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锦年》 1 身死 “为什么?”陆丽锦拿着剪刀,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胳膊,疼痛让她渐沉的头脑,变得清醒。 陆丽锦伸出另一只没有拿剪刀的手,拉住自己的嫡姐,红着眼睛问:“为什么,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对自己的这个嫡姐不够好吗?她掏心掏肺地对着自己的嫡姐,最终却落得嫡姐对她下药的下场? 陆丽锦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她不信,即使事实摆在眼前,她仍是不信。才会拉着陆双锦,想让陆双锦给她个解释。 陆双锦也同样拉着陆丽锦的手,流着眼泪,苦苦哀求着: “好妹妹,你只要答应他,他许你皇后之位。我虽然是他的嫡妻,但我心甘情愿地屈居你的下位,求求你了,你就答应他吧……” 对着自己的亲妹妹,陆双锦的神色不是装出来的。 陆丽锦问她为什么,她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只要一想到平时对她温柔的丈夫,突然如变了个人一样,用手捏着她的下巴,对她说的那些话,陆双锦就害怕得浑身颤抖。 那个男人冷冽着声音,像催命符般,在陆双锦的耳边响起: “陆双锦,你要是敢跟朕玩花样,不怕死也没什么。可是你要想想你的儿子,在皇家,最不缺的就是儿子。先帝生了二十个,活下来的也有十个,你说朕会在乎你生的那个吗?” 陆双锦再度哀求说: “丽锦,我也是没有办法。姐姐求求你了,你还年青,就应了他吧。姐姐向你保证,真的不会嫉妒你的。依着他对你的喜欢,你又高坐后位,将来生下儿子……” 陆丽锦闭了闭眼睛,在陆双锦喋喋不休地语音中,头脑变得越来越混沌,她毫不犹豫地又狠狠地刺了自己一下。 吓得陆双锦大叫,欲要拦着说:“丽锦,丽锦……你别这样,姐姐求你。” 陆丽锦却像吓着了似的,拿剪刀指向了自己的脖子,说:“不想我现在死,就给我滚……滚,你告诉他,什么皇后,我不稀罕,让他趁早死了那条心……” 陆双锦显然是怕陆丽锦真的自戕,惊恐地摆着双手,边往后退边说: “丽锦,不要,我走,你别这样。你不为自己打算,想想陆家,想想父亲,还有你生母。丽锦……” 陆丽锦此时也不管不顾,随手抄起刚刚她的亲姐姐陆双锦递给她的那个茶杯,用尽全力往地上一砸,声嘶力竭地喊: “滚,给我滚。陆双锦,你别忘了,那也是你的娘家,除了我生母外,哪个跟你不是血亲?到如今,我是什么都不管了。我生母生了我,也是她命苦,我也只期望来生再报答她的生育之恩。” “陆双锦,陆双锦,为什么……” 脑袋越来越沉,陆丽锦知道,她若再不下手,只怕清白就要没了。陆丽锦喃喃自语着,往脖子的大血管上,没迟疑地扎了下去。 “不……” 耳边传来了陆双锦地叫喊声,悲怆而伤痛,但陆丽锦微微地笑了,睁开眼,瞅着抱着自己的嫡姐笑了,轻声说: “从小咱们俩个就亲,没想到我死,得姐姐相送,也算是对得起咱们这一世的好。” 陆丽锦的耳边,响起了陆双锦肝肠寸断的哭声,即使陆丽锦没问,陆双锦没说,但陆丽锦清楚,能让陆双锦给她下药,应该是受到了新帝的威胁才对。 而能威胁到陆双锦的,便也就是陆双锦的儿子。 可是,陆双锦的声音却变得越来越轻,直至消失不见。眼前泛起了白雾,就连这皇宫,陆丽锦也看不到了。 陆丽锦想,她大概是死了吧。那一剪子下去,她可是报着必死的决心。 眼前的迷雾却又逐渐地散去,陆丽锦发现,她似乎是漂浮在空中,又或是透过某种东西,看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平阳侯府的正香园里,有一株花开正盛,灼灼其华的桃树。 初春的阳光暖阳阳地打在身上,四岁多的陆丽锦骑在桃树叉上,手里捏着一枝桃花,笑得十分开心。 她的姨娘就在桃树边上,伸出手来接着她,说: “好姑娘,你要是喜欢,姨娘让人给你折就是了,乖,先下来好不好?别再摔了。” 陆丽锦不听,举着小胖手,在树叉上说:“姨娘看,这花儿是不是树上最多的?好不好看?” 透视着这一切地陆丽锦却十分的惊奇,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小的时候,竟然还在她生母的院子里,这样玩耍过。 自她的记忆里,她都是与她的嫡母最亲,与她的嫡姐陆双锦如一母同胞的姐妹。 而她最常去的院子,便就是她嫡母住的永乐园。 她的嫡母告诉她,打她出生之后,便就被她嫡母抱过来,与陆双锦一起养着,就当自己生了一对双胞胎。 可是看着此时,陆丽锦有些迷茫。 赵姨娘的说话声,重又拉回了透视着的陆丽锦的注意力。 此时的赵姨娘也就二十多岁,明亮艳丽,光彩照人。看着自己的女儿,笑弯了双眼,连连点头,说: “好看,当然好看,满桃树上,就姑娘手里的这枝开得最美了。” 小小的陆丽锦闻言,得意地笑了。她歪着头,举着花枝,一双大大的眼睛如黑葡萄似的。 小孩子的笑声,最是真实甜美,非常地打动人。无论是赵姨娘,还是院中其他的丫头婆子,跟着小陆丽锦一起笑了。 满院子的笑声,在一个妇人打扮的女人进来后,全都停住了。 能够透视一切的陆丽锦认得,那是她的嫡母杨氏跟前的婆子郑妈。 郑妈进来,在赵姨娘的耳边说了几什么,赵姨娘的脸立时白了几分,眼里含着泪,似是不相信郑妈说的。 看着赵姨娘,郑妈嘴角上的笑是那样的无情:“姨娘要是不信就算了,反正话我带到了,若是姨娘不管,那就算了。” 话一说完,郑妈没有半分留恋地走了。 而透视着的陆丽锦再一次的愣住了,在她的记忆里,无论是她嫡母杨氏,还是杨氏身边的人,都是最和善不过的人了。 2 嫡母 如何有过这样的表情? 陆丽锦有些迷惑她所看到的,难道她陷入到了迷幻之中? 透视着的陆丽锦有些迷茫,但眼睛仍是不错一下的,继续看着。就像戏台下,看得入迷的看客。 赵姨娘的脸上,有着前所未有的挣扎,透视着这一切的陆丽十分好奇,郑妈说了什么,能让赵姨娘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在陆丽锦地印象里,赵姨娘总是飞扬跋扈,胡搅蛮缠的一个人。 真的是这样吗?陆丽锦地心底,不由得起了小小的疑问。 陆丽锦仔细地回想着赵姨娘的样子,然而她所能想到的,却都是赵姨娘含着泪,望着她时那绝望的样子。 还有她无论提什么样的要求,都会答应时的样子。 陆丽锦再一次地迷茫起来,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赵姨娘在她心里会是那样一种形象? 陆双锦地声音,在陆丽锦的耳边响起: “赵姨娘太过份了,她竟然去找母亲闹,说要将妹妹要回去自己养。也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养在嫡母名下,不比养在姨娘名下,要好得多?” “我说话,妹妹可别多心,她还不是看妹妹现在得母亲的宠,看妹妹吃的用的,都是府上最好的,所以想要得些好处?” “妹妹别的不记得,可不记得额角上的伤了?当年就是她将妹妹偷偷抱走了,然后弄伤了,听母亲说,当年可是从母亲哪儿抠了一大笔银子去了呢。” “结果呢,等母亲将妹妹接回去请郎中,本来不大的伤口,都烂了好大一块儿呢。要不然,何至于留下疤?” 陆双锦说了好多好多,多到陆丽锦都不需要想,便就能想起一堆来。 此时院中的赵姨娘,挣扎了半晌,最终做了决定。 她将陆丽锦的奶娘周妈喊来,轻声在周妈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瞅了眼树上的树丽锦,说:“你好好看着丽娘,我要去瞅瞅。” 周妈不大放心,说: “偏三爷这几天不在家,就出这事?别再中了有心人的什么计策吧?要不姨娘再等等?若姨娘实在不放心,奴婢家去一趟,让男人去瞅瞅。” 赵姨娘摇头,眼里满是泪,语气哀伤地说: “不怕假,就怕真。那孩子才那样小,孤零零地埋在那里,我不放心,我也等不了。你帮我看着丽娘,三爷给我留了些人,我带着去瞅瞅,来回也就两三时辰的事。” 与周妈说完话,赵姨娘快速地点了人,头离开前,还不忘叮嘱骑在桃树上玩的陆丽锦,要听周妈的话。 小孩子心思灵敏,一下子便就看出赵姨娘要出去。 四岁的陆丽锦既然看出来,那么想要跟去,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赵姨娘似乎很急,喊着让周妈过来,不顾陆丽锦地哭闹,带着人快速地走了。 周妈哄着四岁地陆丽锦,又折了枝桃花给她玩,然后又许了许多的吃的玩的,总算是将哭闹地陆丽锦哄好。 就在周妈想着法的,欲要将陆丽锦从桃树上骗下去回屋的时候,杨氏带着人打从门口进来。 瞅着阴沉着脸的杨氏,周妈眉心一跳,有种不详的预感。 然而赵姨娘不在,杨氏又是主母,周妈也只得先放开陆丽锦,上前给杨氏行礼请安。 完中的丫头、婆子全都退站到一边,垂手低头,大气不敢喘一下。 杨氏和善地笑着,对周妈说:“我听门上说,赵姨娘有急事出去了?我不放心,才过来瞅一瞅。丽娘可是咱们三爷的心尖,你们都尽心些,要是出了事,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周妈连忙答应说:“三夫人说得是,奴婢一定紧记于心,小心侍候四姑娘。” 杨氏不咸不淡的“嗯”了声,如同莫名其妙地来一样,便就莫名其妙,不再多说一句地转身离开。 然而,透视着的陆丽锦看到了,杨氏跟前的那个郑妈,此时却退到了众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就在院中的众人恭送杨氏的时候,郑妈却趁着众人没注意的时候,飞快地到桃树跟前,一把将四岁多的陆丽锦给推到了桃树下。 随着摔地声,还有顺着声音先看到陆丽锦摔到地上,丫头的尖叫声,而郑妈此时早已经闪得无影无踪。 走到门口的杨氏自然也听见了,折回来从周妈的怀里,将陆丽锦抱过来,骂说: “一个个都是死人?连个孩子都看不住,我就不放心,特意地过来瞅了瞅,竟还是出了事。来人,将正香园的人全给我绑了,等着三爷回来发落。” 周妈虽然不愿意,但她一个人,也难于敌得过杨氏的人。 很快的,正香园里不管丫头还是婆子,全都被杨氏的人给绑了。 杨氏亲自抱着陆丽锦回永乐园,路上婆子欲要接手,都被杨氏拒绝,满脸泪地说: “磕在她的额上,就如同磕在我的心上了似的。你们快去给我寻个好太医来,务必不能留下疤。” 进到永乐园的内室,杨氏将陆丽锦放到床上时,却是那么重重地一丢。 四岁多的陆丽锦好似有些难受地哼了声。 杨氏的另一个婆子杜妈问:“怎么还不醒?不会是迷药重了吧?” 郑妈到床前,掀了下陆丽锦的眼皮子,说:“没事,赶郎中来之前,定会醒的。” 而站在床前的杨氏,早没了先前在外人面前的慈悲,看向陆丽锦的眼睛如狼一样,发出恶毒地幽光。 四岁多的孩子受了伤,定是要哭的,陆丽锦自然也不会例外。 杨氏不耐烦地让跟前的人哄,皱着眉坐到一边上。 等郎中来了,杨氏就又换上了先前的那副面孔,隔着帘子,一声声地求着郎中,一定要用最好的药,务必不能让孩子额上留疤。 郎中留了药,走了之后,杨氏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拿起桌上的膏药,不顾陆丽锦地哭闹,便就出去了。 透视着的陆丽锦就这样眼看着,外出回来的赵姨娘来永乐园要孩子,而被杨氏让人将赵姨娘绑了,丢到厢房里。 然后看着杨氏不给她用药,任着额上的伤口发脓。 3 阻止 杨氏一面不给她用药,一面却又对她极好。 拿好吃的哄着她,并不停地在她耳边说着,赵姨娘如何的不管她,不要她。 大她两个月的陆双锦被杨氏领到了她跟前,当着她的面,杨氏对陆双锦说: “这是你妹妹,她受伤了,你要好好陪着她玩,不准给她委屈,要什么你就给她什么,知道了吗?” 四岁多的陆丽锦离了熟悉的环境,非常的害怕。看到一个与她差不多大的人,自然觉得亲切。 她冲着陆双锦伸出手,同样并不大的陆双锦微笑着,拉上了陆丽锦的手。 在陆三爷回来之前,陆丽锦与陆双锦姐妹两个,已经好得如一个人一般。 而杨氏则也开始给陆丽锦额上上药,就在她额上的伤看起来没那么可怕了的时候,陆丽锦的父亲,陆延陆三爷回来了。 透视着这一切的陆丽锦,想要告诉陆三爷,她不是自己摔下去的,她是被郑妈推下去的。 可是没人看见她,更不可能有人能听见她说话。 所以,陆丽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氏,往赵姨娘身上泼脏水。而正香园里的婆子、丫头,就是周妈当时,也没看到陆丽锦是如何从树上摔下去的。 陆丽锦就这样,不死不活,像天帝一样,看着杨氏是如何人前一张脸,人后又换成另一张面孔。 也同样看着陆双锦,是如何讨好她,陪着她玩。 然后,也同样地看到了,陆双锦是如何的不甘心与不愿意的。 陆双锦哭闹着,在杨氏的卧房里,说:“我不要跟她玩,她不过是个姨娘养的庶出,我凭什么要每天哄着她?我不……我不要。” 杨氏爱怜地将陆双锦抱在不里,轻声地安慰说: “傻孩子,你当母亲舍得委屈你?但你想想,你父亲之前可曾理会过你?自你跟她一起玩之后,你看你父亲对你,比之前,好了多少?你不是总想你父亲对你好?” 陆双锦眼里闪着幽光,是愤恨,是不甘。但最终,陆双锦向现实妥协。 在杨氏的教唆与带引下,陆双锦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她不光眉眼越来越像杨氏,城府也越来越像杨氏。 陆丽锦眼见着自己,在陆双锦的挑拨下,与赵姨娘越行越远,态度也越来越恶劣。 在陆双锦的引导下,她变成了一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与别的关系也越来越差。 只要外出,陆双锦叮嘱她说: “你别与她们多说笑,你看她们与你说话,不过是面上情。其实她们都是最势力的,最是瞧不起庶出的。不信你看她们,对息家的庶妹如何,就知道了。” 她没有朋友,从小到大,唯一与她玩的,就只有陆双锦。 时间恍惚间,透视着的陆丽锦看着自己,从四岁多,长到了十三岁。 她正在逐渐地褪去童稚,然而唯一未变的,就是她那双如墨点过般的大眼睛,纯净得仿佛不识人间烟火一般。 晚风微凉,下了学的陆双锦,此时正捧着本书,在窗下苦读,好似要赶着求功名的学子。 陆双锦迈着盈盈地步子,进到并对园来,瞅着陆丽锦,微笑夸赞说:“妹妹真是出落得越发的漂亮了。” 陆丽锦将手中地书放下,笑着迎上陆双锦,问:“姐姐怎么这时候过来?” 陆双锦与陆丽锦对面坐下,笑说:“四月初七不是芝静表姐的生日?我过来与妹妹商量,要送什么礼物才合适。” 陆丽锦不疑有他,笑说:“我也想着,正要与姐姐商量。” 陆双锦微抬了下眼睛,眼神飘忽不定,拉起鬓角的一缕头发把玩着,轻声似是无意地说: “其实我看上了一对玉瓶,天青釉色,烧得特别的好,一看就是精品,也拿得出手。可就是……” 陆丽锦似是一无察觉,说:“既然姐姐喜欢,买了就是了。可是钱不够?若是差得不多的话,妹妹手头上还有点儿银子,姐姐先拿去使。” 低垂着眼皮地陆双锦眸光里闪过一丝嫉恨,但她很快掩下,再挑起眼皮看向陆丽锦时,已经满眼感激,说: “我倒是想买呢,我刚看上时手里没那么多钱,订钱我都交了,可等我凑够了银子,使了人去买,结果回来人说,是让赵姨娘给买去了。” 皱着眉,陆双锦伸手去接陆丽锦地手,说: “好妹妹,你去与赵姨娘娘说说,那花瓶多钱买的,我原样花钱,让她卖我好不好?” 跟着陆双锦一起来的大丫头点染,此时幽幽地开口说: “姑娘这是给谁遮掩呢?奴婢可是听人说了,明明就是赵姨娘知道那对花瓶是姑娘要的,才非要买走。不就是看不怪姑娘与四姑娘走得近,故意生事,好让姑娘与四姑娘生出嫌隙来。” 陆双锦呵斥说:“你在胡说什么呢?我们说话,哪儿有你搭言的分?还不快下去,等回去我怎么撑你的嘴。” 陆丽锦猛地将手往桌上一扔,说:“姐姐等着,我这就给你要去。” 陆双锦又骂了点染两句,然后劝说: “好妹妹,她毕竟是你的生母,你去了也别闹,无论她花多少钱买来的,我原价买过来就是了,定不会让她吃亏。” 十三岁的陆丽锦,哪儿还听得进去?急促地转身,也未能注意到陆双锦主仆二人,那相视时的会心一笑。 透视着的陆丽锦自然看到,然后她也记起来,就是这一次,她气匆匆地过到正香园,不分青红皂白地问赵姨娘要那对花瓶。 然后说出了,最戳心窝子的话。 她说,她最恨的就是没能从夫人的肚子里爬出来,所以,不要在她面前装成她的生母,这让她恶心。 陆丽锦像鬼魅一样,跟在自己的身后。 她要阻止,她绝不能让那些话,再一次的说与赵姨娘听,再伤赵姨娘一次。 不,她不要!陆丽锦的心似是被什么东西压着,然而她没有实体,她的心就要炸裂了一般,眼睁睁看着自己中,快速地进到了正香园。 “不!”陆丽锦听到了自己冲破喉咙的一声,眼前一黑,便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4 重生 再睁开眼睛,陆丽锦发现自己正坐在窗下读书! 夕阳西落,余晖洒落在窗下缠藤环绕,正盛开着的蔷薇花上。深粉色多层的花,一朵朵,一簇簇,还是那微凉的晚风轻轻拂过,陆丽锦闻到了那淡淡的花香。 正当她出神怔愣的时候,陆双锦一如她先前看到的,打门上,迈着轻盈的步子进到了并对园里。 这一次,陆丽锦没有动,没有起身去迎陆双锦,她只是隔着沙屉子,静静地看着陆双锦,微笑着朝着自己走来。 余晖在陆双锦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金色,娉娉褭褭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据说南方生有一种赤豆,俗称相思子,通体艳红可人,十分喜人,但这豆子却是有毒,误服了会要人命。 陆双锦之于陆丽锦,就如那相思子,看着可人,其实却要了她的命。 在并对园里,陆双锦不用通报,便就可以自由的出入任何地方,这是陆丽锦自己吩咐的。 这是梦吗?陆丽锦放下手中的书,从书桌后站了起来,她恍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那样的不真实,但却又那样的熟悉。 这次,陆丽锦没有去迎陆双锦,陆双锦一样眉眼带笑地进到内室,坐到了陆丽锦的对面。 陆丽锦的心“砰砰”地跳着,她语气僵硬地说:“姐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陆双锦说:“四月初七不是芝静表姐的生日?我过来与妹妹商量,要送什么礼物才合适。” 陆丽锦地心再一次狂跳,一模一样的话,她刚刚才听过,于是她试着说出与先前一样的话来:“我也想着,正要与姐姐商量。” 陆双锦一连串的动作,还有说出的话,都与先前一模一样。 她微微抬起的眼皮,眼神飘忽不定,拉起鬓角的一缕头发把玩着,轻声地说着: “其实我看上了一对玉瓶,天青釉色,烧得特别的好,一看就是精品,也拿得出手。可就是……” 陆丽锦语气僵硬地说:“既然姐姐喜欢,买了就是了。可是钱不够?若是差得不多的话,妹妹手头上还有点儿银子,姐姐先拿去使。” 陆双锦接下来的话,仍是与陆丽锦刚刚听到过的,她说: “我倒是想买呢,我刚看上时手里没那么多钱,订钱我都交了,可等我凑够了银子,使了人去买,结果回来人说,是让赵姨娘给买去了。” 皱着眉,陆双锦伸手去拉陆丽锦地手,说: “好妹妹,你去与赵姨娘娘说说,那花瓶多钱买的,我原样花钱,让她卖我好不好?” 跟着陆双锦一起来的大丫头点染,此时幽幽地开口说: “姑娘这是给谁遮掩呢?奴婢可是听人说了,明明就是赵姨娘知道那对花瓶是姑娘要的,才非要买走。不就是看不怪姑娘与四姑娘走得近,故意生事,好让姑娘与四姑娘生出嫌隙来。” 陆双锦呵斥说:“你在胡说什么呢?我们说话,哪儿有你搭言的分?还不快下去,等回去我怎么撑你的嘴。” 庄生蝴蝶,陆丽锦不知道到底哪个是梦。 可是,不管那一个是梦,这一次,她绝不再让赵姨娘受半丝的委屈。 心里似有一股火,让陆丽锦猛地将手往桌上一拍,那钻心的痛,再次让陆丽锦怔愣住了。 她将手举到自己的眼前,手掌通红,显示着她刚刚那一下,有多用力。 疼痛提示着她真实,陆丽锦恍然醒悟,这不是梦。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那一剪子她没有死,游魂一样的呆在平阳侯府许多年,看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 然后,就当她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再伤赵姨娘一次时,时光却又往回,倒流到了陆双锦踏入并对园之前,她便就进入到了自己十三岁时的身体里。 老天有眼,居然让她重生了! 陆丽锦眼神凌厉,既然她回来了,那么她绝不能让陆双锦称心如意,也不会让赵姨娘再受半分的委屈。 陆双锦没有感受到陆丽锦的变化,她的眼角眉稍,都显露着得意。 她以为,陆丽锦那满身的怒气,是因为赵姨娘,是要为她讨回公道,为她从赵姨娘哪儿要那对瓷瓶。 陆丽锦心下激动,没空理会陆双锦,她急切地想要再见到赵姨娘。连丫头也没点,便就急冲出并对园,往正香园去了。 点染有些奇怪地问:“四姑娘这是怎么了?没说一声的,去了哪儿了?” 从并对园出来,陆双锦才嗤笑着说: “她能去哪儿,定是去正香园里,给我要瓷瓶去了。不过是个傻瓜,你找个人去正香园哪儿盯着,我去给我娘送个信,一会儿,可就要有热闹瞧了。” 主仆二人,均都笑的得意洋洋地,分开走了。 正香园里,赵姨娘正在使丫头们拿刀子割桃树,到了夏季时,好多产些桃胶。 陆丽锦不管不顾的冲进赵姨娘的怀里,就喊了声:“姨娘。” 别说赵姨娘,正香园里所有的丫头、婆子见了之后,都不由得心肝颤了几下。 赵姨娘此时,宁可陆丽锦对她横眉冷对,直接开口说要什么,那样的话,赵姨娘最起码心里有底,知道陆丽锦想要的是什么。 自陆丽锦四岁多之后,从没与她亲近过,给过她好脸子的人,突然的这么往她怀里扑,喊她“姨娘”。 那是要与她亲近,与她撒娇吗?肯定不是! 而能让一个硬得跟石头似的女儿,突然对她示好,那所求的,可就不是一般容易得到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赵姨娘都想将怀里的陆丽锦给扔出去。 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理智回笼的赵姨娘,搂着陆丽锦,只想着,就是女儿想要自己的心肝,自己都会毫不犹豫地摘给她。 被温暖包围着的陆丽锦,发出满足的喟叹。 那种安心感,是杨氏再多的宠爱,也不曾给过她的。 此时正应该是不说话,母女两静静享受温情时刻的时候。 赵姨娘却是十分煞风景地说:“四姑娘想要什么,直接跟姨娘说。就是姨娘一时办不到,也总会想法子,给四姑娘弄来。” 5 挑拨 真是做人失败,但这又怪得了谁呢? 陆丽锦哀叹着想,她要如何做,才能挽回自己在赵姨娘心目中的形象。 从赵姨娘怀里挣开,陆丽锦亲亲热热地又挎上赵姨娘的胳膊,说:“咱们进屋说吧。” 赵姨娘像个牵线玩偶,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僵硬着随着陆丽锦说什么,是什么。 不怪赵姨娘接受无能,要怪也只能怪陆丽锦的变化来得太快,也太大太突然。 娘俩个进到内室,陆丽锦便就将丫头、婆子全都打发了出去。 在正香园里,陆丽锦一惯的是说一不二。 待丫头们都出去之后,陆丽锦移了椅子,紧挨着赵姨娘坐着,将上半身,又靠进了赵姨娘的怀里。 陆丽锦说:“我不怪姨娘疑我,实是我之前眼睛被人给糊住,错将小人当亲人。我已经知道错,以后再不会了。姨娘疑我没关系,只别不理我就行。” 赵姨娘哪受得了这个?她真是做梦都想着,自己的女儿认自己。 哪怕现在是假的,赵姨娘也顾不得。已经满脸的泪,搂着陆丽锦,一叠声地“丽娘、女儿、心肝宝贝”的乱喊。 陆双锦得意洋洋地去到永乐园里,找她母亲杨氏。 由于月初,才从平阳侯府的账房哪儿领了三房的月用银子,此时杨氏并几个陪房,正在一起算着账。 几个陪房见陆双锦进来,很是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杨氏打着算盘,眼皮子没抬,问:“看你这脸色,事情应该是成了。你芝静表姐的礼物银子,是又省下了。” 陆双锦笑说:“母亲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来母亲这儿,可不是说这个的。” 杨氏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女儿,问:“你什么意思?” 陆双锦说:“父亲偏心,母亲甘愿,女儿可不甘心。刚女儿使人去前边打听,说父亲正和着几个清客,在前院上吃酒呢。一会儿,女儿去正香园里,再挑一把火,不知母亲可否使了人去,将父亲请去?” 说到这儿,陆双锦嗤笑,说:“我倒要让父亲瞧瞧,他心尖上的好女儿和着赵姨娘两个,打成泼妇一样,可是什么感受。” 见杨氏有些迟疑,陆双锦走到近前,拉着杨氏的衣袖,说: “母亲难道真的就那样甘心?不是女儿说,母亲是父亲的嫡妻,又为父亲生有嫡子,凭什么赵姨娘在这三房里头,就要处处压着母亲一头?那个贱丫头,又凭什么就要处处比我用得好?” 陆双锦再接再厉,说: “花无百日好,人无千日红。母亲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叫色衰爱弛?一个妾,受这么多年的宠,也差不多了。” 点染进来报说:“四姑娘去了正香园后,丫头、婆子全都撵到了外面,不过里面似是传出了哭声。” 陆双锦一听,喜上眉稍,说:“母亲!” 杨氏一咬牙,做了决定,说:“我这就使人去喊你爹,只一说正香园出了事,你爹便就会飞快的跑回来了。” 陆双锦一听大喜,立时喜滋滋地说:“那女儿这就去正香园里,再添一把火。” 赵姨娘见着陆双锦,自然没什么好脸色,语气不冷不热地说:“三姑娘好,奴婢有礼了。” 陆双锦觑着赵姨娘和陆丽锦,果然眼睛都是红红的。可看着气氛,又不像是吵过架的。 心下纳罕不已,陆双锦对与她行礼的赵姨娘视若未见,试探着问陆丽锦: “好妹妹,那瓷瓶子的事,你可与姨娘说了?” 陆丽锦装傻,问:“瓷瓶?什么瓷瓶?我不知道三姐姐在说什么。” 陆双锦不死心,以为是赵姨娘不给,陆丽锦面上过不过,觉得丢脸,才会故意这么说的。 拉着陆丽锦的手,陆双锦假意关心地说: “好妹妹,什么也别说了,既然姨娘不给的话,我不要就是了,再买别的。妹妹可别为了我,跟姨娘闹,不过一个瓷瓶,多值钱的东西,何至于的就舍不得呢。” 依着陆丽锦以前的性子,陆双锦这样说,定是立时就要让赵姨娘将东西交出来的。 陆双锦说完话,还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好似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她就不信,陆丽锦会不为所动。 陆丽锦眸色平静地看着陆双锦,说:“还是姐姐通情达理,既然这样,那姐姐就再买好了。” 陆双锦完全没想到陆丽锦会如此回答,整个人处于一种不能接受现实的凝滞。 让她花钱买?开什么玩笑?她一个月的月例银子统共才十两,买个好一点儿的胭脂都买不起。那一对儿玉瓶,可是一百多两。 赵姨娘自然也听着了陆双锦的话,瞪着陆双锦,已经是满面怒气地问: “你们又撺掇着四姑娘管我要什么?” 陆双锦立时回神,抓住眼前的机会,说: “姨娘这又何必呢?明知道那对儿瓷瓶是我喜欢的,姨娘非要抢着买来,不就是看不得我与四妹妹亲近?我就不明白了,我们姐姐好,到底是碍着姨娘哪儿了?” 赵姨娘才要说话,被陆丽锦拦住,说: “三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姨娘不是那样的人,刚都与我说了,那对瓷瓶姨娘买了是有用处,并不是舍不得给我。” 陆双锦一听,不单东西没要来,这娘两个还有要和好的趋势,这她哪能坐视不理? 转了几下她那对灵活的眼珠,陆双锦笑说: “四妹妹,不是我说你,你可别上了赵姨娘的当。她惯常是会骗人的。别的四妹妹不知道,四妹妹额角上的伤,即使四妹妹小不记得了,可那疤还留着呢。当年若不是赵姨娘对你不管不问,你又何苦连额头都不敢露。” 由于在屋里,外面又是她带着的人守着,陆双锦一点儿也不担心她的话被传出去,继续说: “我可是听婆子们说,当年你哪里是从桃树上掉下去的?就是她为了陷害我娘,学那武则天掐子,亲手将你从桃树上推下去的……” 陆双锦的话,到此戛然而止。 一个带着酒味的黑影过来,狠狠甩了陆双锦一个嘴巴子,使她再说不出话来。 6 是谁 被陆双锦信任的人,就在她们进到内室的时候,便就已经被赵姨娘的人,无声无息地给拿下。 当杨氏跟着陆延过到正香园时,室外廊下站着的,全都是正香园的丫头、婆子。 陆丽锦在情绪缓和过来之后,便就已经算准了,陆双锦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更何况,她有上一世的记忆,就在今天,她可是记得十分的清楚。 因此上,如何不送跟踪而来,欲要往火上添柴的陆双锦一份大礼? 被打了的陆双锦捂住脸,当看清满面怒容的陆延时,立时便就傻了眼,急切地分辨说:“父亲,父亲听女儿说,不是的,不是的……” 陆双锦语无伦次,但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毕竟那些话是出自她口,可是陆延亲耳听见的。 听着那些搬弄事非,完全与事实不符的话,陆延被气得两眼通红。 他就说,陆丽锦为何自那次之后,便就再不肯理赵姨娘,与杨氏娘俩个越来越亲。无论他如何帮着赵姨娘说话,都没什么用处。 原来根本原因在这儿呢。 杨氏也吓坏了,拉着陆延的衣袖,就怕他再打第二下,急切地说:“老爷、老爷,双娘还小,一时语失,老爷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说完,杨氏呵斥陆双锦说:“孽障,还不快跪下,给你爹认错。” 陆丽锦一直冷眼看着,直到陆双锦跪下的那一瞬,陆丽锦上前行礼,落落大方地说: “父亲、母亲大安,丽娘有礼了。母亲别急,父亲也别生气,且听女儿一言如何?” 杨氏似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她还未发觉陆丽锦已经变了,天真的认为,陆丽锦与陆双锦好,依着陆丽锦之前的性子,这是宁可忤逆陆延,也是要为陆双锦说话的。 因此上,杨氏想也没想,说:“对,丽娘快与你父亲解释。” 赵姨娘觉得机会难得,怕陆丽锦犯傻,欲要拉住陆丽锦。 陆丽锦安抚地拍了拍赵姨娘地手,笑说: “女儿从桃树上掉下来时,也就四岁多点儿,女儿不记事,三姐也定不记事。她又哪知道这么多事?定然是听别人说的了。” 虽然陆双锦先前的话里,带着婆子说。可无论是陆延,还是谁,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杨氏。 果然,陆丽锦地话音一落,陆延那要杀人的目光,便就已经投到了杨氏的身上。 杨氏就好像被一条带了毒的毒蛇盯住了一般,整个后背的汗毛都要竖起来,急忙辩解说:“老爷,老爷,不是我!真的是不我!” 若此时杨氏承认了,陆丽锦反倒没了办法。而且陆延也不能真的将杨氏怎么样。 万幸的事,杨氏竟然想都没想的,便就否认。 陆延忍着怒气,面沉似水地寻了椅子坐下,眼睛却在杨氏与陆双锦娘俩个的脸上,来回的逡巡着。 陆丽锦这时候又说:“父亲,女儿也相信母亲不是那种搬弄事非的小人。” 杨氏有一种当面被骂,却又不能骂回去的憋屈感。 陆丽锦语气轻快,又继续说:“再说,三姐刚也说了,她是听婆子们说的。” 陆双锦像是沉水者抓到了浮板一般,连忙点头,说:“是,女儿也是听婆子说,才那样说的。” 到时候随便拉出个婆子顶罪,事情也就过去了。陆双锦与杨氏同时松了口气地想。 眼前最为重要的,是将陆延给糊弄过去。 陆延不语,此时却将视线落在了陆丽锦的身上。他总觉得,这个女儿,好像有哪儿不一样了。而且,他也觉得,这件事,陆丽锦定是还有话要说。 陆丽锦心下轻笑,这娘俩个还真当她是个傻子。 抬起眼睛,对上了陆延的视线,陆丽锦不由得一晃神。 陆延有二子三女,但对她,却是最好的。无论是前世今生,对于这一点,陆丽锦从没否认过。 陆丽锦收拢起微颤的心,又说: “女儿听赵姨娘说,当年女儿从桃树上掉下来时,母亲跟前的郑妈可是就在院子里呢。这别人,想跟三姐嚼舌根子,也没那脸面。也不见得就在,要依着女儿看,定是郑妈说的。” 郑妈是杨氏的陪房,也是杨氏跟前最得用,也最为忠心于杨氏的人。 而此时,郑妈就在边上,被点了名急忙跪到地上,说: “四姑娘莫要信口诬赖老奴,老奴来平阳侯府这么多年,哪儿曾传过一句闲话过?为人奴婢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老奴最是清楚的。” 牺牲郑妈,杨氏还是颇有些不甘心,说:“丽娘多心了,郑妈在我身边多年,向来都是规规矩矩的。” 陆丽锦一笑,说: “也是呢,就连郑妈这种有头脸的妈妈,都不敢在三姐面前嚼舌根子,那小丫头子又小,婆子们又全是老人精,就更不可能跟着三姐乱嚼舌根子了。” 话锋一转,陆丽锦说:“咱们也真是的,三姐就在这儿,又何苦乱猜呢。不若直接问三姐,那些话到底是听谁说的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陆丽锦的眼睛却瞅着郑妈。 当年就是她不单将她推下桃树,还对她下了迷药。 陆丽锦就是要让郑妈看看,她忠心耿耿的三夫人,是如何当她的面,将她卖了以自保的。 随着陆丽锦的话,所有人看向了陆双锦。 陆延眯了眯眼睛,沉声问:“你实话实说,那些话是谁对你说的?若是再撒谎的话,让我查出来,别怪为父无情。” 陆双锦的心一跳,她没改回答,拿眼睛望向了杨氏。 杨氏的心如滚油一样,热辣辣的煎熬着的疼。 如果陆延的心向着她们娘俩个,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陆双锦随便说个婆子,这事也就过去了。 但那一切,也只是杨氏假设性的如果。 而事实上却是,陆双锦敢随便说,那么陆延将那人拿住,定是要狠打一顿,彻底彻查个清清楚楚。 万一再查到当年陆丽锦,是如何从树上掉下来的!毕竟当年,她也不只带了郑妈一个人,过到正香园来。 杨氏的眼角,滚出一滴泪来。 7 戳心 窗外曾经开得正盛的那株桃树,已经一朵残花未未剩。 又青又嫩的桃叶下,三两个簇在一起的桃子,待到过了夏,就成熟了。杨氏虽然没有吃过,但也知道其实那桃儿根本就不好吃。 郑妈看见了杨氏眼角的那滴泪,无力地瘫坐到了地上,不等陆双锦说话,已经磕头认罪: “三老爷饶命,老奴一时嘴快,信口跟着三姑娘胡说,老奴罪该万死,求三老爷饶命。” 瞅着丢车保帅的杨氏,陆延笑得颇为无情。他说: “既然你承认,那就省得双娘旨认了。你是杨家的人,我无权管你。但在我们平阳侯府上,在主子跟前无事生非,乱嚼舌根子的人,是要拔舌头的。三夫人,你处置吧。” 杨氏闭了闭眼睛,说:“将郑妈拉下去,拔了舌头,送到乡下庄子上去吧。” 郑妈听到话后,当时便就晕了过去,被杨氏的人拖了出去。 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听得外面传来一声惨叫声,有人进来,对着陆延和杨氏行礼,说:“三老爷、三夫人,郑妈行刑完了。” 陆延没有出声,杨氏也只是摆了摆手。 杨氏的另一个婆子偷偷退了出去,给郑妈善后去了。 陆双锦还没有处置,而再怎么不喜欢,总还是自己的亲女儿。陆延瞅着陆双锦,到底还是没舍得重罚,说: “双锦听信下人之话,胡言乱语,对待姨娘没有尊重,罚今晚在小佛堂里跪着忏悔,明早出来来,禁足三日,以儆效尤。” 陆延顿了下,又说:“去给赵姨娘和你四妹认个错。” 按理说,父母院子里的猫、狗,做子女的都不能随便对待。 更何况陆双锦不单对赵姨娘无礼,竟还让陆延知道了,陆双锦是如何挑拨陆丽锦,与她生母生分的。 若换了稍微严苛一点儿的家里,就也是一顿嘴巴子,再加上《女戒》、《女训》的,都要抄个百十遍才行。 只可惜,无论是杨氏还是陆双锦,却都觉得罚得重了。 然后最让这娘俩个受不了的,便就是要给赵姨娘和陆丽锦认错。 杨氏张了张口,想要给陆双锦求情,再怎么说,陆双锦也是嫡出的女儿,怎么能给一个小妾认错? 陆延语气淡然地说:“三夫人觉得,是可以随便对待于姨奶奶和封姨奶奶?” 老平阳侯陆通仙逝两年多,众人也是才出了孝期。 陆通内宠不算多,嫡妻张氏依然健在,已经六十二岁,身体十分硬朗。 有几位妾,无子的,在陆通死后,便就去了陆家供奉着的庵堂,修行去了。而生下孩子的,便就只有这两位。 陆延这例子举得,可谓是十分的刁钻。 杨氏被噎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陆双锦无奈,只得上前,冲着赵姨娘和陆丽锦一行礼,说: “娘娘、四妹妹,双锦一时失言,还请多多见谅。” 说完话,陆双锦已经满脸的泪。陆双锦觉得,这比打她一顿,还要让她难受。 陆丽锦上前,冲着陆双锦一笑,说: “妹妹知道三姐是受了坏人的挑拨,现在坏人已经受到了惩罚,妹妹也知道姐姐之前与妹妹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假的对不对?” 看着杨氏还有陆双锦变了脸色,陆丽锦却继续戳这娘俩个的心窝子,说: “以前三姐跟着妹妹说,赵姨娘不想养我,才将我丢给母亲,其实不是这样的,对不对?” “啊,还有,三姐姐说,赵姨娘从我院子里,得了不少的好处钱财,应该也没有这事吧?” 陆丽锦抬起眼睛,很是天真无邪地望向了杨氏,问: “母亲,女儿的姨娘对女儿到底是怎么样的?三姐姐与女儿说了许多,女儿有些迷惑,是都不对呢,还只是今天说的不对?” 陆延冷笑着,脸色铁青着也瞅向了杨氏,说: “夫人,我也很想知道,双娘这么多年,都与丽锦说过什么?” 杨氏恨不得堵上陆丽锦的那张嘴,最终,她也只得强笑着,说: “好孩子,我也不知道你三姐都与你说了些什么,总归她也是受了郑妈的挑拨,都是胡说的。你姨娘对你最好了,一直一心一意的对你,除了这个,别的话,都是假的。” 陆丽锦点头,就: “虽然夫人是女儿的母亲,但女儿总归是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按理说,姨娘女儿也是要孝顺的。有夫人这句话,那女儿也就放心了。以后女儿可以好好孝顺姨娘,夫人不会不高兴吧?” 这败家孩子,还没完了。 杨氏被气个半死,心想着,等明儿这事过了,总能找着机会收拾你。 半晌没有说话的赵姨娘,这时候突然说: “哎哟,四姑娘可别这么说,当着三老爷的面问,三夫人能说什么?就怕明儿过午过后的,再来个秋后算账,四姑娘可就惨了。姨娘都还是个奴婢,可上哪儿去找个忠仆来给四姑娘顶罪呢。” 陆双锦的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事情到了现在,她也渐渐的从最初的慌乱中反应过来。 知道当着她父亲的面,继续与赵姨娘、陆丽锦纠缠,得不着好处。 陆双锦走到了赵姨娘跟前,屈膝行礼,说: “赵姨娘,千错万错,都是双锦的错,赵姨娘大人有大谅,就原谅双锦这一回,别再为难夫人了。” 赵姨娘才要反唇相讥,陆丽锦连忙拦住,微不可见地冲着赵姨娘摇了摇头。 痛打落水狗虽然痛快,但也要看那只狗是谁。 陆双锦已经将姿态放低,但却又话里有刺,这是深知赵姨娘的性子,故意想要激怒赵姨娘。 处于败军之阵,竟还能有心情想要出奇策,尽量挽回颓势。即使只是看似没用的,想要在陆延的心中,破坏一下赵姨娘的形象,也会顺手做来。 若非陆双锦一心想要害她,陆丽锦只怕都要为陆双锦鼓掌喝彩了。 也难为上一世,她像傻瓜一样,被陆双锦耍得团团转,真的是一点都不冤。 陆双锦被陆延指派孙妈,送去了小佛堂里。 8 信心 杨氏从正香园回到永乐园,也顾不得生气,想陆丽锦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急忙从票匣子里,拿出两张五十两的官戳银票,递给杜妈,让她去看郑妈,无论如何,也要先保住了命再说。 杜妈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让杨氏绝望的消息。 就在杨氏让人去拔郑妈舌头的时候,陆延竟然也暗中吩咐了人,将郑妈的一条脚筋给挑了。 郑妈算是完全的废了,杨氏日后想着再让郑妈做什么,也是不可能的了。 这可以理解为,陆延对杨氏的警告,也可以理解为陆延借着这个机会,在敲打杨氏身边的人。让她们小心些,别杨氏吩咐什么,就做什么。 吴了杜妈的话后,杨氏颓废地坐在她经常坐的账桌后的椅子上,口内喃喃地说: “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我?” 想起了当年,未嫁入平阳侯府的时候,她的踌躇满志,壮志雄心,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就是一个讽刺。 就在杨家与陆家才刚议亲的时候,陆延曾透过丫头,给她递过一封信。 没有风花雪月,没有表述衷情。陆延只是告诉她,平阳侯府里,有这么一个他中意的丫头,而且已经生了庶子。 杨氏记得,她给陆延回了一封义正言辞的信,说: “女子自古讲究三从四德,三爷让人传这样的信来,是在嘲笑杨家教女无方?嫉妒可是七出之罪。三爷敢这样传话,奴家可不敢听。三爷只记得,杨氏女自识字起,读的便就是《女诫》、《女则》、《烈女传》。” 虽然说,无论她做何答复,都改变不了她一定要嫁给陆延的结果。 可是,当年她写下那些字的时候,心里却满是自信的。 她不相信,书香世家出身的她,还比不过平阳侯府上,自小便就卖身进府的一个丫头。 然而现实,却狠狠地将杨氏从梦里扇醒,这么多年,就是一块儿石头,她也将它捂热了。 可事实证明,陆延不是块石头,她也捂不热他。 陆延对赵姨娘多年如一日的如珠似玉,对她却永远是弃若敝履。 想起赵姨娘那个已经没了的庶子,杨氏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正香园里,杨氏母女带着那一众的人散去之后,赵姨娘搂着陆丽锦,心肝宝贝地喊着,她这回是真的相信,陆丽锦的心,不再向着杨氏那母女了。 做母亲的心思,永远都是简单的。 赵姨娘可不会想着,先前还冷冷淡淡的女儿,为何就突然醒悟了? 管她是为了什么,重点是醒悟了就好。 陆延可就不会那么心大,他是常年住正香园,此时又是晚上了,并没有离开。 见着陆丽锦与赵姨娘说话,陆延笑说: “好了,又不是多少年未见,有什么话明儿再说也不迟,你跟丽娘俩个,哪一个是要搬家?” 赵姨娘嗔怪地瞪了陆延一眼,说:“我们娘俩个就是想要亲近亲近,怎么了?碍三老爷的眼了。” 陆丽锦知道她爹这是有话想要同她说,又不想赵姨娘听着。 笑了笑,陆丽锦说:“时候也不早了,女儿也是要回去休息了。只是女儿来时未带人来,这黑灯瞎火的,不知父亲可否送女儿回去?” 周妈和陆丽锦的丫头凝雪几个,已经来正香园接陆丽锦,只不过被陆延给打发回去了。 陆延起身,爽朗大笑,说:“丽娘难得相求,为父说什么也定是要答应。” 赵姨娘颇有些不服气,撇着嘴说: “你们也别拿我当傻子一样的糊弄,我知道你们爷俩个是要背着我说话,当谁不知道似的。” 爷俩个对视一眼,陆丽锦上前搂住赵姨娘的胳膊,撒娇说:“姨娘,明儿我下了学,就过来陪姨娘可好?” 赵姨娘瞟了眼陆延,然后对陆丽锦说: “四姑娘有这份心,我就已经知道足。只要四姑娘好好的,来不来我这儿,倒也无所谓。要依着我说,还是少来吧,别再刺了谁的心,谁可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 陆丽锦见赵姨娘说的话可不怎么好听,又见陆延竟不生气,心下纳罕,却也没敢多问。 只是拿出上下两辈子的聪明才智来,说了一堆的好话,将赵姨娘哄开心,才和着她爹一起出了正香园,往并对园去。 此时天已经大黑,月亮还未爬上中天,正是一天中最黑的时候。 小丫头在前边举着个羊角灯,幽幽暗暗的。 大虞建朝一百多年,平阳侯是开国的勋爵,当年入京时,按功封赏,直接占了前朝的一个国公府,扩建了,封给了第一代平阳侯。 三等侯制度,公侯伯,没有加世袭罔替的,但就要袭一代降一等。 老平阳侯陆通死了之后,由长子陆广袭爵,已经是第四世,按理说,就应该降到伯。 好在当年陆通慧眼识英雄,对今上建元帝有从龙之功,今上登位之后,特下令旨,平阳侯不降等,再多平袭三世。 陆丽锦与陆延齐肩而行,她的个子比起同龄来说,算不得矮,但与高挑的陆延相比,就矮了很多。 偷瞄了眼自己的父亲,陆丽锦心下暗叹,任着她父亲如何想,都不会想到,在不久的将来,这若大个平阳侯府,最终却落到了她父亲的肩上。 杨氏母女的野心与胆量,还真不是一般人可能比拟的。 陆延自不会往这方面想,他虽然也是嫡子,在家兄弟里行三,却是嫡次子。 而且现任的平阳侯嫡长子也已经二十,虽未生子,却已经娶妻。娶的还是凉国公世子的嫡长女,现年十七的赵氏。 两年多前,为让老平阳侯喝上孙媳妇茶,才赶着娶进门的。此时出了孝,有孩子,也是早晚的事。 父女两个走了会儿,陆延才问说:“你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就是父亲与母亲的不同,陆丽锦微微地笑了。 虽然说陆延对她的关心,不会比赵姨娘少,但关注点上,却完全的不一样。 毕竟重生一回,陆丽锦没有显现得特别意外,眼睛望着那不堪明亮的羊角灯。 9 压制 好一会儿,陆丽锦才轻声回说: “也没什么,只是三姐突然来跟女儿说瓷瓶的事,女儿觉得奇怪,一个窑烧出来的东西,应该都是按批的。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一百多两银子的瓷瓶罢了,真就只那么一对?” “就是没有青釉的,还有青花瓷的,彩釉的,一百多两银子,小姑娘能拿得出手的礼物,就真的那么难以替代?非要说姨娘针对她。” 陆丽锦说得口都干了,可她爹就是不发一言。 陆延背着手,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地走着,做出个侧耳倾听的样子,面上也挂着笑容。 可就是不出声,任着陆丽锦在哪儿一直地说,也不打断她。 陆丽锦抿唇,最后说: “其实是女儿看书的时候睡着了,做了个梦,梦见女儿四岁多的时候,在桃树上玩,然后郑妈过来,一把将女儿从桃树上推了下去。梦醒了,正好三姐就进来找女儿。” 并对园门口,爷俩个停住脚,陆延竟是半分也不怀疑,说: “我已经让人将郑妈的脚筋也给挑了,她虽推了你,但我想,你现在也大了,也能猜着,她与你无怨无仇的,总不会是她想要害你。那教训,对于一个听人吩咐的奴婢来说,已经是够了。” 陆丽锦点头,说:“冤有头,债有主,女儿知道。” 由于陆丽锦没有回来,并对园的院门并没有关。所以陆丽锦只在门口稍一停住,周妈带着丫头们,便就已经迎了出来。 陆延没有进去,只是叮嘱陆丽锦注意保暖,然后又让周妈等人用心侍候着,便就回正香园去了。 打从进到这个身体里,她就一直在说话,此时回到并对园,陆丽锦是真的一句话都不想说,满身说不出的疲累。 周妈是陆丽锦的奶娘,也是赵姨娘自小的玩伴,对陆丽锦可谓是一心一意。 虽然说陆丽锦之前被杨氏、陆双锦母女骗得团团转,但并对园里的丫头、婆子,却都是赵姨娘一手安排的。 对陆丽锦的忠心,那是绝不用怀疑的。 周妈看出了陆丽锦的疲累,在见陆丽锦到门口的时候,已经着人去备了热水。 此时见陆丽锦进来,不发一言,周妈上前笑说:“姑娘累坏了吧?去洗个澡,解解乏。” 陆丽锦点头,直接往浴室里走,但见室内水雾缭绕,四角上也已经点上了炭火。 四月初算不得很冷,但若是洗澡的话,人一挨水,还是会觉得有些凉。 陆丽锦有四个一等的大丫头,和雨、为风、凝雪、虹霓,还有四个二等丫头,夕月、夕菲、夕暮、夕亭。 凝雪、虹霓两个丫头为陆丽锦宽衣,扶着她进到浴桶里。 夕月打门上,端进一盆水来,放到了陆丽锦垂在浴桶外面的头发边上,虹霓拿了首乌粉等物,为陆丽锦一点一点的洗头。 凝雪则为陆丽锦细细地搓身子,并按摩身体,使身体放得到放松。 这些近身侍候的活,都是由一等丫头来做。而端着个东西,跑个腿则就全由二等丫头来做。 分工明确,谁也不会将别人的活计干了。 陆丽锦闭着眼睛,将整个人放松,开始仔细思量起自己的前世今生来。 就在整个伴晚的热闹中,陆丽锦基本确定了,现在是建元十七年的四月初。 当今天子建元帝五十七岁,比起平阳侯府的老夫人,陆丽锦的祖母还要小上好几岁,但陆丽锦知道,建元帝的身体,此时已经不好了。 虽然身体不好,但建元帝也还有十年可活。 可是要命的是,陆双锦嫁的七皇子,是皇位争夺的胜利者,最终问鼎成功,住进了那雍容华贵的皇宫之中。 上一世,她与陆双锦好了一辈子,最终于危难之时,陆双锦都未曾想过向她伸出援助之手。 这一回她甫一回来,便就与陆双锦结了仇。 就陆双锦那小心眼子,就是现在不与她算账,这仇就是过了一百年,她报不了,也不可能忘了的。 陆丽锦揉了揉额头,思来想去,也只有坏她婚姻这条路。 陆双锦是小人,只要强压着她,让她翻不出天去,便就会老老实实的。 可一旦得了地位,凌驾于众人之上,那么平阳侯府里的姐妹,不会得着她一丝的照顾。所得来的,除了凌辱,便就只有打击报复。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陆双锦有机会飞黄腾达。 这样想着,陆丽锦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小人。 自保是人的本能,陆丽锦可不想再经历一次,拿剪刀自戕的事了。 洗完澡,穿上睡服,从浴室里出来,陆丽锦觉得整个身本都是轻松惬意的。 坐到梳妆台前,凝雪拿了面脂出来,用小银勺抠出一点,细细均匀地往陆丽锦的脸上揉开。 为风、和雨两个为陆丽锦往手上敷特制的手脂。 虹霓则拿着巾布,慢慢地为她绞干头发。 陆丽锦想起了一件事,问:“咱们并对园的采买,一直是赵姨娘管着,对不对?” 周妈坐在边上,看着丫头们躲懒,见陆丽锦问,回说:“是,姑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来了?” 陆丽锦没回,以着坚定的语气转而说:“以后引燕居里的一切东西,咱们这边都不再准备。三姐无论来要什么,都回说没有。” 引燕居是陆双锦住的院子,以前陆丽锦被她们哄着,并对园里有的,引燕居都会有。 陆双锦告诉她说,并对园的采买银子,被赵姨娘要了去,在她身上,不知发了多少的财。 可是现在即使不用查,陆丽锦也已经知道,并对园里的一切采买,花的都是赵姨娘的私房钱。 实际上从她身上榨取财物的,其实是陆双锦与杨氏。 周妈答应说:“老奴知道了,只要姑娘不说给,谁也不能从老奴手,拿走一根线。” 陆丽锦伸了个懒腰,说:“啊,我也真是累了,周妈也回屋去睡吧,晚上让凝雪守夜,外面让夕月、夕绯守着。你们也全都休息吧。” 躺到自己那张雕花红木大床上,陆丽锦拉起绵软的丝棉被,捂到脸上之后,深深地吸了口气。 10 二姐 陆丽锦上一世时性子偏冷淡,喜欢的香,也都是那种高冷清远,类似于梅花香一类的香。 瑞兽香炉里点的是清远香,而锦被薰得则是梅花香。 陆丽锦将自己深埋进那松软的被褥之中,舒服得发出满足的喟叹,简直要再次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上一世陆双锦嫁给了太子的一母弟弟,皇七子项炽。 陆丽锦自己,则紧接着,便就嫁给了太子的嫡长子,皇孙项开。 在皇家,只要一天不登上那个位置,还真就不稳当。即使当上了太子,看着只比皇位差了一步之遥,但也有可能与死神离得更近一些。 太子是被建元帝赐死的,那么做为罪臣之子的皇孙们,便就被打包到皇陵,美其名曰看皇陵,其实就是变相的圈禁。 陆丽锦在皇陵里住了不到半年,便就被陆双锦接到皇宫里,然后便就自杀了。 然而就在那几个月的时间,陆丽锦的生活,简直就是从天上直接掉到地上。 先不说别的,就那冷硬的床板,和与纸板没有什么分别的被褥,现在冷不丁的再睡回这丝软的锦被软褥,陆丽锦简直觉得她都要幸福到天上去了。 活着真好,能保有这样的生活,陆丽锦更是打从心底里,感激上天。 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重步锦瑟华年,定不是为了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她又怎么好辜负了上天的一片好意,而不将生活过好? 轻勾唇角,陆丽锦陷入到了甜美的梦乡。 平阳侯府的规矩,众人是要先到父母那里请早安,再跟着父母一起,去给老夫人请早安。 没有说越过父母,而直接去给祖母请早安的,那便就是没规矩了。 昨天陆双锦挨了罚,在小佛堂里跪了一个晚上,周妈有些担心,怕杨氏早上会迁怒陆丽锦。所以,比往日里,早了半刻钟,喊陆丽锦起床。 陆丽锦并不担心这个,只要赵姨娘一天得宠,她父亲一天偏疼于她,那么杨氏再怎么看不惯她,却也只能忍着。 当然,不排除偷偷下手,就像她四岁从树上摔下来。但明面上,杨氏却是要做一派慈母的。 周妈扶着陆丽锦,帮她穿衣服,絮絮叨叨地说起了陆双锦: “寅时末的时候,三夫人就着杜妈去了佛堂,将三姑娘接了出来。孙妈看了一夜,三姑娘可是实打实地也跪了一夜,听说都已经站不起来,被架起来的时候,腿都是弯的。” 陆丽锦没跪过,也无法感同身受,但想来也不能好受了,问:“三姐可曾哭?” 周妈回说:“没有,说是强忍着泪,被架出来的时候,还说要继续跪到辰时呢。三夫人昨儿晚上,着人就去买了上好的舒筋活血的膏药,擦上,应该很快就好了。” 倒是符合陆双锦的性子,这样一副样子,总是会传到陆延哪儿,不过是小姑娘讨父亲怜心的手段而已。 即使惹不来怜爱,瞧瞧周妈,都是一副不忍的样子,就知道,这样做也不吃亏。 陆双锦从佛堂出来,陆延禁足她三天,其实也是为了让她好好养腿上的伤。 等到解禁,也就是杨芝敏生日,并不耽误去杨家做客。只可惜,陆延的一片慈父之情,那娘俩个是感觉不到。 收拾好之后,陆丽锦让凝雪和虹霓两个,跟着她去永乐园。 初春的早上,还是有些凉。陆丽锦从屋里出来,凝雪便就将一件轻薄的披帛,披到陆丽锦的肩上。 陆丽锦到永乐园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站了两个人。 女孩儿里,在陆家行二,陆延的庶出长女,十五岁的陆文锦;和男孩儿里行六,陆延庶出的二儿子,九岁的陆少伟。 他们的母亲杜姨娘,是杨氏的陪嫁。 这姐弟两个来了,说明杜姨娘已经过来侍候了。 按理说,这姨娘生了孩子,一般情况下,就不用来主母的屋里侍候。 但杜姨娘这么多年,极为谨小慎微,侍候杨氏从未偷过懒。 这主仆大概是做给赵姨娘看吧,不过就目前看,效果别说甚微,基本可以说是没有。 打从陆丽锦记事起,就没见过赵姨娘过来侍候杨氏。 不过一见着陆文锦,陆丽锦就觉得头疼。 杜姨娘以杨氏马首是瞻,陆文锦自然也是一心想要讨杨氏欢心。更何况三房一共三个女孩儿,论在杨氏跟前得宠,当然是非陆双锦莫属。 由于陆延偏心的关系,杨氏对陆丽锦,可以说是照顾有加。更何况陆丽锦还有个舍得为她花钱的姨娘。 也不是说陆文锦过得不好,但陆文锦自己就已经被嫉妒浸满了心房。 她不敢嫉恨陆双锦,便就对同样庶出的陆丽锦处处刁难。 杨氏面上宠着陆丽锦,但对于陆文锦的那些小动作,却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前陆丽锦不懂,现在陆丽锦却明白过来,陆文锦是杨氏养的一根敲打她的棍子。 作为杨氏养的棍子,陆文锦是极为合格。嫉妒心强又没什么头脑,敢想敢做,不计后果。 陆丽锦舒展开已经蹙到一起的眉头,走上前笑着招呼说:“二姐早。” 陆文锦挑着眉,哼了声,说: “哟,可不敢劳四妹打招呼,听说四妹昨儿可威风了,三妹因为你,都受了罚。我听了之后,可是担心了一夜没睡好,思想着平日里,是不是哪儿惹着过四妹呢。二姐我,可是惶恐得很。” 陆丽锦轻弯着的眉眼未变,睇着陆文锦问: “既然二姐听说三姐受罚,可曾听说三姐是因何受罚?可听说夫人跟前的郑妈被拔了舌头?二姐惶恐,妹妹我也很是惶恐呢。妹妹再问一句,可不知二姐是听谁说的?” 陆文锦地脸白了白,外强中干地说: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个小人,你想告状是不是?你告啊,昨儿晚上正香园里人来人往的,还用得着谁说?哪个看不见,瞎了不成?” 陆丽锦歪头,也不说话,直愣愣地瞅着陆文锦,将陆文锦瞅得都有些心上发毛。 一直没有机会说话的陆少伟,自是看出两个姐姐间气氛不大好,上前规规矩矩地给陆丽锦喊了声:“四姐早安。” 11 刀子 平阳侯府上的庶出,无论男孩儿女孩儿,像陆延那一辈,都还算不错。 只要不出幺蛾子,异想天开的想要压着嫡母一头,老夫人也算是个能容人的主母。 陆延的那几个庶出兄弟,都能走科举之路,娶妻生子,放了外任之后,便就将自己的姨娘接走,就能看出老夫人的确有容人之量。 但杨氏没有,杜姨娘之所以成为姨娘,是杨氏给陆延下了药。 之后这么多年,杜姨娘没有宠,但对杨氏,可以说是忠心耿耿。可陆文锦和陆少伟的下场,却都不怎么美好。 陆丽锦想起了她与皇孙被圈禁在太子府,还未去皇陵上时,唯一托了人,往太子府里给她送衣物的,便就是陆少伟。 这样一个忠厚老实的人,杨氏却断了他的科举之路。 陆丽锦给陆少伟一个和善地笑,说:“好好读书,要是有不明白的,就去问六叔,或是来问我也行。” 陆少伟点头,说:“弟弟知道。” 陆文锦在边上轻嗤,说:“假惺惺!” 门口处有人进来,姐弟三个回头,见是陆延的嫡长子,陆家行二的陆少游进了来。 陆文锦第一个冲了过去,涎着脸笑说:“二哥早安。” 陆丽锦和陆少伟两个错后了一步,同时说:“二哥早安。” 陆少游的视线落在了陆丽锦的身上,皱了下眉,眼里闪过一丝厉色。想来是杨氏已经打发了人,叮嘱过陆少游稍安勿躁。 所以陆少游虽然生气,但却忍下了。 陆丽锦对此,却是嗤之以鼻。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得很,陆少游是如何无情又势力的。 杨氏收拾的时间恰到好处,陆少游一来,屋里的大丫头半月出来,笑说:“夫人请几位爷、姑娘进去呢。” 陆丽锦将披帛拿下,给了凝雪,跟在了陆文锦的后面,进到了外厅上来。 杨氏已经坐在外厅的太师椅上,面色略有些白,眼里布满了血丝。看样子,昨晚上是整晚没睡。 陆丽锦跟着一起行了礼,之后便就退站到一边,等着听杨氏的训话。 若是以往,她与陆双锦一起来,杨氏早就将她俩个喊到跟前,问东问西,一派的母慈女孝。 众人行完礼之后,杨氏未说一语,她只是定定地看着陆丽锦。 似是想要从陆丽锦哪儿,看出些什么来。 这么多年,她为了陆延,也为了那不可告人的秘密,尽力地笼络着陆丽锦。 几乎是没有预兆的,昨天就闹了那么一出。回去之后,杨氏仔细回想了她与陆延到正香园时,听到陆双锦说话的那一段。 很明显的,当时的陆丽锦,是故意引导着陆双锦说出那样的话。 而早上将陆双锦接回引燕居,杨氏亲自去问,也得出了一样的结论。 是什么,让一惯听话的陆丽锦,突然就倒向了赵姨娘? 边上侍候着的杜姨娘像是话家长似的,笑着与陆丽锦说:“四姑娘一早上,没去赵姨娘哪儿走走?” 陆丽锦拿软刀子,戳了杨氏跟杜姨娘一下,眨着一双大眼睛,好似非常天真无邪地说:“我怕父亲起得没那样早,晚了又怕误了来夫人这儿请安。” 杨氏、杜姨娘、赵姨娘有个共同的男人,便就是陆延。 按着这种来说,这三个女人,实际上是竞争关系,而在争男人的角逐中,赵姨娘可谓是大获全胜。 杜姨娘出师不利,铩羽而归,本来是想要套陆丽锦的话,结果陆丽锦一句话,她便再问不出下句来。 杨氏暗瞪了杜姨娘一眼,起身说:“时间也不早了,去老夫人哪儿吧。” 老夫人的心尖,是平阳侯的嫡长女,她们的大姐陆玉锦。 能在老夫人的松鹤园里吃早饭的殊荣,也只有陆玉锦才能享受。 陆丽锦倒也不吃味,一点儿也不稀罕那样的殊荣。 平阳侯府上又不差吃的,回自己的院子里吃,自由自在的,不比在老夫人跟前受拘束要强? 请完安后,杨氏等人做为儿媳妇,要侍候老夫人早饭。 她们这些个不受老夫人宠的孙子、孙女儿们,便就都退了出来,各回各园子。吃了早饭之后,便就都去上学。 才出了松鹤园,陆文锦喊住了陆丽锦:“四妹,咱们一起走。” 说着话,陆文锦亲亲热热的,就要往陆丽锦的胳膊上挎。 陆丽锦闪开,让陆文锦扑了个空,然后笑说:“咱们也大了,这么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都不用费脑子,陆丽锦就能猜着陆文锦此时想要做什么。 说起来,杨氏是高高在上的夫人,但手上害人的药,却是不少。而做为敲打陆丽锦的器用,陆文锦手头上,多了没有,但让人起个疙瘩,身上痒之类的药粉,应该不会少。 陆丽锦以前,也不是没上过陆文锦的当。 这一次陆双锦受了那么大的罪,想来陆文锦为了在杨氏哪儿讨好,给她下的药不会轻了。 陆丽锦不着痕迹地,从凝雪的手里,将披帛拿到手里。 陆文锦一下没得手,笑说:“妹妹果然是大了,那好吧,咱们并肩走走,连说说话,总行吧?” 陆丽锦眨着眼睛,笑说:“二姐说的,总归是对的。” 她俩个在前边走,丫头们就都跟在后面。 陆文锦叹说:“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总觉得我巴结讨好夫人,所以总不跟我好。” 陆丽锦心里叹息,这是跟她玩攻心呢。 把玩着手里披帛的流苏,陆丽锦一点儿诚心没有地说:“二姐多心了,没有的事。” 姐俩个继续往前走,一路上陆文锦与陆丽锦好似掏心掏肺,说着她与杜姨娘的不容易,又抱怨几句杨氏不好相与之类的话。 陆丽锦半分警惕也不敢放,嗯嗯啊啊地胡乱应付。 经过一簇花从,丫头们也都离得较远时,陆文锦突然地,将手里的一个纸包往陆丽锦地脸上一扬。 陆丽锦反应极快,拿着披帛一挡,鼓足了气那么一吹,便就全数吹到了陆文锦地脸上。 陆文锦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变故,吓了一跳,连忙扑哧自己的脸。 12 和好 陆丽锦怕有粉末沾到脸上,连忙闪得远远的,然后喊丫头们过来,说:“有马蜂,快来,好像叮着二姐了。” 陆文锦的丫头麦冬、忍冬两个急忙上前来,问:“姑娘,姑娘怎么样?有没有叮着?” 陆丽锦将那披帛翻卷了,给凝雪,说:“拿回去就烧了吧。” 凝雪接过披帛,看了眼陆文锦,没有出声。 正这时候,杨氏的另一个陪嫁杜妈过来,问:“这到底是怎么了?” 陆丽锦有些奇怪,按理说这个时候,杜妈应该躲开才对。难不成是给陆文锦撑腰的? 陆文锦这时候反咬一口,说:“杜妈要为我做主,四妹往我脸上撒药。” 陆丽锦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陆文锦说: “二姐,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咱们姐妹,虽说不上有多好,但也还没什么仇恨,无缘无故的,我给你脸上撒药做什么?我是嫉妒你长得比我美,还是嫉妒父亲出门时,多数只带着我?” 陆文锦的长相还行,算得上清秀,但与陆丽锦、陆双锦比,可就差得远了。 要比父爱,陆双锦都要靠后,陆文锦更是连边都挨不上。 陆丽锦的话,可谓是飞刀刺心,刀刀命中。 陆文锦就算没就地阵亡,也只有喘气的份,还击是没那力气了。更何况她现在脸上已经泛起红来,伸手一挠,便就是一道红,可不挠,却又痒得很。 杜妈见受伤的是陆文锦,反倒是松了口气,和稀泥说:“四姑娘见谅,依着老奴看,二姑娘也是一时着急,才会说错了话。” 忙又伸手拉着陆文锦的手,杜妈说:“别挠,痒也要忍着,怎么好好的,脸就这样了。难不成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杜妈是杜姨娘的姐姐,按理说,不管谁先动的手,亲旧远近来说,杜妈也是要向着陆文锦的。 更何况陆文锦向她动手,是为给陆双锦出气。 望着杜妈、陆文离开的背影,陆丽锦觉得,好似是哪儿不大对。 陆丽锦给虹霓使眼色,虹霓悄悄地跟了上去。 回到并对园,陆丽锦仍是想不明白,杜妈的态度。 吃饭的时候,虹霓回来,说:“二姑娘的脸,要十天才能好。郎中开了外敷的,还有内服的。” 陆丽锦问:“杜妈和杜姨娘可曾说什么?三夫人可过去了?” 虹霓回说:“三夫人没过去,杜妈最奇怪了。杜姨娘都急哭了,非说是四姑娘害的,想让三夫人给二姑娘做主。杜妈没让去,还骂了杜姨娘一句,说什么差点儿坏了夫人的大事。” 陆丽锦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杜妈口中的大事是什么,但总算是明白,为何杜妈见受伤的是陆文锦,会松口气。 想到这儿,陆丽锦笑问:“这些你都是怎么打听出来的?” 虹霓笑着说:“二姑娘性子不好,爱打骂跟前的奴婢。脾气上来,没头没脸的就打。” 陆文锦的确那样,陆丽锦没出声,继续听虹霓往下说:“ “去年冬天的时候,二姑娘跟前的时冬被打伤了脸,都出脓了。她的月钱都被家里给拿走了,没钱治,二姑娘吵着要将她撵出去,奴婢看着她可怜,就偷给她买了几瓶好膏药。” 陆丽锦赞扬说:“虹霓这事办得好,这钱得报公才对。” 虹霓连连说不用,陆丽锦却对周妈说: “周妈,膏药用了多少,照数给虹霓,然后再赏十两银子。以后咱们院里的人,可跟其他院的人,打好关系才行。只别让人发现了,背着后的偷偷走就行。尤其是永乐园和引燕居这两处,你们多上些心。” 吃过了早饭,就要去上女学。 陆丽锦一整天,都在想着杜妈嘴里的大事是什么。 她受伤,如果十天才能好的话,那么错过的,便就是去杨府上,给杨芝敏庆生日。 陆丽锦的心开始“砰砰”地跳了起来,被她有意尘封了的往事,极不情愿地,从心底放了出来。 建元十七年的四月初七,就在杨家,她跟着陆双锦去赴杨芝敏的生日宴。 就在杨家,她和陆双锦一起,碰见了偏巧那天去杨家做客的,封了康王的三皇子,还有七皇子项炽。 也就是那天,陆双锦对七皇子一见钟情。 因为知道当初陆双锦对她下药,是受了登上皇位的七皇子的逼迫,所以陆丽锦真的是很不想回想起七皇子项炽来。 可这十天之内,若说改变她一生的大事,也就只有这一件了。 陆丽锦眯了眯眼睛,她与七皇子的这次碰面,是杨家人所安排的? 若是真的,但为什么? 陆丽锦的脑中闪过无数的不解,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想多了。 事实证明,七皇子是位心怀天下的人,或许他登上皇位之后,对她动了真心,才会许以后位,威逼陆双锦,给她下药。 但这个时候的七皇子,上面有一个嫡亲的太子哥哥,虽然是在韬光养晦,但他心目中的妻子,绝对是要能帮得了他才行。 可是现在细想下来,上一世的杨府之行,先是康王他们出现,然后很自然的向小姑娘们提出邀约,去康王府玩。 到了康王府里,七皇子像个向导一样,主动提出领着陆丽锦在康王府的花园子里走,成功甩掉了众姑娘。 陆家嫡系在朝上没一个有建树的,而庶出做官的全都外放到了地方,与朝中的权力中心颇远。 陆家姑娘是帮不上七皇子的,若说勉强有一个娶了能得些利益的,便就只有陆双锦。 而那天,陆双锦是去了的。 晚上下学,陆双锦的丫头点染,迎上陆丽锦,笑着说:“四姑娘好,三姑娘想请四姑娘过去坐坐。” 陆丽锦知道,陆双锦这是想与她回缓关系。陆丽锦也正想弄弄清楚,她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谜团。 引燕居里,陆双锦虽然膝盖受伤,但仍是迎陆丽锦到了门口,笑得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说: “好妹妹,我也是受了郑妈的蒙蔽,才会那样说。现在我知道错了,妹妹可要原谅我,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13 不去 这是要与她和好! 陆双锦一身素色的家居常服,宽宽松松,腰间系了根腰绳,那些个记名符,长命锁香囊荷包之类的,全没在身上。 头发也是一根红绳,松松垮垮地系在脑后。 本来有些圆润的小脸,一个晚上就显出了尖尖的下颏,也有几分苍白。 陆双锦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回,受到重罚。 陆丽锦细细打量着陆双锦,笑了笑,温声温语地说: “咱们自小就好,哪能因一件事,就生份了?昨儿也是我不对,父亲突然过来,我也是吓了一跳,然后姐姐又突然否认了先前的话,我一时心就慌了,不知道到底是你的话对,还是姨娘对我说的话对。” 既然想和好,那就和好好了。 陆丽锦地笑容诚挚,语气温柔,但问出的话,却似刀子一般,直刺向陆双锦的心脏:“三姐,到底之前三姐与我说得话,可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真的是很难回答的事,陆双锦强扯了一抹,含糊其辞地说: “我也是听郑妈说的,虽然说有假的,但就是假话里,也总有一两句是真的吧。再说了,咱们不说真假,我这么多年对你,难不成是假的?还有母亲对你,你能说不好?” 不亏了是陆双锦,骗了她一辈子的人,这话说得完美! 陆丽锦点头,笑说:“三姐说得极是呢,还是我太过拘泥于真假的。即使孝顺三夫人,也耽误不了我一样的孝顺赵姨娘不是。” 陆双锦的脸僵了僵,强笑了声,语气不大自然地说:“妹妹说得也是呢。” 陆丽锦关心地问:“三姐的腿如何了?其实昨天晚上我是想帮着三姐求情的,可父亲怒容满面的,我实是不敢。” 陆双锦地手,抚了抚自己的膝盖,说:“已经好多了。” 她早上时看起来那么惨,不是膝盖伤得多重,主要是跪得久了,腿筋一时僵住了,等起来,回缓下,就没事了。 膝盖并没什么事,又不是直接跪地上,有那软软的垫子呢。 跪佛堂这事,丢脸比受罚本身,还要令人难受。 陆丽锦的眼睛扫视着陆双锦的屋子,贴墙半月桌上的绘牡丹花陶瓷香炉,一并里面的燃着的婴香,都是她送的。 做工精美的雕花镂空的银薰球,随意地扔在桌上,那也是陆丽锦送与陆双锦的东西。 看到这里,陆丽锦终是多少有些理解陆双锦来。她是嫡出的姑娘,杨氏是嫡妻正室,就是陆丽锦,也有些觉得陆延似乎是太过了。 但平阳侯府不是一般市井之家,而陆延也未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看老夫人的意思,也并没有对赵姨娘有多喜欢,对杨氏也没有多讨厌。但陆延这样,无论是杨家,还是陆家,竟都没一个出声的,可就实在是非常奇怪的事了。 陆丽锦想起了她曾经看到过的一幕,就是她从树上掉下来的那天,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赵姨娘那样急匆匆地走了? 赵姨娘是被人贩子,于三岁上卖到陆家的。所以,她没有亲人。 宠妾灭妻,无论是哪个朝代,都算得上是大事了。 陆双锦见陆丽锦不出声,顺着陆丽锦的视线看过去,笑说:“还记得那个银薰香球?还是妹妹送我的呢。” 陆丽锦笑了,然后说:“以后不了。” 不再送她东西,不再对她好,不再让她有被施舍感。虽然那些东西都是陆双锦要的,但当时陆双锦的感觉,应该不会是高兴。 不过陆丽锦转而想到,以后的陆双锦,只怕是又要恨她小气了。 陆双锦没想到陆丽锦会说这样的话,着实地愣了下,然后试探着说: “好妹妹,这没两天就是芝敏表姐的生日了,我这样,也不能出去买礼物,妹妹哪儿可有堪送人的?” 她喊陆丽锦来,主要还是这事。 陆丽锦果断摇头,说:“我哪儿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月的月银我还没从夫人哪儿领来呢。之前全都是赵姨娘给我花的,我实是不好意思,以后也不会再管赵姨娘要钱花了。” 抬起头来,陆丽锦非常正色地说:“所以,三姐以后想要用什么,就管三夫人要吧。我哪儿,以后也要多多仰仗着三夫人了。” 陆双锦这次是真的急了,几乎是冲口而出,说:“这怎么可以?” 陆丽锦笑着说: “这没什么不可以的。赵姨娘虽然是生我的,但我与姐姐一样,都是夫人的女儿,将来有封诰了,也都是给夫人的。我与姨娘是主仆关系,又哪有那个脸面,花她的钱?” 陆双锦简直大急,却又找不出话来,只是一个点儿地说:“话是这么说,但……” 陆丽锦只是微微笑着,陆双锦越着急,陆丽锦就越发的不急。 直到陆双锦几乎急出汗来,陆丽锦才不紧不慢地说: “难不成咱们堂堂的平阳侯府上,养孩子都要姨娘养?还是夫人并不认我这个女儿?若夫人不认的话,那我就去找……” 陆双锦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上了,急打断了陆丽锦的话,说: “妹妹别误会,没有的事。母亲没有不认你,无论到哪儿说去,四妹妹与二姐一样,全都是母亲的女儿。” 陆丽锦面上露出满意地笑容来,说: “那以后妹妹就多劳姐姐关照,以后妹妹少了什么,缺什么,就来找姐姐要,姐姐可别吝啬了。” 陆双锦简直是咬着后糟牙,才能应出一声“好”来。 陆丽锦似乎完全没看出陆双锦的不情愿来,笑得眉眼弯弯地说:“那芝敏表姐的礼物……” 陆双锦不等陆丽锦说完,几乎是喊地说:“我没有,昨晚上也是因为礼物,才会闹成那样,所以哪儿有啊。” 陆丽锦笑了,然后说:“姐姐说得是,是妹妹一时着急了。既然如此,那初七那天,我就不去了,就姐姐去吧。” 这个陆双锦倒没怎么过心,假意地让了让,见陆丽锦坚持,便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等将陆丽锦送走,陆双锦嗤笑着想,当谁爱带她去似的。 14 试探 难道她舅家,还会稀罕一个便宜外甥女儿不成? 从引燕居出来,陆丽锦回头,看了眼门上的匾额,黑地金字,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轻勾唇角。 她舅家少不少便宜外甥女儿她不知道,就看明儿杨氏知道她说不去杨家,会如何处理了。 快到晚饭时候,陆丽锦没有回并对园,转而去了正香园。 陆延没在,定是还没回后院来。 一路进来,丫头婆子都欢欢喜喜地给陆丽锦行礼,赵姨娘打屋里自然听见了,隔着窗子看了眼,欢欢喜喜地迎了出来,笑说: “怎么这时候过来?” 见了陆丽锦的衣服,赵姨娘又说:“可是没回并对园?衣服都没换。” 陆丽锦笑回说:“三姐使了人在路上拦我,我这是从引燕居过来。” 赵姨娘脸上的笑意减了不少,说:“她找你又干什么?不会是又少了什么东西吧?” 进到屋里,赵姨娘便就吩咐丫头又是给她端水,是是使人回并对园给她寻换的家常衣服,将陆丽锦拉到妆台前,又亲自为她解紧绑着的头发。 陆丽锦只是顺着她,觑着赵姨娘眉眼带笑的,便就试着问说:“姨娘可曾想过寻一寻家人?” 赵姨娘地手顿了下,陆丽锦知她是想多了,忙又解释: “姨娘别多心,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姨娘孤单,若是当年因为家里困穷,为了大家活命,将姨娘卖了,其实也情有可原,若是寻了回来,当门亲亲走,也挺好的。” 望着镜中的女儿,赵姨娘嘴角泛起了苦笑,说:“哪就没找呢。” 陆丽锦细想了下,依着她爹对赵姨娘的宠爱,这么多年,应该是没少找。 大概还是她多想了,平阳侯府的一个庶出姑娘,哪有可值得利用的呢? 陆丽锦将心思放下,在赵姨娘这儿高高兴兴地吃了顿晚饭,陆延回来,她才回并对园。 然而看到来寻她的杨氏,陆丽锦心下还是忍不住打了个突。 总不会是劝她,让她后天去杨家的吧? 不管高不高兴,那也是她的嫡母,陆丽锦盈着笑脸,将杨氏迎进内室,笑说:“夫人若是有事,吩咐了人来喊一声,何敢劳夫人亲自登门?” 杨氏笑说:“我的儿,你没钱花,何不跟我提?” 陆丽锦笑了笑,说: “其实也不是钱的事,女儿与芝敏表姐也不怎么亲近,以前见了也说不上几句话,更何况二姐也不去,女儿不去,其实也没什么的。” 杨氏大概是白天休息过了,此时看起来,可比早上时气色好了许多。 听了陆丽锦的话,杨氏笑说: “你大概是误会了,本来你二姐也是要去的,结果白天时,不知道怎么的,脸上竟起了许多的小疙瘩,才去不成的。咱们家里小三年没在京上走动了,尤其是你们几个都不小了,乖乖的听话,母亲总不会害你的。” 见陆丽锦眉尖紧蹙,杨氏又笑说: “好了,你就乖乖的跟着你三姐去吧,今儿老太太跟我提了玉娘,到时你大姐也同你们一块儿去。礼物你也别担心,我都给你们备好了,你们姐妹三个,就开开心心的玩去。” 话说到这份上,除非陆丽锦坐地上拍腿说不去。 将杨氏送走之后,本来已经放下的心,陆丽锦上时却是又提了起来。 看来,前世的杨家之行,竟是一场算计。 月光下,陆丽锦站在那开满了花的蔷薇花架子前,层层叠叠的花,带着别有的清香,既养眼又好闻。 想到前世的下场,想着自己身上竟有自己都不知道的可利用点,陆丽锦的心情逐渐烦躁起来。 可是烦躁有什么用?只能是让自己越发的心浮气躁,却于事无补。 陆丽锦起身往香室走,只让凝雪一个人侍候。 制香是一个极其复杂繁琐的过程,但也能平静人的心性。 陆丽锦制了香中最难的贫衙香。凡称衙香者,都有沉香,而贫者,便就是少了沉香。因这方子是东坡居士留下的,所以俗称苏内翰贫衙香。 等到香制完,封坛之后,埋入蔷薇花下,已经是月上中天,陆丽锦的心,也是一片澄净。 既然老天让她重来,总不会再走老路。 若是错不过去,那么就只能迎头而上了。 香做完了,也还要一个月才能用上,更可况是关系到一辈子的事。 上一世她是完全不知情,现在既然知道了,那么就慢慢的寻,抽丝剥茧,只要有心,总能寻着蛛丝马迹。 第二天一早起来,去给杨氏请早安时,杨氏一改昨天的冷淡,拉着陆丽锦,又是女儿长,女儿短,亲亲热热地喊了个够。 这回换杜姨娘脸色惨白,眼睛充血。 陆丽锦关切地问:“杜姨娘,二姐可好些了?昨儿早上与我走得好好的,突然的二姐姐就那样了,可吓了我一跳呢。” 说出来,可能杜姨娘不信。陆丽锦问,其实是出自于真心实意。 像陆文锦这种人傻心直狠下手,愣头愣脑的敌人,真的是太可爱了。 杜姨娘自不会信陆丽锦是真心的,认为她是在说风凉话,忍着气说: “谢四姑娘关心,二姑娘自己倒霉,怪不得别人。昨儿她胡乱说话,让四姑娘不高兴,奴婢代她向四姑娘陪个不是,希望四姑娘大人有大谅,就原谅她这一回吧。” 睇了眼杜姨娘,陆丽锦慢声说: “自家姐妹,原不原谅倒是其次,只将来出去了,话乱说伤了不该伤的人,到时候丢的,可就是咱们平阳侯府的脸面,说夫人对于儿失于教养,可就不好了。” 杜姨娘不服气地说: “四姑娘若是不肯原谅就直说,又何必扯东扯西的,将夫人也扯进来?二姑娘一向乖巧,不过是着了小人的道罢了。” 陆丽锦瞅了杜姨娘一眼,笑说:“那二姐以后更是要小心了,小人设道,一般都防不胜防。” 杜姨娘终于发现,以前那个少言少语的四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得牙尖嘴利起来。 自那天起,杨氏也越发觉得,陆丽锦变了,变得不好把握。 15 嫁妆 陆双锦说什么是什么的陆丽锦,很突然的,便就消失不见了。 侍候着老夫人吃过早饭,从松鹤园回来,杨氏坐到了账桌后面的椅子上,并没像往常那样翻看账本,而是闭目沉思起来。 陆丽锦于她有大用处,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将陆丽锦牢牢把控在手里。 看来,她还是太过仁慈了。 杨氏猛地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往自己的小库房走。那里面有她的嫁妆,还有她嫁进平阳侯府后,多年积攒下的东西。 她在自己的嫁妆里,翻找来,翻找去,一个精美的小匣子,打开看时,里面装着一块环形玉坠。 杨氏笑了,递给半月,说:“你将这个给四姑娘送去,就说是我给她准备的去杨府的礼。” 等到陆丽锦晚上下学之后,看到那个玉坠子时,不觉得皱了下眉。 她倒不是认得杨氏嫁妆,而且这东西也非什么价值连城的绝品,陆丽锦只是觉得,既然她有利用价值的话,杨氏是不可能放任她不管。 拉拢若是不成的话,那么就只有敲打。 送东西不早不晚,不当人面,偏就要挑她上学的时候。 陆丽锦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不简单。因着陆丽锦的事,这绝不会是近期闹起来的事。 想了又想,陆丽锦吩咐凝雪,拿了几样香,分装进几个小坛子里,用红布包到一起,将那个装玉坠子的匣子也包到里面,让小丫头提着,往正香园去了。 陆延正在灯下看书,赵姨娘在灯下做绉纱花儿。 可心进来报说:“三老爷、姨娘,四姑娘来了,说是给姨娘送几味亲手制的香。” 赵姨娘很高兴,忙丢下手中的纱花儿,出去迎女儿去了。 陆延却是微皱了下眉,觉得有些奇怪。若说送香,下了学有多少时间?非要这工夫人送,怎么看都像是掐着他在的点儿过来。 陆丽锦进来,冲着陆延喊了声:“父亲。” 陆延点头,说:“有事?” 赵姨娘不爱听,说:“没事就不能来了?三老爷怎么越发的不会说话起来?” 陆延抽了抽嘴角,让丫头们都出去,然后用拿书的手指着陆丽锦说:“你让她说,看她有没有事。” 陆丽锦将红布包打开,将那玉坠匣从里面拿出来,放到陆延的桌面上,推到陆延面前,说: “白天时,夫人使半月给女儿送来的,说是要送杨家表姐的礼物,女儿看不出什么不对来,但总觉得心理没底,就给父亲送来了。” 陆延打开那匣子,看到里面的环形玉坠,拿出来摩挲了两下,也没看出什么来。 将玉坠放回匣子里,盖上匣子,陆延说:“做为小姑娘的礼,就是贵重了些,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陆丽锦笑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大意失荆州啊!” 陆延抚掌笑说:“书没白读。” 将那东西交给赵姨姨,说:“你去库里,将那一对儿粉珠拿来,做个坠子或是打首饰都行,拿来当礼物正好。” 赵姨娘没动,举着那个将坠子的匣子发呆。 陆延问:“傻了不成?那东西是不错,但再好的我又不是没给你过,何至于的?” 赵姨娘白了陆延一眼,说:“不对,这东西我见过。我记得夫人抬嫁妆,大家伙观嫁妆的时候,我还拿了这个。” 之所以让赵姨娘如此印象深刻,是因为她嘲笑杨氏来着。觉得杨家小气,嫁女儿陪嫁少就算了,竟连个这破东西,都放到嫁妆里,实实在在地是让人笑掉大牙。 想到这儿,赵姨娘瞪了陆延一眼,指着那匣子说: “我记得三老爷可还将我好一顿说,说什么新夫人来了,以后就是我的主母,让我小心说话,别想起什么说什么。让我小心侍候着那位,自古妻妾有别,让我收敛着,别恃宠而骄……” 果然全天下的女人都一样,翻起旧账来,就如那涛涛江水,没完没了。 说着说着,赵姨娘的眼泪便就流了下来,说这些有什么用?她的儿子也永远不能回来了。 当初杨氏进门时,她不够小心谨慎吗?侍候得不够殷勤吗? 那时候,陆延也是一月中,住杨氏那里时最多。 可是结果呢?杨氏仍容不下她的儿子,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杨氏竟然也下得了手。 若不是当时杨氏怀了陆双锦,若不是她后来也查出怀孕,赵姨娘想,她是一定要杀了杨氏,为她的儿子报仇。 当年那事闹得极大,杨氏的父亲、祖父,还有杨氏族长全都出面,才将此事压了下来。 写了保证书,保证让陆丽锦能平安的长大,只要陆延不休妻,杨家任事不管。 之后做为补偿,陆延的小库,还有俸禄银子,全都归赵姨娘。 可这些,都不是赵姨娘想要的,她宁可什么都要,只想让自己的儿子平安长大。 陆丽锦不明就里,吓了一跳,陆延却是心里明镜似的,连忙丢下书,跟着女儿一起,费了好一翻工夫,才将赵姨娘给哄好。 嫁妆单子是三份的,杨家一份、杨氏自己留一份,陆延这儿还有一份。 陆延这份本来是前平阳侯哪儿的,因为前平阳侯过世,老夫人懒得管这些个东西,便就将这些东西给了儿子们。 毕竟经了老平阳侯的丧,守过孝的儿媳妇,已经是三不去了。 而嫁妆单子这种东西,也就是休离的时候,才能用上。 陆延将杨氏的嫁妆单子找了出来一看,果然上面有环形玉坠一个。 她竟然将自己嫁妆里的东西,拿来给陆丽锦,让她拿去当礼物送给杨家姑娘。若杨家拿着那东西,送到老夫人哪儿让老夫人解释,到时候,陆丽锦简直就是百口莫辩。 若是不送,这东西便就留在了并对园里。只要杨氏高兴,随时寻个理由,来个贼喊抓贼。 陆延简直气得,就要去找杨氏。 却被赵姨娘拦住了,她说:“老爷何必那么急?不若等等吧,看她想干什么。反正咱们丽娘不上当,又怕她做什么。” 16 骗话 从正香园回来之后,陆丽锦越发觉得赵姨娘突然哭得奇怪,而陆延对赵姨娘的态度,也是奇怪得很。 陆延对赵姨娘,不单单只是宠爱,还有愧疚。 可是这愧疚是哪里来的?赵姨娘自小卖进平阳侯府,据陆丽锦听说,赵姨娘小的时候,长得极漂亮可爱,陆延一见之下,就非要了来跟他玩。 开始的时候,老夫人也只当儿子小,既然儿子喜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小丫头而已。 陆延对赵姨娘,可不似对别的丫头,那可真的是千娇百宠着长大。 什么东西,宁可自己短了,也绝不能短了赵姨娘的。 之后被陆延收了房,也是由着老夫人亲自操持着,请了两桌客,过了明路的妾,可不是不清不楚跟着陆延,多少年顶着个奸字的丫头。 陆丽锦怎么想,都觉得定是有她不知道的事。 晚上要睡觉的时候,陆丽锦对周妈说:“今儿晚上周妈与我睡吧,咱们娘俩个还能说说话,虹霓和为风两个在外间上守着。” 周妈也没多想,答应了声,指使着小丫头去拿她的被褥,放到屋内的长榻上。 陆丽锦让小丫头将被褥放到床上,说:“今儿妈妈跟着我在一个床上睡。周妈都好久没搂着我一起睡了。” 人一上了岁数,就爱絮叨,周妈自然也不例外。 上到床上,一时又睡不着,周妈便就开始絮叨陆丽锦小时候的事。 陆丽锦冷不丁地问:“赵姨娘之前是不是还有过一个孩子?” 周妈诧异,顺嘴问了句:“姑娘怎么知道的?” 说完,周妈便就愣住,知道自己这是着了陆丽锦的道了。这样回说,不就等于告诉陆丽锦说,赵姨娘之前的确是有一个孩子。 陆丽锦想笑说自己聪明,可这又不是件开心的事,闷下声说了句:“我猜的。” 因为想起了伤感的事,周妈的情绪也不高,唉声叹气了半天,才说: “实在是太狠了,她让人拿了别人出过痘的衣服过来,给小少爷穿,没几天,就染了痘。姨娘当时就说是夫人下的手,可三老爷还不信。还是姨娘自己使了人去查,证据面前,夫人还不承认呢。” “可是查着了又怎么样,那时候夫人已经生了二爷,又怀了孕。三老爷闹着开祠堂请祖先,说是要休妻。她一早就已经算好了的,哪休得了?” 周妈看了眼自己手指上的伤,沉着声音说:“若不是后来姨娘也查出怀了姑娘,一定是不活了的。” 陆丽锦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她恨杨氏,但却又有同身为女子的悲哀。她也有些同情杨氏。 但是,现下就是这样一个制度,要么忍受,要么反抗,对同样的女人下手,对一个孩子童下手,又算得了什么本事呢? 最终便宜的,不还是男人? 为了她这个未见过面的哥哥,陆丽锦暗暗在心底发誓,也绝不能让杨氏好过了。 即使她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总是无辜的。 周妈又絮叨了会儿,便就睡了过去。 陆丽锦却久久地睡不着,她想着杨氏手里的那些药,想着杨氏对她的算计,想着她未见过面的兄长。 杨家是帝师之家,杨氏一个娇养深闺的姑娘,那些药是哪儿来的呢? 若只是一般的迷药也就罢了,各种的毒药,却是要养着最少一个,应该不止一个深谙药理的人。 无论是杨家还是杨氏,应该都没这个财力。 第二天早上,陆丽锦偷偷地问周妈说:“从内院出去,若是不想惊动人,可有法子?” 周妈吓了一跳,问:“姑娘想要做什么?” 陆丽锦笑了,说:“我没想要做什么,就是问问。门禁森严,当年夫人能做那件事,定是有法子与外面联系而不被发现。现在也是一样的,咱们不做什么,只怕有人可不会安分了。” 周妈拿眼深看了陆丽锦一眼,她这两天总觉得陆丽锦变了许多。 但能跟着赵姨娘好,总不是坏事。周妈细想了下,说: “内院出外面一共三个门,内外院门,姑娘是知道的。还一个是直通外面的夹道,备着老爷们一时急事时用,还有一个,是通浆洗院的,洗衣房连着外街。当年那件小衣,也是从哪儿传进来的。” 这三个门,定都是有人把守着,按时打开的。 陆丽锦笑说:“周妈想法子使人去打听下,这几个守门的婆子家里实可都有什么人,在做什么营生,可都发了财。” 周妈不解地问:“打听这个做什么?姑娘要是想偷偷出去,咱们直接买通婆子不就行了。” 陆丽锦摇头,给周妈分析说: “若是一时想要传递什么东西,使银子倒也是个法子。但妈妈有没有想过,有人买通了她们的话,咱们的一举一动,不是会送到人家眼前么?自然是将那婆子拿了,才是最为安全的。” 杨氏再手眼通天,这平阳侯府的内院,也还是平阳侯夫人掌着家,杨氏能运作,她陆丽锦也不会坐视不理。 周妈点头,说:“还是姑娘聪明。” 陆丽锦扯出一抹苦笑,她哪里是聪明,她是用生命做为代价,才得来的醒悟。 晚上散学,陆双锦又使了点染,在路上等着陆丽锦。 明天是初七么,陆丽锦冷笑,杨氏对她不放心,大概是与陆双锦说了什么。 陆双锦每次见到陆丽锦都是亲亲热热的,以前她俩个好,但现在一次一次不欢而散,再见面,陆双锦还能如此,陆丽锦倒还是挺佩服她的。 一进到引燕居,陆双锦便就挎上了陆丽锦地胳膊,笑说: “母亲给你备了礼物了?也给我备了,这下你明天一定得去了吧?能出去玩还不去,你傻啊。” 陆丽锦眯着眼睛,笑说: “我与芝敏表姐也不是很熟,再说杨家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在家里看看书呢。” 陆双锦得意洋洋地笑,说:“好妹妹,你就听姐姐的吧,我还能害你?等明儿你到了就知道了,若不去可有得你后悔。” 17 高冷 果然杨氏还是与陆双锦说了什么,对着陆双锦的笑,陆丽锦也跟着笑了。 明天会有什么人来,还有比她更知道的吗? 第二天给老夫人请过安,吃过早饭之后,陆玉锦、陆双锦、陆丽锦三姐妹便就坐到去往杨府的马车上。后面还跟着两辆,坐着跟着出门的婆子、丫头。 陆家二爷陆少游换上了崭新的衣服,英俊挺拔地骑着马,走在马车的边上,后面跟着他的小厮。 一家姑娘多了,虽然都是姐妹,也有亲的,也有不亲的。 陆玉锦是高高在上的平阳侯嫡女,自是有高傲的资本。陆丽锦之前又是个清高的性子,姐妹两个,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此时同在车上,也不过是给了陆丽锦、陆双锦一个眼神,便就再不瞅她俩,正襟危坐。 陆双锦倒是很高兴,闪着一双星星眼,一副想要与人分享,却又得忍着的模样。 陆丽锦也没有说话,萦绕在她心头多日的为什么,随着车子驶向杨家,再一次地重新占据了她的心头。 想不出来,便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建元帝因为早年上夺嫡的经历,一早便就防着自己的儿子们,为了那个位置,争得子不子臣不臣。 早早立了太子不说,除了太子之外,所有的皇子、皇女,都未与京中贵臣家里结亲。虽没下过明令,但却实实在在地实行。 三皇子,康王项宪,康王妃是四品散官梅通议大夫之女;四皇子,吴王项祗,吴王妃也只是低级官吏之女。就是大公主驸马,虽然是状元郎,却也是寒门出身。 陆丽锦将车帘子掀起一角,街面上的繁华映入眼中。 打把势卖艺的,街角的宽敞处敲着铜锣,一个十几岁,赤着上身精瘦的男孩儿连续后空翻,引来一从围观者的喝彩。 卖货郎扛着挑担,大声的吆喝着,卖花郎摇着鼓,还有卖柳叶糖的,引得小孩子扯着母亲的腿,哭着不肯走。卖柳叶糖的小哥也是坏,偏就不走,还要拿了糖来引逗。 陆丽锦见那孩子哭得伤心,不由得却笑了。 小时候,因为得不到一块儿糖,便就觉得再没比这更让人伤心的了。 陆丽锦将帘子放下,就见陆玉锦身子未变,坐得笔直,下巴微微向上翘着,像一只傲娇的小孔雀。 陆玉锦虽然傲娇了些,但整体来说,她人不算坏。 平日里没什么,现在坐到自己的对面,想起了之后陆玉锦的下场,陆丽锦的眼神不由得就暗了暗。 马车在杨家门口停下,虽然杨家位极人臣,杨氏已故的祖父是建元帝的老师,杨父官至门下省侍中,正三品的大官了。 但杨侍中家并非什么深宅大院,门口上的匾额上,黑地金字,规规矩矩的写着“杨府”两字,也没有什么题名落款。 这道匾可是杨家先祖留下来的。当时不过挂在京城的一处民宅聚居之处,别人都将杨家视为怪物。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自诩正常的人家,仍平平常常住在原地,或是迁往更差的地方。 只有杨家一门,带着这块匾,一路移至承平巷,这个清贵人家聚居的京城地段上来。 