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之后》 第一章 伊女 我不是一个从众的人,因为这个世界太从众。 我没有个性。 不是刻意追求一种特立独行,虽然孤独,却不寂寞。 这并不矛盾。 孤独是因为缺少爱,寂寞源于空虚,可我并不空虚。 喜欢黑夜,自然界中最纯正的颜色,黑白。 因为没有纯粹的白,所以选择纯粹的黑。 有些极端。 天马行空,每天胡思乱想,关于时空穿梭,奇门遁甲和超自然现象。 人生太乏味,未知比现实更值得想象。 有很多故事,它们精彩而荒诞的发生。 也许不会有人相信。 无论是直铺还是倒叙,我实在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这个故事完完整整的复活在眼前。它曾经死在我的记忆里,轰轰烈烈的被埋葬。 很多次,在黑暗中惊醒。 我都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境。 这是我这学期第三十一次进办公室。 空气中依然弥漫着如仙境般的团团迷雾,令人呛鼻。 我靠在办公桌旁,听着眼前这个妖冶的女人低沉着嗓子把我这个学期的大过小过数钱一样点了一遍。 她记性真好。 而我此刻,却在思考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神仙们是不是都有肺病啊。 结束训导之后,我脱下涨满仙气的校服衬衫走回班级。 不过没走多远就被眼光犀利的巡查值周抓到。 在校园不穿校服,违纪! 就这样,又畅游了一次仙境。 这天放学,我在值周的逼视之下,确认两只脚都踏出正门才如释重负的扯下已经不堪入鼻的校服。值周火热的鹰眼瞪了我三秒然后转身大摇大摆的走向门口等候的大奔,还不时摸一摸左臂上鲜红的值周袖标。 目送兢兢业业的值周大人走远之后,突然想起一句话,别拿值周不当干部。 其实那小子从前不是这样,他老爸是个破工人,买彩票中了五百万暴发之后去山西开了个黑煤矿。孩子挺争气的,虽然倒一的成绩很稳定但是起码不给家里惹麻烦,只是有一次看见一个值周对高一新生大吼大叫觉得很威风,于是第二天他爸把大奔开到学校(其实恨不得直接开到校长办公室)。于是第三天,他光荣的成为众多威风八面的盖世太保之一。 这些我都了解,并不是我八卦,只是小伊每天都在我耳边复读机一样的重复学校里的“各种”信息,我也只好“各种”的记住了。 小伊最喜欢说的一个词就是“各种”,这让我很抓狂。 她总是赋予这个词各种词性,其实根本都是语病,说什么这是语感哪,你不懂的。 我是不懂。 我常常苦笑。 我从没想过,这样一个开朗活泼,充满活力的可爱女孩竟会成为我的朋友。我们是性格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小伊,她叫伊女。我想她父母真是太有文化了,因为每次我叫她都会联想起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真是太有文化了。 后来因为觉得别扭就叫她小伊,再后来就直接叫伊,而她也总会打趣的问我,怎么不叫二? 有一次吃日本料理,小伊神秘的盯着我,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我看着她澄澈如水的大眼睛不置可否。最后她在我耳边轻声的说,其实我爸妈都是学日文的,神秘吧? 我只好再次苦笑,好神秘。 不过我想象的到,她爸妈的日文程度肯定比国文好。 又有一次,还是在日本料理店,她如法炮制的又告诉我一个秘密,其实她全名叫伊女贞子。我一想还是算了,如果哪天晚上小伊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然后突然抬起头摆个鬼脸问我,卡哇依不? 那时我一定会心脏麻痹。 在这个故事结束的很久之后,我常在想,如果没有那个该死的预言和那个让我一见钟情的人,我会不会喜欢小伊,和她在一起。 可是历史不能假设,所有的过去都只是记忆,它们只能冻结在各种空间里,无法改变。 而如果时空穿梭成为现实,我发誓会回到那个雨天,把雨伞送给她然后马上转身就走。 我宁愿自己残忍一点,让她不曾出现在我的世界。 但是那一天,我却没有。 我在放学路上的拐角处遇见被大雨淋透的你,一种莫名的的驱使让我走近你,把伞举到你头顶,你惊慌的望着我,雨水从你散乱的刘海上流下。 接下来的那一个微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我送你回家,你死命的留下了我的电话号。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很多年后,当我再一次经过第一眼看到你的那个拐角处,我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或许对我来说,是幸运。 而对你,是不幸。 可你竟然说你不后悔,你这个傻瓜。 时空回到校门,看看表,小伊应该正在上日文课。 我打开书包掏出嗡嗡作响的手机,是妈打来的。 该不是老妖精跟我妈打小报告了吧,我按下接听键,一分钟之后合上手机。 原来是这样。吃过外面带回来的便当之后,我决定打扫一下我这可怜的小屋,因为我几乎找不到地方下脚了,连我自己都诧异我的破坏力居然这么强。 墙上积灰已久的篮球挂钟整整转过两圈之后,我终于在力竭而亡之前完工了。 安静的深夜,突然传来不速的铃声,夜风从开着的落地窗外吹动窗帘。 是不是有些恐怖? 可我不这么觉得,只是懒得下楼开门。 扫除真的很累啊! 学校里有学生作为免费的清洁工人,三天一小扫,七天一大扫,能节省不少开支供领导们消遣吧,真羡慕。 我打着哈欠走下楼梯,打开门,哈,妈还真没骗我。 一个很帅的男人。 第二章 惊夜 自从爸妈比翼双双飞去海南出差加观光之后,或者说是去公费旅游之后,我已经习惯一个人在家了,突然来了一个我妈的远方亲戚,让我有些招架不住。不过没有办法,为了下个月向我妈提出零用钱加五百的要求,我也只能忍气吞声。 这也就是我妈的,这要是他妈的,我准一脚把这个男人卷出门外,帅也没用。 我又不是小伊。 我必须承认,我对这个家的的感情,很悲哀的已经只剩下金钱关系作为唯一的纽带。 她和爸很忙,忙的只有时间出差旅游,没有时间给我一点点的关心和陪伴。小伊常诉苦她爸妈的各种唠叨,我却觉得她很幸福。 在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人享受不到家庭的温暖,而又有那么多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一直以来,我都想问我爸妈:你们到底爱不爱我,为什么每次和我通话都不会超过一分钟,为什么只给我钱不给我关心,为什么只找人教我学琴却从不过问,为什么从小到大的家长会你们都是因故缺席?…… 我有一万个为什么想知道答案,可是直到你们离去的那天都没有亲口回答我。 虽然最后,我还是知道了答案。 不过,居然是用那种方式。 那个很帅的男人和我妈的关系我早已忘记,他三十岁左右,混血儿,听说是哈佛博士,目前在美国一家实验室工作,妈说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美国不好么?”我问。 男人沉思了片刻回答,想回来,就回来了。 说着把茶杯倒满,放在手里,冲我一笑。 说真的,他的笑容真的很迷人,刀削般的轮廓,在灯光下制造出深邃的阴影,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让人不能自拔,挺拔壮健的身材撑起名贵的白色西服正装。怎么看,都不像我印象中带着瓶底镜满头植被边缘化,驼背弯腰的学者或者科学家,他更像一个拥有万千粉丝,叱咤球坛歌坛的明星…… 我一时自惭形秽的想死掉。 “你家很好。” “你的中文很好。” “怎么?” “通常在我印象中,海龟派的普通话都不如他们说英文顺耳,毕竟熏染久了,而且一回国动不动就故意来句英文,再用中文解释一遍,我很讨厌,好象全世界就他们会这两种语言。那翻译是不都该跳楼啊。” “你很幽默。”他又笑。 我?怎么可能。 男人喝干了杯中的茶,并没有再倒,只是一直握在手里。 他的笑容,一直没有歇息过。 美国人都这样么? 突然间,我感到一阵心慌,不是因为眼前的他是第一个说我幽默的人,而是,我平生第一次跟一个初遇的陌生人说了这样多的话,这决不是我的性格。 难道就在他迷人的笑容下,我会这样轻易的转变? 不可能的。 除非他是神。 那一瞬间,他放下茶杯,在茶几对面倾身望向我,眼神突然变得严肃,语速低缓而清晰。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神的,不是么?” 我的额头淌下汗来。 他竟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的眼睛,是透视仪么?可以窥探人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想法。 他好可怕…… 但是很快,他又恢复了那种轻松自在的笑脸。 “我瞎说的,科学家应该都是无神论者吧。”笑。 我僵硬的陷在沙发里看他潇洒的站起身,走到我身边,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眼光却若有若无的停留在他带来放在沙发上的黑色皮箱。 好冰凉的一双手。 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怎么了,不舒服?”他的目光转到我身上,关切的表情。 我胡乱搪塞过去,准备给他收拾出客房让他赶紧休息。或者说,是可以让我早点休息。 “thanks, good night。” 又是一个标志性的微笑。 我勉强回笑之后回到阁楼我的卧室,发现全身几乎湿透。 我打开空调钻进被子里,开始思考这一切。 第一次,有这样强烈的心悸感,压抑,不安,恐惧。 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可以让人莫名其妙的对他敞开心门,然后洞察内心。他的眼神,他的笑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他真的是妈的远房亲戚? 还有,他那个离奇巨大的黑色皮箱…… 我天生异禀的感应力告诉我,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一种不祥的预感攻占思想的领土…… 窗外猛然刮进一阵疾风,我下床关上窗户和空调,今天好冷。 书包里的手机振动声突然响起,已经十二点了,谁这么晚发来短信。 我没有心情去看,翻身上床,脑袋里反复跳桢着每一格与他有关的画面,每一个细节我都在仔细回想。 究竟是哪里不对了? 入睡前的最后一桢画面。是他盯着沙发上的黑皮箱,我隐约发觉到,那一刻他的内心,竟然也同我一样,有一点点的,恐惧。 这简直无法想象。 难怪说科学家和艺术家都是疯子,他是疯子。 我好象也是。 ………… 很深很黑的夜。 有人敲门。 我打开门,是那个男人。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搅你,我不小心忘记了一件事情,想告诉你。” “……什么事,明天说不行么?” “很快。” “说吧。” “我叫brain,你呢?” “古明。” “哦,还有一件事,你想知道吗?” 他用闪烁的目光看着我,嘴角似乎沾着些什么。 “其实,我已经死了。” 我,也终于看清,他嘴角上沾着的,是血。 血…… 我大叫一声,惊醒。 原来是一场梦。 有些过分清晰的噩梦。 这时书包里又传来手机的振动声,在寂静的黑暗中让我一惊。 没完了是不?! 惊恐一时间转化为愤怒,我跳下床把手机扔出了窗外。 平静之后,由于疲倦,我迅速入眠。 第三章 守护 第二天。 清晨和煦的风混杂着花园里泥土的气息吹进卧室。 一个令我毛骨悚然的想法猛烈爆炸,我鼓起勇气向窗户望去…… 我心神不宁的收拾好后,下楼遇见似乎刚从外面回来的怪异男人。 他把一件东西放进我手里,那触觉,再熟悉不过。 “乱扔东西,这可不好。” 又是一笑,然后走到我身后,停了下来。 “难道,你不想问我点什么吗?” 我一惊,回身和他奇异的目光相对。 “……是,昨天忘记了,你叫什么名字?” “brain。” 我用力的握紧拳头,指尖扎进肉里。 这不是梦。 上学的路上,好几次差点被匆匆赶在迟到处分之前飞驰到校的飞车一族撞到。 二轮车纷纷被呼啸而过的四轮车挤到路边。 对我来说,迟到已经无关紧要。 我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着。 首先是窗户,我睡觉之前清楚记得和空调一起关上的,但是在我扔手机时窗户却是开着的,只是由于困倦和愤怒没有意识到,所以直到清早才发觉。这怎么可能? 窗户是横拉的,不会被风吹开,屋子里没有丢任何东西,又不会是小偷入室。那么,会是谁打开的呢? brain,是brain么? 这又涉及到下一个疑问。如果说梦是对已知记忆的重组,我在没问过他之前,又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名字? 这种概率,几乎是零啊! 是巧合么? 绝对不是。 现在发生的这一切,决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它太荒诞,太幻想了。 人潮依旧蜂拥向前,我却突然僵直的停住。 世界仿佛将我隔绝,所有的嘈杂都失去音响,我头疼的厉害。 我缓慢的打开手中的电话,翻到收件箱…… 这一定是梦。 我不是一个顽固不化的现实主义者,我一直都对这个世界未知的奥秘情有独钟。空闲的时候,我经常去找文姐共同探讨。 文姐,她叫安文,刚转来不久,是这个学校不多的善良而不参加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老师。她比我大不了几岁,很漂亮,是一种向成熟过渡的美。她同我一样,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我们志同道合。 在学校图书馆正厅东北角的那个位置是我们经常去的地方,位置有些乍眼,但是至少安静。因为那些位置不乍眼的地方,是不可能安静的。 这就是我亲爱的学校,同学们都没有枉费爸妈剩吃俭用上缴的学费,把学校里每一寸可利用空间都恰倒到好处的利用,真为他们爸妈感到欣慰。 所以,我和文姐是另类,我们只说话。 如果不是文姐教的学生,如果她也穿上一样难看的校服,你一定不会对她说老师好,她太不像老师了。 但是正因为不像,所以她才是学校里为数不多的,真正的老师。 还有一个不像的,是我亲爱的班主任老师,那个整天浸身仙境中,化妆之后更像鬼的妖冶女。听说她衣服特多,常常在学校穿一件,放学后又换一件,不过我没兴趣知道是不是真的。她似乎应该,只在黑夜中某个角落出没。 可她总是在白天,光明正大的走上三尺讲台,履行她教书育人的职责。 其实她只要能把书讲明白了就好,育人是不用她教的,我班除我以外大多数男生都当好几回爹了。 再说文姐。 对于一些观点,我们有时很默契,有时也会有分歧。 比如说,关于穿越时空改变历史的老话题,我始终认为这是没有意义的。首先依靠人类目前科技制造超光速是不现实的,但是地球上不同时空的拼接处存在的时空门可以达到穿梭时空的效果,这是我不否定的。如爱因斯坦所说,时空绝对不是静止的,就好象地球版块运动可以形成罅隙,时空也一样。这道门偶尔会开放,类似于黑洞般的效应,误入的事物会被卷入,然后等到时空门再次打开时从另一个时空出现。这样的实例故事太多。 但是即使回到过去,我们的身体和声音都应该是原来的时空的,所以我们在过去的时空应该只是隐形人,就像哈利波特回到日记中一样只能观看过去。 退一步讲,假设我们有能力在过去阻止爸妈相遇,那只是存在与过去的事实,时空从此分为两个,在原来的那个里,爸妈依然结了婚,他们的孩子,就是回到过去的你。 这样说可能有些昏头,简单化就是,人不可能改变历史,即使改变,也只是我们意识里以为的改变,在客观的时空里,一切还在如旧的进行。 而文姐,却始终认为可以。 说不过我的时候,她会像孩子一样赌气不理我最后被我用好话和冰淇淋哄好。 但是,文姐也有截然不同的一面。 她常常抽出其他老师吃喝玩乐的时间认真的给我补习功课,她教信息技术但是英文相当好,地道的美式发音,让我有些不解。 她知道我从来吃不到早饭,于是她自己做的小点心就成了我的必备早餐。 她在听我讲话时,总是看着我发呆。有时候她看我的眼神很奇特,我感觉,好像是无奈。 她的手臂上,纹着一个漂亮的小红手印。我问她为什么纹这个,她总是笑而不答。 学校里有很多单身男老师都在追求文姐,不过她一概拒之不理。她的课虽然不是主课但是向来是听课的人最多的,而且全部是男老师,包括校长在内。 这让文姐和我都很难做,因为文姐成了所有女老师的眼中钉,而我也成为了上到校长下到门卫所有男性的肉中刺。 虽然,我只把文姐当做自己的亲人。 她也总是把我当做亲弟弟一样。 其实直到故事的最后,我都想不明白,文姐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她不应该做的。难道她真的有一个亲弟弟跟我相像?还是,她根本就是一个善良的人,她做不到。 如我所料的,迟到。 又是难免的仙境半日游。 中午刑满释放时,我饿得发慌。 去kfc买过快餐之后,在门口,我看见了小伊,她和三个女生背着书包正往这里走来。 又在明目张胆的逃课了…… 该不该不昨天发生的事跟她说呢? 正想着,目标已经被小伊发现。不是我,是我手中的快餐。 “给我买的啊,看我男朋友多好。” 小伊把快餐袋从我手中抢去,一脸幸福的对身边的女生说。 ……看来不需要犹豫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还有,我不是你男朋友,是朋友。” 飞快的说完,飞快的拦下出租车逃离。 我没有留意小伊的反应,我知道她不会生气,因为同样的话我说过无数遍。 她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女生,虽然她很好很好。 我们只是朋友。 除去文姐,我唯一的朋友。 有一种东西,叫正义。 正义需要高强功夫。 我在下午的数学课上,翻着这本我最爱的书——《功夫》。 这书我大概看了七八遍,我觉得书中的主角和我很像。 我们一样厌倦这乏味的人生,缺少家庭的温暖,可他比我幸运。他遇见一个改变他一生的师父,他有自己心爱的乙晶,他有生死与共的兄弟阿义,而我呢?这些我都没有。 如果小伊加上文姐可以抵过一个乙晶,那阿义呢? 一个生死与共的兄弟,我永远都无法拥有的那一种情感,热血沸腾的陪伴。 让我,不再那么孤独。 至于师父,我更是不能奢望。 武林已经绝灭,最后的传人带着他心爱的乙晶走遍全世界,点燃正义的火种。 再不会有那样一个人,他莫名其妙的走进我的世界,然后带我逃离,给我一个新的人生。 因为这些,毕竟都是虚构的。 想到这里,不禁一声叹息。 就是这声叹息,招惹了老师的注意,注意到我的走神,和我手中的《功夫》。 老师停下讲课,走到我的座位前,伸出一只脏兮兮的大手。 班级里粗哑的讲课声一消失,同学们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便清晰入耳。 