子至少得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比如这酒,佛戒道不戒,老子听哪个的?” 黄四毛琢磨半天:“地府这地方吧,佛也管、道也管” 小六一愣:“几个意思?” 黄四毛:“地府所有官职都是道仙编制,归天庭管,这你知道吧?” 小六点了点头。 黄四毛突然压低了声音,贴耳朵道:“可这地方最大领导却是佛家的地藏王菩萨。” 小六茫然。 黄四毛把筷子一放:“哎,说多少你也不明白,你就记住了,菩萨是我们董事长,玉皇大帝是我们分管总经理,阎王爷他老人家是部门经理就得了。” 小六越听越迷糊:“那老子到底都戒啥?” 黄四毛:“都戒了吧,炒鸡蛋兑凉水过日子也挺好。” 小六一拍桌子:“老子特么弄死你个老不死的!” 就在这时,李自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端着酒碗拉起吴三桂,面朝西一起跪在了地上,再看吴三桂竟也端着酒碗,脸上丝毫没有不情愿的样子。 沈小六和黄四毛纷纷一愣,李自成却用着浑厚的陕西嗓子道:“鹅二人兴趣相投,恨相聚实难,今日二人愿结为异性兄弟!” 小六心里美滋滋的看着他们,心想自己也算是做了一桩千古美事。 可忽然,他突觉有哪里不对劲,这种感觉犹如电流一样直击他的后脑勺,瞬间,小六元神差点被吓出窍! 还没来得及阻拦,只听大成子和三胖子居然异口同声道: “我李自成” “我吴三桂” “不求同生、但求......” 两人话到一半、声音却越来越小,直至静止,随着他们静止的还有整个屋子里的空气。 三胖子皱着眉头打量着大成子,大成子撩起前襟防备着三胖子...... 两人几乎同时“啊”的一声,大成子率先撞出房门,直奔他的东屋,而三胖子则着急忙慌的解他的腰带! 小六还一脸懵逼的看着三胖子到底要干啥的节骨眼上,只见大成子居然已经捧着他的闯王刀又冲了回来。 这孙子居然是回去拿刀哒! 第九章 土匪斗枭雄 李大成子尤似黑旋风一样抡着长刀就进了屋,目标直取吴三胖,看那眼神中的凶光就知道,根本没想留活路。 “嘭” 李自成抡起的长刀整劈在头顶的房梁上,瞬间就听到“咔吧一声”,草屋向左倾斜了六度。 你要问我为啥目测的这么准、不多不少整六度? 我是作者我说了算! 吴三胖也不傻,他清楚得很,眼下身边没有亲兵,自己近战肉搏又哪是李自成这种草莽出身的对手? 这节骨眼儿上就能看出吃皇粮的和土匪之间的区别! 他先是将桌上的碟子盘子嗖嗖嗖的甩向大成子面门,借着李自成抽刀的当口竟一猫腰,潜进了二丫所在的内房,顺手别住了房门。 这回轮到小六急了,跳着脚的在门外喊:“我是总督察沈小六,你特么先放了人质!” 房门开了个缝儿,二丫被红了眼的吴三桂一脚踹了出来,随后便咣当一声再次插上门。 二丫惊魂未定的问小六:“怎么了这是?” 小六哪还有心思看这俩屠户拆家,只安慰着二丫:“没事,以前他俩做马匹买卖时胖子没交货,大成子扣下了胖子媳妇。” “妈呀”,他话还没说完,二丫又是一声惊叫。 李自成整扑了过来,他终于学精了啊,明白了这屋子房顶太矮,长刀劈不下去,改用捅了,只三两下,内房房门就被大成子捅出了个脑袋大的洞! 小六拉着二丫的手对黄四毛骂道:“你他娘的管不管?” 黄四毛也很无奈的双手一摊:“我不能在你们这滥用职权的嘛。” 他说着,一只手指了指地下,一只手指了指天上,那意思是在示意地府和阳间,而有二丫在场,他又不便明说。 “你大爷!”,小六随口骂了一句。 此时的李大成子正对着房门上的大洞朝屋里喊:“有种你出来。” 里面的吴三胖也不搭话,只见一团粉雾顺着洞口喷出,大成子一声惨叫,丢了长刀俩手拼命的揉自己的眼睛。 小六心想,这咋还带生化武器的? 提鼻子一闻才知道,那是二丫出嫁时抹脸的胭脂!据说嫁过来这三年,一次都没用过,全便宜了李大成子! 小六这个气啊,嘴里骂着黄四毛“你特么管不了,老子管!”,蹲着马步卯足了力,就把那长刀刀把拎了起来,转身丢到了院中井里。 吴三胖仍在一捏捏的往外扔胭脂,只是剂量越来越小,想来存货不多了,小六对着门别子的位置“嘭”的就是一脚,就在门刚刚露出条缝的时候,三胖子的软剑犹如条银蛇、吐着信子刺了出来,可当他看清门外是小六时,突然卸了力道,软剑就在小六的腹部一寸寸软了下去。 “你,炕头坐着去!”,小六对吴三胖子嚷嚷道,随后,他才自己领着李自成去了井边洗好眼睛,拽回屋的时候也对他喊道:“你,炕尾坐着!” 大成子胸脯起起伏伏,喘着粗气,眼睛还是睁不开,坐了一下炕,转身就蹲在了墙根儿,双手往袖子里一揣:“鹅蹲着舒服。” 在这刹那间,小六感觉自己活像是个小学里的班主任...... 二丫很知趣的回了内房收拾凌乱,小六拎着黄四毛的衣领:“你特么帮我媳妇去”,这才转过身努力平复着自己腾腾腾的心情道:“多大仇多大怨,你们至于吗?” 可说到这里,小六也才想起这俩人似海深的恩怨纠葛,马上开口道:“你俩阳间的恩怨老子管不了,老子只管你们在地府难消的怨气,说到底,你们死的时候阳间的账早一笔勾销了,我说的对吗?” 吴三胖不言语,李大成子却闭着眼睛一脸不忿的道:“这球蛋蛋毁鹅名声。”吴三胖立刻挺直了身子:“那是谁先耍的流氓!” 小六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有完没完?再吵吵老子今晚就让你俩下油锅!” 两人再不出声,屋子里只听见了三个老爷们浑厚粗壮的鼻息声。 “都多大人了?嗯?甭管谁的是非,你们阳间的事早结案了,老子是干嘛的?老子是阴阳判官,是平你们阴间怨气的。” 小六顿了顿:“说到底,你们还阳就这么个把时辰的时间,大成子,拉粑粑的滋味舒服吗?” 李自成吱呜道:“美滴很。” 小六又问吴三桂:“烧柴睡暖炕、不用再承受地府阴冷,爽吗?” 吴三胖子没答话,只是默默扔掉了手中的软剑后用力点了点头。 小六又道:“可你们很可能只有这么两三个时辰,不知道珍惜享受,还为了那点阳世恩怨......” 他环顾着自己倾斜了六度的房子:“还为了那点恩怨你死我活?” 吴三胖子垂下了头,而李大成子双手一抱脑袋,嘴里发出了一声浓重叹息。 “老两位,听我说,起来,给彼此倒碗酒,今晚还是好朋友。”,小六生生把那句“小朋友们要听话”咽回了肚子里。 索性桌子没塌,菜是找不着了,酒坛还在,还是吴三胖子先下了炕,把地上的断剑踢到了门外,擎起酒坛先满了一碗。 你瞧瞧人家当过真正王侯的人,这气量、这做派,反观李大成子,红肿着眼睛,满脸仍然污孜麻花的也站了起来,先是一口干了吴三胖碗里的酒,“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稀碎......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早没酒饮鬼水!”,说着,也给吴三胖子满了一碗。 小六看着满地碗碟的碎渣,想着明天开始就得学印度阿三用手抓饭菜的模样,他的心中在滴血。 直至一整坛水酒进肚,一位豪杰和一个枭雄已又恢复了起初尽欢的模样,两人甚至谈起了当初的兵事,吴三桂告诉李自成,如果是他领兵,就绝不会和张献忠达成协议,更不会放弃自己的陕西根据,只会派偏师步骑入京,纵有小差错,也不会丢了本钱,听得李自成频频点头,口念“是咧是咧。” “叮”,功德系统的声音传来:“宿主化解一桩世间恩怨,乃大功德,系统奖励即将发放”。 声音刚落,只听院子里“咣当”一声,显然是系统刚发下来的新东西,小六想去一看究竟,却见吴三桂和大成子早已肩并肩朝门口蹿去,口中还呜嗷喊着:“院中贼人,往哪里跑!” 第十章 鹅奏是哈怂 小六趔趔趄趄从屋里奔出时,吴三胖正手拎凳子向屋顶四周瞭望,而李大成子则撅着个屁股头朝下、在井里捞他那口长刀,嘴上还喊着:“老三,你替鹅看着贼人,别让他近鹅滴身。” 小六眼瞅着李自成身在井里、一只脚已经离开了地面,另一只脚也渐渐悬了空,赶忙抢上两步拽住了他的脚脖子,二丫和黄四毛这时候也跑了出来,赶忙道:“别愣着了,赶紧帮我一把,他太沉了。” 二丫嘴上叨唠着:“怎么了这是,有什么想不开的?”,立刻扔下了手里的针线笸箩。 黄四毛也急急忙慌的过来拽小六腰,嘴上还嚷嚷:“大成子咱说好咯,你要是变了水鬼、到时候可就归龙王管辖了啊。” 五个人好顿折腾,小六一头的汗,这才有闲暇注意到了院门口孤零零摆放的几样东西。 一条漆过油的香案、一个缎红色的功德箱。 香案之上还放有一物,小六一瞧,双眼立刻在夜色中爆出了万道光彩。 香炉,金哒,黄澄澄的大金疙瘩。 地上有个蒲团,小六嫌它碍脚,连着功德箱一起往边上踢了踢,自己手搂着金香炉往屋里走,整与黄四毛撞了个满怀。 黄四毛翻着白眼:“五样东西,你非捡个便宜货当宝贝!” 沈小六:“老子是个俗人,就认金子,怎么着?” 黄四毛撇了撇嘴,看了看不远处的众人,低声对小六道:“香案,当年地藏菩萨受用第一柱香火时留下的。” 他又指了指那功德箱:“福念功德,西天大雷音寺的物件儿,上一代阎王老爷敬拜如来时偷的。” 小六斜楞着眼睛看着黄四毛。 他没搭理小六,指了指地上的蒲团:“韩立那小子筑基期坐过的,不是什么灵宝,将就用吧。” 小六再次斜了斜她,这是临时判官、不是凡人修仙,还带串门的? 最后,黄四毛由香案的内匣里小心翼翼捧出一团东西道:“承世高香,阎王爷小舅子工厂产的,用的时候留神,容易断。” 小六暗叹绝对的权力就是绝对的腐败:“给我这些干嘛用?” 黄四毛歪着嘴,小声问:“家里供神仙了吗?” 小六看了看二丫:“好像有灶王爷。” 黄四毛撇了撇嘴:“那就供他吧,功德系统一天一个变,谁知道它这次想干嘛” 不远处的三人默默看着黄四毛跟小六嘀咕,二丫早已看傻了眼,她没见过金子,轻轻拉了拉小六衣角,怯生生的道:“咱们还是报官吧。” 李大成子却瞪着眼睛:“那些官府哈怂顶个球用?” 吴三胖含笑而语:“依在下看,此乃绿林豪杰劫富济贫,无需知会府衙。” 入夜,月色在阴云的遮盖下忽明忽暗。 小六终于在哥仨(有点别扭,好像有个不明性别的混杂其中)帮助下收拾出了东屋,而最终留下的,仅仅是沈小六、黄四毛和李自成三人,令他感动的是,李大成子在关门的一刹那,还向吴三胖道了声兄弟珍重。 作为阴阳判的临时法庭,庭案用的就是这地藏菩萨遗留下的香案,受审人李自成正坐在蒲团之上。 黄四毛在一边嘀咕着:“你用这些仙家宝贝当桌子凳子,这是暴殄天物、亵渎神灵。” “要不你坐炕延上、捧着扫帚审案子?”,小六瞥了一眼黄四毛。 烛光莹莹,但东屋却仍旧阴冷。 小六手指头习惯性的敲着香案,他不知道这样的状况下该先说什么。 黄四毛使了几次眼色,终于按耐不住的道:“李自成,有何地府间怨气,可向阴阳判申诉。” 李大成子明显有些酒气:“鹅不服,鹅木有糟蹋那瓜女子陈圆圆,却被她毁了名声。” 黄四毛:“有何证据?” 李自成:“进京一共四十天,饿都和美仪折腾,连那陈圆圆见都木见过。” 沈小六想了想,窦美仪,明宫宫女,也算是李大成子的嫔妃之一,压低了声音:“能传窦美仪来作证吗?” 黄四毛捂着嘴:“早投胎了。” 小六斜了斜黄四毛,对李自成道:“成哥,熟归熟,咱一码归一码,史书上写,你部将刘宗敏啪啪了陈圆圆,后来转送给你,有这事吗?” 李自成却一拍大腿:“球嘛,鹅就是为这事闹心咧!” 黄四毛赶忙道:“此间所云,上达阎罗、下抵阴判,落笔成字,不可妄言,如有不实,雷霆必谴。” 小六在桌下踹了一脚黄四毛道:“他意思是别撒谎,撒谎遭雷劈。” 老李眼睛一红:“莫敢慌,鹅说的真话咧,宗敏在京里就呆了一夜嘛,当晚还在鹅宫里喝酒,没离开半步!” “一夜?” “可不就一夜嘛,仙家明鉴啊,他统领前部,鹅养活他干啥咧,第二天不就派去了司马台驻守了吗?” 小六皱了皱眉:“那陈圆圆呢?你听都没听过?” 李自成:“听过咧,鹅当时也在找她。” 小六一拍香案:“那你还说自己没有色心?” 李自成却一脸委屈:“仙家,你可得凭良心啊,鹅找她可不是因为憋的慌,那吴三桂......” 他顿了顿:“鹅那三兄弟家京城三十四口,包括这瓜女子,早在鹅们入京前逃出关外咧!” 小六:“逃了?不是说你杀了他老少三十四口家眷吗?” 李自成涨红着老脸,手指着自己嚷嚷道:“鹅傻吗?鹅傻吗?找着的话鹅还不当人质?杀了还管个球用嘛!”,随后竟然一捂脸坐在了地上,委屈至极。 黄四毛一拍香案:“阴阳判前不可说谎。” 李自成却一挺身板:“社甚慌咧,鹅大军打下居庸关,离京畿只五十里,要是你娃在关外当领兵将军,你不跑?” 小六见黄四毛没说话,低声对他道:“陈圆圆可以拘来作证吗?” 黄四毛偷瞄了眼大成子,一脸尴尬的压低声音说:“陈圆圆投湖死的,人在龙王那供他享乐呢,听说孩子都生了,别惦记了。” 小六斜楞着眼睛盯着黄四毛良久,只好无奈的看向李自成:“成哥,你想好了,吴三桂可就在西屋呢,你如果有什么隐瞒的,最好赶紧说,不然我把他叫来对质,谎言会立刻穿帮。” 李自成却朗声道:“鹅受了这四百多年的怨气,鹅木做、刘宗敏那球样滴也没机会做,鹅怕个球?” 可他的话说完,突然一佝偻腰,瞄了瞄小六:“如果鹅那三兄弟吴三桂他说了谎,你们会咋个样?” 黄四毛轻叹一句:“同样下十八层阿鼻地狱,永世不超生。” 李自成闻言一震,双手掰着手指头沉默了良久,像是在犹豫,突然,小六明显看到他用力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道:“那不用咧,是鹅霸占了陈圆圆,是鹅杀了他一家三十四口,坏事都是鹅干滴,鹅就是哈怂(坏人)!”。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腾”的一声被踹开,来人朗声道:“李兄此言不实,求判官大人明察。” 第十一章 假判官、真史案 房门被踹开,一副矮矬又黝黑的胖子堵在了门口,正是吴三胖。 小六把脸一沉:“出去,让你进来了吗?” 吴三桂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仍然笑容可掬的迈了两步,作势一揖:“小人失礼,望二位大人见谅。” 他说着,自己却站直了身,竟由袖兜里抽出一厚摞银票,端端正正摆在香案上道:“大人在上,此乃本王全部家私,只求放李兄一马,日后还有厚报。” 小六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近在眼前的银票,那厚度将近小半尺,最顶上一张印着血红的朱砂龙纹,写有大明通兑拾万两。 再看黄四毛,一双嫩爪子已经伸向了银子堆。 “啪”的一声,沈小六一个巴掌整拍在香案上,震得其上积厚的银票微微颤了颤,黄四毛吓一跳、赶紧缩了缩手。 小六的手中多出了三张千两银票,一并摆在了桌上,正是吴三桂初见面时送给他的那份。 他一脸正色道:“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老子不是阴曹,你擅闯衙堂、行贿判官,该当......” 他斜着眼看了看黄四毛问道:“啥罪名?” 黄四毛眼睛就没离开过银票,尴尬的低声道:“你这破草屋子,踹一脚最多口头警告。” 小六香案下踹了黄四毛一脚:“该当永坠十八层地狱。” 黄四毛赶紧嘻哈着搭茬儿:“重啦重啦~” 小六的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可谁又知道,自他掏出那三张银票开始,沈小六心头就已在骂那功德系统的八辈祖宗,这是他这辈子加上上辈子都没见过的钱,就算加上他近代八世祖,也没见着过这个数! 吴三桂却波澜不惊的抬眼看了看小六,豁然屈身跪在李自成的身侧道:“吴某自认过失,还请阴阳判枉开一面,听在下一言,定然明白为何李兄无罪。” 小六没有搭话,黄四毛脸上堆笑的赶紧抢道:“王爷您讲”,说着,由香案上抽了一张银票揣进了怀里。 吴三桂拍了拍蹲在墙边的李自成,仍是笑容道:“想当年乱世之中,李兄统三万乡兵攻我京师,其帝王之志了然于胸,在下不才,手中辽东人马亦有六万之众,且为步骑精兵,何惧数万乡勇?” 他顿了顿:“在下奉旨勤王,却不料路经玉田时吾皇已然龙御归天,吾父吴襄由狱中被李兄解出,其余家人则于城破之日便随众逃入了山海关。” 小六手指头敲着香案:“你想说什么?” 吴三桂道:“大人明鉴,我一家三十四口,除吾父外,京破之日早已尽皆入关,并未遭李兄毒手,其中亦包括爱妾吴陈氏。” 小六一听,来了精神问道:“那冲冠一怒为红颜......?” 吴三桂却不作答:“时在下兵马六万余众,大明已亡,前有京师三万民勇,后有大清骑兵九万驻守宁远,敢问大人,史书上说我是怎么做的?” 小六没想到三胖子会反问自己,仍旧手指点着香案道:“说你勾结满清入关,毁了华夏最好的发育时机。” 吴三桂苦笑两声:“可在下并未做此事。” 他朝着李自成拱了拱手:“在下佯联女真多尔衮稳住后方,兵峰直指关内京师,可在下缺少个起兵的理由,大明已亡,吾父身在大明牢狱,浑身疥疮几近困死,然被李兄救出、加官进爵,在下已师出无名,此时圆圆献策,假以自身名节助我得天下之志,足下将士这才随我愤慨而出。” “谁料三河一役,敌民勇之战力远超在下所估,辽东将士不敌,这才退守山海关,但在下并未勾结多尔衮,真正引其入关的人是大明蓟辽总督王永吉!” 小六赶忙一伸手:“打住,你这名声想洗白是没戏了,今天只谈大成子的怨气,老子又不是你孙子,犯不上给你洗白,你是想说李自成和他的部下并没有啪啪陈圆圆是吧?” 吴三桂一怔,脸色瞬间恢复了常态,冲李自成拱了拱手:“兵者计天下,当初一策却为李兄带来四百年怨诟,实望见谅。” 李自成早已离开了墙角,一张大脸神情数变:“你给崇祯挂孝,还迎那小儿朱慈烺回京,难不成那时候你想当戏里的曹操?鹅不成了董卓咧?” 吴三桂再次欠了欠身:“确有此意,可惜三河一役功败垂成,不然,在下与李兄便会早上四百年把酒言欢了。” 归根结底,李大成子是个实在人,他两只大手挡着脸:“鹅也木有杀你爹尼。” 吴三桂却惨然笑了笑:“吾父在大牢被李兄救出时已身患重疾,遣人数次送信与我,信中明言时日无多、当保全吴家列祖名节,后则永平城中绝笔遗书、自尽身亡。” 他把话说完,端了端发髻、又整了整腰带,这才缓缓站起了身,脸上充满了一种令人难以琢磨的微笑,仿佛是要慷慨就义的模样道:“阴阳判大人,在下隐秘数百载,今日得吐为快,幸事也,纵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亦无憾事。” 小六像是听书一样听完了三胖子的辩解,他看着吴三桂,又看了看李自成问道:“成哥,我要是落了笔,地府可就平了你的耍流氓名声了,心里的怨气算解了吗?” 大成子终究还是个庄户出身,骨子里仍然有着朴实:“鹅就求个好名声,鹅木有糟蹋人家婆娘,现在心愿结了,将来准能投个人胎,但你们不能把老三下大狱咧。” 小六笑了笑,边整理着桌上的银票递给吴三胖的同时说道:“好名声你是没指望了,别人的兵是为了打江山,你的兵是为了抢东西回陕西糟蹋好看姑娘,土匪这个名号估计你还得挂上个千八百年的,至于老吴嘛.......” 他故意把声音拉长,大成子赶忙挺直身板,一拍大腿道:“鹅都不怨咧,你咋还判他?” 小六呵呵一笑:“谁说要判他,我只管你怨气的事,至于他说的是真是假,老子又不是编年史的,关我屁事?你可以出去了。” 大成子一听松了口气,掩面蹲在了墙根没动窝,嘴里嘀咕着:“舒坦咧,舒坦咧,鹅不走,待会鹅俩一起走。” 小六没搭理这莽夫,转而指了指吴三桂:“老吴,该你了,你的怨气是什么?” 吴三胖子轻拍了拍李大傻的肩膀道:“大人明鉴,在下怨那康熙逼迫我起兵重明,又自篡史书,污在下青白!” 第十二章 是非功过转头空 小六对吴三桂的印象本就不怎么样,尤其是刚刚他踹房门的那一脚,也不知是不是又要花钱才能修得上,这时候又谈起他的名声,便道:“你到底是怨康熙逼你造反,还是怨史书不公毁你名声?”,他有意将三胖子的什么重明说成造反。 “都怨!” 小六手指头轻敲着香案:“那没戏,让你都怨完了又得加一章,到时候读者老爷们都走跑光了!” 吴三胖一看首尾两难求,立刻退而求其次道:“那,那在下怨康熙迫在下起兵重修大明。” 小六轻轻哼了一声:“他怎么逼迫你了?” 吴三桂缓缓道:“朝廷每年拨款四百万两用于我云贵,可大人不知,自户部拨款到府台道台层层盘剥,又有京城官员私藏纳供,实际能到我手上的不足两百万两,不得以,我才只好向朝廷多要军饷,可谁知他康熙小儿竟说老夫是要挟朝廷!” 小六仍旧敲着桌子:“你可以裁军啊,没造反前你拥兵四十万,造反时立刻成了七十万,大清好像只允许你养兵十五万,你的兵都是下崽下出来的呀?” 吴三桂眉头略微皱了皱,瞬间转为平复:“大人不知,云南匪患严重,在下只好屯兵以防边陲。” 小六冷冷的道:“嗯,于是就在云贵私设米仓、私铸兵器、私贩精盐、私购军马?” 吴三桂再无刚刚对待李自成时的从容,激昂道:“朝廷军饷接济不上,我如不自养,难道看兵士饿死?” 小六闭上了眼睛道:“你还勾结外藏达濑喇嘛,互通钱粮和军事,也是为了防边陲吗?” 吴三桂面色凝重道:“这又犯了哪门子王法?” 黄四毛起初坐在边上笑呵呵的看着三胖子,当他发觉事态急转直下时,赶忙拍了拍沈小六低声道:“王爷他也是一时糊涂,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沈小六把胳膊一抡骂道:“你们特么收过他黑钱,老子可没收过,黄四毛你听好了,老子虽然写书扑街,但起码的操守和民族大义还是有滴,这样的事都能让三胖子划过去,那还当个屁阴阳判官。” 黄四毛也有点急:“沈小六,给你个鸡毛你就当筷子了?我们往你这领人无非就是让你收留一阵子,你还真拿自己当盘菜?” 沈小六一把拽住黄四毛的领子道:“阎王爷是不是可以让我判人进十八层地狱?” 黄四毛一怔,没有答话,旋即赶忙道:“小六,冷静!” 可为时已晚,小六已经一拍香案:“鉴吴三胖子前有里通卖国拥兵自重,后又勾结达濑造反叛逆,判处叛国罪、私藏武器罪,行贿罪、强占土地罪、结党营私罪,数罪并罚,打入十八层地狱。” 他又蔑视的看着吴三胖子道:“你也是爹生娘养的,知道大成子起义到你作乱那三十年,中华地界上死了多少人吗?一个亿!还怨史书毁你名声?”,小六再次一拍香案:“十八层,立刻滚蛋。” 吴三桂已失了稳重,红着眼竟抢上两步栖近小六身体,就在这时,“咔吧”一个天雷打在了吴三桂的身侧,小六吓得直接蹦到凳子上,连黄四毛都是一惊。 “我靠,我有这护身法术你咋不早说?”,沈小六惊魂未定的问向黄四毛。 黄四毛却疑惑的也在看着他:“你啥时候修炼的天雷术?” “叮”的一声在小六脑海中响起:“因宿主善恶分明,系统奖励初级被动天雷术加持,以御恶敌。” 小六没想到会有这意外收获,虽然还是不明白什么叫“初级被动天雷术”,但终归对自己有益处就是了。 吴三桂跌坐在地上两眼无神,刚刚被雷劈过的地上一团漆黑。 小六厚着脸皮对身侧的黄四毛道:“判了地狱十八层,他咋还没事?十八层满员了?” 黄四毛见已无转机,哭丧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子时魂魄才会被拘走,肉身自然消失。”,随后竟然轻叹一声:“哎,你这是断了我们地府一大堆人的财路啊。” 小六撇了撇嘴,对三胖子问道:“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吴三桂仍旧垂着头,哀怨的一字一句道:“没了,名声和命都不要了,还要心愿干什么?全没了,六兄可否备些酒菜?让老夫再陪李兄浊上三杯。” 李自成一拍大腿:“弄啥咧嘛,老三,你这图个球嘛,还不如在地府好好呆着咧。” 吴三桂努力挤出个笑容,拍了拍李自成道:“仁兄不必介怀,此是命也”,转头又向小六道:“自古断头饭总还应有的,两位大人可否让在下与李兄尽欢道别?”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一响,二丫提着灯笼走了进来,见李吴二人坐在地上、香案上了炕,先是一愣,对小六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小六赶忙跳下炕:“没什么,三胖子欠了债得出去躲躲,正给他想办法呢。” 屋子里的另六只眼睛全都看着小六跟媳妇扯蛋,却也没人拆穿,即便是大成子也只是蹲在墙根猛拍了一下大腿,嘴里重重的叹了一声。 二丫看了看小六,面色不太好:“今天當镯子买酒的钱没用完,还有十几枚,你昨天赶集是不是也有七八枚,大家凑凑看够不够还债?” 她是善良的,至少对小六的朋友来说,她善良得无可挑剔,除了脸之外。 吴三胖子却站起身,抬眼看了看小六,脸上恢复了笑容的对二丫道:“若在下当初遇人都如弟妹般纯善,也不会有衡阳之败。” 小六知道三胖这是想起了王辅臣叛降的事,赶紧插嘴对二丫解释:“衡阳贩马的时候让人骗了,这才欠的债,根本不是几枚大钱解决掉的,你快去睡吧。” 二丫没有多问,点了点头说:“那这几枚大钱你拿着当盘缠,我再给你装几个馒头,穷家富路的也别苦着自己”,说完,转身奔向厨房。 三胖子守在门口直看着二丫迷于夜色,才苦笑着对小六挑了挑大拇哥:“男儿一生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在下想求六兄件事。” 小六一听,难不成这孙子是想办媳妇过户手续? 三胖却彷如看破红尘般笑了笑:“如六兄不弃,在下想与令正结为异姓兄妹,这辈子第一口吃的是老母亲喂的,最后一口吃食却源于令正,自然该也是在下的亲人才对”,说罢,三胖子老眼中竟泛起了几层泪花。 二丫回来时,手里却多了个包袱,对吴三桂道:“你拿着路上吃,我们乡野村户没见过世面,这点钱你揣腰里路上用,也不知道够不够”,说罢将十几枚铜钱塞给了小六,又用下巴点了点三胖子。 此时的小六着实被二丫的真性情所打动:“二丫,有件事我没跟你说,三胖子其实是我远房的表哥......” 谁知二丫闻言一怔,竟立刻弯身就在地上磕了个头道:“原来是夫家兄长,二丫不知道,二丫去把老母鸡炖了给兄长带上。” 三胖子一张黑脸哈哈哈的笑出了褶子:“老夫年过六旬,竟得如此厚道的妹妹,不,弟媳,痛快!”,说着,手在腰里摸出一物,湛清碧绿,通体温凉,在烛火下透着润眼的光泽。 “这是老夫当年关外偶得,自此赠与弟媳当以怀旧”,转头又看向小六:“此扳指乃正道所得,绝非脏物,六兄敬请放心”,说着便将扳指硬生生塞进了小六手里转送二丫。 二丫接过扳指看了看:“这镯子我带不上,太小了,兄长你把它當了凑些盘缠也好呀。” 小六却踌躇起来,他看着那翠绿的色泽就知道不是凡品,想收下,可又碍于是吴三桂的东西,最后狠狠一咬牙冷着脸道:“听到了吗?你弟妹说这镯子她带不上”,转手又塞还给了吴三胖子,留得后者的一阵苦笑。 众人还是拦下了二丫炖老母鸡的冲动,只是舀了几碗清水权当美酒,又炒了两个鸡蛋,李吴二人水碗中滴入鲜血,说是饮起来比酒还入味三分,但小六看的明白,三胖子丝毫没有酒意,李大成子却是真的酩酊大醉,嘴里嚷嚷着要烧了三胖子的银票为他践行。 这场史上最贵的焰火将十公分高的银票、烧了个一张不剩,直烧得黄四毛咳声叹气的肉疼不止,最后干脆摔上院门远遁而去。 而这一夜的子时,吴三桂的身形也渐渐淡去,与之同时消失的是二丫为他准备的那个包袱。 可当小六躺回自己炕上时,却哗啦一声由后腰掉出一堆东西,也不知为何,吴三桂的那一沓子的银票和翡翠扳指竟跑到了他这里。 不仅如此,其上还附有一张字条: --六兄如唔, --彻夜相扰实为吾过,但在下仍有一言以示六兄,千秋大业成者居之,是非功过历经千年、又有几人可详尽评说,史书未必为真,人言未必可信,临终肺腑,不敢假意。 --区区财物乃赠与吾妹二丫,只相见恨晚,未尽兄长之责,望其尽欢之。 --三胖子绝笔? 吴三桂这张最后画着笑脸的字条,令小六心中瞬间多了几层疑云,他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干了次“误判”的事。 当然,他可能还没意识到,此时被窝里睡着的那个脸如烤地瓜的女人、已然不经意间成了这京城方圆数百里内,最有钱的“富婆”。 第十三章 钱串子的功德系统 要不是系统“叮叮叮”的叫唤个不停,沈小六绝对能睡到中午再起来。 但理想是完美的,现实却是系统的,卯时还没过,沈小六的脑袋就像被李云龙的意大利炮炸开了一样,不得不爬起了炕,就连平日习惯早起的二丫都不免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以为这是大病后的回光返照。 可能很多蓝性读者能明白,在大清早这个时间段里,身体的某个零件总是会不经大脑允许的独立运行一段时间,或支个帐篷、或支起一个身体,区别只是裸没裸睡的问题。 尤其是眼下小六面前,被子借着初映的晨光罩住炕榻女人的上身,只露出两条莹白如碧的修长玉腿,小腿一曲一弯间,透出隐隐的迷香,像是在对小六做最后的召唤。 狮能忍,叔不能忍啊! 脑海里叮叮铛铛的系统音欲敲欲厉,小六哪还管得了那个,一把扯掉二丫的小衣,换来的却是“嗷”的一声,二丫赶忙用被子裹住全身、地瓜脸泛着血红拧成一团,用着低不可闻的声音道:“相公,人家月事了。” 系统的声音几乎同时出现:“警告,红寒之物近体、立破宿主法身” “你们俩...你们俩是一伙儿哒!”,小六脸憋得通红,后槽牙咬得咯嘣直响,顶着帐篷下了地。 二丫赶忙问道:“相公大清早要去哪里?” “怡红楼!” 仍在炕榻上的女人自然不会当真,只用被子蒙着脸咯咯咯的笑着。 大成子的东屋仍然关着门,门前却多了三担干柴,也不知这位爷是昨晚一夜没睡上山捡的,还是提着刀去别人家抢的。 但三胖子昨天住过的西屋门却开着,炕仍烧得烫手,显然是大成子又往里填了新柴,这也许就是他的独特悼念方式。 “叮!系统任务二发布,午时前,在院中打理功德道场一处,完成后奖励随机初级法术加持,若失败,宿主将减少十年阳寿。” 小六仔仔细细听完任务,强忍着那句口头语:“这院子里就三间屋子,你要建道场,还要午时前,你是阎王爷派来串通黄四毛弄死我的吗?” “报告宿主,道场不分大小,供奉不分神明身份,只需神明前摆置昨日奖励之物即可。” 小六一听紧皱着眉头,忽然想起炉台前面二丫糊的那张红纸道:“灶王爷算神明吗?” “报告宿主,灶君记录一家功德、上报天听之主神,最为合适不过。” “得,倒是贴切”,小六喃喃着拿着鸡毛掸子卖起了苦力,背香案、摆蒲团,又不恋恋不舍的把纯金香炉由柜里拎了出来,顺手将昨天吴三桂留下的银票和扳指塞进了柜里二丫的首饰盒。 二丫从不碰首饰盒,因为碰了也没用,那里空空如也。 他也并不是怕二丫找到这些财物,小六只是怕二丫这种乡野丫头发现时会立即报官,给自己惹来大祸,但钱是三胖子留给二丫乐呵用的,这他很清楚。 当一切收拾停当时,西屋已是烟熏缭绕,小六干脆把整个厨房也搬到了西屋,因为原本的厨房根本摆不开那些物件儿。 “系统,你看看是这意思吗?”,当他掸手收工时,立刻向系统问道。 “叮!摆置合理,道场整洁,灶君灵身已附,宿主可查验。” 小六本是个无神论者,但这几天发生的事、让他不得不明白什么叫头上三尺有神明,立刻道:“灶王爷来了?” 他转身又回到西屋,只见原本香案前贴的那片红纸处,现今已是一尊身披红袍的神像,怀中抱着玉简,左右伴有双童,栩栩如生就像三个活人一样,端庄、威严,一双眼睛却充满了仁慈和祥和。 小六正想回屋,也好跟二丫说一声,系统突然发声:“鉴于宿主任务完成优异,且昨日遇金不昧、遇贿不贪,系统将奖励宿主中阶初级法术一道,以示鼓励。” “你直接说是什么吧,别再弄那打雷的啊,吓着我媳妇”,小六想起昨天那个被动天雷术,至今仍还后怕。 “洞察术安装完成,请宿主过目。” “啥意思?喂,我还没说接收呢......”,他正说着,只觉得头顶一道金光介入,立刻双目冰凉,那感觉咋形容呢,滴过带薄荷的眼药水吗?就这感觉。 小六瞬间泪如涌泉,蹲地上揉了半天,等他再睁眼的时候,却发现周遭的一切事物都格外明亮,观入三分。 还不止这些,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自己能听到风流过身体的声音,耳朵也明朗很多。 总之,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到无比舒服。 “报告宿主大人,洞察术可查任意无血亲之人三天内福祸、可闻该人此时心声,可自行选择开启关闭,但此术对同一个人一天只能使用一次,宿主可使用所赚取功德钱对此术升级。” 小六本来喜在这法术能观吉福祸凶,还能听一个人善恶,可一听还要升级,立刻翻了翻白眼儿: “你们地府来的都是钱串子托生的是吧?你这根本不是什么升级法术,完全就是变相替阎王爷敛财!” 系统却说:“本系统零容忍,请宿主谨慎言行。” 小六想起吴三桂昨天给二丫的银票问道:“也就是说,得有人施舍或者拜祭,往功德箱里塞钱,我才能用这钱升级对吧?如果是我媳妇往功德箱里塞的呢?” 系统音立刻传来:“请宿主大人不要打吴三桂银票的主意,本系统已经枉开一面,该银两只能用于尊夫人享乐使用。” 小六咧了咧嘴,瞬间有了一种将被富婆包养的感觉,随口问道:“升一级多少钱?” 系统又道:“洞察术分为生观、慧观、灵观、天观四级,如宿主将洞察术由生观加至慧观,需功德纹银壹万两。” 小六炸毛道:“壹万两?你和黄四毛,还有阎王爷是不是穷疯了?这比抢银行来钱还快啊!” “报告宿主,因不尊神明,再扣阳寿一年!” 小六无奈:“咱得讲道理对吧,你自己琢磨,我这三间破草房子,谁会跑我这来布施?就算有哪个缺心眼的、或是街坊邻居沾亲带故的赏几文钱,我哪辈子才能攒出壹万两来?” 可说也凑巧,小六这儿心里正骂着街的和系统理论,却听院子外面突然传来马匹嘶鸣声,而且不是路过,居然是停在了他院子的门前! 小六俩耳朵都已然竖成了兔子模样,心道:“不是黄四毛,丫没马,难道大清早真会有缺心眼的进来?” . . ------------------------------------善良分割线 看官老爷,新书期,求您发财的小手、点个收藏送给推荐,拜谢大老爷和小姑奶奶们了。 第十四章 我是善良人 许是洞察术的缘故,沈小六无论看周围的什么,都有种波澜不惊的从容感觉。 乡道上,一辆插着镖旗的马车并着三匹骏马驻于垂柳之下,柳叶亭亭如盖中显露出一行身影,马夫之外,其中四个却都是年轻的劲装打扮。 “哟,花红柳绿世外桃源啊,穷乡僻壤的地方还有这么个所在”,一个脸上青春痘不比黄四毛少的小伙似是嘲笑。 身边同时劲装的年轻人闻言跳下马:“师兄,快看,门口立着块牌子”,年轻人嗓子细极了,由鬓角和微微颂起的小胸脯不难看出,这是个姑娘。 “功...功德堂?这字写的,他亲妈都不一定认识。”满脸轧髯的大个子也跳下了马,随着声音、人却已到了小六家的花墙外。 “小点声,咱们走镖的嘴上少得罪人,你看这院子的布置,花苞紫红,木萼橙黄,主人必良贤”,说话的虽然头裹包襟,文静似锦,面如美玉,但一看就知道同样也是位姑娘。 “师妹,是不是我眼花了,你看里面的草屋,我怎么总感觉是歪的?”,青春痘小伙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最后居然哈哈笑了起来:“什么良贤,这木板子还是拿碳灰写的呢。” “好了,院子里好像有人,你积点口德吧,咱们赶了一夜山路,反正我是累的不行了,正好灌些水,你们去吗?”,细嗓子姑娘晃了晃手里的牛皮水囊。 “走,韩师妹,我陪你进去看看”,青春痘小伙一脸殷勤的跟了上来。 “等等我,也没个打尖儿的地方,他家要是买些肉吃,那才是大功德”,轧髯汉子紧走几步作势要拉院门。 文静姑娘赶忙叫住他:“师兄别拉,院里有人,你这么闯进去别把此间主人吓着,以为是土匪呢!” 轧髯汉子哼了两声:“就你们读过书的事多,下次走镖师娘在说什么我也不带你了”,但他的手仍然停了下来,没有去推。 “此间大哥,可否行个方便,我们兄弟路经此处想取些水喝”,文静姑娘故意装出粗嗓子,向院里喊道。 此时的小六呢?刚在屋子里换了系统发下来的衣服往外走,一身青色长袍,内衬蓝衫,脑袋上还顶着个道冠,乍一看还真像个道士,区别在于,道士手上通常拿着拂尘,而他手里却是刚刚打扫西屋时的鸡毛掸子。 小六一脸的不情愿,自己怎么看这身衣服怎么觉着别扭,可系统说:要用洞察术就必须穿这身行头,小六很憋屈,小六很无奈。 院外的人又喊了一声,沈小六才轻挪着走过院子道:“诸位何事?” “哟,怎么还是个道士?”,姓韩的小师妹扯了扯青春痘小伙,低语着。 “不是道士,你见过哪个道士是手拿鸡毛掸子的?我看也就是个白天出去摆摊算卦、混吃混喝的江湖骗子”,青春痘戏弄般的轻笑一声对韩师妹道。 小六闻言皱了皱眉,系统却突然传声:“仙风道骨,佛法加持,当对世人宽宏和包容,不能因几句口角就心有怨念。” “别人骂街,老子也只能听着?”,小六在心里问着系统。 “宿主果然聪慧过人,如不克制,将影响修身进度。” 此时那个文静姑娘也回头瞪了青春痘一眼,含笑的对小六说道:“这位居士见谅,我们四人路过此地,想讨扰些水喝。” 小六按捺着心头的不爽,但还是对文静姑娘和善道:“功德堂本就是与人为善的地方,谈不上讨扰,几位请进,井口在那边。” 他边说着、边用手一指,本来还想说你们自己打吧,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可系统立刻传音道:“宿主积攒功德,当为人敬重,一言一行需以功德为主,不可被人呼来喝去。” 小六有点闹心,心想着自己和平西王吴三胖子说话也没这么麻烦过。 韩姓师妹闻言,已手提自己的水囊去了井口,文静姑娘却没动身,环顾了院中的景致后对小六点了点头道:“居士的宅院自称功德堂,可有什么来由?” 一句话碰翻了小六心头的五味瓶,要说来由,这来由太长了,穿越好几百年、又被地府来的黄四毛折腾,还要受什么功德系统的管制,溜溜儿说一天都未必说得完! 想归想,他脸上却仍旧学着系统前日告诉他的样子,和煦的道:“此间乃是与人为善、伸张正义、弘扬佛道双法、剔除奸佞的所在。” “呦呵,我们是不是该称呼你达摩祖师啊,哈哈”,青春痘小伙子没忍住,朗声笑了出来。 小六胸中怒火中烧,脸涨得通红,系统仍旧敲着警钟:“嗔戒乃佛法要义,宿主请牢记。” “邹容师兄,咱们上门求水,你别这么说人家”,文静姑娘皱着眉,对那青春痘说道。 青春痘邹容却撇了撇嘴:“白师妹,你看不出来他就是个江湖骗子小神棍?大不了待会爷赏他几个大钱,准乐得屁颠屁颠的。” 小六再也忍不住性子,上前一步刚想理论,突然脑海中浮现一副画面,画面中不知为何、韩小师妹正拉着邹容前往井边,却一个不慎脚底一滑,脑袋整撞在井沿上,生死未知。 小六一惊,心道这难道就是洞察术的预料吉凶祸福?转念一想,如果这是真的,万一自己家里出了人命,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刚想张嘴说什么,系统却传音道:“宿主大人,上苍虽有好生之德,但天机可窥却不可说,否则会遭雷劫。” “那也不能让她撞死在我家啊!”,小六忙道。 系统又道:“天机虽不可说破,但可宿主指点相救,也算功德一桩。” 小六脑筋急转,几步走到西屋,把昨天吴三桂整理过的那床被子拿了出来,见韩小师妹打水归来正目光游移的看着自己,他没有理会,而是屈身将被子垫在了井沿边上,这才笑容可掬的站回了原地。 此时的韩小师妹正跟邹容嘀咕着:“这家主人绝不是什么善类,那井里插着把长手朴刀”,她顿了顿,捂着嘴压低声音道:“开了刃哒!” 邹容眉毛一挑:“你看清楚了?” “这还有错,不信你去看”,小师妹道。 邹容抬头瞪了一眼身边不远的沈小六,路过轧髯汉子身侧时低声道:“处处古怪,此人很可能是贼人抢镖的。” 轧髯汉子想说什么,韩小师妹却拽着邹容袖子,想让他快一点,就在这时,袖子“滋啦”一声被扯破,小师妹一声娇呼,身体向后仰面跌去。 轧髯大汉和白姑娘纷纷惊呼“小心”,却已是晚了,小师妹的身子“噔噔噔”的急蹈了几步,仍然没能将身体平衡住,脑袋直冲井口撞了过去。 