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归妻似箭》 第一章 重生 入夏，南城的落日开始渐渐慢下来。余晖绕城，火光一般热烈而明亮地烧着整个天际，直到天色暗淡，直到华灯初上。 “下班后来车库，有礼物送你。”俞磊的声音从听筒中传了出来，一如既往的温柔。 林衣面色一喜，脸颊微微热了，羞意顿时爬上眉梢，“好……你等我一下。” 她放下手机便匆匆跑到镜子前，仔细整理了头发，重新按压了粉饼，补了唇色，看了一眼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今天是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阿磊迟迟没有回来，应该就是准备惊喜去了…… 镜中人嘴唇一抿，笑容不可抑制地从唇角溢了出来，随后蔓延到整张白皙精致的脸上。 她伸手将包包一勾，满脑子都是后备箱的气球和车后座的玫瑰，一路小跑着到了车库。 没有灯，一片漆黑。 林衣笑着探头，毫不费力就找到了俞磊车子停放的方向，带着几分紧张，笑容忍不住在眼里轻轻晃动起来。 “啊……磊……” 细碎的声音猛地踏空而来，瞬间扎进林衣的耳朵里。 林衣的笑容一僵，站在原地，有些无措。 “磊，快……” 带着哭腔的嘶哑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难以控制，面前的那辆车也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舒服吗？妖精。”男声闷哼，低喘也愈加浓重。 林衣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碎掉。 这个声音……不可能，不是俞磊，不会是俞磊。 她试图冷静下来，说服自己是听错了，尽管这个声音……她听了三年。 女声突然轻笑了一下，带着妖娆的喘息道：“我好，还是她好？” “谁？”车子的震动声突然大了，男人的动作显然在加快。 女人哭叫着求饶，边大声应着：“好了好了不说了……” 男人猛地进攻，终于到达顶峰，停了下来，笑了一声。 “你要让我死呀……”女人嗔了一句。 “快点整理，不然那女人一会就来了。”俞磊一边扣着皮带一边道。 车门开了。 “你胆子也太大了，她要是看见了怎么办？”女人咯咯笑着，声音带着欢爱后的娇媚。 “她挺着一个大肚子能有多快？”俞磊冷笑一声，伸脚下车，动作突然一滞。 林衣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俞磊的笑容在她的脑子里不断放大……她的丈夫，她同床共枕三年的人……和眼前的真的是同一个？ 脚步重的几乎挪不动，只听得见自己沙哑的问句：“你们在……干什么？” 俞磊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一点一点消失，眸光中突然带上点狠厉，盯着林衣没有说话。 车内有了动静，突然又探出一张明丽的脸，若有所思地看了林衣一眼之后，笑容妖娆惑人，“你看不出来？那我给你解释一下。先是他脱了我的衣服，然后……” “够了！”林衣叫了一句，有点反胃，转向俞磊。 俞磊勾起唇角，耸肩，“不是想听吗，怎么不让她说下去？” 林衣手一抽，心脏都漏了两拍，眼眶瞬间通红，嘴唇不停地颤抖着，眼神从俞磊身上转到那个女人的脸上。 这个女人是谁？她隐约能看见一个轮廓，十分陌生。这两人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脑子一片空白，林衣看着他们的笑容在自己脑子里无限放大，崩溃地语无伦次道：“今天不是我们纪念日吗？我提前下班的，你说你给我礼物的……你……” 她哭腔越来越重，此刻的精神打击无疑是致命的。 她怎么办？孩子怎么办？这场婚姻怎么办？她三年来付出的所有，又该怎么办？ “本来是给你准备了一份。”俞磊伸手将女人一搂，笑意森然，“但现在看来，也不用给你了。” “俞磊！”林衣嘶哑着开口，手指狠狠抓着自己，“你是人吗？你不为我考虑……孩子呢？”最后三字，字字凄凉。 “孩子？”俞磊冷笑一声：“看来你还是挺喜欢那些流浪汉的卖力？你以为我真会碰你？人还是活得清醒点好，别到头来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 林衣摸着自己的肚子，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不知身处梦境还是现实……不，不是梦。梦没有这么惨烈。 “俞磊！你这个畜生！”林衣叫了一句，抬手就朝着俞磊扬了起来。 手腕一疼，俞磊一把捏着她的手，甩在了一边，用力一掼！ 林衣狠狠摔在地上，视线中看着车内的女人也笑着从车上下来了，光裸笔直的大腿晃得林衣眼疼。 她突然想到每一个欢爱的日夜。难怪她总觉得自己意识模糊，难怪她总觉得气息和味道都有些怪异…… “你为什么……”林衣咬牙，趴在地上嘶吼着：“凭什么？” 凭什么玩弄她的感情？凭什么糟蹋她的人生？凭什么犯错的人不是她，承担一切的总是她！ 她摇晃着站了起来，眼睛发红，“你不得好死，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车子突然发动了，车灯一瞬间将林衣的眼睛一刺，她猛地闭眼。 身后骤然起了一个推力，林衣只觉得自己往前一倾，耳朵里灌满了发动机的声音。 砰。 钻心的疼。 她倒在地上，手指缓缓在一片粘稠的液体中收紧，再收紧，喉咙里发出一声音节，碎在空中。 她挣扎，眼睛发直，但仍旧感受到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 不甘啊……恨意只能浸在血液里，腥味瞬间充斥鼻腔。 耳边只有一个低沉而轻巧的笑声在敲打着：“林衣，强者对弱者，没什么不可以。” “放心，顾家的财产我都替你收好了。” “到那边替我和咱爸妈问个好。” “去死吧……乖。” 第二章 你怎么不跟着她一起死 头痛。 林衣动了动手指，觉得全身发软，身边细碎的说话声不停地敲打她的神经。 “还没醒……这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医生说了等一段时间，你急什么？” “婚礼就剩几个小时了，你不急啊？！” “……” 林衣突然睁眼，微张着嘴，大口喘息。 入眼便是站在床边的中年男女，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鼻息间也始终萦绕着一股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 她手指一颤，脑子里有无数的记忆碎片朝她袭来。她愣神了很久，一瞬间不明白自己是谁。 “你看，醒了。”中年男人动了动眉头，下巴指了指林衣的方向。 林衣挣扎着坐了起来，呆呆看了男人一瞬，突然光着脚踏向地面，拿起了桌上的镜子。 “诶！你鞋也不穿，急匆匆地干什么去？！”继母的声音在身后叫了一句。 林衣一动不动地站着，死死攥着镜子边沿。 这张脸……眉眼清淡，鼻尖微翘，还带着震惊的表情，绝不是她的。至少，不是林衣的。 理智提醒着她发生了什么，林衣突然笑出了声，眼眶瞬间通红。 她没死！她真的没死！ 现在的身体叫顾染，记忆错综复杂地缠在脑中，虽然不明白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终究是老天有眼！ 仇恨瞬间溢满瞳孔，她盯着镜子看了许久，无法平复此刻的心情。 “顾染，顾染……”她轻声念了一句。 从今以后，林衣死，顾染生，这一世她不会再活得憋屈窝囊，不会再任人宰割！ “行了别看了，你把你姐姐撞成了植物人，现在还有心情照镜子？”继母林碧岚的声音响在脑后。 顾染转头，消化着这件事情。 “这账以后再算，先跟着司机去婚礼现场梳妆打扮，还剩三个小时，应该能赶上。”顾立国走了过来，看了顾染一眼，恨铁不成钢。 “婚礼？嫁人？”顾染伸出手，缓缓指向了自己，“我？” 她记得姐姐顾安宁要嫁给陆家，但为什么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不是你是谁？你姐姐现在要是能嫁也用不着你了！”顾立国突然冷了脸，开口道。 顾染刚想说话，胃里突然一阵翻滚，立刻捂嘴忍着吐意。 “行了，收拾一下出发吧。”顾立国道。 她抬头，抿了抿唇，半晌才将拒绝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现在的她不仅仅是林衣，同时还是顾染——她需要收拾这些烂摊子，需要弄明白这些事情，也需要……一步一步，捏死那些曾经对自己唾弃嫌恶的人。 还有弟弟。她不知道俞磊那个畜生会对自己的弟弟做什么，她必须尽快成长到足以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嗯，走吧。”顾染抬头，手指在身侧攥紧，跟着顾立国走向了医院门口。 车上。 顾染微眯着眼，眼神掠过窗外那些熟悉的风景，每一样都在自己记忆中留存了很久，但终究还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三年婚姻喂了狗，丈夫背叛，家产侵吞，她连一句骂语都说不出口就被撞死，连孩子……也不是自己的。实在是够窝囊。 她嗤笑一声，恨意在脸庞上肆意生长，胸腔中有什么东西就快要破空而出。 “顾染，你疯了？你哭什么？” 林碧岚震惊地盯着顾染。 顾染猛地转头，胡乱擦了一下自己的脸，将此刻所有的情绪都遮挡在了手心里，不让林碧岚和顾立国察觉到端倪。 “没事，我有点担心婚礼。”她低声开口。 林碧岚斜着眼睛道：“从小到大这胆子就跟针眼儿似的！你怕什么？他陆司野还能把你吃了？陆家无权无势，这婚礼都是我们顾家一手操持，你嫁过去要觉得委屈了，回娘家不就行了？” 顾立国看了一眼表，显然有些焦急催促司机道：“快点开。” 二十分钟后，车子缓缓停了。 顾染抬头，立刻看见了一片金灿灿的沙滩。 “快快快！”顾立国将她拉进了临时搭建的更衣室中换上了婚纱，被人手忙脚乱地拉着化了妆，又推出了门，整个过程不过半小时。 入眼便是一地的花瓣，道中间铺着红毯，两旁已经坐满了宾客，音乐在海边随风飘扬。现在已经临近黄昏，阳光色调微暖，铺设在整个沙滩上便已经是最好的装饰。 顾染一抬眼，眼神毫无征兆地落在了对面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身影上。 他拿着酒杯，曲着腿坐在沙滩边的石墩上，猩红色的液体在杯中随着他的动作不停地摇晃，十分闲散。 她的眼神移动到这人的脸上，随即微微一顿。 这脸……说比女人更加妖冶，似乎有些不太礼貌。但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清楚地看见皮肤有多好，上扬的眼角中泄出无数漫不经心的星光，唇角的弧度带着几分讥诮，五官中透着些许说不明道不清的异域风情。他也只是弓着身子坐着，淡淡的优雅和旖旎便一直侵入到骨子里。 陆司野。 顾染第一次记住这个名字，奇异的是这名字和拥有者就是出乎意料地契合。 男人下巴一动，若有所感地朝着这边轻轻一转，眼神掠过宾客，掠过所有人，落在了顾染的身上。 顾染瞬间被锁住了身躯一般，动弹不得，然而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便恢复了如常的笑脸，礼貌而疏离地回应了一个勾唇。 陆司野转回头，没有理会的意思。 顾染抬腿，朝着陆司野走了过去。 陆司野的眼神随着她的动作一点一点移动了过来，轻轻一眯，定在了她的脸上，似乎有些微讶，扬眉不语。 “陆先生。”顾染随手拿了酒杯，朝着陆司野的杯子一碰，轻声道：“初次见面，待会儿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多包涵。” 她抬头饮了酒，陆司野的眸光却是一闪，没有动作。 “哦？”他笑了笑，开口：“婚礼还没开始，你现在就断定自己会有不足之处？” 十分奇特的勾人心弦的声音。 他的声音不低，咬字甚至有些模糊，就像是有些字眼因为懒得说清楚便一股脑带过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和婚礼现场格格不入的慵懒气息。 顾染一笑，没有回答。 等他知道自己不是顾安宁而是顾染，不知道还能不能像现在一样淡定？ 仪式开始。 这些程序化的东西她早就已经经历过一次，而这一次是简化版，更加容易。 陆司野全程就没将眼神往她的身上放过，一直到念起誓词，她才听见这个男人响在耳边的声音。 仪式一过，陆司野便自顾自地端着酒杯往前走，一句话也没留，但顾染立刻抬腿跟上。 她知道现在是祝酒环节，如果不是已经来过一次，可能真会被陆司野晾在一边尴尬着。 “别这么说俞总，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我们都能理解。” “就是啊，谁也想不到嫂子这年纪轻轻的就……您年轻有为，现在接下林家的公司，这时候正是拼搏的时候，可千万不能倒下啊！整个林家都指望着你了！” 不等她走到酒桌前，几句轻飘飘的奉承便传入了耳中。 顾染全身一僵。 俞总……林家。 她余光一晃，全身的血液在瞬间沸腾爆炸，就连身边的陆司野也立刻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俞磊！ 情绪快要爆炸，脑中接近一篇空白，但又迅速起了无数个画面轮回播放——车灯的刺眼、瘆人的微笑、恶心到残酷的话语…… 顾染在发抖，眼神迅速逡巡了场上所有可以刺穿这个人灵魂的利器，但最后一点理智还是将她的冲动给压了下来。 “顾安宁？”陆司野的声音很轻，从身后传来，带着些许警告和疑惑，一字一字念着。 顾染闭着眼睛哆嗦着，眼睛直直地盯着酒杯。 她控制不住地想要拿酒瓶往那个头上招呼……只要一下！俞磊必死无疑！ 顾染的呼吸开始狂乱了。 “我知道，衣衣什么都不说就把我抛下了，现在除了整顿林家，我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俞磊的脸色十分憔悴，低声开口，表情落寞，“但是现在这个关头，我怎么可能有心情处理公司事务？” 外传的模范夫妻，外传的伉俪情深，外传的举案齐眉……算是被俞磊这个畜生演绎得淋漓尽致！ “是吗？那怎么不跟着她一起去了？”顾染突然开了口，尖利的声音将自己的震了一震。 全桌人瞬间抬头，表情惊恐而讶异。 第三章 他的神秘 顾染望着这些人的表情，突然就冷静了不少。 要忍住。一定一定要忍住…… 现在不忍，一切都完了。俞磊继承了林家所有的财产，已然今非昔比，而那些股权转让的协议都是自己一笔一划签上去的！还有那个女人，那个一把将她推向车前的女人…… 她要的不是死亡，从来都不是。 她要俞磊活着——清醒地活着。 陆司野突然皱起了眉头，眼神在顾染纤细悠长的脖颈上一瞥，疑惑一瞬间掠过眼底。 一桌人瞬间寂静。 顾染咬牙，勉强将情绪平复了，抬头笑道：“都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开个玩笑。” 俞磊看了顾染，站了起来，开口道：“没记错的话这是和顾小姐第一次见面，初次见面就拿我过世的妻子开玩笑，好像不太合适。” “是初次见面，但这几天您是名人，南城上下估计没有不认识的。”顾染微笑着，恨意却跃然眼底，“大概是天天看着新闻，拿俞总当熟人了，一时失言，抱歉抱歉。” 这话一出，众人眼光顿时有些惊疑不定了。 顾染这话里带着点揶揄和讥讽……到底是几个意思？是代表着顾家表态？还是…… 俞磊稍稍讶异一瞬，皱了皱眉，抬头刚要回应，顾染身边的人突然动了。 “俞总痴心一片，我们私下里讨论过，很是向往那样的爱情，所以多嘴几句，不要见怪。”十分抓人的嗓音突然在顾染的耳边响起。 她一愣，转头看向了身边的人。 陆司野……为什么打这个圆场？从他刚才的所有表现已经可以看出来，他大概是不想沾染关于她的所有事情的。 “当然，怎么会怪罪。”俞磊微微一笑，表情如常。 “走吧。”陆司野转头顺势对着顾染微笑，虽然只是轻扯嘴角，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顾染眯了眯眼，跟着他将最后几桌都走了一遍，感受到陆司野的眼神始终都停在自己的后背上，全身针扎一般难受。 婚礼结束后，顾家的车等在外面。 陆司野先上了车，顾染的脚步则停在车外，犹豫了片刻才坐了上去。 “俞家少爷，林家女婿，也就是即将要继承林家所有财产的林氏当家家主俞磊。”陆司野突然开了口，句句引向俞磊的身份，随后话锋一转，眼神看了过来，“是顾家人没脑子，还是我这位新婚妻子没有？” 顾染抬头，眼神也落在了他的脸上。夕阳渐渐消退，柔和的光爬上他的半边脸，抬眼妖异，眯眼深沉。如此违和感十足的气质在那张脸上无缝贴合，晃神间心底竟起了深深的恐惧，顾染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陆家无权无势的说法，仅仅是外界的定义。若说面前这人只是一个普通人，她绝对不会相信。有时候人的高度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中便可以体现得淋漓尽致，陆司野便是这其中的代表，越是缄默隐藏锋芒，便越是耀眼得让人不敢轻易直视。 所以他们所谓的“无权无势”和“普通家族里的普通人”，会不会是因为……这只是陆司野想要外界形成的认知？ 她瞳孔微微一缩，脸上的表情缓缓裂开了一道痕迹，惊疑在那条情绪的裂缝中不断地蔓延…… 随即她表情一收，开了口：“大概是喝了点酒，所以失控。” “失控？”陆司野若有所思地盯了她许久，眼里终于有了些许情绪，在逐渐黯淡下来的夕阳中愈发凌厉逼人。 她这才觉得刚才的第一印象有多荒唐。妖冶？旖旎？怕是吃人不吐骨头，只有一副皮相还带着几分善良了。 “以后不该惹的不要惹。”陆司野的神情恢复了刚才的懒散，“顾安宁，这场婚礼之后，你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人。” 随意到骨子里的动作和漫不经心的语气终于还是在顾染的眼中留下了十分深刻的痕迹——这人太危险。任何危险，她现在都要尽量避免。 “还代表了你？”顾染笑着开口询问，仿佛好奇一般探了头，开口：“我有件事不明白。” 陆司野抬眼。 四目相接，顾染轻轻动了动嘴唇，眼神突然一抬，目光直直逼视。 “婚礼开始到现在，陆先生还不知道我是谁？” 第四章 我会不会真吻？ 婉转的话语声立刻将气氛都凝滞了。 她也在疑惑，看着陆司野不像是普通人，但怎么会对自己的新婚妻子丝毫不了解，连换了人都不知道？她和顾安宁长相是有几分相似，但不到完全认不出来的地步。 一片死寂之后，陆司野脸上重新起了笑容，妖异，柔和。 “哦……你是谁？” 顾染探究的目光一路扎进陆司野的眼底，却没有望见丝毫的答案。 窗外的景色突然慢了下来，车子缓缓在别墅前停了。七月的傍晚依旧是燥热无边，顾染余光瞟着窗外，心里突然一动。 七月——她从前很喜欢这个季节，因为俞磊的生日、他们的纪念日、他们认识的时间，都是在七月。而明天，似乎就是他的生日？ 一晃神，顾染将思绪拉了回来，眼底带上了些许恨意，却猛地撞上陆司野盯着她的眼神，十分压抑，转身推门下了车，没有再回答。 陆司野看了她一眼，也下了车。笑容不变，眼神里却闪过一丝阴沉。 顾染——顾家二女儿。关于她的资料只有两句话：胆小懦弱，没存在感。 他当然知道顾家在背后搞的小动作，只是没想到这女人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面对面说出来。 “和你无关的人。”顾染笑了笑，但是心底已经漫上恐惧。 似乎是对顾染这个人有了些许兴趣一般，陆司野只是打量，从五官到脚上的鞋子全都细致地扫过，看得顾染一阵不舒服。 “愿闻其详。”陆司野迈开步子，缓缓移动过来，眸光微动。 “我不是顾安宁。”顾染开了口，虽然艰难，但字字清晰：“我姐姐出了车祸，但鉴于顾家和陆家已经有过的协议，婚约照常。当初指定的是顾家的女儿，据我所知这顾家的女儿……也没有说明是哪一个吧？” 顾染一顿，继续道：“取消婚约对两家都没有好处，替嫁是下策，但对你也未必是坏事。你我都明白这场婚姻不会持久，不如协议一下？” 陆司野挑眉，眯眼，示意她继续。 顾染嘴唇微动，笃定开口：“两年。两年后不管你有没有新的感情生活，我们都必须离婚。” “有意思。”陆司野开口，给出了一句评价。 顾染抿唇。 答非所问，这人是听不懂自己的话吗？ “说起来你们顾家也是好本事。”陆司野的笑容依旧挂在嘴角，打量了顾染一眼，笑容里温度骤降，“换人，掉包，替嫁，一件做得比一件顺手。” 字字讥讽，语气中的森然听着就让人胆寒。 沉默开始在空气中蔓延。 顾染心里一紧，不知道如何解释。这堆烂摊子突然就降到自己的头上，她想解释也解释不清，看陆司野的态度……也是不打算配合了。 半晌，那个颀长身影却突然开始动作，朝着顾染走了过来。 “两年……”陆司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轻轻俯身，目光在她的脸上攀爬，一点一点描过她的眉眼，随后微笑着开口道：“说得轻巧。万一你两年之内爱上我呢？” 气息逼近，空气胶合缠绵，眸光在空中碰撞，顾染下意识地往后一退，陆司野却直接逼近，没有给她逃避的空间，唇瓣辗转，几乎停留在顾染鼻尖的位置，但没有继续。 她鼻腔中瞬间充斥着他的味道，好闻，带着淡淡的木调香气，仔细些还能嗅出一丝甘甜。 顾染咬牙，张嘴刚想说话，陆司野突然又近了一分，她猛地后退，身后一空差点跌落，一双手顺势在她腰间一捞，指尖突然微动，在她身侧隔着衣料暧昧地轻轻摩挲。 四目相接，炙热的眸光瞬间将她全身的血液都点燃。 她被陆司野的动作强迫着抬头，只能对视，但鼻息缠绕交错太过浓烈，她神经紧张到屏息，鼻腔里也依旧是陆司野霸道的攻击。 他缓缓移动，唇瓣轻触她的鼻尖，一路向下。 顾染只觉得自己全身过电一般，动弹不得，现在抽身离开又有些不甘……仿佛输赢，也只在自己能否抵挡他的攻势而已。 他又是一停，双唇却已经轻触，若有似无，气息游离而悠然。 她瞬间僵硬，瞳孔微缩，腿脚都有些发软。 陆司野一笑，笑声带动的气息波澜直逼她的全身，攻击性在眼底肆意地蔓延。 “在想什么？”他开口，声音低沉而魅惑：“我会不会真吻？” 下一秒，顾染的腰间骤然被人一提，双唇彻底压在一起…… 第五章 想回来睡？ 暧昧铺天盖地袭来，心脏也停拍了几下。 他只是一压，一舔，一收，指尖力道便放开了，退后两步，伸手缓缓摸着自己的唇角，笑意惊人。 顾染还维持着震惊的表情，半晌，缓缓咬牙，没有伸手擦掉自己唇瓣的湿润，全身的僵硬却好久都没有消退……真是个疯子。 “我这辈子不会爱上任何人。”顾染顿了顿，抬头。 她这一生本就不是为了自己而生。爱情和她无关，婚姻亦然。 陆司野勾唇，顺势倚在一边，眼神停留在她的表情上，微微一顿，若有所思。 顾染和这个男人目光接触都觉得压抑，接着道：“所以我刚才说的协议结婚……” “成交。”陆司野慵懒抬眼，不再问缘由，干脆地答应。 她心里一松，环顾四周，转头道：“今天我睡书房。”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向了二楼。 脚步声很轻，也很匆忙。 陆司野似笑非笑的神情更加讥诮，盯着她的背影，半晌都没有移开目光。 书房。 顾染将门一关，立刻拨通了一个电话。 解决了结婚的事情，现在她需要只是一个机会——一个能接近俞磊的机会。 俞磊每年都在生日的时候召集权贵来打通他的生意脉，今年既然要扮演好男人的角色，就势必不能办得太过张扬。她不相信俞磊会因为她的死亡放弃举办生日宴。 “爸，是我。”电话很快就通了，顾染走向了窗边，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沸腾了起来，手指紧紧捏着手机，几分紧张几分兴奋，心跳都悬在了嗓子眼。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休息？陆司野呢？”顾立国问道。 “他在洗澡。我突然想起来件事，想问问你。”顾染一顿，“明天是不是林家集团新晋总裁的生日？他没有举办宴会吗？” “明天？”顾立国想了想道：“对，是有一个请帖发过来了，但不是生日。” “不是生日？” “是追悼会，召集一些人去怀念他的妻子的。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宴会，只是这些人多少和林家那位千金有点关系。你问这个干什么？”顾立国有些疑惑，皱了皱眉头，看了眼时间，“行了，这么晚了就别想太多了，明天记得回门。你姐姐还躺在病床上，你犯的蠢事，你自己和陆司野解释清楚。” “爸，明天的追悼会，你不去了？”顾染抿了抿唇，眼里的希望暗了一秒。 以她记忆中对顾立国的了解来看，大概是不会给她去这个追悼会的机会。但是请帖没有发到她的手上，她没有资格进那个场。 那她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弄清楚。弟弟的安危便是首要的，还有那个女人…… “不去，明里追悼，暗里商机，有什么好去的。”顾立国倒是明白人。 顾染心不在焉地说了几句便将电话给挂断了，重新坐在了桌前，沉思许久。 靠着顾立国去不了，那还能怎么办？自己弄？俞磊的请帖向来是精挑细选，他构建自己的商业帝国的野心丝毫没有掩饰过，只是自己从来都没有起任何疑心罢了，所以她一个女人，手里没有任何实权，就算是顶着顾家千金的名头也必定不在邀请之列…… 那如果不是顾家千金呢？ 顾染突然站了起来，眉头微微一动，眼神望向了卧室。 她决定试一试。在不知道这潭水有多深之前，试一试，总不会出错。 “叩叩叩。”她抬手，敲门。 “进。”只有一个字。 顾染推开门，脚步却在门边顿住了，眼神看着床上的人，有一瞬间的怔愣。 陆司野正躺在床上，换了睡衣，眼罩挂在头上，手里还拿着手机，俨然一副安然入眠的姿态，只是半张的领口和曲线优美的颈部线条还是生生将这件衣服穿出了点……媚态？妖艳？风情？ 这些词好像都不是形容男人的，尤其不是形容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性格的男人。顾染咬牙，心里就是觉得大概是和这些词沾点边的，只是一时间对视觉的冲击太大，不想去再去触及。 陆司野饶有兴致地抬眼看着她的神情变换过程，直到顾染将眼神垂向了地面，才开口道：“想回来睡？” “回来睡？”顾染重新将头给抬了起来，看着陆司野身边的一块空地，心里狠狠地揪了一下。 那是地狱，不是温床。还是算了吧。 “不是，想进行今晚的第二笔交易。”顾染开口道。 陆司野闻言眯眼，上上下下打量着顾染，“筹码呢？” 他问筹码，而不是内容。 这是不是也说明了这个男人有足够承担她所有交易的能力？ 顾染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秒，随即道：“筹码你来定，只要在我能力范围，我能够做到的事情，绝不推辞。我想以后你应该会有用到我的时候。” 陆司野没有反驳。 顾染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废话，直接开了口：“明天俞家有一场追悼会，我想参加。” “理由呢？”陆司野立刻发问。 “这不在交易的范围内。”顾染抬眼。 两人对视。 陆司野眼底的兴致微微浮动了一下，目光狠狠地将顾染整个人都给攥住了，笑容摇曳在暖黄色的灯光中，一瞬间绽放开来。 “成交。”他道。 成交？顾染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问了一句理由，自己没有给出回答，然后这个交易就这么……成交了？本来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口舌，现在看来似乎比想象中要简单上很多。 “那……”顾染觉得有些词穷，抿唇退了出去，“希望你明天能够拿到那张邀请函。” “这也不在你操心的范围内。”他一笑，暗夜中绽开一束危险的眸光。 顾染一抿唇，不再回嘴，转身出门。 这一夜注定难眠。 重生之后的第一夜，十分难熬，也十分惊奇。 她害怕自己一睡便再也醒不过来，死亡的画面在她面前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播放，一直到天明，她才再次从噩梦中惊醒，目光盯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回神。 第二天了。 她又活过了一天。压抑，愤恨，但到底还是活着。 顾染起身，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九点了，转身就下了沙发，走向了卧室的方向。 卧室的门大开着，里面的人已经不知去向。 她犹疑了一瞬，陆司野不在了？那邀请函的事情呢，他到底会不会放在心上？不行，还是需要第二手准备，她不能贸然信任这个男人，万一他弄不到邀请函，今天这事情就泡汤了。 顾染转身，心里暗暗一惊，定在原地。 “你走路没有声音吗？”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陆司野靠在门边，慵懒地抬着头，浑身上下都没有骨头一般依着门，懒洋洋地抬头看着她。 “是你自己需要沉思的东西太多了。”陆司野意有所指地笑了一句，探究之意在眼底缓缓浮起，眯着眼睛仔细看着她，半晌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件事情好奇。” “什么？” 陆司野撑着身子，缓缓动了，朝着顾染的方向移动，顾染的头也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抬了起来。 “为什么传闻中胆小懦弱不爱交际被保护得很好的顾家二女儿……”他微微停顿，眼底骤起波澜，犀利的眸光从顾染的头顶扑了下来，似乎能将她全身都笼罩进那层冷意中，“为什么这脸上会有这么浓烈的仇恨？” 第六章 她赌对了 顾染心里骤然一紧。 “仇恨？”她笑着抬头，“陆先生恐怕是多想了。” “我也希望我是多想。”陆司野笑了笑，隐藏在笑容中更深一层的情绪却怎么都捉摸不清了。 他话音刚落就抬了手，一张邀请函赫然夹在修长的指节中，直接递到了顾染的眼底，动作平稳，没有半分震颤。 顾染一低头，眼神在触到那张邀请函时突然便勾了唇。 果然，她赌对了。 她很清楚俞磊的为人，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东西是不可能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今天这个邀请函就算是顾家出面也未必能够多拿到一张，但是陆司野拿到了。 顾染的眸光立刻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不要？”陆司野挑眉，动作稍稍往自己的方向一收。 顾染一把将陆司野的手给攥住了，抽出了信封，低头看了一眼。 “邀请函”三个大字设计得恶俗又没品，里面的内容更是虚伪得让顾染看都不想看。 陆司野看着她的表情，勾唇道：“人家为爱妻举办追悼会，你一脸嫌弃做什么？” “爱妻？”顾染冷笑了一声：“世人看着是一回事，事情的真相谁知道是怎样的？” “你不是世人？”他微笑着转头：“说得像当事人似的。” 顾染心里突然一震，明白自己说多了，也笑了笑道：“就是感慨而已。” 陆司野盯着她看了许久，空气中因为他的沉默而突然有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顾染第一次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如果说死过一次还不足以让她对周围的所有人和事都起了防备心，那么这接连看着俞磊自导自演一出又一出追悼爱妻的戏……也足够让她提醒自己，不要轻易再将弱点露给任何一个人。 陆司野突然轻笑一声，笑声在顾染的耳边抓挠着，仿佛直接便打进了她的心底。 她突然发现这个男人似乎时时刻刻都是笑着的，但是这个笑容却似真似假，似乎能够得到，又似乎触摸不了…… “走吧。”陆司野道。 “去哪儿？”顾染转头。 “追悼会。” “……你也去？” 陆司野咧嘴，“邀请函拿到手里的时候，我建议仔细阅读。” 顾染伸手打开了邀请函，看见上面赫然写着邀请人的名字——陆司野。 她眼神一暗，知道这一回合自己虽然看着是拿到了些福利，但依旧是被这个男人吃得死死的。 “所以今天你是我的女伴。”陆司野下巴一扬，指向了楼下，“衣服已经准备好，换上随时能走。这个追悼会早晨八点就开始了，但是中午十二点的时候会有当事人俞大总裁的演讲——我个人认为，你不会想要错过这场精彩绝伦的致辞。” 顾染没有任何犹豫，转身下楼。 走出别墅时，陆司野开口道：“我去拿车。” “你没有司机？”顾染突然一顿，心里疑惑四起。 陆司野的身份本就扑朔迷离，他可以轻松拿到邀请函，却任何事都亲力亲为，没有被人伺候的习惯？ “我应该有司机？”陆司野一笑，转身离开。 顾染的眼神深了些。 等到车子渐渐靠近了，顾染的表情终于有些憋不住了。 这车……一点都不符合陆司野的作风，林家从前的管家买的车，都比这个好上几个阶层。这男人是故意藏拙，还是有什么目的？ “上来。”陆司野开口。 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咽下疑惑。 两个小时之后，车子朝着城南的别墅区靠近了。路上顾染下车买了一个瓶子和一束花，一路都在修修剪剪摆弄着。 车子一拐弯，越来越接近那栋别墅了，方向却是朝着车库。 顾染突然心里一紧，后背出了一层薄汗，转头看着陆司野，“今天人很多，这里估计也没有这么多停车位，停在门外应该比较方便？” 她不想靠近车库，这栋别墅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撕裂般的回忆，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着叫嚣着拒绝触及，但悬在嗓子眼的心还是在恐惧和厌恶中带着些许渴望……这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是她从有记忆开始，便给她所有安全感和包容的家。 顾染闭着眼睛就可以嗅到花园里父亲种了多年的花，母亲亲手挂上的每一个装饰……这里不属于俞磊那个畜生，她迟早都要亲手拿回来。 “嗯。”陆司野出奇地配合，无所谓地下了车。 顾染松了口气，也跟着下车。 她穿着素色裙子，化了自己最熟悉的淡妆，挽着前世每一个宴会中她都会挽上的发髻，端着她在这个家里最爱做的插花……俞磊，我用所有的细节来提醒你，不知你会给我怎样精妙的反应？ 顾染眯眼，盯着别墅的方向，唇色嫣然，心底也是一片血色氤氲。 越是靠近，便越是平静。 身边陆续有人进门，手里都带着捧花和书，放眼望去也是一片素色的衣服，看来今天这场追悼会还是引来众多上流的关注。 陆司野先进了门，随意找了一个角落便坐了下来，顾染扫了周围一眼，咬了咬牙。 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有了变动。她曾花心思将客厅里摆满了插花，现在不见半分踪影，墙上的结婚照已经没了，换上的是那张她在镜子里看过无数次的脸，黑白照，笑容淡雅，周围绕着白花。 这里已然被俞磊清理过，没有一点她生活的痕迹，唯一留下的是角落里那台棕色的钢琴。 在安安分分当一个完美的家庭主妇幻想着为俞磊生儿育女的那些日子里，这些爱好都是她的精神慰藉。只是一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意识到那样的生活有多可悲，多令人恶心。 “首先呢，非常感谢大家能来参加这一次小小的纪念会，我相信衣衣要是知道自己这么多好友聚在一堂为她哀悼和悲伤，一定会很开心的。”俞磊的声音突然响在大堂。 顾染猛地抬头朝着客厅的中央看去。 周围人带着假笑开始鼓掌，顾染一动不动地坐在人群中，眸光如炬，几乎想将不远处的那个男人撕成碎片。 好友？她冷笑。 这周围的脸，没有一张是她对话超过三句以上的。与其说是好友，不如说是俞磊以后的商友。 “衣衣已经走了四天了，说实话，我还没有缓过来。”俞磊轻声叹息了一句，眼底的青黑和脸上的疲惫，加上看似挤出来的勉强笑容，还真有几分情真意切的味道，“我知道大家和我一样接受不了，但是衣衣有严重的抑郁症，已经很久了。这事情一直都没有对外说过，因为我相信她会好起来……” 他突然哽咽，沉默了许久。 第七章 渣男贱女 全场寂静，几人动容。 顾染咬牙，手指死死抠着自己的座位，垂眸，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心绪。 俞磊的声音继续响着：“我一直在支持她，一直在劝她，也一直把家里所有的防护措施做到最好，细心的朋友可能会发现，这里没有一点尖锐的东西，所有的尖角包括茶几和桌子，我都让人给磨平了。我知道我保护不了她一辈子，但我会尽我所有的力量去做到这些……” 他再次哽咽。 已经有几位年纪稍轻的人眼眶泛红，感慨地看着俞磊。 “抱歉，我可能……情绪太……”俞磊几度停了下来，憔悴的脸色在灯光下愈加明显。 身边突然起了一声轻笑。 顾染转头，落入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瞳孔。 “你怎么看？”陆司野似乎很愉悦，坐姿懒散，整个人倒向椅背，几乎是挂在上面的，和周围所有坐得端正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格格不入。但就是这个坐姿，也硬生生坐出了点美感…… 顾染转回了头，已经习惯了身边这个男人的怪异而违和的好看，开口蹦出了两个字：“矫情。” 陆司野的笑声大了些，俞磊的目光突然往这边看了一瞬。 顾染眯着眼睛回望，两人对视一眼，俞磊眼神里突然多了点什么，一瞬间定在顾染的身上。 “他在看你。”陆司野看好戏一般在身后轻声说了几个字，轻而旖旎。 顾染没有回话，余光瞥着自己垂落在颊边的几缕卷发，当然知道俞磊为什么看向自己。 这个发型，这个笑容，就连这身衣裙都巧合得和林衣出奇相似。 俞磊的目光实在是停留了太久，几乎掩饰不住讶异和那一瞬间慌神，所以众人的注意力自然顺着他的目光转向了座位上的人。 “是吗。”顾染动了动嘴巴，低声回应了身侧人一句，“那就让他……好好看看。” 她突然站了起来。 俞磊眯眼，眼底都是惊疑。 这个女人……顾家的二小姐，昨天还参加了她的婚礼，当然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但是现在……她的打扮，她的笑容，还有她手上那个插花的瓶子……怎么看怎么像…… 俞磊深深呼吸了一下，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这世界上相似的衣服和发型多了去了，他怎么会联想到林衣？ “俞先生。”顾染的表情缓缓变化，从冷静到动容不过是一瞬，随即悲伤之意缓缓从眼底溢出，带着几分感慨，轻声道：“我完全理解你的想法。我和林小姐有过几面之缘，她也帮助过我，是个非常善良和值得尊敬的人。请你节哀。” 俞磊沉重地点头，眼眶里还泛着泪意，沉重道：“谢谢。” “在座的每个人都有同样的悲痛，相信也和我一样，多多少少有和这个女孩接触过。”顾染转头看着周围，眼神重新定在了俞磊的身上，“俞先生大概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致辞的部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来替你完成。我这人不太会说话，但是来之前准备了一点小小的心意，希望能让俞先生心里舒服几分。” 俞磊有一瞬间的犹疑，看了顾染一眼，但在众人的注视下还是点了头，开口道：“好。” 他不明白顾染要做什么。昨天出口讽刺，今天俨然是换了张脸，似乎是个捉摸不透的女人……难道这人和林衣有什么交情？ 顾染刚要抬腿，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笑意盈然的提醒。 “别惹麻烦。” 她知道是陆司野，微微偏头，算是应了这一句提点，转身走向了钢琴。 众人的眼神都有些疑惑，但白裙微晃，纤细的身形和钢琴结合成一体的时候，如此赏心悦目的景象还是让众人稍稍安心。 俞磊盯着顾染的背影，隐隐觉得有些怪异，但是说不出具体是哪里让他不安和疑惑。 顾染突然伸手，调了一下琴凳，又随手拿了钢琴旁边的一块蓝色的小方布，轻轻将琴键拭了一遍，才重新将手放上钢琴。 俞磊骤然睁眼，嘴巴微张，手指在身侧收紧，青筋几乎都在额头爆了出来。 这……这个动作…… 不会有错，这个姿势，这个动作，这个习惯他已经看过了无数遍。每一次那个女人缠着自己要弹新练的曲子时，总会先整理钢琴和调整座位，连姿势都是分毫不差！怎么会这样…… 他脸色霎时苍白，一直到音乐流转在了自己的耳畔，还没有回神，只是死死盯着顾染，想要看出一点不对劲来。 然而没有。陌生的脸，陌生的人，只是这些动作在记忆中重合时不免带来一阵惊涛骇浪。 前奏悠然沉缓，但随着旋律的推进，情绪在一层一层叠加。 众人的眼神全都被吸引到了那双在琴键上跳跃的手指上，没有繁杂的技巧，只是愈加悲痛和沉重的情绪在无限制叠加，终于在高潮砸出几个八度，一路向上，重音连击。 悲伤，愤怒，无奈，甚至还有点克制不住的痛感从琴声中缓缓传了出来…… 这样的力量实在太浓，听者难忘，也情不自禁地开始猜想，到底是怎样的帮助，能够让人产生这样强大的情绪力量？还是这力量也只是演奏者技巧的一种？ 旋律猛地恢复了轻声低语的状态，一句一句，刻骨悲哀，最后一段突然加重，手指跳跃翻飞，结束在一个重重的长音上。 至此，悲伤落幕。 顾染有一瞬间想要流泪的冲动，但忍住了。她知道这是流泪的场合，但不是表达情绪的正确地方。 她站了起来，眼神先是晃向了已经愣神的俞磊，随后余光一扫，突然定在了底下座位上的一人。 轮廓线条十分美的脸，带着精致厚重的妆容，看起来十分甜美。 是她！ 顾染瞬间手指一收，咬牙，眯起了眼睛。 这个女人就算是给一个轮廓，她也能瞬间认出来。 她几乎想要笑出了声来——在所谓的林衣的追悼会上，这女人居然还能进她的家门，坐她的椅子，听她亲手送上的葬歌？ 她配？ 顾染掩下心头喷薄而出的恨意，转头对着俞磊笑了笑道：“今天是追悼会，所以没带什么贵重的礼物，一点小小的心意，还有这瓶亲手做的插花，希望俞先生能够收下。” 她边说着边从座位上拿出了插花瓶，递给了俞磊。 俞磊身子一僵，呼吸瞬间难以顺畅起来。 第八章 看着她，总想起那个黄脸婆 他盯着顾染许久，才缓缓哑着嗓子开口道：“亲手做的？” “对，亲手。”顾染说得十分诚恳，笑容带着三分悲痛七分真诚，挑不出任何毛病。 俞磊就算是心下惊疑，也不能怀疑什么。但是这瓶插花……他十分抗拒，不想收。 不说这插花的风格和林衣太像了，像的诡异，就说他每天看着这东西也厌烦，拿到手里还得照顾着，不然这众目睽睽地送过来了，以后别人没在家里面看见，不是惹人非议吗？ 想着，俞磊勉强笑了笑道：“这心意实在是太过贵重了，我替衣衣谢谢你。但是……” 顾染看了俞磊一眼，诧异道：“怎么了？” “但是……”俞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些为难，“衣衣最不喜欢的花就是梅花，这瓶子上画的应该不是梅花吧？” 顾染的手收了收，指尖泛白。 她笑容微微一滞之后才开口道：“是梅花。” 但林衣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真的关注过吗？他在意过吗？现在一句信口胡诌，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更加方便而已。俞磊，从今以后，已经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了。 “啊，那真的要说声抱歉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顾染笑了笑道。 俞磊一愣，眼神复杂了一瞬，抬头看着顾染。 这人说话的语气分明和林衣截然不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能够轻易联想到林衣的身上。 “我的意思是，我是有做过功课的。”顾染轻松地解释了一句：“听说林小姐爱好广泛，有几幅画作现在就放在美术馆拍卖，那几幅画……好像都是梅花？是不是俞先生记岔了，毕竟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可能俞先生没太在意？” 温柔婉约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约约露出来的尖角，只是这一句便提醒了众人——真这么情深义重的，会连对方的喜好都不知道吗？还不如一个几面之缘的人更加了解？ 众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变动了，气氛顿时凝滞了不少。 “可能是我记错，衣衣的爱好太多，就是因为她太优秀，所以我才跟不上她的脚步……留不住她的人吧。”俞磊感叹了一句，沉重的语调瞬间将凝重的气氛一刷，众人的眼神又再次转为同情。 顾染眼神一眯，轻笑着将花递了，没有再说，转身回到了座位。 她看着自己离开时俞磊的眼神朝着大厅的一角看了一眼，就是那个女人的方向。 一落座，陆司野便将眼神放在了她的脸上。 “弹得不错。”他微微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很有故事，不知道还以为你和这位林家千金不是几面之缘，而是二十年以上的闺蜜。” “是吗？我演的这么好？”顾染皮笑肉不笑地退后了一些，余光瞥到俞磊离开了大厅，立刻转头盯着他的身影。 他一直走到了花园的位置，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那个女人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跟着俞磊的方向走去了。 整个大厅已经成为了商业沙龙，没有人注意到两人的去向，窗外的天色也渐渐开始昏暗。 顾染思考了片刻，还是站了起来。 “我去洗手间。”她转身对着陆司野解释了一句。 陆司野没有反应，心不在焉地看着周围，依旧是一副眯着眼睛餍足的状态。 顾染转身离开，移动步子便直接朝着俞磊的方向去了。 “解释什么？行了你，你当初既然能偷我的腥，为什么不能偷别人的？看见漂亮的就走不动道了？俞磊，姓林的管不住你是她没本事，你别以为拿着哄她的手段就能对付我！” 小声的争吵从花园的一端传来，顾染还没有靠近便已经能够听见，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站着。 这里的构造她最熟悉，这个侧门的背后绝对安全，就算两人直接出来，只要不转身，就看不见她。 “我怎么会哄你？蓝蓝宝贝，你还不知道我吗，今天不是因为那女人漂亮我才这样的，你知不知道她……”俞磊顿了顿，“我知道我想法有点怪异，我自己都觉得奇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总想起那个黄脸婆。” 顾染咬牙。 “想起她？！”女人尖声叫了一句：“你想她干什么？你是不是还有点怀念啊？我说你好好的办什么追悼会，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是啊，前妻又乖巧又听话，蠢人就适合养在家里，还做的一手好画，能歌善舞的，怎么着，后悔撞……” “江夕蓝！”俞磊听见最后一句，突然厉声开口：“说话注意。” 江夕蓝的声音突然沉默了一瞬，似乎也知道自己过了点，转而开口道：“行了，你自己也检点些。平时没有这么莽莽撞撞，今天一双眼睛都掉在人家身上了！” 江夕蓝……江家。 顾染突然想起了这个名字。她知道四大家族，但是前世一心顾着自己的婚姻，倒是没怎么见过这些人。江夕蓝就是江家的女儿，这一点她隐约知道。 “那女人的事情以后不要在外面说。”俞磊开口。 “知道。”江夕蓝不情愿地应着。 两人停了一瞬，江夕蓝突然笑了一声。 “干什么，别动我……”她声音很轻，还带着点羞恼：“你有本事就永远别碰我，不是有其他人让人上心吗？” “胡说八道。其他人我都看不上，只要你。”俞磊低声开口，笑声蔓延。 随即是接吻声，细碎的呻吟。 顾染晃了晃，深深吸气，怒气和恨意随着这样熟悉的声音直接冲向了头顶。 “诶，那女人死而之后，这么重要的场合弟弟都没有出来，合适吗？”江夕蓝突然开口：“如果别人问起来，怎么说？” 弟弟…… 顾染猛地清醒了些，伸手抓住了门，仔细听着，脑子里突然闪过了那张脸。 她没有一刻不想联系他，只是现在身份特殊，就算联系了也没有什么好处，说不定还会让俞磊发现端倪。所以一再克制，但她遗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俞磊要报仇，自然不会漏掉林家的所有人……包括她的亲生弟弟。 顾染开始颤抖，克制不住地颤抖。 “他啊？”俞磊轻笑了一声，声音突然冷了不少，“现在就算让林季尘那小子过来，他能说得出致辞吗？” 江夕蓝哈哈笑了起来，一低一高两个声音在花园中响了起来。 顾染脑中的某个神经突然断裂，嗡嗡作响。 他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说不出致辞？能让这地狗男女笑成这样的是什么情况？ 她想冲出去掐着俞磊的脖子问个清楚，眼眶已经红了，视线一片模糊，只能狠狠地掐着自己来达到清醒的目的。 不能冲动，不能……否则前功尽弃。 “走吧，那些人该等急了小妖精。”俞磊开口。 顾染咬唇，手指狠狠将地面一抠，蹲着，胃里几乎痉挛。 她忍着吐意想要站起来离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只能重新蹲着，捂着嘴，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俞磊带着江夕蓝，就从她的身边跨了出去，摇曳的裙摆在她视线中一晃，吐意更加强烈。 前方的脚步突然一顿，顾染心下一惊，手指瞬间收紧，将身子缩得更小了。 绝望一点一点爬上心头……只要稍稍一侧身，他们余光就能瞥见自己，那就什么都完了。 第九章 她怀孕了？ 她闭了闭眼，听着前方的动静，心里一沉。 “俞总。”一道悠闲的嗓音突然响了起来，将俞磊和江夕蓝的视线都拉了过去。 两人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靠近的身子稍稍分开了些。 顾染猛地睁眼，眼底缓缓升起了希望——陆司野？ 陆司野一笑，眼神落在俞磊身上，“以前倒是不知道俞总和江小姐的关系这么……”他恰到好处的停顿惹人遐想，随即声音更加暧昧无边，“融洽？” “生意上的伙伴，见过几次。”俞磊应付自如，没有任何慌张，勾唇回应着：“刚才也是谈合作的事。” 他的眼神落在了陆司野的身上，也有一瞬间的疑惑。 这个男人在昨天的婚礼之前，他没有见过几次。昨天创世集团老总突然深夜来电，拿了一张邀请函，填的却是陆司野的名字。能让那个老总卖面子自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但为什么从没听说过？ 太怪异——俞磊本能的反应便是这个。 “这样啊……刚好我有件事情想问问俞总，不知道方不方便。” “好。”俞磊立刻道，三人迅速离开。 顾染站了起来，脑子里迅速掠过了林季尘的脸，腿脚发软。 她见识过俞磊的手段，见识过他的阴暗，也知道他为达目的能将狠心下到什么样的程度……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他现在在哪里？有没有被伤害到？还……活着吗…… 顾染突然一颤，丝丝咬着牙，眼眶发红，掏出手机想要打电话，但却迷茫得不知道该找谁。 太弱了。她太弱了。 她想踏着俞磊的尸骨，就必须毁掉他的整个人生，不给他任何一丝东山再起的机会！但是……可能吗？林家的公司有多大的基业，她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目前唯一一个切入点，也只能从她死亡的地方下手。 “我说过什么，你不记得？”陆司野的声音猛然响在了头顶。 冷漠，冰凉，带着一丝质疑。 顾染猛然抬头，抓着陆司野的手臂，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低声道：“帮我……” 她本不想和陆司野服软，但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在第一时间找到弟弟的下落，除了面前这个男人，谁都不可能帮她。哪怕代价是巨大的，在唯一的选择面前也只能低头。 江夕蓝和俞磊的笑声那么得意……那么得意…… 不可能，不会出事。一定不会。 她鼻尖已经通红，抬起头时整个眼眶中都是泪水，可以看得出强忍着，但是慌乱的表情还是能够轻易捕捉到。 陆司野有一瞬间的讶异，皱了皱眉头。 “这次又要帮什么？”陆司野低声微笑，带着丝丝危险：“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第二次了——欠我两次，你打算拿什么来还？” “所有。”她咬着牙，一字一字地往外蹦，焦急的哭腔已经开始抑制不住了，“求你，我真的求你，拖不了，一分一秒都拖不了……” 陆司野看了她许久。 顾染根本看不清陆司野的表情，也无心看了。要她现在立刻用死亡换取季尘平安一世，她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麻烦。”陆司野扔出一句，随后眯着眼睛道：“说理由，我讨厌做任何连借口都懒得想的事。” “先带我出去，你要听什么我绝不隐瞒。”顾染立刻妥协。 她知道还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有想过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为了当年的一个商业吞并，俞磊居然将整个林家赶尽杀绝…… 恨意在骨子里埋下，生根，伸展到每一根经脉，在血管中爆裂开来。 她好冷。 顾染开始哆嗦，恐惧和恨意将她整个人都攥住了，她知道这个仇有多难报，但这一次一次的攻击注定了这仇不得不报。不让俞磊尝尝这人间最冷的感觉，怎么对得起他双手奉上这些？ 陆司野没有说话，转身。顾染立刻跟上，眼泪不受控制地随着动作落下几滴，她埋头，将脸藏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迅速出了门，上了车。 车内一片死寂，顾染曲着腿，深深呼吸，才将起伏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对于她而言，现在不过是两天而已，人生的所有变故却都在这两天内汇集，铺天盖地打了过来，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需要时间去思考，去冷静，却偏偏最缺的就是时间。 “我要找一个人，是我非常重要的人。他叫林季尘。”既然决定说了，顾染就做好了所有准备。 不管陆司野接不接受他的说法，这个真相是他自己选择听的，他同样要有承担的后果。 陆司野挑眉，“林季尘？”他话音一顿，突然笑了一声，妖异的笑容中混着些许阴沉和探究，“林家二公子，和我的妻子之间存在什么重要的关系，方便说说吗？” “方便。我刚才说了，你要听，我都会说。”顾染抬头，坦然地看着陆司野。 她心里焦急，但是这样的焦急在外人看来只能是神经质的，所以必须用最短的时间最冷静的情绪和陆司野将这件事情说了，才有救弟弟的可能。 “但是，还有一些话需要提前告知。”顾染脸色一沉，开口道：“我对天发誓我接下来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所以不要有任何疑问，如果有什么是你理解不了的，那一定也是我解释不清。你要听，可以，但是所有的后果，所有的疑虑，都由你自己承担，自己去寻找答案。” 寻找答案…… 陆司野轻轻抬了抬头，目光在车灯里突然幽深了些。 也就是说知道了她为什么这么怪异的原因之后，他也会疑惑，也会需要解答。而这些答案……是她本人也不知道的？ 不祥的预感突然就在后背爬了起来。陆司野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麻烦，最讨厌的就是解答问题的过程，他需要直接了当的东西，弯弯绕绕最后还不一定有结果的事情……还不如不做。 他有预感这是一件自己懒得触碰，或者触碰不了的事情。关于顾染的性格，真藏得那么深，以至于二十几年来没有一个人发现过她并不是传闻中的懦弱胆小？关于顾安宁的这次车祸，婚礼当天就刚好发生了车祸，没有任何预兆也查不到任何线索？关于顾染对俞磊的关注，对林家的关注…… “准备好了吗？我开始了。”顾染深吸了口气，开口道：“我……” “需要怎么找。”陆司野开口，表情有些不耐，“是失踪还是被绑架？可能出现的地点，时间，和谁在一起——这些资料都需要提供。” 顾染一愣，刚吸的气猛地卡在了嘴边，有些不解。 不听了？不是想知道吗？变卦也太快了…… 陆司野抬眼，皱眉道：“什么消息都没有？” “有。”顾染立刻开口道：“有电话，有地点，我发到你微信里。” 陆司野点头，开动了车子，朝着他们别墅的方向驶去。 到了别墅区，顾染突然开口：“我去买点水果。” 陆司野停了车，顾染等着车从自己眼前开走了才终于抬腿，走向了旁边的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 “两根不同牌的验孕棒，一份早孕试纸。”顾染开口。 第十章 孩子的父亲 夜幕将所有东西都包裹在了晦涩阴暗的世界里，顾染提着东西从药店出来的时候，脚步更加沉重了。 她感受到了胃里的翻滚——这样的翻滚从第一天使用这个身体开始就出现了，而前世，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孕反严重，也是几次将胃酸都吐出来。 各种迹象都让她心里不安，但是记忆中没有任何关于这个身体这方面的画面，所以还是检查一下为好。 她迅速进了门，没有看见陆司野的身影，转身便进了一楼的浴室。 很快便拆开盒子，开始测。 一条杠的线缓缓出现，顾染咬牙，死死盯着那条紫红色的线，随着另一边若隐若现的颜色出现，她的心突然就跌到了谷底。 第二条线出现，顾染手指一抖，维持着动作很久很久，才缓缓将验孕棒扔进了垃圾桶，拆出了另一个。 同样，第一条线很快便出来了，随即又是第二条。 顾染眼睛一闭，手指已经有些颤抖，开始拆试纸，动作越来越大，越来越慌，散落一地的试纸都显示着同样的结果。 完了。真有了…… 下一秒顾染有些疑惑。难道这个记忆传承的过程中遗漏了谁吗？为什么关于孩子的父亲自己一点都想不起来？仿佛就是个凭空冒出来的孩子…… 难道……是她带过来的孩子？ 不可能。顾染立刻就否定了这个荒唐的想法。她知道自己在被车撞死之前已经有了痛感，孩子是保不住的，更别说这么离奇的可能性了。而且看这肚子的动静，估计也就只是一两个月左右的事情，不会太久。 顾染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抚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她作为一个母亲死去，又作为一个母亲重生，孩子的父亲同样不知道是谁，这样的巧合……还真是讽刺。 但她现在真的有能力保护这个孩子？真的有资格当一个母亲？ 顾染抿唇，情绪有些复杂起来。 前路漫漫，弟弟的下落不明，她的仇还没有报，公司现在牢牢掌控在其他人的手里，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她要进攻，但防守已然十分艰难。这样的情况下做任何无益于报仇的事情都非常危险。 顾染想了许久，站了起来，匆匆扯了纸将验孕棒盖住了，转身开了门。 沙发上已经多了一个穿着睡衣的身影，手里还拿着手机，屏幕上的光照在那张精致绝伦的脸上，显得冷意惊人。 顾染理了理自己的表情，走出门，在沙发的另一边落了座。 “有消息了吗？”她问。 “没在你说的地点。”陆司野抬头，眼神轻轻一斜，一顿，笑容突然扬了起来，“水果呢？” 顾染的手指在身侧收紧了，开口：“没有爱吃的，没买。” 陆司野下巴微抬，动了动身子换了姿势。 顾染突然犹豫了一下。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他？ 如果说了，应该也是极尽讽刺……但他们本来就是协议在先，双方的事情都不能干涉，就算是怀孕了也不会怎样，不说的话以后麻烦更大。如果她想要留下这个孩子，告诉陆司野也是迟早的事情。 “但我买了验孕棒。”顾染接着道，冲动之下便开了口。 她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了。不管这个孩子是谁的，不管现在的情况允不允许她将这个孩子留下来，她都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护肚子里的生命。 陆司野眸光微动，很显然的讶异，但是第一反应居然是笑出声来。只是轻轻的一句，和顾染想象中的一样，带着浓烈的讥讽。 “我活到现在，真的非常难得佩服什么人。”陆司野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顾染，你要不要算一个？” 他可以接受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和自己只存在协议关系，但顾染这个举动，完全就是挑衅。 顾染开口道：“我知道你怎么想，但是我和你有一样的疑惑。刚测的，我最多也只能再瞒着你几个月……或者连几个月都不到。”刚才陆司野明显是已经起了怀疑，他想要查自己，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与其承担撒谎被发现之后的怒火，不如坦白了看看陆司野的态度。 “你们顾家这是安排了一出大戏给我看，不回礼是不是显得有点不太礼貌？”陆司野突然坐直了身子，晃了晃手上的手机的，盯着顾染。 他在生气。 顾染想到这个可能性，眼神再一次定在他的手上，抿了抿唇。 一片死寂之后，她坐直了身子，深深吸气。 “我解释不了这件事。”顾染也看着陆司野，坦然地望着，几乎用尽自己所有的真诚，“告诉你不是因为挑衅，是我知道根本就瞒不过你。还有，我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要不是几次孕反，估计等肚子显出来了我才会知道。” “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陆司野低声笑了一句，重新朝着沙发上靠去，“这剧本走向有点看不懂。是被人陷害呢，还是灵异事件？” 顾染突然一震，抬头看着陆司野。 被人陷害？如果不是原本的顾染没有将这部分的记忆给自己，那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的…… 她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半晌，开了口：“我很抱歉。” “用不着。”陆司野恢复了无所谓的表情，但是笑容里隐藏的森然也是第一次完全显露在那双眸子里，略带阴鸷，危险地在灯光下闪动着，“但是如果你不知道孩子的父亲，也最好别让别人知道——尤其是，别让我某天突然在新闻了发现自己被戴了绿帽子。顾染，我最后说一次，不要惹事。” “我知道。”顾染轻声回答。 她从来没有想过惹事……每一次，都是事情自己找上她的。 陆司野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朝着楼上走去。 顾染突然松了口气，靠向了沙发。 暖黄色的灯光将她整个人都包裹着，她低头，盯着手边的一片灯光投影，开始沉思。 “哦，对了。”陆司野突然停了脚步，脸上骤然起了笑意。 顾染只觉得这个男人捉摸不透，天生就带着让人发寒的气息。一眼妖异，再接触的时候便会发现……真的妖异。阴晴不定也就算了，变脸的速度也是令人称奇。 “你说。”顾染道，不自觉地就有些警惕。 “今天没有查到林家那位公子哥的下落，但是调查结果可能是一个额外附赠的礼物。想看吗？” 最后三个字已经随着距离越来越远，几乎消失。 陆司野已经走进了房间。 顾染突然站了起来，看着楼上的方向——调查结果？额外？是关于林家的？ 第十一章 是礼物，也是报复 她立刻抬腿朝着楼上走去，一秒都没有迟疑。 走进卧室的时候，陆司野正斜靠在门边，似乎笃定她会感兴趣一般，笑容带着揶揄。 “急什么？”他看着顾染因为动作迅速而微喘欺负的胸膛，只是扫了一眼之后，眼底染上了些许恶作剧的光芒。 这个女人对林家的关注似乎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期，从前也并没有听说顾家和林家有什么交好的迹象，顶多只是世家之间的客套，那这位顾家小姐和林家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渊源？ “发生什么了？”顾染开口问道。 “有趣的事情。”陆司野一踢凳子，凳子立刻翻转到了顾染的那一头，在空中晃动了几下。 顾染看了他一眼，眼神落在了凳子上，半晌，转身坐了下去。 陆司野伸手随意拿了电脑，扔在了床上，正好就扔到了顾染的面前。 “打开看看。” 顾染从心里害怕这个男人，这样的恐惧是不由自主不能控制的。所以她更担心这个男人会下什么套，有关于林家一切的套……她也只能心甘情愿地往里面钻。 “陆司野。”顾染伸手将笔记本电脑扶住了，突然转头说了一句，“希望不是什么恶作剧。今天的事情我也道过歉了，协议在先，要是报复的话……我会很失望。” “是报复。”陆司野几乎是笑嘻嘻地说了一句，但是话锋一转，声音低了下来，“但是为什么不可以是礼物呢？” 是礼物，也是报复。 他说得十分坦诚。顾染明白了，陆司野还没有消气，这件送上来的礼物……估计不是好消息。 她深吸了口气，将电脑打开了。 这些天来她已经见过够多不好的消息了，看就看吧，该承受的东西总要承受。 入眼便是一个监控画面。 昏暗的光线中勉强可以辨认出画面里是一个走道，走道上还有病房号的led灯牌，还有些整齐的椅子……固然看了一眼，就明白这里是医院的病房。 当年父亲因为肺部的手术住院了很久，她衣不解带地陪着，自然对这样的环境十分熟悉。 但是为什么给她看这个？ 陆司野突然靠近，越过她的身子伸出手，修长的食指在空格键上停了一下，轻轻一按。 好闻的气息立刻侵入了她的鼻息间，顾染突然屏息，不想要闻到任何她有可能对这个男人产生正面评价的味道。 她在克制自己的所有事情，包括好感。因为陆司野显然是一个危险的人，他也显然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人。 画面一动，陆司野的味道便消失了，他重新靠上了墙。 “我个人倒是挺喜欢这出闹剧的。”陆司野轻声笑着道：“世家内部之间难免存在一些有意思的竞争，林家的小秘密大概是近年来看得最多的。” 顾染一动不动地盯着画面，生怕里面有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 她突然一颤。 画面的走廊里突然奔出来一个男人，双手舞动着，似乎是在哭叫，一旁的护士立刻重进了病房。 俞磊！ 顾染猛地握紧了自己手臂，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画面中涌进了更多的护士和医生，她凑近了，仔细看了一眼走廊的构造，突然想了起来。 这是……父亲死亡当天的场面。虽然她没有亲眼见过，但是日期是不错的，病房位置也是一样的，再加上俞磊当时……是在场的。 顾染心里突然一凉，隐隐预感到了什么，但只是靠着吞咽口水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给我看这个做什么？”她转头，勉强勾唇轻笑了一句道：“这男人是俞磊？” “我以为你会很好奇。”陆司野盯着她的表情没有放松。 顾染耸了耸肩道：“如果是林家的事情，我承认我会好奇。但是这一段监控就有点看不明白了，有什么值得好奇的吗？” “这是林家当家人死亡当天的监控。”陆司野若有所思道：“不过我和俞磊见过的次数不多，监控的画面也不太清晰，所以第一眼没有认出来是谁。你倒是眼尖。” 顾染心里一紧。 她当然能够凭着一个轮廓就将人给认出来，这畜生化成灰她都不可能认错。但是……如果是顾家的女儿，确实不应该拥有这份能力。 “今天才见过，我记忆力比较好。”她道。 “就算是这样吧。”他似笑非笑地回答了一句。 “然后呢？”顾染也笑着接话：“你说林家有什么秘密，难不成林家当家家主的死也有蹊跷啊？” 她虽然是笑着，心里却已经开始发寒，问出这一句的时候自己都没有控制住尾音的颤抖。 陆司野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有回答顾染的问题，而是道：“俞磊接手林家公司的时候，手里拿着两份股权转让协议。一份，是他的妻子林衣的股权转让书，一份，是他的岳父林息严的遗产分配协议。遗产分配发生在林息严死后的几个月，林家主母当时悲痛欲绝，没多久就传来跳楼的消息……” 顾染的手已经背到身后，死死掐着自己的腰。 这些画面已经在她脑海中过了无数回，不用陆司野这样一句一句描述出来，她也能将每一个细节说得一字不差。 她知道陆司野是故意的，她知道他在看自己的反应，她也知道……如果稍有不慎，仇恨就会瞬间将自己的表情给灌满。 什么都知道……但是太难忍了。 陆司野一个恰到好处的停顿之后，突然直起了身子，走了过来，一点一点靠近。 顾染顺势朝后退了退，却只能靠在了椅背上，动作不了。 陆司野盯着她，再靠近一分，“我只是好奇，林家这女婿和父辈的关系到底处成了一段怎样的佳话，才会让岳父在弥留之际只给他留了财产，却只字不提自己的女儿？” 一句话，狠狠扎进了顾染的心里。 “我……怎么知道。”她笑了笑，悲愤在胸腔里几乎喷薄出来，但是面上压抑着，还算正常。 她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父亲死亡的消息传来，她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想其他，在俞磊接到股权转让的时候她还是欣喜的。因为父亲曾经极力劝阻过她嫁给俞磊，当时的她觉得，父亲的这个举动无疑就是在承认俞磊的身份和地位，他终于同意自己和俞磊在一起了…… 顾染呼吸艰难，伸手想要推开陆司野，但陆司野只是顺着她的推力后退两分，一顿之后，猛地前进了五分。 更靠近了。 压迫的眼神就在自己的头顶，好闻的味道就萦绕自自己的鼻息，而均匀而有力的呼吸就打在自己的耳边…… 第十二章 我要你家破人亡 这一切快要将顾染逼到了情绪的崩溃边缘。 她抬眼，直视着陆司野，半晌眯了眯道：“这些能说明什么？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死亡就是死亡，不能界定成谋杀。我倒是没有想到陆先生你，也和市井街坊的八卦妇女一样凭着猜测去认定事实？” “这些当然不能说明什么。所以，我才去查了遗体报告啊。”陆司野轻笑着，一字一句吐了出来，一样的旖旎暧昧，风情摇曳。 顾染全身都是一僵，无法动弹。 “谁的，遗体报告。”顾染听见自己的声音已经开始空洞而紧张。 “林家家主。”陆司野说的轻松，妖异的瞳孔中闪着些许兴奋的光芒，似乎对此刻顾染的反应十分满意。 顾染没有动作，心里的浪潮已经快要翻涌出来，恐惧压抑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想逃离这个房间，逃离那个即将要捅破的真相……她承认，真的怕了。 真的怕。 她害怕听见又一件将她推入深渊的事实，她害怕从陆司野掀动的嘴唇里说出来的话，是另一场从未揭开的真相。 医院，人群，俞磊，父亲，死亡…… “不想听听吗？”陆司野的声音带着笑意，直接扎进她的心底，在已经千疮百孔的地方留下更大更深的窟窿。 顾染嘴唇微微一抖，半晌，扯了扯嘴角，“想。” 陆司野勾唇，走向了顾染，眼底燃烧着的兴奋一点都不加掩饰，缓缓爬上那张精致而妖异脸颊的情绪，几乎将顾染的整个视线吞没。 顾染被迫抬头，盯着他的表情。 “窒息死亡，死前没有自杀倾向，不过这些突发性的东西用医学都可以解释，有趣的是……”他微微一顿，“尸体描述。” 顾染闭眼，不想再看陆司野的表情。 但他的声音依旧没有放过她此刻过分紧张的神经，“……右手大拇指上有红印。” 话音一落，顾染的脑子里突然便有了画面——她见到父亲最后一面的时候，恍然间也是看见过这个场景的。当时或许有过几秒钟的诧异，但是悲痛已经让她不能进行任何思考，所以放过了这个关键的信息。 “所以呢？为什么拇指上有血？”她艰难地呼吸着，表面的沉静掩盖不了瞳孔中的狂风骤雨。 “对啊，我也在想，为什么有血呢？”陆司野若有所思地笑着，“或者不是血？” “那是什么？”她瞳孔突然一缩。 “林家家主的遗嘱不难查到，上面除了签字，还有一个手印——俞磊算是比较聪明的，笔迹鉴定我已经送过去了，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 顾染后背一麻，突然抬头。 “所以……”她说不出话了。 她知道父亲生前一直不太喜欢俞磊，并没有支持过他们，临终前那个遗嘱她也只当是父亲为了让自己安心才会有这样的安排……但是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俞磊…… 俞磊！ 她的手猛地在椅子的两侧收紧，死死咬着牙，眼睛都已经快要猩红。 父亲死后便是母亲的跳楼，母亲那时候虽然悲伤，但是并没有任何轻生的迹象，如果…… 顾染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全身都是一抖。 对，他不是恨自己吗？不是恨林家吗？以俞磊的性格，像碾死她一样碾死她的父母也只是动动心思而已…… 顾染突然觉得头晕，腿脚发软，胃里翻滚得更加厉害了，想要干呕，却又极力压制。 “所以这场闹剧的开始，大概是林家家主的死亡，然后一直到……林衣的死。”陆司野说得很慢，一字一句都砸在顾染的心头。 “当然。”陆司野笑了笑，气氛骤然间因为这个笑声而轻松了不少，“也不一定就是俞磊杀的人，也许是林家家主自己愿意签呢？也许还有什么其他隐情呢？我只是个人猜测，你别当真。” 他的笑声十分轻松，似乎真的是在诉说一个八卦，但顾染的反应实在是太大，尽管已经竭尽全力隐藏，也依旧有大量情绪外泄。 陆司野捕捉到了她所有的表情，看似轻松的面容下也有了几分低沉。 这女人和林家到底什么关系？或者，是顾家和林家有过什么？不，从来没听说过这两个家族有多深刻的交往，只是她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说是旁观者了，甚至像一个……当事人。 这个想法刚出来，陆司野就摇了摇头。太荒唐。 “顾小姐，你对这个事件有什么看法？”他接着道：“凶杀？谋杀？自杀？是款款家族情，还是深深不轨意？” 是款款家族情……还是深深不轨意？ 顾染眼眶微红，低了头。 她根本就没有第二个选项。 一阵老式的电话铃声突然在空气中响了起来，莫名和整个气氛产生了浓烈的违和感。顾染转眼看向陆司野的手机，这才明白是什么在响。 陆司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将电话一滑，放在了顾染的面前，开了扬声。 “笔迹鉴定已经出来了……你说你大半夜的不让我好好睡觉，非让我查这个做什么？”男音好听磁性，和陆司野的拖沓风格完全不同，带着些许硬朗的线条，充斥着倦意。 “结果呢？”陆司野没理会那人的抱怨，直接便道。 “你不会说句谢谢啊？！喂陆司野，我知道你没良心，但是……” 陆司野没有声音，但对方却越说越小声，越说越低沉，最后只好开口道：“算了算了，笔迹鉴定的结果是假的，看来这林家的水也很深。不过你不是只关心你自己家里的事吗，怎么突然想知道林家了？想在南城掀点浪了？我说你……” 陆司野伸手切断。 顾染突然站了起来，笑了笑道：“豪门里的真相永远挖掘不完，这么晚了，洗洗睡吧。” 她转身快步朝着门口走去，几乎是小跑进了书房，将门一关。 砰。 陆司野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书房的方向一眼，转头又再一次将眼神移动到了电脑屏幕上。 书房中，呜咽声开始低低蔓延。 顾染抱着枕头死死捂着自己的嘴，眼眶猩红，手指不断地掐着自己的大腿。 俞磊……每离真相进一步，她就越沉不住气，越想要那个男人立刻就去死！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她要平白遭受这样的苦难？ 父亲……他当时该是怎样的挣扎啊……他说过让自己小心俞磊，小心俞磊，可是当时的她已经掉进爱情的陷阱，浑然不觉死亡的来临…… 他弑她全家！断她后路！谋她财产！还有什么是俞磊不能做，不敢做的？事到如今，她要用怎样的方法去复这个弥天的仇？ “不得好死……”顾染低声一字一句哭断了音节，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你会有报应的，你会有的……”她喉音悲凄，恨意灌满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顾染猛地站起来，将枕头狠狠一扔，重重打击，一拳一拳也无法解了此刻快要爆炸的情绪。 最后一击之后，顾染腿一软，跪了下来，满脸泪痕，千疮百孔。 她俯身，将脸埋进了腿中，半晌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抬头，眸光闪动。 “你等着。”顾染开口，恨意已经深深种在字里行间。 她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总有一天我要你跪着求我，要你家破人亡，要你求死不得——你等着。” 第十三章 天赋可以解释一切 拳头握紧又松开，顾染将此刻心中滔天的恨意掩下，她知道自己除了冷静，别无选择。 她站在原地深思了良久，才转身走到了卧室前，抬手敲门。第一次的犹豫试探已经不在，现在的她，也只有陆司野能合作了。 几秒后，懒懒的嗓音传来：“进。” 顾染推开门走了进去，却意外地发现陆司野就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像是知道她会来找他一般。 他眼神落在顾染的身上，微微一顿之后笑意顿生，“你似乎很需要个人空间？排解情绪？还是怕我看出什么。” 顾染没有理会他话里的试探，直接道：“再做笔交易吧。” 语气坚定，眼神微抬，说出口的话掷地有声，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的慌乱。 沉寂。 陆司野的眼神缓缓下移，最终定在了顾染明显红肿的眼睛上，细细打量，“这是第几次了？” “最后一次。”顾染道，看着陆司野从座位上起身，缓缓朝着她走了过来。 “这次大概还是和林家有关了。”陆司野已经近了她的身旁，微微扯着嘴角：“想让我替你做什么？击垮俞磊处心积虑得来的林家产业，还是说……”话语一顿，他的眼底掠过一丝森然的笑意，“直接要了他的命？” 顾染听到最后一句，神思一晃，下意识地往后一退。 不，不能慌。 她惊讶于陆司野的猜测，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将情绪表现得太过明显。但是更加恐惧的，还是陆司野说出这句话时的笃定和随意，仿佛就算此刻让俞磊活不下去也只是动动嘴的问题…… 气氛再次变得紧张。 “如果……”喉咙一动，顾染低哑着声音，半晌开了口：“我真的是这么想的呢？” 陆司野突然笑出声来。 顾染没有表情，只是盯着陆司野的笑容，直到陆司野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消失在了脸颊后。 陆司野似乎明白了顾染不是在说笑，表情有一瞬间的凝重。 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才会让顾染有这种心思？ “你想让他怎么死？”陆司野重新坐下，姿态又变成了平日里的散漫随意。 顾染斜眼，眉头轻扬，“你答应帮我？” “看这件事情的有趣程度值不值得我出手。”陆司野笑眯眯的，妖异的瞳孔在灯光下微微一晃。 有趣……顾染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但是庆幸陆司野的心思难以捉摸，也算是误打误撞，引起了他的兴趣。 她很快恢复了冷静：“还有一点——击垮他，拿走他的所有，都要我亲手来做。” “凭你？”陆司野看了她一眼，“难道顾二小姐除了是个称职敬业的秘书，还有我所不知道的其他能力？” 没等顾染开口，陆司野继续道：“俞磊现在掌权的凰天娱乐集团在同行业里稳居榜首，更别说还有林家的其他产业。就凭你的能力，大概下辈子能给他隔靴搔个痒吧。” 虽然这话不留情面，但一针见血。 顾染的唇色霎时一白，眼底很快漫上了失落的情绪。 是啊，现在的她连报复俞磊的计划都没有，还谈什么报仇？ 陆司野看了她一眼，垂眸。 半晌，空气中响起了他慵懒的嗓音。 “三天。等你想出一个可行的击毁俞磊的方法再来找我。”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醒来，顾染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发现了几个未接来电，是顾立国打来的。 她和陆司野虽然是新婚，但因为情况特殊，所以并没有去度蜜月。而这几天顾立国也是每天一个电话催她回门。除了担心她和陆司野的关系好坏之外，应该也是想要看看陆司野对替嫁这件事的态度。 顾染坐起来，回了一个电话。果不其然，顾立国在电话里说了让顾染和陆司野必须今天回顾家老宅，一家人吃个晚饭。 电话挂断，顾染洗漱后便去到客厅，没见到陆司野的人影，应该是还没起床。这几天接连有事拜托陆司野，顾染自己却很少为陆司野做些什么，她的心里一直都觉得很不踏实。 她去厨房看了一下冰箱，发现食材还算齐全，便决定为陆司野做顿早餐。之前帮她的条件他还没提出，她也只能先为他做些这种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半个小时过去，顾染刚将营养粥和爽口小菜端上桌，就听到了楼梯那传来的脚步声。 陆司野的脚步在楼梯口停下，一双妖异的瞳仁望向饭厅里那个正在忙碌的身影，挑了挑眉。 有意思。 顾家二小姐这二十多年里到底隐藏得多深，才能和他查到的资料半条都不相符？ 顾染听见声响，回了头，两人对视。 陆司野挑眉看向一桌子的菜，顾染也将目光一晃，耸肩道：“吃饭。” “不解释解释？” “你查过我，很多事情你自己心里有解释。”顾染勾了勾唇，“至于我符不符合你的判断，是不是你查到的那个样子，接着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心里清楚只有不断将陆司野的兴趣吊着，她才有可能得到他的帮助。这一世的所有感情，从枕边人开始……就已经充满了算计。 眸光一暗，顾染重新抬了头，“吃饭吧，如果合你口味，我可以每天做。” 陆司野一扯嘴角，不置可否，坐了下来。 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十分用心和出彩的配菜，伸出筷子夹了一下，眯着眼睛放进嘴里。 