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神话文明》 001 新世界 如坠梦境。 周围一片昏晦，苏游仿佛一道孤魂，游走在一片浓浓灰雾当中。 每走一步，眼前的灰雾便浓厚一分；灰雾每浓厚一分，他迈出步伐所受的阻力也随之增大一丝。 身体越来越疲惫，脚步越来越沉重，苏游整个人的意识开始缓缓下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终于豁然开朗，苏游整个人一激灵，从之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只见一株半枯半荣的巨木屹立在苏游面前，表皮泛黄，部分区域更是布满了焦黑的伤痕，一绺绺灰黑雾气从中冒出，看上去颇为狰狞。更为古怪的是，它那通天彻地的躯干，竟然只零零散散地分布了七条枝干，每条枝干都被浓厚至极的黑雾所包裹。 只是远远地望了这些黑雾一眼，苏游心里，立即毫无根据地浮现出难以描述的负面情绪：恶心、厌恶、恐惧、暴躁…… 一如既往，随着苏游的到来，七条枝干的末梢齐齐放出微弱的光芒。 灰雾受此刺激，开始歇斯底里地上下升腾；巨木表面流出的汩汩黑气，也瞬间如同决堤洪水般倾泻而下。 它们互相纠缠，化作道道雾蛇，径直缠向那七条枝干。 枝干抖动得更加厉害，末梢处散发的毫光在雾气中忽闪忽灭，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抗争。 最终，一道黑白相间的光芒从中脱困，向着苏游的眉心激射而来，在它之后则是穷追不舍的无数雾蛇。 苏游本能地仰起额头。 眼看着，那点黑白光芒就触碰到苏游的额头，然而，雾蛇却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 苏游不自觉地上前一步，想要抢先一步触碰光芒，然而刚迈出前脚，一股难以抵御的虚弱感立即席卷全身，最终踉跄地向地上倒去。 一切重归黑暗。 再次睁开眼，苏游已然回到了现世。 又是这个梦。 并没有显露出什么惊讶之情，苏游的眼神古井无波，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头顶灰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大大小小的裂缝布满了整个墙面；廉租房特有的气味徘徊在鼻翼周围，有点像放了十几年书籍所散发的霉味；床边的老式落地风扇正“哗啦啦”地转动，却带不来一丝凉意。 七月末，正是淮安市最热的时候，此时连风都带着股闷味儿！ 苏游皱了皱眉，起身来到窗台，一边打开窗户散去霉味，一边用大拇指摁了摁太阳穴。随着晨风吹拂，密闭廉租房里的闷热终于得到了些许驱散。 如今时间尚早，街头巷尾却已经热闹起来，到处都是为生计奔波的底层人民。叫卖声、谈话声、汽车鸣笛声混杂在一起，苏游的心里却愈发平静。 闭上眼，他的眉宇间显现出些许疲惫，透露出一抹不符合十六岁年纪的成熟。 来到蓝星已有八年，在这八年的时间里，苏游每天晚上都在重复刚才的梦境。 从最初仅仅只是徘徊于灰雾中，到后来穿过灰雾来到枯荣巨木面前，到现在灵光激射却最终失之交臂，如同拖动电影进度条般，梦境也在不断演变。 算算时间，过不了多久，在梦境中的他便能接触到那一点黑白光芒。 然而，苏游心中却隐隐有一种感觉，如果没有特殊机缘，进度条可能将最终止步于此。 苏游甩了甩脑袋，将这些无用的想法从脑海中赶走，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好好地在这个世界里活下来。 毕竟，这是一个远比前世残酷的世界。 蓝星和前世有相似的地方，语言文字就几乎如出一辙；但两者之间的差异，同样显而易见。 首先，蓝星的陆地面积更大。 其次，因为大灾变的原因，蓝星的人类文明出现了断层，史料记载、神话传说等遗失大半。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蓝星上人类文明的发展方向，早已与前世截然不同。 如今正是新历3396年，这意味着距离大灾变开启已有3396年之久，也意味着蓝星联邦已有成立396年。 人类文明已从纯科技侧，转为科技侧与神秘侧并行发展的文明体系，极道武者、血脉传人和符文科技三大体系成为人类文明的新支柱。 极道武者崩山断流，人体密藏挖掘到极致；血脉传人天生神圣，火焰雷霆全凭心意驱使；而符文科技，更被誉为“新时代文明之光”，是科技侧与神秘侧相结合的最典型代表。 目前，虽然符文科技还没有给民众的生活带来明显的改变，但在军械领域，它早已被广泛利用。近百年来，联邦之所以能不断收服被兽潮、绝禁之地等“灾变元素”占据的失地，符文科技的贡献功不可没。 “滴滴！滴滴！” 闹钟响起，苏游回过神来。 今天可是顶顶重要的一天，可不能迟到。 麻利地穿衣洗漱，苏游简单地给自己炒了一个荷包蛋，再凑活着一锅清汤寡水的面条，就这样简单地将早饭给应付过去。 挎包出门，时钟一如往常地刚好指向六点半，苏游骑着自己的小单车，一路横穿清水区。 沿途皆是老旧狭窄的街道，街道两旁的建筑说不上破，但色调灰蒙蒙的，有那么一瞬间，苏游有一种回到前世上世纪的八九十年代的错觉。 路上挤满了来来往往的路人，但除了那些叫卖吆喝的商贩，没人愿意主动攀谈，所有人行色匆匆，脸上或冷漠或麻木。 偶尔传来一阵喧闹，那是车辆被路人堵住后，车主破口大骂的声音。 苏游概不理会。 默默骑行，一个半小时后，苏游终于离开清水区，来到了隔壁的武定区。 景象一下子豁然开朗，整个世界直接从灰蒙蒙的色调里跳了出来，一小子变得缤纷多彩，仿佛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整洁宽阔的街道，炫彩靓丽的3d投影广告牌，苏游甚至见到了新闻报道中刚上市不久的飞梭。 