就在这惊魂时刻,“噗”的一声,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脑浆散地的声音,却不料小师妹竟然晃了晃身子,捂着已经披散的长发、自己坐了起来,嘴上嗔怪道:“这谁被子啊,怎么一股霉味儿?” 第十五章 十四级浮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booktxt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六章 你的眼睛要善良 白芊芷短短一句话,瞬间打开了几人的脑回路。 轧髯汉子看了看地上的硕大尖石,捡回一条命后心有余悸的缓缓道:“如果这次也是巧合,那巧得也太离谱了。” 邹容却皱了皱眉头:“依我看,那神棍没准会什么妖术,你们不觉得在他这么个破地方,咱们连着遇险,有点太奇怪了吗?” 轧髯汉子冷哼一声:“邹师弟,要是没有你说的这神棍,我和小师妹早命丧黄泉了!” 邹容很尴尬的不再说话,韩小师妹也低头不语。 白芊芷却道:“他算出韩师妹有此一劫,就拿被子垫住井沿,又算出厉师兄横遭此险,又不计前嫌的跑出这么远盖住尖石,救了厉师兄,但咱们想一想,人家能在咱们身上图个什么呢?” 厉师兄回忆着清晨以来发生的一幕幕,点了点头道:“江湖儿女当知恩图报,咱们此前多有不敬,那人却以德报怨,这是高人啊,怪不得他的家叫功德堂!” “他要是真有本事,直接告诉咱们这有凶险,让咱们防备防备不就好了?我看就是故弄玄虚”,邹容仍然嘴硬。 姓厉的轧髯汉子闻言,眉毛一竖道:“住口!邹师弟,咱们走镖的讲求个礼字,遇着个山头甭管有人没人还得向山上拱拱手呢,现在恩义就在眼前,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没礼没义的话?” 身边的始终低着头的韩师妹也扯了扯邹容,微红着脸道:“我不知道井口那次是人刚摆在那里的被子,如果是刻意这么做的,那岂非小妹冤枉了好人?” 白芊芷此时已拉过马来:“你们如何我不管,于咱们镖局有恩的人,我怎也要当面说个谢字,免得这世上的好人凉了心。” 说罢,她一蹬马镫,挥鞭自去。 “师妹慢行,为兄同往”,轧髯汉子捂着腰,抱起地上的被子也在镖手的搀扶下上了马。 小师妹看了看邹容道:“师兄,救命恩人这四个字我虽然不愿意用在那个人身上,但总也该回去一趟,师兄可愿一起?”,说着,也拽过了坐骑。 此时的邹容心里早已服气,只是嘴上还在坚持道:“我就跟你们一起去看看、那江湖骗子还有什么把戏。” 当一行镖队赶着镖车轰隆轰隆回到那棵垂柳之下时,四个人中至少三人的心境却与早间完全不同,他们再没有当时的嘲讽和低语,甚至下马时都不敢发出大响动,生怕扰了此间主人的清净,这份尊重也算到了极致。 可令他们意外的是,此时鸟语花香的功德堂院门外,却端正的站着一个人,青衣兰衫,头顶冠巾,手拿一条鸡毛掸子,正笑容可掬的看着他们。 轧髯汉子紧迈几步,抢先一躬道地:“仙长何以相迎,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几乎丧命,幸得仙长搭救,在下厉在山拜过。” 白芊芷也已赶到近前,随是一身男装打扮,却微微欠身做了个福:“仙长连救我们两条性命,小女白芊芷代师兄师妹谢过仙长。” 小六早就看出她是个大闺女,无论是纤细的鬓角还是微挺的小胸脯,心道这年月的女扮男装完全就是自欺欺人,但听二人言语,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对系统道:“没想到与人为善、救人造浮屠这事感觉还真不错,痛快,痛快!” 系统回应:“身为佛法道法双加持,宿主当目若朗星、不要露出凡间俗气。” 小六疑惑道:“啥意思?” 系统解释道:“宿主双眼太有人间烟火味,不要总盯着大姑娘胸脯!” 小六立刻收敛了脸上的荣态,干咳了两声,也不答话,只是缓缓的将手伸到轧髯汉子面前。 厉师兄顿时一愣,不明白小六要干什么。 小六只淡然的说了两个字:“拿来”,眼神却始终波澜不惊的看着他手里的被子。 没有一个人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也没有一个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白芊芷心里琢磨着,难道是早些时候几个人的言语着实激怒了他? 更让他们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小六伸手接过轧髯汉子递过来的被子,竟然只淡淡一笑,转过身去“咣当”一声,关上了花香小院的院门,再不回头的径直走回了草屋...... 对于白芊芷和厉师兄,此时是个啥心情呢? 就像是自己端着自己的热脸,噗的一声贴在了冰面上,四周还有一群已然笑得前仰后合的围观群众。 可对于邹容来说,这绝对应验了他的猜测,遂撇了撇嘴,冷嘲道:“瞧见没有?他这是怕露怯,见好就收了。” 邹容的话刚刚出口,便感觉身边三双怒目瞬间飘向了自己,这才不再吭声。 白芊芷收回目光,看向轧髯汉子:“厉师兄,刚刚仙长关门的时候是不是没说送别之类的话?” 她边说着,边用那晶莹如玉的小下巴点了点院门。 正呆站原地的厉师兄立刻会意:“何止,咱们也还没跟恩人道别呢”,说罢,竟然伸手将院门轻轻推开,侧着身向院子里探出头去。 还没看见什么,只听院子里一个女人的声音道:“相公,咱家的庖厨这是怎么了?” 男人答道:“没事,我早晨把厨灶挪到西屋去了。” 女人又言:“你身体刚好些,折腾它干嘛呀,还有,哪来的这么多柴?” “大成子上山砍的,他在家得住一阵子,权当店钱吧。” 女人温善的道:“住就住呗,简房茅屋的,多双筷子的事,你还跟人家提什么钱?” 话音刚落,就听这个女人又道:“昨晚他们俩把家折腾得不像样了,大成子,你白天去山上弄些野味回来,相公,你去村头买些盐回来,家里短钱了,你先赊着吧,王妈认识你。” 一阵女人的唠叨声传入门口轧髯汉子的耳里,反而令这位正犹豫该不该进门的厉师兄心里乐开了花。 他刚想转头对身后的白芊芷说、把咱们的吃喝和随身银两拿出来拜谢恩家,却不料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光线。 惊骇中轧髯汉子猛一抬头,只见一座山样的男人、正贴着自己胡子看着自己,把他本就算得上魁梧的身形罩了个严严实实。 他缓缓站起身,头顶刚到那男人的喉咙,那男人也正怒目盯着他。 这还不算,如山般的壮汉竟突然操着浓重口音道:“夜个可是你们几个贼人,扰鹅和三兄弟喝酒吗?” 第十七章 天雷术的滋味 轧髯汉子被瓮声瓮气的如山壮汉吓了一跳,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迈出院外,一脸肃然的看着对方,显然已经做好了戒备。 正迟疑间,壮汉背后突然冒出一根鸡毛掸子,小六拎着个坛子挡在了李大成子身前,看着白芊芷四人道:“诸位还有什么事吗?” 白芊芷抢先道:“仙长可能误会了,我们今早刚抵贵境,昨晚不曾结识仙长。” 沈小六歪着头看了看大成子道:“成哥,昨晚不是他们,你忙你的吧。” 李自成也不看小六,把手往他身前一伸,憨厚的道:“把鹅滴刀还给鹅。” 小六仰头道:“刀在井里,你身上杀伐气太重,暂时不要碰这东西。” 大成子皱了皱眉,转身在柴堆里捡起一根干柴,咔嚓一声撅成两段,拿着其中较直的一段便头也不回的走出院门。 路过轧髯汉子身边时还不忘低头说一句:“你莫防鹅,你滴花把式就像瓜女子的裤裆。” 本来就比李自成矮了一头的厉师兄一脸的尴尬,小六赶忙打发走了大成子,转头对厉师兄道:“别在意,他是个憨厚人,就是憨得有点过”。 白芊芷道:“那位壮士眉宇间存有正气,仙长身边果然多能人,小女子佩服之至。” 小六心里却苦笑,这闺女要是知道、他所谓的眉宇正气这位,会在几十年后带着群土匪亲手干掉了大明朝,不知道又会作何感想。 白芊芷边说着,人却已踱进了院内,问道:“仙长仙术高深,院外更摆功德堂牌匾,似道又似佛,不知仙长所从哪家?” 小六看了看正屋,发现二丫并不在院里,这才稍稍放了心,也不答白芊芷,只是温和的道:“诸位还有什么事吗?” 厉师兄一躬道地:“听闻仙长需些米盐,恰好我们随身都有,可否在仙长这里开火共餐?” 小六稍一犹豫,系统传声:“佛法大开方便之门,宿主可以留餐,但不可同餐,施人恩德不可求回报。” 他也只好点点头,随手指了指西屋道:“灶台在那,柴是干的,你们拿着用吧,碗碟......”,他这才想起家里的碗碟昨晚被三胖子当了飞镖,无奈的道:“碗碟是没有了,你们自备吧。” 白芊芷闻言,赶忙领人往院里搬东西,几乎是把自己镖队所携带的所有吃喝都运了进来,自己则拉着韩小师妹钻进了西屋,起火造饭。 可说也奇怪,就在她踏进西屋的一瞬间,心头一阵异样。 “韩师妹,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白芊芷向身后的小师妹问道。” 韩美璇本就是个爱闹爱笑的性子,此时的她却一改往常模样,温婉的道:“师姐,我也说不好,总之进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立刻轻松了下来,就像是在娘亲的怀里一样,舒服极了。” 白芊芷环顾四周,心中纳闷,看来并不是她一个人有这样的感受,随口道:“我也觉得奇怪,一进这屋子就感觉特别的宁静安详,这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仙境吗?” “师姐,快看那香炉!”,韩美璇一声低呼。 白芊芷此时也发现,香案上的香炉,正随着其后的一尊雕像烁烁放着金光,也不知是这香炉本身的金色衬托,还是仙法显圣。 她赶忙走出屋子对小六问道:“仙长这功德堂供的是哪位仙尊?” 正在抱柴火的小六被她问得一愣,随口道:“我们家灶王爷。” 韩美璇好奇的问:“灶王爷也能显圣的吗?” 站得最远的邹容却呵呵一笑,走到韩美璇身边低声道:“莫被这江湖骗子骗了,什么显圣之类的都是江湖把戏,无外乎借着光线透金粉、拿着黄纸撒硫磺,你要是愿意看,等走完这趟镖,师兄带你去看。” 韩美璇瞪了他一眼:“别乱说话,你就是见识少,不信你自己去屋子里瞧瞧去!” 邹容被心上人说得有些挂不住脸面,冷笑中,眼里寒芒一现道:“不必,这样的神棍一试便知,他要真有什么仙法,足以挡师兄这一击。” 话音未落,只见邹容身形一动,拾起地上被大成子折断的那半根柴木、猛地戳向了小六后心。 可怜了此时的小六,竟还浑然不知的在井边提着井水...... “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雷影不偏不倚、整击在邹容手中木棍上,瞬间冒出了火光,被燃着的不仅仅是木棍,就连邹容自己的头发和眉毛也冒出了阵阵熏烟。 “啊”的一声惊呼,这才反应过来的三人立刻上前,却只见仍旧站着的邹容,此时正瞪大着眼睛、咧着嘴,鼻子和嘴巴里不断往外冒着轻烟,竟然如痴嗫了一般。 小六听见雷声也吓了一跳,扭头向后看去,一时也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连二丫,也被这惊雷由房里吓出到院中,见院子里多了四个人,胆怯的站在小六身后道:“相公,大晴天的怎么又打雷了?”,当他看到邹容时,“呀”的一声,再不敢说话。 小六看着邹容手里燃着的木棍,心中有了数,又怕其他几人异动,赶忙拉着二丫的手道:“二丫别怕,那个是挖煤的,本来就黑,他们过路讨些水喝,对了,刚才打雷估计要下晴头雨,你去把厨房那几担干柴盖好。” 他说着,又在二丫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白芊芷是个机灵姑娘,直等二丫走进原来的厨房,才突然身形一跪,道:“仙长在上,邹师兄触犯仙威,但念在他不知仙长真容,罪不至死,求仙长搭救。” 小六皱着眉看了看仍呆愣站在原地的邹容,又瞧了瞧地上跪着的白芊芷,旋即伸手相搀道:“姑娘快起,他没有大碍。” 就在小六手搭在白芊芷胳膊上的那一刹那,就见白芊芷那张本似美玉的一张小脸,腾的一下红到了耳根,小六这才反应过来,这年月的女人只能“假扶”,不能真碰。 尴尬中,小六心问:“系统哥,那天雷术不是真把这孙子劈死了吧?” “报告宿主,天雷术旨在制住对方恶行,守护宿主真身,可用净水浇其脸,立刻醒转。” 小六没等系统说完,一瓢刚打出来的冷水便径直泼向邹容,后者则是一激之下,缓缓的跪在地上,两眼无神的喃喃低语着“真是神仙、真是神仙”。 第十八章 第一炷香 邹容的模样令厉在山和韩美璇瞬间惊醒了过来,一齐拜倒在白芊芷身旁,双手合十的接连叩头,嘴里千奇百怪喊什么的都有,内容无外乎神仙保佑之类的祈福。 小六赶忙道:“快起来,我不是什么神仙,别让我娘子看见你们这样子。” 可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就在众人一愣神的功夫,二丫整抱着一小捆干柴由旧厨房走了出来。 “相公,以后旧厨房就当柴......”,她的话没说完,抬头间刚好瞧见跪在地上的四人。 “相公,这是怎么了?”; 小六无奈,只好硬着头皮道:“这些都是走镖的,太重恩义,刚才讨了咱们家水喝,跪地上谢咱们呢。” 二丫赶忙俯身搀起了白芊芷和韩美璇,等他走到邹容跟前时却噗嗤一笑:“你这挖煤的怎么像是被雷劈了?快起来吧,一碗水,不当事。” 厉在山不敢抬头看,但听这女人声音,如空谷幽兰、清澈动听,直到二丫走到他面前,催促着站起来时,他才抬起了头。 也就是这一抬头,当他一猛子看清二丫那张脸时,喉咙里的一口气差点噎着这么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尽管他竭力的忍着,终究还是跪在地上咳嗽了老半天。 邹容还是被白芊芷唤来的镖手抬了出去,二丫也被小六送回了屋中,此时韩美璇却摆着小黄鹂的嗓子,轻拽小六衣角道:“仙长你多大了?收我做个徒弟呗,也教我法术。” 小六赶忙偷瞄了一眼正屋,这场景要是让二丫看见了,保不齐房顶都能塌下来,赶忙一摆袖子道:“我不是什么仙长,也不会法术,年纪也不太好说。” 他并没有说谎,他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年纪,作为一个八零后,现在的年纪貌似应该是负数。 韩美璇怕激怒了小六,也用雷把自己劈成邹容模样,只是噘着嘴自己嘀咕道:“仙长骗人,你刚刚还用了法术。” 白芊芷赶忙一拉韩师妹道:“小师妹生性活泼,仙长见谅,敢问仙长,刚刚在西屋处见灶王金光显圣,我等走镖人也求个平安,能去敬一炷香、拜上一拜吗?” 韩美璇却低声道:“灶王爷只主一家平安,咱们去拜别人家的灶王爷有什么用?” 白芊芷笑着摇了摇头:“傻丫头,仙长刚刚谦虚、不愿显弄仙人本色,咱们为灶王爷上柱香,却权当是为仙长祈福。” 说罢,一双美目飘向沈小六,眼中神情很难领会,似是尊重、又似敬畏,却还有些许女儿家的欣赏。 可沈小六却仍然是那张与世无争的脸孔,道:“一炷香二十贯大钱,或二十两银票也行。” 白芊芷一愣,身边的厉在山更是脸现惊愕,饶是这些走镖的见过些世面,也没见过明码标价的香火钱,更从未听过哪家庙宇道观敢要出二十两银子一炷香的天价。 要知道,在这大明万历年,二两银子就够一家几口一年的用度,二十两...足够养活一个镖局一年的吃食。 也亏了邹容已被抬走,不然他肯定还会说小六这神棍就是个小把戏骗钱的江湖地摊算命的。 白芊芷轻轻咬了咬薄唇,转过身,一双纤手由怀里摸出一对金镯,看尺寸和做工就知道,这对镯子肯定价值不菲。 她含着羞,将一对仍带有女儿家体温的金镯、双手捧给了沈小六,倩声道:“小女愿请高香一炷,佑我娘亲在天之灵、佑我镖局众人平安。” 小六却没伸手接,内心对系统问道:“系统哥,你们佛法道法里难道不觉得这是在受贿吗?” 系统传声:“宿主大人,当年大雷音寺布经时,一样收取费用,佛祖云不能让众和尚饿死;吕祖当年渡海蟾时也曾说过,道法虽自然,但不付出即不知珍视,所以收了好处,这不算受贿。” 小六暗暗对系统竖起了中指,道:“花钱买香,买了香就得答应她的条件,这和花钱行贿有什么区别吗?还不算受贿作恶?” “宿主大人,善良自在人心,初生婴孩都是善良的,为什么后来会变恶人?就是因为他们不信恶果!按吕祖所说,其实花钱买香只是为了让人诚心入教、拜为信徒,至于保不保佑,那要看她自己是行善还是行恶,行善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厄运,所以也就不用宿主天天护着。” 小六一撇嘴:“就是说你们从来都是收了钱也不办事呗?” 系统有些无语,半天才有反应:“功德是宿主在修,怎么决定全靠宿主自己,只要不违天道,功德系统不会参与宿主决定。” 小六不再言语,只是面色如常对白芊芷说:“佛法随缘、道法自然,善有善报,与人为善则自有平安,香火钱姑娘可自投功德箱。” 白芊芷细细品味着小六的话,轻咬下唇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刚要转身,却被韩美璇拉住,像是提醒道:“师姐,这是姨娘生前留给你的嫁妆。” 白芊芷却笑着摇了摇头,径直走向西屋。 “仙长,我...我也想上炷香,但我身上就三贯大钱,能先写借条吗?等返了杭州,多则三月,在下定当送还。” 小六这次没再问系统,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韩美璇却兴高采烈的冲西屋喊道:“师姐,不用投那对镯子,仙人说可以打白条!”,话还没说完,人却已蹦蹦跳跳的跑进了西屋。 小六一是怕众人的喧闹会让二丫听见,二是的确不忍收别家长辈的遗物,笑容仍然可鞠的站在院里。 就在此时,西屋门前突然金光大盛,虽只是刹那,也仍是让小六一愣。 转瞬间,白芊芷哭着跑出了西屋,咕嗵跪在地上、抱着小六的脚倒头便拜,嘴里含糊道:“求您再让我见见娘亲,求求您......” 小六一脸茫然,韩美璇和厉在山也奔了出来,看面色同样是一脸懵逼。 “姑娘起来说话”,小六急道,他却不敢搀扶,又担心二丫看见。 “刚刚,就在我把镯子投进功德箱、点燃香烛时,那神像突然成了我娘亲的模样,说她老人家一切都好,说这柱高香让她今天下午就能转魂投胎,再不受地府疾苦。” 白芊芷边说着、边哭得更痛,也不知是喜极成泣,还是心疼她娘,但看起来还是前者居多。 纵然小六经历过繁华都市,又在扑街写作过程中见过诸多人间疾苦,可当他看到白芊芷此时梨花带雨的样子,仍是欣慰不止。 他心对系统道:“系统哥,老子有点感动,咋整?” 系统传音:“恭喜宿主成就【女献嫁衣以报母恩】历史成就,此事件已被收入清代新版二十四孝名录,宿主功德无量,系统奖励抽奖一次。” “啥?” 系统:“抽奖,要不?” “要!要!要!傻子不要”,小六心想指不定又是什么像洞察术之类的好法术,忙不迭的应道。 “叮,功德系统奖励宿主无量米种二十粒,已在宿主袖中。” “无量米?吃的?” “是的宿主,吃的。” 小六有些无语,奖励法术的愿景落了空,但又觉得这是系统奖励,绝对有来历,赶忙问道: “吃了可得长生吗?” 系统干脆没搭理他! 第十九章 别管别的先捂脸 小六掂量着手里的二十粒带壳米粒,他一个前世的扑街写手甚至不知道这玩意到底是水稻还是旱稻。 当他问系统的时候,系统却只说:“事有因果,无量米的果实需宿主悟性而为,成败也全靠机缘,许终生不可得一粒,也可一夜间幻化千万米粮。” 小六听得玄玄乎乎,再追问什么,功德系统也不说话。 送别白芊芷等人时,天色已是正午,小六坚决没有留下厉在山送进来的任何吃食,理由也简单,系统怎么告诉的他,他就原封不动的告诫了众人。 小插曲只是,白芊芷在离开几里后去而复返,用盈盈墨迹留下了她们镖局的名字和杭州所在,说是让小六仙游时一定要登门相见,这让小六颇为忧虑,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厉在山欠的那十七两银子是不是就此凉凉了...... 大成子的野味实际只是两只山兔子,他说他猎了三只,但其中一只肚子里有了崽,被他放了。 在小六能不能吃肉这件事上,他和系统之间是有很大分歧的,按照系统的说法,佛道双法都很约束吃荤,出乎小六意料的是,道家反而约束得更加严重。 但问题就出在系统毕竟是系统,木鱼脑袋一根筋,当小六问它:“自己即非和尚、也不是道士,只是个为抵御地府阴气而被动修习仙法的普通人、为什么不能吃肉时,系统死机了。” 兔肉是香的,即便没有盐,这种山野中的顶级食材仍旧刻意香溢三里。 二丫手握着一只兔子腿啃得比我还香,全然忘记了一个时辰之前,她自己哭天抹泪的想把这两只可爱兔子留下养着的要求,但吃也堵不上她的嘴:“大成子,你会打猎?” 李自成眼一瞪嘴一撇道:“猎兔子算个球,给鹅五百偏师,......” 我赶忙手心都是汗的拉住他:“成哥,这兔肉真香,以后家里肉食全靠你了。” “不妨事,待鹅组织组织民团,把这山头占了,天天都有肉吃”,说罢,又到缸里舀了一瓢水当酒喝。 说也奇怪,我试过无数次那缸水,那的确是谁,可为什么大成子喝下去几瓢,就会面红耳赤、满身酒气的回屋睡觉呢? 我对他说的组织民团这事相当忌惮,二丫反正是不当回事,事后还对我说:“大成子太能吹了,哪有民团占山头的。” 二丫是个作息十分有规律的乡间女人,比如她过了上午一定会按着小六的脑袋、像哄孩子一样睡上一觉,下午不管小六醒没醒,自己都要去蚕园帮工赚些家用。 尽管她现在已经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富婆,只是二丫自己对此事一无所知而已。 小六心里惦记着盐的事,思前想后还是翻箱倒柜,在首饰盒翻出一张面额最小的一千两银票揣在怀里,心头那个忐忑啊。 他还是放弃了在村头王妈铺子买盐的念头,尽管都是官盐,可他实在害怕自己掏出这张银票时,会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见财起意的故事在悠悠华夏数千年里举不胜举,前有曹操他爹命丧徐州,后有水浒武大撒手人寰,巧了,为武大郎他媳妇保媒拉纤的不也叫“王妈?” 纵然他有天雷术护身,可这玩意谁能说得准是不是次次都灵? 但这一趟京城兑银票的经历,也足以验证小六骨子里没见过世面的本质,尽管他来自于五百多年的后世,当钱庄掌柜拿着两贯大钱和一厚摞十两银票给他时,掌柜的脸上写满了“瞧不起”三个字。 当小六拎着一袋精盐和一副银镯、像做贼一样回到村里时,天色已近申时,太阳通红通红的,嵌在片片红叶织成的云霞中。 大成子的鼾声响彻东屋,小六没叫醒他,自己直奔正房,这个时间点,二丫应该还没回来,他得先把银票藏起来。 可出乎小六意料的是,内房屋却在里面插上了门,小六喊了几声二丫也没人搭理,他又试着推了推,生怕是昨晚三胖子大战李大傻时弄坏了插手,可试了几次还是打不开。 小六有些不耐烦的提高了嗓门道:“二丫,开门,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里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人往往在这种时候,心思通常都不会往好处想,此时的小六琢磨着,莫非换银票换出了事?二丫被掳了? 当然,他从没有想过会不会是二丫在屋里有奸情、恰好被回来的小六撞见的剧情。 这在他的意识里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没有哪个西门庆会有那样的胆量,那真的需要“胆量”,要知道,纵然后世能把鬼片当喜剧片看得小六,也足足花去了三四个月的无眠之夜,才算勉强适应了下来。 小六心急如焚,伸手扯掉了内房屋门上的那块破抹布,还记得吗?昨晚大成子在门上捅的那几刀,不是捅出个大洞?二丫就用了一块破布临时盖上了。 手伸进洞里,抬手就摘掉了里面的门插手,木门“吱呀”一声向内敞开,然后...然后小六就看到了一个此时正一条腿在澡盆外、一条腿在澡盆里的大姑娘。 作为作者,我知道这么写很难让读者接受,毕竟别的穿越书主要配角出现时,最多玉臂微露,亦或是刚好跌进水里打湿了衣襟,换个暴力点的也仅仅会是在臭流氓内襟撕扯,轻咬贝齿准备自尽。 可小六着着实实看见的是一个正骑着澡盆木头,不知所措的大姑娘。 能看得出,小六的一系列行为已经令得正在洗澡的这位、想偷偷迈出澡盆,拽过炕上的衣服,却谁成想这门居然还有暗道机关,一捅一提之间就能打开。 当然了,她更想不到的是,打开门的这个男人,此时正瞪着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的,这种“直勾勾”并不是定点的,而是由眼睛一直瞄到膝盖,而后又把目光重新调回到眼睛上! 于是,极度骇然下,她就这样站直身子骑着桶沿,迈出去也不是、退回去也不是,几秒种后才反应过来,“啊”的一声手捂住了自己的胸脯和小腹。 可这姑娘哪里知道,此时的小六也尴尬至极,他的确扫视了姑娘的全身,因为她身上的每一处都和二丫很相似,不同的只是那张脸。 精雕玉琢、靡颜腻理、明眸皓齿、楚楚可人。 然后呢?然后小六说了一句令我都特么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一句话:“你应该先捂脸。” 关上房门的小六、小心脏扑腾扑腾跳得他自己双手直颤,无论看什么都仿佛看到刚刚那两条大腿、结合着一个雪白雪白大屁股的模样,尤其是胸脯的圈围和厚实程度,绝不输二丫,最重要的是,这姑娘有张仙姿玉貌的“人”脸,也不知道是二丫的哪房亲戚。 好像哪里不对! 二丫一个嫁出来的女人,娘家人怎么会跑他家来洗澡? 再者说,二丫家里就只有爹娘和一个哥哥,人也都见过了呀。 顿时,小六脑袋里浮现出一个长满青春痘的苦瓜脸,黄四毛! 难道是这孙女又从地府领来的人? 第二十章 苏妲己 小六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尤其对他自己显露出的猥琐而顿足捶胸。 他自诩并不是一个见着靓妞儿就走不动路的人,可刚刚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眼睛在那姑娘身上迟迟不愿挪开。 坐在井边正自责着,只见一身薄纱、内裹衬裙的姑娘如柳叶般、由正屋飘了出来,脸颊隐隐似有淡红,伸出娇弱无骨的小手叠在一起、垂于细腰处轻轻抚了抚,晶莹小下巴微微一垂、婉转浸蜜的道:“有苏女见过阳判大人。” 完,实锤了,能叫出阳判的,就肯定是地底下跟着黄四毛冒出来的人! 小六仍然没在刚刚的尴尬中缓过神来,特别是这姑娘身上的衣服,透得实在有些让人招架不住,忙道:“柜里有二丫的衣服,你先去换上。” 女子离去的那一转身,小六感觉自己的魂儿都被引出了体外,似是跟着那女人一同款款的飘进了内屋。 他用手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清醒之下又在脑海里反复搜索着“有苏女”到底是何方人物,终究还是没个答案。 再次盈盈而出的女子换就了一身农装,可虽是粗布麻衣、白衬宛领,穿在她的身上却犹如画里的一样,盈握的腰身配上那对大成子都未必能握得住的胸脯,这绝对是一个只该出现在后世网游宣传画里的女人。 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小六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刚刚在内屋里,自己会呆愣愣的盯着这女人看了足足小十秒的时间,是因为她的眼睛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明眸善睐、珠盈秋水,太过勾人。 “你把眼睛闭上,我问你点事”,小六发现自己又走了神,赶忙说道。 “大人请讲,小女子定然遵从”,短短一句天籁娇音,饶是她已经合上双眼,小六还是差点把想问的事忘了个干净。 他赶紧正色道:“黄四毛那孙女呢?” 谁知此女闻言竟掩面噗嗤一笑道:“上仙引小女到此处后,便言说还有要事在身,并让小女代传,红日落山后还会引人再临阳判府邸。” 小六咬着后槽牙的心道,怎么还有人?顿时一脑门子问题涌进了脑海。 女子合着眼睛,见小六没再言语,幽婉道:“小女于地府历经三千载、数遭欺凌而不渡,幸得黄仙人点拨,这才得遇阳判法身一诉苦肠,小女本想沐浴后为大人舞奏一曲,以达谢意,却不料偶然间、贱体竟污了大人法眼,求阳判开恩,饶恕小女。” 她边说着,眼缝中竟盈盈闪出几滴娇泪,顺着如玉般的脸颊滑落在地。 小六看着她,就像条被绑在电线杆子上的汪星人,眼瞅着一块肉在眼前晃来晃去,可就是吃不到。 东屋大成子的鼾声越打越高,小六也懒得再问了,只随口道:“你屋里歇着吧,黄四毛来了老子直接找她算账,跟你没关系。” 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刚才说你在地府呆了多久?” 女子的神情略一迟疑,才娓娓道:“三千年。” 三千年?那还是商周呢,也难怪有自己不熟的名字,便问道:“你名字有些生,商朝人还是周朝的?” 女子的眼眸更加紧闭,像是在犹豫,许久后才轻叹一声:“小女出身有苏氏部落,商王帝辛之妃。” “商王帝辛?和商纣王咋论辈分?” 这次女子再也掩盖不住神情,一行热泪涌出:“正是商纣本尊。” 商纣王的妃子?有苏氏? 小六不自觉的后退一步,惊呼道:“苏妲己?” 这一次女子没有答话,贝齿狠咬着下唇,像是想咬出血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止住自己的泪水。 小六这才明白为什么只要看她的眼睛、就像被勾走魂一般,赶忙戒备的问道:“你...你是人是妖?” 苏妲己平复了半天心情,娓娓道:“世人皆称小女九尾妖狐,可大人刚刚见过小女的身子,可曾看到一根狐毛?” 小六本想说刚才太匆忙,没看这么仔细,可眼下的女人神态又不像装的,瞬间打开洞察术,以耳观心。 只听妲己此时的心声却是:求上苍赐垂怜小女,莫再遇那些无良的色心通判、饕餮之徒。 小六皱了皱眉,还想往下听,却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此时系统传音道:“宿主,以耳观心需要强大的法力,且一天只能用一次,宿主大人法力尚浅,决不能长时间观听。” 小六俯身再次坐在井边,合上眼稳了稳心神,反复琢磨着这闺女刚才心里所想的那两句话,这才睁开眼,却看见苏妲己正明眸以对的看着自己,顿时心头一荡。 但这一次他却稳住了心神,回到了前世叼着烟码字时的模样道:“你以后别这么费劲的看我,我有媳妇,晚上你就能见着。” 小六顿了顿,也不管妲己尴尬的表情道:“这儿除了黄四毛那王八蛋外,没别的坏人,从现在开始到戌时,你都可以像个正常女人一样自由自在,只要别干有违天道的事,比如挖人心肝什么的,你想干什么都行,回屋享受去吧。” 妲己一愣,破涕为笑认真的看着小六的眼睛,良久后才似有娇羞的颔首道:“你真的不要我服侍你吗?” 挣扎! 绝对的挣扎! 不想就不是男人! 但哪个黑客能先把老子脑袋里的那个、随时能要命的功德系统破解掉! 小六心中无奈,脸上却波澜不惊的昂首看了看妲己:“你的姿色比不上我家二丫,老子没兴趣。” 就在这时,东屋屋门咣当一声响,李大成子边挠着裤裆、边由屋里迈了出来,睡眼惺忪的看了看妲己,又转头看向小六道:“你相好滴啊?” 小六这个汗啊,转头随口道:“跟你一样。” 妲己欠了欠身微微一抚,当听我说他叫李自成时,妲己却美眸微动再抚道:“未曾想竟能在此得遇闯王,天下疾苦百姓翘首盼闯王,闯王去了不纳粮,真当一世英豪,小女子佩服之至,若不是那吴三桂......” 妲己前面说的着实让李大成子哈哈爽朗笑了两声,最后一句却还没说完,大成子眉毛一竖:“瓜女子莫辱鹅家老三。” 纵然美色如绝的妲己,此时也是一脸尴尬,但转瞬却微笑盈声道:“自古道英雄相惜,闯王不计前嫌,还不承认自己是英豪吗?” 小六原以为像大成子这种一颗心就特么一个窟窿眼的实诚人,哪受得了这样的恭维,肯定美开了花,却不料这厮理都没再理妲己,伸手向小六:“给鹅钱,鹅去打酒。” 嘬着牙花子的小六给了李大成子十枚大钱,又拽着他耳朵嘱咐千万不能惹事,不然今晚就哪来的滚哪去,这才看着他的背影晃荡着消失在乡道。 返身回来的小六拾捣起院中仅剩的兔子,妲己则像块口香糖一样始终不离小六左右,小六几次含蓄的说不用陪着,难得的还阳时间,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妲己却说:能陪在一个不好色的男人身边、就是她最喜欢的事! 这是一个哲学思想很深的答案,至少小六有点懵圈。 第二十一章 闯王和王寡妇 小六有点头疼,尤其是妲己捂着鼻子不愿进茅房、旋即拉着小六直奔向院外荒野地让他把风的时候,他更头疼。 首先他对黄四毛这种相亲式的拉人过程深恶痛绝,天知道这孙女下一秒会不会出现,更不知道她出现时又会带来谁,杨玉环、赵飞燕、小泽玛、美甄嬛之类的也就罢了,真特么领来个黑李逵、猛张飞这种的,小六狠揉了几下太阳穴、完全不敢想后果。 其次,还有他更闹心的,比如他该如何向二丫介绍苏妲己。 别看二丫对黄四毛就像自己亲妹妹一样,但小六绝对相信,只要黄四毛长得再好看一点,迎接黄四毛的就绝不是好酒、而是猎枪。 可现在,在小六身前不远处正被草丛遮挡着嘘嘘的那个女人,别说比二丫、就算把天底下的妞儿凑一起、弄成“大家来找茬”,苏妲己也永远是那个第一眼就被发现的人。 当然了,小六也可以再撒一次谎,假装说妲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可万一这小妞儿审判时也是个被退货的品种,他又该如何跟二丫解释自己亲妹妹天一亮又离奇失踪的事呢? 即便抛开这些根本无解的问题,来点实际的,比如今晚该咋睡? 黄四毛那孙女但分有点良心,晚上领来的是个大姑娘还好办,让她和妲己在西屋挤挤也就行了,可万一领来的又是个站着撒尿的呢?让他和大成子睡一起? 小六对于可能发生的血腥场面完全没有把握。 当然了,也有解决办法,比如小六可以在正屋炕上搂着二丫和妲己睡,这样大成子和新来的就可以踏踏实实一人一间。 他又仔细分析了一下这个方案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结果发现就是个“零”,这就是个美好的愿景、完全就是白日梦,如果他今后还想在嘘嘘时有工具的话。 别看二丫在外人面前百依百顺,可她曾在一抹惨白月光里,搂着小六说的那些“惨无人道”的威胁,小六怎么也不相信那只是表面上的威胁,他甚至看见过二丫枕头下居然有把锃亮的剪刀! 可当小六领着一会摘朵花、一会捡个破树叶的妲己返回院子时,他却看到了另一桩让他更头疼的事。 一辆驴车稳稳当当停在院门前,驴子的耳朵是直的,另外直着的还有它的五条腿。 马车上摞放着八九坛老酒、三四罐盐巴,两扇猪大排,居然还有一根粗木头! 而此时的李大成子,正像个力巴模样一坛子一坛子往院里搬酒呢。 小六赶忙拉住老李:“都是你用那十枚钱买哒?” 大成子扭着头,瓮声瓮气的说:“忙着咧忙着咧,剩下的钱放你门口咧。” 小六张着嘴巴看着一车的东西,心道还特么有剩下的? “你咋买的?” “那婆姨骗鹅,给滴酒少斤两,鹅就拆了她房梁。” 小六看着车上那根粗长木头,一口气差点憋过去...... “然后呢?” “你自己去问那瓜婆姨”,他大粗手指头一指,妥妥指向院里。 小六一脸懵逼的进了院子,又一脸懵逼的走了出来,问向大成子道:“人呢?” 大成子却一脸不耐烦:“井里捆着嗫嘛。” 沈小六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心道:今后要是再让这些人离开院子半步,他就把黄四毛扒光了吊在房梁上! 被小六搭救上来的人,正是村头铺子的王婆,此时的她,衣衫不整、满头乱发,脚上的鞋也丢了一只,许是握井绳握得太久,坐在地上连脑袋都哆嗦,像个神经病一样嘴里低声直叨叨着:“大王饶命。” 王婆本就是个无儿无女的四十几岁寡妇,丈夫死后没有再嫁,头些年政府颁发了“贞洁证书、以资鼓励”,衙门还拿盖牌坊的钱给她开了个小铺子,堆放些坛坛罐罐,甚至还可以小剂量的进些官盐。 虽然小六从没有去买过东西,但听二丫说她为人也还算和善,却不想今天竟“遭此横祸”。 小六几乎是像伺候自己亲妈一样、扑索着后背又好言安慰着王婆,可她就是这么晃着脑袋、两眼无神的看着地上,像是受了极大惊吓的样子。 细心的读者完全可以想象一下当时的场景,在阴暗的小屋里,一个中老年妇女被另一个身高足有一米九多的汉子拎着脖子,是个啥感觉? 最终解决问题的居然是妲己,她只用热水灌给王婆,又用那根仿佛透明般白皙的手指,在王婆喉咙处一直划到胃部,随手轻轻用掌一拍,王婆随即打了个嗝。 然后呢? 然后小六立刻就后悔了呀! 还没等他弄明白妲己刚才到底是用的医术还是妖法,就听见王婆突然醒转了过来一样,看了一眼,立刻“嗷唠”一声,紧接着就是“我滴妈呀、没法活了呀、以后还怎么见人啊,让我死了吧”,边哭嚷,还边在地上拍打着。 哭闹声惨绝人寰、悲天悯人,甚至让小六有了一种错觉,他生怕大成子这厮一时兴起,真在那铺子里对王婆干了些什么。 突然,王婆的声音戛然而止,双眼像是见着鬼一般睁得老大,随即,两条腿蹬着就往井里钻,仿佛只有那里才是最安全的所在。 小六一把拽住王婆,整看见李大傻正抱着一大坛酒、晃晃荡荡走进了门。 小六喝道:“成哥,你过来。” 大成子代答不理的蹲在小六身边,瞬间挡住了夕阳,道:“弄啥嘛,忙滴很。” “你是不是把人家店铺给抢了?” “这瓜婆姨缺斤短两坑乡亲在前嘛。” 小六看了看王婆,见她根本不敢说话,两眼甚至都不敢看大成子,随即道:“你还对人家干了啥?” “鹅能干啥,瓜婆姨社(说)她要报官,鹅就把她扛来咧。” 小六见王婆不住把手往屁股底下放,心里一凉,琢磨着难道真是大成子不挑食、这年岁的都不放过?赶忙问道:“没对人家干别的?” “她在鹅肩上不听话,鹅让她老老实实滴,她就踢鹅,鹅就给她屁股两巴掌。” 一旁的妲己用手捂着嘴,显然再也憋不住笑,起身回了正屋,大成子也根本没拿这事当个事,甩了一句“瓜六木滴旁事了哈,木事鹅去忙咧。” 说完,竟又晃荡着走向院外。 小六这个气啊,求爷爷告奶奶的安慰着王婆,又从屋里抽了二十两银票塞给她,说是货钱、修房、鞋子和找郎中瞧屁股的钱,驴车稍后也会送回去。 按理说大成子拿的东西连半两都花不了,可没办法,抛开抢东西的事不谈,王婆可是政府认定的好寡妇,有证书哒!哪禁得起李大傻的那两巴掌。 王婆是个好人,至少在银子面前她是个好人,临走时顺了小六家院墙的一朵花,路过大成子跟前还特意瞄了一眼这傻大个子,那眼神很复杂,小六有些看不懂。 李大傻更看不明白,只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声:“弄啥?”,吓得王婆头都不回的一溜烟跑没了影。 第二十二章 六人行 天色渐暗,太阳隐隐就要滑落山坡,只留下一段灿烂的红霞在天边,在山头,在树梢。 经过苏妲己、王寡妇和李大傻三个人的一顿搅和,小六已经处于身体机能自主休眠的半麻木状态,就算现在有人告诉他大明亡了、满清入关了、正直扑定福庄而来,估计小六也不过会哼哼一声,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 就在小六语重心长拉着李大成子、仿佛共军劝土匪一样劝告他今后再不能明抢豪夺的节骨眼上,黄四毛这半男半女的王八蛋居然比二丫还早一步进了院子。 小六站在井边上,头都没回的问道:“这回又是谁?” 