动作忽地一顿。 顾染始终没有动作，盯着陆司野的表情，开口道：“好吃吗？” 好吃。 他的嘴很挑，但也不得不承认顾染做的饭菜很合他的口味。 “哪学的？”陆司野答非所问，手上的筷子不动声色地伸向了另一盘菜。 顾染见陆司野夹菜的动作虽然一直保持着优雅，却越来越频繁，眼里染了些许笑意：“平时无聊，看菜谱做的。” 在和俞磊结婚的那三年里，她想尽办法讨好俞磊，迎合他的喜好学了很多东西。想不到到头来，还是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你觉得天赋可以解释一切？”陆司野似笑非笑地一句之后，没有再追问下去。 饭吃到一半，见陆司野心情还算不错，顾染才开口说了回门的事，然后接着道：“我们协议里面也有提到，家人面前要尽好所有妻子和丈夫的义务，我希望这一点能履行。” 陆司野没有立刻回答她，顾染也不急，伸筷子夹菜。 饭后，陆司野才抽出纸巾擦了一下嘴，随后懒懒一笑，起了身，“看在这顿饭菜我还比较满意的份上，晚上回门我会考虑好好表现。” 第十四章 怀孕的事有蹊跷 晚上。 陆司野果然履行了回门的承诺，两人一起回了顾家。 车子停在顾家别墅前时，顾染抬眼便看见了已经大开的房门，心中一动。 经过一生一死，她失去了很多很多，但是唯独收获和存留的只有一样……亲情。林碧岚刀子嘴豆腐心，顾立国虽然嘴上嫌弃她懦弱无能，但总是在关键时候伸出援手，也从来没有对她难堪的境地不管不顾。 就像今天也是，明明这个陆家可能是他们不太满意的家族，但是回门的时候也还是将面子做足，大概也是担心陆司野会看轻她这个替嫁的二女儿。 顾染深吸了一口气，抬腿想往里面走，身子却突然一顿，往后一倾。 她一惊，抬头看向了拉着她的陆司野，挑眉。 “怎么？”陆司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一前一后进？装作不认识？” 顾染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手便突然落进了一个温暖的大掌中。温度瞬间将她包裹，从手心里传来的电流在某一刻贯穿了全身，一直扎进她的每一脉血液，迅速在四肢蔓延。 她僵住身子，目光定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中，视线一移——陆司野牵着她，几乎是半拉着将她带进了顾家，她想挣扎也已经来不及了。 顾立国和林碧岚都坐在沙发上，一听见声音便都回了头，站了起来。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林碧岚的眼神先是落在了他们的手上，随后瞟了陆司野一眼，显然十分诧异。 婚礼当天只是远远见了一面，没有来得及细细打量，只知道陆司野在长相上是很出众的，但是近看就更加惊艳，除了精致之外还有几分妖冶，说不出的感觉……她阅人无数，自然第一眼便明白这人不应该如传闻般的普通。 “爸，妈。”陆司野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 顾染一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视线虽然对着地面，但是瞳孔明显一缩。 陆司野的嘴角瞬间上扬，余光瞟了一眼顾染的反应，没有说话。 “爸妈。”顾染半晌才抬头，跟着陆司野叫了一句，随后转眼对视。 他还真叫上了？这么配合？不会是有什么目的吧？ 她千算万算，想过陆司野有可能冷漠相对，有可能让整个场面尴尬至极，更有可能甩头就走，或是敷衍了事做做样子，但是……唯独没有想到的是现在这个情况——笑脸相迎，举动优雅，看起来还真像个准备和她恩爱一世的丈夫？ “坐吧。”顾立国开了口，脸上的神色由刚才的凝重到缓和，气氛也稍稍好些。 顾染知道陆司野算是过了第一关，说实话他这个相貌，第一关想过不去都是有点难度的。 “先和爸妈说声抱歉……”陆司野开了口，一边说着一边将顾染的手摸了摸，十分随意的动作，但是顾染却瞬间被摸得毛骨悚然，想要将手抽回。陆司野用力一抓，顾染只能作罢。 “抱歉？”林碧岚回了话。 “没有及时回门是我们的错。”陆司野十分诚恳地抬头，手指一换，将顾染搂到了自己的身边，在感受到身边人僵硬的身体时，眼底里瞬间染上了笑意，轻松的话语中染上了些许歉意：“这几天实在是有太多事情要忙，我和阿染也想把自己的家里装修得好看些，好让爸妈在过去的时候有地方落脚。想着现在都是一家人，回门是传统习俗，认真回来了还显得生疏了。” 这几句话听得顾立国的脸上都开始露出了些许笑意，林碧岚也是咧着嘴，点头表示了赞同。 顾染始终都没有说话，脸色沉着，眼神定在陆司野揽着自己的手上，久久没有放松。 要说是做戏……这戏会不会太足了？她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这人的怪异实在是让她承受不了。 “要说道歉，我们顾家，也欠你一个道歉。”顾立国突然开了口，说得很慢，但是一字一句十分清晰。 陆司野眉头一挑，有几分诧异。 “安宁出了车祸，但是顾家和陆家有婚约在先，因为这个事情取消了婚约，不说陆家老爷子在地底下灵魂难安，就说婚前出了这种事，以后对两家名声也说不过去……”顾立国抬了抬眼，叹了一声，“好听点就是顾家人命运多舛，难听点说你克妻也是有可能的。我考虑了很久，出此下策，希望你见谅。” 顾染也是一愣。她没想到要面子的顾立国会说出这番话，也没想到顾立国心里的考量居然有这么多。 陆司野眯了眯眼，表情和缓了些，开口道：“爸，我底下还有个亲妹妹，她对缘分这东西非常痴迷。不得不说这东西确实迷人，放心……我会好好对她。” 顾立国眉头一松，顿时有了笑容。 “原本以为你们两个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好好沟通……现在看来……”林碧岚笑了笑，随后开口道：“阿染她从小性子比较软，连只虫子都没胆子踩死，笨手笨脚的老是做错事，如果有什么出错的地方，司野你教教她。” “哦？”陆司野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长音，拖足了腔调才转头看着顾染。 顾染低着头，表现出一副“我很懦弱胆小笨手笨脚”的样子，干脆连对视都懒得给陆司野。 陆司野突然伸手，将顾染的鼻子一刮。 顾染蓦地咬牙抬头，犀利的眸光直逼陆司野的眼底，肩膀暗暗一挪，想要挣脱开来。 “我倒是觉得笨点好。”他一勾唇，亲昵地靠近，半是逗弄半是调笑：“太聪明了我会有压力，对吗，阿染？” 顾染咬唇不语，对面的顾立国和林碧岚都被这个场面弄得有些脸颊发热，转过头去，轻咳一声。 半晌，顾立国开口道：“看着你们感情好我也放心了，阿染确实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慢慢磨合，小两口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是，爸。”陆司野回了一句。 几人聊了将近一小时，顾染几乎被陆司野阴晴不定的捉弄给折磨得快要神经衰弱，才终于得到了林碧岚的解救。 “让他们两个男人去聊，阿染，你跟我来一下。”林碧岚道。 “好。”顾染立刻起身，挣开了陆司野的手，转身跟着林碧岚离开。 林碧岚一路走到花园才停了下来。 周围只有一盏昏黄的灯，灯光十分暗，打在两人的脸上，晦涩不明。 “那天的检查报告我去拿了。”林碧岚的脸色缓缓沉了下来，盯着顾染，“从小到大你都是最让人省心的，怎么会……孩子父亲是谁？” 顾染抬头，一愣。 检查结果？孩子父亲？脑子里猛然间有了画面。 在结婚前夕，林碧岚似乎带着顾染去检查过身体，因为她不停孕吐，所以林碧岚也有了怀疑。但是没有等到拿到抽血报告，就被顾安宁拖着去试婚纱，所以当天没有去拿。 “说话啊。”林碧岚低声开口，皱着眉头：“这件事情如果被你爸知道了怎么办？你腿都能被打断！” 顾染抿唇，开了口：“我不知道是谁。” “什么？” “我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顾染一字一句，说得十分清晰，抬头直视着林碧岚的眼睛，“没有任何记忆，就像突然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你在开什么玩笑？”林碧岚皱了皱眉头，但是话语声已经有了犹豫。顾染是从不说谎话的，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事情。她也明白顾染的性格，绝对没胆子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 “妈，我前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异常？你帮我想想。”顾染再一次开了口。 “能有什么异常？你最好是别给我知道你在骗我！”林碧岚皱着眉头警告了一句，才沉默下来，突然抬眼，“对了，你上次同事聚会一晚上没回来，第二天酒气冲天的还给你爸骂了，不会是你……不对，当时送你回来的是女生。算了，这事情先压着，赶紧把孩子打了，不然等肚子大了我也帮不了你！” 同事聚会…… 顾染思忖片刻，点了头：“知道了。” 林碧岚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始终紧蹙着，突然惊觉自己一直以来觉得怪异的地方是什么。顾染似乎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第十五章 她的债，她来讨 车上。 闷热的空气将顾染弄得有些烦躁，和顾立国林碧岚告别之后，她突然就想起了弟弟的事情。弟弟还没有找到，不知道现在他是否安全…… 顾染伸手将车窗打开了一丝缝隙，清爽的风立刻吹了进来，她大脑有片刻清醒，又陷入了昏昏欲睡中。 “今天谢谢。”她突然想到什么，转头道。 陆司野的目光直视前方，打着方向盘，没有转头，唇角一勾道：“我不喜欢口头上的谢意。” “行啊，反正欠你的东西已经够多，你加上吧。”顾染随意道，撇开头，看向窗外。 “是够多的……”陆司野低声思索了一句，“我都有点担心你还不起了。” 顾染一笑，眼睛依旧盯着窗外倒退的树，没有回答。 啪。 一个录音笔突然落在了她的膝头，硌得她骨头一疼，目光转了回来。 “什么？”顾染伸手拿了起来，看了一眼。 小巧而精致的录音笔，白色的，没有任何刮痕，看起来很新。 “你又欠我的一件事。”陆司野挑眉，下巴微微一扬，示意她将录音笔打开。 他嘴角带笑，眼底闪烁着一种近乎残忍和喜悦的光芒。 顾染略一犹豫，心脏突然漏了一拍。不管是陆司野主动告诉她的事情还是她拜托陆司野去查的事情有了眉目……大概都不会是什么好事。陆司野对于她而言，非敌非友，站在一个暧昧不清的位置，对着她的所有痛苦微笑着，仿佛只是看一出盛大的好戏。 这样的表情已经不是出现第一次了，她大概也摸清了一些录音笔里面的内容，绝对不会是关于林家的任何好事。 她伸手将开关一按，打开了。 录音笔微微一震，没有任何预兆地响起了一个女音。 “那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就栽在这里了吧？” 江夕蓝！ 她不可能听错！ 顾染的瞳孔突然一缩，紧紧咬牙，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 “当然不可能就栽在这里。”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俞磊…… 江夕蓝和俞磊的声音，陆司野查到了什么？他怎么弄到这个的？ 顾染心里微微一震，她知道俞磊谨慎的性格，除非是极其亲近的人，否则是不会别允许靠近他的身边的。就连曾经的她也是不被允许进俞磊的书房和工作的地方，她也是一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对俞磊一无所知。 “要不然干脆杀了他吧？”江夕蓝的声音接着道。 “不行。现在凰天集团有几个老董事正是不服我的时候，林衣死了，接着再死一个林季尘，这事情不引起关注才怪。本来林家的人相继死亡就已经足够离奇了，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再出任何岔子。”俞磊的声音十分冷静。 顾染抿唇。 那个“他”显然就是林季尘！这么说……弟弟还活着？但是他的处境恐怕也不够乐观。 “那几个老不死的就别说了！就是盼着林家的人继承林家的产业，迂腐得很，林家的东西交到这些老东西的手里迟早也是要衰败的，不知变通的东西！”江夕蓝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我们现在难道就什么也做不了了吗？只要林季尘还活着，那几个老东西就会一直阻止你真正继承凰天，难不成我们要等着那些东西都他妈进坟里了才有机会拿到凰天？” “你别着急。”俞磊的声音一沉，半晌，才重新开口道：“……办法也不是没有。你知道林衣和林季尘的感情为什么这么好吗？那女人有和我说过一些他们的往事，如果计划不出错，走这一步棋应该是安全的……” “什么棋？” “我爸很多年前动过一次林家，设计诱拐了林衣和林季尘，那时候是轰动了整个南城的，但是最后给他们逃了。不过后来林衣告诉我，他们逃出去了之后遇上了小混混，差点强了林衣，但是林季尘舍命保住了自己的姐姐……这感情倒是动人呐，只可惜，那几个小混混也是个男女通吃的主，林季尘被拖到旁边的草丛里，几个小时之后出来，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性格从此就变了。其中大概发生了什么，要是传出去了，稍微利用一下大众的舆论，你觉得……” “到时候林季尘身败名裂，自然不可能是继承凰天的最佳人选！哈哈哈哈……”江夕蓝笑了起来。 笑声和那天撞死林衣时回荡在整个车库里的声音重叠，瞬间在顾染的脑子里炸响……她当然知道俞磊指的是什么事情，只是她没想到，年幼时的绑架案居然也和俞家有关！ “再捏，录音笔就碎了。”陆司野在一旁闲闲地提醒道。 顾染手指一松，垂了头，穿透眼眸的恨意被生生掩下，随后一言不发。 “不打算说点什么？”陆司野再一次道，转了个弯，车子在别墅面前缓缓停了下来。 顾染再一次抬起头来时，眼睛里的光亮已经变换了不少，沉默地看了陆司野一眼之后，嗓音嘶哑地开口：“林季尘人在哪？” “不知道。”陆司野饶有兴趣地盯着顾染的反应，“但是听着话里意思应该是想杀这人就可以杀的状态，大概是已经被控制住了。” 顾染眉头一动。 陆司野接着道：“录音已经给你了，这是林季尘身败名裂的关键，也同样是俞磊的。只要俞磊将信息给放出来，这个录音就会成为俞磊的死穴，虽然不至于致命，但是总能给些打击。你决定怎么用吧。” “暂时不用。”顾染收起录音，深吸了一口气，下了车，边走边道：“我的债迟早要讨，小打小闹没有任何意义，充其量给他的名声抹点黑。” “有意思。”陆司野跟了上来，随意几步便和她并肩，走进了别墅，给出信息：“后天，俞磊安排了一场聚会，据说许久没有露面的林季尘就会出现。如果想救人，到时候就是最佳时期。” 顾染沉默着点头，深思片刻。 “还有件事……”陆司野突然停住了脚步，弯腰。 顾染猛地后退，抬头警惕地看着他，眼底瞬间弥漫起浓烈的敌意。 这似乎就是陆司野想要的反应，他的笑容开始在唇角扩大，一直到整张精致的脸上都漾着妖冶的弧度，才轻声而缓慢地开口。 “你的债……”陆司野一顿，“又是什么意思？” 顾染盯着陆司野。她有种预感，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要听解释，只是单纯想要逗弄她罢了。 “我睡书房。”顾染开口，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陆司野缓缓直起了身子，看着顾染离去的方向，撇了撇嘴，眼里一沉。 第十六章 阴魂不散 聚会当天的邀请函发出时，顾染才知道这场聚会是以林季尘的名义举办的。 她简单挽发梳妆，用的却是和前世完全不同的妆容，红唇烈焰，偏分大波浪，挑了一件黑色的小礼服，红底黑色高跟，鞋跟的位置是一个音符。 鞋是陆司野下午让人送过来的，她不太明白他这个举动的意思，但现在有关陆司野的一切，她没有资本拒绝。 “喜欢吗？”陆司野开着车，还是一副懒懒的模样。 “……嗯。”顾染回答了一句，眼神没有焦点，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机。 车子在目的地停了下来，陆司野推门下车，边走边打量了她一眼，“挺适合你。” 顾染没有接话，神情凝重地抬起头，看着这个装潢精美一看便价值不菲的酒店。 “你说……”她抿唇，“用林季尘的名义在这里举办宴会，是什么目的？” “想不明白？”陆司野转头一瞟，“堕落公子哥，私生活糜烂，拿着去世父亲的钱大肆挥霍——还能有什么目的？” 顾染脸色一沉。 下一秒陆司野就笑出声来，“行了，别死气沉沉的，我们来参加的是一个上流社会纸醉金迷的夜生活研讨会，不是林氏全家的葬礼。” 顾染倏地转头，眼神有一瞬间的愤怒，随即平息下来——每一个关于林家的玩笑，她都承受不了。 陆司野眯眼，迅速捕捉到了刚才她那一瞬间的情绪。 尴尬的气氛只凝滞了一会，陆司野便重新挂上笑容，迈开步子朝着前方走去。 顾染立刻就抬腿跟上了，斜着眼睛觑了陆司野一眼，心里一阵复杂。 “林季尘是今天的主角，虽然被俞磊控制，但一定会露面。”陆司野随意开口道：“所以待会你拖延时间，我去救人。” “你去救人？”顾染停住脚步，惊诧一闪而过，随即立刻点了头，“……行。” 她没能力把人救出来，和俞磊交涉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三分钟后，俞磊的车子会在这里停。”陆司野留下一句，转头离开。 顾染抬眼，注视着他的背影。他的步子迈得很慢很稳，身形挺拔颀长，仿佛从见到陆司野的那一刻起，他做什么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她莫名地相信这个男人说出口的话都一定会践行。 眼神一动，视线里突然闯入了一辆车。 顾染抬着头，死死盯着那辆车的车牌，突然一惊。 这车……这车怎么会还留着？这就是生前俞磊撞死她的那一辆！ 车上一定还留有她的血迹和头发……俞磊居然胆子大到连车都不换？也是……林家已经死绝了，唯一剩下的一个还在他的控制范围内，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顾染死死咬着牙，盯着俞磊的车停在了一边，再看着车上伸出来一只腿，熟悉的西装面料在她面前出现时，她还是忍不住一阵愤怒的颤抖。 她立刻走上前去，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笑了出来。 “俞总。”顾染开了口，声音轻巧，带着惊讶，笑了出来，“怎么这么巧，刚来就遇上你了，看来我们缘分还不浅啊？” 俞磊转头一看，一瞬间的表情不太好看，但是立刻也摆出了假笑，熟络道：“是顾小姐，很巧，你来附近办事吗？”他故意没有提及今天宴会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着这位顾家小姐的感觉不太好，有些奇怪和阴森，再加上上一次见面不愉快的见面，觉得还是避开为好，所以刻意没有给邀请函。 怎么哪儿都有她？ “本来是打算去美术馆看展览的，路过这里刚好碰上了宴会，所以就不请自来了。俞总不会介意吧？”顾染笑着道。 俞磊面色明显一僵，沉了下来，半晌开口道：“怎么会。”要么就是这位顾家小姐没脑子，要么就是……太有脑子。正常人都该知道这种宴会不能硬闯。 “那就好。”顾染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轻声道：“我害怕俞先生怪罪。” 俞磊敷衍了几句就准备转身离开，抬起手看了看时间，眉头蹙得更深了。 顾染捕捉到了他的这个动作，立刻跟上，开口道：“上次送给俞总的那个花瓶，俞总还喜欢吗？” 一说到花瓶，俞磊更加烦躁了，不耐烦的表情几乎要浮出脸，眼神再一次定在自己的手表上，掏出了手机，转头道：“喜欢，说到这个，还没有好好和你道次谢。” “俞总这是哪里话，那是我应该做的。”顾染没有给俞磊放松的机会，紧追着道：“先夫人对我照顾有加，小小心意而已。对了俞总，下周的画展不知道您有兴趣吗？听说会展出林小姐的几幅画作，画作是本来就在画廊里拍卖的还是您捐出去的呢？” 俞磊有些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心里越来越烦躁——如果错过了时间，林季尘没有准时到场，这个宴会怎么开始？他的计划完全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打乱了的，但偏偏还是顾家的人，脸面上还是不能撕破的…… “抱歉顾小姐，画廊的事情我们能不能下次再……” “时间就是下周了，如果想去的话是需要提前一周预约的。不过那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顾染抿唇一笑，“这个信息俞总你肯定不会想要错过。” “不，我们可以另外约时间说。”俞磊低头看了眼时间，咬了咬牙，勉强笑着道：“现在可能快要开场了，我……” “对，听说这个宴会是您协助林家公子办的？看来你们两个的感情真不错啊……好羡慕这样的一家人。”顾染笑着道。 俞磊突然脸色一沉。三番两次地被顾染打断，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丝疑惑。但是看着顾染单纯无害的表情，又觉得自己恐怕是多想了。 “真的抱歉，我必须走了。”俞磊敷衍一笑，转身想要离开。 “俞总？”顾染心里一沉，抬腿便朝着俞磊走去。 俞磊脚步一顿，没有理会她，接着超前走去。 “我说你这人也是，俞总有自己的事情忙着呢，人家可不像你似的这么清闲！你老是缠着他做什么？”一旁突然有人开了口，声音清亮，瞬间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俞磊脚步一停。 顾染的眼睛一亮，立刻转头看向了刚才说话的人。 是个小明星，名叫周嘉宜。她依稀记得这张脸，前世有见过几次，印象中为人还算是谦逊。看这样子，大概也是不知道她是顾家千金……果然身份地位不同，看见的嘴脸也不一样了。 但这是个机会，俞磊作为当事人，这里只要出了事，他就抽不开身。 “这位小姐倒是热心得很，我和俞总聊得正开心，打断的人恐怕是你吧？”顾染话锋一转，对上了周嘉宜。 周嘉宜咬牙，瞪着眼睛道：“我就没见过这么没眼力劲的！怎么着，想要巴结俞总，也不看看自己是哪根葱？” “不管我是哪根葱，肯定也比你这根要更上台面。”顾染冷笑一声，闲闲道：“至少我管得住自己的嘴，不会张口闭口地当面议论别人，您说是吗俞总？” 她转头。 俞磊皱着眉头转身，心里更加烦躁。 周嘉宜怒了，冲上前来便道：“你说我管不住自己的嘴？你到底哪儿来的没教养的村妇！你本来就没有资格进这个场好吗？以为我刚才没有听见？你一路跟着俞总还不就是想要攀高枝吗？怎么着，当了婊子还立牌坊？”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当场。 周嘉宜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染。 周围人的目光顿时被这边的动静给吸引过来。 顾染抬眼，轻轻一眯，笑容在唇角缓缓绽开。 “先不说我需不需要攀高枝，就说你，周嘉宜，一个十八线开外的小明星，蹬鼻子上脸议论起顾家的教养，谁给你的勇气？” 第十七章 探求，更深的渴望 周嘉宜捂着脸，刚想撒泼，突然听见“顾家”两个字，动作猛地停住了。 什么？这女人是顾家的？ 她一时间没有了言语，转头无措地看向了俞磊。 俞磊表情阴沉，显然是想要发火的状态。好不容易摆脱了顾染，居然凭空出了一个帮倒忙的小明星，现在只能是更加来不及。 他走了过来，看了周嘉宜一眼，开口道：“介绍一下，这位是顾家千金，顾染。这位是凰天旗下的一个艺人，周嘉宜。” 顾染没有动作，盯着周嘉宜的表情，看着她脸上缓缓出现的惊惧，再由恐慌到煞白。 “我……我……”周嘉宜抿唇，也算是强行镇定住了，勉强笑着道：“实在是抱歉，刚才没有认出顾小姐，顾小姐性子沉稳很少出来，我以为……” 顾染依旧没有做声。 她拖得越久，俞磊的表情就越阴沉，看时间的动作就越频繁。 “这样吧，顾小姐，怎么说也是我这边的人……”俞磊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笑着道：“不如你就卖我个面子，我带回去好好教教，先在这里给你道个歉？” “俞总的道歉我怎么受得起？”顾染也立刻笑了起来，心里有些急了。 陆司野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她不知道自己要将俞磊拖到什么时候。再拖下去，以俞磊的性子，必定会起疑。 空气里突然响起了铃声，打断了几人的僵持。 俞磊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屏幕，说了句“抱歉”便走向了一边。 顾染立刻抬腿朝着俞磊的方向移动着。 “你说什么？跑了？”俞磊对着电话低吼了一句，随后声音立刻压小了。 顾染唇角一勾，想听清俞磊说了什么，但也只有一些只言片语闯入自己的耳中，无法连城一个完整的句子。 她抬手打开手机，给陆司野发了一条消息。 “怎么样了？” 对方迟迟没有回复，她这才收了手，猛地对上了俞磊阴沉的视线。 顾染手指一颤，将手机屏幕灭了，笑容从嘴角蔓延开来：“怎么了俞总？出了什么事吗？” 俞磊的表情很臭，仔细打量了顾染的脸几秒钟，才将视线放了下来。 “没事。”他道。 “俞总心事重重，要学会放松才好。”顾染继续笑着道，话里多了几分晦涩不明的调侃，转身离开。 俞磊目光微冷，定在了顾染的背影上。 林季尘跑了……这个节骨眼上，居然给他跑了！那小子从小就聪慧过人，现在虽然一时半会儿的没什么行动力，但是如果真的放任他在外面，指不定哪天就能反咬自己一口！不行，他宁愿再杀一个人，都不可能将这样的隐患给留着！ 他越想越气愤，越想越不对劲。 林季尘没有帮手是不可能逃走的，布置得那么周全，计划那么缜密，几乎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了，怎么可能跑了？这女人又是怎么回事？从一开始见面她似乎就是帮着林家的，今天这事情，是有意还是无心？ “顾小姐。”俞磊突然开口叫住了不远处的顾染。 顾染脚步一顿，转了头。 俞磊笑了笑，随手招呼了身边拿着香槟的侍从，侍从立刻走了过来。 他眼底晃起的阴森，顾染是再熟悉不过的。即使俞磊隐藏得再好，压抑得再深，此刻的表情还是和他撞死自己那一瞬间重叠在了一起……那样阴冷，不择手段。 她明白了。 坏了俞磊的事情，不管他有没有起疑，都打算在自己身上撒撒气了吧？ 顾染抬了头，很快便迎上了俞磊的笑容，开口道：“还有事吗俞总？” “想和顾小姐聊聊。刚才不是说到画廊的拍卖吗？是什么时间？”俞磊伸手拿过香槟，递给了顾染一杯，“衣衣生前留下的作品我都交给画廊全权处理了，我对艺术类的东西不太敏感，怕糟蹋了她多年的心血，所以也不敢轻易去碰。但还是想去现场看看。” “是么。”顾染面上十分平静，心底的浪潮却一波接着一波涌了上来，“就是下周三，到时候会有很多南城的艺术家去捧场。” “这样啊……”俞磊若有所思道，随后点了头，拿起酒杯，轻轻在顾染的杯子上一碰，低声开了口：“我看顾小姐也是有缘人，不小心路过都能看见俞某人举办的宴会，还有上次你说的衣衣帮助过你，我也很好奇是怎样的帮助？” 杯子碰撞的声音十分清脆，在空气中久久震颤。 俞磊喝了一口，示意顾染举杯。 顾染有一瞬间的犹疑，盯着杯子中晃动的液体，生怕俞磊在里面动什么手脚。毕竟下药这事情……俞磊对前世的她已经做过不少。 但是她仔细回忆之后确定这杯东西是从侍从手里接过来的，当着俞磊的面也不好拒绝，所以也就轻轻抿了一口作为回敬。 “不是什么大忙，这些事情详细说了反倒觉得矫情。”顾染耸肩道：“也请俞总节哀，旧人已逝，珍惜眼前为好。” “旧人始终在心头，怎么逝？”俞磊感慨一句，怅然若失。 顾染几乎要冷笑出来了，十分费劲地将自己的嗤笑声给扼杀在了喉咙里，才深吸了一口气，低了头。 身边的嘈杂声突然远去了一秒，视线也晃了一下，有些晕。 晕？怎么会晕？她只喝了一口酒，按理来说这个身体的酒量不应该差到这个地步…… 下一秒，眩晕感再一次袭来，顾染一个趔趄，俞磊立刻伸手将她扶住了。 怎么回事？顾染心里突然一阵恐慌，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你看你顾小姐，不胜酒力还逞强？”俞磊爽朗地笑了一声，带着她便往长廊上走。 她后背发凉，全身乏力，挣扎了起来，“我自己走……”有气无力的声音一出来，顾染的心里也凉了半截。 完了……千算万算…… 她的神智开始模糊，天旋地转，狠狠掐了自己一下之后想要推开俞磊，但连俞磊的身子都挨不到，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光。 好热…… 她被移动着，落入了一个柔软的大床中，只知道自己渴望水，渴望拥抱，渴望碰撞…… “动作快点，弄完了走人，别留下痕迹，记得拍几张照。”俞磊的声音响在耳边。 “是。”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顾染的意识突然清明了一瞬。 不，不行……她要起来…… 她用尽了全身力气，连眼皮都没能撑起来，却突然陷入了沉沉的梦境中…… “衣衣，我这一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俞磊深情地望着她。 “衣衣，我今天加班，没有回来。” “衣衣，凰天几个老董事都不承认我，说我吃软饭，手里没股份，不过是个倒插门……” 随后场景变换。 欢爱的男女，震动的车身，细碎的呻吟……刹车，灯光，死亡…… 好疼…… “你去死……”她艰难地扯着领口，缓缓睁眼。 梦境勒得她喘不过气，眼睛一动便落入了下一场深渊。 一双眼，迷离，深沉，晦涩不明，却又轻挑入股，妖异而散漫。 这是什么？她在哪里？ 顾染重新闭眼，低声道：“热，帮我……”她拽不开自己领口的扣子，十分焦急。 “谁去死？”头顶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带着些许诱导，传入她的耳中。 顾染没有理会，下一秒，手指摸上了面前坚实的胸膛，一路攀爬，滑过精致的锁骨，一直到线条分明的下巴，最后将脖子一搂，抬起身来。 一吻。 陆司野眼神瞬间沉入黑暗之中，星光一闪，定在面前这个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身上。 顾染蹭了蹭他的唇，没有再深入，转而轻轻吻向了嘴角，鼻腔里的味道让她十分安心。 陆司野没有动作，既没有推开，也没有回应。 她皱着眉头，无意识地蹭过唇角，蹭向脸颊，像只不知餍足的猫，开始往更深的渴望中探求…… 她手指一动，终于解开了自己的衣服扣子，半露的肩头十分圆润，皮肤平滑白皙，不见半点瑕疵。 “顾染，你最好清醒点，再这么下去你明天想杀的人可能就是我。”陆司野闲闲道，提醒了一句。 他不想承认，但这女人身体的诱惑力确实很大，尤其是现在和平日里冷漠阴郁的反差，都在挑战着他已经开始跳动的神经。 顾染没有应答，模糊中剩下的最后一点理智告诉自己，这个味道是安全的。 她伸手脱着面前人的衣服，搂着他不肯松手，他却始终没有动作，急得顾染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像撒娇，更像动物求欢。 陆司野勾唇，看着顾染的反应，觉得有意思。 顾染一蹭，陆司野往后一退，她更是得寸进尺，将整个人都挂上了那个高大颀长的身躯。 敏感点一触，两人都是一个颤抖。 “要……”顾染轻声道，柔软酥麻的声音挠着陆司野的心底。 陆司野眼神一暗，咬了牙。 顾染猫在他的肩头，突然侧头，摸索着咬上了陆司野的耳垂，伸舌。 炙热的炸裂感突然在他脑中爆发出来，一路蜿蜒着遍布全身。 陆司野抱着顾染，顺势便压上了床，轻松将她双腿一分…… 第十八章 你确定，你要？ 他捏着顾染的下巴，眼睛微眯，停顿了一秒，终于还是吻了下去。 奇怪的是，两人的身体似乎别样契合。 陆司野在触碰到顾染的那一瞬间，指尖碰到的柔嫩肌肤似乎带着一股电流，一路扎进了他的心底，挠得他发痒。 “顾染，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确定你要？”陆司野微微离开一瞬，低头看着顾染的脸。 这一次顾染发出任何声音，死死咬着牙，摸索着抓住了陆司野的脖子，狠狠咬了上去，随后发出一声不满的呜咽。 陆司野眼睛一闭，咬牙。 这女人……和平时的反差未免太大。 他下身一紧，眸色已经晦暗，伸手一扯顾染的衣服，再次欺身。 顾染在黑夜中缓缓睁眼，欲望已经将理智彻底撕碎，只是隐约还有些感觉残存在胃里……翻滚着，倾吐着，快要喷薄出来。 她看见了挨得那么近的皮肤，没有瑕疵，不算白皙。看见了那双线条上扬带着星光的眼，所有情绪在雾气中沉浮，看不见底，抓不住真实的情绪，妖异而惊人。她抵着他的鼻子，难耐地呻吟，衣衫渐退，温度升高，不可控制的颤抖在她身侧环绕…… 这样的感觉很美好，但也令人恐惧。 “看来你还挺喜欢那些流浪汉的卖力？你以为我真会碰你？人还是活得清醒点的好……”俞磊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了起来。 顾染恐惧地一抖，薄汗瞬间在额头遍布，细碎地滑落。 她手指一停，圆润的肩头一直到胸前的起伏，线条令人惊叹地美好。 陆司野眉头一皱，动作停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下那张脸上的惊恐和厌恶开始无限放大，顾染不住地摇头，手指推拒着，往后移动着，嘴巴蠕动了两下。 陆司野眉头一皱，盯着她的嘴。 下一秒，蠕动更加剧烈了，顾染伸手捂着自己的嘴，突然起身，用力过猛撞上了陆司野，两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呕……”她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陆司野立刻抬手，脸色一沉，保持着躲避的动作，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闭了闭眼，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了两下，感受到了自己已经湿了的领口，阴森地开了口：“顾染。” 顾染浑然不觉，立刻伸手去扯自己的衣服。刚才的旖旎和风情已经不见，陆司野此刻只有杀人的念头。 “好热……”顾染再次攀上了陆司野的肩头。 陆司野立刻伸手将酒店里的矿泉水一拿，开了瓶，动作顺畅地朝着顾染的头顶倒了下去，没有一丝停顿，全程黑着脸。 水声咕噜，顾染无力地叫了一声，倒向了一边，双手舞动了一下，全身都是一僵。 半晌，她缓缓睁眼，眸光从迷蒙到清醒，不过两秒而已。 “陆司野？”顾染皱了皱眉头，盯着陆司野一身的狼藉，开始怀疑自己身处现实还是梦境。 陆司野一动不动，清冷的眸光盯着她。 他刚才恐怕是疯了才会觉得这个女人有那么一点性感？ 顾染的上身已经湿透，薄薄的衬衫贴着身，甚至可以看见若隐若现的腰线。她伸手将头发一拨，狼狈地起了身，不适感还充斥着全身，记忆却瞬间灌进了她的心头。 她猛地一愣，突然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见裤子完好便松了口气，咬牙眯着眼。 俞磊……新仇旧账，迟早和他一起算！ 她头一转，眼神定在了陆司野的身上，疑惑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你说呢？”陆司野咧着嘴角，妖异的眸光中充斥着危险和胁迫，带着半分讥讽半分咬牙切齿，温柔的嗓音可以掐出水来，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声调道：“可能是我闲得无聊，往自己身上吐了几口？” 顾染一愣，随后有了点印象，眉头突然一皱。 这好像是她吐的，但是在吐之前，他们…… 尴尬瞬间在空气中蔓延，她余光一瞥，看向了镜中，伸手拉了拉肩头，扣起了扣子。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很清楚——陆司野被惹毛了。 “抱歉，待会儿衣服给我处理。”顾染试图转移话题，不想深入了解刚才发生的事情，“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陆司野阴郁烦躁，僵着身子停在原地，四肢都开始不协调了，不准备回答顾染的这个问题。 顾染敏感地察觉到了陆司野此刻近乎崩溃的情绪，心底一片讶异，同时发现了一件更震惊的事——陆司野从刚才到现在，没有动过。 “你……”顾染看了他肩头的淡淡污渍一眼，试探着开口：“很难受？” 陆司野眯着眼睛冷笑了起来，顾染一见这个表情，立刻头皮发麻地道：“知道了……待会儿衣服脱给我洗？” “待会儿？”陆司野僵硬着语调开口。 “现在。”她立刻开口。 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了，这位喜怒不形于就算怒极也还是笑着的陆先生，应该是个洁癖狂。 顾染小心地捏着陆司野的衣服，帮着他脱了下来，全程注意着陆司野的动作——他没有让那块污渍再接触到身体的任何部位。 衣服一脱，他闭了闭眼，终于恢复正常。 “人已经安顿好，见还是不见？”他转头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见。”顾染开口，心里突然一阵激动，余光不小心瞥到他赤裸的上半身，有意识地撇开了头。 “衣服拿去丢掉，地址会发到你手机上，林季尘情绪激动而且状态不佳，你自己去聊。”陆司野转身进了浴室。 “现在去？你呢？” 他脚步一顿，转身，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我，等人，给我，拿干净的衣服。” “干净的”三个字十分有力，掷地有声。 顾染太阳穴突突地疼，一瞬间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不敢再触到陆司野的怒点，立刻转身离开。 她原先在脑子里构画出的陆司野就应该是杀人不眨眼的形象，但是现在虽然依旧可以杀人不眨眼，但是血溅到身上的时候，恐怕就难说了。 手机铃声一响。 顾染掏出手机，按照陆司野发过来的地址打车过去，没几分钟便到了。 是一个公寓，门外站着一个保安，看见顾染时立刻抬腿走了过来，带着顾染朝着公寓走去。 上了楼，停在了房门前，顾染反而有些走不动了。 刚才的欣喜和激动在一瞬间消失不见，想到陆司野说的“状态不佳”，有些担忧和紧张。 她抿唇，半晌，终于推开了门。 “砰！” 一个杯子猛地飞了过来，在耳边碎裂。 顾染一愣，抬眼边看见沙发背后躲着的那双眼睛——形状和前世的自己极为相似，但是阴冷愤怒，甚至已经认不出原来的模样。 他看着自己，目光警惕而陌生。 “季尘……”顾染眼眶瞬间红了，开了口。 林季尘的头发有些凌乱，看得出来很久没有修剪，脸上也有些脏污，两颊深陷，瘦得连颧骨都有些突出，和上一次见他时判若两人…… 顾染咬着牙，死死忍着自己的情绪，半晌才开口道：“你别怕，我是你姐姐的朋友，她嘱咐过我要照顾你。” “唔！”林季尘突然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声音嘶哑，有些无力。 顾染一愣，眸光定在了他刚刚张开的嘴上。 “季尘？”顾染勉强笑了一声，走了过去，声音开始颤抖，慌乱瞬间溢满四肢，“你嘴巴怎么了？怎么了？” “唔！唔唔！”林季尘摇着头，手上拿着茶杯，示意顾染不要再过来。 顾染视线瞬间模糊，突然大步走向了林季尘，伸手便将他的嘴巴使劲掰开，眼神突然直了，腿脚发软。 舌头……舌头没了。 “谁干的？”顾染已经说不出话了，哭腔中带着凄厉，不用问也知道答案了，更何况……他已经说不出这个答案。 她崩溃地捂着脸，坐到了地上。 情绪激动的林季尘也突然安静了下来，盯着顾染，没了声音。 顾染的眼泪顺着手指的缝隙缓缓流了下来，浑身都在发凉发抖，咬牙想将所有的哭声都咽下去，但是无果。 “你怎么办……怎么办……”她低声开口，碎成残渣的音节在空中几乎找寻不到痕迹。 林季尘的眸光一瞬间闪动起来，有半分疑惑，半分激动，但是仔仔细细看了顾染一眼之后，又缩了回去，打消了刚才的念头。 很久之后，顾染才稍稍平复自己的情绪，嘴唇已经被她狠狠咬破，眼睛哭到红肿，全身乏力地放下了手，转头认真地看了林季尘一眼。 林季尘已经没有一开始的防备和警惕了，盯着顾染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善意，莫名觉得她有些熟悉，但说不出具体哪里熟悉。 “抱歉我……情绪太激动了。你姐姐是我的好朋友。”顾染撑着情绪开口，勉强扯了扯嘴角，挤不出一丝笑意：“我以后会代替她照顾你，你现在这里待着，不要走动，外面很危险。但是我发誓，我不会让你一辈子躲着，你再也不会受任何苦了，放心。” 她站了起来，伸手想去摸林季尘的头发。 林季尘抬着头，出乎意料地没有躲避，深深地看着顾染。 顾染有一瞬间几乎冲口而出自己的身份，她想狠狠搂着他哭一场，但是不行。 现在还不是时候……除了吓到他，被人当成精神病之外，不会有任何好处。 她深吸了口气，缩回了手，转身离开。 到此结束了……俞磊，你对我的折磨，到此结束。 现在是我好好回礼的时候了。 第十九章 进入娱乐行业（一更） 从救出弟弟林季尘那天开始，顾染一直都密切关注着网络上的信息。 如她所想的那般，俞磊不敢将这件事闹大，因此到现在还没有林季尘失踪的消息传出来。但即便这样，顾染还是低估了俞磊的无耻程度。 “……林家千金林衣已离世半个月。今日凰天娱乐集团的总裁俞磊表示其有意开拍林衣生前自我创作的剧本，以此来缅怀爱妻……林衣曾是京戏影视学院的学生……” 主持人的声音清晰地在客厅内响起。 顾染买菜回来经过客厅时，刚好听到这段话。她停下脚步，眉头下意识一皱，望向了陆司野前方的液晶电视。 新闻还在继续播报，主持人感慨着俞磊和林衣是如何的夫妻情深，俞磊对林衣又是怎样的情深义重…… 顾染讽刺一笑，现在光是听见“俞磊”两个字都足够让她全身颤抖。 或许是已经有太多刺激，血液里的仇恨扎根深种之后，她的步伐反而慢下来了，再没有立刻便想将俞磊千刀万剐的急躁……不急，这辈子，慢慢耗。 她视线一转，定在了电视上。 她生前的确是京戏影视学院的学生，也和弟弟林季尘一样，都是编剧专业。新闻中俞磊提到的剧本，应该就是她和弟弟一同创作的那本。 这……原本也是她最为得意的作品。但后来因为俞磊的一句话，她为爱敛尽锋芒，做了一名全职的家庭主妇，可笑又可悲。 鼻腔里突然袭来一股好闻的味道。 顾染猛然回神，见陆司野不知是何时站在了她的面前，正微微俯身打量着她，眸光妖异。 “顾家是穷到什么地步了……”陆司野面无表情地开了口，“才会让顾大小姐对着一个液晶显示屏露出这样的表情？” 顾染咬牙敛了神色，没有理会陆司野的调侃，生怕再触到这个男人的怒点——上次弄脏了他的衣服之后，整整两天，陆司野才恢复如常。 而他话里虽然有着调侃，但多少带着试探。 几次试探，顾染给出的反应都在陆司野的意料之外。他承认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在他的掌控之外，也很难有什么事情让他深思之后仍旧没有结果。 陆司野微微上挑的眼眸眯起，在顾染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忽然转身，像是对整件事突然失去了兴趣一般，又回到沙发边坐下，拿起遥控器换了台。 “我饿了。”几秒后，他背对着她说道。 “陆司野。”顾染眸色一定，若有所悟地走到陆司野面前，迎上他的目光，咬牙一字字道：“我想到让俞磊怎么死了。” 如何才能畅快的手刃仇人，如何才能让对方感受到同她一样的痛苦。 “哦？”陆司野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兴味的弧度，应了一个字，似乎很想听听顾染的答案。 “进入娱乐行业。”顾染坚定开口，有了决断。 “你？”陆司野挑眉。 “我。”顾染转头，嘴唇轻抿着，眸光对着屏幕上俞磊的脸轻轻一漾，“在他最擅长的领域击溃，是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 陆司野低低一笑，眼底的兴味之色更浓，半晌才道：“是吗？那我就看看你如何在短时间内赢过凰天。” 如果他没有记错，顾家的二小姐应该是没有任何关于娱乐行业的经验的，这话说得轻松，践行起来倒是另一回事了。但是此刻顾染的神情让他很难将讥讽的话说出口，甚至……有几分相信这人能做出点什么来。 顾染并不是临时起意，其实这两天她一直都在思考陆司野之前说的话。的确，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和周详的计划，她是很难打倒俞磊。而娱乐圈算是顾染比较熟悉的行业。本来还有些不确定，但今天听到关于俞磊的新闻，才更是坚定了她要进入娱乐行业的决心。 午饭过后，顾染立刻联系了顾立国，两人最终约在医院里见面。 临出门前，顾染还特意问了陆司野想不想一起去看看顾安宁。陆司野当时正在玩游戏，一听她的话，抽空摆了摆手，将她打发走了。 坐车到了医院，顾染手里拿着一束清新的百合花，敲响了顾安宁的病房门。 “进来。” 里面传来顾立国的声音。 “爸。”顾染推开门，刻意放缓了脚步声走进去。她看到病床边的桌子上有一个透明的玻璃花瓶，便顺手拿了起来，将百合花一朵一朵地放了进去。 顾立国看着顾染的动作，说话时，神色舒缓了许多：“想不到车祸过后，你的性格也跟着改变了不少。” “顾家没有懦弱内向的女儿。”顾染将打理好的花瓶小心地放在桌上，然后轻轻拍了拍手，“我也不可能让你们一直都保护我。” 顾立国沉默。 顾染走过去，坐在顾立国身旁的沙发上，“爸，我想暂时代替姐姐去公司上班，学习管理公司的经验。” 以前的顾染可不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因为顾立国很明白顾染的能力，以她的性格，她并不适合在商场上生存。 “为什么突然有这个想法？”顾立国问道。 顾染来之前就想到顾立国会这么问，也就把一早准备好的理由说了出来：“百盛是姐姐的心血。”说到这，她侧头看了一眼安静躺在病床上的顾安宁，声音低缓地道：“我不想等她醒来后发现百盛已经毁在了别人手里。” 她这话说的隐晦，但相信顾立国能听明白。 顾立国有一私生子名叫顾齐，是顾立国和初恋的孩子，而这个所谓的私生子比顾染顾安宁还要大上两岁。也就是说，顾立国当年是婚内出轨。因为这件事，顾染和顾安宁的生母一直郁郁寡欢，没过几年便得了重病去世。顾染和顾安宁从此也记恨上了顾齐母子。 这件事也让顾立国一直都觉得愧对顾染生母。 病房内一片死寂。 如果不是必要，顾染也不想旧事重提，互揭伤疤。但如果不这样，顾立国定会将百盛交给顾齐打理。顾齐为人阴险自私，却一直都在顾立国面前表现良好。顾立国甚至因为想要锻炼他，早在三年前就将顾家的一部分产业交给他运作。 半晌，病房内才响起顾立国长长的叹息声，终于作出决定：“我知道你的考虑……好，我答应你。” 顾染眉色一松，顾立国很快又道：“但我有个条件。” “嗯。”她点头。 “你虽然大学专业是工商管理，但对管理公司来说却一点经验都没有，必须得有一个人帮你才行。司野是个可造之材，有他在，我才放心。” 陆司野？ 她本来就跟陆司野约定了合作。这正合了顾染的意，所以没再给顾立国反悔的机会，立刻答应了下来。 顾立国见顾染不像是一时心血来潮，也对她抱有了一丝期待：“先说好，如果三个月后百盛的成绩让我不满意。那到时候我可真的要交给其他人经营。” “成交。”顾染毫不犹豫地道。 不是她不在意，而是此时的她，除了一往无前之外别无选择。 出了医院，顾染还没上车，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她坐进车里，按下了接听，静静等着手机另一端的人先开口。 “顾染？”不一会儿，听筒里响起了一个温柔甜美的女音。等顾染应了一声后，她才接着道：“听桑桑说你辞职了？怎么这么突然啊，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急事？需要我帮忙吗？” 顾染先前的工作是秘书，早在几天前，她就向公司提交了离职申请。离职手续也在昨天下午办理完毕。 顾染将女人的话听入耳中。虽然她从来没有和女人见过面，但在听到她的声音时，一个名字突然就出现在了顾染的脑中——裴安安。 裴安安的每句话都透露着对顾染的担心，但不知怎么的，顾染听着莫名有些不舒服，“谢谢，我没事，只是单纯想换个新环境而已。”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裴安安柔柔一笑，停顿一会儿后，又说道：“对了，要不晚上我们叫上相熟的几个同事，大家一起吃顿饭送送你吧？再怎么说我们也在一起工作一年多了，你走了我们大家都舍不得。” 舍不得？ 听到这里顾染终于听出了一丝不对劲来。一向都没存在感的顾染，有谁会在意她的去留？ 顾染的脑中突然跳出了回门那晚林碧岚对她说过的话……而孩子的父亲，该不会真的和她的同事有关？ 女人见顾染这么久都没回答，心急地叫了她一声：“顾染？” 顾染很快回神，“嗯”了一声，“那时间就定在今晚吧。我请客。” 女人一听顾染答应了，声音里带着刻意压制的喜意，回道：“好，今晚老地方见。” 电话挂断后，顾染直接开车回了家，本想给陆司野做好晚饭再出门，但直到她换好衣服下楼也没看到他的身影。 还差半个小时就到和裴安安约定的时间了。顾染打消了打电话给陆司野的念头，径直拎包出了门。 晚上七点，宜色娱乐城。 顾染本以为自己已经很准时，可是到包厢时，才发现裴安安叫来的几个同事都到齐了。 “诶顾染，来啦！”裴安安正端着酒杯和身旁的女人谈笑，一看到顾染出现在门口，立刻放下了酒杯，走过去亲昵的挽上她的手臂，不动声色地将她往沙发角落带。 包厢里灯光昏暗，顾染扫了一圈，除了平时工作时真正接触过的人之外，她连其他人的长相都看不清楚。 “我今天带了一个新朋友过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裴安安边走边道。 恍神间，顾染被裴安安按着坐在了沙发上。几乎是下一秒，她的鼻端就猛地冲进了一股浓烈的酒精味…… 第二十章 砸场子（二更） 顾染转脸，看清楚男人的脸后，顿感一阵反胃。 男人四十多岁，秃顶，笑容略带猥琐，牙齿上的黄色污垢在灯光下泛着光，对着顾染微笑：“顾小姐你好啊。” 裴安安笑笑，“顾染，这位是凰天娱乐集团的策划总监童权先生。”她微微一顿，而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上次你们见过面的。” 见过？ 顾染细眉一蹙。关于上次同事聚会的内容，她怎么都想不起来。最后只能将这归结于是这部分的记忆太过沉重，所以“顾染”不想让她知道。 顾染思索着没有说话，裴安安就这么被干晾在一边，他们三人之间的气氛也莫名变得凝滞起来。 童权不动声色地给了裴安安一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地拿起了一杯酒塞到顾染手里，让她敬童权一杯。 顾染眼神落在了酒杯上，没有动作。 裴安安眼底闪过一丝惊异，手僵着，略有些尴尬，只觉得对比之前和顾染的接触有种强烈的违和感，却说不上来。虽然她给人的感觉仍旧是柔和的，但仔细一看，却又会发现她的眸光中暗藏着一丝锐利。 童权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上道的女人，忍不住板下脸来对顾染道：“顾小姐，上次你让安安邀请我来参加你们这个同事聚会，不就是有事想拜托我吗？还是说交易做完了，你还真就翻脸不认人了？” 交易？还是她主动让裴安安邀请童权？ 顾染的心中满是疑惑和心惊，一个让她怎么都不愿相信的猜测瞬间浮上心头——难道童权会是这个孩子的父亲？ 一阵恶心漫上心头。 她眯起眼睛打量童权，直看得对方毛骨悚然，才接了童权刚才的话，“抱歉，刚才我身体有些不舒服。”说着将酒杯送到童权面前，扯唇笑道：“童先生，来，我敬你一杯。” 孩子的事她有太多的疑问，今天必须得了解清楚。 一旁的裴安安见顾染和童权的相处重新变得和谐，找了个借口便出了包厢门。 洗手间。 裴安安在洗手台前对着镜子补妆，没等两分钟，就见一个长相清丽的女人推门进来。 她站在裴安安旁边，拿出口红来对着自己的嘴唇细细涂抹着，完了后开口道：“顾染那女人能被你骗一次是运气，难道你还想来第二次？” “有什么不可以？”裴安安一改在顾染面前温柔甜美的形象，轻蔑地道：“就她也配成为我的对手？要不是因为阿齐，我才不会多看她一眼。”她补完妆，经过女人身边时，警告地看了她一眼，“王思媛，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如果这事泄露出去一分，后果你清楚。” …… 顾染敬了童权一杯酒后，童权的脸色也变得好看了一些。 “小染啊。”一句“小染”硬生生将两人的关系拉近。童权的视线一转，顺着暧昧的灯光停留在了顾染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锁骨上，“上次时间比较紧，我们还没有好好的深入交流过……”他色心渐起，伸出左手抚摸上了顾染搭在膝上的手背，挤眉暗示道：“今晚，你应该有时间了吧？” 陌生黏腻的肌肤一相触，顾染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抽回了手，站了起来：“抱歉，我去趟洗手间。”说完，向门走去。 她本来想同童权敷衍应付，套出一些关于上次同事聚会的信息出来。没想到，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长廊拐弯处，顾染和裴安安擦身而过。 裴安安一眼就看见了顾染，见她出了包厢，怕计划有变，于是快步走了回去。 她直接找到童权，皱着眉头，语气有些冰冷：“顾染怎么走了？” 没有了顾染的存在，童权也对裴安安转变了态度，赔着小心道：“裴小姐不用担心，她只是去上厕所了。”他呵呵一笑，又说：“上一次没有录到视频是我没办好，这次我绝对不会忘。” 裴安安怀疑地盯着童权。上次她一再叮嘱，让童权记得偷拍他和顾染上床的视频。计划当时进行得很顺利，她让人把顾染送到订好的房间后也没再管了，谁知道出了意外。 如果没了视频，那这个世界上有谁知道顾家二小姐已经不洁？ 无奈之下，她也只能旧计重施，让童权再上顾染一次。 “这次绝对不能再给我出任何差错！”裴安安狠声道。 “是是是。”童权连声应道。半晌后，又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不过……听说这顾染前不久已经结婚了。那这视频流不流出来，对顾家影响应该也不是很大了吧。毕竟顾染还有个门当户对的老公在那摆着。” “门当户对？”裴安安嗤笑了一声，斜眼看向童权，“谁跟你说的？”说到顾染这个老公，谁能有她的消息准确？ “不过是个贪慕名利的无名之辈，也能让你担心成这样？” 童权一想到裴安安背后的那个人，心也稍稍安了，便也没再说什么，坐在沙发上等着顾染回来。 …… 顾染去了洗手间以后回到包厢门口，犹豫了几秒。她的手摸到了提包里的手机，然而在是否联系陆司野的选择上，顾染选了否。 如她那天所说，她的债必须亲自去讨。事事要陆司野相帮，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到这种程度。 顾染定了定神，眼神由冷寒转为柔和，随后推开了包厢门，抬腿走进。 里面的人重新聚在一堆喝酒。见顾染回来了，立即有人过来拉她，“来啦？我们正在做游戏呢，快！谁输了就喝酒！” 顾染跟着女人走过去，坐了下来，目光缓缓在众人脸上逡巡，而后垂眸，脸上带了点谦虚之意：“好啊……不过我酒量不好，你们一定要让着我点。” 这包厢里的人平时和顾染都不熟，只知道她性格内向懦弱，便也一直都没发现什么不对来。 几人暗暗使了几个眼色，而后又朝裴安安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心照不宣地开始以玩游戏之名灌顾染酒了。 前世的林衣是有点酒量的。父亲林息严很喜欢酒，在他的感染下，她酒量也锻炼得很不错。 不过她记得，原主顾染却恰好和她相反。 于是在故意配合几人之下，顾染很容易的就输了几局。几杯酒下肚，顾染故意摇晃了两下，整个身子就顺势趴在了桌上。 裴安安拧眉看着顾染，“这就醉了？” 上次的计划是童权一个人实施的，而顾染因为有事求他帮忙，所以他轻轻松松地就让顾染喝了不少酒，“她没说谎，上次也是喝了几杯就醉了。” 要不是不想让这件事牵连到自己，裴安安才不会麻烦的用这么慢的方法。可是那人特意对她说过，必须得让别人觉得顾染是自愿跟着童权离开，否则直接一颗药就解决了。 “果然是废物，事事都做不成。”裴安安冷笑一声，然后抬眼对童权道：“这一次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童权连忙应“是”，扶起顾染，将她的身体紧贴着自己，装作很亲密的样子往外走去。 然而没走两步，包厢里面的音乐声突然一停。 呼吸声瞬间大了，从四面八方传来。 “设备坏了？”裴安安皱眉问了一句。 几人惊疑不定地四处看着，还没发现什么，三下敲门声相继响了起来。 “谁？”裴安安谨慎地走到门后，冲着外面问了一句。 现在正是计划的关键时刻，她绝不允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一咬牙，裴安安眼里划过一丝狠绝。示意其他几人不要出声，又抬高了声音对着外面说道：“我们没有叫服——” “务”字还没说出口，突然“砰”的一声，裴安安还没回过神来，猛地往后一撞。 “啊！”裴安安被大力撞到了桌前，手肘一抵，钻心的疼痛瞬间流遍全身。 她尖叫之后便是哀嚎：“我的手……完了……我的手脱臼了！” 响动这么大，一直装醉的顾染也装不下去了。脸靠在童权的肩头，忍着他身上难闻的味道，掀开眼皮看向门外……突然一定。 眯着眼睛看的人影模糊，隐约看得见站在门边的那个轮廓，浑身散发着的气质确实独特而有辨识度的，根本不需要睁眼，也能轻易辨认出来。 陆司野？ 他怎么会在这里？ 顾染惊异地看着，一时没有任何动作。 门口除了陆司野，还站着几个身穿制服，身材高大的男人。应该是这个娱乐城的安保人员。 看到那险些被撞坏的门，顾染的嘴角一抽。 既然陆司野都能找来娱乐城的人，为什么不直接拿钥匙开门，动作还这么粗暴？ 显然，其他人的关注点都不在这上面。即使光线昏暗，陆司野完美的皮相给其他女人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就连本来想要找他算账的裴安安，在对上陆司野的眼睛后，一时也忘记了说话。 陆司野的唇角扯开一抹笑，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了顾染闭着的眼睛上，看着她靠在那个男人的肩头，眼神突然一眯。 同样身为男人的童权当然和在场的女性相反，极为讨厌这个突然到来的男人。他搂紧了怀里的顾染，语气说不上友好地问陆司野：“这位先生，请问我们在场有哪个人惹到你了？不然你平白无故来砸我们场子，还害得我们朋友受伤，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说法？”陆司野玩味地笑笑，身旁有安保想要上前，被他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他随意地往童权的方向走去，整张脸也因着灯光逐渐明亮而彻底暴露在几人面前。 “我第一次知道……”他嘴角的弧度妖冶，眼眸危险地眯起，“找自己的老婆，需要向谁报告。” 第二十一章 你真结婚了？！（三更修） “老婆？”裴安安强忍着痛意，站起来，苍白着一张脸解释道：“这位先生，你恐怕是找错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她的视线从在场女人的面上一一扫过，话音落下的同时，突然惊疑地定在了顾染身上。 看着这个男人不像是开玩笑，如果说在场有谁可能是这个身份，那就只有…… 这个无论气质还是长相都如此优秀的男人，该不会就是阿齐口中那个贪慕权力的无名之辈吧？ 裴安安瞳孔一暗，第一反应是不信。 不仅是她，在场所有的人都同裴安安的想法一样，顾染的老公不可能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但除了顾染和童权，现场并没有人结婚。 陆司野没有理会裴安安。 短短几步的距离，他随意一迈就到了童权面前，瞬间高了对方不止一个头，压迫感十足，视线一低，懒懒扫过童权的脸。 童权手指一紧，下意识想要抱着顾染后退，却在陆司野突然眯起的眼神下僵住了身子。 “这位先生……”童权讪笑一声，说不出后面的话。 陆司野盯着他半晌，在场的人全都屏息，不敢言语。 很久之后，陆司野才微微动了动脑袋，勾唇一笑：“辛苦你照顾阿染，改天一定找机会好好谢你。” 他的嘴里虽然吐出的是感谢的话，听上去甚至诚恳真挚，但不知怎的，童权只觉得后背发凉，贴着顾染衣服的手都觉得烫手起来。 童权下意识地朝裴安安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也在发呆，便道：“不麻烦。大家朋友一场，我们正准备散了，打算把顾染送回家的。既然你来了，那正好，我们可以放心的把她交给你了。”说着，立刻将顾染移交给了陆司野，后退两步。 陆司野一只手扶过顾染，突然走到了她没挨过童权肩头的那一边，这才任她将头栽在自己身上。 顾染嘴角一动，突然有些想笑……陆司野这个洁癖重度患者，估计现在已经快要疯了吧？ 她笑容一起，陆司野放在她腰侧的手指突然一收。 顾染全身僵硬，几乎叫出声，死死忍着，半晌咬了牙。 他肯定已经发现自己的小伎俩了……这是惩罚，还是怒意？ 陆司野也没打算久留，扶着顾染转身就走。 “喂！”两人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了裴安安的声音，带着一丝隐隐的不甘和嫉妒，“陆先生，虽然你现在是顾染的老公，但是看着陆先生的样子，不像是甘心屈于人下，喜欢平凡无趣的人吧？” 就算陆司野自身条件优越，那也只是个人而已，和家庭背景无关。说到底，如果陆司野真的喜欢钱财名利，那她以后总有机会将陆司野身边的人换成她自己。 本以为陆司野会她这个问题，至少会回过头看她一眼，但陆司野就像没有听到裴安安的话一般，径直往前走了，连步子都没停顿一下。 陆司野一走，刚才来的那几个安保人员也跟在后面一起离开了。 包厢里只余下尴尬和死寂。 “裴安安，你的手不是脱臼了么，不需要去医院看看？”刚才一直沉默的王思媛出声提醒裴安安。 裴安安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被男人无视过，可今天发生了，对方还是个无权无势的人。她气得牙痒，连带着伤口也忽略了。 “阿齐得到的消息有误，我要尽快告诉他。”裴安安冷哼一声，也没有招呼剩下的几人，抬腿便走。 顾染挨着陆司野的肩，刚转弯，便迅速直起了身子，脱离了陆司野的怀抱。 陆司野挑眉：“不装了？演技挺好。” “你怎么会来？”顾染掩下尴尬，只觉得腰间陆司野掐过的地方始终都在发烫。 “如果我不来，我老婆是不是给我精心准备了第二顶样式新颖的绿帽子？”陆司野唇角一勾，眼神深了些。 顾染一顿，心惊于陆司野掌握信息的速度。她这边刚冒出了一个头的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只是想查孩子的事。”她实话实说，对这件事一点都没隐瞒，“上次我跟你说过，我对这件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但这段时间稍稍查了，我觉得有很大的可能性是被陷害。” “陷害？”陆司野一手扶着车门，挑了挑眉，“陷害你的人是谁？刚才的那个女人？还是抱着你的那个男人？” 裴安安和童权……说实话，顾染自己也不确定。但这件事肯定和童权脱不了干系。 虽然极不想承认，但顾染还是选择面对这个具有极大可能性的事实，“孩子的父亲……可能是童权。”她说完后才想起陆司野可能不知道童权是谁，于是补充道：“就是那个抱着我的男人。” 这句话一出，陆司野脸上的表情微微凝滞了一下。 顾染有些泄气，错过这次得知真相的机会，要等到下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去了。 “这次我也不是贸然行动。刚才聚会上的那几个人我都认识，除了是同事之外，也有家族上的生意往来。”因为有把握他们不会做得太明目张胆，所以她才会配合他们演戏。 可这一切，都被陆司野的突然到来给打断了。 “想知道那个叫童权的男人是不是孩子的父亲？”陆司野开口，丢了一个更像肯定句的问句。 顾染抬头，没明白他的意思。 “抓过来问问不就清楚了么。”他继续道，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口吻。 顾染惊讶地盯着陆司野，他已经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接通后，陆司野直接对手机另一端的人道：“刚才我去过的那个包厢，里面有个死胖子，人应该还没走，你给我带过来。”两人约定了见面地点后，便将电话挂了。 顾染下了车，跟在陆司野身后又回到了刚才的那个娱乐城。只不过这次她去的是娱乐城的最顶层，一间私人套房。 陆司野输入密码将门打开，让顾染先进。 咔。门关上了。 外头的嘈杂瞬间消失，顾染走在前方，突然听见陆司野一声轻笑。 她转头凝视着陆司野的表情，四目相接，空气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互相碰撞了一下，又迅速收回。 顾染的脸颊莫名其妙开始发热，脑子里的画面全是那天那个模糊的吻，以及陆司野扒拉着衣服的嫌弃表情……她猛地咬牙，止住了自己继续想下去。 陆司野笑眯眯的，吐出来的话却带着深意：”顾小姐，这算是欠我第几次了？” 顾染抿唇。还真不知道……似乎从一开始和这个男人扯上关系到现在，每一次见面，都是下一次的债务累计。 “欠我这么多，难道真打算用一辈子来还？”他接着道。 顾染细眉一挑，“如果你需要，我也不介意。” 她明白这是陆司野的打趣，自己全身上下也挑不出一丝他感兴趣的地方——除了她和林家的关系。 陆司野没有再接话，只看了顾染一眼，笑容不变。 不过几分钟过去，门铃便响了。 陆司野顺手打开了门，顾染望了过去，看见门口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就是童权。他神态紧张地站在另一个长相出众的男人身边，看上去有些畏怯害怕。 “你小子太不厚道了！我好不容易寻了个理由来南城度假，结果还被你差遣上了。”男人一见到陆司野就开口抱怨了一句，语气还算轻松，可见并没有真把这事放在心上。 “给你找点事打发时间。”陆司野的眼神落在童权身上，随后一转，“有时间再联系。” 男人一听这话立马就不淡定了，“有时间再联系？”男人指了指自己，“人刚给你带过来，你就赶我走啊？”他说完话后才发现房间里面似乎还站了一个人——等等！还是一个女人。陆司野身边可从来没有带过女人的……他突然想起来之前陆司野来南城时，玩笑似的对他们说了一句他要去结婚。 结婚…… “陆司野！”男人的声音立刻高了几度：“你丫该不会真的结婚了吧？！” 两人说话的时候没有刻意控制音量，所以顾染很清晰地就听到了所有的对话。男人的声音辨识度很高，她没听几句就跟前几天陆司野电话里的那个人联系了起来，就是他帮忙核实了父亲的笔迹。 但是男人为什么对陆司野结婚的这件事感到这么震惊和意外？难道陆司野根本没有把结婚这件事告诉过朋友……甚至家人？ 不过这样的话，陆司野当初一个人参加婚礼且没有家人到场就解释得通了。 “我当初通知过你们，是你们不信。”陆司野敷衍地应了一句，随后眼神示意童权，“进去吧，我老婆有些事想问问你。”等童权听话地进了房间后，陆司野转头对顾染说了一句：“我待会儿回来。”一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将好奇心爆棚的男人给拖走了。 房间门再次关上。 童权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十分老实地走到了顾染面前，主动问道：“顾小姐……想问我什么？” 想他再怎么说也是凰天的策划部总监，但在这短短一个月内遇到的事却极为颠覆他对豪门权力的认知。 顾染重新坐在了沙发上，正对着童权，眼神清冷平静，缓缓吐出几个字：“我要知道上次同事聚会，你陷害我的全过程。”陆司野能将童权和她留在同一个房间里，想来也是肯定童权不会对她做出什么。这样也好，只有她和童权两个人，有些隐秘的事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童权冷不丁地对上顾染的目光，一惊后，心里满是后怕。这顾染怎么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他不敢再有所猜忌，也不敢再有所隐瞒，除了顾家的权势，他更怕的是刚才带他过来的人……以及顾染的丈夫陆司野。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什么裴家顾家私生子，在现在的顾染和她的朋友面前，最终的结局都只有两个字——毁灭。 定了定神，童权承认道：“上次同事聚会，的确是有人想害你。”他偷偷瞟了顾染一眼，却正对上她和刚才一样的目光，暗暗惊惧，全都说了出来，“不过不是我，是裴安安。” “裴安安？”顾染皱眉，却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从这一次聚会就能看出，裴安安对她太过热情，事出反常必有妖。 童权解释道：“是她找了一个借口让你来求我帮忙。我顺势将你灌醉，然后再……” 真到了知道答案的这一刻，顾染反而有着超乎寻常的冷静，“然后再什么？和我发生关系？” 第二十二章 戏很难散场 “顾小姐，这我怎么敢啊。”童权听了，连忙摆手，干笑两声道：“不是我……”他有些不敢看顾染，笑得极为尴尬，“我也只是拿钱办事，但中途出了意外，你那天没有出现在房间里，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他突然又想起在包厢里对顾染的言行，赶紧又补充了一句，撇清关系，“今晚的那些话我也只是当着裴安安的面故意这么说的，为了收钱所以装作那晚的事成了。”这到底成没成，其实他心里也没谱。只当今天顾染是事后问罪来了。 空气凝滞一瞬。 半晌，顾染面无表情地问童权：“那裴安安呢？这么对我理由又是什么？” 童权一怔，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后在顾染清冷的目光中不得不缓缓开了口：“我只是听说……不是百分百肯定。”他咽了口唾沫，然后道：“裴安安一直喜欢顾齐，我跟她接触的这段时间里，她向我暗示过背后有顾齐撑腰。”要不是这样，他的胆子也不会这么大，去得罪顾家，“但这么久了，我也……从来没和顾齐直接接触过。” 顾染盯着童权，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对他的这些话做出回应，只道：“你可以走了。” 童权惊讶地看着她。 “就当今天包厢之后没见过面。”顾染盯着他，下巴对着门轻轻一扬。 童权立刻站了起来，走了两步，犹豫着回了头，迅速瞥了顾染一眼，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关门声响起。 顾染浑身一松，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眼神微微恍惚。 孩子的事现在已经基本确定了，她被裴安安陷害，却阴差阳错的和某个男人发生了关系。而这件事到底是裴安安还是顾齐计划的，现在还未可知…… 一想到她前世失去的孩子，顾染不由得眼眶一红，一时间心绪复杂。 咔。 门突然被打开。 顾染猛然回神，坐直了身体看向了门口。陆司野懒洋洋地倚在门边，唇边扯出一抹笑，正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 “孩子不是他的。”她先开了口。 陆司野眉头微挑，眼里带笑。 顾染被他看着难受，索性起身，走到他的跟前，坦然开了口：“所以孩子父亲是谁，还不知道。” 走廊昏黄的灯光下，陆司野眼神闪动，半晌轻笑了一声，缓缓吐出三个字：“有意思。” 太有意思。 追踪，失败，审问，还有越来越深的秘密……这样的抽丝剥茧显然让陆司野兴致盎然。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即使只是笑意盈然，就凭空生出了许多暧昧：“想怎么做？” 怎么做？ 顾染同样也问自己。 前世的孩子对于她来说是恨也是幸福的根源。这辈子她已经决定不再依靠任何人，但这个孩子…… 顾染抿唇，直视着陆司野，语气坚定道：“我想留下他。” 陆司野的眼角一挑，嘴唇动了动，想问什么，但瞬间淹没在牵起的嘴角里。 两人重新回到车里，回家。 路上，顾染转脸看向窗外，仍然思考着关于孩子的事。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其实也好，这样就不会有人来跟她抢孩子了。 心念一定，她突然想到明天要去百盛上班的事，于是将顾立国的话说了一遍，“情况特殊，所以我答应了爸。到时你在公司挂个闲职就行，不会限制你的自由。” 前方红灯，车子慢慢停了下来。 陆司野没有回头，像是听见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开了口：“我答应了的事，从不会反悔。”说完，他又转过头去，手指轻点几下方向盘，“陷害你的人呢，不处理？” 顾染怔了怔，讶异于陆司野的好说话和突然的态度转变。似乎……是从她说想留孩子开始的？ 她不敢，也不能多想，只坦诚的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这事不用着急。他们只是跳梁小丑，迟早有一天会找上门。” 俞磊才是她真正想要击溃的敌人，她心里清楚。轻重缓急，总得一个一个来。 夜色在南城笼罩，一夜寂静。 第二天。 顾染起了个大早，做好早餐后，换完了衣服等陆司野。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顾染差不多已经摸清楚了陆司野的一些小习惯，比如准时八点起床，超级洁癖狂还有对食物几近严苛的态度。 八点三十五分，陆司野果然出现在了餐桌前。 他随意坐下，端过顾染盛好的粥喝了一口，似才看到她今天比较正式的打扮，一顿后，点头道：“还不错。”粥喝了一半，他悠悠地又吐出一句，“别怪我没提醒你。空降去公司的人，第一天都不好过。” “你的忠告我收了。”顾染笑笑，难得的没听出他话里任何讽刺的成分。 九点半，顾染和陆司野的车停在了百盛公司楼下。 顾染解开安全带，转头看了一眼高楼的幕墙上关于百盛的logo，目光里翻涌着难言的情绪。 “怕？” 耳侧突然传来陆司野带着调笑的声音。 顾染一愣，随后轻轻摇了摇头。她终于迈上了梦寐以求的复仇之路，除了激动，她怎么可能会怕？ 前方的路她料想到会不太平，所以也做好了披荆斩棘的准备。 两人下了车，往公司大门走去。 一踏进公司，顾染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没有前台接待他们，就连昨晚约好来迎接他们的人也没出现。 顾染还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陆司野说中了，只能无奈一笑，对他道：“里面估计有更精彩的好戏等着我们。”她虽然这么说着，但步伐丝毫没停，依旧坚定地往前迈去。 陆司野唇角的笑意慵懒，闲庭散步般跟在她身后，看样子是不打算插手了。 “站住！你们两个谁啊，登记了吗？就直接进我们公司？”办公室里突然走出来一个身材微胖，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一看到顾染和陆司野，面色微怒，直冲冲地就朝他们俩走了过来。 顾染脚步一停，挑眉盯着面前的男人，冷然一笑。 还没等她开口，男人又说话了，对着顾染眼光轻蔑，“阿丁说今天会有四个来公司报道的艺人，该不会就是你们俩吧？”他挑剔地看了看顾染，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陆司野，“看来公司签人的规矩也该改改了，长相再好，没教养也都白搭。” 顾染微微一笑，等男人将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才不慌不忙地插了一句：“你好，我叫顾染。” 男人表情不变，眼底没有一丝惊讶，只是皱了皱眉，打量了顾染一眼。 顾染心里大概明白是什么情况，没有废话，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公司从今天开始由我接手管理，我想你们在昨天就应该收到消息了。” “顾染？”男人喃喃了一句，随后便是没有任何诚意的道歉，“原来是顾总。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你在公司是什么职位？”顾染边向前走边问男人。 男人摸不透顾染的想法，只得跟着她，小心翼翼地道：“我叫张铭，是公司暂时的负责人。” “负责人？”顾染步子一顿，转过头，眸光犀利地看着张铭，笑道：“原来我在顾家真的这么没有存在感。这人都到了公司了，公司高层都能将我认成别人？” 陆司野站在顾染身边，玩味地看着两人的对手戏，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张铭本来想给顾染一个下马威，可是现在却反被顾染揪到了错处，只得再次道歉：“这段时间公司的事实在太多了，因此怠慢了顾总，实在抱歉。” “小事情上出点错倒是无妨，我希望在大事上，别辜负了百盛该有的名头。”顾染的笑容轻扬，话里有话。 张铭一滞。 顾染没有抓住这点不放，继续往前走，边道：“我需要花名册。昨晚已经通知过你，让公司的艺人空出今天的时间，我和陆总认识一下大家。” “这……”张铭欲言又止。 三人已经进了公司，这一路走来顾染却一个人都没见到。这出戏……她大概猜到是什么了。 “人没到齐？”顾染干脆直接点明。 顾染的几句话已经让张铭发现这顾家二小姐同外面传闻的不太一样，也收起了一些敷衍的心思，道：“是。有些人请假了。” 顾染暗暗冷笑。 请假？还在她这个新负责人来公司报道的第一天请假？这么凑巧？ “会议室在哪？”顾染开口吩咐张铭，“把公司艺人的花名册带过来。还有那些请假的艺人，现在一律去通知，我只给半个小时的时间。”她看了眼腕表，眸光泛冷，“如果十点半没到会议室，后果自负。” 后果自负？这后果会是什么？张铭猜想了一番，也没得出一个结论来。不过他也没真把顾染放在心上，百盛在顾家大小姐的手里刚有了一丝起色。他就不信这个顾染还会将顾安宁已经打好的一副牌重洗了不成？ 想归想，面上工夫该做的还是要做，于是张铭对顾染点头道：“是，我马上让人去通知。”他将顾染和陆司野领到会议室后，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就有人给顾染送来了她要的花名册。 会议室很大，顾染和陆司野面对面坐着。陆司野一手支着下巴，眼眸微抬，百无聊赖地盯着正在翻看花名册的顾染，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凳子边沿，一直到将一块地方都擦得光亮，才收了手。 “戏倒是不错，很难散场。”他突然开口，扔出了一句。 顾染抬头看了陆司野一眼。她也是这么想的。 这出戏既然已经开始，总要有人演鸡，有人演猴。至于她手中的刀该往谁的身上划，就看待会儿的发展了。 她轻叹一声，将花名册一扔——看了几个人的履历，没有一个人值得特别关注。 看来想要以百盛来击垮凰天，这条路还很长。 第二十三章 以后也不用来了 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本来空旷的会议室没多久就站满了人。 张铭是最后一个进会议室的。他满脸笑容地走到顾染面前道：“顾总，你吩咐的事情我都交代下去了。公司一共有三十二名艺人，”说到这，他转头，目光在排成三行的艺人身上缓缓划过，停顿了几秒，才道：“现在到场的有三十个。” “那这没来的两人是谁？”顾染面色无波，手指轻点在花名册上，语气清淡地问张铭。 张铭干干一笑，有意无意看了顾染脸上的表情一眼，发现看不出什么，才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开口道：“是初夏和张倩黎。她们前天就生病请了假，所以今天才没来。”说到这，他又解释了一句，“她们也是凑巧了，不是故意不来公司的。” “生病？”顾染轻轻一笑，眼神微露凌厉，“看来她们一定病得很严重了，才连到公司的精力都没有。” 张铭脸上的笑一僵，多看了顾染一眼，谨慎地没有接话。 顾染将桌上的花名册翻开，页面停留在初夏和张倩黎的个人履历上。两人都是公司的顶梁柱，当红艺人。初夏是歌手，张倩黎不久前才得了一个影视剧的新人奖。 “我记得我让你去通知她们之前，说过不来公司的人后果自负。”顾染将花名册重新阖上，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就下了决定，“今天不来，以后也别来了。违约金会打到她们卡上。” 几乎是在下一秒，会议室里就响起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解约？！不会吧，初夏和张倩黎可是我们公司最红的艺人。” “所以说这顾家二小姐就是个外行。前两天我还特意打听过她，在来我们公司之前她可从来没有涉足过娱乐行业，之前的工作也只是一个小秘书。”伴随着一声嗤笑，女声丝毫没有压低她的音量，“就这种角色，顾家居然都能将公司交给她。可想我们以后的未来有多惨淡了。” “那这和雪藏有什么区别？” “没有出头之日，那我们还留在这个公司做什么啊？” “……” 声音越来越大，传到顾染耳朵里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陆司野从刚才就坐在了顾染旁边的椅子上。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此刻事态的发展，身子突然往顾染那边靠了些许，调笑般道：“公司的艺人如果全走光了，那你接下来该怎么玩？” 顾染眉头一动，鼻端嗅到了陆司野身上的味道，熟悉好闻。她一笑，转脸平静地回了他一句：“大不了重新来过。” 两人一笑一语间，神色淡淡，丝毫不显慌乱。一直在观察着他们的艺人说够了，也慢慢消停下来了。 张铭先站了出来，劝顾染道：“顾总，你刚来我们公司，可能不太清楚公司的情况。”他将初夏和张倩黎夸了一遍，然后凑上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不瞒你说，这两人和另一位顾总私交甚好。