数老对睡觉的那几个从来视而不见,但是一旦有像我这样家里没表示的在学校还犯错的,他绝对看见,若是有东西可以没收,他的视力就更好了,我就见过他的办公室里偷偷摆弄没收的mp4,插上耳机研究半天急够呛也没有调出声, 却装做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好像在说,这曲子真好听哪。 都好几十岁的人了…… 如果是课外书,不对胃口的只有一个结果,撕掉。 我开始担心我《功夫 》的命运。 “给我,快点。” “老师,我收起来不看了。” “你说什么 ?让你给我你就痛快拿来!” 数老的眼睛突然瞪大,分贝窜升,把睡觉的全部嚎醒。 我吃惊的是,原来他的眼睛可以睁的那么大。 “不给。” 我把书握紧,准备跟他死磕。 看得出来他真的怒了,同桌懒洋洋的把摆在桌子上看的漫画书放进桌洞,饶有兴趣的准备看好戏。 “凭什么她看书你就不管,睡觉的你不管,你凭什么没收我书?” 我压抑不住怒火。 “啪”的一声,一只恶心的脏手,印红我的脸。 “臭不要脸的东西,你算个屁啊!跟我大呼小叫的,我想没收谁的就没收谁的,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玩意,我当老师这么多……” 我想,这就是一个人民教师的优秀素养么?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学生殴打老师了。 叛逆,从来都不是与生俱来的个性。 真正的叛逆也都不是硬装出来的。 叛逆是因为不从众,因为不甘沉沦。 很多人跟风朝东,叛逆孤身向北。 我一直想做一个不叛逆的人。 我没有个性。 我想安静的混过一辈子,在浑浊中麻木。 太平盛世中,做一介平庸草民。 可是,这个世界很奇怪,很多拼命西游的鱼类,最后的归宿,居然都是东方。 老师后面的话我一句没听。 我把书放进书包,照那颗憋的通红的脑袋狠命的的一抡,然后撞开他,跑了出去。 第四章 江边 这是我第一次逃课。 压抑心中许久的,被这个学校折磨的愤怒与委屈终于承受不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 我真的不明白爸妈为什么花那么多钱把我送进这个所谓的“名校”,又是为什么把我送进一个眼中只有金钱权势的女人的班。 我恨透了这个学校。 这哪里是汲取知识的圣地,它汲取的不过是金钱,丑恶,虚荣,与伪善。 社会污浊的恶风,终于渗透进我们每日讴歌赞美的学校,一个民族的下一代,就在这样的污泥中一身恶臭的走向国家的未来。 这将是怎样的一个未来? 我觉得很可悲,也很可笑。 我想起《功夫》中的一句话: 在过去,我没有个性。 在未来,我不需要未来。 夕阳的余晖被黑夜撕扯,侵占。 光明在与黑暗的对决中败下阵来。 最后,只能任人宰割。 江边吹来蓄意已久的风,让我觉得很冷。 我蹲下身来,抱紧我誓死守护的信仰,隔着书包,依然可以感觉到它绵绵不绝的力量,就好像,心怀正义的渊仔正在用他滚烫的内力与同情温暖被不公欺凌的我。 我捂着肿胀的半边脸,拨通电话,刚叫了一声妈,我七零八落的呼唤就被嘈杂的洗牌声淹没。我黯然的挂了电话。 在我最需要爱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可以给我。 爸妈在打牌时根本不会在意其他事情,我也不愿在小伊和文姐面前暴露我的脆弱,那么,我还有谁? 我只有一本半旧的《功夫》。 它可以陪我一起悲伤,却不能陪我一起流泪。 我握着手里的电话,一遍一遍的翻着通讯录,从a到z。 翻过文姐的红色手印,翻过小伊无邪的笑脸,翻过一个个数字组成的陌生编号。 没有目标,却无法停下。 江边到处是吃过晚饭出来的散步的城市闲人,各种的从我身前走过。 我蜷缩在路人的闲逸和幸福里,好象空气,又好象是乞丐。 只有孩子,会扯着大人的手,眼神在我身上施舍超过一秒的停留,然后很快从好奇中回神,回到应该属于孩子的世界。 “哥哥,你怎么了?” 一个稚嫩的童声,我抬头。 是心心。 居然是她。 “我没事啊,在这里坐坐,你呢?”我尽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我和爸爸妈妈出来玩啊,哥哥你的脸怎么了呀?” 心心说着竟然把小小的手指伸了过来想要摸摸,我躲开了。 “快去玩吧,你爸妈都等你呢,哥哥没事的,改天来我家弹琴啊,乖。” 心心听话的点点头,在离开我几米远的地方转身冲我一笑,哥哥,你一定要开心哦,不然星星都会掉下来的……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心心,我在看星星。 ——好看吗? ——今天的星星不好看。 ——怎么? ——我不开心啊。 ——小傻瓜,你记住,你一定要开心,不然星星都会掉下来的。 ——真的么? ——当然。 一年之前,我在隔壁庭院的葡萄架下遇见刚搬来的六岁的心心。 一年之后,七岁的心心在这个江边对我说了同样的话。 该用什么形容词来修饰这一切呢,我不知道。 幸福的心心,有一个幸福的家。 我想这在逻辑上应该是可以互逆的。 心心太小了,她的世界太纯白,太快乐,所以她不能,也不该介入我的世界。 在我的世界里,星星根本早已坠落,一片阴暗无光的夜空,心心该多么失望。 我看着她拉着爸妈的手蹦蹦跳跳的离开。 我知道,她会吃到爸妈买的甜蜜的冰淇淋。 我知道,如果她摔倒会有两只手在第一时间将她爱怜的扶起。 我知道,她的世界里最亮的那两颗星星永远都会在她身边形影不离的照耀着她。 我知道…… 我知道…… 我背向江岸,阴暗无光的一夜。 也许,十七年来,这是我第一次流泪。 这一滴眼泪,埋藏了十七年,终于喷涌而出。 我红肿的脸,变得更疼。 有一个我终生难忘的声音就在那时,在我身后响起。 他说,哭吧,哭过就会好了。 他把手搭在我肩膀上,这一次,却不再那样冰冷。 他是brain。 “……我没有。” 惊讶变成尴尬,我迅速擦干眼泪。看见他的微笑之后,我的难过竟会神奇的瞬间减弱。 他把我拉起,一同坐在江边的长凳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在江边散步,刚好碰见你,你怎么了?” 一时间,我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早上还让我不寒而栗的怪异男人,现在怎么可以把内心最不能明说的痛跟他讲。 我信任他么? ……手机,对了。 “你还需要问我么,你不是什么都知道?” 我把手机里那两条短信翻出来递给他,他竟很好奇的念了出来: ——我叫brain,你呢? 12:35 ——乱扔东西,这可不好。 2:21 “这不是你发的么?” “哦,是啊,难怪这么熟悉。” 他又笑了,好像没事一样,把手机合上还给我,嘴里小声还念叨着,多好的手机,多可惜。 “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 brain随意而认真的看着我说:“你,很聪明,但有时却很笨,你忘了是谁安排我来的。你要记住,在这个故事里,你必须要时刻保持清醒而敏锐的头脑,你要留意身边的一切细微,那些,对你来说都是很重要的……” “因为,”brain的嘴角微微的上翘,“你是主角。”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没关系,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就行。” “但是……” “你现在的疑问,和你将来的疑问,最终都会得到答案。” brain站起身,拍掉沾在西服上的灰,拄着江边的栏杆不知在看什么。 他突然的沉默,让我有些不舒服,我打开书包拿出《功夫》胡乱翻着。 或许是听见翻书声,他回头望了我一眼。 “your favourite?” “对,最喜欢的。” 我没有丝毫犹豫。 在我低头翻书的瞬间,我似乎看见一道奇异的光从他眼中闪过。 在那个夜晚,那个有风吹过的江边。 brain的话,让我感到的不再是惊奇和不解,而是温暖。 他在我最需要爱的时候趁虚而入,彻底打破了我对他的防线。 我开始觉得,即使他有很多神秘到不可理解的怪异,但至少,他对我是没有恶意的。 他说,难过在心中掩埋,越深就越容易被发现,我感受的到你的难过。 他说,是不是觉得世界充满黑暗和不公,是不是觉得人生很痛苦,但这些痛苦,是有意义的。 他说,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你有你的不幸,不幸会变成幸运,幸运会变成责任。 他说,每个人一生注定要走上很多条路,也许很多年后,你发现你选择的路是错误的,但是,你会后悔么? …… 他的每一句话都深深烙印在我脑海里,让我在后来的那些日子后知后觉。 第五章 光明序曲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沉。 时间,好像很漫长。 承接上一个世纪的梦境,在壮阔的背景下,拖延到下一个世纪。 在那个注定不凡的梦中,我看见三个人。 他们依次出现,整齐的排列在我的记忆中。 冥冥中,一只充满力量的大手把他们绞入我的生命里。 伴随着死亡的浓烈气息,惊人的似曾相识。 我的人生,终于偏离了应循的轨道。 命运,在截然相反的方向。 一片澎湃而悲恸的光明。 我笑着醒来。 却发现,枕头早已湿透。 令我惊恐的是,摆在床头的《功夫》不见了! 我昨天清楚记得看完那场跨越三百年的对决之后才关灯入睡的,就放在床头,绝不会错。 是不是brain拿走了? 不可能,我睡觉前的习惯是将门反锁,他又不可能从二楼的窗户偷偷盗走我的书吧。 难道他疯了? “怎么了,明?” 他见我下楼时神色慌张,笑着问我。 “我的书不见了。” “your favourite?” “是。” “很可惜吧,不过没关系的。” “怎么会没关系,那本书是我的生命!” 我不禁冲他大吼。 “其实,你说的有些不准确,in fact,你的生命是在那本书中。” “你又在说些什么啊。” 我的态度缓和下来,他依然微笑。 “我说过没关系的,我会送你一本新的。” “我不要,我只要我那本。” 在扭开客房门把手之前,brain再次用那种奇异的眼光望向我。 “我的那本,你绝对喜欢。” 说完,笑容消失在门后。 而我再见到他,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他还是一样。 怪异的男人。 我满怀着对《功夫》下落的思考,走向我仍不逃避的学校。 其实我本可以逃避的,像小伊一样明目张胆的旷课。 但是有一个人却告诉我,不能。 他是命运。 我从银行取了点钱,装进一个信封里。 后来,它出现在班主任老师装满劣质化妆品的包里。 而我,也就免去了一切口舌,重新回到班级。 我知道,这对她来说,比什么都管用。 虽然,我会很鄙视自己的同流合污。我们的教育,真的是从娃娃抓起。 连这个都是。 我同桌的座位空着,听说她去了美国,跟一个老外走的,连她爸妈都不要了。 现在的女孩子…… 她们真的看得清未来的路吗?她们选择了未来的路,而路的尽头是爱情,幸福,还是圈套和欺骗? 如果是后者,她们会后悔么? 我想是一定。 但是,我会么?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多年。 班主任在外文课响铃之前意外的出现,并且,不是她一个人。 “同学们静一下啊,给大家介绍一个新同学,来,linsa。” linsa的出现是我始料未及的,她那一天幽雅的进门,一身白衣,简短而真挚的自我介绍,和她,发现我停滞的目光时,那一次嫣然的浅笑。 这一切,就像一把长剑,插进我心口的位置,再也无法拔出来。 我知道一旦这把剑离开身体,我会血流如注。 生命中只要出现过光明,就再也无法忍受黑暗。 天赋异禀的感应里再次暗示我。 她将是,我生命中,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 而我,将会没有道理的爱上她。 由于同桌的离去,linsa便成了我新的同桌。 接下来的英语课,和再接下来的一整天的各种课,都成了我们交谈的美好时光。 她说她出生在美国,妈妈是中国人,由于在美国的父亲工作不方便的原因她一直和妈妈住在中国。我问她爸是干什么的,她笑了,没有告诉我。 一天很快过去。 第一次,感觉时间飞快。 放学时,我自告奋勇的想送她回家,她也居然答应。 我们两个人走的很慢。 其实是我走的很慢,linsa也只好随着我的速度。 我只是想,把这段时间最大限度的拉长。 就像我们,在路灯下的影子。 月光在头顶皎洁,我们挨得很近。 正说笑着,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本想按掉但是linsa说你听吧,没事。 多么善解人薏的女孩。 在电话里,我只听到一句话:古明,你死定了。 我回过头,看见小伊拿着手机站在不远处,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开。 那一刻,我很茫然。 小伊是那样喜欢我,这连傻子都看得出来,她看到我和linsa在一起,一定会很难过。 要知道,除了文姐和她,我从没和任何女生走的这样近过。 我无法成为那个守护她的王子,可我也并不想伤害她。 后面的路,很漫长。 linsa执意要我去追小伊,她说她一个人没关系。 可是这样幽深的夜,空旷的街道,实在不放心linsa。 我也同样不放心小伊。 不祥的感应提醒我,她可能会出事。 我该怎么办? 每一个故事都应该有一个男主角,一个女主角。 在《功夫》里,颜劭渊和乙晶分别担任。 这样清楚整齐的对位,多好。 可是在我的故事里,既然已经有了一个可以充当乙晶的linsa,那为什么,还要有一个小伊。 我一贯讨厌那种恶俗的三角关系,它太牵扯主角的精力。 因为这这个故事里,爱情并不是绝对主题。 遗憾的是,故事的导演,不是我。 第六章 未完待续的命运 找到小伊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了。 其实很好找,只要把我们经常去的日本料理店通通翻一遍,一定可以见到小伊。 这几乎是一个不成文的惯例。 这世上有三种人,当他们伤心难过时,有人喜欢流泪,有人喜欢疯狂吃东西,有人喜欢一边流泪一边疯狂吃东西。 小伊属于第三种人。 当翻到最后一家时,小伊现身。 我是语文白痴,很多东西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 比如小伊此时此刻的样子,和我此时此刻的感受。 我第一次看见小伊喝酒。 她喝的烂醉。 这里虽然不是酒吧,但还是有不少地痞混子在那里对小伊动手动脚的 。 小伊的头发和她的衣襟一样凌乱。 这是我绝对不能忍受的。 我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给离最近的那个混子结实一拳,得益于我一直坚持的健身计划,这一拳,着实不轻。 旁边的先是一愣,然后各种粗话铺天盖地和他们的拳脚一齐压过来。 老板吩咐店员赶紧收拾菜碟酒器,担心损失,而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助为了朋友以一敌五的弱势的高中生,甚至没有人来拉架。 大概是希望我被他们揍爽了,息事宁人。 这不是绥靖么? 可是我,我不是捷克,我不能被打倒。 酒后的小伊,实在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我不能因为我,让小伊毁在这些流氓身上。 拼了! 我抄起桌上没来得及撤走的啤酒瓶猛地朝一个流氓头上砸去,那小子疼的哇哇大叫,鲜血直流,有两个从后面包抄,想把我架住,我机敏的从中间闪躲开,但是前面的三个这时冲过来把我按倒,然后就是一阵昏天暗地的拳脚。 我拼命的挣扎想要站起,我听见一旁已经清醒的小伊的哭喊声,她冲过来用她娇弱的拳头捶打围住我暴打的几个流氓,可那根本无济于事。 其中最高的那个炮头流氓放开踩在我手上的脚,一把抓住小伊的手,把她甩到一边。 “待会儿再修理你,小妞。” 说完又回头朝我腰间狠狠踢了一脚。 我的每一寸肌肉都在震颤。 我的心在巨大的痛苦中爆炸,血液暴沸! 我现在想到的,只是要站起来。 我要站起来,我要保护小伊! 啊!!! 我大吼着凭借着无法想象的力量轰开压在我身边的流氓…… 想起漫画和电影中面对群殴的策略,我只能挑一个打。 好……那就是你了。 我满脸是血的暴跳而起,已经威慑不小,就是这个时候了! 包含着全部意志与愤怒的,最后一击。 我打出百分之一千力量的一拳。 中! 那个炮头流氓应声倒下。 再后面的事情,我只记得满世界的红色中,闪过一道耀眼的光。 熟悉而陌生的气息,那种温暖人心的力量。 是《功夫》。 还有正义。 当一股滚烫的内力融进我的身体,修复着每一处受损的血脉,将我苏醒。 我眼神模糊的看着身后的这个人,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 他曾经存在于虚构的情节当中,但是现在,他的双掌贴在我背上,源源不断的热气,又是那样真实。 “你是?” 我虚弱的问。 “先别说话。” 时间的概念,已经模糊不清。 天边渐渐泛白,而我醒来又昏,昏过又醒。 好像生生死死的感觉。 如果说,十七年前,我走上一条错误的人生之路。 那么十七年后的现在,我是要在原来的道路上继续错下去,还是,走向另一路,可能错到难以附加的,被预设好的未来? 我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魔术。1到10的5对奇偶数中,魔术师事先在一张纸上写好一个既像6又像9的数字放在一边,结果在观众的自行挑选后,每个人最终剩下或选中的都离不开这两个数字。 魔术都是骗人的。 我们都认为选择数字的主动权在自己,其实是在于魔术师。无论观众怎样的选择,他最后都会操纵引导你走向他事先预定好的结局。 命运似乎就扮演了魔术师的角色,我只是一个愚傻的观众。 古之今来,关于命运的猜想和观点浩如烟海。 很多人相信命运,他们认为自己从生下来一切便都已注定。 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很多人不相信命运,他们只相信自己,人定胜天。 于是相信的人,尽力迫近或逃离预言中自己命运里的喜悲福祸。 不相信的人,最后只能在自己认为的胜利中,被命运玩弄。 人,是逃不出命运的。 带有封建色彩的迷信么? 封建,追溯到先人。先人的智慧是无穷的。随着环境的恶化和饮食的化学侵蚀,在万千年的遗传变异中,基因不断分裂重组,其实,人类的科技虽然一直在进步,那只是积累的结果,有没有人觉得,人类的智慧是在衰减呢。 当考古学家一次次发现令人费解的史前文明,诸如巴格达古电池,史前核战争遗迹,四万年前的弹孔,五万年前的人工心脏,包括金字塔的建造,都被最终冠以“外星制造”的不负责任的标签。那为什么,我们还要把金字塔连同众多被认为不可能的奇迹当作自己的文明吹嘘炫耀? 人类是在自己否认自己。 史学界和考古界的主流思想都在逃避,逃避那个让现代人无法接受的事实,我们的现代文明是很脆弱的,很不堪,我们的智慧在倒退。 所以,出了个亚里士多德,出了个霍金人们就大呼小叫的。 说不定几万年前连路边乞讨的老头都能聚在一起讨论黑洞成因。 所以,政府好不容易有点作为善举就大说特说,没完没了的。 