黄四毛向院外挥了挥手,就见一个比大成子还大两圈儿的黑影、由院墙一跃而入,落地的那一下站立极稳,动作、姿势、力量、落地一气呵成,在将来定福庄体操赛上拿个9.9的高分不在话下。 小六瞄了瞄黄四毛,那意思是问这特么谁啊?有大门不走非要翻院墙? 黄四毛像是在故意闪躲着小六目光,丫又摆出了那套习惯的姿势,端着臭脸仰视三十度的看向天际,仿佛那里有她小情郎一样。 巨型黑影离小六越来越近,此时他才明白为什么这厮不走院门,他那和姚明相仿的身高,在自家院门前只能爬着进来,站在小六身前时,无论是落日的余辉、还是初升的满月,都被他遮挡得严严实实。 小六垫着脚、仰着头,颈椎嘎嘣一声,才好不容易看清那人的脸。 那是一张犹如刀削出来的脸庞,每一处棱角似乎都被刻刀精心修剪过,两条浓眉搭配着虎目,鼻梁高得不像是个中国人,配上这身高和银甲下的鼓鼓隆隆的腱子肉,绝对是后世小奶狗和小狼狗的结合体,但分把这人扔到二十一世纪,经纪公司捧都不用捧,自然红! 唯一缺陷就是那一脸的碎胡茬子,使得这人略微显得没有什么精神,眼神也稍显寂寥,站在小六面前始终没有作声,但那种英姿飒爽的气概,呼呼的往小六的脸上冒。 此时小六在想啥呢?他在想一个特别实际的问题:这孙子要是留下了,别说睡...连坐都找不着个合适的凳子! 那汉子却不搭话,也不外道,更不管自己身上银闪闪的软甲,竟自顾自的一屁股坐在了井上,令人无法接受的是,他真的是坐在了井上,而且身子丝毫没有掉进去的迹象! 小六有点无语,只好再次看向黄四毛,后者哆嗦了哆嗦脸上的青春痘,嘿嘿了两声说出了令小六差点尿出来的四个字:“温侯,吕布。” 小六忍住了扒光黄四毛的冲动,他暂时没敢造次,心中瞬间盘算了自己身边这几个人的战斗力,可怎么算怎么都觉得、假如真惹怒了井口坐着的那个人,弄死他们五个应该只是眨下眼的事情,包括李大成子在内。 “失敬失敬”,小六一改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态,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可吕温侯根本没鸟他,仍旧闭着眼睛撇着嘴,一副小六欠他八吊钱的模样。 黄四毛也不拆解这种尴尬,她再次云淡风轻的挥了挥手,对着院外道:“你们都进来吧,别等着了。” 小六眼都直了....... 咋还有人?而且还用了个“你们都”? 很快他就有了答案,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双手插进腰带里,一步三晃的踱进了院子,边走还边闻闻身旁的花草,每闻一下都会哈哈哈的爽朗笑上一声。 大胡子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体态稍微富态的中年男人,与大胡子同样枣红色的粗衣,但步伐显然要比大胡子稳重得多。 大胡子走到近前,双眼始终盯着小六的眼睛,脸上却是满不在乎的模样,也不说话,屁股往窗台上一倚,手还是插在腰带上。 小六见他流里流气,不耐烦的跟大胡子说:“别倚窗台,茅草屋再特么让你倚塌了!” 大胡子横了他一眼,嘴上呵呵呵笑着:“那你还不给本王搬把椅子来?” 还没等小六骂街,大胡子又呵呵两声:“昔本王兵起兖州、灭董卓、平袁绍,夺徐州逐马超,要不是阎王求咱,谁跑你这破地方来?快把你家上仙叫来,先断了本王的案子!” 小六一把掐住黄四毛的脖子,拎着她就奔了正屋,也没给剩下那体态微福的中年男人开口机会。 “你干嘛?我可是神仙!你顶多算个预备役!”,黄四毛脖子被掐着,龇牙咧嘴道。 小六根本不管她说什么:“滚蛋,你头前把李自成和吴三桂一起弄来时,老子忍也就忍了,你现在把曹操和吕布一起弄来,是嫌老子的五百年阳寿太长了是吗?” 黄四毛捂着自己脖子咳嗽两声:“着什么急呀你,来的路上大个子已经不作不闹了,你没看他们相安无事吗?” 小六朝外面扫了一眼,整看见那个发福些的男人:“你特么最好别告诉老子那人是刘备,不然老子现在就烧水把你扒光了炖锅!” 黄四毛闻言突然指了指自己的胸脯、换上一副媚色道:“来嘛,扒光了行,炖着吃太浪费了,直接吃吧,先吃这儿好了。” 小六一阵恶心,赶紧松开手:“黄四毛你特么到底男的女的?” 黄四毛却眨着眼睛、把那苦瓜脑袋假模假样的往小六身上一贴:“都一样,痛快痛快得呗。” 小六推开她问道:“那个发福的到底是谁?” 黄四毛却已经踱出了院内:“爱新觉罗·胤禛,甄嬛传看过吗?以后你叫他老四就行了。” 跟在黄四毛身后的小六差点跪下,忙问:“你是雍正?” 疑似雍正一身帝王气质,人却十分随和道:“有吃的吗?三百年未曾人间烟火,想必现下闻一闻心里都会舒坦。” 小六指了指西屋:“厨灶在那,李大成子在烧火,你留神别被他咬着。” 话还没说完,雍老四早一路小跑的冲进了厨房。 小六看了看井口上坐着的吕布,指着曹操说:“温侯,今晚上干啥都行,你打他一顿出气也行,人别弄死,留一口气就得。” 吕布看都不看曹操,仍然闭着眼睛,此时却长叹一声:“不必了,你家上仙可否速速现身,将我送回爱妾貂蝉身侧?” 小六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曹操颇为不满的插着腰带道:“你这小厮,等你家正仙到了,老子投诉你!” 小六上前一把拽住他揪住他胡子,跳着脚的骂道:“老子就是特么上仙,你投诉老子啊,不爱呆赶紧特么滚蛋,哪来的滚哪去!” 曹操明显吓了一跳,把屁股从窗台上挪了下来,面色狐疑的说:“你就是阴阳判?” 小六又加了三分力道:“判你大爷,老子不干了!” 话一落地,小六就满院子找黄四毛,却发现这孙女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十三章 看破红尘吕温侯 估计是曹操在地府从没见过小六这么寒酸的阴曹,当然了,不仅仅地府,连阳间也没有穿成小六这样寒碜的官差。 小六当然也知道,这曹孟德打小儿也不是什么好鸟,他被沛县衙役逮进衙门的次数、比他爹曹嵩视察府衙的次数多了好几十倍!他爹升任大长秋后调任洛阳,这臭流氓更是每日跟泼皮厮混,带着好人家孩子袁绍爬树、偷鸟、拍婆子,气得袁绍家长见天儿的给曹嵩发微信投诉,更留下了千古佳句:“生子莫如曹阿瞒。” 当然了,就像你知道的,曹操转手就把这句话替了几个字、送给了江东孙权。 也不知道曹操这样的育儿教育失败案例、是不是后来被马家他们家家长学去了,才造就了后世的马云。 但这个人最大的成功基础就是,他只重实际、只看利益,从不会讲什么原则、立什么排场,比如现在的他,在得知小六便是那所谓的阴阳判后,先是面露疑云的看了看小六,随后竟然哈哈笑着拉起自己的大胡子递给小六道:“漆漆吾须,何存于今,原为君故,一见三生。” 小六没搭理他,转而凑到吕布跟前:“老吕,你这愁眉苦脸的咋了?在地府让人欺负了?” 曹操却哈哈着插嘴道:“不就是个女人吗?犯得上吗?” 吕布猛地一抬头,双眼冒着火花的看着曹操,臭流氓翻了翻白眼儿:“得,权当我没说。” 结果呢?结果吕布扭头就冲小六去了,伸手就提溜着小六脖子吼道:“快些施法术,把我送回爱妾身侧!” 小六一时没反应过来,嘎巴着嘴挤出三个字:“啥玩意?” 吕布脸都憋红了,手上的劲儿又打了一寸:“地府说只要我来你这,就可以让我回去、与貂蝉厮守终身,你速施法!” 小六立刻明白了来龙去脉,合着吕布根本不想离开地府,保不齐人家是在等貂蝉也去,结果黄四毛和阎王爷一看事情不妙,生生把他骗到了小六这儿! 可转念一想,如果是把他骗来的,那不就是说,根本就没打算着把这家伙收回去? 也对,没准儿地府的十八层地狱根本装不下他这么大只的...... 此时的小六被吕布拎着脖子,眼前全是星星,就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闷雷,紧接着天上一道闪电划过,不偏不倚整劈在吕布胳膊上。 小六听到雷声时,想的是:“该,待会天雷术就会让你这三姓家奴明白老子的威力!敢掐我脖子?” 突然,一个令小六头发都竖起来了的问题冒了出来。 尽管他高考时物理只考了35分(老师说就算全选a,都可以37分),但他也明白一个最基本的物理原理,电的可导性!而吕布现在正掐着自己脖子....... 还没等他喊叫,浑身突然感觉一阵麻酥,随即,小六就眼睁睁的看着吕布的头发竖了起来,而自己的脑袋顶上也似乎空荡了许多。 天空又传来“咔嚓”一声,吕布的软甲冒起了缕缕白烟,本来一张白脸、现在已略显黑黄,此时仍旧咬着牙死拎着小六不放。 可小六受不了啊,纵然功德系统护体,可被这最少220v电流连续按摩了两次,他无力的指了指自己的嘴,示意要说话。 反而是躲在一边树后的曹操,正像看戏一样看着院里这两个浑身冒烟的傻子。 吕布挨了两次雷劫,手上怂了劲,却仍咬着牙关说:“有话速讲,本侯钱物均已被地府榨尽,此时再无恩惠于你,你便不作为了吗?” 小六脚沾不着地,悬着身子一字一喘道:“老子...老子要是真会法术,还...还能让你把我这么吊在天上晃来晃去吗?” 吕布手一松,浑身的软甲跟着一颤道:“难道是阴曹诓骗本侯?”,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眼顿时失了神采,看神情没落至极。 要说吕布活着的时候对谁用过真心,恐怕也只有貂蝉这么一个,更关键的是,貂蝉对他也是死心塌地,据说吕布白门楼断头之前,貂蝉三天不吃不喝,最后以吕布装殓为名,自尽当场。 可以说,这很可能就是最原始的爱情,比后世那些山盟海誓强得不知多少。 着了地的小六在地上喘了足足三分钟,眼睛冒着金星的说:“吕哥,你就算回去找嫂子,最终也逃不过命丧白门楼的下场啊,老曹势力太大,得了下邳后又骗了刘表家那白痴娘们和儿子,得了荆州,你斗不过他。” 吕布眼中寒芒扫了一眼曹操问道:“他可得了天下?” 臭流氓老曹此时正躲在树后面,尴尬的摆了摆手。 谁知吕布苦笑两声:“得天下又有何用?盖世功勋也罢、江山纵马也好,若没有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侧共偕,这一切又有何用,大耳贼和宫台兄终还是不明白这一点,白活于世,可怜貂蝉为我而自戕,此次回去,江山、勋爵,我什么都不要,只求能与貂蝉盖上三间草屋,共度残生,谁知两千年来千般咆哮、万种逼宫,又散尽家财却还是这样的下场。” 话到用情处,被雷击得焦糊的脸上竟然甩出两暖壶的热泪来。 吕二愣子说一大堆,倒着实让小六对他有些刮目相看,心想要是告诉他是地府诓了他,保不齐这主儿会在小六家里干出来什么,思前想后拍了拍吕二愣子的肩膀说道:“吕哥,你在地府折腾了小两千年,怎么还是没活明白?想跟嫂子团聚难道就必须你回去吗?” 吕布缓缓合上眼睛,指甲大小的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经生死,度轮回, 看破红尘尽是非。 儿女情,爱恨怨, 三千青丝一刀断。 踏碎黄泉路, 抹灭生死门, 奈何桥下失妾魂。” 小六翻了翻白眼儿:“你也没念过几天书,少拽文言文”,顿了顿又安慰说:“你回不去,难道就不能等等嫂子来我这吗?” 他见吕布那对死灰色的眼珠瞬间恢复了颜色,赶忙说:“老吕你琢磨琢磨,你能来我这,嫂子保不齐也能来,到时候我跟黄四毛打个招呼,兹要嫂子轮回道地府,我就让黄四毛扣人,咋样?” 吕布一拉小六领子:“此话当真?” 小六双手死死护住脖颈:“只要貂蝉貂二嫂子没在你死后投胎,兄弟咋也能找个办法护二嫂子个周全,放心吧。” 吕布一把拉过小六的手腕子:“如贤弟不弃,吕某愿与贤弟皆为兄弟,今后如有差遣,万死不辞。” 小六忍着手上的疼痛,心想着给他当干兄弟那几位的最终下场,连忙摆手:“心意领了、心意领了。” 好不容易摆平了吕二愣子,西屋厨房的李大傻又蹦着高的跑到院里,跳着高的冲西屋里面骂街:“你瓜皮,兔肉还莫熟咧,你瓜皮弄啥咧嘛。” 只听西屋里面一个沉着的声音道:“朕就是帮你们尝个咸淡。” 李大傻不干了:“瞎社(说)嗫,尝咸淡用啃半个兔子吗?” 第二十四章 落难亲戚贤惠妻(周六第一更) 曹操第一个凑到了西屋门口,随即也拍着大腿叹息:“哎,糟蹋了,糟蹋了。” 小六刚忙扔下吕二愣子,只见此时的雍老四正在屋里捧着条热气腾腾的兔腿撕咬着,就像这兔子上辈子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他搀起满手是油的雍正:“爷,您至于嘛您?” 雍老四掀起小六衣角擦了擦嘴:“京腔京韵,汉八旗的?” 小六横看竖看这疑似雍正的人、怎么都不像是历史上那个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主儿,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说:“您要不怕拉肚子就接着吃,这还没熟呢!” 雍老四没理他,端着勺子直奔锅里最后一根兔腿,手到一半又缩了回来,看了看小六,从手上摘下个东西扔给他道:“朕不白吃你的,这个赏你了。” 小六接到手里一看,居然又是个扳指,而且他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和昨晚吴三胖子给二丫的那个一模一样,可他收不得这东西,最少脑子里那杀千刀的功德系统不会允许。 把扳指扔在灶台上的小六冲所有人道:“各位,来了这,至少在接下来的几个时辰你们都是正常人,虚头巴脑的话哥们儿也懒得说,您几位也都是曾有过头脸的人物,咱们约定几个事儿,同意您就跟这儿窝着,不同意,老子现在给您定回程火车票。” 没有人应声,雍老四仍旧啃着他的兔子腿儿,看得老曹和大成子一阵阵的咽口水,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在听小六说。 “这壹呢,斗殴行凶者,直接十八层地狱。” 大成子是最早来的,对规矩懂一些,道:“快社(说)快社,这瓜怂都要啃完咧” 小六瞟了他一眼:“第二,能聚在一起就都是朋友,互相体谅体谅,小太爷保证,但分有人没缘份吃明天的兔子,今晚小太爷就算粉身碎骨,也给你们上山再打几只去!” 大成子一听,瞬间两手往袖子里一插、很不满意的倚着墙根蹲了下去。 “第三,踏出院门一步者,直接走人没商量。” “那以后鹅还起(去)咋打酒嘛......”,大成子一拍大腿抱怨道。 小六温和的道:“成哥,以你和王寡妇的关系,还用得着担心酒?” “咋了成兄台,有小寡妇?”,老曹用胳膊拱了拱大成子,说罢,竟然轻声低语的在大成子耳朵边嘀咕着什么,而后者根本不搭理他。 小六没搭理这臭流氓,出门看了看天色,心里系着二丫,冲吕二愣子喊道:“吕哥,我出去一趟,正房屋有兄弟的家眷,他们胆敢擅闯......” 他说的自然是正屋里始终没露面的苏妲己,可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接着说道:“擅闯者你看着办吧,别打死,留口气儿就行。” 言罢,他看了眼老流氓,曹操立即一撇嘴:“把我想成啥人了嘛,有主的干粮我不吃。” 小六微微一笑,其实他最担心的仍旧是吕布,毕竟他那多变的性子谁都拿捏不准,可眼下也实在没办法,便不说话的揣了点钱、赶着驴车奔向二丫所在的蚕院。 路其实不远,充其量一里地而已,他的本意是接上二丫再还了驴车,由王婆那里买些糙面,顺便编个谎跟她解释下为什么家里多出来这么多人。 可谁成想的是,等小六见着二丫时,她人却在王婆的店里,整张脸哭成了紫茄子色,俩眼睛更肿成鱼泡儿。 小六琢磨着难道是王婆告黑状了?不对呀,就算告状那也是大成子侵犯已成年寡妇啊?跟自己又有个毛关系? 二丫一见小六哭得更凶道:“相公,你可不该这么做啊!” 小六满脑袋雾水的向王婆点了点头,王婆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给小六端了碗水。 他没心思看王婆,温和的握着二丫手:“跟我说,谁欺负你了?相公带着大成子现在就去抄了他家。” 王婆一听大成子的名,脚下一软差点坐地上。 二丫却哽咽着说:“相公,家里是不是来人了?” 小六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甭问啊,这一准儿是王婆跟二丫嚼舌根子,苏妲己的案子犯了啊,赶忙道:“二丫,你想拧了,她......” 二丫却斩钉截铁的打断小六:“相公,咱们庄户人可不能赶人家走啊。” 小六赶忙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虽然搞不清状况,他仍然拍了拍大腿顺着二丫道:“哎,我也是没办法。”。 他端起水碗喝了一口,以压制自己早已美开花的那颗心,无论二丫想说的是什么,总归由她的那句话开头,接下来就一定是对小六有利的事,这很明显,至少能少费不少唇舌。 二丫哽咽了两下。“四毛妹子都告诉我了,相公,咱家再穷,也不能让他们把人往窑子里送。” 一口水全喷在了地上...... 黄四毛,你个缺了德的王八蛋! 可话已经坐实了,现在小六想往回收都难,尤其还有王婆在跟前,这可是好说不好听的事。 他把脸一板道:“二丫,这里头有误会,黄四毛怎么跟你说的?” “四毛妹子下午找我,说三哥欠的钱太多,就把老家的田地卖了还债,几个家人没地方安置先住咱们家,结果你非要跟人家收钱,还说要把人家闺女卖......” 二丫又哭了起来道:“卖到城里怡红楼~” 小六这个气啊,嘀咕着黄四毛名字、咬着后槽牙的诅咒。 他看了眼王婆对二丫道:“事儿不是这样,人我已经安顿好了,别听黄四毛瞎说,咱们先回家。” 二丫哭得更凶:“我不回去,你得把话说清楚,不然村里人还以为我不为夫纲,容不下夫家亲戚的灾呢。” 小六无奈,好劝歹劝的才把二丫哄好,谁知二丫临走却非要跟王婆舍些米粮油盐,说是家里有此一难短钱了,开春就还。 小六紧着对王婆眨眼睛,后者毕竟也是开铺子的小商人,虽有下午的尴尬却不说破,不动声色的装了货物,临走还塞给二丫两贯大钱,说是让家里周转周转用。 回家的路上,二丫脸上却丝毫看不出刚刚义愤填膺、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反而笑嘻嘻的拉着小六手说:“相公,我聪明不?” “怎么?黄四毛那段是你编的?” “四毛妹子找我了啊,说怡红楼的事,我知道你不可能这么做,可不在铺子里哭的话王婆是不会赊这么多东西的......” 朴实的二丫啊,她哪里知道,这钱上午时还是她自己的,现在却成了债! 第二十五章 孟德你瞎吗?(周六第二更) 听二丫说起这群落难亲戚,小六猛醒的想起个大麻烦,心头一紧。 衣服! 他出门的时候吕布那二愣子现在还穿着软银甲,足蹬薄底马靴,就这身装扮,除非跟二丫解释说他是吴三桂家唱戏的,否则怎么也说不通。 可当小六推开院门时,院中的一派祥和景象立刻让他把心咽回了肚子。 劈柴在院中烧得噼啪作响,曹操正擦着汗在火上烤着什么,雍老四鼓着俩腮帮子往火堆吹气,秃脑门被照得铮亮,一看就是个从没进过御膳房的主儿。 最可气的还是吕二愣子和苏妲己,我说过的,自从这院子枯木长新花后,四周就聚集了很多飞鸟...... 只听黑夜里一声轻柔娇呼:“头上有一只。” 旋即便是“嗖”、“啪”的接连两声,顿时让小六想起了辕门射戟的一幕。 再然后...... 再然后,黑夜中李大成子就像条疯狗一样扑向了猎物。 “这都是咱们家亲戚?”,二丫有点懵。 小六忙说:“啊...对,都是咱三哥家的,也不都是亲戚,有的只是家仆,比亲戚还亲。” 二丫噗嗤一笑,指了指吕布说:“你也给人找件衣服呀,咋套上面口袋了?”。 小六定睛一看,也觉得可乐,吕二愣子此时改了装束,上半身一件颇为时尚的简约露脐装,下身套了个刚过膝盖的六分裤,再仔细一看,原来是拿小六家俩大面口袋改的,甭问、肯定是出自妲己的手笔。 “那个姑娘就是三哥家大丫头?”,二丫又指了指妲己。 大丫头?小六暗骂着黄四毛,心说这孙女可真是什么都敢编。 小六无奈的站在院门扯着脖子喊:“吴家大丫头,过来见见你二丫婶子”。 妲己愣神的时间绝对可以用“纳秒”来衡量,转瞬就意识到小六是在叫自己,盈盈款款的踱到二丫身前,抿着嘴唇深深的道了个福:“吴小乔见过叔父、见过婶娘。” 吴小乔?饶是小六也顿时一愣,他完全没想到这聪明女人能在十几步之内、就能琢磨明白所有剧情,还起了名字,表情也丝毫没有做作。 再加上那妩媚娇柔的声音...小六顿时骨头都酥了。 一阵寒暄后,没见过世面的二丫躲进了柴房,也好收拾几根干柴去蒸馒头,小六随身跟了进来小声问道:“你要是觉得人多,我明天就打发走几个。” 二丫看了看小六,撅着小嘴:“不行,那不是把人往死路上推吗?” 小六看着她的神情:“那你是怎么了?” 二丫却蚊子声一样结巴着说:“那个...吴家大丫头...大丫头可真好看。” 妒忌,绝对的妒忌,哪怕是已经编排成了晚辈,女人仍然天生在妒忌。 小六偷眼看了看柴房外没人注意这里,便一把在背后抱住二丫纤细的小腰,一手向上、一手向下双线作战,二丫低呼一声却立即捂住了嘴,回头瞪了小六一眼,没等她说话,小六的手早已伸进内襟、在那宽广柔软的地方用力揉了揉,一声绝对发自肺腑的喘息声立刻让小六精神一荡。随即二丫的屁股竟然不自觉的向他拱了拱,嘴上更是轻娇了一声。 “相公,我还没洗身子......” 小六脖子都粗了,叼着二丫的耳尖低声说:“不管了,就这办吧” 二丫却回头撩逗的瞟了一眼:“你敢吗?” 哪知就在这缠绵万种的时候,只听柴房门响,随即便是“呀”的一声,月光和火光辉映下的门口,正映出妲己的一张粉脸。 二丫下意识的用力一拍小六仍在怀里的大手,小六也忙着往外抽,却怎么也想不到大手竟被二丫内襟里的兜兜缠住,一时怎么也拿不出来,就这样裹在了里面。 小六暗骂古时候人穿衣服太复杂,妲己却冲小六挤了挤眼睛,倩声道:“姑父还帮婶娘挠痒呢,真是个好男人。”,边说着、边在地上拾了两根柴,抱在怀里装出一副小姑娘的神色转身走了。 幸好二丫不知道这历经三千多年的小狐狸精底细,埋怨的看了小六一眼道:“瞧你干的好事,亏了大丫头未经人世不懂这些,不然今后我还怎么见人,你快去外面帮她,别给她机会瞎说。” 小六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了柴房,又像狗一样跑了回来,裤子前面的一顶大帐篷、让他足足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缓下去。 火堆旁,曹操和雍老四的首次非正式会晤看来进展很不顺利,起因是曹操寒暄的问雍老四家里兄弟几个,雍老四就说兄弟虽多却明争暗斗势如水火,曹操说他那几个儿子也一样,雍老四就骂老曹占他便宜,险些动起了手。 反而吕二愣子简单得多,他只坐在井口上一碗一碗的往胃里灌酒,你知道的,大成子的酒坛那就是他的命根子,如果不是因为打不过吕二愣子,他才不会舍得抱出整整一坛给他。 唯有妲己,她安静的坐在正屋木阶上,双眼无神的看着火光,仿佛有什么心事,神情没落极了。 小六递给她一串烤熟的鸟肉:“你怎么了?” 妲己眼中晶莹闪烁:“我以为我是这天底下最美的女人,直到今天见到阳判家妻,才知道这世上真的人外有人。” 小六看了看不远处的二丫,此时正随着众人围坐在篝火旁,身侧老曹眉飞色舞逗得她咯咯直乐,地瓜脸仿佛都要笑开出了地瓜花。 “你说的是二丫?”,小六一脸狐疑的问向妲己。 “仙家此前说我的姿色较之仙妻而不如,小女心中不悦,可刚刚一幕小女才知,她的确胜我一筹”,妲己幽婉说着,默默低下了头,一缕鬓发由耳边垂至嘴角。 小六嘬了嘬牙花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妲己却颔首说:“一个正眼都不看我的男人,却如此恩爱于她,小女跟她一比,真天壤之别。” 小六顿时被这千古美人的奇葩逻辑所征服,点头道:“走吧大侄女,别在这自己闷着了,以后你会发现她的优点可多了!” 回到众人旁,小六拍了拍正对二丫神动色飞的曹老流氓,带到一边小声问:“知道刚才你身边那地瓜脸是谁吗?” 曹操眯着眼睛看了看:“不是你妹子吗?” 小六搂着他脖子低声说:“那是老子媳妇,你离远点!” 老曹:“你们家可够乱的,那个不才是你家眷吗?” 小六琢磨了一下,确实是他接二丫之前自己说的苏妲己是家眷,旋即捂着嘴问老流氓:“哪个好看?” 曹操却像看傻子一样看小六,指了指二丫:“还用问,肯定是她啊,我可喜欢她了。” 小六翻了翻白眼儿差点气背过气去,暗指着妲己低声问曹流氓:“那个不好看吗?” 曹操斜楞着眼睛对小六说:“你这啥眼神呀?一个庸脂俗粉而已,怎么能和绝世美人相比?” 说罢,竟理都不理小六的屁颠屁颠跑回了二丫身边。 小六有点懵,心想着到底是自己眼瞎,还是这些人真缺心眼儿? 第二十六章 吃货雍老四 除了溜须拍马这一个解释外,小六实在找不出为什么老曹和妲己会如此称赞二丫,老曹能把妲己都说成是庸脂俗粉,足以说明这老流氓是吃过见过的主儿,绝不应该在美丑之间都分不清。 许是长年累月的在地府呆久了,让这些人基本审美崩塌了? 曹操满脸跑眉毛的在篝火旁泡着二丫,从南蛮军的豹纹小裙聊到乌桓人的狼皮小袄,逗得二丫咯咯咯直笑,当扯到出身于大兴安岭的鲜卑人时听得小六直竖眉毛,赶忙凑过去对二丫说:“老曹是三哥家里唱昆曲的老生,唱的大白脸,这些都是戏里学来的,听听就得”。 他本意是怕同样出身于大兴安岭的雍老四家族、听到老流氓的话会不舒服,可谁成想眼下的雍老四根本顾不上臭流氓,他有他的烤肉,啃着自己手里的还不忘看着炭火上烤着的。 如果不是史书说他因劳累而亡,小六一定以为这家伙是被甄嬛活活饿死的。 “四爷,地府的伙食供应看来您不太满意啊”,小六没话找话的坐在了雍正身边。 雍老四看了看他,随手撕下一根翅膀递给小六:“所谓人间美味,好吃的自然都在这阳世上,就算佛祖吃的龙肝凤髓,都比不上这顿烧烤。” 小六看着他的吃相说:“看您这架势像是坐定了吃了这一顿就没下一顿的准备了?” 雍正的神色十分悠哉,左手捻着串佛珠,右手拎着肉串说:“朕跟他们不一样”,他拿肉串指了指吕布:“和此人倒是有些相仿”,话音未落,便又从炭火上拿过一串啃了起来。 小六心里咯噔一下,问道:“你是个什么情况?莫非还惦记着你家甄嬛?” 雍正一嘴油的看着小六,疑惑道:“甄嬛?” 小六忙道:“就是熹贵妃。” 雍正呵呵一笑:“哦,钮钴禄氏,玩物孕体而已,为何惦念?”,说着,又往炭火里塞了条木枝。 小六不以为意,指了指吕布:“那你跟他有什么像的?” 雍正却大有深意的微微一笑:“我们都是没法在地府呆下去,被骗着到你这里来的人,不同的只是他是被诓骗,朕是明知被骗而已。” “啥玩意?” 雍正吐了一口碎骨头:“朕天命之年,正春秋鼎盛却病榻而亡,知道为什么吗?” 小六摇了摇头,心想,难不成真是被毒死的? 雍正笑了笑:“地府一干废物,竟将朕的寿数和十四弟胤禵搞混,生死簿上明明朕还有二十年阳寿,该死的明明是胤禵而不是朕。” 小六忍着笑道:“你也是因为判官玩抖音手滑勾绝的?” 雍正皱了皱眉:“生死簿只写大清正朔真龙寿数已尽,那摆明了不是朕,而是胤禵。” 小六的下巴差点掉到脚面上:“雍爷,咱不带开玩笑的哈,当年那传位昭书当真是你改.......” 雍正拦住了小六:“他们怕朕上告其过失、朕又不愿投胎沦为常人,现在天庭来了调查组,审查一种地府官员贪污受贿的事,现在你知道那些废物为什么把朕送到你这来了吧?” 小六略显无奈的点了点头,心想这又是个有来无回的主儿,怪不得黄四毛送完人就跑,四个人里俩人不用审,小六的功德堂明天就可以改名叫“阳间接待中心”了。 雍正嘴里叼着块肉,吱呜的道:“朕以后可就在你这开伙了,小哥还要多多照顾。” 小六摆了摆手:“都是四九城长大的老北亰孩子,咱俩也算是老乡,有事儿您言语。” 雍正呵呵笑着,油手在袖子里再次掏出那枚翠绿色的扳指,塞给小六道:“这个你拿着,权当伙食费了。” 小六没接:“小太爷鞠气(仗义),以后你跟大成子一样住着就行了,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 他瞥了眼雍正手里的扳指,心想着自家柜里还有个跟它一模一样的,问道:“你这扳指什么来路?” 雍正还是把扳指套在了小六大拇指上:“带着玩儿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卖了就行。” 篝火已到最旺时,干柴在其内噼啪作响。 小六把玩着扳指,入手处温凉润透、沁人心脾,忙问道:“这物件儿带上怎么像喝了薄荷茶似的?” 雍正嘿嘿一笑:“汉武帝刘彻的宝贝,太祖爷就是带着他驰骋疆场的。” 小六似乎听过这故事:“你不是赏给李卫了吗?” 雍正一愣,旋即哈哈一笑:“你居然知道那小子?”,又道:“这扳指本有两个,一文一武,大有来头,怎么会给他。” 小六本想问什么是一文一武,又觉得露怯,揉搓着扳指问道:“雍爷这次上来,有啥想干的事吗?” 雍老四皱了皱眉:“别叫雍爷,大不敬,叫皇上。” 小六瞪了瞪他:“再称呼自己是皇上还有朕,小太爷就让吕二愣子把你塞井里去。” 他没理小六,抠了抠牙缝道:“这回朕...这回我要经营点东西。” 小六闻言还挺高兴,心想着吕二愣子和李大傻以后上山打猎,雍老四再在城里开个店铺,至少他们就能自己自足了,忙道:“想开个什么铺子?” 雍正咂么着嘴上的味道,肉塞了一嘴,吱呜着说了两个字:“江山。” 小六差点尿出来,赶忙一捂他的油嘴:“今后你就别指望出这院子了,小太爷宁可养你一辈子。” 撇下雍老四,也不搭理井口上快喝断篇儿的吕二愣子,他让二丫陪陪她名义上的侄女,自己则拍了拍此时嘴上正嚷嚷着“慨当以慷,忧思难忘”的曹痞子进了西屋,问道:“你在地府有什么怨气。” 曹操嘿嘿着往被垛上斜斜一靠:“这算开审了吗?” 小六一改和善脸孔,正色说:“你坐直了,小太爷不惯着你” 老流氓不理小六,干脆把鞋甩到一边:“我要告罗本那老匹夫,你把他拘来!” 小六见他痞得不行,没好气的问道:“罗本?荷兰踢足球那个?” 第二十七章 让开,曹老流氓来了 西屋的烛火忽明忽暗,锅里的糙面馒头蒸出了团团白烟。 曹操瞪着眼睛,略有口音的朝小六嚷嚷:“什么河南踢足球的,我是说罗贯中那龟孙儿!” 小六一鞋底子扔了过去:“老子知道罗贯中,你喊什么?瞪什么瞪,再瞪,老子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当羊蛋踩!” 老流氓的眼神瞬间显得有些茫然,估计穷他一生、加上死后的这两千年里,也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小六才不管他这一套,小六想的是:这孙子吃我的喝我的,顺带还泡二丫,自己没公报私仇就已经算仗义了。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把已经攥在手里的鞋底子又套在脚上:“说吧,罗贯中怎么着你了?” 曹操一脸不忿的说:“那龟孙儿写了本书。” “知道,《三国演义》四大名著,怎么了?” 曹操道:“知道个球啊,他瞎编乱造、无中生有,把我这么一个国家柱石、生生写成了江山奸佞!你说气不气人?” 小六手指头敲着炕沿儿。 曹操见他没搭茬,又说:“自古造谣生事、诬陷诽谤就是重罪,何况他诬陷的还是本应名垂青史、千古留名的英雄。” 小六撇着嘴:“一边儿玩去,名垂青史、千古留名这八个字,哪个字能跟你沾边儿。” 曹老流氓一拍被垛:“你也是那龟孙儿的读者?” 小六横了他一眼:“我上辈子和他算同行,区别只是他一作成名,我作作扑街,这样解释行不?” 老曹:“上辈子也写书的?都写过啥?” 小六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了出来:“写文史的,间歇写写盗墓。” 曹操瞬间来了精神:“盗墓?我跟你说,我当年有个队伍,就是干这.......” 小六连忙一摆手,不耐烦的说:“停!你走错片场了,胡八一和吴邪之间的那些烂糟破事儿、以后有机会我再跟你聊,先说你的事。” 老曹撅了撅胡子抱怨道:“我...我啥事?你能不能别这种口气问我,我是来报案的,不是来自首哒!” 小六呵呵一笑:“那你继续。” 曹操斜了他一眼:“那龟孙儿诬我挟天子以令诸侯、又说诛杀后宫缢死董贵人,最重要的,他一口一个汉贼汉贼的叫,害得我头回见阎王、还没说话就差点进了油锅。” 小六摸了摸下巴:“除了汉贼这俩字外,其他的也没冤枉你呀,挟天子以令诸侯是你的王策,杀贵人这事吧...你的亲笔奏折还上了伦敦佳士得拍卖会,曹哥,这事儿耍赖是耍不过去的。” 曹操却一脸痞子状:“谁耍赖了?谁耍赖谁生儿子没**儿!” 小六初时对他这话没当回事儿,可越想越不对,老曹可是有五个儿子的,而且各个肠道功能齐全,自己可还没当过爹呢,他这是拐着弯儿的骂人呢啊,瞬间一鞋底子砸在了老流氓脸上。 老曹拎着小六的鞋,也不生气,反而咯咯咯按着肚子怪笑了半天,像是占了多大便宜一样。 小六没好气的说:“有意思吗?” 老曹仍咧着嘴咯咯,手始终按在肚子上:“有,两千多年...两千多年在地底下就指着这招儿讨乐子呢。” 小六一把抢过自己的鞋:“老曹,要我说,你其实根本没什么怨气,不过就是不想忘了这一世的记忆不想投胎,对吧?” 曹操的笑容仍在脸上,但任谁都能看得出,原本的捧腹现在却已是苦笑:“世人都说我是奸贼,可殊不知,若没我曹操,那乱世中又会多出几个朝廷、多少君王!” 小六点了点头,没有打断他,在这方面,小六绝对认可曹操所说。 曹操又道:“我就是要找那罗笨笨理论理论,刘大耳身上的槽点比我多多了、我那孙权侄子黑起来也比我容易,为什么就单单黑了我,而且一黑就是两千年!” 小六敲着炕沿:“你别激动,有事说事,什么罗笨笨,别给人家罗贯中起外号。” 曹操轻哼一声:“都说我挟天子以令诸侯,可他刘协算天子吗?” 小六的手指停在了炕沿上:“他不算天子的话,你大老远的由许昌奔袭洛阳迎驾干嘛?就算他跟董卓一党废了刘辩,他越是你的皇上。” 曹操却道:“我没跟你说这事,我是说,为什么他爹刘宏把皇位传给刘辩而不给他?你们想过没有?” 小六道:“还不是他舅舅何进手里有兵?” 曹操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子轻视:“屁,刘宏早就说过刘辩浮躁但有霸气,刘协沉稳又太懦弱,你以为当年只有何进有兵权?归根结底,刘宏最终选的还是刘辩而不是刘协!” 老曹说的有点激动:“我扶着刘协再蹬皇位,起初可是真拿他当个皇上供着,可他连下三道政令,一是重建洛阳,二是让国舅董承协理政事,最可气的是第三条,他居然要昭告天下、让所有诸侯卸甲归农。” 曹操的说到第三件事时,居然自己把自己气乐了:“一个不知天下为何物的皇上,完全是异想天开,就算天底下的诸侯都听他的,放下屠刀回家撅着屁股种庄稼,那董承不就成了第二个何进?这样的皇上,让他继续胡闹下去,天底下不知道又有多少平民受苦、百姓遭殃。” 小六点了点头:“于是你就越俎代庖的把他当了傀儡,自己单干了对吧。” 曹操苦笑:“一张嘴两张皮,你也可以说我是为大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扶幼帝刘协于汉史一脉危难之际。” 小六仔细的琢磨了琢磨他的话,发现这老流氓说的虽然很像诸葛亮,但确实放在他身上也没什么过错,点头道:“缢死董贵人的事呢?” 老曹正色道:“你们就知道我缢死那贱人,却不知道姓董的一家子对我都做了什么,董承这个人你知道多少?” “国舅,董贵人他爹。” “就这些?” “可不就这些!” 曹操瞪了小六一眼:“你不知道他是董卓女婿的亲随?当初西凉军入京,就是他亲手敞开的大门。” 小六立刻来了精神:“你继续,但如果有假话,你知道天雷术的滋味。” 曹操无视的道:“你以为董承是善类?他在许都联络董卓旧将、提拔心腹,利用董贵人的寝宫做私通结党,四年的时间,他的门客就有了五百多人,建安四年,这龟孙儿趁我平袁术的空当,竟然要谋我,他不死就是我死,你说,换做是你会怎么办?” 小六手立成刀状:“杀。” 老曹一拍大腿:“对嘛,谁都不会跟自己小命过不去对吧,他还让董贵人勾结刘备,想里应外合,可惜呀,他们看错了人,刘备是什么人?跟我一样聪明却比我还人精,当时的情况,如果刘备真在徐州起兵作乱,我还真麻烦,可刘备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董承不得手,他才不会带兵来冒险。” 小六想说什么,曹操打断又道:“说白了,董承和刘备就是两个鸡贼逐利小人,都想对方先动手自己捡现成的,结果都迟迟不动手,要不哥这条命啊~早凉了。” 曹操说着,竟爬过来拍了拍小六的大腿,语气语重心长到了极致。 小六浑身冒鸡皮疙瘩道:“那你杀了谋乱的人不就得了,杀怀孕的董贵人干什么?” 曹操闻言,像是不认识小六一样,惊奇的道:“你知道她独自里的孩子是谁的吗?” 第二十八章 不一样的曹操 这屋子里现在到底是个啥场景呢。 锅里蒸着馒头,炕上盘腿坐着枣红袄的曹操,小六骑着炕沿,正津津有味的听着曹操的那些回忆杀。 眼下就差一包恰恰大瓜子儿,活脱儿俩妇女炕头东家长、西家短的穷八卦。 尤其是当曹操讲到董贵人肚子里的孩子跟谁姓,沈小六忽然发现他居然还挺喜欢老曹。 老曹与屋外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他很痞,他能攒动吕二愣子为给他打鸟烧着吃;他又很实际,他可以低三下四求大成子给他碗酒喝;他却很可能是屋外这些人里最精的一个,为了吃上鸟肉,他甚至可以联手雍老四一起生火炭烧,要知道,他骨子里就看不上雍正,而雍正更是正眼都不瞧他一眼。 哎,挺好个人,就是审美差了点。 小六自己在心里嘀咕着。 曹操见小六也不言语,便问:“喂,你到底想不想知道谁孩子?” 小六一看他嘴脸就知道这是要提要求,呵呵一笑:“不想,爱哪个王八蛋哪个王八蛋的。” “嘿!你龟孙儿咋骂人?” 小六还是那副小脸:“那我要说想知道呢?你又会说什么?” 曹操叹口气道:“不说了不说了,就是汉献帝自己的,真没意思,啥也诈不出来。” 小六同样也冷下脸来:“你当这里是跟你打哈哈的地方吗?还有什么怨气,一并说吧。” 曹操一愣,说:“六判官,凡事都讲个开通,刚才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就求你让我在你这带着,我保证,绝不给你惹事还不行?” 小六呵呵一笑,刚想说话,房门突然一响,二丫提了个笸箩走了进来,见到烛光里的四只眼睛烁烁放光,惊讶道:“黑灯瞎火的,你俩在这干嘛呢?” 小六差点脱口就说我们绝不是在搞基,曹操垂着头,坐在炕上、手揉搓着衣角一脸委屈状的开了口:“你家男人...你家男人说我在这白吃白喝的,让我交店钱,不然今晚就要轰我走。” 那神情、那语气,天可怜见的。 他的语气把二丫逗得咯咯直笑,随手取着锅里的馒头随口道:“你一个大男人别学我们妇人说话,羞不羞人,小六才不会像你说的,你们大男人有事喜欢背着我们,这是应该的。” 说完,端着馒头笸箩往屋外走着说:“相公,家里菜刀钝了,你明天去村东头找人磨磨,大个子说咱家刀不好,切肉切不下来。” 小六心想吕二愣子是用惯方天画戟的人,自家菜刀在他手里就是片树叶子而已。 谁知曹操却叫住了二丫说道:“哎,得破财啊,不破财不让住啊,妹子,你拿这个切菜去吧。”,随即在在怀里掏一张兽皮,层层叠叠的翻开几层,由其内翻出一样东西,烛火下只见七颗亮点犹如北斗七星一样闪烁着七彩斑芒。 让小六注意的是,老曹在取出这样东西后,却小心翼翼的又将已空无一物的兽皮叠好,再次揣进了怀里。 还没等小六说话,二丫顺手就递过来笸箩,小六眼睁睁看着一把匕首模样的东西掉在一堆馒头里,临出门二丫还不忘说一句:“用用就还你啊”,显然是跟这臭流氓已经混熟了,连客气都没客气一句。 “是七星宝刀吗?”,小六问道。 曹操呵呵一笑:“啥宝不宝的,本就是个切菜用的物件儿。” 小六赶忙追出了门拦住二丫道:“这匕首不适合你用,我去还给他。” 二丫却摆摆手说:“能有什么的,把鸟肉切碎了炒个菜,再还给他就是了”,说着竟头也没回的进了厨房。 与貂蝉齐名,一起称为“司徒双宝”的七星刀,就这样沦为了二丫菜板子上的菜刀。 西屋的气氛略显尴尬,实打实的证明了那句“拿人手短”的至理名言。 曹操随口说了句:“没事了吧,没事我去吃馒头了啊”,他说着,就要从炕上下来。 小六赶忙站起来又把他推了回去:“别,七星刀只是暂借,不是收礼,我还没问完。” 老曹有点急:“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呢?” 小六心想,要不是我脑袋里的功德系统,谁愿意跟你较劲谁是孙子,无奈的道:“一把菜刀改变不了什么,说说徐州的事。” 老曹一脸惊讶:“哪年的徐州?徐州怎么了?” 小六心里有数的问:“别装傻,陶谦部下见财起意杀了你父亲,你为父报仇打陶谦的徐州,据说你攻不下徐州,要撤离时屠杀了十一座城池,鸡犬不留?” 曹操似乎没醒过神来,还在等小六的下一句,却见小六迟迟不说话,才问道:“就这些?” “对,就这些。” “这怎么了?” 小六厉声问:“怎么了?屠城!,二十几万老百姓的尸体被你扔进泗水,把泗水河道都堵死了!还怎么了?这是反人类罪!” 曹操却用手端着自己下巴,一脸无辜的表情想了半天:“我犯罪了?” 小六非常肯定:“你说呢?这还不是犯罪?” 老曹却嬉皮笑脸的把头凑了过来:“问你个事,当时我兖州大营被吕布偷袭,这才不得不撤兵,但我没杀老百姓啊,我杀的是敌人 军粮、铠甲、弓弩和军械,我杀的是敌人筑城的劳力、军运的脚夫,还有无数长大了就会端起武器跟我曹操作对的预备役,我有错吗?” 小六凝着眉毛竟一时想不出怎么反驳。 曹操却一拍小六肩膀,一改刚刚流里流气的模样,沙哑的嗓音道:“你得明白,这是战争,战争!你懂吗?”,说着竟又要下地。 这次小六却没拦他,只是追问道:“那吕伯奢呢?那几条人命是不是该记在你头上?” 曹操一屁股坐在了小六的身边:“人是我杀的没错,但不能记在我头上,应该记在天下人的头上,如果我曹操一人死在那里,天底下就不知道会有多少吕家人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他瞪大了眼睛盯着小六:“我较你年长,称一声六弟吧,你是阳判我是怨主这没错,但你得明白,我曹操为人功在社稷,这并非曹某自夸。” 他用力的拍了拍小六的肩头,再不说话,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小六被曹操这一时的转变搞得有些懵,总有一种被忽悠了的感觉,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着屋外喊道:“别走,宛城张绣家张寡妇的事儿你还没说呢!” 院外传来曹操“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豪语,瞬间将小六的话淹没在了门前。 第二十九章 奸商 两口之家突然成七口人,凸显出来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馒头不够吃。 二丫刚端出去的一笸箩馒头还没等上桌就少了四个,也是纳了闷了,雍老四上辈子到底都经历了什么,菜都没有、他居然就能把馒头嚼出披萨的味儿! 小六把家里仅存的桌子搬到了院子,茅草屋实在太窄,吕布一个人坐下就得独挡一面,剩下的六个人说什么也坐不下。 在吕二愣子的执意下,小六把他安排在了苏妲己和李大成子之间,原因是他实在不愿跟曹操和雍老四挨着,加之他和大成子俩人喝酒也方便。 曹操却死气白咧的非要和二丫坐一起,小六再次低声告诉他“有主的干粮不能碰”的道理后,他选择了李大成子,小六也很纳闷,曹老流氓放着苏妲己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天仙美人他不挨着,怎么大成子突然间成了香饽饽? 本来挺好个安排,结果因为啃馒头而最晚发表意见的雍老四不干了,说什么也不跟曹操坐一起,理由是他太闹腾、影响用膳。 可地方就这么屁大个地方,最终被改变的人只有沈小六,他不得不坐在雍正和二丫中间,而老流氓生生挤进了二丫和苏妲己之间的缝隙里。 二丫对着一院子的人,却表现出了出奇的豁达,许是这个家冷清了足足两年多,百病床前无孝子...不对!应该是病榻人家没亲戚。 小六因为伤寒躺下后的四五个月开始,别说街坊邻里,就连二丫自己娘家都没再来过人,现在院子里陡然热闹起来,最高兴的反而是她。 她见坐齐了,先看了看小六,见小六也没个招待的意思,便开口说:“三哥是我家小六的表兄,你们既然都是三哥家里的,那这里也就是你们的家,虽然环境比不上你们衡阳,但相公和我一定有啥吃的就拿啥吃的,绝不会让大家饿着,帮着三哥度过这一关。” 雍老四接了一句还有啥吃的; 吕二愣子说我不是衡阳人; 老曹叼着馒头夸二丫的馒头好吃; 李大傻跟小六要酒勺。 只有妲己不说话,坐在桌边可劲儿的把一整个馒头揪成七八块儿。 小六一拍桌子吼道:“停!都给老子听着。” 一桌子人齐刷刷的看向了小六,估计在座的这些人除了二丫外、活着的时候从来没人敢跟他们这么说话,小六却不管这一套,接口说:“我们家我媳妇做主,就是二丫,说你们衡阳来的就是衡阳来的,想在这呆着就呆着,不想呆着就赶紧滚蛋,以后这屋子里的主人说话时都别插嘴。” 桌上所有人都没说话,只有曹操仍旧眉眼齐笑着仍然看着二丫,小六气不打一处来:“还有你,以后再这么满脸跑眉毛的跟家里女眷说话,老子就带着二愣子一起neng死你。” 吕布根本没意识到小六说的二愣子就是他,但老曹是个明白人,他清楚小六能让自己留下、完全是放了自己一马,而他自忖在眼下的局面里也根本没本事斗得过小六,急忙表示了自己听懂+服从的态度。 桌上瞬间冷了场,除了雍老四嚼馒头时吧嗒嘴的声音外,再无声响。 二丫捅了捅小六,白了他一眼对众人道:“别听他的,咱们能坐一起就是我们家的福气,吃住都寒酸,拿不出手,明天天一亮咱们就进城,给你们置办些吃穿,出来进去的总不能一直套着面口袋吧。” 小六一听,心想这媳妇是真能豁得出去,兜里一共两贯钱,咋说得好像地主老财家一样?再说了,要真把这么几位带出这院门,指不定又惹出什么乱子来,下午时李大傻和王寡妇的事就是活生生的案例。 他赶忙对二丫一摆手:“别,穿的先拿我的应付,至于吃的,大成子和二愣子进山弄野味儿,咱们再弄挨家挨户弄点地里的菜,守着乡下的新鲜菜不吃,跑城里买什么?” 小六并不是抠门,他是真怕这些人进了城会捅破天,不说别的,单单雍老四,天知道他那句“打算经营天下”几分真几分假,加上他对皇宫熟悉得就跟自己家一样,万一顺着什么他自己知道的密道爬进去潜入宫中,那可是天塌下来的事。 谁知小六的话刚说完,二丫却一脸惊讶的看着他的手,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好半天说:“相公,你手怎么了?是不是没洗干净?” 小六自己也瞧了一眼,手心上只是有几条绿线,他也没当回事,随口道:“可能刚才在蹭着了吧”,可他无论怎么搓、那绿线却怎么也搓不掉。 他抬头看了看雍老四问道:“你那扳指掉色?” 雍老四嘴里堵着馒头,看了看小六的手摇了摇头:“你这是长肉里的,不是颜料。” 就在这时,头脑里突然系统传音道:“因宿主私用女主人财物已成事实,功德系统报复机制开启,请宿主于十五日内将所私用财物如数归还,否则绿线布满手心时,宿主阳寿将会因收受贿赂和贪赃枉法两条恶行而归零。” 小六的脑袋顿时像乒乓球一样在桌子上弹了几个来回,心问系统:“我用的钱也都给她吃了呀,怎么能说是私用?” 系统却说:“如果是食物,则该食物只能女主人一人享用,其他人不能参与。” 他很无语,手抱着脑袋问系统:“绿线布满手心需要多久?” “半个月之内。” “那我现在需要还多少才能撤去这罪名?” “宿主应归还本金纹银二十二两,另外,利息10%和罚金50%需单独计算。” 小六再也沉不住气了:“奸商!你和阎王爷、还有黄四毛就是串通一气跑我这来捞钱的!下午李大成子惹的祸你也知道,那钱能算在我头上吗?” “报告宿主大人,钱是你拿的,只能记在你头上。” 小六翻着白眼儿问道:“那我要是让二丫或者别人拿了钱再给人,算在谁头上?” “报告宿主大人,已然会算在你头上。” “你大爷!” “报告宿主大人,功德系统零容忍,阳寿再扣一年。” 小六揪着自己头发,二丫以为他伤寒病还没好,赶忙跑回房里给他拿厚实衣服。 此时的小六,脸憋得通红,眼珠子瞪得老大,恶狠狠的对李自成说:“我给你十天的时间,你去娶了村头王寡妇,把老子下午垫进去的二十两银子要回来,不然,老子活吃了你!” 李大成子还没答话,曹操却探过脑袋嘿嘿一笑:“你说的王寡妇长得咋样?” 第三十章 吕布与风波亭 小六的脑袋里噼里啪啦算盘珠的响声,要是他算的没错,他需要还到那首饰盒里整整三十五两二钱的银子,才能免了这次的亡命之灾。 他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当这么个破判官,啥好处没捞着呢,先混成了个债台高筑的败家子。 三十五两...就算把这三间茅草屋连着地契卖了也不值这个数,就算搭上个二丫,也顶多能凑个领头儿。 小六在心里犹豫着是不是可以让妲己去坐台、让二愣子去当力巴卖体力,或者是让曹老流氓去茶馆里说书,总之,他对如何还上这笔债丝毫没有头绪。 二丫想扶小六进屋躺着,生怕夜晚天凉勾起他的伤寒,小六摆了摆手。 这一番插曲,让七个人的话更少,二丫挽着小六的胳膊说:“还是进城看看,你的衣服大个子又穿不了,再者说,盘碗碟子也需要置备,昨晚三哥他俩......” 她是个善良姑娘,特意就此把话停住,似乎怕说出来勾起众人的伤心事。 可她哪知道,在座的除了李大傻之外,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这位三哥到底是谁。 “我可以去吗?”,一个温婉动人的声音传来,正是苏妲己,她边说着、居然还对着小六眨了眨眼。 “算我一个,鼓楼牌楼底下有家做炒肝儿的,朕...”,雍老四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小六的忌讳,连忙改口道:“真馋了,带上我吧。” 曹操却指了指二丫和妲己,插嘴说:“反正她俩在哪我就在哪,我也去。” 二丫见吕二愣子始终沉默寡言,笑呵呵的问道:“大个子,你叫什么呀,也没见你说过”,没等小六编好台词,吕布一脸肃然的浑厚声道:“吕布、吕奉先。” “吕布?”,二丫捡了个色泽好些的白面馒头递给吕二愣子,又眨着她那没心眼的眼睛问曹操:“他跟你是同一个戏班的吗?”,转头又问我:“曹操和吕布是宋朝打金兀术的吗?” 老曹多机灵!连忙说:“是”,吕二愣子的傻气上来直接说“不是。” 二丫手杵着筷子看了看他俩,又看了看我:“戏班出身的还不如我知道的多呢,宋朝的吕布带着吕家军打败了金国金兀术,结果被皇帝金牌叫了回去,都是曹操在里面搞鬼,最后把吕布杀死在了风波亭,小六我说的对吗?” 女子无才便是德啊同志们! 小六忙说对对对,吕布更是一拍桌子、像是找到了知音一样练练赞同,只是一个劲的喊“不是风波亭,是白门楼”,只有老曹,他把脑袋枕在桌子上做沉思状。 二丫特别自信的接着问吕二愣子:“你们戏班唱戏前不对词儿吗?就是风波亭。” 小六赶忙拦下了话头儿,半死不活的说:“进城,必须进城,明天一早我就去王寡妇家把驴车借来,女眷坐车上。” 妲己突然猛地一抬头,眼中波光一闪:“我...我也能去吗?” 小六琢磨了琢磨,她还没审,还不能答应,随口道:“你算我女眷吗?”,本意呢只是调戏一句,占点嘴上的便宜,毕竟女眷这俩字,非妻即妾,他是巴不得看大姑娘发窘的。 他错就错在,这位大姑娘已经活了三千多年,最重要的是,这三千多年里,她从来就没怵过男人。 只见苏妲闻言、忽然隔着曹操撒娇样的挽住了二丫道:“婶娘,你看我算咱们家女眷吗?” 二丫这种实在女人哪受得了她这么娇滴滴的模样,赶忙说:“算,当然算,明天你就跟着婶娘,他们都不敢动坏心眼儿。” 小六当然明白二丫说的坏心眼就是把苏妲己卖到怡红楼的事,他心想着如果能卖个好价钱还上那三十五两银子,倒也未必不能成交,只是不知道买卖人口这事会不会比贪污受贿罪名更重...... 借着二丫去锅里热馒头的工夫,小六拍了拍桌子:“都想进城是吗?” 众人不言,各自低着头假装很忙的样子。 小六看这架势显然是多此一问,又道:“进城也行,但你们不能跟城里的人搭茬说话,特别是不能乱走,尤其是你雍老四,这地方就数你最熟,你别见着人就朕朕朕的,更不能自己偷摸的开溜,听见没有?” 雍正捡着桌上的馒头渣:“那明天我能带你们去趟鼓楼吗?那家炒肝儿真没的说。” 小六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雍老四连忙说:“那你明天把我当个哑巴就行了,谁说话谁就是小狗子!” 小六又看众人:“不仅仅雍老四,还有你们,谁都不准离开我周边...”,他说着,站起身迈了五步:“这么远,对,就这么远” 李自成伸着脖子看了看:“一丈半,你个瓜六”,说着又喝了口酒。 小六一瞪他:“明天我要是再看见你拍寡妇屁股,老子把你撕碎了喂鹰!” “还有你老曹,这年景不比你那岁月,大姑娘小媳妇被人看一眼可是会投井的,你特么明天出门前带个眼罩!” 最后,他瞄了瞄吕布,轻言轻语道:“二哥,我知道你想嫂子,明天兄弟带你出去散散心,但咱说好了,无论受啥气了、咱可不能在外面抡膀子打人,行不?” 吕布闻言仿佛又勾起了心事,两只蒲扇大的爪子啪的就扣在了自己脸上,微微点了点头。 苏妲己见小六挨着个的嘱咐,单单没理她,便在桌下轻轻拽了拽小六的小手指头,又指了指自己,她的手冰凉彻骨,只一接触,小六便打了个寒颤。 妲己嘴唇轻咬温雅,明眸飘动的说:“我...我到底能不能去呀?” 小六明白妲己在想什么,他只是希望小六不要审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把她留下,但自从小六下午听到妲己这个名字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告诫自己:无论这女人摆出什么表情和神态,他都要意志坚定的认为这是演技、是妖术,坚持自己的原则。 其实那也不是什么原则,而是一个在他脑袋里的活系统,小六清楚他如果为妲己徇私舞弊的下场是什么。 当然了,妲己的的确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天生尤物,但假如她真如史书记载的样子,那小六就绝没可能把她留下,即便这闺女在他跟前显出什么玲珑美玉体、出水小芙蓉,他都要亲手把她办下去,当然了,这个“办”是形式动词,不是那个宅男们所熟知的行为动词。 于是这一晚,终将属于小六和妲己,作为作者谭老五,此时此刻我连下一章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跨越三千年的互动》。 第三十一章 宫斗里的苏妲己 次日的天刚刚蒙蒙亮...... 别误会,这里没被删章节,我知道你们想看昨晚小六和妲己“互动”的事儿。 我就不写,你顺着网线爬过来掐死我呀哇哈哈哈。 好吧,你们是我的大老爷,小五怕你们,小五说还不行嘛...... 昨天夜里的过程说复杂特别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到只有区区半柱香的时间。 妲己是一个令人令聪明男人琢磨不透、却让无脑男人一看就明白的女人,她的审问与此前所有人的都不一样,因为,她有“证据”。 首先咱们得明白,她是如何成了商纣王女人的呢? 话说当年商纣帝辛统兵灭了有苏部落时,有苏部落在灭亡或者成为傀儡之间选择了跪着活下去,于是他们献出了五百只羊、一百头牛,还有一个苏妲己。 刚刚入宫的她就发现,这商宫里枝节错综,首先商纣有个不省心的俩哥哥,合称微子哥哥。 其次,她还有三个更不省心的竞争对象:一个王后、两个同为嫔妃。 说到这连小六也不太相信,臭名昭著、以荒淫无道为标签的商纣王居然只有四个固定夜生活伴侣?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妲己的怨气:为何江山异位,黎民遭殃,一切的罪名却都要由她一个女人家担下来? 当妲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小六已经眼睁睁看着她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她三千年来所受的屈辱和苦难。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则是记于《左传》中的一篇、周武王伐纣的讨贼檄文。 要说这讨贼檄文也的确有点让人无语,你讨伐纣王就讨呗,文中提到纣王的槽点就一条“荒淫无道”、故讨之,可特么提苏妲己的却提了六条,什么残害忠良啊、刖民双足呀、剖妇取婴啊等等等说了一大堆。 单从这一点来说,武王的这篇讨贼檄文,确实槽点满满,至少在小六这么个现代人眼里,你该打仗打仗,拿个女人说个什么事儿,实在有点不爷们儿。 小六心想,要老子是纣王,有人说我女人的不是,老子也干丫挺的。 他先让妲己去灶王神像前发了誓,如有半句虚言则魂魄立返阴殿,永世拘于十八层阿鼻。 而这妹子发的誓更狠,她自己还加了一条:如有假话,更会任由阿鼻狱内厉鬼侮辱欺凌、受尽女人苦楚。 小六敲着炕沿儿,总觉得她加的这条誓言是在给她自己谋福利。 可当妲己由神像前起身的时候、早已泪洒衣襟,她哽咽着第一句话却是:“阳判不公。” 小六的眼神完全聚焦在她刚刚跪拜时、撅起的屁股上,根本没意识到她是在说自己。 妲己哽咽着:“阳判大人可曾让其他人发过此毒誓?” 小六有点懵逼,他的确没这么做过。 妲己却泪汪汪的对小六说自《春秋》记法,法当公允、立法则普视,不可例外,说到底,小六自骨子里就和世人一样,把她当成了那个千古骂名的荡妇和魅惑男人的罪人。 这时候的小六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子般醒过味儿来,同时,他也立刻明白了为什么这姑娘吃个饭都要捧着本老黄历看个没完,知识女青年啊同志们。 怪不得他一个商周时期的女人,跟大成子见的第一面就能把李大傻捧到了天上,看来这三千年间,她从没有耽搁自己的精神营养补给。 小六只用了一句“你个事情太特别,跟其他人不太一样”,草草的糊弄了过去,随后问道:“武王伐纣时所写你的罪名,又是不是真的呢?” 妲己的嘴唇一角现出了深深的血印道:“阳判大人做主,无一是真。” 泣不成声的她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小六明白了为什么武王要把她说成了全民公敌。 “大人可知,纣王之后姜氏及王妃黄氏是何人吗?他们一个是手握半臂兵马的姜文焕的妹妹、一个是手握另一半兵权的黄飞虎正妹。” 小六心道:又是一场宫斗戏? 可小六错了,这是一场江山大戏。 妲己又问:“大人可知这姜文焕又是谁吗?姜文焕是微子兄弟的表兄。” 小六有点乱,问道:“微子兄弟和纣王也是手足兄弟,那姜文焕不也是纣王的亲戚?” 妲己摇了摇头:“微子兄弟和纣王是同父异母,姜文焕与帝辛毫无关联。” 小六担心二丫起疑,催促道:“你想说什么你赶紧说,我有点听不明白。” 妲己眼泪更浓:“微子兄弟觊觎帝辛的王位,赏于重利、伙同姜文焕、黄飞虎、丞相比干等人,勾结周王欲造反夺江山,这才有了后来的商周之战。” 小六敲着炕沿儿:“你是想说丞相比干被挖心的事跟你无关是吧?” 妲己垂首道:“小女正是此意,但不仅仅。” 小六道:“你简单点说,别这么绕圈子。” 其实他是想说你兜来兜去的反正我也听不大明白,总之如有谎言会有雷劫,自己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妲己的眼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至如晶般的下巴,她没有擦拭,继续哽咽道:“姜王后和黄王妃不喜小女,几经陷害未果,她们甚至找来刚刚战火中归来的残疾兵士、拎着自己的双脚状告于我,事情败露后,士卒不敢供出是姜王后指示,纣王下令刖去此兵士家族所有人的双足,以示惩戒,小女所云并无虚言。” 看惯了宫斗文的小六根本不拿这种事当事,甄嬛和芈月当年干的比这残忍多了,说道:“剖妇娶婴?” 妲己伏地不起,后背一收一张间尽显玲珑:“此事是小女所为。” 小六对这个答案有点以外,他本以为妲己又会说这是别人栽赃陷害,却不料她能这么痛快地认账,厉声道:“就此一条,已够你到地狱最深处玩耍了!” 妲己没有起身,头额于地:“阳判大人明鉴,此事发生时我还是个孩子,并未被掳去宫中,当时孕妇已因难产气绝,小女知道母羊身死而胎仍动的道理,于是劝说族长剖腹娶婴,此事在阴判处已留有族长口供,大人明察。” 小六看妲己一套一套的,显然早就对这些事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想想也是,她应该已经准备了三千多年了,问也问不出什么。 让他意外的仅仅是,原来妲己的故事里竟有如此多的曲折。 小六不停的听着院外的声音,生怕二丫突然闯进来、见到如此场景心声猜疑,更何况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道:“你起来吧,明天跟我们进城的时候记得带副面纱,你这张脸不适合当街露面。” 他原以为妲己听见他的话、怎么也得跑过来给自己一个硕大的kiss(当然这也只能是妄想),可谁料妲己却做了一件让他更意外的事。 只见她伏在地上的身子突然挺得笔直,饱满的胸脯险些冲出重重衣襟的包围,紧接着,她竟然一把扯掉了自己上身的衣衫,只留下胸前一抹小衣。 小六下巴都快掉脚面上了,刚要阻拦,却听妲己道:“大人,我的怨气是,周武王的檄文里诬陷小女六条恶罪,可他自己攻入殷墟时,却将小女掳走以自己享乐,这一掳,便是小女一声最悲惨的十年!” 第三十二章 盲流小分队 小六几乎跌跌撞撞冲到妲己跟前,一跌之下险些把她身上最后一抹小衣也拽了下来,费了半天劲才算帮她把衣服重新穿好,过程中难免肌肤相处,那手感...小六很抓狂! 与此同时,小六眼睛却并没有多瞄几眼妲己饱满的乳身,他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妲己身上现出的一道道抓痕、一处处咬痕,在她的柔胸、肩头随处可见。 “这些就是你的证据?都是周武王干的?”,小六吃惊道。 “不仅仅,三千年来,小女生前辗转于纣王与武王之间,故去后仍然不得安生,判官、阎王、龙王、天庭,小女像一件物品一样被各处要来唤去。” 妲己顿了顿:“无数个撕心的夜晚,无数的谎言应承,小女实无所恋,索性这些地方从不缺各路典籍,才让小女把日子混到了现在,得见阳判一雪冤屈。” 小六赶忙捂住妲己的小嘴,一注注泪水顺着小六的手、滑向妲己坚挺圆硕的胸脯。 他没有让妲己再说下去,她本就是个可怜人,无论生前还是死后,老天爷赐给她天生的美貌,却也亲手将她送上了男人们的床榻。 即便如此,她却还要背上一个祸国殃民的美妇恶名。 妲己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尽管小六告诉她有关那些屈辱,他权当没听见,他管不了、也不敢管,她只是用泪眼对小六微微笑了笑,这一笑,倾国并倾城。 细心的读者肯定会问这一夜我们七个人到底是怎么住的,三个茅草屋子却有起个大活人,用简单的求值函数可以算出......谁爱算谁算吧(作者谭老五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分配方案里肯定有一种特别如小六的意,那就是他和二丫、妲己一间,大成子和老流氓凑合凑合,吕二愣子和雍老四分一间。 这种分配方法最大的好处是月黑风高的时候,小六可以假借摸错了对象的名义测测妲己的胸围尺寸和沟渠深度,当然了,最大的弊端是二丫肯定不会同意这种美事,所有想了也白想。 最终呢,二丫带着妲己两个女人睡在了正屋,其他的方案不变,直到这时候,小六才发现自己原来就是个麻将里的“惠儿”,平时都抢着跟自己好,可当牌局一收,他就再没半分用处的被众人甩了出去。 太阳刚刚升起,村庄上空笼罩着一层透明的水雾,像是把小村罩在玻璃里一样。 大成子赶着驴车,七个人以一种十分古怪的队形向城里迈进,由定福庄走到十八里铺时,路边明显热闹了起来,尽管这里离紫禁城还有九公里,但街市已经营业,酒肆和餐馆传来阵阵跑堂吆喝声。 雍老四双臂挽怀的东看看西看看,几次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看来昨天小六对他说的话的确很有震慑力。 妲己却像是看什么都新鲜的样子,一会瞧瞧人群中的服侍,一会瞄瞄教坊里的孩童,随即便会低头默默想着什么,小六明白,一本中国顶级美女版大百科全书正在迅速成型。 吕二愣子几次要求把驴子从车上卸下来,让他骑上找找感觉;大成子才是最省心的,酒坛就在车尾摆着,他就这样一路跟着酒坛一句话不说。 几百上千年的地府沉寂圈禁,让这些人对任何事物都感觉到亲近,哪怕是一条始终对他们汪汪叫的大黄狗。 二丫对众人的这种沉默很不开心,她问小六:“他们怎么只看不说呢?” 小六赶忙抖着机灵:“衡阳府太偏远,他们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 二丫又问刘姥姥是谁,小六告诉她,刘姥姥是吴小乔(妲己)的二舅母。 二丫嘴撇着:“小乔跟你叫叔父,你跟她二舅母叫姥姥,咋这么乱?”,小六干脆没理他。 驴车被停在了朝阳门,按照九城兵马司的规矩,农间套车不允进城,小六商量着谁负责留下来看车,所有人都显出了非常忙碌的样子、假装没听见,小六不得不苦着脸花了五枚大钱寄放在了城外的大车店。 后世北亰城的朝阳门热闹繁华,楼宇广厦数不胜数,朝内小街的一部分建筑甚至保留了晚清时期的面貌,并未改建,街面的店铺也都以经营小服装、小首饰为营生。 而事实上,早在大明万历年的今天,朝内小街就是个俗话说的地摊儿集散地,无论是服侍还是首饰、无论是鞋子还是人牲,应有尽有而且便宜得出奇,当然,在这里你也别打算买到什么好东西,除了头上插草自卖自身的大姑娘小小子外,其他都可以被列入假冒伪劣的行列中去。 小六入眼就在一个摊子上拎起条粉红色的纱巾:“怎么卖?” “五个钱。” 小六丢给他一个铜钱,摊主声都不吭的把钱揣进了怀里。 他把粉纱巾系在吕布脖子上,对着身后众人叫道:“都瞅好了这条纱巾,按昨天说的,谁都别走散了,看不见的时候立刻叫我,明白没?” 声音有些大,瞬间引来各路行人的注目,也难怪,这个队伍确实有点奇怪,吕二愣子人高马大的身形配上那条粉纱巾、格外显眼,雍老四的大辫子和秃脑门任谁一看都知道这是关外来的老客,这还不算头蒙黑纱、但身姿婀娜至极的苏妲己。 小六根本顾不得那么多,熙熙攘攘的地摊和坊市太过拥匝,万一走丢了一个,在这没有任何通讯设备的时代,基本和终生失踪也没什么区别。 小六让妲己和二丫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大成子和雍老四带着曹操走在中间,而他自己则和吕二愣子殿后,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样的决定显然很缺心眼。 逛街这个字眼在女人和男人之间完全是不同意义的两件事,二丫是个一走进坊市就走不动的主儿,她不动、妲己更懒得动,她巴不得东翻翻西看看的多积累一些实物经验,可她们俩一停,另外五个也必须得停下来,吕二愣子和大成子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站一起,瞬间把整条街堵得水泄不通。 曹操终于忍不住的问小六:“我在书里看的那种电梯在哪里?咋没瞧见?” 小六疏导着交通一边应付着曹操:“紫禁城里有,你有胆子去看吗?不要门票。” 第三十三章 五个大猪蹄子 李自成抱着酒坛子被小六安置在了一个墙角旮旯蹲着,他原本想把吕二愣子也安置在这儿,后者只是往身后那堵墙上靠了靠,墙就微微一晃,吓得小六赶紧把他拽走。 二丫招呼着曹操和吕布进了家还算像样的服饰店,雍老四自己独自在一个古董摊儿前蹲着,那摊儿不大,一眼看过去全是锡铜仿宋假货,小六站在这三方势力中间,俩眼睛不时扫视着六个人的位置。 “你这个多少钱?”,雍正问着卖假古董的老头。 老头打量了大量雍老四,眯着眼睛笑着:“哟,老客识货啊,七星刀,曹操用过的,诚心要就给个价。” 小六扭头看了看雍正,见他正摆弄着一把跟昨天曹操拿出来的匕首相仿的东西。 老头见雍正拿着匕首一个劲儿的鼓捣:“嘿,别抠,绿松石镶上去的,抠掉了赔不起。” 雍老四撇撇嘴,把匕首扔到摊上:“我昨晚见的比这个成色好,你说,多少钱吧。” “诚心要,二两拿走。” 雍正对钱根本没什么概念,本能的砍价:“五十钱!” 老头眼睛一亮:“拿走!” 小六一脑袋汗啊,赶忙拉过来雍正,老头站摊儿上跳着脚的骂小六,说砸什么不能砸别人饭碗子。 正这时候,服饰店里传来声音:“这料子不行,这是别人定的嫁礼缎面儿,别动,你们这是抢啊!” 小六回头一看,就见吕布披着两面枣红色的红旗就走出了服饰铺子,身后的二丫一个劲儿陪着不是、付着钱,旁边妲己说:“这身料子好看,等回去了我给你做件枣红战袄,肯定威风。” 鲜艳的红旗随风飘动,映得吕布脸都是红的,不时还会露出里面套着的面口袋,加上他脖子上系着的那条即妖娆又醒神粉红丝巾,小六真想装作不认识他们。 曹操相比之下要省事得多,只是老流氓每换上一套、就要到二丫眼前晃上一晃,掌柜的问他合不合身,他就满脸跑眉毛的一指二丫:“她说合身就合身。” 可惜了二丫,长这么大她从来没被别人搭过讪,也不知道男人嘴里的话很多都是拐着弯的占便宜,只是不住的点头。 妲己头戴黑纱的伏在一处书摊儿,微撅的屁股和盈握的腰肢令得身后无数男人止步不前,刹那间又形成了一处拥堵,小六挤开人缝蹲在她身边,发现她手里拿的是一本线装手抄本的《搜神记》,脚边还摞着一厚沓子基本诸如《梦溪笔谈》、《九章算术》之类的草抄典籍。 妲己隔着面纱轻问小六:“我想买下来。”,声音绕梁三日、回璎润耳。 相信她经历过的这三千年里,无论她想买什么,应该从来没向身边的男人张过嘴,可能甚至连个眼神都不需要。 小六知道这个聪慧绝顶的女人是不可能稀里糊涂的在他这里混日子的,手心里握出五个铜钱,谁知妲己却不要。 薄纱下的那张小嘴儿微微一动:“你给我钱,不怕婶娘大人发现了会吃醋吗?放心吧,我刚才把珠钗當了”,她咯咯笑了两声,用那双冰冷彻骨的纤细小手挠了挠小六的手心。 小六没有再管妲己,他清楚地知道刚刚蹲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女人不会吃亏,吃亏的只会是摊主书商,而结果也的确没偏差多大,十几本书,妲己只用了两枚钱,她给出的理由竟然是:她为这个书摊带来了绝大的客流。 小六明显感觉自己的眼睛不太够用,最后不得不把吕二愣子又竖在了街中央,吆喝着众人归队,这架势有种什么感觉呢?后世的民间小红帽中老年旅游团都见过吧?他们只是手上缺一面三角小红旗。 随着吆喝,所有人都出现在了小六的视线里,唯独缺了雍老四,小六脑门儿瞬间见了汗,他最担心的人也正是雍正,生怕这位爷提前几十年完成了满清入关、推翻明庭的壮举,索性李大成子仍在墙角蹲着,不然他连去衙门报案的心都有了。 雍正其实离他并不远,只是熙攘的人群隔住了小六的视线,当他发现雍老四时,这位爷正翘着二郎腿蹲在一个豆腐摊前吸溜着一碗热腾腾的豆腐脑,嘴上还跟豆腐姑娘说着:“多放点香菜、少来葱花。” 小六没好气的坐在他身边,叫了份稀豆花儿,一仰脖全灌进了嘴里,他得补点水,最近汗冒得太贫了。 雍老四颠着腿,懒洋洋的说:“原来豆腐长这样,比起这,我以前吃的那些东西完全就是猪下水。” 小六端起雍正的碗,一口气吸溜了一大半,抹着嘴说:“你见过猪下水吗?” 雍正抢回自己的碗,看着已经见底儿的豆腐脑皱着眉头哀怨的说:“没有,不就是肠子什么的吗?” 小六蔑视的瞟了他一眼:“你哭着喊着要吃的炒肝儿,就是特么猪下水。” 雍老四还想跟豆腐姑娘再要一碗,却被小六像拖自家不听话的宠物狗一样拖回了队伍,小六打算以后给他改个称呼叫貔貅,因为他从来没见过雍老四上过厕所,只吃不拉。 二丫拉着妲己要去女红布艺店买些细料,说是女人家用的大小,又让小六带着人买些碗碟,小六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四个人,随后紧抓着二丫的手说:“要丢人咱们一起丢,你可不能让我跟他们四个满大街乱窜。” 仔细看看四人便知: 一个身披两扇大红布、脖系丝巾的两米三大个子; 一个怀里始终抱着酒坛子、大脸喝得红扑扑的一米九男人; 雍老四嘴上沾着香菜叶、脑后甩着大辫子; 还有一个穿着新买的衣服、见着个大姑娘就跟人飞眼儿的老流氓。 别说带他们逛街,看他们一眼小六就觉得自己生不如死。 尤其是雍老四,刚刚的豆腐脑让他开了胃,眨么眼的工夫又拧了旁边卤味摊上的一根猪蹄子! 妲己透过面纱看着紧握二丫嫩手的小六,抿着小嘴咯咯娇笑:“叔父和婶娘真恩爱,只一时都不愿分开,羡煞天人。” 于是,五个大男人,人手一根大猪蹄子的走进了家女红布艺铺,店铺里瞬间传出无数大闺女小媳妇的尖叫声,随后捂着脸奔走而逃。 第三十四章 曹操七十二疑冢 这样诡异的猪蹄子画面并没有坚持多久,一个身材肥硕、老板娘装扮的女人就举着个扫街的扫帚把他们四个轰了出来,扫帚险些打掉大成子手里的酒坛,气得这厮直向那肥婆娘梗梗脖子。 小六非常佩服老流氓的那张脸皮,身处如此窘境、他仍能探着脑袋向铺子里张望,不时还要指点两句,吕二愣子就站在他身边,双眼茫然的看着街上的行人,殊不知行人们也在看着他,他实在太扎眼了。 为了避免五城兵马司真的来人过问,小六把四个人叫到了他所在的那个墙根一起蹲着,要知道,这五个人里除了小六自己,其他人没特么一个有地保的保函的,也就是后世所说的身份证,真有捕快盘问,一抓一个准儿。 太阳晒在脸上暖洋洋的很舒服,大成子依然喝着他的酒,二愣子也继续发着他的呆,唯有曹操和雍老四闲闲的蹲在沈小六左右,时不时的拌上句嘴。 其实他们两个都很能说,也都很愿意说,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雍老四死活看不上老曹,而老流氓也正眼都懒得看雍正。 他们蹲在墙根,手揣在袖子里讨论着治国之道和民生大计,意见相左时(没有不相左的时候)老流氓就会说雍正没见过世面,只守过家没拓过疆,雍老四则责骂曹操说他一辈子也还是个诸侯这个阶级,没当皇上的命。曹操也不反驳,只是用胳膊肘碰碰吕二愣子,一努嘴:“听着了吗?那胖子说你就是个卖苦力的,干不成帝王大事。” 在这个锦衣卫遍布全城的大明帝都,听着他们絮叨这些随时都能掉脑袋的言论,小六的脑袋埋在裤裆里始终没敢抬起来,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立即跟他们划清界限,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就在雍老四被曹操气得直身而起的时候,小六一把拽住了他:“四爷,稍安勿躁,你们也就是打发时间瞎聊。” 转头又对曹操说:“老曹,你自己掰手指头数数,除了二丫之外,谁不烦你?你能给自己长点脸吗?” 老流氓被小六说得半天没动静,小六不忍心的又捅了捅他:“七星刀怎么还在你身上?不是刺董卓的时候就丢了吗?” 曹操斜了一眼小六:“跟你说了罗本那龟孙儿就是瞎写,他就知道我献了刀,却不知道我又从李傕身上拿了回来,你们这些写书的,一知半解就敢胡咧咧,你跟他一个德行。” 小六没搭理他,事实上他说的也没错,不光是小六这种扑街写手,即便是后世那些成了名的白金和大神,又有几个熟读过史书。 雍老四在一边气鼓鼓的说:“什么破刀,那面也有卖的,叫价二两银子,五十钱就可以拿走,我的墓葬里的一根灯芯都比这贵。” 一说起墓葬,小六立刻一拍大腿想起件事,曹操的墓到底在哪,都说曹操死后光布天下七十二疑冢,后世在河南开了一个墓葬,说是曹操的,但整个考古界都对这个消息嗤之以鼻,公认那只是当地旅游局为了完成任务而散的假消息。 可现在小六的身边,不就蹲着曹操本人? 他捅了捅老曹问道:“你死以后到底埋哪了?” 老流氓立刻一瞪眼睛:“薨,知道吗?你一个字就把我爵位夺了!” 小六翻了翻白眼儿,老曹又皱着眉头、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小六:“你要干嘛?跟你说啊,别动坏心眼子,那里头的机关我当初自己听着都害怕。” “纯学术探讨,你别这么警觉行不行?” “你是不是傻?我人都死了哪知道自己葬在哪?” 小六想想也对,或者是老曹知道却故意瞒着,但都没所谓,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处,至少少了一份念想。 老曹呵呵苦笑:“我当年只建了七十二殿,至于埋在哪里,应该是子桓盲指所得,他闭着眼睛一指,三十六校尉再带着我进的墓葬,这样,天底下就再没有人知道我葬在哪了。” “连你儿子都不知道?” “让他知道干嘛?他在乎的是那个王位,老子不缺他每年祭灵假装冒的那几滴眼泪。” 曹操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飘,小六明知道他是在故意隐瞒一些事,却没有追问,这个话题只是为了解闷,而不是生财。 二丫和妲己手拉着手走出了女红铺子,刚一出门却一拍脑门的又迈了回去,女人逛街......呵呵! 吕二愣子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蹲在地上挪了两步:“六兄弟,能给我买匹马吗?” 看来他又犯了骑乘的瘾,一早出门的时候就看见他对拉车的那头公驴使劲,果不其然现在张了嘴。 小六心想着一匹马最少得二十几两,这还只是驮马,如果是好些的乘马,没有六十两根本下不来。 算盘珠的响声再次回荡在小六脑海,别说这六十两,他自己命悬一线的三十五两现在还没有着落! 他摇了摇头:“吕哥,不是兄弟不帮忙,一是战马不能私售,二是兄弟的确没钱。” 二愣子一歪脑袋,嘴一咧道:“钱的事兄弟不必挂怀。” “可问题就在我是真没钱,兄弟也不怕你笑话,你们吃的喝的、所有用度现在还全靠二丫那双勤劳的小嫩手养蚕植桑,我上哪给你弄马去?” 吕二愣子肃然的看了看二丫所在的那间铺子,扭头对小六道:“兄弟间不分彼此,我昨日所穿那件金丝软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你拿去卖掉,以解燃眉之急,顺便帮我买匹好马。” 小六听着都快哭了,他倒不是被二愣子的话所感动,而是如果他卖了吕布的东西,不知道功德系统又会给他罗织个什么罪名,会不会当场毙命,开口道:“这是大明朝,对军械物资管得严,你要不想让兄弟送命,以后千万别再提那件软甲,将来你和嫂子团聚单立门户的时候,兄弟亲手刷干净给你批上,保证让你亮亮堂堂的。” 第三十五章 美色招流氓 就在小六和吕二愣子说话的功夫,雍老四又顺了人家一根大甘蔗,甘蔗杆甩得老长,正蹲地上啃着皮,嘬着汁儿。 