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妖娆》 作品相关 《夜妖娆/倾尽落花妖娆时》 作者:莫言殇 楔子怨起恨生 金国皇宫。 金翰一身龙袍,俯瞰坐于地上的白衣美妇,道:“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愿意做朕的皇后?” 美妇昂起头,满身傲气的回道:“无论你问多少次,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不可能!” “你……!”金翰怒极反笑,他堂堂一国之皇,有哪个女人不是趋之若鹜,可偏偏这个女人如此不识好歹。既然如此,他也就不需要去心疼别人的女人了。思及此,唇角的笑容变得残酷而阴冷,道:“那个男人真的值得你为他牺牲一切吗?” 那白衣美妇目光坚定,道:“他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他值得,我为他去死!” “哼!!!好,很好!十二年来,朕为你虚设后宫,你却如此不识好歹!”他蹲下身子,目光如沉寂千年的寒冰紧紧锁住她美丽无双的眸子,厉声道:“那你就别怪朕无情!”金翰面色阴沉,目光冷厉嗜血,“来人,带她去刑场!” “遵旨!”立刻走进几个青衣侍卫。 白衣美妇轻笑道:“不过是一死,而已!” 金翰也笑道:“死?!哼!你放心,朕怎么舍得让你死,朕是要让你亲眼看着,他们是怎么死的!” 白衣美妇惊恐的睁大美眸,颤声道:“谁?你抓了谁?难道是……?” 金翰起身望着她目含惊惧的双眸,语带讥讽,道:“你怕了?呵,在你的眼中,除了那个男人,其他人你都不在乎?” 白衣美妇心底一惊,那会是谁?她在乎的人,除了他,也只有她的孩子和!她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传遍四肢百骸。还未来得及证实就已被侍卫拖走了。 来到刑场,侍卫带着她穿过围观的人群,见到刑台上密密麻麻跪着至少一百多个人,那白衣美妇蓦然睁大双眼,瘫倒在地,侍卫们将她架起来扔到监斩台的位子上。顿时,刑台上跪着的那些人面色激愤,对她口吐唾沫,骂道:“岑心言,都是你这个贱人不识抬举,害得我们全族因你而送命!” 旁边的人立刻接道:“连皇后你都不做,你还想做什么!” “贱人,你不得好死!” “我诅咒你!” …… 唯有被绑在柱子上的一 男一女没有出声,只望着白衣美妇,眼中含泪,没有责怪,没有愤怒。 “爹、娘!”白衣美妇激动的站起身,旁边的侍卫立刻将她按回到椅子上,并点了她的穴道。泪水喷涌而出,心中呐喊:是她害了爹娘!因为她不能背叛她的丈夫,不舍得离开她的两个孩子。她的心在滴血,难道她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疼爱她的父母亲在她面前死去吗? 主斩官秦大人无情的声音在刑场上方响起:“时辰到,行刑!” “不——!!”白衣美妇大声喊道。可无人理会,侩子手手起刀落间,场上跪着的那一百多人已人头落地,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之气,让人几欲作呕。 她的爹娘还在,莫非金翰只是有意吓吓她,逼她就范?她该怎么办呢?! 秦大人无情的声音再次响起,瞬间将她打入了地狱。“将他二人凌迟处死!” 什么!!!凌迟……!她犹如五雷轰顶,久久不能回神。她使劲儿摇头,她一定是听错了,不会的,金翰怎能如此绝情,这不可能! “啊——!”就在她思虑间,场上传来一声凄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证明了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一刀,她的父亲胸前被割去一块肉抛向天空,血淋淋的,就落在她的面前,她浑身颤抖,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不!!!住手!秦大人,我要见皇上!”她尖声叫道,那一刀比割在她身上还要让她难受。 “啊————!!”又是一刀,她母亲头上的肉皮被割开,殷红刺目的鲜血顺着光洁的额头滑过眼角再流向唇边,本就消瘦的面容在极度痛苦中扭曲变形,异常阴冷恐惧的眼神被耷拉下来的那块头皮遮盖住,她凄惨的叫声在刑场上空盘旋,久久不散,周围的人群掩耳遮目迅速散去,这等恐怖景象任谁看了都会噩梦不断。那秦大人也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第三刀…… “秦大人,求你……让他们住手,带我去见皇上,求求你……!求你告诉他,我愿意做他的皇后,只要他放过我的爹娘,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她已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喊叫震人心弦。 旁边的侍卫轻叹一声,道:“皇上说了,你最后的机会已经用完,所以——皇上不会见你。” 她绝望低喃:“金翰,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拒绝你的人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的爹娘?我宁愿被千刀万剐的是我自己,也好过承受害他们如此痛苦死去的事实!”她 到底做错什么了,她只不过是不想背叛深爱的丈夫,不愿离开自己的儿女,为什么要这么惩罚她? 八刀、九刀、十刀…… “啊————!!!”白衣美妇撕心裂肺的吼声充满着愤怒、绝望和悲伤,甚至超越了她爹娘的惨叫,怔憾了整个刑场。之后,她变得异常安静,瞪大美丽却已失去光彩的双目,眼睁睁的看着爹娘的身体现出阴森的白骨,她都不曾闭一下眼睛,她要永远记住这血腥的一刻。记住父母所承受的痛苦。 最后一刀结束,她眸光阴冷,扫视刑场一周,用无比坚定的语气,一字一字,如雷贯耳:“金翰,你!果然够绝情!今日,你所带给我的一切,他日,我定要你千万倍偿还!!!我岑心言,在此立誓!”她掌心的鲜血滴到地上,仿佛为应证她所发的誓言。 隐于邢台后的金翰不禁浑身一震,心口剧痛,她的痛苦并没换来他报复的快感,于是,轻轻闭上双眼,再睁开时,毅然转身离去。 他,决定放她走。 岑心言将父母族人埋葬,整整用了七日七夜。白衣上鲜血尽染,发丝凌乱,绝美的面庞上沾染着泥土,路人见她皆绕道而行。 寒风凛冽,如今已是深冬,空中飘起鹅毛大雪,她却只着单衣。一次次的昏倒在地,一次次的顽强站起,她始终执有一个信念,她要回家,那里有她的丈夫,他们约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的儿子,十二岁已名满京都城的才子;还有那如精灵般美丽聪慧的女儿,她的女儿总是骄傲的说,我娘是世间最美丽的人。 她终于露出许久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她不能倒下,要回家。只有他们的温暖才能让她的心不再那么疼痛。 二十日后,岑心言终于回到封国将军府。此时,将军府门口挂满了红绸,在遍地的白色映衬下显得那么的耀眼刺目。 她被守卫挡在了门外,那侍卫说:“今日我们将军大喜,闲杂人等不准靠近。” 她大惊之下,连忙问道:“大喜?!谁大喜?” “当然是我们大将军!今日是我们将军迎娶长公主的日子,此时正在拜堂,你快闪一边去。” 她已然听不见他们后面说的是什么,将军迎娶长公主?这不可能!他不会背叛她的,她不相信,不信。她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去。 大堂之上,他一身喜服,正在行夫妻对拜之礼。原来是真的! 她的心碎成片片,脚步再也无法挪动半 分,这就是她拼着性命也不愿背叛的人吗?为了他,牺牲了全族一百三十八条人命,还眼睁睁看着疼爱她的爹娘遭受那千刀万剐之刑!而他,回报她的竟然是……将另一个女子娶进门。 “呵呵……!”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可笑了,是谁说:但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哈哈哈……!”是谁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哈哈哈哈……!”她的笑声如此绝望,充满悲凉。 引来厅堂宾客回头,见门口站着一个美妇,一身白衣尽是血迹,如墨发丝凌乱的散落下来。即便是如此,依然无法掩盖她绝世的风华。 新郎听到笑声,浑身一震。 新娘蓦得掀开盖头,一脸怒容,大声叫道:“你是谁?竟敢破坏本公主婚礼!来人,将她拖出去……” “谁敢!”新郎喝道。他看到岑心言的模样,目光中有着惊痛和恐惧,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双手扶住她瘦弱的肩膀,颤声道:“心言,你这是怎么了,你受伤了?要不要紧?是谁伤得你,快告诉我!” 岑心言目光冰冷,浑身充斥的绝望和悲伤,定定的望着新郎身上的喜服。 新郎连忙低声道:“心言,这件事情我晚上再跟你解释,你先回房等我。” “哼!”她冷哼一声,使劲的拍掉他扶着她肩膀的手,声音冷厉而决绝:“冷迟,你背叛了我,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无论付出任何代价……!哈哈哈……!”她大笑着离去。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什么是值得她珍惜的,她要报复,毁了他最珍爱的一切。 “娘,你要带嫣儿去哪里?”山脚下,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昂着小脑袋,问道。她叫凝嫣,娘说,是凝聚世间灵气于嫣然一笑间。 她娘看也不看她一眼。 凝嫣对着母亲的背影,说:“娘,你永远是嫣儿最爱的人,也是嫣儿唯一的母亲。”她想告诉娘,即使父亲又娶了别的女人,那人永远也不会成为她的母亲。 岑心言背影一僵。 山路雪滑,凝嫣跟在母亲身后艰难的往上爬,在半山腰的时候,一脚踩空摔了下去,“啊”的惊叫一声,撞到凸起的岩石上一角,额角殷红的鲜血流了下来,不一会儿就被风干凝固,母亲没有向她伸手,只站在高处冷冷的看着,不发一语。她慢慢站起来继续往上爬,当到达山顶的时候,她的额头、手臂、掌心上都是伤,白色的棉衣沾满血迹。她昂起头凝视着她的母亲,泪水蓄满眼眶,却倔强的不让眼泪留下来。 片刻后,冷迟带着儿子也来到了山顶,看着最疼爱的女儿和心爱的妻子站在悬崖边,脸色大变,心刹那间被恐惧笼罩着,不由得大声喝道:“心言,你要做什么?” 此时的岑心言,眼中心中只剩下怨恨,她唯一想要做的,就是让背叛她的人悔恨一生。“做什么?呵……!”她轻笑,残忍而绝情:“我说过,你背叛了我,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无论付出任何代价……”她已失去了理智,美丽的双眸尽是绝望和怨恨,一回身将身边的女孩推下了悬崖。 悬崖下传来凄厉而无望的声音:“啊——!娘……” 她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 第一章 大婚 封国京都城。 辰王大婚,举朝哗然,百姓议论纷纷,皆在猜测辰王妃的身份。 南宫晔,当今王上南宫傲的同母胞弟,十四岁带兵平乱边关,以十万大军歼敌二十三万,是以家喻户晓。两年前,先王遽逝,朝廷内乱,他以雷霆之势斩杀叛相叶恒全族一百三十六人,始平息。 太子南宫傲继承王位,赐封南宫晔为辰王,对于犯罪的官员有先斩后奏之权。此后,封国国泰民安,成为与之齐名的金国、翌国之中最为强大的国家。 许多王公大臣们都欲将自己的女儿嫁与辰王,以图攀上点关系,奈何辰王无意娶妃。后有人教唆女儿主动勾引,若勾引成功即使不能为妃也能谋个妾室之位,最终,终止于一名女子勾引不成反被赤身**斩于床上,一剑贯穿心脏。 如今,辰王大婚,既不宴宾客,也无喜娘,新娘自备花轿入府,未拜堂已送入洞房,真真是叫人诧异无比,成为街头巷尾孜孜不倦的话题。 辰王府朝惜苑,沉静简朴的新房之中,除红烛、新娘的红盖头以及一身喜服外,再无一处喜庆之色。而此时的新娘,端坐床边,已经整整三个时辰。她面色平静,不骄不躁,等待着新郎的来临。 新郎身着墨黑色锦缎长袍,浑身散发着浑然天成的王族高贵气质,发冠高束,面容俊美无俦,神情中无一丝喜气,步伐沉稳有力地来到新娘面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径直走到桌边坐下,姿势无比优雅地为自己倒上一杯美酒,缓缓送至性感的唇边,闻而未饮。再转眼看向她时,凤眼微挑,声音冷漠至极,道:“你们要的,本王已办到,希望暗阁不要让本王失望才好。 “王爷大可放心。”轻轻浅浅的嗓音,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定,能够让人不由自主的去相信。 “那就好。”他笑道,只是笑容愈深,出口的话语愈加冷厉,道:“虽然暗阁是江湖上最为强大的暗杀组织,但在本王的眼里也不过如一只蝼蚁,想要捏碎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你既进了辰王府,就得遵守辰王府的规矩!本王不得不告诫你,不要妄想得不到的东西。” 盖头下,她唇角微扬,傲然出声,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道:“王爷未免自视过高!只是,不尝试怎知是妄想!” 他脸色未变,笑容已僵在唇边,晦疑莫测的冷厉眸光直射床边女子,沉声道:“你胆子不小,竟敢出言嘲讽本王!哼!只要本王挥一挥手,送上门的女人自有千千万,你敢说不是妄想 ,本王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资格狂妄!”说罢,长袖轻轻一挥,一股劲风迎面而来,只听见“撕拉”一声,女子头上的红盖头裂为碎片,向四面八方飘然落地。盖头下,一张倾城倾国的绝色面容毫无遗漏的展现在他的眼前,在红烛与喜服的映衬下更显得肤如凝脂,眉目如画。只见她唇含浅笑却眸光清冷,如脱离凡尘的仙子看尽世间的一切表情,丝毫不见惊慌之色。 他轻皱眉头,心中微微一动。这些年来,敢与他对视的女子,她是第一个。 “妾身无意嘲讽王爷,只是王爷的告诫妾身不敢苟同,妾身既已嫁进王府,自然是以侍候好王爷为己任。”她优雅起身,步伐轻盈如弱柳扶风款款走到他对面落坐,纤纤玉指拿过他手中的酒杯,在他诧异审视的目光中仰首一饮而尽。盈盈浅笑道:“王爷不愧为妾身梦寐以求的好夫君,屈尊降贵亲自为妾身斟酒,倒让妾身受宠若惊呢。”她酒入喉咙,辛辣浓烈。 南宫晔眯起双眼,蓦然抓住她握着酒杯的纤细皓腕,力气之大似要捏碎般,一把将她拉近,执起酒壶,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低沉的嗓音带着磁性的魅惑,道:“既然爱妃喜欢,不如本王将这壶酒全部赐予你可好?”他语气温柔,却让人似置身于腊月间冰冷的雨雪中,寒气入心。 她面色不改,散发着淡淡幽香的娇弱身躯不退反进,对着他俊美的脸庞吐气如兰,轻启朱唇。无奈道:“这可怎么办,妾身不胜酒力,已经不能再喝了。” “哦?你想喝便喝,不想喝便不喝吗?”他冷哼一声,遽然捏住她光滑圆润的下颚,冷声道:“哼!恐怕由不得你。”说罢,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目光阴冷如利剑般刺向她的眼帘,壶中烈酒如同寒冬的冰雹砸向她小巧挺直的鼻梁及如玉般光滑细腻的面颊,流过纤细优美的颈项,再急急奔向鲜红刺目的喜服。 她傲然抬头,眸光中砰射出幽冷而倔强的光芒,神色平静漠然的迎上他的目光,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唇边残留的痕迹,淡笑道:“味道真不错,妾身多谢王爷赐酒!” 看着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及小巧诱人的丁香舌,他面色微变,随即猛地用力将她推倒在地,语气沉闷道:“你不用浪费心机,本王绝不会对你产生半点兴趣。”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在踏出房门的那一霎那,身后传来依旧清浅无波的声音。“不感兴趣吗?那…我们拭目以待。” 南宫晔离去后,她慢慢起身,随意的扫视了一眼四周,只见屋子里陈设十分简单 ,简单到让人以为这只是一个稍微高级点的下人居住的房间。 她以为,他至少会做做戏,想不到,他连做戏也不屑,直接而干脆的表示出对这场交易提出的条件极其不悦,不悦到连她的名字都不愿知晓。 收起思绪,看着刚进门的丫鬟,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十六七岁的模样,面容清秀水灵,低下头给她行礼,道:“奴婢水月,见过王妃。” “起来吧。”她淡淡的道。 “谢王妃。”水月起身,抬头看向这位新王妃,眼中毫不掩饰的惊艳,赞叹道:“王妃真美,水月一时失了礼数,还请王妃恕罪。”说罢又福了一礼。 她目光犀利的看着水月的眼睛,清淡却不容忽视的语气,道:“不必多礼,本妃不喜多事之人,以后,没我的吩咐不许进入本妃寝室。好了,你下去吧!” 水月低下头恭敬地应声离去。 她举止优雅地脱下被酒水淋湿的衣服,随手一扔,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单薄纤细却凹凸有致的身体只着一件白绸制成的宽松里衣,缓步走到铜镜前坐下,卸下满头发饰,任青丝倾泻而下铺满香肩。纤长秀美的玉指轻执玉梳,左肩衣领滑下,镜中女子,香肩上赫然露出一瓣殷红落花,将她倾城脱俗的面容变得妖娆而魅惑。淡淡的扫了一眼下颚及手臂上的深重淤痕,那漠不关心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物,淡漠到了极致,再转眼望向满地的鲜红碎布,唇角的笑意渐渐的深了起来。 第二章 赐死 王爷在新婚之夜拂袖离去,新王妃不受宠的传言在第二日一早于辰王府流传开来。 辰王妃梳洗过后,让水月带着她在王府里大致转了一圈。除朝惜苑以外,其它各苑风景怡人,亭台楼阁设计精巧自然,入目之中,犹如一幅幅精美绝伦的图画,让人有置身梦境之感。后花园,石径盘纡,林木蓊郁,翠竿繁阴,与大片大片盛开的各色鲜花相映成辉,和合天成。片片翠竹中,石阶延伸而上,便是整座王府里最高的位置“待月亭”。 她正欲拾阶而上,却听水月急急阻拦,道:“王妃,那里不能去!王府的规矩,待月亭除非有王爷的命令,否则谁也不能上去。” 她停住脚步,若有所思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才道:“王府里还有哪儿是不能去的?” 水月想了想,道:“还有王爷的书房。” 书房?!辰王妃思忖间,园子后方传来一阵责骂声,辰王妃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若不是双手叉腰、趾高气昂,或许还可以称之为有几分姿色,她对着跪在地上嘤嘤啼哭的女孩呵斥道:“你这小蹄子,才进王府没几天,就敢跟邢嬷嬷我作对,你活腻了?!你以为你是那个不得宠的新王妃吗?哼!就算是她,不得宠也照样奈何不了我!” 水月听了心里一惊,偷偷瞄了一眼神色不变的王妃,准备过去阻止邢嬷嬷却被王妃用手势阻止了她。 辰王妃暗暗奇怪,她在王府里转了一圈,所见之人皆恭敬有礼,按说这辰王府应是规矩颇多,且管教森严才是,又怎会有如此狂妄张扬之人? 地上的女孩发丝散乱,脸颊高高肿起,忙不迭的给妇人磕着头,哽咽道:“芯颜知错了,芯颜不知府里的规矩,冲撞了嬷嬷,求嬷嬷饶了我这一回吧!” 芯颜?辰王妃听到她的名字后心底一震,旋即又恢复过来。 那妇人对于她的磕头求饶置之不理,狠声道:“要是这回饶了你,下回还有谁把嬷嬷我放在眼里!”说着对立在两旁的青衣小侍吩咐道:“你们俩,再给我狠狠的打,打到她不能说话了为止,要是敢手下留情,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青衣小侍立刻走过去抓住地上已瑟瑟发抖的女孩,对着她肿起的脸颊高高的扬起手掌,那女孩惊恐的睁大水汪汪的清灵大眼,泛着晶莹的泪花,哀求的看着妇人。 “住手!”辰王妃清冷淡漠的嗓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那妇人 和青衣小侍连忙转头看她,皆是一愣,一身素白纱衣,如墨发丝轻挽,发鬃上一枚银色发簪内敛朴实又不失高贵之气,倾城绝色的面容没有半点儿表情,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降临于世。 水月见他们发愣,忙道:“邢嬷嬷,王妃在此,还不快见礼!” 那妇人与青衣小侍这才反应过来,青衣小侍和地上的女孩连忙跪在一旁,妇人却是一脸不屑的微微欠了欠身子,道:“奴婢邢氏见过王妃,王妃可能是新入府,还不大明白王府的规矩,府里每个园子的下人都有专人管理。”她跪在一旁的女孩道:“这个小贱人归奴婢管,既然她犯了错,奴婢就得惩治她,还请王妃莫要插手的好!” 辰王妃心底冷哼一声,看来这些奴才还真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呢,于是道:“照你这么说,本妃若是想从邢嬷嬷手里要了这女孩,怕是不行了?” 那妇人道:“还请王妃恕罪,若王妃能从王爷那儿讨得指令,奴婢立刻放人。” 水月见她对王妃没半点尊敬,连忙道:“邢嬷嬷,你怎么能这样跟王妃说话!王妃是主子,跟你要个下人哪还需要王爷亲自下令!” 那妇人看也不看她,大声道:“即使是主子,进了王府,也得讲王府的规矩!” 辰王妃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看了那邢嬷嬷半响,才淡淡道:“本妃昨日才进王府,对王府的规矩确实不是很懂。”看邢嬷嬷面现得意之色,继续道:“水月,不知王府里的规矩可有以下犯上这一条?” 水月平静道:“回王妃,有!以下犯上在王府里算是大罪。” 那妇人脸色微变,神情复杂,却大声道:“奴婢可是王爷的奶娘,跟了王爷二十几年,从王宫到王府,可以说是看着王爷长大的。王妃要想惩治奴婢,只怕也得王爷……”她突然住了口,睁大双眼看着突然出现在辰王妃身后的南宫晔,面色一片惨白,众人也都屏住呼吸。 辰王妃似没发觉般,轻声道:“哦?!这么说,我这个王妃头衔也就是摆着看的了?”她似自言自语,又似在问身后之人。 南宫晔幽深的眼眸让人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思,伸手一把揽过她,收回看向妇人的复杂目光转眼似笑非笑的望着辰王妃侧面的优美轮廓,淡然道:“谁说爱妃的头衔是摆着看的?来人,把邢嬷嬷拖出去,乱棍打死,弃尸荒野,要是谁敢帮她埋骨立碑,按同罪处理。”他说话时的神情就像是秋天里被风吹落的叶子一般自然平淡,找不出半点痕迹。 众人皆惊,邢嬷嬷是王爷从王宫里带出来的人,王爷竟为了不受宠的王妃而处置了自己的奶娘,一点情面都不留。转而一叹,王爷何时给谁留过情面呢!看来这王妃也并不是真的失宠! 那邢嬷嬷早已瘫软在地,不可置信的望着南宫晔平淡的面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明白了,即使说了也无用,王爷的命令一旦出口,无可更改。忽然间,她露出了灿烂的笑意,使她的面容看起来一下子年轻了十岁有余。也许,这正是她对于这些年来展现出来的张狂所期待的结果! 南宫晔深深的望了一眼面色无波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的辰王妃,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道:“爱妃可满意了?!” 辰王妃盯着邢嬷嬷被拖走的方向若有所思,南宫晔不会为了她而赐死自己的奶娘,而邢嬷嬷在惊恐过后的那个笑容似解脱般的轻松愉悦。她转头看向深沉的南宫晔,道:“王爷这是何意?明明是王爷下的令,和妾身有何关系?”说完望着地上的女孩,淡淡道:“你叫芯颜?可愿意跟着我?” 那女孩忙不迭的点头,她又道:“从此刻起,你的名字叫做依颜!” 女孩连忙磕头谢恩。 南宫晔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第三章 探望 回到朝惜苑,天色已暗了下来。水月帮依颜上完药,辰王妃让她两坐下来一起用膳。 用膳期间,依颜一双清灵大眼直直的盯着她看,眨也不眨一下,连碗里的饭扒光了也不知道,还径直将空空的筷子往嘴里送去。 水月望着痴了一般的依颜,“噗哧”一声,笑起来,打趣道:“依颜,你的筷子被嚼烂了。” 依颜回过神来,面上“腾”地一下,本就红肿的脸蛋红得更厉害了,似是要滴出血来。她对着水月狠狠的瞪了一眼,再偷偷的望向不动声色的王妃。 水月见她脸皮薄,忙收敛笑意,道:“王妃长得太美了,谁看了都会走神儿。” 依颜忙不迭的点头应和。 辰王妃淡淡的笑了笑,放下碗筷。想起白日里逛园子的时候听水月说过王府里除了她和南宫晔,还有两个人算是主子,一个是朝沐苑的琴姬,另一个是朝禾苑的齐澈。 待水月她们将残羹剩饭收拾妥当后,示意她两人坐下,状似无意,道:“闲来无事,不如你们给我说说琴姬和齐澈吧。” 她话音刚落,依颜立刻站了起来,叫道:“我知道琴姬。”速度快得像是怕谁跟她抢似的,引来一阵轻笑,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毕竟才十四岁的年纪,天真活泼好动的心性使她看起来更加的真实。 辰王妃示意她说下去,她连忙道:“琴姬是江南第一琴,王上去年下江南的时候偶然听到她的琴音,十分赞赏,就将她带进了王宫。原本是要封她做妃子的,后来因为王爷也喜欢听琴姬弹琴,所以王上将她赐给了王爷。” 原来南宫晔喜欢听琴!辰王妃唇角弯起,绝色的面容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转而语带嘲讽道:“王上对王爷还真是大方,连喜欢的女子都能随便送人!” 依颜没听出画外音,只一个劲儿地点头道:“是啊,王上对王爷可好了,不管什么好东西,都往王府送。那个琴姬,我只见过一次,恩……长得没王妃好看,但她的琴声真的很好听。”说完觉得不对味,好像在拿王妃和琴姬相比,连忙低头道:“王妃,我不是那个意思……” 辰王无谓的笑笑,淡淡道:“无妨!坐吧!说说齐澈。” 水月接道:“齐澈是王府的幕僚,他不只才华横溢,而且精通医术,在京都城的风流名仕之中排名第二。只是,他清高倨傲,曾得罪过不少的官员,所以,郁郁不得志,直到遇见王爷。王爷欣赏他的才华,举荐他入朝 为官,他却说宁愿一生留在王爷身边,为王爷出谋划策。” 依颜瞪大眼睛,兴致勃勃的问道:“才华横溢,精通医术,才排第二啊!那第一得多厉害?” “排名第一的是人称“去留随意潇洒出尘”的意潇公子,靖国侯之子,他文武双全,风姿绝世,并且……” 依颜迫不及待的问道:“并且什么?” “并且他曾经三次抗旨,拒绝王上的官职赐封,却一次也没有获罪入狱。” 依颜晃了晃脑袋,惊奇道:“啊?他为什么要抗旨啊?读书不就是为了做官吗?他抗了旨,那王上又为什么没有治他的罪呢?” 水月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个——没有人知道原因。听说他和王爷的关系很不一般,可是,他却从没来过咱们王府。” 辰王妃平静淡然的面容闪过一丝诧异和震惊,瞬间便恢复如初,仿佛是午夜自空中划过的流星,消失了就再也找不到半点痕迹。她转头看了看窗外初现的月色,吩咐道:“水月,准备一碗燕窝粥,我要去书房探望王爷。” 辰王书房,着一身鲜艳的红色外衣的男子慵懒的斜倚在精致而柔软的椅榻上,用手撑着头部,袖口微微滑下,露出如女子般莹白的手腕,慵懒的笑容张扬着邪侫的性感与魅惑,以及那一身属于王者的尊贵气质令他如黑夜中盛放的罂粟般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他慵懒的开口,语气中带有一丝与他邪侫气质不相符的些许无奈道:“你还是杀了她!其实当年——并不全是她的错。” 南宫晔斜坐于椅子上,双臂随意的搭上扶手,目光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平静道:“是她自己一心求死,我不过是成全她罢了。更何况,她犯了错,就应该受到应有的惩戒。” 红衣男子轻叹了一口气,转开话题。 “昨晚的洞房花烛夜过的可好?比起琴姬带给你的感觉如何啊?”他眯起邪魅的桃花眼,放肆的笑道 南宫晔一愣,随后冷声道:“你的女人我不会碰,暗阁的女人我更不屑去碰。” 红衣男子怔了怔,旋即坐起身来,一脸狐疑的看着他,道:“你都没碰过?!你——是不是……”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沉声打断。 南宫晔沉着脸,咬牙道。“放心,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红衣男子仿佛松了一口气般,邪魅得笑起来,道:“既然不是,那我就放心了!不过,晔,你该不会是在为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守身如玉吧 ?啧啧……” 南宫晔气结。他会为一个小女孩守身如玉?笑话!他只是不想和不喜欢的人上床罢了。 这时,外面传来侍卫询问的声音。“你是何人?王爷吩咐过不外人打扰。” 一个女声应道:“王妃牵挂王爷公务繁忙,担心王爷顾不上自己的身子,特意准备了燕窝粥来探望,麻烦侍卫大哥通禀一声。” 南宫晔皱眉,面色不善,正欲张口喝斥拒绝,却不想红衣男子于他之前开口吩咐道:“让她进来。”他的声音充满着磁性的威严,在侍卫们听来,和南宫晔的没什么区别。 第四章 目的 辰王妃踏进书房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墙壁上挂着的两幅字。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可是,将他们放到一起竟是那样的协和,将沉闷死寂的书房装点出清幽而高雅的韵味。她清冷的眸光紧盯住右边那幅字,绝美的面容露出恍惚的神情,轻盈的步伐变得沉重无比,一步一步,缓缓挪了过去,如玉的指尖抚上那冰凉的字体,在不知不觉中流露出无限哀伤的气息。 南宫晔眯起双眼,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抚过的字体,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股闷闷的感觉,为了阻止这样的感觉在心中蔓延,他沉声问道:“你来本王的书房就是为了欣赏那幅字吗?莫非,爱妃你认识写这幅字的人?”他目光犀利,仿佛能够洞悉世间的一切。 这一句话如惊雷般将沉浸在自己内心世界中的她给震得醒过神来,连忙收回手,深深地吸一口气,敛了思绪。再回头时,眸光清冷,浅笑盈盈,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她对着南宫晔,浅笑道:“妾身——是见这幅字写得好,一时有些失态,还请王爷不要见怪才好。” 红衣男子自打她进门眼神就没离开过她,从惊讶到哀伤再到浅笑盈盈,没有漏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直到他转过头见到南宫晔如千年寒冰不化的脸色,不怀好意的笑道:“辰王妃只觉得那一幅字写得好吗?和旁边另一幅比起来如何?” 她仿佛才注意到屋子里除了南宫晔还有另外一个人,连忙笑道:“原来王爷这里还有客人啊,真是抱歉得很,妾身只准备了一碗燕窝粥。/”说着看向水月道:“水月,再去准备一碗……” 南宫晔不悦的打断她的话,吩咐道:“不必了!水月,你先下去。 水月退下后,她不慌不忙的走到南宫晔身边挨着他坐下,完全没有要回答红衣男子提出的那个问题的意思。 红衣男子不禁提醒道:“王妃还未回答……在下提出的问题呢?那两幅字相比较而言,王妃认为哪一幅字更值得欣赏?” 南宫晔不屑道:“一个江湖女子,你还指望她给你说出点名堂来不成!” 她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那笑容就像是春日里最轻柔的微风拂过面颊,虚无缥缈,想抓也抓不住。清冷的双眸扫过南宫晔俊美面容上丝毫不做掩饰的讥笑唇角,停留在万千风骨的红衣男子邪魅面容之上,再将她的看法娓娓道来:“不同的人对于书法的认知和评价都不尽相同,这两幅字,单就形来讲,都是上上之作。左边的那幅字,笔风酣畅浑厚,笔迹苍劲有力暗含霸气,想 必出自沉着冷静久居上位者之手。” 南宫晔讥讽的笑容瞬间消失,再望向她的目光变得犀利无比,使得她如芒刺在背。 可她并不在意,继续道:“而右边那幅字,笔势飘逸随性却又洒脱不羁,想必书写这幅字的定是如仙一般的人物,随意而潇洒,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只可惜,这两幅字都不为妾身所喜。” 屋里的两个男子均是一愣。 南宫晔心底一惊,她不仅一语道出两幅字的笔风精髓,并且明确无误的道出了写字之人的性情与特点。他不禁怀疑,她真的仅仅是一个江湖女子吗? 红衣男子问道:“既然得王妃评价如此之高,那又为何两幅你都不喜欢?” 她淡淡的道:“这两幅字虽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但是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点!” 红衣男子稍稍坐起身,颇有兴致道:“哦?说说看!” 她优雅的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那两幅字的跟前,沉默片刻后,方道:“共同点就是,写字之人在书写这两幅字的时候,都没有注入自己的感情。所以,在妾身眼里,这两幅字——不过是空有其形罢了。” 红衣男子还未开口,南宫晔冷冷的嗓音已经响起:“你如何肯定,这字不是带着感情而书写?” 她转过头,认真的看着南宫晔,纤手指着左边的那幅字,问道:“敢问王爷,您在写这幅的字的时候,可是满怀激情,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南宫晔嚯地站起身,身影一闪已飘到她面前,修长的五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掐住了她纤长优美的颈项,阴冷的目光仿佛超越了世间的一切利器,向她投射过来,冷厉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一个江湖女子怎么可能懂得这些!” 她仍旧浅笑,艰难的出声:“为何……就不能?……我懂得……还不止这……这些!” “你来王府到底是什么目的?说!”他厉声喝道。掐住她颈项的五指紧了紧。 她倾城绝色的雪白面容因呼吸不畅很快变成了绛紫色,绝世无双的美丽眸子因身体上的极致痛楚而泛起了湿意,目光倔强的仰望着他,已无法发出半点声音。而南宫晔望着她倔强的眼中渐渐涌起的晶亮泪意,心中像被什么猛地刺了一下,怔怔地忘了她已经无法开口。 “晔,你在干什么?”红衣男子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大声斥道。 南宫晔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手指,退了一大步。心中暗暗奇怪,暗阁是杀手组织,她不可能不会武功。学武之人都会在危险来临时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及迅疾的反应能力,可是,她却毫不反抗,即使站在死亡的边缘,眼中也没有丝毫的恐惧。 她纤长优美的颈项赫然现出深深的青紫色五指掐痕,昭示着他所犯下的罪恶。她猛地一阵咳嗽,待呼吸渐渐顺畅后,她上前一步,绝色的面容异常的平静,平静到让人看着心慌,目光中有着诉不尽的忧伤和哀怨,眼中的晶莹泪珠欲落不落,纤细如玉的指尖抚上他的胸口,因喉咙的不适,语气中带着一丝沙哑,幽幽一笑道:“我的目的吗?呵……就在这里!”说完不等他反应,身形一转,白色的纱衣及如墨发丝在空中旋起完美的弧度,翩翩然离去。 第五章 琴魂 “王妃,您……怎么了?”刚回到朝惜苑,依颜看到她颈项上的青痕,瞪大眼睛,惊叫道。 她走进寝室,对着镜子扫了一眼,淡然一笑,道:“没什么,你下去休息吧!” “王妃……”依颜不明白,王妃从王爷那里回来,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呢?她更不明白的是,王妃为什么对自己身上的伤毫不关心?不!她不只是不关心,并且是完全漠视的姿态。 “去吧!” 看她不容置疑的眼神,依颜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眼中尽是担忧的神色。 直到三日后,她颈项上的痕迹方才消失无踪。这三日,她和南宫晔没有再见面。 夕阳下的后花园。她立在盛开的百花中央一动不动,仰起头定定的望向石阶延伸而上的待月亭,若有所思。橙色的光束透过片片竹林的空隙喷洒而下,打在百花中傲然而立的她的身上,使她看起来像是被光圈包围着的百花仙子,耀眼夺目。 “依颜,你知道这待月亭为何不许人上去吗?” “不知道。” “因为,待月亭地势较高,站在那里能洞察王府里的一切,而有些人习惯了俯视别人,不愿意被别人所俯视,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因此对无法掌控的事物心生恐惧。” 依颜偏着脑袋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依颜听不明白。 她轻笑道:“我真想上看看呢,也体会一下俯视众生的感觉。”说着就朝着石阶而去。 依颜连忙挥舞着双手,一边跑过去阻拦,一边大声叫道:“王妃,别过去!不能上去!” 她走得很慢,依颜很快就追上了她,先是紧拽着她的衣袖,“咚”得一声,跪倒在地,气喘嘘嘘的急切哀求道:“王妃,您千万……不要上去!听说以前有一个新来的不知道规矩,上了待月亭,被王爷发现,就下令砍掉了那人的双手双脚,还拔了舌头挖了双眼,扒光衣服吊在亭子里十日十夜,那人才断气。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上待月亭了。” 她看着依颜盛满惊恐的双目中尽是乞求担忧的神色,急剧颤抖的娇小身躯紧紧抱住她的手臂,一脸绝不松手的坚决,在她冰冷的心间划过一丝温暖。柔声道:“依颜不用害怕,我不上去就是。” 依颜这才松了口气,瘫倒在地,一只手仍不忘拽着她的衣角,像是怕她随时改变主意般。 她将依颜扶起来,为她拭去额上惊出的冷汗,微笑道:“我 们去别处走走,” 依颜急切的使劲儿点头,连连道:“好啊好啊!”发白的脸色才渐渐红润起来。 两人在王府里随意的走着,精美绝伦的王府景色在夕阳的照耀下更是美轮美奂,动人心魄。只可惜,她已无心观赏,南宫晔狠辣残酷的手段,对她来说毫不新鲜,值得她深思的是,那待月亭所承载的秘密。 不知不觉中已走到朝沐苑门口,一阵阵清婉悠扬的琴音从朝沐苑传了出来。 她停住脚步,看向身后的依颜一脸沉醉不已的表情,笑道:“这就是琴姬的琴音么?” 依颜回神猛点头,带着希翼的眼神道:“是她!王妃觉得怎么样?很好听吧?” 她点了点头,轻叹一口气,淡然道:“恩,琴声婉转,有如黄莺出谷,似乳燕归巢,这弹琴之人必是经过了许多年的操练。只是……可惜了,虽然琴技娴熟琴音高雅,但若只为愉悦他人,也只能是空有琴音和琴韵,独缺了一丝琴魂。” 依颜愣了一下,随后问道:“什么是琴魂?” 她笑了笑,眼神有些飘忽,似沉浸在某一段思绪当中,柔声道:“琴魂,琴之魂也。弹琴之人能够不为他人对其琴音之褒贬而所惑,将全部的身心以及情感倾注于指尖之上,赐琴音以灵魂。它需要弹琴之人本身对琴有着深切的热爱,即使身处于繁华喧嚣的街道,依然能进入忘我的境界,奏出美妙无比的音律。” 这一番话尽数传至朝沐苑里听琴的南宫晔耳中,他端着茶杯的手略微晃了一下,心底微怔,原来琴姬缺少的是琴魂么?他曾经百思不得其解,今日却被她一语道破,暗阁究竟送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来他的身边?倾世的美貌、脱俗的气质、过人的胆色以及对于书法和琴技一针见血的评判,这样的女子是她的王妃,却又偏偏是需要他百般防范的人,暗阁安排这样一个出色的女子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想到此,不由道:“想不到本王的王妃还是个懂琴之人,真是难得!只是不知,爱妃你——是否能弹奏出音、韵、魂俱全的曲子?若不能,就不要随意品评!”南宫晔语带嘲讽,俊美冷酷的面容夹杂着一丝复杂的神色从朝沐苑优雅的步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虽然面容姣好,五官精致,却让人觉着那张脸没什么特色,反倒是,腰肢柔软,走起路来婀娜多姿,一步一个风情,叫人印象深刻。此刻她正带着满身的傲气以及满脸的虚假笑意向辰王妃望去,刹那间脸色惊变。 辰王妃看也不看她一眼,只 淡笑道:“王爷认为,不会抚琴就不能品评了?即使妾身会抚琴,也断不会因为王爷喜好而操琴!”否则,和这琴声有何分别?! 南宫晔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而他身后的女子却是一愣,大概是想不到会有人敢以如此不屑的姿态跟王爷说话。她对着辰王妃稍稍欠了欠身,算是行礼,娇声道:“琴姬见过王妃!琴姬抚琴多年,还从未听谁说过琴魂。而王妃所说的琴魂之意,琴姬不敢苟同,琴姬以为,琴声本就是为他人所奏,自然要听取他人的评论,如此方能有进步。若不听取他人评论,岂不是固步自封?” 琴姬的话,令南宫晔皱了皱眉,琴魂本就是建立在熟练高超的技法之上,她指的是意境,而琴姬却只取了其中一句话的几个字之意。 辰王妃将目光转向琴姬精致的面容,隐约觉得有些面熟,却又不曾见过。琴姬之言,她也不予反驳,不是知音,勿需论讨。浅笑道:“妾身打扰了王爷的雅兴,很是抱歉,妾身这就告退。”说罢转身就走。 南宫晔大步上前,伸手搂住她的纤腰,俊美的面容露出一抹邪笑,道:“爱妃急什么,本王也有三日未曾见到爱妃,今日既碰上了,不如就让本王送你回朝惜苑。”说着低下头,眼角的余光瞥见琴姬微微发白的面孔,而他微微上扬的唇落在怀中女子光洁如玉的额角,刹那间,唇部传来温润细腻的触感令他的笑容僵在唇边。略微紊乱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她不由得微微一颤。 第六章 诡异 朝惜苑门口,南宫晔拿开放在她腰间的手,复杂的目光带着一抹探究,凝视着这个他看不透的女子。她的绝色面容除了面无表情就是浅笑盈盈,仿佛只是习惯一般的笑容,带着骨子里散发出的冷漠疏离,不含任何情绪。她的眼神清冷孤傲,似乎任何人都入不了她的眼,也激不起她心底丝毫的波澜。她可以当着他的面,笑谈他的书法不带感情,可以随意品评,江南第一琴的琴音没有琴魂,她在面对琴姬的可笑反驳时一笑而过不置可否,她在面对他的质问和几乎带给她死亡的同时,只是将纤细的手指放在他的胸口,说她的目的就在那里。 只可惜,她终归只是他与暗阁之间的一种交易,是怀着别样的目的来到他这里。 南宫晔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用磁性而邪魅的声音在她耳边道:“你到底还有多少面是本王没有发觉的?本王真是越来越期待了,我的爱妃!不过,爱妃可要当心,管好自己的脚,千万别走错地方,若是不小心闯了这王府的禁地,本王——可不会念及夫妻之情!”他的声音由魅惑到警告再到冷漠和无情,仿佛一个人在瞬间经历了由温暖和煦的春到冰冷残酷的冬。最后他带着冷酷的笑意潇洒的转身离去,留给她衣袖翻飞所带来的冷厉之风,直扑面颊。 她望着他颀长而坚实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难言滋味。就因为她是以暗阁的身份来到他的身边,所以他对她百般防备。也罢! 深夜,南宫晔躺在书房里间的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仿佛心头压着千金重担般,有些喘不上来气。索性披衣起床,走到窗边。看窗外夜黑如墨,无星也无月,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光明的深渊。让他的心没来由的一阵发紧。忽然,一丝遥远而飘渺旋律传至耳边,似有若无,似琴非琴,越是想听清却越是听不清,飘渺不定,在这万分寂静的黑夜中显得异常的诡异莫测。 他可以肯定,这琴音绝不是出自琴姬之手。自窗口一跃而出,顺着琴音的方向寻去,依靠着自身强大的内力,在漆黑的夜里行走如白昼,但因为要辨别琴音的方向,他走得很慢,最终在离朝惜苑不远的地方,琴音戛然而止,相比较它在黑夜中自然地响起时,这停止却更显得突兀。 回想起那琴音,他竟说不上来是好听还是不好听,只觉有一种魔力,将他一路牵引至此。莫非…… 他蓦然惊醒,连忙返回书房,详细的检查一遍,似乎没有动过的痕迹。 第二日,琴声再度响起,比第一日提前了半个时辰,仍然停止在 朝惜苑附近。 第三日,他早早便等在朝惜苑附近,可这次琴声刚响起就已断,显然是被人阻止的。 “长风,都问了吗?”南宫晔紧皱眉头,对着他的暗卫首领问道。 “禀王爷,除了王妃,其他人都已经问过了,没有人听到过半夜的琴声,属下……也没听见,而且,属下甚至不知道王爷曾出过这间屋子。”长风愧疚的低头回话。他皮肤略黑,一张天生武者的刀削似的面孔含着恭敬的神色,浑身散发着久居黑暗中人的幽冷气息。 南宫晔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眉头微蹙,面色有些凝重,沉默了半响,方道:“朝惜苑那边可有其它消息?” “没有,王妃自嫁进王府,未曾与外人联络过,也不曾见她动用武功,所以,属下并不知王妃是否会武。” “本王探过,她脉象微弱,若不是毫不会武或者身患顽疾,那便是武功之高深不可测。所以,让你的人盯紧些,记住,只盯着就好,无论她做什么,都不要阻止,只管来汇报就是。”他眸光幽暗,沉声吩咐道。 “属下尊令!” 南宫晔又道:“最近京都城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有就说来听听。” 长风想了想,道:“近两日早晨,有一个戴着面纱的神秘女子出现在圣心湖的栖心亭,每日抚琴一曲。昨日抚琴时赶巧遇上京都城风流名仕排名第三的予舒公子,那予舒公子听闻她的琴音,一时惊为天人,并称她为:‘琴者,当世第一人也’。之后,人们就称她‘圣心琴仙’。她的身边有一个武艺高强的丫鬟,以内力控制湖四周的船只无法靠近十米之内的距离。并且这个神秘女子来历不明,行踪……有些诡异,属下已让人去查她的身份和住处,目前还没有消息。” 南宫晔挑眉,颇有兴趣道:“当世第一人?是那个刑部尚书之子的古予舒作的评价?” 长风应道:“是的!” 南宫晔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想起父王在世时,曾说过,古尚书之子予舒,虽然只会品评,不会抚琴,却也可称之为封国琴师。想必这古予舒对琴确有些造诣和心得。封国历代的王室都对琴有着超乎常人的热爱,而他小的时候每日都伴着母后伤感而忧郁的琴音入睡,更是对琴有着独特的感情及天赋的异禀。六岁时,他曾用琴音一次次的将独宠凰贵妃的父王引到了母后宫中,父王带着欣喜的目光慢慢变得晦暗难懂。那时候,他不明白原因,终有一日,这琴音为自己和最亲之人 招至毁灭之灾时,他才幡然顿悟,从此不再碰琴。只喜欢听琴音。 “既然如此,明日一早下了朝,本王也去听听,看看她是否能当得起‘琴者,当世第一人’之美誉。” 第七章 意潇 圣心湖,和风熏柳,花香怡人,在初晨的阳光映照之下,更是柔光静水,景色雅致。素为文人墨客风流名仕所喜。 最美的当数湖中央的栖心亭,亭四周垂挂着乳白色半透明纱幔,随风起如女子的曼妙舞姿般在空中舞动。清晨薄雾,飞烟飘渺,亭中之景,隐隐约约,似现非现。端坐于亭中的女子,轻纱覆面,一袭素白衣衫,发丝未挽,倾泻于香肩。一双美眸清澈如水,清冷如冰。似能洗涤人世间的一切罪恶与丑陋,似已看透人世间的所有哀伤与悲凉。玉指于琴弦上轻舞,琴声流转开来,宛转悠扬,清新流畅,如浩瀚苍穹,如潺潺流水,如女子在耳边莺莺细语,轻声低喃,妙不可言。 湖面最为精美雅致的画舫之上,南宫晔手持玉杯,凤眼微眯,看向亭中的目光若有所思般。说道:“此琴音果然不凡!若她在,不知又会有何品评。” “她?她是谁?”南宫晔对面的另一男子一身鲜艳的红色华服,赫然就是那日辰王府书房里的红衣男子。他斜倚窗栏,一贯的慵懒表情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随口问道。 南宫晔自嘲的笑笑,闷声道:“我的王妃。” 红衣男子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日的情景,于云淡风轻中惊才绝艳,频临死亡却丝毫不带畏惧之色的美貌女子,心中不由一动,问道:“她还懂琴?” 南宫晔忽然正色道:“不是懂,而是精通!她若会抚琴,定不会比这亭中的女子差。”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对红衣男子露出意味不明的一笑,道:“她说你的女人弹得琴声空有琴音和琴韵,独缺了一丝琴魂。” “……!!”红衣男子笑容一僵,转而目露诡异之色,道:“晔,你对她——有兴趣了?” 南宫晔一怔,面色沉了沉,仿佛下定决心般,冷冷道:“一个带着不明目的接近我的女人,我……不感兴趣。” “既然如此,那——与暗阁的三月之期一过,这个女人就送给我了!我对她——很有兴趣。”红衣男子冲着他邪魅一笑。 南宫晔面色微变,握着玉杯的手抖了抖,酒洒出少许。他稳了稳心神,不悦道:“你后宫佳丽三千,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难道那些还不够?” 红衣男子捻起一枚点心,仰起头扔进嘴里,动作优美,一气呵成,自然至极。漫不经心道:“女人,我永远不嫌多。” 南宫晔目光一黯,再次望向亭中,心里一股难言的闷闷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噎在喉咙,吐不出 也咽不下,最终化为一声淡淡的“好”。 这时,一曲已终,湖面一片寂静。 突然,一艘装饰豪华的画舫直冲着亭子快速驶去,一个衣着华丽,身材肥胖的男子,冲着亭中大声喊道:“仙子!” 亭中女子的侍女,皱眉道:“你是谁?” “我,京都城第四大才子史青是也!”他抬起肥胖的手臂,装模作样的摇着手中的折扇,本应是风流倜傥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是显得可笑和滑稽。 侍女道:“我只听说过京都城三大风流名仕,还没听说过第四大才子呢。”她手指着史青左边的那只精致画舫道:“你认识那位公子吗?” 史青顺着侍女指的方向望去,看到的是同样手持折扇的华衣男子,可人家却是风度翩翩气度不凡。不由问道:“你是谁?” 那男子礼貌的答道:“在下古予舒。” 予舒公子!众人一听立刻上前打招呼。京都城三大风流名仕,一个清冷淡漠,一个清高倨傲,只有这予舒公子是最易与人相处的一个,他待人温和有礼,虽排名第三却是最受欢迎的那一个。古予舒此时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十米开外的亭子里,根本就没心思应付众人。 “古予舒是什么人?”史青见众人都迫不及待的去打招呼,不由问道。他话音刚落众人皆向他投来嘲讽的目光。 “予舒公子你都不知,还敢称才子?那你知道意潇公子吗?” “意潇公子又是谁?”史青被人嘲笑,面上已有些挂不住,偏头问向身后的跟班。这时众人看他的目光已尽是鄙夷之色。他不由恼怒道:“我要见琴仙,你问我这些做什么?是不是故意为难我?等我娶了仙子,再好好收拾你。”说着回头吩咐道:“你们,快把船靠过去!”接近十米的距离,那侍女双掌往前一推,史青被劲风猛地掀翻在船,四脚朝天,船也在瞬间被退了回去。众人轰然而笑! 亭中女子低目拭琴,神色认真,仿佛只有那琴才是她唯一珍惜的物品,而对于周围所发生的一切,她从始至终头也未抬,似乎周围的一切皆与她无关。这时,耳边传来如天籁般好听的声音,让她的整个身心微微一颤,琴弦入肉,丝丝疼痛在心底蔓延。 “清琴妙曲,仙姿佳人,世间之美景,当如是。”一叶竹筏自湖边悠悠驶来,竹筏上的白衣男子,发冠未束,如墨发丝随风飞舞。他如仙之姿,既有堪比女子的美貌,又有超越男子的随意潇洒。明明立于众生之中,偏偏让人 觉得他已超脱世外。 南宫晔听到声音与红衣男子对望一眼,相互会心一笑,对着身后挥了下手,长风立刻走了出去,大声叫道:“意潇公子!” 众人又是一惊,这就是京都城三大风流名仕之中排名第一的意潇公子冷意潇?!果然是风姿绝世啊! 冷意潇朝长风望了一眼,中间隔着无数的画舫船只,竹筏根本无法过去。 史青一听这就是害他被人取笑的意潇公子,又见他衣着素淡,只乘着竹筏而来,便高昂着大脑袋,鼻孔朝天,不屑道:“你就是意潇公子啊!我当是谁呢,竟然连只画舫都没有,真寒酸!哪儿能跟本公子相提并论!本公子的父亲是当朝左侍郎,本公子的姐姐可是王上的宠妃,谁要是再敢嘲笑本公子,哼,本公子可就不客气了。” 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文人雅士,岂会因为他的身份而心生惧意!众人看着他,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就这样的人还想成为第四大才子?!真真是可笑。京都城谁人不知意潇公子乃靖国侯的独子,他从不在意这些世俗之物,否则也就不会三拒官职了! 南宫晔听到史青之言,淡淡的扫了红衣男子一眼,见他面色已无笑意,也懒得多言。 冷意潇看也不看他一眼,一跃而起,白衣在空中飘飞,如仙一般飞过众多的船只画舫,跃过了半边湖的距离,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稳稳地落在了长风面前,令长风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远的距离,他却仿佛在平地上行走一般轻而易举,其轻功之高,可见一斑。 “意潇公子,可否借竹筏一用?”不知何时,亭中女子已站起身走到亭边。 冷意潇虽有些诧异,却只是微微一笑,随意道:“请便。” 南宫晔目光触及女子滴血的指尖,再望向琴弦及白色纱衣上的点点殷红,心中微微一动,想必是她在抚琴时太过投入,以至于伤了自己还不自知。他望着那女子跃上竹筏离去的背影,觉得异常熟悉。 古予舒似才缓过神来,急忙道:“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女子并未回头,竹筏急速离去。就在古予舒眼神黯淡下来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略带沙哑的清冷嗓音:“如陌。” 如陌,好清冷的名字,如同她的人一样。南宫晔忽然想到了住在朝惜苑至今仍不知名字的女子,像她那样的女子又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名字? 红衣男子见南宫晔颇有兴趣的眼神,不禁调侃道:“晔,要不要我帮你?” “不需要!”南宫晔冷冷的拒绝。 冷意潇走进来跟两人打了招呼,随意的找个地方坐下。 红衣男子正色道:“意潇,你什么时候才能入朝帮我啊?”他觉得意潇才华横溢,埋没了实在太可惜,因此旧话重提。 “傲,我还是那句话,这一生,我都不可能入朝为官。”冷意潇微笑中多了些许的忧伤,转开眼看向遥远的方向。 被称为傲的红衣男子正是南宫晔的哥哥,封国之王南宫傲。他双唇紧抿,半晌没再开口说话。每次皆如此,他很想知道理由呢,却又不能拿身份压他,因为,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南宫晔道:“你不给他个理由,他是不会死心的。” 冷意潇敛了笑,认真的望着他们,道:“如果你们真的当我是朋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无论问多少遍,我的答案都不会改变。假如你们一定要一个原因,那么我能告诉你们的是:十二岁那年,我在雪地里躺了三天三夜之后,用自己的鲜血对上苍发的誓言:此生绝不入朝为官!” 十二岁?!南宫晔与南宫傲听过之后,都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南宫傲打破沉闷的气氛,笑道:“意潇,你送给晔的那幅字,有人做了点评,称你的字——空有其形。” 冷意潇愣了下,随即淡淡道:“她说的是对的。” “不想知道是谁吗?” 冷意潇无所谓的笑了笑。 南宫傲无趣道:“晔,他比你还没劲!至少你还作出了反应,虽然那反应不太好。” 南宫晔此时脑海中浮现的是她看到意潇的那幅字时所流露出的悲伤气息,不由道:“意潇,你认识暗阁的人吗?” 冷意潇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南宫晔道:“两年前判相叶恒虽然已经伏法,但他根基颇深,朝堂上仍然有他不少的余党在暗中作祟,前些天,我和暗阁谈了一笔交易,他们在三月之内让叛相余党全部消失,而我则是娶了一个暗阁的女人做我有名无实的王妃,同样是三月之期。而点评之人便是我这个王妃。” 冷意潇轻笑道:“原来你的王妃是这么来的!” 南宫傲道:“一起去王府看看吧?说不准她还认识你呢!” 第八章 背影 辰王府朝惜苑。 依颜守在辰王妃寝室外边,忧心忡忡道:“水月姐姐,王妃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怎么连着三日都这么晚起床呢,也不让我们进屋。” 水月望了一眼紧闭的门窗,淡淡道:“主子的吩咐我们只管听命就是。” 依颜嘟着唇“哦”了一声,歪着脑袋看水月精神不大好的样子,似乎有心事,便打趣道:“咦!水月姐姐这两日好像气色不大好哦,不会是晚上不睡觉跑到外面玩儿去了吧,嘻嘻……!”朝惜苑下人较少,所以辰王妃给了她两人各自独立的房间。 水月脸色变了变,瞬间又回复自然,道:“只是这两日夜里常常做恶梦,所以精神不太好。” 依颜继续打趣道:“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做恶梦的?” 水月别开脸,轻斥道:“别瞎说!” 依颜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王妃开门的声音,连忙小跑过去,看她气色还好,便开心道:“王妃,您起来啦?早膳时辰已经过了,我去厨房给您找点吃的来。”说完不等回应,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瞅着依颜消失的背影,她露出一丝舒心的笑容。 梳洗过后,简单吃了点东西。突然想作画,就让依颜准备了笔墨纸砚,去了后花园。 半个时辰后,依颜被南宫晔屏退,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对周围发生的变化毫无所知,只全神贯注的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笔下。 南宫晔三人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凝视着她无比认真的模样。手起笔落间,动作优雅流畅,只有细致描绘,没有半分犹豫。她低着头,优美的侧脸轮廓,隐约带着浅淡却真实的笑意,如墨般柔软发丝滑落下来,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极致黑亮诱人的光泽,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触摸。 三人皆一阵恍惚,心思各异。却都没有做声,直到她停笔,露出会心一笑。 冷意潇注视着她的侧脸轮廓以及认真的表情,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南宫傲噙着兴味的笑容,率先走了过去。调笑道:“王妃可真是让我……对江湖女子刮目相看!不仅精通书法琴艺,甚至连作画的表情都让人惊艳不已!” 听到声音,她回眸嫣然一笑,那笑容如黑夜中盛放的灿烂烟火,如天边明亮的朝霞。却在目光触及意潇时,手控制不住得抖了一抖,撞上指边的墨砚,溅出少许墨汁在画的一角。 南宫晔心中一动,他见过她的浅笑淡笑讥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明媚的笑容,同时,也没错过她随之而来一闪而逝的惊愕。 “正是那回眸一笑,万般风情绕眉梢!不过,王妃以后还是……尽量少笑的好,不然这世间的女子岂不是都没法再看了!”南宫傲从她的笑容里回过神来,笑侃。却在目光触及那幅画时,身子僵了僵,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他以为,她画的会是园中之景,没想到竟是……!他回头望了眼南宫晔,目光说不出的复杂难明。 南宫晔感受到他的目光,快步上前,只一眼,便怔在当场。 她画的是——一个少年纵马奔腾离去的背影,发丝飘扬,衣袂翻飞,仿佛天地苍茫之间只此一人。凛然之姿,带着一丝萧瑟苍凉的味道,绝尘而去。那少年——是他!即使不记得画中的那件衣袍,也依然能肯定,那就是十年前——他的背影。 “……!”南宫晔张了张口,却发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问她十年前见过他?可十年前见过他的人太多了!能在十年后如此清晰的记得他的背影并描绘得栩栩如生,她绝对是——唯一的一个!十年来,他爱慕者众多,无一不是为了他滔天的权势地位以及王族的高贵血统或者俊美不凡的外表,他对此嗤之以鼻。而眼前的她,却用这样的一幅画,来告诉他,她懂他! 她浅浅一笑,又回复了从前的清冷和淡然,对着冷意潇,看似不经意的问道:“这位便是书房另外一幅字的作者吧?” 冷意潇微愣之后,不禁赞叹道:“王妃好眼力!竟能见字识人,令意潇佩服不已!” 她自嘲的笑笑,低喃道:“见字识人?!”或许可以,但对他却不是!掩藏在衣袖里紧握成拳的双手不由得紧了紧,熟悉的痛感蔓延开来,令她唇边的笑意愈深愈显得凄凉,最后再回归平静淡然的浅笑。 南宫傲早已恢复一贯的慵懒邪魅,道:“王妃琴、书、画都如此精通,想必“棋”也不差吧?不如,也一同让我们见识一下!……晔,我很期待你能被人打败呢!”南宫晔棋艺精湛,至今未逢敌手,而他屡战屡败,只能寄希望于他人。他期待着这个惊才绝艳的女子再给他一惊喜。 南宫晔望着她,目光灼灼,隐有期待。 而冷意潇只淡淡的看她扫了一眼袖口的方向,随即听她淡然道:“很抱歉,要让各位失望了!对于棋,妾身只略懂一二,不敢在各位高人面前献丑。”她对着南宫晔 微微福礼道“王爷,妾身有些累了,就不打扰各位的雅兴!妾身先告退!”说罢拿起那幅少年背影图准备离去。一转身,风扬起她的长发,拂过南宫晔俊美的脸庞,柔软光滑的触感竟令他心底一震,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在碰到她的如墨发丝时,似忽然间清醒过来,及时收了手。 南宫傲有些不悦,以她冰雪聪明,不会猜不到他的身份,可她却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他贵为一国之王,即使抛去身份,他也是能吸引无数女子眼光的邪魅男子,为何对她却不起作用呢?他不禁有些气闷。 “爱妃且慢!”南宫晔叫住她,从她手中抽走那幅少年背影图,端详着笑道:“爱妃这幅画……不是为本王画的么?” 她淡淡道:“闲来无事,随意之作。王爷若喜欢,就送与王爷便是!” 南宫晔笑容僵住,原来她只是闲来无事随意画着玩儿的,竟是他自作多情了吗?!心中不禁升起一丝从未有过的闷闷的感觉,令他有些无所适从。 她临离去前,问了一句:“王爷可曾听过……嗜血魔音?”问完之后不等回应,头也不回的离去。 嗜血魔音?!南宫晔心头一震,她竟然……! 第九章 魔音 “嗜血魔音是什么?”南宫傲见他二人皆面色凝重,便皱眉疑惑道。 南宫晔凝视着她纤细单薄的背影,沉声道:“令江湖人谈之色变,可以使人在一段时间内失去知觉的琴音!” 南宫傲这些年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朝政上,江湖之事从不过问,如今听闻,不禁骇然道:“竟还有这种琴音?那她……问你这个做什么?难道,这琴音在你府里出现了?” 南宫晔点了点头,道:“是!接连三日!我都听到了那魔音,只是第三日也就是昨夜,不知为何,琴音刚刚响起就已经断了。” “幸好断了,否则今日你府上的人恐怕都已成了傀儡,任人操控!”冷意潇的这一句话令南宫晔二人心中一惊,他继续道:“我曾在一本古老的笔迹里看到过对于‘嗜血魔音’的讲述。这种融入了极阴之内力再以特殊手法奏出来的魔音非常霸道,初两次听闻,除了使人丧失知觉外并无不妥,但三次之后,却会令人失去心智,成为任人操纵的木偶和傀儡!” 南宫晔手握成拳,心有余惊。他只是早年略微听人提起过,但仗着自己神功护体,也没太放在心上,想不到竟如此厉害么! 南宫傲疑惑道:“既然能让人失去知觉,为何晔能听见?” 南宫晔沉声道:“有三大神功,在修练至第七重以后,就可以不受‘嗜血魔音’的控制!三大神功之首名为烈焰,传闻习烈焰九重可称霸江湖!两年前,一个人称“烈焰残歌”的年轻男子用此功灭了曾猖獗一时的嗜血楼,随后神秘消失。而嗜血魔音便是嗜血楼的镇楼之功,想不到消失了两年,如今再现,竟是本王王府!”顿了顿接着道:“另一神功名为煦和,此神功可以在人无妨备之时封锁其内力,为金国皇室所有,唯历代继承人方可修习。而最后一种神功便是你我所修之枯寒,因此,魔音对我——不起作用!” 南宫傲惊道:“你竟已修至第七重了!” “不,是第八重!” 南宫傲怔怔的望着他,心中暗叹,他果然是武学奇才,历代先人倾尽一生之力也才达到第七重而已。 南宫晔道:“当长风告诉我,其他人都没听到那琴音时,我就怀疑那便是嗜血魔音。只是,我以为……只有我一人听到,想不到她……竟然也听到了!” 南宫傲道:“这么说,她也是身怀神功之人?并且已修炼至第七重往上?晔,你这王妃,可真是……让人惊叹不止啊!” 南 宫晔的面色越发的凝重,往前踱了几步,怔怔的望向待月亭。半响方道:“不会,另外两大神功同我们所修之枯寒一样,其首要条件,便是男子之身!”所以,她能听到那魔音才更让他惊讶。 三人皆沉默下来,各有心事! 接近午膳时辰,冷意潇称有事在身告辞离去。南宫晔应南宫傲的要求命人叫来琴姬和辰王妃一同用膳。 琴姬听说王爷叫她去朝翔苑用膳,心中雀跃不已,速速打扮了一番,照了照镜子,才满意的出门。只见她内着亮橙色低领衣裙,外罩淡黄轻纱,雪白的酥胸若隐若现,好不诱人!发鬃高高盘起,几只华美的发簪步摇错落有致,使她看起来华贵不可言。她眉间含情,目带期满,柳腰轻摆,婀娜多姿地走了进来。 随之而来的是辰王妃,一身素白衣裙,如墨发丝轻挽,发鬃上一只碧玉簪内敛朴实又不失高贵之气,绝美的面容淡然无波。她眸光清冷,淡淡的打了个招呼,径直走到南宫晔身旁坐下,举手投足间掩饰不住与生俱来的绝世风华。 而琴姬在见到南宫傲时,怔愣半响才回过神来,慌忙跪下行礼:“琴姬拜见王上!”声音柔媚入骨,面容上的喜色顿时消失无踪,换上楚楚动人的哀戚之色。 南宫傲将身子靠向椅背,慵懒的神色看不出任何情绪,目光看向辰王妃。 辰王妃不由得叹了口气,既然他的身份已经揭穿,避无可避也只好跟着行礼。 “王妃为何叹气?莫非……王妃觉得向孤行礼,是委屈了你不成?”南宫傲顿感不悦,语气中也多了一丝凌厉和威严。 琴姬向她投来一个看戏的眼神,心里正幸灾乐祸,却听她平静道:“妾身不敢,妾身只是在叹自身愚钝,相见多次,竟没看出王上的身份,才多有冒犯。” “不知者无罪!孤不怪罪你就是!……王妃请起吧。”南宫傲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邪魅的面容露出一丝兴味的笑容,亲自将她扶了起来,低头凑近她耳边,邪魅的唇瓣几乎贴上她小巧精致的耳廓,用只有他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说没看出孤的身份?恐怕不见得吧!”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带来丝丝酥痒之感,令她绝美的脸庞不由得浮出一丝可疑的红晕,微愣之后,不着痕迹的将手臂从他手心中抽走。 南宫晔脸色沉了沉,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意,却没有任何动作,仍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发一言。 琴姬的脸色已难看至 极,暗道:连王上也看上她了么?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悔意,虽然王上后宫佳丽三千,她得不到太多的宠爱,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王爷连碰都不碰她一下,更不可能对她生情了。 南宫傲这才将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琴姬,曼声道:“琴姬来王府的这些日子,过的可好啊?” 琴姬张了张口,道:“琴姬……过的挺好,谢王上关心!”嘴里说还好,语气中却带着数不尽的委屈,任谁也听得出来。南宫晔扫了她一眼,没做声。 南宫傲目含嘲讽,邪魅的面容遽然变冷,沉声道:“那就好!可别辜负了孤的一番……成全之意。起身入座吧!” 琴姬身子抖了抖,连忙应声站了起来,犹豫着坐到最下首的位置。 不一会儿,下人将为他们准备的午膳一一端了上来。只八菜一汤,都是最为平常的菜色。这相对于他尊贵的王室身份,又是招待当今的王上,则显得过于简单。 南宫傲笑道:“王弟,这知情人见了,定赞你生性节俭,不喜铺张浪费。可这不知情的人见了,定会当作是孤亏待了你,暗中责骂于孤。”他除了多扔了些政务与王弟,其它方面可是没话说的。 南宫晔淡淡道:“臣弟从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至于王兄是否亏待于臣弟,臣弟心里明白就好,王兄又何必在意他人是否明白。” 南宫傲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席间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午膳过后,南宫傲独自去了后花园,刚到竹林,琴姬便追了上来,看看周围没别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南宫傲的身后,哀戚的叫道:“王上!” 第十章 血衣 南宫傲嘲讽道:“琴姬不陪着辰王,跑到孤这里来做什么?” 琴姬跪着挪了过去,精致的面孔已是梨花带雨,叫人生怜。凄声道:“王上,请您带我回王宫吧,琴姬愿意一生一世跟着王上,永不离开。” 南宫傲面色剧冷,道:“你想回到孤的身边?你不是嫌孤身边的美人太多,自愿来辰王府的吗?怎么?你后悔了?” 琴姬使劲儿的点头,急切道:“是的,琴姬后悔了,因为琴姬现在才发觉,在琴姬的心里,最爱的人始终是王上。” “你说你爱孤?哈哈……”南宫傲大笑,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性感的唇边挂着残酷的冷笑,道:“琴姬,你把孤当成傻瓜了吗?孤是这封国之王,你以为孤真的会在乎一个女人?哈哈……孤,之所以成全了你,将你赐给辰王,是因为孤比任何人更了解孤的王弟,他是绝不会碰……孤碰过的女人,而你,从选择离开孤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你这一生,只能孤独终老,永远别想得到男人的疼爱。” 琴姬听着这冷酷无情的声音,瘫软在地。她一直以为,他是因为爱她而成全了她,甚至还一度为此骄傲自豪,原来……竟是如此!可是,她不甘心!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腿,恳求道:“王上,是琴姬错了,请您原谅琴姬这一回吧,我真的是爱您的啊!” 南宫傲嫌恶的看着她,飞起一脚,将她踹向一旁,冷冷道:“收起你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像你这样的女子,孤的后宫多得是,孤看都看烦了。听说,辰王妃对你的琴音评价为:空有琴音却没有琴魂?孤现在想来,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你这江南第一琴,没有了琴音,还有什么资格请求回到孤的身边?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好好享受孤赐给你的惩罚吧!哈哈哈……”南宫晔大笑着绝然离去。留下琴姬浑身颤抖着恨恨道:“辰—王—妃!” 春日里温暖的阳光透过云层照进朝惜苑略显简陋的寝室,辰王妃安静的坐在窗边,若有所思的望向窗外。依颜蹦蹦跳跳的进了屋,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她不由叹道:无忧无虑,真好!但愿她能一直这样快乐下去,永远不要经历人世间的背叛与凄凉!只可惜…… 依颜凑过来,拉着她的手臂,带着几许撒娇的意味,道:“王妃,您闷不闷,我陪您出去走走好不好?听说朝忆苑里边开了好多没见过的小花,特别漂亮呢。” 她见依颜一脸兴奋,便笑道:“是你想去了吧?”顿了顿,道:“朝忆苑?怎么没听说过?” 依颜想了想,道:“奴婢以前也没听过,刚才……她们对我说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王府里还有一个朝忆苑,好像在很偏僻的地方。” 偏僻的地方?她忽然来了兴致,道:“走,瞧瞧去!” 依颜带着她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偏僻荒凉的院落,高挂门头的牌匾已经陈旧不堪,与同样陈旧的大门一同被半遮半掩在爬满墙头的蔓藤之中,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王府边缘的院墙。朝忆苑?!辰王府怎会有如此荒凉的园子?偏僻而隐蔽,是被人遗忘还是刻意而为? 见依颜四处张望,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她微微沉了沉目光,缓声道:“依颜,你在望什么?你还约了别人吗?” 依颜楞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连忙道:“没有没有,奴婢就是看看附近有没有人,想找人问问这里边能不能进去。” 她表情不变,语气中满含兴味,道:“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进去看看的。”说罢伸手将门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满院子随风飘摇的小花和迎风抖动的绿草,似无人修剪般,长势蓬勃。 “……好漂亮啊!”依颜瞪着清灵的大眼,惊叹。 她顺着中间的石板路缓缓走了进去,不大的院子,很干净,却没有半点人气,似多年无人居住般。绕过长长的走廊,里间的屋子窗户紧闭,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伴随着空气中寥寥升起的烟雾,飘渺而诡异。屋里的摆设比她居住的朝惜苑更加简单,显得空荡无比,为数不多的家具面漆脱落,显得斑驳陈旧,却没有一丝浮土,显然每日都有人过来打扫。心中不禁有些疑惑,既然无人居住,为何还如此重视,既然重视,为何又放任所有的一切腐朽陈旧而置之不理? “王妃,这屋子好奇怪啊,怎么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依颜回头望着不知何时已自动关上的门,心生恐惧道。连忙跑到辰王妃身后,紧紧拉着她的衣袖,生怕辰王妃会突然消失只留下她一人在这诡异的房间。突然,目光被床上放置的异常精致的硕大银盒吸引,立刻忘了恐惧,上前观望,忍不住一时的好奇,将精致的盒盖掀了开来。 顿时,“啊——!”的一声惊叫,依颜杏眼圆瞪,满是惊惧的神色,嘴巴张大,许久都忘了合上,脚步踉跄大退,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 辰王妃闻声上前,只见银色的盒子里平放着一件血色白衣,大片大片已呈黑褐色的血迹,昭示着此衣年头已久。她双手提起血衣,见衣 身上数不清的一条条细长裂口像是穿在身上时被鞭子猛力抽裂的痕迹,便能想象到当初衣服的主人是何等的凄惨。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身后传来阴狠而幽冷的声音:“是谁——允许你来这里的!” 第十一章 受罚 辰王妃回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站到门口的南宫晔,背光而立,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却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冷冽之气,为诡异阴森的屋子又增添了几分阴冷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她只一转身的功夫,他便已一个箭步冲上来夺走了她手中的血衣,长袖一挥,一股强劲的内力迎面而来,她顿感身子一轻,直往南面的墙上撞去。 “砰——”正回头,额头撞上墙边的木桌一角,随后跌倒在地。只觉额角有热流涌出,瞬间一股强烈的痛感袭来,她咬紧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待从愕然之中回过神来,定定的望着他将手中血衣放进银盒里,动作异常轻柔,仿佛对待自己最珍贵的物品,生怕一不小心会为它带来一丝一毫的损伤。 她心中一震,这样轻柔而认真的神情,令她想起十年前为她上药的那个俊美少年,不由得一阵恍惚。能让他如此小心翼翼的保管,可见那件血衣对他而言有着非凡的意义。而她,也没有漏过他在整理血衣时,目光中一闪而逝的悔恨和哀伤。是谁留下的血衣竟让他如此珍藏? “王妃——!”依颜这才醒过神来,望着她流血的额角大声惊叫。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直扑向辰王妃身边,用微微颤抖的指尖擦拭着仍不断往外涌出的鲜血,语无伦次的低喃:“血……好多血!怎么办……怎么办……”吓得哭出声来。 辰王妃望着依颜慌张的神色,心中一暖,抬手拭去她面颊上的滚烫泪水,微微一笑道:“没事!依颜,别哭!” 南宫晔听到惊呼声,转眼望她,只见殷红的鲜血流淌在她绝美的面庞,妖冶夺目,平静无波的表情不见一丝惊慌的痕迹,仿佛那额头上的伤口以及殷红的鲜血与她毫无关系。这令他想起石屋里的那个倔强的女孩,她的身上总是带着大大小小的伤,明明痛极却又极力的装作毫不在意,她总是紧咬双唇,强忍住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美丽的脸庞除了冷漠再无其它表情,即使是最浅淡的笑容也不曾浮现过。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莫名的伤感。 再望向眼前的女子,她平静的面容露出淡淡的笑容,顿觉十分刺眼。她凭什么在他愤怒之时面无表情淡然处之,又凭什么在她人为她担惊受怕之时还能露出那样浅淡的笑容? 真的是什么也不在乎吗?他倒是很想知道,她能不在乎到什么程度!于是,冷冷道:“你忘了本王对你的警告了?既然你管不住自己的腿脚,那就不要怪本王心狠!”然后厉声道:“来人!”话音刚落,便涌进来五六个腰间佩剑的侍卫 。 她仍旧淡淡的看着他,不发一语。她只知道他不会杀她,至少,目前还不会。那么,随他的意吧。 他凝视着她的双眼,俊美无俦的面容带着残酷嗜血的笑意,沉声道:“王妃私闯禁地,藐视本王,动了不该动的东西,拉出去,赏鞭二十!拔去十指的指甲。” 他嗓音并不大,却犹如一声响雷,“轰”的一声,在众人头顶炸开。他身后的侍卫虽然见惯了他的狠侫,却仍然大吃一惊,想不到王爷对待王妃也如此的毫不留情。十指连心呐,拔去指甲也许比砍掉手臂更加痛苦。 依颜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事实,张大嘴巴,半响缓过神来,连忙跪到南宫晔面前,用满是血迹的双手拉扯他的衣袖,双唇抖动,哀求道:“不要啊——王爷!这不关王妃的事,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带王妃来的,王爷要罚——就罚奴婢一个人吧!” 南宫晔看也不看她一眼,残酷的笑意继续在唇边蔓延,略带嘲讽道:“好一个忠心护主的丫头,放心!即使你不说,本王也不会忘记你的。既如此,那就两人一块罚吧。”转而厉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拖出去!” 侍卫们浑身一抖,连忙上前拖人。 “住手——!”辰王妃站起身来,清冷的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令侍卫们不自觉的停了手上的动作。她走到南宫晔面前,看了眼瘫软在地的依颜,淡淡道:“王爷,你本想坐山观虎斗,只可惜,她却引我前来,将问题再次抛给了你!如今,我也确实是闯了禁地,也动了你所说的不该动的东西,既然要罚,我也只能领受。只不过,以辰王妃的身份,要施刑,也得是王爷你亲自操鞭才行!” 南宫晔眯起双眼,伸手捏住她下颚,冷声道:“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吗?有时太过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要本王亲自操鞭?你以为本王会怜香惜玉,下不了手?真是自作聪明!那好!本王就成全你!本王会让你知道,你提出的这个要求,有多么的愚蠢!来人,带她出去!”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走。”说着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出去,于院子中央,昂首而立。 他手持长鞭,站在她对面,手腕聚集内力凭空一动,“啪”的一声,鞭子着地,惊得众人皆身子一颤。 她依然唇含浅笑与他相望,手握成拳。 他笑道:“不求饶吗?” 她笑道:“求饶有用吗?王爷还是快动手吧!”说罢转过身去,不 再看他。 望着她的笑容,他僵住,又是这样的笑容,带着一抹哀伤,带着一丝悲凉。心中不禁有一丝触动,可他是南宫晔,怎能因一个女子而改变,况且她只是一个带着不明目接近他的女子!呵…自嘲的笑了笑,然后扬起手,鞭起鞭落,带着内力的长鞭划破了她的衣衫,深入她背部细嫩的肌肤,顿时,一道鲜红刺目的鞭痕便出现在她纤细单薄的背上,竟——深可见骨! 刹那间,吸气声骤起,侍卫们转过头去。 依颜凄厉的一声尖叫,仿佛那一鞭抽在了她的身上,瞬间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一种钻心的疼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令她几乎站立不稳。强咽下喉头的血腥,紧咬住下唇,仍有一股腥咸的味道自舌尖蔓延开来,握紧的双拳再次紧了紧,耳边似乎能听见指甲入肉的声音。心蓦然间跟着痛了起来,仿佛无数根钢针一齐扎进了心底,令她早已冰凉的心变得有些绝望。然而,却笑道:“将自己的悔恨和愧疚发泄到别人的身上,你便不会再绝望了吗?你以为伤害了我,便能阻止得了你日益增长的感情?南宫晔,你真傻!” 南宫晔身子一震,目光变得异常的复杂。她又知道了吗?她总是能准确的看穿他的内心。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因为她的目光,让他无所遁形。 望着那道触目惊心的鞭痕。手一颤,长鞭落地。大步走过去,扳过她的身子,望着她倔强含泪的双眸以及满是血迹的双唇,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另一张绝色面容,有着同样的倔强与同样布满血迹的双唇。心瞬间被揪紧,激动的摇晃着她摇摇欲坠的身躯,大声喊道:“既然痛,为什么不喊出声?也许你喊出声,结果就会不一样!可你为什么要忍着?”为什么要留给他一生的遗憾,连个弥补的机会也没有,让他活在悔恨与愧疚当中,永远也走不出来。 他目光沉痛,似沉浸在痛苦的回忆当中。 她强自忍受着原本痛苦不堪的身体因他的摇晃而带来更多的痛楚,脸色越来越苍白,却不曾出声阻止。突然,血气上涌,“噗”的一声,鲜血尽数喷在了南宫晔胸前衣襟上,虚弱的只剩下呼吸的力气。 鲜艳的颜色令南宫晔蓦然清醒,他在做什么!他竟然失控了!为何每次面对这女人,他都会生出许多不该有的情绪!是因为她那比绸缎更光滑柔软的发丝还是满含倔强的双眸?她唇角流下的殷红血迹灼痛了他的双眼,她毫无一丝责备怨艾的美眸刺痛了他的心。明明是他错了,为什么不愤怒?为什么不怨恨? 第十二章 齐澈 南宫晔缓缓地闭上双眼,出口的声音似已十分的疲惫,道:“来人,送王妃回去。今后不准她再踏出朝惜苑半步!”这个女人,他必须要远离! 她虚弱的笑道:“妾身谢王爷体恤,不过,妾身自己可以走,就不劳王爷费心了。”这时,依颜已经醒了过来,看到她身上的伤,吓得差点又昏了过去。 为何到了此时,她还能如此淡然处之?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子还是早已习惯用笑容去面对?尽管闭上了双眼,而脑海中她那深可见骨的鞭痕以及哀伤悲凉的笑容却挥之不去,半响方道:“长风,让齐先生去朝惜苑帮她看看伤。” 长风现身应了一声,看着王爷复杂的神色,忍不住轻叹一口气,转身往朝禾苑行去。 窗外阳光明媚,而辰王妃寝室却笼罩着一片轻愁。她伏在床上,看着双膝跪地不断抽泣的依颜,淡淡道:“起来吧!” 依颜却不肯起来,哽咽道:“是……奴婢害了王妃,请王妃责罚!” 辰王妃望着依颜的目光忽然变得犀利,似要将她看穿般,沉声问道:“真的是你吗?依颜,我不喜欢听人说谎。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让我受罚真的是你带我去朝忆苑的初衷?” 依颜面色一白,连忙垂下眼帘,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辰王妃又道:“你在保护谁?你的姐姐!你唯一的亲人!可她却利用了你的单纯和信任,甚至为了私心,不顾及你的感受和安危。这样的亲人,你仍然要保护?” 依颜猛地抬头,睁大了双眼望着她,惊讶道:“王妃,您……怎么会知道?” 她淡淡的笑了笑,她想知道的事情,查一下又有何难!第一次见到琴姬的那张脸就觉得熟悉,可她确定不曾见过,而琴姬见到她的神情也令她生疑,便命人去江南查了查,竟连带着查出了依颜的身世。所以,在朝忆苑门口,依颜东张西望时,她便已猜到了七八分,但她仍然进了朝忆苑。因为她想知道那里面究竟有什么。而依颜单纯善良,没有心机,不会加害于她,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她被人利用了,而这王府里,想要对付她的人除了琴姬,再没有第二个。 她不禁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到依颜面前,带着些许的忧伤,道:“人们总是对自己最亲的人没有防备,而你也只是被利用了而已,我不怪你!” 依颜清灵的大眼中,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哽咽道:“为什么您……就这么信任奴婢?您为什么 不怀疑是奴婢……自己的私心,故意引您过去?” 辰王妃伸手将依颜扶了起来,看着依颜的眼睛,柔声道:“因为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相信朝忆苑里自己亲眼所看到的,依颜的慌张不知所措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悔恨和愧疚。 “那,王妃可不可以……放过她?”依颜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毕竟是她唯一的亲人。 她认真的看着依颜的眼睛,道:“每个人都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即使我放过了她,她也依然会受到惩罚。” 依颜目光黯淡的低下头去。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水月的声音:“王妃,朝禾苑的齐先生为您看伤来了。”自从有了依颜之后,她都是让依颜贴身伺候,很少让水月进里屋。 朝禾苑的齐先生?排名第二的京都城风流名仕齐公子齐澈?!听说他清高倨傲,虽然医术精湛,却除了南宫晔,从不为他人诊治。此时却来为她看伤?想到此,不由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清瘦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一身玄青色长袍,发冠高束,容貌算不得特别出色,但一身的倨傲之气及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药草气息,让人记忆深刻。见辰王妃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先是一愣,再看到她额头已干涸的血迹,面容顿时沉了下来。 他前些日子去了师父那里,凌晨才回王府,这会儿就被叫起来给王妃看伤,心里十分不悦,但既然是王爷的意思,他也不好不来。现又见辰王妃不过是额角一点小伤,心里更是郁闷,连行礼都免了,曼声道:“王爷命齐澈来给王妃治伤,但依齐澈看来,王妃似乎并无大碍。”他随手掏出一只精致的小瓷瓶,平递了过去,道:“这样的小伤,王妃今后不必去烦王爷,擦点药,用不了两天就会好,也不会留下疤痕。”他神色语气傲慢无礼之极,竟连点表面功夫都不屑去做。 “齐先生,你怎么能……”依颜话未说完已被辰王妃一个手势给阻止。 不必去烦王爷?呵……他是说这点小伤,不要劳烦他才对吧!辰王妃对上他略带讽刺的目光,淡淡的笑了笑,却不发一语。 齐澈见她不说话也不接药,手举在半空中好不尴尬,不由得有些恼怒,道:“既然王妃不稀罕齐澈的药,那齐澈便告辞了。”转身刚走出一步,就听身后清浅的嗓音传来:“真是见面不如闻名,排名第二的京都城风流名仕齐澈公子,也不过如此!难道,齐先生平日里为王爷出谋划策时也是如此,只用眼 而不用心?” 齐澈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她唇边的笑容,沉声道:“齐澈平日里如何行事,就不劳王妃记挂!王妃还是安安心心的躺在床上,好好养伤吧。”说到养伤二字时,轻蔑的往她额头看了一眼,语气极尽讽刺,然后大步离去。 辰王妃阻止了依颜追出去的动作,淡淡道:“他还会再来。” 依颜问道:“为什么?” 她笑了笑,道:“因为王爷对他对我都很了解。” 依颜还是不明白,但是也没再追问。 只过了片刻,齐澈没等水月通报,就急急走了进来,道:“请王妃转过身去,让齐澈看看王妃的伤,才好医治。” 她淡淡笑了笑,静静的转过身。 深可见骨的鞭痕,血肉模糊的背部,哪里还看得出一丝白衣的痕迹!齐澈怔住了!若不是等在外面的长风告诉他重伤其实是在背上,他此时还在心底鄙视这个女子。原来她说的是对的,他确实是只用眼而没用心。她虽然神色平静面带浅笑,却脸色异常苍白,只是,他被自己心中的恼怒给蒙蔽了。这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子,身负重伤却还能镇定浅笑,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面对他的嘲弄讽刺,以及傲慢无礼,她明知道他误会了她,却只是淡然以对,既不恼怒,也不做任何解释。 见他怔愣在原地不动,依颜不由唤了声:“齐先生!” 他这才回神,连忙道:“王妃请上床歇着,这样才好处理伤口。” 依颜连忙扶着辰王妃上床趴着,齐澈走了过去,见衣服和血块凝结在一起,不由皱眉道:“清理伤口会比较痛,还请王妃忍耐一下。”见她点了点头,命依颜打来一盆水,开始帮她清理伤口。 她紧握双拳,紧咬双唇,任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侵袭着每根神经,也不曾出声。 齐澈清理完伤口之后,不由得对这个女子产生一丝敬佩,面对彻骨的疼痛即使是再坚强的男子至少也会闷哼一声,可她却生生的忍住了。是什么样的经历,造就了一个女子的坚韧至此? 收回思绪,道“王妃请伸出手,让在下帮您把把脉,虽然伤口已处理好,但伤及筋骨,还需要配药服食。” 她愣了下,却没有动,神色间似有些犹豫。 他不禁有些纳闷儿,那样重的伤她都不在乎,现在只是把个脉,她为何犹豫?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沉吟半响,她屏退了依颜,待 寝室的门合上之后,方才伸出手,平放到他面前,紧紧盯住他的双眼。 齐澈看着面前柔嫩细滑却血迹模糊的掌心,再抬头望向她鲜艳的红唇上深深地齿印带着殷红的血丝,心中不禁为这女子惊叹!可这一切对他而言,都及不上她的脉息所带给他的震撼!只见他,腾地一声,骤然站起,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望向她清冷淡然的双眸,久久无法开口。 第十三章 如陌 生—死—蛊!他的师父多年来潜心钻研的蛊毒! 齐澈怔怔的站在那里,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师父说生死蛊几乎已经灭绝,而当今世上仅存的一只蛊虫,存在于一个十四岁便将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师父击败的女子的身体里,因下蛊之人已死,中蛊之人每隔几个月便会遭受万蚁嗜心之痛。与那种无法言说的痛苦相比,这鞭痕又算得了什么! 而王妃身中生死蛊,那么,她的身份便是…… 辰王妃见他脸色变了几变,便打断他的思绪,淡淡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不愧为卓长老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坐吧!”说完见他还是有些犹豫,又道:“你虽是卓长老的弟子,但并未入我门下,所以,不必拘礼。” 他这才坐了下来,沉重道:“您是为沙长老而来吗?请恕齐澈……不能帮您。” 她淡笑道:“你放心,我知道辰王对你有知遇之恩,我不会为难你。只是,他若问起我的伤,你只管告诉他,伤势严重,需要一段时间静养。” 齐澈站起身感激道:“多谢王妃体谅。齐澈照做就是,毕竟,于一般人而言,的确需要休息很长一段日子,才有可能复原。”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回去吧,若王爷以后再让你来查看伤势,你只管治伤,不必开口说话。” 齐澈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也没多问,起身离去时,又回头看着她,道:“师父说,他此生只佩服过一个人,还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想必就是王妃您吧!” 她只淡淡的笑了笑。 齐澈走后,她叫来依颜,吩咐她无论听到屋里传出什么声音,都不许任何人进去。依颜领命退了出去,守在门口。她想:王妃一定是因为身上的伤口太痛了,想要拿物品发泄一下。于是,心里更加内疚不安。 辰王妃从床上坐了起来,褪去衣衫,盘起双腿运功。 片刻后,一股强劲之气自她身体周围散开,渐渐充斥了整间屋子,刹那间,屋里的物品经受不住内劲的侵袭,碎了满地。半个时辰后,她身上的伤口竟奇迹般的渐渐愈合,最终裂开的肌肤又回复到受伤之前的光滑细腻,无一丝痕迹,那些血肉模糊的鞭痕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微澜!”她疗完伤,还未睁开双眼便已开口道。 话音落,一个黑衣女子突然出现在屋子中央,对着她恭敬行礼道:“属下在。”她黑衣黑发带着长居黑暗中的气息,一贯无表情的面 容上带着对于刚才看到的一幕尚未回复的震惊。 辰王妃问道:“嗜血楼有消息了?” 微澜恭敬的应道:“回禀小姐,嗜血楼自两年前被人们称为江湖第一高手的“烈焰残歌”灭了之后,在江湖上消失灭迹,除了前些日子辰王府出现过的嗜血魔音之外,并无其它动作。属下这些天跟踪操纵魔音之人,也并无收获。” 她听完淡淡道:“这在我预料之中!她那日的魔音被阻止,定会生出警戒之心。你让人给我盯紧一些,一有消息,立即告诉我。”操纵魔音之人明知辰王身负枯寒神功,不为魔音所控,还特意将他引致朝惜苑附近,必是想让辰王对她生疑,其目的又是什么呢? 微澜道:“是!属下……有一事不明。” 辰王妃示意她说。 微澜疑惑道:“听说除了身负烈焰、枯寒、煦和三大神功之外,听到嗜血魔音之人都会失去知觉,而宫主为什么能不受魔音所影响呢?” 她听完微澜的疑问,脸色微微变了变,短暂的沉默过后,带着一丝自嘲和一闪而逝的恨意,缓缓道:“这得感谢那个人种在我体内的生死蛊。魔音虽然能让人失去知觉,却也能让我体内的蛊虫躁动不安,蛊虫会发出信息,使我保持清醒,所以,我不只是百毒不侵,也可以不受嗜血魔音的操控。这就是生死蛊给我带来的好处。” 听小姐说起生死蛊,微澜的眼中立刻布满恐惧和担忧神色,小姐蛊毒发作时的痛苦模样,她只见过一次,便永生难忘!并发誓一定要帮助小姐找到解生死蛊毒的方法。 辰王妃下了床,慢慢走到微澜面前问道:“微澜,你跟着我,有多久了?” 微澜愣了下,随即道:“三年了,小姐。” 她叹了口气,幽幽道:“是啊,三年了,那时候,我才十四岁。如今,虽不再受制于人,却仍要委屈于你!” 南宫晔对她的防备心太重,她需要换一种身份。也许,她一开始就不应该以这种方式出现。 她话音未落,只听“咚”的一声,微澜已双膝跪地,望着她的目光中闪烁着晶亮而执着的光泽,语气坚定道:“属下愿为小姐做任何事,不觉得委屈。”她的声音渐渐的变得有些哽咽,继续道:“自三年前,小姐救下微澜的那一刻起,微澜的命就是小姐的,小姐若需要,可随时拿去。” 她从未想过,一向冷静淡漠的微澜也会有如此动容的时候,不由得心中微动,慢慢走到微 澜身边,用纤细的双手将她扶了起来,眸光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肯定,语气也更加柔和,道:“微澜,我一直都相信。” 微澜咬了咬下唇,露出三年来的第一个笑容。 她再次缓缓开口道:“微澜,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如陌。” “……!”微澜惊讶的看着她,心中忽然间充满了震撼和感动。跟在小姐身边三年,她非常了解小姐的性子,她对敌人残忍无情,对下属冷淡疏离,很少有真正的信任,三阁之中,除了易阁主和莫阁主,再无其他人知道小姐的名字,就连已逝的老宫主也不曾知晓。原来小姐便是名动京都城的“圣心琴仙”如陌! 如陌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微澜,然后笑了。 微澜怔住,原来小姐的笑容……也可以是这样子的,如黑夜中盛放的烟火,如天边最灿烂的朝霞。 如陌又道:“今天的事情,不要让易语知道!”易语若知道南宫晔这样对她,一定会很生气吧! 微澜怔了下,跟着就低下头去,在她面前跪下,低声道:“回小姐,易阁主她……已经知道了。” 如陌一愣,沉默片刻后,只轻声道:“算了!你去准备吧,一个时辰后回来。” 微澜应声离去。 夜幕降临,一抹如仙飘逸的白色身影自辰王府朝惜苑掠出,速度之快,让人以为一阵风吹过。 如陌出了辰王府,往西街的静心茶楼掠去。带着略微苦涩而嘲讽的笑容,心中暗道:南宫晔,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 突然一股痛感自心间袭来,霎那间,她脸色惨白,拼着一口气直接跃进了静心茶楼的后院。 一个绝色的紫衣女子正坐在屋里悠然的喝着茶,忽然见她冲了进来,面无血色。连忙迎了上去,惊道:“如陌,你怎么了?” 第十四章 生死 如陌只叫了声:“易语!”便站立不住,身子直直地倒了下去。 易语慌忙接住她,明媚的面容盛满着惊恐的神色,颤声道:“怎么……这么快就发作了,上次是三个多月,这次才……两个多月!”然后紧紧抱住浑身发抖的她,慌乱道:“如陌……!” 一种难以言说的痛楚瞬间袭击了她全身每一个毛孔,仿佛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她的心,又仿佛无数把刀凌迟着她的身体。全身经脉逆转,血液喷张,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令她想疯狂大叫出声。 “啊——!”痛苦的呻吟终于无法抑制得从她口中溢出,她可以平静面对南宫晔的鞭刑,也能够笑听刀剑入骨的声音,可是,唯独承受不了这种万蚁嗜心时,时而麻痒难当,时而痛彻心扉的折磨,即使是凌迟,也不会比此更可怕。 她用力的挣脱易语的怀抱,迅疾的往墙上撞去,只听“咚”的一声,头上有鲜血涌出,她似无所觉,拼命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使劲儿的抓自己的肌肤,一道又一道的指痕,尽情的宣泄着她难言的痛楚。 是谁造就了这一切?将她推入了地狱的深渊…… 是爹爹的疼爱?还是娘亲的怨恨?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没有被救,也许死亡会比这样的痛苦来得更加干脆。至少不用一次又一次的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那个救她的人,是一个魔鬼,用一碗鲜血和一只蛊虫,成就了她十年间的悲惨生活。他狞笑着说:“我的血是你唯一的解药,即使将来你练成了神功,也不能奈我何!我生,你便生。我死,你便生不如死!这便是——生死蛊!你是天生的武学奇才,只要老老实实的练成神功,为我所用,我便会定期给你解药。” 她用最阴狠愤恨的眼神望着他,多想一剑贯穿他的咽喉,可是,那时候,她还没有那个能力。 整整八年,那个魔鬼将她当成手心里无法逃脱的宠物,心情好便给她解药,心情不好,便以观她蛊毒发作时的痛苦模样为乐。所以,她拼命练功,十五岁神功初成,宁可不要解药,也要将他碎尸万段。那个魔鬼,在临死前一刻,仍然无法相信,她竟然亲手毁了自己唯一的解药。 “啊——”她好难受,谁能救救她?!她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被撕裂了,模糊不清的眼前现出大片大片的猩红血迹,她感觉好累,好疲惫,好想躺下休息……虚脱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只剩下微薄的意识渐渐从身体里抽离…… 易语慌 忙扑过去紧紧抱住她,哭泣道:“如陌,别睡!睡了就醒不了了,求你……别睡!” 她知道,她知道啊!生死蛊,就是要在生死之间徘徊,撑过了就生,撑不过就死!可是,她已经不明白自己为何每次都要强撑着活下去? 易语见她神情越来越恍惚,连忙摇晃着她的身子,哭喊道:“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吗?在那个黑暗…残忍…血腥的地方,我们踩着尸体…做了约定,要一直牵着手勇敢的走下去…永不离弃!这么多年…你都熬过来了,现在又怎能放弃?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请你忍一忍……再忍一忍!求你了,不要扔下我一个人……”说着便再也止不住的嚎啕大哭。 她记得!她是她这十年来唯一的亲人,她最好的姐妹,可是易语,对不起,她好累,好累…… 易语见她缓缓闭上的双眼,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紧紧戳住了她的心灵。更加用力的摇晃着她的身子,大声喊道:“如陌……你忘了你的恨了吗?恨你父亲的背叛……恨你母亲的残忍……恨那个女人带给你的不幸!所以…为了这些恨,请你不要睡……” 恨?!是啊,她恨! 是谁说:嫣儿是上天赐给爹爹最珍贵的宝贝! 是谁说:我的嫣儿,你是娘全部的骄傲! 可是,为什么…… 娘亲,你给了我生命,给了我疼爱,给了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却为何,你对我的爱,还抵不过爱情带给你的伤害? 是谁说:我的娘亲是这个世上最美丽的人!我以后,也要成为娘亲那样的女人,找一个疼我爱我的夫君,像爹爹和娘亲那样过着永远幸福的生活! 那是她儿时全部的梦想,所以,当这梦想破灭时,才会更加的绝望。 还有什么,能比被自己最崇敬爱戴的母亲亲手推下悬崖,更加的悲凉无望…… 只是,恨又如何?对那个魔鬼的恨,令她宁可放弃自己的生命也不惜将他千刀万剐,可是,对父母的恨,又该如何宣泄? 易语见她眼神渐渐明亮清晰,才松了一口气。抱着她的双臂不由得紧了紧,生怕她突然消失了一般,又是笑又是哭泣,道:“等找到沙长老,拿到毒经就能解你的蛊毒了!以后……你再也不用承受这样的痛苦。” 她知道,她又熬过了一次生死关!意识越来越清晰,眼睛也不再模糊,只是她的身子全无半点力气,张了张口,半响才发出游丝般断断续续的声 音:“谁知道…那本毒经上…有没有…解生死蛊的…方法?也许……生死蛊除了……除了下蛊之人的……鲜血,真的……无解呢?” 易语连忙摇头道:“不会的!那上面一定会有解蛊的方法,等你的蛊毒解了,以后还要过……幸福的生活。” 她茫然中带着一丝希翼,道“我……还能……幸福吗?像我……这样的人……满腔怨恨,满手……血腥!” 易语停止哭泣,声音哽咽却坚定道:“会!你是如陌!独一无二的如陌,人生不只有一种感情。会有人很疼很疼你,将你捧在手心里呵护。那个人很快就会出现,你要等着他。” 每次蛊毒发作时,她都像是回到了十年前那段日子,脆弱、无助、茫然,就像是一个急需温暖和关怀的孩子,找不到方向。只有易语会抱着她、鼓励她、安慰她,告诉她——活下去的希望。 夜色渐浓时,易语仍然抱着她,没有松手,柔声道:“如果残歌在就好了,他的烈焰神功可以帮你减轻些痛苦。只是,没想到,这次会提前这么长时间,等他回来之后,让他哪儿也别去,以后就跟在你身边!” 她摇了摇头,道:“暗阁的事情已经够他忙了。当初让你与南宫晔谈的那笔交易,恐怕没那么容易完成。两年前的那场叛乱,叛相叶恒被诛了九族,而他遗留下来的余党,也都有很深的根基,否则朝廷也不会让我们出手。尽管朝廷想除去他们,但一旦败露,朝廷必定会拿暗阁开刀。所以,一定要谨慎!” 易语赞同的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残歌办事一向小心谨慎,他可是武林第一人“烈焰残歌”,不会出事的。” 她点点头,道:“我对他很放心。”说罢站起身,运功疗伤。 易语忽然想起微澜传来的消息,不由紧张的问道:“听说辰王对你施鞭刑了?在哪里?让我看看。”接着又恨恨道:“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如陌淡淡道:“已经治愈了。” 易语松了口气,这才笑道:“那就好,你这神功还真是神奇,竟能使伤口自动愈合!而练成此神功,两百多年来,你却是第一人!” 如陌眼神又黯淡了下来,道:“那又怎样,身体上的伤即使没有神功也终有一日能够痊愈,可是……”她忽然打住,多了一会儿方道:“易语,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易语望着她被悲伤笼罩的背影,心里一股酸涩滋味,有些伤,即使亲密如她,也无法为她 分担! 寂静的深夜里,圣心湖在狡黠的银色月光笼罩之下,仿佛披上一层圣洁的光芒。湖岸,桃花尽开杨柳轻垂,微风拂过,带着清新的气息。不远处传来一阵笛声,曲调凄婉忧伤,仿佛在诉说着她的心声。是谁在这样美好的夜里,和她有着同样悲伤的心情? 如陌循着笛声而去,看到的是一个清冷凄凉的白色背影,风扬起他的发和衣衫,潇洒飘逸,和着这样的月光美景,如同一幅凄美的图画。 第十五章 夜色 竟是他——冷意潇?!是了,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这样飘逸如仙的身姿,又能有谁能吹出这样深入人心的曲调?! 她停下脚步,只站在原地静静倾听。他的笛声中有着对儿时的深切还念和对于目前生活的孤寂体会,以及对于命运的无奈和叹息! “看来喜欢这夜色的也并非我一人。”说罢他转过身来。看到同样一身白衣长发散落的她,只是,她面覆轻纱,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见她绝世美眸中有着悲伤苍凉的神色,浑身散发着幽怨的气息,他知,眼前的女子听懂了他的曲子。 如陌低眸,慢慢走到他身边,清冷的目光看向湖水中两人的倒影,不发一言。 冷意潇转过身与她并肩而立,也不再开口。 沉默片刻之后,她缓缓开口道:“可否为我吹奏一曲?”悲伤地欢快的悠扬的,只要是他吹奏的,就好。 他沉吟半响,无声的点了点头。 笛声再起,清婉悠扬的曲调,使人如临山涧如饮山泉般,她轻轻地闭上双眼,心刹那间变得宁静祥和。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只是,一曲终会了。 她睁开双目,继续凝视着湖中倒影,不无遗憾道:“这样美的夜色,可惜没有竹筏。” 冷意潇微愣之后,转眸对上她认真的眼神,不由得一阵恍惚,这眼神……好熟悉!不由道:“跟我来!”然后转身朝前面走去,她跟在他身后,踩着他踩过的步子,之间相隔的距离不近也不远,始终保持在那几步之间。 片刻之后,便看到靠在岸边的竹筏。冷意潇径直踏上去,然后优雅的向她伸出右手,她却停在岸边,怔怔的望着他,神色复杂。 冷意潇既不催促,也不见丝毫的不悦,只静静地立在那里等她,直到她终于将手放进他温润的手心,借他之力踏了上去。他将竹筏撑离岸边一段距离,便放了手,任竹筏自己随风飘流。 果然是冷意潇的性子,潇洒随意。/她看着他淡然如水的面容,问道:“你夜里常来吗?” 冷意潇淡淡道:“不常。”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起伏。 如陌坐了下来,将纤纤玉指放进水里轻轻拨动,平静的湖面泛起丝丝涟漪,冰凉的温度让她觉得很快意。缓缓道:“意潇!去留随意,潇洒出尘。” 他心中一怔,是谁说过,他气质如仙、去留随意、潇洒出尘,应该改名叫意潇?从此,没有冷云啸只有冷 意潇。他目光中划过一丝浓浓的悲伤,只瞬间已被隐藏。平淡道:“若意潇没看错,姑娘应是那位在栖心亭抚琴三日的琴仙如陌。” 她道:“何以见得?” 他道:“姑娘听懂了意潇的笛音!” 她叹道:“若感同身受,又何须精通曲音?” 他反问道:“意潇与姑娘并不相熟,姑娘不知意潇心之所想,若不懂曲音,何以感同身受?” 她凄凉一笑,不再作声。 他又道:“如墨,可是如墨生香!” “不!”她定定的望着他不带任何感情的双眼,一字一字,声音清冷,坚定道:“是——再见如陌路。”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释然。竟是如陌,而非如墨!再见如陌路,倒是适合她这样清冷孤傲的女子。 她轻轻地动了动身子,脚滑向水中,冰凉的湖水漫过她的纤细的小腿,她却丝毫不以为意。 冷意潇看着她的动作,轻皱眉头,道:“为何不爱惜自己!” “为何要爱惜?”她仰起头反问。 “一个人若连她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又怎能得到他人的怜惜。”在他看来,女子都是想要得到别人的怜惜。但又想起那日她抚琴离去时滴血的指尖,以及对自己伤口毫不在意的神态,也许,她不同! 她面色微变,声音变得决然而冰冷。沉声道:“他人的怜惜?!我——不需要!” 冷意潇看着她冰冷的眼底掩藏的那一抹悲伤,突然间有些心疼眼前的这个女子。看似清冷淡漠,其实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罢了,为了不受伤所以将自己变得冰冷无情,他自己不也正是如此吗! 她神色微敛,将整个上身往后倾,双手反撑,仰首望着天空,长发倾泻在竹筏上,轻轻叹道:“这样的夜色,若有酒多好!” “你想喝酒?”她总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她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想又如何?人生一世,并不是我想怎样…便怎样!”说着却笑了起来。 冷意潇也跟着笑,而此刻,他的笑容和她的笑容不尽相同,她笑得极尽讽刺,他笑得无比悲凉。 “如果只是想喝酒,那又有何难,你稍待片刻便是。”说罢,未等她反应过来,他便一跃而起,身姿飘逸如仙,直飞对岸,稳稳落在岸边。只余她在湖中央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 不到片刻,他便已提 着两坛酒,由对岸飞了过来,落到她面前,一脸轻松的模样,将其中一坛酒递给了她,淡淡笑道:“我平常都是这么对着坛子喝,所以……没有碗也没有杯子。” 平常?!她秀眉轻蹙,脱口问道:“你常来这里喝酒吗?” 他楞了下,垂下眼帘,出口的仍是那淡然的两个字:“不常!”平静的面容依旧找不出一丝异色。 她眸光黯淡下来,低下头,不再言语,径直打开一坛酒,摘下面纱,双手捧起酒坛将酒倒入喉咙,依然是辛辣浓烈的感受。她不懂酒,但这并不影响她想喝酒的,都说,喝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能喝醉也是一种幸福,可惜的是,酒能醉人,却独独醉不了她,酒只会让她变得脆弱,所以,她不常喝酒,尤其是在外人的面前。 可是今夜,她却想喝。 冷意潇看着她的面容,怔愣不已,随后笑道:“名传京都城的琴仙如陌和神秘的辰王妃竟是同一人,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只怕是辰王也还不知晓吧!” 她淡淡的笑了笑,捧起酒坛再次将酒灌入喉咙。半个时辰后,一坛酒已空,纤手伸向另一坛酒,正欲打开,却被冷意潇握住。用轻柔的嗓音道:“够了,下次我陪你喝。” 她听着他的声音,如一阵风忽然间被注入了感情。收回手,苦笑着喃喃自语:“人生如梦,十年在眨眼之间,再相逢,面目已非昨。”然后站起身,走到竹筏的边缘,笑出声来:“呵呵……呵呵呵……”她的笑声凄凉而哀伤,仿佛经历了这世间的一切悲凉与绝望。 冷意潇站在一旁,看她的泪水溢满眼眶,再看她倔强的抬起头不让眼泪流出来,直到双眼干涩,双眸无光。听她低喃道:“光阴荏苒,时光飞逝,岁月哪堪回首!” 他只觉得眼前的女子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这熟悉是来源于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哀伤气息?还是她本该妖娆魅惑却散发着清冷孤寂的眼眸?又或许是她倔强神色中极力抑制的泪水?说不清,心底却有一丝触动,有些微的疼,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陪着她。他认为,那是对她最大的尊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疤,揭开后鲜血淋漓,他无意去做揭疤人。 不知不觉,东方已发白。 “天亮了!”她望向遥远的天边,轻纱再度覆面,眼中早已回复从前的清冷,唇角再现一贯的浅笑。 他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低声道:“是啊,天亮的真快!” 她该走了,新的一日,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去做。而此时,竹筏仍在湖中央。 她将目光转向冷意潇,淡淡道:“再会!”说罢腾空而起,身姿优美,仿佛飞升九天的仙女般,只是,她的目标却是对岸。然后,迅疾的往辰王府方向掠去。冷意潇怔愣,他竟没看出她身怀武功!这大半个湖的距离,如此轻轻松松的便跃了过去,轻功之高绝,当今世上,只怕也没几人可以与之相匹敌。 第十六章 再现 三月间连绵的细雨覆盖了京都城的每一个角落,而人们的心情也因此变得抑郁不止。南宫晔面无表情的立在朝沐苑的回廊之中,看妆扮精致的橙衣女子一脸欣喜的向他姗姗走来,唇角浮出一抹残酷的冷笑。 “琴姬见过王爷!王爷已多日未来朝沐苑,琴姬还以为是哪里做的不好,惹王爷不高兴了呢!”说罢掩唇而笑,目光却朝着院中落个不停的雨水看过去,心中恼恨不已,王爷喜欢在院中听琴,这老天下起雨来怎么没完没了。转而又接着道:“近日雨水不断,不能在院中抚琴,只能请王爷移步入内了!” 南宫晔笑道:“为何要入内,兴许,雨中听琴别有一番滋味也说不定!” 琴姬一愣,随即又看了眼院中,伸手抚摸自己的脸庞,想到好不容易画好的精致妆容,勉强一笑道:“既然王爷有此雅兴,琴姬这就让人备琴。” 南宫晔面无表情的看着下人们将琴案放到回廊中,不悦道:“是本王说得不够明白,还是琴姬你故作糊涂?嗯?” 琴姬面上一白,连忙道:“王爷误会了,能为王爷抚琴,别说是在雨中,即使是刀山火海,琴姬也在所不惜。” 南宫晔睇了她一眼,淡淡道:“是么,那本王倒是很期待你的刀山火海。” 这时,琴已备好,琴姬不得不踏入院中,身后的丫鬟为她撑起伞,琴姬转头看到南宫晔投过来的冷冷的目光,连忙喝退了丫鬟,向雨中的琴案走去。心中顿觉委屈。 十指拨动,琴声起。只因抚琴人心境的不同,而同样的曲调,却没有了往日的轻快悠扬,琴音中带着一丝哀怨,和着绵绵的细雨,听起来竟十分伤感。 南宫晔望着琴姬精致的妆容被雨水冲花,现出狼狈而懊恼的神情,笑道:“今日的琴音比起往日,似乎更动听了。” 琴姬听着欣喜不已,狼狈的面容尽是喜色,显得非常怪异。她觉得能得到王爷的夸奖,淋一场雨,值了。只可惜,她的笑容只维持了不到片刻。 南宫晔又道:“可惜,仍不够!本王在想,若本王再狠心一些,或许琴姬你的琴音,就能音韵魂三者俱全了,如此才对得起你‘江南第一琴’的称号!”说罢对着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两名侍卫立刻向琴姬走去。 琴姬还未回过神来,便已被侍卫揪了起来,往地上一扔,顿时,与地面撞击的疼痛使得她痛呼出声,睁大双眼,含着万分委屈的泪水,幽幽道:“王爷——!琴姬做错了什么事, 王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待琴姬?” 南宫晔冷笑道:“你是在问本王吗?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不是更清楚!” 琴姬面色白了几分,强作镇定,道:“琴姬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南宫晔上前几步,眸光遽然凌厉,沉声道:“不明白?哼!你以为,这王府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本王的眼睛!琴姬,你可真是太不聪明了,明知本王的忌讳,竟还敢将她引到朝忆苑,你这是在找死!”话语愈到最后愈是阴沉冷厉,继续道:“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利用唯一的亲人!本王最痛恨的就是你这种人!” 琴姬不禁打了个冷颤,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恐惧感。他连这个也知道?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心知再辩解也无用,便颤声道:“王爷准备……如何处置琴姬?” 南宫晔面无表情,目光看向她撑在地上的十指,淡淡道:“既然是你引她过去的,那她未受完的刑罚就由你代她受了吧!”他说话的语气就如同喝一杯水那样平淡自然,却让琴姬的面容霎那间变得惨白,眼中也盛满着惊恐的神色。连忙将双手藏在身后,大声哀求道:“不要!王爷,你饶了我这一次吧,求您了,您知道琴姬最珍惜的就是这双手,没有了手,琴姬今后还怎么弹琴给王爷听啊?”明知哀求无用,却仍然忍不住想要试试,毕竟,王爷是喜欢听她弹琴的,也许可以网开一面也说不定呢。 南宫晔轻蔑的看了她一眼,也不出声。 