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与爱不期而遇》 第一章 楼叶轻轻地放下手中的玉瓷茶杯,扫了一眼窗外仍挂着的明月,没成想自己到这里已经三个月了,期间就没想明白为什么是自己来到这里,大千世界里应该有很多很多的人想穿过来吧,为什么却是自己这个对穿越不感兴趣的人穿过来呢? 轻抚上额头,“算了,反正这里也不错!”楼叶自言自语着。 “主子,夜深了,歇息吧!”画儿掀开门帘对楼叶恭敬地说道。 “恩。”楼叶站起身,缓步走至床前,衣也不解,鞋也未脱,便和衣睡在床上。 画儿也见怪不怪了,上前便将薄被盖在楼叶的身上,“主子睡吧,画儿在隔壁。” “恩,你也去休息吧!”楼叶咪着眼轻声道。 三个月前的现代 幽幽咖啡店临窗的位置上正面对面坐着一对男女,身着剪裁得体工作装的楼叶带着银色镶边眼镜,让原来冷静的脸显得更加与人疏远,“分手吧!” “为什么?”坐在对面的帅气小男生急急地想去抓楼叶放在咖啡杯边上的手。 “不合适。”楼叶借着拿小汤匙搅动咖啡避开了小男生的手。 “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我可以改,叶,我真的可以改!”小男生失落地收回自己的手。 “不用,你很好!”楼叶抬起眼,没有看向对面的男生,却扫向了窗外的街道。 冷冷的安静扫过了幽幽咖啡店,两人都没有再作声。 过了良久,小男生轻声问道:“楼叶,你是个没心的女人对吗?” 楼叶这才转过一直看向窗外的视线,“也许是吧!”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做什么你都没有感觉,我从来没有这么努力地去爱一个人,为什么你就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小男生激动地对着楼叶吼着,看着楼叶仍旧平淡无波的眼睛,小男生再次垂下了双肩,低语着:“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爱上你这个女人,长得又不漂亮,身材也不是最好,还不热情,也不可爱,我到底爱上你什么!” “我要上班了,先走一步。”楼叶不再去听小男生动情的表白,因为上班时间要到了。 小男生一见她要走,便也立即起身,一步一步地跟在她的后面,而前面的楼叶知道他跟在自己身后却也不阻止,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出声阻止就会再次给他无限的希望,但也正因为这样,在过人行道时,前面的楼叶却并不知道一辆刹车失灵的货车正向她这个方向直冲过来,小男生一个情急摔身推开楼叶,而自己却被急速的货车撞飞了出去,楼叶被小男生突如其来的猛推之下,竟然一头撞到了人行道对面的路阶上,立刻额头上血流如注,一阵眩晕后,强支起身子,却没有看到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男生,只见一群人纷纷围了起来,有人嚷着:出车祸了。 楼叶顾不得头上的伤,跌跌撞撞地推开人群,小男生正躺在血泊里,周身是血,手脚不停地抽搐,楼叶忙托起小男生:“你怎么样?不能死啊!” 一直没有睁眼的小男生,缓缓地眼开眼,却笑了,“你,没事,就好!”说完,便永远地闭上了他那双看世界的眼睛。 而楼叶却昏了过去。 第二章 当楼叶再次醒来时,便躺在了现在她睡着的这张床上。楼叶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想起了那个小男生,每次当自己以为自己快要忘记这件事的时候,记忆便如关押在牢笼里的老虎被释放出来一样,迅速而又快捷地重新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甚至连小男生以前不清晰的模样都会变得异常清楚,那句“你,没事,就好”犹如被上了魔法的咒语一样,不停地在自己的脑海里响起,时时碰触到自己二十一世纪的神经,提醒自己在那个时代里,自己欠了一个人一条命。 楼叶轻笑了一声,“看来,今晚不能睡了。” 推开面前睡关被画儿关上的窗户,外面依然挂着和二十一世纪没有什么区别的月亮,窗外依然是以前的主子种的竹子。 想想自己到这里的三个月,好像没有做过一件事,没有去打听以前主子的喜好,没有去过问宫里的其他妃子甚至连皇后自己也不曾见过,更别提当今皇上了,连他姓甚名谁,今年贵庚,长相如何自己都没有问过,而那三个丫头似乎也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不一样,这不应该啊。 楼叶一直在沉睡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按道理来说,自己一直在按着自己以前的脾性过日了,为什么这三个丫头都没有任何感觉到奇怪的表情呢,就算她们以前的主子和自己的脾性相近,再相近也不可能一模一样,总有差别吧。 记得自己刚醒来那会儿,屋子的书架上摆满了书,想那主子应该是极爱书之人,而自己呢,到这里三个月了,这书也只是简单的翻了翻,因为全是竖排印字再加上是繁体字,所以直接就不再看了,对于一个以前爱看书现在突然不看书的主子,这三个丫头为什么一点也没有觉得奇怪呢,偶尔自己无聊时,她们也没有建议自己去看书啊! 再有,按这副身子的年龄来看,最多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再加上屋里的情况,最多也只个小小的妃子,可能连妃子也谈不上,为什么这三个丫头从来没有提过让自己去给皇后请安呢?就算是身份不够,那给皇后下面的嫔妃请安也是要的吧,为什么她们也没有提过呢? 到底是因为这个主子太过不显眼,其他人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完全把这号人物给忘记了,还是什么原因呢?而这三个丫头,却又为什么对自己丝毫没有怀疑呢?不过,自从自己在这里醒来之后,自己并没有刻意地去隐藏自己的喜好,而这三个丫头似乎也一直在按自己的喜好侍候自己,这似乎是…… 楼叶紧锁眉头,手指轻轻地敲着窗棱——这是她每次遇到棘手问题时贯有的动作——她不明白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而这副身子以前的主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三章 第二天天早已经大亮了,而楼叶依旧沉沉地睡着,昨晚睡得太晚了。而三个丫头也没有去叫醒主子的意思,因为这个主子偶尔一次会起得很晚,她们也习惯了主子偶尔一次的赖床行为。 “画儿,现在什么时候了?”楼叶依旧模糊地咪着眼睛。 “主子,快接近晌午了。”画儿闻声,从外间快步走进到屋里,“主子要起了吗?” “恩。”楼叶用食指按了按太阳穴,“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吹到风了,头竟然沉沉的。”说着,楼叶紧皱了皱眉头,似乎很不舒服。 “啊!”画儿竟惊叫一声,神色突然慌张了起来,“那,那,那主子,我,我去找御医。”等不得楼叶的回答,画儿便掀开帘子飞奔了出去,谁知却迎面撞上了端水准备进来给楼叶洗漱的棋儿,一下子撞翻了那盆水,打湿了两个人的衣服,“棋儿你冒冒失失的干什么?”画儿的语调一下子提高了八度。 棋儿畏缩地小声回着:“画儿姐姐突然冲出来,所以棋儿没注意。” “那你的意思是说是我撞到你了?” 棋儿似乎被画儿吓到了,“不,不,不是,画儿姐姐,棋儿错了,这就给您擦干净。”说着,棋儿便要用手帕去擦试画儿身上沾着的水渍,没成想却被画儿一把推开,“行了,行了,你再去打水去,我去找御医。”说完,便不再理会站着的棋儿,直奔院门外。 “找御医?为什么要找御医啊?难道是主子身子不好?”棋儿看着画儿消失的背影喃喃着。 “是棋儿吗?”楼叶在里面将刚才的情况听得一清二楚,这三个丫头中画儿是个小头头,棋儿是最小的那个。 “是,奴婢这就再去给主子打些水来。”帘子外传来棋儿特有稚嫩的声音。 “你先进来倒杯水给我。” “这”,棋儿犹豫了一下,接着便言道:“是。”帘子被掀开了,进来一个垂着脑袋,头也不敢抬的丫头,十分小心地走到桌前倒了杯水,用手隔着杯子试了试温度,这才端给坐在床上的楼叶,“主子,请用茶。” 楼叶故意不去接杯子,盯着棋儿的后脑勺,没办法,谁让这个丫头到现在也没有抬起她的脑袋,“棋儿,地上是不是有金子?” “啊?”棋儿莫名地抬起头,却见到主子面带笑意地看着自己,忙又低下头,还扫了扫地面,小声应道:“回主子,地上并没有金子。” 听到棋儿煞有其事的回答,一向喜怒不言色的楼叶也禁不住笑了起来,“我说棋儿,你也太,太逗了,哈哈。” 棋儿不明白什么事这么好笑,可是还是感觉得到主子是在笑自己,心里感觉好委屈,自己在家里虽然不是最受宠的那个,但是爹娘还是很疼自己的,要不是家乡突然闹瘟疫,自己又怎么会到宫里做宫女,想到自己爹娘死后连个墓碑都没有,还有自己那两个可怜的弟弟在宫外也不知道生活得怎么样,自己每个月的月钱也不知道够不够他们生活用的,也不知道当初答应自己照顾两个弟弟的那个老婆婆会不会好好的对待自己那两个弟弟,进宫这么久了,都没有机会出去看看他们,好想他们。 第四章 楼叶见这个丫头突然低着头不再有动静,低下头,扭着脖子,却看到棋儿满脸的泪水,难道是自己太过分了?楼叶假意咳了两声,棋儿连忙将手中的杯子向前递了递,楼叶这才伸手接过杯子,随口问道:“棋儿你跟着我久了?” “啊?”棋儿依旧低着脑袋,不过看她不停地扳着手指就知道她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回主子,三个多月,快四个月了。” 什么?!这个答案令楼叶不由地心里一惊,“那你觉得我这个主子对你们怎么样?” “主子。”棋儿惊慌地一下子跪在地上,“主子对我们这些奴婢很好,奴婢是说真的。” “真的吗?”楼叶的音调降了两度,却令棋儿恐慌地颤抖起来,“是,是,是真的,主子对奴婢们真的很好,从来不打骂奴婢们,也没有,没有体罚过奴婢们,是真的,奴婢说的是真的。”说完,棋儿甚至磕起头来,脑袋一下接一下地磕在红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咚,咚”声。 “好了,别磕了!”眼见原来白晰的额头出现了猩红的血色,楼叶眉头一蹙,“起来吧!” “是,谢主子。”棋儿哆嗦着站了起来。 楼叶看着面前这个还长着一张娃娃脸的棋儿,一双大大的眼睛,脸上还有挂着一点婴儿肥,此时脸上挂满了泪珠,神色间却透露着无比的害怕。为什么她这么害怕? 这三个月间,自己见她的次数可是少之又少,有什么事都是假借画儿之手,为什么她会这么怕自己?按说,自己这三个月可从来没有罚过她,没道理这么怕自己吧,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是主子,她是奴婢?可是,她对自己的害怕不像是奴婢对主子的害怕,更像是一个死刑犯面对刽子手时的由心的恐惧!这又是为什么呢? 楼叶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杯盖滑过杯口,这个小丫头怎么看也不是有心机的人,单纯的像张白纸,既然她才跟着自己三个多月,那也就是说她跟随原来的那个主子也没多长时间,难怪这个丫头对自己的喜好没有表示过任何的奇怪,只是不知画儿跟随原来的主子多久了,还有那个一个月都见不到一次的烧火丫头又跟随自己多久了? 棋儿此时不知道主子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她也不敢去猜测主子在想什么,只希望出去的画儿姐姐快点回来,她好害怕! “棋儿,你似乎很怕我。”楼叶轻抿了一口茶。 “没,没,没有,不,不是,奴婢不是,奴婢。”棋儿发现不管自己怎么说都不对,说没有,哪有奴婢不怕主子的,说是,不就是说主子对自己不好,棋儿此时才发现自己是多少的口拙,怪不得平时画儿姐姐不怎么让自己接近主子,以前自己还小心眼暗地里怪画儿姐姐,不过此时看来,画儿姐姐不让自己接近主子是为自己好的。 第五章 “好了,那你跟随画儿多久了?”楼叶话题一转,不再让这个丫头在是与不是上打转了。 棋儿见主子不再问那个问题,由衷地松了一口气,偷偷地抬眼看了一下主子,趁主子没注意,忙用袖子抹了抹脸,这才回说:“也不到四个月。” “那是画儿挑你在我院子里的?” “不是,奴婢和画儿姐姐都是刘总管一起分配到这个院子里的。” “哦,那画儿是和你一起进宫的了?” “画儿姐姐比奴婢早进宫两年。” “那你知道画儿以前是在哪里侍候的?” 小丫头想了想,“这个,奴婢听说,好像以前是在皇后娘娘跟前侍候的。” “哦,这样,没事了,你出去看看画儿回来了没有?”楼叶顺身靠在边上还没有叠的薄被上。 棋儿见主子没有再问什么,就弯着身子退了出去。 皇后身边侍候的人为什么会跑到我这里来呢?而且她刚才听自己说身体不舒服时,那样的惊慌,这又是为什么呢? 楼叶一时理不出头绪来,便又歪身闭着眼休息,正睡得朦胧之际,屋里似乎进了人。 “主子。”画儿不曾想,主子竟然又睡了,看来是真的不舒服了。 “恩?”楼叶还是没有睁眼。 “主子,御医来给您看看了,您要起吗?”画儿将声音尽量放到最低,因为病人是最怕吵的。 “不了,就这样吧。”楼叶感觉全身懒懒的,也不想起。 “徐御医,麻烦您给主子看看。” “好的。”楼叶听到的竟不是似老人的声音,听这个声音,这个人最多四十岁上下,不由地睁开眼,果不其然,这名御医看上去最多三十六七的模样,削瘦的脸,单眼皮的眼睛,却透出一股不似一名御医该有的锐利眼神,身着朝服长袍。 楼叶只是看着这名御医,却不说话,因为此时她也不知道这人是谁,重点是画儿以前是皇后身边的人,那她请的御医显然也应该是皇后信任的人,这时候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可能会显出破绽,而自己也不清楚此时这个皇后是敌是友,绝不能让自己身陷险境。 思量到此,楼叶又闭上了眼睛,好似很困的模样。 冰凉的手指按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从没想到男人的手会如此的冰凉,按楼叶想来,男人的手应该很温暖才是,为何这个御医的手为如此的凉?难道是有什么隐疾?不过,就算有,又关自己什么事呢?随后,也不再管他手凉与不凉,真的静下心来,打算入睡。 “御医,我们家主子怎么样?”画儿见徐御医已经把完脉,急切地追在御医的周围。 “并无大碍,只是感染了风寒,喝两副药就无碍了。一会儿你到药监那里去拿两副药吧!” “是,谢谢徐御医了。” 第六章 待画儿将徐御医送出去以后,画儿便急急地走进屋内,“主子,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你走后我又小睡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说完,楼叶扫了一眼站在帘子边上的棋儿,小丫头接触到楼叶的视线后立刻低下了头。 “那就好,奴婢这去再晒一床被子,晚上给主子加上。” “你先去弄点吃的,这会儿感觉有点饿了。” “好,奴婢这就去。”画儿闻言,喜色立刻爬到了脸上,便退出了屋子。 “棋儿。” “主子。” “明白吗?”楼叶缓缓地站起身,背对着棋儿。 棋儿想了想,突然记起刚才主子的眼神,“是,奴婢明白。” “下去吧。” 棋儿应声退回到帘子边上,仿佛刚才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 楼叶却纹丝未动,定定地站在那里,从这里可以越过矮矮的院墙,看到远处偶尔露出的一角宫房屋瓦,或是残枝树末,以前,她也站在这里看着那些,离自己很近却又触摸不到,而自己也不甚在意,因为那时,她觉得这样也挺好,默默无闻地在这里过一辈子,可是现如今,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得偿所愿。自己周遭的一切好似一个阴谋,而自己极有可能陷在这个阴谋里而不自知,不管这个阴谋是善意还是恶意,她都不愿意让别人来控制自己将来要走的路,不管在现代还是在这深宫大院里,她依然是二十一世纪的楼叶!这一点,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不会改变! 棋儿在边上默默地立着,没有出声,可是她却明显地感觉到,主子什么地方变了! 以前,她虽然没有机会直接接触主子,但按她自己的感觉来说,这个主子应该是个很随和的人,也许作为一个奴婢,她没有资格来评论自己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她就是觉得这个主子并不像画儿姐姐说的那样,虽然今天主子似乎对自己发怒了,但并没有对自己作什么,那时候,她是很害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主子不会处罚自己。 虽然不明白主子为什么不让画儿姐姐知道今天的事情,因为这些在她看来是再普通不过的事,但是既然主子不让说,那自己就不能说。自己作为奴婢对主子忠诚这是必须的,当初进宫时刘总管就是这么说的。 不知道主子现在在想什么,为什么感觉主子不一样了呢?好像是在生气,可是又不像,究竟是什么呢? “棋儿,你在发什么呆呢?快去厨房帮忙把吃的端进去。”屋外,传来了画儿的斥责声。 “哦,来了,画儿姐姐。”棋儿应着声退出屋里,临走前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 楼叶知道棋儿这个丫头刚才在边上一直好奇地打量着自己,虽然她的视线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不过自己就是很肯定,这个丫头刚才一直在打量自己。而自己不动声色地任她打量自己,也是希望这个丫头能慢慢地相信自己,因为在这个深宫里,她需要一双看向外面的眼睛,这双眼睛必须是忠诚的,这个丫头是自己目前最好的选择!至于画儿那个丫头,显然是皇后身边的人,不过有些时候也可以帮自己一些忙吧! 第七章 接下来的一个月,楼叶仍和以前一样,漫不经心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除了开始的几天总是要喝苦得要命的药以外。 早上偶尔睡睡懒觉,不睡懒觉的时候就在自己个的院子里随处逛逛,虽说这个院子里的屋宇没有前面的宫殿那样看起来金碧辉煌、庄重威严,但也不乏是个好院子,大大的院落里还有一个小型花园,里面虽然只种了一些平常可见的小花儿但也给院子增添了几分色彩,花园的左边与院墙之间则是随意地栽上了竹子,竹叶此时郁郁葱葱,照得一地的阴凉,楼叶挺喜欢早上站在竹子下闻一闻竹子的清新,经过一夜的沉睡,早上竹子的清新味特别浓郁,而且有时候楼叶还会摘一些刚生长出来的鲜嫩竹叶,吩咐棋儿切成细细的条状,再在中午时放在簿纱下晒上一柱香的时间,到晚间便拿来冲茶喝,味道确实很不错。 中午的时候,则多数是躺在摇椅上小咪一会儿,或者就是把那些放在书架上的书拿来翻翻,几天下来竟也习惯这竖排的打印方式,不过有些繁体字还是不认识,只能联系上下文去猜了。这书架上的书多是《女训》、《母言》、《忌》等,都是一些教导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之类的教条,对于这类书楼叶也简单翻了翻,其实她也没明白,既然这里不赞成女子识字读书,又为何要印制这些关于女子的书籍,因为女子全都不识字,这些书又给何人去读呢?难道让夫子读,然后教给他的学生?还是给丈夫读,然后去约束自己的妻子?搞不明白! 好在书架上还有一本《传史》,这是一本类似《史记》的书,当然不管它的时间跨度,还是涉及地域之广,抑或人物之众,事件之多、文采之妙都不能和史记相提并论,这应该是民间的文人相互填补写成的,内容杂散、时间上有断链,有些地方还说的不清不楚,不过尽管这样,还是让楼叶初步了解了这里。 这块大陆上有九个国家并存,其中以东源、南阳、西陵、北燕这四大国为首,其他五个小国分别是这四大国的附属国。而这四大国各具特色,东源位居平原地带,东边临海,南与南阳接壤,北与北燕以断脊山相隔,西与西陵以刺江相隔,东源盛产粮食、布匹,其布匹的织造技术是四国中最好的,其他三国的达官贵人都以穿上该国织造的布所做的衣服作为身份的象征。 