雍爷,都说大清到了乾隆年就是永盛转衰,原来是被你吃穷的! 他见小六盯着自己,噗的一口吐了甘蔗渣问道:“啥时候去吃炒肝?” 二丫和妲己终于从女红铺子走了出来,人手一个小包袱,曹操扑棱起身走了过去,死气白咧的要看看面料,二丫再怎么大咧也不可能把这么贴身的东西给个外人看,翻了他一眼,可老流氓还是在包袱的大小上看出些端迷,转头喊道:“小六喜欢大的啊?”,身旁的妲己再也憋不住的噗嗤一笑,二丫干脆撅了断甘蔗、整呼他脑门上。 小六嘬着牙花子:“吕哥,受累,待会儿找个粪坑把他扔进去。” 曹操一惊、蹦得老远:“我在里面扑腾够了,你们谁负责捞?” 二丫有点受不住,地瓜脸红彤彤的,掐着腰骂:“你怎么这么没溜儿啊,瞎说什么?” 雍老四却站了起来:“啥时候去吃炒肝?” 七个人一路寻么着、由朝阳门溜达到鼓楼大街,又从鼓楼大街绕回了朝阳门,雍老四哭丧着脸自己嘟囔:“应该就在这啊......” 小六拍了拍他:“雍哥,要是我所料不差,你说的那个店铺创始人老姚,在这年月可能还没生呢。” 最终,他们坐进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拉面馆,小六上来就跟跑堂的喊:“七个人,醒七斤面,要白坯、宽汁,再拍个黄瓜,多放盐。” 白坯说的意思就是面里啥佐料都别放,宽汁是说多来面汤,你懂的,面在胃里遇着水会泡发起来,这样即经济又实惠,小六在后世写书的时候就总这么顶饿,至于咸味儿、就都指望着那盘儿能齁死人的拍黄瓜上。 跑堂的一愣:“爷,您点多了,小店的面是实面,一个人最多也就吃......”他还没说完,吕二愣子和大成子先后进了屋,吕布的个头在屋里根本直不起腰,跑堂的赶忙改口:“七斤,小的一准儿给您份量高高的。” 就这样,一群王侯将相在一间抬眼都看不清人的面馆里,各个吃得肚歪,雍老四是被大成子架着走出的馆子门,也难怪,一盘子咸盐拍黄瓜雍老四一个人就吃了小半(宫廷菜放盐很少),渴得他吸溜了三碗面汤。 喜大普奔的回家路上,二丫非要再去村头王寡妇的杂货铺买些零杂,小六气得嘴直歪,要知道,带着雍老四这样的人进杂货铺,普通的三亩地一头牛的殷实人家都未必走得出来,他扪心自问,自从这本书开书以来,她和黄四毛这两个女配角干过一件让小六顺心如意的事吗? 雍老四躺在驴车上、捂着自己的肚子问那铺子都卖什么,李大成子插嘴说那里有吃的,小六明显看着雍正在驴车上翻了翻身想爬起来,幸亏二丫补了一句只是去还驴车,他才吐着酸水的又躺了回去。 借着二丫进屋找王寡妇寒暄的节骨眼,吕二愣子解开驴车、拉着公驴就想骑上去,吓得那头驴撂着蹶子、怪叫着冲进了寡妇家后院,再也没露过头。 总体而言,此次盲流小分队的城里半日游还算功德圆满,除了小六自己那一屁股债之外,无论是买了新衣服的、有了新酒碗的、差点上了一头公驴的,还有一个至今捂着肚子哼哼着人事不省的,总归都算是过了过他们自己的瘾头。 院子里挤着一堆的人,小六看着心烦,就让李大成子带着男人们进山寻寻野味儿,毕竟晚上的牙祭还是要打的,顺便也带着雍老四去溜溜食儿。 正这时候,小六家院外的功德堂牌子前却站立了两个男人,此时正一脸懵逼的看着跟前颐园春色的景致,各自紧皱着眉头。 来人正是这定福庄庄主兼理政的赵佑良,随同的是他酒糟鼻的小舅子杨树林,人称棍子。 要说这棍子杨树林,屁本事没有,天天顶着红头鼻子挖绝户坟、踹寡妇门,大奸大恶的事虽然没有过,可庄子上的姑娘小媳妇见着他就像见着活阎王一样躲着,也亏了二丫那张人神共愤的地瓜脸,这孙子倒没趁着小六病倒的那两年来揩过油。 饶是如此,他仍旧借助着姐夫的地位生生当上了村里的地保。 要说这庄主赵佑良的为人还算不错,本就是大家大户出身,隔三差五的还会安排小舅子给困难人家送点糙米接济接济,可他哪里知道,棍子前手递过去一斤糙米,反手就得跟人家要二斤的钱,不给就扬言烧房子。 棍子佝偻着腰,满脸带笑的挤着那对耗子眼睛说:“姐夫,你瞅瞅,都是你管理有方,这破篱笆院子大秋天的都能开花。” 赵佑良是个明白人,只是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他上一眼下一眼的揣摩着姐夫的心思说:“枯木开花,定有古怪,我要不今晚带上几个兄弟把这院子夺了,也好给姐夫添个别院?” 赵佑良眉毛一立:“胡说八道!这几年你干的那些腌臜事还嫌少吗?要不是我和你姐护着你,庄子上的人早把你浸笼了。” 杨树林一缩脖子没敢吱声。 赵庄主也不看他的问道:“这是哪家的院子?” 棍子赶忙凑上来:“那个病秧子家的”,他见赵庄主有些疑惑,又低声补了句:“就是一病两年多、他媳妇脸长得像地瓜的那个沈小六。” 赵庄主略有释然,刚想说话,就见正屋房门一响,由里面盈盈款款走出一个女人,婀娜的身子虽套着件农衣粗裙,却丝毫遮挡不了那诱人的春色,尤其是那张如桃花般的粉嫩小脸,竟一时让刚刚推门走进院里的两人看得呆了。 棍子更是咽了咽口水,仿佛姑娘身上的那股淡香隔得老远已然飘进了他那满腹大油的胃里。 “这...这就是你说的地瓜脸?”,饶是赵庄主见过些世面,但眼中映入这美如天仙的女人时,也是魂不守舍的问道。 此时的棍子哪还顾得上回赵佑良的话,双眼直勾勾、冒着桃花的朝那女人跑了过去,嘴上只喃喃着:“小美人......” 第三十六章 流氓何苦为难流氓 小六听到屋外有声,赶出去时整看见妲己“啊”的一声、满盆洗手水泼在棍子脸上。 “胡闹,混账,还不退下?”,赵佑良紧赶两步,一把将棍子拽到身后骂道。 他和蔼的向妲己拱了拱手致歉,却不理近在咫尺的小六,显然也包藏了色心。 妲己躲在了小六的身后,但小六心里比谁都清楚,别看她刚刚惊叫得像是吓出了魂,可他横看竖看妲己也不像受了惊吓的样子,显然是装的。 棍子这种游手好闲、每日庄里闲逛的小六自然见过,只是赵佑良平时深入简出,小六很是觉得面生,正这节骨眼上,二丫从房里拿着手巾帕子从房里走了出来,一抬眼正看见赵佑良,两人目光一接触,任由赵佑良身为一村理政,仍是“诶呦我”的惊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但理政就是理政,只是片刻便回身拍了棍子湿漉漉的脑门一巴掌:“还不给本庄主介绍介绍?” 一阵寒暄是免不了的,只是寒暄中棍子的那双耗子眼睛始终没离开小六背后的国色女人。 “哎,原来是沈家侄儿,刚刚一场误会,扰了侄媳女眷,万勿介怀。”赵佑良说着,一对爪子就摸向了妲己握在小六胳膊上的手,作势安慰,但这哪是什么安慰,老骚棍子的贼心眼子哪个男人不懂? 小六毕竟是一家之主,横了横胳膊,他这姿势像什么呢?老鹰捉小鸡的游戏玩过吗?没错,小六就是那只老母鸡,二丫和妲己就是他护着的小鸡崽儿。” 棍子见小六拦住了赵佑良,喝道:“识相的赶紧闪开,让小妞儿陪我们爷说两句话,不然老子晚上带人点了你的狗窝!” 小六看了看赵庄主,对方立刻神色一黯,瞪了棍子一眼道:“你滚到门外去。”棍子惊退了一步,但也仅仅是一步,便不再说话。 赵佑良微微笑了笑道:“沈家侄子,前日我随京衙的人还走过咱们庄子,却还见这里是一片篱笆墙三间破草屋,怎的今日却如此鸟语花香?” 小六的注意力根本没放在赵庄主身上,而是用上洞察术看了看棍子的三天运势并了然于胸,这才脸上带笑的回到:“庄主在上,一位故友在城里经营花木种植,近日莅临寒舍,见我这地方实在看不过眼,运了些花木、帮我拾捣了拾捣。” 他本不是个文绉绉的人,但得分跟谁,跟大成子当然可以见天骂娘,可跟这些带着手里有权的,小六仍是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至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当然,他还懂一个道理:出门在外不惹事,事情来了也绝不怕事,前提是别丢了自己这条小命,可他有天雷术护体,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只是他此前从来没问过系统,这天雷术是不是对谁都管用,还是只对这些地府阴转阳的假还魂管用。 赵庄主疑惑的问:“两天的时间就翻新了?” 棍子却忽然拽了拽赵佑良:“昨天晚上我路过这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不是两天,是一天!”话显然是提醒对方,却换回了姓赵的一副白眼。 小六明知时间上是硬伤,也只能铁着头皮说:“也许是有神仙帮忙吧,反正一夜之间就这样了,呵呵。”他实在是找不出别的理由,但他说的也的确是真话。 赵庄主更加起疑:“那这功德堂又是怎么回事?” 小六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门口立着的那个菜板子上画碳灰,只能硬撑着说:“我们家灶王爷给我托梦,让在下做一世善人,与人为善、伸张正义、弘扬佛道双法、剔除人间罪恶。” 他把最后六个字说得极重,脸上始终笑娓娓的,眼睛却锐利的盯着赵佑良身后的棍子。 赵庄主是什么人?大小也是一方理政,自然听得出他的话里带着针尖儿,顿时脸色一板。 身后的棍子见姐夫现了脸色,更是有恃无恐的由后腰上拎出一把斧子:“病秧子,老子跟你说话是给你脸了,实话跟你说,这宅子老子要了,今晚之前带着你这丑婆娘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至于这小婆娘.......”他抻这脖子色眯眯的看了看小六身后的妲己:“小婆娘留下,给我姐夫当个外宅!” 小六仍然不动声色,可他胳膊上的搭着的那双玉手却抓个更紧,小六明白,他身后的那个女人所经历过的风浪、绝不可能在这么个小河沟显现出什么紧张,她只是在利用一切她能利用的工具,这些工具中也包括男人。 可谁料身侧的二丫却抢上一步,叉着腰撒开嗓子对街上喊道:“光天化日的,这是我们家远方的亲戚,你们还想强抢民女、霸占穷户吗?街坊四邻们都来看看,赵理政抡斧子砍人啦.......” 她这嗓子,一改往日在小六跟前温温如玉的小女人姿态,别说邻居了,保不齐村头的王寡妇都能听见。 棍子奸笑着说:“有我杨树林在这,老子看这村子里谁她娘的敢管闲事!” 小六闻言一皱眉,还没说话,身后却传来一声划破天际的温凉尖叫:“着火啦~着火啦~”,紧接着,又是数声。 片刻间,隔着几十米外传来一阵敲打铁盆的喧闹声,随即又有更多的铁盆加入了敲打战团,霎时村子里乱作一团。 小六回头看了看尖叫后正在咳嗦的妲己,她却纤手捋着鬓角、对小六吐了吐舌头。 “大侄子,你看,你们这是干什么嘛.......”,赵佑良双手一摊,急得直跺脚,扭头狠狠一巴掌拍在棍子后脑勺上:“还特么不把斧子收起来?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以后再见你带这东西出门,狗爪子给你切下来!” 棍子被拍得有些懵圈,在他的思维里,完全搞不懂为什么明明能抢的东西、还用得着商量? 可赵佑良毕竟不是个恶人,加之他还要顾全自己这理政的脸面,忙道:“沈家大侄子,我和地保二人就是路过,来探望探望你的病情,这怎么把乡亲们都惊动来了?” 小六随即就坡下驴的说:“误会,误会!家里刚烧火起灶,这不,烟可能有点大,女人家又没见过世面,误以为起火了。” 他说着,用洞察术看了看赵佑良,突然心中一惊,只见脑海中浮现出一具停放在大宅院中、已然烧糊了的尸体,却不见赵佑良的踪影。 赵庄主见小六脸上变了色,还以为他要改口,赶忙拱了拱手说:“大侄子,既然病情无恙,那我们就放心了,这是在下一点心意。” 他说着,在怀里掏出一个小口袋,小六打开后发现其中尽是些花种,脸上略显疑色。 赵佑良微笑着:“老夫平日也有着浇水培土、养花植草的嗜好,今日也是慕名而来,特备了些自己的花种,虽比不上你家中这些秋天也能如此美艳的上品.......”,他说着瞟了一眼妲己,赶忙收拢心神:“对,上品,六侄也可以试着播些,以填来年春色。” 小六笑着收下,心中却对这赵理政有了些改观,显然这花种是他提前备下的,至少赵佑良还不算个奸恶之徒。 想到这里,他往外送着赵佑良、边压低声音道:“理政大人宅院可是粉漆了兰墙,遍植青竹?” 赵理政闻言一愣,没明白小六忽然问起这个干嘛,旁边的棍子却插言说:“屁话,满庄子人谁不知道我姐夫家的模样,还用你捧上两句?” 小六没理他,仍是微笑着对赵佑良道:“理政三日内需小心火烛,家中多备几缸净水,更夫也要勤快些。” 赵理政眉头皱得更紧,微微瞪了瞪眼睛的盯着小六,指了指棍子厉声道:“他刚刚肆意妄言,六侄难道是要报复本庄主?” 小六仍然微笑,先看了看棍子,转头温善的对赵佑良道:“恶人自有恶报,而你不恶,自然不该有什么横劫,不仅如此,如能躲过此劫,三日内庄主还有一桩天大的喜事。” 赵佑良根本没把小六后面的话听进耳朵,一门心思的以为他是在威胁自己,冷着脸哼了一声迈步推开了院门。 棍子紧跑两步紧随其后,出门前却突然站住、耗子眼睛瞪着小六说:“孙zei你别得意,还是那句话,今晚你和那丑婆娘赶紧滚蛋,这院子我姐夫不要我还要呢!今晚老子带人来收房子,你特么不走,老子今晚点了你这狗窝!” 说罢,他摸着后腰上别着的漆黑斧子跑出了院门、追着赵佑良而去,只留下院中已瘫坐在正屋门前的二丫默默地流着眼泪。 第三十七章 上天有好生之德 妲己安慰着二丫,小六在一旁拖着腮帮子傻乐。 二丫就是这么个随时哭随时笑的农家姑娘,见小六咧着嘴冲自己显摆着大板牙、瞬间微嗔道:“你还笑,这几年为了治病,咱们村里的房子、耕地都卖了,这才搬到这人生地不熟的破地方任人欺负,你还笑得出来。” 小六笑得更乐,手上轻轻捏了捏二丫脸蛋儿,柔声柔语的:“好二丫,给相公笑一个。”换来的却是二丫抡起的一拳头,打在他身上舒服极了,小六脸上那泛着贱像的表情、逗得妲己咯咯直乐,二丫不一会儿也忍不住破涕为笑。 这一趟的山货,许是人多的缘故,份外的充实。 说是山,其实那只是几个连在一起的大土丘,由于平日里林荫遮蔽加之附近庄户又少,这才有些野兔子、野山鸡之类的盘踞,但量也不多,最多的还是蘑菇、野菜,小六在他们的大面口袋里居然还发现了不少野山栗子,这东西炖肉,特别香。 天色已擦黑,七星宝刀在二丫的手里被用成了“金门牌”菜刀,大成子嫌她切的慢,非要把井里的那口长刀弄出来,可他捞了半天却始终见不着长刀的影子,他哪知道,小六早觉得那物件儿迟早闯祸,下午时就被裹上吕二愣子的软甲一同埋在了后院。 一锅的野蘑菇炖肉、就着山栗子和土菜冒着咕嘟咕嘟的白泡儿,李大成子还往里兑了三大碗水酒,说这样肉烂得快,雍老四蹲正屋前面扒着蒜皮,吕二愣子在他身边头都不抬的拿青石啪啪砸着山核桃,老曹也在西屋锅前出奇的忙活。 满院子算下来,也只有小六这么一个闲人,此时的他正托着腮帮子冥想,总觉得今天好像有什么事没干。 对!黄四毛! 黄四毛这孙女居然一整天没来骚扰他,这有点反常。 难不成是他们进城不在家的时候来过了,发现家里没人又走了? 小六轻轻给了自己一嘴巴,心想她不来岂不更好?黄四毛完全应了老百姓那句土话,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来了准没好事。 正想着,只见十几支火把由村子里飘着直奔小六家而来,等走到近前小六才发现,十几支火把下竟站了二十几号人,有的膀大腰圆、有的贼眉鼠眼各个面色不善,把本来就不大的院子站得满满腾腾,为首的人正是下午刚留下过狠话的棍子。 小六仍蹲在地上,屁股都懒得抬一下的看着这二十几号地痞,笑呵呵说:“都受累了哈,跑了这一脑袋汗,说来就来了,棍子真有信誉。” 棍子嘴一撇,根本不搭理小六,反而是身边一个眼睛睁圆了也只是条缝的尖嘴崽子嚷嚷着:“棍子也是你能叫的?叫杨爷。” 大成子和吕二愣子蹲在地上闻声头都没抬,地上的山核桃依旧啪啪作响的碎裂着。 雍老四略略看了一眼这些人,旋即又扒起了他的蒜皮。 老流氓算是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却仍旧在西屋炖着他的肉锅,对外面的事理都没理。 二丫手里拿着金门牌七星宝刀吓得手直哆嗦,妲己却笑呵呵的挽着二丫胳膊扭着屁股走到小六跟前,亲手整了整他的衣领和前襟,莺生鹊语的说:“英雄就要有个英雄的样,明天我陪婶娘给你裁一身绝好的短打戎装,包你满意。” 她说着,牵起二丫的手在小六胸脯上拍了拍,二丫根本不明白她在干什么,妲己又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众地痞,掩面咯咯一笑,拉着二丫这才盈盈款款的走进了正屋。 二十几个流氓......二十几个平日里睡寡妇炕、抢孩子糖、作乱乡间的臭狗屎,自妲己出现的那一刻,他们的眼睛就像被勾了魂一样陪着那曼妙的身姿飘进了正屋。 棍子是头一个醒过神来的人,呲着一口黄牙向小六骂道:“让你这孙子自己卷铺盖滚蛋你不听,给脸不要是吗?” 小六怀着一颗悲天悯人的心情、脸上仍然和善的拎过一把木椅子:“别动气,有话坐着好好说。” 棍子没搭茬,身边那眯缝眼矬子上去就是一脚,本就松散的木椅子顿时散了架,眯缝眼转身由别人手里拎过一把藤椅,瞬间换了副谄媚的脸孔对棍子说:“杨爷,您坐这儿歇着,这种刁民犯不上您老动气,让兄弟们办就是了。” 棍子把眯缝眼推开,臭嘴一咧:“在定福庄盖这么个破花院子,踩我姐夫家风头是吗?你个外乡来的小崽子,也不打听打听这定福庄到底谁说了算!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听好咯,今儿要么带上你的丑婆娘自己滚蛋,把那妞儿留下再赔十两银子给我们这帮哥们儿当车马费,要么......你丫挺的自己滚蛋,把小妞儿和丑婆娘一起留下,我这帮兄弟关了灯不挑食儿!” 他的话顿时引来众地痞的一通哄笑。 小六看了看地上已经零碎的木椅子说,心平气和的问:“这椅子是我们家的,踢坏了待会儿谁受累把钱赔了?” 棍子眼睛一瞪,转头对着身后的一群人冷笑说:“赔钱?呵呵,瞧见没有,他说赔钱!” 他指着地上散乱的木材件儿,耍着无赖说:“说是你的,你叫它、它答应吗?” 小六轻叹了口气,棍子却伸出了他的脏手:“拿来吧,十两银子,然后赶紧带着你们这群小杂碎给老子离开定福庄。”许是天色本就黑,吕二愣子和大成子又是蹲着,棍子根本没看清他俩的身形,这才一口一个杂碎的骂着。 小六:“我要是不给呢?” 棍子狞笑一声:“你抬头问问你们家灶王爷,这定福庄有我棍子想办又办不成的事吗?” 小六心存怜悯,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说:“你知道大明律里打家劫舍、私闯民宅、强抢民女、勒索钱财这几条罪,无论哪一条都可以掉脑袋吗?” “你去衙门告我啊!”棍子嘴一撇,一脸不屑的讥讽道。 “哎,那行吧。”小六放弃了最后一点点希望,面色极度诚恳的问:“那待会儿动手的时候可不可以不打脸?” 棍子哈哈哈的笑了半天,拍了拍小六的肩膀:“怂货,你图个什么呀,你以为挨顿打今天爷们就能饶过你?不过呢,老天爷也有好生之德,我们尽量下手轻点,给你留个传宗接代的家伙事儿。” 小六微笑着挪开棍子的脏手,往后退了几步轻叹一声:“老天爷真是救了你一命啊。” 转头对着大成子喊道:“他们是来拆你们屋子、抢你们妹子、砸你们酒坛子、吃你们炖肉的,听好咯,待会可以打脸,但不能往要害上招呼,最少命根子不能碰。” 大成子蹲在那瓮声瓮气的问:“要求什么力道的?”,他说着,在地上摆了个山核桃,手攥拳头嘭的一声砸稀碎:“这样的行吗?” 小六没好气的说:“你这一拳头下去黑熊瞎子都能被你抡死,不行。”随后扯着脖子喊了一声:“都得给留一口气,老子留着还有用呢!” 棍子由眯缝眼手里接过一条短棒,狰狞的看着小六骂道:“牙尖嘴利的,看老子待会怎么掰你丫牙。” 他的话好没说完,小六早已拎起吕二愣子拍核桃的那块石头、率先冲了出去,直拍棍子面门。 第三十八章 比地痞还痞 小六抄着石头窜了出去,抡着膀子直拍棍子脑门。 系统的声音传来:“宿主当谨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放你大爷,都骑到脖子上拉屎了,成了佛也是管粪坑的!”,他在心里骂了一句,手上可丝毫没歇劲儿。 可怜了棍子,那石头的缝儿里还夹杂着几颗碎成渣的山核桃皮,一颗不少的全镶在了他脑门上。 一击得手后的小六借着前冲的架势躲过贴着脑袋顶的棒风,后背却又结结实实挨了另一棒子。 他有些纳闷儿,护体天雷还带休假的? 小六哪知道,天雷术对凡人争斗一点作用都不起,这也怪他,还记得吗?傻六从来没问过系统这个问题。 就在他下意识摸地上石头的节骨眼上,院子里却突然倒了一大片,吕二愣子特能装的把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像推土机一样由正屋推到门口、又由门口推了回来,所过之处鸡飞狗跳。 大成子起初还一拳一拳的砸,见吕二愣子的方法既简单又快捷,立刻如法炮制。 雍老四的表现最多能得个c+,他一个人单斗两个,十分对不起他今天吃老子的那些东西,显然不太卖力气。 最可气的还是老流氓曹操,这孙子端着汤勺一口一口的吸溜着肉汤,等他吸溜够了,院子里也没剩几个站着的人了,这时候他才吆喝着跳到正屋门前,对着门缝往屋里喊:“二丫别怕,这里有我守着。”随后他自己拍打着自己胳膊,嘴上还要嗯嗯啊啊的怪叫上两声。 十足的一个国家一级演员兼德艺双馨艺术家。 棍子被小六的一板砖拍在井口边上直哼哼,转眼间,满院得的地痞只剩下五个,其中两个还在陪雍老四玩推手,另外三个裤裆湿涝涝的。 大成子晃荡着脑袋对小六说:“没过瘾,能把他们再扶起来吗?” 吕二愣子就不像他这么多话,先放倒眼前的三个,又满院子挨着个儿劝地上正哼哼的地痞:“壮士你先起来,我刚才下手重了,这次我保证轻一点。”,边好言劝着、边死气白咧的扶人,也不管地痞愿不愿意,晃晃当当的浮起来,随后又抡倒。 当小六举着石头站起来再想找人的时候,整个院子就像被霜打的秧苗一样,横七竖八歪了一地,唯独雍老四跟前还站着俩,小六哪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嘴里嚎着:“你们俩站着别动。”那俩地痞早就被吓得傻了,小六过来时他们连躲都没躲,一石头一个全楔在了嘴上。 棍子趴在井边上还在哼哼着,脑门刚刚被拍的地方正巧出来个“八”字,怪他倒霉,拍他那石头刚刚砸完野核桃,缝里全是核桃壳的渣。 小六蹲在棍子身边,拨楞拨楞棍子脑袋、语重心长的说:“你这人咋就不听话呢,说了别动手别动手,你也太执拗了。” 棍子还算有点骨气,咬着后槽牙打嘴炮的说:“别得意,我的兄弟们跑出去叫人了,等着!” 小六蹲着笑了笑,朝曹操嚷嚷道:“老曹,别演了,让这群孙子报数。” “一、二” “你特么大点声” “诶呦...二二二、三......” 一个二十五个数,棍子顿时面如死灰。 小六却诡笑着站了起来,用脚踢了踢棍子屁股,学着之前棍子的语气叨叨着:“你也不打听打听六爷我是什么人,在这定福庄居然还有人敢给我脸?” 他忽然觉得这句话说得似乎有点瑕疵,赶忙把话头往回引:“把你们随身带的钱都留下,好衣服都扒下来,老子跟着你回家再拿五十两银子算我们哥几个的车马费,对了,还有这把藤椅,都留下吧。” 棍子哼哼唧唧的说:“这藤椅是我姐夫家的.......” 小六冷笑着指了指藤椅:“你说是你们家的,你叫它、它答应吗?” 棍子嘎巴嘎巴嘴想说什么、又没得可说,眼瞅着都快哭了:“老子认栽了,我们走还不行吗?今后打死都不来找你们麻烦了,这总行了吧?” 小六哼哼笑了两声:“你以为老子能放过你?跟你说吧,拿来五十两你就可以走,但他们走不了,他们要么也交钱,要么就得跟着老子去办件事。” 棍子几乎用撕嚎的声音喊着:“你这是绑票!是勒索......” 小六抱着膀笑嘻嘻低头说:“你到衙门告我去呀!”随后转身对曹操大声说:“看见谁敢爬起来,直接腿砸折。” 棍子终于爆发式的嚎啕出来,大鼻涕顺着上嘴唇往嘴里流,委屈的道:“六哥、叫您六哥了还不行吗?我也是刚知道您端的是黑饭碗,但您不能比我们这些地痞还痞啊,对着流氓耍流氓...道上哪有这规矩啊?” 话音一落,躺在地上的众地痞你一言我一语赶忙应和:“就是、就是......” 等院子里的事情料理完,小六又裹着光屁股的棍子回他们家翻箱倒柜了半天,也才找出来十几贯钱,撬着他的嘴又问出原来他还有个外宅,当大成子闯进去的时候,一个穿着肚兜的女人吓得嗷一声钻进了床底,只留个屁股露在外面,小六眼睁睁看着李自成咽了几次口水,还是忍住了。 可归了归齐也才凑了不到四十贯,最后小六逼着棍子写了张欠条,这才把他又裹回了小六家,回去的路上还不忘数出三十五贯用来还系统,剩下的三贯多小六可一个大子没敢留,大成子和他借着夜色、兵分两路的挨家挨户往院子里扔钱。 尽管系统始终在警告他这样做并非善类,对恶人当以怀柔为本,感化其内心。 小六搭理都没搭理它,只草草对系统说:“我们这是铲奸除恶、劫富济贫,六祖惠能不也说大恶当感化、小恶必严惩?你这功德系统到底听不听佛祖的?” 系统被小六问得半天不言语,小六忽然觉得这一根筋的系统好像还挺萌,它始终不懂什么是变通,尤其是在我华夏这片光辉的土地上,同样一句话却人嘴两张皮,正着说反着说都能讲得出道理,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 比如“兔子不吃窝边草vs近水楼台先得月” 比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vs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再比如“天上不会掉馅饼vs瞎猫也能碰上死耗子” 可惜了系统,它那木鱼脑袋里只有一根发条,一辈子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第三十九章 定福庄二十六勇士 棍子蜷着腿坐在小六院子边上,嘴里始终嘟囔着一个词:“仙人跳。” 小六没心思管他,目光始终注视着赵佑良家所在的方向。 就在昨天的下午,当他用洞察术静观赵理政的时候就已发现,三日内此君家中必有火劫,其人也难逃亡命噩运,也不知道赵佑良是否能听进自己的劝告、提前做了准备。 残月如弓,新月如眉,满月如镜。 而今晚的弯月升到冷清清的天空,白晃晃照出一片晶莹村落。 亥时刚过,约么着也就十点钟的模样,天空突然一阵清凉,月色也忽然隐去了身形,劣风呼啸着吹过小六家的院墙,冻得院中一种光着膀子的地痞们瑟瑟发抖。 “六爷,可怜可怜我们、把衣服还我们吧......”众地痞耐不过冷,纷纷跪地求饶。 小六躺在抢来的藤椅上,眼睛却更加注视着庄子北面缓坡上的白色小庄,头都没回的喊:“喊什么喊,觉得冷的、待会儿就带你们找个有火的地方取暖。”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次日的大明时报头版头条:《二十六勇士赤膊冲火场、一颗红心热胆报乡亲》 京华烟云报:《钢铁是怎么炼成的,敬定福庄二十六壮士》 京报:《貌丑心善,地痞流氓终成杰出青年》 江湖周刊:《地痞从良,是人性的光辉还是江湖的沦丧》 总之,这一场本会令赵佑良一家十几口命丧黄泉的夺命火,却仅仅烧毁了两间偏房,最令赵佑良胆战心惊的是,在这两间偏房的隔壁,满满当当摆放着刚刚准备运入京城的五十几罐上等麻油,如果不是这些地痞冲进来的及时,哪怕晚上片刻,结果都不敢想象。 而走水的源头却是赵理政家丫鬟生火熬药时突刮狂风,火星点燃柴房。 小六却对这一切都还一无所知,他昨晚带着一众浑身上下只有遮腰布的流氓地痞走到赵佑良家的时候,此时刚好火头烧起,他目送着棍子光着屁股带头冲进了庄子,自己这才优哉游哉哼着小曲儿走回了家。 天刚蒙蒙亮,功德堂院外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只听一个体态庞硕的中年女人声音道:“佑良,你是不是昨晚被火烧糊涂了?有亲弟弟这样的救火英雄你不去谢,拿这么多东西跑这来干什么?” “你个妇道人家懂个屁,我跟你说,这里住的可是位活菩萨,你最好少说话。”赵佑良斥道。 中年女人重重的哼了一声,狠狠的翻了他一个白眼,要知道,自从她嫁给赵佑良,还从没听过他如此的斥责自己,毕竟这赵佑良是个半上门的女婿,无论是钱财还是他庄主地位,还不都是靠她娘家得来的? “你还敢教育我了?老娘把话放在这,要不是我家大林子昨晚拼命把火救下来,早烧死你个老不死的了,你听着啊,今天怎么也要把他请到家里好好招待招待,她不是喜欢咱家丫鬟春桃?送了给他当个小妾我看得了......” 赵佑良闻言大怒:“住口,你那弟弟平日里什么德行你不清楚吗?我把话跟你说明白了,他如果是一个人来救的火,我一辈子都把他供咱家祖先堂上,可他带着那么多庄子上的小痞子一起冒了出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女人还是头一次见丈夫发火,她哪里不知道棍子的口碑、自知事有蹊跷,但还是嘴硬的嘟囔着:“等大林子醒了一问便知,你跟我凶什么凶。” 忽然,她似乎领悟到了什么,伸手扯住赵佑良的耳朵骂道:“你个没心肝的,是不是看上春桃了?我就知道你们男人没好东西,怪不得这些天你一趟一趟往丫鬟房里跑,你是看我不下蛋,就偷摸的自己找春桃这个骚蹄子下蛋去了,是也不是?” 赵佑良被她扯得诶呦诶呦的叫个不停,还没来得及说话,身旁一个捧着食盒的丫鬟却咕嗵一声跪倒:“春桃不敢,夫人知道奴婢是个本分丫鬟,夫人万勿责怪老爷。” “哟~,你们这对狗男女,还没怎么着呢就知道护男人啦?”,说着便对跪在地上的春桃踹了一脚,食盒撒了一地。 就在这时,功德堂院门一敞,由院内走出一人,青衣兰衫、头顶冠巾,正是沈小六。 女人见有外人,赶忙松开了赵佑良的耳朵,又朝躺在地上的春桃狠狠的瞪了一眼。 赵佑良揉着耳朵赶忙抢上两步,一躬道地刚想张嘴,那胖女人却一把把他拉开,凝着眉毛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了小六,好半天才道:“你是不是姓沈?” 小六睡眼惺忪,他本就是被院外的吵闹所吵醒,此时脑袋里还是一团浆糊,微微点了点头。 那胖女人又问:“你是不是褡裢坡的沈家小六?” 小六觉得她问得有些蹊跷,看了看胖女人,她年纪大约四十来岁,个子不高,长相却和她那棍子弟弟如出一辙,一看就知不是什么善类。 至于她说的褡裢坡小六道是听二丫说过,那本是他们原本的家,可惜小六一病不起,二丫无奈下才卖了褡裢坡的房子和地契,搬来了定福庄居住。 他并没有回那胖女人的话,只是心平气和的问道:“诸位可是来找在下?” 胖女人见小六不言语,“啪”的一巴掌拍在了肩膀上:“你个没良心的,不认识老娘了?你可是我在娘家时看着长大的,你还光着屁股钻过我们家粮房呢,被抓住时老娘还......”说着,她的眼睛直往小六腰上飘。 他赶忙往后撤了一步道:“在下一病两年有余,往事早已淡忘,恕罪恕罪。”小六并没有说谎,他一个穿越来的人,除了二丫,他的确谁都不记得。 就在这时,胖女人突然看见了院中的那把藤椅,也不管小六同不同意,竟一把推开了小六自顾自的走了进去,端详了好半天才道:“你这藤椅哪来的?” 小六被她的肥油手推得退了两步,心中已是一团怒火,见她又问这藤椅,自然想起了昨晚被揍得亲娘都不认识的棍子,呵呵一笑:“昨晚有个自称棍子的善良施主施舍了在下几十贯钱,又留下了这把藤椅以作留念。” 胖女人一听钱这个字眼,眉毛立刻竖了起来,手叉着腰喊道:“不可能!定是被你骗了!” 她转头又对着身后一个小厮骂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二爷家里把他赶紧请到这来?” 第四十章 善有善报【日万求收藏】 仍然站在院外的赵佑良早就对棍子冲火场的事心有怀疑,现在这把藤椅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更加深了他此前的猜测。 看见赵佑良进来,胖女人先是瞪了他一眼:“男人里就数你没用,每天就知道侍弄你那些花花草草,像个老娘们似的,还骗老娘来这么个破地方,活菩萨...就他?他屁股上的胎记老娘都见过!怎么么见着他长出根神仙毛儿来?” 胖女人越说越离谱,嗓门也是越喊越大。 正这时候,正屋门吱扭一声,由里面走出个女人,低着头却不敢说话,只是微微向赵佑良和胖女人道了个福:“杨婶。”随后拉着小六低语了一声:“相公,就是她娘家的哥,故意压了咱家地的地契钱,还叫人打了咱爹,咱们斗不过她家的。” 来的人正是二丫。 小六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大清早的无缘无故被人骂了一顿,而骂他的人居然还是昨晚才被自己救了命的主儿,可二丫这么一说,他反而平静了下来,歪着头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看着赵杨氏这个悍妇。 泼妇对二丫行的礼回都不回,眼一闭嘴一撅道:“姓赵的你自己瞅瞅,他们家房子都是歪的,再看看这媳妇,褡裢坡杨家二丫头,跟我们家还姓了一个姓,丢不丢人?你看看她丑的......” 二丫的眼泪在眼睛里转圈儿,哪成想在原乡就被她们杨家人欺负,跑到定福庄来也不得安生。 “住口。”,小六一声暴喝,在他心里头他怎么说二丫都行,但别人却不能对二丫有半个“不”字。 几乎就在同时,赵佑良也立着眉毛喊道:“住口。”边说着,边伸手要拽这泼妇往外走。 泼妇也被他们俩不约而同的暴喝吓了一跳,一时没醒过神来,正愣着的工夫,东屋门“咣当”一声被一脚踹开,门里就能看见个身子,脖子以上全被门梁挡了个严实,一看就知道是吕二愣子。 他揉着眼睛想往外走,却忘了自己的身高,嘭的一声脑袋整撞上了门框,吃痛之下双手一抱头,绔裤滋溜一下划到了地上,幸好二丫此时正委屈着哭得眼泪汪汪,根本没回头看。 “我的妈呀~”悍妇惊叹一声,一双小眼睛睁得溜圆、嘴巴大得连厚厚的嘴唇都已撑开,不错眼珠的盯着吕布光着屁股的身子。 二愣子似乎也缓过了神,晃了晃脑袋这才提起着绔裤,紧走两步怒目圆睁的瞪着仍在愣神的泼妇,随即就像他昨晚拎死兔子一样、把肥婆娘直接扔出了院门。 泼妇的大嗓门由院外传来:“我滴天呐...没法活啦...光着屁股耍流氓啊...乡亲们快来人呐...救命呐......” 出乎意料的是,赵佑良这次却理都没理地上的泼妇,反而再次一揖到地:“活神仙莫怪罪,我家这婆娘虽生性泼悍,但人不是坏人,还望恕罪。” 吕二愣子手还拎着绔裤朝东屋大喝道:“姓曹的,你出来堵上她的破嘴。” 就听西屋有人哈哈着喊了句:“不去,太早了还软的呢,我待会问问老李有没有兴致。” 随后又一个憨声憨气的声音道:“莫推鹅,鹅碎觉!不然莫滴兔子吃。” 东屋里稀里糊涂的有人叨咕了句:“兔子熟了叫我。” 赵佑良一脸的尴尬看着小六,小六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那是人家媳妇,正主儿现在就站跟前呢。 就在这时,只听见院外又是一阵杂乱,一个尖嗓子离得老远就在喊:“老子知道他们家在哪,你们别拽我,说啥老子也不去,放手啊你们几个狗奴才!” 小六对着赵佑良呵呵一笑,这声音一听就是棍子,赵佑良也是眉头紧皱,冤有头债有主,一切的根节都在他这不争气的小舅子身上。 不消片刻,一个头发都被烧得焦糊的尖嘴猴腮的棍子、被几个家丁连拉带拽的扯进了院子,临到院门口时甚至干脆坐到了地上,死活都不起来,跟他那也同样坐在地上撒泼的姐姐正好做了个脸对脸。 泼妇见来了娘家人,底气似乎足了不少,饶是如此,她仍是不敢进院子,只站在门口说:“棍子,老娘让人欺负了,你给老娘出了今天这口气,老娘就把春桃许给你做妾。” 棍子此时已站在院子正中央,哭丧着脸回头看了看早已蓬头乱发的姐姐,犹豫了半天,突然面向赵佑良、开口说了句泼妇做梦也想不到的话:“你自己的婆娘你就不能好好管管?” 他偷瞄了院门口一脸惊愣的泼妇一眼,又低头勾着眼睛看了看小六,怯生生用蚊子声嘀咕道:“不行休了算了!” 二丫噗嗤一声、脸上带着泪花笑了出来,立刻又憋了回去。 赵佑良像是头回认识棍子一般张着嘴看着他。 唯独小六态度和蔼可鞠的向棍子点了点头:“佛门宽广、道法自然,枯木犹能生叶,浪子也可回头,棍兄颇有善缘啊。” 棍子一听,脸上本就不协调的五官顿时挤在了一起:“六爷,六爷,小的真没善缘了啊,善缘昨晚不都孝敬您了吗?” 他的声音略有哽咽,已带了哭腔得嘀咕着:“这咋还没完没了啊,你们仙人跳咋还钩上高利贷了......” 小六歪了歪脖子问:“你说什么?” 棍子立刻惊醒、赶忙一缩脖子叨咕着:“我说不睡觉也得还了您的债。”他还没忘给小六打的那张欠条。 这是三个人第二次面对面站在小六家的院子里,只是彼此的态度却有着天壤之别。 赵佑良问道:“你昨晚是不是纠集了你们那群游手好闲的东西,跑人家胡闹来了?” 棍子屁都没敢放一个,那神情就像个做错事的十岁孩子。 他见棍子不回话,心里自然有了定数,骂道:“你们这些为祸乡里的东西,赵某就算一辈子绝户,今天也要把你送了见官。” 小六赶忙搭茬:“赵庄主,棍兄见在下寒舍简陋,昨晚特别带人送来些过日子的财物,并未胡闹。” 棍子见小六给自己开脱,赶忙尬笑着点头:“对,对对,我是给六爷送东西的。” 赵佑良皱着眉,看了看门口犹如呆嗫般站着的泼妇,又向棍子问道:“你们昨晚来家里救火,是不是也是活神仙派来搭救的?” 棍子一愣,立刻恢复了本态,像是说书一样眉飞色舞的说:“你咋知道的?我昨晚晕了过去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六爷可真神了,他让我们拎了五六个水桶、带着我们二十几个兄弟刚到咱们家门口,院里火头就起来了,你说神不神?” 赵佑良闻言看了看身边仍然微笑着的小六,紧走两步死命拽过门口的泼妇,按着她脑袋便一同跪了下去道:“活神仙再造之恩,赵某一家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第四十一章 有啦~她有啦! 赵佑良夫妇虽然虔诚的跪在地上,可小六心里却怎么也痛快不起来,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这泼妇的娘家为富不仁、欺压乡里,如果真如二丫所说,她的亲哥甚至还强买强卖压低价格、拿走了原本属于小六和二丫的地契。 正当小六皱着眉头不知该不该扶起这一善一恶的黑夫妻时,赵佑良却道:“活神仙,在下还有一事相求,恳请上仙允诺。” 小六面不改色的看着赵佑良,他自然心里明白对方所求,无外乎四十大几的人了、却至今无后的事,可他昨天下午就用洞察术看过对方三天运势,其中就包括他这悍妇婆娘在他死后当天告诉他腹中有孕。 小六心道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随即呵呵一笑:“赵理政,我不是什么神仙,昨日我也跟你说了,是我们家灶王爷给我托了梦说你家三日内走水,这才有了昨晚的事,至于你今日所求,也不用告诉我,就像我昨日跟你说过的一样,日落之前,必有喜讯。” 赵佑良有些将信将疑,赵杨氏却一脸的不忿,跪在地上朝棍子一个劲的使眼色,棍子却抬着脑袋就是假装看不见。 无奈下悍妇干脆直起了身板骂道:“你连我当家的求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说喜讯?小骗子,从小你就不学好,长大了怎么还这德行?” 小六也不理她,只是背过身去向后挥了挥手,冷冷一句:“天道循环、一世因果,口德同样是因果,送客!”说完,竟头都不回的拉着二丫径直回了屋里,把赵佑良三人独自晒在院中。 二丫的手心里全是汗的问小六:“咱家的灶王爷怎么给你托别人家的梦啊?