外形华丽，车身流畅，速度稳定而迅捷……还真是如广告中所说的那样。 苏游咂了下嘴，即便来了很多次，但心中升起一丝荒诞之感。 一个宛如前世上世纪的八九十年代，一个如同前世科幻电影中的场景，而差距如此之大的两个地方，实际上竟然只相隔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002 魇蛛兽核 轻车熟路地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苏游来到燃阳武馆生态园区的大门外，将自己的工作证拿出来，往门上一刷，他顺利进入了园区。 作为一家b级极道侧培训机构，燃阳武馆的占地面积约一千六百平方千米，总共被划分为四个区域，里面总共修建近百栋的建筑，配备有各种器械，武技模拟舱、体质修复仪、精神力扫描床等一应俱全。 在淮安市内大大小小上百家武馆当中，燃阳武馆的实力绝对能跻身前十之列。而相应的，它支付给员工的薪水，也是颇为不菲。 按理来说，像苏游这种仍在极道武者的门槛边缘徘徊、手上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武技的准高三学生，是不可能成为燃阳武馆见习讲师——哪怕只是初级儿童班。 他之所以能进入这家武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清水一中老校长的缘故。 要不是他找关系，使得苏游获得直通终面的资格，说不定，苏游连武馆招聘的简历关都过不了。 好在，苏游也没辜负老校长的期望，最终成功获得初级儿童班讲师的岗位offer。 如今，距离开学还剩一个月，他不仅赚到了足够的学费，还凭借自己扎实的基础武技，成功教出了一位明星学员，得到了满分教学评价。 在每月一次的绩效评比中，苏游甚至越过众多老讲师，一举夺得“燃阳武馆全体初级儿童班八月份第一讲师”的称号，获得一次初级武技模拟舱的使用机会。 武技模拟舱是一种符文器械，可以模拟幻境，辅助使用者参悟存放于其中的各种武技。。 这也是苏游一大早起来，不敢迟到的原因。 要是因为迟到而导致考勤不达标，直接被取缔绩效奖励，苏游连哭的地儿都没有。 脚步匆匆，苏游穿过数十座风格各异的练习室，径直来到一座五彩斑斓、颇具趣味的蘑菇屋面前——这就是他所教的二十三号初级儿童班练习室。 打开门，印象中的那张小脸，却并没有如预料班的那样出现在眼前，苏游有些诧异。 似乎想到什么，苏游打开手机，登录了燃阳武馆内部员工的app，点开消息通知，果不其然，在那里有一则新的告示。 “尊敬的苏游讲师，您好。” “鉴于宁巧儿学员进步神速，成功掌握所有的基础武斗技巧，我们秉承因材施教的原则，在征得宁巧儿家长的同意后，我们打算将宁巧儿转移到一号初级儿童班练习室，宁巧儿将由李寿讲师接手。” “为补偿苏游讲师这一个月以来，在宁巧儿学员身上花费的心血，教务部决定将原定的‘初级武技模拟舱使用机会’，提升为‘中级武技模拟舱使用机会’，望苏游讲师再接再厉。” “而关于苏游讲师之后的教学安排，请具体留意通知，明天将会进行更新。” “教务部，特此通知。” 苏游的心冷了下去，但对于这位明星学员的转班，却也没感到意外。 教授基础武技，他绝对能胜任，甚至比那些老讲师还要优秀。 毕竟，他没有财力购买其他武技，这几年来，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练习清水一中教授的基础武技，那些招式动作，早就烂熟于心。 但要是更进一步，让苏游教授一些初级武技，他就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更何况，宁巧儿确实是个好苗子，那些老资历的老师为了争绩效，动用关系把她抢过去，也不足为奇。 所以，就算宁巧儿不转班，苏游也会主动说明情况，为她寻得一位能教好她的名师。 只是，主动退位让贤，和被迫拱手让人，这两者之间的差距…… 李寿？苏游再次看了一眼这个名字，便将app关闭。 此时，教室空无一人，而新的教学也得明天下达，苏游干脆直接走出练习室，去将自己的绩效奖励领到手。 步行十多分钟，苏游来到一个科技展览场似的玻璃建筑内。 建筑总共只有三层，第一层没有隔间，直接被装修为一个巨大的广场，宽阔的地面上像摆豆腐块似的，陈列了数十个模拟舱。 模拟舱的外形看起来，和前世的太空舱有些相似，有所不同的是，在模拟舱的顶部，连接有一根二指粗细的水晶状导管，导管一端连接模拟舱，一端连接至玻璃建筑顶端的蜂巢状多面晶体。 这就是所谓的魇蛛兽核？苏游看着那比自己脑袋还大的晶体，暗自咋舌。 魇蛛，该物种于新历437年首次出现在世人眼中，登上世界舞台。擅长隐匿、捕猎以及制造幻境，是被联邦评价为a级危险度的恐怖凶兽。 一般而言，普通成年魇蛛的实力，至少相当于第七炼境界的人类武者，其威胁度不容小觑。 所谓第七炼，即是指武道第一个大境界——后天境界的第七个阶段。 事实上，后天总共分为九个阶段，统称“后天九炼”，分别强化皮、肉、骨、筋、血、髓、脏、腑和脉这九个身体部位。 其中，前三炼修力，又叫力境武者；中三养气，又叫气境武者；后三炼则是为突破先天做准备，通常被人称作龙门武者，即“鱼跃龙门一飞冲天”之意。 资质不错的，一般能达到第三炼炼骨境；资质上等的，大多能修行至第六炼炼髓境；至于后三炼境界，这就不仅仅是资质的问题，还需要有一定的机缘。 苏游现在仍在极道武者的门槛边缘徘徊，简单点说，他就是一位连第一炼都还没到到的普通人。 至于原因，倒并不是被资质所限，恰恰相反，苏游的资质还算不错，要是资源足够，甚至有一定的概率成为气境武者——只不过，问题恰恰就出在资源上面。 要是财力足够，贫民窟男孩苏游又何必来武馆打工？ 无奈地摇摇头，苏游选择一个空闲的模拟舱，躺了进去。 随着运行指示灯亮起，苏游进入意识空间。 