如果……这两人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那位顾总恐怕会不太高兴。” 顾染眯了眯眼。 另一位顾总？ 她突然想到早就以顾家名义进入上流圈子的私生子顾齐。 顾染默默沉思了一会儿，随即笑了笑。 她抬眼看向张铭，像是没有听懂他刚才的暗示意味，仍然没有更改先前的决定，“那正好了。如果顾齐喜欢她们俩，公司和她们解约后，她们可以直接去他的公司上班。” 张铭脸色微变，还想再说什么，但见顾染已经明显变得不耐烦，只得暂时退下，打算先给顾齐打电话汇报情况后再做决定。 他见顾染开始按着花名册一个个点人，没有注意到他，便先出了会议室，找了个角落偷偷拨通了顾齐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听筒里先是隐约响起了一声暧昧的女音，随即才是顾齐略显不耐的声音：“什么事？” “顾总。”在面对顾齐时，张铭的态度立刻变得恭敬了许多。他将顾染来了公司后发生的事讲了一下，然后道：“我总觉得这个顾染没有传闻的那么简单。初夏和张倩黎她说解约就解约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相较于张铭的谨慎，顾齐根本就没将顾染放在心上，嗤笑道：“一个活了二十多年都没有过出息的女人。你能指望她做什么？”初夏和张倩黎的事倒让他有些意外，他本是想给顾染使点绊子，谁知道顾染却直接将两人踢出了公司。不过这样也好，这从侧面更能说明顾染真的是个草包，根本不能将公司运作好。 张铭听着顾齐的话，心里犹自有一丝不确定，“顾总，顾染给我的感觉阴阴的……或许是之前的人看错她了。” “行了！”美女在怀，顾齐早就被撩拨的欲望渐起，哪儿有这么多时间和张铭在这分析顾染这个从没有存在感的人，“初夏和张倩黎的事，随她。我倒要看看，少了这两个最当红的，她怎么发展公司。” 张铭见顾齐主意已定，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挂了电话，返回了会议室。 他一踏进会议室的门，顾染的视线随之瞟了过来，四目相对后，微微一笑。 张铭浑身一僵，强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回她一笑。 顾染缓缓将目光收了回来，继续刚才点名的事情。人已经点了一大半了，和之前看花名册时的感觉一样，这里大多数的艺人都资质平平。要是和凰天对上，只有两个字——稳输。 “谁是段予初？”顾染将花名册翻到下一页，眼神微微一凝，随即唇角一勾。 “是我。”伴随着清冽的嗓音响起，第二行的一个男人长腿一迈，站了出来。他身材修长，一张脸风流邪气，非常吸引人的目光。 顾染眯眼打量了男人一眼，顿时来了兴趣。 这男人她刚才就有印象。那些人叽叽喳喳，对她议论纷纷时，只有他和其他几个女人没有参与进去。 “你是南城电影学院表演系学生？”顾染晃了一眼他的履历，兴趣更大了。 段予初淡淡地“嗯”了一声，不明白履历上有的东西，为什么顾染还要问。 顾染没有跟他多谈，又将剩下的艺人按着花名册上的名字点了一遍，然后便让他们散了。 忙完下来，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顾染暗暗吐出一口气来，揉了揉眉心，又吩咐张铭：“通知各部门负责人马上来会议室开会。” “这么赶？”张铭疑惑地问了一句，但也没真让顾染回答，转身便通知人去了。 虽然各部门的负责人知道顾染会召开会议了解公司的运作情况，但谁都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每个人来时，都还在整理着手里的资料。坐定后，一时心思各异。 顾染简短地说了个开场白，便让各个负责人开始汇报近段时间的工作。 选秀培训部的负责人先站了起来，对顾染微微颔首后，开口道：“公司已经根据艺人的特长拟定了最优的培训方案……” 顾染听了后没说什么，让下一个负责人接着汇报。一直到所有的人都说完了，才总结了几人刚才所说的话，缓缓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距离我姐姐顾安宁车祸发生不过才过去了二十多天。” 她的眼神突然冷厉，一一扫向会议桌旁的部门负责人，“那请问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公司在这二十多天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她说着，双手撑在桌沿上，站了起来，“不止公司的艺人接连跳槽，就连艺人计划好的经费都随意挪用到别的艺人身上。还有这个月的财务报表，收益足足下降了十个百分点！这个责任谁担？” 在场的部门负责人被顾染的话说得心惊肉跳，互看了对方一眼，默不作声。他们本以为可以随随便便就能糊弄顾染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可谁知道她一来就将公司这段时间的问题都点了出来。 这个锅要说是谁来背，他们当然心里有数……但也不可能真让那人站出来。 会议室里一片沉寂。 顾染也明白现在这个烂摊子是顾齐故意这么丢给她的。如果没有她突然插这一脚，现在坐在这里的人就是他了。 她没有追究到底，稍稍缓和了语气，但还是公事公办的说：“公司收益下降每个人都有责任。针对这一点，公司决定扣掉在场负责人的季度奖金，大家没有异议吧？” 听到顾染这么说，各部门负责人都暗暗松了口气。顾安宁一向赏罚分明，比起公司之前一贯严厉的处罚来说，这已经算是非常好的结果了。 “顾总说的是，责任我们大家都有，我们也该承担。”营销部的负责人首先说道。 有一人开了腔，便又有第二个人接话道：“顾总放心，我们以后一定配合你的工作，让公司发展得更好。” “……” “行。”顾染低眼看了一下腕表，满意地对着几人笑道：“今天也耽误了大家不少时间，详细情况等下来后我再单独找各位约谈。今天先这样吧，散会。”她心知光是靠这一天也不可能让公司里的人都服她，只能等日后再看了。 等人走后，顾染盯着桌上的各种报表，顿感头痛。 “陆少爷。”她突然开了口，转眸看向姿势依旧懒散的陆司野。她不相信他陪她坐了这么长时间，什么都没看出来，“刚才的艺人里面，你觉得谁可以重点培养？” 第二十四章 踩他上位 陆司野勾起唇角，目光定在了顾染的脸上，“还有第二个选项吗？” 顾染一笑，知道陆司野的想法和她是一样的。 “知名导演刘晓要开拍一部古装电视剧，后天就面试男三。”顾染将自己搜集的资料报了出来：“虽然只是一个男三的角色，但是非常出彩，而且是边拍边在网络平台播出，时间短，利于快速积累人气。最重要的一点是，凰天内定了男一，这个人还是江家的小公子，江夕蓝的弟弟江怀宁。” “你想让段予初踩着江怀宁上位？”陆司野挑眉。 顾染站了起来，点头道：“江怀宁的演技……实在是一言难尽，想要碾压不是难事，但是具体的，总要试试才知道。” 张铭一直都站在一旁。顾染让他将段予初叫来会议室。 人到了后，顾染走到段予初面前直接开口道：“跟我来一下。” 段予初目光一滞，看着面前纤瘦但挺直的身影，一顿后，还是抬脚跟上了。 两人脚步一转，顾染停在一个小小的会客室门前，伸手一推，走了进去。 段予初看着她的动作，眼底的犹豫也不过一瞬，随后也跟在了她的身后。 “一次车祸，失去最好的朋友，雨夜，救护车，泥泞地，阴谋，仇恨——你是主角。”顾染突然张口，给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场景，转身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抬头微眯着眼睛扫视着段予初的全身，一顿之后道：“演吧。” “演戏？”段予初有些惊诧，眉眼之间的情绪瞬间变换，十分复杂。 这是试探，还是提拔？ 顾染没有回答，眸光微漾，只是盯着他。 段予初复杂的目光一敛，突然后退了两步，颀长的身形瞬间抵在墙上，脸上的情绪迸发出悲伤。 这就开始演了？ 顾染也是微微诧异了一秒。她知道任何人在面对这个无厘头的要求之前都会惊讶一下，但是能这么快就缓过来并且照做的人应该不多。能将一个口头上的临时场景演的入木三分的……也不多。 段予初一投入，目光里便再没有其他，精致的面庞褪去之前的三分邪气，倒真演出了几分刻骨的悲伤来。 顾染的唇角轻扬，弧度越来越深，笑意也越来越深。 “卡。”她开口叫停，站了起来。 段予初的情绪瞬间一收，脸上还挂着泪痕，笑意却是轻扬，“这么容易就过关？” “让你演就演，不怕我是耍你，真心甘情愿地听我这个新晋无能总裁的话？”顾染边走边笑着道。 “在百盛艺人的前提，我还是个演员。”段予初抬头回答。这次不同的是，他话里染上了些许认真。 我还是个演员。 这话倒有几分真心。 顾染的心里一动，脚步微微一顿之后，转头道：“后天有场试镜，你去试试男三。我和你一起去。” 段予初眼光一动，抬头。 顾染没有再说话，敛了笑，抬腿朝着前方迈去，声音悠悠地在半空中响起，传了过来：“这娱乐圈，也该换换新面孔了。” 从百盛回来之后，顾染便将自己关进了书房，拿着资料和剧本钻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再次抬头伸懒腰的时候，已经临近十二点。 这么晚了？ 顾染起身，换了睡裙，开门走了出去。 这个点，陆司野应该已经睡了。 她走向厨房，拿了锅铲，将冰箱里的蔬菜拿了出来，洗了之后走向了碗柜前，抬头看了看，垫脚去够柜子上的方便面。 指尖还没有触到，身后便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顾染一惊，猛地转头，一头撞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扑进鼻息的香气让她几乎窒息。 陆司野轻松拿了方便面，捏着放到了顾染的眼前，一晃一晃。 “怕什么？” 顾染大喘气，虽然没有叫出声，但显然是被吓得不轻，抬眼瞪着陆司野，“陆司野，你大半夜扮什么鬼？！” 陆司野看了她两秒，笑容渐渐在唇角绽开，越来越深，直到笑了出来，笑声也越来越大。 顾染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刚想走，却突然被他伸手一按。 “真吓到了？”陆司野笑容一收，充满同情地看着顾染。 “你说呢。”顾染咬唇。 她恼怒的不仅仅是被陆司野悄声无息的惊吓，更是自己刚才的失态……重生之后她就步步都走得小心，事事都想做到完美，但是偏偏在这个男人面前，丢尽脸面。 话音一落，陆司野还想笑，眼神却突然一晃，扫过了顾染的胸口。 顾染这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有多暧昧，呼吸几乎都要胶在一起，透着光还能看见陆司野透亮的皮肤，好得让人嫉妒。 她突然有些不适应，猛地将他捏在手里的方便面一扯，转身走向了煮面的锅前，加了水。 陆司野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缓缓定在了她睡裙底下白皙而笔直的腿下，眼眸中本就水光荡漾，一瞬间脑中晃过的画面让他心神也跟着晃动了一秒。 黑暗，床，她猫一样的姿势和乖顺的呻吟…… 喉头突然一紧，陆司野转身便坐在了餐桌上。 “多煮一份。” 顾染猛地转身看着陆司野，犹疑道：“你没吃饭？” 陆司野抬眼，状似无辜地看着她，“外卖不好吃。” 顾染嘴角动了动，忍着没将骂语说出口——那你他妈以前都是怎么活的？ “……方便面好吃？”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陆司野从鼻腔里发出一句类似肯定的音节，半睁着眼，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懒懒地撑着脑袋抵在桌上。 顾染不动，眯着的眼睛突然一亮，唇角微微勾了起来，朝着陆司野走了两步。 陆司野的眸光随着她的步子和晃动着的白皙大腿而微微抬了起来，四目相接。 “还是我煮的好吃？”顾染问了一句。 她承认她就是想逼着陆司野说出肯定她的话。从认识到现在，她几乎就是被这个男人压了一头，她能想到的，他全想到了，她做不到的，他也做到了。他戏耍着她于股掌之间，想收便收想放便放，除了上一次他严重洁癖不肯脱衣服之外，她再没有见过这人的任何窘态。 陆司野眸色微微闪过一丝诧异。他倒是没想到这只猫咪还有爪子锋利的时候。 “没想到顾小姐自信有余，能力不足。”他道。 “没想到陆先生巧舌如簧，心口不一。”她回。 “说说怎么心口不一。” “顿顿恨不得舔盘加饭，却硬是要贬低我的厨艺，还不是心口不一？”顾染突然前进两步，顺手按着面，撑着桌子身子前倾，学着陆司野的样子，挑眉：“夸我一句有这么难吗？” “面碎了。”陆司野突然起身。 顾染瞳孔一缩，猛地后退，抬眼便看见陆司野调笑的脸庞，眸中闪着得逞的光。 她撇了撇嘴，低头看了一眼压在自己手底下的面饼，转身便走，另撕了两包方便面分放入锅中。 三分钟，面熟，上桌。 顾染一言不发地在陆司野的面前坐下了，加醋加辣，低头吃面。 她动作突然一停，抬头道：“艺人培养计划已经做好了。” “嗯。”陆司野应着，心不在焉。 “我准备让林季尘进来。” “林季尘？”他微微一停，抬头。 “他擅长的不只是剧本，还有编曲和填词。”顾染随口道。 她也懒得掩饰了，在陆司野面前露馅已经太多，不在乎多这一个。 果然，陆司野如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但没多说。 “谁慢谁洗碗。”顾染突然又说了一句。 气氛猛然间凝重起来。 陆司野抬头看了她一眼，眯起了眼睛，手上的动作突然快了一些，嘴上依旧道：“凭什么？” “我已经煮面了，我们现在是合作方，累了一天本来应该你洗，我帮你分摊这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不谢。”顾染很自然道，也加快了手里的动作，猛地吸了一口。 陆司野看着她的动作，一脸冷漠，也低头吃了一口，才抬头道：“我头一次见到把自己当猪喂的女人。” “彼此彼此。” “承让承让。” 空气中猛地响起了嗖嗖声。 顾染知道陆司野这个洁癖，拼上性命也要远离脏东西，但是看着他优雅的动作和越来越快的节奏，眼里还是忍不住染上了笑意。 “啪。”筷子一放。 陆司野站了起来，看了她一眼，全身都带着胜者的辉煌。 他转身就走，挥了挥手，“晚安。” 顾染看着自己还剩半碗的面，以及陆司野碗里只剩下的清汤，失笑一声，突然沉默下来。 这个男人的家教非常好，他吃饭从来一点不剩，桌前也是一片干净，没有任何菜渍和汤渍，他的衣服牌子不便宜，看起来精致崭新，她查过，至少也是三年前的款。他的车就二十几万，没有司机，但是对她有求必应，一个下午就可以查清已经过去多年的父亲死因，抓人、查监控、拿邀请函，似乎没有他做不到的事。而南城陆家，却是整个城市中最不起眼的家族……他是怎么办到的？ 第二十五章 生性残忍 她往后一靠，靠在了凳子上，隐约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但是细究起来，又说不清。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可是心里已经不由自主开始给出几分信任，这显然是很不好的兆头。 前世就是被自己结婚三年的丈夫害死的，今生虽然不至于愚蠢到那个地步，但是防备的心思还是不能全无。 “算了，吃面。”顾染重新坐直了身子，低头吃面。 另一边。 陆司野抬脚，将门轻轻一动，关上了，眼眸里的笑意却突然肆意飞扬。 好玩。 一开始只是对这件事情有了点兴趣，顾家和林家两个完全不相干的家族，怎么会牵扯到一起？ 这个女人掌握的资料是他的资料库里所没有的，比如俞磊的狼子野心，比如林季尘的才华，比如死去的林家大小姐的一切细节…… 但是玩到现在，他发现好像这个女人的本身……更有趣。 这一夜两人心思各异，注定难眠。 天光刚刚亮起，顾染就起来了，做了简餐，买了全麦面包和脱脂牛奶，回来时就见沙发上已经坐了一个身影，眼睛一眯。 早餐准时吃完，她起身收拾盘子，出门的时候才发现身后又跟了一个人。 “一起去。”陆司野晃了晃车钥匙。 顾染挑眉，没有说话。他难得心血来潮，不管打得什么鬼主意，最后都是拒绝不了。 半小时后，车缓缓在林季尘所在的公寓停了下来。 顾染下车，走上了楼，按响了门铃。 没有一会儿，门边开了。 林季尘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后，浓眉大眼，长相清秀，显然已经褪去了上次见面的狼狈，头发也已经修建过了，干净阳光的形象向来很给他加分，但是脸颊凹陷，本来就清瘦的身板更加单薄，裹在宽大的衣服中只剩下一个骨架似的，背也有些弯曲了，一眼瞥去仿佛老了几十岁。 顾染微微一愣，突然抿了唇，鼻尖泛酸。 不一样了……全都不一样了。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她甚至不敢去深究，死水一般，没有任何波动，空洞的瞳孔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拖向深渊。 顾染低了头，半晌，开口道：“进去说吧。” 林季尘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走了进去，靠在了墙边，姿势依然是防备的。 他手边已经多了本子和笔，上面写着凌乱的字迹，想来应该是和这两天送饭的人进行过沟通，他们来之前也是提前告知过的。 “今天来，是想和你商量件事。”顾染开口道。 陆司野转身坐在了沙发上，靠在一边，临坐下前还拿纸擦了擦。 林季尘点了点头，面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眼底依旧有些青黑，眼眶深陷，泛白的嘴唇难掩疲惫，但依旧看得出俊秀的痕迹。 “顾家的公司缺一个职位，如果你感兴趣，可以过来。”她接着道，没有将眼神投向林季尘，始终低着。 林季尘突然抬了头，眸中泛起了一丝情绪，但很快就销声匿迹。 他迅速低头，在本子上写下了几个字。 “我姐姐……” 顾染眼眶猛地泛红，只看了一会儿他的手指运动的轨迹，就立刻转过头去，拼命平息自己的情绪，但是冷不丁对上了陆司野充斥着笑意的眼睛，表情猛地冷了下来。 林季尘写完了，将本子递给了顾染。 “我姐姐的死因，你知道吗？是不是和俞磊有关？” 直接了当，他也确实聪明。 顾染在看见“俞磊”这两个字的时候眉头一跳，咬了咬牙，目光转到“姐姐”两个字上时，鼻尖再一次泛酸。 她深吸一口气之后，抬头道：“抱歉，你姐姐死因外界都说是车祸，我也不太清楚。” 现在的她已经一门心思套进了仇恨里，只要俞磊好好活着一天，她就夜不能寐日日失眠……她不能再让林季尘踏上和自己异样的路，他可以参与，但是最好的情况就是不知情。 林季尘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之后，没有说话，低头写了几个字。 “进公司里，会有和凰天对抗的机会吗？” 顾染看了一眼，半晌，点头道：“我们的主要竞争对手，本就是凰天。” “好，我答应。” 两人起身准备离开，陆司野依旧走在顾染的身后，细细观察着的她和林季尘之间的互动，步子很慢。 林季尘站在门边，目送着他们离开，突然伸手。 陆司野回头。 门即将要关上时，他瞥了一眼门缝处，见林季尘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半掌大的蜘蛛，正用手拧着，面无表情。 那只蜘蛛在他的拇指和食指之间挣扎了一下，就没了动静。 林季尘转手一扔，抽出纸，缓缓擦拭着自己的手，从始至终没有出现一丝情绪。 陆司野将头给转了回来，眼神深了些。 “听说林家这位公子哥生性残忍，今天看着好像不是这么回事。”陆司野开口，半笑着道。 “生性残忍？”顾染看了他一眼，“他不残忍，只是对待陌生人冷淡了点，很聪明，底子也是善良有爱的。” “是吗。”陆司野没再说话。 接下来的半天，顾染独自一人做着计划，一直熬到了半夜，小睡一会儿便起来准备去试镜的现场。 路上她连打几个哈欠，困意连天，终于引来陆司野的注目。 “顾总要是想把自己给熬死，也别死在我身边。”他话里无情。 “我倒是奇怪，陆大少爷是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了吗？一天两天的，甘愿当我的司机？”顾染转头。 “我这人，喜欢看戏。”陆司野意味不明地拉扯起了嘴角：“哪里的戏最好看，我就往哪里钻。为了看戏心甘情愿当了司机，顾小姐似乎还意见颇多？” 顾染斜了他一眼，知道陆司野就一张嘴毒，这顿时间也算是摸清了一点这位爷的性格，所以没打算回嘴和他一般计较。 车子很快停了下来，段予初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一见他们，段予初便抬腿走了过来。 “来得挺早。”顾染看了他一眼，心里算是稍稍安稳了。 段予初点头笑了笑，跟在顾染的背后朝着前方走去。 “哟，这不是刚上任的顾大总裁吗？上次见面没有细聊，这三把火的第一把，都烧到试镜现场来啦？”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嗓音。 顾染将头微微一偏，看见了来人，手指猛地在身侧收紧了一瞬，又放开了。 江夕蓝。 她放松了表情，朝着江夕蓝的身后看了一眼，笑了起来：“江小姐是什么时候入职的凰天？今天烧的是第几把火？” 江夕蓝一愣。 印象里和资料里的顾染都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外界对于顾染接手百盛这件事，全都当成一个笑话。大家都知道顾染这性子，成不了大事，背地里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这带艺人可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事情，我没有别的意思啊顾小姐，您别误会了，只是不管我是不是新官，到底还是烧过这种火的。” 这话里的意思十分明显了——顾染对于这个行业完全是空白，而江夕蓝不同，她在之前便是金牌经纪人，这次入职凰天，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不等顾染说话，江夕蓝接着对身边的人道：“放心吧，这角色你势在必得，已经成定局的东西，再跳梁，也不过是小丑演戏。” 顾染眉头一挑，深究了一下这话里的意思。 难不成江夕蓝已经提前走过了后门？ “那拭目以待了。”顾染开口道，转身带着段予初离开。 走了两步，段予初在身后低声开口：“今天的试镜……” “你放心。”顾染转头，平静的神情让段予初定了定心神，“没事，就算他凰天把这后门走破，我不信选角的人还真会放过有脸有演技的人。” 段予初只要好好表现，势必大火。刚才江夕蓝的举动半真半假，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扰乱段予初的心神。 段予初点了头：“好。” 十分钟后，试镜开始。 先上了几个演技一般的，基本没有看头，顾染百无聊赖地抱臂，时不时看着剧本，时不时看着台上。 这试镜用的就那么几个情节，翻来覆去都演烂了，还能出什么新意？ 果然，江夕蓝带来的人一上去，便十分生硬地念着台词。 “姑娘的武功如此精湛卓绝，功法竟有些昆仑山一派的影子，在下苦苦研究各大派系已有数余年，不知可否……” 顾染闭了闭眼。这演技……她上去都未必会差了，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背了那么久还无法脱稿不说，生生将试镜现场念出了点朗诵比赛的味道。 导演的表情也有些不对了，但是面色倒还能强撑。 “下一个，段予初。”有人叫道。 段予初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顾染一眼。 顾染微微点头。 前一个人正好从台上下来，经过段予初时突然停住了脚步，微笑着低声说了句什么，段予初神色如常，但是眼底显然闪过一丝慌乱。 顾染顿时皱起了眉头。 他说了什么？ 那头的段予初深吸了口气，上了台，将稿子放在了一边，对着选角导演微微一笑，额角的汗液还是将他的紧张暴露了几分。 第二十六章 来不及潜她 “可以开始了。”导演眯了眯眼睛，打量了段予初一眼，和身边的制片人耳语几句。 段予初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开了口，台词从嘴边念了出来。 顾染皱了皱眉，盯着段予初苍白的嘴唇，心里一沉。 这恐怕不是什么好的状态…… “在下……”段予初的眼神突然飘忽了一瞬，定在了顾染的身后。 顾染转头，一眼便看见了自己身后站着的江夕蓝，眼睛一眯。 江夕蓝正勾唇对着台上笑，一副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样子。这情形，顾染心里也有疑虑，不知道是不是真走了后门。但是江家小公子已经是用了点关系和手段的，要是接连几个主角都是这样上来，这部剧还有什么看头？ 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个角色不管有没有事先定下人，都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段予初的情绪。 段予初站着，半晌都没有言语，眼神始终定在江夕蓝的身上，咬了咬牙，台词说得结结巴巴。 “行了行了，会不会演戏啊？不会演戏你上去丢人现眼的？！”选角导演不耐烦地叫了一句。 段予初抿唇，停了下来，半晌开口道：“抱歉导演，刚才走神了，可以再来一次吗？” “还来什么来？”导演冷着脸，皱着眉头看了段予初一眼，“我告诉你，娱乐圈里头最不缺的就是你这种脸！没点实力你还真想混出点名堂？行了，下去！” 段予初瞳孔微微一缩，手指在身侧缓缓握紧，指尖已经泛白。 选角导演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剧本，半晌拧着眉头重新抬了起来，扬眉盯着段予初道：“你干什么？还站着干嘛？麻溜点滚啊！” 段予初咬牙深吸了口气，顾染见势头不对，刚想抬腿，段予初便自己下来了。 江夕蓝的笑容始终氤氲在唇角，肆意绽放，眼神里也闪着些许戏谑的光。 段予初一眼不发地从顾染身边经过，顾染伸手一拦，直接将段予初扯到了一边。 “你干什么？为什么不演下去？”她沉了脸色。 段予初黑着脸，转头道：“有意义吗？这个角色该给谁还是会给谁，我们努力了给谁看？让他们这个后门走得更加名正言顺吗？” “人家暗示了几句你就自乱阵脚，要是结果出来了不是他，你又要怎么办？”顾染挑眉开口。 陆司野自始至终都没有帮腔，站在一旁看着，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笑意嫣然。 段予初抿唇不语，没有反驳，但也没有彻底信服。 “机会只有这一次，失去就是失去，错过就是错过。”顾染转头看着台上，那里已经站着其他人，“那里是原本有可能属于你的地方，你回想起来的时候是会觉得后悔，还是庆幸自己放走了这个机会，保留了所谓的尊严？” 空气凝滞。 半晌，段予初的眉头微微松动了些，低声道：“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我承认我刚才是冲动了点，但是这潭水有多深，你比我清楚。” 顾染转头看向了导演的方向，压低了声音道：“我当然比你清楚，但是既然决定趟这潭水，就没有中途放弃这一说。等着。” 段予初眉眼一动，不知道最后这句“等着”是什么意思，但是也闭了嘴，静静等着。 没有人说话。角色一个一个的过了，剩下的几人无疑都是有些后台但是演技欠缺的，选角导演的脸色越来越不耐烦，直到临近中午，才拍案结束。 “得得得，今天到这里结束……没一个好的。”导演念叨了一句，起身便准备出门。 顾染立刻跟了上去。 “刘导。”顾染笑了起来，看了段予初一眼。 段予初立刻明白，站在原地没有上前。 “你是……”刘晓眯着眼睛，打量了顾染一眼。 “初次见面，我是顾染。”顾染伸出手。 刘晓选角是出了名的刁钻，性格也比较火爆，在圈内十分有名，外号新人杀手，新人要真想入他的眼，也算是比较困难。 “顾染？”刘晓眼神一变，笑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美女总裁，放在我们这儿可不管用。” “刘导如果不介意，可以聊聊吗？”顾染开口道。 刘晓看了她一眼，下巴一扬，对着一边的会客室道：“行，五分钟。” 倒是爽快。 顾染立刻抬腿跟了上去，转头看了陆司野一眼，两人眸光稍稍一碰，在空中立刻散开，意味不明。 门一关，只剩下顾染和刘晓两人。 刘晓在一旁的位子上一坐，抬手便将茶壶放在台上烧着，拿出了茶叶，放在一边。 顾染不客气地在他对面坐下了，边坐边道：“今天我们公司试镜的艺人叫段予初，刚才因为一些小问题，发挥失常，不知道刘导能不能……” “你知道为什么茶水的第一泡最浓郁吗？”刘晓突然抬头，问了一句。 顾染抿唇，低眼看着杯中已经装好的茶叶，一旁的烧水声在耳边响着，“知道。” “知道？”刘晓没想到是这个回答，挑眉道：“说说。” “初见的印象最深刻——如果一个人连第一次上台都不能做到镇定自若随机应变，以后发生什么，也会临时出乱子。刘导要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吗？” 刘晓的眼神稍稍变了变，点了点头，第一次认真打量起顾染，目光比刚才尊重多了。 顾染盯着水壶上冒着的热气，心里估算着时间开口道：“但是刘导，我们通常是不喝这第一泡的。” 刘晓眯眼。 水刚好烧开。 顾染伸手将壶子拿了过来，轻轻往杯中一倾，顿时芳香四溢。 “只有沉淀了杂质，洗去铅华，褪去所有脏污和不稳定的因素……”她纤手微动，将第一泡的水给倒在了桶里，重新放着倒上了开水，看着茶叶在水中缓缓散开，这才一笑，“才会更加清香，更容易让人品尝到其中的真味，不是吗？” 刘晓一愣之后，笑了起来：“外界传闻百盛集团来了个草包总裁……这草包不草包的我倒是不清楚，不过口才方面，顾小姐确实是有自己的一套。” 顾染笑容微微一收，将茶杯一放，盯着刘晓的眼睛开了口：“第二次机会对人对茶，都有不一样的意义。我恳请刘导给他一次机会，如果真的实力不够，我一定二话不说把人带走，改天还登门赔罪，怎么样？” 刘晓沉默了片刻，点了头。 顾染勾唇一笑。 门一开，陆司野靠着椅子的动作微微一动，抬起头来。段予初也跟着抬头，疑惑地看向顾染和刘晓。 “走吧。”刘晓扔下一句，随即离开。 段予初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的背影，这才转头道：“是对……我说的？” “去吧，这一次再不好好表现，你的机会就彻底没了。”顾染道。 段予初脸色一变，顿时欣喜地抬腿便走。两步之后，突然回头，眼神定在了顾染的身上，半晌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五分钟……”陆司野幽幽的嗓音在身后响了起来，眼神里的情绪一扬，笑意四起，“也不够潜规则啊？” 顾染白了他一眼，开口道：“我就不能靠着真才实学打动人家，非要潜规则吗？” 陆司野若有所思地点头，打量了顾染一眼，“确实也只能靠真才实学。” 顾染咬牙，转头不理会陆司野。和这个男人辩驳，无疑是给自己挖坑。 试镜的结果不出顾染所料，十分成功，当场便将角色给拿了。 之后的半个多月里，电视剧从开拍到播出，一切都来得十分迅速。 别墅内。 顾染拿着平板看新闻，眉头紧紧蹙着，陆司野则将电视一开，翻来覆去便是看俞磊的新闻。 “林家女婿对妻用情至深，林家大小姐死后便继承了凰天……” 电视里不断传出来几句话。 顾染皱着眉头抬眼，“陆司野。” 陆司野扬眉，笑容和蔼地转头，妖异的光芒在眼底掠过，一闪。 “这几条新闻已经放了半个月了。”顾染提醒道。 她知道陆司野是故意的。每次自己听见俞磊的消息都无法控制情绪，陆司野就喜欢看她失控，喜欢看她变得不像自己——这一点她十分确定。 但是这样的情绪在重复了半个月，终于也渐渐淡去。现在再听俞磊的任何消息，她的心绪都很难再起波澜。仇恨早已扎根。 陆司野没有回话，转头继续认真地看新闻。 顾染接着道：“段予初的角色很讨喜，大众议论度广。”一顿，她抿唇又说了一句：“但这些还不够。” “打算怎么做？”陆司野突然动了动，打了个哈欠，缓缓陷进沙发里，手里多了一个手机。 顾染盯着陆司野的动作，知道这位爷大概今天心情不错，乐意帮忙。 “现在《江山怒》的影迷都在对比段予初和江怀宁的演技。我们只要顺势把江怀宁的那些破事扒拉一些出来就行。” “嗯。”陆司野懒懒应着，手里已经开始了动作。 顾染盯着他的手指，看着他将电话拨通放在了耳边，唇角一勾。 “喂。”陆司野很快对着电话道：“有件事要你帮忙。江家小公子的黑料，可以放了。” 顾染挑眉——他早就准备了？ 第二十七章 有捷径，为什么不走？ 第二天。 江怀宁是在电视剧播出之后迅速造势火起来的，粉丝的基础自然没有想象中的坚定，而随后而来的黑料更是打得凰天措手不及。 百盛。 顾染微微抬头，盯着屏幕上的新闻。今天陆司野没有跟着来，她一个人欣赏着陆司野的战果，未免惊心动魄了些。 只不过一个晚上，她记得昨天陆司野对着电话里说的是“放点出来”，而不是……放这么多出来。 她伸手，鼠标在电脑上移动着，将页面往下拉。 “不会吧，有点恶心了，居然约炮？” “这也不怕得病啊……这都什么坏习惯，听说是江家的人？这演技也就这样嘛，前几天可劲炒作，说实话，哪一个当家小花旦拉出来不必他好啊？” “对啊，我听说的也是这样，但是《江山怒》已经是最近看到的难得好剧了，导演是刘晓吧？品质保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选了这么个男一……” “私生活放荡也就算了，毕竟人家花自己的钱，但是好像网上有小号疑似他的助理，牵扯到诱奸……哎，这豪门之间的事情，我是越来越看不懂咯！” …… 顾染看着铺天盖地的新闻——先是助理爆料，然后是约炮传闻，再就是脾气暴躁，演技不好，所有新闻都是在瞬间爆发的，这倒是十分有陆司野的风格。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顾染一转头，盯着屏幕上的备注，只有两个字——陆妖精。背后突然发凉，犹豫之后还是伸手接了起来。 “喂。” “满意吗。”陆司野开了口。 顾染笑了笑道：“陆先生杰作。” “接下来呢？” “踩一个捧一个，不是标准剧情吗？”顾染说出口的话微微凉了，自己都意识到了自己嘴里的冷意。 她知道自己不会手软，这事情牵扯到江家人，虽然不是直接对着江夕蓝，但是也足够给他们敲响这第一下的警钟。 这是第一步，是开端，也是战书。 陆司野那头突然沉默了一下，半晌笑了笑道：“我以为你不会按照标准的路子走。” “有捷径，为什么不走？” 顾染笑着，电话挂断。 半晌，她开口叫来门口的助理，吩咐了几句之后，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当天下午，另一件事情的热度开始一路蹿升，几乎飚过了江怀宁诱奸助理的风头——段予初片场受辱。 爆料人只是发了一个视频，然后带上了热搜的标签，之后关注量和转发便能在不断地增长。 而另一边，此时的江家。 “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这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名声，就这么给毁了！”江夕蓝一把将平板给摔在了江怀宁的床上。 江怀宁迷迷糊糊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她一眼，揉了揉眼睛道：“姐，你这大下午的着急上火……” “你也知道是大下午？你闷头睡了多久？起来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外面都变天了！” “哪儿？”江怀宁探着头，朝着窗户外看去，挥了挥手道：“哎呀姐，我的天，你就让我睡会儿不行吗？昨天接了一个采访，做到了半夜，还有一群咋咋呼呼的粉丝围着，你知道我最讨厌装好人，硬是忍着脾气在那儿……” “粉丝？你还指望自己有粉丝呢？”江夕蓝将平板拿了起来，凑到了江怀宁的跟前。 江怀宁看了一眼，突然一顿，睡意消退了不少。 “这什么？”江怀宁清醒了点，声音也低沉起来，夺过了平板，点开那个视频。 视频是躲在人群后拍的，但是隐约可以看出角度就是站在那群来探班的粉丝中间的。 “你会不会演戏？不会演戏滚啊！”他的身影十分高挑显眼，站在段予初的身边，瞪着眼睛，手上比划着十分有侮辱性的动作：“嘿，有意思了，你说当初导演不是已经让你走了吗？听说你最后得到了第二次机会留下来了？百盛这个后台估计还没有硬到这种程度吧？那么说是你自己去找的导演？哟，有些人为了自己的演艺事业，倒是献身不少……” “江怀宁，你说话注意点。”段予初回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淡，不卑不亢。 “注意？我注意什么？我和谁注意？和你啊？”一连串轻蔑的问句砸了过去，就连脸上飞扬的表情也是十分恶毒。 江怀宁眉头一皱，突然将平板上的视屏诶关了，一把扔到了一边，开口道：“这视频为什么会发上网！我记得那天是不允许片场里的人带手机的！” “不带手机你就这么嚣张是吗？！”江夕蓝伸手，直接朝着江怀宁的头上就是一掌。 江怀宁气急败坏大地叫了起来：“姐！这事儿真不能怪我！是他先惹的我好吗？我那天状态不好，刚好又是对手戏，我这不就是多ng了几条吗？你都没有看见那小子脸上的表情……” “行了！”江夕蓝的脸已经臭的不能再臭，恨铁不成钢地盯着江怀宁看了半晌，转身准备离开。 “诶姐！你说这事情现在要怎么办啊？” 江夕蓝的脚步猛地一停，转身咬牙，一字一句道：“这事情没这么简单。你看见的只是一个，知不知道在你睡觉期间发生了多少事？你的名声都已经臭光了！那么多料瞬间发放出来，怎么可能会是巧合！” 她深深吸了口气，脑子里猛地掠过了一个人的脸。 是她……顾染？ 这一次踩的是江怀宁，捧的是段予初，和顾染能脱得了干系吗？ 想到顾染的溢满笑意的眼睛，江夕蓝也微微眯起了眼，有些不确定。 如果真的是顾染做的，那么这个传闻中的顾家二女儿倒是比那个大女儿还要有手段，不能不重视了……如果不是，今天这事情又会是谁做的？ 算了，先尽全力挽回吧。 “诶姐！姐你别走啊姐！” 江怀宁在背后叫着，但是江夕蓝已经带着火气将自己的手机给掏出来了，头也没回。 电话很快就通了，江夕蓝的脚步已经走到了楼下，开了车，坐了进去。 “阿磊，你在哪儿？” “新闻我看见了。”俞磊开口便道：“我在找人做公关，你抓紧时间让他去做一下慈善，这段时间也先别再出来做什么访谈了，一切活动暂停，先等风波过去了再说。” “我知道。”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应付这种事情了，只是这一次来势太猛，有些招架不住，但是也不至于自乱阵脚，“但是你不觉得这一次……有点蹊跷吗？” “嗯。”俞磊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吸了口气，半晌开口道：“不管是谁，这次的事件都要重视起来。我觉得他们想对付的不仅仅是这一个艺人……” “什么意思？”江夕蓝眉头一皱，瞳孔骤然一缩，“你的意思是还有可能要对付……” “凰天。”俞磊缓缓开口，吐出了凝重的两个字。 江夕蓝笑出声来：“怎么可……”最后一个字咽在了喉咙里，终究还是没有发出。 她听着俞磊从未有过的低沉口气，心里也是微微一沉，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指尖一凉。 空气中的沉默开始蔓延，似乎没有尽头一般。 半晌，俞磊开了口，说了最后的八个字：“尽力补救。静观其变。” “好。” 电话挂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道两旁的行人开始神色匆匆，华灯初上，此刻所有的车流，目的地都是家。 顾染起身，看了眼时间，走向了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户底下川流的车辆，灯光刺得她有些眼疼。 今天疲惫了一天，和凰天的力量对抗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也让她稍稍明白了一些凰天的真实实力。 她掏出手机，走下楼，拨通了陆司野的电话。 响了很久才通，幽幽接起，又幽幽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做饭？” 话里的幽怨随着慢吞吞的节奏而显得有些阴森，但是在这种语境下却莫名多了几分喜感。 顾染突然一笑，心情不错地答：“现在。” “现在？” “嗯，现在。” 半个小时之后，她拎着菜出现在了家门口，推门而入，一眼便看见陆司野缩在沙发上，似乎也是一脸的疲惫。 听见声响之后，陆司野抬了头，眯了眯眼。 “我看见新闻了，解决得不错。”他开口，难得吐出的是夸奖的话。 顾染脚步一顿，转身盯着陆司野两秒。 陆司野坦然回望。 灯光在他的脸上的每一道线条上攀爬，勾勒出忽明忽暗的精致五官，像个假人一般。 “你今天心情不错？”顾染回了一句。 陆司野笑眯眯地将目光转向了她手里的菜，没有说话。 顾染嘴角微微一动，明白了，转身走进了厨房。 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她警觉地回头，却突然嗅到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酒香。 这是……他喝酒了？ 顾染目光一转，看向了茶几，这才注意到桌上的一瓶红酒。 “反正今天晚上都要庆祝，我提前开了尝尝。”陆司野勾唇，显然没有醉意，但是酒意带来的些许迷离却瞬间让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十分怪异的暧昧中…… 暧昧？顾染晃了晃头，她一定是疯了。 下一秒，面前那个颀长的身形猛地靠近，定在了离她几厘米的地方，神情让人难以捉摸。 顾染努力保持着自己面部的表情，也抬起了头。 第二十八章 表白还是乱性 对视，火花，旖旎，幽然。 所有情绪都在瞬间迸发，只是一瞬间，顾染似乎就从这双眼睛里窥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一整个世界。 “陆少爷，不饿吗？”顾染突然开了口，打断了空气中所有横穿的情绪。 陆司野轻声笑了一下，转身和顾染并排靠上墙，气息间仿佛还有酒气香甜，勾起的唇角没有放下，但是顾染明白这个动作的意思便是放了她。 她挑眉耸肩，转身走向了灶台。 几个简单的小菜，有荤有素有海鲜，还有红酒和故事。 大概是因为心情好，菜里的味道也多了几分香甜，陆司野伸筷子的动作越来越频繁。 顾染伸手将酒给漫上了，暗红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摇晃着，透过冷冽的酒光便可以看见陆司野眼底渐渐晃动起来的情绪，复杂到难以言说，比酒香更加浓烈，也更加冷冽。 “这一杯，敬百盛。”顾染笑了笑，扬起酒杯，对着楼下的花园。 她将菜都端到了阳台，有灯光，有蝉鸣，月光刚好拖曳在墙角一隅，照得不远处的小树林更显郁郁葱葱。 陆司野的筷子稍稍一停，抬眼看了看她，随后竟然也伸手拿了杯子，在她的杯沿上轻轻一碰。 顾染的唇角没有放下，反而加深，“敬它的即将到来的崛起和繁荣。” 陆司野脸上都笑意突然开始绽放，在月光下一点一点蔓延，整张没有瑕疵的脸更显精致抓人，顾染有一瞬间也移不开目光，定了定神。 “这么自信？”他杯子一扬，一杯酒下肚。 顾染也抬手一扬，同样是一口饮尽：“首先有自信，然后才有的成功。古往今来不都是这样？不过……我们这样喝红酒，爱酒的人看见恐怕要心疼。” 陆司野不答，目光倒是因为那句自信和成功的言论而闪了闪，随即继续低头夹菜。 顾染再一次满上一杯，开口道：“第二杯，敬我自己。” 陆司野夹菜的动作没有变动，依旧是一口一口吃着。 顾染的表情却突然变了变，苍凉爬上眼角，悲戚漫上眉梢，语调虽然没变，但是笑容里多了几分感慨和无奈：“敬我的被迫成长，敬我的幸运，我的仇恨。” 成长，幸运，和仇恨。 陆司野彻底停了筷子，迎着月光清晰看见了顾染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连他都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恍若隔世，似乎是怀念，又似乎是追悼某些逝去的东西，仿佛这几秒钟之间，一辈子的光华就在那张脸上迅速掠过，走马灯般最终归于平静。 隔世——他突然想到这个词。 顾染一笑，嘴角一抿，表情重新归于沉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影。 “第三杯。”她哑然开口，突然将杯沿转向了陆司野，轻轻一碰，低声道：“敬你。” 叮。清脆的杯沿碰撞声和她言语之间的轻灵的谢意交织在一起，气氛突然轻松起来。 陆司野眯眼，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想看看她到底能说出什么来。 然而两杯酒下肚，顾染已经有了些许醉意，说出的话里也显然染上了几分真心。 “说真的，一开始遇到你的时候，我挺崩溃。我有太多事情要做……太多太多。我没有办法分心来应付任何一段复杂的关系。”她开口，喃喃声入耳，绵软动听，却又带着几分坚定，“但是从我们婚礼上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不过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里发生了太多事情，比我从前的十年岁月还要丰富很多很多。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上天让我再来一次，碰见你，应该是命中注定。” 这是真心话。 她重生之后的每一天都被仇恨填满，是陆司野真正吸引了她的目光，让她有闲心停下来看看这个世界。但是她的防备心太重，疑心也太重的，前世惨痛的教训让她不能再轻易陷入深刻的感情中的，所以她一直克制，不让自己沉沦也拒绝放纵——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这样。 “上天让你再来一次……”陆司野细细咀嚼这句话，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出生到现在第一次有看不穿的人，看不穿的事情，保留着也挺好。顾染实在给了他太多惊喜和意外，他以为她没有的，她都有。他以为她不会的，她都会。他以为她不敢的……她都敢。 顾染一笑，仰头将酒和了下去。 陆司野的目光钉在她脖颈上优美的线条上，微微眯了眯。 一杯下肚，他的神情也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顾染灿烂一笑，扬了扬杯子，一丢。 杯子在桌上晃动了两下，停住了。 “良辰美景，美酒佳人，确实好像应该说点什么。”陆司野牵着唇角笑了笑：“怎么办，要表白呢，还是乱性呢？” 顾染一愣，随即明白这是玩笑，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心情似乎不错地回应了一句：“随陆少爷高兴。” 两人的距离因为她的动作瞬间拉近了不少，酒气也开始互相交缠，顾染也将视线移动到了陆司野身边露出来多一点椅背上，上面雕花互相交缠，就这么一张天天看着的凳子，此刻也硬生生看出了点旖旎风情来。 陆司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迟迟没有回答。 顾染的眼睛一眯，有些倦意袭来，嘴角轻轻一勾，闭上了眼。 她知道自己这个玩笑接得很不像她，也很不合时宜。但是现在她连辩解都已经没了兴趣，就这样吧，不管他因为这个笑话生气还是其他，都不想管了。 顾染的头稍稍朝着前方一点，几乎睡着。 陆司野喝了一口之后突然动作一停，转头看向了顾染的方向。 月光下那张脸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娇态，醉意氤氲，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猫咪似的歪着头，轻轻靠在自己的手臂上摇晃。 他突然倾身，妖异的笑容在唇角攀爬盛开，嗓音低沉而磁性，“……那乱性吧。” 来不及多想，想做便做了，他向来是这样。想伸手够到的东西，从不为难自己去问理由。 顾染只觉得唇上突然柔软湿润，停了一会儿才猛地睁眼，与此同时也微微张了嘴，舌尖顿时被人肆虐。 “陆……”她只发出一个字，身子突然被人一搂，离开了座位，往后弯腰，倒向了阳台的护栏上。 陆司野眼里的轻笑之意十分明显，半分醉态都没有，即使那么多杯酒下肚，也还是眸光清冷，但此刻多了几分不太分明的欲望，压抑地深沉。 顾染借着酒意，没有离开推开，手指在他胸膛上触到了那片材质顺滑的衬衫，手指微微一收，几乎将衬衫抓出了褶皱——也是第一次，她听见了陆司野的心跳。 陆司野没有深吻，微微一滞，突然离开，手却猛然间放松了些。 顾染突然朝着阳台下空旷的地方坠了一下，立刻清醒了几分，伸手便搂住了陆司野的脖子，睁开了眼睛。 护栏已经过腰，他的手却十分有力道，莫名地让人安心。 “我会放手吗？”陆司野玩味地问了一句，盯着顾染的眼睛。 “一念之间的事情，我从来不敢下定论。”顾染开口，语调已经清晰。 陆司野突然靠近，表情一收，这一次的吻来得十分猛烈，好几次的摇晃让顾染觉得自己就要掉下阳台。 但是没有。他总是能在最危险的时候搂住她，也强迫着她只能将他的脖子搂得更紧。 顾染忍不住从喉间溢出一声难以自持的轻叫，但又立刻收住了，闭了闭眼睛，眉头拧成了一片，艰难地回应着陆司野的吻。 比酒更烈，比刀锋更尖锐——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吻，可以尖锐到这种地步，足够划伤所有。 她难以承受情欲和理智相互抵消的感觉，神经已经一根一根在脑子里断掉，唇上也开始有了强烈的痛感。 顾染突然伸手，将他一推，表情在月光下一晃，一瞬间暴露出来。 清醒、冷漠、决绝…… 陆司野表情一动，眉间突然多了一分诧异，立刻伸手将她一捞，抱了回来。 只差一点……她就会因为这个推开的动作而掉下楼。这女人…… 顾染缓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瓣，已经出血，随后叹息了一口。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沉默以对。 刚才不清醒的战争显然已经结束，谁输谁赢也没有定论。但是她沉迷过，最后推开了，却也是事实。他的态度不清晰不明朗，说不出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这也让顾染心中微凉。 很久之后，起风了。 顾染被冷意一扑，才突然抬头道：“很晚了，早点休息。”她转身，最后留下一句：“我睡书房。” 脚步越来越远，消失在了拐弯处。她不爱穿高跟鞋，走起路来也是猫一样的轻巧和悄然。 陆司野转身靠上了护栏，看向了不远处的一片绿意中，眸中的深意即使在月光的照射下也依旧起了一场大雾般，看不清晰。 楼上。 顾染将房门一关，腿脚软了软，坐在了床上。 半晌，她伸手插进头发，闭着眼睛思考了良久，才拿出了手机。 “刚才忘了说，我打算给段予初接一个真人秀，是和江家小公子一起的，到时候也可以制造一些话题。” 她犹豫了一瞬，点击了发送，随后将手机扔向了一边。 亮起的屏幕上闪烁着三个大字——陆妖精。 第二十九章 陆妖精 从那天一夜醉酒之后，顾染就开始有意避开陆司野，连着半个月的早出晚归，开始着给捧红段予初造势和铺路。 真人秀的节目放出了片场的花絮和预告做宣传，一时间将段予初和江怀宁的话题推上了顶峰。 这两个名字挂在热搜头条上久久没有下去，所有的话题也都仿佛是商量好了一般，势头几乎是一边倒，没有一句是议论江怀宁的好处的。 百盛公司。 顾染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很久，突然皱了皱眉头。 “凰天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做出实质性的回击……不太像是俞磊的风格。”她转头看了段予初一眼。 这几天他们都十分注意舆论影响和凰天那边的动向，但是江怀宁只是参加了这一个活动，其他的广告和访谈全都尽数推了，俞磊也没有再做其他的事情，看起来十分蹊跷。 “这种时候不作为应该是最好的作为。”段予初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屏幕，随后道：“但是凰天没有必要这样。” 顾染眼睛一眯。凰天的实力她很清楚，林家的产业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击倒，尤其是有了那个人…… 她记忆中突然晃起了一张左脸带着些许烫伤疤的脸，眉头皱了皱。 “你听说过凰天里的那位金牌记者吗？”她突然开口。 “金牌记者？”段予初皱了皱眉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哦！谭同引？” 这个名字说出口的一刹那，恍若隔世。 当初父亲还在的时候，谭同引是整个娱乐圈内的所有明星都避之唯恐不及的，所有经手他的爆料没有一次不是准确而阴狠的，性格却是十分古怪。她从小到大也没有在公司里见过谭同引几次，只记得他十分喜欢酒，经常在办公室喝得烂醉如泥，她隔着门看过几次。 他已经沉寂了多年，公司除非是碰见十分棘手的事情，不会再让他出来，也算是凰天的几位王牌之一。 “嗯。是他。”顾染点头。 “他已经消失很久了，有人说他现在定居欧洲，在世界各地游历，还去沙漠里住过一阵，神出鬼没的……顾总怎么突然想到他？” “每次凰天碰上棘手的事情，他都会出现，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除非……这事情还不够棘手。”顾染的眉头轻轻一拧，眉心顿时出现了一道痕迹。 虽然这次对付的只是一个江家的艺人，但是俞磊不可能没有嗅到苗头。就算没有嗅到，媒体也早在提醒他了。 在这样的势头下，以俞磊的性格，一定会不择手段打压，半点机会都不会给百盛留。 “是啊，只是一个艺人，俞磊的警觉性应该还没有这么高。”段予初若有所思道。 “他有。”顾染站起身，开口道：“我出去一下，你注意这几天的新闻动向，有什么关于你的负面消息，立刻告诉我。” “行。” “还有，花絮在今天会再次放出一点，到时候对江怀宁的骂战会更加激烈，尤其注意那时候。” “好。” 顾染深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出了门，朝着茶水间走去，掏出手机。 她点出了“陆妖精”三个字，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手机给收了起来。 算了，还没发生什么事情，只是预感而已，还是不要麻烦他了……想到那天晚上的月光和酒香，顾染就是一阵头疼。 本来只是协议下的婚约，怎么觉得这事情越发展就越是……不对劲呢？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顾染一震，低眼正好看见刚才没拨出去的那个名字，在屏幕上缓缓闪烁着。一瞬间她心里一沉，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但瞬间便被她压了下去。 “喂。”她接起。 “顾总裁日理万机，我还以为这个电话可能无人接听。”陆司野调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顾染嘴唇一抿，随即也笑了笑，“我在忙预告片的事……”她突然一顿，皱眉——为什么要和他报告自己的行踪？ 陆司野的笑声突然在电话那头响了起来，漫不经心，带着几分随意几分了然，笑得顾染瞬间两颊发胀。 她咬牙。陆司野什么也没说，但是她就是知道他在笑什么。 “行了，你有事吗？”顾染打断了陆司野的笑声。 陆司野笑声猛然间一停，懒懒开口：“没事，就是提醒你，下午是场硬战，慢慢打。” 下午？他知道什么消息了？ “什么意思？” “要是实在撑不住了，就打电话。”他再一次开口，这一次的暧昧已经填满了字里行间。 顾染抿唇，还没有彻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陆司野就已经将电话给挂了，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她回应的打算。 但是挂掉之前，顾染分明听见那头传来了调侃和愉悦的笑声…… 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开始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遇上这尊佛的。 “顾总！”门突然一响，助理喘着气的脸就出现在了顾染的眼前。 顾染抬头看着助理的脸，心里一沉，“怎么了？” “预告片放出来了，但是凰天开始反击了……您先去看看吧？” 顾染立刻抬腿朝着办公室里走去。段予初已经不在了，桌上还有一杯留有余温的咖啡。 助理一边跟着一边汇报：“节目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什么知情人，先是发了文章，句句指责我们的艺人耍大牌，然后网上开始有大量的照片，是段予初……段予初被富婆包养的……” 她话没说完，顾染就已经看见了。 屏幕上那张放大的照片确实显得有些暧昧，段予初跟在一个保养不错的中年女人身边，手上提着一个女士包包，显然是那个女人的，还有一些奢侈品牌的logo印在他另一只手上的袋子里上。接着便是段予初在4s店里戴着墨镜买车的身影，标题也十分惹眼——当红小生惹人疼，富婆豪气掷千金。 几乎是一瞬间，舆论的势头就被扭转了。 顾染点开那篇文章，心里突然一惊，嘴角突然扯出了一个淡淡的弧度，苍凉感慨，甚至带着几分惊喜。 熟悉的攻击力，熟悉的写作风格，熟悉的扭转乾坤颠倒黑白的能力……是谭同引无疑。虽然署名不是，但他曾经是父亲引以为豪爱将，凰天多次出事都是他力挽狂澜，顾染在这一点上是不可能认错的。 “现在怎么办？”助理开口问。 顾染看了电脑屏幕一眼，不到几分钟的时间，网民全体陷入被欺骗的愤怒中，从喜欢段予初到厌恶到诅咒，不过都是在一天之内发生的。 “段予初呢？” “刚走没多久，估计没看见新闻。” 顾染掏出手机，给段予初打了电话，结果却是无人回应。 这事情她不清楚原委，除了暂时顶着风头之外找不到任何办法，而且凭借她的力量，也不可能现在就找出江怀宁的黑料来反驳或是夺人视线。 “先别动作，打段予初的电话，一直到他接了为止。”顾染眯眼，盯着屏幕，刷出了一条视频。 江怀宁的采访视频。 她伸手一点，立刻看见了那张和江夕蓝有几分相似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前几天没有及时出来和大家交流这件事情非常抱歉，我一直都觉得清者自清，很多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都会辩证明白，不需要多加解释。和大家相处久了，很多粉丝也都接触过我，明白我的性格，我不会无缘无故去惹是生非，这是我对大家的承诺，从来没有违背过。能够得到大家的喜欢我非常开心，也很珍惜这一次……” 顾染将视频一关，鼠标甩了出去，咬牙靠上了椅背。 她需要平静。 江怀宁的性格她能看出来一些，绝对不是会说出这种明里暗里都是暗示和讽刺的话来。看来这一次……谭同引是真的出手了。只不过这个阵势，应该也只是稍稍反击，没有真的动起手。 饶是这样，也足够让她措手不及——她太想赢……太想了。或者说现在的她，根本就经受不了任何失败。 顾染开始混乱，江怀宁的脸突然和江夕蓝重叠了一瞬，冲着她巧笑嫣然，够在俞磊的身上，赤裸的大腿白得晃眼。 刹车声……灯光……血泊…… 她猛地起身，晃了晃。 如果谭同引真的开始着手凰天的事务，那她击垮凰天的胜算就要再减去一半。 怎么办？ “电话通了吗？”她转头问着助理。 助理立刻将看她的眼神缩了回去，摇了摇头，似乎是被顾染的表情给吓到了。 顾染咬牙坐在了椅子上，开口道：“通了告诉我，你先出去吧。” “是。” 门关上了。 顾染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应该要有这个心理准备，不能轻易被一点小状况击垮。这条路注定充满荆棘，胜算原本也不算太大，但是既然决定做了，就没有回头的机会。 外头的阳光在窗沿攀爬旋转，隔着窗帘，顾染看了看外面林立的大厦，半晌轻轻叹息了一句，伸手摸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最后还是……打给他了。 屏幕上“陆妖精”三个字亮了起来。 几乎是瞬间……电话铃声隔着一道门，轻灵地在空中弹跳而起，在顾染的神经上轻轻一拨。 她瞳孔微缩，缓缓转头看向了门外。 第三十章 回家一起睡 “咔。”门缓缓开了一条缝。 光线立刻顺着那条越来越大的缝隙而缓缓铺满了一整个长方形，阳光爬到了顾染的脚边，停住了。 空气中的铃声还在响着，顾染放下手里的电话，看见了那个男人。 他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戏谑还是笃定，精致的下颚即使是背光也看得清弧线，眼神黝黑，手里捏着手机的一角，另一只手的食指抵着手机边沿，两手轻轻一动，手中东西就灵巧地转了起来。 陆司野一咧嘴，靠在门边，斜眼荡漾，就连飞扬起来的眉毛都染上了几分莫名的妖气。 顾染抿嘴，开口道：“在那儿多久了？” “刚到。”他轻轻开口，眼神朝着顾染的身上一瞥。 她今天穿了的烟灰无袖的紧身上衣，圆润的肩头和白皙的手臂十分抢眼，底下搭一件灰蓝短裙，长腿蹬的方头鞋也十分有设计感，说不上惹人注目，但细细一看便知衣品不错。 陆司野动了，伸脚将凳子一踢，转身坐了下来，直接开口：“富婆包养那个不用担心。段予初身世比较坎坷，那位也不是什么所谓的包养他的富婆。” “那是……” “后妈。”陆司野勾唇：“这边不算什么丑闻，深究下去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凰天也只是利用这个来暂时压了风头。但是那个江家小公子，倒真是惹祸的一把好手，江家有些猛料还不等深挖就已经跟着这位小公子的动作一举浮出水面。” 顾染抿了抿唇，看了陆司野一眼，心里有一瞬间的疑惑。 他有这么好心？这出事到现在还没有多久，他就已经将所有事情都查清楚了。是笃定她没有能力做到，还是笃定她一定会开口求饶？ “什么猛料？”半晌，她还是将所有的情绪都沉淀在了心底，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猥亵强奸，还是一个不足八岁的幼女。”陆司野道。 顾染一阵，眼底顿时起了厌恶，皱眉咬了牙，“……这江家是把恶毒的种子都洒在基因里了吗？” “江家？”陆司野看了她一眼。 顾染摇头道：“没事。但现在光是爆出这个，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对方只要否定是空穴来风，我们就束手无策。” “江怀宁参加的是什么节目？”陆司野牙一咧，八颗齐齐一闪，眼底的光芒开始溢出，唇角的弧度平添了几分邪气和森然。 什么节目…… 顾染眼神一定，突然抬头。 是了，江怀宁的这档节目中有大量和小孩的互动，现在即将要放出第一期，只要等节目一播，就算江怀宁只是和孩子正常相处，也会被有心的网友揪出无数个错处。这一招……太狠。 她的目光掠过陆司野的脸，停留在他的眼睛上，眼神交错中细细端详，仿佛不想放过这个男人脸上泄露出的每一丝情绪。 “看什么？”陆司野似笑非笑问了一句。 顾染微微偏头，思考状，“我在想……如果以后哪天我和你为敌，会不会被剥得骨头都不剩。” 陆司野稍稍一滞，随即起身，缓缓动足了一下活动筋骨，随即抬腿朝着门外走去，“那就别给我剥你骨头的机会。” 顾染失笑，耸了耸肩。 日子那么长，能发生什么她也无法确定。唯一可以知道的一点就是——幸好此时此刻，陆司野还是站在自己这边。 几天后。 近一个月来，网络上炒得沸沸扬扬，几天便是一个猛料，爆得网友措手不及。江怀宁的猥亵儿童的事件一出，江家顿时炸了天。 凰天总裁办公室。 “阿磊，那小畜生已经被我狠狠骂过了，他下次一定不敢了！现在真的没救了吗？”江夕蓝有些不甘心，焦急开口。 “行了，你已经在这里咋咋呼呼一个早晨了，不能安静点吗？”俞磊咬牙，额头的青筋四起，突然伸手将电脑一转，“现在网上的新闻你都看不见吗？你弟弟真是能耐，这次给凰天惹了不小的麻烦，好在现在大家还没有把视线转向公司，只是他个人问题。” “谭同引不是回来了吗？他出手也救不了了吗？” “他当然救得了。”俞磊瞥了她一眼，声音有些森然和沉闷，“江怀宁只是一个新人，你应该明白没有什么救的必要。” “俞磊！他是我亲弟弟！” “我知道。”俞磊的语气软了软，伸手想拉江夕蓝，但瞬间便被对方避开。 他眼睛一眯，和江夕蓝对视一眼，江夕蓝眼眶微红，盯着俞磊的脸不肯放松。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他是你弟弟，也是凰天的艺人。如果到这种时候凰天还偏袒他，你觉得这背后的议论声会大成什么样？他不一定非得做艺人，你们江家也有产业，随便继承个什么公司都行。” 江夕蓝心里一凉，咬着牙不说话。 半晌，俞磊开口道：“百盛今天上午已经发出了通告，他们要筹拍一部单元网络剧。连媒体都嗅到这一次百盛开始渐渐崛起的力量和对舆论控制的得心应手了，你察觉不到吗？虽然不清楚他们矛头对着谁，但是从几次接触顾染来看，我觉得……凰天大概是她们的目标之一。” 江夕蓝冷哼了一声，低低开口：“至于吗，不就是个小公司，除了不就行了……” “一个小公司已经能用几天时间拖我们打算捧红的艺人下水，之后呢？”俞磊皱着眉头盯了江夕蓝一眼，“你应该知道，我喜欢听话点的女人。” 江夕蓝眉头一竖：“是吗？怎么我刚开始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呢？既然喜欢听话的，林衣多听话呀，怎么不和她好好过下去？” 俞磊额头的青筋再一次一跳，眼神暗了下来。 江夕蓝突然抿唇，眼底闪过一丝畏惧。她害怕这样的俞磊。 “好了别闹小别扭。”俞磊最终还是将神色稍稍放缓了些，“现在顾忌着顾家的颜面，百盛暂时不能动，否则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更想除掉他们。” 江夕蓝沉默下来，低眼抿唇。 此时的顾家。 顾染坐在沙发上，转头看着小花园外站着的顾立国和陆司野，眼神落在顾立国满意微笑的脸上，心里稍稍一定。 也亏得陆司野这家伙装的出来，短短几天就把顾立国和林碧岚给吃得死死的，两个人见面就问她陆司野的去向，她都有些怀疑到底谁是他们俩亲生的。 “水果。”林碧岚递过来一盘东西，坐下之后瞟了瞟顾染的肚子。 顾染接过水果，也看了林碧岚一眼，开口道：“肚子一直都没动静，孕反好多了，但是口味没变，也不显怀。” 林碧岚朝着陆司野的方向看一眼，皱眉低声道：“我知道你最近忙，以前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方面的才能……再不去医院就来不及了，孩子越大越不好打……” “妈。”顾染突然将她打断，坐直了身子，开口：“我打算留下来。” “你疯了顾染？！” “没疯，很清醒。陆司野也已经知道了。”顾染一字一句道。 林碧岚张了张嘴，半晌都是哑然。她看着顾染的脸，深思一时间有些犹疑。如果不是顾安宁还躺在床上，她几乎要以为面前这个顾染是顾安宁假扮的了。 顾染从小到大就不会有自己的想法，对任何事情也都坚持不久，这段时间不仅性格大变，甚至还真的干出了点事……倒是真让她意外了。 “他……怎么说？”林碧岚忍不住又看了陆司野的方向一眼，瞬间觉得这两人都是谜一般的人。 “他支持。” “支持？”林碧岚嗤笑一声。 怎么可能有男人会容忍自己心爱的女人还怀着其他人孩子？这两人平时的恩爱也不像是装的，但是好几次她看着人不在的时候，顾染和陆司野似乎挺少肢体接触。 “别担心。”顾染看着林碧岚犹疑的样子，安抚了一句：“我知道分寸，孩子生下来我也会好好照顾，公司那边的事情不会落下……” “今晚有点迟了，就留在这里睡吧。”林碧岚突然开口，转移了话题。 “……嗯？”顾染对话题的转换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留这儿睡，有房间有被子的。”林碧岚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你这没良心的，从嫁出去之后也很少回来看我们了。敢情我不是亲妈，你也不用多照顾我心情是吧？” 顾染微微一抿唇，有些犹豫，但是心里终究有些温暖。 半晌，她开口道：“司野他有点洁癖，所以……” “司野，晚上留这儿睡吧？”林碧岚不等她转头便笑着朝小花园里喊了一句：“我给你们整理个房间出来，很方便！” 顾染张了张嘴，手指顿时在身侧收紧。 随即她立刻放松了些，知道陆司野那洁癖已经严重到连在卧室里看见她都会不爽的地步了，应该是不会…… “好啊。”轻飘飘一句回答，瞬间将顾染最后一根神经也压断了。 顾染咬牙，看着陆司野朝着自己方向走来，也笑了起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司野，你好像还认床吧？应该睡不习惯的，不如我们……” “没事，习惯。”他笑眯眯地一扯嘴角，眼神放光。 第三十一章 同床共枕 顾染咬牙，还想挣扎。 就算陆司野习惯，她不习惯啊……而且通过这段时间对陆司野的了解，这个妖孽要是没有什么目的，绝对别想让他多动一下手指。但是他居然答应在这里住，还是在她给足了台阶的情况下——肯定有阴谋。 顾染抬头看了林碧岚一眼，立刻捕捉到了林碧岚眼底闪过的犹疑。 “在这儿睡也好，你们平常忙，难得空闲。”顾立国的声音也从身后传来。 顾染回头看了顾立国一眼，眼神瞥到他鬓边的白发，心里微微一滞。顾安宁车祸之后，他们两人虽然怀疑是自己，但是从来没有指责和质问过。之前所有公司事务都是顾安宁在打理，现在少了顾安宁，又嫁了她，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 “行，我也很久没有和爸妈聊天了。” 陆司野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突然低低俯身，将顾染往怀里一带。 好闻的味道立刻在顾染的鼻息中轻轻一钻，她失神片刻，立刻皱了皱眉头，咬牙。 陆司野……你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才够？ “阿染面上是不太好意思说的，但是经常说起想家，也经常想要回来看看。最近百盛的事情多，外面风头正盛，爸妈也看见了，阿染恨不得睡在办公室里面，连吃饭都顾不上，所以一拖再拖，今天才回来看你们。” 顾染偏头，看了陆司野一眼，微微讶异。 她有些分不清楚哪样的陆司野才是真正的陆司野。现在这个正经笑着，满脸真诚的人……是他性格里的一部分，还是彻彻底底装出来的？ 这话里有些为她辩解的味道，听起来十分不可思议，但是可以看出效果不错。至少一说完，林碧岚立刻展颜，打消了些许疑虑，顾立国的表情也稍稍和缓。 “阿染很努力，我们都看见了。”顾立国难得开口夸了一句。 顾染抿了抿唇，眼神一闪。这大概是她记忆里，顾立国第一次夸自己。 “我去洗手间。”顾染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逃开陆司野的怀抱，起身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她进了门，伸手接水洗了洗手，靠在台边有些发呆，半晌才抬头重新看向镜中人，缓缓伸手将自己肩膀的位置轻轻一摸，放在了鼻息之间。 这是刚才被陆司野揽过的地方。 木质的香味……或许还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像是某种果香，但是闻着隐秘而悠然，却又在细闻的时候猛然间绽放出浓烈而直白的光环……和陆司野本人十分相符。 她一时间不太明白是陆司野本人的味道，还是香水的味道。平时似乎没有见陆司野用这些，但是这妖精身上的每一处似乎都是量身打造的。 “想什么？”轻飘飘的语气再一次出现在门边。 顾染一惊，但也只是动了动眉头，缓缓转头朝着门边的方向看去，不意外地看见了那张脸。 灯光下的陆司野每一个五官都经得起推敲，越是明亮，她便越是觉得陆司野身上的气质十分刺眼。 “想你身上的香味……”顾染还没有说完，突然住了口，觉得这话有些暧昧，抿了抿唇，颊边隐隐发热。 陆司野的低笑声开始在整个浴室里蔓延开来，带着几分得逞的调侃。 顾染咬牙没有说话，将手一擦，转身便要走出去。 陆司野随意伸手一拦，她停下脚步，抬头挑眉。 两人对视了许久，但都没有将对方眼底的所有情绪给窥透。 “我一直很奇怪你眼睛里都藏了什么。”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端详着顾染的眼睛，像是要从里面掏出什么。 顾染毫无避讳地对视，虽然这样的对视让她倍感压力，但她潜意识里就是不想和这个男人示弱。 “藏了什么？我做人坦坦荡荡，光明磊落，还能在眼里藏什么？”顾染学着陆司野的语气和眼神，笑眯眯地回了一句。 陆司野勾唇，有一瞬间眼里闪过了几分满意，若有所思道：“是吗？父母安康，人生顺遂，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在我遇见你之前听见的所有关于你的消息除了懦弱就是胆小，没有半个字提到其他。但是我看见的这双眼睛……真好看。” 最后三个字很轻，带着些许鼻息，扑在顾染的脸上。 她又闻到那样的味道了，太吸引人，会上瘾。 陆司野仔细盯着她几秒，就放松了眼睛，再一次倚在浴室的门边，状态放松。但是顾染的眼睛已经深深植在他的记忆里，仇恨，复杂，闪避，悲戚……所有他能想到的情绪，那双眼睛里都有。 仿佛经历过这世界所有悲欢。一波三折，起伏跌宕，但是让人一眼便再也难忘。 “难忘”这两个字，大概是陆司野最畏惧的事情。 “今天为什么答应留下来？”顾染抬头，眯着眼睛打量着陆司野，不想放过他脸上的任何情绪。 “盛情难却。”陆司野笑眯眯回答，又重新回到一副懒散悠闲的模样。 盛情难却？ 顾染咬牙，嘴角一抽。 行，算他狠。 “走吧。”她道。 “去哪儿？” “睡觉。”她道，转身的那一刻嘴角轻勾。 陆司野这个死洁癖，她不相信他真的可以和自己睡上同一张床。 半个小时之后。 顾染拎着自己的睡衣站在房前，眼里流出了几分不可置信——这个死洁癖，真的……要和她睡一张床？ 她颤了颤，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丝画面。那天的擦枪走火，似乎陆先生本人……也并不是那么抗拒？ “进来啊，阿染。”陆司野故意加重着鼻音，躺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她，身边特地留了一个空位，连被子都为她掀好了。 顾染咬唇站在门口，思考了片刻，才缓缓走进浴室里换上了睡衣，临走前听见陆司野嚣张的笑声，却也只能惊疑不定地沉默着。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林碧岚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顾染拿着自己的牙杯，刷牙的速度已经放慢了十倍，看了林碧岚一眼，笑了笑，“刚才聊天聊了一会儿。” “早点休息。”林碧岚欲言又止，审视的眼神在顾染的脸上滑来滑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顾染松了口气，皱起了眉头。 他们的房间正好就安排在林碧岚和顾立国卧室的旁边，林碧岚既然已经开始怀疑了，晚上如果不听见什么动静…… 她将最后一口水涂了，擦了手，突然动作一滞，抬手闻了闻。 被陆司野靠近过，全身都打上了他味道的烙印，消散不了。 顾染深吸了口气，转身抬腿，视死如归地朝着房间走去，径直走到了门前，一推。 陆司野还保持着刚才离开的姿势，眉眼中尽是笑意。 她停在门边微微一滞，看见这样的笑便觉得眼皮直跳后背发凉，伸手将门给关上了，缓缓走向了陆司野身侧的那片床，没有犹豫就坐了上去，盖上被子。 陆司野挑眉看着她的动作，没有说话。 空气中气息交杂，味道始终侵袭着她的神经。 “木香。”顾染突然开了口：“黑加仑，佛手柑。” 她只闻到了这三种，闭着眼睛似乎能捕捉到空气中流动的气味，像漫漫长夜中一双锐利而幽森的眸子，始终随着这个味道在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周边徘徊，冷不丁便侵入。 “香水。”陆司野没有避讳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玩香？顾染有一瞬间的疑惑。 “平常不研究，一个朋友送的，觉得还行就留了。”陆司野开口，算是给出了解释。 顾染心里再次微微一惊。她根本没有问出问题，但是陆司野给的回答却刚好是她心里的疑问。至于他口中的那个朋友……这味道显然高级，不是初级的玩家可以做出来的，何况还带着几分细腻和不易察觉的柔美味道，这位“朋友”，应该……还是个女人。 陆司野见她眸光三番变化，唇角一勾笑了起来，突然倾身。 顾染瞬间全身一僵，手指紧紧将被子一攥，往里面缩了缩。 他脸上都笑意更加浓烈：“我给它起了个名字，想听吗。” 顾染想拒绝，但是半晌还是敌不过自己心中的好奇，点了头。 “ya片。”男声喑哑，割裂暗夜长空。 燃尽所有、浓烈一世，却也诱人深入，闻过便容易上瘾。 这是香水的名字，还是……人？ 她瞥了陆司野的脸一眼，突然笑了笑开口：“我给你起了个名字，想听吗？” 陆司野挑眉，示意她说。 “刀尖上的荷尔蒙。” 虽然诱人，但是锋芒暗藏，想要接近便必须承受其中的刺痛和冷光，看似抓人眼球，实则难以深交。 陆司野一笑，突然朝着她靠近。 今天没有酒精，没有药性，她不可能再放纵自己沉沦。 顾染猛地缩进了被子里，一动不动。 啪。 灯关了。 她一愣，在黑暗中伸出了头，看着陆司野笑容妖冶的脸。 “别紧张，我关灯。”气息暧昧而悠长，在黑暗中更加明显。 “没紧张。”顾染否认随即转身道：“睡吧。” 气息猛然间靠近，顾染全身再次不受控制地一缩。 第三十二章 暗潮（修） 啪。 灯开了。 陆司野笑嘻嘻地在身后慵懒道：“突然又想开灯了。” “……陆司野。”顾染发出一声类似警告的语句，咬牙想要忘记自己刚才的怂样。不过是一个靠近，竟然能让她瞬间毛骨悚然？还有这灯是两边可控的，为什么他非要越过她去关灯？ 最后一次，这一次味道和呼吸都靠近得十分缓慢。 顾染闭了眼，强撑着自己的身子不动，一直到关灯声响起，耳边的呼吸声也加重。 他的鼻息离自己的耳朵不到一厘米，缓慢而悠长，丝毫感受不到心跳和脉搏的速度，轻轻叹息。 半晌，黑夜中响起了带着笑意的嗓音。 “晚安。” …… 从顾家回来之后，顾染便彻底投入到了剧本创作中。 连续熬了一个星期的夜，她和林季尘终于将《幻情》第一季的剧本写了出来。 这几天她一直都在和刘晓接触，剧本完成一部分后，也将《幻情》前两集的剧本给他过了目，他看了后，当下就有意向跟百盛合作，执导这部单元剧。 顾染刚刚得到刘晓肯定的答复，就将这个好消息立刻分享给了林季尘。 “《幻情》的导演已经定下来了，是刘晓。”她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手指灵活地敲打着键盘，输入了一行字在聊天对话框里，发送给他，“如果这次《幻情》能够成功，那我们说服刘晓和公司签约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他的确很有能力。”林季尘显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也快速地回了过来，“如果他能来百盛，将会是我们的一大助力。” 顾染看着林季尘的这几句话，稍稍愣了一下，随即表情渐渐变得凝重，“俞磊还没放弃找你。”她边想边输入文字发送出去，“现在不是你出面的好时机……” “你说的对。”她的话还没说完，林季尘就回复了她，截断了她后面的话，“所以《幻情》这部剧最好全由你出面，免得节外生枝，让俞磊过早盯上百盛。” 顾染的双手搁在键盘上，许久未动。她盯着林季尘的这段话，看了一遍又一遍，心绪也跟着起了波动。 都是因为她识人不清，才会让她最引以为豪的弟弟被陷害，过着这样被迫躲藏的生活。 “我……”顾染打出一个字，停顿半晌又删掉。她有很多话想要对弟弟林季尘说，但同样的，现在也不是合适的时候。 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交代了《幻情》的后续安排后，便关了电脑睡觉。 第二天。 顾染醒来时天光已大亮。 她拿过手机一看屏幕，发现时间已经九点，昨晚和刘晓约好了要去学校选角，现在已经有点迟了。 顾染立刻起床洗漱，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下楼，却见饭厅的桌上已经摆好早餐。 陆司野坐在桌边，抬眼瞟了顾染一眼，嘴角含笑道：“恭喜。” “嗯。”顾染应了一声，并不惊讶陆司野知道剧本的事情，反而盯着粥食的眼神闪过一抹讶异——从不管她死活的陆大少爷，居然这么有闲心给她买了早餐？ 陆司野的目光随着她的视线落在了餐桌上，笑了笑，却没有提早餐的事，只开口道：“我要离开几天。” 顾染微微挑眉。她一直以来都在奇怪陆司野是不是没有自己私生活，成天陪着她看戏也不怕累得慌。 “好。”顾染点头，没有过问。 陆司野眸光微漾，眼神停在她脸上半晌，收了回去。 饭后，顾染便出了门，开车直奔她的母校——京戏影视学院。 之前在新闻里她就提到过，《幻情》的演员几乎全部启用新人，而且首先便是在京戏选角。 二十分钟后，顾染准时到达试镜室门外。然而她还没进去，身后就传来一声甜腻腻的女音，叫道：“顾总。” 她听到这声音，下意识一皱眉头，半侧过身子瞥了来了一眼——是个长相甜美的女人，距离她一步远后还站着一个身材更为高挑的妩媚女人，眼神里还带着些许的不耐烦。 刚才出声的那个女人见顾染没有理她，赶紧拉了另一个女人上前来，满脸笑容地对顾染自我介绍道：“顾总你好，我是初夏，”说到这，她又指了指旁边的女人，“她是张倩黎。我们俩都是百盛的艺人。” 初夏和张倩黎？ 顾染突然想了起来。他们俩就是上次故意称病不来公司报道的艺人。 她眯眼，玩味一笑，拖长了语调道：“久仰大名。不过有件事你记错了，你和张小姐现在已经不属于百盛公司，违约金在半个多月前就已打在你们的账户里。”她没有给两人说话的机会，低眼看了一下腕表，“我有事要忙，先走一步。” 然而她刚转身，就被初夏从后面拉住了手腕。 顾染回头，眼神冰冷的盯着两人相触的地方。 初夏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性的松开了顾染的手，又怕她走，于是只得僵笑着开口道：“顾总，是这样的……”她往前迈了一步，好让顾染能够看清楚她那年轻的脸，肌肤细滑白皙，对于她的这张脸，她有十足的信心，“听说顾总想要筹拍一部电视剧，而且全部启用新人。