这不成吃里扒外了?” 小六赶忙一捂她嘴:“刚说完积口德,你怎么连神仙都敢说?” 二丫不敢多嘴的吐了吐舌头,总算心无疑虑的进了内房屋。 没过多久,定福庄里唯壹壹个、人称“孙半仙”的孙郎中走进了已被烧塌两间房屋的赵佑良府宅,这是他五天内第二次登门,头一次是每月例行公事般的给赵杨氏把脉看看肚子里有没有动静,这工作他干了整整十年,可谓风雨无阻,只是每次的结果却都是拿腔拿调的摇一摇头、说上一句:“喜脉还在路上”,而后领了诊费走人。 可他今天登门,却是因为赵理政家走了水,毕竟也算自己的金主主顾,庄子上别人瞧病给他俩大子就算见着钱了,赵理政家向来出手阔绰,每次诊费最少也有半吊钱,赶上心情好的时候,一吊都有过,现在金主家出了事,提上几斤瓜果探望还是免不了的。 与赵理政把茶寒暄还没几句,正巧泼妇赵杨氏拎着棍子的耳朵闯进了屋,一上午在小六家攒下的火气定点不少的全撒在了棍子身上,一会“白养活了你这么多年”、一会“都不如个好老娘们”的骂着,突见孙郎中也在厅里,心头那点残余火气终于找到了新的发泄口。 她鼻尖朝上、嘴唇朝下的冷哼一句:“老孙啊,你医馆的妙手回春牌子挂得可还结实吗?” 孙半仙顿时一愣,当初赵杨氏体寒,他给了副土方子膏药,没成想居然药到病除,这牌子还是她当年请人做了挂上去的,现在冷不丁问起这个,孙半仙实在摸不准是怎么回事。 杨泼妇见他发愣,突然脸一冷:“我看呀,赶明儿我就再给你送块新匾,就写《医者钱心》!” 赵佑良赶忙站起身咳嗦了一声道:“去去去,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跟谁都较劲?” 杨泼妇眼一瞪:“你说怎么了?十年了!百多两银子扔给他,我又天天喝着药、遭着罪,可这肚子还是没响动,还不都怪他没本事?” 泼妇口不择言,她的意思是孙郎中医术不精,可“没本事”这三个字含义太宽泛,很容易让人误会。 孙郎中闻言干脆把脑袋埋进了自己裤裆里,一句话不敢说。 赵佑良也很尴尬,忙道:“孙郎中不必介怀,贱内胸无点墨,不知礼数,让孙郎中见笑了。” 泼妇却不依不饶:“姓孙的,我也豁出去了,你有什么土方子今天就放这儿,要是想不出个办法来,回家收拾收拾这几年从我这拿走的,原封不动给我送回来!” 孙郎中毕竟也是个男人,脸上有些实在挂不住的对赵佑良道:“理政大人,您看这...哎,在下与令伉俪说了多少次,这是妇人下焦燥热、加之理政大人腰腹冰寒引起的不育之症,本已无力回天,只能慢慢调理再看天意,五天前我不是刚刚留下过新药方?今天在下也是好心探望,切莫为难在下。” “不成,那你退钱!”,泼妇眼一瞪,干脆耍起了混。 赵佑良脸色一沉:“出去,钱钱钱,你跟你那哥哥、还有这不要脸的东西一个样,眼里就只有钱!” 泼妇一叉腰:“有钱怎么了?姓赵的,这些年要不是我这认钱的娘家哥哥供着你,你哪来的官运?哪来的吃喝?没钱饿死你!” 屋里的气氛瞬间冷到了极点,站在泼妇身边的棍子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先找个地方躲躲,孙郎中脑袋里却想的是怎么把这些年赚来的心血保住,言道: “尊夫人莫急,这些年来我把十里八乡、城里城外的土方子都试了个遍,光是重金买的祖传秘方就有十几套,用药后却都不对症,可惜了那些名贵药材。” 泼妇眉毛一竖:“名贵药材?昨晚丫鬟就是为了熬你给开的药,这才走了水,差点把我们活活烧死在这......” 孙郎中更是尴尬,点了点头又道:“夫人,在下是想说还有一方在下未曾给二位试过,此方乃在下先祖所传,只是药力刚猛,这才不敢拿出来。” 他话虽这么说,可天底下只有孙郎中自己明白,他哪还有什么秘方,这么说只不过是想再扎一回银子,然后回了家赶紧收拾金银细软,今晚就跑路! 赵佑良闻言一喜,还未开口却听泼妇道:“先说吧,这回的秘方要多少钱啊?” 孙郎中顿时觉得脑仁疼,奸计被识破,再得些好处是甭指望了,一梗梗脖子道:“分文不取,医者仁心尽力而为,只求问心无愧。” 赵佑良再也忍不住了:“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孙大夫也是在帮咱们。” 泼妇一瞪他男人:“他要是有管用的方子还不早拿出来了?现在拿出来,哼哼,我看是想跑路!他这方子要是管用......”,她顿了顿,手指着孙郎中手里的茶碗说:“要是管用,我把这茶碗嚼碎了吃了!” 棍子随声附和着:“咱们姐俩一起吃!” 孙郎中实在没辙,连自己想跑路的念头现在都得重新想想出路,只能硬着头皮道:“夫人请用脉,午后在下便让人把秘方药笺送来。”他这么说是想根本不等晚上,待会儿到了家就直接带着婆娘走人,自此天涯海角两世为人。 暖炉垫榻、软纱枕腕,一缕青烟由香炉里缓缓飘出。 这本是个多么写意的画面,可惜,软纱之上却放着条白粗白粗的大肥胳膊,而孙大夫的两根手指,正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轻按在脉搏之上。 可他越摸脉象,眉头就皱得越紧; 越摸脉象,嘴就长得越大。 霎时间,脸憋得通红的对着赵佑良一躬到地:“恭喜赵庄主、贺喜赵庄主,我不用跑路啦~!” 第四十二章 拼多多版三顾茅庐 赵佑良听着孙郎中解释半天,直到明确听到那句“有啦,尊夫人有喜啦!”,他裤裆里像是装了电动棒一样、哆里哆嗦的站了起来,嘴唇颤抖着:“你...你再说一遍?” “说十遍也是有啦,脉象明显,喜兆啊错不了!前些日子的方子显灵了啊!”孙郎中也很激动。 可谁知他的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后脖子被人带着脸一巴掌拍了个结实:“放屁!老娘撕烂你这张狗嘴!”,说话的正是赵杨氏那个泼妇。 本来喜庆的事,孙郎中却怎么也没想明白自己反而挨了打。 赵杨氏本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但话到此处仍是不得不顾忌的向棍子使了个眼色,后者就像被如临大赦一样撂着蹶子逃出了屋子。 泼妇又骂道:“你个孙骗子,五天前不是还说没有呢吗?这才刚过五天!你是说老娘这五天在外面偷汉子了吗?” 赵佑良也从激动中缓和了过来,厉色的看着孙郎中:“五日前你说贱内无喜,可五日内我们并未有过房事,你却道喜,孙郎中,你太孟浪了些。” 说着,他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摔,鼻孔喘着粗气。 被一巴掌拍坐在地上的孙郎中这个委屈啊,带着哭腔说:“哪有刚种下就显脉象的,哪个不是房事后月事不来才会找我,就你们家找的勤,恨不得头天种上种子第二天就拔苗!须知喜脉是有延后的,少则十日、多则二十日的都有,我这一巴掌挨的可太冤枉了。”他一边揉着刚刚挨打的地方,一边嘴带哭腔的道。 赵佑良半天不语,杨泼妇却掰着手指头自己算日子,却怎么也算不明白,嘀咕道:“记不起来了,那天你是不是去过顺天府送月例银,好像是初一?” “对,就是初一,今天...今天是十三。”,她突然醒悟过来,肥硕的大手拎住孙郎中的领子一把拽了起来:“老娘真有了?” 孙大夫被他提溜着腿直打哆嗦,几乎哭着说:“千真万确,但夫人当在意您这身怀六甲的身子啊,以前您拎我就像拎小鸡子似的,现在可不行了,您金贵啊,快...快把我放下来。” 这一初闹剧最终已千恩万谢外加十两银票最终收场,赵佑良仍不放心,又让棍子套上马车“抓”来了邻村褡裢坡的老郎中请了脉,确认无误后干脆送了老头儿一头驴子,自己骑了回去。 此时的赵杨氏,身边立刻配上了三个贴身丫鬟侍候着,一副马上要临盆的模样,双手捂着后腰,挺着肚子说:“当家的,没想到他姓孙的还真有本事,十几年的汤药费没白花。” 赵佑良始终坐在正座上没说话,眼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憋了半天才说:“他有本事个屁!他要是行,还用咱们等上十多年?我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可还能走动?” “去哪?” 赵佑良神情凝重:“马车颠簸动胎气,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动身,把早晨的食盒和礼物都换了,换成金漆匣子,再备些手头上能拿得出手的重礼,现在就走。” “到底去哪啊?” 赵佑良眼露精光问道:“夫人还记得我上午求过一个人?” “谁?哦,你说沈家那六小?” 他点了点头又道:“正是,可你知道我求的是什么吗?” 赵杨氏回忆着说:“可他根本没让你说出来啊,只说回家就有喜事。” 赵佑良一拍桌子:“这就对了,我当时心里想求的就是老天爷能不能睁睁眼、这辈子能给我们赵家留个后!现在一语成谶,你说他不是神仙谁还能是神仙?快跟我走!” 赵杨氏哪还管什么神仙不神仙的,在她那松子儿大的脑仁里,现在自己肚子里的那棵小苗苗就是最大的神仙。 定福庄的三间破草屋中,小六却在心里暗暗的打着鼓,他虽然用这洞察术屡试不爽,可他忽略了一件事:“参数变了”。 洞察术昨天显示的画面是赵佑良火灾身亡,赵杨氏哭着说的自己已经有孕,可现在赵佑良经过自己搭救,活得特么好好的,赵杨氏的肚子里还会不会有动静这就完全未知了。 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天还没黑,院子外面就呼噜呼噜的堆了一大群人,少说也有三四十号,小六隔着窗户往外一看,领头的正是赵佑良,其他人小六平日里也算见过,虽然叫不出名字,但总算脸熟,都是乡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再其他的就是赵家的一众家丁,还有昨晚来闹过事的“二十六地痞”也在其列。 完,这是实锤了,看这些人行色匆匆的模样,小六立刻就心里犯虚,心道砸个场子犯不上这么兴师动众的吧,三间茅草屋一把火下去,连半个时辰都用不了就会灰飞烟灭,一下子来这么多人...难道是想连房子带人都不放过? 伸头一刀、缩头还特么一刀,大成子他们进山寻晚上的野味儿还没回来,自己怎么也要出去把这些人拖住,等吕二愣子他们回来的时候什么都好说,就算动起手来,只要放个吕布出去就够了,大成子完全就是个添头儿。 站在院中的小六,左面站着二丫、右面立着妲己,而此时的他自己,青衣兰衫,一副大义凛然、准备慷慨就义的模样,显然把院外众人当成了牛鬼蛇神。 可他哪成想,院门打开的那一刻,赵佑良紧走几步,噗通一声五体投地的趴在了小六脚下,两只手抓住小六的腿死都不再放开。 小六瞬间有些懵逼,心想这是完了,这是要擒贼先擒王把我抓住再说? 可随即发生的事却让小六险些尿出来,三四十号老少爷们儿丫鬟婢女,竟无一例外的跪在了地上,就连那些地痞,也都单膝点地,头都不敢抬。 “活神仙,有啦,有啦!您说有喜事,我夫人就真有啦!”赵佑良抬头冒着鼻涕泡说道,看那神情绝不是做作,而是真的感激涕零。 小六这才反映过来是怎么回事,心里仍砰砰直跳的想: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太特么刺激了,可他脸上却没显现任何异样,只是淡淡一笑,又装出那副二五八万的模样道:“赵庄主请起,在下实无寸许之功,受不得您行如此大礼。” 可他说归说,却丝毫没有伸手搀扶赵佑良的意思,他心里明白,既然不是来砸场子的、那事情就会朝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而他这个佛道双修的半吊子神仙,这次可能就要“渡一渡”这赵佑良家里那彪悍的婆娘,以及那悍妇娘家为非作恶的一家人了。 第四十三章 黑白通吃【日万求收藏】 小六微笑看着仍伏在地上的满身是土的赵佑良,后者却丝毫没有跌身份的感觉,朝院外一挥手:“你们快把东西抬进来。” 霎时间院中就堆满了几个大木箱子,从绸缎到软丝、从吃食到陈酿,至于那些瓜果梨桃、更是数不胜数。 小六皱着眉问:“赵庄主这是何意?” 赵佑良赶忙挺直了身子,哆嗦着嘴唇道:“活神仙,这些都是在下和贱内孝敬神仙的,若无活神仙庇佑,在下怕是真的要绝户了。” 小六对这些礼物能不能收连问一问系统的打算都没有,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随即略一摇头:“古人言施恩不图报,更何况我也是个方外修行之人、色即为空,礼物还请庄主收回。” 赵佑良哪成想这活神仙会在众人面前给自己个大没脸,他本是心怀要事有求小六,如此一来反而张不开嘴了。 小六看着他吃瘪的神情,心里明知道是怎么回事,故意问道:“庄主此次来找在下,难道另有它事?” 什么窗户纸都怕人捅,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赵佑良总算找着了话头。 “活神仙不知,我赵家一脉单传,香火到了我这辈儿更是单薄,直拖到四十大几的岁数才算看着这么点希望,这还要拜活神仙所赐。” 他把话顿了一顿,冒着鼻涕泡嘴唇抖了数抖,哽咽又道:“在下是想请活神仙帮忙转达天听,赐给在下一个能延续香火的种儿。” 小六脸上仍在微笑,心里却早已美开了花,他用脚丫子猜都能猜到赵佑良会来这么一初,毕竟这年月不同于后世,男女都一样这种话放在大明朝这时间段上纯就是狗屁一样的存在。 人心总会贪婪,见好就收只适用于赌场,姓赵的在过去无数岁月里盼着的只是泼妇肚子能有点响动,现在终于种出了种子,他便立刻想求儿子,等真有了儿子,他就又想这儿子能出人头地,这就是贪婪,是欲望,这也是人之常情。 “功德堂广布功德,庄主之请本也算功德之中,可子嗣一事在下却实在无能为力,前日也曾与庄主明言,一切都是灶王爷给在下托梦所知,无论是贵庄火情、还是家有喜事,在下都只是个传话的。” 小六把话头顿住,仔细观察着赵佑良的神情,见其脸上立显失望之色,微微一笑又道:“在下却有一言,或能帮得上庄主所求。”本已垂头丧气的赵佑良闻言,脸上顿时显出喜色,忙问道:“还请活神仙给在下指条明路。” “既然在下家中灶王神两次提携庄主,庄主何不把心中所请、求求他老人家呢?”,小六微笑着看了看西屋。 大喜过望的赵佑良一拍自己大腿,抹了抹脸上的鼻涕骂着自己怎么把这茬儿忘了,返身拉过仍站在院外的泼妇赵杨氏,泼妇十分不情愿的站在小六跟前,脸色中即有对小六的感激,又有对昨日之事的不好意思,总之,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悍妇居然摆出了一副扭捏的神情。 曹老流氓和大成子所住的西屋每日被二丫归置得干干净净,加之曹操本就不是个邋遢人,尽管庖厨在侧,却仍旧整洁。 赵佑良率先跪在了灶王爷神像前,三跪九叩倒是十分得体,片刻后却略一皱眉对小六道:“活神仙,我夫妇二人来得匆忙,未曾备下香烛敬物,这就去派人取来。”说着便要起身。 小六的眼睛都没看他,仰着头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轻道:“在下的功德堂不受人间烟火,功德堂自备功德香,功德香自有功德用,每炷功德香需纹银二十两。” 泼妇顿时眼睛睁得溜圆:“二十两?小六子,咱们乡里乡亲的,怎么也要讲个厚道,你这也太黑了吧?” 小六呵呵一笑却不理她,自顾自的走出了西屋,只听身后赵佑良埋怨:“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前夜家里走水,要不是灶王爷和活神仙搭救及时,咱们俩的命都没了,二十两多吗?再说,这些年为了子嗣的事四处求医,花出去的银子就像泼水一样,随便买个土方子都五两十两的扔,怎么到了这关键时候你却说这么得罪神仙的话!” 赵杨氏却噘着嘴叹道:“早知道就让你一个人来了,咱俩人得两炷香,又多二十两。” 不消片刻,小六听到系统提示:“恭喜宿主大人,功德堂销售香烛两柱、功德箱再入四十两香火,距离升级仍需九千八百八十两。” 小六本来听着前面的话挺高兴,可听完后却是一脸苦逼,心头不免想起了一句话: 路漫漫兮其修远,吾需上下以骗钱! 就在这时,突然西屋之内金光大盛,虽是一闪而过,却让屋外众人纷纷侧目,有虔诚之人甚至不管地上脏乱、对着茅草屋纳头便拜,一时间乱成一团。 这是小六第二回见此情景了,反应比起第一次倒是自然了不少,但心里还是泛起了嘀咕,总是这么金光乍现的,早晚会给自己惹事。 赵杨氏几乎是跌跌撞撞、翻滚着走出的西屋,像是撒了癔症一样嘴里始终叨咕着:“看见了看见了,灶王爷显灵了,灶王爷显灵啦~”吓得几个丫鬟赶忙上前搀扶住。 生性沉稳的赵佑良出来时也比他媳妇强不到哪去,只是不用人搀扶罢了,趔趄着走到小六跟前,咕嗵一声跪在地上,双目发直了半晌才缓过神来:“活神仙,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两个,跟我心里所求一模一样,童男童女在我院子里耍呢啊,活神仙啊,活神仙啊......” 小六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刚才还就求个子嗣呢,人往那一跪就求双胞胎,这就是人性的欲望。 乡里的士绅你一言我一语的瞬间把小六演在了中间,七嘴八舌问什么的都有,有性子急的干脆直奔西屋,自顾自磕了头往功德箱里塞银票,香都忘了点上。 小六笑容可掬的站在当中不说话,直等纷乱场面静了下来才对跪在地上的赵佑良夫妇道:“两位施主刚刚所见只是虚妄,若想成谶仍需功德无量。” 此时的赵杨氏早已心服口服,哪还有泼妇的模样,她没等赵佑良开口自己先问道:“活神仙你只要开口,多少钱我们都供。”她把小六所说的功德无量直接理解成要钱了。 小六呵呵一笑,看了看在场的众人道:“与人为善是功德、惩奸除恶也是功德、多行善事更是功德,赵杨氏,你多年来逞口角之强,加之令兄令弟在乡间横征暴敛、为乱乡亲,才有了你今日的因果报应,道家曰天道循环,如不改之,一切虚妄便仍是泡影。” 泼妇根本没听明白小六在嘚啵什么,赵佑良毕竟读过书,赶忙一头磕在地上:“赵某立誓,此生多行善事,以后每逢月缺之日便在庄子里开粥场救济穷苦,褡裢坡杨家我大舅兄处,我也会好言相告,曾经夺了的送回去,抢来的还回去,粥场同开。” 赵佑良的语气十分真诚,可也是,毕竟刚刚见了神仙显灵,眼下这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出比他们夫妇还虔诚的信徒了。 小六满意的对二人点了点头,突然冷着脸叮嘱了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二位当谨记,如有再犯,必有天谴。” 棍子忽然挤了过来:“六爷,不用天谴,以后我帮着您看着他们,真没想到您原来是位黑白通吃的好汉,我想求您个事儿行不行?” 小六诧异的看着棍子,心里琢磨着他那句“黑白通吃”到底是几个意思。 棍子却道:“兄弟想领着这些弟兄们入伙,白天给咱们功德堂拉香火钱,晚上跟着前晚那些好汉干黑道的买卖。” 要不是小六得把这副二五八万的德行一装到底,早就开口骂上街了。 可就在小六与众人周旋之际,他却忘了一个人,一个呆愣愣站在自家院中的丑媳妇二丫。 第四十四章 野狐仙【日万求收】 小六不傻,他早就意识到今天这事怕是在二丫的眼巴前躲不开了。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为今之计也只好硬着头皮赶紧编个理由,不然用不了日落西山,此书就会因为男主角意外身亡而全剧终了。 送走了乡亲的小六非常自然的站在二丫身边,二丫也非常温柔的挽着小六的胳膊漫步在夕阳之下、径直走向正屋门。 可就在小六前脚刚迈入门槛儿、后脚还没离地的节骨眼上,他明显感觉到二丫十分温柔的把手挪到了他后脑勺上,随后像是攒足了力气使劲往门板上一推,咚的一声闷响,小六眼前瞬间花里胡哨的什么颜色都有,声音大得把屋里的妲己都震了出来。 二丫咬着后槽牙问:“你说,你是不是收了个狐仙在咱家闹妖儿呢?” 小六一愣,心里琢磨难道妲己把自己身份告诉二丫了?不至于啊,平时看着激灵伶俐的小妞儿、关键时刻怎么能犯这么原则性问题呢?他赶忙瞅了瞅妲己,却见这妖孽女人正在用一只极度隐蔽的手指头向自己摇着、摇着,手指头都这么好看...... 二丫却不知道身后站着妲己,她见小六愣神,像是被自己猜中了一样嗷唠一嗓子:“你没良心啊~你那病身子我都不舍得用,你自己反倒拿去喂狐仙!”说着,小眼睛里吧嗒吧嗒的往外转泪珠子。 小六也顾不上妲己在不在了,一把拉住二丫的手往裤裆上一按:“哪来的什么狐仙,不信你自己摸,看看阳气足不足?” 二丫也不知道回头看看有没有外人,皱着眉头、小白手隔着裤子揉搓了半晌,又把手放在鼻子尖上闻了闻,小六咧着嘴得意的说:“怎么样,没野狐狸味儿吧?” 妲己在她身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走了怕弄出响动让二丫难堪,呆在这反而是她自己难堪,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苏妲己,那一张粉嫩粉嫩如桃花的小脸还是渐渐成了玫瑰色,抿着小嘴咯咯直笑。 二丫掐着腰对妲己的背影喊:“多大的姑娘了,怎么什么都敢往眼睛里看。”小六心里却嘀咕着她见过的男人比这村子里所有四条腿以内站着撒尿的生物还多。 “这么说咱们家灶王爷真显灵了?”二丫瞪大了眼睛问道。 “没有,我骗他们的。” “那咱家西屋咋冒了金光了呢?” “因为我是神仙啊。” “那你现在再冒一个我看看。” “等着,你炒一斤黄豆、我再喝点凉水,半个时辰后我就能追着你屁股后面冒金光。” 二丫合计了好一会,这才一巴掌拍小六肩膀上娇怒道:“你骗人!” 你瞧,女人总是好哄的,尤其是像二丫这种长这么大没男人搭讪过女人,她们其实要的并不是真相,要的仅仅是索要真相的过程是不是能像灌了蜜一样美滋滋。 小六搂着二丫,贴着她耳朵说:“趁着野狐仙还没进门,你要不要现在就试试看,看看到底你男人能喂你多少细粮。” 二丫回头瞅了瞅内屋的动静,一把推开小六:“你不如也去问问灶王爷,看什么时候你也给自己填个儿子。” 小六脸上冒着坏笑凑上去想再调戏调戏二丫,院门忽然一响,隔得老远就听到大成子的声音:“晦气滴很,以后再不领你俩去咧。” 小六赶忙迈出去问怎么了,大成子往后一歪头:“你问他,俩木正经滴瓜怂。” 他身后正是老曹和雍老四,就见雍老四手里提溜着个土筐,里面零星几棵野菜。 小六问老流氓:“怎么了这是?” 老曹指了指雍老四:“以后不能带他,一路上打的还不如他吃的多,咂么嘴的声把野兔子都吓跑了。” 雍正脸一板:“你没吃?” 老曹也不示弱:“我再不吃点...你连那筐都得嚼吧嚼吧吞了!” 小六就像在看幼儿园大班里的小同学、因为一块饼干闹别扭一样看着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扯淡,妲己和二丫则手挽手站屋门前咯咯笑着看一群大男人拌嘴。 晚上的这顿饭却没有因为缺野味儿而冷淡,尽管赵佑良和那些士绅送来的东西小六死活让带了回去,可那些乡亲带来的土货却还是留了下来。 二丫要去侍弄掂几个菜,小六拦住她说甭费事了,拾捣拾捣烤着吃吧,二丫哭着喊着说这样太浪费盐,小六干脆让大成子新开一坛子酒说喝多了就不觉得浪费了。 鱼和鸡是大成子拾捣的,青菜和野菜是雍老四又摘又洗的,老曹非要给大家露露手艺、把那只鸡用树叶子裹了裹塞进了篝火底下,负责生火的吕二愣子一张白脸被熏得乌漆嘛黑的。 这顿饭和以往的任何一顿都不一样,每个人面前都有倒满了的酒碗、每个人脸上也都带着笑,吕布脸上笑没笑看不太清,熏得太黑了。 篝火辉映,一身素裙的妲己手里握着根咸带鱼,硬生生舞出了中央音乐学院舞蹈系导师的水平,小嘴里哼的调调小六从未听过,却犹如天籁,就缺个柏林爱乐乐团的伴奏。 不管别人,反正小六的心里挺舒坦的,一群曾经的王侯将相、枭雄诸侯,现如今都这么粗布麻衣坐在土上陪着自己乐呵,不自觉的就端起了酒碗。 谁料众人见他端了碗,也都收了眼神陪着双手把满登登的酒碗捧了起来,就连如仙如眷的妲己都收了舞姿坐了回来。 小六本想说都这么熟了咱别客套,又转念一想,自己毕竟是主人得先带个头,端着碗咕咚咕咚的就往肚子里送,期间还因为裤裆有点痒,这么多人在又不好意思挠,手用力拍了拍这才放下酒碗豪迈地说:“喝,今天痛快喝个够,赶明都特么给老子戒酒。” 老流氓瞪大了眼睛看着小六道:“你这的规矩有点别致啊。”说着也学着小六的样子拍了拍裤裆一饮而尽。 雍老四:“我就说史官都是饭桶,如此民间风情却不记载。”拍拍裤裆也喝了。 吕二愣子皱了皱眉,也不多话,直接拍裤裆喝酒。 大成子哭丧着脸,噼里啪啦的对着裤裆一顿乱拍,嘴上还说:“鹅以前不知道这规矩嘛。” 妲己都快看傻了,羞着脸想了半天才说:“自古太白斗酒诗百篇,看来他不见喉结、胡子稀薄是有原因的。”说着轻拍自己膝盖抿了一口。 二丫错愕的看着众人,好半天才咯咯笑着说:“你们太能扯了。”作势直接要喝,众人瞬间横眉立目的瞪着她,二丫也只好学着妲己的样子给自己来了一下。 第四十五章 史上第二酒局 一轮酒方罢,二泉月初升,三弦弹拉曲铮铮,小院歌舞升平。 一碗水酒下肚,辣是没多辣、就是凉,这年头的酒顶大天了才二十几度,更何况是这种山野小铺子里的地瓜烧,比起北亰那绿棒子大燕京度数高点也只是有限。 小六抡着酒坛子要倒酒,妲己却欠了欠身接了过去,相当规矩的双膝席地给二丫先满了几滴:“婶娘之姿凌于九天、俘天下英杰魁首之心,世间的女儿家皆该与婶娘同醉,小女先给婶娘倒满。” 小六听着妲己的话手心里可全是汗啊,也幸亏二丫听不懂几句这些之乎者也的调调,不然准一巴掌把妲己糊死在地上。 就听这小靓妞又笑着说:“在座诸位皆为......”,她话没说完,发现小六正瞪着牛犊子一样的眼睛瞪着她,赶忙收了嘴道:“在座诸位皆为小女的家人,小女就按我六叔父给大家的称呼排序斟酒了,万望勿怪。”说着抿嘴一笑。 许是其他人见识的多,正眼都没看一眼,反正小六是没把持住,眼睛都直了。 她说着,先给大成子缓缓倒满:“李大叔心怀万姓,壮志凌云,当得起豪杰二字,小乔有礼了。” 李自成把胸脯子拍得啪啪作响,眼睛通红的一仰头干了。 随即又对吕二愣子微微一笑:“吕二叔单人独骑可挡百万雄师,也是英雄了得,小乔佩服之至,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切莫再有离别之苦。” 吕布这才知道小六嘴上时常说的二愣子就是自己,但也没有介怀,妲己的话句句戳他心窝子,两米三的汉子眼泪转了几圈,一仰头喝下了手中的苦酒。 妲己又看向雍老四:“雍四叔的勤勉当为楷模、大一统更是雄视天下,雄主二字当之无愧。” 雍正正眼都没看她,嘴上只念叨一句:“你再叨叨...鱼就糊啦~” 妲己却不以为意,转头瞧向老流氓,还未开口,曹操就自己单手端着酒碗:“你说的没用,把罗贯中那老王八蛋叫来,老子neng死他。”说罢也是仰头见碗底。 二丫瞪着俩眼睛已然懵圈:“你们衡阳人说话都一套一套的吗?”扭头又问二愣子:“这次逃难跟家里头的走散了啊?” 妲己莞尔一笑,又姗姗走到小六跟前双膝席地,轻叼下唇、眼波中似有万千情愫道:“叔父才情之罕见......” 小六赶紧夺过酒坛,打断了这货真价实狐狸精的话,再让她说上两句,二丫准能跳起来一屁股坐死她。 谁知二丫却特别恰合时宜的开了口:“你快说说,你叔他咋了?” 妲己的位置本就侧背着二丫,此时更是对小六挤了挤眼睛,一脸顽皮的看着小六,后者赶忙正色朗声:“捡要紧的说!”又朝妲己瞪了瞪眼。 妲己的明眸折射着皓月的微光,口中含笑的说:“叔父对婶婶的眷恋和爱慕世上罕见,懂得真情,实为当世男儿之杰。” 小六这才松了一口气,就听二丫大声叨叨着:“我跟你说啊侄女,那是以前他病了耍不出花花肠子,现在病好了你可得帮婶娘看住了他,男人心都花着呢。” 妲己调皮的睁着大眼睛,学着湾岛腔调侃的说:“真的吗?” 小六屁都没敢放一个,一仰头把酒干了,这口酒下肚,瞬间从心头到脚底板全热起来了,他又给众人满了碗酒道:“诸位,能赏脸凑在我这么个穷乡僻壤,这就是缘分,将来等风头过去各奔东西的时候咱们还是朋友。” 二丫听着话头不对,赶忙接口打着马虎眼说:“都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但得说好,你们喝完这碗可得吃点东西,不能光喝酒伤身子。”说着瞪了小六一眼,自己也抿了一口。 在场的众人可没一个拿小六的话当回事的,除了妲己。 许是酒意微醺,妲己淡红着脸问小六:“婶娘说是一家人......”说着又往小六身边凑了凑,顺直的黑发眼瞅着就要贴上小六肩头。 小六赶忙大巴掌敲在了妲己后背上,力道咚咚咚直响,敲得妲己咳嗦两声,小六才说:“你看你这妮子,不能喝酒还要逞强,呛着了吧。” 酒碗一次一次的被清空,又一次一次的被满上,头咯小六还记着数、生怕喝高了出事,到了后来自己也觉得有点飘,其他人除了吕二愣子之外、也都好不到哪去。 大成子自己面前摆了个没人用的酒碗,碗里始终满登登的,他嘴上叨唠着乱七八糟的听不清,看那架势每到动情处、就会用自己的碗和面前的碗碰上一下,在座的也许只有小六明白,他是在跟被小六遣返地府的吴老三、吴三桂说话。 吕布情况就好得多,他活着的时候天天搂着貂蝉饮酒作乐,喝高了就纵欲啪啪,这点酒在他肚子里兴许连血液都不用稀释就排出体外了,其实小六始终都想问吕二愣子,貂蝉到底多高多重,他实在想不出一个身高一米六、体重八十几斤的闭月羞花小萝莉,是怎么被个两米三的门板压在身子底下的,前世小六家的大床才两米三长,小六一米八的身高打着滚都翻不下去。 雍老四是一个十分懂得节制的人,满院子就数他喝的最少,但也数他吃的最多,几条烤熟的大鲤鱼他自己就啃了一大半,地底下的叫花鸡在他面前就像黄鼠狼见着活鸡一样整只含在了嘴里,可能发现实在吞不下,才又吐了出来由鸡屁股开始扫荡。 老流氓算是这些人里最尽兴的一个,先是对着月亮嚎了几句“杯盏如旧、耳目已新,纵失百里、情义千斤。”见没人搭理他便又往雍老四那凑了半天,雍正哪顾得上他?不得以这才端着酒碗往双眼呆滞的吕二愣子那挪,酒到憨时直接拍着二愣子大腿说:“当年我也是不得以啊,你也知道我多爱才,都怪那大耳贼在白门楼瞎絮叨,你也听见了,不然说什么我也会把你留下。” 小六赶忙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还说啥啊,喝酒!” 二丫问小六这是怎么了,小六只得硬着头皮胡说:“当年在一个戏园子,后来老曹把吕哥开除了。” 妲己可没像二丫那样一口口的抿着喝,酒林肉池过来的女人总算有些酒量,且不知是真醉还是假寐,喝着喝着竟然把脑袋瓜儿往小六腿上一埋,呜呜呜的哭了起来,二丫只当她是侄女辈的也不多想,反而凝着眉毛对小六说:“你看你把人家吓的,以后可千万不能提各奔东西的事了,这姑娘准以为你又要把人家卖去怡红楼!” 这一夜,大成子喝得干脆睡在了院里,曹操追在小六身后不停的跟他吹着自己当年的往事,直到院子外一个女子的声音低呼小六的名字,他才从这乱糟糟的酒局里醒了过来。 第四十六章 杨门虎将一家亲 院外正在叫着小六名字的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整整三天的黄四毛。 小六叼着根啃得差不多的鱼骨头诧异的看着那张苦瓜脸,又偷偷瞄了瞄四周,却发现根本空无一人,只有黄四毛自己孤零零的站着,头发有些凌乱,衣衫也很是不整。 “咋了?你不会是被阎王爷开除了吧?”小六说着递过去一副相对完整的鱼骨架:“吃吗?” 黄四毛撇了撇嘴,对着鱼骨架吐了口吐沫又递还给了小六,顺道递了颗烟:“别找了,没别人,就我一个来的。” 小六看她神情有些不太对,脸上充满了焦虑和落寞,便道:“黑灯瞎火的你是不是让流氓劫了?”他本是一句戏谑,是谁黄四毛忽然哭丧起了脸道:“哎,差不多吧。” 有一句“流氓兄弟们辛苦了”在小六心中一闪而过。 谁知黄四毛却说:“这几天地府炸开了锅,很多人听说你把平西王遣返阴间、下了十八阿鼻都拍手称道,说你是寇天官再世、包龙图临凡,你这阳判现在在地府的名声,恐怕已经直追十殿阎罗了。” 黄四毛着重的在寇天官和包龙图上加重了语气,寇天官自然就是寇准,包龙图则是古代演艺圈对包公的爱称。 小六有些疑惑,以他的聪明劲早听出黄四毛这是在为什么事打伏笔,但由他举的这两个例子来看,她马上要领来的这个人很可能也是北宋的人物。 苏东坡还是欧阳修?范仲淹还是王安石?最好是李清照,史说这小李妞儿人比花黄瘦、身可盘于涟漓之上,绝对的柴火妞里的极致,哎,怪不得她克夫,太瘦了,属于只能看不能摸的那种。 黄四毛见小六面色游移,干咳一声:“别瞎猜了,的确是北宋的。” 小六赶忙问:“真是李清照?” 黄四毛立刻面显尴尬,眼神飘忽的道:“别瞎说,易安居士连阎王爷都没沾着便宜就被天庭召唤了,放心吧,我以后再也不往你这瞎领人了。” 小六屏住呼吸问苦瓜脸的黄四毛:“你是月经不调了、还是良心发现了?” 黄四毛很郁闷的眼神说:“自从吴老三回了地府,你猜怎么着?那几百号人都拿你当了人物,其中有一家子人格外热衷,非要来你这看看。” 小六明显听出了话外音、脸吧嗒往脚面上一沉:“什么特么叫一家子啊?” 黄四毛都快哭了:“你以为这几天我没来找你是我偷懒吗?地府鬼脑袋都快打成猪脑袋了!谁都想都往你这挤,最后老杨家干脆摆了个擂台,不服就上擂挑战,整整三天,把个地府折腾得像菜市场似的,我这不是来求你来了吗?” 小六一口烟忘了往外吐,直接咽进了胃里:“你啥意思?” 黄四毛憋屈着说:“反正我是管不了了,杨家一门七郎八虎、八姐九妹已经收拾好行李了,你看着办吧。”说着自己撩起额头:“你自己瞅瞅,杨排风那小蹄子一棍子把我抡的,都长了犄角了!” 北宋历史上的潘美和王侁二人合谋害死杨家一门忠烈,致使一群老少寡妇挂帅征战沙场,要说冤,北宋一朝也的确没谁比他们更冤的了。 小六抱着特别特别侥幸的心态,心平气和的问:“你一定搞定了他们,不来了对吧?” 黄四毛哭丧着脸摇着头:“你要是有本事你就钻地府去说,反正我挨了一棒子算全明白了,枪杆子底下才有话语权!你最多还有十几天时间,上上下下几十口子等流程办完了转瞬就到,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黄四毛就像居委会大妈发完通知一样转身就要走,小六一把拽住她:“你们神仙也是爹生娘养的,你瞅瞅我这三间破草屋子,怎么特么睡好几十口子人!更何况还有杨文广和穆桂英这样两口子一起来的!睡大通铺人家想那啥也不方便啊!” 黄四毛顿时陷入了沉思。 小六又说:“你今天北宋老杨家闹事你就往我这折腾,赶明儿岳飞那撼山易、憾岳家军难的三百背嵬军来了我又咋办?占个山头当寨主去吗?” 黄四毛这次倒是回答的干脆:“岳家军那三百人你不用惦记了,再肖强那呢,哦对了,你不认识那孙子,找天领来你们见见,互相交流交流经验。” 小六瞅着黄四毛一脸耍泼皮的模样,也懒得再矫情,一撸袖子露出手掌上的绿线道:“反正这些人来了我也养活不了,你自己瞅瞅,眼下这院子里的七口人就差点要了老子的命,现在能不能保命还两说呢,这几十口子人来了,万一饿死一个两个的你别找我麻烦!” 黄四毛对小六的手看都没看上一眼,随口道:“老杨家的事儿算是定了的,说啥也没用,小六同志,困难总是有滴,想当年红军万里逃亡的时候.......” 小六赶忙道:“英雄先烈永垂不朽!”(不打岔会被删书) “反正你自己想办法吧,至于钱的方面.......”,黄四毛似乎故意顿了一顿,小六立刻双手合十、摆出了求送子观音给俩大胖儿子的模样。 “钱的方面也得你自己想办法,地府的黄纸在你这反正也用不了!”,黄四毛一嘴炉灰渣子的打着哈哈。 小六想撸胳膊抽丫挺的,黄四毛却一蹦老远的说:“你可想好咯,你敢动手,我就敢撕衣服对着院里喊耍流氓,到时候白花花胸脯子一露,看你媳妇信谁的。” 沈小六突然有了一种被人强迫着分开腿躺下、又不能收钱的感觉,咬着后槽牙问一句:“地府安排来了这么多人,我万一要是都留下,可就只能抢个山头占山为王了啊!” 黄四毛却不太在意:“你脑子里那系统要是同意,你推翻个朝廷都没事,但有句话我得说在头咯,无论是新安排来的人还是曹操吕布之流,都不能在这世上有什么子嗣,万一乱了人口,天庭一个雷就能让你万劫不复。” 小六梗梗着脖子:“老子也有天雷术护体,怕你个球?” 黄四毛嘴一歪歪:“你那天雷术是雷孙子,天庭的雷劫是雷祖宗!你想不想试试?” 第四十七章 妲己和裸睡 天刚亮二丫就摇醒了独睡的小六,说自己要去桑园帮工赚些家用,小六非常想告诉她:不要再去干活了,只要她想、她随时都可以买下北亰城的整个东城区,可他还是忍住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冲动,万一说出来,天知道会发生什么离谱的事。 二丫撞上院门的声音对小六来说完全是一种诱惑,就在他十几步以外的另一间屋子里,有个浑身肌肤白皙细嫩、小胸脯像娃哈哈大果冻一样有弹性的妲己,此时正搂着被子独守空房。 挣扎,绝对的挣扎,小六甚至已经趿拉上了鞋子,可他终究还是又脱了下来,啪啪正反两面抽了自己俩嘴巴后,指着自己裸睡的腰间那根直挺挺的大朋友骂道:“你特么就不能争点气?别总怂恿老子去干坏事!”,说完,一盖被子咬着后槽牙睡了过去。 当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是接近于晌午,可当小六翻身下炕时,却发现妲己那一双美到极致的小脸、正伏在炕沿上安静如处子般看着他,旁边还有一碗仍在咕嘟咕嘟冒着白泡的皮蛋瘦肉羹。 小六的第一反应是老天爷开眼,想什么来什么!第二反应才发现自己裸睡的习惯看来打今天起算是长江一去不复返了,赶忙裹被子。 妲己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睁着美眸看着他,似乎她这一早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看着此时的小六出糗一样,脸上美滋滋的。 起初小六一脸的窘态蜷在被子里,可后来他才想明白,她大姑娘都特么不害羞、小六一个站着撒尿的又拘谨个什么,如此一想反而坦荡了不少的问:“我衣服呢?” 妲己的双手垫在自己如晶玉般的下巴上,她就这么伏着炕沿,薄唇微张:“上午时给你洗了,一会就能干。”(“干”,一声) 小六又问:“那你在这干嘛?” 妲己连姿势都没变,大眼睛呼扇呼扇的像在扇风:“来偷人。” 小六哪成想这妞儿会如此直接,太阳穴瞬间感觉到一阵热血灌涌,可想想脑子里那杀千刀的功德系统,无奈的闭上眼睛道:“人是偷不走了,你先出去吧。” 妲己却抿嘴一笑,倩声挑逗般说道:“真的不用我服侍吗?” 小六心想着“孙子不想”,嘴上却昧着良心简单说了四个字:“不用服侍。”说罢便要裹着被子下炕。 妲己看着小六发窘的神态,逗得自己咯咯咯娇笑不止,开心的说:“我的沈下惠小哥哥,我是说服侍你喝粥,你当服侍什么......” 沈小六就像个土财主般往藤椅上一躺,嘴一歪、一口粥便刚好喂入,那温度不烫不凉、那滋味不咸不淡,一声声娇柔的“张嘴”紧着往小六魂儿里钻,钻得他浑身骨节都随之痒痒的。 午时刚过,赵佑良就派柱子带着人请小六过府赴宴,连轿子都抬了来,小六正在被妲己轻揉着肩膀、头都没抬的就让棍子滚蛋,棍子学乖多了,也不敢正眼瞧妲己、只蔫吧着转达说上仙如不受邀,赵佑良就派人把吃食带过府来,食盒稍后就配着暖炉送到。 要说这有钱人都是信誉当先,只是小六没想到赵佑良的信誉实在太信了,棍子刚离开院子,四个丫鬟和三个小厮就抬着十二个食盒颤巍巍的走了进来,小六一看,好家伙,这规制连桌椅碗筷都配置齐了,为首的正是丫鬟春桃,姿色平平、腰身也不见什么曲线,只是那对大胸脯,绝对让任何一个精神矍铄的男人充满食欲。 