南阳南边临海,西与西陵接壤,盛产水果、海盐,虽然东源东边也临海但是因海下陡峭,竟然没有天然的沙滩,使得东源海盐产量远远不够本国对盐的需求,每年都要从南阳 购买大量海盐,以满足本国百姓的日常需要,而南阳最值的骄傲的便是他们的造船技术,四国通商用的船只全是从该国购买的,虽然其他三国也有造船厂,但那些船只能在大湖里当游船使用,或者简单的载人载货,根本不能达到国与国之间的通商要求,所以,该国的战船作战能力在四国中遥遥领先。 第八章 西陵位处高原地区,多是丘陵地带,盛产各种树木和花种,其在树木和花种的培植上很有研究,在七十年前,竟培育出一株世上独一无二的七彩玫瑰,引得各国人士纷纷赶至,大到各国首领,小到各国贬夫走卒,更不用说各流各派的文人雅士,观花期间,对于七彩玫瑰的赞美诗词和书画如潮水般纷涌而出,而最出名的便是当时第一隐士柳条先生的一幅七彩玫瑰图,竟有人愿意以一万两黄金购买,那一次的观花聚会成为至今七十年来大陆最为壮观的一次聚会。 北燕位处断脊山北侧,依山建国,地势险要,仅在西南角上有一个小镇与西陵接壤,该国盛产各种毛皮,每年都用各色毛皮去其他三国换取食物、布匹。而且北燕还出产一种世间罕见的“黑木”,这种黑木与火可燃,比一般木材更容易点燃,一旦开始燃烧又比一般木材耐用——楼叶怀疑就是现代的煤——,但也因为这种黑木产量太少,所以被北燕国视为国宝,往往作为礼物相赠,但也有富贵人家出大量金钱去购买。 至于其他五个小国,一个就在断脊山内,附属北燕,名为燕眼;一个在南阳的东南角上的一个岛上,名为珍珠岛;一个在东源与刺江之间的夹缝内,附属东源,名为江淮;一个在西陵西南角上的一个高丘后面,附属西陵,名为丘池;还有一个,是五个小国中最小的,大小仅有一座城池,名为水中池。 让人奇怪的是,这个五个小国竟然没有被四大国并吞,虽然他们是附属国,但这与被其他国并吞有着质的区别。 书上记载,这五个小国似乎也有着各自过“国”之处。 燕眼的人全都擅长使毒,哪怕是国里三岁小儿,都能使得一手毒器,但却没有人知道他们那高端的,简直匪夷所思的毒器是如何制造出来的,大到可以瞬间毒杀上百人的万花齐放,小到细如牛毛的毒针暗器,都是见血封喉的利器; 珍珠岛,看其名便知道该岛盛产珍珠,哪个美人不爱珍珠,而哪个帝王又不爱美人呢,珍珠岛不但盛产珍珠而且关于珍珠的工艺也是令人惊叹,目前在大陆上流传的“珍珠泪”便是该国制造的; 而江淮,书上却没有详细记载它有何特别之处,只是说该地方的人,似乎都非常富有,住在那里的每一户人家都达到了富可敌国的程度,谁也不知道这些人的财富是哪里来的,似乎从很久很久以前,这里的人就一直这么富有,当初愿意出一万两黄金购买那幅七彩玫瑰图的人便是这里一个小小的住户; 丘池,书上也是用“据说”来写的,那里的人擅长摆军布阵,可以说每一个都是将帅之才,目前四国中的各大将帅的参谋都是丘池国的人,在以前战乱时,丘池人无论在哪国都受到当地君王的热情款待,但是在这几十年来没有战乱,使得丘池人的受宠程度也大幅度下降; 至于水中池,这个国家太小,书上竟然没有详细记载,只是说该国仅有“万人城池大小”这样一句介绍完了。 第九章 除了一本《传史》,还有几本《野史传闻》,都是一些介绍富家秘史或是江湖传闻之类的,这些也可以让楼叶打发了不少无聊的时间。而楼叶所有的事情仍是由画儿经手,除非画儿忙得分身乏术时,她才让画儿叫棋儿进来侍候自己一小会儿,这一小会儿从一开始的小半会儿到半个时辰,到后来的一个时辰,渐渐地变成棋儿可以随意进出楼叶房间,而画儿对此也不说什么,也不会对此训斥棋儿,更不会像开始那样偶尔说棋儿做事不周全,棋儿年纪小,性子莽撞之类的言语。而楼叶却隔三岔五地通过棋儿了解了这个皇宫里的一些情况。 据宫里传闻,当今皇上源日元是个遗腹子,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皇太后为保住皇家这唯一的血脉,也为了保住这个源家江山,不得不倚仗当时的丞相郝连,听从郝连的安排,将当时皇上的亲哥哥照王也就是源日元的叔叔源启东请到源都,名义上是养老,实则是软禁了起来,并将源启东手下大将赵阳的女儿指婚给了当时皇后表弟明左司的儿子明凉,另外将源都都卫的令牌收到自己手里,让郝连的儿子郝焰兼职都卫首领的职务,同时为了稳住朝庭内外,利用三年一度的进位考来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令史部快速张贴出了进位考的皇榜,瞬间全国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即将要举行的进位考上。不得不说,这个郝连的确是个人才,他的一系列举措,令当时的东源在有惊无险中平稳地度过,但也造成了现在的郝连独霸朝政,政权、军权独揽一身,说这个国家是源日元的,不如说是郝连的会更贴切。 正因为郝连的独断专权,令当今的皇后也是郝连的孙女,也就是现在任职兵马大元帅郝焰的二女儿,听闻这个二女儿反是个善解人意、温柔可人的人,在宫里的口碑甚佳,对皇太后极是孝顺,每天早早地同各宫妃子一同去慈安殿请安,风雨无阻,从无间断,遇到皇太后身子不舒服的时间,亲自煎药、喂药,时刻陪伴在皇太后身边,陪皇太后说话聊天,或是下棋,如果皇太后睡了,便默默地呆在一边刺绣或者是翻翻书。 对于宫里的其他妃嫔也充分显示了身为一国之母应该有的风范,每五年一次的选秀都处理的妥妥当当,刚进宫的妃嫔都会得到非常妥善的安置,而对于皇上比较宠爱的妃子更是吩咐宫里各监各司不得有丝毫怠慢,自己也时常送一些或贵重或有趣的东西,甚至非常期望着这些妃嫔能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时常去宫里专门设置的送子娘娘那里焚香祷告或是抄写经文,祈求上苍能给东源皇宫送来一个小生命。只是,上苍好像没有听到的她的祷告,已经六年过去了,东源皇宫依旧没有听说哪个妃嫔怀孕,而当今皇上也已经二十有二了。 第十章 说起这个皇上,也就是源日元,却是个典型的浪荡子,不问朝政,不问世事,每天都在皇宫里到处晃荡,调戏面容姣好的宫女,遇到有情致的时候,也不管地点与时间,拉着就进草丛里,一开始一个两个还可以给个名分,安个阶级,后来这样的人越来越多,皇后不得不请示皇太后,在宫里专门建了一个“宫媛阁”,专门用来安置这样的女子,而这些女子的身份在宫里很尴尬,既不是宫女,也不是主子,虽不用干活,却也没有享受到身为皇上女人的荣耀,既没有专门的奴仆,也没有额外的月钱,所以那里的女人常常有接受不了这样的现状而上吊自杀,或是发疯发颠。尽管,这样的传闻在宫女之间传得如火如荼,仍有宫女怀抱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想,所以宫里的宫女并没有出现不足的现象。 不仅如此,这个源日元也没有尽到一个皇上应该做好的门面功夫,因为他常常耍性子不上朝,每次都得郝连去搬皇太后,他才肯从他的龙床上慢腾腾地爬起来,嘴里还冲皇太后嚷道:就这一次,以后你来叫我,也没用。不过这句话,他已经说了十几年了。而皇太后每每遇到这个情况都头疼不已,有次甚至用手中的龙头拐杖直直的敲上源日元的脑袋,当场源日元就血流满面,而正在怒火中的皇太后硬是不让人去请御医,被宠坏的源日元竟犟起脾气,不哼不闹,愣是坐在龙床边上,任凭头上的血不停地滴在床上,当时整个眠源殿没有一个人敢出大气,这件事最后还是郝连做了个老好人,左边劝劝,右边说说,让皇太后先行回到慈安殿,接着也给源日元请了御医,而那次源日元到底没有去上朝。 不过,至此以后,源日元和皇太后之间似乎就有了一层隔膜,一天一次的请安变成了一月一次的请安,而这一月一次的请安还是皇后不停地请求源日元,源日元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的。正因为这样,皇后便更勤快地奔走眠源殿和慈安殿之间,希望能化解这二人之间的矛盾。可是,照目前情况来看,效果甚微。 听棋儿接连不断地说了一个月,楼叶却没听到任何一句关于源日元才能方面的内容,要么是文采出众的才子,要么就是混吃等死的庸人,可是这样的字眼却一个也没有。 楼叶对着窗外微微一笑,这个源日元,看来不简单啊。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让自己失望呢。 “主子。”棋儿从帘外悄悄探进脑袋。 “恩?” 棋儿轻手掀起垂锻帘子,进身向前,“听说画儿姐姐被接去宫媛阁了。” 楼叶一顿,过了几分,“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画儿姐姐在御花园遇到皇上。今天一早,天没亮就被接走了。” 楼叶轻轻一笑,“挑几样东西帮我送给画儿,毕竟她也侍候了我这么久。” “是,主子。” 第十一章 五天前的夜里 楼叶挑了挑烛芯——这宫里的蜡烛都是特制的,不同级别使用的蜡烛也不一样,像现在正在楼叶面前燃烧的蜡烛,直径也就四厘米,烛身只用银粉画了几片竹叶,听棋儿那丫头说皇上用的蜡烛要比这个粗二倍,烛身用金粉雕画了祥云龙,而皇后则是用金粉雕画了祥云凤——烛芯跳了一跳,期间楼叶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似的香味,不由心里一紧,难怪这些日子睡得特别死,每天都一夜好眠睡到第二天天大亮,原来这个蜡烛被加了料了,如果自己没记错,这个蜡烛每天都由画儿帮自己点上的,前两天夜里自己房间里的蜡烛快烧完了,棋儿又一时找不到蜡烛放在哪里,便将她自己房间里的蜡烛端给了自己,原本区区一枝蜡烛,楼叶也没有放在心上,可是画儿见到那支蜡烛以后却仍是将蜡烛换掉了。原来在这里藏着呢! 楼叶转身将蜡烛端至窗前,伸手将雕着荷花式的窗户打开,只见外面明月悬挂,朗朗的月夜竟掩盖了一天的繁星,稀疏的夜影零落的映在庭院的石板地上,竹子在月色下竟看得不甚清楚,只能依稀分辨出竹叶在夏夜凉风的作用下微微的振动着,缓缓地将这丝凉风吹进屋里,吹散屋内这阵阵似有若无的花香。 楼叶临窗嗅着这混杂着白日余温、竹叶浅味的凉风气息,微微掀起唇的一角。 画儿! 第二天,天才微微亮,连太阳都还有露出头来的时候,楼叶已经早早地稍作收拾便在院子里低头埋首在小花园里,似乎在努力找什么的模样。 画儿看到出现在院子里只在身上披了一层淡黄色簿纱的楼叶时,面色一惊,但仍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布走到楼叶跟前:“主子,您要找什么奴婢来找好了。” “一种花根。”楼叶随口应道,头也不抬的在花丛里继续找着。 “是什么花根?”画儿微欠着身子,试图看清楚楼叶找的花根。 “夜来香。”楼叶说完,叹了一口气,“没有,难怪呢。” “主子,这花怎么了吗?” “昨天晚上屋里的蚊子扰了我一夜。”楼叶转过身,不死心地绕到花园另一边继续埋首在花丛里。 “那奴婢今晚再多点两支驱蚊烛,可好?” “太亮,睡不着。”楼叶直起身子,失望地拍了拍手上沾着的些微细尘,“画儿去端盆水来。” “是,主子。”画儿闻言便折回身去打水。 画儿刚转身,身后的楼叶便咪起眼,看着画儿的身影消失在屋子的拐角处。 第十二章 恰巧这时,棋儿正系着腰带走出隔壁间的小屋,见到早早便出现的楼叶,不禁张大了嘴巴,却发现主子并没有看到自己,而是在看什么东西,便也好奇地顺着楼叶的视线看向那个拐角处,纳闷了,没什么呀! “主子,早。”棋儿迎面走向楼叶,弯身行礼。 楼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转过身,边走边说:“你知道什么地方有夜来香吗?” 棋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御花园里应该有。不过,奴婢没见过。主子要夜来香吗?” “恩,夜来香可以驱蚊。”这句话不轻不重地传到了正走过来的画儿耳朵里。 “驱蚊?画儿姐姐每天不是都点了驱蚊烛吗?”棋儿不解地皱了皱眉 “不行,还会有蚊子,点多了又太亮,睡不着。”楼叶皱了皱眉头,很不喜那个驱纹烛。 棋儿瞄了瞄主子的表情,看来主子是真不喜欢那个驱蚊烛了,便谨慎地问道:“那,要不,奴婢一会儿去御花园给您去找找?” “主子,还是奴婢去给您找吧,毕竟这宫里奴婢比较熟,棋儿才进宫不久,要是在路上遇到哪个宫里的主子或是总管刘公公,又不认识,触犯到这些就不好了,要是再被当成宵小那不就给主子添麻烦了吗?”端着水盆的画儿面带笑意地说着。 “那就你去吧!”楼叶思索了一下,“你趁晚间去吧,白天容易被人发现,而且夜来香都是晚间开花。” “是。”画儿笑着弯腰应道,而一边的棋儿则显得有些不高兴地嘟了嘟嘴巴。 ——————————分——————————隔———————————————— 凤翔殿从东源建国以来便是历任皇后的居所,宫殿坐北朝南,与皇上的眠源殿间隔一个御花园,整个宫殿分前后两个大殿,前殿是凤鸣殿,凤鸣殿又分为三室,殿中间这室是平常妃子们来给皇后请安的地方,左室是皇后会见朝庭大臣的地方,而右室则是皇后与家人会见的地方,后殿则是凤栖殿,分左右两室,一室是皇后休息的地方,一室是皇后每日沐浴的地方。两殿之间以两丈宽的白玉桥相连,桥下的池水里已开满娇嫩的荷花,在靠近凤栖殿的桥头处设了一座小小的亭子,亭子周围柳枝繁密,将小小的亭子怀抱其中。 凤翔殿两侧四个从属小殿,这里分别存放着皇后的衣物、首饰、书画、琴棋以及皇上的赏赐、各个妃子赠送的物件、其他国家赠送的礼物等等,这四个小殿有专门的护卫队,日夜巡逻。 四个小殿后面又各有两间厢房,是皇后八个贴身丫环、十六个小太监和他们的大夫以及皇后专用裁缝、洗衣娘的住所,以及皇后专用的厨房、药房、洗衣房都是在这八间厢房里。 此时,已是入夜时分,凤鸣殿的大门已经落下重重铁锁,夜巡的侍卫也已经执上刀枪开始这一夜的巡逻。而,凤栖殿此时却灯火通明,处处垂下的金色帷帐后面却不见皇后的其他七个贴身小丫环,在旁侍候的宫女、太监也不见一个人影,只有素巧这个陪嫁丫环站在皇后的身侧,扫过皇后郝清烟精致的小脸,一边轻轻地摇动着手里的锦丝扇,另一边却用眼角略过此时伏在地面上、连大气也不敢出的人儿。 而这人儿却是本应该在御花园里采花的画儿! 第十三章 郝清烟微闭着眼睛,享受着锦丝扇所带来的阵阵微风,却在眼缝见到画儿的那一刻,心里的烦闷立刻涌了上来,光洁的额头竟觉得热得发火,渗出薄薄的一层汗,“大力点!” 素巧连忙改换两只手握住扇子的柄端,上下不停地挥舞着,过了一会儿才见郝清烟的面色恢复了正常的白晰红润。 郝清烟这才缓缓地睁开眼,“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画儿慢慢地直起跪着的双腿,却没有直起弯着的腰。 “是不是那个女人又惹出事来了?”郝清烟挥了挥右手,熟知她习惯的素巧忙搁下手中的扇子,从一旁的金杉树桌上端起一直放在冰盆里的水晶葡萄。 这种葡萄粒粒浑圆、通透,皮薄肉多,汁甜液酸且与西陵出土的一种称为“水晶”的矿产十分相似,所以被人称为水晶葡萄。 这种葡萄产自南阳的水岭,而且这种葡萄离开树枝七天后必烂,不管你怎么储存,都不能让这水晶葡萄多存放一天,所以也有人称这种葡萄为“七日果”。 而东源的皇后郝清烟又特别喜爱这种水晶葡萄,每年夏天东源为保证这位一国之母能吃到水晶葡萄,每天都有强健的战马死在东源与南阳相通的官道上。 甚至在去年,因为南阳发生水灾,导致水岭已经成熟的水晶葡萄不能及时运出水岭送至东源皇宫,令一向温婉的皇后竟凤颜大怒,斥责刑部严惩从东源至南阳水岭这一路所有驿站的主事,甚至怒言送这些人上断头台。 一时之间,令朝堂武将纷纷不满,毕竟这些驿站里有几处是军事驿站,怎可轻易斩杀其主事,但又不便于进出后宫找皇后当面理论,再加上他们中十之有九是郝连一手提携,所以一众武将相约至丞相府,请丞相出面劝说皇后。经过丞相的一翻调停,皇后同意不斩杀这些主事,但因“其能力不足,不能胜任”而将这一路驿站的主事人进行大换血,至于换成了什么人,这些人又是什么背景,什么身份,有何能耐没有人知道。 “回皇后的话,那位最近很安份,只是今天突然让奴婢去御花园寻一种花。”画儿谨慎地答道。 “花?”郝清烟轻轻地转了一下侧脸,“什么花?” “一种叫夜来香的花。听她自己说,这种花可以驱蚊。”画儿微微抬起脸,但视线仍不敢落在皇后的脸上。 “驱蚊?”郝清烟闻言,柳叶眉微微向眉心倾去,口气微冷:“这种事也值得你告诉本宫?” 大热的天却令画儿的后背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因为,奴婢前两天听慈安殿的一位姐姐说,皇太后最近因蚊虫的原因,夜里睡得并不安稳,所以,奴婢这才”,空气中的紧张正随着画儿的言语而慢慢散开,画儿随之在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第十四章 “这倒是,这两天本宫去慈安殿请安的时候,见母后的脸色确是有倦怠之色,原来是蚊虫的原因。”郝清烟放下手中的水晶葡萄,站起身轻挪步到画儿的面前,“众丫环里,就你心细,不然本宫怎么会让你去服侍那个女人呢。唉,自从你走以后,本宫的这些个丫环都让本宫头疼了好一阵子。” 一直紧握着锦丝扇的素巧立刻惶恐地跪在红杉木做的地板上,告罪道:“请娘娘惩罚。” “唉,算了,本宫什么时候和你们这些个丫环认真过,你们哪,一个一个的都被本宫给宠到天上去了,罢了,也算你们有心,对本宫倒也尽心尽力,做起事情来也都算不错。” “这是做奴婢的本份。”画儿和素巧齐声道。 “好了好了,你们还真齐上了。都起来吧!”郝清烟挥了挥素手,随意地指了指地上放着的坐垫,“你们两个都坐吧!” “谢娘娘。”素巧从一摞坐垫中抽出最下面的两张簿席坐垫,分铺开来,便和画儿一人一个坐在上面。 “那个花,画儿你找到没有?”郝清烟见两个人坐定,边挑葡萄边问着。 “回娘娘话”,坐着的画儿弯腰至地,“还没有,奴婢本想,若是娘娘也需要驱蚊的话,奴婢便也可给娘娘带一些过来。” “恩,这花可以驱蚊是真的吗?” “奴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觉得这件事怎么也得禀告娘娘知道。”画儿避重就轻地软声回道。 这样的回答在一月前也出现过,那就是画儿告诉郝清烟关于竹叶可以泡茶的事,郝清烟自己先试喝了这种茶,然后再精选了金斑竹的叶子泡成茶以后分别送给了皇太后和皇上品用,皇太后当场就夸皇后“慧质兰心”,还让皇后每隔三天都要泡一壶这样的茶送到慈安殿。 至于为什么是三天,那是因为皇后当时称,此茶特作过程非常繁复,需要新鲜的无根水,配上无根叶,放在无泥瓷内,而这无泥瓷还必须是刚刚出窑的无泥瓷,再用“黑木”小火温烧,取无泥瓷盖上的细小水珠,然后再泡上她在民间暗访到的秘制茶叶,方能喝到这样的一杯茶。 而这一杯茶也令郝清烟获得了皇上连续三天的宠幸。 所以,当郝清烟再次听到这句话时,仿佛又看到了皇上那连续三天对自己的柔情蜜意,那是她进宫以来最幸福的三天,在那三天里,皇上的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那三天里,她才觉得自己是一个帝王的女人;而那三天,也是她这辈子倾出一切所想拥有的三天,她不想只有三天,她想有三个月,三年,三十年,直至一辈子!郝清烟悄悄地收起心底泛滥的喜悦,不露喜色地说道:“恩,那你也给本宫采些和那个女人一样的夜来香来!” “是,娘娘。”画儿直起腰,微微欠身,但并没有起身请安离去的意思。 郝清烟此时已经闭上眼睛,好似即将睡着一般,就在素巧和画儿都以为她睡着、画儿无奈地准备起身回去的时候,耳边飘来了郝清烟夹带着困意的声音:“明天让素巧送你出宫一趟吧!” 第十五章 这几日身边没有了画儿那似有若无的监视眼光以后,楼叶觉得连这夏日烈火般的阳光都令人喜欢,何况此时,还伴有棋儿那轻松快活的笑声。 “主子,您说的花可以驱蚊原来是真的啊,奴婢昨晚就没有被蚊子咬,睡得可香啦。”棋儿放下托盘中已冷透的清茶,嘻笑着说道。 “恩,你昨天送东西的时候在宫媛阁见到画儿了吗?”楼叶轻摇着手中竹丝编织的簿扇。 “没有,昨天下午奴婢带着主子的赏赐去宫媛阁找画儿姐姐,可是到了那里,那里的姐姐们都说画儿姐姐被什么人给叫去说话了。”棋儿停了一下,“说也奇怪,谁会叫画儿姐姐去说话啊?” “谁知道呢!”楼叶对着院墙外的柳枝头微微一笑。 ————————分——————————隔————————线—————————— 脱去一身宫装,身着浅紫色薄纱,内衬白色锦锻,头带青玉小雕花。 画儿对着铜镜里的自己越看越满意,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镜中仔细装扮后的自己,细细的柳叶眉,微挺的小鼻子,薄薄的红唇向上翘起,丝毫不输给后宫中的任何一个女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左边脸颊上那不正常的红色,一双并不娇嫩的小手抚上脸颊,那个该死的女人!