各自带来的婆子、丫头围上来,陆丽锦几个才挨个地往下下。 因是陆双锦的外家,所以最先下车的,自然是她,紧接着便就是陆玉锦,陆丽锦跟在最后。 来接她们的,就只有杨侍中的夫人,杨氏的母亲史老夫人派过来的丁婆子。 丁婆子自然是对着陆少游、陆双锦两个,亲亲热热的,对陆玉锦时,热情度差了些,但礼节上却不曾失。 到了陆丽锦这儿,却只是语气淡淡地喊了声:“陆四姑娘来了”,别的话便就再没一声。 以往来杨家,虽然对陆丽锦并不似陆双锦那样热情,但也不会差到这样。 想来是知道陆双锦锦挨罚的事了。之前陆丽锦是真心将杨家做为外家走动,现在心境不一样,自然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 若只是一般小姑娘间的走动,是不用去拜见家里长辈的。 但既然是陆双锦的外家,陆丽锦与陆玉锦自然是跟着那兄妹,去给杨氏的母亲,史老夫人磕头。 丁婆子的态度,也就知道史老夫人的态度了。 被晾在一边的陆丽锦恶意满满的想,如果她借着这个,哭唧唧的跑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但也只能想想,史老夫人是她名义上的外祖,只要史老夫人做得不是特别过分,便就全都是对的,她这样跑了,只能是坏了自己的名声。 从安荣堂出来时,由着丁婆子领着,送他们去今天的寿星杨芝敏的慧儇居。 陆玉锦走到陆丽锦地身边,轻声说:“我还当家里丫头们是在胡说呢,没想到你还真的变了不少。” 傲娇姐姐突然跟她说了这么多话,倒是让陆丽锦吃惊不少,然后笑说:“大姐这是在夸我吧?” 陆玉锦愣了下,将头撇到一边,说:“谁夸你了!” 陆丽锦轻笑,并不与陆玉锦犟,而是挎上陆玉锦地胳膊,笑说: “是,是妹妹一时会错意了。大姐高贵美丽,妹妹我这种蒲柳之姿,如何能入得大姐的眼,而得大姐的一声夸赞呢。” 陆玉锦被陆丽锦一番明褒暗贬的话给气笑了,忍不住轻斥她说: “之前见你,也是清雅大方,这才几天的工夫,怎么就成了这样一副牙尖嘴利的模样?” 陆丽锦舔着脸笑说:“那也要看对谁,有大姐珠玉在前,妹妹我哪儿还敢清雅大方?自然是伏低做小,只求能博姐姐一笑。” 陆玉锦是朵高岭之花,平日里也都是少言少语,明知陆丽锦调侃她,倒也没生气,但说不过,又不服气,于是陆家的这朵高岭之花,竟就做了一件最最俗气的事。 就见陆玉锦一挠陆丽锦,笑说:“叫你贫嘴,看你还贫不贫嘴了。” 陆丽锦受不得痒,只得告饶。 与陆少游一起走在前边的陆双锦,听到后面姐妹两个的笑声,面上的表情僵了下,回过头来,有些吃味地说:“什么时候大姐与四妹这样好了?” 18 不同 陆玉锦即使与人说笑,也是淡定着一张脸,听了陆双锦的话,陆玉锦声音清冷地回说:“什么时候我与四妹不好了?” 陆丽锦发现了她这个高岭姐姐的特长,非常会噎人! 陆少游做为兄长,妹妹间的说话,他也不好搭言。 再说陆玉锦是平阳侯的嫡女,就这身份,也足以让势力的陆少游装成没听见陆玉锦说的话。 陆双锦愣了下,转面挎上陆丽锦的胳膊,像小孩子似威似的,扬着小下巴,对着陆玉锦,睥睨着说:“四妹妹与我才最好呢。” 陆玉锦面色平静地扫了眼陆双锦,然后目光一转,继续走路。 那神情,那蔑视的意思。陆丽锦笑出声来,说: “大姐是侯爷之女,要是大姐肯降尊纡贵的话,我定然更乐意跟大姐好。” 将谄媚之话说得如此的理直气壮,陆玉锦神色未变,只是淡然地深看了陆丽锦一眼,继续往前走。 而尴尬的,却只有陆双锦。 陆丽锦的话,直接指出了两点,一是身份上,陆双锦不如陆玉锦;二是如果可以选择,陆丽锦这是要琵琶别抱。 稍微有一点儿气性的,都会指着陆丽锦,丢下一句:“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然后气愤离场。 可是,陆丽锦对于陆双锦来说,今天是最为重要的,她不但不能生陆丽锦的话,还要与陆丽锦一直保持着姐妹情深才要。 要不然,呆会碰见那个人时,她又如何能一直呆在陆丽锦的身边? 陆双锦很快调整了自己脸上的表情,笑得一派纯真,说: “四妹妹变得越发调皮起来,若这么说,大姐真能降尊纡贵的话,我也很乐意跟大姐亲近呢。” 陆丽锦轻笑,没有出声,却也再次证明了,对于康王、七皇子会来,陆双锦定是知情的。 而且也一定知道,七皇子不知抱了什么目的,会来接近于她。 而陆双锦则是想要通过这次,来达到接近七皇子的目的。 上一世时,陆双锦的这一目的是达成,最终陆双锦成功嫁给七皇子。 一这样想时,陆丽锦地嘴角微微翘了下,她正愁没法子坏陆双锦的姻缘,却没想到,陆双锦与七皇子的姻缘,她竟然是那鹊桥? 只可惜,她这鹊桥不单不想上工,还打算翻桥。 陆丽锦瞅了亲亲热热挎着自己的陆双锦一眼,心里想,希望陆双锦到时候别太失望才好。 姐妹三人心思各异地到了慧儇居时,慧儇居里,已经有不少的人。 与杨芝敏交好的世交姐妹,还有表姐妹、表兄弟,还有杨家的兄弟。大家都不大,况且多多少少,都连亲带故,也就没什么大防。 杨家清贵,抓着读书人的傲骨不放,觉得从商是自污身份。对于内宅妇人,也颇为严格,坚信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说辞。 七拐八弯,挂着别人的名开间铺子什么的,都不会被准许。 所以,除去官俸跟赏赐之外,杨家可以说没有另的进项。至于说别的银子,比如说贿赂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但就表面上看,杨家可算是十分的清贫。 丫头婆子也都够用即可,不像平阳侯府上,光陆丽锦的并对园,就丫头仆妇无数。 此时慧儇居客人不好,男男女女也有二十来人,婆子丫头全忙也不够。 做为今天的寿星,杨芝敏迎上他们,大家相互问了好。 陆少游拿出一个竹匣,递给杨芝敏,笑说:“希望表妹喜欢。” 杨芝敏接了,打开看时,是一支白玉的簪子。 陆丽锦瞅了眼陆少游,忍不住勾唇暗笑。 陆少游生得不错,又自许世家公子,文采风流,颇为自负,表妹年纪相当,容貌出众,杨家又是书香世家,也难怪陆少游会生出此旖旎心思来。 更何况他的外祖,正是高位,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陆少游对杨家两位表妹,都是非常动心。 他不是喜欢谁,他喜欢的是杨侍中的孙女儿。 杨芝敏看过礼物之后,笑十分欢喜,说:“谢谢表兄,我很喜欢。” 只是说完这话,转手便就很随意的将之交给了自己身边的丫头,怎么看,也不像是喜欢的样子。 杨家兄弟过来,大家打过招呼之后,便就将陆少游迎了到公子那一堆里去了。 陆家姐妹将礼物送出之后,便就寻了位置坐下。 陆丽锦记得,上一世她到这儿来,是带了书的,与杨家姐妹打过招呼之后,便就寻了个清净的地方,自己去看书。 这一回,坐下之后,环视了下院中的人,除了杨家姐妹之外,陆丽锦好像与谁也不熟。 所以,陆丽锦便就开始巴着陆玉锦,逗她说话。 虽然说陆玉锦是姐姐,已经十六岁了,但陆丽锦的身体里住的可是二十几岁的妇人。所以,逗这个高岭姐姐时,陆丽锦总有一种骗小孩儿柳叶糖吃的感觉。 陆双锦几次想要插话,都寻不着机会。 直到那个丁婆子进来,给杨家兄弟们行礼说: “几位爷,康王殿下、七皇子殿下,还有大皇孙殿下来了,听闻今天是姑娘的生日,说是既然赶上了就是缘份,正由人领着,往咱们这儿来,快出去接驾吧。” 本来在听说康王、七皇子的时候,陆丽锦神色十分淡然,毕竟上一世时,已经经历过了。 只是在听见大皇孙的时候,陆丽锦的心,不可抑制地“砰砰”跳了起来。 那是她上一世的丈夫,也是上一世时,此时并未出现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杨家兄妹似乎也不知道康王等人会来,一个个面上的表情也均是惊喜非常。 只有陆双锦神色淡然,不慌不忙地起身,见陆丽锦呆愣愣的,仿若灵魂出窍似的,轻蔑地暗笑了声,觉得陆丽锦到底还是小家子气,没见过大场面,一听来了贵人,都吓傻了。 但见陆丽锦不动,只得出声提醒说:“四妹怎么了?吓着了?快走吧,人都出去了。” 陆玉锦瞅了陆丽锦一眼,没有出声,只是停顿着,等陆丽锦。 19 惊吓 陆丽锦回神,总觉得这变故好像有些蹊跷,强笑了声,也未做解释,急忙起身,和着众人出去迎接康王等人。 然而还未等他们出院,康王等人便就已经进来。 看来是强烈要求不让惊动众,丁妈定是史老夫人后派人,抄了小路来报的信。 以三皇子,二十四岁的康王为首,左边是七皇子项炽,今年十五岁,虽未加冠,但也已经束发,做成人打扮。 项炽一身宝兰色常服,腰上系着多宝带,身高只比康王略微矮半个头而已。 康王的右边站着的,便就是太子的长子,十四岁的项开。 陆丽锦的眼睛定在了项开的身上,她记得,她与他的第一次见面,要往后错几个月。 是在中秋的宫宴上,项开光风霁月,与着众皇子、公子都不怎么融洽。她当时也是自矜身份,不与人多说话,而被孤立。 陆丽锦记得,是陆双锦将她引到花亭子哪儿,让她在哪儿等。陆双锦被小宫女请走,然后便就碰上了,为躲清净而来的项开。 他们的碰面,开始时并不怎么愉快。 项开误会她是有意想要接近他,而她那时又清高得很,不屑做出解释。 就在陆丽锦晃神的时候,项开也看向了她。 一与项开的视线对上,陆丽锦的心不由得就是一凛。项开的眼神,像鹰一样的锐利。 只这一眼,虽然项开很快便就错开了眼睛,陆丽锦心,却仍如那断铮然断开的琴弦般,哑然失声。 不对,此时的项开,目下无尘,眼神清凉如水,就好像这世间一切俗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陆丽锦与项开做了几年的夫妻,不说最为了解他,但就此时来说,项开的眼睛,绝不可能是这种。 这种倒似经过了沧桑,磨难与挫折历练出来的。 陆丽锦觉得似是有什么东西,紧紧地攥住了她的心,一个可怕的念头,几乎就要冲破她的喉咙。 项开不是被厉鬼附了身,便就跟她一样,从未来回来的。 众人行完礼,不等杨家人说什么,陆少游已经谄媚地抢先说: “小生是平阳侯府上的陆少游,从家里出来时,就见着喜鹊在叫,没想到竟就碰见了几位殿下,果然是难得的喜事。” 康王面上带着和善地笑,背着手,语气和缓,半分也看不出不耐烦来,说:“哦,平阳侯家里啊,你父亲是平阳侯?” 陆少游面上一滞,便就又笑说:“家父是陆著作郎。” 康王了然,倒像是真的知道似的,说: “听说你小小年纪,已经过了秋闱,若不是赶上老平阳侯的丧,只怕现在已经是进士了。了不得,了不得,闻名不如一见,倒果然是少年才俊。” 在边上的皇孙项开笑出声来,说: “当年苏老泉父子三人同时登第,苏子由十八岁的进士,已经是难得。这位陆家公子,不知年庚几何?看样子,若不是服祖父丧,倒是要超过苏子由了呢。” 项开的语气舒缓,陆丽锦却清楚得很,若真是上一世此时的项开,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或者说,项开都不可能开口搭理陆少游。 这种谄媚的公子,项开一惯是嗤之以鼻,不屑经之一眼,更何况与之说话! 陆丽锦虽然惊诧,但她也怕被人看出马脚来,很快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低垂着头,隐在了一众姑娘之中。 陆少游显然是被两位殿下给忽悠得找不着北,整个人都轻飘飘地,喋喋不休地显摆着自己。 杨芝敏的兄长杨修齐轻咳了声,趁着陆少游喘气的工夫,见缝插针地说: “舍妹这边有个不错的小茶亭,几位殿下,先到那边坐坐可好?” 康王“呵呵”笑了,说:“也是,咱们站会儿没什么,这一众的娇客在这儿站着,可就不美了。” 金银花藤攀附下,是一个不算小的敞轩。由于忍冬花香馥郁,周围并未再种其它的花,只是观赏性的草,围着敞轩,典雅中不失情趣。 倒是比花园子里,种着各色鲜花的好。 一直未语的七皇子项炽,这时候开言说: “都说杨侍中清廉,平日里少有踏足你家,来了也都是在前厅上,已经觉得你家简朴,进了后院才知道,你家前厅上,已经算是奢华的了。” 杨修齐谦逊着说:“七皇子殿下谬赞了。” 只这一句,余的话再不说。 康王上首坐下,下边依次是项炽,再下边就是项开。由于康王发话,杨家兄弟谦让了下,在陪座上坐下。 这样一来,陆少游就只能坐在了杨家兄弟下手位置,陆少游心下有些不乐意。但这是杨家,却也无可奈何。 陆丽锦和着陆文锦则是陪着几位姑娘,远远地坐在了敞轩门口处。 杨家姐妹、陆双锦挨着主桌不远,坐在了次桌上。 自然的,既然这三个人来了,便就不会空手。康王几个,让跟来的小太监拿了礼物给杨芝敏。 杨芝敏接礼物的时候,落落大方,别说众姑娘,就是杨芝静看向杨芝敏的眼睛里,都带着说不清的羡慕。 杨侍中向以清廉自重,建元帝早早立了太子,所以杨侍中鲜少与皇子们走动。 对此,陆丽锦只是在心底暗暗地嗤笑,也不过是表面上而已罢。 杨侍中与七皇子暗中勾结没有,陆丽锦不知道。但七皇子项炽登上帝位之后,杨侍中被封为了冠文侯,可袭三世,足以说明一切。 杨芝敏将东西交给她的丫头,并叮嘱丫头们小心收好,方才回到座位上重又坐好。 本来这种小规模的生日聚会,大家凑到一起,添个词,写两首诗句,再说说自己碰见到或是听到过的趣事。杨芝敏也自己出钱,让厨上备了好些个茶点。 但现在来了两位皇子,一位皇孙,即使是杨府上的姑娘,也都拘谨起来。 陆丽锦低垂着头,认认真真的装起了鹌鹑。 她是真的需要时间,来适应皇孙项开的变故,给她带来的冲击。 陆双锦坐在陆丽锦的身边,明显的特别激动,绞着帕子,不错眼地盯着七皇子项炽。 20 如烟 陆丽锦现在哪儿还有精神注意到这些,虽然说她其实算是被七皇子逼迫死的。 但项开毕竟是她前世时,最为亲密的人,只那一眼,陆丽锦便就有一种前尘往事,如烟似雾的在眼前缭绕不去的感觉。 他俩个虽然开始时有些小误会,但自成亲之后,却也算得上是琴瑟和鸣。 虽然生在皇家,但项开却是个难得心思纯净之人。 只是自命不凡了些,但也正因为如此,一般的小丫头也看不上眼,所以直到陆丽锦嫁他,他也没个通房小妾。 与陆丽锦成亲几年,陆丽锦一直未孕,项开却也未纳一妾。 太子妃几次给项开塞人,项开直接拒绝,并不让陆丽锦为难。 即使后来,陆双锦派了人去皇陵将她接走,那时的项开,便就已经猜着了原因。送陆丽锦上车时,项开与她说,让她万事以保命为主。 最后的诀别,她承载的是项开的眼泪,还有殷殷叮嘱,让她一定要活着。 他说只要活着就是希望,只要她活着,他什么都不会计较。 可是,当她登上那辆接她进京的马车的时候,其实她就已经报好了必死的决心。 她怎么能活?又有什么脸活着? 太子出事,七皇子与皇后安然无恙,她与皇孙其实就已经隐隐觉得不对。 一般废太子跟之后,紧跟着的,便就是废太子生母,而与太子一母同胞的弟弟,也不会得以善了。 夺嫡,从来都是残酷的,做为胜利的康王,决不可能会斩草不除根的。 当建元帝驾崩,皇后跟着殉葬,康王与康王的生母德妃,也一同殉葬的消息传到皇陵,陆丽锦与项开虽然没有言明,其实就已经猜着,太子的倒台,其实是七皇子的手笔。 就是康王与德妃,也不见得是真的殉葬,还有徐皇后,放着太后不做,又为何会如此想不开? 进到皇宫,看到她的陪嫁丫头,成了陆双锦的心腹宫女时,陆丽锦都已经不奇怪了。 她问陆双锦为什么,不只是问陆双锦为何给她下药,也是在问陆双锦,既然明知道七皇子想要谋夺皇位,又为何将她嫁给皇孙? 若不是那一剪刀刺得太狠,陆丽锦还想再问问陆双锦,为了那样一个男人,将亲妹妹都卖了,在她亲手给自己的妹妹下药的时候,值得吗? 当他告诉她,在觊觎她的妹妹时,是否后悔过? 陆少游很兴奋,伸着脖子,隔着杨家两兄弟没话找话,极尽谄媚地与康王三个说话。 杨家兄弟的脸都快撑不住了,实在是觉得陆少游的嘴脸有些难看。拍马屁不让人烦,让人烦的是拍得恶心难看,就让人难以忍受了。 然而以康王为首的三个人,居然连脸子都未变一下,无论陆少游说什么,他们都会接上一两句。 大概康王也看出因为他们过来,扰了姑娘们的聚会,趁着陆少游终于稍微停了下,说: “杨府的园子孤也瞧了,典雅别致,但杨姑娘生长在这里,哪日玩都是一样的。既然今天正好赶上,不知孤可否有幸请杨姑娘与众们姑娘一起,去我那王府的园子里玩上一日?” 杨修齐一听,连忙起身,拱手谦逊地说:“怎么敢随便叨扰王爷?” 康王摆手示意他坐下,和善着微笑着对杨芝敏说:“还是问一问今儿的寿星,杨姑娘可否赏光?” 杨芝敏起身,落落大方地走到康王跟前微一行礼,说:“王爷已开尊口,那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了。小女子代今儿来的好友,谢王爷的款待。” 除了项开这个变数之外,事情的大体走向,并没有变。 陆丽锦暗暗抚着心,却在琢磨着,如何不去康王府。 站在陆丽锦身边的陆双锦,在听见康王的话之后,却越发激动起来。 她的手不觉搭在陆丽锦地胳膊上,并不自觉地力道大了些。陆丽锦吃痛,倒是回过神来,瞅向陆双锦时,眼睛闪了闪。 她没有做好面对项开的准备,若是此时她提出说回家去,一是太过引人注意,二来也是让陆双锦、陆玉锦难看。再说陆少游也不能答应。 这么好,能去康王府的机会,陆少游又如何会放过? 上一世陆双锦拿她做桥,成功搭上七皇子。这一世的陆双锦,此正也正踩着她,往七皇子身边走。 那么,她这身肉桥先翻一次,想来陆双锦应该会很开心吧? 康王听了杨芝敏的话,赞赏地笑了,说: “不亏了是杨侍中的嫡孙女儿,果然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落落大方,卓尔不群。” 对于来自康王的夸奖,杨芝敏也没显出多么的高兴来,非常从容地道了谢,然后退下去,让自家准备出行的马车,还有随行的婆子、丫头。 陆文锦话少,但观察力十足。这姐妹三个是坐在一起的,陆丽锦在中间,然后陆双锦、陆文锦一边一个。 所以陆丽锦阴森森打量陆双锦,被陆文锦全数看在眼里。 陆文锦眼睛看着别处,却在陆丽锦耳边轻声说:“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陆丽锦在陆文锦耳边回说:“大姐若是肯跟我好,我就告诉大姐。” 她是真的很想拿下平阳侯府的这朵高岭之花,毕竟现在的平阳侯府在大夫人手控着呢,与陆文锦交好,对她十分有好处。 再说了,对陆文锦,可也是好处不少。毕竟陆文锦的悲惨,是杨氏算计来的。 若是陆文锦肯跟她好,那么她一定会想法子,救一救陆文锦,不让她走上一辈子的老路。 陆丽锦觉得这是一件十分互惠互利的事,大家都不吃亏。 可惜陆文锦很是高冷瞥了陆丽锦一眼,那小眼神又勾人,又傲娇。 好似在说,你来撩啊,撩到算你的! 陆双锦满眼都是七皇子,完全没有发现陆丽锦和陆文两个的互动。 而她紧拉着陆丽锦,也不过是想着一会儿去了康王府,她一定要紧跟在陆丽锦的身边,她娘与她说了,七皇子的目标,就是陆丽锦。 明确打算,取而代之! 21 救人 项开一面像逗傻蛋一样逗陆少游说话,一面余光时刻关注着自己的小媳妇。 很自然,陆丽锦最初一眼之后,那变幻莫测的表情,还有与陆文锦逗嘴时,小狐狸一样的模样,全数落入到了项开的眸光之中。 陆开同样的,快速看穿陆丽锦,发现她与他是一样的。 不过,显然他的小媳妇可不像他见到她时,那么高兴,那躲闪的眼神,还有频频看向陆双锦的眼睛。 项开拳着拳头,放到嘴上轻咳了声。 陆少游立时关心地问:“皇孙殿下可是身子不舒服?” 项开笑说:“天气不定,可能是感了些风寒,嗓子有些痒,没什么要紧的。” 陆少游笑说:“皇殿下可要多注意身体。” 然后,陆少游与项开说了一堆并于保养的知识,从岐黄之术,谈到道家养生。他本读书就是半吊子,这些也不过是一知半解。 而项开读的书,可是堪比大儒,毕竟项开之前的爱好在此。 虽然说这一世的项开,打算换爱好,决定丢弃书本,追名逐利去了,但之前读过的书,也全都记到脑子里,就是想丢,那也是丢不掉的。 但是项开就是能够在陆少游说跑题的时候,不着痕迹的给收拢回来,陆少游还不知道,两人相谈甚欢。 终于杨家人受不了陆少游,截住陆少游说话,世界得到了暂时的平静。 七皇子项炽非常奇怪地小声问:“开哥儿倒是变了不少,这种人,以前你可是连多看一眼,都嫌脏了眼睛的。” 项开将折扇打开,挡在嘴前,靠到七皇子身边,笑说: “七皇叔不觉得,让一个蠢人继续蠢下去,是件功德吗?明儿他若是突然明白过来,想到往日上做的事,再想不开,不若一直蠢下去,还幸福些。” 说完,项开一副怜悯神情,摇头叹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而实际上,能让有蠢拒症的项开,忍着陆少游的原因,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日后能见着自己的媳妇,打下基础。 虽然弄开知道陆少游跟陆双锦这兄妹两个,对陆丽锦没报有好心思。 但到底他们现在还是一家人,没有撕破脸,为了自己媳妇,他忍。 虽然每次对上陆少游的脸,项开都有要吐的冲动。 项开轻摆折扇,笑得一脸高深莫测,其实是在忍吐忍到暴汗,不扇不行啊! 当然,长远接近陆丽锦的方法,项开能想到,那么身为最后胜利者的项炽自然也想到了。 接下来,就在杨家兄弟一个喘气的工夫,陆少游才得了空,项炽便就也忽悠起他来。 项炽还有时间在项开耳边,颇有深意地说:“皇叔也来救一救他吧。” 项开点头,面色不改,说:“侄儿帮皇叔一把。” 在这叔侄俩的努力下,陆少游已经飘飘然,深以为他用着自己出众的才学,征服了七皇子不说,竟然连皇家出了名的读书巨匠都征服了,那成就感,立时爆棚。 杨家兄弟面面相觑地想,原来皇室之人,都喜欢这种? 虽然他们的长辈,有叮嘱他们,好好招待贵人。森森瞅了眼陆少游,杨家兄弟想,好羞耻,他们真的做不出来,怎么办? 康王好似没有注意到项炽跟项开叔侄似的,眼睛逡巡着底下的人,似是无心地问杨大公子杨修齐说: “本王记得,杨家有三位姑娘,不知杨三姑娘是哪位?” 杨侍中二子一女,康王口中的这位杨家姑娘,是杨侍中二子杨瑛继妻生的女儿。 人都说爱屋及乌,大概全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杨瑛的元配是太子妃的姐姐秦氏,生有一子一女。女儿杨二姑娘,闺名芝静,今年十四岁。 儿子在杨家行三,名杨修治,今年十二岁。 秦氏正是儿这个儿子时,难产死的。 杨瑛爷对秦氏一往情深,续弦那样快,也不过是怕杨芝静被人说成从小没有母亲,议亲时被人拿来挑剔。 但着实是不喜欢后妻杜云依,所以杨瑛打破了杨家有子无妾的家规。 而这位小妾,却是秦氏的陪嫁丫头。 杨瑛不喜欢后妻,连带着对后妻的孩子也不喜欢。杜云依在挨连生下一女、一子之后,便就由着杨瑛做主,将她与她生的孩子一起,送到了乡下庄子上。 去年的时候,才将杜云依母子三人接回府,原因是杨芝静大了,也开始要相看人家。 为杨芝静相看人看这种事,自是轮不到杜云依,但若有谋人上门时,总是要由着母亲接待比较好。 人虽然是从乡下接来,但由于杨瑛的故意为之,再加上杜云依据说是个寡妇,娘家又十分的不入流,这娘三个回到杨家一年,竟是连点儿声响没有。 基于之上的种种原因,其实京上人家,很少有知道杜云依这两个孩子的。 所以听康王这样问,项开还诧异了下,说:“康王叔是不是听差了?侄儿听说,杨侍中只有两位孙女儿,何来的第三位?” 陆少游觉得,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于是很是详尽地,跟项开解释了这位,现年九的杨出岫杨三姑娘,然后捎带着,还介绍了杜云依八岁的儿子,杨四公子杨出执。 若是眼神能杀人,陆少游只怕早就不能喘气了。 杨家又不是没有人了,何至于让他一个外人来解释这个? 项开恍然,笑说:“康王叔倒是消息灵通得很,我竟半分都不曾听说过。” 说完,项开转而也问:“咦,这样来说,杨三姑娘是哪位?还有那位杨四公子,我也想瞅瞅呢。” 陆少游虽然蠢,但还没蠢成白痴的地步。知道这个问题,不大好答,拿眼扫了下众人,很是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总不能说,杨氏底下这几个并不和气,所以杨大姑娘生日,根本就没有请自己的三妹与四弟! 杨瑛原配夫人秦氏所生之子,十二岁的杨三公子杨修治怔愣了下,便就反应过来。急忙拱手,就想说那姐弟两个不巧病了。 22 显贵 康王大马金刀地坐着,却抢先笑说: “难不成是病了?正好本王府上养着几个闲人,对于杏林之技颇有些心得,倒是可以让他们过来给杨三姑娘瞧瞧。” 项开这时候却又拿扇子挡了嘴,凑到七皇子耳边,小声问说:“这位杨三姑娘是个美人吗?” 项炽挑眉,问:“为何这样说?不是说才九岁,还是个孩子,再美能美哪儿去了?” 项开给了七皇子一个他懂的眼神,说:“若不是美人,又何必非要见呢?这位杨三姑娘来与不来,又有何分别?” 自然是有必见的原因! 项炽侧目,深瞅了项开一眼,抿了抿唇,然后说:“大概康王兄也是一时好奇吧。” 杨修治被康王爷的话,将他自己要说的话卡在嗓子眼上。 这时候杨修治若是敢说出那姐弟俩生病,回头康王爷一个下令,别说康王府上的杏林高手,就是请几个太医来,那谎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杨家所有人都僵在哪儿,这回是彻底不知做何回答。 就在这时候,陆双锦不紧不慢地站了出来,从座位上缓步走到康王面前,微一行礼,燕语莺声地说: “回王爷话,表哥表姐不是不想回答王爷,只是这说起来有些贻笑大方。” 其实陆丽锦也知道如何解围,但让她这时候站出来,人前显贵,那不等于做死? 看着人前显贵的陆双锦,陆丽锦眼眸下遮掩着的,却是一丝幸灾乐祸。 陆丽锦不怕陆双锦显,她就怕陆双锦不去显。 显了一圈,然后却发现,根本去不了康王府,光想一想陆双锦到时的脸色,陆丽锦就已经很开心了。 此时院中所有人,包括康王、七皇子项炽,还有皇孙项开,都将视线放到了陆双锦地身上。 就见陆双锦一身亮丽衣裙,落落大方地站在哪儿,不急不躁,也不怯场地微微笑着。 康王眼里闪过赞许之色,语气比刚刚又和缓了许多,问:“陆三姑娘对吧?那依陆三姑娘说说,杨三姑娘为何此时没在?” 陆双锦朗声说: “既然王爷问起,那双锦也只得实话实说了。出岫表妹本来是在这儿的,听得说三位殿下过来,一时害羞,也顾不得失礼,竟就跑了。” 就十三岁的小姑娘来说,陆双锦已经算是急智。 对于陆双锦,陆丽锦佩服之余,也以为,她上辈子,会败在陆双锦母女那糖衣炮弹之下,其实不算意外。 就刚刚陆双锦这话,既掩盖了杨家姐妹不和的事实,又暗暗地黑了杨出岫、杨出热姐弟一把。 大家闺秀是什么?不就是无论遇什么事,都要淡定从容吗?听得贵人来,居然就跑了,失礼不说,也尽显小家子气。 陆丽锦忍不住抬眼看向了七皇子,七皇子眼里虽有赞赏之色,但也仅此而已。而陆双锦想要的,却不止这些。 杨家姐妹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一面顺着陆丽锦说了几句场面话,一面杨芝静笑着说: “三位殿下失礼了,出岫妹妹爱羞,小女子还是亲自去喊她来吧,若是丫头的话,只怕她不敢过来呢。” 陆丽锦微微地轻笑着,无论是康王还是七皇子,都是人精,又怎么会听不出陆双锦的话是假的? 不过是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反正康王的目的,也不过是让人将杨出岫引出来,只要目的达成即可。 杨出岫与弟弟杨出执,跟着他们的母亲同住一个院子,名守归园,就好似杨府上另划出来的小天地。 在杨府最边上的西北角上,临着后街,开出一个小门来,完全就像是凹进去的别人家。 说实话,杨芝静并不爱来她继母这里,毕竟杜云依嫁入杨家时,杨芝静还小,再之后,杜云依便就去了乡下。 去年上回来之后,也就在杜云依入府时,杨芝静姐弟两个,象征性地给杜云依见过一回礼。 偶尔在杨府某处碰上了,两个人也都心照不宣地默默错开。 杜云依识相的不会去挑杨芝静的错,而杨芝静也不会给杜云依行礼。 所以此时的杨芝静,脸子可谓是十分的难看。 守归园里,杨出岫正带着弟弟杨出执读书,杜云依正在绣架上赶着手里的绣活。这里只有一个婆子,两个粗使的丫头。 杨出岫与杨出执两个,并没有什么小丫头侍候着,这姐弟两个,打小也习惯了万事自己动手。 所以,杨芝静都快到屋门口上,才有个小丫头提水进来发现她。 小丫头显然是吓着了,手里的水壶直接掉到地上,然后也未行礼,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般,跳着就往屋内钻,嘴里还带着不敢相信地喊: “夫……夫人,二姑娘……二姑娘……” 杜云依手上的活计没有断,许妈迎上那丫头,呵斥说:“新叶,你发什么疯,见了鬼不成,结结巴巴的,连个话都不会说了?” 挨了骂后,新叶更加磕磕巴巴了:“许……许妈,刚……刚……奴婢在门口上,看到……看到……二姑娘了。” 新叶很是悲观地想,二姑娘来,不会是找谁算账吧? 毕竟二房上,谁是随便踩着玩的,谁是碰不得的,只要不眼瞎,都能看出来。 这从未登过门,被杨二老爷捧在手里心的二姑娘突然登门,真的没有再比这更吓人的事了。 果然许妈也是一惊,脸色都变了,不再骂新叶,猛地转过头来,眼里满是诧异地去看绣架前,正赶着绣活的杜云依。 杜云依二十六岁,一身布衣,头发只是随意地在脑后用一棍簪子绾了,长相也不过只是清秀而已。 听了许妈的话后,手顿了下,将针插到布上,面上却十分的平静,就好似杨芝静是守归园的常客一般。 而在边上读书的姐弟两个却是愣住了,对于这个姐姐,他俩个可是十分的陌生,不明白为何会突然上门。 杜云依轻笑了声,吩咐说: “许妈出去,若二姑娘真的来了,就引着她先到厢房里坐会儿,我一会儿就过去。” 许妈点头,喊着小丫头说:“还不跟着我走,想什么呢?” 23 狂喜 新叶愣愣地,像是在梦中一般,答应了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跟着许妈身后出去。 果然见着已经到了屋门口的杨芝静,许妈此时已经镇定下来,对着杨芝静行礼,说: “老奴见过二姑娘,不知二姑娘贵脚踏贱地,可是有要紧的事?二夫人让老奴领二姑娘先去厢房等会儿,二夫人随后就到。” 许妈这话,明显带着嘲讽。杨芝静焉能听不出来? 但她来这里,有着目的,所以也不好与许妈一般见识,以为杜云依只是在拿乔,语气淡然,颇有着一股子睥睨的味道说: “康王爷、七殿下,还有皇孙殿下来府上了,希望二夫人别耽搁时间太久了。” 拿皇家人出来吓唬人?许妈听了之后,脸色未变,只是对着杨芝静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已。 门外的动静,屋内的人自然也听着了。 待听得她们去了厢房之后,杜云依嘲讽地笑了笑,可不似个没见过世面的,语气淡然地说:“我说二姑娘怎么会来,原来是来了贵客了。” 杨出岫听出话里的意思来,说:“难不成他们要见女儿?” 杜云依点头,分析说: “杨家自认是书香世家,家内和睦是最基本的。依着我估计,定然是有谁问到了你们姐弟两个,他们不好说你们生病或怎么的,大概是借口你俩个怯懦。二姑娘过来,想是要拿话骗你们姐弟,别将话说漏了。” 九岁的杨出岫做小僮打扮,梳了个双包头,模样还未看得出来,但略胖的娃娃脸,十分讨喜。 听了母亲的话,杨出岫皱着眉问:“那女儿怎么办?” 杜云依虽然轻视杨家的假正经,但却没有要与杨芝静姐妹置气的意思,平静地与女儿、儿子解析说: “出执将来要走科举之路,只要不是不孝的重罪,都没什么事。但你不同,虽然说她们先污蔑了你,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若此时你过去,实话实说,则有揭自家兄弟、姐妹短的嫌疑,女孩子在这方面,总是吃亏。” 杨出岫认真听着,她母亲没有告诉她怎么做,只是将其中的厉害关系分析了一遍。 世人总是对善良的人要求颇多,污蔑别人的不会被说,但紧紧将家丑不可外扬抓在手里不放。然后便就成了,将事情摊在阳光下的,却成了罪人。 杨出岫垂下眼睛,半晌拉着弟弟杨出执说:“女儿知道怎么做了。” 杨出执只比杨出岫小一岁,所以也跟着答了一句:“儿子也知道怎么做了。” 所以,杜云依根本就没有去见杨芝静,只是让另一个小丫头新蕊,领着他们姐弟过去。 在厢房上等着的杨芝静见了,略微皱了下眉,但她是晚辈,又正是有求于杨出岫姐弟,也只能忍了。 之后,杨芝静果然拿话哄骗这姐弟两个,让她俩个承认先前时,是在慧儇居,是听说几位殿下到了,才会匆匆地躲了出去的。 杨出岫与杨出执姐弟两个心下明镜似的,但面上却显得呆愣愣地,杨芝静说什么,他俩个只是点头称是,一嘴一个:“我们就听二姐的。” 杨芝静很满意,看向这姐弟俩,就像看傻子似的。 心下想着,果然是乡下长大,他们的娘又是小门户出身,从上到下冒着土气。 当一身素淡衣裙,如莲如菊的杨芝静,引着杨出岫、杨出执姐弟两个过来时,陆丽锦嘴角上隐了一抹笑意。 陆双锦因为为杨家解了围,被今天的寿星杨芝敏拉到她那桌上,表姐妹亲亲热热地说悄悄话。 杨芝静还算有些心眼,并没有将那姐弟俩个直接领到慧儇来。 实在是杨出岫和杨出执的衣服太旧了,即使杨家人都朴素,但也不至于如奴仆似的。 而杨出岫跟杨出执身上的衣服,就连杨府上的奴仆都不如,更不用跟平阳侯家的比了。 从守归园出来之后,杨芝静嫌弃地看着那姐弟两。 咬着牙领着他们去了她自己的院子,然后一面让丫头找她以前的衣服,要新一些的;一面打发了丫头,去她弟弟哪儿,寻了往年上还算新的衣服,给这姐弟换上,以求这姐弟两个别太丢人。 所以过来的便就有些迟了,杨芝静做为姐姐,自是先要道歉。 项开可是杨芝静、杨修治的姨表兄,所以杨出岫、杨出执两兄妹被领过来之后,项开从荷包里,捏了两个金叶子,给这两姐弟,算是初次见面的见面礼。 元配家的亲戚,后妻要按着同样关系走,所以项开也算是这姐弟两个的表兄。 只不过项开与杨芝静、杨修治两姐弟,都无什么走动。 康王笑说:“杨侍中清廉,这么多年与太子殿下少有走动,本王一时,倒是将你们的关系给忘了。开哥儿破费,都是王叔的错。” 你不就是故意的?项开冲着康王伸手笑说:“那王叔补给侄儿吧,侄儿一个月就那点儿月钱,买书都还不够呢。” 康王好像很开心,笑说:“表兄弟表妹见面礼,最是应该不过的,这个本王可不能补。” 不过人是康王提议喊来的,康王自是要与之说上几句。 不过是问了她们姐弟的学业,顺嘴解释了一番,他是无意中听某某人提起,以为是假的,才会问起的场面话。 自然赏赐是不能省的,项开给的金叶子,康王就不能小气了,一人一个足金的小金锞子。 今天出来的目的,几乎都达成了,所以当康王一马当先的往外走,领着众人去康王府时,康王那爽朗的笑声,格外的刺激项开的耳朵。 康王开心,项炽满意,项开心下便就不怎么舒坦。 他安慰着自己,最起码见着媳妇了! 不过想到七皇子,项炽就又想着,可惜他不能动手,若不然,可有什么法子,别让自己的媳妇去康王府呢。 项开重生之后,之所以要改为追名逐利,其实就是想保住自己头顶上,不能长草。 然后,当项开听着身后传来他媳妇的呼声:“三姐,小心”时,心下简直就是一阵狂喜。 24 头顶 啊啊啊啊……出事了,出事了,他媳妇终于不用去康王府了。 项开当时的心情,差不多就是这样。 毕竟他与项炽谈笑风声的时候,其实都是握着拳,强忍着要揍死项炽的冲动的。 人与人之间的不共戴天之仇,也就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而项开与他的七皇叔项炽,两样全占了。 项开回头,便就看见陆双锦趴在了地上,陆丽锦与陆文锦两个在陆双锦身边,欲要将陆双锦扶起来。 而杨芝静则是一脸惨白,眼里掉着泪珠,欲掉不掉的噙着,分辨说: “我……不是我……” 陆丽锦瞅着杨芝静一眼,转身吩咐平阳侯府上跟来的丫头,快去取围巾。 陆双锦被扶了起来,但因为伤在面部,所以陆文锦与陆丽锦两个,拿着帕子帮着陆双锦遮着。 康王与项炽听见呼声时,便就觉不好,转回头一见,竟是陆双锦受伤,两人不由得就对视了一眼。 项开没有瞅,他此时全部的目光,都放在了陆丽锦的身上。 丫头拿了围巾来,陆丽锦帮着给陆双锦罩到头上,然后扶着陆双锦彻底站了起来。 陆玉锦做为姐姐,果断上前给康王行礼,说: “舍妹走路不加小心摔了下,只怕不能去王府上玩,辜负了王爷的盛情,实是不好意思。” 虽然有娇若的表妹在哪儿哭说不是她,但陆玉锦这话说得,可谓是极为得体的。 不过此时,再是如何得体,康王的脸色,却已经不大好了。 杨侍中一惯好用,家里的孙女儿竟是这般眼皮子浅? 都还未审,康王就已经给杨芝静定了罪。 康王飞快的算计着,怎么样,才能将损失降到最底。 由于男女有别,康王也不好说,过去查看一下陆双锦的伤,只是语带关切地寻问:“伤得严不严重?要不要请个御医过来看一看?” 请也是回平阳侯府自己请,或是杨府上给请,哪能劳康王? 陆玉锦摇头,说:“劳王爷挂心,舍妹伤得倒不重,只是不适合再出门见客。” 陆少游冲了过来,他没有探看陆双锦伤的如何,反而抱怨说:“怎么这么不小心?走个路都能摔着?” 杨家兄妹也都围了过来,杨芝静被众人挤到外圈上,那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站在哪儿,拿着帕子一下一下的抹,也不出声,静静的,让人看得好不可怜。 康王提了一个缓和性的建议,说:“不若先扶陆三姑娘进屋去吧,既然伤在了面部,那就先请个医女过来瞅瞅。” 说着话,一面吩咐跟着来的太监,去传侍卫,快回康王府上拿上好的膏药来。 于是众人又重回到院子,一时半会儿,倒是不能走了。 杨芝敏看了杨芝静一眼,心下有些埋怨杨芝静。平时姐妹之间的小把戏,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但当着贵人的面,使这些个手段,就有些下作。 陆双锦今天的确出众,就是主角的杨芝敏看着与陆双锦说话,其实也多少也有些不大高兴。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都谁在呢?哪儿是使小把戏的时候? 杨芝静委屈地抿了抿嘴,但此时并不是解释的好时机,受了何等委屈,她也只能忍着。 很快的,史老夫人、大夫人那边都听说了。 因为慧儇居里有康王等人,她们不好过来,但也都打发了跟前的嬷嬷来看。 陆双锦很伤心,虽然说伤得不重,但鼻子、额头、下巴全都破了,冒着血珠,红红的,还挂了土,十分的难看。 跟来的点染、勾染两个,拿着帕子,一点儿一点儿的为陆双锦擦。疼得陆双锦一阵呲牙咧嘴,眼泪都出来了。 太医跟医女全来了,均说,要想全养好,最少也要二十天左右的时间,才能一点儿底疤看不出来。 然后身上的伤还好说,对于陆双锦来说,最让她难受的,便就是不能去康王府。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先前一众姑娘里,她最为出从。 没人指控杨芝静,陆丽锦只是歪着头,拿着不解的眼神去看她。而这可比直接指控她,还要让她难受。 最起码若是有人指控于她,她还能分辨一下。 现在,陆玉锦一口一个陆双锦是自己摔的,杨芝静就是想解释,也没得开口。 陆双锦哭得很伤心,陆丽锦与陆文锦两个也没法,只得在边个拿好言好语哄劝着。 然后陆玉锦使了自己的奶娘出去,与康王说: “奴婢参见王爷,姑娘使奴婢与王爷说,王爷相邀,是姑娘们莫大的荣幸,但三姑娘受伤,非人意,姑娘们不能为了玩,弃姐妹情于不顾,还请王爷,几位殿下体谅。” 康王简直想让人,将杨芝静直接拍死算了。 媳妇不用去康王府,项开觉得他的头顶草还没长,很开心。 项开笑得颇有些不合时宜,开口劝说: “陆家姐妹情深,实是让人感动。康王叔今日要招待贵客,倒是不便,若实过意不去,大可改日去平阳侯府上,亲自看望一下。小侄说句话,康王叔可别不爱听。” 康王挑眉,说:“此话怎讲?” 项开说:“若不是康王叔做出邀约,小侄想,陆三姑娘也不至于摔倒不是?” 七皇子项炽瞅了眼项开,附和说:“开哥儿说得在理,不若今天就这样吧,改日我与三皇兄一起去平阳侯府,探看陆三姑娘。” 康王不由得对项开另眼相看,似是无心地笑说: “怎么突然觉得你性子大变,若不是模样没变,本王都会怀疑你被人换了似的。” 若是不变,岂不是再让你们算计一回? 项开浅笑,似是猜着了康王会如此问似的,对答如流,说: “小侄现如今也大了,哪能还像以往那般,做小儿状?” 项炽虽然是叔叔,但实际上只比项开长了一岁,一副老怀宽慰地模样,说: “这样才像话,你看看越哥儿,才九岁,往日里可比你长进多了。” 项越是太子孺人孙氏之子,孙孺人十分得太子宠爱。 25 离间 男人最喜欢爱屋及乌,项越在太子府上,地位可直逼项开这个嫡长子。 项开轻笑一声,若有所思地瞅了眼走在前边的项炽,没有话话。只是那笑意,颇有深意。 经过项开这么一劝,康王终于放弃再继续游说陆丽锦,去康王府的打算。 康王同样深瞅了项开一眼,微笑着打头走了。 陆少游到底没能舍下去康王府的机会,看着康王也好、项炽、项开也好,对于陆少游都是以礼相待,杨家兄弟那叫一个闷。 待众人都走了,史老夫人跟大夫人亲自到慧儇居来,看了陆双锦的伤。 只是这一回,可就与刚来时不大一样了。 大致情况,史老夫人大约是听底下人报了,这孙女儿外孙女儿对上,谁都会向着自己的孙女儿。 史老夫人语重心长地劝告陆双锦,对于今天的事,要谨言慎行,不要乱说话。 就差没明说,无论是不是杨芝静拌的,对外也要坚称是陆双锦自己不小心,自己摔的。 陆双锦很伤心,她虽没与史老夫人犟嘴,但看那神情,定是不服,也希望自己的外祖,给自己出气。 陆丽锦低垂着头,陪着陆双锦听史老夫人训话。 史老夫人在敲打陆双锦的同时,也在敲打陆丽锦和陆文锦,同样不要到外面去胡说。 杨芝静的名声坏了,与她们没有半分好处。 其实陆丽锦很想问史老夫人,没有好处,不也没有坏处?反正是杨家姑娘,与陆家何干? 陆丽锦想,她这辈子是不可能有外祖家可走动,也不能感受到,这外孙与孙子对上时,被偏向另一边时,如何的伤心失落。 不过看着陆双锦,陆丽锦虽不至于感同身受,却也能了解一二。 先敲打,后面自然是要有甜枣,陆家三姐妹,都收着了史老夫人送的礼物。 当然,受了伤了陆双锦得的最好。 做为始作俑者的陆丽锦来说,平生第一次害人,居然还有东西可拿。这心情,就像长了翅膀一样。 史老夫人终于肯放这姐妹三个出来,坐上马车时,三姐妹可是同时松了口气。 陆双锦的一张受了伤的小脸,一会伤心,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愤怒的。 陆丽锦看着,心情都变得好了许多。 果然女人都是小心眼,报仇啥的,见血了心里才最舒坦。 看着那往外冒的血珠,转个头,陆双锦看不到的时候,陆丽锦弯了弯眼角。 陆玉锦也不说话,平静着一张脸,就好像她没看见,陆丽锦伸腿去拌杨芝静一样。 不过当时,陆玉锦有帮陆丽锦打掩护,吸引了边上几位姑娘的注意力。 这姐妹两个,都是沉得住气的。 待到了平阳侯府时,已经听了信的杨氏已经等在了门口。待马车一停,杨氏指着婆子们,将陆双锦扶下车,然后一路背进永乐园。 杨氏则将拉着陆丽锦,不待往里走,便就厉声问:“怎么这么不小心,你怎么照顾你三姐的?” 陆丽锦瞅着杨氏,语气平静地说: “夫人相问,女儿本应该说,但临从外祖家出来时,外祖母再三叮嘱,勿可乱言。女儿惶恐,不知该听谁的。三姐伤在面部,其实夫人去问三姐便知,又何必逼迫女儿?” 这几句话回得,不卑不亢,什么没说,却又似把什么都说了。 杨氏也被噎了个半气,捏着帕子,咬着牙说: “倒是见翅膀硬了,怎么,认了你姨娘了,就以为没人能将你怎么样了?” 陆丽锦现在是半分也不怕杨氏,而且她现在发现,是杨氏要求着她装母女,更何况中间还卡着个她未见过面的哥哥,就更不可能客气。 陆玉锦下了马车之后,虽然未帮陆丽锦一语,但也没走。 以至于杨氏想说些过份的,都只能忍着。 陆丽锦直视着杨氏,说:“夫人何必呢,女儿就是说了,夫人也不见得信,不若就直接问三姐,看看到底是谁害三姐受伤,不是更好?” 其实杨氏也是见陆双锦受伤,一时关心则乱。 若陆丽锦像以前一样,说几句软和话,杨氏也就不会死盯着她。 被噎了的杨氏不再理陆丽锦,急忙进到屋里,已经拿下头巾的陆双锦,十分委屈地扑到杨氏的怀里,哭着喊:“娘……” 杨氏的心都快被陆双锦哭碎了,心下大急,一叠声地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早上去时好好的,怎么就摔成这样,是不是那个贱丫头干的?” 然后捧着陆双锦的脸一看,眼睛都红了,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双锦瞅着杨氏,语气坚定地说:“是芝静表姐拌的我,她是故意的,母亲要为我做主。” 杨氏一心怀疑的是陆丽锦,听了陆双锦的话后,几乎想也没想地说: “你是不是受了谁的挑拨?这怎么可能?你杨家表姐个个高雅大方,如何能做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 本来在杨府的时候,就已经受了史老夫人一顿的训,本以为回来家,自己嫡亲的母亲会向着自己。 陆双锦如一只炸了毛的猫一般,立着眼睛说: “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女儿还撒谎,栽赃陷害芝静表姐不成?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若不是她,外祖母又何苦将我们姐妹三个,训了半晌,才放我们回来?” 杨氏被陆双锦连珠串式的话给问愣住了,好一会儿才仍是不大相信地问: “你确定是芝静?” 一想到被史老夫人敲打,她都这样说了,她母亲竟还不信,陆双锦气得两只眼睛都快瞪出来,说: “要不是她,还能有谁?当时她就在我身边,走得好好的,突然整个人就往我身上栽,将我扑倒。本来说得好好的,若不是她……若不是她……” 陆双锦想说,她表现好好的,若不是杨芝静将她扑倒,她一定能与七皇子说上话。 现在不单没说上话,只怕先前的好印象都要没了。 虽然说围巾拿来得很快,但谁能保证,她这副丑模样,没被谁瞧了去? 26 理由 陆丽锦与陆双锦两个人,和杨氏分开之后,本应各自回自己的园子,也不怎么顺路。 毕竟除去平阳侯住在中柚线上之外,大房的全数在府东。 丫头、婆子在后面跟着,都不算太近,应该听不到这边说话。 陆玉锦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突然说: “你这变化也忒大了此,先是人家说什么是什么,这一转眼了,就连嫡母都敢顶嘴了。也不知道你是突然找着靠山了,还是受了什么刺激。” 陆丽锦歪着头,对着陆玉锦笑,说:“若是我说我做了个梦,梦见我被她们给卖了,醒来之后,自然就一切都想明白了,大姐信不信?” 陆玉锦自然不信,终于将眼睛看几陆丽锦,却是白了她一眼,下巴依旧是微扬着,语气淡得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也不管你,只是今天的事,以后可别再做了。” 在慧儇居的时候,看着陆丽锦伸脚,陆玉锦觉得她的心都要跳了出来,立时就去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力。 其实陆玉锦还有第二个选择,就是去阻拦陆丽锦。 当坐到马上,从杨家出来,陆玉锦就开始郁闷,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她的第一反应,怎么就是别让陆丽锦露馅,而不是去阻止? 一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自己,在事后竟然还会站出来,为陆丽锦善后。 同样都是妹妹,大家都不怎么熟,而且陆双锦平日里,可比陆丽锦会做人多了。她怎么就跟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似的? 为自己脱罪是人的本能,即使高冷如陆玉锦,也不能免俗。 陆丽锦在伸脚的时候,自是看到了陆玉锦为她遮掩的行为,所以诚心诚意地对着陆玉锦行礼,说: “妹妹知道错了,今儿谢谢大姐的维护,以后再不敢这么做。” 这种事做一回就行了,总做的话,早晚会被抓包。 陆玉锦拿出大姐的身份,教育着已经认了错的陆丽锦说: “别以为我当时是在帮你,那是因为咱们陆家丢不起那个脸,你想想,这要传出去,人家从你会联想到咱们整个陆家的教育。不光说你,咱们家的姑娘都会被说。” 理由充分,行为解释非常到位,陆玉锦终于安心,理也不理自己的妹妹是真的受教了,还是假的,便就微杨着小下巴,翩翩然地走了。 突然懂了的陆丽锦站在原地吃吃笑了声,才转身回自己的并对园去了。 赵姨娘也听说陆双锦受伤的事,她不能去二门处等着,所以便就到了并对园等陆丽锦。 因此上,陆丽锦才进园门,赵姨娘听见外面行礼声,便就急忙忙地从屋内出来。 陆丽锦猜这也是听着信了,笑说:“受伤的是三姐,我没事。” 仍是不怎么放心地上下打量了下陆丽锦,赵姨娘以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语气说: “没事就好,要依着我说,咱们以后少去杨家吧。” 若是严格说起来,赵姨娘的话算不得大逆不道,也有挑拨离间之嫌。于世俗上来说,无论是谁生下的陆丽锦,可陆玉锦的外祖家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杨家。 陆丽锦要敢去外面跟人说,杨家与她没关系,不被唾沫星子淹死才怪。 更何况杨侍中,那可是位同宰相,有这样的外祖,议亲的时候,都能比别人有竞争力。 不过赵姨娘算是非常了解杨氏的,更何况同为女人,其实赵姨娘也是一肚子小心眼。 以己度人,她也不会认为,杨家会将陆丽锦真当外孙女儿看。 虽然陆丽锦没有受伤,但赵姨娘其实已经自己想象出,定然是杨家的谁,想要害陆丽锦,但老天长眼,不让小人得志,最终受伤的才会是陆双锦。 所以说,看事不能只看得到的好处,也要想想那好处能随便占吗? 陆丽锦也不与赵姨娘解释,反倒是很爽快地答应说:“姨娘放心,以后女儿不会总去杨家了。” 人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等来女儿回头的赵姨娘,对陆丽锦十分信服。 女儿既然说了,定是能做到。 赵姨娘连问都没问,杨家什么情况。 在赵姨娘的理解里,问过程有什么用?主要她女儿没受伤,说明她女儿是精明的,然后她女儿知道杨家不好,既然目的达到,她还啰嗦什么? 至于康王府没去成,赵姨娘是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觉得没什么。 赵姨娘对陆丽锦的希望,与天下大多数真心爱子女的母亲一样,不求她将来嫁个多本事的人,将自己接出去享福,只要过得顺风顺水就行了。 虽然说陆延很宠她,但她仍是不希望陆丽锦去给人做妾。 嫁个不若平阳侯府的,家也不用太富够吃够用就行,男人人品好些。 赵姨娘心底也是默默地想,最好不要纳妾。 当年杨氏嫁入府里,其实赵姨娘是挺理解杨氏的心情的,所以她虽然嘲笑过杨氏嫁妆少,但仍是尽心尽力的侍候过杨氏。 瞅着老平阳侯那几个有儿子的妾,赵姨娘也想着就搂着儿子过,也挺好的。 所以说,这想好从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 你愿意放别人一马,别人不见得愿意放过你。 就像吴越之争,夫差当年放过勾践,反过来之后,勾践却没放过夫差。 这边上母女两个,有说有笑,亲亲热热的。 可永乐园里,杨氏母女,却是越发说不到一起,眼看着就要吵了起来。 杨氏城府深沉,自不会陆双锦说什么就信什么,先是安抚了陆双锦一会儿,见她情绪没那么激动了,像是聊天似的,套陆双锦的话,当时她们的位置。 当知道陆丽锦跟在她们后边之后,杨氏就真相了。 只是杨氏高估了陆双锦的年纪。 陆双锦才十三,再怎么聪明,当所有人都直接否认她认定的那个人,陆双锦心底的那个反抗精神,便就不知不觉得被挑了起来。 而且,她在心里,已经给杨芝静找好了对她下手的理由。 她是一众姑娘里最出众的,当她站出来,说杨出执姐弟的时候,虽然没往七皇子那边看,但她清楚的感觉到了七皇子对她的注视。 27 挑拨 人就是这样,一但认定了一件事,想要改变,那几乎不大可能。 所以,当杨氏试着与陆双锦说:“你有没有觉得,那丫头像换了个人似的”时,陆双锦的脸子就又难看了几分。 然后就又开始给杨氏定起罪来。史老夫人敲打她,是因为杨芝静是孙女儿。 那么她母亲往陆丽锦身上引,还不是因为那是她母亲的娘家?杨芝静是她母亲的娘家侄女儿。 陆双锦将一肚子的反驳话咽了下去,歪着头,说: “在外祖家时,太医、医女都看过了,膏药也都是好的,若是母亲没事,女儿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杨氏虽见陆双锦神情抑郁,但也没多想。 陆双锦一惯让她省心,人又聪明,杨氏以为陆双锦此时只是懊恼破了相,才会如此激动。 杨氏知道不会留疤,等过两天也就好了,所以虽然心疼陆双锦,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她现在心内隐隐不安的,是陆丽锦的变化。 等陆双锦走后,杨氏喊了吴妈过来,问陆丽锦的情况。 吴妈回说:“四姑娘回并对园了,不过赵姨娘在呢。这么半天了,也没离开。” 杨氏揉了揉额头,说:“我交给你的人,安排得怎么样了?” 吴妈说:“进是进去了,可那孩子小,还不到十岁,只在院子里做粗活呢。更何况那院子里一等丫头、二等丫头一共八个,若要提的话,只怕要有人走才行。” 见杨氏好像精神不大好,吴妈安慰说: “夫人放心,那丫头挺精明的,就是院中粗使唤的,听个墙角什么的,既然进去了,总能打听着点儿什么。” 可惜,杨氏的神情却没有多少缓和。 思来想去,只觉得陆丽锦变化这么大,定是赵姨娘说了什么。 她要想个法子,让那娘俩个内讧才行。只有那俩个不好了,陆丽锦才会重新与她亲近起来。 杨氏问:“那丫头叫薰儿对吧?” 吴妈点头,不知道杨氏话里的意思。 杨氏知道她给的吊坠,陆丽锦没送给杨芝敏,但她给陆丽锦吊坠,是留着以后用的,此时还不能用。 一时间,杨氏想不出来,却又颇有些燃眉在即。 三房的银子本就不多,陆延的钱杨氏又摸不着,这么些年来,陆丽锦的一切花销其实都是赵姨娘的。就是陆丽锦每月的月银,也从没给过。 那天陆双锦跟她说,陆丽锦打算给她要银子时,杨氏之所以没理会,当时主要是想着先让陆丽锦去了杨家,其它事等回来再说。 此时,杨氏却不能再坐视不理,她要尽快想个法子才行。 这头杨氏还没想出办法来,那边将赵姨娘送走之后,陆丽锦就已经让虹霓算她并对园每月的花销了。 由于有上辈子的经验,陆丽锦也算是知人善任。 虹霓若不是个女孩儿,又是内院里的丫头,去外面做个掌柜的都绰绰有余。 很快的,虹雪清楚明了的列了张单子给陆丽锦。 看着单子上那一行行的用处与数字,陆丽锦从来不知道,她这个小小的并对园,原来每个月的花销是一百多两。 任是上一世的陆丽锦视金钱为粪土,却也知道,一般人家一年的花销,也就五六十两左右。一年若是能花上一百两的,都算富户了。 而她的并对园,竟然花这么多?这还不包括她送给陆双锦的那一份。 陆丽锦是先看的汇总,她又看钱都花在了哪里。于是又从最底下的汇总往上看,虹霓写得又精细又条理分明,一项项,让人一目了然。 从她用的面脂、胭脂开始,四季衣裳再到配饰,鞋袜,再到她随手打赏下人的金豆铜板,来往走动时送出的礼物,当然花销最多的就是书。 透过这张写着一百多两银子的单子,陆丽锦几乎可以看到,日后她管杨氏要钱时,杨氏那因割肉而扭曲的脸孔来。 陆丽锦完全不怕杨氏不给,如果她身上果有所图,那么杨氏是绝不可能与她翻脸。 即使没所图,陆丽锦也有法子,让杨氏出钱。 陆丽锦将单子递还给虹霓,说:“你将已经要买的东西重写个笺纸上,给三夫人送过去,若夫人没空,就将这个交给夫人的陪房,随便哪一个都行。” 虹霓地手抖了抖,说:“真的要给夫人送去?” 陆丽锦回答得理所当然,笑着说: “以后咱们院子里缺啥少啥,你尽管去找夫人。赵姨娘以后再不管咱们院子的采买,咱也别省着,以前怎么过的,以后仍是怎么过就行了。” 虹霓去腾写,外面的小丫头说午饭到了。凝雪几个在周妈的指挥下,往屋内摆碗筷饭菜。 吃过午饭,陆丽锦溜达着消食,然后就美美地去睡午觉。 然而当那张单子被递到杨氏的手里时,杨氏可是气得连中饭都没有吃。 几个陪房自然是向着杨氏,大骂陆丽锦不要脸。 吴妈更是直接说:“夫人就是太过和气了,才惯得她这样没上没下的。她也不看看是个什么东西,她列的这些东西,就是三姑娘哪儿,都不能有。” 杨氏揉着额头,闭着眼睛,说: “以后并对园的花销,照单子给她们。” 几个陪房几乎时间说:“可这钱……” 杨氏忍了又忍,说:“将我的省下了给她,总该够了。再不行,就从我的嫁妆里挪。” 说完,杨氏咬着牙,阴狠狠地又说:“总有一天,吃我的,我都会让她原样的吐出来。” 陪房们不敢出声,出去之后,就着人给虹霓送信,说是那些东西,明天就会送到。 当虹霓回来,报与陆丽锦,陆丽锦未语,只是浅笑了声。 杨氏给她的那不是银子,那是想继续利用她付的使用费,只不过之前,她们想白使唤她来着。 永乐园里,杨氏与陆双锦口角的事,陆丽锦已经听周妈告诉她了。 她陷害杨芝敏时,就已经做了想要挑拨陆双锦与杨氏关系的打算,而效果就目前看,还算达到了她的预期。 所以,陆丽锦打算,她去陆双锦哪儿,再添把柴。 28 好事 那娘俩个,不整天就喜欢挑拨她跟赵姨娘的关系?她就原样送还给那娘俩,让她们也好好享受到母女不和。 陆双锦在引燕居里,也才午睡起来,有小丫头在外面守着,见陆丽锦来,便就往里递话。 隔着窗子,陆丽锦就听陆双锦说: “四妹妹又不是别人,快请进来就是了,哪儿还用得着传话?说过你们多少回了,总是不长记性。” 陆双锦此时,正想要拉个同盟,又羞于出去见人,陆丽锦来,可正中陆双锦的下怀。 进到屋里,陆丽锦也不敢笑,知道陆双锦正是敏感的时候,语气端正地问: “姐姐觉得怎么样?我看脸好像比才回来时,好多了,结痂了。” 陆双锦拉住才进来的陆丽锦,也不管有没有人在跟前,就问: “好妹妹,你跟我实话实说,是不是芝静表姐当时推了我一下?她是故意的,对不对?” 陆丽锦低垂着头,做出一副想说,却又不敢说地样子,隔了会儿,才小声小语地说: “回来时,夫人就问我了,大概芝静表姐也是无意的吧。” 陆双锦哪里会信?再说杨氏说陆丽锦的事,陆双锦也听丫头们说了。 陆丽锦觑着陆双锦,暗笑了声,又劝说: “大概是姐姐一时想多了,虽然芝静表姐清雅出众,但姐姐说出执表妹的时候,姐姐是没注意到,康王、七皇子殿下、大皇孙殿下可可都对姐姐大加赞赏呢。” 主要是听到了七皇子,陆双锦面颊微红,语气也柔了下来,说:“真的?” 陆丽锦笑说:“那是自然,我骗姐姐做什么?姐姐当时可能没注意,我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的呢。” 陆双锦一方面很开心,一方面却又更恨起杨芝静来。 见效果不错,陆丽锦又提起了陆少游,说: “啊,咱们都没去成康王府,幸好哥哥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问问,康王府好不好。唉,咱们可比不得芝静表姐,她和皇孙是表兄妹,应该早就去过康王府的吧。” 陆双锦摇头,脸子就黑了下来。 依着陆丽锦的话,杨芝静应该早去过康王府,那么七皇子,也必定是一早就认识。 虽然但杨芝静以前与陆双锦说过,她们与太子那边,其实走动并不大。但谁可知道,杨芝静有没有骗她? 再说了,就是与太子妃疏于走动,也不带表杨芝静与七皇子不相识。 在老平阳侯在世的时候,陆家也曾参加过宫宴。她们也曾随着老夫人进宫里,给皇后磕过头。 而越想的多,陆双锦就只能更加的认定,杨芝静是故意的。 陆丽锦见火拱得差不多,就又与陆双锦说了些别的,便就告辞出去。 去了康王府的陆少游,直到晚饭时分,才满面春风地回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殿试,被皇上亲点了头名。 给杨氏磕头的时候,脸上还挂着自得之色,杨氏心情不好,训斥他说: “你也收敛些,不过是去了趟王府,明儿日子还长着呢,哪儿就这么眼皮子浅,没得让人笑话。” 陆少游像是兜头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心下自是不高兴,面上就有些讪讪的,这才想起问陆双锦来: “不知道三妹怎么样了?脸上的伤可有好些了?对了,康王今儿与儿子说,过几天得了空,与王妃一起,要来探看三妹。夫人有说儿子这空,还是想着个什么法子,将三妹脸上的伤弄好了吧。” 杨氏听了之后,竟是脸色未变。 康王来,也不是为了看陆双锦,不过是个借口轻了。 杨氏冷笑了声,打发了陆少游出去,面上却没有多少喜色。 她父母将她嫁入平阳侯府,出了事半分不见帮她,却整日使唤她。 杨氏想起,跟陆双锦去的婆子,回来学陆双锦出事之后,史老夫人的反应,杨氏更觉心冷。 既然他们这样利用她,就别怪她为了子女,从中捞取好处。 陆双锦听说陆少游回来之后,想起陆丽锦说的话,便就想要问问陆少游,杨芝静去到康王府上,玩的如何。 其实主要想问的,便就是杨芝静与七皇子,是否有互动。 她现在脸花了,老夫人哪儿也着人过来探看过,并让她好好养伤,不用过去请安。 然而左等右等,也不见她这一母兄长来看她,陆双锦心下憋闷,也只得打发了人去将陆少游请过来。 陆少游正在他屋里,翻厢倒柜地找平日里写的诗句,正想像着等康王来了,拿与康王看。与皇子们交情好,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被陆双锦着人请到引燕居,人虽然来了,却满是不耐烦地问: “有什么急事,非要这个时候喊我?” 陆双锦不满地问:“我伤成这样,哥哥回来,都不说来看我一眼,哥哥还好意思?” 陆少游也知自己话说得急了些,转而讨好地笑了笑,说: “好妹妹别生气,哥哥人虽然没来,但心却是向着妹妹的。刚回来时,哥哥可向母亲打听了妹妹,知道没什么大碍,才没过来。对了,哥哥可有好消息要与妹妹说,妹妹若是生气,我可不说了。” 陆双锦指着自己的脸,非常不悦地问:“我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好事?” 陆少游往意洋洋地笑说:“正是因为你这样了,才来的好事。” 这神情,这愉悦的语气,陆双锦差点儿没气吐血了。 陆少游不知道自己这妹子为何脸黑如锅底,但也没继续拿乔,笑说: “今儿我临出来时,康王爷与我说,过几天会和着王妃过来探看妹妹,你说是不是好事?” 陆双锦听了之后,第一反应是想问,七皇子会不会跟来。 好在她的理智还在,话都到了嘴边上,强咽了回去,转面问:“那王爷有没有说哪天来?” 陆少游忍不住笑了,说: “你当咱们家是什么人家?王爷王妃肯来就已经不错了,既然知道要来,就时刻准备着接驾,还想个准信,可不是疯了不成?” 陆双锦想想也是,就又懊恼起自己脸上的伤来。 29 堵心 也不知道来的时候,会不会好。若是七皇子跟来,脸上伤没好,可要怎么办? 然后不死心,陆双锦就又问了杨芝敏、杨芝静姐妹两个到康王府的表现。 主要的侧重点,还是想知道杨芝静与七皇子,可否说过话。 既然有皇孙项开同去,又如何不知陆丽锦的意思? 当着陆少游的面,十分有技巧地,让七皇子项炽与杨芝静两个,凑在一起谈天说地的。 书香世家的姑娘基本都有几分才气,杨芝静更是个中翘楚。 更何况杨侍中的孙女儿,七皇子其实也颇为有心。 所以,提起杨家两位表妹,陆少游就有些唉声叹气,可惜陆家姑娘,竟一个没去。无论陆双锦还是陆丽锦,哪怕去一个,这也是个攀附皇家的机会。 将陆少游送走,对着镜子照了又照,陆双锦气得将妆台上的东西,全数扫到地上。 既然杨氏一心想着往并对园里安人,而杨氏又做过那样的事,赵姨娘也学精明,又有陆延给撑腰,又怎么会不去撬杨氏他们的墙角? 只不过以往的时候,周妈不与陆丽锦说罢了。 现在既然陆丽锦自己想明白了,周妈也就没有隐瞒的意思,便就一五一十地学与陆丽锦听。 而且还说了,下午的时候,杨氏去找过陆玉锦,至于问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问的什么,陆丽锦不用猜也能知道。 既然杨氏没来,就说明陆玉锦果然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陆丽锦也正是因为知道陆玉锦的性子,才会那样做。 但现在证实了,就是另一番感触。 投桃报李,陆丽锦坐在镜前,任着周妈为她解头发,边说:“周妈要是方便的话,帮我留意下泮书的家里。” 周妈不解,说:“姑娘没事要留意这个干嘛?大房的事,咱们还是少管为妙。” 陆丽锦笑说:“妈妈去查就是了,我也不是要管什么,就是预防着,或许有用呢?总之我有我的打算,妈妈放心好了,不会惹事的。” 周妈是家生子,在平阳侯的仆从里,关系十分复杂,查起来也比别人都方便。 第二天一早,陆丽锦在给杨氏请早安之前,杜姨娘正向杨氏报说: “昨儿白天三姑娘回来的时候,奴婢看着凉国公府上的管事嬷嬷,从后门上来咱们府上,老夫人和着大夫人一起接待的。” 长房平阳侯世子陆少学的妻子,正是凉国公的嫡长孙女儿。 提起陆少学的妻子,这又是让杨氏生气的地方。 由于杨氏想要谋划夺了平阳侯的爵位,自不想让陆少学娶一房能给他助力的岳家。 可惜的是任你魔高一尺,大夫人也不是个吃素的。 给陆少学选亲的时候,竟是瞒得死死的,半分消息也没透出来。等到杨氏知道的时候,两家已经换了庚帖,开始议成亲日期。 大虞四家世袭罔替国公,凉国公就是一个,然后凉国公还是建元帝的舅家,现任凉国公是建元帝的表兄,宠妃皇贵妃赵班宁是现任凉国公的妹妹。 因为陆少学的这一亲事,杨氏足足怄到现在。 而现在在老夫人和平阳侯夫人的眼里,最为重要的大事,便就是陆玉锦的及笄礼。 一般女孩儿都是订过亲之后再行及笄礼,但若过了十五岁,仍没订亲的话,娘家也可以为其办及笄礼。宴请亲朋,其实也就是一种变相的征婚。 虽然说陆玉锦的婚事,因为老平阳侯的病、丧耽误了。其实也是因为大夫人挑剔,一心想要给自己的掌上明珠,挑一个绝好的婚事。 大虞开国时,由于战乱,人口锐减,婚户法规定,“男年十五岁,女年十三岁,听嫁娶”。 但过了一百多年,到如今人口已经稳定上升,于是婚户法早就改为“男年十六岁,女年十四岁,听嫁娶”,而实际婚龄,男多在二十岁左右,女多在十五到十九岁之间。 陆玉锦十六岁,也算不得太晚。所以老夫人与大夫人虽然急,但也还没到急惶惶的地步。 凉国公府的嬷嬷过来,只怕也是为了商量陆玉锦的及笄礼。 杨氏错过了陆少学的婚事,不可能任着陆玉锦,再配一个绝好的夫家,好成为大房的助力,压着三房一头。 因着昨天,给陆丽锦的院子买东西,就花了二十几两银子,心疼得杨氏昨晚上整晚没睡好,琢磨着要怎么的,才能让赵姨娘重新管着并对园的采买。 一大早上的,就又听着这个消息,杨氏心堵得厉害。 陆丽锦进来时,杨氏抬眼看见,沉着的脸就又暗了几分。 杜姨娘也不似往日,上来与陆丽锦说话。 陆文锦与陆双锦全都受了伤,此时永乐园的堂上,除了陆少游和陆少伟,女孩儿里,可就只有陆丽锦,十分显眼突出。 陆丽锦上前给杨氏行礼,杨氏是真的想要晾一晾陆丽锦。 可想到那花出去的钱,想到陆丽锦身上可利用的地方,昨天又才说了陆丽锦。 杨氏也咬着牙,笑着让陆丽锦近到自己跟前,说: “昨儿我突然见你三姐受伤,话急了些,你可别生母亲的气,让你受委屈,昨儿晚上,我心疼得晚上都没睡好。” 心疼钱心疼的吧?陆丽锦心下冷笑。 但杨氏与她装慈母,陆丽锦也只能与杨氏装孝女,乖乖巧巧地说: “夫人言重了,夫人说女儿,那是在教女儿,女儿何来委屈?夫人这是在说女儿不孝,女儿惶恐。” 才花了二十多两,就心疼了? 陆丽锦一面掩下眼角,一面冷冷地想,等一会儿早饭回来,才有得心疼呢。 杨氏又拉着陆丽锦,装了会儿慈母,才领着众人,去松鹤园,给老夫人请安。 松鹤园里,与往日一样,先是给老夫人请安,然后妯娌、长辈晚辈、同辈之间相互见礼问好。这样一番下来,也用了好一会儿的工夫。 然而最让人感觉不一样的,便就是老夫人对陆丽锦的态度,比往日里,明显亲近了不少。 竟破天荒地,让人在陆玉锦的边上安了个绣墩,给陆丽锦坐。 30 早饭 陆丽锦两辈子加起来,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 不用问,定是陆玉锦帮着她,跟老夫人说好话了。 陆丽锦歪头瞅陆玉锦,陆玉锦仍如昨天一般,微扬着下巴,连一个眼神也不给陆丽锦,就好像在说“不是她”一样。 此地无银,陆丽锦不由得就笑了。 陆丽锦上辈子也曾高冷过,自是知道高冷人的心思。 山不来就我,那也只能我去就山。 陆丽锦对着陆玉锦,小声说:“谢谢姐姐。” 陆玉锦也不理她,陆丽锦也不生气,仍是找着话,逗陆玉锦笑。陆玉锦没逗笑,倒是把老夫人给逗得笑声连连。 平阳侯夫人瞅着上面,笑对杨氏说:“四姑娘倒是比以前开朗了不少,也比以前讨人喜欢多了。” 杨氏自然是不喜欢陆丽锦与大房亲近,压下自己心底的不快,笑着与平阳侯夫人说: “为了她的性子,我也不知道操了多少心。就怕不过是一时的,也再看看吧。” 平阳侯夫人出身虽然比不上杨氏,但由于婆婆是姑母,自己的夫君又是平阳侯,对着杨氏时的优越感就尤为强烈。 女人么,本就喜欢相互攀比,再加上妯娌不说是天敌,但能真正做到和睦相处的,根本就没有几个。 这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但杨氏当年,不动生色的就将赵姨娘生的庶子弄死,平阳侯夫人每次看到杨氏,真是打心底上发寒。 若不然,她也不会在大儿子的婚事上,将杨氏瞒得死死的。 只可惜,平阳侯夫人虽然知道杨氏不简单,但却说什么也不会想到,杨氏有谋夺平阳侯爵位的打算。 杨氏借着这个机会,笑问平阳侯夫人说: “玉娘的及笄礼,还没订日子呢?大嫂要是听我的,还是快些找人合了日子就订下吧。前儿我们双儿不是在杨家受了伤?少游回来说,康王殿下这几天会来看双儿,我估计着,到时候王妃娘娘定然也能来。” 说到这儿,杨氏笑得越发真诚:“大嫂到时候若是能借此机会,邀请到康王妃娘娘给玉娘做正宾的话,大夫人想想,于玉娘那是多少的好少?” 平阳侯夫人听了之后,果然眼睛一亮,问:“真的?” 杨氏笑说:“我拿这话诳大嫂做什么?玉娘将来能说一门子好亲,将来我们少游、双儿还指着玉娘多多提携呢。” 话平阳侯夫人是听进心里去了,但平阳侯夫人,却也不是个见好处就失去理智的人。 她一面觉得杨氏定没安什么好心,一面却又挣扎着想,将来三房总是要分出去的,陆三爷又不是个顶事的,还不得靠着侯府过活? 那么杨氏此时,也不过是讨好她们大房罢了,又能算计她什么呢? 平阳侯夫人虽然强撑着没有表态,但那动摇的表情,却是半分不差的落入到了杨氏的眼里。 杨氏面上不显,心下却是嘲讽地轻笑。 见利忘险,人之常情,再怎么理智的人,也不能免俗。 等到厨房那边上了早饭过来,平阳侯为首领着兄弟、子侄与老夫人告辞。 儿媳与孙子媳妇侍候老夫人用早饭,自然都有丫头们干,不过是安箸、递碗、端汤,做个样子,便就退了出去。 就在杨氏出去之后,陆丽锦轻抬起头,快速地扫了眼门口,刚好看到了杨氏出去的背影,晃动着的珠帘。 陆丽锦轻勾唇角,想象着杨氏回去后,不知还吃不吃得下早饭! 杨氏回到永乐园,回事的婆子都等在外间,见杨氏脸色不好,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三房虽然人口并不复杂,陆延一共就一妻二妾,五个孩子。每日上的琐事却也不少,而且哪样都要银钱。 由于没有分家,三房上的收入,也就只有从侯府的账房上按月支的月钱,是按着每房算,结到杨氏手里,再由着杨氏分到各房。 陆延由于要外出,每月月钱是五十两,之下便就是杨氏最多,一个月是二十两。 陆少游由于要进学,每个月是十五两,庶出的陆少伟年岁还小,一个月是十两,三个姑娘一样,每人十两银子。 杜姨娘每月的月钱也才五两银子,赵姨娘的,却是十五两,比齐陆少游。 但这也不能怪赵姨娘,只怪杨氏当年做下那种事情,当年赵姨娘可是一心求死。若不是后来查出有孕,只怕现在已经不在了。 而三房采买一应的花销,账房一统算下来,每月一百两。 丫头婆子的月钱,由着账房往下发放,不归三房管。但若是无故提月钱,那就由着谁提谁补,每屋多少丫头、婆子,都是有定数的。 但有钱可就没人管得着,像五房那边,养着成堆的人,可人家不管平阳侯府上要钱。 而三房从杨氏手走账最多的,便就是陆少游。学业不怎么好,文人的习性却沾染了一身。什么文会、踏青、郊游。 就光这些,陆少游那十五两,都不够他花上十天的。更何况陆少游用的没有次的,纸都是按张买,而一般纸则是按刀算的。 再加上什么墨、砚、笔、就是个笔洗,都要非出自名家。 好在之前陆丽锦和陆玉锦那边能省下不少,然后杨氏又将陆文锦的十两,扣下五两,陆文锦和杜姨娘也不敢多说什么。 陆丽锦的十两,也从没拿过,她之前根本就没这个想法,所以也就从没过过心。毕竟她随手赏人的,一个高兴都是金豆。 吴妈跟着杨氏进屋,低低着声音问:“四姑娘的月钱怎么办?” 还未坐下的杨氏猛地转身,几乎是以着不相信的口气问:“怎么,她使人找你要银子去了?” 吴妈说:“她那奶娘一大早上的,就来找奴婢来,说是来算算四姑娘的月钱,说是一直没领过,虽然话没说得太直白,但老奴看那意思,是想要让一次性给补齐了。” 杨氏此时如何还吃得下饭? 一面使唤丫头将桌撤了,一面低声骂: “赵姨娘是个不知钱的傻子,这事,定是她**娘撺掇的。” 31 求援 眼里发着狠,杨氏又继续说: “我就说要将那个周婆子换了,总是不成,养虎为患,养虎为患。她跟着赵姨娘从小的情份,现在四丫头大了,越发有了自己的主意。有这么个人在边上,早晚出事。” 陆丽锦的月钱,这么多年下来,若真是补齐了,也不是个小数目。 别说一时杨氏拿不出来,就是能拿出来,她也舍不得。就是现将陆丽锦每月的月钱给了,再多出并对园的花销,就已经够让杨氏吃不消的了。 杨氏也不是没打过陆延禄银的主意,平阳侯对兄弟们还算大方,吃住在平阳侯府,而收入,却由着兄弟们自己拿着,并不让他们交公。 陆延一年的禄银也不少,但这么多年,都是交由赵姨娘管着。 杨氏连边儿都摸不着,千请万请,将陆延请来,只才稍微提一点儿,陆延便就甩袖子走了。 已经捉襟见肘的杨氏思来想去,虽然觉得陆丽锦好像与平日不大一样,但到底还是不能相信陆丽锦一下子就变了。 杨氏不打算坐以待毙,她要想个法子,将周妈弄走,一劳永逸。 吴妈、杜妈两个陪房,被杨氏瞅得心下发毛。 十多年前,杨氏也曾拿这种眼神看过人。 然后赵姨娘生的儿子便就没,然后跟着杨氏嫁进平阳侯府的杨氏的奶娘,以着图害主家性命,被整家子问斩。 从松鹤堂吃过早饭,陆丽锦回来换衣服,然后好去学堂。 但她的心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觉得慌慌的,好像有不好的事要发生。私自检省了下,并没有什么可让人拿捏住的把柄。 待看到周妈时,心下恍然想起,她一早上指使着周妈,趁着杨氏不在,找杨氏陪房算她月钱的事来。 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说不准杨氏会狗争跳墙。 更何况杨氏想将周妈弄走,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周妈见陆丽锦盯着她看,眼神里透着凶光,心下有些害怕。问:“姑娘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老奴?” 陆丽锦本来是想提醒周妈注意来着,但又想到杨氏既然有这种想法,防得了一日防不了一世。 总是要想个法子,让她不敢再对并对园的人胡乱下手,才是万全之策。 安慰性地冲着周妈笑了笑,陆丽锦说:“没有,我刚只是想问,周妈去找夫人的陪房要月钱,到底怎么说的?” 想起早上的经历,周妈语气可就不怎么好了,说: “不想给,还能怎么说?那个吴婆子也是个不要脸的,一会儿说自己记性不好,一会儿又说以前的账全都不见了,查不着,说来说去,就是不想补这个钱。” 本来陆丽锦还没想好,怎么才能让杨氏将她的钱抠出来。 听了周妈的话后,倒是突然想到,若杨氏真的对周妈下手,她倒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杨氏再好好的吐一口血出来。 陆丽锦点头,喊了两个二等丫头进来,说:“夕月、绯月,你俩个今儿就别在院子里了,咱们院子门外面不是有个小亭子?我往常在哪儿读书的。” 夕月、绯月两个答应说:“奴婢知道是哪里。” 陆丽锦笑了,说: “你俩个别让人瞧见,就给我偷偷地躲在哪儿,只别出来,不错眼的给我盯着咱们门口,若是瞧着三夫人带了人来,你俩个就一个去给赵姨娘送信,一个去学堂上找我。” 怕她俩个不重视,陆丽锦却沉下脸来,正色说: “别怪我丑话说到前头,若是你俩个给我耽误,可别怪我翻脸无情。我若是跟赵姨娘说将你俩个发卖了,就是老夫人,也不见得能救你俩个。更别说你俩个,还没那个脸面让老夫人给你们求情。” 夕月、绯月两个立时跪到地上,说:“奴婢们知道了,定然提着十二分的精神,不敢错眼。” 陆丽锦让她两个起来,出去收拾去了。 周妈有些摸不着头脑,问:“姑娘这是要干什么?” 陆丽锦笑说:“今儿周妈去找了那边,我是怕她们会对周妈不利,所以事先提防着些。周妈自己也是,这几天都小心些,谁过来请,周妈也别出园子。” 对于杨氏的心思,周妈自然知道,说:“姑娘放心,老奴省得。” 陆丽锦带着凝雪、虹霓两出去,并没有直接去学堂,而是专道去了正香园。 陆延此时,已经去了衙门。 陆丽锦让凝雪、虹霓两个出去守着门。 赵姨娘也看出陆丽锦是有话要与她说,便就也将自己跟前的丫头、婆子打发出去。 陆丽锦直言说:“我今儿来,是有件正经事,想要求姨娘帮忙。” 这可是陆丽锦第一回求赵姨娘,自是什么都肯答应,急切地说: “什么求不求的?用得着姨娘的地方,但说就是了,没有办不到的。” 赵姨娘的态度,陆丽锦看在眼里,仍是感动,说:“早上的时候,我让周妈去给三夫人要我的月银去了。” 赵姨娘想也没想,问: “你可是缺钱?急等钱用?那个女人,铁公鸡似的,你能要出钱来才怪。你要买什么?还是赏人的金豆没了?我给你准备就是了,何苦去求她。” 陆丽锦几不可闻地叹息,也亏了以前她没想到要月银,就是周妈也从没想过。 根本从赵姨娘这儿,就没想过管杨氏要。 杨氏以前总跟陆丽锦说,赵姨娘是个心机多么深沉。可实际上,赵姨娘只是嘴厉害,也无害人之心。 也难怪陆延对赵姨娘那样处处小心,就这性子,没有陆延在边上护着,只怕现在,已经被杨氏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陆丽锦只得细细地与赵姨娘剖析,说: “姨娘可知道咱们三房上,每月从账房领的花销银子,还有各人的月银是多少?二爷每个月的花销又是多少?” 赵姨娘摇头,她哪会在意这些个?若问她并对园花了多少,她倒是了如指掌。 陆丽锦打着手势笑说: “二百四十两。咱们三房上每个月,从账房上总支出是二百四十两。这二百多两,三老爷的,还有姨娘的,三夫人可是不敢克扣。也就是说,能够让三夫人随意支配的,也就一百八十两。” 32 行动 赵姨娘有些嫌少,说:“才这么点儿,哪儿够啊。” 陆丽锦摇头,又继续与赵姨娘算账说: “这一百八十两,她再怎么克扣,杜姨娘等人的月银,多少她也是要给点儿。我曾让周妈打听过,说杜姨娘每个月,夫人只给三两银子,陆文锦哪儿给五两,六弟是二两。再去了二爷那十五两、三姑娘的十两。” 赵姨娘一算,惊说:“一百四十五两,我看着就光二爷的花销也不够。” 陆丽锦笑说:“所以姨娘想想,我那院子这么多年的采买,给她省了多少钱?更何况我之前瞎了眼,竟还包了三姑娘的花销。” 赵姨娘见陆丽锦神色暗了下,心疼得连忙宽慰说: “好孩子,快别那么说,不是你不会看人,只是她们太会骗人。别你还只是个小孩子,就是我当年,也曾上过她的当……” 说到这儿,赵姨娘自然是想到了自己失去的孩子,便就有些哽咽。 陆丽锦不想赵姨娘伤心,连忙岔开话说: “以前小许多事我也未曾挂心,但前儿我跟着三姑娘去杨家,看着杨家是极清廉的。这样想来,三夫人的赔嫁应该也不可能太多。” 赵姨娘可是看着杨氏进的门,对于杨氏的陪嫁最为了解,嗤笑了声,说: “哪是不可能,根本就是没有多少。杨帝师家,满京城就没有不知道的。送嫁妆那天,打从正门上,就抬了三个箱子。后来我听三老爷说,就这三箱子东西,都还没装满。亏了有嫁妆单子,若不然还当平阳侯府吞了她东西呢。” 陆丽锦笑睇着赵姨娘,说:“所以说,姨娘觉得咱们三房上火盆似的日子,三夫人可是怎么过的?” 陆少游的花销,陆双锦吃的用的,姑娘间走礼的礼物,钱都是打从哪儿出? 赵姨娘这才顿悟,说: “难怪之前你跟我说,让我不再管你院子的花销,先我还当你又跟我闹呢。原来是为了这个。可既然她已经这样穷了,哪还会还你的月银?这么多年下来,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呢。” 陆丽锦笑了,说:“姨娘先别管这个,这次周妈去要,我是怕她对周妈不利。所以求姨娘别走,白天时就是谁来找姨娘,姨娘也别出去。” 赵姨娘听明白陆丽锦话里的意思,说: “行,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去上学。要是谁敢动周妈,别说我,就是三老爷也不会答应。” 陆丽锦摇头,说: “姨娘别太放心了。虽然说周妈有三老爷给撑腰,但姨娘细想想,若是夫人就那么直接将周妈发卖了,或是打残了,难不成三老爷为了一个下人,将三夫人怎么样了?” 顶不济也不过是失宠罢了。可三夫人根本就没宠,所以也无从失宠。 杨氏手里的权力,是她正房夫人的身份带来的,而不是陆延给的。 无论如何,杨氏生有嫡长子,陆延再不喜欢,正妻的脸面还是要给留的。 以着杨氏的城府,这一点只怕也早就想到了。 赵姨娘听了陆丽锦的话,细一想可不是这个道理,神色凛然,说: “姑娘说得可不是,还是我太傻了。行,这回我是真的知道了,你就安心去上学,再谁来喊我,我也不会走的。” 虽然得到了保证,但就赵姨娘这性子,陆丽锦仍是不大放心。 想了想,陆丽锦说:“不若我把虹霓留这儿陪姨娘吧。” 别人不相信自己也就算了,被自己的女儿怀疑,赵姨娘如何也不能忍。 赵姨娘咬牙,拍着心口说: “三老爷天天拿我当小孩子一样叮嘱,你这小孩家家的,竟也拿我当成小孩子了?好歹我也快四十岁人了,哪儿就能说话这样不算话了?你放心上学,若我果然出去,就让你一年不答理我。” 陆丽锦轻笑出声,虽然她是不可能不理赵姨娘,但听了赵姨娘如此发誓,也知她是真的不会出去。这才放心的去了学堂。 杨氏听得底下人报说,陆丽锦一早上上学之前,去了赵姨娘哪儿,心下更是焦躁不安起来。 她以为,陆丽锦这是去告状去了。 月钱的事,解决赶早不赶晚,若真闹到陆延哪儿,杨氏就是想不给也不行了。 拿来搪塞周妈的话,到了陆延哪儿,可是不顶用的。 杨氏将吴妈喊来,吩咐了一通。然后又让人将杜姨娘喊来,说: “你去赵姨娘哪儿,最好是将赵姨娘儿喊走,若是喊不走,你便就呆在正香园里看着她。若是有人去找她,定是要给我拦住了。” 杜姨娘迟疑地瞅了眼杨氏,说: “夫人吩咐,奴婢自当尽力,可赵姨娘那脾气夫人是知道的,真要是性子起来,哪一个能压制得住?” 当年杨氏之所以选上杜姨娘给陆延,一是四个陪嫁里,杜姨娘模样最出挑。 再一个,便就是杜姨娘性子和软,人又不特别精明。 这样的人,虽然说私底下有些分不清,好使小性子,但也最好拿捏。 而且杨氏也不用担心,再养出一个赵姨娘来。 只是放到现在,杨氏想用她的时候,就又后悔起当初自己的决定。 其实后来,杨氏也曾给陆延再安排人。只可惜,当年的杜姨娘,都是杨氏使了计,才让陆延沾了身。 当杨氏再想故计重施时,陆延可就没那么好说话。 当时陆延也是喝得微醺回府,接他的人颇有些像赵姨娘,只是当将人扶到暗室的时候,陆延却突然醒了。 然后陆延做了一件,让杨氏至今回想起来,都肝疼的事。 陆延将那女人,直接剥了个干净,让婆子压着,扔到了永乐园杨氏的床上,冷笑了声,说:“既然夫人喜欢,那我就送与夫人享用吧。” 这幸好是晚上,瞧着的人不多。 但第二天一早,仍是传得满平阳侯府都知道了。 杨氏虽然没脸,但也没谁敢到杨氏面前来嚼舌根子,杨氏也只得装傻不知,硬挺着。 自那以后,杨氏才绝了往陆延身边塞人,夺赵姨娘宠的打算。 33 不出 看着杜姨娘那唯唯诺诺的样,杨氏气就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你俩个同是姨娘,你看看赵姨娘,再看看你。” 杜姨娘不敢回嘴,心下却无声反驳:“你还夫人呢,不也一样斗不过赵姨娘?” 没有男人的宠,杜姨娘所指望的,也就是杨氏。 杜姨娘也不敢让杨氏太过失望,脸上撑出笑容来,说:“奴婢尽力。” 杨氏打发了杜姨娘下去,打算先来个容易的,若不行来使别的。吩咐身边的丫头说: “半月,你去趟并对园,将周妈喊来,就说我有关于四姑娘的事,要与她商量。” 其实杨氏也已经猜着,周妈不大可能就这样请来。 果然,半月出去,没一会儿,就已经回来,低垂着头说:“夫人恕罪,奴婢死说活说,周妈只不肯过来。” 此时听了,杨氏倒也没多少失望,只是将吴妈喊到跟前,问: “周妈的二小子,比四姑娘大上一些,如今没在府上,可是在哪里营生?” 吴妈说:“回夫人话,周妈虽然还是府上奴婢,但她的那两个小子,早前些就被三老爷放出去,还了良籍,现如今天都出去做学徒。老二听说是在银铺子里学打首饰,说是学得倒是有几分模样了。” 杨氏问:“知道是哪家银辅子?可有法子使了人,唤银辅子里的人去给周妈传个话,就说她的小子生病,或受伤都行。” 闻言,吴妈摇了摇头,说:“前儿周妈才回的家,要说生病是不行。若说受伤,银匠能如何受伤?不若就说他给人家送货,被马车碰了,倒有几分让人相信。” 杨氏知道这是要用钱的,于是拿了二两一块的碎银子给吴妈,说:“就这么办吧。但一定要找银辅子的人,生人周妈不能信。” 银辅子外面待客的伙计,月银未毕有二两。 然而忙活了半天,搭进二两银子,吴妈最终灰头土脸的回来,说:“夫人,周妈竟不上当。” 原来去了学堂上的陆丽锦,也想到了周妈的两个儿子。 于是让凝雪去前边寻了陆延的小厮,将周妈的两个儿子全都从辅子里接回家去,由着那两个小厮陪着。 凝雪特特地回并对园里,跟周妈支会了一声。 银辅子里的伙计贪那二两银子,提都没提人没在的事。那伙计想,反正他话传到了,至于人不信,可就不是他的问题。 杨氏直气得吐血,既心疼银子,又气周妈狡诈,哪里知道陆丽锦从中做的这事,只咬着牙骂说: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倒要瞧瞧,她有本事就一辈子窝在并对园里别出来。” 好在过了午饭的时候,杜妈打外面回来,给杨氏见礼,说:“夫人,已经妥了。” 杨氏也不指望着杜姨娘,于吩咐说:“你多点些人来,将并对园给我围住了,连只苍蝇也别给我放出去。” 吴妈出去,杨氏带着杜妈、吴妈并半月几个丫头一起,才不紧不慢地往并对园去了。 学堂上一上一天,即使是中午,女学生也都是在学堂里吃午饭,然后休息。 主子不在,底下的人也就能轻省不少。 吃过了午饭,周妈没事干,打算小憩一会儿,使着小丫头在窗下看着猫来。 并对园里,此时十分的安静。 然后就像是个晴天雷般,很是突然的,看门的婆子被人控制住,“嗷嗷”叫的声音,将并对园的安静给打破了。 周妈一面隔着窗子问那小丫头:“外面怎么了?”一面往起起。 那小丫头说:“三夫人那边的妈妈,不知道为何,将看门婆子给抓起来了。” 经过早上两次的事,周妈大概也猜着了什么,倒也没显得多惊慌。 却说杜姨娘早上从杨氏哪儿出来,也思想着如何完成杨氏给的任务。若说拌住赵姨娘,杜姨娘是真的没有什么信心。 杜姨娘自己想了个办法,就是让自己跟前的婆子,守在正香园的外面,然后她只带了个丫头去寻赵姨娘。 心里想着,若是能将赵姨娘骗出来呢,就更好,若是不能的话,若真有什么人来报信,也可在外面拦上一拦,即使拦不住,但也能拖些时间。 赵姨娘是个无时不爱美的人,送陆丽锦上学之后,对于陆丽锦交待的事,其实并没怎么过心。 很是简单的想,她一定不出去,便就美滋滋地继续对镜理妆,陆延给她做了几身新夏装,一早上已经送了过来,她打算着一会儿全都试试。 由于要守老平阳侯的孝,赵姨娘也是穿了两年多的素了。 按着赵姨娘的说法,灰扑扑的,难看得要死。 听得丫头报说杜姨娘来了,赵姨娘冷笑了声,说:“好好的,她来做什么?我想想,总不是三夫人让她来的吧?” 可心说:“杜姨娘说她哪儿的一盆什么花儿开了,想请姨娘过去赏看,又怕别人请不动姨娘,所以就新自过来了。” 赵姨娘笑说:“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前头才说不让我出去,八百年不来的人,突然就来请我看什么花儿。不见,你跟她说,要真想请我看,就干脆送我得了。回头我让人去拿去,放我窗下,我看个够。” 听了赵姨娘的话,可心脸色未变地出去。杜姨娘就在外厅上等着呢。 可心上前行礼,笑说: “杜姨娘见谅,我们姨娘正在试妆,三老爷给姨娘又新做了几身衣服,还要试和身不和身,所以没空去杜姨娘哪儿看什么花儿。我们姨娘说了,若杜姨娘真心想让我们姨娘赏的话,就干脆送我们姨娘吧。” 杜姨娘对于赵姨娘这种张杨个性,真的是各种羡慕嫉妒恨,暗戳戳想了多少年,再来个女人,夺了赵姨娘的宠。 也让赵姨娘感受下失宠的滋味,让她天天显摆。 可惜只能想,到现在还未实现过。 可心还在继续说着:“我们姨娘说了,若是杜姨娘哪儿没人抬着送我,我们姨娘可以派人去拿。” 杜姨娘忍着小心思,面上堆着笑说: “哟,还是你们姨娘好,有新衣服穿。我们这没有的,不知道能不能看一看。至于花儿嘛,哪儿敢劳赵姨娘派人去拿?等会儿我派来送过来就是了。” 34 直接 可心没法,只得进去传话。 赵姨娘也想到,若真是杨氏指使过来的,自不好打发了。冷笑了声,说: “那就请她进来吧,你去将孙妈几个喊过来,我倒要瞧瞧,她们想要干什么。” 可心出去,一会儿的工夫,杜姨娘打外间进来,盈着笑说: “许久不见赵姐姐去夫人那边,也不知道姐姐在忙些什么,也不去妹妹哪儿走动走动。” 赵姨娘在妆台前站起身,并没有往前走一步,而是冷眼瞅着杜姨娘,说: “咱们也不是头一天见面,又没有外人,这姐妹情深演给谁看?杜姨娘过来,倒是让我想起一句话来,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杜姨娘就直说吧,今儿来我这儿,又想算计我什么?” 杜姨娘脸上僵硬地笑着,说:“呵呵……赵姐姐还跟以往一样的爱开玩笑,呵呵……” 赵姨娘走到杜姨娘跟前,乜斜地瞅着杜姨娘,说:“谁跟你开玩笑?我换个问法,我现在让你滚,你滚或不滚?” 杜姨娘的笑也已经撑不住了,说: “赵姐姐又何苦这样咄咄逼人?山不转水转,赵姐姐就真这样自信,三老爷能爱重赵姐姐一辈子?” 赵姨娘嗤笑,说: “我现在就是对你跟三夫人好,明儿我要是失宠了,就你跟三夫人的性子,能让我好过了?不是有句话叫今朝有酒今朝醉?我是给人当妾的,自然是能得意时还是得意好了,等明儿得意不起来了再说。” 说完,对着杜姨娘极轻蔑地“嗤”了声,说:“只怕有人一辈子,还没得意的机会呢。” 赵姨娘这话,可谓是扎心了。 见杜姨娘被自己气到脸都歪了,赵姨娘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不过她也看出来,杜姨娘是不肯走了。 赵姨娘再问:“看来杜姨娘是铁了心的不肯走了?” 杜姨娘不出声,但意思很明显。杨氏派她过来,不管完不完得成,定是不能走的。 赵姨娘冷笑,突然往地上一坐,揪着头发喊:“啊,打人啦……” 完全市井泼妇模样,杜姨娘被这一出给吓呆了。 随着赵姨娘的喊声,门口拥进一堆人来,为首的正是陆延跟前得脸的婆子孙妈。 孙妈进来,急急地上前扶了赵姨娘,问:“姨娘、姨娘这是怎么了?” 赵姨娘指着杜姨娘就说:“她,她打我,想抢三老爷给我做的新衣服,我不给,她就打我。” 还有比这更假的话吗? 杜姨娘跳脚说:“没有,不是我,这怎么可能?我疯了不成,跑这……” 可惜孙妈像是没听见杜姨娘的辩白,打断了杜姨娘的话,说: “这话杜姨娘还是留着跟三老爷解释去吧,老奴只管听赵姨娘的吩咐,别的可就管不着了。谁对谁错,动没动手,也不是老奴说了算的。” 孙妈指挥着人,将杜姨娘,还有杜姨娘带来的丫头全绑了。 赵姨娘冷笑着说:“既然她乐意在我这儿呆着,就将她丢到柴房去吧。孙妈再去门口瞅瞅,我估计着,应该外面也留人了,一并绑了,让她们在柴房还有个伴。” 于是,杜姨娘这一波人,在赵姨娘直接了当之下,连个水花儿都没起,就全军覆没了。 赵姨娘还沾沾自喜地想着,这下她可能在女儿哪儿邀功了吧? 杨氏进到并对园时,周妈也已经从屋里出来,门口的婆子也被堵住嘴,喊不出声来。 并对园的院门,门神似的站着几个粗壮的婆子,并对园里的丫头、婆子不敢出声,全都跪在了杨氏跟前。 周妈一见这阵仗,就知道杨氏果然是有备而来,连忙上前行礼,说:“三夫人好,三夫人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吩咐?” 