大成子众人皆已进山,小六和妲己两个人又哪吃得下这么多美味,只留下一坛泥封美酒道:“其他你们都拿回去吧,请姑娘转告赵庄主,以后不要再往这送东西。” 谁知春桃却盈盈跪倒:“神仙老爷,今后我们六个就是沈府的人了,这是我们的卖身契。”她说着从袖子里抽出几张油纸递给小六。 小六被春桃胸前的坠物晃得双眼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他抬眼看着自己这三间破草屋子,怎么也和大胸妹那句“沈府”对不上号,倒像极了讽刺之意,加之这功德堂秘密实在太多,这才不情愿的说:“乡野村户,用不上什么丫鬟侍女,你们回去吧。” 春桃却只是微笑着把几个人的卖身契放在地上,用石头压好道:“庄主说了,人今后就是您府上的人了,就算我们住在赵府也是还您的人,神仙老爷需要如果我们做什么......”大胸妹子把话顿了顿、含羞说:“无论做什么,奴婢们都愿侍候。” 小六看了看妲己,妲己却似笑非笑的也在看着他,大眼睛呼扇呼扇的像是在说:“你收下她们之前怎么也得先收了我。” 四个丫鬟和三个小厮被小六没好气的轰走了六个,却有一个精瘦男人始终垂首立在院中,穿戴也和其他那些人略有不同,紫色的袍子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头发也搭理得人五人六与众不同。 小六抬眼看了看他,问道:“你怎么不走?” 精瘦男人仍然垂首站立,也不答他的话,反问道:“您可是阳判沈兄台?” 小六扑棱一下跳了起来,直目愣登的看着精瘦男人:“你是老杨家派来打前站的?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那男人这才抬起头,一张红润的脸上微微一笑:“在下姓朱,并不识得杨家人,是黄上仙让我来找您的。” 小六狐疑的看了他很久,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以往都是黄四毛亲自领人引荐,这次的人却自己送上门来,再者说,黄四毛昨晚才说了下一波指定是天波杨家,这单啵楞的跑出来个野路子算怎么回事,还和赵佑良那一堆丫鬟小厮混在一起,他越想越不对。 小六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冷冷的道:“我不认识什么黄上仙,你请回吧。” 那男人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笑呵呵的由怀里拿出几小包东西,定睛一看,正是黄四毛经常给小六递的那种烟,这东西可是跨时代的玩意儿,它的出现、一扫小六心中的所有犹疑,肯定是黄四毛遣来的无疑。 只听男人笑呵呵的说道:“黄上仙说你这再过十几天就会当街要饭,所以专程让我来送钱的。” 小六一蹦老高,就像见着财神爷一样热情高涨,赶忙握住对方的手说:“朱领导快请坐下,您这么大的任务来之前怎么也不通知一声,我也还十八里相迎啊。” 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问道:“领导这次打算犒赏我们多少money?” 那朱姓男人却呵呵一笑:“只需沈兄为朱某做件事,事成之后钱绝不是问题。” 小六的脸由高涨得通红变成了冰冷,又由冰冷转为了菜叶子色,心骂自己没记性,黄四毛什么时候有过这份好心,冷冷道:“先说好,作奸犯科有违天良的事儿老子不干,你叫朱什么?” 那男人丝毫没有被小六的情绪所左右,笑得十分淡定的说:“在下朱翊钧。” 小六一屁股差点从藤椅上出溜下去,瞪着眼睛道:“谁?” 那男人仍旧淡定可鞠的重复了一遍:“朱翊钧,哦,也就是你们所说的万历皇帝。” 第四十八章 万历哥来了 大明万历帝,也就是明神宗朱翊钧,九岁登基年号万历,现如今正是万历九年,就算小六的数学是趴在粪坑里学的,他也能算出万历皇帝今年虚岁应当十九。 可反观眼前这位,怎么瞅怎么像快小三十的模样,虽然还没露出抬头纹来,可举止和气质,哪里能跟二十出头的年纪扯上半点关系。 小六一脑袋雾水的看了看左右,妲己十分乖巧的盈盈走回正屋,轻轻的合上了门。 他撕开那几包烟,给这自称“万历帝”的小伙递了一颗,对方接到手里说:“吐纳间居然可仙气缭绕,可是仙家修炼之物?”说着自己学着小六的模样用火折子点上,一口烟吸入就让他足足咳了十几分钟,差点把这孙子的肺咳出来。 小六没见过这么二的皇帝,更加深了此君必是冒牌的印象,但沾着黄四毛那厮的边儿,小六也没必要一棍子打死,说道:“万历哥是吧,上个月皇家选美,你选了四个储嫔都谁啊?” 这事儿小六其实知道的也不详细,他只知道万历九年八月,那个真正祸国殃民的女人郑贵妃被选美入宫,自此开始了万历一朝长达三十余年的东宫之争。 小伙被刚刚的烟呛得直灌凉水,沙哑着嗓子说:“母后选嫔,在下实知之甚少。” 小六斜了斜眼睛:“那我怎么信你是万历皇上?” 那小伙却微微一笑:“此有黄上仙亲笔手书,其地府公职繁重无法脱身,特命在下持此书烦劳阳判。” 小六心道有这东西你叨逼叨个半天干嘛,翻开那张和擦屁股纸差不多大的白色布帕,只见其上歪歪扭扭写了九个黑字:“自己拉的粑粑自己擦。” 我了个擦,这啥意思?小六顿时犯起了嘀咕。 要说这字体小六确实判断不出是不是黄四毛写的,但要说这语气,绝逼是那老王八蛋的口气。 他抬眼看了看小伙:“你说吧,找我啥事?” 小伙微微笑了笑:“在下的确是当朝之君朱翊钧,也就是三天后横死在养心殿的倒霉皇上。” 小六闻言吓得一蹦老高,他先在地上找对方的影子,却发现地上空无一物,手里立刻抄起根树枝子指着对方:“别特么开玩笑啊,你是哪来的恶鬼,万历皇上这晌午的时间没准儿正啪啪后宫呢,你别糊弄老子。” 小伙也看向地上,随手挠了挠鼻子,神情有些尴尬:“此时正午,阳判大人不也是没影子的吗?”他说着,侧过身子伸了伸手,地上瞬间黑影立显。 小六仍然狐疑的问道:“可万历皇上在位四十多年啊,怎么就三天后横死养心殿了?难道......” 他瞬间想到了万历帝三十余年不上朝的事,难不成是这主儿死后,后宫隐崩不发、独揽朝政,编了个谎说皇上不朝,实则是后宫太后和在朝主事的张居正有一腿? 朱翊钧神情更是尴尬,双手抱着脑袋坐在了藤椅上道:“按理是四十多年,可谁知就在三天后的晚上,在下正于养心殿观书,却不料阴角处的密道突然被人挖开,三更半夜由里面钻出两个大活人,扬言要喝宫廷御制胡辣汤,还有一人说的话我听不懂,只说什么酒之类的,在下实在一时惊吓、不慎失足跌落台阶,谁知正巧一头撞上了殿柱。” 小六手指头轻敲着自己大腿,回想黄四毛给自己写的那九个字,再想想朱翊钧说的宫廷御制胡辣汤和酒,心里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问道:“那个跟你要酒喝的,是不是张嘴就鹅鹅鹅的?” 朱翊钧一拍大腿:“对,他喊了几个字,好像有鹅,那人嗓门大极了,一嗓子就吓得我跌落了台阶。” 小六蹲在地上双手一撮一撮的往下揪头发,心想着雍哥、成哥这俩败家玩意就不能让自己省点心吗? 他凑过去扶着万历帝朱翊钧的大腿,哭丧着脸说:“万历哥,千错万错都是兄弟的错,你看现在怎么办好?” 朱翊钧一皱眉:“你认识那俩贼人?” 小六很无奈,他是真想说自己不认识,可这事又能瞒几个时辰呢?到了晚上,等外出打猎的大成子和雍老四回了院子...... 他的神情映在朱翊钧的眼里,几乎已经等同于肯定的答案,朱翊钧口中喃喃地道:“怪不得他让我来找你,看来这事只有你有解决的法子。” 小六使劲一拍万历的大腿:“你吓死我了!你早说还能解决啊,我以为你这就算蹬腿儿翘辫子、结账了呢!” 朱翊钧被小六拍得惨叫一声、一捂大腿憋红着脸哼哼道:“那晚跌死之前还扭伤了腿,实痛矣。” 小六琢磨着眼前这人不会是黄四毛派来碰瓷儿的吧,赶紧搭茬问道:“赶紧说说现在怎么办才能让你回去,你放心,我后天一准儿拦下那两个杀千刀的吃货,一准儿不会给朱哥你添乱子了。” 朱翊钧哼哼半天才叨咕着说:“阳判大人,那就完蛋了,你必须得让他们去!” “为啥?他们不去不就不会出事了?” 朱翊钧却着急道:“我是来自三天后的我,这么跟你说吧,我手上握着自己的二魂六魄,如果三天后你的朋友没去行刺,那么养心殿里的我就会只剩下一魂一魄,最终变成个傻子,你懂吗?” 小六被他这“我我我”的搞得有些迷糊,掰扯半天才弄明白他的意思,其实就是说,事情既然已经是现在这个结果,那么即便中途打断了事情的发展,养心殿里坐着的那个人也会因为丢了魂、而变成个傻子。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忙道:“但如果他们去了,你不就会一头撞死了吗?” 朱翊钧反而凝视着小六:“想死哪那么容易,我在地上哼哼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才气绝,这也怪我,是我当天吩咐的执事太监无宣不得入内,只要咱们能在我断气前,让我附在我的身子上,我就能活过来了。” 小六再次被这种“我我我”的聊天方式绕得懵圈,直接说:“你是不是想说,只要你能在撞头后第一时间附在那具半死不活的尸体上,就万事大吉了?” 朱翊钧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只有一样比较麻烦......” 他把话顿住,眼神踌躇的看着小六说:“咱们俩当晚的行踪不能被你那两个朋友发现,不然我会立刻魂飞魄散,也就是说,咱们不能由密道里跟他们一起进去。” 小六顿时眉头紧皱的说:“那咱们就光明正大的从宫门走进去呗,你是皇上你怕个球?” 朱翊钧却说道:“阳判你怎么糊涂了?紫禁城是真龙所在,我那时身上只有二魂六魄,只要到了宫门,同样会形同呆嗫状,所以才必须拉着你一起去,你得扶着我,到那时候只要大内侍卫发现了咱们......” 小六瞪大了眼睛:“会咋样?” 朱翊钧没说话,只是用手比划了把刀的模样,朝着自己脖子上一抹....... 小六赶忙一缩脖子,连忙问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朱翊钧斜着眼看了看天,像是在思索,说道:“办法倒是有,就看你有没有胆量了。” 小六轻蔑的笑了笑,心说吕二愣子就是我的胆量,于是嘴巴一咧说道:“你说吧,没什么事能吓死我的。” 朱翊钧看着小六拽得要上天的模样呵呵的笑了两声:“杀了龙椅上坐着的那个,然后我就不用再附身了。” 小六一头汗的赶忙说:“还是第一个方法可行。” 第四十九章 绑来个硬茬子 夕阳未落,却仍未见大成子众人的踪影,反而是老曹第一个跑了回来,嘴上直嘀咕着“捅娄子了”,小六看着他叨叨咕咕的进了院子,又从厨房拎出那把七星刃火急火燎的又要往外跑,也不顾身边的万历小皇上,一把拽住了他。 这一问才知道还真是捅了大娄子,按着老曹的说法,他们今天进山打猎出奇的顺,不仅仅弄了三只野兔子,吕二愣子和大成子还合作着弄死头野猪,据说在野猪这件事上雍老四居功至伟,他见二人与野猪僵持不下,自己上去“亲口”咬断了那畜生的舌头,剧痛之下野猪当场倒毙。 小六差点吐出来,但见老曹那意思,显然还没完。 几个人也没带个绳子,只能拽着腿往回拖猪,谁知还没出林子就来了几个穿着人模狗样的家丁,为首的倒是华贵,拿个破扇子非说这山是他家包的,山里所有东西都是他的,包括这猪! “然后呢?”,小六催促着让他直接说重点。 老曹挣脱了几下看挣不开才说:“然后猪就被抢走了啊,你又不让我们动手,只能看着人家抢猪,结果你猜怎么着?” 小六把那把七星刃夺下来道:“别废话,赶紧的!” “他们还要抢我们的兔子,那老四能同意?坐地上死都不放手,几个家丁踹了他一脚,就打起来了呗......” 沈小六一拍大腿,心想这下算完蛋操,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这些人的良民证还在棍子那办着呢,最怕见的就是官,万一打死了人,连带着自己和二丫都脱不了干系,赶忙问:“人伤得重吗?” 老流氓要抢匕首,也不答小六的话:“你再不给我刀,可就出大事了。” 小六哪肯给他,给了他才算真要出大事了呢,骂道:“滚蛋,老子问你出没出人命!” 曹操却一瞪眼睛:“出什么人命?我们下手有分寸、伤都没留下丁点,制服后直接用他们捆猪的绳子绑树上了。” 小六长出一口气,又觉得不对:“那你回来拿刀子干嘛?” 老曹眼睛都急红了:“你这娘们唧唧的可真耽误事儿,我说他们的衣服好就扒了下来给咱们自己穿上,谁知道那个领头的是个假小子,衣服一扒下来全露馅了,我们解绳子想给穿回去、吕二愣子系的绳子又解不开,老子回来拿刀去割绳子!” 沈小六一脸无语的目送着曹操拎刀跑出了院门,他想跟去,可又觉得自己去了反而连个后手都没了,干脆往藤椅上一坐急得直哼哼。 这一着急直急到了天黑,小六就像小寡妇盼汉子一样扒着院门向远处眺望,离得老远就见大成子他们四个屁颠屁颠的扛着俩大黑影子回来,其中一个很容易辨认,那是头还算年幼的野猪,因为体型不硕大,而另一个却和这野猪的个头差不多,离近了才看清,原来特么是个衣衫凌乱的小伙儿。 小伙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张“自来笑”的小嫩脸,尤其是那粉嘟嘟的小嘴儿,衬得小伙有一种男生女相的感觉。 等等,男生女相?小六一个激灵忙拉住正在洗手的老曹问道:“这不会就是你们扒光了见着真材实料的那位吧?” 老曹一撇小六:“咋?你想看自己去扒,我可不干了,给她穿衣服比给野猪剥皮都费事。” 沈小六差点一扬脑袋晕过去:“你们把她带回来是几个意思?” 大成子一扒拉小六:“让我也洗洗。”却没人回他的话。 再三催问才知道,这几位爷原来心里也有怕的时候,尤其是小女子口口声声喊着要让顺天府来拿人的时候,这几位爷干脆把她绑了回来...... 小六心想绑回来也好,好说好商量呗,大不了拿钱堵堵嘴,天知地知的事儿又没对人家姑娘干啥,待会儿把人送回去也就是了,可一想有不对,忙问雍老四:“你们就只把这小妞带回来了?她那些家丁呢?” 雍老四抖了抖手:“五个家丁,人太多,都扛回来就没法扛猪,他们还在林子里捆着呢,我们先回来跟你商量个对策。” 小六气得直翻白眼,赶忙让吕二愣子带上几个人进山救人,这大黑天五个绑在树上的大活人,那林子里无论跑出个什么四条腿的,份量正好一顿晚餐。 二丫还没回来,保不齐又是去王寡妇那扯闲篇儿去了,眼下这三间破草屋加上花红柳绿的院子、却只剩下两个男人和两个女人。 而现如今,两个男人和其中一个女人正蹲在那个被绑得像野猪一样的女人身边,互相嘬着牙花子。 万历朱翊钧把整件事都看在眼里,他本就年纪不大,看着这样的事也不着急、反而觉得很有意思,一脸坏笑的对小六说:“想不到你们神仙还干绑票的买卖。” 沈小六都快哭了,可朱翊钧的话也提醒了他,语气低三下四的求人,倒不如先吓唬吓唬这姑娘,保不齐姑娘心惊胆战下直接要求双方写个《互相谅解备忘录》什么的,倒也省了不少唇舌。 可天底下的事儿哪有那么称心如意的? 这也可能是人员配置有问题,白白净净的沈小六加上个精瘦小伙朱翊钧、再带上个倾国倾城的妲己,这仨人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山里的土匪,任凭小六恶言说尽,那姑娘就是死气白咧的嚷嚷顺天府。 小六甚至已经脱了个光膀、全身上下只剩一条绔裤作势要就地强来,那姑娘都丝毫没有动摇的闭着眼睛哭喊“顺天府”。 顺天府本就是大明一朝延续到大清特有的行政机构,很像后世的北京第一监狱外加总理办公室,掌管刑名典刑和帮皇上扬名。 就在小六觉得这事儿看来妥协不了、无语的认为自己碰着个硬茬子的时候,万历朱翊钧却轻拍了拍死活不敢正眼的姑娘问:“姑娘你别害怕,你始终喊顺天府顺天府,你是不是就住在顺天府啊?你家人在那当职?” 要不怎么说人家能当皇上呢,这智商就是比普通人高不少。 姑娘狠命的点着头,小六一拍大腿问道:“你是不是想让我们把你送回顺天府,然后咱们的账一笔勾销?” 姑娘点头的频率瞬间加快,令小六瞬间想起了后世的缝纫机突突突时的样子。 小六灵机一动,准备用洞察术看看这姑娘三天内的运势,如果人在城里的顺天府,那他自然大可不必担心,但如果出什么意外,也好有个准备。 可谁成想,小六无论怎么翻,这姑娘所在的位置始终都是他这三间破草屋子。 第五十章 咋就成反贼了(求收藏) 实话实说,小六对绑票这买卖实在是没什么经验,刑讯逼供更是一窍不通,这才闹了刚刚的那一场大乌龙。 事儿呢...说简单也简单,说白了就是四个村汉和一个姑娘之间的误会。 可这事说复杂却也很复杂,大明一朝对耍流氓这个罪名的定义十分严苛,后果和杀人没什么两样。 最终的结果呢?当然是皆大欢喜了,只是中间有个小插曲,那几个被绑在林子里的家丁不见了...... 小六瞧着走回院子的雍老四没事人一样,气就不打一处来,那姑娘就像见着瘟神一样瞧着他们几个,最终,小六还是套了驴车,让吕二愣子和妲己两人护送着姑娘回了城。 当然了,条件也已经讲好,毕竟这走光的事他们四个也是无心,谁让姑娘自己男扮女装的,更何况也没全看见,里面还穿着小衫呢,大不了今后老死不相往来也就是了。 姑娘也还算通情达理,没过多纠缠就自己要求赶快上驴车,小六才不傻,他让妲己找了块黑布蒙住姑娘的眼睛,仿佛所有绑票的好像都是这么干的,决不能让肉票记得回来的路。 一件事情看似就这么平息了,前脚驴车动身,黑灯瞎火中二丫的人影就推门进了院子,隔得老远万历小朱就盯着人影看了半天,小六还以为他是经过了养心殿人影事件后对所有潜入的影子都有了恐惧感,刚想安慰时小朱却自己走出了屋,直奔二丫人影而去,嘴里直嘀咕着“神仙姐姐。” 小六也不知道这神仙姐姐是几个意思,但看小朱走路的着急样,很显然是认错了人,他倒不怕二丫会受什么惊吓,反而在为朱翊钧捏了把汗。 结果和他所预料的也的确八九不离十,只见两道人影目光一对,小朱就像见着黑白无常一样噔噔噔退了好几步,险些一屁股坐进井里。 二丫疑惑的走过来:“这谁呀,怎么莽莽撞撞的?” 小六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说了句“官二代”,也不管二丫听得懂听不懂,自顾自的朝小朱走了过去。 朱翊钧背对着小六坐在井边,正丧目耷眼的自己发呆,嘴里叨咕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小六拉住他,朱翊钧却带着哭腔的说:“我小时候跌落湖中,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影在水里把我托了出去,这身姿我记得特别清楚,可是......” 小六呵呵一笑:“你是想说这张脸有点超出预期是吧?” 朱翊钧几近哽咽:“自从地府走了一圈回到这里,我始终对自己能继续活下去抱有十足的信心,可是刚刚看到这女人的时候,我突然有了一种回地府的想法。” 小六眉毛一竖:“别胡说八道,她是我内人!”,这就是他的脾气,自己媳妇长得难看却只能自己说寒碜,其他人半个不字都不能提。 朱翊钧略一尴尬,赶忙拽住小六的胳膊:“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想说宫里的宫女成百上千,却找不出一个像令伉俪如此极致的身材的,你不知道,每当我回想起湖里的那个身影,总会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令伉俪如果能稍稍好看一点,我将来一定秉承母后,封她公主身份,将来我也能时时的看着她。” 朱翊钧偷眼看了看正屋,带着哭腔的说:“可现在,我再也不敢回想湖里的那个人影了。” ...... 小六的一觉直睡到太阳老高,没办法,他为了等吕二愣子和妲己,自己一直等到凌晨才把二人盼回来,过程是复杂的,结果是美满的,人是送到了,可小六总是觉得这事儿没完,因为他用洞察术看过,那姑娘在三天后仍然在自己院中,难道是洞察术搞错了? 可洞察术又怎么会错! 为了以防万一,小六还是让大成子带着其他三人提前进了山,名义是打野味,但却特别叮嘱了几人不到天黑不能回来。 严格意义来说,他们没有户口,属于黑户,朝廷早在几年前就搞了“一条鞭法”,对这种黑户的处理很严苛,那是要入徭役的,小六不敢冒险,当然了,他也很担心这哥几个一时冲动,跟找上门来的家属动起手来,也是个麻烦事。 可他却忘了,他把这几位送进了山,自己身边却连条能汪汪的狗都没留下,二丫、妲己和万历小朱这几块料,兴许妲己还会两下子剑舞,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唬住人。 午时还没到,村头便是一阵乱,片刻后就看着几十面旌旗携着黑压压的官军朝小六家的方向袭来,人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为首的三个人都是中年男人,当中那位身穿文官朝服乘的是马车,左右两人每人一匹高头骏马,各自穿着武将铠甲,煞是威风。 文官撩开车帘,转头向车内问道:“曼雯,你可看清了山贼就住在这里?” 车里顿时传来一阵骄横的女声:“没错爹爹,夜里虽看不清,但那残花败柳的院子独此一处,就是那。” 马车内伸出一双小嫩手,直指远处的小六家。 来的人是谁呢?正是大明顺天府尹郑承宪,昨夜几个家丁跑回府上说小姐让山贼截了,老郑本想点齐手上的护城兵立刻动身,谁成想郑曼雯却自己屁颠屁颠的回来了。 可这郑曼雯见了她爹的第一句话竟是:“爹爹,我为你筹划了一件大功劳。” 于是,好心好意、好吃好招待的沈小六瞬间变成了反叛朝廷、占山为王的寨主,大成子、二愣子、雍老四和曹老流氓也成了郑曼雯嘴里的四大金刚,至于小六的功德堂院子,自然也就成了匪巢,她甚至还不忘杜撰出一百多号反贼喽啰兵出来。 这不,郑承宪一大清早就派人调五城兵马司和京畿卫戍营的人,连带着自己的顺天府家底共计八百多号,打着“剿匪”的名义浩浩荡荡朝定福庄开了过来。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居然还拖来了一门红夷炮,离小六家院子老远就架了起来。 先动身的斥候早把小六家的院子摸了个一清二楚,回话说院内满地皆是鲜血,定是匪窝所在。 他们哪知道,那是昨晚收拾野猪时洒在地上的猪血,二丫一个不小心弄反了盛血的盆,为这事儿二丫还哭了一鼻子,要知道猪血在这样的穷苦人家里,同样是好东西。 郑承宪连战前动员都懒得做,他满心想的都是赶紧拿下匪首好回去领功,也让自己这个从三品的乌纱帽升个正的,而他身边另外两位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呢?他们都是戎马生涯的主儿,对升官这事看得不重,但如果抄了匪窝,那匪首多年积攒的匪资可就尽数归了他们,更何况要想在这京畿重地周边遇着波反贼,那可是不知道要等多少年才有这样发财的机遇。 “咚”的一声巨响,红夷炮朝着天放了个空膛,八百兵丁像潮水一样把小六的功德堂为了个水泄不通。 第五十一章 无妄之灾(求收藏) 照理说,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动兵,那是要有五城兵马司右指挥使的批文的。 如果要调京畿卫戍营出来,那更是得有兵部乃至皇上的口谕才能起刀兵。 可惜了这位郑承宪郑大老爷,一来为女出口恶气,二来更是立功心切,仗着自己家中有些钱财底子,生生私下里调用了卫戍营的兵权,当然,事后也少不了打点这些兵痞些封口费自然也不必说。 兵痞们想的是什么呢?上至五城兵马司的钱千户这位正五品和卫戍营的孙百户这位郑承宪的亲外甥,下至每个手持刀枪的大头兵,哪个不是为了钱来当兵的? 来之前就已和郑承宪说好,要出力可都是顺天府的衙役出力,他们这些大头兵却伤不得,伤着一个回去就没法跟上司解释,各个儿都抱着站脚助威白拿银子的猫腻心思。 于是呢? 围是围了,春花秋月般的院墙也踹得一根站着的木头不剩,可真当八百官军衙役手拉着手齐声呐喊着冲进院中的时候...... 小六正端着盆井水漱口; 二丫手里拎着两把芹菜刚从屋里出来; 就属妲己最雅致,她刚缝好那件答应小六的锦衣武服,正站小六身后比量了。 三个人几乎被这如钱塘江大潮般的呐喊声吓一哆嗦,小六更是差点把手里的盆扔进井里。 八百刀兵的惊讶程度其实也比他们好不到哪去,原以为院中怎么也该有个聚义堂、龙虎厅,最少也得有面“替天行道”的旗子戳院里,可谁成想这里除了三间要倒不倒的破草棚子外,就只剩下两个怎么看怎么都像良民的乡民,当然了,妲己除外。 郑承宪看当兵的呆立不动,赶忙从马车里翻了出来,急急忙慌挤进了人群,嘴上不由分说的喊着:“统统拿下、统统拿下。” 可当他真正面对院中的三人时,他也有点傻眼,可当着众人又不好问什么,他闺女倒是机灵,自己凑到老郑耳边说:“就是这个人,就是他带着人绑了我,最少能定他个山匪。” 老郑有些懵圈,如果只是山匪,他可无权调用五城兵马司的官军,皱着眉头道:“不是说叛匪吗,怎么成山匪了?” 郑曼雯轻轻捅了捅老郑:“爹爹你怎么糊涂了?是山是叛还不都是您说的算?只要能搜出把菜刀来,再有我的口供,他们就是叛。” 郑承宪不是个笨人,不然他也不可能从一个北亰大兴的米商一步步踏上仕途,现如今更是官居从三品的高位。 “衙役们,把这三个叛匪给我拿了!”,老郑的嗓子很少这么洪亮过,今儿是头一次。 小六哪是那么容易吃亏的人,盆朝人堆一甩,左手拎着二丫、右手拽着妲己就往屋里跑,可还是迟了,自己的后腰被人拽了个结实,不及他反应就被绳子圈了三圈,勒得他直哼哼。 索性危急关头小六飚足了力气把两个女眷推进了屋里,也算暂时免于羞辱。 “啪”的一声脆响,郑曼雯的耳光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小六的脸上。 这女人一改昨夜间娇柔体弱的模样,咬着雌牙狠狠地对小六问道:“昨晚扬言要推翻朝廷的那些人呢?” 此时的小六嘴已被堵上,郑曼雯找这么个节骨眼说话完全是先下手为强,直接把事情定义成了叛匪,也好给她爹一个出兵的借口。 沈小六手被绑着,胳膊也动弹不得,他悔啊,即便这贼婆娘不抽自己这一耳光,他自己都要正反给自己来十下,眼下的他心里只有一句话:“老天爷你特么睡着了吗?” 郑承宪的一句“搜”,顿时将整个气氛推向了高潮,兵痞们哪管什么叛不叛匪的,眼睁睁看着屋里那个大美人儿,谁不动心谁孙子! 能抢进正屋的进了正屋,体格弱点的、站得靠后的就只能奔向侧屋寻点能典當的物件。 片刻的功夫,正屋和西屋几乎同时爆出一阵巨声的嘈杂,正屋自不必说,小六眼睁睁的看着一男两女像狗一样头发披散着被人拎了出来,押着妲己的官兵最多,一个柔弱女人竟有十几个彪形大汉前后围着,只是上峰没有发话,谁都不敢动手动脚罢了。 与其相比,二丫就不怎么受待见,身后只有个一脸不情愿的矮个子推推搡搡,万历小朱和二丫的待遇也没什么两样。 而西屋呢?功德箱被人一脚踹开,数百两银票散落一地,那尊灶王金像连同香案也被人抱了出来。 “爹你看,他若不是叛军,这里若不是匪窝,一个乡野村汉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钱?还供着金佛?”,郑曼雯眼瞅着西屋里出的货,赶忙见缝插针的说道,说完还不忘又给了小六一个清脆的耳光,小六想拿牙咬她那双白爪子,可惜动作太快,反咬了自己的嘴唇,鲜血顺着下巴往下淌。 钱、孙两位百户自看到金像的那一刻开始,眼珠子就再也没动过窝,他们带着这些兵痞、图的不也就是这些黄白之物? 可郑承宪却不然,他的眼睛也直,却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一人,一个一身寝衣、头发凌乱的年轻人。 “你...你叫什么?”老郑隔得老远的问道,他的嘴唇有些颤、声音有些抖。 那一身寝衣的小伙却闭着眼睛低沉声音问道:“你前日不是还拿着奏折在朕的上书房、对朕说顺天府当为衙役开缺,以展皇家威严,难道今天就不识得朕了吗?” “嗖”的一声,一个物件儿由那小伙的手中脱出,不偏不倚的砸在郑承宪的脑门上,如果是刚刚那个飞扬跋扈的郑承宪,哪会受得了这份气。 可现在的他,手捧着的正是当今圣上、万历帝朱翊钧每日挂在手上的正黄手珠,两条腿哆嗦得不能自已,咕嗵一声屁股朝天的跪了下去,脑袋险些扎进土里。 要不怎么说人家带的那是“官军”呢,一个个听着正屋门口那人一口一个“朕”,又见领头的大官磕头如啄米,哪个还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离得远的脑袋一低就往外跑,离得近的也一寸一寸的往后挪步子,最可怜的要数押着万历小朱和两女的那十几位,魂儿都快惊出来了,噗通噗通的跪在了郑承宪的身侧,其中一个大嗓门的正是羁押万历小朱的那位,他手指老郑哭着喊道:“小的们不知道这是皇上的偏宅啊,扰了皇上和小情人私会,都是他,是他说这里有叛匪,我们也是在为皇上尽忠啊皇上......” 话刚说完,七尺高的汉子竟然自己吓晕了过去。 第五十二章 诛三族(求收藏求推荐) 万里小朱对远处的树林摆了摆手,小六挖空了脑袋也没想明白他是要干嘛,难道他还有外援? 却听他说:“朕此次微服两日,本意拜会此处的沈家大贤,恰巧对昨晚之事历历在目,朕有所得。” 他轻咳了一声,嗓音虽仍有些稚嫩,但已显露威压道:“朕的子民在外缺衣少食,朕的能公子女却华服压箱、甘愿男装,顺天府尹郑承宪,你家里的民脂民膏是不是堆得实在没处花了?” 要不怎么说人家能干皇上这个高危职业呢,几句话之间就把吕二愣子他们抢衣服的事抹了过去。 此时的郑承宪连带着钱、孙两个百户,早已抖如筛糠,尤其是姓钱的,此时的他手里正捧着那尊灶王金像特别显得扎眼。 众人无一敢上前搭言,只有孙百户暗自捅了捅姓钱的,这样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屋门口台阶上站着的那位眼睛。 万历小朱温言:“众位将士,能见到尔等在一声号令下舍生忘死,虽是谎报,朕心亦甚慰,郑承宪!着你三日后拟出此次将士的名单,朕要逐一嘉奖。” 老郑一听皇上这意思自己好像最少还能活上三天,险些蹦起来,但仍是磕头道:“微臣死罪,微臣这就回去细盘点官军姓名,上达陛下。” 朱翊钧脸一沉:“朕让你现在就去了吗?你们仨觉得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你们仨”这种字眼在皇上嘴里说出来可不是什么好话,“俩仨”这种字眼本就是贵族阶级形容猪狗幼崽数量的土语,要换成别的文官听见皇上这么说话,保不齐就会来个以头撞阶、以保全自己的名节,可郑承宪却不同,他本就是大兴的一个商贾出身,当官是为了利益,至于什么名节不名节在他眼里全是狗屁。 钱百户听到皇上这么说,吓得赶忙把手里的金佛一扔老远,脑袋在地上嗑得砰砰作响。 万里小朱正眼都不看他们,冷哼一声:“卿家之女抢猎在先、胡闹在后,深夜惊扰大贤、贤却不怨且亲身送之归府,沈贤可谓淳朴敦厚至极,却不料会为自己惹来如此一桩恶事,若非朕恰在此处游历,其后果......” 朱翊钧有意拖了个长音,郑承宪嘴里已带哭音喊着:“微臣该死、微臣有罪。” 钱孙两个百户听皇上这意思是在给他们自己引道儿,赶忙一齐爬了几步跪在万历脚下:“末将今晨听闻顺天府尹急报,亰东定福庄叛匪纠集、兵力已有百余,微臣等立功心切,这才惊了圣驾做出如此蠢事。”钱百户说着说着,竟然自己用胄袖抹着自己的眼睛,看那架势完全是痛心疾首到了极致的哭了起来。 姓钱的虽然名字前面有个“钱”字,可他却是个如假包换的乡下苦兵出身,一步一步捱到这五城兵马司百户的位置,正五品的帽子虽在京官的眼里连条狗都不如,但在他这么个苦孩子眼中却是自己的门面,现下眼看着就要丢官掉脑袋,心里早把郑承宪一家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了。 万里小朱冷哼了一声:“你们看朕像尔等口中说的叛匪吗?” 钱孙二人立刻跪了个屁股朝天,钱百户一抹眼泪:“都是那罪女的一派胡言,反正都是一死,冤有头债有主,末将这就去把她脑袋拎来给陛下泄愤。” 万历和小六这才发现那恶女已经不在院内,事情一看不妙,竟然一个人自顾自的躲进了马车里。 不过钱百户的这一番话倒是令万历对他刮目相看,此人爱财不假,但骨子里还算有分豪气。 小朱自然知道,只要自己不点头,那姓钱的别说去杀人、就连站起来也是不敢,故意不搭理他说道:“郑承宪,尔掌管顺天府多年,邢判一道理应驾轻就熟,今日之事又当如何处罪呢?” 老郑心里那叫一个冤啊,明明是自己闺女吃了亏,就为了一点贪心,惹上这么一桩天大的祸事,听皇上的意思、女儿郑曼雯的命是铁定保不住了,这还算轻的,假如皇上真想定个“大不敬、乱军心、私遣兵、假谋功”,这四项里的任何一条、那可都是三族的重罪。 郑承宪犹豫了很久,把心一横老眼纵泪咬着后槽牙说:“一大明律,小女郑曼雯造谣生事理当问斩,微臣郑承宪乃其父,古有子不教父之过,理应同罪,但求陛下饶过我儿郑国泰和幼女郑曼婷,他们与此事无关,是微臣利欲熏心,求皇上开恩。” 话音一落,郑承宪整个人便再也跪不住了,翻身坐在了地上,哪里还有什么官体官威,从三品的大园俨然已经成了个失魂落魄的可怜模样。 可此时的小六却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郑承宪,刚刚他提起的家中幼女郑曼亭,如果小六没记错的话,不就是万里皇上宠了一辈子的那位郑氏郑贵妃? 我勒个去,这特么是怎么样一个剧本?何着眼下已哭成泪人的这位,没几年就成了万历小朱的老丈人?那自己不就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他嘴里仍被塞着东西,身上也还捆得结结实实,小六想在柴上加把火,干脆现在就宰了这姓郑的以绝后患。 可谁知朱翊钧看在眼里,却也不命人解了绑绳松开嘴,他沉默了良久,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等人给郑承宪求情,因为这个人在未来的两天里对这位魂魄型万历皇帝来说有着很大的用途。 可谁料地上跪着的另外两位却一个求情的都没有,连郑承宪自己的亲外甥孙百户都只当没听见,此时的朱翊钧正找不着台阶,恰巧看见沈小六上蹿下跳的想说话,呵呵一笑:“看来沈大贤人这位苦主要为尔等求情啊。” 小六差点哭出来,要不是嘴堵着,丫一准儿能把朱元璋的祖坟骂出轻烟。 万里小朱自持身份的端然站立道:“尔之过依律必诛三族,但鉴于尔之女为父谋途亦算孝道,尔又能为子女舍命求保,本朝自太祖以来便以仁孝治天下,死罪就免了吧。” 坐在地上满身是土的郑承宪一听死罪免了,扑棱一下竟然站了起来,但瞬间便反应了过来,赶忙再次跪了下去,脑袋像不要钱一样往地上撞。 小朱呵呵一笑说:“尔等死罪虽可免,但尔等带人毁了大贤的院子、又撞歪了大贤的豪宅,沈大贤一家又由此受了不小的惊吓,你当如何呀?” 郑承宪看着眼巴前这三间破草棚子心道:这...这是豪宅?再者说我们没进来的时候这草棚子就是歪的好吗! 可他自然明白现在谁嘴大谁嘴小,明知道这是皇上在给自己指路让自己破财,他又哪敢在这当口说上半个不字呢? 第五十三章 敲竹杠(求收藏求推荐) 拿钱买命这种买卖,无论是后世还是在这大明的万历年间,都是笔只赚不赔的生意,出身商贾的郑承宪哪里不懂这个道理。 万历小朱见他满口答应这才道:“令女曾言,此处后山乃你之产业,山中一切自当归你家所有,可有此事?” 饶是当今圣上已经把那个“尔”字换成了“你”,可他的这句话仍是让郑承宪刚稳一点的魂儿差点又由天灵盖窜出去,赶忙回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小女一派胡言,万岁切勿信之。” 朱翊钧含着笑的点了点头:“奏兑得也算得体,朕不是要责罚,既然这后山是你之产业,刚刚又毁了人家宅院,你就在这后山寻处灵妙所在,为沈家重修一座功德堂吧。” 老郑怎么也算是折腾了十余年米谷买卖的人,在山上盖三间破房子所需的费用脑子里一闪便知微不足道,心中大喜赶忙说:“微臣遵旨。”语气中哪还有刚刚那种要死要活的沮丧模样。 谁知万历又补充道:“功德堂既然称之为堂,三晋、九院、花园、别庭、鱼池、井月还是要有的,朕也不要求你按宗室的规制来建,你这三品大员家是什么样子,功德堂就建成什么样子就行了。” 郑承宪的双手深深的抠进了土里,看似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心中和肉里的那种无穷无尽的疼痛感,可还没等他缓过来精神,万历小朱的声音又由头上传来:“朕还有件事着你去办。” 刹那间,老郑有了一种“不行就死了算了”的错觉,杀人不过头点地,自己就办错一件事,皇上怎么没完没了啊! 万历呵呵一笑:“郑爱卿,朕着你明日亥时三刻带上这位沈大贤、手擎朕的手珠入宫,沿途如有内廷拦住,出示手珠即可同行,郑爱卿可有闲暇?” 这称呼从尔变成你、又从你变成了爱卿,老郑一时有点摸不着脉,偷眼看了看万岁爷,却见这年纪轻轻的帝王面色一冷道:“朕此次微服之事尔等今后不准向任何人提起,包括朕自己在内,都不必再说,连带这功德堂,建好之后也不必回朕知晓,听懂了吗?” 郑承宪和钱、孙两个百户、大小也是在官场上磨炼了十几年几十年的人,万历小朱这话一出口,三个人的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了皇上身边婀娜挺立的妲己。 这乡野里怎么可能有如此尤物存在的可能?皇上何其尊贵,竟能在这穷乡僻壤过了一夜,现在又让郑承宪按三品大员的规制建套新府邸,还不让对任何人说,三个人就是再傻、也清楚今后这功德堂便是皇上和这千娇百媚小美人的别院所在,异口同声道: “微臣(末将)懂了、懂了。” 等郑承宪看清了这个机关所在,立知天的大祸事转眼间就成了美差,由心里到屁股早美得开花,皇上能把这样的差事交给自己,今后的升迁可比抓住几个叛匪要快多了。 他甚至已经看到了内府司衙门右监察或者大理寺卿的座位在向自己招手。 万历小朱心里比谁都明白,这种酒囊饭袋当早除之,可惜了他只是个实体魂魄,明日附身的事只要办成,那么他在小六家这段短暂时光的所有记忆就不会再存留。 想到这里,朱翊钧长叹了一口气:“都起来吧,还不快去给沈大贤松绑?” 郑承宪自从跪在这冷土上开始,万历张嘴一个大贤、闭嘴一个良臣的叫着,他对沈小六巴结的心早就已经腾到了天上,打定了算盘认清了这位姓沈的必会成为今后内廷走动的红人,便第一个跳了起来,又是给小六解绳子、又是为他扑索身子,口口声声阿谀谄媚的说:“都在下的不是,令沈大人受惊了,稍后我在家里备一套上好的酒宴,为沈大人及家眷压惊,咱们兄弟间今后还要多亲多近啊。” 小六揉搓着自己早已勒肿的手腕,尤其是摸着火辣辣疼的脸颊,那恶女抽自己的两耳贴子的指痕历历在目。 更为甚者,一想起这姓郑的孙子几年后摇身一变成了万历老丈人的事,他就心有余悸。 他也不搭理郑承宪的拉拢,一甩袖子、手指着朱翊钧恶狠狠的道:“你!赶紧把这孙子给老子弄死,多一天老子都不想见着他。” 咕嗵咕嗵的三个人又跪在了地上,嘴里直哭喊着“微臣该死、微臣有罪”,天知道这位“沈大贤人”怎么会冒出这么句话,尤其是此位贤人的君前奏对,怎么也看不出个“贤”来,倒是有七分更像是个地痞无赖。 连万历小朱也被沈小六的一句话搞得尴尬了半晌,借着脚底下那三位跪地不敢抬头的节骨眼,暗自对着小六一顿挤眼。 小六自然明白他这是为明晚附身的事找出路,咬了咬后槽牙,可心头那口恶气还是挥之不尽。 朱翊钧冷声道:“沈兄乃是朕之益友,其才学上知一千年、下晓五百载,中晓仁和之道,他预言朕两日内会有微恙,三位卿家需对朕的交待格外记牢。” 