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台香远晔回眸》 【入坑前言】 终于可以重新更新了,新的《鸾台香远晔回眸》子瑾改了很多,无论是情节、名字、人称都有很多的变化。 当然新的还是延续旧的风格,会很虐,很纠结。 不过也加重了感情部分的描写。 已废章节中出现的情节中出现的人物都会一次出现,只是顺序作了修改。 当然,也提前曝光了一个人,呵呵,大家看文就知道了。 期待大家支持。 亲们收藏点击就是子瑾的动力。 子瑾有言,不喜欢此类文风的的请绕道,呵呵。 文案奉上: 她是少年华发、轻纱掩面也难掩风华的白衣女子,身世成迷,十八年来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本以为早已漫随天外,却仍旧被那猩红的血,染尽满身。 他是大元朝一代贤主的手心至宝,却在一场本可避免的大火后,被迫黯然离宫,十三年后,曾经稚童,渐成帝王光华,一句“战天下”,亦将他置于了风口浪尖上。 他与她,本毫无交集,却要在面对庙堂之争的阴谋权术下,为他用尽谋略。 清雅雍王,温润如玉,一心向隐,轻描墨兰间,王袍肃立,谋略为她。 才俊臣子,心机深沉,深谙权谋,细嗅兰香间,立身宫阙,守候为她。 异国契王,铁血如斯,野心倾世,觊觎清兰间,收剑入鞘,停息为她。 那些本是看戏、执戏的人,又从何时起,成了戏中之人。 宫禁内,天下间,美人谋,丝丝入扣,谁又能从容转身? 谁,又会得到这如兰女子的冰意芳心? 政斗、复仇、战争、情变,他和她的爱,能否披荆斩棘,执手白头? 帷幕落,美人谋尽,破败不堪的天下谁得? 【大元朝纪】 一、 2契国。位于山海关外,国都为辽阳。东至黑江以北的外兴安岭和库页岛。毗邻檀国。 3魏国。位于雁门关外,国都为高昌。以漠北为中心在鄂尔浑河流域建立魏国政权。疆域东至辽海(辽河上游),西濒西海(咸海),北至北海,南临阿姆河南。 二、 公元680年,大元朝开国始祖凤煊帝司马凤仪,定中原,服四方。同年上即位称帝,定都长安,设帝制,统筹国之大小事宜,以凤为国祚,招洛阳即墨氏为皇夫。 681-691年间,上发起向东征契、檀,向西征魏、怀柔之战,四国具臣服。 凤煊帝自此得“战皇”之誉,百战百胜。 710年,上薨,追谥号为“凤煊”。此时天朝版图疆域西跨葱岭,西北达巴尔喀什湖,北接西伯利亚,东至山海关,东临太平洋,东南到台湾及附属岛屿钓鱼岛、赤尾屿等,南至南海诸岛公元711年,凤熵帝司马宣铎(凤煊帝二子)即位,设年号为“崇光”。 上行休养生息之策,扬文抑武,改科举,开言路,广纳谏,听民意。设立三省六部一台。在内设学士院,在从朝官中选拔有才艺者居翰林。 此时大元朝版图约为八百万公亩。人口总数约为三千九百万。 761年,上薨,追谥号为“凤熵帝”。 同年,凤泽帝司马懿(凤熵帝四子)即位。年号“天聪”。上削减军力,着力发展工商业。故常规军力略有下降,约为二十五万。 公元792年,泽帝薨逝,凤圣帝司马云(凤泽帝之嫡长子)即位,改年号为“尚祀”。 以前朝之兴亡为借鉴,警惕宦官朋党为祸,重视整饬吏治,注意与民休息,取之有节。 公元810年上因端木昭仪薨逝,而消极厌世,于同年秋公开归依禅门。 是为大元朝历史上唯一皈依佛门的皇帝。 公元811年凤惠帝司马胤(凤圣帝三子)即位,年号“天隆”。 上慎选人才,表彰清官,修治河道,清除权臣,撤除藩王。创建了“天隆盛世”。 公元851年终因诸皇子夺储之争,心力憔悴而心薨。 公元852年凤文帝司马衍(凤惠帝十四子)即位,年号“咸宁”。五子夺位,最后的胜利者。 《未完待修》 【子瑾有言】 纠结半天,终于开了博客、微薄,当然,子瑾近似于网痴,倒腾了半天,才差不多搞定。 到今天,马马虎虎也在博客里面写了几篇小文了。 有之前写的,自己很喜欢的书评,晔有最近给摇姐新文《风囚金宫》写的书评,还有一些“风言风语”。 希望大家可以去博客转转,给子瑾可怜的博客、微薄增加些些人气。 博客地址: http://blog。sina/2537117qq ----------------------------------------------------------------- 天上人间·永别离 咸宁八年。 夏日清晨的阳光从窗棂射了进来。椒房殿内,珍珠色的浮尘在空气中悬浮翻转,像烟雾淡淡弥散开来。 一清丽绝美的女子倚在窗边,静静地望着窗外,将手轻轻的放在了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上,心里泛起了一阵复杂的情绪。 一只小麻雀扑腾着翅膀飞到了窗台上,歪着脑袋寻觅着食物。 她静静地看着这只小麻雀,生怕发出一丝声音来将它惊飞了。 由于太过认真,以至于身后的人何时来到的,他都全然不知。 直到身后的人将手放在她的肩上,她才募地回过神来,将身子一缩,避过了身后男子的手。 男子并没有生气,只是含笑的看着她,缓缓地看了口:“怀孕的身子总呆在屋子里是不好的,我陪你去外面走走。” “我不去。”她简明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男子的眸光一暗,“青澜,就当做是为了孩子好吗?” 青澜的心里微微一痛,脸上却还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神色,“皇上,臣妾不过是你众多妃嫔中的其中一个,即便为后,也不需皇上如此关心。” 男子闭上了深邃如海的眼眸,在一片昏暗之中,他低身道:“你不是她们,不是。。。。。” 青澜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可你却选择了将我禁锢于这红墙之中。” 话音刚落,青澜整个人就被他紧紧地拥入怀中,局促的让人难以呼吸,“你真的要如此对我吗?青澜,我只是想留住你,你告诉我,如果不留住你,我还能留下什么呢?” “子湛,”青澜忽然轻轻的唤了一声他的字讳,“除了我,你更想要的是整个天下。当年,因为与你的爱,所以我助你登基。可是,你却要我与别的女子一起分享你,弃往昔之言。如此,我又岂能再安于这华丽的椒房殿之中。” 他的睫毛动了一动,手骤然一松,眼神涣散,“青澜,我是一国之君,我。。。。。。。” “子湛,”青澜神情淡然地打断了他的话,“还记不记得西湖初遇时,我弄湿了你的衣袍?” 他虽然对青澜忽然提起往事感到有些不解,但回忆起那时的情景,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温柔的表情,“此生难忘。” “那还记不记得,扬州琼花树下我独为你跳的那一舞?” “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舞,那日的青澜美若仙人。” “记不记得,我随你扈从出关?” “记得,那段我与你在夜幕之中纵马风奔,互相追逐的时日,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 “记不记得,我们大婚那日,我迫你陪我上屋顶看雪?” “记得,虽是极冷的,我却陪你看到了三更。” “记不记得。。。。。。。” 青澜梦呓般地问了无数个记不记得,他伴随着着青澜重温了无数遍那些甜蜜的回忆,一点一滴,历历在目,刻骨铭心。 青澜深深的凝视着他,眼眸中的闪动是他陌生的,脸上绽开了浅浅的笑容,流光般地炫目。 “可是现在这个有你的皇宫,于我却是一个囚笼。所以,让我带着对你的回忆离开吧?” 他怔怔地看着青澜,心仿佛在瞬间裂了开来,撕扯出从未有过的剧痛,“现在,对我只有回忆吗?” “让我离开这里,我还会保留。。。。。。。曾经对你的爱。”青澜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他握了握拳,闭上眼睛,从紧闭的唇齿间挤出四个字,“我答应你。” 那些只属于他和她的回忆,他绝对不允许她遗忘,所以。。。。。。。 几乎是在同时,他转过身一步步往外走去,缓慢的脚步沉重无比,仿佛一脚一脚踩在自己的心上。 青澜望着他的背影,淡淡道,“子湛。。。。。。。保重。” 从此宫阙小镇不相见,永别离。 念缱绻 两月之后,在大元朝的未央宫的椒房殿中,皇后兰氏顺利诞下一女。 半月后,帝赐号为凤缨公主。 封嫡长子司马晔为皇太子,嫡长女为凤鸾长公主,并大赦天下,非死刑流放者,皆可出狱。 同年,椒房殿大火,皇后兰氏与凤鸾长公主皆薨之。有见者言之,那日椒房殿上方的天空几乎变成了浓烈的赤红色,霞光满天,浓烟滚滚。 帝大伤,追谥兰氏为孝诚仁皇后,停朝半月,举国皆殇。 十三年后。 荼穈飘香,月色清冷地洒落,繁花碧树如洗。 位于城东的左仆射府是较为清静的院落,厢房简约,房阁素朴,白墙灰瓦,流水亭台,胜似江南园林的精巧与婉约。 一抹白色的身影悠缓地漫步小径,借着远处的灯打量着旖旎锦绣的皇城宫禁。十八年前的诸皇子夺位对这座至尊天阙似无丝毫影响,仍旧巍峨宏伟。 兰云舒步履缓慢,但也离那前方那繁树葱茏后的厢房近了。 慢慢踱步,未至房门,便有声音依稀传过来,走近几步,敛神听去,眉心微蹙,眉梢一抹冷笑飞落。 伸手推开门,整个房间回萦着淡淡的沉香,一灯如豆,一阵跳跃,泄在一层一层的纱幔上,朦胧而暧昧。 晕黄之下,纱幔之中,一下可见两具交缠的身躯,和压抑的喘息羞人的呻吟,旖旎风情间魅惑至极。 突然的,朦胧的纱幔之中,射出两道精锐的目光。 “看来我是扰了瞿大人的好事了。”声音清冷,听不出一点情绪。 兰云舒并不惊,缓步走至窗边,伸手推开紧闭的窗扉,任由夜风袭入,吹散这满室芳菲。 “你先下去吧!”瞿衷平静的吩咐道。 半晌,瞿衷撩开纱幔,向着兰云舒大步踏去,伸展长臂,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云儿——” 兰云舒拂开他的手,回身望着他,轻声应道。 瞿衷望着面前清冷的佳人,白纱遮面,纯白的衣衫,银丝未挽直直垂于腰际,疑似白雪精灵。 “她是王兖送来的,你不要多想。” 兰云舒一笑,语声淡淡,“我岂会多想,我来这是告诉大人一声,晔明日便会回宫。” “我知道了。”瞿衷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眸中伤痛闪过,低沉的开口。 “夜深了,我该走了。” 她转身离去,步履稍缓,刚刚行出几步,手腕便意外地被身后的瞿衷扣住,“等一下!” 兰云舒被瞿衷拽过身来,迎上他的眸子,“大人还有事?”瞿衷幽黑的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失望,笑着摇首,就在兰云舒再迈步转身之时,猛地一扯,将她扯进怀中。 “放开我!”棕眸蕴着微怒,兰云舒缓了脸色,一点微凉的笑意绽放于眉角。 “云儿——”,指尖轻轻抚着那她的眉间,目光朦胧,低首相近,呢喃轻语。 唇温柔的吻上那双棕眸子,将眸中那万千冰冷轻轻吻尽,便是心如刀绞,便是万箭穿身,他也已决定! 凤归巢【一】 “驾——驾——驾——”。 风,从耳旁迅疾地呼啸而过。 驭马的白衣男子使劲地抽着马鞭, 一直马不停蹄的往前赶,脸上的表情是常见的冷肃。 满目绿树迅若疾电地飞掠而过,风掠起他的发,撩动着他的衣裾翻飞不止。 身后,紫衣女子紧紧地跟随着,使劲的抽着马鞭。 大元宫门前,司马晔挥戟而出,未等下马便飞驰而进,紫衣女子跟在身后。 那宫门两旁的侍兵皆是垂首躬身,让他们畅行而过。 进得宫内,男子依然纵马而行,而手中戟也未收回,就这样指于天,一路过,这戟便似通行之证一般,宫内之人见之,竟全是垂首躬身让道,两马一路无阻。 东宫前,男子停住马,跳下马来。 宫门前,有侍卫远远的看见了,赶忙迎上前来,下跪行礼,“叩见太子殿下!” “起身吧,好好安顿这两匹马。”太子——司马晔口中吩咐,足下不停,直往宫内走去。 紫衣女子将马交给侍卫,自己尾随在司马晔身后。 宫阙如梦,魅影似幻,一株垂柳丝荡风中,牵破别离苦心。梨羽遍铺石径,锦花洒满了东宫的汉白玉阶。司马晔身后是紫衣女子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朱红镶金门现于面前的一刻,他嘭的踢开。 紫衣女子跟进来,见到他衣袂一扬,端正坐在那乌木金纹椅中,英眸含怒,盯视着她。 “殿下,秋凉并不是有意瞒你的南城战事的,只是······” “只是我旧毒未清?”司马晔出言打断,吐出话不愠不火,“无论如何,若再有下次,你连暗楼也不用回了。” 紫衣女子——秋凉咬了唇,悠然立在他身前,秀睫如幕,遮去一丝落寞与悲切,“是!” 司马晔起身出殿,背对秋凉道,“早些休息吧,不用跟着我。” “殿下去哪里?”秋凉急问。 然后便听得衣衫摩挲、环佩叮当之响,最后听到殿外司马晔淡淡的声音传来,“宣室殿。” 凤归巢 【二】 淡月如银,浅浅的拢在皇宫的上方,那些云母贴合的窗崥在月夜下如明镜般反射了月亮的光辉。 白日里的白衣男子——司马晔走进雍王府的寝宫时,雍王——司马曜已经卸下了外衣,换上了一袭白色的寝衣,斜倚在软榻上。 司马晔上前了几部,静静的看着那张睡颜,他美到无法形容的面容呈现出异常柔的沉静,薄薄的嘴唇流泻出一种罕见的明净,身上隐隐散发出淡淡的兰花熏香。 他拿起放在一旁床榻上的薄被,小心翼翼地盖在了司马曜的身上,一种温柔,如行云流水般办而来,轻轻地、缓缓地漫过她的心头。 忽而,司马曜的身体微微一动,浓密的睫毛抖动着,缓缓张开那双浅棕色的眼眸。那一刻,他看到了司马曜的眼神里,有爱,有喜,有悲,有叹,但最终都慢慢沉淀为了他所熟悉的清淡。 “晔儿,你回来了。”司马曜坐起身来,静静的看着他,轻咳了几声。 今天的他只穿了意见纯白的衣服,最简单的式样,系的很仔细的月白色束带顺着秋水般的腰线流淌下来,停在脚踝的末梢处。 “你怎么这样就睡着了,万一染了风寒怎么办?”司马晔上前拍了拍他的背,“本就身子有恙,还不多加注意。” 听着他的唠叨,司马曜温和的笑道:“头有些晕,本想小憩一会,却不想睡沉了。” “我给你按按吧?”司马说完,便走到了他身后,一双纤长柔软的手抚了上去,指尖插入了他的发间,驾轻就熟的轻轻按揉那几个穴位。 感受着司马晔指尖的温暖,幼时那些许温馨的幸福,一寸寸一缕缕浸漫心底。 “见过父皇了?”司马曜垂下眼眸,低声道。 很多事不想问,却不得不问,此事亦是如此。 气氛顿时倒滞了下来,空气好似在这一瞬间冻结,在摇曳的灯光下,司马晔极为淡薄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见过,”司马晔弯了弯唇,仿佛刚才那一脸悲凉之人并不是他。 “父皇应允了?”司马曜目光一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是他皇位唯一的继承人,所以,他又岂会不给。”司马晔眯起美丽的眸子,一字一句道。 “一切小心,晔儿。” 司马晔浑身一怔,愣愣的站在身后,动作也停了下来。 半晌,他一步一步地往司马晔身前走去,扑通一声跪在软榻前,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拉住他的衣袖,轻声慢吟道:“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心中养养。” 他感到司马曜的身子微微一震,随后,那双温柔又略带颤抖的手指轻轻地抚上他的发丝,就像触碰一件极为珍贵的瓷器,那样的小心翼翼,那样的细致温柔。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当夜风掠过窗吹来的时候,衣摆翻飞之时,司马晔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天下安定,皇兄永为雍王。” 司马曜淡淡一笑,“我要的只是你平安。” 凤归巢 【三】 御花园中的湖面布满了碧翠欲滴的荷叶,就像是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翡翠伞似的,将湖面盖得严严实实的。 大多数的荷花像是受不了这烈日似的,无精打采的的依附在荷叶下,偶有几朵花苞从缝隙间砖了出来。 湖边的凉亭里,正坐着两位衣锦华贵的贵妇。 “姐姐,臣妾听说太子回来了,不知可是事实?”一着月白缀流苏的妇人一年古怪的神色。 被称作姐姐的红锦秀凰女子,拈起一颗新鲜的莲子放入口中,“昨儿回来的。” “姐姐,这魏地战事一起,太子便回来了,只怕这是并不简单。”那月白衣衫的妇人嘴角带着一抹冷笑。 红锦衣裳的妇人皱了皱眉,停顿了一下,才笑道,“晔儿是太子,本宫不觉得哪里不对了。” “若是姐姐愿意,必定能逸居长乐宫,何苦让那已作了土的人占了呢?”月白衣衫的妇人一脸不服气,讪讪的说道。 “够了,”红锦衣裳妇人低声打断了她的话,“卿婕妤这话若是让陛下听到了,恐怕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妹妹的嘴,还是严一些的好,这昭仪之位本宫亦是满足的。” “姐姐,我这也是为了你和清王好。。。。。。”卿婕妤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一把甩到她们面前的折扇给打断了。 折扇的主人—清王已经站在了她们身侧了,冷冷的看着卿婕妤,挑了挑眉道,“母妃,你如此挑拨,实在有违宫德。” “暧儿,你太没有规矩了。”王昭仪皱了皱眉,忙向卿婕妤赔礼道,“这孩子生来性子直,自小又与晔儿关系亲近,刚才说的混账话,还请妹妹勿放在心上。” 卿婕妤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怎么会呢。时辰不早了,臣妾也该回宫了,珠儿,我们走吧。” 看着匆匆走出御花园的卿婕妤,王昭仪的表情格外凝重。 渐显光芒 【一】 九重宫阙飞栋冲霄、连楹接汉、金璧瑶阶、 琼门玉户在初阳的照耀下更显深邃夺目,一片繁华富丽。 宣室殿中,百官依序而立。 帝王放下茶盏,环视了阶下众臣,沉声道:“魏主遣杨侑为将,统兵十万,驻于南城之外,李将军又镇守于山海关众。卿家,你们认为这朝堂之上谁才是领军退敌的合适人选?” 他的话音刚落,一位少年上前朗朗道:“儿臣愿领军前往南城退敌。” 众臣皆抬眼望去,只见少年嘴角含笑,白杨般挺拔清朗的身形,散发着犹如朝阳般的光彩。 “太子年纪尚轻,又无征战退敌的经验,臣以为不可。” 皇帝平冕上的白玉珠帘轻微的晃动一下,却没有说话。 “中书令之言有理,臣亦以为不可。”一旁的大臣立刻附和道。 “父皇,儿臣有信心擒得魏军主将,成功退敌。”司马晔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生为大元朝储君,上阵退敌乃是份内之事。” 朝堂上一片安静,此时身后又传来了扑通一声,一个沉郁的声音缓缓响起,“臣瞿衷愿随同前往,此次必定不负圣恩。” 司马晔微有吃惊的回过头,却只看到瞿衷那掩饰完好的笑容,丝毫看不出其他情绪。 ”父皇,虎父无犬子,有左仆射压阵,皇兄领军,必定大捷而归。“司马暧也乘机上言。 ”皇上,万万不可啊!”中书令王兖急忙言道,冷锐的眼眸失了往常的平静。 皇帝看了一眼脸色略白的王兖,“这经验也是需要历练的,朕若没记错,爱卿当年披挂上阵,也大不了太子多少。” “陛下。。。。。。。”王兖还欲进言,却被皇帝挥手止住了。 王兖攥紧了拳头,眸光掠过始终神态自若的司马晔,流露出惊异和迷惑。 “司马晔听旨,朕封你为大将军,率五万大军,即日出发前往南城。瞿衷为护军将军,随军前往” 司马晔见皇帝旨意一处,即在大殿中叩首道,“儿臣领命。” 渐显光芒【二】 退朝后,司马晔将瞿衷拉到了一旁。 他斜倚在树干上注视着夏日高远的晴空,华美的明黄衣裾不避污秽,大方的铺开在软绵的青草间。 “你为何要与我同上战场?” “殿下心意已定,微臣又岂有不助之理。”瞿衷微微笑着,云淡风轻的答道。 “不错,所以这一次本太子要王兖兵权尽失。” “王兖素来心高气傲,让他心甘情愿交出兵权是不可能的,”瞿衷弯了弯唇,目光却如刀剑一般凌厉,“况且,弑后之罪,罪无可恕。” 司马晔眯起了眼睛,轻抿的唇边带着几分杀气,“杀母之仇,当千刀万剐,本太子要他生不如死。” 那黑色的瞳孔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正闪着嗜血的光芒。 晴好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将两人的衣袖上的精致秀纹滋染的格外娇艳。 司马晔率领五万大军,日夜兼程,半个月之后就到达了南城属地。 南城一带雄山险峻,森林莽莽,碧空上白云悠悠,飞鹰翱翔在长空。 从司马晔这个角度看去,对面是悬崖赤壁,群山纵横,丛林莽莽,天地山河宏大,万物景色之秀美,只是此景于司马晔而言,却是寻常。 瞿衷侧目望了望静静看着周围景物的司马晔,他那张因赶路而略显苍白疲惫的脸,是如何精美细腻的画工都难绘分毫的。 被束于发带的青丝略显凌乱,清朗俊美的轮廓干净利落,纯净淡定而又英气逼人。 不由得,他心里也泛起了一丝不明的感觉,明明是不适合战场,不喜欢杀戮的,却还要陷入这血腥的深潭,从此难以抽身。 生为大元朝太子,兰氏之子,或许这就是他的宿命吧。 “瞿衷,南城的守城之将可是王兖的二子?”司马晔转过头,蹙了蹙眉问道。 瞿衷点了点头,“已在南城做了三年的守城之将了。” 司马晔冷笑一声,“如此甚好!” 听了司马晔的话,瞿衷的唇边也挽起了一抹弧度刚好完美的笑容,却是冰冷彻骨。 渐显光芒【三】 三日后,南城军营中。身着红色边秀九凤戎装的司马晔,整个身体在晨光的照耀下,犹如浅草上的露珠。“太子,暗探送回的凤帖你看了?”瞿衷从帐内转了出来,顺手递给了他一罐热水。司马晔点了点头,伸手去接过时正好碰到了他的手指,下意识的抬起了头,正好瞧见了他唇边那抹微笑,不是那狡猾又高深的微笑,亦不是那种优雅而又虚伪的微笑,而是那种再简单不过的纯粹笑容,犹如杨柳风拂面。 “你说契国国主真如帖中所说,潜在魏军之中吗?”他低下头,捧起罐子喝了一口水。 瞿衷放佛看到了他的心思,“暗楼是你一手培养的,你不信他们,也应该信你自己,不是吗?” 司马晔又喝了几口水,没有再说话。 “瞿衷,让他们进帐议事吧。”司马晔将水罐递还给他,转身入了帐。 正中央的玄色军帐中,王云蒨凝视着首座的少年太子,不由怔怔入神。但瞧那少年默然不语、若有所思之时已是美之极致,若是纵横天下,驰骋疆场,更加难掩那气吞万里的锋芒毕露。 “太子,不如我们趁着魏军现驻军二里开外之时,举兵而出,打他们个不备。”守城副将陈奂刚提出自己的看法,立刻就有几人七嘴八舌的符附和了,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陈大人,这个主意实在不怎么样。”司马晔冷冷的开了口,不过眸光一扫,确是犹如利剑,顷刻间便止住了众人的聒噪。 王尚蒨看见那眼神,不由也是心里一悸。 陈奂面色一阵发青,讪讪笑了笑。 司马晔冷笑一声,转向 王尚蒨,“王将军,你的看法呢?” 王尚蒨看了看陈奂,朗朗开口道:“太子,臣以为不可。南城四周山势崎岖,出军逆战不但耗费体力,亦容易让魏军早觉,不一定有必胜的把握。不如在此结阵待敌,彼劳我逸,必定胜之。” 他的话一出口,其余的人皆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照王兖与太子在朝中的关系,本以为王云蒨会向着父亲的亲信陈奂,不想却。。。。。。。。。 司马晔点了点头,“那就照王大人所说的做。。。。。。。。”他环视了一周,目光落在了一个人身上,“瞿衷,你领五千精兵驻与魏军退兵必行之道。” 瞿衷看着司马晔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心中具明,“臣领旨。” 魏军兵败之日,亦是全军阵亡之时。 兰香岀·萦绕【一】 入夜。 一抹白色的身影偷偷潜到了魏军的营帐中。 主帐内灯火通明,只是,这营帐中却非魏军主将杨侑。 以为看上去二十五岁左右的男子躺在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书,正漫不经心的阅读着书上的文字。 立于身旁的侍者面带疑惑的问道,“爷,你说杨侑攻得下南城吗?” 男子淡淡的看了看侍者一眼,“不知道。” “魏军若攻不下城,爷又欲如何?”侍者双手奉起一旁桌案上的茶盏,递在他手上。 男子揭开茶盖,浅尝一口,片刻后扬了扬唇道,“攻不下了再说吧,不过,知道了大元朝的城墙坚固如何,于本王未尝不是件坏事。” 