杨氏只想着快些解决,也没心情与周妈斗一时嘴上的痛快,只说了句:“给我绑了。” 上来一众人,虎似的将周妈按住了,五花大绑地绑住了。 周妈说:“虽然说三夫人是主,但老奴是三老爷指派过来侍候四姑娘的,老奴犯了什么错,总要给个说法。” 杨氏也不理她,让人将周妈的嘴勒上,然后敲打剩下的人说: “你们都给我小心着点儿,好好侍候四姑娘,四姑娘是我女儿,我对四姑娘,再尽心不过的了。” 吴妈走到为风、和雨跟前,说:“你俩个带着我,去周妈房里。” 为风、和雨哪儿敢说“不”,从地上爬起来,领着吴妈进到周妈房里,眼看着吴妈在记里翻翻找找。终于在一个小竹编箱里,拿出一包银子,和对纯金刻凤的镯子。 吴妈将东西递到为风、和雨手里,让拿着给杨氏看。 杨氏瞅着周妈,冷笑着说:“这回你还有何话说?” 周妈被勒着嘴,哪还说得出话来? 杨氏也没想让周妈说,对吴妈说:“将东西带着,人送到慈悲堂,将舌头拔了,一条腿打断。看她是四姑娘奶娘,将她送还家去吧。” 这完全是郑妈的下场,周妈狠狠地瞪着杨氏,但她说不出话,又挣扎不开。 杨氏冷笑,转身打头往外走。 她今天如此,不光是为了要收拾周妈,也是要杀鸡儆猴,让并对园的人都老实些,知道三房里头,决定她们生死的是谁。 然而她打头才出了并对园,在门口,就碰上了领着众人过来的赵姨娘。 杨氏皱眉,暗骂了杜姨娘一句没用。 赵姨娘再怎么得宠,现在陆延没在的情况下,杨氏是赵姨娘的主母。 杨氏没打算理赵姨娘,脚都没停,打算直接过去。 但赵姨娘不干,她拦在路中间,也不行礼,直接质问:“不知道周妈犯了什么错,三夫人这是要将周妈如何?” 杨氏停住脚,呵斥说:“谁教你的规矩。” 赵姨娘哼了声,说: “哟,原来三夫人还知道规矩,那奴婢可要问问,这残害夫家子嗣算什么规矩?想来杨学士府,书香门第,应该最是知道的了。” 杨氏被堵住话,气得脸青了几分,给吴妈几个使眼色,让她们将周妈带下去处置了。 35 回信 不过赵姨娘带过来的人也不少,孙妈几个拦住吴妈的去路,就要抢人。 杨氏喝道:“你们疯了不成?谁是主,谁是奴,分不清?还不给我退到一边儿去?” 陆延午间回来,正随着几个清客说话,内外院的角门上,杨氏使了人把着,不让人往外院递话,所以杨氏颇有些有恃无恐。 孙妈是陆延奶娘的儿媳妇,也算得上是陆延的奶嫂,按理说,杨氏也是要给几分面子。 听了杨氏的话,孙妈笑着上前打个圆场,说: “三夫人请恕老奴多嘴,周妈毕竟是四姑娘的奶娘,可比不得一般婆子,随意打发了。不若等三老爷来了,再行发落也不迟。” “咦!这是怎么了?可出了什么事?” 杨氏才要发怒,忽听得陆丽锦说话的话声,众人这才发现,应该在学堂上的陆丽锦,竟然回来了。 陆丽锦瞅了眼周妈,走到杨氏跟前行礼,说:“夫人好,不知周妈犯了什么事?竟惹得夫人如此动怒?” 杨氏问:“我的儿,好好的你不在学堂里,怎么无故跑了回来?” 陆丽锦笑说:“刺绣课,女儿忘了带花绷了,回来拿。只是这是怎么了?周妈毕竟是女儿的奶娘,若是有什么对或不对的,夫人看女儿面上,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赵姨娘没有出声,一时也拿不准陆丽锦有何打算,又怕自己坏了女儿的事,所以只是看着。 杨氏拍了拍陆丽锦的手,柔声说:“乖孩子,你快去拿了东西上学去,这是大人的事,你就别管了。” 陆丽锦摇头,说: “请夫人恕罪,若是别人的事,女儿定不会过问。但周妈是女儿奶娘,将女儿奶大的。若女儿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赶上了,无论如何,女儿也不能坐视不理。若不然,传将出去,还当女儿冷血呢。” 杨氏见陆丽锦说得有理,也无话反驳,也只得让人将从周妈屋里搜出来的东西,给陆丽锦看,说: “你这奶娘,早上的时候趁着我不在,去永乐园里偷东西,这样个贼,说什么也留不得。” 陆丽锦看了那包银子,还有那镯子,大惊失色地问: “这……这些东西定不是并对园的,我的银子没有这么大锭的,镯子更没有这种样式的。” 杨氏一听乐了,心下想,陆丽锦到底还是小孩子,看着聪明,可一碰上这事,就慌了手脚了。 指着那些东西,杨氏说: “傻孩子,我自然知道,那大锭的银子,是月初才从账房领来的,再说那金镯子,你小孩儿家家,如何能有这么老成的东西。自然不可能是你的,那是我的东西。” 陆丽锦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含着泪说:“夫人,这可是真的?” 杨氏抚了抚陆丽锦的额发,说:“我的儿,母亲知道你难以接受,就是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会是她。” 陆丽锦抹了把眼睛,咬着牙说: “既然这样,那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若夫人就这样将她处置了,三老爷晚上回来,又要冤枉夫人。女儿不孝,怎么能让夫人做这个恶人。” 赵姨娘一直未语,倒不是不管周妈,她只是盲目相信自己的女儿,这样做,定然是有原因的。 杨氏松了口气,说:“哦,那依着丽娘说,欲要如何处置?” 果然还是小孩子,容易糊弄。 这一众的人在,陆丽锦也不好给赵姨娘使眼色,同时也知道,怪不得赵姨娘不信她,实是她平时的表现,太让赵姨娘不放心。 陆丽锦先是吩咐身边的丫头说:“夕月,你去将大夫人请来。” 杨氏觉得好像哪儿不大对,急忙出声说:“咱们三房的事,请大夫人过来做什么?” 可惜夕月年纪小,身子灵敏,转眼已经跑了个没影。 陆丽锦则义愤填膺地说: “三夫人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既然周妈去了一趟永乐园,就顺出这么些东西来,足以证明,周妈是惯偷了。三夫人想想,周妈的男人是三老爷身边的管事,两个儿子也都归了良籍,现在辅子里当学徒,是哪差钱的吗?” 也不等杨氏回答,陆丽锦就自问自答说: “周妈不是因家里急用钱救命,在咱们府上做了这么多年,这上下定然是偷了不少。谁可保证,她有没有偷到大夫人那边去?若不趁这次查清,明儿闹出来,咱们却也说不清。” 陆丽锦挎上杨氏的胳膊,笑说: “既然到女儿门口了,就在女儿这儿审吧。正好夫人也到屋里坐坐,女儿也趁着这个机会,翻查下,女儿这儿是否丢了什么东西。” 话说到这份上,就由不得杨氏再说什么了。 转而又想,那银子和东西是并对园的丫头看着搜出来的,只这两样,周妈是无论如何也脱不掉干系,就是大夫人过来,也没有法子。 杨氏随着陆丽锦重往并对园里走,笑说:“这书到底没有白读,还是我儿想得周全。” 陆丽锦给赵姨娘使眼色,然后笑回杨氏的话说: “女儿只不想让夫人跟着三老爷,因着女儿院子里的事,生了嫌隙。若不然,倒显得女儿不孝了。咱们查得清清的,别说三老爷,到时候咱们将罪证一一摆出来,就是老太太哪儿,对夫人也是信服。” 赵姨娘没跟着进去,思索着陆丽锦刚那眼色,是什么意思。 凝雪从赵姨娘跟前过时,小声说:“姨娘傻住了,还不使人快去请了三老爷回来。” 若是别的事,赵姨娘一早就想到要找陆延。只一到陆丽锦的事上,赵姨娘每次总是要反应慢些,大概也是关心则乱。 听了凝雪的提醒之后,也是恍然地拍了下自己的头。 世家大族,不光是朝堂上关系错综复杂,就是这府邸里的奴婢仆从,也是各种关系,难以分离。 杨氏能防着别人,孙妈也是平阳侯府上的老人了,婆家、娘家都是平阳侯府上的老奴了,想要递个消息,就是老夫人,除非将前后院门封死了,若不然也不见得能拦得住。 36 上屋 夕月去大房那边的兴荣堂,被告知大夫人在老夫人那边。 没有办法,夕就又去了松鹤堂。 因着早上杨氏与大夫人说的那些话,大夫人知杨氏藏奸,实是拿不准杨氏这话里,有几分真意,又有几分算计。但又着实动心,趁着午饭,就过松鹤园这边来,与老夫人商量。 若杨氏知道的话,早晨死也不能跟大夫人说那些话,结果周妈的事,老夫人都知道了。 只可惜,有钱难买早知道! 松鹤园外面的小丫头往里递话,品蓝进去报说: “老夫人、大夫人,四姑娘打发了夕月过来,说是有事想请大夫人过并对园一趟。” 大夫人看了眼老夫人,奇怪地说:“这时候她不在学堂里,好好的请我过去做什么?” 老夫人说:“喊夕月进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品蓝出去,领了夕月进来。夕月跪到地上,说:“奴婢夕月,请老夫人、大夫人安。” 老夫人说:“行了,起来说话。” 夕月起身,恭敬地垂手立在一边,视线落在自己的脚尖上。 大夫人问:“你们姑娘今天没去堂?请我过去,可是出了什么事?三夫人呢?” 夕月自是听到了陆丽锦回杨氏的话,于是说: “回大夫人话,原是下午有刺绣课,偏四姑娘忘了拿花绷子,从学堂上请了假,回并对园拿。谁可知道,正碰上三夫人带了人,将周妈给绑了。” 这下连老夫人也坐不住了,惊诧地问:“哪个周妈?总不是四丫头的**娘吧?” 夕月回说:“回老夫人话,正是四姑娘的奶娘周妈。” 大夫人急问:“可知是因为什么?” 老夫人已经是满脸不高兴起来,觉得杨氏实是个搅家精,消停个几天,就要作一作。 夕月将杨氏丢东西,让人从周妈哪儿搜出来,如何碰上赵姨娘还有陆丽锦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通。 老夫人和大夫人都不傻,对于陆丽锦忘花绷子而回去取的事,都只是心底一声轻笑。 先不说忘东西这事是真是假,跑腿拿东西,若都要主子自己去,那丫头婆子养在身边,可都是干什么用的? 对此,老夫人对此,未置一词,选择性地忽略掉。 大夫人却乐了,虽然说婆婆是姑母,但有机会踩踩小婶,抬高下自己这大嫂,以保持自己在婆婆心目中的地位,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尤其是杨氏这种,天生自带优越感,出身又实比大夫人强的小婶子,大夫人心底下暗戳戳,还是非常羡慕嫉妒恨的。 捏着帕子按了按嘴角,将那快要漾到脸上的笑压下去,大夫人的眼睛瞄了下老老夫,然后说: “周妈可是咱们府上的家生子,从小长在咱们府上,却不知道,原来竟是个贼。可别一家子全是贼吧,可要仔细审清楚了。” 老夫人怒火更盛了,指着大夫人喊自己跟前的婆子,说: “柳妈,你跟着大夫人去,给我好好的审,我倒要瞧瞧,咱们平阳侯府,是不是养出一窝子贼来了。” 这柳妈是老夫人当年陪嫁费大家的儿媳妇,也是老夫人跟前最为得脸的婆子了,四十多岁,长得颇有几分厉相,一看就不是个好说话的。 大夫人问夕月:“那现在人都在哪儿呢?” 夕月说:“回大夫人话,奴婢出来时,好像四姑娘正往并对园里请三夫人。” 大夫人又点了些人,带着柳妈、夕月等人,浩浩荡荡地往并对园去了。 并对园里,陆丽锦引着杨氏进到厅上,并不急着给周妈解绑,而是一面让人给杨氏备茶,一面一叠声的让夕绯几个二等丫头,查并对园里是否丢了东西。 然后又让凝雪、虹霓几个去核对账目。 小丫头拿了茶来,陆丽锦亲手给杨氏端送到手里,义愤填膺地说: “夫人也别怪女儿小心,实是这热辣辣的突然说周妈是贼,既然连夫人的那一点儿银子都偷,那女儿这儿的东西,从来都是周妈经手。女儿于俗事上,又一窍不通。这女儿这儿,指不定,都被周妈搬空了呢。” 杨氏虽觉得陆丽锦有些不大对,但觑着又不似做伪,心下不由得就暗生欢喜起来。 人都说水至清则无鱼,虽然说周妈一心为着陆丽锦,但杨氏觉得,周妈定然手脚也不那么干净。 她让人从周妈哪儿搜出来的东西,是栽赃陷害,可若是陆丽锦这儿真查出什么来,别说一会儿大夫人来,就是陆延回来了,她要处置了周妈,谁又能说出什么来? 杨氏接过茶碗,抿了口茶,脸上的笑容真心了许多,说: “我儿谦虚了,以头我儿的聪明,这些哪儿还用学?到时就全都会了。瞧瞧刚指挥这些人的时候,好似那指点军兵的将军,哪儿有一点子不会的?” 陆丽锦不好意思地说:“夫人总这么夸女儿,女儿哪就那么好了?也就夫人瞅着好,说得女儿怪不好意思的。” 杨氏捏了捏陆丽锦地脸蛋,笑说:“瞧瞧这小嘴,越发的会说话了。只是真查出什么来,我儿可别太过伤心才是。” 陆丽锦垂头做出失意状来,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无力地说: “书上说,一不用百不用。周妈做出这样的事来,女儿已经伤心,让人查并对园,也不过是不想糊涂被骗罢了。” 因为了解陆丽锦的性子,对于陆丽锦此时说出来的话,杨氏半分怀疑没有的同时,也放下了提着的心。 她不用担心,一会大夫人来,陆丽锦会给周妈求情。 这时,使人去请陆延的赵姨娘,也进了来。 陆丽锦抬眼瞧着,好像有些迁怒,毕竟周妈是赵姨娘给找的。 似是抱怨,陆丽锦说:“瞧姨娘给我找的都是什么人?” 赵姨娘瞅了杨氏一眼,说:“姑娘没听说,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着都人似的,谁可知道都在想着什么。” 对于赵姨娘的指桑骂槐,杨氏也只能忍了。 赵姨娘嘴痛快完,心也跟着痛快,便就寻了个角落坐下。 37 审问 正这工夫,院子里的小丫头进来报说:“三夫人、四姑娘,大夫人来了。” 屋里人连忙全都迎了出去,杨氏见着柳妈时,脸上僵了下。 陆丽锦上前行礼说:“给大夫人添麻烦,实是侄女儿的罪过,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还请大夫人见谅。” 大夫人瞅了眼被五花大绑绑着,让跪到天井上的周妈,拍了拍陆丽锦的手,十分和蔼可亲地笑: “乖孩子,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可就许外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氏连忙先将大夫人往屋里让,问:“怎么柳姐姐也跟过来了?” 大夫人转头瞅了眼柳妈,笑说: “可赶巧了,夕月去寻我,我正在松鹤堂里,与老夫人说你早上说的事呢。” 杨氏听了,面色未变,心下果然后悔早知这样,早上她说什么也不会与大夫人提康王的事。 老夫人活到这个岁数,那是正经的老人精,可不好糊弄。 凝雪上前给众人行了个礼,在陆丽锦耳边说了些什么。 陆丽锦向大夫人、杨氏告罪,跟着凝雪到了书桌旁,虹霓拿了帐本子给陆丽锦看。 接过账本子,陆丽锦越看脸色越不好,然后又小声地指点着,让虹霓往一个小本子上誊写。 杨氏因要应承大夫人,并未能听清那主仆在说什么,但就看陆丽锦的神色,也能猜出账上定是出了问题。 并对园里,杨氏可是想伸手也伸不进来的。 那么此时出了问题,就不是周妈,也定然是赵姨娘了。又或是并对园里其他的婆子、老妈子,总之都是赵姨娘安排进来的。 想到这里,杨氏越发放心起来,深觉得陷害周妈,是一举两得的事,她这次虽然行动仓促,但也做对了。 大夫人嘴没闲着,半调侃地语气,说明她的心情也非常的轻松,说: “老夫人听得咱们平阳侯府上竟闹了贼,生了好一顿气,将我也排揎了一场。还不是嫌我没管好家,让柳姐姐监视我吧。” 杨氏笑说:“看大夫人说得,跟真的似的。咱们府上,谁不知道,老夫人跟前,第一得意的人儿是玉娘,要说再有一个,可不就是大夫人了。” 说笑着,又是一番上茶,上点心水果。 大夫人抿了品茶,放下茶杯笑说:“好了,既然喊了我来,也不是为了喝茶吃东西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跟我说说,老夫人哪儿,还等着回话儿呢。” 陆丽锦正与凝雪说话,此时抬起头来,神情淡淡地说:“侄女儿也是后赶上的,并不太清楚当时的情况。还是劳三夫人或是几位妈妈,谁说一说吧。” 杨氏对吴妈说:“你说吧,说清楚些。” 吴妈答应了声“是”,将一早准备的说辞,与大夫人说了。 这还未到月中旬,她从侯府账房领来的三房用的银子,全都放在了她平日在三房处理事情时,呆的抱厦中。 早起来她用银子时还在呢,等周妈来找她说了会儿话,走了之后,再用的时候就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三夫人让她去重新烧炼一下的镯子。 然后在永乐园里找了一上午,都没找着,而一早上来永乐园的,就只有周妈。 吴妈很是痛心疾首地说:“老奴也不能相,周妈竟做出这种事来。搜出来的时候,并对园里的丫头可是眼看着的。” 说着话,吴妈将那包银子,还有那金凤镯递到大夫人面前。 大夫人也是非常痛心地说: “咱们侯府上这么多年,还从没碰见过这样的,竟养出个贼来。这周妈夫家、娘家可一堆着人呢,柳妈看,是不是要全都先抓起来?咱们不说这两家子全都是贼,便一两个同伙,我估计准跑不了。” 柳妈笑说:“大夫人说得是,那大夫人在这儿审着,老奴带人,去将那两家子人都锁了,先拘起来再说。” 杨氏觉得事情弄得有些大,笑说:“不若先审了,等她交行了谁时,再去抓也不迟。” 柳妈行了个礼,说:“三夫人这话就错了,这贼最是狡猾,看着周妈被抓,一时就跑了可怎么办?反正不过是下人,主人就是错拘了他们,他们还能有怨言是怎么的?” 说完,柳妈急步地就往外走。 杨氏还想要说话,大夫人已经拦住说: “三夫人,不是我这当大嫂的说你,你管着三房才几个人?我要管着整个侯府,这赏罚就是要分明,事情就是要弄得明明白白的,才好服众。” 然后不等杨氏说话,陆丽锦已经拿着虹霓抄写的东西,递给大夫人过目,义愤填膺地说: “亏了三夫人来抓,要不然侄女儿这并对园被周妈搬空了,侄女儿竟都不知道呢。大夫人可要为侄女儿做主,这种家贼,定不能轻易放了她。” 大夫人将那纸细细地看了,别有深义地瞅着杨氏笑,说:“哟,这下可真是要好好的审了。” 不知怎么的,杨氏心下突然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然而杨氏的话再次被憋回了肚里。外面传来行礼声,有小丫头进来报说:“三老爷来了。” 大夫人不动,杨氏、陆丽锦赵姨娘迎到门口处,将陆延迎进厅上。 陆丽锦和着赵姨娘给陆延行礼,陆延摆了摆手,问杨氏:“好好的,又要折腾什么?” 杨氏气不打一处来,也只得忍着,做出一副委屈模样,说: “哪里是我要折腾,三老爷回来,问也不问原由,就这样让我没脸。” 大夫人笑着解围,说:“这大白天的,三老爷不在前面呆着,回后院里可是为了什么?” 陆延给大夫人行礼,说:“让大夫人看笑话了,周妈是府上的老人了,大夫人说,她是那种偷盗之人?” 大夫人笑说: “三老爷这话可就武断了,若是我说,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又没说要冤枉了她。老夫人让我过来,不就是为了审她?三老爷若是不放心,大可以在边上看着就是了。” 陆丽锦也上前,拉着陆延说:“三老爷既然来了,要不就在这儿看着吧。大夫人审,最是公正的了。三老爷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38 手印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陆延也不好太过强硬,只得无奈地先让大夫人坐了,他在窗下选了个位置坐下。 大夫人看了眼入坐的杨氏,说:“那我可就审了。” 杨氏笑说:“有劳大夫人了。” 大夫人这时才对底下人说:“去把周妈带上来,嘴上的勒布摘了,我有话要问她。” 周妈被带上来时,勒布取下去,但脸已经勒出紫痕来。跪到地中,周妈自然是连连喊冤。 大夫人笑说:“你先别急着喊冤,我问你,你明知道那个时候,三夫人是在老夫人哪儿的,你那时候去永乐园,是为了什么?” 杨氏心下一跳,可惜周妈不等杨氏开口,已经扯着嗓子嚎叫: “大夫人明鉴啊,老奴那时候去永乐园不是去找三夫人,是去找吴妈要四姑娘的月例银子。大夫人不知道,四姑娘的月例银子自四姑娘四五岁上之后,三夫人就从没给过……” “胡说!” 杨氏不能任着周妈往下说的同时,她突然察觉,她似乎是掉进了一场,别人为她设计好的圈套之中。 然而事情的起因,却是她自己非要将周妈弄走。可她为什么突然想要弄走周妈? 现实不容杨氏多想,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不能任着周妈再往下说。 但杨氏不能这样大声的呼喝,所以出声的是吴妈。 吴妈收到杨氏的眼色,站出来指着周妈说: “你胡说,每个月四姑娘的月银都是你领走,哪月都没差的。” 大夫人被她们吵头有些嫌刺耳,大夫人跟前名叫出梅的丫头,站出低声训斥说: “妈妈这是怎么了,当着老爷、夫人的面,这么大声呼喝,成何体统?” 吴妈被个小丫头说得面上讪讪地,分辨说: “老奴一时被冤枉,失了分寸,但还请大夫人给老奴做主,再没有这样冤枉老奴的了。” 周妈恶狠狠地说:“我冤枉你?你敢不敢拿出每月支银的账本来,咱们当面查看。” 大夫人也不着急,也不生气,摆手让出梅下退后,拿起了并对园里的那个账子,笑说: “周妈的话,倒是跟并对园的账对上了。” 吴妈要说话,大夫人摆手制止,又说:“也保不准她故意弄成这样的,你别急,等我再问就是了。” 大夫人又问周妈: “这并对园的账有点儿不对啊,怎么你这上写着的进出东西,都是赵姨娘哪儿,这哪儿对啊。这要是说出去,还当我这当大伯母的克扣侄女儿。” 话虽然这么说,但大夫人这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说这钱被杨氏扣下了。 陆丽锦急为杨氏辩驳,说:“大夫人误会了,采买的钱被赵姨娘给领走了,所以并对园差什么短什么,才会找赵姨娘要。” 杨氏眉心突突跳,终于知道,真是要出事。 可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大夫人、陆延都在,杨氏就是想说停止,却都不可能。 杨氏有种上屋抽梯,骑虎难下的感觉。 赵姨娘可不管这个,听了陆丽锦的话,跳出来叉腰说: “四姑娘可别瞎说,我是供着你这院子的东西,但我可没在三夫人哪儿领着一分钱。全都是我自己贴的私房钱,若不信的话,问吴妈。” 说到这儿,赵姨娘对着吴妈冷笑,说:“你说周妈每月将四姑娘的月钱领走了,那我问你,我可从你哪儿领过一分钱?” 吴妈可以随便说周妈,但对上赵姨娘,可就半分底气没有。 尤其是陆延还在边上,虽然没说话,但看过来的眼神,却不怎么和善。 赵姨娘从来都是得理不饶人的,洋洋得意地问: “你倒是说话啊,刚对着周妈时,不是挺厉害的。一嘴一嘴的,就怕别人当你是哑巴。说啊,我可从你哪儿领过并对园采买的银子?” 陆延沉声说:“说!” 吴妈被吓了一跳,偷偷拿眼睛去看杨氏。 这个时候,杨氏不能再不出声,她说:“吴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三房的账都是你管着,你可没说过,并对园的采买,赵姨娘没从你哪儿支银子。” 吴妈想到了杨氏的奶娘,也只得咬着牙说: “姨娘每个月都支的。” 赵姨娘简直被气乐了,说:“你胡说!” 陆延起身,给大夫人行了个礼,说:“让大夫人看笑话了,不若查账吧。三房的账,劳大夫人帮着查下吧。” 杨氏在身子晃了晃,起身对着陆延说: “三老爷这样说,是信不过我?我这么多年,为三老爷持家,教养儿女,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三老爷竟让大夫人帮着查账,来羞辱我?” 在不能讲理的时候,女人最大的武器,便就是诉苦。 杨氏一身素雅的衣服,本就颇瘦,此时声声低问,如诉如泣,十分惹人怜爱。 陆延瞅着杨氏,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平静似水,轻声说:“既然你不乐意让大夫人使人查,可以。” 杨氏心这才放下,只要不是别人查就好。 陆延笑了,说:“哪用得着查账,每月钱到了三房,再分到各房去,总领账上,总会按个手印吧?让人拿来给大夫人看了,不就都知道了。” 杨氏微放下心来,幸好,幸好这些,她一早就让人做得好好的。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大夫人聪明地不再出声。 陆延对吴妈说:“既然你总管着账,那你就亲自取一趟吧。” 吴妈出去,柳妈进了来,给众人行礼,说:“回大夫人话,老奴幸不辱命,人竟一个不差,全都拘起来,就等着审了。” 大夫人瞅了杨氏一眼,微笑着说:“先等等吧。” 柳妈也不多话,垂手退至一边。 没一会儿的工夫,吴妈亲自抱了那账册子过来,递到了陆延地跟前。 周妈、赵姨娘每月领的钱子,都有按手印。 陆延只略瞅了瞅,很快将眼睛从账子上移到了杨氏地脸上,似笑非笑地,直瞅得杨氏心里发毛。 可陆延又不出声,就那么一直瞅着。 杨氏不明所以,开始只是忍着,到后来实是忍无可忍,终是问说:“三老爷何意?这一个个的手印,总不能是假的吧。” 39 贪墨 陆延就像看白痴那样,嗤笑了声,然后不紧不慢地说:“三夫人大概是忘了,当年对赵姨娘做过什么了吧?” 说完,陆延将那账本子往杨氏面前一扔,看着杨氏,等她看出问题的所在。 按本质来说,陆延不算坏。他只不过是这个时代正常男人,小时候青梅竹马喜欢的不是表妹或世家妹妹,而是自己的一个小丫头。 他喜欢她,但也同时知道,他无法娶她。 但这个时代告诉他,他可以随便喜欢,因为娶了妻,他也同样可以拥有这个女人。 这不是陆延的错,而且他娶杨氏,也做到了婚前告知。 齐人之福,对于男人来说,已经是个好人了。老平阳侯光生下孩子的妾就三个,而现在的平阳侯,陆延大哥,除了妾之外,还有通房的丫头。 当娶杨氏的时候,陆延真的就是想着,好好与杨氏、赵姨娘过日子。 所以,在杨氏才进门时,陆延怕赵姨娘恃宠而骄,总是让赵姨娘收敛,赵姨娘想要说杨氏坏话,陆延也会说赵姨娘。 杨氏看着温婉大方,又有婚前的那封信,陆延对杨氏虽无爱意,但最起码的尊重,那时还是有的。 对于女人来说,庶出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或许如草芥。 但于男人来说却都一样是他的孩子,贵重与否,取决于那个女人是否得宠。 杨氏错就错在,她将赵姨娘的儿子弄死,那可是陆延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喜欢的女人生的。 再者说,这事就是换成母亲也是一样的,就是有一百个儿子,不管喜欢不喜欢,都是自己的孩子,也不会希望他们中任何一个出事。 这么多年下来,陆延没将杨氏休了,还让她做着陆三夫人,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宽容。 只可惜,杨氏却半分没有这样觉得。 杨氏拿过那账册,瞅了又瞅瞅了又后天,这才猛地想起,当年赵姨娘的孩子没了之后,赵姨娘闹过很长时间的自杀。 曾拿刀子割过脉,周妈与赵姨娘抢刀子,两个人的手,都划伤了。 人一般都是拿食指来按手印,可是账册子上的斗纹纹理清晰,半分伤痕没有。 杨氏很快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无论如何,这事她也不能认。 她抬头,瞅向了吴妈。虽然没说一句话,但吴妈腿一软,便就坐到了地上。 陆延冷冷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夫人自己说吧。” 毕竟杨氏是他的嫡妻,即使陆少游再不成才,陆延也不能真的不给杨氏留脸面。 关于这一点,陆丽锦也心明镜似的。 陆丽锦只是想折腾下杨氏,然后从杨氏走里抠钱,可没妄想着,一下子,便就将杨氏从陆三夫人的位置上拉下来。 所以,当听了陆延的质问之后,陆丽锦一脸不相信的,抢在了杨氏说话之前,说:“三夫人定不会这么对女儿。” 随着陆丽锦的话说出口,杨氏的心终于又重新落下了。 然而杨氏此时想的,并不是怎么救吴妈。她所担心的是要补足的钱,那是好大一笔数目。 只要陆丽锦随便说一句不要了,任着陆延、赵姨娘如何,全都做白工。 陆丽锦义愤填膺地指着吴妈说:“定是她,定是她欺骗三夫人,贪的钱定是在她哪儿。” 说完,陆丽锦转过头来,瞅着杨氏说: “本来女儿也不差那些钱,但绝不能便宜了这种坏夫人名声的小人。就是为了三夫人,无论如何,女儿也要将钱找回来,一分也不能差了。” 好一会儿不说话地大夫人这时候出言说:“这么说来,这贪了钱的是吴妈了?” 陆丽锦点头,说:“定是的,就不知道别的妈妈有没有同流合污,还请大夫人查清楚,将那钱也给侄女儿追回来才是。” 大夫人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盯着不放,只是笑了笑,转而问吴妈:“你可认罪?” 吴妈瘫坐到地上,面如死灰。 郑妈那模样,做为世事多年的老姐妹,吴妈哪能没有去看? 可是,这罪她不认的话,她的下场…… 吴妈抬头眼瞅了杨氏,杨氏那个不忍的表情,与十几年前杨氏奶娘、还有不久之前郑妈时,一模一样。 心下悲凉的吴妈,垂下眼皮子,说:“是老奴猪油蒙了心,看着三夫人信任,起了贪心,将四姑娘的钱给黑下了。” 大夫人未将事情做绝,让人将吴妈绑了,说: “你是三夫人的陪嫁,按理说我也没什么权力管你,但你贪了四姑娘的钱,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这样吧,你呢就暂时让我先带走,等你家人将钱补齐了,我就放你回去。至于该如何处置你,我可就管不着了。” 说完,大夫人问杨氏和陆延说:“三老爷、三夫人觉得我处置得如何?” 杨氏心在滴血,此时也只得装得十分失望地模样说:“大夫人处置得极对,这样的刁奴,我定也不会轻饶了她。” 陆延冷笑了声,也没再追着那指印问,冲着大夫人躬身,说:“让大夫人劳心了。” 这事处置完之后,杨氏心下哪儿能平衡?偷鸡不成蚀把米,狠狠瞪着周妈,说: “这个偷盗的刁奴,大夫人也要处置了吧。” 若是连周妈都没事了,那她可不真成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陆丽锦给赵姨娘便眼色,赵姨娘连忙再次出声,说: “大夫人,奴婢有件事,刚一时忘了,才想起来,正是关于周妈偷盗的事。” 大夫人笑说:“哦,有话就说,咱们不能放过坏人,但也不好冤枉了好人。” 赵姨娘瞅了眼杨氏,笑着说: “既然吴妈能贪了四姑娘这么多年的月钱,难道她就不会冤枉周妈?大夫人过来主要其实是为了查谁是贼,可不是查账吧!” 大夫人一噎,深深觉得赵姨娘这话,好有道理。 他们忙了半天,好像偏离主题好久了。 来审周妈偷盗之事,结果按着吴妈查了半天贪墨,这叫什么事? 赵姨娘乜斜了吴妈一眼,说: “既然周妈家里的人都抓了,吴妈娘家不是咱们平阳侯府上的,可夫家总还是,而且吴妈的儿女、同时过来的姐妹,全都拘了,审一审,这偷盗应该也能审明白吧。” 40 赔本 此时赵姨娘心理想的是:你不是喜欢给你们夫人担罪吗?那我就让你担个够,还要先磋磨下你。 赵姨娘的性子,是小人得了志,就要出来抖擞一下的孔雀,当然,若是被压制的话,也怂得住,就一直怂着等机会出头,然后再抖擞一下。 对着自己生母那样,陆丽锦几乎是反射性地瞅了眼杨氏。 杨氏出身高贵,父亲是宰相,她自己本身也是有读书识字,一身素淡的衣服,模样也是那种静雅的美,现在上了年纪,又多了份雍容沉稳。 所以,陆丽锦完全能理解杨氏的不服气,两人放一起,高下立现。 虽然赵姨娘是陆丽锦的生母,虽然陆丽锦现在真的一颗心是向着赵姨娘的,便陆丽锦还真不好昧着自己的良心。 但很多时候,男人的喜欢,唉…… 杨氏是正经夫人,不可能与一个姨娘吵。 跟着杨氏入府的四个陪嫁加一个奶娘,除去杜姨娘,现在硕果仅存的,也就杜姨娘。 要说杜姨娘怕吗?她怎么不怕?不管人高贵与否,最基本的要求,也不过是善终。 此时此刻,杜妈也只得挺身而出,说:“要依着赵姨娘的意思,做为偷盗者,周妈也应该一样打一顿。” 陆丽锦先前不动一下,支使着赵姨娘出来吵,最终要的就是杜妈这句话。 夫人不是高贵么,不是怕失了身份,不与姨娘吵么?高高在上的人,就喜欢关门放狗。 陆丽锦轻笑,她把狗都给打死,看杨氏还能放什么! 等杜妈话音一落,陆丽锦右手捏着左手的无名指,慢声说: “我听人说,上午的时候杜妈拿了东西,给我了院里一个叫薰儿的丫头,不知杜妈给的是什么啊?” 夕月与绯月两个在并对园外面,偷偷地守了一上午,杜妈拿东西往并对园里顺,如何能逃得过她俩个的眼睛? 陆丽锦的话,就像是横空飞出的一支冷箭,给了杨氏最致命的一击。 杨氏嫁入陆府,带了四个陪嫁加奶娘一家,害死赵姨娘的儿子,肯定不是杨氏一个人能做得下来的。 既然休不了杨氏,那么总要有人来承担后果,陆延的长子,不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没了。 而小角色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所以杨氏奶娘一家,便就拉去给那可怜的孩子尝命去了。 郑妈前几天又刚出了事,现在还挣扎在生死线上,即使是活了,也是没什么大用处,杨氏还得出钱养她。 今天吴妈又出事了,别看大夫人说得好,即使钱拿出来,将吴妈领回来,罚轻了,陆延哪也不好交待。 现在又攀扯上了杜妈,结果只有两个,一是杜妈没事,成功让周妈走人,然而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杜妈有事。 一半一半的结果,若是前几天,吴妈、郑妈都在,杨氏都不带迟疑的。 弄走周妈,对杨氏来说,太重要了。 可是现在,杨氏还真不敢赌。如果杜妈再出了事,她就是只凤凰,也是落了毛的了。 陆丽锦闲适淡定地站在哪儿,半点不见急躁。 似是笃定了,杨氏不敢赌。 杨氏的心理在吐血,就看着陆丽锦那明显挑衅的淡定脸,她都忍不下这口气,想要跟陆丽锦扛上。 这时候,陆延却是厉声说:“既然如此,先将那个叫薰儿的拉来打一顿再说。” 杨氏立时瞅向吴妈,吴妈能有什么办法,一个罪也是认,两个罪也是认。 吴妈从押她的人手上挣开,跪到地上哀声说: “是老奴,早上的时候周妈突然找来要四姑娘的月银,还要补齐这么多年的,老奴一时不想给,便就想陷害周妈,一切都是老奴的错。” 陆丽锦谁也没瞅,却是瞅向了杜妈,那意思,就好像再说,保得了这次,也不见得保得了下次。 总之她是要将杨氏跟前的狗,全数都要打死。 就这一眼,杜妈觉得她的腿都在打颤。 大夫人左右看了看,问:“哦,这么说来,周妈没有偷盗,是被陷害的了。” 一直未说话的柳妈这时候说: “这可就冤枉了周妈家的所有人了,不过既然是三夫人跟前的人惹的,那安抚就由三夫人来吧。” 杨氏能说什么?她能说她没钱,她不管? 她折腾这么半天,不也是想着没钱,结果什么没捞着,还赔得更多。 等到众人都从并对园出去的时候,杨氏很是吐了口血。虽然说不至于伤筋动骨,也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陆丽锦将周妈从地上扶起来,又请了太医过来,给周妈看病。 然后很快的,半月送来了杨氏给周妈的安抚银子,一百两。 赵姨娘举着那一百两,简直不能再开心了,说:“可真是不容易,能从她手抠出钱来。” 陆丽锦也非常的开心,虽然她的目标不是银子。 躺在床上的周妈,却有些担心,说:“老奴就怕这银子,好拿不好花。” 陆延跟着杨氏走了,并对园里并没有外人。薰儿虽没被人带走,赵姨娘在众人离开后,就让她跪在蔷薇藤下边。 陆丽锦也知道杨氏不会就此罢休,但她就是退让了,杨氏也不会放过她的。 赵姨娘倒是什么都不怕,叉着腰说:“怕她做什么,她能将你怎么样?没事,三老爷站咱们这边。” 看着得意洋洋,自信满满的赵姨娘,陆丽锦没忍心说,男人看着精明,有时候却也很好骗的。 若不然,她上辈子也不可能被唬弄着,嫁给了皇孙项开啊! 不过看赵姨娘很开心,陆丽锦暗叹了声想,算了吧,别的事,她来解决就好。 被陆丽锦十分嫌弃,深觉上辈子上了当了的前夫君项开,也正在想陆丽锦。 只是感觉却是和陆丽锦正好相反。 太子府的悠然阁里,看着他正在举书研读,其实却是魂游天外。 自在杨府看见陆丽锦之后,项开就一直想要寻个机会,与陆丽锦见上一面。 只是他不敢冒然行事,他那七皇叔项炽,也如癞蛤蟆似的,蹲在哪儿,等着寻机会呢。 41 孙宁 项开也十分的奇怪,依着他那七皇叔的雄心大略,陆丽锦到底是有什么,值得他觊觎的呢? 自他重生之后,就使了人去查。但查来的东西,简直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平阳侯家也就那么回事,以前靠着跟太祖打天下,赚了个侯爵,眼看着就要没落了,没想到出了个慧眼识英雄的陆通。 先帝时,与建元帝争位最为厉害的,是前豫王,先帝也最喜欢豫王。 但陆通几个老臣,愣是从颓势中,一路保驾护航,让眼看就要成为废太子的建元帝,顺利登基。 可是陆通一死,陆家嫡系却是没一个有能力的。 即使建元帝念着旧情,但想扶也得人行,陆家无论是平阳侯,还是另两位嫡出,都不是个当官的料,所以平阳侯府实际上也已经没落了。 所以身为陆家姑娘的身份背景,几乎没有区别。 项开左手举着书,却一个字没有看进去,右手的中指,一下一下地在书桌上叩击着。 整个太子府,项开能动手的地方不大,但他的悠然阁里,项开已经肃清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重来一世的项开,放眼太子府,才深刻感觉到,康王对太子的用心之深。 正想得入神,门口上的争执声,拉回项开的注意力,急着眉问身边侍候着的小太监:“怎么回事?” 想到可能,小太监刘直抹着汗说:“奴婢去看看。” 从悠然阁里出来,刘直一瞅,门口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正想往院子里闯,守门的太监不放,那姑娘便就对守门太监破口大骂。 那老太监被骂得灰头土脸,低着头,连连讨好认错,但就是不放她进去。 刘直觉得头疼。那姑娘叫孙宁,是太子的宠妾孙孺人的娘家侄女儿。 仗着孙孺人得宠,在这太子府里,可以说是极为飞扬跋扈,除了主子之外,就是太子妃身边的丫头,她都敢骂。 年纪不小,肚肠弯绕就多。 平日里总是以项开表妹自居,然后没事就往悠然阁这边跑,司马昭之心不能再明显了。 以前,孙宁是自由出入这里的,只不过项开不大答理她而已。 但自前几日,项开狠整顿了悠然阁,处置了一批人之后,悠然阁才有了样子,守门的太监也不敢再乱放人了。 这孙宁闯了几天进不来,但每次都会闹。昨儿孙孺人与太子哭诉,太子将项开喊去,训斥了一顿。 刘直没敢上前,怕被孙宁缠上,转而又进到屋里,与项开说:“是孙姑娘。” 项开笑了,坏坏的,嘴角往一边扯,眼睛眯着闪出一道光来,外面春光正好,刘直却觉得瞬间入了寒冬。 往日里的项开虽然待人清淡,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温润的,就像上仙一般,高高在上,只会让人尊重,但不会使人害怕。 现在的项开,穿衣风格没有突变,在外人面前,也是和气了许多,只是在心腹面前,偶尔会露出这种极为让人害怕的表情。 项开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一个仇人掉到水里,岸上的自己看着他咽最后一口气一般。 那笑,太可怕了。 项开还在笑,然后抬起眼睛瞅刘直,漂亮的薄唇微动,很是简洁地说:“放她进来。”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孙孺人居然是康王的人,项开想,大概是早些年,德妃安排进来的吧。 项开打算从孙宁这儿下手,来收拾孙孺人。 刘直最近跟在项开身边,都是紧绷着神经。听了话后,急忙地出去。 很快的,孙宁小跑着飞奔进来,气愤地冲到项开跟前告状: “表兄,门口那个老死货太可恶了,竟然不放我进来,表兄要给我出气,打死他算了。” 项开放下手上的书,坐着仰起头,给了孙宁一个安抚地笑, 孙宁看呆了。 项开不是剑眉星目特别冷硬型的人,他是绝美型,若是给他稍微化下妆,说是天上的仙女下凡都有人信。 他的眉毛虽不似女人那般细,但也不是特别的宽,有细毛笔管粗,在眉尾处是弯的。 再配上一双桃花眼,挺直却不显刚硬的鼻子,只是嘴唇薄了些,却也不失美感。 项开微笑着,往日的那种温润气质就又回来,却又没有带着平日的疏离,很是亲切地与孙宁细解释: “你性子也要改一改,这里又不是菜市场,哪能不得通报,就放进人来?咱们现在也大了,明儿你表嫂嫁进来了,成了习惯不好。” 十四岁的项开,正是处于变声期,声音有些哑。 被项开故意压低了之后,又带着几分沉,也是十分的好听。 孙宁先是被项开的美色和声音迷惑,呆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项开与她说的是什么,然后脸就十分僵硬。 因为她知道,皇家再不想给皇子皇孙联姻贵臣,以着她的出身,也成不了项开的嫡妻。 孙宁不再提守门的事,漾起了笑脸,让跟着的丫头打开提盒,说: “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送来给表兄尝尝,看好吃不好吃。” 糕点做来做去也就那几样,太子府哪儿差这个? 看着桌上的玫瑰花糕,项开没有伸手,但很给面子地夸赞了几句。 好像对于孙宁送点心很开心,之后又耐着心的,与孙宁说了会儿话,将她哄得开开心心的走了。 刘直有些看不懂项开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看着孙宁的身影离开悠然阁,项开冷声吩咐:“将那糕点扔了。” 另一个小太监郑秉孝躬身答应,将那糕点收走,递到外面候着的小太监手里,让拿去扔。 项开将整个身体完全靠到椅子上,脖子搭在椅背横手上,望着房顶,就那么直愣愣地呆着。 以前,他总是不能理解,太子如何会宠孙孺人。 论长相没长相,论家世没家世。 项开起身,往太子妃的嘉安殿去了。身后刘直等贴身小太监急忙跟上。 太子被赐死之后,太子妃虽未被赐死,却也跟着太子而去。 而被太子宠爱着的孙孺人,却和着孙宁去了康王府上。 42 项开 只可怜了项越,受不了他母亲的背叛,还在太子府上圈禁的时候,趁着没有看住,自杀了。 就在昨天,太子因为孙宁的事,将项开喊过去训斥。 说实话,项开当时真的很想告诉太子,他出事之后,他的爱妾、爱妾娘家这个侄女儿跟了康王,不知道太子做何感想。 嘉安殿里,太子妃秦氏也才听了谢妈报告,说是孙宁去了悠然阁,秦妃的脸沉了几分。 丫头进来报说:“娘娘,大爷来了。” 秦氏一听儿子来了,忙说:“快让他进来。” 丫头出去,秦氏对谢妈笑说:“他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这才说,就到了。” 谢妈很是时候地劝说:“娘娘,可要趁着这时候,多劝劝大爷,那个贱婢什么东西,还是少答理的好,别到时个再惹一身腥。” 项开进来,刚好全都听见,脸沉了几分。 这话听着是向着太子妃,其实细听,全都是挑拨之言。 太子妃本来见了项开,已经有了笑的脸,在听了谢妈的话后,便就又沉了下来,说:“你们都先出去吧。” 等谢妈领着人出去,项开却吩咐刘直几个说:“你们守着门,娘娘的那几个丫头、婆子也别让靠近了。” 太子妃皱眉,有些不高兴的说:“谢妈是我的陪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项开笑了,给太子妃行了礼,挨着太子妃坐下,揽着太子妃的肩膀撒娇说: “母亲,孙宁是什么人,我以前就知道,她何必在这儿说这种话?太子爷现在是没在家,但万一呢?更何况,她刚说的根本就是废话,除了挑起母亲的气,又有什么用?” 最近这几天,项开与太子妃说了不少类似的话,开始时,太子妃并不以为意,现在听得多了,倒是多少过了些心。 太子妃拿起一串念珠,一下一下地拨弄着,没有说话。 她才三十二岁,却过得如老僧入定一般。 项开看着这样的太子妃,想到最后太子妃的结局,心下便就是一阵锥心的疼。 后来,他从皇陵,重又打回了京城,夺回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可是,那时候,他的母亲没有了,陆丽锦也没有了。 那些曾经害过他们的人,他将他们全数打入罪奴,每日受不尽的折磨,可是,又有什么用? 在杨家项开看向陆丽锦那一眼,太过锐利。 但是,他是真的恨陆丽锦,他已经猜着当时召陆丽锦入京是因为什么,明明说好的,只要她不死,他什么都不会在意。 他不会怪陆丽锦,只怪自己醒悟太晚,没能力保护自己的女人。 但最终,传回皇陵的,却是她自戕的消息。 现在她们都很好,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还好好的活着。既然这天下命定是他的,那么这一回,他提早醒悟,总是先要保她们平安才对。 他不能改变太子对女人的喜爱,所以,项开这一回决定,他要改变太子妃对太子的喜欢。 项开见太子妃虽未说话,但整个人看起来,气已经消了不少。 而且他这几天说的话,太子妃似乎还是听进去了不少,于是又说: “母亲又何必计较这个?即使没有孙孺人,也会还有别的女人。太子爷现在还未登基,他日真的登上那个位置,三宫六院,女人何其多?” 项开没有说出口的是:所以你又何必为一个没有心的男人,在皇上、皇后跟前,谨小慎微? 别说他上辈子没成,即使他登上那个位置,将来的太子,也不见得就是他项开,而皇后,也不见得就是现在的太子妃秦氏。 以妾为妻,当成了至尊,便就一切都有可能了。 又有哪个不要命的,敢去指责皇上? 项开登上过那个位置,现在完全能够理解在那位置上的人,是如何想的。 其实太子妃现的情况与杨氏差不多,不是有多爱太子,她只是不甘心。那个孙孺人,到底哪儿好呢? 十年前,太子失踪了有一段时间,回来之后,突然的,便就宠起了孙孺人。 项开似是看出了太子妃的一些思想,抿了抿薄唇,声音冷硬地说: “母亲有没有想过,孙孺人有可能与谁长得像?” 听了项开的话,太子妃一时没反应过来,明显呈呆滞状态的“啊”了声。 想了想,太子妃又说: “我与太子爷成亲多年,从没听过太子爷之前喜欢过谁,太子府上一共就这么些个女人,自有了这个孙孺人之后,太子几乎就没再纳过新人。” 虽然说太子妃是大家闺秀,但也知道这要是寻像的,那定然心中是有那白月光,朱砂痣的。 她与太子成亲的时候,太子也就是普通的皇子,很正常的男人,有妻、有妾、有通房丫头。皇子皇孙么,到了一定年纪,都要有女人教的。 就是项开,再过个一二年上,太子妃也是要给安排的。 这些在她眼里,都是很正常不过的事,她不会天真的以为,哪个男人会守身如玉。 项开笑了笑,说: “母亲以后就别操这些个心,好好养好身体,无病无灾就行。对于孙宁,母亲就将心放到肚子里,那女人,儿子是不可能看上的。” 这话,太子妃爱听。她刚听谢妈说话,最担心的,也是怕项开年纪小,不禁勾搭。 还没等太子妃高兴起来,就听项开又补了一句,说: “母亲就是不喜欢孙宁,也不要表现出来,不过母亲放心,她也蹦跶不了几天了。一个将死之人,母亲对她好些,也是应该的。” 项开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十分阴狠,以至于太子妃都被吓了一跳。 像是不认识项开似的,太子妃突然发现,好像这几天,她的儿子像变了个人似的。 太子妃有些毛骨悚然,问:“儿子,你最近是怎么了?” 项开回神,知道自己刚刚是吓着太子妃,脸上挂上笑,安抚着说: “儿子能有什么事?就是前些天,无意中看到谢妈好像与杨家的人有联系,有些生气。” 43 提前 正这时候,刘直进来,报说:“娘娘、殿下,孙孺人和孙姑娘来了。” 项开猜着这姑侄两个为何而来,也不等太子妃说话,一面扶着太子妃往外厅上去,一面吩咐说: “让谢妈她们都进来侍候,孙娘娘和孙姑娘也都请到厅上去。” 孙孺人二十五岁,一身银红绝的襦裙,臂上挂着细长几乎挨地的披帛,由着孙宁扶着,妖妖娆娆地进来。 她不能穿大红,便就整天的穿与大红差不太多的银红。严格来说,已经是逾越了。 但太子不管,太子妃若是说了,太子还会说太子妃挑事。 孙孺人进来,也不好好的与太子妃行礼,笑着喊:“听说姐姐这会儿工夫不忙,妹妹过来,不打扰吧?” 太子妃咬着牙,笑说:“我能有什么事?你来得正好,我正没意思,想要找个人说说话呢。” 孙孺人虽然是有品级的,但她出身婢女,应该不能喊太子妃姐姐。 孙宁给太子妃请安,然后笑盈盈地给项开喊了声“表哥”。 项开微笑着应了,也与孙孺人打了声招呼。 人都说侄女儿像家姑,安姑侄俩在一起,项开暗暗地细打量了两人一会儿,嘴角勾起笑来。 项开知道孙孺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便就先告辞说:“既然孙娘娘在这儿陪着母亲说话,那我就先回去了。” 孙孺人打量着项开,抢着太子妃说话之前,笑说:“殿下忙,就去吧,我们说些家常,殿下也不能爱听了。” 项开也不生气,微笑着离开。 太子妃忍得紧握了下袖里的手,想着项开的话,也只能微笑着问:“可是缺什么了?” 回到悠然阁,项开沉着脸,本来他还打算再拖上些时候,因为孙宁还有大用处。 想到孙孺人肆无忌惮,项开不打算等了。他不能让他母亲再这样受委屈,他看不下去。 项开问:“太子爷现在在哪儿?” 孙直回说:“听底下人报,今儿户部那边出了点儿小问题,陛下让太子爷过去,估计晚上时,定是要与户部主事吃酒。” 喝酒厨上就要准备醒酒汤,项开十分阴险地笑了,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来,抛给刘直,说:“想法子,将这个加到醒酒汤里。” 刘直接了瓶子,并未出去。 项开又吩咐说:“晚上让那边将她按我先前说的打扮,然后想法子引到太子哪儿去。” 不能怪他心狠,只能说孙孺人做得太过分。 项开在一点儿一点收拢太子府,他这样做,肯定会打草惊蛇,但他也顾不得了。 孙孺人带着孙宁来找太子妃,原因很简单。 先前孙宁去项开哪儿,听得项开说娶妻的话,也知道皇家向来有让宫女教皇子皇孙房事规矩,她想赶在项开嫡妻之前,成为项开的第一个女人。 对此,项开只冷笑了声。上一世的时候,孙宁也是这么想的,项开不要,然后孙宁也不嫁,就这么在太子府上给他跟陆丽锦捣乱。 既然不想外嫁,这一回,项开就将她留在太子府上。 孙孺人与太子妃提的时候,太子妃自然不乐意,但太子妃在孙孺人这儿吃了不少的亏,也长了记性,笑着将孙宁着实地夸了一番,然后说会与太子商量,将那姑侄两个打发走。 太子妃的脸子可就不怎么好看,谢妈趁这时候,上前,又说了些拱火的话。 不过就是骂孙宁狐狸精,会勾人之类的。 太子妃瞅着谢妈,想着项开的话,顺着问:“她们也的确是太过份了,依着你说,可怎么办?太子爷就是偏心她们,本宫也没办法。” 谢妈一听太子妃问,心下一喜,连忙献计,说: “要依着老奴说,孙宁那丫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美的她。什么表姑娘,就是孙孺人也不过是奴婢出身,孙宁也还是咱们太子府上的丫头,随便指给个小厮,看孙孺人还拿什么蹦跶。” 太子妃说:“可是咱们爷不会同意的。” 谢妈说:“娘娘就是太过好性儿了,男不管内,女不问外,自古的道理。娘娘发嫁个丫头,太子爷明儿知道了,还能拿娘娘如何?” 本来太子妃与太子的关系,就不如前几年好,若是她如此一闹,不正是又将太子,往孙孺人哪儿赶? 太子妃瞅着谢妈不语,第一次对谢妈产生了怀疑。 由于谢妈是陪嫁,太子妃执掌太子府内院多年,对谢妈要比别人更加的信任。 谢妈见太子妃不出声,就又小声说: “老奴也是为了娘娘着想,就怕孙孺人明儿越过了娘娘,与太子爷说了,太子爷再答应,到时候娘娘再后悔,可就晚了。” 太子妃没有被谢妈挑起脾气,而是淡漠地说: “就是给了开哥儿,也不过是个妾罢了,明儿开哥娶了妻,孙孺人再得宠,太子爷还能管到儿媳妇房里事?” 谢妈一噎,深看了太子妃一眼,没有出声。 晚上孙宁在自己的院子里,她跟前的婆子正与她报说: “姑娘,老奴听说,那个谢妈可是给娘娘出主意,让直接将姑娘指给府上的小厮,以绝后患呢。” 孙宁正拿个菱花镜照,听了这话,菱花镜直接掉到地上,问:“你说什么?” 那婆子将话,就又与孙宁说了一遍。 孙宁有些惶然,孙孺人得宠,但这么多年,太子却没有升过孙孺人的品阶。 她虽小,但自小长在太子府上,却不傻。知道若太子妃真的狠下心来,太子还真不能给她做主。 毕竟太子宠的,从来都是孙孺人。 待婆子出去之后,孙宁贴身的丫头燕绿将菱花镜拾起来,递到孙宁跟前,小意地说: “姑娘何不自己拿个主意?” 孙宁看着燕绿,问:“什么主意?” 燕绿左右看了看,见没谁在边上,说: “大爷现如今也大了,奴婢说句不好听的,姑娘别不爱听,就奴婢看着,大爷对姑娘也没有多上心。若姑娘自己再不抓紧一点儿,明儿大爷再被外面的小蹄子给勾走了。” 44 下人 孙宁听了,有些心动。可是燕绿却不再往下说,很是聪明地闭了嘴。 这时候,先前与孙宁说话的孙妈进来,大家将话岔开,便就说起了别的来。 孙家一家子都是太子府上的下人,当初建元帝登位的时候,太子先封越王,此时的太子府,便就是先前的越王府。 而孙家则是原建元帝府上的人,全数给了嫡长子的越王,也就是后来的太子。 虽然说孙孺人被太子宠着,但她娘家却仍是依靠着太子府生活。虽然人还在太子府的花名册上,但却是整家子般到太子府的后门上去了,大小管着些个采买,发些贪墨的小财。 孙宁七八岁上被孙孺人领进太子府,住在蝶羽楼里。这个孙妈,算得上是孙宁的远亲姑母了。 孙孺人的意思很明显,用自家亲戚可比用外人,让人放心。 孙妈倒也是真的很为孙宁着想,但走惯了歪路的人,又有孙孺人那个例子在哪儿摆着,就是想法子,也不会往正路上想。 更何况,再有有心人故意引逗了孙妈几句,孙妈也有些担心,项开不会要孙宁。 这主要还在于,项开之前在太子府上,一副出尘的样子,对于孙宁这种,从来都只有蔑视。 只最近,才突然变得和气了许多。 但话里话外,也是与孙宁拉开关系,绝不让人误会。 见孙宁在哪儿愁眉不展的,孙妈让丫头们都出去,说: “太子爷还没回来,大爷现在外面太子爷的书房里等着呢,姑娘不若偷溜进去,到时候被太子爷撞上了,咱们娘娘再与太子爷说一声,太子妃娘娘就是想拦,还能与太子爷扛上不成?” 孙宁问:“你确定,表哥是在前边书房?” 孙妈笑说:“刚老奴出去,就是帮着姑娘去打听大爷在哪儿,没差的,老奴也亲眼看着大爷过去,才回来的。” 孙宁想了下,下定决心说:“咱们过去瞧瞧!” 孙妈摇头,说:“姑娘这样子过去可不行,要收拾一下,才好混过去。府上谁不认得姑娘?” 孙宁觉得孙妈说得在理,便就答应说:“那要怎么样?让我扮成府上的丫头?” 孙妈笑说:“不用打扮得太像,差不太多就行。” 想着那人与孙妈的话,孙妈给孙宁重梳了头,又给孙宁换上一早备好的衣服,活脱脱就是一个乡下小丫头。 不过却多了几分娇俏,比平日里她那给人暴富感,要好看许多。 孙宁很满意,孙妈不敢让太多的丫头跟着,只有她亲自跟着孙宁两个,偷偷地从蝶羽楼出来,背着人,一路往前院太子的书房里走。 到了书房,孙妈先上前,将守着院门的太监给引走。 孙宁很高兴,看着也没别人,急忙往院子里去,却没想到打外面来了个小太监,托盘上,举着一个带盖的碗。 从里面出来一个嬷嬷,使唤孙宁说:“咦,这里什么时候新添丫头了?你,去将东西送里面去。” 孙宁窃喜,从小太监手里,接过托盘,就往屋里去。 太子的书房,是一溜五间的套屋,中间是过堂,然后东西两面各有两间套房。 东面上,外面是太子平时接待谋臣的地方,里面有一个小间,是休息用的。 孙宁进去,发现外屋没人,进到里屋时,也没有人,只床上好像有些声响,但只能听出是个男人发出来的,由于烛光不明亮,黑黢黢的也看不出什么来。 贴墙的半月桌上,是一听仙鹤瓷香炉,从那高仰着的嘴上,吐出一缕轻烟,墙角上挂了一盏羊角灯,很明显,是怕影响床上人休息,又不至于让人起来什么也看不见,才会留的。 就是孙宁傻,看到这样也感觉出不对来了。 孙宁害怕,想要退出去的时候,床上的人却突然从床上下来。 此时孙宁也看出来,那人根本就不是项开,赫然是太子。 孙宁想要跑,但她没敢,强挺着害怕,将托盘放到桌上,跪地上说:“殿……殿下,奴婢……” 没容孙宁说完,太子喊了声“云儿”,一把将孙宁从地上拉起来,便就直接拽到了床上。 无论孙宁如何的呼喊求救,外面的人除非不想活了,跑进去? 在太子府上,虽然比不得宫里,但按道理来说,除了已经婚与至亲之外,也都是太子的女人。 太子看上谁的话,只一句话,那女人也只能乖乖等着当太子的妾,就如同当年的孙孺人。 孙宁一个晚上没能从书房的内室里出来,一来是太子先喝过的醒酒汤里加了东西,再来就是孙宁是第一次,太子粗鲁,孙宁受了伤。 再有一个,便就是孙宁的衣服,被太子给撕了,她没有衣服穿。 太子昨天虽然说喝的不少,但也没至于什么都不记得。他醒来的时候,先是有些迷楞,看见光溜溜,缩在床角上无声哭泣的孙宁,先是愣了下,然后记忆才慢慢回笼。 自然而然的,便就想起昨天那隐隐绰绰的人影来,太像了,简直与他记忆里的人,太像了。 孙孺人随着年纪的增长,已经与他记忆中的人,越发的不一样了。 但孙宁不是,以前太子根本就没有注意过孙宁。 虽然说孙宁以太子府上的亲戚自居,但在太子的眼里,也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 看孙孺人的面上,给她几分脸面。 但昨天晚上,他才恍然发现,那个小姑娘长大了,已经赶过她姑姑,与他想念的人,却是越来越像。 太子没有生气,也没有质问孙宁为何会在他的床上。 在太子看来,他随手拉个婢女上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喜欢的话,给个名分,不喜欢,完全可以全当没这回事。 一个丫头而已,谁还嫌命长,找太子来算账? 太子依然躺在床上,扬声喊:“来人!” 由于知道屋里有女人,太监们没有进来。进来了几个嬷嬷跟丫头,端着洗漱的东西。 太子指着孙宁,吩咐说:“将她送回蝶羽楼,跟太子妃说声,先做侍妾,品阶等过些时候再议。” 45 女人 太子府上,但凡有品阶的妾,都是要经过宗正寺才行。 因为有品阶的妃嫔,年节,是要进宫里,给皇帝、皇后请安、磕头,这可不是太子说一声就行的。 而没品阶的妾,在太子府关起门来,太子让人抬举她,谁又能来管?但在皇家眼里,与府上的婆子、丫头,也没什么区别。 经过一个晚上,孙宁已经哭不出来了。 嬷嬷拿着薄被子,将孙宁整个裹上,外面早有太监备了抬椅过来,嬷嬷便就将孙宁抱出去,放到抬椅上,将她抬走。 一看这书房里的人,也是已经习惯了的。 太子妃听到这事的时候,倒是十分的淡定,虽然说心下也是有些意外,但这种事,在皇家来说,真的不算事。 建元帝今年五十七岁,才出生两个月的十皇子的生母周才人,也不过才十八。 太子妃让人将太子府的内院管家喊来,让他比照着其他妾,将蝶羽楼的一应东西补齐,并让谢妈,去给孙孺人送个信。 三十三岁的太子项柬,有三个儿子,十四岁的项开,还有十岁的项然已经搬到了外院住,内院里,只住着孙孺人生的,九岁的项越。 因为母亲的关系,太子对项越倒是比其他两个儿子好。 项开听说之后,只是微微地笑了。他一直就觉得,太子宠孙孺人很是让人费解,这下倒是全都证实了。 侍卫卫远进来,项开刚收拾好,准备着一会儿去内院给太子、太子妃请安。 刘直等人很识相的出去,卫远将最近平阳侯府上,陆丽锦的事,巨细无遗地报与项开。 现在的项开,背着太子等人,已经开始部署自己的势力。 这个能力还不强,毕竟项开也才十四,他没钱,又不是很得太子喜欢。还有就是,现在的太子,在朝中也很艰难。 但项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保护陆丽锦。 卫远带来一个让项开听了,都觉得十分奇怪的消息。他说:“陈记布庄的人,偷偷的让人给陆三夫人,送了一包银子进去。” 项开皱眉,说:“杨家为了表示清廉,家里没一个经商的。这个陈记布庄什么来头?” 卫远也弄不明白,说:“查不着,会不会是陆三夫人在外面偷开的?” 对于杨氏摸不着陆延钱的事,项开上一世时,就是知道的。 项开觉得不可能,若杨氏真有店,又挣钱的话,不可能在陆家里抠陆丽锦那点子钱。 这样想着,项开吩咐说:“你使人继续查。” 卫远答应了声,又说:“昨儿晚上,七皇子的人从康王府出来,据小人打探,康王爷决定后天去陆府上。” 对此,项开没有做出表示,见卫远报告得也差不多,便就让他出去了。 一切都要钱,项开这时候最愁的,其实就是钱。 开个店什么的,再一般妇人眼里,一年几百上千两银子,已经是大数了。 可放到项开手里,根本什么事都不顶。再说,开店要本钱,来钱也慢,揉了揉额头,项开起身出了悠然阁,往内院去了。 太子不用每天上朝,但他也不会每天都去嘉安殿。 所以项开也不会每天都见着太子,只是偶尔的太子想起来,会晚上将项开与项然两个喊到外书房去,问一问课业,然后再叮嘱下,让他们好好跟着师傅学习,别惹事之类的话。 项越自然不用特意喊,因为他见太子面最多。 但今天,等项开到嘉安殿的时候,太子与太子妃两个,就坐在嘉安殿的厅上。 太子有名号和没有名号的妾,都在屋里侍候着,一时间,也是美女环绕。 不过,往日里总是得意洋洋的孙孺人,此时却是一脸的菜色,坐在下首的位置上,再没了以前的嚣张。 在嘉安殿的门口,项开碰见了项然和项越两兄弟。 项然、项越哥俩个给项开行礼,说:“大哥过来了。” 对于项越,项开并不讨厌,他虽然是孙孺人带着,但并没有被孙孺人带坏。相反的,倒是比项然更加的谨慎知礼。 想到前世时,项越的结局,项开笑了,说:“你俩个过来的倒是早,怎么不进去?” 项赵瞅了眼屋里,摇头说:“父王、母妃没有让进,不知道在说什么,孙娘娘一早上,就哭了一场了。” 项开点头,说:“那我也跟着一起等吧。” 太子妃瞅向孙孺人时,心里其实还是颇为复杂的。心里有暗爽是肯定的,谁让孙孺人这么多年,总是跟着太子妃耀武扬威。 但其实也有同为女人的心酸,让孙孺人这样,也不过是后院多了一个女人来分宠。 其实说起来,太子妃也根本就不算赢。 太子不词,他没有再像往日那样瞅着孙孺人,反倒是在回想着昨天晚上,朦胧中那道熟悉的倩影。 太子妃倒也没有趁机落井下石,提也没提孙宁的事。 谢妈上前报说:“殿下、娘娘,三位爷来了,在院中候着呢。” 太子妃说:“让他们三个进来吧。” 说完,看向太子,太子妃又说: “殿下,宁娘子的事,还是与他们三说了吧,然哥儿、越哥儿还小,可开哥儿十四了,平时也要注意些,他虽不怎么进内院来,但偶尔来了总要碰见。” 说着话,太子妃拿起帕子,轻按下了腮,又说: “往日里宁娘子又总是缠着开哥,这瓜田李下的,一个处理不好,可就要闹笑话了。” 女人再怎么大度,可还是女人。太子妃这话说得,可谓是十分的技术了。 太子虽然不怎么在后院,但最近就因为孙宁闯悠然阁,才被太子训斥,听了太子妃的话,果然脸子就不大对了。 这男人少年时不显,可一但有些年长,便就相当忌讳女人爱少年,所以才会有那么一句俗语,叫:自古嫦娥爱少年。 说这话的老男人,没一个不是咬牙切齿的。 太子虽然脸色不好,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太子妃的决定。 项开哥仨被谢妈请到厅上,给太子、太子妃行礼,然后又给那些个有品阶的妾们问好。 46 要笑 太子一言不发的瞅着项开,项开相貌与太子妃颇像,又身量颀长,而且他才十四,还会继续长身高。 项开虽没瞅太子,但也感觉到了太子的打量。稍微一想,便就猜着太子的思虑在哪儿。 然后早上愁的东西,项开便就一下子有了解决的办法。 他要想办法,让太子去求皇上,给他封王,只要一封王,就会分门立府,随之而来的是俸禄和田庄等封赏。 太子的儿子成年,而太子还未登基,也是可以封王的。 太子妃笑着说:“你们过来了,都乖乖的,今儿呢,有件喜事跟你们说,你们的父王呢将孙宁收了房,以后在后院碰见了,要有礼貌,现在还没品级,所以你们以后见了,先称宁娘子,知道了吗?” 项然、项越倒也习惯,规矩地答应了声。 项开做出了失意状,又似强忍着,说:“前儿父王还训斥儿臣,要多与宁表妹……啊是宁娘子好好走动呢。” 说到这儿,像是终于发现自己说错话,连忙打住,然后项开又说:“儿臣知道了。” 太子妃不知道项开什么意思,但最近项开的表现,很有主意,太子妃想,大概他是有自己的打算,也就没说什么。 太子若有所思的将这哥仨个打发走,也就留在太子妃这儿吃早饭,然后进宫去给建元帝报昨天户部的事。 而项开哥仨吃过饭后,也要进宫。 宫里设有泮宫,是众皇子、皇孙读书的地方。 除去封王,并担些职任的皇子外,五皇子以下,都在泮宫读书。 送走太子之后,太子妃欲去看孙宁,项开的奶娘贺嬷嬷,在项开的示意下,求见了太子妃。 看着贺嬷嬷离开的背影,太子妃的内心其实是茫然的。她是真的不知道儿子怎么样的,最终也只能总结出一句,儿大不由娘。 不过既然儿子想出去立府,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也要鼎力支持。 太子妃也想了,太子府的后院不安生,别看太子还未登基,太子也才三个儿子。 项然的母亲生项然时难产死了,但项越不同。孙孺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太子妃还真怕孙孺人为了项越,做出什么陷害项开的事来。 太子妃去看孙宁,孙孺人也在蝶羽楼里,孙宁看见自己的姑姑,哭得叫一个撕心裂肺。 孙孺人没好气地问:“哭哭哭,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你往前院太子爷的书房哪儿跑什么?” 孙宁吭吭唧唧的,将她去前院的理由,与孙孺人说了。 孙孺人立时就觉得不对,才要说什么,便就听太子妃隔着窗子,声音冰冷地说:“你们这话什么意思?” 太子妃进来,早就防着她们使人望风,所以才会听到这娘俩个的对话。 孙孺人和着孙宁都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往外迎接太子妃。 太子妃跟前,也跟着一堆的婆子、丫环,也均都听着了孙孺人和孙宁的说话。 当太子妃指着她们问:“刚是不是本宫听差了”时,众人都吓得跪到了地上,齐声说:“奴婢们也希望是听差了呢。” 然后,太子妃看了眼孙孺人,说:“将蝶羽楼里的丫头、婆子全给本宫拿了,这事本宫也做不了主,着人去宫里给太子递个话儿,看咱们爷能不能早回来,亲自审这事吧。” 说完,又对孙孺人说:“为了避嫌,孙孺人也出去吧,等咱们爷弄明白了再说。” 太子没等中午,便就回来,直奔嘉安殿,问太子妃:“你让人传的那是什么话?怎么回事?” 太子妃看起来也是吓了一跳,说:“妾刚听了,也以为自己听差了,吓了好大一跳。殿下自己去问吧,宁娘子无缘无故的,怎么就跑到外院殿下的书房去了?这话要是传到宫里去……” 说到这儿,太子妃不再往下说,好像非常担心的瞅着太子,让太子拿主意。 太子气了个够呛,抬脚就去了蝶羽楼。 孙宁也怕,听说太子过来,连忙迎出去,跪到了地上。 经过昨天晚上,加上今天的小半天,孙宁其实已经认命,她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上,她已经是太子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跟项开有半分关系了。 就是明儿太子不要她了,她最好的去处,也就是皇庵。 蝶羽楼里的婆子丫头都被太子妃让人拘了起来,不过还是给她留了两个使唤的小丫头。 孙宁想起了昨天晚上时,太子抱着她时喊出的名字,便就让小丫头,照着昨天晚上的发式梳。 衣服也寻了昨晚上差不多的,太子猛的一见,竟与心里的人一模一样。 太子顿了下,说了句“起来吧”,便就直接进到厅上坐了,问:“太子妃听到的,可是真的?” 孙宁低垂着头,沉默了会儿,点了点头。 太子将孙宁拉到跟前,用手捏着她的下巴,说:“笑一笑,不要用这张脸哭丧着。” 孙宁小心翼翼地对着太子,扯出一抹算不上是明快的笑容来,好歹比先前那个表情好了许多。 太子不错眼地盯着孙宁看,语气淡然的说: “孤不管你跟开哥儿如何,都给孤老实的,还有,以后都不准给我哭,只要你乖乖的,你看到你姑姑了吗?孤对你会比你姑姑好。” 孙宁扯着嘴角,说:“妾知道了,妾谢殿下恩典。” 太子一直没有出声,就那么捏着孙宁的下巴,对着孙宁发愣。 透过孙宁,太子似乎回到了十年前,也是这样一张脸,在田间,拿着一只狗尾草在他的脸上画,笑得天真浪漫,说: “你笑一个啊,看你天天不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别人欠你钱呢。” 孙宁被太子捏得下巴疼,见太子的眼神直愣愣的,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然后又不敢不笑。 直到脸快僵掉,太子总算回过神来,放开孙宁,吩咐说:“将孙婆子带走,别的丫头敲打一下,先留用,若是不行再换。让赵秋过来管蝶羽楼。” 赵秋是个三十多岁的太监,之前跟着太子在宫里,太子出宫建府,便就带了出来。 47 透信 太子这样安排,也就明晃晃的告诉孙宁,太子不信任她。 孙宁知道,但她不敢生气,不敢发怒,也不敢脸露哀伤,太子让她笑,她就只能笑,即使心底已经绝望得想去死。 平阳侯府里,即使有人将钱给杨氏送来,可往外送,杨氏仍是舍不得。 所以,那包银子被杨氏压到现在,仍没给陆丽锦送去。 当年的她,还是太过天真的。以为自己样貌好,又读书识字,竟能比不过一个丫头? 结果她果然顶不过一个丫头,杨氏嘴角泛起一抹苦涩。 即使没有这些自信,她嫁陆延,其实是没得选择。不是她要嫁,而是有些事情,逼得她不得不嫁。 杨氏回想起了那天,陆延和着她一起,回到永乐园时的情况。 陆延进到厅上,便就将丫头、婆子全都撵出去之后,转身瞪着杨氏,说: “这是最后一次,你真当我不敢休了你,是不是?” 杨氏也没有辩解,这两人这些年来,除去外人面前,装得相敬如宾,私下里,已经是如同水火了。 对上陆延那喷了火的眼睛,杨氏说:“三老爷不休我,难不成是为了我着想?” 陆延被噎了下,转而冷笑了,说:“你那个继二嫂在乡下住了多年,我休不了你,但我将你送到乡下去,你家里两位哥哥可会为你出头?” 杨氏瞪着陆延,但很快就败下阵来。 因为她知道,陆延没有开玩笑。而且他要真想将她送到乡下,她家里人也不会出头。 当年那事闹出来,她家几乎要将她逐出家门,并对陆家许诺,只要陆延不休她,不虐待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管她。 杨氏问:“我到底哪点比不上她?你要这样对我?” 陆延像是盯着个陌生人一样,盯着杨氏看了半晌,才淡淡地说: “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将你生的孩子,就像当年你对那个孩子一样,可是她没有下手。就光这一点,你就没法与她比。” 杨氏不死心,说:“我后来改了,我对丽娘不好吗?” 陆延语气冰冷地点破她的谎言,说: “你之所以没对丽娘下手,不是你改了,而是你不敢。因为你我心里都很清楚,丽娘有个一点闪失,你第一个会没命。这么多年,你处心积虑的想将丽娘捧杀,别人信你,但我还没瞎呢。” 威吓的话说完,陆延抬步往外走,到了门口,却又停住了,回过头来,瞅着杨氏说: “钱……差了一两银子都不行,我会让人拿了数来,如何补齐,你自己想法子。再打丽娘的主意你就试试,我不介意二郎议亲时,没有母亲出面。想来老夫人、大夫人也不会委屈了他。” 吴妈被大夫人送回来之后,陆延给了杨氏两个选择,要么像郑妈一样,要么就将吴妈送走。 为了平复陆延的怒气,杨氏也只能将吴妈暂时送到乡下,希望着以后有机会,再将吴妈弄回来。 康王妃使人给平阳侯夫人送了帖子,说是两日后,会过来探看陆双锦的伤。平阳侯夫人哪儿敢留康王妃的名帖?一面让人好生招待了婆子,一面恭敬的让那婆子将名帖带了回去。 终于接到杨氏赔过来的银子,陆丽锦知道,康王等人要到府上来了。 将周妈喊到跟前,陆丽锦小声交待说:“周妈想个法子,将这事透给杨家知道。” 陆双锦虽然说因为上次的事,跟杨氏有些小冲突,但母女到底还是母女。若是杨家人有些想法,听着这信儿,定是会将家里姑娘送过来,只怕陆双锦见了,定然是十分惊喜。 周妈答应说:“行,不到午饭的时候,那边就能知道。” 下人之间,同在京上,有头脸的,也多有走动。毕竟嫁女儿、娶儿媳妇,都习惯性带陪嫁,再加上有送人的,有头脸的下人关系网,有时候不比主子们差。 陆丽锦想看热闹,坐等杨家姑娘上门时,看陆双锦那漂亮的脸蛋,所以也没去上学。 反正是女学,只要她爹不管她,别人也不会说她什么。 杨家也果然不负陆丽锦的期望,午饭一过,两辆牛车,就将杨家三姐妹,再加上丫头,给送了过来。 就像陆丽锦她们去杨家,要给杨老夫人磕头一样,杨家姐妹过来,也要先给陆老夫人磕头。 听了信的陆丽锦,到松鹤园的时候,陆老夫人也正挨个的夸杨家姐妹。 总之,不管好不好,上门是客,随便说些漂亮,聪明伶俐的话,总是没错。 大夫人笑得一脸灿然,杨氏的脸子,可就不怎么好看。 陆双锦的脸上伤好得差不多,结痂已经落了下去,就是破的地方,有些浅浅嫩嫩的,比正常皮肤颜色略红。 看着杨家姐妹,陆双锦鼓着脸,左一眼右一眼地看杨氏,十分怀疑,这是她娘让人给杨家送了信,让杨家三姐妹过来的。 杨氏才惹陆老夫人生气,对于杨家人,也就走个面上情,人也见了,话也说了,便就打发着,让杨氏领走。 杨家姐妹上门是要留住的,陆丽锦在松鹤园时听了,只觉得搞笑。 说是杨二老爷的继妻,昨天不知道什么原因,竟去了杨二老爷元配秦氏的院子,还动了东西。 大概是扰了秦氏的魂魄,杨老夫人当晚就做了一晚上的恶梦,请了仙看,说是要请道士在内院做法驱邪,三位姑娘是娇客,怕冲撞了,所以才会送到姑姑这儿来,小住几天。 杨氏听了,差点儿没气到吐血,但她能怎么样?咬着牙,也只能认了。 而此时杨府上,杨家二老爷也是在中午时,听得要将杨家姑娘送到平阳侯府上,才听说他那们继妻去了前妻的院子,动了前妻的东西。 杨家三姐妹一离府,杨二老爷风一样地冲进了守归园。 幸好被守在门口的新叶看见,咋咋呼呼地也不给杨二老爷行礼,便就跑进屋里去给杜云依送信:“二夫人……二夫人不好了,二老爷、二老爷来了。” 48 警告 没有跟出门,此时在边上读书的杨出执吓了一跳,手中的书掉到地上,面色有些茫然地瞅着他母亲。 打他跟着母亲进到杨府上,杨二老爷要么不过来,来了就是发火,威胁他母亲,让她母亲无条件地答应杨芝静的要求。 而杨二老爷,对于杨出岫、杨出执姐弟两个,更是连正眼都没瞧过。所以杨出执听得杨二老爷来,才会如此大的反响。 杜云依倒是很镇定,对许妈说:“你带着出执先去里屋避一下。” 许妈想说话,但又想到杨二老爷的脾气,也只有先护着杨出执,进到里屋去了。 这边杨二爷已经自己挑了帘子进来,新叶哆哆嗦嗦地跪下:“奴婢见过二老爷,二……” 然而还没等新叶说完话,杨瑛已经没好气地吼说:“滚出去!” 新叶年岁小,胆子也小,被杨二老爷这一喊,吓得流着眼泪,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杜云依坐在绣架子前,面色未变,也未动身子,冷笑着抬头凝视着杨二老爷,问:“出了什么天大事的,让二老爷贵脚踏贱地的上这来。” 杨二老爷三十五岁,算不得老,而且保养得宜,看起来也就三十岁不到的样子。冷峻着一张脸,再配上儒雅的衣着,若站在人堆里,也不是那种能随便埋没于众人之中的人。 可是,杜云依对于杨二老爷的无情,却是深有体会的。所以任着他再怎么样,杜云依对他都是心如止水。 杨二老爷不说话,冷冷地打量着杜云依,心下对她也是万般不满,十分挑剔。 若不是为了前妻留下的一双儿女,以着他的身份,即使是娶继妻,也不至于会娶个寡妇。还是小门小户出身,原以为这女受过挫折,又没个强硬的娘家,会好拿捏。 可没想到,之后做的事,真是让杨二老爷刮目相看。 大概是在心底嫌弃够了,杨二老爷这才以着质问地口气说: “杜云依,我劝你老实些。别以为将你接回府上来,就非你不可了。谁给你的胆子,敢动她院子里的东西?” 听了杨二老爷的话,杜云依也不生气,仍是那副平淡如水的表情,就是连身子也未动一下,声音不轻不重地,但却满含着不屑地说: “你们杨家听了康王要去平阳侯府的事,便就急巴巴地想法子要将姑娘送过去。二老爷来之前,就不能动动脑子?一个死人的东西,我为何无故去动她的东西?我是疯了,还是想招那不干净的东西?” 先前的二夫人可是杨二老爷的心尖,杜云依的话,无疑是准确无误地扎进了杨二老爷的心上。 杨二老爷过去,就要甩杜云依一个耳刮子。 可惜一巴掌下去,没挨着杜云依的脸,手上倒是传来一阵钻心地疼。 杨二老爷扶着手,抬头看过去,就见杜云依手里捏着根绣花针,正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杜云依此时可没了刚才的淡定,语气冷然地说: “看来我离开这么长时间,杨二爷是将我的脾气给忘了。怎么,以为捏着我的儿女,我便就要如个可怜虫一样,任着你们杨家来作践?杨二爷大概是忘了那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杨二老爷咬着牙斥她:“你这个毒妇,你就作,看我不休了你。” 杜云依半分也不害怕,挑衅地笑了,说: “若二老爷真有那个魄力,那妾就等着了。只怕二老爷舍得我生的两个孩子无爹无娘,却舍不得二老爷的两个心尖,幼年失母,又有一个失德败道的继母,将来议亲艰难。” 说到这儿,杜云依忍不住笑出声来,才又继续说: “刚我还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二老爷是没听见,还是没听懂?我的儿女,我是没指望着将来能有多大出息,只要他们平平安安的就行了。可杨二爷的儿女,可是寄予厚望的吧?杨二爷说,若是我出去闹,会怎么样?” 杨二老爷见杜云依越说越过份,终是忍不住斥责说: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我的你的?你生的,难不成不是我的儿女?芝静姐弟两个,难不成不是没给你叫母亲?” 听了杨二老爷的话,杜云依简直将肚子都要笑破了,好半晌才勉强收了笑,说: “难不成二老爷是失忆了?当年我怀出岫、出执的时候,二老爷给我灌堕胎药的事,竟就不记得了?当年我在老夫人面前写的书契,老夫人哪儿若是丢了,二老爷那份也丢了的话,我不介意将我那份拿出来,给二老爷提个醒。” 杨二老爷娶杜云依,不想让杜云依生孩子。而杜云依嫁入杨家,并不是爱上了杨二老爷,只是为了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男人嘛,再怎么样,也难于管住自己的下半身。 杜云依使了手段,她才会生了两个孩子。但怀这两个的时候,没有意外的,杨二老爷知道之后,一来觉得自己被算计,二来觉得杜云依没有资格生他的孩子。 所以便就带着嬷嬷,要强行给杜云依灌堕胎药。 好在杜云依反应快,两次均都躲过,然后在老夫人哪儿立了字据,她生下的孩子,绝不麻烦杨二老爷,也不会为了两个孩子,动杨芝静姐弟。 那毕竟也是自己的孙子,老夫人终没狠下心,还是让劝自己的儿子,任着杜云依将孩子生了下来。 而两次上当之后,杨二老爷也惊觉出杜云依不简单,怕再上当,便就将杜云依送到了乡下庄子上,若不是为了杨芝静,他说什么也不会将杜云依接回来。 想到杨二老爷唯一的妾,杜云依忍不住揶揄说: “虽然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二老爷既然如此的爱护自己的那两孩子,却不知给他们积些阴德?念姨娘也跟了二老爷这么多年,天天给她灌避子汤,还真是你们杨家一惯的做风。让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杨二老爷还想说什么,就听得里屋里一阵动静,随着帘子晃动,一个小人影快速地冲了出来。 49 念秦 杨出执流着眼睛,有些绝望地看着杨二老爷,似是想问杨二老爷话,但就像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一般,却是怎么也问不出来。 杨二老爷的脸也变了颜色,他想对杨出执说些什么,想要否定之前杜云依说的那些话。 但是他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那些全是真的。 相对来说,杜云依却是最为镇定的一个。她让杨出执躲进里屋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些。而刚刚那些话,她也是有意说与杨出执听的。 自他们娘三个从乡下被接回杨府之后,虽然她有将事情掰开了与这姐弟两个听,但对杨二老爷的期盼,却没能瞒过杜云依的眼睛。 她不想这姐弟两个报着希望,与其到最后一刻,被深深的伤害,杜去依宁可亲手将事情揭开,让姐弟两个彻底明白,他们只有母亲,从来就没有父亲。 杨二老爷不能对杨出执喊,转过头来质问杜云依:“你故意的?” 杜云依轻笑,说:“孔子有言,无不可对人言。二老爷为何就总是这么敢做不敢当?难不成那些话,是我杜撰的不成?哪一个不是真的,咱们当着面二老爷指出来。” 杨二老爷被噎得脸色胀紫,瞅了眼杨出执,本想呛一句: “反正儿子是你的,你不怕伤了他,难不成我怕?”对上杨出执那满脸的泪,终没有说什么,负气甩袖子走了。 杜云依将杨出执搂进怀里,安慰他说: “二老爷的情况在你们没出生时,就已经定了,这是不能更改的。那姐弟俩个没有娘,你们就只能没有爹。如果你们也想他像对那姐弟两个一样,除非也没有娘。你们愿意这样?” 话虽然直白不顺耳,但多少还是说出些真理来。 杨出执抹了抹脸上的泪,嗡声嗡气地说: “儿子与姐姐就想着娘好好的就行,儿子认真读书,将来大了孝顺母亲。” 杜云依笑了,拿出帕子,轻轻地给杨出执擦眼睛,说: “这就对了,人若是总盯着不好看,那人生就会越发悲观。但若是盯着好处看的话,其实人生也不全然是黑暗。想想你们最起码还有娘不?你与那姐俩个一起掉水里,娘就是拼了命,可也是要求你与你姐姐上来。” 杨出执的心情虽然仍是不好,但毕竟从小不住在一起,又得了杜云依的话,有母亲将他放在心尖上,便也就不哭了。 许妈随着杨出执从里屋早就出来,此时却是拿着帕子,在哪儿不停地抹眼泪。 杨二老爷被杜云依一顿夹枪带棒地挤兑,从守归园出来时,正是满面怒容,迎头正好碰上了,被他改名念秦收了房的姨娘。 鬼使神差的,杜云依的话,不可抑制地从耳边响了起来。 念秦比杨二老爷小一岁,此时已经三十四岁。可以说,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都奉献给了他。每次他睡在她屋里,第二天早上,都会让她喝一碗避子汤。 杨家虽然算不上富贵,但念秦这么多年在二房里,几乎堪比正牌夫人。 堪比但却不是,一个没有子嗣的妾,结果会怎么样?他的儿子,会给念秦养老吗? 家庙,庄上会是念秦最终的结局。想到这个,杨二老爷没由来的,便就是一阵心虚。耳边就又响起了杜云依的那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来。 念秦被杨二老爷看得有些心下没底,她是听了底下人的说,杨二老爷不知为了何事,急忙忙地去了守归园,才会在这儿迎着杨二老爷。 心下琢磨了会儿,看着杨二老爷的意思,好像并没有发现,她引着杜云依去秦氏院子的事。 主要还是看着杨二老爷看她时,面上没有那么大的怒气。 秦氏在杨二老爷心中的地位,念秦可是清楚得很。她跟了杨二老爷这么多年,若说一开始,没报有想要滴水穿石的心思,那简直就是自欺欺人。 少女心思,随着岁月流水,那一碗碗的避子汤,早就已经被冲洗得一丝都不剩了。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也就是杜云依也不得杨二老爷的欢心。 之前不算,杜云依回杨府也有一年的时间,杨二老爷却仍是留宿她的房里。 人有的时候很是奇怪,为了能有个支撑着自己的信念,总喜欢在不如自己的人身上找平衡。念秦自不会与秦氏相比,但比着杜云依,心下却也是知足的。 见杨二老爷不出声,直勾勾瞅着自己,念秦也只得上前行礼,温声软语地问: “二老爷这是怎么了?可是与二夫人拌嘴了?” 杨二老爷也不说话,心下想着事情,闷不吭声地一路往念秦住的院子里走。 跟在后面的念秦越发心下没底,杨家规矩大,男人若是没事,往常上白日里是不入内宅的。若不出去,也是要在前院上,或是与一帮子清客说话,或是读书写字。 更何况这青天白日的,就往姨娘房子里进,别说杨二老爷没有多喜欢他。就是得他心,这样书香门第,传将出去,也为人所笑话。 进到屋里,杨二老爷坐下,念秦屋里侍候的丫头、婆子也都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行完礼,一个个呆愣愣地瞅着念秦。 念秦只得使唤丫头,为杨二老爷沏茶,拿糕点等物,一面立在边上,小心侍候着。 杨二老爷坐了半晌,一句话没说,像是个梦游的人突然清醒了似的,抬眼又瞅了念秦一下,起身便就又走了。 念秦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底下亲近地婆子低声问:“二老爷这是怎么了?” 念秦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二老爷从二夫人哪儿出来,就这副样子。想是与二夫人吵架了?可看着又不像。” 说着话,叹了声气,念秦又说: “等二姑娘回来了,与二姑娘商量下再说吧。你最近看着些,按理说二夫人去先前夫人院子的事,二老爷应该不会这样轻易了了才对。” 出来之后,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也不知道怎么的,念秦越发的心下没底起来。 50 药好 所以说,女人傻起来真的是没救了。 杨瑛这种自私自利的男人,被利用得几乎炸干了骨血的念秦,竟然还在提防杜云依。 对于念秦这种女人,杜云依既同情她的遭遇,却又愤恨她的愚蠢。 当年杨瑛娶杜云依进门没多久,杜云依就看出了杨瑛的打算,既想要免费睡她,又不想让她有孩子,让她为杨瑛跟元配的孩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杜云依不傻,自然不会如了杨瑛的意,若不然,现在的她该如何的可怜? 将儿子安抚好之后,杜云依拿起绣花针,又开始淡定的绣着那件大红色的嫁衣。 她不要杨家的钱,而杜家也没钱资助她们娘仨个,她们的花销,全都指着她的十指过活。 以前在乡下的时候,乡间出产的东西够她们吃用,回到杨府上之后,杨府再苛刻,但大锅饭总还是有他们的。 即使是丫头们一样的,饿不死就行。 杜云依对此并没有多在意,好坏给他们娘仨个就行,衣物虽然没特别的,但按季不给新的,也会送些个旧但并不破的来。 杨瑛回到书房,想着杜云依的话,又想到杨出执那带泪的脸,还有身上已经旧了的衣服,最终从一个匣子里,拿了锭二十两大小的银子,使小丫头给杜云依送去。 小丫头去了没多久,就又将银子原封不动的拿了回来,面带劫色。 杨瑛眯了眯眼睛,问:“二夫人怎么说?” 看小丫头的脸色,应该没好话。 果然,小丫头抬头瞅了眼杨瑛,又低下头,说:“回二老爷话,二夫人说她不敢忘当年的誓言,希望二老爷也别忘。” 杨瑛脸色铁青,把那二十两银子往匣子里一丢,将小丫头打发下去,恨恨地想,他倒要看看杜云依能跟他强到什么时候。 平阳侯府上,杨氏几乎是强忍着怒意,将杨家三姐妹带回永乐园的。 大夫人笑得越灿烂,杨氏心底的怒火就越发的旺盛。老夫人跟着大夫人的娘家,张家没来一个,府上现住着的五夫人娘家,也没一个姑娘过来。 偏只她们杨家,巴巴在这个时候,将家里的姑娘全都送了过来。 这消息是谁泄露给杨家的?偏杨氏还不能去杨家问,因为她伤不起。虽然杨家不怎么管她,对于女人来说,与娘家打好关系,总归是个依靠。 娘家嫂子可是外姓,不可能将小姑当成妹妹一样。 杨芝静看见陆双锦之后,便就一直给陆双锦陪礼认错,又送了一堆的礼物。 杨芝敏也很会做人,同样拿了礼物送陆双锦。这几天,因为杨氏弄银子,再没了陆丽锦的自助,而手头偏紧的陆双锦,很快便就露出笑颜来。 陆文锦的脸因为杨氏给了解药,并没有像郎中说的那么久,现在已经大好,自然是凑上去讨好陆双锦。 什么礼物都没带,只带了个七八岁大小,名新蕊的杨出岫则被冷落在了一边上。 陆丽锦笑着上前与杨出岫说:“妹妹几岁了?之前也没见过,听说你自乡下回来也有一年了,怎么都不出来走动走动?” 杨出岫很矜持,她与家里两个姐姐不熟,即使没人说她,从口音到衣前上,她与别人都是不一样的。 五里不同音,乡下人说话不好听,比不得城里人说话和软,因此上,杨出岫不喜欢说话。 陆丽锦也不介意,她上一世时,没有几个朋友,而与杨出岫却处得非常的好。 杨出岫见问到头上,倒也没有不出声,只是简短地回说:“九岁了。” 陆丽锦笑了,问她:“你乐不乐意去住我哪儿?” 杨出岫转头去看杨芝敏和杨芝静姐妹两个,已经与陆双锦、陆文锦说得十分的热闹,并没有想要带一带她的意思。 其实今天来平阳侯府,也不过是那样的借口,若是将杨出岫留在杨府上不好看,并非什么姐妹情,带她出来走亲戚。 杨出岫转回头,冲着陆丽锦笑了,说:“希望别打扰了姐姐。” 陆丽锦拉着杨出岫的手,与杨氏行礼,说:“夫人,女儿想带出岫妹妹去并对园住,可以吗?” 人都是看人下菜,既然杨瑛这个父亲不将杨出岫放在眼里,杨氏自然对杨出岫也不若杨芝静、杨芝敏那样当回事。 只是淡淡地瞅了眼杨出岫,对陆丽锦,杨氏倒是和颜悦色地说:“去吧,只是你们表姐妹别吵架,好好的。” 陆文锦因为上次的事,对陆丽锦可是怀恨在心,见陆丽锦牵着杨出岫的手一起出去,便就跟了出去。 陆丽锦跟杨氏闹了这一场,不能出门的陆文锦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本来还以为,杨氏不能把陆丽锦怎么样,最起码也要冷落陆丽锦几天才对。 可结果呢,等她能出门了,才发现,杨氏对陆丽锦,仍如之前一样,十分善爱。 陆文锦典型的,自己过得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跟她一样地位的陆丽锦,决不能比她过得好。 按理说,她俩个同样的庶女,应该联合起来,与可以说十分恶毒的嫡母斗智斗勇才对。 可陆文锦不是,她是一心巴着杨氏跟陆双锦,与陆丽锦过不去,好像这样,她就能得着多大好处似的。 等出了永乐园,陆丽锦停住脚,转过头来对着陆文锦问:“二姐这一路跟着,定是有事啊?” 陆文锦冷笑,伸手去拉杨出岫,说:“表妹,听表姐的话,别跟着她走。我这个四妹妹啊,心黑手狠,领了你过去,小心她算计你。” 这是根本就没拿杨出岫当回事,所以连遮掩都不遮掩了。 陆丽锦看着陆文锦笑,说:“二姐的脸受了一回伤,好的这样快,看来这药的确不错。” 一提受伤,陆文锦更是火冒三丈,说:“要你管。” 陆丽锦不紧不慢地说:“我没想管二姐,只是打听下用的什么药,我脸就是没受伤,也想买来敷一敷。” 陆文锦不懂,傻傻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杨出岫眼睛一眯,觉得陆丽锦定没好话。 51 送书 陆丽锦冲着陆文锦微微一笑,说:“我发现二姐脸皮渐厚,定是那药的关系喽。” 陆文锦立时如一根被点燃了的炮仗,大喊:“陆丽锦!” 杨出岫却已经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陆丽锦冷笑,并不怕陆文锦,声音冷冷地说: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就你的所做所为,居然还好意思说我心黑手狠?要不要我跟父亲学学,你脸上那伤是怎么来的?你说父亲到时是向着我呢,还是向着你呢?” 想到郑妈跟吴妈的下场,陆文锦不自觉的,便就往后退了一步。拉着杨出岫的手,也就松开了。 陆丽锦也不再理会陆文锦,与杨出岫两个手牵着手,往并对园走。 杨出岫不喜欢说话,是因为怕被人笑话,现也感觉出陆丽锦与别人不一样,忍不住说: “之前见你们去杨家,我还羡慕你们姐妹感情真好,没想到也这样。” 那是她以前傻,陆丽锦笑了笑,问:“平时那姐妹两个欺负你么?” 杨出岫摇头,说:“没有,就是不怎么理我。” 想了想,觉得杨出岫又补充说:“我不说,姐姐大概也看出来了,若是可能,杨二老爷当年,应该也不会让我娘将我跟我弟弟生下来吧。” 陆丽锦一愣,没想到杨出岫小小年纪,竟然会这么想,大概也是伤心伤透了。 听杨出岫连“父亲”都不喊,陆丽锦安慰说:“相信我,以后他会非常后悔这么对你们的。” 杨出岫脸上倒也无悲无喜,说: “姐姐不用安慰我,我其实并不伤心,后不后悔又怎么样呢?其实我更希望像我娘说的,将来我出嫁了,弟弟有了出息,将我娘接出去各过各的吧。我们现在不去打扰他,也希望他将来别来打扰我们。” 说完,杨出岫不好意思地笑了,问:“姐姐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无情跟不孝?” 