我和倩黎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希望顾总能够给我和倩黎一个机会，也让我们能在你的作品中露露脸。” 顾染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这两个女人今天来的目的。 她看了一眼试镜室的方向，笑着对初夏道：“虽然你和张倩黎已经不是百盛的艺人，但既然我之前说过这部剧是给新人机会，就不会收回这句话。你们现在可以去报名参加试镜，如果过了，当然就可以在剧里面露脸。” “这……”初夏迟疑了一阵。她当然有想过直接去报名参加试镜，但就是对自己的演技很了解，所以她才胆怯了。段予初这阵子很火，让当初庆幸跟了顾齐的她悔得肠子都青了。之前她就是百盛最红的艺人之一，如果她还在……怎么都不会轮到捧段予初的。 随着初夏沉默的时间越长，张倩黎的脸色也变得越加不好看起来。她扯了一下初夏的手腕，似乎比起她，并没有对参演《幻情》这部剧的热情，“好了初夏。跟着顾公子有什么不好的？至于过来热脸贴人冷屁股？” “那顾公子能花那么多心思在我们身上？”初夏转头对张倩黎低语了一句：“你看看现在的段予初，还是那个我们可以踩在脚下任意贬低的人？这才过了多久，他就蜕变成了这样。你不心动？” 张倩黎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当然也心动，虽然她之前得过一个影视剧的新人奖，但那完全是花钱买来的，和她的演技无关。但她实在是看不惯顾染这笑意盈然，仿佛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的样子。就像她和初夏只是跳梁小丑，引不起她丝毫的情绪波动。 两人在想什么，顾染的确是一丝兴趣都无。她平静地又看了一眼腕表，没有再理会两人，抬腿直接走进了试镜室。 她迟到了十分钟。 坐下后，她对身边同样来参加选角的刘晓道：“抱歉，刚才有些事耽搁了。” 两人从顾染陪段予初试镜的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已经成为了兴趣相投的朋友。刘晓摇了一下头，眼睛却还是望着台上正在试镜的艺人，“我在门口看见你了。” 顾染没有多说，拿过今天来参加选角的艺人资料开始一个个看起来。 或许是之前的宣传起了效果，今天来试镜的人的演技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面了一上午，还真让顾染和刘晓挑到几个不错的人。 结束后，顾染对刘晓道：“第三单元的男主角我已经有人选了，改天带给你见见。”其实这个人还是林季尘推荐给她的，她信林季尘的眼光，所以并没有多问。 几次接触下来，刘晓已经对顾染刮目相看，同样也相信她。见她这么说了，爽快地点头道：“有你把关我放心。” 两人便聊边往外走，出了试镜室，顾染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刘晓还有事要和工作人员谈，跟她打了招呼后，便先离开了。 顾染按下接听键，“喂”了一声。 听筒里响起一个轻佻的男声，随即才道：“我的好妹妹，是不是最近百盛太忙，你光顾着过总裁的瘾，都忘记还有我的存在了？” 来显是陌生号码，没有备注。 顾染一挑眉，心里猜测着这个男人和顾染的关系，还没想到，男人又自说自话起来：“初夏和张倩黎的事我真没想到你会做得这么绝情。”他哼笑着，话语里的轻蔑之意尽显，“你也真有点本事，能让百盛撑到现在……” 顾染听到这儿，终于将男人的身份和名字对上号了——顾齐，顾家的那个私生子。 她毫不客气地打断顾齐的话，“你打电话来就为了说这个？” 顾齐一噎，声音完全没有了温度，冷冰冰的，还透着一丝阴狠，“你以为我真这么闲来关心你？”他直接将目的挑明，带着吩咐意味的语气说：“初夏和张倩黎都是我的人，她们现在想涉足影视圈，你在百盛筹拍的那部剧里给她们安排两个女二的角色。” “要是我不答应呢？”顾染反问他。 顾齐从未想过顾染会拒绝他，一时间也没想过真要把她怎么办。 顾染仍是笑着的，继续道：“百盛现在正在成长期，中间任何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到公司最终的业绩。还是说那两个小明星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不惜让爸看我们为了她们俩窝里斗？” 为了初夏和张倩黎这两个女人，明面上和顾染作对？ 顾齐当然不会蠢到这么做。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顾染居然会寻到他的弱点一击即中，只是两句话的工夫，就不得不让他打消想要空降人的念头。 第三十三章 他的主动 顾齐眼睛一眯。 初夏和张倩黎对他来说当然没有这么重要，他之前也一直都无视顾染的存在。可昨天他回了一趟家，顾立国的态度令他感到非常不安。 顾立国很早就将顾家的一部分产业交给他打理，似乎有培养他的意思。他也一直都小心谨慎，避免犯什么大错。几处产业在他的手里运作的都还不错，可昨天他将报表带回去给顾立国，提出增加投资时，被顾立国给拒绝了。理由是顾染现在变得有上进心，他想准备一份生日惊喜送给她。 这个惊喜是什么，当然不用再猜，肯定和家产有关。 纷杂的思绪一瞬间掠过，顾齐很快回神，咬着牙笑道：“就这么点小事，惊动爸那边多不好。不安排就不安排吧，初夏和张倩黎那边我去安抚。” 电话挂断，顾齐的眼神立刻变得狠厉阴鸷，冷笑了一声，“很好，从前不过是一只任人揉捏的蚂蚁而已，也敢给我脸色看！”他当即拨了一个电话出去，打给裴安安。 电话一通，他径直问裴安安：“之前你给我提的关于顾染的事，到底成没成？” “成了。”自从同事聚会后，裴安安便一直都没有和童权顾染联系过，也就不知道当初她谋划的事已经被拆穿，也只有她自己还被蒙在鼓里，“不过跟我合作的人说当时太大意，没有录像。” “这个不是关键。”顾齐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寒意，“只要这件事是事实，顾染这一次就注定会被我亲手毁掉。” 下午，顾染和刘晓很快将《幻情》最后的演员名单确定了下来。也跟林季尘推荐的人约好了见面时间和地点。 顾染将车停在咖啡厅门口。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她取过旁边座椅上的文件袋，看起了关于何遇的个人资料。 不得不说，何遇这三十年来的人生十分艰难曲折。 从小父母双亡，被养母以偷窃的罪名起诉，好不容易脱离了养母的家庭，自己一个人生活，凭靠着自己的努力却始终找不到施展才华的机会。 顾染曾经问过林季尘对何遇的评价。当时林季尘闪闪发光的手机屏幕上只有一句话：“苏倾亦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小角色。” 时间过去了十分钟，顾染将资料装回文件袋，开门下车，朝咖啡厅大门走去。 进去后，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点了一杯白水，她以手托腮望着窗外。不一会儿，视线里便出现了一个穿着休闲服，身材清瘦，样子却十分好看的男人。 男人似有所感地抬眸，往顾染的方向看了一眼。四目相接，男人向她微微颔首，进门后，径直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你好。我叫何遇。”何遇站定在顾染的桌前，开口时，声音醇厚好听。 “坐吧。”顾染微微一笑，等何遇点完咖啡后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顾染？” “来之前查过一些关于你的资料。”何遇毫不掩饰，不卑不亢地道：“不过和资料上的信息相比，顾总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男人五官俊朗，目光清澈，面对顾染时也没刻意讨好。 一个人在经历了如此多令人绝望的事情之后，很难保有像他一样的坦荡。 顾染的心中已经有了决断，看向何遇，问道：“季尘已经将剧本发过给你。我这边没有问题，可以尽快签约。” “签约？”何遇的面色十分惊讶，“跳过试镜，直接签约？” “嗯。”顾染点头，“我相信季尘选人的眼光。” 说到林季尘，何遇一下子便皱起了眉头，沉默了。 顾染看出了他和季尘的关系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关于林家的事，何遇应该也知道一二，但她没提及一个字，只道：“有季尘在，林家不会就这么没落下去的。”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但不知怎么的，何遇就是相信了她的话。 “好。”最终，他还是不愿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就算这一次他会被牵涉其中，他也不想因为避祸而远离朋友，“合同拟好了你发我就行。” 两人的谈话非常愉快。顾染还有其他的事要忙，因此确定好了何遇担任第三单元男主的角色后，便和他买单出了咖啡厅。 到了街边，何遇的脚步突然一滞，眼睛盯向前方。 顾染跟着一顿，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最终定在了一辆黑色的路虎车上。 车窗缓缓降下，坐在驾驶室里的人跟着现了出来。是个男人，虽然距离隔得有些远，但他那精致的容颜让顾染怎么都忽略不了，更别说他那股弥漫周身的冰冷气质。 “你认识？”顾染皱眉，问了何遇一句。她怎么有种错觉，就好像那个男人转脸来时，第一个看向的是她。 “嗯。”何遇面色淡淡，看不出情绪来，他转头对顾染道：“我有些事要处理，先走。”说完就朝那个男人走去。 何遇上了车，车子立刻便启动了。 男人动了动，缓缓转头看了何遇一眼，冰冷的腔调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那是谁？” 气氛稍稍凝滞。 何遇不觉用力地捏了捏手指，心知任何事都瞒不过男人，于是答道：“她叫顾染，是百盛的总裁。” 前方红灯，车子突然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男人的眉头微微一动，依旧没有表情，“顾染。” “顾家二女儿。”何遇立刻道。 这个男人从不会在毫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一丝注意力。何遇虽然好奇，但明智地没有多问。 沉默。 男人转回了目光，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半晌后，对何遇道：“熙熙自杀了。”他看着何遇，眸光清淡地吐出三个字，“为了你。” …… 两天后，百盛公司。 导演刘晓结束了《江山怒》剧组的工作后，按照和顾染的约定，如期开拍《幻情》。 “顾总，关于《幻情》的这份宣传计划，你觉得怎么样？”张铭向顾染汇报完近期的工作后问她。 顾染看了张铭一眼，对方笑眯眯的，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可顾染知道他其实从没服过她。 也是，从公司负责人调到策划部，换成谁也不会有好态度，只剩下敷衍。 “计划书我看了，我只有一个问题。”她语声淡淡地道：“把当初捧段予初的方法同样用到《幻情》的新人上，你觉得合适？” “要不先让几个主角之间制造点话题？俊男美女，因戏生情，现在都很流行炒cp。”张铭主意来得很快。 顾染一顿，微微思索后摇了一下头，“你说的这些也不失为一个方法，但我不想快速消耗他们的人气。捆绑炒作虽然能迅速吸粉，但不稳定。” “是吗？”张铭一下来了脾气，虽然面上还是笑着，但嘴角的弧度已经僵硬了，“听顾总这么说，你肯定是有办法了？” 顾染没有解释，只吩咐道：“让公司的人先将《幻情》拍摄的相关消息封锁掉，别向媒体透露一分。”之前选角的声势已经造出来了，现阶段保持神秘，会吸引粉丝的更多关注。 张铭听后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虽然心底觉得顾染这个主意也不错，但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有信息进来。 顾染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陆司野发来的短信--还不下班？ 她一挑眉，算了一下他离开的时间，已经一个星期了，回复了过去：“几天不见，陆少爷找我有什么事？” 没过几秒，手机又响一声，这次还是四个字：“接你下班。” 稀奇，真稀奇。 这么说陆司野事情办完回来了？还一回来就当回她的专属司机。 顾染没有再回他，抬眼对张铭道：“今天就先到这里，下班吧。”边说着，边关了电脑还将桌面上的文件整理了。 下了楼，顾染一眼就看见了陆司野停在街边的车。 她走过去上了车，一侧头，冷不丁地就对上陆司野那双笑意盈然的妖异双瞳。 心跳忽然落下一拍，脑中突然闪过那天他挨近自己的画面，鼻息间又开始晃着木调香味。 顾染眼神一低，开口道：“走吧。” 陆司野意味深长地道：“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顾染一顿，随即抬眸，语气轻缓地反问他：“如果我问，陆少爷会答？”她眼睛弯弯，嘴角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似乎她真的不在意陆司野的一切，更别说去留。 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到她身体的右侧，像是要拥抱她的姿势。 木调香倏地萦绕在她鼻端，蚕食着她脆弱的神经。 顾染僵着身子，咬了咬牙。 没等她开口，耳边响起一声戏谑的低笑，是陆司野的声音，“你忘了系安全带。”他轻松地为她按下锁扣，人却没有退出暧昧范围。 左手撑在中控台上，他的黑眸将她牢牢锁定，唇边犹带笑意，“家里有人出了点事，需要我处理。” 顾染微微一怔。 家人？ 这句话怎么听都有点像是在解释他前几天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他这人从不喜欢说明原因，也不喜欢追根究底。今天……是转性了？ 第三十四章 有内鬼 顾染没有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随之而来的便是难耐的沉默。 两人目光相撞，这更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和试探。 陆司野眼神闪动，半晌，终于还是放过了她，“我饿了，回家做饭。”随着他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人已从她身侧离开，发动车子往前开去。 车里的气氛实在有些压抑，顾染跟他说起这几天发生的事以及她的计划，“《幻情》已经开拍了两天。距离上线还有一大段时间的空档期，我打算再找一个能包装的艺人。” “网上有个素人的唱歌节目还不错。”陆司野开口时并没有看向她：“只凭声音参加比赛，网友投票淘汰制，或许能有点发现。” 顾染心中一动。 这种比赛制的，从参赛到胜出的过程中会积累很多粉丝。如果真能找到不错的声音，再重点培养一下，肯定能有一番作为。 不过…… 顾染眯眼，盯着陆司野的侧脸，打趣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少爷对这种娱乐节目产生兴趣了？” 陆司野轻笑一声，神色如常地吐出两个字：“你猜。” 顾染耸肩，毫不在意地收回目光，将视线投向了窗外。而没有看到陆司野握着方向盘时微微僵硬的动作。 越来越多不自觉的关心。 ……这真不是一个好兆头。 接连两天，顾染都在关注陆司野推荐的那个节目--《听声》。这个节目比她想象中的质量还要高出许多，而且还真的被她寻到了一个不错的女声，昵称叫归云。 她试着在平台上联系对方。两人交流的过程也还算顺利，但对方始终都不愿意露面，且不愿和任何一家娱乐公司签约。 顾染微微皱眉，正想着如何劝说归云，还没打字，敲门声就响起来了。 陆司野慵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今天不去公司？” “《幻情》的宣传方案已经确定了。”顾染转头看着他，挑眉，“第一单元的拍摄也比较顺利，公司那边暂时没什么事。” 刚说完，就有电话进来了。 陆司野一咧嘴，靠在书架边，等她接电话。 顾染听了几句，当即就变了脸色，“什么？段予初伤得严不严重？” “还好，只是腿扭伤了，需要养几天。”打电话给她的人是刘晓。《幻情》的进展一直都比较顺利，而且男女主角的演技也都在线。演员剧本资金都到位了，再配上适当的宣传，这部剧想不火都难。但谁知道今天拍摄时却出了事故，段予初吊威亚时，威亚断了，他直接就摔了下来。幸亏当时不是很高，所以才没造成更为严重的伤害。 顾染拿起桌上的车钥匙，站了起来，“你们现在在哪个医院？我马上过来。” 刘晓给她说了一个地址后，就结束了通话。 顾染经过陆司野身旁时，被他伸手拦了下来。他的眼睛盯着她手里的钥匙，笑道：“你这个状态能安全驾驶？” 段予初作为第一单元故事的男主角，受伤所造成的影响可大可小。她刚才的确是有些心急了。 顾染看了陆司野一眼，没有拒绝，将车钥匙放在他手里，说了一句：“麻烦你了。” 剧组在阳城，两个小时后，两人才到达刘晓所说的医院。 顾染和陆司野走到病房门口，敲了三下门无人应答。还以为没人，随后就听到了里面有个娇媚的女声在说话。 “予初哥，这个粥是我刚才下楼去买的。来，你趁热喝。” “你的腿伤得这么严重，一定要好好养才行，以免落下病根。” “……” “看来这段予初受伤后的待遇好得很，你倒是白担心了。”一旁的陆司野笑道。 “那人叫冯程，是和段予初搭戏的女一。”顾染皱眉解释了一句。她倒是没想到才过去几天，段予初和同剧组的女演员关系就发展得这么亲昵。 她抬手又敲了三下门，这次声音大了些。很快，门就被打开了。 冯程惊讶地看着面前的顾染和陆司野，“顾总陆总。”两人走进，她关上门，跟在顾染后面，“南城离阳城这么远，你们这么快就赶来了。” 段予初看到他们也非常意外。他本以为顾染即便收到消息，也会是第二天再过来。 “医生怎么说？”顾染走到段予初的病床边，盯着他被裹着厚厚纱布的右腿。 段予初轻松地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掉下来的时候摔了一跤，扭了一下。养几天就好了。” 刘晓一回病房就听到段予初这么说，也笑着接话道：“也是你小子运气好，不然这男主角可就要换人了。”他看到顾染，和她打了招呼后，对她说：“顾总，麻烦你跟我出来一下。” 顾染转眸，和陆司野对视一眼。 陆司野扬唇微笑，眼底并没有任何不耐的情绪。 顾染这才放心地跟刘晓去到病房外的走廊拐角。 没等刘晓开口，顾染先问出了声：“刘导，今天是谁负责的道具准备？”演员吊威亚一直都比较危险，开拍前道具组也会一再小心的检查。怎么会刚好在今天，段予初就出了事故？ 这也是刘晓想说的，“负责准备道具的人跟我合作过很多次了，我信得过。经他手的道具绝对不会有问题。” “那这场事故就是人为了？”顾染眯起眼睛，眸光泛冷，“如果不是段予初运气好，那是不是就可以说，他今天非死即重伤？” 这句话一出，两人都沉默下来。 因为他们都清楚，《幻情》一直都是封闭式的拍摄，外人根本不能进到组里。也就是说，剧组里面出了内鬼。 “这件事先不要声张。”顾染很快开口道：“段予初的戏份等他的伤养好了再补拍。” 刘晓点头：“成。前面几天拍的戏份也差不多够用了。应该也赶得上一周后在优乐平台的上线。”他迟疑了一阵，最后还是问道：“但这个内鬼怎么处理？”现在这个内鬼是谁他们都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想破坏他们的拍摄进度。如果不揪出来，后面还会有更多的意外等着他们。 顾染同刘晓想的一样，“我这几天先留在阳城，等这件事处理好了再走。”她冷笑一声，“既然他们想玩，那我们就奉陪。只要他们还会再出手，就绝对逃不掉。” 刘晓在和顾染的接触中，越发觉得顾染之前是被流言埋没了。否则以顾染的能力，早就超越了她的亲姐姐顾安宁。 两人回到病房，顾染对陆司野和段予初提了一下她要暂住在阳城的事。 段予初第一个开了口：“不行顾总。百盛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处理，你留在这边太耗费时间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早已经将顾染当做了朋友。 “你受伤的事难道就不算事了？”顾染笑了一下，让他安心，“《幻情》是百盛眼下投入最多的电视剧。男主角受伤了，我当然要关心一下。” 段予初还想再说，但被顾染抢了先：“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其他的事不要多想。”说完，她叫了陆司野一声，道：“我们走吧。” 两人走到病房门口，正好遇到回来的冯程。冯程对顾染笑笑，招呼了一句，便擦身而过。 顾家在阳城有一处房产，顾染直接带陆司野去了那里。 进到客厅，顾染微微有了一丝疲意，坐在沙发上对陆司野道：“这儿一直都有请人做清洁，应该符合陆少爷的居住习惯。” “谢谢老婆的体贴。”陆司野微笑，微微上挑的眼角瞬间妖气横生。他走过去，挨着顾染坐下，突然道：“知道内鬼是谁了吗？” 距离瞬间拉近，顾染嗅到了他身上木调香的味道，淡淡的，却极好闻。耳边还在回荡着他刚才的那句“老婆”，她明白这是他的打趣，但随着他低缓的话语吐出，她还是差点乱了心跳。 “陆少爷这么肯定剧组有内鬼？”顾染挑眉，转头盯着他精致的侧脸，再一次心惊于他敏锐的洞察力。 陆司野曲腿靠在沙发上，眼睛微眯盯着天花板，明亮的灯光下，他白皙的面庞找不出一丝瑕疵。他语气悠悠，“刘晓一向要求严苛，跟组的也一直都是熟人。他拍戏从未出过差错。” 顾染一顿，而后无奈低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内鬼最大可能就是才进组的新人演员。 陆司野笑吟吟看她，“需要帮忙吗？” 需要吗？ 她当然需要。 她现阶段一没人脉，二没势力。如果真靠她自己的力量去查，肯定会耗时更久。 顾染神色复杂地看了陆司野一眼，对他接连两次的主动帮忙感到疑惑。不过她并没有思考很久，因为无论花费多长的时间去想，她的答案也只有一个—— “谢谢陆少爷。” 之后两天的拍摄倒是没有再出什么差错。可能是对方认为配角对整部戏不是特别重要，所以也没再出手。 在去剧组的路上，顾染和助理通完电话后，对陆司野道：“张铭为了收集宣传资料，来阳城了。” 陆司野不知想到什么，玩味一笑，“那就有好戏看了。” 第三十五章 那你报警吧 两人到时，张铭已经等在了剧组门外。 车子缓缓停下，顾染降下车窗叫了张铭一声。 “顾总。”张铭快步走了过来，上车后，对顾染汇报道：“段予初受伤的消息已经成功封锁了，没有泄露出去。” 顾染“嗯”了一声。 停好车，三人找到了导演刘晓。刘晓刚拍完一场戏，让大家中场休息。 顾染趁这个时候让张铭将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叫到了一起。 顾染先将张铭在百盛的职位介绍了一下，然后点了几个主演的名字，“这次宣传除了拍摄花絮外，还将用到主演的其他资料。你们几个记得配合张铭。” 冯程第一个接话道：“就算顾总不说，我们也会这么做呀。”她人美声甜，个子娇小，在剧组很有男人缘。她抬眼，对张铭娇俏一笑，“张总，宣传的事就麻烦你了。” 张铭被冯程看得心神一荡，回过神后，忙摇头笑道：“不麻烦不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 顾染将张铭安排在剧组定下的酒店后，就和陆司野离开了。 车里。 顾染转头望了剧组的方向一眼，直到车子开离，才收回视线对陆司野道：“现在刘晓对道具检查得比之前更严格，内鬼要想破坏拍摄，也只能从其他方面下手了。” 而她到百盛这么久，张铭一直都没同她站在一条线上。这一次对张铭，同样也是一种试探。如果他的表现不能让她满意，这一次她绝不会再留下他。 现在他们要等的就是鱼儿上钩了。 第二天。别墅。 顾染正在看书，突然有电话打了进来，来电人是导演刘晓。 她微微一顿，将书反扣在茶几上，按下了接听。 刘晓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语带着急：“你快来剧组，张铭因为迷j冯程被打了！冯程说要报警，我暂时拦了下来！” “好，你先控制住场面，我马上过来。”顾染说完后，就结束了通话。 陆司野正好从楼上下来，看到她拿钥匙，了然一笑道：“鱼咬饵了？” “嗯。”顾染直接将钥匙抛给他，“我们现在去剧组。” 十多分钟后，两人到了剧组门口。跟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门口站了很多拿着摄像机和话筒的人，像是在等待采访的时机。 陆司野眼眸微眯，唇角勾起，“不是说还没报警么，那这些记者是从哪收到消息赶来的？” 顾染扫了那些人一眼，然后道：“这只能说明我们之前猜对了。” 那些记者想要采访两人，但都被保安拦着，没有近身。 顾染刚走进，就看到了一直等着他们的刘晓。 一看到顾染和陆司野，刘晓立刻上前来，对顾染道：“是今早上发生的事。场务见冯程一直都没出现在片场便去叫她，谁知道刚好撞见她裸着身子从张铭的房间里出来，还一直哭哭啼啼的。” “冯程和张铭人呢？”顾染边走边道。 “我怕事情有变，就让人把他们带来剧组先看着了。”刘晓道。他现在只感觉到头大。当导演这么多年以来，演员间的勾心斗角他没少见，但还是极少数看到这种事态严重的。如果他没猜错，这一次不仅仅是普通的演员想上位那么简单。 “辛苦你了。”顾染停下脚步，诚心实意地对刘晓说了一句。 刘晓微微愣住，也跟着顿下步子。他摇头无奈一笑，“这都不算什么，谁让我这么喜欢你的剧本呢。只要这些事不影响到这部戏就行。” 一旁的陆司野突然闲闲插了一句，笃定开口道：“绝不会影响。” 顾染微笑。 刘晓听到陆司野的话，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他面上带笑，表情漫不经心，仿佛这一切他都没放在眼里。 剧组的所有人都待在了休息室，没有一个人离开。 顾染推开门，走了进去。微带凌厉的目光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最终停在了冯程的身上。她现在的样子还有些狼狈，头发散乱，眼睛红肿，正微微发抖着靠在一个女人的怀里。 见到顾染来了，冯程裹紧身上的毛毯站了起来，望着顾染道：“顾总，今天的事我希望你给我一个交代。”她的身上已经穿了衣服，虽是这样，但她依旧觉得浑身冰冷，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张铭是个人渣，这件事我一定要报警，谁也阻止不了我。” 在场不管是女性还是男性，都眼神充满同情地看着冯程。本来么，冯程外形条件那么好，平时对人也很有礼貌，走红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这一切都被张铭这个男人给毁了。 有人忍不住出声了：“是啊顾总，这事换做任何一个女人也忍不了。就让冯程报警处理吧。” “冯程的前途全都被张铭这个禽兽给毁了！如果顾总不公平处理这件事，我想剧组的同事们也很难咽下这口气。” “……” 剧组的人越说越气愤，恨不得再抓过张铭来打一顿。 “顾总，我是被冤枉的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张铭站起来喊冤，“昨天早上我找冯程要宣传资料，她说忙，我就让后面再给我。谁知道她昨晚就来找我……”说到这里，他心虚地低下头，语带含糊，“但我保证我绝对没有迷j她！” 顾染走到张铭跟前，犀利的眸光逼视着他，“冯程昨晚几点找你的？” “是……对了！是晚上十点！当时我打了一把游戏正准备睡觉。”张铭急得满头大汗，因为这事细究起来他也说不清楚。事情发生后，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顾齐，谁知道对方调侃了他两句，而后直接丢下一句顾染会处理，便不再理他了。 现在细想起来，百盛公司的人出了乱子，给顾染找不痛快，是顾齐最乐见其成的。他这时候没有趁机来踩上一脚都算好的了，又怎么会帮他？还有他这段时间在百盛的表现，没少在暗处给顾染添乱。 一想到这些，张铭的眼睛里渐渐浮现出了一丝绝望--顾染不会帮他，反而会抓住这个机会将他从百盛除名。而他以后的人生也全完了。 “晚上十点……”顾染略带深意地停顿一下，随后眸光犀利地看向冯程，“冯程，按理说你和张铭的关系还没好到这个程度，这个时间点还是在剧组里共处一室，不怕惹人非议吗？” 冯程脸色一僵。 她没有说话，但有人为她开口了，“顾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认为这事是冯程主动的吗？她一个正值花季的女孩，去找张铭被他潜？” 张铭听到这里，也渐渐听出点深意来了。顾染的每句话看似都直指事情真相，但隐隐也透出了一丝信息来，她相信他。 他心里一震，定定地看着顾染。 顾染没有理会那个说话的人，只盯着冯程，平静地道：“那就报警吧，等警察来处理。” 报警？ 剧组的工作人员和演员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冯程脸上的笑更僵了。而其他人也根本不知道顾染在想什么，她作为这部戏的制片人，不是应该阻止冯程报警的吗？怎么还赞成上了？ 顾染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事情发生后，你应该还没洗过澡吧？被强的证据也应该都还在，待会儿人来了正好可以做个检查。” “顾……顾总……”冯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道：“我刚才想了一下，为了不对剧组造成更大的影响，这件事我想私了。” “私了？”顾染哼笑出声，“你是怕警察真来了，事情会被拆穿吧？”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是冯程冤枉了张铭？ 在众人议论纷纷时，顾染语气清冷地开了口，“不知道各位还记不记得段予初吊威亚意外受伤的事情？” 还牵扯出这件事了？ 人们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当初我宣布要开拍这部戏时，就曾说过会大部分启用新人。”顾染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放在了桌上，“但冯小姐能否告诉我，你当初和百盛签约时，为什么要故意隐瞒你已经签约其他娱乐公司的事实？” 顾染将u盘推向刘晓那边，接着又道：“麻烦刘导让人把u盘里的东西都放出来。” “好。”刘晓点头，暗暗惊讶于顾染办事的速度，让人将u盘拿去插在了休息室的电脑上，点开了里面的一段监控视频。 “段予初受伤的事情不是意外。”顾染在一片屏息寂静中，微微一笑，“做这件事的人很聪明，知道破坏监控。可她低估了我们修复监控视频的能力。” 显示器上的画面一转，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在了道具室中。她极为淡定地将威压的连接处用刀割断一些，再恢复成原状。虽然她全过程都没露过脸，但还是有人将视频里的人给认了出来。 “这不是冯程吗？我记得她有穿过这件衣服。” “看着倒是像她，不会吧，是她故意让段予初受伤的？” “先是隐瞒签约公司，又是陷害段予初。她到底想干什么啊？” “……” 冯程面色惨白地听着这些人的议论。在刚才，他们还一面倒的同情自己，可现在，只剩下指责了。 “不是我……”冯程慌乱地摇头，眼泪掉落了下来，整个人显得无比楚楚可怜，“那件衣服也不是很特别的款式，组里其他人也有。为什么就一定要说是我？” “是吗？”顾染见她还在垂死挣扎，转头问张铭：“你刚才说的话里面有所隐瞒，是什么，现在给我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第三十六章 收一点利息 如果张铭宁愿牺牲自己的名声和前途也要帮助顾齐，那她只能自认眼光差，这次看走了眼。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一次，顾染给足了张铭机会。 从开始到现在，张铭一直都没有收回过看向顾染的目光，内心同样也在挣扎着。他知道这是顾染在给他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是，这一次做出选择后，他便没有退路了。 暗自叹息一声，张铭眼神一定，和顾染对视上。态度里再也没有以前的敷衍，“冯程那天来找我，将资料给我后，说要和我喝几杯。我承认当时贪色，就顺势答应了她……” “所以，你们到底有没有发生过关系？或者说你有没有强迫过她？”顾染问道。 “我当时只喝了一杯就醉了，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做其他的事？”张铭立即摇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觉得事有蹊跷，“以我的酒量来说，一杯不可能会醉。”现在想起来，他应该也是着了冯程的道。而他今早上清醒过来时，就软玉在怀，而且姿势十分暧昧。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也没有时间让他理清楚。 顾染唇角的笑容缓缓有了笃定的迹象，“事情发生到现在，冯程肯定没有时间收拾现场。张铭也说了，他不可能一杯就喝醉。昨晚定是被人下了药。”她突然站了起来，语气轻松道：“杯子上有指纹，我们化验一下谁的酒杯里有迷药的残留就能说明一切了。” 说到这里，她看向冯程的目光中暗含凌厉，“而且我也不信冯小姐真的会为了陷害张铭而自愿献身。” 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怕报警的原因。 冯程刚开始说要报警只是虚张声势，目的是为了让外面等待已久的记者知道《幻情》的剧组出了丑闻。到时候不仅会让剧组这么久的努力白费，而且也成功打击了百盛。 冯程的脸色陡然惨白。毛毯从她身上滑落，她浑不在意，全身僵硬着，眼神空洞地盯着地板。 刚才还想要为她出声的人也不敢言语了，冯程的表情显然已经默认了一切。 证据在前，她也不得不承认。 “冯小姐，解约合同稍后会有人发到你邮箱。”顾染唇角一勾，低眼看了一下腕表，时间才过去半个小时，“谢谢你为百盛提供的免费宣传资料和巨额违约金。”段予初被陷害的事完全可以制造舆论，让关注者将注意力转到百盛和《幻情》这部戏上。 冯程身体一晃，神色灰败地看了顾染一眼，心知事情已成定局，就算是她背后的人出面也挽救不了。 刘晓见事情成功解决，走出来对剧组的工作人员和其他演员道：“好了，大家赶紧去工作，别被不相干的事影响了工作情绪。” 等人走完，休息室里就只剩下顾染、陆司野、张铭、冯程以及刘晓五人。 顾染重新在陆司野的身旁坐了下来，闲聊般开口道：“冯程，你背后的人是谁？” “这件事是我做的，该承担责任的也是我。”冯程苦笑，“没有谁指使我。” “是吗？”顾染淡淡反问，“那你和江怀宁也没有关系了？” 江怀宁？江家？ 张铭和刘晓一听到这个名字，都敏感地抬眼，看了看顾染，又看了看冯程。 江怀宁前段时间和段予初的八卦占据了好一段时间的娱乐头条。不仅是因为江怀宁出身豪门身份特殊，往更深层次的讲，这是百盛和凰天的斗争。 在娱乐圈里，敢踩着凰天艺人上位的人可以说是根本没有。因为谁的胆子都没有大到和整个凰天作对。也因此，凰天的艺人出门在外都总觉得高了别的公司的艺人一头。 刘晓皱眉道：“是因为江怀宁怀恨在心，所以想要报复百盛？”他为人爽快，也喜欢直言直语，也不顾忌还有冯程在场。 冯程见他们已经查到了，索性直接威胁顾然，“顾总，你应该清楚江怀宁和凰天的关系。就算顾家是四大豪门之一，但若对上林家和江家，能有几分胜算？” 以现在的顾家来说，胜负还真不好猜。 “俞磊才继承凰天，根基不稳，你们有什么把握让他帮你？”顾染微微一笑，将手机拿起在冯程的面前晃了晃，似才想起，“对了，我还忘了跟你说，刚才我们的全部对话都被我录了下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想你现在应该清楚。”一顿，她靠在了椅背上，“你可以离开我们剧组了。” 冯程面上的表情十分不好看，但现在她孤身一人，也做不出什么来，只能先回去重新再议。 在她起身往门口走时，顾染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吩咐张铭道：“公司的宣传方案要变一下。炒作段予初受伤的事，体现出正在起步的百盛步步维艰，几番被人陷害，处处遭受打击。” 冯程脚步一滞。 “是，我知道了。”张铭认真地记下顾染说的每一句话。从现在开始，他的上司只有顾染，再也没有其他人。 “顾染，你是想毁了我吗？”冯程转过身来，狠狠地盯着顾染，咬牙道。 百盛一旦爆出段予初的事，势必会牵扯出她。一旦她陷害其他演员还差点没命的消息流了出来，让她还怎么在娱乐圈里混？ “你设计陷害段予初和张铭的时候，怎么不多为自己想一想？”顾染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冷静得可怕，“你也说了，你做的事，后果也应该由你来担。”说完便收回了视线，不再看她。 冯程嘴唇颤抖，双手紧握成拳，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不甘心地离开。 “你可真不厚道。”陆司野磁性的嗓音响起，“偏偏在她离开的时候才说出利用她炒作的事，可把人家气狠了。” 顾染一笑，“她这一走，怎么说也得影响我们的拍摄进程好几天。不收回点利息我怎么甘心？”一说到这个，她便皱起了眉头，“只是这第一单元的女主角我们只能重新选了。” “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推荐一个人选。”张铭插话道：“她之前因为得罪顾齐被雪藏了两年，虽然一直演的都是龙套角色，但是演技没问题。” “我去公司的第一天她没来？”顾染挑眉。 旧事重提，张铭不禁有些尴尬，微微低下了头，说道：“她还差半年就合同期满，再加上很长一段时间没来公司，我也暂时忘了有这么一个人。”其实不止是他，公司里的员工也差不多将这人给忘了。 “行。前面的剧本你有看过，应该也知道她到底符不符合。明天你把人带来给刘导看看，如果没问题就直接进组吧。”顾染很快做出决定。 张铭抬眸盯着她，眼底的惊讶还没完全褪去。他沉默了一阵，还是选择说出了口，满脸诚恳地道：“顾总，我为我之前的行为向你道歉。” “是因为顾齐而暗地里给我使绊子吗？”顾染毫不在意地一笑，“那些小事我才没空放在心上。《幻情》的后续工作就全权交给你了，可别让我失望。” “一定不会。”张铭连忙做出保证。 见正事处理完，刘晓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顾染：“短短两天就查清楚整件事，你是怎么办到的？” 张铭见刘晓这么问，也将目光转到了顾染身上，同样也存了一丝好奇。幸亏顾染在今天的闹剧发生之前就掌握了第一手线索，否则他今天只有百口莫辩了。 顾染不动声色地朝陆司野的方向瞥了一眼，而后轻描淡写的就将整件事给带了过去：“刚好有个朋友在阳城，就找他帮了一点忙。” 刘晓和张铭的脸上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心里只有一个结论——顾染的这个朋友，身份绝对不简单。 …… 张铭也的确没让顾染失望，只用了一个星期就为《幻情》造了势，连带的女一演员的问题也解决了。 接连几次的八卦头条都是和娱乐圈的黑暗面有关，致使网友对百盛这个明面上的“弱者”报以了更多的关注度。在这种压力下，别人想要对百盛出手，恐怕也要掂量一下时机。 此时，百盛公司。 顾染和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待在会议室，守着今天网络播放平台的数据出来。 张铭推荐的女演员薛宁在五天前就已进组，赶拍了单独戏份后，又和脚伤恢复的段予初抓紧拍摄了两天。剧组的剪辑师辛苦熬了一通宵，终于将《幻情》的第一二集给成功赶制了出来。 距离《幻情》上线一天还差半个小时，所有人都在紧张等待着。 剧组的人也很想过来一同期待这一时刻，但他们还需要抓紧时间拍摄剩下的内容，于是只能视频会议，大家一起守候了。 气氛越来越紧张，没有人说话。 刘晓忍不住道：“大家放心吧，我对这部戏有信心。数据肯定不会差。” 顾染捏了捏放在膝上的手指。她有算过时间，和顾立国约定好的三个月期限，应该就是《幻情》第一单元故事播完的那一天。 当初说好了，成绩必须得让顾立国满意，他才会让她继续做下去。她绝不能允许自己失败。 第三十七章 脏眼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张铭一遍又一遍地刷新着网页，终于在时间跳到整点时，数据跳了出来。他定睛一看，随即激动得双手颤抖，大声对会议室里的人道：“顾总！出来了！数据出来了！首播播放量达到了三千多万！在上线的新剧中排名第一！” 一片沉默过后，会议室里猛地爆发出一阵阵兴奋的欢呼声。 “太好了！这么久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这还是百盛第一次取得这样的成绩，实在太令人高兴了！” “……” 同时连着视频通话的刘晓和段予初等人也听到了这个好消息，眼底绽放出惊喜的光。 顾染受这么多人的情绪感染，脸上不由得也染了笑，微微抬高了音量，“这段时间辛苦各位了，不过我希望《幻情》后面的剧集也能保持这样的成绩。”微微一顿后，她看着视频里的段予初和刘晓道：“等第一单元拍摄完，如果数据没有滑落，那我们就开一次庆功宴。” 众人士气高涨，连连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幻情》的数据呈爆发性增长，播放量达到了二十多亿次。因为《幻情》当初签的是独播，再加上口碑好，大制作，买单的观众越来越多。 顾染看完了财务部递交的报表，满意地笑道：“公司的收益上升了十五个百分点。” “不是说好了今晚是庆功宴么？”陆司野伸手一抽，将报表朝着桌上一扔之后坐上了沙发，斜眼，“快八点了，如果现在顾总连换衣服都要人代劳，我倒是不介意出手帮忙。” 顾染立刻站了起来，“我自己来，谢谢好意。” 她有半分窘迫，对于陆司野的说到做到这一点还是十分畏惧，立刻抬腿朝着楼上走去。 身后轻笑声传来，顾染嘴唇一抿，脚步加快了些。 七点四十五分，一袭长裙的顾染和打扮休闲的陆司野出现在了酒吧门口。两人的容貌和气质都是上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有男男女女想要上前搭讪，但都忌惮于顾染或是她旁边的陆司野，始终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 “张铭他们已经到了，我们也进去吧。”顾染侧头对陆司野说了一句，随后向前走去。 陆司野步伐随意地走在她身侧，想到她这一个多月以来所做出的成绩，黝黑的瞳孔中情绪突然一晃。 “百盛实力大增，说实话一开始我没有想到会做到这个地步。”他斜着眼睛转头，似是玩笑：“刮目相看。” “那是因为身边有你们。”顾染从没想过居功，也没想过高看自己，“如果没有你这一路帮我，我不会走得如此顺利。还有季尘、百盛的员工以及刘导他们，缺一不可。” “表面上看似是你运气好，但实则你争取的成分也不少。”陆司野语气戏谑，“至于我，丈夫顺手帮帮妻子，还需要分清楚彼此？” 顾染双颊微微发热，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跟陆司野讨论，稍稍加快了步伐，踏进了酒吧的大门。 来这里举行庆功宴还是张铭提议的，说是这里环境好，气氛也轻松，大家来了也不会感到拘谨。 两人径直到了二楼，这里已经被顾染包下，今晚随便他们狂欢。 张铭正在和公司的同事喝酒，一看到顾染的身影，立刻就转移了目标，朝他们走了过来，“顾总，来来来，今天我们可要干一杯。” “好啊。”顾染笑着接过张铭递过来的鸡尾酒，碰杯后，爽快地一饮而尽。 张铭高兴地笑了起来，感叹一声，“很久都没这么畅快过了。” 很快便有更多的人围了上来，纷纷要和顾染敬酒。 “这样可不行。”顾染环视了众人一圈，笑道：“要是我刚来就喝醉了，那接下来的活动还要不要我参与了？” 刘晓哈哈一笑，“你说的对，那这样，咱们现在一起喝一杯，其他的待会儿再说。”说完，给顾染使了个眼色，让她待会儿找准机会溜走。 在场所有的人喝完酒后，顾染见气氛正好，也开口宣布道：“之前我说过，公司惩罚制度分明，有罚便有奖。等《幻情》播完了，我会将公司的收益拿出二十个点，当奖金发给每一个部门。” 这话一出，百盛的员工又是齐齐欢呼一声，纷纷赞顾染是个好老板。 等人好不容易散开，各自活动，顾染的眉目间也染上了几分疲色。 段予初关切地提议道：“要不我们去那边坐坐？” 顾染“嗯”了一声，和陆司野跟随着几人走到角落的沙发处坐下。 刘晓和陆司野分别坐在她左右两边。顾染休息了一会儿，也恢复了不少精神，和刘晓聊了起来：“刘导，我有一个想法一直都没跟你提。等《幻情》这部戏完成后，你能否考虑来百盛？” “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刘晓突然道，话不对题。 顾染轻轻摇头。 “我一直都想拍一部制作精良的大荧幕作品，可惜一直都没有遇到让我觉得好的剧本。”他道。 顾染心中一动，声音低缓地问他：“那你觉得《幻情》的剧本怎么样？” 刘晓给出了八个字评价：“至情至真、感人肺腑。” 这算得上是很高的评价了。 顾染微微一笑，“《幻情》的编剧是我朋友，这个剧本只是他的首次尝试。” “首次？”刘晓微微震惊。 顾染点头。 刘晓沉默片刻，考虑了一番后慎重地对顾染道：“我现在不能答复你，等《幻情》拍完，我再告诉你答案吧。” “行。”顾染应道。比起直接的拒绝来说，她有很多时间来说服刘晓。 “顾总，薛宁说想要和你合唱一首歌。不知道可不可以？”一旁的段予初问顾染。 “当然可以。”顾染笑着站起来，和薛宁一起往唱歌厅走去。 顾染边走边对薛宁道：“让你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进组，辛苦你了。” 薛宁摇头，“不辛苦，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她揉了一下头发，大大咧咧一笑，和她甜美的长相很不相符，“被公司雪藏两年，我本来都放弃挣扎准备转行。是你重新给了我希望。” 顾染轻轻一笑，眼神望向了正在和人谈笑的张铭那边，“要说感谢，你应该谢张铭。是他向我推荐的你。” “铭哥最近倒是改变了不少。”薛宁想起过往，洒脱一笑，“我已经感谢过他了。想当初要不是他提议雪藏我，我应该还没有现在活得自在。” 顾染若有所思地点头。 张铭这人，的确很多地方出乎她的意料。看似冷漠无情，却又在顾齐看上薛宁时，不经意地帮她一把。 两人到了唱歌厅，里面已经站了不少人。大家都听说了顾染要和薛宁合唱，所以过来听听顾染的歌喉。 “顾总，你想唱什么歌？”薛宁站在点歌机前问顾染。 “就《幻情》的主题曲《红》吧。”这部戏现在热播，薛宁作为主演之一肯定也会唱。 果然，薛宁点了点头，点了这首歌。 前奏响起，顾染突然似有所感地转头，与倚在门边的陆司野四目相对。她稍稍一顿，随即收回了视线，拿起话筒唱了起来。 这首歌是林季尘作曲，她填的词。两世为人，这首歌包含了她太多的感慨。 顾染的声音同她的人一样，婉转清冷。她唱完一小段后，示意薛宁接唱。 “尘世……”薛宁刚开口唱出两个字，眼前突然屏幕一闪，就像电脑死机一般，画面暂停着不动了。 张铭皱眉走上前来，“应该是唱歌系统出了故障，我出去找人来修。” 话音刚落，他还没转身。眼前的画面又是一变，劲爆得让张铭顿时睁大了眼。 “顾顾总……”张铭手指抖着，指向屏幕，“那是……”他说到这里，不敢再说下去了。 唱歌厅里的人表情同张铭一样，又惊又怕。有议论声不经意间传到了顾染的耳中。 “那照片上的人是顾总吗？我的天！那个男人我好像认识……是凰天的人，好像姓童。” “顾总的口味也太重了吧，这么丑又肥的男人都吃得下去？”说这话的人嫉妒地看了一眼正朝里面走近的陆司野，压低了声音猜测道：“该不会……是陆总那方面不行，所以她才要出去偷吃？” “你小声点。” “……” 顾染已经意识到屏幕上的东西和她有关，而且会对她造成极不好的影响。她缓缓转身，在要看清楚那画面时，眼睛突然被人给蒙住了。 木质的香味混合着果香，是陆司野的味道。 她突然感到一阵心安，但紧接着又漫上了一股巨大的恐惧。连陆司野都不想她看的东西，事情会坏到什么程度？ 顾染伸手，抓住了陆司野的手指，抿唇，一字字道：“松开。” “脏眼。”陆司野没有笑意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不用看。” 但顾染还是将他的指头一根根掰开，眼前先是模糊了一阵，随后画面才渐渐清晰起来。 是床照。没有打码，男女主角三点全露。男人正将女人压在桌上，暧昧地从身后进入。 而男女主角的脸，顾染很熟悉，是她和童权。 顾染的脑袋一阵昏眩，险些站立不稳。 第三十八章 陆妖精的霸气保护 “这是谁放出来的？”顾染的手还放在陆司野的掌心里，惊怒过后，压抑不住的颤抖。她深吸了几口气，转身吩咐张铭：“马上去把酒吧的老板给我叫来。” 现场能来参加庆功宴的都是顾染还算信得过的人，虽然刚才有人八卦了几句，但并没有想着将这件事说出去。 虽是这样，还是很快就有人收到消息，叫道：“顾总！刚才我朋友给我发来消息，说网上有你和其他男人的床照流出。” 一人的手机响起，接着就是第二人，第三人…… 顾染现在因为管理百盛，名头也在上流的交际圈扩大了不少。有很多人都知道顾家有这么一位二小姐。因此，看到床照的人第一眼将人认出后，便好奇地来和在百盛上班的朋友求证。 酒吧经理收到消息，气都不敢喘，立刻就过来了。 “顾小姐。”酒吧经理好脾气地先和顾染打了招呼，随后一抬眼，眼神震惊地定在了大屏幕上，一时忘记了言语。 顾染嘴角的笑容冷厉，“请问刘经理是怎么管理酒吧的，这种随意p的照片，也能避开你们的审核和监控，被放出来？” “抱歉顾小姐，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刘经理一叠声的道歉，心急火燎地让人来将唱歌系统关了。 顾染双手环胸，冷笑道：“我要的不是道歉。” “是是是，我马上让人去查是谁做的这件事。”刘经理急得满头大汗，在顾染终于开口放他走时，一刻也不敢停留，立刻下楼调监控去了。 “顾总，现在怎么办？”张铭观察了一下顾染的脸色，小心地道：“不管这床照是真是假，对方的目的都很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 “不管这床照是真是假？”飘忽的嗓音还带着笑意，瞬间响彻整个昏暗的室内。 顾染听见陆司野的声音，心底的烦躁突然有了一丝平复，转头看着那个一直在自己身旁的人，抿了抿唇。 张铭也抬眼看向了陆司野。这个男人说的话一直不多，刚才床照出来的第一时间的，他是看见这个男人的动作的。奇怪的是那双幽深的瞳孔中没有一丝起伏，甚至对着顾染也没有半点质问的意思，全程都是波澜无惊。 这几天他看着这个男人跟在顾染身边晃悠，心里也觉得十分怪异。明明这人浑身上下的气质都不像是能够屈居于人下的，但有时觉得他漫不经心，有时又觉得他目光骇人，有时甚至自己盯着那样的脸都会一时失神…… 要真用什么词来形容，只有一个--怪异。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张铭开口，对着这个男人说话的时候心底莫名有些畏惧。 陆司野瞟了他一眼，没有多说，转身拿出了手机，对着顾染开口：“等我一下。” 顾染点头，不明白陆司野要做什么。但是现在这样的照片流出，她心里没有表面上淡定。百盛能做到现在这样是她一夜一夜熬出来的，她的信誉也和百盛出头与否息息相关，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五分钟后，陆司野重新进了门。 “今天歌也唱够了，不如我请客，换个场子？”他一笑，这一句是对着所有人说的。 众人眼底惊疑不定，从来没见陆司野说过什么，但是眼神一转，见顾染没有表达什么意见，便都同意了。 陆司野眼底没有笑意，转手将顾染一拉，走了出去。 顾染瞳孔顿时一缩，热度从自己手腕上散发到了四肢，脑子里甚至空白了一瞬。 “你准备做什么？”她低声开口，但是身子已经被陆司野拉着走了很远。 众人远远跟上，面面相觑。 陆司野走了两步，瞥了她一眼道：“别撑着了，知道你慌。” 顾染稍稍抿唇。被这样直白的一语戳破，第一反应还是想要反驳。 但是他没有给她任何机会，停在了车前，开门坐了上去。 周围的车灯突然齐齐亮了起来。 顾染转头，立刻看见身后和陆司野同款车型的车一辆接着一辆过来，停在了酒吧门口，各车都配着司机，纷纷下车恭敬地迎接从酒吧里出来的人群。 “你弄这么大的阵仗干什么？”顾染立刻转头压低声音道。她不是怀疑陆司野的实力，只是担心这样的东西在暴露之后便会有无穷无尽的后果，更不想因为她，让他和自己原本的计划背道而驰。 “上车。”陆司野玩笑着拍了拍方向盘。 “到底去哪儿？”顾染一边开口一边上车。 “去摘绿帽。” “……” 叮。 手机的推送打断了顾染还想开口的话，她低头一看，将新闻打开。 “百盛顾总事件大反转，竟是遭人陷害？床照门是真是假？且看……” 顾染的眼神顺着新闻一路向下，手指也开始滑动，有些诧异地转头看了一眼。 网上已经立刻有了技术分析贴，将床照p过的痕迹一一解析出来，但是这么快的速度，应该不会是什么“热心网友”吧？ “你……”她刚开口，再一次被打断。 铃声响在了空中，屏幕上大大的“爸”字看得顾染有些心底发慌。她知道这时候去给顾立国解释什么p图技术的东西显然不太可能，更何况她现在不想去应付这些，直接挂了可能只会迎来更让她不安的后果。 她心思一转，手里的手机已经被人抽走。 陆司野看了看屏幕，点击接通，连上了耳机。 “喂，爸。”他开口，虽然是笑着的，但是微蹙的眉头还是能够窥见情绪的冰山一角。 顾立国那头一顿，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响了起来：“阿染呢？让她接电话。” “她在处理网上的舆论。”陆司野道：“您应该看见了吧？百盛现在刚刚出头，就已经有人把主意打上来了。照片是假的，我已经让人处理了。” 顾立国的声音微微一停，怒气显然降了些：“是假的？那查到是谁了吗？” “大概知道。” “那阿染现在怎么样了？” “虽然是假的，但是总还是有愚昧无知的人会相信，网上一片哗然，暂时要压下去也没有那么容易。”陆司野瞥了顾染一眼，随即道：“她心里应该不好受。” 顾立国沉默一瞬，似乎有些愧疚，开口道：“那麻烦你好好安慰她了。” “都是一家人，不说麻烦不麻烦。” 电话挂断。 顾染盯着陆司野的侧脸看了几秒，想说“谢谢”，但是这两个字始终停留在嘴角，吐不出口。 她惊觉自己的变化之后才陷入了沉思。从前她这两个字，只对亲近的人……说不出。 车突然停了。 顾染跟着陆司野下了车，抬头便看见了十分有情调的俄式建筑。 这是南城最出名的上流社会聚集地，寸土寸金的地段，就连顾家要在这种地方请这样的一群人，都要心疼一阵。 “陆少爷，你不会倾家荡产摘绿帽吧？”顾染这回是真的不敢挪步子了。 不仅是她，身后的几人在看见车子停在这家餐厅之后，也都不约而同地震惊抬眼。 “我也不想安排在这里。”陆司野耸了耸肩，“这出戏的戏台子是贵了点。” 说着他朝着里面走去。 顾染眼神复杂地跟了上去，一直走到了大厅中，她才彻底明白了这里为什么被陆司野称作“戏台子”。 大厅中央只有一桌人，显然是正在聚会，各个身份都不低，其中有一人最为眨眼--裴安安。 “这新闻一出，顾家那位千金估计不知道躲在那儿哭呢吧？” “可不，谁摊上这样的事情还笑得出来？” “我看那床照可都逼真的很……” 大肆议论，丝毫不避讳。 裴安安笑着，刚想说话，突然被身边的人动了动手肘，朝着顾染的方向看了过来。 全桌人瞬间寂静。 随后有人站了起来，带着点尴尬和不可置信，裴安安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脸色略白了白。 “哟，这不是名人吗，怎么现在有空来这儿？”她强撑着笑容开了口，转头对着柜台道：“今天这里我们是包了的，老板你倒是解释解释，为什么还有其他人进来？” 顾染眉眼一动就要上前。童权的照片和这个女人绝对是脱不了关系的，她不可能就这么忍气吞声地让这件事情过去。 手腕突然一紧，身子朝后退了退--陆司野拉了她。 她转头，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陆司野唇角微微一勾，没有说话。 “说话啊？”裴安安怒气上头，见老板不言语，更加嚣张。 “砰！”门突然被人踹开，往墙上大力一弹。 “李师我去你奶奶个腿！我早说过偷腥不要给老娘抓到！我x你妈！”门外突然响起尖利而清凉的一声国骂。 顾染转头，见一个全头都是辫子的年轻女孩从门口走了进来，怒气冲天，一进门便开始搜寻四周的人，在看见裴安安身边坐着的男人之后，立刻冲了过去。 那个叫李师的人显然面色惊慌，拔腿就朝着桌子后面跑，但是踉跄了一下，被辫子女一把抓住，朝着桌上便按。 咚。 头落汤洒，众人震惊地朝后退着。 辫子女一把打完之后，转头眯着眼睛，笑容可掬道：“别怕，家事，不会殃及别人，现在我还有一个问题——谁，是裴安安？” 第三十九章 千万别和他作对 裴安安往后一缩，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心虚还是惊惧，但是辫子女全场一看，便将目光锁定在了裴安安的身上，抬腿就朝着裴安安走去。 “什么情况？”顾染转头问了一句。 陆司野下巴一扬，示意她不要错过精彩情节，呼吸打在顾染的后颈，挠得她心间发痒。 顾染有意避开，但是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却紧紧将她箍在了身边。 “裴安安平时也没有多安分守己，吊人胃口眉来眼去的事情没少做，刚才那个李师就是这女人的男朋友，和裴安安已经暧昧一段时间了。我觉得作为李师的女朋友，有必要知道一下自己男朋友平时都在干些什么，对吧？” 他笑意轻缓而森然。 顾染瞬间毛骨悚然。她压根不知道陆司野是怎么查到这些事情的，还有刚才发技术贴的速度，以及在这里宴请那群人连眼睛也不眨的底气……还有那些车……这个男人，深不见底。 “聊骚聊得挺开心啊，怎么一看见我就往后躲呢裴小姐？”辫子女一踢凳子，所有东西在瞬间砸得稀碎。 裴安安一抖，往后退了一步，涨红了脸大声道：“你干什么！保安！保安死了吗！” “保安倒是没死，但是裴小姐这绿茶婊的手段玩得一套一套的，倒是奔着死路去的吧？”辫子女微微一笑，开口道。 裴安安脸上都神情复杂了一瞬，但是今天在场的都是有点身份的，这事情要传出去了，她以后怎么混？ “你胡说八道什么！请你说话放尊重点！” “我他妈倒是想尊重呢！”辫子女脸色突然一变，抄起桌上的碗便冲着裴安安扔了过去。 “啊！”裴安安尖叫一句，终于忍不住朝着门口跑来。 顾染抬头，看着她从自己的方向拔腿过来，心里微微诧异。 裴安安脸上惊惧交加，眼神一触及到门口的身影，脚步立刻顿了顿，停了片刻又奔了过来。 “砰！”门关上的声音响彻每个人的耳畔。 顾染诧异回头，却见门边的陆司野刚将脚给收了回来，忍不住嘴角抽搐，再次庆幸自己没有和这个男人为敌。 陆司野笑眯眯地看着她，下巴一扬，对着裴安安地方向看了看。 裴安安咬牙，看着合上的门，心里一阵恐惧。身后的脚步声传来，每一下都像是打在她的心上。 “哈哈哈哈……裴安安，看来你人缘不太好啊？”辫子女的笑声十分爽朗，饶是在愤怒至极的情况下，也硬生生透出几分豁达来。 裴安安面色有些尴尬，冷不丁被人朝后面一拉，头发被辫子女狠狠攥住，尖叫起来。 “啊！你干什么！放开！”裴安安叫着，连连后退，但是拉力太大，除了恐惧和叫喊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一室的人看着这个疯女人，也都不敢上前，何况裴安安平时装模作样久了，众人多多少少都是看在眼里，没有必要便不会出手相帮。 “我干什么？你怎么不问问自己干了什么？”辫子女恶狠狠地收了笑容，咬牙拽着裴安安的头，转身拉着她往李师的方向走。 李师正在处理一头的污迹，见辫子女的脚步过来，身子一颤，缓缓后退，面上溢满了惊恐。 “萧晚你冷静点……”李师踉跄了一下，朝着桌子后面走，脸色煞白。 “冷静什么？你们老公老婆的都叫上了，我冷静给谁看？”辫子女将裴安安一掼，扔到桌上。 裴安安叫了一声，眼眶微红，看了周围一眼，见众人面色各异，但是脸上都有不约而同的暧昧，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捂着头转头吼道：“你发什么颠！什么老公老婆？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拿出来乱说好吗？就你这个夜叉样，管不住男人也是正常！” “砰！”酒瓶子在裴安安身边碎了。 裴安安身子一抖，立刻停了下来，不敢再说。 如果刚才她只是畏惧这个女人，现在就是……怕死了。她第一次在女人眼里看见这样的眼神，能吃人。 “再说一次？”辫子女冷笑一声，手指已经朝着凳子伸去。 “你干什么萧晚？”李师的表情一变，走了上来。 “狗男女倒是配合得不错呀。”辫子女空出来的手还拍了拍，笑嘻嘻地看着李师道：“李师，在一起这么久了，你当然知道我脾气。我实话说，今天过后我们就算是掰了，分手是肯定的，但你要是存着我让你们双宿双飞的心思，那就白认识我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看我这个夜叉会怎么对待看不顺眼的人？” “啊！”裴安安光是听着就已经受不了了，一个劲地朝着李师的身后躲，眼神里闪烁着的恐惧已经隐藏不了。 李师脸色煞白，但是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再后退，手指明显颤抖，表情也有些僵硬，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你……你不要太激动……今天这事情我承认是我错了……但是，但是我们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我们也只是聊聊天……” 话音没落，萧晚就突然大声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我的天呐，你们听见了吗？”她转身，戏谑地看着周围的人，目光扫过周围的一众看客，“不觉得很好笑吗？只有我一个人被戳了笑点？” 众人在她的表情下都有些发憷，后退两步，硬生生配合着挤出了一丝笑容。 顾染看这女人的眼神突然变得意味深长。 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陆司野选了这么个人，是有意安排，还是无意撞上？ 顾染忍不住回头看了陆司野一眼，见他眼神认真地盯着前方，似乎是真的在看这场惊天大戏。 萧晚的笑容已经收了，凳子收在手上，力气大得惊人，随意抖着半人高的凳子，看起来十分轻松。 “李师，你姑奶奶我今天不跟你玩绣花。你说你喜欢性格温柔的女人，行，我去学了舞蹈，报了钢琴班，说话轻声细语每句话还他妈不超过十个字！我开始学着人家发嗲装乖，学着善解人意温柔甜美学到最后自己都不像自己！你现在告诉我你喜欢的是你身边这个款？”她眼神一斜，冷笑：“那抱歉了，还真是超出我能力范围了。” 鄙夷、不屑、厌恶、恶心，在这一句话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顾染看着那张脸上的肆意和飞扬，嘴唇轻轻抿了抿，有一丝动容。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在发现了俞磊和江夕蓝的奸情之后，愤怒和失控的丑态……她在这个人身上看见了些许自己向往的影子，她必须承认。 “你至于吗？”李师皱着眉头道：“我都说了我真的没发展成实质性的，这都谈婚论嫁了，家长都见过了，你现在来这么一出我们之后……” “砰！”凳子突然横飞过来。 李师脸色一白，慌乱中搂着裴安安躲过。 萧晚咬牙就冲了上去，抓着裴安安就往李师的身上按，力道大到直接将两人按上地面。 裴安安撕扯着嗓子哀嚎哭叫，已经顾不得任何尊严：“救命！你给我滚开！你不得好死！你小心我出去弄死你！滚开！” 萧晚一言不发，满脸的平静，手上却非常有分寸，只是打人，绝不伤人。 “亲个嘴呀，不是互相发着恶心人的内容吗？没有实质性的？意思是我要帮帮你们了？”萧晚按着裴安安的头，直接将她按到了李师的嘴上摩擦。 “李师你好歹是个男人啊，人家裴安安都主动了，你也不回应回应？” “继续呀，你们俩这就算是订下了，别言语暗示来暗示去的每个准信，我都替你们着急。” “裴安安你喜欢这种男人？奶奶让你了，乖啊，以后别出现在奶奶面前了，奶奶脾气不好，容易失控。” “我算是明白个道理，想听吗？这谈婚论嫁呀，还得他妈的……和人谈。” 最后几个字，从牙缝中蹦出，阴森发冷。 裴安安已经叫不出声了，抿着嘴被迫在李师的整张脸上都蹭过，只有嘴里呜咽出声，无法自制地颤抖着。 李师已经被吓得顾不上掩饰，也在发抖。 萧晚看了两人一眼，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得嘞，百年好合。” 她脚步一转，朝着门口走去，路过顾染的时候突然顿了顿，看了她一眼。 刚才打人的间隙她已经注意到这个女人的眼神了，在场所有人都多多少少有些畏惧，只有这人……竟然是快意？ 萧晚转身出门，脚步飞快，没有再停。 裴安安一身狼藉，大喘气，坐在地上发抖，全身抖得筛子似的，脸色发白地去掏手机，眼眶发红地在通讯录里找着什么。 “别……”李师突然伸手将裴安安的手机一按，咬牙，半晌看了看门外，“她性子起来，是真的不管你是谁的。” 裴安安死死咬牙，想到了刚才那个女人的表情，暂时忍了下来，眼神缓缓看向了顾染。 今天这事情，她不相信没有顾染作祟的成分。 这个贱人！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受辱！现在应该在偷着乐了吧？ “走吧。”顾染转头对着陆司野道。 这一出戏也该散场了，一报还一报，她不打算在裴安安这种小角色身上多浪费时间。 陆司野转身，顾染跟上。 身后人也渐渐散了，裴安安拿起手机，走进了洗手间，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一接起，裴安安便哭开了，将事情经过添油加醋讲了一遍：“她这样侮辱我，不就是直接踩到你脸上来了吗？阿齐……你要帮帮我，我要顾染那个贱人死……” “顾染？”顾齐若有所思地停了停。 这女人不可小觑，能够做到在第一时间反击，而且反击得这么漂亮……她到底藏了多少力量？ “阿齐……” “行了，这事情我不方便出面。”顾齐声音缓了缓，“我和她的关系已经很僵，毕竟现在顾家还不是我做主，我怎么好这样出头？” “那我就任人欺负了吗！” “你想想，这只是你们女人之间的事情，你刚才说的那个母夜叉是怎么对你的，你还回去，不就行了？” 裴安安沉默了一瞬，眼神阴冷了几分。 第四十章 让他坐收渔翁之利 顾染出了门，眼神瞥了瞥墙角，看见了萧晚刚从拐角过去，心思一动，突然转头道：“等我一下。” “去吧。”陆司野开了车，身子一歪，靠上车窗。 顾染看了他一眼，转身快步绕过了墙角，眼神很快锁定了萧晚。 她刚想出声，前面的人脚步一停。 顾染以为萧晚听见自己来了，但没几秒，萧晚就突然蹲了下来。 她诧异扬眉，看了片刻，不明白这人在干什么，缓缓走了过去。 路灯下的萧晚仰着头，没有任何遮掩，但是那张五官小巧的脸上已经泪水肆意，在灯光下泛着光。 她……哭了？ 月光太浓，情绪太烈。 萧晚除了身体有些微微颤动之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顾染就是清晰的在那双眼里看见了极其激烈的情绪碰撞。 她嘴唇微微一动，心里突然空了空。 顾染想要抬腿走上去，但是腿脚瞬间被灌了铅，沉重得无法再往前走一步。 萧晚突然动了动，身子微微一偏，转头朝着顾染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表情瞬间僵了一瞬，随即站起身来。 她记得这个女人，就是刚才站在门边看戏的那个。 “有事吗？”萧晚脸上还残留着泪痕，但是表情已经安定了，也没有伸手去擦脸的意思，定神看着顾染，十分坦然。 顾染稍稍往后退了退，伸出的手也缩了回去，摇头道：“只是想问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她知道这种背叛的感觉，也知道这种时候人有多无助。刚才的潇洒和自如可以装出来，但是一个人的时候……却是蚀骨的孤独和疼痛。 她也知道自己花了多久的时间，才把这样剜心的情绪转为仇恨——彻彻底底浸染她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 “我看起来很需要帮忙吗？”萧晚笑了起来，八颗牙齿齐齐在月光下一晃，但是更晃眼的是她脸上的泪痕。 顾染第一次见到爱恨都这么坦然的人，被人撞破了悲伤也丝毫不在意，仿佛十分脆弱，又仿佛无坚不摧。 她看了萧晚一眼，随即也笑了起来：“不需要，是我多嘴。我叫顾染，你呢？” “萧晚。” 萧晚抬头，细细打量了顾染一眼，突然开口道：“你很特别。” 顾染对上了她的眼。 萧晚耸肩继续道：“你和别人看我的眼神……不一样。”她一顿之后，随即耸肩道：“算了，过去了。这辈子也没有几次这样快意的时候，也挺好。就算是这几年的青春都喂狗了。” 顾染盯着她潇洒是表情，虽然泪光依旧在泛滥，但好像只是生理反应似的，眼底依旧有着某种热血和激越的情绪在飞扬。 几年的青春都喂了狗……顾染心里一动，抬眼。 她眸光闪动了一瞬，空气中就突然响起了铃声，低头一看，是顾立国。 这么晚了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念头一闪而过，再一次抬头的时候，萧晚已经转身离开了，手掌半张着在空中挥了挥，无声的告别。 顾染看着她的背影，失笑，接起了电话，边听边往陆司野的车边走。 “你在哪儿？”顾立国的声音十分低沉。 顾染心里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看了眼周围道：“我在……外面应酬，怎么了？” “马上给我滚回来！”顾立国压抑着怒火，但是显然是已经到了爆炸的边缘。 顾染一顿，明智地收住了问句，只回了一句“好”，便挂了电话，开门进了车。 “可能要先回一趟家里。”顾染拧着眉，转头对着陆司野说道。 陆司野心情似乎不错，没有多问，直接便开了车，车头一转，朝着顾家的方向去了。 “我也不知道什么事。”顾染抿了抿唇，轻声叹了口气：“不过能让爸这么生气的事情……应该不多。” “去了就知道。”陆司野看着前方，随意回了一句。 顾染转头，看了陆司野的侧脸一眼，突然笑了笑。 前世的她等同于被关在一栋别墅里度过家庭主妇的一生，很少社交，俞磊就是她的天地，一旦出来就会发现，原来身边这么多新鲜的事物和新鲜的人。她更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活着，或者说……这样的方式让她感觉到自己在活着。 陆司野也转头看了她一眼，笑意氤氲在眼底，转头继续开车。 半小时后，车子在顾家停了下来。 顾染一下车，眼神立刻定在顾家花园里的一辆陌生的车上——这不是顾家人的车，这么晚了还有谁在顾家？ “顾齐。”陆司野下巴一扬，只是看了车一眼，便给出了答案。 顾染惊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皱了皱眉头，抿唇开口道：“走吧。” 虽然不知道顾齐又作了什么妖，但可想而知，床照的事情刚压下去，一定是被顾齐添油加醋地重新说了一变，才会惹得顾立国气成那样…… 顾染紧紧蹙着眉头，推开了家门。 “爸，妈。”她叫了一句。 “别叫我爸！”顾立国的声音立刻就从沙发的那边传了过来。 “哎呀！”林碧岚突然叫了一声，拍着胸脯道：“你要吓死谁！这人都已经回来了，你不能小点声啊？” 顾立国冷着一张脸，怒气冲冲地坐着，胸口起伏不定。 顾染看了他一眼，眼神转到了一边幸灾乐祸的顾齐身上，眼睛一眯。 陆司野伸手关了门，跟在顾染的身后走了上来。 “这是怎么了？”顾染开口：“发这么大的火干什么？” “你能耐了，我是当不了你爸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要不是今天阿齐说漏嘴了，我恐怕还是被蒙在鼓里的！”顾立国的脸黑的不能再黑，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说漏嘴？”顾染差点冷笑出声，但还是勉强忍住了，开口道：“爸，你至少让我有个辩解的机会吧？我犯了什么错，你先和我说。” “你自己看！”顾立国突然伸手，猛地拍着桌上。 啪啪啪！ 三下，顾染的眼神这才移动到了桌前。 第一眼便看见了医院的化验单字样，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了。 怀孕的检查单……顾齐倒是厉害，能弄到这个。 陆司野也看了一眼，没有开口，但是缓缓走了上来，站在了顾染的身边。 “爸，你看，我没有说错吧？”顾齐在一旁凉凉道：“你认真看看她肚子就知道了，都四个多月了，虽然不太明显，我一直以为您知道呢。” “我还没瞎！”顾立国立刻冲着顾染吼了一句：“阿齐说网上的那些照片是真的不是什么p的，我还不相信，那你说！这个孩子父亲是谁！” 顾染看了怀孕的化验单一眼，嘴唇轻轻一抿。 对顾立国的敬畏和恐惧是深藏的记忆里的，虽然她不至于恐惧到先前的顾染那个地步，但是到底也是有些心疼和惊惧的，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这件事情。 “爸，这事情是个意外。”陆司野突然开了口，脚步稍稍一转，走了上来。 顾染诧异抬头，愣愣看了陆司野一眼。 顾立国一挑眉，盯着陆司野。这件事情最该愤怒的应该是陆司野，他这样愤怒，有几分是因为顾染的隐瞒，更有几分……是做给陆司野看的。 到底还是担心顾染这孩子这么不懂事，会给夫妻感情到来什么伤害。 “都这样了，还是个意外？”顾立国眉毛一竖，看见顾染就来气。 陆司野笑了笑道：“爸，这件事情没有和你们说，是我们的考虑不周。但是真是个意外，阿染心肠比较软，你也知道，如果真的让她去打了这个孩子，和她自己亲手杀了有什么区别？所以我们才决定留下来的，对外说是我的孩子，阿染也不显怀，到时候早出生一个月，没有人会怀疑，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顾立国沉默了片刻，火气已然是消了点，但是看着陆司野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 陆司野立刻伸手将顾染一揽，开口道：“如果您是担心我会在意，就不用有这方面的顾虑了。我爱的是这个人，包括这个人的所有，我都接受。婚前我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她是在确保我不介意的情况下才结婚的。这个孩子我一定视如己出，您放心。” 顾染低头。她很想抬头看看陆司野此刻的表情，但是最终还是没有。 她在想，如果陆司野是装出来的真心实意，怎么会连她都要差点相信？ 心悸。 她咬牙忍着，但是被陆司野抱着的肩头却猛然间有了热度，一点一点传到她的心里。 真是个妖精一样的男人……她轻轻叹息一句，抬了头。 顾齐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太好看了，皱着眉头道：“这妹夫倒是大方得很啊，但是爸，她今天连有了孩子都可以骗你，这种人你也放心让她继承公司？而且你看看现在的名声，我身边的人都在问我，人家才不说你顾染怎么了，人家问的可都是‘百盛的总裁’怎么了！” 顾立国的表情稍稍有些松动，半晌，开口道：“确实，这事情已经闹出来了，你接手公司不到三个月，如果孩子坚持留着，以后也需要养身体……不适合继续做下去。” 顾染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手指微微一颤。 她好不容易做到了现在，好不容易将百盛整顿出来，难道真的要让顾齐坐收渔翁之利？ 第四十一章 破例几次了？ 顾齐的眉眼一动，立刻染上了笑：“是啊爸，女人生孩子养家的，刚爆出艳照，就大着肚子上班……外人看了还不一定怎么议论呢！” 顾染眉头一皱，转头便想冲着顾齐说两句，陆司野握着她的手指突然一收，示意她不要动作。 她嘴唇一抿，忍下了冲出口的话，转头看向了顾立国。 “爸，经营公司久了，你应该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事情的两面性，虽然这是给公司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这件事情也确实将百盛推向了所有人议论的高潮，现在说起百盛，估计没有几个人会不知道。”陆司野缓缓开口，握着顾染肩头的手并没有放松。 顾染勉强将自己就要出口的话给忍住了，听着陆司野解释。 顾立国没有言语，只是脸色阴沉地盯着面前的茶几，但是目光显然已经有了几分松动。 陆司野继续道：“至于这议论声是好是坏，我们暂时不用去管。阿染确实做出了成绩，这次的艳照也确实是个误会，和她怀孕是两码事，分开说。大众的舆论总有一天会平息，网上的那些浪潮不用去管，只要百盛拥有了实力，没有人会在意百盛总裁的私生活是怎样的。” “就算在意又如何？我干干净净，也不怕别人说这些。”顾染开了口。 顾立国眼神微微一松。顾染的性格他是明白的，或许这一次的事情真的是有误会。 林碧岚轻咳了一声，看了顾立国一眼道：“顾立国，你女儿那屁大点事情都能砸出两行泪来的性格你不知道啊？我看这事情倒真不像是她会做的，而且安宁现在躺在病床上，阿染能争气不是挺好的事情？” 顾立国的表情再一次一松，倒是被林碧岚的这句话给打动了几分。 林碧岚转头看了顾染一眼，顾染适时上前，开口道：“爸，百盛的事情我已经开了个头，而且成效不错，你是看见的。与其把公司浪费在不懂管理的人手上，不如让我试一试，谁是真正做出点样子的人，谁是只会背后嚼舌根当面无作为的人，试试不就知道了？” “顾染你什么意思？”顾齐瞬间转头，眼睛一眯，话里染上了几分阴冷。 顾染一笑，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看着顾立国道：“爸，我说什么，您听得懂。” 顾立国轻轻将头一抬，看了顾染一眼。 “爸……”顾齐还想要再说点什么，被顾立国甩过来的眼刀给打断了。 “行了。”顾立国皱了皱眉头道：“你要是有你妹妹一半的本事，这公司我也重新交给你。” 顾齐嘴唇一抿，咬牙。 今天的功夫算是白费了……这婊子不过也是仗着自己有那么点小聪明，还有这个凭空冒出来的陆司野，他原本以为只是个小角色不足为惧，今天看来倒不是这样？ “……百盛你继续负责。”半晌，顾立国缓缓开口道：“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公司是一回事，你自己是一回事。女儿家的清白总是要顾及的，不要为了个公司把自己的以后都给搭进去了。” 顾染眼眶突然一热，失语了片刻。 她原本以为顾立国要叮嘱的一定是公司利益第一，不要因为自身的任何事情给公司抹黑……只是没有想到他说出口的唯一一句叮嘱，竟然是让她小心自己。 “……好。”顾染点了点头。 “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休息。”陆司野道，转身，脱了手。 顾染突然转头看了眼自己的肩膀处，有几秒钟的失神——热度已经褪去，但是残留的感觉却始终消散不了。 顾齐脚步一转，死死咬牙，看了门口一眼，突然跟了上去。 “妹夫。”顾齐叫了一句。 陆司野脚步未停，像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似的继续往前走。 顾齐的脸黑了黑，阴冷开口：“陆司野。” 陆司野这才停了脚步，闲闲转身，眼神重回慵懒，和刚才在里面的表情判若两人。 顾齐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眼，被他此刻眼中的锋芒给惊到，皱眉之后走上前来。 “这就对了，我这人坏毛病挺多，规矩也挺多，第一就是不喜欢乱攀关系。”陆司野的声音轻佻而优雅，但就是莫名透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你觉得呢……顾先生？” 顾齐眼睛一眯，笑了起来：“怎么叫你一句妹夫不应该吗？怎么刚才在里头听你叫爸妈叫得挺欢？” “我娶的是顾家人，认的是顾家人，叫几句是应该。”陆司野只是轻松的一句话，便彻底将顾齐脸上的笑意给截断了。 这意思就是……他不是顾家人。 顾齐对自己私生的身份本就敏感，更何况还是这么赤裸裸地被人点醒，在外人看来，他根本就不属于“顾家人”的一份…… 他咬牙，手指在身侧握成了拳头，几乎有些颤抖起来，半晌才狠狠逼着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 “是吗。你个人自由，我不勉强，只是原本还以为陆先生是个比较随意的人，毕竟戴绿帽的事情我见多了，头一次见到这绿帽戴得这么主动这么欢快的。”顾齐说着，脚步缓缓走了上来，笑容也溢出了唇角。 门外的路灯隐隐发出幽光，光亮直透心底。 顾齐在观察。面前站着的人好像是一道看不透的墙，但若说是看不透，也不全是……更像是他将自己的所有都坦然地展现在你的面前，而你理解不了。 “是吗，我很想说点什么，但是教养阻止我继续说下去。”陆司野微笑着回答。 “教养”两个字不只是故意还是无意，咬得似乎比其他的字眼更加缠绵。 顾齐依旧笑着，脸上没有半点发怒的迹象，只是脚步更加近了些，低声道：“还是陆先生你有特殊癖好，就喜欢用别人用过的？特刺激？” 陆司野的眉眼突然微微一冷。 这一次顾齐是真切地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心里稍稍一惊，突然后退了一步，谨慎地看着这个男人。 半晌，陆司野也只是笑了笑，突然动了动身子。 他上前一步，顾齐虽然生生止住了自己想要后退的趋势，但还是忍不住动作了一下。 陆司野嘴角的笑意更浓，但眼里却没有半点温度。 “顾先生是靠什么去了解自己的妹妹？传闻？还是八卦？或者是狗仔队手里的纪实片？”他眼神轻飘飘掠过顾齐的眼，随即一定，“有时间把鼻子伸到别人家门口去嗅这些虚妄无边的东西，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手里的东西做好，也不至于挖空心思还得不到半点肮脏的利益，你说是吗？” 