然而，睁开眼，他愕然地发现，周围并不是所谓的武技模拟环境，而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灰雾空间。 一如既往，七条枝干末梢处的光芒，再次开始闪烁。 003 图录与仙坛 灰雾翻滚，黑气汩汩流出，枝干抖动，光芒闪烁挣扎……就如同播放电影般，剧情按部就班地向前发展。 终于，黑白光点不出所料地再次脱困。 身后黑雾滚滚，眼前是近在咫尺的苏游，黑白光点几乎是拼了命地往苏游身边冲过来。 近了，近了！ 苏游全身颤栗，心中念头刚下，前脚就不自觉地向前迈出。 熟悉的虚弱感再次侵袭。 苏游踉跄地向地上栽去，心中涌出一股失望，终究是不行吗？ 突然，有一股清凉的气息不知从何而来，直接灌注到苏游全身。 一瞬间，原本已经丧失所有行动力的苏游，竟然恢复了那么一丝力气——不多，但足以让苏游微微抬起右手。 终于，食指接触到黑白光点。 顿时，灰雾退散，黑气回转，天旋地转下，苏游回到了自己的意识空间，一片静谧而黑暗的场所。 随他而来的，还有那一点黑白灵光，无数信息从中涌现，传入苏游脑海。 前一刻，虚空深处，通天巨木巍然屹立，于万古岁月中岿然不动。 下一秒，天地崩溃，诸天神仙佛道陨落，无数人影汇入巨木之中。 法则凝聚，传承归结。 巨木之上立即绽放无数仙葩魔胎、神枝鬼叶，转瞬间却又迅速凋零陨落。 随后岁月流逝，纪元重开，巨木已是半枯半荣，漫天锦簇繁华也只剩七枝独秀，他们苦苦寻觅着最后一点生机，等待复生的契机。 而随着苏游的到来，道教的传承灵光，率先冲出桎梏。 灵光分两半。 一半化作《三宝观想图》，一半化作云篆万仙坛。 前者，是三位道教超脱大能留下的唯一传承；后者，则是道教众仙脱困的唯一契机。 只要接受了灵光的苏游能扩大道教的影响力，增长道教在这方天地的气运，积攒道教在这个世界的福泽功德，苏游便能利用所获的影响力、气运以及功德，与被困众仙进行交易。 丹方详解、阵法图录、道术传功、神通灌顶……只要筹码足够，整个道教的传承精髓，便都是苏游的囊中之物。 …… …… 苏游仍沉浸在意识空间，消化着黑白灵光当中的信息，外界却已经乱成一团。 “这到底怎么回事！”看着直接碎成粉末的魇蛛兽核，李飞掣满脸怒容，语气中难以抑制地流露出焦急之色。 作为燃阳武馆仅有的三名气境武者之一，李飞掣唯一的职责便是坐镇器械馆，守好这些珍贵的符文器械，以及贮存在这里的珍贵能源——其中，又以第一层这颗魇蛛兽核最为珍贵。 普通的魇蛛兽核，倒不至于让他如此失色，顶多就是背上一个“严重渎职”的罪名。挨上总部一顿骂，随后，在某些利益分配上向武馆其余两个气境武者让一下步，就可以翻过这一页。 但是，这一颗魇蛛兽核不同，因为，它是武馆为了筹备“a级武馆认证”，而特意花费昂贵代价所换来的王兽兽核，其价值高于普通兽核百倍不止！ 然而，如今它却粉碎了！ 怎么办！李飞掣在燃阳武馆任职二十多年，还从没有像今天这么慌张过。 旁边的工作人员赶了过来，神色也好不到哪去，语气一片惊惶：“副馆主，严家小公子的精神力受创了！” “严湛清？”李飞掣的神色再次阴沉几分。 严家是淮安市数一数二的家族，四大先天高手坐镇，小辈里人才辈出，正处于快速上升阶段。 燃阳武馆背后的靠山，对严家非常感兴趣。 只不过，对严家感兴趣的人多了去了，严家还真不差这一个！ 要是因为自己恶了双方关系，其带来的负面影响，恐怕不比魇蛛王兽兽核丢失差多少，绝对能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尤其是在负责教导严家小公子的儿童班讲师，正是自己侄子的情况下！ “李寿呢？他怎么照顾人的！叫他滚过来！”行色匆匆，李飞掣匆忙赶往严湛清所在。 工作人员脸色不变，沉稳地说道：“李讲师已经赶过去了。” 见李飞掣即将走远，他多问了一句：“模拟舱里总共有二十七人精神震荡，其中有一位武馆讲师似乎受创颇重，我们怎么处理他？” “你自己看着办！”李飞掣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 “可是，据说他是清水一中老校长推荐过来的人！” 李飞掣停下脚步，回过头：“按照工伤标准处理，外家一瓶高级凝神液。” 顿了顿，他又更正道：“算了，将高级凝神液换为中级凝神液。”说完，他便彻底走远。 工作人员有些意外，若有所思。 他先是将任务分发给其余手下，随后，自己亲自来到了他口中“受创颇重”的武馆讲师旁，手上还拿着一瓶淡绿色的液体。 “你醒了？来，把这凝神液喝下去，可以缓解一下你头疼的症状。” 苏游抬起头，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 “明华今，我是这座器械馆的主管，主要负责这些器械的清点、保养和修理工作。” “谢谢明主管。”苏游接过凝神液，道了声谢，却没有喝。 明华今皱了皱眉：“你怎么不喝？刚才工作人员对你进行测试，发现你的精神力波动异常，负担非常重，你要是不好好调养，小心造成不可逆的精神创伤。” 自己身体的情况，苏游当然清楚。 接受了黑白灵光的灌顶，大量的信息确实让苏游的精神有些沉重，但仍在可以承受范围之内，自己只需要回去沉淀一段时间，便自然能消除这些负面影响，绝对不会造成什么不可逆的精神创伤。 况且，有专门针对灵性精神的《三宝观想图》在手，苏游就更不用担心。 所以，这瓶中级凝神液，实在是没必要浪费在这里。 要知道，它的黑市价格可是五千联邦币，相当于自己在燃阳武馆一个月的工资，在清水一中读一年的学费！ 贫民窟男孩苏游觉得，他有必要发扬节俭的传统美德，省下这笔意外之财。 004 首次修行 最终，在苏游的争取下，明华今还是没有硬生生地逼迫他当场服下凝神液。 “行吧，既然你这样坚持，那我也不劝你。”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我之间的谈话都被记录在册。”