她有什么资格扇自己一巴掌,竟然还骂我是贱人,我是下贱那又怎么样,在这深宫大院里,谁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谁不想被皇上宠幸,谁不想着锦衣华服、琼浆玉液,过着人上人的生活,既然老天给了我这次机会,我当然要好好把握! 不过,说起来,这一切还得感谢那个女人,虽然她并不受宠,但是在她身边这么久,她从来没有打骂过自己,对自己还甚是信任,昨天还特地让棋儿那丫头送了点东西给自己,虽然送得东西并不怎么华贵,不过这应该已经是那个院子里难得的好东西了吧。 画儿轻轻翻了翻棋儿送来的小木盒子,里面有两个头钗、两对耳环,竟然还有一个小小的白玉戒指,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遮住那一道伤痕,轻轻地将戒指向上面拨去,那道伤痕再次露了出来,这个伤痕已经比当初淡了许多,“一巴掌就当断绝你对我的恩义了吧!”画儿抚了抚伤口,思绪飘回两年前。 第十六章 “你个贱丫头,竟然敢偷东西,你三更半夜进茅房找死是吧!今天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肥胖的老宫女狰狞地盯着趴在地上,吓得不停哆嗦着的画儿。 画儿知道自从进了这个香夜监——专门收集马桶和刷马桶的地方——这个管事的老宫女看自己就处处不顺眼,找着方儿的对自己又打又骂,做事慢了,打,做快了也打;做不干净,打,做干净了也打;收马桶迟了,打,收早了也打。反正,进这里一个月不到的光景,自己全身上下已经无一处完好的地方,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溃烂,而自己也讨不到一些药可以抹抹,只是不知道,今天这个老宫女会怎么对付自己。 “哼,偷东西,来人,给我摁住这个小贱人,把她的手指给我剁下来。”老宫女的一声令下,立即上来两个年龄和画儿差不多大的小宫女,一个死死地摁住画儿的头,不让她躲,另一个紧紧地拉住画儿的左手,强行按在地上,“夫人。” 老宫女满意地笑了,“很好,把她左手剁了,右手还能做事。” 这时,老宫女边上的一个年岁和老宫女差不多的宫女,悄声说道:“夫人,把左手全剁了,怕这个丫头撑不住啊,要是一个不小心死了,这可就严重了啊。” 老宫女听后,用她混浊的小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不但年轻长得比自己年轻时还漂亮的丫头,一股妒火再次烧了起来,但是,老宫女又转而一想,要是真死了,自己也逃脱不了干系,虽说上面的人对自己的行径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也仅限于此了。 “看在阿么给你求情的份上,给我剁掉她的第四指,这样既给她长记性,也不影响她做事!” 从老宫女的身后立刻站出了一个神情冷漠的女人,这个女人是香夜监里最令人毛骨悚然、诡异的女人,老宫女虽然狠,但也只是让画儿心里害怕,可是这个女人,画儿一见到她就浑身发冷,双膝好似跪在寒冰之上,彻骨的寒意似针尖一样直直刺入骨里。 “不,不,不要。”画儿不停地甩着头,想脱离这被人摁,不能动弹的状态,“夫人,求求您了,奴婢以后不敢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个女人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带着死亡的气息,走近画儿的眼前,画儿不由地睁大双眼,嘴里已经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不,别,不,不,求求,不,不,不,夫,夫,求求。” 这个女人完全没有去听画儿的祈求,自腰间熟练地抽出一把短小的匕首,这把匕首看上去已年代久远,周身漆黑,“唰”,刀身却不似外壳,精亮的光线直射人目,锋利的刀口透着嗜血的光芒。 画儿此时已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看着这把匕首横在自己的第四指上,刀口透过肌肤传来一丝凉意,那刀只是轻轻一动,便见血从下面流了出来,沿着刀口静静地滑落在地面上,画儿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 “皇后驾到,香夜监所有人等跪迎!”以往太监鸭子似的叫声,此时却令画儿觉得这比宫乐好听多了! 只是,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两年来自己对她中心耿耿、言听计从,再加上这一巴掌就当两清了吧! 再说自己现在也是皇上的女人了,她多多少少会有些忌惮吧,毕竟她要维护自己宽容大度的形象,至于宫里其他的妃子,自己比她们更年轻,而且已沾皇上雨露,就算是妃子又如何,在宫中一年二载都见不到皇上,而且说不定自己的肚中已有皇上的血骨了呢。 想到这里,画儿原本娇笑的表情瞬间变得张狂得意起来,哪还看得到在凤鸣殿中畏惧颤抖的模样。 第十七章 皇太后。”当年的陪嫁丫环幻彩已经不再年轻,满脸的皱纹,眼皮向眼角处下垂,不过好在皮肤白皙,看起来也并不是老态龙钟的模样。 “恩?”现年已经五十的皇太后花默静依稀可以看到她当年的美貌,只见在她面前放着一盘棋,黑方杀机浓郁,大有将白方全盘吞尽之势,而白方则是步步为营,小心防守,竟也占得一方天地,与黑方相持不下,可是皇太后的对面并没有人! “画儿那丫头进了宫媛阁了。” “恩!”花默静声音微调,放下手中的白子,抬了抬右手,幻彩忙走至身边将她扶起,并小声道:“现在那个女人身边的情况我们已不能掌握了。” “画儿竟然进了宫媛阁!小小的一个丫头竟然也想一步登天!那,那个女人什么反应?” “她派棋儿那个小丫头送了几件东西给画儿。” “她倒是会做人。”花默静淡声道,不知道是讥讽还是欣赏。 “那,我们现在?”幻彩等待着主子的下一步指示。 “等!画儿这步棋虽然出了意外,不过,在这宫里,本太后才是下棋之人!” “是!” “你这几天令宫媛阁的人注意画儿那个丫头,不管她做什么都不要阻止,她想得到什么就给她什么。” “是。哦,对了,皇太后,昨天皇后已经见过画儿那个丫头了,听说画儿被扇了一巴掌。” “只扇了一巴掌?呵,这个郝清烟还真不像是郝连那只老狐狸的女儿!” “就是说,当时奴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觉得不像皇后的作风。” “这样子的郝清烟和以前的郝清烟还真不一样,要不是我在她进宫以前见过她,我还真以为郝清烟这么可人呢!宽容大度?慧质兰心?呵!” “还有一件事,奴婢不知道要不要告诉皇太后。”幻彩很是为难地看着皇太后原本精干的表情慢慢地,似冰雪溶化一般地变成无奈。 “皇儿他又干什么了?” “皇上,皇上他,正命人把整个御花园里的花拔了,说是,说是”,在皇太后不耐烦的表情越来越明显的时候,“说是要在那里再盖一个宫殿。” “盖宫殿?他还要盖什么宫殿!这皇宫里的宫殿还不够多吗?这个逆子,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要不是他这么不争气,我需要现在这么辛苦吗?如果不是我,他现在还能这么逍遥自在,想盖宫殿就盖宫殿,想跳房揭砖,就跳房揭砖,如果不是我,这个江山早就易主了,这个,这个,这个畜牲!你说,你说他到底要盖什么宫殿?” “太后,您息怒,小心身子。”幻彩忙端来一杯凉茶,“您先喝口茶,消消火,皇上这不是贪玩了一点嘛!” “玩?他还玩,什么时候把江山玩没了,本太后看他还拿什么来玩!”“咣”原来精美无双的茶杯瞬间成了慈安殿里的一堆碎片。 “太后,您千万不能再动气了!”这种情况,幻彩已经见过太多次了。 第十八章 闻言,花默静闭上眼睛,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过了半晌,“本太后不能出事,我必须要保住这江山,这个儿子我已经不能指望了,现在就指望他能给东源留个后代,我自欺欺人了十几年,该醒了!”花默静的眼角处无声地滑下她死心的泪水。 “太后。”幻彩心疼地看着自己的主子,自己打小就跟着主子,眼见她从一个咿呀学语的婴儿变成活泼可爱的少女,见她爱上了那万盛之尊,爱得那么辛苦,见她为了保住他的那份爱从天真无邪变得心机深沉、心狠手辣,见她日夜不眠不休的照料皇上,却只换来她的夫君醒来时的一句“对不起”,见她为了肚子里的皇上,对郝连的忍气吞声,见她每次对着皇上那发自内心的喜欢却不能让皇上心疼自己时的伤心,她的主子,一宫之主,一国之太后,她心疼啊! ————————分————————隔——————————线—————————— 此时的御花园却是热闹非凡,只见这个皇太后口中的逆子正在兴致高昂的指挥着御花园里忙得一团乱的太监。 “你,你,把那边拔干净。” “还有你,花掉地上了。” “喂,那边的,叫你们拔花,你们嘀嘀咕咕的说什么?” 。。。。。。 叫唤了半天的源日元终于停下指挥:“小李子,朕渴了。” “真是忙死朕了,说起来,朕也算得上是明君了,毕竟历朝历代中有哪个皇上亲自来御花园里拔花的,朕真是,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体国亲民之君了。你说是不是,小李子?” “是,是,那是。”小李子虽然嘴上答应得利索,可是脸上却不是这么一回事,皇太后啊,您老再不来,这个御花园可就真的要被皇上给拔干净了啊。小李子看着原来鲜花朵朵的御花园,此时变得残枝烂叶到处,不堪入目至极。 “天哪,那是先皇最喜欢的五色菊啊!小昆子,你找死啊!快,快,快,快找个花盆栽起来,要是被皇太后知道了,小心你脑袋!”小李子也管不上现在皇上脸色有多难看了,直奔小昆子而去。 “啊,小李子公公,这,这,这不能怨我啊,我,我,我,哪知道这是五色菊啊,这不是,它没开花嘛!”小昆子委屈地哭丧着脸。 “你眼瞎了,就算没开花,你也得认得这是五色菊!” “是,是,是,奴才这就找盆!”小昆子小心翼翼地捧着此时已经折了枝叉的五色菊,到处张望着看附近有没有现成的花盆。 “喂,你干什么呢,朕让你拔花,你捧着这么个烂花杵在这儿干什么?想偷懒啊!”源日元横着一张脸,显然他想显示得威严一些,可是由于他贪玩的心性,怎么看怎么像个小孩子装大人的架势。 “皇上,这,小李子公公说这是先皇最喜欢的,奴才这是想”,小昆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这个皇上的举动给吓呆了,只见源日元抄起那五色菊扔在地上,还顺脚踩了几脚。 这一幕刚好映入皇太后花默静的眼中! 第十九章 这一幕刚好映入皇太后花默静的眼中! 原来急匆匆的脚步一下子变得沉重似乎挪不开步子,又似担心惊醒沉睡的花神而放轻脚步,却又似见最爱的人卧在血泊之中,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而迟疑了脚步;原本怒气冲冲、大有问罪之势的脸竟苍老了几分、哀伤了几份、疼惜了几分;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发也自耳边垂下几缕,好似感受到了内心那无言的伤痛而轻轻附和着。 源长啊,我连这最后可以思念你的五色菊竟然也没有能保住; 源长啊,我还想着今年秋天可以再在五色菊下和你梦中相会; 源长啊,我最爱的人啊,你这是在告诉我,让我不要再思念你吗?你临死前没来得及说的话,现如今是要通过五色菊来告诉我吗? 可是,我如何能不思念你? 你是我内心最坚强的堡垒啊,郝连的咄咄逼人因为你我才能和他斡旋到现在,邻国的虎视眈眈因为你我才能保住这江山,最失败的连皇儿的不懂事也因为你我才一直对他抱有期望,源长啊! 你还记得吗?因为这盆五色菊,你整整陪了我一个月,因为你希望我们两人一起看到菊花开放,可是那次五色菊却只开了三色,我伤心地哭了,你却说:刚好,说明你要为朕生下一个皇儿了。当时,我却羞红了脸,其实,那时我心里还是万分高兴的,因为,我想为你诞下一儿半女,儿子像你,女儿像我。那时候,真的好幸福啊! 可是天公并不作美,我们的爱在万里江山面前如此的不堪一击,曾经的海誓山盟转眼变成你堆垒江山的碎石,成为你稳固江山的垫脚石,曾经的相爱变成众人分享的大餐。我不甘心啊,可是我又那么爱你,爱你的温柔,可又爱你的自私;爱你的果断手腕,又爱你的独断专行;爱你所爱的,恨你所恨的,在你面前,我是苦心经营爱情的女人;在你背后,我则是护卫自己爱情的刽子手! 你知道吗?为什么你的一众妃子都不能怀孕,而即使怀孕的却又保不住吗?那都是我,是我嫉妒她们,她们怎么可以怀有你的骨血,她们已经分掉了你的心,怎么可以再用孩子套住你的心,我不能接受,源长啊,你会怪我吗? 你一定会怪我的,所以,你才会渐渐地冷落了我,虽然你选择了我做你的皇后。 源长啊!老人都说,人都是有来生的,如果来生我们再相遇,你不要是皇上,我也不是花家大小姐,那,我们一定会很幸福! 今生,就当是来生预约时的一场闹剧吧! 你不在了,我却要把这场闹剧演结束! 泪滑过脸颊滴落在五色菊的干枝上。 源长啊! 花默静静静地一根、一根、一根捡起地上被踩碎的五色菊的枝,脏了的地方还用手帕擦了又擦,抹了又抹,轻柔地动作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独一无二的珍宝。 第二十章 幻彩见主子这样,知道主子又想起了老皇上,可是又害怕这干枝刺破了主子的手,于是便蹲下身子想帮着捡。 “我自己来。”声音虽轻,却透着毋庸置疑的坚决。 “是,主子,您小心手。”幻彩停下了动作,但并没有起身,小心地看着主子的一举一动,生怕主子一个不小心刺伤了手。 “幻彩,一会儿你帮我把这五色菊埋了,再立个碑,写上花冢吧!” “是,太后!” “就埋在慈安殿前面的那个花园里。” “是,奴婢知道了。” “不要让一些不知事的宫女和太监扰了五色菊。” “奴婢会告诫他们的。” “给花浇水的时候别浇湿这花儿。” “是。” “别让一些猫啊狗的给刨了。” “奴婢会命人看好那些小东西的。” …… 两人一个说,一个应,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边上站着的源日元,也没有注意到这诺大的御花园只有他们三人了。 源日元站立在一边,等待着自己母后的训斥,可是直到太后抱着干枝离开,都没有转过头看源日元一眼,好似旁边站着的并不是她满心期待、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不是她日夜抱在怀里哄着睡觉、诸事都亲力亲为的儿子。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彩姑姑。” 幻彩转过脸看着这张和先皇三分相似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和先皇一模一样,可是为何这双眼里不见先皇的睿智呢? “元儿啊!”自源日元六岁以后,幻彩便没有再这样称呼过源日元,“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太后她,太辛苦了!”说完,幻彩没有行礼便离开了这个已经不见昨日光景的御花园。 太阳此时已经向西渐行,缓缓地透出它一天的疲倦,金橙色的光晖洒在这片御花园中,拉斜了源日元挺直的身影。 ——————————分————————隔————————线—————————— 楼叶将摘得的花,一瓣一瓣的分开,平放在小桌面上,一旁站着的棋儿则是轻轻地摇着手中的竹扇,小嘴疑惑着:“主子,好好的花儿,你干嘛全摘了啊。” 楼叶没有理她,因为她知道这个丫头,自己不理她,她也能给自己找个理由。 “啊,奴婢知道了,肯定是主子又有什么新主意了,是不是?就和竹叶泡茶、花驱蚊虫一样,是不是?其实,主子,你要是要用花的话,不用把我们院子里这几朵可怜的花给摘了啊。可以去御花园里捡啊,刚才奴婢去宫媛阁找画儿姐姐的时候,一路上听说,皇上把御花园的花全拔了,说是要盖宫殿呢。主子,那个御花园可大了,而且有各种颜色的花,你想要什么花都有。” 楼叶手下一停,把御花园里的花全拔了?这个皇上到底是真玩还是假闹啊?要是假闹,这个代价也太大了吧! “那皇太后没有生气?” “没,听说当时皇太后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御花园了,大家伙儿还奇怪呢。要是平时啊,早就一顿怒骂了。”这个丫头这几天因为画儿不在,明显放松了,什么话都敢说。 “这话不能出院门,知道吗?”楼叶放下手中的花瓣,看了棋儿一眼。 “是,奴婢知错了。”到底小孩心性,还嘟着嘴巴。 “等太阳下山后,再把这些花瓣收屋里去。” “是。” 第二十一章 这里的空气比二十一世纪好太多了,没有难闻的汽油味、恶臭的地沟水、呛鼻的烟草味,连月亮都比二十一世纪清亮了几分。气温也令人很舒适,完全不存在二十一世纪地球转暖的问题,白天再热也就三十度左右,这晚间,楼叶猜测也就二十五度左右,刚刚好。 所以,每到晚间,楼叶要么便是打开窗子吹吹风,要么便是在这小院子里走走,每次走到院门处,都回过头走回竹林边,从不曾踏出这院门一步。 楼叶也不甚清楚自己为什么没有踏出这院门一步,在二十一世纪她也并不是个很宅的女人,放假期间她也会出去逛逛街或者旅旅游,再不济也会去市中心的公园走走,从没有说连续几个月不踏出家门半步的纪录。 楼叶也懒得去想了,在二十一世纪总不是能随着自己性子过日子,现在就放放自己的性子吧! “呵呵”,想到这里,楼叶竟轻轻地笑了笑,接着又自嘲道:“傻笑什么呀,和傻子似的。”抬起头,仰望着天上的月牙,“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呵呵,为何我没有这样的心境呢?” 楼叶掸也没掸便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依旧抬头看着天上的那个月牙,月牙周围绕着淡淡的乳白色余晕,仿佛是浓重毛墨在宣纸上晕开的一样,月牙本身斜斜地挂在天上,好似牙的一端被人细绳拴着,自然下垂一般,另一头微翘着。 “月亮,你是谁的守护者呢?” “月亮会说话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很自然地反问着,好像他一直在那里。 “我也不知道。”楼叶也不惊讶,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开口回答道 那个男人反倒被楼叶这不惊不慌的态度给搞糊涂了,“你不奇怪我怎么会在这里吗?” “为什么要奇怪?夜深人静,刚好出现一个人和自己聊聊天,说说话,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吗?”楼叶这才转过一直仰望天上月亮的视线,看着月色下此时已经站在离自己不过十步远的男人,虽然模样看得不甚清楚,只能依稀看出他的个子比较高,应该有一百七十五公分吧,但是他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夜里出行的豹子。不过,这豹子是否是夜行动物,呵呵,楼叶自己也不肯定了。 “这种说法倒是新奇。”来人向前迈了几步,见楼叶很悠哉地坐在门槛上,于是也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朝那边去去。” 楼叶也顺势向那边挪了挪。 “好好的凳子为什么不坐?”男人发现坐下后,并没有他想像的那样舒适,屁股被硌得有点疼。 “呵呵,不想坐便不坐了,需要理由吗?”楼叶不答反问。 第二十二章 男人没有言语,只是看着楼叶的侧面,因为这个女人的一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引起了自己的好奇之心,本只想远远地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罢了,说不定又是哪个装扮的好好的妃子想故意引起自己的注意,哪知道入眼的却是一个顶着一张素脸、身上只披着一件小褂的女人毫无形象地坐在门槛上。打量一翻,发现这个女人长得并不美,最多只能算是清丽,还没有前几晚在御花园见到那个小宫女漂亮,如果非要给这个女人选个优点,那便是她此时全身上下那悠然享受的神情,似乎此时她的心情非常的——平静,并不见诗中所体现出的思乡愁绪。 “你知道吗?以前,我一直以为,寂寞是一个人的欣赏,会欣赏寂寞的人往往是特别的,可是,今晚突然发现,其实,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在欣赏属于各自的寂寞时,竟另有一翻特别的滋味。” “有何特别?” “呵呵,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楼叶转过身,习惯性的伸出右手,“我叫楼叶,很高兴认识你。” 男人对这个举动明显不解。 “握个手,表示友好。”楼叶没有收回自己的右手。 一只男人的大手拘束地握住了那只女人的小手,小手上下晃了晃,便要抽出来,大手却没有放手的意思。 楼叶试着再抽手,愣是抽不出来,不悦地看着那个男人。 “我还没说。”男人的声音低低的。 “说什么?” “我叫源日元,很高兴认识你。”男人说完后,大手也上下晃了晃,这才放开女人的小手。 楼叶对他的坦白倒是很惊讶,“当今皇上?” “是。”源日元以为这个女人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应该会激动地尖叫一声然后夸张地晕倒,或者是立刻泪眼迷蒙,伴着一两声的抽咽,接着便委屈道:“皇上”,再不就是惊慌地将衣服理理好,来个跪拜之礼,可是这个女人却是很平淡很平淡,平淡得让源日元怀疑,自己的名字是不是当今皇上的名字,也让他怀疑自己这么多年来是不是叫源日元。 “那,我要行礼吗?” “不用。” “那就好”,楼叶故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 “不喜欢行礼。” “你倒是坦白。” “没有你坦白。”楼叶换了一支胳膊重新支撑着自己的下巴。 这句话说完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开始那轻松的气氛一下子因为男人身份的揭开而消散。 楼叶一开始的“特别滋味”也渐渐走了味儿,连欣赏寂寞的心情一瞬间也沾上了身份阶级的异味。 “很晚了,你走吧!”楼叶看也没有看一眼源日元,便出声请他走人。 “为什么?” “你,不适合。在这个月色下,不需要身份。”楼叶不再理会边上的男人,也不管他有没有走,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源日元见这个女人没有再和自己说话的意愿,本想抬抬屁股走人,但竟没有起身离开,这个院子里的月亮格外的亮,格外的吸引人。整个院子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响,淡淡的风夹杂着平静、详和、安宁的气息,令源日元缓缓地闭上眼睛,倚靠在门边上,想静静地歇会儿,不知不觉中他竟睡着了。 第二十三章 慈安殿前的小花园里,透过花的枝枝丫丫隐约可见一小块木头制的小碑,小碑后面有一个小小的土坯,原本精亮的眼睛在见到小小的木碑时充满了柔情,花默静站在小碑前,静静地,也没有宫女太监随身侍候着。 这几日来,花默静没有过问一句皇上,不管他是否又一夜笙歌,不管他是否又赖床不起,也不管他是否在哪个花丛哪个树下哪个房廊处宠幸哪宫哪院的宫女,更不会管他是否有去觐见房看阅各地奏章,她只想静静地陪着五色菊,细细的回味自己的爱情,好似二十几年的思念一下同五色菊一样拔地而起,汹涌不息。 耳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儿臣参见母后,母后玉安。” “起吧!”花默静挪了几步,向小花园边上的池塘走去,好似不希望皇后看到小碑。 皇后郝清烟走快几步,跟上皇太后,在一侧虚扶着,柔声问道:“母后今日身子好了些吗?这两日,儿臣来参见母后,彩姑姑都说母后身子不适。” “今天早上起来,感觉好一些了。” “那就好,听母后这样说,儿臣这颗心就放下了。要不,趁今日天气不热,儿臣陪母后去御花园走走吧?”郝清烟小心地看着花默静,生怕这个太后当场翻脸。 花默静没有言语,脸上也没有不悦之色,仍只是迈着小步子绕着池塘缓缓地走着,一如没有听见郝清烟的建议。 郝清烟见太后这不答不应的态度,心里反倒不踏实,继而也不再提去御花园的事,陪是太后静静地走着。 “太后。”远处幻彩急匆匆地小步跑过来,跑至太后跟前时,已上气不接下气了。 “什么事,这么惊慌?”太后轻责道,毕竟是跟了自己的老人,太后也舍不得大声质问这个忠心的幻彩。 “皇,皇,皇上”,幻彩缓了一口气,“皇上,和,和郝相在朝上吵起来了!” “什么!”太后一惊,不由地抓紧了皇后搀扶自己的那只手,令郝清烟耐不住疼惊呼了一声。 花默静放开郝清烟,“烟儿是不是疼了,母后一时手重了,这个皇上怎么会和郝相争执起来呢?真是,唉,彩信你去把本太后的那瓶玉花露取出来给皇后,并送皇后回凤栖殿,帮皇后抹上药”,花默静吩咐完后,“烟儿啊,你先回凤栖殿,好好的抹上点药,你看看,这双小手被母后给抓的,真是,唉,乖孩子快回去吧!” 郝清烟也想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和皇上起争执,但手上的痛也令她难耐,不快点抹上药以后留下疤可就难看死了,再说这个事儿自己以后有的是机会询问自己的父亲,权衡以后,郝清烟还是决定听从太后的安排,“是,母后。” 直到郝清烟那婀娜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时,花默静才正色道:“为了什么事?” 第二十四章 “今天早上皇上一上朝,兵部左轻侍郎张大人便上奏说,清陇一带出现旱灾,现在饿民满地,每天都有人饿死,而清陇县令却紧守城门口,不让饿民出城,如有人要强行出城,便活活打死。 这个张大人刚说完,吏部的管大人便说张大人撒谎,说我东源现在各地繁荣安定,根本没有旱灾一事,再说我东源一边临海,一边临江,怎么可能发生旱灾,还当场嘲笑张大人,说要撒谎也要高明些,说是出现涝灾不是更像。 张大人气得满脸铁青,说愿意立下军令状,以证自己所说属实,只求皇上能早日派人去清陇调查这件事,并派送银粮,只怕时间再拖下去,清陇将没有多少活人了。 这时候,郝相站了出来,让张大人不要危言耸听。” “他也认为张大人所说不实?” “倒也不是这么说,他说可以让皇上先派人去清陇查看事情是否属实,然后再根据灾情派送银粮。” “郝相这样处理甚妥啊,皇儿和郝相吵什么?” “皇上硬说张大人是撒谎,命御前侍卫将张大人押入天牢。这时,郝相出言相劝,说事实究竟如何尚不清楚,怎能将张大人押入天牢呢。张大人也在朝上大呼冤枉,甚至说如果因自己押入天牢而让皇上相信这件事的话,他愿意被押入天牢。” “皇儿为什么认定张大人是撒谎?” “因为皇上说若此事是真的,那么首先知道这件事的应该是源都知府衙门,怎么会是你这个兵部左轻侍郎,而你自己也说过近段时间不曾出过源都,那也就说明此事并非你亲眼所见,不管从哪方面说,都不符常理。” “皇儿说的也无不妥之处啊!” “所以,郝相急了啊,他说,皇上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都必须要派人前往调查,万一这件事是真的,后果不堪设想啊。皇上一时竟也无语,过了一会儿,皇上便命户部准备五百万两白银,二万担粮食随时准备送往清陇。郝相当时一愣,皇上为何现在就要准备银粮,灾情具体如何尚不确定。皇上回说,救人如救火,郝相不是也说了万一这件事是真的,后果不堪设想吗?” “皇儿怎么可以用郝相的话来堵郝相的嘴,真是,愚蠢!” “太后,您也别动怒啊,郝相当时也没有生气,还笑着说,皇上说的甚是有理,救人如救火,可是目前尚不知是否有人要救,老臣的意思是,这件先派人去调查,只要确定这件事是真的,朝庭方可具体对之啊。如果是假的,皇上这五百万两白银、二万担粮食运到清陇后怎么办?再运回来吗?如此伤财劳民,有损皇上英名啊,再退一步讲,要是这件事是假的,皇上此举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嘛,皇上请三思。” “郝相这翻话并不无道理啊!”花默静点了点头,“如果此事是假,皇儿真的会成为天下一大笑柄。不但会让本国百姓嘲笑,还会让整个天下人耻笑,皇儿到底还是虑事不周啊!” 第二十五章 这厢传得热闹,那朝上也争得热闹! 煌煌朝上,源日元身着金彩龙袍,头带九缕金丝顶,歪靠在龙椅把上。 下面是一众大臣,此时跪立中间,头带黑色官帽,身着彩蓝官服的张清佐正在回皇上话:“皇上,微臣所说句句属实啊,请皇上明察。” “张大人,你这让朕怎么明察啊!这大殿之上站了何止百官,就你一人听说清陇发生旱灾,难不成这百官全瞎了全聋了,就你张”,待身边的小李子提示后,才继续道:“张清佐没聋没瞎,那我东源不早亡国了!” “微,微臣并无此意。但请皇上相信,微臣绝无虚言!”张清佐仍旧将头重磕在大殿的大理石上,原本饱满的额头此时已鲜血淋淋。 “你别磕了,磕得朕心烦。那你说,你是从何处得知此事的?” “这,这,微臣,微臣”,张清佐的脸色变了变,眼神闪烁。 “张大人你是从何处得知此事的,不妨告诉皇上,也可让皇上断定此事是真是假啊?”郝相急切的声音让人辨不出是他此时的急切是真是假。 “这,微臣,微臣,是听梨花小院的一个小丫头说的。”话一说完,张清佐便将脑袋埋在了胸前。这梨花小院是个青楼,在源都也算小有名声。 原本叽叽喳喳的朝堂顿时鸦雀无声,个个愕错的表情,原来议论纷纷是凝重、是沉思、是探询的眼神突然变成了从来没有过的一致:惊疑。 “梨花小院?”源日元轻喃道,“难道是,青楼?”源日元不肯定地反问着。 张清佐埋着的脑袋点了点,动作微小,不过还是看得很明白。 愤怒,让源日元的脸色变得扭曲,“来人,押入天牢!”一向嬉笑的声音竟透上让人心颤的血杀之气。 “皇上,皇上,微臣可以用人头担保,清陇真的发生旱灾,饿民已经到了互食死人的地步,请皇上一定要明查啊,微臣死不足惜,只肯求皇上一定要查清此事,速速派出银粮,救清陇百姓于水火,安抚百姓啊!皇上!”张清佐本为一名武将,声音本就混厚,整个大殿因他的哭喊竟微微轻颤着,似乎是苍天有怨。 “皇上”,郝相率先跪了下来,“虽说张大人的消息出处不光彩,但老臣相信张大人不是轻重不分之人,既然张大人愿以人头担保,老臣相信这件事值得一查!请皇上三思!” 郝相的话刚完,满朝文武百官纷纷跪下,齐声:请皇上三思! “值得一查?郝相你莫不是要告诉朕,要朕去相信一个妓女所说之言,一个落入风尘,迎来送往、满嘴轻挑、不知廉耻为何物、整天只会卖笑的女人,难道你叫朕去相信这样一个人?那朕才会真如郝相所言,为天下人耻笑,成为东源立国以来最可笑、最愚蠢的一代帝王!”尖锐的词句似利箭直刺郝相心窝,令张清佐堂堂七尺汉子竟也微微颤抖。 第二十六章 郝相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皇上,今天的皇上与以往明显的不同了,他感觉到了,皇上真的长大了,虽然他的眼睛里依然看不出如先皇那般的智慧,但他身上已有身为帝王应有的霸气,“皇上,空穴不会自来风,请皇上三思!” 源日元看着这跪满大殿的百官,灼热的眼神似乎要把他们的心盯出一个洞来,他想看清楚这帮所谓的朝臣究竟想的是什么,他更想看清楚的是这个郝相,如老狐狸一般的老臣,这十几年来,朝政被他把持着,虽然自己已经二十有二,可是依然不能独掌朝政,原由都是有这个老狐狸阻挡着,铲除老狐狸的心思自己从来没有断过,可是母后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自己,最后为了阻止自己对付老狐狸竟然亲自干涉朝政,让自己成了名副其实的傀儡皇帝,这口气他忍了很久了,是的,很久很久了! “郝相不用再多言,把张清佐押入天牢,退朝!”不给任何朝臣反对的机会,源日元甩袖离开了朝堂。 这皇上一走,跪着的朝臣纷纷抬起了低着的脑袋,偷偷地向四周看去,不知如何是好,是起,还是不起,这个皇上走的时候并没有叫起身啊! “皇上今天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个文官低着身子同边上的同僚悄声说着。 “可不是,这么大的火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文官前面的另一个文官也微转过头应和道。 “这个张大人也真是,怎么能将一个妓女说的话当真,竟还传到朝党之上。”这说话的是一名武官。他的话引来了郝相的侧目,令他不由地禁声。 郝相缓缓地站起身子,“大家都起来吧!” 众百官依次起身,几个一群,几个一伙的走出大殿,几个年龄与郝相相仿的老臣围在郝相周围,随着郝相的脚步向大殿外走去。 “郝相啊,这件事,您老究竟是怎么看的啊?”首先出声的是脾气一向急躁的兵马副元帅,虽然大帅印不在他手中,但实际在管理兵队的是他——李照前。 “这件事,蹊跷!”众人等了半天,只等到郝相这么一句。 “那,究竟信还是不信,查还是不查?”吏部的管策不解地问道。 “皇上,没说信,但也没说不查!”郝连面带笑意。 到底是老狐狸!管策心里不由地冒出这句话。 “郝相,高见哪!”一众人纷纷双手交握成拳至胸口,向郝相致意。 “只希望,这件事不要是真的!”原本笑意的脸瞬间变得凝重。不然,我该怎么办? 各大臣各怀心思的坐上各自己的或马车或四人轿或六人轿离开皇宫,到底是回家还是去了哪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第二十七章 “你倒是轻闲!”男人特有的低沉嗓音此时明显混杂着一丝嘲讽之意,似乎女人正因为不能做大事才拥有如此轻闲的时刻。 楼叶没有因为突然冒出的说话声停下手中倒茶的动作,反而有意拉伸了倒茶的举动,越发显得此时自己心情的愉悦,甚至可以隐隐听到她的笑声。 男人极度不满地坐到楼叶的对面,将手中的酒壶“砰”地一声搁在石桌上,“陪我喝酒!”倒底是白玉酒壶竟然没有出现一丝裂纹,依然通滑如玉。 “可以喝茶吗?”楼叶端起一杯茶送至男人面前。 男人看也没看,拿起杯子“哗”全倒在了地上,清新的茶水瞬间便被干渴的大地吸尽,只留有一地的湿印及弥散在空气中的清香。 楼叶可惜地摇了摇头,她的茶!正想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茶时,一只宽厚、皮肤细泽白皙的手快她一步将杯子取走,随后便又听到一声“哗”。 楼叶看了看地上自己泡的两杯茶,虽然并不像功夫茶那么讲究,但也是自己花了功夫泡的,还是自己搜尽脑中所知的泡茶要点后才泡的,为了防止自己茶壶里的茶也出现相同的命运,楼叶自动自觉地拿起石桌上的酒壶,在两个杯子里斟上酒。 “为何你这么少,我却是满杯?”男人发现女人的杯子里的酒只有杯底薄薄的一层,而自己却是满满的一杯,甚至一端就有溢出来的危险。 “我是陪你喝。”楼叶特地加重了这个“陪”字。 “那就该有陪的样子。”男人端起酒壶,大有给楼叶加满之势。 “我才不管。”楼叶拿起酒杯便藏至身后,微抬起下巴,闪着笑意的眼睛看着男人恼怒的表情。 “没诚意。”男人竟也没有强求,看着女人调皮的表情也就作罢了。 “我不能喝酒。”楼叶轻声解释道,在现代楼叶滴酒不沾,有次只喝一杯啤酒便醉得不省人事,从此以后,她一滴酒也不曾喝过。 “一喝便醉不是更好!”男人的声音意外的低沉了几分。 “喝醉了明天还是一样。”楼叶用手指拨弄着面前的茶杯,茶杯在她手指的拨弄下在石桌上一转一转,一个力道没有拿捏好,茶杯睡在了石桌上,本就很少的酒还洒出了不少。 “至少今晚会不一样。”男人看着女人的酒洒在了石桌上,瞥了她一眼,便端起自己的茶杯,一口,杯到底。 “也是,今晚没有月亮,可能会下雨。”楼叶抬起头,仰望着天空,整个天空看不到一个星星,完全就是个锅底,“也是,这几天都是好天气,也应该下雨了,不然田里的粮食可就全旱死了。” “旱?”男人原本就不舒展的眉头更紧了一分。 “是啊,旱。水,生命之源,没有水,便没有生命,不能想像如果真的没有水,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作为一个拥有现代意识的人,楼叶清楚的知道水的可贵,也清楚的知道没有水的可怕。 “怎么会没有水?我东源东接海,西临江,怎么会没水?” “呵呵,海水是不能喝的,它既不能用来做饭,更不能用浇田,更别说是泡茶或是酿酒了。” “你怎知道?”男人惊愕地放下手中的杯子。 “知道就是知道了。” 第二十八章 听着女人随意的口吻,男人知道这个女人是不会说的,可是透过这个女人的几句,男人知道这个女人和他认识的所有女人是不一样的,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因为她和才女不一样,才女都是出口成章,她却连成语都很少用,说话方式和普通民妇无异;但她也不是民妇,因为她现在在自己的皇宫,而且民妇也没她这样的智慧。 “那你知道,一个妓女的话,可信么?”男人重新端起杯子。 楼叶不解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其实仔细看,这个男人长得不错,白皙的皮肤被保护的很好,一双眼睛很深,很黑,不像自己的眼睛是棕色的,鼻子很挺,勾勒出他整张脸的轮廓,嘴唇不是特别薄,至少比自己厚些。 “满意吗?”一直喝酒的男人突然出声问道。 “还不错。”楼叶轻点着头,似乎的确“还不错”,而她的心情也“还不错”。 男人抿了抿嘴唇,似要说什么,但还是端起了酒杯,“你还没回答我!” “看她说什么。”楼叶干脆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温热的茶水泛着一阵阵的热气轻拂着楼叶的脸颊,令楼叶微微的闭起眼睛。 “如果她说你风流倜傥、才华横溢,说每天都很想你,这些自然会是假的,但是她说今天在哪个路口有个乞丐饿死了,这就很可能是真的。”楼叶依旧闭着眼睛感受着茶水的热气。 “那如果,她说某地发生旱灾呢?”源日元此时已放下酒杯。 “旱灾?”楼叶睁开眼睛,并抬眼疑惑地看向源日元。 源日元点了点头。 “没人知道?”楼叶虽然是在提问,不过更是肯定。 源日元再次点了点。 “什么地方?”楼叶放下了手中的茶壶,在她的记忆中东源是不应该出现旱灾的,如源日元所说“东接海,西临江”怎么会发生旱灾? “清陇,在刺江边上,一边与江淮接壤。” 楼叶双手轻抚着茶杯,食指尖轻轻划过茶杯上的纹路,过了半晌,楼叶才缓缓说道:“按理说,不可能发生旱灾。” 源日元不禁脸色一变,愤怒随即便侵袭到他的双眼。 “不过,万事都会有意外。”楼叶随又补充道。 源日元看了楼叶一眼,“你说话不能一次说完吗?”语气不免带着一丝气恼。 “习惯。”楼叶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此时入口的温度刚刚好。 源日元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纵容这个女人这样和自己说话,而自己又为什么愿意这样和她坐在这里说这些国事,不过此时,他已经不想去思考“旱灾”以外的事了,“什么意外会发生旱灾?” “刺江没水。”此时的楼叶却不知道她的这句话在这片大陆上掀起了怎样的滔天巨浪。 第二十九章 “刺江没水?!” 源日元彻底惊呆了。他不知道需要怎样的智慧才能有这样惊人的想法,可是他却又不否认,这个惊人的想法又的确有一定的道理,而他此时更想知道的是,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进宫的?这个女人是如何进宫的?进宫前的身份是什么?为什么自己从不知道自己的后宫里有这样一个女人的存在?为什么有如此智慧的女人自己以前没有发现?是她的刻意隐藏自己,还是什么特别的原因令她决定不再隐藏?这个女人身上的谜实在是太多太多! 相对于源日元那惊讶的表情,楼叶则表现的太过平静,因为在她看来,这并不值得如此惊讶。 源日元看着对面这个根本没有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么惊天动地的女人,与她的平静相比而言,自己身为一国之君也太过震惊,可是,此时想掩饰自己的失态也太晚了! 源日元轻咳一声,“你这想法”,源日元顿了一下,“惊世骇俗。” “我说万事都会有意外,既然是意外当然会出乎意料。” “出乎意料?”这个女人说得还真轻松。“你觉得这个意外会发生吗?” “清陇发生旱灾就会。”楼叶并没有正面回答,毕竟这个只是她的想法,并不是事实。 源日元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这句话回答得又重新绕回了原点——清陇到底有没有发生旱灾,但又告诉他若真有旱灾便是刺江没水。