见他不为所动,她更是慌了神,大声喊道:“王爷,琴姬可是王上赐给您的,你这么做也不怕王上怪罪吗?” 南宫晔忽然笑了起来,嘲讽道:“你想拿王上来压本王?哼!你以为本王不知他为何将你赐给本王?!像你这样的女人,他后宫有的是!”说完对侍卫使了个眼色,便潇洒的转身离去,不理会身后传来的凄厉无比的惨叫声。 回到朝翔苑,下了几日的阴雨忽然间停了下来,南宫晔的心情似乎也跟着有所好转。 这时,长风忽然出现,对着他恭敬道:“禀王爷,狼崖山底的石屋有消息传来,两日前那里曾出现过一个蒙面的白衣女子。” 南宫晔一愣,随后面现喜色,道:“她可进了石屋?” 长风道:“没有,只是站在崖底,朝着石屋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我们的人曾上前问她是不是当年石屋里的那个女孩,她没有回答就离开了。” 南宫晔顿时笑了,没有回答就对了,以她的性子自然是 不会回答。随即道:“找到她的落脚点了吗?” 长风低下头去,面含羞愧之色,道:“我们的人……跟丢了。” 南宫晔脸色一变,沉声道:“废物!怎么跟丢的?” 长风低声道:“他们跟着那女子到了一个树林,谁曾想那树林里竟迷雾重重,一进去,那女子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我们的人转了好久才转出那个树林。” 南宫晔一怔,几乎忘了她还懂得布阵!如此,跟丢也算是正常。不禁轻叹了一口气,她一消失就是十年,如今很不容易才出现一次却又失去了踪迹。于是道:“吩咐下去,若再发现她的踪迹,不准现身。立即禀报便是。”转而似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她,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长风愣了下,想了想才明白过来,道:“齐先生说,王妃伤及筋骨,需要好好修养一阵子。” 南宫晔点了点头让长风退了下去。 这一日,春光明媚,南宫晔下朝回王府时路过一座园子,里面竟有悠扬的琴声传来,曲调与那日圣心湖听到的有些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不禁问道:“这园子里住的什么人?” 长风连忙道:“这座园子以前的主人姓董,家境还算殷实,但不知什么原因,前两日突然变卖了所有家产,举家迁出了京都城。后来,这座园子就改名为‘千色园’,园子的新主人,似乎是一名年轻女子,她的来历目前还不是很清楚。” 南宫晔听后,只淡淡的说了一个字:“查!” 接连十日,千色园的琴声每日准时响起,而园子的主人身份也已经不言而喻。除了琴仙如陌,还有谁能弹出这样的琴音?时而婉转同流水,时而激荡如万马奔腾,而今日之琴音却是哀而不伤,悲而不愤,虽有万千悲愤却仍豁然处之。此等胸襟让人不禁惊叹:奇女子也! 也因此,近几日‘千色园’有不少风流名仕前来拜访,却一一被挡下,这其中包括,排名第三的‘予舒公子’,听闻这古予舒接连五日被挡在门外,直到第六日才放弃离去。 南宫晔想起那日栖心亭,以一袭白纱遮住整个容颜的白衣女子,忽然间心中一动,对长风道:“你去试试!” 长风去了之后只得了一句话:“我家小姐不见客”,变黑着一张脸走了回来。 南宫晔却笑道:“不见客?如此本王就更得见见了!”说罢便见到一个身着月白长袍气质如仙的男子,朝着千色园门口走来,南宫晔心中暗道 :竟连他也来了么,他可不是古予舒,绝不会是因为欣赏琴音而拜访,既然他来了,那必是有把握能进去!思及此,立即迎了上去。 第十七章 正吟 千色园,清水环绕,石木小桥。有桃千株,其品种繁多颜色各异,却尽数盛放。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美不胜收。如陌置身于各色桃花之中,俨然是一个花中仙子。一阵风吹过,花瓣纷纷飘落,仿佛不甘心被佳人遗忘般,拂过她绝美的脸庞落到她完美无暇的手背上,呈现出独有的妖娆之姿。 她面前的琴案上放着一方古琴,玉指轻柔的抚摸着琴弦,似万分珍惜般。眸带惊喜和震撼,诧异道:“是正吟!” 正吟乃一百年前的琴师遗留下来的,琴为伏羲式,肩弯处弧度流畅圆润,琴面上规正而细密的牛毛纹隐在表层漆下,精美秀气,而声音苍松古朴,乃当世名琴。她自小便爱琴,对于琴,她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有着别人倾尽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高度。所以,她对于琴的要求也非常高,尽管她所拥有的也都是难得一见的好琴,可她最想要的还是‘正吟’。转头对着身旁轻倚亭栏的紫衣女子问道:“我找了整整三年,一直毫无消息!易语,你如何得来的?” 易语摇了摇头,道:“不是我。” 如陌更加惊讶,不是易语还会是谁?还有谁知道她最想要的便是正吟? 易语又道:“是残歌。” 莫残歌,竟是他?!那个沉默内敛眼里只有武学被称为江湖第一人的“烈焰残歌”!“他回来了?” “他……没有!事情未办完,让阁中弟子先送了回来。”易语目光有些闪烁,转过头不再看她。 而如陌此时所有的心思全部都在正吟之上,并未发现易语的不同寻常。她双手置于琴弦上,想起十年来所经历的一切,陡升悲凉之感。指尖轻轻拨动,琴音带着她所有的心思流转而出。而她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忘记了身在何处。 易语轻叹道:“也只有正吟才配得上你的琴音!”她话音未落,便听一声呵斥声传来。 “喂,送菜的,你来西园做什么?厨房在东园那边。”一个丫鬟对着手提菜篓的的年轻男子叫道。 “不好意思,第一次来此,不认得路,误闯之处,还请见谅!”那人尴尬的笑道,目光依旧落在桃花亭中轻纱遮面的白衣女子身上。 如陌听到声音抬头望了过去,只见他虽身着青色布衣,却有着贵族公子的气质。身姿挺拔,面如冠玉,说话的语气彬彬有礼。只是手中的菜篓却让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怪异。 他见如陌向他看来,面色一红,迅速低下头转身离去。却 没料到会被白衣女子叫住。 如陌清浅的嗓音道:“予舒公子既然来了,就请过来坐吧!”说着拿起旁边的红色锦缎将正吟覆盖住。 古予舒身子一僵,他堂堂名满京都城的才子,又是尚书子之,因屡次求见不得,居然冒充送菜的混了进来只求看她一眼。如今,竟让她给认了出来,这叫他情何以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慢慢转过身,放下菜篓,对着她尴尬笑道:“予舒因仰慕如陌姑娘却屡次求见不得,而出此下策,还望姑娘不要怪罪才好!”说着拱手一辑。 如陌淡然一笑道:“公子不必如此!”历来才子名仕大多心高气傲,她多次拒绝,他居然不曾放弃,倒也难得。“公子请这边坐。”说罢往桃林中央的精致小亭走去 “多谢姑娘。”古予舒见她并无鄙夷之色,心底稍安。遂又自嘲一笑,是他多虑了。 二人刚落座,便有一丫鬟过来行礼道:“小姐,意潇公子求见!” 如陌道:“请他进来。” 那丫鬟又道:“和意潇公子同来的还有一位南公子,小姐您看要不要让他也一起进来?” 南公子?呵……如陌轻笑出声,转头对着亭中的易语使了个眼色,易语会意,立刻消失在桃林中。她这才对那丫鬟道:“让他们进来吧。” 丫鬟应声离去。 古予舒心里十分诧异,素闻冷意潇为人清冷,淡泊名利,不喜结交他人,今日竟也上门拜会,是何道理?并且如此轻易的进了园子,而他为了见她一面几次三番碰壁,最后还是以这种方式见的面,本就有些尴尬和不安,此时的心里就更不是个滋味儿了。 只片刻,冷意潇二人便已进了西园,对着如陌微微一笑,道:“这位南公子是意潇的好友,冒昧前来,如陌不介意吧!”他的单呼其名,倒是让另外两个男子都微微一愣,心里琢磨着,他们二人何时已熟稔到如此地步了?! 呵,南宫晔几时变成姓南了!如陌淡淡道:“无妨,各位请坐!”她嗓音低沉沙哑,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冷意潇明了个中原因,但笑不语,而古予舒则关怀道:“姑娘有何不适,嗓音怎的……” 如陌打断道:“无事。” 古予舒虽不解,但见她似不愿说,便也不再追问。 简单打过招呼后,大家都落了座。一个丫鬟备好茶端了过来,为几人倒上,然后退到一边。而如陌感受到南宫晔自入园后一直投放在她身上的目 光,仿如未觉般坦然自在,只坐在那里,一语不发,也不看任何人。仿佛这园子里就她自己,完全没有身为主人应招待客人的自觉。 冷意潇也不出声,悠然自得的喝着茶,欣赏着满院子盛放的桃花,就好像他本就是为赏桃花而来。 古予舒皱眉沉思,猜测着南宫晔的身份,抛去其它,单就那份不俗的气质,便已知他不是普通人。可他又未曾听说过南姓公子的名号,便暗自疑惑。 一时,园子里寂静异常,似能听到微风吹落花瓣的声音,气氛有些沉闷。南宫晔收回目光,笑道:“这园子倒是别致,只是园子的主人,这待客之道还真是……特别!” 特别?他要的不正是这样的特别吗?!如陌不动声色,仿佛不曾听见般,依然故我。 反倒是古予舒不平道:“南公子此言差矣,如陌姑娘能请二位进园,已是破了例,南公子当心生感激,又岂能再挑主人的不是!” 南宫晔也不恼,只挑眉道:“哦?本……我们进园是破例?那予舒公子又是如何进的这千色园呢?” 此话一出,古予舒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恼怒却无法说出口。暗道:莫非他知道他是如何进的园子? 如此一来一往,气氛较之前更为沉闷压抑,冷意潇笑道:“风过桃林,寂静而有声。二位不妨多赏赏眼前美景。” 听他这么一说,古予舒的脸色这才略有好转。 这时,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一边大喘气,一边急道:“小姐,不好了,前两日闯进园子被我们扔出去的史公子,带了一大堆官兵又闯了进来,说是要抓小姐!” 第十八章 拿人 那丫鬟话音未落,一大堆官兵已经涌进了西园,领头的是一个胖胖的手拿折扇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公子,俨然是那日圣心湖自称第四大才子的史公子史青。他前两日听说琴仙如陌再次出现,便带着家丁不顾阻拦硬闯进园子结果被扔了出去,心里不服气,找到倍受王上宠爱的大姐史婵诉苦,史婵一听唯一的弟弟被人欺负,顿时火冒三丈,当日夜晚在王上耳边吹了一阵枕边风,梨花带雨的添油加醋歪曲事实,便得到了王上一个字:查! 而此次带兵来的是刑部侍郎崔剑,史青的二姐夫,此人外貌看似粗犷,其实很懂得审时度势。王上虽未说抓起来,但那个“查”字如何运用,还不是他们说了算!有婵妃撑腰,他自然也就放开了胆子依着小舅子的意思先将人抓起来,再逼她就范。原本抓个人也不需要王上的旨意,只是封国的国法有规定,私自出兵五百以上未经王上或辰王允许,一律依谋逆罪论处。 进了园子,有许多桃花遮挡,只能看清面对着的蒙面白衣女子以及自他们进来后便站起身的青衣男子,而另外两人一个背对着他,一个被桃树遮住了侧容。见到青衣男子后,崔剑微愣。却见史青欲上前去,但看了看亭子旁边立着的侍女,这就是当日圣心湖阻拦他的画舫靠近栖心亭的侍女,也是前两日将她扔出园子的人,见到她,史青连忙收回迈出的步子,不自觉生出些畏惧之色。又看了看身旁的姐夫及身后的官兵,胆子不禁又壮了起来,大声叫道:“如陌仙子,本公子又来了,这回本公子可是带着一千官兵来的,看你还能扔我!只要你从了本公子,保证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要是不从,本公子就先把你抓起来,到时候,大刑伺候,你不从也得从。” 如陌望着他趾高气昂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好笑。眼角的余光扫了下背对着那群官兵的南宫晔,只见他面无表情,一副于己无关的模样。 旁边的侍女道:“你这胖子,真是不知好歹,上次只扔你出去已经算是很客气了。我家小姐也是你能觊觎的吗?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你,你说谁是癞蛤蟆?本公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他话未说完,手中正摇着的折扇突然脱离了手心,飞上了半空,他抬起头来看,谁知—— 那折扇正巧落在他长大的口中。唇舌一阵吃痛,他不禁暴跳如雷,用手指着那侍女喊道:“一定又是你!你,你,你……”竟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古予舒走了过去,愤怒道:“崔大人,你这是在助纣为虐强抢民女!” 崔剑听他如此说,便心生不悦,道:“予舒公子这话就不对了,如果没有令尊的许可,本官也不可能带着这么多官兵来这里抓人。只是不知予舒公子在此,打扰了公子雅兴,本官也很过意不去。”他的话听起来虽还算客气,但语气却极为轻慢。 古予舒一听是他父亲的意思,便一时语塞,顿在原地。 崔剑料他无话可说,便下令道:“把亭中的女子给本官抓起来!”说罢往前跨了两步,正好看到侧对着他的冷意潇,心底一惊,连忙挥手阻止前进的官兵,客气道:“没想到意潇公子也在此,本官失礼之处,还望公子海涵!”他曾三次亲眼所见冷意潇抗旨拒官,而王上却毫不怪罪。而冷意潇的父亲镇国侯又是封国的大功臣,如今虽没有实权,却仍为王上敬重。所以,他对待冷意潇更加礼遇。 冷意潇淡淡道:“崔大人客气了,只是崔大人今日所为,当真只是古尚书的授意?” 崔剑道:“不瞒意潇公子,这也是上头的旨意。” 古予舒听他父亲也是奉命行事,连忙问道:“上头?难道是王上下的旨意不成?” 崔剑为难道:“这……” 史青见他犹犹豫豫,不禁有些不耐,道:“姐夫,你啰啰嗦嗦的做什么,快点抓人呐!” 崔剑在他耳边低声道:“这意潇公子是靖国侯的独子,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得好。” 史青一听便急了,大声道:“我姐姐还是未来的王后呢,他靖国侯算个什么东西,惹到本公子,一样抓他进大牢,上大刑,叫他哭爹喊娘,向本公子跪地求饶。” 冷意潇目光遽冷,握了握拳。 而如陌原本觉得他是个没心机的人,心肠不坏,顶多就是被家人宠坏了,想不到竟如此蛮横恶毒。不禁眸光一冷,对着旁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身形一动,一转眼就到了史青面前。只听“啪、啪……”几声,已赏了他四五个耳光。转眼又回了原地,仿佛从未离开过一般。 史青被打得晕头转向,半响才回过神来,脸颊已高高肿起,带着细微的血丝,指着那个侍女,勃然大怒道:“你,你……你还敢打我?一会儿你落到本公子的手里,看本公子不玩儿死你!你们还不快上,给本公子先抓住那个小贱人,快啊!”说完见那些官兵不动,气得直跳脚,大喊道:“姐夫!你还不快下令!我才不管什么意潇公子,我只知道,今天你带着这么多人跟着我,我还是挨了打,你要是不 抓住她们,我就告诉大姐,大姐肯定饶不了你!” 崔剑没想到这园子里竟还有这样的高手,幸好他今日带来的都是精兵。若说之前他已心生退意,那么现在,史青挨打,就已经容不得他退却了,况且王上已经说了要立婵妃为王后,有她撑腰,也没什么好怕的。想到这里,便对冷意潇道:“意潇公子最好不要插手此事,虽然意潇公子曾三次抗旨拒官,安然无恙,但此次却有所不同,婵妃是王上最宠爱的妃子,得最了她,对镇国侯府也没有好处。意潇公子想必也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 冷意潇仍是淡淡道:“多谢崔大人提点,意潇心领。但意潇行事一向随心所欲,从不顾及是否会得最他人。”况且,今日也不需要他出手相助。 崔剑见他不领情,心生恼怒,便对着那一千精兵的首领,下令道:“庞威,去把她们抓起来。”吩咐过后却见亭中人依然十分镇定,毫无惊慌之色,不由得疑惑,这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引得古予舒和冷意潇都如此护着她,而那个被亭栏遮去一半的黑衣男子,背影看起来似乎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正在他苦苦思索时,庞威已带着人直冲着如陌与那侍女而去。那侍女正欲动手,却接到白衣女子一个暗示的眼神,便乖乖的立在那里,任四五把剑架上她的颈项,而如陌的颈项只有庞威的一柄剑。 两人的束手就擒,令庞威与崔剑非常纳闷,心道:那侍女明明武功高强,却为何不反抗,也不去救自己的主子?而亭中的白衣女子美眸扫过剑尖,投向亭外的桃花林,仿佛那剑只是不经意间飘至她香肩的落花扶柳,全然不去在意。 冷意潇站起身,颇为遗憾道:“可惜了这一番桃花美景,无人观赏。” 如陌却道:“能吸引意潇的目光,已不负它此番的盛放!而对于庸俗之人,即使赏了,也不过是徒增对它的亵渎罢了。” 她话音落,庞威只觉一道厉光穿透他的脊背,连忙回头去看。顿时—— “当啷”一声,手中的剑一个不稳掉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崔剑不明所以,正想发问,却听史青大喊道:“庞威,你怎么搞得,连剑也拿不住,真是没用!还不快把她们压过来。” 第十九章 不惧 却见庞威并不理他,还对着黑衣男子跪了下去,低头恭声道:“卑职参见辰王!”紧接着那一千精兵全部跪倒在地,大呼:“参见辰王!” 顿时,“轰”的一声,在崔剑脑子里炸了开来,难怪会看那背影眼熟,原来是辰王,他竟没认出来,是天要亡他吗? 史青也懵了,他记得爹说过,可以招惹任何人,但是千万别惹到辰王,否则史家不保。想到这里,便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向他姐夫求救。 而崔剑额头早已布满冷汗,谁人不知,在这封国,辰王的命令几乎等同于王上的圣旨,而王上对辰王的感情和信任,无人能及。这次,他能不能逃此一劫,全在辰王一念之间。 南宫晔这才慢慢站起身,走了出去,扫了一眼跪了满园子的人,最后将目光定在崔剑紧低着的脑袋上,不紧不慢道:“是王上下旨让你来抓人?” 崔剑偷瞄了一眼辰王,见他面无表情,猜不出他此时的心里所想,只得道:“王上下旨让‘查’。” 南宫晔冷冷道:“查什么?” 崔剑颤声道:“查,查……”查了半天也没说出到底是查什么。 南宫晔厉声喝道:“讲!” 崔剑身子一抖,冷汗直往下滴,却仍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古予舒朗声道:“史青私闯民宅强抢民女,崔大人分明知情,却隐瞒不报,等同欺君!今日若不是辰王在此,只怕又要添一件冤案了。” 崔剑身子一震,暗暗对古予舒恼恨不已,这件事情本可大可小,如今古予舒竟提出欺君之罪,他哪里还有活路。连忙对着辰王双膝跪地,道:“辰王恕罪,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还请王爷给下官留条活路,下官感激不尽!而史公子也只是看中了如陌姑娘,想娶她为妾,今日带人来并不是真的想要伤害她,其实只是吓吓她而已。”现在端看那个女子对辰王的影响了,如果能保住史青,也许他还有条活路。 南宫晔听他如此说,便回头看了看仍端坐亭中镇定如初的如陌,只见她冷漠淡然的眼神就好像只是在观赏一出无聊透顶的游戏。看着她的双眼,一种陌生的熟悉感袭上心头。他唇角一勾,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随即掩去,对着呆愣在原地的史青,问道:“你想娶她做妾?” 史青连连点头,诞笑道:“如果王爷能帮忙,让我娶到她,我一定重重的谢王爷。 南宫晔道:“哦?那你准备怎么个重谢法?” 史青想了想,道:“只要是我有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南宫晔勾起唇角,冷笑道:“是吗?真的什么都行?那如若,本王要的是你的命呢?”见他怔了一怔,面露惊恐之色,又沉声道:“史青,你好大的胆子,本王的女人你也敢觊觎?!” 此话一出,整个院子里寂静得只能听到冷汗滴到地上的声音,跪在地上的一干人等连大气也不敢出。 如陌心底一惊,他说她是他的女人!难道他已经认出来了?不应该,她面纱虽薄但浸过专用的药水,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容,而嗓音也变得低哑暗沉,单凭一双眼睛,不可能这么快就认出来。那么,他这话究竟是何意?转眼看了看意潇,见他平静无波的面容也现出一丝疑惑。 崔剑面色惨白如死灰,心道:想不到这女子竟然是辰王的人!这下彻底完了,再也没人能救得了他们! 南宫晔带着一身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语气威严十足,道:“将他二人押往刑部死牢,砍去手脚,游街示众三日之后再斩首!再将今日之事据实禀报王上。” 崔剑瘫软在地,心道:砍去手脚游街示众,还不如给他痛快!反正难逃一死,倒不如……思及此抽出随身佩剑,往脖子上抹去。 只听当啷一声,长剑落地成两截。南宫晔残忍的笑意浮上唇角,冷冷道:“看来崔大人是嫌本王对你的处罚太轻了!既如此,庞威,传本王令:崔剑助纣为虐,欺君罔上!满门抄斩!明日午时行刑!不得耽误。” 庞威连忙恭敬地应道:“属下尊令!”身上的衣服早已被一身冷汗浸透,只希望能尽快离开这里。 满园子的人,除了如陌与冷意潇面色不变,其他人皆面色如纸心生惧意,再无人敢看南宫晔一眼,生怕一个不慎,便惹火上身。 南宫晔挥了挥手,庞威立即命人将不断叫喊求饶的两人拖了出去。园子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无声。 片刻后,南宫晔笑道:“如陌姑娘准备如何感谢本王?” 如陌淡淡的反问:“如陌为何要感谢辰王?” 南宫晔道:“本王助你脱离狼爪,难道不应该感谢?” 如陌嗤笑:“狼爪?王爷指的是高官之子还是那一千精兵,抑或是圣旨?” 南宫晔脸色一变,沉声道:“你是在指责当今的王上是非不分听信谗言?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本王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如陌低哑的 声音淡然道:“想不到辰王竟也是护短之人!”说罢对旁边的侍女道:“沁贞,送王爷!” 她在赶他走?!她的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难道她不怕死吗?或者是她认为自己拥有了与他抗衡的资本?不可能!整个封国,没有人可以与他抗衡,因为他不允许。顿时面色沉了下来,隐隐有发怒的征兆。 古予舒大惊,暗暗为如陌担心不已,正待上前劝慰,却听冷意潇笑道:“晔,勿需动怒,如陌不过是跟你开了个小玩笑罢了,不必当真!”他轻松随意的话语,瞬间将令人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众人见南宫晔面色稍稍好转,便松了一口气。 如陌起身低笑道:“还是意潇了解我!惹到辰王不快,如陌实在过意不去,为表歉意,如陌以一舞赔罪,不知辰王意下如何?” 她突如其来的转变令人摸不着头脑,南宫晔并不认为她会因为他的不快而献舞赔罪。从她的眼神便能看出,她不惧他!这么多年来,除了朝惜苑至今仍不知其名的女子,还有一个便是当年石屋里同样不知其名的女孩,而眼前的女子是第三个对他毫不畏惧的女子,细想起来,她们的气质和眼神竟都有些相似。蓦然间,脑中灵光一闪,蒙面的白衣女子、清冷孤绝的气质以及看向他的目光中偶尔一闪而逝的复杂…… “意潇,可否以笛曲和之!”如陌说着已往桃花林行去。 冷意潇笑道:“荣幸之至!”随后取出玉笛,放到唇边。 第二十章 落花 笛声起,潺缓宛转同流水,悠扬飘忽似浮云。^ 只见她一身白裙以轻盈的舞步穿梭于千色桃花林,所到之处花瓣纷纷飘落,落花中长袖飞舞,在空中形成一道道美丽的弧度,将她包围其中,覆面轻纱下,面容若隐若现,如墨青丝一半用碧玉簪挽起,另一半在空中随着她的舞动飞扬倾泻。眸光晶亮,笑意弥漫,如黑夜盛放的烟火,如天边灿烂的朝霞,让人移不开双目。 她满身灵气,回眸嫣然一笑间,极尽妖娆魅惑,如花中仙子,如暗夜精灵。 南宫晔目光灼灼,他见过美人无数,却从未想过一个女子竟然可以如她这般,将两种极致的美融合的那样自然。会是她吗?他开始期待…… 冷意潇沉浸在她那嫣然一笑间。往事如烟,种种片段,竟拼凑成一个完整的画面。 古予舒完全被震住,屏息凝神,生怕漏过一丝一毫。若她的琴音是他倾慕的初衷,那么,她的舞姿便是将他的心彻底虏获的根源。不为琴音的动听,只为透过琴音所表达的内心带给他的震撼,不为舞姿的优美,却是因为这倾世一舞所表达的对生命的诠释。悠扬中透出一丝悲伤,绝望中却又带着顽强,平静中有着纠结,挣扎中回复淡然。也许连她自己也不曾知道,其实她内心深处对生活仍然怀有一丝向往,只是被深深掩藏。 谁能成为唤醒她最后一丝热情的那个人?使她不再挣扎,不再彷徨。 又见她飞旋而起,足踏落花,穿过漫天花雨,飞速旋转。就在最精彩的瞬间,众人皆屏住呼吸时,岂料—— 一道暗器自园外破空而来,直入她左肩。刹那间,轻灵舞动的身影已如落花般飘然直坠,以哀伤绝美的姿态为这支倾世之舞画上了最后一笔。 一黑一白两条身影同时从亭中飞起,眨眼之间,坠落的身影已落入黑衣男子的怀抱。 南宫晔见她眼中并无惊慌之色,反而对他轻轻一笑。带着凄凉优美的味道,似悲伤,似遗憾,又似诀别般,最终闭上了双眼昏了过去。 南宫晔心头一紧,若说刚才的舞姿让他惊艳和震撼,那现在这凄美的笑容却尤胜刚才的舞姿,让他莫名的心疼。那种熟悉的感觉愈加的强烈,强烈到让他竟生出一丝不安。 “暗器有毒!”冷意潇见她被血迹渗透的白衣呈黑色,迅速点上她的穴道,以延缓毒素的蔓延。 南宫晔一慌,连忙抱着她不等众人反应,几个起落跃出千色园直奔辰王府朝翔苑 。留下满园子慌乱的丫头们以及呆愣的古予舒。 古予舒从未像此刻这样后悔过,为什么当初不学武?!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无能为力。他忽然觉得,排名第三是有道理的,冷意潇武功高强,能在她坠落的那一刻飞身而出,也能点穴阻止毒素蔓延。而辰王带她回府,有齐澈可以为她解毒治伤。只有他,满腹诗书道德经论以及对琴技的精通,又有何用? 冷意潇没有跟过去,有南宫晔在,他相信她不会有事。他就那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回想着她起舞时的回眸一笑,那晚酒后眸中的倔强,以及同他相似的清冷淡漠下所掩藏的悲伤与绝望。这感觉真的很像!可是,她——不是她!如果是,那该多好!只可惜,没有如果。 “长风,请齐先生,快!”南宫晔将她放到朝翔苑寝室的大床上,待长风应声离去后,轻轻撕开她左肩的衣衫,伤口的旁边一瓣殷红落花映入眼帘,顿时心中一喜。是她!当年那个石屋里的女孩,让他整整寻了十年之久! 她叫如陌!很凄美的名字,当年任他怎么问,她都不曾说。 伸手抚上她的眉眼,淡眉如秋水,美眸如星辰,玉肤似凝脂,青丝如墨染。他笑容染上唇角,欲伸手揭开她面上的轻纱时,却听一声“王爷”,手便顿住。知是齐澈来了,便道:“齐先生来了,快给她看看,中的是什么毒?” 齐澈上前看了看伤口,血中带黑,伤口旁边的肌肤泛青紫色,并无其它异常,便伸手触碰仍插在左肩的那枚飞刀,只是,手刚刚触碰到的时候,刀柄竟——碎成片片! 两人大惊,南宫晔问道:“碎心?” 齐澈肯定道:“是!碎心,无药可解!” 南宫晔的心沉到了谷底,中碎心者,一个时辰内心会碎成片片,无解。他寻了十年,终于再见到她,竟要面对她的死亡,却无能为力!为什么…… 他的手轻抚着她的发丝,柔软光滑的触感让他的心也变得柔软。 突然听齐澈一声惊呼,连忙转头去看,只见皮肤上的青紫色一点一点慢慢褪去,直到消失不见。齐澈连忙拉起她的手为她把脉。 南宫晔明显感觉到齐澈的身子一震,连忙问道:“脉象如何?可有救?” 齐澈摇了摇头,他不禁失望时,却听齐澈道:“不需要别人来救,她的毒自会解。”见南宫晔皱眉疑惑,又道:“因为她的身体,百毒不侵!一般的毒药对她完全没有任何作用,而像碎心这种厉 害的毒也只能在她身体里停留片刻,便会慢慢散去,所以,王爷不必担心!” 南宫晔怔愣过后,面色一喜,问道:“那她为何会昏迷不醒?” “现在毒素已褪,应该很快就会醒来。她体内的刀身必须马上取出,否则,一旦像刀柄那样碎裂就很难清理干净。”齐澈说着便要下手,却被南宫晔阻止道:“你们先出去吧,本王亲自处理。” 齐澈停手疑惑不解的望着他,却见他微微转过脸去,面色有些不自然,才恍然大悟,笑道:“没想到王爷也会……”接到南宫晔警告的眼神立刻住了口,拉着长风大步离去。 南宫晔小心翼翼的取出暗器,帮她处理好伤口,动作轻柔一如十年前那间石屋里的少年。望着她微微抖动的睫毛,轻笑道:“既然醒了,就睁开眼睛吧。” 第二十一章 忆往 如陌睁开双眼便对上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子,顿时心中一慌,立刻翻身坐起,谁知刚动了一下,左边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秀眉轻蹙。 南宫晔按住她的肩膀,笑道:“慌什么?!躺着别动,本…我又不是怪物,不会吃了你!看你在千色园的时候,胆子不是比天还大么?”瞥见刚处理好的伤口又有血迹渗出,嗔怪道:“瞧你这一动,我刚刚就白忙活了。”说着又将伤口重新细细地处理了一遍。 他唇角含笑,眸光晶亮,神情温柔如水,没有一丝不耐。轻柔的动作一如当年般熟练,修长的十指拂过她的肌肤,竟令她微微一颤。南宫晔问道:“弄疼你了?” 她顿时红了脸,不自觉的抬起手抚上面颊,暗自幸好有面纱遮挡,随后垂下眼眸,轻轻摇了摇头。 南宫晔见她微现窘态,又瞧了瞧自己的手,一阵低低的笑声从他口中溢出,深邃的目光锁定她低垂的双眼,温润的指尖再次“不经意”的划过她精致小巧的耳垂… 这一次他是故意的!她咬了咬唇,暗道:这人真的是冷酷残侫的南宫晔么?怎会有如此邪恶的一面?他想让她难堪,她偏不让他得逞,于是,倔强的昂起头,望进他漆黑如墨的眸子,刹那间,似有一股无形的吸引力将她深深的牵扯住,竟挣脱不开。他的眸子,对上她倔强的目光,深邃中一闪而逝的诧异,随之而至的是细微的茫然和挣扎。 南宫晔脑海中忽然忆起被他掐住脖子时倔强相望的眸光,心中一动,她带给他的熟悉感,竟不只是因为十年前的记忆,更多的却是源于朝惜苑里的那双美眸!当下,手迅疾的往她面纱掠去,却在碰到面纱一角时,对上她镇定自若的眼神,便顿了顿,忽然勾出一抹邪魅的笑容,指尖下滑以迅疾的姿态挑开了她的外衣… 如陌顿觉胸前一凉,低头一看,惊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南宫晔见她露出惊慌的神色,便邪笑道:“还能做什么?自然是……你别害怕,我会轻一点,不会弄疼你,乖!” 她愈发的慌乱,却又强自镇定,道:“你……!”顿住,看向床边的白色衣物以及用来包扎伤口的棉布,还有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捉狭,便立刻明白被他戏弄了,不禁面上一红,连忙将脸转向里侧。半响后方道:“你先出去,我自己可以处理。” 南宫晔见她似有些气恼,便笑道:“清冷淡漠如你竟也会难为情,实在难得!以前在石屋里的时候,你换衣服从不避讳,怎么 现在反倒拘谨起来了?” 如陌道:“此一时彼一时。再说,那时还小,不需要避讳,也无处可避。” 南宫晔道:“那就将这间屋子当成是当年的那个石屋。” 这也可以吗?如陌瞪着他,竟无语 南宫晔不理会她的反抗,稍稍用力,那衣物便碎成片片,回归大地。而她上身仅剩一件胸衣紧紧包裹着浑圆高耸的酥胸,玲珑曲线毕露,而双峰间若隐若现的深沟,引人遐思无限。 南宫晔身子一僵,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突起的,心中一阵悸动。连忙收回目光,稳了稳心神,迅速地拉过被子盖住她的身子。他这才渐渐平复下来,坐到床边,问道:“为何要离开石屋?不是说让你等我的吗?” 如陌反问道:“等你做什么?” 南宫晔柔声道:“你忘了?我说过要娶你做我的妻子。” 如陌道:“我说过,不需要。” “你真是……”南宫晔轻叹一口气,柔声道:“你一点也没变,还是跟十年前一样倔强,软硬不吃,不给我留半点情面。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要娶你,所以你什么也不要想,只管好好养伤,等待三个月后做我的新娘。” 如陌淡淡道:“如果只是因为我曾经救过你,那我可以告诉你,救你只是无心之举,为你受伤也不是我自己愿意。所以你,不必为此耿耿于怀。” 南宫晔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像你这般冷漠无情的人怎会随意去救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你只是被那些人误以为是我的同伴,才不得不与我站在同一边。” 如陌疑惑道:“既然知道,那你为何……” 南宫晔的思绪飘回到十年前两人共处的一段日子,语气愈发的轻柔,道:“当年我被人追杀,幸得你相救。你很聪明,知道自己武功不行,不能硬拼,便将他们引进了那片有着迷雾的树林,再将我带到那间隐蔽的石屋时,我们都身负重伤。那时,你也是这左肩受的伤,伤口很深,你却紧咬着唇一声不吭。当年的你才六七岁的样子,却坚强的让人震惊,你眼中强忍着的倔强眼泪让人心疼。我帮你上药被你拒绝,同你说话你也不理会。你自顾自的行事,完全当我不存在,而我,从小到大,从未被人如此忽视过。我还记得,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如果不想死,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这句话虽然不大好听,却是事实。当时我所受的内伤极重,别说那些武林高手,即使是一个完全不懂武功的孩子,也能 轻易的将我杀死。”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早出晚归,除了带给我吃的,还会带回一身的伤,我以为你又遇上了那些人,而你对我说了第二句话,只有两个字:不是。从那日起,你几乎每日都带着伤回来,却也渐渐的对我放下了防备。当我为你上药时,看着深深浅浅的伤痕,便决定等我恢复内力之后,由我来保护你,不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他温柔的目光像是春日里和煦的阳光直直的照进了她的心底,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情绪。面对突如其来的温暖,她竟有些害怕,她以此身份再次来到他身边,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而他如水的温柔将是她最有利的筹码还是会成为最终扎进她心底的利剑?当消逝多年的温暖再次索绕心间,她是否还能一如既往的维持着那颗冰冷孤绝如一潭死水般的心? 如陌再次将脸转向一边,不再看他,沉默片刻后,方道:“我不需要他人的心疼,更不需要别人的保护!所以,我不会嫁你。” 南宫晔一愣,没想到第一次向人袒露内心竟会遭到拒绝,不禁有些心凉。也只一瞬而已,似忽然间想起了什么,随即笑道:“只怕你这辈子想不嫁我也不行了,现如今全京都城都已知晓你是本…我的女人,除了我,还有谁敢娶你?” 见他面有得意之色,如陌嗤笑道:“是吗?可我不这么认为。若我愿意,别说是京都城,就算整个封国都没人敢娶我,也还有金国、翌国以及其他王国的好男儿供我挑选。若我不愿,谁也强求不了,你也不能!” 南宫晔一怔,暗道:以她倔强的性子,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看来他得换个方法。想到此,便收了笑意,一脸认真的神色,柔声道:“我知道,所以我不强怕你。但请你给我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嫁给我,一辈子留在我身边。” 他神色间极其认真,态度诚恳,语气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竟让她无力招架,心生退意。前些日子,她以暗阁之名向他取得三月之期,他对她百般防备,而如今,她不过是换了一个身份,却是他向她讨要三月之期,她该如何应对? 要继续吗?若继续,前面等待她的将是光明的坦途还是黑暗的深渊?若停止,她的生命将毫无希望。 第二十二章 魔宫 南宫晔见她半响不回应,便激道:“你害怕了?” 她忽然笑道:“不过是三个月的时间,我应你便是。既然他故意激她,她便顺他的话而应。 南宫晔似放下心,笑了起来。这一笑,竟是那样的愉悦,使得他俊美无俦的容颜仿佛一颗蒙尘的明珠瞬间被注入了世间所有的光芒,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彩。 如陌竟一时看得闪了神,冷酷残暴的南宫晔竟会有这样灿烂夺目的笑容么?没有心机,毫无防备。也许,不经意间流露的才是他最初的真实本性。谁会不喜欢光明和温暖?谁会在一出生便冷漠残酷?不过都是环境所迫罢了。她怔愣中,听到他发出低低的笑声,磁性而魅惑,方才回神。连忙敛了心神,想起他之前欲揭开她面纱却又突然改变主意,便问道:“你……不看看我的面容吗?” 南宫晔道:“不重要,我知道是你就好。”他用手轻轻抚摸起她散落于枕边的发丝。触手光滑柔软,胜过他府上最好的绫罗绸缎,让他的心也跟着变得柔软。 如陌笑道:“若我的面容丑陋不堪呢?你还会如此坚持吗?” 南宫晔微愣,道:“不会,十年前,我就知道你将来必定倾国倾城。” 如陌又道:“何以如此肯定?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或许会被毁容也说不定!”她说的事实,只是她的皮肤天生愈合能力强,即使她刻意不去管,仍然在数日后完美如初。 南宫晔却笑道:“你那时身上那么多伤,却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又怎会让自己的脸上留下疤痕。除非她有意而为,可是,有哪个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颜呢? 如陌不再说什么,只是将脸转向里侧,轻轻闭上双眼。 南宫晔见她柳眉轻踅美目微合,料她定是乏了,便柔声道:“你先休息会儿,待午膳好了,我再来叫你。” 见她不答话,他也不恼,站起身为她掖好被角放下床幔,才转身离去。 如陌在他走后,睁开双眼,转过头打量这张雕花木质大床,床四周垂挂着王族专用的明黄色床幔,将她与床以外的空间隔离开来,顶部暗花雕刻若隐若现,明黄色丝绒被盖在身上轻柔舒适,让人不忍进入梦乡。而空气中萦绕着南宫晔独有的气息,若有若无。 她不由得想起十年前的那些日子。那是在她刚摔落悬崖不久,而南宫晔也还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他被人追杀,满身血污狼狈不堪,却仍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高贵的气质。与他相 处多日后,她才渐渐开始回应他的话语,可她却始终不曾告诉过他她的名字。因为不论他待她如何真诚,或是能带给她多少温暖,也迟早要离开。果然没过不久,当还是太子的南宫傲带着无数将士找到他的时候,那将士们震天高呼“晔王子”,她便知,他们已分别在即。她拒绝了和他一起回京都城,他说等她长大了就娶她做他的妻子,她却说不需要!且不说生死蛊,但就她所遭遇过的经历就已注定,她不会轻易去相信别人,更遑论将自己的命运交与他人。 他终是离开了,留给她一个潇洒却寂寥的背影,以及那段黑暗日子里唯一值得留恋的美好回忆。 后来她遇到了易语,心底才又多了一丝温暖,于绝望中相互扶持使她对人世间还抱有一丝希望。可生死蛊不解,她的生命随时都有可能终止。卓长老说过,毒经里有可能记载的有生死蛊的另解之法,而毒经在十年前便已随着保管它的沙长老一道失踪,经查证,最终确定沙长老落在里辰王手中。她多次派人入府打探消息,皆无功而返,可见南宫晔防备之严密,其重视程度不言而喻。所以,她只好亲自出手,以暗阁之名来到他身边,虽短短数日,她却已暗中查遍了整个王府,无一收获。看来要想找到沙长老,必须先取得南宫晔的信任。因此,她只能赌这段过往在南宫晔心目中的分量,果然没让她失望!而那枚突如其来的暗器,虽在她意料之外,却也正中下怀。她倒想看看冷酷残侫的南宫晔如何让她心甘情愿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南宫晔自出了朝翔苑的寝室,便直往书房而去。一进门,就见长风与齐澈早已等在此,便直接道:“说吧。” 齐澈先道:“王爷既知碎心,想必也知道碎心出于何处。而那暗器属下也检查过了,确定与碎心同出一处。不知王爷带回来的那名女子是什么来历,竟招惹到江湖上最神秘诡异的帮派‘魔宫’。” 南宫晔脸色微变,沉声道:“魔宫!” 齐澈道:“是的!据说魔宫已有一百多年未在江湖露面,而就在两年前,魔宫重现江湖,魔宫宫主以一人之力连挑江湖六大门派,出手快如闪电,武功深不可测。其招式与早已失传上百年的天一神功相似,然而,能在三招之内击败几大门派的掌门人,只怕已是神功大成。众人皆以为,她会趁此机会一举夺得武林盟主之位,称霸江湖。可奇怪的是,那位宫主言语中对盟主之位竟嗤之以鼻,再次从江湖中销声匿迹。后来,六大派合力寻仇,两年来,遍寻不着魔宫所在地。就连魔宫宫主,是男是女,亦无人知 晓,众人只知,她出现之时,戴着银色面具,长发飘扬和着一身黑衣如暗夜中的鬼魅。从此,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男子,也有人说她是女扮男装。而近半年来,魔宫中人再现江湖,出现之地必有死人,他们似乎无处不在,却又遍寻不着其踪迹。是以,江湖中人谈魔宫而色变。” 南宫晔沉声道:“你说的这些本王也曾听说过,但本王不管她魔宫如何厉害,如今伤了本王的人,本王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叫他们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长风,这件事你马上去办。实在查不到消息,你去一趟云阁,他们不是号称‘没有查不到的消息,只有不愿接的买卖’么?你告诉云阁管事的人,就说是本王的意思,他们若查到线索,本王重谢,若查不到,本王便端了他的老窝。” 齐澈心下一惊,连忙道:“王爷且慢,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云阁虽然只是打探消息的江湖组织,但短短两年,他们的人已遍布全国各地,实力不可小觑,当然,他们自然还没有能力和王爷您抗衡,但与其如此,倒不如拉拢,保不准以后还能有更多的用处。王爷若信得过齐澈,就请将此事交与属下,属下定不负所托。” 南宫晔望着齐澈,目带审视,见他坦然迎上他的目光,两人对视片刻,方道:“既如此,那此事便交与齐先生了。”说罢便让他二人退了出去。 过了约半个时辰,午膳备好,南宫晔吩咐午膳摆到朝翔苑寝室,自己也往朝翔苑寝室而去。 第二十三章 温情 闻食香而动,观色泽而知其味。如陌被南宫晔扶着坐了起来,看桌上已摆好的四菜一汤,虽简单却样样精致,皆是清淡爽口的菜肴,正合她意。心中一动,想不到南宫晔竟如此细心,只是曾经不经意间说过的一句话,这么多年,他竟然记在了心里。 南宫晔坐在床边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了出去,然后伸手将她抱了起来,先放到自己的腿上,正准备起身…… 沉思中的如陌只觉身子一轻,连忙挣扎道:“不用这样,我自己可以的。” 娇弱柔软的身躯,突如其来的挣扎正好摩擦着他的下身,一股燥热之感直冲头顶,他浑身一僵,面色微沉,望着怀中的她的双眼,出口的声音带着暗哑,道:“别动!” 她对上他染上情欲的双瞳,感受到他下身突起的,直顶她的私处……脸“刷”的一下,如火烧般烫了起来,直红到耳根深处,连忙转过头去。却不想,带着绯红色泽的精致小巧的耳垂正暴露在他的眼前,令他无法自控的凑过头去一口将那诱人的美好含在口中,轻咬吮吻,刹那间,一股美妙的感觉如电流般瞬间传遍两人的全身,随着身体的温度不断地攀升,如陌只觉一股热流自小腹升起,脑中一片空白。不识滋味的她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任自己随着感觉沉沦。 忽然,左肩处传来一阵痛感,令她蓦然清醒,连忙推开南宫晔,迅速地离开他的身子,和他拉开一段距离,然后背过身去,暗自懊恼。 骤失的温软令南宫晔心中一阵空落,随即便恢复自然,见她似有恼怒,便起身向她走去,伸出双臂从身后环住她,将头轻轻的搭上她的右肩,在她耳边轻语:“不高兴了?是我太急躁了些,一时没控制好自己。陌儿,别生气,嗯?” 他磁性的声音带着未脱的暗哑,低沉魅惑,毫不留情的袭击着她的感官。她慌忙躲开,用变声后略带沙哑的声音道:“我饿了。” 南宫晔对她的闪躲本有些不悦,但又听她说饿了,便牵起她的手,两人一同落了座。他先帮她盛了一碗汤,递到她面前,柔声道:“先喝点汤,润润喉咙。” 她点了点头,强忍住伤口的疼痛,伸手去端碗,却被他握住,又听他道:“这些日子不可动用这只手臂,伤在骨节处,如此不在意,何时才能痊愈!” 如陌淡淡道:“不妨事,迟早都会好的。假如好不了,那便不要这只手臂了便是。” “瞎说!”南宫晔顿时面色一沉,斥 道。随后放下她的左手,轻轻扳过她的身子,望进她淡然的美眸,动情道:“陌儿,我不知道你为何如此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但是,自今日起,就由我来代替你好好珍惜你自己!” 他像是宣誓般异常认真的神色,以及温柔如水的声音瞬间击中了她心底最弱软的那个角落。不由得心中一颤,望着他怔怔出神。 她不过是一个弃子,是这个世上最悲哀的人,竟还有人愿意珍惜她么?一个还未曾见到她容颜的人,凭什么要珍惜她,难道仅仅是因为早已成为过往的那段日子么? 南宫晔见她望着他怔怔出神,便凑过脸去,勾起邪魅的一笑,道:“可有觉得你的未来夫君长得很俊,怎么看也看不够?无妨,待三月之后你我成了亲,你想怎么看都成。嗯?”说罢轻笑出声。 “……!”呵…他真的是南宫晔吗?她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垂下眼帘,望着他手中的碗。 南宫晔连忙用勺子舀了递到她唇边,她知他性格,即使她反抗也无用,只会徒增烦恼,便索性随了他。她轻轻撩起面纱一角,露出娇艳欲滴的双唇,张口将那勺汤咽下。 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用完膳。南宫晔将她抱回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柔声道:“你先歇会儿,我还有些政务要处理,晚些再来陪你可好?这朝翔苑里没有侍女,一会儿我让人找个聪明伶俐的丫头过来,有什么事情,让她去书房找我便是。嗯?” 如陌淡淡道:“不用了,我不需要人伺候。” 南宫晔脸又拉了下来,沉声道:“不行!你有伤在身,不可随意乱动。听话!就这样,我先走了。”说着便起身离去。 如陌心中五位陈杂,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望着床顶的暗花,思绪有些微的混乱,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方才都吃了些什么,脑海中只浮现出南宫晔认真的眼神以及温柔的话语。她在面对他的冷酷、暴戾、无情时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心无波澜,可是他带给她的这份温情,却超出了她的预料。 忽然觉得有些乏,便敛了思绪闭上双眼,小憩片刻。直到外面走廊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听声音不像是南宫晔,想必是南宫晔派来服侍她的侍女,可那脚步声听起来似有些熟悉,轻而不浮,稳而不沉,只有练武之人才有这样的脚步声。心中不禁冷笑。 来人刚走到门前,还未开口,却听屋里已有声音传来:“进来吧。”她不禁心中一惊,连忙定了定神,推门入内。 对着床上的蒙面女 子行礼道:“奴婢水月拜见小姐。” 如陌侧头望向眼前的绿衣女子,淡淡道:“是王爷安排你来的?” 水月稍微犹豫了下,应道:“是。” 如陌道:“去外边守着吧,有事我会叫你。” 水月应声出去后,如陌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精美的景致,亭台楼阁,水榭曲桥,美则美矣,可始终都是人为的设计,设计得越完美反而越是让人觉得不真实。 她往这窗前一站,竟站了两个时辰。 南宫晔处理完政务,进屋见她站在窗前,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衣裳,迎风而立,被风扬起的长发在空中乱舞,似是不甘被主人遗忘般。南宫晔顿时沉了脸,大步上前,一把揽过她的身子,微恼道:“不是说让你好生歇息,不可乱动吗?你怎就……”他忽然顿住,望着她的脸竟无法再言语。 只因她转过身子时,面纱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一张倾城绝色的面容瞬间呈现在他的眼前。 他不禁脸色剧变,连忙放开她的身子,大退三步。 第二十四章 身份 竟不止是眼睛相像么?!这俏鼻,这脸庞…… 南宫晔望着眼前这张与朝惜苑那名女子一模一样的绝色面容,脱口而出道:“你的脸……你究竟是何人?” 如陌眨了眨眼,似有些诧异,对他淡淡一笑,道:“你这是何意?我是谁你不是知道么?我的脸怎么了?很丑么?竟把你吓成这样!” 南宫晔见她神色淡然,便定了定心神,再开口时,面色已恢复如初,语气平静道:“不,你的面容…很美,美得超乎想象,才令我一时失了方寸。他走上前去,伸手捧起她的脸,仔细的端详,竟找不出半点不一样的地方。难道她给他的熟悉感,并不是来自十年前,而是源自朝惜苑他百般防备的那名女子?这怎么可能,这叫他如何去相信! 如陌任他端详,目光温柔地望向他眼眸深处的挣扎和不安。伸手抚上他的眉眼,轻轻抹平他微皱的眉间。 轻柔的触感令南宫晔心中一紧,连忙放开她,平声道:“我还有事,晚些再来陪你。你快回床上躺着,伤未愈,不准吹风。” 如陌淡淡的笑了笑,也不答话。 南宫晔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她定定的望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心一阵阵轻颤,缓缓闭上双眼。 南宫晔出了朝翔苑,直往朝惜苑而去。 “王妃可在里面?”南宫晔问道。 侍卫连忙应道:“禀王爷,王妃未曾出过朝惜苑。 南宫晔举步迈了进去。见依颜守在寝室门口,便挥手阻止了她的行礼,径直进了里屋。 床上趴伏着的女子,脸偏向里侧,双眸紧闭,似正在熟睡。一头青丝散落枕边,较之前似乎少了些许光泽。右肩衣领微微滑下,白皙的背部肌肤上一道狰狞恐怖的疤痕跃入眼帘。南宫晔望着她恬静的睡颜,忽然发觉今日面对她时心里竟十分平静,没有了往日的焦躁与挣扎。这是为何?是因她正在熟睡中无法与他对视的双眸,还是因他身边已有一个同她相似的如陌?在他心里,她们两人,究竟是她像如陌,还是如陌像她?他竟一时无法分清。 绝美的面容,倔强的眼眸,清冷孤绝的气质,皆如此相似,相似到他几乎要以为是同一个人。而事实上,她们并非一人,除了声音的不同,还有那条醒目的鞭痕,她有,如陌却没有。也许声音可以改变,但这条鞭痕,无论涂上多么神奇的药,若没有个三五十日,也绝不可能恢复如初。而他帮如陌换衣 服时并未发现有半点痕迹。 出了朝惜苑,刚走了几步,长风就现了身,道:“属下有事禀报。” 南宫晔见他脸色凝重,便道:“到书房说。” 一进书房,长风连忙道:“禀王爷,王妃身份有异。据属下查证,暗阁之中从未有过女人。暗阁阁主也并非是那位与王爷谈交易自称暗阁阁主的紫衣女子。” “哦?”南宫晔微微蹙眉,随意的寻了张椅子坐下,问道:“可查出暗阁阁主是何人?” 长风低头道:“属下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据下面回报,暗阁阁主的身形与武功都与‘烈焰残歌’相似。” 南宫晔心中一惊,却没有立即出声。如果是“烈焰残歌”,那么,暗阁在两年之间一跃而成为江湖中最为厉害的暗杀组织便毫不奇怪。只是若果真如此,那这两名女子又是何身份? 他沉思片刻,对长风道:“说说你的看法。” 长风想了想,道:“依属下猜测,既然暗阁没有女人,那么,手持暗阁阁主信物的紫衣女子与借助暗阁之名进入王府的王妃应该是另有来路。而王爷与她们之间的交易,她们也已经采取行动。短短数日,叶恒的余党已经有一部分神秘消失,查不着踪迹。具备这样的实力,除了暗阁,属下想不出其他人。” 长风顿了顿,见南宫晔示意他说下去,便继续道:“王妃与紫衣女子,就算不是暗阁中人,应该也与暗阁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如果不是她们有意冒充暗阁之名行事,那就是暗阁背后还有一个更强大的神秘组织。” 南宫晔点了点头,方道:“你分析的不错,若果真如此,本王倒是有些佩服暗阁背后的那个神秘组织,竟能收服‘烈焰残歌’为其办事。还有朝惜苑的那个女人,以她非凡的气质与胆量,定不是泛泛之辈,若本王猜得不错,她的地位应在紫衣女子之上。所以,朝惜苑你让人再盯紧些。” 长风连忙应下,然后思索着问道:“这王妃进来王府到底是什么目的,为何到现在也不见任何动作?” 南宫晔沉声道:“要知其目的,必先查清其身份。”说罢,似想起了什么,神色间忽然变得有些哀伤,道:“长风,你可知,如陌与朝惜苑的那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本王真希望,她们之间没有任何关联。”无论他是出于何种原因对她好,她也都是他第一个想要好好对待的女子,希望她莫要让他失望才好,否则,他也无法预料自己将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因为而他此生最痛恨的 ,便是欺骗和背叛。 长风垂首静静的立在一旁,并未答话。他知道王爷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只是需要有一个人在旁边倾听罢了。 夜幕低垂,房间里撒了一地的冷月,南宫晔没再过来看她。如陌安静的躺在床上,有些迷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明明她想要的已唾手可得,为何又要刻意的毁坏,她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呢?如今这个世间,还有什么是值得她所期待的?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清楚地明白所做的每一件事情的最终目的,唯有这一次,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竟犯起了糊涂。为了一个目标,她竟不停地在原地转圈子,到如今,那目标究竟还是不是她最终的目的,她竟然无法肯定了! 如陌苦笑着叹息。 夜已深,困意袭来,她才渐渐睡了去。似乎没过多久,又似乎过了很久,朦胧之中,她依稀感觉到有人在接近,没有脚步声,只有很浅的呼吸,浅到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但她却很清楚,这是绝顶高手之间才会有的感应。 她蓦然清醒,睡意全无。却仍然双目紧闭。 近了,再近了……—— 第二十五章 残歌 如陌心中暗哼一声,唇角浮出一丝不屑的笑容,亦不动声色,暗暗凝聚真气。 感觉到来人慢慢移至床前,便停住不动,身上并无杀气,似乎也没什么敌意。于是,如陌低声问道:“谁?” 那人并没有立即答话。 如陌虽心中疑惑却不动声色,沉默了半响,来人方低声道:“是我!”他嗓音沙哑暗沉。 “残歌?!”如陌立即坐了起来,由于动作过猛,伤口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想必是伤口被撕裂了,她不由得闷哼一声,暗道:关节处果然比其它地方脆弱一些。然后紧咬下唇。她并非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习惯了忽略,身体上的伤无论多痛总会痊愈,可心里的伤,那会是一辈子。 残歌听她一声闷哼,脸色立变,立刻撩开床幔,沉声责怪道:“好好躺着,起来做什么?” 如陌无所谓的苦笑摇头,道:“不妨事。你几时回来的?沁贞怎么也没来告诉我。” 残歌看了看她,垂眸道:“不怪她,我接到你受伤的消息,直接过来的。”没人知道他回来,她自然不可能收到消息。说着便扶她躺下,自己则立在一旁。 如陌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可还顺利?” 残歌略做思索,方道:“还好,只是刚发展,目前还不是很稳定。” 如陌点了点头,道:“恩,这些日子,你多照应下那边,争取在两个月之内将主力迁过去。” 残歌剑眉轻蹙,道:“两个月……好。”紧是紧了些,不过……也不是不可能。 如陌偏过头,望着他道:“你不问我为何要去扩到金国?” 残歌沉默片刻道:“你有你的理由。” 如陌一愣,随即轻轻笑了起来,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残歌,谢谢你的信任!”顿了顿,又道:“也谢谢你的正吟!”她的声音饱含着无比的真诚。她很少向人道谢,可残歌不同!正吟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她找了三年都没有找到,残歌拿到正吟必定费了很大周章,她虽然待人冷淡,却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 黑暗中,看不清残歌的神色,只见他将头转了过去,淡淡道:“顺便而已,你喜欢就好!” 如陌浅浅一笑,低声道:“残歌,你跟着我,有两年了吧。” 残歌微愣,随即回道:“是两年零一个月又二十三日。” 如陌一愣,心中微微诧异,张了张口, 什么也没说出来。他记得这么清楚吗?随即释然一笑,道:“等这件事情结束后,你就自由了。” 残歌身子猛然一僵,半响未出声,也不回头看她。 她挪了挪身子,往床栏上靠过去,继续道:“当年,我以暗器胜你,虽然有些胜之不武,你也很不服气,但是你仍然遵守了约定,留在了我身边为我办事。”她顿了顿,凝视他的双眼,又道:“残歌,你是我除了易语之外,最信任的人。你我约期十年,如今已过两年,你又为我寻得正吟,我决定,待此事结束,你我之间的约定,一笔勾销。” 残歌终于转过头来,定定的望着她黑夜中闪动的双眸,坚定道:“不需要,拿到正吟只是顺便而已,我会信守自己的诺言。 第二十六章 挣扎 南宫晔一改沉重的黑色,竟着了件浅蓝色外袍,清新俊朗的气息和着温柔如水的神色,较往日,少了一丝凌厉,多了几许柔和之感,令人不禁怦然心动。视线触及到水月手中的药碗时,面色微沉,不悦道:“怎么还未喝药?”转眸间,见她慵懒的斜倚床栏,褪去一身清冷之气,有着说不出的妩媚风情,不由得凤目微眯,轻笑道:“莫非陌儿你,是为了等我回来喂你不成?” 如陌面色一僵,随即坐起身来,凝视着他明朗的俊容以及泛着温暖笑意的眸子,竟一时移不开眼。 水月的目光在南宫晔入屋后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入府两年,印象中的辰王,高贵威严,冷酷残暴,什么时候有过如水般温柔的神色?还有那唇角的一抹笑意,令他俊美的面容看起来极具诱惑。水月只觉自己的心跳得飞快,尽管她知道辰王的目光永远不会停留在她的身上,也还是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然后低声道:“王爷,这药有些凉了,奴婢端去厨房热一热,再给小姐送过来。” “恩,去吧!”南宫晔看也不看一眼,挥手道。 水月不敢再做停留,略施一礼后快步离去。 南宫晔挨着如陌身旁坐下,望着她被面纱遮盖的脸庞,问道:“怎么又戴上了?”说着不等如陌反应,便将面纱取了下来。 如陌也随了他,然后淡淡道:“习惯了。” 南宫晔不再说什么,只伸出手,用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撩起她光滑柔软的如墨发丝,举到鼻前轻嗅,一副陶醉不已的模样。| 如陌以为他会很俗气的说一声“真香”,不想他却开口道:“该洗了!” “……!”如陌嘴角抽了几下,看南宫晔满脸捉狭的得逞笑意,恼怒的瞪着他,反手将发丝从他温润的掌心中抽离,如凝脂般白皙面容晕红一片。 “呵……”南宫晔轻笑出声,执起她葱莹如玉的素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炯炯目光望着她转过头别扭的神情,笑得无比舒畅。清冷淡漠如她也会有小女儿般的神态,不由得唇角的笑意越发的浓了起来。柔声道:“整日躺在床上可会觉得闷?可想出去走走?” 望着他灿烂无比的笑容,她心中无来由的一慌,连忙抽回手,敛了心绪,淡淡的点了点头。 南宫晔修长有力的手臂托起她柔软纤细的腰肢,如陌脸色微变,忙拒道:“我的腿又没受伤,可以自行走路。” 瞬间,南宫晔笑容退去,眼中含有一丝不可抗拒的 光芒,不理会如陌的反抗,自顾自的抱起她走了出去。 如陌心知反抗也无用,还不如干脆顺了他。一股陌生的温度由南宫晔温热的掌心透过她腰间微薄的衣衫直达如陌心间,她放松了整个身体,任脑袋歪下去随意的倚靠着他坚实有力的臂膀,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之感自心底油然而起,令她异常心安。 南宫晔感觉到怀中人儿的放松和靠近,心中一喜,温柔的笑意再次浮上唇角。|所过之处,侍卫与下人们无不震惊诧异,一个个张大嘴巴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只见他们那一贯高高在上冷酷残侫的王爷此时唇角轻扬,神情温柔如三月间荡漾的春水,眸光含笑看向怀中的绝色女子,步伐轻快,向后花园走去。 “陌儿,在想什么?”见她走了神,南宫晔不由问道。” 如陌抬起头,似若有所思,道:“南宫晔……” “叫我晔!”他温柔的打断她未完的话语,魅惑的声音在她耳畔悠悠响起,蛊惑着她敏感的神经。 一股酥痒的感觉传来,她连忙缩了缩脖子,躲开他喷薄在耳边的气息。沉默片刻后,再次将头靠上他的肩膀,若有所思道:“……!我在想,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呢?”冰冷嗜血、残酷暴戾、温柔如水、邪侫魅惑,哪一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南宫晔脚步一顿,笑容僵在唇边,只瞬间,便回复之前轻松愉悦的模样,柔声道:“陌儿你,只要明白我会一直对你好就足够了,其它的不必多想!” 如陌轻轻的闭上双目,心道:一直对她好吗?他的一直,究竟能持续多久呢? 转眼已到了后花园。阳光照耀下,竹影摇曳,百花盛放,满园春色惹人醉。南宫晔见怀中人儿仍然紧闭着双眼似不愿睁开,便低下头去轻啄她娇艳欲滴的双唇。她美眸蓦然睁开,盛满惊愕,引起他一阵低低的带着磁性魅惑的笑声。她连忙转过脸,随意的扫了一眼园子,顿感无趣般,神色淡然的将目光投向一片静蓝的天空。 南宫晔问道:“不喜欢这园子吗?” 她随口道:“喜欢。” 她一副敷衍的态度,他不悦道:“陌儿,在我面前要说真话,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撒谎。” 她转过头定定的望着他,认真道:“你要听真话?” 他点头道:“是。” 她想了想道:“我不喜欢这里,但是我喜欢那个亭子。”她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待月亭,神色极其认真 。 南宫晔一愣,随即问道:“为什么喜欢那里?” 如陌道:“只是喜欢,没有原因。” 他疑惑的盯着她绝美的脸庞,犀利的目光似乎想从中找出点什么,但对视半响,她依然神色坦然,目光纯净。他稍作犹豫后释然一笑,抱着她在片片翠竹环绕中拾阶而上,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在他二人身上,温暖的沁人心脾。 足足过了一刻钟,方才上得待月亭。南宫晔将如陌放下,改牵她的手,带着她走向前方的眺台。凝目往下,整个王府乃至整个京都城皆尽收眼底,过往的行人如一只只蝼蚁般大小,人的生命瞬间变得渺小而平凡。只是,置身于高处之人,却更显得孤单。 如陌回过头,望着亭子上头的牌匾,幽幽叹道:“登亭待月,光阴似流水匆匆。待回首,幽恨几时休?” 他身子一震,这种感觉她能了解么?他望着与他比肩而立的她,竟感到心安。忽然觉得有一个人站在自己的身边,真好。而这个女子不仅能分享他的喜悦,更能体会到他的寂寞与孤独。 南宫晔双目含情凝视着她有时清冷有时灿若星辰的美眸,温柔磁性的声音在她耳旁轻轻响起:“不要离开我,永远留在我身边。可好?” 他动情的恳求令她心中一动,转眸对上他深邃含情的目光,沉浸在他为她营造的温柔旋涡当中,忘了身在何处,忘了自己是谁。 金色光芒笼罩下的南宫晔,更是气宇轩昂,俊美无双。他温润的掌心捧起她的香腮,低头含住她嫣红诱惑的双唇,霎时,如陌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有一股美妙的颤意传遍四肢百骸,令她忘记反抗,也不知如何回应。直到南宫晔感觉到她不能呼吸时才不舍的放开她。轻点她俏鼻,宠溺的声音道:“傻瓜。” 她美眸圆睁,红唇微张,怔怔的望着他渐渐离开的俊颜,有些茫然无措。 南宫晔见她如此反应,轻笑道:“陌儿对我可有些感觉了?” 感觉?!如陌茫然的摇了摇头。那是什么?她不知道!十年间黑暗的生涯,让她忘记了什么是快乐和幸福,她的所有情感不是早在七岁那年已全部埋葬了么,可如今,为何会有一丝期待?!她又在期待什么? 南宫晔眼见她的眼神由茫然变为悲伤又转为绝望的凄凉,心里有些心疼和紧张。 “陌儿!”他温柔的唤她,轻轻将她拥进怀里。 他的怀抱好温暖,温暖的让她不舍得 离开。她似乎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然而,他的温暖,她如何能贪恋?闭上眼一狠心,用尽全力猛地一推…… 南宫晔不防,被她推得踉跄大退了好几步,才算稳住。怔怔地望着她面无表情的快速转身离去,不敢置信。他第一次用心靠近一个女子,竟然遭到了拒绝! 第二十七章 青楼 清晨,天气阴郁,薄雾缭绕,整座王府被轻烟笼罩。如陌静坐梳妆台前,凝目望向镜中略带哀愁的绝色容颜。不禁苦笑,南宫晔终究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辰王,他强大的自尊容不得他人的半点抗拒。所以,自她推开他之后,他已三日不曾来看她。以为将她冷落在一旁,她便会后悔,痛哭流涕地请求他的原谅,并发誓从此唯他命是从?呵…南宫晔,他真是太不了解她了!那可以是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但永远不会是她——如陌。 对镜苍然一笑,起身开门走了出去。对水月淡淡道:“我要出府,你想跟便跟着吧。”说罢不等水月反应已径直离去。 水月连忙跟上。门口的侍卫也未加阻拦,二人顺利地出了王府。 水月开口问道:“小姐,您想去哪里?” 如陌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随意道:“只是想出来逛逛,并未想好要去何处。怎么,你有好去处?” 水月想了想,道:“奴婢听说西街有家新开的首饰坊,他们的首饰都是从别国进的货,跟我们封国的不大一样。小姐想不想去看看?” 如陌随口道:“就依你!” 西街,还需要过两条街才能到。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不一会儿,两人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水月道:“小姐,去西街走这条街比较近,从这里穿过去就到了。可是这条街是花街,虽然现在还早,也没什么人,但是……小姐,您看……”水月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她,寻求她的主意。 如陌想也未想,便淡然道:“花街怎么了,不妨事,就走这儿。”说着径直走了过去。 这条街名为花柳巷,寻花问柳**地。在京都城几乎家喻户晓,而此刻,正是花柳巷一日之中最清净的时候,看起来与其它街道并无不同。 走了不到百米,便听“铮”的一声,一阵悦耳的琴音传来,宛转悠扬,如行云流水般清新流畅。如陌微微一愣,顿了顿,随即寻着琴音而去。没走几步,便停在了倚春楼门前,未作犹豫,推门而入。 精致豪华的大堂中,一个三十来岁相貌不俗的女人见到她愣了一愣,随即连忙迎了上来,声音娇媚道:“哟!这位小姐,来得可真早啊,我这还没开门呢!不过也不打紧,既然来了,徐妈妈我也不能有生意不做是吧?”说罢回头对后面的丫鬟道:“你们快去,把他们几个都叫来,让这位小姐好好的挑选挑选……” 听说过这条街有家妓院以男 妓闻名,想不到她这随意一进,便是了。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如陌暗自冷笑,面无表情的打断道:“不必麻烦。徐妈妈,我是闻琴声而来,可否带我去见一见抚琴之人?” 徐妈妈一愣,对着她打量了几眼,再朝她身后望了望,点头道:“请随我来。”说完便引着她往后院行去。 林木蓊郁,苍翠欲滴,小桥曲水,杨柳轻垂。将前堂的精致奢华衬托的庸俗无比,想不到这种地方竟也会有如此雅致的景色。 精美长廊的两旁花坛紧促,一股股香气入鼻,令她不禁皱眉。长廊的尽头,身着玄色外衣的男子,一头黑发用赤色缎带束起,阴柔俊美的脸庞一侧有一道深褐色疤痕,却并不显得狰狞,反倒为他增添了几分邪美。他停下抚琴的动作,抬眼望她,却不做声,仿佛在等如陌先开口。 如幽潭一般的黑眸似要将她吸附进去,如陌目光落到他面前的琴弦上,淡淡道:“‘息鸣’不愧为当世名琴,虽不如‘正吟’苍松古朴,却也是铿锵有力,非一般琴可比。世人皆以为此琴已毁,不想竟完好无缺。今日一现,江湖必再起纷争。” 话音未落,那男子击掌起身,目含探究,微微勾唇一笑道:“‘琴仙如陌’,果然名不虚传!比起你落花中妖娆的舞姿,在下更欣赏你这闻音辨琴之功力,实令在下自愧不如。至于‘息鸣’,只要你不说,又有谁会知呢?” 如陌听他说起落花之舞,想起那日若有若无的凌厉目光,心中一动,淡笑道:“如陌不记得起舞那日,阁下在千色园。莫不是阁下化做了我千色园的侍女,所以如陌未认出来?” 男子听了也不恼,反笑道:“你可真是个妙人儿,史青为你送了性命,也算是值了。只是可惜,他至死也没见着你的芳容。真替他遗憾!”他口中说着遗憾,眼中却是冰冷的嘲讽之意以及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笃定。 如陌冷了眼,沉声道:“是阁下唆使史青去千色园闹事?你目的何在?”像史青那样的纨绔子弟,若无人挑唆,又怎会为一个连面容都没见到的女子痴迷。 男子对她的质问,似毫不在意,道:“那是在下为如陌小姐精心准备的第一份大礼,如何,那出戏可为你解了闷儿了?” 如陌冷笑道:“阁下好大的手笔,这出戏,朝廷大员开场,辰王压轴,只怕是如陌也是身在戏中。” 男子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那笑容竟冶艳入骨,往前踱了几步,方道:“人生本就一出戏,如陌小姐身 在戏中也不为奇。请这边坐。”说罢自顾自得往院落一角的石桌行去。 如陌冷冷地望着他迈着无比优雅的步伐,暗道:这男子看似谦和有礼,实则邪气入骨。他的邪与南宫傲不同,南宫傲的邪魅,只是一种表象,而眼前男子的邪恶之感,却是由心而发。此种人,通常行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且百无禁忌。 如陌不动声色地落了座,随意的扫了一眼园子,除了正端茶过来的侍女再无他人,徐妈妈早已退了出去,水月也不见踪影。 侍女将倒好的茶水放到了她的面前,又退了出去。 碧绿清澈,清香扑鼻。观茶色,闻茶香,已知茶滋味。 如陌闻而未饮,忽然一阵风吹过,长廊旁花坛的香气随风而来,入鼻间,隐隐约约,一丝异香醉人心脾…… 如陌不禁心中一沉,面色剧冷,长袖一挥,只听“砰”的一声响,连杯带壶擦过男子的耳际迅疾地往对面的院墙上撞去,再望向男子的目光瞬间变得冷厉无比。 她,还是大意了,竟没想到… 第二十八章 媚毒 那男子一惊,面色也沉了下来,不悦道:“如陌小姐这是何意?在下以好茶相待,以为你也是懂茶之人,没想到,你竟如此糟蹋在下的一番心意。如陌面无表情,冷声道:“千金难得一壶的‘清毫’自然是好茶,只可惜,阁下的心意如陌不敢领受。” 男子目露精光,笑道:“如陌小姐未饮便已知是‘清毫’,也算是知音之人,那这壶‘清毫’便也值了。只是,在下实在不解,小姐为何如此作为?莫非是害怕在下欲对小姐不利,在茶里下毒不成?” 如陌目光犀利,紧紧锁住男子的双眸,似笑非笑道:“这‘清毫’之所以名贵,就在于任何毒与它混合都会被其消除毒性。但唯有一种香味与它的香气混合,虽不是毒,却胜毒百倍。:阁下好细密的心思,竟将‘醉香’混于花坛之中,令人不易觉出。阁下为引如陌前来,真可谓费尽心机,甚至不惜以‘息鸣’重现江湖为代价。不知,阁下究竟意欲何为?” 男子的目光顿时锐利,起身邪笑道:“连‘醉香’你也知道?还有什么是你所不知道的?我很好奇,你的身份……”他说着忽然身影一闪,出手快如闪电,直取她面门。://如陌身子微侧,如风影般掠过,他未到眼前,她已站在他后面。 男子大惊,迅速往她左肩抓去。如陌眸光一沉,迅疾转身,飘出几丈远,不再与他纠缠。 男子也不再追上去,他面色虽如常,心底却十分震惊。望着她的目光阴晴不定,疑声道:“幻花无影?” 如陌笑道:“阁下好眼力,能认出幻花无影之人,当世屈指可数。” 男子大骇道:“‘幻花无影’已失传百余年,你从何处习来?你……是什么人?” 如陌敛了笑,冷冷道:“这句话应当我问阁下才是,阁下又是什么人?魔宫独门秘药‘醉香’,阁下究竟从何处得来?” “清毫”虽然珍贵,但只要有足够的金钱和势力,想得到并不是太难。而“息鸣”与“正吟”本是一对,出自同一大师之手,其珍贵自是不必说,并且它们关系着一个极大的秘密,如今重现,是有意还是无意?更让她心惊的却是“醉香”!单是“醉香”,也就罢了,但“醉香清毫”混合,便成了这世间最阴狠的媚毒。 男子不紧不慢道:“能拥有魔宫秘药,你说我是什么人?” 如陌一愣,旋即狐疑道:“阁下的意思是,你是魔宫之人?以阁下的身手,应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男 子抄起手,往旁边廊柱轻轻一靠,朗道:“你似乎不大相信?我一直很好奇,中‘碎心’之毒却不死之人,迄今为止,你是唯一的一个。而我更加好奇的是,以你的身手,躲开那道暗袭,应是轻而易举之事,可你为何却不躲呢?” 如陌沉声道:“原来如陌之伤也是拜阁下所赐。阁下为何要说出来,让如陌知晓,对你有何好处?” 那男子邪笑道:“我不需要好处,帮助别人本身就是一种乐趣。更何况我帮的还是如陌小姐这样难得一见的绝妙佳人呢!”说着向她抛了一个大大的媚眼,诱惑之极。 他可真是大意—— 第二十九章 无力 南宫晔身着金丝线镶边并绣有四角龙的黑色朝服,一身王者威严庄重之气,大步走来。远远地已能感受到他冲天的怒气,以及喷火的双眸。 如陌连忙推开那名男子,撑着微薄的意志向南宫晔迎了去。带着满怀的希望,而迎接她的却是…… “啪——”!!! 一个耳光狠狠地刮在她脸上,耳边嗡嗡作响,清晰地指印带着点点的血丝烙在了她因身体的渴望而绯红的面颊。 她本就无力支撑,如何承受得了这大力的一掌,砰然倒地! 火辣的灼痛使她霍然清醒,她,竟然指望着南宫晔能救她! 是的,他的确唤醒了她的理智,而他的方法,与她自己又何其的相似! 她不禁自嘲一笑。 而南宫晔的眼里只看得到她敞开的领口,染上的双眸,以及被汗水浸湿的散乱的乌发,一种因背叛而起的滔天愤怒,令他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分辨的能力。 “你这女人,竟敢背叛本王!你若想要,本王可以满足你,何需你跑到妓院里找男人。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了?!”他凶狠的语气,阴鸷的眸光,似要将她撕碎般。一把拉起她,一只手毫不留情的向她下体袭去。 她本能的闪躲,却又如何能躲得开! 南宫晔隔着里衣仍然能感觉到里面湿润滑腻的粘稠,顿时,莫名的痛楚摧毁了他最后的一丝理智,握住她右臂的手青筋暴起,遽然加重了力道,似要将她捏碎般,眼中砰发的怒火似要将她毁灭了,才肯罢休!一声怒喝—— “贱人!” 然后,毫不留情的将她甩了出去。 “砰——”!!! 如陌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仿佛断了线的风筝,直直的飞了出去,左肩狠狠地撞上不远处的桥栏。霎那间,桥栏断裂,岩石飞散,吓得跟进来看热闹的众人惊叫出声,连连后退。 肩骨断裂,扎入肉中,清脆的声音入耳,带着凄美哀伤的曲调。 旧伤迸裂,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纯白的衣衫。 彻骨的疼痛令她几欲昏厥,却又清醒无比,身子无法自控的落入水中,溅起了一片水花。 原来,他的温柔,不过是一种表象,而残酷暴戾,才是他根深蒂固的本能。 南宫晔,他说会一直对她好,而他的一直……仅仅持续了两日! 清澈的水面 瞬间被染红,而冰冷的水中,她无力的挣扎,再挣扎…… 可任她如何努力,依旧无法浮出水面。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再无法动弹。 她,本不该寄希望于他…… 玄衣男子望着眼前的一幕,唇角露出邪恶嗜血的笑容。 ,果然能将一个智者变成白痴。玄衣男子带上“息鸣”,飞身离去,竟无一人发觉。 南宫晔目光死死的盯着她坠落的水面,那一片猩红的颜色刺痛了他的双眼。 但—— 背叛他,这已是最轻的惩罚。 窒息的感觉将她紧紧包围,残存的意识渐渐被剥离……她并不想死,至少不要这样的死去。 那个邪恶的男子,她怎能成为他手中的棋子,她的命运不由得他人掌控!她要让那个男子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蓦地一下,冲出了水面,才发现,那水的深度仅仅及她腰间,而她已挣扎得如此困难! 南宫晔见她露出水面,竟好似松了一口气般,紧握的双拳,渐渐松开。 她拖着沉重而虚弱的身子,一步一步,如千金般沉重,缓慢的移到岸边。单手攀着断裂的桥栏,艰难的往上攀爬。然而,脚底的湿滑令她一个不稳,再次跌进了水中…… 水一股脑涌进她的口鼻,她浮出水面,剧烈的咳嗽,几乎要将五脏六腑也咳了出来,满脸涨得通红。 “哈哈……”满园的人望着她的狼狈,竟一阵哄堂大笑。 霎时,她怒气填胸,真想将他们全部送入地狱。 她痛恨别人在她痛苦的时候开怀大笑,这会让她想起那个已死去的魔鬼,而她,绝不是供人取乐的玩物!于是,冰冷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那群人,令人不禁怀疑,她下一刻是不是会化作索命阎罗立刻取了自己的性命,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再无人发出半点声音。 南宫晔望着她艰难的动作,一次次跌回水中再坚强站立,而一次比一次更加顽强。 她望着南宫晔的冷眼旁观,想起十年前积雪的琅崖山,她也是如今日这般,一次次摔下山再爬起来,母亲也是那样冷眼旁观不为所动。蓦地,一股浓烈而哀伤的情绪如泉涌般,止不住的袭上心头。如果注定要失去,那么,她宁愿不曾拥有,便不用承受刻骨的疼痛。 是什么迷蒙了她的双目,让她的视线渐渐模糊…… 她抬头望天,睁大了双眼,生怕一个不小心,遗落了晶莹。 南宫晔望着她眼中的倔强,心蓦地一紧,竟不知不觉向她走了过去。 她敛了心神,望着他伸出的手掌,冷冷道:“你的怜悯,我,不需要!” 南宫晔一愣,她再次拒绝了他!不禁心生恼怒,狠绝的话语冲口而出:“不知死活!既如此,那你便自生自灭吧。你们听着,谁要是敢拉她一把,本王就剁了他双手,叫他生不如死!哼!本王倒要看看,你今日如何上岸!”说罢竟让人搬了张椅子,坐在岸边观望。 她冷笑道:“今日我就让你知道,我——如陌,即使被这个世间所遗弃,也依然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她倔强的攀爬,几次失败后,终于上了岸。瘫倒在地,只剩下喘息的力气。 十年来,除去生死蛊的发作,她从未如此无力过。而带给她这种无力感的人,她会一一奉还! 扶着桥栏,她缓缓起身,望进南宫晔的双眸,嘲讽的笑道:“是谁说‘自今日起,就让我代替你好好珍惜你自己!’?南—宫—晔,你就是这样代替我的么?果然和我自己很相像呢!呵呵……!” 南宫晔身子一震,望着她早已染红的白衣,细密的疼痛自心间蔓延。他别开眼,沉声道:“是你自找的!忤逆本王自然要受到惩罚,而背叛本王,这已是最轻微的代价。” 如陌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到南宫晔身边停住,睨着他俊美的容颜,眸光冷如寒冰,唇边的笑意无比讽刺,冷声道:“一个眼中只有尊严,不能容忍别人对他说‘不’的人,也懂得珍惜为何物?!呵…真是可笑!而你所说的背叛……南宫晔,是我高估你了么?” 南宫晔心中一痛,竟说不出话来,怔怔地望着她渐渐离开的单薄背影,虚浮的脚步留下一道长长的水迹,带着血色的残痕,扎进了他的心间! 也许是源于身体的痛疼,也许是因为有冷水的浸泡,她体内燃烧的**竟奇迹般褪了下去,可身子却依然绵软,毫无力气。 一阵风吹过,她,不禁微微发抖。 但她仍然艰难的行走着,不知究竟走了多少步,只觉头越来越沉,视线愈发的模糊不清,天地间似乎在不停地旋转…… 而她,终究没能撑到出口! 原来,再坚强的人,也一样会有撑不下去的时候…… 第三十章 解毒 “陌儿……” 望着她倒下,他的心似乎被什么紧紧攒住,生生的疼,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她那么倔强,那么坚强,假如还有一丝力气,她又怎会任自己倒下! 南宫晔来不及细想已飞一般的冲了过去,将她捞在怀里,轻轻摇晃着她的身子,喃喃道:“陌儿!” 只见她双眸紧闭,面色惨白,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会停止般。^心底蓦地升起一丝恐慌,他似乎,已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身后传来长风的声音:“爷!这里……” 他冷冷的打断道:“封了!”然后抱起她往辰王府飞奔而去。耳边的风,呼呼作响,刮在脸上有些微的疼,他似无所觉。 “齐澈——”南宫晔一进朝禾苑,便大声的喊道。 齐澈正在药房配药,听到南宫晔焦急的声音,心底一惊。能令王爷如此焦急,莫非出什么大事了?连忙迎了出去。 南宫晔急切道:“齐澈,快救她!” 齐澈一见他怀中抱着的女子,顿时一愣,连忙引到屋里,让南宫晔将她放到他的床上。执起她的手,为她把脉,顿时,脸色大变。 南宫晔一惊,忙问道:“如何?” 齐澈沉声道:“‘醉香’遇‘清毫’,世间媚毒之最!” 南宫晔身子一震,反手一把揪住齐澈的衣襟,大声喝道:“你是说她中了媚毒?你不是说她百毒不侵吗?” 齐澈平静道:“她的确是百毒不侵,但此媚毒不同,严格来说,这…不能算是毒,只是两种不能混合的香气……” 南宫晔这才松开手,打断道:“你只需告诉本王,如何才能解?是否需要……” 齐澈忙道:“万万不可,此媚毒最阴狠之处便在此。不与人合体,会受折磨而死,若与人合体,不但解不了她的毒,只会让另一人同她一样身中此毒。” 南宫晔心一沉,无力的问道:“那岂不是……无解?” 齐澈望了望她湿漉的衣服及长发,还有染红的左肩,轻叹道:“若她一直清醒着,我还可以试试看。但是,她旧伤加剧,失血过多,又被冷水浸泡,风寒入体,虽暂时压制了药性,但实际对身体的损害也更加严重。没有她自身意志的抵抗,我也……无能为力!” 南宫晔颓然坐到床边,手抚上她毫无血色的脸庞,微微颤抖。 竟是他害了她! 他 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看见她被那个男人抱在怀里,便失了冷静,忽略了一切。 他说过会一直她好,可他,到底还是伤了她!如今,要如何才能救得了她? “陌儿……”他喃喃唤道。 齐澈见他面有凄色,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忍不住打断道:“王爷,她的伤得尽快处理,衣服也得赶紧换下。您先帮她换衣服,待会儿齐澈帮她处理伤口,之后咱们再想办法!”说罢便转身出去将门带上,谁也没看见他眼中一闪而逝的伤。 南宫晔似如梦方醒般,见旁边已准备好了所有的物品,连忙脱下她的衣服。 目光触及她深深扎进左臂的发簪,心中似猛地被利器击中! 她,是用身体的疼痛阻止**的侵袭! 而他,竟没发现她染血的衣袖?反而将满怀希望迎来的她毫不留情的践踏! 南宫晔只觉自己的心一阵阵发疼。 原来,他的心,竟也会痛么? 狠了狠心,拔出簪子,血流如注…… 帮她止了血,换了衣服,唤来齐澈。齐澈仔细检查了伤口,眉头皱的死紧,半响方叹口气道:“怎会如此严重?肩骨断裂,要彻底修复只怕不易。”忽然转念一想,她有神功护体,终是与别人不同。 南宫晔转过头去,闭上双眼,没做声。 齐澈为她接骨,她一点反应也无。 南宫晔皱眉道:“你刚才说的两种不能混合的香气,‘清毫’本王知晓,但那‘醉香’,本王从未听说过。” 齐澈边为她处理伤口,边道:“‘醉香’是一种能令人内力全无的迷香,为魔宫的独门秘药,但即使是魔宫中人,也未必能拿到。而与‘清毫’混合之效用,更是鲜有人知。” 南宫晔握紧拳头,青筋暴起,沉声道:“又是魔宫!上回是‘碎心’,这回是‘醉香’,依本王看,他们似乎更像是冲着本王而来。” 齐澈望了望如陌,若有所思道:“不知如陌小姐,可见着那下毒之人?”见南宫晔点了点头,他又道:“依属下看,此事另有蹊跷,不见得是魔宫中人所为,不如等如陌小姐醒了,问问她,兴许她比较清楚。” 南宫晔眼光一黯,低喃道:“她,如何才能醒?她的毒,又如何解?本王空有神功,却无力救她。” 齐澈听他说到神功,突然眸光一亮,忙道:“未必,属下竟然给忘了,王爷 的枯寒神功,至阴至寒,配上齐澈的药和针,应该能解了媚毒才是。只是……” 听说自己的神功能救她,他不禁心中雀跃。见齐澈顿住,连忙问道:“只是什么?” 齐澈道:“王爷的功力可能会因此有所折损。” 南宫晔不由松了一口气,道:“无妨。开始吧!”说罢没有一丝犹豫,托着她的背将她扶了起来。 …… 夜幕低垂,月光如水。南宫晔收了功,身上的衣裳已被汗水浸透,大半日过去了,消耗了太多的内力,感觉很疲累。 齐澈有些担忧道:“王爷,您自己的身子也要紧,先去休息会儿吧,待如陌小姐醒了,我再叫您。”这大半日,他耗费的功力应在五成以上,只怕也得一段时间修养,才能恢复如初。 南宫晔轻摇头,问道:“她何时能醒?” 齐澈稍作犹豫,道:“这个…不好说,也许得等到明日,也许只要一会儿。”正常情况是明日,但,她与旁人不同,发生在她身上就有可能不正常。 南宫晔也不在意,只要她没事了就好。 轻轻掀开她的衣袖,望着她左臂光滑细腻的皮肤上细密的血孔,心再次被揪紧,生疼。 若不是他那三日有意的冷落,许她就不会出府,更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他握着她纤细的手,放到唇边,闭上眼,轻吻她如玉般冰凉的指尖。动作温柔,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弄疼了她一般。待睁眼时,竟对上了她睁开的双眸。 她醒了! 他止不住的狂喜,然而,仅仅是瞬间,心,便已沉到了谷底。只因—— 她的眸光,是那样的陌生而冰凉…… 仿佛从不曾认识过他! 第三十一章 重执 南宫晔不由得唤道:“陌儿……” 如陌双眸一动也不动,明明是望着他,可他却觉得那目光似已穿过了他的身体,在看外面的风景。无论他怎么唤,都仿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就像是回到了十年前的初相识。他心底不由得升起一阵恐慌,伏下身紧紧抱住她,突然想起她的伤,连忙放轻了力道,避开她左肩,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低唤,带着深情与歉疚。 她冷冷的勾了勾唇角,静静的闭上双眼,只当做听不见。 南宫晔将她抱回了朝翔苑,在她身边躺下,拥着她,一夜再无话。 春末夏初,连绵阴雨,一下便是十日,压抑低沉的气氛笼罩着整个苍茫天地。 如陌空洞木然的双眸望向铺天盖地的雨雾,一径的沉默无语,身后站着她在千色园的贴身侍女沁贞。只因她宁愿撕裂伤口也不愿让他碰触,更不愿让其她人伺候,所以南宫晔无法,便让人去千色园找来了沁贞。 “小姐,外面凉,您还是进屋里吧,这场雨下了这么多日,也不知要下到何时。而您的身子……您要是再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属下……属下只好去请易阁主和莫阁主了。”沁贞说完便接到她一个冷冷的警告眼神,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她。 如陌收回目光,沉声道:“你的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竟敢威胁本宫。”她的声音不大,但足以令沁贞心颤。 沁贞连忙跪下道:“属下该死,请小姐降罪!但若能使小姐身子好起来,沁贞,宁可受罚!”她抬起头直视如陌双眼,目光中尽是执拗。 如陌轻叹了口气,道:“你这性子,不知吃了多少亏,怎么还是一点也没变。罢了,今日就你我二人,不与你计较。但你要谨记,往后,不当管之事不要管,不当说的话,一句也不要说。如此,方能活得更长久。明白了?” 沁贞低头道:“属下明白了!但属下请求小姐,对自己……好一些。” 如陌转身凝望,放柔了声音道:“你的心,我明白!起来吧。”说罢再继续看向外面的雨雾,喃喃道:“这个时辰,他,快要来了吧。|” 细密的绵雨,打在墙角盛开的蔷薇花瓣,不但没使它枯萎,反而更加的娇艳欲滴。南宫晔远远的看着她的背影,单薄纤细,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怜惜。而她已十多日,不曾和他说过一句话。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仿佛看不见也听不到。若换做其他女子,也许会哭,会闹,会趁机提出要求,而她,只是冷冷 淡淡的,完全当他是透明,这让他感到——很无力。 南宫晔抬步向她走去。没有任何话语,直接将她抱了起来,进了屋。 “陌儿,还是不肯开口么?已经十日了,我知你怨我对你的不信任,怨我不该伤了你。”他将她抱在怀里,闭上双眼,头埋在她颈窝。沉吟半响后,他生平第一次说了那三个字:“对不起”! 几欲听不到的声音,无比清晰的入了她的耳。 强势如南宫晔,竟也会道歉么?这看似简单的三个字,对他而— 第三十二章 救赎 连日的阴雨竟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雨后放晴的天空异常清新明澈,风带着初夏的气息拂过耳畔,心,豁然间开朗。 “陌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南宫晔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往朝忆苑行去。 陈旧而荒凉的院落,被雨水冲刷过后,更添了几分清冷的萧瑟,园中飘摇的野花似诉说着无尽的寂寞。 南宫晔进屋后,小心翼翼地抱起装血衣的银盒,放到桌上,再点燃三炷香。 如陌立在门口,望着寥寥升起的烟雾,映着他俊美的脸庞,朦胧中有一丝恍惚。他一撩衣袍前摆,竟直直地跪了下去。 她一怔,这血衣究竟是何来源,竟能得他这一跪?她依稀记得上次见到的血衣,似乎是碎了后又缝起来的。 只见他闭上双眼,神色间尽是悔痛。她不由自主的走到他身旁,想伸手拥住他,又生生忍住。 他睁开眼,平声道:“陌儿,其实我,并不是真正的南宫晔。封国的二王子南宫晔,早在十七年前的今日遭奸人所害,尸骨无存。” 如陌心底一惊,他不是南宫晔?那他,是谁?又为何要告诉她这些? 他平静却沉重的声音,再次响起:“十七年了,就连最后知情的人也在十年前失踪。而这件事,一直埋在我心底,让我喘不过气。陌儿,如今,我却想让你知晓,我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她张了张口,却没出声,他需要的是,有一个人静静的倾听,所以她只是很安静的站在那里,听他说下去。 “我的真名叫南宫澈,封国的三王子,一个本该在十七年前就已死去的人。” “自我记事起,母后终日愁眉不展,郁郁寡欢。而父王,独宠叛相之女叶凰,自我出生后,五年多未再踏进过母后的寝宫。” “我与真正的南宫晔是双生子,他胆小懦弱,每次见到父王连话也说不清。屡屡被嘲笑,就连宫女太监也瞧不起他。那时,我为与他有着同样的容貌而懊恼,可谁能料到,就是那样一个胆小懦弱的他,使我至今仍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他面露凄色,完全沉浸在不堪的往事当中。 “父王是爱琴之人,我便苦练琴艺,只为吸引父王的目光,引起他对母后的关注。六岁那年,我终于一次又一次把他引到了母后的寝宫。不久后,母后有了身孕,叶凰那贱人屡次加害不成,与叛相合谋向父王进谗言,说我是妖孽转世,弹出的琴音能蛊惑人心,左右他人的心智。” 他唇角含笑,可那笑容却是无比的嘲讽与悲凉。 “父王听信谗言,要将我处死。在他们抓我之时,与我有着同样面容的南宫晔,以一曲绝世琴音,让所有人深信他才是南宫澈。我竟不知,他有着不输于我的琴技。”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他被抓了起来,吊在半空,被人鞭打,周围坐着文武百官,无一人敢站出来说句话。六岁的孩童,鞭鞭入骨,几次晕厥,又被冷水泼醒。他笑着对我说,一点也不痛……” “我多想承认我才是真正的南宫澈,却也明白,站出来的结果便是我二人都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母后知我意图,死死的拽住我,她用乞求的眼神望着我,几欲昏倒。失去一个孩子已令她几近崩溃,纵使我不惧死亡,又怎忍心让她多痛一次!” “我望着他眼中强忍的倔强泪水,那一刻,我明白了,只有掌控权利,才能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而我的父王就坐在高台上同他的贵妃调笑,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即使那贱人将他的儿子五马分尸,他仍旧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他眼中充满了愤怒。如陌心里一痛,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怨恨至亲之人的痛苦。那叛相叶恒与奸妃,他可以杀了他们,可是他的父亲,却成为了他一生的阴影,即使已死,也依然无法抹杀他曾经的无情。 她走过去紧紧地抱住他,听他的声音似有些哽咽:“他临走前,笑望着我说,他很勇敢……”说着身子竟有些轻颤。此刻的他竟是这般脆弱,脆弱的仿佛一个孩童。 如陌柔声道:“是的,他很勇敢!澈,你也很勇敢,因为活着的,才是最痛苦的那个!”有时候,活着比死去需要更多的勇气。 “母后没有撑到最后,便倒下了。因大受打击,致使胎儿早产,而我的王妹在出生的第二日便失了踪影。母后从此像是变了一个人,为权利而生存。为了报复叶凰,她四处搜罗美女,而父王却不屑一顾,独独看上了冷将军的夫人。” 如陌心一颤,立刻松开了他,退了几步,冷冷道:“所以,为了她的复仇,便不惜毁了她人的幸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将自己的不幸转嫁给更多的人,如此作为,便能弥补她所承受过的痛苦了吗?为了让冷将军的夫人进宫,便联合了爱慕冷将军的长公主,使尽手段,让她嫁入将军府,最终导致冷将军家破人亡!这便是她想要的结果?” “陌儿?”她如此激烈的反应,令他不解,皱眉问道:“家破 人亡?不是将军夫人带着女儿回了乡下?” 如陌冷笑道:“你不知道吗?冷将军与夫人夫妻情深,将军夫人因无法接受丈夫的背叛,为了报复,当着丈夫和儿子的面,亲手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推下了悬崖。” 南宫晔惊道:“你如何知晓的?”竟是如此?难怪冷将军再无心参政。也难怪,他……誓不为官! 如陌转过身去,没再说话,心中五位陈杂。这一场不幸,究竟该由谁来承担责任? 她十年的苦苦挣扎,在生死间徘徊。而南宫晔,这么多年,一直在代替另外一个人活着,这对他,究竟是幸运还是悲哀? 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谁也没有做声。 过了许久,他起身从身后紧紧拥住她,仿佛是溺水之人紧紧抓住的一根浮木。将头埋在她颈项,吸取着她微薄的温暖。低声道:“陌儿,你好暖!答应我,永远留在我身边!从此后,我们彼此温暖。” 彼此温暖?他们两个人,真的……可以么? 两个同样不幸的人,两颗同样冰冷的心,如何才能给予对方温暖的救赎? 而有朝一日,这温暖,是否会化作千万把利剑? 这时,门外传来长风的声音:“王爷,属下有要事禀告!” 南宫晔放开她,沉声道:“进来!” 他话音落,长风已进了屋,却迟迟未开口,目光看向如陌—— 第三十三章 息鸣 如陌正欲离开却被南宫晔一把拉住,揽进了怀中。此时的他,哪还有半点方才脆弱的模样,俨然又是那个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辰王,天生的王者气势,不怒自威。对长风道:“陌儿不是外人,今后,她的话就等同于本王的命令。有什么事,说罢!” 长风心中一惊,他跟随王爷多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王爷会对谁放下所有的防备,给予全心的信任。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方道:“禀王爷,属下得到消息,传言已毁的名琴‘息鸣’将于端阳节夜晚重现江湖。而此琴,目前为魔宫之人所持有。” 南宫晔眯起双眼,挑眉道:“又是魔宫!最近发生的事情似乎都不离魔宫。看来这届才子佳人会,将会更热闹了。”说着见如陌微微皱眉,便牵着她的手走到床边坐下,关怀道:“陌儿,怎么了,是不是乏了?你伤未愈,又陪我站了小半日,是我粗心了。” 如陌摇头道:“不碍事,只是听说‘息鸣’重现江湖,有些惊讶罢了。”她早料到那玄衣男子的目的没那么简单,他到底还是要挑起纷争。哼!他想玩,那她便陪他玩到底。顿了顿,望向南宫晔俊美的脸庞,若有所思的问道:“你,对‘息鸣’也有兴趣?” 南宫晔笑道:“百年前的传言‘得正吟息鸣,便可逐鹿天下’,如今,三国鼎立,若得魔宫宝藏,纵使不侵占他国土地,至少也可保封国百年无恙。只是这‘息鸣’突现,又大肆渲染,怕是有人别有用心。你认为呢?” 她平声道:“你也相信这子虚乌有的传言?百年前的琴师容清,生性高洁,视钱财如粪土,却偏偏得了这富可敌国的宝藏。他虽是魔宫宫主,但爱琴如命,一生之中,引以为傲的便是缔造了这两把绝世好琴,为使其流传后世,又怎么将宝藏的秘密藏于琴中?” 南宫晔点了点头,道:“听你这么说也不无道理。” 如陌又道:“并且那‘息鸣’,也并非在魔宫之人手中。” 南宫晔抬手抚摸着她的长发,笑道:“何以如此肯定?” 如陌道:“既有如此传言,那魔宫得到‘息鸣’,绝不会伸张出去,否则,岂不是引火烧身自找麻烦!而我前些日子入了倚春楼,便是为‘息鸣’之音所引,那拥有‘息鸣’的玄衣男子并非魔宫之人。” 南宫晔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道:“或许,他们旨在以‘息鸣’引出‘正吟’呢?这么多年,魔宫宝藏只是一个谜,一个传说。怕是连他们自己也一直在寻找答案,否则也不会隐 世多年。”顿了顿,又道:“陌儿怎知那人不是魔宫之人,他对你用的可是魔宫秘药。听说魔宫秘药归魔宫长老所掌管,只有魔宫宫主及座下四使方能拿到。” 如陌略微沉吟道:“以‘息鸣’引‘正吟’倒是有可能。但魔宫秘药,虽然不容易拿到,却也不是没有可能。从千色园的暗器到倚春楼的媚毒,他们的最终目的始终都不是我。若他是魔宫之人,对我用了魔宫秘药,再引你前来,岂不是明摆着让你去找他们的麻烦?” “那陌儿你认为他会是什么身份?又为何要如此作为?” 如陌想了想,方道:“他们如此作为,通常有两个原因,一是有人担心我得了你的宠,挡了她们的道。这一点基本可以排除,因为你并无三妻四妾。” 南宫晔手顿了顿,随后颇有兴趣的问道:“第二个原因呢?” 如陌淡淡道:“借我的命,将你的目光引到魔宫,然后借你之手灭之。至于为何要灭魔宫,大概和宝藏脱不了干系。” 南宫晔笑道:“陌儿,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不过,还有一点你想到了却没说。”见她垂眸,他继续笑着道:“他们要的,或许是我的命!”第一次也许是转移目光,但第二次若没有齐澈,照正常的解媚毒之法,他二人皆活不过当晚。 长风惊道:“难道是还未处理完的叶恒余党?可我们的人一直在盯着,他们因暗阁的行动,惶恐不安,除了加强防范,并未见他们有其它动作。” 南宫晔放开如陌,站起身,踱了几步,脸色微沉,冷哼一声,道:“那些人还没那本事。至于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两日后,自然见分晓!” 长风退下后,南宫晔抱她回了朝翔苑,嘱咐她好好休息,之后便离开了。 如陌望着床顶的暗花,回想着南宫晔说过的话。心中暗忖:南宫晔不是轻易向人袒露心声之人,可今日,却又是为何?还说她的话等同于他的命令,难道仅仅是为了表达他对她的信任和感情? 她轻叹一声,南宫晔心思太深,她不敢轻易相信,可还是不由自主的会心疼。 忽然,床前黑影一闪,一个女子跪在面前,恭敬道:“小姐!” 如陌支起身,关怀道:“微澜,你来了,快起来吧!身上的伤,恢复得如何?” 微澜站起身,有些急切道:“已痊愈,多谢小姐关心!小姐,‘息鸣’之事,恐有蹊跷,两日后的才子佳人会,您还是不要去的好。” 立在一旁的沁贞接道:“可是‘息鸣’若落入他人之手,对我们不是很不利?小姐武功高强……” 微澜横了她一眼,打断道:“‘正吟’在小姐手中,即使他们拿到‘息鸣’,也翻不了天。而此次,‘息鸣’突现,怕就是为引小姐现身,小姐虽身负两大神功,但仍然会有危险。还请小姐……仔细斟酌!” 如陌微微一笑,道:“微澜,你都跟我三年了,几时见我怕过危险?而越是危险,才越有挑战。”见微澜还想再说些什么,便阻止道:“好了,你无须担心。他们的目标虽是我,但这还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沁贞,你去告诉莫阁主,无论‘息鸣’与宝藏有无关联,对‘息鸣’,我势在必得!” 第三十四章 惋叹 端阳夜,圣心湖畔。 繁星点点,皓月当空。无数船只画舫,明灯倩影,将夜晚点缀的精彩纷呈。 一年一度的才子佳人会,热闹非凡。这一晚,不论身份贵贱,只要身负才艺,便可一展所长,向意中人倾吐爱慕之情。 如陌与南宫晔坐在一只较为普通的画舫之中,面无表情的望着外面的盛景。无非就是些诗词歌赋,猜谜对字,对上了便成双成对,也有表达心迹被拒绝后羞恼着离开。 当真是无趣! 这时,左边的画舫传来一阵喧闹,透过薄窗望了过去。 一玉面男子被人按倒在船板上,焦急的望着被华衣男子抓住的那名美貌女子。 女子苦苦哀求抓住她的男子,道:“哥哥,我不回去,我要跟他离开京都城,我不要进宫。你快让他们放开他。” 男子道:“都说不让你来了,你还敢偷溜出来,竟还想着私奔,你把我们崔家的脸都丢尽了!进宫的事,父亲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只管好好服侍王上,得到王上的宠爱,只有这样,王上才会派人来保护我们崔家。柔儿,要为大局着想。” 那女子垂泪道:“为大局,就要牺牲我一生的幸福吗?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得到王上的宠爱。若是得不到呢?都说帝王薄情,哥哥,你们这是在送我进火坑啊!” 那男子斥道:“胡说!这也是为你好,能嫁给王上,是你的福气。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必须进宫,这是父亲的命令。://” 被按住的男子一脸愤怒,大声道:“你怎么能这样冷血无情,他是你的亲妹妹,你不但不劝阻你父亲,反而帮着他逼柔儿进宫,毁了她一生,你于心何忍?” 那男子怒道:“你住口,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你引诱柔儿私奔的帐,回头再跟你算。柔儿,走,跟我回去。” 女子心知再说也无用,便抹了把泪,请求道:“哥哥,再让我跟他说句话,我就跟你回去。就一句!” 那男子料她也逃不脱,便应了。 女子过去扶起那名男子,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递给男子,泪如雨下,哽咽道:“柔儿能得你深情,此生足已!你,保重!”说罢一转身就跳进了湖里。 “柔儿——”男子大惊,手帕掉落,哀声道:“柔儿,我怎能让你黄泉路上一个人孤单行走,你等等我!”音未落,人已跟着跳了下去。 众人半响后方从这突如其 来的变故中回神,满湖的船只画舫,竟无一人跳下去救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名华衣男子。 华衣男子身后的仆人道:“公子,现在打捞怕是来不及了,您看……” 那男子冰冷的声音响起:“既然她一心求死,就成全她好了!她既无心,就算是进了宫,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回府!” 沁贞知如陌不喜多管闲事,却又实在按耐不住,不平道:“天底下竟有如此无情之人,我去杀了他!” “沁贞!”如陌喝住她,摇了摇头,道:“他活不了多久,不用理他。崔家,叛相叶恒的党羽,也在南宫晔的名单之中。定是因为这阵子莫名消失的其他党羽,心生惶恐,便企图送此女子入王宫,向南宫傲寻求庇护,只可惜,打错了如意算盘,即使她入了宫,也改变不了他崔家即将灭忙的命运。 南宫晔微微皱眉,眸光一闪,问道:“陌儿,你怎知他活不久?” 如陌心一惊,淡笑道:“像他这样的人,自有人会收拾,况且,他们送那女子进宫为了寻求保护,便说明了他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南宫晔听了,面无表情,不置可否,目光投向远处。 风起,掉落在船板上的帕子飞上半空,飘落到如陌的面前。她轻轻展开,只见左上角写着—— 花开为谁香? 花落为谁眠? 问君 曾几何 不为花开,宁为花落? 右下附有—— 花开为卿香 花落为卿眠 复汝 几多情 不为花香,愿为花眠! 如陌轻叹:“可惜了,一对有情人!”有些人相互有情,却不能在一起,而有些人明明可以在一起,却又要相互防备和猜忌。 也许这对他们是一个完美的结局,至少他们在死去时,内心对于爱情还有着美好的畅想。若活着,谁能保证这份情,是否经得起岁月的磨砺。即使是情深如她的父母,最终不也落得个如此凄惨的结局! 南宫晔见她似有感伤,便握住她纤细的玉指,平声道:“你不必为这种人难过,寻死是懦弱者的行为,坚强的活着,努力的寻找出路才是正确的选择。”他这话说的坚定无比。但他做梦也想不到,终有一日,他也会为了无法挽回的那份情,一心求死,以命博之。 如陌 把帕子递给沁贞,吩咐道:“找人把尸体捞上来,和着这帕子,一起合葬了!” 南宫晔道:“这事儿,让长风去办吧。” 长风有些犹豫道:“爷,您的功力还未恢复,属下不能离开您身边……” 南宫晔打断道:“这一时半会儿的,本王还不至于如此不济。你去罢!” 长风见他不悦,只得领命去了。 如陌站起身走了出去,四处忘了忘,不禁有些失望。南宫晔问道:“在找什么?” 如陌道:“意潇怎么没来?” 南宫晔脸色微变,盯着她望了一会儿,方道:“他从不参加这种无聊的聚会。陌儿你,找他做什么?” “无事,只是随便问问。”是啊,他怎会参加这种无聊的聚会呢。如陌摇了摇头,轻笑。 南宫晔望着她含笑的双眸,回想起那日千色园的情景,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无人能及的亲密与默契,是那样的自然和谐。一时间,心里竟不是滋味。 “那不是琴仙如陌吗?”忽然,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般,因刚才的突变微微沉寂的湖面瞬间喧闹起来。 一只普通的画舫之中,古予舒的目光遽然亮了起来,她真的来了!不知她身上的伤可痊愈了?又望向她身边的南宫晔,目光瞬间黯淡,即使近在咫尺,她始终也不是他可以觊觎的女子。想到此便黯然离去。 湖中有许多画舫渐渐向如陌靠拢过来,却听一名男子阻止道:“你们不想活了?她可是辰王的人。史青因为觊觎她,不但自己被处死,还连累家人流放边关。” “啊?真的吗?” “是啊,快回去!我可不想死。” “你小声点,万一被辰王听见就惨了。” …… 望着那些船只快速地退了回去,开始陆续离开,靠岸。 如陌嘲讽一笑道:“因你一句话,我倒成了洪水猛兽,看来除了你,还真是无人敢娶我!” 南宫晔揽过她,勾唇一笑道:“我说过了,你只能嫁我。” 就在此时,一阵铿锵有力的琴音传来,两人皆一怔。 终于,要开始了么? 第三十五章 脱控 湖中的精致画舫已消失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普通的船只,有许多是初入湖中,船上之人做书生打扮,但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带着一股子戾气。目光纷纷望向传出琴音的二层豪华画舫,正向湖中央驶去。 如陌的目光却被较偏僻的一只澄色画舫所吸引,舫外挂着一幅字,那字迹十分眼熟,不由得一怔。 南宫晔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蹙眉道:“那是意潇的字?莫非意潇也来了?” 如陌眸光中闪过一丝犀利,平声道:“不是他!这幅字虽与意潇的字有着同样潇洒随性的笔风,但少了一份洒脱不羁,多了几分专注和用心。分明是刻意模仿,以意潇的字,能模仿到九成相似,绝不会是一朝一夕所能办到。若不是此人对意潇有着非常人能及的感情,那便是含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否则不会如此费心。” 南宫晔愈听脸色愈沉,只见他眉间紧蹙,沉声问道:“你对意潇,似乎很了解?” 如陌一愣,旋即道:“只是对他的字一直较为关注罢了。” 南宫晔缓和了脸色,轻笑道:“之前看你对那些才子佳人的诗词歌赋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想是你的文采定是比他们高出许多。我原以为你只对琴有兴趣,想不到对书法也颇有研究,不知陌儿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等着我去挖掘。” 如陌凝视着他的双眼,眸光变了几变,最终化作淡淡一笑道:“只怕是,要让你失望了。说罢转头再望向那只澄色画舫。 只见一名身着月白色长裙的纤瘦女子走了出来,身若翩鸿,腰若扶柳,美眸带盼,黛眉含忧。她的身边,一盏孤灯,映照出文字凄凉几许。 孤舟只影,和泪倚窗遥望 意萧萧然。 皎皎明月暗,碧碧清湖幽水寒 但闻晓风残。 一种发自内心的期盼和伤感,竟令她也能深切地感受得到。不禁一叹:又一名痴情女子!意潇,他可知晓?她多希望有人能带给他幸福快乐,挥走那紧紧缠绕他的悲伤与哀愁。 她叫来沁贞,吩咐道:“你去劝那位小姐上岸。” 沁贞领命去了,很快又回来,道:“小姐,她说她还没等到她要等的人,所以不愿走。” 还真是执着!如陌叹息道:“罢了,你多看着点吧,别让人伤着她。” 沁贞心中暗道:小姐不是不喜多管闲事吗?为何对那女子格外关心?想归想, 她口中还是连忙应了,不敢多问。 南宫晔眉头紧皱,沉声问道:“你几时变得会关心旁人了?还是个陌生人!莫非,是因她的字与意潇相似?” 如陌抬眼望他,淡淡道:“十年前,你对我来说,也是陌生人!”说罢转过头看向亭中央,又道:“各路江湖人都已到齐,为争夺‘息鸣’,一会儿必定会有一场混战。南宫晔挑眉道:“你,不担心自己?” 如陌回眸笑道:“有你在,我不担心!” 他一怔,她,真的如此相信他?望着她的绝世美眸,沉吟半响后,幽幽道:“今日,我不一定保护得了你!” 如陌一愣,这话是何意?她知枯寒神功的最大缺点便是耗损的功力不易恢复。而他因救她,内力折损过半,需要七七四十九日方能恢复。但她相信,他既然来了,必定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在她思虑间,那只二层豪华画舫已入湖中央。琴音骤停,一个玄色的身影,纵身一跃,如风之影,上了栖心亭。将手中之琴,摆上石桌,继续未完之音。 湖中船只愈聚愈多,已有人耐不住性子,手指着亭中的玄衣男子,大声问道:“你手底下的琴,可是‘息鸣’?” 众人屏息,目光齐望过去,而玄衣男子仿若未闻般,既不答话,也不做任何表情。 那人不禁恼怒,正待发作,却听一灰衣老者道:“是不是‘息鸣’,一望便知,何需发问!” 那人道:“我又不懂琴,看了也不认识。” 另一个青衣中年男子嘲讽道:“你不懂琴,来这里做什么?” 那人脸色立变,又不能直接说为了宝藏,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暗自懊恼,不一会儿,脸涨成猪肝色。 南宫晔与如陌皆冷眼观望,这些人就是如此虚伪,明明知道大家都是为宝藏而来,却仍然要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沁贞惊道:“六大门派掌门都到了!小姐……”说到这里便住了口,望了望一旁的南宫晔,又接到如陌警告的眼神,连忙低下头去。 南宫晔似没听到般,目光望向亭中。长风急忙走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南宫晔脸色瞬间变了几变,旋即道:“立刻送如陌小姐上岸!” 如陌一惊,难道出了什么问题,是他所掌控不了的? 长风刚要应下,只听琴声急转,如骤雨般砸了过来,仿佛砸中了最脆弱的那根神经,竟让人无法动弹,跟着 便是头痛欲裂,不能自已。 一时间,湖中哀嚎之声,响彻夜空。 魔音的最高层!那玄衣男子竟已练成?!即使练成了,也只有拥有异常深厚的内力,方能驾驭。 如陌大惊,她虽不受影响,但她安排的隐在暗处之人,只怕已指望不上。必须马上破了这魔音,否则已失了五成功力的南宫晔,必无法抵挡。 他虽不像其他人那样抱头哀嚎,但也抵抗的十分艰难。此时已面色惨白,冷汗自额角渗出,滴落船板。见如陌似乎不受影响,倒也没太惊讶,这种魔音只对有内力之人起作用,当下便道:“陌儿,后面……有小船,你……快走!” 他,是在担心她吗?一种说不清的滋味在心中蔓延,此时,他是要她抛下他独自离开?不由道:“你……” 他急急打断道:“快走!”跟着就支撑不住,身子软倒了下去。 如陌连忙扶住他,却仍听他微弱的声音道:“快……走……” “晔……”他为了帮她驱毒,损失了五成功力。否则,以他的枯寒神功,即使是最高境界的魔音,也奈何他不得! 望着他毫无血色的面庞,她心中充满了恐慌。她并不知这最高层的魔音如何破除,她只知一个不慎,便会导致被魔音所控之人心脉尽断,立时毙命!一时间,竟六神无主! 她如陌,竟也有如此慌乱的时刻么?她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么?她不是因为解蛊毒才来到他身边的么?为何此时,心中会如此恐慌! 见亭中的玄衣男子,看了过来,他唇边挂着得逞的笑容,目光中有着一切尽在掌握的笃定。望着那张如魔鬼般妖魅邪恶的面容,她有一种想立即撕碎的冲动。 那玄衣男子似感受到她的愤恨,魔音遽然变得更加激烈,南宫晔只觉撕裂般的疼痛如排山倒海袭来,不禁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走…啊!别管……我!” 如陌心中一痛,像是要窒息般。 忽然一阵笛声传来,清远悠扬,似能抚平世间所有的痛苦与悲伤。 “清咒”!是他来了么! 第三十六章 烈焰 她瞬间冷静下来,为方才的大失方寸而震惊。 冷意潇乘竹筏而来,慢慢向她靠近,当来到她身边时,已隐隐能看到额头的汗珠。 清咒起,魔音顿,魔音再起,清咒断。两厢抗争,单纯的以内力相拼。意潇他,是否敌得过那个玄衣男子?此时,若有一内力深厚之人从旁给予玄衣男子致命一击,便能使魔音立破。可是她…… 望了眼稍微好转的南宫晔,她,有些犹豫。 这时,突见一个身影自对岸飞起,在半空中,高举宝刀,月光下,一道耀眼的银色厉光劈向亭中,带着地动山摇的磅礴气质,刹那间,栏断亭塌,飞瓦成利器。 顿时,魔音骤停,玄衣男子面色微变,连忙飞身退到豪华画舫之上。平了脸色,朗声笑道:“今日真是奇了,对武林盟主之位不屑一顾的‘烈焰残歌’,视名利如无物的‘意潇公子’,竟都会对‘息鸣’感兴趣,倒是出乎在下的意料之外。” 冷意潇淡淡道:“阁下请放心,我对‘息鸣’毫无兴趣。”说着轻盈一跃,飘逸如仙的身影落到如陌的面前,关怀道:“你可还好?”问完才想起,她似乎不惧魔音。 如陌点了点头,笑望着他道:“我无事。” 冷意潇也朝她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淡淡的温暖注入心田。 扶起南宫晔,双掌抵在他后背,传了些内力与他。 南宫晔这才稍稍恢复了一些,站起身,扫了眼四周,对冷意潇道:“送陌儿上岸,这周围还有埋伏,一会儿恐顾不上她。顿了顿,伸手拢了拢她耳边的发丝,目光温柔如水,转而又似下了什么决定般,轻声道:“意潇,帮我保护她。”说完之后,见冷意潇点头,然后牵起她的手,往竹筏行去。 如陌没有拒绝,也未觉得被他牵着手有任何的不妥,倒是看起来十分的自然,仿佛早已习惯了一般。 顿时,南宫晔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矛盾的情绪,有些酸涩不安。 随着冷意潇走到竹筏旁,如陌停住脚步,目光望向澄色画舫上的女子。 只见那名女子痴痴凝望,目光落在他牵着如陌的手,欣喜变成了绝望。她多年的努力,博得了京都城第一才女之称,只为拥有同样的高度,与他比肩而立。三载相约,他却始终不曾出现,如今现身,竟不是为她。他牵着的那个女子,虽看不见面容,却也能感受到她与生俱来的绝世风华,即使她倾尽一生,也无法企及。今日这一见,不 如不见。若不见,至少还有一丝希望,还可以幻想。如今,未垂眸,泪已落。 如陌转头看冷意潇淡然的表情,无一丝波澜,心中一阵痛意袭来。 封了心,忘了情。意潇,他也不再相信这世上有至死不渝的感情,是么?所以,面对痴情的女子,他选择无视。 如陌静静的凝视着,她不知,她此时的目光中有着多少心疼,带着浓厚的感情,震了几个人的心。 冷意潇回望她,目光温柔,弯唇微微一笑,刹那间,世间颜色顿失。 澄色画舫终离去,冷意潇和如陌也上了岸。 “既然你们都无事,那我走了,保重!”说罢便转身欲离去。 如陌一愣,旋即笑道:“你不是答应南宫晔要保护我么?” 冷意潇回眸,淡笑道:“以你那晚的轻功来看,武功自不会弱,兴许更胜于我,又何须我来保护。只是,晔他不知道罢了!” “那你不担心南宫晔?” 冷意潇道:“他从不做无把握之事,不需我担心。” 如陌望着他飘逸却孤单的身影,喃喃道:“意潇,不要让过去的伤,埋葬了将来的幸福。” 冷意潇身子一顿,并未回头,只转眼间,便离去。 如陌轻叹一口气,这才敛了心绪,转身向亭中望去。 莫残歌刚毅冷酷的面容毫无表情,周身弥漫着凌厉的萧杀之气,手持‘烈焰’,立于断栏之上,宛如地狱之神的突然降临,令整个湖面充斥着死亡的气息,却带给了那些人光明。 之前的灰衣老者,内力较为深厚,此时力气已恢复了大半,便对莫残歌揖了一礼,道:“老朽乃岐山派掌门,不才被武林同道奉为盟主,不想今日中了这魔宫妖人的诡计,欲将我等一同除去。幸有莫大侠相救,老朽代所有江湖同道感激不尽。今后若有需要,但凭差遣。只是,为了武林苍生,还请莫大侠一定要除去这妖人,灭了魔宫。” 武林苍生?!不过是要找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利用他除掉他们想要除掉的人! 莫残歌看也不看他一眼,如鹰般锐利的目光直视立于豪华画舫顶端的玄衣男子,嗤道:“新任嗜血楼楼主巫邪,怎么成了魔宫之人?你们这些人自称是江湖顶尖或一流高手,竟连嗜血魔音也听不出来。” 众人皆惊!嗜血楼不是两年前就被灭了吗?怎么又出现了这么个厉害的角色? 