明华今指了指大厅墙壁上的各个摄像头，“要是你日后真的运气不好，产生了不可逆的精神创伤，可别往你们老校长那儿打小报告。” 苏游拍拍胸脯：“放心，我心里有数，要是真的不舒服，也不回硬撑，肯定会及时服下这瓶药剂。” 听了这话，明华今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他将苏游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行，你知道轻重缓急就好，千万别因此留下病根，那才叫得不偿失。” “关于这次意外，武馆后续的赔偿会在三天内交付到你的账户上。现在，你可以先回去养病，等好了之后再来武馆报道。” “那我的教学任务……”苏游迟疑。 明华今苦涩一笑：“模拟训练室现在乱成什么样，你也看到了，王兽兽核直接化为齑粉，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 苏游心里一咯噔，直觉告诉他，当时梦境中的那股清凉气息绝对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心中心虚，但他脸上却适时地流露出几分茫然和错愕，以一副焦虑的口吻问道：“那武馆会直接闭馆吗？我们这些临时讲师……” 明华今明白苏游的担忧：“放心，虽然王兽兽核的丢失，确实让武馆有些伤筋动骨，但并没有触及到核心区域，你们这些临时讲师自然不会被裁员。” “不过，武馆上下，这会儿确实是忙得不可开交，可能会暂时闭馆三五天。” “你通过门外的安检之后，记得留意内部app上的消息通知，及时复岗。” “还有就是，在事情了结之前，你最好不要离开安城，可能会有武馆的调查人员向你查问详细情况。” 苏游点头表示明白，同时故意流露出几丝忐忑：“他们会怎样调查，不会把我们软禁，然后接着一个个审讯吧？” “当然不会。”明华今摇摇头，“我们会向联邦提出调查申请，等联邦批准后，会下派专门的专案组，前来了解情况。” “武馆的调查人员，也只是配合联邦行动，一切调查都是依法进行，更不用说会做出软禁审讯之类的违法事件了。” 当然，特殊情况除外，明华今将这句话咽了下去，没说出来。 看着苏游慢慢放松下来的样子，明华今笑了笑：“你就放一万个心吧，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 毕竟，说句不好听的，你才不过是一个正在向炼皮境冲刺的普通学生。 苏游自然也明白了明华今的言外之意，嘴角露出一丝羞赧的笑容，心里却乐开了花。 苏游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谢自己那低得可怜的境界。 告别明华今，苏游通过模拟训练室门外的一大堆仪器检测后，终于走出燃阳武馆生态园区，一路骑着自己的小单车，风驰电掣。 赚了便宜就跑，真刺激！ ...... ...... 一个半小时后，苏游回到了清水区。 之前人多眼杂，直到此刻，苏游才能好好地整理，黑白灵光带给自己的收获。 关上门，拉上窗帘，苏游盘坐在床山，心神沉寂，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尊神坛。 云篆密布，线条随意流畅，看起来不似文字也不似图案，倒像是孩童的随意涂鸦；道道人影隐于云篆的空白之处，只有米粒般大小，苏游只能看出一个轮廓，想要靠得更近些一探究竟，脑海中只是出现一片空白。 唯独有一道人影例外。 苏游只是稍加注意，一大片信息便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 青女，青霄古仙，司掌霜雪权柄，居于阴月之上。曾于上古涿鹿之战后降临人间，手抚七弦琴，以一曲净天地神曲祛除所有因战争而生的血肉恶煞，重塑大地清灵。大劫之末，其依托玄女，归入道教一脉。 召唤？神打？任凭苏游如何试探，神坛除了会传递出这份信息，便再无其他动作，青女身影岿然不动。 这……苏游心中思绪飞转，却百思不得其解。 影响力，气运，功德……仔细咀嚼着当初黑白灵光传递给自己的信息，苏游心中隐约升起一个猜测。 来日方长，苏游暂时将它放下，转而开始研究起《三宝观想图》。 三宝观想图，是一门专门修神养魂的法门。 通过观想如意、青剑和拂尘三宝，修行者便能感悟其中真意，达到壮大紫府识海、洗涤精神杂念的目的。 当然，作为唯一传承，它的威能自然不可能仅止步于此。 这道法门总共分为三个境界，从低到高，分别以意境、青剑和拂尘命名。 简单来说，通过日夜观想和参悟，当修行者达到了一定的要求后，便能在脑海中具象出一宝，同时也意味着他达到了突破至相应的境界，并收获一门通天彻地的大神通。 至于观想图蕴含的三门大神通分别是什么，这因人而异，并不固定。 道教向来讲究法随心意，从不循规蹈矩，你看山可以是山，你也可以看山不是山，一切都是因缘际会，从不强求。 这道《三宝观想图》的法门同样如此，它只是在苏游心中埋下了一颗传承种子，日后生出怎样的果，都看苏游自己的意愿。 苏游长呼口气，收拢思绪。 好半晌，他终于平复心情，开始了第一次观想。 不知时间流逝，也不知肉身疲顿，苏游只是盘坐在闷热的廉租房，好似一尊雕塑。 无悲亦无喜，无怒亦无哀，心绪宛如一泓波澜不惊的清水，苏游仿佛一片羽毛，向着精神空间的深处飘落，去引动那隐藏的传承种子。 一片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游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缥缈清音。 好似昏晦中的一抹明光，又好似久旱中的一捧甘霖，难以言说的舒爽掠过苏游的灵魂，整个人好似卸下了千斤重担，轻松而愉悦。 005 闫玉书 随着清缈道音缓缓褪去，苏游从特殊状态中退了出来。 观想持续的时间比他想象中的要短，准确点说，应该是短得多。 