顾齐脸色一沉，陆司野不等他发火，突然转头，笑开了：“来了。” 顾染从门内走了出来——刚才她已经听见了一些，只是没有立刻出来，听着陆司野不动声色便将顾齐给批得体无完肤，心里还是有些暗爽的。 “嗯，走吧。”顾染道。 陆司野伸手，顾染略犹豫片刻，便搭上了他的手腕，错开了双手交握的动作，拉着他往前走了。 顾齐胸膛起伏，眯着眼睛看着陆司野的背影。他刚才如果没有看错，陆司野对上顾染的时候，眼底是真正有了笑意的……这么说，这男人不会真喜欢上顾染了？ 这边的顾染和陆司野已经上了车。 陆司野一如既往地直视前方，和来时一样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的。顾染看着窗边，情绪起伏却是已经抑制不住了。 今天陆司野……实在是破例救了她好几次。要不要开口感谢？ 只是平时对陌生人的一句谢语而已，此刻对着陆司野，确实怎么都说不出来。 车终于停在了别墅门前。 顾染推门下了车，跟着陆司野一路走到了门内。 陆司野突然一顿，顾染不留神，差点撞上他的背影，鼻息间的味道更加浓郁，隐隐引诱着她朝着某个神秘而幽深的地方沉沦…… “不谢谢我？”陆司野带着笑意开口，转了身。 两人距离本来就近，这一转身的动作，更是几乎将胸膛都贴在了一起。 顾染第一次感谢他们的身高差，否则现在撞上的可能就是她这张尴尬的脸了。 陆司野的眼睛眯了眯，低头盯着顾染的脸。 室内一片昏暗，没有灯，没有月光。 她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有个念头突然一闪即逝，她准确无误地抓住了。 “要啊。”她突然垫脚，靠近了陆司野的脸颊边沿。 她能感觉到陆司野的动作突然一滞，但是她已经挨近，就再没有回头之路了。 动作轻缓，柔美，甚至……暧昧，轻轻在陆司野的脸颊上印上了一个吻，随即抽离。 “谢礼。”她说完，闭了闭眼，有些懊悔，转身便要离开。 天……这是疯了？ 陆司野凝滞的眸光在一瞬间爆发出某些无法言明的情绪，伸手一拽，轻松便将顾染给扯了回来。 顾染想要推拒已经晚了，吻铺天盖地朝着她涌来，带着不由分说的霸道和力道，几乎将她嵌入骨髓之中。 她脸颊发涨，手指也在发颤。 第四十二章 有仇报仇 一吻之后，两人都在喘息，陆司野将她一放，笑意显然在眼底缓缓泛滥开来。 “这才是谢礼。”他盯着顾染没有动作，眼神落在她有些红肿的唇角。 顾染抿唇，匆匆转身离开，脚步渐渐加快。 …… 剧本的创作已经继续，顾染将手里的最后一个场景发给林季尘之后，对方立刻便回复了接收。 顾染有些讶异地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回复，突然想到林季尘已经很久都没有出来活动了。 江夕蓝和俞磊那边这段时间已经放松了不少，现在出门透透气，应该没有大碍。 她犹豫片刻，在键盘上敲下了几个字。 “在干嘛？” 林季尘回复：“写剧本。” “心情不好，陪我出去透透气？” 屏幕对面久久都是寂静。顾染锁着眉头等着，一直到屏幕重新亮了起来，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放。 “好。” 她立刻将电脑给关了，看了看窗外已经开始昏暗的天空，火烧云卷着天边，染着火红的光亮和云朵缱绻，看着舒心。 顾染换了件长裙，将头发一束，拿了包就出了门，直奔和林季尘相约的地点。 林季尘已经早早等在那里，看见顾染过来时，眼神微微一亮，定在了她束头发的位置上，眉头微微一动。 “来了很久？”顾染笑着开口问道。 林季尘一动不动盯着她的头发，半晌摇了摇头。 顾染顺着他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突然触到本该是皮筋的那部分已经被她用一小缕头发给绕起来了，遮挡了皮筋，十分别致，是当时她无意中随手弄的，便一直用着没有改变过。 林季尘会这样看，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和林衣一模一样的习惯…… 顾染的眼眶微微一热，看了林季尘一眼，笑了笑道：“在看我头发？这是我网上学的，好看吗？” 林季尘的目光这才松动了几分，点了点头。 顾染带着林季尘朝着前方走，走过了河岸，伸了个懒腰道：“现在俞磊那边盯得不紧，你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可以出来走走，写剧本的人总该有点灵感才对是不是？” 林季尘心不在焉地听着，没有应答，只是低头看着河岸旁丛生的杂草。 “在想什么？”顾染突然出口。 林季尘拿出手机，打了一行字递了过来。 “我姐姐也常和我出来散步。” 顾染嘴唇一抿，鼻子间的酸意就更加明显了，转过头看着水面的波光粼粼，半晌才转头笑着道：“是吗？那以后你可以把我当成你姐姐啊，我也有个姐姐。但是她现在……恐怕也不能和我一起散步了。” 她没有忘记顾安宁的事情，只是眼下报仇心切，至于她为什么会在醒来之后被误解成撞伤顾安宁的人，暂时也没有头绪，只能等待时机。 两人脚步移动着，朝着城北的方向走去。 “我们去哪儿？”林季尘递过手机。 顾染看了手机一眼，突然开口道：“去……我很喜欢的一家书店。” “书店？” “对。”她点头：“从前经常去，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太忙了，还没有去看看。” 那家书店，那个特别的人，不知道会因为林衣的死亡而有什么改变……或许什么改变都没有，只是萍水相逢的君子之交，淡漠而无边。但此刻竟然有几分想念。 “我姐姐从前也喜欢去书店。”林季尘抿着唇，白皙的皮肤里透出几分不属于他年纪的坚毅。 三句话不离林衣。 顾染盯着屏幕发愣，深深吸了口气，这一次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她看着林季尘的脸，上面已经寻不到半分天真的影子，像个陌生的人。他已经被这场变故折磨地体无完肤，可以说涅槃了成熟了，但同时也摧毁了他心里最温暖的东西吧。 顾染闭了闭眼，将手机还给了林季尘。 每看他一眼，她对俞磊的恨意就加深几分。 林季尘突然将她拉住了，伸手指了指一边的小超市。 顾染立刻点头道：“去吧。” 他诧异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些疑惑刚才一瞬间的默契是从何而来，但是没有多想，立刻进了店。 顾染站在门口等着，看着林季尘的方向，目光从他笔直身形看到单薄的后背，心里微微一松。 后面突然起了脚步声。 顾染眉头一皱，猛然间有些警惕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脖子突然被人一掐，朝后面一拽！ “啊……”顾染轻叫了一声，手边却触到了一个锋利的东西，心下一惊。 刀？！ 她立刻开始挣扎着挣脱，眼神朝着四处艰难一看，没有发现监控。 小超市里突然奔出来一个人影，震惊地看着几人，张了张嘴，冲了过来，伸手拿着自己的饮料便朝顾染伸手狠狠一砸！ 顾染瞬间觉得喉咙一松，咳嗽着滑落在地，扯开自己的领口呼吸着。 林季尘没有言语，已经和那个男人打成一团。 顾染立刻爬了起来，朝着两人走去。 林季尘的身子突然明显一抖，没有出声，但手臂上显然出现了一道红痕。 “放开！”顾染的眼神一触及那道伤痕，眼眶都是微红，不要命地冲了过去，冲着那个男人一拳一拳地往下砸，没有丝毫放松，疯了一般，力道不小。 男人吃痛叫了几句，顾染伸脚狠狠踹了几下，身子因为用力晃动而有些疼痛，但是顾不得许多。 “你他妈！臭娘……”男人叫了一句，还没骂完便被当着脸来了一脚。 顾染死死盯着男人，喘息这一字一句道：“立刻滚，不管是谁让你来的，只要你今天没打算弄死我，我就能弄死你，你信不信？” 男人眼神里出现了一丝畏惧，看着顾染的眼神有些惊悚。这女人确实……太狠。 男人转身便迅速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逃离。 顾染身子一松，立刻转身去检查林季尘的伤势，眼泪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疼不疼？”她开口。 林季尘摇摇头，愣愣看着她的脸。 好像……真的好像。说不出哪里像，但是这一刻他就是疯了一般觉得面前的人就是他的姐姐。 顾染伸手将手机拿了出来，给陆司野拨了电话。 电话一通，顾染便口齿清晰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原地等着。”陆司野只说了四个字，便挂了电话。 十五分钟，陆司野的车准确地停在了小超市的门前，走了过来，眼神先是落在了顾染脖子上的红痕，随后才轻飘飘看了林季尘一眼。 “我没事，他伤了。”顾染摸了摸脖子，开口道。 “要还吗？”陆司野缓缓开口，眼底依然有了些许不知名的情绪。 顾染拧着眉开口：“我猜……是裴安安。” “我知道。要还吗？”陆司野看了她一眼，“路上查了，她人在星辰。” 星辰是南城的一家酒吧。 “还。”顾染没有一丝犹豫，盯着陆司野，眼里已经开始闪烁起了些许阴冷的光芒。 如果只是小打小闹，她可以不管，因为此刻有更重要的仇要报。但这么赤裸裸的挑衅，如果不让这女人认清自己姓什么，不是白让弟弟替自己挨一刀？ “走吧。”陆司野招呼车上下来一人，带着林季尘先去包扎伤口，车速奇快，直接朝着酒吧的方向便去了。 路上顾染沉默不语，心里在想着林季尘的伤势，有些慌神。 陆司野也没有说话，出奇沉默。酒吧离他们所在的地方很近，没有多久便到了。 一下车，顾染便朝着酒吧里走，陆司野一手便将她拎了回来。 “等会儿。”他转头轻笑，这是今天的第一个笑容，“你知道路？” “不知道。”顾染耸了耸肩，“不过裴安安这么喜欢群星环绕的样子，大概也就是在最显眼的位置，不难找。” “有分寸吗？”他收了笑容。 “有。”她点头。 陆司野放了手，脚步一转，跟在了顾染的身后。 顾染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抬腿，进了门。 喧闹的音乐瞬间冲进了两人的耳中，她四周环绕一眼，果然在最大的桌子前发现了裴安安的身影。 她快步朝着裴安安的方向走着，路过一张桌子，顺手拿了酒瓶。 “喂！我们的酒！”有人在身后叫了起来。 陆司野转手压了几张钞票，顿时安静。 他笑意盈然，沉默地跟着。 顾染一直走到裴安安的桌前，才缓缓停下了脚步。 一桌人正在哄笑，见到来人，笑容突然都收了收。 “你……顾染？！”裴安安借着醉意和光亮，突然站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我应该在医院里才对是吗？”顾染笑了笑，突然扬手。 砰！ 酒瓶子在桌前碎裂，液体顿时飞溅到周围人的脸上，引起一阵尖叫。 顾染手里的瓶子已经裂了一般，轰然的碎裂声扎在每个人的心里，她捏着另一半，没有放下的意思。 裴安安的酒已经醒了，看着那个眼神冰冷的人，巨大的恐惧突然将她狠狠攥住。 “你干什么……”裴安安咬着牙，低声颤抖了一下，开口：“你神经病啊你！我可什么都没做！你疯了吗跑到这里来砸场子？你不知道‘星辰’是什么地方？你这种小角色跑这里闹也不嫌丢人！” “我本来不想和你计较，但是怕你蹬鼻子上脸久了不知道怎么做人，今天正好公司里没什么事，抽空教教你。”她抬腿，朝着裴安安走去。 裴安安瞬间后退了几步，撞倒了几个杯子，眼底的恐惧开始蔓延，但是众人都在看着。上一次的事情已经让她狠狠丢了面子，这一次如果再退缩，真的别混了…… “你干什么？不过是一只谁都可以上的野鸡！教我？你疯了吗？” 第四十三章 林季尘的行踪被发现 顾染听见这话，唇角微微勾了勾，怒极反笑。 她心底里一片冷意，已经靠近了裴安安。 奇怪的是这么大规模的酒吧里，竟然没有一个保安出来阻止。裴安安心里也有些发憷了，“星辰”是出了名的好治安，现在这么安静，显然就是有人动了手脚……难道…… 她恐惧地看了顾染一眼。 “顾染，你今天要是敢动我一下，整个裴家，甚至江家都不会放过你！你试试看！”裴安安嘶吼了一声，被恐惧攥得说不出话来。 江家？ 一听见这两个字，顾染眼前突然掠过林季尘手上的那道伤。 “今天，有人在这里受了伤。”她突然伸手，酒瓶子抵在裴安安的手臂上，轻轻点了点。 裴安安轻轻一震，恐惧地后退，但是已经靠上了墙。 她心里始终不相信顾染会真的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但是她的眼神……太过恐怖。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裴安安冷着脸。 顾染突然动作。 “啊！！”裴安安尖叫出来。 众人震惊地看着，离顾染近的人立刻就站起身，仓皇跑开，都纷纷开始尖叫。 “顾染你这个臭婊……啊啊！停！我错了……我不敢了……”裴安安终于哭出声，震惊地看着自己手臂上酒瓶剜入的地方。 顾染面无表情，盯着她，突然间松了手。 “这不是第一次警告，但我希望是最后一次。”顾染的语气冰凉，一字一字地往外蹦，随后没有再看裴安安，转身离开。 裴安安抽泣地发抖，靠着墙滑落下来，眼神触及到顾染的背影，还是有些心悸地颤动着。 死寂…… 没有人说话。 “看什么看！送我去医院啊！”裴安安吼了一句，带着泪痕和怒意，这才惊动了众人。 陆司野勾唇，转身跟上了顾染的脚步，对着吧台的位置轻轻眨眼，挥手离开。 …… 裴家。 此时的裴安安一身锐气全无。她眼睛红肿，手上缠了一圈厚厚的纱布，手里正拿着块镜子反复照来照去。虽然医生一再向她保证不会留疤，但她始终还是不放心。 一想到昨晚的事她就心有余悸，对顾染充满了恐惧。 她记得那样的力道，也记得顾染眼睛眨都不眨，前后加重力道了两次，就连她看见自己的伤口也是深得发憷。 门铃突然响起。 裴安安皱了皱眉，将镜子随手放在沙发上，走到门口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男两女，正是裴安安的哥嫂以及江夕蓝。 裴安安的姐姐裴佳人嫁给了江夕蓝的哥哥江希，裴江两家是姻亲关系。这也是裴安安一直这么横行霸道，无所顾忌的主要原因。 “我的天，安安你这是怎么了？”裴佳人一见到裴安安的惨相立马就红了眼眶，她上前一步将裴安安抱在怀里，眼里闪过怒气道：“这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有了亲人的安慰和撑腰，裴安安想也不想的就将顾染伤她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好个顾染，居然这么不把我们裴家放在眼里。”裴佳人字字都是切齿痛恨，转头对身侧的江希开口道：“阿希，顾家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如果不给她几分颜色看看，那裴江两家的面子往哪搁？” “这件事情如果真是顾染主动挑衅，那我们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江希一顿，像是在组织语言。虽然他和裴安安这个小姑相处的较少，但在外还是听闻了许多关于她的事情，用劣迹斑斑来形容都不为过。而顾家的二女儿近段时间也是名头大盛，相比之下，他还是更相信事出有因。 “大哥，你在犹豫什么？”江夕蓝见江希沉默，轻笑了一声道：“这顾染我接触过，长得温温婉婉，却伶牙俐齿丝毫不饶人。说句实话，我也讨厌她很久了。” 江希皱眉，转身看着江夕蓝，眼神里满是不赞同，“你跟着胡闹什么？”说到这，他又转眸，将视线落在了裴安安身上，严肃地道：“你刚才说一切都是顾染无缘无故这么对你，从而达到针对裴江两家的目的。但是我昨天曾经听朋友聊起过，网上关于顾染艳照门的事情，其实是你做的。是或不是？”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才不屑于参与到裴安安这种小女生的争斗中来。 裴安安的身子下意识一颤。 裴佳人的手一直都扶着她的肩膀，也就第一时间感受到她的反应。她拧了拧眉，心里也猜到刚才是裴安安说谎了。 要是整件事事出有因的话，那她也不好再为裴安安出头了。毕竟顾染的背后还有一整个顾家，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这对裴家来说根本没有必要。 “好了。就算是安安做的又怎么样？就当是为我出了一口恶气。”江夕蓝见气氛变得凝滞，难得好心开口打圆场，“想当初顾染为了捧段予初，踩着怀宁上位。这件事我还没跟她算账。” “就你理由多。”江希差点被江夕蓝的话气笑，无奈地摇头道：“当初怀宁说要进娱乐圈我就阻止过他。他那副德行怎么能在娱乐圈混？随便一点破事抖出来，要是处理不好就会连累我们家。”所以在江怀宁的连环丑闻爆出来后，他出面及时止损，也绝了江怀宁想要当大明星的心。 事情了解清楚了，江希也就带着裴佳人离开。江夕蓝主动留了下来，说要陪陪受伤的裴安安。 “夕蓝姐，原来你也这么讨厌顾染啊？”裴安安亲昵地和江夕蓝一起坐在沙发上，还将自己最宝贝的美容茶给贡献了出来，一边用没受伤的手给江夕蓝泡茶一边恨恨道：“顾染这个贱人。要不是阿齐和姐姐不能帮我，我早就将她碎尸万段了。” 等茶泡好，江夕蓝端起来抿了一口，而后冷笑了一声：“要是可以这么容易就让她死，她已经死在我手里了。还用得着你出手？” 裴安安对江夕蓝一直都有种深入骨髓的惧怕，听她这么说后，也只能连连应是。她从不怀疑江夕蓝的话，就像她自己说想让顾染死，最多只是嘴上说说。而江夕蓝不同，她真的可能这么去做。 “我这次也是失了手。”裴安安想起整件事来依旧有些愤愤，“本来想让顾染受点伤，谁知道她运气这么好，被人给救了。” “是她老公陆司野？”江夕蓝笃定地笑了笑。 “不是。”裴安安摇了摇头。 江夕蓝一下来了兴致，又喝了一口花茶，这才道：“那是谁？” “好像是个哑巴……”裴安安努力回想，最后确认道：“是了，就是个哑巴。我找的人回来跟我说，当时他本来已经快要伤到顾染，突然有个男人冲了过来，想说话又说不出来。” 江夕蓝一怔。 哑巴？ 她蓦地抬起眼来，双眸直直射向裴安安，表情顿时变得阴森冷厉，“那人是不是二十来岁，长得比较阳光，还很好看的样子？” 裴安安被江夕蓝吓到，又想了一下，然后结结巴巴地答：“……是。”她还想再说什么，然而江夕蓝已经立刻起身，拿起手包就离开了。 “我突然有点急事，先走。”直到江夕蓝走到门口，空气中才飘过来她的一句解释。 出了裴家，江夕蓝的脑子仍然一片空白。她隐约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关键的信息，但细想起来，除了顾染和林季尘有联系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件事必须立刻告诉俞磊。她拿出手机打电话，一连两次，都是未接状态。 她咬牙上了车，将车开到最大码，飙车到了凰天。 刚走到俞磊办公室门外，江夕蓝就撞见了才开完会回来的他。 俞磊意外地挑了一下眉，扫了江夕蓝一眼，意有所指地暗示道：“昨天不是刚把你喂饱了吗？今天这么快就想我了？” “阿磊，我有事要跟你说。”江夕蓝眉眼间带着急色，也没管现在有没有人看见，扯了俞磊的手腕就拉着他进了办公室。 门关上，俞磊松了松领带，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江夕蓝靠在门板上，盯着俞磊，缓缓吐出三个字：“林季尘。”见俞磊脸色一变，她继续说道：“刚才我和我大哥一起去看望受伤的裴安安，结果无意中得知救了顾染的人就是林季尘。当时林季尘和顾染正在一起，两人肯定早就认识了，却故意瞒了这么久。” “会不会只是巧合？”俞磊听了后，反而神色一松，“之前我们打算毁掉林季尘的时候，顾染就曾莫名其妙出现。我后来也有想过这是她为了救林季尘而故意拖我时间，但顾染根本没这个能力。” “她没有，难道顾家也没有吗？”江夕蓝犹疑道。 “你太高看她了。顾染在管理百盛之前，在顾家根本就没地位。一个没实权的女人，想要从我们手里救走林季尘，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俞磊讽刺地笑道。 “就算是这样，这林季尘为什么会和顾染在一起？难道顾染前段时间针对凰天，真的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她是在为林衣报仇。”江夕蓝皱眉道。 “怎么可能？除非林衣从坟墓里爬出来亲口告诉顾染，是我们杀了她。否则这件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俞磊被江夕蓝的猜测弄得有些不耐烦，“你应该也记得林衣的追悼会上，顾染曾经说过她和林衣是好朋友。林季尘逃出去后，偶然和顾染取得联系也是有可能的事。” 他停了一下，语气渐狠，“现在最主要的是怎么让林季尘不要将我们做的事情泄露出去。其他的，根本不重要。” 江夕蓝听了他的分析，也认为是自己想多了。她走到俞磊面前，贪恋地抱住了他精壮的腰身，腔调里带了一丝撒娇的意味：“对付林季尘重要，但不让顾染好过同样也重要。” “行了。只不过是让她蹦跶了两天而已，这也值得你放在心上？”俞磊被她缠得没办法，最后只得笑着应道：“要不是因为顾忌着顾家，百盛绝不会有崛起的可能。这次为了你，我可是花了些心思了。” “你想到办法对付百盛了？”江夕蓝微微仰起脸，惊喜地看着他。 她的红唇一张一合，仿佛是在无声地诱惑着俞磊。 俞磊的喉咙滑动了一下，色心渐起，低头啄住了江夕蓝的双唇，细细吮吸。江夕蓝嘤咛一声，右手往下摸到了俞磊的皮带扣，两下就解开了。 她的手灵巧地拉开了俞磊裤子的拉链，然后直接伸了进去逗弄着他的下面。 直到两人身体发热，快要控制不住时，他才放开了江夕蓝。 “你怎么这么讨厌？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江夕蓝身体发软地靠在俞磊怀里，嗔了他一眼。 办公室的门已经关上，没有他的允许不会有外人进来。 俞磊将江夕蓝带到了沙发边坐下，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将衣服解开。 他盯着江夕蓝胸前的白皙和起伏，欣赏够了，才缓缓笑道：“之前怀宁的事是我一时大意了，倒让她捡了个大便宜。这次，你就亲眼看着她怎么从高处狠狠摔下来。” 第四十四章 强势占便宜 “顾总，这是今早上我收到的一份关于薛宁的试镜邀请。”张铭边说着边将一份资料递给了顾染，“最近影视剧市场都流行ip热，《仙途》是根据热销小说改编的网播剧，虽然现在的演员名单还没确定，但导演是张志，曾拿过电视剧的各大奖项，尤其擅长仙侠魔幻剧。” 顿了顿，他在顾染沉思的空档又补充了一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正好薛宁在《幻情》的戏份已经拍完了，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机会。而且这次的试镜角色是女二。” “你说的没错。张志之前拍摄了国内第一部由小说改编的奇幻题材电视剧，在当时创下了收视神话，也捧红了参演的一众演员。”顾染迅速看完了资料，抬眸对张铭说道：“给薛宁安排一下试镜吧。” 等张铭走后，顾染看了一下时间，也起身下班了。 回到家，她特意熬了一锅蔬菜粥，打包好来到隔壁的别墅门前。她没有按门铃，直接拿出钥匙打开后就走了进去。 林季尘被裴安安的人看到，和她有牵连的消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漏了出去。以防有变，她还是将他暂时转移到了这边住下，这样子也方便照顾他。 顾染打开门走进客厅，就见林季尘坐在地毯上，正对着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字，应该是在写剧本。 “季尘。”顾染走了过去，见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过来，笑道：“饿了吧？我给你熬了粥。”她将餐盒放在茶几的边上，然后一份份取出来打开，菜香顿时飘散开来。 林季尘闻到后神色一滞，表情也有些恍惚。 太像了，一切都太像了。 虽然性格完全不同，但细节方面无一不和他那死去的姐姐相似。 厨艺、插花、茶道、关于剧本的构思……顾染的存在经常给他一种错觉，那就是林衣还活着。不只是存活在他的幻想里，整个人是真实而鲜活的，没有死，就在他的身边。 “季尘？”顾染见他发愣，叫了他一声。 林季尘回过神来，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给顾染打了一行字，“谢谢。刚才想到了我姐姐，你和她很像。” 顾染深深地看了屏幕一眼，随即很快移开，控制着心里的情绪涌动。她当然知道林季尘在想什么，在怀疑什么。在面对他时，她从没有刻意隐瞒以前会的东西。除了重生的这件事，其他的，她不想再瞒他。 “之前我只跟你提过我和你姐姐是朋友，但其实我们认识已经很多年了。虽然是在网上交流，但一见如故，很多东西都是她教我的。”顾染一句话带过。 林季尘一怔，随后点了点头。 顾染见他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也说起一些关于百盛最近的发展，“《幻情》的拍摄还算顺利，这部戏之后，百盛会吸收一些优秀的艺人进来培养。” 林季尘突然放下碗筷，拿起手机打字，然后将屏幕对着顾染，“《幻情》第二单元的主题曲及插曲我已经写出来了。你前段时间给我听的那个声音不错，很适合。” 那个声音？ 顾染想起来了，是归云。 被裴安安的事一打岔，她都快忘了这件事。 “她现在还没松口，我会继续劝说她。”顾染道。 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是陆司野来了信息——来夜吧，有好戏等着你。 后面是一串地址。 顾染挑了挑眉，这陆少爷是看戏上瘾了？哪有好戏就往哪钻。不过她知道陆司野的口味一向挑剔，而且如果不是和她有关的事，他不会通知她去。 顾染站起身来，开口道：“餐盒就先放在你这里，我明天再来拿。有点急事，我先走了。” 林季尘冲她笑笑，表示没有问题。 十几分钟后，顾染按照陆司野短信上的地址开车到了一家酒吧门口。这里是酒吧一条街，消费也比较平民化，也不知道陆司野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顾染将车停在街边，径直走了进去。 酒吧里面比较清静，只有驻唱歌手在台上唱着舒缓的英文歌。卡座上的客人还不是很多，顾染扫视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那个惹人注目的男人。 陆司野随意地坐在沙发上，右手懒懒地撑着下巴，似是无聊了，正端着酒杯一杯接着一杯的送到嘴边慢悠悠喝下。 顾染感到一阵奇怪。一般情况下，他走到哪都是有赶不走的美人儿黏上来，看陆司野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这太反常了。 正这么想着，她眼皮一跳，刚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一个打扮清凉的女人身姿妖娆地晃到了陆司野的卡座前。 “这位帅哥，我刚才注意你很久了。一个人玩多无聊，不如我来陪陪你？”女人一边说着还不时地往身后看。她的好姐妹们可都在等着她将眼前这个男人给钓到手，挫挫他的锐气。 刚才她的姐妹们都上前来搭讪，但无一不是失败了。最后只得打电话叫她来——她是她们这群人里面对付男人最有一套的。 女人等了两分钟，陆司野没有说话。 又等了五分钟，还是没有回应，就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女人脸上的笑渐渐挂不住了，身后有嘲笑声一波接一波的传来。女人往四周看了一眼，那些看好戏的都冲她摇了摇头，仿佛注定了她今晚是失败的结局。 女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要说话，突然被人抢了先—— “帅哥，我刚才注意你很久了。” 女声温婉，但偏清冷。问题是勾搭人的台词，居然跟她一模一样！ 女人咬牙切齿，循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顾染。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顾染不下两遍，最后冷笑。来酒吧都还穿得这么正式，一看就是没有情趣，是个男人都知道怎么选，这人又怎么会成功？ 她轻蔑地扯了扯嘴角，最后干脆站在一边，就等着看顾染的笑话。 “一个人玩多无聊，不如我来陪陪你？”顾染已经来到了陆司野的桌前，眼神略带轻佻，眼睛一眯，微笑着看他，语气暧昧。 女人离顾染很近，听到她说的话后眉头一皱，眼神已经充满敌意了。 她还真从来没见过像顾染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居然现学现卖，完全套用她的话。 但更让她目瞪口呆的是接下来的发展，刚才一直不理她的男人居然有了反应。 男人轻飘飘地瞥了那个讨人厌的女人一眼，随即一笑，勾唇点头道：“好啊。” 只是两个字而已，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暧昧如呢喃。 顾染没有看也大概知道身旁的女人脸色不会好看到哪去。她刚才看到女人上前来搭讪陆司野，也纯粹是脑子一热，就做出了刚才的举动。 顾染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坐在了陆司野的旁边。 女人却还没走，依然愤愤地看着她，一脸的不甘心。 “陆少爷真是艳福不浅。”顾染喝着酒，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陆司野笑笑，知道顾染是指眼前这个来搭讪的女人。只是这种人他见得多了，也从不放在眼里。 “苍蝇。”陆司野毫不怜香惜玉地给出两个字的评价。 顾染一顿，随即忍不住低笑出声。 以陆司野的洁癖程度，让他来这种地方应该已经算是折磨了。而且还要应付接二连三来搭讪的女人，的确会很烦。 “我有办法帮你。”顾染突然想到了什么，将唇凑到了陆司野的耳旁，轻声开口道。 男人的气息侵入鼻息，她眼睛一眯，抓着酒杯的手有一瞬间的抖动，但是立刻用喝酒的动作给掩饰了。 陆司野唇角的笑意渐渐浓了些。他转脸，冷不丁地就对上了顾染的双眼。她眉眼弯弯，就像是一个正要恶作剧的小孩。 “那就看你的了。”最后，他道。 女人看两人眉来眼去这么久，越看心里越疑惑，这两人的动作这么自然，难不成是早就认识了的？ 还没等她细想，就见顾染的视线移到了她的身上，说道：“美女站了这么久应该累了吧？要不坐下来，我们一起喝一杯？” 女人皱眉犹疑了一会儿，但她实在是喜欢陆司野的脸，更是想从顾染的手中将他抢过来，于是便点头答应，走到了陆司野的左手边，想要挨着他坐下。 然而刚一动作，冷厉的眸光瞬间就包裹住了她的全身。女人浑身一颤，看到了陆司野的眼神，条件反射性地就换了位置，坐在了两人的对面。 “谢谢美女对我们阿野的喜欢。”顾染笑着给女人倒了一杯酒，然后缓缓推到了她的面前，最后问她一句：“但是你知道他是谁吗？” “谁？”女人不自觉地接了下去。 顾染面不改色地道：“我养的男人。” 陆司野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染，看她怎么继续往下编。 女人差点被顾染的话呛到。养的男人，那不就是小白脸吗？难怪他皮相这么好，却只是干坐在这里，谁也不搭理。 但这也不对啊，刚才这个男人看她时眼神如此犀利，根本不像是一个被人包养的人。这女人……是在逗她玩？ “你可真会开玩笑，这位帅哥一看就是气质不凡，又怎么会被你包……”最后的话还没说出口，女人就震惊地盯着顾染。 顾染冲男人勾了勾手指，男人一笑，倾过身去，她眸中泛着的光在灯光的照射下更加缥缈和荡漾，纤细的手指一勾男人的下巴，眼神在男人的唇上一定。 下一秒，吻了上去。 陆司野的眸光瞬间晃了一下，低眼看向挨近自己的那张脸。勾唇。 顾染的气息陡然间有些不稳，唇印在他的嘴角，完美借位。 陆先生什么也没做，就是稍稍……偏了偏头。 双唇相接，她瞬间睁眼。 第四十五章 永远都只有一个姿势 顾染瞬间直起身子，盯着陆司野看了许久，眼底有明显的惊愕和懊恼。 女人看了两人一眼，立刻识趣地起身离开了。 此后再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两人，估计陆司野被顾染包养的事已经在酒吧里传开了。 “刚才委屈你了，陆少爷。”顾染笑了笑，装作风轻云淡，主动为陆司野倒酒认错。 以陆司野的性格，绝不会喜欢被人说是被人包养，毫无尊严的小白脸。 只是她本来存着心思逗弄，却再一次被这个男人给反攻了，实在不甘……而且刚才她分明看见陆司野眼底的笑意。 说来奇怪，她自己稀里糊涂的失了身，也早已经不是完璧。按理说陆司野的洁癖这么严重，应该会有所嫌弃，但实际上发展到现在，两人的关系却越来越亲近和暧昧。还有现在，他也能默许她开这样的玩笑。 这实在是不像他。 “你不是都已经赔过罪了么？”陆司野意有所指。 顾染想到刚才主动的那个吻，脸颊顿时微微发热。 她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等心绪平复得差不多后，才问道：“你刚才说有好戏看，是什么？” 陆司野也没继续这个话题，看了眼腕表，然后下巴轻点了一下右边吧台的方向，道：“时间刚刚好，好戏快上演了。” 顾染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光是她那头标志性的小辫已经让顾染将人认了出来，是萧晚。 这场好戏和萧晚有关？ 不过陆司野没说话，顾染也就耐心等着。 几分钟过去，酒吧门口陆陆续续进来了不少人。为首的一个男人边走边和旁边的男人说话。音量比较大，传到了顾染和陆司野的耳中。 “那个萧晚就是这么个不识抬举的女人！我都跟她说了，证照样领婚照样结，居然敢退婚！我李师什么时候丢过这个脸？” “那是当然的了李哥。”一个带着点讨好的声音接着响起，“这个萧晚家庭条件本就一般，你看上她还不是她的福气。这年头，家里有点钱的谁不在外面养个情人？更别说李哥你家了，比起快要没落的四大豪门之一的肖家一点都不差！”说着说着，这说话的男人不由得也有些疑惑了，“只是这萧晚这么一般，李哥你到底图她什么啊？” 李家是做游戏发家的，家族产业也全和科技沾边。萧晚本是他们公司的员工，专攻编程方面，后因为几次大的bug都是萧晚帮着李师解决，也是因为有了她的帮忙，才让他在家族继承人的斗争中占据了明显的优势。为了她的才能，他才不得不娶她。 只有将一个女人真正的绑在身边一生，这个女人才不会轻易背叛。 除了婚约，他想不到第二个更合适的方法。 只是这萧晚真的太让他生气了。为人固执，又有暴力。他平时跟她相处时也是压着自己的大少爷脾气，很大一部分迁就她。不然的话，早就甩了她了。 这些弯弯绕绕李师自然不会告诉别人，最后只避重就轻地道：“本来是觉得她这种类型的女人新鲜，可她居然这么不识抬举，那我也没办法了。她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李师说这话时刚好就经过顾染他们这桌。 顾染皱了皱眉，看向陆司野，等人走了后才问道：“李师对萧晚做了什么？” “萧晚的脾气你也看到了，李师怎么敢明着做什么，一切不过是顺势而为而已。”陆司野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将酒杯一放，双手抱胸，懒懒地靠在了沙发靠背上，“萧晚退婚的事闹得很大，再加上她被公司辞退，父亲心脏病发进了医院。虽然人抢救过来了，但后续的治疗还需要一大笔钱。” 顾染沉默了一瞬。可想而知，那笔钱，萧晚是拿不出来的。 突然，吧台那边传来了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萧晚，一个人玩多无聊，不如我们兄弟几个陪陪你怎么样？”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这边的顾染听了后眉心微微一皱。 这是酒吧搭讪的标准套路吗？都不带换样的。但萧晚的杀伤力她之前是目睹了的，保护自己应该不成问题。 顾染见陆司野仍旧一副悠悠然的样子，也没动，静待事情的发展。 那几个男人见萧晚一句话都不说，嘴里蹦出的话也一句比一句难听，已经上升到了人身攻击。 “难怪李师不喜欢你，你看你这一副死鱼样子，到了床上估计也就那样，哈哈哈哈……” “可不是，今天我们兄弟几个就发发善心，正好调教调教你。” 说着，有胆子比较大的男人已经上前去试探着捉萧晚的胳膊。而萧晚的前未婚夫李师只事不关己的站在一边，完全对这边发生的事不管不问。 “李师，我艹你妈！你是不是男人！”萧晚带着醉意地冲李师的方向吼了一句。要是换做平时她早就动手打人了，只不过这两天她过得实在操蛋，灌了无数的酒，此时头晕沉沉的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是不是男人你不是很清楚吗？”李师看萧晚的状态不对，态度也跟着嚣张起来。今晚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出来和朋友喝酒都能遇到这个臭娘们，还刚好醉了酒，不彻底毁了她实在是难解他心头之恨。想着，他对刚才说话的其中一个男人怪笑道：“木头，你刚才还真说对了。这女人根本什么都不懂，在床上永远都只有一个姿势，连怎么叫都不会。幸好我跟她取消了婚约，不然后半辈子早都没‘性’福了。” 这话一出，李师所带来的人全都猥琐地笑了起来。 顾染听到这里早已忍不住了，突然站了起来往李师那边走去。 忍不了的不止是她，还有萧晚。 在一片哄然大笑声中，酒瓶子砸上头的清脆声显得格外清晰。全场寂静了两秒，而后便是反应过来的李师，杀猪般叫了起来，“啊！我的头……” 这场景，出乎意料的熟悉。 顾染微微顿住脚步，随即一笑。 “萧晚！劳资他妈的弄死你！”李师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指着萧晚怒骂道。他浑身剧烈颤抖，整个人显然已经疯狂了。 他平时就很怵她的暴脾气，今天也是因为趁她喝醉才想进一步毁掉她。谁知道这个女人一点亏都吃不得，就算是处于烂醉状态，也想着如何回击。 萧晚刚才砸了李师一酒瓶后，自己的身体也因为重心不稳而往前一踉跄，差点摔了一跤，幸好及时扶住了吧台，这才没有摔倒。 刚才愣神的几人一下子回过神来了，纷纷将萧晚围了起来，其中一人为了讨好李师，当即就甩了萧晚响亮的一耳光。 萧晚被打得头一偏，眼睛盯着地板，表情却还是笑着的，“你有本事就……今晚弄死我……否则死的人……一定他妈的是你。”她醉意醺然，吐出的话也口齿不清，但就是让李师等人感觉到了一阵寒意，仿佛她真的会说到做到。 “李哥，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我们不做点什么那不是很对不住她？”刚才打人的男人狠笑道。 “把她带走。”李师咬咬牙，很快做出了决定。已经有人拿了干净的衣服给他捂住伤口，幸好萧晚喝醉，力道不大，不然他注定要在医院躺几天了。 酒吧的老板对这件事根本插不上手，虽然明明猜到李师会对萧晚做出什么，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两个男人架着萧晚，将她拖着往门口走去。 刚转了个身，还没走几步，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 他们一抬头，就看见了挡在门口的一个人。 还是个女人？ “李哥？”其中一个男人回头叫了李师一声。 李师皱皱眉，他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女人是谁。那天萧晚找裴安安晦气的时候，这个女人就在现场。而且看当时的情形，这女人分明就是去看好戏的。 后来他有查过这女人的资料，才知道她是顾家二小姐顾染。顾染这个名字最近他听到的次数比较多，不止是因为顾家，更是因为她明面上和凰天裴家对着干。 能这么不把凰天及裴家放在眼里的，除了傻子，就是真的有几分底气。看顾染这样子，当然不可能是傻子。 “几个大男人这样对一个女孩，恐怕不太好吧？”顾染看了萧晚一眼，确定她没事后，才对李师微微笑道。 “你谁啊，我们做什么还需要你教？”木头不怀好意地盯着顾染的胸部，“还是说你嫉妒她，想替她陪我们玩？” “木头。”李师带着提醒意味地叫了男人一声，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他望见了不远处坐在卡座里的男人，气定神闲，慢悠悠地喝着自己的酒，好似这边的事他能放心交给顾染，她一个人就能解决。 这样的底气……到底是为什么？ 李师惊疑不定地看了看顾染，又看了看陆司野那边。最后犹自不放弃地对顾染道：“萧晚对我做了什么，我想你也能查到。这种社会底层的人也值得你出手？” 对于萧晚这种身份的人，他们对付起来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顾染又怎么会为了她，再为自己增加一个敌人？ 第四十六章 救下萧晚 “社会底层的人？”顾染重复李师的话，讽刺一笑。她没继续跟他争辩，只掏出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说话时声音十分冷静：“我也不跟你废话。只要人被你们带出了这个门，我想警察很快就会赶过来。至于事情闹到什么程度，看你。” “你居然威胁我？”李师下意识皱眉，眼神里很快闪过一丝犹豫。他才得到李家掌权人的位置不久，家族的几个兄弟对他这个位置一直虎视眈眈。如果此时因为萧晚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实在是不划算。 木头见李师沉默，不甘心地劝他：“李哥，难道我们今天真的就这么算了？这个女人有什么好怕的，直接将她一起带走不就行了？” 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一个兄弟扯了扯他的衣服，小声告诉他：“这女人是顾家的人，你有没有脑子？平时让你多看新闻你不看，别尽给我们闯祸！” 木头惊惧地看了顾染一眼，不敢再插话了。他和李师不同，李家对上顾家或许还能抗衡一番，但换成他家，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 只有顾染盯着李师，嘴角的笑意不变。见他这么久都没做出决定，她的拇指触上了拨号键盘，就要按下—— “我答应你！”李师见她动作，急忙叫出了声。 话说出口，他不由得心下暗恼，只想狠狠抽自己几下。上次加上这次，他的面子彻底被顾染这个女人给扫光了。这么一想，他对顾染的怨恨也多了几分。只是他现在不好当场表现出来，默了一会儿后，使了一个眼色给木头，吩咐道：“放了萧晚。” 顾染闻言，按着屏幕的手指一松。她抬眸瞟了李师一眼，笑道：“那就谢谢李公子了。” 从李师兄弟的手中接过萧晚，顾染不再停留，扶着萧晚便转身走向了陆司野所在的卡座。 木头望着顾染和萧晚的背影，替李师抱不平，“李哥，这女人太嚣张了。一点都没把你李家放在眼里。” 李师当然明白木头在说什么，虽然生气，但也只能硬生生忍下，冷哼一声道：“这女人得罪了凰天和裴家，多的是人排队收拾她。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说着，他叫了其他几人，“走吧，咱们换个场子，开开心心的继续玩。” 其余几人附和几声，也就跟着李师离开了。 萧晚醉的不轻，栽倒在了沙发上就跟睡着了一般。 刚才的那场闹剧吸引了不少人观看，也就知道顾染身份特殊，不好惹。酒吧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而且有很多探寻的目光不时地转向顾染这边。 顾染皱了皱眉，对陆司野道：“我们走吧。”萧晚的事已经解决了，他们也就没有多待的必要。 “嗯。”陆司野应了一声，吐字含糊。 顾染清楚他的洁癖，也就打算好人做到底，将萧晚重新扶起来。 但刚离开沙发，手腕就被人扯住了。 肌肤相触的地方温热酥麻，下一秒，似乎有手指故意抚了一下她的脉搏处。就像羽毛一般，很轻，但立刻就让顾染的心颤了一下。 顾染浑身一僵，不用看也能猜到捉弄她的人是谁。 只会是陆司野。 想抽手出来，但一次两次始终失败。 “两分钟，等人过来。”陆司野一贯慵懒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他似乎牵她的手牵上瘾了，并不打算放开，闲闲地就着酒吧里暧昧的灯光欣赏起她的手来。 顾染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最终的淡定，拿出手机来数时间。两分钟，分秒不差。到点时，她的面前已经站了一个熟人。 之前逼问童权时，他们曾经在酒店门口见过。就是他把童权带过来的。 男人气息有些微喘，手指颤啊颤，指着陆司野，“陆司野，你可真是把我当牛使了！”他说完这句话，而后便看向了顾染，清了清嗓子，向她伸出手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道：“大嫂你好。我是阿野的兄弟，叫徐子冀。”他笑嘻嘻地补充一句，“我们在酒店见过。” 他的目光一转，最后定在顾染和陆司野相握的地方，黏着不动了。 不过是几秒的时间而已，他的语气陡然发生了变化，从一本正经变成了随意，但态度上却更令人觉得亲近，“还有上次，大嫂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上次？”顾染疑惑。她终于将手从陆司野的掌心中抽了回来，转而轻轻和徐子冀一握，开口道：“你好，我叫顾染。”然后松开。 徐子冀很快就和顾染聊开了，他说了四个字提醒顾染：“星辰酒吧。” 星辰酒吧……裴安安…… 顾染一怔，随即恍然失笑。她当时也是气狠了，脑子里只有给裴安安报复回去的念头，没有考虑到其他。 冷静下来后，她有想到过肯定又是陆司野帮了她。否则安保措施这么齐全的星辰酒吧，又怎么会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她？ 现在想来，徐子冀当时肯定也在现场了。 “酒吧的事，谢谢你了。”顾染笑着对徐子冀道。 徐子冀意外地挑了挑眉。他记得他刚才只说了一个酒吧名字，其他的什么都没说，也没暗示吧？为什么这个女人却这么通透，将那晚的事联系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想来也对，如果顾染这个女人一点都不特别，阿野也不会对她这么特殊了。 “大嫂客气了。”徐子冀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陆司野那边，随即坦然道：“星辰有我的股份，我那天也是刚好在那里。”说到这里，他毫不客气地嘲笑陆司野，“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女人这么霸气，气势完全盖住了阿野。后来你们走后，酒吧里的人都在议论，还以为你是因为阿野所以才去找那女人的茬呢。” 为了美人争风吃醋？ 顾染一顿，随即低笑出声。 如果这个美人是陆司野的话，倒真的很有可能。 “徐子冀，人你已经见过了，也满足了你上一次开出的条件。现在可以做事了吧？”陆司野凉凉地在一旁开口。 虽然陆司野的语气如往常般丝毫不变，但不知怎的，徐子冀就是听出了他阴测测的威胁意味。他瞬间垮下脸来，望了一眼沙发上的萧晚，撇了撇嘴道：“就知道你叫我来没有好事。”说归说，双腿却已经动了，走过去干脆地扶起萧晚便跟着顾染陆司野他们出去了。 四个人中，也只有徐子冀没有喝酒。于是开车的任务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路上，他当着免费的司机，也渐渐明白过来了，对着坐在后排的夫妻俩道：“好啊陆司野，敢情你是不愿意累着大嫂，所以特意叫我过来干苦力的？” 陆司野正闭目养着神，听到他的话后，懒懒地抬动了一下眼皮，眼角媚光氤氲，“谁让你离我最近。” 徐子冀动动嘴唇，刚想反驳，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萧晚突然动了动，一手捂嘴，一手敲打着车玻璃，干呕了两声。 徐子冀脸色一变，忙安抚萧晚：“这位美女，你可千万要忍住，不要吐在车上啊！有人会杀了我的！”他说完这话的同时，车子已经减速，匆忙之下停在了街边。 萧晚一句话都来不及回应，等车停稳就打开了车门，跌跌撞撞地下了车走到绿化带边去吐了。 顾染怕萧晚出事，也下车去照顾她。 车上的徐子冀听到萧晚干呕的声音，眉心皱得越来越紧。他不敢回头去看陆司野此刻的脸色，只得干笑着，起一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这女人该不会是大嫂的朋友吧？”看这样子，怎么都不可能是阿野的。 陆司野的身体已经变得僵硬了，没有回答徐子冀，眼睛只盯着不远处的顾染。好不容易等萧晚吐完了，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刚走两步，却突然摔了一下，绊倒在了她刚才吐的那滩东西上。 车里立即响起一个倒抽气的声音。徐子冀嘴角一抽，小心翼翼地转头看陆司野一眼。 陆司野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已经打开车门，对徐子冀道：“把她送到星辰，明早我和顾染过去。” …… 第二天，顾染和陆司野还没出门，门铃就响了。 她开了门，门外站着宿醉过后，终于清醒了一些的萧晚。萧晚换了一身衣服，身上也没有了浓烈的酒味，看样子是特意整理了一番。只是这样也掩盖不了她满脸的疲惫，还有她的眼神，没有顾染和她第一次见面时那么有神。 “昨晚的事谢谢你。”萧晚看了顾染一眼，开门见山道。 她昨晚虽然喝断片了，但有些事情她还是有记忆的。李师的刻意刁难以及顾染的及时相助，她都记得很清楚。 “只是看不过去，顺手帮你一把。”顾染轻描淡写。 “顺手？”萧晚笑了一声，笑容里不再有之前的干脆爽快，反而添了一丝黯然，“李家有权有势，你有麻烦了。” “你父亲的医药费，一共多少钱？”沉默片刻后，顾染突然开口问道。 第四十七章 此后六年的时间属于你 萧晚有一瞬间的怔愣，不明白顾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回答道：“医生说要做心脏搭桥手术，加上后续的护理费用，至少也得五十多万。” 在她和李师闹掰前，这笔钱对她来说是完全可以轻松凑齐的。但她低估了李师的渣贱程度，设计让她背负着商业间谍的骂名被公司开除。不仅一毛钱的奖金都没拿到，还倒欠了公司一笔巨款。 最近几天，她连续遭遇了人生中的几次重大变故，甚至连身边的亲人都开始质疑责骂她的所作所为。只有她自己，丝毫不认为有哪里做错。 想到这，她冷然一哂，轻叹一声道：“怪只怪我当初瞎眼看错了人。”她今天来本就是向顾染道谢的，见话说完，她潇洒地转身，挥挥手和上次一样抬腿离开。 身后，顾染的声音悠悠传来，字字清晰，“你愿意来我的公司上班吗？你爸的医药费我帮你垫付。” 萧晚全身一僵，步子也跟着停滞不前了。 她抿了抿唇，回头，眼底复杂的情绪缓缓升起。半晌后，才笑着问顾染：“你连我会做什么都不知道，就用我？” “这有什么关系？”顾染对上她的眼睛，也笑了笑，“我欣赏你这个人，同样也能给予你信任。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不过百盛对于萧晚来说应该是个完全陌生的行业，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对娱乐行业感兴趣的话。” 她的话音刚落下，几乎就在下一秒，萧晚不带任何犹豫地道：“你借给我六十万，我此后六年的时间都属于你。”她缓缓笑了起来，如她们那晚的第二次见面，笑容明媚，“顾染，我会对得起你给我的信任。” 见活力又重新回到了萧晚身上，顾染笑着点头，“百盛公司，明天见。” 萧晚“嗯”了一声，随即双手插兜大步朝着前方而去了。 顾染望了一眼萧晚的背影，微微一笑，然后将门关上。 一转身，猛地撞进了身后人的怀抱。 木调香瞬间闯入鼻腔，令人感到安心的味道。 顾染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她抬眸看向陆司野，想开口表达谢意，一如前几次，最终又咽了回去。 陆司野不可能无缘无故带她去看萧晚的好戏。目的也只有一个，给她创造机会帮助萧晚，让萧晚欠她的人情。 虽然她还不清楚萧晚有什么能力让他这么看重，但他看得上的人，总不会有错。 这也是顾染除了自身欣赏萧晚，不问情况帮她的原因。 但细细一想……这又何尝不是他信任陆司野的表现？ 顾染敛眸，一时间心绪复杂。 “在想我？”头顶传来了陆司野的调笑声。 顾染嘴角一抽，别开脸，十分没有说服力地回了一句：“不是。” 陆司野微微俯身，将他那精致的脸庞凑到顾染的眼前，嘴角笑意渐起，突然道：“萧晚是黑客k的徒弟。” 顾染震惊地看向他，却正好撞上他那双妖异的黑瞳。 黑客k……在顾染以前的世界里，她从没有机会也没想过接触这类人物。只是现在要对付俞磊，势必会用到某些不易让人察觉到的力量。 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此时的静默，是张铭的来电。 顾染接起，听他说完后，皱眉道：“初夏和张倩黎？” “不只是她们，还有冯程。”张铭的叹气声响起，“这说来也奇怪，薛宁刚参演的事确定了下来，紧接着导演那边就公布了演员名单。” “冯程是女一？”顾染问道。 “是的。”从听到这个消息到现在，张铭的心里一直都有一种不安的感觉，“顾总，你说这会不会是某人为了故意针对我们，所以才邀请薛宁去试镜？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剧组的女演员多多少少都跟百盛有些过节。” 顾染凝眉不语，几秒后问张铭：“这部电视剧是谁投资的？” 张铭报出一个公司的名字，毫不起眼，也是百盛和其首次合作。连同导演张志，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如果换做别人，很有可能就会把这一切归结于是巧合一类，但顾染显然不会被眼前的假象所蒙蔽。 电话挂断，顾染将情况给陆司野讲了一遍。 陆司野笃定地笑道：“我不信巧合。” 同样的，顾染也不信。 “但张铭已经查过剧组和投资人的信息，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是吗？”陆司野低笑一声，妖异的眸光中充斥着一抹兴味，“回去吃早餐，等我消息。” 两人往回走，中途陆司野打了个电话，让人查《仙途》剧组的详细资料。 早餐还没吃完，就有电话进来了。陆司野接听了几分钟，挂断后对顾染道：“《仙途》背后的投资人其实是凰天。明面上的这家只是俞磊随便找的挂名公司。” 顾染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果然…… “俞磊费尽心思，自认为做得隐秘。他肯定是想趁着拍摄时对付百盛。”她道。 “想退出？”陆司野将顾染身边的椅子拉开，懒懒地坐了上去，“薛宁只是个女二的角色，百盛付得起违约金。” 顾染沉吟一会儿，摇了一下头，“这样反而会打草惊蛇。”她笑了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等吃下去后才缓缓道：“《仙途》和《幻情》的类型也差不多，看来俞磊这次也明显起了和百盛竞争的心思。如果他不怕的话就尽管放马过来，这次……还不知道是谁坑谁。” …… 《幻情》第二单元的故事开拍得很顺利，连续播出的一周时间内，都稳居点播数第一的宝座。 “不好了顾总！”张铭的声音老远的就传进了顾染的办公室。他拿着手机，步伐匆匆地走了进来，急道：“薛宁和冯程出事了！今天拍戏的时候吊威亚，两人都摔了下来！”他“哎哟”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连着两次，我们百盛的艺人都因为吊威亚受伤。怎么这么倒霉？” 顾染正看着文件，听闻这件事后心里冷笑一声——俞磊终于行动了。 “现在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了？”她淡声道。 张铭见她如此淡定，焦躁的心情也跟着平缓了不少，开口说道：“薛宁没什么大事，只是一点点皮肉伤。可这坏就坏在冯程断了一根肋骨，现在正在医院做手术呢。现在网上看热闹的人居多，还没有联想到其他方面去。” 顾染皱了皱眉，右手搁在办公桌上，食指轻叩了两下桌面。 沉默片刻后，她抬眼吩咐张铭：“先通知薛宁那边什么都不要说，保持沉默。其他的我来处理。” “好。”张铭点头，转身出去了。 医院。 薛宁躺在病床上，因为双腿的皮肤擦伤，所以她也清理包扎了一下，需要静养两天。 她刚才接到了张铭的电话，也得知了公司的意思。虽然这几天拍不了戏，但正好了，就当给自己放假了吧。 敲门声突然响起，打断了薛宁的思绪。 病房门被推开，一个金色头发，皮肤白皙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薛宁一看到他，双眼顿时一亮，但被她极好地控制住了自己激动的情绪，略略羞涩一笑，问道：“魏端，你怎么来了？” 魏端是《仙途》的男一号，也是薛宁非常喜欢的一个男艺人。相同的经历总是轻易能引起人的共鸣，别看魏端才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其实他的年龄和薛宁差不多大。在两年前，魏端也曾被他的前公司雪藏过，只是后来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前公司成功解约，参加了一个真人秀，节目播出后，他慢慢积攒人气，一步步才有了现在影视界二线明星的地位。 “来看你啊。”魏端帅气一笑，将手里提着的果篮放在了薛宁病床旁的桌上，然后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坐在了她的床边，“今天意外发生的时候，我很担心你。” 薛宁又惊又喜地看着他，激动得快要语无伦次，“你……你担心我？” 魏端“嗯”了一声，冲她笑笑。 “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喜欢你演的《创世纪》。你的演技真的很好，能在《仙途》里面和你搭戏我非常开心。”性格一向大大咧咧的薛宁，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小粉丝。 “那部戏我只是一个配角，丝毫不起眼，没想到你还能记住我。”魏端带笑的眼神落在了薛宁的身上。即便是在俊男美女众多的娱乐圈，他的长相也是数一数二，十分精致的。 此时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薛宁，直让薛宁生出一种错觉。那就是魏端的眼里有她，她对魏端来说不只是一个因为工作需要，合作的艺人而已。 薛宁双颊微红，避开了他的视线，低低应了一声，“能让人记住的不只是长相和戏份，对于演员来说，演技才最重要。” 魏端拿起刀，正要削苹果的手一顿。 他的眸光幽暗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正常。他扫了病房一圈，发现这里并没有鲜花或水果之类的东西，便问道：“你受伤的事百盛应该得到消息了吧？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来看你？” 第四十八章 撞见偷情 “你看我，就一点小伤，不碍事的。”薛宁毫不在意地咧了咧嘴。话说完，她突然想到什么，又紧张地问道：“对了，冯程的手术做完了吗？她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我来的时候手术还没结束，所以不知道结果。”魏端无奈地看着她，眼神里似有着宠溺，“你也真是心大，冯程的粉丝都在猜测她受伤的事是百盛的报复。你倒好，轻轻松松的，还只关心她不关心自己。我看你这里过不了多久也会被记者堵门了。” “公司报复冯程？“薛宁脸色一变，音量也跟着抬高了，“这不可能！我跟冯程的事完全就是个意外，我和她一起摔下来的，我看得很清楚，是道具没有检查到位，和我们公司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魏端替她分析道：“现在冯程的公司和百盛都还没有人出来做声明，无论怎样，这也只是网友的猜测罢了。毕竟百盛之前利用冯程炒作是板上钉钉的事，虽然那些报道只是捕风捉影，到现在也没实质性的证据。但冯程得罪百盛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但也不能这么随便冤枉人啊。”薛宁有些抓狂了，想要替百盛做点什么，但她随即想起张铭再三叮嘱她的话。现在不能出面，也不是她开口的时候，便沉默了。 魏端将削好的苹果递给薛宁，看似随意地开口道：“现在事情牵扯得这么广，你觉得你们公司会怎么做？” 薛宁接过苹果，心不在焉地啃着，摇了摇头道：“不清楚。我没收到通知。”其实不是没收到，只是张铭也提醒她了，不能将百盛的动向告诉任何人。 她虽然喜欢魏端，但毕竟没有深入了解过，谨慎起见，还是选择了保守的回答。 …… 薛宁和冯程同时受伤的事情在网络上发酵得很快，按理来说，总有一方会很快出来澄清网上的流言。诡异的是，不仅是冯程的公司，连带百盛也一句话都没有。 于是网友们很快就被论坛上的一个帖子带偏了。 楼主以真相帝自居，从段予初和江怀宁的明争暗斗开扒，再到段予初受伤，最后才是薛宁和冯程。一篇几千字的帖子总结下来，百盛捧艺人的手段都十分阴狠，说是次次踩着人上位也不为过。 而冯程，恰恰就是被牺牲的那个无辜的人。 越来越多的网友对这个帖子进行了关注，不少人通篇看下来也觉得这楼主说得很有道理。一时间，完全颠覆了网友们对百盛的认知。更是有一种被百盛，被段予初强烈欺骗的感觉。 短短几天，网友们发起让薛宁和段予初滚出娱乐圈的活动，也抵制观看《幻情》。 百盛公司。 会议室里气压低沉。 张铭总结完上一周的工作后，开口道：“……顾总，这几天《幻情》的付费率下降的很明显。看来网上的言论已经起了作用。” 事出突然，刘晓也视频参加了这次的会议。他望向沉默的顾染，问道：“顾总，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顾染没有立刻回答，只眸光锐利地扫视了会议桌旁的几人，轻轻牵起了嘴角，“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有他们放松了警惕，我们才能抓到漏洞。” 晚上有江希及裴佳人儿子的满月宴，身为四大豪门之一的顾家当然也收到了请帖。这种小辈们的宴会，顾立国他们作为长辈一般是很少出面的，所以只有顾染和陆司野去。 顾染看了眼腕表，随后忽略掉众人或质疑或不解的目光，宣布散会。 她直接下班回家，陆司野已经换好衣服等她。 八点整，两人出现在了酒店门口。 “待会儿俞磊的嘴脸肯定很难看。”顾染凝望着酒店金闪闪的标志，讽笑道。 陆司野转头瞥她一眼，也笑道：“这难道不是你计划之内的事么？” “我其实并没有什么计划。”顾染耸肩，“但对付冯程，我手里掌握的东西足够了。”说完，她主动挽上陆司野的手臂，笑了笑，“我们进去吧。” 虽然此时已经是深秋，但顾染选了一件宽松的黑色露背礼服穿在身上，五个月大的肚子丝毫不显怀。 细腻白皙的肌肤贴了过来，虽然隔了一层薄薄的布料，但热度仍在。 陆司野眯眼，又看了顾染的侧脸一眼，想到什么，眸色随即一深。 两人刚踏进宴会厅的大门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这不，裴安安立刻就朝着他们走过来了。 “这不是顾总吗？”裴安安娇笑了一声，“你这么忙都能来参加我侄子的满月宴，这份心意真是太难得了。我替我姐姐谢谢你。” 顾染当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明褒暗贬。只是这种人，她一向都没放在心上，也就平静地问她一句：“你上次的伤好了吗？” 伤？ 裴安安的表情顿时变得极不自然起来。心底对顾染的惧怕犹在，这次要不是因为江姐姐替她出了这口气，她也没胆子这么跟顾染说话。 顾染的脾气她算是真的见识过了，也真怕了她的狠厉。 “顾总。” 身后，俞磊的声音响起。 顾染循声望去。就见俞磊和江夕蓝站在离他们一米远的地方，眼底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俞磊走了过来，随手递向顾染一杯香槟，笑道：“百盛近段时间发展得很不错，我们两家公司什么时候合作一下？” 顾染看了俞磊手中的那杯香槟一眼，一顿后，微微一笑。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薛宁和段予初出事，连带《幻情》受影响的时候说。这不是故意是什么？ 俞磊的手还伸在半空，动作都快僵了。他眼神几不可察地闪过一抹阴狠，问顾染：“顾总这是不喜欢香槟？”他一顿，而后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放心吧，这香槟不醉人。” 这是在提醒她那次被他下药的事？ 顾染挑眉，看了俞磊一眼，伸出手接过酒杯，毫无诚意地微笑，“抱歉，刚才走神了。”她轻碰了一下俞磊的杯子，不动声色地回击道：“我只是在想，是怎样的公司才会舍得让冯程这种美人，不惜一切代价拉别人下水。”她轻啧了一声，“这手段……”她故意停顿一下，瞟见江夕蓝嘴角的笑容越来越盛，慢悠悠吐出几个字：“真不是人能做得出来的。” 江夕蓝一噎，暗瞪了顾染一眼。 裴安安哼笑一声，插话道：“顾总有在这耍嘴皮子的功夫，还不趁事态没有变得更严重前把事情处理了？网上现在可传得沸沸扬扬呢，要是真闹狠了，到时候百盛可不止是损失两名大将这么简单了。” 不过是暂时占上风而已，就能得意成这样？ 顾染的目光依次从俞磊三人的脸上滑过，唇角一勾，敷衍地回了裴安安一句：“多谢裴小姐的关心。”说罢，也不管身后人的脸色到底如何，挽着陆司野就潇洒地离开了。 裴安安冲着顾染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转而向身边的俞磊和江夕蓝献媚道：“她肯定是怕了俞总和江姐姐了。” 俞磊从始至终都没有将顾染放在心上，也认为她能走到今天完全是靠运气，听裴安安这么说，只道：“一个小角色而已，根本不足为虑。” “阿磊，我们去跳舞吧。继续提她多扫兴。”江夕蓝嘴角绽放出一抹优雅的笑容来，主动邀请俞磊。 两人眼神对上。俞磊温柔一笑，答应道：“好，我陪你去。”说完主动做了一个邀舞的手势，牵着江夕蓝走了。 裴安安疑惑地望着两人，直到他们混到人群中再也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她怎么有种感觉，这江夕蓝和俞磊的关系非常不单纯？虽然两人交流时刻意保持了距离，但她毕竟也是混迹在男人圈里这么久了的，一眼就能看出两人之间的暧昧来。 俞磊的老婆林衣才死了几个月，他现在就已经勾搭上了江夕蓝。只能说这俞磊也不是什么好人，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深情也全是假象。 不过这些又关她什么事？ 裴安安了冷笑一声，随后端起一杯酒喝下，将刚才的那些猜测全都抛到了脑后。 …… 离宴会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小时，顾染不想在大厅里待着，便拉了陆司野一起去酒店的休息室坐一会儿。 休息室在二楼，且在走廊深处。估计是今晚的客人觉得去休息室麻烦，所以只有他们两人在里面。 然而刚进去还没两分钟，门外就传来了一声女人娇媚的嘤咛。 “你真坏。”女人压低了声音，娇笑着道：“今晚这么多人，你就不能忍忍吗？” 声音离顾染和陆司野越来越近。两人快速对视一眼，为了不正面撞上尴尬，顾染干脆拉着陆司野躲进了休息室的隔间。 为了以防万一，顾染还不忘锁门。 很快就传来了开关门的声音，随即是男人急不可耐的声音响起：“佳人，你就给我嘛……我都一个月没有见你了，你都不知道我都多想你。” 佳人？裴佳人？ 顾染有刹那的震惊。 想不到门外的会是今晚宴会的女主人裴佳人……而一个月没有见面，那跟她一起的男人肯定不是裴佳人的老公江希了？ 第四十九章 别说骚话 但这声音有种莫名的熟悉……顾染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身子稍稍往门上一侧，趴了上去。 陆司野带着笑意看了她一眼，突然也跟着过来，靠在了顾染的耳边，身体倾斜，刚好和她处于平视的状态。 顾染听着身后的响动，转了身，却正好对上了陆司野的鼻息，一惊之后猛地后退了几分，身子一仰。 陆司野手一伸，轻松将她拉近，随后不等顾染动作便放了手，仿佛什么也也没有发生，只有黑暗中暧昧的笑意和眼底的戏谑在昭示着他的故意。 顾染嘴唇一抿，外头突然又有了响动。 “你慢点……别在这儿，不安全。” “憋死我了！”另一个声音喘着粗气道：“照顾你月子还不能动你，好不容易恢复好了，这里没人会来……” 接着便是衣料摩擦的声音。 “怀宁……”裴佳人动情，低声叫了一句。 怀宁？ 顾染的手已经伸向了包里，掏出的手机刚好就录上了这一句。 她手机屏幕亮的一晃，透过微光，清晰地看见陆司野纹丝不动的表情，仿佛外面不论发生什么都和他无关，只是将眼神紧紧锁在了他的身上。 “今天是我们宝宝满月，我哥估计还戴着绿帽在底下臭显摆呢。”江怀宁低声笑了一下，喘息声渐渐加重。 裴佳人突然尖叫了一下，又立刻噤声，带着满满的情欲和嗔怪：“你小心着点！这要是给别人听见了怎么收场？” “宝贝，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 “你哥他虽然常年不回家，冷落我，但是这事情传出去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江家都没有半年好处，诶你……” 陆司野听着，换了一个姿势，更加闲适地找着角度靠在门上，但眼底的情绪仿佛因为外面的粗声喘息和接吻声而染上了些许不同。 顾染也有些局部起来。 这个隔间本就是倒茶使用的，外面连着阳台，房间狭窄而幽暗，轻松便能听见对方缠绵悱恻的呼吸声。 一呼，一吸。 顾染心里再次紧了紧，转头不看陆司野，侧了个身，依旧在录门外，但全身心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地被那只妖精的呼吸声给吸引了。 一门之隔，外面显然已经开始真刀真枪，里面的温度也越来越高，弥漫在空气中的情绪也开始渐至浓烈。 顾染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要来休息室是多么错误的选择……太煎熬。 外面口水声交杂，陆司野的气息却突然靠近。 顾染全身毛骨悚然，但硬着头皮维持着自己原来的动作。 “啊……”裴佳人叫了一声。 陆司野有些嫌弃地看了门外一眼，随后眼神定在了顾染的身上，突然一个侧身，转到了顾染的面前。 顾染这回是真的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陆司野……”她警告地用气声开口，心里却隐约闪过一丝紧张。 她在陆司野的眼里看见的除了妖冶……还有极其强烈的占有。他的攻击性向来强，所有情绪都在眼里表达得赤裸裸，不爱藏也懒得藏，但脸上又时时刻刻都是笑意氤氲。 陆司野只是笑着，再没有其他动作。而顾染却是时时刻刻提着自己的神经，盯着陆司野的脸，手机屏幕朝着门上盖去，尽量不让光亮将他精致的五官描绘得更细致。 他的身子缓缓靠近，顾染僵着，一动不动，直到他在自己的耳边停下，才咬牙伸手，抵在了陆司野的胸膛。 她知道陆司野的玩笑之意浓重，但是这玩笑里但凡染上几分真切的情欲，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联系到了前几次的失控，她甚至有些想不通陆司野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比她甜。”陆司野气息游离，似乎只是一句评语，随后笑意盈盈地离开。 顾染一愣，听着门外此起彼伏的叫声还有墙面撞击的节奏感，借着手机的余光，抬头看向了陆司野，突然就想起了某个画面。 她像猫一样腻在某个人身上……蹭来蹭去的画面。 顾染瞳孔猛地一缩，张了张嘴。是上一次被俞磊下药的场景……但此刻想起来，无疑是给这里的暧昧气氛更添上一层难以磨灭的窒息感。 她嘴角一抽，闭了闭眼。 “陆司野，别说骚话。”顾染咬牙从嘴里一字一字蹦出来，这一句已经不仅仅是调侃，更多的是羞恼。 陆司野笑了一声，心情愉悦地插手靠着门，没有回答。 门外的声音却突然停了一下。 “怎么了？”裴佳人问了一句。 江怀宁只是一顿，有些疑惑地喘息道：“好像听见人在笑……” “傻子，你刚还说这里没人呢。”裴佳人轻笑一声，在紧张过后似乎检查了周围，放松下来，轻轻拍了江怀宁一下。 江怀宁疑虑暂收，加快了动作。 裴佳人叫声越来越大，妖媚入骨甚至还染上了些许哭腔。 一阵激烈过后，江怀宁终于停了，低声开口道：“收拾一下，我先出去。我总觉得怪怪的……” 裴佳人也沉默了，低低应了一句：“好。” 两人也怕发生什么，动作十分轻，一前一后便出去了。 门最后“咔”的一声之后，顾染全身都是一松，额角已经出现了一些汗意。 她伸手开门，手腕却突然被人一扯。 顾染转头，正好撞见陆司野黝黑的深瞳，正对着门，皱了皱眉之后轻轻摇了摇头。 她立刻明白了——人还没走。 半晌，外头突然响起了一句：“你看，我说是你多想了吧？吓死我了……” “小心点好嘛。” 两人声音这才远去，又是一阵开门关门。 顾染后背已经汗湿一片。她知道如果刚才陆司野没有拉住自己，出去之后撞上的会是怎样的场面…… “走吧？”她转头，轻声问了一句。 有那么一瞬间，陆司野不想放她走。 目光深了一瞬，但下一秒就可以清醒。 他的眼神缓缓爬过她的锁骨，她的唇瓣，最后停留在她同样看着自己闪烁的眸光中，欲望不可自制地从体内蹿起来，陆司野紧紧盯着那张脸，半晌只是“嗯”了一句，但是突然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顾染转身推门，走了出去，心里的怪异感也挥之不去。 她和陆司野的关系好像……越来越复杂。刚才那一眼，所有的试探、真心、不安、占有、欲求，爆发只是在一瞬间，收放自如。 如果放任这些情绪发展，会到什么样的地步？ 顾染不敢想象，立刻抿唇收了自己的所有思绪，停了停脚步，等待陆司野的脚步跟上。 “冯程现在还联系不上，应该是被俞磊藏起来了。”顾染低声开口说了一句。 陆司野点头道：“这一次俞磊会更加小心，百盛现在是他的对手，他的态度和从前大不相同。” “我想联系上冯程。只要联系上，今天的事情就很容易翻盘。” 她转头和陆司野对视一眼。 两人又回到了公事公办的态度，刚才的暧昧和旖旎的爆发，仿佛只是瞬间的事情。 “想要联系，也简单。”陆司野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顾染挑眉，开口：“怎么简单？” 陆司野侧身，伸手将她手里的手机一拿，轻松解了锁，调出一个电话递到了她的面前。 一个名字在屏幕上闪烁着——萧晚。 萧晚？ 她正看着，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喂。” 萧晚声音响起来的那一瞬间，顾染突然明白了，看了陆司野一眼，眼里笑意顿起。 人精。 “喂，萧晚，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好，你说。” 宴会结束之后，陆司野和顾染就近找了一个咖啡厅坐下了，不一会儿，萧晚也提着电脑走了进来，步伐十分散漫，小辫子在头上一晃一晃，笑容比上一次见到的更加灿烂。 “各位，晚上好。”她感叹了一句，坐了下来，一边伸手拿电脑一边笑着道：“真是个美妙的夜晚。” 顾染忍不住笑了一句。 “我饿死了，有吃的吗？”萧晚摸了摸肚子，开了电脑的，探头问着顾染，直接忽略了陆司野。 “有。”顾染招手，替萧晚点了些吃的。 萧晚摩拳擦掌，“说吧，想要什么？她电脑里不为人知的小秘密，我全能给你们找出来……” “只要往她电脑里放点东西就行。”顾染将一个u盘放在了桌上。 “放东西？你们不找东西吗？”萧晚打量了一下u盘，将文件拷了出来，看了一眼，立刻来了精神：“哟……好东西。” 顾染被她一惊一乍的逗笑了，看着萧晚的眼神也温暖了不少。 重生之后她很难再碰见干净的人。这个圈子里尔虞我诈的事情不少，她很难再全身心去相信谁。但是萧晚不一样，从第一面到现在，她就不由自主被这样张扬而又赤裸的性格吸引。 “黑进她电脑，这些放进去，再留一句话就行。”顾染开口。 “小事。”萧晚耸了耸肩，手指在键盘上开始操作。 顾染靠上了座位，和陆司野相视一眼，眼底都有着笑意。 今天过后，俞磊脸上的笑容恐怕是灿烂不起来了。 第五十章 他的另一面 凰天。 电脑屏幕在阳光通透的办公室里散发着莹莹的幽光， 俞磊盯着电脑屏幕，额头的青筋都开始跳动了，眼神眯着，一言不发。 门突然开了。 江夕蓝快步走了进来，看了俞磊的神色一眼，皱了皱眉头道：“怎么火急火燎的？” 她心里也有隐隐的不祥预感，刚一路上上来时就觉得凰天的气氛不对，风言风语也听了点，好像是关于冯程那件事情的议论。 俞磊看了她一眼，伸手点了点桌子，语调阴沉地开口道：“你自己看。” 江夕蓝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立刻走了过去，坐下来一看。 桌面上是冯程的脸，视频处于暂停状态。江夕蓝按了开始，画面立刻动了起来。 冯程笑着，面对着镜头的脸十分温柔和善，开口便是：“近期在养伤，所以网上的很多风言风语都没来得及回应，在这里和支持我的人说声抱歉，也和薛宁说声抱歉。这次的受伤事件，我和薛宁都是受害者，这件事情完全是个意外，我也是刚刚得知网上的舆论已经将她伤的不轻。” “也希望大家不要再恶意揣测两家公司之间所谓的商战，莫须有的事情一旦三人成虎，就很容易发展成和真相完全不一样的版本。我现在签约于凰天集团，真心不希望看见媒体故意恶化两家公司的关系。” 视频结尾就是一些客套话，依旧是希望世界和平的腔调，再没有其他。 江夕蓝咬牙，深吸了口气，转头道：“她人呢？你不是把她藏起来了吗？把这女人找出来，好好问问这个贱人是怎么发出这种东西的！” “已经打过电话了。”俞磊开口。 “怎么说？” “哭哭啼啼的，让公司一定要原谅她，她不是故意的。百盛那边威胁她，她电脑被黑，上一次她自己犯事被监控拍下来了，没想到顾染还留了个心眼，监控留着，顾染把威胁的内容和她要澄清的话都发过来之后，就没有再动作。” 俞磊越说就越是咬牙切齿。好不容易设好的局，第一步就被彻底打乱…… 江夕蓝也咬着牙，恨恨道：“查电脑啊，这么大的动作一定有痕迹！” “他们找了个高手，已经查过了，根本没留下任何东西。”俞磊阴森的神色在眼底蔓延，空气中顿时寒了寒。 “贱人！” 空气中沉默两秒，两人对视了一眼，江夕蓝有些急躁，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稳住了心神。 “一开始觉得顾染这女的兴不起什么浪，现在看来，可能没有那么容易对付。”她咬牙：“我再去找冯程聊聊。” 俞磊还没有回应，江夕蓝便转身离开，藏在包裙下笔直的长腿扭动着，快步出了办公室。 他的眼神定在门外的那片春光上，直到江夕蓝的身影越来越远，才皱了皱眉头，眼底没有丝毫欲念。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突然浮起林衣的脸。 那蠢女人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向来是愣愣地看着他，也最依赖他。 他突然一滞，猛地睁眼，脑中滑过那一片血泊中死不瞑目的眼。 “疯了……”俞磊低声开口，咒了一句。 他居然想起那个女人，真是疯了…… 百盛。 阳光落在窗台，绿叶在风中轻轻动了动。 顾染坐在办公桌后，看着电脑屏幕，满意地笑了笑——冯程主动澄清的视频一出来，俞磊那边肯定气得不轻。 她拿着车钥匙起身，开车到了林季尘所在的别墅门前。 不一会儿，门口迅速出来一个身影，戴着鸭舌帽，转身便开门上车。 “最近怎么样？”顾染开口问了一句。 林季尘比了个安心的手势。顾染这才发动了车子。 “俞磊那边这段时间估计自顾不暇，但是你还是少出门，安全为好。”顾染一路嘱咐。 林季尘只是盯着顾染看了许久，半晌，将手机递了过来。 “我半夜做梦，经常梦到我姐姐。但是昨天晚上，我看见你的脸和她的重叠了。” 顾染正在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颤。 林季尘捕捉到了这个动作，眼神微微一眯，立刻缩回手，再次打字递了过来。 “你别紧张，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真的很像她。很像很像。我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她了。我很感谢你。” 顾染鼻尖一酸，借着转弯的动作将脸转向了窗外，“我说了，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把我当成是你自己的姐姐。” 林季尘没有回复，顾染却清楚此刻沉默的含义。 像而已……再相似，都做不到相同。她不是他心里的林衣，那个人回不来了，不管怎样都不可能回来了。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抵达餐厅。 顾染下车，心里依旧是百味杂陈。和林季尘相处的时间大多数都是无言，但偏偏就是这样的无言在提醒着她发生过什么。 “走吧。”她道。 推开餐厅门之后，顾染径直朝着订好的座位走去。 “诶，顾总？”一道清凉的嗓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带着些许惊讶，却也难掩语气中的嫉恨。顾染停了停脚步，转身瞥了那人一眼。这声音她有些熟悉，根本不用看便知道是初夏。 初夏因为当初的事情一直嫉恨在心，现在看着顾染这张脸就觉得恶心。 “这是……”初夏站了起来，朝着顾染和林季尘走来。 顾染下意识便将林季尘给挡住了，笑了笑，看着初夏道：“百盛的同事。” 只是这一句，就成功激起初夏心中更加浓烈的恨意，也成功将她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我说是谁呢……现在百盛可是炙手可热，能在里面就职也是万分不容易的事情。”她眼神一转，同桌的女人便将酒给递了过来，两人对视了一眼，眼底都闪过了然和得意。 初夏伸手接了，走向顾染。 顾染眼神一眯，盯着她递过来的酒杯，迟迟没有接。 “抱歉顾总，我知道我之前说话难听了点，但是那时候不懂事，也不知道天高地厚……”初夏笑了笑，嘴里虽然说着道歉的话，但是眼里的神色多少带着点张扬，“这杯酒，就当我向你道个歉。” 顾染的眼神停在酒杯上，刚想说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陆司野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着，立刻抬头道：“接个电话。”