名叫巫邪的玄衣男子见他一语道出了自己的身份,微微一惊,面色变了一变,很快又恢复如初,笑道:“杀人如麻的暗阁阁主莫残歌,竟然被奉为大侠。哈哈,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众人又是一惊,灰衣老者脸色大变,脱口问道:“你,真是暗阁阁主?” 莫残歌连瞥他一眼也不曾,完全似未听见般,对着巫邪道:“‘息鸣’,拿来。” 巫邪笑道:“你想要‘息鸣’,得问他们答不答应。”说罢一扬手,‘铮’的一声,‘息鸣’发出一声响,顿时,水花飞溅,无数条身影自水中一跃而出,向莫残歌袭去。 只见莫残歌面色无波,聚内力于刀尖,在那些人即将近身时,一个完美的旋转。刹那间,飞血溅,断肢残,那些人来不及哼一声已纷纷落入水中。而他手中‘烈焰’,滴血不沾。 湖中所有人皆惊叹:“‘烈焰残歌’果然名不虚传。” 巫邪大骇。心中暗道:这些都是精选的一流高手,而莫残歌却只用了一招,轻易的解决了。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恐怕用到的功力还不到五成。这样的对手,太可怕了!烈焰神功如此厉害,那与烈焰齐名的枯寒一定也不会差,既如此,一定要趁今日除掉南宫晔,否则,必成大患。 想到此,眸光一转,手指着南宫晔,朗声道:“莫阁主,你想要‘息鸣’并不难,只要你杀了他,这琴本座双手奉上。” 第三十七章 魔宫宫主 莫残歌冷冷道:“你想借刀杀人。我若杀了他,既帮你达成心愿,将来朝廷也不会放过我暗阁,从此,你嗜血楼又可以兴风作浪,称霸江湖。” 巫邪笑道:“莫阁主也害怕朝廷?以你的神功,纵然千军万马当前,也不能损你分毫。”他看了眼手中的息鸣,兴味道:“这息鸣可是独一无二的,它代表着一半的魔宫宝藏,用南宫晔的性命来换,也不为过吧。若不然,我便毁了它。如何?”说罢,单手举起息鸣,聚内力于掌心。 莫残歌如鹰般锐利的目光直盯着他,冷笑道:“我莫残歌,从不受人威胁。在我眼中,它只是一把难得的好琴。”说罢纵声跃起,直往巫邪而去,巫邪以琴挡刀,莫残歌为不毁琴,便处处受了限制。他虽说不受威胁,但此琴,他绝不能允许毁于他之手。 转眼间,两人数十招已过,一时间,竟相持不下。 忽然,巫邪退后数步,阴邪的面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朗声道:“我无意与莫阁主为敌,这样吧,息鸣于我也无用,干脆就送与莫阁主好了。说着便将息鸣递了过去。 莫残歌虽有些意外,却也不动声色地接下。 众人都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巫邪为何突然将息鸣拱手送人。虽然都不甘心,却无人敢说一句话,皆眼睁睁看着莫残歌携琴离去。只得摇头叹息。 南宫晔凤眼微眯,巫邪突然将息鸣送与莫残歌,表面上看来似是打不过,其实他二人都未显露真正的实力。巫邪保留真正的实力,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时,长风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上前道:“王爷,我们的人要不要……” 南宫晔不等他说完,阻止道:“不必!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没有本王的命令,你切不可擅自做主!知道了?” 长风刚应了一声,就见巫邪朝他们跃了过来。 南宫晔沉声道:“巫楼主还真是看重本王,先是让人以嗜血魔音试探本王的神功,接着以碎心之毒试探本王对如陌的重视,清毫醉香明着是对她,实则是想要了本王的命。即使要不了本王的命,也会令本王功力大损。最后又以息鸣引本王前来,巫楼主真可谓费尽心机!只是,本王有一事不明,你是江湖中人,本王乃朝廷中人,本不相干,你如此处心积虑想要除去本王,究竟是受何人所托?又为何要将目标引向魔宫?” 巫邪在他面前站定,阴邪的面容带着必得的坚定,声音冷如寒冰,道:“本座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总之今日 ,你必须死!” 南宫晔冷笑道:“想要本王的命,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巫邪笑道:“有没有能力,辰王很快就会知晓。|你埋伏的人,早已尽沉湖底,以你目前折损的功力,绝不是我的对手。干脆你束手就擒好了,本座会给你个痛快。” 不等南宫晔反应,长风已举剑迎了上去,拼尽全力,却未在他手下走过十招,便飞了出去。而此时,巫邪甚至连武器都不曾动用。 南宫晔正心惊时,只见巫邪一挥手,之前毫无动静的船只里涌出无数的人,向他袭去。 他本就剩五成功力,方才又受了魔音的影响,伤了心脉,体力不济,如今数十人围攻,手中又无兵器,抵挡起来相当吃力,不一会儿腰间背上已挨了数剑,鲜血汩汩流出,而他的神色不见一丝慌乱,镇定得仿佛只是在与人玩笑一般。 直到,一把剑直抵他咽喉处。 南宫晔心知再反抗也无用,索性停住动作,闭上了双眼。感觉到那剑尖划破了他喉间的皮肤…… 就在同时,蓦然间,听到长剑掉落的声音,睁开眼睛一看,他的画舫上立着的仅有巫邪一人,阴邪的面容因震惊而勃然色变。而方才围攻他的数十人,或倒在船板,或掉落水中。 一瞬间的变故,震惊了所有的人!除了莫残歌,还有谁能在眨眼之间,杀了这数十名的一流高手? 南宫晔心惊不已,目光复杂难— 第三十八章 勾画 魔宫宫主看着南宫晔身上遍布的伤口,冷漠的目光背后隐隐透着担忧的神色,缓缓启唇道:“你的伤,可要紧?” 南宫晔低头扫了一眼,面无表情道:“不碍事,这点伤还要不了本王的命!”接着自嘲一笑,又道:“能见识到宫主的盖世神功,本王这些伤,也值了!” 魔宫宫主道:“辰王早就料到我会来?为试探我的武功,拿你自己的性命来冒险!其实,辰王大可不必如此,要知道,辰王的性命可是关系到整个封国的安定与存亡!” 南宫晔不以为然道:“宫主放心,本王对自己的命爱惜的很。倒是宫主的关心,令在下受宠若惊。” 魔宫宫主沉声道:“我不是关心你,我只是不愿替人背黑锅,更不想被有心人利用。” 南宫晔面色不变,眸光却忽然间变冷,声音也沉了几分,道:“这一点,本王倒是与宫主有几分相似,本王生平最痛恨的便是——被人欺骗和利用。” 魔宫宫主目光一闪,淡淡道:“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再会!”说罢便飞身离去。 南宫晔静静凝视着那个黑色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见,却依然望着那个方向,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苦涩之感。 “王爷,您没事吧?” 南宫晔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沁贞正往他这边过来,带着焦急的神色,大声道:“小姐很担心您,让奴婢过来看看。”一上船,见他浑身是伤,立刻惊道:“啊!您受伤了?” “无事!”南宫晔望向不远处的岸边一抹白色的纤细身影,不禁眉头微皱。 两人一同上了岸,南宫晔见等在岸边的如陌,面色有些苍白,便问道:“陌儿,你脸色不好,可有哪里不舒服?” 如陌似愣了一愣,旋即低眸,摇了摇头。 沁贞连忙道:“小姐身上的伤本就没痊愈,再加上今晚这一折腾,身子定是有些吃不消了。王爷,快回王府吧,您的伤也得赶紧处理了才行。” 南宫晔点头,牵起如陌的手,柔声道:“是我不好,不该带你来此,让你受惊了。” 如陌淡然的表情划过一丝不自然,仍然只是摇了摇头,目光望向远处。 回去的路上,南宫晔忽然笑道:“现在没外人了,把面纱拿下来吧。对着你的面纱,我总觉得不自在。”说罢不等她反应,便取下了她的面纱。望着她那精致绝美的脸庞,他仍然笑着,却再没说一句话。 数日后,晴空万里,碧碧无云,霞光满天。 南宫晔伤势好转,牵着如陌的手在后花园散步,微风轻拂过他们的耳畔,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甜蜜与温馨。 南宫晔不时得侧眸看她,带着温暖而宠溺的笑意。这几日,她每日为他上药包扎伤口,动作轻柔仔细仿如十年前的他,竟令他心生满足之感。 如陌笑道:“你总看我做什么?” 南宫晔停下脚步,转过身子面对她,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双手放到胸前,柔声道:“陌儿,这样的日子,你可喜欢?” 如陌一愣,她喜欢吗?这样的日子,简单却充实,平淡而又温馨!是的,她喜欢!他的温暖,他的宠溺,他的陪伴,还有他望着她时才会有的温柔目光!她不由自主的点头道:“喜欢!” 南宫晔笑了,他俊美而明亮的面孔再也不复从前的阴暗。他腾出一只手帮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柔软发丝,目光温柔似能滴出水来,磁性而魅惑的嗓音在她耳边轻轻道:“那我们一直这样,可好?执手漫步夕阳下,比肩伫立霞影中。” 如陌身子一震,抬眸凝视着他面带宠溺的俊美容颜,竟有些痴了。脑海中浮现许久以前的记忆,父亲面带宠溺的问道:“我的嫣儿长大了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夫君呢?” 六岁的她傲然仰望苍穹,面带灿烂的笑容,目光中有着无限憧憬,用稚嫩而清脆的声音答道:“他要有娘亲的温暖,父亲的宠爱,哥哥的保护;能一直陪着我,看春日繁花似锦,观夏日荷塘月色,迎秋日遍山红叶,赏冬日漫天飞雪。那——便是我的夫君!如果他会抚琴就更好了,到时候,我起舞,他抚琴,就像爹爹和娘亲一样。”那时的她,如同春日里最明媚的那一束晨光,带着对未来的美好向往。 如今,是否还能实现那遥远不可触及的梦想?“好,一直这样!等我们身上的伤痊愈了,我为你起舞,你为我抚琴。” 是他为她勾勒的美好画面,还是她为他描绘了美好的未来?只知,这一刻,心变得温暖。 她和他似乎都被幸福的甜蜜所围绕,露出灿烂的笑容。只是,这笑容的背后,为何还有着无法散去的复杂和哀伤? 南宫晔松开她的手,抚上她绝美的脸庞,从眉眼到双唇,细细的描绘着。他的目光荡漾着春水一般的柔情,性感诱惑的双唇覆上她娇艳欲滴的柔软,从轻品浅尝到狂肆热烈,如骤雨般向她袭来,又似火焰般欲将她一起燃烧成灰。她闭上双 眼,全心的感受着,丝丝颤意袭击着她的每一个神经。他趁机深入,邀她灵舌共舞,深深纠缠。 这一吻,倾了他的情,融了她的心。 感觉她似要窒息了,他才不舍的放开她,将她拥进怀里。 良久,他柔声道:“陌儿,你可有话想对我说?” 如陌一愣,随后闭上了双眼,将头靠到他肩上,沉吟半响后方道:“没有。” 南宫晔目光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也闭上了眼睛,将她拥得更紧,像是要揉碎了一般。她也回拥着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原本是一个温暖的拥抱,为何却要带着绝望的味道? 过了许久,他终于放开了她,笑道:“陌儿,还想去哪里转转?” 如陌想了想,道:“这府里似乎都转遍了,还有哪里可去!” 南宫晔目光望向待月亭,道:“还有一个地方,你没去过。要去吗?” 如陌问道:“什么地方?” “王府密室!” 第三十九章 疯癫 南宫晔带着她往待月亭而去。上得待月亭,他冲她微微一笑,一跃上了亭顶,手在顶子上轻轻拨弄了几下,只见亭中的石桌向一旁挪了开来,露出狭窄的阶梯延伸往下。 南宫晔牵着她的手走了下去。微弱的亮光闪烁在阶梯的尽头。南宫晔启动机关,左边的石室之门应声而开,入目之中,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人,被铁链锁住了四肢和颈项,露在外面的肌肤已经溃烂,浑浊的血水浸湿了他那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裳。而阴暗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腐臭腥味,令人几欲作呕。 如陌微微皱眉,别开头去。这种画面与气味让她想起了曾在满地腐烂的尸体中望着自己沾满血腥的双手,三日间无法进食。 南宫晔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因溃烂而模糊不清的那张脸,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愉悦的笑道:“叶恒,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肤一寸寸慢慢的腐烂,滋味如何?” 叛相叶恒?!原来他还没死! 叶恒听到他的声音,腥臭的身躯剧烈的颤抖起来,恨声道:“南宫晔,你这贱种,我真后悔当年没能把你一块儿处置了。不过,你也别得意,说不定你要找的那个贱女人跟孩子,早已沦为娼妓被万人践踏,比老夫还惨呢。” “住口!”听了他的话,南宫晔勃然大怒,端起墙角的一盆盐水向叶恒腐烂的身躯泼去,顿时,“啊——!”的一声惨叫,道:“南宫晔,你不得好死。” 南宫晔冷哼一声,道:“你究竟把本王的王妹弄到哪去了?快说!如果你告诉了本王,本王还可以给你个痛快。” 叶恒咬牙道:“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知道。那个小贱人,根本不是我弄出宫的。” “除了你跟叶凰,还能有谁?就连当前追杀本王母后之人,也是你一手安排的,致使母后她至今渺无音讯。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如陌从未见过这样的南宫晔,他看似平静的面容,带着滔天的憎恶,而刻骨的仇恨,令他想要将叶恒撕成千段万段,却又偏偏不能如此做,他的内心该是多么的煎熬! 叶恒嘲讽道:“那贱人是咎由自取,背叛王上,与人私奔,没杀了她,老夫真是遗憾。” 南宫晔双眼喷火,喝道:“你住口!再信口雌黄,我会让你比现在更惨上百倍不止。” 叶恒哈哈大笑道:“不信你可以去问问那个人,他不是也在你手里吗!老夫还能惨到哪里去,现在这个样子已是生不如死了,我还会怕什么呢?要是经不住 折腾,死了倒是更好。” 南宫晔残酷的笑道:“我不会让你轻易地死掉,因为你必须为你曾经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我要让你看着自己的肉一块块腐烂,最后化作一滩血水。即使如此,仍然解不了我心头之恨!你就留在这里好好享受吧。”说着就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一字一句,道:“忘了告诉你,我不是南宫晔,我,是南—宫—澈,当年,你们让人五马分尸的那个三王子!” 叶恒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一时竟反应不过来。“什么?你,你……那他……”望着他醒悟后,震惊又后悔的神色,南宫晔嘲讽一笑,优雅地转身离去。 如陌一言不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孤单萧瑟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酸涩之感。 不一会儿,又来到另一间较为干净的石室。当这扇石室之门打开后,如陌看清里面的中年男子时,心底一震。 是他?!沙仲!她记忆力一向很好,即使只见过一面,又隔了十年之久,她依然记得这张面容。 跟叶恒相比,这个中年男子的待遇好了很多,既没有被锁起来,而且石屋里还有一张不算太宽的床,可以供他休息。他就坐在床上,看到他们进来,便抬起头望了过去。正看到如陌的侧脸,那一刹那,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诧和愤恨,速度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紧接着向他们冲了过来。 “语衣!”他越过南宫晔,抓住如陌的肩膀,满脸的惊喜与期盼,急切道:“你回来了?语衣,我又见到你了……”说着便要将如陌拥入怀。 南宫晔脸色微变,一把拉开他,将如陌护在身后,沉声喝道:“你看清楚点,她不是!” 那人一愣,连忙退后,喃喃道:“不是?怎么会不是呢?语衣……她去了哪里?我们说好再也不分开的……语衣……”他像是疯了般,涣散的目光没有焦距,一阵低喃,一阵癫狂,转过身抓起床上的衣物使劲地撕了起来。 他,疯了?! 如陌控制不住的往后退了两步,用手扶着墙壁,她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吗?他是解她生死蛊唯一的一线希望,可是,他已经疯了!难道是命中注定,要她活下来,就是为了让她承受这永无止境的痛苦与折磨吗? 南宫晔望着那人,复杂的目光变幻莫测,拧眉道:“只有你知道她的去处。告诉我,她去了哪里?她是不是还活着?为什么她当初会离开?” 那人似没听见般,将撕烂的衣物扔了一地, 仍然不停地低喃:“不要离开我,语衣,别走!别离开……求你,别离开我……”他语无伦次,苍老的面容上挂着浑浊的眼泪,是那样的凄凉与无助,仿佛失去了最心爱的宝贝,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实情感,带着绝望的苍凉。 南宫晔大步上前,夺过他手中拼命斯着的被子,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厉声道:“沙仲,你少在这儿装疯卖傻,本王容忍你已经八年了,你要是再不说,本王可不敢保证,会不会一时冲动要了你的命!告诉我,你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哪里?快告诉我!” 那人仿佛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抬头看向石室的顶端,一径的重复着那几句话。偶尔似想起愉悦的事情,发出呵呵的笑声。更多的时候,他那死寂一般的眼眸,充满着对死亡的渴望与向往。 南宫晔终是没下手,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拂袖离去。 如陌转身时顿了下,因为她感受到来自身后的异常凌厉的目光,但她并未回头。 出了密室,南宫晔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心情似乎也非常低落。如陌此时心中也乱的很,南宫晔为何要带她来此?而沙仲,又因何而疯?他口中的语衣如果她没猜错,一定是南宫晔的母亲,他和南宫晔的母亲究竟是什么关系?他的疯癫是真还是假?看他神情不似装的,可是一进门的那个眼神以及离开时的目光,又作何解释?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可这次,却无法完全的肯定。 无论是真是假,很快便会知晓! 第四十章 了悟 南宫晔走后,如陌对沁贞道:“去请易阁主。” 沁贞应声去了。如陌站在窗前,望着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无月的夜晚,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光明的深渊。 半个时辰后,沁贞和一个紫衣绝色女子避过侍卫,进了朝翔苑寝室。 一进门,易语就漾着明媚的笑容,轻笑道:“你想我了?” 如陌回头,屏退沁贞,待她坐下,方道:“我见到沙仲了,他被南宫晔关在待月亭的地下密室。” “真的吗?太好了!”易语一听,眸光发亮,正待再说什么时,却又听她道:“他疯了!” “什么?”易语一惊,连忙抓住她的手,慌忙道:“他……怎么疯的?你有没有问他,知不知道毒经的下落?也许他还记得这个呢?” 如陌道:“我和南宫晔一起去的,还没机会问。”她说到南宫晔的时候,眼中划过一丝温柔。 易语心中一沉,立刻将沙仲的事情抛在一旁,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对他动情了?” 如陌一愣,旋即别过眼,没做声。 易语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激动道:“你怎么能……对他动情?你明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给不了你想要的温暖,更不可能带给你幸福!” 如陌淡淡一笑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易语渐渐冷静下来,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紧紧攒住她的手,柔声道:“如陌,你不能爱上他。趁现在,放弃对他的感情还来得及,这样才不会受到伤害。他是既骄傲又注重尊严的人,一旦知道你的双重身份以及刻意的接近和利用,即使知道你动了真心,他也不会善待于你,你明白吗?” “我明白!”她一直在挣扎,为此,她宁愿他一直伤害她,以平复她日益增强的矛盾心情。可是他的温柔,他的宠溺,他的脆弱,他的保护,以及他十年前遗留在她心底的温暖,即使她倾尽了所有的努力,依然无法抗拒的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如陌站起身,向窗边走去,沉默片刻后,再回首时,眸光晶亮。 “易语,你知道吗?他便是十年前的那个少年,是在我落崖之后初中蛊毒的那段无望而彷徨的日子里,唯一给过我温暖和安慰的人。也是这十年来一直陪伴我的那幅画中的背影。” 易语身子一震,原来是他!十年来一直挂在她房中的那幅画中的背影。那时候,她还不认识如陌。 易语眸光骤然黯淡下来,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半响后方沉重道:“怪不得你不愿意用伤害他的方法寻找沙长老,怪不得你那么坚持,要亲自来王府,还要以他王妃的身份来到他身边。也许,寻找沙长老不过是你为自己找的一个借口罢了!既然如此,又何必自欺欺人,还不如在一开始就挑明身份,省得费那么多的劲儿,也不必担心他现在会知道你的身份。” 如陌低眸轻叹道:“十年,可以改变太多的东西,那时我才七岁,我不能肯定他是不是也如我一样珍惜那段日子,更不能肯定他将来是否会一直珍惜。” 不是她不够自信,而是曾经坚定的信念被无情的打碎时所带来的阴影。曾经在她的眼里和心里,她的父母是这个世上最相爱的两个人,可是结果呢,无辜的她成了那场破碎了的爱情的祭奠品。即便是如此,她仍然怀抱一丝希望。最初,她并不知道,直到那晚,他无法保障她的安危极力让她离开时,心里的疼痛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心。 易语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能了解她心底的彷徨与挣扎,可是,她担心终有一日,她会受到伤害。想了想,开口道:“还是尽快把一切都告诉他吧,如果他也是真心爱你,也许会理解你,还会想办法帮你找到毒经,以解你的蛊毒……” 如陌打断道:“不!现在连毒经里有没有记载生死蛊的解除方法都不知道,怎能告诉于他?万一生死蛊无解,那我的生命便随时有可能终结。而他背负的东西已经太多了,我,不想成为他的包袱。” 易语摇头苦笑道:“想不到你对他的感情已经如此之深了?这些年来,你从未站在他人的角度上考虑过任何事情。希望他也是如此,否则,若有一日,他负了你,我一定会不择手段的杀了他。”她紧握了握拳,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希望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如陌看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不必如此!我们去密室看看吧。或许,沙仲并不是真疯。” 二更时分,一白一紫两个身影如风一般掠向待月亭。开启机关,顺利进入了密室。 刚踏入那间密室,沙仲听到声音便警醒,立刻坐起身来。 如陌微微一笑,她的感觉果然没错,他真的是装疯。 沙仲一看是她,愣了一下,跟着又现出白日里的疯癫模样。 如陌淡淡一笑道:“沙长老不必装了,若真的是疯了,又如何会有沙长老方才的警觉。” 沙仲见已被识破,便正了正神色, 坐在床边,冷冷的望着她,问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找老夫又有何事?” 如陌不答反问道:“毒经在何处?” “你,要毒经做什么?那没用的东西,连一种普通的毒都解不了,被我一气之下给毁了。” “什么?你毁了?”易语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抓住他的衣领,怒道:“你休想骗我,快交出来!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这才注意到易语的沙仲身子明显一震,面部顿现茫然的神色,惊道:“你,你,你是谁?” 易语见他如此惊讶,便仔细看了看他的面容,忽然觉得有些熟悉,想了一会儿,惊道:“师父?!” “你是语儿?你都长这么大了!能再见到你,我真高兴。”沙仲凝望着易语明艳的脸庞,眼中尽是怀念,连语气也柔了许多,叹道:“你,跟你娘长得真像啊!” “我娘?我记得您最后一次教我武功,临走时对我说,我娘很快就会来找我,可我等了这么多年,也没等到她。”易语伤感道。 沙仲忽然变得哀伤,神情恍惚道:“别再等了,你永远也等不到她了。” “为什么?”易语大惊道:“难道她……死了?” 沙仲似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摆手,挤出一丝笑容,道:“她,只是累了。她说需要休息,所以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 第四十一章 命运 易语低喃道:“那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说着又抓住沙仲的手,带着期盼问道:“师父,我真的没有其他的亲人了吗?” 沙仲目光一闪,随即摇了摇头。 如陌上前道:“沙长老为何要装疯?是因为不愿说出辰王母亲的下落吗?” 沙仲看了看她,对易语问道:“语儿,她是谁?” “她是如陌,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像亲人一样的朋友。”易语看着如陌,这才想起来这密室的初衷,暗暗对自己恼恨不已,连忙对着沙仲问道:“对了,师父,那本毒经,您真的毁了吗?为什么啊?” 沙仲点了点头,道:“八年前,我深爱的女子,中了一种名为‘七日噬骨’之毒,这种毒会在痛够七日七夜之后七窍流血而死。当时,我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那本毒经上,可当我取来毒经之后,翻遍了每一页,才发现根本没有关于‘七日噬骨’之毒的记载。因此,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尽折磨而死去,一时悲怒之下,便将那书,给毁了。”他的目光充满哀痛,如同白日里低喃着“语衣”时一样的表情。他装疯时的逼真,是来源于他因深爱之人死去而无法接受的绝望。 听他说完,如陌心中的感觉竟说不清是悲是喜。“你深爱的那个女子,便是白日里口中所唤的“语衣”,南宫晔的母亲,对么?她,当真死了吗?为何你不直接告诉他,反而要装疯卖傻,宁可被他关在此地达八年之久?” 沙仲站起身,踱了几步,凄声道:“这是她的心愿,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女知道她已经死了,更不想让他们为她去寻仇,她只希望他们能好好的活着。” 如陌沉默了,对于她而言,这究竟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若不是他母亲的一己私心,她的母亲也不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而她,应该还是那个快乐幸福的女孩。可她,却是一位好母亲!若南宫晔知道他的母亲已经死了,该会多么难过! 正在她沉思时,却听易语急切的问道:“师父,那你记不记得,那本毒经之中记载的生死蛊的解除方法?” 沙仲一惊,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他立刻拉起她的手,按上她的脉搏。 易语忙道:“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沙仲似松了一口气,皱眉道:“你这朋友是什么人?据我所知,这世上仅存的最后一只生死蛊虫,在十年前……” “哎呀,师父,您别管那么多了,您就说,这生死蛊怎 么解吧?”易语着急的打断他。听他这口气,似乎知道似的,她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希望。 沙仲见她如此急切,便正了正神色,面色凝重道:“中生死蛊者,唯有服用下蛊之人鲜血和着特定百种草药一起练制而成的解药,方可存活。” “那如果下蛊之人已死呢?” “中蛊者必活不过三年。” “啊?!”易语颓然坐到床上,不死心的问道:“难道,真的一点别的办法也没有了吗?”见沙仲摇头,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连忙转头看向如陌,视线却已经模糊。 如陌淡淡的立在那,安静的让人有些害怕,这关系到她的生死,她怎能一点也无动于衷呢?竟然连半点惊诧和恐惧都没有,仿佛一切早在她意料之中。 只能活三年吗?可她杀了那人已经两年多了!即使她愿意承受每隔一段时日的痛苦挣扎又如何?老天连那样残酷的生存机会也不愿留给她! 从密室出来后,如陌与易语立在待月亭里。 黑暗中,她们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但是都能感受到自对方身上散发出的的深切而浓重的悲哀。 终是易语先开了口,带着哽咽的语调,道:“一定还有其它方法可以解你的蛊毒,如陌,你不要灰心,一定还有办法。”如此说,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她不愿相信如陌的生命仅仅剩下几个月。 如陌苦涩一笑,淡淡道:“人生如梦,或许,一切早已注定。易语,你不必对此耿耿于怀。我所面对的,不过是本该属于我的迟到了十年的死亡。” “如陌……”易语上前抱住她,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如陌轻拍着她的肩,仿佛即将面临死亡的是易语而不是她。过了许久方道:“你回去吧,按计划行事。” 易语犹豫道:“你,当真要这么做?你真的,想好了吗?” “是的。”如陌点头道:“如果说之前我还有犹豫,那么现在,我却是下定了决心。暗阁和云阁留给你和残歌,其它的,都给他罢,我想,那应该是他所需要的。” “你如此为他着想,也许他根本不领情呢?”易语为她不值,总觉得南宫晔并不像她爱他那么深。 如陌苦笑着摇头。短暂的沉默过后,又道:“你若是想带走沙仲,那便带走吧。” “又是为了他吗?你担心有朝一日,师父忍不住说了出来,让他失去最后一丝希望?可师父 ,他并不愿离开。” 如陌道:“易语,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说罢冲她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易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如陌她,真的只有几个月的日子了吗? 如陌独自一人缓慢地走在王府的小道上。无边的黑暗笼罩着整座王府,在这初夏微带燥热之气的夜里,她却仿如置身于冰冷的地狱,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突然间无声地笑了起来,止也止不住,直笑到心都痛了,仿佛要窒息般。 她终究无法逃脱命运的摆布,即使练成了百年来无人练就的神功又如何?仍然阻止不了生死蛊带来的死亡阴影。这一刻,她的努力,她的顽强,竟都失去了意义。也许,她十年前就不应该活下来!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究竟走了多远。当她下意识地抬头时,竟已站到了南宫晔的书房门口。 第四十二章 交付 她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推了下门,竟打开了。她一愣,微微皱眉,难道,南宫晔睡觉都不锁门的吗? 忽然释然一笑,一般的人,谁敢半夜闯他的书房,即使闯了,以他的武功和警觉性,很快便能察觉,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果是高手之中的高手,即便是锁了门,也一样能进得去。 想到此,举步进屋。刚踏进一步,里面便传来一道冷厉而低沉的声音,一点也不似初睡醒的样子。“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半夜三更私闯本王的寝室?” 如陌没有回答,径直走了过去。 南宫晔见是她,微微一愣,道:“陌儿,怎么是你?这么晚了,你,怎会过来?”说罢便起身点灯。 “别点灯!”如陌迅速地阻止了他起身的动作,抵押的声音道:“这样,就很好。”她,不想让他见到她此时的面容。 南宫晔虽然觉得她有些怪异,但也依着她,躺了回去。 如陌坐在床边,伸手抚上他俊美的脸庞,越来越多的不舍在心中蔓延!若是在几个月以前,她或许还能平静淡然的面对死亡,可是如今,她却已有了留恋和期望。 南宫晔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笑道:“才几个时辰不见,陌儿就想我了?”他发出低低的笑声,拉过她冰凉的手,放到唇边轻吻。 如陌牵动唇角,轻笑道:“是啊,想你了!” 南宫晔一愣,他随意一说,倒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心中竟涌起一阵喜悦。拉着她的手轻轻一拽,她不防,便倒在了他身上。南宫晔笑的更欢,索性半起身将她整个儿抱上床。 两人面对面的侧躺着,他紧紧搂住她的腰,稍稍一带,她的身子紧贴着他的,再无一点缝隙。 她的额头挨着他的下颚,鼻间的温热气息,尽数喷在他的颈项,撩拨着他的每一个感官。南宫晔身子一震,顿时,鼻尖的呼吸也变得粗重了许多。可又怕吓着她,只得艰难的压制着对她产生的强烈渴望。 此时的如陌只觉得被他拥在怀里的感觉不只是温暖,还有一种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忽然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以及他的紧绷情绪,虽然她未经情欲却也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可她却不能和他……记得卓长老曾经说过,习武之人,中了生死蛊,若与异性发生关系,内力会被蛊虫吸噬。对于一个练武之人,没有了内力,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情。 可她,如今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不如抛开所有的顾 虑,在最后的日子里,好好地爱他一回。 “晔……”她轻轻唤道。 “嗯。”南宫晔略带暗哑的声音应道。 “晔……” “嗯。” ……见她一直唤他,便问道:“怎么了,陌儿?” “没事,就是想叫你。”她仍旧不停地唤他,似乎怎么也唤不够。 南宫晔不厌其烦的应着,听着她的轻唤,带着浓浓的爱意与不舍,声音却愈来愈低,心底有些疑惑,不明白她今晚为何如此反常。不由得抬起她的头,凑过头去吻上她双唇,一股咸涩的味道令他一怔,不等她反应,立刻起身点亮了灯,扳过她的身子,看到她绝美的面容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心中一痛,忙捧起她的脸,问道:“陌儿,你这是怎么了?快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那样坚强的她,在那日他重伤她之时都未曾掉过一滴眼泪。可是现在,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她泪流满面?除了心疼,他,更多的却是惊慌。 如陌摇了摇头,露出浅浅一笑,正欲开口。 却被南宫晔打断道:“陌儿,不要对着我露出这样的笑容,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而我,也只想看到你最真实的一面。”对于别人,那浅笑,或许是风情,或许是愉悦,又或许是出于礼貌。而对她,却仅仅只是用来掩饰伤痛的一种表情。他,不想见到那样的表情。 如陌一愣,便敛了笑,面带哀戚道:“晔,不要再问我原因。我,只是想你了!”她望着他深邃的眸子,俊挺的鼻梁,性感魅惑的双唇,喃喃道:“只是想你,没别的……” 说完见南宫晔正待开口,便迅速地伸手,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不想再让他说话。她害怕他追问原因,因为她不想再对他说谎,可又不能告诉他实情。 突如其来的主动,令南宫晔心中既惊且喜。然而,他等了一会儿,她却只是覆着他的唇,一动也不动。 南宫晔失笑,抱着她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在她耳边魅惑一笑道:“陌儿,让我来教你。” 他时而温柔、时而狂烈的吻带着炽热的气息,如雨点般落在她光滑细腻的脸庞、鲜艳诱人的唇瓣、优美纤长的颈项,引起她一阵阵颤栗。她胡乱的回应着,一声声的“晔”,从她口中溢出,带着迷醉和不顾一切的决然。他狂乱的吻一路往下,带着浓浓的爱意,温热的指尖在她细腻光滑的肌肤上来回的摩擦,点燃起一串串的火花……他极致 的温柔之下并没有为她带来多少疼痛,而那一次次身体与灵魂的交融,在彼此心中留下了永恒的印记。 当她褪去清冷孤绝,展现给他极尽妖娆魅惑的一面时,而他,却在她生涩且毫无保留的回应下,感觉到了,她仿佛频临绝望的边缘。当他终于释放了自己,她听到他在她耳边呢喃:“陌儿,我爱你!” 爱吗?!那这一切便都值了! “晔,我也爱你!”她在心里默默道,却没有说出口。 南宫晔见她闭上眼睛,想她定是乏了,便愉悦的笑了起来,在她脸颊上再落下一吻,感觉到自己的眼皮竟十分的沉重,不禁摇了摇头,却仍摆脱不了这种突然袭来的困意,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拥着她的手臂紧了再紧,终是沉沉睡去。 如陌紧闭的双眼,睫毛微微颤动,眼角处,两行清泪,打湿了乌发。 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内力正在逐渐的消逝…… 第四十三章 揭穿 南宫晔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晌午,见身边空无一人,唯有一只银色发簪,以及那一抹妖冶的落红,证明昨夜里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春梦。 他轻轻摇了摇依然有些沉重的头,叫了几声长风,却没有反应,倒是守在门外的青彦听到他的唤声,连忙进屋道:“王爷,您醒了?” 南宫晔皱眉道:“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醒本王?” 青彦连忙恭敬道:“回王爷,已经午时了。上午叫了王爷好几次,但王爷睡得沉,都没听见。青彦担心王爷的身子,去找了齐先生来,齐先生说,王爷要到午时才会醒,果然这刚到午时,您就醒了!” 南宫晔心中一惊,眉头皱得死紧,沉声道:“去看看如陌小姐可在朝翔苑寝室。” 青彦领命正准备离去,正巧长风和齐澈进了屋。 长风一脸郑重神色,低头道:“王爷,沙仲不见了!待月亭附近的暗卫都同王爷的情况一样,刚刚才醒来。” “……!”南宫晔深邃的眸光瞬间变得幽暗,思绪有一刻的停滞,几欲站立不稳,连退两步,对青彦摆手道:“不用去看了,你先下去罢!”他说完便转过身,望着床上留下的那一抹红色,自嘲的笑了起来。 齐澈将他的异样看在眼里,说道:“王爷中了一种罕见的迷香,但这种迷香除了能让人昏迷数个时辰,并不会对人的身体造成其它损伤。所以……”他说完往前走了几步,顺着南宫晔的目光望了过去,顿时,身子一震,所有的话都梗在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身子不会损伤,可是,心里呢?第一次对一个女子付出感情,却得来了这样的回报!难道她所表现出来的感情都是假的吗?她就是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吗?她和沙仲究竟是什么关系,竟令她不惜以自己的身体做交换!这,叫他情何以堪! 他可以接受她带有目的的接近,也可以接受她刻意的隐瞒,双重身份的欺骗,可是,他却无法接受她对他表达出来的感情,仅仅只是为达到某种目的所作出来的伪装! 齐澈还在震惊之中,突然,耳边传来“砰”地一声,令他立刻回过身来,向南宫晔看过去。只见他握紧的拳头,鲜血淋漓,前一刻还完好无缺的雕花木床,此时已化为木屑,在空中翻飞飘扬。不禁心中大骇。 “王爷!”长风大惊。 不是早料到如此结局?为何心中还是会痛?双拳越握越紧,暴起的青筋,染恨的双眸带着刻骨的 痛意,一点一点的侵蚀着他的内心。如此践踏他的尊严和真心,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他,决不能允许! “长风,带朝惜苑的女人过来。”长风领命离去,只片刻,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着白衣与如陌有着同样面容的女子,她对着南宫晔微微屈膝行礼。 南宫晔大步上前,一把捏住那女子下颚,厉声道:“她去了哪里?快说?” 女子一愣,问道:“王爷说的是谁?” “如陌,本王的王妃,也就是你的主子,本王要知道她的下落!” 那女子心中一惊,他都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如何发现的?她才正式见过他一次而已,会不会是试探她?想到此,很快镇定下来,道:“王爷说的妾身听不懂。” 南宫晔冷哼一声,道:“虽然这种脸看起来一模一样,只可惜,你不是她。”说着手在她颈项摸索,随后猛地一扯,一张完全不一样的面孔呈现出来。 女子大惊,待闪躲,为时已晚。见被识穿,立刻施展轻功准备离去,却不想,身还未动,便已被制住,她甚至没看清南宫晔如何出的手。不禁心中大骇,南宫晔不是只剩下五成功力吗?以她的武功,她十分肯定,绝不可能在他仅有五成功力的情况下被他一招制住,毫无反击之力。“辰王的功力折损原来是假的?” 南宫晔勾唇,看似在笑,但眼中却是透骨的冰凉,冷声道:“本王功力折损不假,但本王府中有的是上好的有助内力恢复的圣药。” “那夜在圣心湖,你为什么任人……”她说到这儿,就住了口,因为她已经明白了原因,不需要再问。原来,他,早已经怀疑了,所以,一直在试探,可小姐她竟然什么都为他着想,她真替小姐不值。“辰王何时知道,她们是同一人?” 从看到她面容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怀疑,这世上,相同的容貌并不罕见,但,眼神、容貌、气质、性格全部相似却是不可能,尽管声音不同,但改变声音并不难,起初因为鞭痕,他否认过,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便能肯定她们是同一个人。只是,他一直想不明白她身上的鞭痕为何在短短十日便消失无踪,即使是再好的灵丹妙药也无法在短期内一点疤痕都不留。 曾听说,有一种失传已久的神功可以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让身上的伤口愈合,且一点痕迹不留。为了了解真相,他百般试探,甚至不惜重伤于她,却没想到她竟会是那样的反应,她坚强的让他心疼。十年前短暂的相处,七岁 的她受伤时明明痛极却强忍的倔强泪水,总让他想起为他而死的哥哥最后的那个眼神。所以,他会对她温柔,会不自觉的想要保护她,也因此寻了她十年。却没想到,再见时,她不仅有着多重的身份,还带着不明的目的和刻意的欺瞒。从她的眼神中,他看到了她隐藏的情意,他便以情相诱,本以为她终会沉溺在他为她营造的深情中,从而将她的目的一一道来。 圣心湖畔的试探,她的眼神,她的身影,他很快便认了出来,而岸边的临时替身,即使拥有这一摸一样的容颜,他也只需一眼便明了一切。 只是,他未想到的是,在那场他为她营造的深情之中,她还未沉溺,他却已经深陷其中。 他试图向她敞开心扉,听说她一直在寻找沙仲和毒经的下落,便带她去见了沙仲。然而,她的离开,令他恍然顿悟,她深情的表露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 她利用了他的感情,他不能就这么算了,他要抓她回来,让她明白,他,不是别人可以利用的人。 想到这里,他的心竟痛的无以言喻。最后冷冷道:“本王不止知道她们是同一人。若本王没猜错,你应当是魔宫宫主座下四使之一。而如陌,便是魔宫宫主!告诉本王,魔宫总坛,究竟在何处?关于魔宫宝藏的传言,是真是假?” 微澜见他神色明灭不定,爱怜,愤怒,痛恨,来回的交织,猜他是因为小姐的缘故,他对小姐应该是有感情的吧!面对他的问题,她平声道:“辰王不必问了,我什么都不会说。” “哼!你以为,你不说本王便没法子知道?好,既然你要当忠心的奴才,本王便成全你。”南宫晔露出残酷的笑容,道:“长风,费了她的武功,扔到军营,充当军妓。” 微澜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早就知道南宫晔此人阴狠残侫,她想过被揭穿身份后,南宫晔会杀她,却没想到会是比死更残酷的折磨。 “想死吗?”南宫晔见她脸色大变,快速点了她的穴道,冷冷道:“本王偏要让你连死也不能,这就是欺骗愚弄本王的下场!” 齐澈连忙阻止,道:“王爷,这……” 南宫晔打断道:“你想为她说情?怎么,你给她治伤倒治出感情了?换作是别人,本王也乐得成全,她却不行,但凡欺骗愚弄本王之人,都必须受到惩罚!长风,带她去罢,没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带她离开。” 微澜心知自己无法逃避沦为军妓的命运,但她不会寻死,因为 她的命不属于她自己。被拖出门之前,她说道:“辰王,你怎样对我都没有关系,我只希望辰王莫要伤害了小姐,她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 爱他?他冷笑,爱他就不会在知道沙仲是他找回母亲的唯一线索之后,无情的将他带走,全然不顾他的感受! 齐澈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南宫晔道:“你也下去罢。”齐澈离去。 “出来吧。” 南宫晔话音刚落,一个女子的身影突然闪现,恭敬道:“王爷,魔宫宝藏之事已有消息了。” 第四十四章 峡谷峻岭,乌云蔽日,仿佛耐不住寂寞的黑夜想要提早出现,掩盖这正在上演的一场血腥画面。 不知从何处传出消息,暗阁阁主拿到息鸣后又得到了正吟,并找到魔宫宝藏,就在京都城郊外的绝情谷。于是,除那夜见识过暗阁阁主以及魔宫宫主神功之人,打消了夺宝之念,仍有许许多多的人被贪念蒙了心智,自不量力的去送死。到了谷中,发现传言非虚,暗阁之人确实在那里出现了,而谷底阴暗隐蔽的角落一扇石门半掩,金色的光芒从缝隙里隐隐折射出来。 所有人为着这束光芒相互厮杀,没有了门派,没有了自己人。一时间,尸骸蔽野,血流成河。 巫邪站在峡谷高处,望着下面厮杀的人,一个个的倒下。而这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不禁暗笑:这些自命不凡的武林高手,皆愚蠢至极。这样也好,都死光了,对他才更有利。他阴邪的面容露出畅快的笑意,仿佛他本就是为杀戮而生。直到谷中剩下之人屈指可数,他一挥手,立刻一群黑衣人从高处直飞而下,迅速解决了剩下的众人。 这时,石门大开,一个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从里面出来,朝着他招了招手,他立刻飞身而下,跟着那人走了进去。 耀眼的光芒映照出人们眼中贪婪的欲望,跟着巫邪而来的嗜血楼众人,抵抗不住诱惑,纷纷往四周的金银珠宝抓去,口中不忘发出一声声惊叹。 往里深入一些,一个大的场地现了出来,这里有着比外面更多的金银珠宝,而场地中央,无数的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一看便知是暗阁与魔宫之人。这,便是他要的效果! 巫邪笑道:“曲长老,不愧为魔宫三大长老之药仙,做得好!但是,这些人之中为何没有莫残歌与魔宫宫主?” 被称为曲长老的中年男子面无表情道:“他们在里面,对付他们自然不能用如此简单的方法,巫楼主请吧。” 巫邪跟在他身后,看着前面的背影,感觉有些不对劲,忽然脑中一闪,手立刻向前面之人后脑抓了过去,口中道:“你不是曲长老!你是谁?” 前面的人身子一闪,轻易地躲开他的一击。 巫邪心中一惊,能如此轻易躲过他五成功力一击之人,屈指可数。 “莫——残——歌!!”他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另一个声音令他面色顿变。“巫楼主好眼力!” 巫邪回头看向带着蝴蝶面具的黑衣人,看装扮分明是魔宫宫主,可声音却明显和上次 不同。他阴邪的面容再没有了往日的笃定神色,自感觉到曲长老为人所假扮,他便有了一种不祥之感,果然很快便应验了。恐怕,曲长老已遭不测,那他所有的计谋,便都成了泡影。 魔宫宫主道:“巫楼主约的是曲长老吗?他勾结外人,背叛我魔宫,已被本宫用宫规处置了。本宫知他与巫楼主有约,为不让你失望,便让莫阁主临时充当一下,以免你等不到人而忧心着急。巫楼主,可能体会本宫的一片心意?”她淡淡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听在巫邪的耳中,却是心惊不已。“宫主当真是费心了。不知宫主如何知道曲长老与本座有约?” “你两次三番针对我魔宫,不仅有魔宫秘药,还妄想以息鸣引正吟,欲夺我魔宫宝藏,若本宫连这点事情也查不出来,就不配做这一宫之主。而曲长老错就错在,不该让你拿清毫醉香对付辰王,因为,清毫醉香之效用,知晓之人屈指可数,如此一来,本宫要想查出是谁勾结外人,便是易如反掌。” “连清毫醉香之事你也知道?那你如何肯定,给我秘药之人是曲长老?魔宫秘药的掌管之人可是卓长老!” “掌管秘药的人是卓长老没错,但他一直都是本宫十分信任之人。至于,本宫为何知道清毫醉香之事,你一看便知。”说着迅速取下了面具,一张倾城绝色的面容顿时呈现了出来。她淡笑着望着巫邪,眼中的不屑,仿佛在嘲弄世间的一切阴谋。 巫邪大惊道:“原来是你!”谁能想到神秘莫测被称之为魔宫妖人的魔宫宫主竟然会是如仙子一般的琴仙如陌!她竟然身负两大神功,恐怕这天下,已是无人能敌了。他自嘲一笑道:“能败在你的手里,也不算太丢脸!” 如陌淡淡道:“那你便束手就擒吧,曲长老已死,你的人也进不来了,你就不必多费力气。” 巫邪望了眼已取下人皮面具的莫残歌,再望向如陌,颓败之气顿显,面上神色变幻不定。为杀南宫晔,夺魔宫宝藏,他精心策划了数月,还是功败垂成,他,有何面目回去见她! 如陌又道:“你以息鸣引正吟,可惜你不知,息鸣正吟其实只是两把名琴,并不是开启魔宫宝藏秘密的关键,而魔宫宝藏早在两年前就已在本宫之手,原本,本宫不予理会你故意挑起的血腥之争,因为那些江湖中人,本宫还不放在眼里。但你不该三番四次想要辰王的命,所以,本宫必须要除掉你,灭了你嗜血楼,永除后患。”说罢,她纤手一扬,倒在地上之人皆 一跃而起,将巫邪团团围住,这些人皆是魔宫死士,其中任何一个都足已称之为江湖一流高手之称号。 莫残歌听她说到辰王时,身子一震,她是为了辰王才要灭了嗜血楼?她要做的事情,他从不问及原因,只会想尽办法为她达成。但这一次,这原因,却让他心中升起一种难言的苦涩和闷痛之感。 巫邪惊讶过后,反笑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宝藏是假,金银珠宝也是假,那些光泽不过是催命的剧毒。想他一世善于操纵阴谋,而此次,竟也成为了别人盘中的棋子,每一步皆在她意料之中。 看来是天要亡他!就算没有这么多死士,单就如陌一人,他已不是对手,还有一个武林第一高手莫残歌,他,必死无疑!即使如此,他也要拼上一拼。抽出腰间软件,与数十名黑衣死士展开搏斗。他的剑宛如和煦的春风,轻柔的拂过人们的颈项,然而,却带着千钧的气势,所到之处,皆有人倒下,停止呼吸。 如陌一惊,淡漠的面容瞬间浮起狠绝的神色,冷冷道:“煦和神功!!!你,是金国皇族?你的目的不只是辰王,也不只是我魔宫宝藏,你们的目的是——整个封国?!”这才是这起阴谋背后的真正动机。夺了魔宫宝藏,他们便拥有了逐鹿天下的资本。而南宫晔曾以十万大军歼敌二十三万,被誉为“战神”,所以他们千方百计要除掉他,以便将来顺利侵占封国的领土。 “残歌,杀—了—他!”为了她的爱人,也为了她的亲人,此人,绝不能留。 她话音落,莫残歌立刻飞身而上,手中的“烈焰”发出如焰火般的光芒,在巫邪因揭穿身份而分神的瞬间迅速向他攻去。 十招,仅仅只有十招,巫邪倒下!带着不甘,带着愤恨,渐渐涣散的目光游移在不知名的地方,口中喃喃道:“对不起……我…没有完成对……对你的……承诺……”没能说完,他已咽下最后一口气,圆睁的双眼,似不能瞑目般。 对谁的承诺?金国皇帝?想要逐鹿天下,除了皇帝还能有谁!如陌冷笑,在她有限的日子里,即使失去了武功,她也还是要做点什么才好。 看着满地的尸体,她淡淡道:“走吧。”说着便与莫残歌等人出了这所谓的藏宝之地。 刚踏出门,迎接她的恢弘而庞大的阵仗,令她停住的脚步,再也挪不动半分。 这便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设计灭了嗜血楼,等待她的却是,朝廷的几万大军以及满山的弓箭!而带领这军 队之首领,恰恰是她为之付出一切的爱人。面临如此庞大的阵仗,即使她未曾失去武功,恐也难以逃脱。 第四十五章 筹码 南宫晔立在山谷唯一的出口处,与她四目相对,眸光凌厉无比,似要将她粉碎了一般。冷笑道:“魔宫宫主,琴仙如陌,本王的爱妃,你的身份可真不少,你可知,欺骗和愚弄本王的下场?” 欺骗!愚弄!这便是他对于她全部感情的诠释?他的眼里只看得到表面的这些?他可曾用心仔细感受过她的心? 南宫晔又道:“跟本王回去,本王会考虑放了其他人。否则,不但这些人全都得死,就连魔宫,暗阁,云阁,通通都会消失,也包括你留在朝惜苑里的那个女人。” 前夜温存未褪,今日已翻脸无情。她自嘲一笑,淡淡道:“你,在威胁我!” 南宫晔目光直视着她,冷冷道:“你没听错!本王是在威胁你,你待如何?” 莫残歌大步上前,很自然的将她护在身后,对南宫晔冷声道:“她不会跟你走。” 如陌望着护在她身前的高大背影,心中一阵酸涩。她早已知晓残歌为何要留在她身边,但她装作不知情,只因她心中早已住进了另一人。而此刻,残歌并不知她已失去武功,却仍然不自主的护她在身后,这种潜意识高于理智的行为,才是心底最真实的感情。可是现在,即使残歌武功再高,也带不走失去内力的她。 如陌对着南宫晔淡淡道:“我跟他回去。” “你……”残歌经年不变的冷俊面容,充满了惊讶和疑惑。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可以被人威胁的人,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因为别人的性命而妥协。“为什么?” 她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莫残歌,轻声道:“残歌,易语之于我,是知己,也是亲人。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了,请你帮我照顾她。”她早料到南宫晔有可能会来。从南宫晔那晚的试探中,她就已经知道他对一切了如指掌,可悲的是,她明知是他刻意的试探,还是不由自主的走入了他为她谋定的道路。这也是她为何只带了莫残歌来的原因。 其实,她还是愿意相信,南宫晔的心底对她是有着深厚的感情,一如她对他,一边隐瞒,一边又期盼,在矛盾中愈陷愈深。 望着他二人的低语,如陌面上的关怀之情溢于言表,南宫晔只觉一股酸涩的苦闷之气自心底升起,她怎能对他以外的男子露出关怀之情!盈满怒火的双眸望着那个十分碍眼的男人,傲声道:“莫残歌,你以为有烈焰神功护身,本王便不能奈你何?这五万人的箭阵,即使是铜墙铁壁,也一样能射穿。何况是人!” 如陌转头道:“我跟你回去,让他们走吧。”她说罢抬步向他走去,却被莫残歌抓住了手臂。她回头看他,刚毅冷峻的面容带着挽留,一贯冷漠低哑的嗓音充满了感情,道:“你若不愿,莫残歌即使拼了性命,也会保你周全。” 如陌冲他微微一笑,很真诚的望着他,道:“残歌,自今日起,你我之间的十年约定,一笔勾销。” “为什么?”这是第二次,她说要取消约定。她不知,那约定是他对生活的全部期盼。 “因为你,为我做的已经太多,多到我承受不起。”望着他的冰眸,闪动着受伤的神色,她心有不忍,可她必须如此,因为她留下,他今日必死无疑。她的心,是从何时开始,变得越来越软了?也罢,将死之人,多为身边的人做些事情,有什么不好呢? 莫残歌的冰眸中溢满深情,道:“是我自愿的,不需要你的任何回报。” 正因为他的不图回报,才更令她心生不安。他默默的守护与支持,只会令她的心越发的沉重无比。 莫残歌又道:“你的身份已揭穿,再回去,他不会善待于你!他不可能,容忍别人的欺骗和利用!” “我知道!”她心里早已有了准备,已是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南宫晔望着抓住如陌手臂的那只手,目光顿时化为利剑几欲要将那只手砍了去,心中酸涩难言,眼中砰发的怒火似乎要将周围的人燃烧成灰。“如陌,本王耐心有限,你,若再不过来,本王便下令放箭了。” 如陌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再扫了眼四周,对莫残歌苦笑道:“残歌,你好好看看这四周,数万之箭齐发,你认为,你带着我,能出得去吗?你可知,如今的我,已不是那个拥有两大神功的魔宫宫主。我已失去了内力,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女子。你还有信心,安全地带我离开吗?” 莫残歌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不可置信道:“你,和他……” 她毫不留情的给他一个确定的信息。“是!” 莫残歌拉着她手臂的手,慢慢滑下。她爱他,爱到连一身武功都可以舍弃!他还有什么可期盼的! 如陌刚走了两步,身后又传来莫残歌低哑的声音:“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十年之约,我会一直遵守,只要是你的愿望,莫残歌,竭尽所能,为你达成。” “谢谢你,残歌。”但是她,已经不需要了。只稍 微顿了一顿,没有回头,径直朝着南宫晔走了过去。刚走到他面前,南宫晔迅疾出手,握住她皓腕。她的心,顿时凉了个彻底。只因他的指尖,捏住的是她的脉搏。他以为,她还是那个武功高强的魔宫宫主么? 南宫晔望着她,眸光复杂中透着冰冷,苍劲有力的声音响彻整个绝情谷。“放——箭!” 刹那间,四周的箭皆离弦,如春日细雨般,铺天盖地,向着谷中之人席卷而去。 如陌身子一震,连忙质问道:“你不是说,我跟你回去,就放了他们?堂堂辰王,竟也会是自食其言?” 南宫晔冷笑道:“本王只说过会考虑放了他们,没说一定会放。”他本想放了,但方才见他们亲密的动作,他便一阵气闷。莫残歌看她时,眼神的含义,他再明白不过。他的女人,岂容他人觊觎! “你……”望着谷中的众人一一倒下,唯有莫残歌还在拼力抵挡。一阵阵的箭雨从四面八方朝他疾驰而去,他烈焰飞速舞动,在周身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坚实护盾,所有的箭在靠近他时皆纷纷落地。只是,如此下去,他的功力迟早要耗尽。 到那时,便难逃一死。 她镇定下来,不能让残歌因她而死,那将会成为她一生的遗憾。再望向南宫晔时,淡然的面容满是坚决。“放了他!如果你认为我的欺瞒伤害了你的尊严,那么,只要你放了他,我便随你回去,任你处置。否则,即便是死,我也不会接受你的惩罚!”他不会让她死,她相信自己的感觉。 南宫晔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变,心,疼痛难当。捏着她的手指加了几分力,凌厉的目光中,几分震惊,几分伤痛,还有几分犹豫的挣扎。叫他如何相信,他爱的女人为了另一个男人,竟用自己的性命相要挟,只因他对她有情。她知,除了她的性命,再无任何可能,让他妥协。望着她美眸中坚定的神色,一字一句如千斤重担般。“你,为了他,竟然用自己的性命要挟本王!你以为,本王会在乎,一个将本王真心放在脚底下践踏的女人吗?”他说完用力甩开她的手,望向被箭雨包围的莫残歌。 践踏他的感情?!他是在说她么?因为她的离开带走了沙仲,所以,他便如此恨,觉得她不可原谅?是呵,那是他寻找母亲的唯一线索。而她,只考虑到不能让他知晓他母亲已不在人世,却忽略了,她如此作为,在他的眼中,已形成了背叛的事实。他说不在乎她,真的不在乎吗? “你真的不在乎吗?若不在乎,为何明知我的身份 ,却要假装不知?若不在乎,为何要用自己的性命来试探我对你的感情?若不在乎,你就不会带着五万大军来此,只为让我同你回去……” “够了!”南宫晔厉声打断,她定要将他的心剖开晾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他再无处可藏?而她,明明知道他的心,为何还要背叛他? 如今,竟然,将他的情,当做是要挟他的筹码! 从不曾对谁敞开过心扉,生平第一次,为她!而她回报他的却是致命的一击。如此残忍,他,还要爱吗? “好!很好!将本王的在乎,当成是要挟本王的筹码。陌儿,你,真的很……残忍。”一次背叛还不够,还要在他的心里狠狠地捅上一刀。这,便是他爱的女人!当他盈满痛意的双眸转为坚定的冰冷,出口的话语再没有丝毫的感情。“你说要跟我回府,接受我给你的惩罚。好,到时,不要后悔!” 仅此一次,他接受她的要挟。从此,他再不会对她柔情以待。他会给她最残酷的惩罚,让她跪倒在他的脚下,为她的所作所为向他忏悔。 今日这笔帐,他会让她一并偿还。他怎能让她死,她必须活着。只有活着,才能体会到背叛的痛苦,才能承受他赐予她的惩罚—— 第四十六章 惩罚 辰王府,朝翔苑寝室。 精美的屏风外面多了一张简单的小榻,那是南宫晔命人为如陌所准备的,他要她看着他夜夜春宵。 她静静的立于屋中,一脸淡漠,她从未想过,他给她的惩罚,竟是……南宫晔轻袍加身,斜靠着雕花大床,敞开的领口下露出结实的胸膛,性感的魅惑。怀中搂着一个女子,轻纱蔽体,酥胸半遮半掩极尽性感妩媚,正是昔日伺候她的丫鬟水月,趴在他的身上有意无意的摩擦,引起他发出阵阵轻笑,唇在她的脸侧流转,温言轻语调笑,视如陌为透明。 “月儿,你真是个美人儿,本王从前怎就没发现。” 水月娇笑道:“王爷眼中只有辰王妃,哪看到得奴婢呀,但只要王爷喜欢,奴婢愿意永远留在王爷您的身边伺候王爷。” 南宫晔两个手指轻挑的勾起她的下巴,笑道:“好。月儿以后不必自称奴婢,从今日起,你就是本王的月侧妃,以后你就是本王的宠妃,可好?” 语未落,手已经抚上怀中娇儿的柔软。 水月哪儿经得起他的肆意的挑逗,整个身子顿时绵软无力,双手紧紧攀附着他的身子,娇喘不息:“妾身……多谢王爷。” 这就是南宫晔对她的惩罚么?用他同另外一个女人的亲热来惩罚她的欺骗和背叛!惩罚她为了另一个人以自己的性命相要挟!如陌好想笑他的幼稚,用如此最愚蠢而低级的方式来伤害她。可是,她,笑不出来,只因这么愚蠢的方式真的伤到了她。 即使强迫自己对此不听,不看,可是那淫耳乱语却那么清楚的进入,心真的是……好痛。 南宫晔,他定是要用此种方式来报复她么? 如木偶般侧过头看向窗外,不知何时已下起了雨,不知黑夜中的雨与白日可会有不同,她忽然向往,若能站在雨里,是否就听不见他们的调笑,听到不到他对其他女人吐出的温言细语,看不到他们火热纠缠的身躯? 南宫晔斜眼看她,见她侧着头看着外面,沉声道:“如陌,不要想着离开本王,否则,本王会不惜一切代价,杀尽天下所有与你有关之人。你可明白?乖乖待在本王身边,为你所做过的事情赎罪。” 言语时未正脸对这如陌。手在水月身上来回的摩擦,轻笑道:“月儿,你的身子好软。” 赎罪?她做了什么需要向他赎罪?!她所做的,不过是为了他。她不需要他能理解,但他也不应如此对待于她! 水月娇声道:“王爷……你取笑妾身!”接着又是一阵娇喘连连。 “本王就喜欢你这样儿,今夜,本王就让你成为本王的女人。”他边说着边拿眼角扫向如陌,只见她面色一白,美眸中闪过一丝伤痛。他勾唇残忍一笑,她也会伤也会痛?但是陌儿,这才刚开始。 水月媚眼瞟过如陌含羞道:“月儿愿意。” 然后慢慢的转头看向如陌,小手轻推南宫晔,却如娇弱无力的拂过,撒娇道:“王爷,王妃她在这呢!” 南宫晔笑对着她,轻快说道:“月儿不喜欢吗?” 水月把脸埋入他的怀中,轻轻说道:“只要王爷喜欢,只是担心王妃……” 南宫晔冷冷打断,已有一丝不耐:“担心什么?你只管做好本份之事,其它的,自用不了你担心。” 水月抬起头,看着他眼中的戾气,忙应道:“是,妾身谨记王爷教诲。” 南宫晔这才放柔了声音,笑道:“还不快过来为本王更衣。” 唇勾起邪魅的笑,眼底却是不变的寒意。他痛,她自然要陪着痛。 怎么可以看她一脸的冷淡,在那无动于衷,怒火蔓延在严重燃起毁灭的青焰。 他一个起身,扬手推开水月,一步一步向她走去,她却听到那砰然的脚步声踩在她的心中,不知他又要如何,直觉的恐慌于他眼中疯狂的火焰。 却无法后退一步,他的手就这样捏住她的手臂一甩,她的身子顿如狂风下的残花吹起又重重的砸在那雕花大床之上,砸落了一床的明黄色床幔,书画出一瞬的流水行云,最终的姿态却是绝望。 铺着柔软锦被依然在这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撞击声响,疼痛从脊椎骨处伸展出来,用力咬住的唇齿,把疼痛忍成只有自己听到的闷哼,脑中的昏眩,眼中的凌乱银光。心中却是那么的清楚,好痛,身心皆惫就是如此吧! 南宫晔俯在她前面挥手间,她的衣衫片片飞舞,渐渐裸露的身体下是感觉寒冷的心。 她大惊,他南宫晔究竟想做什么?慌忙扯过床幔遮住裸露的身子。怎知,她的动作更是惹恼他,一把扯过床幔,禁锢她的双臂,不允许她的任何反抗。 “南宫晔,你究竟想怎么样?”双眼怒视,恐惧掩盖在最深处,强装上的镇定,脆弱的不堪一击。 他冷笑道:“想怎样?是你说,只要本王放了莫残歌,你便任本王处置。现在 ,后悔了?” “你……”她未完的话淹没在他狂肆得虐夺中。狂乱中,是谁咬破了谁的唇,一股血腥味在两人的交缠的唇齿间肆意蔓延。她拼了命挣扎,却撼动不了他半分,失去了武功,她竟变得如此无用。 他的吻一路往下,她为自己渐渐升起的渴望而感到羞愧,却无法抗拒。她怎能在这种情况下与他……南宫晔忽然顿住,双眼直直看着身下染上粉红的身子,迷离的水眸,心中却满是懊恼。 水月肆意的挑逗都无法让他升起一丝欲望,而他的身体,却在撕扯她的衣衫时就已经有了反应,狂热的燃起,令原本只想羞辱她,折磨她的动作变成了对她的强烈渴望。他不要,这种无法驾驭的冲动,令他惊恐,怎可以为这样的她再失控。 迅疾的离开她的身子,一脚将她踹到床下。拉过呆愣一旁的水月,把被她引起的欲望尽数在水月的身上发泄。 而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是如陌早已痛到麻木的身体。为何心还没麻木,一次比一次强烈的撕痛,好似要把她四分五裂。 他突然停下动作,转过头紧盯着如陌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的话语如一把锋利的剑要深深刺进她心底最柔软的方块。“本王的爱妃,你可看仔细了,多跟月儿学着,以免将来再伺候本王时,还同那夜那般生涩无味。” 他当真是残忍无情!羞辱她还不够,还要用如此狠绝的话语伤她的心。让她亲眼看着他与另一个女人在自己面前欢爱,让她向另一个女人学习欢爱的技巧?这便是她深爱的男子! 心,似被强硬的撕裂开来,刻骨的疼痛迅速蔓延……生涩无味?!这便是她为之失去武功最终的评价!她的手,不自觉的握紧。 南宫晔,他究竟要将她置于何地?究竟——是谁将谁的真心,放到脚底下无情践踏? 她紧攒双拳,指甲陷入娇嫩的掌心,洁白染上艳红,凝结成珠滴滴落下,那是她滴血的心开出的一朵朵孜然绽放的花。再没有比这更残酷的惩罚!南宫晔,在用她亲手奉上的刀凌迟她放下防备的心,一刀一刀……欢爱的糜烂的味道充斥鼻尖,令她只想呕吐,抓起地上破烂不堪的衣衫套在身上,急步而出,再也无法停留半刻,这是仓惶的逃离。她,最终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雨水砸落在她的脸上和她毫无防备的单薄背脊,浇灭了燃起的激情和渴望。 那响彻天际的雷鸣,为何仍掩盖不了回荡在耳边的低喘和娇吟?天边耀眼的紫 色闪电照亮了半边天空,却照不到她暗沉的内心。 颓然跌坐在地上,忽然间好喜欢这雨,在雨中,没人能看得到她喷涌而出的眼泪,和她悲愤心碎的无声哭泣。 喜欢黑夜,在黑暗中,无人能看穿她倾泻流转的脆弱,可以不必用笑容伪装出快乐。 握拳的双手砸在青石砖上,雨水顺着她的肌肤在地上宛然成线,血丝交杂是在黑暗中无人看到的绝望姿态,用力仰这头,雨水冲开她脸上粘着的黑发,穿过她洁白纤细的玉颈,紧绷的线条拉出她最脆弱的伤痛。张开的唇,形成最悲愤的呐喊姿态,却无一丝声响。 这是无法言语的悲伤,这是郁结心中的悲痛,这是无声的孤独的一人宣泄,这是一出名为情殇的哑剧,却不知何时才是落幕—— 第四十七章 微澜之死一 雨停。清晨的第一束光,照亮天空,如陌只觉得筋疲力尽,缓缓走进屋子。看屏风一侧的地上,凌乱散落的衣裳,她眸光微闪,却再无波澜。径直在小榻上躺下,感觉十分的疲惫,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屏风后,南宫晔凭窗而立,眉间紧蹙,星眸暗沉。他以为看着她痛苦,他便会觉得畅快,可床前地上遗落的血花,为何让他的心痛得快要窒息。她雨中的背影,纤细而单薄,令人心疼,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可他不能,他是南宫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能随意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他不能如此轻易的原谅她的欺骗和利用,更不能容忍背叛。他永不能忘,她为了另一个男人,以自己的性命相要挟,那是对他的感情,最大的侮辱。 回头望了一眼雕花大床上熟睡的女子,眼中厌恶顿显,自行穿好衣裳,步了出去。路过屏风外的小榻时,他顿了顿脚步,那绝美却满是疲惫的容颜,吸引着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欲抚平她紧皱的黛眉,却停在了半空。 他在做什么?!合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再吐出,然后快步离去。 如陌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叫她,撑开沉重的眼帘,却见到沁贞一脸担忧而焦急的神色。皱眉道:“沁贞,不是交代过了,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再来王府,宫中有事,一律交由卓长老处理。” 沁贞低头道:“属下知错,属下一时情急,就……” “什么事?既然来了,就说吧。” 沁贞抬头急切道:“小姐,微澜不见了!” 如陌一怔,问道:“她不在朝惜苑?你去看过了?”见沁贞点头,略微沉吟,冷笑道:“南宫晔为掌控我,竟将微澜藏了起来?!”他不知道吗,若她真要走,一个微澜又如何能阻挡得了她的脚步。 “我知道她在哪里。”一道娇柔的嗓音响起。 如陌朝来声望去,只见水月一身华装姗姗而来,清秀的面孔化了浓重的妆容,眉间尽是妩媚之气,对着她微微行礼。名义上,如陌是王妃,而她是侧妃,并且南宫晔还未正式娶她。 沁贞连忙问道:“她被关在哪里?” 水月只是看着如陌,对于沁贞的问题,仿如未闻。沁贞急了,伸手就去抓水月的手臂,却被水月一个闪身给避了去。沁贞大惊道:“你会武功?!”她与水月一同伺候过如陌,竟没发现她会武! 如陌望着她的眼睛,淡淡道:“嗜血楼左使巫临月,可不只是会武 ,且是武林高手。” 水月面色顿变,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如陌淡淡的笑了笑,道:“因为你接连三日的嗜血魔音,精心为我准备的那碗能让伤口恶化的药,以及‘无意中’带我路过的花柳巷,还有在我中了媚毒之后,南宫晔的及时赶到。” 巫临月心中一惊。“你那时就已经知道,为什么不揭穿?难道那晚的魔音,也是你破的?不对啊,魔音只有拥有三大神功之人才能不受控制,你为什么不受影响?” “若揭穿,如何能查出你背后之人?”如陌扫了一眼布满血痕的掌心,状似随意道:“你为了南宫晔,背叛了嗜血楼,可惜了巫邪,到死都不能瞑目。” “你说什么?”巫临月睁大眼睛,仿佛不敢置信,立即向她冲了过去想要确认,却被沁贞拦住,她二人武功相当,巫临月只好做罢,眼中有着明显的惊痛,激动道:“你说他死了!怎么死的?是你杀了他?”他身负煦和神功,怎么可能会死?! 如陌并不答她的话,只自顾自道:“听说巫邪有个妹妹,是你吧!为了他,背叛自己唯一的亲人,值得吗?我很好奇,煦和乃金国振国神功,历代只传皇族继承人,巫邪既不是金国太子,何以习得煦和神功?”据她所知,金国太子好好地待在金国,绝非是巫邪。 “值不值得?!”他也问过同样的话。巫临月目光顿显茫然,仿佛痴了般。过了许久,方平复过来,望着如陌笑了起来,那笑容竟有些诡异,道:“你想知道那个假的辰王妃在哪?我告诉你。她被王爷废了武功,扔到军营做军妓去了。” 如陌一惊,还未来得及确认,沁贞已经抓住巫临月的手臂,惊道:“你说的是真的?军营,哪个军营,在什么地方?” “北郊的护国军。” 沁贞回头看她,期盼道:“小姐……” “巫临月,你说的是可是真的?” 巫临月笑道:“不信可以去问依颜,虽然王爷封锁了消息,但如果是你去问,她一定会说。军妓可不是好当的,这都第三日了,也不知还活没活着。” 如陌心中一震,微澜跟着她已有三年,不只对她忠心耿耿,更是以性命相交。若她真被南宫晔废了武功,扔到军营做了军妓,那她便有着无可推脱的责任。看巫临月也不似说假,再看沁贞焦急的面容,再不犹豫,带着沁贞就出了王府,门口侍卫未加阻拦。 巫临月望着如陌的背影,目 光射出怨毒的神色。口中低喃道:“哥哥,你为了她,真的舍去了性命,你问我值不值,那你的性命,牺牲的可值?不过,你放心,临月很快就会为你报仇。” 如陌叫了辆马车,两人朝着北郊疾驰而去。马车的颠簸,令她感到头有些晕眩,眼皮异常沉重,浑身乏力。定是淋了一夜的雨,未得到很好的休息所致。她强打起精神,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便来到一座肃穆庄严的军营门口,里面传来激昂而振奋人心的口号。 沁贞先下了马车,门口的守卫见来了个女子,便叫道:“你是什么人?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速速离去。” 沁贞道:“我们找三日前送进来的女子。” “女子?军营里只有一种女人,那就是妓,你一个女子,找她们有什么用?”说完周围的几个士兵哈哈大笑。 沁贞顿时刷红了脸,恼怒之极,正欲动手,被如陌喝住。那些士兵一看如陌都愣住了。白衣胜雪,长发轻舞,绝美的脸庞,出尘的气质,让人觉得多望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她,莫不是仙女下凡!他们还从没见过如此美人,不由看痴了。直到沁贞大声咳嗽,他们才缓过神来。笑着问道:“这位小姐来军营有何贵干?” 沁贞道:“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是来找三日前送进来的女子,你快说,她在哪个营帐?” 那守卫望着如陌道:“你们还是别找她了,找到也没用。进了这里的女人,多半都是出不去的。这位小姐,看你也应当是有身份的人,还是快快离去吧。” 沁贞道:“还算你有点见识,我们家小姐可是……” “沁贞!”如陌厉声打算她,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不必暴露身份。再转头对那守卫温和道:“请问齐先生可在里面?”护国军归南宫晔掌管,齐澈是辰王府幕僚,在护国军中充当谋士的角色,虽不是每日都来,但也可碰碰运气。若他在,她便可省了一番功夫。 见守卫兵点头,又道:“麻烦通禀一声,就说是……故人有要事找他。” 那人倒没再说什么,便进去禀报了。不一会儿,就见齐澈走了出来,见到她,身子明显一震。 如陌先开口道:“齐先生,微澜……她还好吗?我想见见她。” 齐澈望着她绝美的面容泛着不似正常的红润,脚步虚浮,神情极为疲惫,心底竟隐隐有些疼。面对她的请求,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历来军营之中,女子禁入,可他,怎忍心拒绝于她! 第四十八章 微澜之死二 齐澈终还是带着她进去了。有他的帮忙,寻了几个地方,得知微澜被送进来的那夜便让人给带走了,说是上头的命令,让她去伺候几位将军,便再也没回来。 如陌心中一惊,一种不安的微妙感觉在心中冰冷的蔓延。直到此刻,这才终于相信了微澜真的被南宫晔废了武功,扔到这里做了军妓。她的欺瞒当真如此可恨吗?可恨到要给予与此有关之人比死更残酷的惩罚。 在齐澈的命令下,那人带着他们绕便整个军营,最终在最偏僻的后山一角找到了人。 如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看到的景象……那景象比看到南宫晔与巫临月在床上翻滚纠缠更让她难以接受。空荡冰冷的地面,浮肿变形的五官,淤血在唇角流连凝结成线,残破不堪的衣衫看不出原色也无力掩盖什么,原先女人洁白美好的身体,却是青紫交替,暗红的血失了水分落在身上,如同阳光在午后穿过枝叶后落下,破碎、斑驳却无处不在。没有遮掩的下体,新红缓慢的覆像旧色……惨不忍睹又怎能形容其万分之一,她无法相信,躺在那的是昔日武功高强的魔宫四使之首?是那个冷静而坚定的对她说愿将性命交付于她的微澜! 齐澈撇开了头,看着脚下的野草,却无法平静下来。 如陌单薄的身子在风中随着衣摆晃动,沉痛的闭上染上悲伤的双眸,无法再多看一眼,可这噬骨的痛却在心中纠结,把她拖到最冰冷的世界。 “微澜——” 沁贞回过神来,带着哭腔叫着跑过去,脱下外衣罩在微澜的身上,感觉到她游丝般的气息,心中有着庆幸,她还活着。“是谁做的,我要杀了他!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躺在那的人却只是缓缓睁开迷蒙而空洞的双眼,看到了渐渐走来的如陌,眼中升起一丝光亮,牵了牵唇角,却任她如何努力,也牵不出一个微笑。她十分费力的想向如陌伸出手,手指颤抖弯曲,却再无法继续。微弱的声音如晚风吹过飘零的落叶,想要努力,却只能颤抖着断续绵软无力诉说:“小姐……微澜终于等到……您了……” 如陌握住她莹白却满是伤痕的手,望着她曾经沉静自信,如今只剩下空洞苍茫的双眸。耳边还听到那日她说:“属下愿为小姐做任何事,不觉得委屈。微澜的命是小姐的,小姐若需要,可随时拿去。”心中遽然痛了起来,声音卡在喉咙里,半响才柔声对她道:“微澜,我来带你回去了。” 微澜几不可见的摇头道:“能再见到……小姐,微 澜已……已心满意足。” “别说话,我们回去,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再说。” “不!小姐,我没……时间了……”若不是凭着这股信念,她早已经死去,她一直坚持着,只为再见如陌最后一面,完成心愿。“微澜有……有一个心愿……请小姐……答应……” 如陌望着她唇边牵出微笑,眼中不见泪花却是满满的水色,轻轻的点头:“好,我答应,我答应!” “微澜的命……是…小姐的,微澜……不想这么…死,希望小姐能……亲自收回……我的性命,这……这是我……最后……的愿望……请小姐……成全……” 如陌身子一震,微澜的愿望,竟然是让她亲手杀了她!这便是她希望的吗?她是想让她永远记住她。她以为,在过去的岁月里自己的心已经被磨够狠,够硬,够冷,但是还是不够,她会悲会痛,会在乎真心待她的人。微澜于她从来都不只是个下属,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微澜都能轻易读懂。三年来,微澜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全心全意为她。即使十年来杀人无数,却叫她如何对她下得了手? 可是,微澜的目光是如此的希翼和渴求,最后的心愿么,她却只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 “微澜只……只想自私一次……小姐……求你……” 沁贞早已泪流满面,猛跪在如陌身边,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却在如陌的心中响起。 恭恭敬敬的向如陌磕了一个头,递上随身的剑,带着执拗的神色,目光坚定道:“沁贞肯请小姐,成全微澜的最后的心愿吧!” 她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微澜只是为了完成心愿,而沁贞却是在逼她为微澜报仇。只有她亲手杀了微澜,今日的一切就会铭刻在她的骨血中,放下再无可能。南宫晔,他为何能如此残酷,将她逼至如今两难的境地! 齐澈过来为她把脉,心中大惊,她已筋脉尽断,不禁拧眉,即使要费她武功,也不至于用如此狠绝的手段。要想再习武是不可能了,但是保住一条命还是有可能。“先带她回去,还有得救。” 微澜微微摇头。如陌从她眼中看到死灰一般的寂然,便明白了她不可能再活下去,也许齐澈能救得了她的身,却无人能救赎她的心。 慢慢掉转头望向沁贞,她手中的剑,在阳光下闪着寒冷的嗜血光芒,仿佛在渴望着她的执起,进入地上那凄惨绝望女子的身体。 那把剑在她手中有如千金般的重量 ,闭上双眼,心痛到麻木,一片空茫……最终,剑刺入肉体的声音,勾出世间最哀伤的曲调,飞溅的鲜血,成就了这阳光下最绚丽的落红……一滴泪水,晶莹剔透却饱含所有的情感,是留恋,是不舍,是心疼,是无力挽救的悲伤……划过绝美消瘦的面颊,滴落在微澜渐渐涣散的双眸。 “能得…小姐……一滴泪……微澜此生…无憾……”微澜唇角最终勾起的竟是那样幸福和满足的微笑,仿佛藏起了世间最宝贵的礼物。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几乎听不见,却仍然艰难的开口:“如…陌……我……爱……” 她终是闭上了双眼,带着那未完全的爱,和那未能倾诉的遗憾。在这烈日之下,将亘古不化的坚冰,深深的植入了她爱的那名女子的内心最深处。 如陌紧紧抱住她渐渐冰凉的身体,脸颊贴上怀中之人的额,目光望向远方,无比的悠远苍凉,唇轻颤着低喃:“我知道!微澜,我一直都知道!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是她,害了她。欠她的,此生却再无从偿还。 微澜,因她,而死!死在她的手下,死得如此凄惨而又如此的满足! 她说:得小姐一滴泪,此生无憾……她说:她爱她! 如陌贝齿扣着薄唇,深深陷入,悲痛的闭上双眼,悲伤却在心中肆意蔓延……南宫晔,他的心,究竟有多狠有多残忍?伤她至此,他可满意了? 如果是她的爱,造就了这一切,那么,她现在收回,是否来得及?是否可以就此停住伤害的前进……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起身,即使动作非常缓慢,却仍感觉到一阵陈的头晕目眩,身子就这么向一边倾斜倒下。齐澈连忙接住她,隔着衣衫仍能感觉到她肌肤的滚烫,心中一惊,忙覆上她的额,又搭上她的脉,果真是风寒,且已寒气入体。正欲将她抱起,却听一道响亮的声音传来——“拜见王上,拜见王爷!” 齐澈顿住,回头望去,南宫傲与南宫晔正往这边走来,身后跟着的是营中的各级首领,以及一些将士。不禁暗惊:怎的如此巧合!他不记得南宫晔今日要来军营! 南宫晔走近后,看到背对着他的是齐澈,以极为暧昧的姿势怀抱着一个看不见面容的白衣女子,不禁皱眉。 南宫傲不以为意的笑道:“齐先生这大白日的就耐不住了,待回了宫,孤多赏几个美人给你送过来便是。” 这时,跪在地上的沁贞猛地抬头,望着南宫晔的目光充满仇恨,似是恨不 能立刻将他千刀万剐,她捡起地上的剑,紧紧握在手中,慢慢起身,风吹过,扬起她的衣摆带着肃杀的气息。 南宫晔一见是她,心中一惊,连忙望向齐澈怀中的女子,难道是她……如陌挣扎着从齐澈怀中站了起来,此时此刻,她的眼中除了南宫晔,再也看不到任何人,她的心里,满是昨夜他与那个女人纠缠的身体,以及微澜临死前的惨像。她摇晃的身子,走起路来十分艰难,却仍一步一步脚下虚浮的朝他走了过去。那每一步,艰难而沉重,暗黄的土地她却只感觉到那浓稠的血液在脚下蔓延出深沉的颜色。 南宫晔一见她,脸色顿变,真的是她!这女人怎么回事,竟然跑到军营里跟他的属下鬼混?难道是为了报复他昨夜的惩罚?真是可恶!他才刚开始惩罚她而已,她就已经开始反击! 正在他恼怒,欲责问之时,只听——“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 尽管力度并不是很大,但足以令所有人震惊!众人望着眼前的绝色女子,不敢置信!这世上,竟有人敢扇辰王的耳光…… 第四十九章 断情一 南宫晔一时间怔住了,待回神后,整个人被一股羞恼的怒气燃烧,这女人疯了吗?竟敢甩他耳光,还是在军营之中如此多将领面前,令他威严扫地颜面无存! 南宫傲一改平常的邪魅,龙袍加身,十足的王者风范,尊华顿显。他锐利的目光直射向她,沉声道:“辰王妃,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南宫晔在封国的将士面前等同于“神”,她竟敢在军营当众甩了他耳光,这等同于将封国所有将士的颜面踩在脚底,即使南宫晔饶了她,其他人也不会同意。 这个女子竟然是辰王的王妃!跟在南宫晔身后的将领们这才反应过来,皆一脸愤愤之色,却又不敢冒然发作,只得观察着辰王的反应。 如陌对南宫傲的问话充耳不闻,她的目光始终盯住南宫晔的眼睛,似痛似怨,似悲似恨。 南宫晔紧紧捏住她的手,力度之大,甚至清楚的听到骨骼的咔咔作响,令她毫不怀疑也许下一刻她的手腕就会碎掉,可是,那又如何?她突然想懦弱一次,同微澜一样,死在自己爱的人手中,那会是何种滋味。想起微澜幸福而满足的模样,她竟有些羡慕,甚至是向往。坚强了十年,十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为活下去而拼尽全力,可结果呢,她神功大成,杀了那个魔鬼,登上了魔宫宫主之位,拥有了富可敌国的宝藏。又如何?仍然要面临无法逃脱的死亡,仍然会经历如此刻骨的情殇。 她只觉得好疲惫,疲惫到令她想要休息,从此一睡不醒。 南宫晔阴鹜的双眸眯起,沉声道:“你这女人是不是疯了?竟敢私闯军营,勾引我军谋士,躲在这行苟且之事,还敢扇本王耳光,你这是在找死!” 一挥手,她的身子如断了的弦,急急的弹出,白色的身影于空中划过的一瞬,在天地苍茫间留下一道绝然的伤痕,烈日之下,印在地上的优美而哀伤的深色,终与空中的人儿重叠,扬起的一片尘土,在空中盘旋着,诉说不为人知的隐痛与心酸,最终归隐成了一地的没落。 齐澈与沁贞大惊,慌忙飞奔而去。 沁贞不可思议的望着她口中涌出的鲜血,她虚弱的身子,仿如遭受过暴风烈雨的破碎花瓣,随风抖动,奄奄一息。 “为什么?”她不明白,小姐神功盖世,是她眼中的神,是她一生引以为傲的主子,可是,为什么,她会受伤?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要任辰王随意欺凌,不为微澜报仇? 如陌又一口血溢出,笑得凄然。她还活着吗?南宫晔终究控 制了力道,留着她做什么,继续折磨,继续伤害? “沁贞,你走吧!我不想……你和微澜,落得同样的下场。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的主子,你自由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沁贞紧握剑柄的手微微颤抖着,幽怨而执拗的目光落在她唇角的鲜红,坚定道:“在沁贞眼里,小姐您,永远是我的主子。若有来生,沁贞也还是会选择跟着小姐,永不后悔。我不能忍受小姐被人欺负,即使是小姐爱的人,也不行!”说罢决绝的站起身,举剑便朝南宫晔刺了过去。如陌阻止已是来不及,一口气没喘上来,便昏了过去。 不等南宫晔出手,长风与营中将领已执剑迎上。 南宫晔怔怔的望着被齐澈慢慢扶起的女子,望着他的掌心贴着她的后背,用内力为她疗伤。他万分疑惑,她为何不反抗,从前为不暴露身份,如今却又是为何?幸好他控制了自己的力道,否则,他不敢想象……为何面对这样一个女子,他还是要如此心痛。她的欺骗和背叛,他为了另一个男人拿他的感情做筹码,她与齐澈的暧昧,她给他的耳光,这还不够吗?她究竟把他当成是什么了?他又为何还是会为她而痛? 片刻之后,齐澈收手,如陌缓缓睁眼,却在睁开的第一眼看到了沁贞的身子被一剑贯穿。 接着是第二剑! 第三剑……一剑贯穿心脏还不够吗?难道,定是要万剑穿心?那剑,仿佛贯穿的是她的心脏,痛到无以言喻。先是微澜,再是沁贞,接下来还会是谁?是她吗?真希望是她,那样便不用再继续承受那一次次加剧的心痛。 她回头来看如陌,弥漫水雾的灵动双眼,带着恼恨,带着无奈,喷涌而出的鲜血,仿佛书画一副单色的水墨,哀伤却是从薄纸之上刺出,尖锐的深重。 一贯清丽的嗓音再无一丝生气,带着沉沉的无奈,艰难的张了张口,却未能发出半点声音。但她的唇形,却清楚地传递了她想说的话:“小姐……我真…没……用……” 砰然倒地,圆睁的双目,诉说着她的不甘。风扬起的尘沙,带着血色的残红,盘旋在插满刀剑的身体之上,那无声的飘动,是为她年轻生命的哀叹。 如陌挣扎的起身,拖着无比沉重的步伐,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仿如落在刀锋之上,痛到想连呼吸一起放弃。 “您要是再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属下只好去请易阁主和莫阁主了。” …… “属下请求小姐,对自己好一些。” ……“在沁贞眼里,小姐您,永远是我的主子,若有来生,沁贞也还是会选择跟着小姐,永不后悔。” ……为什么她们不怨她不恨她?像她这样的主子,只会眼睁睁看着她们一个个死去,却无能为力。 望着仍插于她身上的利剑,如陌的眸在不断流淌的鲜血中印出一片猩红,伸手抚过她的眼,带着悲恸的嗓音低喃:“若有来生,我愿……与你们相见如陌。” 南宫晔望着伏跪在地上的人儿,周身被浓烈的哀伤所笼罩,仿佛排除了整个世界的存在,心中一阵刺痛。如果没有她的背叛,就不会有如今的一切,他们依旧可以如当初一般,他可以继续装作不知她的欺瞒。 然而,没有如果,这一切还是发生了。 正在他思虑间,只见她一个转身,白色的衣衫在空中扬起一道美丽却忧伤的飞舞,她手中的长剑带着沁贞未曾冷却的鲜血,刺眼的猩红在阳光下散发着诡异的带着黑暗气息的冷光,于剑尖泫然欲坠。 而她的剑,对准的是——他的喉! 第五十章 断情(二) 不待南宫晔回神,众将领们已团团将她围在中央,十数把剑对准的是她的心脏。 长风一直在犹豫,她毕竟是辰王妃,是王爷爱的人,因此,不敢轻举妄动,但若她真的要杀王爷,他也绝不会袖手旁观。营中士兵将领们才不管她的身份,他们只知辰王是他们心中的战神,绝不容许有人冒犯。即使是辰王妃也不行。 齐澈大惊,连忙阻止道:“且慢!”他快步走进被包围的圈子,对她道:“王妃,你这又是何必!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该更加珍重才是!你如此聪慧,如今怎就看不透?” 看不透?!正因看得太透,才更加的失望,更加生无可恋。 “齐先生不必劝她,她不只对王爷不敬,还想伤王爷性命,不配做辰王妃。今日,我绝不能让她活着走出这军营。”一名俊朗中略带粗犷的男子坚定道。他是护国军除南宫晔以外的最高首领,秦征。 “对王爷不敬,就是不把我们护国军放在眼里,我曲战第一个不答应!” “对!我也不答应!” ……他们都是九年前随南宫晔一同平乱边关的将士,在他们的眼中,王上的圣旨也没有辰王的一句话来得有效。一时间,士兵将领们的激愤之情顿起,似要立刻将她碎尸万段方能解恨。而她却仿若未觉,只冷冷地望着南宫晔变幻莫测的表情。 齐澈见他们情绪愈发的高涨,大有不杀她誓不罢休之势,心中更加不安,随即对南宫晔道:“王妃只是心中伤痛,一时冒犯,还望王爷……” 南宫晔冷冷的打断道:“本王的王妃如何不劳齐先生操心!来人,齐澈违反军令,擅自带女人进军营,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先带下去,容后处置。” “齐澈确实违反了军令,任凭王爷处置,毫无怨言。但——”齐澈望向如陌黯淡的双眸,再望了望南宫晔目光中的痛怒交织,顿时,万千言语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转身离去前,留下一句:“但王爷若真的伤了她,终有一日,后悔的……将会是您自己。齐澈,言尽于此!” 南宫晔心中一震,后悔吗?那不是他该有的情绪! 秦征久等南宫晔的命令不得,便开口道:“请王爷下令。”他话音未落,其他将领皆跟着附和。 南宫晔皱眉道:“都给本王退下!” 众将领皆愣,脱口道:“王爷……” “退下!”南宫晔望着秦征的目光变得凌厉,冷声道:“怎么, 本王的话不管用了?” 秦征一怔,连忙单腿跪地,低头恭敬道:“秦征不敢!只是……” 南宫晔沉声打断道:“都退下,此事本王自有主张。” 众人见南宫晔神色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只得呐呐退下,但目光始终盯住如陌,似生怕一个不注意,她会出手伤了辰王。 执剑对他,他们竟然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她只看到他冷峻的脸孔,其他的却是那么的遥远,如同隔着千万的薄纱,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身边众将领的怒眼,齐澈的劝解,指向于她的利刃她看不到也听不到。 直到齐澈被士兵带下去,直到南宫晔大步上前,而她无法动弹丝毫,他伸出双指夹住剑尖,稍稍一动,剑挣脱了她的手,带着星光在地上撞击出清脆声响,那一声金属声进入她的世界,轻纱掩去,她的目光轻轻落在剑上,再次感受到失去武功的自己竟是如此的无能,哀怨的清愁如同滴落水中的蜜汁,一点点的糜烂开来,开出名为哀伤的花朵。 她看不到南宫晔眼中的惊讶和心中的猜测,而南宫晔却为她从身体里糜散出来的哀伤心中隐隐牵动,他只能沉声道:“告诉本王,你把沙仲带到哪去了?魔宫宝藏的传说究竟是真是假?” 他的问题她只是沉默,轻轻抬起的双眼内满是如墨的深沉,里面是最浓稠的悲情,有对自己无力的辛酸。 看着那双眼,从前的自己希望在那双冷漠的双眼内染上情感的色彩,可是如今看到这双眼内溢出的情感,他的心却是针刺般疼痛。 声音软下,带着他自己都不明白的伤感:“你,当真想要我的命?在你眼中,连侍女的性命也比我重要!” 如陌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流露的挣扎,却只感觉到无比的讽刺,凄凉一笑道:“在你眼中,她们只是侍女,可在我心中,她们却是真心待我之人。你说爱我,而你的爱,甚至还不及她们万分之一,你,不配于她们相提并论!” 她竟说他比不上她们的万分之一?!“若不是你的背叛……” “够了!”如陌冷冷打断,嘲讽的笑道:“南宫晔,既然你认定那是背叛,那便是背叛!不错,我是利用了你,欺骗了你,背叛了你!我所爱的人只是十年前石屋里的那个少年,而你,只不过是我无趣时逗弄的棋子。” “你——!!!”南宫晔张着口,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整个身子僵硬如铁,每一块肌肉都透露出对于伤害的愤怒 。她,竟然当他是无趣时逗弄的棋子!她的话比她的执剑怒对更让他难以接受。她,背叛他还不够,竟然戏耍他至今!! 如陌昂起头,消瘦的下巴带着凄凉的决然扬起,望着他染痛的双眸,弯起唇角露出残忍的笑意,傲然道:“如何?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答案吗?被我说了出来,你便无法再自欺欺人了是不是?” 南宫晔,他也会痛呵!走到如今,既然爱无法成全,那便一起走向毁灭吧! 南宫晔青筋暴起的双拳,遽然张开,猛地掐住她纤细的颈项。眸中的痛渐渐被滔天的怒掩盖,不怒反笑道:“你以为本王真的爱你吗?本王寻你十年,只因你十年前的眼神与他相似罢了。就凭你,也配得到本王的爱?你做梦!” 好!很好!他的情仅仅是因为一个相似的眼神!这对她而言,比世间的任何一个笑话还要可笑。然而,可笑的却不是他说的话,而是她的痴,她的傻! 喉间突如其来的不适,令她出口的话语不再连贯。“你,想知道……沙仲的下落?他已经…被我用宫规处置……早已尸骨无存!你,想要……富可敌国的宝藏?若今日……我得以活着走出此地,我便将它……拱手相让与他国,让其化作无数的战马……踏破你想要守护的领土。让其化作……千万把利剑,斩杀……你想要保护的子民!” 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利剑穿破他的胸膛。眸中的怒火似要将她一起燃烧成灰,阴鹜的眼神散发着比利刃更寒冷的幽芒。“既如此,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他遽然收紧的手,令她渐渐呼吸困难,原本略带潮红的面容顿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色。她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绝美的眸光中甚至带着即将解脱的轻松。他心中狠狠一痛,她连死都不在乎,她究竟在乎什么?!猛地收了手,将她甩了出去,扬起一地的尘土。 她全身已无一丝力气。他为什么要松手,直接杀了她不好么?看着他带着众人过来,微微称其沉重的身体,她抬眸看他,一脸的淡漠。 还没来得及疑惑,他冷酷无情的话语已响起——“你想死,本王偏不让你死!”他的唇角挂着残忍的笑,对身后的士兵道:“这女人赏你们了,就在这儿办吧!” 一句话如惊雷般在众人心头炸开,众人面面相觑。望着地上绝美的女子,心中惊喜参半,却无人敢迈出一步。 她勉强撑起的身子,因他的残忍再次颓然倒地。睁大的美眸,空洞中竟映不出一物。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事实,他,竟然将她的身子当成对士兵们的赏赐! 他说:就在这儿办吧! “哈……” “哈哈……” “哈哈哈……” 谁能告诉她,情,究竟能伤人到何等的地步?为何,她的心,还没有痛到麻木? 她想放声大笑,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就这样无声的张着唇,仿佛在嘲弄自己的愚蠢。 秦征连忙上前道:“王爷,不如直接杀了她,她毕竟是您的王妃,这要是传出去……” “拿纸笔来!”南宫晔打断道。 不到片刻,便有纸笔奉上。南宫晔执笔急挥,在结尾处迟疑的用力压下一笔,一封休书已成。 南宫傲上前握住他的手臂,与他对视。作为旁观者,南宫傲将一切看在眼里,他的痛,他的挣扎,他的狂怒,无不为跌倒在地的女子,也只有那名女子才有这样的本事。不禁拧眉道:“王弟,你可要想好,莫要等将来后悔!” 南宫晔拿着休书的手几不可见的颤了几颤,指尖的用气似乎要穿透那薄薄的宣纸,望向如陌一脸的漠然,他用力的闭上双眼,眼帘遮住了他无法掩饰的痛,然而,紧蹙的眉却泄露了心底的挣扎。一扬手,那纸休书直扔她面颊。 如陌看也不看一眼,仿佛痴了般,一动不动。她的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看着那些人向她走来,竟然连动一动手指都感觉如此的艰难,颓然闭上了双眼。 南宫晔,比她想象的更加残忍无情! 微澜,她就是这样带着绝望的心情等待着不堪的凌辱! 而她,爱不得,求死亦不能! 当有人碰触她的身子,她忍不住浑身颤抖,前所未有的羞辱感令她恶心到想吐,却无力反抗。 她就那样眼睁睁望着半空中,飞扬的衣衫划出哀伤的一笔,绝望在心中无休止蔓延……当雪白的诱人呈现眼前,那些人再也顾及不了其它,只恨不能立刻……那肮脏的手覆上她的柔软,她只是缓缓合上双眼,任两行泪,划过眼角,湿了一地的尘沙。 “自今日起,就让我代替你好好珍惜你自己。”原来他,就是这般珍惜她的呵? “执手漫步夕阳下,比肩伫立霞影中。”那是他为她勾画的美好画面,如今,以这样狠绝的姿态,将她打入了比地狱更阴暗的深渊。 犹记得那一夜缠绵,他在她耳畔深情低喃:“我爱你!”而他的爱,不过是一把穿肠利剑,将她片片凌迟……心,被揪紧,再揪紧……终是一口血喷出,飞溅的鲜红,落花般妖娆刺目,斑斑落在心中。 “哈哈…” “哈哈哈……” 她终于放声大笑,那笑声是如此的无望而悲凉,仿佛要穿透了云霄。 那是一个痴心女子向苍天诉说的对爱情的绝望! 南宫晔心中涌起一阵恐慌。她明明武功高强,为何不反抗?她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对他无声的抗议!她在等他的妥协,等他的认输!看着她的衣衫被剥落,雪白的身体即将呈现,看着那些可恶的手覆上她的柔软,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飞速凝固。 “住手!”南宫傲望着那女子绝望的面容,再望向南宫晔焦急的眼神,紧攒的双拳,青筋暴起,已经频临崩溃的边缘。晔对她的在乎,早已经超越了他自己的估量。于是,他出声阻止。那些士兵不舍的拿开手,却没有起身,皆望向南宫晔。 南宫傲身旁的侍卫快步上前,手中的剑当胸一横,厉声喝道:“你们要反了不成?王上旨意已下,还不速速退下。” 他话音落,士兵们慌忙起身在一旁跪下磕头认罪。 南宫晔却好似松了一口气般。却听南宫傲道:“晔,你可还记得那日圣心湖你应的话?” 南宫晔身子一震,诧异的望着他。 “你答应等事情了了,便将她送与孤,不会反悔吧!” 南宫晔望向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女子,眼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平静,她微弱的气息,如同黑夜中淡淡褪去的烟火,毫无反抗的走向灭亡。是否只有如此,才能留住她的性命。 “王兄若喜欢,拿去便是!” 南宫晔,他说:拿去便是!如陌拢了拢身上仅剩的白色里衣,撑着地面挣扎着爬起,抓过地上的休书,那笑声怎么也止不住,纤细的身子在风中微微颤抖。原来她对他而言,一直都只是一件可以随时送与他人的物品。 南宫晔,她深爱的男子。她十年的爱恋,身心的交付,为此失去曾经在她看来重于一切的武功。她设计却是为他除敌,送与他她的宝藏,可倾尽一身,得到的又是什么?是他身心的背离,是铭刻骨心的伤痛,亲手拧灭她最后一丝光亮……情,果然不可信!从前是她,太过愚蠢!才子佳人,比翼双飞,执手偕老,那只是一种美好的憧憬,自己竟然 也去希翼,然而,事实苍白的道出生活。 也好!就这样吧!唯有死了心,才不会痛。唯有断了情,再无从伤害。 不再爱,也不去恨。 南宫傲见她似站立不稳,便让人扶着她,却被她冷漠的拒绝。烈日之下,她却无一身的干爽,而身子却是沉闷的似乎灵魂已经离开,为何即使被如此伤害,却还活着。 她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南宫晔的身前,绝世双眸如一潭死水般再也不见一丝波澜,深深望向他的眼,浮出淡然一笑:“南宫晔,我,不恨你,因为无爱……便不会恨!谢谢你的休书,从此,你我之间——再无牵连!即便有朝一日,你放下满身的骄傲与尊严,伏跪在我面前,我如陌,也断不会……再多看你一眼!” 说罢再不看他,毅然转身离去,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晃动,脚下却是那样的坚持。地上的影子被拉的细长,如同狂风肆虐后的痕迹,带着紧绷的残缺。 南宫晔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眸光破碎,心中慑然,他已经感觉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在消逝,却无法动弹一分,那样的无能为力。他想要拦住她的脚步,却找不到可以阻拦的理由。原先冲刺了众人愤怒的话语,如陌挑高而绝望的笑声的后山,现在寂静无声。 而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却始终在他耳边回荡。 她说,无爱,便不会恨! 只因,恨也是一种感情! ……她说,从此,再无牵连!即便他放下尊严,伏跪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终是失去了么,也许他从来都不曾拥有过。 “啊————” 南宫晔张扬着双手,衣袂在空中翻飞,发冠四裂,长发乱舞,尘沙顿起,漫天飞扬,带着千钧的力道,穿衫而过,划破了俊美的脸颊。 这一声仰天长啸,声震九霄! 这一场关于爱情的较量,终以两败俱伤,惨淡收场。 第五十一章 醒来 初夏的夜晚,隐隐浮现的闷热之气,笼罩着整个封国王宫。而王宫最偏僻的一座宫殿里,一名男子立在床前,凝望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绝色女子,目光中透着深情,而眸底却是深深的恨意。此人正是莫残歌。他握刀的手紧了又紧,突然转身朝门外走去。 易语连忙拦着他,问道:“残歌,你去哪?” 莫残歌顿住脚步,目光带着萧杀之气,一字一字如寒冰砸在青石板,冷气蔓延。“我去——杀了他!” 易语望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道:“现在还不行!她都昏迷了三日,又因受伤引发了蛊毒,虽然被你的神功震压住,但已经过去了一整日,还未醒过来,你这一走,万一有什么变化,谁来救她?” 莫残歌紧抿着唇,沉声道:“真想立刻杀了他!” “我也想杀了他!”易语眸中露出嗜血的光芒,恨恨道:“我曾经说过,若有朝一日,他负了如陌,我一定会不择手段的让他为此付出代价!但不是现在。” 莫残歌转身又走回床边,再度凝视那张绝美的面容,目光中悔痛尽染,声音有些飘渺道:“我真后悔,那日不该放开她的手。” 若不放开,也许他们会受伤,但她的心不会如此绝望,绝望到不愿醒来。 易语却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你还是会放开,因为你,还没有学会如何去拒绝她。” 莫残歌身子一震,他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但,从此刻起,他会慢慢学会遵从自己的心意。 易语走到门口翘首张望,口中低语:“齐澈怎么还没来,前几日这个时侯都已经到了的。” 说罢便走到院里子,正瞧见一个玄青色的身影朝着这边走来,她连忙迎了上去,人还未到,声已先出口:“齐澈,你怎么才来?为什么她还不醒?这都一整日了,到底怎么回事?” 齐澈望着迎面而来的紫色身影,她的身上洒满了月光,有一种柔美的味道,与白日里张扬的美截然不同。不禁心中一动,道:“这……” 谁知他刚开口,便被易语打断道:“什么这那,今天她要再不醒,我饶不了你!卓长老怎么收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徒弟。” “你——!”齐澈一愣,对她彻底无语。对于他在医术方面的造诣,连师父都赞叹不已。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有人说他无用!不由得气结,却也懒得与她计较,便昂着头,越过她直接进了屋子。 易语不在意的跟在他身后。只见齐澈掏出一个草药包,放到如陌鼻下,不一会儿便见如陌黛眉皱了皱,随后美眸缓缓睁开。 易语一喜,竟感觉鼻子酸酸的,不由自主过去紧紧抱住她。“你醒了,如陌。太好了,你昏迷了四日,吓死我了!” 如陌初醒,只觉得浑身无力,又被易语这么压着,更是连话也说不出来。 齐澈连忙拉开易语,说道:“她已经几日未曾进食,现在没有力气说话。我已经吩咐厨房备了粥,你去取来。” “恩。”易语点头,转身便消失在门外。 齐澈一愣,她竟然奇异的听了他的话,并且照做!此等情况,还是头一次。不禁有些惊讶。 莫残歌见如陌醒来,心中终是松了一口气。 片刻后,易语便端着粥回来,莫残歌正要去扶起如陌,却见齐澈已经坐到床边,将她扶了起来,让她的身子靠着他的,而他的目光中自然的带着关怀的神色,仿佛他们是相识多年的朋友。 易语喂她喝完粥,如陌这才有了点力气。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眸光黯淡,面上神色却异常的平静。淡淡的扫了一眼周围陌生中略带奢华的摆设,问道:“这里是王宫?” 见易语点头,她蹙眉道:“你们怎会在这里?” 易语道:“我们听到消息,就来了。这王宫里高手还真多,不过有残歌在,他们也拿我们没辙。后来,南宫傲出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同意了让我们留下来。而且他似乎对我的身世非常感兴趣,我懒得理他。要不是因为你昏迷不醒,我跟残歌早就带你离开了。” 如陌望着残歌,冲他浅浅一笑。又转向齐澈道:“齐澈,我连累你违反军令,他……” 齐澈笑道:“因你的病御医束手无策,所以,我没来得及体验一百军棍,便被召进了王宫。” 一百军棍,南宫晔够狠!如陌冷笑。 莫残歌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一句话未说,转身便往外走去。 易语忙叫道:“残歌,等等,我同你一起去。” 如陌黛眉轻蹙,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莫残歌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她的话。只是,握刀的手再次紧了紧,目光中带着决然,望向远处。 只听易语恨恨道:“我们去杀了南宫晔,他竟敢如此对你,真是该死。” 如陌眸光中一闪而逝的 痛意,迅速被掩了去。张了张口,道:“不必去了。” “你——”易语只当她舍不下南宫晔,当下恼道:“他如此伤你,你还想着他!我不管,我一定要杀了他。” 如陌却淡淡一笑道:“我不是为他,是为你们。南宫晔身负枯寒神功,虽然残歌的烈焰可与之匹敌,但辰王府高手如云,暗卫无数,你们如此冒然前去,难保不会出差错。” 莫残歌道:“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如陌清浅的嗓音带着情绪起伏的波澜:“易语,残歌,你们对我而言,是比亲人更重要的朋友,我不能……再失去你们!” 想起微澜和沁贞的死,依然是揪心的疼痛在心底蔓延,握紧的手微微发颤。 莫残歌心底一震,他一直以为,自己之于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所以她才一再的要解除十年之约。原来并非如此!比亲人更重要的朋友,他对她而言竟是如此特殊,至此,他已心满意足。目光中泛起丝丝涟漪,动容道:“我一定会回来!” 正待启步,却听如陌叫住了他:“残歌,我不想要他的性命。” 如此伤,却还是不愿伤及他性命么?莫残歌手颤了颤,心中一片悲凉。 转头望她,却见她绝世双眸无一丝情感,唇微微勾起浮出意味不明的笑意,清浅的嗓音带着无比的坚定道:“因为我要的,是从心灵上……彻底的击败!” 不爱么?只因为一个相似的眼神么?南宫晔,她会让他知道,他的谎言,是多么的可笑! 第五十二章 背叛(一) 齐澈望着她坚定的神色,不由一叹,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为何相互伤害? 易语道:“这么说,你要留在这里,不离开了吗?” 如陌依旧笑着,眸光却愈发的冰冷,缓缓启唇道:“为何要离开?既然他将我送进了王宫,那我便在这王宫好好的活给他看!我要让他明白,他所赐予的惩罚,最终承受的究竟是我还是他自己!” 易语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她又道:“齐澈,我的内力,可有办法恢复?” 齐澈低眸沉思,半响方道:“生死蛊最怕的是至热至寒,我那里练了一些药,虽然不能为你去除蛊毒,但若以此药配和至阴至阳之功,要想恢复内力也不难。而至阴至阳之功非烈焰与枯寒莫属,烈焰就不必说了,莫阁主功力已登化境,自是不会有问题。而当今天下,身负枯寒神功之人,也唯有辰王与王上。王上的功力较辰王略逊一筹,因此,辰王是最合适的人选。” 如陌断然道:“不用他!还有其它方法吗?” 齐澈站起身,走了几步,忽然灵光一闪,眸光亮了起来,立即回头道:“有,寒玉床!天下间至寒之物,无一可与其比拟,若有了寒玉床,待我的药练成,兴许还能延续你的性命!” 易语一听大喜,不自觉的上前抓住齐澈的手,带着期盼的神色,急切道:“那如陌就不会死了,是不是?” 齐澈望了望被她抓着的手,半响没吭声,易语惊觉自己的失态,慌忙松了手,面上一红,不自然的别过头去。 莫残歌见他二人都不做声,便问道:“那寒玉床在何处?” 齐澈这才回过神来,面色也有些不自然,只一瞬,便回复如初。说道:“寒玉床为皇家宝物,鲜有人知,据说人死之后放置在此床上,便可永久维持人死去时的模样。是封国开国之王特意为他最宠爱的妃子打造。曾有人去王陵寻过,却没有寻到。我想,有可能就在这王宫之内,至于具体位置,恐怕只有王上与辰王才知晓。” 莫残歌道:“那我便夜探王宫,就不信找不到。” 齐澈连忙阻止道:“不可,此事必须经过王上的同意!” 易语皱眉问道:“为何?” 齐澈道:“运功恢复内力期间不得有任何差错,否则,他二人皆性命难保。即使一切顺利,也只能维持一月之期,一月之后需再次重复。况且,若能得到王上的准许,自由使用,对今后蛊毒发作时减少痛苦,也有很大的帮 助。” 易语却道:“可是,他能答应吗?既然是开国之王为他的妃子打造,那床上肯定躺着那个妃子,让如陌怎么用啊,难不成要躺在一个死人的身边不成?” 齐澈道:“只要能恢复内力,对控制蛊毒有帮助!又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以!还不如等我们找到寒玉床,直接搬出宫去。” “不行!寒玉床是用玉与寒冰所打造,需要特定的环境才能存放,见不得阳光。” 易语还待开口,却见如陌微微一笑道:“好了,这事儿,我心里有底。齐澈,你回去吧,再晚宫门该关了!易语,残歌,你们也去休息,我有些乏了。” 齐澈告辞离去,易语回房休息,莫残歌却执意守在门外。如陌见劝说无用,只得随了他。 顿时,屋子里寂静无比。 寒玉床! 南宫傲,无情的帝王,妖一般邪魅的男子!曾对她流露出无尽的兴趣! 她躺在床上,闭上双目,眼前始终浮现微澜临死前的惨状,挥之不去。 辰王府,书房。 南宫晔阴沉着脸坐在主位上,手中端着青彦刚送上来的一杯茶,一言不发。 长风与秦征垂首立在屋子中央,心中忐忑不安,不敢抬头望他。 过了半响,南宫晔方沉声道:“秦征,你的意思是,有人易容成长风的模样,假传本王的令,才致使微澜被辱致死?那他手中可有令牌?” 他虽废了微澜武功,送去了军营,但也让长风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招她伺候。想不到……一想起如陌看他的眼神,有痛有怒,有失望有愤恨,那眼神如同刀子一样时刻剜着他的心。他一定会找出制造这一切的人,让其付出更惨烈的代价! 秦征稍作犹豫,回道:“回禀王爷,有!” 南宫晔一怔,神色微变,目光望向长风,凌厉中透着异常的冰冷。 长风一惊,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直直地跪下,头垂的更低,满眼愧色道:“属下……该死!请王爷发落!” 他话音落,只听一声脆响,玉杯碎,水花飞溅。南宫晔紧握在手中的残片,和着割破掌心流出的鲜血一起落在地上,碎成更细的残片,在地上挣扎着跳起再落下。他背过身去,声音中饱含着压抑的沉重道:“秦征,你先退下。” 秦征望着地上滴落的血迹,一脸担忧的神色。再望了望长风 ,欲言又止,终是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屋里的气氛沉闷到了极致,长风盯着地上带血的残片,目光中尽是挣扎,几次张口,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南宫晔回身,盯着长风的眼睛,失望之色溢于言表,眸光中带着被最信任之人背叛后的伤,沉声道:“长风,你跟本王多少年了?” “回王爷,已经……十六年了!” 十六年,共同经历了多少风雨!十六年,他成为了他最信任的人!想不到,竟也会背叛!南宫晔闭上眼睛,低沉的嗓音竟带了些伤感:“连你也会背叛本王!真不知,这世间,还有什么人值得本王去信任!……你下去罢,本王累了。” 长风心底一震,却不是因为南宫晔没有责罚他,而是这么多年来,不论遇到多少惊变,不论身处于何种境地,他从未曾说过累或是疲惫。他在别人眼中,始终是高高在上,坚不可摧,可谁又能理解深藏于光辉背后的深深孤寂!朝着南宫晔深深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南宫晔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晦暗难明。待他离开后,沉声喝道:“来人——” 第五十三章 背叛(二) 长风疾步而行,顷刻便到了朝离苑,那是巫临月新搬进来的住所。他怒气冲冲直闯巫临月的寝室,一进屋见巫临月正坐在梳妆台前对镜凝视自己的容颜,便大步走过去,质问道:“你那日拿了我的令牌,就是为了让人扮作我的样子,去军营假传王爷的令?你怎么能这么做?你这是陷我于不忠不义!” 巫临月这才回头看他,漫不经心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送到军营不就是伺候人的吗,我只是让她提前履行自己的义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长风没想到她竟会如何回答,沉痛道:“你自己身为女子,更应该懂得这种死法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有多么残忍。当初你怂恿琴姬引王妃去朝忆苑,我就已经警告过你,不要动她。你伤了她,就是伤了王爷。难道你看不出王爷对她不同吗?” 巫临月蹭的一下站起了起来,神色激动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更要如此做。我只遗憾,她为什么没死!在那么多的士兵将领面前,对王爷不敬,还说那种足够灭她九族的大逆不道的话,竟然还能活着走出去。哼!即使进了王宫,我也不会放过她!她杀了我哥哥,抢走了王爷的心,我要一并讨回来,难道有错吗?” 长风道:“如果不是她杀了巫邪,那巫邪迟早也会死在王爷手中,到那时,你要杀了王爷为你哥哥报仇吗?早在你选择王爷的同时,便已经放弃了你哥哥,等他死了才说报仇,这只不过是你除掉王妃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你的目的是让王爷对她死心,可你要有自知之明,就算王爷对她死了心,也绝不可能会爱上你!” 巫临月怒瞪着他,大叫道:“我不信!” 长风道:“你这是自欺欺人,其实你心里非常明白,王爷宠幸你,封你做侧妃,只是为了刺激王妃……”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巫临月用手捂住耳朵,拼命的摇头。是的,她很明白,所以她才更加的恨她!为了除掉她,利用了喜欢自己的长风,用这种最危险的方式,将她赶离了他的身边。突然,她松开双手,跑过来一把抱住长风,哀求道:“长风,你帮帮我!王爷自从那晚过后,就再也没看过我一眼,我想他,我真的好想他,你帮我把他带过来好不好?求求你帮帮我!我这里有药,王爷对你没有防备,你一定可以轻易完成。” “你疯了吗?”