虽然为了进入观想状态，苏游花费了很多时间来沉淀心境，但真正进入观想状态后，苏游估计自己只持续了三秒钟不到的时间。 这颇有种雷声大雨雨点小的感觉。 好在，这三秒钟带来的变化，却让苏游很满意。 之前精神力的负荷状态直接被清楚，而且，整个人的思维变得更加通透，就像是用了十年的电脑突然被开盖清灰，运行速度陡然提升了一样，观察力、记忆里、理解力……均是有了明显的上升。 而且，很多苏游近乎忘却的记忆，也再次清晰起来。 久远一点的，比如他前世作为神话学讲师，进行授课的画面；近一点的，比如他在每天傍晚，练习基础武技的种种细节。 弓、马、仆、虚、歇五种步型，拳、掌、勾三种手型，搂手、冲拳、按掌、穿掌、挑掌、架打、盖打等进攻手法，以及弓步冲拳、弹腿冲拳等用力技巧…… 原本练习了千千万万遍的基础武技，在此刻苏游耽误眼中，竟然又多了另外一层变化。 思绪翻滚，灵感宛如泉涌，苏游跳下床，直接在略显狭窄的廉租房内，开始演练起基础武技来。 弓步，动作或许不需要完全标准，它更讲究实中有虚，而虚中并非全然无力，而是力道隐于不发。 马步，注重的首先就是“稳”之一字，除了脚跟要站得住，手、足、膝、身等各部位也要紧束一线。 …… 随着演武不断进行，苏游愕然地发现，自己日夜不停、练了好几年的基础武技，本以为已经到达了巅峰，没想到还有如此之多能够改善的地方。 这算是一次性的顿悟，还是因为精神得到了道音的洗涤，而带来的永久性天赋提升？ 或许，是两者都沾了点边。 精神得到洗涤，应该只是一个诱因；根本原因，还是自己在这几年里的勤学苦练。要不是那些招式动作早已烂熟于心，自己也不可能做到厚积薄发。 天分很重要，但努力同样缺一不可。 苏游想通其中关键，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虽然并没有一步登天，成为天赋异禀的妖孽，但不管怎么说，精神力等得到洗涤，自己以后在修习武技的时候，总会容易一些。 而且，自己又不是只进行这一次观想，虽然第二次的提升幅度可能不会像这次这么明显，但日积月累下来…… 正当苏游心中振奋的时候，突然，通讯机的铃声响了起来：“叮铃铃，有人来找爸爸啦，有人来找爸爸啦——” 苏游黑了脸，这八成是隔壁丫头给自己胡乱改的铃声。 不过还蛮顺口的。 “喂，请问您是？” “苏游吗？我是校长。”通讯机传来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 “咳咳！”苏游咳了一声，打定主意，一会儿得赶紧把铃声给改回来，“对，我是，校长你好。” “是这样的，我今天听说燃阳武馆发生了一起事故，不少人受了轻微的精神震荡，你有没受影响？” 苏游心里一暖：“没事，我现在好得很呢！” “那就好，这燃阳武馆是我介绍你进去的，要是你因此受了精神创伤，我倒反而做了一件坏事。” “哪里是什么坏事！”苏游连忙劝慰，净挑些老人喜欢听的话说，“我在这里干了一个月，学费有了，还得了个不错的绩效奖励，一次中级武技模拟舱的使用机会，嘿嘿。” “武技模拟舱？”老校长闫玉书有些惊讶，“挺好的，我正愁你的武技技巧该怎么提升。毕竟，要是仅指望基础武技，你恐怕难通过联邦统考。” 联邦统考是每个高三学生要面对的一道关卡，通过了，便有资格进行军方、学府以及各种俱乐部的面试；通不过，则只能在联邦统考后的三个月，参加本地的行政考核，谋求政府职能部门里的几个职位。 若是连当地行政考核都无法通过，那么就只能自行寻找出路，养活自己。 老校长的话语通过通讯机，陆陆续续传到苏游耳中：“以你的情况，通过淮安市的行政考核应该不成问题，可以试着争取一下联邦统考。” “联邦统考比行政考核多了一项‘比武较艺’，本来我还担心你缺了点底蕴，不过现在看来，你将有两门武技傍身，倒是能冲一冲二本学府，再不济也能考个三本学府。” “什么叫‘再不济也能考个三本学府’？”苏游哭笑不得，“一本4个，二本16个，三本32个，全联邦总共也就只有五十二所学府。到您口中，听起来倒像是二本三本任我挑一样。” “而且，因为今天这场事故，我那模拟舱的使用机会算是白费了，连武技的影子都没见到。” 倒是得了一个仙坛和一卷观想图录——当然，这句话苏游也只敢在心里叨叨。 “你放心，机会不会就这样白费。凭自己努力得来的机会，你没必要因为他人过错买单。” 说到这里，老校长语气反而高兴起来：“其实这样也好，我还能多点时间为你参谋参谋，看选择模拟舱内的哪一门武技，才能发挥我这门武技的最大作用。” 苏游一头雾水，心中又隐隐有一丝期待：“什么你这门我这门的，校长，你这话的意思……” 老校长一笑：“字面上的意思，我这里有一门高级武技的符文盘，还可以供你使用最后一次。” 高级武技？苏游愣住。 入阶武技分初、中、高三个等级，流传还在市面上的，绝大多数是初级武技。 苏游之前虽然有幸能使用一次中级模拟舱，但它里面存放的，也同样只是初级武技。 虽然模拟舱分也分初中高三个等级，但是这里的三个等级，仅仅指的是辅助修行武技效果的强弱，而不是武技等级。 事实上，所有模拟舱内存放的武技，都仅仅只是初级武技，很少有中级武技和高级武技的存在。 至于原因，则是容量限制带来的性价比考虑。 打个比方，一个模拟舱的存储容量为100，一门初级武技的容量为10，也就是说，模拟舱能存放10门初级武技供人修行；然而，若换作一门容量为100的中级武技，那么模拟舱就只能存放这一门武技。 虽然武技等级高了，但是适用人群范围窄了，不利于武馆这种人员庞杂的培训机构。 除非是考虑到某些特殊情况，一般情况下，符文舱的生产厂商，多半不会做这种低性价比的产品。 要是有修行中高级武技的需求，人们多半会使用一种功能和移动硬盘相似的东西——武技模拟符文盘。 只需要将其插入模拟舱的外接插口，便能得到辅助修行的效果加持。 按捺心中振奋，苏游问道：“这一门高级武技是什么？” 老校长只是摇头一笑：”明天你来我家，就知道了。“ 006 活人总比死人重要 翌日。 