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龙井树》 上集 1 天之罪就是我之罪,我之最就是天之罪。 有人说:“昔秦皇汉武,略输文才,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还有人说:“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天国之君常常是厉害的。在帝王的序列里,他们是是最亮的星辰。” “但是有人知道我吗?” 有道是;“天地是我开,龙蛇任我宰。”,[这里指有罪的]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人鬼蛇妖都听旨,抗旨不尊管杀不管埋。 要问我是谁。 玉黄大帝是我的大太子,龙王爷是我的二太子,弥勒佛是我的三太子,成吉思汗是我的孙太子。 老夫,原始天尊是也。 老夫即将战争狂魔希特勒、墨索里尼、东条英机等几代战争魔鬼,民族败类慈禧压在地狱之中。 老夫有罪,派这些恶龙下界,是想让他们治理地球,他们制造了一场场战争,亿万贪民百姓死于战争,此次下界,为被杀的犹太人、二战中死去的五千万中国人,及世界一切受害的国家、地区、民族。受害的臣民同跑,默哀、鞠躬。 我要通天河架桥,打开地狱与天空的通道,接地狱的人回天宫,享受天堂之乐。让这些冤魂屈鬼看到对战争狂魔的惩罚,天条是严的,天规天律是铁的,该送断头台的送断头台,该打入地狱的打入地狱,为他们报仇血恨。 大家有可能不知道,为阻止战争,我设计了希腊奥运会,希腊就是熄灭的蜡烛之意,新玩意。没有火炬手,我起名叫雅典,就是哑巴点燃之意,我想用体育比赛来终止战争,战争狂魔是一群疯子,他们不知道有天规戒律,战争使奥运会停止了几届,有些人应该坐在看台上,看奥运会比赛的,成了战争刀下的屈死鬼,阴曹地府,他们暗无天日,不知道奥运会是什么样子。我下界要接他们出地府,明年正月十五升天,明年八月带他们观看零八年北京奥运会,我相信中国人民在以胡锦涛总书记为首的党中央领导下,北京奥运会将会办成和平、团结、友好、文明,五大州大团结的盛会。 另外,对中国人民我是有罪的,鸦片战争以来,派了慈禧草包皇帝,生活糜烂,吃喝玩乐,割城卖国,国运衰败,我是根据吴承恩的小说,派下了通天河的老龟当皇帝,日本强大了起来,好家伙,中国的两条龙都打不败,最后借助苏联和美国的力量才打败了它,可见龙的厉害,为此我不得不设个台湾省,最后两龙干仗,一胜一败,败者即不能让死,也不能头外国,抗战有功人员,怎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只有败退湾里,台湾也多次被外国人霸占,仅日本统治台湾半个世纪,我对不起台湾人民,同时五千万中国人民死于这场战争,我有罪,天有罪,下界自罚也是罪有应得,现在我罚罪期满,开始替天行道。首先带地狱的人出苦海,进天堂,是我的责任。 俗话说:“信神神就在,不信神神不怪。” 俗话又说:“离地三天有神灵。” 俗话还说:没吃三天素,就想上西天。世上没有这些便宜的事。 我深知上天让我修行责任重大,我七——八次死亡,一次牢狱之灾,一身的伤痕,两次破相,三次换牙,三座望火楼写作(就是原始天尊府、龙王庙、弥勒佛庙)十余载,都是赎我派恶龙、乌龟下界之罪,千辛万苦,唐僧取经还艰难,《封神演义》《西游记》《水浒传》都是本王派人下界而写, 《血染的滦河》《滦河儿女》《北方的龙井树》都是老夫的亲笔。老夫下界封河北省围场县山湾子林场白云皋管护站为天宫,封元上都为地宫。 毛泽东曾说:天上没有玉帝,地上没有阎王。我就是玉帝,我就是阎王。毛泽东是宋江转世,天罡星位,封玉皇,改天王。将介石是晁盖转世,无星位,封阎王,改地王,周恩来是康熙转世,因和碑亭子黑龙打仗,残掉一只胳膊,降职一级,武松下界,有星位,回天后掌管天宫一千天,(下界一千年年)邓小平乃乾隆转世,因和碑亭子黑龙打仗,降职一级,身材矮小乃吴用下界,无王位,有星位,回天后接替周恩来掌管天宫一千天,期间,周恩来,邓小平各下界一次,转换执政。天空设有天罡星三十六员,地煞星七十二员,分别由周恩来、刘少奇、朱德、任弼石,邓小平、陈云、彭德怀、张学良、杨虎城、陈城、华国锋、胡耀帮,中央政治局委员,候补委员,及冯玉祥,李宗仁等担任。按108将座位轮番下界,改地狱为物资战,在天空设有阴河、阴沟、阴家店、德合宫、拐步楼、垛石、阴山背、三岔口、大夹槽子检查站,有罪的人都要过阴河、阴沟、阴家店,无罪人直接上天堂。此次下界,我将在人间选择太阳神,月亮神、升天的开路神(有了)灶王爷(有了朱元璋)、灶王奶、五道阎君,物资站长、大石门检查站站长、御道口检查站站长,大槽子检查站站长、山神爷、土地奶(有了),以上神位都是金身正果,与天地同寿,封伊逊河为祖母河,封滦河为母亲河,改双滦区为兰乡镇。封阴河为奶娘。只要我们紧密团结以胡锦涛为总书记的中国共产党周围,办好奥运,让地狱的人看上一届北京奥运会。