长风用力推开她,不敢相信的望着她满面泪痕,心痛的同时为她的疯狂恼恨不已。冷声道:“我帮不了你!你死心吧,王爷不会再宠幸你。伤害或是背叛 王爷的事情,我长风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去做,如果你敢伤害王爷,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这一次的事情我帮你担了,以后,任何事,都不要再来找我。” 他说完正待转身,却听一个威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恐怕这一次,你也担不了!” 长风大惊,连忙回头,见南宫晔已出现在门口,他面无表情,眸光却是透骨的冰冷,直射向面如死灰跌坐在地上的巫临月。冷冷道:“把她拖出去,废了武功。送去军营,微澜怎么死的,就让她怎么死罢。” 巫临月顿时双目圆瞪,几欲昏厥,泪水簌簌落下,看着走过来的侍卫,疯狂大叫:“不!!!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为你抛弃了我唯一的亲人,为你背叛了家国,为什么你不爱我?为什么我只是你惩罚她的一个棋子?我不甘心!我爱你啊……我是那么的爱你!为什么……你要如此对待我?” 到最后已语无伦次,泣不成声,清丽的面容挂满了泪痕,微微扭曲,带着疯狂和绝望,做最后的反抗。 南宫晔依旧是面无表情,沉声道:“怪只怪,你贪心不足,妄图替代她在本王心目中的位置!想要本王的爱,你是痴人说梦!本王此生唯一爱的只会是她一人!” “爱她一人?”巫临月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是那么的讽刺而悲凉,凄声道:“你有爱吗?你以为你是真的爱她吗?恐怕你更爱的是自己的尊严!如果你爱她,你会当着她的面与我纠缠,让她在雨中悲伤哭泣?你爱她,会把她赐给军中将士,让她任其侮辱?你爱她,会将她拱手让与王上,让她承欢他人?哈哈……这可真是好笑!如果这是你爱人的方式,我想她一定恨透了你的爱!” 可悲的是,即使是这种爱,她依然很想要,却仍得不到分毫! “住口!”她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利剑般扎进他的心脏,痛到无以言喻,痛到令他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他的爱……当真如此不堪?! 巫临月笑的更欢,她绝望,他便也得一起绝望!那一夜,如陌在雨中坐了一夜,南宫晔在窗前站了一夜,而她,躺在床上闭着眼却清醒了一夜。她一张一合的唇继续吐露着尖利的话语,直击他心底最深处:“她一定不会原谅你,终其一生!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你王兄身下辗转承欢!你若爱她,便注定了只能孤独终老……” 南宫晔握紧双拳,青筋暴起,眸中盛满了掩藏的伤疤被揭开后的极致暴怒,吼道:“你住口!” 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提起 她的身子,狠力地往一面墙扔去,撞上了一旁的玉器,碎片割在她身上,疼痛无比。 她仍然疯狂大叫道:“我偏不!你也会愤怒,会绝望吗?这……不算什么!我相信,总有一日,你会比我更痛上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痛到……你连生命都想放弃,仍换不回你想要的。我期待那一刻,虽然我看不到,但苍天会看到。而我,还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几十个男人吗?我会把他们个个都当成是你!哈哈哈……” “你——”南宫晔望着她,扭曲的面容带着疯狂和毁灭,竟奇迹般的平静下来。冷声道:“你真的是疯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下去!” 痛到连生命都想放弃,仍换不会自己所想要的!她恶毒的诅咒,令他的心无来由的不安。 齐澈也曾说过,若伤了她,终有一日,后悔的将是他自己! 真的会有那一日吗? 南宫晔话音刚落,那些侍卫的身子禁不住打了一个抖,慌忙架着她离开。在经过长风身边之时,巫临月无比哀伤道:“长风,若有来生,我宁愿……我爱的人是你!” 长风身子一震,紧抿双唇,看着她被带走的背影,悲由心生。 顿时,屋里沉静下来。过了许久,南宫晔道:“长风,你可会怪本王?” 长风毫不犹豫的应道:“不会!” “为什么?” “因为在长风的心中,王爷永远排在第一位。就算是我喜欢的女人,也永远无法超越我对您的忠诚以及十六年风雨同舟的情意!” 在这间凌乱的屋子里,两个男子相互对视。南宫晔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那眼中,只有满满的真诚,看不到一丝的虚假和伪装。 这时,一个侍卫走近,恭敬道:“王爷,齐先生回府了。” 南宫晔一怔,立即道:“让他去朝翔苑见本王,立刻!” 第五十四章 难懂 南宫晔疾步回了朝翔苑。 只片刻后,齐澈便已到了。他对着南宫晔行了礼,立在一旁。 南宫晔招呼他坐了,让人奉了茶,便犹豫着开口问道:“她,可醒了?身子如何?” 齐澈点头道:“已经醒了,只是身子还很虚弱,需好生调养一些时日,便可康复。” 南宫晔似舒了一口气,敛了敛神,目光定定的望着齐澈,半响方问道:“齐澈,本王待你如何?” 齐澈怔了怔,目光回望南宫晔,道:“王爷对齐澈有知遇之恩,齐澈曾承诺过,此生只效忠于王爷。” 南宫晔说了声好,站起身缓步走到齐澈身旁站定,看着他的眼睛,问道:“那你告诉本王,她的身子可是有旧疾?或是有其它不妥之处?不要告诉本王没有或是你不知道,本王,要听实话!” 齐澈道:“王爷如何知道她的身子不妥?” 南宫晔目中带痛,眸光微暗,想起她那日带着绝望的哀伤表情。沉痛道:“以她的性格,兴许会与我赌气较量,但绝不会放任我将她赏给士兵而毫不反抗。” 想到那日的情形,被剥落的衣裳,碰到她身子的手,他便愤怒的想将那些人全部杀掉,可是,这一切却是他自己所主导。 齐澈道:“您何不亲自问她呢?” 南宫晔眯起凤眼,闪烁着寒冷的光芒,沉声道:“怎么,你不愿告诉本王? 齐澈叹了一口气,淡淡道:“不是齐澈不愿说,而是齐澈曾经答应过她,不会将她的事情透漏出去。” 南宫晔道:“连本王也不能说吗?” 齐澈不卑不亢道:“王爷想让齐澈成为失信之人吗?” 南宫晔又望了他一眼,收回目光,转身面向窗外的冷月,淡漠的声音,听不出丝毫的情绪。“齐澈,本王知你是魔宫长老卓穹的关门弟子,却从未对你有过半分怀疑,只因本王深知你的个性。即使你帮着她隐瞒身份,本王不曾对你有任何责罚。你该明白,这对于本王而言,已是天大的容忍。” 齐澈脸色微白,也站了起来,垂飘舞,尘土飞扬。大约就是这个了,但从这幅图的笔墨来看,应是不久前画的。” 南宫晔拿着画的手微微颤了颤,怔怔的望着图中的背影,心中震撼无比。难怪她在十年之后,还能将十年前他的背影,画得如斯传神,原来——竟是如此!那画中的萧瑟苍凉也许并非对他的诠释,而是, 当时她的心境。 其实,她早已透过这幅画告诉他,他们曾经相处的日子,而他,却因为防备之心,对此毫无觉察。也许,她从未刻意瞒过他,甚至不止一次的想要提醒他,那被风吹落的面纱,不曾掩饰的容貌。陌儿,原来她与他一样的矛盾,一样的挣扎。 十年对着他的背影,那是怎样的心境和感情? 南宫晔眸中的痛越来越深,直至笼罩了他全身。陌儿,既爱他,为何又要背叛伤害他? 他不懂,真的……不懂! 第五十五章 流言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外繁茂的枝叶,点点洒在凰舞宫的地面,与房中琳琅满目的奢华装饰相映成辉。 凰舞宫,封国王上新宠居住的宫殿,是这后宫之中最令人向往的地方。然而,住进此宫之人变换之快,从未超过一月之期,两年来无一例外。 十日前新进驻凰舞宫的女子,传言说她是名动京都城的圣心琴仙,曾得辰王一时盛宠,但不知何故惹怒了辰王,遂被其一怒之下送去了军营做了营妓,王上巡视军营时见其貌美,便带进了王宫。而这名女子却是第一位进驻凰舞宫没有任何册封,且十日不曾被王上招幸的女子。因此,宫中众人猜测不断,流言遍传。 此女子正是如陌。 如陌的身体经过几日的调养已经康复,残歌易语都不愿离开,担心她没了武功在宫中会受人欺负,可暗阁云阁之中却也有许多事物急需处理,最终决定,由易语回去,残歌留在她身边。 此时,残歌守在门外,如陌靠在窗边,平静的双眸望向远处,似看尽所有,又似什么都没看,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足以令她的目光停留。 一名新派来名叫芊玉的宫女走近门口对她屈膝行礼道:“小姐,王上有旨,请您过去御花园,有客人探访。” 如陌目光不移,淡淡道:“可知是什么客人?” 芊玉回道:“奴婢不知,只听说是一个很美很美的男子,像仙一样,与王上关系非常好。哦,对了,听说辰王也在。” 南宫晔?!他也在,很好!如陌眸光看似平静如初,仍旧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去回话,就说我半个时辰后到。” 芊玉一惊,王上召唤,一刻都不得耽误,而她,竟然要半个时辰后才到。想起不久前因一个嫔妃晚到了一刻,就被打入冷宫,其身边的宫女被赐死,不由得面色惨白,慌忙跪下道:“小姐,这怎么好,王上最讨厌别人迟到,要是小姐让王上等半个时辰,奴婢……奴婢这条小命就不保了!” “哦?最讨厌别人迟到吗?”见那丫头拼命点头,如陌微微一笑道:“那你便回,我一个时辰后到。” 芊玉一听,差点没当场晕倒,整个人身子顿时软了下去,心想自己这回是死定了! 如陌不看她,转身坐到梳妆镜前,在眉尾处细细描绘,不多时,殷红色带着颓败而诡异气息的落花呈现出来,将绝美脱俗的面容映衬得妖娆而魅惑。她对镜勾唇一笑,绝世双眸砰发出的耀眼光芒,顿时令天地日月的光 华也为之黯然失色。只是,那光芒的背后,沉淀的却是冷冽的死寂。 自今日起,她将收起所有的伤痛,用仅剩的生命绽放出属于她独有的绝世芳华,让那个男子品尝到什么叫痛,什么叫悔! 跌坐在地上的芊玉仿佛失了魂般怔怔的望着她灿烂的笑容,一时间,忘记了害怕,忘记了因她的迟到有可能会危及到她的性命。 等在外面传话的德公公久等不到消息,便擅自走了进来,正好望见那个绝美的笑容,也禁不住怔在原地。他在王宫十几年,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然而,在她的面前,那些堪称绝色之女子却显得如此渺小的不值一提。 如陌淡淡道:“去禀告王上,我一个时辰后到。” 她清浅的嗓音令德公公回过神来,听说她一个时辰后到,便惊出一身冷汗,不由得在心里惋叹,如此美人,恃颜而骄,不把王上的旨意放在眼里,即使今日王上不予怪罪,只怕今后也难在这后宫生存。心里如此想,嘴上却还是应了声回了御花园回话。 御花园,银湖碧水,茂林修竹。青石铺就的地面上,一群舞姬,薄纱蔽体,曼妙舞姿下,春色撩人。 南宫傲两旁各坐了一名美女,其中一名着浅蓝衣裙,看起来端庄娴雅。生得精致秀美,面带微笑端坐在一旁。此女子是南宫傲宠妃之一,吏部尚书于宽之女于嬛。 而另一女子则是依在南宫傲的怀中,手有意无意地在他微微敞露的胸前拂过,目光注视着他邪魅的面容,一脸痴迷的神色。此女子正是南宫傲目前最宠爱的妃子,曾被誉为封国第一美人,户部尚书杨显之女杨怜。 她二人在宫中的地位仅次于掌管后宫的妍贵妃。 南宫傲听了德公公小心翼翼的回话,面色不变,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仿佛那本就在他意料之中。目光望向右手边神色恍惚的南宫晔,再望向左手边平静淡然的冷意潇,皆不做声。 德公公见南宫傲不发一言,邪魅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猜不出他此时心中所想,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 杨怜是前些日子刚从凰舞宫不情不愿的搬了出去,对于如陌进驻凰舞宫本就心中不快,虽然南宫傲不曾去宠幸她,但她的存在总归是令自己不舒服。如今见有这么个绝佳的机会,怎能轻易放过。便娇声道:“哟,她架子可够大的,竟敢让王上等她一个时辰,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南宫傲眸光一沉,正待开口,却听一个清浅的声音传来: “怜妃娘娘说如陌是什么身份呢?” 众人向声音来源望去,皆怔住,就连舞姬都停下了动作。 只见一名白衣女子正穿过迂回曲折的长廊走了过来。身着白色抹胸红丝线镶边,轻透的纱衣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划出不同的优美弧度,左肩一瓣殷红落花在轻纱下隐隐呈现,与眉尾落花相映,形成一种完美的妖娆姿态。然而,她的妖娆却又是那样的不同,带着无与伦比的脱俗气质,将美提成为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层次。她渐渐走近,对意潇微微一笑后朝着南宫傲浅浅的行了一礼,之后,对他勾唇一笑。 南宫傲如石化了般,他第一次为一个女子失了神。她的笑容明明如仙一般纯净温和,仿佛能抚平世间的一切灾难和不幸,却又带着仿如魔一般的妖娆魅惑,令人明知一切是虚幻,仍不由自主的深深沦陷。而他后宫佳丽三千,因她的这一笑彻底的失色,怀中的女子曾被称之为封国第一美人,然而,在她的面前,却是如此的庸俗不堪。 南宫晔怔怔的望着她,此时的她与在辰王府时的截然不同,令他久久无法回神。她给予南宫傲的那个笑容,令他的心一沉再沉,说不出的压抑沉重。而她的眸光,始终未投向他,连扫一眼都不曾,仿佛这园子里从没有他这个人。 杨怜回过神来,见南宫傲面有痴迷之色,立刻感受到她即将带来的威胁,又想到外面关于她的传言,便挺直了腰板,用鄙夷的眼神望着她,不屑道:“你的身份还用本宫来告诉你吗?一个弃妇,一名营妓……” “啪——!!” 第五十六章 帝王情 她话未说完,一个耳光带着咧咧风声重重扇在她娇媚的面颊,令她脱离了南宫傲的怀抱,摔倒在地,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她错愕的抬头,半边脸立时高高肿起,带着血丝的痕迹,可见这一掌扇的毫不留情。她望着立在面前的男子,带着一股萧杀之气,仿佛黑暗中的神明,令人无端的感到畏惧。 这一个耳光,令在场之人皆愣住。 南宫晔不知何时竟站起了身,望着杨怜的目光中有着无法掩饰的极致愤怒,带着阴狠的凌厉,似要将她撕成碎片。 他已经极力封锁了消息,却还是被巫临月传了出去。 弃妇营妓四个字,像是昭示着他曾对她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行,提醒着他曾经对她造成的伤害,那是他心底最隐秘的痛,如今亲耳听到,心止不住的痛了起来,像无数的钢针突然扎进了心尖。他真恨不能立刻杀了那个女人,可那个女人毕竟是他王兄的宠妃。就在他犹豫的一瞬,已有人出手,并且还是他最不愿见到的人! 如陌听见那四个字时,眸光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痛楚,瞬间便恢复如初。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莫残歌竟会为她扇一个女子的耳光,而那个女子还是王上的宠妃。这真不像是莫残歌的作风,他向来都是直接用刀解决。 杨怜缩了缩身子,颤声问道:“你,你……你是何人?竟敢打本宫?你知道……本宫是谁吗?” 莫残歌一贯冷漠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出口的声音冷冽无比:“莫—残—歌!她的护卫!不管你是谁,出口伤她,便得付出代价。若有下次,杀,无,赦!” 杨怜身子一怔,她不知道莫残歌是谁,但她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的浓浓杀气。想她杨怜从小到大都是被捧在手心,何时受过这等委屈,惧怕的同时却也心有不甘道:“我说的是……事实,京都城的人都知道。你阻止得了本宫,却堵不住天下人悠悠众口!” 莫残歌手一抖,烈焰破鞘而出,直抵她咽喉处,不过半寸的距离。看她面色顿时惨白,他露出嗜血的笑容,冷声道:“那我便,杀尽天下人!” 杨怜望着那刀尖闪烁的寒冷光芒,心中惊骇无比,用目光向南宫傲求救,却发现平常宠她在她耳边说着甜蜜情话的男子此刻面色不变,仿佛事不关己般,慵懒的斜靠着椅背,悠然自在的品着茶,对着德公公说道:“羿德,这茶口感不错,是江南进贡来的?你去让他们多弄些来,孤,喜欢这味道。” 众人皆是一愣,没想到最受宠的怜 妃挨了打,王上竟还有心情品茶。 羿德额冒冷汗,忙弯身应道:“遵旨,奴才这就去办。” 说着便趁机退出这气氛诡异的御花园。 南宫傲才将目光转向地上的杨怜。那杨怜见他望了过来,泪水如泉涌般,流淌在高高肿起的面颊,身子一寸寸慢慢往后挪,无限委屈的颤声唤道:“王上……” 南宫傲转眼望了望南宫晔盛怒的双眼,铁青的俊容,以及如陌依然带笑却冷如寒冰的美眸,竟勾唇冲她一笑,邪魅至极,仿如偷入尘世的妖孽,只为蛊惑世人心般。漫不经心道:“来人!怜妃恃宠而骄,出言不逊,削去妃衔,拔去舌根,赐住幽梨宫。往后,若再有人乱嚼舌根,一律赐死!” 幽梨宫,便是冷宫!迄今为止,进了那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得过一年。 南宫傲语气很平淡,平淡到如同吩咐来人换一杯茶一定简单。 杨怜整个人怔在原地,双目圆睁,不敢置信的望着他,连哭泣都已忘记,张大了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最终眼前一黑昏倒在地,立刻被侍卫拖了下去。 这便是帝王情!坐在另一旁的于嬛,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身子微微发抖,望向身旁的帝王,心下一片冰凉,而面上仍极力维持着端庄的笑容,可那笑容却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南宫傲望着于嬛,平声道:“嬛儿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若是乏了,就回去歇着,这阵子没什么事,就别出来了。” 于嬛一怔,在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中,她就这么被禁了足。连忙起身行了礼,深深望了如陌一眼才转身离去。 南宫傲挥退了舞姬及一干的宫女太监,再看了南宫晔一眼,带着兴味的一笑,向如陌伸出手,邀请道:“爱妃,过来孤这边坐。” 一句爱妃,令南宫晔心中一痛,手一颤,竟打翻了面前的茶水,湿了他一身。他也曾叫过她爱妃,可如今,她已成为他王兄的妃子,并且是他一手促成。手握成拳,将一腔无法发泄的痛,尽数流泻于指尖。带着期盼的眼神望向如陌。她爱的是他,怎可能接受他人,尽管那人是他一直以来拼力相护的王兄。 如陌对南宫晔的目光仿若不觉,对南宫傲的话语以及伸出的手,也似乎不曾听见不曾看见般,自顾自地走到冷意潇身旁坐下。 一直淡然不语的冷意潇冲她微微一笑,带着淡淡的关怀道:“身子可大好了?不是说一个时辰么,怎的如此快 就到了?” 如陌弯唇笑道:“已好了,意潇不必挂念。原本是准备一个时辰后到,但又不想让你久等,所以便赶紧过来了。你最近……夜里还去圣心湖吗?再去时带上我,我喜欢那儿的夜色。”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方才的笑容,带着孩子般的天真与单纯,甚至还有浅浅的怀念与依赖。 南宫傲与南宫晔皆愕然,一个人的笑容怎能在瞬间因不同的人变幻得如此彻底? 冷意潇笑着说“好。” 他二人相视一笑,淡淡流转的一种莫名的情感,将其余的人都隔离开来。 南宫晔心里愈加的不是滋味,他总觉得如陌与意潇之间有着他无法触摸的东西,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南宫傲没料到如陌竟无视于他的邀请,丝毫不给他留半点颜面,只得尴尬的收回手。他毕竟是万承之尊,几时被人如此怠慢过,尤其还是一名女子。顿时心生恼怒,不禁望了眼南宫晔,又暗自忍下。目光转向莫残歌,沉声道:“莫残歌,你可知罪?” 第五十七章 针锋相对 “莫残歌不知。” 南宫傲面色遽沉,天生的王者气势,不怒自威。沉声道:“不知?!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殴打孤的后妃,丝毫不将孤放在眼里。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名?你这是藐视王权!论罪是要满门抄斩。即便是孤的爱妃说错话做错事,也自有孤亲自处置,还轮不到你动手。要知道这里是王宫,不是江湖,更不是你的暗阁。在这里,必须遵循宫廷的规矩。否则,身在这宫廷之中,即便你神功盖世,孤也照样可以让你——尸骨无存。” 他将“尸骨无存”四字说的极重,带着透骨的寒意,让人不禁心惊。 然而,莫残歌却面色不变,回望他的目光毫无惧色,一字一字冷冷道:“在莫残歌的眼里,天下间只有一条规矩,那便是:伤如陌者,死!即使为此需要以性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如陌心中一震,这便是莫残歌对她的情意!仅此一句,胜却世间无数言语,然而,她的心,却更加的沉甸。 南宫晔顿时失了力气,心有些抽痛。他每每因她而心痛之时,总会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她不过是一个背叛他的女人,不值得他为此而心痛。然而,就在此刻,因这一句话,他忽然觉得自己曾给予如陌的爱,在莫残歌面前竟如此薄弱的不堪一击。 他是真的爱她,想要好好珍惜她,所以当他发现她的背叛,他才如此的难以接受,心痛得想要发疯。他的痛,不是源于没了沙仲便寻不到母亲的下落,而是源于她的情皆是为达成目的所使用的手段。可是,他的试探,她那夜在雨中所展现出来的痛与无助,却又是那样的真实,她无声的悲泣和绝望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了他的心里。 南宫傲面色越来越沉,竟有人敢当面向他挑战!难道他不知道,王权岂是他可以挑衅的?“你竟如此狂妄!来人——” 如陌望着瞬间便出现在眼前的几十名王宫暗卫,微微皱眉,仅仅凭这些人对莫残歌还不会造成威胁,但是,南宫傲的枯寒神功却不可小觑。况且还有南宫晔在场,他的武功,恐怕不在莫残歌之下。想到此,便冲南宫傲浅笑道:“王上莫要动怒,残歌并非藐视王权,他只是见不得旁人说如陌的不是,才一时冲动之下,出手打了您的宠妃,如陌替他向王上陪个不是。此事毕竟是因如陌而起,王上若一定要降罪,应降如陌的罪才是。” 她的话说的在情在理,暗含此事是杨怜有错在先,若他降了她们的罪,就表示他认同了杨怜的话。 南宫傲望向她 平静的面容带着坚决的神色,便皱了皱眉,目光变得晦暗难明,沉吟半响后,挥退了暗卫,端着茶,浅浅地抿了一口,缓缓道:“既然爱妃开了口,孤便给爱妃一个面子。若有下次,孤,定不轻饶!莫残歌,你可以走了!” 莫残歌看了看如陌,对南宫傲道:“请王上恕罪,莫残歌……还不能走!” 南宫傲斜睨着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为何?莫非你看上了孤这王宫,也想尝试下做这王宫的主人究竟是何等滋味?” 莫残歌一惊,即使他再不懂王权也明白南宫傲这话是什么意思,旋即低眸道:“莫残歌只是一介江湖草莽,不懂得王上所说是何意,但莫残歌留下不为其它,只为保护如陌,再不会留下她一人,独自受人欺凌!” 他说话时,目光如刀子般直射向南宫晔,透着强烈的愤怒与隐恨。 任人欺凌?!南宫晔心头一窒,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军营那日的情景,眸光微暗,也仅仅只是一瞬便被掩藏。他始终想不明白,她不反抗究竟是何原因?感受到莫残歌对她的维护以及带着恨意的眼神,心里极不舒服,仿佛他是他们共同的敌人般。说道:“她是魔宫宫主,身负两大神功,天下间,能与之匹敌者,屈指可数。若她愿意,便无人可以欺凌,又何须你来保护!” 两大神功?!如陌自嘲一笑,即是她不曾为他失去武功,他如此作为,也一样可以伤她至深。 莫残歌望着如陌嘲讽的笑意,眸中一闪而逝的伤,再望向南宫晔,更加的愤怒。他紧抿着唇,握紧烈焰的手,带着极力忍耐的颤抖,冷冽的萧杀之气喷薄而出,似要将人淹没。 南宫晔本就对如陌因他而以命相要挟一事,始终耿耿于怀,于是,抬眸与之对视,电光火石之间,是两个男人无声的较量。 莫残歌握刀的手再次紧了紧,暴起的青筋,昭示着他已达到忍耐的极限。 南宫晔修长的手指搭上腰间的软剑,神色镇定如常,眸底的敌意显而易见。 霎时,御花园的气氛沉到最低点。生死搏斗,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此时,却听一声叹。 冷意潇站起身,背手面对着烟雾缭绕的碧湖,朗声概叹:“本是良辰美景,奈何无人欣赏,打打杀杀,太煞风景。需知,观一幕云间景,品一杯雨前茶,闻一曲绝魂音,方是——人生之快慰。” 他淡漠的眸光,似看透了世间一切,仿佛脱出了尘世,如天籁般清朗 的嗓音将此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化作虚无。 南宫傲笑道:“还是意潇懂得享受生活。清湖烟波云间景,盈齿余香雨前茶,但这绝魂音……” 望了眼莫残歌再看向如陌。 如陌淡淡道:“芊玉,取琴来。” 芊玉领命离去,莫残歌敛了杀气,退到如陌身后。 南宫晔垂了手,想起她曾说过的关于琴魂的话语,便道:“本王记得你曾说过,抚琴不为愉悦他人,绝不因任何人想听便操琴,否则,与琴姬当日之琴音便没什么不同。然今日,却又是为何?难不成你,想让你的琴音也变成那庸俗之音?” 如陌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清浅的嗓音淡漠的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对着的只是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淡淡道:“辰王记得倒是清楚,不过,如陌要如何做,就不劳辰王费心了。辰王有这功夫,还不如回你辰王府,多关心关心你的月侧妃来得实际。” 南宫晔随意道:“巫临月已经死了。” 如陌一愣,见他说的如此轻松,仿佛那本就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便嘲讽道:“辰王对于女人,果然是……视之如草芥,弃之如敝屐,不知巫临月又是怎么个死法?是否同样被扔到了军营,供你手下的士兵消遣?辰王可有亲自观看,看着自己的女人被一群人糟践凌辱,你,是否觉得很快意?” 第五十八章 逃离 “你——”南宫晔瞳孔猛地一收,心中一痛,张口却无语。 如陌低叹道:“巫临月,为一个无心之人,背叛自己唯一的亲人,落得个如此下场,不知她,可死得瞑目?” “你,说本王无心?”南宫晔俊容顿显愤怒之色,带着一丝沉痛道:“若本王无心,那也是因本王的心被你践踏得一丝不剩。” 如陌笑了起来,连整个身子都在颤,眼底却是冰凉的一片。扬声道:“辰王太抬举如陌了。但若有机会,如陌还真想好好践踏一番,看看辰王的心究竟是用什么铸造而成,竟可以如铁般坚硬。” 她说他的心坚硬?!若坚硬,此时又怎会如此痛?她的冷漠,她的嘲讽,她的言语相刺,无不令他如置冰窟。心痛未平,已本能的反应道:“不会再有机会,本王的心,永远不会放在一个背叛过本王的女人身上。” “是吗?”如陌道:“真是遗憾!不过,辰王的心,如陌一点也不稀罕!既然进了宫,如陌今后便是王上的人,只望王上莫要嫌弃如陌已非清白之身才好!” 她说着便回眸冲南宫傲微微一笑,带着温暖,仿佛要融化世间的一切冰川。 南宫傲忽然意识到自己将她带进宫是一种自我毁灭的行为。她这样的女子,不需刻意做些什么,仅仅是一个不经意的回眸,便能让一个人的心不由自主的沉沉陷落。 南宫晔呼吸一窒,她的话如同千斤重锤敲打在他的心上,生出一丝丝裂痕,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如陌笑着朝南宫傲走了过去,挨着他坐下,见他衣襟微敞,便随意地伸手帮他拢了拢,带着淡淡的关怀,柔声道:“小心着凉。” 南宫傲身子一震,望着她的目光带着探寻。他后宫之中的女人看到他敞开的衣襟,无不琢磨着如何才能挑起他的兴趣和**,将他带进自己的寝宫,却从未有人关心过他的身子会不会因此而受凉。心中泛过一丝暖意,不由自主地握住她柔若无骨的玉指,细腻温润的触感令他心中一荡,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在跳动。仿佛一个早已死去之人在一瞬间活了过来,欣喜不已。 如陌任他握着自己的手,看着他眸中遽然砰发出的炙热,不禁一叹,他也是一个缺少温暖的人。 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在这耀眼的光华背后,深藏着的是怎样的寂寞与孤独?所以,他才如此珍惜与意潇之间的情意,即使意潇三次抗旨,驳了他的颜面,却仍然不忍心降罪于他。 想到此,她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丝情感。 而这一幕落在南宫晔的眼中,仿佛一根长刺,自眼眸一直扎到心底。那紧握的双手,周身围绕着的淡淡温馨,以及情意绵绵的眼神,无不令他想要发狂。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握紧的双拳在衣袖中微微颤抖,他的心仿佛被抛进了千年的寒潭,凝结成冰。 然而,他闭上了眼睛,却只会使他更深切的感受到耳边传来的无比清晰的声音所包含的意义。 南宫傲似迷失在她的笑容里,目光中带着冰川融化后的决堤,微微动情道:“爱妃……” 如陌拿眼角的余光扫向南宫晔,见他双眸紧闭,不由得暗自冷笑。南宫晔,这就受不了了吗?这与他给予她的痛,不过是千万分之一还不到。 想到此,便笑着柔声打断道:“这个称呼我不喜欢,因为王上的爱妃,实在太多。如陌只想做独一无二的那个。” 南宫傲笑道:“也对,你与她们不同,怎能用同一个称呼。那往后,孤唤你陌儿,你也唤孤的名字,这后宫佳丽三千,直唤孤名者,独你一人!” 如陌温柔地笑道:“不!凝儿,这才是我的名字。” 南宫傲一愣,随即带着微微的欣喜,仿佛面对忽然之间从天而降的宝贝,小心翼翼地唤道:“凝儿。” 如陌回应道:“傲。” 她带着暖意的清浅声音落在南宫傲的心上,似一只异常柔软的手从他心尖轻轻拂过,带起一丝丝涟漪。南宫傲心中一动,手不自觉的抚上她绝美的容颜,却听一声惊天怒吼传来:“够了——” 一个是他的王兄,另一个是他爱的女人,竟当着他的面如此的情意绵绵。她这是在报复他!报复那一夜他与巫临月的交缠,报复他一纸休书将她赏赐给士兵,报复他将她拱手送与他人!可她为何不想一想她的背叛为他带来的伤害究竟有多深? 南宫晔再忍不下去,遽然睁开的双目,盛满了痛和怒。当怒吼已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已经因她而完全失去了自控能力,暗暗恼恨不已。仍不断起伏的胸口,久久不能平息。 南宫傲看着他眼中的痛楚,心底一震,迅速放开如陌的手。他在做什么?竟然忘记了带她进宫的初衷!她是晔深爱的人,他怎能对她动情!不由得懊恼地站起身,歉意唤道:“晔……” 如陌仿如未觉,只缓缓起身,望着南宫傲万分疑惑道:“傲,王弟他,这是怎么了?” “不准你这么称呼本王!”南宫晔猛地掀翻面前的石桌,杯水肆意地泼在青石铺就的地面,精致的点心四散开来,仿佛找不到要归去的方向般随地滚动着。 她叫他……王弟?!哈哈,王弟!他笑了起来,俊美的面容带着说不出的复杂与悲哀,纠结的眉心诉说着强制的忍耐,眸中怒焰狂炽,最终化作冰冷的话语冲口而出:“你没有资格这么称呼本王,以封国王室的规矩,只有王后才会是本王的王嫂。而你……什么都不是!” 对,她什么都不是!所以他不需要为此而痛,可心底的恐慌却还是不停的在蔓延。闭上眼,平了喘息,便拂袖离去,速度之快,仿佛是一种逃离。在这里他无法再待下去,哪怕是短短一瞬,他也不能确定是否会因一时冲动再次伤了她。 不禁苦笑,想不到他南宫晔竟然也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刻。 他一直相信他的王兄不会动他的女人,所以,才能够那样的坦然相对。但是,他忽略了,那个女人不是旁人。她是如陌!她若想要让一个人爱上,天下间,有谁能拒绝? 如陌望着他的背影,依旧笑得灿烂无比。 王后么?呵,好,就王后! 第五十九章 坦承 南宫晔离开后,冷意潇也告辞离开。 整个御花园,除莫残歌及隐在暗处的暗卫,只剩下如陌与南宫傲二人。 南宫傲望着她的目光阴晴不定,时柔时利,出口的声音本是疑问却又是带着十分的肯定道:“你,利用了孤!” 如陌不语。转眼细细打量他与南宫晔略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只是他相较于南宫晔,更多了几分邪肆的味道。不由得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抚着他的脸庞,细细描绘着他邪美的面部轮廓,有如女子般细致的肌肤,触感温润。望着他眸中平息愠怒之后,掀起了不知名的波澜,她勾唇一笑极尽妖娆,曼声道:“是!” 南宫傲一怔,她竟然说:是。如此毫不掩饰的坦白承认,她利用了他!而他竟一时失了反应,只心中泛起几分酸涩,还有几分恼怒。他,一国之主的尊严,无人可以亵渎!然而,望着她的笑容,他却无法怪罪于她。“为什么是孤?” 如陌依然笑道:“因为你,是他唯一在乎的人。只有你,才最能伤到他。” 她说的没错,他方才的行为,已经伤到晔了。南宫傲心中一痛,眸中怒意渐深,双手紧紧扣住她消瘦的肩,沉声道:“你,竟是这样一个残忍无情的女子!你为何要告诉孤?你以为如此孤还会随意的任你利用孤来伤害他吗?” 残忍?!她远远不及南宫晔!无情,是她正在努力的方向。如陌忍住肩膀传来的不适,笑得更加肆意而张扬。 南宫傲拧眉道:“你究竟想如何?看他痛苦,你真的会快乐?” 她笑而不语,目光透过他,带着茫然飘浮着,不知落在何处。更多精彩尽在-南宫傲望着她漂浮的笑容,问道:“你,不是说不恨他吗?” 如陌幽声道:“不恨,并不代表就能容忍他对我的残忍绝情。” 情,若到极致,殇,便会入骨。痛到绝望,如何才能做到完全不恨? 她还是在笑,笑得很轻很柔很脆弱,仿佛一阵风吹过都会令它无端碎裂开来。“你可曾尝试过,眼睁睁看着你所在意之人以最不堪的方式在你面前死去,却无能为力?然而,你却不能为她报仇,只因,操纵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恰恰是你最深爱之人!” 南宫傲心底一震,脑海中瞬间浮现王弟被父王下令五马分尸的情景,惨不忍睹。看着母后身怀六甲,痛不欲生最终昏倒在他身旁,他是那样的无力而恐惧。从此,那一幕成为了缠绕他多年的噩梦,以至于,父王死的 时候,他都不曾流过一滴眼泪。虽然情形不同,却又有着相似之处。只是,没想到一个下属在她心目中竟占有如此重的分量,那一定是一个不一样的下属吧! 她仍然笑着,继续道:“你可曾尝试过,你的爱人当着你的面与她人缠绵,教你缠绵时的技巧?” “你可曾听到过心碎的声音,哀伤而绝美,很动听……” “你可知,当我被他赏赐给那些士兵时,心里是何种滋味儿?身为一名女子,纵使我如何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也断然无法忍受,我为之付出一切的爱人将我的身子作为赏赐一般赐予了一群男人,如同丢弃一件毫无用处的废物般再转送与你。这种感觉,你可知?不,你不知,因为你不曾爱过,所以你,不懂!” 她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何要对他说这些,是因为压抑的太久,还是因为跟一个不相干的人说自己的痛才不会有负担?她只觉此时自己的情绪似乎有些微的激动,然,面上的神色却仍旧不变。 南宫傲怔怔的望着她,她的话明明让人感觉得到她有多痛,然而,那种痛,究竟要被掩藏得有多深,才能在说着痛的时候,仍然能够笑得如此灿烂无波? 他的心竟随着她的笑容,生出一丝多年不曾有过的疼,细微却尖锐得不容忽视。不自觉的柔了声,道:“走吧,孤送你回凰舞宫。” 如陌敛了笑,微微摇头,淡淡拒绝道:“不必了。王上政务繁忙,如陌岂敢劳驾。” 说罢,仿佛方才的一切皆不存在般,优雅地转身离去,带走了满院子的风华。 过了许久,南宫傲的目光依旧望着如陌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如陌刚回到凰舞宫,便有许多人在门外鬼鬼祟祟,应是各宫之主听说了早晨之事,派人来打探消息。如陌吩咐芊玉,无论是谁,一律不准放进来。 寝宫中,如陌刚刚坐下,眼前黑影一闪,一名女子便出现在眼前,对她行礼后,唤道:“小姐。” 如陌见来人是她座下四使仅剩的二使之一婉离,便问道:“婉离,你怎么来了?可是魔宫有事发生?” 婉离恭敬的回道:“回小姐,前些日子魔宫之中混进了一些外人,现已查清其身份皆为王室暗卫,因牵涉到辰王,所以卓长老让婉离来请示小姐,如何处理这些人?” 如陌面色不改,淡淡道:“放了吧,不必理会。他想要什么,我很清楚,但任他翻遍魔宫,也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 南宫晔,他做梦也想不到,他想要的东西究竟在何处!如陌嘲讽一笑。 婉离应了,似还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如陌道:“有话就说吧。” 婉离低眸道:“卓长老让属下来请示小姐,微澜和沁贞的位置,是不是再选两人替上?” 提到微澜和沁贞,如陌眸光一暗,随即断然道:“不了。她们的位置,谁也替不了。往后,你与鸾韵二人多费些心便是。” 婉离乍听她这么一说,微愣片刻之后,面带感激之色,目中含泪道:“属下替微澜沁贞谢谢小姐。有小姐这句话,她们泉下有知,也定是感激涕零。” 如陌轻叹道:“是我对不住她们。婉离,微澜与沁贞的死,你与鸾韵也很难过吧!毕竟你们四人曾经是患难与共的姐妹,你们一定很想为她们报仇,对不对?” 婉离一怔,没有立即答话,短暂的沉默过后,忽然在她面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抬眸时,已是一片坚定之色,说道:“小姐,属下不敢撒谎,属下确实很想杀了辰王为她们报仇。但如果杀了辰王会令小姐难过,那么,属下不但不会如此做,反而会在他有危难之时出手相助,因为,在我们四人的心目中,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及小姐您来得重要。” 她的话令如陌心头一酸,轻声道:“你们为何不怨我?若不是我的任性和执着,她们便不会死得……如此凄惨不堪。” 婉离含泪道:“如果没有小姐,我们四人早在三年前便已经死了。属下此生活着只为小姐,若能为小姐而死,属下会觉得那是一种荣幸,至于如何死法,又有什么关系呢?所以小姐不必为此耿耿于怀,属下相信,微澜与沁贞也不希望小姐为此伤怀。” 如陌心中一颤,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柔声道:“婉离,你记住,从此刻起,你活着不为他人,只为你自己。我是救过你们,但我不需要你们拿命来还。若真是为我,那便好好保护自己,我,再不愿面对你们任何一个人的死,你明白了吗?” 看着如陌眼中的痛,婉离心底一震,她眼中的如陌,清冷孤傲,即使天塌地陷,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而此时,她眼中竟然有着深刻的痛意,是为了微澜和沁贞吗?原来小姐如此在乎她们!她用力点头道:“属下明白,属下一定会好好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能为小姐办事。” 如陌有些动容,冲她微微一笑,方道:“如此我便放心了。残歌在这里守着 我,暗阁云阁的事情易语一人恐有些吃力,你多帮着她点。好了,去罢。” 婉离应道:“是。小姐多保重!” 婉离刚离开不久,芊玉便急匆匆进屋禀报道:“小姐,蓝修仪与琳婕妤来访,被莫侍卫挡在门外,现在正在大发脾气。您要不要见一见?” 第六十章 妃聚(一) 蓝修仪,左都尉蓝立之女。琳婕妤,太守严山之女,蓝修仪的表姐。来此定是为打听上午之事,如陌无意与这后宫嫔妃周旋,便淡淡道:“就说我今日早晨受了惊吓,身子不爽,不适合见客。若有人硬要闯,便告诉残歌,下手轻点,能不出人命最好。” “啊?”芊玉没料到她竟然是这样的反应,不由得惊讶出声,奇怪得看了她一眼,才应了声转身出去。 如陌扫了眼她的背影,坐到窗前轻轻抚摸着正吟之弦。易语知她喜在夜里抚琴倾泻自己的情绪,便着人送了来。她目光望向窗外,阳光明媚,绿柳成荫。耳边隐隐传来一个女子恼怒的声音:“你一个小小的侍卫,竟敢阻拦本修仪,你活腻啦?给本修仪拿下他。” 她话音落,如陌便听到接连的重物砸到地上的声音,之后便回归平静。 过了一会儿,芊玉再次来禀报:“小姐,燕昭仪来访!” 如陌淡淡道:“不见。再有人来,但凡是后宫嫔妃,不论是谁,一律照方才的话回了便是。” 如此过了十日,南宫傲不曾来过凰舞宫,而凰舞宫新主子极度狂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传言再度传开,后宫嫔妃们聚在一起,这便成了她们的话题。一个个皆一脸愤色,从暗地里咒怨到明着责骂。听着凰舞宫的下人们背地里议论,如陌冷笑,她并非不懂后宫生存规则,只是她意不在后宫,即使留在后宫,那也绝不是她行事的准则。若她们不招惹她便罢,若存心挑衅,她也不会手软。 如陌坐在院中悠闲地品着茶,见莫残歌黑着一张脸,便笑道:“残歌,幸好有你,不然,我哪来的这清闲日子过。” 这十日来凰舞宫的嫔妃换了一波又一波,从一开始的打探消息,到后来的看热闹,令莫残歌烦不胜烦。若不是顾及如陌要留在王宫,且需要寒玉床来恢复武功,他早就不客气了。正待开口,却又见芊玉匆匆进屋,道:“小姐,凤仪宫每月一次的茶会,后宫主子们都到齐了,妍贵妃着人来邀请小姐赴会。” 妍贵妃,翌国皇帝最疼爱的女儿,自南宫傲登上王位至今,后宫妃位最高之女子,她代表着封翌两国的情谊,用来遏制金国蠢蠢欲动的野心。目前形势,三国鼎立,封国位处中央,若无完全准备,一旦与其中一国开战,其他国趁虚而入,便是几面受敌。因此,南宫傲给予翌国公主后宫最高权力,并赐住本应是王后才能入住的凤仪宫,表示与翌国交好的诚意。 如陌端着茶杯送至唇边,轻轻啜 了一口,再缓缓放下,动作优雅至极。淡淡道:“不去。” 所谓的后宫茶会,不过是一群无聊的女人为了维护表面的一团和气所做出的表现。虚伪! 芊玉见她拒绝,连忙劝道:“小姐,妍贵妃可是后宫掌权之人啊,您就这么拒绝,怕是不好。更多精彩尽在-妍贵妃此人手段狠辣,您还是去一趟吧,大不了等时候差不多了,再称身子不适告辞回来。” 如陌扶着茶杯的手顿了一顿,瞅着芊玉,目光深谙难懂,直瞅到芊玉心中忐忑不安才收回目光,沉吟半响后起身道:“去走一趟也好,这里待着也怪无趣的。” 说罢便带着残歌和芊玉往凤仪宫而去。 飞檐碧瓦,朱梁画栋。凤仪宫前院数十名美人依席而坐,远远望去,仿如春日里百花竞相争艳,美不胜收。 坐于首位的女子身着华衣,刺有凤翔图案,昭示其主人的超然地位,发鬃高绾,金钗步摇,眉如新月,双目秋波流转,举手间,端庄威仪中风情尽显。此女子正是目前的后宫之主,身负盛宠的妍贵妃。她面带微笑,听着众妃对凰舞宫新主子的评论,不动声色。 下首的一名身着蓝衣的美貌女子见她无动于衷,便忿忿道:“贵妃姐姐,凰舞宫的那位也太狂傲了,不理我们众姐妹也就罢了,竟然进了宫这么些日子也不来给姐姐您请安,完全没把您放在眼里,今儿要是来了,您可得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长长规矩。” 这便是第一日被如陌拒之门外的蓝修仪,如花之容满是愤慨之色,义正言辞间,仿佛真是为妍贵妃不平似的。 另一名粉衣女子立刻接道:“是啊,贵妃姐姐,您可是这后宫之主,可不能让她再这么嚣张下去了,这还没册封呢,要是将来有朝一日册封个妃位什么的,那还得了。” 又一名女子道:“说来也奇怪啊,她入住凰舞宫都有二十日了,王上既不宠幸她,也没有任何册封,你们说咱们王上到底是怎么想的?要说王上喜欢她吧,也不会连个面儿都不见,要说不喜欢吧,又怎么会让她住到凰舞宫,还任她私自养着个侍卫……” “听说那侍卫武功高强,不好惹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说是侍卫,搞不好私底下……”一阵咬耳,众妃哗然大笑。 顿时,下面三三两两凑在一块儿,议论声愈演愈烈。 蓝修仪面色鄙夷道:“听说她琴弹得好,那些才子送了个什么‘圣心琴仙’的名号 给她,当初辰王就因此才迷上她的,咱们王上也喜欢听琴,八成就是因为这个带她进的王宫,要不然,一个营妓,王上才不会……” 琳婕妤慌忙掩着她的口,阻止道:“快别说了,王上已经下令,再提这个,要处死的。” 蓝修仪拉开她的手,不以为然道:“怕什么,那都是表面的,背地里谁阻得了,依我看,王上就是因为她的身子不干净,所以才不愿宠幸她。” 妍贵妃始终一言不发,含笑听着,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 挨着妍贵妃右手旁的女子,身着玫红色纱衣,面若银盘,腰若扶柳,红唇带笑,一双勾人桃花目微微上挑,极尽妩媚之态。 她拿眼角瞄了瞄不动声色的妍贵妃,宛然一笑,状似不经意道:“依本宫看,兴许王上是准备立她为后也说不定呢。传言说,她即使蒙着面纱都能倾国倾城。这往后,可没咱们什么事儿了。” 此语无疑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妍贵妃笑容一僵,心中瞬间已闪过无数个念头。她升贵妃之位已半年有余,从前最有力的对手史婵已因史家独子牵连入了冷宫,杨怜现如今也进了冷宫,唯一剩下的强劲对手便是身旁这位陵王的义女,封号眉妃,为南宫傲宠妃之一,协助她共同管理后宫。因此,对眉妃说的话便十分上心。王后之位,她势在必得,若有威胁,她会扼杀在摇篮之中。想到此,眸光顿时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蓝修仪谄媚道:“就算她倾国倾城,也比不上贵妃姐姐的一个脚趾,更何况她没有身份,不知是打哪儿冒出来的野女人,身子又不干净……” “蓝妹妹!”妍贵妃打断她,目光往眉妃瞄了一眼,对蓝修仪低斥道:“王上的旨意,妹妹们可莫要忘了,虽说只是众位姐妹话话家常,那也得小心祸从口出,到时可别说本宫不帮你。” 蓝修仪会意,连忙道:“贵妃姐姐教训的是,蓝莹知错了。” 到此,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冷了许多,众妃们各自喝着茶,不敢再随便乱说话。谁也没料到这些话尽数落到院墙一角被繁茂枝叶遮掩的两人耳中。 如陌手握成拳,冷笑睇望院中的众人,眸中一片冰冷。对身后的莫残歌道:“下去吧,我倒要看看,她们准备如何教训我。” 第六十一章 妃聚(二) 如陌带着莫残歌与等在院墙外的芊玉进了凤仪宫,众妃们抬眸看她,顿时,目光中皆是无法掩饰的震惊之色。 只见她举手投足间带着无与伦比的高贵气质,一身白衣,飘然欲仙,绝世双眸揽尽了世间光彩,不施粉黛的绝美面容将院中一干精心装扮的美人衬托得庸俗不堪。她凝眸望去,仿佛上帝俯瞰苍生的姿态。 众妃惊艳过后,想起眉妃那句话,有了这名女子,往后就没她们什么事儿了。不由得心中一片哀叹。 妍贵妃心中咯噔一下,相较于眉妃,如陌带给她的威胁几乎是毁灭性的,令她由心底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不安。目光更加凌厉,随即以一笑做掩饰,对着下面的众妃使了个眼色,众妃便又自顾自的聊了起来,仿佛根本就没看到过如陌般。且席中并无空位,在众妃之下不远处放着一张残旧的矮凳,凳脚不齐,歪在那里。原来是早有准备,请她来,分明就是为了故意为难羞辱于她。 如陌不禁冷笑,这便是给她的下马威?也太小看她了。想到此,便朗声道:“既然这里不欢迎如陌,那如陌只好告辞了。”说罢优雅地转身欲走。 身后传来一声娇喝:“站住!” 如陌只当听不见,仍然继续往前走,唇角的一抹冷笑更盛。 蓝修仪见她并不理会,顿时恼怒,顾不得身份便起身小跑,追上如陌后欲拽她胳膊。莫残歌一个闪身,烈焰便横在她面前,离她颈项不过寸许,蓝修仪顿时吓得面色一白,想起那日她带去的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被他轻易地打伤,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惧意。方才一时情急之下竟忘记了她身边还有这个么高手,暗恼之余,连忙后退了几步。 如陌顿住脚步,回身笑道:“残歌,你吓着这位美人了。” 莫残歌收回刀,面无表情地退到如陌身后。 蓝修仪见如陌称她美人,抬高下颚,不满的辩解道:“什么美人,我是修仪,比美人级别高。” 妍贵妃一手扶着另一只手,欣赏着自己的葱莹玉指。立在她身旁的宫女对着如陌大声斥道:“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来给贵妃及各宫主子们请安行礼。” 如陌仿如未闻般,看也不看她一眼。见蓝修仪杏目桃腮,娇唇皓齿,便笑道:“原来是修仪,这倒是如陌的不是了,竟弄错了品阶,望修仪莫怪。那日在御花园,王上屡次提及蓝修仪,言辞之间,甚为宠溺。原来是因为蓝修仪实是个妙人儿,长得这般好看。看来修仪 封妃指日可待,将来即使做不了王后至少也能做个贵妃。” 众人心下一惊,连忙抬眸去看妍贵妃,只见她面色微微变了一变,随后又像什么也没听见般,继续欣赏自己的粉甲。然而,眼角扫向蓝修仪的余光却明显多了一丝冷意。 蓝修仪目光闪烁不定,望了望妍贵妃,对如陌恼怒道:“你胡说什么,本修仪才没想当什么贵妃,我只想好好伺候王上和贵妃姐姐,就心满意足了。” 真是虚伪的人!如陌目露嘲讽之色,再与她们纠缠,正准备离开时,却听那宫女再次喝道:“拦住她。” 顿时,从两边涌出许多侍卫,挡住他们去路,看来是早有准备。 莫残歌正欲动手,如陌挥手阻止了他,回身道:“贵妃这是何意?” 依旧是那宫女出声道:“贵妃娘娘差人请你来就已经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你应该感激涕零才对。但你看看你是什么态度,进了凤仪宫,在贵妃娘娘与众位主子面前,你应该行跪礼,可你不但不行礼,还这么狂傲,完全不把众位娘娘放在眼中。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在此撒野。” 这名宫女名叫媛香,是妍贵妃的陪嫁丫鬟,平常仗着主子的地位,猖狂惯了,连一般的嫔妃都不放在眼里。 芊玉站到前面去,对媛香道:“媛姐姐这话说得太过了,我家小姐怎么说也是个主子,贵妃娘娘还没发话呢,那么就轮到你说了?” 媛香一听便恼了,上前来对着芊玉扬手就是一巴掌,发狠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教训我,也不看看我是谁的人,你家主子连个最低等的封号都还没有,让我家主子跟她说话岂不是降了我家主子的身份。” 众妃掩唇轻笑,只当做是看戏了。 如陌面色一沉,虽然芊玉与她没有感情,但至少目前还算是她的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欺负,就是给她看的。当下对着妍贵妃沉声道:“想要我行跪礼?我连王上都不跪,不知贵妃可受得起。” 说罢扫了一眼那宫女,再看向首座面上微微变色的妍贵妃,不等她开口,又道:“翌国还真是礼仪之邦,如陌今日倒领教了,连一个丫头都如此牙尖嘴利不饶人,贵妃可真会调教。” 任谁也能听出其中的嘲讽之意。听她这么一说,妍贵妃终于抬眸望她,目光凌厉中带着怒意,那女子竟敢讽刺她翌国的礼教,任她再镇定,也容忍不了,不由怒道:“本宫好意请你来赴茶会,你竟如此不知好歹,果真狂妄 至极,今日本宫就应了各位姐妹们的要求,好好教导教导你,免得你日后在王上面前还是没规没距。媛香,给本宫掌嘴二十。” 那宫女接到命令,便朝着如陌冲了过来,上前照着如陌的脸扬手就扇,只是,手还未到如陌跟前,只听“咔嚓”一声,已被折断。莫残歌护在如陌身前,冷漠嗜血的目光紧盯着妍贵妃,一甩手,那宫女擦着众妃的头顶,如一阵狂风卷过,狠狠撞上对面的假山之石,顿时,众人抽气声起,只听“轰隆”一声,假山崩塌,碎石四处飞散,那宫女脑浆迸裂,未来得及哼一声,便断了气。 众妃吓得惊叫一声,除眉妃外,其她人纷纷站起往一边退去。带着恐惧的眼神看着莫残歌,像是白日里见了鬼一般,浑身直哆嗦。 只听他冷冷道:“谁敢动她,这便是下场!” 妍贵妃大惊失色,一张俏脸顿时煞白,望着媛香被压在石头下的身子,以及流出的脑浆,转向一旁作呕。手指着莫残歌,又转向如陌,颤声道:“你,你,你——”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多余的一个字。 如陌冷冷地扫了一眼在场的众妃们,随即浮出一笑道:“残歌,你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瞧你把她们吓得,还不快给妍贵妃陪个不是。” 莫残歌冷酷转过头去,表示拒绝。 如陌对瘫倒在座位上的妍贵妃道:“害贵妃没了贴身伺候的丫头,真是对不住。这样吧,芊玉,今儿个起,你就去伺候妍贵妃,算是代我赔罪,若是伺候的不妥,我可不饶你。” 芊玉面色陡然一变,忙跪下含泪道:“是不是芊玉哪里伺候得不好,所以小姐才要将芊玉送人?芊玉只想伺候小姐,请小姐收回成命吧。” 说着便朝她一个劲地磕头,不一会儿,额头已有了红印。再看她高高肿起的面颊,清晰的五根指印留在上头,叫人好不怜惜。如陌转头对妍贵妃淡淡道:“贵妃可是对如陌的丫头不满意?” 妍贵妃瞪着她,目露狠侫之色,恨声道:“本宫不需要。媛香之死,本宫要你为她偿命。来人,给本宫抓住她,杖毙!” 话音刚落,除明处的几十名侍卫外,竟突然闪现数十名蒙面黑衣人,看他们出现时的速度,尤胜江湖一流高手。 莫残歌早已感受到暗处潜伏的高手,遂一直在凝神戒备,此时见都现了身,反倒是安心了。便将如陌护在身后,烈焰正欲出鞘,却听凤仪宫门口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王上驾到!” 第六十二章 妃聚(三) 如陌回头望去,只见南宫傲身着龙袍,明黄色绣有龙翔图案,头戴白玉云龙冠,浑然天成的帝王威严之气尽显,与她每次见到的鲜艳红衣的邪魅气质截然不同。他迈着稳健的步伐大步行来,身后跟着一众侍卫。 “臣妾拜见王上,王上万岁万万岁!” 众妃们伏地行礼。见到南宫傲,一个个皆浮出欣喜与期盼之色,除了几个受宠的嫔妃,其她人平常难得见到他一面,而她们喜欢来这凤仪宫,也是希望能有机会碰到他,引起他的注意,从而获得宠幸。 妍贵妃心中一惊,暗道:平常这个时候王上都在勤政殿处理政务,是不来后宫的,今日是怎么回事?带着疑惑在南宫傲进来的那一刹那,对着黑衣人使了个眼色,顿时院中的黑衣人尽皆隐去,速度之快,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而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人们当中,仍然立着的如陌与莫残歌格外的显眼。 南宫傲望了他二人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倒没说什么,径直走到主位坐了,扫了眼跪地的众人以及凌乱的院子,沉着脸不作声。 见他脸色不善,众妃们紧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过了半响,南宫傲带着威严的声音道:“都起来罢。” 妍贵妃起身,带着万分委屈的神情,扑倒在南宫傲身旁,扶着他的手臂,泪如泉涌,掩唇哭泣道:“王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长在翌国,自小到大得父王宠爱,还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臣妾。可今日,她,他们竟然……呜呜……您让臣妾今后还如何掌管后宫啊!” 如陌冷眼看着,仿佛一个局外之人看戏般,带着嘲弄。 南宫傲伸手搂了她,抬起她梨花带泪的脸庞,动作温柔地为她拭去精致面容上留下的泪痕,心疼的问道:“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惹孤的爱妃如此伤心,快告诉孤,孤一定狠狠地治他罪。” 妍贵妃暂时停止了哭泣,用手指着压在假山之石下那宫女的尸体,再度扑进南宫傲的怀中放声大哭。 南宫傲朝着那个方向望去,赫然是妍贵妃陪嫁的宫女,脑浆流了一地,死状极其惨烈,顿时一怔,锐利的目光射向莫残歌,沉声道:“莫残歌,又是你!你忘记孤对你的警告了?孤说过,这里是王宫,是孤的天下,莫要仗着武功高强,便为所欲为。更多精彩尽在-” 如陌冲他淡淡一笑道:“王上无需动怒,还是先向您的贵妃把情况了解清楚了再说吧。” 南宫傲微微一愣, 转眸望着妍贵妃柔声道:“爱妃,你告诉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妍贵妃不着痕迹地瞪了如陌一眼,抽泣道:“今日臣妾举办茶会,特意为迎接新进宫的如陌妹妹。便着人去凰舞宫请了她来,谁知如陌妹妹不但不领情,还对臣妾及众位姐妹们无礼。不对臣妾行礼也就罢了,还出言辱我翌国,这要是传出去,怕是会有损封翌两国之间的情谊,所以臣妾便着了媛香给她点小小的惩罚,谁知……谁知她仗着有个武艺高强的护卫,丝毫不将臣妾放在眼里,让人杀了媛香,向臣妾示威……王上,媛香跟了臣妾多年,与臣妾之间的感情像是亲姐妹一般,如今她竟然在臣妾的宫中,死得如此凄惨,臣妾,臣妾这贵妃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她说着哭得愈发的凶了,一副伤心断肠的模样,叫人好不怜惜。南宫傲面色一沉,软语安抚着她,望向如陌的目光十分复杂,问道:“你可有何话说?” 如陌没有立即答话,只是径直走到那方破旧的矮凳旁,转眸对南宫傲浅浅一笑道:“贵妃说这场茶会是为迎接如陌,如陌完全相信,单凭这张精心为如陌准备的凳子便能看出,贵妃为如陌费劲了心思,在这王宫之中要找这么一个残旧的凳子还真是不易。只是,贵妃的这番心意,如陌却是不敢领受。” 说罢轻轻用脚碰了碰那方凳,只见,那凳子立时散了架,板面上层碎了开来,露出许多细细的钉子。 妍贵妃心下一慌,没想到如陌竟会将南宫傲的目光引到这上面,看着南宫傲蹙了眉,眸光微变,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安,紧贴着他的身子渐渐拉开些距离。 如陌又道:“如陌的性子,想必王上也是了解一二的。如陌能来已是给了王上的面子,但既然贵妃不欢迎如陌前来,又何必差人去请。如陌是个知趣的人,不受欢迎我离开便是。可偏偏有人不愿让如陌就此离开,才有了王上看到的这一幕。” 见南宫傲深沉的目光望向自己,妍贵妃缩了缩身子,正欲开口辩解,却见南宫傲又对如陌道:“所以你便出言辱翌国,欲破坏封翌两国的关系?” 如陌好笑的看着他,嘲讽一笑道:“如陌不想解释,王上要如何看待便如何看待吧。” 她懒得解释,这实在不是她的作风。再说她也没必要在乎南宫傲如何看待此事。“残歌,我们走。” 众人皆怔,没想到她竟然狂傲至此,连王上都不放在眼里,仿佛对世间的一切皆不屑一顾。她究竟凭着什么,如此张狂。 南宫傲见她在众妃面前,竟毫不给他留半分颜面,不由恼怒道:“站住!这样便想走了吗?” 如陌道:“不走要如何?王上想治如陌什么罪?如陌既不是王上的妃嫔,也不是您的臣子,即使杀了那个丫头,也是她咎由自取,总不能她要打我耳光,我便乖乖送到她面前,那不是我如陌的作风。 南宫傲道:“那也不必要了她的性命。” 如陌道:“杀了她,也许是狠了点,但这却是阻止麻烦蔓延的最好方法。如陌是个喜欢清静的人,为一劳永逸,只好如此了。若王上带如陌进宫是为了让如陌做一个忍气吞声的后宫怨妇,恕如陌做不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王上还是约束好您的爱妃们,不要来招惹如陌。否则,下一次死的,兴许就不只是一个宫女这么简单。” 南宫傲望着她倔强而坚定的美眸,满腔的怒意,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为何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仿佛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对伏在怀中哭泣的美人道:“爱妃,你说,孤应该治她个什么罪呢?” 妍贵妃恨声道:“我要她为媛香偿命。” 第六十三章 妃聚(四) 如陌面色无波的望向南宫傲,等着看他如何令这由翌国公主引起的、再由她引向**的一出戏完美落幕。 南宫傲望着如陌仿佛事不关己的平静面容,心中顿时有些烦闷,她就这么笃定他不会降罪于她?!他转眸望了妍贵妃一眼之后,站起身走到那张残破的凳子前,望着一颗颗钉子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尖利的锋芒,眸光变冷,面无表情道:“这凳子是何人所做?做得还挺细致,钉距也匀称,这若是坐上去……” 他顿住话,转头扫视了众妃一眼,笑着问道:“爱妃们,可有人想坐上去试试?” 顿时,众妃心中一惊,面色发白,纷纷颤抖着身子跪下,额冒冷汗道:“王上饶命。” 妍贵妃身子一抖,连忙也跪下,不敢抬头。不明白他怎将目光转到了那凳子上。 南宫傲回身绕着她们面前走了一圈,动作十分缓慢,步伐却稳健有力,顿时,周围一片寂静,整座凤仪宫只能听到他脚步落地的沉闷之声。跪地的众妃们一个个花容失色,紧低着头,与南宫傲初入凤仪宫时有着完全不同的心思,此时的她们皆祈祷不要被南宫傲注意到。 南宫傲走了一圈,最后停在妍贵妃的面前,对着跪了一地的人,笑道:“爱妃们这是怎么了?都跪着做什么,起来罢。” 似这才想起妍贵妃说的话,扶了她起来,一把揽在怀里,笑着问道:“方才爱妃说什么来着?要为媛香偿命是吧,爱妃想让谁偿命呢,是打死媛香的侍卫,还是你让媛香去打她耳光的如陌?如陌虽无册封,但好歹也是凰舞宫的主子,岂是一个丫头随意就能打的。” 妍贵妃一怔,心道:看王上这意思,如陌是不能动了,不如先除掉这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以后对付如陌也就变得简单多了。如此一想,当下便道:“人既是侍卫打死的,那就由他来偿命吧。” 莫残歌听着,冷酷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她说要偿命的人不是他一般。 南宫傲略微沉吟,似是在认真思索。妍贵妃见他不说话,目光晦暗难明,看不出他的心思,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南宫傲这才道:“好是好,不过,他武功极高,就凭这些个侍卫,只怕是抓不住他。爱妃,你说……怎么办才好呢?” 众人一惊,这王宫侍卫都是经过层层选拔而出,个个武艺不凡,要说几个人打不过他,也没什么,可这几十个侍卫都打不过,那他的武功得有多高! 妍贵妃愣了下,待回过神来,忽然明 白了他的意图,顿时,低了头,不吭声。 南宫傲伸手勾起她圆润的下颚,迫她抬头,目光紧盯住她的眼睛,道:“若调遣御林军,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来不及,不如,就让爱妃驯养的死士出手,岂不是要简单得多。别说是一个侍卫,即便是想要孤的性命,也是方便得很。” 妍贵妃大骇,连忙挣脱他的手,伏跪在地,额角冷汗直冒,连连道:“臣妾不敢!” 南宫傲斜眼睨着她,看似随意道:“那爱妃倒是说说,你在孤这后宫养着一批死士究竟是做什么用?是怨孤派给你的侍卫太少吗?” 妍贵妃慌忙道:“臣妾惶恐,王上留给臣妾的侍卫足够了,这些黑衣人是臣妾的父王派来保护臣妾的,因担心王上会多想,才做了隐瞒。请王上万万要体谅父王爱女心切,莫要怪罪臣妾的父王,臣妾定会向父王转达王上的宽广胸怀。” 她打一开始便句句提到翌国王上,处处提醒他她对于他的重要性。 南宫傲面无表情的听着,目光停留在她低垂的眼眸,就这么沉着,不说话。 妍贵妃见他不给于反应,过了一会儿,心里便里越来越慌,最后不得不说道:“臣妾……这就遣他们回翌国。” 说着便对着身后打了个手势,立刻便有几十名黑衣蒙面人现身。妍贵妃道:“你们都回去,告诉父王,王上对本宫很好,本宫在这里也很安全,叫父王不必担心。” 黑衣人颔首领命离去。南宫傲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瞬间被掩藏,扶她起来,露出温和的笑容,道:“翌王对爱妃的疼爱之心,孤又岂会不体谅。快起来吧,再这么跪着,伤了爱妃的身子,孤可心疼的紧。” 拉着她的手走到首位坐下,对余下众人道:“都散了罢。” 众妃们经过方才的一番惊吓,哪还敢有什么动作。只看着妍贵妃依在南宫傲怀中娇羞的模样,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却也无可奈何,谁让她是翌国的公主呢。各自叹气,只得行礼退下。 如陌率先离开,这场女人之间的纷争就这么平息在南宫傲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当中。最终获利的也是他南宫傲一人。八成是他早已知晓那群黑衣人的存在,只是苦于他们不曾现身,他便没有借口遣走他们,若不是早有安排和防范,又何以能如此及时的赶到。 妍贵妃望着如陌离去的身影,目光带着深深地恨意,本是想给她下马威,却没想到第一回合就以惨败告终。不但死了个心腹丫鬟,还不得不遣 走了父王给她的暗卫。虽心中极为不甘,却又不敢露出声色,好不气闷。 如陌出了凤仪宫,没走多远,便听到有人叫她,回头一看,竟是那名唯一没被媛香之死吓到的女子,看她方才坐的位置以及华贵的衣着,定是南宫傲的王叔陵王之义女柳眉,封号眉妃。 眉妃快步向她走来,一袭玫红纱衣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起伏飘动,面容妩媚精致,桃花目笑意盈盈。追赶上如陌之后,便亲昵拉着她的手,仿佛与她很熟似的,笑着道:“如陌妹妹,干嘛走得这么急啊,叫我好赶。早听说妹妹容貌倾城,今日一见,只能感叹传言不可信,妹妹这哪儿是倾城之姿,当是天人之姿,倾天下才是,叫我们这些平凡女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如陌微微蹙眉,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淡淡道:“眉妃过谦了,如陌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对于倾城或是倾天下,没有半点兴趣。眉妃叫住如陌,可还有其它的事,若没有,如陌先告辞了。” 说罢抬步欲走,眉妃却再次拉住她,也不见着恼,继续笑道:“妹妹急什么,柳眉还想去妹妹的凰舞宫与妹妹说会儿话呢,平常整日里都待在倚棠宫,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生无趣,瞧这后宫里的女人啊,一个个的表面笑着,背地里不定打什么主意,还是妹妹好,随着自己的性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想说了便不说,柳眉就喜欢妹妹这清淡又真实的个性。倘若妹妹不嫌弃,咱们就做个朋友,往后闲着没事多串串门子。” 如陌望着她笑意盈盈的面容,依旧淡淡道:“眉妃太抬举如陌了。” 这时,其她嫔妃也都跟了上来,蓝修仪不屑的瞥了如陌一眼,尽是鄙夷之色,见如陌淡然不理,便冷哼一声,抬高下巴,挽着琳婕妤傲然走过。 众妃见眉妃对如陌示好,甚是奇怪,眉妃是这后宫中最让人猜不透心中所想的女子。她与妍贵妃同月入宫已有一年,不曾主动与谁特别亲近,这回是为何?难道她说的那句如陌可能为后是真的?也许她得到了消息也说不定呢。想到这儿,众妃们都上前去打招呼,左一句如陌妹妹右一句如陌妹妹,如陌仿若未闻,只对着眉妃道:“如陌乏了,先走一步。” 眉妃体贴道:“那妹妹赶紧回去歇着吧,柳眉就不打搅妹妹了,改日再去凰舞宫串门,到时侯,咱们姐妹再好好叙叙。” 如陌淡淡一笑算是回应,随后转身离去,无视身后瞠目结舌的众妃。 回了凰舞宫,如陌对莫残歌道:“残歌 ,你去一趟云阁,让易语查清柳眉的底细,顺便再回暗阁瞧瞧,我想,有些事情,应该还是需要你亲自处理的。易语为不让你离开我身边,定会往下压,若只是短短几日还好,一旦耽搁久了,恐生变故。经过今日之事,在近几日,她们应当不会有任何动作,所以你不必担心我。” 莫残歌稍作思索,想那些女人暂时应不敢再有动作,便留下一句“明日一早我会赶回来”之后迅速消失。然而,世事难料,若他能提前算到那一夜将会发生的事,他如论如何也绝不会离开。 第六十四章 月下逢(一) 辰王府,朝翔苑。 南宫晔于窗前背手而立,听着身后立着的长风所带来的消息。 “王爷,我们潜伏在魔宫中人暴露了身份,被魔宫长老囚禁了四日,又突然放了出来,并允许同往常一样继续留在魔宫。属下认为此事甚为蹊跷,却又想不出他们如此做的原因。现今,我们的人是否是撤是留,还请王爷示下。” 南宫晔听完之后,俊美的面容平静无波,魔宫内部管理甚严,能混进去已是不易,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他只想趁着未被发现的这段日子,查出点蛛丝马迹,然而,魔宫宫众却对宝藏之事一无所知。如今被抓,又如此快便放了回来,且不做任何处置,倒是令他颇感意外。这定是她的意思,她就这么笃定,他的人留在魔宫也查不到任何消息?想到此,平声道:“既如此,撤了吧,留部分人在附近守着,一旦魔宫之人与他国有所接触,立即回报。无论那日在军营她说的是真话还是气话,本王定要杜绝那种可能。若本王得不到宝藏,也断不能让他国得了去。” 长风连忙应下,却听南宫晔问道:“暗阁、云阁可有动静?沙仲还没消息?” 长风面有愧色,垂首道:“属下无能,还未能查出沙仲的下落。但据属下查知,暗阁于一个多月前,就开始往金国发展,而云阁之人,早已遍布封、金、翌三国。” 这消息倒令南宫晔微微一惊。她到底想做什么?一个江湖势力,想渗透三大强国,莫非她,并非一时之气,而是早有预谋?可她并不像是有野心的人,南宫晔忽然发现,其实他并不了解她,他所看到的,皆是表面,她心中所想,他从未看透过。若果真如此,他,绝不允许!隧开口道:“密切注意金翌两国的动向。继续查找沙仲的下落,从云阁阁主易语身上下手,无论是何种方法,必须找到人,了解清楚她带走沙仲的原因。”那是他心中的结,必须查清楚。否则,终他一生,都不会甘心。 长风应了,南宫晔挥手让他退下。 入夜,南宫晔躺在书房里间雕花大床上,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她的身影。自她离开后,他每晚都歇在书房,在这张床上,她曾倾身相付,极尽妖娆,与他抵死缠绵。她的笑,她的伤,她一心求死的绝望,日夜都困扰着他,让他无法成眠,尤其那一声“王弟”,令他心痛到窒息。 她说不爱他不恨他,他不信,若不爱怎会绝望,若不恨,为何要借王兄报复于他?但是,若爱,又为何背叛?是否背后有着苦衷?那一日的一心求死,毫 不反抗,又有何因? 辗转反侧,不知她此时在做些什么,可曾如他这般,为她难以成眠? 南宫晔苦笑,她一定不会。她的身边,有以性命相护的莫残歌,清雅如仙的冷意潇,还有身为一国之主的王兄。那日王兄看她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或许在她还是辰王妃之时,王兄便已动了心,否则,圣心湖那日便不会开口要她。更多精彩尽在-只有他南宫晔,一次又一次的伤了她。 想起他受伤的那些日子,他们执手相望,漫步夕阳,那些美好的时光,一去不返。而走到如今这一步,究竟是她的错,仰或是他的错?他已说不清楚。 披衣起床,看窗外新月如钩,手中握着她留给他的唯一物品,一只刻有暗花的银色发簪,重量极轻,没有任何浮华的装饰,看起来极普通,然而,曾在她乌发间,却显得内敛朴实而不失高贵之气。陌儿,她留给他这枚发簪,究竟是何用意?将发簪仔细的收进怀里,信步走了出去。 夜里的辰王府,异常安静。园中的亭台楼阁,小桥曲水,在柔美的月光映照之下,仿如绝美的幻境,妙不可言。而南宫晔却无心观赏,只因失了执手之人,再美的景色到他眼里也不过是一片灰白。 不知不觉已走遍了半个王府,看到前方似有光亮,便走了过去,却是朝禾苑。 炼药房中,齐澈手扶案台,面对着一排排参差不齐,里面盛着各色液体的瓶罐,蹙眉沉思,手边摆放着四五本厚厚的笔录,一字铺开,供他随时翻看。南宫晔进屋已有半刻,他却毫无觉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浑然忘我。 南宫晔轻咳一声,打断他的思绪。齐澈这才惊醒,回头望去,微微有些诧异。问道:“夜已深,王爷还未入睡?” 南宫晔没立刻搭话,闲步走到案台前,随手拿起一本笔录,翻看书面,顿时,“生死蛊”三个大字映入眼帘。他微微蹙眉道:“本王睡不着。齐先生如此深夜也还未入睡,又是为何?这半个多月,你不去军营,整日里尽摆弄这些没用的东西。这生死蛊早已灭绝,你还研究它作甚?” 齐澈眉峰微微一挑,眸光闪了闪,问道:“王爷也知道生死蛊?” 南宫晔打开笔录,随意翻了两页,多半都是记载某些药材的属性及相生相克之理,他对药材向来没有研究,看着只觉无趣和繁琐。对于齐澈的问话,随口答道:“曾听人提起过。” 齐澈道:“那王爷对生死蛊了解多少?” 南宫晔合上笔录,往桌案上随手一丢,找了张椅子坐了,方道:“了解不多,你说来听听。” 齐澈道:“生死蛊,可称之当世第一奇蛊,极为霸道。蛊毒发作有如万蚁嗜心,痛不欲生,但最危险的却是在痛过之后,那个时段,人会感到异常的疲惫,逐渐失去意识,而此时,若中蛊之人没有足够的意志与之抵抗,便会一睡不醒。因此,每一次蛊毒发作,便会经历一次意志与身体的较量,在生死间徘徊,遂称之为生死蛊。但此蛊之奇却不在此,而是它对人的身体还有一些好处,它可助人抵抗外在对其意志的侵袭,且中蛊之人会拥有……”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不再说下去。 南宫晔道:“为何不说了?” 齐澈转身自右边书架取出一本薄薄的笔录,伸手递给南宫晔,道:“这本笔录的前半段,是关于生死蛊的详细记载,王爷若有兴趣,不妨看看。” 南宫晔望着递到跟前的不知被翻过多少遍已破旧不堪的笔录,顿时没了兴趣,抬眸望着齐澈,面无表情道:“不必了,本王只是随口一问。你也勿需为这种早已灭绝的东西费时费力,有空多去几趟军营,莫要无端的叫本王为难。” 自那日带了如陌进军营之后,营中将士对齐澈极为不满,诸多刁难,因此,他便不再去,只专心研制生死蛊解药。不去军营并非是逃避,而是不愿将精力浪费在与他人的无聊斗争中。 南宫晔知其因,所以也只是给他个提醒,并未多加责怪。 齐澈应了声,见南宫晔起身欲走,便再次将那本笔录递了过去,若有深意道:“王爷拿着吧,虽然这笔录破旧了些,但里面的字还是能看清的。若他日,王爷如今日这般睡不着,可以拿出来翻一翻,兴许……能助王爷解惑。” 南宫晔本欲拒绝,却见齐澈目带期盼,隐有别意,便信手接了过来,步出朝禾苑。 在王府里继续走了走,仍然了无睡意。他仰头望向漫漫星空,心中寂寥。当爱人不在,夜,无限长。 忽然很想去王宫看看她。自那日从王宫离开后,除早朝外,他都不再于王宫逗留,怕见她,她的言语刺伤,她为报复而利用他的王兄。几时起,他南宫晔已变得如此懦弱,如此不中用,被一个女子控制了情绪,为她患得患失。 陌儿,他真的……很想见她! 这一次……只此一次,他,想顺了自己的心意。 第六十五章 月下逢(二) 月朗星疏,帐暖,凤仪宫寝宫内娇喘连连。女子媚眼如丝,目光已呈迷离状,一双玉臂紧紧攀着男子的身体。而男子的眼神却异常清明,望着身下女子精致的面容泛着潮红,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只想快点结束。 从何时起,欢爱不但不能为他带来快乐,反令他无论是身或是心,都只觉得异常空虚。他宠幸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是身为一国之君的责任,为平衡朝堂,为封国民生,不得不做的例行公事般的行为。 翌国公主,众人皆知,她是翌王最宠爱的女儿,因此,她才能成他牵制金翌两国的棋子。但这种牵制,也只是暂时的,战争迟早要爆发,但只要不是他二国联手,对他便没有太大的威胁。于是,宠她,给她贵妃的头衔,也只是做给天下人看。可她太贪心,还想要做他的王后,那是痴人说梦。他的妻子,只能是他真心爱的人,然而,他爱的人,却不能娶。 妍贵妃发觉身上的男子神思游移,不够专心,不依地用手在他胸前逗弄,主动送上红唇。 南宫傲遽然回神,敛了思绪,以最快的速度释放了自己,翻过身便沉沉睡了过去。 妍贵妃娇颜上激情褪去后却不见消散的红润,泛着名为幸福的光泽,转过头,正想对身旁的男子说些什么,却见他双眸紧闭,呼吸均匀,已然入睡。便撑起身子,望着他熟睡中邪美的容颜,额角细密的汗珠未干,带着性感的男子气息,令她着迷。回味着方才的缠绵,心中荡漾着丝丝甜蜜,唇边带笑,眸中含情,将手搭在他结实的胸膛,满足的闭上眼睛。 **的气味充盈了整间屋子,久久不曾散去。月光透过窗柩隐隐照出屋子一角燃起的寥寥烟雾,有些虚无缥缈,却随处缠绕。 南宫傲睁开双目,不见一丝的困意,望了一眼身旁的女子,目光中尽是鄙夷。轻轻拿开搭在身上的玉臂,再也不看她一眼,自行取过衣衫穿好,便出了门。 如水的月光笼罩着寂静的宫廷,天空中偶然飘过的淡淡浮云,将其罩上一层阴影,散发着朦胧的神秘感。 南宫傲缓缓行走在青石铺就的地面,望着从石缝中挤出的几缕青草,仿佛不甘心被青石掩埋,卓然挺立。一如曾经的他,为保住母亲被众妃觊觎的后位,为不让弟弟们被人欺负,努力与父王的其他儿子们争夺太子之位。然而,当了太子之后,仍然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即使如今做了一国之主,又如何?母后与王妹渺无音讯,晔也与他也离得越来越远,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不由得心 中郁郁。 他今日这是怎么了,他并非善感之人,今日却陡生这许多感慨。深吸一口气,仰天对月长长吐出。 正欲回龙隐殿,却听一阵琴音传来,隐隐约约。他微微一怔,在这宫廷之中,还有谁同他一样无法入睡? 对于夜半的琴音,他有着无法释怀的情结。记得王弟未被父王赐死前,母后为不让他们担忧,只在每日夜里抚琴哀叹,将白日里强忍的委屈和悲伤尽数宣泄,却不知她的三个儿子每日都悄悄躲在窗外陪她一起伤怀。王弟死后,晔与母后都不再抚琴,从此,他再未听过半夜的琴音。 依着琴音传来的方向寻去,抬头望,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凰舞宫”呈现在眼前。他苦涩一笑,是了,除了她,还能有谁! 正欲推门而入,却又住了手,想了想,便绕到东面的院墙,纵身一跃,轻易便入了凰舞宫寝宫后院,闪身隐在暗处,放目望去。 月光之下,一方琴,一抹白色的身影,长发尽散,披泻于香肩,如雪般白皙的肌肤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泽,美眸微合,将世间所有光彩尽掩,轻纱白袖,随着葱莹玉指于琴弦上舞动而飞舞飘扬,划下一道道优美的弧度,在这孤寂的夜晚,如昙花般惊艳绽放。清冷的如仙气质,仿佛月宫的仙子……不,月宫仙子也无法与之相媲美,任何对于美的形容都无法描述其万一。 南宫傲屏住呼吸静静凝视着那令人窒息的绝美女子,听着由她指尖倾泻而出的美妙琴音。如春风般带着柔柔的暖意,似在诉说着一个少女最初的情怀,再如六月急雨打在荷塘,挣扎着溅起再落下,又如飞瀑直泻而下,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然,终如腊月间刺骨的寒气将一切冻结,归于平静。 她倾世之容,随着琴音的变化而变幻着,或温柔,或倔强,或期盼,或悲伤,或绝望,最终随着琴音的结束皆归于平淡。 那一曲,她将全部的感情倾注于指尖,用琴音叙说着一个女子凄美哀伤的爱情历程,每一段都触动人心,仿佛亲身体验了一番。在南宫傲的心里刻下了永恒的印记,直到他生命终结之时,他都不曾忘记。 南宫傲说不出此时心中的滋味,邪美的面容褪去了邪气和魅惑,带着十分认真的神情凝望着她,有些痴了般。 她是那样美好的女子,不该有痛,然而,她的痛却已入骨成髓,透过她的笑容、她的琴音、她眸底的空洞,如影随形,胜却了世间所有的言语诉说,令他心疼。 若是她真的已 不再爱晔,那么他,是否可以珍惜她? 一曲终,如陌端坐不动,双手平放于琴弦上,睁开的双目如一潭死水般毫无波澜,望着前方黑暗的一处,低眸平声道:“这里是王上的地盘,既然王上来了,就不必躲藏。” 南宫傲一怔,遂想起她身负神功,发现他也不奇怪。其实他又如何知晓,如陌早已失去内力,仅凭着与生俱来的敏锐,以及鼻息中充盈的淡淡熏香而猜测。 南宫傲俊美的面容浮起一贯的邪魅笑意,在这朦胧的夜色中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迈着不同于白日里威严稳健步伐的闲散步子,缓缓行出,调笑道:“凝儿这深更半夜的还不休息,可是在想着孤,所以睡不着?” 说着已走近她,看着她被风微微吹乱的如墨发丝,不自觉地伸手帮她理了理,再顺到精致小巧的耳廓之后别住。触手之间,发丝光滑柔软胜锦缎,皮肤温润细腻如凝脂,只轻浅的触碰令他心中一荡,竟不舍得将手拿开。 他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柔,令如陌微微一愣,随即将身子往一旁稍稍倾斜,躲开他的触碰。 他的手,便僵在了半空。 第六十六章 南宫傲也不着恼,因为是如陌,所以被拒绝,并不稀奇。更多精彩尽在-只是,明明在意料之中,心却仍免不了生出些失落之感。 如陌不看他,只淡淡道:“王上不也还未休息么。” 南宫傲强忍下心中的失落,面上的笑意更盛,邪邪道:“孤心里想着凝儿,所以睡不着,这才出来走走,谁想正巧,凝儿也在想孤呢。”说着便笑出声来,嗓音低沉而魅惑。 如陌抬眸,冲他微微一笑,清浅的嗓音在这美丽的夜里如一串玉珠不经意间的碰撞,发出动人的音符。却听她道:“谁能想到,王上乃一国之君,竟也是一个痴人。恐是如陌要让王上失望了!” 南宫傲面容一僵,随即凝眸望着她的双目,邪肆的笑意带着几分认真道:“凝儿的意思是,孤痴人说梦自作动情吗?若是为凝儿,孤,做一回痴人又如何!” 如陌笑道:“痴人可以是天下间的任何一人,却惟独不会是王上。” 南宫傲挑眉问道:“为何?” 如陌平声道:“因为王上是一国之主,坐拥江山。对于女子,你会喜欢,会宠溺,却不会为之成痴。你若成痴,如何理智的宠幸后宫佳丽三千?若不能,便无法平衡前朝的诸方势力,于江山无益。” 南宫傲心底一震,眸光中闪过一抹孤寂之色,背过身子缓缓往前行了几步。仰首对月,黯然道:“就因孤是这一国之主,便注定要放弃爱人的权利吗?你不是孤,怎知孤……不会成痴?若人的心可以自发的控制,那你,又何至于落得如今的境地,爱不能爱,恨亦无法恨,只剩下满心的怨艾,苦不堪言。” 如陌放置于琴弦上的手微微动了一动,又归于平静,淡淡道:“如陌与王上不同……” “叫我傲。”南宫傲遽然转身,打断她的话,每次听她唤他王上,他只觉心里很不舒服,这一称呼,令他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他走回她身旁,轻轻执起她的手,目光仍然望着她的双目,似要透过眼眸望进她的心里去,然后永久驻留。见她微一愣神,他柔声道:“凝儿,唤孤的名字,我们说好的。” 如陌一怔,掌心相贴,手被握得很紧,却不会感觉到疼。她尝试着收回,却愈是挣脱他便握得愈紧。如陌敛了笑,眸光一转,淡漠道:“你明知那日只是……” “那日……你让孤唤你凝儿,孤允你唤孤傲。别无其它。”南宫傲再次出声打断她的话。弯下腰,不等她反映, 一把将她抱起,坐到她方才坐着的凳子上。迅疾的动作优美而流畅,在她反应过来时,已被他安置在他的怀中。 如陌心下一惊,连忙推开他想要起身,却被他稳稳圈住,无法动弹半分。南宫傲魅惑的声音在她耳旁轻笑道:“唤孤的名字,孤便放手。” 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耳畔,带来丝丝麻痒。她黛眉轻蹙,连忙躲闪,他却不让,将她圈得更紧。挣脱不了,索性不再挣扎,无奈的叹口气,道:“傲。放开我吧。” 南宫傲没料到她如此轻易便妥协了,一时愣了愣神,感受着怀中温软的娇躯,竟不舍得放开。目光在她绝美的面容上流连,忽然勾唇,邪魅的面容带了些无赖的意味,笑道:“凝儿,这可如何是好,孤,不想放手了。方才说的那句话,孤收回。” 如陌愕然,不想他堂堂一国之君,竟如此干脆的化身为无赖,还做得如此自然,仿佛天经地义般。一时间只瞪着他,无语。 南宫傲见她难得的错愕表情,觉得甚是有趣,不由得轻笑出声。便起意逗她一逗,趁她不注意,腾出一只手,握着她柔若无骨的玉指送往唇边,在指尖处轻轻一吻。突然,笑意凝结。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充盈着鼻尖,令他眉头紧皱,低眸一看,莹白的指尖布满褐色的残痕,斑斑血迹,赫然入目。他的心遽然一紧,立刻抱起她,大步朝屋里走去。 南宫傲边走边道:“你平日里都是如此不爱惜自己的吗?”语气中隐有责备之意,还带着微微的心疼。 如陌诧异的抬眸望他,白日里他心疼妍贵妃的表情她不是没见到,只是,那心疼浮于表面,未达眼底,而此刻,却是无意间的自然流露。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他此刻的行为及表情与他二人而言,是多么的不合常理。 南宫傲带他入宫的目的,她十分清楚,而她留在宫中的原因,他亦心知肚明。 南宫傲将如陌安置在椅榻上,在寝宫附近看了看,竟找不到一个宫女太监,不由得拧眉道:“这宫里的奴才们都去哪儿了?” 如陌道:“我喜欢清静,打发他们去别处了,芊玉晚间在后堂歇息,没让她守着我。” 南宫傲道:“莫残歌人也不在?”莫残歌若在,应当早就现身了。 如陌淡淡道:“我让他出宫办事了。” 南宫傲忽然眸光变得幽深,道:“究竟是何等重要之事,竟能令他同意离开王宫,抛下你一人独自在这宫廷?有一点,孤一直想不明白, 你身负绝世神功,为何处处需要他人的保护?那日在军营,你似乎毫无反击之力,连剑都拿不稳,莫非真的是你在试探晔能承受的极限?” 如陌对于他后面提出的疑问忽略不计,只道:“他出宫只是办点小事,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所以,你勿需猜疑。” 南宫傲见她不愿回答那些问题,便也不再问。瞧着她的手,问道:“你这里没有伤药吗?” 如陌扫了眼受伤的指尖,淡淡道:“没有。这点小伤,不碍事,过两日便好。” 南宫傲微微一愣,见她对自己的伤毫不在意,心中微微刺痛,轻声道:“你在这等孤,孤去去就来。”说罢便快速消失在黑夜中,如陌望着他消失的身影,目光微微一动,瞬间又恢复平静。 过了片刻,南宫傲返回时,手中拿着的是处理伤口所需要的全部物品,对她献宝似的扬一扬手,颇有得意之色,坐到她身旁,细细的为她处理指尖的伤口,轻柔的动作,认真的表情,与当年的南宫晔是何其的相似。望着他侧脸的优美轮廓,她,一阵恍惚。 南宫傲将她受伤的指尖挨个上药包扎好之后,转头见她望着他怔怔出神,便邪笑道:“凝儿被孤感动了?孤可是为了凝儿,生平第一次做了回贼,凝儿准备如何感谢孤?” 如陌被眼前忽然放大的邪魅俊容惊得立即回了神,顿时,眸光一暗,低了眸,没出声。 精致的宫灯,透过绘有水墨的白色绢,折出柔和的光亮,带着朦胧之感,从头顶上方打在她的倾世面容之上。低垂的眼睫,落下了扇形的阴影,遮盖了如寒潭般的一汪秋水,散发着恬静安然的气息,周身笼罩着似有似无的淡淡哀伤情绪。 南宫傲不自觉的伸手捧起她绝美的脸庞,指腹轻轻摩擦着她细腻光滑如凝脂般的肌肤,心中一阵悸动。而她娇嫩的唇瓣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啃噬着他最后残存的理智。 如陌正待挣脱,却忽然感受到来自窗外的两道强烈的视线落到她身上,带着不敢置信的愤怒。淡淡的清新爽朗的气息充盈着她的鼻尖,那是她异常熟悉的味道。如此深夜,他来此做什么? 南宫傲也感受到了来自窗外的凌厉愤怒的目光,抚着她脸庞的手微微一颤,正欲放开她,然而,如陌柔若无骨的手却突然覆上了他的手背,精致小巧的下颚微微抬起,对他展露出极尽妖娆魅惑的笑容,清冷双眸中遽然砰发的光彩遮掩了日月星辰的光华,微微翘起的唇角似是对他发出的邀请,无限诱惑,令人 难以抗拒。 此时的她,如仙般灵气满身,如妖般妖冶成精,如魔般勾人心魂,即便是神,只怕也无力抵挡。 南宫傲脑中一片空白,眼中心中只剩下面前的这个人儿,心似是要跳出胸膛般,飞速而激烈。他无法自制地低下头覆上那娇嫩的唇瓣,带着急切的索取,唯恐下一刻她便会消失般。那柔软的触感令他身子一震,从未有一个女子能带给他这般心悸的感觉,从未有一个吻能让他这般欣喜若狂,这般不可割舍。 如陌双手攀上他的颈项,狂乱的回应,一如那一夜的决然。南宫晔,她要让他体会到,他曾经对她是多么的残忍。 南宫晔飞身进入凰舞宫,见屋里仍有光亮,心中隐有暗喜,她还未休息,可是如他一般在怀念着他们的过去。闪身隐在寝宫外的暗处,透过半开的窗户看了过去。顿时,脑中“轰”的一声震响,南宫傲痴迷的眼神,捧着她脸庞的双手,刺痛了他的双目。自心底油然而起的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令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欲冲进去将贴近的二人分离开来。然而,这并不算什么,接下来的一幕才更令他震惊,震惊到难以接受的地步。 是怎样的情景,令他惊痛至此? 他此生除母后以外唯一深爱的女子,与他誓死相护的王兄,他身边唯一的亲人,激情拥吻的场面! 南宫晔踉跄大退两步,几欲站立不稳,浑身充斥着毁天灭地的噬骨悲愤,无法置信地张着血色褪尽的双唇,微微颤抖,目光死死地盯住屋内唇舌相缠的二人,一瞬不瞬,映入他瞳孔的是她热情的回应,迷离的眼神,以及他的王兄为之痴狂的陶醉表情。 他们……他们怎能……他并未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以他们敏锐的警觉,不可能感受不到他的存在。然而,他们却仍然能旁若无人般释放着自己的热情,毫不避讳。这代表着什么?若她是存心报复,那他王兄的行为又做何解释? 南宫晔眉间纠结成线,紧攒着双拳,看着他们如此热烈的激吻,看着南宫傲的唇细细吻过她的眉眼,她精致小巧的耳垂,她优美纤长的颈项,那曾是属于他的领地,如今被他人一一侵占。他的目光碎裂,眼前的景象变幻成无数残片,将他紧紧围在中央,不留一丝缝隙,致使他呼吸凝滞。耳边传来的是她迷乱的唤声“傲”,一声,又一声,仿佛永无止境般,一字一字,落到他心上,像是一把把带着锈迹的钝刀,使劲地割锯着,不死不休……这令他想起他曾经赐予她的惩罚,让她亲眼目睹他与巫临月的缠绵, 残忍的说着狠毒的话语,一次次将她无情的刺伤。 这便是她那晚的感受么? 原来竟是……这般的痛!这般的令人难以承受! 陌儿,她体会过这样的残忍,怎忍心让他也承受一次相同的痛? 紧攒的双拳,凸起的青筋似要爆裂开来,眸中的伤,深了又深!在这个寂静的夜里,他似乎听到了心被撕裂的声音,是一种沉重的哀伤曲调。 南宫傲听着她迷乱的声音,早已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带着热烈的欣喜,将她抱到床上,眼中狂炽的激情,似要将她点燃。他强耐心中的急切,小心翼翼如护珍宝般一边吻着她,一边从口中溢出一声声的“凝儿”,带着浓浓的爱恋和不舍。 如陌迷离的双眼背后隐藏着清明的寒芒,眼角的余光扫向南宫晔仍然无法置信的沉痛双眸。 南宫晔,痛么?她就是要他痛! 她无法忘记,那一夜,他在巫临月的面前毫不留情的扒光她的衣服,再将她狠狠地丢到地上,说她生涩无味,当着她的面与巫临月极尽缠绵,叫她向巫临月学习缠绵的技巧,他是那样的残忍无情。与他相比,她这又算得了什么!可是此时,看着他的痛,为何她并不觉得有多么的畅快? 南宫晔眸中充满了血色,心已沉到最深的谷底,无法再沉,而眼前的一切,仍在继续上演。 她泛着绯红光泽的面颊,在南宫傲身下微微曲起身子,南宫傲的吻一路往下,轻轻挑开她胸前的衣襟,露出一片诱人春光……他想移开双目,不看那迷离中带着情意绵绵的眼神。他想掩住双耳,不听那荡漾着激情的迷乱唤声,然而,他悲哀的发现,自己已失去了动弹的能力。 不!!!住手——!南宫晔无法再看下去。他想要阻止这一切,却发觉自己张开的唇,发不出一点声音。双脚像是被狠狠钉在地面,无法挪动半分。 是他亲手将她送给了他的王兄,如今,她身在宫廷,是他王兄的女人,他有何资格去阻止他们的亲热。 原来他,曾经对待她,竟是如此的残忍!以爱的名义,给了她最深的伤痕。 眼前浮现出她曾在地上印下的残红血迹,她跌坐在雨中的无声悲泣。她,曾是那样的悲哀和无力。 他真的……做错了吗? 这是他曾赐予给她的惩罚,如今,她将这惩罚毫不留情的还给了他!用这样决绝的方式,用他唯一的亲人做筹码。 南宫晔终是挪动了脚步,僵硬的转身,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无法逃离,只能缓缓地游走在寂静的深宫。幽冷的月光打在他身上,印在地上的影子是萧瑟的凄凉,带着无法言说的哀伤,在他的整个世界无限蔓延……在他转身离开后,如陌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的清明,猛地用力推开了身上还沉浸在她甜蜜诱惑中的南宫傲,迅速起身整理好自己微敞的衣襟,望着南宫晔离开的方向,面容平静无波,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用冰冷的声音,淡淡道:“多谢王上的配合,夜色已晚,王上一早便要上朝,还是快回去歇息吧,如陌累了。” 南宫傲不防,被他这么一推,跌倒在床榻,瞬间便清醒过来。 他竟然失控了!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子的身子产生了强烈的渴望,甚至失去了理智,再一次成为她伤害他至亲之人的有力武器!可悲的是,他明明知晓,却仍然无法阻止自己的陷入。这对于一个帝王而言,无疑是危险的。而她利用完他之后,竟然还可以如此的平静,说着最平淡却最伤他的话语。 配合?!是的,没有他的配合,这场报复又怎能实践!是他伤了晔,伤了曾为保护他,七日七夜不眠不休在千军万马中浴血奋战的晔!他怎能伤晔?那是他最不能也最不愿伤害的人!一切皆因眼前这女子的诱惑。他为何要对这样无情的女子着迷?今夜之事,只怕他与晔之间的裂痕再难以修补。 感受着窗外南宫晔留下仍然不曾散去的悲愤气息,望着她淡漠的表情,他恼恨。从未像此刻般,如此讨厌她的平静淡然。 南宫傲缓缓站起,衣衫凌乱,衣襟半敞,露出性感结实的胸膛,头上的发冠早已不知去了何处,乌发散落,随意的垂在胸口,俊美的面容因未褪去的激情显得更加的邪魅,紧紧盯着她的眼神带着鹰一般的锐利光芒,朝着她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带着异常危险的气息。 如陌一怔,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她做了一件多么危险的事。他是一个帝王,而她一再的利用不仅触怒了他帝王的尊严,更伤了他们兄弟的感情,他如何能善罢甘休?如今残歌不在,她没有武功无法与他抗衡。顿时,心中有些慌乱。 南宫傲依旧缓缓逼近,他的脚步声在这空旷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沉重,低沉的嗓音透着冰冷的寒气,冷冷道:“回去歇息?你以为,就这么利用完孤便结束了?你把孤当成什么了,用来报复他的工具?需要时点把火,不需要了便扔回一旁,孤在你眼中,就是如此好戏弄 的人吗?既然,是你先挑起的,那么今日,就别怨孤不懂得怜香惜玉。” 说罢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使劲一拽。她瘦弱的身子没有了内力,哪经得起他如此的用力,顿时,一个重心不稳,直直地往前扑了过去,南宫傲眸光一闪,邪肆的笑意溢满唇角,索性顺势将她的身子翻转过来再按倒在地。如陌脊椎处与冰冷坚硬的地面相撞击,发出沉闷的一声响,传来一阵麻痛之感,令她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南宫傲微微一顿,不忍之色只一闪而逝,便淹没在狂涌而出的愤怒当中。她一再的利用他,毫不顾及他的感受,那么他,又何必顾及她的感受。当下便直接欺上她的身,覆上她的唇,如狂风席卷了整个大陆,带着狂肆的虐夺,再无半点怜惜之意。 如陌心中一惊,她真是引火**。连忙用手使劲推他,却被他反扣在头顶,无论她如何挣扎,却完全撼动不了他半分,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兴致。望着他愈加幽深的眼眸,她心底升起一丝惧意。那日南宫晔将她赐给将士,她当时是抱着必死之心,已经痛到麻木。而今,她断断不能再任人摆布。 南宫傲抬头,眸光中是盛怒过后极力压制的对她的渴望,唇角依然是那妖孽一般的笑容,带着一丝轻浮道:“你这是在拒绝孤吗?魔宫宫主神功盖世,怎会如此不济?莫非你,是在跟孤玩欲拒还迎的游戏,还是你本身就喜欢这种调子?若是,孤倒是不介意多陪你玩会儿。” 说罢大手一挥,衣衫被撕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如陌惊道:“南宫傲,你住手!否则,我会让你后悔终身。” 南宫傲依旧笑道:“孤倒想看看,你要如何让孤后悔终身。”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也不见停。 如陌道:“南宫傲,你忘了带我进宫的目的了?是你发泄一时的愤怒重要,还是封国百年民生来得更重要,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南宫傲的手微微一顿,胸膛起伏不定,微喘道:“不错,魔宫宝藏确实是孤带你进宫的其中一个目的,有了它,孤便有了逐鹿天下的资本,至不济也能保封国百年无忧。而你是宝藏的主人,若得到你,宝藏又能飞到哪儿去。” 如陌嗤笑道:“你以为占有了我的身子,我便从此一心向你?你错了,如陌已非完璧之身,不在乎多一次。但以如此不堪的方式,如陌断不会原谅于你。而你,此生也永远别想得到我魔宫宝藏。” 南宫傲的心微微一颤,道:“你与他已经……” “是。” 南宫傲眸光一痛,手用力地抓住她的肩膀,目光晦暗不明,缓缓闭上,可是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脸庞,她的一切一切仍在他眼前不停地闪烁,蛊惑着他的心神,令他无法自制的想趁此机会要了她。若错过了,也许这一生,再也没机会了。 当他再睁开双眼时,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然,道:“孤,不在乎。魔宫宝藏与你若只能选其一,那么,孤选择你。”即使要为之付出惨痛的代价,他也认了。并非他不想停止,而是他……已停不下。 不再理会她的反抗,再次吻上她唇,带着急切,霸道无比。 如陌此时反倒是冷静下来,闭了眼,敛了思绪,贝齿对着他的唇瓣,用力一咬,顿时一股腥咸的味道在两人口中蔓延开来。 南宫傲一痛,迅速离开她的唇,用手在唇上抹了一把,拿开一看,刺眼的鲜红,将他的瞳孔也印上了血色,恼怒的瞪着她,冷声道:“你竟敢咬我!” 说罢一只手高高扬起,对着她的脸便狠狠扇了下来。 如陌冰冷的目光带着一丝倔强,睇望着他高高扬起的巴掌,冷笑一声,道:“果然是兄弟,都会来这招。” 南宫傲身子一震,那带着千钧力道的一掌迟迟没有落下来。望着她冰冷倔强的眸光,心中只觉刺痛,手上力道已失,终是颓然放手。面对那张脸,如何下得了手,面对那双眸,如何才能不再沉陷! 究竟是从何时起,他已经爱上她,无法自拔。 他昂头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然后伏下身子,紧紧抱住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唯恐微微松手,她便会离他而去。将头埋进她的颈窝,用力吸取着她身上散发的淡雅的芳香气息。风自窗外吹来,撩起他散乱的发丝,再落下时,铺了一地,结成一张看不见的情思之网,却只得一半,网住了他,逃脱了她。 他忽然的转变,如陌虽不解,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摊开的掌心,粘粘的一层湿意。 她终是赢了,一场赌局,谁先投入了感情,便注定了谁输。今日之事,更令她下定决心,必须尽快恢复武功才行,残歌不可能时刻守着她,而她,也不想依靠他人,更不想让自己再处于今日这般无力和被动的状态。 伏在她身上的南宫傲渐渐平了喘息,抱着她身子的双臂却不见一丝松动,反而愈加紧了紧,心中仍是百味杂陈。他,无力拒绝她,也狠不下心伤害她,更不愿被她利用来伤害晔,那他 该如何是好?从未想到,有此一日,他堂堂一国之君,竟也会为了一个女子矛盾挣扎!但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是如陌,这天底下,可有人能拒绝得了她? 他不禁想,如果当年被叶恒追杀的人是他而不是晔,然后他遇见她,是否一切都会有所不同?可是,没有如果。她为之爱为之痛为之绝望的人,始终只有晔。 那一年,他第一次见她,是在那个悬崖底下。小小的白色身影,在他及无数的将士面前,带着一种贵族的气势,傲然挺立。七岁的她,没有一般女孩的娇憨可爱,却有着如迟暮老人般历经沧桑的悲凉,让他异常震撼,从此记住了她的双眼。那时候的她,便已能预见如今的风华,在南宫晔转身的刹那,她清澈绝世的双眸,透着无比的倔强以及彻骨的哀伤。而他最后离开之时,清楚地看到印在她瞳孔里,晔纵马离去的背影,带着萧瑟的味道。所以,在辰王府看到那副少年背影图,他十分震惊。而晔,却被防备之心蒙蔽了眼睛。他几次想要告诉晔,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是有私心的,因晔答应过,等三月之期结束后,便将她让给他。他希翼着,晔不知她的身份便不会爱上她。那时,他已为她的惊才绝艳所吸引,在辰王府书房,他的心在她的回眸嫣然一笑中已然沦陷。而晔,终究也还是爱上了她。 如今,她在他的身边,成为他后宫无数女人之中的一人,却永远不会如其他女人那般每日盼着他的临幸。因为,她留在他身边,只是因为他对于她还有利用的价值!待这价值不复存在,她定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再不回头望他一眼。 如陌敏锐的感觉到他散发出的气息带着浓浓的伤感,与方才的愤怒截然不同,仿佛她遭遇南宫晔伤害时,那种透心的冰凉。心中一动,在她完全坦承的利用下,他仍然对她动心了。 如陌不由轻轻唤道:“傲。” 南宫傲身子一震,缓缓抬头,期盼的目光在她眼中搜寻着可有他想要的东西,却只是徒劳无功。她微微一笑,歉意道:“对不起,伤了你,非我本意。” 南宫傲自嘲一笑,心中悲凉,再次埋下头,不做声。 月光如水,微风轻拂,他们就这样在冰冷坚硬的地上以极其暧昧的姿势躺了整整一夜。睁眼望天明,身子已然僵硬,而南宫傲的双臂始终不曾松懈,只要她微微一动,他便拥得更紧一分。东方发白时,他才离开她的身子,站了起来,抱起她放到床上,手托着她的脊椎,轻轻揉捏,柔声问道:“还疼吗?” 第六十七章 南宫傲身子一僵,却并未回头看她,只顿住脚步,沉默片刻后,方道:“若是与晔有关的,那就不必谈了。若无关,便说说看。孤也想知道,孤这里,还有什么对你有价值。” 如陌撑起身子,望着他的背影,在灰白的天色映照下显得格外的孤寂和清冷。欲出口的话顿了顿,不要叹了一口气,道:“此时与他无关。我只是,想借用寒玉床。” 南宫傲这才转身,微微蹙眉,不解道:“你要寒玉床做什么?那床寒气太重,只能用来保存已死之人的躯体,致使其容颜永久不变。并且那床也无法挪走。” 如陌道:“我不需要挪走,只是借用,我需要它帮助我恢复内力。” 南宫傲一愣,随即道:“你,失去内力了?难怪你那日……”原来如此,并不是她不想反抗,而是她根本没有能力反抗。可惜,晔并不知她失去了武功,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孤听说,晔受伤的那晚,是你出现并救了他。” 如陌自嘲地笑道:“他不需要任何人救,只是那时,我明知他是试探,却还是没忍住。” 南宫傲眸光一暗,又问道:“你的内力,是如何失去的?” 如陌垂下的眸,闪过一丝痛意,苦笑,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南宫傲见她不语,也不再追问,折回身,坐到床边,盯住她垂下的眼眸,目光灼灼,邪笑又回到他的俊容上,道:“既然是交易,那么,说说你的筹码,孤,要衡量下这场交易是否值得考虑。” 如陌抬眸道:“我以魔宫宫主的身份,应你三件事。只要别太过分就好。” 南宫傲微一挑眉,道:“何为过分?若他日,你武功恢复之后,不论孤提出何种要求,你都说过分呢?到那时,孤即使想要反悔也迟了。” 如陌嘴角一抽,他以为谁都和他一样,说过的话想收回就收回么,没见过他这样的帝王!“王上尽管放心,如陌身为一宫之主,这点信誉还是有的。只要不动摇魔宫根本,如陌自会遵守承诺。” 南宫傲眸光一转,微微沉吟,随后魅唇一勾,突然凑了脸来,温热的鼻息尽数喷在她的脸上,紧紧盯着她的双眸,低沉的嗓音道:“只有不动摇魔宫根本,便什么都行?” 如陌身子不自然地往后挪了挪,方道:“是。” 南宫傲对她的后退似有些不悦,便有迫近了几分,唇转到她耳边,魅惑道:“好,这是你说的。孤用三件事 只换一个条件,那便是你的真心,你可能应?” 如陌身子微微一震,连忙偏过头去,眸中尽是空洞的苦涩,垂眸道:“这不可能。” 南宫傲道:“为何不可能?才刚刚说完,这么快便反悔,还谈何信誉?” 如陌抬眸望进他的眼里,出口的声音异常的平静,道:“如陌已无心,王上向一个无心之人讨要真心,不觉得可笑么?如陌没有的东西,你叫我如何给你?” 南宫傲身子一震,她说已无心!是真的无心还是心给了别人?望着她平静的面容,淡漠的眼神,心蓦地一紧,她的伤掩藏的太深,深到他如何望也望不到痕迹。既然得不到她的心,那么,能留住她的人似乎也不错。“那好吧,故也不为难你。孤的第一个条件:没有孤的允许,不准离开王宫,也不准离开孤的身边。这条件不过分吧?” 如陌微微沉思,她的生命不过是剩下几个月的时日,答应他又何妨。“好,我答应。下一个。” 南宫傲眸中带着欣喜,像是一个向父母讨要糖吃的孩子得偿所愿般,又道:“第二,孤要魔宫宝藏。” 如陌忽然抬眸,锐利的眸光直视着他,沉声道:“王上太贪心了。” 南宫傲仿佛早就预料到似的,没有惊讶,没有不悦,这淡淡问道:“你不同意?” 如陌忽而一笑道:“当然不同意。你很清楚魔宫宝藏能为你带来什么,封国的安定,甚至是天下。而我仅仅是借用寒玉床,对你并无损失,你却要魔宫宝藏,不觉得太过分吗?不过,你若真想要,倒也不是完全不行。” 南宫傲眸光一亮,随即问道:“你有何条件?” 如陌没有立即回答,只将身子再次撑起了些,往后挪了挪,靠住床栏,方道:“我要你的王后之位,要与你并肩临朝,与你一同享有你的天下。我要南宫晔每日向我朝拜,唤我王嫂。这……便是我的条件。” 南宫傲脸色狠狠一变,刷的一下站起身,僵硬的立着,目光阴晴不定,带着恼怒脱口而出,道:“不可能!!你还是要利用我,你为何就不能放过我,放过晔?我不会再被你利用,这次绝不会!”即使抛去他与晔之间的兄弟感情,他还是一个帝王,他又身为帝王的尊严,岂能随意被她利用!更何况,她要的不只是王后之位,还要与他并肩临朝,她是不是疯了?他竟没看出她有野心!他像是在对自己宣誓般,然而,那句坚定的话语在他说来却又是如此的无力。 如陌浅浅一笑,伸手抚上她他美的脸部轮廓,笑道:“是么?可我却觉得未必。傲,你拒绝不了我,不是吗?即使今日你可以拒绝,但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你便会主动来找我,到那时,我会增加筹码,你,可别后悔!” 南宫傲一怔,她凭什么如此肯定?就因为他对她的感情?她错了,纵使他爱她,也绝不会再因她而伤害晔,那是他无法容忍的行为。已经错过,如何能一错再错!想到此,便坚定道:“凝儿,这一次,孤一定不会输给你!” 如陌不置可否,只淡淡道:“那我们拭目以待吧。” 南宫傲眸光闪了闪,便转过头不再看她的眼睛,邪美的面容没有表情,道:“孤下朝后会带你去放置寒玉床的地方,你也记住你答应孤的条件。”说罢再不回头,大步离去。 如陌望着他坚毅的背影消失在微微发白的天色中,带着萧瑟的孤寂,一时竟分不清心中的感觉究竟是忧是喜。终于,要恢复武功了么? 如陌躺在床上,闭上双目,却仍然毫无睡意。眼前浮现南宫晔那沉痛的眸子,散发的悲愤气息。他,知道痛了么? 随着气候的变化,天也俞发亮的早了。月未落,天已渐明,仿佛不甘心就此隐去般,苦作挣扎。灰白的天空似披上了一层惨淡的愁雾,漫无边际,笼罩了整座皇宫,承载着无数繁复的心思,在这夏日初现的炎闷之气中渐渐弥漫着伤感的气息,使人心情极度沉闷。 此时离早朝还有小半个时辰,南宫傲迈着沉重的步伐,往龙隐殿慢步行去,在必经之路的长廊尽头,一个黑色的孤寂身影,带着被孤立在世界之外的苍凉,没有了往日朝堂上的睿智威严,没有了曾经战场中的霸气冲天,只是一个为情所困因情而伤的平常男子。他的眉间在一夜间染上了无尽的沧桑,双眸是哀痛过后的寂然,唇色惨白,面容消瘦,仅仅是一夜间,他,似已不再是他。 这一夜的等待,让他最后的一线希望宣告破灭。每一刻的煎熬,是时间穿透了他的身体,刻下了永久的烙印。他安静地等待着他的王兄出现,告诉他这只是一场虚假的她为报复他而做的戏,而他,唯一看戏的人中途退场,那么演戏的他们便也会散场,让一切落幕。 然而,东方发白时,他是否还能继续欺骗自己?他爱着的两个人,一同将他抛弃,他的生命突然找不到存在的意义。他还剩下什么?权利,不过是他为保护自己爱的人,用鲜血和生命堆积出来的东西。那日在军营,他的行为,他不懂,难道他的王兄 也不懂吗? 作为三军统帅,他的威信是一个国家稳固的根本,尤其是如今局势紧张的时期。在无数将士的面前,她给他的耳光是触犯了他在将士们心目中有如神袛般的威严,她激烈的言辞更是带着反叛的意味,那是诛九族的罪状,她的执剑怒对激怒了一干的将士们,若不是顾及她身为辰王妃的身份,恐怕他们早已蜂拥而上,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若由他放走了她,那么他今后将如何服众,如何向将士们交代,所以,他不得不用如此残忍的手段逼她自行离开。当他望着她无力地躺在地上,绝望的双眸涌出的泪水,她的心情,无人可以体会。当她的衣衫被撕裂时,他的心也变得绝望,他开始恨,恨她的认命,恨她的不反抗,她是那样坚强而不服输的人,在倚春楼时表现出的坚毅为何到了军营便找不到一点痕迹?以她的武功,即使受了风寒,也不至于如此不济!看着那些士兵的手伸向她,那是多么的愤怒,却又无法发泄,只能强耐。他感觉自己即将崩溃,当忍耐已达极限时,南宫傲先他一步阻止了事态的蔓延,那一刻,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也只有南宫傲的身份才可以将他从军营中带走,而他,只能留下善后,安抚军中的将士。然而,他却没想到的是,他竟因此陷入了如今这令他绝望的局面。 谁能体会她决绝的话语落到他心头的重量?谁能明了他无数个夜里无法入睡的凄凉? 南宫晔望着前方缓步行来的南宫傲,心潮起伏。他曾为保住他的太子之位,在朝堂上与人争权,在边关浴血奋战,诛乱臣叛党,终将他送上了这至高无上的宝座。以为从此兄弟二人携手,便可掌控天下人,不再受人摆布,不再会有伤害。然而,世事难料,掌控得了天下,却掌控不了那名女子,更掌控不了自己早已沉沦的心。 望着南宫傲凌乱的衣衫,散乱的发丝以及疲惫的神情,无一不在证明这一夜所发生的一切,是多么的真实。而这一夜对他而言,是如此的漫长,漫长到超越了他二十多年来的生命。喉间的话语,像一根长刺被紧紧地卡在喉咙,无法出口。当南宫傲终于来到他面前时,他发现无论说什么都已经没有了意义。他孤独的身躯是沉寂的表情,露出惨然的一笑,带着决绝的悲愤,忽然掉头就走,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南宫傲一怔,晔竟然一直在这里等待,他以为他已经离开。望着他转身便走的身影,不禁心中一痛,慌忙叫住他:“晔……我……” 南宫晔的身影顿了一顿,却并不转身。他倒想听听他的王兄会如何向他解释。若他当 初带她进宫是为了解除他的困境,那么这一晚,他又该如何自圆其说?呵!想到此,他冷笑出声。 南宫傲听着他的冷笑,竟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能说什么呢?说他拒绝不了她所以伤害了他,请求她的原谅?“对不起”三个字,除了会在他本已伤了的心上再捅上一刀别无他用。他曾听过许多为女人而反目成仇的朋友或兄弟,他为此嗤笑不已。如今,他可还能笑得出来? 看着他再次启步离去,黑色的衣衫随着他的步伐,扬起再落下,风吹过他的乌发,根根发丝随风张扬着飘飞,如被拉扯着的疼痛从四面八方袭击而来,将他们之间二十多年来的手足之情撕裂的面目全非。 南宫傲无力道:“晔,该上朝了,你要去哪?” 没有回应,也没有半分的停顿,那个黑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带走了他最后的温暖。 是他错了吗?他明知那一日,晔已经忍不住要阻止了,而他为了保住晔在军中的威信,先他一步阻止,将她要了来,带进了王宫。才有了今日的一切,可是,为什么他却不感到后悔?若是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如此选择,因为,晔是将士们心中的神,是封国稳固的根本,封国可以没有她这个王上,却不能没有如国之守护神一般的辰王。 南宫晔出了王宫,神情木然地走在宫外的道路上,心像是被侵入了千年的寒潭般冰凉彻骨。当他路过繁华的街市,看着一早就开始忙碌的百姓们,有的是夫妻二人,有的是父子,他们简朴的着装,瘦削的身板,脸上洋溢着快乐和幸福的笑容,带着对新的一天的憧憬。那是一种简单的幸福,是如此的平实而珍贵,是他儿时最向往的,如今却注定了终生不可得。 巫临月的诅咒如此恶毒。他开始后悔了,后悔为何在知道她的背叛后不能像知道她双重身份的利用是那样包容她,给她机会,若再给她一次机会,也许他们之间便不会走到今日的地步。若他不是一时之怒为控制她将微澜扔去了军营,便不会被巫临月钻了空子,若没有巫临月在身边,她便不会知道微澜的下落,也不会去军营,发生后面的一切。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他后悔给她的惩罚,让她亲眼目睹他与另一个女人的缠绵,再用言语刺伤。那时的她,是多么的绝望和痛恨!果然,只有亲身体会了才能明白其中的万般感受。 如今,说什么都迟了。 回到辰王府时,天已大亮,府中乱作一团,上上下下的人皆在四处寻找他的身影,看到他出现时先是松了一口 气,接着却是惊讶地张大嘴巴。那个满面伤痛的男子真的是他们冷漠残酷的王爷吗?那空洞呆滞的目光映不出一物,虚浮的脚步只是机械地挪动,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令他们如神一般坚毅的主子在一夜之间仿佛变了一个人? 所有人皆是满腹疑问,却无人敢问出声。 青彦迎上来,小心翼翼试探道:“王爷,这上朝的时辰……” 不等他说完,便收到长风发出的警告眼神,连忙住了口,退到一旁。长风遣散了众人,对南宫晔道:“王爷,进屋歇息会儿吧。” 南宫晔仿佛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般,径直入了书房。只听“砰”的一声,门被用力摔上,将他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 清晨的曙光透过窗柩照在明黄的床幔,却照不到他的心,炎闷的气候,他却只觉得透骨的寒意直袭心底,令他止不住颤了身子,坐到曾留下过她的气息的床上,无限怅痛。 轻轻抚摸着她曾躺过的地方,动作无比的温柔,口中低喃:“陌儿,陌儿……我真的失去你了吗?若我不在乎你的背叛,不在乎昨夜你与他发生的一切,是否,你也可以原谅我曾带给你的伤害?” 顺着那个位置躺了下去,仿佛能感受到她早已散去的气息,他缓缓地闭上眼睛。 这一躺竟是七日。 辰王府的人已乱成一锅粥,众人纷纷猜测那一晚究竟出了什么事,却一直没有答案。长风心急如焚,齐澈也毫无办法,如果是身体的病痛,他还可以帮他,可若是心里的伤,他只能摇头叹息。 谁也进不了那间屋子,只要靠近便会被震飞,过了两日,便无人敢靠近了。 直到七日后,一声叹息,一句低沉的话语传到他耳中:“逃避,不像南宫晔的性子。” 这句话,有如一声惊雷,他蓦地坐起。这声音,如此熟悉…… 他皱眉沉思,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沙仲--”他果然是装疯! 第六十八章 南宫晔立刻冲出屋子,七日七夜不曾进食,脚步有些虚浮,他却管不了那么多,当打开门的时候,烈日当空,强烈的光线令他感到不适,但他只是微微蹙眉,连以袖遮挡一下都不屑为之。放眼望去,只有守在门口的青彦、园子里的侍卫及鞠痿着身子扫地的下人,再无其他人影。园中的众人见他出来,立刻露出喜色。 青彦喜悦道:“王爷,您终于出来了,属下这就去为您准备膳食。”说罢不等他应允便飞快往膳房而去。 南宫晔并未阻止,只问门口的侍卫道:“方才说话之人,你们可见着了?” 那侍卫愣了下,面有疑问之色,连忙应道:“回王爷,您出来之前,属下不曾听到有人说话。” 南宫晔一怔,对方的传密之功竟已达巅峰,连他都分不出来!根据声音判断,沙仲应当就在这附近。不禁眉头紧皱,正思索间,长风和齐澈接到消息赶来,见到他,欣喜不已。 不等他们开口,南宫晔沉声吩咐道:“长风,你可想过,你找遍了所有地方,唯独漏过了这王府。而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从此刻起,府中之人,一律不准出入。给本王仔细的搜,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一定要把沙仲给本王找出来。本王就不信,他能上天遁地。” 听着他语气种的霸气与冷厉,长风心中一喜,这才是辰王。对于突然在府中寻找沙仲,心中虽有疑惑,但既然王爷说他在这王府,必定是事出有因。也不多问,只连忙领了命,做了详细的安排,才带着一众侍卫开始细细地搜寻,一草一木皆不放过。 青彦端来了膳食,南宫晔简单用了一些,便让撤了去。此时,他根本没心情进食,他只想尽快找到沙仲,只要找到他,便能弄清楚陌儿带走他的原因。 齐澈望着南宫晔几日来憔悴不少的面容,几次欲言又止。 南宫晔看在眼里,面无表情道:“有话就说。” 齐澈这才犹豫着道:“王爷,究竟发生了何事?那晚……您进宫了?”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南宫晔眸光瞬间暗淡,隐忍的痛意在眸中流转,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半晌后带着从未有过的迷茫,道:“齐澈,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本王似乎越来越不了解她了。明明是她背叛本王在先,本王才伤了她,可如今,她却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来报复本王。” 齐澈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但听他如此说,倒也猜到一些。遂道:“王爷,您 对她还不够用心,所以才不会了解。当有朝一日,您真正懂得了一个人的背影如何能成为另一个人十年的慰藉之时,您便明白了她对您的心思。” 南宫晔拧眉道:“你如何得知本王没用心,本王也寻了她十年,尽管她离开了那间石屋,音讯全无,但本王从未放弃过。而她出现之时,却是带着目的而来,欺骗利用本王的感情,本王虽然有愤怒,却并未因此归罪于她,反而给她机会,向她敞开心怀,可她回报本王的是什么?是毫不留情的背叛!” 齐澈道:“齐澈不知她带走沙仲的原因,但齐澈认为,她必然是有苦衷,也许并非王爷所认为的背叛,王爷不应当在事情还未查清之前贸然伤害她。并且,您带给她的伤害,远远超乎了您的想象。