说着看了林季尘一眼，走向了一边。 林季尘明白她眼神的意思，转身便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没有打算和初夏视线相对。 初夏的手在空中僵持着几秒，咬了咬牙，狠狠看了顾染的背影一眼，又将眼神定在了林季尘的身上。 林季尘抬头，正好对上了她此刻的眼神，眉头皱了皱。 刚才他就觉得不对劲，那么积极地敬酒，还是从自己桌上拿的…… 林季尘看了顾染的背影一眼，突然站了起来，走向了初夏。 “这位先生？”初夏带着敌意后退了两步。 林季尘伸出手，定在半空。 初夏愣了愣，挑眉道：“你替她喝？” 林季尘始终沉默，点了点头。 初夏犹豫着看了他一眼，眼神落在自己的杯子上，半晌，伸手将杯子递了过去——给这个男人喝了，待会儿顾染应该也逃不了吧？ 林季尘接过杯子，没有立刻喝，放在桌上，伸手拿出手机打了几个字，递给了初夏。 “顾总性子比较直，如果有什么让你心里不舒服的地方，我也代她和你道歉。” 初夏一抬头，看着林季尘阳光的笑容，心里迟滞了一瞬。 林季尘抬手拿杯子，一口喝了下去。 初夏看到他的动作，脸上的笑容一僵，见他的酒杯已空，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喝了。 林季尘再次将手机给递了过来，“这一杯，敬今天的相遇。”他再次一笑，将桌上另一杯酒递给了初夏。 初夏心里忍不住一动，这样暧昧的话还是让她心头一跳。 真可惜……这么好看的男人，不是哑巴该有多好。 她伸手接了过来，没有多想，低头喝下。 林季尘重新倒了酒，一杯之后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再无后话。 初夏有些惊讶——现在的流程不应该是要个电话之类的吗？难不成还等着她主动去给？ 没等她有所动作，顾染便已经结束通话回来了，看了她一眼，坐在了林季尘的对面。 “怎么打发走了？”顾染整理餐具一边问。 林季尘笑了笑，眼神稍稍一深，定在了酒杯的杯沿上。 杯沿还残留着些许唇印，看起来魅惑而诱人，却抵不过他此刻眼底阴森而黯然的光。 一餐饭吃得并不安心。 顾染始终能察觉到初夏的目光在盯着这边，却不是落在她身上，更多的是有意无意地飘着林季尘。 饭后，初夏的神色已经开始有些不对劲了。 “怎么了？”同桌的女伴开口问着。 初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林季尘站起了身，示意顾染一起离开。 初夏眉头一皱，脸上的潮红越来越多，皱着眉头，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了林季尘，目光闪动。 为什么他喝了那杯酒，一点事情都没有？ 她突然起身追了出去。 “哎！”女伴在身后加了一句，没有拦住。 初夏径直沿着墙，看着林季尘的身影便追上去，一直追到巷子边沿，腿脚已经有些发软了。 “站住！”初夏叫了一句，水一样的嗓音一起出来，自己都愣了愣。 她喘息一声，已经明白自己的不对劲了，停了下来，身前却突然多了几道阴影。 林季尘在不远处停了脚步，转头看向初夏的方向。顾染也停了下来，诧异扬眉，眼神却突然定在了林季尘的脸上。 “妞儿，在这儿干嘛呢？看你这欲火挺旺呀，要不跟爷回去，爷给你灭灭火？”几个混混模样的人停了下来，猥琐的笑容停在唇边，看着初夏。 初夏惊惧地朝后退了退。 林季尘唇角一勾。 初夏眼神一转，看着林季尘的表情，心底突然泛起强烈的恐惧。 是他？！ 第五十一章 让我动手 是他把那杯酒给调换了？！ 初夏还没来得及开口，身体突然一阵发软，半靠在墙上嘤咛一声。她喘息着，抬眼看向顾染，想向她求救。然而嘴唇刚一动，刚才调戏她的那三个男人就齐齐走了过来，将她围住，同时也挡住了顾染的视线。 “你瞧瞧你现在的这副样子，还不赶紧求我们兄弟几个满足你？”为首的男人淫笑道。 初夏哭着摇头，想要拒绝，但身体里的燥热感却一波接着一波袭来。她难耐地用手扒着自己的衣服，嘴里不断逸出细碎的低吟，“顾染……”她的手伸在半空，朝顾染的方向抓挠，但声音很快就被三个混混的大笑声淹没。 顾染看向初夏那边，皱了皱眉。 虽然初夏对她的敌意很明显，但此时看到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人，她实在是看不下去。 她脚步一抬，突然，一只手横在了她面前。 林季尘打了几个字，将手机递给她，盯着屏幕的眼神满是冷漠与复杂。 ——刚刚她想害你，给你的酒里面下了药。 下药？ 顾染一顿，目光蓦地变得凌厉。 初夏对她下药，目的当然不言而喻……而现在看她那样子，定是那杯酒阴差阳错被她自己喝了。 顾染心里刚刚滋生出的那点同情心瞬间烟消云散。手指在身侧稍稍一收，她对林季尘道：“走吧。”重活一世，她绝不会对自己的敌人心慈手软。初夏现在这样，是她自己种下的因，也是她应该承担的果。 两人转身，朝前走去。 没走几步，顾染突然想到什么，脚步跟着停了下来。 她转头，盯着林季尘的表情，心里闪过一丝复杂。 初夏为什么会自食其果？还有刚才林季尘脸上的表情，是她这二十多年来都没有看过的……太陌生。 “怎么了？”林季尘打字问她。 顾染定定地看了林季尘两眼，见他仍然是她心目中的阳光少年，之前那种后背发寒的感觉似是她的错觉。她暗笑自己眼花，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顾染！”身后响起初夏惊惶的尖叫。 林季尘闻声，眉头一拧，下意识观察着顾染脸上的表情。几秒后，见她神色如常，这才回头望了一眼初夏的方向，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 两人走出小巷，顾染一眼就看见停在街边的车。 事出突然，为了不走漏林季尘的行踪，她接到陆司野电话时，便让他如果有空就顺便过来接她。 本来她也没抱多大的希望，但谁知道陆司野却真的来了。 车玻璃缓缓降下，陆司野挑眉看向顾染，唇角的弧度妖冶惑人：“顾小姐，你现在使唤人的本事可是越来越熟练了。” 说完，他似才瞥见顾染身侧的男人——林季尘。他眯眼打量了对方一眼，随即意味不明地一笑，不说话了。 沉默的间隙，顾染已经和林季尘先后上了车。 顾染坐在副驾驶室，系好安全带后，转头笑着对陆司野说了一句：“谢谢陆少爷专程跑一趟。” 陆司野的手指轻轻点着方向盘，听顾染这么说，只是瞥了她一眼，拖长声线懒懒地“嗯”了一声。 还没等顾染反应过来，陆司野就一踩油门，往前冲去。 全程无话，车内气氛一片诡异。 直到将林季尘送到了别墅门口，人也下了车。顾染才觉得她终于可以正常呼吸了。 “那小子是你很重要的人？”陆司野突然开口。 顾染本来放松的神经又重新紧绷起来。 她第一想到的是陆司野查到了什么，还没确定，就听到陆司野的声音继续道： “连他的小习惯你都清楚。” 小习惯？ 顾染一怔。忽然想起来可能是刚才林季尘用纸巾时，她下意识就递向了他的左手。 林季尘是左撇子，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 只是陆司野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脑内灵光一闪，顾染眼神怪异地看了陆司野许久，直到对方略略皱眉，才收回了目光。 不可能……这个猜测实在是太诡异了，陆司野怎么可能因为她和别的男人亲近而不高兴？ 念头一起，瞬间又被她自己掐灭。顾染笑道：“林衣曾给我讲过很多关于林季尘的事。”一句话便带过，有真有假。 她答应过陆司野，除非他主动问起，否则关系到重生的事她还是会选择主动隐瞒。 半晌，车内才响起陆司野的声音，声线懒散，只有一个字：“哦。”似对真相毫不关心。 …… 当天晚上，网上又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名为初夏的女艺人香艳视频流出，而且传播的速度极快，不到一个小时，初夏的名字就上了各大新闻媒体的头条。 凰天。 俞磊坐在办公桌后，盯着电脑屏幕上播放的画面，额角青筋暴起，拳头捏得咯咯响。 “我找人鉴定过，视频是真的。”江夕蓝是最先得到这个消息的人，也是气得不轻，但初夏刚跳槽到他们公司，这事情还是得由他们处理，“不能让她影响到《仙途》的拍摄，我会通知她解约。” “她现在人呢？”俞磊压抑着怒气问江夕蓝。 江夕蓝说道：“事情发生的很突然，我第一时间让她的经纪人联系她，但她的手机始终关机。” 话音刚落，俞磊办公桌上的座机就响了起来。他接起，面色阴沉地听对方说完，然后冷声吩咐：“让她马上上来！” 电话挂断，他对江夕蓝道：“是初夏。” 几分钟过去，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在得到俞磊的允许后，初夏才推门进来。 她一看到俞磊，立马就哭了出来，“俞总……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啊。”她上前，楚楚可怜地道：“我是被人陷害的……” 江夕蓝见初夏虽然浑身裹得严实，但望向俞磊的眼神却充满了媚态，不悦地冷哼一声道：“婊子就是婊子，这一对多的大戏也不是谁都能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凰天前，是怎么取悦的那些投资人。”要不是因为初夏和百盛不和，她才不会让俞磊签下初夏。 初夏被江夕蓝这么一阵冷嘲热讽，却生气不得，只能僵着表情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江姐说得是，但我之前做的那些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也只是为了生存罢了。”她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网络上的一些风言风语，转而轻轻叹了口气，红着眼眶道：“我今早上见到了顾染……你们应该也知道我和她之间存在很大的过节。《仙途》正在拍摄，我也不想闹出什么八卦来让我们公司难看，便想当做没看见。可谁知道，她身边的一个哑巴却借机灌了我一杯酒……也是在那杯酒之后，我便意识模糊，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事人只有她们几个，俞磊和江夕蓝也不可能为了查清楚事情真相而去问顾染。所以初夏便完全颠倒了黑白，借刀杀人。 但俞磊却关注到了初夏话里的其他点，“哑巴？”他皱眉，和江夕蓝对视一眼，随即让初夏将哑巴的模样仔细描述了，然后打发初夏道：“这事情闹得这么大，你想继续拍摄《仙途》已经是不可能。这样，公司给你放半个月的假，等这阵风波过去，再给你安排其他的通告。” 初夏见俞磊已经有了丝不耐烦，而且庆幸的是他居然没有追究自己的责任，便顺从地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初夏一走，江夕蓝立刻就道：“和顾染在一起的男人肯定是林季尘。” 俞磊哼笑，“之前派出去查林季尘消息的人全都一无所获，现在一切都变得简单了。只要暗中跟着顾染，林季尘的行踪肯定也会跟着暴露出来。” 江夕蓝问道：“那初夏的这件事怎么处理？” “以公司的名声为先。”俞磊冷漠一笑，“实在不行就把她推出去转移网友的注意力。总不能让她拉公司下水。” 时间刚过去一天，俞磊就掌握了林季尘最新的行踪。 联系上江夕蓝后，他驱车直接来到了江夕蓝的住处，将消息告诉给了她。 心中的一块大石就要落下，此时的江夕蓝心情很放松。她为俞磊削着苹果，语气淡然得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丝毫不见狠毒，“这一次不能再留他了，我们做得干净点。” “嗯。”俞磊笑道：“等林季尘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林家的一切就真正属于我们了。” 江夕蓝嗔了俞磊一眼，随即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砰！” 门突然被大力推开。 俞磊面色一变，突地站起来望向门口，眼神犀利冰冷。 江夕蓝的反应也和俞磊差不了多少，都被来人一吓，怕两人刚才的谋划被人听了去。 等看清来人是谁后，江夕蓝不禁松了口气，瞪了男人一眼：“江怀宁，进来前你不知道敲门？” “姐，刚才你和俞总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江怀宁撇了撇嘴，径直走了过来坐在了两人中间，“那个林季尘是不是和顾染的关系很好？”他打了个哈欠，语气随意地继续道：“你们要对付林季尘，还不如让我去呢。顾染毁了我，现在好了，我报复她的机会来了。” 第五十二章 我是你大爷（修） “就你？”江夕蓝扑哧一笑，将他刚才说的当成笑话听了，斜了他一眼道：“这件事对我很重要，决不允许出任何差错。你就别插手了。” “姐。”江怀宁看了俞磊一眼，然后冲江夕蓝笑笑，“俞总的老婆才刚死，你就跟人家好上，还和他一起谋划怎么害死小舅子。”他故意拖长了声音，得意洋洋地挑眉道：“这事要是被大哥知道的话……不太好吧？” 江夕蓝没想到江怀宁居然偷听了这么多，现在还敢威胁她，气得揪住他的耳朵，咬牙道：“江怀宁！这事不是闹着玩的！你赶紧把你刚才听到的都忘了，要是大哥那边听说了一个字，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姐，你干什么呀！”江怀宁“哎哟”一声，痛得叫唤，抓住江夕蓝的手想要将她拉开。 “夕蓝，就让怀宁去吧。”一直沉默不语的俞磊突然开口。 江夕蓝一愣，松开了手，疑惑地看向俞磊。 俞磊和她对视一眼，似叫她放松，随后眼光才转向江怀宁，脸上的表情十分真挚，“怀宁，我和你姐姐是真心相爱的，但你也知道现在时机不对，我不能公开和她在一起。所以还希望你能帮我们暂时保密。”他的一张脸极具有迷惑性，看着舒服顺眼，当语气温柔地和人说话时，会不自觉地给予十分的信任。当年，林衣就是这么栽在了他手中。 果然，江怀宁的表情立即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你和我姐好就好了，我才没这个闲心告诉我大哥。” 得了江怀宁的一句话，江夕蓝的心也稍稍安了些。他虽然做事随心所欲没有章法，但在江家，姐弟两的关系是最亲厚的。不过想到林季尘的事，她还是问俞磊：“为什么要怀宁出面？” “转移顾染的注意力。”俞磊说道：“这事情虽然我们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万一消息泄出，难免会给我们俩带来麻烦。但怀宁出手就不一样了，没有确凿的证据，一切猜测都只是捕风捉影。人们最多将这一切归结于是私人恩怨小打小闹，而不会想得更多。”他起身，拍了两下江夕蓝的肩膀柔声安慰道：“你放心吧，我会给怀宁安排足够的人手。这一次……绝对万无一失。” …… 百盛。 顾染盯着电脑屏幕，皱着眉。已经一个小时了，她给林季尘发信息没回。今天两人约好了要修改《幻情》剧本里面的一个情节。他从不会无故失约。 她眼神一凝，没有再等，拿起车钥匙径直开车来到了林季尘所在的别墅门口。 她下车后先敲了三下门，见没有人应才拿出了备用钥匙开门。 “季尘？”顾染推门进去，边往里走边扫视了客厅一圈。 客厅里电视还开着，她走到了茶几面前，眼神触到上面散乱的资料时，心里突然泛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季尘？”她抬高音量冲楼上又喊了一声，转身步伐急促地朝着厨房小跑而去。 没有人，依然没有人。 她抿唇，慌张地掏出手机来找出林季尘的号码拨了出去。一遍又一遍，都是关机状态。 林季尘不能说话，手机便是他最常用的交流工具。他怎么可能关机？ 顾染想到什么，脸色一白，冲上楼把每个房间都找了一遍，仍然没有任何发现。 她的眼底渐渐露出绝望的神色，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细细思索林季尘的去处，但理智又告诉着她，林季尘根本不会乱走。剩下的只有一个可能——他失踪了。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顾染坐在床边，直到铃声快要结束时才回过神来接听。 电话是陆司野打来的，他轻笑一声道：“我有一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现在的顾染完全没有心思去回应他的话，想到好不容易救出来的弟弟很有可能又被俞磊抓走，她的脑子就一片空白。 她沉默的时间太长，陆司野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便叫了她一声：“顾染？” 顾染再也忍不住，声音哽咽地“嗯”了一声，想要忍住哭意，但怎么也忍不住，“陆司野……林季尘他失踪了……”俞磊之前就想毁了季尘，如果这次真的重新落到他的手里，还有命回来吗？ 南郊，废弃车库。 江怀宁坐在一张椅子上，手上把玩着一把小刀，笑看着被绑得完全不能动弹的林季尘。 “我还以为林二少会是一个多厉害的人物，原来不过是一个哑巴啊。”他恶毒的笑着，示意身旁的人将手机递给他，然后开始录视频，“你给我记住了，今天你所遭遇的一切得好好感谢一个人。想知道是谁吗？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你的合作伙伴——顾染。” 说着，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刀走到林季尘面前，手指扬了扬，唇角一勾。 林季尘瞬间抬眼。 江怀宁眼神突然一暗，眯了眯，毫不手软便将刀插入了林季尘的小腿。 刀进入得不太深，但伤口很大，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染红了林季尘的裤腿。 林季尘面色苍白，但很硬气地一声不吭。 正在录视频的江怀宁皱了皱眉头，很不爽地瞪了林季尘一眼，“这样都不叫？看来是我下手太轻了。”他右手握着刀柄，故意放慢着动作，将刀尖刺得更深一些。 “啊！” 林季尘终于忍不住，声音短促地痛叫出声，气声居多，但能听出些许音节。 江怀宁满意地按下了录视频的结束键，又看了一眼刚才录的内容，挑眉道：“这样不就对了嘛。虽然今天你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里，但我还是发发善心，让你多活一会儿。” 林季尘抿唇，额头布满冷汗。他死死盯着江怀宁，口中一直重复着两个字——林衣。 他无法出声，江怀宁听到的也只是“咿啊”的声音。但不知怎的，江怀宁就是突然明白了他的执念，拍手笑道：“你这是在问你姐姐林衣是怎么死的？” 林季尘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你还真是问对人了。”江怀宁恶劣地哈哈大笑，“你觉得这个答案我知道？不过在你临死之前，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你姐夫俞磊可是巴不得你早点死，好和我姐姐在一起。林衣就是他杀的也说不定……哈哈哈……”他向来大胆，也因为从未将林季尘这个哑巴放在眼里，所以只当林季尘临死之前再故意刺激他一番，也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居然说对了真相。 林季尘眯着眼，突然笑了，笑意说不出的森冷。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江怀宁的身上时，不动声色地给不远处的一个男人使了个眼色。 身材高壮的男人轻轻点了一下头，一手握着铁棍，右腿往前迈出。 仓库外面突然响起一阵细微的声响，逼退了男人的脚步。随后，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门被人从外面撞开，“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扬起尘埃。 江怀宁惊得跳了起来，往后一退，就看到门口走进来十多个人，而且全副武装，黑洞洞的枪口直指他们这边。 枪……而且是真枪。 “你们是什么人？”在海城，还从来没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地拿着枪到处走。而且这些人，江怀宁一个都不认识。 “我是你大爷。” 声音磁性慵懒，有股说不出的气势。 陆司野在人群后面缓缓走了出来，唇角绽出一抹肆意的笑，盯着江怀宁：“敢在海城绑人，谁给你撑腰？” 江怀宁这边的人虽然凶恶，但也不是全都有枪，在情势的逼迫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林季尘带走。 江怀宁本想阻止，但也没这个胆子真上前，只颤颤地站在原地，对陆司野道：“林季尘惹到了林江两家，你确定你要帮他？” “林家？”陆司野慢悠悠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林季尘就姓林吧？”他视线往下，瞟见林季尘受伤的腿，眉头一皱。 说好的要毫发无伤地将林季尘救出来，这样顾染才会答应乖乖等在外面接应。只是现在，江怀宁让他没有实现承诺。 这种感觉，真讨厌。 周遭的气压一下子低到极点。 “老大，他要怎么处理？”陆司野身旁的一个男人走了出来问陆司野，说话时眼神不善地看向江怀宁。 江怀宁被他带着血气的眼神一看，浑身一颤，差点没有跌倒在地。 他再怎么狂也只是一个豪门子弟，娇生惯养的，平时又怎么会接触这些一看就是在刀尖上舔血过日子的人？ “只要不死，随便你怎么玩。其他人一样。”陆司野看也不看江怀宁一眼，轻飘飘地扔下一句，随即让其中一个人扶着林季尘先离开了车库。 林季尘一瘸一拐地跟着陆司野离开，然而在走到门口时，他朝身后望了一眼。 依然是刚才和他暗中交流的那个人。他眉目阴冷，右手放在腿边，偷偷比划了一个手势。 男人接到命令，立刻便回应了他。 陆司野刚刚说了随便怎么玩江怀宁，这些人也没其他的特殊癖好，直接将所有人揍了一顿了事，很快就离开了车库。 其他人都在骂骂咧咧，但有一个男人趁着别人不注意，将江怀宁给扶了起来往外走。 “喂，你小子去哪？”有人眼尖，还是看见了他的动作。 第五十三章 江怀宁死 男人停了一瞬，哑着声音道：“江小公子受伤了，我得赶紧带他去医院，否则江家那边发怒，我们谁都跑不了。” 那人看了眼已经昏死过去的江怀宁，摆了摆手催促道：“那你速度快点。你先去，待会儿我再联系你！” 男人低应一声，头也不回，干净利落地扶着江怀宁大步离开。 “大哥，刚才那人是你新收的兄弟？”有人望着车库的大门，笑呵呵地挠了挠脑袋，“看着有些面生。” “不认识。”被称作大哥的也就是刚才那个开口说话的人，叫黑熊。他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对江小公子这么关心，应该是他带来的人吧。” 车库外。 江怀宁上车不久就恢复了一丝清醒，挣扎地坐起来对开车的男人道：“快打给我姐……告诉她这件事……” 回应他的只有死寂般的沉默。 男人一动不动地继续开着车，仿佛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江怀宁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老大是谁？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见男人仍然不说话，甚至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他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立刻嚷着要下车，“停下！把车给我停下！”他疯狂拍打着车门，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我是江家的人！如果我今天出了什么事，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车窗完全被锁，凭他现在这副样子根本无法打开。忽然，他看见了前方的什么，瞪大了眼，目光中透出惊骇之色，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叫道：“我求求你放了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而此时，男人终于回头了。冲他微微一笑，哑着声音附送了他一句话：“……林小姐让我问候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男人打开车门跳下了车，往地上翻滚了几圈，身体并无大碍地站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车子突然加速，伴随着江怀宁的惨叫，直直冲入湖底。 坠落，毁灭。 男人在原地待了几分钟，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才转身，拿出手机来发了一条信息出去，只有两个字——事成。 …… 车厢内，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顾染在自己的包里找了一下，恍然地将手机拿了出来，递给林季尘，“是你的手机在响。”他的手机被关机扔在了家里，这也是她确定他被绑架的原因之一。 林季尘对她弯唇一笑，目光清澈。他拿过手机低眼一看，随即不着痕迹地按了信息删除键。 坐在顾染身侧的陆司野看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机，其实一直都在观察着他的动作，所以也就没有错过他嘴角的那抹微笑。漠然残忍，和前一秒的他相比有着说不出的违和感。 突然，林季尘抬眼，和陆司野四目相对。 空气沉滞一瞬。 林季尘微微一愣，笑了笑，目光十分坦然。 旁边的顾染终于察觉到一丝怪异，偏头问陆司野：“你们在看什么？” 陆司野轻扯唇角，低笑一声，摇头道：“没什么。”刚说完，他的手机就响起来了，有信息进来。 他懒懒地点开，眼神在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时，微微一凝。 ——江怀宁的车坠入南湖被淹没，本人抢救无效死亡。 死了？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陆司野随手将手机搁在一边，而后毫不遮掩地瞥了一眼林季尘一直紧握着的手机，缓缓绽开一丝微笑。 两人的暗潮汹涌，顾染毫无所觉。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林季尘的伤势上，虽然陆司野刚才已经让人给他包扎过了，但伤口看着那么大，她还是非常担心。 车子开到了顾染的家门口，平稳停下。 几人先后下了车，顾染扶着林季尘，转头问陆司野：“那个医生来了吗？”林季尘现在还不能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所以只能让医生上门来治疗。而这个医生就是陆司野安排的。 “还有两分钟到。”陆司野看了顾染一眼，见她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着急，眉头微微一皱，“你们先进去休息，我在门口等他。” 顾染“嗯”了一声，想到今晚为救林季尘而突然出现的那些人，略一犹豫，步子也跟着停下了。 陆司野看着她，妖异的瞳孔在灯光下微微一晃，眼里是少有的认真。 他在等。 等顾染的反应。 但最终，顾染还是一句话都没说，也没问。话题又重新扯到了林季尘身上，“他的伤口又裂开了，我进去给他处理一下。” 刚才那丝罕见的情绪迅速在眼底消失，陆司野笑眯眯的，点头道：“好啊。” 顾染和林季尘走了。 门口剩下的就只有陆司野和开车送他们回来的司机傅瀚。 傅瀚走了过来，瞬间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阴冷，苦着脸开口道：“老大，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去过了。白小姐一直都在向我打探你的行踪，我快瞒不下去了。” 陆司野低眼看着手机，随口道：“瞒不了也得瞒。” 傅瀚满脸诧异，忍不住望了一眼顾染刚才离开的方向，然后道：“不会吧老大，你还真对顾家二小姐上心了？她不就是一个替嫁的嘛，你想娶的人可一直都是——” 一个眼刀飞过来，截断了他后面的话。 “话多。”陆司野眸光锐利。沉默间，他不经意的一个抬眼，就见有辆车朝他们这边开了过来，随即停在他们面前。 车门打开，一个衣着休闲的年轻男人走了下来。他身型有些微胖，个头也比陆司野矮了一个脑袋，脸上没有多少表情。见到陆司野，他打了个招呼后就直接进入了主题：“病人在哪？” 江夕蓝家。 江夕蓝窝在俞磊的怀中，两人正在腻歪。突然，茶几上的手机“嗡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一定是怀宁那边的好消息来了。”江夕蓝脱离了俞磊的怀抱，转而拿起手机一看，疑惑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怎么会是大哥？” 她没有多想，接听了电话。 “夕蓝……”江希的声音透着丝丝疲惫，传入了她的耳中，“怀宁他……死了。” “什么？！”江夕蓝蹭地站了起来，攥紧了手机，“大哥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她抿唇，犹自不相信他带来的这个消息，苍白着一张脸勉强笑道：“今早上怀宁还和我打过电话，他怎么可能会出事？”而且跟着怀宁去的人都是俞磊信得过的人，身手也十分了得，这么多人又怎么可能对付不了林季尘那一个手无寸铁的哑巴？ “我刚到医院，见了怀宁最后一面。”说到这里，江希有些哽咽，“他……法医说他是因为车速过快，坠入湖里淹死的。夕蓝，弟弟他死得好惨……” 后面的话是什么，江夕蓝已经听不清楚了。她怔怔地退后两步，手机“砰”地掉在了毛毯上。 她缓缓地蹲下身，双手插入自己的发间，眼眶发红，目光呆滞无神，半晌，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呜咽。 俞磊不明所以地走过来，见她蹲着，以为是江怀宁失败了，急忙开口问道：“事情没成？” 江夕蓝长发散乱，抬眼看向俞磊，一瞬间，没有焦距的眼神穿过黑发，瞬间让俞磊一惊。 带着刻骨的怨毒和仇恨，深入骨髓，浸透了凛然和阴凉，绝望也深深扎根。这个眼神……缓缓在空中和血泊中的那双眼重叠，说不出的相似。 “我弟弟死了。”江夕蓝的声音低哑。 俞磊下意识皱眉。 江夕蓝咬唇，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痛苦地冲俞磊吼道：“俞磊！我弟弟死了！他死了！我说了不让他去，是你！都是你！全都是你害的！”她站起来走到俞磊面前，用尽全身力气捶打他的胸口，一脸狼狈，“我是间接杀害他的凶手！你要我以后怎么面对我的家人？！他才二十多岁，还这么年轻……” “夕蓝你冷静点。”俞磊的双手握住她的肩头，“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大家都不愿意。怀宁为什么会突然出意外死亡？难道你就没想过吗？” 江夕蓝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明显是听进去了他的话。 俞磊继续道：“你等我打个电话，和那边的人联系一下。”说完，他将江夕蓝按在了沙发上坐下，然后拨通了黑熊的电话。 黑熊以为俞磊是找他问罪来了，心虚地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黑熊，把你们今天行动后的始末原原本本的给我交代一遍。”俞磊沉声吩咐道。 黑熊浑身一颤，他和俞磊合作过几次了，心知他出手大方，但心狠手辣也是出了名的。要是这个答案不能让俞磊满意……可想而知，他也不会好过。 但……今天那拨人揍他们时的警告还言犹在耳——当今天从没见过他们。除非他们不想活命。 江怀宁要不要命他不管，也管不着。但他和他的兄弟可惜命得很，于是犹豫了一会儿，他回答道：“人是绑来了，可是后来又不小心被他给逃脱了。” “逃脱了？”俞磊狠声道：“你们这么多人，他怎么有机会逃跑？”顿了一下，他又追问：“还有江怀宁全程没有和你们在一起？为什么我们收到消息说他出了意外死亡？你老实把一切都交代出来！否则后果自负！” 第五十四章 醋味太浓 江怀宁死了？ 黑熊沉默一瞬，心中立刻有了决断。今天参与绑架林季尘这件事的除了江怀宁，就只有他和救林季尘的那拨人。这江怀宁都不在了，怎么说还不是全由他？ 想着，他低声道：“抱歉，这事情是我们没有做周全，让人给逃了……林季尘那小子有几分小聪明，不好对付，我以为只是一个哑巴，没想到……” 他说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似乎是对这一次林季尘逃脱的事情十分懊恼。 见俞磊许久没有说话，黑熊继续说到了江怀宁，“江小公子当时也是气急了，说是要去找林季尘，我们谁也拦不住。后来大家分散着找过，却没有他的消息。后来我们以为他安全回了江家……谁知道……” 俞磊皱着眉头，挂断电话，沉默了一瞬。 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有那么一刻，怀疑的对象朝着顾染的身上放了放，顾染和林季尘一直都有来往，她是顾家人，却莫名其妙和林衣有了牵扯……还有她的那个新婚不久的丈夫，也让他想起便是心底一寒。 但是这事情不管是林季尘、顾染还是陆司野，胆子都不可能这么大，毕竟这事情已经涉及到了法律层面，他不相信他们会真的无所畏惧。 俞磊深吸了口气，转头看了江夕蓝一眼。 江夕蓝也抬头和他对视着，双眼几乎要泛起血光，狠狠咬着牙，盯着俞磊不肯放松。现在无论什么事情，都会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俞磊抿了抿唇，开口道：“黑熊说林季尘中途逃脱，是怀宁自己嚷着要去追，估计他在路上开车太慌忙所以才会发生意外……” “怎么可能！怀宁从小就玩车，和那帮狐朋狗友天天赛车，从来没有出过事！他们骗谁！”江夕蓝陡然间崩溃大闹起来，嘶吼的声音几乎要贯穿俞磊的耳膜。 俞磊无奈地走了过去，头也有些疼，看着江夕蓝的样子，伸手将她一搂，轻声道：“我知道你难过，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事实？你知道什么事实？”江夕蓝将他一推，站了起来，闭着眼睛忍了忍，喉间却还是没有忍住发出了一声呜咽，好不容易将翻涌的情绪给忍下去了，刻骨的恨意却没有减少分毫，“这件事绝对和顾染脱不了关系……绝对。我从看这个婊子第一眼就是不顺畅，阴阳怪气，还他妈害死我弟弟……” “夕蓝，没有意义的事情别做，不用冲动。”俞磊眉头一蹙。 “没有意义的事情你倒是不做。”江夕蓝甩手，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心凉地看了俞磊一眼，“……从来不做。” 话音一落，转身离开。 高跟鞋砸在地面上的声音比任何一次都要坚定和迅速。 俞磊看着她背影缓缓离开，转身往沙发中一陷，眸光微动，幽深而黯然。 半晌，他伸手拿出了烟盒，又心烦意乱地丢在了一边。 另一边。 陆司野跟着闫肃走进别墅的时候，一眼便看见蹲在地上拿着棉签的顾染。 灯光下的那张脸是十分少见的认真，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受伤的人。 他插着手朝着门框边一靠，低头在不远处打量着顾染的动作，这一刻心绪起伏，却是三十年来都没有过的强烈不爽。 不爽……但什么都不能做。这感觉实在是太难捱。 “疼吗？”顾染皱着眉头，抬眼和林季尘相视一下，清晰地瞥见他眉间的皱起的痕迹，随后手上的动作更轻了。 林季尘也只是紧紧盯着顾染的脸，摇了摇头。 他眸光一片清澈，两人挨得很近，却没有半分暧昧的情绪掺杂，就连林季尘自己也是意外。 亲昵亲近，想要拥抱，却并不是旖旎和风情……这是什么？ 友情？不……更像亲情。他心思一转，神色有些复杂。 闫肃已经走了过去，蹲下身来看了看林季尘的伤口，随后道：“伤得很深，里面这些泥巴是哪儿蹭的？也太不小心。” “我来处理。”顾染低声道，捏了毛巾，蹲在林季尘身边轻轻擦拭着，边转头道：“待会儿你处理的时候轻一点，他怕疼。” 她没有忘记林季尘从前喜欢运动，每每一身臭汗出现在家门口，身上也总是会挂彩，处理伤口的时候龇牙咧嘴地大叫着。虽然现在他不再对着自己叫唤，但一个人的秉性到底是不会改变多少。 闫肃点了点头。 顾染将伤口处理好便站了起来，一转头，正对山陆司野笑意吟吟的目光。 动作突然一滞，她这才意识到了刚才帮林季尘处理伤口的动作……在此时的身份看来有多暧昧。 但是陆司野会在意这些吗？ 顾染心里一动，转身洗了手，朝着陆司野走了过来。 陆司野插手靠墙的动作稍稍一放，看了林季尘一眼，突然上前一步低头盯着顾染看了半晌。 顾染被他看得有些头发发麻，直觉陆司野现在的表现就是游走在生气的边缘……但是这样的情绪异样对于两人来说都是负担。 “出去走走？”顾染开口道。 陆司野没有回答，但是动作已经先她一步，迈了出去。 房内的林季尘突然抬眼，朝着陆司野的方向看了一眼，视线对接一瞬，陆司野眼底暗色的眸光还是将林季尘给生生逼退。 林季尘皱了皱眉，视线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伤口上。 他总觉得……那个男人虽然时时刻刻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笑容，但那才是真正掌控一切的从容。 门外，顾染刚反手将门关上，陆司野的身影便逼近了。 “他怕疼？”他嘴里一字一字地往外蹦着，眸光里染上了几分刻意的压抑。 顾染听着他重复自己刚才的话，全身都是一僵，抿唇道：“谁不怕疼？他刚受伤，嘱咐一句也是情理之中。” 陆司野眸中的情绪千变，话语含在嘴边，却迟迟没有吐出来的意思。 顾染也被这样的气氛弄得有些尴尬，暧昧深入骨髓，从他身上味道贴近的那一瞬间开始便彻底扎根在自己的每一个呼吸之间。 她被包裹着，逃不了……也不想逃。 半晌，顾染终于抬头道：“陆少爷从前不是不过问我的事情吗？” 她记得自己几次想坦白，几次都是被陆司野自己阻止了。 “我现在插手的还少吗？”陆司野反问，态度始终带着点笑嘻嘻的味道，分辨不清。 他心底有怒意，有烦躁，还有……疑惑。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的顾染对他存在着影响，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应该正视两人之间的发展。 “为什么不问我朋友的事？”陆司野再次开口，没有给顾染思考回答的机会。 顾染犹豫了片刻之后，抬了头。 夜色中两人的目光都是赤裸而坦然的，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承认自己太过疲惫，没有心思去藏。 朋友的事……她也确实想过要问，甚至一直到现在还是好奇。只是理智和感性始终在自己心底打架，质问自己用什么样的身份，站在什么角度去过问这些。 “既然是你的朋友，我没有什么立场去追根究底。”顾染眸光一深，靠着墙角，和陆司野对视。 激越的情绪在空中碰撞了一瞬，她知道这个回答让陆少爷再次不爽了。 心里也隐隐明白陆司野不爽的原因，但是那层窗户纸……谁都没有先伸手去捅破。 试探，再试探。 两人都是躲避的高手和试探战术的翘楚，稍稍一碰到敏感话题，便都是暧昧而婉转地绕开，互相辨别不清，也互相三缄其口。 “如果你有呢？”终于，陆司野开口。 低沉的嗓音浸透了月色，在她耳边悠长而深远地响了起来。 这话里已经不仅仅是试探了，还有欲望和暗示，但终究还是停在坦白的门边，迟迟没有越过那一条线。 顾染不自觉地咽了口水，全身都开始沸腾发热，手心里冒汗，身后也是一片汗湿。 半晌，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哑声开口：“你已经告诉我了，是你的朋友。我这人心思比较多，对任何事情也抱着警惕，但是唯独对你，我一再降低自己的戒心……” 她话说到一半便停了，抿了抿唇之后才继续道：“所以你的人，我是信任的。” 这一世，她是第一次认真地说出“信任”这两个字，即使面前这个男人对于自己来说是个未知，是身边最大的谜团，但偏偏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没有办法对提起对陆司野的任何质疑。 陆司野的眼底情绪一松，看起来对于这个回答稍稍满意了些。 “巧了。我这个人，向来对自己想要的东西都是迅速伸手，不拿到不罢休。但是唯独对你……”陆司野后退了两步，玩笑一般伸手朝着她做了个捞取的姿势，隔着的距离却刚好只能触到顾染的鼻尖。 她一颤，两人接触到的地方几乎要燃烧起令人疯狂的热度。 “……我一再犹豫。”他说完了这句，字字轻柔，却染上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无奈。 顾染全身的神经都在一瞬间被这句话给抓取，目光闪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挑明，还是告白？ 第五十五章 杀了你给他陪葬 咔。 门突然开了，暧昧的气氛彻底断裂，陆司野的头一转，看向门边。 林季尘一瘸一拐地从门内走了出来，看了两人一眼，指了指前方，示意自己要离开。 顾染立刻转身走了过去，掩下自己心中所有的浪潮和波澜。 她闭了闭眼，终究还是……承认了悸动。 …… 三天后，江怀宁的葬礼在墓地举行。 江夕蓝站在江希身边，苍白着一张脸，眼睛红肿。她望着墓碑上江怀宁那张灿烂的笑脸，无声地抽泣着，肩头剧烈颤抖。 江希长叹口气，搂了一下她的肩膀，安慰道：“别哭了。这几天你天天哭，怀宁要是知道你这么伤心，他走得也不会安心的。” “他小的时候最调皮，我也最讨厌他。经常惹事让我给他收拾烂摊子。可是在我做错事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替我背黑锅的也是他……”江夕蓝想到往事，眼泪断线般滚了下来。她将头靠在了江希的肩头，没有丝毫犹豫地就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大哥，我觉得怀宁的死不是意外。” “什么不是意外？”离了他们几步远的江父江母听见了，齐齐转过头来看向江夕蓝，皱眉问道。 “没有什么，我和夕蓝在说公司的事。”江希不动声色地握了一下江夕蓝的肩膀，然后冲二老轻扯唇角，敷衍了过去。 葬礼结束后，江希送江夕蓝回家。 路上，江夕蓝的情绪总算平复了许多，问江希：“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下去？” 江希从车内镜瞟了她一眼，随即收回了视线，说道：“你刚才说不是意外，有证据吗？”他了解江夕蓝的脾性，她要是有证据的话早就在这三天内就拿出来了，而不是在今天葬礼上轻飘飘地说出那句话，“怀宁已经死了。我们不要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无关？”江夕蓝轻嘲一笑，她右手扶上副驾驶座的靠背，微微倾身，给江希的压迫感更强烈，“你知道怀宁出事那天他做了什么吗？怀宁想当明星，家里人都不同意，是我支持的他。结果呢，他唯一的这点兴趣爱好都被顾染给毁了。他的性格你又不是不清楚，这段时间在家一直都不安分，只想着怎么报复顾染。”她顿了顿，没有提及她和俞磊的谋划一个字，只故意引导江希，“怀宁出事那天本想给顾染一个教训……但后来我们收到的却是他出事的消息。” 在江希沉默间，她继续道：“大哥，要说怀宁的事和顾染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信吗？” 江希眉头一皱，很长时间都没接话。江夕蓝却步步紧逼，追着他想要听到一个答案。 前方红灯，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江希转头，眼神依旧半信半疑，“这件事我会暗中调查，你不要冲动。” 不要冲动？ 江夕蓝垂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她最疼爱的弟弟已经死了，身为大哥的他居然叫她不要冲动？ 她抬眸，对上江希的眼睛，冷笑一声，“我是怀宁的姐姐，他死的不明不白，这个仇我一定会帮他报。你放心，我绝不会连累江家一丝一毫。”说完，生气地打开车门，一个人离开了。 江希无奈地看着江夕蓝，想要下车去追她，但刚开车门，就见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进去。 出租车缓缓开离他的视线。江希低声咒骂了一句，拿手捶打了一下方向盘。 …… 出租车最终停在了顾染的家门口。 江夕蓝的身上仍然穿着今早葬礼上的那套黑色衣裙，发间还夹了一朵白花。 她砰砰砰地拍着门，喊道：“顾染你给我出来！” 今天是周六，她其实也不确定顾染有没有在家。但她心中各种情绪压抑已久，急需要发泄。 她记不得自己拍了有多少下，手渐渐麻木了，但动作就是没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今天一定要见到顾染，一定要。 “我家有门铃。” 一个声音突然传进了江夕蓝的耳朵，也惊醒了她。 她的动作猛然停住，立刻抬眸看了过去。不过才几天而已，现在的她和顾染就已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的狼狈，顾染的光鲜亮丽。 顾染很快走了过来，却没有将门打开，只是和江夕蓝隔着一扇门，冷静对视着。 江夕蓝双手握上铁门的雕花圆环，咬牙道：“顾染！你害死了我弟弟！我要拿你的命给他陪葬！” 顾染一怔，随即缓缓笑开了，“这你就说错了。我也是前两天才听说了你弟弟意外死亡的消息。本想叫你节哀顺变，但你现在把这一切都怪在我头上……我很不高兴。” 最后几字轻飘飘地传入江夕蓝的耳中，她眼底强烈的恨意瞬间迸发出来。 “不是你还有谁？”她恨恨道：“别以为你做了什么我不知道！总有一天会让你后悔！”她说罢，目光突然触到了顾染身后的男人，浑身一颤，双腿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空气一片寂静。 顾染难得地没有接话。 半晌后，她扯了扯唇角，在心里轻嘲一声——江夕蓝已经让她后悔了。 后悔爱上俞磊，信任俞磊，将毁了她一家的凶手当成自己最亲密的人。如果没有那些刻骨的仇恨，现在的她靠什么撑下去？又是什么让她彻底改变？ 肩膀上突然一沉。 顾染很快抽回思绪，顺着手臂转头看去。 是陆司野。 他笑意盈然地站在她身后，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掌控全局。 “江小姐如果兴致正好，我可以把警察叫过来，让他们听听你是如何扰民的。”陆司野的脚步随意往前迈动几步，挨着顾染站着，脸上虽然带着一贯的笑意，但语气中却含了几分警告：“定罪讲究证据，我们等着。” 一次两次三次，江夕蓝次次和陆司野对上，都觉得这个男人并没有那么简单。但她和俞磊都分别派人查过，陆司野只是出身平凡的一个普通人。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犀利的眼神？ 还是说她和俞磊得到的信息有误？刻意隐瞒身份，比她和俞磊所掌握的资源更强大…… 想到这里，江夕蓝心里不由一惊。看向陆司野的眼神也染上了几分害怕。 她动了动嘴唇，明白今天多说无益，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便什么都没再说，转身直接就走了。 等人走远，顾染才开口问陆司野：“江怀宁的事是你做的？”她问的直接，也毫不遮掩。因为她直觉认为如果是陆司野，想让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只要做了，就绝不会被人发现一点端倪。 谁知陆司野却耸了耸肩膀，笑容轻松，“你还真猜错了。我是一个守法的公民，杀人这种事我可从来不做。” 顾染听了，嘴角一阵抽搐。守法的公民？那为什么季尘回来那天跟她讲陆司野带去救他的人都有枪？ 愣神间，陆司野突然又道：“不过我知道和谁有关。” 顾染愣了一下，而后说道：“谁？”江怀宁的事真不是意外？ 陆司野脸上的笑意骤然一停，眼底凭空多了几分认真。 顾染皱了皱眉，被他的表情弄得也有些紧张起来。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此刻能感受得到他的犹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就在顾染快要后悔，不想让陆司野告诉她这个答案时。他开口了。 只有三个字，从他口中缓慢的吐出：“林季尘。” 季尘？？ 顾染毫不掩饰她的惊讶和对林季尘的绝对信任，“怎么可能会是他？不可能！绝对不会是他！” 陆司野唇角轻扬，似是料到了她的反应，淡淡提醒了她一个人的名字：“初夏。” 顾染一下子沉默下来。 是啊初夏。初夏出事那天她也在场，也是察觉到了初夏对林季尘的异样情绪，但当时她没有多想。 但两件事情如果都和季尘有关，又怎么可能？他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学生，而且现在林家被俞磊夺走一切，光凭季尘一个人，他也不可能做到。 想着，顾染还是摇头道：“我相信他，不会是他做的。” 陆司野盯着顾染，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他眼里复杂的情绪一晃，没有再开口。 江夕蓝的事对于他们只是一个小插曲。两人和顾染的父母约好了回老宅吃午饭，于是收拾一番后便出发了。 到了老宅，几人坐在客厅闲聊。 顾立国对陆司野很满意，拉着他在一旁下棋。 林碧岚切好一盘水果出来，想到什么，对顾立国道：“后天就是阿染的生日。我们这次为她举办一次生日宴吧。” “生日宴？”顾染主动接过林碧岚手中的果盘放在茶几上，疑惑道：“以前我生日的时候不是都在家里随便过过就行了的吗？而且我也不想弄的那么隆重。我们自家人聚聚比什么都好。” “你也知道是以前。”林碧岚斜了顾染一眼，“现在你管理公司，当然也需要在大家面前重新介绍你自己。还有之前网络上的那些事，虽然都过去了，但是依然存在些风言风语。光靠我和你爸用两张嘴去替你解释，你和阿野站一晚可有用多了。” 第五十六章 婚后幸福美满 顾染微微抿唇，思索片刻之后转头看向了陆司野。 陆司野手里拿着棋，依旧是随意的姿态，低头看着棋盘中的布局，突然抬起头，若有所觉似的也朝着顾染这边看了一眼。 顾染立刻将眼神给缩了回去，随后心底就是一阵懊恼。 为什么心虚？刚才下意识地不想和陆司野的眼神接触，但是细想起来，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做的缘由。 她再一次抬眼，四目相接，眸光在空气中的某个点交汇了一瞬，陆司野眼中的笑意越发明显了，肆意飞扬，妖而不媚。 陆妖精。 她心里嘀咕了一句，随后对着林碧岚点了点头道：“也好。” …… 生日宴当天。 顾家的生日宴难得高调，这一次几乎是邀请了半个上流社会的人来到现场，江夕蓝和俞磊也在邀请人之列。 顾染身着黑裙下车的时候，陆司野已经等在门边了。他今天临时有事要处理，所以两人没有一同前来。 她转头轻轻一瞥，抬腿朝他走了过去，裙摆因为她的动作而微微漂浮着，在风中摇曳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陆司野一抬头，眼神刚好定在她掀动的裙摆上，眸光突然一亮。 赫本风，略带复古，半片黑色头纱刚好垂到炽热燃烧着的唇瓣上，今天的眼妆也加重了些，带着半分妖冶半分成熟，腹部有比较明显的隆起，但是走起路来还是平平稳稳，丝毫不影响风姿。她视线微抬，直逼陆司野。 “等了很久？”顾染边走边开口。 陆司野抬起了手臂，忽略了她的问题，开口说了一句：“很美。” 顾染一愣，随后眯了眯眼睛道：“突然夸我……真心还是假意？” “假意。”陆司野懒懒答，视线重新收了回去。 他很少见到顾染这副模样，她的五官精致是毋庸置疑的，但大多时候素面朝天，美得没有攻击性。有时候他甚至怀疑，就顾染这个性子，是怎么在面上做到温柔婉约的……大约也是有一定的功力了。 “江夕蓝和俞磊已经进去了，刚才特意过来和我打了个招呼。”陆司野轻松将顾染的手臂一夹，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带起来往前走，步子不快，迁就着她的速度。 顾染脑子里突然晃动着那天晚上陆司野的眼神，总觉得从那天过后，陆司野对待自己的态度就有些不一样了，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出。 “嗯，江夕蓝现在大概恨得牙痒。” “怕吗？”两人转了个弯，走进了大厅。 目光瞬间集中在他们的身上，今晚两人的气质异常和谐，都带着股妖劲，刚才经过窗前的时候顾染还有些惊讶，就算今晚刻意在妆容上下了些功夫，陆司野眉眼之中流露出的媚态还真是轻易学不来的。 “怕？”顾染目光一转，和大厅中间的某个视线相遇了。 江夕蓝握着酒杯的手指突然紧了紧，咬牙眯着眼，盯着顾染的方向，整张脸都是不加掩饰的刻骨仇恨。 顾染迈动了步子，正面朝着江夕蓝迎了上去，嘴唇轻启，从牙缝里迸出了几个字，“我就怕她不来。” 陆司野侧头，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将她脸上刮了刮。 顾染一愣，不解地抬眼看了看他。 周围立刻发出了一阵艳羡的低语，离得近的窃窃私语甚至还能听见。 “今天是生日宴，你别乱来啊。”顾染虽然心里知道陆司野不会做什么，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嘱咐了一句。这个男人几乎是整场最不可控的因素了…… “我知道。”他笑着，突然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呼了口气，随后浸染了笑意的低笑声在她整个脖颈上喷薄着：“所以才要让他们看看顾家小姐的婚后生活有多和谐美满……” 顾染听着这句调笑，心里却突然不可抑制地悸动了一下。 他虽然带着调侃，但这个举动无疑是秀了恩爱的同时还破了外界的传言，给足了她面子。 她收回眼神，在江夕蓝的面前站定。 “江小姐。”顾染伸手拿了一边的清水，对着她举了举杯道：“我不方便喝酒，但是你今天大驾光临，我很荣幸。” “荣幸就不用了。顾小姐这么大阵仗地办个生日宴，我目光短浅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只是想来凑凑热闹。”江夕蓝眯了眯眼睛，抬手将香槟的杯子在她的杯沿上碰了一下，笑容里都染上了攻击。 众人都偷偷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一时间也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来。 顾染微笑着道：“是吗？前几天听说了令弟的事情，本想着去葬礼上表达自己的心意，但是最近百盛的事务太忙，新人也需要培训，所以没有时间，江小姐不会介意吧？” 字字扎心。仿佛两人昨天下午未曾见过面一般。 令弟，节哀，百盛……桩桩件件，都是最近将江夕蓝压得喘不过气的事情。 江夕蓝眸光瞬间狠厉了起来，心里一痛，死死咬牙，盯着顾染的表情看了许久，才一字一句地开口道：“……不介意。” 顾染沉默，但是眼神里有眸中情绪已经开始汇集。 她突然想到自己重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夜不能寐，只要稍稍有些睡意，脑子里就立刻会出现那天车库里江夕蓝的脸，耳边也始终缠绕着她的灵动的笑声，媚意刻骨，恨意……也刻骨。 那样的日日夜夜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今后的日日夜夜……也希望江夕蓝能好好熬过去。 江夕蓝始终盯着顾染的眼，在触到她眼神的时候眉间猛然一蹙。 刚才有一个瞬间，她仿佛在这张脸上看见了另一张脸——倒在血泊里，也是这样看着她，看着车库的天花板，直到身体凉了都没有合上。这个眼神熟悉得让她心惊。 江夕蓝突然后退了一步，犹疑也只是几秒钟的事情，理智立刻将她拉回了现实。 简直是疯了……一定是最近太累了，怎么会把顾染和林衣想到一块儿去了？ “不介意就好，谢谢江小姐宽容。”顾染点头，满意地看了一眼江夕蓝的表情，转身就要离开。 江夕蓝的手指突然在酒杯上一握，开口道：“等等……”说着脚步突然一晃，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朝着顾染的身上摔去。 顾染眉头一蹙，一双手却突然横空伸了过来，轻描淡写地便将江夕蓝手中即将要倾倒出来的酒杯给轻轻一握。 “啊……”她惊叫了一声，吃痛后退，身子也立刻站直了，缩着朝后。 “江小姐忧思过度，走路也要小心点。”陆司野微微一笑，手指的力度非但没有放松，反而加重了一些，眉目之间的狠厉也渐渐在灯光下显露了出来，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 顾染也转身，心有余悸地看了那个酒杯一眼。 刚才是她疏忽……这个角度，旁边便是桌子的边沿，摔倒了是很有可能撞到肚子的，以江夕蓝身子倾斜的角度看，想要推她的力道应该是不轻。 江夕蓝脸色变换了一下，最终还是带着几分不甘，咬牙道：“抱歉。” 这个道歉充斥着不甘和不屑，语气轻蔑。 众人的表情微微一变，都感受到了空气中的暗潮涌动。 “没事。”陆司野回敬了一句，原谅的话却是说得讥讽和无谓的。 江夕蓝脸上的神色更加不好看了，抿着唇半晌不语，眼神转向了自己的手臂之间。 陆司野看了她一眼，这才缓缓将手给放了下来，伸手一搂顾染的腰身，转身离开。 “阿染阿野。”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浑厚的嗓音。 顾染脚步一停，转头已是柔和的微笑：“爸。” “爸。”陆司野的表情也柔和了些许。 “怎么回事？”顾立国看了江夕蓝的方向一眼。 “没事，小问题。”陆司野先回答了一句：“百盛和凰天的对冲苗头已经起来了，她对我们有敌意也是正常。” “别在大庭广众下做得太明显。”顾立国神色稍缓，转头对着顾染道：“你跟我来。” 顾染点头，两人走到了一边。 顾立国看了她肚子一眼，微微一叹道：“平时穿着宽松的衣服还看不出来，现在看着，肚子已经很大了。你还不打算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顾染无奈地笑了笑：“爸，我真的不知道。” 关于孩子的父亲，她比顾立国更加好奇，也更加迫切地需要知道。但是这事情现在没有眉目，也只能暂时搁置，她有的是比孩子更重要的东西需要她去完成。 顾立国再次看了她的表情一眼，见他说得诚恳，只能轻叹一句。 “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自己心里清楚。也难得阿野这孩子不介意，他要是能真心对待你和孩子，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 顾染转头看了陆司野一眼，不知为何，心底突然安定了几分。 “他会的。”顾染道。这话虽是安慰顾立国，但是说出口时，顾染惊觉自己心底也有几分相信。 顾立国看了看她的肚子，眼神再一次朝着陆司野的方向转了一下，轻叹一句，转身离开。 第五十七章 给你一个愿望 顾立国一走，身后立刻响起了一声轻柔的招呼。 “顾总。” 顾染转头，一眼便看见了薛宁。薛宁身上套着一件浅蓝色披肩，衬得肤色白皙，笑容也是温和细腻的，眼神依旧是干干净净，头发轻挽，经历过最近一段日子的挣扎反而成熟了几分。 顾染满意地笑了起来：“最近在剧组怎么样？” “老样子。”薛宁转头看了人堆里一眼，轻声道：“刚才还和予初张铭他们聊到，就见你站在这儿，还没有给你道喜。”她伸手扬起自己手中的酒杯。 顾染也抿了口水。 “我问的不是其他人。”顾染放下水杯之后笑了起来，眼神停留在薛宁的脸上，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开口道：“我指的是……魏端。” 这两个字吐出口，薛宁一愣，神色立刻漫上了几分羞赧。 顾染瞬间了然，笑了笑，没有多问。 上一次听张铭说起薛宁的情况时，她就留意了几分。薛宁这段时间在剧组并不好过，但却受到魏端的诸多照顾。还有一点便是魏端签约于凰天。不过现在看着他们的发展似乎还不错，她也心安了些。 “其他的我不多说，你在这个圈子里久了你比我清楚，不要因为私事被任何人抓住把柄，到时候对你自己的演艺生涯没有好处。”顾染道。 薛宁眼睛一暖，立刻点了点头。 “走吧。”陆司野走了过来，看了薛宁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到了顾染身上。 触及到顾染今天稍浓的妆容和轻松驾驭的红唇时，他心里微微一动，觉得面前的人较之那头的薛宁还有一众明星，都更加特别。念头一闪即逝，陆司野心里却微微一凛，对自己的想法也诧异了一瞬。 顾染点头，跟着陆司野离开，朝着台上走去。 顾立国已经等着了，众人也都围着，等待着今天寿星的发言。 顾染缓缓迈步，走向了台，眼神一瞥底下的人，看见了一众不太顺眼的脸，脚步未停。 陆司野说得对，不要惹麻烦，很多该做的场面不论她多么不愿意去做，也都得做。 “谢谢大家来参加我的生日宴。”顾染的脚步在话筒面前停住了，微微倾身，声音不大，浑身上下都透着冷漠和随意，“这是我到现在为止办得最隆重的一场生日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一年里我经历了很多事情，众所周知，我正在学习也正在成长。之后年年岁岁，我的愿望也始终如一：不辜负爱我的人，也……不轻易向任何事情妥协。” 她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眼神停在俞磊的身上。 俞磊的眼神一跳，瞬间有些后背发凉。 “你干什么？”江夕蓝在俞磊身侧，明显察觉到了俞磊刚才情绪的不对劲，眯眼盯着他，“这女人看你一眼，你被把自己魂都给丢了。” 俞磊皱了皱眉，转头看了江夕蓝一样，咬牙道：“你最近状态不好，冷静冷静吧。” 江夕蓝咬唇，冷哼一声之后转了头。 台上，顾染已经收回了视线，和陆司野对视一眼。 顾立国也走了上台，笑容满面地看了看顾染，随后也道：“今年顾家也遭受了非常多的变故，还好在座的诸位一直都给我们最强劲的支持，在这里谢谢各位。” 顾染退在一边，突然和台下的顾齐对视了一眼。 “假惺惺。”顾齐开了口，用嘴型说了三个字。 顾染勾唇，没有回应，只当没看见。 “阿染生日，我也没有什么好送的……”顾立国笑了笑，欣慰的眼神在顾染身上瞟过，顿了顿之后道：“阿染接手百盛之后，成绩不错，我也看见了她的努力和改变，很开心在安宁这个状态下，还有人能替我支撑起顾家……” 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顺势便递给了顾染。 顾染一愣，底下顾齐的眼神却突然犀利起来，猛地倾身，盯着那份文件看。 这东西不会是…… 顾立国再次笑着道：“顾家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就当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 “爸？”顾染有些错愕地抬头。 她没想到顾立国准备了这些，还是当众拿出来的，这无疑是在所有人面前承认她的能力，也表明了一些要让她继承的意思…… 顾染再次转头，和顾齐对视一眼，不意外地看见他脸上的愤怒和眼底的不可置信。 顾齐已经站起来了，捏着手，咬牙看着顾立国的方向。 “这是你应得的。”顾立国道。 顾染心里微微一暖，接了过来。 两人下台了之后，顾齐立刻便上来了，气得胸膛起伏。 “爸！你太偏心了吧？从前偏心她我也不说什么，现在居然连集团的股份都给她了！还给了百分之十？！” “你小声点！”顾立国瞪眼道：“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无能是吗？” “爸！” “行了，百盛在你手里那么久，也没见你做出点什么东西来，每天除了败家还是败家，我真要把顾家交到你手里，就等着山穷水尽！” 顾染无心加入争执，转身在人群里搜寻了一下，立刻看见了陆司野的身影，走了过去。 “陆少爷，今天我生日。”顾染挑眉道。 陆司野笑了一声，靠在沙发边斜眼看着她，“嗯。” “你作为我名义上的丈夫实际上的合作伙伴，不送点什么吗？”顾染将文件袋在陆司野的面前晃了晃，故意逗他。 陆司野伸手将文件袋一扯，放在眼前看了看，随口道：“送啊。” “说说看。” “名义上的丈夫实际上的合作伙伴……如果你想要名义上的合作伙伴和实际上的丈夫，也不是不可以。”他侧头，突然站了起来。 顾染立刻往后一退，被陆司野的动作惊到，但是陆司野只是拍了拍裤子，又坐了下去，满眼的恶作剧和笑意。 这死妖精…… 顾染咬牙。为什么每次都被这个男人给压上一头？ 陆司野看着她的样子，轻声笑了出来，笑声越来越大，抑制不住。 “笑什么笑。”顾染斜眼，不打算理会他了，起身准备离开。 “给你一个愿望，许吧。”低沉温暖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了起来。 顾染脚步一停，转身，笑靥如花。 她没注意自己的情绪已经蔓延在整张脸上，和陆司野一对视，光芒毕现。 “陆少爷出手就是阔绰。” “哪能，看对谁。”陆司野暧昧不清地来了一句。 顾染撇了撇嘴，懒得理会，她都快要对这些恶心兮兮的话免疫了。 “愿望嘛……”她耸肩，“暂时没有想到，不过以后会有的，先存着。” “顾小姐当我这里是银行是啊？要不要给你涨点利息？” “随少爷开心，要是少爷真的非要给我涨点……我也不介意。” 陆司野笑了出来，站起身，走近了顾染。 顾染只觉得此刻的气氛虽然不至于暧昧，但也已经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陆司野站定，俯身，打量了她一眼之后心情不错，“准了。” “谢陆少赏。”顾染立刻回嘴，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大厅。 另一边。 江夕蓝咬牙，将两人的亲昵和旖旎都看在了眼底，突然转身，朝着顾齐走了过去。 手里的香槟一晃，对着顾齐一举，“顾总，别来无恙。” 顾齐转身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但还是举杯喝了一口。 “顾总是聪明人，聪明人不用弯弯绕绕。”江夕蓝开门见山，她已经等不及了，“我实话和你说了，现在整个圈子里都知道我弟弟出事的事情，但是没人知道这事情……和顾染有关。” “哦？”顾齐来了兴趣。 “你呢？”江夕蓝转头：“你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她把顾家的东西拿走？从前不过是那么不起眼的小人物，现在只要有她在的地方，谁会注意到顾家还有你的存在？” 顾齐的脸色变了变，一黑。 江夕蓝立刻道：“我没有诋毁的意思，但是你想想就知道。我的诚意放在这里，合作还是不合作，看顾总您自己。” 顾齐沉默了半晌，抬头道：“江小姐的实力我没看见，至于诚意……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证明的。” 他不傻，江夕蓝想要空手套白狼，没那么容易。 江夕蓝眼睛一眯，点头道“我明白了。请顾总等我一段时间，我会证明。” 她转身离开。 顾齐的眼神定在她的背影上，也沉默了下来。 江夕蓝一出门，便拿起了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靠在墙边。 “喂，魏端。”电话通了，她清了清嗓子。 “江姐，这么晚了有事吗？” “有。之前说的那件事，可以行动了。” “这么快？” 江夕蓝继续笑道：“你和薛宁的关系不是挺好了的嘛。网都已经撒好了，是时候收了。” 魏端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后犹豫道：“可不可以延迟……” “怎么，心软？”江夕蓝截断他的话，声音里满是冷嘲。 魏端那头再次沉默了下来，随后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没……没有。” 第五十八章 江夕蓝的阴谋 和江夕蓝通过电话后的第二天，魏端就将薛宁约了出来看电影。 他坐在商场外面的咖啡店里，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察觉到有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淡定地压低了鸭舌帽的帽檐。 “不好意思，你等很久了吧？”薛宁充满歉意的声音突然响在他的头顶。 魏端眼神一凝，而后抬眼看向她。今天的薛宁在出门前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浅粉色收腰衣裙，长及膝盖。以她一贯大大咧咧且不喜束缚的性格，喜欢的应该是t恤和宽松的牛仔裤才对。但偏偏，她选择了同自己的喜好完全相反的装扮。 对他来说这本应该是件高兴的事，因为至少说明了一件事——在薛宁心里他是特别的。这样的发展也更利于他实施计划。 但此刻他的心情反而有一丝说不出的沉重。似有什么东西，突然压了下来。 气氛一片僵凝。 薛宁以为魏端生气了，紧张地捏了一下裙摆。说话时，声音因为戴着口罩而显得有些沉闷，“抱歉，我来的路上遇到堵车。”她的眼底有着毫不掩饰的小心翼翼，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随后感到庆幸般松了口气，“电影是十点的，好在还来得及。” 魏端目光复杂，将她所有的情绪变化都收入眼中。电影是江夕蓝看了薛宁的个人资料后特意选的，而他，只不过是配合这场戏的演员罢了。 “走吧。”他起身，扬唇笑了笑，所有情绪跟着尽数敛藏，一张毫无瑕疵的脸直晃得薛宁的心乱跳不已。 薛宁垂眼“嗯”了一声，两人并肩走进了商场。 两人虽然是明星，但今天都刻意装扮过，形象和平时在荧幕上的自己相差较大，一路上倒是还没有人认出来。 商场里有一家做手工冰淇淋的店。薛宁路过时，脚步不自觉地就停了下来，看了看那些看起来就很美味的冰淇淋，又看了看魏端，双眼满是期待。 魏端无奈停下，笑着问她：“想吃？” 薛宁有几秒的犹豫，但还是很快点头。 他们这些艺人对自己的身材都有很严格的要求，基本上不会碰这些高热量的食物。 但跟薛宁相处的这段时间看来，似乎也只有他或是其他艺人才被这些条条框框约束。薛宁不同，随心随性地做自己。就像现在，她不会为了上称后可能会增加的那一点点数字而懊悔自己现在的选择。 魏端想着，心中不由一动。他走到店的窗口前，很快给薛宁买了一个抹茶口味的冰淇淋回来。 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薛宁喜滋滋地接了过来，道了声“谢谢”，边吃着边跟在魏端的身后，一同进了电梯到影院。 魏端是她的偶像，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近距离和他接触。不，不止是接触，现在的他们，应该算是约会了吧？ 薛宁心里偷笑，脸上也不禁洋溢出了笑容。毫无防备，只有欢喜。 电影是一部校园青春爱情片。女主被男主背叛欺骗，先是退学，接着痛苦堕胎，落得个众叛亲离的结局。 这么渣的剧情，本来丝毫引不起魏端的兴趣，但他居然看了进去。 电影散场后，薛宁的抽泣声仍旧没停。 魏端坐在她旁边，默默陪伴了她很久。半晌后，突然低声问了一句：“如果你是电影里面的女主角，你会选择原谅男主吗？” 其实电影里并没有男主后悔的情节。男主喜欢女二，为了女二报复女主，成功后便狠心离开，从没回过头。 此时电影院里的灯光已经大亮。 薛宁红着眼眶看着他，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意外去世了。在以前，我每天所担心的事是怎么填饱肚子和完成学业。现在我只想好好报答顾总，成为一个好演员。”那段被雪藏的日子，她其实过得比张铭所想的还要困难。甚至在很多个夜晚，她忍不住对自己说，要不就答应顾齐吧。只要答应，未来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 而在顾染让她重新回百盛的前两天，她已经做好了约见顾齐的准备。只幸好顾齐那几天没在海城，否则一切就回不了头了。 魏端沉默。 薛宁没有告诉他感谢顾染的原因，但他全部都知道。因为当初在选定薛宁这个目标时，江夕蓝就已经将她的个人资料调查清楚了。 薛宁颊边的泪痕在灯光下微微一晃，刺痛了魏端的双眼。 “别哭了。”魏端笑了一下，抬手替她擦干眼泪，说道：“你比我的运气好多了。”指尖微湿，他猛地想到江夕蓝对他的吩咐，神思不由一恍，话也跟着脱口而出：“以后让我来照顾你。所有的苦与痛，我跟你一起承担。” 薛宁一下子止住了哭意。她微张着嘴巴，眼底的惊讶还没来得及完全褪去。 魏端的唇边绽出点笑意，语气中却带了一丝委屈说道：“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表白。薛宁，你确定现在不给我答案吗？” …… 下午两点。 顾染和林季尘吃完午饭后，便找了一家咖啡厅闲坐，讨论新电影的剧本。 上次林季尘被绑架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背后的人就是俞磊。行踪彻底暴露后，顾染反而不怕了。开始让林季尘自由活动，想干嘛就干嘛。当然，首要当心的还是自身安全。 两人坐了没几分钟，身侧便响起了一阵没有规律的脚步声。 顾染放下笔，转头看了一眼。就见薛宁满脸喜色的和魏端一同朝她走来。两人之间虽然刻意保持着距离，但顾染还是眼尖地看出了一丝暧昧来。 “顾总。”薛宁站定在顾染面前，大咧咧一笑。 顾染站了起来，冲薛宁微微颔首。随即将目光转向了魏端那边，朝他伸出了手，淡淡笑道：“魏端，谢谢你在剧组里对薛宁的照顾。” 魏端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百盛和凰天现在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水火不容。但顾染的态度却很平静，仿佛他不过是另一家娱乐公司的艺人而已，不是来自死对头凰天。 思绪一转，魏端笑着伸出手，不卑不亢地回握了一下顾染，说道：“照顾她是我愿意做的事，你不用谢我。” 两人眼神对上，没有薛宁所担心的剑拔弩张。相反，气氛还比较愉快。 “坐下聊吧。”今天顾染和林季尘在这里本就约了薛宁见面给她电影剧本。希望开拍前她能尽量多熟悉一下女二的角色。 魏端也不推脱，直接和薛宁坐了下来。 薛宁翻看着剧本，惊喜道：“这部电影拍出来一定能大卖！” 顾染听了，和林季尘对视一眼，随即自信一笑。剧本是他们写出来的，质量如何，他们当然也最清楚。 中途，顾染起身去洗手间。薛宁想要跟她说魏端的事，也借口离开了。 一时间，桌前就只剩下魏端和林季尘二人。 林季尘说话不方便，魏端也没什么跟他聊的，便玩起了手机。 没过多久，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魏端一看到屏幕上的来显，脸色顿时变了变。他犹豫了几秒，见铃声未停，便向林季尘比了个接电话的手势，拿起手机离开了座位。 林季尘端着咖啡慢慢喝着，目光平静地望着魏端的背影。一直到消失不见，才起身跟了上去。 魏端走到拐角的走廊深处，才没再压着声音，回着手机那头的江夕蓝：“嗯……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我已经约了她明天出去。”声音停顿了一下，过了很久他才道：“好……星辰酒吧见。” 通话结束后，他谨慎地看了看四周，见并没有什么异常，才抬腿走了出去。 刚出拐角，他瞥见前方站着的那个身影，眉头当即一皱——林季尘，他怎么会过来？ 魏端回头看了一眼他刚才接电话的地方，确定林季尘应该听不清楚后，才稍稍心安地向前走去。 两人先后落座，没几分钟后，顾染和薛宁也跟着回来了。 顾染见林季尘低头盯着手机出神，笑着问了他一句：“累了吗？” 林季尘先是没有反应，过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看向顾染，然后缓缓点了一下头。 薛宁已经拿到剧本，顾染也不想和林季尘留在这里当电灯泡，便道：“那我们走吧。关于剧本的有些细节我还要跟你回去商量一下。” 林季尘点头，站了起来。他走到顾染的身后，往前迈出两步后，突然步子一停，转头看了还在和薛宁说笑的魏端一眼。 两人的对话清清楚楚地传来。 “明天我有一个朋友生日，你跟我一起去吧？” “好啊。” “那晚上六点，我去接你。” …… 顾染见林季尘没有跟上，停下叫了他一声：“季尘？” 林季尘收回视线，对顾染弯唇笑了一下，笑容乖巧。他拿出手机来，边走边往短信输入框里打字。到了顾染跟前，短信内容已经编辑好，随即没有丝毫犹豫地就点了发送。 两人出了咖啡厅，林季尘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他瞟了一眼屏幕上的内容，只有两个字。 “收到。” 第五十九章 林季尘的真面目 咖啡厅内。 魏端和薛宁聊得正欢，没注意袖口一扶拂，薛宁立刻伸手将他的手一抓。 他一愣，抬头，正撞见薛宁笑着看他的眼神，“你小心点。” 魏端低头看见自己的袖口离手边的那块蛋糕只剩下几厘米的距离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抱歉啊，走神了……” “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薛宁拿起纸巾，顺手在他袖口擦了擦，随后又将蛋糕的方向移动了一下，放在了魏端袖子拂不到的地方。 魏端看着她的动作，心里突然一动，有些犹豫地发了会呆。 “最近……还好。” “戏那么多，还有一场水下的，身体不垮了才怪。”薛宁看了看他随后道：“那天你下水的戏份拍完我就在担心了，没想到今天听你声音，真的有点感冒。我教你个方法，你回去之后煮点姜汤，纯的，浓浓的熬一碗灌一下，然后睡一觉……我每次都是这样好的。” 她笑了起来。 魏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也笑了一下，但笑容十分勉强。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反而是她时时观察……那天拍水下戏份的时候她并没有在场，所以是事后打听的？ “听着像你经常下水拍摄，你不用替身吗？”他随口一句。 “不用。”薛宁摇了摇头，眉眼清朗，笑得十分大方：“自己做这些也比较问心无愧些，导演镜头也好拍，免了后期剪辑的很多麻烦。这是我的梦想和事业，能做到的我都会做。” 梦想……和事业。 魏端心里一阵愧疚，低头心不在焉地拨弄起了咖啡杯里的东西，突然一叹。 “不如今天就先回去吧？”薛宁见他状态不佳，开口道。 魏端点头应了。 送薛宁回家之后，魏端自己也开车回了家。车子一停，他抬眼看着车库入口的方向，光亮在他眼前一晃。 他懊恼地伸手将自己的头发抓了抓。 明天……明天只要将薛宁带过去了，他一定会得到更多资源，公司也会更加器重他，他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有这么一件事无疑是天上掉馅饼，对方又是敌对公司的。但是……与此同时，薛宁从进了那个饭局开始，就再也不可能重新回到娱乐圈了。 她从此必定声名狼藉，再想重拾这样的梦想和事业，无疑是天方夜谭。 魏端闭了闭眼，靠向车边。 第二天。 百盛公司。 魏端站在总裁办公室的门口，抬了抬手，又放下了，心里有一丝沉重。 他咬牙，在最后关头还是有些犹豫。昨天已经想了一晚上，整整一夜都没有合眼，最终还是拨出了顾染的电话。 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薛宁的脸，他一狠心，还是敲响了门。 这一进去，他可能前途尽毁，就算是顾染这边帮他瞒着，如果被凰天那边知道了…… “进。”顾染的声音响了起来。 魏端深吸了口气，彻底抛开自己心里的杂念，推门而入。 进门便是一片温暖的阳光。 顾染站在窗边，已经将窗帘给掀开了，空调扑面而来，十分凉爽。 她转头笑了笑道：“坐。” 桌上已经摆好了茶水，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倒的。 在他联系上顾染的这段时间里，根本没有说自己什么时候会来，顾染也只是回答了一句“随时欢迎”，这……是不是已经算好了自己犹豫的时间，害怕的时间和路上的时间，否则怎么解释这杯茶？ 魏端顿时认真了不少。 他从前不明白为什么从来不出名的百盛被一个从来不出名的顾家二小姐接手了之后，会有这么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现在好像明白了一些。 “我……我考虑了一整个晚上，觉得还是要告诉你这些……”魏端缓缓坐了下来，扶着椅子，低声道。 “你说。”顾染也在他面前坐下了，两人之间有一定的距离，她没有克制去对视，但是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了魏端身上，没有压迫感，只有温暖和鼓励。 顾染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只等着去证实。越是让她想要知道真相的关头，就越是不能急。 “这事情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现在身在凰天，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但是我真的不想害人……尤其是她。”魏端轻声叹息了一口之后，抬头道：“今天晚上有个饭局，我准备带薛宁参加的，江夕蓝那边已经做好准备了，只要薛宁一去，她和投资人喝酒陪.睡的消息就会传出……我只说这么多，其他的……我相信你可以解决。” 他说完，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之后道：“茶我就不喝了，我只有一个请求。请顾总为我保密……毕竟是出卖公司的事情，传出去就算是凰天不能拿我怎么样，也会影响到我的以后。先谢谢顾总。” 魏端转身，没有丝毫犹豫地离开。 顾染盯着他的背影，失神片刻。 薛宁和投资人陪.