机会就掌握在你们手里。人人都有机会成神,金身真果,原始天尊拜托了,谢罪了。 噢,对了,在北京天桥,草桥画了一副画,天桥画上了天梯,天梯上边画上了火箭,飞机,火车,汽车,在上面画上蓝天白云,白云里周恩来招手的半身像,要带胡子的,穿着皇帝的衣服,另一只手在蓝天白云里。草桥下边是一样的天梯,上面画上蓝天白云,骑马的人上天,上边和天桥一样,周恩来招手像。明年正月十五鬼升天,普渡众生。 此次下界关系到地球的生存,关系到亿万人类的生存,关系到环境、人类、子孙后代,我已将地狱的人带回天空,地狱不进一人,地球不埋一坟,人死一律火化,国家统一掩埋,节省土地,节省木材,此圣旨均由总书记,中央政治局委员完成,总书记没有御道口接驾,犯有满门抄斩之罪,现把全家压在狱中,完成圣旨,封为太阳神,月亮神,与天地同寿,各下界一次,此次天空没有龙下界,让它们行雨,下界的是星星,总书记下界地接驾。 钦此。 请读下集。 1983年古历腊月初三,祖母已死十年,思念之中写下土诗一首: 荒草披寒月 凝是天降霜 滦河思祖母 黄沙万里长 我和马兰岚站在塞罕坝高原,嘴晨哼着我的土诗。 我望着故乡的山,故乡的水,听着故乡的声音。 山是塞罕坝,水是伊逊河,音是故乡的声音。 三十年过去了,山间的小路弯弯曲曲,山花无数伴着野草的清香,伴我走过人生的旅途,在那恶梦一般的岁月里,每个人都有一段荒延的记忆,这是留在我孩童的心中梦,梦中的三十年,就那么清晰的留在我的记忆中,我常常在睡梦中惊醒,常常深情的忆起梦中人…… 童年的伙伴,哥哥郭小城已死了三十年,妻子程小英已死了二十八年,小胖党玉林已死了二十七年,小十子李国湖已死了十七年,此时的我已成了瞎子,身边的妻子马兰岚,也是白首对故乡了。 我用带血的双手,翻动着童年的日记,发黄的笔记本上流上了一窝眼泪。 我的日记,是从文化大革命开始的。 一九六六年,我八岁,文化大革命暴发了,我爸爸被打成了历史反革命,被押走了,我妈妈被打成右派,关了牛棚,妈妈被押走时,家以被砸烂了,我哭喊着要妈妈,祖母教给我一句话,就是牲口也得活着。 八岁的童年是多梦的年华,我是哭着度过的。一场文革,把我沉甸甸的摔到了北方塞罕坝的黑土地上,家由木兰县城,回到了隐藏在大山深处的小山村,柏油路上的眼泪滴到了白草黄沙的山沟里。 八岁的童年过上了寄人篱下的凄凉生活。 但,在我心中永远牢记了祖母的另外一句话,天底下空空膛的,那黄土都埋人,我记的有一次问祖母,太阳有多大时,祖母告诉我,太阳和东头小十子家的碾盘似的,他又问月亮有多大,祖母答:月亮和西院三嫂家磨盘似的,我问祖母:“北京在北边吗?”祖母答在北边,我还问天津是在天上吗?祖母答:天津不在天上,天津在哪祖母也不知道,我最后问唐山是糖做的吗。祖母告诉我是糖做的。在祖母的嘴里我懂得了很多的事。 我的一生最喜欢的是祖母,母亲,妻子,不喜欢的是两个女人,母亲的娘家人,有耗子,还有李奶奶的一口痰,我一生后悔的事有一件。 那是一个春深的傍晚,我怜着书包走进老屋的,老屋已年久失修,四处透风,清扫一下满屋的灰尘,坐在黄土泥炕上,望着天上的弯月出神。 我们家是最后般进这个村子的,说是村子只有几户人家,靠西头就是程小英的家,往东数第二家就是三嫂家,第三家就是我们家,第四家就是岳父家,也就是马兰岚家,第五家姓李,男的叫李方月,女的姓啥让我忘了,也就是我最不喜欢的第一个女人,第六家还姓李,我不喜欢的是李奶奶的痰,在往东就是一个果树园子里,春天里有的树开着白花,有的树开着粉花,春天一到万紫千红。 园子里长着蒿草,蜂子,蝴蝶,蜻蜓,蚂蚱样样都有,晚上有莹火虫唱着,蝴蝶有的白蝴蝶、红蝴蝶,这种蝴蝶小,不太好看,有一种黄蝴蝶,我们叫它大脚蝴蝶,最好看,满身带着金粉。 蜻蜓是金翅子,爬在猪毛菜上,蚂蚱是绿色的,在草科底下叫,满身绒毛的蜂子躲在花心里,胖圆圆的大紫蜂,专往人身上撞。 果园里红的红,绿的绿,好像蓝天白云藏在里。 我家上下营子被两条河沟隔着,下条河沟叫西双岔沟,往西当时是公社所在地,公社有药社,四棵树大队,大队也有个药社,还有小学,初中,两所学校,学校的西边是供销社,都在一个大院子里,围墙好高好厚,祖母讲旧社会是大地主张文三的院子,解放前叫张家大院,解放后成立了人民公社,又叫了公社大院,营子的东头叫东双岔沟紧靠东双岔沟的一条沟叫小曼庆沟。 山名叫小黑林子,山上有柞树,五角枫,桦树,在往里叫大曼庆沟,还有差点摔死我的大山,叫撒拉洼,是他们割柴的地方,从大拉洼过梁叫四棵树,据说有四棵大的山杨树,在他们家般来之前树就没了,四棵树的前山是一片杨树林子,当地人都叫大黑林子,也是我们割柴草的地方。