男子盖上茶盖,侍者连忙又从他的手中接过茶盏放桌案上。 “爷,难道你想······” “这天下合了这么久,若再不分,岂不是违背天意。”只见男子笑吟吟的开口,明亮的眼睛仿佛两把噬血饿利剑。 闻此言,帐外之人心底冒出一股凉气,迅速蔓延至四肢骨髓,接着就是无穷的愤怒,和难以抑制的杀意。 “呵呵,期望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啊!”一个清亮亦冰冷的声音在帐幕除响起。 两人循声望去,之间帷幕已被撩起,一名着轻纱般白衣的女子——兰云舒静静地立在门口,在月光余辉的照耀下,直直垂下的如雪的白发如浮光丽影环绕腰间,因用轻纱蒙面而唯见那双迸发出清冷的浅棕色双眸。 周围似乎十分安静,暑热的天气多了几分寒意。 那使者至腰间的剑鞘中抽出雪亮锋利的剑直指兰云舒,厉声道,“你是谁?” 兰云舒并不理会那使者,只是紧盯着那软榻上的黑衣男子,与他紧紧对视,眼中凌凌冷光。 兰香岀,萦绕【二】 “这便是契王的待客之道吗?” “涧空,收剑。”契王淡淡的开口,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威严。 “是。”侍者收剑入鞘,回站到契王身后,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她。 兰云舒在帐中寻了一张椅子坐下,姿态端庄优雅。 “契王不再汝之宫殿之中,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兰云舒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 “宫殿太闷,又岂有此处有趣。”契王倦倦的答道。 白衣女子闻言冷笑一声,“契王的喜好果然与众不同。” “姑娘过奖了。”契王似是毫不在意,依然笑容满面。 “契王何时变得如此谦虚了,比之,我还是喜欢那个狂傲不羁、目空一切的你。”兰云舒眉目斜斜扫了他一眼,淡淡道。 “哦?”契王薄唇微抿,少有的对陌生人生出兴趣,“看来姑娘对本王很是了解,不置可否告知芳名?” 兰云舒迎向他探刺的目光,脸上浮起浅浅的讽笑,“我名粗陋,还是不要污了契王的耳好。“ ”姑娘风华绝世,自有佳名得配,又岂会污耳。”契王目光锋利的看着她,似乎极想探知她的身份。 “契王很想知晓的名讳吗?” “是。”契王闻言一怔,注视了兰云舒良久,才道。 兰云舒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却不看他,抬头望着账顶,“后日此时蕳古崖,再行告知。” 说完,转身出帐,然后足尖轻点,白衣翻飞,隐没在夜空里。 契王不语,良久,“涧空,告知杨侑,明日攻城。” 初战捷 【一】 第二日黄昏,魏军兵临南城下,黑压压的,仿佛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在夕阳中透出一种森然。 两军对峙,六军肃立,司马晔望着魏军,眯起美丽的眸子,目光中迸发出令人胆颤的震慑。 “扬旗伐鼓!”司马晔见魏军因久久对峙而未起战,彷徨四顾,才沉声道。 红旗高张,战鼓震震入耳,气势惊人。 “杀!”司马晔薄唇微启,冷冷下令。 杀字刚落,大元军队立刻呐喊着冲向了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魏军,红色与银色互相纠缠在了一起,到处都充斥着嘶叫声,喊杀声,兵器相撞,皮肤、骨肉撕裂断开来,滚烫的鲜血如泉水一般飞溅出来,染红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土地,像狂烈燃烧的火焰,惨烈而凄美。 司马晔的戟也不知已经刺穿了多少人的胸膛,在气势滔天的喊杀声中,身上的明黄色盔甲袍裳全被魏军的鲜血染得透红。 一道剑光迎面而来,他避过那凌厉的攻击,转头看去,却是那入而立之年的魏军主将—杨侑。 他握紧了手中的戟,飞快舞动,招式凌厉,整个人似乎都与戟融为一体,寒光灼灼,刺在了杨侑的手腕上,只听“哐啷”一声,手中的长剑已掉落到了地上,就在他要拔出腰间匕首反击时,司马晔的戟已直指他的胸膛了。 司马晔缓缓仰起脸,清冽如啸的声音穿透了腥甜的风,“你输了。” 杨侑俊秀的脸上浮起柔和的微笑,望着面前这个不过短短几招,便剑指他身的戎装少年,震惊亦敬佩。 “两年前我便输给你了。” “杨侑……”一丝轻喃从那干裂的唇畔溢出,“你不适合战场·····为何······” 杨侑容闻言只是看着他淡淡一笑,洁凈无垢的淡淡一笑,“你也不适合战场,不是吗?” “我与你不同······不同。”司马晔似乎无奈的说道,“所以,投降吧,我会护你周全的。” “我是魏部杨家的后人, 便是战死,亦是不能降的。”杨侑的目光却落得远远的,似整个心魂都在远处飘荡着。 “魏王昏庸,你如此,不过庸忠。”他抬起手,五指轻轻拢住眉心,脸上的神情略带苦涩的。 “晔……”杨侑垂眸看看他手中那戟,又抬首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那种复杂的神情,长长叹息,“此时的我是魏之大将军,所以·····杀了我吧。“ 司马晔看着久杨侑,那双清眸仿如狂风扫过的湖面,手中的戟一动,沉声道,“如此,本太子便遂了你愿。” 只听“噗”一声响,血光四溅间,他的身体慢慢的从马上倒了下去。 司马晔微垂戟尖,静静地看着倒在脚下的杨侑,亮亮的仿如能滴出水来,灼灼的仿如能燃起赤焰。 初战捷 【二】 王尚蒨静静站在城墙上,目光始终追随者司马晔的身影。 一样金红色的异光在司马晔的脸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全身闪发着凛冽的阿修罗气势,犹如踏着红莲而来的战神,散发着不敢直视的璀璨光芒。 盛世之中,呼啸战马,睥睨天下间成就少年太子。 王尚蒨愣住了,心里微微一颤,心中除了惊叹再无其他。 或许,他一直坚持的想法是真的错了吧。 漆黑的天幕下燃着无数的火把,照亮着夜色下的大地景。 魏军后撤必经的小道中,火光之下,是一幕惨烈的修罗景。 染满鲜血的银色旗帜倒在泥地上,到处散落的头盔与断刃,无数无息横卧的尸身,偶尔一声战马的哀鸣……那与身分离的头颅,那或睁或闭的眼,那恐惧而绝望的脸,那痛苦挣扎的表情……在那血泊中,在那泥泞中静静的如一幅凄厉的画呈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瞿衷站在崖边,任由月光斜在他的身上,月白色的衣衫干净如昨,那双墨黑的眸子,射出的光芒仿如冰焰,赤红而冷利。 “禀告大人,魏军余军全部歼灭,无一生还。”秋凉从林中走出禀告道。 瞿衷转过身,清冷的目光掉到了她的身上,“回营吧。” 说罢他即自顾下山而去,自始至终,他都不曾看一眼前方大元千余部众。 南城的这一战,最后得胜的是大元朝。 这一战在日后史家的眼中依然是司马晔作为一名杰出兵家的精彩证明!以五万之兵全歼魏军十万之众史家只计最后的结果,那十万魏军战士,在他们眼中,那不过是为着衬托大元朝最后的巨大胜利而付出的必须的代价。 却不知,这一战,少年太子失去了视为知己的—杨侑。 即便,作为败军之将的杨侑名垂千古。 君臣问·天下若 【一】 帐中只有司马晔和瞿衷,两人相对而坐,一个面带浅笑,一个面无表情,中间隔着一丈之距,目光相遇,感觉却是那么的淡,仿佛是隔着万丈深渊遥遥相对,彼此皆无法靠近,只因前进一步便会粉身碎骨。 良久之后,司马晔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垂首,指尖轻轻点着匕首上那颗紫色的宝石,轻轻的开口:“我杀了他。” 瞿衷闻言,目光扫过他手中的匕首,再落在他面上,那张脸平静无波,但眼角那一丝丝怎么也掩不住的哀凄。 “他是不会怪你,亦不会恨你的。” “是啊,是他叫我杀他的,他又岂会怪我、恨我。”司马晔的语气却也是那么淡淡的,仿佛她只是杀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瞿衷静静的坐着,将手中折扇一点一点的合拢,眸光不移扇上那幅亲笔所绘的兰花图,当兰花终于全部合掩于扇中,他才抬首,平静的看着司马晔,然后起身,一步一步移近司马晔,自始至终眸光相对,“你在怪我?” 司马晔避开他的目光,仰首看着帐顶,目光迷茫,“亲手杀他的人是我,而你,不过···是···” “不过什么?不过是帮助你离那个地反更近一些,”瞿衷眸光扫一眼司马晔,面上的笑淡淡凉凉的,“按理说,我还有一份功劳,而取他性命的人却是你” 这最后的话仿佛一支利剑狠狠刺中了司马晔,让他身体一颤,抬手垂眸看着自己的这双手,这双手……这双手亲自取了杨侑的命! 瞿衷的目光越来越淡,唯有脸上的笑意不曾分毫有减,依然雍雅自如,手一摇,折扇扇起,一股凉风拂过两人面上,一瞬间,似有风雪飞过,迷蒙住两人的视线,这一刻,对方面目竟是那么的模糊而遥远。 “你说我我无心无情,你又何曾有心有情?”司马晔紧紧盯着瞿衷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出。 瞿衷摇扇的手停住了,脸上的笑褪去了,眸光如芒似针,刺在司马晔身上,带着深冬寒意与萧索的声音,在帐中清晰响起:“若是无心无情,能助你赢得一切,能长存于世,我甘之如饴。” 话落时,身影已至帐外,那修长的月白色背影在晦暗的夜色中那般的寥落,仿佛间,一抹苍桑的悲凉如影相随。 君臣问·天下若 【二】 夜深沉,移步出帐,星光满天,夜凉如水,一道身影静静的立于星光之下。 “进帐来吧。”司马晔看了着那道白色的身影,然后又转身回帐。 身后,王尚蒨静静跟着他走入帐中。 “这么晚了不去休息,却站在帐外所为何事?”司马晔于椅上坐下,挥挥手示意王云蒨也坐下。 但王尚蒨却未坐,而是上前几步,目光灼亮的看着司马晔:“太子,觉得这南城的兵力如何?” 司马晔闻言微微一笑,“王大人治军有方,甚好。” “太子过誉了,云蒨惭愧。”王尚蒨微仰首看着他,目光平静,“太子觉得现今天下如何?” “嗯?”闻言起身移步走至帐门,抬首仰望皓翰的星空,一抹夜风拂帐而过,清凉扑面而来,“王大人认为现今天下如何?” “太子。”王尚蒨有些犹疑。 “这里就我们两人,但说无妨。”司马晔的目光依然遥望星空,声音低而沉。 “天下大势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的天下,与社稷无关,合已久矣,若还不分,就是假象,是矫饰。若逆大势而行,那是自取灭亡。自先主女皇凤煊帝至现之陛下,我朝已统治长达三百年。叶满则落,月盈而缺,海潮欲涨,天下将分,实乃势也。契王、魏王等有意迎势而上,持势而舞。天下注定烽火再起。”王尚蒨答道,心中澎湃之余,在这即将涌起的洪流中心有悸悸。 司马晔微微一笑,笑得云淡风轻,移步走回椅前,却也不坐下,目光轻轻的看着那张王椅,最后淡淡的道:“王大人认为谁又能在逐鹿天下后坐拥天下? “战天下需英雄霸主,太子有此之势;治天下要明主贤君,臣还不得而知。”王尚蒨闻言,目光落在司马晔云淡风轻的脸上,那样平静而智慧的目光令王云蒨心潮澎湃,片刻后,才听得王云蒨的声音响起。 司马晔微微一笑,看着他片刻,目光沉静,最后她静静坐下,手抚着王椅上那腾飞的金龙,“那王兄可愿助本太子战天下?” 君臣问·天下若【三】 “太子,王尚蒨以白虎之名宣誓,至今日起将永远效忠于您!您是我唯一的皇!”王尚蒨望了望他,忽然跪下朗然恭声道,庄严肃穆,神态间是义无反顾的慨然。 “王大人请起”司马晔起身离坐,移步至王尚蒨身前,伸手扶起他,“洛阳王氏乃白虎之裔,原来并非传言。” “对,臣是白虎之裔。”起身恭敬的道。 司马晔退开几步后站定原地,拱拳沉声道,“得白虎相助,凤定当翔于着朗朗乾坤,滔滔河山。” 白虎之忠贞是对于他们奉献忠心的对象,当他们立誓后,那便是死也不能改变他们的信念。 王云蒨的心定了下来,握拳,垂首,极其沉稳而庄重的开口: “臣誓死效忠殿下。” 司马晔敛笑端容,神情肃然而持重,一股王者高贵凛然的气势自然而生。 他微微抬起右手,五指轻屈,似握住了掌心某样无形的东西,“天下安定之日,便是云蒨封侯拜爵之时。” 