所以,涌现几个见义勇为的就全民思想素质都高了。 为什么呢? 其实道理很简单,就是因为没有达到,因为我们不行,因为我们妄图以点盖面掩饰缺陷。如果全世界都是爱因斯坦,如果政府真正服务到老百姓心里去,如果所有人都有一颗正义的心,除强扶弱,还需要那样大搞形式主义么? 先人,曾经创造过辉煌灿烂的光明,有很多,我们至今都无法企及。 而现代人宁愿相信是外星人创造了种种奇迹,也不肯承认先辈们的智慧。 就像美国,永远不能忍受任何一个国家比自己强大,连曾经都不可以。 这种霸占过去与现在,甚至将来的自负,真的好可笑。 再说,即使众多史前文明都是外星人帮助创造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单纯的同情弱者,如中国援非,或是带有什么附加意图,比如说觊觎地球丰富又未被开采的资源? 如果是这样,那多简单,随便找个理由———地球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为了宇宙的和平,为了解放当地人民,我们决定“介入”! 然后在屠戮一帮反抗的之后掘地三尺把资源输送到外星,临走时对悲愤交加的地球人民抛下一句:抱歉,情报有误,应该是在火星。 这翻版的搞笑桥段,真的在远古发生过? 别逗了。 你见过任何图片上的飞碟,屁股后面还伸个管子,呼呼冒烟么? 不是所有人 ,都那么钟爱石油的。 事实上对于我们认为珍贵的资源,对外星科技说,就像我们不屑于自己放屁出的能量一样,他们也是不屑的。 不然你以为,外星飞行器都是舱内驾驶员们利用后坐力一屁一屁嘣动的? 既然如此,那他们帮助我们先人们干什么? 如果只是扶弱,相对来说,现代文明较之也是脆弱不堪的,他们又为什么不来帮助现代的人类?为什么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飞碟光顾地球频率越来越小,而更多的都是有些人觉得无聊随意编造的呢? 也许,社会的毁灭性畸形发展,我们较之先人,丧失的不仅仅是智慧。 这些我都是胡说的,别太认真。 再回到命运的论题上来。 不是宣扬无神论者鄙弃的宿命论,是因为,我想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科学,什么才是迷信。 你认为测算命运的方术都是迷信么? 那我们敬爱的神一样的毛主席毛爷爷,为什么每战必算呢? 当然,我能够举出的无数实例在自恃清高的无神论眼中都会被当做野史,胡说八道,或者是撞大运。 说的多好听,可是只要你们能拿出一个实例论据证伪一件你们认为是迷信的事,我马上闭嘴。 你们知道的,能解释清的就是科学,不知道的,解释不了的就是迷信? 连我们党的伟大创始人马克思都告诉我们不要那么绝对呢。 如果利用他的理论,科学和迷信这一对矛盾应该是相对的,而且在一定情况下可以互相转化。即有一天某些迷信可能会变成科学,大多数时候,人们看到的只是表面,不能看到事物的实质,它隐藏的科学性。 可以否定我的偏激的观点,但不能否定我们伟大的革命导师的伟大理论吧,它不是号称万能的吗? 或许你又要说,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 这让我想到我初中看过的一篇关于辨证法的文章。 如何看待中国传统文化? 辩证法学者可以利用三大规律,理论联系实际,旁征博引,最后得出结论: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那么要讲一个故事:一天,一只丧家野狗在垃圾堆前,对其他东西视而不见,“喀嚓”一口咬住一个骨头。 故事非常简单但是说明一个问题。 连野狗都知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人们常说是狗改不了吃屎,那是饿没招了,如果把一个汉堡和一坨屎放在一起,它还会吃屎么? 中国大地震时,多少人还喝自己尿呢。 而且喝完再尿,尿完再喝。 我这样说并无他意,他们只是想生存下去,狗也一样。 这是生本能,诸如弗洛伊德所说,是无可厚非的,是没有选择的。 但是一旦有选择,面对精华和糟粕,白痴才会选择糟粕。 这世界上,没有人会“具体问题,抽象分析”。 辩证法让我们在分析处理问题时,唐僧一样的公式套用理论,累的满头大汗之后,欣喜的得出结论:要骨头,不要砖头。 辩证法成功的把我们都变成傻瓜,这也可能就是我们的政治教材里要大讲特讲辩证法的原因了吧。一帮傻瓜,多好摆布。 我开始想,野狗虽然不公的要承受吃屎的恶名,但是,它们有时也是幸运的。 同时祝愿,我们亲爱的考试制度作文标准能够在与哲学教育的并肩作战中,再接再厉! 同时,也庆幸我们生活在言论自由的年代,不用担心被批斗了。 其实,我和你一样,都十分憎恨我思维的跳动性和不确定性。 这会让人觉得很偏题,脱离这个故事应该有的论调。 可是这些,常常在我脑海中翻滚的有些愤世的想法,却与故事的最终谜底,息息相关。 你相信这个世界,一切我们认为是对的东西,就一定是对的么? 第七章 师父 我已经猜到他是谁,只是在逃避承认。 我看着他胸前用项链挂着的两个红包,蓬头垢面如乞丐般的穿着,颤抖的问,你是不是,劭渊? 他居然笑了,然后点点头。 世界在那时全然崩溃,即使是想象力超凡的我,也很难相信这样天马行空的不可能,竟变成可能出现在我面前。 他,真的是那个存在于《功夫》中,曾经无数次给过我温暖与陪伴的武林的最后传人,颜劭渊? 在那个清晨,在城郊一座废工厂里,小伊仍在昏睡。 他说了一句,我终生难忘的话。 想学功夫吗? 是的。 劭渊在十三岁那年遇到师父黄骏,也就是我未来的师公,经过一番纠缠与误解,劭渊最终成为凌霄派的第一代大弟子。 而我,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留恋。 小伊,文姐,只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不是全部。 最有可能阻止我走上这条需要勇气和牺牲的毁灭之路的人,应该是我的爸妈,如果他们像其他家长那样关心那样疼爱仍未成年的十七岁的我,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即使为了他们,也会在让我厌恶至深的升学之路上,咬牙走下去。 可是…… 令我痛心的可是…… 所以我没有任何犹豫,跪在一个足以改变我人生的决定面前,坚定的叩下三个响头。 只是,在最后一次俯首时,我想起了 linsa。 我神经质的问,学功夫,可以有自己喜爱的人么? 劭渊苦笑一下,看着小伊沉默了须臾,轻轻点头。 这个问题好傻,劭渊学功夫的时候,不是也有乙晶么。 行礼之后,不需要更多的理由,劭渊成了师父,而我,成了凌霄派第二代弟子。 一切,都如梦幻般。 师父走后,我叫醒躺在一堆破布上的小伊,后来发现,那是师父的外衣。师父好体贴。 “伊,你没事吧,你以后要是再敢喝……” 我被睁眼之后的小伊狠狠抱住,接着是一阵不依不饶的哭声。 小伊的用力,一下子唤醒师父内力刚刚封住的疼痛,我不禁疼出声来。小伊马上送开手,看见我沾满血迹的脸和我强忍痛苦的表情,眼泪更是一下子不能自制。 我平生,最最受不了的就是女生的眼泪。 虽然我知道,那很廉价。 眼泪的力量有两种,一种以质量取胜,那是男人的泪。一种以数量取胜,那是女人的泪。 但即使这样,它们最后的效果,是一样的。 费尽口舌之后,终于哄停小伊,这时,师父也刚好回来。 “来,让师父帮你上药。” 师父的怀里捧着一大堆药水,叫我坐好。 “师父,你哪里来的钱哪?” 我本以为是师父劫富之后没来得及济贫的。 可是他说,是从你包里翻出来的,没想到你小子那么有钱。 是啊,我对钱一直是没有明确概念的,多了少了都不是很清楚,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没有发觉,师父是骗我的。 而我当时,却还傻傻的觉得师父好坏。 经过师父用内力的推灌,药效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幸好我之前练就的不差的体魄和流氓们的不敢用全力怕出人命,否则,我的伤不可能好的这样离谱。 师父,真气大耗。 师父躺在我和小伊腿上睡着了,那是怎样一副强健到无法形容的身躯?可我不同于小伊的赞叹和惊异,我了解,这副强健背后的血与泪。 那些,存在于书中的疯狂到变态的苦练,在电线杆上,在海底,在八卦山的大佛前…… 师父,已从十三岁的少年变成年逾不惑的男人。 师父脏兮兮的布满胡渣的脸,刻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沧桑,《功夫》完结的那些日子里,师父都是怎样过来的。 如果,这些都不是虚构的话。 “你真的决定要跟这个人学……功夫?” 小伊好奇的问我。 我点头。 阳光从棚顶破碎的玻璃窗外投射进来,照在我和小伊脸上。 “对了,你今天不去上课了吗?”我问。 “如果,可以永远这样靠着你,在阳光下一起眯起眼睛,就算,腿上还压着一个像牛一样的你的师父,我都希望,这样一直坐着。” 小伊你好傻哦,我在心里说。 同时,我也意识到像小伊那样娇弱的腿弄不好都已经断了,我真粗心。 “师父……实在是强壮如牛啊……” 我喘着粗气吧师父抱起一点点,让小伊抽出腿来。 “没事吧,走走看,看看有没有折?” “去你的,死古明,要是折了,你就各种死定了!” 又是各种…… “不过,我已经为你死过一次了。”我淡淡的说。 真的,我真的觉得自己对不起小伊,也对不起师父。 在她重新在我背后抱紧我,小声抽泣的时候。 在我抱着为了救我打退流氓又大耗真气为我疗伤的师父的时候。 我心里想的,却是只相处一天的linsa。 我好罪恶。 linsa现在,还好么? 空着一个人的座位,linsa会担心我么? 失去聊天的人,这一天,linsa会孤单么? 呵,我真是傻啊。 像我这样平平凡凡又不帅的男生,况且刚刚认识,她怎么会担心。甚至,她已经忘记我的名字了吧。 像她这样美得超凡脱俗,又开朗健谈的女生,怎么会孤单? 我感受得到,自己的桌椅,在承受着多大的挤压力。 也许linsa,生下来就注定要令男人疯狂吧。 呵,又是宿命。 还是算了…… 第八章 男人的眼泪 把小伊遣送回家后,我警告她再敢出去疯就再也不理她。 小伊很怕这个。 之后的半个月里,我和师父都在那个工厂度过,内容,当然是练功。跟书中一模一样的方式,我开始学着吐纳采气,并且面对毒蛇,用真气把蛇毒从掌心尽数逼出,以速成凌霄派基础的凌霄混元手,大增内力。 还好这城市有山有水。不然师父又得去饭店或动物园去借了。 这一点,师父保留了师公的原则,毒蛇也是生命,何况还帮助我们练功,不能杀,不能杀! 比那些残忍的科学家屠夫们,强多了。 第一期闭关结束后,我已经可以比较自如的利用意志引导气血冲破人体十大好穴之一的飞龙穴(其实是膻中穴,这里,我和师父都遵循师公当年胡乱编造的原名,以纪念师公),然后自栖虎穴将内息汇聚到九山大脉,下放到全身百脉。 那种感觉,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简直不能想象,真的是这样爽。 难怪师父那时候在上课时也会爽到不经意的叫出声来。 我已经半个月没有去学校了。 那个,我决定从此放弃的地方。 对于旷课半个月的理由,我没有想过。 我不需要理由。 可我爸妈需要理由。 纵然他们不爱我,但我体内终究还是他们流着他们的血,而且,这关系到他们脸面的问题。 在孝敬过班主任后,我跟老师硬干的影响已经降到最低,可我忘了,学校除了班主任,还有学生处,校长室一连串臃肿的冗官系统,甚至再往上还有教育局和中央,如果真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些环节,一个都不能少。 《一个都不能少》,多好的电影名,却被用在这里。 再加上,我没打招呼的失踪半个月,爸妈的脸终于挂不住了。校长在电话里给爸妈一顿训,爸妈于是也在电话里给我一顿臭骂。 一个小时时间,我没说一句话,我只是默默忍受着,我不堪忍受的,那一句一句…… 教育?…… 你们什么时候教育过我!?…… 你们有这个时间么!?…… 骂,就知道骂…… “你们什么时候在意过我的感受!?……” 我再也无法控制的大声吼出这一句,用我全部的心痛和刚刚窥探入境的内力将已经发出电量不足提示声的手机,我十六岁生日时爸妈扔下然后出去应酬的礼物,不带同情的砸到砖墙上,清脆而哀鸣的断裂声,久久回荡在我耳边。 颤抖的疼痛像师公在八卦山与蓝金决战的最后一剑,刚猛无俦的劈裂我的心,也劈裂我对家的最后一丝幻想。 那是一条,永世不得愈合的伤口。 什么,家是避风的港湾。 什么,男人有泪不轻弹。 全都是胡扯! 此时此刻,我只想放声痛哭。 可我没有,因为师父耳听目击了全过程,男人的眼泪,在他脸上毫无掩饰的缓慢流下。 我想起师父的过去,他实在拥有比我更多更充分的理由来流泪。 至少,我妈没跟什么张伯王伯的通奸。 至少,我家里从没有过杯盘狼藉的酒席和乌烟瘴气的麻将桌。 至少,我没有在饭桌上找回失去已久的家人,然后也是在饭桌上,面对惨遭凌迟只剩一口气却死不了的爸妈,亲手送走他们。 …… 想到这里,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不只为我自己,也为师父。 “明仔,师父没想到你的家庭,也会是这样。” “对不起师父,让你难过了。”我低头说。 “师父没事,师父,只是怕你走我的老路。”师父默道,脸上雕印着悠久的沧桑感。 “师父……你恨过你爸妈么?”我红着眼睛挤出这一句。 “这,正是我担心的。”师父严肃起来。 “为什么?”我不解。 “明仔,你记住,无论你家人对你怎样,永远都不能恨他们,永远都不能恨你的家……”师父有些激动。 “可是,他们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从未关心过我!还有……一个常常只有我一个人的家,还算是一个家吗?”我也激动起来。 “你错了!” 师父突然指着我嘶哑的大吼起来。 “我哪里错了!?” 我针锋相对。 “……明仔,你还是不懂啊,你还是不懂啊!……你根本不了解家的真正意义!” “好,那师父,请你告诉我!” 我目光坚硬。 “家的意义,”,师父背对着我语气骤降的缓缓道,“只有你自己,才能体会!” 说着,师父双足轻点,从天棚飞身离开。 空旷幽黑的工厂车间里,只剩下我自己的喘息。 昏黄的篝火,照映着我痛苦纠缠的脸。 师父的话,好像空谷回音,不绝于耳。 ———你错了! ———你根本不了解家的真正意义! ———你错了! ———你根本不了解家的真正意义! ———你错了!———你根本不了解家的真正意义! 我的头快要炸开,为什么,连师父你也不能体会我的感受吗!? 那种被遗弃的孤单感,师父你难道不明白么? 你知不知道,我多想依偎在爸妈怀里,让他们关心,让他们保护! 晴天,没有人会给我遮阳。 雨天,也没有人会给我送伞。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我自己在关心自己,自己保护着自己…… 家里永远都冷清的像冰窖。 每天早上当我饥肠辘辘想让爸妈做点早餐却发现家里只有自己…… 每天晚上当我累得四肢无力回家想和爸妈吃一顿温馨的晚饭却只看见放在门口的饭钱…… 每个周末当我看见同学们的爸妈带着他们幸福的出没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而我只能躲在家里吃冰冷的便当…… 师父,你知道那种感觉么?!…… 你知道吗!?…… 爸妈这几年虽然赚了很多很多钱,但是有什么意义呢? 每当我听jay唱到“他要的是陪伴,而不是六百块,比你给的还简单”,虽然我每次都倔强的不肯流泪,可是我的难过,谁也不会明白,谁都不会明白。 师父,我求你,你告诉我,你告诉我,这就是我应该坚持的家吗? 师父,我多希望你能抱着我,让我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我需要一个依偎! 我需要一个可以避风的港湾! 师父!…… 没有新柴的篝火不久熄灭,依稀只有点点火光。 我蜷缩在地上。 我好冷…… 好害怕…… 黑暗中,突然光亮起来,一副火热的身躯将我温暖。 黑暗中,我知道,是师父回来了。 ——明仔,对不起,是师父冲动了。 ——我不怪你师父,我只希望你能理解我。 ——难道我不理解你么?只是,你真的不能像师父一样,在悔恨与自责中沉沦一辈子。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难道我错了吗? ——你没错,你相信师父,你爸妈一定是爱你的,一定,无论家给你多大的委屈和难过,都不要放弃它,因为至少你还有家…… ——师父…… ——当年师父将家崩出一个大洞,放逐了它好多年,但是后来我发现我爸妈其实都是爱我的,家一直都在,只是我从未主动的向家作出一点让步…… ——师父…… ——明仔你记住,不是家遗弃我们,是我们把家遗弃了,你应该跟家人表达你想要的一切,而不是自暴自弃…… ——师父…… ——这世间最大的悲哀,就是失去了才知道可贵,你比师父看的书多,你应该比我明白。当我爸妈被hydra那个畜生凌迟迫害之后,我才发现我是多么的爱他们,多么的舍不得,我曾经是多么的不该…… ——师父,我错了,我懂了……对不起师父…… ——希望你是真的懂了……家……是一切……是一切…… 黑暗中,浑浊的液体滴落在我身上。 黑暗中,我抓紧师父强健的身躯,男人的眼泪,一泻千里…… 第九章 过去·未来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痛痛快快的哭过了。”师父释然长叹。 “已经很久。”我说。 似乎我已经忘怀不久前在江边的落泪,因为那是微不足道的,含义是不同的。 就像雨点,与惊雷。 “师父,这些日子一直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 “说吧。” “你怎么会到大陆来,还有关于《功夫》这本书,到底是怎么回事?乙晶呢,她怎么不在你身边?那个志龙拜你为师了吗?” “臭小子,一次问这么多问题,”师父背着手仰望着头顶的天窗,“好,师父就一起告诉你。” 这些都是真实的。 最后那场生死对决,蓝金被师父杀死,但是hydra再次复活,而且更强大,阿义和师父都被他杀死,师父临死前把他的一身雄浑的内力都传给我,让我背着阿义狂猛挂掉最后的十三个符尸。我把师父和阿义埋掉之后,回到家里发现爸妈被惨虐不能咽气,只能亲手送他们离开……乙晶,被hydra的催眠术篡改了记忆,她成了一个虚幻国度的失明的公主,我成了他的信二。 我和乙晶在八卦山密林深处,师父和阿义的坟前成亲。 我们在彰化生活了三年,这三年里,我一边继续修炼,一边寻找正义的种子,不时随手端掉几个黑窝。 第三年,我遇见了你说的那个志龙,他资质不错,只是他认为我是疯子,就像当年我认为师父是疯子一样。毕竟,除了亲眼目睹功夫的强大,谁都不会轻易相信。可是那种展示,便失去了功夫的本意。 功夫不是用来炫耀的,功夫是为了正义。 既然他不能理解,我便没有继续纠缠,我始终认为追寻正义的道路,是不能强求的,这条路太凶险,太艰苦,只有心甘情愿的人才能承受。 所以我放弃了他。 那几年的经历,一直浮沉在我的脑海中,无法淡忘。 每当我回到八卦山的大佛前,王功海边,和我曾经的家,那个大破洞,便会回想起多年以前,发生在那里的一切,那些记忆,清晰的让人恐惧。 