这些地方与书无关就不说了,我知道小十子家,也就是李奶奶家,她家前有一棵柳树,柳树有多高我不知道,当时上学只学会了丈、尺、寸、元、角、分,用几丈高,几尺高,几寸高,量它的高度我没学会,说柳树抱着天只有天知道,柳树知道,树粗我更不知道了,记的有一次我和哥哥小城,兰岚,英子四人拉手量,只有树的一半,风来了柳树就喊,雨来了柳树就冒烟,因为此书只为死去的童年伙伴而写,就不太多用笔墨写家乡的环境,只是告诉大家柳树下,就是祖母说的和太阳一般大的碾子了,碾子在往前就是河套了,河套平时是干的,一下大雨就发水,大曼庆沟水,小曼庆沟水,双岔沟水,那是相当大呀,在山震的哇哇响,然后流进了伊逊河,我想看又不敢看,不敢看还要看,祖母说那叫洪水,洪水一过,卧牛石就上了大道上,真向大黑牛爬在那里,道就不通了,有时白天把道路修通,黑膝下大雨,早上一看卧牛石又爬在那里,还有一天黑膝,西双岔沟门走周家四个孩子都被冲去了,有一次水过后,我拣了一块蓝色石头,透着蓝亮,祖母说是蓝宝石,还有一种透着白亮的是白闰石,我就天天盼着下雨,等着拣白宝石,每次雨过我都到河边去等,没见到白宝石,长大后明白了,并不是宝石,是品位高的莹石,但我保存到般家…… 我家的老屋孤立的立在老院的一角,风雪的剥蚀,老屋黄灿灿的泥土正片片脱落,耗子站在裸露的黑土墙上,枯旧的苫房草,已生出和很多的野禾。 童年的心悸动着,春雪像蜘蛛缕着丝线那样棉长;心境坏到了极点,此刻的家与县城的楼房形成了对比,我的脸色脆弱的得像罩着一块面纱,白雪散乱的铺满了地,恰似的心情。 我回乡的第一天就认识了兰岚和小英子。 “你是新来的吗?” 我回过了头。 两个小女孩子站在了我的身后。 一个有头乌黑柔软的短发,平滑的额头,长着很秀气的眉毛,一个生的娇小玲珑,有双乌溜溜的眉毛,一张瓜籽脸,细眉长眼,苗条确匀称。 一个说:“我叫程小英,住在西头。” 另一个说:“我叫马兰岚,就住在你们东边这家。” 望着她们俩,我觉得山里的时光,也不怎么单调孤寂。 我也介绍了自己: “我叫郭小波,家是从城里搬来的。” 隔着雪光,小英子问:“你爸爸妈妈呢?” 我的黑眼睛迅速的爬上了一层忧郁:“爸爸妈妈犯了错误,被人押走了。” 兰岚问:“你跟谁来的。” 我说:“我跟奶奶来的。” 我说话时的声音是很平静的,眉宇间却有着很深的忧郁,兰岚,英子望着我那张黑亮的脸,心里涌起一丝同情,一比感动。 二人试探的问:“你上学了吗?” 我又答:“小学一年级。” 二人又问:“明天上学吗?” 我点着头说:“可能去吧,奶奶说人要是没文化就是白痴。” 兰岚问:“明天上学我们来找你。” 小波答:“行。” 小英子问:“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吗?” 我摇头,静静的看着她,好像她问的话很荒谬似的。 “我不知道什么叫朋友。” 小英子有点惭愧,她不知道怎样安慰我,我又不真懂得她的意思,或许小英子不愿让觉得难堪罢了。 英子说:“兰岚咱们回去吧,明天咱们来找他。” 兰岚说:“小波,我们走了,明天上学来叫你。” “谢谢你们。”我点头附和着。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这山,这水,田野全浴在柔和的秋阳里,我凝望着西边那片嫣红的晚霞,晚霞逐渐隐去,暮色渐渐加浓。是那么美,那么静。 我深深厚感情吸口气,摇摇头,多真心真意的忘掉着愁苦。 爬在桌子上我写下了第一篇日记。 第二天. 我睁开朦胧若梦的眼睛。 “奶——”我在喊。 郭小城走进了屋: “奶什么奶?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吃完饭要上学呢。” 郭小城一脸的铁青色,说话的声音也横。 我还是问小城:“大哥,奶呢。” 小城没好气的说:“快起吧!奶大多前儿就下地干活去了。 我穿着衣服,小城接着说:“饭在锅里,自己盛去。” 草芽儿发着绿,我吃着小米饭,酸菜山药条。兰岚,小英子走进来。 “才刚吃饭。”二人问。 我嬉笑一般说:“起来晚了,不过我吃饭快。” 兰岚问我:“大山好吗?” 我咽下了最后一口饭说:“看不出来,不过晚上的火烧云挺好看的。” 小英子接着说:“山里的火烧云天天都有。” 我放下饭碗说:“大哥咱们走吧!” 郭小城立着眼说:“把碗涮了,你还以为在县城中,一切都让奶奶干,奶奶干一天活回来挺累的,还给你涮碗呀。” 小城对奶奶总是那样,对我总是凶凶的。 又是一个好天气,我们四人在跑在跳。和群鸟似的在嘈杂,带着糖质的空气迷漫着四人。 杨树已经长了绿叶,满街结成了荫影的时候,郭小城关上了木门,大街上又有人问话声: “你们是新搬来的。” 郭小城左手背在背后,右手在衣襟下面突出个小丘。他说: “我们是新来的,我叫郭小城,这是我弟弟郭小波,在小学一年级。 对方说:“我叫李国湖,小名叫小十子,住仅东头那家。” 我问李国湖在念几年级。 李国湖答:“三年级。”李国湖又说:“以后咱们就一起上学了,这个星期我领你们去陶鸟,小黑林子有一窝长嘴灌要出窝了,咱们把它掏回来,说不定还能抓住小抱羔那。 我听了后,就快盼着星期了。 四人的队伍曾加到了五人,我们走过麦田,他们向学校走去。 山上的雪消融了去,校役把铃子打的很响,窗前的扬树抽着芽,操场好像冒着烟似的被太阳蒸发着,我和兰岚,小英子走进了灰黑的一年级教室。 放学的玲声响了,我和英子走出了教室。 兰岚站在了校门口。 我说:“兰岚咱们走吧!” 