虽然今天有一门高级武技等着自己去领取，但苏游却并没有早早起床，甚至反而比往常要起得晚。 昨晚，苏游首次梦到灰雾空间，心底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开心。 能摆脱那诡异的循环，固然是好；但是，这是否也意味着自己没有机会，再接触巨木上剩余的七条枝干？ 苏游不得而知。 倒是有点得陇望蜀了，苏游突然哂笑一声，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蹦下来。 翻了翻衣柜，苏游换了套稍微好看点的衣服——嗯，第一次去老校长的家里，他还是挺在意的。 出门，苏游迎面碰上一位胡子拉碴的两米大汉。 苏游所住的这栋筒子楼，总共有四层，一层两户人家。 眼前的这位大汉名叫刘建平，住在三楼，就在苏游的正上方。 他曾经是混迹街头的打手，只是后来遭遇一场变故，妻子不幸去世，家里只剩下个没多大的女儿。 因此，在六年前，他选择搬到苏游所在的清水区一号街，并租了个店铺，用于贩卖一些杂货用品，凭借之前积累的人脉和情面，他倒也过得不错。 因为家里小有余钱，为人又仗义，在苏游刚来到蓝星的那一段时间，他和其余几户人倒是家给了苏游不少帮助。 苏游上前一步，主动打招呼：“刘叔好。” “是游子啊，今天你怎么起得这么晚，我都从隔壁铺子打道回府，回来吃饭了。”刘建平的杂货铺就开在隔壁的清水区二号街，因为不远，他每天都会回来吃饭，这样也能多陪陪他的宝贝闺女。 看着苏游一身清爽的牛仔白衬衫，刘建平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眉毛一挑，嘴巴一咧：“哟，游子你终于终于不再穿那几套灰不拉几的卫衣运动裤了？这是要去见哪个姑娘啊。” “没，有事呢。” “什么事这么重要，还需要你特地捯饬一下？”刘建平上下打量，啧啧一声，“就你小子现在这卖相，半夜往寡妇街一站，保证不亏，说不定还能赚！” 心中无奈，苏游瞥了眼挤眉弄眼的刘建平。 看他还要满嘴跑火车，苏游连忙说：“看样子，刘叔对寡妇街的口味偏好还挺了解，改天我倒要跟宝儿念叨念叨。” 刘建平立即瞪圆了眼睛，立刻噤声。 宝儿全名汤宝儿，既是刘建平的女儿也是他唯一的亲人，冠的是刘叔妻子的姓，今年刚满十岁，。 平日里，汤宝儿就是刘建平心头上的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虽然住在鱼龙混杂的清水区，但汤宝儿硬是被养成了一副天真烂漫的性格。 刘建平可不舍得让“寡妇街”之类的下九流，脏了他宝贝女儿的耳朵；这些阴暗东西，他乐意为汤宝儿挡着。 见刘建平偃旗息鼓，苏游满意地点点头，在他幽怨的目光里，赶往老校长家。 老校长住在清水一中里面的教师职工楼，骑着小单车，不到二十分钟，苏游就抵达目的地。 此刻正处于暑假，校园空无一人，苏游一路畅通无阻，敲响门铃。 门扉打开，一位老人打开门，正是老校长闫玉书。 闫玉书两鬓略有斑白，身形有些清瘦，但腰杆却挺得笔直，虽然脸上已经爬上了皱纹，但依稀可以窥见其年轻时的风姿俊貌。他似乎并不常笑，嘴角平直，显得有些淡漠和古板。 “是苏游啊，进来吧。”闫玉书嘴角抿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没有拖泥带水，直接进入正题，“你先在这等等，我去把书房把符文盘拿出来。” 苏游依言待在客厅，随意地打量起周围来。 闫玉书家里的装修，比苏游想象中更简陋；除了一套桌椅，一张3d投影显示屏，便再无他物。 目光扫向墙面，突然，苏游心中轻咦一声。 在客厅的墙壁上，张贴着一张老旧照片，以及好几张被精致装裱了的奖状。 “3374年清水一中优秀学生”、“3374年淮安市武道大比第一名”、“3374年淮南大区武道大比第一名”“藏元学府录取通知书”……每往下看一张奖状，苏游心中便兴起一丝波澜，看到最后，眼中更是难以抑制地露出了惊骇之色。 藏元学府，全联邦唯四的一本学府。 可以说，能进入四大学府求学的，不是惊才绝艳的天才，便是背景雄厚的世家少主，历史上那些耳熟能详的名人，几乎有八成是出自其中。 在整个淮安市的四十七所中学当中，估计也就只有淮安一中的寥寥几人，有资格去和全联邦的天才一争高下，争夺四大学府的入场券——而且，他们也仅仅只是有资格而已。 事实上，淮安市也不是每年都有人能够进入四大学府。 苏游艰难地将目光移向获奖人一栏，上面赫然写着“闫明珠”。 这……她是校长的女儿吗？可是，自己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你看到了？”闫玉书不知何时，已经从书房走了出来，站在苏游的身边。 苏游僵硬地点点头：“看到了。” 说完，两人陷入沉默。 闫玉书是在看着那一张张奖状，不自觉地陷入回忆；苏游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努力梳理着脑海中的思绪。 好半晌，苏游才出声问道：“她……是你的女儿吗？” “嗯。”闫玉书重新收回视线，看向苏游。 递给苏游一个长宽约一掌的金属盒子，他说道：“这是当初她在淮南大区武比中，获得的第一名的奖励，高级武技蝶花手。” “这些年，我碰到一些好苗子，都会让他们拿去参悟一次，到了你这里，也就只剩下最后一次使用机会。” “用完，就没啦。” 说到最后一句，闫玉书语气有些惆怅，仿佛失去了唯一的精神寄托，整个人显得有些落寞。 苏游张了张嘴，情不自禁地抬起头，看向奖状旁边唯一一张相片。 照片似乎被撕了一半，仅剩的这一半照片，上面显示的是一位短发女生，面容清丽、英姿勃发。 他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手中握拳，迟迟没有去接那道符文盘。 闫玉书察觉到苏游的异状，一愣，随即眼中露出宽慰之色。 