在魔宫那样的地方成长,每一份真情都异常难得,所以能留在她身边的人对她来讲,应当不只是下属,更像是亲人,也因此,微澜与沁贞的死,更伤了她的心。毕竟,看着亲人或是朋友在自己的面前死去,去无力挽回的痛苦,是外人无法体会的。” 南宫晔心底一震,看着亲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却无能为力,那曾是他心底永远的痛。难道他也为她制造了这种痛吗?即使如此,也是因她而起。“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她都不该带走沙仲,若她不知沙仲对于本王的重要,那本王还可以理解,可偏偏是在她十分清楚的情况之下。如此行为,本王怎能不恨不怒。至少,她也应该向本王坦诚原因,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 齐澈见他明明目中有痛有悔,嘴上却仍然如此坚持,暗叹一声,他并不是不爱,只是不懂得如何去爱罢了,他在伤她的同时,也许自己的痛并不比她少,但是,他的性格却不允许自己妥协,即使明知道那样会为自己带来更多的痛。“王爷要求她坦诚,那么,王爷您自己可曾坦诚过,若无多次的试探与猜疑,你又怎能肯定她魔宫宫主的身份,以及确定如陌与辰王妃是同一人。” 他的话令南宫晔一时怔愣,是这样吗?是他不过坦诚?但这也是因为她先对他隐瞒,他才不得不如此。 齐澈继续道:“对于您而言,宠着她,为她做一些您从前根本不会做的事,这是爱一个人的表现,但仅仅是这些,并不能完全称之为爱。爱一个人,应给予她信任,在她需要的时候,站在她身旁,用自己全部的能力保护她,给她温暖。当她的喜怒哀乐凌驾于自己的一切情绪之上,当您为她的一个笑容甘愿舍去自己的一切,甚至是生命,那便是真正的爱。爱有时能让一个人为成全爱人而甘愿放开她的手 ,只因不愿阻挡她寻找幸福的脚步。” 他说的有些动情,南宫晔一怔,难道齐澈…… 爱真的应当如此吗?若这才是爱,那岂不是失了自己? 齐澈接着道:“王爷曾为她付出的与她为王爷您付出的相比,您对她的爱更显得狭隘。因为您的爱,建立在她必须要遵守您的意志,不得有任何违背,这种爱,浮于表面,被尊严凌驾了感情。” 南宫晔微微一愣,蹙眉道:“尊严凌驾了感情?齐澈,不要装作你很了解本王。”男人的尊严本就是最重要的,不是吗?他很小的时候,被父王其他的儿子欺负,打得遍体鳞伤,弱小的身子歪躺在地上爬不起来时,父王用鄙夷的目光望着他,说道:“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就是死,也要站着死,如此才不会失了男儿的尊严。”望着欺负他的人嘲讽着大笑,他强撑着身子,不去看印在地上的殷红血迹,立在了他们面前。那是唯一一次,他看到了父王眼中对他的赞叹。 后来进了军营,他从最低层的士兵开始做起,一步一步往上爬。直到十四岁边关危急,正值冷将军因妻子和女儿的失踪心灰意冷,辞了将军之职,面对封国十万大军对二十三万的敌军,无人敢领兵出征,是他站了出来,最终以最少的牺牲取得了最大的胜利。这一切除了军事谋略,便是源于他果决狠辣的手段,在军中树立的无人能及的威严及它如神般不可冒犯的尊严。 但是为陌儿,他已做出了许多让步,难道这还不够?齐澈却说与陌儿对他的付出相比他的爱狭隘,陌儿的付出……南宫晔忽然一怔,眸光一闪,紧盯着齐澈道:“她为本王的付出?齐澈,你究竟知道些什么,若是为她好,你更应该告诉本王!” 齐澈望了一眼被南宫晔扔在一旁地上的关于生死蛊的笔录,叹了一口气,道:“王爷何必为难齐澈,其实答案,就在王爷身边。齐澈该炼药了,请容齐澈先行退下。“说完便转身离去。 又过了几日,长风带着人把王府整个翻了个遍,却依然找不到沙仲的身影,王府中所有人也都被盘查了不下三遍,更是增加了无数暗卫,任他武功高强,出入时也定能被发现。 莫非沙仲那日说完话便走了?这不大可能,他当时还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就在园子附近。既然这种办法不成,那便换一个。想到此便令长风停止了明查。 而此时,辰王多日不曾入宫上朝,令朝野震动,猜测纷纷。从前由他处理的政务如今皆被搁置,辰王有心退出朝堂 的留言传遍了京都城大街小巷,在军营中掀起了轩然大波,顿时,人心浮动,军心不稳。 辰王府门前来来往往的华丽马车,是一波接一波的王公大臣们及军中将领,却无一人得以进入府中,就连秦征也被拒在门外。 如此情形又持续了半月之久,此间唯一得以进入辰王府的便是封国王上,也仅仅待了一个时辰,出府时带着微怒,拂袖离去,令人震惊!众人皆知王上与辰王的感情之深,甚至超越了江山,偶尔在政见上有所不同,也从未因此红过脸。 至此,京都城中人心惶惶,渐趋混乱之势。 夏日的午后,烈阳折射的光线成为凰舞宫主要的风景,青翠的柳枝在风中轻灵的摆动,宫墙一角的苍天古树在青石砖上投下大片的阴影,缔造了凰舞宫园中最为凉爽的地带。 如陌面色平静的坐在古树下一方玉制案几前,碧绿的幽芒在不小心透过枝叶洒下的一点阳光中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泽,代表着此玉是何等的珍贵,然而却不是用来观赏,而是做了茶几用来盛放棋盘。白玉制作的棋盘上,是一盘残局。黑子和白子在她如玉般葱莹的指尖透着冰凉的气息,左手和右手的较量,是两个分离的自己,是她曾经孤独寂寞时用来打发时间的游戏。 南宫傲实现了他的承诺,带她去了防止寒玉床的地方,那是王宫最隐秘的地下密室。利用齐澈留给她的克制生死蛊的药配合残歌的烈焰神功,首次恢复内力,十日一次,共三次才完全恢复。残歌功力受损,只怕没个半月是没法恢复了,于是,她便让莫残歌回了暗阁。 这一月来,除眉妃之外,再无嫔妃敢来打搅她。却有人在暗地里弄了些小动作,只膳食里便有三次查出有毒,夜里的迷烟及刺客也不少,可她们仍然不死心,不厌其烦的屡次尝试着。刺客曾被残歌处理后扔到了南宫傲的面前。南宫傲第一次听说后震怒非常,下令彻查,然而,至今无果。 如陌冷笑,这种在明显不过的刺杀还需查么,谁都知道这背后的指使之人是那一心想致她于死地的翌国公主。几次尝试失败之后,见南宫傲反应并不激烈,便更加的肆无忌惮。对付这个不把后宫生存规则放在眼里的如陌,便也抛弃了一贯遵循的法则,直接从宫外雇佣杀手,将暗中的手段升华为明目张胆的刺杀。南宫傲知那女人奈何不了如陌,便睁只眼闭只眼,他目前还不愿失去这枚于他十分有利的棋子。 “如陌妹妹,今日好兴致啊,独自一人在此下棋。”一道娇媚的声音,带着笑 意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一听便知是眉妃。她走近了些,又笑道:“柳眉没打扰妹妹的雅兴吧?” 如陌头也不抬,拈着棋子的手往一旁随意的指了指,淡淡一笑道:“不妨事,坐。“ 她的淡然,眉妃这一月来早已习惯,就是对王上,她也是如此,便不往心里去,走到一旁坐了。平常过来总是说着后宫的大事小事,唧唧喳喳个没完,今日见如陌神情十分认真,自己与自己下棋竟也下得如此投入,不免惊奇。却也不打扰她,只带着笑微微地看着。 过了一会儿,南宫傲也来了,他已经习惯每日傍晚来凰舞宫小坐,与她下棋,品茶,聊天。但今日下朝后他心绪有些不宁,等不到傍晚,便过来了。见眉妃在,微微一愣,遂想起她近来与眉妃走得十分近,顿时,邪美的面容沉了几分,望着如陌的目光中带着询问,如陌仿如未觉。眉妃连忙起身行礼。 南宫傲只扫了她一眼,便径直走向如陌,在对面坐了。望了望棋局,白子被困已成败势,便笑道:“凝儿想下棋可叫人跟孤说一声,孤陪你便是,那用得着自个儿跟自个儿下棋,这多无趣。” 如陌缓缓抬眸瞥了他一眼,将左手间的白子落下,南宫傲正想说那位置不可,但话未出口已然发现,那看似自寻死路的一棋,竟然救活了整盘残局。她的棋艺正如在辰王府时,他预料的那般精湛,除晔以外,他想不出还有谁能同她相提并论。若不是发生了那些事情,她与晔真的很想配。晔冷冽霸气中有着无与伦比的睿智,有将天下尽掌握在手的气势与实力。如陌是聪慧而通透,仿佛世间的一切皆逃不过她的眼睛。然而,他们同样有着睥睨天下的气质,令他这个一国之君只能站在他们的身后默默地仰望着他们与日月并齐的耀目光华。 如陌落下一子后微微直了身子,将右手指间的黑子往玉盘随手一丢,稳稳地落入盘中,棋子间的碰撞,发出清亮悦耳的声音,似要冲散着夏日炎热中的沉闷之气。清浅的嗓音道:“与王上下棋才叫无趣,你每次都输。和自己下棋才更有挑战,永远也分不出胜负,若有一日,左手战胜了右手或是右手战胜了左手,那便是,战胜了自己。” 她从来都是如此,直白的话语不给他留半分情面,即使此刻,眉妃就在旁边,她也毫不顾忌。因此,他来凰舞宫都只是独自一人,不带侍卫及奴才。想到此,南宫傲不禁苦笑,从一开始的恼怒到尴尬到如今的习惯,他身为帝王的尊严在她的面前早已不见了踪影。她想战胜自己?她一直在矛盾中苦苦挣扎 ,即便是如此通透的人儿,也无法在彻底的绝望之中完全做到无爱无恨。也许,正是如此,才让这个如仙般的女子多了一丝凡人的真实味道。然而,战胜自己,谈何容易! 南宫傲敛了笑,露出极为无辜的表情,不满道:“凝儿,孤百忙之中抽空来陪你,你还要奚落孤,这是何道理?” 一旁的眉妃几时见过南宫傲的这副模样,一个帝王带着无辜和委屈的神情,像个孩子。不禁愕然,她是聪明人,回过神后忙掉过头去,装作看不到也听不到。 如陌淡淡道:“那往后,王上别来凰舞宫了,否则,耽误了国事,如陌可担当不起,如陌还不想做祸国妖姬。” 南宫傲面容一僵,暗叹自己可真是自掘坟墓,在她面前,他对于女人无往不利的邪魅笑容失去了作用,她油盐不进,任他百般讨好,她只淡然以对,仿佛脱出尘事,观赏一场只有他一人的独角戏,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令他有些沮丧。自她恢复武功,他连她衣袍的一角也碰不到,想耍耍无赖都不行,他不禁想,借寒玉床给她是不是错了? 就在他思虑间,如陌优雅地站起身,想眉妃走去,浅浅一笑道:“眉妃来如陌这里多次,如陌还未曾好好招待过,真是对不住,正巧今日,易语从宫外让人捎了些点心来,眉妃也进屋来尝尝。”说罢自顾自地往屋里走去,眉妃望着南宫傲面色沉了几分,稍作犹豫还是跟了上去。 南宫傲就这样被扔在了一旁,哭笑不得。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心中突地一下,她一向不屑于同后宫嫔妃来往,为何独独对眉妃如此特别?心中顿生警觉,也跟着进了屋。 银盘中的点心,小小的各式各样的形状,带着橙黄的色泽,令人想吃却又不舍得吃下去。如陌招呼眉妃坐了,两人品着点心,饮着茶,悠闲自在。 南宫傲坐在一旁,面色极为难看。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被忽视的如此彻底过,心中不是滋味,却又不好发作,只得暗自忍耐。见眉妃一个劲的说好吃,便皱眉不悦道:“瞧你们这吃相,不知道的还以为孤亏待了你们,这王宫什么样的点心没有,还要从宫外捎来?” 眉妃笑道:“吃惯了御膳房的点心,偶尔尝尝不一样的味道,感觉很不错。王上,您也尝尝。” 南宫傲不屑的别过头去,对于他而言,再好的点心也比不过母后亲手做的清荷酥,那曾经是他们兄弟三人的最爱。 如陌想着前几天不知打哪儿来的猫,偷吃了她的点心发出的哀鸣,心中 一冷。虽然他百毒不侵,但也不能如此纵容害她之人过于的猖狂当她软弱好欺。唇边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淡淡的笑意掩不住眸底的冷色,道:“如陌这点心自是比不了王宫里的,因为,宫里的点心不止味道好,还能要了人的命。” 南宫傲与眉妃皆一愣,南宫傲脸色愈发的难看,他并不是不知,只是那女人仗着自己的身份,拒不承认,还无视他的警告。他若拿出证据,便必须得惩办她,可如今的形式内忧外患不容他如此做。只好从御膳房着手,而那女人见没机会下手,便雇了杀手,这一来他反倒是不担心了,以如陌的武功定不会有差错。 这些事情在后宫已是人尽皆知,眉妃自然也是十分清楚的,见气氛有些僵硬,便笑道:“王上,您尝尝吧,这味道真的很好呢。”说着便捻了一块送到南宫傲的唇边,南宫傲正待拒绝,却被充盈鼻尖诱人的香甜之气吸引,不自觉的张口咬了下去,顿时,整个人怔住。 这味道……香滑的口感,甜而不腻,酥脆表皮下的松软,带着淡淡的似有似无的轻咸,薄荷的清凉之气萦绕着舌尖,在这炎炎夏日,仿佛注入心底的清甜。他不敢置信地将眉妃手中被他咬剩的一半快速放进了口中,唯恐被人抢走了一般,再细细的咀嚼。他眉间皱起再舒展开来,那样熟悉的味道,唤起了隐藏在心底多年的柔软,盘中的点心不一样的形状,却是如此相似的味道,独特而让人难以忘怀。 他嚯地站起,打翻了一旁的茶杯,水花飞溅,是地上星星点点的潮湿,玉杯落地,散开的碎片,仿如开败的白莲,南宫傲几步并做一步,迅疾地来到如陌面前,紧紧抓住她的肩膀,仿佛要捏碎似的,失了平常的冷静,急切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意,问道:“这点心……是谁做的?” 第六十九章 如陌见他竟如此激动,有些诧异,似有什么从脑海中一闪而过,迅速地抓也抓不住。细细审视着他带着期盼而又紧张的复杂表情,微带疑惑蹙眉道:“易语做的。” 南宫傲一怔,眸光遽然亮了起来,眼前浮现那个擅闯王宫的紫色身影,在得知如陌受伤昏迷后燃烧着愤怒的眸子,掩不住较好面容散发的明媚光彩,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完全怔住,那张印象中万分熟悉的面孔令他毫无条件的应允了她们留在了王宫,派人查探了她的身世,得到的消息除了证明她是早已死去的一对贫农夫妇的女儿之外别无所获,令他失望不已。如今,这相同味道的点心,却振奋了他的心,连忙问道:“你可知她做这点心的手艺,是跟谁学的?” 如陌淡淡地扫了眼被他攒得生疼的肩膀,黛眉微蹙。南宫傲这才会意,连忙放松了力道,却并未松开,只冲她歉意一笑。如陌道:“听易语说,她七岁之前,沙仲常给她送去这种味道的点心,说是他母亲为她做的,代表着她母亲对她的爱和思念。沙仲失踪后,她怀念倾注了母亲对他的感情的点心,便照着记忆中的味道,尝试着做了两年才成功。“ 南宫傲心底一震,邪美面容上的神色在欣喜与失落中变幻着,仿佛不敢相信般确认道:“这是……真的?” 如陌点头的同时,心中的感觉也愈加的清晰起来,这点心是易语的母亲独有的味道,却能令南宫傲如此激动,其中必有关联。想起南宫晔曾说过他有一个妹妹,刚出生几日便失了踪,而辰王府密室中两次见到沙仲时他的种种表现,他看易语的复杂眼神,溢于言表的疼爱之情,他口中痴唤的南宫晔母亲的名字,语衣,语衣……易语……蓦地心底一惊,难道易语是……她不禁心中暗沉,如果事情真如她所猜测的一般,那么,她是该为易语高兴还是该替她难过? 南宫傲浸染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只忽然松开扶在她肩膀的手,转头对着院子里大声唤道:“西雷。”语气中带着急切的威严。话音刚落,屋子中央立刻闪现出那日军营中横刀怒喝的男子,正是南宫傲的贴身暗卫西雷。面部的刚硬线条带着恭敬的神色对南宫傲行礼道:“王上请吩咐。” 南宫傲道:“你亲自去一趟云阁,请易阁主进宫,以如陌小姐的名义。记住,是请,不是抓,要对她客气些,进宫之后带她来齐云殿见孤。” 如陌一怔,想不到南宫傲如此急切,看来他与南宫晔同样在十几年间期盼着亲人的相聚。生在王室,经历了各种阴谋算 计,却还能如此看重亲情,不知是好是坏?然而,他们也仅仅是看重一母同胞的亲情,在登上王位的诛杀叛党的过程中,他们曾毫不留情的处死了近二十个王子和公主,以各种罪名,杜绝了争夺王位的可能,有可见他们是何等的无情。也许,这这能说明他们对自己的母亲有着超凡的感情。 望着南宫傲笃定的眼神,似乎已十分确定了易语的身份。她出声阻止道:“等等。仅凭一盘点心,王上如何能如此确定?即便我们的猜测是事实,也应从长计议。” 南宫傲一愣,她竟然从他的情绪中已看出了端倪,拧眉望她,道:“你知孤招她进宫所为何事?” 如陌回视道:“如陌已猜到一二。” 南宫傲紧紧盯着她的双眸,目光明灭不定,这个女子太聪明,聪明的让他觉得有些可怕。沉默了片刻后对西雷一摆手,西雷便带着他的指令,立即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一旁的眉妃目睹这短暂的一幕,心中疑惑重重,却只是安静地立在一旁,识相的做个木头人。 如陌见他不听劝阻,一意孤行,不禁暗叹一口气,无奈道:“王上不想知道如陌为何阻止吗?” 南宫傲微微沉吟后,方道:“孤带你去一个地方。”然后牵起她柔若无骨的手,带着她往外行去。 他温润的手掌有着细细的薄汗,带着黏黏的湿意印上她的掌心。如陌并未挣脱,只随着她急切的脚步行走着。还未行至凰舞宫门口,一道尖细的声音带着嚣张的气焰从外面传来:“你这大胆的奴才,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可是妍贵妃,还不快让开!” 一道男声应道:“贵妃娘娘恕罪,属下等人也只是奉命行事。我家主子吩咐了,不见后宫嫔妃。” 一名女子道:“不见后宫嫔妃?那眉妃算什么?她能进得,本宫就进不得了?本宫是这后宫之主,这后宫之中,还没有什么地方是本宫进不去的。给本宫让开!” 如陌面色如波,只唇角一抹冷笑浮现,转头望向南宫傲,只见他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迅即之速,难以捕捉。 二人来到门口,正好看到妍贵妃精致的面容布满盛怒,见门口的守卫毫不松动,便厉声吩咐道:“把这不长眼的奴才给本宫拖下去,阉了。” 那守卫身子一抖,连忙跪下求饶。妍贵妃示意他们动手,却听一道威严的声音道:“爱妃这是在做什么?” 妍贵妃听到声音一惊,抬头望着他们相牵的 手,眸光中怨毒之色尽显,随即被掩了去,换上娇媚却虚弱的笑容,软了身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那还有方才的半点气焰。他身后的一众奴才见南宫傲忽然出现,一脸不悦,连忙伏跪在地,身子微微发抖。 妍贵妃迎上前去,将整个身子贴在南宫傲的胸前,娇软的声音道:“王上,这些个奴才越来越不把臣妾放在眼里了,您可得好好惩治他们,不然,臣妾今后在众姐妹面前,那还有威信可言。”王宫的侍卫是由侍卫统领管辖安排于各宫,按理后宫嫔妃并无生杀大权。 南宫傲斜睨着她无限委屈的神情,用略带失望的语气道:“爱妃可知孤为何将凤仪宫赐予你?凤仪,代表母仪天下,不仅需要宽厚的胸怀,更要有过人的气度和胸襟,而不是整日里闲来无事与一个奴才为难。若爱妃厌倦了凤仪宫,想换换地方,孤倒不介意成全爱妃,也省得为难了你。” 这句话听似轻巧,实则极重。妍贵妃心下大惊,精心修饰的面容蓦地一白,慌忙离开他的身子,委屈道:“王上……臣妾不是……她正欲辩解,却见南宫傲脸色瞬间又沉了几分,隐有发怒的预兆。连忙双膝跪地,不甘地认错:“臣妾知错,请王上恕罪。” 南宫傲见她娇柔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意,顿了一顿,伸手扶了她起来,道:“孤还有事要办,爱妃回凤仪宫好好反省反省,今后不止要管好你自己,也要约束好你凤仪宫的奴才。如是连这几个奴才都管不好,如何管理后宫众多的嫔妃?” 妍贵妃剔透咬着唇,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是听说南宫傲来了凰舞宫,才带着人过来,谁想会是这般情形,南宫傲平常都是顺着她,不论她的行为是否过分,他都不曾说过重话,今日却不知怎么回事。望了一眼他仍牵着如陌的手,心中难受得紧,眸中的怨毒神色如利器般射向如陌白皙纤细的皓腕,似要将其割断般。 南宫傲见她愣着不走,不悦道:“爱妃还有事?” 妍贵妃一怔,连忙敛了目光,换上甜腻的笑容,对南宫傲道:“王上,臣妾今日收到父王的来信,王上可要瞧瞧?” 南宫傲眸光一冷,道:“翌王的信近来倒是频繁的很,爱妃身为后宫之主,当明白这后宫的规矩,嫔妃不可私自与外界联络。你虽是翌国的公主,但如今已是我封国的贵妃,却屡屡私自与翌国频繁的书信来往,可有将孤放在眼里?” 妍贵妃又是一惊,心中暗暗疑惑。今日王上这是怎么了?她与父王之间的传信,王上一直都是知道的 ,从未曾怪罪过,今日却是处处挑她的不是,定是如陌在背后挑唆,否则,以王上对她的宠爱,怎会舍得如此责备于她。想到此,对如陌的怨恨更深了一层。低声道:“王上恕罪,臣妾……臣妾会告知父王,叫她今后来信先送与王上过目。”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湿了香腮,叫人好不怜惜。 南宫傲面现不忍之色,松了如陌的手,托起妍贵妃圆润的下颚,眼中渐生怜惜。妍贵妃见此心中的委屈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嘤嘤啜泣起来,顾不得周围的众人,扑倒在南宫傲的怀里,断断续续道:“王上……您…是不是……讨厌臣妾了?” 南宫傲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放柔了声音:“胡说,孤就是说了你两句,瞧把你委屈的。好了,孤还有事要忙,晚些去凤仪宫陪你。嗯?” 说罢轻轻推开她,妍贵妃抬起梨花带雨的面容,见南宫傲虽然在温柔地对她笑,但是一副急着离开的模样,又是带着如陌一起,心想,肯定不是什么正事。 南宫傲对她身后的下人道:“送你们的主子回宫。”说罢起步就走,不再理会她。 然而,刚走了不到两步,身后便传来“咚”的一声闷响,立刻有人惊叫道:“贵妃娘娘--” 耐着性子转身一看,妍贵妃白着一张脸,昏倒在地。她带来的宫人惊慌失措地跑过去围在她身边摇着她的身子哭了起来。 南宫傲皱眉喝道:“还不去请御医,楞着做什么,一群废物。”说罢耐着性子回身将她抱了起来就近进了凰舞宫偏殿。 此时,被他们俩扔在一旁的眉妃正准备离去,却见南宫傲抱着妍贵妃快步走来,疑惑之余,便也留了下来。不一会,御医匆匆赶到,速度之快,叫人惊讶不已。 如陌冷眼看着这一幕,冷然的笑意带着嘲讽的味道。这御医来得倒是真快,怕是早在半路上等着了吧。 御医到了之后,也不耽误,立刻为妍贵妃诊了脉,随即面现惊喜之色,对南宫傲行跪礼道:“恭喜王上,贺喜王上,贵妃娘娘已孕有龙嗣。恐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加之贵妃娘娘身子较为虚弱,放导致昏厥。只要善加调养,保持心情愉悦,便能平安诞下龙子。” 南宫傲一折,将眸中砰发的凌厉之气,瞬间敛了去。妍贵妃此时醒了过来,正好听到御医的话,震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欲从椅榻上坐起身来,南宫傲忙过去扶了她,笑着责备:“爱妃怎么如此不小心,有了身子还乱跑,万一伤了孤的儿子,孤可不饶你。好了, 快回凤仪宫歇着去,孤有正事要办,晚上去你哪儿,嗯?” 妍贵妃以为自己有了身孕,南宫傲定会欢喜地送她回凤仪宫,再哄着她陪着她,却没想到他还是要带着如陌不知去何处,顿时心中更是委屈,眼泪又流了出来。 南宫傲见她又哭,心中顿时烦躁起来,面上已有了一丝不耐。扫了一眼立在一旁面色微变的眉妃,心中一动,拍了拍妍贵妃娇嫩的手臂,再帮她拭泪,用无比温柔的声音道:“哭什么,有了孩子该高兴才是,若是孤的儿子出生之后像你一样是个爱哭鬼,还怎么做我封国的太子。” 一句话惊了满屋子的人,南宫傲登上王位两年有余,嫔妃无数,得过两子,众大臣曾数次提及立太子之事,皆被南宫傲以王子年幼为由而拖延,如今妍贵妃才诊出有孕,便承诺立为太子,怎不叫人震惊! 如陌见妍贵妃怔楞后是狂喜的表情,早已停止了哭泣,扑到南宫傲的怀里,带着无比幸福的笑容。不禁露出一丝淡淡的讽笑,真是个愚蠢而可怜的女人。 妍贵妃得了这个承诺,自是兴高采烈地带着众人回了凤仪宫。眉妃带着一贯的笑容告辞离去。 南宫傲望着她们的背影,眸光骤冷,面色暗沉。 如陌笑道:“你就不担心,这孩子真的生了下来?到时,看你如何兑现承诺!” 南宫傲收了目光,又换上一脸的邪魅,肯定道:“她生不下来!” 如陌道:“这可说不好,万一……” 南宫傲打断道:“没有万一。即使她们不行,也还有孤。”他的语气决绝而冰冷。 如陌一怔,只得暗自感叹,这便是一个帝王!为了皇权的稳固,可以毫不留情地杀死自己的孩子,无一丝愧疚之色。她对着妍贵妃离去的方向,淡淡道:“都说帝王薄情,这哪里是薄情,这是无情。” 南宫傲微微一愣,望着她仿佛脱离了尘世,如九天仙子站在高处俯瞰苍生,感叹世间的悲凉。不由得心中一紧,面色瞬间转柔,不自觉的朝着她走了过去,欲伸手抚上她绝美的似不真实的面容,如陌身形微微一动,轻灵地闪了去。 南宫傲的手顿在半空,眸子瞬间暗淡了几分,望着她的目光中溢满了情愫,温柔的声音带着无边的畅想:“若有朝一日,凝儿愿意孕育孤的子嗣,孤一定封他为太子,将他当成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呵护疼爱……” 如陌打破他沉浸在幻想中的思绪,断然道:“不会有那一 日。”她的孩子?!她此生注定不会有孩子,即便有朝一日,她可以拥有孩子,她也绝不会将自己的孩子困在这个阴谋密布的宫廷之中。 南宫傲听着她如此决然的话语,在这炎热的午后,整个人如同被浸入了冰冷的雪谷,寒气透顶。她拒绝得如此干脆,连一点想象的空间也不屑于留给他。垂眸掩下那一抹不易觉察的伤,思绪飘荡。 两人相对沉默了片刻,如陌方道:“你方才要带我去哪里?” 南宫傲这才猛然想起原本是要去齐云殿的,竟被那个女人给搅忘了,真是该死,不禁在心中暗咒。随后道:“跟我来。”说罢启步先走了出去,如陌稍作犹豫,便跟上了他。 齐云殿为南宫傲专属的休憩之所,位处于宏伟庄严的龙隐殿之后,是一处休闲之地。殿前一池碧叶盛着点点白色的花朵,泛着圣洁的光泽,清澈的水中浅浅游动的鱼儿,偶然的俏皮溅起的水滴在光滑的残叶,滚动着,如晶莹剔透的泪珠划过女子美丽的芙颜,带着残缺的哀伤。 诺大的殿堂,并不一般休息之地所应有的摆设,沉闷的脚步声在这空寂的大殿回响,入耳之中格外的清晰,直透人心。阳光透过紧闭的窗,层层遮挡下只剩下微弱的幽芒,为这空寂的殿堂增加了一丝诡异而悲凉的气息。 南宫傲一直走到尽头,燃了烛,如陌这才发现整个殿堂的四周墙壁皆用白色而厚实的帘子遮挡着,不留一点缝隙。南宫傲带她来这里,究竟是何用意?她不禁生出一丝好奇,那隐藏在白帘的背后到底是怎样的情景?手随心动,轻轻掀开帘子的一角,当即怔住。 而此时,南宫傲将屋里所有的白帘全部拉开,映入眼帘的是满墙悬挂的蓝衣美妇图,至少也有上百幅。同一个女子,或凭窗而立,或端庄雅坐,或抚琴吟唱,或低眸沉思,不同的姿势,不同的表情,却宣泄流转着相同的绪,欲语还休。 每一幅画像皆栩栩如生,如一个真实的女子在她面前展现的每一面。看得出,作画之人在每一幅画上都倾注了很深的感情。 如陌脱口而出:“易语--” 不!不是易语!易语没有这样哀绝的表情。易语会因她生死蛊发作而心痛得想要代替她痛,会因南宫晔伤她而愤怒到恨不得立刻杀了他,但她更多的时候,是明媚而开朗的。而这画中的女子却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她对命运的无奈与悲凉。她定是与易语有着相同面容的封国前王后,也就是南宫晔的母亲。沙仲曾说过,易语与她母亲长得很像。 那么,这便是最好的证明了! 南宫傲走上前去,手轻轻抚摸着画上女子的面颊,带着浓浓的感情与怀念,幽声道:“她,是孤的母后。而这些图画,是小时候我们兄弟三人躲在窗外听母后抚琴时,晔为母后画下的。每三日一副,整整一年,画了一百多幅。”他眸中带着对往日温暖的怀念,周身散发着无法掩饰的伤感,迅速地弥漫,仅仅笼罩了整间屋子。 南宫晔竟也有如此用心的时候!如陌心中一痛,为何别人的母亲对于子女而言都是一个温暖的存在,而她却…… 忽然转眸望着南宫傲,神情十分认真道:“南宫傲,这件事情,请暂时不要让易语知道!我会慢慢和她说。” 南宫傲一愣,皱眉不解道:“为何?”他与晔找了王妹十多年,如今终于找到,为何要隐瞒? 如陌低眸,沙仲之所以说易语的母亲去了很远的地方,便是想要给她留一丝希望,并且因为她的事情,易语对南宫晔恨之入骨,加之她向来提到王室便嗤之以鼻,除去因母亲不在时的悲伤,也定然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的身份。但这些,她可要让南宫傲知晓? 南宫傲见她不做声,又道:“给孤一个理由。” 如陌轻叹一口气道:“因为她现在过得很好,很快乐,我不想……看到她悲伤。” 南宫傲眉头紧锁,蓦地紧紧攒住她的双臂,不悦道:“找到自己的亲人,对她而言怎会是悲伤?莫非,做孤的王妹封国的公主是一件令人非常沮丧的事情?” 如陌一愣,是呵,找到了亲人,本该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然而,中间却又有如此多的因缘矛盾在里头。她张了张唇,觉得自己没有权利去替易语做决定,那么,就让她的哥哥决定好了。 于是,她缓缓开口道:“南宫傲,你的母亲……她死了!” 第七十章 如陌话音刚落,明显感觉到南宫傲身子猛地一震,如妖孽般的眸子透出一股子凌厉之气,仿佛如陌诅咒了他信奉的神明般,不敢置信。然而,当他触碰到如陌异常认真的表情时,心遽沉。抓住她双臂的手轻轻颤抖着,双眸渐渐黯淡了光泽,张开的唇,扮相才发出声音:“你……听谁说的?” 如陌道:“沙仲。” 沙仲?!南宫傲一愣,随后道:“沙仲不是疯了吗?一个疯子说的话如何能当真?” 如陌道:“他没有疯。你母亲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心愿,是让你们一直以为她还活着。沙仲为了兑现与你母亲的承诺,才装疯至今。” 原来沙仲一直是装的,他竟没有看出来!这么说来,母后真的死了吗?这怎么可能!母后对他们意味着儿时所有温暖的想念,她怎么能死呢?南宫傲最后的一线希望落空,颓然放下双臂,失神的往后倒退着,一个不稳,竟跌坐在地,发出闷闷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沉重的令人窒息。 “母后……是怎么死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悲痛,问得很艰难。这些年他和晔一直坚信母后还活着,如今,这噩耗来得如此突然,令他毫无防备。 如陌道:“她中了一种名为‘七日噬骨’之毒。” 七日噬骨?!他听说过,那是天下间最阴狠的剧毒,中毒之人会在痛过七日七夜之后七窍流血而死,无解。 不!他的母后怎能是这样残酷的死法!是谁这么痛恨他的母后,竟然用如此狠毒的手段,致她于死地。“是谁……是谁下的毒?我要将他碎尸万段,我要让他比中七日噬骨之毒更痛苦百倍。告诉我!究竟是谁?” 他悲愤的声音带着凛冽的寒意,双拳紧攒,直击地面,情绪异常激动,带恨的双眸之中是狂织的怒焰,似要毁灭一切般,若此时害死她母亲的凶手就在他的面前,如陌相信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撕成千万段。 她没有立即回答,待他发泄过自己的情绪后渐渐平静下来时,方道:“不知,沙仲并未告诉如陌。” 南宫傲道:“那你可知沙仲的下落?” 如陌摇头道:“易语自辰王府密室带走沙仲后的第二日早晨,沙仲便自行离开,不知去了何处。” 南宫傲有些泄气,无尽的失望情绪笼罩在他的周围,双手撑地,目光没有焦距的在地面游移,不知该落向何处,沮丧的茫然表情,仿佛长期以来坚定的信念在一瞬间倒塌。 如 陌望着眼前这个时而威严,时而邪魅,时而无情的帝王,此刻却剥落了坚硬的外壳,流露出极致脆弱的一面。由心底散发出的浓浓忧伤,充斥了整座殿堂。她缓步走过去在他面前跪坐,望着他发红的眼眶,心生不忍。在王宫中长大的人,没有父亲的疼爱,母亲便代表着一切。而那个女子,能让自己的儿子在权力的斗争面前依然保持着对至亲之人的守护,这样的母亲,定也是非同一般。因了解自己在子女心中的位置,便留下那样一个心愿。 如陌暗暗感叹。她想要安慰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轻轻唤道:“傲。” 南宫傲的目光渐渐移上她的脸庞,望进她的眸子,从那里,他看到了同情与悲哀。顿时,心似被什么猛地击中,颤了颤,冷声道:“不要同情我!我不需要。” 如陌一怔,他是帝王,即便是在此刻,他仍然有身为帝王的底线,不允许被同情。 南宫傲眸光在她绝美的面容上流转,若换做是晔,她的目光和表情,会是心疼而不会是同情吧?晔?沙仲?!他忽然一怔,似恍然大悟道:“这便是晔所以为的背叛的真相?!因为你了解晔对母后的感情,不愿让他知晓母后的死讯,所以才让易语将沙仲带离了密室,是不是?” 如陌眸光一闪,深藏在某一角落的如丝般的痛忽然被牵动,她深吸一口气,将头偏向一旁。 南宫傲心底一震,她的表情,她的沉默,她绝世双眸一闪而逝的伤,已经清楚无误地告诉了他答案。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眸子,忽然笑了,笑得嘲讽而凄凉,出口的话语带着前所未有的哀伤和幽怨,道:“你爱他竟已如此之深,为保护他,宁愿被他误解,独自背负背叛的罪名。而对于我,你因顾及易语的感受,毫不犹豫的告诉我这一残酷的事实,你害怕他们知晓母后的死讯而悲伤,那么,你可曾想过,那也是我的母后,是我最爱的至亲之人,我……也会悲,也会痛!” 他悲痛的双眸不仅仅是因为他母后的死讯,更是因为如陌对他没有半点的在意,尽管他一直明了她留在他身边的原因,但他仍然会失落,会受伤,会无法接受。 如陌低了眸,她为让他先保守这个秘密,却忽视了因此将带给他的伤害。自从她进入王宫之后,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她几次利用他,而他却依然迁就和纵容着她,这对于一个帝王而言,是极其的不易。然而,她心已死,再无任何能力给予他想要的回应。歉意地开口:“傲,对……” “不要说对不起。”她话才 出口便被他打断。低沉媚惑的嗓音带着微微的自嘲,道:“你无需道歉,入宫本就不是你所愿,而你,也从未隐瞒过你留在我身边的目地,是我明知你不会对我产生感情,却仍然无法自制的爱上了你。所以,不是你的错。”她是利用了他,但她利用得如此坦然,从未有一丝一毫的遮掩。 望着南宫傲邪美的面容满是伤感,如陌一怔,这个无情的帝王终是被她伤了么?她从未想过要刻意地去伤害谁,她只是每次在面对南宫晔的时候,不由自主的便那么做了。“傲……”她刚刚唤出声,蓦地被他拥进了怀里,突然而来的撞击使她感到胸口传来一阵闷闷的生疼,微微蹙眉,抬手欲推开他,却忽然顿住,那颈间传来的温热的湿意,令她身子微微一震,南宫傲他竟然……! 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与普通人一样有着喜怒哀乐,只是他的情绪需要掩藏的更深。而此刻,他在她面前流露的软弱,是因为她给他的情伤,还是他母亲的死讯带来的冲击,又或者只是因为压抑得太久单纯的需要发泄? 在这样的脆弱面前,她抬起的双手终是不忍心将他推开,而改为拥抱住他,然后放松了僵硬的身子,将头靠在他坚实有力的肩膀。既然不能给他爱,那么她能做的,便是在他需要安慰的时候,不去推开。 南宫傲感受到怀中人儿的拥抱,以及无声的安慰,便将她圈得更紧,紧到令她险些透不过气来。 异常寂静的殿堂,充斥着极度哀伤的气息,与四周墙壁上蓝衣女子的表情融为了一体。燃烧的蜡烛,滴下了无数的红泪,落于烛台上在时间的流逝中凝固。 南宫傲渐渐平静下来,埋在她颈间的头微微抬起,在她耳边深情地唤道:“凝儿。” 她轻轻应道:“恩。” 南宫傲再次将手臂紧了紧,似要将她揉进他的骨血之中才罢休。带着卑微的乞求道:“能不能……将你的爱分一点给我,就一点,便好。” 爱?!她还有爱吗?她的爱,在另一男子身上,已全部用完。此生,再无爱可予人。她轻轻推开他,对上他带着希冀的期盼眼神,无限歉意道:“傲,我……” “不要说。”他慌忙伸手捂住她的唇,仅仅是一个歉意的眼神,他便已明了她即将出口的话语,他,不想听!再次拥住了她的身子,魅惑的嗓音带着伤感的语调,在她耳旁道:“凝儿,不用说出来……我明白。你还记得我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吧,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王宫。即使不爱,也要留在我身边 。” 如陌心中顿感酸涩难言,缓缓闭上双目,轻声道:“我会遵守承诺。” 南宫傲唇边露出满意的微笑,道:“凝儿,谢谢你!有你陪着我,今后,我不会再寂寞。明天早朝,我会宣布立你为后,只是,并肩临朝,现在还不行,凝儿愿意多给我一些时日吗?” 如陌震惊地推开他,望着他认真的眸子,心中一片震撼!她说并肩临朝,只是为了打消他对魔宫宝藏的念想,想不到他……竟然当真了!历来王朝的统治,是不允许后宫女子的干预,别说是并肩临朝,即使只是偶尔的参政,也是不被允许的。而他,这个睿智的年轻帝王,竟然甘愿为她打破祖宗的规矩。他疯了吗?此时,她的心里,竟说不清是何种滋味。“傲,你明知……” 南宫傲不等她说完,便打断道:“我知道。” 如陌的目光在他脸上来回的巡视着,最后对上他坚定的双眸,问道:“为什么?你不怕众叛亲离?”且不说并肩临朝,单就封她为后,只怕也是阻碍重重。翌国的盘算,想必南宫傲也是清楚的,若封了她,翌国定会施压,朝中大臣也必然会反对,而南宫晔,更不必说。 南宫傲笑意愈深,捧着她柔若无骨的手,轻柔而小心翼翼的模样,唯恐一不小心便碎了般,望向她的双眸,道:“凝儿想要的,孤,倾尽江山为你拿来。纵使众叛亲离又如何?” 他如妖孽般的眸子溢满着浓浓的深情,令如陌不敢回视,连忙别开眼,望向紧闭的窗子,心中顿时乱了几分。并肩临朝,并非她想要的,她对朝政从无兴趣。 南宫傲伸手抚上她的脸庞,细细的摩擦,俊容浮上平常得邪魅笑意,勾唇道:“凝儿,可有一点感动?待孤真的众叛亲离了,凝儿可别丢下孤不管,不然,孤可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如陌拍开他的手,望着他半真半假的神色,顿觉心中如同压了一块巨石,沉重无比。明知她是利用他,为何还要自欺欺人?想到此,她残忍的开口道:“你猜辰王听说你即将立我为后的消息时,会是何种表情,是惊?是痛?还是不敢置信?你猜他可会恨你?或者更恨我!” 南宫傲的手顿时僵住,眸中划过一丝受伤的神色,沉默片刻后站了起身,走到画像前,伸手抚摸着画中人带着忧伤的脸庞,浓郁的伤感再次蔓延开来,幽声道:“凝儿,你当真如此恨他吗?你因为爱他,所以带走了沙仲,不让他知道母后的死讯。你不想他为母后的死而伤心,但是,你可曾想过,对他而言, 或许,你看似的背叛带给他的伤害,远远超越了母后的死讯为他带来的悲痛。” 如陌心头一震,会吗?她带走沙仲的行为带给他的伤害会比她想要掩盖的伤害来得更加的深刻?她,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如今,一切已铸成,再想已无任何意义。她蓦地闭上双目,眼前便闪过他与巫临月交缠的景象、微澜残败不堪的身躯、沁贞临死前不甘的眸子以及他绝情的话语。心蓦地一紧,是心底最隐秘的伤疤被揭开的淋漓,痛到几欲窒息。 南宫傲仍然面对着画像中的女子,不曾转身。又道:“微澜被糟蹋并非晔所愿,他只是为牵制你,让微澜在那里待一阵子,吩咐了不准人动她。却不料巫临月让人扮作长风的模样假穿了晔的命令,才有了你看到的一幕。” “巫临月?!你说微澜的死是巫临月指使的?”如陌大惊,竟然是巫临月!她想起那日巫临月“好心”的告诉她微澜的下落,原来如此!她握紧了双拳,绝美的双眸充斥着滔天的愤怒和恨意。却听南宫傲道:“是。所以,晔赐予了她与微澜同样的死法。” 如陌忽然笑了,她的笑声回荡在这空寂的殿堂,复杂而哀伤,许久才渐渐停歇,当绝世双眸恢复了清冷淡然,她冷声道:“那又如何?若不是他废了微澜的武功将她扔到军营,巫临月又怎会有机可乘?军营,那是他管辖的地方,微澜以如此不堪的方式死在了那里,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论他以何种方式处死了巫临月,都不能抵消他应当为此承当的罪责!” 南宫傲望着她坚定而倔强的神色,叹道:“她们真的对你如此重要吗?” 如陌道:“是。她们之于我,如易语之于你。” 南宫傲一怔,竟是如亲人一般么?!若如此,那么,晔若想得到她的原谅,此生只怕是无望。静静的望着她恢复一贯淡漠的面容,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殿外传来一声禀报:“王上,易阁主到。” 如陌与南宫傲皆一怔,对望了一眼,身形一动,朝相反的方向掠起,只眨眼的功夫,四面墙壁的白帘已被放下,挡住了那满墙的画像。 易语不等西雷通报完便大步进了殿,带着江湖女子的豪气,没有半点的娇柔做作,娇颜上漾着明媚的笑意,无视南宫傲的存在,快步朝如陌走去,笑道:“这么急着找我来,是不是想我了?” 原本大殿里沉寂的气氛因她的笑容,也变得轻快而明朗。如陌轻笑道:“是啊,有些日子不见,想你了。” 易语眉开眼笑道:“那我以后多来陪陪你。正好残歌也回了暗阁,以后我就轻松多了。” 南宫傲自易语进殿后,目光一直落在她与母后相似的脸庞,心中有些激动,却要生生地掩藏住。如陌说的对,她现在很快乐,不应当让悲愁染上她的笑颜。并且,那是母后的心愿,他应当遵循才是。 易语环视了一周,空旷的大殿没有任何物件摆设,只四面墙壁上挂着白帘,格外显眼,不由得好奇道:“这帘子背后是什么?我瞧瞧。”说着就要去掀帘子,南宫傲心中一慌,却见如陌迅速地拉过她的手,笑道:“没什么好瞧的。这大殿修建年头久,墙壁有些脱落,没来得及修补,王上怕人看到,影响他一国之君的体面,便命人挂了帘子遮了去。” 易语哦了一声,听如陌这么一说,也就没了兴趣。看了眼南宫傲,仿佛这才发现他的存在般,却没有一般女子见到他是该有的表情,只是随口问道:“王上这些日子没欺负如陌吧?”她的语气像是朋友之间的招呼,与帝王而言是不敬,但在南宫傲听来,却只觉异常的亲切。 南宫傲笑道:“当然没有,孤怎么舍得欺负凝儿呢。凝儿,你说是不是?”他说着便望向如陌,邪魅的笑容荡漾着如春日般的温暖。 “凝儿,你叫如陌凝儿?”易语一惊,睁大了双眸。如陌的过去,这么多年来,只有她一人知晓。如今,怎会告诉一个不相干的人呢?难道如陌假戏真做了不成?不行,南宫傲是个帝王,后宫佳丽三千,他比南宫晔更不适合如陌,这回,她一定要阻止。连忙看向如陌,问道:“如陌,你跟他……” 如陌不等她说完,便轻轻摇了摇头,道:“不过是一个名字,怎么叫又有什么要紧。” 南宫傲见她二人话里有话,似乎这名字有什么来历,便蹙了眉,心知问了她们也不会说,便知趣的不去问。 易语看了看南宫傲,对如陌道:“听残歌说,他的妃子欺负你了,是哪个,我去收拾她。” 定是易语缠着残歌问宫中的事情,不然,以残歌的性子,定不会主动告诉她。如陌笑道:“我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吗?” 易语豪气的笑道:“那倒是,谁敢欺负你,我跟她拼了。” 如陌冲她笑了笑,带着一丝苦涩,黯淡了眸子。这天底下,除了他,无人能伤她。 易语见她苦笑,知她定是想到了南宫晔,心中顿时充满了愤怒,也不考虑身在何处,更不在意身边还有个南宫傲,恨 恨道:“那个南宫晔,若不是你拦着,我跟残歌早就把他给杀了,为你报仇,也为微澜跟沁贞偿命。千万别让我碰到他,不谈,我真不知道我能不能忍住。” 南宫傲心中一惊,果真如如陌所言,易语竟如此恨晔!若有朝一日,他们两人碰到一起,后果……不堪设想。 如陌一怔,立刻握上易语的手,望着她的眼眸,用非常认真的表情,道:“易语,不可!你答应我,不论在何种情形下,你都不要与他动手。” 易语见她如此认真,微微一愣,随后有些生气道:“你还放不下?他如此对你,害死了微澜和沁贞,他这样的人,就该碎尸万段!你怎还能如此在意他的生死?” 如陌道:“我在乎的不是他,而是你!” 易语道:“你怕我打不过他?那我不与他硬拼就是。” 如陌知她执拗起来,也是一根筋,谁也劝不了,心中顿觉不安。若易语真的伤了他的性命,有朝一日,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无论多么恨南宫晔,也定然会十分痛苦。她怎能让易语为她而做出令自己后悔终生的举动。便无奈的叹道:“不行,你不螚伤他。易语,你就当我还放不下他,若他死了,那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便也没了。” 易语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十分生气,立刻抽回手,背过身去。 南宫傲感激地望向如陌,尽管易语生气,但经她这么一说,她定不会再对晔动手。否则,兄妹相残,那是母后曾经说过的最不愿看到的景象,而他亦不愿看到。 如陌回他一笑,转到易语的面前,为岔开话题,半开玩笑道:“最近可去见过齐澈了?”她初入王宫,苏醒后的那一日便看出易语与齐澈之间淡淡的微妙关系。对于他们俩,如陌是期待的,所以偶尔点一点易语,以免因看不清自己的心而错过。齐澈是个不错的男子,她在魔宫时,卓长老常跟她提及他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因此,对于齐澈的品性,她一直都很清楚。 易语明白她的意思,她也曾偷偷潜入过辰王府一两次,见到齐澈废寝忘食的研制生死蛊解药,他认真的表情给外的吸引人,令她怦然心动。但她摸不清他的心思,所以每次只在暗中观察,不曾露面。听如陌这么一问,面上不禁一红,道:“我见他做什么?” 如陌见她少有的羞恼表情,不禁莞尔一笑,道:“齐澈是个不错的男子,易语,你要好好珍惜。” 南宫傲见此,便明了易语的心思,立即道:“你喜欢齐澈?孤 为你赐婚如何?” 如陌见南宫傲温柔的表情带着想要成全自己妹妹心愿的迫切,心中一动,曾经,她的哥哥有着比南宫傲更加温柔宠溺的表情,只要是她的心愿,哥哥便会毫无条件的为她达成。 易语却白了他一眼,道:“不需要。我可不想我将来的夫君娶我是因为迫不得已,我要他心甘情愿。如陌,我们走,不理他。”说罢挽了如陌便出了齐云殿。也许是因为南宫傲在她面前没有任何帝王的架子,令她完全没有把他当成是一个国家的君主来看待的意识,反倒多了些亲切感,似乎冥冥之中早已熟识了一般,若他不是她最痛恨的那个人的哥哥,或许她会愿意多与他打交道。 南宫傲望着她们渐渐消失的背影,对外叫道:“西雷。” 西雷立刻出现在面前,恭敬行了一礼。 南宫傲面色平静无波道:“明日一早,孤会宣布,一月后立如陌为后,届时,众大臣必去辰王府,你秘密跟随,若他们进得去辰王府便罢,若进不去,你便想法子将此消息透漏给长风。” 第七十一章 第二日,辰王府门前,一辆辆精致华丽的马车在夏日的阳光下,闪耀着奢华的色彩,朝服未褪的众臣在守卫进去通报的等待中,焦躁的来回走动,不时的用帕子擦拭着额角渗出的薄汗。 今日的早朝,南宫傲宣布了将立如陌为后,引起了满朝的轰动。在众文武大臣们的反对中,他毅然的坚持着,最后一声退朝宣告了他对此事的决心。 散朝后,众大臣在陵王的建议下,一同来到了辰王府,期待着辰王能入宫劝阻王上,收回这一时心血来潮的决定。是的,对他们来讲,封如陌为后便是心血来潮,一时被迷惑了心智。历来的王后人选都必须是有身份的女子,而众人皆知,如陌不但没有尊贵的身份,还曾经是辰王丢弃的女人,怎配做一国之后? 在众人义正言辞的争论背后,谁又会不明白对方的心思!他们的女儿十之八九都在后宫为妃,谁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坐上这王后的宝座,以巩固壮大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辰王府内,南宫晔伫立窗前,俊美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听着青彦的禀告,毫无反应。 青彦忍不住抬头去看,只能看到王爷侧容,他总觉得,这一个多月来,王爷似乎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见他神思游移,似根本没听见他的禀告。只得重复道:“禀王爷,各位大人求见。” 南宫晔这才转头扫了他一眼,漠然道:“不见。” 青彦领命退下。 南宫晔走到桌案前,铺开纸张,执笔轻瞄。是一个女子的决然转身,绝美的面容带着倔强的悲凉,本应聚集世间一切光彩的双眸却是如死水般空洞而绝望,唇角溢出的一丝鲜红,妖娆刺目,灼痛了他的眼睛。他久久的凝视着这刻于他脑海中的单薄身影,俊美无俦的容染上悲凄的神色,目光中悔痛之意渐浓,右手边是高高堆砌的画卷。这一个月来,每日一副,皆是那名女子的身影。他只要闭上眼睛,她便会浮现于眼前,如空气般,在他的世界中,无处不在,任他如何努力,也挥之不去!原来这个女子,在他的心里,早已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 他对着画中女子,柔声低喃:“陌儿,对不起!请原谅我。”用手轻轻摩擦着画中女子的脸庞及乌发,目中溢满深情与歉意。他承认,他后悔了!尽管承认得很不容易,但他却又不得不承认。 要如何才能令她原谅他,回到他身边? 陌儿,他已经知道错了!请不要再惩罚他! 他可以不在意她与王兄发生的一切,不在乎她残忍的报复。只求她能原谅他,回到他身边!可是他却不敢进宫面对她,她的漠视,她的冰冷,她与王兄的暧昧,无时无刻不在刺痛他的心。 风,带着夏日的炎闷之气,撩起了他的发丝,也撩起了桌上画像的一角。南宫晔随手抄起一样东西,压上画角,而他抄起的正是齐澈给他的关于生死蛊的笔录,被风掀开,遮挡了他的视线,令他烦闷的皱起眉,欲将那本笔录扔出去,却在半空中又顿住。 脑中浮现齐澈别有深意的眼神,齐澈不是多事之人,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那么,在他拒绝之后,再次坚持给他这本破烂不堪的笔录是否隐有它意? 耐着性子翻开,第一页,介绍生死蛊的来历以及中蛊者发作时的痛苦。 第二页,生死蛊如何植入人体以及如何以下蛊之人的鲜血配置解药的详细说明,他大致掠过,翻过第三页,上半段写的是生死蛊培植时的艰难。 南宫晔对这些本就不感兴趣,顿觉枯燥无味,正欲放下,却被魔宫二字吸引,仔细一看,生死蛊最后一只蛊竟绝于十年前的魔宫。 他再次耐着性子看下去,下面的内容看了一会儿并无什么特别,只是当看到第四页的内容时,他心中一惊。 中蛊之人,其体百毒不侵。 可助人抵抗外界对其意志的侵袭。 练武之人中此蛊不可与异性合体,否则,内力将被蛊虫吸噬,功力尽失。 若无下蛊之人的鲜血配药,中蛊之人则活不过三年…… 他只觉心中遽然一紧,像是被人生生攒住了似的,脑海中迅速划过一些片段。落花之舞中碎心之毒,只昏迷片刻后安然无恙,嗜血魔音可蛊惑众人却唯独对她不起作用,还有那一夜,她生涩却毫无保留的回应时,仿佛带着绝望的哀伤。那日军营,她手中握着的剑轻易被他打落在地时无力而自嘲的表情……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吻合,令他长久以来无法解释的疑惑在刹那间全部解开,那么,她…… 他脑中轰的一声,腾地站起身,双手剧烈的颤抖着,无法再继续看下去,任那本笔录掉落在地。 尽管如此,他仍然难以置信。 若她真的身中生死蛊,那她是以何种心情将自己的身子交给了他?而他却用巫临月来惩罚她,说她生涩无味! 他的眼前满是她伤痛的表情。她如此绝望,在军营 众将士面前,言语相激,分明是一心求死。她这样骄傲的女子,是什么样的痛令她绝望到一心求死? 为何当时他不曾想到她并非不愿反抗,而是无力反抗? 这便是齐澈给他这本笔录的原因吧! 南宫晔突然闭上眼睛,俊美的面容满是悔痛的神色,眉间呈现着如刀刻般的痕迹。用手抚上胸口,那里似被人用绳子勒紧,跳动得艰难而缓慢。 他不想再这样无端的猜测,必须马上进宫,向她确认是否属实。若果真如此,那么,他该用何种面目去面对于她?该用什么方法去挽回曾经犯下的过错?她利用王兄将他曾赐予她的惩罚交还于他,也不为过。 想到此,他一刻也不能等,对着外面大声道:“青彦,立刻备车,本王要入宫。” 说着已快速地掠到门口,正碰上长风进屋。长风望着他,欲言又止。 南宫晔不耐道:“有事回来再说。”说罢便错身而过,然而,身后长风的话却令他生生的顿住了脚步,再也挪不动半分。 “王上今日早朝宣旨,一月后立如陌小姐为后。” 他僵硬着身子,一时竟无法反应。王兄他,竟然要立陌儿为后?这……不可能!王兄明知他对陌儿的感情,他怎能如此待他?他不信!“是谁无事乱嚼舌根子?找死!” 长风望着他不敢置信的表情,带着深深地痛意,虽不忍心,却还是说了出来。“王爷,是真的!这也是众位大人今日来王府见您的原因。” 南宫晔身子一晃,似站立不稳般,踉跄着退了两步,才堪堪稳住。长风如此说,那便不会有假了。可是,叫他如何接受? 陌儿,他的陌儿! 不行,他不允许,陌儿是他的!他绝不能让她成为他的王嫂!绝不!他要带她离开王宫,取得她的原谅,实现曾经他们共同许下的美好愿望。 下定决心后,来不及等青彦备车,便施展轻功急切地往王宫方向掠去。 凰舞宫,如陌依旧是古树孤影,清风为伴,自己与自己下棋,悠闲地模样,完全没有即将为后的应有的表现。 早朝之后,即将立她为后的旨意已传达于后宫的每个角落。在沉闷的后宫掀起了轩然大波,凤仪宫的主子去了御书房门前哭闹了半日,却连南宫傲的面也见不着。南宫傲似铁了心般,任她怀着身子在这烈日之下跪着,不予回应。凰舞宫门前热闹非凡,门口因后宫嫔妃愈聚愈多 ,侍卫也增加了两倍。 芊玉迈着细碎的宫步,向她行礼道:“小姐,眉妃求见。” 如陌淡淡道:“今日,谁都不见。” 芊玉微微惊讶,眸光闪了闪,并未立刻退下,反道:“小姐,眉妃娘娘是真心道贺,与其他妃嫔主子不同,您这么将她拒之门外,恐不合适。” 如陌抬眸斜睨着她,面无表情,却目光犀利,冷冷道:“你怎知她是真心道贺,而不是抱着别样的目的与我交好?你说将她拒之门外不合适,那要怎样才算合适?我这个主子,让你当可合适?” 芊玉一愣,连忙跪下道:“奴婢不敢,奴婢逾距了,请小姐恕罪。”她面色隐有不安,却并无慌张的神色,不似一般宫女的胆小怕事。 如陌淡淡道:“下去罢,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进入这个园子,包括你。” 芊玉低头应着退下。 如陌的目光再次回到面前的棋盘,参天的古树挡住了炎炎烈日,洒下一片阴凉的角落,微风拂过她美丽的面容,仿佛不愿离开般,久久缠绕着,带着一丝凉爽的味道,其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气息,令她眸光微微一变,却是不动声色,继续着与自己的较量。 南宫晔直接翻墙入院,大步朝她走来,见她独自下棋,微微一怔,这便是她在王宫的生活吗?用与自己下棋的方式打发无聊的日子,若她喜欢下棋,他可以陪她。 南宫晔用饱含着感情与沧桑的声音,急切的唤道:“陌儿。” 如陌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淡淡道:“辰王大驾光临凰舞宫,不知有何贵干?” 她淡漠的相对,令南宫晔心中不是滋味,道:“陌儿,你……” 如陌冷冷的打断道:“请辰王唤我如陌。” 南宫晔一愣,眸中一痛,连陌儿这个名字也不让唤了吗?可他偏要唤,这个名字是独属他的。他仍然固执的唤她:“陌儿。” 如陌只当听不见,专注于眼下的棋局。却听南宫晔道:“跟我走,我带你离开王宫,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去实现我们未完成的心愿。” 自由自在?!心不自由,身自由又有何用?更何况,她身也不自由。如陌唇角勾起,却是冷冷的笑意,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来,冰冷的眸光紧盯着南宫晔俊美的面容,笑道:“辰王要带如陌离开?去哪?再过一月,如陌将是这封国的王后,为何要离开?对了,如陌有今日,还应 当感谢辰王的赐予。这条路,是辰王替如陌选的,那么,辰王便应当替如陌高兴才是。” 南宫晔望着她嘲讽的笑容,听着她冰冷的话语,心中沉痛,是的,是他一手促成了今日的局面,可他后悔了,想挽回,不行吗? “陌儿,你当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他也是迫不得已,当时形势所逼。为保全她的性命,他只得如此。伸手想要拥她,然而,手还未碰及她的衣衫,她身形微微一动,飘逸的身姿清灵如仙,眨眼之间,已立于他的身后。 南宫晔一惊,她没有失去武功!如此说来,她并未中生死蛊了?他忽然觉得沉甸的心霎那间轻松了许多,这一路,他都在想,若她身中生死蛊,即使她背叛在先,那他的行为,也是不可原谅的错误。幸好,不是。 如陌冷厉的目光如刀子般直射向他,似要穿透他的身体,将他剖将开来。带着讽刺的笑意,道:“那如何才是辰王想要的结局?要如陌在受到无尽的伤害和屈辱后,仍然对你旧情难忘,死心塌地?南宫晔,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是你亲笔写下了休书,无情的将我赐给了一众士兵,再将我当成了礼物送给了你的王兄。如今,你还期待着什么样的结局?” 她犀利的言辞,将他原本想要请求原谅的话语生生的堵在了喉咙,再也吐不出一个字。心中剧痛,要怎样告诉她,将她送给王兄只是权宜之计,在她冰冷的目光中,他所有的解释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因伤害,已然造成。 南宫晔道:”你真的稀罕王后之位?你只是以此来报复我对你的伤害罢了!你不是热衷于权势的人,为报复我,将自己终生困于这不属于你的后宫,你认为值得吗?” 如陌笑道:“你如何知晓我不热衷于权势,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我不只要做这封国的王后,不久的将来,我还要与南宫傲并肩临朝,到时,我要你伏跪在我的脚下,叫我一声王嫂。” 南宫晔身子一震,眸光痛意愈深,她竟然要与王兄并肩临朝!为报复他,她真的是不择手段!“你想毁了封国吗?” 如陌扬唇道:“有何不可?” 南宫晔眉间成线,出中的声音,沉重无比,道:“你……当真恨我至此?要用整个苍生为代价?” 如陌笑意愈浓,却也愈加冰冷,道:“恨?!南宫晔,你错了,我并不恨你,因为恨你,只会浪费我的感情。而我,只想看到你的狼狈,然后用你的痛苦,祭奠微澜与沁贞的在天亡 灵。至于苍生,不在我关心的范畴之内。”她并无想过要毁掉封国,或是祸乱苍生。她只是在不自觉中自动选择最能刺伤他的方式。 那两个女子在她的心目中,当真如此重要?!南宫晔道:“不过是两个下属,你若需要,我可以送你很多个,保证每一个人都对你中心耿耿。” 他说得如此轻巧,像他这样不懂得体会他人用心的人,如何能懂她与微澜沁贞之间的情意。她真为长风以及忠于他的下属们由衷的感到悲哀。冷冷道:“与你说话,简直是在浪费我的生命。辰王请便吧。”说罢轻灵地转身欲离去。 南宫晔一个闪身挡在她的身前,迅疾的速度,令如陌不由得退了两步,以免直接撞在他胸前。冷眸凝望着他。 南宫晔面对她漠然的冰冷,心中寒意蔓延,令他异常怀念她曾经的温暖,以及曾经有过的甜蜜时光。真的回不去了吗?他不甘心!“陌儿,你还记得我们曾经说过的话吗?执手漫步夕阳下,比肩伫立霞影中,你说待我们身上的伤痊愈后,我为你抚琴,你为我起舞,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那刻是多么美好。你,忘了吗?” 如陌如一汪寒潭般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痛意,瞬间消失,了无痕迹。微微一笑道:“当然记得。也难为辰王还记得如此清楚,这样美好的情景,如陌终有一日会实现。但不论是与如陌执手之人,又或是如陌为之起舞之人,他可能会是天下间的任何一个男子,却永远不可能是你——南宫晔。”她一字一字,将最后两句话说得清晰无比。 南宫晔心头狠狠一痛,几欲站立不稳。她怎能在这样温柔的笑意中,说着如此冰冷决绝的话语。她说永远不会是他,那会是谁? 不!不可能是别人,只能是他!想到另一个男子会代替他实现他们当初对未来的美好勾画,他心痛难当。情绪顿时激动起来,往前跨出一大步,出手快如闪电般,紧紧抓住她纤细的双臂,望着她盛着笑意的眸子,低沉的嗓音带着宣誓般的警告道:“别的男子,你想都不要想。与你执手之人,只能是我!若是旁人,我会钉了他,无论他是谁,即使是我的王兄,我也……”他忽然顿住,为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震惊非常。 如陌感受着他的激动与愤怒,挑眉笑望他,问道:“你怎么样?也杀了他?” “我……”第一次,他为自己的杀念,感到无比的羞愧,他竟然为了眼前这个女子,动了杀害与他相依为命多年的王兄,他身边唯一的亲人。性感的 双唇蓦的失了颜色,张了张,轻颤着,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母后曾经说过,若有朝一日,他们兄弟手足相残,不论出于何种原因,都将是她身为母亲最大的悲哀与不幸。即使她死了,也会死不瞑目,在天的亡灵永远无法得到安息。所以,若是他的王兄,他不能! 为什么会是他的王兄?他宁愿是别人,那样,他便可以毫不犹豫的将那人驱离她的身边,甚至是杀掉。 忽然感到很无力。颓然闭上双目,在她的面前流露出他无意识自心底散发的哀伤气息,令他俊美而略显憔悴的容颜沾染上无奈的悲凉。 如陌只冷眼相望,面色平静无波。 若是以前,也许她会继续逼问,但此时,她却不想因她而造成他们兄弟的手足相残。他是易语的兄长,尽管易语憎恨他,但天生的血缘亲情,总能在一个人的生命中占有极其重要的份量,而易语对亲情的渴望,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 看他此时无力的痛苦表情,她相信,他宁愿自己一直痛,也不会为她杀自己的王兄。那么,就让他痛吧。 感受着他抓住她双臂的手,已渐渐松开滑下,带着微微的颤动,那紧闭的双眸曾饱含着她对这个世间一切美好的想像,使得她在十年之间只对着一个背影,充满了怀念与憧憬。然而,梦,终究是结束了,带着淋漓的伤口,喷溅的鲜血,以最惨烈的决绝姿态,落下了帷幕。而她的报复,在此时此刻,是否还存在着意义?他的痛苦,是否能换来她对于死去之人片刻的愧疚之感的平息? 南宫晔睁开的双眸失去了光泽,出口的声音带着一丝乞求的味道。“陌儿,停止你的报复吧,不要再利用王兄。这只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为何要牵连无辜?” 他是在求她么?骄傲如他,竟也会放下尊严,乞求她放过他的王兄!然而,这,远远还不够! “你废掉微澜的武功,将她扔去军营时,你可曾想过她的无辜?她是那样一个美好的女子,却是以这种最不堪的方式,死得如此的凄惨!她对于我如同亲人一般,而你,南——宫——晔,是你……使我成为了杀害自己亲人的侩子手。令我日夜寝食难安。“ 她的情绪有些微的激动,出口的话语带着微微的颤意以及隐忍的强烈愤怒,眸中隐隐浮现一层水雾,却被强压住,那倔强的眼神,带着冰冷的质问。 南宫晔望着这样的她,竟一时语塞,他没想到,微澜对她竟如此重要。微澜的死,尽管是巫临月背着他所 为,但他却有着无法推脱的责任。可是这也是因她而起,若不是她先背叛,他怎么如此。”我承认,微澜的死,我有责任。可是陌儿,是你伤我在先,你无法想象你带走沙仲时,我心里的感受。为什么要在我对你敞开心扉之后,狠狠地对着我的胸口捅上一刀?我真的无法理解,你明明爱我,为什么又要如此残忍的伤害我?“ 如陌心微微一颤,南宫傲说的是对的,可是那又如何,即使她带走沙仲是错的,她也无法接受南宫晔随之而来的惩罚方式,以及因他而带来的两条性命的消逝。 南宫晔见她面色似有松软,便满怀期望道:“陌儿,我们扯平了。我原谅你的背叛,原谅你利用王兄对我的报复,也原谅你与王兄那一夜发生的一切。请你也原谅我曾带给你的伤害。我们重新开始,可好?” 如陌身子一震,原谅?!呵,她有什么需要他原谅的。重新开始?!自微澜死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他们再无可能。她望着他带着希翼的双眸重新焕发着期盼的光彩,冰冷的声音带着腊月间凛冽的寒意,直袭他心头,决然道:“我,不需要你的原谅,而你,今生也绝不可能得到我的谅解。除非……” 他因她的话渐渐暗沉的心,在听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急切的问道:“除非什么?” 如陌冰冷而无情的打碎了他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道:“除非,微澜与沁贞能够完好无缺的活过来。你,可以做到吗?既然不能,那便永远别再期翼能得到我的原谅。” 她竟如此决绝。在他沉浮于黑暗中,她为他点燃一丝希望的火烛,却在他为之欣喜对未来充满了期盼时,残忍的将其掐灭,任他回归无边的黑暗,独自彷徨。 南宫晔终于垂下了双手,双眸黯淡无一丝光泽,望着她决绝而坚硬的冷凝,若他放下骄傲与尊严仍然无法换回她已逝的爱情,那么,他选择阻止她继续对王兄的利用和伤害,保护他曾用无数生命为王兄换来的江山。“你当真执意如此?” 如陌回复淡然的面容带着无比的坚定,道:“是。” 俊美无俦的面容,在短暂的一瞬,变幻着复杂难言的神色,既然得到了最终的答案,是否,他也该果断的作出决定? 深深吸了一口气,痛到窒息,闭上眸子,再睁开时,掩藏了哀伤,披上了冷酷而坚硬的外壳,道:“既如此,那便休怪本王不念旧情。本王决不允许一个将本王兄弟二人玩弄于鼓掌的女子成为我封国的一国之 母。想要本王对你屈膝跪拜,叫你王嫂,那是痴人说梦。你想与王兄并肩临朝,除非踏着本王的尸体,否则,绝无可能。” 这才是南宫晔,那个习惯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的高高在上的辰王,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世间的一切皆匍匐在他的脚下。冷厉的眸光宣泄着他的决心,最后再望了她一眼,决然转身,往御书房而去。冷硬的线条在这炎热的夏日留下了一串串无奈而悲哀的符号。 如陌望着他的背影,面无表情。她倒要看看他将采取何种行动去阻止她登上后位。 一步错,而步步错。两个曾经相爱的人,终是相互伤害。 第七十二章 七月的天气本该是异常的炎热,但因接连三日的雷雨,气温降低了许多。御花园,琪花碧草,翠柏修竹,在雨水冲刷过后更显得清新无比,傲然挺立,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南宫傲在此设宴,宴请上月科举中金榜题名的仕子,约有几十人,而这几十人当中,唯有一人,未参加考试,由朝中官员举荐,以一篇国策论震惊朝野,博得南宫傲赏识,任三品翰林学士之职。一上来便封了如此高品衔,在封国建立以来,前所未有,因比,格外受人瞩目。 此刻,他端坐于众仕子位最前的位置。面如冠玉,身姿挺拔,自有一股贵族公子的气质隐隐散发而出,在众仕子中如鹤立鸡群,令人无法不去注意。他湿润如玉,待人谦和有礼,让人想挑也挑不出半点错处。此人正是排名第三的京都城风流名仕“予舒公子”古予舒,刑部尚书之子。 听闻他从前无意仕途,因此才不参加科举考试,却不知为何在五日前让其父代为献上国策论,才有了今日的翰林学士之位。 朝中文武大臣皆到齐,唯有辰王,迟迟未到。自七日前辰王入宫,再返回辰王府时,脸色极其阴沉,手上带着刮伤的痕迹,衣衫也有几处破损,似是为与人大打出手而留下的证据。之后的接连三日,仍然不曾上朝,却每日亲临军营,与军中众将领们秘密议事。甚至有消息传出,辰王密谋造反,欲推翻当今的王上,自己登基为王。 至此,京都城上到朝堂,下至百姓,皆人心惶惶。头两日有许多固执的大臣立誓要长跪于龙翔殿前,以死相谏。最终在南宫傲的不理不睬中不了了之。之后仍不死心,每日依旧上折子劝谏。近两日南宫傲直接免了他们的折子,令他们不禁摇头叹息。甚至有人称:妲己现世,封国危矣! 南宫傲坐于主位,一身明黄龙袍,在阳光隐约的折射下,发出耀目的光彩,邪美的面容,没有太多的表情,目光犀利,带着属于帝王的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开场惯有的场面话之后,便是众人的行礼跪拜,高呼“我主英明,王上万岁”。 席间,南宫傲令古予舒就近而坐,与他相谈甚欢,其态极为亲和。下面的众臣与仕子也皆三三两两边欣赏曲乐舞姿,边说说笑笑,席间气氛极好。 古予舒观望着舞姬们柔软的腰肢轻灵的舞动,脑海中却是落花中那如仙女子的倾世之舞,与她相比,这些舞姬的舞姿无疑如跳梁小丑般无法入他的眼。 南宫傲见他索然无味的表情 ,便问道:“予舒感觉这舞跳得如何?” 古予舒温和的笑道:“王上可要听实话?” 南宫傲挑眉道:“讲。” 古予舒道:“此舞虽美,但与另一人的舞姿相比,却不值一提。而这世间,也无第二人能舞出那般绝世之姿。” 还有人的舞姿更甚此舞?这舞姬个个都是万中选一的出色舞者,今被古予舒这么一说,南宫傲顿时起了兴趣,道:“予舒指的是谁?” 古予舒目现痴色,神色回到了那一日,她飘逸而绝美的身姿在落花中翩然舞动,倾尽了世间的风华。“乍入霓裳遍,逞盈盈,渐催檀板。慢垂霞袖,急趋莲步,进退奇容千遍,算何止,倾国倾城,暂回眸,万人断肠。正是您即将封为王后的女子。” 南宫傲一愣,双目眸微眯,她还拥有出色的舞姿?他竟不知!他未来的王后会跳舞的事实,竟需要他从另一名男子口中得知,这令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脸色也难看了许多。声音沉了几分,道:“予舒从何处得见?当时,还有谁在?孤,竟不知她会舞。” 古予舒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连忙道:“臣也只在千色园见过一次,那日,辰王与意潇公子也在场,只是,一舞未尽,遭人暗算,受伤昏迷。此后,予舒再不曾见过她。” 受伤昏迷?虽然明知已经过去了,南宫傲却仍不由心中一紧。听闻南宫晔当时在场,想起史家之事,便有些明了。对于古予舒见过她舞姿的不快也冲淡了。 流畅的乐声带着欢快的节奏,飘扬在席间的每个角落。 南宫傲举杯笑对众仕子,邪魅的嗓音在此时变得雄浑有力,尽显帝王威仪,道:“这是孤命人新排的曲子,特地为迎接爱卿们而准备,代表孤,对你们无比的重视。你们,是自万千人之中脱颖而出的骄子,每一个人,都是我国之栋梁,望爱卿们为国为民谋福祉,莫要辜负孤对你们的殷殷期望!” 众仕子心中一阵激荡,带着感恩的心情叩谢隆恩。 再次落坐,却听侧位的一个将军豪声道:“听闻咱未来的王后,以琴声闻名,有“圣心琴仙”之美称,弹奏出的琴音一定比这乐声好听。王上何不让咱们未来的王后弹奏一曲,更能体现王上您的重视和恩泽。”此人名曲战,护国军中四品将军。 此话一出,众人额冒冷汗。这不是明着说她出身低贱吗? 陵王笑道:“曲将军此言差矣,王后贵为一国之母,身份尊贵 ,怎能为我等操琴。听闻王后姿容绝世,倾国倾城,王上,不如请王后来此赴宴,让臣等一睹风采,也好了却臣等微薄的心愿。”陵王,现年三十有五,看上去却与南宫傲相差不大,面容俊秀,一双眸子看似温和,却暗藏精光。 众仕子大多曾在圣心湖见过如陌一面,听过她的琴音,对其甚是仰慕,却一直无以得见其容颜,因此听陵王如此一说,皆露出期盼之色。 南宫傲面无表情,端着玉杯,沉吟半响后方道:“羿德,去请妍贵妃与未来的王后娘娘来此赴宴。” 羿德领命离去后,坐于曲战旁的另一武将道:“陵王这一声王后,称呼得未免过早,还没举行立后大典,充其量也就是未来的王后。”军营之中的将领们因那一日如陌对辰王的不敬,便对她非常反感,甚至一度想要她的性命,又怎能接受她成为他们的王后。 陵王正欲再度开口,却听一道沉闷而冷硬的声音传来:“谁说她是未来的王后?” 众人一惊,向来声望去,只见南宫晔身着绣有四角龙的黑色朝服,金丝线镶边,华贵中威严尽显,玉冠束发,衬得面容愈发的俊美无俦,稳健的步代带着簌簌的风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自始至终不但未向南宫傲行礼,甚至都不曾看他一眼。 众人心中一惊,看来传言非虚,王上与辰王二人之间的关系,竟已僵到如此地步。瞄了眼南宫傲毫无表情的面容,犹豫着是否要向南宫晔行礼,见秦征等武将皆起了身,便也跟着起身欲招呼行礼。南宫晔阴沉着面容,对他们一摆手,道:“不必了。”说完落了座,扫了一眼园中的众人,冷声道:“本王的王嫂,封国的王后,不是谁都可以做的。王后人选,请王兄重新考虑。” 冷硬的语调,任谁都能听出,他不是请求,更不是劝谏,而是肯定的通告。众臣们面色各异,却都有着震惊之色。尽管辰王与王上一向感情深厚,但毕竟王上是一国之君,如此强硬的反对,可称为大逆不道。 南宫傲面色不变,往椅背靠了靠,将手中的玉杯端至眼前仔细的端详,转同几转,众人屏息凝神时,却见他突然松开手,只听“啪”地一声脆响,玉杯落地,在青石砖上开出了破碎的花朵。顿时,众人身子一颤,垂首敛目,不敢望向王上与辰王二人,生怕一个不慎,成为他们矛盾的牺牲品。 园中的气氛寂静而诡异,微风中,竹枝轻轻摇曳之声清晰可闻。 半响后,南宫傲凝眸望向南宫晔,带着前所未 有的坚定,沉声道:“孤意已定。孤不只要立她为后,将来,还要与她并肩临朝。” 一语惊起千层浪,这一骇人的消息,令众臣半响没反应过来,皆不敢置信的望向他们的王上。与一个女子并肩临朝?闻所未闻。 陵王激动道:“王上这是要毁了祖宗留下的江山吗?历来女子不干政,没有身份地位的女子立为王后,已是违背了祖规,如今间还要与她并肩临朝,这,万万不可!”说着便跪了下去,众臣们反应过来皆应和跪下。唯有古予舒与南宫晔二人还端坐席中。 南宫傲等他们都说完,方道:并肩临朝之事,以后再议,但这王后之位,孤,意已决。爱卿们不必再说。“众臣见他一脸坚决,仍跪地不起,更加的反对立如陌为后。 南宫晔面色愈加阴沉,望着他的眸光锐利非常,低沉的嗓音带着浓浓的警告,道:“王兄一意孤行,臣弟决不会坐视不理,封国百余年的基业岂能就此毁去。因此,臣弟定当竭尽所能,阻止王兄这一疯狂的行为。” 说罢起身,拂袖离去。曲战见南宫晔离开,便也跟着起身,却被秦征拉住,对他摇了摇头,曲战再次跪下,望向南宫傲的目光带着不满的神色,闷闷的哼了声。陵王用眼角扫了他们一眼,精光暗藏。 南宫傲面前,宫人们早已为他换上玉杯,倒了茶,他悠闲地品着,对跪了一地的众臣们仿如未见,面色依然平静如常,对南宫晔的离去似乎毫不在意。望了一旁仍然端坐着神色不变的古予舒,眉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问道:“予舒为何不随他们一起反对?” 古予舒朗声道:“臣并不认为王上的决定有何不妥,相反,如陌小姐蕙质兰心,姿容绝世,为世间女子之罕见,臣以为,我封国万民应当为拥有这样一位王后而庆幸。” 南宫傲犀利的目光审视着他,他无比认真的表情在说到如陌时带着对天人般的尊重仰慕的神色,南宫傲似乎明白了他献上那卷国策论的原因。 众人皆知古予舒并非阿谀奉承之人,却为他对立如陌为后一事的看法,感到非常的惊讶。目光皆望向同样跪着的刑部尚书古甫,带着疑问与责备之色。 古甫面上微恼,斥道:“你懂什么,一国之母岂是凭着一副好相貌便能决定的?还不快过来跪下!” 古予舒身未动,只道:“父亲大人,非是予舒要逆父亲之意,只是,如今,你我同朝为官,又身在王宫,有王上在此,予舒自不能事事遵循父亲的意思, 况且,此事,予舒句句属实。王上乃当世明君,所做的决定自不会有错,做臣子的应当遵循才是。而不是像父亲这般,一味死守那些莫须有的老旧规矩。” “你……”古甫被他这么一说,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在王上面前,却又无法辩驳,只得狠狠地瞪着古予舒。 南宫傲对他倒是多了一丝欣赏,他需要的正是这种不拘于老旧规矩的有才之士。 古甫还待再说些什么,却见一名满身华贵之气的美丽女子在众多宫人的拥簇下乘凤仪仗张扬而来,仿佛在昭显她尊贵的地位。一身金凤华服,与南宫傲明黄龙袍相得映彰,发鬃高绾,精致华美的步摇,随着她腰肢的摆动摇曳生辉,将一张精心描绘的娇美面容更衬得美艳绝伦,贵不可言。在宫女的轻扶下柳腰轻摆,婀娜多姿,端庄的笑容带着妩媚的风情,向南宫傲欠身行礼。 南宫傲扶了她,牵起她的手让她坐到他左边的位置。 众人皆知妍贵妃是翌国的公主,却无人见过她的姿容。今日一见,皆被她吸引了目光,不禁暗暗惊叹。一些大臣们暗中疑惑,有这样的美貌女子在王上身边,王上怎还会被其他女子迷惑?莫非那女子比这妍贵妃还要美不成? 古予舒从始到终对妍贵妃的到来除行了一礼之外,未多看一眼,在他眼中,这世间女子无人能及他心中女子的万分之一,尽管他从未见过她的容颜,但仅仅是她出尘的气质、绝世的舞姿以及不经意的一个回眸,即使有着最平凡的容貌,也足够倾国倾城。 陵王赞叹道:“贵妃真不愧为一国之公主,姿容礼仪皆可称之为世间女子之典范。王上好福气,也只有贵妃这样拥有雍容华贵气质的女子才有资格坐在王上的身边。” 南宫傲不置可否,只望着妍贵妃笑,也不叫他们起身。 其他大臣也附和着,其意思不外科是妍贵妃身份尊贵,姿容绝丽,端庄娴雅,这样的女子才配做一国之母。明褒她暗贬即将被封为王后的女子,极尽之能事。 然而,这一切称赞或是暗贬皆在那个如仙般女子到来的一刻,呀然而止。 第七十三章 那不带一丝凡尘俗气,迈着轻灵的步子,姗姗而来如仙般的女子,她……是谁? 一身白衣胜雪,月色轻纱,在她行走间飞扬飘舞,如墨发丝,一半用晶莹剔透的碧玉簪随意的挽起,另一半披泻于香肩,偶尔被风撩起了几缕在白皙纤细的颈项,轻抚缠绕。 她,肤如凝脂,眉如青黛,绝美的面容,是超脱尘世般的淡然。美眸流转,揽尽了世间的光华,与清冷融为了一体,诠释了另一种美的极致。 她,无一身华美衣装,也无半支金步摇,没有婀娜的体态,更无抚媚的风情,但她举手投足间,与生俱来的绝世风华尽显,那凡尘的俗物在她面前,只会是一种无言的亵渎。 风过,青丝飘扬,如九天仙子误入凡尘,随时会腾空飞去般。 谁能看着她清澈的绝世双眸,说她是妲己再世?在她高贵如仙的气质面前,谁能说她出神低贱? 她,是这世间所有女子羡慕与嫉妒的根源,是这世间所有男子无法消解的劫难! 几十双眼睛皆痴了般,忘记了身在何处,更忘记了自己坚持的立场,饶是曲战秦征等见过她的人也禁不住看呆了,这一刻,与军营中的无力与狼狈,是如此的截然不同。似世间的一切,皆在她手中。遥望的目光,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俯瞰众生般,将凡尘的一切,了然于胸。 古予舒自如陌出现的那一刻,感觉到自己的心异样的疼,她绝美的面容超出了他对于美的一切想象,然而,这些日子以来,他所听闻的关于她的一切消息,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全部证实。那一身的耀目光华背后掩藏着空洞的寂然,那是一种情殇带来的绝望和悲哀。 她如他所料,并非真正的想坐上王后的位置,她,或许只是在绝望的边缘为自己寻找着最后的一点慰籍。然而,她却不知,如此只会伤人伤己,或许她知晓,但她无力改变。 南宫傲见众人迟迟回不了神,便轻咳一声,众人这才如梦方醒,却仍然无法将目光从那名仙一般的女子身上移开。 妍贵妃眸光中充满着妒忌和毁灭的光芒,她本是天之骄子,但在这名女子的面前,她仿佛连她脚底的一粒尘沙也不如,她翌国公主的高贵身份,她身为封国的贵妃娘娘,后宫之主,却在她淡漠的神情中,被人彻底的忽视遗忘,变得什么也不是! 如陌并未走向南宫傲行礼,对妍贵妃更是看也不看,只是在见到古予舒时,朝他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而这轻轻的 一笑,却令古予舒欣喜不已,遂痴痴凝望。她,还记得他,这便足够。 她缓步走到跪地的众人面前,淡淡的扫视了一眼,清淡的声音如林间的山泉流淌过众人的心田,却又如凛冽的寒风刮过耳畔,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道,“众位大人这是做什么?还未行封后大典,便以如此浓重的仪式迎接如陌,倒叫如陌受宠若惊了。”说罢轻笑出声。 跪地的众人皆愕然,仕子们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朝中老臣面色遽然变得难看,他们一大把年纪,被一个小女子如此嘲弄,却又不好反驳,只是涨红了脸,不做声。 如陌看了看,又笑道:“莫非众位大人并非迎接如陌?那么,这么大的阵仗,又是为何?难不成,是在劝谏王上远离狐媚女子,收回封后的旨意?有意思,如陌正想听一听众位大人的高论,不如,就从此刻开始吧。” 众人一怔,没料到这女子一出现竟是这种表现,仿佛对于他们劝谏王上更改封后旨意毫不在乎,或者是,她对王上非常有把握?一时间,众人皆愣住,一句话也不说。抬头望去,只见她目光犀利,似乎只需一眼,便能将他们的心思,看得通透而彻底。竟连忙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第一次,他们在一个女子的面前,不自觉的落了下风,心中暗恼。 南宫傲向她伸手,无限宠溺的笑道:“凝儿,别闹,过来孤这里坐。” 如陌这回倒是没博了他的面子,走过去将柔若无骨的纤指放到他温润的掌心,被他带着在他右手旁坐下。而她的下方位置坐着的正是古予舒。 南宫傲这才对跪着的众人道:“好了,既然孤的王后已到,爱卿们也都平身入席吧。”这话说得,仿佛不让他们起身就是为他们跪着迎接这名女子似的。顿时,一些老臣的心里对这名女子更是不满。 众人起身落座。陵王笑道:“难怪王上这回铁了心,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也要立如陌小姐为后,原来如陌小姐,竟是如此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令我封国最为优秀与高贵的两名男子倾心,甚至不惜为小姐反目。” 如陌微微抬眸,见他外边温文儒雅,眸中却精光暗藏,对他明褒暗贬之话语,不置可否,勾唇嫣然一笑,令世间颜色尽失。只听她道:“陵王过奖,如陌若由此能耐,倒觉是荣幸了。傲,你说呢?”尽管南宫傲已多次见过她的笑容,但免不了愣神,其他人更不必说。当众人回神后,方想起她对南宫傲直呼其名,不禁讶异,若私下里也就罢了,偏偏是在文武百官的面前。 南宫傲扶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拍,开怀笑道:“若凝儿希望,那孤便成全你又如何?” 众人一怔,王上当真要为此女子与辰王反目,置江山社稷于不顾?辰王手握重权,在朝堂威信颇高,只怕……封国要变天了! 如陌笑道:“傲想让如陌被世人称作妲己吗?” 南宫傲笑道:“凝儿若是妲己,孤愿意做一回纣王。” 一旁的妍贵妃见他俩人一副旁若无人的亲密模样,似是完全将她忘到九霄云外,不悦的唤道:“王上,她是妲己,您是纣王,那臣妾又是什么?臣妾腹中的孩子又算什么?” 南宫傲回头望了她一眼,随口道:“你是孤的贵妃。怎么,贵妃当腻了?你腹中的孩子尚未出生,你希望让他是什么?” 妍贵妃面色一变,正欲开口,却听底下一位大臣有些愤愤之色,道:“王上乃当世明主,怎可自比昏庸无道的纣王!” 南宫傲笑道:“孤并不认为纣王昏庸,相反,孤倒认为他是个少有的痴情男子,能为心爱的女子抛却河山,这于爱情而言,是何等高尚的情操,孤以为,后世之人,当敬仰称颂才是。” 众大臣们震惊的望着他,张唇皆无语。这人真的是他们的王上吗?他自登位以来,广纳善言,施仁政。为万民敬仰,事事以江山社稷为重,今日,竟说出如此荒唐的一番话,令人难以置信。 妍贵妃更是面色铁青,胸口急剧的起伏,昭示着忍耐已达极限,嚯地站起,怒道:“既然王上如此崇敬那个亡国之君,为一个女子连大好江山也不顾,那又何须臣妾的父王屯兵二十万于金国边关以做牵制,还不如直接让金国打进这金都城来得痛快……” “啪——!!!” 她话音未落,南宫傲募地转身,扬手一个耳光,狠狠甩在她精致的脸庞。 妍贵妃不妨,顿时,身子失了重心,重重地跌倒在地,面颊的如雪肌肤上五指痕迹清晰可见,带着点点划破的血丝,半边脸立时高高肿起。可见这一掌的力度。她用手捂着脸,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南宫傲。这还是那个疼她宠她在她耳边说着甜蜜情话的男子吗? 在她腹中怀有他的骨肉之时,他,竟然毫不怜惜地打了她?! 眼泪蓄满眼眶,如断线的珠子,一滴滴落到面前的青石板,带着无限委屈,泣道:“你……打我?我长这么大,父王从未舍得打我一下。我要告诉我父王,叫他不要 再帮你。” 南宫傲带着怒意的冰冷声音道:“贱人!竟敢威胁孤!你以为没有翌国的牵制,金国便能攻打得进我封国的城池?哼!我封国边关有几十万铁血男儿驻守,城池固若金汤,他金国休息踏入封国的领土一步。” 妍贵妃停止了哭泣,目光带着怨愤的神色,不由得冷笑道:“仅凭金国是不容易,但若我父王与金国联手呢,你还敢说,封国的城池固若金汤吗?” 众人一惊,看来这妍贵妃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单是一个辰王,最多不过是封国易主,于他们,于封国民生,并无太大的妨碍。但若是金翌两国联手攻打封国,只怕封国真的要完了。况且,如今王上与辰王关系已僵,不可能合力抗敌,如此一来,封国灭亡,只是早晚之事,到那时,他们这些人都将成为亡国奴,他们的妻儿便可能会遭人凌辱,想到此,看向如陌的眼神再也没了惊艳之色,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怨愤。 陵王心中一惊,连忙道:“贵妃切勿动怒,王上一直以来对贵妃的宠爱,天下皆知。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怎能因这一时之气,便毁了贵妃与王上的情意。况且,贵妃身怀龙种,若生下王子,便是我封国未来的王上,贵妃娘娘可要想清楚啊!” 南宫傲眸光一闪,似笑非笑的望着陵王道:“王叔的消息倒是灵通,连贵妃有孕这等小事都了如指掌,可见王叔对孤的关怀之情已达无微不至的地步。” 陵王面色微微一变,干笑了两声,道:“臣只是无意中听眉妃提了那么一下,王上切勿多想。” 南宫傲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费心思,不再看他,转头望向仍伏在地上的妍贵妃,沉声道:“孤最恨被人威胁,若你还想让腹中的孩子平安降生,便老老实实的待着,别妄生事端,否则,别怪孤心狠。” 此时的妍贵妃哪还有半点出入御花园的高贵端庄,只见她面容狰狞扭曲,目射怨毒之色,道:“你如此无情,我为何还要生下你的孩子?” 南宫傲双眼微眯,笑道:“哦?你不想生?那好,孤现在就成全你。来人——” 众臣一惊,见事态发展越发的严重,连忙跪地劝道:“王上,使不得!王上三思啊!” 妍贵妃面目惨白如灰,没料到他竟然真的如此绝情,顿时,如疯了般,大声叫道:“你干脆把我杀了吧。我父王一个月收不到我的消息,便会得知我已出事,到时,金翌两国联手,看你如何抵挡。” 南宫傲目光阴翳 ,双拳微攒,冷哼一声,道:“你当孤真的怕了?别说是金翌两国,即使天下皆反孤,孤亦不会皱一下眉头。” “真是作孽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臣自跪地的众人中愤愤起身,面色悲怆,高举双臂道:“先王啊!您睁开眼睛看看吧,这就是您为封国百年社稷挑选的继承人,您可能瞑目啊?” 南宫傲斜视着他,面色更沉了几分,冷笑道:“看来吴太师年纪大了,记性不好,那么,孤提醒你好了,若不是当年的冷将军如今的靖国侯多次鼎力相护,孤的太子之位不知被废了几十次,早已性命不保,那还有今日在这御花园里听你们讲这废话。哦,对了,当年吴太师也是极力主张废孤的太子之位,只可惜,一直未能如愿。” 吴太师脸色一白,顿了顿,道:“老臣当年也是迫不得已。王上如今既然登上了王位,更应该珍惜这来之不易分江山才是,尤其能为身份低贱的妖女所惑,枉顾社稷。” 南宫傲瞄了如陌一眼,只见她面无表情,丝毫不在意,便道:“吴太师若再出言辱我未来王后,休怪孤翻脸无情。” 吴太师一脸羞愤道:“若要老臣叫这妖女做王后,还不如直接杀了老臣。” 南宫傲目光据冷,沉声道:“既然你想死,那孤便成全你。来人——”话音刚落,便有侍卫上前应话。 南宫傲道:“带吴太师去远一点的地方,别污了孤的眼睛和耳朵。若是让孤听见一丁点的声音,孤,摘了你们的脑袋。” 侍卫打了个抖,连忙应了,去拖吴太师。 这一着,令众人心中一惊,吴太师乃三朝元老,虽不是南宫傲的老师,却是先王的老师,就这么,说杀就杀了?! 立刻有人劝阻道:“王上息怒啊!吴太师乃……” 然而,不等他说完,南宫傲冷冷的扫了一眼,带着警告的意味道:“有求情者,一同处死。孤今日就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想活命的,就闭上你们的嘴。活腻了的,尽管站出来,孤,不介意多杀几个。” 吴太师没料到南宫傲竟然真的会杀他,顿时气的浑身发颤,花白的胡须根根直立。被拖下去时,口中仍不忘喊道:“作孽呀!你看这昏君!一女侍二夫,为世所不容,妖颜祸国,天必谴之!天必……”不等他说完,一个侍卫拿了布巾塞进他嘴里,只发出“唔唔……”的含糊不清的声音。 吴太师的话打在众人的心头,沉甸甸的。众人面上皆有着对于这个在短短数日由英 明睿智的年轻帝王变成一个为美色所惑视人名如草芥的昏庸之君失望不已,皆暗自叹气。 低沉的气氛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在人们的心头无限的蔓延开来,沉重而无奈。 这时,又有一人站起,自众人之中走出,笔直的跪到南宫傲面前,直视着他,平声道:“臣请赐死。” 此人与吴太师不同,他面色倨傲冷硬,却带着一股子正气。 南宫傲看也不看他一眼,随口问道:“常御史这是为何?” 常御史面色平静道:“臣不愿亲眼见到我封国走向灭亡,更不愿亲眼见到英明睿智的王上毁在一个女子的手中,尽管这名女子,她美若天仙,但在万民与苍生面前,美人永远都只会是牺牲品。而您的这一行为,不仅会毁了您自己,也将会是您爱的女子背上红颜祸水的罪名,最终成为众矢之的,难有好下场。” 南宫傲面色变了一变,却见如陌站起身,面无表情的缓步走到常御史跟前,低眸望着他,道:“御史大人怎如此肯定我封国会灭亡?又如何肯定王上会毁在我的手里?你们怎能对王上如此没有信心!且不说王上如何,若如陌愿意,助王上平定万里江山又有何难?” 常御史这才抬头看向眼前绝美的女子,她的眼眸中饱含着自信的光芒,仿佛她才是站在最高处傲视苍穹的那个人,在她眼中,天下万物,似乎都渺小的不值一提。不由道:“你一个弱女子,有何本事助我王平定万里江山?” 众人的目光皆带着一丝疑惑与嘲讽之色,看这美丽高傲的女子究竟有何种资本竟然这等大言不惭。 南宫傲眸光遽亮,唇边含着一抹兴味的笑意,似是期待着她接下来的表现。 如陌缓缓走到已起身带着满满怨恨怒瞪着她的妍贵妃面前,淡淡一笑道:“贵妃方才说,只要你与翌王一月未有书信来往,翌王便会与金国联手攻打我封国?” 妍贵妃高抬着下巴,傲声道:“不错。” 如陌唇角勾起,笑道:“可是,据如陌所知,翌国表明虽是翌王掌权,可实际上大部分的兵力皆被他的几个儿子也就是你的哥哥们说分化,目前,只怕他已是自顾不暇,又何来的精力顾着贵妃你的处境?” 妍贵妃面色惊变,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说完立刻用手捂住自己的唇,却为时已晚。 如陌依旧波澜不惊地笑道:“我不只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的那些哥哥们因你的母亲而对你恨之入骨 ,若是此时,翌王突然暴毙,你认为翌国还有可能与金国联手吗?只怕是到时候,你的那些哥哥们争夺王位都来不及。待他们平息内部之争,定也会元气大伤,是否有实力一争天下,还是未知之数。” “你胡说,我父王好好的怎会暴毙?”妍贵妃说完立刻睁大双眼,惊骇的望着她,见她面色平静淡然,渐渐平息下来,傲声道:“你……想杀我父王?那也得有实力才行。我翌国王宫高手如云,岂是谁想进便能进的去的,尽是混入了王宫,以我父王高强的武艺,你也杀不了他。” 如陌只望着她,笑而不语,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再不屑于她辩驳。 南宫傲双眼微眯,望向如陌的目光有些复杂,似若有所思。这些隐秘的消息,连他都知道得不甚详细,而她不仅将这些消息掌握得十分清楚,且对当今的局势更是了如指掌,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些也许还不是她真正的本事。 常御史面色微变,仅仅是短短的几句话,便表明了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若她还具有除去翌王的能力,那么,这个女子便是惊世骇俗。看她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笃定神情,似乎真的是只要她愿意,天下便尽在掌中。 他忽然觉得这女子深不可测,在她的面前,他们这些被称之为国之栋梁之人皆渺小如浮土尘沙。 陵王心中一惊,不禁多看了如陌两眼,目光犀利,带着审视的意味。 众大臣,面色各异,暗自对这名如天仙般的女子尽情揣测着。 曲战站起来,望着她不屑道:“你以为仅凭这点消息和随意的猜测就能平定天下?可笑至极!我问你,你说杀了翌王,翌国便会大乱,那你可有本事杀掉他?如果没有这本事,那就是放屁。天下,是在战场上士兵们用鲜血和头颅堆积出来的,只有我们王爷那样骁勇善战的英雄,才有资格说‘平定天下这四个字,你一个女人,还是躲在被窝里生孩子吧。”说完他便大笑出声,后面的一些武将也都跟着笑起来。 曲战身后的一名武将也站起来,附和道:“对!没有我们在战场上以命相拼,哪来的江山安定!女人,也就是暖暖被窝生个孩子,还能有什么用处?胆子小得看到蟑螂都会尖叫,有什么资格说平定天下?这是对我们男人莫大的侮辱……” 然而,他话未说完,便瞪大了眼睛,满是惊恐的神色,张开的嘴半响都合不拢。 第七十四章 那是什么?速度如此之快? 他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力道,冲着他的双眼,迅即而来,在他未来得及反应时,停在他双眼前,离他瞪大的眼珠不到半寸的距离。就那样停在半空,既不前进,也不落下。令他剩下的话语卡在喉咙,半个字也吐不出。惊惧的目光望向突然袭来的暗器,竟只是两只细细的竹签! 透过竹签的边缘,看到的是远远的那个女子张开的手心,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制着。仿佛只要他再发出一丝声音,那竹签便会毫不犹豫的扎进他的瞳孔,令他再也看不见世间的万千之色。 他怎能不惊恐!不单是他,在场所有人皆为这瞬间的变化而惊呆了。 尤其是自认为武功高强的曲战秦征等人,他们甚至没看清那女子何时抬起的手,如何发出的暗器,而那两只细细的竹签带着强劲的力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呼啸着擦过他们的耳畔,绕到后面那名说话的武将眼前,在最紧要的关头,停住。 那是一种警告,对于自大的男子蔑视天下女子的警告。而她的警告,确实受到了很好的效果。 隔空操物蠲罕见,竟还能如此的控制自如,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这样一个年轻女子,竟有着如此深厚的内力!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如陌生平最恨的便是他人的肆意取笑,看不起女人吗?她会让他们知道,女人不知是能生孩子,还可以随意操纵他们的生死,并且不需要依靠任何外在的权势。望着他们诧异而惊惧的目光,她冷冷的勾唇,募地收了力道,那两只竹签没有了依附,立刻向地上落去,在青石板发出的轻响,传递到众人的耳中,竟无比的清晰。 那名武将憋住的一口气终于重重的吐出,暗道,好险,差一点成了瞎子。 正当众人送了一口气的时候,却见她忽然抬头,向天空望去,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令人禁不住心中发颤。 一群白鸽飞过,净白的颜色与蔚蓝的天空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极为赏心悦目。然而,这道风景仅仅存在了不到片刻。只见那白衣如仙的女子纤手一扬,轻巧而优美的动作,却带着一股千钧的力道,扫向一旁的竹林。所到之处的翠竹顶端皆被齐齐屑断,却无一片落叶如尘。 众人屏息凝神,望着那如被利器削断的竹枝齐齐悬在半空,感觉自己的心似乎也被悬了起来。 如陌面无表情,冷冷扫了一眼众人,纤手再往上那么一台 ,顿时,那些纤细的竹枝,似被人操控了一般,竟齐齐向天空飞去,迅速的速度在风中划过的声音如利器破空般震人心弦。眨眼之间,那群正在飞行的白鸽连半点声音也无,便已随着碧色的竹枝如破败的枯叶般速速坠落在众人的眼前,惊得众人不自觉的往后退去。 如陌望向空中仅剩的一只,唇角的笑意愈来愈浓,葱玉般的指尖轻点玉杯之水,往空中看似轻柔地一弹,那水珠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般,在空中发出五彩的光泽,不等众人惊叹,那唯一的白鸽似被击中,迅速的坠落。 一滴水,也能成为袭击的暗器?!且如此精准好无错漏! 又见她微微纵身一跃,竟翩然飞起,凌空的姿势仿如腾云驾雾般轻松自然。风带着雨后的潮湿及夏日微微的急躁之气,扬起她的如墨青丝,在空中轻扬飞舞,那月色的轻纱,随风飘摇摆动,轻灵飘逸的身姿宛若九天仙子的归去。南宫傲心中募地一紧,想要伸手去拉住她。 却见她停在半空,摊开掌心,拖住那只坠落的白鸽。旋转的身影令胜雪的白衣扬起一圈圈美丽的弧线,飘飘然落地。这短暂的片刻,只起落之间,已是一场华丽的视觉盛宴,一场不属于凡尘俗世的绝美舞姿,然而,仅仅是片刻,众人惊艳的目光立刻变得惊骇无比。 那如仙般女子掌心托起的白鸽在丛莹指间,被一股似有似无的气体缠绕,以他们看得见的速度,慢慢的,化为了一摊血水,滴滴落入青石砖,开出无数妖冶而美丽的花朵,溅入青石砖的缝隙,消失不见。那雪白的羽毛,化为灰烬,随风四处飘飞,于他们的呼吸间,无处不在。 而她白皙娇嫩的掌心以及葱莹的玉指间却并未沾染上半点的血迹污点,她看起来依旧无比的清澈纯净,美的不带一丝凡尘的气息,只那双绝世双眸忽然喷发出的光彩,极尽了妖娆魅惑,勾人心魄。她唇边扬起的那抹笑容,带着刻骨的寒意,震慑人心。 是惊艳过后的震撼,震撼后再次惊艳。惊的是那如仙般绝美的身姿容颜,震的是那世间几乎无人能及的盖世神功,以及那将世间的一切皆不放在眼中的孤傲。她,果然有足够的资本,傲视苍穹。 这样的女子,谁能吸引她的眸光,哪怕是短暂的一刻?她前行的脚步,最终将为谁停留? 古予舒望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没有惊讶,只有痴迷的神色。原来她武功如此之高,何须他这微薄的力量,但是,他还是愿意,哪怕是能帮上她一丝一毫,对他而言,都是一种幸运。即使帮不上忙 ,至少也能多看她几眼,这边足够。 南宫傲震惊得许久不曾回神,这便是古予舒说的舞姿么?不,这仅仅只是一个纵身而已,可这个纵身起落之间便已如此之美,那么她的舞姿,又该是何等的绝世倾城?而她的武功更令他震撼,听晔提过魔宫宫主神功盖世,却没想到竟然已达如此境界,她还这么年轻,内力却已然深不可测,那迅疾无影的身法,那竹枝齐齐扎进的白鸽的双眼,令身负当世三大神功之一的他望尘莫及,也许只有晔和莫残歌才可以与她不分高下。 他终于明白为何晔在军营要逼她离开,若她那时并未失去武功,那么,要离开军营,只是轻而易举之事。军中的将士,连她的一片衣角也碰不到。 曲战秦征等人更是心中一片震撼。她……真的是那个无助而绝望的女子吗?为何如此的截然不同!似完全变了一个人。忽然想起那日她离开后,王爷的那一声仰天长啸,带着悲痛与无奈,令他们十分的疑惑不解,如今,似乎明白了一些。 这样的女子,与王爷具有同样的藐视天下的气势,谈笑间可杀人于无形。在让他们心目中,这世间的女子无人可与王爷相配,但眼前的女子,高雅如仙,却又妖冶如魔,生生遮掩了一旁的王上身为一国之主的耀目光芒。若是她。令他们的王爷陷入了感情的囚笼,也并不奇怪。 如陌缓步走到面色惨白早已瘫倒在地的妍贵妃,只见她瞪大了眼睛,如白日里见到了鬼怪似的,满眼惊恐的神色,唇微微颤抖着。 如陌缓缓蹲下,微微一笑道:“贵妃认为如陌可有出去翌王的本事?” 妍贵妃身子一颤,轻轻往后挪了挪,紧咬着唇,似要哭出声来。如陌笑容顿敛,蓦地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冷冷道:“若不想翌王死,便安安分分地做你的贵妃。既然怀有身孕,当好好休息,往后,你的书信,如陌为你代笔好了,也省的贵妃费神。” 说罢对旁边吓得身子直抖的宫女吩咐道:“扶着贵妃回凤仪宫歇息,请个御医去瞧瞧,别动了胎气。”她淡漠的嗓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俨然一国之后的风范。却忽然令人觉得,这一过之后的地位,也只会委屈了她。 随妍贵妃来的宫人唯唯诺诺的应着,连忙扶了她匆匆离开。众人望着张扬而来狼狈而去的妍贵妃,不禁心中一叹,遇上这名女子,注定了她的悲哀。 如陌转身,望向曲战等人,眸光锐利,道:“几位将军,还认为女人只能暖被窝生孩子?” 曲战等人垂了目,一声不吭。 如陌走回南宫傲身旁坐下,望了眼仍跪着一脸震惊的常御史,再扫视众人,淡笑道:“各位大人以为,如陌可有成为这一国之后的资格?” 古予舒站起身,走到中央一缭衣摆,笔直跪下,对如陌拜道:“臣拜见王后千岁千千岁!恭喜王上即将娶得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子为妻。” 众人愣了一愣,仕子们也都跟着伏拜。只一些老臣们,仍撑着面子,心中不安之感愈发的重了起来,如此女子,才貌双绝,又有这一身神功,按说当世封国之福,其实不然,若她无野心还好,若有野心,以王上对她的宠爱之情,封国定会不保,那他们这些老臣,如何对得起先王的托付?可是,又无力阻止,只得暗自叹气。 南宫傲对着如陌笑道:“凝儿,听予舒讲,你的舞姿当世无人能及,何时也让孤见识见识?” 如陌微微一愣,随即淡淡道:“如陌陋姿,不敢污了王上的眼。” 南宫傲眸光一暗,只瞬间便恢复如初。指着一地的白鸽,对一旁的弈德道:“这些鸽子正好用来晚宴招待各位爱卿们,你命人拿去御膳房,叫他们做成全鸽席,不得有重复。” 弈德连忙应了,招呼人把鸽子全部拿走。 如陌端起玉杯欲饮,却听一人过来向南宫傲禀报道:“王上,靖国侯求见。” 她一怔,握杯的手微微一颤,杯中之水溢出,湿了她的掌心。黛眉微蹙,双眼莫名的有些干涩,带笑的唇再也牵不出一丝弧度来。 南宫傲微愣了一下,随后面现喜悦,忙道:“快请,爱卿们也都起来吧。” 众人心中惊讶,冷迟自十年前娶了长公主之后,便辞去将军之职,被封为靖国侯,自愿推出朝堂。王上曾多次去请,皆无功而返。他这次主动入宫,所为何事? 如陌垂眸定定的望着手中的玉杯,思绪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是的,很远……远到令人几乎要以为那是前生之事。 “爹爹,您说过,我们是世上最幸福的一家人,要一直快乐的生活,可是,娘才刚走两日,您便要娶公主做您的妻子?那娘回来时怎么办?爹爹不要嫣儿、哥哥还有娘了吗?” “嫣儿是爹爹最疼爱的心肝宝贝,爹爹怎么会不要你呢?爹爹很爱你娘,也爱哥哥,可是爹爹必须得娶公主,王命难违。往后,你们要叫她二娘……” “不要!!!嫣儿只有一个娘,爹爹不要 娶公主,好不好?爹爹,爹爹……” 那一年,七岁的她抬起头,仰望着心目中高大的犹如神一般的父亲,紧紧拉着他的衣袖,是那样无助的恳求着。然而,一直疼她入骨的父亲第一次对她发了脾气。那一日,自她记事起,第一次痛哭出声,在哥哥的怀中哭了整整一日,而哥哥温暖的怀抱,却怎么也暖不热她微凉的心。 那一夜,漫天的飞雪,覆盖了整个大地,白茫茫的一片,仿佛在提前预示着她即将面临的不幸遭遇。她固执的在父亲门前跪了整整一夜,悲伤的泪水,在冻得通红的脸庞凝结成冰。哥哥只暗自叹气,望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无奈和哀伤,见劝不动,便也跟着她跪了一夜。她瘦小的身子终于抵挡不住腊月间寒气的侵袭,足足昏迷了七个日夜,醒来时,她第一次从哥哥清雅如仙的面容上看到了无比的紧张、欣喜与激动交织的复杂神色,哥哥紧紧抱住她娇小的身躯,像是怕她突然消失了一般。在她耳边喃喃道:“嫣儿,你吓着哥哥了。” 她回抱着哥哥,心中无限悲哀,她不明白,那样爱她的父亲,为何突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在之后的一个月里,竟然对她漠不关心,仿佛她只是一个陌生人,直到那个公主进门。 “臣参见王上。” 那熟悉中的声音唤回了她久远的思绪,蒙上一层薄雾的眸子立时变得清明,再缓缓抬起望向曾万分熟悉的男子。心中蓦地一惊,仍就是俊美的面容,却刻上了岁月的痕迹,消瘦而憔悴,带着历经百年的沧桑表情,眸中的深切绝望和悲痛,被表面的平静所掩盖。没有了记忆中焕发的神采,只有浑身散发的似淡似浓的头骨悲凉。 原来,这一场变故,悲哀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 南宫傲免了他的礼,赐了座。笑道:“靖国侯怎想起孤了,平常请也请不来,今日来的正好。长公主的身子可有好转?” 靖国侯入了座,看也没看他身边的如陌一眼,只道:“公主还是老样子,多谢王上关心。臣今日觐见,是为了王后一事而来。” 南宫傲脸色立刻变了一变,沉声道:“若是立后一事,靖国侯不必说了。此时,孤意已决。” 靖国侯冷漠的面容有些微的变色,他没料到,南宫傲的态度竟如此的坚决。“听说王上为此与辰王生了嫌隙?目前,金国屯兵边关,对我封国虎视眈眈,虽有翌国牵制,但我封国一旦内乱,只怕会生变故。臣虽退出朝堂,但曾对先王有过承诺,如今局势,臣也不能不管不问。” 南宫傲随口道:“靖国侯想如何管如何问?” 靖国侯道:“事情已闹到如此地步,取消封后大典,还需将破坏王上和辰王感情的女子做个处置。若王上实在喜欢她,留着她的性命也不是不可,但须得送去庙堂,终生不得还俗,如此方能平息因她而引起的国之动荡。” 如陌心一颤,握杯的手遽然紧了紧,目光中一丝痛意一闪而逝。他竟然要她出家,终生不得还俗!呵……果然是好主意!她不禁冷笑。 南宫傲似感受到她的异样,忙转头望了一眼,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却发现她整个人绷得紧紧是,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不禁暗自奇怪,之前吴太师骂她妖女,也没见她有半分动怒,这会儿怎么如此在意了?按下疑惑,道:“靖国侯,孤说过,此时孤意已决,不必再说。” 靖国侯面色遽然变得严厉,仿佛一个长辈面对待不争气的晚辈般,道:“王上,立后乃国之大事,岂能儿戏?如此一意孤行,怎堪当江山社稷之大任?” 南宫傲双眼微眯,不悦道:“王后是孤的妻子,孤愿意立谁便立谁!” 靖国侯神情严肃道:“王上不同于普通人,您的妻子,是一国之母,是要母仪天下,臣听过一些关于此女的传言,且不说她出身低贱,还曾与辰王有过纠缠,已是不洁之身,此等女子怎配为一国之后……” “砰——!” 如陌蓦地起身,动作之猛,竟掀翻了面前的方桌,手习惯性的紧攒,玉杯在她手心已然成了数瓣,杯中之水喷溢而出,溅在她胜雪的白衣之上,破碎的残片深深扎进了柔嫩的掌心,殷红的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被风扬起的月色轻纱上印下斑斑痕迹,刺目惊心。 出身低贱?!哈……她的父亲竟然说她出身低贱!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不洁之身?那曾经说她是这个世上最纯洁最美丽的天使之人,如今,却说她是不洁之身!他有什么资格,如此说她?天下人,谁都可以,唯他们不行! 靖国侯这才将目光转到她身上,霎时,身子一震,不是因为那女子的面容美的令人窒息,而是她带给他几分莫名的熟悉感觉,似曾相识。那眸中倾泻的无法掩饰的伤痛,令他的手微微一颤,他的话对于一个女子而言,确实是重了些,但为了封国的江山,他也只能如此。 南宫傲看到她手心滴落的鲜血,连忙拉过她的手,强制掰开她被鲜血染红的手指,那一片片深深嵌入掌心的碎片,仿佛割在他的心上,令他的 心蓦地一痛,抬头诧异的望着她,见她眸中流泻的情绪,惊讶道:“凝儿,你……” 如陌甩开他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息欺负不定的胸口,用力的勾唇一笑,极尽讽刺,异常冰冷的声音道:“如陌请问靖国侯,什么叫出身低贱?如何才不算是低贱?而靖国侯你,又如何得知如陌是否出身低贱?您有是否知晓,如陌的父母究竟是何许人?” 靖国侯在她锐利如刀的目光之下,怔了一怔,微微皱眉,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子竟也有这般强势锐利的目光,不禁有些讶异,被她如此逼问,心中顿觉不快。回视着他,同样冷声道:“出身低贱便是出身低贱,哪里有那么多的问题?若你是有身份人家的女儿,又如何会沦为琴妓?” 她曾被人称为琴仙,后被巫临月散布谣言称她被辰王抛弃,流落军营沦为妓,因此,被人称为琴妓。 “琴妓?!”她的父亲竟然称她为琴妓?还说好人家的女儿,便不会沦为琴妓? “哈哈……”她不禁大笑出声,那本应清欠淡漠的嗓音,带着无限的悲哀,响彻在整个御花园。 南宫傲心中一紧,这样的笑声,令他想起了那日的军营,她也是这样大笑,笑到泪水溢满了眼眶,笑到了绝望。他正想对靖国侯发怒,却又听她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如陌再请问靖国侯,何为有身份人家的女儿?靖国侯可算是有身份之人?而靖国侯您的女儿可算得上是出身高贵?若可以选择,您猜,您的女儿是愿意拥有高贵的身份,还是宁愿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家,过着最平淡的生活。” 她倨傲的昂着下巴,看着他眼中闪现的痛苦,再转为愤怒,仿佛她提到他的女儿便是对他女儿莫大的侮辱。蹭的站起,沉声道:“本侯的女儿自然出身高贵,岂是你这种低贱之人可比。” 如陌唇边的笑容愈深却愈加的冰冷和讽刺,道:“你说如陌是不洁之身,那您的女儿又是什么?” 靖国侯一听这话,双眸遽然阴冷,杀意顿显。南宫傲不自觉的往如陌身前站了站,竟一时忘记如陌才展示过的高绝武功。 靖国侯微微敛了写杀气,却怒气极盛,口不择言,道:“本侯的女儿是这个世上最美好最纯洁的女子,不像你这没教养的低贱女子,难怪被人抛弃……” “靖国侯!”南宫傲厉声喝道:“您是长辈,怎可如此与一个晚辈事实计较,句句争锋,不觉得有失您的身份吗 ?” 靖国侯顿时一愣,他今日这是怎么了?已经十年不曾有过情绪,今日却被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子挑起了怒火。 那一声没教养的低见女子,难怪被人抛弃!令她深埋心底的伤口狠狠地被击中。 先是父亲,再是母亲,如今又是南宫晔,他们曾经都是她最爱的人,在她最需要温暖的时候给予她致命的一击。 她走到靖国侯的面前,倔强的目光紧紧盯住他,抬高下巴,傲然道:“你们愈是反对,我便愈要坐上这王后之位,我要让你们瞧瞧,我一个身份低贱有着不洁之身的女子,如何在这宫廷之中,翻云覆雨,掌管天下人的命运!要谁生,谁便生,要谁死,那他便只能是死!这便是我——如陌!谁与我作对,便有如此桌。” 只见她满是鲜血的掌心对准旁边的方桌,暗中凝聚真气,稍一用力,那桌子“砰”的一声,木屑飘扬,残木断肢带着强有力的气势,飞散开来。 众人皆惊,连忙用手抱头,以免被伤到。然而,那破碎的残木仿佛长了眼睛般,带着疾风绕过众人的耳畔,狠狠钉入周围的亭栏。 靖国侯一惊,没想到她竟然会武,还是个绝顶高手,能够如此自如的操控脱离掌心的外物,即使是他,恐怕也很难做到。这样的女子做了王后,只怕封国真的危矣!为了先王对他最后的嘱托,他,定要拼力阻止她登上后位。 如陌冷冷扫视了众人一眼,不再言语,决然的转身,迅速离去。 她动了真气,又怒气攻心,早已感觉到喉头的腥甜,强制忍耐。快速的掠出了御花园,往凤舞宫而去。 双眼水汽迷蒙,令她视线模糊,脑子异常混乱,令她无法辨清方向,胸口急剧起伏,险些揣不上气来。顿下身子,她找了个偏僻无人的角落,慢慢蹲下,双手捂住脸庞,掌心的血腥之气萦绕着鼻间,她却毫不在意。此时的心,异常的疼痛。 那不是别人,那是她的父亲,曾经在她的世界,如天神一般的存在,疼她入骨,将她捧在手心呵护,即使她只是不小心跌上一跤,也会令他心痛不已。 可是,那已经成为过去,在十年前,亲情的温暖于她的生命,早已终结。经历了如此多的伤害与磨难,为何她仍然无法做到真正的淡然?在乎的,终究还是在乎。 忽然,感觉到似有人靠近,带着淡淡的熟悉气息。轻轻抬头,透过迷蒙的水雾,隐约瞧见,一个身着白衣衫,俊雅如仙的飘逸身影,正朝着她缓步 而来。 第七十五章 是他吗?哥哥,她的哥哥,那个疼她护她永远将她放在第一位的哥哥! 泪水止也止不住,在绝美的脸庞肆意的流淌,仿佛要将沉寂多年的悲伤彻底宣泄。 她,可不可以软弱一回?可不可以任性一次?可不可以不去考虑别人的感受? 她,真的好怀念……好怀念那个温暖的怀抱!哥哥…… 冷意潇听说父亲进了宫,便料到父亲是为反对封她为后而来,他了解父亲的性格,担心父亲做出过分的事,连忙跟着进了宫,刚到御花园便远远见到她急速掠过的身影,便跟了过来。谁知,竟然见到这个坚强的女子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不同于那晚酒后倔强强忍的泪光,而是完全无法自制的无声悲泣。 望着她寻了这个偏僻的角落,淡薄的身子紧贴着墙壁,缓缓滑下,沾满鲜血的手紧紧捂住脸庞。究竟发生了什么使如此悲伤?她看似坚强,内心却异常脆弱,表明的淡然也只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就如同他一般。 他慢慢朝她走了过去,仿佛怕惊扰了她似的,脚步轻而缓慢。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那个女子竟然流着泪朝他奔了过来,紧紧抱着他,如同抱住她最后的对于温暖的希冀和渴望,带着万般的怀念。已多年不曾与人如此亲近的他,自然下的反应便是想要推开她,但是那抬起的双手,为何却又改变了初衷,只想要紧紧拥住他,安慰她? 温热的泪水透过他的衣衫,湿了他的肌肤,令他的心柔软成一团。记得多年前,他的嫣儿也是这般,在第一次受了父亲的责骂之后,远远地冲进他的怀抱,哭的天昏地暗,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嫣儿的眼泪,即使在那悬崖之上,她站在神情冰冷的母亲身旁,带着满身的伤,也仍然是昂着头倔强得强忍住,不让泪水冲出眼眶。 扶上她轻颤的双肩,口中无意识的唤出:“嫣儿……” 那异常轻柔的充满感情的呼唤似是对她,却又不像是对她。如陌心狠狠一颤,不自觉的抱紧了他,脸庞更加贴近他宽阔结实的胸膛。闭上双眼,却无法遏制愈加汹涌的泪水将他月白的衣衫染上大片的潮湿。 他感觉到她了吗?即使她不说,即使他只是无意识下的低喃,也只能说明,他,感觉到她了! 自他身上散发的浓浓悲伤,与她的融为了一体。她的哥哥,他们的悲,他们的伤,从来都是如此的相似。若说,被母亲亲手推下悬崖的她如此绝望,那么,亲眼看着最疼爱的妹妹被最敬爱的母亲推下悬崖的 他,又该是何等的悲凉?以至于在后来的日子里封存了自己的感情,成就了淡然如仙的性情。 轻轻爬着她的肩膀,无声的安抚着她受伤的心灵,没有追问她为何伤心哭泣,也没有出声安慰,因为,他知道,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容纳她片刻的软弱和悲伤。这个女子总是给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的心疼她牵挂她,想要靠近关怀她。 是因为他们是同类人吗?还是因为她总是不经意间唤起他对嫣儿的记忆? 沉浸在各自思绪中的两人,没有注意到身后远远凝望着他们的另一名男子,邪魅的面容带着异常惊讶的神色,怔怔的站在那,目光复杂难言。 南宫傲自靖国侯入了御花园便感觉到她的变化,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对于她的性情,他不敢说十分,至少也有七分。她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面对他人的嘲讽鄙夷,她向来都是以笑来面对,用事实让人闭嘴。但靖国侯的每一句话,似乎都能牵动她埋藏在心底的情绪,这令他万分疑惑,感受到她的悲伤,他便扔下众人,随了她出来,想不到竟然会见到她冲进冷意潇怀中的一幕。 那一幕,震得他久久无法回神。 以他的性格,怎么会轻易的在人前流露悲伤,更遑论在人怀中哭泣,除非……那人对她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要么是爱人,要么是亲人,要么是多年患难与共的朋友。意潇,究竟属于哪一种?不喜欢他人碰触的意潇竟也没有拒绝她的拥抱!两个如仙的身影相拥的场面,竟如此的和谐而自然。 南宫傲拧眉沉思,面色的神色不停的转换,目光闪烁不定,死在脑海中不断的搜寻着什么,一个又一个的片段,闪过。 她爱的是晔,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她与意潇之间总是流露出一种自然的默契,淡淡的,却又令人无法忽视。靖国侯,冷意潇,如陌。他们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忽然想起晔前些日子对他说过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靖国侯的父亲与女儿并非回了乡下,他的女儿被他的妻子当作是报复他的工具推下了悬崖,导致他万念俱灰,退出了朝堂,有因此意潇发誓永生不入朝为官。 如陌……凝儿…… 正在他沉思间,一个侍卫满头大汗而来,显然是为了寻他跑了许多个地方。参拜道:“拜见王上!” 如陌与冷意潇心中一惊,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她竟没发现他人的靠近,立刻离开冷意潇的怀抱, 一扬袖,将面上残留的泪水迅速地拭去,深吸一口气,敛了情绪,很快便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和淡然。冷意潇也敛了思绪,转身望向南宫傲。 南宫傲对于侍卫的到来,非常的不悦,沉声问道:“什么事?” 那侍卫道:“靖国侯府来人报,长公主甍。” 南宫傲一惊,这长公主是陵王一母同胞的妹妹,也是众多王亲里待他们还算不错的长辈,从前与母后关系甚好,与母后合谋设计,最终达成所愿嫁得靖国侯,却常年缠绵病榻,听说是身体虚弱,无大碍。方才他问靖国侯时,靖国侯称长公主还是老样子,怎么说去就去了。想到此,便望了眼朝他走来的如陌二人,见他们面色冷淡如常,便对那侍卫问道:“靖国侯可回府了?陵王有何反应?” 侍卫应到:“靖国侯已回府,陵王称长公主忽然甍逝,定有蹊跷,也带着人去了靖国侯府,许多大臣们也都跟着去了。” 南宫傲道:“哦?他们速度倒是快。看来孤也得走一趟了,凝儿,你可要随孤一同去?” 如陌见冷意潇微微蹙眉,面上似有疑惑,微微沉吟道:“好。” 靖国侯府,门前白灯高悬,府内白绸招展,一片愁云惨雾般。公主灵柩前,靖国侯一身素服,面色冷漠入常,并无悲凄之色。 陵王扶着灵柩,一脸悲痛欲绝的模样,悲呼道:“王妹啊,你还这么年轻,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母妃去得早,王兄只剩你一个亲人,你也这么走了,留下王兄孤零零的一个人,怎么忍心呐?”说着以袖拭面,却并不见有眼泪的痕迹。 “王叔此言差矣,孤不是你的亲人了吗?”话音落,南宫傲与如陌冷意潇三人便进了堂。 众人连忙行礼跪拜,靖国侯见冷意潇和如陌一道,似乎很自然也很熟悉的模样,便皱了眉,有些不悦。 南宫傲令众人起了身,陵王却不起,只凄哀道:“王上自然是臣的亲人,但长公主是臣的胞妹,母妃去世前留下遗命,叫臣一定要好好照顾王妹,臣这些年来忙于政务,对王妹疏于照顾,如今,她这一去,臣不禁悲从中来,臣是感无颜面对王妹,无颜面对早已死去的母妃啊。” 南宫傲面上也染上几分悲色,亲手扶了他起来,劝慰道:“王叔的心情,孤明白,长公主这一去,孤,也非常难过。但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更当好好保重自己,方对得起故去的人。” 陵王这才平复了些,谢了恩,立在一旁,目光时不时的向门 外看去。 南宫傲见靖国侯面上的神色无一丝异色,似乎这突然死去的人与他毫无干系,仿佛他只是不得不从现在这里。不由暗叹一口气,即使当初迎娶长公主非他所愿,造成了他家庭的不幸,但事情已过去这么多年,如今,长公主与母后都已不在,这场恩怨也该消除了。想到此,便道:“靖国侯,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长公主是长辈之中,孤较为敬重之人,这丧事还是办的隆重些,所有的费用,由孤来担。” 靖国侯面色不变,只淡淡的应了声,不拒绝也没有谢恩。 如陌与冷意潇站到一旁,望向灵柩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终于……死了吗?!