陆丽锦摇头,说:“各自安好也不错,我就怕有些人到时候,做不到你们现在这样。” 不去打扰,自己过自己的。 陆丽锦记得上一世时,杜云依可是被徐皇后认了干女儿,然后直接封了郡主,之后的杨二老爷,可是频频上门。 安好的从来不是各自,而是你不好的时候,对方一定安分,而一但发现有利可图了,对方却就会拿一切枷锁,试图往你身上套。 话题太沉重,陆丽锦笑说:“我哪儿有好多书,我记得之前听芝静表姐跟前的小丫头说,你比较喜欢读书?这两天正好跟我做伴吧,别的不敢说,书你看了肯定喜欢。” 果然是上一世的好友,杨出岫进到陆丽锦的房间,眼睛一亮,再顾不得别的,一头扎进书堆里,头都不肯抬。 书这样金贵,杜云依生活拮据,杨出岫姐弟看的书,都是许妈从外面租赁来的,她们姐弟两个每次看书,都恨不得背下来。 陆丽锦见杨出岫这样,也不以为忤,也从书架上拿了本书来看。 两个现在还不太熟的人,以书为媒,都临窗而坐,一人捧着一本书,认认真真地看着。 屋内靠着墙的半月桌上,摆着瑞兽香炉,香烟缭绕。 外屋上守着的凝雪进来,轻声报说:“大姑娘来了。” 陆丽锦隔着窗子往外看,便就瞅着陆玉锦打从门口进来,后面跟着轻烟、轻音两个。 因为杨家姑娘过来,所以平阳侯府的姑娘全都借着这个机会,没有去学堂上。 不过陆丽锦倒也没想到,陆玉锦会过来。 没等陆丽锦迎出去,陆玉锦已经打门上进来,很是冷艳高傲地说: “我听人说,你领了个小表妹来你并对园,所以过来瞅瞅,你情子那样奇怪,竟也有跟你处得好的,我十分好奇。” 陆丽锦觉得,她这大姐就在帮了她一次之后,已经抛弃高冷,往毒舌方面发展了。 杨出岫自然是认得陆玉锦,人家是平阳侯的嫡女,连忙谨慎地上前给她见礼,说:“表姐好。” 陆玉锦之前不怎么上杨家,知道杨出岫,还是上次杨府差不多被康王点名。 对着杨出岫,陆玉锦倒是挺客气的,笑说:“原来是出岫表妹,上次匆匆见面,也没机会认识。既然今儿碰上了,我这当表姐的,也不能白了。” 说完,从丫头手接了两本书,递给杨出岫说:“我听说你有个比你小一岁的弟弟,这一套十三经集解,是通读版,希望表妹别嫌弃。” 虽然说陆丽锦说得轻巧,这礼就是拿给谁,都不算轻。 杨出岫十分感激地笑了,她小,还是陆丽锦的丫头帮着接了放到桌上。 看样子,那天虽然匆忙,杨家的情况,陆玉锦还是看出些端倪来。 杨出岫感激地说:“谢谢表姐。” 陆玉锦十分高傲地说:“这算不得什么,你不用太感动,反正放在我哪儿也没有,白白接灰罢了。” 陆丽锦知道她这个大姐的德性,也不拆穿,招呼着坐下之后,都不是话多爱聊的,结果变成了三个人一人一本书,围着窗下的桌子坐着啃。 刚坐下的时候,陆丽锦还在杨出岫耳边说:“你别听我大姐的,她就是这性子。那么一套书,不知道她用了多少心思呢。” 杨出岫笑,也同样在陆丽锦耳边回了句:“我知道,大表姐刀子嘴豆腐心。” 两人相视一笑之后,便就都不再说话。 没一会儿,陆玉锦留在温德园的轻荷跑了理来,见着在屋檐下说话听侯的轻烟、轻音两个,问: “你们看没看见大爷的书?大爷刚说他的书不见了,想看易解,说什么也不找着,非让我来问问你们,有没有看见。” 杨出岫垂着头,就差将头埋到书里。 十三经里,应该有《易经》吧?她倒不是舍不得还回去,主要是怕陆玉锦尴尬。 陆丽锦跟着杨出岫的反应一样,恨不得将自己缩进书里,默念着:“没听见,我没听见!” 关键时候,还是周妈反应快,从外屋里出来,笑说: “哎哟,这可怎么说的,刚我们姑娘说要看那本,我一时没找着,就使了人去大爷哪儿借了来,想是大爷那边忘了,我这就去拿了来。” 52 服众 再看陆玉锦,不动如山,就如同没听见一和般,陆丽锦瞅了瞅,也是佩服她这定力。 周妈进屋,从陆丽锦的书架上,找到《易解》出去给了轻荷,笑说:“老了,记性不好了,姑娘回跟大爷说声。” 轻荷拿着书笑了笑,没说什么的走了。 陆丽锦歪头去瞅那书,笑说:“正常情况,咱们全当没发现,可是大姐走后,我们定是要将那包好的书打开来看,大姐说,那些书里,会不会有惊喜?” 杨氏从来都没指算让陆丽锦,与除了她们娘俩个之外的人关系好。 虽然这些日子,陆丽锦与陆玉锦两个,并没表现得多亲热,透过陆丽锦最近的所做所为,也要将一切苗头掐死。 杨氏不傻,打从陆玉锦哪儿什么也问不出来,便就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陆玉锦冷笑了声,杨声喊:“轻烟、轻音,你俩个进来。” 轻烟和轻音一听陆玉锦的声音,刚还与人说笑的,立时便就战战兢兢地进来:“大姑娘!” 陆玉锦指着才拿来的那捆书,说:“将它们拿回温德园。” 轻烟、轻音愣了,但见陆玉锦脸色不好,也不敢问,连忙重又将书拿走。 陆玉锦说:“看来杨妹妹的礼物,我之后再准备了。” 杨出岫连忙笑说:“让玉表姐劳心,妹妹还要住几天才走,并不着急。” 陆玉锦走后,杨出岫拍着心口说:“没想到,表姐家比我家里还不消停。” 陆丽锦摇了摇头,眼睛望着窗外面,隔着纱屉子看外面,倒是有几分朦胧美。尤其是蔷薇花的香气,十分怡人。 嗤笑了声,陆丽锦语气轻蔑地说: “家家如此,你家里不过是姐妹少,就目前为止,没什么可利用的,若是有了,你再看看?郑袖善谋,京城的高门深院里,哪天不是演着郑袖与魏美人的戏?” 杨出岫没有出声,也学着陆丽锦一样,重坐下,转头隔着纱屉子看那蔷薇花。 陆丽锦吩咐丫们,在蔷薇花架子下,备了席子,还有一应的煮茶用具,笑说:“今儿让妹妹尝尝我烹的茶。” 刚还在伤感,陆丽锦的情绪变化有点快,杨出岫没有跟上她的变化。 陆丽锦笑着将呆愣愣地杨出岫牵出去,两人坐好之后,陆丽锦就开始烹茶。 好半晌,杨出岫才想明白,问:“其实要打书的话,咱们俩个一起,也就是说,目标其实是咱们两个?” 陆丽锦摇了摇头,说:“我并对园里最不差的就是丫头,就是有怀疑,也不会是我动手,这一点她们知道。所以,她们的目标应该是你。” 杨出岫不解:“我才九岁,应该威胁不到谁吧?” 陆丽锦瞅了眼杨出岫,说:“那天芝敏静姐生日,康王特意让人将你们姐弟喊来,应该是刺激了你家那对姐妹花的心了吧?” 眼睛放到茶炉上,看着水滚开之后,陆丽锦开始了洗茶等一系列的动作,又说: “嗯……二舅母没说什么?” 杨出岫不解,瞅着陆丽锦的那行云流水的动作,叹为观止,说:“说什么?” 陆丽锦想想也是,再怎么穷人家的孩子早懂事,杨出岫也不过九岁,杜云依怎么可能跟她多说呢。 烹好茶,倒入闻香杯,陆丽锦说:“这个叫闻香杯,先闻一闻茶香,然后再倒到茶杯之中细品。” 杨出岫照着陆丽锦的动作,闻了闻,说:“我茶真香。” 陆丽锦笑说:“这是今年最新的雨前龙景。” 说完,将花倒入茶杯之中,品了口,又说:“我觉得,康王可不是一般人,在那种时候,非要让人将你们姐弟喊过去,应该是你们身上有什么可利用的吧。” 杨出岫更加不明白,说:“我母亲出身四表姐又不是不知道,这怎么可能?” 陆丽锦笑笑,没有说话。 可是,若杜云依真像杨出岫说的,徐皇后又怎么会收她做义女? 陆玉锦回到温德园,让人将包好的两包书放到桌子上,坐在哪儿瞅着轻荷不出声。 轻荷面色平静,在陆玉锦准备书的时候,轻荷没在,陆玉锦知道。 所以轻荷去并对园寻书,说得过去。 陆玉锦声音平静地问:“我大哥那边哪个丫头来寻的书?” 轻荷对答如流,回说:“是泮书姐姐,说是大爷在书房那边,奴婢也不懂,反正说大爷寻得急。” 陆玉锦点头,笑着说:“你去将那两包东西打开。” 轻荷微顿了下,但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走到桌前,将包裹打开。 陆玉锦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声音也无大起伏的继续吩咐说:“将那些书,全都像我这样弄一遍。” 轻荷抬头,就见陆玉锦拿起了她手边上的一本书,对着脸,一手拿书,一手快速滑翻。 …… “姑娘!”轻荷面露不解地问:“这是为什么?” 陆玉锦笑说:“怎么,因为什么,我还要跟你解释不成?” 轻荷吓了一跳,看那些书,就像看到了什么沾了致命毒药一般。 陆玉锦像是没发现,又说:“怎么,那些书里都沾了什么东西了?” 轻荷强笑,说:“怎么可能?这些都是姑娘亲手准备的东西。” 说完,轻荷拿起书来,快速地拿都在她自己的脸前,那么滑扇了一翻。然后笑说:“奴婢还当里面藏了银票呢,竟什么都没有。” 陆玉锦冷笑,说:“去外面天井哪儿跪着去。” 轻荷却义正言辞地问:“奴婢敢问大姑娘,奴婢可是做了什么错事?” 由于轻荷是陆玉锦的近前大丫头,由于接近主子,有时候比府上的庶出姑娘,还要有几分脸面,所以轻荷才会有此一问。 是不过,轻荷却忘了一件事,她的一切都是主子给的。 如果主子不给了,连招呼都不用打一声的。 所以陆玉锦轻笑了声,直接吩咐跟前的婆子说:“你俩个将她绑了,扔天井哪儿晒晒太阳,反正现在还未入夏,一时半会儿热不死她。” 轻荷一听,急了,连声辩问:“大姑娘,奴婢没有错,无故惩罚下人,何以服众?” 53 泮书 陆玉锦自不会理她,早有婆子上来,用绑绳将轻荷的嘴勒了,然后绑缚好,连拉带扯地带到了外面,让在太阳底下跪着。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轻荷的脸就已经肿得如猪头一般。 陆丽锦听说之后,根本就没有意外。 茶还未品完,周妈进来,报说: “真让姑娘猜对了,大爷被姑娘支走不在府上,泮书听说大姑娘将东西拿回去之后,就想出府躲,但没有通行牌,奴婢与那守门的婆子说话,她又不敢明着贿赂,只能回去,这会儿工夫,躲二爷的青山院去了。” 陆丽锦对着杨出岫笑了笑,说:“本来我还以为要等着康王等人来了时,才能请你看场好戏,没想到她们等不及,竟提前了。” 杨出岫瞅了瞅陆丽锦,眸着平静,也没出声。 周妈又说:“大夫人那边,老奴已经使了人无意透漏过去,此时也已经知道,泮书娘家那边,也都依着姑娘的吩咐,安排好了。” 陆丽锦笑说:“那咱们就坐山观虎斗吧。” 这个泮书现在已经怀孕将近三个月,杨氏之所以千方百计的想让大夫人快些给陆玉锦办及笄礼,就是因为泮书的肚子快藏不住了。 这才出老平阳侯的孝未及一个月,泮书肚子的那个,肯定是孝期里有的。 泮书又是平阳侯世子的丫头,这事抖落出来,任是谁第一个想到的,这孩子定然是平阳侯世子陆少学的。 但陆丽锦十分清楚,那是陆少游的。 前一世的时候,杨氏彻底利用了这件事,将脏水泼到了陆少学的身上。 最终泮书被活活打死,但陆少学的事,是在陆玉锦的及笄礼上爆发出来的,满府的客人,就是想堵嘴也堵不上。 又气又急之下,世子夫人也没发现自己月事迟了,才一个月的孩子,便就流掉了。 之后杨氏在世子夫人的药里动了手脚,最终赵氏再没怀过孩子。 陆丽锦捏着茶杯的手,不由自主地用了些力。 杨氏不是想要挑拨她与所有人的关系?她就让杨氏再次知道知道,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陆丽锦之所以不直接告诉给大夫人,一是大夫人虽然防着杨氏,但对她其实也不怎么信任;再有陆丽锦也想隐藏下实力。 若这事由她抖落出来,就太引人注意。 到时候不单杨氏,只怕大夫人也会对她有所提防。 再是为大夫人好,这个家现在由着大夫人掌着,突然发现一个不起眼的侄女儿,竟然对自己管着的院子了如指掌,都不会放心。 大夫人一听说,居然有人敢在陆玉锦的东西里动手脚,果然如陆丽锦所预料的那样,放下手边的事,急忙往温德园去了。 而且大夫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杨氏。 就如陆丽锦所想的那样,令大夫人大怒的,也正是自己管着的院子,竟然边自己女儿的院子都没管好,出了内鬼,这还了得? 陆玉锦正想着,她是直接让人去喊泮书,还是将这件事告诉给大夫人时,就见大夫人打门上进来。 连心迎到门口上,陆玉锦问:“母亲听谁说的?竟来得这样快?” 大夫人冷笑,说陆玉锦:“看你以往做事也还缜密,怎么就会将她弄到天井上跪着?不是明着给人痛风报信?” 由于先入为主,陆玉锦其实并没将这事放在眼里。以为不过是杨氏,想挑拨她跟陆丽锦关系的小伎俩。 就是查不出来又怎么样?不过是轻荷贪银子,而泮书或是被人骗了。 因此上,陆丽锦只是淡淡地说:“多大点儿事,也值得母亲这样兴师动众的。” 大夫人摇了摇头,说:“乖女儿,你懂得什么?许多大事,都是因为忽略了小事,才酿大的。就说你这院子,从婆子到丫头,可都是我亲自挑的,那轻荷到你身边多久了?” 冷笑了声,大夫人又说:“一时半会儿,她就能被银子收买了?你是平阳侯嫡女,跟着你,她差过银子?还是她家里等银子救命?” 大夫人就是大夫人,也不是个傻的,见微知著还是有的。 听说是泮书来要书之后,立马让人去陆少学的闭庐居去,结果扑了个空。得来的回信,说是有人看见泮书,躲躲藏藏的,好像出府去了。 大夫人派了人往各门上问,得来的回答,都说没有。 这倒是提醒了大夫人,守门的婆子,只怕也不能信过。 二话不说,派了人去了泮书的家。 泮书的家依着平阳侯后街上住着,这样离主家近,回家也方便。 大夫人的人自然认得,结果还未到泮书家,远远的,就见一个锦衣少年,搂着个姑娘,十分不雅,醉醺醺的往泮书家这边过来。 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爷不是吹,瞅见平阳侯府没有?那府上的二爷,是爷的妹夫。” 说着,还打了个嗝。 被搂着的姑娘拿帕子捂嘴笑,说:“哟,不是奴家不信,爷这穿衣也的确不凡,但这平阳侯府的二爷,可就有点儿不着边吧。” 那个醉鬼一听,扯着嗓子喊,发誓诅咒地又说了许多,证明他妹子真的跟了平阳侯府的二爷。 大夫人的人一瞅那指天发誓的人,吓得头皮都麻了。 那婆子也没敢往泮书家去,急忙跑回平阳侯府,给大夫人回话说: “夫人,老奴听那小子说,泮书她……泮书她怀孕了。” 大夫人眼睛猛地一睁,问:“你说什么?泮书她……这怎么可能?” 婆子是大夫人的陪房廖妈,也是战战兢兢说: “可不是说呢,老奴也是吓了一跳,可这事总先查了再说吧。没有还好,若真是真的,闹出来大爷的名声可就不用要了。老侯爷的孝,可还没出一个月呢。这能查出来,怎么说,都是孝期有的。” 大夫人拍着桌子骂说:“这个不孝子,竟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 廖妈却不信,说:“依着老奴看,世子爷可不是那种人。能进后院的男人,一世就这么多,除了大爷,谁都有可能。” 54 劝说 承着廖妈的话,大夫人的脸子可就不怎么好看了。 能进后院的男人,平阳侯也算一个。 大夫人不亏是后宅之主,心思比一般人还是缜密许多。即使觉得平阳侯除非疯了,要不然怎么可能将手伸到儿子的房里? 但保险起见,并没有让人四处去找泮书。大夫人反而叮嘱廖妈:“这事不能传出去!” 廖妈答应说:“这个老奴自然知道。” 大夫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又吩咐说: “你使人将世子喊回来,我估计着泮书躲出去,也不过是因为世子没在,不管是不是有人引逗,但找书定是世子让的。泮书大概是怕被看出什么来,所以指望着世子回来,给她证明。” 廖妈也觉得大夫人分析得在理,说:“大夫人所说堪是,老奴也如此认为。” 大夫人冷哼了声,又说:“你一会儿再去打听下,看下午谁看着泮书的。” 廖妈出去,才使了人去找陆少学,就听得两个小丫头在花墙底下低语,模模糊糊中,好像在说泮书似的。 因为听不清,廖妈心下惊醒,见左右没人,就凑过去,隔着墙听。 一个小丫头说:“你说我是不是眼花了?那泮书可是大爷的丫头,怎么可能进二爷的院子?” 另一个回说:“这个可说不准,大爷死板无趣,哪里比得上二爷英俊又知情趣,说实话,除了上面的,谁不知道二爷什么人?就是我,还得过二爷送的个银镯子呢。” 廖妈怕听多了露馅,再说这么多也足够了,急忙走了。 隔着花墙的两个小丫头这时候露出头来,竟是汐月和汐菲两个丫头,望着廖妈的背影,开开心心地回了并对园。 杨出岫绣着她从家里带出来的一个枕套,大红色的,上面是一对戏水的鸳鸯,一看就是结婚用品。 陆丽锦是知道,杜云依靠这绣活挣钱养她们娘三个的。 虽然很想帮忙,但陆丽锦的绣工,实在是不怎么样,但也没问,也没打扰杨出岫,而是拿了本书在一边上看。 汐月、汐菲两个回来,报说:“事情照着姑娘的吩咐办好了。” 陆丽锦让她们下去,伸了个懒腰,对杨出岫说:“咱们在这儿也窝了一下午,你绣这东西也绣了半天,不累啊?起来活动活动被?” 杨出岫不想动,杨出执八岁了,却还只能窝在家里,跟着她跟她娘两个看书,主要是没有入学堂的钱。 即使是杨家的家学,入学也是要束修的。 陆丽锦拉杨出岫,笑说:“哎呀,你说你才多大,整天就绣这个,费眼睛,小心明儿眼睛不好用了。不就想挣钱么,你跟我出去,我保你一准能挣着钱。” 杨出岫不解,瞅着陆丽锦“啊”了声。 陆丽锦笑说:“先前大姐拿的书,又都拿走,那些人肯定是听说了。你那俩姐不想你好,我那俩姐姐不想我好。后天康王就来了,你说她们能不急?” 杨出岫很是诚实的说:“我不会出卖姐姐的。” “噗”的一声,陆丽锦笑了,说:“傻妹妹,我家的情况你不懂,我家里最有钱的是我跟我姨娘,我嫡母还有那俩姐姐可是穷鬼。让人难受,哪有哪疼往哪儿打最好的?” 杨出岫是个实在人,将头摇成拨浪鼓,说:“不行,我怎么能出卖表姐?” 陆丽锦笑说:“错,你是在救我!” “啊?”杨出岫彻底懵了,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不解的看着陆丽锦。 陆丽锦笑说:“她们想要害我,找了妹妹,妹妹不干的话,你说起了坏心的人,未达到目的,能就此做罢吗?” 杨出岫摇了摇头,心想,应该不能吧? 陆丽锦得意的笑了,说:“所以,妹妹要是不答应的话,那她们定还是要找别人的。这样的话,你说我岂不是防不胜防?一个不注意,就会着了她们的道?” 呃……听着好像有几分道理的样子,杨出岫好像被陆丽锦洗脑了。 见此,陆丽锦再接再厉,笑像就像一个狠外婆骗小白兔开门,以着魅惑的声音说: “妹妹想,她们先前还要害咱们俩个,就说明是坏人,对于坏人,还进什么道义?再说妹妹也是想要保护我,收取坏人的钱,也是万不得已不是?要不然,怎么取得敌人的信任?” 见杨出岫还在迟疑,陆丽锦语带失望的说:“好吧,是我小人,妹妹是君子。只是若是我真着了谁的道,那妹妹就搬到三姐哪儿去住吧,姐姐就不能保护妹妹了。” 这小语气,小模样,杨出岫几乎是没过什么脑子,脱口而出:“为了姐姐不受伤,让我做什么都成。” 陆丽锦一听大喜,抱住杨出岫笑说:“不让你做什么,到时你只要假装不干,然后多要些钱就成。” 杨出岫也被自己的话给惊呆了,但见陆丽锦这样高兴,也跟着笑了。 虽然之前她跟陆丽锦不熟,但差不多一个下午的相处,杨出岫已经感觉出来,陆丽锦不是个坏人。 所以,她是真的不想要陆丽锦受伤。 这样想着,杨出岫回抱了陆丽锦,轻轻地拍了拍她。 三房这边来了客人,晚上杨氏不用去老夫人那边侍候,但陆丽锦她们,身为女儿,却是要到嫡母那边露个脸。 陆丽锦和杨出岫两个手牵着牵,一起往永乐园走。 在门口上,又碰见了陆文锦、陆双锦,还有杨家姐妹妹两个。 别人都矜持些,陆文锦却是没等走近呢,就已经大呼小叫地说: “哟,我当谁呢,这不是四妹和杨家小表妹么。出岫表妹,别怪表姐没提醒你,住并对园,还是小心些的好,这世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 杨出岫上前,客气地与众人打招呼,不软不硬的回陆文锦说:“谢谢二表姐提醒,我自有分寸。” 陆丽锦拿帕子捂嘴笑说: “二姐竟然还担心别人?要依着妹妹说,二姐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下午我看书时,可看书上写说,马蜂一般不随便叮人,毕竟这可是用命去功击别人啊。” 55 挣钱 说完,陆丽锦还拿帕子当成扇子扇了两下,以气死人的语调说: “二姐说,当时左右也不少人,谁不叮,偏就叮了二表姐,可见二表姐大概得马蜂青眼。二姐可要小心啊,就算咱们平阳侯府权力倾天,也管不了马蜂什么时候来啊。” 陆文锦被陆丽锦的话给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你你你”地在哪儿喊。 陆双锦看了眼陆丽锦和杨出岫拉在一起的手,皱了皱眉,她虽然在跟杨氏生气,但陆双锦也知道,与陆丽锦好的好处。 自陆丽锦不再管引燕居的采买之后,她现在想用什么,都十分的憋手。 像以前,她绣花用的布、线都是上好的,写字用的笔墨纸等消耗品,也都是名家出品。靠着陆双锦那一个月的月银,顶个几天就没了。 直到此时,陆双锦才真切体会到,陆丽锦那天对她说的那句“以后不会了”,是什么意思。 此时见陆丽锦与杨出岫两个手牵着手,心下自然不能痛快了。 陆双锦丢下杨家姐妹,上前拉住陆丽锦的另一只手,亲亲热热地说: “有了出岫表妹,我这个姐姐就不要了?下午又没去上学,也不来找我们玩。难道我们这么多人,都比不上一个出岫表妹不成?三姐我可是吃醋了。” 陆丽锦很想说:“别说你们,就再加上三夫人,也抵不上一个杨出岫。” 不过陆丽锦没疯,只是笑了笑,说:“咱们进去吧,要不然夫人的晚饭可都要吃完了。” 陆文锦趁着陆双锦拉着陆丽锦往院子里走,偷偷将杨出岫拉到了后面,杨家那两姐妹跟在陆丽双锦、陆丽锦身后,刚好将她们隔开。 杨出岫奇怪,问:“文锦表姐有事?” 陆文锦转了转眼珠,问:“下午时在并对园,发生什么事?好好的,怎么大姐拿了东西进并对园,又原样拿回去了?” 杨出岫笑说:“不知道啊,我一直在内屋里绣东西。” 陆文锦见杨出岫笑得天真无邪,不像撒谎的样子,虽然心下狐疑,却也没再多问,转而笑说: “表妹与我四妹这一下午处得可好?你们玩什么了?” 杨出岫回答说:“我一直在绣东西,哪能玩什么?也没说话,与四表姐处得应该算是不错吧!” 陆文锦听了眼前一亮,这样听来,应该说两人几乎没什么交集。 进到厅上,大家给杨氏行礼,杨氏一惯性的,将陆丽锦拉到边上,东问西问的以示关怀。 陆丽锦虽然懒得理会杨氏,但也只能敷衍应对,不能不答理杨氏。 陆文锦拉着杨出岫,在角落里,瞅着坐在杨氏身边的陆丽锦,眼里闪过嫉妒。 不行,她绝不能让陆丽锦,在康王妃面前出彩。 陆文锦捏着捏手里的帕子,低声对杨出岫说:“不是我挑拨什么,你知道陆丽锦不理别人,为什么偏让你跟她回并对园不?” 杨出岫摇头,这个她真不知道。 陆文锦十分真诚地说:“我跟你说,她哪儿有那么好心?你看她打从一进屋,就开始拍三夫人的马屁,就知道她是无利不起早的人了。” 杨出岫闻言,抬头瞅向陆丽锦和杨氏。 陆文锦见杨出岫没出言反驳,以为是默认了她说的话,就又继续说: “她是嫉妒你上面的两个姐姐和着我三妹好,想要先与你交好,然后再利用你去接近你的两个姐姐。我可知道,你二姐的亲外家,可是秦国公府,与皇孙是亲表兄妹呢。” 幸好有先前陆丽锦的叮嘱,要不然杨出岫都不想与陆文锦说话了。 自己笨就算了,还非要到她跟前来秀一下,杨出岫也挺无语的。 难道她看起来会与陆文锦是一样的愚蠢么? 这屋里,谁看不出来,杨氏和陆双锦两个,可都是直赶着捧着陆丽锦说话。 杨芝敏、杨芝静两姐妹,对陆丽锦只怕比陆双锦还要恭敬呢。 陆丽锦要真有那想法,还用得着绕个圈,透过她这条根本不可能达到的路? 陆文锦没有看出杨出岫的想法来,仍在继续说着:“像这种利用你的人,你就应该给她点儿教训瞧瞧。” 杨出岫歪头,瞅陆文锦,说:“这个……不好吧,我一借住在这儿的,好不好,呆个两三天就回去了,不至于的。” 很明显的,杨出岫的话是拒绝的。 可陆文锦也不知道是怎么听的,愣是从里面听出欲迎还拒的意思来,拉着杨出岫又说了一堆的知,然后硬是给了杨出岫一个荷包。 荷包里有五两银子,还有一个浅棕色药丸。 杨出岫记得,陆文锦让她趁着陆丽锦不注意的时候,将这药下到茶里面。 回到并对园,杨出岫就将那荷包递给了陆丽锦。 陆丽锦先将银子拿出来掂了掂,笑说: “你知道她一个月的月银多少?五两,去掉被扣的,也就才三两,竟然给了你五两,她这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瞅着那银子,杨出岫感觉有些亏心。 陆丽锦安慰她说:“你别心虚,她这叫恶人自有恶报,你拿这银子,也算是帮她积德了。” 杨出岫将那五两银子接到手里,虽然心虚,但到手的银子,她又没偷没抢,让她还回去,她可舍不得。 将银子放到自己的荷包里,杨出岫说: “我娘绣两对枕套,还得是新婚用的那种金丝彩绣的,手工也才五两银子。我娘黑天白天的,也要乡小半个月呢。” 陆丽锦拿着那药丸闻了闻,笑说:“我有办法能让你再挣些钱,你要不要?” 杨出岫不解,问:“难不成还有人要害姐姐?咦,能看出那是什么毒吗?如果吃了会怎么样?” 陆丽锦将药丸重又用油纸包好,收回到荷包里,笑说: “毒死我她也就只能想想,不敢动手的。也不过就是不咬人膈应人的药,吃了让人身上起疹子,让你浑身痒死的东西罢了。说毒又毒不死,说不毒,又让人难受得要死。” 不用陆丽锦说,杨出岫也知道这种东西,一旦吃了,不可能一天就会好。 56 规矩 杨出岫有些担心地问:“那接下来怎么办?要是明天发现你没事,会不会再想别的办法对付你?” 陆丽锦摆了摆手,全没当回事的说: “别说这个了,我告诉你明天怎么做,只要你听我的,保准你能挣得比今天多。” 对着陆丽锦那闪着光的眼睛,杨出岫有些不好意思,说: “四表姐一直说银子,我怎么感觉我不是来做客的,而是来骗钱的?” 陆丽锦笑了,说:“话不能这么说,你知道那些生意人都是怎么发的财不?他们就是不错过任何一个挣钱的机会,才会发财的。更何况你又没害人,这送上门来的银子,咱们又不是有钱人,自然是不能放过的了。” 杨出岫想,说得好像好有道理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上,众人给杨氏请早安,看着陆丽锦那光滑细嫩的肌肤,连个痘都没起。 当众人到了松鹤园,站在院子里,待着老夫人起床的工夫,陆文锦将杨出岫拉至一边,小声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出岫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装傻充愣地说:“不知道二表姐什么意思?什么怎么回事?” 五两银子,将近陆文锦小两个月的月银,对于害陆丽锦来说,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一听杨出岫这是想黑吃黑,陆文锦哪儿会善罢甘休? 陆文锦冷笑了声,咬着牙说:“你什么意思,我可给了你五两银子呢?你……” 杨出岫瞠圆了眼睛,嘴也能吞个鸡子。 陆文锦的反应,还有说出来的话,竟然全都被陆丽锦给猜中了。 而恰好陆文锦出五两银子之后,陆丽锦很是时候,语气十分天真无邪地打断了陆文锦的话,问:“咦,你们在说什么?” 陆文锦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否认,说:“我们没说什么,不过是和着出岫表妹说些家常话儿。” “哦!”陆丽锦了然地点了点头,就在陆文锦松了一口气,以为糊弄过去的时候,陆丽锦却又突然地问:“可我怎么听二姐说,给了出岫表妹五两银子?” 陆文锦被陆丽锦问得有些说不出话来,求救地瞅向杨出岫。 杨出岫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因为她实是张不开嘴,说昨天陆丽锦教给她说的那些话。 然而由于陆丽锦说话声音不算小,别人将没听见,陆玉锦昨天才被三房这边的人算计了,此时也凑了过来,微微地笑着,轻声说了句:“我也听着了!” 杨出岫只得开口说:“哦,其实也没什么,昨天二表姐说我初次来侯府上,又不知道给我买什么,所以就直接给了我五两银子做为见面礼,说让我自己喜欢什么就买点儿什么。” 说完,咳了声,杨出岫又说:“平阳侯府就是与我们文官家里不一样,其她几位表姐不给,我也不会管谁要的。” 陆丽锦瞅了陆文锦一眼,笑说:“原来咱们府上还有这一说,我竟是不知道。” 虽然杨出岫解释得有些牵强,好歹也算个说法。 陆文锦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解释说:“这不是我第一回见出岫表妹么。” 陆丽锦点头,说:“可不是,听二姐这么一说,也是我失礼了。这样,既然二姐给了五两,那妹妹也不能少了,呆会儿回去,我也给出岫妹妹五两银子做见面礼吧。” 陆玉锦轻笑,微扬着头,好似颇有些嫌弃陆丽锦地说: “你都出五两了,做为大姐,我也不会差了。等一会儿回去,我给出岫十两,随出岫买什么。” 在一边上装傻的陆双锦,就是想听不见都难,心里骂着陆文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只得强笑着说: “你们都出了,难不成我还差了那点子银子,我虽不是头一次见出岫妹妹,但这礼不能落了我一个,一会儿回去,我也使人给出岫送五两银子,随出岫妹妹随便买什么。” 杨芝敏做为堂姐,不好说什么。 杨芝静连忙出来解围说:“这是什么话儿,说得三妹妹来,是来讨要银子的。三妹胡闹,就是姐姐们给,你……” 陆丽锦不等杨芝静说完,笑着说: “芝静表姐这话说得我可不爱听,人都说入乡随俗,我们侯府上就这规矩,难不成芝静表姐想让我们为了出岫妹妹改了不成?” 陆文锦乜斜了杨芝静一眼,只一眼,却是将杨芝静里里外外嫌弃了个遍,说: “亏了号称诗礼之家,竟是随便上人家来,就要改人家规矩。正好一会儿进去见了老夫人问问,可有这个道理?” 这要闹到老夫人哪儿,只怕杨氏就吃不了兜着走。 别说别人,陆三老爷就不能让这事就这么算了,细查下来,只怕又是一场风波。 陆双锦连忙打圆场,说:“芝静表姐也是一时的谦逊之辞,大姐和四妹误会了。出岫妹妹但收无妨,这就我们侯府的规矩。” 杨出岫这时候,却是一脸“我是小妹妹,出门要听姐姐话”的模样,怕兮兮地瞅着杨芝静不出声。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要是杨芝静不让她收,她是一定不会收的。 别说杨芝静了,除陆丽锦跟陆玉锦两个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被杨出岫给恶心到了。 整了这么半天,倒成了别所有人求着杨出岫收银子。 杨芝静咬着牙说:“既然是侯府的规矩,那三妹就放心收吧!” 有心再说些别的,可瞅了瞅陆丽锦跟陆文锦两个,心下衡量了下,到底还是忍住了。 杨芝静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想:等回了杨府的再找你算账! 杨出岫轻挑眼皮,只扫了眼杨芝静,就又垂下眼睛,心下也在暗想着: 我今天既然敢收,就有法子保住这些银子。回家谁要是敢从她手里抢,她就敢跟谁拼命! 陆丽锦也在轻笑着,她既然让杨出岫收,自是会想法子,帮着杨出岫保下这些钱。 若是银子最终便宜给杨芝静,她宁可拿这银子买肉包子喂狗! 从松鹤园回并对园,陆双锦虽然不乐意,但也还是使人给杨出岫送来五两银子。 57 席面 早上绕这么一圈回来,杨出岫平白得了二十五两银子。 当陆丽锦给杨出岫五两银子的时候,杨出岫不好意思要,说:“四表姐的就算了吧。” 毕竟竟坑人家银子,杨出岫的脸皮还是不够厚。 陆丽锦笑,无所谓的说: “给你你就拿着,这平阳侯府上,就二姐跟三姐穷,我这儿不说比得上我大姐也差不多,也不差这五两。” 想到杨芝敏、杨芝静那两姐妹,陆丽锦忍不住嘲笑说: “我看你那两姐也不是个省油的,明儿你回家了,指不定怎么算计你这些银子呢。到时候再查出我没出,多不好意思,可就有得闹了。” 虽然说陆玉锦是朵高岭之花,但人家是真的高,不差钱。一个不高兴,就能拿银子砸死对方。 而且也分得出场合,该装怂的时候,陆玉锦也绝不会乱出头。 可杨芝敏、杨芝静两姐妹,就纯是装了。没钱还要装大方,背着后的,抠小妹的银子花。 别人不知道,重生一回,与杨出岫交好过的陆丽锦,可是了如指掌。 想到自家的这两个姐姐,与之相处一年的杨出岫,也只是一声嗤笑,再无多余的话。 由于明天要迎接康王等人,平阳侯府上下人都很忙,陆家的女学,这两天全都歇课不上。 吃过早饭之后,陆丽锦找了两件她往年上做的,没怎么上过身的新衣服给杨出岫,说: “妹妹也别多心,我只是看我的衣服,也比出岫妹妹的要好得多。” 杨出岫笑说:“瞧四表姐说的,我哪儿会多心这个?” 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的衣服要么不合身,要么就太旧。 杜云依哪儿多余的钱,给她们姐弟添置衣服。 杨出岫去屏风后面试衣服,周妈进来,小声报说: “昨儿晚上,大夫人的人,亲眼看见泮书从二爷哪儿出来,不过大夫人那边到现在,也没什么动静,只是内门的几处,今天不声不响的,全都换了婆子。” 杨出岫换衣服出来,大小正合身,而且那衣服好似全新的。 周妈笑说:“三表姑娘气质高雅,姑娘这身衣服穿表姑娘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陆丽锦点头笑说:“嗯,明天你就穿这身吧,可比你身上那身好看多了。你那身,我要是没记错,还是杨芝静多少年前的衣服,杨芝敏还穿过呢。” 由于刚周妈说话声音低,杨出岫并没听见周妈说什么。 但她眼力还是挺好的,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便就寻借口想去院子里转转,出去了。 周妈才继续说:“幸好姑娘一早就让老奴准备,洗衣房,还有夹道哪儿换的是姨娘的人,只有内外门哪儿是大夫人的。但大爷,还有大姑娘的院子里的人,一个没动。” 陆丽锦笑了,没多说什么,只是跟周妈说:“你继续盯着,后面还有好戏呢。” 泮书这颗棋子落到大夫人手里,大夫人知道了杨氏的打算,只怕也不会让大夫人好看。 陆丽锦觉得,明天她什么也不用干,只坐山观虎斗,就比那戏要好看得多了。 而被坑了银子的陆双锦,越想心量越不平衡。 陆文锦也气啊,她可比陆双锦还穷,整个平阳侯府,就连没在侯府住着的几位姑娘全算上,只怕最穷的就是陆文锦了。 陆丽锦现在明显的,是跟陆玉锦、杨出岫一派,好上了。 陆双锦虽然嫌弃陆文锦,但为了拉自己的人,也只得带着陆文锦,再和着杨芝敏、杨芝静两姐妹一起,背地里沆瀣一气地骂陆丽锦阴险狡诈,小人之类的。 可光骂有什么用?等送银子的小丫头回去,说人家陆丽锦跟着杨出岫两个,拿镫子称银子,开心着呢的时候,简直是怒火攻心。 陆文锦眼珠子一转,出主意说:“既然她们得了银子,咱们也不能让她们就这么留下。” 陆双锦觉得陆文锦不大靠谱,说:“二姐又有什么主意?可别又赔了夫人又折兵的。” 陆文锦自不会跟着陆双锦犟嘴,只是说:“我不也是好心办坏事?三妹难道就这么白出了银子,一点子事也办不成?” 陆双锦想,她也的确是咽不下这口气,瞅着陆文锦问:“你说说,什么打算?” 陆文锦瞅了瞅杨家姐妹,说:“既然陆丽锦能借着杨出岫,从咱们手里抠银子,这杨家两位妹妹就在这儿呆着呢,咱们也可能说,给三位妹妹接风洗尘。” 说到这儿,陆文锦越觉得自己的法子可行,面上得意了几分,又说: “咱们姐妹几个凑分子,一人出十两,五妹妹穷,也不用喊她,大姐跟四妹不是有银子?二十两银子拿来,咱们给厨上二两银子就够办一桌席面的了。早上咱们出的银子,办完席,还能有剩。” 而陆文锦没有说的是,到时候她还能趁机下手,她就不信陆丽锦是有金刚护体,看陆丽锦如何躲这药。 现在陆文锦已经不是计较那五两银子了,而是气不过早上的羞辱。 无论如何,陆文锦也不想让陆丽锦于明天,能够出来见人。 杨家姐妹与陆双锦听了,于心下合计了会儿,也实是觉得可行。 于是,陆双锦使了最会说话的点染,去并对园里。 陆丽锦听了点染的话,都不用想,就能猜得出那四个人,打得是什么如意算盘。 四十两一桌的席面?陆丽锦觉得,也亏了她们敢想。 杨出岫几乎眼珠都要瞪出来了,四十两啊?她只怕长这么大,吃饭穿衣加一起的花销,都没四十两吧。 那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巨款了! 陆丽锦不动声色地笑了,一拍手,笑说: “倒是我错了,竟犯了厚此薄彼的错误,两位表姐在引燕居,竟就忘了。可不是,两位表姐难得来一回,是得治办席面,也好聚了聚。” 点染还以为陆丽锦现在变了许多,管她要银子,可是费许多的话呢。 没想到竟这样痛快,倒是松了口气。 陆丽锦很是爽快地说:“凝雪,拿十两银子,跟着点染去引燕居,给三姐送去。” 58 菜单 杨出岫也感到奇怪,虽然她与陆丽锦才接触,但就她对陆丽锦的了解,以坑陆文锦、陆双锦银子为乐。 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这样答应痛快拿银子的主啊! 这明显就是陆双锦的坑,坑陆丽锦银子。 陆文锦跟陆双锦两,一共才给了杨出岫十两银子。单从陆丽锦这儿,就全数挣回去了。 要说最赔的,应该就是陆玉锦了,先出十两,这转过头来,又出十两。 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简直是太赔了。 杨出岫虽然聪明,却也是个实在的孩子,既然想到了问题所在,她就不会独吞银子,说: “要不四表姐跟大表姐的银子,还是我来出吧。” 陆丽锦摆了摆手,坏笑着,对着杨出岫勾了勾手指头。 杨出岫看出来,陆丽锦是有话对她说。将耳朵凑了过去。 陆丽锦在杨出岫耳边说:“你就等着看戏就行了,想坑我银子?她们还嫩了点儿。” 杨出岫直起身子,十分不解地瞅着陆丽锦。 陆丽锦笑了,语气十分愉快的说:“你说明天我们家里宴请康王,这名贵食材总不会明天一早准备吧?” 杨出岫瞪圆了眼睛,说:“四姐敢动那些东西?” 陆丽锦将周妈喊了进来,细细的吩咐了一番,才对杨出岫说:“我不敢动,可陆三姑娘敢动啊。” 而且厨房里头,也有不少杨氏的人,正好这一次,让杨氏损兵折将。 陆丽锦拉起杨出岫,几乎没晚点染多一会儿,没等凝雪回来,便就到了引燕居。 陆双锦等人正商量着吃什么呢,听得丫头报说陆丽锦、杨出岫来,还颇奇怪呢,均都心下嘀咕,陆丽锦来得早了。 再不高兴,众人也都迎了出去。 陆丽锦一见了她们,就高高兴兴的上前,一一行礼,然后笑说: “妹妹一时想得不周,光只想着出岫妹妹第一回来,竟就有了新人忘旧人,将两们表姐给冷落了。幸好三姐说要办接风宴,做为东道之一,我也与众姐姐们研究下菜品。” 引燕居的四个,相互看了一眼,都不由得皱了皱眉。 陆双锦很快调整心态,笑着将陆丽锦与杨出岫迎进屋,并拉着陆丽锦,亲亲热热地说: “可赶巧了,我们正不知道想要吃什么呢,四妹妹来了,也给参谋参谋。” 说完,陆双锦又对杨出岫说:“出岫妹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什么,一会儿也要说,别客气了。” 一进到屋里,陆丽锦就看到桌子上有张单子,但被陆双锦的丫头给快速的收走了。 陆丽锦一笑,也不点破,瞅着桌上的笔墨纸笑说:“看来我来得很是时候,还没列好菜单呢。嗯,那正好,四十两,真是能做个不错的席面。” 陆文锦有些沉不住气,陆双锦瞪了陆文锦一眼,充满了警告的意思。 倒是杨家姐妹非常的淡定,当然了,多钱的席面,都是请她们,又不用她们花钱,她们自然不急。 只不过她们看不过杨出岫,这才来就发了笔不小的财。 陆双锦将毛笔递到陆丽锦面前,笑说:“四妹妹看着写几道菜,按着四十两,咱们再添减一下。” 陆丽锦扫了陆双锦,还有陆文锦一眼,接过笔说:“既然三妹倾力相让,那妹妹可就不客气了。” 说完,陆丽锦开始边写菜名,边说:“我先写着,姐姐们想要吃什么,再替换。对了,三姐,喊没喊五妹?” 陆文锦最是多话又没脑,就怕落人后,抢着说:“她又穷,请了她,她那份谁出?难不成四妹出?” 陆丽锦停了笑,抬起头来瞅着陆文锦冷笑,说: “咱们大家都是姐妹,难不成二姐理会于我,是因为我有银子?五妹没钱,就是她不出,这四十两的席面还能缺她那一点子吃的不成?” 一句话,将陆文锦给堵得哑口无言。 正这工夫,陆玉锦打外面直接进来,根本就没让丫头通报,自是将陆文锦的话给听了进去。 陆五姑娘陆翠锦再不好,也是大房的,与陆玉锦是同父的姐妹。 更何况陆翠锦的姨娘还是大夫人的陪嫁,陆翠锦在大房的地位,可比陆文锦在三房高多了。 与陆玉锦的关系,也不似陆文锦陆双锦这般,如同主仆。 陆玉锦听了这话,自然不高兴,语音清冷地说: “原来是差银子啊,既然这样,将我那十两还我,三位表妹接风席,我与五妹一起另办吧。” 陆双锦是真的想扇陆文锦两个嘴巴子,瞪了陆文锦一眼,急忙迎上陆玉锦,笑说: “大姐来了,别听二姐瞎说,我已经着人去请五妹了。咱们姐妹她最小,哪儿就用她出那银子了。五妹能过来,我们就已经很开心了。” 点染在边上听了,很是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偷偷使人去请陆翠锦,并将不用花银子的事也说明白了。 陆丽锦与陆玉锦打了招呼后,笑说:“既然这样,咱们一共八个人,也别多备了浪费,就八个菜,四冷四热,再加两样点心、一道汤、一道时鲜水果去油腻,怎么样?” 陆玉锦很是睥睨地扫了眼众人,然后寻了个清净的地方,自己独自坐了。 陆双锦暗恨陆文锦,也没有办法,只得先打起精神来应付陆丽锦。 陆丽锦写完菜单子,又让着杨家姐妹一人说了一道菜,陆双锦、陆文锦又出言替换了两样之后,菜品才定下来。 算了算银子,四十两不说正好,也没超出多少。 犯了错的陆文锦这时候急于表现,拍着心口说:“多出来的三两银子,由我出了。” 陆丽锦等人也没多说话,只是笑了笑。 不过这一回,陆丽锦可就不写了,笑说:“既然菜定了,那三姐自己誊写吧。” 其实陆双锦还真怕陆丽锦写,不过她也没写,而是喊了个不知名的小丫头进屋来抄写了一份。 抄完,就让这个小丫头送到厨房上,拿着银子,让厨房照着单子做。 一切落定之后,陆双锦才松了一口气,瞅着陆丽锦的神色,也是颇带得色。 59 怀疑 陆双锦打的算盘很好,那小丫头出去,送到厨房的菜单,根本就不会是陆丽锦写的那一个。 到时候菜上来了,都是闺秀,谁还能因为菜不对而要求对菜单? 陆丽锦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 陆双锦瞅着陆丽锦微微地笑了,最近这几天的抑郁之气,似乎都呼了出去。 陆家五姑娘陆翠锦赶在了午饭之前过来,她在平阳侯府差不多与陆文锦相似,以陆玉锦马首是瞻。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陆玉锦是她的嫡姐,她的一切都要仰仗着陆玉锦和大夫人。 平阳侯子女不算多,但内宠可不少,不过因为大夫人是老夫人的侄女儿,又能生养,老夫人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大夫人也明白孤木难支的道理,才会将自己的陪嫁提为姨娘。 但使唤人家,总要给些甜头。 所以大夫人才会让莫姨娘生下一个孩子,也算是莫姨娘的一个指望和依靠。 只要莫姨娘跟陆翠锦乖乖的,陆翠锦的将来,总不会太差了。 陆翠锦来了,与大家见过礼之后,自然而然的就坐到了陆玉锦的身边。 陆玉锦性子高冷,都是陆翠锦说陆玉锦听着,偶尔会给两句回声。 无论是杨家姐妹还是陆家姐妹,都是面和心不合,一时之间倒也是满屋欢笑。 很快的,中午就到了,等菜上来的时候,开始还行,都是按着陆双锦先前安排的菜上来的。 陆丽锦瞅着菜,皱了下眉,说:“不对啊,这菜跟我写的单子可不一样。” 陆玉锦瞅了眼众人,没有出声,只是浅浅地笑了,似是看出了什么似的。 杨出岫低着头,也不出声,谁也不瞅。 有事情,最先出头的,都少不了陆文锦。此时也是她最先说: “四妹也真是的,大家闺秀,怎么也学起市井那一套来?这菜怎么了,咱们是借着给三位表妹接风聚聚,谁还在意吃的是什么。” 陆丽锦笑了,转过头来问陆双锦:“虽然说是咱们大家凑份子,但东道说起来是三姐,全看三姐的意思。” 陆双锦本来还不想说话,她到底还是比陆文锦要矜持许多。 但被问到头上,陆双锦也只得轻声说:“好了,明儿宴请康王,可能也是厨上一时忙乱了,上什么就吃什么吧,咱们谁是差这口吃的?” 陆丽锦点头赞同说:“三姐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说完,陆丽锦转头对边上提着食盒的丫头说:“还站哪儿干什么?把剩下的菜全摆桌上啊。” 丫头们连忙将食盒全部打开,一样一样往桌上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菜,最后一道汤,也看不出什么来。 直到吃完,也没出现什么事,杨出岫十分奇怪。 大家都吃得非常的好,一致认为,今天的菜比往日的要鲜上许多。 丫头们正在撤桌,老夫人那边的常妈,和着三夫人突然的亲自过了来。 吓了屋内众姑娘一跳,全都起身相迎。 常妈一脸的笑容,一进屋就说:“哟,全都在三姑娘这儿聚着呢,可真是齐全。” 由于是杨家姐妹,杨氏也不能说什么,虽然她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也只能强笑着对杨家三姐妹说: “你们三个去我哪儿呆会儿吧,老太太喊了她们姐妹过去表事叮嘱。可能要晚些才能回来。” 陆双锦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总觉得似要有不好的事发生。 瞥眼见杨氏跟常妈都不欲多说的模样,也只得压下心中的不安,跟着常妈去了松鹤园。 陆玉锦是大姐,自然打头走,一进松鹤园的厅上,就见老夫人罗汉床上靠坐着,满面怒容。 见了陆玉锦,老夫人都没什么好脸子,对着陆家姐妹怒斥:“你们说,今天是谁请的客?” 陆双锦那股子不好的预感,再次袭上心头。 陆玉锦不急徐地说:“回祖母话,虽然说是三妹先张罗的,但银子是我们姐妹一起凑的。但问祖母,可是出了什么事?” 老夫人的眼睛一下子瞪上了陆双锦,问:“菜单子可是你下的?” 陆丽锦赶忙说:“回祖母话,菜单子是孙女儿拟的,怎么,孙女儿们的小聚会,也就几十两银子的事。” 说到这儿,陆丽锦好像一点儿没感觉到有事发生,还跟陆老夫人开玩笑,说:“祖母这样生气,难道是气孙女儿们偷偷吃好的,没来孝敬祖母?” 陆老夫人差点儿没气吐血,拍桌子说:“给我跪下!”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蒙了,不知道陆老夫人这怒气是从何而来。 陆丽锦也不是个省油的,自是不怕,没有跪下,反而问: “祖母,请恕孙女儿无状,让孙女儿跪下,也要先跟孙女儿说,孙女儿哪儿错了才行。” 没想到陆丽锦竟然还不知罪,还敢跟她顶嘴,陆老夫人这下更加生气了,指着陆丽锦说: “我知道你爹宠着你,你也太无法无天了。” 没等陆丽锦要说话,杨氏打外面进来,急按着不让陆丽锦出声,给老夫人赔礼道歉说: “都是儿媳妇无能,没有管束好四丫头,求老夫人看在四丫头坦承自己错误的分上,就原谅她这一回吧。她也还小,一时不知轻重也是有的。” 陆丽锦转着眼珠子,微笑着,说:“夫人此话何意?我犯了什么错?” 杨氏给陆丽锦使眼色,好像是在帮着她求情,说: “你这孩子乱下菜单子,不知轻重,还不快跟你祖母认个错。你别担心,有母亲在,不会让你祖母重罚你的。” 陆丽锦笑了,问:“既然要订我的罪,总要让我知道是为什么?母亲与祖母这话说得都这么含糊,我实在是不明白啊。” 陆老夫人这工夫气虽然没消,但那顶着头的火倒是因为骂人去了不少,头脑也浅清明了起来。 正感觉杨氏的态度有些问题的时候,偏杨氏却又急切的出声,想要压着陆丽锦认错。 陆老夫人虽然老,却没到糊涂的地步。 再联想最近三房的龌蹉事,有些怀疑是不是杨氏从中做了什么,这不会是借刀杀人吧? 60 强忍 陆丽锦说那些话,也是故意说给陆老夫人听的,让陆老夫人感觉到,杨氏当着陆老夫人面强压着她,在掩盖着什么。 想到一种可能,再联想到杨氏一惯的做风,陆老夫人猛地将眼睛瞪圆。 陆老夫人的情绪变化,陆丽锦全看在眼里。 杨氏还在试图压着,不让陆丽锦说话,可惜,此时的陆丽锦,再不是她们说什么是什么的那个人了。 陆丽锦不紧不慢地从荷包里拿出一张纸来,绕过杨氏,直接递到了老夫人眼前,说: “祖母,这张是孙女儿在引燕居,当着大家的面写的菜单,当时大姐也瞅见了的。祖母看看,可是有什么不对?” 陆老夫人瞅了眼那单子,喊陆玉锦说:“玉娘瞅瞅。” 陆玉锦上前,接过单子看了看,说:“是这张,没错的。这里的一道菜,还是孙女儿添改的。” 当时誊抄完之后,陆丽锦将原单子收走的事,谁也没有注意到。 所以此时见陆丽锦将单子拿出来,杨氏的脸色就更加的不好看了。 陆双锦等人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站在哪儿一脸懵懂。 陆丽锦扫了她们一眼,然后满脸不解地,又有些委屈地问: “祖母能告诉孙女儿,是出了什么事吗?在引燕居的时候,菜上来时的确有些不对,孙女儿当时也提出来了,但是二姐三姐都说没什么关系,兴许是厨子弄错了,孙女儿也就没多想。祖母不信,可以问大姐。” 到这个时候,杨氏要是再看不出这是一场阴谋,她就不是杨氏了。 陆老夫人也不想冤枉了好人,将菜单放到一边,也没说到底出了什么事,转而问道:“今儿引燕居你们凑份子,是谁的主意?” 陆丽锦说:“孙女儿不知,应该是三姐的主意吧,去孙女儿哪儿通知的是点染。” 陆玉锦附和说:“孙女儿哪儿也是三妹的丫头送的信儿。” 陆双锦再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此时也知道一准是出事了,能惊动陆老夫人,应该事还不小。 自前平阳侯病了之后,平阳侯府的事,便就都由大夫人操持着,陆老夫人已经多少年不管事了。 陆双锦只是谨慎地瞅了眼杨氏,垂下眼睛,低声说: “回祖母的话,是二姐提的。当时孙女儿正和着两位表姐呆着,二姐说她不能厚此薄彼,给了出岫表妹五两银子,便就说想要大家凑份子,正好聚一聚,也算是给两位表妹接风。” 一惯爱出风头的陆文锦,真碰上事,却就怂了。 但陆双锦说出那五两银子的事来,还是让陆文锦低声惊呼了声。 但是,陆双锦也没有办法,不管是出了什么事,她都要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清了。 而说出五两银子的事,陆双锦也是自保的一计。 只有这样,这次的宴请动机,陆老夫人才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陆文锦虽然蠢些,但她不是傻子,心下虽然恨,却不敢恨陆双锦,就又将这事按到了陆丽锦的头上,深恨起陆丽锦来。 陆老夫人听了陆双锦的话后,果然怀疑地看了眼陆文锦。 到了老夫人这个年纪,一般的内宅手段,在她眼里几乎就不够看。 她也是从大家子姑娘里出来,然后又在平阳侯府上熬到这个岁数,多少手段就是没用过,也看过听过。 陆老夫人低头拨弄手里的佛珠,语气深沉地说:“三夫人看,这事怎么解决?” 就在这时候,谁也没想到,一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陆玉锦突然出声,好似很好奇地问: “祖母,到底是怎么了?菜孙女儿也吃了,没什么问题啊?” 陆老夫人瞅了眼杨氏,冷笑了声,说:“品蓝,将菜单给大姑娘看。” 中午她们的菜里,有一道粉蒸鸡,本来陆丽锦写的是板栗烧野鸡,看着差不多,但两道菜可差了钱了。 然而菜单上,那道菜却是蒸鱼翅,也就是说那不是粉条,是鱼翅。 那道汤是猴头汤,难怪那么鲜。 猴头菇是四珍之一,可是专门为了明天迎接康王备的,还有鱼翅。 虽然说平阳侯府上不穷,但这些东西却也是少吃。 虽然说她们中午不至于用尽,但本来份量就不多,而且这东西并不是想买就有的。 陆丽锦借着陆玉锦的手,只粗看了了,一拉陆玉锦的衣袖,惊说:“怎么会这样?将那誊抄的丫头喊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不就清楚了?” 说着话,陆丽锦似是想到了什么,惊诧地捂嘴说: “上菜的时候,我还当满桌也就二三两呢,早知道这么好的东西,我就多吃几口啊。鱼翅啊,我还当粉条,一口都没。” 陆老夫人跟杨氏都瞅陆丽锦,陆丽锦好像这才惊绝,连忙收声不说话。 陆老夫人冷笑地盯着杨氏,问:“三夫人如何说?是要老身亲自查,还是你给我一个交待?” 杨氏吓了一跳,陆老夫人的话,几乎是明晃晃的告诉杨氏,陆老夫人在怀疑这是杨氏一手策划的。 偏此时杨氏怀疑,这是陆双锦想要陷害陆玉锦耍的手段,心下也是暗自叫苦,不敢跟陆老夫人刚强。 事到此时,既然压不下陆丽锦,杨氏也只能将事情按到了陆文锦的头上,但又怕陆文锦吵。 杨氏整理了一下思绪,很快镇定下来,说: “事情已经出了,好在东西动得不多。现在当务之急,是将缺的补齐了,将明天应付过去再说。至于这几个丫头,媳妇回去定然好好教育。” 陆老夫人现在几乎认定了,是杨氏借机生事,陷害陆丽锦,嘲讽地笑瞅着杨氏,说: “既然是二三两一桌的席面,那这份子钱没用完的,是不是还给玉娘跟丽娘两个?有时候也别太算计了,机关算尽,小心将自己个儿给算进去。” 杨氏哪儿敢说不是,只能忍气吞声地答应: “是,媳妇回去,就将大姑娘跟四姑娘的银子还回去。厨上的钱,媳妇也会给补齐了。” 陆老夫人摆手说:“玉娘留下,你们都出去吧。三夫人……” 61 身份 陆老夫人将话音拉长,杨氏不由自主的身子僵了下。 她不用想,几乎就能猜着陆老夫人要说什么,若此时没有陆丽锦等人,杨氏还不那么难受。 当着小辈们的面,被陆老夫人当众呵斥,杨氏捏着帕子的手用了几分力。 她不甘心,也不服气。杨氏恨恨地想,别说事情不是她做的,就是她做的,陆丽锦也不过是个庶出罢了,老夫人就是偏心,若不然何苦将她喊来,非要弄个清楚? 可惜杨氏忘了,站在陆老夫人的角度上看,只要是她儿子的孩子,便就全是陆老夫人的孙女儿,与母亲是谁没什么关系。 陆老夫人想了想,终还是给杨氏留了面子,摆了摆手说:“下去吧,明儿康王与王妃来,怎么做,应该不用我说吧?” 陆玉锦留下,众人都退了出来。 想到陆老夫人刚刚的话,再想到明天,杨氏也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对着陆丽锦和善地笑着,轻柔着声音说: “乖孩子,刚刚母亲误会了你,你也别往心理去。” 陆丽锦跟着笑说: “夫人多心了,女儿没事。只是这事定是出了内鬼,要依着女儿的意思,夫人还是好好查一查吧。只怕大夫人也知道了,厨房上应该已经有了消息了吧。” 这一下,陆丽锦又戳杨氏心窝子了。 而且陆丽锦敢十分爽快的承认,她就是故意的。 杨氏果然笑得更加勉强,她在平阳侯府这么多年的布局,就这两天的工夫,差不多就被大夫人给洗个干净。 可她能怎么样?也只能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毕竟平阳侯府现在是大夫人的天下,她再怎么嫡媳妇,也不过是暂住平阳侯府上。 陆老夫人一去世,他们几兄弟就是要分出去的。 杨氏将陆丽锦等人都打发了之后,没让陆双锦回引燕居,娘俩个直接回了永乐园。 陆双锦也是一肚子的气,见杨氏没有彻查这件事的意思,忍不住问: “母亲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事就这么算了?女儿敢说,这事一定是陆丽锦那个死丫头在背后捣的鬼。” 此时屋子里只有这母女两个,杨氏也是满腔的怒火,听了陆双锦的话后,忍不住怒喝: “你还敢说?” 陆双锦被陆丽锦抠走银子的事,杨氏自然是知道的。 对于陆双锦,杨氏之前还觉得这个女儿挺聪明,但就最近这几次,杨氏却觉得陆双锦越来越笨了。 但到底陆双锦是杨氏的亲生女儿,话一出口,杨氏就后悔自己语气太冲了。 对上陆双锦委屈的表情,杨氏缓和了下口气,说: “你这孩子还是小,心里放不下事。想要收拾她,什么时候不行,非挤在这节骨眼上?” 陆双锦不服气地说: “母亲这话什么意思?这节骨眼上怎么了?这次的事,定是她从中做了手脚,母亲只要肯去查,难不成还抓不到她的把柄?我就不信,她能将这事做得天衣无缝!” 杨氏抚额,坐到椅子上,叹了声气,说:“你这傻孩子,娘说你小你还不爱听。你也不想想,这事惊动了你祖母,为何不见大夫人?” 陆双锦一听杨氏的话,明显的一愣,问:“母亲这话何意?” 杨氏冷笑了声,说:“这事没审,你祖母就已经给咱们娘俩个定了罪,你大伯母没去松鹤园,依着我说,定是在厨房上审人呢。” 她安插在厨房的人,只怕大夫人借着这个机会,已经给摘了出去。 见着陆双锦明显的不服气,杨氏怕她又生事,劝说: “你给我老实些,那丫头我看着邪性得很。等有了工夫,我好好查查再说。” 可陆双锦连吃了陆丽锦两次的暗亏,这口气哪就那么容易咽下?愤愤不平地问: “祖母那头等着交待,母亲打算怎么办?难不成将女儿交出去顶罪?” 话是这样说,但陆双锦其实是知道的,顶罪也是陆文锦的事。 眼看明天康王就来了,杨氏实是怕陆双锦再生事,心下琢磨了会儿,说: “母亲跟你说实话吧,那丫头出身与你们不同,你不懂,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将她笼络住了,对咱们都有好处。” “可是……”提到这个,陆双锦一肚子的火,说: “女儿也想啊,母亲也不看女儿最近,向她示好了多少回,要依着女儿说,都是母亲太过仁慈了,才惯得她。” 说完这话,陆双锦一皱眉,转而又并不十分信杨氏的话问: “母亲这话说得有些怪,我们都是一个祖父的孙女儿,出身与我们有什么不同?要说不同……” 陆双锦冷笑了声,才又说: “只怕她比我比,可就低贱许多,不过是个庶出罢了,也就咱们家,将她当个宝。母亲也算是大家子出身,别说别人家,就外祖家里的出岫出执,继室所出,与其他表姐表弟,都差得多呢。” 杨氏闭了闭眼,语气颇重地说: “你懂什么?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等明儿你长大了,我自会将事情告诉你的。好了,总之给我规规矩矩的,别再生事了。” 陆丽锦回到并对园,杨出岫已经回来,陆丽锦有些惊奇,笑问:“我还以为你还在引燕居呢。” 杨出岫摇头,说:“我和她们呆着害怕,她们总是瞪我,我就跑回来了。” 赵姨娘也听说,她们全都被带到松鹤园的事,听人报说陆丽锦回来,便也巴巴的过来探问陆丽锦什么事。 陆丽锦倒也没有隐瞒赵姨娘,将事情大概说了。 赵姨娘一通的幸灾乐祸,说:“活该,这才叫恶有恶报,亏了四姑娘聪明。” 等送走了赵姨娘,杨氏派了半月过来,给陆丽锦将那十两银子还了回来。 杨出岫不由得佩服的叹气说:“四姐姐果然厉害,妹妹这两天只恨自己笨,学不来姐姐这一半的手段。” 陆丽锦有种带坏别人家孩子的感觉,很想摸摸杨出岫的额发,让她忍忍,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实力碾压杨芝静杨芝敏那对姐妹花儿了。 62 没来 什么阴谋诡计,在绝对的权力面前,都是屁! 第二天一早,康王爷先打发了小太监来送信,说是七皇子也会一起跟来。这是让陆家先做好准备,别到时候猛一见人,乱了阵脚。 康王如此,也算得上是折节相交。 陆丽锦给杨氏请安的时候,无论是杨氏,还是陆双锦面上都看不出什么。 不过陆丽锦知道,杨氏的心情很不好。倒不是因为陆丽锦的关系。 昨天在给老夫人交待完之后,杨氏提出将京上姻亲都请了来,美其名曰是康王爷难得来陆府上,借着机会热闹一下。 平阳侯府上,无论是老夫人,还是之下的几位在府上的夫人,都不是傻的。 谁看不出,杨氏这是觉得康王到访,只杨家姐妹在,觉得脸面上过不去,所以想拉着另三位在京的妯娌娘家,来遮羞? 陆老夫人、大夫人跟六夫人是同一个娘家,五夫人的娘家是商户,更是精明得睡着觉都在打算盘。 所以杨氏只一提,一个个便就将话都说得极漂亮,意思不约而同的一致,那就是娘家都不方便。 杨氏暗恨不己,便就提出,想请庶出不在京的二老爷、四老爷的岳家姑娘公子过来。 陆老夫人当时只是冷笑着,看着杨氏,语气里带着讽刺说: “我知道你们三房上嫡庶不分,你这个嫡母大度贤惠。” 杨氏惊觉她又说错话了,嫡母与庶子,永远不可能做到与亲生的一样。 像陆老夫人这样,老平阳侯一去世,便就放了这些庶子出去,并都将庶子培养成才,已经算是仁慈了。 杨氏对庶子下的手段,那把柄可都在陆老夫人手里捏着呢。 陆老夫人那明晃晃的讽刺,让杨氏一呆。 杨氏在陆老夫人哪儿不敢说什么,可是回到永乐园之后,将屋角上的高脚几上的花瓶给砸了。 陆丽锦抿下笑意,陆文锦没有出现,被杨氏送出去顶了罪。 而陆老夫人显然也没想在这节骨眼上,再跟杨氏过不去,虽然怀疑那菜单是杨氏暗中动了手脚,嫁祸于陆丽锦,却也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这么过去了。 一个庶女,既没有嫡母的疼爱,又没有生父给撑腰,并不值得陆老夫人为她出头。 再说,陆老夫人也不觉得陆文锦无辜。 但毕竟也是孙女儿,陆老夫人倒也没有重责,只是让她闭门思过。 不过对于陆文锦来说,只怕更加的愤恨吧。 毕竟康王不是一般人,又带个七皇子,正是在贵人跟前露脸的机会,就这么被陆老夫人给掐没了。 陆丽锦倒也佩服陆老夫人,将陆文锦关起来,这可真就防了杨氏跟陆双锦作妖。 给陆双锦当挡箭牌的人没了,陆双锦跟杨氏再想算计什么,可就要三思啊。 随着杨氏给老夫人请安,陆老夫人耳提面命的,又将她们几个姐妹叮嘱敲打了一番,然后连陆玉锦都没有留,让几个姐妹一起退了出去。 这回不单儿媳妇们留下,平阳侯等几个兄弟也全都留下,这是要尽力的接待好康王等人。 按理说,今天应该是陆双锦是主角,不过上次的事后,陆丽锦便就知道,今天康王所来,定是为了她陆丽锦。 陆丽锦冷笑,她倒要看看,这帮人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吃过早饭,换好衣服,陆家姐妹,还有杨家姐妹便就都被拘到了大夫人的院子里。 大夫人自是没有空理会她们,这一众的姐妹、表姐妹全都在厢房里呆着。 而做为今天主角的陆双锦,拉着陆丽锦,不停的说话。 就好像最近发生在她们两个人之间的龌蹉,不过是一场梦。 然而,就连大夫人都没得忙了,时近中午,在众人的期盼中,没有等来康王,却等来了京城戒严的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什么消息都没有,但陆丽锦总觉得,今日之事,定是项开弄出来,阻止康王上门。 陆家爷们儿们都聚到前院的书房,商量着这次朝堂上出了什么事。 京城戒严可大可小,不是有大案子,便就是要抄谁的家。 勋贵大臣别看平日里大富大贵,可一但朝堂上稍微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便就不约而同的瑟瑟发抖。 虽然说平阳侯府上平静了两年多,谁又能保证老平阳侯在世时,没被人拿住什么把柄? 皇帝要是想算旧账,就算是入土了,也会照样挖出来鞭尸。 都在大夫人这儿的众夫人,也都各怀心思。 不过最为难堪的,当属杨氏。杨家巴巴的将姑娘送过来,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这下子,倒是让所有妯娌们看了热闹。 因为泮书的事,大夫人心里窝着火,但她忍了。 但能忍下这件事,也足以能猜着,大夫人在如何的等着报复杨氏。 因为戒严,杨家姑娘也回不去,只能暂时留在平阳侯府上。 此时的宫里晋平殿里,康王七皇子等人,以太子为守,全都垂手立在外厅上。 建安帝不安的在殿内来回的走着,步履不顺。 而边上的宫女、内监更是人人如鹌鹑一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内室的帘子晃动,有宫女端出一盆子血水出来。 建安帝上前问:“开哥儿如何了?” 宫女连忙端着盆子行礼,说:“回陛下话,皇孙殿下还未醒,几个太医正在救治。殿下……殿下一直吐血不止。” 建安帝摆手,让宫女出去。 太子试着上前劝说:“父皇稍安勿躁,开哥儿一惯孝顺,定不会让父皇为他着急。” 康王也说:“当务之急,是先要找到凶手才行。” 建安帝闻言,抬眼皮子瞅了眼康王,冷哼了声,那眼神,似是想要看透康王一般。 康王一副坦荡的模样,皱着眉,似是真的很为项开着急。 建安帝好一会儿,地和不冷不热的说:“那茶本是太子要喝的。” 说完,建安帝将眼睛从康王身上,又往其他几个儿子身上扫。 以太子为首,底下一溜还站着四皇子祗、五皇子项谟、六皇子项缨,最后站着的,便就是七皇子项炽。 63 中毒 对于项炽,建元帝倒没多想,如果这是冲着太子来的,那么项炽与太子都是皇后所出,于情于理,都不会对太子下手。 康王虽然表现得一副兄友弟恭的样,但除三皇子、四皇子封王外,其他皇子还都小,就是有些心思,应该手还没这么长。 所以建元帝看向三皇子康王、四皇子吴王的眼神特别的锐利。 不多时候,太子妃被接到宫中,和着徐皇后一起过来。 头入宫之前,没人敢跟太子妃说实话,只是说皇后有事召见,听了徐皇后的话,太子妃才知道项开中毒的事。 太子妃与太子这么多年,却只得项开这一个儿子,此时听得命悬一线,差点儿晕了过去,也顾不得在宫里,便就急匆匆地往晋平殿跑。 这个时候,徐皇后倒也能理解自己的儿媳妇,也紧跟着过来。 给皇上行了礼之后,也顾不得别人,急着问太子:“殿下,开哥儿如何了?” 徐皇后随后而至,大家见了礼之后,徐皇后也急着问:“开哥儿如何了?怎么好好的,宫里会出这事?” 外宫并不归徐皇后管,这是宫内大总管的职责所在。 虽然说项开中毒,并非徐皇后管理后宫不严,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 俗话说得好,隔辈人更亲。虽然说七皇子与项开差不太多,但徐皇后还是多疼项开一些。 太子能说什么,直到现在,太医们在里屋并没出来。 由于项开一直吐血,太过血腥,他们才会在外厅上等消息。 太子也只得开导太子妃和徐皇后,说:“开哥儿吉人自有天相,应该能够化险为夷。” 太子妃瞅着太子,面上的表情有些淡淡的。 她只项开一个儿子,但太子却是有三个儿子呢。 不管怎么说,项开在宫中中毒,项开救不救得回来,建元帝总是会补尝太子。 所以这件事,怎么看,都是太子最得实惠。 太子妃要进里屋,太子拦住说:“你还是等在外面吧,没见父皇都没进去?太医们忙着救治,若是咱们在里面,他们一时紧张,反倒添乱。” 听了太子的话,太子妃就是再担心,也只能忍住。 徐皇后连忙上前,将太子妃拉到一边坐下,劝说:“本宫知道你担心,但你又不是太医,进去了也帮不上忙。这屋里,谁还不为开哥儿担心?就耐心的等着吧。” 今天不是大朝日,建元帝中在晋平殿里接见几位近臣,当中就有太子、项开。 宫中皇上、各主子吃茶各有喜好。 内茶房都会按着个人的喜好上茶,决不会大家都上一样的。 即使不单独准备,建元帝也不会跟着臣子们喝一样的茶。 太子的尊荣是建元帝给的,太子没有犯过太大的错误,暂时建元帝还算信任太子,为了突显太子的地位,这份优待建元帝还是不会吝啬的。 也是赶巧了,今天宫里出了一样新点心,建元帝一时高兴,让项开尝块。 项开才将点心放进嘴里,建元帝往龙椅上坐,谁也没想就坐空了。 结果一个踉跄,建元帝差点儿摔了。 项开急忙去扶,建元帝没扶着,边上一堆的太监宫娥,哪就让项开扶着? 可扶不着建元帝没事,项开这一着急,吃呛了点心。 刚好宫女端了茶水上来,项开也不看,急忙端起一个茶碗就喝。 偏就是为太子备的,喝完没一会儿的工夫,项开便就面色发青,吐血不止。 送茶的宫女当时就咬舌自尽,建元帝气得一面让请太医,一面下喻旨,让宫内外戒严彻查此事。 那时候,康王和着康王妃,还有七皇子已经是去往平阳侯府的路上。 一队队和官兵就跟天兵似的,突然跑满京城的大街小巷,从兵丁哪儿打听不着,但康王和着七皇子不是傻子,自是感觉出事,连忙去找他们的上封,一问便就知道怎么回事。 康王让康王妃自己回了康王府,他和着七皇子急忙忙的就往宫里赶。 等到了宫里,康王才知道确切的事情。 直到近中午的时候,太医才从内室里出来,给建元帝行礼,说:“臣回陛下话,皇孙殿下性命无忧。” 太子妃急切的问:“那开哥儿可醒了?” 那太医回说:“太子妃娘娘进去也可,皇孙殿下已醒,只是娘娘别与殿下说太多话,劳神,还是以安养为重。” 太子妃与徐皇后听了此话,便就急匆匆地往内室里,看项开去了。 到底建元帝当了皇帝多年,沉声问:“你是不是没将话说全?” 那太医叩头说:“陛下英明,皇孙殿下的身体,经此重创,只怕是要弱上许多。” 一般郎中、太医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小病往大了说,而大病却又要往小了说。 项开中毒之后,那一口口的黑血,建元帝可是眼见着往外吐。 听了太医的话后,建元帝心口一痛,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嫡长孙。 建元帝问:“以后要如何调养?” 太医也不敢隐瞒,说:“回陛下话,每日的参汤只怕是断不了了。” 听了太医的话,太子只一想到那茶本是为他准备的,若不是一时出了岔子,现在躺在内室的可就是他了。 太子立时跪到地上,说:“求父皇为儿臣做主。” 建元帝眸色深沉地瞅了眼除太子跟七皇子之外的儿子们,沉声说: “这事朕一定要查个明白。好了,你先起来,进去瞅瞅开哥吧。” 晋平殿的内室颇有些幽暗,项开躺在平日里只有建元帝才能躺的龙床上,面上泛着浅浅的青色,虚弱无力的半闭着眼睛。 太子妃也不敢与项开说话,只是用帕子捂着嘴,免得哭出声来。 徐皇后也是满脸的泪,直说:“我的乖孙子可受了苦了。” 项开强挺着睁眼瞅了太子妃一眼,轻声说:“母亲放心,儿臣没事。” 说完,便就再无半点儿力气。 太子妃连忙说:“你别说话,我知道,我知道,你乖乖的养着精神。” 项开这次中毒,足在宫里呆了半个月,才从宫里搬回太子府养病。 64 微冷 而陆丽锦听着信,也差不多是项开出宫的时候。 宫中出现这种事情,不管怎么说,都算得上是皇家辛秘,即使刑部与禁卫军在查案,但也都十分隐晦。 众人也都是一点儿一点儿察觉,但也都不会明目张胆的宣之于口,不过是亲近之人背地里偷偷说,也是相互惊醒的意思。 像陆延这种远离中枢的官员,还有平阳侯这种连个实权都没有的勋贵,更不可能知道。 而陆丽锦之所以能知道,是她推算出来的。 因为随着项开离宫,有两道圣旨,一道是项开被封为晋王;另一道,则是建元帝从户部拨款,让工部在前豫王府的基础上,扩修晋王府。 前豫王是与建元帝夺嫡失败的前皇子,没等建元帝杀他,他自己喊了妻子儿女去了皇庙,当着祖宗的面,将自己一脉杀净,然后自焚身亡。 建元帝登基之后,豫王府便就一直荒废着。 太子之子成年之后封王这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前朝这种事一抓一大把。 可是项开还未成亲,便就出府单立,又是在前豫王府的原址上,就不能不让人深思,建元帝这是何种心思。 也正是由此,陆丽锦推算出,项开定是在宫里出了大了。 而回府的项开,则面色苍白得仿若多说一句话,就会累死。 太子妃在这半个月里,眼泪就快流干。 凶手根本就查不到,对于建元帝的安排,别人弄不明白,太子妃还是感觉到一二的。 建元帝这是不单怀疑他自己的儿子,就连太子身边的人,也怀疑上了。 虽然说太子有子的妾只有孙孺人,还是世奴出身。 但越是这世奴出身,与宫里的奴婢们,那错综复杂的关系,堪比朝堂上的党派。 真的是剪不断,理还乱。即使大换血,也不能保证完全剪除私党旧属。 皇帝都怕死,而且多半都有被害妄想症。 越是查不出来,越想得多。想得越多,就越会感觉身边危险。 然后便就不自觉的联想,若不是他刚好给项开糕点,会不会噎着的就是他? 会不会他急乱之中,喝错了茶? 毒之所以下到太子的茶碗里,会不会其实就是冲着他去的? 而且无论成败,将来都是要彻查的。这是不是为了将办案往歪路上走? 总之,随着案件半分进展没有,建元帝自己脑补出一千一万种可能。 这其中,也包括建元帝怀疑上了孙孺人。 太子呆在建元帝身边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小心翼翼,如何猜不出建元帝的心思? 项开是被太子亲自接回府上的,悠然阁的外面,孙孺人领着项越、项然侍立着,以示关怀。 太子妃一见孙孺人,气就不打一处来,刚要说话,就觉得手被人拉住。 项开苍白着脸,紧闭着双眼,手却死死地拉着太子妃,不让她开口。 太子妃抿唇,终是不想让项开着急,指挥着太监,直接将项开送进内室。 现在已经是春末,可屋内却点上了炭火。 众人将项开抬到床上,安置好之后,随行来的太医便就连忙上前,给项又是诊脉又是针灸。 太子瞅了孙孺人一眼,眸光微沉。 说实话,太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孙孺人能有这个本事,转着圈的害项开。 一想到建元帝怀疑,太子的脸子便就冷了下来。 他可以相信孙孺人是清白的,但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还与孙孺人亲近。 太子府看似他的地盘,但太子也清楚,他这府里,千防万防,无论是建元帝还是康王的人,都少不了。 项开与太子妃进去之后,孙孺人连忙上前,给太子行礼,关切地问:“殿下,大爷可还好?” 太子冷哼,说:“不该你问的少问!谁让你来这儿的?” 一指项越跟项然,太子说:“带着他俩个回去,没事少在府上走动。若实在是闲得慌,好好教教你那侄女儿。” 孙孺人觉得委屈,自太子宠爱她之后,这么多年哪儿受过这气? 一双眼睛盈满了泪,要落不落的瞅向了太子。 只可惜太子此时已经甩袖转头,去看项开去了。 九岁的项越拉了拉孙孺人的衣袖,小声说:“咱们和二哥还是回去吧,等明儿大哥身子好些了,再过来探看。” 十岁的项然从头到尾,除了行礼,再没出声。 项然从小没娘,被太子妃养在身边,将太子妃视为亲母,自然与项开最亲。 而自知道项开中毒,项然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孙孺人。 太子进到内室的时候,正看取太子妃在哪儿抹眼泪。 看着自己的发妻,有那么一瞬,太子心下,闪过一丝疼意。 太子妃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她一心扑在了项开的身上,哪怕项开皱一下眉头,太子妃的心都跟着揪一下。 行完针,太医收拾医箱,给太子、太子妃行礼,说: “晋王爷的身子要大养,能下地走,至少要一个月。室温要保持好,可以点炭盆,但一定要做到通风。” 另一位太医已经开了方子,递给太子,说: “殿下看看,这是微臣重亲开的方子。长服当以蜜丸为主,微臣一会儿会与众太医商量着,给晋王爷配丸药。” 太子瞅了眼,接过药单细看了看,说: “你俩个出去吧。厢房上已经备了药房,若是还差什么,直接告诉总管去买。” 从宫中跟随来的太医出去,项开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 太子上前,难得的对太子妃柔声说:“你跟着开哥儿在宫里也这么些日子,就先回去休息下吧。若是你倒下了,开哥儿心里也会难受。” 为母则刚,太子妃在项开中毒的那一刻,便就将自己对太子还仅有的那一点痴恋,完全的抛下。 以前听太子无论说什么,心下不是生气,就是难受。 此时心境改了,竟能听进太子的话了。 项开已经这样了,若是她再倒下的话,那么不是让小人得意? 更是由着谁来护着她生的儿子? 太子妃瞅了太子一眼,心下微冷。 65 细问 她的全部,不过是他的三分之一罢了。 随着以后的岁月,只怕不止,太子会有越来越多的孩子。 太子妃比太子小一岁,今年已经三十二,她可没徐皇后那两下子,敢于高龄生子。 若她果然撒手去了的话,谁又能帮着她保护她的儿子? 待到太子和太子妃都离开之后,近侍太监刘直和郑秉孝等让丫头们都出去,郑秉孝、张承德守着屋门。 刘直跪地上哭说:“王爷之又是何苦呢?” 项开冷笑,缓缓地睁开眼睛,问:“王府那边收拾得如何?” 刘直回说:“小人去看过了,收拾着差不多,估计要两个月。要不要小人找人,让快些?” 项开摆手说:“不用,从现在起,什么都不做。你让人盯好陆家,怎么样,康王绝了再去陆家的心思了吧?” 刘直真是弄不懂项开,为何执着于这个,如实报说: “前几天,康王妃让人给陆双锦送了几样东西过去,虽没明说,近期应该是不会再想着去陆家了。” 项开话说多了,大喘了好一会儿,脸白得像纸一般,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刘直心疼地说:“王爷对自己也忒狠了些。” 项开轻笑,没有过多解释。 若不是他真的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只怕建元帝第一个怀疑的,便就是中毒的他。 他在入宫之前,将毒藏在了指甲里,他拿茶碗的那瞬,手指在茶水里一混。 也别说送茶的无辜,无论是那天送茶的宫女,还是御茶房当职的,没一个是无辜的,他们多数是康王的人。 他才十四岁,又是太子的儿子,若是等着封王,只怕成亲了也未必等到,就像上一世一样。 而若想在朝上立不世之功,为自己挣个亲王有爵位,又哪儿那么容易? 更何况他的前面,别说成年了的康王跟吴王,便就是他的皇叔,与他年岁差不太多的,也有好几个,即使哪儿遭灾了,也轮不到他表现。 建元帝居于深宫,每年除去祭祖、春耕之后,又难得出宫一回。 想要护驾,又有几个不要命的,去刺杀建元帝? 更何况建元帝哪次出去,别说侍卫,就是皇子,只要没有大过错的,也会带在身边,到时候一声有刺客,只怕十个八个的都会往建元帝身边冲。 项开想要避开前世的命运,他不想等。 陆家忙活半天,虽然没等来康王与康王妃,但也不算太过丢脸。 毕竟康王是实实在在的给陆家下了拜帖,而且陆家也没大吵大嚷的广请客人。 反倒是杨家,巴巴的送过来三个女儿,可谓是让杨氏在婆婆与妯娌面前,丢尽了脸面。 虽然说没人当着杨氏的面说什么,但杨氏每日早晚向陆老夫人定省的时候,对上妯娌们看过来的眼神,都觉得面上火辣辣的。 杨氏又将前些年的隐忍工夫拿了出来,很是低调。 陆双锦也愤愤不平,怨恨项开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那天出事,她做了多少准备,想在七皇子跟前大放异彩? 可惜就这么没了! 气愤过后,陆双锦就又想起,杨氏与她说得那些隐晦的话来。 晚饭后,陆双锦跑到杨氏那里,追问陆丽锦到底是因为什么,引得七皇子欲要娶她。 杨氏一开始不欲说,沉着脸吓唬陆双锦说: “你知道那么多事做什么?难道你没听过,知道的越多,越容易出事?你就老实听娘的安排,总归娘不会给你当上。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 陆双锦哪会听这个?再说她本就因为上次的事,心中对杨氏有所不满。 此时听了杨氏的话,只认为定是杨氏对着她这个女儿留了后手,并不十分看好她这个亲生女儿。 因为心里有着怨气,所以陆双锦的话便就有些尖刻,说: “俗话说得好,母女连心,若依着女儿看,母亲不想告诉女儿,总不是想着,若万一女儿不成事,还有杨家两位表姐呢吧?” 这话可谓是诛心了,杨氏被陆双锦的话噎几乎喘不上气来。 陆双锦无视杨氏狠瞪着她,继续拿话戳杨氏的心窝子,说: “母亲何必瞪我?难不成我哪句说错了?打小母亲就让女儿让着她,到底谁才是母亲的女儿?我跟陆丽锦只差了两个月,陆丽锦是四岁上被母亲抱过来养的,总不会是母亲将我们两个调换过了吧?” 杨氏差点儿气到吐血,拍桌子说:“你在胡说什么?” 她怎么可能将嫡血的女儿,跟个庶出的调换?她疯了不成? 小孩子大此了,差个几个月不显,一岁一里,差两个月,可是十分明显好不好。 陆双锦也不怕杨氏,语气咄咄地问: “那母亲为何不也女儿说实话?难不成,女儿在母亲眼里,就这般的不成气候?对着女儿藏私,女儿实是想不出为了什么。” 杨氏闭了闭眼,终是说: “我与你说可是行,但你得保证一定不要向外说去,这可关系到大事。一个弄不好,到时候就是我也救不得你。” 听杨氏如此说,陆双锦心高高提起,点头说: “事情的轻重,女儿还是知道的。母亲是看着女儿长大的,难道还不了解女儿?别的不说,就母亲让女儿去笼络陆丽锦,女儿不乐意,可哪次不是对着她亲亲热热的?” 杨氏是看出来,今天若是不给陆双锦满意,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心下仔细衡量了下,把心一横,杨氏说: “具体事情我也不知道,但当年我嫁给你爹,是你外祖走的一步棋,而目的是赵姨娘。你外祖只与我说,让我与赵姨娘交好,说她将来会给杨家带来好处。” 要怪就怪杨氏嫁给陆延之后,陆延对她太好。 陆延虽然没什么文才,但他长得好,脾气又好,虽然说进门之前,便就有了庶子,但对杨氏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 一月之中,陆延留在杨氏屋里的时间最长。 赵姨娘也不敢在杨氏跟前得意,虽然她免了赵姨娘侍候,但赵姨娘从不敢稍有怠慢。 66 挨说 而当年的杨氏少女儿性,正是荡漾的时候,如何不沦陷? 那是她第一次没听家里人的话,妄自做了决定,当然,虽然她得手,却也最终被杨家彻底抛弃。 陆双锦没有注意到杨氏面上的凄楚,两眼闪着光说:“定是赵姨娘的出身上有问题,娘就没打听打听?” 问着这话时,陆双锦已经决定,若是杨氏不说,她会派人出去查访赵姨娘的出身。 其实事情也并非难猜,赵姨娘是三岁上,被人卖进平阳侯府的。 照着这个去查,看京上哪个勋贵重臣之家丢了孩子。 陆双锦隐隐地想,赵姨娘总不会是公主吧? 毕竟建元帝登位之前,听说很是受气,几次差点儿死了。 三十多年前,还是皇子的建元帝在某次被刺杀中受了伤,被人所救,上演一出美人救英雄的难码,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若真是这样的话,那陆丽锦与七皇子就应该是叔侄关系。 想到这个,陆双锦心下就是一突,语气有些忐忑地问:“娘当年将赵姨娘如何了?” 既然杨侍中让杨氏与赵姨娘交好,结果现在弄到势同水火的地步,陆双锦收下隐隐地感觉,杨氏定是做了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 杨氏虽然不想提,但还是将她弄死赵姨娘的儿子的事,与陆双锦说了。 陆双锦抿唇,垂着眼皮子,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过了一会儿,沉声说: “母亲这样做的时候,就没想过退路吗?既然外祖父能因为她让母亲嫁过来,足以说明,赵姨娘的出身不简单。假以时日,万一赵姨娘认祖归宗,母亲就没想过自己的下场?” 杨氏将头扭向一边,嘲讽地笑了,说: “你想想,若她真的出身高贵,将来认祖归宗之后,她的长子会是什么?你现在也大了,也读过史书,应该知道,晋武帝许贾充置左右夫人。” 说到这儿,杨氏不由得嗤笑一声,才又说: “其实规矩都是定给没有本事的人守的,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来说,轻轻一道圣旨,便就能打破一切。” 杨氏自认没有贾充后妻那两下子,所以,她除掉赵姨娘的儿子,也不光只是嫉妒,也是为了她自己生的陆少游考虑。 看着低头思考的陆双锦,杨氏叹说:“你别想了,你外祖明确告诉于我,赵姨娘不能死。” 陆双锦脸上满是不以为然地说:“母亲若当真这么听外祖的话,也就没有母前先前做过的事了。” 杨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没好气地问: “那你什么意思?难道想让我弄死她不成?若真是如此,明儿她的身份真要揭开,我跟你还有你哥,都没好下场。你外祖家里,我跟你说,就别指望。” 陆双锦望向杨氏,眼里闪着狠决,反问杨氏:“除了让她死,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 杨氏皱眉,问:“还有什么办法?” 陆双锦无情的说:“将她的名声搞臭,满京城都知道。这样的话,就是明儿她的身份被揭开了……” 手往上指了指,陆双锦低声说: “就是上面那位,只怕也乐意有个淫贱的女儿吧?只怕到时候,不用咱们动手,她娘家人嫌她丢人,偷偷将她弄死也说不定。” 杨氏的眼睛一亮,不由得抚摸了下陆双锦的实,笑说:“你可真是母亲的福星。” 若真搞臭赵姨娘的话,依着陆延对赵姨娘的宠爱程度,只怕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也许不用等到赵姨娘的娘家,什么也不知道的陆延,已经出手将赵姨娘处死。 难为她这么多年,派人在京上偷偷查访赵姨娘的根底,却是半分没有收获。 若是这么做的话,又何必在乎赵姨娘的背后,到底是谁呢? 这样一来,简直是一劳永逸! 只是陆双锦的目的却不在赵姨娘身上,她趁机又与杨氏说: “若真借刀杀人,除了赵姨娘。母亲就往外造势,说当年趁着女儿与陆丽锦年岁差不多,将我们两个换了。” 杨氏立时猜到,陆双锦这是想除了陆丽锦,若赵姨娘背景真的不简单的话,陆家迫于压力,只怕也会顺着杨氏,将陆双锦推出去。 这娘两个倒是志趣相投,没有别人打扰,着心腹守着门,商量着怎么害人,商量了一个晚上。 五月是恶月,陆玉锦的及笄礼这个月不办的话,就只能等六月份。 而出了项开的事,又一直追查不出凶手,京上各勋贵人家,都缩着尾巴做人。 陆丽锦猜,大夫人不可能等到六月分。 但康王不来,泮书的肚子等不了,大夫人不可能任着这事,在陆玉锦的及笄礼上闹开。 对于女学,陆丽锦现在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并不怎么去。 她最近又迷上了刺绣,想着上辈子在皇陵上时,为了给项开补件衣服,将手指头都所肿了,陆丽锦就下定决心,要将针线学好。 陆丽锦白天上也没事,便就拿着花绷子、布还有绣线等物,去寻赵姨娘说话。 其实就是打听一下大夫人到底是怎么个打算。 因为赵姨娘自小生活在平阳侯府,若说起眼线来,找赵姨娘准是没错的。 赵姨娘知道最近陆丽锦是手不离绣活,见来她这儿也拿来,不由得撇嘴说: “家里是差你东西了还是怎么的?怎么就突然性子大变,你那些个宝贝书本倒是少碰,现在竟是这东西不离手了。” 说着话,嫌弃地将东西从陆丽锦的手里扯走,很是随意的扔到一边,赵姨娘吩咐丫头说: “可心,将先前的点心拿过来。” 赵姨娘一辈子都没摸过针线,平日里最喜欢的,便就是如何的美。 此时一身浅红色新衣,梳着朝云近香髻,压着头发插着一枝嵌红蓝宝石,黄金四季花钿儿。 陆丽锦挨着赵姨娘坐下,笑说:“也没什么,就是想着女儿现在也大了,若是不学,怕将来万一用着,再憋手。” 赵姨娘一听,不单没夸陆丽锦会为将来打算,还伸手戳陆丽锦的额头,没好气地说: “以前我就说你读书读成了书呆,现在看来,果然是呆得很。” 67 寿宴 陆丽锦不服气,说:“姨娘不觉得我是在上进?女孩子在家的时候,不就是要学这个?” 赵姨娘笑着拉起女儿的手,安抚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虽然现在还小,但女孩子终归要嫁人的,你怕将来低嫁了对不对?” 陆丽锦听得有些脸热,她现在才十三,就考虑到嫁人,好像是有些不大好。 但若是她说一辈子不嫁,也不大现实。 陆丽锦倒没什么,到时就是陆延要养她一辈子,世人也要唾沫星子将她淹死。 别说她没有同母的兄弟,就是有,这男人全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姐妹更是不定扔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陆丽锦说:“这样有什么不对?” 赵姨娘又拍了下陆丽锦的额头,笑说: “所以说你傻呢。你想想,现在咱们家里有绣娘,你学这个根本就没用。依着现在的情况,就是你爹没什么大本事,你是个庶出,将来也不会嫁到市井之家,哪就用得着你了?” 陆丽锦不服,说:“万一呢。” 赵姨娘戳陆丽锦,说:“说你是书呆,你还真是呆。什么万一?” 抓起陆丽锦的手看,赵姨娘指着那已经扎了数个针眼子的手指,怒说: “我只听说过早早准备着过富贵日子,没听谁早早准备遭罪的,这不是傻是什么?学那个东西,初学都一样,何必不等到时候再学?要是一辈子用不上,现在的岂不是白遭了?” 陆丽锦被赵姨娘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讪讪了。 好在这个时候,可心端了点心跟茶水过来,算是救了陆丽锦一命。 陆丽锦连忙主动接过点心,夸张地说:“哇,姨娘这儿就是好,这么好的点心,光看着就想吃。” 赵姨娘没好气地说:“别弄得好像没吃过似的,姨娘什么东西没先可着你?” 屋内的丫头很识相的退了出去,留娘两个说话。 陆丽锦捏起一块点儿心尝,嘿嘿笑着转移话题说: “姨娘知不知道大夫人有何打算?瞅着大夫人最近不声不语的,提也不提大姐的及笄,总不会真要等到六月吧?” 泮书的事,其实也瞒不过赵姨娘。 只不过在赵姨娘眼中,事不关己也就将不知道罢了。 听陆丽锦问,赵姨娘笑说: “这怎么可能,不过是怕咱们房那位,所以不提罢了。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大夫人最近忙里忙外,也不言语,是在准备着给你祖母过寿吧。” 幸好陆丽锦没有喝茶,要不然非喷了不可,诧异地问: “老夫人生日不是六月么?” 赵姨娘摇了摇头,说: “咱们府上没几个人知道,其实老夫人是五月生人,确切哪天,我就不知道了。估计是初几吧,因为五月是恶月,老夫人为避月,又不想提前过生日,怕阎王爷再将她的寿禄记错了,所以都是往后错。” 对于这一点,陆丽锦倒是理解。 知道世人都这样,怕死么,也不是难以理解。 赵姨娘叹息说:“大夫人这样安排,大概就是给咱们房那位一个错觉,大姑娘的及笄会延长到六月,与老夫人的寿宴对调了。” 叹了口气,赵姨娘笑说:“要依着我说,老夫人为了大姑娘也是拼了,也不怕被下边那位查了她的生日去,再记提前了,可不就亏了。” 对于赵姨娘明显的不屑,陆丽锦忍不住笑出声来。 若主地下那位真的神通这么大,哪里会被凡人欺骗了去? 其实不过是凡人的自欺欺人罢了,也就图个心安。 果然,如赵姨娘所预料的,第二天一早,陆丽锦和着杨氏去给陆老夫人请早安,陆老夫人当着众人的面说: “往年上我的生日都在六月份过,但一个月办两回的大事的话,有点儿不大好。现在京上不消停,但办寿宴,到哪儿说去,也是个正经事,所以我决定,将我的寿宴排在这个月吧。” 这时候没有陆丽锦说话的份,坐在杨氏的身边,没有出声。 宴会事宜也算是内院的事,男人们自不会有什么意见。 平阳侯为首,三老爷、五老爷跟六老爷均都站了起来说:“随老夫人安排。” 倒是杨氏问了一嘴:“不知道老夫人决定安排在哪一天?” 陆老夫人笑说:“三天后吧,正好东西也都是现成的,咱们也不用大办,将两位姑奶奶也接回来,就请了正经亲戚吧,在家里,关起门来热闹一天。” 大夫人没说什么,面色平静。 杨氏则明显的愣了下,试着说:“是不是时间紧蹙了些?” 陆老夫人抬眼,颇有深意地瞅了杨氏一眼,又垂下眼皮子,不轻不重地说: “东西是现成的,人大夫人前几天也都请好了,有什么紧蹙的?难不成三夫人那天有事?要真这样的话,不出席也没关系,反正这是平阳侯府,有平阳侯夫人在就行了。” 杨氏一噎,连忙解释说:“这怎么可能,就是有天大的事,也没老夫人的寿宴来得重要。” 再不敢说别的了,就怕被陆老夫人和大夫人看出什么来。 转而又想,若陆玉锦的及笄改为六月的话,四月办寿宴正好。 要不然,泮书的肚子是真的等不了了。 老夫人寿宴那天,眨眼就到。 没想到最先来祝寿的,竟然是杨侍中一家。 杨侍中自然没来,但他长子一家,二子一家除了杜去依全都来了。 来得全都是晚辈,除寿礼之外,便就是给陆老夫人磕头。 杨大老爷解释说:“本来家母也是要来的,昨儿出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结果晚上一时不查着了凉,早上起来就发热,这才没能过来。” 陆老夫人心下明镜似的,也不拆穿,面色担心地顺着话问: “既然如此,你们怎么还都过来了,老嫂子身子如何了?可请了太医?” 杨大老爷连忙笑说:“谢老夫人关问,一早就请了太医,诊脉说没什么大事,就是不宜出门,倒也不用小侄等人侍奉汤药。” 大家又寒暄了会儿,男人们就去了南厅上。 68 果然 杨氏和着她大嫂两个回了永乐园,奇怪地问:“你们怎么来这么早?” 杨氏的大嫂陈氏是德妃娘娘的侄女儿,年近四十,但保养得很好。 听了杨氏的话,陈氏皱眉,说:“还不是因为你家让的?不是说现在京上不太平,寿宴会提早,然后好早散么。” 说完,陈氏奇怪地问:“这事你都不知道?你这三媳妇到底是怎么当的?” 