这个女人如果是个男人说不定会在朝堂上掀起一阵风云,甚至这片大陆也会有一番动荡吧! “如果是真的?”源日元此时已然不再将她当成一个单纯的有着简单智慧的女人。 “当然是救人。”现代人人平等的意识让楼叶自然而然的选择了人命。 “假的呢?” “呵呵,假的当然最好了。”那样就不会死人了,不是挺好的吗? 到底是女人,这个女人虽然有着一般男人都不曾有的智慧,但是她却有着所有女人都有的缺点——妇人之仁! 如果是假的,这件事可就真的严重了!是谁策划了这件事?策划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而今天那个张清佐,到底是被人利用还是别有隐情?这件事,他要好好的想想! ————————————分——————————隔——————————————— “刺江没水!!??”花默静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是一个女人说的!这竟然是一个女人说的,而且还是那个女人! “你是亲耳听到的吗?”花默静冷冷地眼神扫过此时正跪在地上的黑衣男人。 “是。”黑衣男人冷静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人气。 “你先下去吧!”花默静相信这个男人不会对自己撒谎,因为他是幻彩的儿子!就算她不相信这个男人,她也相信幻彩。 黑衣男人闻言攸地便立起身,从其起身速度不难看出他的身手,转身便打算走出这座慈安殿。 第三十章 一直立在花默静身后的幻彩则是期待着自己的儿子能抬眼看自己一眼,只要一眼就好,可是他却没有! “信儿!”微颤的声音从黑衣男人的身后响起,却丝毫没有能阻止黑衣男人离去的脚步。 失望让原本已显出苍老的幻彩一下子又苍老了几分。幻彩知道儿子恨自己,可是她真的不能让他出宫去找他的亲生父亲,不能! 花默静伸手轻轻拍了拍幻彩的后背,对于花默静来说,幻彩不仅仅是个忠仆,她更是自己的朋友,这皇宫内唯一的朋友!所以,当她知道随自己嫁进宫的幻彩已经怀有身孕时,她并没有将幻彩处死,更没有逼着幻彩打掉胎儿,而是找了个借口给幻彩单独一间房,并且在她快要生产的前三个月因为“生病容易传染”而“休养”了三个月。又为了不让人发现这个宫内突然多了一个婴孩,花默静甚至在冷宫里单独分出两间房子让幻彩抚养儿子,并让彩信帮着照顾幻彩,毕竟宫里谁都知道皇后是离不开幻彩的,如果幻彩经常不出现在皇后身边,肯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而幻彩为了感谢彩信,便给她儿子取名为“信”。 “幻彩,让信儿出去找他的爹爹吧!”花默静边拍边轻声说道。 幻彩脸色一阵惨白,夹杂着害怕,连连摇头:“不,不,不行!” 看着幻彩的神色,花默静不便再劝什么,对于这个信儿的爹爹究竟是谁的问题,幻彩从没有说过,花默静也不想逼她,毕竟谁心里没有点秘密,就像自己,难道就没有秘密吗?有,而且有很多! “可是信儿也已经二十有五了,这个年纪早该成家立室了。你看元儿十四岁那年便有皇后了。”花默静移开放在幻彩后背的手。 “这个,我也知道,可是,这个孩子愿意听我的吗?”幻彩的声音无不渗透着身为娘亲却不被孩子待见的忧伤。 “要不,我给他指个婚吧!这孩子还是挺听我的。” “有太后指婚当然好,可是,可是我,我不想再逼他了!”幻彩疑难地低下头。 花默静沉默了! 幻彩知道拒绝太后指婚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虽然太后从未将她当成一个宫女,但是太后毕竟是太后,哪怕太后没有将自己当成宫女,自己也不能将自己不当成宫女。所以,花默静的沉默让幻彩的神经紧张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花默静才低声道:“如果,当初,我没有逼元儿娶郝清烟,是不是元儿现在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幻彩一听,忙抛开自己的心思,温声劝道:“太后当时也是为了皇上好,皇上以后会明白的。” “不知道,我能不能见到那天了。”花默静说完,便不再言语,似乎仍在想着如果没有逼源日元娶郝清烟这件事,她与儿子之间是不是会比现在好很多。 “太后当然能看到那天了,你看皇上现在不是挺注意那个女人的嘛!要是他知道,这个女人是太后亲自为他选的,肯定会很感谢太后的。”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是啊,元儿现在对那个女人是特别的,因为元儿从不会与那些女人谈国事,可是却与这个女人说了,说明这个女人是特别的,而这个女人又是自己特地选给皇儿的,是啊,老天对自己还是公平的! 第三十一章 “只是”,太后高兴之余,不免担忧道:“那个女人会喜欢元儿吗?” “肯定是喜欢皇上的,不然她怎么会说刺江没水呢?要知道,这不是说任何一个女人能想到的,可是她竟然愿意告诉皇上,至少说明她还是在意皇上的,您说是吧,太后?”幻彩伸手将花默静扶坐在榻上。 “恩,明天我去看看那个女人,再劝劝她!” “这个,太后,要不您先不要出面,看看再说,毕竟您也清楚那个女人的脾气。”幻彩小声说道。 “这”,花默静停了几天,微微点头,“是啊,那个女人的脾气,那我先不出面好了!” ————————分————————隔————————————————————— 在黑衣人前脚离开慈安殿的瞬间,一个人影已然悄悄接近慈安殿,侧身在大殿门外,借着暴风雨前的黑暗隐身在殿外,仔细听着大殿内的动静,待发现大殿内人的谈话已经没什么信息时,迅速转身消失在大殿的拐角处。 不消半柱香的功夫,郝相府的后门传来“咚、咚咚、咚咚”有规律的敲门声,看似无人看守的后墙处竟闪出十余条人影,领头之人仔细听了听后,一挥手,后墙又变成了无人看守之状。 领头人快速打开后门,显然同后门所来之人说了两句话,便重新关上后门,疾步奔向郝相府书房,此时夫田正守在书房门前。 夫田一个进身,“谁?” “夫大人,是我。”夫田看清急奔之人,缓下口气,“什么事?” 领头之人贴至夫田耳边,夫田示意他先下去,便敲门进入书房。 “刺江可能没水?!”郝连忘了去捻自己的胡子,愣了一会儿,便恢复常态,“是太后那边的消息?” “是,传话的说是太后那边传来的消息。”夫田贴近郝连回答道。 郝连迈着方步,在书房里前后走动着,过了一会儿,转脸问道:“知道是谁说的吗?” “这个,传话的人并没有说,太后只是说那个女人,究竟是哪个女人,目前还不知道。不过,这个女人皇上应该知道,而且听太后的语气,皇上似乎很喜欢这个女子,太后也不反对这件事。” “能让太后不反对的女人天下可不多!”郝连咪着眼,沉声说道,“看来,皇宫里有我还不知道的事!” 夫田立刻单膝跪地,“属下该死!” “算了,花默静可不是个简单的女人,不然先皇怎么会只有一个儿子!”郝连摆了摆手,示意夫田站起来。 “现在,清陇的情况到底如何?”想到清陇,郝连的脸色一阵沉重,为什么偏偏是清陇呢?这么多年来,他从不曾放弃,可是,依然没有结果。 “从皇都到清陇骑快马日夜不停需要七天七夜。” “七天七夜啊,太长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郝连捻着胡子,猛然间好似想到什么,“少爷呢?” “回相爷话,少爷这半个月来不曾在家。”夫田清楚相爷口中的少爷是郝焰的大儿子,相爷的长孙,现时二十四岁的郝时星。 第三十二章 说起这个郝时星,夫田心里就升起一股难言的情绪,他始终不明白相爷怎么会有这么个孙子,郝帅又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儿子,典型的二世祖,仗着相爷和郝帅的势力在外面为非作歹,今天调戏良家妇女,明天欺行霸世,后天就有人找上门理论。 按理说相府是不应该有人敢上门理论的,那是因为相爷曾经在门前贴出告示,言明要是他的孙子在外面惹事生非,待他查明情况属实一律按律处置。一开始,郝时星还不相信,带着几个下人打了一个卖菜老农,愣是被相爷扔进牢里呆了一个月。自此以后,郝时星知道怕了,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他还是时不时地要闯出点祸,惹出点事非,但至少不敢杀人放火,强抢民女,因为郝时星相信到时候他那狠心的祖父会第一时间将他处斩。所以为了保住小命,郝时星在外面收敛了许多,大多时间泡在青楼里。 “他又混在青楼了?”听到这话,郝连禁不住就是一阵皱眉。 “不是。” “不在青楼?”显然这个回答让郝连很惊讶,“那在哪?茶楼?赌坊?情照湖?”——情照湖是水上花船所在地方。 “呃,都不是,说是和人做买卖。” “哦?”郝连转过头,怀疑这句话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听少爷曾说,这笔买卖很赚钱,而且对于这个买卖他已经注意快一年了。” “什么买卖能让他注意一年?”显然郝连从不相信自己的孙子对于一件事能关注一年之久,当然青楼除外! “这个少爷倒不曾说。” “也好,他不适合做官,学着做买卖也不错,只要不给我捅楼子!”郝连度步走至窗前,轻轻推开镂空窗,外面没有一丝月色,雷雨即将来临,外面狂风大作,所有的树都在疯狂的呼啸着,在风的纵容下,张狂地舒展着自己的枝条,好似要摆脱大地的束缚欲来到地面之上,而弱小的花枝却纷纷折断了自己,搭挂在一边,随着风东西摇摆不定。而尘土更是肆无忌惮,笼罩着整个大地,四处迷茫一片,根本看不清远处,只知道四处一片土灰。 “那件事有消息吗?”郝连缓缓地问道。这是他每天必问的,只是他自己也越来越不肯定,他甚至不知道在自己死前能否找到,而由一开始的急切逐渐变成现在的沉缓。 “没有。” “还是没有。”郝连缓缓地闭上眼睛。凄凉从这位已经六十的老人身上弥漫开来,渐渐地散到窗外,却被狂风吹乱。 “相爷”,从十六岁便开始跟随郝连的夫田禁不住出声,这二十几年来,他看着相爷从意气风发到现在独掌朝政,从一代骄子变成现在的落寞老人,这其间的酸楚只有他知道,只有那些这多年来一直跟随相爷的人才知道! “我没事!”立在窗前的郝连挥了挥手,“明天再派一人去清陇,后天再派一人,一天派一人,保证以最快的速度将清陇的消息送回!” “是!” “另外,查清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清烟毕竟是我的孙女。” “是,相爷。” 第三十三章 原本坐在院子里的两个人此时已经转移到了室内,清木桌上立着明亮亮的烛台,摆着几盘下酒小菜,男人边上仍是那只白玉酒壶,女人边上则放着新泡的一壶茶,原本想在一旁侍候的棋儿也被女人哄去睡觉了,临睡觉前,女人还提醒丫头把窗户关好再睡。 “一个宫女也让你上心?”男人从出生起从没见过哪个主子关照一个宫女睡觉前记得关窗以防风寒的,就连他的母后对幻彩也没到这份儿上。 “习惯。”女人随口回道,毕竟她不能说:宫女也是人。因为她不想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注意,在阶级如此明显的这个时代,根本没有人人平等,所以她也不想说,若是说了,指不定眼前这个皇上还要她解释一下何谓“人人平等”,那样扯起来可就远了。 “你的习惯还真多。”男人语带讥讽道。 “还好,算正常。”女人显然没有听出男人口气中的讽刺,毕竟在现代社会中,习惯这样说话的人太多,听久了,自然也就将这归纳为某人说话的“习惯”,谁有那个精气神去和人追究说话的口气,与其去追究他人的说话方式方法,不如去追究他工作上的失误,掐着他的小辫子更实在些。 “你!”男人气恼地瞪了女人一眼,真不知道她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快喝吧,要下雨了。”女人说着还看了一眼窗外,只能隐隐地看到树影。 “下雨,刚好。”从今晚他出现起便停留在他脸上的凝重此时明显松了不少,甚至带有一丝轻松。 “东边日出西边雨。”女人此时也搞不明白了,身为一代帝王怎么会连这最基本的自然常识也没有,忍不住便要打击他。一如她在现代,一旦发现对手的弱点便立即出击,没有犹豫! 源日元没有作声。其实,他也知道,皇都下雨,不代表清陇也在下雨,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安慰罢了,可是这个女人偏偏不让他如意,“清陇可是旱灾!” “老天没下雨才旱灾。”楼叶轻动嘴唇。 源日元不明白这个女人,明明对一个宫女这么上心,可是对清陇的旱灾却又这么冷漠,明明刚才还说“假的当然更好了”此时却又冷酷地说“东边日出西边雨”,这个女人到底是真善良还是真冷酷,他真的看不懂了!一开始他还笑她的“妇人之仁”,此时却又希望她的妇人之仁,到底是自己不明白她,还是现在搞不懂自己了呢? 第三十四章 繁乱的思绪令源日元一杯接一杯的连着喝了三杯洒下肚,晃了晃白玉酒壶,“没了。” “可以睡觉了。”楼叶伸直两臂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见对面的男人仍是如石像似的坐着纹丝动,“酒喝完了,可以走了。”楼叶友善的提醒道。 “外面要下雨了。”源日元不敢相信暴雨在即,这个女人竟然让自己走! “现在没下。”楼叶伸出手指,指了指外面。 “若半路上下了?” “给你把伞。”楼叶转身就去里屋拿出把伞来,看着男人略带讥笑地表情,低头才发现自己的伞是夏日挡太阳的纸伞,这种伞来遮挡今晚这暴雨后果可想而知。 楼叶微叹了一口气,“那你想怎么样?” “你说呢?”男人的嘴角掀起一个弧度,学着女人倒茶的姿势,悠然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楼叶不经意间想起很久以前听一位老人曾说过的这么一句话,“你要是能把这句话的意思改成完全相反的意思,今晚我就让你借宿。” “这么简单?”源日元抬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楼叶坐至他的对面,眨着眼睛,“不能动字,不能增也不能减更不能换字,还有时间限制。” “多长时间?”源日元没想这个女人这么的刁钻,看着楼叶那笑意满脸的样子,在心里琢磨着,宫里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能留宿在她们的宫里,唯独这个女人竟然还,真是气人,可自己不就因为她和别的女人的不一样才会再次出现在这里的吗? “我数到六十为止,当然我不会数得特别快的,要开始喽。” “开始吧。”源日元只能叹口气道。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五十八,五十九,六十,时间到!”楼叶估摸着大概是一分十秒的样子,“怎么样?”看着源日元紧皱眉头的样子,开口问道。 “纸伞给我吧!”源日元放下手中一直紧握着重的茶杯,愿赌服输的勇气他还是有的。 “给。”楼叶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将搁在一边的纸伞递到男人细白的手里。 对于楼叶干脆的态度,源日元一阵气恼,“你!” “趁现在没下,快点走吧!不然真下了。”说着,楼叶还非常殷勤地打开门,立在门口,似乎在恭送源日元,但看在源日元的眼里就是这个女人正在赶自己走。 “哼,走就走。”源日元两个快步便来到门口,正待跨出门槛,转过头轻声道:“睡前把门窗关好,免得着凉。”这是楼叶刚才吩咐棋儿的话。楼叶一征,轻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源日元的唇角动了动,但仍是没有说什么,便快速地消失在黑夜里。 楼叶看着那男人转瞬便被狂风吹得不见踪迹的背影,耳边仍回响着男人那轻轻地声音“睡前把门窗关好,免得着凉”,多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虽然很简单,但却让此时的楼叶感觉到温暖。 轻轻地关上门,楼叶转至内室,吹灭了烛灯。 随着烛灯的熄灭,一个身影才从院门处离开,踏着脚下早被风吹的东倒西歪的青草,耳边充斥着狂风的怒吼,急旋的风速从身边经过,撩起金黄色长袍的衣摆,或至上或至下,或至左或至右,却始终不能离开这身长袍,一如这个身影始终不能离开皇宫。 第三十五章 昨晚一夜的狂风暴雨,洗得院子一片洁净,让今天的日头看起来都带着洗过后的清爽。 被暴雨清洗过后的竹叶更是绿得喜人,楼叶一早便已站在竹叶下面,看着棋儿清扫着院内一地的花辨和竹叶。 棋儿边扫地边说着今早刚听到的消息,“今天早上一早,皇上就宣旨封画儿姐姐为画嫔,赐住湾水殿。现在,很多宫女和太监都在帮忙搬东西呢,奴婢早上还偷偷去看了呢,那里好热闹。” “是吗?”楼叶感觉自己的心情瞬间低落了几分,那个昨晚轻轻的声音似乎还没有消散,就被这个消息打得不见踪影。 棋儿没有察觉到楼叶的异样,继续说着:“奴婢听说,是昨晚下大雨的时候,皇上遇到了画儿姐姐”,棋儿正打算再说什么,被楼叶突然打断,“以后不能再叫画儿姐姐了,知道吗?” 棋儿停下手中的活,“是。那主子要不要再送点东西给画儿,不是,是画主子。” “不了,以后不要再去找画儿了。”楼叶知道画儿已经不会再需要她送的东西了。 画嫔啊,离妃只一步之遥。不仅仅是妃,还有后,呵呵,是啊,这皇宫从来不缺的就是女人和青春,美丽和温柔。那些女人的事,离自己本就远,自己何必要去碰呢? 楼叶收了收自己的想法,不容自己再往深去想,不让自己去探究心里的那几分低落的原因,因为她不想知道,所以便一刀斩断! 想想自己现在的生活,比现代生活舒适了几分,虽然略有几分不方便,可是不用日夜奔波,不用每月担心银行的催交单,不用担心明天突然收到公司的撤职信,不会在夏日炎炎的时候在公司与房子之间疲于奔命,现在的确不累了,所以还是不要自己去找累了吧! 楼叶折着手中的竹叶,转而对棋儿道:“把那把摇椅搬出来。” “是,主子。”棋儿放下手中半人高的扫帚,向屋里走去。 楼叶看着手中的被折的竹叶,轻喃道:“源日元啊,你可知道东边日出西边雨的下句是什么吗?呵呵,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道是无情却有情。”一抹自嘲从楼叶的嘴角溢出,“是因为夜晚的寂寞让我对你生了情愫,却因一场大雨将这情愫浇灭,我楼叶不是宫中女人,不会爱上一代帝王!”手中的竹叶应声被折断,似那缕还不曾成长的情愫。 第三十六章 “主子,要看书吗?”棋儿放好摇椅,走至楼叶的身边。 “书架上还有书吗?”楼叶稍挪了几步便坐到了摇椅上,身子向后倾去,便躺在了摇椅上。 “有书啊,第一、三、四、五层上的书,主子都没有看过。” 书架上的所有书被楼叶按照自己的喜好重新整理过了,关于《女训》、《母言》、《忌》之类的书都被楼叶放置在一、三、四、五层,自己感兴趣的则是放在第二层,方便拿取。 “那些书不想看。”楼叶摆了摆手。 “那,主子想看什么书啊?”棋儿睁大着眼睛,不解地问道。 “野史、民生、国事、风土人情的,只要不是《女训》、《母言》之类的都行。” “可是,朝上那些大官家的千金小姐都是读这些书的,连皇太后都会看这些书。”棋儿不明白为什么主子不想看这些书,这些书连皇太后都看,说明肯定是好书。 “你怎么知道皇太后看这些书?”楼叶眉头一皱。 “大家都知道啊,皇太后的彩姑姑经常会找这些书给太后看。” 楼叶心里轻思道,太后怎么会看这些书,如果是一个这样的太后的话,怎么可能会将这江山守住,并干涉朝政呢,想来也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吧。 “彩姑姑一般都去哪里找书?”堂堂皇宫应该有个专门放书的地方吧。 “就是供书院呐!” “哦?那是什么地方?”供书院听这名字应该是个专门放书的地方吧。 “听说,那里有全天下的书,里面的书整个堆得跟座小山似的,满满几十间大屋子,而且那些大屋子还是三层那么高。我听说有一次晒书节,供书院里的一个太监被倒下的一个书架给硬生生的砸死了。主子,你说,那得有多少书啊。”棋儿一边说还一边做着夸张的动作来表现她的惊讶。 “说不定是脑袋碰到书架上死的。” “不是的,我听说就是书架倒了,被上面掉来的书硬生生地给砸死的,但也有人说是被书给活埋的。” “那书,是不少。”只是竟然有《女训》、《母言》这类的书,可惜了这么大的供书院。 “主子,你”,棋儿小心地瞄了一眼微咪着眼睛的楼叶,“不会是想看那里的书吧?” 