睡的消息一传出来，到时候接着来的就是百盛为了得到角色，安排艺人去参加潜规则饭局的消息……不管怎么算，这笔买卖都是百利无一害。 江夕蓝倒是真的打的一手好算盘，这局应该策划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顾染眼神一眯，落在了桌上，突然一愣。 手机？魏端走得急，居然把手机给落下了…… 她立刻起身，拿起桌上的手机，转身朝着门边走去，边走边打通了薛宁的电话。 “喂，薛宁，今天有魏端的戏吗？” 薛宁一愣，开口道：“没有啊，他今天休息……怎么了？” “没事。” 电话挂断，顾染迅速查了魏端的住址，打车朝着魏端家的方向去了。 另一边。 魏端将车子停在车库，刚走了两步，周围的灯突然灭了，只剩下外面的一丝光亮透了进来。 他一愣，停在原地。 周围突然出现几个黑影，朝着他的方向移动了过来，脸上都带着口罩，手里拿着铁棍和木棒。 魏端骤然睁眼，往后退了退，警惕道：“你们干什么？” “我们干什么？”为首的人笑了笑：“给你长长教训，以后就知道怎么当个好人，是不是兄弟们？” 其余人哄然大笑。 魏端眼神里的恐惧渐渐起来了，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他现在离出口太远，一时半会是不可能从那个路线逃脱的，何况对方的人实在太多，想要反抗……基本没有希望。 “我应该没什么地方惹到你们吧？要教训我，也至少把理由给说清楚，不然凭什么让我心服口服？”魏端强撑着开口，咬牙道。 “你就当是哥儿几个心情不爽了，拿你练练手。”为首的人再次笑了起来，“这人活着谁没有个受委屈的时候啊，你说是不是？你敢做亏心事，自然也是要有承担的觉悟的……上！” 猝不及防的一声让魏端全身都是一颤。 “你们……啊！”魏端瞄准了缝隙就要逃，腿却瞬间被人一打，身体跌落，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还想逃？活腻歪了吧？” “啊！” 惨叫声在整个车库中响了起来。 魏端挣扎了一下，棍棒却毫不留情地落在他的脊背，他的全身，没有一下松懈。 “嘀！” 喇叭声猛然响起，一辆出租车缓缓朝着里面开来。 “救命！”魏端立刻喊了起来：“有人吗！救命！杀人了杀人了！”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起来的，出租车立刻就停了下来，车门一开，上面下来一人，探头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操！”为首的人立刻扬棒子要打。 身后一人将他一拦，哑声道：“快走，人来了……” 顾染皱了皱眉，隐约看着这几人，只觉得熟悉，但是说不上来，立刻上前。 几人低头离开，坐上车，呼啸着从顾染身边过去了。 顾染视线一定，在车尾的部分看了一眼，眼神移到车牌，突然一滞。 这辆车……牌子部分已经做了遮挡，但熟悉得让人心惊。还有刚才窗边一闪而过的身影…… “季尘？”她低声喃喃一句，眉头突然一皱。 陆司野的笑意突然闪在自己脑海里，想到他那天吐出的林季尘的名字，顾染全身瞬间毛骨悚然，有些不敢接受自己此刻荒唐的联想。 不，不会的。季尘那样的性格，不可能会做这种事。 “顾总……”魏端脸上已经一块青紫，拐着走了过来，咬牙忍着疼道：“谢谢你……” 顾染伸手将手机往他手里一塞道：“刚才那些人……是和你有什么仇怨吗？” “我不知道，上来就打，也没告诉我为什么……”魏端龇牙咧嘴，扶着腰。 顾染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你先回去，让医生看看，以后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小心点，至少也带个助理。” “好，谢谢顾总！”魏端再次点头。 顾染转身，眉眼中一片清冷。 她伸手掏出手机，快速编辑了一句话，按下发送键。 “现在在忙吗？” 对话框的顶端，三个字赫然在屏幕上晃着——林季尘。 第六十章 更喜欢今晚的你 顾染的脚步停在林季尘住处门口时，嘴唇轻轻抿了抿。 陆司野曾经问过她，她对林季尘的了解有多少……当时她十分自信，虽然没有对陆司野说什么，但是心里对这个问题有着清晰的答案。此刻这个答案却突然……变得不清晰了起来。 她的弟弟，和她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至亲的人……她真的了解吗？ 顾染掏出手机，点开陆司野的联系人，想了想，发了条消息。 “如果你一直信任的人欺骗了你，或者他对你的所有都是伪装……你会怎么办？” 对于她来说，林季尘的一丝一毫欺瞒，都会让她无力和愤怒。 陆司野的消息几乎是立刻便回了过来：“我没有一直信任的人。” 顾染咬牙，闭了闭眼……问陆妖精这个问题，无疑是最可笑的。这人根本就不能按照正常人的脑回路来转，但更让她惊讶的是，自己居然在这种时候会想要去依靠他。 顾染捏了捏手指，抬手敲门。 不一会，门开了。 林季尘的脸在门后出现，眼里依旧是清澈见底的情绪，十分坦然，即使刚才在车上对视了一瞬，他也没有半分逃避的意思。 他动了动身子，侧向了一边，示意顾染进去。 顾染看了他一眼，掩下此刻心里复杂的情绪，却还是难以平息心中浮动着的几乎冲出胸口的东西。 半晌，她深吸了口气，踏进房间内。 “你刚才去哪儿了？”顾染开口。 林季尘关门的手微微一滞，转头看了顾染一眼，随后伸手将手机给拿了过来。 “没去哪。” 顾染看了手机一眼，笑了笑，“魏端的地下车库，那些人是你派去的吧？”这句话她说得十分艰难。 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那些人，那辆车，都眼熟得让她心惊，更何况还有最后的一瞥，虽然看得不真切，但是对于林季尘的样貌她实在太过熟悉，只是一个模糊的车后座的侧脸，她就可以肯定。 林季尘的手指一动，转身坐在了沙发上。 “你都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 顾染将目光从手机屏上收了回来，半晌都没有作答。 手机屏幕突然一亮，陆司野的消息再一次映入眼帘。 “你未必也对你信任的人说了全部，不用在意这些。” 他终究还是回答了。 顾染的神思一松，突然抿唇笑了笑。 也是。她现在连自己的身份都对季尘瞒着，又怎么能要求他对此刻的自己说出全部？顾染，你已经不是他的姐姐了，你现在的身份只是顾家二小姐…… “今天如果我没有出现，魏端的下场是什么？”她抬头，幽幽问了一句。 林季尘眸光一闪，随即打字递了过来。 “打到他晚上不能参加饭局为止。” 晚上的饭局……顾染眼神一滞，抬了头。 他知道？ 林季尘的手机再一次伸了过来，在桌上一放。 顾染低头一字一字看着，眼眶突然红了红，立刻转头掩饰自己此刻的情绪浮动。 “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会回头。之前是瞒了你，但是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这一点我问心无愧。魏端他想要联手江夕蓝陷害薛宁，到时候对百盛也没有益处，我暂时动不了江夕蓝，但是动一动魏端还是绰绰有余。” 顾染抬眼，“今天那些人是你朋友？” 她心中一凛，在看见“这条路”的时候眼皮就已经开始跳动了。 “这条路”是什么路？她知道上次的那几人看起来都不是善茬，林季尘从前并没有和这些人来往，不然也不至于被俞磊桎梏。虽然顾染没有进过那个圈子，却总是明白一些的。要让这些人心甘情愿听他的话，大概……没有那么容易。 “是我朋友，其他的我不想多说。你知道我要为我姐姐报仇，很多东西还请你谅解。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也只有这件事，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做到。” 顾染眼眶一热，拿着手机的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眼泪几乎是在瞬间砸下来的，猝不及防，一抬眼，透过模糊的视线也可以看见林季尘错愕的脸。 她慌忙伸手将眼泪一擦，抿唇没了言语。 面对林季尘，她总是很难克制自己的情绪。林季尘是这个世界上仅剩的证明她还存在过的人，也只有他质疑林衣的死，只有他相信林衣是被陷害并且怀疑到了俞磊的头上，也只有他……在默默努力着为自己讨回公道。 顾染深吸了一口气，转头认真地看了林季尘一眼，林季尘也将头一抬，犀利的眸光瞬间在空中相遇，碰撞了一瞬，熟悉而陌生。 他眼睛一眯，也很难说清此刻的感觉。面前这个人从见到的第一面开始给他的感觉就是舒服而异样的，仿佛相识了很久，她一眼便能将自己看透，也仿佛能透过这张脸看见另一张他已经思念了很久的脸……明明毫无关联，却总是能轻易联想到。 “季尘，我认你做弟弟吧？”顾染开口。 林季尘的表情一变，五官都颤了颤，有一瞬间的疑惑和不可置信，盯着顾染的表情看了许久，张了张嘴。 “这不是我临时起意，也不是同情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你别误会。”顾染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我……我从小到大都很想要一个弟弟，也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投缘，还有……目标一致。” 目标一致？ 林季尘眉头稍稍一松，但还是有些不解。 “为林衣报仇。”顾染的视线紧紧锁着林季尘，没有一刻松懈，一字一句开了口：“从前我不知道你的决心，对于我和林衣之间的事情，也很少和你提起。我和她之间的渊源绝对不是朋友这么简单，所以你也可以放心。我相信这段时间下来，你应该看得清楚我要打击百盛的决心，如果不是有其他原因，面对之前毫无胜算的局面，我又怎么会想去鸡蛋碰石头？” 林季尘沉默一瞬，低头打字。 “你不怕吗？” 顾染抬头看了他一眼。 她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今天那样的局面，放在其他人身上也必然会有一些畏惧，而她如果就单单只是顾染这个身份，也会被吓得手足无措。但是出了顾染，她还是……他的姐姐。 顾染摇头：“林衣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相信有理由。” 他的目光停留在顾染的眼睛上，一瞬间，有种难以言说的冲动。 半晌，他点了点头，缓慢而沉重，像是某种无声的宣誓。 顾染瞬间笑了出来，抑制自己鼻尖的微酸，点了点头。 两人相顾无言了几秒之后，顾染重新整理了自己情绪抬了头。 “可以和我说说那些人的来头吗？” 林季尘点头，没有任何犹豫。 对于他来说，相信了之后再交付，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从前他对顾染有过疑虑，现在这些疑虑虽然没有全消，但已经没有去顾及的必要了。 “何遇的人。” 何遇……顾染眼前闪过一张脸，有了些许印象。 她没有再细问，转而开口道：“这些人现在是听你的指挥吗？” “对。” “你指挥他们应该……不用付出什么代价吧？”顾染盯着林季尘的表情观察着。 林季尘突然笑了笑，表情难得温暖。他明白顾染的关心，这样的关心并不让人讨厌。 “不会，你放心。” “那就好。”顾染点了头，笑容突然冷了冷，转头看向了窗外，树枝在风中摇曳着，“……既然江夕蓝那边已经把局给我们设好了，不玩玩恐怕对不起她的一番苦心。” 林季尘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两人一对视，心里都有了决断。 晚上。 江夕蓝从镜中看着自己眼角的些许细纹，摸了摸。 身后的化妆师开口道：“江姐，您这皮肤好着呢！” “老了。”江夕蓝轻叹了一句，“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情……”她说着，闭了口。 “江姐，喝水。”身边突然递过来一个杯子。 江夕蓝点了头，正好渴了，伸手拿了水杯喝了一口。 化妆师将她的头发抓了抓，对着镜子比对着造型，随后伸手拿了直板夹，正准备往江夕蓝头发上靠，身下的人突然一晃。 “江姐？！”化妆师惊叫一句，伸手将人一搂，脖子突然一凉。 “别动，人放开，你没事。”刚才递水过来的男人透过镜子，眼神阴冷，水果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颈处，稍微用力便能见血。 化妆师瞬间脸色苍白，乖乖地放了手。 门外冲进来几个男人，粗鲁地将江夕蓝扯着出了门。 化妆师腿一软，看着几人的背影，哆嗦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怎么办？”一人转头，看向车后座的林季尘。 林季尘抬了抬下巴，朝着前方一扬。 “是。”那人道，转头开车，目标是瑾华酒店。 与此同时，顾染也上了陆司野的车，转头看了陆司野一眼。 “陆少爷，今天晚上的戏，你一定喜欢。”她转头微笑着，系上了安全带。 陆司野唇角的笑容越发妖娆，手一伸，突然将她下巴轻轻一捏，四目相接了一瞬。 “比起戏，我倒是更喜欢今晚的你。” 妖娆，阴冷，带着点睚眦必报的狠劲……这女人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突然放手，在顾染反抗之前重新搭上了方向盘，转头开车。 顾染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望向窗外。 第六十一章 坑江夕蓝 瑾言酒店。 顾染和陆司野踏进了大厅，转身将身份证递给了前台。 “一间房，已经预定了。”顾染道。 前台的人抬头看了顾染一眼，眼神定在她的大肚子上，又看了看身份证，随后开始办理手续，目光却忍不住在陆司野身上飘动着。 陆司野靠在一边等着顾染，没有动作，目光也始终只停留在顾染的侧脸上。 顾染面对着前台，自然将她的所有表情尽收眼底，笑了笑，转眼一瞥。 这妖精……不管到哪里都勾魂。 “好了。”前台将卡递了过来，陆司野已经抬腿朝着顾染靠近，前台的脸上明显一红，手指突然一转，将卡的方向移动到了的陆司野的那边。 陆司野笑了笑，没有接，转而伸手将顾染的肩头一揽，轻声道：“老婆，走路小心点。” 顾染嘴角一抽，伸手将前台手里的卡拿了过来，故意咬牙道：“到哪儿都勾搭小妖精呢？今天晚上别上床睡了。” “我错了。”陆司野的声音带着委屈，更大了，“给你捶捶腿揉揉肩好不好？” 顾染一阵恶寒，承认自己在演戏方面确实是不如陆妖精，咳了一声，没有再接话。 一转角，顾染就松动了一下肩膀，但是陆司野的力道却没有减轻，反而将她的肩头揽得更紧了，眉眼中的笑意流转，直勾勾地盯着顾染的脸看。 “老婆，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他轻声在她耳边一晃，低沉的嗓音响在整个走廊上，十分轻缓。 顾染看了看他，道：“行了陆少爷，别闹了，我投降。” 她脚步一停，停在了一个包厢的门口，刷卡进去，下巴朝着隔壁的包厢一扬，“她就在那儿。” 陆司野也看了那个包厢一眼，笑而不语。 两人进了门。 酒店是欧式的，林季尘帮她预定好，所有的设备也已经装好，只需要坐着看戏就行。 “挺齐全。”陆司野看了一眼大屏电视，笑了笑，伸手将电视给打开了。 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两个监控录像的画面，一分为二，左边是一个包厢，薛宁正在包厢内笑着敬酒，右边则是黑暗中躺在床上的女人。 “薛宁已经按照原计划进了包厢，待会酒保就会进去。幸好地点是定在星辰酒吧，如果是其他地方，季尘应该要更费功夫。”顾染道。 星辰是全城最出名的酒吧，这次的事情如果没有陆司野的帮忙，也没办法进行得这么顺利。 有时候她也在怀疑陆司野的触手到底能伸到南城的哪里，包括上次出现的那些人对他的态度和称呼…十分恭敬，似乎还带着惧怕。 她收回神思，转头盯着屏幕看。 薛宁已经将酒喝下了，笑容依旧是温柔的很是配合地和席间的人说说笑笑。 “季尘应该更费功夫？”陆司野在一边突然将这句话给重复了一下，笑眯眯地转过了头，眉间的冷意突然加重了几分。 顾染一滞，余光扫过他脸上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些不妙。 “你倒是知道替他考虑。”陆司野的身子倾了倾，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已然染上了些许咬牙切齿的味道，“我不会无意中成全了你们……” “陆少爷，我上次就想问了。”顾染突然转头，心跳在对视的那一瞬间不可避免地漏了几拍，但心里依旧固执地不想承认这一瞬间的心跳漏拍是因为这个男人。 “你问。”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林季尘？是因为我和他的关系太过亲密，有可能让你被外人说上几句闲话还是……”顾染因为冲动开的口，但是在捅破窗户纸的一瞬间，还是认怂地停了下来，随即一笑，“还是因为嫉妒？陆少爷大概没有交过知心朋友吧？” “这个问题我上次已经回答过你了。”陆司野眯眼，“嫉妒这个词用的好，我是因为嫉妒，但不是嫉妒你所谓的知心朋友。” 她话里已经在撇清关系，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这一句也足够让陆司野心情愉悦了——知心朋友。 顾染听着他的话，后背稍稍一凉，害怕他再说出什么让自己难以招架的话来……酒店里灯光暧昧，气息也十足的旖旎，在这样的环境里难以不让人深想什么。 好在陆司野很快就眨了眨眼，扬起下巴一指屏幕，“好戏开始了。” 顾染立刻转头。 屏幕上的画面已经变动，包厢内的人已经走光，薛宁和几个男人笑着走向包厢内，脚步虚浮，男人们显然喝得有些上头了，笑容淫糜，在黑暗中泛着光。 顾染觉得有些反胃，皱了皱眉。 监控画面已经靠近江夕蓝的房间，门口的脚步声和调笑声也越来越近，随即门一开。 视频上涌进几人，薛宁在门外停住了脚步，伸手将门一关。 “人呢？” “薛宁？” “人去哪儿了？” 三个男人疑惑地四处一转，借着酒劲往床上一看，立刻笑得眉眼都在发光。 “瞧瞧……这比……比我们还猴急呢！哈哈哈……” “没事儿，今晚就让你好爽爽，小宝贝哟……” 几人一窝蜂涌了上去，将江夕蓝的手臂抬了起来，喘着粗气去扯她的胸前扣子，但是半晌都没解开。 “怎么这么难解？” 几人开始焦急，也没什么耐心了。 江夕蓝被他们撑起之后便斜着身子靠在其中一个男人的身上，看起来很像主动搂着，并没有面对着镜头方向。 顾染眯着眼睛，盯着屏幕上的发展状况，陆司野也饶有兴致地看着。 “你和她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他转头轻飘飘问道。 顾染的手指没来由一紧，随即轻松道：“过去的事情了。今天如果不是她自己来承担这些，此刻躺在那里的人就是薛宁，明天上新闻头条的就是百盛……与其说我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如问问她自己，为什么绞尽脑汁地和我过不去？” 上一世，这一世，注定是敌人的双方是不可能有机会言和的。上辈子她受尽了羞辱，倒在血泊中看着那两张脸得意微笑，这辈子如果非要有一个人染血和受辱……那不可能是她。 陆司野一笑，不答。 屏幕里的画面突然起了骚动。 江夕蓝已经有几分清醒了，手指在空中无力地一挥随即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她声音有些虚弱，但尖锐而崩溃。 顾染透过屏幕看着她苍白的神色，脸上的表情不变。 她知道江夕蓝没喝多少药，这时候醒来也是意料之中。 “戏完了。”陆司野意犹未尽地笑了笑，往后一倒，撑了撑手臂。 “才开始。”顾染看着屏幕上江夕蓝发疯一样朝着几人挥舞着手臂，随即隔壁传来了开门声，高跟鞋踏在地面上的声音越来越远，只留下房间里面面相觑的几个醉汉。 “她人已经走了。”陆司野提醒。 “重要的不是她有没有和这一屋子的男人做点什么。”顾染起了身，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靥在黑夜中盛开，几分清朗几分狡黠，“重要的是看见刚才那段视频的人，会怎么想，会觉得她和这些人做了什么？” 陆司野的表情开始有了变化，笑意越来越浓，盯着顾染的表情也越来越有兴趣，终于，轻笑出声。 也是。 何必要将事情的经过都演出来？只要将刚才的录像剪切一下发出去，效果会比发出全部的更加轰动。 “走吧。”陆司野伸伸懒腰，站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退了房，出了酒店。 手机一响，林季尘的消息在屏幕上亮了起来。 “视频是今晚发出去还是明天？” 顾染犹豫了一下，回复：“明天早晨，不要给江夕蓝任何准备公关的机会，一发出去就大肆炒作，准备好用网盘和各种渠道传播，确保就算是禁了这个视频，也有人能看见。” “好。” 手机一暗，夜色幽然。 南城的夜晚很安静，尤其是今天。山雨欲来，一切都处在风平浪静的假象中，很多人睡梦正酣，也有很多人……彻夜难眠。 天亮了。 上班时间，一条热搜横冲直上，没过几分钟就窜到了排行榜的第一。 “凰天的人怎么老是出这些幺蛾子？上回是江怀宁，这回是江夕蓝……原来进凰天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啊？” “凰天选人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考核啊，有脸就能进吗？” “之前还打什么美女金牌经纪人的牌子，现在好了，都是陪.睡陪出来的，打脸啪啪啪啊！” 一条一条屏幕扎着江夕蓝的眼睛，她咬牙，将帽子压得更低，扶了扶墨镜，直到出租车停了下来，才匆匆付钱，转身离开， 俞磊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他已经连续打了无数个未接了。 江夕蓝一边朝着小区里走，找着魏端住宅的门牌号，一边深吸了口气，接了电话。 “怎么回事？！昨天去的人是薛宁，怎么最后是你？！” 俞磊的口气已经有几分阴沉。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更没想到的是群众会将攻击的矛头对准凰天。 “你问我我问谁？我现在准备找魏端，我觉得是他泄露的消息。昨天的事情……和顾染脱不了关系！” 江夕蓝将电话一挂，站在了门前，伸手大力敲门。 “魏端，出来！” 第六十二章 说话越来越骚 门响了很久都没有人应答。 江夕蓝咬牙，在门口跺了跺脚，不甘心地再次伸手拍门。 依旧没人。 她松了手，咬咬牙，掏出手机准备拨通电话，门突然响了一下。 “咔。” 魏端的脸缓缓出现在门后，江夕蓝动作一停，火气瞬间冒了出来，伸手将门一推。 “砰！”门打在了墙上。 “啊……”里面的人叫了一声，跌落在一旁，倒在地上哼哼唧唧。 江夕蓝一愣，皱了皱眉头，眼神一眯，看向了地上那个打着石膏缠着绷带地人，心里也是一惊，随即仔细辨认了一下，确认这个人就是魏端。 “你……”江夕蓝后退了两步，盯着魏端看了许久之后，眉头始终都没有放松。 魏端叫唤了两声，在地上试图将身子给撑起来，几次都没有成功，虚弱道：“江姐……麻烦扶我一把好吗？” 江夕蓝冷笑一声，没有作答，更没有伸手去扶。 魏端见状，明显一愣，随即道：“怎么了江姐，谁惹你了？” “你觉得呢？”江夕蓝挑了挑眉，笑容在唇角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魏端小心翼翼道：“是……昨天的事情没有成功吗？” 江夕蓝心里倒是起了几分疑虑。魏端身上的伤应该不是假的，脸已经肿了半边，刚才因为摔倒而剐蹭到的伤口也开始缓缓往外渗透出血迹——他这一身又是怎么弄的？ “我昨晚没去参加那个饭局，伤成这样了，手机也摔坏了，外面有人在监视我，我不敢轻易出去，就害怕那些人再打我一顿……”魏端开口道：“昨天我去车库就遇上一群人，直接把我蒙头打了许久，警告我不要参与这件事……江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怎么回事？！”江夕蓝将手机一开，扔到他的面前。 魏端低头一看，屏幕上赫然是对凰天和江夕蓝的攻击，虽然现在已经搜不到视频，但讨伐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激烈了。 “怎么会这样……”魏端盯着屏幕，一脸不可置信。 “装的倒挺像，你应该知道告密在凰天这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江夕蓝冷哼。 魏端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是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迎着江夕蓝审视的目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随后道：“江姐，你是说我告密？”他一顿，有些失落地扯了扯嘴角道：“我当然知道告密在凰天这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没这个胆子，也不会去做这种事。江姐如果不相信，大可找人给我验伤。我没必要去把自己打成这样来骗你吧？” 江夕蓝没有言语，审视的目光一晃，收了回去。 魏端心里稍稍一松。还好刚才没露出什么破绽……看来江夕蓝也只是试探一下而已。 “不过……”魏端重新抬头道：“我猜会有现在这样的结果，应该是有人把我们一开始的计划泄露了。江姐你想想，这事情最有可能在背后操纵的是谁？如果没有人为的推动，这件事情怎么可能窜得这么快？” “废话！如果没有人为的推动，我难道是自己走到那个房间里……”江夕蓝的话头突然止住了，咬了咬牙。 她没有往下说，但是恶心的感觉已经开始在胃里翻涌。一想到昨天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些人的肥掌就在自己的身上乱摸……她心里就是一阵不可抑制的疯狂。 “江姐说的对……”魏端立刻摸了摸鼻子，“也是，我肯定没江姐想得周全。但是我还是能想到一些的，这事情出来之后得利最大的就是百盛那边了，所以，会不会是百盛的人做的手脚？” 江夕蓝看了他一眼，随后道：“行了，都快成半个残废就别操心这些了。” 她说着，抬脚转身离开。 魏端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去，才终于全身都是一松。他知道江夕蓝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最后一句话就代表了她暂时相信了他的说辞…… 他伸手掏出了手机，编辑了短信给顾染发了过去。 “江夕蓝来过了，我按照你说的去做，她应该是相信了，刚走。” “好，你以后注意点就行。”顾染很快回复。 魏端感激地握了握手机，缓缓朝着沙发旁边一靠。 另一边。 顾染刚将手机给放了下来，但屏幕很快又亮了亮。 她低头一看。这一次不是魏端的消息，而是林季尘。 “江夕蓝和俞磊两个人实在是太光明正大了，好几次宴会里都有亲昵的举动，要找出他们的证据不难，这两人对于这方面没有什么防范，以为我姐姐死了之后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简直是做梦……视频我已经发给你了，你看看怎么处理吧。” 顾染点开林季尘发过来的文件，眉头微微一跳。 是某个宴会的场景，俞磊将江夕蓝压在墙边，两个人正在低语着什么，姿势和态度都十分暧昧，随后俞磊的手绕在江夕蓝的身后，身子也侧了过去，但是只亲了一下就立刻被江夕蓝给推开了。 顾染看着，眼底的情绪渐渐蔓延上来了，阴沉的神色也越来越明显。 “看什么？”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的低沉的问句。 顾染吓了一跳，手机脱手，立刻被人一接。 陆司野的笑容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手里还拿着她的手机，低眼一看，笑意更加明显。 “准备出手了？”他道。 “嗯。”顾染点头，咬了咬牙，转头道：“陆少爷，下次能不能麻烦你在走路的时候弄出点声音？什么声音都行，提醒我一下这个家里还有活人存在。” 陆司野转身在沙发上一坐，歪着身子笑了笑，低头看着屏幕，没有回答。 “你准备怎么办？”陆司野看了一眼之后，没了兴趣，将手机一抛。 顾染立刻伸手接住了，瞪了瞪陆司野，没有说话，转而调出通讯录中的一个名字，打了过去。 陆司野的眼神定在她的身上，目光沿着她的大肚子攀爬，一直看到她精致的脸上，微微一晃。 顾染已经察觉到他目光十分碍眼，转了个身子，想要避开，但是陆司野却不知餍足似的，跟着她转过去的身子也偏了偏头，继续看着。 她皱了皱眉，被他看过的地方仿佛都有了热度，全身都僵硬了一瞬，电话通了。 “萧晚，帮我个忙。”顾染开门见山。 “好。”萧晚也答应得十分干脆，只是话里还是困意浓浓，显然是没有睡醒。 顾染一笑道：“太阳晒屁股了。” “晒哪儿我都睁不开眼啊……”萧晚拖长了音调，打了哈欠，懒懒道：“顾老板给的福利实在是太好了，不像我前公司那边拉着员工从天明干到天黑的……要我说，小染染啊，你是个能成事儿的。” 顾染忍不住笑出声来，挑眉道：“是吗，承你吉言。” “说吧，什么事。” “有个消息需要你发出去。”顾染道：“发出去之后黑了凰天操作水军的电脑，因为现在他们那边正在全力对付今天早晨的那个新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确保等消息都让人看见了之后，他们没有时间补救。” “行。” “有点难，能做到吗？” “有点难才需要我去做，不是吗？”萧晚一笑，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不过现在说到对付那群人渣，我还是挺兴奋的。等我消息吧。” “好。” 挂了电话，顾染也失神了一瞬。 萧晚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已经变了太多，这或许是她本身的性格——没有了那天的鲁莽，那天的锋芒毕露和极尽的悲伤，有的只是自信和张扬，依旧耀眼，但是少了几分锐气。 她已经彻底抛开李师的阴影，那么……自己呢？ 顾染转头，敏感地对上了陆司野正在看着她的眼神，一咬牙道：“陆少爷，从刚才到现在，你到底在看什么？” “我在好奇。” “嗯？” “好奇为什么你挺着个大肚子，素面朝天，动作粗鲁，有的时候甚至都算不上单纯……”陆司野闲闲地换了个姿势，“但还是能吸引我的视线呢？” 不可思议。 他是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对面的顾染立刻站了起来，抿唇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这男人说的话……越来越骚。 顾染心里吐槽了一句，但是面色还是忍不住红了红。 两个小时之后。 爆炸性的消息在整个南城炸开，一时间舆论席卷了各大头条，所有媒体都没有发放过这一次的机会，纷纷第一时间发文站队。 凰天。 俞磊的手机一响，他立刻接了起来，整张脸都是沉着的。 “阿磊怎么办……”江夕蓝的声音有些慌了，颤抖道：“现在消息已经满天飞，还没有控制住吗？” “已经在尽力修电脑了，这一次是我们疏忽，让顾染给得逞了一遭。”俞磊皱了皱眉道：“现在凰天的股东都在利用这件事情向我施压，你暂时不要联系我，等风波过去了，我再想办法把这事情给圆回来。” “不要联系？”江夕蓝晃了晃，言语间已经染上了不可置信。 “听话，就一阵子，不会太久，我保证。” 第六十三章 满盘皆输 电话挂断。 江夕蓝在原地怔愣了好一会儿，眼神里难掩失望。她自认为的特别，一旦和俞磊所在乎的名利相比，只有一个结局——满盘皆输。 她忍不住苦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大，充满讽刺意味的响彻整个客厅。 浑浑噩噩在房间里待了很久，从天亮到天黑，江夕蓝一口饭都没有碰过，直到外头有了响动。 门铃响了起来。 江夕蓝没动。直到外面的人急狠了，直接动手拍门，她才心烦意乱地走了过去。 门拉开，外面站着脸色阴沉的江希。 “你打算在里面躲一辈子吗？”他这次来本是为了责问江夕蓝，但见她一脸憔悴，状态十分不好，准备好的话也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变成了一句硬梆梆的关心。 “……大哥。”江夕蓝一看到亲人，立刻就红了眼眶，扑进了他的怀中伤心道：“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只是想要对付百盛，没想到反而会被他们摆了一道。” 江希是江夕蓝这几天唯一见到的人，而且又是自己大哥，于是便将这几天的委屈全部向他倾诉了。 被江希好一通安慰后，江夕蓝的情绪总算平静了许多。给江希倒了一杯茶，两人在沙发上面对面坐着。 “既然是实施计划的紧要关头，你自己就应该更小心一些。”江希皱了皱眉。他怎么都没想到顾染那女人居然那么难对付。光是江夕蓝出手就已经失败过几次了。 不过他今天来主要不是为了这事。想到这两天网上关于江夕蓝和俞磊各种恶心难听的言论，江希不禁正了正神色，严肃地问她：“你和俞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夕蓝强装镇定地笑道：“男欢女爱，不是挺正常的么？”她起身走到江希那边挨着他坐下，就像小时候一般对他撒娇道：“大哥，我做这些只是为了给怀宁报仇。不把顾染那个贱人收拾了，我实在是咽不下我心里的这口气。” 江希想不到她的理由居然是这个，冷哼一声，已然是动怒了，“我之前就提醒过你。怀宁的事没有证据，贸然出手只会惹来一身腥。” 没有证据？ 难道就因为没有直接指向顾染的线索，所有他们所有人都要保持沉默，让怀宁冤死吗？！ 江夕蓝咬唇，挽着江希的手微微颤抖。 良久后，她听见自己轻声问江希：“大哥，你不想让弟弟安息吗？” 江希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叹了口气道：“怀宁已经走了，我不想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猜测就给江家树敌。” 其实身为江家的现任掌权人，江希的判断和决策都是正确的。但江夕蓝从小到大都和江怀宁更亲近，这便让江夕蓝觉得他有些冷血无情了。 空气沉滞一瞬。 “是吗？”江夕蓝不知想到什么，缓缓笑开了，似终于做出了某种决定。她转头，一双黑眸直直凝视着江希，笑得妖媚而张扬，“大哥你不是想知道最近网上那些事的真假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是真的。我和俞磊早就在一起了，他婚内出轨……” “啪——” 江希霍然起身，抬手甩了江夕蓝一个耳光。 他满脸震惊，实在是想不出身为四大家族的豪门千金，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倒贴一个男人。 他怒道：“你生在江家，又是江家唯一的千金，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你去勾搭有妇之夫？！” 江夕蓝的头往左一偏，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却没管，抬眸直视着江希，眼神里丝毫没有心虚和愧疚，反而理直气壮地一笑，“勾搭又怎么了？俞磊根本就不爱林衣。大哥，我本不想将这一切告诉你，是你要证据，我才不得不说。”她缓缓起身，站在江希面前，一双眼阴冷而充满仇恨，“怀宁出事那天，我也有事瞒着你。” “林家现在已经被俞磊接手，这是大家都看得到的事。但实际上，林家还有一个林季尘。他的存在始终都威胁着俞磊在林家的地位。” 江希听到这里，越发觉得眼前的江夕蓝变得陌生了。满腹算计，心狠手辣，甚至比起男人来都更加狠绝。 果然，只听江夕蓝继续道：“我们终于打听到林季尘的行踪，原来他受顾染保护，所以才一直没有消息。这件事本来俞磊打算亲自动手，但我们的计划不小心被怀宁听到，他为了报复顾染，坚持要自己去……” 后面发生了什么，已经不用多说了。 江希眉头紧锁，烦躁地掏出烟盒来，点燃一根烟狠狠抽着。直到一根烟燃尽，他摁灭了烟头，才沉声对江夕蓝道：“那天参与那件事的人，把他们的名单给我。” 江夕蓝闻言，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因为江希这么说就已经表明他要插手这件事了。 江希拿到名单后，开车径直来到了一家处在乱巷中的小酒吧。 酒吧里乌烟瘴气的，吵闹声音乐声直震耳朵。江希一进去就立刻皱起了眉头，找到酒吧老板，让他叫黑熊来见他。 老板不敢犹豫，点头便应了。 他平时虽然没接触过四大家族的人，但像江希这样直接代表了整个家族的，他们在电视上也见过几次，所以一眼就将江希认了出来。 没几分钟，黑熊就站在了江希面前。 他招呼了江希一声后便坦然地站着，任由他打量。 两人一坐一站，江希冷冷地一勾唇角，问黑熊：“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吗？” 黑熊顿了一下，然后点头：“知道。”他看向江希，面不改色地将那天敷衍俞磊的话又说了一遍。 江希嗤笑一声，将烟点燃叼在嘴里深吸了一口，而后眸光阴狠地射向黑熊，“你认为我会相信你的话？怀宁是我弟弟，他什么性格我会不清楚？”他低眼，慢慢抖着烟灰，“这林季尘都被你们抓到手了，以他的性格肯定是要先狠狠折磨。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今天告诉我实话，否则我不管别人是怎么警告你的，你照样活不过今晚。” 听他这么说，黑熊一直平静的脸上表情变了变。他唇线紧抿，随即沉默了。 江希也不逼他，兀自抽着烟等待。 “……江总。”几分钟过去，黑熊终于还是屈从了现实，将头低了低，声音低沉地开口道：“你说得对。江小公子那天的确是折磨了林季尘，但后来有几个人突然出现，身手个个都好，我的人全部加起来都打不过他们。” 江希“嗯”了一声。有些细节他在来之前就已经让人调查过了，也知道黑熊兄弟几个受伤的事没有骗他，便让他继续说下去。 黑熊道：“那几个人将林季尘救走后，我们全都在休息。其中有一个和江小公子关系不错的人将他带走了。” “把怀宁带走？”江希听出了一丝端倪，挑眉问道：“那人是谁？” 黑熊立刻摇头道：“不是我的人。” 说到这里，他很快补充了一句，“他全过程都跟在江小公子身边，我们当时以为他是江小公子带过去的人，所以就没过问。” 江希拧眉。怀宁后面出事，那人从头到尾都没现过身。是不是怀宁的朋友都难说，所以问题最有可能出在他的身上。还有一点，绑架林季尘这事就只有他们几方的人知晓，从未节外生枝。也就是说怀宁的死或许真不是意外，而且极大可能和顾染有关。 如果真的顾染做的，于情于理，怀宁的仇他都必须报。 江希沉吟着，直到烟燃尽，被烫了一下才回神。 他皱眉将烟灭了，随后朝黑熊摆了摆手，让他走了。 …… 顾染和陆司野坐在餐桌边，桌上摆了两份外卖。 陆司野将盒子打开，只略略瞥了一眼，立刻便挑剔道：“啧，这面条的味道闻起来，不及顾小姐所做的三分之一。” 顾染笑了一下，“既然陆少爷喜欢，要不我现在就去给你重做一份？” 陆司野挑眉，目光在顾染的大肚子上停留了许久，脸上随即漫起了一丝笑容，“你欠我的可不止这一顿饭。”他顿了一下，别有深意的继续道：“我更期待以后一起清算。”说完，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面条送到嘴边。 以后一起清算？说得就跟他们要在一起很久似的。 顾染肚子里腹诽，面上却丝毫不显情绪，没接他的那句话。 她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那一碗面条，下意识皱了下眉头。有香菜？点外卖的时候不是备注过了吗？ 顾染刚拿起筷子准备把香菜挑出来，手机里突然就跳进了一条信息。 ——江希已经知道江怀宁出事那天是你救走林季尘，且怀疑你和他的死有关。 她看着，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凰天反击了？”陆司野随口问了一句，然后伸手端过顾染的碗放在自己面前。他一手撑腮，看似漫不经心，却十分细致地给她挑起碗里的香菜来。 顾染不经意间瞟见他的动作，心里随之一震。 陆司野却仿佛没有感受到她此刻波动的情绪，将没有香菜的面条缓缓推到她面前，开口道：“吃吧。” 第六十四章 失去一条臂膀 顾染默不作声地低头吃了两口，嘴里没有半点香菜的味道。半晌后，她想到那条短信，动作跟着一停，开口道：“江希已经知道江怀宁的事情了，现在把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怀疑是我下手杀了江怀宁。” 陆司野的动作未停，皱着眉头吃了两口，依旧是嫌弃味道，“是吗，你打算怎么办。” “江希算是江家为数不多的有点理智的人。”顾染微微一笑，伸手将手机掏了出来，点开了一段录音，“和聪明人说话，不费事。” 录音开始播放。 江怀宁和裴佳人的喘息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陆司野唇角一勾，抬头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神暧昧旖旎，和这样的声音混在一起，突然便让顾染想起了那天他和她在门后的情形。 他动了动嘴，顾染立刻将录音一关，盯着陆司野的表情道：“停。” 陆司野一滞，笑容更加放肆起来：“停什么？” “不管你要说什么，都咽回去。”顾染抬眼，半带着恼怒地看了他一下。 她现在已经不需要听着陆司野将那些骚话给说出来挠人心扉了，光是看着他一挑眉，就知道事情不好…… 陆司野哈哈笑了一声，低沉的嗓音十分好听。 顾染看着他的脸，也是一怔。她很少看见陆司野被逗弄得这么开心，刚才那一瞬间的情绪外放，似乎是真实和不可控的。 很快，陆司野便将自己的笑容一收，瞥了顾染一眼，道：“可惜了，看不见江希听了录音之后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顾染见他将话题给转了，心里也是微微一松，转手便将自己手机里的一个联系人给调了出来，点击发送。 江家。 江希刚回到家里，手机便响了一下。 他一边换鞋一边将手机给打开了，眉头突然皱了皱。 录音文件？陌生的号码？ 他犹豫了片刻之后，将屏幕给关上了。 但是手机迅速一响，另一条消息进来了。 “我保证你会感兴趣。” 江希抿唇，这才将文件给点开，开到了最大声。 听筒里传出第一声娇喘的时候，江希的表情便有了微微的变化，瞳孔一缩，眼神突然定在了手机上，捏着手机边沿的手指也有了微微的泛白。 这声音……实在是太过熟悉。 两人的对话响起时，江希的脸色铁青，后背一阵发凉，微微颤抖了一下，青筋在额头跳动着，太阳穴也是突突地疼。 贱人…… 录音很短，很快便放完了，整个客厅瞬间归于沉寂，只有江希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响在上空。 他咬牙，闭着眼睛，半晌才重新将头给抬了起来。 “咔。”门开了。 江希没有动作，依旧盯着暗着的屏幕，胸膛起伏。 “大哥？”江夕蓝推门走了进来，看了江希一眼，抿了抿唇道：“怎么了？” 江希摇头不语，两人都是沉默了一瞬。 江夕蓝转身将门一关，开口道：“对付顾染的事情不能再拖，怀宁尸骨未寒，如果放任那个贱人得意下去，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哥，你已经想好了吗？计划是什么？只要你一句话，我马上去做。” 现在除了将希望寄托在江希的身上，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连续几次被顾染挫了锐气，现在提起顾染的名字，虽然心里更多的是恨意，但终究……还是畏惧。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一看见顾染的眼神，就会莫名想起一些她不愿意回忆的场景来。 “计划？”江希突然冷笑一声，手指将手机捏得更紧了。 “大哥？”江夕蓝皱了皱眉，不解地开口道：“你怎么了？” “我还能怎么！”江希突然站了起来，猛地将茶几一踢。 “砰！”茶几猛地撞上了墙面，发出一声爆裂炸响。 江夕蓝震惊地后退了几步，被江希的举动吓得不敢言语，只是愣愣地盯着江希的脸看，大气也不敢出，张了张嘴，半晌才憋出两个字：“大哥……” “你自己听！”江希猛地将手机往江夕蓝身上一摔，“你和他天天混在一起，别告诉我这事情你不知道！” 江夕蓝一愣，彻底被江希给吓到。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看过江希这幅样子，别说是这样的怒火了，连对他们大声点都是没有过的事情。 她颤抖了一下，点开了手机上的录音。 裴佳人的声音响起来的一瞬，江夕蓝自己也有些疑惑，但是越往下听，脸色就越是发白。 “这……” “我不追究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但是从今天开始，就当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弟弟！你们都当我是傻子是吗？出了这种丑事，还眼巴巴等着我给他报仇？”江希盯着江夕蓝，伸手将手机一拽，咬了咬牙，转身离开。 “哥！”江夕蓝不甘地跟着叫了一句，伸手拉住了江希的手，被一把甩开之后，才愣愣地盯着江希的背影。 砰。 门关上了。 她咬牙，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 怎么办？现在唯一的希望都已经没有了，难道真的坐以待毙，被顾染给活生生弄死吗？就凭着顾染上一次看自己的眼神，她有种直觉——那个女人不会放过她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会。 半晌，江夕蓝睁了眼，低头点开了自己手机屏幕。 “喂，阿磊，我要见你。” 一个小时之后。 江夕蓝戴着墨镜，迅速低头，钻进了俞磊的车里。 俞磊看了她微红的眼眶一眼，见她比上一次见面时憔悴了不少，人也清瘦了，妆面也不如从前干净了，皱了皱眉头，开口道：“出什么事了？” “阿磊……”江夕蓝刚开口，声音就有些颤抖，忍不住有些委屈地想要落泪。 这段日子她过得生不如死。弟弟死了，死因未明，最信任的人也开始拒绝和她见面，外界都在传闻她是个婊子，靠卖肉上位……各种各样的流言已经几乎将她击垮，加上今天江希彻底断了她最后的念想，江夕蓝的神经已经脆弱到稍稍一碰就会爆炸。 “有什么事要快点说。”俞磊压低了声音道：“给别人看见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江夕蓝抬眼，忍了忍，还是开了口：“我像做贼似的全副武装，专门等了你下班才过来，鬼鬼祟祟进了你车子，车开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还有什么不好的？” 俞磊压低了声音，耐着性子开口道：“股东那边现在都盯着呢，他们本来就不太信任我，再加上有些人之前就一直维护着林季尘，我再出点新闻，这个位子保不保得住还是个问题……你听话，就忍几天，《仙途》马上就要播出了，到时候成绩一出来，那些人也好闭嘴。风头一过，我就接你回来，行不行？” “那顾染呢？现在我们就什么也做不了吗！”江夕蓝的声音顿时又高了几分，提到顾染的名字时，全身都在不住地抖着。 “那个贱人我们迟早要收拾，急不得。”俞磊的表情也阴沉了几分，咬牙道：“说到对付她，我只会比你更急。百盛就是因为这个贱人才一天一天壮大，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状况越来越糟糕……” 江夕蓝深吸了口气，靠在了座位上，胸腔里始终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着，一刻都没有停歇。 她闭了闭眼道：“我去求我哥了，他本来已经答应要为怀宁报仇，没想到……今天他收到了一条录音，是怀宁和我嫂嫂出轨的音频，他把茶几都砸了，我从来没有看过他那样生气，估计我哥那边是指望不上了。” “录音？” 俞磊的眉眼都是一沉，狠厉一闪而过，皱眉道：“这时间会不会太刚好了？这时候录音一来，我们又失去一条臂膀。” 江夕蓝咬牙，冷笑一声：“巧合又怎么样？也只能是巧合，除了知道这个巧合来得蹊跷，其他的，我什么也做不了！” 俞磊沉默了下来。 车内的低气压凝滞着，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窗外的绿树在风的吹动下稍稍摇摆，已经快要入秋，凉意开始从车窗的缝隙中侵入到车内人的每一个毛孔中，发寒，发冷。 俞磊的头缓缓朝着自己的背后靠了靠，森然的眼神盯着后视镜，在触及到镜中那双眼时，窥见了一丝从未见过的疲惫。 那个女人……是他小看了。 “我从来没有想到一个顾家二小姐，会对我们的生活造成这么大的冲击……”他开了口，一字一句：“本来以为杀了林衣之后，后半辈子都可以无忧……现在看来，免不了一场恶斗了。最近这些事情桩桩件件都指向顾染，我们不能再掉以轻心。我不会放过她，绝对。” 江夕蓝看了他一眼，心底一动，“那……什么时候动手？” “等。”俞磊转头，警告的眼神瞥了一眼江夕蓝：“有的时候忍耐比进攻更辛苦，但是这种时候，四周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我，等着我犯错，我绝不可能送上门。” 江夕蓝眼神一深，闪过一丝失望，“……知道了。” 第六十五章 吃醋在乎 一个月后。 《仙途》顺利上线，凰天上下都在等着这部新剧的数据结果。这部剧规格不大，但却是和百盛竞争的剧，所以众人一时间都将视线盯在剧上。 总裁办公室。 “出来了。”江夕蓝开口道。 俞磊立刻直起身子，眼神紧锁着电脑屏幕。 江夕蓝的心思也悬着，手边是百盛数据的对比。 两张表格放在一起，《幻情》的成绩明显超出了一截。 俞磊眉头一拧，反复确认了多次，深吸了口气，一把将手边的表格给撕了，骂了一句。 江夕蓝沉默了一瞬，嘴唇紧紧抿着，脸上已经开始发白。 节节败退……用这个词来形容他们近期所受到的所有打压也不为过。这个顾染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从前从没有见过她显露出一分一毫的才能，却突然大放异彩？ “这成绩已经算是不错了。”她抬眼，勉强安慰了一句。 俞磊狠狠咬牙，胸膛起伏了一瞬，从牙缝里蹦出了一句：“不错？我们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和百盛是个鲜明的对比。” “可是那个女人只要还在百盛一天，这种事情也会经常发生，我们不得不承认……她很厉害。”从利用舆论到利用人心，顾染做得十分顺手，再加上总有不知名的力量在帮着那个贱人，才会让失败总是落到他们的头上。 俞磊眼里弥漫着阴霾，神色越来越阴沉，半晌，他抬了抬头。 “现在怎么办？”江夕蓝转头，心底终究还是带着希望的，“真的要放任吗？我们如果再后退，这女人只怕会得寸进尺，不知道天高地厚。” “不。”俞磊摇头，眯了眯眼，“股东那边已经给我施压了，吃里扒外，个个希望林季尘回来管理凰天。今天《仙途》的成绩一出来，那群老不死的肯定也有话说，借题发挥倒是一个比一个用得好，现在如果再不出手，等到事情无法控制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江夕蓝眼神一亮，“对，早就应该反击了。” “顾染是个劲敌。”俞磊开口，只说了这么一句，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对于敌人，他向来不会手软，这条通往成功的路上只有他一个人涉足，任何人都不要妄想用任何形式来阻拦。 百盛。 顾染出了大门，看了眼时间，吩咐司机将车子开到了一家餐厅前，才停下走了出来。 肚子已经很大了，怀孕这件事情也开始渐渐影响到她的生活和睡眠。 她转身推门而入，一眼便看见了坐在隐蔽处的人，背影熟悉到根本不用费心辨认。 林季尘的对面还坐着一人，穿着随意的休闲服，帽檐压到半张脸上，正在和林季尘比划着什么。 她走了过去，在两人身前停下。 “顾总。”何遇立刻抬头，勾唇笑了笑。 顾染点了点头，在林季尘身旁拉开凳子，缓缓坐了下来，林季尘立刻伸手扶了一下。 何遇眼神微微一闪，笑意更深。 林季尘收了手，在屏幕上打了字发送。 “她知道我手下的那些人，无意中撞见过一次，我没有瞒，但是不用担心，她很可靠。” 何遇低头看了屏幕一眼，脸色没有分毫异样，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后十分坦然道：“马上进组了，所以约着顾总吃个饭，都快忘了顾总现在行动不太方便……抱歉。” “这顿饭我可等了很久，何大明星再不约我，我就要主动邀约了。”顾染也玩笑了一句。 何遇爽朗地笑了起来，目光依旧十分清澈，通透而温和。 顾染上一次和这个男人见面时便觉得相处舒服，这一次也不例外。 何遇的笑声却突然一滞，眼神缓缓定在了顾染的身后，猛然间一颤。 顾染皱了皱眉，顺着他的目光转向了自己的身后，立刻看见了笑意盈盈的陆司野迈步而来。 “老婆。”他轻声叫了一句，腻歪到每一个字里都浸透了黏糊糊的情绪。 顾染瞬间也是一抖，几乎克制不了自己逃走的冲动……她明明下班的时候和陆司野说过自己要来参加饭局，陆司野也明确表示了自己没有时间陪同，怎么又来了？ “我来和老婆大人报道。”陆司野笑着，随手将何遇身边的凳子一拉，转头对着何遇道：“这位先生，不介意加我一个吧？” 何遇张了张嘴，脸上的神色有些迟缓，动作都慢了慢，随后开口：“……不介意。” 顾染奇怪地看了何遇一眼，目光重新回到了陆司野的身上，随口道：“你很闲？” “什么事能有老婆的事重要？”他笑眯眯回嘴。 顾染心里微微一动，眯了眯眼。 不会是因为林季尘在场，他才过来的吧？吃醋？在乎？顾染迅速摇头，自己推翻了自己心里的推测。 陆司野不是这样的人。 “顾总，这位是……”何遇突然开了口，迅速掩下了自己眼里的震惊神色，对着顾染扯了扯嘴角。 陆司野眼睛一亮，立刻盯着顾染看。 顾染从来没有众人面前介绍过他，他从前有好几次试图让顾染说出那几个字，但是都没有成功。 顾染沉默了一下，咬了咬牙，盯着陆司野的目光，模糊地说了几个字：“我……丈夫。”最后两个字说出来，她手指都在自己身侧收紧了。 陆司野的笑容几乎要蔓延在整张妖孽的脸上，手指闲闲地将自己下巴一撑，转头瞥了何遇一眼。 “丈夫……”何遇看了陆司野一眼，目光相遇，空气中似乎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炸裂开来。 “对啊，丈夫。”陆司野笑眯眯地回应，随后道：“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何遇抿唇，青筋在额头跳动了一下，明明知道对方是个演戏高手，却不得不配合着他将这出戏给演完：“何遇。” “何先生，幸会幸会。” “哪里……”何遇开口。 顾染看着两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细细看去，又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服务员将菜给端了上来，陆司野侧了侧身子，正好在顾染的视线盲区内对着何遇轻轻一眨眼，何遇咬牙不语，转头不再看他，但心底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陆司野一眼之后，转手将顾染的碗给拿了起来，十分自然地给她夹菜——顾染怀孕之后事情很多，饮食方面一直都是陆司野在帮忙注意着，一开始顾染还有些不习惯陆司野的举动，久了也就顾不上他是好心还是别有目的了。 何遇看着陆司野夹菜，再看了看顾染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手指在身侧微微一紧，几乎难以掩饰自己眸中的震惊…… 一顿饭下来，几人都只是闲聊，一边承受着来着陆司野暧昧而虐狗的攻击，一边抵抗着辣眼睛的挑逗场面…… 何遇突然站了起来，抿了抿唇道：“我去趟洗手间。” 他临走前看了陆司野一眼，陆司野没有动作。 等人走了，陆司野才慢悠悠站了起来，“我去结账。” 顾染抬眼，点了点头。 陆司野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了停，回头看了顾染和林季尘一眼，对这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只觉得十分碍眼，转身离开。 他付了钱之后便抬腿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立刻便看见了站在男士洗手间外的何遇，正紧锁着眉头盯着他。 “好久不见。”何遇先开了口。 “也不是很久。”陆司野笑着答。 “你……”何遇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他只知道顾染结婚了，这么久以来居然都不知道结婚的对象居然就是陆司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刚才席间的所有举动，难不成是这个男人定了心？ 这些好奇都是他暂时没有资格问出口的事，他现在已经不涉足从前的事情，和陆司野自然没有太大的瓜葛，让他出来也只是想简单做个口头约定。 “我很好，没问题。”陆司野点了点头，意有所指道：“过去的事情我也不希望和我的现在有任何牵扯，所以之后就当我们不认识对方，希望何先生也能做到。” 何遇犹豫了一下，点了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问及原因。 陆司野满意点头，“我先走。”说完转身。 何遇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眉头蹙着，没有放松。 他印象中的陆司野放荡不羁，从来没有定心的时候，但是现在……除了刚才说话时还能找回从前的影子，刚才对待顾染的时候，根本就是另一个人？ 算了，这些也不关他的事。何遇摇头，等了一会儿之后才抬腿出去，却见桌前只有林季尘一人了。 林季尘转头望向门口的方向，何遇也顺着他的眼神抬头，不意外看见陆司野拉着顾染已经出了门。 “他们真是……夫妻？”何遇心里还是无法相信，再次问了一句。 林季尘点了点头。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门外。 “陆妖精，付钱付了这么久？”顾染笑着转头：“看上哪个前台妹子了，和我说说，我帮你做媒？” 陆司野伸手将她一拉，两人距离瞬间挨近，“我看上的你恐怕舍不得做媒，要听吗？” “不用了。”顾染立刻改了主意，想要挣脱，力道却怎么都抵不过，只能放弃。 陆司野一笑，转身拉着她朝前走。 “去哪儿？”她跟上脚步，问了一句。 第六十六章 顾染早产 “今天《仙途》的成绩出来了，不打算去庆祝一下吗？”陆司野开口说了一句，虽是问句，但是拉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更紧了些，过了马路。 顾染忍不住笑了起来：“意料之中。” 他没有走向车，脚步一转，带着顾染朝着另一个方向走。 顾染看了周围一圈，开口道：“你车呢？” “今天没开，带你去个地方。”他道。 “去个地方？”顾染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道：“看来陆少爷今天是真的很闲。” 陆司野没有回答，只是勾唇笑着，突然在路边一停，转头看向了一边。 顾染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一眼便看见了的路边正拿着一大堆气球的爷爷，气球在半空中飘着，风动时也跟着微微动着。 她眼神闪了闪，手指微动，转头看了看陆司野，“你干嘛？” “想要吗？” “都什么年纪了……”顾染失声笑了起来，但是余光朝着那堆气球一瞥，话头突然一顿，脑海里掠过一些画面。 她曾经也有看见鲜艳而幼稚的东西时欢呼的冲动，她也曾勾着俞磊的手臂求着要那些街边吸引着她的东西，但俞磊每一次厌烦的回答都只会让她小心翼翼地隐藏起自己的渴望，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始忘记需求和索取，只顾着一味地付出…… 到现在也一样。她极力隐藏，一再忍耐，终于学会将喜怒都藏在假笑里，这是成长还是代价？ 她抿唇，沉默了下来。 陆司野笑了一声，拉着她朝着气球的方向走去，掏出钱包，和大爷沟通了两句之后，便将一捧气球尽数接了过来。 顾染的眼神一震，手指在身侧紧了紧，顿时觉得整条街上的人都将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陆司野又伸手，再次将气球朝着她递过来，顾染犹豫了片刻，低头笑了笑，最终还是伸出手去接了。 陆司野脸上的表情瞬间绽放，盯着她脸上的那抹笑意，没有半点放松，手指触到顾染的那一刻突然一收，指尖准确地在她的手心一挠，笑声还没有从鼻腔里发出来，动作却突然一滞。 “过来！”陆司野瞳孔一缩，突然低声叫了一句，手一拉，带着顾染朝着后面倒去。 砰！ “啊……” 顾染唇边的笑意还没有来得及收起来，整个人便撞上了道边的护栏，重重一击，身子挨着护栏一点一点滑了下来。 她张了张嘴，恐惧将她全身都狠狠一攥，血腥味的回忆顿时漫上了她的脑中，一刻也没有放松地提醒着她。 肚子开始有阵痛传来，痛感十分清晰和强烈，一波比一波震动。 她抬眼，和前世不同的是，这一次看见的不是黑漆漆的天花板，而是那双妖异而带着惊惶的眼神…… 他在慌？ 顾染颤抖了一下，痛感扎进神经，已经无法深想。 “救我……”她艰难开口：“孩子……不行……”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不能再失去第二个……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要保住。 “别怕。”陆司野迅速抱起她，拦下车，低声安慰：“别怕，孩子会没事。” “痛……”顾染整张脸已经青白，咬着唇嘶哑着叫了一句，手指在陆司野的裤腿上收紧，几乎要将他的裤子撕裂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陆司野，我好痛……” “不能晕。”陆司野一字一句道：“顾染，看着我，不准晕。” 顾染深深呼吸着，汗水从来没有这样密集地侵袭过她的额头，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陆司野的身上已经被她的汗水彻底沾湿。 “快点！”陆司野眼神震动，冲着司机喊了一声，眼神落在顾染苍白的神色上，自己心里也漫上未知的恐慌。 这样的感觉……他有生之年，从来没有过。 是害怕，还是心疼？说不上来，只是在清晰感受到腿上的人生命流逝的那一瞬间，他本能地拒绝。 “陆司野……”顾染的话里染上了哭腔，“我完了……” 她想坚持，但是这样的痛感实在太强烈，甚至将哭喊的欲望都彻底剥夺。 不行了……好难受，好痛……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视线中陆司野的五官越来越远，刚擦还只是隔着一层雾气看着他，现在就连轮廓也开始渐渐分辨不清…… “孩子……我要孩子……”她喃喃，死死拽着他的裤脚，瞬间松了劲。 昏迷过去之前，她只听见一声嘶哑的呼喊，随后便彻底没了意识。 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整个病房里还残留着血腥气，即使开着窗也无法消散。 顾染动了动了手指，眼皮沉重，全身都是麻木的。 她睁开眼的第一个瞬间，惊叹刚才做了一个噩梦。重生以来的每一个噩梦都是有关于俞磊和那场车祸的，有时候有孩子哭喊的声音，或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拉着她的画面……这一次的梦，还真是挺别致。 随即更大的恐慌开始填满她空洞的心，她开始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 顾染突然费力挣扎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已经扁平的小腹，浑身一抖。 “陆司野？”她叫出声，沙哑的嗓音像是干涸已久，绝望的腔调更是让她自己都不想再听。 不会的……孩子一定平安，那是她用尽全力去守护的骨肉，产检也是一切正常，有些指标甚至十分优秀，不可能因为这一下撞击就出什么事……不可能。 “陆司野！”她叫着，无力地拍打了一下床沿，视线里出现了陆司野的脸，四目相接，顾染突然就红了眼眶。 陆司野抿唇。 他一生中经历过很多很困难的时刻，但是此时此刻的这双眼睛……他已经确定自己会铭记一生。 “顾小姐。”一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上来，摘了口罩，手上还拿着一本记录的本子，柔和地出声安慰道：“节哀。” “节什么哀？”顾染挣扎着要坐起来，陆司野伸手去扶，眼神始终注视着她已经扁平的小腹，沉默而坚定。 “我问你节什么哀？”顾染鼻子一酸，哽咽了几秒，胸口的疼痛比刚才的撞击还要撕裂和可怕。 窒息。 医生似乎被她的状态给吓到了，后退了一些，轻声道：“孩子还会有的，你们两个也还年轻……” “孩子呢？”她抬头，眼泪直接砸在被子上，无声。 医生抿唇，没有回答。 医院里的死婴没有经过家属的同意，当然不会擅自处理，只是顾染现在的状态…… “陆司野，孩子呢？”顾染转手便将陆司野的衣袖拽住，语气中充斥着些许希冀。 两次了。 她第二次失去一个孩子，这一次她已经不确定自己能承受。 “在等着处理。”陆司野抿唇，开口道。 拉着他袖子的力道顿时松了。 顾染愣住几秒，突然深深吸了口气，晃了晃。 陆司野伸手将她一揽，压在自己胸膛，“你想哭就哭。” 她知道顾染关于忍耐，也已经克制了太久太久，这样的情绪足够将一个人逼疯。 顾染安安静静地窝在他的怀里，呼吸都是清浅而均匀的，看起来一切正常，除了刚才那两滴生理性的眼泪之外，似乎再没有其他需要宣泄的情绪了。 陆司野转身，对着医生做了一个手势，医生点了点头。 咔。门合上了。 顾染的头动了动，陆司野伸手一按，“没人了。” 身下的肩膀一颤，隔着衣料，陆司野瞬间便感觉到了她眼睛的眨动，微微抿唇。 半晌，空气中响起了一声绝望的呜咽。 “我过不去了……陆司野。”她字不成字，声不成声。 第二个了，同样的方式，同样的噩梦，要她怎么说服自己去接受？她从来不信命，但是此刻毛骨悚然的事实让她心里的疑惑和惊惧越来越深。 为什么是她？凭什么是她？ “不会。”陆司野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生硬的安慰，但已是此刻她最需要的东西。 她扯着陆司野的衣服，颤抖的身子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哭声也溢出喉头，再也刹不住。 “是我杀了他……是我不小心……我如果当心点，就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去树敌……我应该等着平安生产之后再去对付凰天……我太蠢了，是我对不起他……” 她叫着，喊着，直到筋疲力尽。 失去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她可以安慰自己欺骗自己，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当成前世的那个。但是现在，她连安慰和欺骗都已经做不到，两次的伤痛瞬间叠加，已经达到她无法承受的高峰。 陆司野始终抿着唇，眉毛拧着，呼吸也随着她的痛哭而沉重起来。 很久之后，顾染的声音越来越小，窗外的阳光也渐渐西斜，直到伏在身上的人没了声音，陆司野才缓缓将她移动了一下。 大概是哭累了，靠着他也能睡着。 陆司野一动，将她缓缓放在了枕头上，视线触及到她眼角的泪痕，眸光一动，盖好被子之后转身踏了出去。 与此同时，医院的大门外，白大褂的医生抱着一个婴儿，迅速递到了一辆车中。 “俞总，这孩子身体弱，七个月早产，千万要小心。”医生开口道。 “嗯。”车内的人应了一句，绝尘而去。 第六十七章 抢走孩子 “现在怎么办？”车子离开医院一段距离之后，江夕蓝才开了口，细细看了俞磊怀里的婴儿一眼，“带回去吗？” 俞磊一把将孩子放到了江夕蓝的怀里，有些厌恶地看了眼孩子的长相。 这么点大的孩子，亏得顾染还真的生得下来。孩子能活着也是他没想到的事情，现在带回去，难不成还要照顾着？ 俞磊面色一沉，还没有开口说话，司机便突然猛地刹了车。 江夕蓝身子一倾，差点没抱住怀里的孩子，手指紧了紧。 “不会开车吗？”俞磊本来就烦躁着，此刻更是恼怒，抬头便对着司机喝了一句。 司机微微一颤，看了俞磊一眼，低声道：“俞总，前面，前面……” 俞磊皱了皱眉，顺着司机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看见横在他们车前的那辆黑色商务车，车门已经开了，一个颀长的身形从车上缓缓下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江夕蓝瞬间噤声，直勾勾盯着那个身影，眼底闪过一丝惧怕。 “这谁？”她转头。 “不知道，先别说话。”俞磊转头瞥了周围一眼，这条路不宽，已经没有其他可以走的路线，前进的方向被那个男人的车子堵死了，看这人的样子，也显然是来找他的。 他是谁？陆司野的人？ 俞磊脸色更加阴沉，男人已经到了车窗边，抬手敲了敲，手指修长，在俞磊眼前晃动着，莫名便是一阵压迫感。 “抱好这小畜生。”俞磊低声道。 江夕蓝立刻转身，将孩子放在了自己的腿边。说来奇怪，这孩子刚出生就被抱出来，却也不哭不闹，安静的很。 俞磊按了车窗，那个男人的脸一点一点在面前出现，面无表情，压迫感十足，他很快便在心里确认了，这样的人……不可能是任何人的手下。 “这位先生有什么事吗？”俞磊勾了勾唇，阴狠的气势完全不输面前的男人。 男人稍稍低了低身子，眼中的情绪清澈见底，空洞一片，即使弧线再美好，也冰冷得可怕。 这人的眼睛……俞磊忍不住手指紧了紧。 与其说嵌在这人精致五官里的那双东西是眼睛，还不如说是某种零件一般的存在。凉意和孤冷如果到了一定的地步，就只剩下彻底的麻木。 像个假人。 “孩子。”男人最终将眼神定在了江夕蓝地腿侧，扬了扬下巴，吐出了两个字。 俞磊心里紧张了一瞬，但是面上依旧是淡定无波的，开口道：“孩子？这位先生说笑吧，把车子横在路边就下来讨孩子，先不说你要的什么孩子我们车上根本就没有，就算是有，你应该也没有立场要吧？” “我最后说一遍，孩子给我。”男人一字一句道，薄唇里吐出的字似乎都染上了寒气，面色不算是阴冷，就是彻彻底底的没有情绪，仿佛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无法引起他的侧目。 江夕蓝的身子也是一缩。 她活到现在，打交道的都不是什么好人，看过的眼睛也不少，接触过的人也数不胜数，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太诡异了……脑子里惧怕的念头一掠过，她就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已经汗湿。 她缓缓伸手动了动俞磊。 要不把孩子给他吧？她眼里无声的情绪传递，俞磊显然是读懂了，但也只是瞟了她一眼，眉头一皱，意思是拒绝。 江夕蓝皱眉抿唇，有些不安的感觉。 “我也最后说一次，你在我这里拿不走什么——开车。”俞磊的最后一句，是对着司机说的。 一双手蓦地将窗子一拉，前面那辆车的车门开了，黑色西装的人齐刷刷下来，围成一圈，手里都拿着棍棒和尖刀，没几秒便将俞磊的车子给围住了。 站在车边的男人直起了身子，步伐很慢地朝着自己的车子走去，将这边的所有人都抛在了脑后，似乎已经不在意他们的死活。 “等等！”俞磊在这一秒突然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开口叫了一句。 男人没听见一般，长腿跨上了车，没了声音。 “俞总。”旁边上来一个笑嘻嘻的眼镜男，眯着眼睛道：“我们那位脾气不太好，您看看是主动给，还是来点被动的？” 话里的威胁之一十分明显，俞磊靠得很近，能看得见那些刀刃上的泛的光，心里一沉。 这些人似乎是要动真格的…… “不就是一个孩子吗，交给你们和放在我们这里，对顾染的伤害也没有区别，拿去吧。”俞磊伸手一拽，随手将孩子从窗口扔了出去。 眼镜男立刻一接，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的神色，确定孩子没事了才松了口气，转眼看了看俞磊，阴森地一笑道：“俞总不用费力套话，你要对付的人你尽管去对付，和我们没关系。”他给旁人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开。 砰！ 车后突然一陷，轮胎爆了。 前面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话语：“俞总，我们老大说了，这是送你的礼物，希望下次做事情之前能好好用用脑子。” 江夕蓝抿了抿唇，咬牙道：“现在怎么办？那些人到底是谁？是不是顾染派过来的？” 如果和顾染有关，那不是前功尽弃了？他们策划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最后只是给顾染助了个产？实在不甘…… “我怎么知道？”俞磊烦躁地回复了一句，咬牙沉默。 那头，眼镜男已经将婴儿带上了车，小心翼翼地看了男人一眼，开口道：“陆总，成了。” 陆和壁微微抬眼，眼神在眼镜男手里的那个小布包上一顿，缓缓伸出了手。 眼镜男诧异地看了陆和壁一眼，颤了一下，更加小心地将婴儿给递了过去，心里有些疑惑。 陆总平时最不喜欢的就是和人亲近，尤其是吵吵闹闹的小孩，今天这趟吩咐已经很奇怪，居然还想……亲手抱这个孩子？ 陆和壁接过之后没有低头，只是开口道：“开车。” 眼镜男点头，转身上车。 医院。 顾染睡了很久很久，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天亮。 她盯着天花板看着，脑子已经不再昏昏沉沉，但是清晰的痛感却始终在自己左胸膛里蔓延，几乎将她撕裂。 门开了。 陆司野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放在了一边，看了她一眼。 “起来喝汤。”他道。 顾染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力地转了头：“抱歉，昨天吓到你了吧。” 陆司野轻笑了一声，“没有。” 陆司野的“没有”，很有信服力。 顾染也无力地笑了笑，眼眶有些酸涩。昨天半夜惊醒数次，除了流泪，她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去祭奠。 “你怎么还在这里？”她撑起身子，缓缓坐了起来，“不嫌医院脏吗？” “嫌。”陆司野说得简短，伸手将汤倒好，递给顾染。 顾染抬眼，看了他许久才将碗给接过来，“通知一下我爸妈，你可以回去休息的。” “他们已经来过了。”陆司野的声音不知为何，压得很低，“你睡了整整一天，我已经让他们回去了。” 顾染有些难言。 她之前想过生产的问题，觉得陆司野是不可能会陪在身边的，所以私下里已经知会过的萧晚和林碧岚，到了生产的日期就打算搬回顾家，这样也好随时应对突发状况，但是没有想到……真的出事的时候，陆司野是唯一一个能够陪伴的人。 “别费劲想任何谢我的话。”陆司野瞟了她一眼，开口道：“你知道我不需要。” 顾染识相地闭了嘴。也是，这种时候任何谢语都显得苍白，那天晕厥之前陆司野看她的眼神她还记着，死死烙印在这一天的梦境里…… 她想忘了，想说服自己是多想，但是真的看见他惊惧和担忧的眼神之后，两人之间反而多了几分疏远。 顾染低头喝汤，没有再说话。 门突然响了响。 陆司野转身开门，和门后的人视线一对，眼睛眯了眯。 “我来看看顾总。”何遇的声音。 顾染手里的汤一顿，抬眼朝着门边看去，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道：“进来吧。” 何遇推门而入，转手将一些补品放在了凳子上，头上依旧盯着黑色的鸭舌帽，穿着十分普通。 “好点了吗？”何遇道：“昨天就想来了，但是听说你状态不好，所以不敢打扰，希望今天也没有唐突了。” “不会。”顾染摇摇头道：“只是公司里的事情这段时间都没有心力去顾及，其他的一起安好。” 何遇再次关心了几句，就出了门。 陆司野始终都靠在门边，看着何遇出门，点了个头就算是招呼。 咔。 门再次合上了。 何遇的眼神在门上稍稍一停，眉间微微一蹙，转身掏出手机，从楼梯上走了下去，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想了很久才终于通了。 “喂，陆总，我现在在医院。” 那头的声音沉默着，只有婴儿的哭叫声隐约响着，随后便是浅而均匀的呼吸。 “嗯，她什么情况？”冰冷的话语声不带半点情绪，慢悠悠的吐字，语气比机器还要生硬。 第六十八章 巧了，那也是我孩子 婴儿的哭声？ 何遇只是疑惑了一瞬，有些诧异。他和陆和壁接触了这么久，那人的房子里连蚊子都是不可能飞进去的，怎么可能还有婴儿的声音……该不会是听错了吧？ 疑惑一闪而过，迅速消失，面对陆和壁，饶是跟随多年的情分他也还是心存畏惧。 “情况不大好，我没有久留，顾总也没有精神说什么话。”何遇道。 “嗯。”陆和壁应了一句，但是电话还没有挂断。 何遇心里更是一惊。陆总这人，是不可能说“再见”这样的结束语的，他们的通话从来也都是陆和壁先结束，这还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已经结束了，陆和壁还停着的。所以……是需要他再说一些吗？ 何遇抿了抿唇，试探性地接着道：“但是情况应该也不会更差了，今天也只是不太开朗而已，身体什么的没有大碍。” “嗯。” 何遇咽了口口水，全身突然一松，也只有和陆和壁说话会让他感到异常艰难，因为根本就不能用和正常人交流的路子来和他交流…… 但是他为什么会对顾染多一分关注？从前他便有察觉，只是那时候只是疑虑，并没有肯定，今天这情况便可以基本肯定了…… 算了，这些事不是他该管的范围。 “陆司野呢？”那头再一次响起冰冷的嗓音。 何遇开口道：“他最近都待在病房里照顾着顾染，没怎么出去，不过倒是有朋友告诉我一个消息，他好像在查婴儿的事情。” “婴儿？” “对，顾染车祸产下死婴，但是那时候陆司野并没有在产房里，没有亲眼看见，所以他觉得这事情有蹊跷，正在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传来一片忙音。 何遇再次松了口气，掩下自己心头的疑惑，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那头。 陆和壁将手机方方正正地放在了桌上，和面前的茶几对齐，直到边角都平行了之后才转头看了自己身边沙发上的小婴儿一眼。 婴儿的眉眼都是通红的，刚才一阵哭闹之后被呛了一下，咳了几声。 他缓缓伸手，将她抱了起来，举在半空。 婴儿继续哭着，没有一丝一毫放松的意思。 “别哭了。”陆和壁开口，一字一顿，面无表情，心里虽然因为这个哭声而有了一丝异样的情绪，但是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哄。 婴儿小小的身子在半空中踢着，哭到满脸涨红，突然停下来，睁着眼睛和他对视了一眼，再次放声大哭。 “哇……” “别哭了。” “哇……” “有糖。”他再次挤出一句，伸手将桌上的糖给拿了过来，想了想，放到她的手上。 婴儿一踢腿，糖瞬间掉在地上。 陆和壁眉头一拧。 “陆陆陆总……”眼睛男推门而入，看见了惊悚一幕之后全身都要颤抖起来了，低声道：“要不我把孩子给带走吧？请个保姆来看着？” 陆和壁转头看了他一眼。 眼镜男立刻低了头，等着陆和壁的回复。 半晌，头顶机械化的声音响起：“不用。” 不用？！他是听错了吗？ 眼镜男瞪着眼睛看着地面，努力控制着自己声音里的惊讶，笑着道：“但是这孩子肯定会扰了您休息，到时候……” “我说了，不用。” “是！” 眼镜男不敢再说，只能最后看了还在苦恼的孩子一眼，转身离开。 医院。 顾染闭着眼睛睡了很久，耳边始终有谈话声在不时地响着，脑子里的梦境一会儿变换成轮胎下绝望的哀嚎，一会儿是婴儿的啼哭…… 她睁眼，盯着天花板，耳边还缠绕着那一声声啼叫，不停不歇。 “已经查到了，但是孩子已经送到他那里去了，要想要回来……恐怕很难。”一声叹息响在门口。 “我去。”陆司野的声音接着响了起来。 顾染坐直了身子，靠在了床头，门突然开了，陆司野的脸出现在了门后，和她对视一眼之后，稍稍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醒了？”他转手关门，侧身一靠，定在了门边。 顾染看了门外一眼，“你朋友吗？” “病了一场也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有。”陆司野勾了勾唇，“至少学着对我的事情好奇了。” 顾染抿唇，不想理会陆司野的调侃，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按耐不住的温暖。陆司野虽然看着没心没肺，所有事情都没走过心的样子，但是这两天他也尽力在调节气氛，照顾自己的所有起居，没有一句怨言。 “告诉你一个消息。”陆司野再次开口。 顾染抬眼。 “好消息。”陆司野直起了身子朝着顾染走了过来，眼神定在她苍白的脸上，微微一动。 这两天她几乎吃不下东西，梦魇里喊的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 “对我来说，现在还有什么消息是好消息？”她勾唇，苍白的脸色没有半点好转，眼神里依旧一片沉寂。 无非是些百盛和凰天之间的事情。但是现在百盛就算将凰天击败了，也不会让她心里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孩子没死，你产下的不是死婴。”陆司野开口，直接扔出了重磅炸弹。 顾染微微一震，猛地抬头，微缩的瞳孔中倒映出了陆司野整张笑意盈然的脸，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还身处梦境。 “骗人……医生说是死婴，你别哄我。”她颤抖着，说出的话里也带上了几分幼稚。 陆司野唇角的笑意更深。这两天他算是把顾染所有不为人知的一面都看尽了，“车祸的事情你应该知道蹊跷，是谁撞的你，你想不到吗？” “想得到。”