兰岚眼圈红着,心虚胆怯的说:“我不敢走。” 转过脸去看兰岚,兰岚的眼眸里凝着泪水,我又惊又慌的问:“兰岚怎么了。” “小胖在大门口拦着我不让我回家。”兰岚忙拭去泪水说。 我皱起了眉头:“为什么?” 兰岚说:“今天下午,我使他小刀,把小刀弄断了,他让我赔他,我没有钱,他就不让我回家。” “小胖是谁呀?”我问。 小英子接着说:“小胖叫党玉林,是个孤儿,就在最后那桌,他号打仗,专门欺负女学生。” “好打仗?”我轻声复述着陌生而可怕的字,面孔冷冷的转向了兰岚的瞬间,挑战似的神情,又重新回到了我横蛮的脸上:“打仗就怕吗,打仗咱也得回家呀!兰岚咱们走” 兰岚,小英子半信半疑,七嘴七舌的议论起来。 兰岚说:“小波,你不能去,他会揍你的。” 小英子说:“小波不能惹他,我们平常都怕他。” 小波点着头,他褴褛着笑了,他说:“弄坏小刀咱赔他刀不就完了吗,还怕啥呀,走吧。” 我脸完全没有血气,但是他仍笑着。 凉风从远处吹来阵阵山歌,校门处有三五个农民在陶大粪。 我望了一眼又黑又壮的小胖,我先说话了。 “小胖同学,我和兰岚是东西的邻居,兰岚今天弄坏你小刀,明天我负责赔你新小刀,今天你放过小岚,明天保证给你新小刀。” 党玉林看了我一眼说:“你说话算话。” 我习惯性的伸出了二姆指,在党玉林面前晃了晃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就是一口吐水,落在地上就是一个丁。” 我又望了一眼点头的党玉林,他知道党玉林服了,他又接着问:“你的小刀多少钱。” 我又说:“我给你一毛钱,除了买小刀之外,你在买张纸定个本。” 党玉林吃了一惊:“此话当真。” 我缓缓的抬起头,此刻,他的眼睛清澈似水,他的眼睛朦胧若梦。 “我用不着起誓,不过我也有个条件,从今往后,你要做到不许你打仗,不许在欺负女同学。” 小胖不好意思低下了头:“我能做到。” 我回过了头:“英子,兰岚,咱们走。” 田间无际限的浅苗湛着青色,农夫送粪的牛车发动着响声,那种声音撼人心魂,红缨的鞭子驱着车夫向黄叶林去了。 放学路上,兰岚问小波: “你上哪去给弄一毛钱去?” 我笑了笑:“你们不知道,我有一个天下最好的奶奶,我回去和奶奶说,小胖又是孤儿,奶奶就是不吃不喝也会帮助的。” 我觉的兰岚的目光就像一把火炬,他躲开她的注视。兰岚说: “小波,今天多亏了你,我不知道怎样感谢你。” 对于兰岚的话我保持着沉默。 对于我的沉默,小英子,兰岚报以浅浅的笑意。 我们漫长地沉默着,也许是因为情绪的缘故,女孩子的话极少。 我也在烦闷着,我不喜欢感谢的话,如果听到这样的话,我便会找一种方式逃避现实,得到暂时的精神解脱。 走在小英子家门口,英子深深的吸了口气: “小波,明天上学,我去找你。” 我说:“明天我在家等你。” 小英子一张圆圆的常带稚气的小脸,被冷风吹的红中透紫,我望着她,粗黑的小辩子一阙的消失在大门里。 我对兰岚说:“咱们走吧!” 蓝天凝结的严酷,连一点皱折也没有,春天的风,也有些凉意。 我的家门锁着,我弯不腰,几呼把脸伏在地面,从门槛下面看进去,我知道哥哥还没回来。 我的头旋转着,院子里的房子旋转着,门和窗子旋转着,祖母也没回来。 兰岚问:“你进不去屋吧!” 我说:“钥匙在哥哥手。” 田间的草呤哦着,静穆的伊逊河水声的共鸣借于风声也送尽了人家。 兰岚说:“天很冷,到我家去等吧。” 是得,我有自己的确信,初来到异乡,怎好去打绕,于是,我摇摇头: “我在这里等哥哥,一会就回来了。”我哪也不想去。 兰岚温柔着:“到我家去等不是一样吗?” 我寂寞的一条长蛇,我的头上浓郁的乌丝。 西阳残照,衷草离披,青山满日荒凉,毫无生气。 看着兰岚没走,我说:“我初到异乡,不去打扰你的家人。” 兰岚气的脸色铁青,她用手掠了掠额上的留海。 “这有什么,我们家又没有老虎。” 兰岚自然不清楚我的心境,她等了一阵,不见我开口,心里就难免有此纳闷。他是不喜欢我家吗?他为啥不去呢? 兰岚张了张嘴想要问我,又不知怎样问起,这时我似乎已看出她的急切心情,就低声颇有深意的说: “天冷了,你回吧,不然妈妈等急了。” 兰岚忱着脸说:“天冷了,我才叫你到我家呢,死木头疙瘩脑袋。” 我望着她成心的样子,迷迷离离被卷尽旋风里似的,走到兰岚家的大门口,旋风自己跑了,望着铁丝绑着的大门,有着荒凉的感觉。木制的窗上刷着蓝漆。墙上的纸咕啦啦的响着。 兰岚和闪电一般进了里屋,一口漆黑的躺贵横卧在后山墙下,柜前放着一条宽色的椿凳,东墙下是一对红箱子,上面绣着龙鳯,像要飞的样子。 我站在了地的中央,大睁着眼睛,一动也不动。 土坑上坐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穿了一件兰色的上衣,青色裤子,没有胭脂粉的脸上,皱纹显示了深色的沟痕,红润的肤色蒙上了一层土灰色,又暗又涩,没有光泽,瘦削的脸颊,深陷的眼睛把两边的颧骨高高的衬托出来…… 老太太在缝衣服,手里的针和纺织穿梭一般。 兰岚时屋就说:“妈,我领来一个朋友,叫小波,咱们西院的。 