她费尽心机所得,也不过是十年独守空房以及着一具冰冷的棺木。 自进府以后,一路行来,曾经熟悉的景致,在脑海中划过一幕幕深藏于记忆中的画面,遥远却异常熟悉。这间府邸,曾是她所有快乐和幸福的来源,承载了她儿时所有的梦想与期盼。然而,当年一别,十年后再次回来时,这府中却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温馨与快乐,只剩下盲目萧瑟的苍凉之感,不是来自悬挂的白绸,也不是府中房屋景致的破败,而是整座府邸长久以来凝聚的一种气息,那是一种感觉,一种无以言说的来自心底的隐秘感受。 正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时,一名婢女端着一个白瓷碗,冲破侍卫的阻拦,快步走进灵堂,扑通一声跪在南宫傲面前,双手捧着的小半碗墨黑色药汁在她急速的动作之下,荡漾在碗边,却并未荡出。只见她大声哭泣道:“王上,公主她死的好冤枉呐,您一定要为公主做主,不然,公主一定会死不瞑目。” 众人一惊,莫非长公主的死真有蹊跷? 南宫傲脸色顿时一变,转头看了眼靖国侯,见他脸上依旧平静淡漠,便对那婢女道:“你是长公主的贴身婢女莲儿?” 那婢女连连点头道:“回王上话,奴婢是莲儿。公主她死的好冤,这是早晨靖国侯亲自端来的汤药,说是喝了它能让公主的身子很快好起来。公主嫌苦只喝了半碗,但喝完不到半刻就咽了气……公主……苦命的公主……”她说罢大声的哭起来,有些尖锐的哭声在这白绸遍布的灵堂,形成一种异常诧异的气氛,令人毛骨悚然。 堂内一片哗然,谋害公主可是大罪,要处死的。这靖国侯好大的胆子啊! 如陌与冷意潇一震,望向莲儿的目光冷厉如刀,那莲儿似感觉到了,哭泣的声音竟顿了一顿,然后又继续。而靖国侯面色仍旧 毫无变化,望着那碗药,神色淡漠,并为辩驳。 南宫傲正待开口问哈,却见陵王忽然情绪变得非常激动,道:“靖国侯,你竟敢毒害本王的王妹!我就说嘛,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去了呢,想不到你竟如此之大胆!王上,您可得为王妹做主啊!谋害王室中人,断不能轻易放过。否则,我封国王室的颜面何存?” 南宫傲睇了他一眼,没有立即开口,只拧眉沉吟片刻后,问道:“靖国侯,早晨你可是送药给了长公主?” 靖国侯道:“送了。” 南宫傲面色一变,又道:“是莲儿手中的这碗吗?” 靖国侯道:“是!” 南宫傲道:“为何毒害公主?” 靖国侯抬头望着他,平声道:“臣是送了药过去,但不会要公主的命。所以,臣不知道公主为何会突然亡故。”他是很想让她死,但不会蠢到用这种方式。 陵王愤愤道:“药是你命人煎的,又是你亲自端过去,你不知谁知?臣请王上治靖国侯谋害长公主之大罪,以慰长公主在天之灵。” 南宫傲斜视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王叔急什么?既然靖国侯说这碗药并无问题,孤又怎能在事情尚未查清之前,草草定罪。” 陵王一愣,见南宫傲似有意偏袒靖国侯,此时若不在今日当着众大臣的面证实了,一旦拖延,恐怕后事难料,倒时再想找机会就难了。想到此,便对南宫傲道:“这个容易,只要验一验这碗药有没有毒不就成了?正巧臣身边有一人对毒较为精通,可以让他来查验一下。”说罢对身后望了一眼,便有一名站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与侍卫一般打扮的男子走上前来,朝着几人简单行礼。陵王道:“你去看看那碗药可有毒。” 如陌眉间一跳,那男子……似乎在哪里见过,身形动作给她的感觉都非常熟悉,却又说不上来。只那张平凡无奇的脸比较陌生。她的感觉向来不会错,这人,她一定见过。 只见那男子端过莲儿手中的药,仔细观察,再举到鼻下闻了闻,之后还给了莲儿,沙哑着声音道:“此毒名为断魂,中此毒者活不过半个时辰。” “这……”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如陌眸光一厉,她一听便知,这男子的声音是刻意变过的,虽然听着陌生,但仍然觉得熟悉,此人,究竟是谁? 陵王逼问道:“靖国侯还有何话说?长公主与婢女莲儿平常不与外界接触,不可能得罪谁,一定 是靖国侯记恨当年王嫂强下懿旨,让你娶了王妹,令你夫人带着女儿弃你而去,所以才下此毒手。” 靖国侯眸光遽然一冷,但面色依然平静道:“本侯连断魂是什么都不知,又何来的断魂之毒?陵王对我侯府之事,倒是打听的十分清楚,想得也很周全,连验毒之人都已事先备好。” 陵王目光闪了闪,佯装轻咳,随后道:“长公主是本王的王妹,自然要多关注一些。”说罢顿了顿,转身一缭衣摆,对南宫傲跪下,伏身道:“王上,此事已十分清楚,请王上下旨治靖国侯的罪。” 南宫傲望了眼靖国侯,再望向神色淡然的冷意潇,道:“王叔,仅凭你的一个侍卫便确定此药有断魂之毒,便定靖国侯的罪,恐难以令人信服。不如,此时暂缓,待长公主入土为安后,详细审查,在做定夺。” 陵王道:“若不能查清真相,还王妹一个公道,即使入土也不能安息。王上若信不过臣带来之人,那臣请王上指派御医来为王妹检查遗体,看看王妹是否因中断魂之毒而丧命。” 事情发展到此地步,大家都已明白,那碗药必是有毒的,否则,陵王不可能如此坚持。南宫傲颇为为难的望着靖国侯,叹了口气,便叫了弈德,令他回宫传御医。 靖国侯与冷意潇蓦地一变,冷意潇正欲站出来,却被如陌拉住。他疑惑的回头望她,却见她冲他浅浅一笑,似乎在说她有办法,让他不必担心。 如陌缓步走到灵堂中央,对南宫傲笑道:“如陌对毒倒是有些研究,若傲信得过,不妨就让如陌为大家证实此药究竟是否有毒。”说罢也不等南宫傲给回应,便从莲儿手中端过那碗药,仔细的端详后,也放到鼻子下闻了一闻。随后别有深意的笑道:“这不过是一碗普通的汤药而已,陵王带来的这名精通毒药的侍卫,却硬要说是有断魂之毒。如陌不禁要想,究竟是陵王你的侍卫冒充懂毒之人欺骗了你,还是陵王你有心安排了这出戏背后别有目的?” 她言辞锐利,直击要害,轻易将人们的思绪引到了陵王的居心上,毕竟人人皆知,陵王与长公主感情并不深厚,而今日却表现的如此激烈,不得不让人起疑心。 陵王面色一变,瞧见他带来的那名男子眸中精光一闪,暗中对陵王使了个眼色,陵王沉声道:“本王是为长公主鸣冤,也是维护王室尊严,虽说您是未来王后,但此事非同小可,岂能信口开河?王上,为让众人信服,还是请御医来查验王妹的遗体吧!” 靖国侯目光复 杂的望向如陌,不明白不久前他们还在王宫还是针锋相对,此时她却在帮他开拓罪名,那碗药,他十分肯定是有毒的,虽不确定是不是陵王做的,但一定与他脱不了干系。若单独针对这碗药还好,若是请御医检查长公主的遗体,那么多年来长公主缠绵病榻的真相必然会被揭开,到时,即使证明了这碗药与他无关,他也逃脱不了罪责。而更令他不解的是,他退出朝堂多年,与陵王素无冤仇,这陵王为何要如此陷害他,甚至不惜自己妹妹的性命为代价?而那碗药,定是在他送药离开之后,有人潜入公主的园子,暗中做了手脚。 南宫傲心里其实也是非常明白的,靖国侯迎娶长公主的真正原因,他比谁都明白,而靖国侯心里又恨也是应该。虽然能理解,但若在如此多的大臣面前证明他是毒害公主的凶手,只怕自己想帮他也帮不了。见如陌站出来,他有些心安,以她的性子,定是有把握才站出来。于是,不理会陵王的请求,目光直望如陌。 如陌淡漠的扫了眼众人,不紧不慢道:“何必那么麻烦。请御医一来一回,不知又得耽误多少工夫。王上政务繁忙,没那么多时间可耗。要想证明这碗药是否有毒,很简单,从这里跳一人喝下去,不就清楚了吗?王上觉得这个办法如何?既简单,也省事。” 众人一惊,见如陌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视,连忙往后退,生怕被挑中。 陵王听她如此说,觉得这方法不错,便看向南宫傲。 南宫傲一愣嘴角牵了牵,竟哭笑不得,他以为她有什么好办法呢,竟然是要人试毒,难道她不知道那碗药是有毒的吗?还是她为方才的神情耿耿于怀,想借此机会铲除靖国侯?以她对意潇的态度,应当不如此做。那她这么说又是为何?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冷意潇不解的望向她,却见她回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便立在原地,静待接下来的发展。 靖国侯面色微变,不由得冷笑,原来她并非是帮他,而是以更快的速度致他于死地,还要拉上一人陪葬。以人试毒,这女子心地竟如此歹毒,她若做了封国的王后,其后果……然而,不等他设想下去,接下来的一幕,令他多年来不曾打破的平静面容蓦地惊变,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那名绝美的女子。她,竟然…… 第七十六章 不只是靖国侯不敢相信,在场的所有人皆被怔住! 只见她勾唇牵出一个极美的笑容,双手捧着碗,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仰首将被称为具有断魂剧毒的小半碗药尽数饮下,胜雪的衣袖随着她优美的动作一起一落间,完美至极。 苦涩的味道充满了她的口腔,顺着她的喉间直下,进入腹中,她清楚的感觉到腹中的蠕动,似在吸取着什么。父亲纵然令她很恨,但她仍然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被人而无动于衷,更何况,她不出面,哥哥也不会坐视不理,一旦御医查验遗体,那么多年来的慢性毒药致使她缠绵病榻的事实,定会大白于天下,到时,只怕她想救也救不了,谋害公主的大罪,也许还会连累到最疼爱她的哥哥。 “凝儿……”南宫傲大骇,怎么也料不到她竟然会突然以身试药,顿时目现惊恐,面色大变。 “如陌……”冷意潇如仙之容大惊失色,这便是她让他安心的法子吗? 所谓关心则乱,两个绝顶聪明的男子,在这一刻皆失了平常的判断,他们忘了,以如陌的聪慧,又怎会不知那碗药必然是有毒的,她既敢饮,那定然是有十足的把握,确定自己不会中毒。 两道惊慌的声音响起,两道颀长的身影不约而同的向她掠去,欲抢她手中的碗,她身形微微一动,转眼已退到门口,定下身子时,那握在左手中的碗,已是空空如也,令人倒吸一口气。她暗自凝聚真气,那碗便如之前的那只白鸽一般,化作了灰,飘扬于空。 “凝儿你……” “我无事。”如陌嫣然一笑道:“如陌说过了,这药根本无毒。众人皆知,我与靖国侯非亲非故,且方才发生过争执,如此并非想要帮助谁,我只是不喜欢自己的能力被人质疑,仅此而已。” 南宫傲与冷意潇见她一副悠闲淡然的模样,似完全没把断魂之毒放在眼中,方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以他的性情,断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定是有办法能克制那种毒吧,想到此,二人对望一眼,皆自嘲一笑,没想到如他们这般镇定自若之人,也会有这等惊慌失措的一刻。 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陵王及他身边的那名男子。 陵王面色铁青,凌厉的目光直射向那名男子,见那名男子牵了牵唇角,面上却不着一丝的笑意,沙哑的声音笑道:“如陌小姐果然高明,连最后的证据那只碗也给毁了。但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因为,这世上有一种人——百毒不侵。现在,想要证明长公主是否中毒而亡 ,只能查验遗体。” 陵王连忙对南宫傲道:“王上,臣请求,派御医查验长公主遗体。” 如陌眸光遽厉,这世上知她百毒不侵之人,少之又少。看来这名男子她不只见过,应当还很熟悉。当下便笑道:“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莫非阁下……身份特殊见不得人?” 那名男子目中精光一闪,迅速敛去。如陌身形一动,转眼间已到了那男子面前,芊芊玉手朝着男子的面部抓去。那男子似是早有防备,举手相挡,与她一击之后,借力闪身,便占到了陵王的的身后,似不愿与她正面动手,以防泄漏他的武功来历。 如陌双眼眯起,想不到陵王身边竟有这等绝顶高手,虽然她只用了一成功力,但那名男子明显也挡得轻巧,身法相当之快,出乎她的意料。这名男子,究竟是何来路? 陵王慌忙起身,含怒道:“如陌小姐想干什么?这光天化日之下,当着王上与众臣的面,想要杀人灭口不成?” 如陌冷笑道:“此人身份诡秘,武功高强,如陌倒想问问陵王,不论进宫还是来此,您身边都带着这么高高手,意欲何为?” 陵王面色阴沉,冷声道:“最近京都城不太平,本王也不果是收个武功高点的侍卫,随身保护本王的安全,有何不妥》倒是你,还没被封为王后呢,已经如此嚣张,虽说君臣有别,但怎么说本王也是长辈,就连王上也得叫本王一声王叔,而你,一个出生低微的卑贱女子,竟一再的对本王出言挑衅!原本本王对于你为后并无意见,可这么一看,你不仅是出身低贱,不懂礼义廉耻,还目无尊长,这样的女子如何配为我封国一国之母!” 如陌斜睨着他,目带不屑,似毫不将他的恶语放在心上,反而轻笑道:“配与不配,可不是陵王说了算的,除非他日,陵王起兵,取王上而代之,那时,陵王再来说如陌配与不配罢。” 众人大骇,震惊的望着她,这女子当真是惊世骇俗,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在王上面前竟然还能说得如此轻松自然,不禁暗中替她捏了一把汗,齐齐看向一旁不动声色的王上,大气也不敢出。 陵王心底一震,目光闪烁,连忙看了眼南宫傲,见他面无表情,似根本没听见似的,便佯装咳了两声,方斥道:“本王向来忠心耿耿,可鉴日月。你这妖女,休得在此胡言乱语,妖言惑众。” 如陌道:“妖女?呵,这称呼不错。不过……”她勾唇一笑,极尽妖娆,带着一丝诡异魅惑的 气息,在陵王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别人不知,如陌可是清楚得很,你那义女眉妃的身份……” 她突然住了口,笑看陵王神色惊变,望着她的目光杀意聚盛,而她却面色波澜不惊,仿佛她只是与他说了个玩笑一般。 一旁的靖国侯,心中疑惑不已,看她对于陵王的恶语似并不放在眼中,可以说是毫不在意,可之前在王宫时,她为何会异常激动,似乎他说她出身低贱触犯了神明般,那般惊痛,那般难以忍受。甚至不自觉伤了自己而不自知。 陵王身后的那名男子抬起手,不经意的碰了下陵王,那陵王立刻回了神,忙敛了杀意,想起这次的主要目的,便又对南宫傲道:“臣请王上,指派御医前来查验遗体,还长公主一个公道,以慰长公主在天之灵。” 众人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怎么这话题突然又转回到长公主身上了? 南宫傲邪魅的面容遽然变冷,目光凌厉,成桌的声音不怒自威,道:“王叔还没闹够吗?长公主人已不在,身为她的亲人,冒犯遗体,惊扰亡灵,令她无法得到安息,王叔于心何忍?还是真如凝儿所说,王叔执意如此确是别有他意?” 陵王一阵心惊,竟不敢再看南宫傲的眼睛,连忙低眸道:“臣不敢。” 南宫傲冷冷一笑,道:“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往后,谁也不准再提,都散了吧。” 陵王还想说什么,却见南宫傲看他的目光更加的冷厉,只得住了口,不甘的行礼离去。走出灵堂时,他明确的感受到身后不只一道历光,如刀子般似要将他穿透。禁不住身子一抖,快步离去。 众人也都快速散去,灵堂中只剩下靖国侯、南宫傲、冷意潇与如陌四人。 南宫傲脸色恢复如常,对如陌笑道:“凝儿,你方才附在陵王耳边说什么了,竟令他神色大变,说出来,让孤也听听。” 如陌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没什么。” 南宫傲一愣,他就这么干脆的拒绝,一点情面也不留。不由得无奈的叹口气,对靖国侯道:“靖国侯,你可是欠了凝儿一个天大的人情,准备怎么还啊?” 靖国侯微微一怔,带着沧桑的俊美面容有些微的不自然,道:“臣非常感谢如陌校级帮助微臣洗冤之情。” 南宫傲望着他笑了笑,那笑容带着一丝冰冷,似是隐有他意,转身走了两步,方缓缓道:“不只是洗冤这么简单吧?长公主在出嫁前,身子可一直好得很。靖国 侯是聪明人,有些话,孤认为不需要说的太明白。” 靖国侯一惊,明白他的意思,他定是想让他支持立如陌为后,但是他不能,即使抛去身份不论,但就因她令王上与辰王反目,也绝非封国之福。想了想,道:“臣感激如陌小姐的救命之恩……” 如陌冷冷打断道:“你不需要感谢我,我说过,我并不是帮你,我只是不喜欢自己的能力被质疑。” 靖国侯面色微变,他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开口向她道谢,她竟然如此干脆的不买他的账,顿时,心中有些窝火,却又无法发作,冷峻的面容不由的微微涨红。 冷意潇如仙的面容带着担忧的神色,问道:“如陌,你真的无事吗?那药……” 如陌笑道:“那药中确实含有断魂之毒。” 冷意潇不自觉的握住她的手,忙问道:“那你……” 如陌回握住他的手,修长的手指,温热的掌心,如女子般光滑的肌肤,一如十年前的触感,令她的心变得异常的柔软。笑道:“意潇放心,我无事,那点毒还奈何不了我。你记得那日千色园受伤的事么,碎心之毒,无药可解,可我不是还好好的吗?方才那名那子说,这世间有一种人——百毒不侵,我便是他说的那种人。”说罢微微一笑,带着一丝狡黠。 她的笑容令靖国侯心中一动,说不清的熟悉感蔓延在心间,见意潇对她如此紧张,心中顿觉不安,这么多年,他识人无数,却看不透眼前这名年轻的美丽女子。她武功高强,百毒不侵,气质高雅脱俗,容貌倾国倾城,只可惜出身低贱,又与辰王有过瓜葛,否则,封她为后也不是不可。想起之前与他针锋相对,方才却又以身试药,为他脱罪,虽然她说百毒不侵,但仅凭他极力反对立她为后这一点,她就应该落井下石,盼他出事才对,为何反而要助他脱罪?甚至不愿承认是在帮他,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没事就好。”南宫傲看着他们相握的手,脸色微沉,不悦却柔声道:“凝儿,往后不可再这么胡来。” 如陌知他是真的担心,便真心的冲他微微一笑。 冷意潇这才完全放下心来,想到她即将被封为后,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认为如陌这样的女子不属于王宫这般阴暗的地方,她应该是自由的,没有任何羁绊,不应处于是非中央。为人所道。“如陌,你……真的想做王后吗?那是你的理想吗?” 是吗?那是她想要的吗?她忽然有些迷茫。 冷意潇见她茫然的目光望向远处,又道:“若不是,那么,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她的愿望?她竟不知道,自己的愿望,从何时起,她丢失了自己? 曾经的愿望,一家人永远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曾经的愿望,得一个两心相印爱他如生命的夫君,一生不离不弃,做一对神仙眷侣。 曾经的愿望,解了生死蛊,与那个在她最为绝望之时给了她温暖和希望的男子相互温暖,永生相依。 然而,那些都已经成为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想。所以,在她短暂的生命里,她不想再有愿望,因为愿望,永远只是美好的幻想,一旦破碎,便会跌入地狱的深渊。 她清浅的嗓音有些飘渺道:“我,没有愿望。” 冷意潇一怔,深深地望着她道:“那就和我一起走遍天涯,抚琴弄曲,看尽天下风景,可好?” 走遍天涯,抚琴弄曲,看尽天下风景!和她的哥哥一起,那是多美的情景,可是…… 南宫傲见如陌面露向往的神色,顿时,心中一震,她竟然动摇了!面色一沉,冷声道:“意潇,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竟然当着孤的面,引诱孤未来的王后与你一起私奔!抛去孤的身份不说,但就孤一直当你是朋友和兄弟,你又怎能如此作为?” 冷意潇淡然的面色微微一变,他只顾着她了,没有考虑到傲的感受,是啊,傲是他的朋友,也是兄弟,他的如此作为,却是不应该,但他,希望她不要活得那么累。望着南宫傲的眼睛,目光中有一丝歉意,道:“傲,她不属于王宫。” 南宫傲冷冷道:“就像她说陵王的,配不配为后是孤说了算,而属不属于王宫,是她说了算。凝儿,是你说要做我的王后,如今我为了你,不惜与晔决裂,又与满朝文武对立,甚至与天下作对,拿江山做赌注,在这个时候,你会弃孤而去吗?你当真铁石心肠,想让我成为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目光沉痛,邪美的面容带着对她的期盼,令她心中微痛。她竟然心动了,对于哥哥的描述,她生出了一丝向往,可她忘了,她早已失去了幸福快乐的资格。她答应过不会离开南宫傲,他为了成全她的报复,做到了如此地步,她又怎能弃他而去。况且,若她放不下对微澜沁贞的歉疚,放不下心中的执拗,那么,天下风景在她的眼中也会是一片灰白的景象。而哥哥应当有属于他自己的幸福,不应该将注意力和感情全部放在她的身上。 望着南宫傲的愈发黯淡的眸子,她浅浅一笑道:“傲,你放心,我会履行承诺。” 南宫傲似是松了一口气,见冷意潇目光中一闪而逝的失落,却也高兴不起来。 冷意潇道:“只要你开心就好。我带你去府中四处走走吧。” 如陌点头笑道:“好。我要去你的意潇阁。” 冷意潇一愣,微微诧异道:“你怎知我住的地方叫意潇阁?” 如陌一怔,眸光一闪,笑道:“因为你叫意潇,所以你住的地方就是意潇阁。” 如此简单的解释,看似极其合理,然而,背后的原因,又有几人能猜透? 南宫傲看着两个如仙的身影旁若无人般自然的牵着手,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们之间总是那样亲近而自然,自然到令他无法去嫉妒,却又忍不住会羡慕。转头见靖国侯紧皱的眉头,面上有担忧和不解的神色,便道:“靖国侯也陪孤去瞧瞧吧,孤还未去过意潇阁呢。”说罢便率先走了出去,靖国侯跟上。 出了灵堂,穿过一个回廊,往后院行去。路边的一草一木,都是一段回忆。在那棵参天的古树上,她曾经为就一只受伤的鸟儿,从上面摔下来昏迷了一天一夜,害哥哥被父亲责罚跪了三日,只因为哥哥当时不在她身边。 “意潇阁”三字映入眼帘时,如陌的心蓦地一紧,那带着飘逸随性之风却显得稚气的三个大字,是那样的醒目,触动她的心,唤醒她尘封的久远记忆。 “哥哥,你快看,这‘意潇阁’三个字可像是哥哥写得?嫣儿花了好多心思呢,是送给哥哥的生辰礼物,哥哥喜欢不喜欢?”七岁的她为了模仿哥哥的字迹,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每日练习。 哥哥宠溺的揉着她的发,温柔的笑道:“嗯,很像,嫣儿的礼物哥哥最喜欢了,哥哥把它做成牌匾挂在门口好不好?” 她开心的笑起来,目光晶亮晶亮的。“好啊,那要一直挂着,等嫣儿以后写了比这更漂亮的字才许换下来。” “好!哥哥都依你。” …… 冷意潇见她停住脚步,面上布满怀念与忧伤的神色,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如陌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平了平心绪,浅笑道:“牌匾该换了,这三个字带着未脱的稚气,配不上你。” 冷意潇望着那个已经有些发旧的牌匾,目光中充满了怀念,轻轻摇头 道:“对我来说,这三个字是世间最美好的字,它代表着一个妹妹对他的哥哥的全部感情,是我最为珍惜的物品之一,我永远也不会换下它。” 他如仙般的面容充满了哀伤,如陌别开脸,目光正对之处,是紧挨着的意潇阁的一个敞开的园子,那园中一角,两棵树之间挂着一个秋千,扶手之处,尽是花藤缠绕,风吹过,轻灵的前后摇摆,令整个院子给人感觉十分的悠然而闲适。 如陌不自觉的往那个院子走去,那院子正方的木架门上悬挂着“凝嫣阁”的牌匾,与“意潇阁”三字的笔风如出一辙,却明显比那“意潇阁”三个字看起来要成熟了许多。这才是哥哥的字,比南宫晔书房里挂着的那一幅要好,这富有感情的书写笔风,更显得生动了许多。 她步伐缓慢的走到那架被古树包围被花藤缠绕的秋千旁,轻轻触摸着,仿佛在触摸久远的记忆。记得春天的时候,这里是百花环伺,美不胜收。因为她喜欢,所以父亲帮她绑了秋千,母亲为她在周围种满了花,哥哥替她绑了花藤。 十年已过,景物依旧在,面目已全非。 她转过身子,不由自主的走进屋去。金丝楠木桌椅洁净得没有一丝灰尘浮土,似乎这屋子里一直有人居住似的,干净而整洁,屋子的摆设与十年前一般无二。 寝居内的墙壁上挂着一幅足有一人高的画像,一个约六七岁带着满身灵气的女孩荡在百花环绕的秋千之上,被风扬起的长发在空中飘舞,张扬着快乐的心情。双眸晶亮如暗夜的星辰,面上洋溢着灿烂而幸福的笑容,生生的掩盖了周围的百花呈现出来的妖娆之姿。她的手轻轻抚上那女孩稚嫩却美丽的脸庞,心中酸涩之极,那毫无防备的笑容刺痛了她的眼她的心,那曾经属于她的一切,她的快乐,她的幸福,早已离她而去,变得遥远不可触及。 水雾再次浮现眼眶,她生生的别开头,不敢再看下去。 绯红的轻纱围在床的四周,在夏日的微风中,飘摇摆动,仿佛女子的曼妙舞姿诉说着一个女孩旖旎的梦想。床上的锦被,是母亲亲手绣得唯一一副江南烟雨图。这屋里每添置一样物品,皆是父母和哥哥亲手所做,从不假手于人。他们说,那是他们对她的爱。而她,是他们的天使,是他们一切幸福的来源。 她如玉的指尖滑过屋子里的每一样物品,带着深刻的怀念和不舍。当目光落到妆台之上摆放得很整齐大小不一却个个精致的十几个木盒时,她心底一震,缓步走了过去。精致的木盒被打磨光滑的 表面,刻着暗花,栩栩如生仿佛正在努力的盛放。轻轻打开,每一个木盒里面都放着一个木簪,各不相同的形状,但每一个都非常的漂亮。她不喜欢金银珠宝,她喜欢的只有父亲亲手做的一切有关于木制的玩意。 “娘头上的木簪好漂亮,嫣儿好喜欢,爹爹偏心,都不给嫣儿做发簪,嫣儿以后不理爹爹了。” 父亲望着撅着小嘴的她,心软成一团,连忙哄着她:“爹的宝贝儿哟,快别生气,都是爹爹不好,爹爹不只给嫣儿做发簪,还给嫣儿做一个装发簪的漂亮木盒,好不好?哎哟,我的宝贝女儿!” 她立刻眉开眼笑的抱着父亲,在他的俊脸上使劲亲上一口,狡黠的笑着:“真的吗?就知道爹爹最疼嫣儿了,那……嫣儿每年都要一个,木盒也要。” 父亲爱怜的捏了捏她的俏鼻,满口应道:“好,好,好。别说是一个了,只要我的嫣儿喜欢,多少个都行。”这个在别人眼中的冷面将军,在自己的女儿面前,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那时,母亲和哥哥总是在一旁看着他们父女,笑得幸福而满足。 冷意潇一直站在门口,望着她轻颤的手抚过屋子里的每一样物品,带着那样浓烈的感情,紧咬着唇,眼中抑制的水雾,无不昭示这她正在极力的忍耐着什么,那浑身散发出来的极致的哀伤和怀念,令他的心止不住的颤抖。 是她吗?若不是她,他是在想不出来还有谁,会对这里的一切如此的熟悉和感伤,只有她才知道这里的每一样物品都饱含着那样深刻的意义。 若是她,那么这些年,她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 他曾希望当年被母亲推下悬崖的人是他,因为死的那个人不会再痛苦,而活着的人却要一年又一年饱受思念和悲痛的煎熬。如果,亲眼见着妹妹被母亲推下悬崖的他已如此悲凉,那么,被最敬爱的母亲亲手推下悬崖的妹妹,她又该是何等的悲痛欲绝?也许,在她活下来的那一刻,才是命运对她残忍的开始。 冷意潇张了张口,但那一声“嫣儿”,却卡在喉咙里,无法发出声音。 要她承认自己的身份,承认自己曾经遭受过的伤害,那对她,也许是一种残忍。 犹记得那一夜,圣心湖,她对自己名字的解释:如陌,再见如陌路。 原来,竟是如此! 南宫傲与靖国侯到来之时,靖国侯看到如陌手中捧着脸色遽变,勃然大怒:“你在做什么,谁让你懂我女儿 的东西?”说罢快步走过去,在众人都未来得及反应时,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木盒,大力的将她往一旁推去。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如陌完全丧失了反应,只觉身子一个不稳,向一旁的桌子重重的磕了下去。在冷意潇与南宫傲两人的惊呼声中,只听“砰——”的一声,额头与桌角的猛烈撞击传来的剧痛,令她的头一阵眩晕,几欲昏厥。 毫无防备下的伤痛更令人难以承受。 七十七章 冷意潇惊慌的掠到她身边,忙扶住她的身子,温热的鲜红液体自额角流出,在她光洁的脸颊横行,他的手颤抖着抚上她的脸,声音也跟着颤了起来。“你……怎么样?” 如陌先前眸中浮现的水雾尽数散去,眼神变得十分的清明,勾出一抹冷笑,推开冷意潇的搀扶,缓缓站起身,冷冷的望着那一排整齐的精致木盒,笑得无比讽刺。 南宫傲站在她身旁,面容阴沉,望着靖国侯的目光异常冷冽,一字一字,厉声道:“靖国侯是不是太过分了?凝儿方才还救过你的命,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为了一个木盒,竟然伤了她!” 靖国侯回头望向如陌,见她额角鲜血直流,目光倔强,笑容讽刺,不禁心中一紧,这个眼神怎得如此熟悉,仿佛跟了他许多年似的。他只是紧张那个木盒,随手一推,没想到竟跌得如此严重,以她的身手,应当可以闪开,不至于磕到头。 抛开疑惑,目光再次转到自己手中的木盒,声音冷漠道:“这木盒对别人不算什么,但它是我送给女儿的礼物,谁也不许碰,即使是救过我的命也不行。” 南宫傲目光一凛,正待开口,却听如陌笑道“女儿?谁说靖国侯的女儿?是她妈?”她纤细的手指着墙壁上的那幅画像,笑得凄凉,道:“如果是她,那么,靖国侯往后不必再做这些个无用的东西,因为她,不会再稀罕。” 靖国侯面色一变,怒道:“你知道什么?我的嫣儿最喜欢的便是我做的这些玩意,她每次收到都会很开心,她怎会不稀罕?” 如陌讽笑道:“是吗?可是,人死都死了,还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靖国侯身子一震,似被击中了要害,眉头紧锁,目光沉痛,无力的反驳道:“谁说我的嫣儿死了,才自欺欺人罢了。 放下手中的木盒,缓步挪到那副画像前,抬手抚上女孩洋溢着快乐的晶亮眸子,冷漠而沧桑的面容尽显宠溺和慈爱。他的嫣儿,如此聪慧善良的孩子,怎么可能 第七十八章 “什么?”南宫晔惊讶的张着唇,不自觉反问出声,松开了齐澈的衣领,步伐不稳的往后退了两步。 身孕?!她……有了身孕!他早该相信那一夜他们是真的发生了,却仍然一厢情愿的选择自欺欺人,心存侥幸。他从何时起变得如此的懦弱了?为什么每次面对与她有关之事,他都会选择逃避?这,从来都不是他南宫晔的作风。 心在抽痛着,面上的表情既惊且痛。目光从她绝美的面容缓缓移到她平坦的小腹,那里面孕育着一个小生命,那个小生命在将她与王兄的生命紧紧牵连在一起的同时,也宣判了他感情的死刑,注定了他的未来,只能是孤独终老。 如果……如果那是他和陌儿的孩子,那该多好!他和陌儿的……这个想法令他的心没来由的忽然一震,也许,也许……是他的呢? 带着期盼的目光看向齐澈,却发现他正望着如陌出神,带着心疼和无奈的表情,不禁心一沉,不再暗自揣测,直接问道:“齐澈,这孩子……几个月了?” 齐澈回神,见他目中带痛却又存着一丝侥幸,便明了他的心思。想想如陌如今的境况,不禁叹了一口气,竟没有答话。 南宫晔见他叹气,又不答话,眼中的希冀之色渐渐破裂开来,心,沉了又沉,似站立不稳般扶了床栏,捶眸,黯淡了神色。 他不该有希望的,因为希望,破碎之后,只会令人更加的绝望。 一旁的长风件南宫晔情绪低落,浑身散发着悲哀的气息,仿佛遗失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而齐澈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便轻轻碰了碰齐澈,道:“王爷问你话呢。” 齐澈抬头看了眼南宫晔,微微一怔,他竟然自这个高高在上行事雷利果决的辰王俊美绝伦的面容上,看到了一种名为悔痛的表情,沉重而深厚。他终于,后悔了吗?若他知道这个孩子即将面临的残酷命运,那他,又当如何? 正待启口,却听南宫晔沉痛的嗓音道:“不必说了。” 转身,沉重的步伐在地面拖出长长的声响,闷闷的,如同他此时的心,无法呼吸的沉闷窒痛。在他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齐澈平淡却肯定的话语:“已两月有余。” 他前行的脚步立刻顿住,一时间竟未曾反应过来。 齐澈说……两月有余?!那么,这个孩子……是他的! 募地,一阵狂喜充斥心头,那孩子竟然是他的!转身看着齐澈,那表情竟不知是 喜充斥心头,那孩子竟然是他的!转身看着齐澈,那表情竟不知是喜是怒。这该死的齐澈,问了半晌迟迟不说,还唉声叹气。他以为 …… 还好,不!是幸好,幸好是他的! 飞快的行至床前,坐在她的身边,伸手抚上她美丽的脸庞,动作轻柔之极,似是怕惊醒了一个沉睡的仙子,将会离他而去般,小心翼翼。眸光遽亮,如灿烂的星辰,性感的双唇一时间不知是该张还是该合,只唇角愈来愈深的笑意弥漫,使他俊美的脸庞看起来更加的生动迷人。 长风愣住,跟了王爷十六年,还是第一次从他的脸上见到这样的表情,即使是曾经胜仗归来,他也不曾焕发过这般动人的神采。这是失而复得的欣喜,是对未来美好的无限憧憬。 齐澈眉头紧皱,唤道:“王爷……”刚唤完,便见到南宫晔回头,他眼中无法掩饰的狂炽的欣喜之色,令齐澈接下来的语言全部梗在了喉咙,无法吐出。 南宫晔笑望他道:“齐澈,谢谢!”谢谢他告诉他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不为孩子本身,而是因为那个孩子让他与陌儿之间有了牵系,令他的生命再次燃起了希望的烛火。 转眸望向如陌的脸庞,看着额角狰狞的伤口,心口一痛。听说她和王兄一起去了靖国侯府,怎会一个人出现在那里,还受了伤!这伤是怎么来的?是谁胆敢伤了她?若不是正好碰上他经过,她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昏倒在那偏僻的小道上,该有多危险! 命人打来了温水仔细的帮她清理伤口。对一旁的齐澈道:“开几幅药,帮她调理下身子,不管多珍贵的药材,本王都会想办法弄到。” 齐澈目光望向窗外,有淡淡的伤感,出口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只怕是什么药也无用。” 南宫晔只顾着手上轻柔的动作,整个人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欣喜当中,并未注意齐澈的异样。只随口问了声:“你说什么?” 齐澈收回目光,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没什么,我这就去准备。她可能需要到夜里或是明日早晨才会醒转,在醒转之前会有一段时期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这时期,王爷最好别离开她身边。” 南宫晔微微蹙眉,道:“怎么需要这么久?她的身子,是不是还有其它问题?” 齐澈似没听到他的话,只低眸道:“我去准备药了。”说罢便转身往外走去。 南宫晔望着齐澈离去时被伤感笼罩的背影,一种强烈的 不安在他心中蔓延,究竟有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不论是什么,这个孩子,他一定要保住,保住了孩子,才能保住他与她的未来和希望。 望向她紧闭的双眼,那双美眸在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时,会有何种神色呢?会和他一样欣喜若狂吗?伸手抚上她平坦的小腹,那里孕育着他的孩子,将会是他与她生命的延续。唇边荡漾的笑容,一半是欢喜,一边是忧愁。口中轻轻呢喃。 “陌儿,陌儿……有了孩子,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伤害你,我用自己的生命向你保住。” “陌儿……陌儿……” 他俯下身抱住她单薄的娇躯,性感的唇轻轻的落在她嫣红的唇瓣,好柔软的触感。令他的心,软作一团。轻轻握起她柔若无骨的纤细指尖,放到自己的俊容之上轻轻摩擦,眸中溢出的深情,似要将她淹没般,异常浓烈而哀伤。 如海的夜色中,月光静谧如水,轻柔的洒在辰王府的每一个角落,温柔的颜色,如同他此刻的情,浓郁而深沉。 南宫晔侧躺在她的身旁,一手搂着她的纤腰,望着她的脸庞在灯光的照耀之下,柔和静美。而他性感的双唇在这美丽的夜里,张合间,诉说着他甜蜜的爱恋一级对未来的美好勾画。 “陌儿,有你在身边的感觉,真好!待我为王兄尽完这最后的责任,我们一起隐居山林,一家三口过着最逍遥自在的生活,好不好?” “忘记那些不好的记忆,欠你的,我愿用我的一生来偿还。” “陌儿,没有你的日子,我,度日如年。” “对不起,从前的我不明白,原来爱一个人,可以超越自己的尊严。” ……他就这么在她身边不停的说着,仿佛要将这许多日子以来憋在心里的话全部说完。 忽然感觉到她似乎有些不安,眉心渐渐纠结起来,面色发白,光洁的额头有细细的汗渗出,胸口起伏不定,唇微微张着,似是想要喊叫却又叫不出声,痛苦异常。 他心中一慌,忙伸手捧着她的脸,用无比温柔的声音在她耳旁轻柔却又带着焦急的语调,唤道:“陌儿,你怎么了?陌儿……” 她面上的表情愈发的痛苦纠结,眼帘抖动,似是拼命的想睁开眼睛却又睁不开,睫毛轻颤,整个身子也开始颤抖了起来。 南宫晔握住她的手,想要给她力量,安抚她睡梦中极度不 安的情绪,却发现她手指冰凉,毫无一丝一毫的温度。顿时慌了神,对着外面叫道:“来人,来人--” 他忘了,在夜里,他的书房附近一向不留人伺候的,所以根本无人能听见他的唤声。 “陌儿,你到底是怎么了?做恶梦了吗?别怕,有我在。” “我是晔,是那个石屋里的少年。你还记得吗?” “我的陌儿……” 见她面色愈发的苍白,额头的汗水滴落在雪白的锦缎,晕出淡淡的潮湿之色,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慌,一急之下,也未曾多加考虑,扶起她的身子,盘腿坐在她的身后,双手贴着她的背心,试图以内力平息她体内的躁动不安。原本这既不符合常理的举动,却奇迹般的令她渐渐平静了许多。 感受到她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躁动不安的情绪也慢慢平息。他稍稍松了一口气,放平她的身子,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平她依旧纠结的眉心,在她耳边呢喃道:“陌儿,你吓到我了。我以为这天间再无任何人任何事,能令我感到恐慌,但自从你出现之后,这一切都已不同。只要是与你有关之事,无不牵动我的情绪我的心。” “自从我的生命开始了代替的旅程,我便学会了抛弃一切情感,唯一的责任便是代替他完成他的心愿,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去保护我们共同的亲人。在这十八年来,我不知道什么是爱,直到你的再次出现。你令我体验了爱一个人的心情,那种患得患失的对于爱情的向往和恐惧,令我长时间的处于紧张与防备的状态,以至于在遭受到打击之后,便伤人伤己。” 他的目光望向半开的窗外,一贯强硬的气势在这个孤寂的夜里,心爱的女子面前,化为了绕指柔,带着哀伤的情绪,低沉而磁性的嗓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有着飘渺之感。沉浸在自己的感伤之中的他没有发现面前的女子微微颤动的眼帘。 “我曾经憎恨过除母后以外的所有女人,因为她们美丽而柔弱的外表之下总是深藏着一颗黑暗的心,毒如蛇蝎。所以,对于那些投怀送抱的大臣之女,我嗤之以鼻,甚至毫不留情的斩杀,从无一丝的愧疚之情。但是你,你的到来,打乱我所有对于女子的全部定义,你拥有这世间女子无人能及的美貌与才华,你的琴音令我感觉到这世间的感情可以如此的纯粹,你面对一个背影十年的执着,令我震撼到心痛。你看似淡漠无情,其实你比任何人都懂得情的珍贵,你渴望温暖,但是我,却只带给你伤害。” “陌儿,我是真的爱 你,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想……不,我不能错过你……” “太晚了。南宫晔,我们,已经错过了。”如陌轻轻睁开的双目,清澈的眸光是早已醒来的清明之感。南宫晔,他懂了吗?可惜,迟了。”我对你的情,早在你毫不留情的伤害我之时,全部耗尽。我的爱,已随着微澜和沁贞的死去而消逝,我的心,在你无情的践踏中,早已不复完整,永无修复的可能。” “陌儿,我……”南宫晔的喜悦之情字她清醒之中还未回神,便已被她冰冷绝情的话语击得粉碎。望着她淡漠的表情,除了无力的唤着她的名字,他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忽然,眸中一亮,孩子,还有孩子!他无比失落的心情在想到这唯一的希望之时,面容遽然焕发了神采,搂紧她的腰,喜悦之情再次浮现,看着她的目光异常的认真,道:“陌儿,你……有了我的孩子。你的腹中,是我的骨肉。所以,不要拒绝我。” “什么--”如陌心底一震,募地起身,由于动作太猛,只听“砰--”的一声,额头相撞,眼前金光闪耀。南宫晔情况还好,但如陌因遭受了之前的痛苦折磨,加上半梦半醒之间的折腾,身子本就虚弱,这才刚刚醒转,自然经受不住,只觉一阵眩晕袭来,立刻倒回床上,差点昏过去。 南宫晔一惊,忙揉着她光洁的额头,眼中掩饰不住的慌乱,口中却笑道:“陌儿,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和我一样欣喜若狂,但也不能太过激励,万一伤着腹中的胎儿,那可麻烦了。” 如陌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心中烦乱无比。孩子,她竟然坏了他的孩子,在这个时候! 她唇边浮现一抹苦笑,老天啊,真会跟她开玩笑!可是心中,为何除了苦涩,还会有一丝欣喜?孩子,她的孩子……有了孩子,是否她压抑的浓烈感情便有了寄托和依靠。但是,为什么?命运要待她如此的残忍不公? 望着南宫晔喜悦的表情,连眸光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似乎他的幸福就在眼前般。她侧眸,望向房梁,用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绪,幽声道:“南宫晔,不要对我的孩子寄予任何希望,因为他,永远不能为你带来你所想要的一切,包括我已逝的情感。” 南宫晔以为她只是不愿原谅他,便拥紧了她的身子,凑过脸,对上她的双目,将不安的情绪掩盖在欢喜的表情之下,似惩罚般在她面颊下用力的一吻,认真道:“陌儿,不准这么说。我们的孩子,他是我们爱的见证,也是我们生命的延续,不是为了达到我的某种目的而存 在的产物。我对他寄予希望,是因为,他将我们的命运紧紧牵连在一起,令我们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所以,他是我的希望,是我,全部的希望。你可不可以,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再给我一个机会?” 她抗拒他的触碰,想要推开他伏在她之上的身子,尽管他控制了身子,尽管他控制了身子的重量,但她却不想与他保持如此暧昧的姿势。然后,无力的疲惫感,令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撼动他半分,反而放在他肩膀的双手,令他们的姿势看起来更加的给人无限畅想的空间。 对上他的眸子,她清淡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口中喃喃道:“机会……我也想给你机会,可是谁又给我过机会?南宫晔,你注定了会失望……” 话音未落,剩下的话语被他性感的双唇堵住,消失在喉咙。她一惊,见推不动他,连忙偏头想避开,却被他用手固定住。懊悔地睁大了眼睛,愤怒地瞪着他。却见他灿若星辰的眸子紧闭,乌发滑落枕畔,柔和的灯光之下,在他俊美的面容落下丝丝阴影。 他趁她走神,撬开贝齿,长驱直入,与她灵舌纠缠,久违的悸动充斥了他的全身,在他的胸膛跳跃着。是了,就是这种感觉,令他想要疯狂的感觉,只有她,才能给他。 “陌儿。” “陌儿……” 含糊不清的声音自他口中溢出,带着深沉的爱意以及怀念,萦绕在她的耳畔。令她的心微微一颤,想起那一夜,她的疯狂,她一遍又一遍的低唤,诉说着她无尽的爱恋。 南宫晔,他的爱,来得太晚,晚到她,只剩下满腔的怨恨和绝望。 她的心已经冰凉,多深的爱,也不能使其变得温暖。 得不得她的回应,他的吻,由狂肆热烈渐渐变得哀伤而无望,终于无力的放开了她,却见她冷漠的面容浮出一丝淡淡的红晕,带着些微不自然的神情,禁不住心中一喜。溢满浓情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最后锁住她的双眼,柔声道:“陌儿,你对我还有感觉,你骗不了你自己。” 如陌别开头,他却不让,非要她对着他的视线。如陌眸光一冷,忽然弯唇牵出一个笑容,带着淡淡的冰冷和嘲讽,微微抬高下巴,魅声道:“那又如何?我对南宫傲也有感觉,不,是很有感觉,比你给我的感觉更加强烈。如何?” “你……”南宫晔的身子整个僵住,眸中的深情瞬间被怨痛所取代,眼前浮现那晚她与王兄的缠绵,她一声声带着迷乱的呼 唤。熟悉的痛,令他几欲窒息,他抬起头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努力地平复着那愈来愈深的痛感。 自作孽,奈何! “陌儿,能不能不要这么残忍?如果让我痛苦可以让你感到快乐,那么,我愿意承受!”南宫晔忍痛道。即使心被割裂又如何?即使她日日在那被割裂的伤口上撒盐……又如何?只要能留她在身边! 如陌一怔,这也能容忍么?骄傲如他,尊贵如他,强势如他,如今竟也懂得了退让!但是,晚了。压在身上的重量依然存在,而他的俊容再次在她眼前放大,那殷红性感的双唇即将落在她唇上之前,她连忙别开眼,道:“我渴了。” 南宫晔一愣,望着她不自然的神情,低低的笑出声,用磁性的声音道:“我这就给你倒水,等我一下。”说罢快速的在她唇上轻啄,然后一个翻身跃起。 她只觉浑身轻松了许多,连忙起身,却感觉到一阵眩晕,每次承受过这种蚀骨之痛,她都会变得如此无力,浑身的武功也使不出来。还没来得及下床,他已端着水坐到了面前,递到她手中,然后身子一晃,优雅地往她旁边斜躺了下去,手肘抵床,将头部撑起,侧对她。 如陌扫了他一眼,举杯便饮,初醒之后,她的嗓子确实需要清水的滋润。清甜的味道刚刚入喉,却见他温柔地笑道:“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拿给你。不想喝水的话,别的……也可以……”他的语气很暧昧,眼神透露一丝渴望。 “噗--!!!” 一口水尽数喷出,全落到了南宫晔俊美的脸庞之上,仿佛刚刚淋了一场雨般,打湿了发丝,无数的水珠自他脸上轻轻地滑落。而她端着杯子的手一颤,一个不稳,被子便掉在了床上,一杯水全部泼在雪白的单子上,立刻晕开大片的潮湿,一直延伸到他躺着的地方。 南宫晔一愣,一双凤眼睁大,望着她面上一红,连忙用手捂住唇,遮掩方才的失态,懊恼的表情一览无余。 他不但不恼,反而唇边的笑意愈甚,变得更加的邪魅。轻笑出声,带着欢悦道:“能见到陌儿的这种表情,真是难得!” 如陌瞪了他一眼,立刻转头望向别处,心中恼恨,却又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南宫晔捻起床上的杯子,放在眼前轻轻转动着,目光却透过那个杯子望向她优美的侧脸,带着淡淡的无奈道:“陌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令你回心转意?”顿了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忽然眸光一转,紧盯着她的 表情,再次勾唇邪笑道:“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如陌一愣,回头望他,面上一片惊讶之色。 却见他着了一件黑色锦缎里衣,腰间的带子松松的系着,她喷出的那口水将他面上的发丝凝成一缕缕与俊美绝伦的面容之上未干的水迹相呼应,形成一幅刚刚出浴的情景。 他用手撑着头,衣袖滑下,露出健美的手臂,修长的手指在散落的乌发间隐去了一半,使得露出的另一半在柔和的灯光之下散发着柔美的光泽,带着流畅的属于男子的柔韧却充满力量的线条。宽松的领口微微敞开着,露出大半个结实而宽阔的胸膛,和着唇角的邪笑,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散发着无尽的魅惑,竟比南宫傲那个妖孽般的男子更加的蛊惑人心。 这……真的是南宫晔?堂堂辰王爷居然也会用起美男计? 南宫晔看着她睁大的美眸,惊讶的神色带着一丝怀疑,便笑得更欢,伸手搂这她的腰,在她未来得及反映之前,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精准的控制了力道,不让她受到太大的冲击,以免伤到她腹中的孩子,对着她绝美的脸便是一阵狂吻。边吻边低声道:“陌儿,你是我的,是我的……” 如陌在突如其来的冲击中愣了愣,恍惚道:“你……若这不是辰王府,我真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化作你的模样故意捉弄我。” 南宫晔抬起头,效益弥漫的眸子紧紧锁住她的双眼,笑道:“如假包换,你要不要……验证一下?” 说罢便将手伸向她的胸前的柔软,如陌一惊,头脑立时清醒,一股怒气直冲心间,沉声道:“南宫晔,如果还想要你的孩子,你就继续试试看。” 南宫晔一震,连忙住了手,面上笑意顿敛,抿了抿唇,俯身紧紧抱住她的身子,再无任何动作。 过了片刻,他在她耳边轻轻叹了一声,带着无奈和悲伤,轻声道:“陌儿,你又威胁我,偏偏我,就是容易受你的威胁。那一次,你拿自己的性命相要挟,为了救莫残歌,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吗?我爱你啊,你怎么这么残忍!如今,你又拿孩子威胁我,其实无此必要,我只是逗逗你而已,不会真做什么。别说是如今你怀有身孕,即使没有身孕,我也不会再强迫于你,我要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你!而这个孩子,他是我的希望,也是我的命,你……明白吗? 顿了顿,又道:”当齐澈说你有了身孕之时,我以为是王兄的孩子,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我不在乎孩子是谁的,我只是 害怕,孩子会将你完全带离了我的身边,从此我们之间只能是毫无牵连。我害怕……是的,我真的害怕,那是我在遇见你之前,从未有过的情绪。” 如陌缓缓地闭上眼睛,听他在她的耳边诉说着从未表露过的心情和爱恋,那深刻的无奈与悲凉充斥的她的内心,为何他要在她痴恋十年后被伤到无法再爱时,才明白她对他的重要,才懂得了爱。然而,她的爱,却已不在。 再睁开双眼时,已是平静无波。深吸一口气,淡淡道:“南宫晔,不必再说了。这一切,都已经失去了意义,你的爱,我已不再需要。而我淡淡爱,你也不可能再拥有。我腹中的孩子,不论他是否能来到这个世上,他也只是我的孩子,与你没有半点关系。让开吧,我要回宫了,南宫傲此时一定四处寻我。” 南宫晔身子一震,抱着她的手却紧了紧,无声的抗拒道。“明日一早,我会进宫同他说。你就安心的留在王府养胎,平安的将孩子生下来,然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的过日子。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会用我的余生,接受你给予我的任何惩罚,心甘情愿。若实在不爱,那就用折磨我的方式,来发泄你心中的怨恨,无论是身还是心。” 苦涩的滋味蔓延在心头,无论是他还是她,都无力再抵抗。面对那样的情伤,爱着的人痛,爱过的人也同样会痛。 南宫晔,他竟也会爱得如此卑微?但是,南宫晔,她真的不需要了。所以,对不起! 伸出一只手抚上他埋在她颈间的脸,轻柔的摩擦着,感受到他的身子明显一震,然后狂喜的抬头,对上她溢满柔情的双眸,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唇,似是怕惊动了什么,出口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陌儿……你……” “嘘!”她如玉的指尖按上他性感的唇瓣。另一只手攀上他的肩,温柔的对着他笑了起来,瓦解了他所有的疑惑。 带着不敢置信的欣喜覆上她柔软的唇瓣,而她渐渐恢复力气的手指慢慢滑过他的颈项,往下延伸…… 第七十九章 仅仅是一个亲吻,她一个温柔的眼神,便足已令他疯狂到无法自控,陌儿,他的陌儿,终于肯给他机会了吗?这一次,他会用生命去珍惜,好好爱她和他们的孩子。 第一次,他感激幸运之神的眷顾,给了他这样一个美好的令他无法不爱的女子,给了他重新获得幸福的机会。带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用他所有的感情亲吻着她,霸道却又不失温柔,他只想通过这个吻,告诉她,他的心情。然而,就在他沉浸在忘情的亲吻中,以为他又获得了重新爱她的机会时,募地,身子一僵,竟无法再动弹半分。 他的心,在刹那间,完全失去了感知。自云间跌落于地的感觉,竟是如此的无力,仿佛永远也沉不到底。陌儿,她终究只是给了他一个美好的幻觉。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点住了穴道,在自己深爱的女子手中。只因他,对她没有防备。 印在他遽然睁大却又并非完全出乎意料的瞳孔中,是她微微勾起的唇角,带着嘲讽与冰冷。 时辰已差不多,如陌至觉渐渐恢复了力气,眸光遽冷,对着他僵硬的身子,望着他眼中迸发的浓烈的痛与失落,唇边浮起的淡淡的自嘲,俊美面容之上纠结的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她转过头不看他,吸了一口气,伸手将他往外一推。 ”砰--“是硬物砸落在地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发出的震响,带来了冗长的回音,落在人的心头格外的沉重。 如陌起身,倔强的目光却再也不曾看过他一眼,只背对着他立着,片刻后,淡漠道:”南宫晔,你以为,说几句动听的甜言蜜语,我便会感激涕零投怀送抱!你依然是这样的可笑!即便是我怀了你的孩子,又怎样?这个孩子,他,只不过是我曾经愚蠢的证明。而你,不只是伤害了我,还欠了我两条你永远无法偿还的性命。”说罢,她再不做犹豫,迅速的启步离去。 他感受着自己僵硬的身子与地面撞击时发出的的痛感,心中悲凉如水。 为什么不再痛一些?至少要痛到他无法思考,才能暂时阻止心底蔓延的悲伤和绝望。为什么每次面对她,他都会失去应有的判断能力,如同一个傻瓜! 即使如此卑微,也换不来她的一个回眸吗?在她的眼里,他真心的倾诉,仅仅只是为了得到她原谅的一种手段,而她,对此,不屑一顾。 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暗夜之中,他,徒然闭上了双目,任眼底的潮湿蔓延,直至心间。 她如此决绝,毫不留一丝 余地。但他南宫晔想要的,无论有多难,却从来都不会轻言放弃。他不信,她真的完全不在意那个孩子。 如陌出了朝翔苑,走在辰王府僻静的小道上。幽冷的月光,笼罩着这座曾经带给她许多美好与伤痛记忆的王府,这里的每一条路都曾留下过属于他们的印记,如今再行来,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无法言说。 朝禾苑依然亮着灯,如陌快步行去,见齐澈立在院子中央,清朗的面容带了些忧愁,抬头对月,似在沉思。 如陌浅笑道:“在等我吗?” 齐澈收回目光,对她微笑道:“是,我聊到你一定会来。进屋说罢。” 干净而整洁的屋子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只几样常用的家具皆是上好的木料制成,显示出主人在这府中不同于一般人的地位和待遇。物品摆放井井有条,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药材气味,却并不难闻。 两人都落了座,如陌直接问道:“齐澈,我腹中的孩子……可能保住?” 齐澈望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方道:“你应该知道,这个孩子,留下她会要了你的命。生死蛊会吸噬胎儿的精气以壮大自身,这便是你这一次昏迷的原因。且不说蛊虫的能力变强之后,寒玉床能不能延续你的性命不说,单说这孩子,即使能够生下来,不说死胎也会是一个痴儿,一切正常的几率,小之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如陌只知道中生死蛊之女子不能怀孕生子,却不知道如此严重,顿时,心中有些荒凉。不禁低喃:“难道我也要做这亲手杀害自己孩子的侩子手吗?” 即使还未出生,但也是一个生命,那时她的孩子啊,她怎么下得了手。她是这样渴望温情的人,若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不去管他的父亲是谁,可以让她毫无顾忌的去疼爱呵护,将她所有的感情全部倾注在孩子的身上,该多好!那样,她的生命便有了新的意义,而不是现在这般,在怨艾和愧疚中迷茫,看不到出路。 齐澈见她目露悲戚之色,有些心疼,虽不忍,却又不得不提醒她。“这个孩子,你要尽快做决断,若实在下不了手,我可以……帮你。” 要一个母亲亲自动手杀死自己腹中的孩子,确实很残忍,所以,他愿意做杀她孩子的凶手,至少能让她心里的怨有一个寄托。这是他,身为朋友唯一为她做的。 如陌知啊是为她好,但她不能,她再怎么下不了手,也不能让齐澈代劳,因为那样只会令他与南宫晔之间反目 ,即使将来南宫晔知道了一切,相信也还是会对他有怨,她的不幸,绝不会让关心她的人去承担责任。 她弯唇微微一笑道:“谢谢你,齐澈!我自己可以的,我一定可以。但是,我需要一点时间,这是我此生唯一拥有的孩子,我想多感受一下他。”尽管现在还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至少,在心里可以感受,一个母亲的心情。 她的笑总是比眼泪让人感伤。那么美丽的笑容,却如此凄凉。齐澈转了眸,不忍再看。“别拖时间长了,你知道,多存在一天,对你,便多一份危险。” 如陌低眸,苦笑道:“我知道。” 齐澈又道:“你……真的要做王后吗?若不是你的蛊毒需要王宫的寒玉床,我会劝你离开王宫,那个地方不适合你。如果你这么做是为了让王爷痛苦,那么,如陌,还是放下吧。” 如陌苦涩一笑道:“放下?!谈何容易!我真的很想放下,但我无法战胜自己,所以我……方不下。” 齐澈叹了一口气,带着淡淡的无奈道:“我知道,你放不下的,不是王爷的休书,不是那些士兵们对你的亵渎,也不是王爷将你拱手送与王上。你太重情,这样不好,即使有的情,很珍贵,但它仍然会伤到你。所以,你最放不下的,其实是微澜的死。你无法接受她因为你对爱情的执着而遭受到那样惨烈的凌辱,你忘不了是你亲手将剑扎进她的心脏,你更忘了她们对你无怨无悔的情谊和跟随,即便是死,仍然可以死得如此满足……” “别说了……齐澈,不要再说了……”她站起身,激动地阻止那令她的心愈来愈痛的话语,但她无法否认他说的都是事实。“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我忘不了,也放不下,所以我每夜豆子那样的梦魔之中度过,我害怕闭上眼睛,因为我的心……不放过我。” 齐澈也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她清瘦的肩,叹道:“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我作为一个旁观者,都无法忘记那一幕,更何况是你。她们都是很好的女子,很可惜。但是,你不能将所有的责任推到王爷的身上,这对他不公平,其实,他也很痛苦。虽然他伤害了你,但你不得不承认,他是爱你的。他为你,已经在逐渐改变,努力地学会怎样去爱一个人。你可以不原谅他,但利用王上来刺伤他,导致他们兄弟反目,这不只是会伤害到王爷,也伤害了无辜的王上,而你自己,也并不快乐……“我知道。一开始,我并未想到这么许多。因为无法杀掉南宫晔为她们报仇,所以我只能让他痛,以为这样,便会减轻我 对她们的愧疚,但是,南宫傲的情,却令我又多了一份愧疚之感,如今的我,留下或是离开,对他都只会是伤害。我果真是作茧自缚,这对我而言,是始料未及的,不论是南宫傲或是南宫晔,他们对彼此的重视,我认为无人能撼动他们的手足情谊。” 齐澈道:“这点缺确实令人感到意外。连最敏感的王权在他们兄弟感情的面前都不值一提,却为了你……唉,情之一字,到底是无人能看破。只希望,莫要因此使国家处于动乱,置万民于水火。” 如陌淡淡道:“你放心,我还不至于,为了我个人的私怨,以一个国家为代价。” 齐澈欣慰的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你对每一个真心待你的人都会以十倍的真诚相回应,这是我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的,王上如此待你,你必不会让他终生悔痛。” 如陌淡淡的笑了笑,正待告辞离去,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是无数人的脚步踏在青石板发出的声响,以及隐隐的呵斥。皱了皱眉,两人连忙出了屋子,不禁一惊,只见无数的火光映红了半边的天空,将整座辰王府照得亮如白昼。 第八十章 未来的王后失踪一日,王上心急如焚,派禁卫军在城内大肆搜查,闹得整个京都城鸡犬不宁,直到半夜时分查到未来的王后被困于辰王府。王上大怒,亲自前往辰王府要人,与辰王再次发生争执,激烈异常。这便是如陌回宫第二日开始,京都城最为热门的话题。 如陌斜靠在椅榻上,捻了一块易语刚带进宫的点心放到口中,细细的品味,听易语说着宫外流传的关于她和南宫傲以及南宫晔的传言,目光直盯着南宫傲,漫不经心道:“我怎么不知你们有发生过激烈的争执?传言果然不可信。” 那日,她与齐澈出了朝禾菀,见到王府中一排排的禁卫军,整齐而肃穆,便知道是南宫傲到了。两个人连忙去了朝翔菀,她阻止了齐澈前行的脚步,通过半开的窗户看见屋里的情景,幽暗的灯光下,南宫傲与南宫晔神情异常严肃,目光晦暗难明,在书房中相对而立。 南宫晔的声音沉重中带着一丝商讨的意味,道:“我们停止吧。我不能再让她留在王宫,那个孩子是我唯一的希望,我绝不可以冒险,虽然她武功高强,但那些暗中的手段防不胜防,如果你对她真的有情,就放她离开。” 南宫傲面色较为复杂,隐隐中含有一丝挣扎,沉声道:“这话真不像是出自你的口中,你说停止便能停止得了吗?前几日自边关暗中撤回的三万精兵,以及近来京都城暗中潜入的不明之人,你我心知肚明,这意味着什么?如今的局势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依你我目前所处的位置......晔,现在说停止,来不及了。”说罢便干脆利落的转身,没有一丝犹豫,只在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对上他的目光,那道目光,悲丯带痛,令南宫傲不自觉的心中一紧,想起曾经晔为他所付出的一切,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会好好照顾她,把那个孩子当成是我自己的骨肉。” 跨出房门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低沉的几声笑,轻微而飘渺,带着无奈和苍凉的味道,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更加容易渗入人的心底,带来一种说不出的苦涩之感。 南宫傲只微微顿了顿脚步,没有多做停留,带着如陌便回了王宫,为了安全起见,她的饮食起居已安排了可信之人专门负责。 此时,南宫傲正慵散的倚在她身旁,一边品着点心,一边笑道:“这传言嘛,自然是不能全信,但也不能完全不信,比如孤心急如焚派禁卫军在城内大肆搜查,这可是千真万确的。” 如陌微微一笑道:“让王上操心了,是如陌的不是。易语,外 头的传言恐怕还不止这些吧?都说来听听。” 易语凑过来,坐到她身旁,想了想,道:“恩......原话是这样的:近来护国军日夜操练,比以前更加勤勉,似是在为一场大战而做准备。王上为了一名来历不明的女子置家国民生与不顾,斩杀忠臣,夜半扰民,已遭到许多人士的暗中唾骂,有不少人,甚至支持辰王夺位。” 易语说到此,顿了顿,斜眼看向南宫傲,却见他面上毫无一丝异色,仿佛这些事情与他无关似的,甚至唇边还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不禁有些疑惑,又接着道:“朝中大臣人心分裂。现已分成三派,一派以秦征为首的武将支持辰王,反对立如陌为后,呼声较高。一派以凌王为首的老臣,保持中立,两面都不得罪。另一派以古给舒为首的新晋仕子支持王上立后,只是实力较弱,但奇怪的是,退出朝堂达十年之久原本强烈反对立后的靖国侯突然改变立场,成为拥立新后的强有力的支持,令人疑惑不解......” 如陌暗自沉吟,那凌王为何是中立而不是跟南宫晔一同反对立后?这倒是奇怪了!他看她的目光分明有杀意,而他身后的那名身份可疑的男子即使提醒了他。那名男子究竟是什么人? 正在她沉思间,易语忽然问道:“如陌,他已经知道你的身世了?不然,怎会突然改变立场?” 对于她突然改变的话题,如陌一愣,想起那日的情形,心中一痛,眸光微暗,点了点头,微微蹙眉道:“他......不是还躺在床上吗?” 南宫傲接道:“虽然人还躺在床上,但他让人放了话,说是谁敢出言辱你,便是和他靖国侯作对。虽然早已退出朝堂,但毕竟曾在朝多年,有着显赫的功绩,在朝中老臣的面前声望颇高,在军中,也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除了辰王,将士们最服的便是当年的冷将军。” 易语不屑的撇了撇嘴,嗤笑道:“那又怎样?他以为这么做,就能赎罪了?就能抵消如陌这么多年来承受的痛苦?哼!” 如陌低眸,没有说话。已经三日了,意潇没进宫来看她,务必是他的病情比较严重。 南宫傲看着如陌,叹了口气,有些忧心道:“御医回话称他多年来郁结在心,这一次急怒攻心,若不能解开心结,便难以痊愈。只怕......” 如陌抬眸,不自觉的泄露了心中的担忧,问道:“只怕什么?” 南宫傲拉过她一只手握住,笑了笑,道:“只怕。往后会落下病根,留 下个心疾的毛病,再想治就难了。凝儿,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是在乎他的,否则,你那日便不会如此激动。去看看他吧。” 如陌迅速的收回手,偏过头不看他,紧抿红唇,目光倔强。若不是当年的一切,她又何至于受了那么多的罪,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生死蛊令她痛不欲生也就罢了,现在连她的孩子都得她亲手杀死,这......叫她如何原谅?“你叫御医给他带句话,若心存愧疚,就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能赎罪。” 她到底还是心软。南宫傲望着她,有些心疼。 这时,羿德来报:“王上,黎丞相带着他的千金黎妃儿求见。” 南宫傲皱眉道:“黎妃儿?就是那个传闻中京都城第一才女的黎妃儿?带她进宫来做什么?” 易语讽刺道:“还能做什么,带着自己的女儿来,当然是给你做妃子的。这黎丞相脸皮还真够厚的,直接送人进宫。” 如陌笑道:“定是因为王上对如陌的专宠,令大臣们着急了,所以才想到这么一出好计谋,让一位颇负盛名的才女来分担一些王上的宠爱。”说着便对羿德吩咐道:“让他们来这儿吧,我也想瞧瞧这京都城第一才女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羿德领命去传话,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个身穿一品朝服的中年男子与一个年轻的白衣女子进了凰舞宫。 那名男子自然是黎丞相,如陌是见过的,只是在御花园那日,他一直没出声,虽身为领头大臣,却处处随众,既不当出头鸟,也不逆众而行。不知南宫傲何以选了这样一个不出众之人坐了如此重要的位置,或许他觉得这种人永远不敢有叛逆之心吧。 走在黎丞相身旁的女子,一袭月白色长裙及地,一半青丝盘起,只得一枚精致的银簪做装点,却并不显得太素,反而有一种华而不浮之感。肤白如雪,一双美眸原本灵气四溢,此时却黯淡无光泽,眉间隐隐有忧愁浮动,在精致的五官与窈窕的身材带来的美感之外还有着几分脱俗的味道。只是,她看起来,步伐沉重,似戴有千金脚铐般行走艰难,仿佛前面等待她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万丈深渊。 如陌看到她的面容时,微微一怔,竟是她!那夜与圣心湖精致画舫中翘首以盼的美貌女子,她便是第一才女!她钟情之人应是意潇才是,那晚看意潇的眼神,由意潇出现时的欢喜到意潇温柔的牵着她的手时的绝望,如陌看在眼中,今日的进宫,看她的神情,想必不是她心之所愿。 “微臣携女 妃儿拜见王上!” 南宫傲坐正了身子,随和的笑道:“爱卿免礼。黎爱卿之千金乃我京都城第一才女,光看这相貌也是万中选一的,爱卿藏得倒是紧。赐座。” 黎丞相客套了两句,便谢了恩起身落座。对如陌似乎没看见似的,连个招呼也不打。 黎妃儿面无表情,木然的随着她父亲行礼落座。 黎丞相望着南宫傲,面色恭敬,带笑道:“小女妃儿已是二八年华,仰慕王上已久,相思成疾,她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能一瞻王上的绝世风采。微臣爱女心切,不得以才带她进宫扰驾,还请王上恕罪。” 易语暗道,这黎丞相可真会睁眼说瞎话这也叫仰慕,那天下人岂不都仰慕南宫傲了? 南宫傲看了眼黎妃儿无表情甚至是冷漠的面容,暗自冷笑,但见她气质不俗,与凝儿倒是有几分相像,便勾唇笑道:“哦?若果真如此,那黎小姐便留在宫中与凝儿做个伴儿,反正孤这后宫大得很,也不多这一两个人。”说罢便转头望着如陌,问道:“凝儿,你说可好?” 黎丞相见南宫傲肯留黎妃儿在宫中,顿时,面现喜色,又有些担忧的望向如陌,生怕她阻扰似的。 如陌见黎妃儿听了南宫傲的话,立刻脸色煞白,微微低吟后,方道:“妃儿小姐可认得我?” 黎妃儿自进屋之后一直是垂眸看着脚下,这会儿听到她说话才抬头望她,心中一震,这女子......美得令人难以形容,然而,令她震撼的并非如陌绝美的面容,而是她如仙般的高贵气质,她以为,这世间有此绝世风华,清雅出尘的仅有那男子一人,但眼前的女子除此之外更多了几分灵气,在这名女子的面前,她引以为傲的一切竟令她无端的感到自惭形秽。对上如陌的眼睛,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想不起来。 如陌见她沉思不解,便笑道:“那日圣心湖,妃儿小姐画舫上一副好字,令我记忆犹新。只当时情况特殊,未能与小姐一叙,颇为遗憾。” 黎妃儿想了想,那日在圣心湖,她一心等他,目光只望着他会出现的岸边,对周围的人或事,并未多加留意。不过,这样的女子若真是见过,应当是过目不忘的。忽然,一个面带轻纱风华绝世的白衣女子在脑海中浮现,心中一惊,莫非是她?对了,她想起来了,那晚湖中有人唤“琴仙如陌”,是她,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被称之为仙。虽然她曾对此嗤之以鼻,以为只有那个男子才能配仙之一字,但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这 个名称也许还不足以表达眼前这位女子的气质。 但一想到他......黎妃儿蓦地站起身,木然的面容竟带着一丝焦急之色,神情变得有些激动,忙问道:“你是那夜与他牵着手的白衣蒙面女子?你便是琴仙如陌!你为什么会在这宫里?你入了宫,那......他怎么办?” “他?”南宫傲微微皱眉,转头望着如陌道:“他,是谁?” 如陌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并未答话,只看着黎妃儿道:“我与他并非妃儿小姐想象的那种关系,我只想问妃儿小姐,可是自愿进宫?” 黎妃儿一愣,不是那种关系?可是他们是那样的亲近,她从未见他用那样充满感情的眼神看过谁。可是,琴仙如陌,之前也听说过她与辰王有着很深的关系,难道,真的是她理解错了? 面对如陌提出的问题,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能说自己不是自愿的吗?即使说了又能改变什么呢?她的命运,从来都不是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尽管她曾经用死亡来做抗争。但,一切徒劳。张了张口,正待答话。却听如陌微微一笑道:“妃儿小姐可要想清楚了,这关系到你的一声,只有这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想好了再回答。” 其实,谁都能看出那女子不是资源进宫,但若是她不说,如陌即使想帮她也帮不了,那么,这样一个女子便只能在寂寂深宫孤独终老,未免有些可惜。 易语旁若无人的吃着点心,此刻听如陌这么一说,似是有心帮她,便道:“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被逼着进宫,什么仰慕已久,还不都是为了送她进宫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黎丞相面色一变,见她的妆扮既不像嫔妃也不像是宫女,一时也摸不准她的身份,只得强忍怒意,谦和的笑问道:“请问这位小姐是?” 如陌笑道:“她是我在宫外的一个朋友,说话比较直,黎丞相莫怪。” 黎丞相一听,紫衣女子只是和如陌一样,是没有身份的低贱女子,但这样的女子竟也不将他这个朝中一品大员放在眼中,还是在王上的面前,直指他欺骗君主,心中顿时觉得窝火。但如陌如此一说,他反倒不好发作。只是看她的目光充满了不屑和鄙夷。 易语瞥了他一眼,见他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她,心中冷哼一声,不屑道:“我就是一个江湖女子,入不了你们这些达官贵人的眼。但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王公大臣们虚伪的嘴脸,表面一套,背地里又是另一套,还将自己的女儿当成是升官发财或 是巩固权势的棋子,真是连畜生都不如,畜生还知道保护自己的孩子。要我说呀,做你们的女儿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说罢还同情的看了黎妃儿一眼。 黎妃儿见这名直性子的紫衣美貌女子,虽是一身江湖人的豪气,但仍然隐隐有一种高贵气质似乎与生俱来,想也应当不是平常人。冲她感激的一笑,虽然骂得难听了点,但却是说出了她心中所想。若可以选择,她宁愿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只求能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即使贫困些也没有关系,至少能感受道亲人之间的温暖。而不是像这般,连亲情是什么都不知道。父亲妻妾成群,母亲在她三岁时便被父亲新娶进门的妾室给害死了,而她沦为下人,日日遭人毒打,还被赶出家门,知道他的出现,改变了她的命运。 黎丞相脸色极其难看,见她越说越换,心中更是恼火,想他一国之相,何时被人如此虚伪是吧,那他今日便不虚伪一次,管不了那许多,蹭得一下站起身,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斥道:“你懂什么?你一个身份低贱的江湖女子,也敢在这里胡说八道。本相一生阅人无数,还从未见过你这等无礼小辈,真是没有教养,也不知道你爹娘是怎么教导你的。像你这等粗俗的野丫头,也只有青楼娼妇才能教得出来......” 第八十一章 他的声音至此嘎然而止。 瞪大的瞳孔中印着的是冰冷的剑气,抵在咽喉处的剑尖已划破了肌肤,殷红的鲜血顺着喉结慢慢往下流淌,在衣襟处晕出一片血花。大颗的冷汗打到朝服上,发出“嘀嗒”的扬眉声响,颤抖的声音说不出一句流畅的完整话语:“你,你,你``````想干什么?“ 她分明在吃点心,手中何时多了一把剑?如此迅即,令他想退一步也不能。 易语明亮的双眸聚满怒意,透着寒意的黑白分明的瞳孔映照着黎丞相的惊惶和恐惧,她冷哼一声,极尽嘲讽与鄙夷,然后一字一字,冷冷道:“你这匹夫,竟敢辱骂我的母亲!你活得不耐烦了吗?我想干什么?你不是说我是身份低贱的江湖女子吗?今日,本阁主就让你瞧瞧,什么是江湖女子我要让你知道,人活在这世上,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抵住咽喉的剑尖再次深入一分,利刃划破肌肤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夏日烈阳当空的午后,清晰传递到每个人的耳中。 喉间更加深入的痛感以及死亡的迫近,令黎丞相面如土色。他怎么也料不到,这个毫无身份的江湖女子竟大胆至此,敢在王宫之中明目张胆的刺杀朝中一品大员,并且是在王上的面前是,而更令他料不到的是,如陌与王上眼看着这一幕,竟然无人阻止她疯狂的行为。 面对眼前持剑的女子散发出的骇人怒气,他禁不住身子发抖。当目光触及如陌,只见她若无其事的品着茶,姿势优雅如仙,偶尔投过来的一个眼神冰冷异常,比起那日御花园化鸽为灰的神情更加的冰冷讽刺。 他连忙移开目光,但当他对上南宫傲的目光时,心中突地一下,身子晃了一晃,几乎站立不稳。他为官多年,对王上的脾性还是了解一些的,但,此时,他却糊涂了。即使是当年叶恒谋反将其困于王宫之时,也从未见过王上露出这等阴冷愤恨的表情!只见他异常冷厉的眸光微微眯志,邪美的面容带着极致的盛怒,浑身散发着阴森的诡异气息,仿佛自己触犯了他心目中的神明般,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他究竟说了什么,竟触怒到王上?即使王上对这名紫衣女子有意,也不至于如此生气啊! 此时,他唯一的想法便是,他完了!他一生行事小心,为官谨慎,从来都知道如何才能保全自身,但这一刻,他清楚的意识到,被怒火燃烧了理智的时候,他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挑衅了不该挑衅的人。而那名女子究竟是何种身份?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面前的女子身上,强忍惧意,颤着声音问道:“你,你敢``````杀害朝廷命官?” 黎妃儿已经被这瞬间的突变惊得张大了嘴巴,虽然他非常恨自己的父亲,但从未想过要他死。面对这样的局面,她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如陌,却见她似有置身事外之感,毫无一丝阻止这意,便望向南宫傲,与她的父亲一样,被南宫傲散发出的阴冷盛怒之气骇住。便明了今日能不能救自己的父亲,就看眼前的紫衣女子。 定了定心神,用万分真诚的语调对易语道:“姑娘请手下留情,我父亲出言辱了姑娘的母亲,是我父亲的错,妃儿先代父亲向姑娘陪个不是。“说罢弯腰行了个大礼。 易语虽然在之前有同情她,但是她不会因为这个女子而轻易放了辱骂她母亲的人。 见易语冷冷的望着她,毫无一丝放人的意思。黎妃儿面带哀伤,出口的嗓音充满了感情,道:“母亲对于孩子的意义,是神圣不可侵犯诉,这点我非常明白,尤其对于我这样从小没有父亲疼爱的孩子而言,母亲是天。所以,我非常理解姑娘此时的感受,就像我每次听到别人辱骂我的母亲时的心情,痛恨非常。”说到这里,她看了她父亲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的怨。 黎丞相的心一颤,他从来都没有在乎过这个女儿和她的母亲,对于当年别人对她的迫害,他置之不理,任自己的女儿被赶出家门。直到她满身伤痕在昏迷不醒中被京都城第一名仕的“意潇公子”亲自送回府,他才正视了这个女儿,发现她相貌不俗,若好好培养,将来也许能对他有所帮助。所以在她醒后,应她的要求为她花大价钱请了最好的先生,才使得她成为了京都城第一才女。唯独她要习武这一条,他强烈反对,因为习了武,他便无法再掌控。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儿一直都恨他,但没想到今日却要将生存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对于没有父亲疼爱的孩子而言,母亲是天!南宫傲心中微微一动。再望向黎妃儿的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 如陌微微蹙眉,这黎妃儿当真聪明,虽然不如南宫傲和易语的关系,但仅南宫傲的神情便能看出即使是易语放过了她父亲,南宫傲也不会放过。所以,这句话分明是说给南宫傲听得。触动他的心事,希望他能够手下留情。 易语是个真性情的女子。恩怨分明,见她面上的神情也不似假的,再望向她的目光便柔和许多。 黎妃儿继续道:“我的母亲在我三岁之时就已离我而去,尽管父亲不 疼我,但他毕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与姑娘虽是第一次见面,但从姑娘的言行也能看出,姑娘你心地良善,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定也能理解妃儿的心情。我不敢奢求姑娘恕我父亲,只恳请姑娘留他一条性命。” 她心知今日若想让他的父亲全身而退,似乎不大可能,所以只求能饶了他性命。她言辞恳切,神情悲伤,令人无法拒绝。 易语收回剑,恨恨的看着黎出洋相,冷声道:“你真不配做她的父亲。” 当黎丞相心中暗暗庆幸捡回一条命之时,那冰冷的剑气再次将他缠绕,在他的面容以及头顶飞扬,紫色的身影有如风影一般快速地绕了他一周,最后停在他面前,望着他的目光嘲讽中带着消除的怒意,冰冷的剑尖直抵坚硬的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令人不自觉地绷紧了神经。 黎丞相身子一阵战栗,下一刻,他惊恐的瞪大双眼,望向半空中飞舞的黑色发丝缓缓地在他眼前飘落,一截一截,在他的周围,铺了薄薄一层,却正好掩去了地面的颜色,极为均匀。他惊慌的服手摸向自己的头,触手间,是大片滑腻的头皮,再向上面摸去,浅短的胡子,浓黑的眉,一根不剩。 他面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白,下巴不停的抖动。她竟然在这转眼之间剃光了他的头发、胡子以及眉毛,这`````简直是一咱侮辱。颤抖着手,指着易语,带着满腔的愤怒,却又不敢再往前一步,只得恨声道:“你,你,你这妖女``````士可杀,不可辱。” “哦?这么说来,爱卿你更愿意选择死咯?”南宫傲直到此时才开口,因为他要等易语先发泄够了。此时的他,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意,尽散了愤怒之气,但眼中毫不掩饰的残酷,更令黎丞相心中的惧意陡升。 黎妃儿一惊,连忙在南宫傲面前跪下,恳求道:“请王上饶我父亲一命!” 南宫傲扫了她一眼,道:“饶他一命?可以!来人—--”片刻便有带刀侍卫进来听命。南宫傲冷漠的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道:“传孤旨意,黎丞相出言不逊,欺君犯上,即刻拖去刑房,掌嘴,五下!拔去舌根,免去丞相之职,查没家产,即日搬出丞相府,不得有误。” 黎丞相与黎妃儿顿时皆瘫倒在地,虽然能保住命,但这人结果,实在是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残忍。 黎丞相被拖到门外之时,不甘心的喊道:“臣几十年为国鞠躬尽瘁同,王上却只为一名身份低贱的江湖女子,如此对待微臣`````心有不甘 ,请王上``````给臣一个明白。” “鞠躬尽瘁?就你!孤却只知你居官敛财,一到紧要关头,为保已命,事事缩在他人背后,如此丞相,要来何用?你想要一个明白,好,今日,孤便给你一个明白。” 说着便冷笑着行到他的跟前,弯腰在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低沉似带着催命符咒般的嗓音道:“你知道你口中身份低贱的江湖女子是谁吗?”见他茫然地摇了摇头,便一字一字道:“她,便是孤与辰王苦苦寻了十几年的王妹,我封国的公主。” 黎丞相身子一震,整个人完全失去了力气。 原来如此!他骂为青楼娼妇的人竟然是先王的王后,仅凭这一点,已足够让他人头落地。谁人不知,王上与辰王对先王后的感情究竟有多深,而他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易语望了眼黎妃儿离去时无限悲伤的眸子,想着自己的不明身世,有些黯然。再看了看南宫傲,感觉他的表现非常的奇怪。便疑惑的问道:“为什么你不阻止我,反而要帮我?他可是一国的丞相,因为我而这样对他,似乎不太正常。” 南宫傲笑了笑,带着温柔和宠溺,道:“你是凝儿的姐妹,凝儿即将嫁孤为后,往各你便是孤的妹妹。谁若是敢欺负你,孤定不会放过他,不论他是谁。” 他的语气如此的坚定,令易语微微一证,总觉得不是这么简单,但心底仍然升起一丝温暖。她自小缺少亲情,在这十几年之中,只有师父和如陌能给她这种温暖,但眼前这位年轻的帝王,每每面对之时,总会生出一种无来由的亲近感,很自然。对着南宫傲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道:“虽然我不确定你这么做的原因,但我,谢谢你!” 南宫傲从腰间掏出一枚金色令牌递给她,:“这块令牌你收好,以后不用再翻墙了。孤会诏告天下,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封国的馨乐公主南宫易语。” 如承知南宫傲想尽快让她恢复王姓,但这样也未免太急躁了些,以易语的性格断不会随意让人为她加注姓氏。 果然,易语拿着那块沉甸甸的金牌,皱眉道:“免了!我不做公主,也不姓南宫。” 南宫傲一愣,问道:“做公主不好吗?” 易语抬高下巴,道:“我不想跟南宫晔扯上关系。“ 南宫傲微微一怔,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原因!不由得叹了口气。最后商议的结果,易语被封为馨乐公主,不用贯注南宫姓氏,也不肜认南宫晔 做哥哥。 南宫傲望着她明媚的面容,心中默默道:“母后,我终于认回了王妹,尽管她目前还不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总有一日,她会明白并接受。请母后安息吧,我会好好照顾她。“ 晚上,三人一起用了膳,气氛温馨而欢快。膳后,易语回了去阁,南宫傲也回了御书房。整个凰舞宫只剩下如陌一人在屋里徘徊。 夏日的夜晚,风带着无法疏解的燥热之气,自窗外吹吹来,无端的为人增添了几分烦闷之感。 如陌斜靠在软榻上,双手放在小腹之上,已经是第三日,她是否该下决定了?这个孩子,终究也自己无缘。将头重重的往后靠去,昂首望向房梁,眼中却是一片空洞之色。她真的不明白,一个未曾成型的孩子都能让她如此纽结与不舍,而她的母亲为什么就能狠得下心将她推下悬崖? 怀胎十月,相处七年,那么幸福,那么疼爱,怎么会舍得?她不懂,真的不懂! 就在她挣扎不下之时,在这个黑暗的王宫一处,已有人替她筹划。 “贵妃娘娘,你快做决定吧!”一名绿衣宫女一边催促,一边道:“现在不下手,等她胎坐稳了,再想打掉就来不及了。如果让她把孩子生下来,那以后,王上哪里还会看贵妃一眼,更不可能封贵妃的孩子为太子。到时候,贵妃就只能孤独终老了,您能甘心吗?” “本宫当然不甘心。本宫不止想要那贱人人腹中孽种的命,还想要那个贱人的命。”妍贵妃恨恨道。一想到那日王上打她的耳光,以及那女子的嚣张气焰,便恨得咬牙切齿。在寝宫内来回踱步,面对贴身宫女提出来的建议,一时拿不定主意。“她武功高强,一旦被人发现,只怕本宫性命不保,想孤独终老也没有机会,说不定还会连累本宫的父王。” 那宫女名为杏儿,以前是凤仪宫最不起眼的丫头,但自从妍贵妃的贴身丫头媛香死了之后,这个丫头不但表现得聪明伶俐,还略懂药理,在妍贵妃有了身孕之后,从嫔妃们送来的贺礼之中,查出了一些对孩子不利的东西,于是,便理所当然成为了妍贵妃身边最得她信任的婢女。此时,正劝着妍贵妃处置了如陌腹中的孩子。 “贵妃,您真的相信她有本事进入翌国王宫?她那是故意吓您的,您自己也也说翌国王宫高手如云,就算她武功高强,仅凭她一个人想要刺杀翌王,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如果真像她说得那么无动于衷呢?而王上也知道这些事情,并未对您多加责怪,这就足够说明她根本就是 在说谎。” “可是,她说的并非完全是假,尤其是她对于我翌国目前的局势分析。”妍贵妃叹了一口气,对那一日的情景仍是心有余悸。 杏儿眼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意,眼珠一转,附和道:“也是。那贵妃娘娘您打算怎么办?” 妍贵妃茫然地摇了摇头。 杏儿又道:“贵妃如果认为不适合与她作对,那倒不如先与她交好,等她没有防备的时候,您再下手也不迟。” “交好?”妍贵妃皱眉,有些不悦道:“你这提的是什么主意,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交好的可能,就算是表面上的,我也做不到,再说了,她也一定不会给我好脸色。“ 杏儿忙道:“贵妃先别急着生气,奴婢也是为您着想。您想想,她王宠正盛,很快要登上王后之位,您既然不能对她下手,若再不与她示好,只怕到时候,不但您的贵妃之位不保,连您腹中未来的太子也保不住。她为了自己的孩子,迟早会对您下手。“ “这``````”妍贵妃一听。觉得是有理,便紧皱着眉头,一时没了主意。让她去示好,她如何能拉得下面子。只是,以目前的形势,要想保住孩子,恐怕也只能如此。“那你觉得我带什么礼物去示好比较妥当?” 杏儿道:“奴婢方才让人去打听了凰舞宫的情况,听说她受了暑气,身子不适,奴婢这就去帮贵妃准备一碗既能安胎又能消暑的药,以表达贵妃的诚意。” 妍贵妃点了点头,道:“那你快去吧。” 过了半个时辰,杏儿端着一碗药过来,妍贵妃放到鼻尖闻了闻。虽然她不懂药,但常见的几味能致使孕妇滑胎的药材,还是能分得出来。自有了身孕之后,为防止她人害她腹中的孩子,她曾刻意了解过。尽管她很相信杏儿,但身在后宫,还是小心谨慎一些的好。 见这碗药并无异样,便递回到杏儿手中,道:“走吧。” 两人来到凰舞宫时,妍贵妃微微一愣,发现平常守在门口的侍卫竟然一个也不在,真是令人感到奇怪。原本她一路上还琢磨着怎么才能进去,如今倒是不用担心了。 第八十二章 御书房一角,青烟自一方香鼎中袅袅升起,丝丝缕缕盘旋于空,飞散。 南宫傲怔怔的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等待他批阅的奏章,眉头紧皱,而他的左手边放了两摞已批阅过的奏章。照此进度,只怕今夜又不用休息了。 这在以前都是由南宫晔先过目的,一般的事物南宫晔会直接处理,只有特别重要的一部分才会被送到他的面前。如今,这些都需要他亲自批阅和处理,感觉非常疲惫。长叹口气,将身子往后靠了靠。 一旁的上羿德见他累了,忙奉了茶,劝道:“王上,已经过了两个时辰,歇会儿吧。” 羿德自南宫傲当太子时便跟在他身边,已有多年,对南宫傲极为中心,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 南宫傲放下笔,端起玉杯轻啜了口,目光望向窒息,飘渺而感伤,叹道:“以前,孤总是认为自己活得辛苦,直到这些日子,孤才明白,最辛苦的人一直都不是孤,而孤的王弟,他不只是需要帮孤处理这么多政务,而且,朝中一旦有棘手之事,全部都转交于他,可他明明如此辛苦,却从不推辞,也从不曾对孤说过一个累字。” 羿德深知王上与辰王之间的感情,也叹道:“辰王与王上手足情深,不忍王上劳累,所以他宁愿自己多担当些。” 南宫傲眸光微暗,道:“是啊,他不忍风孤劳累,但孤,却始终不知他的辛苦。”他不是一合格的哥哥,他所为晔做的可及得上晔为他所做的千分之一? 明知如此,可为什么,他还要与晔爱上同一个女子?明知是晔深受的人,却还是忍不住去喜欢,会深陷。 “羿德,后宫里的一举一动,你可要仔细留心了,她和孩子,切不可出任何差错。” 羿德忙应道:“王上请放心,各宫以及御药房都安排了人,若是有人心怀不轨,立刻会有人来禀报。” 南宫傲点了点头,对羿办事,他还是放心的。正准备继续批阅奏章,却听到门外的宫人道:“辰王请稍等,奴才这就进去禀报。” 是晔来了!南宫傲望着满桌的奏章,忽然舒展了眉头,正待开口让他进来,却见御书房的门已大开,南宫晔大步踏了进来。因疾步而翻飞的黑色衣袂,带着外头燥热之气的夏风,发出呼呼的低响,隐隐地饱含着一种强硬的浑然气势。 在南宫傲面前站定,带着质问的口气,道:“好端端的封个公主做什么?还用了为王妹准备的封号!” 南宫 傲对上他略带责备的目光,没有立刻回应,只微微沉吟,不答反问道:“晔,你见过易语吗?” 南宫晔蹙眉,随意的选了张椅子坐了,方道:“见过一次,她带着面纱,在一间光线极暗的屋子里,代替莫残歌以暗阁阁主的身份与我谈交易的那一次。她``````有何特别?” 南宫傲道:“她与母后长得很想像,看到她,总能令我不自觉的想起母后和王妹,所以,就封了她公主的名号。” “就因为这个?天下之大,长相有些相似并不奇怪。若你一定要封她为公主,我也不反对,但也不必用王妹的封号吧?”南宫晔紧皱着眉,望向暗黑中的一处,想起这些年来的寻找,均无一丝消息,如今,沙仲又失踪,令他感觉到与母后和王妹的团聚更是遥遥无期。 南宫傲道:“以后你见了她自会明白。真的是``````非常之像。” 南宫晔接过羿德奉上来的茶,淡淡道:“像又如何?始终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我曾派人查探过她的来历,是一对农家夫妇留下的遗孀。而王妹的位置岂能由她人代替!” 南宫傲望着他微带伤感的面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宫人慌慌张张不经过通报就闯了进来,额头布满大颗大颗的汗珠,伏跪在地。不等他开口,羿德见南宫傲皱眉,隐有怒色,便斥道:“你不要命了,胆敢擅闯御书房!不是让你盯着那些人吗?” 那宫人连忙叩头,道:“奴才该死!” 南宫傲平声问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那宫人紧低着头,颤抖的声音带着一丝口腔,道:“王上``````不好了,御书房守职之人在半个时辰前被人打昏,刚刚醒来的时候,发现减少的几样药材,全是``````全是滑胎之用。而且``````” 见他停住,羿德连忙斥道:“而且什么?还不快一次把话说完,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那宫人偷偷抬眼瞄了瞄,吓了一跳,只见南宫傲与南宫晔二人面色皆沉,目光冷厉。连忙低下头,心中忐忑道:“而且听说,就在刚才,妍贵妃带着一碗药去了``````去了凰舞宫。” “你说那个女人去了哪里?凰舞宫?”南宫晔腾地一下站起身,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滑胎之用?后宫女人惯用的伎俩。他心中不好的预感渐渐强烈起来。 南宫傲惊得站起,掀动了面前的桌案,那堆积如山的奏章散得满 地都是,批阅过的与未曾批阅的混在了一起,却无人顾及。见那宫人被勒得上不来气,面色发青,连忙定了定神,道:“晔,你先别慌,凝儿武功高强,且从不轻信于人,即使是有人想要害她,想念以她的聪明才智,是不会有事的。” 南宫晔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心痛和失望,将手中的人往一旁扔了出去,不理会那发出的砰然一声之下,那宫人是否还有命在。他,已经顾不了那么许多了。他的脑海中满满的都是滑胎之药,凡是有关天她,总能轻易地令他失去冷静和理智。起步迅疾的往他心中牵挂之处飞奔而去。 他要快!再快!他不能允许那种万一的情况发生,一点点可能也不行! 凰舞宫,如陌依然靠在软榻之上,扫了眼妍贵妃强装的谦卑带笑面容,虚伪至极!对于她们在无人通报的情况下进了她的寝宫,感到非常奇怪,那些侍卫,不可能不拦阻,若拦阻,必定有喧哗之声,除非`````` 她看了眼妍贵妃身后宫女手中的药碗,冷笑道:“你们进来得倒是容易,看来我凰舞宫门口的侍卫,已经被你们处理得干净。” 妍贵妃一惊,连忙陪笑道:“本宫来的时候没看到侍卫,我方才还奇怪呢,以为是如陌妹妹给撤了,原来不是啊,那八成是他们趁妹妹不注意去哪儿偷懒了吧,回头,妹妹一定要好好惩罚他们。呵呵。”说着这,她干笑了两声,继续道:“姐姐我之前处事不周,多有得罪,妹妹大人大量,不要和姐姐计较才好。听说如陌妹妹今日受了暑气,身子有些不适,姐姐我特地让准备了安胎消暑的汤药,妹妹趁热喝了吧。” 说罢对身后招了招手,叫了声杏儿。杏儿连忙上前,将药碗捧到如陌的面前,恭敬道:“小姐请用。” 如陌淡淡扫了眼那碗汤药,目光一凛,冷笑道:“贵妃还真是心急。”说罢端起那碗放到鼻尖闻了闻,再望向研贵妃的目光锐利无比,沉声道:“这便是你为如陌准备的安胎药?一碗藏红花,内掺附子、红花、大黄、归尾``````贵妃平常便是用这个安的胎?” 她越说,妍贵妃越是心惊,立刻上前端过药碗,不用闻味道,从色泽也能看出这并非之前杏儿端给她看的那碗药,顿时,脸色煞白。手一松,那药碗便直直往下落去,眼看就要落地,如陌身子一动,转眼间,那碗药便稳稳地落在如陌的手中,药汁,竟一滴未洒。 如陌盯着妍贵妃失色的面容,冷冷地笑道:“如此苦心熬就的一碗药,浪费了岂不可惜 。要想达到贵妃想要的效果,其实,只要半碗便足够。不如我与贵妃一人一半,如何?” 妍贵妃望着如陌冰冷锐利的目光,连忙低下头,身子直颤,慢慢往后退去,颤声道:“这,这``````我明明我看过的,不是这个``````”她蓦地抬头,手指着杏儿,怒道:“杏儿,是你``````是你中途换了是不是?我这么信任你,你这贱人,竟敢害我!”说罢便上去朝杏儿便是一个耳光。 那杏儿立刻跌倒在地上,用手捂着一边脸,万分委屈的望着她,泣着:“奴婢冤枉,奴婢一向对贵妃忠心耿耿,一切都是贵妃的吩咐。哦不!如果奴婢承认这些药只是奴婢自己擅作主张,作能促使贵妃,那杏儿承认就是。” “你,你,你``````”妍贵妃怒瞪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指着她。正欲再上前给她一耳光,却听如陌冷冷打断道:“够了!贵妃,不必如此激动,如陌倒是要感谢你,替我做了决定。” 既然自己下不了狠心,那么由别人端来的药,是不是可以心安一些,可以``````痛得少一些。 望着手中的药,她垂了眸,在心里默默念道:“对不起了,我的孩子``````”而想害她腹中孩子的人,注定了要为她的孩子付出应有的代价。 就在她身为微颤的手捧起那一碗藏红花递到唇边的时候,远远传来一声“陌儿”,入耳之中,满是焦急与担忧。 是他来了么?南宫晔,亲眼看到自己孩子的流逝,他会是何等的表情?也好,那一场爱,种下的苦果,本就不该由她一人品尝。 她抬眸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弯唇一笑,极尽苦涩,却又妖娆无比。在那个黑色的俊逸射影出现之时,在几道诧异与惊惶的目光之中,她毅然抬手,那一碗藏红花以迅疾之姿,尽数入了口。 苦涩的药汁,滑下她的喉咙,穿肠入腹,她似乎听到了腹中发出的悲泣之声,在她心头萦绕,紧紧她心中最脆弱的那根弦,抵死不放。 “不–—–—!!!” 一个“不”字,道尽了那个高高在上强势如鹰一般的男子惊慌失措的表情。 南宫晔不敢置信的望着她笑着饮下那一碗能令她滑胎的药汁,三步并作一步飞快的来到她面前,然而,他用尽了力气,夺过的,也只不过是一个空碗。如同他的心一般,在这个瞬间,空荡似永远也无法再填满。 她苦涩的笑容,令他十分清楚的意识到 ,她明知这碗中装的是什么,明知喝下去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她``````仍然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握着空碗的修长手指顿时失了力,一声脆响之下,白玉的碎裂残片,怎么及得上他的心碎裂的程度。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重心不我、稳,向她靠着的那一方矮榻之前跌去,跪坐于那碎裂的残片之上。尖利的刺肤入肉之痛,他却毫无所觉。 望着她绝美面容的深邃双眸毫无焦距,低沉的声音,带着数不尽的怨与伤。“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对我?那是我全部的希望,我的命``````你还不如干脆地一剑杀了我。” 如陌依然那样笑着,任唇边的苦涩无尽的蔓延,微微发红的眼眶欲落的晶莹,被强忍在那一方不大的空间。清浅的嗓音带着微微的少哑,道:“我提醒过你,不要寄希望于我腹中的胎儿,否则,你注定会失望。” 原来她,早已经想好``````想好了不要这个孩子,而他,竟然傻傻的憧憬期待着他们美好的未来。 他一笑,那样凄凉和惨然。“你``````真残忍!!!为了报复,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你一定要如此决绝,不给我留半分余地吗?”他抬起双手紧紧抓住她的双臂,用力摇晃。沉痛的目光渐渐收拢,锁定她茫然而空洞的眸子,道:“你不是想要我跪在你面前吗?我已经跪在你面前了,你开心吗?你想要如何践踏我的骄傲和尊严,告诉我,我成全你,但请你不要用这般残忍的手段来惩罚我。我求你``````” 他是那样骄傲的男子,在这个女子的面前,竟然用这等卑微的姿态,毫不顾忌有旁人在声。 南宫傲望毒害他跪地的双膝边流淌的殷红,忙过去欲拉起他,却被他用力的甩开。无奈道:“晔,你这又是何苦?我来时已让人叫了御医,说不定可以保住孩子。” 妍贵妃与杏儿面色不一。妍贵妃惊讶的张着唇,原来她腹中怀的不是王上的孩子,而是辰王的骨肉。 杏儿在惊讶过后,低眸沉思。阴狠残佞的辰王,封国骄傲的战神,竟然也会放下尊严,为一个女子,变得如此卑微!算不算是意外的收获? “保住孩子?若她自己存心不想要,即使保住了这一次,又能怎么样?”南宫晔看着这个令他又爱又恨的女子,见她对他的祈求完全无动于衷,抓住她的双臂用力地晃了晃。“只有你可以保住这个孩子,运功把药逼出来,还来得及。好不好?求你成全我这一次,往后, 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望着他燃起的期盼眼神,她扭过头,不再看。淡漠的声音暗含坚决,道:“没用的。”自她中了生死蛊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了此生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 他微薄而渺茫的希望再次被她毫不留情的打碎,失力的双手颓然垂地。“为什么?你``````如此狠心绝情!” 狠心绝情?!她么?呵`````在这个世上,她唯独狠不下心绝不了情的便是她在乎的那几个人,有爱的,有恨的,还有怨的。 就在她沉思之时,却见他突然起身,站到她背后,在她还未及反应之时,将她推离软榻靠背,手掌直抵她的背心,顿时,一股内力直冲她五脏六腑,令她粹不及防,痛苦的皱眉。瞬间便有一股药气直冲口腔,张口吐了出来,落到白衣之上,留下点点的褐色印记。 她轻轻一笑,也不过是那碗药的十分之一而已。 南宫晔眉心纠结,继续运功欲将剩下的药全部逼出来,然而,却是徒劳无功。直到他满头大汗,却再也没有一滴药汁能溢出她的口腔。 无力垂首,踉跄着后退,直到抵墙。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他的孩子,他与她``````最后的牵绊!他的爱情,他的幸福,他未来的一切一切``````都将在这个夜晚随着那一碗藏红花,一一逝去。 “晔,你``````”南宫傲见他似万念俱灰之色,心中极为不安,却又不知该如何劝他。他知道晔很在乎凝儿,但却不知,已经到了如此重要的地步。 一直坐在地上的杏儿,见妍贵妃带着惧意的神色悄悄地往门口退去,便大声叫道:“贵妃娘娘,您要去哪里,等等奴婢。” 妍贵妃一惊,狠狠地瞪了眼杏儿,这个贱人,果然是故意与她作对,想置她于死地。可恨,她竟然信错了人。正欲踏出门,却见一个黑色的射影如旋风一般卷到她的面前,转眼间,她纤细的颈项已被紧紧攒住,尖利的指甲嵌入了她白嫩的肌肤,灼热的痛感令她想张口呼救,然而,喉咙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死亡即将来临的恐惧紧紧戳住她的心,令她惊恐的瞪大眼睛,望着眼前如地狱修罗般的男子,对上他森冷的目光,脑中顿时空白一片,竟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南宫傲一惊,风妍贵妃白晳的面容已呈现青紫色,大步走过去拉开南宫晔,将昏迷的妍贵妃扔在自己的身后,阻挡在他的身前,见他已失去理智,便大声的斥道:“晔,你疯了吗?” 南宫傲眯起凤眸,散发着危险的光芒,大有挡我者死的气势,沉声道:“让开。” 他们谁都知道,若不是如陌自己愿意,谁也逼不了她。但是南宫晔,他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需要一个人为他的孩子承担责任。并且,有心害他的孩子,便足以构成该死的理由。 南宫傲一怔,仍然挡在他身前,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她还不能死。晔,你冷静一些``````” 南宫晔冷笑道:“冷静?!那不是你的孩子,你自然可以冷静以对。我真后悔,为什么要想念你会好好照顾她和孩子的鬼话。” 南宫傲眸光微闪,出口的声音很是无力,道:“对不起,虽然那不是我的孩子,但我也和你一样难过``````” 南宫晔冷冷的打断道:“够了,你说你和我一样难过?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你知道``````我心中的恨吗?因为你不懂,所以你不明白,她对我意味着什么!” “恨?” “是,恨!我恨自己生在了王室,自不在黑暗中挣扎,在阴谋中求生存。我恨自己被逼无奈,没有选择的代替别人活了下来,从此亏欠了一生。我恨自己肩上的责任以及所谓的尊严,伤害了自己心爱的女子。我更恨自己无力挽救这一切,多年来精心营造的你我的权势,又有何用?到头来,不过是用来困住自己的枷锁,而你,我敬爱的王史,你真的了解过我心中的感受吗?” 南宫傲心中一痛,是的,他从未曾真正了解过这一切。生在了王室,是许多人羡慕不来,然而,只有他们才知道其中的艰辛,没有父王的疼爱,他们曾经历多少阴谋的斗争,受尽多少屈辱,最后用无尽的鲜血以及那些所谓的亲人的生命,换来了今日的平静。而代替别人活着,他以为他的弟弟应该感到幸运,因为当年在真正的晔的保护之下,才侥幸活了下来,但他从未想过,其实活着的才是最痛苦的那个,因为那注定了他的一生要肩负着更多的责任,所以,他才如此拼命的在年少时便已开始了权利的争夺,不只是为保护自己在乎的人,更是为了保护替他而死的那个人心中所在乎的人。他仍然记得,两年前他被叶恒围困在宫中的生死关头,被父王支到边关的晔,得到消息后,披星戴月,不眠不休,领着忠于他的将士,披着鲜红的血衣,冲到了他的面前,笑着对他说:“王兄,我来了。” 那一句话,他始终记忆犹新。然而,今日,他身上的责任,却不容许他由着晔的性子, 做出令封国陷入金翌两国联攻的境地。尽管那日凝儿分析的有道理,但翌国之王并非完全没有兵权在手,所以,在他未死之前,这个女人便不能死。 “晔,我``````对不起!你留她一命,我让她腹中我的孩子为你和凝儿的孩子陪葬,可好?” 南宫晔身子一震,用王兄的孩子陪葬?!他忘了,那女人的腹中怀着的是他王兄的骨肉,顿时,惨然一笑,连一个可以发泄的地方都没有了。他可怜的孩子,究竟谁能为他偿命? 木然的转过身,正见到如陌惨白了脸,紧捂着腹部,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滑落,眉间痛苦的纠结着,双唇已被咬出了血迹。这么快,就已经开始了吗? 他连忙奔了过去,扶着她的身子,心痛的唤道:“陌儿``````为什么你要用这种让自己也跟着痛的方式来惩罚我?你是想同时给我双倍的痛吗?不,不是双倍,是很多倍````陌儿,你太残忍``````” 如陌已经说不出话,那腹中的绞痛,似是即将流离失所的孩子不甘的挣扎,还有一股力量在拼命的挽留和吸取着,尖锐的痛感一波又一波,猛烈地袭击着她,仿如被剔骨抽筋般,令她的身子无法自控的颤抖抽搐着。尖利的指甲,在柔嫩的手心留下了深刻的血色印记,与她娇嫩的唇瓣上贝齿紧咬下流落的殷红一起昭示着她正强忍的极致痛苦,那浅浅的压抑得的痛吟,仍然传了出来,隐忍的低沉更加触动人心。 南宫晔紧紧的抱住她娇弱的身躯,看着那鲜红的血迹在她的身下大片的晕染,在这幽冷的月光之下,只有满目的猩红,媾是用无辜的生命成就的一副哀绝的图画。 他以为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他所做不到的,然而,今日,眼睁睁看着她在他眼前承受着痛苦,看着自己孩子的流逝,感受着自己的生命正在逐渐的失去颜色,变成了一片灰白,他,是那样的无力。 “不!我的孩子``````陌儿,你还我的孩子``````” 口中无意识的低喃,悲痛的声音,是那样的无奈和凄凉,语无伦次。“我该拿你怎么佃?陌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要怎样才能让你不再痛,要怎样``````才能留住我此生唯一的孩子?” 俊美的面容写满了哀伤与悲凉,泪水自凤眸一角,缓缓滑落,滴在怀中几欲昏厥的女子溢满血迹的双唇之上,滚烫的温度带着咸涩的滋味在她的唇齿之中蔓延成伤。 她努力地抬眸看向那张曾魂牵梦 萦的俊美绝伦的脸庞,满是泪痕。 他,南宫晔,也会流泪么?为了她,还是那个无缘早逝的孩子,仰或是他们之间最后一点牵绊? 南宫晔,为何他要在伤痕无法弥补之时,才来意识到她的重要? 身体的抽痛越发的剧烈,侵袭着她的每一根神经,每一滴血液都似乎被凝固了一般,她紧紧抓住环抱着她的身子的他的手臂,指甲深深陷了进去,发泄着那无法排解的痛楚。 晶莹的泪滴滑落在他黑色的锦袍,穿过细密的缝隙,浸湿了他胸着的肌肤,渗进了他的心头,尖利如刺,深深扎入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成为他身体里永远无法抽离的一部分。 南宫傲望着越来越多的血迹,也失了平常的冷静,对着外面聚集的宫人,大声的喝道:“御医怎么还没来?还不快去催,若是来迟了,威胁到凝儿的性命,孤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语音刚落,便有几个御医战战兢兢的走来,定是听见了他的怒喝,心中惶恐,一个个的皆头冒冷汗,悖逆敢举袖擦拭。 南宫傲阴冷着声音道:“还不快些,若是凝儿有个三长两短,孤就摘了你们的脑袋。” 御医们连忙小跑起来,进了屋,经过一番手忙脚乱的诊察,最终确定,如陌性命无忧,但孩子是肯定保不住了。 南宫傲歉意的望向南宫晔,却见他表情呆滞,目无焦距,整个人毫无一丝生气。心中非常担忧,道:“晔,你``````” “出去!”南宫晔目光突然锐利起来,冷冷的打断他,然后扫了众人一眼,沉声喝道:“不想死的,立刻给我滚出去。南宫傲,也包括你,记得带上你的女人和孩子。不然,我不保证能控制得了自己。” 南宫傲身子一震,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的王弟连名带姓的叫他,带着无法纾解的愤怒和绝望。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默默的走了出去,带走了所有的人,留给他一个寂静的空间。 如陌在床上的外侧,紧闭双目,身子的疼痛渐渐消散,剩下的只有心里的空荡以及无尽的疲惫。她的孩子终于离她而去了``````在这个充满阴谋的王宫,她也不过是他人盘中的一枚棋子,然而,悲哀的是,她却只能借助这盘中的另一枚棋子狠下心来,杀死自己的孩子。 南宫晔失去光彩的双眸落在她满是血迹的双唇,心中浓厚的悲哀之感将他淹没,二十多年来,除了王兄代替他死的那一刻,他再也没有过如此的无力。三 第八十三章 锋利的剑芒在黎明的曙光中发出森冷的寒光,映照着他俊美绝伦的面容之上的哀伤表情。 天亮了,一切……是否该有个结果? 南宫手握剑身,将剑柄的一头递到她的面前,出口的嗓音暗哑而低沉,却异常的平静,道:“拿着它,用它刺进我的,心脏,用我的鲜血,洗净你心中的怨,用我的生命,偿还我欠你的债。” 如陌微微一愣,怔怔地望着他,只见他双眸之中满布的丝,每一道都是伤痛刻下的痕迹,令他俊美的面容看上去似乎在一夜之间历历经世闻的沧桑般,说不出的伤感。 她转过眸,不看他,只望着里侧垂落的纱帐,在微风中飘摇摆动,细密的纹路隐约透出暗色的墙壁,明暗变替的闪烁,如同内心矛盾的沉浮。 她轻轻一笑,苦涩无比,若能狠得下心杀他,便不会在这些日子当中生出更多的痛与挣扎。“你,走吧。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牵连,今后,各自的生话,再不相干。” 孩子的流逝,令她的身,她的心,都感觉到异常的疲累。看到他放下骄傲和尊严跪在她面前,祈求她的那一剥,她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快意。他的卑微,他为她流的眼泪,只会让她更加清楚的明白,那一刻,他是真的在乎她,真的想好好爱她。 其实,走到了今日的这一步,并非完完全全的是他一个人的责任,在他不懂得如何珍惜一个人的时候,她又何曾懂得如何去爱一十人?在他向她敞开心扉的时候,她用自己所以为的爱他的方式,伤害了他,才遭到了他残忍的惩罚,造就了微谰和沁贞的不幸,他有责任,而她的责任,更加的不可推卸。 这-切,她除了不能原谅他,更不能原谆自己。但她累了,不想再纠缠,爱也罢,怨也罢,郡放下吧,那些愧疚和不安,多一人承担又能如何?并不能使她心中的痛楚减轻分毫。 南宫晔望着她的侧脸在清晨曙光映照下的柔美轮廓,却有着斩断一切的决然。听着她淡谟的话语,他苍凉一笑,收敛悲伤,低沉的嗓音带着决绝的语调,道:“你下不了手吗?对自己的孩子都下得了手,对我却……下不了手?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狠心绝情的女子。你想与我彻底的划清界限,休想!既然卑微无法挽回你,那么,我便用自己的方式,即使需要颠覆天下,也在所不惜。我一定要与你在一起,而你,也只能和我在一起,哪怕是……以恨度日。” 他的目光闪烁着嗜血的光泽,以强势与决绝的姿态宣示着他的决心。然 而,这个决心在她背叛他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彻底的被击地粉碎。 长剑入鞘,在腰间缠绕,尖锐的响声,直入云霄,打破了这晨空的寂静,绵长的余音与他离开的背影,一起消失无痕。 如陌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无奈的一笑。以恨度日……她想放过他,而他却不肯放过她。 这一夜,随着他与她的痛与无奈,终于成为过去,而在这王宫的另一座宫殿之中,另一名女子也同她一样承受着失去孩子的痛苦,不是药物的作用,而是被深爱之人生生地踹着腹部的结果,几近疯狂的姿态。 接下来的三日,如陌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不论南宫傲与她说什么,她都恍如末闻。她不是不想理他,她只是觉得累,不想开口,只想安安静静的,躺着。就连易语与残歌的到来也没有令她开口,她只是微笑着听他们说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冷意潇入宫。 如陌靠着床栏,望着那个淡雅如仙的男子,此刻,他俊雅的面容再也不复一贯淡然的表情,那包罗世间万千之色的眸子满满的都是心痛和愧疚之色。令她不由自主的唤道:“哥哥。” 这一声“哥哥”,饱含了她十年的思念,以及埋藏于心底的刻骨的依赖与眷意。 冷意潇心中一痛,那一声“哥哥”,他想念了多少年,如今,她就在他面前,他却没有半点的欣喜,只有满腹的苦涩难言。只因她巳受尽了万般的苦难,而他,一直不在她身边。 坐到床前,温柔而心疼的目光在她绝美的面容上流连,仲手轻柔的拂去滑落在她眼前的如墨发丝,修长如白玉般的手指抚摸着她细腻光滑的面庞,如天籁教的嗓音带着确认的语气,道:“嫣儿?” 如陌用力的点头,出口的产音已变得哽咽。“是,我是。我就是那个日日赖在意潇阁不肯走,缠着哥哥吹曲子给找听的嫣儿;是那个任性的为了救一只鸟儿,害哥哥被父亲罚跪了三日的嫣儿;是那个在大街上被人欺负,逼得一向温润如玉的哥哥第一次与人大打出手的嫣儿……哥哥气质如仙,去留随意,潇洒出尘,应该改名叫意潇,冷意潇。冷云啸不适合你……” “嫣儿……”是她!那个让他恨不能疼到骨子里的如精灵般的嫣儿,那个自十年前落入悬崖带走他所有快乐和幸福的嫣儿! 揽过她瘦削的肩膀,紧紧抱住她,清朗的嗓音带着沉痛与自责,道:“嫣儿,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才会令你在这么多年来,一个人独自承受了如此多的苦 难。是我不好,我应该陪着你……对不起!” 听着他自责的话语,她的心痛极了,哥哥总是这样,只要她受了委屈和伤害,不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他总会将一切责任归为自己的保护不周。哥哥……她的哥哥! “不是你的错!你很好,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是嫣儿心中最伟大的保护神,永远都是。原谅我一直没有去找你,告诉你我还话着的事实,让哥哥沉浸在悲伤之中,如此之久…… 冷意潇的心巳经软成一团,收紧双臂,将她抱得更紧。“我理解你心中的感受,我不怪你,你要知道,在我心目中,没有什么,比你活着来得更加重要。” “恩……我知道,哥哥……我知道。”她也紧紧的回抱住他,尽情的感受着这个曾经万分熟悉的怀抱,以及这份遗失了长达十年之久的亲情的温暖。 可是,她的心只会越来越痛,因为她对自己的生命无法掌握,若她的生命无法延续,那么,哥哥将会再一次经历那彻骨的分离之痛,那时,哥哥该怎么办?是不是会对人生彻底的失去信心?也许她那日一时冲动下的宣泄根本就是个错误。 哥哥,对不起,请原谅她的任性与自私! 拥着她,令冷意潇的心中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有了她,他的生命便有了意义,从此,他的心,也不会再感到空寂。“以后,我会陪着你,保护你,你再不会孤单,也不用一个人独自面对危难,因为我会陪着你一同面对生命中的所有考验。” “嗯。”她离开冷意潇的怀抱,轻轻蹙眉,望着他犹豫着问道:“哥哥,他……怎么样了?身子可好些了?” 冷意潇温柔的笑容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先前情况很糟糕,御医为他诊治用药,他都不是很配合,但自从你让御医带了话之后,便有了好转。为了你的那句话,他在努力的配合,这两天已经有了起色。” 如陌低眸道:“那就好。哥哥会不会觉得我太狠心?” 冷潇意济扶着她的肩,柔声道:“我理解你。因为在此之前,我的心中,也充满了怨。” 如陌抬头看着他憔悴了许多的清雅面容,心中百味齐集。沉吟了半响,问道:“哥哥,你……有她的消息吗?我曾让人寻遍了封国,却没有打听到她的下落,反而得到的消息是,封国根本没有吴心言这个人。” 冷意潇也叹道:“我和父亲也打听过,和你得到的消息是一样的。当年, 你落下悬崖之后,我和父亲急着去悬崖底下寻找你,之后,再不曾见过她,对于她的身份和来历,父亲也是一无所知。我猜想,若是她是封国之人,那么她的名字应该是假的,若名字是真的,那么,她很可能根本就不是封国之人。嫣儿你……一直在关注着我们,是吗?” 