这话杨氏可不怎么爱听,但她大嫂又惹不起,也只得弱弱地怼说: “大嫂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爷是什么人,我在这家里,也就差被休回家去了。” 陈氏没接话,心说: “就你做下那事,若放在杨家,只怕早给休回去了。娘家人就是想给撑腰,可到哪儿,这残害婆家子孙一条,也说不出理去。” 杨氏也没看陈氏的表情,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还没等杨氏琢磨出什么来,外面丫头进来报说:“凉国公府那边来人了,老夫人使人来请三夫人过去呢。” 杨氏和着陈氏一起,往松鹤园走。 陆丽锦现在正拉着杨出岫,躲着众人问: “你回家后,你那两个姐姐难为你没?银子呢?我帮你挣的,没被她们抢了去吧?” 杨出岫与陆丽锦现在算是熟了,相处起来也随便了不少。 此时听了陆丽锦的话,先是“咯咯”笑出声,然后才十分幸灾乐祸地说: “她们想抢来着,只可惜没抢着。我回家就将银子给我娘了,我从没见我娘那么厉害过,几句话,就将她们全都给怼跑了。” 陆丽锦知道杨二老爷偏心,问:“她们就这么算了?看她们那个样子,也不像容易退缩的。” 有那么一种人,在外面看起来非常好说话,脾气随和,可一对上家人,就各种刁难。 杨家姐妹,陆丽锦感觉都有这种特质。 果然,杨出岫说:“能不找么,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杨二老爷突然变得很怪,竟然将这事给压下来了。” 杨二老爷跟杜云依争吵的事,杨出岫听杨出执说了个大概。 杜云依怕杨出岫伤心,好言宽慰了半天。 杨出岫只是笑了笑,说:“娘不用担心我,娘的这些话,我一早就想明白了,所以也没什么可伤心的。” 可能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早熟,杨出岫对杨二老爷的态度上,就要比杨出热清明得多。 她也真的从没将杨二老爷当成父亲。 开什么玩笑,她从乡下自力更生了十几年,突然跑出来说他是她爹,她就认? 那是做梦,她是不可能将他当爹的。 最多,当成一个不远不近的亲戚,年节的磕个头就好了。 陆丽锦与杨出岫没说几句话,有丫头报说,凉国公府上拜寿的人来了,便也就和着杨出岫两个,往松鹤园去。 平阳侯世子陆少学的妻子,是凉国公的世子的嫡长女,算起来也是姻亲。 但与杨家一样,是不是来得也忒早了些? 大虞四大世袭罔替国公,排第一的,可就是凉国公。 不是陆丽锦说,就平阳侯府上办宴席,凉国公府上人不来,都不敢先开席。 这个结果,其实陆丽锦一早就猜着了。 陆老夫人再恨杨氏,陆少游毕竟是陆老夫人的亲孙子。 能答应大夫人弄这么一出,也是向杨氏提出警告,并重新捏一个把柄。 前提条件,就是不能让陆少游真的身败名裂。 凉国公世子领着妻子王氏、儿子赵芳齐一起过来,才给陆老夫人拜了寿。 看着赵芳齐,陆丽锦一阵的晃神。 他是项开的伴读,两个人从小就好。 也不知道项开如何了,陆丽锦知道她不能打听,但其实还是挺担心的。 毕竟上辈子是夫妻,而且感情还不错。 而这一次的事,上辈子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也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陆丽锦感觉,自她醒了之后,好多事都与上一世不一样了。 赵芳齐是陆少学的小舅子,陆老夫人笑说: “你们小辈谁跟谁好,就一起玩去吧。老身虽然老了,却也知道小孩子累,天天课业一堆,难得出来放松一天,就别再立规矩了。” 十四岁的赵芳齐听了,就差高呼万岁,无视他爹、娘警告他的眼神,拉着陆少学的媳妇赵氏说: “我跟姐姐玩去。” 当人家媳妇的,哪能像赵芳齐一样没礼貌,笑着告了罪,才跟着赵芳齐出去。 赵芳齐头也不回的,将父母半是叮嘱,半是警告,让他老实的话丢在了身后面。 之后杨氏与陈氏也过了来,大家免不了相互见礼,然后叙些个寒温。 陆丽锦和杨出岫出来,瞅来瞅去,发现单少了陆少学跟陆少游两兄弟,想到出去的赵芳齐,陆丽锦觉得,事情差不多了。 不用猜,赵芳齐定是大夫人安排撞破的那个人。 其余的都好,最令陆丽锦奇怪的是,陆双锦今天不知怎么了,竟没往她跟前凑。 与往日里,竟大不相同。 时不时的就瞅她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陆丽锦现在没空想那么多,她盯着门口,想第一个瞧着来报信的人。 其实仔细说起来,上一世,她除了被杨氏那娘俩个糊弄之外,并没什么深仇大恨。 最终她落得自戕的下声,也是因为太子落败了。 可是自重生之后,她知道杨氏害了她的嫡亲兄长,这仇,陆丽锦是无论如何都要报的。 有什么比破坏杨氏的好事,更让人开心的? 害人不成反害己,也让杨氏好好的品尝品尝个中滋味吧。 杨出岫奇怪陆丽锦为何盯着门口瞧,也顺着她的眼睛看去,并没觉得门口有什么不同。 正在杨出岫不解的时候,就见打外面,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婆子,几乎是连滚带爬,也不等人通报,直接就冲到了厅上。 陆老夫人好似吓了一跳,有些尴尬地对凉国公世子道了声“抱歉”。 大夫人骂那婆子说:“失心疯了吧,还不快给我将她绑了出去,成何体统。” 陆家老爷只有平阳侯过来,陆延在南厅上陪着杨家两位舅爷说话。 69 遮掩 那婆子嚎说:“大夫人……大夫人,真出大事了,若不是大事,奴婢也不敢就这么闯进来。” 大夫人斥责她说:“你在胡说什么?有什么大事,还能大得过老夫人的寿宴去?” 将话说出来之后,那婆子倒是不大声嚎了,或是被吓着了,白着脸,小声说: “这……这奴婢没法张嘴说,大夫人,还有世子爷、世子夫人都过去瞅瞅吧,真的,老奴再不敢在这时候胡说,大事啊!” 边上当陪客的杨氏面上一喜,猜是事发,还是被越芳齐给撞破了。 凉国公世子腾的起身,问:“难不成我家那小子又闯祸了?” 这回,那婆子又成了锯了嘴的葫芦,闷声不吭。 陆老夫人起身,说:“打前引路,过去瞅瞅就知道了。” 五夫人手快,抢在杨氏之前,与大夫人一起,搀扶住陆老夫人,随着那婆子往外走。 这阵仗,是个眼睛的,都知道出事了。 陆丽锦拉着杨出岫,默默地跟在众人的后面,过去看热闹。 当然,陆丽锦也没错过杨氏,还有陆双锦脸上的喜色。 那婆子打头带路,去的正是陆少学的闭庐居。 陆丽锦跟在后面,虽然看不到杨氏的面上表情,但从杨氏那轻快的脚步上,还是能想像得到,杨氏此时是如何的激动与得意的。 望着完全不知道已经掉进大夫人陷阱里的杨氏,陆丽锦嗤笑了声。 进到闭庐居之后,杨氏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陆少学和着赵芳齐两个,单方面的狂揍陆少游,陆少游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泮书被绑着,死狗一样扔在院中。 赵氏则苍白着脸,好像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似的。 平阳侯和着凉国公世子几乎是同声地喊:“孽障,还不快住手,你们俩个疯了不成?” 杨氏不要命地往陆少游身上扑:“好好的,怎么打起来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看着杨氏那对儿子真情流露,只换来陆丽锦的嘲讽。 杨氏的母爱是真的,可越是真的,越让陆丽锦瞧不上她。 既然自己的儿子疼到骨子里,那么当初,对别人的儿子,怎么就能那么下得去手? 陆丽锦又想起了,她骑在桃树上时,偷偷伸向她的那只手。 而打人的两个见来了人,知道架打不成,陆少学愤愤不平的收了手。 赵芳齐不解恨地又踢了陆少游一脚,直接将陆少游踢到了杨氏怀里,杨氏跟着一个趔趄,坐倒地上。 陆少游几乎晕厥,杨氏也顾不得别的,急忙查看陆少游身上的伤。 赵芳齐半分不怕,指着际少游冲着他爹就喊说: “爹就知道骂儿子,爹可知道,若不是儿子,爹的女婿可就摊上大事了。爹要听儿子的,快进宫去吧,这种没人伦的畜生,只能上报天听了。” 略微清醒过来的陆少游,挣扎着想来个死不承认,赵芳齐冷笑了声,说: “别跟小爷说那些用不着的,刑部大牢里过一圈,小爷就不信你不招。” 说完,一拍自己的脑袋,又说: “不亏得我爹天天骂我,果然是笨。就你哪儿够得上资格进天牢,京城令的地牢,就够你住了。” 凉国公世子见赵芳齐没完没了,黑着脸又是一声喝斥: “还不给我跪下!” 陆少学连忙为赵芳齐辩解说: “岳山大人息怒,今天这事,真的不怪舅弟。” 平阳侯也被眼前的情景气了个够呛,喝问: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圣贤书都读到狗肚里了?竟在你祖母的寿宴上闹事?还打自家弟弟?” 陆少学长得并不十分的英俊,但也端方正直。 单从样貌上,就能看出他并非什么特别精明的人。 但贵在肯吃苦,读书虽然没什么天份,却比别人都努力。 平阳侯自己也是资质平庸,对于自己的儿子,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不满意的。 严格说起来,陆少学可比年青时候的平阳侯要努力乖巧得多。 平阳侯像陆少学这个年纪,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小妾的身上。 听了自己父亲的问话,陆少学轻蔑地看了眼陆少游,才一张嘴,就被人给截了话口。 此时已经有婆子去扶陆少游,杨氏也站了起来,顾不得身上的尘土,抢着先说: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一会儿客人就该来了,有什么事,都等着客人散了的吧。家里事,何苦让别人看了笑话?” 杨氏这话,就是陆老夫人,都没法反驳。 无论陆少游做了什么,家丑若是外扬,丢的可不单是陆少游一个人的脸,还是整个平阳侯府的脸。 更何况,杨氏这话说出来,再有人非要现在算账,岂不就是有要扬家丑的嫌疑? 可是什么居心! 即使是凉国公世子,也不能抓着这事不放,好似要抓平阳侯府的小辫子似的。 可杨氏错算了凉国公世子,可不是陆家的男人好糊弄。 有着世袭罔替爵位家的子弟们,一般会出现两种人,一个是纨绔。 毕竟已经成为继承人,只要不犯大错,有个现成的爵位,根本就不用再努力。 而另一种,则就相当的精明。 凉国公世子不单是世子,他还有实职,三十六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候,身材保持得十分好,长相也是十分的英俊。 即使对凉国公世子不了解,只这一打眼,便就能看出他的不凡来。 所以,杨氏的话将所有人说住,却没说住凉国公世子。 凉国公世子嘴角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背着手,声音不轻不重地吩咐说: “来人,将赵芳齐给我拿下送回家里。居然敢在平阳侯府老夫人的寿宴上闹事,家法伺候!” 人家管儿子,合情合理,而且还不在陆家管,还是将人拿回凉国公府。 各方面都照顾到,就是想指责说凉国公世子赵子奢挑事,也没有可下嘴的。 平阳侯哪儿能让亲家就这么将赵芳齐给拿走,连忙拱手就要求情。 赵芳齐却不干了,他哪是站在等绑的人? 70 挑拨 一听他爹沉声吩咐,立时跳了起来,大声地喊: “做错事的是陆二爷,爹干嘛绑我?他勾引我姐夫屋里的丫头,都有三个月身孕,还说这个是他祖父孝期有的,想要栽赃嫁祸给我姐夫,这种恶心无耻的男人,不打他,难不成还留着过年?” 无论杨氏如何阻止,赵芳齐猴子似的满院子跳,话虽少,却将事情的关键全部说了出来。 赵子奢跌足说:“孽畜,还不给我住嘴,胡说什么?” 可是,这回却换平阳侯不干了。 如果赵芳齐说得是真的,那么三房可谓是要毁了他的儿子。 儿子是什么?尤其是长子嫡孙,那是承重孙,可不单单只占个嫡子。 陆少学可以说是长房所有的希望,三房想做什么? 这其中有没有他那三弟的意思? 只一刹那间,平阳侯已经想到了无数种的阴谋诡计。 上一世的时候,平阳侯到后来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等到惊觉的时候,他的两个儿子已经没了,两个女儿的亲事,也已经被坏。 平阳候虽不是重生的,但一经点拨,立时想到了他平日时忽视的某些东西。眼里闪过一抹厉色。 但陆延没在,平阳侯身为大伯兄,并不好直接问杨氏。 大夫人却不干了,指着杨氏的鼻子问: “你个搅家精,丧尽天良的蠢妇,今儿不给我个交待,那咱们就闹到皇上哪儿去。” 还没等杨氏解释,陆丽锦抢先一步从人堆里冲了出去,“噗通”跪到了陆老夫人面前,仰着头说: “求老夫人给二哥清白,不能任人这样胡乱往二哥头上泼脏水,二哥学习一直很好,开春大比定是会蟾宫折桂,光宗耀祖的。若这事不渣明白,这可就是二哥一辈子的污点。” 陆丽锦说得言辞肯切,又合情合理,将一个妹妹对哥哥的维护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然后,没等陆老夫人说话,自觉受到怀疑的赵芳齐跳到了陆丽锦的面前,指着陆丽锦冷笑着说: “你这个小丫头,才几岁就胡乱说话?不懂就给小爷闪一边去。” 陆丽锦有意想要刺赵芳齐生气,非常不高兴地说: “小是小丫头,赵公子又几岁?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恍惚听说,大嫂的弟弟也才十四,不过比我大一岁,想来比我懂得多,也有限。” 果然陆丽锦的话成功让赵芳齐炸毛,赵芳齐冷笑着说: “小爷自小给晋王做伴读,你以为在宫里行走那么容易?今儿爷就让你看看,你那清白的二哥是如何清白的。别以为提上裤子不认就行了,小爷我拿出事实来,告诉你什么叫证据胜于雄辩。” 凉国公世子赵子奢见儿子越说越过分,在边上连连让他住嘴。 被气急了的赵芳齐哪儿会听? 他爹让他住嘴,他不单当成耳边风,赵芳齐还扬声喊跟来的常随: “拿着爷的拜帖给京城令,让他领两个仵作来,就说作奸犯科,要查证据。” 说完,好像才想起陆丽锦是个女孩子,不能随便说,但又忍不住,所以看陆丽锦的眼神很是蔑视,嘲讽地说: “小丫头,小爷知道你爱兄心切,但也要会看人。你还小,许多事还不懂呢,等过上几年,嫁了人就知道了,跪着你不累?一边呆着去吧,没见你那几个姐妹,就你站出来了?” 瞅着对着自己臭屁的赵芳齐,陆丽锦很想揪着赵芳齐的耳朵告诉他: “姐上辈子已经嫁过人,你不用说得好像很懂似的,男女那点儿事,姐可是很有经验,可以分享给你一点儿。” 别看小屁孩儿说得天花乱坠,别人陆丽锦还不那么了解,赵芳齐因为项开的关系,陆丽锦可是十分清楚。 那绝对是婚前连通房都没有,此时的赵芳齐也不过是理论知识而已,实践其实是零。 杨氏孩子都生了,自是听出赵芳齐的意思来。 这男女有没有发生关系,还真是有法子查出来。 凉国公世子赵子奢呵斥赵芳齐:“你个孽障,长本事了是吧?我看你就是找打,等回家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夫人自不肯就这么算了,她费尽心力,也是要让三房好看。 杨氏抢在大夫人之前,跪到老夫人跟前,说:“母亲,这事若是闹到京城令哪儿,咱们家的……” 大夫人也不等杨氏说完,已经拔高了声音说: “脸面?你们算计我儿的时候,就没想过脸面?陆少游身边没有丫头?别人不勾引,为什么独独勾引泮书?什么栽赃,我看打从勾引泮书开始,就是阴谋吧。” 正乱的工夫,三爷陆延和着杨家二兄弟过来。 平阳侯看到陆延,又想到刚大夫人的话,心理隐隐也想到了什么,猛地出拳,给了陆延一下。 还没弄明白什么事的陆延被打得一蒙,陆五老爷跟陆六老爷连忙上前将平阳侯拉住,劝说: “大哥息怒,还是弄清楚了再说。别人不知道,就三哥,我们兄弟两个说什么,也不相信他会生出那种不要命的心思来。” 陆延是听丫头们说,后院吵了起来,才会和着杨家兄弟过来。 而到底因为什么,他其实一点儿也不知道。 一院子的人,被打了的陆延很是尴尬,但他没还手,到底平阳侯是他大哥。 所以陆延只是急问:“出了什么事?好好的,大哥干嘛打我?” 看着被打得很惨,衣服都破了的陆少游,还有神色不明的杨氏,再结合众人的表怀,陆延也感觉出事情不大对来。 若不是出了大事,平阳侯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打他。 陆家兄弟,无论嫡庶,总的来说,处得还算不错。 这其中的原因,一是陆老夫人这个嫡母能容人,再有便就是陆老夫人能生。 三个嫡子,庶子们就是有什么想法,也都歇菜了。 也都就好好读书,靠着自己的真本事来挣个前程出来。 平阳侯被兄弟们拉着,是不能再下拳,咬着牙,将眼前的事情与陆延说了。 71 谁的 杨氏急忙插嘴说:“这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 陆延转过头去看杨氏,直觉得有一股子火往头顶上冲。 有婆子过来报说,两位姑奶奶拖家带口的,还有亲家,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陆老夫人果断地说: “老大、老大媳妇、老五、老六跟着我去迎接客人。老三是我儿子,我相信他能将事怀公正的解决了。” 说完,陆老夫人瞥了杨氏一眼,语气不阴不阳地说: “杨家二位老爷就麻烦了,留这儿吧,毕竟是三夫人的娘家人。” 等转过头对凉国公世子夫妻时,陆老夫人的语气明显好转,客气地说: “实是不好意思,招呼不周,使你们晦气,竟碰上这种腌臜事。既然躲不开,索性老身就舍脸劳二位,跟着处理吧。谁让家里还要招呼客人,别人都可以不出现,他俩个是一定要露面的。” 凉国公世子连忙躬身说: “老夫人言重了,用得着小侄,是小侄的荣幸。再说这关系到女婿,小侄小十分的关心,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丽锦其实是很想留下来继续看的,可惜没有理由,也只得恋恋不舍地走了。 陆双锦也很担心,但她不敢乱出言。 陆丽锦叮嘱杨出岫,让她小心些,便就趁着客人上门人多乱,偷偷地去寻赵姨娘。 像这种时候,妾是没有脸面出现的。 此时,无论平阳侯府上忙成什么样,与赵姨娘也没多大关系。 但这并不能阻挡赵姨娘知道前边的事,将陆丽锦迎进屋里,赵姨娘笑着拍了拍陆丽锦手,说: “就你调皮,你爹在前边好好的,是你使了人,将他引过去的吧?” 陆丽锦一点愧疚没有的笑了,说: “我这不也是好心么,二哥出了这样的事,我爹怎么能不出现?再被人冤枉了去,没看侯爷、侯夫人还有那个什么凉国公世子夫妻也全都在。” 若是陆延在前边接待来客,平阳侯与大夫人直接对上杨氏,那么最终的结果,他们身为大哥、大嫂,总是要让着杨氏的。 陆丽锦可不想就这么白白的便宜杨氏。 她之前做了那么多事,结果虽然说对杨氏不好,但若是能更加的不好,陆丽锦也不介意。 就像陆延亲自查这件事,即使陆延早已经知道杨氏不简单,若是通过大房那边闹出来,哪跟让陆延自己体会出来,更加的有切肤之痛? 更何况无论是平阳侯、大夫人,还是凉国公府的人,都不能对着陆少游严加审问。 上一世杨氏就这么谋划着,一步一步将陆少学给毁了。 这一回,陆丽锦就要让杨氏自己看着,她自己是如何毁了她自己的儿女的。 果然如陆丽锦所预料的那样,众都都离开之后,陆延直接问陆少游: “你老实说,好好的跑这儿来做什么?” 陆少游自然回说: “儿子是来找大哥的,谁成想,儿子一进来,就被个女人给拉住了,儿子正争气的工夫,大哥和着赵小公子就冲了进来,对着儿子拳打脚踢。” 依着陆少游的话说,这完全是陆少学和着赵芳齐一起做的局。 杨氏见儿子并不出错,一直提着的心,立时放下。 但她也没敢出声,杨氏想再看看。 倒是凉国公世子夫妻,十分沉得住气,竟是一句反驳都没有。 杨大老爷一听,脸色立时沉了下来,就要给自己的外甥说话。 幸好杨大夫人将杨大老爷拉住,低声劝说: “妹妹什么人,大哥应该了解吧?还是再看看吧,再看看吧!” 杨大老爷一噎,抬头瞅向杨氏,将话咽回肚里。 赵芳齐却不干了,张嘴就要骂陆少游。 凉国公世子呵斥他说:“这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再不老实,我现在就让人将你送回家去。” 赵芳齐不脸气,将眼睛瞪得溜圆,鼓着腮帮子,愤愤不平地住声,但仍是瞪了陆少游一眼,好似在说: “你给小爷等着,有你好受的时候。” 对于赵芳齐的小动作,众人只当没有看见。 陆延看着陆少游冷笑了声,也不说信,也不说不信,转而问陆少学:“你那时在哪儿?” 陆少学磊落地回说: “小侄听丫头报说岳山大人一家过来,忙出去迎,半路上正好碰上舅弟,说前边正在说话,舅弟要见他姐姐,小倒又使人去喊内子,一同回来。” 至于接下来的事,陆少学半点不提。 陆延细打量陆少学,见他双眼微红,不由得问:“你昨晚上又通宵没睡?” 陆少学躬身说:“倒也没有,只是睡得有点儿晚,所以早上没能起来。” 听了陆少学的话,陆延一样没说什么,转面再问陆少游: “你被丫头拉住,一直挣扎,并没做什么?” 陆少游被问得有些心虚,外强中干地回说:“那是自然,儿子过来是找大哥的,谁能知道会出这事。” 陆延冲着凉国公世子行礼,说:“我有一事相求亲家,为了事情的真相,还请不要推脱。” 凉国公世子连忙站起身来还礼,说: “陆老老爷客气了,有什么事但请吩咐就是了,若弟能办得到的,定当全力以赴。” 听了凉国公世子的话后,陆延让凉国公世子坐下,转而吩咐跟在自己身边的婆子,说: “你去查一下泮书,是否成事。” 婆子出去,让人将泮书拉到厢房里头。 这一路的连惊带吓,泮书已经见红,肚子疼的直哼哼。 那婆子哪儿管她这个,直接让人将泮书衣服脱了就往下面去查。 摸到自己要的东西,拿了个绢帕擦了擦,回厅上递给陆延,然后极简短地回说:“成了!” 陆延举着帕子,眼神凌厉地去瞅陆少游,陆少游的脸当时就白了,抖着身子,要跪不跪的。 厅上的人全都沉默,无论是大房这边的,还是杨氏等人。 陆延的声音,对于陆少游来说,像是来自地狱的一般。 就听陆延冷着声音问: “要不要让我求世子爷去外面,寻两个伎子来,给你们哥俩个全都试一试,这帕子上的东西是谁的?” 72 承认 刚刚是谁的,只要伎子一试,哪一个竖不起来,定就是谁的了。 随着陆延的话,不单陆少游白了脸,杨氏也不能就这么任着陆延问下去,再这么下去,陆少游就真的毁了。 杨氏走到陆延的跟前,哀求着小声说:“三老爷就是再不喜欢我,少游也还是三老爷的儿子啊!” 陆延瞅着杨氏,眼神阴冷冻人,没有半分的温度,一如他说出的话: “是你吧?” 杨氏想否认,可是对上陆延阴冷的眼神,话就冻在了嗓子眼上,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随着赵姨娘儿子的死,陆延对杨氏的信任便就一分也不剩了。 陆延看向陆少游的眼神有些怜悯,声音依旧低而没有温度地对杨氏说: “杨氏,你记住了,毁了你儿子的,从来不是我,而是你,是你那无法添满的贪念毁了他。” 陆少游也是陆延的儿子,一开始时,陆延也曾想过他亲自教养陆少游。 但杨氏也不知脑袋是怎么长的,无故脑补成了,陆延出于愧疚,想将陆少游抱给赵姨娘养,对着陆延严防死守。 本来男人心就大,而且无论男女,即使是子女,也是爱屋及乌。 杨氏如此举动,时间久了,陆延也就意兴阑珊了。 只不过,陆延不知道的是,其实杨氏的这种错觉,是赵姨娘精心设计,误导出来的。 赵姨娘做得很简单,先是有意让人往杨氏跟前得脸的婆子跟前透话,然后再趁着陆延教导陆少游时,给陆少游送点心小果。 小孩子么,很好哄,几下子陆少游就与赵姨娘亲近了不少。 再加上杨氏做贼心虚,自然便就会怀疑陆延想要教育陆少游的目的。 其实陆延想杨氏想得对,这脑子简直也是没谁了。世上只听说小妾养了儿子,由着嫡母带着,这叫名正言顺。 若是嫡母不肯带,才是有违道德伦理。 哪有嫡妻正室生了儿子,交由小妾养的道理? 这种现象也不能说没有,一个是皇帝,皇后失德或是惹得皇帝不高兴,将孩子抱走,交给某人妃嫔养。 确切来说,妃嫔也是妾室。 还有一种可以,就是男方权倾朝野,不说只手遮天也差不多。 就是做出再出格的事,也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因为这种权臣,劳劳把持朝政,就差着造反自己当皇帝了。 陆延不过是靠着父荫,皇帝的恩典,才混了个听起来不错,却没什么实权的官。 他除非不想活了,才会做这种事情,让御史弹劾他。 而赵姨娘之所以要这样做,其实就是报仇,为她的儿子报仇。 她知道,无论如何,站在陆延的角度上来说,陆少游也好,陆文锦陆双锦也好,都是他的孩子。 或许因为愧疚,对她的孩子陆丽锦更好些。 但人是有感情的,而感情的来源,便就是相处。 赵姨娘看起来心大,但她仍是女人。只要是女人,总归还是有心细的时候,也会小心眼。 她就看不得,在她失去儿子后,陆延却与杨氏生的儿子,建立起亲密无间的父子关系。 赵姨娘很清楚,什么事情,她要上陆延面前哭一哭,而什么事情,她只能不声不响地去谋划。 再是看起来傻白甜的女人,都会有自己的小六九。 只不过有人聪明些,玩心眼子玩得不显山不露水,就像赵姨娘,在杨氏刚入门的时候,为了儿子,能怂得住。 然后在她怂了之后,杨氏仍不放过她的情况下,笼络住男人,一心向着她。 陆延到现在,仍是以为赵姨娘是个单纯的,不过就是性子嚣张了些。 也有笨的,就像杨氏,看起来聪明,其实自进了陆家,简直是顺风棋,活活被她下成了逆风,也是个人才了。 杨氏被陆延的话给问得不敢出声,而杨家人此时也全都委了。 凉国公世子夫妻也不是个咄咄逼人的人,见陆延并没有偏向陆少游,便就没再出声,等着陆延给个公正。 陆延对赵芳齐还有杨二老爷说:“劳烦二舅弟和赵小公子一起,去审问下外面那个丫头如何?” 赵家代表大房,而杨家则是代表杨氏与陆少游。 这样安排,陆延也就证明他没有一点的偏颇。 赵芳齐是没有意见,他憋着火,就想着要将陆少游的虚伪面目给揭开。 至于杨二老爷,就是想说什么,这时候也不好说,就怕画蛇添足,自己的妹子,还是比较了解的。 两人出去之后,陆延回头,冷笑着瞅着杨氏与陆少游,问: “你们想怎么说?” 陆少游这个时候哪儿还能有主意?他跪在地上,偷偷拿眼睛去瞅杨氏。 而杨氏则在心底飞快的算计着,心里虽然恨陆延,但燃眉之急还是要先解了再说。 两害相权取其轻,杨氏怕陆延审来审去,会于众人之面,将陆少游一开始就报着想要陷害陆少学,才会去勾引泮书,让她怀孕的事给查出来。 此时的杨氏,对陆延几乎是不敢再报有任何奢望。 杨氏跪到地上,骂说: “老爷,都是妾的错,要责罚,就责罚妾吧。妾总怕他分心学业,没有往他身边安排个人,他竟就将手伸向了少学的院子里。” “等妾知道的时候,那丫头已经有了,妾这些天,也一直在想着,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肚子里的孩子弄了去。” “谁可知道,今天老夫人寿宴,他竟又跑到这儿来了。三老爷,都是妾没将他教好。” 杨氏一声一声地哭诉,口口声声说都是她的错,但厅上的人,哪个听了杨氏的话,都能听出话里话外,对陆延的控诉。 陆少游虽然有些脑子跟不上,此时听了杨氏的话,也跟着以头叩地,哭着说: “父亲,都是儿子的错,求父亲不要怪母亲,是儿子……” 陆延不能打杨氏,但对陆少游,可就没那么客气,直接一脚将陆少游踢倒,骂说: “你以为我老糊涂了?” 其实陆延到底还是徇私,没问泮书肚里的孩子几个月了。 73 无语 也没有深究陆少游与杨氏,到底是以何种心思,勾引的泮书。 杨氏的那些说辞,别说陆延与凉国公世子一家人,只怕就连杨家人,也没相信几分。 现在是要给大房交待,陆延先问杨大老爷:“大舅哥觉得,这事如何?”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只要不太傻的,事情的真相,基本上已经猜个差不多。 杨大老爷面上讪讪的,并不怎么好看。 心下羡慕起能出去审丫头的弟弟来,弟弟明正言顺的出去,他却只能强挺着在这挨着。 被问到头上,杨大老爷尴尬地咳了声,才好言好语地说: “这是妹婿家事,杨家本就没有发言权。依着我看来,妹婿处理得当,事情已经审明,若是凉国公世子没有意见的话,还是先待客吧。” 可以说,杨大老爷不亏了是朝堂上的老狐狸,这话听着和顺,其实却是将凉国公世子的话,全都给堵上了。 凉国公世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低头动了动自己手指上的碧玉戒指,再抬头,瞅向杨大老爷的眼神,十分清冷。 杨大老爷心头一惊,凉国公世子转面又是一笑,说: “小婿屋里那个丫头怀孕几个月,总要弄清楚,请个太医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 满意地见杨大老爷脸上一抽,再看陆延的脸色,也僵了下,凉国公世子这才说: “看陆兄面上,这事就这样吧。” 凉国公世子这话,将这事情的关键一下子点明,让杨大老爷明白明白,谁也不是傻子。 待见众人因为他的话而变了脸色之后,凉国公世子才不紧不慢地说: “不过还是算了吧,只要小婿的罪名洗脱了,做为岳山,别的就全看陆侯爷的,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凉国公这话,什么都没搭,平白卖了个人情给陆延,又将那点子龌蹉,以着虽未明说,但众人都听得懂的话,给直点了出来。 也算是给了杨大老爷一个隐形的巴掌。 杨家以书香门第自称,今天也算是丢了一个大脸,杨大老爷瞅向杨氏的眼神,就不大好。 而杨大夫人更是气得浑身哆嗦,觉得这个小姑子只会给家里惹事。 陆延承了凉国公世子的情,连声道谢。 凉国公世子让人将赵芳齐喊来,说:“陆三老爷有事要忙,那我就到前边看看去了。” 这里虽然是陆少学的院子,但事情既然已经走到这个地步,那么接下来的,便就是陆延处理三房的事。 陆少学很是聪明地,带着妻子,随着岳父、岳母还有舅弟一起离开,也省得他的三叔尴尬。 闭庐居里,只剩下三房还有杨家的人。 回来的杨二老爷看着自己的姐姐,到底还是没有忍心,欲要求情,说: “姐夫,姐姐……” 陆延冷冷地瞅着杨二老爷,笑了声,问: “二舅弟说这话,那么二舅弟妹在杨家,二舅弟又是如何礼待的?她就是续弦,那也是二舅弟明媒正娶的吧!” 这话,可算是戳了杨二老爷心窝子了。 满京城谁不知道,杨二老爷为了元配留下的孩子,可是防着这位续弦如防贼一般。 杨二老爷脸上火辣辣的,看了眼杨氏,转过头来,便就拿眼神示意杨大老爷。 杨大夫人站起身来,十分不乐意地说: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话杨家早就说过了,小姑的事,杨家是不管的。杨三老爷就看着处置吧,反正一个是杨三老爷的妻,一个是杨三老爷的子,反正都没外人。” 虽然说杨大夫人话说得不好听,带刺的话中,到底还是为杨氏说了话。 陆延与杨大夫人争执,就有些自降身份。 所以,杨大夫人虽然说得激烈,陆延只是淡淡地瞅了杨大夫人一眼,转而对杨大老爷说: “若是我还没老糊涂,二位舅爷家里都有男孩儿吧,我在这儿就先祝两位舅爷兄弟情深了。” 话虽然没对着杨大夫人说,但意思,杨大夫人总是明白了。 只一想到,若是杨二老爷的儿子,敢这么对她的儿子,杨大夫人就磨牙。 她不保证将家她儿子的打死! 陆延对杨家,因着杨氏,可谓是已经厌恶至极。 又碰上这种糟心的事,陆延现在的火气,可想而知。 杨大老爷看事情还是比较清明的,连忙和气地说: “这是妹婿家事,哪儿容咱们置喙?妹婿这边有事要忙,那咱们就帮着去前边,照看下客人吧。” 其实设身处地的为陆延想想,谁处在陆延这个时候,都会想要发疯。 杨大老爷很是识时务的,带着弟弟妻子离开,让陆延自己处理。 无论如何,就目前来看,所有的罪是陆少游,杨氏最多,也不过是知情不报,但也能理解为一片爱子之心。 所以陆延就是会处理杨氏,也不能太过狠辣。 杨氏理亏,杨家人就是想为杨氏出头,也寻不着理由。 众人都出去之后,陆延只一想到今天的事,就觉得心底下有一团火在燃烧。 陆少学是他的侄子,虽然说与陆少游比起来,陆延再不待见陆少游,但儿子总还是亲过侄子的。 但那也还是陆延的侄子! 他还活着呢,杨氏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算计陆少学。 杨氏这回,可以说是再次的触到了陆延的底线。 陆延几次攥起拳头,到底忍住没有打杨氏,闭着眼睛,吩咐说: “将三夫人带到佛堂去反省。” 陆少游听了,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缩着头在边上,恨不得他爹将他给忘了。 杨氏不担心自己,反而跪着往陆延哪儿冲,问: “老爷、老爷,少游如何处置?” 陆延冷笑,问:“怎么,担心了?” 杨氏觉得后背一阵的寒冷,怯声说:“老爷……” 陆延低下身,看着杨氏,轻声说: “他要陷害的是大哥儿,我哪儿能代大哥处置?夫人说,大夫人与三夫人比,哪个更大度呢?” 说完,陆延直起身,语气不带一点儿温度地说:“带下去!” 杨氏心有不甘,婆子听命于陆延,道了一声得罪,无情的将杨氏架了出去。 74 妄论 陆延没有亲自处理陆少游,也是存了私心在里面。 这事,若是让陆延处置,因为是自己的儿子,无论如何,他都是要重重的处罚。 一样的道理,这事交由平阳侯处置,一来是侄子,再来为了给自己亲弟弟面子,平阳侯也不能太过狠了。 陆延觉得有些累,让人将苦苦哀求着的陆少游也带下去看管起来,坐在椅子上发呆。 好在这次果然没有什么外人,除了儿女之外,也是就亲家。 三房没人出现,即使不知道内情,也都猜着定是三房出事,但也没谁会明着问出来。 等到客人散去之后,陆老夫人出面处置了杨氏。 每日白天,去佛堂反省,为期一个月。 平阳侯瞅着陆少游,只一想到陆少游与杨氏或许是处心积虑的想要毁了他儿子,就恨不得将陆少游碎尸万段。 但也只能是想想,他是伯父,如果太过严苛,会被人说不能容人。 打又打不得,平阳侯着实将陆少游骂了个狗血淋头,罚他去跪祠堂。 去求前平阳侯的原谅。 平阳侯这样处理,谁也说不出什么来。泮书肚子有了几个月,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的事。 背着手,平阳侯瞅着陆延,说:“明天我会发帖子,请族长开宗祠,老三,你是否有意见?” 陆延能说什么? 平阳侯这样处理,并没咬着孝期怀孕没放。但开宗祠,请族长,却又等于昭告了天下。 陆延能说什么?就陆少游与杨氏做的事,若平阳侯真的狠心到底的话,将事情捅开了,休了杨氏,将陆少游逐出族谱,都不为过。 说到底,只可惜,即使平阳侯手下留了情,杨氏与陆少游也不会感激。 对于这个结果,是陆丽锦一早就预料到的,所以也没多少失望。 上一世杨氏能将大房那边给害了,主要就是因为大房那边根本就没想到。 等到醒悟过来,大事已去,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 现在陆少游的事出了,陆丽锦就不信,大房那边没有警觉。 晚上陆丽锦才洗了澡出来,凝雪就听外面有人说话: “你们疯了吧,敢拦着我?你们姑娘以前怎么教你们的,你们都忘了?” 陆丽锦听出,是陆双锦气急败坏的声音。 陆文锦的声音,便就传了进来,说: “三妹,要依着我说,咱们还是走吧。很明显,四妹这是听夫人出事,想要撇清关系。就是求她了,她定也不会帮着夫人。” 凝雪几个正侍候陆丽锦,听了外面有动静,连忙要出去。 陆丽锦摆手,笑说:“让她俩个进来吧。” 陆双锦、陆文锦两个为何而来,陆丽锦不用想,都能猜得着。 只可惜她们是找错人了,杨氏的事,别说陆丽锦不会管,就是想去求情,也是不行的。 往日里,说话尖酸刻薄的那个,从来都是陆文锦。 但这回却换了陆双锦,丫头打帘子,陆双锦打外面才一只脚迈进门,便就尖着嗓着说: “陆丽锦,你什么意思?母亲出了事,你当女儿的,竟是不闻不问,就看热闹?” 紧跟着进来的陆文锦接口说:“难为母亲对你那么好,没想到竟是个白眼狼。” 陆丽锦虽然很是厌烦她们,但也知道,现在与杨氏或陆双锦弄得太僵,对她没有好处。 面对这两个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陆丽锦将面上堆出笑容,起身去迎她们,说: “我还当是谁在外面吵呢,原来是二姐三姐啊,快进来坐。” 这不废话?陆双锦没好气地想,她不进来坐,难不成来了,还要再出去? 坐好之后,丫头们上了点心和菊花来。 陆丽锦笑说:“天不早,还是别喝别的茶,省得走了觉。这菊花蜂蜜茶败火,我看着二姐三姐这气呼呼的,正好喝这个。” 陆文锦一听,就觉得胸中有火,说什么也压不住。 她倒不是真的担心杨氏,只觉得受到了陆丽锦的奚落,不服气罢了。 陆双锦还是比陆文锦有城府,转头瞪了陆文锦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见陆文锦老实了,陆双锦先抿了口茶水,才好言好语地说: “我与二姐过来,也不是为了别的事。母亲的事想来你也听说了?咱们姐妹中,向来你最得父亲的喜欢,你去求求父亲吧。” 陆丽锦瞅着陆双锦,而上也露出忧虑之色,问: “三姐怎么知道我没求?先前从祖母哪儿出来,我便就求了父亲,父亲不单没原谅三夫人,还将妹妹训斥了一顿。” 说到这儿,陆丽锦发愁地问: “二位姐姐过来得正好,要不然,我也正想着明天找两位姐姐问问,到底三夫人和二哥做了什么?祖母、侯爷还有父亲那样生气?” 陆双锦明显的有些不自在,说: “我怎么会知道。不过家里就那么多事,母亲就是有什么错,还能出多大的格?定是父亲听了谁的谗言,误会了母亲。” 陆丽锦心下冷笑,以前陆双锦也总是拿这样的话来骗她。 可惜,她现在已经知道杨氏心大,都不能说那是犯错,应该是犯罪了。 陆文锦眼珠子转着,待陆双锦话音一落,抢着话说: “四妹,或许你求情父亲不听,但我知道,有一个人求情,父亲定是会听的。” 陆丽锦不接声,陆双锦心知肚明,却假意地问:“二姐说的人会是谁?” 陆文锦别有深意地对着陆丽锦挑眼睛,说: “还能有谁,自然是赵姨娘啊。三妹妹想想,赵姨娘的事,父亲什么时候没放到第一位的?认得去年冬天,母亲与赵姨娘一起受了寒,请来的太医,也是先给赵姨娘看了脉,才给母亲看的。” 不说这件事,只要是赵姨娘与杨氏的事碰到一起,每一次,都是赵姨娘在先。 全平阳侯府上,从主子到下人,就没有不知道的。 陆文锦这话,等于就是在挑拨离间。 陆双锦捏着帕子的手,筋都暴了起来,但最终却笑了,说:“子不言父过,二姐妄论了。” 75 劝说 她是来求陆丽锦的,更何况自知道赵姨娘身份上可能不简单,陆双锦报着私心,也不想与陆丽锦和赵姨娘弄得太僵。 杨氏与陆少游密谋的事,陆双锦只是知道一点儿,由于年岁的关系,杨氏不可能全都告诉给陆双锦。 后来陆延在闭庐居审杨氏的时候,陆双锦其实是想进去求情的。 只可惜守门的婆子早被陆延放了话,根本就不敢放陆双锦进。 后来大夫人怕陆双锦与陆文锦两个生事,直接让她两个跟着大奶奶赵氏身边,半等于是将她两个看管了起来。 直等到客人都散了,陆双锦才得了自由,然后就听说大人们全都在松鹤园,陆双锦想去,自然仍是连院门都进不去。 留了丫头在松鹤园门口守着,得来的消息,便就是杨氏被关了佛堂。 陆双锦这才真的着慌,松鹤园陆老夫人不见,她便就急着去找陆延,也一样找不着。 她知道她爹在赵姨娘哪儿,但她进不到院子里去。 而陆文锦是被杜姨娘提点了下,装出一副为杨氏着急的样,去寻陆双锦想办法。 两人合计了半天,也只能舍下脸来求陆丽锦。 陆双锦伸手,拉着陆丽锦地手,诚恳地问: “好妹妹,为了母亲,你就去求一求赵姨娘吧。我听他们说,母亲要在佛堂里反省一个月。” 陆丽锦摇头,说:“看来三姐是真的没见着父亲,我都说了,先前我就已经求过父亲了。三姐知道,三夫人这次的责罚是谁下的吗?” 见陆双锦摇头,陆丽锦说:“父亲说是祖母,三姐觉得我在祖母跟前,能说得上话?” 陆文锦插嘴说:“依着我看,不会是四妹不想帮忙,随便寻的借口吧。祖母多少年不管家里的事了,母亲能做了什么事,让祖母发怒?” 陆丽锦连个眼神都没给陆文锦,而是直接与陆双锦说: “这事也好查,三姐定是关心则乱,不若使了人去松鹤园问一声,就知道了。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事情问不出来,但这事,应该很好问吧。” 陆双锦一愣,她可不就是关心则乱。 她为了她母亲,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飞,竟就忘了去松鹤园里打听。 见陆双锦能听得进话,陆丽锦又说了些她也关心杨氏的话,将陆双锦、陆文锦两个给忽悠走了。 由于赵姨娘不让陆丽锦学刺绣,她就又将书给拾了起来,就着灯,看了会儿书,便就睡觉,自然是一夜无梦。 由于杨氏没在,第二天早上,陆丽锦想了想,便就自己直接去松鹤园。 结果吃了闭门羹,陆老夫人的大丫头品蓝出来,客气地对陆丽锦说: “四姑娘回去吧,今儿老夫人心情不好,说谁也不见。” 陆丽锦知道要开祠堂的事,略关心地说了几句让品蓝好好侍候的话,便就回去了。 半路上,正好碰上陆文锦和着陆双锦两个。 一见陆文锦,陆丽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喳喳叫的乌鸦。 果然,陆文锦没让陆丽锦失望。 在见着陆丽锦的那一瞬,陆文锦就加快了步子,迎面走到陆丽锦的跟前,语气自然是带着挑剔,她就没正常和陆丽锦说过话。 陆文锦说:“母亲没在,你就不去永乐园了?” 陆丽锦像看怪物似的看陆文锦,问:“你去了?” 陆文锦一噎,她没去,她一早上收拾好之后,直接去引燕居找陆双锦,两人一起来的松鹤园。 对着这个一心讨好杨氏,最后被杨氏卖给个傻子的陆文锦,陆丽锦也懒得与她一般计较,直接对陆双锦说: “品蓝姐姐说,祖母今儿谁也不见,三姐是回去,还是怎么的?” 陆双锦摇头,说:“我不能回去,我想求祖母饶了母亲。” 陆老夫人不见人,陆双锦如何求? 陆丽锦猜,陆双锦这是要跪松鹤园,可以说求,其实也可以说是逼迫。 三房五个孩子,除去陆少游,还有四个。 陆六公子虽然现在还没到,但陆丽锦估计着,一会儿也就过来了。 陆双锦、陆文锦跪在松鹤园门口,那么陆少伟定也是要跪着的,三都跪着了,陆丽锦虽然心里没将杨氏当母亲,但世人眼里,她就是杨氏的女儿。 那么她不跪的话,定是会传出她不孝的名声。 然而,陆丽锦还真就不想跪。她早饭还没吃呢,而且要将陆老夫人跪出来,估计至少要一个时辰。 陆丽锦抬头瞅了瞅太阳,天气现在可是越来越热了。 不想自己名声不好,又不想陪着跪,陆丽锦劝陆双锦说: “要依着我说,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祖母正在气头上,咱们这样过去,再惹怒了祖母,咱们不怕什么,就怕连累了三夫人,可就不好了。” 陆文锦嗤笑,说:“四妹妹没那孝心就回去,谁又没拉着让你跟着一起去。” 陆丽锦不理陆文锦,拉了陆双锦地说,说:“三姐要是相信妹妹,咱们寻个地儿细说,三姐听了觉得妹妹说得没理,再去也不迟。” 陆文锦忙说:“三妹,别听她的,她定没安好心。看昨儿知道母亲出事,哪见她着半分急了?” 陆丽锦冷眼瞅陆文锦说:“二姐倒是着急了,上蹿下跳的,可是将母亲救出来了?” 陆文锦怒说:“你……” 陆双锦昨儿晚上就没睡好,其实也烦陆文锦鼓噪,没好气地说:“别吵了。” 陆文锦闭嘴,愤愤不平地瞪了陆丽锦一眼。 对于陆文锦这种,无论从杨氏和陆双锦哪受了什么气,都能恨上她,陆丽锦也是非常的服气。 陆丽锦见陆双锦有所松动,再接再厉地低声在陆双锦耳边,以着只有陆双锦能听到的声音,说: “三妹想一想,咱们也不知道三夫人做了什么。昨儿我使人去五叔那边、六叔那边打听,他们竟也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想来祖母的意思,是想要瞒下来,不欲闹得人尽皆知。” 说到这儿,陆丽锦故意顿了下,才又说: “现在咱们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二姐与三姐就这么一跪,岂不是闹得满府都议论纷纷?” 76 嫌隙 不欲人知的错误,一般都是大错。 陆双锦的心突然有些不安,她自己的母亲,不说十分了解,能做的事,却也是能猜着一二。 对上陆丽锦那双看起来十分真挚的目光,陆双锦的心猛的一颤。 她似乎差一点儿就做了蠢事,若果然杨氏真的做了什么,她这一跪,不等于是闹到满府都知道了? 陆双锦懊恼的同时,忍水住怨恨陆文锦,若不是陆文锦自昨天起,就不停地在她耳边嘀咕,她能乱了方寸而自乱阵脚? 不知已经被怨恨的陆文锦,听不到陆丽锦在说什么,相当真相的以为,陆丽锦没安好心,大声说: “三妹,你别听陆丽锦胡说八道,她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陆丽锦懒得理她,非常蔑视地瞅了陆文锦一眼,对陆双锦说: “信不信随三姐,反正若是真的闹得人尽皆知的地步,三姐别后悔就行。反正我,为了三夫人着想,是无论如何也水会跟着二姐、三姐胡闹的。” 给自己寻了个完美的借口之后,陆丽锦便就开开心心走了。 反正不管陆双锦她们如何,陆丽锦是不会去跪松鹤园门口的。 望着陆丽锦毫无留恋的背影,陆文锦就又想再说几句挑拨的话,陆双锦没好气地说:“别再说了。” 说完,打头便就往松鹤园门口走。果如陆丽锦所说,没一会,品蓝出来,对这姐妹说,陆老夫人谁也不见。 品蓝还以为,她会费好些力气,才能将陆双锦给劝走。 却没想到,陆双锦听了这话之后,强拦着陆文锦的话头,笑说: “既然祖母身子不舒服,那我就不打扰了。有劳品蓝姐姐仔细侍候着,若祖母身子好些了,使个人告诉我一声。” 说着话,陆双锦往品蓝的手里,塞了一块有二两的碎银子。 品蓝不动声色地收了,笑说:“奴婢知道三姑娘孝顺,三姑娘要是信得过奴婢的话,今儿还是好好呆在自己院子里看书吧。” 陆双锦也是聪明的,自是听出品蓝话里意思来,笑着答应了声,便就爽快的离开。 陆文锦知道,陆双锦这样,主要还是听了陆丽锦的话,心里颇不甘心。 但见陆双锦转过身之后,那黑如锅底的脸,陆文锦终于有了眼色,没再说什么。 然后等到中午的时候,开祠堂的事,不用谁说,陆府上很快就传开了。 陆双锦是先一步知道的,因为她是派了奶娘,向松鹤园里面的人使了银子打听出来的。 根据打听来的消息,再依着陆双锦对她娘的了解,陆双锦背上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但很快的,陆双锦就知道,她似乎上陆丽锦的当了。 既然这事已经闹了出来,就没有什么隐瞒不隐瞒的,她先前不知道事怕的底细跪求陆老夫人,所彰显的是孝。可现在已经知道了,若是她再去跪求,就会被人骂说愚孝。 越想,陆双锦越觉得胸中有一股子的火,却又不得不压住。 偏陆文锦还不停地在陆双锦耳边说陆丽锦的坏话,陆双锦就拿她撒气说: “你那么聪明,早干什么去了?一边老实呆着去,少烦我。” 被骂了的陆文锦瘪了瘪嘴,自是不敢跟陆双锦呛声,心底却是更加地恨上陆丽锦了。 陆丽锦懒得管陆双锦跟陆文锦两个,一个傻,一个还小。 陆双锦就是再怎么聪明,现在也才十三岁。 让陆丽锦防着的,却是被关起来的杨氏。 虽然说陆老夫人提前办寿宴,就是为陆玉锦及笄扫清障碍。不过陆丽锦却觉得,被关起的杨氏,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古话说得好,福兮祸兮,杨氏被关,从某一方面说,若陆玉锦及笄礼上真出什么事,反倒成了她的保护色。 上一世时,杨氏既然能谋划成功,就足以说明,因势利导,应变能力,杨氏应该比较得心应手。 所以,陆丽锦早早的便就让周妈寻人,去盯着佛堂那边,看看是谁看守佛堂。 还有杜姨娘、硕果仅存的杨氏跟前的婆子杜妈,都要盯紧了。 陆丽锦敢打包票,既然害不成陆少学,那么这次的及笄礼,杨氏借着她被关不会被怀疑,定是要害陆玉锦的。 佛堂看守很好打听,回的消息非常的快。 大夫人很看重陆玉锦的及笄礼,对于杨氏也多有提防。 所以派过去守佛堂的,都是对大房那边极为忠心的,陆丽锦一听那几个婆子,便就知道,想买通可是极难。 而且,大夫人再一次的重新又梳理了一遍府上的下人,更是让婆子丫头们人人自危。 大夫人如此,或许倒能真的防了杨氏,在陆玉锦的及笄礼上,别闹出什么事来。 只是陆丽锦却不这么想,她是真的希望杨氏做些什么。 而且陆丽锦也相信,这么点障碍,杨氏若都扫不清,那也就没有上一世的成功了。 第二天去给陆老夫人请早安,陆老夫人的脸色不大好。 到了陆老夫人这个年纪,自然是想着家庭和睦。 庶出子女,陆老夫人处置得十分得当,却没想到,最终出现龃龉的,却是她的嫡亲儿子之间。陆老夫人的气色能好才怪呢。 再看平阳侯与陆延两兄弟,也不似平日那般。 陆延脸多的是愧疚,但平阳侯看向陆延,却多加了不信任。 很明显,平阳侯认为,杨氏是陆延的嫡妻,就是关系再不好,也不认为陆延对于杨氏所做的事,一无所知。 甚至很是阴险的怀疑,这夫妻两个平时装做不和,不会是对着众人使出的障眼法吧! 对此,陆延也没法再解释,昨天的时候,他都想要休了杨氏。 但杨氏再不好,陆少游和陆双锦两个孩子的将来,陆延也还是要考虑到了。 这么多年过去,对于陆延的心,其实杨氏也已经放弃。而杨氏所笃定的,也正是她为陆延生的一双儿女了。 因着杨氏,陆老夫人着重的敲打了五夫人和六夫人一顿。 六老爷是庶出,六夫人在陆家一惯不出头,又是陆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儿,陆老夫人对她倒也还是放心的。 77 意外 五夫人娘家是商户,十分有钱,倒是成了陆老夫人重点敲打的对象。 看着被杨氏连累的五夫人,陆丽锦倒是颇多同情,这可不是在家老实躺着,灾难天上来。 陆五老爷吃喝玩乐,老平阳侯对这个儿子是放弃了的,还是娶了五夫人之后,五夫人出钱,为陆五老爷捐了个官身。 平时五夫人虽然仗着自己有钱,行为处事张扬了些,但除非疯了,才会背地里跟着大房过不去整事。 五夫人十分憋屈,便婆婆的训话,也只能听着,心底,可是将整个三房都恨上了。 训够话的陆老夫人终于宣布,这个月的月底,为陆玉锦办及笄礼。 回到并对园,陆丽锦就让周妈着重使人看着厨房那边,给看佛堂的人送的吃的,将守晚班婆子吃剩下的东西,一样都偷了点儿来,拿去喂五老爷养的几只狗。 里面放的药成份不多,几只狗吃过之后,并没有立即就睡下,而是直到入夜,才迷迷糊糊的睡下去。 狗本来应该是极机敏的,却是有人经过,都没见它们起来叫几声。 当天夜里,杜姨娘偷偷摸摸地进了佛堂,呆了多半个时辰才出来。 对此,陆丽锦半分都不曾惊讶。 她就说,除非陆延将杨氏给休了,要不然,杨氏是不可能安分的。 陆玉锦的及笄礼,可不像陆老夫人的寿日,只请了亲戚。 由于大夫人是报着推销女儿的心思,能请的人几乎全都请了。 平阳侯府上,更是拿出了上次打算招待康王等人的劲头来,为陆玉锦办这次的及笄礼。 由于笄礼要在宗祠举行,月底的时候,陆少游倒是放了出来。 虽然说并没人虐待陆少游,笄礼的先一天放出来时,陆少游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精神也非常的萎靡。 陆延带着子女一起,将陆少游接出来的。 陆丽锦多少了解陆延的意思,大概是想要让她们都看看,身为他嫡长子的陆少游,犯了错也会这么爱罚,他们几个,就是陆双锦也是没法与陆少游比的。 也是警省他们的意思,希望别再犯错。 对着不同母的众兄弟姐妹,虽然说陆延偏心于她,对于她爹,陆丽锦还真没有多少同情心。 若不是陆延当年高估自己的能力,又贪心,想着一面搂着自己爱的,一面又想娶个般配的妻子,又怎么可能面对如今的局面? 陆丽锦自己是女人,其实有时候,还是颇为同情杨氏。 陆少游从祠堂里放出来之后,便就给陆延认错:“父亲,儿子知道错了。” 陆延沉着脸教训他说:“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读书,若再出什么出格的事,到时候可别怪我无情。” 陆双锦连忙上前,帮着自己的亲哥哥说话:“父亲息怒,女儿肯定,哥哥经过这次,一定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毕竟是自己的嫡长子,于众人面前,到底还是给他留了几分面子。 陆延又叮嘱了陆少游几句,便就让他回自己的院子里反省。 将陆延恭送离开,陆少游边往自己院子走,边问陆双锦:“你知不知道泮书怎么样了?孩子呢?留住没有?” 陆双锦被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瞪着眼睛说:“你不问母亲如何了,竟关心那个贱人。” 陆少游却不以为然,说:“我关心母亲做什么?关心了,母亲就能没事了?泮书虽然不好,她肚里的也还是我的种,我问一下怎么了?” 跟在边上的陆文锦连忙说:“二哥就死了心吧,泮书肚子里的没了,她一家子都被大伯母给发卖了。” 陆少游听了之后,吧嗒了下嘴,说:“其实我已经猜着了。” 陆双锦很是想问他,既然猜着了还问,这不是有病? 陆文锦一直没有眼色地跟着,不停地跟着陆少游说些谄媚的话。 陆双锦听得非常的恶心,偏陆少游听不出来,对于陆文锦的夸赞,全数收下,心情也变好许多。 之前从没发现,陆双锦看着洋洋自得的陆少游,脑中闪过“酒囊饭袋”四个字来。 与陆延等人分开之后,回到并对园,周妈便就向陆丽锦报说: “大夫人那边已经开始提防,先前在房里,发了好大的火,说是要让三夫人自食恶果。” 陆丽锦笑了笑,那明天,她就拭目以待,看到底是鹿死谁手了。 笄礼的隆重成度,一般都取决于主宾请的是谁。 陆丽锦记得十分清楚,上一世时,大夫人请的是凉国公夫人。 其实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陆少学的妻子,是凉国公的孙女儿。 亲家么,尤其是女方的家里人,只要够重礼自家女孩儿,对于男方家里,多少都会让出些利益,以求男主家里会善待自家女孩儿。 与平阳侯交际的,除去皇家,最高贵的,便就是凉国公了。 如果上次康王一行成行的话,大夫人或许会请到康王妃。可惜宫里出事,大夫人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有司和赞者,大夫人放着三房嫡女陆双锦不用,竟然让陆丽锦和陆翠锦两个,可算是生生打杨氏的脸。 不过杨氏关在佛堂,就不知道听说后,会不会被气到吐血。 陆丽锦不由得感叹,虽然说由于她的重生,改变了许多事,但有些事,似乎还是照着老路走。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之后,陆丽锦、陆翠锦两个,便就陪着陆玉锦。 大夫人似是故意的,直到先天晚上才公布出来,陆双锦当时的脸子,可够看的了。 陆文锦还不识相的,在边上不停地说陆丽锦的坏话。 弄得陆双锦正拿她来撒气,狠借着陆文锦,发了一通的脾气。 只可惜陆双锦还是小,杨氏又没能在边上帮着她分析,她越是这样,大夫人看着就越解气。 然而,任谁都没想到,凉国公夫人来时,竟将徐皇后所生的二公主给带了来。 大夫人当机立断,便就将陆翠锦给撤了下来,让十三岁的二公主做赞者。 可以预见的,不用到明天,陆玉锦的及笄礼,定是要轰动一时,风头一时无二了。 78 恩典 二公主项元荣是徐皇后四十一岁高龄,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 徐皇后生二公主,固然是为了与陈德妃生的大公主争建元帝的宠。但四十多岁得这么个幼女,徐皇后也是眼珠子一样对二公主。 那可真是含到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着。 又由于大公主与二公主年纪相差大,二公主娇小可爱的时候,大公主也早就过了可爱时段。 更何况大公主现如今又早已经嫁出宫去,就是再得建元帝喜欢,膝下现围绕着的却是二公主,又是皇后所生。 因此上,项元荣现在可是帝后的心尖一般。 项元荣的正式封号是繁花公主,徐皇后是个精明人,项元荣虽然被建元帝宠着,却不见骄纵,看着娇俏可爱,但只要有心观察,还是能看出项元荣那藏在深处的精明来。 随着项元荣的到来,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大夫人脸上可是掩也掩不下的欢喜,而杜姨娘这边,却是心下着实一惊。 杜姨娘心中忐忑,不知道三夫人安排的事,进行还是取消。 由于陆双锦平日里的表现,一惯是个有主意的。杨氏今天都没有放出来,杜姨娘想着,一会儿寻了机会,偷偷地去问陆双锦拿主意。 然而此时的陆双锦,却是将所有的事都抛到脑后,一门心思的想着,如何能与项元荣搭上关系。 可陆双锦却不想一想,项元荣是谁?那可是成功将建元帝的宠从大公主哪儿抢走,却又没能让比她更小,更娇憨可爱年九岁的三公主将宠抢走的繁花公主。 在宫里混大的,这第一要素,便就是会观察实情,快速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项元荣进到平阳侯府,只一打眼,都没什么迟疑的,便就知道,她要跟谁打好关系。 自然是长房嫡长女陆玉锦,不单她是平阳侯的嫡长孙女儿,自然还是因着,她的嫂子是凉国公的嫡长孙女儿的缘故。 太子可是她的嫡亲兄长,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项元荣一直是懂的。 凉国公赵家虽然是赵贵妃的娘家,却也是建元帝的舅家,更何况赵贵妃还无子。 建元帝宠赵贵妃,对凉国公可谓是多方照顾。 但凉国公却是朝堂上最为沉默的,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对太子如同储君,但对其他皇子,却也是尊敬有加。 项元荣能跟着凉国公夫人过来,其实也是想借着机会打好关系。 拉拢自然是一点一点的,正愁找不着机会呢,这送上门的,无论是徐皇后还是项元荣,自不会放过了。 所以,项元荣被众人恭迎进来之后,便就直接进了净室里找陆玉锦。 待到及笄礼成之后,众人便就从祠堂里都回到了平阳侯府,进了后院的项元荣,却只与陆玉锦说话。 陆玉锦也不是傻子,虽然说她气质清冷了些,但也分对谁。 更何况,陆玉锦却也是个博学的,再加上那清清凉凉的气质,简直就是个谈吐不凡的才女。 对于自己前一世时的小姑子,陆丽锦也很是了解,她自不会给自己找过不去,与项元荣说话的时候,也十分的投其所好。 一时间,她们三个倒是颇聊得来,话题不断。 她们三个聊得热乎,边上一直插不上话的陆双锦可就不高兴了,心下也十分的焦急。 攀上项元荣的好处,就是个瞎子也能看得出来啊,更何况是脑子一惯自认比别人好使的陆双锦! 陆丽锦看着边上急得抓耳挠腮的陆双锦,就觉得好笑。 上一世时根本就没有的人,这一世为何会来? 陆丽锦只稍微想了下,便就猜着了。 上一世时,及笄之前没有闹出泮书的事,陆少学虽非有过人的资质,但他娶的却是凉国公的嫡长孙女儿。 凉国公夫人如何不疼自己的孙女儿?知道杨氏竟将主意打到了际少学的身上,不就是小瞧了她们凉国公府? 因此上,凉国公夫人才会入宫去代平阳侯夫人求徐皇后,让项元荣于今日过来。 聪明如徐皇后,立时想到,能让一惯中立的凉国公夫人向她伸出橄榄枝,平阳侯府上,大概是出了什么事,惹得凉国公夫人不高兴。 徐皇后一面很是痛快的答应了凉国公夫人的请求,一面立时便就打发了人来查平阳侯府出了什么事。 陆丽锦只是暗笑,她倒要看看,陆双锦如何的自取其辱。 陆双锦趁着大家说话的一个空当,终于寻着机会,笑着与项元荣说: “公主难得来府上一回,一直闷在屋里说话,可有什么意思?虽然说宫里园子什么都有,但小侯府上的园子,却也不失几分雅趣,不知可否有幸,请公主一游?” 项元荣才十三岁,其实是坐不住好玩的年纪。平日在宫里时,被诸多限制着。难得出宫,也是动了到处走走的心思。 所以说,陆双锦其实也是个聪明的,知道从哪儿入手。 但项元荣再想玩,却是将徐皇后的叮嘱记在心里,便就不想将这个恩典给了陆双锦。 项元荣假意沉思了下,便就假装自己很沉稳,拿腔拿调地说: “本公主是那等喜欢到处跑的野丫头么?” 呜呜呜,本公主在宫里都快被憋死了,其实很想到处透透风! 项元荣拒绝得心在滴血,却又有苦说不出,面上的表情就不怎么好看。 陆双锦跟陆玉锦两个都吓了一跳。尤其是陆双锦,以为是自己说话唐突,惹恼了项元荣,更是心“嘭嘭”直跳。 陆丽锦抿唇一笑,她还能不知项元荣一惯心口不一的性子? 站起身,陆丽锦给项元荣盈盈行礼,轻声笑说: “公主殿下高贵典雅,一般园子如何能入得了殿下的眼?但丽锦看书上说,君子可以食如肉,不可居无竹,偏咱们府上有一处竹林,倒是个极风雅的去处,不知殿下可乐得移架?” 陆玉锦接话说:“听风于竹林处,煮茶与友谈笑,倒真真是个极风雅的。” 项元荣笑眼弯弯地点了点头,这个借口好,竹林听完风,就可以池塘观荷、桃园看花。 79 嫉恨 御花园再好,许多年,也真是看够了。 项元荣这下是真的高兴,笑便也是发自内心的。又觉得陆丽锦聪明,极会察言观色,深得她心。 世上之人,再是有追求的,其实真正喜欢的,也还是会讨人欢心,会察言观色的。 这样的人不会让别人难堪,又专会给人递梯子。 项元荣起身,越过陆双锦,一把挎了陆丽锦的胳膊,笑说:“那咱们就去那竹林里瞅瞅。” 陆玉锦急忙吩咐跟前的嬷嬷,去竹林子里备茶炉子等物。 陆双锦的脸平白交错,可谓是十分的好看。 她不服气,明明说出去走走的是她,凭什么最后得了公主青睐的,却是陆丽锦? 但人家是公主,有自主选择权,陆双锦就再不服气,却也只能憋着。 因为竹林那边要准备,所以陆玉锦和陆丽锦两个,引着项元荣走了些弯路。 陆双锦感觉她又抓到了什么把柄,几步挤到了项元荣的身边,似笑非笑地说: “大姐、四妹,这路可不是往竹林那边去的吧?自己家的路,大姐、四妹都不认得了吗?” 这话说得,就差没直接说她俩个包藏祸心,想要引着项元荣去暗处,有所图谋。 陆丽锦轻笑了声,没给陆双锦留半分面子地说: “三姐这话说得妹妹可就不认同了,公主殿下什么没瞧见过?难道还会稀罕竹林子?不过是想出来透透气,散散闷罢了。” 说到这儿,陆丽锦故意顿了下,再次笑出声来,说: “从往竹林,就看出三姐是个目的性极强的人,做什么事,可都是要直奔终点。可若是人生都这样的话,人生终点大概就是死亡了吧。” 那你怎么不生下来就去自杀? 陆丽锦虽然没将这话说出来,但瞟向陆双锦带着揶揄的目光,除非瞎子,哪个还看不出来? 项元荣被陆丽锦逗得抿唇笑了,但她到底不好说什么。 陆玉锦身为大姐,瞧着陆双锦那再次青白交错的脸,还是给陆双锦解围,用手点了下陆丽锦的头,说: “这样刁钻的话你也说得出来,也不怕污了殿下的耳,还不快给殿下请罪?” 陆丽锦从善如流,立时双手交叠一边,微一屈膝,说: “丽锦一直鲁莽,还请殿下见谅。” 项元荣笑了,说:“是挺鲁莽的,但本宫岂是那小肚鸡肠之人?本宫免你无罪,出来玩耍,可不就是要开心。天天带着目的,是挺累的。” 陆双锦听了,心下冷笑。 她现在算是看出来,这个繁花公主整颗心都是偏的,偏向着陆玉锦跟陆丽锦。 本来因为项元荣的到来,杜姨娘问她时,她还打算着就这么算了。 但现在,陆双锦就又改了主意了。 她是绝不可能眼看着,让陆玉锦巴上项元荣。若不然,她与杨氏所图之事,岂不难上加难? 今天是陆玉锦的及笄宴,虽然说是陪着繁花公主,但内院也是许了满院子的女宾客,在竹林子里只呆了一会儿,就有小丫头来喊陆玉锦。 陆双锦倒是一改先前,一直巴着项元荣不放,与陆玉锦同时起身,给项元荣行屈膝礼,笑着说: “公主殿下恕罪,家里来了许多客人,虽然殿下尊贵,也不能失礼于人。四妹自小聪明伶俐,十分会见眼行事,陪伴殿下,应该是最好的了。” 陆丽锦暗地里,真是给陆双锦举个大姆指。 这可真是埋汰人不带脏字,对着陆双锦,陆丽锦可是真的服! 陆双锦的话并没有说完,她还在继续说着: “小女子天生愚笨,刚就惹得殿下不快,不堪侍候贵人,小女子就先行告退了。” 棉里藏针,就差没明着说,陆丽锦是势利眼,欺下媚上了。 这种时候,陆玉锦也不能帮她说话,若不然,岂不是要在公主面前吵架? 陆玉锦不想再听陆双锦说下去,唯一能做的,便也就只能是快点儿带陆双锦走。 因此上,陆玉锦面色不改,语气柔和地说:“殿下恕罪,那小女子与舍妹就先行告退了。” 项元荣虽然也只有十三岁,但她可是从宫里出来的,陆双锦再将话说得漂亮,项元荣却是见识过比这厉害多的。 所以,陆双锦的话,对于项元荣来说,都没在她的心湖里泛起微波。 项元荣只是微微地笑了,点了点头,说: “你们快去吧,这里有陆四姑娘也是一样的,要说起来,其实我还是挺喜欢机灵的。这若在宫里,那天生愚笨的,只怕没几天活头呢。” 陆双锦的脸色,又是一阵的青白交错。 心里忍不住暗骂项元荣,不明白项元荣能从陆丽锦哪儿得来什么好处,这样与她陆双锦为难。 其实陆双锦就想不开罢了,正是因为没有什么实质的利益,才更会随心所欲。 项元荣从陆丽锦哪儿得不来什么好处,但项元荣却是能清楚地感觉到,陆双锦想从她身上得好处。 陆玉锦带着陆双锦离开之后,项元荣嗤笑了声,说: “你这个三姐也是个妙人了,你平时应该很难过吧?本宫呢,不讨厌有人因为对本宫有所求而巴结本宫,但讨厌又想从本宫这儿得好处,却又拿本宫当傻子。” 到了项元荣这个地位,要让她说想要寻个真心同她交往,不为所图的,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对于这点,项元荣也非常看得开。 既然大家都想从她身上得好处,那她自然就要挑自己看得顺眼的来交了。 陆丽锦笑,倒也没藏着掖着,望着陆玉锦与陆双锦离开的方向,笑说: “只怕她这一去,就不太平了。” 项元荣一听,倒是来了精神,将头凑到陆丽锦跟前,一双大眼睛眨啊眨地,问: “会出什么事?我可是听她们说过,这宫外呢,嫡庶之间斗得很凶的。赶上宴席,总是要出些事情的。什么不小心掉水里啊,踩裙角让失态啊,这还都是轻的呢。” 说到这儿,项元荣“噗嗤”笑出声来,脸有些红,但仍是说: “我还听说过,有算计自家姐妹,让外男撞见坏名声的。” 80 龌蹉 这兴奋的,连“本宫”都不说,直接说“我”了。 亏了陆丽锦对项元荣比较了解,也跟着笑了。 不过有大夫人在,陆丽锦还真的很是好奇,会闹出什么来。 看着项元荣也是一脸好奇的样子,陆丽锦转着眼珠,说: “要不咱们偷偷地去瞧瞧?” 与项元荣搞好关系,百利而无一害。陆丽锦可不是那清高的,怎么会放过这溜须拍马的机会? 项元荣本就蠢蠢欲动,听了陆丽锦的话,哪儿有不乐意的? 就见她将头点得如小鸡啄米一般,说:“好啊好啊,其实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被我笑话,我是不说,宫里可比你们家热闹多了。” 陆丽锦笑,她做了多年的皇家媳妇,这个如何不知? 只是话说透了,可就没意思了。 陆丽锦倒也没傻得去打听,转而将自己的丫头喊过来,吩咐说: “你去后堂上看着些,尤其是二爷还有二姑娘、三姑娘,有动静了,便就来给我送个信。” 凝雪退下去之后,陆丽锦笑说: “让殿下见笑,其实各家里都差不多。不单姑娘,便就是爷们之间,也不得太平。” 项元荣也不傻,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是十分清楚。 就陆丽锦刚才的话,项元荣嘴上没说,但心理却是默默地接了句:哎,皇家可比这个厉害多了,动不动,可就会要命的。 两人接下来哪儿也没去,就在这竹林子里,边说话聊天,边等那边凝雪的回信。 然而,回信没等着,便就听得竹林外面一阵的乱。 项元荣虽然说平易近人,但该有的公主仪仗还是有的,所以竹林外面,站了许多的太监还有嬷嬷,以防有外男突然闯进来,惊了公主的驾。 陆丽锦皱眉,实在是不明白,是哪个瞎子,往这儿闯。 再不懂,那太监总不是常见的吧? 看他们守着竹林子,还猜不着这里面是谁? 转而陆丽锦却想起了一个人来,眼睛瞠得老大,心想着,不能怕?陆少游可不小了,总不会脑子被驴踢了,往这儿来吧? 然后,嬷嬷进来,打破了陆丽锦的自我安慰。 那嬷嬷给项元荣行礼,说:“殿下,门口有位公子,说是陆四姑娘的兄长,想进林子里来。” 项元荣皱了皱眉,问:“知道是哪一个不?我就记得陆大公子,是赵姐姐的夫君,再别人就记不得了。” 嬷嬷回说:“回殿下话,那位公子说是陆二爷,老奴也不大认得。” 陆丽锦恨不得将陆少游给打一顿,这个时候,他巴巴的过来,那司马昭之心,只怕是个人,都能知道了。 偷偷觑了眼项元荣,见她除了不大高兴之外,似乎还没想到陆少游那点子龌蹉思想,陆丽锦连忙说: “有劳嬷嬷与我二哥说声,三姐好似有急事找他,因着丫头寻不着,已经自己去后堂上去寻他了,别是有什么大事,再耽误了,可就不美了。” 那嬷嬷没有动,她是项元荣的人,自不是陆丽锦能支使得动的。 项元荣笑说:“就照着陆四姑娘的话说去吧。” 等嬷嬷出去了,项元荣似笑非笑的瞥了陆丽锦一眼,没说什么,但那神情,还是猜着了陆少游的打算了。 陆丽锦叹息,也是啊,宫里出来的,那可全是人精啊。 因为陆少游这一闹,面对着项元荣,陆丽锦多少有些不自在。 项元荣倒是很坦然,全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还主动与陆丽锦找话聊。 等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凝雪巴巴地跑来,先给项元荣行礼,倒也没傻得就那么说出来,而是与陆丽锦耳语。 陆丽锦笑意满满,问:“真的?” 凝雪点头,说:“奴婢过来的时候,大夫人已经带着人过去了。” 陆丽锦便就对项元荣说:“殿下,咱们在竹林这儿也呆了半晌了,不若去后堂吧,请了说书的,听说已经说上了呢。” 在些话,只可意会,却不能说白。 项元荣也是深谙此道的人,闻言笑了,很爽快地说:“好啊,反正我也有些腻歪了。” 两人便就一起,后面跟着随从,由着凝雪领着,没往后堂会客的花厅那边走,反倒是往离内厅上不远的客房那边去了。 远远的,就见围着里外的人,有个家的丫头,并非全是平阳侯府的。 众人见了项元荣,一时间便就跪了一地。 项元荣哪有空理会她们?伸手牵过陆丽锦的手,便就往院子里去,就见里面,竟是站满了今天请来的堂客。 凉国公的夫人,还有凉国公世子夫人也都在内。 项元荣虽然贵为公主,但凉国公家里可是要给面子的,急忙上前行礼,笑说:“夫人好,这儿是怎么了?” 凉国公夫人伸手隔空点了点项元荣,摇着头似是无奈地说: “你个猴,出来了就摸不着影,老实交待,可有闯祸?都上哪儿皮去了,有没有伤着?” 项元荣就跟着凉国公夫人撒娇说: “好婶婶,元荣可一直都有乖乖的,若是婶婶不信,可问陆四姑娘,元荣可一直与她呆在一起呢。” 凉国公夫人已经将近六十,五十七岁,被项元荣晃得头晕,笑说:“好了好了,老身信你还不行?别晃了,再晃老身可就晕了。” 说完,将陆丽锦拉过来,打下的打量,笑说:“是个乖孩子。” 陆丽锦行了礼,微笑着,倒也没说什么。 项元荣左右瞅瞅,小声问:“婶婶怎么站在这儿?怎么不进去?” 凉国公夫人笑着轻斥说:“淘气,你个鬼精灵,骗别人还成,想要骗我,可就嫩了些。老实呆着吧,平阳侯府的事,咱们可不好多嘴。” 陆丽锦也没敢往屋里去,就怕看着不该看的事。 然而,大夫人是摆明了,不想让三房好过,也没说使人出来,将这一院子的内客请回花厅去,而是使了丫头,直接去请平阳侯夫人过来。 这几乎就等于告诉众人,这里面是出了大事了。 陆丽锦在院中数着人,发现三房不见的,有陆双锦、陆少游和陆文锦。 81 心虚 其实若真在陆玉锦的及笄礼上,闹出不好了,一堆宾客看着,也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而且其影响,可不单只是三房上,可算是整个平阳侯府上的姑娘,只怕都要受连累。 陆丽锦暗暗地想,大夫人不会这么傻吧? 她们还小,可陆玉锦却是说亲在即,景响也最为直接的一个。 然而很快的,老夫人由人架扶着进到院子里来,也不与众人打招呼,便就直接进到了屋内。 没一会儿,大夫人便就出来,与众人笑说: “让众位看笑话了,厅上已经摆了席面,大家便就与我入席去吧……” 话没说完,便就听得屋内一声喊,从里面跑出一个衣冠不整的公子出来,边跑,还边捂着屁股。 陆丽锦一瞅,倒是乐了,跑出来这位,是燕国公的大公子,就上出了名的痴儿李信陵。 也是上一世陆文锦最后嫁的男人,就连最基本的东西都分不清的主。 只是,今天并没有请燕国公和夫人,这李信陵怎么会来? 稍微一想,陆丽锦便就想明白,陆少游与燕国公的二公子,十五岁的李信绍交好。 这李信陵今天能来,定是杨氏指使陆少游,给陆文锦准备的了。 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是谁?陆丽锦十分好奇,又不好留下,冲进屋里看个清楚。 项元荣其实也好奇,便就偷偷地凑到了陆丽锦的跟前,两个人也不说话,只是对着眼笑。 然而就这工夫,就听得那李信陵边跑连喊:“疼,疼,屁股疼……” 像是为了印证什么似的,就见陆玉锦、陆文锦、陆翠锦,还有陆双锦四个一起,竟也往这边来,与众人正好对上。 陆家姑娘在京的,这会倒是凑齐,竟一个也没少。 但陆双锦的神色并不怎么好看,陆丽锦瞅向陆玉锦时,陆玉锦给了陆丽锦一笑。 项元荣迎上去,笑说:“大姐姐去待客,这么半天也不见来寻我玩,我还当大姐姐是将我忘了呢。” 陆玉锦连忙给项元荣行礼,恭敬地回说:“殿下客气了,一时忙乱,疏忽了殿下,还请殿下多担待些。” 众人就又要往内厅上走,就见打前头跑的李信陵,抱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嚎啕大哭,竟也不知避讳,便就开始吵嚷: “弟弟,陆二公子拿个棍子戳我屁股……” 这一下,唬得大夫人急忙喊说:“玉锦,快请了姑娘们去你院中呆会儿吧。” 陆玉锦到底大些,当下也不多话,引着众姑娘,便就从别的路离开了。 而那边里,李信绍已经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也顾不得有人没人,便就拉着他大哥骂说: “好你个陆少游,请了我来,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带了我兄长过来,竟是安了这样的心思?” 刚和着陆玉锦走的陆玉锦和项元荣,只走了没多远,项元荣借口说还去竹林子玩,拉着陆丽锦,便就偷偷的摸了回来。 而陆玉锦管谁,自管不了项元荣,也只得叮嘱陆丽锦,好好的照顾好项元荣。 这两人摸过来时,没听着李信陵的话,但却也听着了李信绍的话。 项元荣还是个姑娘,再在宫里见多识广,也还是有些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陆丽锦的芯子,可是成年的,稍微一想,便就已经猜个七大八。 于是,陆丽锦便就拉着项元荣,绕过众人,从后墙摸进院子,趴着后窗,想听里面到底是个什么动静。 跟着侍候项元荣的嬷嬷想要拦着,但哪儿拦得住。 她几乎算得上是皇后的老来女,那宠得,可不是一点半点,嬷嬷也不敢太过了,也只得帮着放风,怕项元荣伤着。 两人摸到后窗哪儿听,就听得屋内老夫人正在骂人,听那声音,似是气得不轻。 其实也能理解,三房同样是老地人人的嫡亲儿子,这一回回的,都闹过多少回了? 这次陆玉锦及笄,老夫人顶着让人言论,竟也没将杨氏放出来,就是防着杨氏做妖,再闹出事来。 可千防万防,竟还出了事。 陆少游跪在地上,哀哀地哭着,说: “祖母,祖母相信孙儿,孙儿也是被人陷害的。孙儿……孙儿……” 陆老夫人冷笑,说: “你也别喊我祖母,你眼里但凡有我这老太太一星半点儿的,也做不出这事来。我老婆子活到这个岁数,也不是瞎。你是害人反被害,我老婆子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陆少游哪肯承认?便就往前扑了几下,但却被老夫从带来的婆子按住。 没有办法,陆少游只得就停在哪儿,哭说:“祖母……不是那……” 陆老夫人也不等他将话说完,气得直喘气,说: “不是?不是的话,你好好的不在前院里,陪着那些个公子哥们玩,跑这后院的客房来做什么?李大公子是个痴的,又怎么会无故听你的话,跑到这儿来?你真当我老婆子老糊涂了?” 陆少游被陆老夫人问得哑口无言,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陆老夫人冷笑,说:“燕国公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动了李大公子,就等着……” 没等陆老夫人将话说完,外面一阵骚动,就听得一个婆子说:“公子请留步,里……” “嘭”的一声,似是有人跌倒,李信绍骂骂咧咧地进来:“陆少游,今儿你不给小爷个交待,小爷绝不饶你……” 一进来,正对上陆老夫人,李信绍倒是呆住。 李信陵却是什么也不懂,还在吵着,含含糊糊的,十句里也就听得懂两句。 陆老夫人到底上了岁数的人,经的事多,倒没多怕李信绿,只是似笑非笑地瞅着李信绍,说: “燕国公的二公子,俗话说得好,话到舌边留半句,与人行事留条路。这件事,老身自会查明了,给燕国公一个交待。” 李信绍进来时,本是想给陆老夫人一个下马威,但被陆老夫人的气势所镇,竟就莫名心虚起来。 但转而一想,理亏的是平阳侯家,底气便就又足了起来。 82 要挟 李信绍虽然小,但也不是好糊弄的。 他与陆少游交好,平日里也是个招猫逗狗的主,除了正经事,什么事都做。 其实像今天这种情况,无论如何李信陵是不应该来的,可偏他就来了,而陆家人,竟也都不知道。 可见这事,从一开始,便就是想要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而瞒着府中众人的。 李信绍带他哥哥来,可是当初陆少游答应好处的。 现在好处没占着,他哥哥竟被人占了便宜,李信绍就一肚子火。 这李信绍虽然人不怎么好,但却有一个可取之处,便就是对他这傻哥哥,可真是实心实意地对待。 李信绍虽然混,却也懂得先礼后兵。 他先给陆老夫人行礼,等起身之后,照着跪着的陆少游就是一脚: “你好大胆子,竟敢动我哥哥?” 这是给陆老夫人来了个下马威,将自己的声势先造出来,然后好谈条件。 他哥这个闷亏,李信绍是绝不肯就这么算了的。 陆少游心下叫苦,却也不敢说出别的来,只一个点儿的认错。 本来他让李信绍带李信陵来,是想着让李信陵占了陆文锦的便宜,以达到坏她姻缘的目的。 李信陵是个傻子,做出出格的事来,谁还能真将他怎么样? 然而,陆老夫人是个老人精,只稍微前后一勾联,便就将事情猜了个七大八,看向陆少游的眸光便就有些沉。 但现在不是跟陆少游算账的时候,陆老夫人冷笑了声,完全不受李信绍的影响,只是不紧不慢地说: “李二公子又何必如此呢?依着老身看来,李二公子也是个聪明人,竟又是出于什么原因,会带着令兄来我孙女儿的及笄礼上来?” 虽说李信绍也才十五,但却也是个人物。 他并没有被陆老夫人的话给唬住,只是轻蔑一笑,便就将事情给推了个干干净净,说: “这话老夫人就不该问晚辈,而是去问老夫人的孙子去。晚辈也十分奇怪,当初陆二公子邀请晚辈来赴宴时,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晚辈一定要带大哥过来,晚辈问了,他又不肯说,那时晚辈只当他是想讨好晚辈,现在看来,竟是另有所图啊。” 饶是陆老夫人,也被李信绍的不要脸给气着了。 李信绍将事情推得干干净净,就是明知他在说谎,也真是无可奈何。 先不说无论走到哪儿,陆少游也不可能将他与李信绍说过的话说出来,便就是两家地位相差悬殊上,陆老夫人就是洞察一切,这口血却是不咽也得咽。 而听墙角的陆丽锦,对李信绍也不得不佩服。 这才十五啊,难为后来他能混得那么好,原来都是有迹可寻的。 看着时间已经快中午,眼看着开席,陆老夫人见压不下李信绍,看也不看陆少游一眼,直接与李信绍说: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李二公子打算怎么了此事,心底想来已经有了计较,不妨就与老身说说吧。” 李信绍笑了,说: “老夫人明察,家兄已经二十,一直想娶一位门户相当的妻子,不知老夫人可否能成全家兄?” 陆老夫人就觉得一股血,直往嗓子眼冒,眼前也是一阵发黑。 李信绍也知若是不下点儿猛料,想来陆老夫人不会痛快答应,但就冷着声音说: “这事若是让家里父母知道,晚辈讨不到什么好,令孙的前途只怕也会毁了不说,就是整个平阳侯府上的人,老夫人都不管不顾了?” 陆少游一听,急得大哭,直扑到陆老夫人脚边哀求: “祖母,祖母就可怜可怜孙儿吧!” 陆老夫人气得,想用脚踹陆少游,却又踹不动,只得吩咐说: “还不把这孽畜拉出去关起来!” 想了想,陆老夫人又恶意满满的吩咐说: “将他拉到佛堂上去,跟他那知书达理,气质超群的娘关在一起,也让三夫人感受一下,她生的好儿子是如何有出息的。” 既然恶心,没得不能光恶心她自己,陆老夫人恨恨的想着。 一直偷听的陆丽锦,在心底忍不住偷偷的为陆老夫人竖起大拇指来。 对于杨氏来说,已经没了夫君的爱,那么又有什么比,自己给予厚望的儿子上了男人,更让她糟心的? 陆丽锦听得有些脸热,转头去看项元荣时,陆丽锦很是羞愧的发现,项元荣此时也渐渐听明白,脸也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果然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绝对纯洁的人啊! 虽然觉得这样不对,但陆丽锦却也不想离开,其实项元荣也不想离开。 陆少游没机会哭喊出声,跟在陆老夫人身边的人,全都是能干的。 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几下便就将陆少游勒了嘴,绑成粽子一般的,三推两推便就推走了。 李信绍也不怕,冷笑着说:“若老夫人大义灭亲,那家兄这个亏,晚辈便就任吃了。” 陆老夫人气得一梗,眼睛眯了眯,说: “年青人,老身说句不该说得话,少年英雄是不错,但太过锋芒毕露的话,只会落得个木秀于林的下场。” 李信绍微笑,说: “劳陆老夫人担心,晚辈惶恐。但那催晚辈的风,就看老夫人这二孙子,应该也不会是吧!” 陆老夫人再次被梗住,人老了的时候,有什么比别人说儿孙不消更让人吐血的事? 闭了闭眼,陆老夫人不与李信绍打嘴仗,直接说: “若无其它的事,李二公子就带着令兄请回吧,今儿就不敢留李二公子饭了。至于李二公子说的事,老身已经有了人选,明日定亲自上门,与令尊令堂当面相商。” 李信绍倒也不怕陆老夫人拿话哄他,听了陆老夫人的话后,很是放心的,便就领着李信陵离开。 陆丽锦不由得佩服起大夫人来,果然上一世是没有防备。 瞧瞧现在,大夫人在老夫人的眼皮子底下,便就来了一出将计就计,可不是让三夫人陪了夫人又折兵? 陆丽锦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老夫人知道此事。 83 哭求 就是杨氏再怎么不好,老夫人不会拿平阳侯府的生誉开玩笑。 更遑论陆少游就是再不争气,也还是老夫人嫡亲的孙子。 陆玉锦的及笄礼,可能说也算得上的圆满的结束了。 陆少游的事,虽然说被闹出来,但对于大房这边来说,其实影响不大。 一来是男事,大家都羞于启口不说,再来燕国公家也不是老惹的,大家言论起来,便就多有忌讳。 对于陆丽锦来说,却有一大好处,便就是与项元荣成了好朋友。 陆丽锦颇有些羞愧,上一世时,项元荣可是她的姑婆。 看着临别时,项元荣那恋恋不舍的样子,陆丽锦还颇有些汗颜。她真的只是想稍微讨好下项元荣,但也没想到会讨好过了头。 陆丽锦晚上去赵姨娘哪儿时,赵姨娘已经知道陆少游的事,面上便就有着不可掩饰的喜色。 只不过在赵姨娘看来,陆丽锦还小,不好将这事拿出来与女儿分享。 赵姨娘只是语气十分愉悦的与陆丽锦说: “客人散了之后,老夫人便就将侯爷、大夫人还有三爷、五爷、六爷全都喊到松鹤园去了。可怜杜姨娘为了三夫人忙前忙后,却最终将自己的女儿搭了进去,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虽然说陆丽锦不喜欢陆文锦,但一想到李信陵那副样子,又有些不忍,说: “爹会答应吗?” 上一世陆文锦嫁李信陵,可是杨氏使了套,才让陆延答应的。 而这次明显是给陆少游填坑,要依着陆丽锦的意思,这事也有陆双锦的参与,最好的办法,就是拿陆双锦来填坑才对。 不过陆丽锦也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 果然娘俩个正说着话,突然听得外面一阵的吵,丫头进来报说: “姨娘,杜姨娘说有事想要求见姨娘。” 能有什么事?赵姨娘瞅了眼自己的女儿,语气不紧不慢地说:“不见……” 没等赵姨娘将话说完,帘子晃动,杜姨娘带着陆文锦,便就冲了进来,扑到赵姨娘的脚边跪下,哭天呛地的哭: “赵姐姐,赵姐姐救救我的女儿吧,她才十五啊,若是嫁了那个男人,一辈子可就真的毁了。” 赵姨娘被杜姨娘吓了一跳,怒骂着跟进来的婆子丫头说: “你们都是死人?可是收了她们娘俩个的好处不成?竟就让她们这么冲进来?” 陆丽锦却是已经被气了个够呛,直接说: “杜姨娘可真是搞笑呢吧?二姐姐才十五,姨娘舍不得毁,那大姐姐也才十六,杜姨娘怎么就那么舍得?再说了,燕国公府可是好对付的?” 瞅了眼哭得泪眼朦胧的陆文锦,陆丽锦越说越来气: “你来求我姨娘,燕国公那边可还等着呢,杜姨娘舍不得二姐姐,那依着姨娘的意思,可是拿谁来赔给燕国公家的大公子?” 这可真是有意思了,这娘俩个想是拿别人全当傻子呢吧? 那李信绍摆明了,就是想要给他哥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做妻子。 平阳侯府这个大把柄在人家手里握着,是绝不可能善罢甘休,除非更有势的人出来调停,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今天这事,摆明了就是想要陷害大房而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大房那边除非疯了,才会出面去求凉国公出面,与燕国公那边接洽。 大房的人不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仁慈了。 这娘俩个这个时候,竟舔着脸来正香院,这不是摆明了,想让陆丽锦去填燕国公家的那个坑? 刚陆丽锦还有些同情陆文锦,此时只恨不得陆文锦去死了。 陆文锦听得陆丽锦这么说,便就想上前拉陆丽锦的衣角。 陆丽锦闪到一边,冷笑着说: “二姐姐有话就说,这都想要算计我了,还装什么柔弱?有什么话,便就直接说吧,再怎么无情,我都能受得住。” 陆文锦哭说: “四妹妹误会了,今天我与姨娘过来,主要是四妹妹一向与大姐交好,今儿又得了繁花公主的青睐,若是四妹妹肯去求一求大伯母,凉国公……” “二姐姐!” 陆丽锦冷声将陆文锦没说出的话截住,说: “我劝二姐姐还是别做梦了,杜姨娘与二姐姐做了什么,别人不知道,我虽没去查,却也能猜个七大八,都到这时候了,咱们就直接说了吧,这事我与我姨娘管不了,再说也不会管。” 赵姨娘却是个性急的,直接喊说: “将她们娘俩个拉出去,什么东西,到这个时候,竟还想着算计我们娘俩个。拿谁当傻子呢。” 骂完下人,赵姨娘便就又与杜娘娘说: “要是听我的,谁支使的你们,你们就去求谁吧。杨侍中在朝中的地位,想来不底。若肯出面,也不见得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杜姨娘与陆文锦自不肯就这么出去,正拉扯哭喊的时候,陆延回来了。 陆延从松鹤园出来,直接便就去了杜姨娘的瑕香院,没想到扑了个空,一打听,才知道这娘俩个跑正香园来了。 本来陆延就已经一肚子火,一听这个,更是火上浇油。 杜姨娘令着陆文锦所来何事,陆延不用打听,也能猜个差不多,能不生气么? 陆延进来,上去就给了杜姨娘一脚,骂说:“无知蠢妇,杨氏让你死,你便就去死?” 这一脚踹得杜姨娘半天没爬起来,陆丽锦扑到赵姨娘怀里,就那么瞅着,既不劝也不拉。 陆文锦恨恨地看了赵姨娘与陆丽锦一眼,急忙抱住又想踹杜姨娘的陆延,哭说: “爹爹,姨娘她已经知道错了,就饶了姨娘这一回吧。” 陆延看着陆文锦,心生不忍,闭了闭眼,说: “你被你姨娘害惨了,既然你让饶她,便就饶了她吧。” 杜文锦一听,便就知道,她嫁李信陵的事差不多算是定下了。 可是她不死心,跪求陆延说: “爹爹,我也是爹爹的女儿,难着爹爹就忍心看着女儿入火坑吗?” 陆延冷笑,说:“你姨娘做下这事,咱们家总要交出个人来,你不愿去,那你说,你姨娘惹出来的事,拿你哪个姐妹来平息?” 84 等着 陆丽锦简直是被陆文锦的话给气乐了,这事谁弄出来的? 自己不想去,见害不了陆玉锦,便就来算计着让她去顶坑?本来在一边装鹌鹑的陆丽锦,真的是忍无可忍,也不打算忍了。 反正依着杜姨娘和陆文锦的脑子,是绝不会去恨杨氏与陆双锦,一准将她们娘俩个给恨上了。 陆丽锦搂着赵姨娘的腰,冷笑了声,说: “既然二姐这样说了,那咱们就好好的说道说道,今儿那燕国公家的两位公子为何来了,祖母、侯爷、大夫人还有爹爹都不知道?” 陆文锦才要说不知道,陆丽锦哪儿给她那机会,见着快要气冒烟了的陆延,陆丽锦快声继续说: “咱不说在外院的二哥与那李大公子,为何会出现在内院的客房里,二姐就解释下,为何大姐与我说,先前的时候,二姐想引着大姐去那客房来着,幸好大夫人急着寻大姐有事,大姐才会没去。” 听了陆丽锦那咄咄逼人的问话,杜姨娘与陆文锦都白了脸。 心知肚明与被挑白了说,到底还是不一样。 陆丽锦却没打算饶了这娘俩个,继续说: “大姐虽不是父亲的女儿,却也是亲侄女儿,再说,今儿大姐的及笄礼若闹出这事来,别说大姐会如何,咱们平阳侯府里的姑娘,哪一个不跟着吃挂落?” 说完,陆丽锦冷笑了声,才又说: “二姐对别人,可真是忍心得很,却还好意思跑来跟爹爹说什么亲情父女?只怕今儿二姐若真的侥幸了,那日后妹妹我,可就真的是要提心吊胆了吧!” 若说刚刚陆文锦那句“到底是女儿”的话,让陆延多少动摇了心思,那么陆丽锦的话,可算是一下子点醒了陆延。 刚在松鹤院里,他正在气头上,只说了句会给大房交待,便就回来了。 可到底陆文锦还是他女儿,若陆延舍了脸去求平阳侯的话,去求了凉国公与杨侍中一起出面斡旋,还是有可转圜余地的。 陆丽锦的话,让陆延猛然清醒,看现在的陆文锦,是恨上赵姨娘与陆丽锦。 那么,他对陆文锦仁慈,就是对陆丽锦的残酷。 人心到底都是偏的,更何况整件事来说,陆丽锦并没有错。 陆延快速的,将他对陆文锦的那点儿并不多的父爱收了回去,冷然吩咐正香院的婆子,说: “将杜姨娘送回瑕香院看管起来,二姑娘送回千彩园,千彩园的婆子丫头全数发卖,孙妈亲自去千彩园看着二姑娘,直到上花娇前,不得出半点儿差错。” 听了陆延的话后,陆文锦面如死灰,杜姨娘则是直接晕了过去。 没一会儿的工夫,乱哄哄的正香园终于安静了下来。 陆丽锦瞅着精神头不是很高的陆延,心理还是有些怵得慌。 人心都是矛盾加复杂的,若陆丽锦真十三岁的话,或许没有这么多的感触,但她不是,她的芯子其实已经成年了,并还经历过事情。 所以陆丽锦多少也是能窥探出,陆延此时的心情的。 他可以很无情的将陆文锦收拾了,但却肯定会难受,或许还会迁怒吧? 陆丽锦寻思着,还是别在这儿给陆延添堵了,于是便就寻了借口,从正香园退了出来。 不过陆丽锦对赵姨娘,可真的是佩服。 整个平阳侯府,现在敢于在陆延面前笑得畅快的,大概也就赵姨娘了。 她不单笑,竟还在边上说着风凉话,不停的给杨氏穿小鞋,十分的小人得志。 陆丽锦前出来前,就瞅了两眼,陆延好似不大高兴,可也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声气。 还真应了那句老话,各花入各眼。就好似年轻貌美的武则天,给李世民当才人,李世民可是半点儿不喜欢,可到了李治哪儿,李治虽不至于只爱她一个,她却也是李治最爱的。 李治可以为她负了许多女人! 也忙活了一天,宴席也没吃上几口,陆丽锦便就吩咐准备热水跟吃食。 胡乱的洗了个澡,出来时,饭菜已经摆到桌上。 周妈便就将杨氏那边的动静,还有打听来的,松鹤园那边的动静,一一的与陆丽锦听了。 对于现在的结果,陆丽锦还算是颇为满意。 有大夫人对付着杨氏,果然比她亲自动手来得更有破坏力。 现在杨氏几乎就要成那没了牙的老虎,杜姨娘虽给陆延生了儿子,但陆延定不会再留杜姨娘的。 之所以没有直接将杜姨娘送走,大概也是留着要挟陆文锦,希望陆文锦在未出嫁之前,别再闹出什么事来。 至于杨氏么,一时半会是休不了。 虽然有七出之条,现在随便的抓也能抓出几条来,但却还有三不去。 而杨氏刚好为家翁守过孝,在不去之中。 吃过了饭,陆丽锦拿了本书,便就靠在窗下闲看着。 外面就听得有丫头说:“三姑娘好。” 