师父的绿色唐装,阿义的怪异眉毛,乙晶的笑脸,我们师徒四人的内力火锅宴,一场场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战…… 最后,我决定带着师父新年时送我的那两个我珍爱的红包,带着乙晶离开这个伤心地。 那年,大概是2002年,我遇见一个人,他和我一样资质不凡,我压抑不住喜悦要收他为徒,可是我再次失败。 他年纪和师父相仿,是东海大学的研究生,他相信师父所说,但是他有自己的梦想和未来,我不能自私的毁了他的前程。 作为礼物,我把几年的经历告诉他当作创作的素材,凭借着我的超强记忆和他的加工,就有了你们看到的《功夫》,这也算是,我前半生的自传吧。 没想到的是,这本居然很好卖,只是被人冠以奇幻小说的名号,呵,反正我不在乎这些,也告诉他,就当这是他虚构的好了。 师父一直是低调的人。 第二年,听说美国在攻打伊拉克,并且hydra突然飞信告诉我,要在这一年,在伊拉克决战。 而那时,我早已不再那么惧怕hydra了。 那几年的日日夜夜,我都在思考剑法与掌法的最高境界究竟是怎样。我借鉴了枪与子弹的原理,枪,为什么可以取代古时的冷兵器成为战争的新宠,我觉得原因在三,一,杀伤力大,射速快,二,可以远距离射杀,三,便携。 这些,综合在一起便勾画出掌剑的终极形式。 经过几年苦练,凭借勤奋和天分,我终于练成了无形剑气的乙晶剑法,还有隔空轰击的凌霄混元手,两者分别以剑气和掌风攻击,以快和以强取胜。 我的内力和轻功,亦突飞猛进。 我已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挂掉hydra。 所以,我带着乙晶偷偷潜上一只运油船,如约来到交战的地点。 伊拉克的无垠沙漠。 一路上,还解决不少欺男霸女的美国大兵。 我把乙晶藏在当地一个平民家里,我帮他们家保住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儿,他们以此答谢,并答应我一旦回不来,会把乙晶自己孩子收养。 安顿好乙晶之后,我了无牵挂的走进决战的沙漠。 我知道,我不会就这么死了的。 因为正义的种子还没有播下,我还没有遇到你。 穿过燃烧的油田和美伊交战的阵地,我施展高绝的轻功终于到达沙漠最深处的无人区。 散放着巨大杀气的地方。 hydra在等我。 ………… 说到这里,师父停住了。 “怎么不说了,师父?” “今天,先讲这么多吧,师父想看看这半个月来你功夫进展如何?” “……好吧。” 我盘膝而坐。一边回味消化师父刚才所说的幻想般的经历,一边迅速引起走穴。 很快,全身便燥热难耐。 师父用手指凌空点击着我的各处要穴,引导我体内气血行进的方向,直到,那股火热的真气汇聚到我指掌的霄转穴。“很热是么?鼓动后续的真气,逼它出来,冲这里打过来!” 师父说着从地上捡起一块厚厚的铁皮,格在我面前。 我闭上眼睛,集中精力,催动真气像拉弓一样,拉到最满出,手掌连同真气一齐暴射而出。 轰! 这是我平生劈出的第一掌,居然在铁皮上,留下了深入半寸的掌印,而这铁皮也一时变得热气灼人。 我惊奇得端详着自己的手掌,这是我做的么? 师父仰天大笑起来。 “师父,你笑什么,我打得不好么……” “好!好啊!师父开心!” “为什么啊?” “因为师父没有看错人!当年你师公达到没墙入手这一境界用了五年,师父我也用了两年多,而你,虽然习武只半月,这铁皮也比水泥墙稍逊一分,但是能做到没手半寸,你已经是奇才中的奇才了!师父自叹不如啊!……师父真难想象五年,甚至两年后的你 ,会强到何种地步?!” 师父说完按住我的肩膀,放声大笑。 这是师父第一次笑的这样开心。 大哭之后大笑,师父真是性情中人! 我看见,师父的眼睛闪烁着,好像是看到了泪光中的未来。 凌霄派的未来。 正义的未来。 师父,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我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失望。 自从那天,我劈下平生第一掌后。 一个模糊的梦想随之而生。 我的人生,第一次出现梦想,虽然模糊不清。 我再也不用,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我要强大,很强很强,足以战胜任何邪恶的强大力量,去扫清这个世界的不公和黑暗。 还有,为了让我热血沸腾的正义。 我要和师父,把正义的种子散布到全世界。 凌霄派,永远都不要绝灭。 我要振兴凌霄,这个武林存在的,最后的证据。 有一种东西,叫正义。 正义需要高强功夫。 有很多故事,它们精彩而荒诞的发生。 也许不会有人相信。 有很多人,他们真实而虚幻的出现。 带走痕迹,却带不走记忆。 伴随着死亡的浓烈气息,惊人的似曾相识。 我的人生,终于偏离了应循的轨道。 命运,在截然相反的方向。 一片彭湃而悲恸的光明。 linsa是我梦中的第一人。 师父第二个出现。最后一个人,你在哪里? 第十章 梦中决战 第一次,带师父回家。 打开久违了半个月的房门,屋里一片漆黑。 我有些奇怪,brain不用灯么? 这些日子的经历让我渐渐淡忘了对brain的,那些最初的猜想。 我走到客房门口,门锁着,门上贴着一张纸。 never disturb me i have something important to do。 never。 师父走过来问,写的什么,我英文很烂。 这时候,又想起文姐的好了。 千万不要打扰我 我有很重要的事去做 千万 我一字一句翻译给师父听。 “他是什么人?”师父问。 “我妈的一个远房亲戚,来我们家暂住的,好了不管他了,师父你饿没?” “有一点。”师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我看见有不少小动物从师父大概很久没洗的头发里蹦了出来,便笑道:“师父你先去洗澡吧,我给你弄吃的。” 把师父撵进浴室,我到厨房拿了两桶泡面,但是又放了回去,因为我看见师父随身带着的那口小锅,那口在书中,曾他们师徒四人留下过太多次欢乐与记忆的小锅。 师父洗过之后,连胡子也顺带刮了干净。 我拿出几件爸的衣服让师父换上,师父没有像师公从前一样拒绝。 或许师公死后,凌霄派再不会有一个人那样执着的只穿绿色唐装了。 焕然一新的师父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简直不能自己。 原来师父,也是个很有型的男人。 “师父,你猜今天晚上吃什么?” “鲍鱼?” “去死啦,很贵的。” 我把师父的小锅从身后拿出来,还有从冰箱里拿来的青菜和冻肉。 “师父,内力真的可以煮火锅么?” “吃过就知道了。” 师父有些蓦然,然后笑着说:“我还记得第一次和师父吃用内力煮的火锅,那是我一生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我知道。”我含糊的说,把一片青菜夹进嘴里。 “你怎么会知道?”师父不相信的看着我。 “因为,我也是这种感觉。” 我笑了。 师父也是。 我没有说谎,那是我这辈子除了文姐的点心,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我和师父盘坐在地板上,晕黄的灯光半明,火锅的热气弥漫着一片温馨的氛围。师父的目光有些停顿,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侧身回望,原来师父是在注视我身后的复古钢琴。 那架琴从我八岁那年就搁置在那里,白色的琴键微微泛黄,更加符合本身复古的意味。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它都是我的敌人,因为它几乎封杀了我小时侯全部的游戏时光。 我的钢琴老师是一个傲慢刁钻的老头子。 我是他的关门弟子。 老头子没有传统老人的温和慈祥,反而严厉的像法西斯,常常一首曲子要不停的练上几百遍直到他满意为止,而且,在别的同龄人都在驾驭华丽的世界名曲时,我还是只能乏味至极的重复着基础训练和音乐素养熏陶,每天必须要弹三个小时指法听两个小时海顿萧邦,一年之后,我每天练琴的时间,都不能少于六小时。 而那个时候,我的同学们都在昏天暗地的打电动打篮球。 虽然我也很喜欢篮球,但是为了保护手指,老师的铁令,十五岁之前,我没有上过球场。 老师从来不理会我的枯燥和心急,他的话就是军令,没有同情,不容辩解。 他话很少,常常瘫在离琴挺远的摇椅上闭着眼睛不发一音,而每当我以为他睡着了能稍微放松一下时他总会神出鬼没的伸过纸扇抽到我手上,臭骂我的错音和懒惰的指法。 那七年时光,是我一生中最凄厉的不堪回首。 老师的暴政和不讲理,让一个孩子从八岁开始就学会了忍耐,学会了怎样一次次将忍耐的极限咬牙刷新。 我对老师的愤恨和不理解持续了整整七年,直到七年之后,老师去欧洲治疗已经晚期的肺癌。 那天在我家,最后一课,就在这架钢琴上,我终于弹奏出一首让他露出笑容的他自己谱写的曲子,他用纸扇遮掩转头猛咳了几下然后笑着对我说,臭小子离出徒不远了。我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老头子说等他死了的吧,我以为他瞎说的,他默然片刻,然后又是一阵咳喘…… 老师去世的时候,我收到一封欧洲发来的e-mail,是老师的女儿替他笔录的,另外还邮递来他自己谱写的钢琴曲集。 在那封信里,老师还是坚持的一贯的风格。 那封信,一直封存在我的记忆里,每一字句我都清楚记得。 臭小子,要不是看在你爸妈纠缠不休的请求上你以为我会收你做徒弟么,你在音乐上的天赋都不如老头子我的千分之一,别以为我不能管着你了就给我偷懒,艺术是不能休止的你懂不懂? 老头子这辈子风光够了,就是晚节不保,收了你这么个屁小子。 给我记住,要用心弹琴,用心做人,知道吗? 你要是敢给我丢脸,我一定会回来抽死你。 夫妻之间传说存在着七年之痒,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和老师呢,也是七年。 七年之后,我想通了很多事情。 我终于明白,老师他为什么总是离我很远总是随身带一把纸扇。 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那样惜时如金,不放过我的一切空闲时间。 终于明白,音乐是不能急于求成的,没有基础就没有以后的登峰造极。 每一次,当我想起老头子最后的遗言,总是笑骂着他的傲慢自负,然后是久久的莫大感动。 老师,大多都是法西斯,但是就像强奸不同于杀人一样,罪恶也是有不同的。 很多看似真实的善,其实都是最黑暗的恶。 很多看似残忍的恶,其实都是最光明的善。 善恶交织的良心事业。 七年之后,我好想念老头子。 不知不觉,竟然走神出这么远。 我平息下内心的涌动,打断师父的目光:“师父,怎么了?” “明仔,你会弹琴么?” “当然了,不然我早把它扔出去了,师父,你到底怎么了?” “钢琴……你乙晶师母的家里,也有这样一架钢琴,好像好像……” 在那一刻,我真切的感受到,师父强忍的巨大悲怆。 “师父,是啊,你还没有告诉过我呢,师母到底怎样了,她为什么不在你身边呢?” 师父翻上我宽大的床,面朝着天花板,逃避着我的疑问。 我收拾好晚餐,关上暗灯,在师父身边躺下。 “师父,告诉我可以么,无论怎样,我都应该知道的,不是么?”我在师父耳边轻轻的说。 师父沉默许久,长叹一声,终于缓缓道来…… 那次和hydra的决战,非同寻常。 在战前,他对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渊,你想不想恢复乙晶小姑娘的记忆让她寻回光明? ——少废话了,乙晶的记忆是你篡夺的,我杀了你,一切都会结束了。 ——你还是那样天真,渊,我知道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做个交易怎样? ——什么交易? ——我帮你把乙晶变回从前的乙晶,你,帮我找一个人。 ——找到之后要怎样? ——杀了他。 ——好,我答应你…… ——这才对吗。——我答应你,今天一定让你死的痛快! 语未毕,气剑已出。 ——唉,你就那么不珍惜乙晶小姑娘么? ——渊,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受死吧,hydra! hydra无奈的摇摇头,伸手轻盈格掉我的剑气。 然后消失。 又要故伎重施,你当我是白痴么!? 我旋起满地细沙向身后一卷,那只曾经在后面穿透师父的血手并没有从我胸前伸出,不在身后…… 但是在我的头顶! 来尝尝凌霄混元手的掌风! 双掌齐推,一股刚猛的后坐力让我双脚不禁深陷黄沙之中。 hydra利用诡异的身法飞离我的掌风圈,但是太慢了,肩膀和左膝各中一掌。 以强制敌的凌霄掌风,初显威力! hydra落地后揉着肩膀,渊,你强大了,这正是我想看到的! “哈哈哈哈哈!……” hydra狞笑着从衣中抽出那柄蓝金用过的武士军刀。 “怎么样,熟悉么?” 军刀袭来! 密不透风的刀气斩旋沙而来。 大风呼啸,黄沙弥漫。 “好就让我用乙晶剑法会你!师父可以杀掉蓝金,我也一样可以干掉你!” 剑气顶上! 不借助任何实体,远距离,杀伤力,以快制敌。 子弹般狂射而出的万千剑气,三五成群的缠掉每一轮刀气,然后找出间隙,重创hydra。 同时,我身上也不断中刀。 我们两人相隔三十米。 隔着生与死的三十米。 那一刻,我想到的不是正义。 我只想报仇! 惨死的师父和阿义,我的爸妈,还有不再是乙晶的乙晶。 我只想杀! 如果,hydra不曾用催眠将关老爷子变成我师父黄骏。 如果,师父没有出现过,没有带给我正义的概念和我一生,再也无法重复的快乐,让我在失去家人之后,拥有一个虚构的凌霄派,一个绝望的孤独武林,一段幸福而惨烈的梦…… 我也许,就不会这么恨。 而且除了失去记忆的乙晶之外,催眠术已经消除了我们存在过的痕迹。 当我抱着乙晶,泣不成声的告诉她师父和阿义惨死的消息,她却眼神空洞的梦呓般叫我信二,问我她的眼睛到哪里去了? 那种不能言说的巨大孤独将我全身冰冷。 我只能一个人痛苦的承受回忆带给我的一切,一夜夜笑着睡去,哭着醒来。 所以,跟hydra的决战,生死早已不再重要。 我暴强出身上修炼的和师父临行前传给我的精纯内力,尽化为漫天致命的剑气掌风朝hydra杀去。 我们之间的恩怨,无需多言,只有其中一个死掉,才能结束。 我们之间的决战,也再无需更多的招式变换。 只要有杀意,就足够。 ………… “师父,那后来到底谁胜了?” 师父用内力将流出的泪水悉数蒸腾掉,然后继续讲述那惨烈的经历…… 那是我不曾想到一个结局。 在马上决定生死的一击前,hydra突然离开了。 “渊,你很强,但我不想现在杀死你,你死了故事就结束了,这样壮阔的史诗故事失去了下一代的传承多么可惜。等你五年,等你找到徒弟,我们再做了断。” “hydra,你回来!” 我大叫着追去,可是hydra已经消失。 hydra重伤不轻,我也如此。 我在沙漠中调息数时,然后封住血脉,摸索着乙晶的气息离开。 但我没想到的是,乙晶的气息居然越来越微弱! 等我赶到那户人家时,房子早已被炸成废墟。 我发狂的吼叫着轰开断壁残垣,找到……你乙晶师母的尸体,和她握在手中的一张字条。 ——渊,你这一代的故事即将结束,乙晶没必要再存在,一心一意去寻徒吧 和你一样难过的 hydra ………… 师父停止了讲述,双手抱住头,深埋在枕头里。 悲怆的杀气从师父颤抖不止的身体散发出,他好痛苦…… 我能理解那种痛苦,就好像linsa如果那样死去,我会比师父更悲痛欲绝。 我知道,当唯一存在的痕迹也被抹去时,师父的一生,终于变得不再有任何意义。 除了幸存的正义,记忆,和未来的我。 多么残忍与不值的游戏,师父在书中说的没错。真的太不值了! 配角都将成为炮灰,而主角,只不过一代代承袭,徒弟取代师父,继续活着。 活在绝望的孤独里。 从前,我一直以为仗剑行侠的独行客很酷很有型。 独来独往,在需要时,总有红颜相伴。 不过,师父如果是独行侠,他一定是其中最最孤独的一个。 “师父……你也不要太难过了,等我功夫大进,咱们一起灭掉hydra!” 我把手印在师父背上,用火热的内力温暖一颗痛苦的心。 师父慢慢抬起头,抓住我的手。 “多年以前,师父也是这样跟师公说的,结果你师公战死,师父活了下来,明,将来与hydra的决战,我也希望你能活下来。” “凌霄派不能绝灭! 正义的故事一定要传承下去!” 师父正气浩然! “正义的火焰不能熄灭!死去的生命不能无名!” “师父,我不相信历史会那样相似的重演,即使这些都是hydra编造的游戏,一样的情节,他难道不会厌烦么?我们要联手破除这个游戏!” 师父!…… 我抓紧师父的手。 明仔!…… 师父握紧我的手。 为了命运。 为了正义。 还有超越仇恨的恨。 那天晚上,我陷入一个奇怪的梦境。 我看见炮火连天的新月沃地,我看见废墟中裹在窗帘里面目全非的乙晶师母…… 我看见一群黑衣枪手在追杀一个人,好熟悉的一个人! 我看见linsa在放学路上跟众多男生说说笑笑,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突然间发现,linsa的脸是那样似曾相识! 我看见小伊一遍遍拨响那个伤心的号码,一次次落寞而焦急的落泪。 我看见文姐在图书馆一个人孤独的翻着《未解之谜》。 我看见爸妈在海南天涯海角的海边对着手机叹息…… 我看见他。 杀气逼来!!! 第十一章 第三个人 我和师父几乎同时醒来。 在不远处,一阵忽强忽弱的杀气袭来。 “糟了!” 师父突然大叫跳起,叮嘱我在房里不许出去,目光坚决,不留余地,转瞬从窗外飞出,发出狂暴杀气。 我只好静下心来,通过对两股杀气的感应来判断情形。 不,是四股! 邪恶的杀气,我甚至能感应出他们的样子。 是无眼符尸,比书中更强大的符尸,海地蛊术的邪恶创造。 师父有危险! 我正在考虑该不该去援手,四股杀气已经纠缠在一起。 我知道,以我现在的功力,出去只能成为师父的负担,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师父被围攻,我是师父的徒弟,我是凌霄派第二代传人! 轰! 跃窗而出! 等我赶到战场,战斗已然接近尾声。 跟我感应的一样,两个符尸一个被掌风轰掉脑袋,一个中了师父的剑气半跪在地上,左肩流血,还有一个人躺在傲然挺立的师父旁边。 一个黑衣少年,高大魁梧。 师父趁符尸受伤之际,身形不动,气剑飞出,符尸舞剑挡掉大半,但剑气太多,太快! 就像一万个快剑手同时出击,这是没有人能顽抗的。 符尸的死相很惨,但我没有丝毫同情。 失去脑袋的符尸想要偷袭师父身后,长剑灌注诡异的内力杀来,此时师父正俯身察看黑衣少年的伤势。 千钧一发! 我没有0。01秒的犹豫,虽然我猜师父应该会轻松化解。 但是,我害怕万一。 我绝对,不能失去师父! “师父小心!” 同时间,一块凝聚了我尚未完全饱满的内力的路边碎石,箭射飞去! “当!" 响亮的撞击声,剑被偏移了半米,在师父身边,擦肩而过。 师父暴怒回头,符尸被剑气碎成肉泥。 “师父,你没事吧……我没听话……” 我匆忙跑过来,师父的杀气还未完全平息。 “明,你有你自己的选择。你救了师父。” 我脸红道:“其实我知道我就是不出手,师父也能应对的,是吧!” “不一定,当人一旦心慌意乱的时候,对周围杀气的感应力会减弱,你是例外,你的这种天生的感应力是超群的,万中无一。” 我脸更红道:“师父不用说的这么玄吧,对了,他是?” 