小波规矩的点了一下头:“大娘好。” “好好,快坐吧。”老太太轻轻咳嗽着,声音从薄墙透出来,墙外山羊的角上挂着干雅量轻的浮荡着。 老太太跌跌撞撞的走下地,掀起了柜。 听声音柜是空的。 老太太模索着拿出了纸筐锣,里面装满了杏。 “ 上集 2 我笑着放下行李问:“妈,身体好吗?” 母亲说:“还行。” “爸爸身体啥样啊?” 问过之后,我往屋里走去。 你爸还那个样子。妈妈的声音在门后,还隔着一道门坎。 父亲向乃木伊样坐在椅子上,我叫了两声爸爸,我回来了。他望了我一眼,看样子知道我是谁,一丝笑,僵在了脸上。 走出了外屋,我从木捅里舀了瓢凉水端在了手里。母亲问:“怎么喝凉水啊?” 没事,真够戗。一上午脚不沾地走了三十里,真叫渴。我咕咚咕咚的喝完,用手把嘴一抹,长长的出了口气问:“做什么饭呀?” 母亲说:“你想吃啥,妈给你做去。” 做啥吃啥吧。我说。 母亲舀了半塑料盒细白的荞面说:“给你做荞面条,黄花鸡蛋卤。妈知道你爱吃什么。 我的眼圈红了:“甭做那费事的,这回就不走了。 母亲不在说什么,她轻轻叹了口气,端盆到锅台走了。 我向门外走去,黄狗在草堆开始做窝。它用腿扒草,拆射的声好象火柴发火,狗窝的旁边就是柴垛,我看了一眼黄狗,抱起了柴草走向了灶炕。回藏的虫子鸣叫凶了起来。 我把柴草塞进了灶堂内,灶堂的松树枝噼啪爆响。烧的虫子爆跳了起来,锅里的水翻滚着白花,灶堂里浓烟飞了起来,呛的母亲咳嗽起来。 母亲和着面,苍白的手在抖着。脸色直像一张秋天晒成的菜。 妈,怎么还咳嗽啊?我问。又心痛的看了一眼她的头发。 母亲把面盆发在了锅台上。她说:“最近不知怎么了,老是咳嗽。” 吃药了吗? 吃了。明天打算在吃几付汤药。我回来了,响就挨墙靠本治治。明天我给你抓去。 我站了起来,掀开锅盖说:“妈,水开了。” 开了就别 添火 了。母亲走过来接着说:“先擀面条,把面条擀出来,在打卤。” 母亲脚步跌跌撞撞,脚步声音也跌跌撞撞的。 妈,我擀面条吧。我端起面盆向后杉墙角的面案走去。我又接着说:“我回来了,以后重活我干吧。” 母亲沉默了,她脸上 没有任何表情,凝目抬头望着墙角边上的阳光,一只蚂蚁缓缓的爬行在母亲的脚面上。她打算开口了,在开口之前,肩膀紧靠在门框上,好象没有门框身子就像要到地的样子。 震响的喉咙显出了底气不足:你奶奶死后,咱们家就是债务,刚还上债,你爸又瘫痪了,我也老了,又成了药篓子,家就靠你了。 我微有笑意的说:“妈,这个家我扛的起。” 母亲说:“妈知道你刚强,扛的起这个家。” 母亲说完,她走在我面前,凝视着我擀面条动作,白眼球在眼眶里闪动着,眼眶也像在木框里镶上的一样,白眼球好象要掉下来的样子。她说: “小波,我还有一件事” 我擀面条的手停了下来,抬头看了母亲一眼:“啥事。” 母亲泪光盈盈了:“你爸爸瘫痪了,将来是你的累赘。我不想和你说,可是,不让你知道妈妈与心不忍。” 母亲说完了,我再抬起了头,感到一阵恐慌, 和母亲的目光相遇我看到的是悲伤的双眼,我把目光从母亲的脸移到脚上,鞋上的蚂蚁还在爬着,我说你就说吧。 母亲说:“我是说你大舅。” “大舅怎么了?”我吃了一惊。 母亲说:“你大舅得了肺气肿,每天咳嗽巴端的,你表嫂各影,被赶出了家门,每天出去要饭,晚上住在一山洞中。 啊?天下竟有这样的事。我不理解的挠着脑袋,皱着眉说:大表哥、二表哥不像那样的人呀。 母亲说:他们俩都行,就是做不了媳妇的主。 听着母亲的讲话,我的心凝重超然,茅草屋外,蝉声、鸟语渐渐远去了,塞罕坝苍茫、寂辽的黑土地展现在眼前,我听到了庙子沟里桦树哗哗的抖动声,我看见了阳光下二舅孤寂的坟丘、、、、、、 我的心回到逝去的岁月中,追寻着有关大舅的往事。大舅走进了我的记忆,是我童年的冬季,是在那个寒冷的冬夜,那是一个飘雪的腊月天,寒气逼人,猪进窝了,鸡上架了,狗不吠了,电线杆子被冻的昼夜不停的翁翁鸣响,大树被冻的呜呜的叫,有时一片鹅毛一般的大雪飘飘洒洒满天而降,有时如颗粒打在脸上,麻辣辣的。 母亲心情非常沉重,焦灼的目光不知往门口看了多少遍,她有时在柜里找东西,红红的三节柜发出咚咚的声音。 我好奇的问:妈,你收拾东西要干啥去呀? 母亲站在柜跟,她没有回头,她说:你二舅病厉害了,妈要回去看看。 我听母亲说过,姥爷死的早,姥姥年轻就守寡,把大舅、二舅、母亲养成人,家穷大舅没说上媳妇,并有两个孩子,现在得了白血症,死是早晚的事。 我没去过姥姥家,于是我说:妈,我也想去姥姥家看看。 母亲转过了身子,她凝视着我的脸,之后目光转像了窗外,雪花、风吼、狗吠、山冈上的狼嚎,一切翻动着瘦窄的村庄。 母亲说:大雪抱天的,下车还有十几里的山路,你先别去了。 雪色发出了寒光,寒光闪在苍茫的老屋,我的小手窘迫着扫曲,我避开了母亲的目光说:可是我从未见过姥姥是什么样子。 我说的真话。 母亲望着我,又是酸楚,又是惶恐。 夜愈加浓重,雪也更加凄凉。白桦林的树木在风雪中沙沙抖动着。母亲沮丧而无奈的说:“不是不领你,这么冷的天,你会被冻坏的。” 妈,我是不怕的。让我跟你去吧。 母亲答应了我的请求,我也一脸的阳光灿烂。