王尚蒨拱手作礼,眸中似有聚光,“臣不求封侯拜爵,只愿······” 司马晔一笑,抬手制止,目光看向那一盏摇曳不定的烛火,“蒨之愿,今后再说也不迟。” “可是。” “没有可是。”司马晔断然道,眉峰一凛,那一剎那,他是大元朝未来的皇者,皇者的自信与气势肃然而现,令人不敢违抗。 “云蒨。”司马晔拍拍他的肩膀上,“你要知道我是大元朝的储君,是·····朱雀之裔。” 王尚蒨深深的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一张沉静自信的脸,“臣相信太子。” “好。”司马晔笑,“已经很晚了,该睡了,明儿还有事做。”说完转身走入内帐。 帘已卷,人已失。 王尚蒨久久伫立,少年太子光辉如星辰,几乎隐去了这锦绣江山之丽,如此之人,天妒之否? 帐外,瞿衷仰望星空。 那帐中之人是把持着朗朗乾坤,平定着欲乱滔滔河山之人吗? 今日之事,被如实录入了史册,虽寥寥几笔或浓或淡的丹青,却依旧可见司马晔之帝王气魄。 蕳谷寒 【一】 第二日,太子一日都未出帐,听闻送饭的将士言道,太子一直帐中画画,画的是一幅兰花图,闻得他禀告时,连头都没抬,手更没停,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放下便好。” 而左仆射至早出城,便未见归。 虽是盛夏,这高高的山崖上仍有厚厚的积雪。 蕳谷崖边静静的立着一人,素白的衣衫,如雪银丝令她几乎与这莽莽世界融为一体。 寒风过,掠起发丝衣裾,扬在半空。 “姑娘······”,后来的契王静静的看着崖边之人,慢慢走近,将手中的雪裘披在她的肩上,与她并肩而立。 “谢谢。”她的声音清冷如雪,目光绞在残月上,却又似穿透了月,望得更远、更远。 契王不语,只是浅笑的望着她,她却是一直看着那月。 蕳谷崖上是一片寂静,只有寒风舞起吹起衣,吹起发的簌簌之声,两人静静的矗立,一个仰首望月,一个近眺佳人。 “赵炎,你很想达成你的理想吧?”很久后,才听得她略有些低沉的声音。 “当然。”契王—赵炎唇际勾起,绽出一抹飘忽的浅笑,“即便这路如何崎岖难行。” “你何须执着至此?”她回眸看他一眼,似笑似悲。 “坐拥天下吾之愿也。”赵炎伸出双臂,仿若拥抱天地,豪气万丈。 她默然不语,只是偏首看着他,此时的他散发着一种无与伦比的气势,仿若是张口便能吞下整个苍穹,那般的不可一世。 “我亦是有愿望的。”她的声音极轻极淡,仿如风一吹就散,“所以,昨日之战云舒在此谢过契王了。” 赵炎侧过身,静静的看着她,抬手拂去落在她肩头的雪花,“‘看庭前花开花落,宠辱不惊;望天空云卷云舒,去留无意。’令尊为之取的名讳果然佳之,不知姑娘姓氏为何?” “我的名乃是母亲所取,”她摇首,目光从崖边望下,“而我亦是随了母亲姓兰。” “姑娘为何不随父姓呢?“赵炎并不在意她随谁姓,只是她的母亲若为杭州兰氏,便不同了。他紧紧的盯着她,却无法从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丝毫情绪。 她纤指扣着腕间的一只玉环,轻轻转动着,“我母亲本是青楼女子。” “本王并非有意冒犯,望姑娘海涵。”赵炎看着她,隐有疑惑却不再追问,静静的立在她身旁。 “无妨。”兰云舒取下肩上的雪裘,递还给他,“深寒了了,契王还是早些回吧。” 蕳谷寒 【二】 “云儿可是动心了?”瞿衷从那一树树的如怒绽的焰火,红白相间的梅树后走出,雪地里只留下一行浅浅的脚印。 “陪我一会吧,既然来了。”云舒的声音清冷如雪,眸光轻轻从他脸上扫过,便绞在一枝梅上。 瞿衷看着那静静的立着一佳人,最后只是慢慢走近,执起她的手,走进梅间。 云舒抬手,碰触那枝端的梅花,“我无意,尤其会动心。” “让云儿有意,确是难,那云儿对我可有意?”瞿衷望着云舒被白纱遮住的面容,抬手拂去她鬓角的落雪。 “亦是!”云舒回眸看他一眼,微微一笑,掷地有声。 瞿衷微微摇首,右手执起她的手,十指相扣,轻轻道,“云儿若无心,又岂会救我?” 云舒低首看着相缠相扣的手,有些嘲弄的笑笑,“若知会如此,当日我便会任你毒发而死。” 瞿衷抬起左手,抚向那银白的发,眸中柔情似水,“云儿不舍,故,瞿某还活着。” “瞿衷,我不明你,亦如我不知赵炎所做为何。”云舒叹息一声,微微阖上眸,不去看他。 “我说过我喜欢权利、地位、名誉……以及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瞿衷的声音略有些暗哑,“但我更喜的却是‘真心’,至于他,我亦是不知。” “真心吗?”云舒轻轻推开他,面上的浅笑有几分惨淡,“这世上的‘真心’很少。” 瞿衷凝望她,望进那一双明澈如水的浅棕色的瞳眸中,“我只要你这颗‘真心’” “你要的我给不了,因为这颗‘真心’早已不在我自己身上了,你是知的。”云舒伸手,指尖拨弄着梅蕊中的雪,然后看着它静静融化在手心。 “知又如何?我不接受便可。”瞿衷似是并不在意,伸手握住云舒拨弄梅蕊的手,眸光紧紧的盯着她。 “何必执着?”云舒挣开瞿衷的手,似挣开去纠缠着的某些东西,“你和赵炎都太执着了,却不知,很多时候都是须放手的。” 瞿衷看着云舒,那双清眸中闪过的那一抹怅然是那样的清晰,抬手拂去落在她肩头的梅瓣与雪花,“云儿······” “回去吧,天快亮了。”云舒出言制住他欲出的话,抬步向那下山之处走去。 蕳谷寒,独余兰香于斯人,斯人者,瞿衷也。 相思引·意相似【一】 宣室殿。 青烟袅袅,帝王执笔而坐,投于碧石地面上的瘦削侧影,氲着熏烟,影影绰绰,在这金碧辉煌的一处片隅,尽显孤索。 帝王不觉走神,二十一年前,他于那庙堂之争中险胜,赢得了这大元朝的浩浩天下。 椒房殿之火,却也让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心知,晔儿之归,所为何,然而所有的一切都被那汹涌如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喜悦吞没——他终是回来了。 但他心底依旧如心弦紧绷,若真的走到哪一步,他便要在晔儿与社稷之间做出决断,他将作何选择。 他紧闭双眸,一道耸然川字于眉间。 殿外,内监尖细声响起,“兵部侍郎许清求见。” 不多时,一个身材瘦削容长的麒麟紫袍男子跨入殿中。 许清朝帝王施礼,后者似乎连眉也未抬一下,只是淡淡的开口,“免了。” 许清缓缓道,“禀皇上,南城战事大捷,魏军全军覆灭。” 听的许清禀告,帝王的眉梢尽是笑意,“太子可好?” 许清微皱长眉,欲言又止。 “受伤?还是······”帝王站起身,由于过大的幅度而撞落了桌案。 许清一怔,从未见过帝王如此失态的模样,犹豫了一下,道,“太子无事,只是将军中事宜处理妥当之后,便携左仆射前往杭州了。” “无事便好。”帝王很快便恢复了常色,示意方才听到声响惶然跑入殿中的侍内收拾地上的物事。 “可太子此不回京,怕是于礼不合。”许清担心的说道。 许清虽形相清瞿,风姿隽爽,精致俊美,但一酸腐相,却犹显少年老成。 “无妨,再过半月便是国丈的寿诞,太子也是急着去祝寿。” 帝王眉眼轻抬,瞳光如墨浓,遥遥越过那朱红殿门。 “可······” “好了。”听到许清还欲进言,帝王轻轻蹙起了眉,“无事便退下吧。” 许清见帝王面色不耐,便敛衣躬身退出了宣室殿。 望着许清的背影,帝王闭上了眼,静静的聆听窗外鸟叫的声音,心中却是痛楚一片。 相思引·意相似 【二】 杭州城外的驿道上,缓缓驶来一辆淡蓝色的马车,驾车的是一位年轻女子,身穿紫色裹纱长衫,同色腰带上镶着似半圆的不知物状的饰物。 她似乎并不急于赶路,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鞭着马车。 她不催,那匹拉车的白马也并不着急,鞭子来了,紧走几步,然后继续慢悠悠地晃。 “秋凉,你若真按照你家爷的走法,等我们到杭州,国丈大人的寿诞怕是过完了。”瞿衷掀开帘往外望去。 “你可下车骑马而行。”司马晔淡淡一语,抬手抚开瞿衷的手,放下车帘。 瞿衷压低了声音,凑到司马晔耳边,讥笑一声,“你仍怪我?” 司马晔闻言,并不答语,只是轻轻地推开他,取出茶,撮了两撮放入两个水青色的瓷杯,然后取过小炉上已煮好的开水,冲泡起来。 瞿衷一直注视着他的表情,见他全然的认真,让瞿衷没有来地觉得安心。 “尝尝吧。”司马晔端起茶,抿了一口,然后望着瞿衷,“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瞿衷愣了愣,随即坦然一笑,也端起一杯,细细品着。 初时极其苦涩,喝下去后,便渐觉舌底生津,如饮甘泉,沁人心脾。 “好茶。”瞿衷轻笑。 “这是苍翠。”司马晔随意的笑着,停了停,又说,“是去年居落尽山时,秋凉亲手采摘的。” 瞿衷若有所思的忘望了他一眼,“那时,兰姑娘可在?” 司马晔掀起车帘,抬头看了看红霞尽染的天际,淡淡的说,“秋凉,今日便憩在凤仪楼吧。” 瞿衷敛眉,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满目青山空且远,不如怜取眼前人。瞿衷,珍惜眼前人吧。” 瞿衷不语,只是随着司马晔的目光望着帘外。 车外,秋凉握鞭的手微一颤,然后,扬鞭。 马车绝尘而去,扬起一路灰尘,纷纷扰扰。 相思引·意相似 【三】 夏日的午后,斜阳西晒,偶尔飘来一阵凉风。 雍王府的后院亭台楼阁都精是致小巧的,毫无王侯奢华富丽之气,处处皆是清幽胜境。 一个身着白色纱罗裙的妙龄女子,怀抱古琴,沿着溪流漫步。 她将古琴搁置在溪水畔的一座亭内的石几上,轻轻坐下,扬起水袖,以纤细的十指拨动着丝弦,从她之间滑出的每一个音符如行云流水一般,十分优美动听,余音绕梁而不绝。 她专心致志于琴音,恍然不觉亭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身。 那人漫步到她身后,“云儿的《相思引》调性复杂,且用短短四日便能熟稔弹出,着实不易。” 那声音虽轻,却极为熟悉,她还没有来得及回头,一只修长的手已从他身后伸来,搁置在琴畔间。 她微微垂下头,“王爷谬赞了。” 司马曜一手握住她略微冰的小手,“淑止,我说过,还我名便好。” 她抬起头凝望着他,声音微微颤抖,“妾身身份卑微,岂敢造次。” 他的目光深如一潭不见底的黑湖,嘴角带着一抹恬淡的笑意,“你是我的妻子。” 淑止咬着粉唇,泫泪欲滴,“妾身只是孺人。” 司马曜放佛毫不在意她的话,伸手掠起她滑落在颊边的柔发,“你只需记住你是我的妻子。” “你会娶兰姑娘吗?”淑止的身子因这句话而微微一震。 司马曜淡淡一笑,棕眸闪过一丝难以捉捕的嘲讽光芒,“永远不会。” “为什么?” 他凝望着她惊愕的表情,长臂一伸,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我的妻子只能是我孩子的母亲。” “你知道了?”淑止闻言,睁大明眸凝望着她。 司马曜淡淡一笑,抚上她清丽绝伦的脸颊,“若非我询问大夫,你欲瞒我到何时?” “我·····”淑止只是怔怔的望着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司马曜静静的环着她,目光中隐约带着歉疚和疼惜,“淑止,你是我的妻子,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她伏在他的怀中,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轻启朱丹,“柳烟浓,梅雨润。芳草绵绵离恨。花坞风来几阵。罗袖沾香粉。” 吴侬软语,司马曜认真的听着。 “独上小楼迷远近。不见浣溪人信。何处笛声飘隐隐。吹断相思引。” 过了许久,歌声断断续续,她渐渐在他怀中昏昏睡去,司马曜抚过她微湿的面颊,“上天何其眷顾,可我却注定要负你。” 他倏地抱起她轻盈的身体,信步往厢房走去。 尘埃落定,一切归于熟悉的平安和清寂。 他轻轻的将她放置在塌上,微低下头,羽毛般的轻吻落在她的眉眼之间。 “我司马曜此生只会有你一个妻子,”淑止耳边传来悠悠传来司马曜不变的清淡声音,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当所有都结束了,我便与你、与我们的孩子,还有云儿回去读书台。” 