究竟是什么人。可以令师父心神不宁? 这个黑衣少年,到底是谁? “他是你师兄。” 师父说着抱起少年,拉住我,飞驰回我家。 在我的阁楼里,师父在为我的……师兄疗伤。 “师父,我从来没听你说过,我还有一个师兄啊。” “先别说话,你师兄他……伤得很重。” 我安静下来,这才发现师兄身上到处是剑伤和淤青,比我那天在料理店受的伤,不知重了多少倍。 师父闭上眼睛,额头不断流下汗水。 师兄眼睛闭着,一直在昏迷。 我也随之阖上双眼,把手贴在师兄手腕处,那个黑白配色的腕带旁,用心感受他的伤势。 linsa是我梦中的第一人。 师父第二个出现。 原来第三个人,是我师兄。 我们师徒三人,就这样一直坐到天亮。 师兄大吐一口浓血后,慢慢清醒。 师父这次累得更厉害。倒下便睡。 不久便鼾声如雷。 我把被子给师父盖好,搀扶着师兄来到客厅。 刚在心里整理好想了一个晚上的问题,话刚说半句,师兄便再次睡着。 或许师兄出现之前发生的事,实在是耗费了他太多真元了吧。 我想象的到师兄浴血杀敌的样子,或者独自挑了一个大帮派。 师兄绝对是个强人,这在昨晚我便感应到了。 如果有一天,我也可以变强,我们凌霄派,绝对是天下无敌! 错! 没有如果。 我一定会变强。 燃烧的斗魂与决心,在那个清晨传遍我全身。 我给师父和师兄各留了一张字条,然后我拿起久违的书包。 今天,我想上学。 走到门口的时候,随便扫了一眼日历。 今天?…… 算了。没有人会记得的。 我把书包上的灰抖了抖,然后大步出门。 我意想不到的是。这个不经意的动作,竟会引导那样的后续剧情。 第十二章 最后的晚餐 上学路过银行,我打开爸妈汇款的帐户,里面又多了三千。 还算有一点点良心。 我取出钱。 晚上带师父师兄去大吃! 算是庆祝。 随着我踏上功夫这条凶险的不归路,我的学校生活注定要提前结束。 也许明天这个时候,我就会成为功夫高强的无名符尸的刀下之鬼。 在末日之前,人都会变得格外珍惜时间。 再次踏进班级,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看见linsa,在向我招手。 整个上午,都在和linsa传纸条。 好小孩的办法吧! 不过我觉得有些话,写下来更好。 ———明,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我……去玩了。 ———骗人,哪有一玩半个月,也不跟老师,家长打招呼的。 ———那就当我骗你好啦。你这些天……还好吗? ———还好,只是…… 感觉很乱很烦,周围的那些男生都太…… 你跟他们不一样 我还是喜欢和你说话。 (我心跳加速了三倍,气血狂转十八周天) ———我也是,我今天回来就是想看看你们,我怕我有一天,会再也看不到。 ———怎么了?我们才刚刚高一啊,不是还有三年么? ———对于我,可能没有那么久。 ———明,我知道你一定有事,可以告诉我啊! ———linsa,我在你心中是什么? 焦急的等待中,不好的感觉陡然而生。 老师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并且用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抢过linsa桌上的写满聊天记录的纸,狞笑着。 老师把纸往班主任的办公桌上一放,便得意洋洋的走回教室,好像是抓到了,她认为那么回事的证据。 妖精笑呵呵的看着我,古明,你行啊,刚来上课就勾搭上咱们linsa啦。 笑得恶心,话更恶心。 难道你认为,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样龌龊吗? 只是这话,我憋住了没说。 我不是不敢,是害怕拖累linsa。 她那样好的女孩子,可能是第一次进办公室受训吧。幸好今天上头来检查,少了仙气缭绕,屋子里井然有秩,老师间谈吐文明,不然一定毁坏了教师在干净纯洁的linsa心中的美好形象。 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后来,linsa曾问过我为什么会爱上她。我说,可能是因为你无知吧。 linsa确实无知的可怕。 比如在有一次网吧,她看见一对男女走进包房。 ———明。为什么外面这么多位置,一定要进里面呢,不会闷么? ———(故作认真)啊,其实他们是男超人和女超人,进去换了衣服才能出来拯救世界啊!(擦汗) ———拯救世界的不是你么? ———就我自己,你想累死我啊! ———不行,不行,你死了我怎么办! 比如有一次在家里看电视,看到少儿不宜的画面,一只小手马上遮住我眼睛。 ———linsa……你干什么啊? ———他们马上要说悄悄话了,不能侵犯别人的隐私。 ———(晕)谁告诉你的啊!? ———我妈妈。 等我们双双重现光明之后,都演下个节目了…… 还有很多很多,不过linsa不让我说,她又要说我侵犯她的隐私了。 就是这样的十六岁的linsa,在这个催化成熟的年代,是这样的稀有,无知的可怕。 因为无知,所以可爱。 因为无知,所以需要保护。 她妈妈小心翼翼保护了她十六年,让她远离丑恶和肮脏。 而我对她妈妈的承诺是,我会保护她一辈子。 让linsa,成为污泥中最后一朵不染的莲花。 让linsa,永远活着这个世界美好的假相之中。 我和linsa从办公室出来时,正好午休。 “明,你刚才挡着我和老师说什么啦?”linsa好奇的问我。 “哦,说一些好好听的话,她最喜欢了。”我已经习惯说谎了。 “……我说的嘛,她怎么这么快就让咱们走了。” linsa天真的笑着,她怎么会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 她怎么知道,在这个丑恶的世间,很多东西,对某些人来说,是比语言更有力量的。 “linsa,你先去吃饭吧,记得一定要去食堂,不能去外面瞎吃,知道么?” “为什么啊?” “……外面坏人多,我有事要先走。” 我打算和linsa告别,我还有事情要做。 我想见小伊。 我苦练功夫的秘密,全世界除了师父,只有小伊知道。 我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统统告诉了瞪大眼睛吸着可乐的小伊。在校外的kfc里,一个靠边的位置。 包括,我摔碎的手机。 “我说的嘛,怎么都打不通,你说啊,是不是很……想我啊?” 小伊把那个“很”字扯的很长。 “还好啦。”我只能苦笑。 “对了,今天可不是一般的日子哦!” “什么?” “你闭上眼睛。” “……搞什么啊……” “生日快乐!” 小伊满脸飞红的跑了出去。 留下愣在那里的我。 我没有想到,小伊会记得我的生日。 我没有想到。小伊给我的礼物,竟是一个吻。 在这个年代,我和小伊居然还稀有的保留着自己生命中的第一吻,然后在十八年后,我生日这天,双双用掉。 会不会觉得,很可笑?好像我们是上个世纪的人。 我说过,人类渐行泯灭的不仅仅是智慧。 还有伪装在开放主义下,情感的沦丧。 有多少人,还在乎这最古老最圣洁的传递感情的方式? 有多少人,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马上想到的不是有朝一日可以吻到她,而是和她上床。 喜欢,或者爱,似乎已失去原本的含义,在新时代,全部被赋予新的表达方式。 在这个沦丧的年代,价值观念纷纷飙向扭曲和遗忘。一个我无法企及的高度。 或许,我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传统和守旧吧。 因为我还十分珍惜,那早已被嘲笑不屑的情感表达。 此时此刻,我望着窗外和我招手道别的小伊,不知该作何表情。 突然间,我有些害怕。 这一吻,可能是诀别。 我不是一个从众的人,因为这个世界太从众。 这个世界欺骗我。 还剩下最后一个人,文姐。 下午的自修课我偷跑到图书馆,文姐果然在。 胡扯了我这几天失踪的原因后,和她心不在焉的谈着关于大脑奥秘的话题。 我觉得,人脑跟自然一样,我们人类至今都还有太多的盲区,就像《功夫》中hydra的催眠术,在大脑中弄假成真,让我师公练就了一身功夫。这看起来好像天方夜谭。可是人类自身的潜力,谁知道呢? 我猜想,史前那些留下惊人文明的远古人,也许个个能开掘出这种潜力,个个都是爱因斯坦吧,然后创造出令现代人汗颜的众多奇迹。 这不是不可能。 “臭小子,早上是不是又没有吃饭啊?” 文姐略带责怪的笑着问我。 “是啊,家里没有人做饭的。”“可怜的孩子啊,来。” 文姐怜惜而温柔的揉揉我的头,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今天带来的点心塞到我嘴里,微笑着看我吃下去……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我从塞满点心的嘴里勉强问出这句。 “傻瓜,我又不是先知,我天天都带的,我知道,你总会回来的。” “文姐……” “怎么了?” “我……” “你慢点吃吧,会噎死的!傻瓜。” 文姐从包里掏出一盒早餐奶递给我,眼神又笑又气。 那一刻,我好希望眼前的这个人,是我妈。 但是,事实上,她却是一个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情感的义务奉献者。 我不能割舍的,对文姐的依恋。 我真的不知道,当我有一天要和凌霄派共同闯荡世界,还能不能有机会,享受的到文姐给我的近乎家的关爱。 那是我最后一次,吃到文姐的点心。 放学之前,我想邀请linsa一起去参加我今天的生日聚餐。 我想告诉linsa一切。 但我没有。 今天晚上,应该是属于凌霄派的。 到家之后,brain还是锁着门,那个“never”让我放弃了敲门的念头,brain一定是藏足了事物,并趁着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出来活动。他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要闭门这么久去做? 还是,他根本就是在逃避什么。 神秘的男人。 我跑上阁楼。 师父和师兄都在。 当我进门的一刻,我几乎惊呆了。 师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那么多蜡烛,这些带给我的不仅仅是惊讶,还有赞叹。 因为师父只是舒展身体释放灼热内力,便将蜡烛尽数点燃。 这种对内力收放随心所欲的驾驭,师父真是强的可怕。 “师父,你这是?” “明仔,生日快乐!” 师父说完把一个盒子飞掷过来,居然是一部手机。 师兄这时夜凑过来,把他手上的nike腕带摘下来给我。 “师弟,我不知道该送些什么,这个你收下。”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我蹲下身来,压抑不住内心激荡的感动,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哈哈,明仔,师父能遇到你们两个,是师父的幸运,也是正义的幸运。要不是那天你爆放巨大杀气,我们也根本不会相遇……这一切,就是命运吧!” 师父笑着长叹。 师兄这时也拿出了小锅,今晚给你贺喜! “我们之后的路,都是生死不定的,所以,每一顿饭,我们都要当作最后的晚餐来对待,知道么?那样在下一刻战死时,才不会非常遗憾。” 我和师兄坚定的点头。 “对了师父,你怎么知道今天我生日?” “哦……”师父吞下一块火锅肉,从身上掏出一个红本扔给我。 …… 原来是这样。 那本写着我生日的学生证,我一直珍藏到现在。 我本以为会被遗忘的东西,却被真切的记得。 小伊的吻。 凌霄派的最后的晚餐。 这是我爸妈从未给过的,一个,能让我感动到落泪的生日。 师父送我的手机后来被残忍毁掉,但是师兄的那个黑白配色的腕带直到现在仍戴在我手上,虽然早已泛黄变旧,我却始终不能放下。 我十八岁那年的生日。 在一屋子的烛光里,我告别孤独。 练过功之后,师父师兄分别睡熟。 而我仍有很多疑问,不曾开口。 我拿出新手机,里面居然还有我丢弃在废工厂里的卡,师父这一天里,究竟为我做了多少事? 我顿时感动不已。 电话本里,人口众多,唯独缺少最重要的linsa。 她还欠我一个回答。 ——我在你心中是什么? ………… ———明,你等等。 ———怎么了,linsa? ———你明天,一定不要再失踪了,好不好? ———恩,尽量吧。 ———今天我妈接我…… ———那再见了,linsa。 ———bye…… ………… 一只血红的手,在我面前…… 对不起…… 救我…… 第十三章 anwen的真相 文姐遇害的那时,正是学校的午睡时间。 校园难得的安静,图书馆几乎没人。 一声微弱的尖叫,被内力催使的超强听力捕捉到。 邪恶的杀气! 在图书馆的位置! 我十分后悔还没有向师父请教如何施展轻功,这让我在狂奔过去的路上,耗费不少时间。 以我现在的力量,可以斗的过那杀气的主人么? 文姐的气息正在微弱…… 邪恶的杀气正在暴增…… 我已,没有选择。 文姐,等我! 轰! 我跃过图书管理员的尸体,冲到正厅东北角的位置,在那个黑衣人身后,全力一掌! 黑衣人轻巧避开,回首一击打在我胸膛,把我震的难以喘息。我忍痛双手迎下他正面飞来的重拳,下身空虚被一脚踢飞。 好强!…… 我擦掉嘴角流出的血,远远停住,奋力调息散乱的真气。 “都是你杀的?” “对。” “为什么?” “背叛。” 我看见文姐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背上的弹孔还在汩汩流血。 而我此时,只能爆放出巨大杀气,孤注一掷! 黑衣人不是符尸。他的眼睛并没有如第一代符尸那样,统统被挖去,他难道,是hydra训练的第二代雇佣杀手? 没办法,只能霸王硬上! 文姐时间不多了,如果不马上过去帮她封出血脉,文姐会…… 攻了几个回合,黑衣人似乎觉得厌烦,竟从腰间抽出一把上了消音器的手枪。 “我没耐心,配你玩了。” 我知道,我很快。 可我快得过子弹么?我不是火云邪神。 这一次,我无法逃避。 终于。 我是说我终于等到了终于。 两股杀气同时闯入,子弹在我眼前被剑气击飞。 短暂的交手,黑衣人顷刻毙命。 就算他很强,也敌不过师父,更别说再加上师兄。 “师父,快救救她!”我哀求着。 “……没用了,她……” 师父叹息着,眼光落在文姐手臂上的红手印上,然后和师兄,眼神交会。 还有,我竟然在那个死去的杀手露出的手臂上,看到一样的文身! 可是,我已经不在乎这些细节,我只是不想文姐就这么死去,她与这个游戏,根本毫无关联! 我跪在文姐失去意识的身体旁边,她的脸被头发遮住,让我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我也不敢看,我怕它成为从此挥之不去的梦魇。 那本文姐最爱的《未解之谜》,吸满它主人的血,被紧紧抱在文姐怀中。 “对不起……” “文姐!……” “师父,我们得马上离开。” 师兄无奈的说。 我哽咽着,望向文姐最后一眼,那是真真正正的最后一眼,然后和师父师兄逃离现场。 有谁能够想到,有谁会把这两者联系到一起。 就在那天,文姐死后不久,一次中国有史以来最惨烈的地震将全世界震颤。 文姐的离去,像一座高楼在我心中轰然倒塌。 死者,带着遗憾和不舍离去。 生者,深埋在堆满回忆的废墟里,痛苦的自我救赎。 师父看着床上精神恍惚的我,决定讲完他剩下的故事。 因为他必须让我明白,关于anwen的真相。 把乙晶在沙漠中埋葬后,我动身来到大陆,开始寻徒。我在大陆各地广布杀气,希望找到对此有感应的合适人选教他功夫。两年之后,我遇到川仔,也就是你师兄封川,他资质虽然不如你,但是也是天资卓越,而且是武术世家,底子很好。 跟他父亲道别后,你师兄决定随我远走天涯,弘扬正义。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了一个美国国际秘密组织——红手党,他们的标志就是手臂上的红手印文身。我和川仔从干掉的杀手身上的机密文件得知他们来大陆的目的是为了暗杀一个人。这次行动派出的的特工有好几十人,他们大多数是美籍华人,分布在大陆东北,东南各地。 意识到这个组织的邪恶性质,为了正义,我和川仔决定追查到底。 后来我们在北京遇到一个天才黑客kandy,他帮我们破译出组织通讯的e-mail内容,并且潜入到组织在大陆支部的中央资料库中。 我和川仔终于得到了需要的资料。 这真相让人吃惊。 目前,美国联合日本共五家财团正在资助这个组织研究一个计划,他们请来全球最好的专家组建了一个人脑生物工程实验室,目的在于开发人脑潜力,造福人类。但是组织内部产生了分化,组织头目决定依靠此技术训练一支战斗力超强的杀手雇佣军,而一旦这个研究成功,这些杀手的实力可以说无所不能,他们还计划收取巨额雇佣金去刺杀各国政界领袖。这是相当可怕的。幸好,组织中的部分人站在正义的一面,始终与另一派相抵制。 anwen,就是其中一个。 …………“不可能!文姐怎么会是……” 我大声打断师父的话,我感觉头都要炸了。 “听我说完,明仔,我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但这是真的。” 师父安慰我。 anwen,是总部查到了那个人行踪派来暗杀他的特工。她潜伏在他身边,有很多下手的机会但是她违背了总部的命令,没有执行任务,所以总部下了追杀令。 后来川仔留在北京和kandy继续截取组织的信息。我随众多特工一齐赶到这里,一时却找不到anwen,但是,我找到了你。 通过跟资料的比照,我发现你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同时,我也意外的发觉你身上超群的潜质,正好一举两得,我决定收你为徒,然后保护你的安全。 据川仔从北京最近获取的情报来看,这个研究已经成功。今天的黑衣杀手,应该就是经此培养出的超级杀手,幸好只有他一个人,我和川仔可以轻易挂了他。 明,你绝不可以死,关于追杀你的原因,至今都被高级密码封存着。kandy也无能为力。 还有,anwen虽然骗了你,可她为了你已经背叛组织被杀掉了,不要记恨她…… 记恨? 我怎么会记恨?!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文姐,谁说杀手都是冷酷无情?! 文姐比很多衣冠禽兽都懂得感情,但是这种释怀却要以死亡为代价,让我手足无措的瞬间明白。 师父说完后,屋子里陷入一阵死寂。 我不想发出任何声音。 师兄在一旁,担心的看着我。 师父远眺窗外。 现实就是这样,一次次颠覆着我惯有的逻辑。 我想象的极限。 我只能惨痛学会接受。 第十四章 功夫之后 anwen死后,凌霄派开始恐怖集训。 我目光带血的请求师父教我轻功和最最厉害的功夫。 面对强大的超强杀手,我们都只能变得更强。 在那个废弃工厂里,我创出自己的剑法,我自己的凌卅剑法。 师兄的封涅剑气日益臻熟,掌力大增。 我们在城郊的悲廷山的山林里练习轻功,和师父从前训练的方式一样,绑着水泥块或背着钢板在林木间飞跃。 虽然经常摔的鼻青脸肿,我的腿力也在飞涨,轻功渐进。 我和川仔在江底面对致命水草和淤泥,用真气和掌劲撕扯轰烂。 在悲廷山上,我们模拟着书中的推石好戏,把一块块由小变大的山石推上头顶再运起内力和勇气一次次接住。 师父甚至弄到一辆废货车,于是我们三个疯子便整日像纤夫一样拖着它在郊外乱跑。 在这个城市的很多地方,都浸洒过我们的汗水,还有眼泪。 累得实在受不了,我就跑到文姐的墓前坐上一会儿,在墓碑上画上红色小手印。