窗外的雪晴了。 ,下雪不冷,化雪寒,第二天很是晴,也很是冷,我和妈妈坐上了班车。 残色的阳光拍打着汽车的转向灯。车灯很是刺骨骨的冰凉,四周黑黝黝的树上都挂满着白雪,山的尽头不断传来松树蜘被雪压折的脆裂声。 班车在北方的山石路上,经过四个小时的颠簸,午后到达在一座大山前。 我们下了班车,陡峭的崖壁,裸露着吃人的牙齿,苍凉和树木显露着凶恶的目光。 陡峭的悬崖,每前进一步,就如逆水行舟,漫山遍野一片迷茫,大雪埋了鸡肠小路,我们一个跟头接着一个跟头,最陡的一段,我们爬过去的、、、、、 路越开越滑了,走起来感到吃力,我已经精皮力尽了,我双腿发软,终于摔倒在雪地上。 母亲扶起我问:“摔痛了吗?” 没事。站起来之后,我摇摇晃晃的继续迈着步子。 前方,远处丘陵地带,呈现上了隐隐约约的村庄。 太阳要落山了,不远处传来了圈牛的声音,我们走进了村庄。 村庄是一律短短的柴扉,高低不平的师墙,没有着一处深宅大院,家家风箱吹起着烧牛粪气味弥漫着不整的街道。黄嘴的小鸭飞下了树,在青石碾盘上跳跃着捕食。母猪不见了,小猪没有了,几个女人在雪地上耕牛一般的走着,放学的孩子真像一张秋天晒成的干菜救皱,面带绿色,茫然的走在黑暗的路上。 在一处半遮半敞的碾堋旁,黄土的小屋背依着苍茫的大山,土屋黄灿灿的泥土片片脱落着,园子里刚晾干的羊草散发着清幽幽的香气,园子的边上紫红色的松木棺材,已停放在园墙的一角。 走进姥家门的时候,有雪花打了下来,园中的老杏树挂满了冰花,我用冻僵的手,不灵活的拍打着棉帽上的雪花。 姥姥走出了屋,眼睛有些红肿。手里的拐棍印着雪地,有着呲呲的声音,雪花下,听的清清晰晰。姥姥见了妈妈就说了一句:“回来了。” 妈妈答:“回来了,多前咽气的。” 姥姥又答:“也就俩小时。” 我抬头看了看姥姥的白发,她确实瘦的厉害,而且也咳嗽的厉害。 大舅是个中年的汉子,个子不很高,身子很平,脸也是平的。妈妈见了大舅后,喊了一声:“大哥,”大舅问:“天气不好,很冷吧。” 大舅的身后是一个不太漂亮的女人,我知道她就是二舅妈了。 二舅妈走过来喊了一声大姐,又接着说:回来了,还领了外甥。 我们走进屋里的时候,大团的白雪好像洒了花的白银似的,甩到了院子里。 漆黑的老屋,也显的很窄小,使我一时很难适应里面的光线,冻僵的手窘迫的没有地方放。 大表哥、二表哥回来了,手里是手提式的灯,火苗很高也很亮。 他们是给二舅送浆水去来,人死要送七遍浆水。 大表哥十三、四岁的样子,毛发烘烘的卷着的缘故,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二表哥和我的岁数相仿,个子也和我差不多,黑色的衣裤褂,上面还有着补丁。 别的我都不记得了,只看见大人在忙碌着,有的扎着纸帆,有的在割着纸,厨房也忙着,说是给打坑子的准备饭,死了人都有帮忙的,帮忙的人都要吃饭的,有的说豆腐还没有来,有的说炸的丸子咸了,扒蒜的人嘴里嚼着丸子,却瞒怨说丸子蒜多了,很多丸子被她吃了下去,烧火的烧火,劈柴的劈柴,我的记忆里最忙的一天,但我只记住了不打一会功夫,二表哥就把我领到外面去了。 走过二舅的棺材,在棺材的大头还点着一盏灯,是用面泥捏的灯。 灯像萤火虫一样,活的很苦难,灯的边上,碗里还有两个馒头,母亲告诉我叫祭品。 二哥走过了棺材头,我还在回头看着,大门口有一棵 榆树,树的旁边有一堆火,焚烧着二舅的遗忘,我踏着黑乎乎的雪路,呼吸中弥漫着异味的冷风,到西院子看雪来了。 他告诉我,院子里的杏树,每年都要结果,和鸡蛋那么大,还有甜核的。 我忽然想起了乔大娘,还有她的一捧杏,也是甜核的。 他把我带到东南角的一棵海棠树时,还没有走到眼前,脚下的大青叶、灯芯草, 紫茄叶,他都告诉了我,还告诉我有一棵山里红,不结果。 我问他是不是死了,他说可能是老了。 我望着调零的院子,黄的黄、败的败,我就问:“这些树都结果吗?” 他答,都结果,明年夏天你来吧。 夜幕降临了,鸟雀向着坟场的老巢归去,挖坑子的人回来了,有的拍打着狗皮帽子的雪;有的说:天气真冷,想小刀子一样。 年老的人,一进屋用扫帚扫着胡子的冰溜一面说:“低冻的真硬,一镐头下去一个白渣。” 年老者没有摘毡帽头,他摸了一下头顶的毡帽,就坐在了餐桌前,焦焦黑的手,喝着酒、吃着肥猪肉,吃饭的声音无规律的响着,酒声、风声各自忙着。 我看着他们 喝酒、吃肉。看了看墙上的灯盏,在灯芯上结了一个红橙橙的的大红灯。 他们喝足了酒,退出去了,有的人连饭也没有吃,歪着身子走了。 吃饭的时候,我睁大了眼睛,丸子和肉没有了,我吃了半碗小米饭,就去火盆烧山药去了, 这一天,我睡的很好,什么也没有去想。明年夏天的甜杏,使我周身发着光辉,带着吸力,看着周遭,看一看是否在做梦。 第二天,睁开眼睛,听见所有人说快点吃饭,马上就开光了。 我没有吃饭,帮忙的人很多,他们吃饭的时候,我就看二舅的棺材了,面捏的灯还亮着。吃完饭的时候,太阳一丈高了,天也好,开光的人很多,他们走了过来,我也想看一眼,就往前挤,妈妈在身后拽了我一把,不让我上前,我站在人们后边听着。