相思引·意相似 【四】 夜幕低垂,契国的宫苑内,早早点燃了廊檐下的宫灯,婚房内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而朦胧的光影。 祁水云端坐在圆形大床下,凤冠下,珠玉累累下,半掩似水容颜。 金钗凤冠的华艳却都不及那一双不时望向门扉的水眸,如秋水、如淡波、如清月,波光粼粼里带着点点温柔和羞涩。 一旁的执事女官看着新宫妃,不由得轻赞了一声,淡然而幽静,清隽而高洁,好一朵清兰。 “大汗到。”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通报。 只一个闪神的功夫,一个身影已由远而近,立刻便到了她面前。 水云心中微紧,轻轻抬眉,望着那朗目含星的男子,柔唇淡淡勾出一抹轻盈的微笑。 赵炎亦看着她,嘴角含着似有似无的笑。 两痕秋水滟映着凤冠霞帔妩媚明丽,从容中带着温婉,矜持中透着隽秀,绰约淡雅处偏摄人心魂。 赵炎敛起衣摆,并坐于玉案之前,执事女官受托金盘,将合卺酒跪送到他们身旁。 他含笑取过那双青玉盏,水云接过一盏,朱唇轻抿琼浆入口,似苦而甜,屡屡缠绵。 女官带着侍女上前跪贺道,“恭喜大汗、娘娘,承迎祥瑞,永结同心。” “赏!” 众人再道了喜,便一一退出殿外。 赵炎起身慢慢的将那凤冠取下,水云双颊绯红,轻声道,“大汗,臣妾自己取便好。” “别动。”赵炎微微一笑,止住她欲动的手,低头柔声道。 轻轻卸下那些沉甸甸的钗钿,让她一头如丝锻般的青丝泻下。 “云儿。”赵炎将水云揽入怀中,侧脸微动,碰到了清凉的玉坠。 “嗯?”她困惑的问道。 “玉啄锁兮,充耳诱莹,玉制铛兮,充耳诱兮······”他低声说道,温热的气息萦绕在水云耳边,激起阵阵神妙感觉。 削薄的唇自那白玉石上掠过,沿着她修长的脖颈一路流转而下,水云环上他的脖颈,倚在他的怀中,眼波迷蒙,醉人心神。 赵炎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微微将她压在床上。 青丝散覆,流泻在香肩枕畔,赵炎静静地望着水云,修长的手指带着无尽的疼惜和爱恋划过莹光雪肤,一抬手,将最后那道薄薄的丝绢掠开。 “云儿,我的云儿。”收揽她不盈一握的纤腰,明眸微醺,低声在她耳边喃喃道。 “恩。”水云微微合上双眸,贴上自己的身子。 赵炎手臂一紧,长叹声中低头覆上她的红唇。 芙蓉帐暖,龙凤花烛流光溢彩,轻纱一般笼在两人身上,朦胧而妩媚。 “云儿,我爱你。” 软帐轻烟,水*融间,春色旖旎。 饶是多情苦【一】 “一生一世一双人,争教两处······”一折墨痕断在半路中,有些拖泥带水的凝滞,瞿衷停笔,将笺纸缓缓握起,揉作一团。 案前已经丢了几张写废的,却仍是静不下心来,他眉头紧皱,记忆中从来没有像这两日这般消沉和狼狈过,一一闭目,脑中便会出现那抹白色的身影,如真似幻,如影随形。 他有些气恼的将比丢下,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转过回廊,跨过白玉拱桥,临岸依波是一幢环绕在竹林中,相对独立的三层高的小楼,平檐清幽素雅,不似别处梧桐环绕的华丽。 瞿衷慢悠悠的往荀兰斋走去,听着小楼檐角铜制的风铃,随着风拂过,而奏出的阵阵动听的音律,方才恹恹的心情也散了一大半,刷的展开绘着墨兰的桐骨扇,轻晃着。 入了楼,敛衣直上二楼,到了二楼的楼梯口,已能隐约看到楼上的情况,里面说话的声音却已经清晰无比的传了出来。 “让夏妍往雍王府里送些进贡的补品便好。”司马晔淡淡的说道。 “是。”秋凉应道。 “把雍王府的暗卫也给撤了吧。” “孺子怀着孕,这是撤了去,会不会······”秋凉有些犹豫道。 司马晔轻笑一声,说道,“有的事情是不用我们上心的,瞿衷,若是站累了,便上来坐着听。” “可有‘苍翠’饮?”话音落,瞿衷已站在了楼厅里。 欣长的身形透着淡淡的清隽,薄而不动声色的唇微微挑起,即便相处多年,仍难捉摸那双眸中的深邃。 司马晔眉头深锁,靠在桌案前定定的看着他,片刻之后,“秋凉,去备些‘苍翠’送到瞿大人房里。” “是!”秋凉躬身退下,离去前,仍不舍的瞄了一眼瞿衷。 司马晔将原本落在窗外的视线缓缓投到已然斜倚在椅子上,端着茶,细抿着的瞿衷身上,用亘古不变的冷淡声音道,“不是说要练字吗?还吩咐了秋凉别让人去打扰,怎又寻过来了?” 瞿衷眸底清淡,笑了笑,道,“我怕我会错过了不少趣事。” “自己看。”司马晔随手将桌案上的红色凤帖抛掷给他后,便盯着地面透过竹帘落下的细长光影沉默起来。 “看来契王是真为这个祁水云动了心,让他专宠至今,倒真是奇迹啊!”半晌,瞿衷从凤帖中抬起了头,笑着摇了摇头。 司马晔凝视着瞿衷俊雅的面容,唇角缓缓向上挑起,露出苦涩的微笑,轻轻起身,敛衽落座去琴前,白袍衣裾洒落身后,“或许是吧!” 瞿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扬起嘴角,“王兖的事情殿下欲如何?” “不管!”司马晔随意的拨弄着琴弦,漫不经心道。 瞿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兴味道,“王兖也倒真是被气极了。” 司马晔冷哼了一声,并不言语,十指略点,弦声沉沉,原本缱绻缠绵的《天为谁春》在他的指尖清淡的流淌出。 瞿衷本来静如海深的眼底突然掠过一丝伤痛,把玩着杯盖的手遂然握紧,眉头亦皱的紧紧的。 良久,悠悠弦音方停。 司马晔抬头,看到瞿衷近似于痛苦的神色,心中一叹,静静的站起来,走至窗边,负手而立,专注的看着外面。 “为何你会弹兰姑娘的《天为谁春》?”瞿衷嘴唇牵动,似笑非笑。 抬眸,司马晔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这是我娘早时做的曲子。” “一生一世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原来你们······” 饶是多情苦【二】 新月如痕,无垠清远。 司马晔披着发,倚窗而立。 六月江南,醇酒美人美景,自来便是温柔乡。 至此处望去,点点灯饰最盛处便是辛夷阁,歌舞灿烂,热闹喧哗,宝马香车,宾客盈门,乃是杭州最出众的歌舞坊。 “殿下,热水备好了,可以沐浴了。”秋凉恭敬地唤道。 司马晔将目光自远处收回,点了点头,往内室走去。 月凉如华,萤草浅淡,依稀能听到四面喧闹之音。 一艘船舫悠悠然靠向辛夷阁南面临水的栈头,瞿衷立于船头,素色衣衫,长身玉立。 负手临江,夜风迎面吹得他衣衫飒飒,意态逍遥。 栈头迎客的伙计殷勤的迎了上去,亲切的喊着,“欢迎客倌光临辛夷阁。” “文姝姑娘可有接客?”瞿衷笑意盈盈,优雅且疏离的问道。 “没有!没有!”伙计连声应道。 瞿衷随他上了楼,待到一间小匾上写着“文姝阁”的房前停下,字迹清秀,飘逸如浮云。 进到阁中,一方小巧内堂,两面皆是雕花梨木长窗,窗前放着几盆兰芷,阁中四处透着若无若有的兰香,叫人神清气爽。 几幅轻纱随风微微荡漾,将本就小巧的雅室一分为二,室中四处皆点了清透琉璃灯,光彩明亮。 外摆着一张样式朴拙的黄梨木长案,外案上有几样精致的小菜、三两瓶清酒。 轻纱里边,灯影沉沉,似是只燃了盏灯,可见一名女子静垂坐于席上,琵琶抱在身侧,却又看得并不十分真切。 瞿衷敛衣方坐在席上,便听到轻纱后“叮咚”几声弦音轻起,“文姝恭迎公子。”,女子的声音清中带着淡漠。 瞿衷面向轻纱扬了扬眉,笑说,“今夜叨扰文姝姑娘。” “公子可有想听的曲子?”文姝声音如始淡漠。 瞿衷端起酒杯,饮尽杯中酒,然后淡淡的道,“梦江南吧。” 清亮的音色响起,回荡在室内,随着纱幕入了夜色。 曲调雅致,似幽兰静谧,高洁清雅,令人心旷神怡,似置身空谷幽兰之中。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室内静静无声。 “文姝姑娘若不嫌弃,进来喝一杯如何?”瞿衷看着轻纱道,目中浮起一丝兴味。 半晌未有动静,空气一片凝结,似能感觉到帘后身影的犹疑。 终于,布帘掀起,那个身影影移入轻纱外,默然的目光扫过雍容俊逸的素衣男子,微微停顿,便移开了眼。 瞿衷打量着这个文姝,荆钗布裙,黛眉如柳,面若桃花,不施粉黛,依旧十分美丽,眉宇间却笼着一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 “文姝姑娘请。”瞿衷取杯斟酒,然后递与文姝。 文姝却并不接过,只是两眼盯着瞿衷,而瞿衷却也就任她看,神情轻松而潇洒。 良久后,她单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文姝在辛夷阁唱了五年的曲儿,却还是第二次喝客人递来的酒。” “哦?”瞿衷闻言假意一惊,她冷如冰雪的面颊,因着酒意的渲染,涌上一抹淡淡的殷红,减去一丝冷傲,添一分艳色,“如此看来,是瞿某有幸,能得姑娘赏脸。” 闻言,文姝的眸中闪过一丝亮光,但瞬间平熄,依然是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只是一双纤手却轻轻的抚着弦,那微微颤抖的弦泄露了此刻她内心的千层惊涛。 “你是瞿衷?” “正是在下,不知姑娘如何得知?”瞿衷发问,心中却早已明了。 文姝闻言,眼波投向窗外,似看着什么,却又似什么也没看着,“奴家身在辛夷阁,每日迎来送往,自是听过瞿大人的名讳。” “是吗?”瞿衷雍雅的笑忽然带上一丝慧黠,“姑娘这送来迎往的该是才倾江南的赫连贤吧?” 饶是多情苦 【三】 “你······”文姝怔怔的望着瞿衷,握琴的手一抖。 “唉……这个东西烦劳姑娘交与赫连!”瞿衷放下手中杯,至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于文姝,脸上浅笑依旧。 文姝单手接过,疑惑的问道,“这是?” 瞿衷起身,淡笑道,“姑娘只管交与赫连便是。” “可是······“ “瞿某有事先走了,告辞!”瞿衷淡淡一笑,然后踏步而去。 文姝抱紧怀中的琵琶,阵阵地看着手中用红泥封上的信,呐呐道,“他已经许久未来这辛夷阁,我······我如何给他?” 站在凤仪楼门前,瞿对着天上的明月苦笑,他站了一会儿,进了门,漫无目的地沿长廊缓步。 走。 走了好一会,走到一座小院前,停住脚步,渐闻清香扑面。 推门进去,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兰芷遥遥没于浓浓的夜色中,远看月光轻纱般朦胧漂浮,如同悠然迷人的梦幻,一路往里走,四面深夜静谧。夏日微风熏然,穿枝过叶迎面抚来,兰香迎面,沁入骨髓。 穿过长长回廊,最后走到后院一口古井前,他止住脚步。 一路来,瞿衷已把这小院看了个大概,院子虽小,却布置的精致幽雅且像极了荀兰斋,虽无人居住,却十分干净。 “这所小院是晔母亲生前所住,她死后,这小院便空下来,不让任何人居住。”清冷的声音在周围幽幽回荡。 瞿衷诧异抬头,却见屋顶高高的横梁上,立着一个人,白衣、白发,白纱遮面。 衣裾翻飞,若一缕白烟无声的落在了地上,落在了古井旁。 “云儿。”瞿衷轻轻一唤。 “晔便是在这个小院中出生的。”云舒似是没有听到他的呼唤,弯腰掬一捧井水,自顾自的说道。 她张开手,那水便全从指缝间流下,点滴不剩,“晔两岁前都是在这个院子里生活的, 之后虽是回了宫,却也时常回来看他的外公。那场大火后,他被迫离宫,便去了无锡,不是不想回来,而是不敢。” 她拍拍手,拍去掌心的水珠,回头看着瞿衷,“之后他的外公也搬离了这里,自此,凤仪楼便只是迎客的凤仪楼。” 瞿衷探首看看那口古井,在黑夜里,深深幽幽的不见底,月光的映射下,井面偶闪一丝波光,“你知道的好像很多?” “岂会。”云舒一笑,然后走近他,近到可看清彼此眼睛的最深处,只是却只看到了彼此的倒影,“我不过是碰巧知道而已。” “你姓兰也是碰巧吗?”瞿衷反问,眼中让人捉摸不透。 “天下姓兰的何止我一人。”云舒说完转身离去,“天将亮了,我也该走了。” “再见!”瞿衷浅浅一笑,雍雅斯文。 然后便听得然后衣裙翻飞之响,佳人已远去。 瞿衷似被蛊惑了一样,默默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凝望着云舒离去的背影。 天边满月之下,透落她一身的清寂。 