五城兵马司的钱百户赶忙应声:“明日正是末将当值,必亲送沈、郑大人抵达宫门外。” 朱翊钧对他的这番话很是满意,什么事都缺有心人,这姓钱的算是其中一位。 郑承宪可是满心的埋怨自己,真想抽自己两下这张臭嘴,刚才还跟沈小六称兄道弟,结果皇上还得称呼他是沈兄,那自己怎么也该拿他当亲爹一样供着才对。 此时小朱态度缓和了不少又说:“三位爱卿,你们拆了沈大贤的宅院,现今郑爱卿已应诺重建功德堂,可建成毕竟还有时日,此期间诸位爱卿打算让他们住哪呢?” 三个人谁都不敢回话,天知道这圣上的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小六一看杀人是无望了,又不想沾惹这三位里的任何一个,长叹口气,心里也知道万历小朱的为难,便换了个口气说道:“圣上,草民此居仍能住人,院墙亦可修缮,不劳他们几位费心了。” 老郑惊喜的赶忙抬头问:“山上的宅子不用造了?” 小六真想一屁股坐死他,冷哼一声:“谁特么说不造,造!按着你们家的规制给老子盖两套出来!” 万里小朱一脸含笑,却再不发一言。 第五十四章 大火锅啊大火锅 小六这么说是有原因的,于他自己而言自然是越高档越好,可在这一没空调二没暖气的大明年间,其实只要遮风挡雨,那么住在哪其实区别并不大,眼下的这花院子就实属不赖。 可你别忘了,天波杨府的些口子马上可就要从地底下冒出来了,小六虽然不知道具体人数,可掰着脚丫子算也能算出来,三代杨家男丁含冤死的就有小二十人,女将更别提了,七郎八虎不少都是俩俩的媳妇,这还不算八姐九妹一群虎妞儿,如果再加上杨排风、穆桂英这类的,六十口子都打不住。 小六还曾经暗暗祈祷过,据说《水浒》里的青面兽杨志也是杨门后代,还有《岳飞传》里的杨再兴、《射雕英雄传》里的杨铁心和铁心哥那不争气的儿子...... 不过铁心哥儿子的儿子不正是杨过? 沈小六对这位独臂神雕侠倒是不感兴趣,但对他媳妇那可是仰慕了十多年了,也不知道小龙女能不能来,要是能再带来郭襄...... 完美! 如果这么算,特么两座三晋的大宅子都未必够住,也不知道如果跟万里小朱商量商量把紫禁城贡献出来,他能不能同意。 小六对他这种“奇思妙想”的奇葩想法完全不以为然,因为他现在在做的事已经奇葩到了极致,无论地府和黄四毛再出幺蛾子缺德的事来、他都不觉得还算个事儿了。 宅子是死活要建的,小六心头那口气哪出得完。 他又死气白咧的霸占了这位三品大员的马车,捎带手还抢了孙百户骑乘的战马,又觉得这姓孙的甲胄里面穿的锦衣不错,遂扒之。 这么说吧,除了钱百户外,其他两人算身上下的家当被沈小六这位“大贤人”扫荡一空,几乎只剩铠甲或绔褂、半光着屁股滚回的京城,要不是朱翊钧拦着,他很想把那门红夷大炮也留下,明年意大利那个传教士利玛窦都就要到北京了吗?转手卖丫挺的。 万里小朱临走还在火上浇了把油,他命人将恶女郑曼雯由马车里拽了出来,口口声声让她给沈小六当丫鬟一年以观后效,郑曼雯哭得几次晕死过去却不敢反驳,可小六踢死她的心都有,又哪里会留在身边? 最终朱翊钧笑呵呵的改口说让她暂时住在院里,明日开始便白天在山中督建新宅,晚上回宿,小六不知道朱翊钧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只好勉强答应。 老郑倒是对这样的决定满心欢喜,他还私底下暗暗告诉自己闺女,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多灌圣上些酒水,最好能和那美如天仙的女人一起侍寝,搞得本就一脸土泥的娇养恶女郑曼雯哭得更凶。 要论哭,这满院子里还有比二丫哭得更凶的人吗? 她本就是个乡下姑娘,哪见过这上千官军乌央乌央的场面,边擦着眼泪的手还在不住的发抖,抽泣着一个劲的问小朱:“你到底是干啥的?” 一场风波看似就这么过去了,院中的花花草草本就沾了小六身上的灵气,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复原如初,功德箱里的银子一分都没少,临了还多了几十两银票子,都是小六从郑承宪身上搜刮而得。 面对忙碌了一下午的一男两女,小六显然极端的不好意思。 俗话说:“没有什么烦恼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他想弄顿火锅暖呼呼的给二丫压压惊,自己七零八凑的弄了些菜叶子就往灶台黑锅里倒,可猪肉切片这事小六实在不在行,二丫手抖得又不行,便问小朱: “你们这年月有火锅吗?” “何为火锅?” 小六心凉半截,但转念一想,要是真没有,老子就去开个火锅馆子,也给那四个闲汉谋点营生,手上比划着:“就是一个铜盆,底下有燃气炉或者电磁炉。”他说到这自己也没了底气,因为这年月哪来的煤气。 小朱果然不出意料的摇了摇头:“做什么用的?” 小六一想没戏,便再也提不起兴致的道:“铜盆里烧水,水开了下牛羊肉和菜叶子白豆腐,煮熟了往嘴里塞。” 我说过了啊,妲己这三千年里可没少看书,她那精致的脑袋瓜凑了过来问:“此间哪有燃气,何不用炭火?” 沈小六这才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吃的火锅可不就是用炭的? “对对对,中间有个这样的炉子,炉子四周是铜盆,盆里放水、水开了往里放肉。”,他边说着,手上比划着一个柱体形状。 可无论小六怎么解释,朱翊钧还是一个劲的摇头。 妲己笑呵呵的看着二人一个吐沫星子四溅的说、另一个一脸无知默默的摇头神情,就像是在给自己找乐子,眼瞅着小六再不说话才温言温语的掩面一笑:“上仙说的可是镬斗?” 小六流着哈喇子顿时眼前一亮:“和我说的东西一样?” 妲己被小六的神态逗得咯咯娇笑:“上仙说的那物事叫古董羹,因肉食菜料投料入沸水时发出的“咕咚”声而得其名,承载之物名曰炭火镬斗,也就是你所说的火锅了。” 她说完,自顾自的掩面笑了起来,眉眼中自带了那种令人毫无厌烦的调笑感又道:“这事啊,你该问来自清代的雍四叔,他可是亲自把古董羹纳入宫廷御膳的人。” 万里小朱显然对吃没什么兴致,茫然问小六:“清代是什么朝代?” 小六一脸尴尬:“别问了,跟你八竿子打不着。” 朱翊钧轻叹口气说道:“其实你不必什么事都瞒我,明日附体之后,我地府走回来的这一遭经历,我便会毫不记得,连我自己现在都分不清,我到底是更喜欢原来谨小慎微的日子,还是喜欢跟你们一起像刚刚那样干活。” 小六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你先想想一会打算带我们去哪吃那个古董羹的事吧。” 就在这时,只听屋里传来二丫的一声惊呼:“不要!” 小六闻声才想起,他居然把二丫和那恶女郑曼雯忘了个干净,心道要坏事,赶忙抢步迈进正屋、一脚踹开了内房门...... 第五十五章 龙公子(求收藏求推荐) 小六踹开门第一眼看到的是恶女手擎一把明晃晃的剪刀。 万幸的是,这剪刀的刀尖对准的不是二丫,反而是郑曼雯自己脖子。 小六长舒了一口气,手指头抠了抠下巴问:“是不是觉得自己特没面子、特下不来台,不知道该怎么在这混下去?” 郑曼雯也不理她,一张粉嘟嘟的脸涨得更红。 小六呵呵一笑:“二丫你松开手,让她戳,自杀的人只能进阴曹地府,脸要么像牛要么像马,还有的像猪,到时候让她自己挑就是了,咱们犯不上跟她操这个闲心。” 沈小六可着实不是在开解她,而只是不想她死在自己家而已。 郑曼雯手里的剪刀松了松。 “好像还得每天光着身子、伺候阿鼻地狱里那些凶神恶煞。”小六仍然笑呵呵的看着她说道。 剪刀的刀尖又向下挪了挪。 小六嘬了嘬牙花子:“其实咱们俩的恩怨呢,说到底不就是俩大耳贴子的事?一只手就能解决了,你非要动我们家剪刀。” 刀尖缓缓下垂,垂在了她自己的小胸脯上。 他边说着,边把手伸过去,手掌一张,双眼温和的看着恶女郑曼雯:“我们要去吃古董羹,你拎个剪刀出去,掌柜的还以为是打劫的呢。” 任谁都猜不到此时的小六注意力有多集中,他随时都提防着准备好缩手,只有他心里明白,这小妞儿的性子跟生前的吕二愣子一个德行,天知道她下一步会不会恩将仇报的用剪刀戳自己的手心。 可最坏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当朱翊钧学着沈小六的样子、吊儿郎当迈出女眷内房时,耳后“啪啪”传来两记清脆的耳光声。 “我不欠你的了”,郑曼雯像是在自己跟自己较劲一样娇吼一句。 小六哪是嘴上吃亏的人,看似漫不经心的朝内屋说:“谁说不欠?别忘了山里那两套三晋大宅子啊,我的工头儿!” 浩月和夕阳同时登上天际,本是糙木的窗花此时已被映出银灰之色。 这个时间对于普通庄户人而言,已然接近于搂着老婆热炕头的时间。 可如今功德堂这些位,哪个算庄户人? 官道上,一匹马疾驰而过,又踏蹄而回,马上之人脖子上搀着一条粉色纱巾,这似乎已经成了这个人进城的特有装扮,正是吕二愣子。 而他坐下的那匹高头骏马,是小六下午从孙百户手里抢下的,可在吕二愣子的胯下,这匹马怎么看怎么就像条哈士奇。 三品大员的马车本能容下四个人,现今却只坐了三个女眷,起初老流氓死气白咧的要往上挤,自顾自的嘟囔着“挤挤才暖和”,在经过小六温柔的一脚后,一脸不情愿的回驴车上挤在了雍老四和小朱中间。 小六问小朱:“城里哪家的火锅好吃?” 小朱却茫然的看着小六。 小六略一反应:“哦,我是问古董羹,哪家好吃?” 小朱仍旧茫然的看着小六。 “我艹,这都特么快到十八里铺了,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哪有吃火锅的!” 小朱一脸懵逼的说:“你们套驴车的时候我就想问你,到底什么是古董羹。” 小六差点由驴车上撅过去。 “郑家大闺女!”,擦黑的官道上突然冒出小六撕裂般的喊声,随即马车里冒出个脑袋瓜。 小六撂着蹶子蹦上马车:“这地界就你熟,哪有吃古董羹的?” 三个女人同时摆出了一副无奈的表情。 郑曼雯怯怯懦懦的说:“那都是下人们吃的东西,平日里只有小馆子才有,我不要吃。” 一句话就说明了这小蹄子平日里没少逛街玩耍的本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句话放她身上根本就是对大成子弹琴。 小六不耐烦的问:“我就问你哪有!” “那都是小馆子和褡裢摊才有的大学,这时辰城里哪还有了,而且我想问......” 小六甩了一句“问屁”,也不管她说什么,垂头丧气的上了驴车。 雍老四显然比小六着急多了:“没得吃了?” 他见小六不说话,又说:“成大事者当有备而为。” 小六猛一抬头看着雍老四骂道:“备你大爷,吃!必须得吃,老子今天不吃上这顿锅子,就把你扔锅里。” 小朱轻拍了拍他:“上仙切莫着急,我倒是有个去处,许可为之。” “别之乎者也的,直接说” 小朱并不生气,笑容道:“城中有有两座私房楼,每日只供一桌,朕...在下曾便服去过几次,实为上品,可让他们派人采备。” 小六扯着脖子喊:“每天就摆一桌?别去了不开门。” 小朱笑了笑,也不说话,小六突然觉得自己脑袋是真生了锈,才想起来这北亰城里的规矩对他这种人好像不太适用。 “你说的地方叫什么名?”,雍老四急切的问:“可是闻轩楼”。 “一名澹烟楼、二名轻粉楼。” 小六怎么听怎么觉得轻粉楼这名字有股子脂粉气。 曹操直接从驴车上蹦了起来:“轻粉楼、轻粉楼,不改了,就轻粉楼。” 小六一把把他拉到身边:“带着女眷呢,澹烟楼吧,下回咱们几个偷偷的出门......” 事是这么定的,可到了城门小六才明白刚刚郑小妞儿在说的担心是担心什么,他们前脚刚进了城,身后的城门咣当一声关上了,城头还有唱门官高喊:“戌时三刻已到,城中太平。” 小六皱着眉头问小朱:“你定的规矩?” 雍老四却一指老曹:“是他,他儿子当年定的。” 自北魏开始,天下都城便是戌时三刻关城,亥时三刻宵禁,这还真是曹丕定下来的老黄历,宵禁时再有街上行走者,鞭五十,病、育、丧者除外。 小六心里想的却是,那些个狗屁穿越小说不都是终日通宵达旦在街上混迹?哪有什么宵禁不宵禁的,看来这一顿火锅子貌似不得不吃上一整夜了。 驴车带着马车驶进了一处三层木楼门院,停在了楼主自家马车的中间,几个皮滑肉嫩的小厮火急火燎由楼中跑了出来,看着驴车顿时一阵惊讶,赶车的大成子不管不顾的伸手就把鞭子塞进小厮手里,大嘴一撇:“多喂好料、少放干草。” 几个小厮一把就拦住了大成子,带着浓重的北亰口音说:“哪特么来的不开眼的啊,我们爷不收驴肉。” 可当万历小朱跳下驴车时,借着灯笼的微光,小厮却立刻傻了眼,嘴上结巴的说:“龙...龙公子”,脚不由自主的向旁边让了让,另外几个也只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小六等人尾随而入,但小厮还是拦下了大成子,一改刚刚的恍惚和恭敬,不屑的说:“车夫有车马堂供餐。” 小朱头都没回的甩了一句:“都是我朋友。” 第五十六章 把丢人进行到底(求收藏) 澹烟楼这三层小楼却没有隔层,五六丈的举架一通到顶,通壁的烛火将澹烟楼照得通明,十几个身着明服的婢女端立屏风两侧,而整座澹烟楼的正中央,却只摆了一张上等檀木端桌。 至于这澹烟楼的掌柜,一改小六对古代奢华会所领班的认识,他没想到这掌柜会是如此温雅,更没想到掌柜居然是个一眼就能看出女扮男装的女人,令他一时恍惚的以为自己是不是进了青楼。 小六摆着谱说:“给我们找个包间。” 那女掌柜微微一笑,嘴角泛着酒窝对小六说:“整座澹烟楼就是您口中的包间,可惜了贵客,澹烟楼楼主平日只待名仕,不纳民众...” 刚把喋喋不休的大成子拉进来的万里小朱从后面一脸尴尬的凑上前,那女人一脸吃惊的吐出两个字:“少爷?” 单凭这两个字来看,小朱在这澹烟楼里上上下下肯定熟得不得了,平常客人怎么也会称呼个公子,而她对小朱的称呼却连姓氏都免了,直接称呼少爷,透着股子下人服侍主子的身份。 小朱点了点头,指着小六说:“这位是我的贵客沈公子,那是他的三位女眷,你安排一下座次。” 女人看着身穿粗布青衣兰衫的沈小六到还好,可见到二丫的那张脸、特别是脖子缠着粉丝巾的吕二愣子的时候却略微一怔,又片刻恢复常态的端起了那双酒窝,只是安排座次时还出了点小娄子,她非常熟练的把妲己和郑小妞安排在了小六身边,而正主儿二丫,却被安排在了婢女的位置上。 小六拍桌子、小妞瞪眼睛,气氛顿时乱了起来。 老曹却不理这一套,他自顾自的端着一个侍女的小下巴问:“多大了?” 雍老四习惯性的一屁股坐在了本该属于小朱的主位位置上,嘴里叼着筷子直嚷嚷“快端锅子”。 女掌柜的估计也体会到了小朱此时尴尬的心情,特意让侍女把火烛调得暗了些,这才俯着身子屈站在小朱身侧轻声问:“不知少爷如此时辰还需伺候,此行用些宵夜还是食些您爱吃的那几味?” 万里小朱被刚刚乱哄哄搞得脸色时红时紫,又忘了小六说的那个叫什么,脸抽抽着问小六:“六少可有什么青睐?” 小六把食格(菜单子)往边上一推:“赖不了,今天挣钱了,让他们端个火锅子,哦对,就是古董羹,再来五斤羔羊肉、五斤肥牛,大虾鱼豆腐甜不辣你有什么就往上端什么吧。” 此时此刻的朱翊钧是真想把脑袋埋进裤裆里,妲己却抚了抚这眉清目秀的小伙儿,伸手挽着女掌柜轻声低语:“贵楼可有古董羹用?” 小六眼睁睁看着那女掌柜愣神之下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妲己又挽着对方的手轻点朱唇对她说了些什么,女掌柜才满脸不情愿的奔了后堂。 小六看向妲己,妲己面如桃花的眨了眨眸子:“已有安排,只是需些时候罢了,六叔如觉寂寞,小女愿以歌舞侍候。” 小六吃过妲己眼睛的苦头,多日来从不敢正眼看她眸子,今天许是兴奋得忘了这茬儿,一看之间心神顿时一荡,赶忙转头看了半天二丫才算稳住。 三十六碟餐前小菜绕着桌子摆成一圈,侍女将一坛泥封老酒当着众人的面“嘭”的一声,顿时满屋飘香。 大成子等不及酒碗端来,抢过酒坛咕咚先闷了一大口,旋即吐了人家侍女一身,瓮声瓮气的来一句:“这酒木如寡妇烧咧。” 这可能是他给村头王寡妇铺子里卖的那种水酒特别起的名字。 小朱的脑袋顿时埋在了桌子下面。 小六心说这地方哪给你找王寡妇去,压低声音对红着脸的侍女说:“往酒里兑水,一坛酒对两坛的水。” 等再端来时侍女学乖了,端着酒碗先给大成子满上,他尝了一口骂道:“再糊弄鹅,鹅烧了你这破楼。” 侍女吓一跳,刚想说是你们人让我兑的水,可谁知大成子却说:“刚刚那舅是啥咧,遮次才是舅。” 侍女被他折腾得哭笑不得,胸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空盘子,只见雍老四手里抓着半根鸡腿儿、边嚼着边含糊不清的说:“这个再来一盘。” 三十六盘开胃小菜啊同志们,三十六盘! 还没等小六和小朱的筷子举起来,满桌子的空盘子就已经打着转的在桌上噼啪乱响。 小朱看着小六,小六也嘬着牙花子看着小朱,小六心说万历哥、你这回知道老子度日如年了吧?而朱翊钧呢,许是练过愈加,他转头吩咐一声开胃菜按平时三倍的量再上一次后,脑袋瓜子直接伸进了靴子里。 二丫虽是乡野丫头,也知道这里外里的几个人有点丢人,脸上也有点挂不住,轻拉了拉小六低声说:“相公,要不咱们走吧,还是上回那个管饱的面馆适合咱们。” 小六一撇嘴:“农民阶级才是天下的主人,旧世界早就被打得落花流水,咱们九个人能坐这地方吃饭,是给了他们脸了,你吃你的。” 笑话,三个皇上、一个比皇上还皇上的老曹,外加两个人中吕布、倾城妲己,最不济的也还有个三品大员的闺女,除了小六和二丫外,这些人放在哪都贵得没法再贵了。 再说了,泥封老窖都兑了水了,还有啥可害臊的。 不多时,女掌柜的带着两名侍女小心翼翼的由后堂搬出个物件儿,并轻手轻脚的摆在了桌子中间说:“不知诸位贵客独喜这善锅美食,楼主特将珍藏家中多年的摆件端出来,供诸位享用。” 小六抬眼一看,只见一个白底青花瓷的火锅端端正正戳在桌子上,那釉色饱满得犹将所画飞出来一样,每一处衬白就像一处处干乳,抚之愈化。 “瓷火锅?”,小六瞪大着眼睛看着。 女掌柜显着酒窝微笑着:“此物应是上一朝景德湖田窑产,几经辗转才收于楼主藏格,本名善锅,如今就依了公子的意,就叫他火锅吧。” “元代的?青花瓷?湖田窑?”小六脑袋里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算个不停,这物件放在五百年后拍卖,最少特么五个亿。 不对...雍正、曹操、吕布、万历、李自成、妲己合伙吃过的元青花大火锅...小六脑袋又要死机。 第五十七章 史上第一危局(求收藏求推荐) 万里小朱听说他的脸已经丢到了此间楼主那里,反而一脸淡然的由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双手把脸由上至下的使劲一抹说: “也就今儿晚上了,爱咋咋滴吧!” 他边说着,便把长袖使劲往上一撸、直至膀臂,又把袍带松了松,抓起酒碗咕咚就灌了一口。 小六傻呵呵的看着他,突然发现自己挺喜欢这孙子。 澹烟楼自然没有小六所要的鱼丸甜不辣,但各种肉品却是登峰造极,羔羊肉是后厨数分钟前刚宰的嫩羊,肉片薄得像层纸一样,用筷子夹着在青花瓷火锅中点三下水即可入碗,调料更是没的说,五六个后厨十几分钟便调出九十几种蘸料,着实令小六大开眼界。 牛羊肉在所有人的肚子里逛荡,雍老四的肚子吃得像球一样,他面前的盘子摞得比他坐着还高,饶是如此,这位雍貔貅竟然还在伸手向侍女要涮菜。 就在这种五味尽品、酒意尚浓时,只见澹烟楼的正堂由门前影壁处闪出一个老头儿,胡须皆已尽白,双颧骨隆高,眼睛虽小却十分聚神。 不知为何,澹烟楼门口的那些恶奴却不见了踪影,致使这位穿着看起来连小六这么个平头老百姓都不如的老头、一直步入到厅内。 说也奇怪,他的踏入,令得整个澹烟楼中的弹唱喧闹戛然而止,整座楼阁只剩下我们这群二百五吧嗒嘴的声音。 朱翊钧被大成子灌了三碗酒下去,小脸儿红扑儿的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直摇晃,打这老头进来,小朱就没睁开过眼睛,眼看着像是睡了过去。 而这老头似乎对小六这桌人有着浓厚的兴致,不请自来的一屁股坐在了雍老四的身边,这位置像是他早就挑好了一样,因为那里明显由开始便多了一套碗碟。 他也算自来熟,也不打招呼,端着筷子就从雍正碗里夹了块肥牛,放在嘴里嚼了半晌,那神情似是在品尝什么珍馐。 雍老四也不理老头,但小六明显看到他把自己的碗向边上挪了挪,用架着的胳膊挡住了老头第二筷子的侵袭。 那老者也不觉得尴尬,脸上的表情自从进了楼就没变过,起身又坐在了大成子和吕二愣子中间,端着酒坛就给自己满了一碗。 可他喝酒却没那么好爽,反而先是凑在鼻尖闻了闻,略一皱眉,又轻抿一口,顿时哈哈大笑的道:“江湖儿女果然好性情,老朽佩服之至。” 小六的眼睛可始终没离开这老头,闻言心道佩服个啥啊,一碗酒兑了两碗水,哪就能看得出是江湖儿女了,但扑街写手还是明白“人有敬畏之心”的道理,不紧不慢端着酒碗起身向老者说:“长者见谅,请问可是此间澹烟楼的楼主?” 老头拿着筷子又夹了块肉,把酒碗在嘴上抿了抿算是回礼,随即却摇了摇头。 不是楼主你跑这装特么什么大尾巴狼! 小六心里有点不痛快,但也没挂在脸上,又问:“长者可是有什么指教?” 老头嬉皮笑脸的指了指沈小六手里的酒碗:“你把它喝干了、我就告诉你。” 小六看着这老不正经的扯淡模样,心想难道这是黄四毛的领来的?可他一想却不对,黄四毛答应过了,在老杨家没来之前,不会再往他身边领人。 但答应归答应,朱翊钧不也是此后才来的吗?小六一时真拿不准主意,心道不过是一碗连啤酒度数都不够的凉白开,仰头便喝进了嘴里。 老头哈哈一笑,也不理小六,转而看着那套元青花的火锅子自言自语道:“老伙计,收你进了家门也有二十几年了,本以为是个鱼缸,没想到成吉思汗的子孙把你造出来居然是做这个用的。” 小六顿时有了一种让人当猴耍的感觉,刚刚不是还摇头不是楼主?现在怎么又跟着瓷火锅扯上了关系? 曹操是个心眼转的极快的人,豁达的端起酒碗哈了一声,假模式样的朝小六敬了敬酒。 自从老流氓来到沈小六身边,他就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谁知他转头又问那老头儿:“老兄这店经营得颇具特色。” 老头仍是微笑,却淡淡叹口气:“家中幼子在经营,特色又有何用,穷老朽毕生精力,奈何幼子却不求上进,只成就如今这不温不火的格局。” 就在这时,门口又走进一名粗布壮汉,身高虽不及吕二愣子,但也绝不亚于大成子,粗眉环眼,每走一步地板都泛出腾腾响动。 壮汉目不斜视的在老者身边低头轻语一句,老者却呵呵的摇了摇头、又挥了挥手,前者竟头都不回的走了出去。 这回小六是真懵圈了,心道一群人还没到结账的时候,自己也没打算赖账,这店家他爹阴阳怪气的耀武扬威是几个意思? 气氛瞬间回到了尴尬原点。 老者不动声色的始终看着小六,良久才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几位江湖儿女与这位龙少爷倒是很对脾气。” 小六顿时按耐不住性子,心想你个老不死的怪声怪气的扯什么淡?老子有吕二愣子和大成子还能怵你?瞬间脸色一掉、酒碗往桌上“嘭”的一放:“我们是来喝酒痛快的,是不是江湖你个店家说的不算,瓷锅子你要是不舍得,端回去继续养你的鱼,老子不稀罕。” 说完,小六也不顾二丫私底下拉扯、站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摆明了要送客。 妲己却温雅的站起身,盈盈款款的走到老者身边,半俯着身子莺歌倩语的说:“年翁,我叔女几人在江南也有几间餐铺,听闻贵楼乃京城首屈之所在,又得龙少爷引荐,这才冒昧前来耕学,还望年翁不要介怀。” 倔老头子对沈小六刚刚的话完全不以为意,反而对妲己眼前一亮,转头问小六:“阁下也是同道中人?” 小六哪还会给他好脸色,借着酒意由怀里掏出今天刚敲郑承宪的那点银票、啪的一声摔在桌上:“老子只管结账,你就只管算账,有完没完了?” 老头的脸上仍然挂着笑,伸手捏起一盅茶放在仍在昏睡的小朱桌前,突然话锋一转的问向小六问道:“阁下可知一顿酒账好结、可一个国家的账却难算?” 小六脑袋瓜嗡的一声,心道这老不死的难道认识万历小朱?可话赶话的已经和老不死的翻了车,只能仗着桌上还坐着雍老四这样的强援硬撑道:“酒楼能治、国家就能治,反过来,酒楼都治不好,还谈什么国事。” 老头呵呵一笑的问:“哦?小兄弟不如说说,这酒楼该如何个治法,国事又该如何个高论?” 第五十八章 糟老头子(求收藏) 糟老头子微笑着双目凝神的问小六:“小兄弟不如说说这酒楼该如何打理、国事又该如何调教呢?” 要说这话若是问起别人、兴许真就会露怯,可要问小六,他自写了那本由先秦到明清的扑街小说《穴居人日记》开始,早就把这些家国天下的论调当成了口头禅。 更何况而今的他,左青龙(操过盘的雍老四)、右白虎(观读三千年的妲己)、前朱雀(失败案例李自成)、后玄武(曹老流氓太上皇),就算这糟老头子有些身份,又怎么能难得住他? 小六凝视着对方,学着老头之前的模样捋了捋那根本不存在的胡子:“你想知道啊?先把酒干了。” “哈哈哈,江山自有新人出,好,老朽先干为敬。”说着,捏起酒碗抿了一口。 小六十分不痛快的喊道:“你那碗里等着养鱼呐?” 直等到糟老头子仰头喝了个干净,小六才满意的又坐了回去,鼻子里喷着酒气的说:“无论治这酒楼还是治理一国,都当只有四个字,“无为而治”。” 老头本有期待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失望、随即便是不屑的摇了摇头:“《道德经》里的这四个字不知害苦了多少天下君王,毁了多少王朝,居然还有孺子在论这个调调。” 小六可能刚才闷下去的那几碗酒有点上头,打了个嗝说:“那是他们会错了无为而治的意,《道德经》既然能称为经,又有几个人能读懂的?” 老头脸上似有嘲讽的问:“阁下又是如何解读这无为而治呢?” 小六瞧不上他们这些所谓上流社会里阴阳怪气、顾左右而言他的磨叽,更看不惯糟老头子那一脸嘲弄的模样,指着丫酒碗:“又想知道了啊?把酒喝了!” 妲己在老者身侧噗嗤一笑,顺势给他又满了一碗。 老者也不说话,捋着胡须断然而坐对小六道:“阁下如仍是过往千古之陈词滥调,当陪三碗如何?” 小六搭理都没搭理他,随手拎起个还未开泥封的酒坛往老者面前一推:“要喝喝这个,别扯那没用的。” “嘭”,泥封应声而开,酒香再次四溢,老头端着这碗新酒咽下一口时猛一皱眉,险些吐出来,好半晌才咳嗽着喃喃一句:“谁给换成真酒了?刚才那种呢?” 大成子瓮声瓮气一拍桌子:“尼看看,鹅就说还是寡妇烧好喝吧。” 现而今,整张桌子除了老曹在假意转弄空酒碗弄出的铛铛声外、早经变得再无杂音,雍老四仍然卖着力气啃着一只已然毫无肉丝的鸡爪子,但任谁都能看出,他也在等小六对无为而治的新解。 这是沈小六穿越到这大明朝以来头一次撇下那股子痞气,也是他第一回装出一副正经的神情,搞得身边二丫看得痴了,她从未见过这般的相公,尽管伉俪间睡在一张炕席上已有三年。 “无为而治,老子自己也说是无为无不为,可你知道什么是无为无不为吗?”,小六手指头轻敲着桌板说。 老头没有搭话,他怕着了小六的道再喝一碗。 小六也没等他开口先说道:“比如你儿子这酒楼,你是先有的客人还是现有的这些伙计?” 他环顾了下四周穿着摆裙的姑娘改口说:“不是伙计,是大娘们儿。”引得众女纷纷撇嘴。 老头不语,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呆坐。 小六仗着酒劲儿又说:“傻子都知道得先把澹烟楼盖起来,再营造声势、制造氛围、改良膳品、再雇些人间绝色迎合口味,这些就是无不为,明白吗?但你当街拉客了吗?没有,是客人因为你有着这些他们喜欢的东西慕名而来的,来了以后更不会掀桌子砸碗,所以你也是无为。” 老头歪着脑袋、双眼聚神的看着小六,自己端起了酒碗喝了个干净,抹了抹胡须却仍不发一言。 小六有点嘚瑟:“国事也一个样,朝廷要教化民众、要民富国强,可也得先明白民众老爷们心里要的是什么。《史记》云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老百姓不过要的就是口吃食,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听朝廷大一统的舆论、才有精神去信奉皇权。” 他感觉口干舌燥的顿了顿,抿了口酒犹如饮鸩止渴般又说:“不与民争权、不与民夺利,永不加赋,这就是无为,但为了能够达到这个“无为”,朝廷就需要改良各行业技术、探索更多能吃的食种,创造更多的平等就业机遇,让百姓明白除了皇权以外人人平等的道理,这就是无不为,之乎者也那一套兴不了华夏、能兴华夏的只有技术和探索。” 小六把话说完的最后一刻,巴掌结结实实的拍在了桌案之上,数个酒碗嗡嗡作响,雍老四身前摞起的碟盘晃了数晃。 也正是这时候小六才发现,万里小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混沌的睁开双眼,此时的他正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那老头,由眼神中即可知,他们认识,不仅仅认识,朱翊钧的眼神中还透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是畏惧?还是慌乱,小六看不懂。 门口守着的壮汉听到屋内异常,几个踏步便再次闯了进来,他先偷瞄了一眼朱翊钧,再看老者,老者只是闭目养神一语不发,隔空朝他摆了摆手,壮汉赶忙又退了出去。 第三次的尴尬,小六一顿胡喷,也不只是喷过了头还是屋内炭火一氧化碳超标,反正他感觉自己阵阵的头晕。 这样的沉寂足足蔓延了小半炷香的时间,老者才缓缓睁眼:“完了?” 小六一时没反应过来:“嗯...对,完了。” “就这些?” “废话,这些还不够你经营个酒楼的?” 老者摇了摇头,看了看万里小朱,小朱也在看着他,老者微微欠了欠身才道:“民以食为天这通行道理市井小子都懂,可自太祖来,我朝缺的仍旧是食,即便洪武、永乐两朝三次变田为农,我们缺的还是个粮字,小哥可否告诉老朽,你说的食粮在哪?” 由醉眼悻悻朱翊钧和这糟老头子之间的眼神来开,小六认定老者的身份绝逼不凡,只是不凡到什么程度,他拿不准主意。 也正是在这样的机巧心理下,他反而不敢再如刚才般放纵而谈,斜着眼睛问了老头一句:“你到底谁呀?” 老头呵呵一笑,端起自己的酒碗说:“小哥想知道吗?把你碗里的酒喝了再说。” 第五十九章 喷出新高度(求收藏) 沈小六看着眼前满满登登的酒碗,提了提底气,却怎么也没勇气再喝上一口。 但他有他的小算盘,心道就算你不告诉老子,老子的洞察术只需要看看你今后的三天都在干嘛也就了然。 如意算盘是这么打的,可谁成想洞察术一经施展,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404notfound画面,此时系统声音传来:“宿主大人,酒色皆为乱心之法门,用酒后便不可使用洞察。” 小六心头默念了一千遍#¥%&*!@,可却也无可奈何,心道我惹不起总躲得起,慢条斯理的转过身、用胳膊把住椅背喊道:“掌柜的,会账!” 可嗓子是喊出去了,却迟迟不见屏风后有人出来。 老者仍旧微笑看着他、阴冷的道:“不用喊了,别说这澹烟楼,就是方圆半里之内,小哥都休想再喊来一个人。” 威胁、这明显就是威胁! 小六看了看小朱,却见小朱正对他轻轻的摇着头,也不知道他这脑袋是中了风、还是想告诉自己什么。 万里小朱是指望不上了,他又瞅了瞅满嘴是油的雍老四:“你们是怎么让子民吃饱的?” 雍正搭理都没搭理小六,拿着筷子从火锅里捞出一片已煮烂的青菜,放在碗里看了看,打了个嗝又扔回了锅里。 得,谁特么都指望不上。 老者哈哈一笑:“看这位的装扮似是女真人,他们女真十六部族年年要靠我朝周济才可度日,你却问他?” 小六手指头挠着桌皮,生怕雍老四掀了火锅烫死老家伙,谁知雍正完全没把糟老头子的话当回事,拿着筷子又捡出刚刚那片烂菜叶子,仔细看了几眼,又扔了回去。 老者把这两次一模一样的动作眼睁睁的看在眼里,脸色微变问:“阁下可是有何见教?” 雍正根本正眼不看他,打了个哈欠:“我吃饱了,吃饱了自然不愿意再吃这些烂菜了,我想回家睡觉。” 老者闻言仔细打量着对面所坐的这位扎辫子的男人:“阁下是女真哪个部落的蛮罕?” 雍正又叼了条生肉片,直接塞进了嘴里,生肉和牙齿之间所产生的吱吱摩擦声、令人立刻有种极端的不舒服。 可谁知雍老四坏笑着看向老头:“想知道啊,你把酒干了我告诉你。” 糟老头子自然没喝那碗酒,雍老四也不需要自报家门。 只见老头面色有些欣慰道:“一围之间能人辈出,此当真幸事,民不可饱、饱则忘本而庸堕,想不到偶遇之才也能通如此治国安邦的道理。” 小六没成想雍老四这筷子一提一落间竟有如此道理,但哪能让糟老头子摆出一副知人的德行,随口道:“民不可饱这就是在与民图利,并非无为,若想国泰民安,民必须饱,但却要制造更大的期望和需求让子民去攀爬。” “比如?” “比如技术、娱乐、信仰、科考,甚至是战争。” 老者迟迟不再说一句话,皱着眉低头看着自己的酒碗沉思,良久才道:“引民之意趋于外,缚民之心安于内,此可是小哥之意?” 沈小六被这一套套的“之乎者也”搅得一头雾水,又不想失了脸面说自己听不懂,只是装作牛逼的样子不置可否的说了四个字:“无为而治。” 糟老头子捋了捋胡须,满脸期待的看了看身侧坐着的万里小朱朗声而笑,一仰头竟不请自斟的喝了一大碗,搓起桌上的半片瓜果含在嘴里,神情也放松了许多道:“小哥所言的无为而治的确很有新意,可却也处处离不开个粮字,不知小哥有何办法能让这天下百姓吃饱?” 小六一脸坏笑的把脖子朝前伸了伸:“你真想知道?” 老头不等妲己动手,自己探身拎过女眷不曾用的酒碗,一连倒了三碗,逐一而尽,小脸儿红扑的咳嗽一声道:“此意诚乎?” 小六本想说“诚”,可脱口而出的却是:“乎,挺乎的。”说完,顿时满堂大笑。 沈小六正色道:“向让百姓吃饱,当三买、三修、三设。” 他也不管老头的神色,只是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所谓三买,朝廷当即刻开始大肆高价购买修河、修路、修技工工院之物、如石材、枕木、固树和碎料,摆出一副大修基建的样子。” 小朱头一低说了俩字:“没钱。” 沈小六摇了摇头:“别急,你听我说。” “用不了两年,大明千万里江山内便会遍地采石场、木料场,到那时,朝廷即便不花钱,这些物料也会被源源不断的送入京城,这个道理你们懂吗?” 沉默良久的老曹呵呵一笑:“欲取之,先预之,我就是这么干的。” 小六一拍桌子:“没错,但这些东西用来干嘛呢?” 小朱疑问:“不是修河修路修工院吗?” 沈小六一晃脑袋:“当然不是,是要迁海,让海域周边五十里内再无我大明子民,废渔业兴农桑,给他们盖好了屋子等他们搬家。” “此为何意?戚少保早已荡平登岸倭寇,何来海警?”小朱又问。 “提防倭寇扰边只是此举的目的之一,实则是要振兴远洋贸易、建设朝廷通商总署衙门,让每一个想与我大明做买卖的外域商人必须走朝廷这一条通路,其余皆为贩私,抓住一个毙一个。” 许久不说话的老者突然问道:“红夷人早提起远贸,可他们只换不买,何来贩私?” 小六一拍桌子:“那就告诉他们,今后只卖不换,红夷也好、色目也罢,他们可以在通商口岸设立使馆,但只能和朝廷做贸易,国人敢于贩私者诛三族,买受国当即驱逐。” 老头沉思,小朱却指了指火锅问:“他们会买咱们的这些白蓝之物?” 小六心说何止是买,你爹就曾经这么干过,一度导致这个偌大的农业国家被人称之为白银帝国,可惜你们不会玩,把茶叶、陶瓷和丝绸这些赚钱的买卖做成了赔钱,银子几百万两、几百万两的装入了那些你们朝野上下最瞧不起的所谓买办商人们腰包,而你一个大明朝每年的财收也只不过五百万两而已! 小六不愿想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更不愿想几十年后满清入关的那一天开始便注定要让华夏经历的那一场场浩劫和条约,便道:“当年穆宗在位时已得通关要义,只是不得其法,银子都让那些黑了心的买办商人装进了自己腰包,而且还利用金银汇兑的方法偷走大量国内的黄金,致使物价飞涨,所以银子必须咱们朝廷赚、用以平衡物价抑制通货膨胀,多出来的银子也别留着,花出去买粮种、买技术、买人才,只有这样,我大明子民才可谈得上无为而治。” 小六越喷越上瘾,他却没发现,满桌子的人、包括二丫在内,早已瞠目结舌的看着他,犹如看着一个疯子! 第六十章 张居正(收藏吧老爷们) 糟老头子还是带着一阵风走了,尤其是当小六告诉他在大明朝的最南端有座暂时还没连在一起的岛屿,应该趁着山鸡、李嘉诚和叶丽莎白老泼皮没生出来的这段时间、把那里建成一座海上国际贸易都市的时候,糟老头子骂着街的撅胡子走了。 小六不依不饶的追出去喊了句“喂~你还没说你是谁呢?” 老头儿只是回头瞪了他一眼:“你二大爷!”随后便被街上一群打扮奇特的人拥上了马车。 小六喝的有点高,深一脚浅一脚的还想追过去较劲,转眼就被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搭在肩膀上扛回了饭桌,把小六撂在凳子上也不多话,转身就走。 二丫有些害怕,死拽着小六的手指头不放,刚才冷风一吹,小六自己也清醒了不少,对朱翊钧说:“咱们不会是被那些圈在这了吧?” 小朱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能把我留在这就已经是格外器重你了,圈我这种事,他张太岳还没胆子干不出来。” 小六嘬了嘬嘴惊讶道:“泰岳?这糟老头子是你老丈人?” 朱翊钧明显急了,脸色一变:“上仙能不能别总像个混子一样说话?谁要他当岳丈?谁要谁倒霉!” 小六勃然:“你能不能别侮辱我?什么叫像?本来就是混子好吗?” 妲己玉手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了什么:“此人可是当朝首辅张居正?” 朱翊钧沮丧的点了点头。 “谁?张居正?”小六哪想到自己穿越后头一回遇到个兴许能让自己转运的名人,就这么被灌了满肚子酒擦肩而过。 良久的沉默中,郑小妞儿早已流着哈喇子趴桌上睡了,雍老四几次想开口问小六什么,却又生生憋了回去。 朱翊钧的眉头紧锁,显然是有心事,小六心里也不比他轻快多少,假如这老张头儿天一亮就进宫找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万历一号翻扯今晚的事,到那时自己连带着这一家子都会跟着人头落地、不得善终,他连自己的罪名都想好了:“伪造皇上、祸灭九族!” 而自己身边坐着的这位倒不担心这个,直到几天后小六才明白朱翊钧为什么不担心,原来这一对儿名义上的君臣骨子里谁看谁都不痛快,除了朝堂之外、私下一年都未必能见上一面,身为首付大臣的张居正有什么牢骚都是直接登太后小寡妇的大门,对朱翊钧这位暂时还是名义上的小皇帝根本无视。 怪不得老张刚刚进屋时连跪拜之礼都欠奉,让沈小六一度认为糟老头子保不齐是朱翊钧的哪个后爹,大明朝这文官误国很可能就是从老张头儿开始的。 天明十分,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灿烂的晨光。 而比晨光来得更快的,却是一阵凌乱的敲门声。 澹烟楼的门未插,却何来的敲门? 小六这么一位说主不主、说客不客的身份,也不知是该开还是不开。 可当门自己打开的那一瞬间,小六和朱翊钧却同时一愣...... “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