二舅的。棺材打开了,有人说,开嘴光吃八方,开眼光看四方,开耳光听四方,………………。 声音像哀乐,也像寒鸦叫。 噪杂的人群散了,有人抬起了棺材 盖重新盖上了,接着传来了木匠砸钉子的声音,声音像是在房顶上响,房上的野禾在抖动着。寒鸦飞过来,成群结队的飞叫声 喳喳大响,帮忙的看着寒鸦过后,栓着抬重的绳子。 我没有看乌鸦,我喜欢乌鸦,我想起了童年的打油诗; 乌鸦乌鸦别过梁, 送你二斗粘高粱…………… 但是乌鸦过梁了,我省下了二斗粘高粱。 我看着帮忙的人绑着抬棺材的木架子,之后,目光落在跪在棺材前大大表哥的身上,他穿着一身孝服,头上还有麻媲子,麻媲子上还有个瓦盆。众人起灵了,咳的喊了一声,大表哥的瓦盆子摔碎了,事后 我问母亲,她说大表哥是披麻戴孝,摔的瓦盆是丧盆。 众人抬着棺材向前走,我要去看,母亲不让,她的声音虚弱沙哑着,二舅的死,除了姥姥,她是哭的最多的人。 棺材奔向了山沟,沟口一棵大柳树吹啸起来,乍乍乍大响着,棺材带着哭声就不见了,我的心跟着走,脑子有一片空白的复杂交汇着。 我不知道墓地在哪里, 寒鸦向坟场的老巢飞去,天也冷的很,埋人的队伍回来了,有的拿着绳子,有的扛着杆子。走在最后的人肩上搭着两只兔子,胸前和脊背各一只,像是骑在墙头上,腿超上,脚超下,很像倒挂的金钟。我知道,二舅的墓地是荒凉的,兔子这般的多。 我的眼睛,像撒下的月光,没有离开背兔子的人们,走进院子, 他把兔子重重的扔在地上, 一声不响的像屋里走去。 鸡笼里有鸡翻腾着, 像是鸡笼子投向了火, 远处的野狗在吠着, 屋里喝酒的声音, 一切翻动着村庄。 二哥走出了房门,房门关了起来。倒也消灭了点声音。 我蹲着身子看着死兔,腐烂的脸上,依然能看出无比惊讶的表情。眼睛一眨也没眨。 “看什么哪?”二表哥站在门口问。 我在看野兔是怎么死的。 下的套。我们这里的人都会下套。二表哥说。 你会吗?二表哥摇着头。他走下台阶说:“我大爷会,明天有时间让大爷给咱们下套,咱们也学学。” 我问:“山里的兔子多吗?” 他答;有的是。下一回套,都得用麻袋往回背。 我又盼着明天,我想和大舅套兔子去。 二表哥说:“铺平的雪面,兔子会留下踪的。不下雪兔子踪也不会被埋掉。现在是好时机,好时节,大雪把赤裸的枯枝封盖了,兔子为讨食而疯狂着。四处乱窜,就钻套。 太阳卡到了山边,寒冷的风在呼号声中,愈发的浓厚着,风声中夹杂着说不清的风响。凄凉而低沉。 送盘缠的人走了,管事的喊了一声。 茅草屋顶的野禾风刮棉絮般的抖动着。屋里走出了一路送盘缠的人,大表哥扛着桌子,不远有一处长满青苔的池塘。枯落的树木掩映着四周。枯树的边上,就是庙了,在庙上,念路引,烧马,没什么好看的,一声悲哭过后,他们好象崩溃成无数粉末,飘扬在火的世界里。 天寒了起来,一股寒气穿透了我的脖子,大表哥幽灵般露出悲伤的神情。他扛起了桌子走人。 我跟着送盘缠人身后,我想的还是兔猫。 走进家门的时候,天也黑了下来,抬重的人走了,兔猫没有了,兔猫回家了。 夜里我尿了坑,好象追兔子累的。睡觉做起梦来还喊着,我的兔子呢?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一切也是昨天的样子,鸟还没有醒来,天空没有鸟翻飞的影子,天空篮悠悠的,太阳又高又大,阳光的辐射高远着,雪地好像破碎的玻璃,闪烁着金色的光泽,田野的马倌皮肤也染上了一种强悍的铜色,从脸上看就像一块铜板闪光着,闪光强大刺痛了每个人的眼睛。 早饭的声音,无纪律的响着,我没有好好吃饭, 两眼凝视着大舅,他稍长的头发飘到脸上,他伸手理了理,忽地手停在浓密粗硬的发丛里,几天来他是最忙碌的人,人也像灯笼一样瘦着,阳光下影子像竹竿一样,阴色的影子也很长,我的内心是异常的激动,不能思考别的事情,要去套兔猫,大舅会去吗? 鸟睡醒了,天空中的鸟都挂满着白霜,,但还是杂了起来 ,我要去套兔猫, 我要知道就必须在没有人的地方和大舅说, 妈妈也不能让她知道。 早饭过后,无纪律的吃饭声消失了,满山的雾气退走了,远处的山反映着种种样的朝霞的彩色,空荡荡阴森森的田野,放牛娃在忙碌着,牛群和羊群就像小黑点似的在云霞里爬走。街上有了男人和女人,蟑螂一般挪动着。 我不管这些,我的目光凝视着大舅。 可就在这个时候,大舅下地了,腰里的烟盒包愉快的闪着绿光,巨大的影子随着他的秃头晃来晃去。 大舅到鸡架那里放鸡去了,我也跟在那里。大舅解鸡笼子绳子的时候,我就站在了身后。 满院子蒿草,草里面虫子叫着,柴鸡出了笼子,它们抖擞着毛,一出来就咕咕的叫,吵的声音很大。 大街热闹了起来,大舅静静的站在那里。 大鸡笼的旁边,我悄悄的问大舅:, 会套兔猫吗? 会呀。 。跟我去套兔猫吧。我又回头看看,妈妈没有着身影。 大舅看了看我,眼睛瞪的圆圆的,好像第一次认识我,今天去不了,借的桌凳还得还回去,还要给你二舅圆坟。 说真话,死人对我来说只是看热闹,更不知道什么叫圆坟。 我的眼窝湿了,喃喃的问:"那什么时候去啊?" 大舅又看了我一眼,爱怜的摸着我的头,:"下次你来吧,大舅带你去套兔猫,套袍子网鸟,让你玩个够。" 