相对而立,咫尺凝眸时,彼此计较,即便一波荡漾,刹然便消逝无踪。 面颊清凉,抬眸看去,天上不知何时已飘起了细细雨丝,发间衣衫已落了不少雨。 雨落星烁,倒是无情却有情,多情苦。 为今昔【一】 清早阳光极好,虽是夏日却也不觉炎热,阳光毫无遮拦的铺泻下来,穿过青翠的满树枝叶间洒了一地。 蓝衫似水,玉冠如月,阳光照耀,模糊了树下司马晔负手而立的俊面轮廓,只见一抹比云朵,比清风闲适的笑意挂在他眉底唇边,仿佛眼前湛蓝无际的天空,一时间叫人失神。 秋凉忍不住太眸望去,看着司马晔眉眼唇间异于往日的清冷,心中疑惑不已。 甚久,司马晔转身,只见不远处回廊尽头,青衫之人负手身后,唇角带笑,站在回廊之上,静静的望向着他。 不远亦不近的距离,俩人谁也没有动,隔着隔着回廊静相望。 第一次见到瞿衷,就是在这样的时节,这样的时候,茶庐中,他闻声回眸,正好望见他眸中似无似有的笑意。 瞿衷在回廊上静静看着缓缓而来的司马晔,笑意清淡,白衣黑发,熟悉的眉目,可是他却觉得这个人不一样了,顿时心中生出一种感觉,可剎那间这莫名的感觉却又飞走,让他来不及细细想清。仿佛刚才在他脸上看到那盎然的笑意是为幻觉。 置于身前,瞿衷看着他一笑,开口道,“兰老爷子来了。” 说罢转身举步,司马晔静静和他并肩缓步而行,并不急。 司马晔点头道,“劳瞿大人亲自来请,倒真是委屈了。” 瞿衷笑道,“请的人是太子爷,岂会。” 司马晔只是一笑,并不言语,瞿衷亦不多语。 于是,这话音落后,两人便陷入无声的安静之中。 到了昨日瞿衷误入的小院,门中中年男子远远见着司马晔,慌忙飞奔迎来,下跪行礼。 司马晔笑着扶起那中年男子,“墨叔,这是仪凤楼。” 接着,那中年男子自然而然的握了司马晔的手,颤抖的道,“晔少爷,老奴我···老奴···。” ”我们快进去吧,想必外公也等急了。”司马晔说罢,随即返身对瞿衷道,“方才安慰送来了凤帖,你去看看。” 这言下之意便是逐人,聪明如瞿衷又其会不知,微微一笑,对司马晔道,“微臣会处理好的。”说话间往那中年男子去,“烦劳石管家代瞿某向兰老爷问好。” 瞿衷微微一笑,不置一词。 "是。"石总管躬身答道,然后上前为司马晔引路,“晔少爷,请随老奴这边。” 司马晔看一眼瞿衷,然后转身随石管家而去。 瞿衷目送他离去,眉头一易察觉的皱了一下,然后微微叹一口气。 为今昔【二】 进了院子,站在古井前,司马晔看看连绵屋宇,看着厢房门外两垂首躬身旁的侍卫,良久勾起一丝浅笑,“比起皇宫,这里的人真的要安静很多呢。” “晔少爷,快进去吧!”石墨立在一旁,躬身说道。 司马晔点头,便直往放内走去,然后转身,关门。 屋中并无繁复装饰,简单别致。长案之上放着玉竹笔架,几方雪白笺纸,琉璃阔口的平盏盛以清水,其上浮着一叶水莲花,素叶白瓣,干净里透着些许贵气,衬的一室清雅。明窗暖光,洒上细编竹席。 他环视四周,目光落在一幅画上,画中绘的是一个身量高挑纤袅的女子,长发挽起,梳成流云髻,再戴水澹生烟冠,中嵌以一朵海棠珠花,两旁垂下长长紫玉璎珞至肩膀,耳挂碧玉坠,身着一袭金红色绣以九凰的朝服,腰束九孔玲珑玉带,玉带腰之两侧再垂下细细的珍珠流苏,两臂挽云青欲雨带,带长一丈,与长长裙摆拖延身后,于富贵华丽中平添一份飘逸。 落款处书有一字——湛。 他抬手抚摸那画,那字,久久,突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你母亲这幅画一点都不适合,却在这里放了十八年了。” 司马晔侧目望去。 窗边,兰煜城躺在软榻之上,夏日却还盖着厚厚的锦被,曾经健朗的身子此时已是骨瘦如柴,睁着眼睛,静静的望着他。 “外公!”司马晔走近软榻,轻声低唤着。 “晔儿,你终于回来了!”兰煜城看着司马晔,瘦骨嶙峋的脸上露出一丝慈爱的笑容。 “外公!孙儿回来了。“司马晔在榻前跪下身来,伸出手握住外公的那双依旧温暖却瘦削的双手,微微一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兰煜城抬起手轻抚司马晔面颊,心中涌起一种欣喜与自豪。 “外公,您生病了为何瞒这我?”司马晔看着病成如此的外公,内心不由涌起深深的愧疚。 “晔儿,外公不是病了,而是快要死了。”兰煜城毫无顾忌的讲出自己生命已到尽头之事实,脸上的神情极及平静,“外公活着只是为了等着你回来,把你想要的交给你。” “我想要的?”司马晔念道,然后一笑,笑得有些凄凉,“外公,你对知道晔儿想要什么吗?” 兰煜城一双眼睛炯炯的盯住司马晔,里面闪着精明的光芒,“你想要的是兰家所有的产业,是整个天下。” 司马晔望着兰煜城,嘴角一勾,绽出一丝笑容,“原来外公您什么都知道。” 为今昔【三】 “晔儿,你是我的孙子,你想如何,我又岂会不知,你想要的我又岂会不给。”兰煜城从枕下掏出交一封契书交到到司马晔手中,“所以,你真的不用用今日之事来逼我。” 司马晔将契书搁一旁,并未看一眼,然后抬首看着兰煜城,颤声问道,“外公是···是什么时候······知道王兖欲杀你的?” “晔儿,我什么时候知道的不重要。”兰煜城喘息一下,望着他的眸中皆是怒气,然后继续说道,“但有一点外公要告诉你,我们是你的亲人,即便你恨你父亲。” 司马晔避开了他的眼光,去看窗外那青青翠翠的高丈树木,眸子清冷,“亲人?父亲?当我差点被火焚身,生中异毒,时,你们在哪?那个被我称之为‘父皇’的人,让我失去了母亲、妹妹。” “你父亲与你母亲是历经多少磨难才能走到一起的,又其会那般不珍惜,晔儿,你了解他们长相守的爱情吗?椒房殿大火之后,我们四处寻找你,怎奈遍寻不至,等你出现时,却也是八年后了,你又岂会知道?” 司马晔似有些诧异兰煜城此语,片刻后才略有些感慨的笑道,“呵!是啊!我又岂会知道。” 兰煜城握着他的手,长长叹息道,“晔儿……你不若想知道这些,又岂会知道,不要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看不到哪些爱你的人。” “爱我……外公,我承受不起你们的爱。”司马晔微微摇首,轻轻的但却是清冷的说道,“为什么你不怪我?不怪我明知道王兖派人暗杀你,却任由不管;不怪我回杭州只是为了兰家的产业。” 兰煜城慈祥的笑了起来,“因为你是我的外孙,而兰家的产业本就是你的,我活着,只是为了今日亲手将它交给你。” “外公……”司马晔轻轻的唤着,依旧是淡淡的,目光垂落地面,似有什么坠落。 “唉!”兰煜城不再说话,心头一片怜爱。 “外公,孙儿有一件东西要给你。”司马晔道。 “是什么好东西给我?”兰煜城笑道。 司马晔从袖中掏出一个凤雕玉盒,盒子搁到他手中,“便是这个。” 兰煜城的手指抚上玉盒,将它打开,晶白缎上衬着串晶莹剔透的蓝水晶,他慢慢说道,“这串兰莹珠兰氏家族的珍宝,历来传给长媳的。”话说到此,抬眼看了看司马晔。 司马晔和兰煜城四目相对,而后一笑,道,“外公可愿意?” 兰煜城将盒盖轻轻滑落,合了起来,放到司马晔手中,看着他疑惑的表情说道,“这珠子你留着,你想的事我亦答应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司马晔闻言秀气的眉头微微一跳,然后看着兰煜城清晰的道,“外公请说。” 我念君处·君何若【一】 厢房中,紫色的丝幔,雕花的桌椅,地上铺着厚厚的红地毯,壁上挂以山水诗画。 瞿衷坐于软榻上,地上跪一男子,垂首敛目,昏暗的舱内看不大清面容,只觉得这人似一团模糊的影子,看不清,摸不透。 饮完一杯茶后,瞿衷悠闲的开口道,“消息准确?" 跪着的男子答道,“裳的信息从无偏差。” 瞿衷盖上杯盖,放置一旁几上。 “派人保护她。” “是。王兖那是否直接下手?” “嗯!”瞿衷略略沉呤,“暂不用动手,只要盯着便好。” “是。” “还有,契宫的事可安排好了吗?” “是。” “下去吧。”瞿衷挥手。 “属下告退。” 男子退下后,室内一片沉静,瞿衷眸光落在某处,身子后仰,倚入软榻,微则头看向已是暮色沉沉的窗外,似在沉思。 门被轻轻推开,秋凉手捧食盒进来,走至房中,放在桌上。 “你又做的吃食?”瞿衷回头,看一眼那食盒,淡淡笑道。 秋凉点上油灯,将目光移向房中的圆桌上,以平淡的语气道,“你还没用晚膳。” 秋凉打开盒盖,瞬间香气四溢。 “做的不好,大人全当填饥。”秋凉端一碗面条,轻轻的放在桌上。 瞿衷起身,缓缓走近桌旁,看着冒着热气的那碗面,实在很普通,却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面煮得刚好,上面罩着一层绿油油的青菜,青菜上搁着两个水煮的鸡蛋。 “是可以吃的。”秋凉将筷子搁在碗上,抬眼看着他。 瞿衷在桌前坐下,拾起筷子,开始吃这碗热腾腾的面条。 秋凉原本绞着的手终于松开,静静的看着那个人吃面,看着那个人吃青菜,看着那个人吃鸡蛋,看着那个人喝面汤。 筷子搁在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面吃完了。 秋凉伸手,默默的收拾着碗筷。 瞿衷静静的看着她的动作,看着那碗筷收进盒内,看着那盒盖轻轻盖上,微微闭目,唇际浮起一丝浅笑,“入朝为官这些年,基本上已经很久没吃过面了,云儿的那碗面还是前年的事情了。” 秋凉闻言手一颤,抬眸看他。 “秋凉,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真的。”平淡的近乎无温的语气,冷然得近乎无情的神色,瞿衷微微转首,目光落向壁上的画。 秋凉眼前忽然模糊,有什么从脸上流过,冰凉凉的,低头,抬手,颤颤的、机械的拂去脸上的冰凉。 “其实你做的面真的比云儿的好吃很多……”低头,墨黑的发丝泻下肩膀,遮住了容颜,声音冷然,“但是,我却只想吃她做的。” 秋凉抬头,脸颊上泪痕已无,眸中却闪着温热的水光,唇际扯出一抹极浅绝艳的笑容,“秋凉只是想给大人做一碗面而已,秋凉告退。” 提起食盒,躬身告退。 瞿衷侧头看着她的背影,那双眸依旧黑不见底的眼眸。 门外的人抬首望一眼夜空,寒星泛着微光,将食盒抱紧于胸,绽开一抹浅笑,凄凄然。 我念君处·君何若【二】 红日东升,翠鸟啼鸣,晨风拂露。 睁开眼,入眼的是白如雪的纱帐,染就几朵清莲,素洁雅凈。 “姑娘醒了。”淡淡的问候声响起。 移目望去,床榻边立着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女,削肩细腰,腮凝新荔,榴齿含香,纤腰楚楚,一双水灵的双目晕着淡淡的笑意。 “婢子叫秋凉,殿下吩咐赖侍候小姐的。”秋凉望着塌上女子迷茫的眸子,说道。 塌上的女子淡淡颔首,坐起身来。 “早膳已备好,小姐要起吗?”秋凉边说边动手,替女子着衣、梳洗、理妆。 而女子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只是沉默的配合着笑儿,坐在梳妆台前坐下,任秋凉纤细的巧手为之挽髻梳妆。 “小姐真好长得真好看!”理妆完毕,看着铜镜中那张如花的容颜,不由轻赞道。 只着一件普通淡绯色的小褶素裙,粉黛未施,一枚小巧的兰花钿斜别于髻侧,却依旧美得动人心弦。 女子唇角勾起,微微朝她露出一笑。 “我去给小姐端早餐。”秋凉开门欲离去,却听闻女子开口了,“秋凉姑娘,表哥呢?” 秋凉回过身,问道,“殿下在与瞿大人议事,小姐可是有事?” 女子摇了摇头,“流苏只是问问。” “殿下忙完了必定会来看小姐的。”秋凉说完便转身离去。 女子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门,朝阳刺目,她不由微眯双眸,思绪飘忽渺茫而虚幻。 这女子便是兰煜城长子之女——兰流苏,前日兰煜城寿诞之后,昨日便被送到了凤仪楼。 兰流苏也不知自己在窗口发呆了多久,只听得秋凉低润的嗓音想起,“小姐,吃早餐了。”,方才定住了神。 兰流苏走近桌边坐下,沉默的吃着早餐,一旁秋凉端汤递帕。 对于兰流苏的沉默,秋凉也不以为意,从头至尾都带着清淡的笑容做着一切。 当秋凉将碗盘送回厨房再返回时,发现兰流苏正在拔弄着琴弦。 叮叮淙淙三两声响,并未成曲调。 兰流苏的目光绞着指尖,指尖绞着琴弦,琴弦绞着…… “流苏起身了吗?”司马晔淡淡的嗓音忽响起。 兰流苏一震,抬首环视,却未见其人。 “殿下在门外。”秋凉在旁出声说明。 “若起身了,便出来陪我下下棋吧。”司马晔的声音又响起,清晰得仿若人就在眼前。 “表哥稍等。”兰流苏起身,推开门,入眼的便是门前负手而立的人,挺拔欣长,清雅俊秀,眸中依旧清冷。 我念君处·君何若【三】 桃花心木的低窗,竹帘半卷,透过碧纱送进丝丝凉风,夏日的天气微凉的有些不真实。廊钱兰芷香气依稀纠缠,暗香浮动,甚是醉人。 “流苏,该你落子了。。。。。。”司马晔清泠的声音轻轻的、淡淡的响起。 兰流苏冲司马晔笑了笑,然后低头看着这局棋来。 兰流苏沉思良久,才下定决心般地拈起一枚棋子,刚要落到棋盘上,就听旁边传来一声刻意地干咳声,他下意识地半棋子往回收了收,然后扭头看过去,站在那里的正是瞿衷。 瞿衷干咳了两声这后,便将实现投向了一旁,微微一笑,即不看那兰流苏,也没看棋盘,更没看司马晔。 兰流苏将棋子握在了掌心,又细细地端详起棋局来,好半晌,才又面露喜色地将棋子夹在指尖,刚要落子,就听见瞿衷又干咳了起来,她便又下意识地将棋收了回去,这次却愣愣地看着瞿衷,想知道他到底在什么意思。 “观棋不语真君子。。。。。。”司马晔微微一笑道,眸光轻轻扫一眼瞿衷。 “呵呵……”瞿衷雍雅一笑,转首看着司马晔,“微臣并非君子,而且,微臣什么都没有说。。。。。。” 司马晔看了那棋盘一眼,摇了摇头,说道:“没用的,这局棋已经回天无力了……” “兰小姐好歹也是殿下你的表妹……杀人家一个片甲不留,你也真下得去手!”瞿衷眼光一扫兰云舒,不由笑道。 兰流苏听着司马晔与瞿衷的对话,待听到瞿衷言道,忍不住向瞿衷问道,“这局棋难道你还有回天之术?” “失子绝对会维持在二子以内!”瞿衷依然笑容可掬。 兰流苏有些怔呆的看着在她身前不远处的男子,一双灼若寒星的瞳眸,闪着一抹温润光华。一眼看去,仿佛可以看到清湖中那黑水晶似的瞳仁,再看时却是深海中的黑珍珠,遥不可触,一脸的清雅笑意,如清兰临风,这男子便是震惊天下的少年丞相——瞿衷吗? “大人请。。。。。。”兰流苏敛衣起身,将位子让了出来,在秋凉端来的放在一旁的圆凳上端坐下。 瞿衷安然端坐,然后然后伸手拈了枚棋子,看着司马晔说道,“殿下请……” 瞿衷也伸手拈了枚棋子,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嗯,请!” 司马晔的话音刚落,瞿衷便将指尖的那枚白子填于左下角,对黑子形成合围之势。 司马晔看看棋盘,又看看瞿衷,便将手中拈着的黑子平静的落了下来,生生的,撕开了白子的包围圈。 而瞿衷在司马晔拈起另一枚棋子时,又紧逼了一枚白子。 司马晔迅速地落子……两人彼此交替、仿佛未经思索一般,棋下的极快。 一旁的兰流苏看的惊了,扭紧手中的绢帕,目不转睛的盯着棋盘。 瞿衷跟天下不仅落子快,打劫、吃子、收官也是一样的快,一闪神之间,可能就已经接不上局势了。 司马晔与兰流苏的半局棋下了一个多时辰,可是与瞿衷却只下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结束了棋局。 观棋的兰流苏已然呆掉,怔怔的望着棋盘。 司马晔伸手抚着额头,有些失笑地说道,“如果不是我开局的时候无心了些,你在这后半局,亦是占不了多少便宜的……” 瞿衷抬起头,看向窗外,“刚送来了汾酒,微臣吩咐人放在院中,殿下可有兴趣与微臣共酌?” 司马晔闻言,目光转向兰流苏,“流苏可愿同去?” 兰流苏笑着看着两人,眸中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痛楚,“流苏还有刺绣未做完。” 司马晔点了点头,看向秋凉,“好好照顾小姐!” “是。” 司马晔与瞿衷并立着出了荀兰斋。 兰流苏看了看司马晔渐渐模糊的背影,又低头望着棋盘上的满满的棋子,良久,“秋凉,扶我回房。” 云卷云舒·云者 八角亭中。 碧纱里临水布案而坐,侍从很快上了几样精致的菜肴,而后皆尽退了下去。 司马晔静坐于瞿衷对面,酚酒醇而清香,他浅浅的啜了小口,再进半杯,随着仰头的幅度一倾而入喉,不烈,却勾的人神志飘忽。 瞿衷陪他饮了两杯,突然察觉他喝的很快,便夹了菜布在他面前,“慢些喝。” 司马晔扬眸看了看他,酒上双颊绯色新,眸底有淡淡的清波。 他没有理会瞿衷,径自将酒灌了下去。 再添酒,半杯入腹,半杯却洒了湖中,瞿衷微微眯眼,将手一松,白玉杯“噗”的落了水中,幽幽沉了下去。他靠在栏前低眸看着闲玉湖一波一波的荡漾,黄昏很淡,落在他的侧脸上朦胧,却笼不住如玉的一抹流光。 瞿衷看了司马晔,眼中有一不易察觉的促狭,半晌问道:“微臣记得殿下的酒量是极好的。” 司马晔站起来,扶着木栏绰约而立,昏黄缈缈的浮动在他清冷的笑中,他不答话,只看着他。 瞿衷的唇边,始终浮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纹,一双晶亮的眸子灼灼的看着司马晔,目光玩味,又好似千年古井,深到了幽暗与虚渺。 “你醉了。。。。。。”瞿衷放下白玉杯,微笑着将他扶住,说道。 岂会醉呢?不过六杯而已! “怎么了?不舒服吗?”温柔的声音在瞿衷身旁响起,一双清凉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上。 神色迷离,棕色双瞳却深的清澈,执意要将瞿衷看穿,“再来一杯,如何?” “好。”瞿衷应着她,却拦住他执壶的手,晃了晃酒壶,“酒已经没了。” “哦。”司马晔以手支额坐在案前,“瞿衷,你的箫带了吗?” “带了。”瞿衷从怀中取出短箫,榭下水波静静拍着栏杆,他望着司马晔,对他雍雅一笑。 “好久没听你吹《青衫隐》了。”司马晔的唇角带着笑,笑容清淡却并不冷冽。 修长的手指起起落落,萧声便轻缓的响起,音色并不清越,低吟徘徊,只在俩人之间,亦只有他们听的到。 曲调清和古雅,声声叹脉,落在心间最柔软的地方,照亮了阑珊的一方。。 碧纱的飞影在眼前变得朦胧,化作了一方宁静的天地。天地之前没有其他,只有柔和的萧声缱绻飘荡 他看向瞿衷的眸中有着醉色的浮光,话语也飘忽,慵然伏于案上低声道,“酌酒独饮,再剑舞风起,空阶雨,多少成追忆 。” 箫声未落,他已沉沉闭上了眼睛。 瞿衷将玉萧放在怀中,俯身轻轻将司马晔抱起,他只是星眸半睁迷濛的看了他一眼,复又阖上,静靠在他臂弯中。 将他送回荀兰斋的房内,他站在榻前看了他一会儿。 在瞿衷印象中,司马晔的脸色常常有些苍白,可此时额上微微沁着细汗,脸上带了一层娇艳的红色,美丽而不失纤细,纤细却不显柔弱,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样子,看起来竟然比一般女子还要动人几分。 笼烟般的眉清秀,顾盼生姿的明眸被睫毛的浅影遮挡,使他的容颜柔和而宁静,那微抿的樱唇线条淡薄隐约,在夜色下如同藏了一个秘密。 他含笑看着醉卧玉枕的司马晔,突然起身去到了一些茶水于杯中,回过身来坐在床边,伸手沾些许茶水侵润发梢上。 瞿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犹豫了一下,便伸手去解他的衣服。 他轻轻撩开了司马晔的衣襟,手指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他的脖子,手下只觉微微一凉,手下的肌肤好似兰花般清凉,仿佛是从月亮上落下的露水,在他的手下蒸发成含着微雨的浮云。 他的嘴角边浮起了一丝促狭的笑容,手指轻动,解开了司马晔的内衫。 瞿衷的手指顿了下来,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很快,又恢复了常色。然后,他一脸冷静地将司马晔的衣衫重新系好,站起身来,快步出了房间。 一阵凉风掠过,带来幽兰清雅气息。。。。。。 瞿衷望了望窗外,小径上,走来一个白衣人,黄昏中,那个身影显得有些单薄、瘦弱。 朝阳微薄的光线烟雾一样淡淡弥漫,勾勒得那个人如轻风舒缓,似清茶悠远,尤其是唇边那抹永远不变的笑容,更为他增添了几分优雅。 瞿衷慢慢走进了房间,望去,只见瞿衷歪倚在床塌上,微闭着眼。 “四公主与六公主来了。”他从衣橱里取了一身玄色的的衣袍过去。 司马晔接过了衣服,蹙了蹙眉道:“这么快。。。。。。” “微臣有派人暗中保护。” 司马晔露出了一丝没有温度的笑容,“瞿爱卿还真是费心啊!” “她们若出了事,对殿下并没好处。”瞿衷叹道,“这一点殿下比微臣清楚!” “我做事自有我的道理。”却只是淡淡的道,“你先出去吧!” 瞿衷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蕴怒,但瞬间消逝,恢复一片平静,亦是淡淡的道:“微臣告退。” 说着,他便出了门,门口,回头微微一笑,“不过,殿下,两位公主倒有一个好去处。” 宫闱娇俏【二】 待司马晴与司马暎两人走远后,瞿衷便轻轻的推开阁门,那黑得如墨玉挺立的身影正矗立于窗前,横笛于唇,双眸微闭,那如行云流水般的笛音正清清溢出。 “殿下。”瞿衷轻轻唤了一声。。 笛音止,司马晔眼眸睁开,“何事?” “让两位公主留下吧!”瞿衷的目光落到司马晔执的那支笛上,有些迷蒙。 “瞿大人何时爱管起闲事了?”司马晔回首看他一眼,但却不等他答案又自顾道,“她们留下对我们并没有益处。” “我今早说过她们有好的去处。”瞿衷微微一笑,脚步移动,人已立于司马晔身旁。 “哦?”司马晔浅浅一笑,略带一丝讽意,“不知是何去处?” “殿下可是允了?”瞿衷却只是笑笑,对他的讽刺并不以为然。 “本太子得看这去处是否值得本太子改变初衷。”司马晔轻轻一笑,转首看着瞿衷。 “值得吗?”瞿衷云淡风清的浅浅一笑,似乎对于司马晔此言未有丝毫不满,“你欲染指宮廷,宮廷之人,何人可以抽身而退呢?” “不知!”司马晔淡淡扫一眼瞿衷,眸光幽深而平静。 瞿衷微微一笑,目光落回道那支笛上,“微臣的消息若是无误,契王后日便会到此。” 司马晔闻言长眉微挑,眸光落在瞿衷身上,静待他下言。 “看来瞿大人的暗探的确胜过本太子的暗探。”司马晔点点头,瞟一眼瞿衷,微微一顿道,“她们若愿意留下就留下吧!” “哈……”瞿衷闻言一笑,“如此,微臣便告退了。” 瞿衷瞟了一眼司马晔手中的笛,然后转身离去。 “昨日的酒中你下了药吧!”至门口,耳边闻得司马晔低沉的轻语,那话是肯定的。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瞿衷喃喃的轻语着,目光垂落地面,似有什么坠落。 司马晔一笑,神情淡然,眸光绕室一圈,然后停在瞿衷身上,“不知道!” 瞿衷闻言眸光一闪,似欲言却又止,终未吐出一字。 司马晔挥了挥手,“下去吧!明日踏青,瞿大人别迟了。” 瞿衷微微点头,跨出门栏,衣玦翻飞间,已不见身影。 司马晔合掌轻拍四下。 两道人影半空落下,皆跪于地,垂首低唤:“拜见殿下!” 司马晔微微抬手,示意二人起身,“如何?” “轩辕晔!”。 “去吧。”司马晔再挥挥手,那两道人影便又无息的消失。 “轩辕晔吗?”司马晔的话音未有丝毫感情。 半晌,司马晔突然一笑,目光遥遥落向天际。 相望不相闻【一】 早朝后,帝王——司马衍留下了司马曜。 司马衍静静的坐在龙椅上,一双棕色的眼眸此时却已无昔日的犀利明芒,黯淡的盯着龙椅上那昂首九天的龙头。 “你们都退下。”司马衍吩咐着。 “是。”所有的内侍、宫人全部悄悄退下。 “不知父皇留下儿臣所为何事?”司马曜微微一躬身。 “坐下吧。”司马衍伸手指指旁边的座位,示意司马曜坐下。 “多谢父皇。”司马曜依言落座。 司马衍看着司马曜,静静的看着他所有子女中最聪明却也是最无视于皇位的的儿子。 “淑止的身子可好?”终于,司马衍开了口。 “劳父皇费心了,淑止和腹中的胎儿都无恙。” 司马衍扯唇笑笑,“朕关心自己的长孙,何谈费心。” 司马曜闻言也笑笑,笑得云淡风清:“若非父皇暗中派人守卫,只怕淑止的腹中的孩子早已不在了。” 对于这些话,司马衍只是平静一笑对之,看着那双与自己,与司马晔极为相似的棕色眼眸,“晔儿有意纳王兖三女为妃。” “纳王氏为妃?”司马曜似有些疑惑着。 司马衍却只是定定的盯着他,似想透射他的内心一般,良久移开眸,看着座上飞龙,道:“你真的不知吗?” “儿臣知道?”司马衍抬眸看着安坐于龙椅上的父皇,负又垂目道,“二弟的心思儿臣又岂会知道。” 司马衍闭上眼睛片刻后,声音略有些嘶哑的开口,“你无心于朝堂之事,却不见得无心与晔儿的事情,曜儿,无论是晔儿。。。。。。还是云儿。。。。