陆丽锦皱眉,不知道陆双锦这会儿工夫来她这儿,什么意思。但也没动,将手放下,闭着眼睛假寐。 陆双锦面上承着笑,问:“四妹妹呢?” 在外屋侍候着的凝雪挑帘子出去,给陆双锦行礼,低声笑说: “回三姑娘话,今儿忙了一天,三姑娘似乎是累了,回来之后便就休息了。若三姑娘没什么要紧的事,等明儿再来?” 这明显是赶人的意思,陆双锦却像是没有听出来一般,微笑着往屋檐下来,说: “这都什么时候了,没一会儿就要晚上了,没事,你们忙你们的,我回去也是没事干,便就在这儿等会儿四妹妹吧。” 这个不要脸的!陆丽锦将书扣到脸上,没好气的想,她要等就让她等个够。 反正她来了,也一准没好事。 先陆丽锦还装睡,结果这么呆着,竟就真的睡着了。 直到天快黑了,周妈是真的怕陆丽锦走了觉,进屋将陆丽锦喊醒,说: “姑娘,别再睡了,一会吃晚饭,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 说完,顿了下,见陆丽锦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没全醒的样子,周妈就又说: “三姑娘来寻四姑娘说话,在外屋上等了四姑娘好半天了呢。” 85 不亏 陆丽锦自是听懂了周妈的暗示,就好似真的才知道一般,惊讶中带着气愤,说: “三姐?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喊我起来?快请三姐进来,这也太失礼了。” 由于周妈是奶娘,所以即便是陆丽锦真的不高兴,也是不能说重话的。 孝字有很大的解释空间,就比如奶娘,明明是下人,虽比不得亲生父母,但若是说了,也会有人言论说你无情。 所以陆丽锦这样不轻不重的说周妈,倒也不会显得陆丽锦驭下无方。 周妈也不生气,亲自出去,将陆双锦请了进来。 跟着陆双锦进来的,自然还有凝雪几个,端着洗漱的东西。 陆丽锦坐在榻上,笑着与陆双锦打招呼说: “不知三姐过来,所以怠慢了,还请三姐莫怪才是。” 凝雪几个上前,便就侍侯着陆丽锦,给她洗脸洗手什么的,周妈则解了陆丽锦睡乱了的头发,给她梳头。 陆双锦来,其实没什么事,不过是现在杨氏没有放出来,陆少游这又被关了起来,然后杜姨娘与陆文锦也被禁足,心下有些慌,便就想着重跟陆丽锦修好。 再说,她今儿又见陆丽锦与繁花公主交好,越发觉得陆丽锦有利用空间。 最起码的,陆双锦是想要踏着陆丽锦,搭上了繁花公主再说。 陆双锦坐到榻边上的椅子上,说: “也没什么事,就是今儿家里出了这事,心下有些慌罢了,便就想到妹妹这儿来呆会儿,散散心。再说了,妹妹打从赵姨娘哪儿过来,父亲可说什么没有?我就颇担心哥哥,还有二姐。” 陆丽锦接过漱口水,漱了口,将水吐到痰盂里,回说: “爹什么都没说,我看着精神也不好,也没敢多问就出来了。” 陆双锦本就志不在此,听了陆丽锦地话,也没多少失望,抬了下眼皮子,语气有些幽然地说: “也不知道杜姨娘可是为什么,竟做下这事来。只可怜了二姐,竟受杜姨娘连累。我使了人去松鹤园打听,听说……” 说到这儿,陆双锦便就不往下说,眼睛直勾勾地瞅着陆丽锦,等着陆丽锦接话。 此时陆丽锦洗漱完,丫头们也都退了出去,只有周妈拿了个针线笸箩,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在缝东西。 陆丽锦只是垂头叹气,却不说话,一副有心使不上力的样子。 陆双锦见陆丽锦装,气得咬牙。也知陆丽锦现在将心眼子,是用在她的身上,却也没有法子,只得将话挑明了,说: “今儿我看四妹与繁花公十分投缘,杜姨娘再不好,二姐可还是咱们的亲姐妹,我是没有什么办法,四妹难道就忍心?” 这是来试探来了,陆丽锦无声地笑了,说: “三姐这话说得妹妹可不赞同,三姐哪只眼睛看出,公主殿下对我另眼相看了?她是公主,又是过府的客人,我自是尽力巴结,三姐如此,大姐不也如此?要真说起好来,今儿殿下来,可是为了大姐呢,殿下应该是跟大姐更好吧。” 就是她与繁花公主再好,不承认,陆双锦又能拿她如何? 陆丽锦笑,又说: “殿下高贵,那教养是一等的好,自是对谁都客气。三姐总不会真将那客气,当成投缘吧?今儿我也三姐一样,第一次见公主,三姐却说说,我做了什么,让三姐误会我入了殿下的眼了?” 陆双锦被陆丽锦问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勉强笑说: “瞧妹妹说的,我这也不是为二姐着急,想着或许就是个机会呢?总是要试试,万一能救二姐呢。” 陆丽锦抬眼瞅着陆双锦,声音不轻不重地说: “既然这样,那三姐使了人去往宫里递条子吧,三姐是侯府嫡女,说出去,总比妹妹这个庶女,要让人高看些不是?再说繁花公主可是皇后的嫡出公主,这身份上,也是三姐更配此。” 陆双锦被陆丽锦将话堵得难受,但现在她的处境,也不好与陆丽锦掰脸子,憋气憋得脸通红的走了。 陆丽锦也不理会,心下却又盘算着,这次出事之后,杨氏大概是真要消停些时候,但绝不会死心。只怕上秋的乡试,才是杨氏的大动作。 陆文锦的及笄礼,虽然闹得半遮半掩,但于平阳侯府上的姑娘名声,到底还是没有太大影响。 第二天一早,松鹤院那边传下话来,免了众人的请安。 吃过早饭之后,陆老夫人领着平阳侯还有陆延两个,便就直接去了燕国公府上。 之前,连帖子都没递。 若说起来,虽然平阳侯家里出了内鬼,但得益最多的,却是燕国公府了。 陆老夫人也是傻子,燕国公事先知不知道,陆老夫人不清楚,但李信绍那绝对是参与了,并是报着这最后的结果去的。 此时虽然说吃了个哑巴亏,但到底还是意难平,才会在这小事上发泄不满。 快到中午的时候,陆老夫人带着两个儿子回府,脸子倒是比去时好看了不少。 后来据陆丽锦打听,回来之后的陆老夫人,直夸李信绍少年英雄,将来的燕国公府,有他撑着门面,定是会发扬光大,这门亲不算亏。 陆丽锦撇嘴,姻亲是两姓的一个互利,能攀上燕国公府,平阳侯府自是不亏。 但真正过日子的是陆文锦,这嫁过去与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这漫漫人生路,陆文锦可怎么过? 平阳侯也很满意这门亲事,但也没说拿他的庶女来换下陆文锦,可见这庶出的,女儿也还是比侄女儿亲。 燕国公府那边动作很快,第二天官媒上门,很快便就订了嫁娶的日子。 杜姨娘先闹过一回,但很快便就歇菜了。 原因无它,杜姨娘除了陆文锦,还有个儿子要顾忌,只要一抬出她儿子来,便就老实了。 可是陆文锦可就不干了,她一心一意的讨好杨氏为了什么? 还不是想着为自己日后能嫁个如意夫君努力! 李信陵若是那天没见着也就算了,退一万步讲,若李信陵不那么傻的话,陆文锦奔着燕国公大公子的名头,咬咬牙,也就认了。 86 怀疑 可偏偏那天,陆文锦看到了李信陵捂着屁股喊疼时的样子,这让陆文锦如何能认? 被关起来的是自由,但思想却不会因为被关了起来,而闭塞不再多想。 更何况这关系到自己未来的一辈子,陆文锦也才只有十五岁而已,算计着陆玉锦嫁过去,跟自己嫁过去,那绝对不是一样的感觉。 陆文锦想要打听下外面都没人可用,终于她是想明白,她嫁给李信陵是不可更改的了。 于是,就在燕国公府上与平阳侯两家递了庚帖,算是确定下婚事,等着明天请期的那天晚上,陆文锦上吊了。 陆文锦几乎已经没气,已经打发了人去买棺木的时候,却没想她自己又活了。 做为陆文锦同父的妹妹,陆丽锦几乎是全程看了陆文锦还阳。 陆文锦睁开眼睛,看向众人的眼神,满是冷漠与恨,与平日里的跋扈无脑大相径庭。 陆丽锦的心便就咯噔一下,那是一种经历了大挫折才有的顿悟。 或许陆文锦换了芯子,或许陆文锦与她有着一样的机遇,陆丽锦的心“嘭嘭”地跳了起来。 由于人太多,陆文锦一醒,又有人跑去跟陆老夫人送信,陆丽锦就是想与陆文锦说些话,也没有机会。 总之是乱糟糟的一阵,之后陆丽锦让周妈去打听,回来的信说,陆文锦不再闹,同意老实的等着嫁给李信陵,并留下与大夫人说了许多的话。 大夫人从陆文锦哪儿出来时,神色明显的不对。 杨氏是与陆少游直到陆文锦出嫁的前一日,才由着老夫人发话,从佛堂里放了出来。 而陆文锦的婚嫁,全程是由着大夫人与五夫人一起操持的。 陆丽锦也是直到陆文锦出嫁的先一日晚上,才得以被准许见陆文锦。 看来无论陆文锦如何表态,陆老夫人与大夫人对陆文锦,却还是防范得很。 跟着陆丽锦一起进去的,还有陆双锦。 陆玉锦是不可能来看陆文锦的,此时她不往陆文锦的吃食里下毒药,已经算是仁慈的了。 而陆翠锦一则小,再则她是要以着自己的嫡姐马首是瞻,自也不会来看陆文锦。 陆双锦则是一心想要跟陆丽锦重修旧好,最近像就牛皮糖一样的黏着陆丽锦,弄得陆丽锦烦不胜烦,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当一方脸皮厚到无论你说什么,都全当夸她的时候,就真的除非将她消灭掉,才能清静了。 陆文锦依然被看着,孙妈带着两个婆子,就坐在屋内的一角,就好像一错眼,陆文锦就会消失一般。 陆丽锦一进屋,对上那眼神都十分爱不了。 但陆文锦却非常的坦然,看着陆丽锦与陆双锦一起进来,竟就笑了。 那笑容里,带了些许的嘲讽。 陆双锦抢在陆丽锦之前,打一进门口,便就提起裙子,冲到陆文锦跟前,满含着感情地喊了声: “二姐,二姐……” 好似有千言万语,一方面是碍于有人,再一方面是无从谈起。 陆丽锦趁机细细地观察陆文锦,只跟着陆双锦身后,轻声问了句:“二姐可还好吧?” 陆文锦没有理会陆丽锦,视线直愣愣地瞅着陆文锦,语气冰冷地说: “看样子三妹妹对我倒是一片真心啊。” 这话头,绝不像是十五岁的陆文锦说的,刚出事时,还那样闹腾着恨着她与她姨娘呢,陆丽锦心下转得飞快,只是面上不显。 对于陆文锦这明显带着软刀子的话,陆双锦倒是没多想,只以为陆文锦这是因为不得已嫁给李信陵,她没帮上忙,而心生怨恨。 其实认真说起来,陆文锦的亲事,虽然对于平阳侯家或许有好处,但陆文锦个人来说,那真的就等同于废人了。 她这样正常的人嫁入燕国公府,不说别的,以后燕国公府的上下人,防她便就同防贼差不多。 做为一个人来说,她将来是半分自由也没有。 什么权力地位,她唯一能享受着的,大概也就是生活无忧,再不可能有别的。 陆双锦现在肯来看她,也不过是不想将事情做绝而已,其实就是伤透了陆文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信绍将来承了燕国公的爵,对陆文锦也是要大防,求小叔子哪儿就那么好求的? 更何况李信绍现在小小年纪就八个心眼子,将来那心眼子只能多不能少。 陆双锦笑了笑,扯着陆丽锦的胳膊,说: “咱们是一父的姐妹,我与四妹妹一直都很担心二姐的,可惜我们进不来这千彩园,若不然,早就来看二姐了。” 说着话,陆双锦让丫头拿出一个盒子来,说: “这是我才打的一套首饰,送与二姐做新婚礼物,希望二姐别嫌弃不好。” 陆丽锦比较实在,对于陆文锦虽不同情,但到底还是为陆文锦考虑,直接拿了一个装满银票的荷包,递给陆文锦,说: “我比较俗气,也不知道给二姐买什么,就直接送银子吧。这是我所有的银子,前几天我全存到了京上的万宝商号里面,二姐若用时,使了人去兑就好。” 陆双锦有些眼红,看着那荷包不小,又非常的鼓,忍不住问: “还是四妹妹有钱,那是多少?” 陆丽锦笑了,没说多少,只是打趣说: “等明儿三姐成亲的时候,便就知道了。一样的姐姐,妹妹定是会一视同仁。” 陆文锦愣住,瞪着眼睛,直直地瞅着陆丽锦,就在陆双锦假意逗趣,想要将那荷包拿到手查看时,才抢先一步,将那荷包拿到手里。 眼眶不由自主的便就红了,陆文锦语带哽咽地说:“谢谢四妹妹。” 上一世时,陆丽锦给陆文锦的也是银票。 只那个时候,陆文锦并不能理解陆丽锦的深意,接下荷包时,可很是说了一堆嘲讽的话。 不过那时,陆文锦也不知道她将嫁的是个傻子。 陆文锦将荷包亲自挂到自己的腰间,无论是送她什么,都会被记到嫁装单子上,将来用到钱时,她却不好拿着这些东西往外当。 87 含恨 可银子就不一样,尤其是陆丽锦给的压箱钱,是不上嫁妆单子的。 陆文锦已然是明白了银钱的重要性,嫁去别人家里,不管丈夫是不是傻子,你使唤的都是别人家的下人,没点儿甜头,谁会任着你平白总使唤? 排生排生,新媳妇熬成婆,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看着陆文锦对着陆双锦态度上的变化,还有对她送礼上的不一样,陆丽锦已经确定,她这二姐芯子没换,只怕是与她一样,碰上了大机遇了。 只可惜她回来的真不是时候,若是再早个些天数,或许便就能改了嫁给李信陵的命运也说不定。 从千彩园出来,陆丽锦忍不信在心理,为着陆文锦可惜。 陆双锦满是天真,但却又别有用心地与陆丽锦说: “四妹妹,有没有觉得二姐姐变得好像与平时不一样了?难不成是受了刺激?唉,这也难怪,谁能想嫁个傻子呢。” 陆丽锦低声说:“三姐还是慎言的好,二姐要嫁人,便就是大人了,变得比平时懂事也是应该的。再说燕国公的大公子只是天真了些,若是依着妹妹说,未必就不比那些满肚子坏水的男人不好。” 今天虽没有宴客,但同族的人,还有姻亲上的人也都来的。 就是后院,人来人往的也有许多的人,她们这路上的话,若是被谁听了去,虽说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话,但被传到燕国公府上,是出自陆家姑娘之口,还是比较不好。 被训斥,陆双锦面上有此讪讪的,说: “要我说,四妹的变化最大,以往最是清高的人,怎么就变得这么世俗了,竟也懂得人情世故起来。” 陆丽锦微笑,没有搭陆双锦的话。 而陆文锦目送着陆丽锦与陆双锦离开之后,眼里的神情却是晦暗不明。 其实可惜的不止陆丽锦,陆文锦也十分的不明白,明明上辈子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嫁给李信陵,为何好好的,这辈子会提前这么多? 思来想去,陆文锦想到的,唯一的可能,便就是有人跟她一样重生了,然后比她回到了更早之前。 她没有机会去观察更多的姐妹,而刚见的陆丽锦与陆双锦两个,陆文锦看来看去,两人照着上一世比,都有不小的变化。 陆丽锦看起来有些烟火气,可她送出的礼物,却又与上一世相同。 而陆双锦,在陆文锦看来,却是比上一世蠢了。 她也拿不准是因为她变了,所以看人的眼光也变了,还是陆双锦真的与上一世不一样了。 但是,既然她逃不脱与上一世一样,嫁给李信陵的结局。 只一想到,她前后两世,为杨氏母女忙前忙后,最终都落得这一下场,便就不想让杨氏好过。 所以,陆文锦就在她醒过来的那一日,将她是重生之事,直言告诉给了大夫人。 并将大房一家,上一世时的下场,也直接说了。 自然,陆文锦并非只是为了不让杨氏好过,她还在为自己留后路。 她上一世嫁入燕国公府,本来守着李信陵她也认了。 后来落迫了的陆少游,竟将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也是她傻,太想从燕国公府逃出去,太想离开李信陵。 结果呢?陆少游使人将李信陵害死,她为李信陵守了三年丧之后,便就带着嫁妆投奔陆少游。 虽然李信绍怀疑李信陵的死,但由于做得紧密,什么也查不出来,倒也十分痛快的放了陆文锦归家,还赠送了大比的家产。 其实陆文锦不知道,这也正是李信陵的阴险之处。 对于死者的弟弟来说,证据不能代表一切,他既然给陆文锦与陆少游订了罪,那么就再难更改的。 李信绍少年时与陆少游相交,哪儿还能不知道陆少游的所图? 财产越多,就越能调动一个人的贪念,也越能让一个人挺而走险。 毕竟没几个人为了十两、百两银子动了杀心,可若是成千上万两的黄金呢? 天真的陆文锦,无儿无女,带着大笔财产去投奔陆少游,那绝对是肉包子打狗,羊入虎口,再是难活命的。 陆文锦有所警觉,是因为她住到陆少游哪儿之后,便就隔三差五的生病。 请了郎中来,看了一次又一次的脉,也看不出什么来。 陆文锦便就偷偷的上街上,自己去那药堂里看,人家坐堂的郎中,十分肯定地与她说,她这是毒。 这种毒份量很少,似是要让她慢慢的死去。 陆文锦就是再笨,到这个时候,也猜着事情的大概。她害怕了,便就开始计划着偷偷地逃走。 那些财产,是她用青春换来的,陆文锦又还想着再改嫁,哪儿就能舍得给陆少游? 就在陆文锦想要人不知鬼不觉,先将财产偷偷弄走,再逃离陆少游时,被陆少游发现了。 开始陆少游还想劝,但这兄妹两个撕破了脸,陆文锦便就也急了,死活非要走。 于是,陆少游便就将陆文锦给直接勒死,以期吞了陆文锦的那些财产。 陆文锦因此回到了十五岁这一年,所以她并不知道,就在陆少游处理陆文锦尸体时,李信绍如天神一般,突然降临,将陆少游抓了个正着。 那些财产,当初陆文锦怎么从燕国公府拉出去的,又怎么被拉了回来。 而陆少游则因杀妹罪,被判了斩立决。 陆文锦的尸体,重又被李信绍使人拉回燕国公李家祖坟,与李信陵埋在了一起。 她恨贪财的陆少游,但陆文锦也恨陆延。 那时候,项开已经从皇陵杀回京城,从七皇子的手里夺了大位过来。 陆延做了平阳侯,却说什么也不肯接她回平阳侯府,极力劝着她安心与李信陵过日子,并让她过继个孩子。 陆文锦想,她爹为什么就能这么无情呢? 只要陆延肯去宫里,向新皇帝求个情,她或许就能与李信陵和离,那么她也就不会最终走到,被陆少游弄死的地步。 过了一世,陆文锦仍是没有学会为人着想。 她也不想想,那时陆丽锦已经不在,陆延又能知道,项开对陆丽锦有多少旧情? 88 昏迷 再说她嫁入燕国公府时日已久,哪就能说和离就和离的? 陆延也不是真的不管陆文锦,只不过站在陆延的角度考量,觉得陆文锦在燕国公府上更好。 陆文锦几乎恨所有人,当然也包括燕国公府的上下人。 等到第二日,看着陆文锦上轿时,那平静的样子,陆丽锦心下倒是颇为担心。 有些事情是不可更改的,陆丽锦只希望陆文锦能引以为戒,别再仗着自己的先知,而妄图报复才好。 陆文锦出嫁,康王与七皇子,竟都送了贺仪过来。 礼都随了,陆丽锦想,陆文锦这三朝回门,这两位皇子,定是要来的。 因着康王与七皇子,陆丽锦便就又想起了,最近快被忘了的项开来。 不由得有些惆怅地想,也不知道项开的身体好些了没有。对自己狠的人,所图非小啊。 因着项开还未开门立府,虽封了个晋王,也还是太子府的人。 太子自不会瞧上一个不怎么有出息的平阳侯府,自然的,也就没有贺仪过来。那么别说项开身子不知好没好,就是好了,也是不好过来的。 也不知怎么的,陆丽锦还颇有些遗憾。 但能见着康王和七皇子,探一下那两人想在她身上所图何事,所以,回门的先一天晚上,躺在床上,陆丽锦也是辗转反侧了半夜,才迷糊睡着。 然而显然是陆丽锦想多了,她想到的事,项开如何想不到? 项开可比陆丽锦以为的,关心她多了。 别看项开给自己下毒,病病歪歪地躺在太子府的悠然阁里,对陆平阳侯府发生的事,可是半个也没有落下。 项开不能阻止陆丽锦永远不能与康王、七皇子相见,但他可以想法子阻止,没他在场的情况下,与他那两位皇叔相见。 于是,就在陆文锦回门的这天早上,凝雪喊陆丽锦起床的时候,就发现陆丽锦喊不醒,面色有着不同于正常的红。 凝雪大急,连声地喊:“姑娘,姑娘怎么了?” 陆丽锦也没什么大的喊觉,就是昏昏沉沉的,也听见有人喊她,但她的眼皮子却说什么也睁不开。 凝雪这一路喊,自然也就惊动了别人。 在外面指挥着丫头们,收拾的周妈听得凝雪声不好,连忙进到屋里,问: “大早上的,大呼小叫什么?姑娘怎么了?” 凝雪都快哭了,说:“周妈快看看吧,姑娘怎么喊也不醒。” 周妈这工夫已经将床边上的人扒拉开,伸手先往陆丽锦的额头上,试了试体温,说: “今儿二姑娘回门,先别声张,快去正香园,先通报给赵姨娘,估计这工夫三老爷也还没去前院,快去。” 为风也不等点名,带了个小丫头一起,快步跑去正香园。 天才蒙蒙亮,赵姨娘还未起,她又不用去给杨氏请早安,自从来不会侍候陆延的,所以这个时候,也只陆延先起来,正收拾着,打算一会儿去松鹤园给陆老夫人请安。 毕竟陆文锦是他女儿,回门他自是要去前院招呼。 听得小丫头进来报说并对园来人,陆延心下还纳闷,但仍是说:“让进来。” 为风几乎是扑进堂屋,跪到地上说:“三老爷,四姑娘早上怎么喊也不醒。” 陆延吃惊不小,问:“好好的为何喊不醒?昨儿晚上可有什么不对?吃什么东西了?” 为风回说:“昨儿晚上好好的,夜里是奴婢与凝雪守的夜,也没发现异常。刚周妈摸了额头,说是没有发热。” 陆延也不问了,急着吩咐身边的丫头说:“快拿了我的帖子递到前院的小厮,请太医来家里,要快。” 这工夫,里屋上的赵姨娘也被吵醒,急穿了衣服出来,说: “还愣着干什么,老爷,咱们先去并对园看丽娘到底怎么了。” 赵姨娘头都没梳,脸也没洗,和着陆延,便就急匆匆地跑到了并对园来。 彼时,陆丽锦仍是没有醒,除了脸有些红之外,倒也看不出与平日有什么不一样来。 赵姨娘只这一个女儿,这好好的突然就变这样,可真是吓得魂飞天外,再想到自己曾经的儿子,扑到床上便就急着哭。 陆延自然也是想到了,也是先伸手试了试陆丽锦的体温,果见没有发热。 试着喊了几声,又掐了掐人中,仍不见陆丽锦醒过来。 陆延也是吓坏了,竟都去试陆丽锦的鼻息,幸好还有气,陆延才将心稍稍的放下。 说实话,陆丽锦呢,他是真的喜欢,也真心疼爱。 但此时吓着了,却也不单是担心陆丽铁,更多的却是怕赵姨娘受不了。 见赵姨娘哭得都快喘不上气来,忙将她抱了起来,安抚说: “你别担心,我看着丽娘好像没什么大碍,估计是现在天气热了,夜里一时丫头没有及时盖被着凉了,你别自己吓唬自己,等太医来了,看太医怎么说。” 周妈一边抹泪,一边骂凝雪几个:“让你们上夜,到底这夜是怎么上的?” 凝雪和风也不敢出声,只是跪在床边上抹眼泪。 越是着急,越觉得时间过得慢,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太医才被个小丫头一路跑着领进来。 等在院子的陆延不让那太医行礼,一叠声地说: “快进去给小女看看,好好的,突然就怎么喊也不醒,也没有发热。” 那太医进到内室,就见一屋子的娇环美婢,更有个美貌的女人,也不知是夫人还是姨娘,那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底着头。 小僮打开医箱,拿出诊包来,太医便就给陆丽锦诊脉。 诊完脉之后,给陆延躬身说:“不知可撩开帘子,让老朽看一下面色?” 这时候,哪容得矫情?赵姨娘也不等陆延出声,急说:“行、行。” 说完,赵姨娘便就亲自撩开帘子,让那太医瞅了一眼。 太医起身,让小僮收拾诊箱,陆延便就将太医请到了堂屋上,外面已经摆了茶上来。 陆延问:“小女这是何症?” 太医捻着山羊胡子,不紧不慢地说: “三老爷爱女心切,其实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夜里着了凉。热毒没有发散出来,才会昏迷不醒。” 89 蹊跷 说完,小僮手提着药箱,也从内室里出来,太医便就接过药箱,重又打开,打里面拿出一个小蓝瓷瓶出来,说: “这位姑娘倒也不用吃汤药,老朽这儿有配好的丸药,姑娘没醒,就用水先化一丸吃,等热发散出来,便就醒了,中午一丸,晚上一丸便就好了。只一个,怕见风,千万别让姑娘出去。” 陆延接了药,递给跟出来的丫头,千恩万谢的亲自送太医出去。 太医从平阳侯府出来,车子才转了个弯便就停下,就见一个黑影进到车里,那太医说: “我已按着吩咐,让陆四姑娘不能出去见风,药也只给了三丸。” 后进车里的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又快速地离开,转瞬间便就不见了踪影。 那太医与小僮,就是赶车的人,表情都未变半分,看样子也是熟识。 而并对园里,周妈亲自化了药,赵姨娘亲手喂陆丽锦慢慢地喝下去。 药倒还管用,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陆丽锦便就悠悠转醒,见着床前站了一堆的人,先是愣住了。 赵姨娘与周妈将个床沿边上,堵了个严实。 自不等陆丽锦开口,赵姨娘就先红着眼框说: “先别动,刚太医来看过,说是你着了凉。” 陆丽锦有些茫然,她就是困了些,身上没半分的不适,哪儿就着凉了? 陆延再是担心陆丽锦,今儿府上宴客,他这正经岳父,也还是要出现。 见陆丽锦醒了,陆延上床边上叮嘱了几句,便就急忙忙的离开了。 屋内凝雪为风几个,也都如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周妈对着丫头们,更是鼻子不鼻子,脸子不脸子的。 赵姨娘使了丫头去厨上催陆丽锦的早饭,一面新手给陆丽锦洗手洗脸,说: “傻孩子,怎么还没回神?快醒醒吧,你这是生病了。刚太医看过了,你只按时再吃两丸药,只今天别见风就好了。” 陆丽锦使劲眨巴了下眼睛,还是无法接受自己这睡一觉就病了的事,说: “我感觉挺好的啊,就早上那会儿觉得困,哪儿就病了?”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陆丽锦总觉得,她这病来得蹊跷,而且这养病的法子也十分的蹊跷。 这什么病,不能见风?而且只一天就好? 只可惜赵姨娘却是只听太医的,反正府上任何事,都与她这个姨娘无关,赵姨娘便就打定了主意,要在这儿陪陆丽锦一天。 就怕今儿客人多,陆丽锦一时贪玩忍不住,跑出去再受了风。 待赵姨娘亲自将陆丽锦收拾好,才下到地上,丫头便就将陆丽锦的早饭端了过来。 虽然说陆丽锦病着,忌油腻,但光粥就好几样,再加上清淡的小菜、糕点,真挺丰富的。 陆丽锦都不由得诧异,问:“姨娘那边的小厨房的人,今儿没被借到大厨房去吗?” 赵姨娘扶着陆丽锦到桌前坐下,没好气地说: “原是说好了要过去的,可我自己个儿的女儿都病了,我还管别人的女儿回门?傻姑娘,什么时候见姨娘这么舍己为人了?” 陆丽锦对她娘真的很是佩服,说:“爹爹对姨娘,可真是十分的心意了。” 赵姨娘轻笑,点着陆丽锦的额头,笑说: “傻丫头,你现如今也大了,这有些事,姨娘教了你,倒也无妨。” 陆丽锦眨巴着大眼睛,做出一副认真听的模样。 赵姨娘见着陆丽锦气色什么的都很好,心倒是放下了不少,就笑得越发开心,边吃边说: “娘告诉你,这男人啊,就不能惯着。无论是跟着谁相处,说什么都不能做第一个让步的人,这让了第一步,你就会接着让第二步、第三步,直至没有底线的让。” 说到这儿,赵姨娘颇有些得意洋洋地说: “就好比姨娘跟你爹,打一开始,姨娘就说不想给你爹做姨娘,是想着配个小厮,可你爹不干,非要纳了姨娘,这条件可不就随着姨娘开?” 接下的话,赵姨娘没往下说,但陆丽锦却还是能往下理解。 因为赵姨娘的不好说话,在陆延心理已经扎了根,那么有什么委屈的事,是绝不会让赵姨娘去做的。 一步让,步步让,陆延这辈子在赵姨娘这儿,便就硬气不起来了。 娘俩个吃过了早饭,丫头们才撒桌子,外面便就听得小丫头的行礼声:“请三夫人安,请三姑娘安。” 随着声音,杨氏与陆双锦娘俩个,双双地进到内室来。 赵姨娘不大情愿地站起来,略屈膝说:“今儿二姑娘回门,哪儿敢劳动夫人过来。” 陆丽锦倒是规矩地行礼:“三夫人大安,三姐姐好。” 杨氏没理会赵姨娘的阴阳怪气,很是慈爱地上前,拉着陆丽锦查看,说: “怎么不舒服也不使个丫头告诉我一声?我才听了底下人说家里请了太医,才知道的。乖女儿,怎么样,身子可好些了?” 陆双锦先给赵姨娘问好,不过赵姨娘只“哼”了声,并没好气。 陆双锦也不与赵姨娘一般见识,对着陆丽锦嘘寒问暖。 陆丽锦笑说:“劳三夫人、三姐惦记,我不过是受了风寒,早上时太医只留了丸药,让按时吃,只是怕见风,也是我最近运道不好,难得家里热闹,我却是连这屋都出不了。” 杨氏听了,又将周妈几个喊到跟前,训斥说:“你们平日是怎么照顾四姑娘的,怎么这样大意?” 周妈几个能说什么,不过是敷衍地认个错。 反正杨氏的手,也伸不到并对园来,不过是来显示下慈母的关怀罢了。 杨氏与陆双锦在并对园呆了有一刻钟的时间,便就有几波的丫头婆子过来,说是前边来了某某夫人,让杨氏去内堂上去待客。 整个回门宴,都是大夫人在操持,其实杨氏也不用如此的忙。 陆丽锦以前小不懂,现在可看得明白,杨氏来这一出,不过是想让她瞧一瞧,杨氏是如何百忙之中过来,这是真心将她当成了亲女儿。 待杨氏与陆双锦离开,赵姨娘啐了口,说:“没安好心。” 90 善缘 陆丽锦劝说:“姨娘又何必跟她们一般见识?又不是不知道她什么人。” 赵姨娘陪着陆丽锦,使得陆丽锦无论怎么保证她没事,却也边并对院的院子都没能走出去。 就是方便,也都是在另一个屋里解决,弄得陆丽锦郁闷不已。 康王与康王妃还有七皇子,来得不算早,但也不晚。 做为姻亲的杨家,再怎么不走动,像婚嫁这样的大事,也差不多全来了。 七皇子做为未成年的皇子,只在南厅上呆了一会儿,便就跟着康王妃一起,到后院去了。 平阳侯府另安排了留客楼给康王妃歇脚,并由老夫人、并凉国公夫人做陪。 康王妃很会说话,先是恭喜陆老夫人,说了些吉利话,大家话了会儿家常,便就笑说: “上次说来,结果没来成,人都说平阳侯府上的姑娘都不错,可否请老夫人别再藏着,领来让我也瞧瞧?” 因着有凉国公夫人在,康王妃即使是亲王妃,也还是不敢自称“本宫”。 陆老夫人也正有这个意思,笑着回说: “让王妃娘娘耻笑子,也不过是能看罢了。既然娘娘抬爱,那老身就让将她们领来吧。” 说着话,与跟前的品蓝说:“去将她们都领来吧。” 早就等着的陆家几位姑娘,除陆丽锦与陆文锦外,便就都跟着品蓝进来。 都是精心打扮过,袅娜着进来,以陆玉锦为首,齐声行礼说: “臣女参见王妃娘娘、国公夫人、七皇子殿下!” 七皇子不说上次在杨家见过陆丽锦,他自打康王与他说了那秘密之后,也曾下过工夫了解平阳侯府上的众姑娘。 所以一打眼,便就看出陆丽锦没来,心下奇怪。 康王妃笑得十分和善,说: “人都说闻名不如一见,这一瞅,果然个个都是好的。老夫人好福气,快起来,来我跟前,让我好好瞧瞧。” 虽知康王妃是客气话,但仍是难掩得意,一一的将自己的孙女儿给康王妃介绍。 自然的,老夫人重点介绍的,便就是她最为喜欢的大孙女儿陆玉锦。 陆双锦打一进来,没敢明目张胆地瞅七皇子,但也一直拿余光去关注他。 七皇子虽然对于没有陆丽锦有些失望,但他又不傻,高高在上惯了的,对于那种爱慕神色,还是能分辨得出来。 无论陆双锦多么以为她掩饰得好,但七皇子还是一眼便就瞧出来了。 本着广结善缘,或许就有用的原则,七皇子对着陆双锦,露了个善意的,模棱两可的笑容。 这个笑容,既可以解释为是礼貌地微笑,也可以解释为对陆双锦有好感,全看个人理解。 很明显的是,陆双锦误会了。 七皇子这一笑,笑得陆双锦双颊绯红,心湖本就不静,这一下子,又被投以石子,泛起阵阵涟漪。 而陆老夫人介绍孙女儿,自是连父亲是哪个,在家行几都要说清楚。 康王妃奇怪地问说:“怎么不见三姑娘?” 陆老夫人连忙解释说: “可不巧了,昨儿晚上不知怎么的,就着了凉,一早上昏迷不醒,请了太医来看,说是要静养,并见不得风,可说这孩子没福气呢。难得府上热闹,她竟不得参与。” 康王妃面不改色地笑着,心下却道了声:“果然不巧!” 她们是客人,身份摆在这儿,又不是走动得很熟,无论如何,康王妃就是再想,也不能贸然地提出,去探看陆丽锦。 看来今天又是见不着了! 陆双锦的小眼神,不单七皇子看见,康王妃也看见了。 略想了想,康王妃只将陆玉锦拉着,笑说: “陆大姑娘生得养貌出众,听说话条理分明,又颇有学识,今儿我就舔脸留下她陪我了。老夫人别觉得我劳累了你孙女儿,我留下这丫头,可是想要保媒的。” 陆玉锦闻言,羞得垂着脸,又不好甩手走开,只是拿着眼睛求救地瞅向了她祖母。 陆老夫人笑说:“得了娘娘的眼,也是她的造化。” 说完,又笑呵呵地对陆玉锦说:“傻丫头,瞅祖母做什么?还不快谢王妃娘娘恩典!” 陆玉锦羞涩,哪好意思谢?只是娇俏地轻轻跺脚,说:“祖母!” 凉国公夫人给陆玉锦解围,伸手将陆玉锦拉到自己身边,让她坐下,说: “好了,你们拿个小姑娘打趣什么?她面皮薄,哪儿像你们呢,一个个的没脸没皮。” 屋内的人都笑了,康王妃也跟着笑说:“好好好,我们是坏人,就夫人一个好人行了吧?” 说笑完,康王妃又与陆老夫人说: “七皇弟难得出宫来玩,我看着老夫人的孙女儿都挺伶俐的,不若就当个向导吧。他们还小,正好也能玩到一起去。” 陆老夫人自不会反对,叮嘱孙女儿们几句,便就让她们陪着七皇子出去了。 陆玉锦留下,那么陪着七皇子的,便就只有陆双锦跟陆翠锦两个。 陆翠锦做为大房的庶女,无论是气度上,还是其他方面,将陆双锦衬托得很是出众。 所以,当从留客楼出来,便就是陆双锦与七皇子说话,而陆翠锦则像是跟在后面的侍女。 陆翠锦虽然小,但她又不傻,自然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可几次想要搭进话去,都被陆双锦故意的给挤得出去了。 小姑娘间的把戏,七皇子见得多了,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 他虽知道陆翠锦是大房庶出,但谁可知道关键时刻,谁能有用? 所以七皇子虽然没有多搭陆翠锦的话,却也是温和地冲着陆翠锦笑,以示安慰。 大夫人虽然不刻薄,但对陆翠锦自不会像对陆玉锦那么好。 在几个姐姐中,无论是长相还是学识谈吐,全都是垫底的那一个,便就养成了她看似娴静其实自卑的性子。 七皇子在她的眼里,那简直就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存在。 她试着讨好,本就没想过七皇子会理她。现在竟对她笑,陆翠锦身心不单被安抚,简直就是感觉到了莫大的幸福。 91 目的 七皇子不动声色的,将陆翠锦的反应全都收入眼中。 一直密切注意着七皇子的陆双锦,自然也察觉到七皇子的注目,急用话引开七皇子的注意力,故做天真地问: “殿下,宫里好玩吗?园子是不是像仙境一样?” 七皇子笑说:“住久了哪儿都一样,不过是园子大些,花草种类多些罢了。不过规矩也多,我们平时都要上课,倒也没什么时间在宫里乱走。” 陆双锦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说: “殿下说得正是,哪儿呆久了,都会疲乏,觉得没意思。对了,繁花公主还好吗?前些时候大姐及笄时,公主殿下来玩,臣女与公主殿下玩得还很投缘呢。” 七皇子等这句话等了半天了,见陆双锦说,笑说: “你不说孤倒是忘了,这次二妹妹也是要跟来的,只是皇后娘娘怕她调皮,没让她来。临来时,可是非要让孤给陆四姑娘带了个小礼物……” 陆双锦突然觉得脸有点儿疼,但陆双锦是谁? 这点儿小挫折,她还不放在心上。 听了七皇子的话后,陆双锦却又装上傻,笑说: “本应该领着殿下过去,但殿下贵体,四妹妹又有恙在身,万一过了殿下病气,就是整个平阳侯府,都是抵罪不起,还请七殿下恕罪。若七殿下信得过,就将东西交由臣女代为转交给四妹妹吧。” 七皇子心理暗恨陆双锦不上道,面上只是一派清风朗月般地微笑,说: “那还是算了吧,繁花那丫头刁蛮,就是孤都要让着她。她是让孤一定要亲手交给陆四姑娘的,既然陆四姑娘不方便见,那还是以后再寻机会,让繁花那丫头自己送吧。” 陆双锦拿不准七皇子的意思,又担心七皇子是不是没弄清陆丽锦是庶出的事。 毕竟陆老夫人介绍孙女,或是上次时在杨家碰上,再怎么介绍,也不可能直接点出母亲是哪个。 这是个拼爹的年代,无论儿或女,介绍时只介绍父亲、族里行几。 此时平阳侯府上客人渐多,内院的女眷也跟着多起来,在内院走动的人,也络绎不绝。 走走停停地就要打招呼,陆双锦也看出七皇子颇不耐烦,笑着提议说: “这里太乱,离开席还要得一会儿的时间,殿下若是没有其它事,那臣女带殿下去个偏僻处,清静的呆会儿?” 七皇子没回话,转头问陆翠锦:“陆五姑娘可累了?” 那意思,好似若陆翠锦说累,那他也就不会再继续跟着走了。 陆双锦拿眼睛暗暗地瞪陆翠锦,警告意味十足。 陆翠锦一惯胆小,刚升起的小心思,其实也想继续跟着七皇子,就是不说话,她也开心。 就怕她一说累,七皇子便就会去前院,再不跟着她们玩了。 陆翠锦有些胆怯地瞅了眼七皇子,小声说:“臣女不累,再走会儿也是行的。” 七皇子点头,笑说:“那就再走走吧,平阳侯府的内院,倒也别致。” 陆双锦引来引去,就引到了离正香园不远的地方,遥指着说: “那是四妹妹姨娘住的院子,赵姨娘性子鲜明,很得臣女父亲喜爱,院子收拾得也特别的与众不同。” 七皇子没与评价,站在亭子里,高高的,不说将整个平阳侯府的后院尽收眼底,但附近这几处的院子,倒是全能看见。 根本都不用动脑子,七皇子笑着问:“哦,那陆三姑娘的院子,又是哪一个?” 陆双锦面上喜欢,遥指着她自己的说:“就在哪儿。” 七皇子其实没有什么兴趣,但仍是煞有介事地点头,说:“看这位置,也还算是不错。” 陆翠锦急了,在边上,小声指着一处说:“那处是臣女的。” 想了想独指自己的,有些不大好意思,面皮还处于特别薄的阶段的陆翠锦,便就将其她姑娘的,也全指给了七皇子看。 自然的,便就包括陆丽锦的院子。 陆双锦大急,可她想拦,也来不及不说,太过显得突兀。 没有办法的陆双锦,也只能在心理偷偷地骂陆翠锦蠢,想着日后怎么收拾陆翠锦。 七皇子没再发表什么看法,陪着陆双锦与陆翠锦便就在这亭子里呆了会儿,很自然地说去前院找康王,便就与陆双锦、陆翠锦分别开了。 没了七皇子在身边,陆双锦也就不用装淑女,狠瞪了陆翠锦一眼,嘲讽她说: “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竟妄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 陆翠锦再怎么是庶女,与陆双锦还隔着房门,再说以前也没听陆双锦这样骂过她,抿了抿唇,还是顶了句嘴,说: “三姐姐这样,小心被七皇子看到真面目。” 陆双锦其实某些行为,与七皇子还是挺像的。 像随时随地收买人心,所以以往,陆双锦对陆翠锦算不得好,但也颇客气。 只是这一次,关系到七皇子,才使得她乱了分寸。 见陆翠锦这个胆小的人,竟也敢与她回嘴,陆双锦倒也没跟陆翠锦吵,冷哼了声,甩袖子走了。 陆双锦打算了离了人,让自己的丫头看着七皇子,若再回后院的话,她好随时随地的,与七皇子来个不期而遇。 而且,陆双锦是真的算得上是个聪明的人,她总觉得,七皇子对陆丽锦,似是有所图。 她自己也拿不准,是不是她的错觉,七皇子借口说去南厅上找康王,其实是想甩了她们,偷偷地会去寻陆丽锦。 使劲捏了下帕子,陆双锦心微冷地想,若是真的,她会尽全力的阻止。 不得不说,陆双锦的直觉还真是挺准的。 但七皇子更聪明,对于陆双锦,凭着直觉,也知道不简单。 因此,七皇子与她们姐妹两个分别后,并没有转个圈,就绕着去寻陆丽锦。 而是将自己带过来的人喊来,吩咐那宫娥去寻了杨家姐妹,让她们缠住陆双锦。 陆双锦自以为先人一步,吩咐着让自己的丫头,密切关注七皇子。 然后,还没走几步,就被杨家的两姐妹迎面堵个正着,陆双锦就是想躲也躲不开。 92 谋划 陆丽锦有气无力地趴在窗子上往外看,直觉得那个太医在坑她。 明明她好得很,自己感觉力气十足,哪就见不得风了? 以着赵姨娘对她的关心程度,是绝不让她出门,就是隔着窗子往外看,都是陆丽锦忍无可忍,拼了老命就差一哭二闹三上吊,自己抗争得来的。 远远听着府上传来的丝竹声,就是陆丽锦不爱热闹,可也实在是不想这么闷在屋里。 赵姨娘不走,与周妈坐在一起,像看犯人似的,拿了绣活,就坐在陆丽锦不远处,均都低头绣着手里的东西,就便话家常。 这两人自小的情份,又都十分关心陆丽锦,再本着共同利益关系,在府里的仇恨人也都相同,所以颇有话聊。 她们不闷,可陆丽锦闷啊。 一想到康王跟七皇子,陆丽锦就想到那搁浅了的试探计划。 多好的机会啊,可惜就这么错失了。 想要了解一下上辈子的仇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空看着院子,也看不出新花样来,终于认清赵姨娘与周妈,是不会给她任何偷溜出去机会的陆丽锦,终是拿了本书来看,也好打发无聊的时间。 那是一本她新得的香谱,闲着也是闲着,就研究一下吧。 正看着,就忽听得外面守院门人的说话声: “这位公子可是前院的客人?可是迷了路?这边是内院,公子这是要去哪儿,若不认得,老奴可使个丫头,送公子过去。” 守并对园的老婆子虽然老,但也不至于瞎。 七皇子那一身祥云暗纹箭袖常服,整个人的气质,只一打眼,便就知道绝非一般人家的公子哥。 被拦住的七皇子没有生气,面上也没露出意外。 其实也不难猜,哪家闺秀的院子,也不可能一个人没有。 这也是七皇子为何没从墙上进来的原因,即使躲过了院中的人,也躲不过屋里近身侍候的丫头。 跟在七皇子身后的小太监,尖着嗓子说: “大胆,还不快拜见七殿下。” 守门的婆子吓得跪到地上,磕头行礼: “老奴有眼无珠,不认得七殿下,还请七殿下恕罪。但这院子住得是平阳侯府里的姑娘,老奴实不敢放殿下进去。” 这工夫,有那机灵的小丫头,早就已经跑进屋里报告去了。 而听得门口说话的可不光陆丽锦,还有赵姨娘与周妈。 陆丽锦皱眉,心下却也了然,倒是不用再试,果然她身上有些什么东西,是七皇子可图的。 若不然,又怎么会这样处心积虑地来她这儿? 可别说走错了地方,这得多傻才会信? 赵姨娘跟周妈则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位殿下可是发了什么疯,会跑这儿来。 七皇子过来,陆丽锦反倒不想见他了,小声与赵姨娘说: “我现在病着,不能见贵人,姨娘出去,好好的与这位七殿下解释清楚,并问清什么来意吧。” 想了想,陆丽锦又补充说:“估计是繁花公主,求了这位殿下给我带什么东西来了吧。若是的话,姨娘就帮我收着吧。” 赵姨娘皱了皱眉,心下其实不大高兴。 别看七皇子是皇子,但在赵姨娘的眼里,可不是良配。 只有卖女求荣的父母,才会想着往高处嫁女。 赵姨娘让周妈和凝雪两个看好陆丽锦,便带着丫头出去,迎上七皇子行礼,说: “奴婢叩见七殿下,不知七殿下过来,有失远迎,还望七殿下恕罪。” 七皇子打量了下赵姨娘,从她的穿着上,大概猜着她是谁,十分客气地说: “起来吧,也是孤唐突了,实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赵姨娘起身,往里让七皇子说: “既然七殿下到了门口,奴婢忍不得请殿下进去。但请殿下稍等片刻,奴婢这就着人去请三老爷去。” 要说赵姨娘能让陆延这么多年宠着,也不是全没道理。 以七皇子的身份,她是不能拦着,若是大张旗鼓地去请平阳侯或是其他人,对于陆丽锦的名声不好。 赵姨娘对身边地丫头说:“你去前边寻了三老爷的小厮,偷偷地请了三老爷过来。” 七皇子连忙从怀里拿了出了个,宫制的草虫头簪子出来,说: “不用麻烦,孤来也是因为繁花那丫头托了孤,将这个送与陆四姑娘,又听得陆四姑娘身体有恙,才过来打听一下。” 赵姨娘亲自上前,接了东西,说: “劳公主殿下挂念,实是不敢,四姑娘不过是着冷,并没什么,只是怕见风,过两日便就好了。” 七皇子走时,是忍着怒的。 说实话,七皇子什么都算到了,却没算到赵姨娘竟这么聪明。 呵呵轻笑了声,凉国公家,谁又是笨的? 赵姨娘拿了那个草虫簪子回屋,将丫头们全都打发出去,周妈守在外屋上,面露愁容地将那簪子入到屋内桌上,说: “这烫手的玩意,可真是不好处理。” 这东西交不交给陆丽锦,传出去都不怎么好听。 但若七皇子有朝一日真动了什么心思,绝对可以动歪心思。 陆丽锦瞅着也愁,思来想去,说: “不若给爹吧,这人来人往的,不用等晚上,只怕满府上下,就没有不知道七皇子来并对园的。就是想瞒也瞒不了,不若直接说。” 赵姨娘能说什么?她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也只能如此了。 就在这娘俩个唉声叹气的时候,太子府的项开,也收到七皇子寻陆丽锦的消息。 项开的脸色十分的苍白,听了底下人的回报之后,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来。 他的七皇叔,可比上一世时,沉不住气多了。 不过项开并不着急,毕竟陆丽锦还小,而且以着项开对康王的了解,不管陆丽锦背后有什么,康王只是拿陆丽锦吊着七皇子,而绝不会让七皇子真的娶到陆丽锦。 他们都在慢慢地谋划着,而项开也在为自己谋划着。 为了能快些自由,项开又不大不小的,为自己下了几次的药,使得他的毒反复发作。 93 怀孕 在项开的不懈努力下,建元帝刚给工部下了死命令,中秋之前,他一定要能搬入晋王府。 听得外面的动静,项开摆手,让卫远退了出去。 刘直领了个端着托盘的小太监进来,行礼说:“大爷,太子妃娘妨让人送补药过来了。” 小太监将托盘放到桌上,上面是一个蓝花带盖瓷盆,边上放着一个大瓷勺子。 项开点了点头,没出声,刘直会意,将小太监打发出去,亲手给项开盛了一碗端给项开喝。 见小太监出去之后,刘直小声说: “蝶羽楼那边刚打发了人去请太医,据回来的信息,蝶羽楼的那位早上起,一直吃不下饭,还呕吐不止。奴婢怀疑……” 项开轻笑,慢悠悠地喝着补品,说:“看来殿下最近没少宠她!” 刘直问:“若真是的话,殿下打算怎么办?” 项开不急不徐地说:“能怎么样?让她生,如果她能生得出来的话。咱们什么也别做,我倒要看看,她那姑姑会如何。” 太子妃哪儿项开并不担心,虽然说太子妃并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但也不会傻得出手去害太子的子嗣。 等到项开吃过午饭,并睡了一觉之后,便就得来确切消息,孙宁真的怀孕了。 等太子从外面回来听闻这一消息的时候,还是挺高兴的。 男人于子嗣,自然是越多越好,不管哪个女人给他生,总归都是他的孩子不是。 太子妃立时打赏了太子府上下的人,以示庆祝并为孩子祈福。 由于孙宁怀孕,自不能再侍候太子了,孙孺人自以为机会来了,晚上时,便就满脸喜色的将自己重又收拾了一番。 可惜直等到月上中天,却等到派出去的丫头送回来的消息,太子歇在了太子妃的正院。 孙孺人气得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第二天一早,早早的起来,将自己收拾得特别的容光焕发,去给太子妃请早安。 而目的就不用说了,自然是希望碰见太子,以期能让太子动旧情。 太子是与太子妃一起出来的,孙孺人来得再早,可太子没起也只能干等着。 然后就等到其她姬妾过来,太子与太子妃双双的从内室里走出来。 孙孺人偷偷打量太子妃的气色,见满面红光,一看就是与太子过了个十分美好的夜晚,直气得差点儿咬碎了一口的银牙。 太子妃宠辱不惊地让众姬妾平身之后,转身十分贤良地对太子说: “蝶羽楼的妹妹年岁小,又是初孕,心下肯定忐忑,殿下昨儿晚上没留在哪儿,今儿早上妾就不留殿下早饭,就去蝶羽楼用吧,正好给她宽宽心。” 太子听了很满意,点了点头,对于众姬妾眼皮子没抬,说: “还是你想得周到。现在开哥儿身子还没大好,你就别操那边的心,专心看着开哥儿吧。宁儿的事,就由孙孺人照管吧。” 昨晚上的努力没白费,太子妃很满意太子的上道,很是内疚地说: “谢殿下体谅,妾十分惭愧,本来这应该是妾分内的事。不过也好,这事若交给别人,妾还不放心,孙孺人是宁妹妹的姑姑,定是会十分用心才对。” 孙孺人被气个半死,除了谢恩,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待太子走了之后,太子妃当着众姬妾的面,又拉着孙孺人殷殷叮嘱: “宁妹妹就劳孙妹妹费心了,她年纪小不懂事,这害喜初期,吃东西什么的都难以琢磨,孙妹妹可千万别因为着什么规矩,让宁妹妹受委屈。想吃什么、用什么若是管家那边没有的,就来找我,听见没有?” 看着孙孺人那气得吐血,却仍是忍着的模样,太子妃勾着唇角,心理说不出的畅快。 自孙孺人得宠,太子妃真的每日都在忍着。 才这么点儿,孙孺人就受不了?受不了的却还在后头呢! 孙孺人从嘉安殿出来之后,气得早饭都没吃几口。让丫头出去打听,听得太子从蝶羽楼出去,便就直接去了前院之后,她收拾了下,便就去看孙宁。 孙宁没有半分怀孕的喜悦,但在太子面前,却又不得不装做欢喜的样子。 好容易将太子敷衍走,但她仍是不敢恣意行事,只得寻了侍候她的丫头的小错,借口发了好大一顿的脾气。 孙孺人进来时,正听孙宁在骂丫头。 听得蝶羽楼里一阵碗碟掉落之声,孙孺人没好气地说: “都怀孕了,就不能安生些?你这又怎么了?别看着太子宠你,你就越发的没形。小心你肚子的肉,若一个不小心作没了,看殿下不让你好看。” 孙宁冷笑了声,转过头来瞪视着进来的孙孺人,阴阳怪气的说: “哟,真听不出来,这种话也能从姑姑的嘴里说出来。别人不知道,侄女儿可是打从小就在太子府上,姑姑平日里仗着殿下的宠,是如何发威福的还能不清楚?怎么到侄女儿这儿,姑姑就看不惯了?可不是嫉妒吧!” 孙孺人一噎,转而恨恨地对周围的下人说:“都滚出去!” 丫头婆子早就受够孙宁这喜怒无常的脾气,当着太子的面温柔小意得很,可太子一起,便就像得了失心疯般。听了孙孺人的话,像是得了特赦令似的,一窝蜂的全跑了。 孙宁对孙孺人也说不上恨,毕竟她是被项开算计着,最终委身于太子的。 只不过是她对付不了项开,又不能反抗太子,所以才会以这种方式发泄心中的委屈。 边上没了别人,孙宁扑进孙孺人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然而孙孺人来可不是为了姑侄情深,她搂着孙宁,一下一下的拍着,轻声说: “别哭了,乖孩子,姑姑知道你觉得委屈,可又能怎么办呢?你已经这样了,姑姑就是拼了命,也只能这样。认命吧,你这辈子只能是太子的人了,乖乖的,将孩子生下来,以后就是你的依靠了。” 孙孺人这话听着是安慰孙宁,其实却是在挑着孙宁心头的火。 孙宁果然哭得更大声,说:“姑姑,我恨……” 94 中毒 孙孺人与孙宁这姑侄俩个,自此算是隔阂尽释,倒似重拾了往日的感情。 只是孙孺人本身就不是个什么低调的人,而孙宁大概还是心下不平,她们凑在一起,孙宁仗着肚子,将个太子府弄了个鸡飞狗跳。 不是要这个,就是要那个,孙宁一个不高兴,便就捂着肚子喊疼。 太子又十分的信服,好在太子妃这么多年的形象立在哪儿,无论孙宁如何的作,太子妃从不生气。 然后项开在他院子里,喝到一碗补血汤,没半个时辰,便就吐血了。 当时太子正在宫里,太子府的南院上,一直养着几名太医,等将太医传到,太子妃也跟着到的时候,项开已经昏迷不醒。 等着太医们一个个轮着看完脉,太子妃咬着牙问:“到底怎么回事?是旧毒,还是又中毒了?” 几个太医跪到地上,颤巍巍地说: “回娘娘话,大爷这是新中的毒,与之前宫里的不一样,现在两毒相克,情况十分危险。” 太子妃急忙喊:“那还跪着干嘛,快去研究方子。” 太医们得了令,急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外面,凑一起研究新药方。 太子妃看了眼床上的项开,情绪倒是比刚才稳定。 项开来回中毒,说明这太子府果然不太平,看来她还是太过仁慈了。 太子妃一面让自己心腹嬷嬷去查,一面让人将悠然阁的人全都拘起来,又急派了人去宫里,给太子送信。 然而,不光太子回来,便就是建元帝也跟着一起过来。 太子妃跪到地上恭迎圣驾,建元帝颇觉得自己这个儿媳妇可怜,让随行的嬷嬷将太子妃扶了起来,先是抓了太医过来,问项开的情况。 太子也着急,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只这么一个嫡子。 再说建元帝对太子几个儿子,最为满意的,便就是项开。为了让建元帝开心,太子也不希望项开出事。 太医便就又将与太子妃说的话,重又说了一回。 建元帝自己也带了给他诊脉的专属太医过来,去给项开看病。 之后,建元帝对太子冷声说:“你这太子府才多大?竟都看不住?朕也不求你别的,到秋天才几天工夫?” 太子跪地上直言:“父皇明查,儿臣也不想开哥儿出事。” 建元帝冷笑,将手里的茶碗往桌上一丢,说: “既然如此,那就喊了刑部与大理寺的人一起查吧,朕倒要瞅瞅是谁,想要害朕的皇孙的命。” 太子抹汗,也不敢多言,便就又怪起太子妃没有手腕来。 若是她能将太子府打理好,何至于总是出事? 刑部长官与大理寺卿被请到太子府上,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也是狂抹汗。 项开在宫里中毒的事,还有回太子府后几个中毒都还没有查清,这才消停没几天,就又出事了。 瞅着建元帝那阴沉沉的脸,几个大臣都觉得压力非常。 然而这次查得却十分的简单,与之前那摸不着头脑不一样,项开喝的补血汤竟是拿错了,本是要给孙宁的安胎药。 里面被换了落胎药,而这中间有一味药正好与项开的一味药有冲突,两药相克才会中毒。 这下事情就有些大了,而且太子妃便也就在怀疑之列。 别人不说,太子显然是怀疑上太子妃,脸色不怎么好的瞅了太子妃一眼,但仍是给太子妃遮掩说: “几位大臣不好意思,这应该是关系内眷,男女有别,不若交由太子妃去查问吧。” 大臣们也十分认同,说:“这是自然,殿下的人,如何能受臣等询问。” 太子妃却冷笑一声说: “讯问倒是可以暂缓,妾只想问殿下件事,悠然阁里有小厨房,这外药如何会入悠然阁?难不成这里的小厨房,改给蝶羽楼那位煮保胎药了不成?” 太子当时就是一愣,他将这事给忘了。 自项开中毒,回到太子府,便就在悠然阁立了小厨房。这里做什么,都与外面大厨房不发生冲突。 自给自足的情况下,这碗落胎药会出现在悠然阁,那可真就出了问题了。 太子妃眼瞅着太子变脸,继续说: “妾先前已经将悠然阁里的人,全都拘了起来,殿下劳几位大臣去审一审,或许能审出些什么来。” 刑部与大理寺就是查案的,自是知道,先要弄明白这碗药悠然阁里熬的,还是外进的。 太子妃说完话,眼睛若有似无的往蝶羽楼那边瞅了眼,给建元帝行礼,说:“父皇,臣媳想进去看看开哥儿如何了,不知可否?” 建元帝摆了摆手,说:“进去吧,为母之心朕也理解。” 太子妃转头往内室里去,瞅也不再瞅太子。 项开还没有醒,建元帝带来的太医,正在给项开行针。 太子妃轻手轻脚,就怕自己打扰到太医。看着紧闭着双眼的项开,太子妃的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一次又一次,太子妃对太子的心,几乎冷到骨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项开很突然地一声咳嗽,整个头往上抬,太医急忙将项开的头往边上移,项开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太子妃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脏,便就往床边上冲:“开儿!” 太医将针收了,抹着汗说: “娘娘不用焦心,晋王爷这是内毒出来了,只是王爷先前身子就弱,这一次只怕更难补了。” 太子妃一面哭一面笑地说:“没关系,只要能救活了,补总是能补过来的。开儿,开儿,瞅瞅娘,怎么样?哪儿难受吗?” 项开觉得整个肚子加上胸口,都像是燃着一团火,哑着嗓子说: “母亲放心,儿臣没事。” 强安慰了下太子妃,便就再无半分力气,整个身子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 有小僮收拾药箱,太医拿湿布擦手,说:“王爷体虚,娘娘还是让王爷休息,不宜多说话。” 说完,太医便也出去,他要向建元帝复命,还要与太医院的太医一起看方子。 而悠然阁的临院,做为临时衙门,已经将悠然阁里无论是太监还是丫头,全数带了过去审问。 95 邀约 只是这次,可不是项开自己算计的。 这毒是从外面进来,而项开不过是将计就计的,将那碗明知有问题的药喝了而已。 其实这手法也没有多高深,甚至可以说低劣。 当刑部与大理寺的人查出来,将结果递给建元帝的时候,建元帝都觉得太子府是在搞笑。 建元帝简直是将折子摔到太子身上,怒喝说: “瞧你干的好事?一个丫头的肚子,里面是什么金贵货?你是缺儿子,还是缺女人?” 太子拿起来大略了扫了扫,竟是孙宁! 孙宁仗着怀服,有太子给撑腰,在太子府横着走,然后非吵着要用悠然阁的厨房,给她熬保胎药。 虽然说悠然阁的人也看着,但孙宁派了自己的丫头婆子过来看着,并买通了悠然阁的厨子,便就将项开的补血药换了她下了药了保胎药。 本想着这样一来,一石二鸟,连太子妃也一并陷害进去,并且有落胎药在里面,又将自己给摘了出去。 孙宁到底还是小孩子,其实也是个傻的。 这事成了,得利最大的,其实是孙孺人,因为除了项开,孙孺人生的项越,就目前看,也十分的聪明,很得太子的心。 若失败了,孙宁下场惨淡,而孙孺人或许能重新得宠也说不定。 再不济,也是将孙宁并她肚子里的,也除了去。 然而这件事最得利的,却是项开。 建元帝当时便就怒了,下旨工部,连夜将晋王府的主院,连夜收拾好,项开三日后,便就移居晋王府。 由于信不过太子,晋王府的内侍丫头,建元帝问了醒过来的项开,由着项开的心腹,还有太子妃亲自去办。 这也算是对于太子妃的一种补偿,建元帝还下旨,让太子妃用太子府的公账来给晋王府制办东西。 随着项开搬家,建元帝赏赐了不少的东西,项开又发了一笔不小的财。 而建元帝都如此大方,做为亲爹的太子,又连累了项开,自不能太小气了,自也给了不少的东西。 总之这事,太子是大出血。 建元帝可不管孙宁怀孕,他儿子不少,虽然说孙子目前不多,但也不会去稀罕一个奴婢肚子里的,所以直接下旨杖毙。 看着自己父皇那脸色,太子暗自反省,倒是将姬妾的心收拾了起来。 只不过孙孺人,太子到底没狠下心,并没有深究孙孺人在里面做了什么,只是禁足三个月。 项开搬入晋王府之后,足足养了半个月,才稍微有些精神。 刘直叹说:“殿下这又是何苦呢,再等等,入秋也用不了多久,却遭了这么大的罪。” 项开笑得十分淡然,说: “本王想等,可有人不让本王等。康王那边,还是没有发现?” 刘直摇头,说:“一直派人盯着,实是查不出来,陆四姑娘到底有什么秘密,康王那边倒是一直在收买人心,接济那些穷仕子们,倒是越发的舍得花钱。” 项开有些失望,打他重生,只在这件事上,说什么都没有进展。 可若说陆丽锦身上真的没什么,项开却又不信。 刘直继续说着:“大公主最近倒是频繁进宫,每次都会与德妃娘娘说半晌的话,奴婢无论如何,也打听不出说的是什么。” 项开咳了阵,说:“驸马都尉是状元郎出身,虽然说皇祖父防着,但还是能拉此资本。眼看着秋试将至,想来他们是为这个忙活呢吧。” 刘直心下一动,问:“殿下说,他们会不会……” 项开摇头,说:“他们不会那么傻。” 说完,心下不由得一动,项开想到了什么,又说:“但他们可以借着机会生事。” 借机会排除异己,项开笑了,说: “咱们先看着吧,倒也先不用出手。现在我这个样子也好,全京城都以为我要活不了了,倒也没几个将我放在眼里的。” 项开中毒的事,陆丽锦自不会听说,但项开提前移进晋王府的事,却几乎是震动了京城。 晋王府可还没修好,谁都猜着这中间定是有问题。 更何况晋王移府,按理说,是应该办个宴席。 陆丽锦实在是不知道,她这个前夫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她则将精神,用在了秋试上面。 上辈子她会猜题,杨氏与陆双锦是知道她这一本事的。 她之前可是帮着陆少游压题,而使得陆少游过了院试,若是靠着陆少游自己,便就是僮生试可能过过不了。 其实陆双锦若是不肯的话,杨氏现在在平阳侯府的地位,是拿陆丽锦没什么办法的。 陆丽锦冷笑,她会让帮着陆少游过了乡试。 这人若是不爬得高些,又怎么会摔得更狠呢?更何况这也怪不得陆丽锦,自陆文锦出嫁之后,杨氏与陆双锦,对陆丽锦简直就是半劝说,半威胁。 陆丽锦不想让杨氏得的太过便宜,一直咬着前一阵的不开心,一副与杨氏划分开来的意思。 在陆双锦动之以情的说了几次之后,杨氏怒了。 杨侍中可能会参与出题,杨氏回家几次,杨侍中要么不见,只是让夫人接待杨氏,要么就直接告诉杨氏,让她死了这条心。 杨氏在她娘家吃了闭门羹之后,就更深恨起不再听话的陆丽锦来。 思来想去,杨氏心中生起一条毒计来。 她与陆文锦联系,让陆文锦出面,派人给陆丽锦送了信过去,由于回门那天姐俩个没有见着面,所以约陆丽锦去燕国公府玩。 杨氏是以着杜姨娘,来要写陆文锦的。 陆文锦现在其实是谁都不在乎,但她还是假意的受杨氏要挟,给陆丽锦写了信。 陆丽锦能怎么办?出了嫁的姐姐,她总不好说不见吧? 所以,明知道这中间有诈,陆丽锦还是回信答应。 只是陆丽锦也不是傻子,自是提前做了准备,并且,陆丽锦在信上言明,让陆文锦派了燕国公府的人来接她。 在这儿,陆丽锦就玩了个心眼,若是出事,燕国公府就脱不了干系。 并且,陆丽锦还邀请了陆双锦、陆文锦、陆翠锦与她一起去。 96 凑巧 陆丽锦就觉得杨氏很搞笑,求人好歹也出点儿血,偏杨氏舍不得钱,总想着让陆丽锦无私奉献。 虽然杨氏没钱,但其实她也没穷到一定份上。 只不过她的那些嫁妆、这么多年存下的东西,舍不得拿出来而已。 早上随着杨氏一起,给陆老夫人请安的时候,陆丽锦便就发现,陆玉锦、陆翠锦两个都没来。 一回并对园,陆丽锦便就听周妈说: “不知道大姑娘跟五姑娘吃了什么,一早上的,竟全一起闹起肚子来,姑娘去松鹤园的时候,大房那边请了太医过来。老奴打听,说是到现在还泄痢不止。” 陆丽锦挑眉,由不得她不多想。 今儿是去燕国公府的日子,这么巧,大房那边两个姑娘,就一起病了? 若不是因为才惹怒大房那边,杨氏也不会将事情做得这么明显。 杨氏作天作地的,对大房却是真的怵得慌。 对于大房那边的算计,杨氏打算缓缓,而这次主要是想要逼着陆丽锦,心甘情愿地帮着陆少游赌题。 她一个闪失,陆玉锦真出了什么事,若平阳侯出面将杨氏休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陆丽锦听周妈说这个,简直就气笑了。 真当她是个泥捏的不成?她跟着陆双锦一起出去,倒真真是个好算计。 陆丽锦轻笑一声,没等早饭,说: “周妈看着家,若是一会儿三姐来了,别说我去大姐哪儿,想法子拖着她。和雨、为风,你俩个跟着我,咱们去温德园看大姐去。” 周妈不明所以,提醒说: “不是要去燕国公府?姑娘可得快些回来,也不知道那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老奴这几天心都是慌的,可得准备准备。” 陆文锦是杨氏的人,以前住一个院子里,都不曾走动过,这出了嫁,突然来邀,周妈几乎都不用想,就觉得有问题。 因着这个,周妈这几天都没少找赵姨娘商量。 可无论如何,就像陆丽锦没法拒绝一样,赵姨娘再得宠,也不能拦着不让陆丽锦过去。 陆丽锦笑着安慰周妈,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呢。” 还指不定去不去得成,陆丽锦笑得颇有用心,带着丫头便就直奔温德园去了。 陆丽锦走没一会儿,陆双锦便就带着丫头过来,看样子早饭也没吃几口,大概是防着陆丽锦再出什么幺蛾子。 周妈盛情地将陆双锦迎进屋,一面新手给陆双锦上茶、上点心,一面笑着说: “三姑娘怎么这么快,知道要出去玩儿高兴得?早饭都没好好吃吧?” 陆双锦左右地瞧了半晌,问:“四妹妹呢?” 周妈拿了针钱笸箩,寻了个小脚凳坐下,低头挑挑拣拣的,回说: “从老夫人哪儿一回来,赵姨娘就使了人过来,将四姑娘喊了去,想是知道今儿四姑娘要出门子不放心,喊过去叮嘱些事吧。实在是不好意思,就劳三姑娘等等吧,反正时间还早,也不急在这一时。” 陆双锦勉强笑了笑,也不好就让人去将陆丽锦喊回来,起身凑到周妈跟前套近乎,说: “周妈这是准备做个什么?” 周妈礼貌地说: “回三姑娘话,老奴在给四姑娘绣个荷包,现在四姑娘也大了,以后出门玩的机会定是越来越多,留着出门装个东西什么,也方便。” 陆双锦立时好姐姐附体,看着周妈手里那笸箩里的布,笑说: “可巧了,前些天母亲给了我一块不错的布角,听说是御赐的贡品,等晚上回来,我让人给周妈送来。” 之前陆双锦太抠,不知从陆丽锦这儿骗走多少好东西,虽然现在陆丽锦幡然醒悟,但周妈却一直惦记着这事。 这时候听陆双锦说,本着以捞回多少是多少的精神,立时将脸笑成一朵菊花儿,说: “让三姑娘破费,这怎么好意思?” 陆双锦却会错了意,以为周妈对她印象不错,要不怎么没拒绝她的东西? 看来只要她再努努力,将周妈拉拢过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陆双锦也就更加亲切地与周妈说: “妈妈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做这些?像我的奶娘,别说做这个,一早的,我就弄了几个小丫头侍候呢。奶娘也是娘啊,也是要孝顺着才是。” 周妈有心要拖着陆双锦,便就顺着陆双锦的话说,两个人各怀着心思,倒也没觉得时间飞逝。 陆丽锦去到温德园,太医已经去给陆翠锦看病,大夫人要忙着府内的事,敲打了丫头几句,也已经离开。 陆玉锦这时候肚子倒也不像早晨那般,下坠着疼,躺在床上,听得丫头报说陆丽锦来看她,忙说: “快请四妹妹进来。” 陆丽锦进来,看着陆玉锦的脸色,走到床边上问: “昨儿晚上可是吃了什么东西?又没进三伏,怎么好好的就闹起肚子来?” 陆玉锦往起坐,边上丫头拿了枕头,给陆玉锦后背垫上,让她能斜靠着,才有气无力地回说: “还说呢,也是怪了,昨儿晚上就是吃什么了,按理说半夜上也就开始闹了。可偏偏不是,本来好好的,就早上起来,才穿了衣服,还没等洗漱完,就肚子就疼上了,然后越来越重,竟是连起都起不来了。” 陆丽锦一听,心下有了计较,给陆玉锦使眼色。 这工夫,陆玉锦的大丫头进来,端了茶水点心进来,一一往桌上摆。 陆玉锦说:“你们都下去吧,莫妈妈守着门口,我与四妹妹说些体己话儿,你们就别在跟前侍候了。” 说完,陆玉锦似想到了什么,丫头们出去后,又喝住了在最后的莫妈,说: “看着院中的丫头,谁也别让她们出去。” 莫妈点头出去了,陆玉锦说: “我也觉得我这肚子疼得有些蹊跷,还有五妹妹,怎么就一起闹这么一出?好像是不让我们同你一起出门似的。我早上时,就喝了一口茶,可那茶刚给太医瞧了,没什么问题。” 陆丽锦想了想,说:“做得再完美,也掩盖不了时间上的凑巧。” 97 人命 杨氏敢这么做,就是掐着无论如何,也让陆丽锦在今天出门。 反正陆玉锦又没什么大事,大房那边也不可能为了这么点儿小事,怀疑杨氏而大动干戈。 因为清楚,所以陆玉锦才问: “那怎么办,燕国公那边的马车就要到了,你除非受伤什么的,要不然无论如何也得去。” 陆丽锦撇嘴:“我干嘛好好的,要将自己弄伤?” 陆玉锦瞅着陆玉锦眨眼睛,陆丽锦还是那个陆丽锦,可又觉得她变得真的不一样了。而且,陆玉锦也真是猜不出,陆丽锦在打什么主意。 并且陆丽锦看起来,也不见着急的样子。 陆丽锦这时候,却站起身,一本正经地给陆玉锦鞠了个躬,道歉说: “其实说起来,也是我连累了姐姐。若不是我非要拉着你们陪我去燕国公府,就没今天这事了。” 这话陆玉锦赞同,点头说:“谁让我是大姐呢,就原谅你了。” 陆丽锦笑,然后说: “虽然说大姐也没大事,闹开了不好。但大姐能这样无故的就被人算计了,看来大夫人还是没能将温德园的内奸,给清干净。” 陆玉锦沉默了会儿,说:“其实已经查过了。” 看着陆玉锦的神色,陆丽锦便就猜,这定是个贴身大丫头。 对于她们这些,养在深闺中的姑娘来说,贴身大丫头其实要比着姐妹,还要更亲近些。 也正是因为感情更深,所以当发现你当成姐妹的人,背后给你一刀时那感觉,就更难受了。 陆丽锦没问,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陆玉锦。 好一会儿,陆玉锦才说: “是轻绡,茶没事,她早上燃的香,与我屋内的时花一起,再加上早上那碗花,我就中了招了。” 陆丽锦笑了,说: “大姐也别难过,丫头也有丫头的难处,终归咱们不能左右别人的想法。燕国公府,妹妹不想去,可又不想弄伤自己,所以,妹妹斗胆,就给大姐借这轻绡一借,不知大姐可否割爱?” 陆玉锦问:“你想怎么做?” 陆丽锦神色未变的说: “大姐肚子疼的事,还是太小了。若是出了命案,以着老夫人对大姐的偏爱,定是要将温德园里外清洗了,其实对大姐来说,这也是好事。” 陆玉锦垂眸,半晌说:“你倒是变得心狠了。” 陆丽锦倒也没在意,笑了笑,说: “没办法,以前傻,将人家当成亲娘亲姐妹,突然发现,算计东西都是轻的的时候,心也就跟着变狠了。” 陆玉锦扬声:“莫妈,进来一下。” 守在外屋的莫妈进来,问:“大姑娘,有何吩咐?” 陆玉锦说:“让轻绡进来,再让四妹跟来的丫头进来吧。” 莫妈出去一会儿的工夫,领着三个丫头进来。 轻绡比陆玉锦还要小上一岁,人都说丫头像主子,陆玉锦平日高冷,轻绡整个人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看起来也是清清淡淡,好像万事都没放在心上一般。 进到屋里,轻绡微一施礼,便就站到一边,也不多话。 陆丽锦将茶递到轻绡面前,笑着说:“喝了它。” 轻绡愣了,脸色变了又变,没有伸手去接茶,反而将视线看向了床上的陆玉锦。 陆玉锦没有瞅轻绡,垂着眼眸把玩手里的团扇穗子。 陆丽锦嗤笑出声,转而将那碗茶递给和雨,说:“喝了它。” 和雨二话没说,便就将那茶喝了,将茶碗子放回桌上。 轻绡立时跪下磕头:“奴婢……奴婢……” 无论怎么样,也解释不了,她不敢喝陆丽锦递给她那碗茶的事实。 陆丽锦走回桌边上,亲手倒了杯茶来,一下一下用茶碗盖去茶沫子,轻声说: “怎么样,轻绡姐姐倒是说啊。” 轻绡突然起身,冲到陆丽锦跟前,将陆丽锦手里的茶抢了过去,一口饮尽,说: “奴婢只是一时没有反映过来,不是不敢喝四姑娘给的茶。” 陆丽锦似是被轻绡吓了一跳,说: “莫妈妈,快将轻绡姐姐扶起来,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跟轻绡姐姐开了个玩笑,姐姐是大姐跟前的人,就是有个对不对的,也轮不到我来置喙。” 莫妈过去,将轻绡扶了起来。 陆玉锦嗔怪说: “瞧你八百年不来一回,这好容易来了,倒是吓了我的丫头一跳。好了,莫妈,快领着轻绡出去吧,给她压压惊。” 莫妈领着轻绡出去,大概有一盏茶的工夫,便就有小丫头哭着进来,说:“大事不好了,出事了……” 陆玉锦皱眉说:“出什么事了,大惊小怪的,还有,怎么你进来了,她们几个呢?莫妈呢?” 丫头分等级,院中粗使唤的丫头,除非没人了,要不然是不能随便进屋的。 那丫头也是吓坏了,哭着跪地上说: “莫妈和几位姐姐都在轻绡屋里呢,大姑娘,四姑娘,真的出大事了。轻绡姐姐、轻绡姐姐她……去了。” 没等陆玉锦与陆丽锦姐妹有反应,外面就又冲进个丫头。 陆双锦在并对园,终于发现不对劲,使了人往正香园那边去问,没寻着陆丽锦,使了人一查,才知道陆丽锦一早上连早饭都没吃,就来了温德园。 得了陆丽锦的下落,陆双锦一面摆脱周妈的纠缠,一面使丫头来温德园,请陆丽锦回去。 燕国公府的马车,这工夫正好也到门口了。 然而,温德园出了人命案,陆丽锦正好在温德园里,哪里又能走? 陆老夫人与大夫人两个,听说陆玉锦的贴身大丫头中毒,那可就真的急了。 两人先后的,都赶到了温德园。 好在陆双锦没去温德园,听了信之后,眼皮子跳了跳,急忙忙的去寻了杨氏。 杨氏直到听陆双锦说,才后知后觉的了解到温德园这回,可算是出大事了。 陆双锦问:“这不是母亲做的吧?” 杨氏气得半天没喘上气来,说:“我疯了不成?再说,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陆双锦刚也是被吓着了,此时听了杨氏的话,也恢复了理智,觉得杨氏说得在理,就又问: “会不会是陆丽锦做的?” 98 求助 杨氏头疼,又有些不敢想信:“她跟你同岁,你能做出来?” 陆双锦平时虽然心眼子多,但大多数其实还都是杨氏教的,陆双锦比陆丽锦强的地方,大概也就是肯听自己母亲的话这一点了。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是陆丽锦笨。任着谁自五岁起被洗脑,而处的时代又是以嫡母为正,都会上当。 陆双锦闻言沉默了,让她去毒死个人,她还真下不了手。 就光想想,都觉得可怕。 只是,现在有更可怕的事情摆在这娘俩个面前,那就是之前杨氏给陆玉锦跟陆翠锦下药,现在轻绡的死,反倒成了指向她的一个证据。 杨氏不知道这事谁干的,而且她也清楚,她是查不出来了。 经过这事,大夫人只能再一次的清洗大房那边,杨氏这么多年小心经营,经过这几次,就是没全军覆没,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杨氏此时在想着,她被休的可能性有几分。 抿了抿唇,没等大房那边查出什么来,先打发了心腹,偷偷地去杨府上送信去了。 杨侍中不管她,但只要那娘俩个还有利用价值,便就绝不会任着她被休回家。 而这,也是杨氏一再动作不断的底气。 朝堂上也不好过,因着项开再次中毒是在太子府,还是因着太子的妾,最近太子在建元帝跟前,可谓是灰头土脸。 虽然建元帝看着还算硬朗,底下站位的大臣,就有些蠢蠢欲动。 康王自己也知道,他就是装得再无欲无求,太子和徐皇后一边的人,也不会相信他。 因此上,这一次康王便也就不再忍,虽没明着指太子的错处,但却很是积极的为建元帝解决了几个棘手的问题,让建元帝眼前一亮。 也不知建元帝是真对太子失望,还是真的觉得康王不错,总之几次大朝,当着众大臣的面,呵斥太子的同时,褒奖康王。 太子的中坚大臣,便就开始全力护主,不停的抓康王的小辫子。 杨侍中做为元老重臣,这中间的难受可想而知。 今天没早朝,好容易在家里睡了个好觉,却被自己那天天作的女儿,送来这一消息,那心情真是有气没有撒,生生没憋死他。 一边恨恨的想着,若不是这个女儿还有用的话,休回来就休回来,他也不是丢不起那个脸。 然而想归想,当父母的其实还是嘴硬心软,又或是杨氏真的太过关键。 杨侍中还是将平阳侯府的事,问了个清清楚楚。 将人打发回去之后,老夫人倒是真心疼女儿,急着问:“怎么办?大人还是快想个办法吧。” 杨侍中正有气没处撒,听了夫人的话,没好气地说: “能想什么办法?我就是再手长,还能伸到平阳侯府里去?人蠢不要紧,蠢成她这样,我看也是没谁了。” 上了年纪,对于自家夫君的怕也就少了不少,杨老夫人没好气地说: “若当年不是你非将她嫁入杨家,我好好的女儿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什么她蠢?你可知她这么多年,受了多少的委屈?陆三老爷可是什么好东西?宠着那贱人,我女儿哪里差了?” 女人一但犯起口舌,那可真是前三百年,后三百年全都给带上。 有的没的,男人也没那么好的记性,反正不管真假,总之说到最后,都是男人欠了女人的。 杨侍中虽然学富五车,但对着自家夫人,也是服气。 被杨老夫人这么一通说,杨侍中就是再气,也只得想办法。更何况,他也并没有完全放弃杨氏。 杨侍中揉着额头,语气颇有些无奈的说: “你别吵了,越老越发昏聩。你光说想法子,这时候哪有什么法子可想。前些天她才闹那么一出,咱们是怎么与平阳侯说的,你都忘了?” 杨老夫人也慌了,说:“你总不会真的,就这么看着女儿被休回来吧?” 杨侍中捻着胡子想了想,眯着眼睛说: “现在不管事情是不是她做的,也先是她自己手脚不干净,让人有机可乘。我看着,大概是平阳侯那夫人,想要将她休回来,以绝后患吧。” 说到这儿,杨侍中恨恨地说:“我让她最近老实些,你瞧瞧,她可听了?” 杨老夫人忍不住说: “你若是肯帮下外孙子,她又何至于如此?我早先就听说,陆四丫头聪明,上回课考,就是那丫头给赌的题。不知道突然受了什么刺激,竟跟那姨娘好上了,拿咱们女儿当仇人待。” 对于自家夫人的话,杨侍中只是冷笑,并未置喙一词。 自己女儿所图,杨侍中看得明白的,才会不想理会。 思来想去,杨侍中倒是没先前那般着急,神色反倒是松了下来,说: “若是平阳侯府上,非要将那屎盆子往大娘身上扣,休妻归是要请我过去。既然平阳侯夫人知道大娘要谋的是什么,那么给他们个安心,只要条件够好,应该还是可以转圜。” 杨老夫人没听明白,问:“什么条件?怎么安心?我看他们这样抓着不放,大概是想着休了女儿才最安心呢。” 杨侍中冷嗤,说: “平阳侯的世子娶了凉国公的女儿,他们那嫡出的大姑娘,都十六了,没订亲就先办了及笄,上次弄那么热闹,还不是想为她寻门好亲事?” 对于杨氏谋不谋得到平阳侯的爵位,杨侍中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一个不入流的爵位,再加上陆少游那阿斗一样的人物,杨侍中又怎么可能会认为,陆少游将来能成为杨家的助力? 将来就是袭爵了,一个没有实权,就干巴的爵位,在京城也是被人欺负的份。 杨老夫人诧异,瞅着杨侍中等着听下文。 不亏了是朝堂上的老狐狸,想出办法的杨侍中更是不急,从容淡定地说: “五皇子还未订亲,以着我的老脸,却陛下哪儿保媒,再加上凉国公说话的话,平阳侯那嫡女,也勉强算配得上。” 杨老夫人听了,有些不服,说:“这样一来,那大夫人不就将女儿压死了?” 99 谈妥 杨侍中冷笑了声,说:“若不然你就等着领她回来!” 杨老夫人一听,便就不敢再出声。上次出事的时候,杨侍中就已经放下话说,再不管女儿的事。 这好不容易她一哭二闹的,说动了老头子,杨老夫人还真怕杨侍中一气之下,就真的不管了。 杨侍中这边已经有了对策,却也没让人给杨氏送个信。在平阳侯府的杨氏,可就没杨侍中这般淡定从容。 温德园出了人命,陆老夫人跟大夫人亲自过问彻查,其实也查不出什么来。 不过是前半部好查,但轻绡那茶里的毒,就说什么也查不清。 而既然查不清,那么就只有顺着推理。陆丽锦敢下毒,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上。 因此,很快的,杨氏便就再次被弄到了松鹤园,将杨氏使人给陆玉锦下药的证据摆了。 陆延简直是羞愧难当,给平阳侯、大夫人陪礼道歉,并发了誓表示,这次一定休了杨氏。 可能是出事次数多,杨氏这一回倒是比之前精神许多,也没像前几次那样哭着求情。 大概是对陆延死了心,却又不甘心。 杨氏见陆延进来之后,只是听老夫人还有平阳侯说杨氏所犯的错,竟是一眼都没瞅她,完全认同了老夫人等人给下订的罪,实在是忍不住,愤然地问: “三老爷,如果今天在这儿的是赵姨娘,三老爷会这样吗?” 他从没想过,或许她是被冤枉的,寻问一下她是不是真的做过,为她辩驳几句? 从来只要有人跟他说了,她做过什么,陆延就没有不信的时候。 杨氏看着陆延,面色木然中又带了些许的悲愤。 陆延看杨氏的表情,就直接多了,既冷酷又嫌恶,说: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杨氏瞅着陆延,突然笑了,说:“三老爷大概一心想着怎么休了我,不过这次,大概又让三老爷失望了。” 陆延也同样回视着杨氏,目光笃定讽刺说: “三夫人倒是挺有自信,若我没有记错,上次杨侍中便就表示过,若你再犯错,任我陆家休弃不管。” 本来杨氏是跪在地上的,没等老夫人发话,却自动站起身来,拂了拂衣服,杨氏淡然地说: “事情已经这样,你们既然认为是我做的,那便就是吧。休弃于我,也要请我父亲。老夫人打算将我如何?既然都要休弃,也算不得完全是你们平阳侯府的人,就容我失礼一回,回我自己的院子等着杨家来人接。” 众人瞅着杨氏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倒是有几分刚嫁进来时的气度,均都愣住了。 陆延轻蔑一笑,觉得杨氏这是外强中干,并不以为意。 陆老夫人倒是深看了杨氏一眼,或多或少的猜着杨氏如此的原因来,耷拉着嘴角,说: “既然如此,那你就回自己院子去吧。” 说完,又打发了自己身边的几个婆子,跟着杨氏一起,也算是将杨氏看管起来,怕杨氏想不开的意思。 杨氏乜斜地瞅了陆延一眼,说: “三老爷慢慢的想吧,不过想不明白也没关系,因为很快的,老夫人、侯爷也会让三老爷明白。” 陆延皱了下眉,没理会杨氏的阴阳怪气,只当她知道自己要被休弃,所以性子大变。 正像杨侍中想的那样,既然要休杨氏,那便就要先将陆氏的族中长老,请了过来,并请了杨侍中并陆延的两位舅爷过来。 依着陆延的意思,杨氏不贤,屡次对家中小辈出手,别说七出,已经算是大逆不道,事情一件件的摆出来,直接写休书就行了。 要说陆延混不出个样来,也是有原因的。 他就从没想过,他的哥哥嫂嫂,还有他的老母亲,这么轻易的定了他夫人的罪,或许是为了能在杨氏的身上,榨取更多的好处。 杨氏不是好人,但其实平阳侯夫妇,还有陆老夫人,也不是那么良善。 陆丽锦也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才会这样肆无忌惮。 说来道去,也还是杨氏先走了斜道,才会被人利用。 所以她刚刚那样,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除了陆延做为丈夫不怎么称职之外,别人算计她,也完全是因为杨氏先没安好心。 而陆延与她离心离德,也是她自己先做的。 杨侍中听了陆延的话后,并没有急着否认,冲着平阳侯一行礼,说: “老朽有罪,未教好女儿,以至祸害侯爷家里。但老朽有一事想要与侯爷商量,不知侯爷可否移驾它处,老朽说完,若侯爷不改变主意,那老朽二话不说,定将大娘领回。” 长兄为父,虽然说是陆延休妻,但其实做主的,还是平阳侯与族中长老们。 平阳侯沉吟了会儿,做了个请的手势,笑说: “杨侍中客气,俗话说得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父母哪个不是盼着子女好?但子女成人,各生心思,当父母的,许多时候,也只能是无可奈何。既然如此,那侍中便就与晚生移步厢房。” 说完,平阳侯在前,杨侍中在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堂室。 直到这个时候,陆延倒是有些醒悟,杨氏似乎仍是休不掉了。 虽然说平阳侯府现在落魄,但族里的人也是仰靠着平阳侯府吃饭,几位族长年岁大,其实过来,也不过是充数而已。 杨侍中与平阳侯说了有一盏茶的工夫,便就一起回来。 看着二人面上表情,似都很满意。 杨侍中沉着脸,瞅看着陆延,语气不怎么好的说: “我也承认大娘性子不好,不算贤良,是岳父没有教好。将她嫁给你,委屈你了。但你这么多年来,宠着你那个妾,我们杨家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到这儿,杨侍中叹了声气,又说: “无论如何,既然你将她留下,便就是你的嫡妻。你这样半分脸面不给她,其实也过了。” 陆延脸色一变,完全没将这个侍中岳丈放在眼里,冷笑着说: “小婿有句不好听的,若有人害了两位舅爷,岳丈大人能笑对凶手时,再与小婿来说这话吧!” 100 赐婚 杨侍中脸上的笑僵了下,冷声说: “休妻的事,你与你兄长商量好了,再来使人请老夫。” 不知道让自己利益最大话,难怪这辈子都被个女人牵制着,杨侍中十分轻蔑地想着,丢下这话,便就离开了。 平阳侯此时已经将族中长老好言劝手,过去一拍陆延地肩,平阳侯笑说: “杨氏虽然不贤,但轻易休弃的话,总会说咱们家里凉薄,再说杨侍中深得上心,三弟另娶,便就再难有如此好的岳家了。” 端得一派为弟弟着想的好兄长。 陆延为人不算聪明,但也一向端方正直,并非是个彻头彻尾的糊涂蛋。 看着平阳侯那得意洋洋的嘴脸,终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无论从杨侍中哪儿得到了什么,其实与他都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陆延虽然没能力,但自知还是有的,有些东西,若是驾驭不了,还不如不要的好。 至于平阳侯得到了什么,只要假以时日,终还是会知道的。 陆丽锦背地里捅了这么一个大漏子,燕国公府上,倒是省得再去了。 十日后,平阳侯府收到了陆玉锦与五皇子的,则婚圣旨。 当天,本来被禁足在永乐园的杨氏,便也就解了禁。 陆丽锦做为女儿,自然是要过去探望,陆双锦与陆少游,还有杜姨娘与陆少伟已经在永乐园。 本来杜姨娘已经被送回杨家,但因为陆文锦嫁入燕国公府,算是救了杜姨娘一命,才会重又被接了回来。 无论怎么说,杜姨娘总归还是陆文锦的生母。 杨氏不知那天的事谁做的,但陆丽锦当时就在温德园,只稍微想想,杨氏也会想到,这事与陆丽锦绝对脱不了关系。 但经过上一次,杨氏是真的绝了别的心思,只想着一心一意地拉拢打动陆丽锦。 此时见陆丽锦来了,杨氏将陆丽锦拉到跟前,笑问: “大姐儿赐婚,过几天要进宫去宫宴,我已经跟大夫人说好了,到时你与你三姐一起也跟前去,刚好我让人从拿了些布来,你快去瞅瞅,喜欢那一块,做几身新衣服。” 陆双锦热情地拉着陆丽锦地手,到堆了布的桌前,说: “四妹妹先挑,瞧瞧,这有祖母与大夫人让人送过来的,还有母亲从库里拿来的,可都是贡品呢。” 陆丽锦也没跟她们客气,虽然她不差衣服,但白拿的谁不拿。 将桌上最好的三种科子选了,陆丽锦笑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就这三匹吧。” 陆双锦面上的笑明显地顿了下,却也不得不勉强笑着,说些违心的话。 由于陆丽锦与陆双锦两个均未及笄,平日里变来变去,头发也就梳马那几种样式,不是双环,便就是流云髻、双平髻,也用不上什么发钗,最多也就是带花饰或是一些细钿。 但耳坠、手镯子之类的,却是姑娘家不可少的。 陆丽锦趁着这次,倒是真的管杨氏要了不少东西。俗话说得好,金银有价玉无价,陆丽锦光坠玉、玉牌就要了好几个。 杨氏的陪嫁,这一次,几乎被陆丽锦掏了小一半去了。 进宫之前,陆老夫人又使了人,请了宫里放出来的嬷嬷,狠教了她几姐妹三个宫里规矩。 陆翠锦大夫人以年岁小为由,不让跟着陆玉锦一起进宫。 这该小气时,大夫人可是一点儿都不含糊。 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事,大夫人将这种可能,坚决掐死在了摇篮里。 而陆双锦能跟着一起去,还是因为这亲事是杨氏中保的媒,大夫人不得不给这个人情。 陆丽锦得来这一殊荣,那就是杨氏想在陆丽锦面前买好。 进宫那天,杨氏就又显出心思来。 才十三岁的陆双锦,已经抽条,身材也略有发育,杨氏知就气质来说,比不过陆玉锦,便就将陆双锦往古灵精怪上打扮。 又平头的两环根上,是银花做钿,一动那细花蕊颤动,很是动人。 赵姨娘其实也想要下工夫打扮陆丽锦,但被她拒绝了。陆丽锦的装扮中规中矩,将平时的清冷也去了,看起来就是长得漂亮的小姑娘。 对于这次宫行,陆丽锦目的很明确,她不想出众,只想着平安去,平安回来。 宫中规矩多,便是进宫门,手续便就极为繁琐。 等到了内宫门处,姐妹三个便就得从马车上下来,由着太监引着,一步步的往里走。 内宫很大,等走到今日宴会的宫厅时,姐妹三个腿都走乏了。 陆玉锦一直表现得十分的淡定从容,而陆丽锦因着上一世的记忆,也是目不乱视。 但看陆双锦,头一次进皇宫,竟也是目视前方,也不与她们小声说话,陆丽锦瞧了,心下也是有几分赞许。 进到厅上,那太监笑着说: “三位姑娘先在此处歇脚,待其他姑娘们来了,再一起去给娘娘磕头。” 其实进宫参加宴会,能去皇后宫里给磕头的,没有几个。 最多的,也不过是皇后驾临宴会厅上,大家一起给皇后或宫妃们磕头而已。 听了那太监的话,陆丽锦也没觉得她会有那殊荣。 但陆玉锦做为今天的主客,应该还是要单独去见皇后的。再说五皇子的母妃孟昭仪,也要见一见。 进到宫里,有软轿,又能往各宫里磕头的,其实都算是有后台的了。 姐三个虽然落脚,但也只是规矩地坐着,并不敢乱瞅,自也不敢随便说话,只是拿眼睛表示心情。 呆了会,陆续有姑娘进来,竟还有公子跟着来。 这时候就显出平阳侯真的不入流,走动的也跟着都是不入流的人家。 此时进来的人,姐妹三个竟多数都不认得。 但看他们进来之后,相互之间打招呼,对宫里又像是十分熟稔的样子,也看得出是经常进宫的。 那些人大概是也不知道陆家这姐三个是谁,进来都会瞅她们一眼,也没一个上前来打招呼。 其实入宫的生面孔,在一些勋贵的眼里,不过是新得帝宠的泥腿子,与他们这种世代累贵之间,天差地别,根本就不屑理会。 101 入宫 陆丽锦摇了摇头,往陆玉锦跟前凑了凑,低声说:“杨家的姑娘应该会来吧?” 陆玉锦也看出众人对她们的排挤,也知陆丽锦此时是故意没话找话,点了点头,说: “杨侍中是重臣,看着来的这几个人的气度穿着,杨家姑娘定是会被邀请的吧。” 五皇子的婚事定了,但六皇子、七皇子其实也都算是到婚龄,就是不一定要成亲,皇上估计也想着借这机会给挑一挑。 陆陆续续来得人多了,就有机灵的。 虽然不认得陆家姑娘,但前些天赐婚的事,一般人家可都听说了。 依次的忖度,便也就猜着几分。 就有大胆的姑娘上来,笑着问陆玉锦:“敢问这位姐姐可是平阳侯家的大姑娘?” 陆丽锦瞅过来说话的姑娘,恍惚好像在杨家时曾碰见过,便就猜着,可能是哪位朝臣家的姑娘。 但她不认得,想来上一世时,嫁的要么不怎么好,要么就是随了夫君去了外任上。 陆玉锦微欠了欠身,以示礼貌,连忙回说:“不敢当,在下正是,不知姑娘是……” 那姑娘笑说:“妹妹是兵部侍郎的孙女儿,在家行九,姐姐唤我柳九娘就行。” 随着陆玉锦的回话,原厅上对这边不理不采的人,眼睛立时便就放出光来。 未来的五皇子妃,不管他们这些人将来有什么好机遇,但要超过陆玉锦的,那还真没几个。除非嫁给太子,将来随着太子继位成为后宫的妃子。 名利动人心,这些人很是有志一同的,将先前正眼不瞅她们给忘了,全都堆着笑脸,往着陆家姑娘这边凑过来。 准确的说,是往陆玉锦跟前凑。 陆玉锦几不可闻的,微挑了下眉头,面上的笑,却也没有断。 好在这工夫,有太监引着杨家姑娘过来。 而令陆丽锦没想到的是,杨出岫居然也来了,同来的,还有杨家大公子杨修齐。 陆丽锦很高兴,迎上前去,与杨家其他人只是点了下头,然后拉着杨出岫说: “上次一别,咱们也有许久没见,没想到你也来了。” 杨出岫轻拉了陆丽锦的手,两人闪到一边,杨出岫看着自家的姐姐,与一众的勋贵家的子女打说话,悄声说: “我本来也不想来,可不知道我那爹是怎么想的,今天一早突然的,就非让将我送上马车。” 陆丽锦点头,说:“其实我也不想来。” 两人对视着,然后便就都笑了。 一个看起来有头脸的太监过来,扬声说:“众位公子、姑娘,花园子那边已经准备好,随了杂家过去吧。” 这一众的人,便就都静悄悄地跟在老太监身后,七转八转的,到了御花园里。 那老太监笑说:“众位随便在里游玩,不用拘束,几位殿下与公主过会儿也会过来。” 说完,上前与陆玉锦行礼,说:“陆姑娘,皇后娘娘有请。” 果然能得见天颜的,只有陆玉锦一个。 陆玉锦不敢耽搁,随着太监去了。 再看陆双锦,倒是没错过这次机会,跟着杨家姐妹一起,与这些勋贵家的姑娘们,攀谈得非常愉快。 陆丽锦不想理这些人,再说她对于御花园也算是熟悉,就扯了杨出岫的衣袖,往那隐蔽的去处,两个人说体己话。 杨出岫明显很开心,好似有一肚子的话,要与陆丽锦说,拉着陆丽锦的衣袖不松手,笑说: “姐姐不知,上次从平阳侯府回去,她们果然想要将我的银子要过去。” 然后也不等陆丽锦问,杨出岫只是顿了下,就急吼吼地又说: “哼,她们也不看看我娘可是那么好欺负的?姐姐当时没有看见,我娘拿出长辈的气势来,将她们一顿的教训。后来杨二老爷去了,也被我娘一顿的损。” 说到这儿,杨出岫阴沉着脸,好半晌没有出声。 杨二老爷是杨出岫的爹,陆丽锦心下明白,杨出岫其实是又被伤心了。 拉了拉杨出岫的手,陆丽锦劝说: “既然知道他是什么人,又何必再报希望呢?你不与别人比,看看我,自那日与你分开,你可知我是怎么过的?几次都差点儿被算计了,这样看来,其实你比我来说,还是幸福许多。” 听了陆丽锦说,杨氏几次算计她的事,杨出岫叹气,说: “但终归,她不是你的生母。” 说这话的时候,杨出岫神色落寞,眼睛放空瞅着前方,便就是御花园繁花似锦,也没有入得她眼的。 陆丽锦轻叹,与杨出岫比起来,其实她才是更幸福的那一个。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也不说话,各想各的心事。 突然的,一道欢快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找了半天,原来陆姐姐躲在这里呢,来了也不说去看我,还要我来寻你,你说可要让我怎么罚你?” 陆丽锦抬头看去,见是繁花公主,由着一堆人陪着,到了她们呆的角落。 拉起杨出岫,陆丽锦连忙上前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项元荣将陆丽锦拉起来,指着杨出岫说: “这妹妹是谁?可是与姐姐相好,要不然怎么独拉了她来,躲在这儿说悄悄话,都不来找我玩。” 陆丽锦笑着介绍说: “这是杨侍中的孙女儿,杨三姑娘,殿下这话说得倒对,可不正是与臣女相好么。不过殿下的指责,臣女可不敢受。不是臣女不去看殿下,只臣女有那相思的心,却也没办法啊。” 很显然,陆丽锦这马屁算是拍对了,项元荣被陆丽锦的话给逗得呵呵直乐,说: “你这话我爱听,相思么,那这会儿我就正好解了你的相思,你第一次来御花园,我就带着你到处逛逛。” 很多勋贵女子,对陆丽锦这谄媚的态度嗤之以鼻,很是瞧不起。 