大舅的眼睛是笑盈盈的,他的笑,常常笑的像个孩子似的。 我的心中堵满了茅草,脸上的肌肉又一次扭曲。 阳光依然温柔涨满地的雪花,开始在墙根扑来扑去着,四方的,六角形的雪花翻滚着没有落脚点,大舅红色的大手在前面窘迫着,不住的胡乱扭搅。 小波,这次来的不巧,你二舅死了,下次来大舅一定带你去。 雪的清光闪着大舅青色的脸,他用皱纹横行的短手,摸摸索索的响动着掏出了烟袋,拧了一锅子老旱烟,叼在嘴里,手伸进兜里摸火。他说,洋火在屋里,他转身走了,头上的狗皮帽子开了黑洞洞,棉花翻在外面。 起风了,街道上嘈嘈杂杂的喧哗起来,屋顶的野禾被拔脱,我非常的沮丧,小鸡也上了墙头,拉车的骡子挂着铃铛,哗哗啷浪在门前走过,车老板的鞭子红缨迷茫着雪地的闪光。 我像脱了毛似的公鸡,沉重的走在雪光下。 西园子是荒凉的,还是去年的样子,不对,去年我没来,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西园子是荒凉的,还是昨天的样子,荒的荒,败的败,表哥说的山里红还是没有接果子,就连花也没有开,我只好看着天空,乌鸦从头顶上飞过,风吹着翅膀起着哨音。 喂你是谁呀。 清翠的声音像碎玻璃一样,响在身后,也像金属的声音来自身后。 我仍下了手里的山里红树枝,转身的时候,眼前亮丽的跳耀着。 剽亮的红纱巾,它一下子从黑暗中把我领了出来,走进了光明,还为我周围的大青叶。灯芯草。紫茄叶带来了美丽的光环。孤寂的心不单掉了。 这里还有这么飘亮的女孩子。 那是一张匀静的圆脸,一对黑葡 萄似的大眼睛,闪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愉快,嘴唇微微的闪着一条缝,雪白的牙齿的缝=隙里闪裂开来,一笑露出两面深深的酒窝,头上扎着两把小刷子似的羊角辩毛蓬蓬着,黑黑的亮亮的浓密的睫毛,削瘦的小下巴,薄薄的嘴唇,小巧的鼻梁,她有说不出来的一种美。 美丽着实让我震惊了一把,我的话语像发动机供油不足的样子。 我叫郭小波,是跟妈妈来的。 女孩子一惊,脖子上红领巾一飘一飘的飞起一般。你是表哥。 我吃惊着,她是谁?来人和我一般高。 你是谁呀。 我叫二月,死的是我爸爸。 她是二舅的女儿。 不知道在这之前她见过我没有,可我并没有见过她,也没听妈妈讲过她。 我的眼前,出现着二月俊俏。微微染有雪花膏的脸。 我问:二舅死了,你上那来? 二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潭沉淀着千年积物微波不起的水,但眼里有泪花闪动着;我去姥姥家了,没想到爸爸就死了。 我的姥姥家是这里。我也是才一趟来,她的姥姥家在那里。我就不知道了。 她的心隐隐的痛了一下,叹息了一声,有掉过头去,擦了一把眼泪。身后是杂七麻八的果树。你几岁了,我还是问。 八岁了,二月生的,爸爸给我起了二月的名子。 二月坐在了稻草上,那目光,那小而亮的眸子如深秋将要结冰的一眼山泉,平静明亮而又冷峻深邃。 你几岁了?她用眼睛说话一般。 我八岁, 腊月生的。 应该叫你表姐。 她摇了摇头, 金色的头发像那些飘落的树叶。 不吗。 我就管你叫表哥。 他的声音很低,连紧紧的挨着我的脸, 神秘的脸色, 好象有一层看不透的雾笼罩着红纱巾一挑一挑的。 着胖圆圆的就和一个小毛球似的黑眼睛。 我沉默着, 山里红树上还挂着一片褐色的腐植的落叶也鸣响着。 我问, 为啥不让我管你叫表姐呀。 二月笑了, 她笑的时候大眼睛好像跟着笑, 怪好看的; .因为你是男人 .我也笑了, 我笑的时候, 肌肉是僵硬的, 面部表情也是僵硬的, 一定没有她笑的好看, 我眼睛也不会笑。 是男人就要当大哥吗? 二月又笑了,但这次不是眼睛笑, 是一种天真的。 似笑非笑的一咧嘴。 那当然了, 男人是大哥, 是要保护小妹妹的。 我震动了一下带寒的袖子: 让我当这个大哥呀。 这么说, 你愿意当了。 我坐在了稻草堆上, 稻草闪着金色的光泽, 那也是复合规律呀。 乌鸦从头顶飞过, 呱啦呱啦的叫着悠悠的落在了山里红的枝头上, 没有果实, 又呱啦呱啦的飞走了。 之后是二月的棘声 , 规律多少钱一斤。 我就叫你大哥了。 我耸了耸肩, 身下的稻草折射声音。 我说: 看来, 我的大哥非当不可了。 二月开颜笑了。 满面风光。冻的像红辣椒般的小手攥紧了我的胳膊, 小鸟依人的样子: 叫你大哥就要保护我了。 一辈子。 我又接着问:你上学了吗? 明年征月上一年级。 我高兴的说: 明年我也上学了。 也是一年级吗? 二月天真的童音向鸟一样。 我点了点头。 二月双眼盯着远山, 一撮头发披着前额。 银色的阳光泻洒在布满的雾的草园上, 草园上的一座小庙披洒出赤色的光, 像一座赤色的幽灵。 山里红树渡满了阳光, 阳光柔柔的, 悠悠的从枝头瓢下来, 铺落在挂雾的台阶上, 铺满了甬道, 表面上, 西园子的荒凉被阳光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