你都不该过多上心,好好的做你的雍王吧。” 司马曜只是神色淡然的听着,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手心紧紧的似攥着什么。 室中悄悄的,唯有司马衍的呼吸声。 “父皇今日留下儿臣来就是为着教训儿臣吗?”良久后,司马曜淡淡的声音终于响起,看着司马衍那似有疲惫的容颜,心头却是无动于衷,对于自己的父皇,竟提不起丝毫的感觉。 司马衍静静的看着一旁端坐着的儿子,那样的仪容,那样的气度,那样平静的神情,那样的语气。。。。。。多像她。 “陛下今日来臣妾这就是为着教训臣妾吗?” 昔日她也曾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着,平静却愤怒的控诉着对他不满。 “曜儿。。。。。。若要帮晔儿便帮他。。。。。。只是帮他。” 司马衍浅浅的、轻轻的笑着,看着那双映着自己的棕色眼眸,终于伸出手,轻轻一握那只似乎从未握过的,即便在夏日也冰冷的手。 司马曜轻轻摇头,忽笑笑,笑得有些荒凉而寥落,“儿臣做不到!” 话罢起身,“儿臣告退。”司马衍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一个礼。 “罢了,罢了,你去吧。” 司马曜走至门边,忽又停步,回头看着司马衍,“父皇,儿臣不会如你一样的,您一生也不知到底要什么,最后也未能抓住什么,但儿臣知道自己要什么。”那无波的黑眸一瞬间绽现雪亮的光芒,“儿臣要的都会抓到的!” 拂开珠帘,跨门而出,闷热的空气迎面扑来,拂拂衣袖,似拂去那室中繁杂,抬首,艳阳高挂,金芒刺目。 相望不相闻【二】 虞山东南麓处,有一处读书台。 台上有一座小亭,极尽清丽典雅之风致,四周悬挂着明亮的灯。 “哥哥!”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手执着碧玉杯,仰头痴痴遥望天边的明月,如雪银丝倾斜在腰间随风飘零。 远观其淡雅高贵,其神若何。近观其冰清玉骨,质美如兰。却止不住一个冷字。 “怎么?”身旁着月白衣衫男子的眸光掠过女子的面容,温和微笑着。 女子微微摇头,轻声咳嗽了一阵,道:“哥哥要回长安了吗?” 男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如玉的容貌露出一丝落寞,“文选已然编完已然三月,我再也寻不到理由留下了。” “哥哥先行回京,等云儿身上的毒无碍了,便回去陪你。”女子敛衣起身,倾身为男子斟满酒盏,笑意漠漠地看着他说道。 亭外,湖畔长廊檐下悬挂着一排淡黄薄纱笼罩的灯。灯闪烁的光芒倒映在微起涟漪的湖水中,如同浮在水面上的黄色天星,天空一轮圆月悬空,水中亦然,烘托出两幅截然不同的众星拱月之美景。 男子看着女子苍白如纸的面容,露出惨怛一笑,“你好好注意身子,少饮酒。”声音低哑道。 “哥哥亦是。”女子谓然道。 “我在长安等着你!”男子将手中空杯搁置在石桌上,伸手取下女子手中的酒杯。 月色极好的,云敛清空,酒壶中空余桂花香。 “哥哥奏一曲可好?”女子望着男子,巧笑倩兮。 男子为着一言,只是从腰间取出一支木箫,轻轻吹奏。 女子取出软剑,唇角带着些许淡淡笑意,口中柔声吟唱:“白云一片去悠悠, 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 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 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 捣衣砧上指还来。” 歌声漫漫,四处蔓延,女子舞动的愈来愈及、愈来愈快,宽衣长袖,旋转飞舞。 束发的缎带掉落,如雪的白发和着月华纠缠在女子的身上,将她整个人裹入一团银辉里。 “此时相望不相闻, 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 鱼龙潜跃水成文。昨夜闲潭梦落花, 可怜春半不还家。” …… 忽的,只听箫声停了,女子一惊,心中悄然划过一抹不知名的恐惧。 女子慌张的抬头,仰望茫茫光影湖,草丛灌木随风摆动,四下搜寻着男子月白的身影,却空无一人。 司马晔猛然由床上惊醒,才发现汗已浸湿了背脊,衾枕上也是湿漉漉的一片。 起身至桌旁为自己倒下一杯茶水,一口饮尽润着自己干燥的嗓子。 走至窗边,迎着夜间凉风,黯然轻笑。 枝头花·娇焉【一】 出游的之日,霁色当空,云淡风轻,烟和雾润,世间万物沐浴在这润物的晨日的柔光下。 杭州的街头温馨与古朴,日虽早,热闹亦是有的,繁华亦是有的,然而不见盛京中随处可见的柔若流水的名贵丝绸,阳光下端的金碧辉煌、美玉无暇的上等瓷器,令人瞠目结舌的异国番邦奇珍异宝,人来人往的一片忙碌,甚至大街上着异装的外邦人士。 江南的盛景不着一丝虚华和自矜。。 米酒,丝绸,斑驳的船影,动听的吴侬软语……水乡温暖而纯净,优雅而宽厚。犹如剔除了浮躁,不食凡俗烟火的天堂一般,小桥流水间,让司马晔为这里的如母亲的秀丽婉转而动心。 策马缓至城门。 见瞿衷白衣俊逸,长身玉立,静静地等在城门,身旁的司马晴一身红色骑装。 司马晔骑在马上,并未翻身下马。 两人于马上马下面对半晌,司马晔只道:“上马。” 两人并肩骑着马,与司马晴等人渐渐拉开了些距离。 天气不凉也不太热,时有微风拂来,天边半卷浮云,柔意翩转。 微微侧头,瞿衷望着右侧的男子,只见他薄衫若玉,人淡似影,如雪般清冷。无暇玉石般的脸上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傲气,棕色的眸子,依旧如冰清冷。 “今日赏的是景,不是我。”司马晔淡淡道。 “人比花娇。”瞿衷浅浅一笑,雍雅斯文,“倒不如观人。” 闻言,司马晔也不恼,悠然转眸,还是一脸平静,“随你。” 瞿衷斜眼瞧着司马晔,嘴角微抿,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兰小姐今日的骑装却是不错。” “恩。” 瞿衷的目中带了几分默然,“可惜今日六公主未来。” 司马晔轻笑一声,声音却低而冷肃,“让他们知道我对流苏的‘宠爱’也不无不可。” “不过是早一日将兰小姐推到刀尖上罢了。”瞿衷微微一笑,然后再道:“和亲之事殿下可想好了?” 司马晔微微颔首。 瞿衷思忖片刻,笑笑问道:“那么,殿下欲嫁几公主呢?” “瞿大人可愿意助本太子呢?”司马晔止马侧望。 瞿衷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抬首眺望天边片刻,半晌后才几不可闻的道:“微臣……好象没有……拒绝的理由!” “多谢瞿大人……” 司马晔即转策马而动。 “殿下如此信任瞿衷,瞿衷岂敢让殿下失望。” “瞿大人,那个干净的司马晔只存在于读书台。”司马晔无波无绪的开口,然后抬首看向天空,“那个瞧不起你为达目的而筹划谋算,以利互利的司马晔已经死了,现在的我与你没有区别。” 瞿衷脸上少有的褪去的那雍容的笑容,变得冷厉,一双眼睛寒芒如针。 “你仍是怪我?” “过去的便让他过去吧。” 说完扬鞭而去,身后,瞿衷看着他的背影,笑笑,握鞭的却手成拳,良久后叹一口气,扬鞭追去。 二人身后,司马晴、兰流苏并马而行,秋凉微落于后。 “兰小姐的这身骑装可是云锦?”司马晴含笑着看着兰流苏说道。 兰流苏点点头,“是。” “这云锦一年只进贡两三匹,这么精致的东西做成骑装,可见兰小姐在皇兄眼中却是不同,可是。”司马晴摇了摇头,平静的看着兰流苏,“今日这兰小姐这骑装一穿,今后这宫中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了。” 兰流苏笑笑,凄迷而妩媚。 “既知这般,何必又要卷进来呢?”秋凉静静的看着她。 兰流苏轻轻合上双眸,喃喃道出:“因为愿意!” 是的,因为愿意!因为心愿意! “是吗?”司马晴点头,目光落向空中,“即便终身只能取于人下为妾?” “流苏跟在自小便喜欢表哥,这么多年亦未有丝毫改变,流苏只想陪在表哥身边,替姨娘守护着他。”兰流苏看着司马晴道,话中隐有深意。 司马晴闻言不由看向兰流苏,她自也是玲珑剔透之人,置身于皇宫,女子见着了不少,兰流苏如此看人待事倒也让她喜欢。 “嫂嫂是想告诉妹妹你有多喜欢皇兄吗?” 兰流苏红着脸笑笑,眼一转道:“晴妹妹觉得呢?” 司马晴默然半晌才道:“好好照顾皇兄。” 兰流苏微微点头,甚是坚定。 司马晴闭上双眼,深深呼吸了一口,这清澈明媚的空气让她感觉神清气爽。 “嫂嫂,我们策马追上皇兄吧。” 话音未落,兰流苏耳畔微风一扫,然后一道红影掠过,只听一声轻叱,马已张蹄飞去。 兰流苏浅笑,然后毫不犹豫的扬鞭,直追司马晔而去。 枝头花·娇焉【二】 置身于杭州倚水而建的一处竹屋。 现下,它的主人正坐在庭院中读书,年约十七八的女子,眉间凝柔,指尖拨雪,一双垂珠眉端的是柔情似水。洒金的薛涛笺,书页泛着起舞的墨香,时不时清风拂过,带来树叶野花的丝缕烂漫。 “褪花新绿渐团枝,扑人风絮飞,秋千未拆水平堤,落红成地衣。” “游蝶困,乳莺啼,怨春春怎知,日长早被酒禁持,那堪更别离。”女子刚要依着手中的词集吟下下句,却忽被倚在软榻上颔眸小憩的黑衣男子截下吟出了。 “不是说今日只听我吟词吗?” 女子白衣,眉蹙远山,明眸剪秋,细看下确是与赵炎大婚后被封为云妃的祁水云。 塌上的玄色衣袍男子,浓眉大眼,眉宇间英气勃发,身材修长健壮的英俊男子,正是契国国主赵炎。 “换一首吧。” 祁水云睨着赵炎,笑道:“只怕今日这‘美人词’每一首念的齐全的。” “我又不是君子,何苦听这‘美人词’”赵炎宠溺的看着她,淡淡一笑道。 祁水云嘟了嘟唇,一对细眉翻飞灵动,开口嗔道:“美人不吟‘美人词’难道吟稼轩长短句不成。” 赵炎闻言,哈哈大笑,道,“听听,倒是朕不讲理了。也罢,这‘美人词’也有些日子没读了,今日爱妃就好好读给朕听。” 祁水云眸中秋水一转,“水云听陛下的!” 赵炎伸臂抱过祁水云道,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云儿喜欢杭州吗?” “古朴纯淳,秀丽婉约,云儿当然喜欢。”秋水云细声道,一双美目妩媚的飘来飘去。 “哦?”赵炎一愣,放开她,若有所思的问道,“看来朕的云儿对杭州甚是了解啊?” 祁水云闭上眼睛,喃喃道,“臣妾本就是江南女子,才若是不了解,才叫人耻笑。” “你不说朕倒忘了你是被祁相收的义女,今年选秀时,朕初见你,见你一身清素,本以为是兰馨雅致的女子,却不成想,大婚第二日尼便将朕踹下了马。”赵炎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将她抱得更紧。 祁水云神色一暗,低下头道,“大汗只喜欢那个一身清素,兰馨雅致的水云吗?” “云儿是这样想朕的?”赵炎勾起祁水云的下颌,微笑的看着水云道。 “难道不是吗?”秋水云勉强一笑,眼中盈盈似有泪光,梨花带雨,动人不已。 “朕喜欢只是云儿,是朕怀里的这个云儿。”赵炎温颜道。 秋水云心中欣喜,擦擦眼睛,笑着问道,“大汗说的可是真话?” “当然是真话。”赵炎一小点头。 祁水云道,“大汗会让臣妾做你的皇后吗?” 赵炎宠溺地握住她一双纤肩,俊目中满溢柔情流转。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上她朱唇,她的优雅清香撩动着他每根神经,双手紧箍住她柔若无骨的腰肢。 片刻凝视,爱不释手她的长眉连娟、微睇绵藐,他深深的吻印在她眉心,缓缓向下。 祁水云只觉额上冰凉一点,那深情的唇抚过她每寸肌肤,愈加灼热,心中竟说不出的舒畅惬意。微微闭目,掩去娇羞,就这样享受他的爱抚。她星眼微饧,含娇依人,一双长臂暗暗用力,她轻盈若燕的玉体便紧贴在他胸前,他轻移了移右腿,让她坐的更舒服些,倾身肆意品尝着她樱般润泽的朱唇。 “陛下你……你还未回答臣妾的问题……”她细声道。 薄织衬裙,柔柔贴住她似玉明肌,片刻便不堪他炽□灼。松松系起的衣带,如暮秋白槿,希声脱落。鬓云欲度香肩雪,他撩起她垂肩的乌发,轻啄她粉颈。 “真要让你陪朕一辈子。” 是对她的誓言,却更是对她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