楼叶闻言,突然睁开眼,眼底一片清冷,令棋儿不由地缩了一下脖子,“有问题?” “那里的书只有皇上、皇太后、皇后以及皇子、公主们才可以借阅。”棋儿嚅声道。 “妃子不可以?” “育有皇子、公主的妃子可以。不过”,棋儿努了努嘴道,“宫里的主子哪有心思看书啊,都想着方儿的讨好皇上呢。” “这倒是。”皇宫里的女人哪有心思和时间来看书啊,即使看书也是为了讨好皇上,而自己显然没有那样的兴趣。“那我房间里的书是哪来的?” “主子房间里的书听画儿姐姐说,是皇太后命人送来的。” “皇太后?”这个皇太后与自己倒底是什么关系,而且这个皇太后以前肯定认识自己,不然为什么会送这么多的书来,既然如此,“棋儿,一会儿你去慈安殿,面见皇太后,就说我要去供书院选书。” “什么?!”棋儿不可抑制的叫了一声,不过在看到楼叶扫来的视线时禁住了声,低下头,“是,主子。” 第三十七章 这是楼叶第一踏出自己的小院! 前面带路的正是皇太后的心腹彩姑姑,楼叶也稍稍收拾了一下,毕竟第一次“出门”不能太邋遢,不过在她眼中的收拾一下,让在外等的彩姑姑见到以后仍是愣了一下,然后才语气正板地说道:“请小姐跟着我走!” 此时,已是深夜,按现代计时现在应该是夜里九点以后了。 “这位姑姑,为何是夜里去供书院选书?”楼叶和所有第一次进入皇宫的人一样,都对皇宫里的景致惊叹不已,虽说这里正在请教彩姑姑,可是眼睛却向四周看去。 “太后没有交待,我也没有问。”幻彩走在前面显然为了楼叶放慢了速度,楼叶快时她也快,楼叶慢时她也慢,从楼叶行走的速度来看,幻彩发现这位楼小姐的喜好与人稍有差异。 一般来说,一个人会对某一方面比较喜爱。像太后就比较偏爱花草,所以太后总是会在花园里走动,每年都会派人去西陵寻觅上好的花草;皇后就比较偏爱衣服,所以皇后总是会在着形坊里出现,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去看看有没有新的、上好的布匹。可是这个小姐却看不出来她比较偏爱什么,刚开始她会在花草面前脚步稍慢些,接着就在亭台楼阁前稍稍停下脚步,再接着就在某个宫殿前停下脚步,甚至在某个假出前也会停下看一会儿,直到一行三人来到供书院前,幻彩也不知道这位小姐到底比较偏爱什么。 “小姐,这里就是供书院了,太后已经交待过这里的院首,小姐可以在这里的一楼挑选,不过,只能选三本书带回院子,还请小姐能遵从太后的意思。” 侧目看着边上立着的不卑不亢的幻彩,楼叶心里暗道:不愧是太后的心腹,全身毫无奴性,而且也没有一般嬷嬷的趾高气扬。“还请姑姑代我向太后问好,楼叶一定遵从太后的意思。” “那我这就回去禀告太后,楼小姐选完书也早点回去歇息。”幻彩微欠了一下身子,便转身离开了供书院。 在楼叶和幻彩说话期间,供书院原本虚掩着两扇门已经打开,一位身着泛银青衣长袍、发须全白的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这位是楼小姐?” “是。”楼叶抬头回应着老人的注视,同时自己也打量着眼前这位看起来六十左右的老人,没有一丝老态之样,精神奕奕,双眼通明,没有混浊之色,全身泛着非读书人所应该有的书卷气息而是长期纵横在官场上的气势。 “这位是院首大人?” “是。老夫姓布。”布远对着楼叶微微一笑,对楼叶的表现似乎很满意。 “布院首。”楼叶这才微欠身子,行了一个简礼。 布远虚扶一把,“楼小姐多礼了。其实老夫很少来这供书院,平日都是由章院士打理。小姐要找什么书可以直接问章院士。” “谢院首。”楼叶随着布远迈进了供书院。 第三十八章 眼前的景象令楼叶不由地一声惊呼! 从外面看明明是十数间的屋子,可是到里面一看却只是一间,比足球场只大不小,偌大的屋子看不到四周的墙壁,整齐地竖立着高层书架,这些书架离楼上的楼板只有一小段距离,书架与书架之间只能容两人勉强并肩行走。金丝木打造的书架散发着特有的木香味,书架上齐整地排放着各种或书、或册、或卷的书籍,每个书架长约十米,分上下九层。每个书架边上还放有特制的短蜡,这种短蜡只粗不高,不易被风吹倒。 “楼小姐可还满意?” “不愧是供书院!”楼叶解开披在身上的带帽披风,赞叹道。 布远非常满意现在楼叶脸上的表情,毕竟谁都希望看到别人赞叹的眼光,“不知楼小姐想选什么书?” “不知我可否慢慢挑选?” “若是楼小姐要慢慢挑选,那我便让章院士过来,这里的书他十之八九都看过了,相信他会帮楼小姐挑选一些小姐感兴趣的书。” “那便多谢院首了。”楼叶发现这个院首对自己的态度相当客气,虽然她不知道这个院首在朝中是何官职、何等级,但是她也知道绝不是县令、知府这些官职可以比拟的。只是不知道,他为何对自己如此客气,难道是太后和他说过什么了? “楼小姐先自己看看,老夫去二楼。” “是。”楼叶看着布远走进了书架里面了,根本看不到楼梯在哪,不过,她现在哪有心思放在楼梯上面,眼前的书如无尽的海洋,深深地吸引了楼叶全部的注意力。 楼叶走几步来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书架,拿起一本厚实的《江海传》轻翻了起来。书看起来有点陈旧,但并没有卷角,也没有破损,里面偶尔会一些笔墨,显然是有人看过这本书了,出于好奇,楼叶仔细地看了看某处的笔墨,粗看还不觉得,细看便发觉此人有一手非常出色的毛笔字,虽然楼叶并不会写毛笔字但是对于美好事物的欣赏能力却不低,这些笔墨深浅不一,轻时如浮云飘逸,重时如泰山透纸,时而细则如丝,时而粗则如木,显得狂放不羁,令楼叶不禁好奇写这字的人是谁。 为了看清笔墨所写内容,楼叶凑近烛光,微懒地倚靠在书架上,“叹!江海之母。”楼叶轻声念道,微微一笑,“有什么好叹的。”转而将书翻至书的开头,慢慢地看了起来: 时,江与海乃一母所生之二子。生时,天地干涸,群鸟哀鸣,鼠疫横越,令天下人惶恐。村人令其母将二子扔于林野,…… 楼叶看得入迷之际,随着布远下楼的章建简就看到了一幅懒美人看书图:一个女人以背斜靠在书架上,浅浅的烛光映在她细白的脸上,在她的周围环绕一圈,似雾一般包裹着,而这个女人此时完全沉浸在书里,全身散发着柔和、轻松的气息,丝毫不见做作的痕迹,也没有他以前所见的官家小姐或是宫中妃子那高傲的姿态。 原来女人可以这样看书! 第三十九章 “楼小姐。”布远本也不想打扰,但谁知道这位小姐什么时候才会从书中抬起头来。 楼叶闻声抬起头,眼睛率先看向了布远边上站的另一名男子,细长的眼睛不似常见的媚眼,而似一湖清水,清瘦的脸庞,略簿的嘴唇,身着水蓝色丝质长袍切身而衣,身上无一丝点缀之物,除了腰间系带上的那滚边的一抹银白,有着读书人明显的书卷气,却又没有像书生那样的酸儒之气。 楼叶合上书,微微含首,“章院士。” “楼小姐。”章建简还之以简礼。 “今夜给章院士添麻烦了。”楼叶说话间便把书重新搁置书架上。 章建简轻扫一眼,《江海传》?心里不由地失望了几分,他以为她看得是《女训》之类的书,语气也随之没有了先前的欣赏,冷漠了几分,“楼小姐客气。不知楼小姐欲选何种书?” 楼叶眉毛微挑,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章院士,不过这于她也没有什么,“野史、各地风情之类的。” 章建简以为这位小姐会委婉点,哪知她张嘴就是“野史、各地风情”提都不提女子应该看的书,“楼小姐供书院有新制的《女训》,且内容也有新的变动”,章建简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向楼叶。 楼叶心里忍不住有了翻白眼的冲动,看这位章院士没有酸儒之气原来他这酸儒之气已经渗进骨子里了,他整个人都酸儒了还谈什么酸儒之气啊! “谢章院士,只是《女训》一书,我已放在室内,日夜研读,一本尚未看完,又怎可再取一本?”楼叶不急不缓地说道。 “看书得一本一本的看,没想到楼小姐小小年纪竟已知道这样的道理。”一直站在边上观察楼叶的布远开口道。 “谢布院首夸赞。”楼叶也不推拒别人对自己的夸奖,毕竟谦虚一词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有点陌生。 “哈哈哈,好。”布远见楼叶毫无谦逊的受下了自己对她的夸赞,不觉得此女过于骄傲,反而觉得此女率真的可以,“楼小姐真是不同于普通官家小姐啊。既然如此,老夫就倚老卖老给楼小姐建议一本书。” “哦,能得布院首介绍的书,想来一定值得一看。”楼叶的视线直接忽略了边上的章建简,笑盈盈地看向布远。 布远转过脸对章建简道:“你去把《通喻闻说》取来。” 章建简闻言,双眼不由地一瞪,口中道:“院首,这,这是将来皇子们所学之书啊!” “让你取来便取来!” 布远充满官威的话令章建简只得低头道:是。 楼叶见状,“院首,既然这书如此重要,不知能否请院首另为楼叶介绍一本?” “没事,这书只是将来作皇子们闲时的读物,并不是太傅们所教之书,楼小姐拿去看看也无妨。” “谢院首,只是不知此书所讲何内容?” “呵呵,楼小姐看过后便知道了,老夫此时若说了,想来楼小姐读书时不是少了份趣味。” 楼叶笑着点点头,认同道:“这倒是。一本好书值得慢慢读,细细读,如在深海中寻找千年宝藏,因不知下一页所讲内容,而充满期待,和想不到的惊人之语。” “楼小姐这话说的好,虽然言语粗浅,但道理却深啊,想来天下读书人能有小姐这般认知的不多啊。”布远毫不吝啬地再次夸赞道。 原本太后和他说今晚有位女子要过来借书时,他不以为意,虽然他也很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令太后同意进入供书院,但是他并没有认为会有多么的与众不同,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错的有多离谱,若不是她是个女子,他甚至想收她为学生,这样的女人纵然他一生也不曾见过一二。虽然,她长相普通,没有倾城倾国之貌,没有谪仙的气质,但是她有着一般女人所没有的大见识,虽然她说话的语句总是显得粗浅,但是所说的意思却令自己惊叹。 第四十章 “麻烦章院士了。”楼叶站在自己的院门前,环抱着手中的《通喻闻说》,转身对章建简道。 “楼小姐多礼了。只是,楼小姐身为女子可多读些《女训》、《母言》之类的书,也好将来相夫教子。” 楼叶轻轻一笑,“不知章院士所说之书是何人所作?是男是女?” “这是历来大家所作之书,相传最开始是由礼家之祖冇有所作,后有不少大家又稍作修改,作书当然全是男子。” “那相夫教子是男是女呢?” “这个,当然是女子,哪有男子去相夫教子。” “既然这样,楼叶就不明白了,为何相夫教子是女子,却要去读男子所作的相夫教子之书呢?对于相夫教子到底是女子更明白还是男子更明白?莫不是那些大家都明白女子所想、所做、所感吗?若是如此,那请问章院士可知现在小女子我有何感想吗?” 楼叶咄咄逼人的语句令章建简一时蒙了,因为他觉得她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可是历来不都是这样的吗?章建简不知道,他觉得自己对于楼叶说的话要好好想想,“这个,这个,待章某回去细细思量后再回答小姐。章某告退。” “请等一等。”因着楼叶的叫声,章某顺告退的身子,谦礼道:“不知小姐还有何事?” “章院士刚才之语只是小女子逞口舌一时之快,还请章院士见谅,也希望章院士对于刚才的话能听过即忘,不要放在心上,即使不能忘记也希望章院士能忘记这话是楼叶所说,不知可否?”因为楼叶知道这话要是入了别人的耳朵里,想来自己不会得到安静,那将会怎么她不知道,所以她不想去知道这个后果。 “这点请楼小姐放心,章某不是多舌之人,只是对于楼小姐的话,章某会回去翻阅典籍来回答小姐。” “呵呵,这个随章院士的意。”听到章建简这充满书呆子意味的话,楼叶不由地轻笑出声,却令抬眼看向她的章建简迷了眼。 第四十一章 楼叶挑了挑蜡烛的灯芯,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合上面前的《通喻闻说》,外面的天际处已隐隐有些光亮,甚至已隐约可以听见院墙外的扫地声和宫女们采露水的细小说话声。 “呼”,楼叶吹灭烛火,边捶着自己的肩边走向床铺,仍旧和衣而睡,一夜的倦怠瞬间浸没了楼叶的意识,一会儿便沉沉地睡去。 楼叶这一觉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说得明明很急却让自己听不清,也扰了自己,不禁皱眉,喃道:“棋儿。”可是自己好像说不了话,发不出声音,可是边上的人说话声音更大了,什么“她好像醒了”,什么“她在说话”,这个“她”是谁啊,为什么在自己的屋内,棋儿这个丫头自己对她似乎太宽松了一些,有人私自进入她的房里,她竟然也不阻止。 “棋儿!”楼叶耐不住生气了!按楼叶平时的说话声音估算,楼叶觉得自己的声音应该很大很响的,为什么听在自己的耳朵里却很小,而且嗓子眼里感觉很不舒服,难不成睡魇住了?(俗话说的“鬼压床”) 这种情况楼叶在现代也曾有过,所以楼叶在心里一边不停的催促自己快点醒过来,一边安慰自己这没什么,只是过度疲累才过导致的,没什么。楼叶缓缓地闭上眼睛,在心里不停地对自己说话,过了约莫五分钟的时间,楼叶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什么情况?棋儿一双大大的眼睛怎么和兔子似的,婴儿肥的小脸竟挂满了泪珠,在看到自己醒来的一瞬间竟呆了几秒,随后便惊喜地叫道:“主子,主子,主子醒了。” 棋儿一下子不知道被谁给拉开了,再次出现在楼叶视线中的是一名四十岁上下,面容娇好,皮肤保养得非常好的女人,楼叶一皱眉,“你是谁?”沙哑的声音令楼叶有了几分疑惑,转而便想明白了,想是感冒了吧!继而转过头看向棋儿,眼角却瞥见了站在床另一头的幻彩,“我是不是病了?” 棋儿站在床边,见楼叶看向自己,忙点头,一边抹着泪一边回道:“嗯,太医说主子得了风寒,主子你都不知道你睡了整整两天了,吓死棋儿了。”说着,泪珠又滑出了眼睛。 “小傻瓜,只是风寒罢了。”楼叶软声劝道,“去烧点热水给我。” “是,主子。”棋儿应声退下,临了还看了一眼坐在楼叶床边的女人,眼眸中透露出担忧,楼叶笑着看她离开屋子。 第四十二章 “你叫楼叶。”坐在床边的女人在棋儿离开的瞬间开口说道。 早就见到一边站着的幻彩,楼叶当下心里就明白这个女人是谁——当今皇太后花默静!同时,也是目前楼叶仅知道的一个与自己这具身体有关系的人,所以楼叶要倍加小心,不能让这个精明的太后发现丝毫的不妥之处。 楼叶敛下眼睛,给人一种有气无力的样子,“是。” “叶随风落,叶随风舞,这名字的确适合你。”花默静拢了拢长袖,“在这里过得如何?” “不错。” 听到楼叶的回答,花默静很满意地笑了笑,语气也亲近了几分:“那就好,我还怕你住不习惯。这几天就好好养养身子,不要让病气入体,女孩儿家要注意调养自己的身子。” “是,谢太后关心。”话能少则少,多说多错。 “前两天去供书院可曾选着自己满意的书?” “布院首介绍了《通喻闻说》。”楼叶可不相信这位太后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选了哪本书。 “哦!《通喻闻说》可是日后皇子们的读物,布远为何介绍给你?”此时,花默静却想起自己与布远的一翻对话。 “此女不简单。” “细说。” “察事通透,进退有法,礼时有礼,失时不过,如何处事她心中自有一套。虽不若才子的出口成章,却有着超出才子的洞察之力。就如老臣在她面前也不敢妄言。” “是福是祸?” “为我所用是福,为他所用是灾。” “如何能为我所用?” 对于这个问题,布远当时并没有给自己一个答案。所以,今天她自己来了,也许这个女人会告诉自己。 “许是布院首觉着我只是一名女子罢了。”的确,女子读皇子之书怕什么,难道还怕她抢了帝位当皇上吗?毕竟这里不是中国,她也不想当武则天。而适当的示弱对于现在的楼叶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听到楼叶的回答,令花默静不由地一阵笑,“若然布远知晓你如此说他,不知他要气恼成什么样子了。” “是吧!”楼叶真正想说的是:也许是吧。 “好了,我也该走了,呆得时间长了,对于你来说并不是件幸事。”花默静由一旁站着始终目不斜视的幻彩扶起,“你这身子也免了你起身送我了。”说完,花默静也不待楼叶作出反应,便转身几步走到门帘处,却停下了脚步,声音略带疲倦地说道:“希望你我永远没有对立的一天,因为”,花默静语气稍停,“本太后的确很喜欢你。” 这下令楼叶呆在床上,正在考虑要怎么说时,这位尊贵的太后已经离开了屋子,只听到窗外传来幻彩的声音:“好好照顾你们家主子,要是她再有病恙,小心你头上的脑袋。” 紧接着便是棋儿害怕的声音:“是,是,是,奴婢知道。” 楼叶躺在床上,暗自叹息道:这场病来得真不是时候。因为自己还没有打算与太后正面接触,上次也只是让棋儿传个话罢了。其实,当时她对棋儿去传话并没有多大的信心,她甚至觉得棋儿去了也是白去,不会有什么回应,不曾想这个太后倒是干脆。现在,竟然来看望自己,而且她的态度也完全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后,虽然她的言语中有几分试探的味道,但也不乏有几分真实的关心包含其中。 这个太后还真耐人寻味! 第四十三章 楼叶这一天只能在床上度过了,因为棋儿这丫头一听说自己要下床走走,立刻就给她来个卖身葬母的模样出来,没法,楼叶只能呆在床上,时而倚在床上靠着软枕翻翻《通喻闻说》,时而端起茶杯闭目神想——这是楼叶在现代为自己解压发明的一种释放情绪的方法,就是闭上眼睛胡思乱想,天南地北,天上飞的水里游的,甚至是天上游的水里飞的,怎么离奇怎么怪异怎么不可能就怎么想,时而乖乖地喝掉棋儿端来的或药或补品或饭菜,直到太阳西下,夜色垂临,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楼叶正偎靠着桌上的烛光——之前她已让棋儿将桌子挪到床边——细读着《通喻闻说》,棋儿走了进来,“主子,画主子来了。” 楼叶从书中抬起头,疑惑在眼中一闪,没想到她的消息竟然是最快的! “请她进来吧!”楼叶合上书搁置在床的内侧,以身形挡住,因为据她以前对画儿的观察,画儿是个识字的主儿,若是被她知道自己曾进过供书院,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随着一阵清脆声响起,身着粉红簿纱,内衬粉红大长绸裙拖地,腰系透白蚕丝带,头带通玉牙白长簪,下坠数粒同质圆润小珠,着衣简单却不乏高贵的画儿如今的画嫔出现在了楼叶面前。 楼叶面带笑意道:“画嫔今日怎会来看我?” 画儿似乎没觉得再进这个小院有何不妥或是难堪之处,毕竟自己有今天也有她的一份因由,再说在这个小院里,对面这个仍倚床而坐,身着内衣的女人并没有为难过自己,虽说平日里赏钱没有其他宫院里多,但却比那些总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的奴婢强多了。 “按理说,画儿早该来看看以前的主子的,只是最近实在是忙,今天才抽得空,还请主子别介意。”说着,画儿竟弯腰给楼叶行了一个简礼。 楼叶也没有起身阻止,因为她不觉得画儿来这里就是为了看望自己并给自己行礼的,“画嫔多礼了,你现在贵为皇上的女人,怎可再给我行礼。” 熟知楼叶性子的画儿知道楼叶这话里并没有嘲笑自己之意,轻笑道:“主子的脾性还是一点没变。” “画儿也没怎么变。”楼叶见画儿有意亲近自己,也顺水推舟地称她为“画儿”。 “呵呵,今天听说主子病了,把棋儿个小丫头都急哭了,我一心想早点来,可是皇上又在我那里,这不,等皇上走了,画儿才得空来看看主子。”画儿也随意地坐到了桌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来喝去,还是主子泡的茶好喝,在这里,主子可是把画儿的嘴给喝刁了,那些宫女太监泡的茶还没我自己泡的好喝呢。” “你要是喜欢,一会儿我让棋儿包些给你带走,且当你升为画嫔送的礼物吧!” “还是主子说话实在,那些女人表面上送了一堆东西给我,金啊银的,瓷啊玉的,其实哪个不在心里骂我,特别以前宫媛阁里的女人,现在更是挤足了劲儿的去我那里,明面上说是来拜见我,其实谁不是想在我那里看到皇上!” 第四十四章 楼叶也听出画儿话里的怒气,也是,她以前一个小小的宫女几天之间就变成了画嫔,无异于麻雀变凤凰,而她在宫里也没有什么人,能和她说上话的想来也只有这个小院里的人了。 “皇宫本就如此,那么多女人却只有一个皇上,产生摩擦也是难免的。” 画儿听楼叶一说,也明白地叹了一口气,“主子说的我也明白,我也只是到主子这里发发牢骚,在这里皇宫里,遇着不高兴的事我也只能和主子说说了,其他人我想也不敢想,我还怕被她们背后捅我一刀呢。” “你这些话也只能在我这里说了,以后别再说了。”