他摇了摇头：“心思多，也有心思多的坏处。” “你拿着吧，活人总比死人重要。” “清水一中能不能继续存在下去，就看你的了。” 苏游愕然。 007 药贩子的七号街 嘴角一扯，苏游满脸黑人问号：“校长，您刚才说啥？” “我说，清水中学能不能继续办下去，就看你的了。” 苏游咳了一声，表情古怪，随后连连摆手：“别，您没必要，您这样真没必要！” “这种大事，我担不起，担不起。”说完，苏游还故意缩了缩脑袋。 看到这一幕，闫玉书无奈地笑着摇头：“你这小子，还真是……极怕麻烦。” “不过，一门高级武技做报酬，你当真不愿意？” 苏游立即转变口风，神色凛然：“作为清水中学的一份子，我自然不忍心看到它颓丧下去，要是能出一份力，我当然愿意。” 但是，他还是没明说，愿意以一人之力来承担清水中学的存亡问题。 闫玉书既好气又好笑：“还真是滑不溜秋，不见兔子不撒鹰。” 见老校长脸上的愁绪消散些许，苏游也跟着咧嘴一笑。 半晌，闫玉书转回正题：“行吧，你也别和我贫了，其实我也不想跟你说这些，平白加重压力，但我现在也是被逼无奈，没其他更好的办法。” 闻言，苏游慢慢收敛神色，端正身体，继续听了下去。 “清水中学的教育质量如何，你也知道。” “全市四十七所中学，每次高三的模拟统考，清水中学的成绩永远是最稳定的那个。” “全校学生平均成绩，常年盘踞淮安市第四十七名，雷打不动；单个学生最高名次，始终游走六百名之外，绝不越雷池半步。” “到了正式统考，情况更加糟糕，我们清水中学已经连续九年，没有人能考上三本学府。” “淮安市的教育处也对此很不满意，打算取消对清水中学的资源补贴，将它变成降级为民办学校。” 民办学校？苏游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随即心中冷笑。 清水中学的排名虽然是全市中学末尾，但是，作为联邦政府官方指定的公立学校，它每年还是能享受到一笔不菲的教育资金。 要是清水中学被降级为民办学校，光是全体教职员工的工资费用，就足以让闫玉书头疼，更不用说学校里那唯一一台初级武技模拟舱所带来的巨额开支。 林林总总加起来，每年至少得有数十万联邦币的花费，试问谁能负担得起？ 这明摆着就是不给清水中学活路。 不过对于老校长的说法，苏游没有立即肯定，反而心中升起一些疑惑：“让清水中学倒闭，他们不怕清水区的民众闹起来吗？” 混迹在清水区的，大多是社会底层人物。 他们之所以能每天早出晚归，做着最为枯燥的重复性工作，挨着上司最为严厉的训斥叫骂，除了少数人是已经彻底麻木外，大多数人还是因为对生活尚存一丝希望。 他们希望自己的辛勤付出，能换来换来孩子们拥有接受教育的权力，期待有一天，他们的孩子能出人头地，彻底脱离清水区这个鱼龙混杂的贫民窟。 如果教育处想剥夺他们这仅有的念想，不难想象，将会生出怎样的风波。 听了苏游的话，闫玉书罕见地冷笑一声：“清水中学没了，他们随时可以再建一个浑水中学、淡水中学，只要能安抚好清水区的民众。当然，至于学校的重建地点、教育质量，这些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当中。” “但要是清水中学一直存在，且是以公立学校的身份存在，那么，那些在废除清水中学这件事情上推波助澜的人，便只能一直过干瘾，看着清水中学这块紧挨着武定区的黄金地皮流口水，却动不得它丝毫。” 苏游了然，沉默下去。 绕来绕去，原来是有人看上了清水中学这块地皮。 闫玉书见苏游不说话，还以为他心生怯意，只好叹息一声，出声安慰。 “无论是燃阳武馆的应聘书，还是如今给你的蝶花手武技符文盘，这些都是我惯常进行的帮助。” “每年，我都会挑选一名准高三学生，给予一定的资源，帮助他们在统考路上走得更远。这样一来，也不算是懈怠了我作为校长的职责。” “所以，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只管努力学习，不管是为了你自己的前程，还是为了清水中学的未来。” “就算你最后落榜了，我……” “放心吧。”苏游将后面的话语打断。 闫玉书愣了愣，只见苏游咧嘴笑道：“我会考上学府的。” 高级武技加金手指buff，区区三本，应该……难不住自己吧？ …… …… 苏游已经从老校长家里出来，骑着小单车，在回家的路上。 出门前，闫玉书额外的叮嘱依旧回响在苏游耳边。 “你有这个信心和气魄，很好。在我见过的这么多学生中，你的天资不算上等，但也不错，只要努力一把，三本学府确实不是难题，二本也能冲击一下。” “你回去之后，先好好休息，调整状态，等明天燃阳武馆重新开放后，你便可以去借用武技模拟舱，把这门蝶花手给参悟了。” “哦，对了，关于燃阳武馆，我这里还有一个消息。在这次事故中，似乎有儿童班学员受了不轻的精神创伤，燃阳武馆打算全权负责到底，将和他的家人一起寻找能治疗精神伤势的超凡灵物。” “在此期间，因为这位小学员本人的坚持，他将继续待在武馆内。你记得，能不接触他，就不要接触，他现在的身份有点敏感，武馆现在是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你要是一个不小心招待不周，恐怕平白会惹来麻烦。” “就算凭借我的那些人脉关系，也不好处理。” 吐了口浊气，自己这次还真给武馆通了个大篓子，苏游心中想着。 兽核没了不说，还貌似得罪了一位大人物的儿子，简直悲惨。 换个角度想，自己得藏得更加严实，要是被他们发现，不说隐藏的灰雾与枯木，光是明面上的这两件事，就足以让自己低入谷底深渊。 嘶—— 苏游倒吸了口凉气。 两条大长腿蹬得飞快，没过多久，苏游便回到了清水区，不过不是筒子楼所在的清水区一号街，而是清水区七号街。 虽然苏游常抱怨一街的老旧和灰蒙蒙的色调，但他不得不承认，总体上看起来，一号街还算是一个正常的居民区。 而七号街就不同了，街道依旧老旧，色调依旧是灰扑扑的一片，但这里的人却大变样。 