文姐死后,那些曾经疯狂的男老师全都不来了,她的墓上只有我和师父送上的白花。文姐没有亲人的,我猜她一定是组织从孤儿院抱走从小训练长大的,可是她有自己的感情,自己的追求,她不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杀手。我知道,文姐一定是把我当成她感情的寄托了,因为她说过男人都是邪恶的,她只相信我。也许文姐的一生,只有和我在一起时,她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生命,而不是一把枪。 我开始体会文姐那时看我的眼神。 每次我带来最新的《科学发现》给她读完,她在墓碑上,总是在笑,她很开心吧。 每次我把自己的手贴在那个漂亮的红色小手印上,我就觉得我贴着的,其实是文姐的手,这只手在无数次我累到流泪时给过我坚持下去的力量,让我想起,在那天的图书馆里,我的无能为力。 每次我假装生气的跟她抱怨,好久都没做点心给我吃了阿你,偷懒…… 然后眼泪总是不经意的流下。 滴在,她冰冷的屋檐上。 晚上,一身瘫软的回到家里。 我总是在想,我的未来,到底会是怎样。 正义的未来,生死未卜。 有时,师父会跟我谈起法律和功夫。 我一直都不相信法律,虽然恶人最终都必将伏法,但是世界的人权主义思潮已经很大程度上减轻了法律的强度。恶人对法律的畏惧也在降低,大不了进去休养生息,十八年后放出来又是一条祸国殃民的好汉。你相信,坏到罄竹难书的人,会悔过么?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吵吵人权最凶的美国却是世界上犯罪率最高的国家之一。 因为人权,我尊重你生存的权利。 因为人权,我尊重你犯罪的权利。 因为人权,我尊重自己干涉其他国家内政的权利。 多么混蛋的论调。 电视里常说法律无情,人有情。 可我觉得恰好相反。 这个国家的法律是千疏百露的,很多时候由于没有明确的法律条文,法官只能量情下判,这就造成了判罚的不确定性和不公平性,给有钱有势的恶人可乘之机,让他们挖法律的墙角,怡然自得,让自己受罚的程度降到最低,这跟他们犯下的罪孽根本不成正比。 是什么造成这种失衡? 是不完善的法律本身。 然而功夫,恰恰可以扭转这种失衡。 功夫可以代替法律替天行道,给恶人以应有的惩罚,让他们在今生乃至来世一想到作恶就胆战心寒。 人都是贱的。 为什么新加坡治安那么好,就因为法律的强大与鞭刑的威慑。 所以。只要端正对正义的把握。 功夫,便可以成为实现正义的手段。 功夫,是以暴制暴的最强手段。 一种大义凛然的气魄。 功夫之后,是正义。 正义之后,是什么? ———师兄,你真的要动手? ———你怕了? ———不应该给他一次机会么? ———你觉得一个人做尽坏事之后,只要反悔,就应该给他机会?他难道不应该为那些平白毁掉的善良生命付出代 价? ———我…… ———何况,他们根本就不会真正悔改! ———……你说的对! ———来,师弟,一起! ———一起! 那一掌,我和师兄一起劈下。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我没有不安和怜悯,我有的,是正义的澎湃和坦荡。 恶人是没有人权的。 对他们的怜悯,是对弱势者权益的践踏。 师父常说。 只要诛所当诛,杀人的罪孽,不该回避。 这是大侠的宿命。 第十五章 战帖 两个月的集训很快结束。 我的凌卅剑法被师父改进之后,小有所成。轻功终于达到一定境界且内力逐渐深厚。 师兄的封涅剑气再进一步,内力浑然。 而师父,已经强到不能再强。 这两个月,虽然艰苦,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小伊经常来工厂和山林探望我,还带来她妈做的美味寿司。师父在知道linsa之前一直以为,小伊就是那个让我在拜师行礼时,犹豫过的人。师父总是目光闪烁的说一看到我和和小伊,就会想起他和他的乙晶。 有时练功练到深夜,小伊因为放暑假的原因死缠着不肯离开,于是我们四人便在野外用内力烘着篝火,围在一起讲各自人生中的点滴。 我还记得师父说到他和师母的初吻经历…… 我的四周下起倾盆大雨,乙晶拿着荷叶躲在我怀怀中,两只大熊在我们身旁缠绵。 在那个暑假,我搂着满脸飞红的乙晶,在大雨里。 那个吻,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小伊听到入迷,而我和师兄却在怀疑师父有虚构的成分,然后师父脸红着告诉我们是真的。 小伊靠在我身边,温暖的火光映红她痴痴的脸。 好红好红。 我知道,她和我一样也想起了我们生命中的第一吻。 虽然,不及师父和乙晶那般浪漫。 但,也终将难忘。 小伊把头埋进我怀里,呢喃着我听不清的话语。 师父和师兄不怀好意的坏笑着。 后来,我第一次听到师兄讲起他和他父亲的恩恩怨怨………… 我出生在武术世家。 我祖父在家乡开了一家武馆,世代兴旺。 祖父临去世前,留下了祖训,要让封家武术世代传扬下去。 我父亲嗜武如狂,一生苦练着家传的几大绝技:封家剑法,封家掌法,封家飘。 封家武术的精髓。就是一个字,痛。 要让人在痛苦到极致的训练之下,发挥出人体的潜力。 其中的封家掌法更是江湖闻名的十大苦功之一。 父亲在少年时跟人打架,右手被废掉,而封家剑法掌法的重点就在右手的训练上。 父亲因此十分悲痛,虽然凭借对武学的狂热执着和不要命的苦练,勉前练成了左手剑和左手掌法,但是根本无法发挥出封家剑掌的真正的威力。 不过,这一切在我出生时就发生了改变。 我是家里这一代唯一的男子,所以父亲从我一生下来就让我接触功夫。 三岁时,让我在冰天雪地里扎马步。 五岁时,让我在酷暑天用铁锄开遍家里的地。 十岁时,把我扔到荒郊野外让我独自面对豺狼虎豹,让我浑身是血只剩半条命爬回家。 十二岁,让我用掌劲将一块千年巨石劈裂。我幼小的手掌不能停歇的拍向巨石,直到血肉模糊,化脓感染。 妈心疼我,常常给我送饭送菜,帮我包扎伤口,还想叫人帮我把石头砸开。 后来妈被父亲发现,被暴打一顿,锁起来关了三个月。 在那三个月里,妈正好要生产,父亲不管不顾,最后妈难产死在家里。 妈死后,我十几年来第一次发现,原来父亲是这样残忍无情,他的眼里只有武学。 我开始恨父亲,我开始反抗。 我的消极练功被父亲觉察之后,他打折了三条少林棍,让我跪在祖父灵位前磕一千个响头,我不磕,他就把门从外面反锁上,说什么时候我把身前的青砖磕碎,就放我出来。 北方的十一月,灵堂里冷极了。 我饿着肚子,裹着单薄的练功衫,我想着自己这些年受到的非人的待遇,悲痛欲绝。 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逼我练这样惨无人道的功夫,功夫到底是为了什么,父亲对我和妈为什么会那么绝情,我总是在想我可能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我只是一个从路边捡回来的无父无母的可怜虫…… 终于磕满一千个响头之后,我昏迷了两个月。 每天,我床前都有一个人影,可是我看不清是谁,我得了严重脑震荡,意识模糊。 每天,我都被逼着喝下很多补药,很苦,如果不喝,就会有一只手抽到我脸上,而且永远都只抽我左脸。 伤好了之后。我被送到城里得一家功夫学校参加三个月特训营。 在那三个月里,我遇到了生命中的最爱——篮球。 学校里有一个篮球场,当我第一次看其他参加训练营的同龄人将篮球从很远的地方投进篮筐之后,我就爱上了篮球。 我开始在夜里偷偷苦练,开始接触nba和街球。 三个月下来,我的功夫没有什么长进,但是球技已经是相当纯熟了,我简直是篮球天才。无论是三分远射还是拔地灌篮,我都样样精绝。我开始称霸篮球场,同时也有不少女生给我各式各样的追求信,这其中有一个叫湘月的女生,她经常在半夜偷偷看我练球,给我送水,我们渐渐也开始交往起来。她家里十分富裕,是利用假期到这里当义工打发时间的。她说她最喜欢的不是我在球场上的英姿,而是我为了一个目标坚持不懈的努力的样子。我没有跟她讲过我的不堪的身世,我不知道她听到我有那样一个父亲会怎么样。我不敢,我害怕失去她,她是我从小到大除了妈第一个给过我温暖的人。但是当那天她欢天喜地的跑来拿过一双崭新的乔-23让我换掉脚上已经破旧不堪的帆布鞋时,我突然想到,我和她是不可能的。第一,我们都还太小,或许这只是青春期的冲动而已,是不会有结果的。第二,巨大的贫富差距也注定我们不会有未来,她一个千金大小姐,我一个父亲像疯子一样的可怜穷小子,我可以给她什么?什么都给不了。 那时我才深刻的意识到,父亲那样的武术狂魔是多么的可怜可悲。功夫,在这个时代有什么用?除了能强身健体,把妻子逼死,把儿子逼疯外,还有什么用? 我知道,训练营结束的时候,就该是我和湘月结束的时候了。 我开始逃避她,冷落她。 虽然,我很喜欢很喜欢她。 她的那双鞋我始终都没有收下,它太贵重,我怕我会良心不安。同时我也忍受不了其他学员看我的那种眼神,好像我在攀权附贵,他们把球场上的怨恨和不服都发泄到对我的嘲讽上,嘲讽我的寒酸和我的不自量力。 但是我的教练发现了我的篮球天分,他决定陪我一起回家说服父亲让他同意我走上专业篮球的道路。 在训练营闭幕晚会上,湘月唱了一首《勇气》,她在舞台上泪流满面,她说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她让我鼓起勇气。 可我没有,在她身边无数的鲜花和掌声中,我变得很渺小,很自卑,我甚至不敢抬头向舞台上看去。 我知道,这样做对她很不公平,但是就算她不在乎,她家人呢,我父亲呢? 我好恨哪…… 我恨我为什么要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为什么要有这样一个父亲,为什么就一定要在父亲的逼迫下走上功夫这条没有意义的路。 和教练回家的路上,我看着手腕上,我唯一接受的湘月送的礼物,那个黑白配色的nike腕带,想起我们幸福快乐的每一点回忆,和最后分别时她大喊的,封川,你是个懦夫,懦夫!我瞧不起你! 是的,在那时,连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我的眼泪全部流进心里,我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掉过泪,即使我已经疼的不能忍受。 回到家后,教练替我说了好多。他说我是个篮球奇才,如果经过专业训练甚至可以达到国际水平。可是父亲根本听不进去,他把教练请走之后,先是对我一顿拳打脚踢,然后又罚我去跪灵堂。 而我,早已恨得麻木了,麻木得任他摆布。 我感觉心已经痛得死掉了,身体上的那些痛苦对我来说,我已毫不在意。 在那个时候,我选择了自暴自弃,我放弃了这个家,放弃了自己的人生和梦想,还有,根本不该属于我的爱情。 几年之后,我的功夫在不知不觉中进步飞快。 而父亲对我训教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他打在我身上的拳脚也变得越来越无力。 可我对他得恨,从未停歇过。 我生命中最大的转变,就是在那一年,我在那块至今仍被儿时的血蚀红的巨石前,我把自己十几年来对家对父亲的恨一掌拍了下去,悲痛欲绝一掌,我竟然,将整块巨石轰的粉碎! 我惊诧不已,难道这就是封家掌法的威力? 然后,就是一阵心悸的压抑感。 然后,我遇到了正在狂放杀气的师父。 是师父,给我展示了什么才是真真正正的功夫。 是师父,他告诉了我功夫的真正意义。 是师父,让我明白,原来我一直错了。 就是在那一年,父亲去世。 临行前,一切真相大白。 父亲用他那粗糙的左手抓紧已经练成封家掌的我的满是伤痕的右手,他告诉我他那么做就是为了让我恨他,让我痛,为此还甚至忍痛牺牲的了自己的妻子,因为,只有恨只有痛才能促成我练就封家的绝世武学,将祖上传下的绝技传扬下去,不让功夫绝灭。他和师父说了同样的话,功夫是不能独善其身的,功夫是为了正义。 他说当我昏迷的那两个月,他一直守护在我身边,却又害怕我看见,减轻对他的恨。 他说我在野外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看着我,一旦有危险他就会马上出现。 最后的最后,他浑浊的老泪从眼角流下,而他也只是在说了三句“爹对不起你”就离开了人世。 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当那么多人的面,哭到昏天暗地…… 我依然恨。 可我恨的是自己。 父亲那种躲躲藏藏的爱,是怎样的艰辛哪?! 可是我却从未想过。 我错了。 关于功夫。 关于父亲。 我大错特错。 而我,已没有机会悔改。 最后,葬掉父亲,在坟前拜别后,我关了武馆,带着一身血泪凝就的傲人功夫跟师父踏上了对更高境界功夫的追求之路。 因为我终于知道,功夫不是没有意义的。 有一种东西,叫正义。 正义需要高强功夫 我父亲叫封涅。 所以我的剑法,才叫做,封涅剑气。 师兄这个故事讲完,我们所有人眼睛都湿润了。 小伊更是哭的不行,我实在没有想到,平时嘻嘻哈哈的师兄,居然有这样惨痛的经历。 我想把手上这个师兄心爱的人送的腕带还给他,可是师兄笑着拒绝了,他说他想忘了她。 师兄骗我,也在骗他自己。 人的一生中,有的东西可以瞬间遗忘,可是有些,是除了洗脑之外永远不可能忘记的。 我明白。 就像,我不可能忘记文姐,无论记忆是否真实。 就像,我不可能忘记小伊,即使我爱的人是linsa。 linsa最后还是知道了我的练功的秘密,她对功夫和对其他事情一样无知。唯一的了解只局限于几个诸如成龙,李连杰之流的好莱坞功夫明星。 可是我跟她说,我可以在十招之内打败他们。 linsa当然不信。 不过没关系,她总有一天会相信,坐在她面前,深深喜欢着她的这个人,是一个绝世高手。 一天,我和师兄正在切磋剑法时,师父面色凝重的走来。 原来kandy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他说这个组织的超级杀手会在奥运会开始时全部入境,准备不计一切代价,杀掉我。 ——北京奥运会……不就是下个月! 师兄 ——这么说,只有一个月时间? 我 ——对。最后一个月,我们要加紧修行,要更强! 师父 ——更强! 我和师兄 但是,有一个人却在扰乱我们的修行。 hydra。 月黑风高的一晚,废工厂。 “……师父,有杀气!” 我暴起,握紧手中涨满内力的钢尺。 “感觉到了,川仔,你说有几个?” 师父镇定自若,手指已拟出剑型。 “……大概,八个!” 是符尸! “明仔,川仔,检验你们功夫的时候到了!记住,最多只应付两个就够,剩下的交给师父!” “好!” 话音刚落,四道黑影从天窗轰下,碎玻璃被内力化成漫天而至的暗器射向地面。 “你们小心!” 师父忙荡出巨猛掌风,排山倒海般将碎片震飞大半,但还是有不少避之不及,将我和师兄划伤。 师父双脚一踏,凌空迎上从天下落的四符尸,用真气化成一支悍世长剑,在众符尸夹缝中穿行挥斩。 另一边,剩下的四个无眼杀手分别从不同方位碎窗而入。 “师兄,一人两个,不要贪心哦!” 我竟然没有丝毫恐惧,无比信赖用我心爱的人命名的独创剑法。 凌卅剑法,初露锋芒! 我拔地杀去! ——师父,为什么你只教你剑意,不教剑招? ——真正的剑手,只要剑意就够了,要无招胜有招! ——就是说,只要将剑意融会贯通,在实战中依意出剑,才是最强的没有破绽的剑? ——对,不需要固定的剑招,但是每一套剑法都必须有一个灵魂。 ——灵魂? ——我的剑魂是乙晶,川仔的是他父亲,你的,应该也是一个可以给你力量的人。 ——linsa……她就是我的剑魂! ——凌卅剑法? ——凌卅剑法!! 师兄的封涅剑气快意射出,符尸双剑合成剑阵,挡掉剑气,双剑齐来! 电光石火般速度! 师兄亦不慢! 等我再回头时,一个符尸被师兄的封家掌轰入墙中,另一个被剑气划碎肠肚。 而我,也再不能分神散意。 凌卅剑法削掉了符尸一只左手,但是右手长剑也将我刺伤,我眼观战势,右边的符尸趁我中剑挥掌拼来,我猛然掷出手中钢尺,直插符尸腹部。此时,闪过失去右手的符尸仗剑一劈,欺身就是刚猛无俦的一掌,他死定了! 符尸的浓血喷了我一脸,腥臭无比,师兄结束战斗之后帮我干掉了苟延残喘的最后一个符尸。 四个无眼杀手,消灭殆尽。 师父呢? 几乎同时,师父灭掉三个杀手,只剩下一个,左臂被剑气斩掉,胸前中掌,命已不久。 “是hydra派你来的?” 符尸竟然大笑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本红帖朝师父掷去。 “……你们等死吧……” 我想上前一掌轰烂他,但是,他的右手已插入胸中,掏心自尽。 好恶心的自杀手段! 师父打开红帖,左半扇写着一个大大的“生”,下面小字写着“把古明交给我”,后一扇是“死”和“五年之约,中秋节悲廷山揽月亭”。 “师父,hydra是什么意思?” 我不解。 师父也是。 “……我们,真的时间不多了…” 师父怆然长叹。 第十六章 我想回家 我爸妈回来了。 在两个月前,那时,凌霄派马上要开始集训,师父让我跟爸妈打声招呼。 我到家时,爸妈不在家,估计去吃接风宴了。 我收拾好行李,在有些陌生的台灯下,写了一封信。 我把它放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在那里坐了很久。 不想打扰brain,这个怪异的男人毕竟在我伤心的时候陪伴过我。 我踩着踏板,把老头子一生的杰作弹了最后一遍,然后我拿出师父送的手机,找到那两条我存在卡里一直没有删掉的短信,按下了回复。 brain,我不想打扰你。 可我要走了。 谢谢你那天的安慰。 再见。 我按完最后一个字,拿起行李,走出家门。 我把钥匙埋进门口的盆景里。 这个家,我也许不会再回来,也许会回不来。 我跪在门口的台阶上,对这个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作最后一别。 那一次俯首,告别的不只是一个即将破碎的家,还有我的爸妈。 师父说的对。 我不该恨。 我不恨。 我不恨这个家。 我不恨你们。 即使,你们不曾给过让我满意的关怀。 即使,在我的记忆里你们从未对我说爱…… 但是,我依然爱着你们。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请允许我,去选择属于我自己的人生。 爸,妈。 这个家。 再见了。 再见…… 消灭第一批无眼杀手之后不久,红手党的先行刺客就尾随而来。 他们的第一站,是我家。 当我们师徒三人接到kandy的情报之后,一种强烈的不安疯狂萌生。 我在回家的路上,祈祷了一万遍,希望爸妈不要在家。 那一路,我几乎是在飞。 可是就算我只用1秒赶到,都还是太迟了。 大门敞开,门锁被蛮横的砸烂,我飞奔入室,杀气已经走远,但是另一种气息,正在断续…… 楼下的客房门被踹开,brain不在里面。 难道?…… 我跑向爸妈的卧室,师父冲进厨房,师兄翻上二楼阳台。 我知道了…… 脚步,在迈向阁楼我的卧室是 ,逐渐放慢。 我开始害怕…… 果然,我猜的没错,爸妈就躺在我卧室门口!…… 我无力的跪在爸妈面前,妈已经再也听不到我的呼唤,爸也气若游丝…… “明……你来了……” 我把耳朵放在爸嘴前,抓紧爸妈握在一起的手。 “爸……你说。” “明……对不起,你的信……是爸妈不好……我们忽略了你的……感受……” 我抓的更紧。 “……那天……我们没去吃饭……是去给你买……生日礼物……” 我的心里流出血来。 “……今天……他们说要找你……我们没让……拦在这里……结果……” 我想象着爸妈誓死用生命捍卫我房间的样子,想象着那群冷血的畜生踩在我爸妈身上离开没有我的房间…… 原来,我在爸妈心中,是那样不可侵犯。 原来,爸妈对我的爱一直一直都存在…… 可我已经没有机会来悔恨了,我甚至不能像师父那样和爸妈吃几顿搁浅了很多年的晚饭…… 为什么,我连悔棋的机会都没有…… 我不想输,用爸妈的死作为赌注,我输不起,我输不起!…… 可是我…… 爸终于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师父和师兄愣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我已不想抱着死去的人再做任何无意义的哭泣,此刻,我望向师父的血红的眼里,只有一个字。 我只有一个念头…… 什么正义。 什么宿命。 我全都不要去想,我只想报仇! 杀!!!!!!!!!!! 这是一生中,喊过最大声一个字。 师父循着杀气方向终于找到了那四个黑衣杀手。 我转头眼神空洞的对师父师兄说,如果我战死,一定帮我把他们杀干净,不是为我,是为我爸妈。 师父点头。 师兄点头。 这是我一个人复仇血战。 我手中的钢尺被握到变形。 “你们,一起来吧……” 四个杀手相视一笑,是笑我的不自量力,还是作恶者面对弱小者惯有的骄傲和嘲讽? 你们全都要死!!! 我身上爆发出连我自己都恐惧的超狂暴杀气,复仇的凌卅剑法掀起漫天血雨。 左肩中掌,算什么!我还有右手! 右胸弹穿,我还你剑气!! 转眼箭,三个杀手死伤一地。 最后一个光头的好像头目的杀手被我一剑冲穿,翻到在地。 我跪身用膝盖按住杀手的前胸,右臂弓成悲戚的人体极限,凝聚我全部的恨与力量,在我绷出鲜血的拳上…… 去死吧! 死! 死!! 死!!! 死!!!! ………… 我轰下无数次,直到嗓子嘶哑,力量耗竭。 直到,那颗邪恶的头颅被我深深的轰进泥土,轰出一个大坑。 这是正义的力量,还是仇恨的力量? 我倒在师父怀里,右胸流出的血被师父封住,师兄帮我接上脱臼的左臂。 “师父,我是不是错了,这不是正义,是复仇……” 我微弱的问,眼泪不住流下。 “你没有,师父尊重你对正义的理解。” 一股深情而浓厚的热量从师父掌心传遍我全身。 “师父……我好困……让我睡一会儿……” 迷失中,我想起师父说过的话。 有些事,有些朋友,有些感情,在人的一生中都是精彩夺目的连场好戏。 但是连场好戏的最后,是一个家。 永远都是一个家。 有时候,人不会明白自己真正的情感,一旦被伤害了,自暴自弃就成为唯一的选项。殊不知,其实能令自己悲伤的,正是自己最珍贵的感情。因为珍贵,所以永远都不能放弃,永远都不该掉头就走。 领悟的到这个道理时,人,多半已经失去所珍惜的感情了。 多年以后,我想回家。 第十七章 最长的一章 爸妈死后。 我又在思考那个问题。 如果说功夫之后,正义,那么正义的背后,是什么? 我渐渐发觉,是爱。 只有爱,才是支撑正义走下去的唯一动力,爱,是这个世间的一切。 从前,我愤恨这个世界,因为我没有爱,或者说,没有感受到爱。 爱是驱逐黑暗的的,超越正义和功夫的,最强大的力量。 只有真正懂得爱的人,才能体会到这种力量。 遗憾的是,太多人不懂。 所以,正义就足以将他们摧毁。 国人期盼已久的奥运会终于开幕。 正义对抗邪恶的对决,也终将开幕。 ——师父,我们会死吗? 我 ——当然不会。师父还要在下个月的中秋节干掉hydra这个混蛋,你和川仔还要去散布正义到全世界。 师父 ——我们谁都不要死,好不好? 师兄 ——然后……和师父一起挂了hydra,走遍全世界! 我 一批一批杀手陆续赶到,在交战前夜,我轻功跃上了linsa家的阳台,吓了她一跳。 我把即将面对的一切都告诉给她,还有一旦我回不来,一定要永远记得,古明这个人,曾经不是那么太糗的存在过。 在我转身准备跳下阳台的时候,linsa突然从后面跑过来抱住我,而在这之前,我甚至连linsa的手都没有碰过,linsa在我心中,一直都是一个圣洁无暇的公主,我害怕自己沾满血腥的手会玷污了她的纯白。 早知道,我就穿一件干净一点的半袖来了…… “linsa……” “明,还记不记得那天你问我的话了?等你回来,我就告诉你答案。” “你一定要回来……” 多么熟悉的话,在师公梦幻中的三百年前,他心爱的花猫儿在村口苦苦等他,结果被蓝金砍成两半。在师父真实的二十年前,他心爱的乙晶也是在破洞里等待,结果被hydra篡改了记忆,夺走光明。 英雄,最后都带着正义的光辉归来,可是英雄的另一半,却残忍的不能回头,要离开英雄的世界。 linsa,会继续宿命么? 我宁愿自己不要成为英雄。 在我离开小伊家时,她也说了同样的话,哭的伤心欲绝。好像我不可能再回来一样。 “你一定要回来,不然你就各种死定了………” 相信我,我不会死的。 我不会让他们得逞,无论杀我的目的究竟为何。 相信我! 当我了却心事的奔回废工厂,师父师兄也刚毙掉几个黑道恶人和我碰面。 ——去了? 师父 ——恩,我准备好了。 我 ——这可能,会成为凌霄派立派以来最艰难的生死战。 师兄 ——也一定是最难忘。 我 ——因为我们都不会死! 师父,师兄,我 那个废弃的郊外工厂,是我走向功夫之路的地方。 还是在这个地方,我即将用功夫和生命,捍卫正义。 师父当年常挂在嘴边的。 我始终坚信,和师父师兄一起坚定不移的相信着。 仁者无敌! 杀气已至! 正门被机枪瞬间射烂,师父递给我和师兄一人一大把铁制筷子。 “这是最好的暗器,你们先躲在那些机器后面,伺机出动。” 我和师兄谨遵师命。 师父躲在门旁,计算好前排机枪手破门而入的时间,猛地一拉上面的机关,一张巨大的铁丝线网盖了下来。这可是我们几个月的心血。 师父趁机暴射剑气,将网中慌乱的机枪手尽数歼灭。 当然这些都是开路小卒。 最强的,都在后面。 大概十几把红刃军刀跃开铁丝网,直取师父,他们身上暴戾无比的巨大杀气让师兄和我十分担心师父的安危。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再也不能袖手旁观! 师父迅雷间刺伤两个杀手,后背受了一刀,回身一击,鼓起狂暴掌风,将偷袭者轰飞。 几十支铁筷载着我和师兄的真气如箭窜射。 中! 五六个杀手应声而倒,都是人体致命死穴! 师父大吼一声抓起地上的杀手尸体当作护盾,另一手已变成超强的凌厉长剑,杀至半空。 我从机器后飞跃而出,凌卅剑法迅猛出击! 不过,这举动引起了更多杀手注意。 后续的十几个杀手跃窗而入,朝我和师兄奔来。 这几个月,我的视觉已经被训练成快到不行。 甚至,可以看清子弹的位置。 师兄和我握紧一手,另一手合力射出风云合壁般的剑气。 剑气纵横! ——师父,怎样胜枪? ——我也曾经这样问过你师公,师公曾这样教导我……掌比枪快,气比子弹快。 ——可是我的剑气还不能完全施展。 ——你可以尝试,和你师兄合力,借助他雄浑的真气,共同射气。——那不是类似……风云合壁? ——剑气纵横! 剑气纵横! 我笑着大喊,师兄这次你要让我多杀一个! 师兄豪迈的回应,随便你! 那还是一起吧! 一起! 杀! 在这个夏天,我曾经在功夫初成后,和师兄合力端掉一个黑帮。 那个老大的恶名,我早有耳闻。 我们学校有好几个女生都被他和他那帮小弟欺辱过,而且事后威胁说敢报警就杀她们全家,有几个男生还被抓去卖摇头丸,不从就打成残废。 而我知道,他们的罪孽,远远不只这些。 远远不止! 那天,我和师兄,也是这样。 一起。 一起嘣掉一个罪恶至极的生命。 如果,对于未来我可以选择的话。 我真的希望,师兄可以永远和我一起。 我是一个孤独的战士。 师兄也是。 但是一起呢? 十八年来,我所缺少的那种情感,师兄使我得到。 让我,再不会那样无助。 师父转眼间重创了三四个杀手,剩下的五六个暂时停止盲目进攻。 师父受伤不轻! 我感受到,师父的气血在凌乱,不只是几处血肉翻飞而已,这些激发出人类潜能超强杀手的蛮力是惊人的,他们不需要什么内力真气,像绿巨人一样,一拳过去,谁也别想活命,师父若不是仗着无比深厚的内力根基,那几击绝对不能生还。 连师父都那样吃力,我和师兄,撑的住么? 撑不住也要撑! 还有很多坏人在逍遥法外,还有两个我生命中无比珍贵的女孩在等我。 我一定要活下去,我要风风光光的回去见她们,我不能死! 想到这里,顿时气血沸腾。 我横起钢尺,砍下杀手一条左腿,飞起一脚踢断脖子,但是胸前挨上重重一击,两个杀手挺刀刺来。正准备运气拍出掌风解围,师兄闻声而至,和我一起四掌堆出。 中! 他们必死! 我刚要回头向师兄道谢,一口鲜血突然喷到我身上。 师兄!…… 就在全力帮我解围的时候,另外两个杀手的重拳已经呼啸轰向师兄后背。 师兄奋不顾身的这一击,简直会葬送他一生! 就算不死,筋骨也会断裂! 师兄勉强射出最后一击剑气,刺穿两杀手喉咙,然后,就在我面前,直直的瘫跪下去……师兄!…… 我哀号着转身将身后来袭的杀手拦腰杀断,奔到师兄身边。 师父这时也勉力干掉最后一个杀手,飞身过来。 剩下的四个杀手,看见我们师徒三人围聚在此,一时不敢上来。 师父马上输气过去。 “师兄……你怎么样?”我颤抖的问。 “……我还没死呢……”师兄低声道。 我余光怒视着剩下的杀手。 当然,杀手还不止这些。 正门外,走进四个身材魁梧的老外和一个华人女杀手头目。 还有,我最不敢想象的。 被两两擎住的,linsa和小伊! 她们居然落到这些人手里! 光天化日把人劫到这,警察都吃粪的? 我颤抖的手,释放着巨大的无力感,好像天地崩塌。 今天晚上,一定会有人死掉…… 我天生异禀的感应力,从未错过,但我宁愿,这一次是错的。 女头目阴险的笑着,“我还以为anwen死活不肯杀的是个什么人,没想到……哈哈……” “你想怎样?”我咬牙说道。 “古明,如果想这两个小美人活命。就自己走过来。” “明仔,不要!” 师父喝住我,但是四个候在一边的杀手突然出手,师父只能暂且放下真气大乱的师兄挡住招招绝杀。 森然的军刀架在linsa和小伊肩上,我不去,她们一定会死,如果我去,我只能救一个。 我该去救谁? “古明,我给你五秒钟时间考虑,五秒钟,你要是不过来她们就要……” 女杀手很认真的望着我,然后跟几个老外相视而笑。 ……五!…… 此刻,我只想师父迅速结束战斗,和我一人救下一个。 师父只有五秒钟时间,我相信师父! 我望向战局,还剩三个杀手……两个!…… 师兄突然挣扎起身,拔掉身旁死尸上的铁筷射中一个杀手飞龙穴。 只剩两个! ……四!…… 师父重掌一拍,嘣透杀手五脏。 ……三!…… 最后一个,师父强忍流血的背伤,剑气刺穿杀手心脏。 ……二!…… 师兄朝我和师父使了眼色,我明白,师父也是。 出! 凌霄派,最后一击! ……一!…… 师兄双掌拍地,飞身直取女头目! 我冲向制住linsa的两个老外,师父飞向小伊! 女头目转身前来阻止,被师兄从后面双臂紧锁上身。这一招,也是师兄当年在野外对付豺狼虎豹的拿手好戏。 女头目两肘向后猛然夹击,师兄狂喷鲜血拼尽全力不肯放松…… 两把军刀马上就要触到linsa和小伊的喉咙!…… 我运起仅存的一点内力,灌注到双掌上…… 师父的两道剑气刚要射出…… 但是,命运弄人。 我死也不会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当时间凝滞的那一瞬间,女杀手挣脱师兄的手在师父身后猝不及防的一击,将师父震飞,师父在受击的当下也气灌手指刺破杀手眉心。 但是,我一个人如何在一瞬间同时救出linsa和小伊。 我停顿了0。01秒。 不过,我的双掌,还是将制住linsa的两个老外轰飞。 我只能先救一个,然后剑气飞射! 威逼小伊的刀被震开,小伊趁机挣脱控制向我飞奔而来,我健步相迎两指从小伊脑袋两侧射出足以让我气竭而亡的赌命的剑气。 中! 我抱紧小伊,小伊浑身颤抖,泪如雨下。 我也一样!…… 终于,命运在我面前毁灭了不败的神话! 一切都结束了! 我救了linsa和小伊,师兄没死,师父更不会。 我终于破除了宿命! 但是,泪水和胜利的喜悦,只存在于我抱紧小伊的第一秒。 我清清楚楚的记得,时间在下一秒停止过,全世界都变得静悄悄的,小伊不再哭泣,我的胸膛也不再剧烈的起伏。 我听到一个声音,很熟悉,很刺耳。 之后又是另一个声音,也很熟悉。 我的心口,突然一疼,疼到我不能忍受。 ——伊女,他是谁啊? ——他是我男朋友啊。 ——谁是你男朋友,是朋友! ——你不是男的么? ——当然是。 ——那不就得了。 ——对了,今天可不是一般的日子哦! ——什么? ——你闭上眼睛。 ——……搞什么啊…… ——明…… ——怎么了? ——你一定要回来。 ——说不准哦。 ——你要是不回来你就各种死定了! …………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帮小伊续命了,我只能,用我的双手紧紧按住小伊背上流血的伤口。小伊的头垂在我肩上,好疼…… ——明,你这个……混蛋,都不知道……好好……保护我…… ——小伊……你疼吗?我真该死啊! 我没想到…… ——其实……我知道你各种喜欢的人是……linsa,可是……如果她不曾出现……你会不会…… ——我会! 我会!! 我会!!! ………… 我声嘶力竭的喊着,可我却不知道小伊有没有听到。 咬在我肩上的力量,渐渐微弱到不存在。 血,从肩上流下来。 那是,注定要陪伴我一生的印记。 那是,小伊要我永远记住她的印记。 ——小伊,你好傻哦!我怎么会忘记你呢? ——我害怕。 ——小伊,你会后悔认识我么? ——当然不会。 ——你这个傻瓜。 ——明,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这是一段,在这个时空,我无法实现的虚拟的对白。 它那样虚幻。 又是那样真实。 第十八章 中秋月夜 凌霄派,经此一战元气大损。 但是,除了小伊的离去,师父师兄和我,都没有死。 我们的青山还在。 师父和师兄在工厂边的树林里挖了一个大坑,几十具死尸 被埋在里面。 这座工厂里,积聚了太多血腥和怨气,我们已不能再做停留。 我把小伊的尸体送回她们家族的墓地里,和她同样死于子弹的父母葬在一起。 在墓碑上,是曾经我说过她最漂亮的一张照片。 警察在人死后好长时间才慢吞吞的展开调查,但我知道那都是狗屁。 自古警匪一家。 何况,还是势大力强的悍匪,连政府都拿他们没办法不然红手党能这么猖狂。 再说,找到又能怎样,一帮废才,还不是都得排队等死。 小伊一家的血债,只有功夫的力量才能为之偿还。 而且已经偿还。 linsa的母亲那天刚好不在家,所以,一个生命幸免。 linsa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她是第一次看见杀人,第一次看见我为了正义,为了救她杀人。而且,她也终于明白,我说可以十招之内打败李连杰和成龙,是多么的谦虚。 我是一个绝世高手。 可我不希罕。 纵使我再强,也无法拯救一个我心爱的生命。 从我拜师的那天起,人生似乎被逆转。 身边重要的人,接二连三的死去。 为什么,正义的道路会这样凄苦! 功夫之后,是正义。 正义之后,是爱。 现在,可以支撑我流干泪水坚持正义的,可以成为我剑法灵魂的,只有linsa的爱。 只剩下linsa的爱。 ——linsa,你会不会介意小伊? ——怎么会,她是那样好的女孩。 ——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那个答案? ——还需要问么? ——我想知道。 ——ming……your are my hero, my world。 夜晚的月亮,越来越圆。 师徒三人的伤势,也越来越轻。 师兄受了很重的内伤,在事后他感叹着说他很怀念他父亲。我问为什么,他说如果没有父亲对他儿时那些惨无人道的魔鬼训练,他这次绝对没命了。 没错,有时候就是这样,人就是目光太短浅了,只看到眼前,所以对于外界强加的苛刻要求不想吃苦接受,不能理解。 其实这就是在逃避。然后多年以后,有很多人庆幸,有很多人后悔。 直到现在,我都在感谢文姐和我爸妈,还有师父。 我曾经最讨厌英语,但是文姐让我改变,让我在后来跨国际的行动中如鱼得水。 我曾经最讨厌枯燥的钢琴基本练习,但是爸妈让老师逼我弹了下去,所以后来我才可以和linsa幸福的合奏四手联弹。 我曾经一次次被练功的困难击垮,但是师父让我永不言弃,所以后来才会创造那样动听的英雄神话。 我们,永远都不该知难而退。 而是应该,迎难而上。 像正义一样,不惧艰险。 一种大义凛然的气魄。 最后的这些日子。 凌霄派的末日之前。 我特意挑了一个几乎不会有人的时候,带师父和师兄去洗汗蒸,我知道我们脏得可怕。 我领着师兄去发廊烫了一个很帅很阳光的“z”烫,师父剪成英气逼人的短发,然后居然还在linsa妈妈的美容院里做了一上午的免费美容。 师兄说了,万一战死了,也要死的帅一点。 其实他已经很帅了…… 我在家里放星爷的《功夫》给师父师兄看,师兄随即嚷着要让师父教他如来神掌,师父傲气的说那玩意哪有凌霄混元手厉害,然后淹没在我和师兄的不屑里。当然,我和师兄的下场都是头好疼。 我还给师兄看了jay的《大灌篮》,师兄看完认为太假了,于是我和师父就让他展示一下不假的。 就这样,师兄再一次在我和师父面前,征服了球场。 后来我试过,凭借我们练就的惊人腿力,对比师兄矮很多的我来说,灌篮也像跳绳一样简单。 我不禁感叹,如果功夫能传扬,我们国家的体育就都崛起,至少我敢肯定,姚明没有我跳的高。 三个疯子,因为各自的原因,走上共同的一条路。 这算是,殊途同归吧。 在这条路上,我收获到从前向往得到的和未曾想过的一切。 多少爱恨情愁,生死相伴。 我已,今生无憾。 中秋节前夜。 我们在linsa家中共同度过。 提前一天的庆祝,像师父说的,我们依然把这顿晚餐当做最后的晚餐来吃。 在linsa家的阳台上,那个她曾经拥抱过我的地方。 师父站在中央,我和师兄分立左右,我们的手叠放在一起,共同看着一轮几近浑圆的皎洁明月。 师父不禁兴起吟起词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苍天!…… ——师父,是青天! ——啊,是吗?……师父书念的少啦。 对着夜空,我们肆意的表达。 我们会打败hydra! 凌霄派不会绝灭! 我们是绝世高手! 仁者无敌! 豪迈的笑声和激动的泪水随着天边不断窜升的礼花在夜空中绽放。 linsa抓紧我另外的一只手,在我脸上留下爱的力量。 多美的夜晚! ——夕阳无限好啊,只是快落山! 师父 ——(晕)……啊…… 师兄,我 ——怎么不对么? 师父 ——对! 我 ——夕阳无限好,只是快落山! 师父,师兄,我! 三个疯子。 临行。 “川仔,自己保管!”师父说着把身上戴着的红包扔给师兄一个,师兄会意一笑。 linsa把师父送我的手机挂在我脖子上,躲闪着不让我看见她红肿的眼睛。 我紧握着自己心爱的女孩那双温柔而颤抖的手,不知如何安慰。 承诺。 我该给她一个承诺么? 我真的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全身而返么? “你说过,要给我在海边盖个房子的,我们要永永远远住在一起的,你说过的……” linsa的眼泪浸湿我的前襟。 “我会的,我会的!……” 我在linsa手背上轻吻下去。 师父,师兄,我。 在linsa家的阳台上,洒下最后的遗言和泪水,然后跃身融进黑夜。 ———乙晶,我不会让你一直孤单的,师父,阿义,我会为你们报仇! ———湘月,对不起,爹,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linsa,爸妈,小伊,文姐,我好爱好爱你们,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无需多言。 