虽说楼叶不喜当初画儿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是现在见她这样,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所以言语上便柔和了几分。 “画儿明白的。其实我心里什么都明白的,一开始我是为了想过好日子,不想一辈子当宫女所以才顺了皇上的意,可是这几天下来,皇上真的是个好皇上,他温柔、体贴,对我总是嘘寒问暖,偶尔我也在心里问自己,我还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吗?自己也不肯定了,我想我是喜欢皇上的。主子,你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楼叶摇了摇头,看着画儿痴迷的神情,听她继续说道:“那就是时时刻刻都想见到他,想听到他的声音,哪怕只是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心里都觉得暖暖的,好像就算天地崩塌也没什么,重要的是,他还在自己的身边。” 是的,那个男人是体贴的,只是却不是针对一个人而已。 “画儿,作为你曾经的主子,送你一句话。” “主子请说。” “宫里没有爱情。” 楼叶的一句话令画儿原本幸福的表情变得苍白,没有血色,美丽的憧憬一下子在面前被无情的打碎,余下的就是自己最不愿意接受的现实,画儿绞着手中的丝巾,艰难涩语道:“主子,画儿明白的。可是,画儿的心已经不是画儿的了。” 楼叶在心里暗自庆幸,没有对那个男人动情,否则自己现在是否会比画儿更痛苦,因为自己根本不能忍受他有那么多的女人,而自己也没有这里的女人那样温顺、那样以他为天,也许她和他根本就不适合,不是,不是也许,而是肯定,因为她和他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无论是现实世界还是各自的心里,她与他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注定了她与他是不可能的,还想这些干什么,一切就让它随着画儿的泪水消失在这个皇宫里吧! 第四十五章 留画儿在小院里用过晚膳后,画儿便急着回自己的湾水殿了,看她急切的样子楼叶不禁一笑,这就是这里女人的一辈子吧,想来自己还是不适合在这个时代生活,以前总是想在这宫里安安份份的,每天吃吃喝喝、看看书、赏赏花、逗逗棋儿也就过这么一辈子了,可是再见到画儿时,才感觉自己是不一样的,突然觉得自己不适合这里,这里并没有现代那样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在那么一瞬间,楼叶渴望着外面的生活。 所以,在这个晚上,楼叶由棋儿陪着再次走出了小院。 难得一次楼叶愿意走出小院,喜得棋儿一路上像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个不停,一会儿指着路边的宫殿说着里面主人的八卦,一会儿指着路边的另一条小路说着那里通向哪里哪里,而哪里哪里又曾经发生过怎样怎样的事情,楼叶对她所说偶尔点点头,应上一句“哦”或者“是吗”,要么就是微微一笑,对于棋儿说到兴高采烈处时楼叶也很给面子的表示一下惊讶。 “主子,你前几天把院子里的花都给摘了,要不,现在我们去御花园吧,那里的花特别多,而且少了一朵两朵没人知道。”棋儿闪着大大的眼睛,似乎觉得夜里去御花园采花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御花园晚上没卫士巡查吗?” “没有,半夜三更的卫士都是巡查主子们的住处去了。” “那就去看看吧!”此时,楼叶估算已经夜里十点往后了,在这个时代,人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所以睡觉都比较早,就算是夏日,只要没有大型的宴会,一般九点左右也都休息了。 走了也不过两分钟光景的路,便来到了御花园的入园口。 “看来你早就想好要过来了。”楼叶借着月色头稍仰看着御花园园口上的题字,淡淡地说道。 棋儿低下头,揪着衣摆,“主子,棋儿,棋儿以后不敢了。”已经熟悉楼叶脾气的棋儿知道,主子生气了! “可一不可再!”楼叶迈开步子跨进园内,棋儿挪着小步子跟了进来,并说道:“是,主子。” 第四十六章 刚入园,一股花香扑面而来,甚至花香形成了一阵微风,在花园里四处游荡。因为是夜里,所以楼叶看不到御花园的另一侧,入目的花布满花枝,花瓣全都收拢,形成一个个灯似的竖立着。花色更是多样,单单入目的花色便多达七八种,光这粉红色便有三种,有近白粉、近红粉、深近红粉。再看边上那一枝,一个枝头便挂了三种颜色的花,不愧是皇家花园! 楼叶走近这三色花,肥厚的花瓣微微向外张着,透出里面粉嫩的花蕊,楼叶再近了一些,吓得棋儿一把拉住了她,“主子,这个花不能摘,我们可以摘其他的花。” “为什么?”楼叶伸出手触摸着花瓣,如她想像中的一样细滑。 “这是三丽美人,皇后最喜欢的,听说是皇上大婚的时候亲自去西陵选购回来送给皇后的,皇后可宝贝这花了。” “是吗?”楼叶将自己的手拢在了衣袖里,“既然这样,我们去前面看看,随便采点回去,明天晒晒。” “是,主子。”随着棋儿小小的应声刚落,一缕歌声似花香一般传到楼叶的耳机里,楼叶疑惑的眼睛对上了棋儿因惊讶而睁大的眼睛。 棋儿小小地凑近楼叶,压低声音道:“主子,这半夜三更哪来的歌声,莫不是”,棋儿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哆嗦着声音:“主,主子,我,我们快走吧!” 楼叶细听了一会儿,身边的棋儿已经紧紧地掐着她的胳膊,指甲都已经要掐到楼叶胳膊内侧的肉里,楼叶微皱眉头,“走吧!” 楼叶的一声“走吧”,好似救命符一样,棋儿立马拉着楼叶急速走出园门口,甚至还带着小跑,待出御花园后又走了近五分钟的路程,棋儿这才放慢了脚步,喘着粗气:“主子,你,你没事吧?” 楼叶挥着袖摆摇了摇,长期窝在院内使得身体只小跑了这么一段路竟气喘得不行,“没,事。” 棋儿边气喘着边向身后张望着,待确定后面没有任何东西时,才见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楼叶见着棋儿夸张的表情,不由地一乐,“呵呵”竟笑出了声音。 棋儿小嘴一嘟,“棋儿都快吓死了,主子还笑棋儿。” 楼叶索性放开声音大笑了起来,清澈的笑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竟多了一分透明,两分快意,三分爽直,令棋儿这个有点现代活宝意味的丫环一时收住了魂,她从来不知道女人可以笑成这样子,此时的主子哪还有平时淡漠的样子,给主子平添了几分亲和却又令人敬不敢攀。 楼叶笑完擦了擦眼睛,笑说:“我没有笑你,真的。”可是,这弯弯的眼睛却不是这样说的。 棋儿显然有点忿然了,主子太坏了,还说没笑人家,哼!也不理楼叶,径自转身自顾自的走着,而且脚下还踩得特别重,明显的告诉楼叶:我生气了! 楼叶也不恼棋儿的小性子,毕竟楼叶本身并没有这个时代严重的尊卑思想,反而一步一步地跟在棋儿身后,甚至有时还去踩踩棋儿映在地上的影子。 毕竟是小孩子心性,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才在楼叶第二次踩她的影子,便见她转过身来,楼叶一只脚踩在她的影子上,一只脚还悬在空中,成了金鸡独立的姿势,小丫头对主子的这个动作很是好奇:“主子,你这是干嘛呢?” 楼叶立马放下手脚,恢复常态,“没事,难得出来一次多动动。” “哦。”棋儿也不疑有它,反而露出严肃的表情,“主子,以后晚上您一个人可千万不要去御花园了。” “哦?为什么?” “以前我只听说御花园里死过一个人,可没听说那里竟然闹鬼。” “是吗?” “主子,您别不信。” 第四十七章 原来在先皇遇到花默静之前,有一位非常宠爱的妃子施慈,这位妃子也如她名字一样,有着菩萨一般的慈悲心肠,在未入宫以前她就是以善良而闻名于东源的“慈女”,她家的府邸前,有着常年累月用来施粥的粥棚,遇到天灾人祸时还增加了施药棚,所以她的善良比她的美貌更出名,然因她的名声吸引而好奇前往的先皇一见到她即称为“天人”,立即收入后宫,一进宫便封为妃,赐名慈妃。 这位慈妃在宫里也从不与人争风吃醋,对丫环和太监也非常之好,一时之间整个皇宫里无人能盖过其风头,真正是三千宠爱于一身,与其他宫中女子也十分交好,大有皇后之范。但,事情往往并不是按人们想的那样去发展。 先皇又一次的偶尔出行,遇到了现在的太后花默静,竟被花默静的俏皮、活泼、任性、聪慧所吸引,甚至学起一般才子那样隐姓埋名、隐藏身份与之相识,只盼能赢得佳人芳心,诚如所有的爱情故事一样,先皇不但赢得了佳人芳心,更在解释之后得到佳人谅解,将佳人迎入后宫,立为皇后。 这个消息如惊雷一般炸得整个后宫人心惶惶,纷纷到处走动、托人去打探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皇后是哪般了不得的人物,竟令皇上直接封为皇后甚至超过了慈妃。 而,慈妃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却笑说:“皇上喜欢便好。”说完,便回自己的善天殿——这座先皇特地为她而盖的宫殿,里面的摆饰也是先皇亲自挑选——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也没有睡觉,似乎在等已经回到皇宫的先皇。 但,先皇显然因为花默静已经遗忘了这位曾经的“天人”,直到大婚后的一个月,这位慈妃才见到先皇,“臣妾怀孕了。”一句话,令慈妃重拾往日风头,甚至比往日更甚,直逼新婚皇后花默静。 而花默静在得知这是先皇的第一个孩儿时,便对慈妃说:“你这辈子只能有这一个孩子!”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传到了先皇的耳朵里,对花默静大发了一通脾气,而花默静也硬气地没有向先皇低头认错,就在这两人冷战期间,慈妃死在了御花园里!死时,肚里的胎儿已经没有,显然在死之前孩子便被什么人给打掉了,而且整张脸全被划花了,根本看不出一分生前的花容月貌。 这件事,直指花默静,群臣上书请求先皇严办花默静,甚至于是赐死,却被先皇以“家务事”而回了群臣,对施家则是以高官厚禄加以抚慰,施慈的三弟施善文由小小的一名县令管制直接升为安承府尹,施慈的二妹妹则赐婚给了当时照王源启东的大儿子源序志,因施慈的死反而让施家从此由一介商儒成为一官宦大家,也因此平熄了施家人的不满。 第四十八章 而,先皇与花默静之间却从此有了一道隔阂,先皇开始频频宠幸后宫妃子,也因此一直平静的后宫开始燃起无烟的战火,时不时听到某位妃某位嫔或某位玉人怀孕了,但很快便又听到她们流产的消息。 这一切,并没有能阻止先皇纳新人入宫,为了得到更多朝臣的支持,以便于平衡照王源启东的势力,先皇收了众多朝臣的女儿、侄女、孙女、妹妹等女性家眷入宫,对她们也一视同仁,雨露均沾,彻底冷落了皇后花默静。 “听说,先皇死前只对太后说了一句话。”棋儿故作神秘状。 “什么话?”楼叶随口问道。 显然楼叶的反应令棋儿小小地失望了一下,“说了一句对不起。” “是吗?”楼叶迈着小步,并不觉得一句“对不起”有什么了不得的。 “什么是吗?主子,堂堂一国这之君说对不起,这是件多么令人,令人什么呢,令人惊讶的事情。” “一句对不起,你觉得太后当年就应该原谅先皇?” “先皇又没有对不起太后,太后为什么不原谅先皇?” “他是先皇,可是他也是太后的夫君,作为夫君却不能保证自己爱人的幸福,就是不可原谅。” “可是,太后哪有不幸福啊!先皇直接册封她为皇后,这是多大的殊荣啊!” “棋儿,若是让你选择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另一个是一辈子只守着你一个女人的男人,你选哪个?” “呃,这个”,棋儿不作声了。 “女人一辈子所追求的莫过于一个可以终生相守的良人,不管是太后还是普通妇人,都只是这一个简单的要求,可是男人却往往不能做到。” “主子,哪有男人一辈子只守着我一个人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啊。不过,如果真有,也挺不错的。”棋儿的嘴角扬起了一丝向往的笑意。 “有,只是我们不曾遇到罢了。” “真的有吗,主子?”棋儿拉了一下楼叶的衣袖。 “有”,楼叶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棋儿期待的眼睛,“有这样的男人可以为了你牺牲荣华富贵,可以守你一辈子,甚至可以为你牺牲自己的性命都在所不惜。他可以在你感到寂寞时,悄悄地在你耳边诉说他有多爱你;可以在你哭泣时,紧紧地搂着你告诉你不用怕;可以在你任性耍脾气时,笑着容忍你,可以为你做一切的一切。” “主子,你说的真好,真有这样的男人吗?” “有,将来棋儿一定会遇到这样的男人。” “嗯,棋儿将来一定会找到这样的男人的。”棋儿肯定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呵呵,我们快回去吧,夜很深了。”楼叶捏了捏棋儿肥肥的脸颊。 “主子,又捏棋儿!” “你的脸好捏啊!” 一主一仆嬉笑着走远了,在她们的身后却显出了一个男人的身影,异样的眼光紧紧追随着那抹淡淡的影子。 第四十九章 “太后,很晚了,您应该歇息了。”幻彩躬身对仍侧卧在椅榻上的太后道。 “没事,我再等等信儿,”花默静换了一支胳膊重新支撑自己的身体。 “这么晚了,信儿还没来,想是没什么消息!您今天肯定累了,还是早点歇息吧!” “幻彩你也见过她两次了,你说说这个女人呢。” 幻彩想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个女人,可能经历过很多事情,看她的眼睛什么都风轻云淡的样子。” “是啊,什么都不在乎,那便没有弱点。没有弱点的男人是可怕的,没有弱点的女人却是恐怖的。不过,今天我发现她对那个丫头倒是很上心。” “这个我也发现了。上次去供书院时,她还问能不能带棋儿那个丫头一同前往。” “她的老毛病啊!不过今日也奇怪,她看我的眼神,不若当初那般的憎恶我!” “毕竟过了这么久,而且她现在也有棋儿那丫头了。” “看来我需要请人去好好照顾棋儿的家人了。”花默静微闭着眼睛似在闭目养神。 “太后,这次打算让谁去?”幻彩没来由地心里一阵窒息。 “幻彩啊,信儿迟早会出宫的。”果然,幻彩温和的脸出现了一丝裂缝,里面夹杂着矛盾、痛苦及无奈。 “太后说得极是,是幻彩一直在自己欺骗自己。” “信儿已经长大了,和皇儿一样,已经长大了。”花默静缓缓地说道,语气里却没有自己孩子长大的自豪感,有得只有浓浓的失落及殷切期望背后的失望。 “太后,皇上会明白您的。” “希望如此。”而花默静却在心里明白,要等到这一天何其困难。 一声冷冷地“太后”,声音里没有平常人的尊敬,仿佛叫得只是一个名字,令花默静睁开了眼睛,“信儿来了。” “御花园,没事。”简洁明了。 “哦。她有说过什么吗?”太后也只是顺口问一句,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信儿会告诉她的。 “女人一辈子所追求的莫过于一个可以终生相守的良人,不管是太后还是普通妇人,都只是这一个简单的要求,可是男人却往往不能做到。”无起伏的音调重复着,却不能按下心中当时听到这翻话时的心悸。 “是她说的?”花默静竟湿了眼眶,这个女人竟然明白自己的苦苦支撑是为了什么,全然不同于那些朝堂之上所谓的正人君子,所谓的博览群书,那些自称可以撑起一片天的男人都不懂自己的付出是为了什么,在他们的眼里,自己就是一个把持朝政、枉顾国体、干涉国家内政的太后,可是这个女人却真的明白自己,明白自己只是为了一缕情丝。 “是。”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让花默静有足够的时间隐去了眼角的泪意,随即又变成了那个在朝堂之上可以断人生死的太后,“信儿,明天你出宫吧!” 下面没有声响。 “让你出去是给我办件事,三个月后必须回来。” “是,谢太后。”声音里竟有难以分辨的颤抖。 第五十章 挺直身子,信儿强抑着自己内心的激动迈着步子走出慈安殿,刚出慈安殿,便见他疯狂地奔跑起来,只有这样他才能发泄出内心那不为人知的喜悦,他可以出宫了!他终于可以出宫了! 他急切地想和人分享此时他内心的喜悦,一个身影不期然地出现在脑海里,当他意识到自己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楼叶床前,借着些许月光,仅能模糊看着她的脸。 此时的她是安静的、亲和的,没有了白天的疏离与淡淡地可能她自己也没有觉察到的冷漠;此时的她是单纯的、无害的,没有白天那令人惊叹的智慧与让人不敢正视的双眼。 “谁?”清冷的声音令信儿回过神来。 “是我。” 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在床边响起,令楼叶不由地紧张起来,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自己房里?是来杀自己的吗?楼叶的千回百转的想法还没有结束,那个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可以出宫了。”楼叶明显地可以听出他声音里的兴奋与激动。 “恭喜你。”楼叶的声音里毫不掩饰她的羡慕,曾经有的一丝渴望此时被这个消息无数的放大再放大,从来这里以后,楼叶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渴望出宫。 “谢谢。”因黑暗的遮掩,信儿的声音也没有了掩饰的必要,有了与常人一般的情绪起伏。 “我也好久没有出宫了。”同样,因看不到彼此的脸,所以楼叶的声音也比白天多了几分感性。 “要什么,我带回来。” “宫里什么也不缺。”缺得只是那份她需要的温暖。 “缺自由。”信儿跟着楼叶的音尾补充道。 “呵呵,是啊!”楼叶表示赞同地轻笑着,“第一次出宫,带足银两,不然你要睡大街了。” “带多少?”显然一直没有用过银子的信儿与现代来的楼叶一样,没有一两银子是多少的概念。 “当然越多越好,不过,财不可露白,要是被宵小盯上,也挺麻烦的。” “那怎么办?”信儿微皱眉头,发现原来出宫并不简单。 “带上银票就好,要用的时候再兑成现银。出宫,不要再穿一身黑衣了。” “你怎么知道?”信儿奇怪为什么她能看见自己穿的衣服的颜色。 “晚上出现的,不是都穿一身黑衣吗?”楼叶这才发现这个男人的想法很简单,也许一开始冷冷的声音只是他的一种自我保护的习惯罢了。 “好像是。那我穿什么?”信儿回想,自己好像一直都是一身黑衣,他自己衣柜里是永远的黑色。 “平常人穿得衣服就好,像是象牙白就不错。” “象牙白”,信儿在嘴里咀嚼了一下,随后便道:“好。” 两个人似朋友一般闲聊着,谁也没有觉得这样看不清彼此的脸有何不妥,所以谁也没有提出点支蜡烛,于是,只有那淡淡的月光悄悄地映照着屋外。 第五十一章 森严的天牢前泛着死亡的寂静气息,四周高耸的围墙将天空裁成四四方方的一块,上面只零星的散落着星星一两颗。 “开门。”一记声音打破了这股寂静。 守门的副将近身上前,拦着这深夜还来天牢的两个人,“何人?” 其中一人左手扬起,一枚金黄的似令牌模样的东西,令这名副将急急躬身,却被另一名来访之人挥手示意他不要惊动其他人。 副将恭敬地应道:“是,两位这边请。” 黑沉沉的夜色掩盖了这一切。 ——————————————分——————隔——————线——————————- 明明已经快近秋了,可天上仍是布着黑沉沉的云,似乎要将天压塌一方才肯罢休。而,往常可见的黎明之际的那些炫烂,今天早已被云遮挡在遥远的天的另一边。 “他娘的,看来今天要下暴雨了。”开城门的一个老兵嘴里漫骂着,但手却没有停下,刚卸下城门的门栓,而城门也才刚露出一条缝隙时,一匹快马便冲着这条缝隙闪出城门,而老兵则被惊坐在地,待定下心后也只能看到马屁股后面的一团尘嚣,吐了吐唾沫,“你娘的,找死啊,大清早的出门上坟啊!” 骂完,也就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执起长枪,站了起来,立在城门边上。 而,郝相府里的书房中,此时,灯火通明,似乎一夜如此。 “清陇还是没有消息回来?”郝连沉着脸问向夫田。 “是,相爷。” 郝连正准备说话,门外突然传来“相爷,有事报。” “进来。”郝连急忙立起身。 门外的人一得令立刻冲了进来,“报相爷,梨花小院昨夜不明起火,无一人生还。” “什么?!”这消息令一向狡猾地郝连都不禁愕然,什么人手脚如此之快,一夜之间令张清佐在天牢自杀,同时也烧了梨花小院,“一个活的也没有?” “是,相爷。”来人很肯定。因为梨花小院是个比较小的青楼,它的规模是三等青楼,只有姑娘十六名,龟奴四名,在现场被烧的尸体有二十六具,多出的几具应该是当天在梨花小院过夜的客人。 “再去查。”郝连的一句话,令来人再次奔门而去。 “相爷”,一直站在边上的夫田见此情形,凑至郝连边上,“您说这会不会是?” “你是说?太后?”郝连转过脸看了一眼夫田。 夫田忙退身几步,“属下只是猜测。” “我一开始也怀疑是太后,毕竟只要张清佐死了,这件事无论是真是假都不会影响到皇上的威名,现在连梨花小院都烧了,更是无从查起,的确像是太后的作风。但是,这也太像太后的作风了。” “相爷的意思是,有人冒充?”夫田边说边看着郝连的脸色。 “这件事,做得,够高明。”郝连缓缓地说道,夫田看不清郝连眼中的意味,虽然他跟了郝连几十年,但是有的时候,他并不清楚自己主子的想法,正因为这样,他才更加畏惧这个主子,同时也更忠心于这个主子。 “快到上朝时间了。” “是,相爷。” 第五十二章 “咣啷”这次跌碎地的是花默静手中的玉琅碗,是为数不多的花默静喜欢的碗具之一,“你再说一次?” “张清佐张大人自杀了,梨花小院被人烧了。”幻彩平缓语气慢慢说道。 幻彩的话音刚落,花默静便如坐在针毡之上一样,站了起来,不敢置信、惊心、愤怒种种情绪在她的脸上交替出现,就在幻彩以为花默静即将冷静之时,便听到花默静咬牙切齿的声音:“郝连,你这只老狐狸!” “太后,莫不是以为?” “不是他,还有谁有这个能力。” “可是,他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 “哼,他这是在逼皇儿听从他的意见,毕竟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也无从查实张清佐之言的虚实,而这件事皇儿又不能当作没发生过,到那时,皇儿只能听从郝连的主意,先查,查后再定。” “如果真是这样,那皇上,不是?” “如果真是这样,皇儿以后在他的面前哪还有什么皇威。他这是在向皇权挑衅!”花默静此时已经气得脸色铁青,银牙似乎都要寸寸咬断,“郝、连!” “太后,那现在,怎么做?”毕竟从小看着皇上长大,幻彩也不由地急从心生。 “现在众大臣是不是在候朝?”愤怒是一回事,冷静是另一回事,可是花默静却能将两者归一。 “是。” “让小李子宣,就说皇上今天身子骨不好,暂不上朝。” “是,奴婢这就去。”幻彩也顾不上宫庭礼仪,接到花默静的懿旨就直奔出门。 “郝连,你终于耐不住了,是吗?”花默静狠狠地掐着手中的丝帕,“这么多年,你的小动作一直没有停,我还以为你只是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罢了,顺带做着欺上瞒下的事,不曾想,你现在反而急不可耐地跳出来了。难道真是,越老越糊涂?还是,你以为你郝连真的能只手换天不成?” 花默静的思绪此时横处乱飞,这二十几年来自己与皇儿受到的威胁、侮辱、委屈、惊吓、害怕总有这个郝连相伴,一开始倚重的重臣、忠臣竟渐渐与自己错开了方向,从什么时候起,这个郝连开始转变的呢?想不起来了,好像是从一开始的时候,也好像是这几年才开始,不,记不清了。 “郝连哪!”花默静忍不住轻叹道,因为记忆告诉她,当初也是郝连帮她及未出世的皇儿稳住了这片江山,“这次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虽然你曾帮过我,可是你不应该妄想伤害皇儿,皇儿是他唯一留给我的,我不允许任何人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他是我的全部,是我的生命,也是我唯一没有随他而去的原因。 郝连,别怨我心太狠! 第五十三章 “母后,今日为何突然不让儿臣去上朝?”源日元人没进殿,责怪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难得准时起床的源日元早早地穿上朝服的正准备去上朝时,却接到贴身太监告诉自己说:皇上,今天您的身体欠佳,太后老人家已经帮您宣布今天不上早朝。 一席话弄得源日元莫名其妙,什么叫今天他的身体欠佳,他今天的身体好得很,再说他今天上朝是要与众臣讨论关于旱灾的事,太后突然来这么一下,他怎么与众臣商议啊。 于是,源日元便穿着朝服直奔慈安殿。 刚进门,源日元就气呼呼地坐在一边,等着花默静给自己一个解释。然,花默静并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眼看着自己,眼里闪动着自己不曾看到的情绪,这个情绪令大殿变得很安静,令原本站着的宫女太监们纷纷悄悄地退了出去,彩信在退出去时关上了大殿的门。 源日元也渐渐地收敛了自己的怒气,沉静地坐在一边,脸上露出他不曾有过的冷静与沉着,令一直看着他的花默静也不禁惊讶了几分,紧接着便露出了几分笑意,是欣慰,是心安,是骄傲。 “元儿,张清佐死了。”花默静说时仍紧紧地盯着源日元,她不想错过儿子的任何一个表情。 “什么!”源日元除了语气显得很惊讶以外,身体并没有过多的动作,面上也看不出有多惊讶,“是谁做的?” “他是自杀。” “自杀?”源日元不解地看向花默静,“母后认为可信?” “经过仵作验证,的确是自杀。而且”,花默静顿了一下,“梨花小院被人烧了,一个活口也没有。” “什么!”显然这个消息令源日元更惊讶,因为他几乎有了要站起来的举动,“这,是谁干的!堂堂皇都竟然有人敢在一夜之间烧死一座青楼的人,这皇都的都府还有什么用!” “母后是刚刚得到的消息。” 源日元从来都不是个傻子!母后刚知道消息便不让自己上朝,这是为什么?怕自己一生气斩了都府的府尹姚迅吗?这个姚迅是郝连一手提拔,可以说是郝连相当器重的一个下属,如果自己斩了姚迅虽说动不到郝连的筋骨,但最起码也要让他疼上一阵子。可是母后,现在如此,肯定是怕自己斩了姚迅,是怕自己对付郝连吗? “母后,这是担心孩儿与郝连起冲突吗?” 不知道是因为母子隔隙太久,还是母子都自认为非常了解对方,花默静大概没有想到自己所担心竟与儿子的所担心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却又殊途同归。 花默静笑着点了点头。她的点头却换来了源日元的沉默,母后你为何护郝连至此! 第五十四章 楼叶无奈地看着霸占自己床的这个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这才是下午,他便喝成这样,看来朝上又发生什么事了。不过,这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楼叶吩咐棋儿给他盖上薄被,自己便又到院里晒太阳去了。因为楼叶很喜欢边晒太阳边看书,这个时节对于现代来说,应该正是热得让人不能忍受的时刻,然而,这是在另一个地方,这个时节对于楼叶来说,却婉如秋后的暖阳,晒在身上暖意刚刚好,却又没有秋风的凉气,不过,楼叶心里也开始清楚这里的冬天估计会很冷。 看书看得正入迷的楼叶,突然发现光线一暗,疑惑地一抬头,才发现,这个男人醒了! “请让让。”楼叶说得同时还伸出手示意地向边上拨了拨。 男人显然没有听话这项基本能力,拉过边上棋儿坐的小椅子,向楼叶凑了过来。 一双眼睛紧紧地盯在楼叶的脸上,想从那双淡薄的眼中盯出一丝波动,可是他却失望了!盯了半天,这个女人没有一般女子的害羞状,甚至连一点点的不好意思都没有。 “张清佐死了。”男人闷闷地说道。其实,张清佐会死,他并不意外,因为从他把张清佐押入天牢后,他就猜到张清佐会死,他只是想知道谁会动这个手,只是得到的却是张清佐自杀身亡。 “哦。”楼叶见这个男人没有挪开的打算,只得合上手里的书。 “梨花小院被人烧了。”男人的声音显得更沉闷了。 “因为旱灾?” “是啊,旱灾。”男人缓缓地抬起头,仰视着院子上空的一方蓝天,“从没想到天会这么蓝,可是天下却这么黑!朕曾经努力听母后的话,努力听太傅的话,努力听彩姑姑的话,朕想做个好皇上,为母后分担,让她不要那么操劳。可是,当朕长大了,一切都变了!” 楼叶没有说话,此时这个男人只是想找个人说话,仅此而已,作为听众,不需要发表任何言语,只要听着就好。 “所以,朕就变了。接着,便收到母后的通知,让朕娶郝连的孙女为妻,那是皇后,朕以为唯一可以做主的后位也这样送人了。”男人低沉地嗓音只是诉说,伴随着散开的酒气弥漫在这个小小的院落里,使得楼叶觉得自己是否也沾染了一身的酒气。 “现在,朕不想这样,不,确切地说在很多年前,朕就不想这样,朕要的是一片清明的天下,朕想撑起东源这片天,而不是现在这样,这样过日子。” 楼叶从来都知道能在皇家活下来的,不是真傻子就是假傻子,显然这个男人不是真傻子,而自己在第一时间没有阻止他的倾诉,看来是错了。 “那皇上想如何?”没有了亲近的“你”,称呼的转换代表了身份的确立,彼此这种平等身份的消失。 第五十五章 源日元的双眸闪着黎明前的冷光和在黑夜里看到猎物时的星星血气,“朕要亲政!” 楼叶轻叹了一口气,“皇上谋划了这么多年,何必要牵上小女子我呢?” “朕要一个缺口。” “那个缺口不是我!”楼叶的声音瞬间冷了几分,即使在这个暖阳下,源日元还是清晰地感觉到面前这个女人散发出的冷意。这样一个女人,自己怎么舍得让她一个人在这小院子里生活,她天生地应该和自己站在一起,领悟高山绝岭的美景! “那你给朕找个缺口!” “皇上!”楼叶倏地站了起来,令源日元的身子不禁向后倾了几分,而楼叶此时愤怒的眼神泛着炽人的热气,“你既然已有盘算,何必非要牵上我!我楼叶对你的谋划不感兴趣!” 楼叶罕见的怒声引出了刚进屋不久的棋儿,小丫头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和坐在小椅子上的皇上,她不知道皇上做了什么让一直没有脾气的主子如此生气。 源日元的眼角扫了一下立在门口的棋儿,缓声道:“听说,这个丫头在宫外有两个亲,弟弟。” 不敢置信的眼光瞬间罩在了源日元的身上,楼叶的确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这个男人在威胁自己!那个曾与自己同坐门槛、生涩说我叫源日元的男人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你,好,很好!”彻骨的冷意如蝗虫般侵蚀着楼叶体内温热的血液,冷洌地声音突然暗沉了几分,“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从楼叶的唇边缓缓吐出的字眼带着浓浓地失望飘到了源日元的耳朵里,而诗中的意思却令源日元的双眸先是惊喜随后便暗了下去,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楼叶对自己已没有了半分情谊。 “只是两句混话罢了。”楼叶转过身,“想必皇上还有要事要处理,楼叶就不便多留了。” 身后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夹杂着衣服的利索声带动着沉缓的脚步声消失在这个院落里。 直至良久,楼叶依然没有转身,只是不想转身,就像过去的回忆一样,永远无法转身。就像一个人不能后悔,因为有过一次后悔,便如上瘾一般,诸事都想后悔。 所以,楼叶挪动了面前的躺椅。 棋儿立在门口,她清楚地知道主子伤心了,就算不是伤心至少难过了。 “主子,喝茶。”棋儿端上主子自己新晒制的花瓣茶,递到楼叶跟前。 楼叶只是抬眼看着棋儿,这个跟在自己身边的丫头,这个有时迷糊有时闹孩子气的丫头,她甚至说不出来她与棋儿之间是什么关系,可是却不得不接受源日元的威胁,是因为自己同情心犯滥?还是因为现代人特有的生命应该得到尊重的观念呢? 罢了,不想了,就算重新来过又如何,她依然是这样的选择! 接过棋儿递过来的茶杯,“棋儿喜欢皇宫吗?” 第五十六章 今晚依然有个好月色! 只是月下不再见当初的两个人。 源日元独自坐在眠源殿后面的亭廊中,不一样的石桌上摆着与那晚一样的白玉酒壶,对面也放着一只茶盏。 “找了半天没有找到与你那只一样的,这只你就将就用吧!”源日元扬起酒壶给自己满满的斟上酒,“不让你斟了,你只会给自己斟上少许。” 端起酒杯,“你看今晚月色是不是很好?这里的景色,比你院子里是不是美上几分?也罢,你本就不喜说话。” 酒洒了几分在外,滴进袍子,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只是,对面始终安静如厮,安静突然在夜间让人无法忍受,长袖一挥,桌子上的壶杯盏碟悉数落地,一阵悦耳的清脆声,惊得远处站立的小李子急切的弯了弯腰,想探个脑袋看看怎么回事。 “湾水殿。” “是。皇上摆架湾水殿——!”小李子长长地叫声,刺穿了这方的安静,却乱了湾水殿。 已经睡下的画嫔在接到通知的第一时间便忙起身打算仔细装扮一翻,哪知紧赶慢赶,发只梳了一半,妆容也没有来得及装扮,更别说挑选合适的衣服,便在门口跪迎。 源日元踩着烛光迈进湾水殿,第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画儿,她只身披了一件小褂,发也没有盘上,有一半拂落在脸颊两侧,依稀间似乎和某个景象那么相似。 伸出手抬起画儿的下巴,一张素颜映入眼底,微涩的表情诉说着主人的情意,水波漾的眼睛看着自己,没有做作,没有羞怯,直视自己的双眼透出主人心里小小的期望。 “朕是不是扰了画儿休息?” 温柔的男音比以往多了一抹暖意,令画儿的双眸染上了湿意,她已经没有能力去思考今晚皇上的转变,她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皇上以外的事情,她只是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期盼的爱情,皇上的情意离自己猛然之间近了! 轻轻地摇了摇头,扰了又如何,没有扰又如何,只要此时牵在手里温热的双手是真的就行。 “画儿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在怪朕来得不是时候?”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急切的否认换来了皇上的轻笑,“画儿说的是真的!” “朕知道。”揽着纤细的女人腰,撩开挡人视线的簿纱,露出女人细白的肌肤,微喘的呼吸引得微波起伏,男人的双手抚上洁白,留下火的痕迹。 此时,四周已没有人! 庭门浅开着,只要有心为之就可以看到那热情的男女,听到那引人遐想的声音,但只有外面那如样的月色,如样的月色却离开了如样的天空。 第五十七章 “主子,画主子来看您了。”仍侧卧在床的楼叶点了点头。 “主子,您又病了?”画儿一脸笑意的迈进屋里,比前天看来要明媚了几分。 “没有,只是懒得起。”楼叶抬起身,坐了起来,画儿一手便给她在后面垫了个枕头。 “呵呵,主子还是喜欢赖床啊!”画儿坐在床边,侧过脸看着楼叶。 “偶尔一次,也不错。”楼叶软软的靠在枕头上,“你这是跑我这来避难来了?” 画儿捂着小嘴轻笑道:“是啊,主子不让?” “不让你不是也进来了?”楼叶紧了紧薄被。 “不知道那些女人是从哪得到的消息,知道了昨晚皇上在我那,一早便全都涌去了,好在我提前出来了。不然又要和她们笑半天,累死!” “她们自然有她们的办法。” “也是。毕竟她们都是有家势的,我也不能和她们硬碰硬的,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画儿转过头看着楼叶说道。 “你自己知道就行。”楼叶缓缓的接上一句。 “我们不说那些女人了。”画儿转过话题,笑盈盈地说:“主子,你说皇上昨晚半夜还去我那里,是为什么啊?” 楼叶垂下眼睛,“你自己心里不知道?” “我也不清楚,感觉摸到了,可是又不像真的。”画儿的眼睛闪着梦的色彩,是七彩的,是虚幻的,却又是幸福的,“就像风似的,来得特别快,可是又抓不着。” 听着画儿那话音里溢出来的幸福,楼叶只感觉心里一阵别扭,暗道:别扭什么,没有什么好别扭的,一个男人而已,难不成你还真喜欢上那个源日元,怎么可能,当然不可能,是啊,不可能喜欢那就不要别扭了。 楼叶抬起头,微笑着说:“要抓着干什么,自己喜欢就好了。” “还是主子说的好,只要自己喜欢就好了。”画儿开心地笑了,似乎真的不再去想皇上去自己那里的感觉是真是假了,“再说,在皇宫里哪能想得了那么多。主子,你喜欢皇宫吗?” “不喜欢。”楼叶说得很慢,每个字在心里嚼了又嚼,嚼碎后又碾了碾,让每个音符准确无误地表达自己的意愿。 画儿的眼光一闪,转而看向外面,似乎外面此时的风景的确不错,“主子还是那么聪明。” “画儿也没有变。”是啊,何必要假装主仆情深的模样,演来演去,两个人都是演戏高手,那还要演什么! “昨晚,皇上喝醉了,在梦里叫着一个人的名字。”画儿转过脸,幸福的虚幻没有了,只有沉沉的哀怨及眼里清晰的嫉恨,“楼叶,他叫的是楼叶,不是我!” “你知道从幸福突然跌入怨恨的感觉吗?那时,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看他睡着的模样,如果我也睡了,我就不会听到,这样,我就会很幸福。幸福地想像自己得到了爱情。” “主子,我一直把你当主子,我真心把你当主子,我没有想过哪天要去恨你,我只想哪天自己可以,可以和你在小院里喝点茶,说说话,和以前一样。”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让我去恨你,为什么,你明明说皇宫里没有爱情,可你又抢走了这唯一的爱情?” 第五十八章 楼叶只是静静地看着愤怒夹杂着矛盾已经扭曲的脸,只是看着,没有得意,没有怜悯,没有不悦,就似看一个自己一直熟悉的人而已,直到这张脸挂上了泪珠,“他,不爱我!” 惊愕让泪水忘记了流出。 “我,不爱他。”只是曾经有过好感而已,不过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可,可是,可是他会,叫你的名字。” “你肯定是我的名字?”楼叶不答反问。 “这”,画儿抹了抹脸,“好像是。”画儿自己也不确定。 “画儿,幸福是要自己去争取的,不是别人让给你的,不管皇上夜里叫的是谁,你都不要去管,你只要记得你爱皇上,你要让皇上知道你很爱他。” “争取?” 楼叶对着那双疑惑的眼睛点了点头,“画儿向来聪明,不是吗?” “主子会帮我吗?” 期待的眼神总是会让人忍不住想答应,楼叶却没有点头,只是道了一声“尽力。” ————————分——————————隔——————————线—————— 一直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皇上终于做出了一件让人跌破眼镜的事情——出巡。如果不加上出巡的理由,也许会让众大臣们安心一些。因为他是陪他的爱妃——画妃回家省亲。 皇上的一句省亲,忙坏了各部,礼部忙着出巡的各礼各仪各仗各式,兵部忙着挑兵挑将挑马挑路,吏部忙着下书下文下意下令,太后则忙着训人。 “小小的一个妃子也得值得劳师动众的回家省亲?” 不冷不热,不嘲不弄的声音令画儿——如今的画妃忙跪下告罪道:“请太后责罚。” “你在皇儿面前让太后我责罚你,是何意啊?” 画儿本就不是个笨人,太后言外之意是说自己意图挑拨太后与皇上之间的母子关系,“太后明鉴,画儿并无此意。” “你从一个小小的婢子短短一个月便升至妃位,想来皇儿还是十分疼你的,难得皇儿现在会疼人了,做为母后自然不会不高兴,但是,他是一国之君,居然陪一个从婢子爬上来的妃子回家省亲,知道的人会说皇上疼人,心胸宽广,不知道的人,画妃你说他们会怎么说?”不急不缓的音调在慈安殿的上方飘着,时不时会落下一个音,敲在画儿弯伏的后背上,敲得人心惊,敲得人心慌。 “奴婢惶恐!”画儿原本弯伏的背竟稍稍挺了挺,话音里也透出一丝刚硬,因为就在刚才她心里极度害怕时,那个女人的一句话竟在耳边响起:没有男人喜欢一个懦弱的女人,一个女人可以柔弱,可以娇弱,绝不可以懦弱,面对自己想要的爱情时,更不可以。 所以,她不能懦弱,尤其他也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