如陌眸光微暗,低了头,没有答话。 冷意潇知道提起父亲,她心里肯定不会好受,便也不再开口,只用温润的双手握住她在夏日仍冰凉的指尖,就那样一直坐在那里,无声的陪着她,一直到天黑。 南宫傲命人为他们准备了丰富的晚膳,自己忙着处理政务,便没有过来。 如陌与冷意潇两人一同用过膳之后,歇了一会儿。因在才床上躺了三日,见今夜月色不错,外面也不是很热,便想要出去走走,冷意潇便陪着她往御花园方向走去。刚刚出了风舞宫不远处,便远远见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在前方宫殿上几个轻盈的跳跃,速度之快,让人以为是一阵风影,迅疾地隐没在夜色当中,消失无影。 如陌一愣,望着那身影消失的方向,顿住脚步,蹙眉沉思。那个身影,尽管消失的很快,但只那一闪,她便能感觉到,那是一个她非常熟悉的人。她的感觉一向很敏锐,断不会错。 冷意潇虽然也看到了消失在前方宫殿中的身影,但并未多加注意。他只在乎他在乎的,其他的,他从不注意。见她停了下来,便问道:“怎么了?那个人,你认识吗?” 如陌抿了抿唇,道:“应该见过的,感觉很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冷意潇冲她温柔一笑,将她被风吹起的发丝轻轻别到耳后,方道:“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没必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为难自己。” “恩。”如陌浅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走得很慢。因为她与研贵妃一起落了胎,一个是后宫之中目前分位最高掌握着后宫嫔妃命运的女子,一个最受王宠又即将封为王后的女子,加上南宫傲这几日面色阴沉,脾气暴涨,后宫之人个个行事小心谨慎,能不出门的都不出门,以免一个不小心惹到不该惹的人,招来杀身之祸。所以,这一路上,安静非常,连一个宫人也没碰到。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御花园门口,如陌忽然又停住,脑海中闪过一个陌生的面容但却是熟悉的身影,不自觉的脱口道:“我想起来了,是他!” 冷意潇微微扬眉,问道:“谁?” 如陌转过头看着他,面色有些凝重,清浅的嗓音带着十分的肯定,沉了声,道:“是凌王身边的那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也许,他根本就不是侍卫,只是暂时借用一个侍卫的身份。” 冷意潇微微一愣,脑海中便想起了那日的情形,道:“是他?!他这么晚来后宫做什么?看凌王对他的态度,以及他的言行举止和高深的武功,确实不像是侍卫。” 如陌拧眉低眸,想了想,方道:“我们跟去看看。他消失的方向,应当是眉妃所在的倚棠宫,据我估计,这个眉妃身份不简单,我前些日子让易语调查她的身份来历,至今都没有结果,我怀疑她不是封国之人。上次我对凌王试探了一下,从他突变的脸色以及眼中的杀意来看,我想,我的猜测应该不会有错。” 冷意潇点头道:“好,我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想要置父亲于死地。”那一日的情形,谁都能看出,凌王分明是别有居心。父亲退出朝堂多年,与凌王素无恩怨,更何况,那长公主毕竟是凌王唯一的亲妹妹,若无关键的厉害关系,想必他也不会轻易下手。 两人一同纵身朝着倚棠宫掠去。进入倚棠宫之后,一他二人的轻功很轻易的避过了外围的侍卫,最后停留在眉妃居住的寝宫之上的房顶。放眼望去,倚棠宫外围守卫众多,然而,这寝宫的院子周围竟是无一人看守。 如陌与冷意潇二人对望一眼,都有些疑惑。但是,当他轻轻掀开一片瓦,从狭窄的缝隙看到寝宫内的情形时,立刻明白了原因。 第八十四章 如陌感觉到冷意潇的身子一僵,便疑惑地探头往下看去,只是目光刚刚掠过瓦片,还未触及屋内的情景,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被一只温润的手掌紧紧蒙住了她的眼睛。耳边响起的晴朗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别看。” 如陌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连忙点了点头。 冷意潇这才拿开手,不自然的别开头去。然而,尽管他们不看,但那粗重的喘息以及羞人的低吟仍然透过瓦片的缝隙传入他们的耳中,这习武之人超乎常人的耳力,在有些时候,也会令人尴尬不已。 如陌抬眼望向悬挂于空的皎皎明月,心里暗自思忖那侍卫的身份来历,以及他与眉妃及凌王之间的关系。 突然,“砰——”的一声,自下方的寝宫传来,虽不是特别尖锐的响亮,但在这样安静的夜里,这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也足够清晰。 冷意潇低眸一看,只见方才还在忘情缠绵的二人,此刻却是截然不同的表情和姿态。 床上的女子薄单裹身酥胸半敞,一片春光外泄,纤长白皙的玉腿露在薄单之外,搭在床沿,娇媚的面容之上大片的红晕,却带着羞怒的表情,一双桃花目狠狠瞪着被她一脚踹到地上的男子。 那名男子赤身跌坐在地上,平淡无奇的面容与他结实健美的身材完全不相配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那个女人踢下了床,短暂的怔愣之后,望向床上女子的目光变得凶狠异常,但面色却毫无波澜,出口的声音仍带着激情未褪的喑哑,噌得一下自地上站了起来,怒声低吼道:“你干什么?” 床上女子的目光涌现出伤痛和失落,却是怒瞪回他,带着几分激动得语调,道:“我干什么?我受够了你,每次与我在一起的时候,你都要在我耳边叫着她的名字,我不是她,你看清楚了,我不是!” 那男子眼神微变,复杂的转换着各种不同的神色,最终有些黯然,沉声道:“我知道你不是,这世上除了她,谁也不是。” 床上女子望着他黯然的神色,心中如翻江倒海般,酸涩难言。“你清醒一点吧,她只是你我的主子她永远不会对你产生半点感情,更不可能成为你的爱人,而我,才是真正爱你的人,你好好看看我……” 那名男子冷冷的打断道:“那又如何?她爱不爱我有什么关系,我爱她就够了,至于你,只是我发泄的工具,除了她,没有人可以获得我丝毫的感情。” 床上的女子身子一震,娇媚的面容 红晕褪尽,惨白中带有一丝绝望,因为那句发泄的工具,令她眸光黯然,转而冷笑一声,道:“发泄的工具?原来我在你眼中竟是如此,哈哈……我真可怜!是不是?但是,我更同情你,因为你在她面前,连她发泄的工具都不是……” “啪——!” 她话未说完,便被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床上,只听他一声怒喝:“不准你亵渎她!” 床上女子猛地偏过头,对自己发木德面颊毫不理会,仿佛刚刚挨打的不是她,厉声笑道:“我亵渎她?你与我欢好时叫着她的名字才是真正的对她的亵渎,你在幻想着与你缠绵的那个人是她……” “你住口!”那名男子沉声喝道。随手抄起一件衣衫迅速地披在身上,遮住他结实健硕的身体,眼中燃烧的怒火却始终笼罩着那名女子。 那名女子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娇媚的声音充满了讽刺。“你这就怕了?我说到你心里去了是不是?你不敢面对自己,你真是个懦夫!你猜,若她知道你每次与我欢好之时都会叫着她的名字,她会怎么样?” “你敢!”男子的目光立刻变得狠厉,周身被一股强烈的杀气笼罩着,似乎立刻要将眼前的女子毁尸灭迹般决然。抬起的双手聚满力道,在即将到达那女子的颈项之时,只见那女子似早有准备似的,轻轻一闪,不慌不忙道:“你想杀我?我是打不过你,但我若是死了,你完不成任务,不但会受到责罚,也许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她。这应该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吧?” 那男子停下动作,收回手,冷哼一声,不屑道:“没有你,我也一样可以完成,而这次的事情,你办得并不高明。虽然孩子是没了,但我想要的目的并未达到。” 那女子锁眉,沉声道:“这次确实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料定她身为魔宫宫主,必然不会认不出那么明显的滑胎之药,以正常情况推断,她发现那女人想害她的孩子,一定不会轻易放过那个女人,她武功高强,只要她动了手,即使不想杀那个女人,而那个女人也必死无疑。但是谁会想到,她不但没有怪罪那个女人,反而把那碗药给喝了,实在令人费解。不过,这也没什么,虽然没有达到你想要的目的,但是也不失为另一种收获。至少南宫晔要杀那个女人时,被南宫傲阻挡,这一定会使他们兄弟两的心离得更远。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承受着痛苦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更能刺激南宫晔,从而使他狠下心来将天下夺为己有,这样,于我们才有利。真没想到,那南宫晔这等狠佞之人也 会如此痴情,一代战神,为多少人所惧,竟然会对一个女子下跪祈求,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那男子道:“你懂什么,我们要的是扰乱军心,让南宫晔在封国大军之中失去威信,只有这样,对我们才更有利。可惜了,他下跪的那一幕不能被那些敬他为神的将士们看到,否则,只要我们加以煽动,那场面一定会很精彩。上一次在军营之中本是事半功倍,眼看着南宫晔即将支撑不住之时,却没想到南宫傲竟然不顾他一国之君的威仪提前阻止,还强硬的将她带走,令我的计划功亏一篑,这一回,我们绝对不能失手。” 他说得斩钉截铁,仿佛在宣誓一般。又道:“她初入王宫之时,我叫你趁她恨意正浓好好拉拢她,说服她与我们合作,为她座下二使报仇,若能得她魔宫宝藏,纵使他南宫晔有飞天的本领,不管他的护国军有多么齐心,我们也照样可以歼灭他,可惜你并未把握住机会,反而让南宫傲得手。” 那女子不屑的冷笑道:“你太不了解女人了,我在她身边观察过,这看似淡漠无情的女子一旦用情比一般人深得多,她虽然对南宫晔恨极,但她并不想要他死。她非一般的女子,若她不具备报仇的能力,那她也许会考虑与我们合作,但她自身就已经拥有了这种能力,她一个人的武功或许与南宫晔不相上下,但是再加上一个莫残歌,南宫晔绝无胜算。我敢肯定,她利用南宫傲,只不过是想让南宫晔后悔,却并不愿对他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所以,你还是安安心心的按照原定计划走,静待封后的那一日的到来。还有一点,长公主虽然死了,但你并没有成功的将靖国侯送往封国的大牢,你自己想想该怎么跟她解释。” 那男子道:“我的事,不必你操心。哼!只要封国亡了,还怕收拾不了靖国侯吗?你等着瞧吧。” 如陌紧握着双拳,银牙暗咬,目光凌厉,似要穿透了房顶直接将屋里的二人碎尸万段。 虽没有看到屋内的情景,但这番话足够令她心惊。想不到这些日子以来,她所经受的所有痛苦与挣扎,尽在他人的掌控之中,这一深知,将她的骄傲打击的体无完肤,令她难以接受。 冷意潇淡雅的面容盛满怒意,清凉的眸光不复光明的神色,闪动着嗜血的光芒。原来竟是他们造就了对嫣儿的伤害,他握紧腰间玉笛的手指泛着雪一样的惨败之色,二十多年来,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恨不能立刻杀掉一个人,放尽他们的血。但是,他需要忍耐。那个男子武功高强,那名女子定也不弱,若他们贸然出现,只会打 草惊蛇。并且,这场惊天的阴谋,绝不会因为一两个人的死亡而停止。当务之急,是要阻止这场阴谋的延续,破解这盘由别人操控的棋局。 他从来都是冷眼看世间,但是此次,关系到他的嫣儿,关系到他的父亲,他在不能袖手旁观。 两人悄悄出了倚棠宫,冷意潇叮嘱她立刻回去凰舞宫后,便去了御书房找南宫傲。 如陌此刻,心中烦乱,暗自琢磨着那名有着熟悉身影的男子究竟是谁,他似乎对她与南宫晔的性格还有关系都十分了解,所走的每一步皆算得精准之极。既然军营中的那一切也是他幕后操纵,那么,巫临月又是怎么回事?是他指示巫临月做的,还是他利用了巫临月的妒忌之心?那隐藏在他们背后之人,他们口中的“她”,究竟是谁? 她一边沉思,一边毫无意识的走着,竟越走越远,越走越偏僻。当她停下脚步一看,竟然已不知不觉过了冷宫,而此地,是一个比冷宫更加荒凉之地,入目之中,一片杂乱无章的竹林之后是破败的几间矮屋,门前杂草丛生,断枝残叶,在幽冷的月光之下,更显得凄凉无比。 这便是幽魂林吧。听说宫中身份低贱之人死后都会被扔在这个竹林之中任尸身腐烂。 如陌所过之处,脚底踏过的不间断的森森白骨,以及骷髅的颜色将这方幽静之地染上诡异而阴森的气息。踩着残枝发出的声响,像是枉死的幽灵发出的不甘的嘶吼,直渗心底。 这样的地方,即使是白日,也无人愿意踏足。 她立在那破败的屋子门前,望着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再向四处扫了一眼,即使是她见惯了白骨死尸,但在一阵风吹来的竹林突然发出的呼呼声响中,也不禁毛骨悚然。转身正欲离去,忽然,脚底发出了一声用耳朵无法听到的闷响,令她心中一惊。只凭着一种感觉,断定那是脚底下更深处的震动。 她定了定神,俯下身子,凝神,仔细的感觉着,却又没有了动静。过了片刻,她正准备起身,突然又有了一阵震动,这次的感觉比之前清晰了许多,似乎是一个人用手使劲儿敲打着墙壁,沉闷又无奈。 墙壁?!难道……这地下有密室?在这等荒凉阴森之地,设下密室,倒是出人意料,也不知这密室之中关着的究竟会是何等见不得光的人? 她没有犹豫,便走进了黑漆漆的屋子,用超越常人的目力在四周搜索着开启地下密室的机关,对于机关,她虽不能说精通,却也懂得一些。因此,轻易地找到了掩藏 在三层地板之下需要以内力开启的与地板颜色毫无异样的精细按钮,暗聚内力于指尖,轻轻一动,五步之外的一块原本毫无缝隙的地面瞬间开启,往一旁挪了去,竟然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 沿着狭窄的阶梯往下,仍然是黑漆漆一片,但那敲着墙壁的震动声响已是越来越清晰。还伴随着隐隐的怒叫之声。 “放我出去,把我关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快放我出去……” 如陌微微皱了皱眉,这声音,听着似乎有些耳熟。 她朝着那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在一面石壁的小窗口前停住。那窗口确实够小,小到只能放得下一个很小的食盒。她轻轻将盖在窗口上的木板朝一边拨了拨,从露出的一丝细缝朝里面望去。 异常昏暗的光线笼罩着一个披头散发之人,只见他一边发出不满的怒叫,一边敲打着格外结实的石壁,以发泄心中的不满,散乱如杂草般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然而,仅仅是凭着另外半边未曾遮住的面容,也足够令如陌认出来他是何人! 微微怔愣过后,玲珑心思一转,目中是了悟的神色,唇边浮起了一抹笑意,是一直压在心头的沉重负担被释放后的轻松感,也是一种对于自身的无限嘲讽,然后放下木板,悄无声息的走出了密室,离开了这片竹林。 原来,如此! 第八十五章 随着天气愈加炎热,封后之日如期来临。在众人的反对声中,在四处调兵遣将的紧张局势中,京都城因王上大婚而热闹非凡,各国使节齐聚,王宫之中红绸遍布,放眼望去,一片喜庆之色,来来往往的宫人们忙碌的身影也为这场婚礼增添了愉悦的节奏。 乾和殿,封国王上高坐在那象征着最高权势的龙椅之上,面色平静,目光望向入口处。金碧辉煌的大殿两旁,面色凝重的文武百官之中辰王及护国军中所有的武将无一到场,而在场的百官或皱眉深思,或神色忧虑,使肃穆庄严的大殿之中的气氛沉重至极。凌王目光是不是的望向坐于高位之人,偶尔与左都尉蓝立对视一眼,精光闪烁,隐含期待,似乎在暗暗等待着某件事情的来临。 各国使节也于两旁站列整齐,他们虽是初来封国,却也对此次立后的风波略知一二,除了来观礼之外,也是想看看封国内乱,他们是否能趁机分一杯羹,另外一点便是想瞧瞧这位即将封为王后的女子是否如传言中所说的风姿绝世,美若天仙。如陌站在大殿之外,身着深红色绣有金凤团的凤袍,隐隐中带有一股威严的大气,头戴镶珠嵌玉色彩艳丽的九凤发冠,张扬的华丽配上她无与伦比的气质显得钢架的高贵不可攀,目光清澈,神色坦然,面上没有丝毫封后的欣喜,亦没有半分寻常女子册封时应有的紧张。 礼官高呼:“丰厚大典开始——奏乐——” 一时之间鼓乐齐鸣,她在各国使者经验的目光中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向大殿中央。南宫傲含笑望着她,如陌双眸定定的回望他,亦报以嫣然一笑,正欲上前跪拜听封。 “王上,不好了……”一个浑身是伤的侍卫面现惊慌之色冲进大殿,话未说完已跌倒在地。 众大臣心中一惊,神色由凝重转为焦躁不安,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正欲宣旨的弈德见此大惊,却听凌王对那侍卫斥道:“大胆,你不知道正在行王后册封仪式吗?岂可随意打断,有什么事情等册封完毕再行禀报。” 那侍卫目光望向南宫傲,手指着大殿之外,急的连话也说不清。“可……可是……” 南宫傲看也没看那侍卫一眼,对着旁边的弈德平声道:“继续。” 弈德展开明黄的圣旨,用尖细的声音大声宣读:“奉天承运,王上诏曰,绝世佳人如陌,贤良聪慧,才智过人,为孤心之所爱,今册封为王后,母仪天下,与孤并肩临朝,工商朝政,共享这万里江山。孤决定,自今日起,遣 散后宫众嫔妃……” 一石激起千层浪,但是遣散后宫已足够惊世骇俗,还要并肩临朝,这在历朝历代绝无仅有,简直是稀世罕见之举。 如陌微微皱眉,冷眸看向两旁议论纷纷的众位大臣。 “什么?要并肩临朝?共享江山?” “王上,这……万万不可呀!” “女子怎能临朝议政,这可是亡国之兆……” “果然是妲己再世,有过之而无不及,妖孽呀……” “遣散后宫?这……使不得……” “请王上三思!” “三思啊,王上……” 一时间,众臣反对之声此起彼伏,凌王与个别的大臣偶尔参杂一句,然后冷眼旁观,静待其变。各国的使者交头接耳,震撼不已,尽管此女子风姿绝世,但也不至于为此葬送大好江山,这真是闻所未闻。 南宫傲扫了一眼众臣,面无表情道:“弈德,继续。” 弈德领命正欲继续宣读,却听一声断喝:“慢着!” 这一声暗含内力的沉喝,雄浑有力,威严十足,于大典之中的每一人,如雷贯耳。令殿中众人的身子乃至心皆不自觉的一震,目光齐齐向殿外望去。只见殿外空旷的场地整齐的训练有素的脚步声震响,上千名将士的身上金属的铠甲在阳光之下金光闪耀,气势逼人,那是独属于护国军的精锐之师才有的雄浑之气。 南宫晔一身黑衣翻飞,被封存了多年的枯寒宝剑,在他的手中闪烁着嗜血的寒芒,剑尖抵地随着他前进的稳健步伐在大殿的金砖之上划出刺耳的尖锐之声,那所过之处,一道拖得长长的带着血色的深深剑痕仿佛要刻进入人的心底,令人心中惊惧恐慌顿生。 然而,恐慌之余,众人却也暗含着一丝期盼,期盼辰王能阻止王上这一惊世骇俗的旨意。 “辰……辰王,你,你……好大的胆子,封后仪式,居然带着沾满血迹的枯寒剑入宫,还有那么多的将士……你想干什么……” 一位始终拥护王上的老臣站了出来,强装镇定,出声指责,但当那冰冷的剑尖直抵他咽喉之处,他立刻识相的闭嘴,毕竟,他还不想死。 南宫晔唇含讽刺,目光凌厉如刀,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对那些小声议论的众臣,冷声警告道:“不想死的,都给本王闭嘴。” 成功的看到众人紧闭着双唇,他唇角的讽刺更甚,不过是 一群人云亦云在危险来临时只求自保的懦夫,收回剑,目光望向端坐龙椅高高在上的南宫傲。 南宫傲回视他,同样凌厉的目光与之相接,迸裂的眼中燃烧的怒焰,沉声道:“王弟,你究竟想做什么?” 南宫晔俊美的面庞带着失望而沉痛的表情,浑身散发着正义凛然的威仪之风,开口道:“王兄身为一国之君,在这一个月之间为了一名女子,诛杀大臣,荒废国事,置朝廷后宫于不顾,还说什么要并肩临朝,遣散后宫,简直是荒谬至极。我南宫晔身为王室之后,为我封国万里江山,绝不会放任你肆意妄为,今日你若取消封后旨意便罢,若一意孤行,就别怪臣弟我不念多年以来的手足之情。” 他义正言辞的郎朗之声在这宽阔的大殿之上留下了沉沉的回音,落在反对立后的众臣心里掀起一阵激荡的余韵。 刑部尚书古甫因古予舒对立后的支持,选择了中立,但如今见辰王似乎准备兵戎相见,心中大惊,这内乱一起,又不知要牺牲多少无辜之人,尽管知道劝阻王上无用,但还是站了出来,以自身绵薄之力尽臣子应尽的责任劝道:“王上自登位依赖,一直是以江山社稷为重,广纳善言,为万民所拥戴,而此次却为一名女子,独断专行,此行为却有不妥,还望王上三思而后行,取消此次封后大典。” 众臣见刑部尚书都附和了辰王的话,便一起站了起来,皆拜道:“望王上三思而后行。” 立在一旁的如陌神色淡然,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淡淡的望着南宫傲。 南宫傲看了眼跪地的众人,神色一凛,对南宫晔道:“为了封国万里江山?王弟说得倒是好听,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吧?谁人不知,凝儿曾是王弟喜欢的女子,只怕是王弟对凝儿旧情难忘,后悔将她送与孤,现在又想要夺回去。兄弟之情?自从凝儿投入孤的怀抱,你对孤便已存了怨恨,哪还有半点的情谊,哼!何必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南宫晔面色微变,连忙向如陌看去,只见她唇角的浅笑带着浓浓的讽刺,不禁心中一痛,又见她眸光清透,似是在看一场与之毫不相干的戏,只等待落幕散场的一刻。他深吸一口气,敛了心神,再次望向南宫傲,眯起凤眸。似乎懒得与他多绕弯子,冷声道:“是与不是又如何?今日,我不只要阻止封后仪式,还要坐上那只有我才配坐的龙椅。念在兄弟一场,你若乖乖写下传位诏书,我便封你一个王爷称号,让你一生安享荣华,衣食无忧。如若不然,便休怪我心狠手辣。” 跪地的众臣一惊,顿时明白了,辰王入殿,说是为封国江山,实际是为了争夺这名女子以及那至高无上的权势。不禁心中惊凉,亏他们还对他寄予厚望,一直以为这兄弟二人会成就历代王室亲情的传奇,原来再深厚的情意也抵不过权势与美人的诱惑。看来今日,一场权势之争避无可避。 古予舒站了出来,长风的剑立刻架上了他的颈项,但他面不改色,对南宫晔激愤指责道:“辰王竟然在这神圣的乾和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然逼迫王上让位,如此大逆不道怎堪做一国之主?即使做了一国之主,又如何让百官及天下万民臣服?” 常御史站住来道:“王上今日的旨意纵然惊世骇俗,但辰王此刻的行为却是打着正义的旗号犯上作乱,谋权篡位,为天里所不容,为后世唾骂。” 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但接收到辰王异常冷冽的眼神之后,连忙噤声。 南宫晔斜觑了常御史与古予舒一眼,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傲声道:“天下,有能者居之。谋权篡位又如何?本王根本不在乎后人如何说道。” 众人一惊,想不到这谋权篡位之逆行都能被辰王做的如此坦然,好不隐晦。看来他今日定然是已经胸有成竹,封国变天在所难免。 南宫傲不怒反笑道:“王弟莫不是在做梦?!王位是孤的,江山是孤的,美人是孤的,你凭什么在此对孤发号施令,就凭这殿外的一千多人?哈……你别忘了,你的护国军精锐之师都已经到了边关,这京都城除了你这一千将士,也就剩下些老弱残兵,在孤的三万禁卫军面前,这一千人又算得了什么!纵使你手下的这些将军如何会打仗,没有士兵,我倒看看,你们要如何调兵遣将。” 南宫晔一双凤目之内精光闪烁,重重的冷哼一声,带着讽刺道:“你以为找个名目将护国军派往边关,我便无计可施,只能俯首称臣?可笑!我原就没有打算动用大军,就这一千人,对付你,足够,说不定,根本就用不上他们。别忘了,你的三万禁卫军也被调离了京都城,此刻正被泰征用你所看不起的老弱残兵困在城外。” 南宫傲一惊,皱了皱眉,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眸光一闪,沉声笑道:“是吗?你我们就看看们到底是你棋高一着,还是孤更胜一筹。” 说罢对着空中一挥手,大殿中空寂的房梁之上立刻有几十个黑衣人纵身一跃而下,带着黑暗中冷冽的气息,充斥了大殿的周围,衣块在房梁上扬起的浮土飘飞于空,仿佛催命的符咒,无所不在。这几 十人从如此高的地方落在冷硬的金砖之上,竟不曾发出半点声响,可见这些人轻功之高,定然身手不凡。一柄柄利剑的锋芒直指南宫晔及他身旁的长风,将其团团围住,而他们的首领西雷则护在南宫傲的身前。 南宫晔望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并不感到以外,只嗤笑道:“就凭他们?” 南宫傲自龙椅上站起身,以绝高的姿态俯视着大殿之下的众人,轻慢道:“单凭他们,自然是不行,但你可以转头2看看大殿之外,那些令你胸有成竹引以为筹码之人。” 众人回头,只见殿外方才还气势逼人的一千多名将士,此刻各个面现惊惶之色,有好事之人,连忙走到门口一看,却见四周的屋脊之上突然出现的训练有素的弓箭手,密不透风的围了整整三排,将这大殿外场地之中的一千多然变成了瓮中之鳖,而这些弓箭手,赫然就是被辰王称为困在城外的禁卫军。只见搭弦之箭带着蓄势待发的气势,只等一声令下,便能将那围困之人尽数歼灭。 南宫煌晔面色惊变,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道:“这……不可能!” 话音刚落,便见到泰征满面愧色走进大殿,低眸垂首,不敢望向南宫晔的眼睛,只听“扑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俯身湃倒,万分愧疚道:“泰征……对不起王爷,愿凭王爷发落。” 南宫晔紧皱着眉,眸光含痛,那是一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后的沉痛。“泰征,你……竟然背叛本王!这么多年来,本王可曾亏待过你?” 泰征荏苒伏地,无奈的痛声道:“王爷待泰征恩重如山,若没有当年的王爷,便没有今日的泰征。” 南宫晔沉声喝道:“那这是为什么?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背叛本王?他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令你甘愿背信弃义,罔顾你我曾同生入死之情谊?” 望着南宫晔不敢相信的目光,沉痛着往后退去的脚步,南宫傲颇为得意的笑了起来,“好心”的为他们作解释。“王弟,你错怪秦将军了,他对你可是忠心得很。今日之事不过是迫不得已,秦家老小此刻都在孤的手中,他可以不顾及妻儿,却不能不顾及他年迈的父母是不是?呵,幸好孤早有防备,留了一手,否则,今日孤可真是孤立无援了。哈哈……” 南宫晔听着他得意的笑声,面色邃沉,冰冷的目光在这炎热的夏季仿佛可以冻结一切,沉声道:“王兄得意的太早了,还没有到最后的关头,谁胜谁负,还是未知之数。” 南宫傲似乎对此局势 已是十拿九稳,轻快的笑道:“王弟不服?只要孤一声令下,你那一千人立刻死无葬身之地。尽管王弟你的枯寒神功已然大成,但孤也不弱,加上这些暗卫以及外面的三万禁卫军,谅你也插翅难飞。” 然而,他的笑声在一把利剑穿胸而过之时哑然而止。瞪大的瞳孔是不敢置信的震惊神色,望着一向最为信任的贴身暗卫,张了半天唇,才终于吐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西雷,你……你竟然……竟然背叛孤!” 西雷神色狠绝道:“王室暗卫只效忠于辰王。” 南宫傲气力不支,撑起身子扶住龙椅的扶手,“噗”的一口献血喷出。尽数洒在了那象征着最高权势的龙椅之上,点点猩红,触目惊心。他跪伏于地,胸前的鲜血尽染龙袍,颤抖着手指着西雷,痛声道:“孤一时……大意,怎的……忘了暗、暗卫……是他一手……训练……” 微弱的声音渐渐停歇,他的身子终于慢慢滑向了地面,一动不动。 “南宫傲!” 第八十六章 如陌因这一瞬间的变化怔在当场,待回过神来,始终平静的面容微微变色,再也不复之前的淡然。连忙踏上丹陛,去查看南宫傲的伤势,然而,令人极度沮丧的是,他此刻,却已停止呼吸。她的目光在那比女子更美的容颜之上仔细的巡视着,额头、眼角、唇瓣,一直到颈项,一寸也不放过,过了许久,她才伸出手,轻轻地帮他合上他圆瞪的仿佛不甘就此死去的双目。 “王上……”羿德瘫在地上,扶着南宫傲渐渐僵硬的身子痛哭起来,声嘶力竭。 这好端端的一场大婚,在这转眼之间演变成为一场手足相残的惨剧,众臣在这瞬间的惊变之中完全被震住,明明是王上占了上风,怎么又突然变成这种情形?一时竟反应不过来。若王上真的不在了,那封国江山的唯一继承人便只有辰王,即使没有传位诏书,他们也只能奉辰王为君。 随着一声“王上晏驾”的悲呼声,这乾和殿立即哭声震天。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众臣皆以袖掩面,其场面好不悲壮。 南宫晔心头一震,单手握拳,冷冽的目光直射向西雷,却见他面容平静,没有丝毫波澜,只目光回望,带着一丝挑衅与得逞,转瞬即逝。南宫晔一声怒喝道:“西雷,谁准你杀他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作主张!” 西雷目光一闪,连忙单膝跪地,低眸道:“属下也是为王爷着想……” 南宫晔面含讽刺,冷笑着打断道:“为本王着想?本王几时说过想要他的命了?你这混账东西,还不自裁谢罪!” 那西雷微微抬眸,却无一丝惊慌之色,也无半点听命自裁的意思。 南宫晔挑了挑眉,冷冷的望着他,沉声道:“你不是只忠于本王吗?为何还不动手,莫非是想让本王亲自动手?”他对着西南说话,眼角的余光却扫向凌王及群臣,暗暗冷笑。 只见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出列,此人正是蓝修仪的父亲左都尉蓝立,他望着南宫晔,满面不屑道:“辰王不必在此做戏,你不顾念多年的手足之情,公然让人杀害王上,现在又想推了了事,哪有那么容易。你休要把我等当成是傻子来糊弄。” 另一名中年男子与蓝立迅速对视一眼,连忙出列附和道:“蓝大人说的对,辰王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刺杀王上,这等大逆不道之人,我严山绝不会奉其为王。” “哦?”南宫晔也不恼,只缓缓踱了几步,斜目望着他们,最后停在左都尉蓝立面前,定定的看了他半响,直到看到 他心中忐忑不安,扫了一眼众人,方道:“本王乃先王仅剩的血脉,你们不奉本王为主,难道想自立为王不成?” 他语气看似平淡,但在那不怒自威的气势之下,这话说得却是可轻可重,令众臣神色一凛。 蓝立目光一变,脸上红白交加,见众人都望向自己,便偷瞄了凌王一眼,见他对自己暗暗点头,便强自镇定,方稳稳开口道:“不错,辰王的确是先王唯一的血脉,但并非王室仅存的后人。而凌王乃先王之弟,血统纯正,一向等人宽厚仁义,又爱民如子,也曾为我封国立下过汗马功劳,有雄韬伟略,为我封国之主的不二人选。” 严山也附和道:“蓝大人说的对,辰王弑君夺位,为叛逆之臣,只有凌王才有资格成为我封国之主,为惨死的王上报仇。” “我等愿奉凌王为主!” 南宫晔凤眼一眯,扫了眼跪在凌王面前的十几人,心中慑然,面色却毫无变化。 而六部尚书尚未表态,他们都是聪明人,见之前保持中立的众人在王上晏驾之后立刻拥立凌王,心中也大概明白怎么回事。想不到凌王已暗中培植了如此多的心腹之臣,想必早已在等待这样一个时机。如此一来,辰王和凌王定然都还有后招,且看情形发展,再做定论。 凌王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众人,朗声道:“多谢众位大人对本王的信任,本王原来从未想过要坐上这王痊的宝座,但今日亲眼所见辰王大逆不道之举,本王即使不为王上,但为与本王手足情深却早逝的王兄,也不能坐视不理。否则本王将来有何脸面对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本王身上所流淌的王室尊贵的血液。” 他一身正义凛然的姿态,换来面前跪伏的十几人激烈的回应。将凌王的口号喊得极为响亮,震动着整个大殿内外。 凌王斜扫了南宫晔一眼,目带一丝得意之色,瞬间掩去,对着外头的禁卫军统领于扬朗声道:“于统领,你可愿追随本王,与本王一同齐心协力,为王上报仇?” “末将愿意。”于扬跪应,答得干脆而简洁。明眼人一看便知,分明是早已设好的一切。 众臣又是一惊,这禁卫军统领竟然是凌王的人,若王上还活着,想必会异常心寒吧。想归想,在这种局势倒转的情况之下,谁又敢说什么呢?见方才还处在上风的辰王,如今又变成了凌王的盘中餐。众人齐齐望向辰王,看他将会做何反应。 却见他处在如此境地却仍然神色镇定,毫无半点惊慌,不禁 暗暗对他佩服不已。只听他沉着的笑道:“五叔果然手段高明,不止笼络了如此多的大臣,连王兄身边的于统领也都被你收为已用,如此费尽心机,想必王叔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吧?” 凌王面色有些不自然,目光闪了闪,轻咳了一声,道:“本王也不过是为了防止今日这样的事情发生,才提前做了准备,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南宫晔嘲讽一笑,望着凌王微微摇了摇头,昂首傲然道:“本王以为王叔是敢作敢为的大丈夫,想不到也只是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到这个时候,王叔何必再弄这些个虚的,你瞧,本王就很坦然。本王就是为了一名女子,为了这至高无上的权势,那又如何?成王败寇,自古皆然。后世之中,只会看你的功绩,谁去会管你空间出于何种原因夺得这个王位?” 凌王一愣,想想他说的也是,自己伪装了这么多年,现在大局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还有什么好怕的。想到此,眼中精光尽现,带着得意的笑道:“你说得也有道理,本王也没什么好怕的。不错,本王是筹划了很久,不怕告诉你,本王的三万精兵已秘密调回,此刻应当已到了京都城外,不需半个时辰,他们便可攻入这守卫薄弱的王城,再加上这三万禁卫军,即使你有天大的本领,也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众位大人,你们若是归顺本王,本王定不会亏待你们,反之,本王绝不会心慈手软。至于辰王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本王也好放过外面那些陪你出生入死的将士。” 众臣皆怔,虽早已料到凌王有私心,却没想到竟是狼子野心,不顾边关安危,为夺王权,擅自撤离军队,置国家于不顾,相比之下,至少辰王一向都是以国之利益当先。 南宫晔扫了一眼众臣惊变的面容,浮出一笑,那笑容却是异常的冰冷,往凌王面前走了几步,嘲讽的语气带着无比的坚定道:“束手就擒?在我南宫晔的面前,永远没有这四个字。” 凌王不自觉的后退,虽然他没有真正见识过南宫晔的武功,但是他很清楚,单打独斗,他绝对不是南宫晔的对手。当下便向丹陛之上的西雷使了个眼色,但那名男子却只是用看戏的眼神望向他与南宫晔二人,顿时心中一惊,难道他们要毁约不成?若没有他们的帮忙,单凭他自己,要撑到三万精兵到来之时,只怕是不易。 “王爷,不好了……”凌王的侍卫匆匆从外面跑进来,慌张的神色令凌王一怔,连忙问道:“什么事?” 那侍卫稍作犹豫道:“我们从边关秘密撤回的三万 大军被护国军半路拦截,首将已死,所有将士已全部归顺辰王麾下,现已到达京都城外。” “什么?你说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呢?”凌王面色惊变,心中大骇,震惊的目光望向南宫晔,难怪他如此镇定,原来护国军去边关不过是个幌子,目的是拦截他的三万精兵,虽说他有禁卫军在手,但禁卫军并非全部归心于他,禁卫男副统领到目前为至都未能被收服,而禁卫军至少有一半人是听命于副统领。因此,必须在南宫晔大军到达之前速战速决,南宫傲已死,只要南宫晔也死了,那么,一切便都成定数,即使知道他与金国之人合谋也无所谓。想到此,便将目光投向站在丹陛之上的西雷,出口的声音带着急躁之气,走到这一步,他已经豁出去了。“你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是说你有准备的吗?只要你帮本王夺下王位,本王保证将一半江山拱手相送于你金国。绝不食言!” 对于殿中的众臣而言,这句话犹如天雷般,在众人之中炸响。原来那个人并不是辰王的人,而是与凌王合作的金国之人,这么说,凌王才是杀害王上的真正凶手! 古甫与古予舒父子两同时开口,愤声指责道:“凌王,你疯了?为了夺权,竟然要将我封国的半壁江山拱手让与敌国,你还是不是人?你要置我封国的子民于何地?你简单是地封国的败类,王室之耻辱!” 如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望着西雷熟悉的身影,不,他不是西雷,那张脸只是用了易容术,据她猜测,他应该是假扮凌王侍卫的那名男子,而真实的身份,她还不能完全确定。 正在这时,一女子娇呼从大殿之外传来:“王上……” 转头一看,竟是眉妃与妍贵妃一同来到大殿,眉妃面上没什么表情,而妍贵妃则是飞快的跑到丹陛之上,见到南宫傲伏在地上的尸体,惊讶的张大嘴巴,不敢相信他……竟然会死,虽然她怨他负她的情,恨他狠心杀死她的孩子,但她不想要他死啊,他在她眼中是天,天……怎么能塌呢? 如陌见妍贵妃面上如遭遇了天塌地陷般的难以置信的表情,那种无法伪装的悲伤神色令她不禁一叹。也是一个痴情女子,只可惜,爱错了一个帝王,注定了一辈子的痛苦。 妍贵妃听见她的叹息,立刻转头看向她,将心中多日以来积聚的怨恨以及此刻的悲痛尽数发泄到她的身上,因此,望着她的目光中愤恨怨毒之色尽显。“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割死了王上,如果没有你,王上与辰王不会反目成仇自相残杀,今日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如果没有你,王上爱的只会是我一个人;如果没有你,我的孩子也不会死得那么惨,你明明知道那是滑胎之药,为什么还要喝下去?为什么?都是因为你,我要杀了你……” 她满面泪痕,突然之间像是疯了一样,起身便冲着如陌冲了过去。 如陌微微皱眉,在她的身子冲到她面前之时,伸手挡住她,然而,她的手才刚刚碰到妍贵妃的身子,只见妍贵妃突然双目瞪,身子瞬间变得僵硬,然后直直的往后倒去,整个人头朝下的往台阶之下翻了过去。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待她想拉她时却已来不及。 众人探头一看,心中突地一下,那摔破的头部鲜血直流,花容月貌已是狰狞的表情,圆瞪的瞳孔之中怨毒之色,仿佛是对世间一切不甘的诅咒,尖尖十指张开着,僵硬在身前,宛如一个僵尸即将卡住他人的颈项般,令人禁不住身子一颤,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翌国使者惊呼:“公主!”这可是翌国王上最为宝贝疼惜的公主,竟然就这么死了! 南宫晔心中一震,紧锁眉头,该死!他竟忽略了妍贵妃,竟让这女人死在了陌儿的手中,当真是麻烦了。早知如此,当日该什么都不顾,直接杀了她,死在他手中也比死在陌儿的手中要好许多倍。尽管,他很清楚,并非真的是她杀的,但那些好事的各国使者,绝不会去看背后的真相。 如陌心中一凛,凌厉的目光望向假扮西雷的男子,他究竟想干什么?借她之手当着各国使者的面杀了翌国的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这名男子,心机如此之深!如此一着,今日不论谁胜谁负,她都是最后的赢家。若他胜了,便是帮了翌国,若是凌王胜了,在翌国大军压境之下,必然想办法将她交出去,但她又岂会任人宰割,到时另一场内部之斗再所难免。若南宫晔胜了,以如今的南宫晔,不一定能狠下心,若狠不下心,必然会有人趁此机会在军中挑起事端,说他为女人不顾江山,宁肯牺牲将士的性命也不愿将她交出去,最终将导致军心不稳。到时,金翌两国大军联合进攻,封国完矣。好狠毒的计谋!他的背后,究竟是谁在操控着这一切? 假扮西雷的男子眼中精光一闪,南宫傲死了,凌王将被世人唾骂,只剩下一个辰王,接下来的一切,正好对付他。只要南宫晔一死,铲除剩下之人便易如反掌。想到此,得意一笑。 众人惊魂未定,忽然闻到一丝淡淡的香气,很是清香怡人,忍不住想多闻一闻,再闻之下,立觉身子绵软 ,毫无一丝力气。不禁心中大骇,却为时已晚。 只听殿外传来“扑通”之声,是人的身子从高处滚落砸在地上之音,一声接一声,此起彼伏,震慑人心。一时间,不论是殿内还是殿外,除眉妃及那名男子之外,站立着的只有南宫晔与如陌。 这种迷香,来得快,散的也极快,对于内力深厚之人,只要凝气静神,运内力抵御自是无碍,因此,南宫晔便能好好的立在那里。但如陌却不同,她同样运功抵御,却发现身体里似乎有一股力量与她相扰,尽管她还能站立,但是很快便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在慢慢的消散,不禁心中大惊。 只听那名男子笑道:“魔宫宫主,别再白费力气了,这可是生死蛊最为喜欢的香气,是曲长老生前特意为百毒不侵的魔宫宫主所秘密研制,在一个时辰内,你会内力会失,无论你作何努力皆无济于事。所以本座,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一个时辰,上一次是本座大意轻敌,才会中了你的计,这一次,本座要连本带利,全部讨回来。” 如陌身子一震,她的猜测果然没错。看着架在颈间的锋利之剑,连忙镇定心神,冷眸望他,沉声道:“巫邪?!真的是你,你竟然没死!”她明明是看着她短的气,原来竟是诈死!想不到曲长老还留了这么一手,她想过他们会用药,也想过他们会用魔音,对此,她都有准备,却没想到,是专门针对她体内的生死蛊而研制之迷香,如此费尽心机,定然不是只想要她的命这么简单。 巫邪抬手在面上一揭,一张带着一道疤痕的邪魅面容立刻呈现在她面前,只见他冷冷的目光带着阴邪的笑意,道:“大计未完,本座怎会如此轻易的死去。倒时你,这么一个绝世佳人,死了……还真是有些可惜。”他边说边遗憾的摇头叹息,伸手轻佻的勾了如陌的下巴,目光却是望着丹陛之下神色大变早已不复镇定的南宫晔,手上利剑的力道稳稳地没有丝毫松懈。 第八十七章 此人竟是嗜血楼楼主巫邪!巫临月的哥哥,他,居然没死!如陌还落到了他的手中,这于他始料未及,令他一时之间乱了方寸,他不在乎凌王收复了众多大臣,不在乎他掌握禁卫军,也不在乎巫邪武功高强以及令所有人失去力气的迷香,更不在乎他仍潜藏在暗处的上千个一流杀手,这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然而,她无法抗拒那种迷香,却不在他的意料。 南宫晔心惊之余,还有一件事情,令他异常在意。巫邪的那句迷香是生死蛊最为喜欢的香气又是为如陌所研制的话语,令他心中千回百转,难道她……真的中了重印生死蛊?可是,她明明有内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眸现惊痛,带着一丝茫然无措,与方才一直保持的镇定与胸有成竹的表情完全不同。想想那日军营里她的无力,难道是后来齐澈帮助她恢复了内力?他真是愚蠢,连巫邪都知道的事情,而他却始终不知。 她为了他失去了武功,而他却用那样残忍的方式逼她自动离开军营,却没想到,她并非不愿离开,而是她,根本没有自行离开的能力! 他,真是该死!他的行为,比她的背叛更加可恨! 看着南宫晔悔痛的神情,巫邪心情大好。他以为南宫晔真的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神色,只可惜,一遇到深爱女子的变数,立刻方寸大乱,忘了临敌的忌讳,她果然是用来控制南宫晔的最佳棋子。 巫邪勾唇,笑得更加肆意而张扬,对南宫晔道:“看来辰王还不知她身中生死蛊的事实,本座虽然早已知晓,却不知生死蛊的妙用,想必辰王也还不知吧?本座前些日子刻意着人查了查,不妨说给辰王听听,如何?”邪恶的笑容,令人一看便知,他绝没有安什么好心。 只有从心理上打击南宫晔,增加他对魔宫宫主的愧疚,才能使他更加心甘情愿的为她去死。不待南宫晔回应,便又接着道:“听说身中生死蛊之人,若与异性合体,会使其失去内力……不过,本座很好奇,她的内力,究竟是如何恢复的呢?本座还听说,没有下蛊之人的鲜血炼制而成的解药,便会每隔一段时日蛊毒发作一次,发作之时,生不如死,并且,活不过三年,而下蛊之人乃前魔宫宫主,于两年前已死,不知她,还能活多久呢?哦,对了……还有一点,中生死蛊的女子,不能怀孕生子,否则,不止孩子无法出生,也会加快自身的灭亡……” 他每多说一句话,便会看到南宫晔眼中的痛意更深一层,那既惊且痛的极致表情令巫邪更加得意,出口的每 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贡宫晔俊美的面容一片惨白,踉跄后退几大步,手中枯寒宝剑落地,发出“铮咛”一声响,尖锐刺耳之音在安静的大殿之中久久回荡,绵绵不绝,似要震断人的心弦一般。而巫邪的声音如惊天长刺狠狠扎进他看似坚实的厚盾之下极度脆弱的心底,令他的心痛到血液翻涌,几欲冲口而出,却又在下一句话语中快速凝结,仿佛寒冰一般袭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令他坚如磐石般的身躯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几欲站立不稳。 那一句,蛊毒发作时生不如死…… 那一句,下蛊之人两年前已死,不知她还能活多久…… 那一句,怀孕生子,不止孩子无法出生,也只会加速自身的灭亡…… 一句句充斥着他的耳脉,痛击着他的心灵。令他,无法思考。 生不如死,那是何等的痛苦?她爱了他十年,而他……却从未陪她痛过,一次也没有。 不知她还能活多久?她这样骄傲的女子,在自己的生命无法掌控之时,该是多么的无力和绝望!所以,那一夜,她才会不顾一切,决然的将自己的身心全部交付于他。但他回报她的确是……将她的尊严踩在脚底,当着她的面与巫临月缠绵,违心的说着残忍的话语,刺伤她,极尽之能事。 加速自身的灭亡!原来她并非为报复他而杀死自己的孩子,原来那个孩子……会要了她的命!若他知道这一切,即使她不舍得,他也一定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即便那孩子是他与她在一起的最后的希望,但,若没有了她,要孩子……又有何用? 眼前浮现她饮下那碗滑胎之药时的苦涩笑容,作为母亲,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那该是何等的痛苦和无奈。想起那满目的猩红,想起她单薄的身子痛到抽搐的表情……那是他,为她种下的痛苦根源,而他,竟然为此责怪她怨恨她,还指责她残忍,其实……残忍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如陌望着他俊美的面容之上悔痛至极的表情,昔日性感的红唇,如今血色褪尽,微微颤抖着。她胸口一痛,狠狠地将头转开,不愿再对着他悲痛的目光。因为那目光,会唤醒她的记忆,会揭开她埋藏在心底的伤痕。她,不愿记起,只因每记起一次,便会多痛一次。 巫邪望着南宫晔悔恨交加的神色,再看看如陌转过头去看向房梁的双眼,那邪恶的气息继续扩散,笑道:“还有一件事,辰王一定不知道。她苦心布置,引本座去绝情谷,意欲将我嗜血楼一网打尽,其实正 是为了辰王,只因为本座想要的,是辰王你的性命。所以她费劲心思,以魔宫宝藏为诱饵,不异血流成河,只为除去所有可能危及到你性命的敌人。怎样?辰王,很震惊吧?她事事为你筹谋,却使得她座下二使惨死于军中,换来了你一纸休书,将她的身子赐给了军营中低等的士兵,而她,却仍然不舍得伤害你的性命。辰王,你应该感到很荣幸,毕竟,能得到这等美丽又痴情的女子的倾心付出,是何等的幸运。本座,可是羡慕得很呐……哈哈……” 他如此了解他的软肋,每一句话都切中要害,令南宫晔的心揪紧,再揪紧…… 她设计灭了嗜血楼,竞是因为巫邪想要伤害他的性命!这一认知,将南宫晔所有的骄傲打击得体无完肤,这个被他深深伤害的女子,究竟为他付出了多少,背着他为他做了多少事情?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为什么? 在她将自己交付于他而失去武功并筹划着帮他除去劲敌的同时,而他却将她引为亲人的微澜送去了军营,害得那个无辜的女子惨死,还陪上了沁复的性命,难怪她如此恨!她恨的不只是他,她更恨的却是她自己,恨自己的付出,恨自己的深情……难怪像她这般骄傲的女子,也会为了报复他,而不惜利用另一名无辜的男子。她在报复他的同时,自己定然也承受着相同的痛苦。 如她这般深情的女子,真的会背叛他吗?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以为,爱上她,是他的不幸。原来爱上他,才真的是她的不幸。陌儿…… 他闭上眼睛,阻止那眼中蔓延的悔痛带来的朦胧水雾,紧锁的眉头刻下了一道道深刻的印记,颤抖的双唇,干涩的喉咙,吐不出一个字。 巫邪看着这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于各国军队之中提起其名便能使之惊颤的战神,以及在权谋之中运筹帷幄于谈笑中定乾坤的男子,此刻却是为情所痛,原来,不论是什么人,都难逃情之一字,就如同他一般。为了达成所爱之人的心愿,他不择手段。是,他所做的一切,只为完成她的心愿。想想她在看到多年的心愿达成之后的愉悦和欢欣,他便兴奋不已。于是,笑道:“辰王,如此深情的女子,你一定不舍得她死吧?” 南宫晔身子一震,蓦地睁开眼睛,利光迸射而出。他竟然只顾着悔恨,忘了陌儿还在他的手上。巫邪告诉他这么多,一定不会只是让他对陌儿产生愧疚,那只是一个基础,一个作为掌控他的基础。他绝不能自乱阵脚。强自镇定了心神,异常冰冷的声音散发着威严的凛然气势, 道:“放——开——她!” 巫邪面对他突然的转变,不禁一愣,想不到他如此之快便恢复了镇定,便也凝了神,说道:“想要本座放人也容易,但本座,要你的命。” 原来巫邪要的是他的性命,为了陌儿,这条命给他又如何,但他心里却明白的很,即使是他满足了巫邪的要求,却也不一定能救得了陌儿。深深地望了一眼如陌抬高的眼眸,那一眼包含了无心的愧疚与不舍。然后敛神对巫邪冷声道:“本王如何相信你?若本王如了你的意,你却不放人,又如何?” 巫邪将他的神色看在眼中,作为一个懂情的男子,他很明白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那代表着一个人可以为另一个人舍去性命的决然。便扬唇笑道:“若你不死,她便死定了。所以,你可以赌一赌本座的信誉。至少,如此,她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你!!”南宫晔阴狠目光怒瞪着那让他恨不能将其撕成千万段的笑得邪恶的男子,青筋暴起的双拳在长袖之中剧烈地颤动着,却无法发泄他心中的愤怒。只因那人的手中是他此生唯一赌不起的生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心中明白,此时,他不能乱,若乱,她便更加危险。他可以死,但她不能。凝神冷声道:“如果不能确定她会安然无恙,本王绝不会甘愿受死。若本王舍去性命也不能救她,那么,本王会选择在她离去后将你及你背后的主子碎尸万段之后,再去九泉之下陪她。” 如陌一怔,凝眸望他,他的语气如此坚定,他的神色如此决然,他为了她,已放下过骄傲和自尊,如今,却可以连性命也一并放弃。她的心底被掩藏的伤疤,一点一点的撕裂,疼痛异常。然而,他们终究是回不去了,即使今日之后,他们都能平安无恙,也依然无法回头。她讨厌这种被人操控的感觉,憎恨自己的性命被他人当做是斗争的筹码,但悲哀的是,此刻的她却毫无反抗的能力。 巫邪被他决绝而坚定的气势怔住,但也仅仅是一瞬,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一个痴情男子对于自己心爱的女子能付出到何种地步。他倒要看看,南宫晔能支付到何时。勾起唇的一角,眼中的笑意愈甚,在那道疤痕的映衬下,更加显得邪恶至极。“是吗?辰王,本座倒是很想和你赌这一局,看看我们二人,究竟谁赢?” 说罢便挪动手中的剑,一分一分,缓缓靠近如陌白皙的颈项。而他的目光,却始终紧锁住南宫晔的双眼,看着他伪装的镇定慢慢的破裂,无法掩饰的恐惧之色渐渐升起。 当锋利的剑刃贴在那细腻 光滑的肌肤,一条血色的印痕立刻呈现,丝丝鲜血溢出,印上闪耀着寒芒的剑身,折射的南宫晔的双眸之中,令他心中立即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这感,那强装的镇定瞬间被击溃。再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出口阻止的声音已带着微微颤抖的语调道:“慢着——!!!” 巫邪目带得意之色望着南宫晔,他知道自己会赢,因为南宫晔与他是同一类人。“辰王想好了?本座可没多少耐心等你。”说罢作势将剑继续深入。 “住手!”南宫晔的忍耐已达极限,他无法再继续看着她被伤害。虽然不是很远的距离,但是以巫邪的武功,在如此情势之下,除非笃定巫邪不会伤害陌儿,否则,他便没有把握在他的剑下安全的救下她。望着那溢出的殷红,他不也赌。如果没有旁的办法,那么,他也只能拿自己的命去赌巫邪的信誉,为她争取最后一分活的希望,尽管那份希望,如此的渺茫,但也比没有的好。 想不到他南宫晔,也有这无力的被人操纵着生死的一日,舍去性命却仍然救不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他深吸一口气,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枯寒宝剑,对着那个邪恶的男子道:“拿开你的剑,本王立刻成全你。” 如陌心中一惊,南宫晔,他真的要为她去死吗?她的生命不过是剩下几个月的时日,在愧疚中活着也是痛苦,还不如换了南宫晔活着,至少,他活着,还能阻止金国想要侵占封国的野心,也只有他,才能稳住当下的局势,不让巫邪及他身后之人伤害到她所在乎的人。她没有忘记,那是所听到的,他们想要对付的,还有她的父亲,那个无法原谅却仍然深爱的父亲。 望着巫邪渐渐撤离到她肩膀的剑,望着南宫晔决然举起的枯寒,她毅然开口喝道:“南宫晔,你清醒点!你明知道,即使你死了,也不可能换回我的性命,又何必多此一举。你以为你死了,我便会原谅你吗?不可能1永生永世,不论你做什么,都不会得到我的原谅,所以,还是留着你的性命,尽你该尽的责任。” 南宫晔动作一滞,身子僵硬,永生永世,即使是用生命也无法换来她的原谅,那他还要永生永世做什么?责任,这么多年来,他没有一日不在为肩负着两个人的责任而努力着,但是他累了,他也只是一个凡人,他也会累,也会疲惫,想歇一歇,想放下一切……不行吗? 静静的闭上眼睛,仍然能感受到枯寒之剑的锋芒在面前闪耀,耳边传来众人的惊呼声:“王爷,不要——”那是长风的声音,还有秦征以及殿处瘫倒在地的一千多人。 “辰王,你是我们封国的希望啊,怎可为了一名女子,如此轻贱生命,置江山于不顾……”那是殿内所有将希望寄托于他身上的众臣。 为了心爱的人,让他自私一回吧,就这么一回……王兄,会理解他吧? “对不起,陌儿……” “对不起,王兄……” 在死去之前,他想先偿还他欠她的。 长剑入肉,带着强硬的决绝,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在他的胸膛处深深植入,再用力地拔出,动作迅速,一气呵成,带着翻出的红肉,任血流如注。 他缓缓睁开双目,笑望着惊讶的张着唇却说不出话来的如陌,她的表情充满着惊诧和慌乱,而他的笑容却飘渺而疲惫,磁性的低沉声音是万分沉重的语调道:“陌儿,这一剑,偿还欠你的,微澜的命。” 如陌望着那喷涌而出的鲜血尽染他胸前的衣衫,一寸一寸,迅速扩展,被染上鲜红的黑色,却也如此的刺人眼目,令她早已麻木的心,涌上一阵窒息之感,原来,她的心还没死,还会痛吗?南宫晔,她不想要他的性命,她从来都不想!尽管她如此怨他。 “南宫晔,够了!”她出口的声音带着痛意的沙哑,却是如此的无力。 “王爷,不要啊——您忘了曾经说过的话吗?您的命不属于您自己,而是属于封国辽阔的天地,属于封国的万千子民,请您……别伤害自己!王爷……”无论是长风,还是秦征,又或者那些曾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此刻皆是苦苦哀求着,他们从未想过,他们冷酷无情的王爷竟会是如此重情的男子。他们拼命地拖着绵软无力的身躯往他身边费力的爬着,即使他们明知爬到他身边也阻止不了什么,尽管那爬行的每一步都如此艰难,却仍然努力着。 “王爷,您是我们心中的神,你不能……扔下护国军中所有的将士不管不顾……” “王爷……” 南宫晔缓缓回过头去,看了他们一眼,那是一群对他中心耿耿的将士,是曾经与他一起历经生死流血流汗的兄弟,他对他们也有着责任,但他却只能对他们感到抱歉,因为,他此刻,只剩下深爱一个人的能力。 “是本王对不住你们!” 说罢举起长剑,在众人无力阻止的无奈悲呼声中,在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旁边,再次深入,切肤之肉的声音如此清晰的进入每一个人的耳中,悲伤决绝的曲调,胜却了世间所有的哀乐,令那些敬他为 神的七尺男儿,个个无法自控的泪流满面。 而他俊美的面容毫无一丝血色,苍白得让人感到恐惧,哀绝的笑容让所见之人皆忍不住心痛,那个不将世间一切放在眼中的骄傲男子,那个在千军万马之中指挥若定运筹帷幄的战神,他此刻却是抛下了一切,只为情。“这一剑,偿还欠你的……沁贞的命。” “够了,够了……南宫晔……”如陌摇着头,望着那两道触目惊心的剑痕,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顺着他黑色的衣衫流淌在这象征着富贵权势的金砖之上,妖冶的颜色张扬着刺痛了她的双目,无论她如何昂着头,无论她如何努力的控制着,但那泪水仍然无法抑制的滑了下来,一发而不可收拾,流淌在她绝美的面颊。南宫晔,他就是不想让她好过是么? 当他再一次举起枯寒,这一回,对准的是心脏,最后一剑,为她,偿还他对她所造成的伤害。 望着她淌满泪水的脸庞,荡漾着痛意的双眸,他的心,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她,还会为他流泪,还会因他的伤而痛,尽管她无法原谅他!但这对他而言,已经足够。 “陌儿,若有来生,不要爱上我,因为我……不懂爱,所以只会带给你伤害。” 他用自己所有的感情,对她弯唇一笑,那凤眸之中竟是流光溢彩,眩人眼目,那俊美绝伦的面容仿佛回到了孩童时代,毫无防备,美得令人移不开双目,那是他自六岁以来,第一个卸下所有面具的唯一一个真心的笑容。 原来他,也可以有这样毫无防备的笑容。 原来他,也可以如此之美,美到令天下女子皆自惭形秽。 当那剑再次落下之时,如陌无法自控的喊道:“晔,不要——如果你真的对我感到愧疚,请你……活着。” 那一声“晔”,令他的心一震,她,叫他晔,她说让他活着!可是,他们却只能活一个。看着巫邪警告的眼神,他苦涩一笑,原来苦涩的滋味便是如此的难以言说。举起的剑,再不犹豫,直直的向心窝刺了下去…… “不——” “不要——” “王爷——” 正在众人绝望之时,只听“铮”的一声,剑尖抵着胸口之时,南宫晔只觉手心一震,枯寒险些脱出手心。 众人皆回头望去,心中狠狠一震,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生怕自己看错般,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而站在大殿门口的人依然没变,那人,竟然是…… 第八十八章 “王上!”众人面面相觑。这人才是王上,龙椅之下的那人又是谁? 南宫晔回头看去,只见南宫傲孤身立在大殿门口,一身红衣似血,那张邪美的面容是惊惧后的表情,怨责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仿佛被他离弃了一般。因为他们曾约定好,兄弟,永远不离不弃。而他此刻的行为,却正是要抛开一切的责任,留他一人独自承担。见他只得一人入宫,便皱眉望他。算了算时辰,大军应还未到才是。 南宫傲本应同城处由曲战带领的几万大军一起回宫,但是他不放心南宫晔,因此独自提前入了宫,原想,只是看一看,却不想刚到殿外便见他举剑自杀的场景,这令他十分震惊。来不及细想,运足了内力,以扳指击剑,阻止了在他看来极其荒唐的行为。 当南宫晔转身面对他的时候,他看到南宫晔胸膛的狰狞恐怖的伤口,心中大惊,立刻如旋风般掠了过来,迅疾地出手替他点穴止血,再运用枯寒之内功将那两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暂时封结。所有的动作都发生在刹那之间,一气呵成。望着他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心中蓦地一疼,却又暗暗庆幸这两道伤口的位置不在心脏之处,否则,他真不敢想象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转眸看了看丹陛之上被巫邪制住的如陌,不禁一愣,再望向浑身是血哀伤悲绝的南宫晔,瞬间便明白了原因。他并不认识巫邪,但从他的着装来看,便知他是近日来在他身边假扮西雷的男子,而此人与眉妃之间的暗通,他早已知晓,虽不清楚其具体的身份,但已查出凌王与金国暗中勾结,只是缺少真凭实据罢了。他目光触及地上趴伏的尸体,目光阴鹜,那是他特意为今日所训练的替身。 如陌见到南宫傲时没有诧异,只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绝美的面容带着未干的泪痕,却是微微一笑道:“南宫傲,你来了就我放心了。” 她虽然并未从假的南宫傲身上看出破绽,但是凭感觉,她便已知道,那只是一个替身。如今他来了,定不会让南宫晔在他面前死去,她相信,若需要在她与南宫晔之间选择,南宫傲一定会选择让南宫晔活着,因为他不只是南宫晔的哥哥,还是一个称职的君王。即使抛去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单凭如今的局势,南宫晔这个封国的战神绝不可少。 大殿内外的众臣及凌王到此时也都明白了之前的一切只是王上与辰王用来引出凌王及这名不明身份的男子而演的一出戏,既然如此,那想必这封后大典及那道圣旨也都是虚的,王上还是以前那个英明睿智的王上,这此日子以来为 美人不顾江山社稷也只是做戏而已,想不到,王上与辰王的心思,竟如此之深,而他们一点也没有看出端倪。可是,看方才的情形,辰王对这名女子确实用情极深,否则,以他们设定好的计谋,辰王根本不需顾忌,更不会自残。 南宫傲望着架在如陌削瘦香肩上的利剑,对上她悲凉的眼神,心中一痛,他阻止了晔,是否就代表他决定牺牲凝儿?不行,他不能让她有事。目光转柔,回她一笑。转眸望向巫邪时,却又是冰冷异常,沉声道:“你最好立刻放了她,孤还可以考虑留你一条性命,否则,不需片刻,孤的八万大军一到,单凭你埋伏在这四周的上千人,绝无可能生还。” 巫邪在看到南宫傲时,心中大惊,连忙低头看向地上躺着的尸体,这人,竟然是假的!想他巫邪易容术如此高超,竟也会被他们骗了过去,可想而知,为此人易容之人的易容术是何等的精妙,令他也不禁有此佩服。 但此时,他却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考虑其他。南宫傲没死是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此人与辰王不同,封王虽对这名女子有情,但只需一眼,他已十分肯定,封王绝不是那种为情放弃江山之人。而南宫晔虽身受重伤,仍然不可小觑,宫门之处的几万大军想必也就要到了,此时的情形,于他十分不利,他必须速战速决才行。想到此,直视南宫傲,道:“放了她?笑话,她可是本座的保命符。别说是你八万大军还未到,即使到了,有魔宫宫主在手,本座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说罢便对身旁眉妃使了个眼色,那眉妃颔首会意,微微抬手,衣袖滑下,露出纤纤皓腕,只见她轻轻晃动,那腕上的数个金丝镯相互碰撞,发出“铃铃”的响声,清脆悦耳,竟远远的传了出去。 顿时,大殿之外无数个黑衣人惊现,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将乾和殿外四周的所有出口守得严严实实。果真如南宫傲所说的,有上千人之多。个个身手矫健,功力不凡,落地之时,竟不曾惊起半点浮土,比起当日圣心湖的黑衣杀手更上升了一个层次,令人不禁心惊。 然而,就在此时,四周瘫软在地的弓箭手皆一跃而起,在禁卫军副统领的示意下,将所有黑衣人围在中央,箭拉弦满。 巫邪与眉妃一愣,凌厉的目光望向凌王,却见他也是满脸愕然,原来他也不知那禁卫军从未真正归顺过他。真是个废物!想不到此次费尽心机,尽然还是处处尽在他们的算计掌控之中。不过,还好,他还有这个女子在手,是输是赢,还没有最后的定论。转眸看了眼 如陌,突然,心生一计,眸光遽亮,仿佛想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将剑再次贴近如陌的颈边。 南宫晔面色一变,眸中惊慌尽显,以剑撑地,大惊道:“巫邪,不要伤害她,你想要本王的性命,本王给你便是。” 说罢便举剑刺向自己,却被南宫傲一把夺过。他身中两剑,又无防备,枯寒自然很轻易的便脱了手。 南宫傲双手扶着他的肩,沉痛的声音道:“晔,他要的不是你一个人的性命,而是我们所有人的性命,以及我封国的万里江山。你的死,救不了凝儿。” 南宫晔身子一震,回望他的目光中却是了然之色,低沉的声音满含痛意,道:“我知道,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面前。王兄,你不知道,我欠了她……用我的命也无法还清的债,所以,我只能对不想你,请你成全我。” 南宫傲对上他那坚定的眼神,惊痛的摇头,如果放手让他去死,是对他的成全,那么他不能……不能成全。他不能抛却曾经对于母后的承诺,尽自己的一切能力让王弟好好的活着,他更不能忘记,他身为一国之主的责任,没有了战神,护国军便没有了主心骨,军心涣散。即使今日巫邪败了,他日两国联攻,就算他御驾亲征,也断然无法阻止封国灭亡的命运。 想到此,他缓缓的松了手,放开了南宫晔,将手中的枯寒递了过去,在南宫晔接过之后,背过身,望丹陛之下面容僵硬而狰狞的妍贵妃,用无限伤感的语调道:“晔,你安心去吧,去成就你愿为情而死的伟大情操。而我,要好好的活着,活着等待一个人独自面对成为亡国之主的命运,为万民所唾弃,于后世遗臭万年。” 南宫晔眸光一痛,手中长剑落地,他的王兄果然懂得怎样才能阻止他的最好方法。亡国之主?他怎能让他的王兄成为亡国之主?他第一次后悔不该将一切事情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从不让王兄为军中之事而操心,然而,这却也导致了他对军事的不熟悉,在军中没有足够的威信,无法起到震慑的作用。但此刻,后悔却已来不及。 目光望向那剑下的爱人,他不能看着她死,他,做不到。于是,转身对着不远处用期盼的目光望着他的秦征,出口的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道:“秦征,你跟随本王多年,曾同本王同生共死,本王早已将你与各位将士当成是自己的兄弟,今日,本王将我的王兄以及整个封国的万千子民全部托付于你,这个重责,你可敢接?” 所有人的目光皆看向秦征,而秦征见他的目光如 此坚定,知道再劝也无济于事。他尊重王爷的决定,但是他却不能开口应下,因为他的点头便会成为王爷的催命符,他也不能摇头,因为王爷的托付,那是对他万般的信任,他无法拒绝。 南宫晔见他虽迟迟不应,但是他那尊重与崇敬的目光已给了他想要的答案。对秦征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费力的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枯寒。南宫傲连忙抓住他握剑的手,怎么也不肯松。他的目光没有一国之主高高在上的威仪,此刻的他,只是一个疼爱弟弟的兄长祈求着自己的亲人不要离他而去,不要让他本已孤独的心更得更加的孤独。 南宫晔没有挣脱他的手,因为他知道以自己此刻的力气,只是徒劳无功。所以,他只是定定的望着南宫傲,道“王兄,我知道你也爱她,自从那一夜你们……” “那一夜我们什么也没发生,所有的一切都停止在你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南宫傲急忙解释道。 南宫晔一愣,果真如他所料,她只是做给他看的罢了。立刻看向如陌,却见她眸光一变,倔强的将头转向一旁。她如此爱他,又怎会为了报复他而真正的与别的男子发生关系,倒是他,用那样残忍的惩罚方式伤她之重。想想自己的极端之行为,他愧疚的低下头,对自己痛恨不已。“王兄,我相信你也不忍心看她死在你面前,明明有机会救她,却还要阻止,你也很痛苦,对不对?放手吧,替我好好爱她,连带我的那一份一起。” 南宫傲心中一震,立刻转眸望向如陌,却见她面色平静无波,投过来的目光中有着理解和无言的支持。心中剧痛,无力道:“对不起,凝儿……我……” 如陌微微一笑,平声道:“你不用感到抱歉,你做的是对的。” “凝儿……”南宫傲既感动又惭愧。她是那样通透而善解人意的女子,懂得什么才是大局,将他人的挣扎和情感了然于胸。然而,望着那锋利的剑刃划破她白皙的颈项,南宫傲瞳孔一缩,忽然开始恨自己的责任,恨自己身为一国之君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却不能保护自己喜欢的女子。 南宫晔趁他失神,迅速挣脱了他的手。却听巫邪却邪恶的笑道:“辰王,本座改变主意了,本座现在更想要的,是封王的性命。” 他笑得如此得意,只因那不可一世的战神和三大强国之一的封国之王以以这拥有两在神功的绝世女子的命运,皆掌握在他的手里,望着他们痛苦的挣扎,他感到十分愉悦。还是多亏了曲长老的迷香,只可惜研制的太少,就这一次给用 完了,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们也都活不过今日。 南宫晔听到巫邪的话,顿时愤怒之极。巫邪此人,当真是狠毒!见到他与王兄感情深厚,便逼他在陌儿与王兄之间做抉择。如此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简直太可恶了。“巫邪,你欺人太甚!” 巫邪扬眉笑道:“辰王不愿意吗?如果下不了手,本座也不勉强你,只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脖子,虽然本座不忍心下手,但既然辰王都舍得了,那本座也只好狠下心来。”他用另一只手触摸着她白皙的颈项,轻轻摩擦。 “巫邪,拿开你的手,不准碰她。”南宫晔握紧了剑柄,阴狠的目光似乎比那手中的枯寒之刃更加锋利,仿佛要将他凌迟般。看着陌儿对于巫邪的触碰厌恶的偏过头却被巫邪一手扣住之后的愤恨而无力的表情,他的心……痛极。枉他傲气满身,自以为天下尽在掌控,如今却连自己最爱的人也保护不了,如此被动的任人操控。真恨啊! 南宫傲对于巫邪的话心惊不已,这巫邪究竟想做什么,要晔在他和凝儿之中选择,分明是有意折磨他们,这对于晔而言,比杀了他自己还要痛苦。 如陌昂着斜视着巫邪,只见他目光兴味,唇边是邪恶的笑意,因为他们的挣扎而令他呈现兴奋的神态,令她愤恨不已,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但令她沮丧的是,她此时根本没有这个能力,若不是巫邪点了她身体的穴道,只怕她连站立着也做不到。“巫邪,你究竟想怎样?隐藏在你背后的主子,她究竟想得到些什么?”以前她以为巫邪是金国皇帝的人,但是从那晚他们的对话中,可以看出他的主子是一名女子。而这名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巫邪扫了她一眼,却并未回答,只将剑再次靠近了她的颈项,她便感觉到一阵刺肤的疼痛,不过,那对她而言,实在不算什么。而巫邪对南宫晔道:“辰王,本座耐心有限,你若再不动手,本座便要动手了。” 南宫晔恨恨的看着他,望着剑刃之上渐渐浮现的殷红,他转送看向南宫傲,与他四目相对,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深沉的无奈。 陌儿……王兄…… 王兄……陌儿…… 一个是他深爱的女子,一个是他立志守护的王兄。 一个是为他付出所有却被他伤害至深的爱人,一个是他为之倾尽半生身负为他而死之王兄的托付和责任的亲人。 他,该如何抉择? 握剑的手,任他如何努力的控制却仍然在不停地 颤动,令锋利的剑尖时不时的划在金砖铺就的冷硬地面,不间断的传来尖锐之声,仿佛一个人艰难的难以启齿的颤抖语调。如果……他死在了王兄的手中,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面临这样的两难境地?但是,不行,王兄绝对下不了手,即使下得了手,那么他的后半生,必定会活在亲手杀死他的悔恨痛苦之中,那不是他想要的。他,究竟该怎么办?正在他痛苦挣扎犹豫不决之时,一名黑衣人神色慌张的进了大殿,对巫邪道:“楼主,大事不好……” 巫邪不悦的斥道:“什么事?” 黑衣人立刻禀报道:“属下收到消息,靖国侯府的行动失败了,我们埋伏在那里的五百人……只有三人还活着。” 巫邪震惊的目光立刻转向如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面色阴沉,冷冷的问道:“是你?” 如陌微抬下巴,平静的目光对上他愤怒的眼神,清浅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道:“不错,是我。如陌不明白,靖国侯早已退出朝堂多年,对你此次的行动并无妨碍,你却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巫邪面色阴狠道:“这个不用你管,魔宫宫主还是多想想你自己目前的处境吧。”他怒视着如陌,这个可恨的女人竟然再一次破坏了他的计划,如今,两头皆空,他该如何向她交代?若不是她还有用,他真想一剑杀了她了事。 “如陌……” “嫣儿……” “巫邪,放开她。” 随着几声惊唤,乾和殿立刻又多出几个身影,定睛一看,赫然是易语,莫残歌,冷意潇三人。他们刚刚按照计划处理完靖国侯府附近的黑衣死士,便急急的赶了来,原来以为南宫傲、南宫晔以及如陌三人的能力,绝不会吃亏,却没想到,她竟会被巫邪所制住,一个个面上虽极力保持着镇定,但心中却惊骇无比。 易语面色有些慌乱,目光狠狠的盯着巫邪。莫残歌冷酷的面容微微变色,手持烈焰,浑身带着一种萧杀的气息。而冷意潇握紧手中的玉笛,如玉的面容充斥的怒气,令十丈开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一日,他去御书房见了南宫傲,但南宫傲却什么也没说,只说让他放心,而他便是这样让他放心的吗? 南宫傲接到冷意潇责备的目光,微微一颤,只歉意的望了他一眼,低下眸,没有多做解释。 巫邪面色大变,他原以为靖国侯府那边是万无一失,而这边,只要善加利用手中的筹码,便也是水到渠成。却不想,变故愈生愈多。先前只南宫傲与 南宫晔已经不好对付,如今莫残歌冷意潇也到了,情形对他更加的不利。不过幸好,他手中的筹码,对他们这些人都很有作用。 见冷意潇等人欲朝着丹陛之上而来,便出声喝止:“站住!不想要她死就退远些。本座知你们个个都武功高强,但是也别妄想着从本座手底下夺人,除非,你们想要的是一具尸体。若不然,也可以试试看,到底是你们的动作快还是本座的剑更快一步。”说罢手上一个用力,那锋利的剑刃便深入了一分。 尖锐的痛感袭来,如陌却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见他们三人都安然无恙,那边的一切进展顺利,她便安了心。面对着勃然变色的五个人,她扬唇,淡淡道:“不用管我。你们若是懂我,那么应该明白,我不想成为他人用来控制你们的筹码。” 她目光清澈,笑得那么平静,那么安然,仿佛搁在她颈间的不是利剑而是不经意拂过肩头的枝叶一般,那种对于人生看透之后的淡然,无法不令人动容。她对上南宫傲略带愧色的双眸,依然笑道:“南宫傲,我们两清了。我利用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伤害报复南宫晔,而你明知如此,却依然配合。你利用外界对我的流言,制造昏庸的假象,平息内乱,而我在明白这一切之后,却仍然继续将这一枚棋子应属的角色扮演到底。因此,我们互不相欠。” “凝儿。”南宫傲心中一痛,她就这样,一句话否定了他所有的情感。他只不过借了这样一个契机而已,但是在她的眼中,那便是利用,是伤害。也许是他忽略了,那外界对她的流言,皆是证明着她曾经承受过的伤痛,而他如此作为,便是利用了她的痛,来成就他对江山的稳固。她这样骄傲的人,在知道他对她过分的宠爱只是一种外在的假象时,心中会做何感想? “凝儿,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是,昏庸是假象,但我对你的感情,不是假的,以你的灵慧,应该可以感受得到。” 如陌对他微微一笑道:“是的,所以我曾为此感到负疚。但我一直不相信你们会为我而反目成仇,我更不相信你会为一个女子罔顾江山社稷,所以当我知道凌王与巫邪勾结,再无意中看到竹林密室里虽蓬头垢面却完好无损的吴太师之时,我便明白了一切。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所以,谢谢你的利用。因为你的利用使我们之间的关系在无形之中转变成为了一种交易,同时也抹去了我心头的一份沉重。但我还是很感谢你对我付出的感情,尽管你很清楚这份感情永远不可能会有回报。” 南宫傲苦涩的笑 着,生平第一次听说有人会感谢另一个人的利用,但他并不觉得好笑,却只觉心中悲凉。她终究是个重情之人,所以她面对他的情,才会感到负疚,才会心情沉重。 如阳历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从易语到哥哥,再到残歌,然后南宫傲,看每一个人时都用了独属于她对那个人的情感,最后看向南宫晔时,她忽然有些茫然,她对他已经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感情,所以,只是单纯的看了一眼,然后转向巫邪道:“巫邪,动手吧。我不会成为你手中的筹码。” 巫邪扬眉望着她,在她镇定的表情中来回的巡视,却没有找到一丝的伪装。“你,真的不怕死?” 如陌没有应声,只用无所畏惧的目光回视着他,那便是她的答案。 但巫邪却笑道:“会不会成为本座手中的筹码,你决定不了,得他们说了才算。”说罢转头带着挑衅的神色看着丹陛之下的五人,见他们个个面色紧张,绷紧的身躯仿如被拉到极致的弦,一触即断。 “不行!如陌,你不能死。巫邪,你快放了她,不然,我易语发誓,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她若有事,冷意潇将终其一生,纵使寻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出你所在乎的那个人,用尽世间所有残酷的手段,令其痛不欲生,悔恨终生。” “莫残歌守会倾尽全力,与意潇一同将此当成毕生的心愿,不死不休。” “孤也将以倾国之力,与之共同进退。” 那每一句话都带着如此真挚而坚定的情感,令她忍不住泪盈于睫,让她千疮百孔早已冰冷的心瞬间变得温暖起来,原来这世间并非没有值得留恋的东西,虽然她曾历经难受到无数的伤害,但是,她也获得了这世间最珍贵的情感,每一份,皆不同,却都是那么的难能可贵。 巫邪身子一震,心中竞涌起一阵从未有过的慌乱,这几人,每一个人都很出色,若是单独与之较量,虽然能成为他的劲敌,但他并不畏惧。但若是这样的几个人产生同一个目标,他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所做不到的。心思百转之时,感觉到一道异常凌厉的目光投了过来,在他还未来得及望过去,那比目光更加凌厉狠绝的言辞已传入了他的耳中,一字一字,砸进了他的心里。如凝固了千年的寒冰,散发出来的寒气,令他的心不自觉的颤了起来。 “巫——邪,倘若今日,本王心爱的女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南宫晔以我的鲜血起誓,定要在有生之年,踏平你金国的每一寸土地 ,杀尽你金国的每一个人,将你和你爱的人,剥,筋,剔,骨,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俊美的面容是残佞的表情,阴狠的目光带着仿佛能穿透世间的一切力量,昭示着他无比坚定的决心。 眉妃身子一抖,立刻转头看向巫邪,竟从他眼跳看到了一丝异色,那是她从未自他那里见过的慌乱,果然只有提到他爱的人,他才会动容。但也仅仅是片刻,巫邪便又恢复如初。事已至此,即使他现在放了她,他们也不会就此罢休,到时候,一国之力加上魔宫和暗阁,尤其经此一事,魔宫宫主很有可能奉出宝藏,到时个,金翌两国联手,怕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还不如,乘此机会,搏他一搏。想到此,便定了定神,对着莫残歌道:“说到底,你们不过是不想让她死而已。这个不难,本座想要的只有南宫晔与南宫傲的性命,只要你们杀了他们二人,本座立刻放人,绝不食言。否则,一切免谈。” 说来说去,他还是不庭他们兄弟两。先是让南宫晔自杀,接着让南宫晔杀南宫傲,现在又要利用他们三人杀掉他们兄弟二人。 莫残歌没有立即应声,只是看如陌对着他们摇头,他很清楚如陌对南宫晔的感情,虽然怨恨,但是她不会想要他死,若是真的死了,必定也会为她增添一份痛苦。 冷意潇自知道如陌是自己的妹妹后,对南宫晔曾经给予她的伤害,非常痛恨,但是文教见到南宫晔胸前的伤口,便也猜到了因由。毕竟与他们二人有多年的情谊在,虽然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嫣儿,但也难免会有片刻的犹豫。 “巫邪,你……”易语气的竟不知说什么好,杀南宫晔,她没意见,但是南宫傲对她还不错,而且现在又是她的义兄,她一向讲义气,这叫她怎么下得了手。不管了,为了如陌,这也是逼不得以。“南宫傲,对不起,虽然你对我很好,但是在我心中,没有人能超越如陌的分量。所以,你不要怪我。残歌,南宫傲交给你,我来对付南宫晔。” 她终是不忍将剑直接对他,所以她选择了虽然受伤却仍然不可小觑的南宫晔,因为对他,她可以毫不留情。 南宫傲面色一白,无论如何,终究还是逃不掉手足相残的命运。可是他却毫无办法。如果现在告诉易语她的身世,那便是不顾凝儿的死活,也是将易语推入两难的境地。若是不说,手足相残,母后在天之灵,一定不会原谅他。正在他犹豫之间,易语的剑已经刺到了南宫晔的面前。 南宫晔直到此刻才正视易语,尽管已听南宫傲说起易 第八十九章 “易语,你不能杀他!他是你哥哥……是你一直以来想要寻找的亲人!”如陌急忙阻止的声音令那柄即将穿心之剑停住了前进的动作。尽管此时说出真相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但她却不得不说。她不能让易语因她而承受手刃亲人的痛苦,从而悔恨终生,从此失去了快乐的权利。母亲的去世纵然会为她带来伤痛,在亲人与朋友之间难以抉择也会让她痛苦,但这些都无法与亲手杀死寻找自己十多年的至亲之人相提并论。南宫傲的犹豫她看在眼中,所以她才更得说出来。 “亲人”这两个人令易语蓦地顿住了手上的动作,震惊地回过头去看向如陌。她说南宫晔……是她的哥哥?这,这……怎么可能?他这种阴狠残佞冷酷无情,伤如陌至深又是她最痛恨,甚至一度想要除之而后快的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哥哥?不,不可能! 她的目光转回到南宫晔俊美的面宠,对上他同样震惊的眼神,然而,他的眼神,更多的,却是带着一丝伤感的欣悦,矛盾而复杂。她冰冷的冠满杀气的剑尖抵在他的心脏之处,已穿破了被鲜血浸染的黑色衣衫,与肌肤相接,却再也前进不了半分。 “如陌,你是不是为了保他的性命,才……”多么希望如陌是骗她的,她确实非常希望能找到自己的亲人,但她不希望是南宫晔,她不想与这个人扯上半点关系,一点都不想。如陌为他付出了一切,而他却那样残忍的对待如陌,还害死了沁贞微澜,令如陌原本就无法走出痛苦阴影的心变得更加的痛不欲生,因此,她对这个人的痛恨早已深入了骨髓,融入了她的血液,所以,她不能接受这样的人玷污了她对于亲情渴望的神圣情怀。 望着易语纠结的眉心,投来的疑问目光带着一丝希翼,令如陌的心很疼,都是因为她,才会令易语如此痛苦,但她不能让她以后更加痛苦,所以,她回视易语的眼神,是不容置疑的肯定,轻叹了一口气,方道:“易语,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做。”她不会为了任何人,而伤害易语。 南宫傲感激的看向如陌,多亏她的及时阻止,否则此刻,只怕一切已经铸成,再无挽回的余地。转头对着易语依旧震惊且不愿相信这个事实的的眸子,他的心异常沉重,面上却是极为认真的表情,道:“易语,凝儿说的千真万确,我们的确是你的哥哥。你就是十七年前在出生后便从王宫之中失踪的公主,我和晔在这十七年来,从未放弃过寻找你的下落。你与母后长得非常想像,所以第一次见你时,我才会追问你的身世。这也是我为什么封你做公主,还想为你冠上南宫姓氏的 原因。” 易语一怔,原来这就是原因。但长得像并不能代表什么,因此,她仍然用怀疑的目光望向他,问道:“世界之大,碰到一个长相相似的人并不奇怪,你怎么就确定我是当年失踪的公主?” 南宫傲望着她的目光温柔,道:“仅凭长相是无法确定,但是太多的巧合,就不得不令人怀疑。你亲手做的点心,是独属于母后才有的味道,也是我和晔从前最喜欢的味道。还有你的师父沙仲,他……深爱着我们的母后。而你的名字,也是由母后的名讳而来。” 南宫晔定定的望着易语,那是他苦苦寻了十七年的王妹,如今相认,竟是在这样的场景。怪不得王兄封她为馨乐公主,原来那本就是属于她的称号,可是王兄为何不告诉他和易语,却要瞒着? 易语此刻的心中极乱,她仍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点心,是她照着记忆里母亲的味道所做,而那些点心,每次都是由师父带给她。还有上次在辰王府密室,师父说她和母亲长得很像,她记得师父在说那句话时目光带着怀念和迷恋,似乎透过她有看另一个人。如果说长相是巧合,那么,这些还会是巧合吗?绝对不是! “既然你早就确定我的身份,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如陌也知道,为什么也不告诉我?我记得师父说过,你们的母亲已经死了,而我的……”她突然顿住,半张着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师父说,她的母亲累了,却了很远的地方,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那跟死,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换一种说法罢了,只是在她心底,给她留了一线希望。 南宫晔在听到那句他们的母亲死了的时候,身子蓦地一震,原来就摇摇欲坠的身子更是失去了支撑的力气,他连忙以剑撑着地面,却仍然没能阻止自己的单膝落地。“你说母后……死了?谁说的?沙仲?我关了他那么多年,也不曾听他说过。” 他面色更加惨白,目光惊痛。对他而言,这,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他一直深信母后还活着,因为她代表着他们所有温暖的记忆。她是那样美丽而温柔的女子,将他们看做是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母亲,她,怎么会死?她怎么舍得抛下他们,独自离去! 南宫傲心疼的看着他的王弟和王妹,他终究没能守住这个秘密,没能完成母后最后的心愿。“不告诉你们,因为母后不愿让我们知晓她已不在,沙仲为了遵守对母后的承诺,宁可装疯卖傻,也不愿说出事实。” 南宫晔只觉心头有一些重要的东西遽然离他而去,令他无法做出反 应。胸口气血翻涌,因那两剑而涌上喉间又被他强咽下的腥甜,此刻再无法阻挡的冲口而出,喷在金砖之上,散开,妖冶而哀绝。 南宫傲一惊,连忙蹲下身子,扶住他,紧张的唤道:“晔……你,要不要紧?” “王爷,请保重自己!”长风与秦征同时出声。 如陌心中百味杂陈,这是她曾经为了不让他悲痛而努力掩盖的秘密,令她承受了她永生难忘的伤害,然而,却在今日由她亲手揭开这残酷的事实。他果真如她想象中的一样,悲痛欲绝。南宫晔,他是如此极端的性格,对不在意的人可以做到残酷狠绝,对于真正爱着的人,比如他的亲人,他可以毫无条件的付出一切。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呢? 巫邪一直冷眼旁观,未曾打断他们,只因这出认亲的戏码在他看来十分的有趣。兄妹,哼,他倒要看看,他们将如何抉择。兴味的笑容浮上唇角,出口的语气却是极度的不耐,道:“看样子你们是不打算管她了?” 一句话提醒了沉浸在悲伤之中的易语,她抬眸看着如陌,泪水瞬间涌了出来。一边摇头,一边哽咽道:“如陌,你是因为不想让我知道我母亲已经不在人世,所以才要瞒着我对吗?可是你……现在为什么又要说出来?我不想知道……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不将这个秘密守到底,非要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如陌看着她的泪眼,心中疼痛难当。“易语,我不想让你因我而手刃亲人,将来悔痛终身。” 易语却摇头泣道:“如陌,你错了!你以为说出我的身世,例能阻止我杀他的决心吗?不能!血缘关系……改变不了我因他伤害你而对他产生的痛恨,他对我而言,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你却是与我多年来同生共死患难与共的姐妹,在我心里,你才是真正的亲人,无论是南宫晔还是南宫傲,尽管他们是我的哥哥,但他们……远不及你来得重要。” 她说的如此艰难,有着血缘关系的哥哥,真的是……无关紧要吗?手刃亲人,对于一个长久以为渴望亲情的人而言,真的可以做到毫不犹豫吗?泪水不停的滑落,一只手紧紧捂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另一只手剧烈的颤抖着却不肯放开手中的剑,直指着半跪于地的南宫晔。 看着易语泪流满面极力控制着自己哭出声的表情,听着易语为了她说着那些违心的话,如陌心生感动,感动到她真的很想哭。可是,她却已经双眼干涩,无泪可流。轻轻摇了摇头,道:“易语,你想让的余生都在愧疚之 中度过吗?我很累,背负着对微澜对沁贞的愧疚和不安,已经使的日夜难眠,若是你们再为我手足相残,即使我能活下去,那也只会是生不如死,度日如年。你懂吗,易语?” 易语心底一震,她懂,她怎么会不懂!可是要她眼睁睁看着如陌去死,她又如何能做到? 如陌看着莫残歌与冷意潇与他们利器相对,便冲他们微微一笑,十分认真道:“意潇,残歌,你们也懂,对吗?我不想成为他人利用我来伤害你们任何一个人的筹码,我也不想再多背负两条性命,无论是南宫傲或是南宫晔,不论是出于大局还是私心,我都不想……让他们因我而死,更不能让封国因我而亡。” 这一刻,不管是殿内外的将士,还是文武百官,无不用感激和崇敬的目光望向这个曾被他们当成是祸国妖女的美丽女子,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却是如此的深明大义,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 “如陌……”只要是她的意愿,他莫残歌,从不会违背。但是这一次,他却无法遵从。 “嫣儿……”冷意潇很想说,他不在乎封国是否会亡国,他只在乎他的嫣儿是否能安然的活着,但是面对她坚定的眸子,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凝儿……”南宫傲面对她只觉得惭愧,因为他放不下自己肩上的责任,所以,他无法用结束自己性命的方式来救她。 南宫晔此时的耳中听不到他们对如陌的唤声,眼中也看不到他们纠结痛苦的神情,他的耳边回荡的是她的那句,因为对微澜沁贞的愧疚使她日夜难眠,他的脑子里想到的是母后的死,沙仲的消失,如陌的背叛…… 背叛?!如此沉重的罪名,他就那样安在了那个爱他至深的女子身上。他一直不懂,既然她爱他,为什么又要在他敞开心扉,在她明白他对于母后和亲人的感情之后,却将他寻找母后的唯一线索之人带离他的掌控,这一直令他无法理解。 但是此刻,他清楚了她曾对他的所有付出,了解了她对他的感情,也知道了母后的死讯,这一系列的连贯,使他终于明白,他自以为是的背叛,其实只是她爱他的体现,是她用来保护他不受伤的一种方式。 这便是他这些日子以来努力追求的真相,然而,当真相来临时,却是如此残酷,残酷到比母亲的死讯更让他难以置信,更无法接受。她从来都没错,错的一直都是他! 眼前浮现出那过往的,一幕,一幕…… 十年前她被他所拖累,娇小的身子 ,在敌人的大刀之下,伤口深可见骨,眼中却毫无畏惧…… 十年后他们的洞房花烛,他对她以酒淋面,暴力相向…… 她被人有目的的引入朝忆苑,他明知原因却还是对她施以鞭刑,那伤口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青楼之中,她身中媚毒,他不问缘由,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将她打入冰冷的水池,令她险些丧命黄泉…… 她身心的交付,使她失去武功,于绝情谷设计为他除敌,他回赠于她的却是他带领的五万大军的箭阵,欲将她身边之人万箭穿心…… 因为他自以为是的背叛,他剥光她的衣服再将她无情的推倒在地,当着她的面与她人缠绵,说她生涩无味,让她向别人学习缠绵的技巧,使她跌坐在雨夜之中无声悲泣,心痛到绝望…… 为了想要掌控她,他将她当成亲人的下属,费去武功,扔去了军营,遭人设计,为数人凌辱,惨死军中,她给他他应得的一耳光,换来了他的一掌,令她口吐鲜血,几欲昏厥…… 另一名被她视作亲人对她忠心耿耿的下属,被他手下的将士一剑穿心,带着无数的不甘而死去。她一心求死,他有心放她,却为了维护尊严,以最残忍的方式逼她离开,令她遭人亵渎…… 她无助的泪水,她唇边的血迹,她撕碎休书时的嘲讽与悲凉,她转身离去时的决绝身影,她报复他时亦有着同样的深入骨髓的痛楚…… 那一幕,一幕……尽在他眼前回放,清晰的如同正在发生着一般。 他曾经说,要好好爱她;他曾经说,让他代替她好好珍惜她自己;他曾经说,要同她一直幸福的生活……他以为自己对她放下了防备,其实,他从未曾给过她真正的信任。他是爱她,所以他害怕她不够爱他,害怕会被她伤害,所以,当遭遇到变数,便会轻易的怀疑她,否定她,继而疯狂的惩罚她,以弥补自己内心所受到的创伤,殊不知,如此一来,却是带给双方更大的无法弥补的伤害。 他,竟然还奢望着她的原谅! 撑着身子借剑之力站了起来,浑身散发的气息令人感到强烈的不安,是悲痛,是悔恨,是连请求原谅的资格都已经失去后的绝望……当这一切浓烈的情感强烈到令人无法承受的地步,交织而出的……将会是什么? 若绝望了,人生还剩下什么? 巫邪看着如陌平静的双眸,坚定赴死的决心,心中一沉,看来得来点猛的才行。“魔宫宫主,果然 是有情有意,本座倒有些佩服你了,不过,本座倒想看看,你究竟不怕死到什么地步!”说罢一手掐着她纤细的脖子,撤回剑随着众人的惊呼声便往她肩上刺了下去。 “不要——” “巫邪,住手!” 长剑深入了肩骨,彻骨的痛感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令她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欲裂,她虽然有极力控制,却仍然禁不住痛呼出声,紧咬双唇,绝美的脸庞血色褪尽,大颗大颗因痛感而生出的冷汗顺着惨白的面宠滴落下来,没入金砖。鲜红的血液随着剑身流淌而出,染红了胜雪的白衣,如钢针一般刺进了丹陛之下站立着的几人的双目。 “巫邪——我要杀了你。”漫天的怒气充斥着整座大殿。冷意潇的心仿佛在此刻停止了跳动,他好不容易才找回的妹妹,他发誓要好好保护她,可是此刻却还是要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这样残忍的伤害,掠起的步子,在看到巫邪以掐紧了她的脖子为警告的动作之下,不得不停住。看着她极力忍耐的痛苦表情,他的心痛到窒息,瞬间红了眼眶,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无法平息。清雅的面容是极致的愤怒,咬牙道:“巫邪,你想要他们的命,好……我替你取来就是。” 莫残歌惊痛的看了如陌一眼,握紧列焰的手青筋暴起,什么也没说,便朝着南宫傲而去。 看着朝他而来的身影,南宫傲静静的闭上双目,耳边仍回荡着她无法自制的失声痛呼。也许为她而死,也是一种不错的归宿,至少能被她永生的记住。 南宫晔有脑海中一片空白,收缩的瞳孔渐渐变色,再也看不到任何人,只有她肩膀上蔓延的鲜血,不断的扩散,再扩散……无止境的冲刷着他痛到麻木的心。 “啊————!!!”一声悲锵的长啸,划破了夏日的长空,令人身心剧震,不为那噪音的深厚足以传遍整个王宫,也不为那啸声之中的刻骨悲痛足以令人忘记世间还有快乐和幸福,而是因为,他们眼中看到的那个举剑当空的男子此刻的表情。不是阴狠残佞,不是冷酷威严,而是……在无法承受下的悲痛过后,对世间万物的绝望,是失去理智的疯狂,与毁灭一切的决然。 只见他仰首向天,额头青筋浮现,双目赤红似血,玉冠碎,墨发飞空,漆黑染血的长衫在散发的强大而温厚的内力之下呼啸着抖动,宛如腊月间悬崖峭壁上凛冽刺骨的寒风,即将席卷整个世界。令他身边之人全部被震飞了出去,砸在了墙壁,再弹回地上,昏厥或死亡。 即使是莫残歌 冷意潇等功力浓厚之人,也是在这突然的急变之下,没有防备的被震开数丈之远,才堪堪稳住身子。 “晔……”南宫傲面色惊变,挨着墙壁站定,大声的惊唤,但他的声音却淹没在南宫晔不曾停息的悲啸之中,没人能听见。 悲啸不止,狂风肆虐,殿内之物无一安然陈放,整个大殿之中人人变色,即使是镇定如巫邪,也有着在掌控之外的无法掩饰的慌张。 眉妃惊骇道:“不好,辰王……疯了。”想不到他重伤之下竟然还能发出如此雄浑的内力,刚才连站立都很费劲,此刻却已如索命修罗,气势强大仿佛不可摧毁般,令人不禁颤抖。 “王爷……” “辰王……” 所有人皆用恐惧的目光盯着他,无人见过他这样疯狂的模样,即使是在战声厮杀,他也从不曾散发过如此令人神皆惧的强大气势。 “啊——”墙壁的脱落,房梁的颤动,殿内惊叫声起,呈现出一片惊慌和混乱的情形。南宫晔脚下金砖开裂破碎,在呼啸声中,四处横飞。 他突然停止了长啸,赤红双目紧紧盯住巫邪,一步一步往丹陛之上沉沉走了过去,凶狠的目光令巫邪身子一抖,作势掐紧如陌的颈项,以阻止他前进的步伐,然而,他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因为南宫晔,他看不到。南宫晔已经失去了理智,只保留了疯狂之前对于他的滔天愤怒和仇恨,所以,此时的南宫晔,眼中只看得到他。 想不到愤怒和仇恨竟能令一个人强大至此,力量剧增。他本想刺激其他几人的动作,却将南宫晔刺激到疯狂的地步,这令他始料未及。连忙对着外面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那些黑衣人立刻冲进殿内,朝着南宫晔而去。 南宫晔赤红的双目空洞而没有焦距,木然的握紧手中的枯寒,嗜血的笑容惊现,旋身而起,只凭着感觉朝着你洪水一般涌来的黑衣人舞动枯寒,所过之处,断肢残臂,血肉横飞,没有平常的固定招式,只有拼命而疯狂的以杀人为趣。 飞溅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墙壁,不到片刻的功夫,放目望去,不见了金色的地砖,只有满目的殷红,以及堆积的尸体。漫天的血腥之气,浓烈的令人作呕,他的漆黑长衫,他的墨黑长发,他的俊美面容,以及他修长白皙的双手,鲜血浸染。手起剑落,死亡之气无尽的蔓延。将这原来神圣而庄严的乾和殿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文武大臣们几时见过这等恐怖的血腥场面,在那些残肢断臂仰或是尸体不 断地向自己砸来的同时,那温热的血液喷溅了满头满脸,已有大半在过渡的惊吓之中昏厥过去,另一部分皆瞪大了眼珠,不敢置信的见证着这场疯狂的屠杀。而这个情景在往后的许多年里,成为了他们所有人永远不愿提及的噩梦。也使得了封国在往后的数十年里再无人敢起异心。 如陌心中惊骇,不为那堆积的尸体,不为那血流成河的刺目惊心,只为南宫晔那毁天灭地的决然和愤怒,他胸前已被撕裂的伤口狰狞夺目,手中的枯寒带着评价赐予它的无与伦比的力量在继续狂涌而来的黑衣死士之中翻飞,划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美丽却是催命的符号。 “枯寒神功,果然名不虚传!”莫残歌心中震撼,望了望手中的列焰,世人都说,列焰神功为三大神功之首,那是因为无人得见其真正的枯寒神功之威力。今日这一幕,令他终身难忘。南宫傲震惊的望着那个已成为一个疯狂嗜杀的血人的王弟,他习枯寒神功多年,竟不知,枯寒神功的威力可以发挥到如此极致,这……才是真正的枯寒神功! 易语张着的唇久久无法合上,这还是那个身中两剑站立不稳的南宫晔吗?他怎么会在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可怕,仿佛天生的嗜血狂魔。 冷意潇面色惊变。千名死士,皆是一流高手,竟无一人得以近他之身。 巫邪看着堆各如山的尸体,心中惊骇至极,那千名死士有着抵挡五万大军的能力,然而,在南宫晔的面前,却如此的不堪一击。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对手!若不能除掉南宫晔,只怕不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完成她的心愿。看着他训练多年的千名死士竟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所剩无几,他开始紧张和慌乱。 尸体还在不断地增加,粘稠的血液仍然不停的蔓延,妖冶的盛景仿佛是血腥的地狱之中演绎着一个魔鬼的狂欢。直到最后一个黑衣死士倒下,但这一切,并未因此而结束。早已失去理智的南宫晔,此时空白的内心只剩下杀人的冲动和欲望,他的动作,已经无法停止。于是,他的剑毫不犹豫的伸向了地上瘫软着瞪大眼珠子看他的大臣。 南宫傲面色遽变,大惊道:“晔……你要干什么?他们是我封国的臣子……” 南宫晔此时却什么也听不见,因此南宫傲的话对他丝毫不起作用。于是,蓝立还未来及得发出半点声音便已倒在了他的剑下,睁大的眼睛,满是恐惧和不甘。然后是严山,接着是凌王……无一不是一剑毙命,其他的大臣们即使没有昏厥的也都立刻倒在了地上,以避免成为那剑下 的亡魂,只那不停颤抖的身子,证明着他们仍然有着清醒的意识。 当他的剑伸向恐慌之下面色灰败各国的使者,南宫傲立刻执剑上去阻挡,却遭到他凌厉的攻击,每一剑皆毫不留情。就算是在平常,他也不是南宫晔的对手,更何况是此时。不消片刻,南宫傲便已身中一剑,易语连忙上去帮忙,却也远远不是对手。莫残歌与冷意潇在如陌的惊叫之下,也都出了手,却沮丧的发现,即使他们四人的合攻,竟也无法控制他的疯狂,被他一一击退,五人皆伤。 而南宫晔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 他们四人联手竟然都控制不了他,这令巫邪与眉妃更加惊骇。眉妃道:“邪,我们趁现在赶紧离开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巫邪看了看如陌,似乎在犹豫着怎么处置她。 如陌心中一动,随即面现惊慌之色,对巫邪道:“他真的是疯了!巫邪,你若是还想活着见你的主子,那就趁着现在赶紧离开。最好把我也带上,南宫晔已经疯了,他谁也不认识,这里剩下的人只怕没一个能活着走出去。我可以死在任何人的手上,但是绝不能死在他的手上。” 巫邪一怔,见如陌神色紧张,面带担忧,心思一转。南宫晔如此爱她,若是让他亲手杀死自己心爱的女人,待清醒之后,不知道将会是何种表情,想必一定会痛不欲生,然后随之而去。想到此便邪恶一笑,与眉妃对视一眼,在冷意潇四人倒在地上的时候,便一跃而起,将如陌送到南宫晔疯狂的无法停止的剑下,便立刻与眉妃在众人因如陌的处境而未来得及反应之前迅速消失。 谁也没想到巫邪竟会这般狠毒,想让如陌死在南宫晔的剑下。 一时之间,惊呼声四起。冷意潇、莫残歌、易语、南宫傲,个个身子僵硬无法动弹,看着已到达如陌头顶的枯寒,惊恐的忘记了呼吸。 如陌先前在巫邪面前的慌张神色消失不见,反而扬唇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温柔的目光定定的锁住南宫晔嗜血的双眸,出口的声音温柔无比,好似曾经他们执手漫步时她的轻唤:“晔。” 带着千钧之势的枯寒挨着她的乌发,蓦地顿住。 一道轻柔的呼唤,仿佛来自很遥远的方向,飘渺却又异常真实,令南宫晔空洞的容不下一物的赤红双目渐渐有了焦距。对着那双清澈的眸子,理智渐渐苏醒,望着自己手中的长剑意架在她的头顶,方才的杀戮浮现,令他心中恐慌之极。 他,险些亲手杀了她! 踉 第九十章 元丰三年夏,凌王勾结金国妖人,欲颠覆大封王朝,为封王与辰王设计所诛,其叛乱党羽一个不留。其间辰王一人独挑金国妖人千名顶级死士,血染王宫,为人间地狱。此行震慑百官,从此为国为民兢兢业业,再无异心。各国使节纷纷示好,表示愿与之永世修好。唯翌国使节独自对其丧命的公主大哭,要求封国将杀害其公主的凶手交与他翌国处置,被封王所驳,在回翌国途中被人杀害。翌王大怒,誓与封国决裂,欲于金国修好。 金砖玉壁,雕梁画栋,大红的纱幔随风飘舞,一粒粒色泽圆润的白色半透明珍珠以金丝线串就而成,垂挂在华美的大堂,将里外的世界隔离开来,由外望去,里面大红的窈窕身影若隐若现。 珠帘之外,一男一女,男子面部有条疤痕,但并不影响他的俊美邪魅,女子皮肤白皙,一双勾人桃花眼,尽显娇媚。两人并列而跪,如此的谐和,与大堂相衬,竟构成一副美丽的风景。然而,当里面的那名女子走出珠帘之外,不论是俊美的男子还是妖媚的女子,又或者是这大堂为精致华美,在那一瞬间,通通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只见那名女子,约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身大红外衣,金丝绣凤,张扬着威严的气势,那本应乌黑如墨的三千发丝,却是纯白如雪,与血一般大红的颜色相映,如此妖冶夺目。眉间之上,描绘的殷红花瓣,与另一名女子左肩之落花如出一辙,极尽妖娆,然而,那一双美目,却道尽了世间的沧桑荒惊。那朱唇一勾,尽讽刺,那黛眉一锁,却狠绝,那美眸一转,无限恨,惊天动地,刻入骨血。令这倾世绝色的女子看上去仿佛是一个来自天地之外的复仇使者。 她听完外面二人的详细汇报,面无表情,走到离跪地的两人十步之远的距离停下,目光透过红色的纱幔看向远处,出口的声音异常冷漠,却自有一股摄人的威严。“如此完美的计划竟落得个一败涂地,上次是嗜血楼被灭,这次千名死士无一生还。巫邪,你,真让本宫失望。” 巫邪身子一颤,垂下的眼眸满含痛苦与愧疚之情。这一句失望比鞭打和责骂更令他难受。伏地拜道:“巫邪有负主子所托,甘愿受罚。” 一旁的女子,面色一慌,连忙也拜倒。“主子,此次失败柳眉也有责任,请主子责罚柳眉,就饶了邪这一次吧。” 红衣美妇这才低眸看向他们二人,冰冷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看了半响,直到那伏地的二人身子发颤,方道:“他们果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那千名死士真的是南宫晔一人所 杀?” 柳眉立即回道:“回主子,千真万确。南宫晔疯狂之后,力量大增,那枯寒神功的威力至少是平常的好几倍。当时他谁也不认,就好像一个魔鬼一样,疯狂的杀人,据属下估计,以那种情形,就算我们有万名死士,也一样会被他杀尽。” 红衣美妇面色不变。目光沉了沉,冷声道:“你们可知,你们错过了一个绝好的机会,原来这次计划万无一失,若是你们将那名女子带了回来,照你们的描述,当时南宫傲必死。我们有那名女子在手,将来对付南宫晔易如反掌。但你们却在最后的时刻,中了那名女子的计。她刻意提醒你们,如果她被南宫晔杀了,那南宫晔守会生不如死,但你们曾可想过,如你们口中所说的一个极为聪慧的女子,怎会好意的提醒,分明是她有能阻止南宫晔继续疯狂的把握。你们却连这点也看不出来,枉费本宫这么多年来对你们的栽培。” 巫邪眉头紧皱,心中懊悔,他那时已乱了分寸,才会中了那名女子的计,当他出了那个大殿之后,便已经意识到了,只是为时已晚。“属下……愧对主子!” 柳眉咬了咬唇,低声道:“当时,我们都有些慌,那个时候的南宫晔,实在……太恐怖了。属下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因为愤怒和仇恨疯狂到那种地步,什么也不顾,何况当时,他还中了两剑,身负重伤。” 红衣美妇轻蹙眉,似若有所思,沉吟半响,方道:“愤怒和仇恨的力量确实不容小觑,但本宫认为,仅仅是愤怒和仇恨还不至于令一个人疯狂至此,尤其是南宫晔那种意志坚定之人。也许,在挣扎和愤怒的背后,还有你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发生,那件事情,才是导致他疯狂的根本,而巫邪对那名女子刺下的一剑,只是引发他彻底失去理智的一个因素,这也是一个人崩溃的另一种方式的体现。”她虽然不认识南宫晔,但这些年来,她在封国安排了许多人,对南宫晔及王室之人个个了如指掌。 巫邪和柳眉皆拧眉思索,认为主子说的有道理,但任他们将那日的情形反复想了多遍,也想不出究竟那个根本原因在哪里。 红衣美妇想起他们对那种场景的描述,突然皱眉问道:“你们方才说……当时冷意潇也在场?他……可有受伤?” 柳眉微微一愣,摇了摇头,道:“冷意潇只受了点轻伤,不碍事。主子,属下……有一事不明,主子既要杀靖国侯夫人,又想将靖国侯送进封国的大牢,或者是抓回来,应该是他们与主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是,却为什么偏偏又叮 嘱我们不准伤害他的儿子冷意潇呢?” 巫邪一惊,连忙警告的望了柳眉一眼。这女人,今日犯糊涂了! 红衣美妇眸光遽利,紧紧盯住柳眉,没有开口斥责,但那冰冷而凌厉的目光却比斥责列令柳眉惊颤,她连忙垂下头,心中暗恼,主子一向不喜多事之人,从来都是要求他们只要听命行事就好,不准追问原因。可她今日一时好奇,没管住自己的嘴,竟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顿时,心中忐忑不安。忙低头请罪道:“属下……逾距了,请主子,恕罪。” 红衣美妇慢慢朝着她走了过去,在她面前站定,低眸睇视着她,声音冷绝:“柳眉,你是第一天跟着本宫吗?竟然越活越回去了,明知故犯,罪加一等,自去刑房领罚。” 柳眉的面容渐渐褪去血色,变得苍白。触犯规矩的惩罚,她知道,那是一种分筋错骨之痛。顿时,身子发颤,目光看向巫邪,希望他能帮她求情,毕竟巫邪在主子心中还是很有分量,与她们不同。 巫邪皱了眉,虽然没看柳眉一眼,但还是犹豫着开了口:“主子……” 他话才刚刚出口,便被红衣美妇冷冷的打断道:“你想替她求情?你也忘了本宫的规矩了?巫邪,你别忘了,你办事不利,本宫还未惩罚你。另以为你曾经救国本宫的性命,主有了与本宫讨价还价的资格。哼!” 巫邪眸中一痛,低头道:“巫邪从未想过与主子讨价还价,巫邪也从未把自己当成是主子的救命恩人,能跟随主子,为主子效命,是巫邪此生所愿,别无它求。” 红衣美妇扫了他一眼,背过身去,深沉的目光盯住在风中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响声的珠帘,久久不语。巫邪在她眼中,确实与他人不同。从她一无所有对生命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再到现在的权倾一国,他始终都在她身边默默的支持和守护。他是目前在她身边唯一一个令她深信不需防备之人。沉吟半刻,方道:“柳眉,这次就看在巫邪的份上,饶你一次,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柳眉紧张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句话之后放松下来,感激的看了巫邪一眼,连忙对红衣美妇,拜谢道:“多谢主人,柳眉一定谨记在心,绝不再犯。” 巫邪望着面前的那个孤独萧瑟的红色背影,那鲜艳的颜色掩不住她内心的苍白,那一夜成雪的发丝,每一根都是她仇恨和悔痛交织而出的感情,十年了,他从少年之时,便看着她痛苦挣扎,在十年间,从她悔恨交加万念俱灰到后来的一心复仇行事狠绝,每一种表情 无不令他心痛之极,他却只能看着,无能为力。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全力帮助她完成复仇大计,但是,她几近完美的计划,却败在他的手中,这令他惭愧的恨不能杀了自己。 正在他愧疚自责的同时,红衣美妇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次的行动虽然失败了,但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至少你暗中杀死了翌王最疼爱的女儿,嫁祸给那名女子,又杀了翌国的使者,令封翌两国反目成仇,这一点就做得很好。我们可以与翌国联手攻打封国,不论南宫晔多么厉害,本宫就不信,他能抵挡百万大军。至于那名女子……叫什么来着?” 巫邪见她并无责怪之意,心中顿觉感动。其实她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这么多年,风雨相伴,尽管只是下属,但她对他终归与别人有些不同,这便足够了。于是,他应道:“魔宫宫主如陌。” 红衣美妇点了点头,一抖袖袍,气势浑然,傲然的表情,似乎对世间的一切皆不屑一顾,道:“魔宫宫主如陌?哼,本宫倒要看看,她厉害到何种地步。再过些日子,封国武林大会就要到了,本宫正好也想去瞧瞧。你去安排吧。” 巫邪一惊,神色间有些犹豫道:“您要去封国参加武林大会?这……以您的身份,只怕……” 红衣美妇扫了他一眼,浮出一个冰冷的笑容,道:“你怕什么?我们的手中不是还有一枚棋子吗?先以那人的名义行事。这魔宫宫主屡次坏本宫大计,本宫定要好好会会她,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好了,你们先下去吧。”说罢便转身,不再理会他们,独自一人入了珠帘之内。 巫邪目光中先前被收敛的深情尽现,深深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然后与柳眉一同领命退下。 红衣美妇自堂内入了里屋,在屋子的一角书架旁,摸到一个按钮,轻轻一按,那书架竟然自动挪了开来。她便走了进去。 那是一间与外头的金碧辉煌截然不同的小屋,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惨白。白色墙壁,白绸悬挂,白玉书桌,白烛正燃。唯一不是白色的物品便是墙上悬挂的一幅画像。一名六七岁的小女孩,坐在百花环伺的秋千之上,美丽的娇小脸庞绽放着灿烂的笑容,美丽而皎洁,荡漾着快乐和幸福。 她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过去,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妖娆的面容已变得异常苍白,美眸之中痛悔的神色,无法掩盖。素指抚上画中女孩的脸庞,对着那个灿烂的笑容,泪水一下子便涌了出来。 悲伤的声音,带着哽咽的语调, 低喃:“十年了,嫣儿……十年了,娘还是没能下去陪你,你怪娘吗?你一定会怪……对不对?娘扔下了你,让你独自一个人在黑暗中孤独的游荡,是娘不好,对不起你!你再等等娘,好不好?娘不能就这样死,娘要为自己的父母族人报仇,要让封国王室为你陪葬……”扶着墙壁,单薄的身子慢慢的滑下,一直抵地,控制不住的失声痛哭。 每一次……每一次进来这间屋子,她无不是如这般的嚎啕大哭。 “娘……对不起你,嫣儿……我的女儿……” 父母的惨死,族人的恶咒,亲手埋葬的白骨,令她行走在崩溃边缘有神智,在看到爱人身上的大红喜服之时彻底的失去了理智,竟然选择了那样为世所不容的残忍而狠毒的方式去报复背叛的男子。然而,当她理智恢复的时候,那场报复,最终究竟令谁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她竟然……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 十年了,那无尽的悔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令她痛不欲生。唯有未曾完结的仇恨,勉力支撑着,她灵魂扭曲的身体。每一个伤害过她的人,她都会让其得到应有的惩罚。 等着吧。金翰,封国王室,冷迟! 第九十一章 京都城西十里之外,云崎山。 由大小形状不一的众山组成,山间围绕着一湖碧水,阡陌纵横,湖面如镜。临湖是悬崖峭壁,崎岖险峻。四时多云,白云缭绕,彷如蓬莱仙境。谁能想到如此美丽却险峻的山崖之下,竟还有一座不为世人所知的地下宫殿。玉柱琼梁,钟鸣鼎食,宽敞的大殿虽是华美,却是一派森罗之象。 大殿之上百人分四列而立,皆是一身黑衣,庄严肃穆。为首之人,约四旬年纪,面色冷峻,在看到进入大殿之人时,目光中掠过一丝柔和与尊重,立刻跪拜:“魔宫第二十六代长老卓甘率众参见宫主,恭迎宫主回宫。”声如洪钟,恭敬有加。 卓长老身后分立的两名女子,难掩目中的欣喜和恭敬,立即拜道:“风使婉离(云使鸾韵)参见宫主,恭迎宫主回宫。” 百人齐跪,顿时参拜之声响彻整座宫殿,其威严气势丝毫不输于一个皇帝的早朝。 如陌一身黑衣及地,血红为边,长发未束,面上一张薄薄的银色蝶形面具,将绝色是面容遮去了大半。行走的沉稳步伐不快不慢,右侧微微落后半步的是清雅如仙的冷意潇。身后两侧是莫残歌和易语。他们二人的身份在魔宫之中目前只有卓长老与二使知晓。 如陌行至卓长老面前,以手相扶,对他弯唇淡淡一笑,清冷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敬重,道:“卓长老请起。”这是一个令她尊敬,一直以来给她关爱和帮助,支持她坐上宫主之位的长者,所以,她对桌长老,从来都不同,她是把他当成是长辈一样的对待,但卓长老在主要的场合,总是坚持大礼参拜。 卓长老起身,目光柔和慈爱的对她一笑,仿佛是对自己的晚辈一般,然后站到她左侧落后一步的距离随着她往前行去。 如陌路过婉离鸾韵时,微微停顿,向她们二人看了一眼,对上她们欣喜的目光微微点头,道:“二使请起。”说罢继续往前行,在众人崇敬的目光中穿过列位宫中分主,踏着延伸往上的白玉阶梯,一步步稳稳地走到属于她的宝座之前,只一个旋身,及地的衣摆划下完美的弧度,她却并未坐下。身侧及身后分开站立的几人,表情严肃。 如陌的目光深晦莫测,掠过立在台阶半中腰两侧的二侍,望向仍对着门口跪着的众人,黑色衣袍一撩,双臂伸张,带着内劲之气,袖袍的抖动,发出呼呼的声响,暗劲之气掠起了跪地之人的头发和衣衫,合着威严的语气,组成一种浑然天成的气势。道:“都起来罢。” 众 人皆起,转身面向她,肃立。 如陌仍然没有落座,只是望着那几列黑衣人最前方神色恭敬而肃穆的四人,那是魔宫四大分主,天魔、地魔、月魔、星魔。