瘦骨嶙峋、面色惨白，长得能多寒碜就有多寒碜，两只手往你面前一伸，你要不注意，还以为摆在眼前的是两只泡椒凤爪。 七号街，不愧是是药贩子的地盘。 008 白爷 当初淮安市设立清水区时，总共划分了十四条街区。 其中治安最好的，是苏游所在的一号街，其次为二号街、三号街，这也是整个清水区面积最大的三个街区。 至于剩下的十一条街区，则是天下乌鸦一般黑，谁也不比谁好：古董作假、赌场高利贷、红灯区、黑市药店.... 七号街就是其中的黑市药店的大本营。 因为三宝观想图的存在，苏游此刻的精神状态恢复如常，不会有任何精神后遗症。那瓶中级凝神液，自然可以选择出手，换取苏游所需要的东西。 走进七号街，苏游直接来到一家门帘半掩的店铺面前。 他没有立即走进去，反而极为遵守规矩地推了推店铺旁边挂着的风铃。 随着一阵“铃铃”声响起，一位面黄肌瘦的男子从店铺内走了出来，上下打量苏游一眼，扯嘴一笑，露出满嘴黄牙：“现在不营业，你晚上再来。” 苏游嗤笑：“大晚上横跨清水区六个街区，我是活腻了不成？” 冷冷地瞥了眼黄脸男子，苏游毫不客气地点破他的心思：“你也别算计着在晚上劫我的货，要不要做生意，一句话说明白。” “说实话，要不是看在白爷和刘叔有交情的份上，我也不会来你们这儿光顾。这七号街又不止你们这一家药贩子，中级凝神液，恐怕是较为少见的紧俏货吧？” 白爷是这间商铺的老板，专门经营倒卖药剂的买卖，刘建平早年间便是在他手下办事。 听着苏游话语，黄脸男子的神色变得难看起来，暗骂一声晦气。 他脸上堆起笑容，变脸比翻书还快，语气带着惯有的圆滑：“哎，瞧你说的，是我眼瞎，是我眼瞎。” “既然是来卖药的，又和白爷有交情，情况自然不一样，哪还需要等！” 在七号街，药铺大大小十几家，竞争尤为激烈，因此，卖药的总比买药的尊贵——前者是他们求着别人卖，后者则是别人求着他们卖。 苏游没和他继续计较，像他这种软球，踩一脚可以，但别踩得太过用力，免得把对方踩爆，反而溅得自己一身屎尿。 店铺里面的实际空间，远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大。 苏游虽然来过好几次，但还是弄不清楚里面的具体构造，跟着黄脸拐了好几个弯，这才来到一间酒吧模样的场所。 酒吧里面摆了不少桌子，桌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每个桌子前各坐有一人，所有人都神色专注地调试着不知名的粉末、液体，手上忙活不停。 唯独酒吧柜台处，显得有些清闲。 柜台后坐着一位高挑女子，嘴角带痣，手上拎着一杆烟枪，随意地吞云吐雾，看上去颇为闲逸。她脸上虽然抹着浓烈的妆容，却并不让人觉得艳俗，反而给人一种魅惑风情之感。 她正是这家店铺的主人，白音，人称白爷。 黄脸男子规规矩矩地上前，微微弯腰，请示道：“白爷，这位主顾有中级凝神液要出手。” 白音眼尾一扫，见来人是苏游，有些意外：“你倒是个稀客。” 看了眼恭恭敬敬的黄脸，她漫不经心地说道：“柳三儿，这次你该是踢到铁板了吧？” 黄脸一下子神色大变，想也不想地连声告罪，连声音都变了调：“我的错，我的错！” 一边说着，竟是直接扇起自己的巴掌来。 白音饶有兴致地看了会戏，直到名叫柳三儿的黄脸男子肿成了猪头，这才百无聊赖地摆了摆手，让对方停了下来。 闻言，柳三儿立马停下来，抬起猪脸，露出一个比哭难看的笑。 白音点了点烟杆，吐出一道烟圈，明艳的面容若隐若现：“其实，我吃肉，向来会给手下分些汤。” “不过你的胃口比较大，竟然背着我干起了黑吃黑的勾当。” “干我们这行，信誉是很重要的东西，没了信誉，就没了安全的保障，也就没人愿意来你这买卖货物。” “本来我还想再观望观望，把你背后的大鱼全给吊出来，但现在想，也没那个必要，总归是那几位老熟人。与其花费没必要的精力，倒不如新账旧账一起算。” 柳三儿心中惶恐，听出话语话语中的几分不对劲来，连忙磕头：“白爷，我招，我都招！我只求您放了我一家老小，我立刻让他们滚出清水区，绝不踏足淮安市。” 这么果断，竟然直接求死，来保住家人的命，苏游心中高看了对方一眼。 白音嘴角一笑，没做回应，微微一点烟枪，柳三儿顿时昏迷过去。随后，也不知从哪儿窜出两人，将他给驾了下去。 苏游心中一惊，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白音出手。 高手，这是个高手。 这应该不是武道侧，而是更加神秘诡异的血脉侧。 是那杆烟枪吗？ “在想什么？” 酥魅却又带着冷情的声音传入耳中，苏游老老实实回答道：“在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倒霉，刚来这儿，就卷入了这么一件机密事情当中。” 估计也没想到苏游会这么回答，白音轻笑一声：“你个这小子，还真像他说的那样，有担当，却从不轻易担下麻烦，最怕惹祸上身。” 他，哪个他，刘叔吗？苏游心中一跳，面上不露声色。 白音不知苏游所想，她伸了个懒腰，说道：“东西你就放这儿吧，到时候钱我给你送过去，五千联邦币放身上，在这里太过招摇，不安全。” “那真是太感谢了。”苏游出声感谢，“不过我不需要联邦币，还请劳烦您换成等价的澜蔻ii型润皮膏。” 白音看了苏游一眼，嘴角勾勒出极浅的一笑：“这不是问题，明天晚上东西会送到你门口。” 苏游点头，将放在身上的那瓶淡绿色放到柜台上，随后，被新出现的侍者带出了店铺。 走出店铺，苏游长舒口气。 外面依旧是老旧的街道和灰扑扑的色调，但他却莫名觉得踏实了一些。 工伤补偿中级凝神液脱手，坐等快递到家。 到时候，自己冲击炼皮境的进度条，也可以再次往前挪一挪；再加上明天武馆重新开放，高级武技也能拖进行程当中。 苏游心中振奋，这样一来，武道境界和武斗技巧双管齐下。 本贫民窟学生，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