陆丽锦抬眼扫了她们一眼,若她们不谄媚,好好的不到处走,可都跟在后面做什么? 陆双锦也跟在了项元荣的身后,眼里露出嫉妒来。 项元荣也不管她们,身为皇后的老来女,皇帝的嫡出女儿,她在宫里也算是横着走了。 102 撞伤 说完话,一挎陆丽锦地胳膊,项元荣对杨出岫说: “既然你与陆姐姐相好,那就一起吧,我知道哪儿的花儿开得最好,我带你们去瞧瞧。” 这一口一个姐姐的,就是项元荣平易近人,陆丽锦也还是被她喊得心理发毛。 自来宴无好宴,尤其是这宫宴,每回都要出点或大或小的事。 而且项元荣过来,那么其他皇子,估计也离这儿不远。 陆丽锦左右地瞅着,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项元荣这样子,真的很像要将她拐到哪儿卖了的感觉。 但繁花公主这样拉着她,陆丽锦有一千一万个不乐意,也只能跟着走。 还得满脸笑,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别人倒还好,陆双锦和着杨出岫的那两个姐姐,却是一直跟在了后面。 项元荣心理厌烦,才要吩咐让她们别再跟了,迎着她们要走的路,来了一队的人。 阵仗颇大,宫女太监围着一个人,像是个步辇,缓缓而来,到她们跟前停下。 宫里能行步辇的及少,除了帝后之外,就是得了宠的妃嫔,也少有这待遇。 陆丽锦抬头一看,直接愣住了。 坐着步辇而来的人是项开,面色看起来极为不好,面白如纸,还瘦弱。那气喘吁吁的样子,看上去真就好像要活不成了似的。 项开都这样了,项元荣自不会等着这个比自己还大的大侄子行礼,先上去关切地问: “你身子怎么样?可好些了?” 陆丽锦随着众人,给项开行礼,心下却也咯噔一下。可她也实在是想不明白,项开玩的是哪一出。 既然与她一样都是重生的,怎么就能将自己混成这样?比上辈子还不如,最起码上一世,还有个健康的身体。 先前陆丽锦还猜着项开这是不是什么计策,但现在看着项开都这样了,就又拿不准了。 对于一众行礼的贵女,项开眼皮子没抬,以头微弱的声音,跟着项元荣问了声好。 项元荣也是怕项开累着,侧到步辇的边上,为项开拽了拽身上的毯子,轻声说: “出来晒晒太阳也好,现在天气正好,不冷不热的时候,这园子里的花儿开得最好的时候,这心情好了,身体指不定就会好得快些。” 项开笑,刚说了话,得要缓上一缓,正抚着心口喘气。 陆丽锦因为跟着项元荣一起走,所以在最前边,一直半蹲着,做行礼状。 很不幸的,陆丽锦感觉自己的屁股被谁踢了一脚,整个人一个踉跄往前一扑,便就直接扑到了项开的步辇上,将项开扑到地上。 陆丽锦心理大骂:千防万防,还是着了陆双锦的道,她怎么不去死呢。 随着项开倒地,就是项元荣都吓得叫了起来。 更别说跟着项开来的那一帮子宫女、太监了,急急的围了上去,满声地喊:“王爷、王爷!” 陆丽锦这回可真是吓蒙了,她自己起,连着被宫女扯,本也想喊项开两声,但没那机会,被挤到一边。 上了岁数的嬷嬷使人急忙抬了条凳来,将晕过去了项开抬上去,急急的走了。 陆丽锦转身,才要找陆双锦算账,便就有嬷嬷过来,说:“不知道姑娘是谁家的?” 看着嬷嬷说话客气,但那神色可不怎么好。 陆丽锦忙定了定神,回说:“平阳侯家,行四。” 嬷嬷点了点头,说:“陆四姑娘,老奴失礼了,还请陆四姑娘随老奴走一趟,上面没人问大家都好,若不然,姑娘也给老奴等人做个证,并非是奴婢们没侍候好晋王爷。” 陆丽锦能说什么?她也只得跟了那嬷嬷走,被领到了一处院子里。 大概是那嬷嬷怕陆丽锦跑了,或是想不开?竟还派了几个丫太监、丫头过来,将那屋里屋外全都看管了起来。 陆丽锦心理恨陆双锦,对于项开也是七上八下的,一是怕他出事,那她可就真的完了。 再则,项开怎么说,都是她前世的夫君,她对他多少还是有些情义。 先前陆丽锦只担心着,项元荣有可能引着她去见七皇子,却没想到会出这事。 陆丽锦唉叹自己的时运可真是不怎么样,同时也暗恼项开,自己哀,还带着她跟着一起倒霉。 看来他俩个果然是八字不好,要不然上辈子成夫妻,最终也没落下好呢? 若过了这关,陆丽锦想,她会躲项开远远的,最好永生不见才好呢。 就在陆丽锦的忐忑中,她没等到项开到底有没有事,来了个老太监,传话说皇后娘娘召见。 陆丽锦觉得,这事要坏。 按着正常的发展,若是项开醒了,正是大家都围着项开安慰探看的时候,就是想到她这个罪魁祸首,定也是派个太监或嬷嬷,狠狠训斥一番,然后被送回平阳侯府上,让好生教养。 皇后娘娘要见她,陆丽锦心下惴惴不安,总觉得项开定是不好了,不会是要赐她三尺白绫吧? 一路跟着那老太监,陆丽锦觉得比她上辈子从皇陵进宫,还要害怕。 毕竟上一世时,她是报着必死的决心。 可这一世,明明都好好的,一切都按着她安排好的方向走。 她的人生看起来,正是充满希望的时候,所以陆丽锦也尤为不甘心。 皇后高高在上面坐着,脸上看不出悲喜来,但那周身所释放出来的气息,可全是不高兴。 陆丽锦只那么匆匆扫一眼,垂下眼皮子,跪地上给皇后请安。 宫里没有陆玉锦,除了侍候的太监宫女,只项元荣面带担心的瞅着陆丽锦,一脸的想帮她不敢开口的模样。 皇后一直不出声,整个殿上安静得几乎针落可闻。 这个时候,陆丽锦哪儿还敢乱动?就那么一直维持着以前触地的姿势,即使浑身僵得乏累,也不敢乱动一下。 直到皇后觉得惩罚够了陆丽锦,却也没让陆丽锦平身,而是淡声问: “本宫听说,就是你突然撞了开哥儿一下?” 陆丽锦能说什么?她就是跳出来说是被陆双锦害的,大概皇后也不会为她做主。 103 报复 刚刚被看管起来的时候,陆丽锦又仔细回想了下她们的站位,很是绝望地想,就是她说了,也没人会站出来为她做证,指证陆双锦。 因为杨出岫是站在与她一排上,而陆双锦的身边,则是杨家那两姐妹。 而再后面的姑娘,陆双锦想来也是会避讳的。 陆丽锦继续以前叩地,谢罪:“臣女罪该万死,一时脚抖没能站稳,伤了晋王爷,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一个茶杯砸到了陆丽锦不远的地方,随着那杯身粉身碎骨,陆丽锦也跟着哆嗦了下。 皇后咬着牙说:“果然该死!” 就听得项元荣低呼:“母后息怒,当时也是女儿不好,与晋王说话,就忘了她们,使得她们行屈膝礼半天,都是贵女,一时受不住,有情可原。” 皇后冷哼了声,说:“若是开哥儿有个什么事,她就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项元荣轻声细语地劝:“母后,皇侄吉人自有天相,皇侄定是会没事的。” 皇后的脸色,没因为女儿的劝慰而稍有好看,瞅着陆丽锦的眼睛里,仍是血红如看仇敌。 一个小侍颤巍巍地进来,将腰躬成一个极为恭敬的弯度,说: “娘娘,晋王爷醒了,陛下请娘娘过去,有事相商。” 皇后又瞪了眼陆丽锦,起身扬长而去。 项元荣长长地松了口气,急忙跑过去拉陆丽锦说: “你先起来吧,别担心,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你求情的。啊对了,七皇兄,我七皇兄说了,也会帮着给你救情的。所以你放心,大不了会挨几个板子,不会有事的。” 陆丽锦哪敢起来,仍是跪着,苦笑说: “皇后娘娘没发话,臣女还是跪着吧。臣女在这儿谢过公主殿下,到时候可一定要尽力为臣女求情,臣女真的不是故意的。” 为了能活命,陆丽锦也是拼了,脸什么的,也不要了。 有眼色的嬷嬷见项元荣蹲地上累,给她拿了个厚实的锦垫来。 项元荣盘腿坐到上面,面露忧色地说: “也不知道晋王怎么样了,其实他也挺好的,虽然是我的小辈,以前却还经常给我带宫外的好玩的东西。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变得这样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总不见好。” 事关皇家秘事,陆丽锦哪儿敢问啊,只是一味的唉声叹气。 项元荣只当陆丽锦还在为自己的生命担心,就又安慰说: “七皇兄先前偷偷与我说了,实在不行,他就救父皇将你纳为侍妾,别再叹气了。” 陆丽锦眼睛倏地瞪得溜圆,给七皇子当侍妾?亏七皇子敢想! 她重生一回,难道就是为了从项开的嫡妻,变成七皇子的侍妾?那她还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就在陆丽锦几近崩溃的时候,一道尖细的嗓子喊: “皇帝陛下、皇后娘娘驾到。” 在保命原则下,陆丽锦反应极快地以头叩地:“臣女参见陛下、娘娘!” 项元荣则从地上起来,飞快的跑到门口,挎上建元帝的胳膊,问:“父皇,晋王怎么样了?” 建元帝没回,拍了拍项元荣的手,说:“你乖乖的一边呆着去。” 项元荣觑着帝后的神色,也看出不是她卖乖的时候,担心地瞅了陆丽锦一眼,但又不放心离开,只得坐到了皇后腿边上的小凳子上。 建元帝神色复杂地瞅着陆丽锦,半晌问:“你是陆延的女儿?” 陆丽锦规矩回说:“是,臣女在家行四。” 建元帝叹气,吩咐跟前的太监说:“使人将她送回去吧。” 这帝后看过她,才让她回去,陆丽锦心中升起一股不祥来,总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陆丽锦也顾不得别的,在太监过来前,连忙问: “敢问陛下,晋王如何了?” 然而,她与帝后比起来,什么都不是。所以,她问了,没得到回答,也是十分正常的事。 太监将她送回平阳侯府之后,也未做训斥,那太监反而笑眯眯地对陆延说: “陆三爷好好教养四姑娘,一定不能让四姑娘出事,圣旨应该稍晚就到了,陆三爷耐心等等就知道了。” 陆延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好好的三个姑娘进宫,却只陆丽锦被送回来,这事怎么看怎么怪异。 问了,那太监也不肯多透露一句,陆延没法,只能先拿了银子,将那太监打发走。 可陆丽锦心里的担忧却是越发的大了,心理隐隐已经有了猜测,但又不想承认。 待将那太监送走,陆延问:“到底怎么回事?可是在宫里出了什么事?怎么只你一个人回来?你大姐、三姐呢?” 一连串的问题砸向陆丽锦,陆丽锦只稍微顿了下,便就将宫里大概的情况说了。 想了想,陆丽锦抬眼瞅陆延,补充说: “女儿再不济,一个屈膝礼还不至于连一炷香的时候也挺不了,当时女儿觉得有人踢女儿。而站在女儿身后的,陆了三姐,就是杨家的两位姐姐。” 对于陆丽锦来说,陆延真是亲爹。 无论什么事,什么时候,只要陆丽锦说了,不管涉及到谁,陆延都会信。 这一次,陆延也没让陆丽锦失望。 陆延信,可也没有办法。很是无奈地叹了声气,陆延说: “这时候,就是说了,也于事无补。不是父亲不向着你,而是将她捅出去,也有可能最终牺牲掉是整个平阳侯府。而且我看皇上的意思,大概是要让你给晋王冲喜吧。” 陆丽锦垂头不语,陆延说的,其实她懂,所以在宫里时才会一应地承担了下来。 但她也不想就这么放过陆双锦,半晌,陆丽锦悠悠说: “若真下赐婚圣旨,女儿只一个要求,在女儿出嫁前,给陆双锦订门亲事。女儿也知道,父亲就是再生气,陆双锦也还是父亲的女儿,做不到无情……” 抬起眼睛,瞅着陆延,陆双锦加重语气说: “我不会坏心的让父亲给他订个什么填房,女儿听说,前禁军统领的孙子周营才入了亲卫军,少年英雄,堪为良配。” 104 说出 有时候,看起来的不错,也许是最残酷的惩罚。 陆双锦眼高于顶,自不会老实的嫁给周营,陆丽锦也没求这婚能成。 陆丽锦所求的,也不过是让陆双锦成功订婚,只要她订过婚,将来即使解了婚约,也是有瑕疵在手。 那么将来,无论陆双锦如何算无遗策,想要成为七皇了子妃,简直就如同做梦。 陆双锦再爱七皇子,也只能是以妾位进到将来的七皇子府。 陆丽锦微笑,更何况,在陆延看来不错的婚事,被陆双锦知道了,就眼下,是怎么样的焚心灼肺的难受? 而陆双锦在宫中,之所以害她,不也是因为七皇子? 回到并对园,赵姨娘迎到了门口,急切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陆丽锦拉着赵姨娘进到屋里,让丫头们出去,想了想,还是对赵姨娘说实话: “姨娘,女儿跟你说件事,姨娘听了可别着急。” 赵姨娘神色紧张,问:“你先说。” 她越这么说,赵姨娘就越发觉得心理没底,像是有大事要发生。 陆丽锦长话短说:“女儿可能会被赐婚给晋王。” 赵姨娘并不知道晋王就要死了,听了陆丽锦的话,神色放松,说:“你这孩子,竟吓姨娘,这是好事啊。” 陆丽锦垂眸,想着就是她不说,平日赵姨娘那么嚣张,自是会利用晋王要死这一点来打击赵姨娘。 这就是平时不低调,遇事定是会被人踩,也怪不得别人。 所以,没等赵姨娘完全高兴起来,陆丽锦就一盆凉水泼了下来,说: “晋王自中毒以后就没好,今天在宫里,我又将他撞伤,可能到我回家时,都还没醒。”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冲喜? 赵姨娘被惊得呆住,她的女儿才十三岁,怎么能给人冲喜? 若冲好了还好,可若最终晋王还是死了呢?她女儿可还有一辈子要走呢。 这时候,赵姨娘倒是沉稳,也表现出了对陆延的了解。 赵姨娘拉着陆丽锦的手,说:“不行,我绝不能看着你跳火坑。不若逃吧,你放心,姨娘会帮你。” 这才是亲娘该有的反应,陆丽锦心下一暖,但还是摇头拒绝。 虽然说陆丽锦少有出去的时候,无论前生还是这一世,但陆丽锦却知道,路证路引一说。 里长亭长可不是随便当的,要是出了事,会有连坐。 更何况还有巡城兵卒,一个生面孔的人出现在街上,就会有人跳出来查这些东西。 就是隐居到村里,若是没有亲戚接引,那村长也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更何况她一个姑娘家,就是再带两个丫头出去,最终也是落到人贩子手里罢了。 赵姨娘哭泣:“那可怎么办啊?你才这么小。” 陆丽锦能说什么,也只得劝说: “姨娘何苦只往坏处想?也许女儿福大运大,入了晋王府后,晋王便就慢慢好转了也说不定。若不然,以着女儿的出身,如何能成为晋王妃呢?” 赵姨娘想说她太天真了,就是晋王好了,那晋王妃是那么好当的? 这时候为了求命,不得不低娶,将来一但好了,就会觉得自己的妻族不能帮自己,反倒是个拖累。 自古天家无情,又没有可靠的娘家,将来在晋王府上,孤零零的,如何立足呢? 其实陆丽锦想到的,赵姨娘在过了最初的惊吓期后,也就想到,逃婚根本不可能。 至于平阳侯府上,会受怎么样的连累,赵姨娘根本就不在考虑范围。 由于宫宴上出了事,很快的也就散了。 陆丽锦到家没多久的工夫,陆玉锦、陆双锦两个便也就回到家里。 紧接着,与那姐俩一同进门的,便就是陆丽锦的赐婚圣旨。 平阳侯府上,连着接了两张圣旨,并都是嫁入皇家,也算是大喜事。 好似众人都自动的忽略了,晋王生命垂危这一事实。 杨氏先带着陆双锦过来,给陆丽锦道喜。 一进门,杨氏满脸喜色地将陆丽锦搂进怀里,满是慈爱地说: “没想到我儿还有这般造化,我先还以为,咱们家出一位王妃,竟没想到,这还一位呢。” 陆丽锦挣开杨氏,以最快的速度走到陆双锦的跟前,一扬手给了陆双锦一个嘴巴子,说: “我因何有这个造化,三夫人问问我这三姐,不就知道了。” 陆双锦大怒,就要回手。 陆丽锦一把抓住陆双锦地手,冷眼瞅着她,说: “你敢打我试试?我如今的身份,还不是要谢谢三姐,你现在打我,就是以下犯上,三姐要试吗?” 杨氏连忙上前将两人拉开,说:“好好的姐妹,这是怎么了?” 陆双锦捂着脸,恨恨地瞅着陆丽锦,没有说话。 想嫁七皇子?除非她陆双锦死了! 想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陆丽锦也不过是恼羞成怒,陆双锦反倒没那么气,似笑非笑地瞅了陆丽锦一眼,陆双锦说: “不知道四妹在说什么,当时那么多人,四妹就那么直直的冲过去,撞倒了晋王。想来上次在外祖家里一遇,四妹不会是对晋王一见钟情吧。” 陆丽锦瞅着陆双锦,忽然就笑了,说: “自来没有妹妹越过姐姐的,这我有赐婚在,想来最着忙的应该是父亲吧,这时候大概是要急着给姐姐着婆家了呢。” 说到这儿,陆丽锦脸上堆出恶意满满的笑来,往陆双锦跟前凑了凑,语气如轻风般问: “三姐姐说,这么短的时间,父亲会给三姐寻个什么样的婆家?” 陆丽锦这话,可比她刚打陆双锦那一巴掌,让陆双锦疼多了。 她这么算计陆丽锦,也不过是想在她嫁给七皇子的路上,清除一颗绊脚石。 若是给自己弄一门不知什么样的婚姻来,那才真成了一个笑话。 陆双锦脸上闪过惊慌来,转头看向杨氏,说: “母亲,女儿不要这么早订亲。” 杨氏安慰说:“你还小,别瞎担心,你的婚姻由母亲做主,不会有事的。” 陆丽锦笑瞅着陆双锦,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笑,却明明白白的在告诉着陆双锦,杨氏对上陆延,那绝对只有认输的份。 105 挽救 再者说,虽然说婚姻是由父母做主,可实际上,若是父亲铁了心给儿女订亲,母亲由着三从四德,也是要退一步听自己夫君的。 想通这一点的陆双锦,立时面如死灰,问: “你与父亲说了什么?你要害我对不对,对不对?” 陆丽锦轻笑,说:“我害你?三姐恐怕是弄错了吧,我怎么会害三姐呢?再说我能与父亲说什么?不过就是照实说了。” 陆双锦拉着杨氏过来,本来是看陆丽锦笑话来的。 此时想明白自己的处境,比陆丽锦还不如,自是急着拉了杨氏回去,娘俩个想对策去了。 而被陆丽锦好不容易劝回的赵姨娘,听闻杨氏过来,就又急吼吼地又回来,正好与杨氏、陆双锦锦娘俩个在并对园门口碰上。 陆丽锦连忙将赵姨娘拉住,不让她说话。 杨氏因担心陆双锦,自然也没心思与赵姨娘计较。她们倒是少有的,和平分开。 赵姨娘瞅着杨氏等人离开的背影,没好气地问:“这娘俩个来干什么?” 陆丽锦冷笑,说:“还能干嘛,不过是来看笑话的,不过姨娘放心,笑话没看成,只怕这下着急的,可是那娘俩个了。” 赵姨娘不明所以,问:“又出什么事了?” 陆丽锦笑说:“女儿都被赐婚了,前头的姐姐自然也是要订亲的。” 赵姨娘没好气地说: “那有什么好着急的?你爹就是再看不上那娘俩个,总还不至于丧心病狂的,给三姑娘随便订人家。无论怎么订,现在看来,最可怜的还是你。” 陆丽锦摇头,说: “这个姨娘只怕就不知道了,三姐自来眼高于顶,她想嫁的,只有皇家。若是嫁个与平阳侯府不相上下的人家,只怕比杀了三姐,还要让她难受。” 所以说,这就是她先前所说的,即使是好心,用到陆双锦身上,有时候却是最残酷的。 如果陆双锦真的只是配给一般人,那么在陆双锦眼里,陆丽锦守了寡,也是要比她强上许多的。 陆双锦是那种,宁可含着泪过日子,也要高高在上的人。 让她与夫君分一食一块饼的甜蜜,那陆双锦宁可去死。 陆双锦和着杨氏回永乐园,才进到屋里,将丫头打发出去后,急切地问: “娘,你这次一定要救女儿,女儿不想被父亲随便配人。” 而杨氏也是一肚子的火,没好气地问: “那你跟我说说,今天在宫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她怎么会被赐婚给晋王?她说让我问你,你是从中做了什么?” 这些日子,为了秋试的题,杨氏做了多少努力? 陆双锦这时候也想起来,心虚地低下头,说: “女儿怎么知道她说得什么意思?她自己不安份,回家了,就往女儿身上泼脏水,母亲难道信她,不信女儿?” 杨氏瞅着陆双锦冷笑,却没有被糊弄了,说: “你别在这儿给我打马虎眼,陆丽锦自来清高,若说她在宫里言语失当,我倒还信。若说她有心攀高枝,虽然说我养她没用真心,但她的性子却也还是了解的。” 陆双锦被杨氏说得哑口无言,最终只能破罐子破摔,说: “都到这个时候,母亲还说这个有什么用?难不成母亲打算就这么看着,父亲随便给女儿订人家不成?” 杨氏只觉得一股压也压不下的怒火,从胸口处烧起,吼着说: “你是疯了吗?你知道你哥若是没有她猜题,秋试能过吗?你想要害她我不管,你为什么就不能等到让她猜了题再说?现在这样,你说她会给你二哥猜题?” 陆双锦终是忍不住说: “我二哥我二哥,母亲天天的,就知道为他打算。那母亲知不知道,我为何会害她?” 停顿了下,陆双锦不等杨氏说话,就又说: “今天若不是我在宫里破坏,这工夫只怕她已经联系上七皇子了。母亲觉得,她有了七皇子做靠山,还会给兄长猜题?” 杨氏心下一动,冷笑着说:“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去害她?以为害了她,七皇子就会看上你?” 越说气越大,杨氏也忍不住给了陆双锦一个耳刮子,说: “你是得了失忆病了?我先前与你说的,你竟全忘了,居然抱着这种想法。你就死了那条心吧,就是她嫁给了晋王,七皇子也不会看上你的。” 陆双锦不服,说: “母亲怎么就知道我不行?现在大姐要嫁五皇子,陆丽锦也要嫁给晋王,无论如何,女儿总会想出办法来,母亲不看好我,但也求母亲别拦着我。” 这娘俩个再度不欢而散,陆双锦从永乐园出去,就让丫头去打听陆延在哪儿。 然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让陆双锦绝望的是,从丫头哪儿得来的消息,陆延已经托了官媒,给她牵线找人家。 点染战战兢兢地说: “奴婢打听得知,说是前禁军统领的孙子,名周营,十八岁,才入了亲卫军。” 陆双锦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扫到地上,气得浑身乱颤。 入亲卫军,不就是说,于读书上没有天份的武夫? 她父亲可真会给她找,她也没求给她找个皇亲国戚,难不成她只能堪配武夫? 陆双锦急得在屋内直转圈,杨氏根本指不上,思来想去,她实是不认命,打算着要亲自去求一求陆延。 没试过,陆双锦总不会死心。 听闻丫头说陆延回来,难得没直接去赵姨娘哪儿,而是在前院的书房里。 陆双锦连忙让丫头陪着,去前院书房寻陆延。 临去前,还故意从厨房要了碗补汤,放在食盒里,让丫头提着。 陆延听书僮说陆双锦过来,倒也没不让她进。 只是对于这个女儿,陆延真的是一言难尽。 自听陆丽锦说了宫里的事,陆延没有去寻陆双锦,不是舍不得说她,而只觉得,说什么,都没用。 既然知道没用,又何必浪费那个口舌? 此时,陆延隐隐的,也能猜着陆双锦来找他的意思。 见陆双锦进来,陆延让她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问:“可是有事?” 106 资本 陆双锦讨好的从丫头手里,接过补汤来,放到桌上,笑说: “女儿听说父亲最近早出晚归,十分繁忙,特意让厨上炖了汤来,给父亲喝。” 陆延瞅着那碗汤,没有动,突然笑了声,然后说: “我从来不是个好父亲,既然一开始偏了心,那就只能偏下去。不管你高兴,或不高兴,我生了你,也养了你,虽不至于像对丽锦那样捧在手心里,也待你也不薄。” 说到这儿,陆延抬头,瞅着陆双锦: “与丽锦想比,你有你娘宠着。我知你自来心眼多,打一小,你娘就没少教你。你也不用跟我表这个父女情深,有话还是直说吧。” 这已经不是头一回陆延当陆双锦锦的面,承认自己偏心。 陆双锦气得,在桌下的手使劲地扯着帕子。 陆延也不催她,虽然陆延能力不行,但对自己的女儿,倒还是很有一套。 毕竟现在以孝行天下,尊行的是父让子死子就得死的原则,若实在要理由,那么给个妨碍生父命理,便就可能将亲子送走或是让他自我了结。 所以,陆延在面对自己的妻、子时,总是比在外面更多自信。 陆双锦很快便就放弃了,与陆延联络感情的打算,迎着陆延的目光,虽然是问话,但却以着十分坚定的语气说: “女儿听说,父亲正急着给女儿订亲?” 陆延沉着脸说:“看来你母亲只教你心眼,却没教你大家闺秀的规矩。” 婚姻自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室女即使知道家里给议亲,便就连问一句也不能的。 现在陆双锦这样直接地说出来,这要传出去,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件极其失了风度的事。 为了自己的未来,陆双锦不甘示弱,说: “人都说子不教父之过,母亲教不到,父亲不也是没教?女儿将话撂这儿,若父亲铁了心为女儿订下亲事,女儿自是没有办法。但自来婚姻为两姓之好,女儿没心,只怕结亲不成,便就结仇了。” 陆延瞅着陆双锦,像是不认识她,又像是她的反应证实了他的猜想。 总之,陆延不错眼地看着自己的三女儿,又是无声地笑了,说: “看来我果然是无能到了极点,才会让你这般的轻视于我。你大姐跟你四妹都会嫁入皇家,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来跟我说这样一番话?” 眼看着陆双锦脸色变得难看,陆延才不急不徐地又说: “本来我还想顾念着亲情,给你寻一门不是太差的亲事。看来我还是太过仁慈了,也是,你能那样对你四妹,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为了不结仇,看来为父也只能给你寻一门,只能依靠着平阳侯府的人家了。” “父亲……” 陆双锦大急,突然发现,其实她根本就没有跟她父亲谈判的资本。 陆延冷笑了声,说: “反正你才十三,就是订了亲,要成亲也得等几年?为父等着,你这么本事,总能想出办法来的吧?” 见陆双锦急切地想要说什么,陆延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说: “回去吧,我意已决,在我这儿是行不通了。” 陆双锦可算得上是失魂落魄地回去,可她将整个引燕居都砸了,也没能阻止陆延为她订亲。 然后,陆双锦悲哀的发现,陆延将周家推了,果如他所说,竟给她订了一家普通官吏之子,三年前的举子,翻过年的春试落榜,等着明春再下场的学子。 陆双锦再做错了事,对于婚姻大事上,杨氏到底没能狠下心来。 她去找陆延谈,陆延只是冷笑,说: “出嫁从夫,夫人还是多省省吧。丽锦如何会给晋王冲喜,别人不知道,难道夫人不知道?要不要我,让人将夫人入平阳侯府这么多年的做为,与外人说道说道?” 临出门前,陆延嗤笑:“若是外人知道了,我就不清楚就是这样的人家,会不会要三娘了。毕竟平阳侯府也没势大到让人失去理智的程度,毕竟家合万事兴!” 杨氏能怎么办?她父亲她不敢找,思来想去,也只有她二哥还算是长情之人。 在走头无路的情况下,杨氏也只能偷偷地让人给杨二老爷传话,将陆延给陆双锦欲订的亲之事说了,想让杨二老爷跟陆延求个情。 妹妹虽然总是惹事,但终归还是自己的亲妹妹。 杨瑛左思右想,还是使人请了陆延到酒楼小叙,并请了与陆延算得上是不错的二三好友当说客,还请了个客卿弹曲。 对于自己的这位二舅兄,陆延其实也不算很熟。 毕竟他与杨氏关系并不融洽,那么与岳家自然便也就不能算好。 几次三番的,陆延没与杨家彻底翻脸,已经算是给杨家很大面子了。 杨瑛这个二舅兄,虽然官比陆延大,可说实话,在陆延面前,还真没什么底气。 陆延倒是很给杨瑛面子,并没拿乔晚去,与大家见礼之后,便就入席。 那二三好友自然是完美的完成使命,那就是先暖场。于是大家说说笑笑,吃吃喝喝,然后那弹曲的也没闲着,先弹了一曲之后,便就开始给陆延敬酒。 陆延其实很烦这个,更何况就是与杨氏不好,他也不至于当着二舅兄的面,与个伎人不清不楚的。 因此上,陆延将那酒挡了,笑说: “敬酒就省了,刚我听你弹的曲子不错,那就再弹一曲吧。” 大家起哄,笑说:“陆三爷这是不好意思,难不成是怕杨二爷不成?” 陆延微笑以对,杨瑛不开口,他就打算一直装糊涂,说: “二舅兄请这伎人倒真是不错,瞧这曲子弹的,也堪比宫艺了。” 杨瑛呵呵笑了声,给桌上的人使眼色。 一人端起酒来,给陆延敬酒,说:“还没恭喜陆三爷,听闻陆三爷的女儿得配晋王,真是可喜可贺啊!” 无论如何,于世俗上来就,以着陆丽锦庶女出身,竟得以成为晋王妃,便就只当一日,那也是天大的福气。 所以那人所说,并没有什么错。 107 众劝 而陆延虽然膈应这话,但他不能反驳,若不然传了出去,那便就是蔑视皇族了。 这门婚事,于皇家看来,就是个残废,天下女儿也是高攀。 所以陆延现在即使嗓子眼咽着血,也只能笑着说: “这都是她的造化,只希望她能不负圣望,入晋王府之后,晋王病体早日安康。” 这话一打开,那么接下来的,便就也就好说了。 于是另一个笑说:“这妹越姊总不好,就不知陆三爷的嫡女,许了谁家?” 终还是说到正题上,陆延放下手中杯,笑说: “在位都有佳郎,难道是想与我成为亲家?咱们本就相好,又知根知底,在下求之不得。” 正是知根知底,在座的才会深知杨氏所做所为,杨氏之女娶得? 陆延一句话,便就将他们接下来的话,全数堵死。 想到自己妹妹所托,杨瑛不死心,笑说: “我听妹子说,妹婿为三娘订下的是一举子?娘亲舅大,鄙人深觉得此婚事不些不般配。” 陆延轻笑,说:“渭河之叹诗经有录,修敬比三娘小一岁,倒也算是相当。亦或修齐、修文,不知二舅爷可应当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平阳侯府虽然没落,但配得侍中之家,也算不得高攀。” 杨瑛被陆延这棵软钉子刺了下,面上一僵。 别说他做不得他兄长的主,便就是他自己的儿子,那也是不可能答应。 杨瑛不死心,既然话都说到这儿,自是要再挣扎挣扎。 于是,杨瑛便就又说:“无论如何,这嫡女的婚事,总不好比庶女差太多。” 陆延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瞅着杨瑛,笑说: “侍中府的三姑娘与家四娘交好,她应该是二舅爷的嫡女吧?前些时候来我家时,我看着,穿着打扮,竟她似她那两位姐姐的婢女。” 杨瑛脸上明显燥热,虽然说杜云依没有管他要钱,声称要自己养孩子。 但这事传出去,那可真真是会笑掉他们杨家人的大牙。 陆延放下杯子,站起身来,笑说: “就是婢女,依着我来看,也是那三等或是粗使唤的吧。今天这顿,在下谢过二舅兄,既然话不投机,不若散了。二舅兄它日给儿女订婚,就不知秦家、杜家会不会出人指点。” 说完,陆延甩袖而去,徒留杨瑛一脸血色。 人都会说别人,对自己却是十分宽容。 杨瑛长情的同时,却也最是无情。就像杜云依,欲算计一个女人,又要免费为他教养孩子,又不想付出。 这也就是在杨府上,被瞒得死死的,若是传将出去,也是要让人笑死。 即使杜云依是继室续弦,那也还是正室。她生的,也是嫡出。再说自古也没听说,让女人养孩子的。 陆延从酒楼下来,仰头望向天空,嗤笑了声。 杨家人也是不要脸,将杨氏那种女人嫁入他家,竟还敢往他跟前凑? 也真是看他几次休妻不成,着实是让人低看了呢! 不管陆双锦如何不乐意,亲最终还是订下,由着官媒出面,配了八字之后,便就交换了庚帖。 而因着给晋王冲喜,所以陆丽锦的婚事,订得十分仓促。 从赐婚圣旨下来,到成亲当日,整一个月的时间。 陆丽锦未来月信,嫁过去也不过是搬个住处。 只是照着上一世,她与项开成亲,竟早了好几年。陆丽锦忍不住叹息,也不知道她忙来忙去,可为了什么。 她的嫁衣是宫里送过来的,披到身上当日,赵姨娘已经哭不出来,只是殷殷叮嘱陆丽锦,让她多加小心。 皇家媳妇不好当,对此,陆丽锦倒不怎么担心。 毕竟上一世时,她都已经嫁过一回,她这也算是二嫁了。 更何况待嫁的这些日子,陆丽锦再回想宫宴当日的事,总觉得事情处处透着诡异。 陆丽锦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以至于魔怔了。 她总觉得,这次的赐婚,好似晋王一手策划的。 晋王虽然不能控制陆双锦为他卖命,但他却算计准了人心。 虽然她嫁给晋王的日子与上一世不同,但杨氏的打算却也上一世一样,杨氏想要动陆丽锦的陪嫁。 陆丽锦瞅着杨氏,轻笑着,说: “三夫人何不去问父亲?只要父亲说三夫人给的人可带,那女儿便就带她们去晋王府。反正带四个陪嫁,跟带八个陪嫁,也没什么区别。” 杨氏被陆丽锦气得,脸都歪了。 事情行到现在,她拿陆丽锦却是越发的没有办法,打不得,骂不得,又拉拢不过去。 杨氏被气笑了,说:“女人嫁人,最终指着的还是娘家,四姑娘以为,皇有媳妇就那么容易做的?” 陆丽锦歪着头瞅着杨氏,也在笑,说: “女儿这就不懂了,只要女儿安分守己,应该不至于三天两头的开祠堂,请族老们,商议休妻之事吧?” 明晃晃的讽刺,杨氏哪有听不出来的,怒说:“你别太得意了!” 望着杨氏气急败坏的背影,陆丽锦只是一阵轻笑。 她使人支走了赵姨娘,还不是想着她陆丽锦年幼好欺! 由于是冲喜,一切婚礼过场减省。晋王也只在拜天地的时候,被人扶出来,其余全部缺席。 那时陆丽锦盖着大红盖头,也看不着晋王什么模样。 待被送入洞房之后,什么掀盖头、喝交杯酒也都省下不用。 陆丽锦的盖头是由着宫里的嬷嬷给掀的,当然,祝福的话不能少,陆丽锦使了丫头,拿红包将人打发走。 待屋内只剩两个人的时候,陆丽锦才来得及看倒在床上,气息微弱的晋王。 看着明显进得出的气多,进的气少的晋王,陆丽锦免不了就又推翻了之前的设想。 看晋王这样,也没那力气算计这些。难不成,真的只是凑巧了? 重生将自己折腾成这样,陆丽锦瞪着眼睛瞅着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晋王暗自吐血,觉得也是没谁了。 就在陆丽锦心下暗自挣扎着,要不要帮着晋王将这大红喜服脱了的时候,不期然的,对上了晋王突然睁开的眼睛。 108 训斥 陆丽锦一愣,然后僵住。 对于自己这个前一世的丈夫,两个人又都重生过来,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却也是第一回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她不知道对他说什么,她记得他送她归京时说过的话,可她也记得自己当时暗下的决心。 两个人就那么对视着,谁也不说话,然后又都觉得自己是委屈的那一方。 “为什么不肯听我的?” 最终,还是项开先问出口,语气平稳,没有质问,像只求一个答案。 陆丽锦抿了抿唇,轻声回说: “那是我想要的。即使你不在乎,但我仍是不想受到侮辱。所以你不用愧疚,我那么做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很显然,项开没想到,他等来的是这个结果,怔愣了好半天,突然却笑了,说: “原来我也是个自私的,我那样说,还觉得自己很伟大,现在想想,竟也全是为了自己。” 陆丽锦轻叹,说:“原来咱们都是自私的人。” 项开瞅着陆丽锦,似是要瞅入她的灵魂深处一般,眼也不眨一下,话也不说,只是深深地看着她。 陆丽锦被项开瞅得颇有些不自在起来,为了打破尴尬,就又问说: “你到底怎么回事?装的?” 项开笑了,说:“你看我这样,像装的?” 陆丽锦瞅着他,见他仍是面无血色,说话也没多少底气,就又忍不住问: “可你明明跟我一样,怎么就将自己混成这样?” 项开没说话,动了动身子,这样躺着仰视着与陆丽锦说话,让他生出一种,陆丽锦高高在上地蔑视着他的错觉,那感觉让人难受。 虽然说话还没说开,但也到底是多年的夫妻,什么羞涩啊之类的,陆丽锦真的没有多少。 因此上,见项开似是要起来,陆丽锦也没矫情,连忙上前伸手,欲将项开扶起来。 但陆丽锦毕竟身子板比较小,体力有限,等将项开扶靠到床头上,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坐好之后,项开的手却不离开陆丽锦的肩,就那么搂着。 陆丽锦挣扎,项开笑说:“我都这样了,若要是一个不上心再摔着了,可怎么办?” “你!”陆丽锦来气,但到底还是怕伤着他,没再挣扎,却也没好气地说:“我怎么发现,你变得比以前脸皮厚了。” 项开仍旧笑着,说: “你不也变了,我记得上一世第一次见你时,一群姑娘说话,只你一个人,呆在一边,拿着本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看着,不知道的,还当你要考状元去呢。” 回想着那时的情景,陆丽锦不由得跟着叹息,说: “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我记得那时候,你不也是神情淡淡的,对谁都不理不采,好似谪仙下凡。” 项开颇为意外,说:“你竟然也还记得。” 说完,两人同时地笑出声来。 然后项开便就猛地咳嗽,眼泪都咳了出来。陆丽锦吓了一跳,连倒了杯茶给项开,说: “你怎么样?要不要请太医?” 项开说不出话,只是不停的咳,陆丽锦见了,便也就不等项开回答,将茶碗放回桌上,急忙忙地跑去开门,对着门外的丫头喊: “快去请太医,晋王府应该有当值的太医,快请来。” 晋王府的丫头似是想到了,没有多少惊慌,连忙跑出去两个,请太医去了。 留下的,则安慰陆丽锦说:“王妃莫急,王府上一直有太医日夜当值,一会儿就会过来。” 凝雪几个陪嫁过来的,此时听了动静,也从厢房上跑了过来,问: “王妃娘娘,出什么事了?” 陆丽锦转头边往屋内走,边说:“你们跟着进来侍候吧。” 重回床边,项开已经没那么咳了。陆丽锦重新拿起茶碗来,送到他的嘴边,说: “先喝口茶压一压再说话。” 项开安抚地冲着陆丽锦笑了笑,抿了口茶,嗓子没有先前那么难受,才哑着说: “别着急,死不了的。” 陆丽锦瞪他,说:“你在胡说什么,今儿是咱俩个大喜的日子,说什么呢。” 见项开不说话,陆丽锦扶着项开,将他再次放倒在床上。由着凝雪几个帮忙,将项开的外衣脱了,放顺了身子,并为他盖上薄被。 这工夫不单太医过来,太子与太子妃丢下前院的客人,也都跑到新房来。 没等陆丽锦行礼,太子妃已经冲到床边上,急切地问:“开哥儿,好好的,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话虽然是对着项开说的,但陆丽锦不会傻得听不出来,太子妃这是以为她做了什么。 所以说,婆媳从来都是天敌。 陆丽锦暗自撇嘴,还是行了礼,说:“儿媳妇见过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 太子皱着眉,瞅着床上的儿子看样子也颇为担心,冲着陆丽锦摆了摆手,说: “不用多礼,开哥儿这是怎么回事?” 陆丽锦回说:“儿媳也不知道,刚晋王爷还好好的,儿媳只是帮着将外衣给王爷脱了,想着让王爷早些休息,突然就不停地咳了起来,儿媳害怕,就急忙跑出去,让丫头去请太医。” 这时候太医已经开了诊包,坐到床边上,为项开把起脉来。 太子妃对陆丽锦真是喜欢不起来,一想到本来项开的身子都已经见好,变成这样,都是让陆丽锦给的撞的,再看陆丽锦,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有心想要找陆丽锦的茬,可听陆丽锦的回话半分水分不漏,竟一时也拿她没有办法。 但自来婆婆想要训斥儿媳妇,儿媳妇就是完美的无以匹俦,婆婆也还是有言可训。 太子妃皱着眉,对陆丽锦说: “本宫不管你几岁了,你既然已经嫁人,便就要好好的侍候好夫君。本宫今儿将话撂这儿,晋王若是好好的还好,若是有半点儿差错,本宫绝饶不了你。” 陆丽锦低眉顺眼地回说:“媳妇知道,定当好好侍候王爷。” 太子妃还不满意,冷哼了声,说: “别以为本宫不在这儿,你便就可以胡做非为。本宫就是人不在,这心也是没黑白地在我儿身边,就半点风吹草动,也别想瞒过本宫。” 109 旧账 陆丽锦不是第一次给人当儿媳妇,对付婆婆还是挺有经验的,所以即使太子妃加重了语气,她也不生气,仍是一副公瑾地模样,低着头答应: “媳妇知道,媳妇不敢。” 就在太医的手离开项开的手腕之后,项开便就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太子妃哪儿还有心情训陆丽锦,急忙冲到床边,一边为项开抚心口,一边问太医: “晋王如何,怎么好好的一直咳嗽?” 陆丽锦也顾不得什么新嫁娘的羞涩,跟在太子妃的身后,神色急切地瞅着太医。 太医一躬到底,说:“王爷身子孱弱,刚出去行礼累着,需要静养,若是可以,这屋里还是少留人吧。” 太子妃一噎,说不出话来。 太医从医箱里拿了个小瓷瓶出来,凝雪连忙上前接了,太医才说: “这药一天三次,一次两丸,跟着汤药一起服用。” 一直未语地太子瞪了太子妃一眼,说: “没事与孤出去,一直吵吵吵的,开哥儿没病,也要被你吵病了。” 这时先前一直熬着的药刚好就好了,丫头端了进来,热腾腾的,一进来便就满屋子药味。 正是陆丽锦表现的时候,连忙从丫头手里,将药碗子端下来,慢步递到项开跟前,轻声问: “王爷,妾喂王爷吃药。” 项开又咳了半晌,总算是停下,对太子妃与太子说: “父王、母妃就先回去吧,儿臣也累了,一会儿喝了药,想要休息。” 王妃舍不得,但又不得不出去,就又到床边上,叮嘱了项开一翻,才恋恋不舍的跟着太子走了。 项开这才淡淡地吩咐说: “你们也都下去吧,这里留王妃侍候就可以了。刘直,你将丫头也都打发走,你守门就可以了。” 一时间,屋内的人全都退了出去,陆丽锦端着药说: “傍的话先别说,还是先将药吃了吧。” 项开倒也没矫情,让陆丽锦再次将他抚着靠到床头,伸手将药碗接到手,大口大口的喝着苦药。 陆丽锦忍不住叹气,说: “你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什么大事,非要将自己弄成这样,才能达成?这得造多大的罪啊。” 吃完药,项开不由得翘了翘唇,说: “怎么,心疼了?” 陆丽锦瞪他,说:“谁心疼你!” 项开也不生气,越发笑得开心,说:“若不这样,我能提前封王?我能提前从太子府分出来?我能提前将你娶进府?” 一听这个,陆丽锦问出了她心底的怀疑:“你说,上次在宫里,是不是你的阴谋?” 项开倒也没推诿,直接认了,说: “是啊,但你也别怪我,若不是你三姐真的给你一下,我就是算计好一切,也是不能成的。其实,我只是猜着了,你三姐的私心而已。” 陆丽锦恨得牙痒痒的,拿项开也没什么办法。骂他吧,他又不疼,可打吧,这已经快成纸扎的了,若再个不小心破了,她小命没了也赔不起。 然后陆丽锦突然又发现,项开现在看起来,倒是比刚才轻了不少,皱着眉又问: “你这身体我怎么瞧着好了许多?” 项开调笑:“为夫就是精神了,可这洞房却还是不能的。” 陆丽锦那少之又少的羞涩心,终于被项开给气了出来,满脸通红地瞪他:“你……” 项开伸手拉陆丽锦坐下,说:“好了,别生气了,瞧气得,小脸都红了。” 陆丽锦想要挣扎,又怕伤了他,少不得再次地忍了,随着项开坐到床沿边上,任着项开再次将胳膊放到她的肩上。 项开在她耳边,轻声说:“刚刚咳嗽我也是装的,我是真的身子没好,但也没表现出来的那般弱。” 有丝丝热气,在耳边拂过,陆丽锦不自在地躲。 项开却没有放开她,嘴仍凑在陆丽锦的耳边,小声说着: “刚刚母妃哪儿让你受委屈了,不过你放心,你不会总见着她的。我既然分府出来,见母妃也是有时有晌。再说我现在病着,正是要你侍候的时候,更不能时时的去母妃哪儿立规矩。” 陆丽锦心下泛起甜蜜,突然觉得,重生再嫁给项开,其实也挺不错的。 才这样想着,却没想耳边却又传来项开的冷哼: “你老实说,若不是我使了计将你提前娶了,你是不是打算着与我桥归桥,路归路?” 这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陆丽锦被项开说得心虚:“哪有的事。” 项开冷笑,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若不是如此,上次在杨府上碰上,你干嘛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提前跑了?” “这个……呵呵……呵呵……” 而对着像是追债一样的项开,陆丽锦急忙找着理由,说: “我是被吓着了,这不是事发突然么,呵呵……呵呵……难道你当时见到我,发现与上一世不一样时,没有被吓着?没有大吃一惊?” 项开无情地回说:“没有,只有惊喜。无论你记不记得上一世,再见你,我只有惊喜。” 陆丽锦无语,她当时只有惊吓,差点儿魂没吓飞了。 不愉快的话题,还是不经继续的好。 陆丽锦起身,笑问项开:“你看你身子也不好,小小年纪还是要好好养才行,别将来再亏了。不若我扶着你躺下,休息一下?” 项开瞅着陆丽锦那一头的发饰,弯了弯嘴角,总算是放过她,说: “行,你扶我躺下,再将你那头上的东西弄下来吧,我看着没五斤也有三斤重吧,你带着也不嫌沉。” 陆丽锦冲他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是谁拉着她一直算账,她哪儿有机会将头上的东西弄下来啊,真真的是沉死她了。 毕竟也才十三岁,陆丽锦扶项开,真是颇为吃力。 但项弄不让她去喊别人,陆丽锦没法,也只能是她来。将项开放倒,盖上被后,陆丽锦再一次满身的汗。 晋王府陆丽锦不熟,但这种皇家院子,大体上都差不多。 开门出到外屋,陆丽锦让刘直进到内室,看着项开,她则将自己的丫头喊来,让她们引着她去浴室。 110 新婚 由于项开病弱,没有闹洞房这一说,无论男客还是女客,都被太子与太子妃截在了外面,所以陆丽锦能早早的洗个热水澡。 等到晚上的时候,客人散去,太子与太子妃均没再出现,这夫妻两个都使了人传话,说是让陆丽锦好好的侍候好项开,明日了不用进宫去,等项一身子好了,让他俩个一起进宫。 陆丽锦知道,没说到明面上的便就是,若项开不好了,她这晋王妃不见得就能当住。 项开安慰她说:“你就放心吧,这事我自己拿捏着,定不会让你做寡妇的。” 陆丽我瞪他,看着时间了不早了,想站项开身体又不好,便就上床去拿被子,准备去睡软榻。 项开不乐意了,说:“咱们新婚第一天,你就想与我分床睡?” 陆丽锦气得瞪他,说:“我现在才十三,而且那啥也还没来呢,你想怎么样?” 项开不由得笑了,说: “傻瓜,我都这样的,能把你怎么样?快上床上来睡吧,你去睡榻,那晚上我要东西怎么办?我身子弱,万一声音太小,你听不到呢?” 陆丽锦气鼓鼓的,终还是将被子放回去。 由于项开不能随便动,陆丽锦也只能睡里面,从项开脚下绕过去。 一般来说,女人是要睡外面的,这样方便半夜里侍候男人喝水什么的。若是睡里面,也是不能从男人身上越过去。 龙凤红烛是要着一夜的,卧室里很亮,也许是换地方的关系,陆丽锦一时睡不着。 看身边的项开,闭着眼睛,气息均匀,就在陆丽锦锦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就听项开突然笑说: “怎么,认床?” 陆丽锦没有说话,其实她睡不着,也不全是认床,累了一天了,她是真的想睡,却说不上,心下颇为兴奋,总是想起上一世时,被他用秤杆子挑起盖头的情景来。 虽然他俩个以前就认识,但那时盖头掀起,她低着头,眼前便就只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竟到现在,还仍记得清清楚楚。 然后当项开轻笑,说了句:“娘子是要一直低着头,给为夫一个头顶么”时,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陆丽锦记得,她那时的心便就跳乱了。 项开叹息着说:“我觉得,咱们的婚礼,一次便就足够了。所以这次,我才会如此的算计。” 陆丽锦仍是没有出声,但也赞同项开的话。 再重开一次,虽然她的年纪看起来小,但心真的不再似当年,也没有了那种感觉。有些事,经历过了,便就在脑中留下痕迹,再重来,也难拾当时。 两人各自不再说话,默默回忆着当年时的情景,不知不觉的,便就睡了过去。 虽然说早上不用进宫,也不用去太子府,但陆丽锦相信,太子妃肯定是留了眼目在晋王府的。 所以一大早上,没等人喊,陆丽锦便就起床,穿好衣服,去了外间上洗漱。 侍候她的,全是她自己带来的丫头。 项开还没有醒,虽然其中有项开装病在里面,但那中间也含着真病。他是中毒,虽然毒是解了,但对身体的损伤,却是要一点点补回来。 凝雪几个侍候陆丽锦,周妈便就开始给她介绍晋王府里,初步情况。 陆丽锦将项开的近身太监喊了过来,问: “王爷一般都是几点醒,早上几时吃药?是先吃药,还是先吃饭?太医几时过来给王爷看脉?” 几个太监看着陆丽锦,小小年纪,说得头头是道,半分不见怯场,不由得就叹息,难怪他们王爷为了她,费了那么大的力气。 刘直笑着说: “回王妃的话,王爷是养身体,太医提议说是让睡到自然醒。但一和般最晚也会在辰时末醒来,再晚的话,就要耽误午饭了。饭食也由着太医看管,不用王妃娘娘操心。” 陆丽锦点头,说: “那就好,若是我做的哪儿有不对的,可记得提醒我,咱们都以王爷的身体为重。” 刘直规矩地答应说:“是,奴婢一定记得。但王妃娘娘兰心蕙质,定都是对的。” 陆丽锦抽了下嘴角,心想着,这刘直还跟上辈子一样,圆滑会说话。 一直未语的郑秉孝连忙插嘴说:“一会儿娘娘进去侍候王爷,不若让王府上的丫头红草跟进去的好。” 陆丽锦一听此言,便就猜着,这位红玉定是太子妃留下来,看着她的耳目。 点了点头,陆丽锦笑说:“正巧我要进去,那就喊了她来吧。凝雪几个就在外面应着,都进去了王爷嫌吵。” 没一会儿的工夫,红草进来,给陆丽锦行礼:“奴婢红草参见王妃娘娘。” 陆丽锦打量这个丫头,但见十四五岁模样,长得十分的标致出众。 这一步三扭,哪儿像是给人来当丫头,很明显的,若是项开喜欢,就要留着给项开暖床。 陆丽锦不由的暗笑太子妃,项开都这样了,竟还想着这事,也不怕要了她儿子的命。 但上一世时,项开都不曾纳过妾,所以陆丽锦也不担心,和气地说: “免礼吧,本宫初来王府,跟着来的丫头也不熟悉,你就先跟本宫进去,一会儿王爷醒了,好近身侍候,本宫在边上,也好学习一下。” 红草很开心,觉得陆丽锦识相,知道她是太子妃的人,是要讨好的。 进去时,项开还在睡觉。 陆丽锦指使着红草,让她挪了个凳子在床边上,她便就坐下来,看着项开。 红草再是太子妃的人,但这些动手的活计,怎么说也轮不到陆丽锦去做。 才一进辰时,项开便就醒了,一睁眼看到陆丽锦那张俏丽的小脸,项开不由得就笑了。 陆丽锦连忙问:“醒了?可有哪儿不舒服的?” 红玉出去门口,让外面等着的人去传了太医过来,然后转身折回,凑到床边上,给项开行礼,说: “红玉见过王爷,王爷可要让奴婢侍候着王爷洗漱?” 项开不大高兴,但还是忍下了,说: “本王不习惯婢女侍候,你去将刘直几个喊进来,你们就在外面候着吧。” 111 因果 做为新嫁娘,这时候陆丽锦是不用多嘴的,她很好的表现出自己羞涩,又惧怕这新上任的夫君的样子。 陆丽锦低垂着头,既不说话,也不乱瞅。 红草再不甘心,也不敢违逆项开,不死心地瞅了眼陆丽锦后,终还是答应着,退了出去。 项开怕陆丽锦多心,说:“你别管她,母妃总爱干这个,你应该知道的,哪次我收过了。” 陆丽锦坏笑着说:“要担心也不是这时候担心,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了。” 这回轮到项开瞪她,没好气的说: “我是为了谁?没良心,竟还想着要另嫁呢,别以为我将这事忘了,等明儿我好了的,再找你好好算账。” 陆丽锦才要说话,刘直几个进来,行礼:“奴婢见过王爷、王妃娘娘。” 项开嗯了声,说:“侍候本王洗漱。”说完,对陆丽锦说:“你到边上等着去,不用你动手,有他们就行了。” 刘直几个眼观鼻,鼻观心的装看不见。 陆丽锦知项开是心疼,舍不得她,倒是难得的有些红脸,不好意思地到边上坐着,省得碍事。 上一世时,她怎么就没感觉到项开对她这么好呢? 但当她知道项开为了娶她,而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时,陆丽锦便就已经感受到了,项开对她的感情。 项开现在基本上浑身无力,所以刘直等人算是将项开强力的架起来,然后为他洗漱,将全身擦干净,就便将昨天的内衣换了。 并项开放到床上,陆丽锦过去帮着项开盖被子,太医便就进来开始给他诊脉。 看着太医将手收回去,陆丽锦急切地问:“王爷的身子怎么样?” 太医给陆丽锦行礼,说:“王妃娘娘请放心,王爷的身子好转了许多,只要放心将养,假以时日,定能痊愈。但要有耐心,俗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急不得。” 将太医送走之后,刘直亲自端了药过来,说:“王爷吃喝吧。” 陆丽锦便就知道,药是要饭前吃的。 项开是半靠着,伸手接了药碗子,便就一口气喝了。两次喝药,陆丽锦也没见项开吃个蜜饯什么的,光看着,都觉得苦。 陆丽锦便就急着给倒了杯水,递过去说:“喝口水漱漱口吧,要不一会儿吃饭多苦啊。” 项开听了很开心,漱了口,却没将水吐出来,而是直接咽了。 见陆丽锦吃惊,项开解释说:“不能浪费药,自是要咽肚里去的。” 就这工夫,小太监们便就开始往屋内端早饭,一样一样的往桌上摆,十分的丰富。 陆丽锦瞅了瞅,哪儿还有看不出来,许多都是她爱吃的东西。 再次感动之余,陆丽锦问: “哪几样是王爷能吃的?将床几拿来,东西都摆到床几上去吧,我与王爷一同吃饭。” 陆丽锦要亲自喂项开吃饭,项开没让,说: “既然咱们一起吃,哪儿有我吃你看着的。有他们侍候呢,一起吃吧。吃完饭我要休息一会儿,你就在王府上到处走走吧。” 说完,转头又对刘直说: “将府上的丫头婆子都拘过来,府上的账册、花名册都交给王妃。若是有人不服,直接杖毙。母妃留下的两个丫头,就说本王怕委屈了她们,各安排个院子,让她们远远的住着。” 想了想,似有不妥,又说: “别太伤她们了,省得母妃对王妃不满。就说本王现在身体太弱,等明儿身体好了,便就会去看她们。让她们安心些,若是有什么要求,只要别过份,就尽量满足她们。但不许她们乱走,看住了。” 说到这儿,项开脸一沉,说:“若办不好,就回太子府去。” 刘直脸都白了,连忙答应说:“奴婢定当办好,王爷尽管放心。” 说完,刘直一路小跑着走了。 陆丽锦不由得感慨说:“你现在倒是真的变了许多,刚你吩咐他们时,我都觉得你是不是被换了个人。” 项开体弱,吃得少,几口便就完事,目光一扫,郑秉孝等人便就识相的退了出去。 直到看他们将门关上,项开才叹息着说: “付出那样大的代价,我怎么可能不变?若不变,我又怎么能从皇陵杀回皇宫,将那人赶下台,为你偿命。” 陆丽锦一顿,然后见项开面露疲色,便就急忙收拾了桌子,将床几撒走,扶着项开躺在床上,说: “别累着了,瞧你这身子弱的,还是好好养好吧。现在一切还早,慢慢谋划,总不能还像上一次一样。” 项开笑,说:“我就知道你是关心我的。” 说完,下一刻便就睡着了。陆丽锦愣了下,就猜着,他这是为了陪她,强打着精神呢。 由于项开生病,肯定不能陪陆丽锦回门。其实陆丽锦也不想回门,除了她姨娘与父亲之外,其余的人,陆丽锦还真的谁也不想。 想起她先前的谋划,结果项开竟是以这种方式,告诉她,她之前做白工了。 是啊,上一世项开那样,都能成功翻赢,那么这一世,就更不会失败,那她还防着什么杨氏啊。 只要弄清她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即可,至于杨氏,到时一起清算就可以了。 若是陆丽锦自己回门的话,太子妃也挑不出什么错来,但陆丽锦却不想回去,而借口也是现成的,那就是项开离不开人。 思来想去,陆丽锦让人给平阳侯府送信,说她回门不回去了,只让她父亲陆延与赵姨娘一起,来晋王府上做客。 这么做,陆丽锦可算是连个面子,都没给杨氏留。 无论如何,于外人来说,陆丽锦可是杨氏的女儿。出嫁的女儿不回门就算了,竟请上门都不请她。 杨氏听到这信,气得没将永乐园给全砸碎了,她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打发了人去请陆延。 陆延没去,打发那人带了回话说: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今日之果,也是夫人往日之因,夫人又何必做出吃惊状。” 杨氏气得差点儿吐血,面容扭曲。 112 询问 成亲的第三天一大早上,陆丽锦就开始忙着接待她父亲与赵姨娘。 上一世时,陆丽锦与太子妃其实处得还挺好的,可惜这一回,因为项开身体的原因,太子妃可是一点儿也看不上陆丽锦。 这几天太子妃虽然没过来,却是天天的打发了人过来,一是看项开的身体情况,二便就是让人传话,叮嘱陆丽锦,好好侍候项开。 当然了,对于三日回门,太子妃也使了人专门跟她说,让她别回去。 陆丽锦倒也没当回事,十分恭敬地让人带回话,说是她一早就已经打算好不回去,而是请陆延跟赵姨娘过来。 别看太子妃看不上陆丽锦,其实若让陆丽锦说,这样分开住要比上一世强多了。 上一世的关系好,全都是建立在陆丽锦的忍耐下。 虽然说现在也是要忍耐,但不住一起,一天也就忍那么一会儿。然后整个晋王府,都由她说了算,才结婚两天,陆丽锦已经偿到了成亲的甜头。 项开精神比前两天好了些,一早上的时候,说: “岳父过来的话,你让人领屋里来,我想与岳父说几句话。” 陆丽锦说:“其实我都问过了,没一点线索。” 项开没说话,有些事,没自己问过,总归还是不能死心。 陆延跟赵姨娘来得比较早,陆丽锦和着项开才吃过早饭没多久,刘直进来报说: “王爷、娘娘,陆大人跟姨娘过来了,奴婢让人将二位引到厅上候着呢。” 陆丽锦整了整衣服,问项开:“你看我怎么样?” 她是怕赵姨娘为她担心,怕自己精神看起来不好。 项开瞅着她,笑说: “很好,你在这儿过得只比你在家里时好,还担心什么。脸色红润,嘴角都要挂到耳边了,你姨娘瞧了,定是会笑你将家给忘了的。” 陆丽锦脸红,瞪了项开一眼,便就跑着去了内厅上。 陆延跟赵姨娘就要给陆丽锦行礼,陆丽锦快跑两步,将他们扶了起来,说: “爹、姨娘,是要折煞女儿。” 有丫头上来茶跟果品,便就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只有刘直守着门口。 赵姨娘拉着陆丽锦上下的查看,问: “娘娘这几日过得可好?王爷待娘娘如何?在王府上可还住得惯?可有想家没有?” 一连串地问话,倒是让陆丽锦红了眼圈,吸了吸鼻子,说: “姨娘放心,王爷等我很好的。这里又没个长辈,女儿过来,比在家时也没有区别。是真的,我没骗姨娘,是真的很好。” 赵姨娘却没有放下心,还有一件更让她担心的事,左右瞅了瞅,赵姨娘才小声地问: “那晋王的身体如何了?” 咬了咬牙,赵姨娘紧跟着就又问:“可能死么?” 陆丽锦也猜着赵姨娘会问,但一听到死时,仍是心下别扭,垂了垂眼皮子,说: “王爷身子见好,但想要养好却是要慢慢来,太医也说,于生命无碍,就是养起来费时。” 赵姨娘听了,抚着心口说:“那就好,王爷还小,只要能养好就行,时间不是问题。” 陆延可不似赵姨娘,陆丽锦说什么是什么,想了想,问: “你姨娘不好进内室,我要见一见王爷,可否方便?” 陆丽锦只一听,便就猜着陆延的意思,正好项开也要见他,便就笑说: “自然可以,父亲稍待,女儿先让人传话。” 闻言,陆延也就稍稍放下一点儿的心,其实到这个时候,便就是真的证实了项开不中了,陆延也没有办法。 就如同上一世时的陆文锦是一样的,嫁都嫁了,好坏当父亲的也不过就是心里或放心,或难过,又能怎么样呢? 陆丽锦让刘直去给项开传话,很快的,刘直回来,给陆延打躬,笑着说: “陆大人请随奴婢过去,王爷身体不好,知陆大人过来,也是有意相叙,还担心失礼呢。” 陆延随着刘直离开之后,陆丽锦拉着赵姨娘,去了一早便就让人收拾出来的厢房里,屏退了侍候的人,只让周妈等人守着门,娘俩个便就说起了体己话。 陆丽锦问:“姨娘在家里还好吧?三夫人有没有找姨娘麻烦?” 赵姨娘笑说:“你这孩子,瞎担心什么呢?你什么时候见过姨娘吃亏的?可是你,我看着这才嫁过来三天,这晋王府,竟真的归你管着了?” 陆丽锦点头,说: “第二天一早上,王爷便就让人将王府的花名册、库房的钥匙什么的,都交给女儿了。女儿怕弄不好,让周妈帮着呢。” 赵姨娘啧舌,说:“除去晋王身体不好,没想到竟是个不错的。” 想了想,赵姨娘忍不住劝说: “你入了这王府,姨娘想见你的面也难了,姨娘说话你或许不爱听,这男人啊,没有不花心的,你只管着当好你这嫡妻,千万别学三夫人,天天不消停。咱们家可比不得杨侍中家里,能给你撑腰。” 这话打从赐婚圣旨下了之后,赵姨娘不知说了多少遍了。 此时再听,陆丽锦深以为然,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姨娘就放宽心吧。” 若真有那么一天,陆丽锦也相信自己,不会走到杨氏那种地步。 不过是个男人,闹到那样,又何必呢? 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杨氏为了她自己的儿女,算计来算计去,是陆少游成才了,还是陆双锦成才了? 依着陆丽锦冷眼看着,将来有得杨氏哭呢。 提到杨氏,赵姨娘倒是来了精神,幸灾乐祸地说: “你嫁出来是不知道,之几天因着订婚的事,三姑娘可都闹翻了天了。就连老夫人都受不了,打发了嬷嬷过来,警告三姑娘若是再闹,就送家庙里去,三姑娘才知道害怕。听说昨儿晚上,又哭了一整晚上呢。” 陆丽锦知杨氏与陆双锦又吵架了,但仍是问: “这娘俩个还没和好?” 赵姨娘撇嘴,说: “早上时三夫人去看三姑娘了,不过好像那娘俩个没说好,又吵了起来。听说三夫人从引燕居出来时,眼睛都红了。” 113 挑明 这个就在意料之中了,杨氏帮不了陆双锦得到想要的,杨氏因着陆双锦算计她,没能得到杨氏想要的,这娘俩个能好才怪。 陆丽锦想,杨氏一早上去看陆双锦,只怕不是关心陆双锦去了。 而是别有所求吧,最有可能的,便就是想让陆双锦跟陆延开口,跟来晋王府。 眼看着就要秋试了,项开让陆丽锦别再管这件事,说是他自有安排。 这边娘俩个说着心里话,那边陆延见到项开时,心理却是咯噔了一下。 毕竟项开病了这许多日子,整个人瘦到不行,两眼深深地凹陷下去,这副模样,对陆延的冲击还真是蛮大的。 虽然说陆延是岳父,但君臣有别,陆延见了项开,还是要行礼。 项开抢先一步说: “岳父就别多礼了,我这身子也不太好,还请岳父多担待些,就坐吧。我想着,岳父若是不见了我,也不能放心。我这身子呢虽然说不好,但岳父应也是听王妃说了,于生命还是无忧的。” 陆延坐下,等上完茶水,下人都退出去,陆延才客气地说: “微臣也是担心王爷的身体,王妃年纪还小,在家又被微臣娇养着,没什么规矩,有个对不对的,还请王爷顾念她小,多原谅她几回。” 他们两个之前,还真没怎么见过,岳婿两个十分尴尬地聊着天。 终于还是项开,先将话挑明,说: “岳父大人见凉,若小婿有什么话说得不对,还请岳父别放在心里。” 陆延被项开突然的话,弄得不知所以,说:“王爷何疑问直接问,微臣定不会隐瞒。” 项开直接说:“岳父可知家里的三夫人屋里,有许多的毒药?” 陆延大惊,诧异地问:“什么?这怎么可能?她是不贤,可到底还是杨侍中的女儿,怎么可能如此?” 项开笑了,靠在床头上,不紧不慢地说: “小婿既然说了,定是查着了什么。岳父不信,可以自己去查,小婿可以给岳父提供位郎中,帮着岳父去看。” 说到这儿,项开顿了下,见着陆延脸色发白,递了张便条给陆延,说: “这个是三夫人前几个月,身边的人接触的人。三夫人嫁妆不多,小婿听说,岳父的东西也从没交与过三夫人,难道岳父就从没怀疑过,陆二少爷大手大脚,三夫人的钱都是从哪儿来的?” 陆延拿到手一看,呆呆地说: “这是商户,怎么可能?她一内宅妇人,如何认识的这些人?” 项开没有回答陆延,他给这些东西,便就是想让陆延自己查,这样总好过直接告诉陆延,杨氏如何更让陆延信服。 瞅着陆延,项开又说: “岳父没觉得,三夫人当年嫁给岳父,报着某种目的?岳父回去查可以,但千万别打草惊蛇。总要将事情弄清楚了,才能不上当受骗。” 陆延和着赵姨娘离开晋王府的时候,神情恍惚,弄得赵姨娘担心的问: “三老爷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回来就这副样子,难不成晋王病的不轻?还有,好好的怎么带了个郎中回来?三老爷倒是说话啊,到底是怎么了。” 赵姨娘吵得陆延头疼,想到项开说杨氏哪儿有许多毒药,再联系到赵姨娘这么些年,都不曾再怀过孕,不知道怎么的,陆延就信了项开的话。 然后,陆延就又想到了,陆丽锦好像也提过这事,只是他当时没往深了想。 去了一趟晋王府,就带回个人来,总是要有个说法,陆延在路上叮嘱过赵姨娘后,便就说他在晋王府里,被晋王的模样给吓着,王妃担心陆延的身体,便就将晋王府里的一位民间郎中,让陆延带回来。 不过这样一来,外面倒是传项开病危更盛了。 康王与七皇子自项开中毒之后,便就一直夹着尾巴做人,越想就越怀疑这事是项开一手策划的。 但当听说,陆延见到项开都被惊晕过去之后,就又不敢确定了。 毕竟算计人可以,但还没听说过,谁算计别人将自己算计死的。 郎中被带回来之后,陆延先是让他在正香园转了转。可能是陆延看得紧,正香园倒是没什么成毒。 但给赵姨娘把过脉过,那郎中背着赵姨娘,十分肯定的告诉陆延,赵姨娘被人下过绝子药,时间太久,定是没法解的了。 听了郎中的话,陆延倒是没多少惊奇,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了似的。 陆延抓杨氏不在永乐园时,还是挺方便的。 那郎中在永乐园里转了一圈,随便翻翻找找的,就找出几样配好的毒来。 然后养的花,哪几样放一起会有毒,郎中说得十分的详细。 陆延没有动杨氏的那些东西,又让人去查杨氏曾派人接触过的那个商家,越查就越疑心越大。 因为那商家,竟隐隐的向着康王方向指,让陆延十分惊心。 陆延耳边响起了项开的话,说杨氏嫁给他本身,就蕴含着某种阴谋。当时听了,只当项开想多了,可此时再看,或许项开说的是真的吧。 他们家里,有什么值得康王如此煞费苦心? 陆延从来都知道,只要涉及皇家,便就没有小事,稍有不慎,就是满门抄斩的下场。 越查越心惊,陆延终于忍不住,差人给晋王府送了拜帖,求见晋王。 拜帖晋王是不敢要的,答应了让陆延承时过来。 其实陆延查到的,项开基本上都已经查到了。让陆延忙这一阵,也不过是想等陆延再来时,项开的话好开口。 所以,当这次陆延登门,项开便就不与陆延兜圈子,而是直接说: “小婿去查三夫人,还是因为七皇叔与康王爷多次算计王妃。小婿怀疑王妃的出身,贵府上姑娘不少,若看重陆家,应该不至于非王妃不可,所以小婿怀疑,赵姨娘的出身有问题。又或是王妃出生时,被人动过手脚?” 陆延果断说:“不可能,当年微臣就防着杨氏,一直没离开产房。” 与项开想的一样,项开瞅着陆延没有再往下说。 114 不对 所以,问题应该就出在赵姨娘的身上了。 陆延也很愁,赵姨娘的身份,他真的早就查过了,因为赵姨娘是他的心尖,他也想帮着赵姨娘找回娘家人,可没用,怎么查也查不着。 许久未说话的项开笑了,说: “岳父不觉得,越是这样查不着,才越说明有问题?小婿说话或有考虑不周,还请岳父不要介意。小婿就是想知道,当年岳父与三夫人议亲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还真的很难让人回答,虽然项开没有明说,但那意思很明显。 他陆延并没什么出众的地方,平阳侯府上也是落魄多年,杨侍中是三朝元老,怎么就能将嫡女嫁给陆延? 若说当年议亲的是陆延的大哥,更让人信服些。 许多事,当年没明白,可如今细思量起来,陆延自己也发现了问题。 杨氏当年,可是名满京城的才女,他与杨氏并无私情,竟能给他写下那封信,现如今想起来,可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此时的陆延,真的感觉特别的羞耻,尤其还是自己的女婿面。 虽然说项开现在是王爷,还到底还是小辈啊,这才十四,便就这般心思深沉。 陆延一面忍着羞,将当年的事与项开说了,一面不由得想,这皇家出来的,就没一个是简单的。 项开靠在床头,待听完陆延的说,半晌说:“杨家有问题!” 陆延没有出声,就明知道杨家有问题,他也没那本事,将手伸到杨家去。 大概是猜着了陆延的想法,项开连忙收起登上大位之后,待人的态度,笑着说: “岳父不用着恼,为了王妃的安全,小婿定也要将事情查个明白。岳父安心回去,对三夫人还与往日一样就行,不用有心理负担。” 陆延从内室出来,陆丽锦连忙迎上去,问:“爹找王爷到底什么事?” 看着陆丽锦,小小年纪,却已经将头发绾了起来,陆延有一瞬的闪神。 可许当年他就想错了,或是不让杨氏生下孩子,大概她与她娘就不会一次次的被人算计了去。 陆延伸手轻抚了抚陆丽锦地发鬓,叹说:“一切都是爹的错,是爹对不起你。”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陆丽锦听得一阵迷糊,问: “爹,到底出了什么事,与女儿说说,女儿或许能帮得上呢。” 陆延佯装生气,沉着脸呵斥陆丽锦说: “你姨娘也没将你教好,竟不懂得女主内,男主外这个道理。为父与王爷说的,自是外面的大事,岂事你个妇人该管的?你只记住了,以后好好的,为王爷将这王府管理好,知道了吗?” 前世今生,陆丽锦这还是第一回被她爹训斥,见她爹脸色不好,虽然心底不服,但仍是违心地说: “女儿知道了,下回不敢了。” 她父亲不说,难道她一会儿不会去问晋王?他定是会告诉她的。 陆丽锦暗自吐了吐舌头,面上做出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其实根本就没将陆延的话当回事。 陆延摇了摇头,哪有看不出陆丽锦想法来的,也只能宠溺地笑了笑,又叮嘱了几句,便就回平阳侯府去了。 说是那么说,但陆丽锦并没有立时去问。 因为她知道项开的身体,别看跟陆延说话时不显,其实就他那虚身子,这么一会儿,也是强挺着,等陆延一走,陆丽锦进去时,就见项开已经靠着床头,闭目养神了。 陆丽锦喊了刘进进来,将项开扶好,好让他睡得舒服一些。 项开其实没有睡,他是在想着赵姨娘的年岁。三十多年前,可不正是当今建元帝,与先帝宠妃之子豫王争位的时候。 难不成赵姨娘是流落在外的公主?或是豫王之女? 想着想着,项开便就扛不住困意,真的睡着了。等再睁开眼,便就见陆丽锦小媳妇似的,坐在床边上守着他。 项开记得以前,陆丽锦可是从不离书,他也是个喜欢书的,他俩个倒是有许多的话说。 可现在,陆丽锦手里拿的,明显是针线,看东西不大,似是在绣荷包香囊之类的东西,可看着不怎么好看啊。 项开突然发现,在他的记忆里,无所不知的陆丽锦,其实也有不会的东西。 比如女红,虽然她手里的还没成形,但看着针线扭成那样,项开可以想像得出,将来会是多么丑的个东西。 陆丽锦也终于发现,项开醒了,抬起头,冲着项开一笑,将手上的东西放到一边,倒了杯水,说: “王爷醒了,喝口水吧。” 不知道怎么的,项开觉得此时的陆丽锦,真的美不胜收。 就着陆丽锦的手里,喝了口不,项开说:“你喊刘直他们进来吧。” 陆丽锦猜项开这是要方便,痛快地答应出去,发现卫远也在。陆丽锦也没多想,只是对刘直说: “王爷让你们进去呢。” 刘直等人恭敬地给陆丽锦行礼,然后一众人都进去了。 陆丽锦瞅着想,这进去的是不是有点儿多?王爷不过是方便而已,内侍进去也就算了,怎么连护卫长都进去了。 然而内室里,却又是另一方模样,项开沉着脸,吩咐说: “咱们先前可能查错了方向,你们好好查一查当年豫王的事,还有孤怀疑杨侍中当年,只怕是豫王的人,只是他聪明,隐藏得深,没被皇祖父发现。” 刘直自小入内宫,知稍微听得老太监说过一星半点儿,说: “虽然外面都说豫王当年是被皇上亲手杀死的,便奴婢在宫里时,听说过另一种流言,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项开看向他,问:“怎么说?” 刘直瞅了眼郑秉孝等人,说: “回王爷话,奴婢听说皇上去时,豫王已经自焚死了,皇上当年看到的,不过是一具烧焦了的尸体。” 项开一听,不由得心下微动。若刘直所说属实的话,那么这事可就十分有意思了。 其实这个项开倒也能理解建元帝,当时那种情况,不管豫王死没死,建元帝为了安稳人心,也必须让豫王死。 115 日常 无论他是否活着,只要建元帝让别人相信他死了,那么他便就再不能以着皇子的名头生事。 如果豫王登不上大位,那么谁还乐意跟在他后面瞎折腾? 事关皇位,那可是一个不小心,便就会招来杀身灭门之祸的事。就是自己乐意,族人也有可能发现而告密。 只是现在却是有个问题卡在了项开面前,这关系到的可是建元帝的事,万一再查出什么来…… 屋内不单项开的面色越发沉重,就是刘直等心腹,也都觉得这事有些不大好。 项开想了想,终说:“去查!” 卫远出去,刘直等人扶着项开方便,收拾好之后,重新回到床上躺着,才让众人出去。 陆丽锦进来,笑说:“怎么这么半天,若不是我一直在外面,还当王爷从里面偷偷地洗了个澡呢。” 大概是这一世成亲日子浅,之前也没怎么见过,项开每一次,都会从陆丽锦身上,发现些新的东西,而这感觉,让项开欣喜的同时,又颇有些甜蜜。 反正室内也没有别人,项开伸手摸陆丽锦的脸,笑说: “瞧你这性子,倒是真变了许多,竟还能无故的开起玩笑来,我记得你之前,可是轻易不说笑的。” 陆丽锦气得转过头去,不再理会项开。 项开也不恼,只是装着气息奄奄地,似是喘不上气的样子,陆丽锦大急,再顾不得生气,急忙上前查看,问: “王爷如何了?我去喊太医过来,这是毒发了?还是……还是……” 想起她先前给项开倒了杯水喝,一急之下,便就用着先前的杯子,自己又喝了口。 项开见了,便就知道陆丽锦这是想多了,不由得暗自反省,后悔不该没事吓唬她,连忙出声安慰说: “我没事,就是说话说多了,有些累精神。你扶我躺会吧,休息会儿就好了。” 因着怕陆丽锦生气,项开才又说了后面那些理由。 虽然陆丽锦此时也怀疑项开是骗她,可偏项开也的确身子弱,让陆丽锦倒也挑不出毛病来,只得扶了他躺回床上。 项开闭着眼睛,陆丽锦就又拿起之前的活计,想着作完。 实在无聊的很,先前又睡了一沉,项开就是病着,又不是猪,也不可能一直这么睡。 想了想,项开便就想到装软弱来,语带哀伤地说: “我现在就跟个废人似的,想看本书都看不了,睁着眼多看点儿东西都不能。这闭着眼睛,又睡不着,唉,我这是为了谁啊。”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本来身体都见好转,已经能参加宫宴,便就可以看出来。 所以说,他现在这样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能娶到陆丽铁。 陆丽锦被项开说得心中有愧,本来不想理会,便就又听得项开连声叹息。 最终陆丽锦受不了,将手里的东西放下,问:“那王爷想要如何?” 项开心下暗喜,却仍是闭着眼,唉声叹气地说: “想来一般的书我都看过了,前些时候,我让人从市面上买了些话本子,结果也没看两眼,就又不能看了。” 陆丽锦发现,项开变得狡猾了,暗自翻着白眼,问: “那我给王爷读?就不知道王爷想看什么书,那话本子可是藏哪儿了,我怎么没瞧着一本?” 若在这屋里,就是厅上,陆丽锦也不可能没发现。 项开倒是不好意思的咳了声,说起来,那些书哪儿是他让刘直买的,根本就是他自己偷偷买回来的。 只不过那时,他还在太子府上,想着陆丽锦对他不冷不热的,又看出陆丽锦想要放弃他的意思,不由得回想起,他上辈子除了没护她周全外,是不是还有别的地方不足。 他去问刘直等人,可内侍从小入宫,若说个什么阴谋鬼计还行,这方面哪儿能懂? 最后刘直提议,说外面卖的话本子里,有许多才子佳人的故事,看看的话,或许能学习一二? 项开听了此建议之后,深以为然,便就寻机会出去时,偷偷带上几本回来。 只是后来,他便就不光拘泥于才子佳人,往香艳上看了。 毕竟项开虽然十四岁,可他前世也是吃过见过,食髓知味,想念得很。 也就只能看看那些个香艳的话本子,暂时解解味。 好在搬到晋王府的时候,刘直聪明,将那些话本子全都偷偷的运了过来,就放在他平时呆的书房里。 其实项开想让陆丽锦给他念一念那香艳的,只一想陆丽锦那小嘴,若是念出来,定是好听,便就觉得浑身热得不行。 只是他身子虚,某个地方并没啥动静。 项开吞了吞口水,终还是说了本才子佳人的话本子,让陆丽锦去外面,支使刘真去拿。 刘直去得很快,陆丽锦拿了话本子在手,认真的给项开念。 其实话本子很简单,不过是一位宰相家的千金,带着个丫头去游船,然后正巧碰上了个上京赶考的穷仕子,两个一见钟情,情根深种,私订了终身。 然后先是这位千金的青梅竹马,某位王爷的儿子,小郡王出来各种使坏,见不好使,便就报给了宰相。 千金顶着家里的压力,就是不嫁给那位小郡王,最后与穷仕子私奔。 宰相家的妹妹,攀附权贵,代姐姐嫁给了那位小郡王。高00潮部分便就是宰相在路上,碰上那位私奔的女儿,宰相当着众人的面,说与女儿一刀两断。 自然了,这位千金哭着表示,它日苦是父母有事,定不会袖手旁观。 然后那位小郡王造反,攀连到宰相头上,当那穷书生金榜提名的时候,好巧不巧便就是宰相全家下大狱的时候。 于是这位状元女婿亲自帮着宰相岳父,洗涮了罪名,结尾是千金成了状元夫人,宰相官复原位,一家人相亲相爱的生活在一起。 因为是文言,所以没一会,陆丽锦便就读完了。 只是陆丽锦却忍不住吐槽说: “这写书的人,到底将状元当成了多大的官啊?这才点了状元,便就能随便审案了?” 116 探病 项开这时候又发现,他这小媳妇竟也是个认死理的性子,这种话本子,不过是拿来随便看,说书的说与老百姓听的。 在老百姓的眼里,七品便就是大官了,又时常看见进士簪花游街的情形,自是认为状元已经是不上的官儿了。 而写书的人虽然懂,却也知道,便就是写个实在的官儿出来,老百姓也不见得就认。 项开睁开眼,嘴边上挂着浅浅地笑,就见他那王妃,指着那书说: “再说了,那仕子竟拐带良家妇女,就这人品,不夺了他的功名,竟还让考状元,当国朝律法是摆设?再说了,自古奔者为妾,这仕子就是中了状元,也是要另娶的,宰相千金也是个妾!真是,没一处对的,这书也能看?” 看这种话本子不过是图一乐,打发时间用的,哪个疯了会这般斤斤计较? 合着他这王妃给他念了半晌的书,半分没感受到才子佳人的情义感人,竟挑毛病了。 项开终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一笑嗓子就有些痒,然后便就是一翻惊天动地的咳嗽。 吓得陆丽锦急忙丢了话本子,搂着项开给他顺气。项开就觉得一缕幽香,顺着鼻子传到全身各处,没一处不是酥软。 突听得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皇侄怎么了?” 随着声音,便就见三皇子康王跟着七皇子进来,后面还跟着刘直等人,和晋王府上外面候着的一众丫头婆子。 其实按理来说,康王与七皇子再是长辈,也不能这么随便冲进卧室之中。 于陆丽锦之事上,七皇子明显是吃了个暗亏,本来宫宴那天,七皇子其实已经准备好,只要项元荣将陆丽锦骗到他跟前,无论是正妃或是侧妃,哪怕是妾,他也绝不会让陆丽锦跑了。 这事不是七皇子一个人做的,而是康王与他俩个联手,自认为是万无一失的事。 然而关键时候,却被个半死不活的项开,从中间给截了胡。那速度快得,无论是七皇子与康王,根本就没法子再插手。 这两人错愕之余,便就想到,只怕项开是这是扮猪吃老虎吧! 然后这两个都派了各自的人去查项开,却发现根本查不着,所有能查着的,全都是他们眼睛看着的。 这样就只有两个可能,要么项开表现的全是真的,要么就绝对的深藏不露。 第一个想都没想,这哥俩个便就划掉,皇家最实在的人,也不可能本来什么样,表相就什么样。 按着这哥俩的话说,只要跟皇挨上边的,就是身上的虱子,只怕都比别的虱子多两个心眼子。更遑论项开这种皇孙,太子府上也是乱得一锅粥的地方。 刚开始的时候,晋王病危,这哥俩个就是怀疑,也不敢那时候往上冲一探虚实,说白了,还是怕没探成,再着了晋王的道。 只要那哥俩个去了,无论是亲自去还是派人去,若是晋王有意加害,一个歪头说又中毒了,那他们可不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因着晋王在宫里中毒,到现在也查不出是谁下的手,建元帝眼睛都红了,瞅着一帮子儿子,就是太子都没好脸色。 在建元帝眼里,可能谁都像凶手。而且这人就是怪,以着怀疑的眼光看一个人,就是放个屁,都觉得是证据。 更何况,皇家无父子,若那毒给皇帝吃了,那太子便就会提早上位,以当皇帝谁乐意当太子。 但若是想搬倒太子呢,论嫡庶,太子若真没了,可就是七皇子啊,中宫所出。 可论排序,便就是康王了,太子行二,康王行三,问题是大皇子早逝。 这俩个看着兄友弟恭,好像比别的皇子都亲,其实也都各自防着,却又没事凑一起,尽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没等晋王好,陆丽锦便就以冲喜娘娘为名,嫁入晋王府。 而晋王就成亲行礼时,被架着出来一趟,那哥俩个远远的瞧着,晋王还真有几分要下世的模样。 然而当晋王成完亲,传出身子渐好的话儿出来,康王和七皇子可就坐不住了。 这冲喜若都那么好用,就没有上门寡这一说了。于是,这兄弟两再也坐不住,寻思了几天,便就决定上门一探。 两位皇子上门,就是不见晋王不见,跑腿的进去通报,也不能让两位皇子在门口等着。 因此上,康王和皇子本是被请到南厅上去。 可一进到晋王府里,康王跟七皇子便就直奔内院。晋王府的护卫就是拦,人那两皇子带的人也不少,总不好真的打起来。 再说这么死命的拦着,不就明摆着告诉别人,此处有瞒人之事? 项开一早就清楚,这哥俩个会杀上门来,已经告诉给底下的人,如何行事。至于他的病,却不是装的,项开倒不怕有人突击检查。 大概天下所有的皇帝都有疑心病,建元帝之所以一直没有怀疑过项开,也正是因为他几次中毒受伤,那可是真真从生死关上挣扎着。 所以,康王与七皇子进来,正赶上项开咳个不停,虽不是故意安排,却也是意料之中的。 病是真的,身子弱也是真的,只要动作大一点儿,便就会累着,或许晕过去,或许吐血,或许咳个不停。 在厢房候着的太医被请了进来,一通的忙活之后,又吃了两丸药,项开的脸上总算没之前那么白了。 陆丽锦便就在边上抹眼泪,一副又害怕又着急,却又想不出怎么办的样子。 十三岁虽然说已经是大姑娘了,若是平日里参加个什么大场合,进退有度,谈吐得宜是正常,此种时候,陆丽锦的表现,倒并不让人怀疑。 不单不被怀疑,也许是得不到的是最好的,七皇子瞅向陆丽锦时,就觉得她特别的惹人怜爱。 只可惜,没等七皇子多看几眼,陆丽锦便就闪到了屏风后面,告罪说: “侄媳妇无状,还请二位皇叔见谅,既然二位皇叔赶上了,那就请多操操心,侄媳妇就先告退了。” 说完,由着丫头们护着,陆丽锦便就将项开丢给了康王和七皇子,自己走了。 117 蛋花 本来陆丽锦见七皇子便就心理有负担,膈应的慌,放着项开那还太医还在求治,这七皇子的眼睛便就看了过来。 陆丽锦就觉得七皇子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片子刮身,又痛又恶心一个不小心,还能要了命。 更何况陆丽锦敢打赌,那俩位除非疯了,要不然绝不可能现在对付项开。 他们直接的敌人,现阶段其实是太子。而项开虽然是太子嫡子,但京上谁不知道,太子更得意于孙孺人所生的第三子项越。 就是想要打击太子,也应该可项越下手。 望着陆丽锦离开的背影,七皇子的眼睛眯了眯,转而关切地与太医交谈,像一个关心子侄的好叔叔。 “陆双锦!”七皇子默默地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念了声。 当时的情况,有杨氏姐妹帮她打掩护,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道,该知道已经全知道了。 躲到厢房里的陆丽锦,回想着七皇子的眼神,直灌了两大杯冷茶,才将那火气压掉。 缓过来的项开眼睛从七皇子身上扫过,没有停留,对刘直说:“扶本王靠起来。” 康王与七皇子同时说: “你还是好好躺着吧,我们来一回,你再重了,回皇你皇祖父可要骂我们了。” 项开依言没动,摆手让刘直一边上去,说:“那二位皇叔恕小侄失礼,二位皇叔坐。” 说完,项开就又骂屋里侍候的人,说: “一个个的都傻愣子干什么?还不给孤的皇们安座,上茶,平日里惯着你们,这来了人了,也不知道机灵些。” 康王与七皇子面上不显,心下却均是想着,大概是他们高估了项开。 瞅着他早早的以太子之子,竟能封王,就想着他有过人之处。可瞅瞅,打从他们能随便的便就撞进内室,到这王府上下,女主人顶不住事,男主人又病着,瞧瞧这上不上下不下的,简直没一点儿章法。 康王坐下之后,先是关心了项开几句,便就问项开要脉案来看。 事关皇家,一切都是要记录,一旦出了事,好便于追查。 只不过康王要脉案,那目的可就不能那么纯了。 项开也没推脱,笑说: “皇叔若是要全的,可就不能了,之前的全在太子府上,并未拿过来。不过太医哪儿应该有全的,就知道是放在了太医署还是带着呢。” 边上才回完话,并没退出去的太医连忙说: “因着要时时查阅王爷的脉相,所以东西全在臣哪儿,若是几位殿下要看,那臣去拿。” 项开的脉案可都是要好好收着,就怕一朝出事对不上,因此上太医没说让医僮去拿,见项开点头,太医亲自去拿的,递给了康王。 这是项开从宫中中毒开始,完全无缺的脉案。 康王看了之后,不由得也唏嘘起项开这身子可真是,几次从鬼门关上被拉了回来。 忙和了这么半天,康王终于看到他一直想看的东西,便也就放下心来,于是又与七皇子一起,演足了叔侄情深的戏码,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到院子的时候,七皇子往厢房上瞅了眼,因为门口上有丫头,所以很容易猜出陆丽锦在哪间房里。 可是陆丽锦听着外面刘直等人送客的声音,但却没有出来,七皇子的眼神暗了暗。 待康王跟着七皇子走了之后,陆丽锦才回卧室里,项开招待了他们一翻,也确实累了,此时正闭着眼睛,呼吸均匀,显然是又睡着了。 陆丽锦有些心疼他,走到床边上,忙他拉了下被子。 坐到床边上的椅子上,看着项开愣愣的出了会神。然后起身,叮嘱刘直等人好生侍候着,她让凝雪几个跟着,便去了厨房。 在皇陵的日的,陆丽锦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做面疙瘩汤。 厨房里的人见小王妃突然过来,一个个吓得就差没直接跪哪儿,还以为她们是出了什么错,或是晋王吃了厨房送去的东西,吃坏了? 陆丽锦连忙安慰她们说: “你们安心吧,家里没出事,不过是我想亲手给王爷做些吃的,你们忙你们的,别害怕。” 婆子们一听,放下心来,一听说王妃要做饭,也猜着这是新婚夫人妻的情趣,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抢这个活干。 但也没谁就真的干自己的去,平日里有头脸的,连忙凑到跟前笑说: “不知王妃欲做什么,老奴们给娘娘打个下手。” 陆丽锦进到厨上,左右地瞅了瞅,说:“本宫欲做碗疙瘩汤。” 凝雪几个都蒙住了,完全不能想像她们家王妃还会做这个,她们也算是自小就侍候陆丽锦的,从没见过她下一回厨房啊。 说实话,凝雪几个虽不敢说什么,却也着实为晋王担心。 该不会吃了她们王妃做得,闹肚子吧? 然而陆丽锦已经挽了袖子,灶上的婆子连忙拿了个新围布来,给陆丽锦围上,陆丽锦熟门熟路的,便就做了一盆的疙瘩汤。 只是那时生活苦,那汤也不过是清水而已。此时晋王府上什么都不缺,自有上好的鸡汤做汤底。 丫头端着疙瘩汤,盖着盖子,回到卧室的时候,项开也刚好醒过来。 项开正问刘直,陆丽锦去哪儿了时,便就见陆丽锦进来,两人一对视,陆丽锦笑说: “猜今儿晚饭吃什么?” 几乎没用想,项开一笑,说:“疙瘩汤!” 项开睡了这么半天,也缓过来不少,陆丽锦让刘直将项开扶起,后背放上大引枕,让他靠着床头。床上放上床几,然后将那盆疙瘩汤放上,又放了两个碗。 陆丽锦亲手给项开盛了一碗,并没有放整鸡蛋,而是打的蛋花儿。 看着那疙瘩汤时,两人不由得都想起当年来。 那时项开生病,身体虚得很,陆丽锦求了看守,将她藏的一枚宝石戒指,送出去,换了几个鸡蛋。 陆丽锦就一天给他弄一个整的吃,项开不干,分给陆丽锦她又不要。 两人因为这个还生了气,最后由着项开做主,以后再做疙瘩汤,便就将鸡蛋打成蛋花儿。 118 甜蜜 项开吃得不多,有小半碗就饱了,陆丽锦吃了有一碗,放下筷子,让丫头们将东西跟床几撤下去。 收拾好之后,众人都退了出去,陆丽锦才叹息着说: “那时候觉得吃着蛋花儿已经香得很,现在这汤是鸡汤,吃起来竟也没感觉出香来。” 闻言,项开就笑,说:“那时候咱们多久都没沾着荤腥了,现在天天都吃什么,那能一样?” 回想起以前,两人倒也没难过,反倒是感觉得很是甜蜜。 “你以前是不是很喜欢杨芝静?” 陆丽锦也不知道怎么了,便就问出了她一直疑惑的事。项开喜欢她,陆丽锦已经感受到了,但也不能证明,上一世时,项开最开始时,没喜欢杨芝静。 项开大概这辈子都没这么急过,带着诧异地说: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这人可从不是敢做不敢当的,我若是喜欢她,干嘛会娶你?” 话说到这儿,项开便就说不下去了,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吓得陆丽锦急忙为他顺气,说:“没喜欢过就没喜欢过,慢慢说不是了,你急什么?” 等咳够了,喝了口陆丽锦喂过来的水,压下了嗓子眼的那抹痒意,项开没好气地说: “那你干嘛冤枉我?别说现在的我,就说以前我那性子,清高得很,像是会心里想着别人,然后委屈自己和着你说说笑笑?” 陆丽锦见项开说话急,又说了这么多,怕他再咳,连忙又喂项开喝了口水,说: “好了,我信你,信你还不行吗?” 项开气哼哼地瞪她,也不与她说话,自己顺倒到床上,气哼哼地转过脸去,明显在跟陆丽锦怄气。 陆丽锦被项开小孩子似的逗笑了,拉着他的袖子,哄他: “好了,你别生我气,是我误会了还不行吗?” 项开还是不理她,闭着眼。他现在吃饭靠别人喂,浑身上下,最能动的除了眼睛子,也就嘴巴了。此时却抿得紧紧的,那意思明晃晃地告诉陆丽锦,他就是不能原谅她。 见哄了半天,好话说心,项开也不理她,陆丽锦也来了脾气,丢下项开打理让他自己消气。 感觉到陆丽锦的意思,项开眼开的眼睛泛着红,无声地控诉着陆丽锦的无情。 弄得陆丽锦好似十恶不赦的大恶心,负心汉,陆丽锦被项开瞅得实在是受不了,只得无奈又略在撒娇地问: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不生气?” 项开仍是抿着唇不说话,只是眼睛盯着陆丽锦那红嘟嘟地嘴瞅,火辣辣地看得陆丽锦耳根子都红了。 见陆丽锦不动,项开便就又闭上眼睛,直挺挺地躺着。 陆丽锦一看,这是不随了他的心,他便就要与她长时间抗挣的意思。 这厮现在丢了那清高的皮子,怎么就变得这么不要脸了?陆丽锦心下恨恨地想,就听得项开闭着眼睛,语气悠然地问: “王妃娘娘,你是不是在心理骂我。” 这厮是她肚里的虫么?陆丽锦的脸更红了,只这次是被项开给点破心思臊的,咬着牙说: “没有,王爷做了什么坏事,怀疑妾骂王爷。” 项开又不说话,也不看她,陆丽锦就又想,不过是亲他一下,反正上辈子也是嫁他,该做的全都做过了。那些事,不会因着她重生便就忘了滋味。 想开之后,陆丽锦咬了咬牙,便就膝盖抵到床沿边上,想着如蜻蜓点水般地,亲一下项开。 刚挨上项开的唇,吃饭都要喂的人,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用手按住了她的后脑。 陆丽锦顾忌着项开的身体,也不敢用力的挣扎,心下暗骂这厮可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却也挡不住这个吻越来越加深。 然后项开便就睡着了,陆丽锦被气得咬牙切齿,却也没有法子。 自此以后,项开便就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天地,寻着就要找陆丽锦的错处,然后非逼着陆丽锦去哄他。 这哄,自然是要用嘴哄。 这女人说白了,再怎么厉害,满心满眼看重的,就是男人的心。 虽然之前陆丽锦也看出项开喜欢她,但一想到杨芝静,陆丽锦心理还是有些别扭。现在话说开了,心理的那道隔阂也没了,项开又在养病,不用外出,两个人倒是蜜里调油。 唯一让陆丽锦伤心的,便就是太子妃。 新婚那天有太子在,太子妃对陆丽锦还算收敛。之后都是太子妃自己来,总不给陆丽锦好脸子。 陆丽锦也为了讨太子妃欢心,下力气地表现,然后照着上一世的记忆,投其所好,但效果不说不理想吧,几乎是没一点效果。 每每想到这个,陆丽锦就有些糟心。 对此,项开倒是十分的愧疚,要不是他急着娶陆丽锦,用了那手段的话,也不至于让太子妃对陆丽锦这么大的意见。 可这又不能与太子妃解释,见陆丽锦着急,项开便就劝她: “放心好了,这都是暂时的,所谓日久见人心。再说咱们也不住一起,母妃偶尔来,忍忍也就过去了。” 时间已经接近秋天,项开的身子明显见好,已经不是最初陆丽锦刚嫁时,说多了话,都会睡着的模样。 夫妻两个正说着话,就听得外面刘直报说:“王爷、娘娘,太子妃娘娘来了。” 若是项开不想让人闯空门,这晋王府上,谁也不能直接进来。 陆丽锦连忙出去迎,在堂门哪儿碰上,行礼:“媳妇见过母妃,母妃万福。” 太子妃答应了声,步子没停的,便就直接进到内室。 项开此时正坐在床上,脸色比之前红润了许多,与太子妃打招呼说:“母妃最近可好?” 