目光在他四人面上来回的巡视了几遍,开口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道:“本宫不在的这些日子,卓长老以及各位分主辛苦了。” 那四人连忙道:“为宫主分忧,乃属下等人应尽的本分。” 如陌满意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是卓长老与四位分主禀报这段日子以来的魔宫事物,多半是事情卓长老皆已处理好,唯有一件事,等待她做决定。 魔宫暗中经营的一部分产业因妨碍到实力雄厚的江南第一庄的发展,因此遭到他们严厉的打击,在一月之中,不止亏损数十万两白银,更有许多旗下之人死于他们之手,令魔宫众人愤怒不已,却因如陌先前在王宫,便被卓长老先行压下,等待她回宫方才禀报。其实以魔宫的多方势力若想打垮江南第一庄并非难事,只不过,如此做必将使魔宫之势力暴露于江湖之中。但是,他们怎能甘心就此罢手。明明宫中神功大成,为什么魔宫还要隐藏于世? 天魔分主有些激动道:“宫中,江南第一庄一直在和我们作对,您不屑于同他们计较,但他们却愈加的猖獗,这次不止损失了银两,还似了那么多的兄弟,我们决不能就此罢休。” 地魔分主亦附道:“我们应该给他们回以狠狠地痛击,让他们知道,那些是属于我们魔宫的产业,不是他们能动得了的。” 月魔分主道:“几百年来,我们魔宫隐世,是因为历代宫主未有人练成神功,但我等有幸,遇到您这样一位神秉天女,如此年轻便已神功大成,当为世人所膜拜。希望宫主能带领我们走向辉煌的人生。” “对,对,对……” 一时之间,众人言辞激昂。如陌静静的听他们说着,面无表情,也未曾给予回应。江南第一庄?!哼,她从不放在眼里。正好借此机会,让魔宫重出江湖,也未尝不可。于是,清浅却有力的声音道:“好!既然他们送上门来,那本宫总得回馈一份大礼才是。星魔分主,这件事情就交由你去办,江南之地,我们损失了多少,就从他们在京城的产业中加倍取回。三日之内,办妥。但是,你要记住,重在取财,无辜之人,勿伤。” 那唯一没有符合众人的星魔分主立刻单膝跪地,一手着地,神色恭敬,目光遽然一亮,出口的声音中气十足,应道:“属下领命,定 不负宫主所望。” 众人目光皆亮,一张张冷酷的面容之上皆浮激动欣喜之色。他们没想到宫主这么容易就同意了,顿时感叹,这么多年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暗中庆幸跟对了人。 如陌看着众人期盼而又兴奋的神色,坚定的声音传遍了整座大殿:“自今日起,魔宫隐世之日到此为止。” “宫主英明——”洪亮之声带着众人的兴奋激动之情,一遍一遍,响彻整座地下宫殿,经久不息。 三日后,江南第一庄在京都城四十多家产业,在一夜之间,全部被袭击一空,轰动了整座京都城。人人皆知,此行为魔宫所为,并留下狠话:“限一月之内,江南第一庄庄主为魔宫在江南产业中死伤之人备礼上门致歉,否则,灭之。” 此话一出,震惊的不只是京都城而已。 魔宫隐世数百年,虽然这两年常有出没,但除了两年前魔宫宫主单挑六大门派,其它的时候都是极力隐藏身份低调行事,想不到如今竟以这种极端高绝的姿态重出江湖,一时间,江湖之中,猜测不断。 又过了十日。主宫之中,如陌坐在主位举杯饮茶,下首坐着冷意潇、莫残歌、易语、卓长老还有二使。见卓长老凝眉沉思,欲言又止,便淡淡一笑,道:“卓长老,有话但说无妨。” 卓长老浓眉轻锁,坐在主位左下,略作思索,将心中的疑问道出:“宫主让江南第一庄上门致歉的用意怕不只是为了张扬我们魔宫的气势吧?” 如陌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笑道:“这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小姐,那别的什么原因是什么?”清脆的声音来自鸾韵,只见她瞪圆了眼睛,望着如陌的目光带着尊敬和崇拜。她与婉离不同,婉离面容婉约清秀,有江南大家之气,处事沉着老练,也很懂得分寸。鸾韵却是娇俏可爱,带着一股子灵动之气,性情率真,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但是面对敌人时绝不含糊。 婉离使劲瞪了鸾韵一眼,轻斥道:“鸾韵,小姐和长老说话,你又插嘴。”这鸾韵怎么总不记得规矩,还好小姐一向疼她,不然,不知道早被罚了多少次了。 鸾韵一惊,她又忘了。冲着婉离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去,偷偷看一眼主位的如陌。 如陌没有责怪鸾韵,她喜欢这个小她三岁的女子的清灵率真,看到她,她就仿佛看到了童年的自己,总忍不住生出几分疼爱之情。尤其经历了微澜沁贞的死,她更想好好珍惜身边这些 真心带她之人。于是,她微笑道:“婉离,无妨。这另一个原因便是,我怀疑江南第一庄与嗜血楼背后的主子是同一个人。云阁曾得到过消息,江南第一庄庄主阎富真正的身份根本不是封国之人,这么多年来,他于封国敛下的财富,全部运往了金国,所以,我想借此引出那背后操纵者一切的人……卓长老,你会不会怪我将魔宫引入这原本与魔宫无关的争斗中?” “怎么会无关呢?”鸾韵立即站了起来,想到前几日听到小姐被那人所伤,便愤愤道:“她们伤害了小姐,就是与我们魔宫作对。我们当然要想办法引出幕后之人,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一回,婉离没有怪她鲁莽插话,因为鸾韵说的正是她心里所想。因此,她望着如陌,坚定的点了点头,表示支持她的做法。其实,如陌也知道,无论她做什么,她们都会无条件的支持,这就是她如亲人般的朋友,无时不在温暖着她的心。 卓长老微微点头,沉吟道:“他们也曾觊觎我们魔宫的宝藏,相信直到现在,也未必死心。” 鸾韵好奇的问道:“小姐,我们魔宫真的有宝藏吗?”总听人说魔宫宝藏,可是她身为魔宫使者竟然不知道是真是假,很丢人啊。所以,她毫不犹豫的便问了出来。 如陌眸光一暗,魔宫宝藏之事,目前清楚真相的只有她和卓长老二人,但她将宝藏送人之事,却不曾和卓长老商量,因此,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这宝藏,并不属于她一人所有。便带着愧疚的看了看卓长老,才对鸾韵道:“不错,魔宫确有其事,并且已被我以神功之力开启。但是,我已将它……送人。” “啊……小姐,您把宝藏送给谁了,不会是……那个辰王吧?”鸾韵瞪大了眼睛,反射性的惊叫道。她倒不是因为宝藏多么重要,她只是觉得如果是哪个可恨的辰王,那她更为小姐不值了。 “鸾韵!”坐在她身边的婉离不悦的轻喝,连忙拉了鸾韵的衣袖,然后望向如陌,眼中是坚定的深信不疑,道:“不管小姐将它送与了何人,婉离都相信小姐有自己的原因。” 鸾韵回过神来,见小姐目中突然涌现的痛意,立刻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懊悔不已,其实只要小姐喜欢,无论怎么做,她们都会无条件的接受并支持,即使她们很讨厌那个辰王,甚至是憎恨。于是,连连点头道:“恩恩。鸾韵也是。” 卓长老是吃惊的,那个宝藏别人也许不知其含义,但他却是一清二楚。魔宫的起源是前朝的最后一个帝王,预料了结局,却 无心战事,便事先秘密建造了这座地下宫殿,再将举国的财富放入一处更为隐秘之地,以自身的双重神功做封印,留言后世,若想开启宝藏,必先炼成双重神功,然后可寻找机会,创立新国。这也是魔宫之所以隐世之原因。他料到如陌无心争天下,但却没料到她竟然会如此干脆的将这宝藏送与了他人,一时间,无法做出反应。 如陌看着卓长老面色间的变化,从震惊慢慢到释然,她便冲着他感激却又略带歉意的一笑。 卓长老望着这个倔强而坚强的令人心疼的女子,叹了一口气,方道:“罢了,那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若是能为封国到来安定,也不失为一件好事。”魔宫之人虽然大多冷血,但是卓甘始终都是不同的一个人。这也会是他为什么帮助如陌多年,并助她登上魔宫宫主宝座的原因。 如陌真诚的望着他道:“卓长老,谢谢!” 卓长老回她一笑,没再说什么。 如陌想起巫邪暗中杀害研贵妃再嫁祸于她,翌国使者向南宫傲讨要她带回翌国处置被拒绝,接着又被杀害。想必这翌国使者的死也与巫邪脱不了干系。于是,转向易语道:“易语,金国和翌国的消息打探,切不可放松。他们利用我使封翌两国反目,相信不会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易语皱眉道:“他们肯定是想联合翌国一起攻打我们封国,不如我们进翌国王宫杀掉翌王,让他的几个儿子争夺王位,就顾不上攻打封国了。” 一直没开口的冷意潇摇了摇头,道:“如果是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用此方法,定能起到作用,但是,如今却不行,封翌两国反目,此时翌王一死,必定会将矛头直指封国,若再遇上有心人挑唆,到时,只怕翌国众王子之争,会以攻下封国为首要条件。” 如陌点头,如今的形势确实如此。这短短半月的时日,天下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轻叹一口气道:“先留意他们的动向吧,我想翌国没这么快出手,毕竟他们自己内部矛盾较深,翌王手中并无实际兵权,想要出兵,并不容易。”说罢,又对莫残歌道:“残歌,这阵子因为我的事情,耽误了暗阁在金国的发展,想必那边也堆积了不少事物,你还是亲自过去一趟,把那边的事情处理一下,赶在下月的武林大会前回来。这次的武林大会,相信一定会很热闹。” 莫残歌蹙了蹙眉,不解的望着她,道:“你什么时候对武林大会也有兴趣了?” 如陌微微一笑,颇带嘲讽意味,道:“不只是我 有兴趣,相信巫邪背后之人更有兴趣。我屡次破坏他们的计划,他们一定想利用这次武林大会,夺得盟主之位,以正义之名号召整个武林人士来一举歼灭魔宫。以阻止今后我们继续对他们的计划造成的妨碍。” 冷意潇点了点头,淡雅一笑道:“所以,你想自己拿下盟主之位,不让他们有利用封国武林人士的机会?” 如陌不答反问道:“你和我一起去吗?” 冷意潇道:“当然。你去,我自然也去。” 第九十二章 夜幕将垂,红烛垂泪。轻薄的几近透明的白沙帐内,如陌定定的望着床头悬挂的那一副少年背影图。 十年相对,那被狂风卷起的衣袍,每一根飘舞的发丝,每一粒飞扬的尘沙,都已渗入了骨髓。但经历了这短短几月,心境却是如此的不同,那温润修成的十指曾在她肌肤之上留下的温度,在她的心里始终不曾淡去,这曾经在她最为悲伤绝望时在她心底注入温暖的少年,终是与她隔了万千重山,再也无法回头。 取下那副图,用微颤的指尖轻轻的摩擦着那清瘦却挺拔的脊梁,目光中涌现的浓烈而复杂感情,是对他身上所背负的一切不幸的心疼,是对他曾有过的温柔宠溺的留恋不舍,是对他给予她的残忍报复之行为的哀绝伤痛,是对他造成了他们之间永远无法弥补的伤害的埋怨,也是他在无法挽救他们的孩子无法自控时落泪的悲凉。 那样一个骄傲的男子,终是为了她,放下了尊严,在责任面前,义无反顾的选择为她甘愿舍去自己的性命,甚至为她痛到疯狂。谁也不认,独独记得她的声音。 那一刻,她心痛。于是,她赌。为了不让他们之间相互残杀,为了不让他清醒时无法面对自己,也因为他们几个一个都不能死,所以,她用自己的命赌他的情,是否深刻到连失去理智时也无法忘记。是的,她赢了。看着他无限悔恨带着浓烈愧疚的眸子,无力张唇却无法说出口的悲痛,以及那终于在支撑不住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倒下的身躯,那失去意识时是彻悟之下带着万千感情喃喃自语的一句“我错了”。 她明白,那代表着他已然知晓自己错误的根源,然而,那也同样是她的错误的根源。那极为简单的三个字,在他说来,是如此的艰难。 面对这样的他,她再无法去怨去恨,却也做不到抛去一切再次与他执手相望,那刺入胸膛的两剑,他说,还微澜沁贞的命,可是,死去的人永远都不会复活,她又怎么可能当那一切都不曾发生,而安心的与他相守。若不能,又何必两人相望互相痛。付出的感情与得到的感情,或痛,或伤,都……放下吧,尽管,异常艰难。 最后再深深地望了一眼,似是诀别。 素手将那画卷轻轻的,缓缓的,卷起。 “如陌。”门外响起易语的声音。 “易语,进来吧。” 易语一进门便见到她正在卷画的动作,便望向那床头已是空空如也,不禁心中一酸。十年来被她视如珍宝之物,终于还是被卸了 下来。她的心头是复杂的,自从知晓南宫晔是她的哥哥之后,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何种方式去面对,尽管很难接受,但毕竟是事实,那日看着他为如陌而疯狂又为她而清醒,要多深的情,才能达到如此境地?他倒下的那一刻,她看到如陌眼中惊现的恐慌,她又何尝不是,只是在看到跟随大军赶到的齐澈时,她们都放了心,相信有齐澈在,他应该不会有事,但是,没想到十几日过去了,他竟仍然是昏迷不醒。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希望他们和好,还是希望他们之间的一切就此罢休。轻叹一口气,朝着如陌走了过去,看着她手上的动作,咬了咬唇,没有开口。 如陌见她明媚的脸庞布满忧愁,心中了然。低眸,声音清淡道:“易语,你在担心他吗?” 易语抿着唇,看着她的眼睛,沉吟道:“已经半个多月了,为什么他还不醒?如果齐澈都救不了他,那他……如陌,你……真的不去看看吗?” 如陌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眸,望向流泪的红烛,心中凄然,半响方道:“时候到了,他自会醒。”就如当初的她一般,他也在逃避。齐澈传来消息,他身体上的伤,不足以致命,只是他自己不愿醒来。他不敢面对自己,他需要……时间。 对上易语略带疑惑的目光,她收起手中的画,小心翼翼的放到玉枕的里侧,走下床,看着她道:“易语,你去看看他吧。他毕竟是你的哥哥,无论我与他之间如何,都不能抹杀他与你之间的亲情。他一直在寻找你和你们的母亲,这么多年,从未放弃过。他爱你们,这一点毋庸置疑。其实,你真正的二王兄南宫晔而活着,即使可以恢复自己的真正身份,但他选择一辈子为别人而活,担负着两个人的责任,照顾守护着自己的亲人,活得很累。他的身上背负着太多的东西,看似强大,其实内心脆弱,渴望温暖……易语,我与他之间隔着的两条人命,令我无法再走在他的身边,但你可以。用你的亲情,温暖他,让他别再那么孤寂。” 易语怔怔的望着她。原来如陌早已原谅他对她的伤害,她只是放不下为她而死的微澜沁贞。为什么她不自私一点,没人会怪她啊。南宫晔,她的哥哥,尽管如陌所说的令人心疼,但她现在一时间还无法完全体会到,毕竟她们之间除了血缘的牵连,并无相处的感情。 正欲开口,却听门外传来一声:“小姐,婉离有事禀报。” 如陌微愣,这么晚,还有什么事?便道:“进来。” 婉离进屋后,对她行了一个常 礼,目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面上有几分犹豫,道:“小姐,辰王芙府……来人求见,是卓长老的关门弟子齐澈带来的,属下让他们在主殿候着了。” 如陌面色微变,与易语对望一眼,齐澈不会轻易带人过来,难道是南宫晔的情况发生变化了?想到此便什么也没说直接去了主殿。 只见主殿之中,鸾韵持剑面向长风,怒容相对。长风一向无表情的面容出现焦急之色,目光掠过鸾韵朝如陌出现的方向看去。见如陌出来,除齐澈外,其他几人便齐齐跪了下来,唤道:“王妃。” 如陌见到长风身后的秦征曲战等十几人,正好是当日兵营里围杀沁贞,让南宫晔杀她的为首十几人,竟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微微蹙眉,沉了脸色,声音冷冽无比,道:“你们是在唤本宫吗?看来你们的记性不大好,本宫早已被南宫晔休离,这王妃之称,不敢当。” 长风面色变了几变,目带希冀和恳求,道:“在长风的心目中,您始终是王妃,并且长风相信,王爷此生除了王妃,也不会再另娶她人。此次冒然前来打扰,实在是迫不得已,还请王妃看在王爷为救您宁愿舍去自己性命的份上,请您救救我们王爷吧。”说罢便拜了下去。他身后之人同样拜倒,个个面色真诚,没有半分当日的愤怒和蔑视。 如陌看了眼面色凝重的齐澈,心中一沉。还未开口,便见易语急忙走到齐澈面前,问道:“齐澈,怎么回事?” 齐澈对上易语清亮的目光,连忙别开眼,面上有一丝不自然,定了定,想起南宫晔目前的状况,便叹了一口气道:“自昨日开始,王爷的脉息渐渐变弱,只靠药物,抵不过他自己潜在的意识。即使王上每日都陪着他说话,也不能唤起他一丝一毫生存的意念,照此下去,恐怕……撑不过三日。” 如陌心中一惊,竟如此严重么?连南宫傲也唤不醒他?他终于要彻底的抛开自己的责任,不顾一切后果吗? 长风望着如陌的眼睛,道:“王妃,王爷对您的感情,这一次,您也看到了,请您原谅王爷吧。长风知道,您因为座下二使的死,一直耿耿于怀,但那不怪王爷,是长风的错,误信巫临月,让她拿了我的腰牌,致使魔宫使者微澜的惨死,长风有愧,愿以命相偿。”说罢提起随身的长剑,双手托起剑身平举过头顶,动作坚定而决绝。 如陌面色微变,南宫晔何其有幸,得此忠心之士,他跟了南宫晔多年,对南宫晔的感情与微澜之于她没什么不同,都是以命相付。虽然微澜不是南宫 晔直接下令致死,但却是他下令送去了军营,其责任无可推脱。 秦征面上刚毅的线条,带着愧色,道:“您的另一位使者,是死于我们手中,与王爷无关,他甚至都不曾下过命令,今日我等以性命做偿还,也绝无怨尤。只请求王妃去王府一趟,唤醒王爷。” 他话音刚落,其余十余人皆附和着拜倒。 如陌望着眼前高举头顶的十几把剑,微微动容。她能怪这些人吗?他们为了阻止沁贞伤害他们心目中的神,又有什么错?各自有各自的立场,到头来所有的罪孽,还不是一样归结到她与南宫晔二人的身上。南宫晔是不曾下令杀沁贞,但他却看着沁贞被杀而没有阻止,这本身就是错。 她只是定定的看着他们,一言不发。这些武将向来都是视尊严如生命,如今竟为了南宫晔,甘心伏跪在曾为他们最看不起的女子面前,以命相交,愿任她处置。顿时,心中千回百转,不禁暗叹。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娇叱,道:“原来是你们害死了微澜和沁贞,竟然还敢送上门来,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鸾韵一听被她当成姐姐一般的两人是被这些人害死的,心中立刻升起一股愤怒,对准长风的剑便直接刺了出去。 婉离一惊,连忙喝止道:“鸾韵,住手!小姐还未发话,你先退下。” 鸾韵怔了怔,心有不甘的停了动作,红了眼眶,目光望向如陌,水雾弥漫,声音中带着期盼和祈求的唤道:“小姐……” 如陌心中一痛,望着她那盈满水雾的眸子,竟无法开口。 婉离见小姐无心杀这些人,却又不忍拒绝鸾韵,心中一酸,不忍她为难,便道:“鸾韵,他们与我们一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主子。你且先退下,小姐自有决断。” 鸾韵并不笨,此刻也看出如陌无意杀这些人,心中很是难受,但她虽然恨,却不想违背小姐的意思,只得呐呐的收了剑,满含恨意的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方才退回一边,兀自咬唇低了头。 如陌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有些心疼,但仍然对长风等人开口道:“你们走吧。” 长风一怔,他们今日敢来魔宫,都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不想如陌这么轻易的便放他们走。更重要的是,她面色平静无波,低垂的眸子看不清神色,不像是愿意同他们一起回王府救王爷的模样,心中便慌了,目光望向一旁的易语,见她没有开口帮忙劝一劝,这么些日子也不曾去过王府看王爷一眼,想起王爷 这些年来对她们的付出,便有些替王爷不值。于是,神色焦急,语气激动道:“馨乐公主,王爷是您的哥哥,您的亲人,您也不管吗?长风自跟随王爷至今,已有十六年,没有人比长风更加了解王爷在这些年里,为了寻找您和太后的下落究竟费了多少心思,这么多年来,王爷所做的一切,从来没有一件是为了他自己,从没有一天是为他自己而活。如今,到了这种时候,他苦苦寻了十几年的亲人,却对他的死活不管不顾,如果王爷还有意识,不知该有多寒心。” 长风激动的话语令一直将目光放在齐澈身上的易语心中一寒,目光立刻望向如陌,出口的声音很轻,却包含着太多的感情,唤道:“如陌……” 如陌没有看她,只叹了一口气,淡淡道:“婉离,送客。”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也听不出任何的起伏,就那么淡淡的,仿佛清水一般。说罢便转身欲走。 长风与秦征等人几乎是绝望了,他们没想到如陌竟如此狠心。那日大殿之上,她见王爷受伤时明明是心痛的泪流满面,极力阻止,宁愿自己死,也不愿王爷为她舍了性命,为何如今王爷在生死之间徘徊,她却无动于衷? 曲战见她完全无视他们,心中顿时有些恼火,难道,他们这么多人的命都抵不过那两个女子的性命吗?噌得一下站起身,正欲发作,却听齐澈叫住如陌道:“等一下。” 如陌停住脚步,缓缓转身。见齐澈将厚厚一卷卷好用丝带系起的纸张超她递了过来,真挚的目光与她对视,却并没开口。如陌微微蹙眉,在婉离欲伸手之前自己编接了过来,竟是沉甸甸的,疑惑的望着齐澈,却什么也没问。 齐澈转眸深深地看了易语一眼,随后对长风等人道:“走吧。”说罢便率先离开。 长风虽然疑惑,但是看他已没有了来时的担忧,便阻止曲战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带着众人离去。 第九十三章 如陌回到寝殿,缓缓打开手中的纸卷,定睛一看,整个身子蓦地僵住。 干涩的双眼,痛意划过,直指心扉。那跃然纸上的决绝身影,血迹干涸的唇角,被风撩起的白色衣摆尘土染尽,单薄却挺直的背脊,不是她还能是谁?还有那漂浮在地的白色碎纸残片,如此清晰而真实。 飞快的掲过一张,又一张……每一张皆直击她内心深处。不到片刻,便铺了满床,竟有五六十张之多。同一个身影,不同的姿态和表情,就连那每一根发丝,皆描绘的栩栩如生,仿佛倾尽了感情。 凭栏了望,轻顾浅盼,倾舞之姿,一笑妖娆,遗世独立,目光悲凉,雨中跪坐,哭泣绝望,决绝转身,一切成殇……每一幅,皆如此的不同,却又如此的相同,即使是轻盼浅笑的表情,亦同样带着伤痛的味道,如影随形。就如同王宫之中那百余幅画中的女子一般,无论是何种姿势或表情,皆带有无法抹去的忧伤。原来那并非画中人当时的表情,而是因为那种表情已深入了画图人的心底,所以他的每一笔,都包含着他的情绪,笔下之人,便尽是伤。 南宫晔,为何要在无法挽回之后,才来一次一次的抨击着她的内心?他不知道吗,这也是一种残忍。 这些画像,也许别人不能理解,但是,她却明白,那其间的涵义。也许连南宫晔他自己也不清楚,他的悔早已在伤害她的那一刻,生成。 放目望去,那每一副便是一个场景,组合在一起,便是他与她之间的全部经历。 她颤抖着手,一幅一幅的轻轻抚过,仿佛是对曾经的触摸。尖锐的痛意袭上心头,眸光成伤,眉头紧锁,缓缓闭上双目。南宫晔,要怎样才能将他剔出心头,从此不再为他而痛? 一双温润的手覆上她单薄的肩,带着坚定的力量,清雅如天籁般却满是心疼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忍着。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后,所以,你不必再强装坚强?。”就像小时候那样,开心或是难过,她都会扑向他的怀抱。 她身子微微一震,是呵,她有哥哥,那个小时候一直守护着她的哥哥,她在他面前无需故作坚强。慢慢的回头,泪水已经涌出了眼眶,她却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无比凄凉。道:“我……真是越来越没用了,对不对?小时候,我都没这么爱哭。” 冷意潇心疼的目光流连在她流着泪却带笑的脸庞,心痛不已,即使如今他站在了她的身旁,她却在流露脆弱的同时,仍然习惯为自己留一分 伪装。那是一种多年的习惯,一直植入骨髓不由自主的心理剖白。 修成如玉的手指轻轻擦拭着她不断涌出的泪水,心揪紧成一团,她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快乐幸福的小女孩,如今的她,集哀怨于一身,他却无法替她分担,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独自在痛苦中挣扎,而无能为力。有没用办法能令她忘记所有的伤痛,重拾快乐,从此幸福而简单的生活? 轻轻将她揽进怀中,疼惜的抚着她如墨的发丝,无声的安慰着。 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吗,她总能毫无顾忌的宣泄着内心的苦楚。幸好还有这样一个怀抱可以容纳她的眼泪和脆弱,令她的心不至于太过孤单。过了许久,心渐渐平静,那汹涌的泪水才渐渐停歇。 冷意潇见她平静下来,便扶着她的肩,轻声道:“我陪你去,可好?”他知道,她一定会去,即使没有这些画像,她也会去。 如墨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转眸深深看了眼铺了满床的她的身影,再回头时,目光清澈,声音坚定道:“我自己去就好,很快会回来。”她与南宫晔之间,需要她独自面对,情之伤痛,谁也帮不了她。 夜浓如墨,光影在偶然送来的风中摇曳,清灵的闪烁却是沉重的痕迹。 辰王府书房里屋,南宫傲坐在床前,面色凄然,目光忧痛的望着床上沉睡不醒的男子,那曾经闪烁着强大智慧的眸子,如今紧闭着。那执剑横扫千军的气势再也不复存在。 是他错了吗?不该将本属于自己的责任贯注到他的身上,令他这么多年来为他为母后为责任,事事设想周全,却独独忘了该对自己好一点。 定定的望着床边那曾为他肃清道路,而沾满鲜血的手,如今无力的垂下,心中越发的痛了起来。 十几日了,每日他都在他耳边说着过往的一切,说他们是年少时光,以后无法抛弃的责任,企图唤醒他,但他却毫无一丝反应,令他不禁心灰意冷。眸光黯然,语气感伤:“晔,你累了是吗?你终于承受不了,要放下你背负多年的责任,放下所有的一切,这世上,再也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了吗?母后不在了,更令你失望心寒。还有凝儿的不肯原谅,令你的生命看不到希望,所有,你选择逃避,选择永远不再面对,用死亡来解脱。如果……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晔,从今日起,我将不再阻止你。若是下一世,别再生在帝王家,即使生在帝王家,也莫再将责任背负一身。你,可以自私一些,为自己而活……” 他是声音有些哽 咽,心中悲凉无比,他所在意的人,一个个都离他而去,独剩他一人孤独而寂寞的活着,从此,再无人能真正的关心他的感受,再无人事事为他筹谋。纵使他将国家发展的再好,无人同他分享,意义何存? 羿德看着他们的王上,心中酸楚,他跟了王上这么多年,从未见王上露出如此悲伤的神情。希望辰王能够快些醒来,王上就不用白日里处理朝政,晚上来辰王府,已十多日不曾好好休息。每次见到王上和辰王在一起的时候,他都忍不住在心中暗叹,这种兄弟之间真挚感情,在平常百姓家已是不易,对于一个王室来说,更是一个奇迹。看了看外面的夜色,二更已过,四更就要准备早朝,御书房还有许多奏折未曾批复,今夜王上又无法歇息了。想到此,便不得不打断王上的思绪,轻声提醒道:“王上,您该回宫了。” 南宫傲不满血丝的双眸再深深的看了南宫晔一眼,叹了口气,道:“晔,我明日再来看你。”说罢便起身出门,对守在门外的长风作了交代,然后带着羿德回了王宫。在他离开之后,立刻便有一个纤细的身影从黑幕中闪现,转眼间已立在那明黄窗幔之前。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当如陌看到躺在床上之人时,仍免不了心中一寒。那惨白如纸的俊美面庞在短短十几日已消瘦了整整一圈,浓密的扇睫在灯光中投下的阴影,仿佛被拉长的忧伤, 颧骨凸显,性感双唇干涩已失去光泽,没有一丝血色,鼻息微弱将无,仿佛预示着他的生命在下一刻便会随时终止,令她的心蓦地一紧。南宫晔,十几日了,她以为他会挣扎,凭着他的意志力,一定可以度过这个时期,原来他,竟连挣扎也一并放弃了。她当初至少还有怨还有恨还有不甘在支撑,而他,却只有悔只有痛,只有无望。 他知道要如何才能唤起他活下去的意志,但,他要的希望,她却无法给他。 轻轻坐在床边,望着那紧闭的微微凹陷的双眼,心中一酸,用手抚着他耳边的发丝,幽声道:“晔,你是在等我吗?因为我在你倒下之时丢下了你,所以你不愿醒来,是吗?现在我来了,就在你的面前,只要你睁开眼,便能看到。” 她不想斥责他逃避的懦弱,没有提醒他肩负的责任,因为那一切,南宫傲一定没少说。所以,她用自己的方式,来唤他。然而,过了半刻,他却依然没有半点反应,整个人仍是一点生气也无,仿佛根本听不见一般。 如陌心中一痛,他果真是毫无留恋么,不止封闭了自己的心,连听觉也一起封 闭,不愿听到他人的挽留之声,如此决绝,不留余地。 泪水滑下,顺着光洁的面颊,滑落到他失色的苍白双唇之上,晕出一片湿滑。南宫晔,他,当真如此狠心,在知道一切真相之后,竟选择逃避,选择将她彻底的抛弃,将一切的伤痛,拒之门外,留给她一人独自承担。 她抓住他明显瘦削的双肩,用力的摇晃,声音带痛道:“南宫晔,醒来吧。若觉得对我亏欠,就醒过来,好好的活着……你若不在,我的痛……何以寄托?” 俯身将红唇贴上那原本性感殷红此刻却干涩发白的双唇,轻轻一吻,短暂的一瞬仿佛经历了一生,决堤的泪水打在他紧闭的双眸,自他的眼角滑下,流淌过耳边,打湿了他的黑发。 是谁的眼泪如此灼热,烫伤了他的心,唤醒了他沉睡的知觉? 是谁的唇如此柔软却带着绝望的亲吻,惊痛了他即将脱离躯体的灵魂? 他真的感觉很疲惫,这一生,活得太累,他想放下一切。然而,是谁的挽留,冲破了他封闭的心扉? 还会是谁,这世上,还能有谁,会令他如此心痛到难以割舍! 陌儿,她为何要挽留他,为何不让他就此死去?他还能活着吗?他还有资格活下去吗?他之于她,十恶不赦。若醒来,他要如何才能面对她,要如何才能赎回她对他所犯下的过错?还是她认为他这样的人连死也不配,就应该痛苦的活着,终其一生,饱受悔痛的煎熬,永世不灭。那么,他便成全她,活着,用他的一生,为自己赎罪,如此,她是否可以少痛一些? 想要睁开双眼,却发现眼皮如此的沉重,任他怎样努力,却都是徒劳无功。难道他已经死了吗?不行……陌儿不让他死,他便不能死。 前方是什么,那么黑暗,没有边际。 他感觉到自己灵魂似在无尽的沉沦,他的意识却在拼命地挣扎,无法脱出。 不能死,不能…… 如陌感受到他突然变得强烈的心跳,感受到他的挣扎,那是一种无形的回应。紧绷的心弦,突然松了下来,他终于感觉到她了,即使是封闭了一切,依然能感受到她,这便是南宫晔……如今对她的感情。 南宫晔,即使是不能再爱,她也不会忘记曾经有过的一切,不论是爱,还是痛,她都会,永远记得。 起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王爷,您……醒了!太好了,王爷醒了… …齐先生,王爷醒了……”长风一早进入书房里间之时,见到南宫晔已睁开的望着房梁的双眼,惊喜的语无伦次。齐先生说的果然没错,王妃她真的来了,她对王爷还是在意的。对此,他感到万分的欣慰。然而,他的欣喜仅仅持续了不到片刻,在对上那双曾经霸气的可以容下整个世界如今却空洞的映不出一物的眸子时,心狠狠的一颤,僵硬在唇边的笑容,再也扯不出一点弧度。 第九十四章 辰王在昏迷了十六日后终于醒转的消息于一日内便传遍了京都城,在传言战事将起的紧张局势之中,这一消息不只是振奋了军中士气,同时也安定了民心。但是,三日后再次传出的消息却将人们刚刚升起的希望彻底打破。辰王自醒转之后,不问朝政,终日于辰王府之中酗酒度日,颓废失志,所有前去探望之人,一律被拦,就连王上亲自前往也一样被阻挡在王府之外。一时间,京都城,人心浮动,惶惶不安。 冷意潇见如陌这几日心头郁郁,便提议出来透透气。鸾韵听说之后,便央着如陌,要跟了来。因此,如陌连婉离也一并带上。鸾韵毕竟还是小孩心性,平常偶尔出来一趟也都是有事要办,这难得的玩的机会,又是与小姐一起,自然是兴奋不已,一路上,不论看到什么都有兴趣,若不是婉离拉着她,估摸着他们一整天都只能在原地打转。如陌望着她娇俏脸庞上的对于喜爱之物的不舍表情,忽然生出一丝心疼和愧疚来,便让婉离挑了些鸾韵特别喜欢又方便携带的东西买了,令鸾韵高兴的嘴都合不拢。 婉离见她笑的得意,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便佯怒地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嗔责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如陌笑着道:“小姐,您别太宠着她,不然,她往后该无法无天了。” “我才不会呢。”鸾韵痛呼一声后,立刻反驳。跑到如陌身边,挽着她的手臂,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灿烂无比,道:“小姐,您看婉离她总是欺负我,还是小姐最疼鸾韵,呵呵……鸾韵会一直听小姐的话,才不会像婉离说的无法无天。”她一边开心地笑,一边对着婉离拌了个娇俏的鬼脸。 婉离不禁扑哧笑出声,对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好像总也长不大,这样也好,长不大才不会有烦恼。也正因为如此,才能逗小姐开怀一笑吧。 如陌和冷意潇见到她那俏皮可爱的模样,也不禁轻笑出声。有她们两一路拌嘴,欢声笑语不断,气氛热闹非常。 又走了一会儿,鸾韵才想起来还不知道小姐准备带她们去哪里玩呢,便问道:“小姐,我们要去哪里玩儿啊?” 婉离瞪她一眼,道:“跟着走就是了,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如陌好笑的看着她们,微微一笑道:“去圣心湖,游湖。” 鸾韵立刻便跳了起来,眸光晶亮,欢叫道:“太好了,我喜欢圣心湖,小姐,我们找一只漂亮的画舫好不好?” 婉离笑道:“众人皆知,意潇公子一向只乘竹筏,什么时候乘过画舫 了。” 冷意潇见鸾韵睁圆了眼睛看他,便与如陌对视了一眼,笑道:“无妨,今日人多,也不适合乘竹筏。” 鸾韵一听便又喜笑颜开。冷意潇不禁一叹,这女孩长在魔宫竟还能保持如此心性,当真是难得。看着她,总能令他感觉到,若没有当年的那件事,嫣儿如今也应该是这么单纯而快乐,可惜,发生的事情终归是发生了。 圣心湖,也因当前这一局势,没有了文人墨士的身影,再不复从前的喧嚣,清静得让人有些不适。而宽阔的湖面只得零星的几个船只,在这夏末之季,于人的心头徒增了几分萧瑟与荒凉。 如陌在心里概叹之际,冷意潇正欲寻一艘画舫,却在目光触及不远的岸边一个大红色身影时,微微一怔。 如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怔了一怔。那一身大红嫁衣,鲜艳夺目,朱钗玉饰,精致华美,描绘的细致妆容掩不住面上悲哀的神情。离她十步之远,是两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中看美妇带着十来个强壮的家丁。 那不是黎妃儿吗?如陌微微蹙眉,想不到黎相丢官致残,他的妾室还能打扮得如此艳丽。查没家产,还能养得起家丁。看黎妃儿的神情以及那身妆扮,便能猜出定是她父亲的妾室用她的终生做筹码交换得来的,而她不甘为命运所迫便逃了出来,却又被人追上。唉,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逃过了一次,却逃不过第二次。 那两个中年美妇正是黎相的二夫人和三夫人,她们费了好大心思,还托了人,才换来了武林三大世家之一的连家与她们结亲,可以使得她们的余生仍然得享富贵。可这丫头偏偏不肯,竟然在花轿进门时与丫鬟串通,偷跑了出去,幸好她们发现的及时。 二夫人尖利着嗓子道:“妃儿,你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吧,连家可是武林三大世家之一,连三公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分。” 三夫人斜眼瞧她,冷哼道:“就是,别这么不识好歹。要是叫连三公子知道你逃跑,等你过门了,还能有好日子过吗?快跟我们回去。”说罢便对身后的家丁使了个眼色,那些家丁便立刻朝岸边的黎妃儿走去。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到时候,你们什么也得不到。”黎妃儿厉声阻止,再往后退一步,紧挨着湖边。 二夫人与三夫人脸色一变,连忙阻止了家丁。这丫头可不能死,她若死了,她们不止拿不到剩下的礼金,那连家也定然不会放过她们。于是便放软了姿态,好声劝道:“妃儿,你别做傻事 。虽说嫁过去是个妾室,但连三公子前后也就三位夫人,以你的才貌,只要好好计得他的欢心,将来扶正也不是没有可能,你又何必这么死心眼呢。” 如陌见立在边缘之上的女子,面上是坚定而强硬的表情。再柔弱的女子在触碰了她的底线,也会显现出她不同于常的一面。转头望了望冷意潇,只见他面上并无多大的表情,只浅浅的蹙了眉,却几乎看不出来。 黎妃儿望着前方的那两个美妇,不禁冷笑。她们说的好像什么都是为她着想,其实还不是她们自己贪图人家的钱财。三大世家又如何?即使是当今的王上,也不在她眼中。想到此,出口的声音冰冷而坚决,道:“就算是王室,我黎妃儿也毫不稀罕。如果你们一定要逼我嫁,那我今日就算是拼了一死,也不愿做你们通向富贵的垫脚石。” 她黎妃儿也有她的骄傲。曾经发誓,今生若不能嫁她所爱,她愿孤独终老,若连这一点都不能如她所愿,那她死了,又有何妨?想到那个仙一样的男子,她的心就会变得苦涩难言。这么多年,她苦苦单恋,努力地追逐着他的脚步,只因他曾给过她片刻的温暖,让有着亲人却活得还不如一个孤儿的她对生活燃起了希望。所以,她所有的努力,所做的一切,只为换得他的一个目光,然而,他却不曾再看她一眼。他,一直离她那么遥远,远到她拼尽了性命,却仍然无法到达他的身边。 凄凉一笑,万般决绝。一转身,大红的嫁衣飘起,身子便身湖中落去。结束了,终于结束了。她再也不必活得那么苦,真好! 那两名美妇惊恐的睁大眼,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要寻死。慌张大叫:“别——”天呐,她死了不要紧,这下,她们只怕也活不了了。 黎妃儿笑望着即将到达的水面,感受着这极其短暂的飞翔,多年的执念,终于在这一刻释然。她爱的人,不爱她,那她惟愿他获得幸福就好。轻轻团上双眼,等待死亡到来的时刻,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托住,旋即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心中一惊,这时候,谁还会救她?救她做什么?连忙睁开双眼,心底狠狠一震。 是他,竟然……是他!心心相念的男子,他又一次充当了她的天神,挽救她即将陨落的生命。 冷意潇搂着她的身子,脚尖一点水面,借力便往上纵跃,稳稳地落在地面,立刻便放开了怀中对他痴痴凝望的女子。他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是这名女子,他曾经无意中救过一次,这些年来,她通过各种方式向他表达她对他 的情意,三年与他相约圣心湖,但他心中无情,便不曾给予回应。今日她的寻死,大抵也与他脱不了干系。因此,他看到了,就不能置之不理。淡淡的望了她一眼,道:“人的生命何其珍贵,怎可如此轻贱。” 黎妃儿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还可以再次被拥进那个温暖的怀抱,即使仅仅是停留短暂的一瞬,她也已心满意足。定定的却是小心翼翼的望着那张清雅如仙的面容,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了一般。她张口欲叫他的名字,但“意潇”二字却怎么也无法出口,只因她害怕,害怕她会亵渎了他。 冷意潇见如陌朝着这边走来,便不再理会黎妃儿,微笑着向如陌迎了过去。 黎妃儿看到如陌时,身子一震。如陌的事,她大抵听到了一些。谁能想到呢,这名像仙一样的女子,竟然是武功高强,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宫宫主。而这名女子,站在他的身边,是那样的和谐而自然。他看她的目光,如水般温柔,好看他的目光,如春般温暖。 如陌过不后,冲她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冷意潇淡淡道:“我们走吧。” “请等一下。”黎妃儿见他们要走,连忙绕到他们面前拦住,然后对着冷意潇,竟跪了下去,真诚的一拜道:“承蒙公子两次相救,妃儿无以为报。先前是妃儿痴心妄想,冒犯了公子,但妃儿可以在此保证,从此往后,绝不敢再心存妄念,只望能随在公子左右,终生为奴为婢,伺候公子,此生便心愿足矣,还望公子成全。” 她的表情如此真挚,她的目光清澈带着恳求,让人不忍拒绝。既然不能爱,那她愿选择用另一种方式,守护。 冷意潇面对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微微一怔,这女子……还真是执着皱了皱眉道:“黎小姐的心意,在下心领。但我生来散漫惯了,不习惯她人的伺候。” 黎妃儿心中一凉,连为奴为婢也不行吗?那他还要救她做什么,与其让她嫁给那个连三公子,还不如让她死了,一了百了。 “我说妃儿呀,你说什么傻话,你马上就是连三公子的人了,怎么能给别人当丫鬟呢?跪着像什么样,还不快起来,瞧这嫁衣都弄脏了。”那二夫人和三夫人见她被救了上来,终于松了一口气,怕她再度寻死,连忙招呼家丁把她围了起来。 冷意潇如陌等人也被围在了中间。那三夫人这才仔细看了众人,目光在触及冷意潇时,身子一震,眼中光芒大放。她生性风流,从前就背着黎相找了不少美男子,但那些男子再美,却连眼前这 名男子的一根头发也及不上,啧啧,那长相,那气质,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出色的男子呢?她以前怎么就没找到?看他一身素白衣衫,也无任何华贵饰品,应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吧。可那气质倒是高贵得很,也不像是普通人家能有的。 如陌见那三夫人看着意潇,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感觉有些好笑。不禁望向他,眼中笑意弥漫。她的哥哥,长得太好看了呢。 冷意潇接到她幸灾乐祸的眼神,嘴角抽了抽,顿时,哭笑不得。这丫头,竟然想看他的笑话。 黎妃儿见三夫人那个表情,顿时愤怒到极,立刻站起身,冷冷的瞪着她,道:“三姨娘,收起你那龌龊的目光,不要亵渎了意潇公子,他不是你能动的人,连想也不要想。” 三夫人一怔,意潇公子?他,就是意潇公子?果然不负第一公子的称号。唉,她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这确实不是她能打主意的人。但黎妃儿这一言,却让她下不来台,面色变得极为难看。正待发作,却听一个粗狂的声音传来,令两位夫人心中一惊。“一群废物,连个女人都看不住。”话音刚落,便出现一个身着大红喜服的男子,身后跟着几十个男子,听他们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应个个都是武功好手。 这便是连家三公子了吧! 连家,武林三大世家之一。声名赫赫,在江湖中的地位,更甚于六大门派。连三公子连霸不负其名,确为江湖一霸。只见他身材魁梧,面相粗犷,天生一副武人的模样,却并不见半点豪爽之气,反而目露凶光,一看便知此人心胸狭隘,似是因黎妃儿的逃婚而恼怒之极。但他到来之后,对着被围在中间的几人只看了一眼,便顿住了脚步,怔怔不能回神。 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一身嫁衣有着精致妆容即将嫁他为妾的黎妃儿,而是白衣飘飘未施脂粉却如仙子般美得惊人的如陌。 第九十五章 “美……真美!太美了!”他以为黎妃儿已经够美,超过了他的几个爱妾,却没想到,天下间还有一个女子能美成这样,不食人间烟火。他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如陌,痴迷的一瞬不瞬,生怕转眼间这个仙子便会从人间消失。僵硬的身子仿佛失了魂一般一步步朝着她挪了过来。而他身后的几十人,亦是看直了眼。 连霸走近后,渐渐回神,眼神变得兴奋,就好似突然之间发现了稀有至宝,一脸垂涎的笑容,道:“美人儿,你是谁?叫什么名字?跟公子我回家,保证好好疼你,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如陌嘲讽的勾了勾唇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做声。这一眼,直冷到人的骨子里去。 连霸身子一震,目光微闪,这美人儿,够冰冷!但是他喜欢。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面前横过两柄剑,半出剑鞘,双剑交叉,尖利的剑刃正对着他的咽喉。迫得他不得不顿住脚步,目光还未看挡在眼前的人,已听一道娇声怒斥:“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打听我家小姐的名字,还敢出言冒犯!” 鸾韵见他用那种猥琐的目光盯着她家小姐,立刻怒从心起,若不是出门时,小姐叮嘱,今日出门只为游玩,不可随意动手,不然,她真想把这人的眼珠子挖出来,看他还敢不敢打她小姐的主意。 婉离目光深沉,声音冷厉道:“退后。否则,定叫你死无全尸。”荣华富贵,哼,她家小姐最不缺也最不屑便是这个。 连霸看着面前突现的两名女子,一个娇俏,一个秀丽,竟也不比他家中美妾差。心中暗叹,这美人儿不止自己美,连身边的婢女都这么美,但他此刻眼中却只容得下那名白衣仙子,对面前挡住他的二人,不悦的皱眉,往后退了两步,抬手一挥,他手下的人立刻挡在他的身前,与婉离鸾韵形成对峙。 连霸望着中间隔着的两名女子,虽心有不甘,但不是万不得已,却也不愿与她的人动手,便好声道:“美人儿,快叫她们收起剑,咱们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 如陌仍旧是冷冷的看着他。心中暗道,三大武林世家向来有姻亲相连,在江湖地位举足轻重,虽暗地里并不见得一心,但表面却是和气的亲如一家。要对付眼前的这些人自然只是举手之劳,都不需她亲自动手,但连大当家纵横武林多年却是不容小觑,连家剑阵也是威力无穷,如今,武林大会在即,她既然想要武林盟主的位置,便不宜与三大世家为敌。更何况大会上还有一个劲敌,巫邪背后之人身份不明,她们与巫邪多次交手,巫 邪却未曾显露过真正的功力,他背后之人想来更是深不可测,这一次,她必须谨慎一些才好。想到此,便对婉离鸾韵使了个眼色,她们立刻退到两旁。 如陌面无表情,淡淡道:“承蒙连三公子看得起,但小女子早已嫁为人妇,只是辜负公子的一番心意。告辞。” 她原本清冷的声音入得连霸耳中,却比他听过的无数娇媚之声更令他皮酥骨软,心痒难耐。这么一个美人儿,别说是嫁了人,就算是青楼妓,又能怎么样,他连霸看上的,照样要带回家。见如陌抬步欲走,心中一急,忙闪到前方拦住,有婉离鸾韵相挡,便也没敢靠得太近。 如陌见他还不死心,便微微蹙眉,沉了脸色,冷声道:“连三公子这是做什么,难道还想强抢不成?你家中已有娇妻美妾,何必拦住小女子不放?” 黎家二夫人三夫人本以来连霸来了之后定要对她们发怒怪罪,谁想,他竟然在见到这名白衣女子之后好像完全忘记了她们的存在,对旁边的黎妃儿也是看也不看一眼,他该不会是看上白衣女子,不准备娶妃儿了吧?这可怎么是好,她们的下半辈子还指望着他呢。想到这儿,三夫人便堆着笑走到连霸身旁,三十岁的年纪学着少女娇滴滴的声音,道:“哎哟,连三公子,我们妃儿可是黄花大闺女,又是京都城第一才女,不比这嫁了人的好啊……” “去去去……”连霸现在眼中只看得到如陌,虽然黎妃儿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但还是无法和眼前这个白衣美人相比,于是,目光不转,只不耐的挥着手,他手下之人便立刻架着三夫人像是扔一件废弃的物品般,毫无怜香惜玉地往一旁扔了去,那三夫人几时被如此对待过,顿时,心中恼怒却又不敢言,加之又摔痛了身子,便将怨恨转移到了黎妃儿身上。不禁恨恨的想,都是因为她私自逃跑导致的这个局面,看她回去怎么收拾她。 黎妃儿接到她怨毒的目光,不自觉的身子一颤,心知自己将来不会有好日子过,只得苦涩一笑,那又如何,只要不嫁人,再苦她也能受。 连霸见如陌面上已有不悦之色,以为她嫌他家中已有妾室,心想,若能得了她,那些女人还算得了什么,连忙讨好的笑道:“美人别动怒,只要你跟我回连家,我一定把你当成祖宗一样的供着,家里的那几个贱人,你要是高兴了,就让她们给你当个粗使丫鬟,天天伺候你,你要是不高兴,我就休了她们,撵她们出连家。公子我往后就疼你一个人,保证每天都让你快快活活……” “住口!你这癞 蛤蟆,竟敢对我们小姐出言不逊,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鸾韵不等他说完便截口怒道。她虽然看纪小,但自小在男人堆里成长,见着他那猥琐的目光和笑容,却也大概明白他话中之意,这简直是在冒犯她心中的神灵,忍无可忍,不等人吩咐,挺剑便刺。 “鸾韵。”婉离连忙拉住她,虽然她也很生气,但是看小姐似无意与连家结仇,应当是为了一个多月后的武林大会。可不能因这一时之气,影响了小姐的大事。 鸾韵见她阻止,便气呼呼的瞪着她,叫道:“婉离,你又阻止我,这只癞蛤蟆对小姐不敬,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婉离皱着眉对她摇了摇头,再看向如陌。而如陌面色不变,只眼角处偶尔流露的带着冷光的鄙夷与厌恶之色,显露着她被隐藏的情绪。看来,今日要想善了,是不大可能了。 冷意潇心中怒气渐炽,面色微变,但为大局着想,还是不宜与之正面对立,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在下劝连三公子还是收敛些的好,否则他日,丢了性命还不知是为何因。” 连霸似乎到现在才注意到还有这么一个人,乍看之下,心下一惊,倒吸一口凉气,乖乖,一个男子竟也可以生得这么好看,简直可以与白衣女子相媲美,可惜了,是个男人。那名女子说她已嫁为人妇,不会就是这人吧?看他们之间偶尔传递的一个眼神,那亲近样儿,像!要想跟那样的美男子争女人,看来只能动用武力了。拦在面前的两名女子武功应当不低,但他带来的这些人,不敢说个个都是一流高手,至少也能称得上是二流,对付两个小丫头,不成问题。而他,只要看好这名女子就可以了。 他美美的算计着,随手一挥,手下的数十人便一拥而上,将他们团团围住。他语气狂妄道:“本公子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我行走江湖多年,黑白两道谁敢不给我连家面子,到现在为止,只要是本公子看上的,还没有得不到的。今天,好话已经说尽,这美人儿,本公子要定了。给我上——别伤了我的美人儿,其他人死活不论。” 他话音刚落,那几十人便拔剑而上。婉离鸾韵互相对视一眼,默契的分站于如陌的两边,长剑出鞘。 然而,就在这时,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一个黑影,一柄长剑,以最快的速度替他们结束了这即将发生的激烈之战。 黑影,就在他们不远处临风而立,无声无息,明明是刚刚出现,却仿佛早已存在般。 剑,薄如蝉翼,转眼之间,已割破众人的喉咙,顿时,那些人,身僵,倒下。 瞬间之变,不止惊了连霸,亦惊了如陌和所有仍立着的人。 好快的动作!快到无人能确定那名黑衣男子是否真的出过手。 只听一道剑出鞘之声划过耳畔,那几十人便全部应声而倒,剑气仍在周身回荡着,然,他的剑,却已然回鞘。利器破空之声是演绎的死亡长歌,鲜血未曾流出,人却已停止了呼吸。没有半分的停顿,不给他人留一丝一毫的反应机会,如此突然,如此迅速,胜过了一个眼神的到达。 如陌面色微变,要杀掉这些人于她而言也是易如反掌,但是要以这等迅疾之势,却是不易。那强大而冷冽的剑气,足见其功力深厚。心中不禁暗暗惊骇,若他方才杀的不是那些人,而是她们,那她不敢想象将会是何种后果。她和意潇定当是不会有事,但是婉离和鸾韵却不好说。他突然出手,杀了那些人究竟是何用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在她目光触及那名黑衣男子时,她便下了如此定论。此人,虽不见得是奸恶之徒,但也绝不会是那种侠义之士。 漆黑的长衫,没有任何的点缀。乌黑的长发,在脑后随意的拢着,额前几缕垂下,在风中不羁的飘荡,挡了半边的幽暗眼眸。颀长的身躯,消瘦的仿佛只剩下一副骨架,却更显出他的高大。消瘦的下巴,棱角分明,仿佛刀刻一般,殷红的唇,嗜血之色,却带着极致的诱惑。高高的鼻梁之上,一副泛着银光的面具,紧紧贴合,遮去了一半的面容。面具之下的瞳孔,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冷漠的眸光投向平静的湖面,对仍站立着的几人,却一眼都不曾看过,仿佛所有的一切皆与他无关。 而他身上所散发的气息……那是怎样的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黑暗的带着鬼魅,充满着浓郁的神秘力量,拥有着致命的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令人忍不住对他产生强烈的兴趣与好奇。使人不自觉的揣测,他是谁?他来自何方?他的世界是何种色彩?他面具下是怎样的一副容颜? 还有那淡漠的眼神,无法掩饰的苍凉之感。 如陌竟发觉自己的目光无法转移,只定定的看着他,那是一种她从未曾感受过的气息,却直直的入了她的心底,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是熟悉?却又不熟悉!是陌生?却仿佛曾感受过。复杂得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冷意潇眉头微锁,见如陌面上变换的神情便知此人她并不认识,那么,这人如此行为究竟是何因?是本身与连家有 仇?还是初出江湖,借此扬名立万?又或者知晓如陌的身份,意图接近,背后行其他的阴谋? 面对这个强大的尚不知是敌是友的男子,冷意潇生平第一次,起了十分的戒备,将如陌护在身后。紧紧盯住那个男子,握紧属于他的武器,暗藏利刃的玉笛,等待着那名神秘男子的下一步动作。 高手相对,镇定,是必须的。 婉离和鸾韵心中更是惊骇,假如那柄剑对准的是她们的咽喉,也许这一刻她们已经和地上的那几十人一样,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当目光对着那名男子时,忍不住吸了一口气,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在白日里将黑暗气息演绎得如此彻底,若是一般的黑暗,只会令人心生恐惧和退却,然而,他去是生生的吸引,让人在恐惧之中不自觉的喜欢上黑暗的感觉,因为,神秘的诱惑,不可阻挡。 连霸望着地上的几十个被称之为高手也曾叱咤江湖的众人,那一双双在死亡一刻惊恐的瞪大了眼珠,仿佛不愿相信死亡怎么会这么突然的来临,突然的令他们没有一点准备。颈间被割裂的伤口,细小到几乎看不见,直到猩红的血往上喷出,如注。在阳光的起落,单色的鲜红,竟也会如此耀眼夺目,直入心底,变成一股寒气。 连霸慌张着往后退,但还是被那温热的血溅了满身。他目带惊恐,却仍然强装镇静,出口的声音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颤意,道:“你,你……你是谁?敢伤本公子的人,与我连家作对,有种就……报上名来。” 戴着面具的神秘男子仿若听不见,过了半响,方转眸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强劲的冰冷,更胜于他的剑气,将连霸强装的镇定击的粉碎,身子一抖,险些跌坐在地。这是一个可怕的人,可怕到令魔鬼也想要远离。 只见他殷红的唇轻启,冷硬的两个字,犹如一种魔咒,在人耳边久久盘旋。 “血——魔。”冰冷的如同他的眼神,毫无感情的语调,听不出一丝情绪,在连霸恐慌的表情中,他连不屑与嘲讽也不曾有过。哑声而出的音色,仿佛被割据的喉咙发出的破碎的音符,却是低低的沉重的磁性,超越了世上任何一种声音,蓦地的划过心尖,引起一阵颤栗。在这未完的夏季里却只觉一股寒气沁人骨血,令人不自觉的打了一个抖。 血魔,嗜血的魔鬼。 连霸身子一震,颤声道:“血魔……本公子怎么没听……没听说过江湖上有你这号人?你为何,为何……要与本公子做对?” “高兴。”又 是两个字,同样的冰冷,同样的简单而干脆。只是——高兴。想杀便杀,没有原因。 连霸张大了嘴,竟是这样一个答案。他纵横江湖这些年,即使是霸道无理,至少每件事都会找到一个理由,而这名男子,杀了他的这么多人,却连理由也不屑给一个。只是说,他高兴,所以死了那么多人,若他不高兴,那又该如何? 心中越发的惶恐,慢慢退后。他虽然不顶聪明,但是有一点还是清楚的,在这样的人面前,他纵有些功夫,与之相抗,只会是死路一条。还不如保全了命,将来报仇也不迟。 那名男子知道他的意图,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没有丝毫的动作。 连霸越退越远,速度也加快了些,见他没有反应,便欲转身逃离。谁知,就在他转身的这一刻,意外便发生了。 一柄剑,一柄他自己的剑,不知如何脱离了手心,斩向了他的…… —— 第九十六章 众人只听见“啊----”的一道惨烈的叫声惊起,声嘶力竭的哀嚎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连霸脸色惨白,浑身被冷汗浸湿。目光惊恐,双手紧紧捂住下身,蓦地倒在了地上,不停地翻滚。这人……好狠!虽不杀他,却要他断子绝孙,比杀了他还要残忍。血魔,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黎家二夫人与手下的家丁早已吓得直哆嗦,连站也站不稳。三夫人却是直直的盯着那神秘男子,痴了般。神秘,冷酷,强大,有魅力,男人中的极品!可惜,她也只能看看。 那名男子漠然转身,坚硬的线条,仿佛永不能被融化的坚冰。就那么离去,带着他的神秘,带着众人对他的好奇,带着即将出现的又一个江湖神话。消失。 云香楼。位于京都城最繁华的街道,楼高三层。虽不是京都城最豪华的酒楼,却是所有酒楼之中,生意最好的一家。还未到正午,却已是宾客云集,人声沸鼎。 如陌四人刚踏进去,便有店小二笑着迎了上来,婉离直接越过他,走到柜台处,对着掌柜,不着痕迹的从怀中掏出一枚巴掌大的黑色精致令牌晃了一晃,那掌柜的神色一凛,立刻变得恭敬非常,快步走出柜台,将她们往楼上雅间引,但如陌却摆了摆手,淡淡道:“不必了,就在一楼吧,找个靠窗的位置。” 那掌柜连忙低头应下,引她们到一个相对无言较为安静些的窗边坐了,然后推下去亲自为她们安排茶水和饭菜。 冷意潇微讶道:“这也是你的产业?” 如陌轻轻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这家酒楼属云阁旗下,主要用于收集消息之用。” 鸾韵原本因突发的这些事情破坏了他们游湖的兴致,情绪有些低落。但听他们又提到这个话题,心情立刻好转,笑着接口,不无骄傲道:“这算什么,小姐的产业很多的,不只我们封国各地,还有金国翌国也有,光这京都城的所有商行,至少有一半的产业都是我们小姐的。” 冷意潇一怔,有些诧异的望向如陌。半个京都城?!这些日子在魔宫虽然也了解了一点,但却没想到已经庞大到这种地步,一时间,有些怔愣。她真的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时时都需要他在身边保护的小女孩了。 “鸾韵,小点声!”婉离见她说得兴起,什么都忘了,连忙出声提醒道。 鸾韵一惊,慌忙掩住自己的口,朝四周望了一眼,再看看如陌,才低下头,红了脸,轻声道:“对不起,小姐,我又忘了。” 如陌无奈而宠溺的笑了笑,却并未责怪。 不一会儿,掌柜的亲自送了茶来,恭恭敬敬的为她们倒上。动作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出一点差错。如陌微微皱眉,对婉离使了个眼色。 婉离会意,立刻对掌柜道:“钱掌柜,不必如此,把我们当成一般的客人对待就好,你先下去吧。” 钱掌柜恭声应了,退下。 如陌神态优雅的饮着茶,听着旁边那桌江湖人士的低声谈论。 一名中年男子首先道:“你们听说了吗?上一届武林盟主岐山派掌门前几日突然遇害,听说是魔宫妖人暗中所为,欲图盟主之位,控制整个武林。这两年来,魔宫行踪诡秘,藏头露尾,现在正式重出江湖,看来武林又要有一场大的动荡了。” 另一名男子接到:“可不是吗。真没想到这魔宫宫主竟然和前几月被广为称颂的‘圣心琴仙’是同一个人,听说她可是绝世美女,这次武林大会,不知道她会不会以真面目示人。唉,这么美的女子谁会想到竟然会是武功出神入化的大魔头呢。真是可惜呀,可惜……” 看他摇头叹息,如陌心中冷笑。大魔头?她若是大魔头,六大派早在两年前就被灭了。那时,她杀了那个魔鬼,初登宫主之位,为让众人信服,她便独挑六大派,自觉丢了颜面,便将她划为邪魔外道。这便是所谓的武林正派。 又一名男子道:“武功出神入化又能怎么样,新上任的岐山掌门已经广发武林贴,邀请所有武林正道在大会期间一起齐心协力对付魔宫,管她魔宫宫主有多厉害,也没办法和这么多武林高手相对抗。” 第一个说话的中年男子,再次压低了声音,面上的表情神神秘秘的道:“这可说不好。她厉害着呢,不说她的武功,就说她跟朝廷最有权势的两个人还有着扯不清的关系。告诉你们啊,我有个亲戚认识宫里的人,虽说当今王上对她宠爱封他为王后,是为平乱,但辰王可不是。听说平乱那天,辰王为了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最后还发了疯,一口气杀了几千名顶级死士,那个惨烈呀……” “这个我也略有耳闻,辰王此人一向心狠手辣,冷酷无情,没想到竟然是个情种。这次武林大会如果朝廷也介入,那结果不知道会怎么样。” “依我看,朝廷不会为一个女人跟整个江湖作对,你想想,当今王上可是个顾大局的人。再说了,辰王自从这次受伤清醒之后,都没出过辰王府一步,每天只知道喝酒,喝得烂 醉如泥,也不理朝政。现在边关局势紧张,他却连护国军的事情也不管。唉,好好的一个战神,被一个女人给毁了……”那名男子一边说着,一边还遗憾的摇头。 鸾韵听到这里便坐不住了,立刻提了剑,噌得一下站了起来。正待怒声反驳那名男子,却见如陌对她微微摇头,表情淡淡的道:“鸾韵,坐下。”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却令鸾韵不自觉的坐了下来,只气呼呼的瞪着那几个人。 婉离有些担忧的看着如陌。虽然小姐面上表情没变,但是心里一定会难受吧。 如陌稳稳地端着青瓷茶杯,放到唇边,浅浅的触碰着。垂眸暗思。整日喝酒,烂醉如泥。南宫晔真的会为了她从此颓丧,一蹶不振吗?也许他只是需要一个过度。她相信,以南宫晔的性格,既然醒来了,就不可能罔顾自己肩上的责任,也绝不会对于他国的侵略而置之不理。所以,他总会振作起来的。 冷意潇暗叹了一口气,伸手端过她手中早已空了却还放在唇边的杯子,为她再添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如陌微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对上他面上担忧的轻愁,歉意的一笑。她让他担心了。 就在这一会儿,那些人已经换了另一个话题。而他们这次话题中一个名字吸引了她的注意。 为首的那名男子道:“这几天江湖中出了一个神秘人物,自称‘血魔’,你们知道吧?此人武功奇高,就在前天夜里,六大派,除了已死的岐山掌门,其他五位掌门在聚首谋划如何铲除魔宫的那一晚,全都受了重伤,至今仍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连吃饭都需要别人喂。” “你从哪里听来的?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些人可都是一等一的顶尖高手,是怎么受的伤?” 那名男子不无自豪道,“你们当然不知道,我得到的是内幕消息,六大派为了不让江湖正道人士产生恐慌,就暗暗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听说啊,那天夜里,那五位掌门连人家的影子都没见着,就看到剑光那么一闪,然后就倒地不起了。第二天,他们门中弟子,只看到墙上用血写着两个大大的字‘血魔’。” “血魔是谁?没听说过。难道是魔宫妖人?” 那名男子答道,“现在还不确定。不过,武林大会将至,突然出现这么一号从没听说过的人,有些蹊跷。看那人的武功,绝对不是刚出道,所以有人猜测,应该是魔宫之人。否则,为什么受伤的都是组织武林大会共同对付魔宫的领头人物呢。但 是,说来也有些奇怪,如果是魔宫妖人所为,应该直接杀了才对,为什么又要留着活口呢?” 如陌听到这里,面色沉了沉。 鸾韵这回学聪明了,知道要压低声音。“小姐,不知道血魔到底是什么人?他什么要帮我们呢?” 婉离蹙了眉,摇头道:“他未必是在帮我们。因为他这么一来,武林中人只会把这笔账算在我们魔宫头上,便是引发他们所谓的正道人士对我们魔宫产生更大的仇恨。” 鸾韵一惊,忙道:“那他是故意这么做,为了挑起更多的事端?哎呀,刚才我们真应该杀了他才对。” 冷意潇望了望不动声色的如陌,若有所思道:“是敌是友,目前还无法下定论。但从今日他的行径来看,似乎不将武林中人放在眼中,否则,他便不会明目张胆的伤了连家人,那等于是公开与三大世家作对,而三大世家一向与六大派交好,他这么做,便是将自己放在了武林公敌的位置。而我们,不妨先等等看他下一步的行动再说。” 如陌只听着,没开口,目光怔怔的望向窗外,却不知该看向何方。 突然从门外走近几个人,边走边大声嚷嚷道:“大家快去东街看热闹吧,魔宫的珠宝商行被人挑了,连着两家,打得正激烈呢……” “真的假的?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公开向魔宫挑衅。” “是一个带着银色面具,自称‘血魔’的人。” “是他?怎么这么猖狂,连魔宫的产业也敢动,这下有好戏看了,走走走……” 如陌四人面色皆变。东街商行,魔宫在京都城唯一公开的产业。 第九十七章 如陌亲自去了趟被毁的商行,入目之中,碎裂的玉器残片,铺了满地,看上去一片狼藉,仿佛为证明方才发生过的激烈打斗而存在。商行之人,或轻或重,皆有伤在身,却并未出人命,而血魔却早已不见了踪影。外头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不到一日,血魔公开挑衅魔宫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武林,而与此同时,在另一个地方,同样的情形也在发生。 如陌隔着人群,朝里面淡淡的扫了一眼,便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几日,又有一些武林正派受到袭击,使得整个武林人人自危,再顾不得商讨歼灭魔宫的计划。有人开始传,岐山掌门之死也是血魔所为,而并非魔宫之人所杀,一时间,血魔其名,令人闻风丧胆。三大世家与六大派联手发了江湖通缉令,得血魔之命,获赏银三千。 重赏之下,有人蠢蠢欲动,但血魔行踪漂浮不定,偶然被发现时,也只是一招便将一干人打得落花流水,毫无还击之力。 魔宫大殿之中,如陌高坐上位,面无表情。冷意潇回家探望靖国侯的病情,因此,只有卓长老一人立在她身旁,神情肃穆。天魔分主上前两步,抱拳恭敬道:“宫主,这几日我们共有十家商行遭创,虽未伤及性命,银两损失也不太多,但血魔此行为却已损毁了我魔宫的颜面,若是此事就此揭过,别人只当我魔宫好欺负,日后谁都敢上门挑衅。” 地魔分主面带疑虑道:“话虽如此,但血魔同一时间,在不同的地点出现,说明并非一人,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我们如何去抓?” 月魔分主果决道:“全部抓来,不就行了,总有一个是真的,也说不定他们本就是一体,是一个组织。” 如陌静静地听着,淡漠的表情看不出丝毫的情绪,目光望向唯一不曾开口的星魔分主。此人心思细腻,也从不轻易附和他人言,凡事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因此,他理所当然成为他们四人之中最得她信任和器重的一个。 此刻见他正拧眉沉思,她便开口问道:“星魔分主对此事有何看法?” 星魔分主目光一抬,立刻上前道:“禀宫主,依属下拙见,血魔此人不见得是我们的敌人。” 天魔分主眉头一皱,不赞同道:“他公开向我们挑衅,不是敌人还是朋友不成?” 如陌目光微动,抬手示意星魔继续说下去。 星魔分主并未对天魔分主多加理会,只抬眼望向上位的如陌,语气沉稳道:“属下如此 认为是根据几点,血魔的出现是在上一代岐山掌门死后,新掌门即位号召武林共商铲除我们魔宫之时,此为一。所有接到号召并同意参与的主要门派的掌门人皆被其所伤,此为二。我魔宫的商行被挑,当时打斗激烈,行内人人受伤,却并无一人伤及性命,以血魔为人称道的武功修为,连五大派的掌门都无法接其一招,要对付我们商行里的那些普通守卫,又何须激烈的打斗,除非他不是真正的血魔。还有一点,众人皆说,我们商行损失惨重,但其实只有我们内部之人才知,那些打碎的珠宝玉器,皆是相较廉价之物,不会危及到商行的根本,如果只有一家商行如此可以称之为巧合,但十家皆是如此,属下便认为他如此作为只是摆一个姿态,给外人看。告诉别人,他与我们并非一路人。” 卓长老赞同的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如陌。见她眼中也有着赞赏之意。果然不愧色为她最为看重的一个,懂得用心看待事物,不为表象所惑。 地魔分主却道:“这么说也有道理,但也不排除真正的血魔杀害歧山掌门,嫁祸给我们,再与各大门派作对,啬他们对我们的敌意,引起武林公愤。而后来出现的多个血魔也许是有人在得知他的意图,在背后破坏真正血魔的计划。” 星魔分主听他这么一说,略作思索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无论如何,后出现的血魔应该不会是我们的敌人。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暗中相助?如果这些血魔背后都是同一人,那么,他为什么要让自己成为武林公敌呢?他的目的何在?” 如陌的目光望向大殿的尽头,思绪回到几日前。那个神秘的黑衣人,那种陌生却又暗暗透着隐约的熟悉气息,他,究竟是谁?“无论是谁,不论他的目的为何,相信到了武林大会,都会有个定论。这些日子,密切关注他们的一言一行。” “尊宫主令。”众人齐应。 如陌身子往后靠了靠,又道:“一月之期已过大半,江南第一庄可有动静了?” 婉离立刻回道:“禀宫主,属下方才得到消息,阎富已经秘密来到京都城,此次与他同行的共有五人,其中一人是他的侄子,剩下四人是护卫。他今日早晨已与我们的人取得联系,称明日一早便会带着大礼登门造访。” 如陌点头,微微勾了勾唇角,目光陡然锐利,声音沉了沉,道:“大礼?哼!本宫倒要看看,他口中的大礼,究竟够不够分量。” 第二日一早,江南第一庄庄主阎富果然如期而至。他的四名护卫被留 在了大殿,仅允许他带了被称为他侄子的阎清进入允临殿。 如陌一身黑衣,端坐在主位,淡墨色轻纱覆面,有一种神秘之感,不强势,却是无法忽视的威严。身边放着一杯鸾韵刚为她沏好的新茶,腾腾地热气,在她眼前缭绕着散开。 婉离引着他二人进殿,朝着如陌行了礼,站到她身后。 而进来的两人,前面一位年纪四十开外,身着华衣,面相温和,有着一股子儒雅之气,倒像是饱读诗书之人,只目中偶尔闪过的凌厉精光,提醒着他人,莫要对他小看了。此人便是江南第一庄庄主阎富。而相比于他,更吸引人目光的却是他身后落他半步的布衣男子。 二十五六的年纪,身着灰白色布衣,却掩不住天生的贵气,眉宇淡雅,面容清俊,然而,最吸引人的却并非是他俊美的相貌,而是他不自觉散发的气息给人一种与世无争之感。虽跟在阎富的身后,却是举止优雅,步伐从容不迫。唇边的浅笑,自然的仿佛早己与他融为了一体,清澈的目光,在看到如陌的那一刻,遽然一亮,于平静之中荡起了波澜。 如陌稳稳地坐着,并未起身。目光越过阎富,停留在他的身上,这种气质,与冷意潇有些相似,但也仅仅只是相似,因为,在本质上,他们又完全的不同。 阎富也不介意她的怠慢,只上得前来,拱手含笑道,“在下阎富,久闻宫主大名,今日得见,实用三生有幸。先前不知那十几家商行为贵宫所有,得罪之处,还望宫主海量包涵。” 如陌淡淡的望了他一眼,却并未答话。转眸望向手中的茶杯时,扫了眼那名年轻男子,对阎富的话仿佛不曾听见般。 阎富抱拳的手僵住,面露尴尬之色,微微转头看了看身旁的男子。那名男子依然含笑,不动声色。阎富又道:“此次阎富前来,是为贵宫枉死之人致歉,愿将在下于京都城的所有产业作为赔礼相赠。二是想与宫主谈一笔交易,一场于宫主绝对有利的交易。” 如陌眸光一动,瞬即恢复如常。江南第一庄在京都城的所有产业自然是非常可观,但却不是她想要的。 “阎庄主,这便是你的大礼?你们也太小看我魔宫了,这点产业,本宫还不放在眼中。至于交易……即使于本宫有利,但阁下缺了诚意,这交易,不谈也罢。”说罢便站起身,一甩袖,冷冷道:“婉离,送客。” 阎富面色一变,魔宫让他们备礼致歉,而他将这么庞大的产业拱手相让,她竟然如此不屑一顾!那么, 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想他江南第一庄无论在商场还是江湖,都是鼎鼎有名的,这次他们无意中得罪了魔宫,而魔宫也给予了他们狠狠的还击,本是扯平了事,却不想对方提出备礼致歉这等过分的要求,若不是有事相谈,这一趟,他绝不会走。但既然来了,也不能无功而返。想到此,便平了平胸中的怒气,努力浮出一个笑容,先望了眼身旁的男子,而后方道:“这些产业对贵宫而言也许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我庄来说,绝不是小数目,宫主指责在下没有诚意,这……从何说起?” 如陌勾唇一笑,目光望向那名自始至终唇角含笑,面色不变的清俊男子,微带嘲讽道:“难道本宫说错了不成?既然正主来都来了,又何必故意隐藏身份。本宫从不喜与做不了主的人谈条件。”这二人,她只要一眼,便知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阎富一惊,原来她指的是这个。 年轻男子面色微变,眸光犀利,魔宫宫主果然不简单,这样也能看出来。既然被她说破了,他也就干干脆脆的承认。上前两步,拱手笑道:“宫主好眼力,阎清佩服。不过,并非阎清诚意不够,而是阎庄主确实是阎清的长辈。方才不到之处,宫主莫要见怪。” 见他语气诚恳,态度谦和,如陌淡淡一笑,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自顾自的便坐了。阎清也不客气,一撩衣摆,大大方方的坐下,姿势却是极为优雅。而阎富则是恭敬的站到他的身后。不到片刻,便有人奉了茶来。阎富掏出一根银针,如陌顿时眸光一利,那阎清立刻挥手阻止了阎富的动作。淡笑道:“阎庄主不必多此一举。魔宫之毒,天下闻名,若是宫主有心,又岂是你一根银针能试出来的。而我们既然来了,自然也是对魔宫宫主的为人有十足的信心。” 阎富面色一红,立刻收起了银针。看着那杯茶,呐呐道:“主子,这……” 鸾韵见他怀疑茶中有毒,面色一沉,便怒道:“既然你们怀疑这茶有毒,那我拿去倒了。”说着便朝阎清走了过去。 “鸾韵,不得无理。”如陌淡淡喝止。鸾韵只得停了步子,面色不快的又退了回来。 阎清笑道:“无妨,本是我们无理在先。”说罢便端起茶轻饮了一口,顿时甘甜入喉,口齿留香,不禁赞叹道:“好茶。” 如陌微微一笑,道:“言归正传吧,本宫不喜拐弯抹角。” 阎清一愣,随后加深笑意,道:“宫主倒是个爽快人,那在下也就不绕弯子了。先前阎庄主的人损伤了贵宫 在江南一带商行的利益,而贵宫又挑了阎庄主在京都城四十多家商行,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必这口气也出的差不多了。而宫主要求阎庄主亲自备礼致歉,想必真正为的不是这个礼吧?” 如陌淡淡道:“阁下怎知不是?” 阎清笑道:“宫主方才也说了,江南第一庄的那些产业还不在宫主的眼中,那么,宫主要的究竟是什么呢?若在下没猜错,宫主应该早已知晓阎庄主并非封国之人,而宫主定是怀疑江南第一庄的背后主子与宫主在金国费尽心机调查的是同一人,所以,在下今日前来,不只是为宫主解惑,更是相助宫主一臂之力。不瞒宫主说,您所要调查的人和事,在下都很清楚,并且已为您打探清楚。而宫主的敌人,正好也是在下的敌人。” 如陌抬眸,定定的望着他,此人还真是不简单,不止将她此次的用意看得清清楚楚,而且还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云阁与暗阁在金国打探不到的事情,他竟然如此轻易的便能查到,此人,究竟是何身份?想到此,便微嘲道:“看来阁下对本宫倒是很关注。” 第九十八章 对上她清澈却明灭不定的某张,阎清仍然笑着道:“在下对宫主的关注的确已非一日,但在下并无恶意。宫主万勿多想。” 如陌淡淡的笑了笑,不置可否。阎清又道:“一直以来,与宫主作对之人,巫邪,他背后的主子,便是我金国的皇后。” 如陌一愣,金国皇后?她不是没想过,但是一国之后,要封国的江山做什么?一个金国的女子,她与父亲又有何仇怨?微微蹙眉,不确定的问道:“你,确定?” 阎清坚定的点了点头,不容置疑的语气:“十分确定。” 如陌低下眸。沉吟片刻后,方问道:“那你,可清楚她的底细?” 阎清略作思索,清俊的面容沉了半分,平声道:“详细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此女子,名绝心。是我国皇上九年前巡视民间时偶然遇到的女主,因她与皇上从前心爱的女子长得极为相似,所以被带进皇冠,不顾朝臣的反对,毅然将那名身份不明的女子封为皇后,虚设后宫。那名女子在这九年来,暗中培植势力,在朝臣有诸多党羽,如今,表面上看,金国做主之人是皇上,其实真正掌权之人早已是皇后。且自她掌权之后,对皇室之人大肆打压,以各种罪名一一除去。” 如陌蹙眉,略带疑惑道:“可金国太子还活得好好的。” 阎清目光一闪,垂了眸,端起茶,轻轻啜了一口,神色平淡如常,道:“因这些年,皇后无所出,金国皇室之后只得太子一人,若贸然除去,岂不是将她的野心公诸于众?况且,太子身穿孱体弱,又只知吃喝玩乐,无心朝政,对她并无威胁,但即便如此,除掉太子,也是早晚之事。” 对金国太子,她早有耳闻。听说金国皇城之中,但凡稍微有名一些的烟花之地,十有八九与之相熟。而金国皇后是否就是策划那一切阴谋之人,还有待求证。此人对金国皇室之事如此了解,想必也不是普通人。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神色淡然,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状似随意的问道:“阁下,想怎样合作?” 阎清身子微微前期,目光紧紧锁住她的双眼,眸光晶亮,淡雅一笑,却是别有深意,道:“听说宫主准备参加这一届的武林大会?那我们,武林大会之后,再详谈。” 如陌双眼一眯,望向他的眸光顿时犀利无比,而阎清仿若不见,神色依然不变,只唇角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浅淡笑意,站起身,朝着她微微拱手道:“如陌……宫主,今日多有打扰,咱们后会有期。” 如陌怔了怔,缓缓起身,还了一礼,不做挽留,便命婉离送他们出宫。 阎清优雅地转身,却在踏出允临殿之时,又回头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新任岐山掌门似乎与巫邪是旧识,不知前岐山掌门之死,与之可有关联?”说罢再不停留,大步离去。那种于步伐间显露的飘逸风姿,有着沉着和大气,无与伦比,令人只要见过,便无法忘记。 如陌定定的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依然不曾收回。 鸾韵秀眉皱了皱,不解的道:“小姐,他既然想与我们合作,为什么又要等到武林大会之后呢?还有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次武林正道筹划歼灭我们,也是巫邪他们设计的阴谋吗?” 如陌目光一凛,唇角微勾,冷笑道:“这起筹划,自然和巫邪脱不了干系。而阎清想借武林大会试探我们的实力。若这次武林大会,我们胜了,顺利除去巫邪及他背后的主子,那么阎清的目的便已达成。若我们败了,那么以后,他与我们谈条件,便多了几分筹码。” 她曾经以为江南第一庄与巫邪是一路人,但照此看来,她的猜测,是错误的。阎清次人,看来城府极深,绝非池中之物。他今日本不必亲自来此,但他却来了,想必这场合作对他而眼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鸾韵嗔目竖眉道:“看他长得一表人才,没想到这么奸诈。小姐,我们不要和他们合作。” 如陌目光望向远处,沉了沉声,道:“先不管他。目前最要紧的,是下月的武林大会。” 时光如梭,一月之期,转瞬即过。离武林大会剩下不到十日,而莫残歌,至今尚未归来。 如陌立在云崎山一方悬崖之上,俯视着蜿蜒起伏大小不一的众小山,目光定格在悬崖之下的那一湖碧水,在黄昏的余晖之下,如镜一般,闪耀着动人的光泽。然而,在她的眼中,却仿如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平静的令人不安。 这时,远远的一只白色的鸽子向悬崖下魔宫的方向飞去,她目光一动,招手,屈指放到唇边,轻轻一吹,清脆悦耳的响声便传了开来,那白鸽极具灵性,仿佛听懂了一般,立刻改变方向,向她飞来,落到她抬起的手臂之上。她取下白绢,心中一凛,大红的丝线,在魔宫之中,代表着极重大消息,只有她才能开启。 没有丝毫停顿,便将那薄得几乎透明的白绢展开,入目之中,只有八个大字,却令她身子一震,手微颤,那白绢便脱离了指尖,向湖面落去,就如她的心一般 ,沉沉坠下。 那是易语的字迹。笔记潦草,笔锋不稳,代表着她在写这几个字时,心情极度焦急不安。 --暗阁总阁,残歌重伤。 飞身下崖,几个起落间,白色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是谁,伤了残歌?以他的武功修为,这世间,究竟有谁能伤到他? 来不及回魔宫打声招呼,便运用内力,一路狂奔,直至暗阁。 寂静的庭院,一派肃穆之气,莫残歌寝阁门口,暗阁之人个个垂首而立,面色沉郁。入目握紧双拳,突然没有勇气走进屋里,缓慢前行的脚步,重逾千斤。推开寝阁之门,只有易语一人坐在床边,听见声响,回头望她,目中之泪,毫无预兆的簌簌落下。 黑色的血衣,沾满泥土,垂落床前,浅色的地砖,血迹斑斑。即使是睡觉也不曾离身的烈焰,此刻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在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光线中,刀尖的殷红散发着冰冷而诡异的光芒。床上之人,面色惨白如纸,气若游丝。额头冷汗遍布,唇角褐色血液凝结成线。 她的心,募地痛了起来,惊惧而恐慌。袖中的手,颤抖着,一如她的心。 沿着地上留下的血印,一步,一步,缓慢的挪动。脑海中浮现的是与他之间过往的一幕,一幕。 于绝情谷万箭之中,他曾说:“你若不愿,莫残歌即使拼了性命,也会保你周全。” “只要是你的愿望,莫残歌,竭尽所能,为你达成。” …… “不管你是谁,出口伤她,便得付出代价。若有下次,杀,无,赦!” …… “在莫残歌的眼中,天下间只有一条规矩,那便是:伤如陌者,死!即使为此需要以性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 她从不想要他为她豁出性命,她也无法再承受身边的人离她而去。残歌.……不要有事,求你,不要有事…… 易语站起身,低头站到一旁,带着哽咽的声音,轻轻道:“我让人去请了齐澈,应该一会儿就到了。他是自己强撑着回来的,自进屋之后一直在昏迷。身上共有三十几处伤,我让人帮他简单处理了。如陌,他……会不会……” “不会……不会的,他不会死,一定不会……”如陌立刻截口,倔强而坚持的重复着,仿佛在寻求肯定,望向易语,盈满水雾的眸子,脆弱的痕迹毫无遗漏的喷薄而出。 易语眼中的泪不停的落下,不敢对上她的双眼,这样重的伤,她无法给她肯定的答案。若是一般人,也许早就似了。若不是有强大的意志支撑着,他怎么可能撑到现在。 得不到她的回应,如陌的心越发的沉而痛。她想多给自己一些信心,然而,她的理智清楚的告诉她,那不过是自欺欺人。转眸望向残歌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容颜,颤抖着手扶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一定是他发现了巫邪的行踪,发现了巫邪背后的主子,想为她报仇,才落得这般境地。 深吸一口气,抬高下巴,不让眼泪落下,出口的坚定语气带着因哽咽而沙哑的音色,道:“残歌……不管是谁伤了你,我定要她十倍的偿还于你……你所中的三十剑,我会让她以三百剑来还!”还有微澜和沁心的命,她所承受过的侮辱,她也要她,一并偿还。 “金国皇后,若真的是你,那我如陌在此立誓,此生与你,势不两立!”她身边的人,谁也不能动……谁也不能! 握紧拳头,她目光凌厉嗜血,心中的恨意愈来愈浓,除了那个魔鬼,此生,她还从未像这一刻这般恨着一个人。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易语被她浑身散发的浓浓恨意震惊了,那比刀子更利的目光,如此陌生,是她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狠历。一时间,竟不知,这究竟是好是坏,她不希望如陌的心从此被仇恨所充斥,但是,看着此刻生死未明的残歌,又如何能叫她们不恨,残歌是那样的爱如陌,一直以来,在她身后默默的付出,不求回报。这一切,她比如陌看得更清楚,为了如陌,他可以付出一切,包括生命,毫不犹豫。若他……真的死了,她不敢想象,如陌将会如何!她如此重情,在意身边每一个真心待她的人。 如陌伸手握住残歌的手,那只不满伤疤,骨节分明的手,曾经多么的有力,此刻却绵软的散开着五指,冰凉入骨。她用双手将他的手紧紧包住,企图让他变得温暖,可是,她的手太小,任她怎么努力也还是无法完全做到。 看着他愈发变得苍白的唇,她的心悲凉到无以复加。 残歌,他会度过这一次的生死难关吧?会的,一定会……他,必须要度过。 “残歌,是我,你能听到吗?我是如陌……是你用生命保护的如陌。” “我们有十年之约,你忘了吗?你要信守承诺,我还活着,你也得活着,履行你的承诺……”她努力地弯唇,欲牵出一个笑容,但那个笑容,却比眼泪,更 令人心痛。 易语看着她,心中更加难过,可是她却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她。因为在生死的面前,所有的语言,都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如陌用力的握住他的手,目光紧紧锁住他紧闭的双眼,因哽咽而沙哑的声音,更显凄凉。“残歌……你若不在了,以后谁来守护我……” “残歌……”要怎样才能留住他的性命,要怎样才能令他连似也不能安心,没有选择,只能活过来? 他,最在乎的……是什么? 她的命!对,他最在乎的……莫过于,她的命! “残歌,我的命……在你手上,没有了你,我的蛊毒期限一到,即使有齐澈的药,有寒玉床,也无法延续。所以……若不想让我死,你就要努力的……活着……” 突然,他的手动了动,尽管细微的几乎感觉不到,但是,也足以令她兴奋,咬着唇,努力地不让自己苦出声。眼中迸发的希望,几乎将人淹没。而莫残歌的双眼任然紧闭,苍白的唇微微动了一动,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易语也是一喜,连忙凑了过来,问道:“残歌,你想说什么?” 如陌连忙俯下身,耳廓几乎贴上他的唇,才听见那极其微弱,凭意念而出的声音:“我……不能死……她,需要……我……” 要有多深的情,才能令一个人牵挂另一人,连死也不能安心。残歌,这便是残歌! 泪水再也止不住,狂涌而出,如断了线的珠子般,顺着面颊簌簌滚落,滴到他苍白如纸的脸庞。她幕地扶到他身上,无法自控的痛哭失声。残歌…… 他对她的情,她一直都懂,一直都懂……可是她却无法给予回应。这一生,她注定了要欠他的,无法偿还。 第九十九章 “齐澈怎么还不到?我……出去看看。”易语实在无法继续听下去,那哭声,让她的心都快要碎了。只盼望齐澈快快到,既然残歌还有知觉,只要意志坚定,那应该还有得救。泪眼朦胧,都看不大清眼前的事物,凭感觉快步走到门口,却是“砰”地一声,撞到一人。 她不悦的抹了把泪,正想开口训斥,却见那人惊讶的望着她,面色变了几变。此人正是齐澈。 易语面色一喜,止了泪,连忙拉起他的手,往床边带,一边走,一边略带责备道:“你怎么才到,快点过去看看。” 齐澈听说莫残歌受了重伤,也没做停留,便赶了来。谁知一进门,竟然见到易语明媚的脸庞之上泪痕满布,心中一惊,有什么在心头划过,一闪而逝,抓也抓不住。看来莫残歌伤得不轻,这个想法刚刚浮现,便见到了付在莫残歌身上哭出声的如陌,他心底一震,从未想过,她竟也有这样痛苦失声的时候。看着屋内的情景,轻轻皱眉,看来莫残歌的伤不只是不轻这么简单。 神色一凛,便随着易语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如陌颤抖的肩,安抚的叹道:“别难过,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我一定会想办法救活他。” 如陌一看他来了,连忙止了哭声,目光望向他,重重的点头,站起身,让到一旁,紧张的盯着齐澈为莫残歌把脉时的表情。 齐澈八过脉,再查看了他的伤势,不由得暗暗对莫残歌佩服不已,他的伤真不是一般的重,看来得费一番功夫了。 如陌见齐澈眉头紧锁,出口的声音带了写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颤意,问道:“他……怎么样?” 齐澈神色凝重,沉吟道:“伤势非常重,能活到现在,可以算是奇迹了。不过,他体内似乎有一股真气,在护着他的心脉,否则,纵使他意志力如何坚定,也不可能坚持到此时。” 真气?以他的伤势,自身的真气应早就散了,又何来的真气护住心脉?难道,有人救过他,为他输过真气?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连忙又问道:“他,可有救?” 齐澈拧眉,轻轻点头,道:“你们先出去,我立刻为他施针,应该……还来得及。” 如陌与易语一听还来得及,立刻松了一口气,相互望了一眼,便走了出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们并肩坐在院落之中的台阶之上,感受着夜幕的来临。看着广阔的天空仿佛被罩上了一层浓厚的墨色阴影,心中压抑的沉重,无法减轻。随着时间的推 移,她的心越发的不安定。易语感受到她的紧张,便握住她的手,坚定的目光望着她,无声的安慰着。有齐澈在,一定没事,她对齐澈很有信心,虽然心底仍免不了有一丝担心。 如陌感受到她传达给她的信息,心中也渐渐平静下来。齐澈是卓长老的得意弟子,在医术方面的造诣是青出于蓝,他说来得及,那就一定来得及。残歌不会死,她身边的人,也都不会离她而去。她不允许,绝不。而伤害过他们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就这样一直坐到天亮,齐澈也没有出来。如陌站起身,走到门前,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正在犹豫时,门却被打开了,齐澈一脸疲惫,额头都是汗水。易语不自觉的掏出丝绢为他拭了,齐澈身子一僵,面色有些不自然,偏了头,接过她手中的丝绢,对如陌道:“他还未醒,但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你进去看看吧。” 如陌点了头,没有说任何道谢的话,因为,一句谢谢,不足以表达。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立刻走了进去。 莫残歌的面色还是那样苍白,只唇瓣稍稍恢复些微的血色,心跳也有力了许多。如陌握住他垂在床沿的手,静静的凝视他,没有言语。他,没事就好。 莫残歌眉头微微动了动,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柔软肌肤触感,没有睁开双眼。这样的时刻,对他而言,太珍贵,也许,终其一生,都不会再有。所以,他贪恋,这片刻的温暖。但是,她担忧的情绪,却清晰地传递给了他,令他不由自主的睁开双目,想要告诉她,他没事。 如陌见他醒来,心中一喜,并未松开他的手,之两行清泪子眼眶滑落下来,滴在他的手上,溅开,在他的心里,掀起了狂澜。 她也会为他流泪吗?她竟然会为他流泪!莫残歌自记事起从未层流过泪的双眼,忽然感到一阵酸涩。有她的这两行泪,他的一生,无论为她做什么,都值了。缓缓抬起另一只手,虽然很无力,但他任然努力地扶上他细致的脸庞,为她拭去那对他而言至为珍贵的晶莹泪水,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表情,手上的动作也异常轻柔,生怕他的手划伤了她的肌肤一般,小心翼翼。轻轻开口,声音无力而嘶哑,道:“我没事,别担心。” 她用力地点头,努力地展露给他一个笑容,亦轻声道:“恩,没事就好。先别说话,闭上眼睛,好好休息,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等着你想来。” 莫残歌一贯冷酷的笑容,渐渐浮现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这么多年,他早已忘记了该怎么去笑。然而,这个 笑容,尽管僵硬的不自然,但看起来,却又是那样的欣喜而幸福,仿佛收到了世间最珍贵的礼物,令她的心不禁一颤,仅仅是这样,他便已心满意足吗?残歌,真傻。 莫残歌合上双眼,睡了大半日,其实他并未睡着。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珍惜这个时刻。用心的感受着她的双手传递过来的温暖,记住这mein一刻,记住她对他的感情,尽管这种感情仅仅是朋友又或者是亲人般,单纯而美好。然而,这对于从不曾有过任何奢望的他而言,已是万分难得。脑海中她的表情,一一闪过,担忧,心疼,欣喜,疲惫……疲惫,他募地睁开双眼,她一定是担心他而一夜未曾睡,他竟然还安安稳稳的躺在这里,享受着她的温暖,贪恋她这一刻的温情。 如陌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看到他眼中遽然迸发的自责神色,不解的问道:“残歌,怎么了?” 莫残歌收回手,道:“快回去……休息。” 如陌微微一愣,随后淡淡一笑道:“我没关系。你在金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是谁伤的你?” 莫残歌身子微微一震,想到在金国探听到的事,怒意便起,目露愤恨道:“我处理完那边阁中事物,想到熙和神功为金国皇室不外传之功,料定巫邪一定和金国皇室脱不了干系,所以,去了一趟金国皇宫,正巧碰上巫邪,便跟着他到了金国皇后的宫殿。才知道,先前所有的一切,都是金国皇后在背后一手策划,而巫邪只是执行之人而已。所以……” 如陌接口道:“所以你就想杀了她替我报仇?残歌,以后不要事事为我,我不值得你为我丢了性命。” 莫残歌低了眸,最重要的不是值与不值,而是他甘不甘愿。只要是为她,付出再多,他也毫无怨言。沉默了半响,又道:“我没想到金国皇后竟然也会熙和神功,并且比巫邪有过之而无不及。还有一点出人意料的是,她也就三十多的年纪,却拥有至少四十年的内力。我趁她夜间休息之时,才出的手,却在与她打斗之时,中了她的计,误入机关,才会如此。” 如陌一怔,熙和神功向来传男不传女,并且只有男子方可练习,为何金国皇后也会拥有此神功?她如何得来的四十多年功力?难道是有人将自己的内力传与了她?可是,习武之人,重视武功甚于生命,又怎会随意的将毕生所学,传与他人,令自己变成废人一个,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想了想,便道:“听说你是自己强撑着回来的?为什么不去暗阁,让人送你回来?” 莫残歌道:“金国皇后下令四处搜查,风声很紧,暗阁才转过去不久,本就地位不稳,我不想让其因我而毁于一旦。” 如陌心中一震,又是因为她么?再次握住他的手,加大了力度,仿佛宣示着什么,坚定道:“残歌,你要记住,暗阁在我心里,远不及你重要,别说是一个暗阁,就算是是个暗阁再加上云阁和魔宫,也无法与你们几个人在我心头的分量相提并论。所以,以后,一切以你们的性命为重,因为我,再也不能失去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你懂吗?” 莫残歌神色一动,心瞬间变得异常柔软。原来,他在她心中,如此重要,重要到可以令她毫不犹豫的舍弃她曾辛苦培植起来的庞大势力。回握住她的手,深情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双眼,对着她重重的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道:“这次武林大会,你不要参加。” 如陌一愣,问道:“为何?” 莫残歌面色沉了沉,道:“金国皇后此时可能已经到了封国,她命人除去上届武林盟主,扶了她的人坐上岐山掌门的位置,再联络各门各派,准备对付你,再据魔宫为己有。若没有她,以你的武功再加上魔宫和暗阁的势力,自是不必担心,但是,她的武功太高,若单打独斗,也许你未必会输,但此人心思缜密,又诡计多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担心……” 如陌冲他轻轻一笑,语带安抚道:“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即使她此时不与我作对,我也不会放过她。这次,我倒要看看她还能有什么阴谋诡计。”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参加,若此次,金国皇后来了封国,她不能把握住机会,待她回了金国皇宫,再想对付她,只会是难上加难。金国皇后无非就是想利用封国的武林各派来对付她,让他们自相残杀,她好坐收渔翁之利,不仅削弱了封国将来对她所造成的威胁,更可以除掉她这个一直阻碍她的绊脚石,侵占魔宫。她以为除掉她,便能得到魔宫宝藏?哼!做梦。 莫残歌目露担忧之色,但见她神色坚定,也知她脾气,她决定的事,从没人能动摇。只恨这时日不多,他的身子根本没法恢复,若是去了,只怕,不但帮不了她,反而会成为她的负累。不禁叹了一口气,悔不该当时大意,误入陷阱,没能除掉那个女人。 如陌见他又是无奈,又是懊恼,又是自责的表情,知他心思,便冲他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道:“听齐澈说,幸亏你体内有一股真气护住心脉,才使你得以活了下来。” 莫残歌一怔,皱了皱眉,似在回 想着什么,片刻后,方道:“看来,是他救了我。” 如陌道:“他?!是谁?” 莫残歌轻轻点头,沉吟道:“我当时伤得太重,失血过多,又连日赶路,不曾好好休息过,勉强撑到了京都城外,怎么也坚持不住,就昏了过去。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我醒来的时候,见到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黑衣人,是他将我送到了暗阁门口。至于真气,我想大概是,在我昏迷之时,他为我运功疗伤,输送真气,护住了我的心脉。” 银色面具,黑衣人!她脱口道:“血魔!”会是他吗?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会多管闲事之人,又怎会去救一个陌生人?除非,他认识残歌。 与他又说了会儿话,她便让人去魔宫传了婉离来照顾莫残歌,顺便代为处理暗阁日常事物。婉离一向心思细腻,有她留在这里,她便放心了。 天黑时,叮嘱他好好休息之后,她便起身离去。 月未出,夜幕已降。会魔宫必经之路的迂回林中,漆黑一片。林中树木茂密葱茏,枝叶繁复交错。她凭着过人的目力,在幽静的林中小道上,行走如白昼。初秋的晚风,带来了偶然落下的树叶,拂过她的肩头,再飘然坠地,发出极为轻浅的声音。 这本是一个清爽之夜,而她却凝神静气,隐约感觉身后远远传来的陌生而熟悉的气息,尽管被刻意隐藏,却还是未能逃过她敏锐的直觉。自昨晚开始,她就感觉到有两道目光在暗处注视着她,极为轻浅,似有若无,她一度以为是自己多心,但此刻,却十分肯定,身后有人。 不动声色,继续不紧不慢的走着,当路过一个急转弯的小道路口时,她身子一闪,便隐于超过一人粗的大树背后,屏息静气,目光紧紧盯住那个路口。不到半刻,便有一个黑色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因她的突然消失,而向着周围四处张望着。 果然是他,血魔。 如陌脚步微动,一个轻移,转眼之间便立到那名男子的身后。黑衣男子一怔,听到动静,立刻转过身,那银色面具下的双眼,有着一闪即逝的慌乱,瞬间被掩,仿佛从不曾出现般。那双眼,血丝满布,似乎很久不曾好好的休息,可他的身躯,却挺得笔直。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他的双眸,淡漠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血魔对上她的视线,一转不转,平静的表面掩不住背后的波澜,双唇动了动,却不曾发出任何声音。 寂静的茂林,只有风吹落叶之音,呼呼入耳,盘旋在心。林中二人,两厢对视,久久再无声。如陌神色不变,心中几转。这个掀起武林动荡引起江湖恐慌的神秘男子,究竟是何人?他武功高强,下手狠辣,短短一月,将江湖仇怨背负一身。在圣心湖边,他的出现,解她之围,是无意还是必然? 血魔收回目光,转向远处暗黑的天空,出口的嗓音破碎而嘶哑,漠生道:“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不会伤害你就好。”说罢便朝着她走了过去,路过她的身边,却并未停留,只错身而过。 就在这一刻,如陌眸光一动,募地抬手,迅疾地往他面上揭去。 第一百章 血魔神色微变,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的面具之时,立刻往后一闪,动作之快,令如陌微微一愣,随着他退离的脚步,立刻旋身跟上,将无影之功,运足。 血魔面色一凛,连忙运功凝神与之周旋。瞬间,两人的身影如鬼魅一般,在茂林中闪烁纵跃。如陌手上的动作由揭他的面具改为对他胸前的袭击,企图从他的招式上找出身份的破绽,然而,他却只是躲闪,并不还手。他的速度随着她的变化而变化,她快,他更快。 如陌心中惊骇,她自诩轻功之高,当世少有人能敌,然而,面前的男子,却在她的攻击之下,不但不还手,且进退有度,应付自如。她的招数,虽然没有杀招,却也是凌厉无比,一般人根本无法抵挡。此人,究竟是谁?她揭他面具,他为何如此拼力阻止,若是陌生之人,他既然不会伤害她,又为何会害怕她看到他的真面目? 血魔心中也是极惊,没想到她的轻功如此之高,他尽了全力躲闪,也还是有多次险些被她得手。若不还手,只怕如此下去,难保不会一个不慎,落与她手。 他脚踏树干,一跃而起,立于细枝薄叶之上,如陌也不落下,随之而起,两人便在迂回林参天大树之顶,如旋风般,来去无影。 仅仅片刻,几十招已过。暗夜之中,内劲之气破空,呼呼作响,所到之处,叶落枝断,更甚于狂风的席卷。 如此下去,只怕三天三夜,也无法分出胜负来。如陌突然停下动作,而他,也顿住身子,就停留在她对面的那个枝干,微带疑惑的望向她。难道她放弃了想看他面容的打算?无论如何,他得尽快离去才是。想到此,便欲找机会脱身,然而,就在此时,他看到她面色蓦地一变,眉心纠结起来,仿佛在隐忍着什么,贝齿紧咬着唇瓣,面上痛苦之色尽显。以手抚胸,瞬间便改为抓紧胸前的衣襟,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且身形不稳,摇摇欲坠。 他眸光一变,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见到她的身子遽然失了力,双眸紧闭,整个人便如枯败的落叶一般,沉沉向下坠去。心中一惊,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纵身跃下,赶在她落地之前,朝着她伸手一捞,便将她带进怀中,保住她的身子稳稳落地。 然而,就在这转瞬即逝的一刻,她遽然睁开双眼,纤细的指尖,紧紧按住他腕间的脉搏。 他心中一震,身子顿时无法再动弹半分。不禁瞪着双目,带着无奈的薄怒,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道:“你使诈?!” 她微抬下巴 ,勾唇一笑,极尽妖娆,魅声道:“是。你奈我何?”她又不是君子,耍耍诈又如何?话音落,另一只手微抬,那枚银色面具便已脱离了他的脸庞,而面具下的脸孔在她的眼前,尽展无疑。 看着那张脸,她的身子完全僵住。怎么会……这样?她以为……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孔,不但没有记忆中的俊美绝伦,而且非常……丑陋,对,是丑陋。深邃如幽潭的眼眸,殷红惑人的唇瓣,英挺的鼻梁,每一样单看都很出色,然而,组合在一起,却是如此的怪异,没有一丝美感可言。是她……猜错了么?那样一身神秘的带着无限吸引气息之人,怎么会有这样一张脸? 连忙起了身,往后退了几步,将面具递还给他。微微低眸,没做声。 血魔接过面具,却并未立即戴上,只紧紧的锁住她低垂的双眸,眼中的神色恢复了惯有的平淡无波,淡漠的嘶哑之音道:“很失望吗?因为我长得丑。” 如陌抬眸,站在五步远的距离,再整个端详他时,突然发现其实那种脸也没有方才看到的那样难以接受。因为那天生的无与伦比的高贵气质,已然超越了一切。而那属于黑暗的神秘特质正好与这浓郁的黑夜融为了一体,即使是面相丑陋不堪,也仍然阻挡不了他所散发而出的致命吸引,令人无法抗拒,不自觉的想要靠近他,了解他。 这世上,怎会有人如他这般,连丑,都可以丑得如此具有魅力,令人移不开双眼。 她定了定神,目光偏向一旁,淡淡道:“你我素不相识,为何要帮我?莫非……受人所托?” 他定定的望着手中的银色面具,看不出他面上的表情,或许,可以说是根本就没有表情。依然淡漠道:“很重要吗?如果一滴要有一个答案,那我只能说,没有任何原因。只是想,所以便做了。” 只是想,所以便做了!就是如此简单么?就如那日他对连家三公子问他为何与他作对,他只以“高兴”二字作回应。因为高兴,所以杀人。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在她沉思间,他已慢慢的背过身,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步伐很是缓慢,缓慢到那条路仿佛用一生也走不完。在暗夜之中,他颀长的清瘦身躯,挺得笔直的脊梁,被风翻起的宽大衣袍,孤寂与萧瑟并存,竟令人不禁有些心疼。 如陌怔怔的望着那个背影,忽的心底一震。那背影,如此熟悉,仿佛已对着多年,却又陌生,似乎是第一次才见。复杂的矛盾感纠缠,使得一 种深沉的痛感在心头蔓延开裂。 意潇是站在明处关心她,疼护她。残歌是站在她身后默默的守护,压抑着内心的情感。而这名男子,却是躲在她背后的暗处,为她做着这一切,不惜将自己变成武林公敌,这一月来,不知遭遇了多少场明追暗杀。在她的面前,他却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不敢让她知晓,只因揭穿了,他便连这最后的为她付出的机会也会失去。 “谢谢你……救了残歌。”轻浅的声音却是那样沉重的语气。也许她不该说出口,因为谢谢二字,代表着他的付出将一笔勾消。 血魔的背影蓦地一僵,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 她将目光自他身上移开,转身。往魔宫的方向,抬步,同样缓慢的前行,每一步,都异常沉重,却又不得不踏出。两个孤单的背影,相对,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而去。 一刻钟,如此的漫长,却又似乎很短暂。两个身影之间,不过是几十步的距离而已,却仿佛隔了天涯海角那么远。但无论走得多慢,终究还是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 七日后,这一届的武林大会在众人期待却又惶恐的心情之中,终于来临。 历届武林大会举办的地点都不尽相同,而此次大会被安排在了岐山之巅,断心崖。 临时搭建而成的圆形擂台,平整而宽敞,四周为各门各派规划好的席位,多数人已到齐,但各派掌门由于伤重未愈大多缺席,由各派掌门最为看重的门下弟子率领门众前来。以三大世家与六大派为首,按照门派势力以及在江湖中的地位来排,而魔宫却被安排在了最后的位置,至今无一人到场。众人三三两两聚首,低头谈论,等着看魔宫之人到来的反应。 高位之上,主持此次大会的岐山派新掌门人姚疆,三十开外的年纪,方面薄唇,目光晦暗,扫了一眼骚动的众人,稍稍皱了皱眉,与既定的大会开始时辰,已过了两个多时辰,该来的却都没有来,他不禁有些烦躁不安,不知道魔宫和血魔究竟在玩什么花样?众所周之,这次武林大会的主要目的,除了选出一位新的盟主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共同对抗魔宫和血魔,在除掉他们之前,他们若是先争夺武林盟主之位,岂不是让魔宫和血魔坐收渔翁之利?所以,他们在等。 从早晨到正午,再到此刻太阳西斜,仍旧不见魔宫之人出现,等待的人们已是极为不耐。面上的神情,是担忧,急躁,不安,疑惑,种种情绪交杂着,最后汇聚成恼怒。 岐山派一个弟子站起来,用焦躁的语气道:“掌门,已经等了好几个时辰,他们怎还未出现?是不是魔宫之人收到了什么风声,便躲起来不敢来了,看他们平时嚣张得很,想不到只是一只缩头……” 他想说缩头乌龟,但乌龟二字还未出口,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人却已经横飞了出去,撞上擂台的边角,又弹了回来,口中鲜血溢出,人已然倒地昏厥。 众人一惊,因这突然的惊变而一时怔愣,待回过神,便见到四名黑衣人似从天而降,人还未落地,只听呼呼的掌风急响,此起彼落的重物匝地之声不绝于耳,众人定睛一看,短短片刻,岐山派弟子竟然个个都躺在了地上,怒目圆睁,身子却是不能动弹。众人心中一骇,他们虽然早已知晓魔宫之人武功高强,但毕竟从未曾见过,也都是听说而已,今日一见,传言果然不假。也不知这四人在魔宫之中是什么地位,竟然能一口气将岐山主支派几十名弟子全部从席间扔到地上,令其毫无还手之力,真真是恐怖,魔宫弟子山且如此,那魔宫宫主的武功该是何等的出神入化? 正在众人惊魂未定间,会场周围已出现了上百名黑衣人,以方才的四名黑衣人为首,全部拜倒,高呼之声更震心,道:“恭迎宫主入席!” 好强的气势!!等了大半日,终于把魔宫给等来了,但这出场的方式,竟是如此的高姿态,出人意料。岐山派故意给他们留了那么一个位置,有意羞辱,而他们直接将岐山弟子扔了出去,将他们的位置据为己有。这等高调的行事方式,果然是魔宫做派。 话音未落,两名黑衣女子已纵身而至,立在先前的岐山派席位两旁,恭敬颔首站立。众人连忙回首往两名女子出现的方向望去,一黑一白两个身影,自百丈之远处,纵身一跃,从空中直飞而至,发丝飘扬,宽大的袖袍当空飞舞,近在眨眼功夫,以及稳稳在席位之上。 他,月白衣衫,清雅脱俗,如仙临世,看呆了一钟所谓的正道贞洁烈女。她,盖住半张面容上的银色碟形面具,秀美中却又带着强势,无与伦比,同样如仙的身姿,却散发着沁骨冷冽之气,让人不敢靠近半分。 如陌低眸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冰冷的光芒,令人不禁战栗。 攻人先攻心。先前还兴致勃勃的发誓一定要趁此机会将魔宫一举歼灭的众人,此刻个个心惊胆战,单是一个魔宫已经无法对付了,还有一个随时都可能会出现的血魔,看来今日他们想要达成目的是难上加难。 高位 之上的姚疆虽然早有准备,但此刻心中也不禁多了几分慌乱。定了定心神,朗声开口道:“魔宫宫主好大的架子,竟让我等足足等了四个时辰。常言道,客随主便,我岐山派既然有幸得众武林同道的看重,成为这一届武林大会的主人,那么魔宫想要参加这届大会,就该听从我岐山派的安排。而你们这一来,便将我派弟子赶离席中,占我席位,究竟是何道理?” 如陌勾唇冷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目光看向身旁的婉离,婉离会意,立刻对着高位的姚疆,大声道:“客随主便,对的是懂得尊重客人的主人。武林大会的席位向来都是根据实力而排,论实力,我魔宫自然应该排在第一,而岐山掌门却故意将我们安排在最后一位,分明是有意羞辱。我们如此作为,不过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好好教教你们,何为——待客之道!” 姚疆面色一白,竟说不出话来。 他身后站立的一人,见姚疆不回驳,便不屑的撇了撇嘴,语带嘲讽道:“你们也算是客人?哼,别自抬身价了。看你们阵势倒挺大,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实货。废话少说,既然来了,就手底下见真招吧。” 姚疆站起身,对着台下众人,朗声道:“既然魔宫宫主已经到了,这一届武林大会现在正式开始。”他又说了些老规矩,无非就是,无论哪门哪派,即使没有门派,只要想争这武林盟主之位,都可以上台挑战,以武定输赢。 原本具备争夺盟主之位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人,但总有些人不自量力,硬要试上一试,稍微赢了两场,便不知深浅,指明要魔宫出人应站,气焰嚣张至极。 如陌面无表情,朝着天魔分主看了一眼,天魔分主便领命上台,轻易的,毫不费力的将那人仍出擂台。众人面面相觑,皆知重量级的人物都留在最后预备对付魔宫宫主,因此,等了半响,都无人在出战。可如此下去,岂不代表着魔宫胜了?除岐山派的五大派头领人,陆续上台,前两人落败,第三人是新起之秀,武功了得,几十招过,天魔分主便落败。 鸾韵心中一急,便欲上台为魔宫挽回颜面,却被如陌抬手阻止。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肃杀之气自头顶而来,充斥全场。众人一惊,连忙抬头望,只见一个黑色的影子,掠过众人的头顶,以迅疾之姿,稳稳地落在擂台之上。一枚银光面具紧紧扣住半张脸,漆黑的长衫,在空中划下的一道道痕迹,凌厉无比,手中的长剑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着幽冷的寒芒。 众人惊道:“血魔!” 不错,此人正是血魔。血魔目光冷冷的扫了一眼台下的众人,最后落到台上的男子身上,不发一语,轻抬手腕,无人看清那一剑刺了没刺,只见到他面前的那名男子突然向台下翻了出去,连眨一眼的功夫都不到,他的剑依然抵地,似乎从未曾动过。 姚疆心中大骇,传言果然非虚,血魔之剑,确实够快。不,是太快了!快到他没有把握能不能在他剑下走过一招。擂台上陆续还有不怕死的人先后上台,皆是一招便败,或死或伤。 三大世家之一的连家之主一见血魔出现,想起自己的儿子被他断子绝孙,怒从心起,见到众人皆不敌,便纵身一跃而上。仇人相见,没有多余的闲话,更没有讲究那些表面的客套,挥刀直上。连家之主混迹江湖多年,功力深厚,武功在当今武林之中可说是翘楚,但也仅仅是十招,便败落而下。他不敢相信的看着血魔,此人看起来还很年轻,怎会有如此高绝的武功,今日一败,颜面尽失,若就此离去,今后如何在江湖中立足?想到此,恼羞成怒,同时也是心有不甘,伸手向后一挥,连家数人齐上,不再管什么江湖规矩,报仇才是最重要的。顿时,血魔被连家数人包围。 剑影齐动,看起来平淡无奇,确是威力无比,变化无穷,只有身在剑阵之内才能感受到一道道凌厉的杀气自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用来,仿佛永无止尽般。血魔心中一惊,连家剑阵,果然厉害,那来回变换的光影,竟令他举起的剑,无处可落,只能防守。 如陌一怔,据她所得到的消息,这连家剑阵,只有身在阵外才能看出端倪,连家纵横江湖数十年,这剑阵之内,从无一人能活下来。凝神静气,目光紧盯着那数十人组成的剑阵,每一柄剑似乎都比一般的剑要亮上许多,如同镜子一般,在阳光之下,即使身在阵外之人,也会被那剑光灼得睁不开眼,令人看不出其阵的死门所在。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剑阵之内的男子仍然只是在防守,但面上的神色依然镇定如初,不见一丝慌乱。他收敛心神,仔细的寻找着阵中的死门,但被那闪闪的剑光围困,眼前只看得到一片白芒。找不到死门,便没有反攻的机会。 这名男子,为了她,终于还是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如陌暗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西斜的太阳,心中一动,状似无意的声音,却是响遍了全场,道:“都这会儿了,阳光怎还是这般刺眼。婉离,本宫先闭目歇会儿,待他们打完了,再唤本宫。” 她话音未落,便感受到连家之主投来的 凌厉目光,她就当看不见,当真闭上眼,将身子靠在椅背上。 血魔心中一震,尽管阵内无法看出此阵的蹊跷,但听她这么一说,立时恍然大悟。闭上双眼,凭着直觉在防守的同时,感受着剑气的缺口,不到片刻,防守之剑蓦地一闪,一人倒下,其余的,人人慌乱,阵已不成阵,又一剑挥洒间,擂台之上,除血魔之外,再无一人站立。 连家之主望着连家多年来纵横无敌的剑阵,就这样被破了,心中惊恐,面容抖动,狠狠地瞪着如陌,恨声道:“你们果然是一路人。” 如陌神情淡然,不置可否,仍然静静的坐着,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血魔定定的望着她,目光有些复杂,唇微微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台下的众人皆惊,连家剑阵都被破了,他们还有什么希望,就是全都一起上,也没有赢的把握。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再上台应战。 而潜伏在场外暗中的某一处,一名红衣白发的绝色女子,头戴一顶纱帽,白纱自帽檐轻垂,直达腰间。她静静的关注着场中发生的一切。看到这里,面色微微沉了沉,冷声道:“一群废物。本宫还想用他们对付魔宫,谁知他们竟连一个血魔都对付不了,真令本宫失望。巫邪,知道血魔是什么来路吗?” 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场内动静的巫邪,在听见她的问话之后,回归神来,连忙应道:“回主子,属下……不知。属下前些天曾让人查过,但没查到任何蛛丝马迹。方才看他的武功招式,属下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曾经见过,却又很模糊,想不起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红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历,望着魔宫所在的位置,沉声道:“不管他是谁,这一次,我们的目标,是魔宫宫主。她屡次坏我大事,今日,本宫要亲自与她一决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