再也无需多言。 正义与邪恶的对决序幕,应有的描述已经足够。 师徒三人,无言飞赴战场。 揽月亭。 一路上,我脑中不断浮现着师公师叔被hydra杀死的情形,师父悲愤和绝望的神情,还有被凌迟虐杀的师父的爸妈,以及死在废墟中的乙晶。 师父,有太多理由应当杀死hydra,让死去的生灵得以安息。 我们没有七龙珠,没有神龙。 我们只能用凶手的血,祭奠死灵。 正义,褪掉光辉夺目的闪亮外衣,染上仇恨的血红之后,变得真实而触手可及。 正义就是师父的无形长剑,和我手中的钢尺。 我们的生命,掌握在自己手里。 战意沸腾! hydra正在揽月亭里背身望着月亮,一身白色西服正装。 “渊,等你们好久了。” hydra回头目视着我们三人踏上最后一节石阶,走上亭前的空地。 脸上诡笑。 “古明,你不觉得我这件衣服很眼熟么?” hydra突然很期待的看着我。 “唉,多好的月色,却要在这里杀死你们,真的很不舍得啊。” hydra摇头叹息。 “hydra,你是斗不过正义的,被你杀死的人现在都在天上照看着我,今天你必死!” 师父浩然正立,语气的平抑藏不住内心巨大的悲痛,然而悲痛能转化为力量,师父身上杀气旺的像炉中的火焰,噼啪作响。 压抑了五年的仇! 等待了五年的恨! 从乙晶死去开始,师父日夜等候的,就是这一天。 没有《万水千山纵横》的澎湃配乐。 却有万水千山纵横的决然氛围。 hydra的军刀自袖中滑落,横在胸前。 师父的无形长剑直指天空。 “不行不义,必自毙!” 杀! 刀剑争鸣! 我鼓起真气想上前助阵,却被师兄拦下。 “明仔你看!” 顺着师兄手臂方向,山下,正有众多无眼符尸从石阶下冲杀上来。 不能让这帮畜生妨碍师父复仇! 师兄眼神传意。 没错! 我目光回应,抓起师兄的手。 剑气纵横!!! 几个月来的接连爆发,渐渐激活了我体内蕴存在秘境之中的功夫潜力。 我,再不是在图书馆连一个黑衣杀手都斗不过的功夫菜鸟。 更强,更霸气的剑气纵横! 我们是绝世高手! 师父与hydra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 hydra飞上亭顶,刀气如雨打飘萍,舞血杀来! 师父紧钉下身,掌剑齐出! 修炼到极致的凌霄混元手,最高境界的乙晶剑法。 “hydra,我要让你看看,正义的力量!!” 师父大悲大怒的狂猛杀气卷起呼啸厉风,天地摇晃! 我和师兄运起五成功力才未被卷下山去。山下涌上的无眼符尸越来越多。 “师兄,撑住!”我笑着大喊。 “应该是你撑住才对,师兄超强的!”师兄凛然回应。 “杀他们片甲不留!”师兄巨掌轰透符尸五脏。 “杀!”凌卅剑法划破杀手脖颈。 战意不减,杀手亦不减。 而我始终坚持的想法是,即使被刀剑剐杀的身躯的可以倒下,正义也不会倒下。 永远不会! 狭窄的山路,尸横遍野。 石阶早已被剑气劈开无数裂缝。 师父,你要尽快!…… 我在心里默祷,左膝跪地,右手钢尺仍舞出严密剑圈。 都给我滚!! 身旁的师兄也不太好过,脚下溅满热血,双手暴射封涅剑气,虽然一次比一次威力减弱。 师父!…… 正义的无形长剑硬拼在邪恶的血红军刀上,砰然作响。 黑白色的杀气风暴纠缠旋爆。 师父近乎疯狂,无俦掌剑发泄着愤怒和仇恨。 “爸妈……” 师父劈出悍世一掌,hydra侧身勉强躲过。 “师父……” 精绝剑招,缠住军刀。 “阿义……” 掌风呜咽。 “乙晶……” 绝望一击,刀剑震离。 “hydra……” 师父前胸汩汩流血,左手四指被凌空削掉,hydra白衣绣出无数血花,额头渗下鲜血。 “渊,你会后悔的,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我说过我不会!” ——信二,这里好冷好冷啊,我好害怕。 ——我亲爱的乙晶公主,不要害怕,信二来陪你了,来陪你了…… ——不可以的,信二你要好好活下去,为我寻找失去的眼睛,我好想再看看你。 ——乙晶公主,对不起,对不起!……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划破夜空凄美的两条弧线,拼成决定生死的半圆,在交汇处,轰然炸开! 我和师兄不禁回首遥望…… 师父!…… 师父!…… 师父的胸膛,被hydra的军刀贯穿,从天坠落…… “明仔,快去救师父。” 师兄把我轰开,转身继续应敌。 我施展轻功,加上师兄的掌劲助力,在师父落地之前将他接住,我小心翼翼的让师父侧躺下来,师父血淋淋的手,依然倔强着不肯垂下。师父在笑,而我却在哭。 难道,就一定要重复游戏中的结局么?! hydra呢? hydra砸落在亭顶,没有声息。 “明仔……快去……不能让他……再复活!”师父声音虚弱。 “师父,等我。” 等我! 一个突然的念头涌上脑海,我终于想到如何才能破解hydra的复活之术! 故伎重施! 晶莹的泪花随风零落,我凌空暴起,右臂弓到极限时世界骤然停下…… 存在于人脑的秘密吗? 冥想术,还是催眠? 都给我去死吧! 一拳正义的最终审判,无尽游戏的终结,死去生命的祭奠,从我手中震撼轰下! 对准hydra的头颅…… 亭瓦被我击穿,直直的带着hydra的身体坠下,hydra的头被我天地同悲的绝杀一击轰进亭下的石桌里…… 石桌嘣裂,亭瓦碎落。 我的手,则依然浸在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里。 师父!…… 我从亭下滚落下来,爬到有些困倦的师父旁边。 “师父,你不要睡!我们赢了,我们终于战胜hydra了……你们看到了吗?师父,他再也不可能复活了!……” 我已经语无伦次。 “明……你怎么像个老太太……快去帮帮……川仔……” 师父挣扎着点穴封脉。 这时,我才惊觉,三把仅存的军刀已经齐齐插进师兄的身体。师兄跪倒下来,双手死握住刀刃挡在杀手面前,在为我和师父,做最后的拖延! 此时,我的人体机能濒临极限。 可是,人最强大的,不是身体,是意志。 意志可以拓深极限! 我不相信自己可以看着师兄被蹂躏而无力救援。 我不相信! 啊!!! 我咬碎牙齿,绷紧痉挛的意志,失去知觉的飞冲过去! 师兄!!! 手刀横飞,晴天霹雳! 三个杀手登时被划破喉咙。 我把师兄搀扶到师父旁边,两个人靠在一起。 师父还是在笑,眼中带泪的笑,师兄也是,虽然好勉强。 我的眼前是一片模糊晕眩。 “……明仔,你要记住……正义不能熄灭……将功夫……传扬下去……” 师父抓住我的左手。 “……师弟,你是我一生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兄弟……” 师兄抓住我的右手。 两股精纯内力源源不断输送过来,我已经没有力气拒绝。 我无力的垂下头,默默感受着师父师兄的力量和希望。 师父和师兄突然回光返照般大笑起来,相视一眼,共同拔出手上兵刃,扔下山去,热血喷涌而出,滚烫着我的脸。 “来世英雄再见!!” 来世英雄再见!!!…… 我跟随师父师兄,在他们齐齐倒下之后,全力吼出这一句。 然后,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我醒来时,天边没有缺陷的圆月很讽刺的悲戚注视,这片死亡之地。 山下的尸体堆满石阶,hydra露在外面的身体上留着一道深深的剑痕,揽月亭已毁,师父师兄躺在一起,彼此相握着,神情泰然。 我想告诉linsa这一切,却不能。 我胸前的手机已经残忍的被剑气粉碎。 我在师父和师兄身上取下,那两个一直贴在他们胸前珍惜备至的红包,想为他们继续保存着。红包的口裂开,我忍不住好奇打开来看。 我呆住了…… ——师父,你哪里来的钱啊? ——是从你包里翻出来的,没想到你小子那么多钱。 师父骗我! 师父你骗我! 为了我,你居然连…… 红包里的钱早已不再,代替的,是一张字条,染血的字条。师兄那个里面也是。 我再熟悉不过的,亲笔写下的字条,你们…… ——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变强,变得比你更强! ——师兄,谢谢你,我知道我再也不会孤独。 我跪望夜空,质问上天。 这就是你想要得结局吗!? 啊!? 无人回应。 只有我悲怆的哭声,回荡在冷寂肃杀的山林间。 中秋佳节团圆夜。 我的生命,却在走向分裂。 原来,我终归还要是一个孤独的人。 那些,本不该出现的人。 终究也还是会离开。 那些,本不该真实的故事。 终究也还是会破灭。 疼痛到极点的时候,眼泪会变得没有味道。 悲伤到极点的时候,会感觉不到悲伤。 我的嗓子终于嘶哑彻底。 冷风和月夜,丝毫不再凄美。 我无声跪倒在地,阖上师父和师兄的双眼。 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回到linsa身边。 我想,应该是了。 可是,我要怎样告诉linsa这一切。我回来,师父师兄却双双惨死? 我如何开口? 在那个时候,我是那样的痛恨这个必须要有人死去才能触发剧情进展的邪恶游戏。 游戏的主人已死。 但是,游戏结束了吗? linsa,请你等我。 我知道,从今以后。 linsa会是我生命的全部。 我唯一的全部。 正义之路上,支撑我远离绝望的,最后的光明。 第十九章 原来 我把师父师兄带回废工厂,将他们在山林中深埋。 我想见linsa,可我更想回家。 我想回家。 我终于明白师父说的,家的真正意义了。 只有这里,才是能让我平静下来的地方。 有些事,有些朋友,有些感情,在人的一生中都是精彩夺目的连场好戏。 但是连场好戏的幕后,是一个家。 永远都是一个家。 虽然,这个家已经支离破碎,只剩下我一个人。 可是,我看见了brain。 他穿着白色的西服正装走到我床前,俯身望着我的眼睛。 一贯的微笑。 “你喜欢这个故事吗?” “什么?” “我说过,这个故事,你一定会喜欢的。” brain让我闭上眼睛,我居然乖乖从命。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感觉,像在另外一个世界。 我起身一看,不觉大惊! 我身上穿着睡衣,而一身伤痕,居然全无踪影! 是brain对我施了法术么? “不是。” brain 再次看穿我的内心。 “这不是法术,让我来告诉你真相。” 原来………… ——你相信你眼前的这个世界是存在的吗? ——难道不是吗? ——你有没有听说过,“缸中之脑”? ——……是不是,类似于《黑客帝国》的那种? ——对。 ——难道说? ——你很聪明。 原来………… ——这几个月来你的所有经历,都是“矩阵”告诉你的,它通过无线电波刺激你脑中控制各部分的神经细胞,让你 在床上熟睡时却感觉是在山顶决战,而一直闭门不出,通过黑皮箱里的超级计算机制造你所有感觉和经历的主 控者,就是我。 ——你?!……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认识你之后发现,你对自己的人生很不满意,你讨厌这个黑暗的世界,可你无力改变,你缺少爱,缺少很多 情感,所以我要帮你,给你一个新的人生。 ——就只是这样? ——当然不是,在故事中,关于红手党和那个计划都是真实的,很多事情都是在暗示你,比如说hydra身上跟我一 样的白色西服是在说我和hydra一样,是可以操纵你们人生的人。比如anwen,你爸妈,小伊的死是要告诉你, 你将不幸被预言击中。 ——预言? ——组织请来的欧洲神秘先知曾说过,你是未来会破坏这个计划的人,她预言你身边至亲至爱都会先后离你而去, 但这个预言的效应,在你十八岁生日后就会解除。 ——所以,他们才要千方百计的想杀掉我。 所以,爸妈他们在故事中惨死。 这么说在现实中,他们也一样会死了? ——对。 原来………… ——那师父呢,师兄呢,我的《功夫》呢? ——在准备改造你人生之前,我缺少一个蓝本,来构建情节,直到后来,我发现了你最爱的《功夫》。 ——所以,你就以《功夫》为蓝本,虚构了之后的所有故事? ——我真是喜欢你的智慧。 ——那师父师兄,也根本都是虚幻的吧。 ——是的。 ——那为什么,我现在仍能调动体内的真气,功夫的力量我现在仍能操控? ——这就是组织为什么能用这个技术培养出力量超强的杀手。 这就是存在于大脑的真正奥秘之一,一种类似于催眠与暗示的神秘科学技术。 你,就是这个技术的,第一批实验者。 原来………… ——那linsa呢?她也是虚构的吗,为什么我觉得她…… ——像我是吗?很好。linsa是真实的,她现在正在你的学校上课,只是现实中的她并不认识你,linsa是我妹妹, 我就是以她为原型塑造成女主角输入到你的世界里的。 ——那linsa在美国的父亲? ——也就是我父亲,他和我工作的地方,就是组织的秘密实验室。 原来………… ——anwen呢?她真的是组织派来杀我的吗? ——没错,她和我是同一阵营的。我得知你的情况之后,在我父亲安排下偷了其中一部仪器来到这里,通过她的特 工手段,我得到了你妈的电话,并在电话中通过仪器的无线电波假造了我是她远房亲戚的现实。 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原来,这就是真相! 原来,几个月来让我喜极悲极的壮阔经历,居然都是我脑中进行的虚无幻影! 师父对我的恩情,师兄跟我的兄弟情,甚至和linsa间的纯真爱情,都只是一场梦境?! 世界在我眼前天翻地覆。 我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如果真如brain所说,假设组织的另一个科学家,通过这种技术让睡梦中的我“感觉”到我在和brain谈话,那么。谁能够证明,我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呢? 谁又能证明,我们生活的这个外部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呢? 蓝天就是蓝天,而不是“矩阵”告诉我们的蓝天? 疼痛就是疼痛,而不是“矩阵”告诉我们的疼痛?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但我想到的,更可怕的问题是,文姐,爸妈,小伊都会接连死去。 真的,就不能避免了吗? 我看看表,现在是4月23日,离我十八岁生日,还有整整十八天! “这么说,我还有十八天的时间来拯救他们?” “不太可能。” brian叹气。 但我不会放弃! 每天清晨和入夜,我都会给爸妈,小伊和文姐打一个电话,我要确信他们平安。 时间,离我生日越来越近。 我不禁暗自欣喜。 不过,我还是太天真了。 爸妈的空难死讯,在我生日前第四天传来。 文姐在家中被枪杀的消息,隔天传来。 我近乎绝望…… 时间只剩下两天,小伊还活着。 我开始和brain绞尽脑汁寻找对策。 最后一天的清早,我飞奔出卧室去找brain,他也一样跑上阁楼想要告诉我。 我们同时想到了破解的办法! 其实,再简单不过了,我这个笨蛋! ——他身边至亲至爱的人,都会离他而去…… 最后一天,我打电话约小伊出来。 就在故事中,小伊喝醉过那家料理店里。 我跟小伊说了所有我认为能让她恨我的话,说了很多很多。 我告诉她,她在我心中一直什么都不是。 我告诉她,我只是在玩弄她对我的喜欢。 我告诉她,那天送她回家只是为了气气和我吵架的女朋友。 我告诉她,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 说到最后,当我再也编造不出任何一个谎言之后。 小伊狠狠的咬住我的肩膀,竟然就在故事中她咬过的那个位置。 只不过,在故事中,是因为爱。 而在现实中,却是因为恨。 我没有鼓动真气护体,任由小伊的恨刺进我的血肉中,刺进我的疼痛无比的心里。 她在临走前,擦干脸上的泪水,然后再一次,头也不回的跑开。只扔下一句,充满杀伤力的,我恨你! 肩上的血染红我的t恤,我笑着,把一大卷寿司塞进嘴里,然后侧过头问店主,今天的寿司怎么这么咸啊? 店主看看我,郁闷的把一张餐巾纸递到我手中。 后来,我和brain过完我冷清的生日之后,我用brain的手机给小伊打了一个电话,我听见她甜美而温柔的声音,然后慢慢挂掉电话。 在故事中,我没有拯救小伊。 在现实中,我做到了。 可是,小伊你会知道这一切吗? 你永远不会。 我要离开了。 超过预言的生效期限之后,brain找到妹妹linsa,他用仪器塞给了linsa所有在我故事中的记忆。 于是,linsa在我的人生中复活。 我的所有梦幻般带血带泪的虚无经历,linsa都很认真的陪我一起傻傻的相信着。 有很多故事,它们精彩而荒诞的发生。 也许不会有人相信。 有很多人,他们真实而虚幻的出现。 带走痕迹,却带不走记忆。 只有小伊例外。 那个完美的连接起梦幻与现实的印记,将永远陪伴着我在正义的道路上,走过每一个黎明和夕阳。 正义,我当然没有忘记正义。 师父师兄死前传给我的,不仅是一份力量,还有责任。 我终于明白brain在江边说的那句,不幸会变成幸运,幸运会变成责任。 力量越大,责任越大。 我会是第二个蜘蛛侠。 离开大陆之前,我和linsa去过那个废弃的工厂。 在旁边的山林里,我给师父师兄立了两座空坟。 我把重新写好的那两张字条,深埋进去。 我在坟前,和师父当年一样,用滚烫的内力炙下碑文和思念 师父,请在天上照看着我。 师兄,情保佑我,等我归来。 ——linsa,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 ——我死后,无论何时何地,都请把我葬到这里,在师父坟边,好不好? ——那你要再挖两个空坟。 ——为什么? ——我要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不然你在里面偷偷看人家说悄悄话,就没人帮你遮眼睛了。 我在四处奔波除恶倦了的时候,还是会回到文姐的墓前。 虽然跟故事中的,不是一个位置。 虽然碑上,是另一张笑脸。但不变的是,她的墓前依然总是只有两束白花,那是我和linsa的想念。 还有,我把最新的未解之谜在她坟前烧掉时,那绚烂的火焰。 还有,我贴着碑上的红手印时,那股温暖和力量。 还有,我还是在念叨的,好久没吃早餐了,linsa这个大懒虫…… 在准备去往上海粉碎红手党的支部之前,我用brain的手机给小伊发了最后一条信息,虽然我知道她会当作垃圾短信一样删掉。 在那条信息里,我写满不能肯定的,小伊是否听到的回答。 ——我会! ——我会!! ——我会!!! ………… 命运,在天地五行的广袤世间,制造出暗示,成为预言。 正如brain操纵我的人生一样,命运是我们背后的主宰者。 功夫之后,是正义。 命运之后,是什么? 我不相信宿命,可我陷身于宿命。 交错重叠的时空中,不属于这个年代的力量。 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责任。 未来。 一片澎湃而悲恸的光明。 第二十章 多年以后 多年以后的一天清早,我从床上惊醒,linsa没有睡在旁边。 难得她起得这样早。 我穿好衣服来到海边,在沙滩上盘坐下来。 几只海鸟突然惊惶飞向大海,让我想起吴宇森的白鸽。 海风潮湿而阴冷。 我感到,两股杀气正从远方袭来。 不是邪恶,不是狂暴。 而是亲切,和温暖。 我的后背温热起来,一双手绕到我胸前。 我的肩上,突然好疼好疼。 这回,你再也跑不掉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