太子妃没有回答项开,反而关切地看着项开的气色问: “你身子怎么样?刚进来时我见了太医,说是你恢复的不错,只是要常年养着,就没法子彻底好了?” 其实也不怪太子妃恨陆丽锦,她不知道这中间的事,但若是项开一直如此的话,现在建元帝活着还好,明儿建元帝一朝去了,太子继位,那项开这个嫡子又该如何? 119 忽悠 难道一辈子只停在晋王这个位置上? 如果项越将来登机,太子妃与孙孺人活得够久的话,那么两宫皇太后是必然的。 让太子妃与孙孺人平起平坐,若真到那天,太子妃宁可不活,随了太子而去。 项开安慰太子妃说: “什么事都没个定数,太医署每年都有新的生员进入,再说民间也有不少良医,儿子使人慢慢寻,总是会寻着的。” 对于这一说话,太子妃完全当成了画饼充饥,对陆丽锦就越发不待见起来。 之前由于项开说话都费劲,太子妃自然没说什么,可如今瞅着项开精神好了很多,再见不着她留下的两个丫头,可就不高兴起来,对陆丽锦说: “这正妻最主要的就是不能嫉妒,就连本宫留下的人都敢打发了,晋王妃,你有没有太过份?” 陆丽锦自不敢认这个,说: “回母妃的话,不是媳妇不留,而实在是也不知怎么的,王爷每次见她们都流鼻血,然后病就会加重,媳妇也是没法子,才让人将那两个放得远远的,不让到王爷跟前来。” 说完,陆丽锦一脸天真的说: “媳妇问太医,太医支支吾吾地也不肯说,母妃,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不知母妃可能告诉媳妇,媳妇也好想到万全的对策。怎么样才能让她两近前,王爷又没事呢?” 项开拿着阴森森的目光瞅陆丽锦,竟敢污蔑他,真是太过分了,他有那么没出息么? 还有,拿着一副天真小女孩儿的模样,去骗婆婆,真的好么? 太子妃自然不知陆丽锦是骗她,她以为陆丽锦才十三,还什么也不懂,被问了之后,看了眼儿子,那眼神,颇有些嫌弃。 之前在太子府的时候,倒是一片端方正直,也不见对哪个婢女多看一眼。 身边也都是些个近侍太监,原来都是装的,这到了晋王府,便就露出尾巴来了。 太子妃狠瞪了项开一眼,觉得她这儿子给她丢脸,害得她都不好回答儿媳妇问的话。 儿媳妇再不好,也还是个小孩子,能懂什么。 对上陆丽锦那一双求知若渴的双眼,太子妃面上一僵,咳了声,外强中干地说: “你这孩子,给人当媳妇,好好侍候夫君就是了,哪儿那么多为什么?男人家的事,也岂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能打听的!” 陆丽锦眼眸闪亮亮地,好似在说:“哇,我男人好厉害,我好崇拜他”,向太子妃保证说: “媳妇知道了,再不乱打听男人的事,以后王爷说什么是什么。” 看着陆丽锦这样,项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太子妃则有一种骗小孩子的感觉,问题这小孩子是她儿媳妇,用不了两年,就会懂。 太子妃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好像有点儿日后无颜相见的感觉。 将太子妃忽悠走之后,项开点着陆丽锦的额头说她:“调皮!” 转眼到了八月秋试的时候,平阳侯府上的陆少学与陆少游全都参加,下榜那天,陆丽锦也使了刘直去平榜下看,回来的结果,竟是两个都中了。 陆丽锦呆住了,陆少学中陆丽锦相信,可陆少游能中,打死陆丽锦,她也不信。 陆少游每日里除了与一帮子的公子哥,四处游玩喝花酒之外,就没认真读过书,怎么可能中? 虽然怀张,陆丽锦还是使了人,去平阳侯府上道贺。 然后,陆丽锦问项开:“难不成泄题?” 不亏得陆丽锦会这么想,陆少游中,对于陆丽锦来说,真的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项开轻笑了声,也没瞒她,说: “有些人吧,总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想事情。就像杨大人,他想控制住某此东西,便就将女儿嫁了过去。可他却忘了,他女儿也是人,尤其是女人,一旦生了孩子,除非有病,哪个不为自己的孩子打算?” 陆丽锦眼睛一亮,问: “你是说杨氏捏着杨侍中的把柄,拿着这个把柄去要挟杨侍中?” 项开点了点头,说:“她从你这儿得不着想要的,而现在的情况又越来越不好,杨氏等不了了,所以她只能出此下策。” 陆丽锦砸吧下嘴,心想,果然女生外向,半点也没有错。 项开冲着陆丽锦勾手,轻声问她:“你想不想知道个大事?可有关你那亲哥哥的,这事弄不好可是要抄家的。” 陆丽锦一转眼珠子,有些不敢相信地说:“你别跟我说,他得着试题之后,竟又拿出去卖。” 项开笑了,说:“聪明,杨氏最近钱越发的紧了,而家里供出一个纨绔子弟,那得家有金山银山,你家有啥山?” 陆丽锦僵着脸说:“你看我爹那样,别说金山银山,能供得我姨娘好好生活,就已经不错了。” 项开无奈摊手,说:“所以,他又不乐意收敛,在外面还爱装大头,从杨氏哪儿弄不到钱,就只有自己想挣钱的路子了。” 陆丽锦担心:“他不会连累我家吧。” 项开安抚她说: “好了,你别担心了,你既嫁了我,皇祖父是不会让你家出事的。不过杨家可就不好说了,这事一时半会儿闹不出来,估计着等闹出来,我父王才是最糟心的。” 杨二爷的元配可是秦家女,太子妃的庶妹。 自打成亲,项开还未去过平阳侯府,借着这次平阳侯家里摆宴,庆祝家里出了两位举子的机会,项开陪着陆丽锦第一次出门,去了平阳侯府。 只是去时,带了木轱辘椅。 项开渐好之后,就连宫里都还未曾去过。不为别的,只因为上次宫宴,着实是将建元帝给吓着了。派了太监来,叮嘱项开在府上多休息,身体再好些再去宫里。 而平阳侯的嫡女陆玉锦与五皇子的婚事,不像陆丽锦给项开冲喜那般急,而是由宗正那边按部就班的在进行。 五皇子前段日子才封了湘王,而湘王府由是一处离宫城不远,原抄家老臣的大宅子,虽然说房舍也有,但王府的规格与大臣的宅院又不相同。 120 劝说 虽然说湘王府与晋王府都是改建,但晋王府之前便就是王府,所以更速度。 正因如此,湘王与陆玉锦的婚事,经由钦天临看日子,最后订到了来年的三月末。 由于陆少学也中了举,做为未来妹夫的五皇子,也来了平阳侯府。 平阳侯觉得他们家终于要翻身了,脸笑得跟朵菊花儿似的,湘王很好说话,并没有拿皇子的架子。 今天过来的亲戚很多,但也分个三六九等,平阳侯府接待的院子也有好几个。 项开与陆丽锦过去的比较早,到的时候,湘王等人已经到了。 平阳侯带着家里的人,一同出到门口迎接项开,大家寒暄了下,本来好好的。 偏陆少游觉得他也中了举,而且名次还在陆少学的前边,又觉得项开是他的亲妹婿,越过长辈,与项开说: “不知妹婿的身子好些了没有?为兄几次去府上,想要探望妹婿,那门房竟不通报,简直太可恶了,这等恶奴,妹婿回去还是要好好收拾了才好。” 几乎所有的人脸上都挂不住笑,这是谁给他的胆子,敢跟个亲王为兄为兄的? 项开全当没听见,与陆延见礼说:“小婿身子不好,一直未能陪着王妃归宁,还请岳父大人见谅。” 陆延连忙笑说:“一切以王爷的健康为主,王爷请进,已经备下静室,供王爷休息。” 项开坐在木轱辘椅上,由刘直推到陆延说的一处僻静的院子。 大家坐下来又寒暄了会儿,项开也拿了礼物出来,给了陆少学跟陆少游两个,然后陆家人便就以还要接待客人为由,只留陆延与湘王与项开说话。 不管怎么说,女婿总是外男,是不可能进到后院陆丽锦的院子。 所以在安顿好项开之后,陆丽锦便就自己到后院,先是去看陆玉锦。 便就见陆玉锦这一堆的姑娘,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陆丽锦此时是晋王妃,这一众的姑娘倒全都起来,给陆丽锦行礼。 陆丽锦连忙先扶住了陆玉锦,笑说: “今儿是庆祝我俩位哥哥进学,只讲我是陆家姑娘。” 说完,调皮地冲着陆玉锦眨眼睛,又说:“若真论国礼的话,那我以后岂不是要喊大姐为皇婶了。” 陆玉锦面子薄,气得就拍陆丽锦说:“这嫁了人就变坏了,竟连姐姐都敢娶笑了,看我不捧你这个坏丫头。” 姐妹两个说说笑笑的,丢下厅上的人,直接进到内室去说体己话去了。 陆玉锦问:“你没先去见三婶?” 按理说陆丽锦头朝回来,是应该先给杨氏请安,陆丽锦摇了摇头,笑说: “反正我都已经嫁人了,就是不给她请安,她又能拿我怎么样?” 陆玉锦笑了笑,不过就那么一问,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又问她:“那你刚在外院,可有见着三妹的未婚夫?” 陆丽锦一想,湘王都来了,那么陆双锦的那们未婚夫会来,也就不奇怪了。 回想了下刚看到过的差不多年纪的公子,陆丽锦摇了摇头,说: “就是见了,我也不能认得,怎么了,陆双锦呢,她没有去偷看?” 突然想到陆玉锦不是个爱八卦的性子,现在又提这个,有些不大确定地说: “不是吧,都这样了,陆双锦还不消停?可别忘了男方家里官位不高,可人家那是实官,别看咱们家是侯府,要真与人家比起来,只怕还真比不过。” 现在大夫人对平阳侯府上的动向,十分的严格,陆丽锦也学会觉得陆玉锦这是无的放矢。 陆玉锦叹了声气,说: “看着吧,据我娘说,这次是陆双锦自己在鼓捣,成不成就不知道了。你想想她,心比天高,咱们的婚事在前,就是陆文锦的门第都比她高,她如何能忍?又不想嫁,又不想丢面子,那就只能弄臭那个男人了。” 陆丽锦想了想,说:“那我还是先去见我姨娘的,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心理有些不大对劲,又说不上哪儿不好。” 打听了陆玉锦的话后,陆丽锦就觉得这事不能简单了,以着陆双锦对她的愤恨,她又难得回平阳侯府,陆双锦应该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 若真算计她还行,陆丽锦怕的是陆双锦是要算计赵姨娘,然后让她、她爹全都丢脸,最好能将赵姨娘赶走。 从陆玉锦哪儿出来,往正香园走,远远的,便就见着陆双锦笑盈盈地过来,说: “刚听丫头报说四妹妹回来,我还不信,没想到却是真的。可是晋王爷身子好了?听说晋王坐着木轱辘椅,陪着四妹妹一起回来的,看样子四妹妹很得晋王爱重。” 陆丽锦看着陆双锦,很明显是来截她来的,冷笑了声,陆丽锦说: “陆三姑娘,人都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本宫是上了皇家玉牒的王妃,你见了本宫不行礼,置国家礼法于何地?再说你能称我们王爷为晋王吗?尊称还用本宫教你?要不要本宫派两个教习嬷嬷来,教一教陆三姑娘礼法。” 陆双锦气得够呛,讽刺说: “还真没想到,原来四妹妹现在可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转过头来,就连自家姐妹都不认了。” 陆丽锦瞅着陆双锦,双臂环胸,说: “陆三姑娘有话就直说吧,咱们的关系别人不知,你我应该心知肚明。其实本宫还要谢谢陆三姑娘,若不是陆三姑娘,本宫又何以成为晋王妃,对不对?” 虽然陆双锦很想将陆丽锦脸上,那得意的笑给抓下来,她忍了又忍说: “既然王妃娘娘张口闭口国家礼法,那么王妃娘娘出嫁归宁,不应该先拜见嫡母?” 陆丽锦眯了眯眼睛,笑睇了陆双锦一眼,说: “原来是这事啊,陆三姑娘不早说,不是本宫不见,而是本宫以为三夫人应该不大乐意见本宫,所以不想给三夫人添堵罢了。既然陆三姑娘说了,那本宫就去见见吧。” 说完,陆丽锦给陆双锦一个灿烂地笑容,说: “若是陆三姑娘听本宫一句劝的话,还是消停些的好,毕竟每次都开宗祠,万一哪次成真了呢。” 121 惨叫 陆双锦没与陆丽锦逞口舌之快,反而是冲着陆丽锦行了个屈膝礼,说: “谢王妃娘娘教诲,臣女铭记在心。恭送王妃娘娘,今儿内客里的姑娘也不少,臣女便就不陪王妃娘娘了。” 陆丽锦轻笑了声,给身边的郑秉孝,郑秉孝无声无响地离开,陆丽锦去了永乐园。 虽然这次陆少游中了举,但杨家夫人没一个来的,只三位姑娘过来,此时正在永乐园里,陪着杨氏说话。 有丫头报说晋王妃过来了,杨氏带着娘家侄女迎出去就要行礼,陆丽锦连忙让周妈将杨氏扶住,说: “三夫人无需多礼,几位表姐妹也不用客气,既然是回了娘家,自然还是依着家礼的好。” 入座的时候,在陆丽锦一再要求下,杨氏才在首位上坐了,两个人开始了相互关心,礼貌性的问候,明明没什么母女爱,偏又要装成个情深似海的样子出来。 四人客气了半天,杨芝静起身对陆丽锦发出邀请说: “今天客人许多,天气也还未冷,平阳侯府的花园子也还可供观赏,臣女想请晋王妃娘娘去花园子走走,不知娘娘可否赏脸?” 陆丽锦有些犯难,说:“本宫拜见了三夫人,本是想要去看本宫的姨母,不若咱们稍后再见如何?” 杨芝静笑说:“王妃娘娘,若是不想与咱们一起玩明说就是了,又何毕寻借口?赵姨娘何时不能见?难不成王妃娘娘呆一会儿,就会走吗?” 虽然杨芝静没有直说,但这话里话外的,便就是在指责着陆丽锦狗眼看人低。 陆丽锦在杨家两姐妹的夹击下,只得并不怎么心甘情愿的,随着去了平阳侯府的花园子。 一路上,陆丽锦倒没怎么与杨芝敏、杨芝静姐妹说话,问了问杨出岫最近如何了。 杨出岫暗暗地提醒陆丽锦说: “你不觉得我那两个姐姐有问题?她们平时那样清高,谁都不放在眼里,现在连说话都变了,我总觉得有阴谋。” 陆丽锦笑,说:“我也知道,咱们看着吧,还不知道谁倒霉呢。” 杨出岫还要说话,杨芝敏站到了陆丽锦身边,笑说: “三姐在与娘娘说什么悄悄话?咱们知道你与娘娘交好,但也不能厚此薄彼,也姐姐也说说。” 陆丽锦不等杨出岫说话,抢先说: “哦,她与本宫说既然本宫是王妃,定是很有钱的,正问我要银子呢,既然大表姐说了,说来也是,大表姐定是比本宫与出岫妹妹亲近,那大表姐就给出岫妹妹五十两银子吧。” 杨芝敏差点儿被口气呛着,不能说陆丽锦,便就训斥杨出岫说: “三妹僭越了,怎么能跟王妃娘娘说这些?” 陆丽锦一笑,说: “本宫与出岫妹妹情同姐姐,不正是有钱一起花,有福一起享么?怎么,难道大表姐认为,姐妹不过是说说就算了?原来大表姐一直没将本宫当成妹妹,好吧,是本宫多情了。” 杨芝敏头疼,实在是不明白,怎么每次碰上陆丽锦,都要破财? 杨芝静给杨芝敏使眼色,说:“王妃娘娘误会了,大姐怎么会是那种人?咱们虽然是表姐妹,自来都是要亲过亲姐妹的。” 杨芝敏知道杨芝静的意思,一面敷衍地笑了,一面却想着,陆丽锦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果然就听陆丽锦说:“这样啊!”然后转过头去,便就吩咐跟着她的小丫头说: “你去前院找晋王爷,让他派个内监去杨府上,若是碰不到杨侍中,就与老夫人或是杨家二位老爷说,杨家两位姑娘答应一人给娘娘五十两银子,一时没带那么多,所以才会回家来取。” 杨芝敏跟杨芝静两姐妹差点儿吐血,脸瞬时憋成胀紫色。 杨出岫瞅着她的俩个姐姐,暗暗发笑,就听陆丽锦对她说:“那一百两等要来了,明儿再打发了人,给你送家里去。” 杨芝敏与杨芝静两姐妹终于看到了,给她们打信号的人,长舒了口气,她们觉得再陪陆丽锦走下去,真的会被她气死。 于是两人便就有意往别处带陆丽锦,陆丽锦左右瞅瞅,说:“这是出园子的路吧?” 杨芝敏笑说:“怕累着娘娘,不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陆丽锦不配合,说: “这样啊,那就寻个亭子坐下,本宫自入了晋王府便就没出来过,正好与京上的姑娘们多说说话,以后这样的机会可能也不多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杨芝敏总觉得陆丽锦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所以故意的。 杨出岫也出声附和陆丽锦说:“可不是呢,要不咱们就在亭子哪儿休息会儿吧。” 杨芝敏与杨芝静姐妹两个,好说歹说,终于将陆丽锦忽悠到了戏园子,远远的,就见陆双锦拉着一位妇人,边上还跟了两位姑娘,也往这院子里走。 由于客人多,所以开出几处宽敞些的院子做戏园子,院中戏台已经搭好,客人们这时候还未入座。 陆丽锦停住脚,挑眉看向陆双锦没有说话。 还没等她们进院子,便就见陆少学的夫人赵氏也引了许多的小妇人过来。快到开饭的时间,大家坐下来边看外面的台子戏,边坐到楼里临窗吃席。 赵氏先给陆丽锦行礼,陆丽锦连忙拦住,说:“嫂子还跟我多什么礼,先请客人进去才是正经。” 赵氏又客气了几句,倒是先在她们,引着客人往院子里进。 这院子倒也不是没人,戏台子上已经有伎人在上面,只等着客人来了或是点戏,或是选表演项目。 陆丽锦一点儿没奇怪的,便就听见有人惊呼。陆双锦便就顾不得陆丽锦,此着那个妇人并两个姑娘往院子里进。 真是一点儿新意没有,陆丽锦有些显得意兴阑珊,但在杨家姐妹的催促下,也只得跟了进去。 就见众人都围在一间屋子的门口,赵氏很快出来,脸色惨白地吩咐丫头,让她快速地去请大夫人过来。 接着,便就听见陆双锦的大叫声,从人群里冲出来,便就想往陆丽锦跟前冲。 122 一石 可陆丽锦现在是王妃,岂是她想冲,就能冲到跟前的? 晋王府跟来的嬷嬷,早就跑出两个来,一左一右地将陆双锦架住,说:“好大胆子,竟敢冲撞王妃娘娘。” 陆双锦便就要喊,那两个嬷嬷一个伸手堵嘴,一个竟解了陆双锦的腰带,将陆双锦的嘴给勒上了。 陆丽锦将眼睛放到陆双锦的腰上,不由得想,这幸好不是裤带,若不然这裤子可就要掉下来了。 陆双锦挣扎着,眼睛泛着火一样瞪着陆丽锦,似是想要将陆丽锦烧死。 陆丽锦对着陆双锦笑,好似在说:“你现在就是想凑到我跟前来,却也是不能够的。我是王妃,你是个什么东西?” “到底里面怎么了?”陆丽锦将视线从陆双锦身上挪开,不咸不淡地问,就好像在问今天天气如何一般。 白着脸的赵氏实是张不开口,对着陆丽锦微一屈膝,说: “妾可说不好,不若……不若还是将三叔请过来吧,不知娘娘可否让客人先避一避,这也……” 陆丽锦眼睛往屋门处瞅,说: “说都不可说,那本宫还是不看了,免得伤了眼睛。看三姐姐的样子,总不会是关着她吧,这样的话本宫更是少沾的好,别到时再被人反咬一口。” 说到这儿,见着在边上装鹌鹑的杨芝敏,杨芝静两姐妹,陆丽锦笑了,说: “好在有杨家表姐给本宫做证,本宫可是一直与她们在一起,顺着花园了走了多半圈呢。就是想攀扯,也是攀扯不到的。” 赵氏“呵呵”地笑了声,没敢接话茬。 心理却也忍不住吐槽,觉得陆三老爷是不是瞎了,怎么就娶了这么个惹祸精,左一场事,右一场事的,总少不了杨氏。这回好了,把自己算计进去了。 陆双锦最近的小动作,陆玉锦知道,赵氏其实也知道。 只不过因着她没将手伸到大房,大夫人发下话来,让她们只自己小心些,别的不要管。摆明了,是要坐山观虎斗。 陆丽锦让赵氏派人去请给大夫人、陆老夫人送个信,然后又让嬷嬷们将女客请到别的院子里,将伎人全部拘了起来,她便就着戏台子边上,供着伎人休息搭的茶棚子里坐下。 凝雪早就已经煮好了茶来,陆丽锦便就慢慢地品着,喝出是晋王府的茶,笑说: “你倒是仔细,茶也是从王府带,难不成平阳侯府上,就没茶喝了?” 凝雪也不害怕,不紧不慢地笑说:“这侯府最好的茶,也比不过王府里的啊。有好茶喝,又何必喝那差的?” 杨家姐妹都被陆丽锦留在身边,杨出岫品了茶,也叹息着说: “就是不会品的,也还是觉得这茶好喝。” 陆双锦被绑得跟个粽子似的,在边上站着,陆丽锦便就与杨出岫话家常,偶尔说到高兴处,还会大声地笑。 杨芝敏、杨芝静两姐妹也不敢为陆双锦求情,只低着头,在心底算计着,如何将自己从这事上摘干净。 而屋里面,不用陆丽锦出手,赵氏已经让婆子守着了。 陆老夫人没有过来,过来的是大夫人。今天内客也不少,大夫人哪儿,赵氏能帮着顶会儿,而陆老夫人哪儿,却是半刻也离不得。 大夫人来时,脸上像是挂着冰,也有一丝的快意。 陆丽锦连忙起身,迎了上去,与大夫人见家礼,说: “不知道里面出了什么事,嫂子只是说不好说,因怕看了什么会被晋王爷埋怨,所以侄女儿也没敢看,大夫人快去瞅瞅吧,好多女客都瞅着了,侄女瞅着好像都不高兴似的。” 现在大夫人也是知道陆丽锦贼精,反正大房也得了好处,于是便就拣着好听的说: “大伯母知道娘娘的难处,只是这事也不好大伯母一个人做主,等一会儿吧,大伯母已经使了人,去请三老爷去了。” 陆双锦见大夫人过来,挣扎了下,堵着的嘴里发出“呜呜”声。 只可惜,平阳侯夫人只当没看见一般,眼皮子没挑一下。 陆延过来,阴寒着脸,此时的陆延,真是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对于杨氏,真的是休又休不掉,一次一次的于众人中丢脸。 大夫人也不好笑,又不是什么好事,迎着陆延说: “嫂子也没进去瞅,只是被女客撞见,实是丢人。三老爷进去瞅瞅,嫂子使几个人看着院门,就在里面说吧。今儿后院上也不安生,总有客人走动,再撞见了,传得更难听了。” 说完话,大夫人也没留,便就直接走了。 陆延也带了人过来,指着杨家三姐妹说:“将她们看住了。” 面色复杂地扫了陆丽锦与陆双锦姐妹两一眼,说:“你俩个跟着我进去。” 陆双锦被绑着,便就由着陆延带来的婆子,拉着往屋里走,陆丽锦让嬷嬷们等到外面,也跟着陆延进去。 此时杨氏已经收拾好,只是头发有些乱,另一个却是被留在家里的杜姨娘。 陆丽锦假装天真,一脸不解地说:“我还当什么事,原来是三夫人跟着杜姨娘两个,她们在屋里却是说了什么话,引得众人围观,一脸震惊的样子。” 陆双锦恨恨地瞪着陆丽锦,恨自己嘴被堵着,满肚子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杨氏像是突然醒了一般,冲到陆双锦跟前,扬起手来,便就是重重地一巴掌,骂说: “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孽障?我让你老实的,好好的,你嫌你爹给你订的婚不好,想要退嫁,却闹这么一出出来,这回你高兴了?若我真被休了,有一个失了德的母亲,你还能议上好亲?” 陆丽锦垂着头,也不出声。 陆双锦竟是想要,将赵姨娘送到她那不想要的未婚夫的床上,好个一石三鸟的计策。 既甩掉了她不想要的婚事,又能将赵姨娘弄死,然后还能让陆丽锦丢人,让她在项开、在太子妃面前抬不起头来。 其实这样,陆丽锦也是丢人。只不过比自己的姨娘被捉,好那么一点儿罢了。 123 争吵 若不是项开说,陆少游还有用处,今儿陆丽锦就能让众人看到,母子同床的大戏。 其实杨氏此时打陆双锦,对于陆双锦来说,有些不公平。 若杨氏真不想让陆双锦做什么,只要将她的人都抽走就行了,没人没银子,陆双锦自然便就老实了。 说来说去,杨氏不信任陆延,更不信任平阳侯府上的每一个人,总觉得会有人害她们娘俩个,陆双锦身边有人有银子,杨氏才能安心。 这回安心了,陆双锦想做什么,根本就不用杨氏答应,完全自己便就能做成。 杜姨娘跪在哪儿,一直不做声,她心理清楚,她不过是稍带着,她的生死,现在已经不在杨氏手里,而是在陆延的手里,全看陆延的心情。 陆丽锦瞅着那娘俩个在哪儿演,只是冷冷地扯了下嘴角,然后语带不满的对陆延说: “爹,若是爹护不了我姨娘可以直接说,我可以将我姨娘接回王府去住,临来时,我就与晋王爷说了,王爷也答应女儿了。” 听了陆丽锦的话,陆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将爪子伸到赵姨娘哪儿,可真是胆子大了,陆延似笑非笑地瞅着那娘俩个,说: “既然那婚事,你们娘俩个都不乐意,退了也行。” 陆双锦露出喜色来,虽然事情闹成这样,总归是一样成的,也没让她白忙活。更何况出了这事,更丢脸的,现阶段看来,还是陆丽锦。 想到陆丽锦会因此,在晋王面前丢了面子,明儿传到太子妃哪儿,太子妃或许会利用这事,来强制教陆丽锦规矩,陆双锦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反正她退过亲,正经嫁给七皇子,陆双锦早就不想了。 更何况她才十三,等过几年,人们也就会逐渐淡望这件事了。 可杨氏没陆双锦这样天真,她在听了陆延的话后,整个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知道接下来,陆延会说出什么来。 陆延以前就对杨氏没有半分感情,现在对她剩的也只有险恶,而之所以没有发做,不过是听了项开的话,想要弄清赵姨娘,还有杨家的事,先稳着她而已。 现在看来,稳不了就不稳了。 陆延语气冰冷地说: “要么休了三夫人,要么给陆双锦退亲,你们娘俩个好好商量,反正今天已经够丢脸,就是三房一个人不出现,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说完,陆延吩咐婆子说:“给三姑娘将勒嘴的松开,让她们娘俩个商量。” 杨氏喊:“你不能,陆延你怎么能这样?” 陆延笑了,说:“哦,看三夫人的意思,打算舍己为人了,这一回,岳父那里,总不能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你不被休吧?再说留着你这个搅家精在,想来大夫人也是腻歪够了。” 杨氏瞪着眼睛,说:“你不能休我,不能。” 不等陆延说话,陆双锦的嘴也被解放开,她想也没想地喊:“我要解除婚约,我不要跟那种人订亲。” 陆丽锦此时特别的感慨,上一世时,这娘俩个感情好得很,好像随时都能为对方献命的样子。 却不知道,真到了关键时刻,却是这种样子。 其实陆丽锦能猜着杨氏的想法,她并不是真的只为了自己。陆双锦还是小,目光颇有些短视。 她只想到了眼下,急于摆脱那婚事,却不知道,若是陆延将杨氏休了,以前陆老夫人的为人,定是还要给陆延选夫人的。 亲爹本就不爱,再落到后娘手里,黄蜂尾上针,最毒后妈心啊! 杨氏想到了这个,然后也想到,假以时日,给她时间,她终还是能将陆双锦的婚事给毁了的。 陆双锦也顾不得别的了,抢到陆延的跟前,跪求着陆延: “爹,女儿求爹了,将那婚事退了吧,女儿真的受不了。有那婚约一日,女儿死的心都有。” 杨氏冲上来,扬手就又给了陆双锦个耳刮子,咬着牙骂她: “你个不孝女,我怎么就生你这么个东西。” 骂完陆双锦,杨氏看向陆延,喊:“三老爷!这事,这事真不是妾做的,不信三老爷可以查。” 陆延没有理杨氏,瞅着陆双锦问:“你可想好了,别再后悔。” 陆双锦咬着牙,摇头说:“不后悔,女儿再不会后悔的。” 杨氏绝望地看着陆延,陆延却在笑着看杨氏,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意思,只要是个人就能看明白。他无声地说着: “瞧你养的好女儿。” 陆丽锦瞅了会儿,突然觉得没意思起来,起身说:“这全是你们自家的事,我就不在这儿参合了。” 陆双锦看出自己的婚事能退,便就又想起找陆丽锦的麻烦来。 陆丽锦却不等陆双锦说话,抢先冷笑了声,说: “等你能跟我说话的时候,再到我跟前来讲理,现在本宫就是不与你讲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我嫁入晋王府,王爷的病便就见好,陛下与皇后娘娘都夸我是个有福的。陆双锦,你不过是个侯爷的侄女儿,看好自己的身份。” 陆双锦被气得晕了头,大喊:“陆丽锦,你别太过分,你以为你是个……” 话没等陆双锦说完,外面等着的郑秉孝进了来,笑盈盈地说: “杂家听得里面,似有辱骂王妃的声音,可真是活不不耐烦了。来人,掌嘴十下,以儆效尤。” 于是,先前绑了陆双锦的两个嬷嬷,虎似的冲了进来,由于没带手板子,便就拿手,狠狠给了陆双锦十下,杨氏与陆延都没有出声。 陆双锦恨着每一个人,她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她,无论是她爹,还是她娘,还有陆丽锦,甚至说陆丽锦的随从,没有帮着她求情,她也一并地恨上了。 陆丽锦没理会这些,从院子里走出去后,问: “我姨娘呢?她们没拿我姨娘怎么样吧?” 郑秉孝回说:“奴婢使人去的时候,杜姨娘已经将娘娘的姨娘给迷晕了,娘娘的姨娘现在正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已经吃了解药醒了,正等着娘娘过去呢。” 124 等待 转了这么个大圈,陆丽锦这才有机会,去见赵姨娘。 屋内,陆延让人看着陆双锦,然后带着杨氏与杜姨娘去了另一个屋。进到屋里,陆延只是冷冷地说: “倒也不错,你们俩一起进到侯府,再一起离开。” 说完,陆延对婆子们说:“看住了,若是稍微出一点儿差错,想想你们的小命。” 杨氏看出来,陆延这是铁了心的,想要将她休了,就在陆延要出去的时候,杨氏突然出声说: “三老爷!我知道三老爷这么些年,一直在为赵姨娘寻找娘家。” 本来陆延没有打算理杨氏,但听到这儿,脚步倒是停住了,回头瞅着杨氏,等着她往下说。 杨氏继续说:“如果我说我知道赵姨娘的身世,三老爷将双锦的婚事退了,别将我休回娘家,可不可以?” 陆延笑了,冷冷地瞅着杨氏,说: “咱们这么多年夫妻,我也曾信过你,可你哪次没让我失望?我不会信你的,不管怎么说,你为我生了少游跟双锦两个,虽然他俩个都成不了材,但终归是我的孩子。” 自嘲地笑了笑,陆延继续又说: “我想了想,若是休你的话,对他们的名声也不好。咱们还是和离吧,对大家都好。今儿就算了,明天我就会亲自请了京城令过来,给咱们断和离。” 说完,陆延转身便就出去了。 就在陆丽锦与项开出晋王府之前,项开收到刘直的报告,说是陆双锦打算借着这次的宴会,将她那婚事作没的消息。 这一消息,项开是不会隐瞒陆丽锦的。 陆丽锦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阻止陆双锦,然后陷害杨氏。 所以陆丽锦去了平阳侯府之后,会反其道的先去看陆玉锦,因为陆丽锦知道,陆玉锦会将这件事告诉给她。 然后陆双锦没有让陆丽锦失望的,去截住她,不让她去找赵姨娘。 一切都照着陆丽锦先前预计的那样发殿展,只是项开却没有只满足于这个。 项开要逼着杨氏,将赵姨娘的身世吐露出来。 而陆延先前的行为,正是项开教的。陆延不聪明,但他却是个能听劝,并会选择的人。 果然杨氏受不住,终于自己提了出来。项开说,与对手谈条件,最忌讳的,便就是着急,无论杨氏再怎么能折腾,此时她的命运,却是握在了陆延的手中。 杨氏不再年轻,休弃的话,便就会将决定权交到了平阳侯与杨侍中的手里,这也是前几次陆延被动的原因。 但和离不同,和离是由县令判决,就陆延晋王岳父的名头,京城令就是疯了,也不敢徇私于杨侍中。 项开让陆延别着急,只要等待,杨氏自己就会将自己吓死。 但是想到陆双锦的婚姻,陆延头有些颇疼,其实这婚,不是陆双锦想不想留住,而是人家男方经过今天,定是要退亲的了。 就是再想巴结侯府,当看到这里面如此的污秽不堪,也定是不想再要的了。 再说平阳侯不过是个爵位,人家肯定婚,也还是看在五皇子与晋王的分上,但看出陆双锦这姐两个都不好,也就死了心了。 晚上,项开与陆丽锦从平阳侯府出来,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转弯去了京城令的衙门。 县衙前边办公,后边便就是县令与夫人住的后宅。 而后宅其实也会前后院,便就是衙门与后宅中间那段,做为县令招待客人的厅堂。 京城令听说晋王爷来了的时候,开始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项开来这儿,很是正大光明。岳父想要与元配和离,做为女婿帮一把,这事就是传到皇帝哪儿,也说得过去。 坐在县令的正厅里,项开很客气地,让给他行大礼的京城令起来,便就将这件事,直接说了出来: “本王的岳父与元配夫人,虽成婚十数年,但已二心,难求一意,夫妇之道贵在和睦,已成怨偶,当以判分以不再积怨为上,县令大说,本王说得可是在理?” 京城令抹汗,能在京城令这个扎人的位置坐稳之人,手里都有份小抄,便就是记上面各家的关系图。 就像晋王亲娶王妃,乃是平阳侯三弟的女儿,而这位陆三老爷的元配夫人,正是杨侍中大人,京城令都不用特别去想,便就已经从脑中跳出来了。 京城令能如何说,自然是打躬满口答应。 对于京城令的识相,项开很满意,想了想,笑说: “本王管是名正言顺,若是别人管了,结果不是本王想要的,那么本王可就是要闹到皇祖父哪儿去的。” 说到这儿,项开很是妖艳地一笑,又说: “本王想,县令大人应该知道,本王的王妃是庶出吧?你说你若是拦了本王的路,坏了本王的打算,你说本王会如何呢?” 这是威胁,京城令抹着汗,连声说不敢。 离开京城令县衙,想到白着脸的京城令,还有打着官腔的项开,陆丽锦忍不住笑说: “你倒是挺能装的,若不是坐这木轱辘椅上,应该更有气势吧。” 见项开好像有些累了,陆丽锦也不等他回话,帮他揉脑袋,说: “要不你闭目先休息会儿吧,累了一天了,我说早点儿回去,你非要呆这么晚。” 项开闭着眼说:“我若不呆着,怎么能看出对你的重视?本来回门就没回去,今儿再早早走了,杨家的人,可不会老实了。” 陆丽锦有些担心,问: “你说她会说实话吗?反正也三十多年了,就是做了假,也不好查吧。” 项开扯了下唇角,说:“所以啊,咱们给她希望,只有绝望的时候,才会死抓住唯一的稻草。咱们急什么,最差的,也不过是什么没查出来。但她赌不起,她输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陆延派人看管起杨氏来,陆少游虽然一开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这才中举,就找不着杨氏,到底还是没有傻透。 然后再去找陆双锦,本来是想问一问她,却发现,陆双锦也不见了,陆少游就猜着,这是他的母妹全都出事了。 125 魔音 白天的事,看到的,除了客人,跟着陆双锦与杨氏的丫头,全部毒哑送到乡下去了。 陆少游此时就是想找人打听,都打听不到。尤其是陆双锦的院子,没跟出去的丫头、婆子也全都被陆延着人拘了起来。 人越是无知,才越发害怕,然后便就会无限脑补,就更加惶惶不可终日起来。 陆少游能找谁,找不着母亲跟妹妹,便就只有去找外祖跟舅舅了。 因为越想越害怕,陆少游都没等到天亮,当晚便就爬墙出去,半夜里敲杨侍中家的门。也幸好本朝取消了霄禁,若不然他这夜行,被巡城的给抓着,可就要在京城令衙门的地牢里,等着家人去赎。 陆少游从平阳侯府翻墙出去,没多一会儿的工夫,这消息便就已经到了晋王府里。 刘直没有往里报,只要一切按着预定走,便就没有理由去打扰项开休息。 而起早被喊起来的杨侍中,则差点儿没被陆少游气死。来还不如不来,任何有用的信息没有,就只会说找不着母亲、妹妹了,肯定会出事了,求外祖给他做主。 做什么主?杨侍中也知道自己的女儿、外孙女这是被陆延看管起来了。 让陆少游回去查查,陆少游便就哭着说,他已经让底下的人查过了,就是因为什么也查不着,才会跑来寻求帮助。 杨侍中恨不得将这个蠢货给扔出去,人呆在平阳侯府,竟然屁都查不着,也不知还有什么用。 好容易熬到早上,杨侍中这才想到,杨家三姐妹还在平阳侯府上没回来,等着那姐三回来,再问问发生了什么吧。 结果一大早上的,京城令就派了心腹来,给杨侍中送信,说是陆延要与杨氏和离。 其实也不能怪京城令会来送信,毕竟杨侍中是实权,正是管着京城令的上封,更何况还有两家两兄弟,也都是实权人物。 一夜没睡的京城令,终还是下绝心,给杨侍中透个话。 但京城令也想好了,若杨侍中提前能解决了,于他也是有好处,省得他难做人。若是不能,那只能说杨侍中不行,也就怪不得京城令按着晋王的命令判了。 这样的好处,便就是他几方都不得罪。这也是他在京城令位上,却还活着的原因。 晋王府收到这信的时候,项开已经醒了,听了刘直的报告,揶揄地笑说: “他倒是不让本王失望。” 京城令以为他这是为杨侍中提前通风报信,好让杨侍中早做准备,却不知道,也正是这个,才会扰乱杨侍中的思绪。 措手不及的事,总是能打乱一个沉稳人的正常判断,更何况杨老夫人可是真的心疼女儿,定是会在边上又哭又闹,还有陆少游,知道了这个,也是一定会作的。 躺在床上,喝着每日的补汤,项开笑说:“只有将水搅混了,才好摸鱼么。”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杨侍中,在听了京城令给送的信后,果然蒙住了。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无论是休妻还是和离,闹到县堂上去,可真是少有。 但正是因为要闹到县堂上去,也足以说明,陆延要休掉杨氏的决心。 事实上,和离不过是说起来好听一点儿的休妻。 第一,杨侍中丢不起这个脸,第二,杨侍中担心的,却是杨氏手里捏着的东西,他怕杨氏为了自保,将那东西给捅出来。 这么想着,杨侍中冷汗都下来了。而杨侍中的夫人,则就只是一心一意的,担心杨氏,开始在杨侍中的耳边不停的念叨。 上次的事,杨侍中已经将她骂了一顿,因此上,杨老夫人也不敢太过的闹。 想了良久,杨侍中打算着,先探一探平阳侯府里,陆老夫人的底,再想应对之策。杨侍中让史老夫人,带着两个儿媳妇一起,去平阳侯府上。 明着说是昨天刚好没空,今天上门给自己的外孙送贺,顺便看看女儿,再将三个孙女儿接走。 以着杨氏中想,若真出了什么事的话,这客人是不会乱说话的,但她那三个孙女儿,总应该听说些什么吧。 然而,这次杨老夫人觉得她,降尊纡贵地去了平阳侯府上,陆老夫人以着身体不好,没给面见。 平阳侯夫人早早的出门子,并没在家。最终由着五夫人出面,招待的杨老夫人等人。 杨老夫人惯常里,最瞧不起的,便就是这位商户出身的五夫人,浑身上下,就怕别人不知道她娘家有钱似的。 五夫人一身云锦缎子,挑金绣凤的大红褙子,头上的钿子,是黄金雕四季花嵌四色宝石花钿儿,金嵌宝石螽斯簪子,还有那金嵌水晶的耳坠子,晃得杨老夫人一阵的眼花缭乱。 偏五夫人这个别的没有,平生最喜笑,她可是记住了一句话,说是爱笑的人,总不会生活得太苦。 杨老夫人心情正自不好,没见着陆老夫人,又深觉得被小瞧了,又没见着女儿,心下乱得很,听得陆五夫人在哪儿笑,直笑得杨老夫人耳边像飞了个苍蝇一般。 五夫人未语先笑一阵,才说: “哟,亲家夫人来得可真是不巧,今儿当家的都没在家,也就只能让亲家夫人屈就于我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说完话,五夫人照例的,又笑了一阵。 杨老夫人没好气地问:“我女儿呢?别人都不在家,我女儿又没回娘家,总不会没在家里吧?” 五夫人对着杨氏的耳朵,又是一阵摧残之后,才说: “哎呀,说起三嫂啊,这可就是不好说了,别说亲家夫人,就是侄媳妇我,自昨儿就没见着呢。要不亲家夫人就等等?等着婆母好些了,或是大夫人回来,问问她们怎么回事?” 在五夫人的魔音摧残下,杨氏额头跳着疼。 她直觉以为,这是陆家不想让她见杨氏,才将这么个神精病放出来接待她们。 杨老夫人忍了又忍,问:“那三老爷呢?难不成平阳侯府上,今儿就没爷们在家了?” 五夫人这回倒是不笑了,捂着嘴,一脸惊诧地问: 126 骗母 “天啊,女眷上门,谁家不是女眷接待。但不知亲家夫人,还有两位嫂夫人,是家夫的血亲么?” 若不是血亲,这么要见府上男人,可真就是好说不好听。便就是女婿,平日里也是要避讳的。 杨老夫人气得差点儿吐血,还要忍着五夫人那瘆人的笑声。 谁都没问着,杨老夫人便就给她的两个儿媳妇使眼色。 长媳妇是德妃的娘家侄女陈氏,笑着说:“既然这样,那杨家的三位姑娘,总不能不让我们见吧?” 次媳妇杜云依便就一直低垂着头,一副万事不关己的模样,杨老夫人看了来气。 杜云依心下只是冷笑,好处她从没在杨家得过,有事了,便就想起让她出头,可真美得她们,别做梦了,她能跟着来,还是因为她女儿也在平阳侯府上。 若不然,任着什么事,杨老夫人亲自来逼她,也也是不会来的。 对于这一要求,五夫人倒是没说什么,直接让丫头去将杨家的三位姑娘请了来。 杜云依瞅着杨出岫问:“在这儿可玩的好?” 杨出岫笑说:“挺好的,昨儿人来得也多,戏也好听。” 杜云依满意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话。 而陈氏则拉了杨芝敏,问得与杜云依问的差不多,而杨芝敏回答的也差不多,毕竟是在平阳侯府上,就是想说什么也不能。 杨芝静左右瞅了瞅,抿了抿唇,垂下眼睛。 杨老夫人这时候可没空理杨芝静,虽然心疼孙女儿,可女儿此时疑似出事,定是排在了孙女儿前头的。 对于杨芝静的表情,杨老夫人根本就没瞧见,又或是瞧见了,没空管,总之杨老夫人对着五夫人说: “我不管你们要怎么样,今儿我一定要见着我女儿,若不然我便就进宫里,求皇后娘娘做主。这嫁进你们家里是做媳妇的,就是有个对不对,也还有娘家,没得正经夫人给看管起来的,当我们杨家没人了是怎么的?” 五夫人照例先笑过一阵,才说: “哟,到底是侍中夫人啊,这是显摆着夫人能进宫,咱们进不了宫被。老夫人不是来见三夫人的么,今儿我就做主了,谁让咱们见不着皇后娘娘呢。老夫人是母亲,别人可就不行了。” 杨老夫人咬牙说:“行,我只自己见。” 五夫人领着杨老夫人,去了关着杨氏的院子,与门口的人说:“这是三夫人的母亲。” 门口的人放行,杨老夫人被领到一个门口,五夫人说: “想来老夫人与三夫人娘俩个有体己话说,我就不在边上碍事,就在这外屋上等着,老夫人自己进去吧。” 此时屋里的杜姨娘已经被移走,只杨氏自己在里面,见着杨老夫人,扑进杨老夫人的怀里哭说: “母亲,救我。” 杨老夫人连拍杨氏,说:“跟你说让你别再闹了,你就是不听,这回又是怎么了?你说咱们家可有什么,能让你这么一次次折腾的?” 上回为要考题,杨氏与杨侍中几乎就差没反目成仇。 杨氏只得哭着说:“这次真的不是女儿。” 杨老夫人皱眉,让杨氏说清楚,可这话杨氏如何说起?想了想,杨氏将事情甩在了陆丽锦的头上,说: “那死丫头成了晋王妃,哪能忍得了她生母还是个姨娘,让她在皇亲里抬不起头来,便就想来算计女儿,陆三偏心母亲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爷俩个合计好了算计我,正好休了我。” 杨氏初说时,还有些忐忑,越说却越觉得自己真相了,连话说得都带了力气: “母亲还别不信,虽然说自古不许妾扶正,但若是为了晋王跟太子的面子,皇上也未必不会通融,下道圣旨的话,便就什么都名正言顺了。” “母亲,难道女儿就这么任着他们作践?你们就弃女儿于不顾,只顾着自己生活?” 杨氏向杨老夫人哭诉着,就跟真的一样。 杨老夫人初时只觉得匪夷所思,觉得平阳侯除非疯了,要不然万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若杨氏是一般人家的女儿也就罢了,就是陆延宠着赵姨娘,平阳侯也不可能任着让陆延这么做。 可看着女儿那笃定的神情,杨老夫人动摇了,说到底,人心都是偏的。 陆延是,杨老夫人也是。 五夫人在外间等着,由于这娘两个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话,根本就听不着什么。 不过陆老夫人既然这么吩咐的,五夫人也不管那个。 反正虽然她是嫡子夫人,但上面两个嫡亲的哥哥,便就是有那好处,也轮不到五房。再说五夫人不差钱,也就没什么多的想法。 杨老夫人带着儿媳妇、孙妇儿离开平阳侯府的时候,可是气哼哼的,连带着也没给接待她们的五夫人脸面。 五夫人送她们到二门上时,便就直接说: “既然老夫人这样不待见我,那下回若没人理会,我便就是在家里,也再不出来了。” 这回可没笑,却是说完话,甩袖便就走了,让杨老夫人等人真真是没了脸面。 到了车跟前,杨老夫人让三个孙女儿坐她车里,杜云依笑说: “刚我问了出岫,她一直与她两个姐姐在一起,也就是说,她知道的没二位姑娘多,老夫人有什么要问的,还是问那两位吧,出岫就与媳妇坐一辆车吧。” 说完,也不等老夫人答应,便就拉着杨出岫走了。 杨老夫人气得心堵,但想到这是平阳侯府的门口,她若是发作了不好看,只得忍着气,领着杨芝敏、杨芝静两个上了车。 到得车上,杨老夫人问:“你们在侯府上,可是知道你们姑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姐妹两个之前,便就已经商量好,陆双锦让她俩个做的事,说什么也不能说。 二人对视了一眼,杨芝敏做为大姐,先说: “只是知道姑姑出事,但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当时我们与晋王妃一起进了小院,什么也没看着,便就见双锦哭着出来,冲着就要挠晋王妃,晋王妃跟前的太监将双锦绑了起来。” 127 宁毁 杨芝静接着说: “本来是备着观戏的屋子,被他们府上的大奶奶使人看着,客人全被请走,孙女儿们便就被留在了外面,里面什么情况,根本就不知道。后来姑爷来了,王妃与双锦都进去,孙女儿们更进不去,外面守了一堆的人。” 这姐两个总归一句话,那就是知道出事了,至于什么事,便就不知道了。 多说多错,只有不知道,才会永远没错,不是有句话,叫不知者无罪么,她俩个怎么知道,杨氏是如何与杨老夫人说的。 杨老夫人从两个孙女儿哪,没得着什么有用的信息,回到杨府,又将话掂量了几回,挑着对杨氏好的一面,将陆延与晋王妃想要害杨氏,好扶正赵姨娘的事,说与了杨侍中听。 杨侍中只与杨老夫人说了句: “闹到堂上,是要女主父亲出面,我若不出面的话,是判不了的。容我再想想法子,就先拖一拖吧。” 杨老夫人见有缓和话,已经很知足。其实对于杨氏说的,杨老夫人自己都拿不准真假,只全当真的听罢了。也是一片慈母之心。 杨侍中回到自己书房里,思来想去,扬声说:“备车。” 常随自不会问他要走哪儿,跑去马房,让人套了车马,赶到了二门口上,回来在书房门口报说:“大人,车套好了。” 杨侍中一身便服出来,到二门上上了车,便就吩咐车夫,赶去京城里的一家酒楼。 酒楼很大,杨侍中从马车上下来,让车夫将车移到别处等着他,他便就自己进去,一个随从也没带。看似正常,却又处处显得不正常。 小二见客人上门,连忙迎上去,问: “客人是在楼下还是要包间?” 杨侍中没停脚,说:“三楼雅意。” 雅意是包间名,店小二领着杨侍中,便就直奔楼上而去。 杨侍中进去之后,点了酒菜,全是一人份的,待酒菜上来,便就将小二打发出去。幸好现在是秋天,天气转凉,门窗都关着,倒也不是很热。 时间慢慢的滑过,杨侍中既没吃酒,也没吃菜,从怀里拿了本书,自顾地看了起来。 直到临隔的木墙动了,打临间里走进个人来,竟是三皇子,康王项宪。 康王坐到杨侍中的对面,伸手捏了粒花生吃,问:“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让我过来。” 杨侍中便就将陆延想要休了杨氏,将赵姨娘扶正的事说了: “晋王现在娶了陆丽锦,一但那女人的身世挑了出来,老臣怕会妨碍王爷的大事,因此上请了王爷来问,是否将那位……” 说到这儿,杨侍中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说:“既然不能为己所用,不若毁了以绝后患的好。” 说到这个,康王瞅着杨侍中冷笑,说: “这还不多亏了你那好外孙女儿?若不是有她帮忙,咱们图谋了这么久,又怎么会便宜给了本王那个书呆侄子?” 杨侍中理亏,叹息着说:“若王爷要对付她,也不用考虑微臣。” 康王揉着额头说:“若杀了那女人,孤觉得,你女儿的陆三夫人也一样做到头了。陆延也算个情种,到时只怕是谁也拦不住他休妻的。” 杨侍中十分冷静地说: “一个出嫁了的丫头,好坏又能怎么样?休回家,杨府上也不差她一口吃的。若那女人没了,她在陆府上本就没什么用处,只恨她生的那个丫头,竟坏了大事。” 康王不敢多呆,站起身说: “这事你就别管了,我会处理,便就是要让那女人死,也不能咱们动手,需要让别人才好,将来就是闹出来,咱们也能摘得干净。” 杨侍中也站起身来说:“那微臣就静候王爷佳音,只是这事拖不了多久,还望王爷快施行。” 康王没再说话,头也不回的原路走了。 杨侍中倒是又重新坐下,长长地叹了声气,也不知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他那被利用,却又被他放弃的女儿。 接下来,杨侍中慢慢饮酒吃菜,竟是呆到了晚上,才慢悠悠地回府。 康王离开酒楼,也未回府,而是坐着马车,去了皇子府,那里住着十岁以上,未成亲封王的众皇子。 七皇子虽为东宫所出,因未封王,也是住在那里。 只不过别的皇子或许被欺负,但七皇子因身份尊贵,皇后又得皇帝爱重,因此上皇子府的太监嬷嬷们,都不敢给七皇子脸色瞧,在生活上,也是更加尽心。 七皇子其实也知道康王在利用他打击太子,但七皇子自己有野心,若是太子不倒,他便就永远没有机会,也只能一面防着康王,一面假意的与康王好。 因为要在皇帝面前,表现得没有什么别样心思,七皇子平日里并不与大臣联系,与个个皇子倒是全都交好。 而这在建元帝眼里尤为的开心,毕竟不与大臣开往,说明心里没有所图,而与兄弟们亲近,更是他乐于看见的。 所有的皇帝都是自己与兄弟们争个你死我活,却一心想瞅着自己的儿子们,和睦相处。 颇有些自欺欺人的意思,建元帝就不怀疑?不过是不想深想,徒增烦恼罢了。 七皇子将康王让进他的院子,进了屋,太监进来看茶,等人都退出去之后,七皇子问: “三哥突然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沉默了会儿,康王才说: “你有没有觉得,其实咱们都被晋王给耍了?你看自他中毒之后,虽然说他人造了些罪,可该得的好处,却是最好的。按理说,他一个太子之子,便就是你还没封王,他就赶你前头去了。” 七皇子也跟头说: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查也没出查,若是与父皇说了,反倒显得咱们兄弟嫉妒他是小,若是再联系到意思拉太子下水,可就不好了。” 康王沉声说:“陆延要休了杨氏,将那女人扶正了。” 七皇子想都没想地问:“是不是晋王知道什么了?” 康王所答非所问地说: “刚杨侍中求我帮忙,出面去京城令哪儿压一压。可我刚使了人去京城令哪儿问,说是晋王已经打过招呼,是一定要判离的。” 128 谋害 说了些不深不浅的话,康王便就离开了。 七皇子上一世时,能够将太子与康王两个人全都弄倒,可也不是个简单的。 康王离开之后,七皇子便就坐在哪儿,眼睛黑沉得厉害,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想着想着,七皇子便就自己个儿笑出声来,讥讽地低声说: “还真当我是个傻子。” 然后七皇子便就不管这事,该吃吃该喝喝。宫里的徐皇后,也开始为七皇子选妃。 选来选去,徐皇后选上了自家的侄女徐问兰。 而杨氏见了她母亲之后,等了几天却不见动静,心慌得不行。 康王不想自己动手,引来一身骚,七皇子也没上当,杨侍中等了几日,也等不来结果。 杨侍中也想去找康王,但他不能,他在朝中一惯是中立的,上一次找康王已经是冒险,若再找一次,被人看见,那后果,杨侍中想都不敢想。 京城令那边不敢拖,杨侍中几次不给面见之后,终于是拖不下去。 接过京城令递过来漆封的公文,陆延也没去见杨氏,只是让婆子给杨氏送了个信,让她有所准备,明天过后,大概就是要回杨家了。 杨氏再没等到她母亲,现在又得了这么个消息,她便知道她这次是真的完了。 若是她被休回家,那么等待她的,会是个什么样的命运? 杨氏哭喊着要见陆延,想到之前杨氏曾说过的话,陆延去了,才一迈进屋里,杨氏便就冲了过去,说: “你不能这么对我,二郎明春就要下场,你不能只想到自己。” 陆延甩开杨氏,说:“你知道这个打动不了我的,若你只与我说这些个,那我就走了。” 杨氏也知说不动陆延,抿了抿唇,说: “我真知道赵姨娘的出身,但我若说了,你就不能与我和离,并把三娘的婚给退了。” 陆延并不太信杨氏,说:“她的婚已经退了,你以为人男方娶不到媳妇了。” 杨氏瞅着陆延,半晌后,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 “赵姨娘是前豫王的女儿。” 陆延直瞪着眼睛瞅着杨氏,说: “你觉得我是笨蛋吗?豫王几年落败的?她今年三十六,那时候,正是豫王得先帝宠的时候,即使有什么不得已,又怎么会到我家里?” 其实杨氏这么说,一是为了自救,再一个,便就是只有说她是豫王之女,陆延才不敢将她扶正。 当年建元帝铲除豫王一党,可算得上是寸草未留,除得干净。 这若是真的,平阳侯知道了,能立时亲自拿了毒药来,给赵姨娘灌下,别说陆延,便就是老夫人也不好使。 陆延自然不信,冷笑着说: “我还说你是豫王爷的女儿呢,说话要讲证据,不是你说了就是真的。杨氏!” 陆延好像重新认识她一般,直视着杨氏,又说: “每次出事,我都会觉得不认识你,你也每次都不让我失望,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没放弃将她害死。” 说到这儿,陆延笑了,将腰间挂着的一个荷包抻下来,对着杨氏难得地笑得温柔,说: “你知道吗?我一早就从你房里,搜出不少的东西。既然你从不说真话,那以后也不用再说了,正好试试你屋里的那些药,好用不好用。” 杨氏要躲,可她哪有男人力气大。她大喊着: “你不能这样,我若是死了,我爹就有把柄了,赵姨娘真会死的。” 陆延捏住了杨氏的下巴,强迫她住了口,往她嘴里塞了两粒药丸,然后封上她的嘴,陆延才冷冷地说: “原来你也知道那些药能要人命,那你藏在房里,可是为谁准备的?不过你放心,就像你说的,我怎么可能给你爹留下话柄?你死不了,死也死回你们杨家去。” 直到药丸化了,顺着嗓子全进了杨氏的肚子,陆延才松开手。 杨氏抠着嗓子问:“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陆延无情地说:“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来的药,另一粒据说是能烧毁人的手上脉络。” 自己的药的威力,自己了解,杨氏听了之后,便就无力地坐到了地上。 其实她是知道陆延无情,可她却总报不该有的希望。 陆延走了之后,便就派了自己的心腹婆子看着她,力求明天不让杨氏出事。然后便就直接出府,去了晋王府上。 项开听了陆延的话后,认真的想了想,说: “她既然这样说了,赵姨娘虽不是豫王之女,但也与豫王脱不了干系。我想想,三十六年前,皇祖父还是太子,正住在潜邸,而豫王府,正是本王王府的前身。” 陆丽锦也跟着想,她上一世喜欢看书,先帝昭烈帝帝王行录也曾看过。 豫王做为昭烈帝的宠子,又于建元帝登基前死了,自然也是有记录,但关于皇家辛秘,却不可能记上。 就在陆丽锦也想不出一点儿来时,项开突然说: “三十六年前,宫里先后死了两位皇子,一个是皇祖母生的嫡长子,皇祖父登位之后,追封为毗陵哀王。其实赵贵妃也曾生有一日,只是未足月出生,又未活过三天,便就没有序齿。” 陆丽锦不太明白,这跟她姨娘有什么关系。 项开又说: “当年的事,本王也不大清楚,反正那时皇祖父还是太子,又不得圣心,这种事自不好闹出来,平白惹得先帝不悦。不过据本王听说,当时有流言说,赵贵妃早产是皇祖母下的手。” 陆丽锦眨了眨眼睛,说: “不能吧,我记得皇祖母与赵贵妃关系还算不错。” 这若真有杀子之仇,还是赵贵妃唯一所生之子,那不得跟徐皇后拼命,再能忍,这个也忍不了。 更何况建元帝对这个表妹,那可是盛宠不衰,也幸好赵贵妃之子没了,若不然只怕太子之位,也就没现在太子什么事了,定是赵贵妃之子的囊中之物。 项开笑了笑,说: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宫中流言,也不尽可信。赵贵妃有凉国公,还有先太后给撑腰,若真是皇祖母当年下的手,那赵贵妃是绝对能报仇的。” 129 突然 这话陆丽锦倒是信,昭烈帝的皇后是赵贵妃的姑母,又是老凉国公的女儿。 凉国公是以军事起家,虽然说现在兵权已经交,但军中旧部纵横,无论是前帝还是建元帝,都不会小瞧了凉国公府上的人。 而当年昭烈皇后之所以会选徐皇后为正妻,也是因为徐家也是军事起家,并握有实权。 建元帝也只能委屈自己所爱,而娶了徐皇后。不过这么先择,其实对于建元帝来说,是最好的。得了两家好处,还能得了所爱,可不是最大的赢家。 大家沉默了会儿,项开又说: “其实还有一个秘密,一直被压着,我估计京城上很少有人知道。” 陆丽锦觉得奇怪,问:“总不会说赵贵妃生的是女儿,然后其实不是没了,而是被人从皇宫里偷走了?” 这么想着,陆丽锦就有些飘飘然起来,难不成她姨娘是公主? 项开看着陆丽锦在哪白日做梦,不由得有些无语,说: “太子府上虽然说比不得皇宫,但太子的孩子若是丢了,那得死多少人?” 陆丽锦不说话,项开又继续说: “当年赵贵妃的孩子殁了,曾使了人去凉国公府上,将现凉国公夫人一岁的女儿接进太子府,本是想安慰赵贵妃,可结果这孩子没进太子府,就丢了。” 凉国公,不就是陆少学妻子的娘家。 陆丽锦想了想,说:“难不成凉国公世子是双生?” 她记得凉国公世子是三十六岁,所以才这么问,而且凉国公夫人也的确没听说有女儿。 项开摇头,说:“比世子大一岁,是姐姐。” 陆丽锦挺失望的,她还当她姨娘身世异常,可说了半天皇家秘闻,却是半分她姨娘的身世信息都没有。她也不会关心谁弄走了凉国公家的孩子,因为跟她没什么关系。 然而第二天,却也还是没能去县衙,因为当天晚上,杨氏意图自杀,被救回来以后,口不能言,还四肢抽搐。 陆延让人通知杨家,杨家来人时,太医已经请了几个来,为杨氏诊脉。 陆双锦被放了出来,陆少游一直呆在杨家,此时也回到平阳侯府上,这兄妹两个来看杨氏。 陆少游倒是哭了半晌,不过哭的多半都是让杨氏快好起来,要不然他将来怎么过,会造罪之类的,却没有半分的心疼杨氏之词。 陆双锦表现得倒是非常伤心,可心理却是在想,若是杨氏死了也好,这样的话她就不会有一个被休的母亲了。 然而这种时候了,杨侍中跟杨老夫人都没来,只有杨大爷跟大夫人过来。 杨大夫人瞅着自己的小姑,虽然没多亲吧,但此时看着杨氏可怜,杨大夫人就有心为小姑子撑撑腰。 而平阳侯这边,除了陆延,女眷竟是一个都没出面。 杨大夫人冷笑着问陆延:“我小姑前几天见着,还好好的,怎么就想不开变成这样了?” 陆延也不好与杨大夫人吵,只得拉了杨大老爷,说: “这永乐园是她的园子,大舅爷还是看看吧,你们杨家的姑娘原来就是这样,这一屋子的毒,却不知道哪儿来的。若是有疑问的话,还是报官吧,想来官差捕快惯是干这个的,应该能查个明白。” 杨大夫人陈氏当时便就噎住,但这事又不能认,于是外强中干地说: “这里是你们家的院子,里面东西,谁可知道谁放的,就说是小姑子的。满京城谁不知道陆三老爷宠妾灭妻,别欺负我们杨家没人,报官就报官,谁怕说。” 陆延看了眼杨大夫人,对杨大老爷说:“大舅爷就不管管?” 杨大老爷咳了声,说: “她也是心疼妹妹,现在闹成这样,谁也想不到的事,我家将姑娘好好的嫁给你,这么多年生儿育女,现在这翻模样,陆三老爷若真铁了心送回,于心何忍?” 陆延瞅了眼躺床上的杨氏,又怪异地瞅了眼杨大老爷,突然笑了,说: “如果我的妹妹在夫家不得宠,夫家又一心想要将之休弃,我也知道我没什么本事,但也定是会将妹妹接回家里,有我一口粥喝,定也少不了妹妹的。杨大老爷与大夫人这爱妹之心,倒真是与众不同。” 杨家夫妻当时就闹了个大红脸,甩袖子走了。 屋内没有别人,陆延颇有些怜悯地瞅着杨氏,嘲讽地笑说: “你虽不是一心为娘家,也总是给你娘家留了后路,有些话留到肚里死也不说,只可惜你娘家人对你,呵呵,你那些话,即使说真的我也不会信,所以就留在你肚子里,永远也不用说出来了。” 杨氏废了手,又哑了嗓子,便就被送到了平阳侯的家庵里。 那里本是前几任的平阳侯夫人,为了祈福建的,后来便就一直留了下来,就在祠堂跟平阳侯府的中间,倒是离家不远。 只是后来,陆家族上,有那守节的寡妇,或是犯了众怒的妇人,也就都关到里面,老尼、小尼守着。 杨氏在进庵的第一个晚上,便就上吊死了。 所有人都奇怪,杨氏的手坏了,是怎么结的绳子,大概是真的对所有人失望了吧。 嫡母死了,陆丽锦即使是王妃,却也得回平阳侯府上,给杨氏上香磕头。 这一次,项开没有跟来。太子妃听说之后,专门到晋王府来,不让项开过去,觉得晦气。也怪项开多灾多难的,太子妃现在是越发的忌讳起来。 并且,自项开现次受伤之后,太子妃便就开始吃素,也是一片慈母之心。 陆丽锦自不会与太子妃计较这个,其实她倒也盼着太子妃说,也不让她去了才好呢。 到了平阳侯府,杨氏的灵没有停在侯府这边,而是庵堂大门开着,杨氏便就停在哪。这无关于杨氏是否得宠,而在于自杀也算是横死,再说死在外面,没有往回抬的道理。 陆丽锦给杨氏上香,磕头。 陆文锦也回来了,早陆丽锦到,等到有小丫头引着陆丽锦去休息间休息时,陆文锦便就跟了过去,说了句: “这回四妹妹可是要合心意了。” 130 心境 陆丽锦瞅了陆文锦一眼,自陆文成亲后,陆丽锦就再没见过陆文,上次还和着杨氏合谋。 陆文锦穿着一身福纹素色的褙子,头上没带金银,简单绾了个妇人髻,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朴素。 陆丽锦不由得想起上一世时,陆文锦回娘家的样子,嫁了同一个人,但这一次陆文锦整个人的气色却特别的好,脸色红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嫁的是个可心人。 果然还是不一样了,陆丽锦由着凝雪扶到罗汉床上坐了。 屋内的东西,一应用具全都换成了晋王府带过来的。她是王妃,陆文锦再是满肚子的算计,此时也只能下首坐着,看着陆丽锦在哪儿摆谱。 而陆丽锦想上辈子,陆文也在想,她在想上一世时,陆丽锦嫁给项开,两个人一起出来时,男的英俊清冷,女的高雅若空谷幽兰,十分的般配。 项开没有通房小妾,于外人面,对陆丽锦没有多热情,但细节处,却也是处处地照顾陆丽锦。 最明显的,便就是陆丽锦无论是宫宴,还是出去谁家赴宴,若是项开不跟去,一准的会去接她。 陆文锦虽然嫁的门第高,但夫君那样,出门的机会不多,却也碰见过两次。 以前,陆文锦听得京上妇人说这两人能装,还不明白什么意思。等她碰见那情形之后,嘴上没说什么,心里也不禁吐槽这夫妻两个能装。 主要是接人的项开,一派清冷,面上的表情淡淡的。而被接的陆丽锦,也看不出多高兴来。 陆丽锦迎上前,也不见笑,端着一张清高的脸,平静着语气说:“王爷来了。” 这不废话么,不来你怎么看到的?陆文锦听到这话,当时就是这个想法。 然后再看项开,一副高深的模样,很是端着地点了点头,说:“回家吧!” 然后被丢在后面的妇人们,便就见这对装模作样的夫妻双双把家回,留给众人两个清冷的背影。 可是现在,陆丽锦又有不同,瞅着明显奢华了不少的陆丽锦,陆文锦想,大概是嫁得早,心境什么也就与以前不同了。 凝雪烹了茶过来,给陆丽锦、陆文锦各一杯。 陆文锦抿了口,满口留香,笑说: “晋王府的茶,果然与往日里在府上吃得不一样,娘娘自嫁了王爷,变化不可谓不大。” 虽然陆文锦没说陆丽锦架子变大,但意思陆丽锦听出来了。 陆丽锦慢悠悠地品着茶,放下茶杯,又帕子拭了拭嘴角,才浅笑着说: “二姐嫁了人,变化也很大。” 陆文锦端茶地手顿了下,陆丽锦这话,明面上听,似是在嘲讽陆文锦,可只有陆文锦知道,她不过是心境变了。 上一世时,她嫁给那样个傻子,如何会甘心?恨所有人,进到燕国公府,也是作天作地。 这一回却完全不一样,夫君还是那个傻子,她已经学会了隐忍。 现在陆文锦已经知道,不管她乐不乐意,高不高兴,这个傻子会是她一辈子的依靠。 再说她也是个有经验的,自她再嫁给李信陵之后,试过知道,知道李信陵除了人傻之外,倒也没有别的毛病。 于是,陆文锦在引导下,与李信陵圆了房。而李信陵虽然傻,却也是食髓知味,然后陆文锦便就以这个相要挟,将李信陵治得服服的,让他上东,不敢上西。 当然,陆文锦也防着他被别人勾了去,下了死命令,敢跟别的丫头说句话,便就再不让他碰她一下。 燕国公夫人也不是个无情的,虽然说儿子最大,但其实对陆文锦也是愧疚,便也就默认了陆文锦的行为。 而且陆文锦也不单管他这一样,就比如说流口水,以前燕国公说他这傻儿子,也不听,现在陆文锦只说了一回,李信陵便就知道有口水要么擦了,要么咽了。 而且李信陵也懂得讲卫生,每日一澡是固定的,若不然,媳妇不让碰。 然后这几日,陆文锦的心性就又变了,看着燕国公的姬妾,小叔子李信绍那通房丫头,突然觉得,李信陵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人是傻了些,现在收拾出来,若是他不笑,绷着一张俊脸,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而最主要的是,他只有她一个,整个大房里,全由陆文锦自己说了算。 本就已经改了心境的陆文锦,此时听了陆丽锦的话后,端茶地手顿了下,心底的某一处,就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一般。 害她的,现在已经死了,其她的,她又何必再管呢? 她既已经嫁进燕国公府,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守好了李信陵,将来生个一儿半女的,便也就是依靠。 像她上辈子,折腾成那样,最终落着好了吗? 与其天天拿眼睛瞪着外面,不如看好自己的夫君,别让人将手伸进她的小院才是正经。 她现在的生活,也许于大多数人看来不屑,但比起上辈子来,已经好太多了。而若是想要守住现在的一切,就只有看住李信陵,笼络住婆母。 想通了的陆文锦,面上泛起了一种通亮,眼睛也比之前明亮了许多。 笑了笑,陆文锦由衷地说: “以前我总不服气,现在想想,我也的确不如你。” 瞅着这样的陆文锦,陆丽锦也很开心,陆文锦能想开,陆丽锦是乐见其成的。 陆丽锦便就又指点了陆文锦几句,说: “若保平安,不如离去。杜姨娘的身契,燕国公夫人应该能拿得到吧。” 陆文锦立时便就明白,杨氏死了,或许是杨家,或许是陆双锦,总之这事不可能就这么完了。无论是杨家或是陆双锦,所以支使的,便就是杜姨娘。 杜姨娘的身契在杨家人手里,平阳侯府上又有幼弟在,杨家或是陆双锦很容晚的,便就能捏住杜姨娘的七寸,而任着那些人驱使。 只要陆文锦拿到杜姨娘的身契,再将姨娘、幼弟接进燕国公府上,那么谁想要利用,也要看燕国公夫人,让不让他们将手伸进来。 131 耐心 陆双锦由于早上时哭过两场,陆丽锦来时,已经去别处休息缓劲去了。 即使这样,她也没省下心。现在上面没了杨氏管着她,她又一惯自恃自己比别人聪明,头休息前,就使了下头人,说晋王妃来了报给她。 因此上,陆丽锦与陆文锦没说几句话,陆双锦便就红眼耗子似的追了过来。 陆双锦是在室女,又是亲生的母亲,此时自然是着了重孝。 按理说,她见陆丽锦,是应该换喜服的,便就是不穿红挂绿,也要将那重孝服换了,以免冲撞了贵人。 可陆双锦装不知道,陆丽锦倒也不忌讳这个,人就是有条件了讲究,没条件的时候,就再没这些个说头了。 这一次,陆双锦进来,倒是规规矩矩地给陆丽锦行了礼,陆丽锦连忙让人将她扶起来,并安慰说: “母亲没得突然,以后就只有咱们姐妹,定是要好好相互扶持才行。三姐姐也要节哀才行,母亲若是在天有灵,也定不希望三姐姐太过难过。” 陆双锦服软,陆丽锦不是没看出来,只是觉得陆双锦有意思。 要真的服软了,就将事情做全,可这话虽然说得好听,却是重孝过来,怎么看都看得出来,心里其实还是在端着。 陆丽锦也只当看不出来,与陆双锦两个,表现得姐妹情深,陆文锦自也不会落人后了,姐妹三个倒是看起来,十分的融洽。 由于杨氏走得不光彩,所以只停了七天灵,便就出殡,不管怎么说,陆延一辈子都想休了她,却还是将她埋进了陆家的祖坟。 而就在这几天里,燕国公夫人去了趟杨府,回来时,便就将杜姨娘的身契给了陆文锦。 陆文锦第一件事情,便就是拿着她姨娘的身契,让文书写了个放良书出来,并上京城令哪儿将奴籍给消了,并将户籍落到了燕国公府上。 杨氏出完殡之后,陆文锦亲自来了平阳侯府上来,接杜姨娘走。 一并接走的,便就是她的同母弟弟陆少伟。 陆延本不想放,陆文锦瞅着自己的父亲,早已经没有了孺慕之情,只是冷冷地说: “爹连四妹妹都护不住,又何况六弟?不若就让女儿带去燕国公府上吧,虽不至于好,最起码能保命。” 陆文锦的话,对于陆延来说,无疑是一计重锤,正击在了他的心脏上。 说到底,陆延还是没那能力压服妻妾,却又梦想着自己能够享受齐人之福,结果便就只能是哪个也顾不了。 杜姨娘瘦得几乎脱了形,从平阳侯府出来之后,方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陆文锦有些不放心,问:“姨娘不知道三夫人的什么事吧?” 若事知道得多了,便就是到了燕国公府上,杜姨娘只怕也很难活命。活了两辈子的陆文锦此时也想明白,杨氏肯定不简单。 好在杨氏也是个谨慎的,因着杜姨娘成了陆延的妾,很多时候,其实也防着杜姨娘,因此上并不与杜姨娘交底。 陆文锦得到了杜姨娘肯定的答案之后,也跟着松了口气,抚着陆少伟的头,说: “姨娘跟弟弟以后在燕国公府上,就好好的,别惹事,少说话,好好将六弟抚养成人吧,将来也是咱们娘俩个的依仗了。” 她虽然很想怀孕,但到目前为止,仍是没有半分的动静,陆文锦也有些急。 如果真的生不出来,陆文锦将陆少伟往怀里搂了搂,或许这个弟弟,可就真的成了她最后的依仗了。 三房没了杨氏,没了杜姨娘,倒是冷清了不少。 朝廷有明文规定,父母孝,三年不得科考,陆少游的科考也只能往后推三年。而守孝又不得饮酒,也不得聚众做乐。 而陆延自那日陆文锦与他说和那翻话后,还是反思了自己,大概也是觉得有些愧疚杨氏,就又开始关注起陆少游来。 只是一直放养的孩子,突然这么被关注,陆少游感觉不到开心,只觉得这样被人看管着,不得自由,心下颇有些烦躁。 但自来陆少游怕陆延,也只得忍着,盼着他爹也不过是一时的热情。 而陆双锦却是一改往日,竟对赵姨娘频频示好起来。只是赵姨娘是谁?无论陆双锦如何,赵姨娘就是不接。 其实陆丽锦还挺羡慕陆文锦的,她也想将她姨娘从平阳侯府上接出来,可有她爹的宠,却也只能想想。 没有办法,陆丽锦也只得派了人去,千叮咛万嘱咐的,让赵姨娘防着点儿,怕有人对她不利。 各方都没动静,陆丽锦也没有办法,怕也不能去跟人说,想做什么快点儿动手,她这儿还等着呢。 因此上,也只能忍着。再说陆丽锦也理解,都是老狐狸了,大家最不差的,便就是耐心。 这杨氏才死,那边赵姨娘就出事,才会引人怀疑。 再说康王与七皇子正经要对付的,其实是太子,而非项开。 然后转眼便就过年,项开的身子没有好,但与之前比,却已经好太多。虽然说走多了还会喘,要休息,但最起码是能站着了。 年三十是宫宴,陆丽锦打嫁给项开,这是第一次进宫。 做为晋王妃,陆丽锦还是比较占便宜,那便就是不用七早八早的入宫,要照顾病人么。 陆丽锦陪着项开进宫时,已经快中午。 项开被一顶软轿抬到皇帝那边,陆丽锦则先去寻她婆婆太子妃,然后去给徐皇后请安。 太子妃虽然不喜欢陆丽锦,可一致对外的时候,倒还是提点了陆丽锦几句,说: “一会儿见着德妃你精神着些,对赵贵妃一定要恭敬。一会儿本宫若是照顾不到你,你可别乱走,有那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人,说谁请你,你可别傻着跟过去。” 听着太子妃一路上絮絮叨叨的,陆丽锦难得的恍惚,让她有种又回到上一世,与太子妃婆媳相当的时候。 皇后的坤宫之中,宗妇们早已经行完礼,在偏殿等候。 宫里呆着的,便就只有数得上名号的几位妃子,其实陆丽锦都认得。 132 和谐 徐皇后五十四岁,看起来也就未到四十的样子。由于今天是年尾,皇族命妇都进宫来,徐皇后虽没穿她的凤服大妆,但也比平日时穿得要正式。 陆丽锦一进来,便就铜陵着徐皇后高高在上的坐着,很是雍容华贵。 徐皇后的下首陪坐着赵贵妃,赵贵妃比徐皇后还要大一岁,看起来却是比徐皇后年轻,微有些胖,白净的脸上看不到皱纹。 再往下便就是康王的母亲德妃,德妃与建元帝同岁,要比徐皇后、赵贵妃年纪都要大,长得也显老。 当年能入太子府的都不丑,但此时的德妃,却没什么容貌。人又瘦,眼周围一堆皱纹,五十七岁的年纪,看起来有六十了。 再往下便就是生下皇子的妃子,陆丽锦跪下,先给徐皇后磕头。 本来徐皇后也跟太子妃一样,对陆丽锦颇有意见,毕竟项开可是她的大孙子,上次被陆丽锦撞成那样。 但自陆丽锦嫁给项开之后,项开的身子倒是往好了发展,此时见着陆丽锦,怨气也就少了。 然后,徐皇后就自动地认为,是陆丽锦带了福气,才使得项开变好的,因此上,此时见着陆丽锦,面上一团的和气,笑说: “快起来吧,之前还以为是个鲁莽的,没想到还挺乖巧,也是个有福气的,你好好侍候开哥儿,本宫定不会亏待了你。” 徐皇后面露慈祥,她是真心疼爱项开。 大概徐皇后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她自己生的二儿子,是个包藏祸心,想取代兄长的主吧。 陆丽锦记得,那时候徐皇后见项开庶务不通,整天就知道读书,还曾叮嘱过七皇子,让他多带带项开。 主要还是怕自己这个嫡孙,在太子哪儿不得脸,将来太子登基,自己喜欢的孙子当不成太子,或是一个不得皇帝喜欢的太子。 说来也奇怪,有嫡子的情况下,好像每个皇帝都喜欢早早的立嫡子太为子,以显示嫡庶有别,也显示着他是一个正直的皇帝。 可结果呢?登基日久,许多立了太子皇帝,都会去得意别的皇子,越看太子越不顺眼。 这样想着,陆丽锦起身,转而又给别几位皇妃行礼。 赵贵妃在宫里的宠爱可是独一份,其实徐皇后也乐见其成,毕竟赵贵妃没孩子,无论怎么宠,对她与她的孩子没有太大影响。 反正建元帝一直不是她一个人的,既然跟谁分都是分,所以想当然的,徐皇后自然是乐意分给赵贵妃。 早些年就是有些什么不高兴,现在也都化为乌有。 宠妃与皇后勾心斗角的事,在这两个女人身人,不但没有,反倒是少有的相处融洽。 建元帝也是投桃报李,一年中,除去赵贵妃点了多一半之外,其余多数都是在皇后地坤宫里,别处也不过是偶尔。 陆丽锦先给赵贵妃磕头,说: “妾参见贵妃娘娘,祝贵妃娘娘新的一年,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赵贵妃笑说:“哎哟,快起来吧,瞅瞅这孩子,不单有福气,长得还漂亮,气质也好,倒是与晋王很相配。” 说着话,让身边的宫女送给陆丽锦一个竹匣子,赵贵妃又说: “本宫也没什么送你的,这个红宝石金凤衔珠的步摇,权当个见面礼吧。” 陆丽锦接到手里,连忙道谢:“妾谢贵妃娘娘赏。” 徐皇后笑说:“谁不知道你哪儿好东西最多,既然与我孙媳妇第一回见面,就给这么一个,你也好意思。” 赵贵妃瞟了徐皇后一眼,说: “陛下再偏心我,那上贡来的东西,皇后娘娘都是有定额的,竟还想从我手里抠东西,没有,这我还舍不得呢。” 陆丽锦低着头,不由得想起了项开说的皇帝辛秘,两人各殁了一个孩子,也不知道是真没有互相怀疑,还是段位高。 将东西递给跟进来的凝雪,陆丽锦便就又给陈德妃见礼。 这位德妃娘娘无爱无宠,之所以进位为四妃之一,大概因为她曾是太子府里的老人吧。 对于这位低调的陈德妃,陆丽锦还是挺好奇的。 只可惜陈德妃从来不出尖,无论任何场合,都是以皇后与赵贵妃马首是瞻。也不知道是建元帝有本事,还是他选中的女人全都安份。 总之建元帝的内宫里,真的十分的和谐。 过份的和谐,就只能说,这些女人段位真的很高。 陆丽锦同样给陈德妃磕头问安,陈德妃慈爱地笑了笑,也同样夸了陆丽锦几句,然后送了礼物。 陈德妃很会做人,送的东西即不寒酸,但也不出彩,正显示了她这位有地位却又不得宠,然后又不富有的老妃子的位置。 按过陈德妃送上来的礼,陆丽锦偷偷地,又扫了陈德妃一眼。 陈德妃是个宫人出身,没有娘家可靠,换句话说,康王也就没有舅家可靠,那么康王又是拿什么收买朝臣的? 有些事不想,便就不会怀疑,此时细想的话,陆丽锦觉得,这位年老又无色的妃子,或许是比皇后、赵贵妃更可怕的女人。 陆丽锦就像只磕头虫似的,终于将建元帝这几位数得上分位的给磕完,拿着磕头换来的礼物,随着太子妃退了出去。 皇族里的命妇不少,也都等着给皇后磕头,她这个孙媳妇也就不凑那个热闹了。 偏殿里,康王妃也在,二公主、三公主都在,还有几位年纪小的皇子。 这个时候,就是陆丽锦大出血的时候,她也拿出一早准备的礼物,挨个的往外送。 当然,二公主项元荣是旧识,此时见了,二公主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她可是一心想要撮合陆丽锦与七皇子,结果本以为是嫂子的人,变成了侄媳妇。还真是让人尴尬啊,项元荣看起来羞答答的,比陆丽锦还要别扭。 康王妃与太子妃打过招呼之后,笑说: “皇嫂可算舍得将儿媳妇领出来,让咱们瞧了。我还以为皇嫂是怕咱们将她抢了呢,才会一直藏着。” 说完拉着陆丽锦上下的看,笑说: 133 挤兑 “嗯,是个有福气的相貌,那初将晋王撞成那样,可真是着实的让我吓了一跳呢。” 说着话,康王妃捂着唇笑出声来,好像想到了什么十分开心的事,继续又说: “不过呢,可真应了那句老话儿了,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晋王造了些罪,侄媳妇却因此被赐婚给晋王,可就正是福运。” 康王妃这话,明面上是在夸陆丽锦,但也是明显的,挑拨太子妃与陆丽锦的关系。 其实康王妃的话,说白了,就是在暗指着,若不是她撞伤了项开,以着陆丽锦的身份,是如何也配不上项开的。 也是在变相地告诉着太子妃,别太感激陆丽锦,弄不好陆丽锦其实就是故意的,想要借机会攀高枝。 想到正殿上,那个弥勒佛一样的陈德妃,再瞅着此时的康王妃,这婆媳妇两个…… 太子妃闻言,果然沉下脸来。 跟着陆丽锦进宫的凝雪几个其实也听了出来,除了心里气愤之外,却也帮不上陆丽锦的忙。这时候,她们丫头,也插不上话去。 不但如此,她们还要小心些,若不然一个行差言错,就有可能变成打击陆丽锦的工具。 陆丽锦心底暗笑,脸上立时诚惶诚恐起来,说: “三皇婶所言极是,侄媳妇的出身,哪里比得上皇婶呢,晋王爷身份高贵,若不是冲喜,自是配不上的。” 康王妃的父亲,是四品散官,家里便就是干巴的爵位也没一个,陆丽锦再是庶出,人家也还是平阳侯府出身,也比康王妃高贵。 而陆丽锦之所以要这么说,还是变相告诉太子妃,建元帝可是不喜欢皇子们与贵户勋门结亲。 即使没有她撞项开的事,建元帝已经给太子娶了高门的太子妃,是不可能再让项开娶门楣高的女子。 其实各方面来说,项开娶陆丽锦,是最合建元帝心意的。 毕竟太子是储君,即使是建元帝自己立的,但他也仍是要防着太子,就怕太子嫌皇帝死得慢,以儿女亲家,结遍朝堂,那建元帝可就不安全了。 而这也是建元帝为何,一面不给康王娶贵女,却又让康王这么蹦跶的原因。 即使建元帝对太子很满意,也还是要有皇子出来,制衡一下太子在朝中的势力。建元帝是不可能,让太子一家独大。 太子妃也不是傻的,一听陆丽锦的话,立时便就明白过来。 再说,平民家里的妯娌还不好相处,更何况是皇家媳妇,太子妃不管心理高兴还是不高兴,仍是向着陆丽锦,但却又面上不显地笑说: “可不是呢,我就不喜欢出身低的人了,这说话啊也没个水平,又没见识,要什么又不会什么。唉,这贵女出身,与那低下出身,别言行举止了,便只往哪儿一站啊,就立时露了底了。” 太子妃可是胡国公的嫡长女,国朝四个世袭罔替的国公之一,出身不可谓不高贵。 看着康王妃一噎,陆丽锦心下笑到肠子打结,但却一脸羞愧地对太子妃说: “媳妇惭愧,给母妃丢脸了。家伯父、家父实在是……媳妇也不能说家里不好,总之都是媳妇的错,是媳妇高攀了,平阳侯的爵位,实是没什么可拿得出手的。” 嗯,有人连拿不出手的爵位还没有呢。 太子妃立时安慰说: “好了好了,乖媳别多心,母亲没有说你。再是干巴的爵位,到底也还是个爵位。再说你祖父,可是你皇祖父都夸赞过的人呢。而且你爹不也还有个实官么,总比那个什么散官要强不是?” 康王妃差点儿没气死,没说晋王妃,那就是说她呢被?她爹可不正是没爵位,也还是散官。 陆丽锦瞥了眼康王妃,捧着心,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 “呀,二皇婶可别多心,母妃绝没有暗指二皇婶的意思。这也是话赶话赶到这儿了,要不是二皇婶提起配不配来,又怎么就说起这个来呢。” 说完,陆丽锦还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又说: “更何况,在母妃面前,侄媳妇还真是抬不起头来呢,贵女出身就是贵女出身,瞧瞧母妃这气度,不是侄媳妇要拍母妃马屁,还真就没谁能比得过。” 太子妃听了十分的受用,轻拍了陆丽锦一下,说: “你胡说什么呢,你二皇婶自来沉稳大度,我与你二皇婶这么多年的妯娌,向来相处融洽,没得怎么会多心?我自是不会影射于她。要说你想拍我马屁的话,就给我生个大孙子抱吧。” 陆丽锦立时羞涩地低头,声音如蚊蚋地说: “这个媳妇……媳妇……哎呀,母妃好坏,难道以后媳妇生了孙女儿出来,母妃就不喜欢么?媳妇可是听说民间有人连生九女,都生不出一个儿子来的。” 这话又正中康王妃的靶心,康王与康王妃成亲几年,只得一女,到如今还未到一岁。 这连生九女,陆丽锦的话可算是够狠的,康王妃的手帕子都快被她给掐坏了。 康王对康王妃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反正就是维持了她王妃的体面,但王府里的妾也不少。 虽然没到独宠的地步,但那几个小妖精天天在眼前绕着,康王妃的心情,其实与太子妃差不太多,更何况她没太子妃的出身,所以就特别的心虚。 但太子妃强在了,太子妃生出儿子来,还是嫡长。 所以说,康王妃现在最忌讳什么,那就是说永远生女儿的话。 她可以不要康王的宠爱,反正也不曾有过,她的家族帮不上康王什么,也就不指望,康王看在她家的面上了。 但她是一心想要生个儿子傍身的,这几乎成了康王妃的心魔。 可以说,陆丽锦的话,几乎是在康王妃的心口,重重地戳了一刀。 陆丽锦知道,但她一点儿都不觉得愧疚,人都挑衅上门了,没道理她不还击。 这几年,太子妃受了康王妃不少的挤兑,此时见着康王妃憋屈得说不出话来的模样,说不出的舒爽。 134 救父 年三十的宫宴,全都是项家人在吃,当然,即使是一家子,男女也是分开的。 大家再互看不顺眼,也没一个作死,敢在宫里搞小动作的。 整顿饭吃下来,女眷这边也就是互相动动嘴,而男人那边,其实也是差不多,大家明捧暗踩。 陆丽锦要感谢项开身子不好,团圆饭吃过之后,项开过来给皇后磕头。 徐皇后倒没说什么,康王妃便就又忍不住了,瞅了眼太子妃,笑说: “人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晋王可是个知道疼媳妇的,可比你皇叔们强多了。” 这挑拨的,陆丽锦暗自翻白眼。可当着众人的面,又不能怼回去,谁让人家辈份在哪儿呢,陆丽锦也只得忍了。 而且太子妃也听出来了,康王妃暗指的,是比太子强。谁不知道太子宠孙孺人。 项开瞅了眼康王妃,笑说: “谢皇婶夸奖,小侄心无大志,自然儿女情长,可比不得皇叔们,胸怀大志,哪还装得下别的呢。” 康王妃再次被噎,瞪着项开说不出话来。 康王的心思,即使装得再似云淡风清,但没有几个是看不出来的。便就是建元帝,若不是瞅出康王的心思,也不会半扶持他。 而项开这话,景响最大的,却还是徐皇后,她似笑非笑地瞅了眼陈德妃。 不管康王妃乐不乐意,项开和着陆丽锦,还是早早的回晋王去了。 两人相偕着坐到马车里,陆丽锦说他: “你也是,干嘛巴巴的去接我,我跟你说,今儿我才跟母妃的关系好些,晚上吃饭的时候,母妃可是让宫女给我夹了几道菜呢。” 陆丽锦与太子妃一起挤兑康王妃的事,早有心腹告诉给项开。 其实太子妃不是傻,也不是怯懦,而实在是因为太子不给她撑腰,所以太子妃在康王妃面前,便就硬气不起来。 项开笑说:“怼她开心吗?其实你想一想她的结局,也就懒得答理她了。” 第二天初一本来是要一早进宫朝拜,项开却于三十晚上喊了太医,传进宫去,建元帝与徐皇后吓了一跳,连忙派了太监来晋王府探看,然后又传了口喻,让项开与陆丽锦过几日再进宫请安。 待屋里只两个人的时候,陆丽锦忍不住捶项开说: “你怎么这么狡诈?不过是早些起来,进宫请安你竟然就想这么个主意。” 项开将陆丽锦搂在怀里,说: “去也不过就是磕头,然后与他们说着些违心的场面话,有什么意思。再不过就是宫里的伎人戏好些,也没什么值当看的,还不如咱们呆在自己家里。” 当然,还有项开没说的便就是,三十他们是下午去的,可今天初一,要在宫里呆上一天,难免七皇子会弄出些事来。 他现在身子不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装病的话更是麻痹敌人的好时候。 但是过年不去宫里的结果,便就是陆丽锦想回娘家也不行。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项开使人给陆延下了帖子,请陆延跟赵姨娘初三日,到晋王府坐客。 然而,就这样,却出事了,就在赵姨娘与陆延要上马车的时候,马却突然发了疯,若不是陆少游正好在二门上,舍命地救了陆延,陆延便就被自家马车给撞了。 陆丽锦接到信之后大急,但她又不能去。 可任着谁都会知道,这事不对,一是马会突然发疯,定是被人做了手脚,再有,便就是陆少游竟会舍命救陆延,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项开打发了刘直跟卫远两个,一起去查这件事。 陆丽锦自知道之后,几乎立时便就怀疑是陆双锦的手笔。因为这事对她来说,太有利了。 利用马车,想要除掉赵姨娘,除不掉他们也不亏,不管陆延信不信,反正现在陆少游舍命救父的名声,是传出去,这至孝的名声已为世人所知。 陆少游三年不能科举,但各地方县令,对于治下有这种感人至孝的事,有义务上报朝廷,夺情嘉奖。 京城这个地方,天子脚下,明儿过完年开印之后,上报到皇帝哪儿,先前杨氏作出来的事,洗不白也不会再连累到陆少游的头上了。 平阳侯府陆少游的院子里,陆少游脚扭了,太医正帮给他固定夹板。 陆双锦也在屋里,十分关切地边抹眼泪,边打听陆少游的伤如何,嘴还不停地说: “二哥可要好好的保重,母亲走了,妹妹的将来可就指着哥哥了,若哥哥出了什么意外,那妹妹将来可怎么办?” 陆少游救的是陆延,赵姨娘只露脸瞅了眼,便就回正香园去了。 对着陆双锦的那些话,陆延全当没有听见,神色复杂地瞅着陆少游,说: “你现在只好好养伤,别的就别多想,正好你不能到处跑,趁着这个机会,多温温书。” 陆少游疼得呲牙咧嘴地,说: “爹有没有查一下马车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发疯?该不会是有人害爹或姨娘吧?” 其实陆延也怀疑,这是陆双锦跟陆少游演的一出双簧,但被陆少游这样一说,反倒是一凝。 陆双锦没有说话,她也知道,此时她爹定是先怀疑她。 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可惜这次的事,并不是她做的。其实陆双锦也很奇怪,会是谁。 瞅了眼全没心眼的陆少游,陆双锦第一个排除了。 然后没等陆延说话,刘直与卫远便就过了来,先是直奔马棚,看出事的马。 平阳侯府上比不得王府,府卫厉害,几下将马撂倒。而平阳侯府碰上马惊的事,一般都是有迷药将马迷晕了,好让马立时的安静下来。 卫远到了马边上,给刘直讲解说: “若是被喂了药的马,不容易控制好时间。若是有目的的让马发疯,最好的办法便就是,有人于暗处打马屁股,或是在马掌上动手脚。” 不过马掌上动手脚容易被发现,所以卫远最先看的,却是马屁股。 能打到马发疯,那一定是带着针之类的东西,让马疼。 135 图报 卫远并没有用手摸,而是拿了块磁石出来,顺着马屁股一点儿一点儿的试,很快便就发现了异样。 见卫远的手顿了下,刘直问:“怎么样,有发现?” 卫远点头,指着磁石上的一根针,说:“看这个,马屁股里的。” 闻讯赶过来的陆延问:“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马是不是真的被动过手脚了?” 卫远将磁石收了起来,与刘直两个一起,向陆延行礼,卫远不动声色地回说: “老三老爷,马被喂了迷药,也看不出什么,马又没有明显的伤痕,请恕小人无能,看不出什么来。” 听了卫远的话,陆延其实也不知道,他是放心多些,还是失望多些了。 陆延也不是真的傻,现在三房就这么几个人,只要用排除法,也能猜个差不多。若是再用谁得利的方法,就更加的清楚了。 刘直身为太监,上前问说: “头出来时,娘娘让奴婢打听一下,赵姨娘可有伤着或是吓着?” 陆延收起情绪,说:“劳娘娘挂心,赵姨娘没有伤着。” 刘直与卫远也没久留,都没问谁驾车什么的,便就告辞走了。 从平阳侯府出来,卫远让刘直先自己回去,他则去别处,这事看起来简单,卫远却是个认真的,虽然在府上没问,那是因为心下明白,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但这并不妨碍卫远,将真相调查出来。 刘直回到晋王府,项开与陆丽锦急传他进来,刘直直接将卫远的调查,并赵姨娘的情况说了。 闻言,陆丽锦问刘直:“若是你的话,近距离的,能将一根针扎进马屁股么?” 想到马皮那么厚,刘直摇了摇头,说: “回娘娘话,即使是近距离,也还是要些力气,这东西得快准狠,又不能直接拿东西拍进去,奴婢恐怕不行,要有武有些内力的,方能办得到。” 陆丽锦让刘直出去,与项开说:“你说会不会是康王的人?” 没办法不让她这么想,她这三十才让康王妃不痛快,年初三,她娘家那边便就出事,陆丽锦就是不愿多想也不成,事情太过凑巧了。 项开想了想,说: “我觉得这事,是康王妃私下里做的。应该是透过杨家的谁,与陆双锦联系了,一起合谋的。三十时候我说康王叔的话,其实是发自肺腑的。怀有天下的人,他若是想动手,定是要对方必死。” “而今天的手法,就刘直说的,根本就不入流,倒像是妇人间的小手段。三十那天,你与母妃两个说得,真是刀刀见血的插她心,康王妃定是气坏了,所以才会忍不了,正巧赶上初三咱们请你父亲跟赵姨娘来。” 也给了他们可乘之机,正因为准备不充分,所以也更加的漏洞百出。 想了想,项开又补充说:“看卫远回来,应该就差不多了。” 陆丽锦听说陆延跟赵姨娘没事,又听项开的话,转了转眼珠,问项开: “你说我要不要将这个消息递给母妃哪。” 没道理人她伤了,家里人也都跟着她受了连累,她却在这儿一声不吭的,默默承受。怎么的,也得给自己寻些好处。 婆婆正看不上她,她正好向婆婆哪儿卖个惨,博下同情,也算不得她奸诈吧! 项开知陆丽锦的小六九,问:“那你有什么理由去说?” 巴巴的派人去说,太直接,弄不好会引起太子妃的反感,委婉的话…… 陆丽锦转眼瞅着项开,嘴上没说,但那意思很明显。项开之前住太子府,那么太子府那边定是有人,往太子妃哪儿神不知鬼不觉的递个话,定不是难事。 不过项开也觉得陆丽锦的办法可行,随着他身休渐好,项开也清楚,若是这婆媳两个还是这样的话,太子妃拿着婆母的身份,死压着陆丽锦不放,那他夹在娘跟媳妇中间,那滋味,定是酸爽得很。 为了能让自己日后的生活顺畅些,项开决定跟着媳妇一起,骗他母妃的同情心,还是很好的行动。 项开扬声将郑秉孝喊了进来,让郑秉孝想法子,将这件事情,告知给太子妃。 陆丽锦一面又派了人去平阳侯府上,给赵姨娘送了些东西,又传话让赵姨娘选日子,再来晋王府上。 然后陆丽锦便就让人,将之前太子妃留下的两个丫头喊了来,近前侍候项开。 两丫头知道太子妃的想法,又都来了月信的,一直被关着,这可抓着机会,好容易近到项开跟前,自然是不肯放过机会,使出了混身的手段来,想要勾引项开。 项开也看出陆丽锦的意思来,也不点破,就任着那两丫头作。 之后,这夫妻两个,便就安心等着太子妃来。 太子妃初四一大早上,陆丽锦与项开早早的起床,洗漱完,才吃了早饭,守门的跑着来报,说是太子妃来了。 陆丽锦连忙往外迎,在门口处迎着太子妃,陆丽锦行礼: “儿媳参见母妃,祝母妃万福。” 太子妃下了她的软轿,将陆丽锦扶起来,说:“快起来,昨儿我听说,你娘家那边出事了?” 陆丽锦小脸一片隐忍着的担心,说: “劳母妃挂怀,可能是媳妇娘家最近流年不利,总是出事,看样子明儿有空了,媳妇可要提醒下家父,上庙上拜拜,去去晦气吧。” 太子妃昨天听说之后,也让人去查,大概原因,其实已经查个差不多。 此时听得陆丽锦这样说,一片懵懂,太子妃的心软成一片,拉着陆丽锦的手,往屋里走,说: “求求也行,总归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陆丽锦点头,也不点破这事与康王妃有关,自然半句不提她帮太子妃挤兑康王妃的事。 若是说了,便就有挟恩图报的心思,若是被太子妃看出这样的心思来,那陆丽锦之前做的,也都成了白功。 就在太子妃与陆丽锦挑帘进到内室,便就见两个小丫头,妖娆地在屋里侍候项开。 说话更是拿声拿调,衣领开得低低的,身子也差不多要帖到项开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