顾染嘴唇一抿，眼神瞬间深了深，“当然……想得到。” 不仅想到了，而且同样的接近死亡的方法，俞磊已经用了两次。 大概也是因为林衣的死亡太过简单，所以才让俞磊有了更张扬的念头吧？ “那也该知道，从你送进医院的那一刻开始，不管你产下的是死婴还是一个健康的孩子，你能看见的结果就都只能是现在这样。”陆司野转头：“你昏迷的时候我要求看看孩子，但是主刀的医生百般推脱，说是手续复杂，只能等你醒了去处理婴儿的尸体，你醒了之后的情绪激烈，别说是看孩子了，想要出这扇门都困难。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有了怀疑，所以让人去查了，果然一路查到了孩子的去向。” “俞磊？”顾染心里一乱，想到孩子在俞磊那里，刚刚兴奋起来的情绪瞬间被冷水浇灭。 俞磊……他不可能会对孩子好，七个月大的早产儿，不好好看护的后果和死亡又有什么区别？！ “你放心，只要孩子还在，天涯海角，我也能追回。”陆司野似是安抚一般地伸出手，在接近她脸颊的时候突然一顿，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 顾染也是瞬间抬眼，有些滞涩，但出乎意料的并没与往后躲。 半晌，他手一缩，笑着后退道：“你好好休息，下午有人带着你办出院，我去找人。” “陆司野。”顾染的声音骤然响起。 陆司野回头。 顾染微微抿唇，半晌道：“你自己小心。” 笑意在眸光中一绽，采撷了世间所有的妖娆和光华，只是一瞬，便瞬间熄灭。 门合上了。 顾染盯着门的位置，久久都没有言语。 陆司野的脚步在门外一顿，伸手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通了之后扬起笑容：“我亲爱的哥哥，好久不见，喝一杯？” 半个小时之后。 陆和壁的别墅门外已经迅速布好警戒，所有人都瞬间启动一级警备的装置，紧张地等着一位客人的到来——陆司野要来了。 这是他们最害怕的事情，要不是陆总事先知会过，恐怕这一屋子的保镖都要被吓出心脏病。 “诶，你抖什么？”一个黑衣保镖问着另一个。 “你新来的吧？你没听说过陆老大啊？”被问到的人依旧一脸苍白，警戒地看着前方，低声道：“陆家到了这个辈分，最恐怖的就是这位爷。我们陆总虽然性子冷些，但是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们还是清楚的，这位爷……啧。” “来了！”有人小声道。 一辆车缓缓驶进了院子里，一停，长腿从车上迈了下来。 来人一身休闲装，微微勾着唇角，一脸妖异的笑容，边走边伸手敲了一下门外一个保镖的帽子，“这么大排场迎接我？担当不起。” “陆老大，您进……”保镖缩了缩身子，干笑了一声。 陆司野笑容挂在唇角，眼底却蓦然冷了冷，转身踏了进去。 “哥哥？”他捏着嗓子，叫唤了出来。 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冷漠背影突然那一滞，额角的青筋几乎都要爆炸开来。 陆司野的脚步一转，随意绕过了沙发，轻佻地看着陆和壁，上下打量一眼之后道：“这么久没见，你性冷淡还没治好？” “……” “你门外那些迎宾队伍的阵仗会不会太大了点？”陆司野在他沙发边沿上一靠，没有坐下。 “你先坐。”陆和壁微微抬头，精致的五官中没有浮动任何情绪，但是跳动的额角青筋十分明显。 陆司野笑眯眯道：“你家的沙发，我哪敢坐。” 风起云涌。 他知道陆和壁不是善茬，陆和壁也知道他不好惹。 “不想坐我家沙发，那为什么踏了我家的门？” “我媳妇儿生了孩子，你不小心给劫了，怕是其中有点误会，特地来和哥哥你解释解释。”陆司野笑着，硬是将“哥哥”念出了“孙子”的味道来。 陆和壁咬牙，转头道：“那是我孩子。” 陆司野一顿。他知道陆和壁的性子，是一贯懒得撒谎的，就算想要撒谎也不会用这么愚蠢的借口，越是荒唐，有可能……越是接近真相。 “是吗？巧了，那也是我孩子。”陆司野一笑，眼底的阴鸷开始氤氲。 陆和壁抬了眼，嘴唇微微一抿，冰凉的目光浸透了十二月的冰泉一般，空气也快要被这一眼的凝结。 第六十九章 他是哪根葱？ 五天后，夜深人静。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顾染一个人，愣愣地盯着空气发呆。 茶几上堆着两摞厚厚的文件，这些全都是张铭这几天送过来让她过目签字的。这么多天过去了，她一份都没动过。 孩子……她的孩子。 顾染坐在沙发上曲着双腿，将脸埋在掌心中，脊背微微一颤，想到了一个可能。 陆司野不让她出面，但是他已经消失五天了，出院手续已经办完，他还没有回来，恐怕…… 瞬间的欢喜和瞬间的失落冲击得顾染几乎无法接受，她难言地咬了咬牙，心里掠过了一个名字。 “……俞磊。” 眼中陡然泛起浓烈的恨意。新仇加上旧恨，不管前路有多艰难，所有的账她一定会找俞磊一一清算！ 咔。门开了。 细微的声响并没有惊动顾染，来人的脚步声很轻，直到快要走到顾染跟前时，一声婴儿的啼哭骤然划破了室内的宁静。 沉浸在悲痛及仇恨中的顾染闻声，浑身剧烈一抖。她几乎是立刻就转过了头，看向来人。 是陆司野。 他回来了！ 陆司野站定在离顾染两步远的距离，唇角轻轻牵着，脸上虽然写满了疲惫，却仍是笑着。 顾染的眼泪在眼眶中闪动，眼神缓缓往下移，触到他怀中抱着的婴儿时，目光中瞬间染上了不可置信。 她站起来，双唇微微颤动着，说话时声音带着刻意压抑的哭腔：“这是……”我的孩子吗？ 后面五个字她没有问出口，她怕，怕陆司野会给她完全否定的答案。 顾染跳下沙发，顾不得穿鞋，也顾不得听他的回答，赤着脚快步走到他的面前，一把抱过他怀中的孩子。 只一眼，她的心立刻便安定了。 是她的孩子，一定是。 小婴儿看到顾染，不知是不是嗅到了母亲的体香，竟然渐渐地就停止了哭泣。小手伸在半空中胡乱抓挠着，最后揪住了顾染的一缕头发，满足地咯咯笑起来。 顾染看到孩子的笑容，眼泪无声落下。她抱着孩子，轻轻地亲了一下她白嫩的脸颊。小心翼翼，珍重无比。 难熬的时间终于过去了。 顾染稳了稳情绪，这才想起了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被她忽略掉的陆司野，微微一顿，看向了他。 四目相接。此刻两人的眼底都有着对方不明了的复杂情绪。 “是女儿。”他开口，笑了笑。 “……你是怎么把她救回来的？”顾染沉默片刻，开口问道。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她对陆司野的手段和资源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如果孩子只是在俞磊手里，他根本用不着花这么长的时间和俞磊周旋。那么，只有一个结论——事情远比她所想的还要棘手。 沉默。 两人间的气氛越加凝滞。 孩子丝毫感受不到两个大人之间的压抑，忽然发出一阵咿咿呀呀的童声，无意中倒是缓解了此时的紧张。 陆司野轻笑一声，指了指孩子，道：“她饿了。” 顾染见他转移话题，也猜到他是不想回答刚才的问题，便看向了孩子。孩子两手抓着顾染的衣服，正努力地将小嘴往她的胸前送。 看她这样子，的确是肚子饿了。 顾染被她这么一打岔，倒是忘了再问陆司野关于救孩子的其他细节。抱着孩子转身说了一句“我去喂她”，便双颊微红地去了书房。 半个小时后，顾染才下楼来。 陆司野见她一个人，挑眉问了句：“她呢？” “吃完东西就困了，在婴儿床上睡觉呢。”顾染一说到孩子，眉眼间都带着柔色。 陆司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忽然一点点的消失了。 “对了，孩子的名字……”顾染坐在了陆司野对面，感激地看着他，“你来起吧？” 陆司野顿了顿，微微皱起了眉头：“我来起？” 顾染点头：“如果没有你，她能不能活下去都很难说，而且你又是她名义上的爸爸。你来起她的名字很合适。”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不知是否是顾染的错觉，她总觉得陆司野这次回来，他和她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也跟着改变了。 寂静中，陆司野的声音忽然清晰地响起：“顾今欢。” 顾今欢。这三个字的寓意一目了然，今生今世，唯有欢愉。 顾染愣了一下，很快微微一笑，道：“好名字。” 闻言，陆司野的脸上笑意突起。 明亮的灯光下，陆司野浑身的倦意太过明显。顾染见了，微一犹豫，等下定决心想要问他时，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陆司野回到卧室将门一关，掏出手机来接听了电话。 手机另一端的人是闫肃，他早在五分钟前就打给陆司野了。事出紧急，他必须要让陆司野听到第一手消息。 “dna的化验结果出来了。”他说到这里，迟疑地停顿了一下，还没开口，就被陆司野接话了。 “陆和壁没有骗我？” 陆司野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慵懒，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也丝毫不见情绪外泄。他很少有破绽，除了几年前的那个女人。现在的他，几乎可以说是无坚不摧了。 让性格直来直往的闫肃斟酌如何将话拐着弯说本就是难为他了，况且这件事也只有两个结果，是或不是。这最终也是要被陆司野知道的。于是听到陆司野这么问，他反倒松了口气，沉声道：“是。通过数据的比对结果来看，孩子的确是他亲生的。” 陆司野讽刺一笑，握着手机的右手却不自觉地缓缓收紧。 闫肃接着问道：“这个孩子……” 门突然被敲响。 陆司野皱眉，结束了通话，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顾染端着一碗番茄煎蛋面，香味扑鼻。她笑着开口道：“刚才肚子有些饿就去厨房做了这个。你要不要来一碗？” “正好我也饿了。”陆司野嗓音低沉，眸中带笑，伸手接过了顾染的碗。 顾染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见没有异色，心里随之一松，“那你吃，我过会儿再上来收碗。”说完她便转身。 “顾染。”陆司野的声音很轻，在身后响起。 顾染脚步一停，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陆司野一手端着她为他特意做的番茄煎蛋面，身体一歪，懒散地靠在了门边。他的眸中有着一晃而过十分难懂的情绪，但只几秒，他便问道：“欢欢的父亲，你真的不知道是谁？” 听陆司野这么亲昵的叫顾今欢，顾染的心里不仅没有丝毫的排斥，甚至涌上了一丝丝难以言明的欢喜。 起伏的心绪很快被她敛藏。她看着他，轻松一笑：“你不是见证了我寻找欢欢父亲的全过程么？结果如何，想必你也最清楚。” 当初那件事的线索在查到童权和裴安安那里就断了。顾今欢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她是真不知道。之所以后续没有再花精力去查，还有一个主要原因便是顾染本身。她巴不得对方不出现，这样就不会有牵扯，也不会有人跟她抢女儿。 陆司野的目光在顾染的脸上逡巡片刻，气氛随之一紧。不过几秒过去，又是一松。他笑着，低眼看向了手里的碗，仿佛自言自语般感叹了一句：“还是顾小姐的手艺最好，我怎么吃都不腻。” 顾染怕他说下去又会吐出什么黏腻腻的话来，赶紧抢在他前面说道：“面不能久放，你趁热吃，我去看看欢欢。”她走得很快，这一次陆司野也没再叫住她。 陆司野刚将面吃完，手机突地震动了两下。有短信进来，是闫肃问他现在接听电话是否方便。 陆司野回了一个字过去，下一秒，闫肃的电话跟着就打来了。 “老大。”闫肃叫了他一声，然后便沉默了。 陆司野兴致突起和顾染结婚，这个消息都是他们后来才知道的。这个婚结就结了，也没什么，最多就是让他们的计划更加麻烦一些，也造不成什么大的影响。但坏就坏在顾染的孩子，她的亲生父亲居然不是陆司野，而是陆和壁。 这复杂的关系……闫肃稍稍一想就觉得头疼。 顾染为什么会和陆和壁有关系，他丝毫不感兴趣。他和其他几个兄弟最为关心的是陆司野对顾染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这件事要是放在以前，他们肯定不会这么犹豫，因为顾染光是孩子父亲是陆和壁这一点就已经被剔除陆司野的择偶标准了。 闫肃见陆司野没说话，默了默，只得主动道：“老大，这个孩子要怎么处理？”他想了想，理性地分析整件事：“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才和陆和壁换回孩子，他以后肯定会借着这个孩子做文章。如果不早做决定，我们……”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他想陆司野肯定已经听出他想表达的意思了。 陆司野唇角一勾，嗤笑一声，毫不在意地道：“他是欢欢的谁？能怎么做文章？他想抢，我挡；想伤害，我阻止。从欢欢在顾染肚子里出来的那一刻，她就是我的女儿。别忘了，顾染名义上的老公是我的名字。至于他陆和壁……”他一顿，笑得见牙不见眼，“……是哪根葱？” 第七十章 渣男的利用 书房。 顾染坐在婴儿床边，凝视着已经熟睡的欢欢，眼神温暖柔和。 时间流淌得无声无息。直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才收回思绪。 空气中夹杂着若有似无的木调香味闯入鼻端，顾染没有回头，知道是陆司野来了。 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她指了指欢欢，声音刻意压低了道：“你看，她连睡着了都在笑。” 高大颀长的身躯站定在顾染身边，接着响起的便是一声轻笑。 陆司野伸出食指，笑容恶劣地轻勾了一下欢欢的脸颊，立即惹来她发出两声反抗的咿呀声，眼看着就要醒了。 顾染见了，连忙温柔地哼出摇篮曲，折腾了好一阵才将欢欢给安抚了。 她转头，瞪了陆司野一眼，却听他忽然道：“她长得很像你。” 顾染顺着他的视线，将目光停留在欢欢的小脸蛋上，随之一愣。 的确是很像她。即便现在只是小鼻子小眼睛，但大概的轮廓却已经形成了。欢欢的五官中，除了嘴唇，其余的都像她。 两人沉默一会儿。顾染还有话想对陆司野说，便起身道：“我们出去吧。” 陆司野不置可否地跟在她的身后离开。 两人去到客厅。顾染去厨房倒了两杯温牛奶出来，没看到陆司野吃面条的碗，猜测他应该已经洗了。 陆司野没有喝牛奶的习惯，接过后只是放在茶几上，没动。 顾染看着他，他的眼底有着一圈淡淡的青黑，虽不明显，但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很反常的事了，便说了一句:“晚上喝杯温牛奶有助于睡眠。” 陆司野瞬间就理解了她的意思，妖异的瞳孔慢慢染上了笑意，说话时态度仍然是不正经的，“我认床。” 这是在解释他这几天在外奔波没睡好的原因了？ 只是这个理由未免太过于牵强。他们结婚的这段时间以来，她有幸见证过几次陆少爷的睡眠质量，刚搬过来住时不仅没有丝毫的不习惯，还睡得十分香甜是怎么回事？ 只是这样的话题再进行下去，最终讨不得好的只会是她。 顾染撇了撇嘴，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没再开口了。 只是一静下来，她便不可避免地想到俞磊那个畜生对欢欢所做的事。恨意顿时在心里滋长，顾染眯了眯眼，眼底泛起微光。 “你想怎么做？”陆司野突然道，伸手端起了牛奶杯。 “如果你没有救下欢欢……”顾染说到这里，声音一顿，虽然她已经猜到了欢欢在俞磊手里会是怎样的结局，但还是向陆司野寻求着肯定，“她最后会怎么样？” 陆司野几乎是立刻就把答案给她抛出来了，只有一个字：“死。” 死。 这个字轻飘飘地撞击在顾染的耳膜上。她浑身一抖，不管是第多少次，只要一想到会失去这个孩子，她都抑制不住满腔的恐惧。 她讽刺地笑出声，“江夕蓝爱俞磊，为了他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陆少爷不是最喜欢看戏么。这次我亲自当导演，导一出精彩大戏给你看。” 她一字一句，语气坚定。整个人仿佛重新注入了活力，之前的压抑悲痛已经消失不见，有的只有他所熟悉的坚强和韧性。 “好啊。” 陆司野缓缓笑开了，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握着的杯子。触手温热，想起顾染刚才对他说的那句关心的话，鬼使神差地将牛奶送到嘴边喝光了。 …… 第二天，阳光正好。顾染约了魏端今天出来见面。 她到咖啡厅时，魏端已经在座位上了。他的面前放着一杯喝了三分之一的咖啡，一看到顾染，立刻便站起来朝她挥了挥手。 顾染缓步走了过去，点了一杯矿泉水后，坐在了他的对面。 魏端笑了笑，率先开口问道：“顾总，不知你约我出来是为了什么事？” 顾染前段时间出车祸的事不是什么秘密，但背后有顾家撑腰，媒体不敢乱说，倒很少有报道传出来。 百盛和凰天之间的火药味浓重，于情于理他都不该私底下出来见顾染。但因为薛宁的原因，所以他还是来了。 “凰天对付自家艺人的手段，我想你深有体会。”顾染将随身携带的一份文件拿了出来，缓缓推到魏端面前，开门见山道：“如果你愿意，百盛可以为你提供比凰天还丰富的资源捧你。”声音一顿，她笑着补充了一句，“另外，百盛会全部承担你的违约金。” 魏端挑眉，意外地道：“顾总这是在怂恿我跳槽？” “很明显不是吗？”顾染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服务生刚端上来的矿泉水，随即浅浅一笑：“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的邀请。” 魏端沉默了，表情有些为难。就像顾染给他出了一个难题，让他难以选择。 其实顾染说得很对，虽然他在凰天的待遇比起其他艺人是要好上那么一点，但这全都基于他有利用价值的基础上。就像上次对付百盛，江夕蓝让他故意接近薛宁。反之，等他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他也只有一个结局——被当做垃圾处理掉。而且几次接触百盛的人下来，他的心里都非常羡慕他们的相处方式。气氛轻松，上下级的界限也没那么分明。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他想要和薛宁继续在一起，留在凰天肯定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这几条理由放在一起，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其实已经非常清晰了。 魏端思绪一转，嘴角漾起了一抹弧度，重新看向顾染，开口道：“顾总这么大方，如果我不答应的话，回去肯定会后悔。”一想到江夕蓝和俞磊，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过上次薛宁的事，江夕蓝就曾怀疑过我。一旦我跳槽到百盛，岂不是更加深了她对我的怀疑？”他怕这事会连累到百盛和薛宁。 “这点你不用担心。”顾染向他保证道：“我绝不会让他们伤害到百盛的人。”她轻轻眯眼，眼底弥漫着嘲弄的冷芒，“况且接下来还有的他们忙。” “既然顾总考虑的这么周到，那我也根本用不着犹豫了。”魏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的白牙，整个人充满了朝气和感染力，“有笔吗？” 顾染也一笑，将笔拿出来递给了他。 魏端打开合同，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地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后，魏端怕节外生枝，便先离开了。 顾染一个人静静地在座位上又坐了一会儿，才拿起手机来，翻出一个今早上才存进去的号码，编辑着短信。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信息就已经编辑好了。顾染看了一遍，确定没问题后即刻点了发送。 发送成功的提示在屏幕上一闪。顾染瞟了一眼联系人的名字，在“谭同引”三个字上一定，随即抬手熄了屏幕。 凰天。 “中午我接到魏端的电话，说是要和公司解约。这是怎么一回事？”江夕蓝一进俞磊的办公室，便面色阴沉地开口道。 “还能是怎么回事？除了百盛除了顾染，还有谁明目张胆地挖我们的人？”俞磊烦躁地松了松领带，恼怒地抬脚踢了一下办公桌，低骂一声。 “而且不止是魏端。”他边说边拿起桌上的手机，调出里面的一条短信给江夕蓝看，“时间也是今天中午，谭同引发给我的。” 屏幕上只有一句简短的话。 ——凰天的事我以后不会再插手。 “谭同引？”江夕蓝一把抢过俞磊的手机，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条短信，确认了不下十遍。 半晌她咬牙，抬眸看向俞磊，无力地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俞磊在凰天的根基未稳，魏端跳槽的事都还好说，但如果被公司里的那些老不死知道谭同引也甩手不干了，只会增加对俞磊的不满。 俞磊叹了口气，也是一脸忧愁，“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堵上公司股东的嘴。” 江夕蓝听了后沉默了。 想要让那些股东给予他们喘息的机会，哪有那么简单？ 俞磊不动声色地瞥了江夕蓝一眼，随即走上前轻轻搂着她的肩膀，“我有一个办法。” 江夕蓝登时抬头，双眼充满希冀地看着他。 俞磊缓缓道：“之前我们一直都在打夫妻情深的这张牌，以后也要继续这么下去。林衣在世时，曾和林季尘共同创作了几本电影剧本，现在正是投拍的好时机。” 他没有再说下去，刻意留出时间让江夕蓝慢慢消化。 江夕蓝也的确听懂了他的话。俞磊一个上门女婿管理着林家的公司，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而和林衣深厚的感情便成为了他的倚靠。新的项目一出来，也能让一部分看重利益的股东闭嘴。 “但是……”江夕蓝担忧地道：“公司现在的流动资金够吗？” 全额投拍一部制作精良的电影少说都要几千万。这么大的一个项目，就俞磊目前在公司的影响力而言，估计刚提出就会被当场否决了。 俞磊握着江夕蓝肩头的手缓缓收紧，扳过她的身体，让她正对着他。 视线相对，俞磊的眼神里充满了祈求，声音低沉地道：“夕蓝，你我都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所以……你愿意帮我吗？” 第七十一章 铤而走险（修） 江夕蓝抿了抿唇，眉头稍稍一蹙。 帮……还能怎么帮？ 俞磊盯着江夕蓝，目光里的柔情微微绽放，连眉眼之间的情绪都软了几分。 江夕蓝犹豫了片刻，心里有些松动。她和俞磊在一起这么久，确实没见过俞磊现在这幅样子，但是……如果帮了，无非就是资金的那些事，万一到最后没帮成反倒把自己给赔进去了，该怎么办？ 她抬头看了俞磊一眼。 俞磊握着她肩膀的手更紧了，叹了口气，随即低头道：“我知道这事情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觉得为难，只是你也了解我，如果我有办法，是怎么都不可能让你出手的……我答应你，等风头过去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好吗？” 要什么都给…… 江夕蓝心念一动。林衣已经死了很久了，等这件事情结束怎么说也有几个月，俞磊的意思难道是……结婚？这是她的心结，也是她最害怕的地方。跟了俞磊之后她便知道名分这种东西，很艰难才能求得，但既然现在有这个机会，俞磊也开了这个口，风险也小，能帮就帮吧。 “你说，要我怎么帮？”她抬了头。 俞磊见她松口，眸光微闪，唇角缓缓露出一丝笑意。 别墅。 陆司野下车的时候，手上还抱着欢欢，随意瞟了一眼家里花园里的车，突然一笑。 “今天真热闹。”他勾唇。 顾染转头也看见了停在院中的那辆骚气的跑车，眉头微微一皱。 顾齐也来了？刚才顾立国打电话来，她就匆匆往家里赶，知道顾立国和林碧岚想看外孙女，但是现在这大好的兴致估计要被破坏光了。 陆司野看了她一眼，一手抱着欢欢一手将顾染一揽，“没事儿，正好让他看看我陆司野的女儿长得多倾国倾城，走了。” “喂……”顾染抿唇，抬眼叫了一句，但还是止住了话头。 陆司野的动作看似随意，实则将欢欢护得严严实实，而且这两天完全将欢欢当做是自己的女儿来照顾，她都几乎怀疑这死妖精是不是转性了。 还没走近便看见门口站着的三人，林碧岚一看见顾染，立刻上下打量着她。 “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瘦了这么多？”林碧岚上前惊叫着，皱着眉头道：“别人怀个孕都是胖一圈，你倒好，孩子生完了和瘪了气似的！怎么这么没用！”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接孩子，眼里是止不住的心疼。 顾染心里一热，转头看了顾立国一眼。顾立国虽然没有说什么，也是同样皱着眉头看着她。 “没事儿，欢欢丢了的时候吃不下饭，现在都好了，别担心。”顾染笑着道：“而且医生说了，养的不错，我的体制不容易胖所以才看起来消瘦点，底子很好。” 林碧岚低头看着怀里的欢欢，忍不住漫上笑意，“哟，这一点看不出不足月出来的孩子啊，白白嫩嫩的，轮廓像你……”她一顿，突然抬头，瞪着眼睛道：“你还说呢！你知不知道司野这孩子专门找了个月嫂给你做饭，每天送进去的饭你都下不了口，你这胃倒是金贵了！你下次要再敢这么任性，我和你爸就当没有这个女儿！” 顾染一愣，转头看了陆司野一眼，陆司野也只是笑，仿佛刚才的话里没有提到过他的名字。 顾齐皱眉，一脸不爽地开口：“诶爸林阿姨，你不要这个女儿了也行，别忘了你还有个儿子吧？” 顾立国立刻转头道：“你这儿子不要也罢！没点出息也就算了，成天里给我惹麻烦！你看看院子里这车，败家玩意儿！” 顾齐瞪着眼刚想说什么，陆司野便突然抬腿打断了他的话，“走吧爸妈，别在风口里站着。” “好。”林碧岚应声跟着，手里将欢欢的衣服裹得更紧了些。 顾染在众人身后看着，心底的暖意缓缓溢满了全身。 一进门顾立国便接过了欢欢，低头看着，半晌严肃的脸上还是出现了一丝笑意。 “欢欢，我是外公。”他哄着，轻声道：“知道吗？这是外婆。” 顾染突然一笑，立刻憋住了，转头看向了别处……她还这没见过顾立国这幅样子。 “你看你看，她在笑！”林碧岚突然凑到了顾立国的跟前，两人齐齐盯着欢欢，挪不开眼。 顾染带着笑意看着这两人，觉得有趣。 “爸林阿姨，你们先别高兴得太早好吗？”顾齐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翘起了腿，一边斜着眼睛看着顾立国手里的孩子，一边冷笑了一声，“这孩子是谁都不一定呢，你们就上赶着叫外孙女了？” “阿齐，你胡闹什么？”顾立国脸色一沉。 顾齐心里也是微微一惊，闭了嘴，但还是没有忍住，转头对着顾染道：“诶，妹妹呀，你这孩子不是丢了几天才给找回来的吗？生下来的时候你没有见过，回来的时候你怎么就信了呢？这么大个人了，做事情还是毛毛躁躁的，这医院里不是有亲子鉴定吗，人随便给你带回来一个孩子你就觉得是你自己孩子，你伤心疯了吧？” 话里的讥讽句句浓烈，刺得顾染的耳朵疼，但林碧岚和顾立国脸上的表情瞬间一滞，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欢欢，都有些犹豫。 顾齐说话向来是带刺的，但是这一句……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欢欢是丢了之后找回来的，会不会是找错了呢？ 陆司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但是眸光闪烁，缓缓将视线定在了顾齐的身上。 顾齐的后背一凉，只觉得被这样妖异的眼神盯着便浑身难受，但仍旧没有变动姿势，笑着迎上了陆司野的目光，眼底的阴森和幽暗肆意生长。 当时听见顾染孩子死了，他在家里就差举杯庆祝了。这老天怎么可能让一个人一路这样顺风顺水地走下去？死了个孩子，这女人也能长长记性，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又变成了遗失，孩子突然又回来了？这一件件事情，听着就怪异。 “阿齐，别胡说八道。”顾立国开口道。 “没事爸，他也算说到点子上了。”顾染微笑着转头：“欢欢是司野找回来的，他没有生过孩子，当然不知道血脉亲情的感觉，等他长大了就自然懂了。” 顾齐脸色一黑。 这是讽刺他不懂亲情和幼稚吗？ 陆司野的目光一转，眼底的火光灭了，只剩下彻底的笑意。 “亲情”这两个字大概是顾齐的最痛处，顾染戳起来也是毫不手软。 “好了，好端端的你们说话阴阳怪气的做什么？”顾立国开了口，低头接着逗欢欢。 林碧岚转身看了看顾染，叹口气道：“你现在这身体不行，月子期间不要多走动，还是请个保姆吧？不然我过来照顾你几天……” “妈，不用担心。”顾染开口安慰道：“医生今天真的都检查过了，何况司野会照顾我。” 林碧岚犹豫了一下，看了陆司野一眼，这才将眼睛一垂，算是接受了这个答案。 顾染心里一松。 陆司野的笑容开始在唇角上肆意攀爬，调侃之意十分明显，突然低头看了眼手机上亮起的屏幕，笑意收了收，转头道：“老婆，我陪你上去换个衣服？” 四目相接，顾染咳了一声，点头道：“……好。”虽然不知道陆司野想干什么，但看着他的表情，应该是有事。 “那爸妈，我们先上楼。”顾染回头道。 “好，去吧。”林碧岚头也没转，笑着盯着欢欢看。 陆司野揽着欢欢上了楼，一关门，他笑意便浓了起来。 “司野会照顾你啊？”陆司野将这句话一字一字地拆开，说得暧昧旖旎，一转头就将头往她肩上一窝。现在没有大肚子的间隔，他很容易便贴到了顾染的身子。 “喂陆司野……”顾染一紧张，伸手想要推开，身上人却突然一沉。 “好累啊……”他低声道。 顾染手指一滞，，想起陆司野去找欢欢回来时的模样，估计是真的疲倦。手指一松，放了下来，任由陆司野靠着。 陆司野唇角一勾，随后道：“老婆，下午要去做件事。” “你能换个称呼吗？瘆得慌。” “不想知道什么事吗老婆？”陆司野像没听见她的要求似的，接着道。 “……什么事？” “你还记得徐子冀吗？星辰酒吧。” 顾染听着他的提示，想了起来，“记得。” “今天他给了我一个比较有意思的消息，我觉得你爱听。” “那你说。” “说了有什么好处？” “……说了没好处，但是不说可能会有坏处。”顾染的声音立刻充斥着威胁。 陆司野一笑，不卖关子了，接着道：“江夕蓝想秘密抛出她手里江家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这可不是小数目，整个南城没有几个人能拿得出来，但是，整个南城……”他眸光微漾。 “也没有几个人会需要。”顾染的目光突然阴沉起来，若有所思地接了话，随后沉默下来。 “聪明。” 第七十二章 车祸的线索 下午，顾立国一行人刚离开，陆司野就驱车带着顾染去了一家餐厅，坐在了过道靠里侧的一张桌子上，十分隐蔽。 一落座，顾染就皱了皱眉头。 “江夕蓝和徐子冀从前认识吗？”顾染接住陆司野递过来的靠枕。 陆司野将自己手边拎着的保温杯打开了，推到顾染面前，浓郁的鸡汤味立刻在两人之间散开。 顾染嘴角抽了抽，有些尴尬地看了保温杯一眼。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和亲自阻拦，她不会相信这种接近贴心的举动……居然是陆司野做出来的。林碧岚临走前不放心就炖了鸡汤，嘱咐要喝，他们出门急，陆司野就干脆把汤给带来了。 “不认识。”陆司野手臂一撑，懒散地歪在了一边。 “不认识那为什么会把这样的事情交给一个陌生人？”顾染手指一顿，皱了皱眉头，“不怕有诈吗？” “江夕蓝做这件事也是瞒着家里人的。南城能拿出这笔钱的人不多，再加上如果有人牵线，徐子冀名声挺好，江夕蓝不会怀疑。” “有人牵线？” 陆司野笑眯眯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顾染立刻明白了……她还在诧异为什么会这么巧，江夕蓝偏偏就撞上陆司野的朋友……这事情估计陆司野也有在背后插上一手。 门突然开了。 陆司野的笑意更深，和进来的人对视一眼，将眼神重新垂了下去。 顾染的目光顺着他的看向了门边，一眼望见一个三七分棕色卷发的男人，穿着黑色西装，但袖口和胸口处都绣着图案别致的花纹，看起来也是风流味十足。 顾染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和陆司野对视了一眼，“徐子冀……上次怎么没见他这么骚气？” 陆司野眼神一深，“这家伙审美不行。” “还好，就是看着像只穿红戴绿的公鸡。” 沉默。 半晌，陆司野忍不住想笑，但门又开了，顾染笑意刚起便瞬间收了回去，主动朝着位子靠里的方向坐了坐。 徐子冀朝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意味深长，随后站了起来对着刚来的人道：“江大小姐，幸会。” 江夕蓝稍稍打量了他一眼，随后笑道：“哪里的话，久闻大名，今天才有幸见到真人。徐老板肯帮忙真是再好不过了。” “小事，老刘介绍过来的人我肯定相信……我们开始吧？”徐子冀笑了笑，莫名透出一股痞气，眼神在江夕蓝身上微微一停。 倒是个长相不错的……光看脸可看不出什么蛇蝎心肠。 “好。”江夕蓝也爽快，毕竟两方都有利益目的，且之前就有说开，谈起来也算顺利。 很快，江夕蓝便将基本情况和手里的转让合同都给了徐子冀，看着徐子冀手里的文件，心里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最终还是笑了笑开口道：“我可是全心全意信任徐老板，希望徐老板不要辜负了我的这份信任。半年内，我不希望江家有人知道我转让了股份。” “这是自然的。”徐子冀沉稳地勾起唇角，“我倒是害怕江小姐会意志不坚呢，这股份对我来说没什么太大用处，这次帮忙大多也是看情面。” 江夕蓝心里微微一定，立刻抿唇笑了起来，笑声灵动而自然，“徐老板说笑了，您能在这时候伸出援手，以后有什么困难的地方，我能帮到的一定帮。” 徐子冀笑了两声，“那先谢过了。” 合同签完，江夕蓝便率先提包出了餐厅，徐子冀立刻对着门口一个服务生模样的人使了眼色，那人立刻推门跟了出去，半晌才重新返回。 “徐总，人走了。”服务生道。 “哎哟我去……累死我了！”徐子冀松了松自己的领带，边抱怨着边朝顾染和陆司野的方向走来，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了，看了看陆司野，“我这算是帮了你大忙吧？今天晚饭，管不管？” 陆司野随手将碗筷推到他面前，看了他一眼。 徐子冀立刻不客气地开始伸筷子，突然鼻子一吸，转身便将眼神幽幽地看向了顾染面前的那个保温杯，探头过去，“好香啊，这什么？哟，鸡汤……” 啪。 一双筷子横空架了过来，将徐子冀的筷子一打，挡在了保温杯上，狭长的眼睛里泛着光，眯着抬了起来。 “原来是大嫂的……您喝您喝……”徐子冀讪讪地缩回了手，干笑了一声之后将筷子转向了其他地方。 陆司野这才转手夹了个菜，放进了顾染的碗里。 顾染嘴角微微一动，强忍了自己的笑意，轻咳一句之后垂了眼。 “不是我说，你这娶了媳妇之后也太……”徐子冀开了口，一边喃喃了两句一边抬眼看着陆司野的表情，在触及他脸上的笑意时突然滞了滞，随即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太重色轻友了吧？大嫂被你宝贝得跟什么一样，也不能完全丢了兄弟吧？诶大嫂你知道吗，就这位爷，以前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他眉眼一动，眨了眨，和顾染对视了一眼之后笑道：“不过粘着的女人也不少，只是不知道最后为什么在大嫂身上定了心……大嫂，能传授传授秘诀吗？” “徐子冀，合同刚签不用核对是吗？没有其他的事情做了？今天很闲？”陆司野转眼。 徐子冀面色一滞，“挺……挺闲的。”好不容易有机会接触一下这位传闻中的大嫂，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机会？ 陆司野拿起手机，看着屏幕按出了一个号码。 “你干嘛？”徐子冀瞬间警觉。 “给你找点事做。” “不用不用不用了……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大嫂我先走了。”徐子冀立刻站了起来，咬着牙盯着陆司野的脸。 陆司野将手机放下了，微笑着目送徐子冀离开，这才重新回头。 顾染也放了碗筷，“吃饱了。” “走吧。” 两人出了门，坐上车，顾染的手机便突然响了一声，一条短信进来。 “顾安宁车祸变成植物人的事，相信你还没有忘。带着孩子，和我见面，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身边的那位。” 包括……身边那位。 顾染下意识将屏幕一熄，抿了抿唇。 “怎么了？”陆司野随口问了句。 “没事，垃圾短信。”顾染道。 她眉头一锁，转头看向窗外，陷入了沉思之中。 顾安宁车祸的事一直是横在她心头的一道坎，占用了这句身体和这句身体所承载的过去，自然肩上的担子就会更重。除了报自己的仇，连带着顾染的，她也要尽数还清……这人是知道些什么？又为什么要让她带着欢欢呢？ 顾染想着，一直到车子停下才回了神。 “我先去徐子冀那里一趟。”陆司野帮她解了安全带，“你在家待着等我回来。” “嗯。” “百盛那边，等身体好了再管。” 顾染微微一顿，依旧点头，“好。” 车子消失在视线里，她缓缓抬手，看着屏幕上的短信，按下了回拨键。 电话意外通了。 “你好，我是顾染。”顾染开口，屏息等着对方回答。 半晌，那边响起了一句：“嗯。” 一句“嗯”，再无其他，冰冷入股骨。 “这位先生要谈交易，就至少要给点相应的甜头，否则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也不需要相信。”冰冷的腔调仿佛始终在一条直线上，没有起伏，“只有一个要求，孩子带来，信不信是你的事。” 挂断。 顾染盯着电话，半晌都皱着眉头，深吸了口气之后，发出了一条短信：地址给我。 一个小时之后，顾染驱车进了别墅区，抱着欢欢有些犹豫。 “咔。”门突然开了。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看了顾染一眼，随后让了让，“顾小姐，里面请。” 顾染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手指紧了紧，随后抬腿走了进去。 她已经将短信定时，到点就会发给陆司野，如果真有危险，到时候也有退路。 客厅敞亮而干净，一尘不染，和陆司野的家具风格竟然有几分相像，但不同的是陆司野的每一个细节中都透着别致，而这个客厅……仿佛过于沉闷而死板。 沙发上已经坐了一人，正抬眼盯着窗外的吊兰，听见响动也没有任何动作，直到欢欢叫了一声。 “呀！”欢欢挥了挥手，想去抓沙发上的布。 顾染有一丝诧异。欢欢并不是不认生的性子，但一来这里就这么兴奋，而且仿佛熟悉这里的样子…… 她眉头微皱，将欢欢抱紧了，沙发上的男人却突然抬了眼。 顾染瞬间后退，被这样的眼睛给一刺，第一次生出了退缩的念头。 这人……太凉。语气，眼神，表情，用冷漠都不足以形容。 “我是何遇的朋友。”陆和壁突然开了口。 顾染一愣，脚步定了定。 何遇……她突然想起来第一次和何遇见面时，好像跟这个男人有过一面之缘。但既然是何遇的朋友，那为什么会找上她？ “坐吧。”他道，目光转到了欢欢身上。 欢欢却突然兴奋地叫了一下，朝着陆和壁便扑了过去。 第七十三章 凶手是他朋友 “欢欢。”顾染唤了一句。 下一秒，陆和壁准确伸手将欢欢接住，随即抱在怀里。 欢欢白嫩的小脸上尽是笑意，抬着手，在空中抓握和挥舞。 顾染心里彻底一惊，盯着男人精致得假人一般的脸看了半晌，下了决心，转身落座，“找我来什么事，说吧。” 陆和壁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低头看着怀里的欢欢。欢欢亲昵地将小脸蛋靠上他的胸膛，一手揪着他的白色衬衫，嘴里咿咿呀呀兴奋地叫着，口水也跟着不小心蹭到了衣服上面，染湿了一大块。 顾染见了，立即皱眉，起身对陆和壁道：“不好意思弄脏了你衣服，还是让我来抱吧。” 陆和壁没动，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他抬眸看了顾染一眼，眼神平淡无波，突然来了一句：“你了解陆司野吗？” 没有感情的话语像机械发出，就连抱着欢欢的姿势也是，虽然动作十分标准，但放在这个男人的身上给人一股深深的违和感。 没有温情，只有冰冷。 “我是他的老婆。”顾染缓缓坐下，眼底的笑意瞬间淡去了不少。她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欢欢，谁知这个小丫头却根本没有察觉到两个大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正兴致满满地玩着陆和壁的衬衫扣子。 太不正常了……欢欢绝不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表现出这样的熟稔。 顾染沉吟着，心里一惊，已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这个男人之前见过欢欢，而且还和欢欢相处过。 “他身份不一般。”陆和壁像是随口说出这句话，没有看顾染，拿了茶几上的一颗糖放进了欢欢的小手里，但欢欢手掌太小，只能抓握一下，“你们不合适在一起。” 顾染看着他的动作，愣了一瞬——糖？又是充满违和感的第二样东西。 她很快笑了，“你叫我来想说的就只有这些？”她再次起身，耸了耸肩，“看来我是白来这一趟了。”说话间，她已经来到了陆和壁身边，伸出双手对着欢欢道：“欢欢，该走了。” 欢欢只是躺着，稍稍转头努了努小嘴，瞅了眼顾染，又瞅了瞅陆和壁，没有回应她。 “欢欢。”顾染再次唤了一声，手臂已经有些僵了。 陆和壁又塞给了欢欢一颗糖。欢欢被吸引了注意力，还是没有回应顾染。 顾染默默收回双手，暗自咬牙看了面无表情的陆和壁一眼。男人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样子，跟刚才的坏心眼怎么都沾不上边。 这里是这个男人的地盘，而且这人一看就不好惹。顾染犹豫了一下，很快灭了想要直接动手将欢欢抢回来的心思。 场面一下子僵持着，一直等到欢欢踢了踢小腿，有了哭闹的意思，陆和壁才终于动了。 黑眸看向顾染，他声线没有任何起伏地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车祸和陆司野的朋友有关。” 顾染震了震，犀利的目光直直射向了他。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在结婚前，她和陆司野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车祸又怎么会跟他的朋友有关系？ “我不信。”顾染想也不想地吐出这三个字。 陆和壁的情绪没有任何变化，仿佛顾染的信任与否根本对他造不了什么影响，“你和陆司野相处了大半年，你清楚他的能力。车祸这种小事，能瞒过他？” 沉默。 手指在身侧握成了拳头，顾染细细一想后，身体突然一颤。 这个男人说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以陆司野的能力，随便花点心思调查，肯定对当时车祸的事不会一无所获。而他之所以隐瞒的原因，也值得深思。 但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顾染压抑住起伏的心绪，抿唇直视着陆和壁，“你调查到我这么多信息，我却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这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她的心里也有着深深的疑惑。这人和最初陆司野给她的感觉太相似，明明都是人中翘楚，却在整个南城都籍籍无名，从未泄出过一丝个人信息。 太奇怪。 欢欢似乎是在陆和壁的怀中待够了，终于想起了还有妈咪顾染。扭头看着她，嘴巴一瘪，想要到她那边去。 陆和壁顺着欢欢的视线看向了顾染，随即盯着欢欢的脸几秒之后，抿了抿唇，没有动作。 欢欢：“哇……” “给我吧。”顾染见欢欢哭得狠了，心疼地走上前，这次没有再犹豫，伸手将欢欢从他怀中抱了过来。 两人挨近，手臂免不了产生碰触。陆和壁却仍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恶。 “陆和壁。” 客厅里突然响起他的声音。 顾染的身体一僵，眉头陡然一蹙。姓陆？他和陆司野是什么关系？ 然而不等顾染问出口，陆和壁就已经将眼镜男叫了进来，让他送客。 顾染抱着欢欢跟在眼镜男身后，想到什么，步子一顿，惊疑不定地回头望了沙发上的陆和壁一眼。 陆和壁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视线稍稍一抬，跟她的对上。但只一秒，他很快垂眸不再看她。 眼镜男在前面催促：“顾小姐，走吧。” 顾染转过头来，皱眉嗯了一声，抬腿离开。 眼镜男送完顾染回来，发现陆和壁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他走上前，对陆和壁恭敬地道：“陆总，她已经走了。” “嗯。”良久，陆和壁才应了一声。说罢，他摊开掌心，上面赫然躺着一颗可爱的彩色糖果。他看了几秒，心里浮起欢欢的脸，突然有什么情绪一泛滥却又迅速沉底。 他手一伸，将这颗糖放进了茶几上的糖盒中。 …… 顾染心情复杂地回到了家。陆司野还没回来。 她不想怀疑陆司野，也知道陆和壁不会无缘无故对她说这些，但即便对方有一定的目的性存在，稍稍理智地分析一下，也能分辨陆和壁话里的真假。 欢欢玩了几个小时，早就累了困了。顾染上楼去喂她喝完奶，哄她睡觉，刚出门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开门声。 没一会儿，客厅里就出现了陆司野的身影。他站在客厅中央，环视了周围一圈，最后才将眼神定在了楼上，看到顾染。 顾染凝望着他，眸中复杂的情绪缓缓升腾。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陆司野一笑，面容妖异，“欢欢闹你了？” “不是。”顾染轻轻摇头，迈步下楼。她走到陆司野面前，看进他的眼底，“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和我姐姐的车祸。”顾染没有丝毫犹豫，将心里的疑惑抛出，“你有没有查过这方面的线索？”她抿唇，顿了一下，然后轻声继续，“或者说，你知道……谁是凶手？” 气氛随着她这句话的落下，陡然变得沉滞。 陆司野眯了眯眼。 他缓缓笑开了，问顾染：“是不是有谁对你说了什么？” “陆司野，知道或不知道，我只想听这其中一个答案。”顾染揪了揪身侧的手指，已经猜到了几分。 果然。 下一秒只听见陆司野缓缓点头，嘴角的笑容跟着一收，给了她答案：“知道。”没等顾染做出反应，他皱了皱眉，很快再次开口道：“一开始是嫌麻烦懒得告诉你，现在则是不想。因为你远远不是她的对手。等到你有能力为自己报仇了，我再告诉你她的名字。” 顾染的眼底迅速闪过一抹讶异。她没有想到陆司野的态度会如此坦然，但随即她又不由得失笑。陆司野有他做事的原则和习惯，不想说的事他绝不会主动提及或被迫说一个字，所以他没必要撒谎。 “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陆司野唇角一勾，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危险，“现在是不是换你回答我了？” 顾染从问出口时就知道肯定瞒不过他，便如实将陆和壁找她的事说了一遍。 谁知道陆司野的关注点却完全错了，瞬间没了刚才的淡定，“你带欢欢去见他了？” 顾染沉默片刻，点了一下头，“他要求我带欢欢过去……我也是想知道车祸的线索。” “该死的性冷淡，这么快就不守约定了。”陆司野低骂一句，随后看向顾染，提醒道：“他是个危险人物，你以后离他远点。” …… 江家。 刺耳的刹车声在别墅院子里响起。 江夕蓝推门下车，火气冲天地来到门前，抬手敲响了门。 没一会儿门就开了，门内站着身家居服的江希。一看是江夕蓝，转身就往里走去了。 “哥。”江夕蓝叫了他一声，将门一关，跟在他的后面，“为什么要给我订婚？”她在见了徐子冀后偶然遇到了一个熟人，见面就说恭喜。她云里雾里，才知道江希已经将她订婚的请帖发到了南城每一个的豪门家里。可笑的是，她身为主角，居然是被别人告知这件事。 “不给你订婚，难道你想一直没名没分的跟着俞磊？”江希烦躁地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根烟，“俞磊有什么好？一个上门女婿也值得你为他付出这么多？” 第七十四章 江李联姻 他这几天因着和裴佳人冷战心情很不好。他虽恨极了裴佳人背着他做出和江怀宁偷情的事，但他们两人的联姻不只是关系到自身，更多的是两家的利益。等冷静下来后，江希也将离婚协议书给撤了，让裴佳人搬到另一处房产，大家冷静一段时间再说。 “什么上门女婿。哥，难道你看不见俞磊的能力吗？”江夕蓝气得不行。 “他什么能力？”江希轻蔑地冷笑一声，看向江夕蓝：“哄女人的能力还是骗女人上床的能力？”他狠狠吸了几口烟，然后将烟头摁灭，“林家本来发展得不错，短短的时间内为什么一家四口就只剩下这林季尘一个独苗苗。你以为我心里真没点数？这种心狠手辣的人，夕蓝，可别怪我这个当大哥的没提醒过你，等你哪天被他偏光了所有，没有了利用价值。你就等着和林衣一个结局吧。” “不可能。”江夕蓝嘴唇颤抖，拒绝相信江希的话，“我跟他经历了这么多，他不可能会这么对我。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说这个……”她咬牙，倔强地对江希道：“我绝不会和李师订婚，我要取消婚约。” 江希先斩后奏也是防江夕蓝来这一出。他怒极反笑，“江夕蓝你要任性到什么时候？你要自由恋爱我随你，但结婚的事你认为爸妈会同意你随便挑？” “你自己因为联姻毁了幸福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搭上我？”江夕蓝情绪一激动，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心里克制不住的慌乱。因为她知道如果真的不能成功说服江希，那这场婚约就绝没有退到的可能。现在请帖都已经发出去了……如果她真的和李师订婚了，还能和俞磊在一起吗？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 但话刚出口，她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在江家，裴佳人和怀宁的事已然成了禁忌。虽说江希为了保留颜面没有告诉爸妈，但江夕蓝是知情人，又是江希的妹妹，实在是不该戳江希的伤疤。 果然，江希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眸光阴冷地盯着江夕蓝，额角的青筋跳动，伸手指向门那边，说道：“给我滚出去！” 江夕蓝也来气了，明明是他做的不对，为什么受气和承担怒火的会是她？ “滚就滚！今天我也在这把话给你撂下了，五天后的订婚宴谁爱去谁去，我绝对不会到场！”说完，她冷冷地哼出一声，将门一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江家。 江夕蓝怕回自己家里会被父母找到，免不得一场碎碎念，便开车径直到了俞磊家中。 俞磊正在看文件，见江夕蓝开门进来，意外地道：“你不是说要回一趟家吗？怎么过来了？” 江夕蓝心里正气着，走过去将包包甩在了书桌上，然后一把抱住了俞磊的肩膀，声音闷闷地道：“我哥瞒着我给我订婚了，是李师……我不要嫁给他。” “订婚？”俞磊诧异地重复了一句。他放下文件，回揽住她的肩膀，安慰她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我才好给你拿主意。” “还能是怎么回事。”江夕蓝一脸郁闷地坐在了他腿上，将今天遇到徐子冀后的事讲了一遍，“我哥不希望我和你在一起。但是我偏不，我就喜欢你，除了你谁也不嫁。” 沉默。 江夕蓝等了又等，见俞磊眉头紧锁却不说话，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不满地道：“喂，你说话啊？难道你还真想我嫁给李师？” “不是。”俞磊这次很快开口了，他看了江夕蓝一眼，随即叹了口气，“我只是在想你哥。说实在的，林家现在远不如以前，而我刚接手还没稳定人心……如果这时候你哥跟顾染一起对付我，你说我有几分胜算？” 江夕蓝浑身一滞，她皱眉，“你什么意思？” 俞磊知晓她的脾气，心知她这是要闹的前兆，连忙安抚她，“我们现在这样也只是为了大局考虑。电影上映之前，我不希望节外生枝。” “那你是要我嫁给李师吗？”江夕蓝眼底充满了不可置信，随即神色消退，冷笑蔓延上唇角，起身离开俞磊的双腿，“所以跟你的利益比起来，我真的是一点都不重要。” “你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俞磊也急忙起身，一手拉着江夕蓝的手臂解释：“李师这人你我也是知道的。他才和裴安安搅在一起，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娶你？我想的是先把你家里那边应付过去，等我这边做出点成绩了，到时候在你家人面前我也好说话。” 俞磊见她迟疑，又再接再厉道：“最多半年。你给我半年的时间，我一定会娶你。” 娶她？ 这还是俞磊第一次对她说娶这个字。 江夕蓝眼神一亮，看着俞磊，也看出了他脸上的真挚。最终，她还是选择点头：“好。你给我记住，最多半年，你一定要说到做到。而我江夕蓝，这辈子只会是你俞磊的老婆，其他男人我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晚上，江夕蓝通过裴安安联系上李师，三人很快约在了酒吧见面。 江夕蓝到时，李师和裴安安已经在包厢里了。 她开门的声音没有惊动到正在亲热的两人。一直到坐下后，沙发凹陷了一下，裴安安才慌张离开了李师的怀抱，转头心虚地对江夕蓝笑笑。 “你慌什么？”江夕蓝轻轻扯了扯唇角，“我不会介意的。当然，如果你们也不介意的话，可以继续。” 继续？开什么玩笑。她裴安安可没有在别人面前上演活春宫的爱好。 “江姐这是哪的话，今天咱们出来是为了商量正事，可不是为了玩的。”裴安安笑了笑，忙倒了一杯酒递给江夕蓝。见她喝光了，才稍稍心安了一些。 “就是，安安说得对。”李师早就事先和裴安安通过气，知道江夕蓝的心没有在他身上，除了看重他李家的实力外，也根本无意于联姻，“我知道江小姐和我一样，早就有喜欢的人。所以咱们干脆点，直接把话挑明了说。我知道你想对付百盛和顾染，我也不瞒着你，顾染同样是我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江小姐，我说得对吧？” 江夕蓝的唇角缓缓露出一丝微笑。她看向李师，又看了看裴安安，然后开口道：“李少这话说得非常对，我很高兴我们这么快就达成共识。” 裴安安见江夕蓝这么说，也轻松地笑了笑：“所以我们可以暂时以联姻的名义来合作，这同时也能够敷衍家里的长辈。”说着，她的语气转为得意，“现在我们裴江李三家联手，我就不信顾染这次还能逃得掉。” “你错了。”江夕蓝突然开口。 裴安安一顿，疑惑地看向她。 江夕蓝看着他们，端着酒杯挨个地碰了一下，清脆的声音在包厢里响起，“不只是我们裴江李三家，还有林家。我们是四家联手。” 裴安安和李师愣了一瞬，随即得意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包厢里，仿佛他们已经预见了后面的成功。 五天后。 车子缓缓驶入老宅，顾染下车来，问陆司野：“你确定闫肃能照顾好欢欢？”她一想象闫肃和欢欢相处的画面就忍不住想笑，但闫肃是医生，照顾一个小婴儿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陆司野走到她身边，自然地伸出右手揽住了顾染的肩膀，带着她往里走，“别担心，闫肃有照顾小孩的经验。”虽然那些都不是普通小孩。 当然，最后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两人进了门，就看到顾立国和林碧岚还站在客厅里说着什么。 等挨近了些，声音也听得清楚了。 顾立国道：“你穿这个衣服的时候不是一向搭配我送给你的珍珠耳环么？今天怎么变了？” 林碧岚一边整理着衣服，低着头不看他，“你都说了次次穿这身衣服我都会戴。这么多次，是人都会腻了。难道这对耳环不好看吗？”说着，她看向了顾立国，挑眉问道：“还是说我人老了，不好看了？” 这话一出，立刻就转移了顾立国的注意力。 他立刻笑道：“你怎么说你自己的？你这是韵味，怎么能叫老呢？”他打量了一下林碧岚耳朵上的耳环，皱了皱眉，“这耳环也不是不好看。只不过是不是太素了些？没有我买的那对衬你。” “是有些素。”顾染走过去，笑道：“不过妈戴着也好看。”今天是江夕蓝和李师的订婚宴，顾家身为南城的四大豪门之一当然也收到了请帖。不过像这种正式场合，作为私生子的顾齐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既然阿染都这么说了，那就走吧。”顾立国看了一眼腕表，说道。 顾染和陆司野对视一眼，一笑后，走在了前面。 顾立国在中间整理着衣袖，也就没注意到落在最后的林碧岚，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地抬手摸了一下耳垂。 四个人一辆车，陆司野当司机。 路上，顾染想起什么，问后座的顾立国：“爸，你知道江家为什么要和李家联姻吗？”她奇怪地道：“这江李两家也真行，订婚宴前一周才发出请帖，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泄出。” 第七十五章 近墨者黑 “家族之间的联姻都是这样。”顾立国顿了顿，“无非就是利益相关。” 顾染眯了眯眼，若有所思道：“也是。”她心里大概能猜到几分。现在江家是江希在做主，前段时间凰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俞磊又被一些老董事联合讨伐，听说他已经将自己和江夕蓝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 是个明白的应该都不会让自己的妹妹嫁给这样的男人…… 陆司野笑意盈然地看了顾染一眼，显然看出了她想套话的心思，但是没有说破。 顾染一转头，两人对视之后，她也勾了唇，主动朝着陆司野的方向靠了靠，低声道：“陆少爷，您觉得呢？” “本少爷觉得，岳父说得对。”陆司野摇曳着的目光在顾染脸上一停，笑意不减，趁着红灯时，顺势也朝着她的方向一靠，伸手将她一揽。 顾染白了陆司野一眼，突然惊觉自己对这样的肢体接触已经有些习惯，甚至……不排斥了。 她脸色微变，半晌，垂了眼神。 车子停了下来。 江夕蓝的订婚宴自然办得风光又隆重，选址也在全城最豪华的酒店里，透过窗子还可以俯瞰江景。 顾染搭着陆司野的手走进宴会厅，立刻察觉到周围的视线朝着他们投射过来。 “这南城的情侣们真是心思难测。”陆司野笑着，语气里虽然不带讥讽，却也处处鄙夷：“昨天还依偎在凰天总裁的身上，今天就可以和李家公子深情白头……甘拜下风。” 顾染微微诧异。陆司野很少表达心思，这种场合里就更是，此刻更像是故意说出一些八卦引人深思。 “陆先生这样说，恐怕不太好吧？”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略带凌厉的声音。 顾染唇角一勾。 江夕蓝。 难怪……陆少爷这一肚子坏水也就算了，连耳朵也是灵敏得很。 两人回身，正对上了朝他们走来的李师和江夕蓝。 “哟，顾总大驾光临。”李师笑着举杯，开口道：“还以为顾总现在又要带孩子又要管公司的，不会有时间参加这些小宴会，没想到顾总百忙中还肯赏脸，真是荣幸之至。” 场面话谁都会说，但是从这张脸这张嘴里说出来，就别样令人恶心一些。 李师心里对顾染还是有几分畏惧，尤其是站在她旁边的那个男人，也是妖气森森，但现在毕竟有了江家的底气，说起话来也有了几分凌厉。 “全城盛宴哪里有不参加的道理？”顾染闲闲回应几句，并没有心思和这两人多说，转身和陆司野一同离开。 刚转头，陆司野便笑着道：“你觉得江夕蓝和俞磊是真情还是假意？” 他说话的时候盯着顾染的表情，果然在她脸上捕捉到一瞬间一闪而逝的阴森。 顾染微微勾唇，扯出了一个笑容，转头看了江夕蓝一眼——江夕蓝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两人都是眸光凌厉地对视了一下，空气中几乎碰撞出激越的火花。 她回头，笑容更加清冽，“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到现在还是一闭眼就能回忆起车子引擎的发动声，闻得到那天车库里的浓烈扑鼻血腥气和欢腾叫嚣的阴谋味。真情怎样，假意又怎样？是为利而往又怎样？是荷尔蒙作祟又怎样？ 她没有心情探究，只知道有些事做错了，代价就是一生。曾经的她付出了代价，今后的他们，也一样。 “走吧。”陆司野脸上的笑意收了收，嗅到了空气中的一丝沉重，突然便切断了话题，带着顾染走向了一边。 “真爱不真爱的我不清楚，但是这一次联姻的目的，确实是一目了然。”顾染没有跟着走，反手将陆司野一扯，低声说了一句。 陆司野停了停，眼神在的江夕蓝和李师的身上一转。 李师已经离开江夕蓝，独自到一边去敬酒，正和裴安安互相碰杯。 陆司野的目光定在两人的身上，微微一眯，“你向来不缺敌人，多几个也无所谓。” 顾染被这话给逗笑，瞪了他一眼，“你能盼着我好吗？” “你以为我一天到晚没事做跟着你是为了什么呢？”陆司野懒懒往一边的位子上一倒，笑意突然暧昧起来，一字一句放慢，掺杂糅合了无数的暧昧和情绪，朝着顾染突然进攻，“还不是盼着你好吗？” 妖精…… 顾染嘴角一抽，没了言语。 她承认要对上陆司野，言语上自己还真不是对手。 “是吗？我以为是陆少爷闲的。”顾染也坐了下来。 陆司野笑着，眸光突然微微一变，抬了抬下巴，示意顾染朝李师的方向看。 顾染刚要说话，话头也是一滞，转头朝着李师的方向看去，眼神立刻一闪。 李师和裴安安说了两句话之后便眼神相对，一前一后朝着门口走去，裴安安脸上似有怒色，瞪了李师一眼，李师的表情有些尴尬，又带着些讨好。两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门口。 顾染立刻抬腿朝着门口走去，陆司野也起了身，跟上了顾染。 靠近门口时便听见外面的声响，不大，但情绪激烈。 “你就是装一装也没有必要把手放人家腰上吧？你玩上瘾了啊？我这还在场呢你就这么嚣张，要是不在呢？你当初不就这么跟我搞上的，我会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裴安安带着哭腔的声音顿时灌进了顾染的耳中。 顾染脚步一顿，伸手将陆司野一拦，及时刹住了。 陆司野不知是因为惯性还是因为故意，整个胸膛都朝着顾染的后背一贴，坚硬的触感让顾染全身一僵，张了张嘴，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她深吸了口气，往侧边避了壁，用气声道：“别往前，他们就在旁边。” 陆司野轻笑一声，很受用地挨着顾染的身子一起靠上了墙壁，身子稍稍一松，下巴立刻抵在了顾染的头上。 顾染咬牙。 “陆司野……” “嗯？”他轻佻而妖媚，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般。 算了。和陆司野用正常人的方式无法交流。 顾染干脆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听着外面的声音。 “我娶你之前，可没有听墙角的习惯。”陆司野自顾自地在背后感叹着：“我以前一直不能理解什么是近墨者黑，现在算是彻彻底底的明白了。” 近墨者黑？ 顾染斜了他一眼，撑起笑容道：“人活着总是一天比一天懂得多的，我以前也不知道什么叫恬不知耻啊，现在也明白了不是？” 陆司野笑意更深，故意将自己的力道放重了些，顾染躲了躲，整个人都缩进了他的怀抱，立刻感受到身后随着笑意而浮动的气息更加明显了。 她翻了个白眼，墙外的声音响了起来。 “好了，别闹了，今天是我和她的订婚宴嘛，我肯定是要装出点样子来的，我们这都订婚了，两个人看起来很生疏也不合适吧？你也知道我和她都是没有那个心思的，那天不是都说好了吗？是不是？” 裴安安沉默了片刻，才道：“总之你老实点。” “行行行，你还在呢，我怎么会不老实？” 顾染笑了笑，转身拉着陆司野离开，陆司野目光停在她拉着的手上，十分听话地跟着走了。 身后接着便响起了脚步声。 “诶顾总？”李师犹疑道。 看着他们脚步的方向，刚才该不会听到什么吧？ 顾染心里微微一定，转头。 “顾总怎么不去和他们聊聊天？”李师看着另一边商业聚会一般的场面，笑着问了一句。 顾染看了他身后一眼，见裴安安并没有跟来，也勾唇道：“我们到处走走就行，他们聊得正欢，不忍心打扰。” “是吗？看着顾总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李师手里还拿着酒杯，眯着眼睛，哈哈笑了两声：“没有被影响就好。” “被影响？”顾染转头：“这话不太理解。” “顾总这心性我们是拍马都赶不上的，要是我家里人大难当头，肯定不及您这一般淡定，也肯定狠不下心来自己开心……不得不佩服。”李师呵呵笑着，话里的讽刺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顾染眉头一皱，听着这话里大有深意，刚想开口，宴会厅里突然响起一片嘈杂声。 “怎么回事啊……” “我去，大料啊……” “这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个照片啊？” …… 灯光突然暗了下来。 顾染一转头，朝着议论的中心看去，瞳孔微微一缩。 四周都是暗的，唯有大厅中央的屏幕在莹莹发光。 屏幕上是几张照片，正在轮流播放，开头无非是江夕蓝前段时间那段淫乱的视频截图，以及和俞磊暧昧的照片，但不同的是，这一次多了几张新鲜的。 ——李师，和裴安安。 窃窃私语的声音随着照片一张一张的播放而放大，众人都是惊疑。 江夕蓝第一时间快步走向了后台，李师也是张着嘴，面如菜色，嘴唇发抖。 “看来大难当头，李先生果然不及我一般淡定。”顾染讥讽一句，缓缓笑了起来。 “你……”李师咬牙。 手机铃声响起。 顾染一低头，看见了萧晚的名字，笑意更深。 第七十六章 和媳妇睡觉还要用上智商 顾染脚步一转，看了陆司野一眼，两人都朝着门口走去，抛下身后的一片嘈杂和惊慌。 “萧晚。”陆司野几乎没有思索便开了口。 今天这事情干得阴毒，在人家订婚宴上放出这样的照片，就算是众人之前多多少少看过一些，也难免引人非议，让人深思这两人订婚的真正原因——除了萧晚有这个心思和能耐，也没有其他会做了。 “这家伙现在估计正在拍腿大笑呢。”顾染边说着边将电话给接起来了。 萧晚的声音十分兴奋，果然在那头大笑着，笑声豪放，丝毫不加遮掩。 “怎么样？我送你的大戏好看吗？哈哈哈……”萧晚一边笑着一边道：“我还特意不留痕迹地攻了李师的电脑，把他们俩各种角度的自拍都存了一份，自己欣赏了好久呢。” “这么看来你情伤已经痊愈了？”顾染笑着调侃一句。 “情伤？”萧晚不屑地切了一句：“你太小看我了，这伤口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哪来愈合的道理？” 顾染眉眼一深，勾唇笑了起来。 陆司野脚步转了转，朝着门口走去，示意顾染可以回去了。 “行，我这边戏也看了，估计里面正乱得一团糟，打算回去了。”她道。 “喂！别呀！我策划了很久的，思来想去都不知道要送这两个小蹄子什么订婚大礼，你不趁着这个机会给他们拍两张窘态？拍个高清的还能当桌面壁纸？” “行了你……”顾染忍不住笑着：“挂了啊。” “喂喂喂！你不要这壁纸我还要呢！你替我拍两张嘛！” 顾染挂了电话，想了想，还是笑出了声。 陆司野已经上了车，转头开口：“看来要活得轻松，就得快意恩仇。” 顾染也跟着上车，眼神闪动，“但是世界上能做到的人没有多少。所以……我挺羡慕她。” 她没有多说，陆司野也没有多问，驱车往前。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在别墅区外停了。 陆司野下了车，突然笑了起来，转头朝着顾染看去。 顾染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两步，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你干什么？” 陆司野露出这幅表情的时候……一般都是天要塌了。 “没事，我让闫肃炖了鸡汤，走吧。”陆司野的声音突然变得异样温柔，伸手过来揽顾染。 顾染一退，毛骨悚然，但还是没有逃出他手臂够得到的范围，稳稳地进了他的怀抱。 陆司野勾唇，没有两步便迈进了门。 客厅里留了一盏暖黄色的小灯，没有半点声响，安安静静，只有沙发边的婴儿床在晃动着，厨房里飘出鸡汤的香味，沙发里窝着一人，也是昏昏欲睡的样子。 顾染一愣，随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闫肃抬头，看了顾染一眼，还有几分睡眼惺忪的样子，随即轻咳道：“你们回来了啊。”他有些疲惫地站了起来。 陆司野看着闫肃的样子，也忍不住想笑，歪着身子站在一边，眯着眼睛打量了几眼，“我们这出去也就两个小时，闫医生老了有十岁？” 出去之前这人还精神抖擞地站在门边相送，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说了……”闫肃闭了闭眼，伸手拿了沙发上的衣服，深沉地看了陆司野一眼，半晌憋出一句：“这是我见过……精力最充足的婴儿。鸡汤在厨房里。走了。” 他的身影渐远，陆司野的笑意也越来越浓，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但笑了两声之后又立刻收了收，下意识看了婴儿摇篮一眼。 顾染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动作，心里突然动了动。 陆妖精这是怕吵到欢欢？ 顾染开口道：“让他照顾欢欢也确实是为难了，改天要好好谢谢人家。” 陆司野应声，跟在顾染身后走向了厨房。 顾染在灶台边停了停，有几分诧异地看着灶台上的那些纸条，一条一条都写着注意事项，连拿碗的时候要用什么样的夹子都清清楚楚的写着。 “陆少爷，你这几个兄弟倒是对你很了解。”顾染挑眉转头。 陆司野已经在柜子边停下了，拿了碗，递给顾染，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那些纸条，这才明白她的意思。 “你别看闫肃一个大老爷们，心思细腻着呢。”他撇了撇嘴，“在他眼里我约等于半个残废，徐子冀大概就是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顶着个大叔的脑袋，里面装的都是母爱。” 母爱……要是闫肃听见这一句，恐怕这辈子兄弟能不能当成都是问题了。 顾染抽了抽嘴角，接过碗，盛了汤。 两人在餐桌上坐下了，顾染也觉得有些疲惫，轻轻揉了揉自己太阳穴。 “晚上欢欢跟我睡。”陆司野喝了口汤就歪在了一边，爆出一句惊天之语。 顾染猛地抬头，惊疑地看着陆司野，皱了皱眉头道：“你疯了？” “书房那么小，万一从床上滚下去怎么办？” “她可以睡在婴儿床上。” “连闫肃都知道要给这个世界母爱般的温暖，你让她从小就一个人睡，长大了会没有安全感的。” “……”顾染很想扔出一句“你放屁”，但是想想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睡在一起，一睁眼便是她的脸，闭眼前也是她的脸，这样是不是能无形中给欢欢一些力量？她要做的事情那么多，能陪伴的时间必然就相对减少。 陆司野见她眉眼松动，这才笑眯眯地勾唇：“这就对了，所以她晚上跟我睡，我的床大。” 顾染皱眉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开口拒绝：“不行，我会护好她的。” “你自己身体这样，还是护好你自己再说吧。” 陆司野将最后一口汤给喝了，转身就要出厨房。 顾染立刻站了起来，跟了上去，“陆司野，万一你睡相不好，晚上把欢欢给踹下床了怎么办？” “我睡相很好。” “我怎么知道你睡相好不好？” “要不你试试？” 话头一顿，带着笑意的眼睛已经在顾染的头顶晃动起来了。 她脚步刹住，这才彻底意识到了陆司野挖了多大的坑等着她去跳……兜兜转转，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吧？ 但是不至于啊，陆妖精多精明的一个人，拐她上床？这买卖一算就知道不划算。 顾染眯了眯眼，打量了陆司野一下——还是他寂寞久了，需要什么身体上的慰藉？ 想着，她浑身都是一颤。 “你抖什么？”陆司野低头，凝神看着她的眼睛，“这么不放心欢欢，我就勉勉强强同意把我的床分给你一半。” “也……也不用这么勉强。”顾染扯着嘴角道：“我觉得其实欢欢也没有那么需要母爱，应该让她适应一下没有人哄着的氛围，毕竟以后事情那么多，我的孩子就应该学着独立。我决定让她睡婴儿床。” “你决定？我是她爸，按理来说我应该有一半的决定权。” “你……”顾染词穷，伸手将挨近的陆司野一推，几乎呼吸不了，“你到底打什么鬼主意？” “我能打什么鬼主意？”陆司野漫不经心地瞟了头顶的灯一眼，“这年头想和自己的媳妇睡个觉还要用上智商了？” “……” 整个厨房里一片寂静，只有顾染越来越急促的声音，丝毫掩饰不了。 再强大的性格，也没办法抵抗这个男人节节进攻的能力……她已经尽力在逃避和隐藏了，但招架不住这个骚气冲天的陷阱，一个又一个。 “你别闹了，忙了一天不累啊？去睡。”顾染错身而过。 陆司野的笑声在她身后放大，顾染有些气恼，但下一秒，他的脚步突然挨近，顾染身后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片，想要停下抵抗，但陆司野并没有靠近，直接转而走向了欢欢，一把搂了起来，动作依旧轻柔。 “走了闺女，爹带你睡觉觉去……”陆司野笑着道，朝着楼上迈步。 “陆司野！”顾染咬牙。 陆司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路走到了卧室，将欢欢往床上一放，伸手脱衣服。 “你……”顾染刚到门口就停下了，不知该转身还是该继续。 “我洗澡。”陆司野笑得摇曳，整张脸都绽开了。 顾染抿唇不语，半晌，看了眼床上睡得正香的欢欢，又看了眼准备去浴室的陆司野，终于垂了手，转身。 “去干嘛？”他的声音悠扬，带着飘忽的尾音。 “拿睡衣。”她拧眉瞪了陆司野一眼。 陆司野这才笑着走进浴室，眉眼在望向镜子时一深，肆意而欢腾。 洗过澡，他陆司野再一次出来时，顾染已经在床边坐着了，盯着欢欢看了许久，又伸手握了握她的小手。 灯光暖，神色柔。 陆司野擦头发的动作微微一滞，随手吹干了之后走了出来，往床上一陷。 顾染一抬眼，动作也是微微一停。 陆司野拍了拍枕头，示意她躺上去。 她心思一定，强作镇定地上了床。 同床共枕又不是第一次了……她怕什么？ “睡觉吧。”陆司野笑着往被子里躺。 两人之间横着欢欢，睡得深沉而绵长，看起来颇像是……一家人。 心底这个词触到了顾染的某些跳动着的神经，她深吸一口气，立刻转身闭眼，沉沉睡去。 第七十七章 只有爹亲自上场了（一更） 三天后。 顾染一睁眼，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迷迷糊糊坐起来之后才惊觉自己又一次……睡得昏沉。 自从和陆司野睡在同一张床之后，每天早晨醒来都是身边空无一人的，对于身边的动静她也毫无知觉，有的时候甚至欢欢哭闹，她也没听见……她都快怀疑是不是陆司野在自己的饭菜里加了什么东西了。 顾染缓缓掀开被子下了床，进了客厅之后，果然看见陆司野正歪在沙发里，一脚踢着婴儿床，动作规律，踢得婴儿床一晃一晃的。 他一抬眼道：“欢欢一大早就哭着要喝奶了，看你睡得香就没吵你。” 顾染犹疑了一瞬，“那你……给她吃了什么？” “娘不管用，就只有爹亲自上场了。”他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自己胸膛的位置，还伸出手摸了摸，意犹未尽。 顾染嘴角一抽，退后两步朝着厨房一看，看见了立着的奶瓶里还剩下一些泡好的奶粉，这才放下心来。 “我以为陆少爷只是看起来魅惑勾人雌雄共体……没想到实际上也是？”顾染的眼神在他的胸前一扫，笑意扩大。 欢欢已经睡得香甜，说明陆司野已经起来好一阵了。让陆妖精哄孩子喂奶……这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陆司野居然闷声不响就给做了。 她倒是真好奇那是什么样的场面。 陆司野眼神一晃，转了过来，刚要开口便被一阵手机铃声给打断了。 顾染低头，看了眼屏幕上的陌生电话，收了笑容，接了起来。 “顾小姐，请你立刻回顾家看一看，你爸妈现在正在闹离婚。”声音清脆而陌生，是个女人的，但她从没听过。 “你好，你是？”顾染没有追究她话里的内容，先开口询问了身份。 “事情紧急，你赶紧去吧。” 电话挂断。 陆司野挑眉，看着顾染。 顾染皱眉转头道：“一个陌生人说让我回顾家，我爸妈正在闹离婚……” 按说闹离婚在那个年纪不是什么大事，因为顾立国和林碧岚向来连小摩擦都不会出现，所以这对于他们而言才会是大事。这人显然对顾家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却又避及身份，到底是帮她该是害她？ “先回去再说。”陆司野的脚一收，站了起来，伸手去抱欢欢。 顾染站在原地愣了两秒，才立刻跟上了陆司野的步子，同时掏出了手机给林碧岚打了个电话。 一直到了车内，顾染才皱着眉头将手机给放下来了，“没人接。” 陆司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油门加了上去。 车内十分安静，顾染的心里也有些犹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上一次的李师说的话还响在耳边，虽然李师这人是喜欢说大话了点，但是毫无根据的东西，大概也不会拿出来在那种场合里的讽刺…… 她深吸了口气，掩下自己此刻的不安。 和快，车子就在顾家门口停了下来。 顾染迅速下车，将欢欢往陆司野的怀里一塞，快步走向了大门。 “你还要瞒着我是吗？！林碧岚，我自问和你结婚这么多年，对你不差，事事都依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想干什么我也都成全，成天担心你这个担心你那个，到头来倒是真的给别人养着老婆呢？！” “我说了没有，这么多年你还不相信我吗？” “没有你为什么不说？你要不是心虚，有什么好瞒的？你卖别的东西也就算了，结婚纪念日的时候的送给你的，你卖了是什么意思？” “我……”林碧岚也是气极，刚开口便停了下来——门突然打开了，顾染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后。 “爸妈？”顾染眼神复杂地看了两人一眼，皱了皱眉，叫声都轻了些。 从刚才的话里多少也能听出一些端倪来，刚才在车上她已经想了无数种可能，觉得林碧岚和顾立国要闹离婚，无非就是一些生活上的琐事摩擦，再加上顾立国又是个倔性子，出不了什么大事……但是现在看来，竟然不是小事？ 顾立国一见顾染，看了她一眼，转身便在沙发上重重地坐下了，没有说话。 林碧岚则是尴尬了一瞬，咬了咬牙，挤出一丝笑容道：“阿染，你过来干什么？” “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得红着脸吵？”顾染走了进来，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顾立国。 顾立国冷哼了一声，眼神犀利地盯着林碧岚，“你问她，听听她干了什么好事！我们这个家也算是散了，我这绿帽子也不知道给人戴了多少年，半只脚踏进棺材的时候知道了，半辈子也算是白活了！” “你说什么鬼话！”林碧岚抿着唇，回击了一句，神情也显然有些犹豫。 “到底怎么回事？妈，爸在气头上说话难听了点，你们两个在一起这么久了，感情怎么样我也看得一清二楚，你们自己心里也明白。有什么东西不能说清楚呢？”顾染伸手去拉林碧岚。 林碧岚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仍旧没有言语。 顾立国胸膛起伏了一瞬，转过身来吼了一句：“她把我送给她的贵重首饰全给卖了！要不是我碰巧遇见，还被蒙在鼓里呢！还有，前几天用个人名义向公司支取了一大笔钱，这笔钱用在哪里？你说说？除了在外面养了小白脸还会有什么可能！你今天说不说也没什么意义了，阿染现在也在这儿，待会儿律师来了，离婚协议书填一填，趁早散了吧！” “爸，妈的为人你还不相信吗？”顾染也皱起了眉头，这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林碧岚眼神一松，看了顾染一眼，顾染只是捏着她的手，给了一个安慰的眼神。 陆司野抱着欢欢靠在门边，转身背对着争吵的画面，没有让欢欢看见。 “妈。”顾染再次在一片沉默中开了口，“是不是有什么难处？都是一家人，你一再缄口，我们也不知道个所以然，有什么东西大家不能一起去面对？现在姐姐躺在医院里，也只有我在你们身边，你难道真打算让爸这么气下去啊？” 她坚信林碧岚是不可能出轨的，这么多年，林碧岚刀子嘴豆腐心，但自从来了顾家之后就一直都没有生养，把她当做亲生女儿对待。 林碧岚一咬牙，看了看顾染，心一横，跺了跺脚。 “行了行了！我说！”她瞪着顾立国：“你气急败坏地吼什么吼？结婚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的性子吗？我上哪儿去找小白脸养着啊？你给我钱养着啊？” “你！”顾立国也瞪着眼转头，站了起来。 “我什么我！”林碧岚对了上去，将气给忍了下来，半晌，眉眼一低，“乐途出问题了。” 顾立国一愣。 乐途是林碧岚弟弟的公司。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上面去，一直都觉得林碧岚的隐瞒就是因为心虚。 林碧岚横了他一眼，“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公司，出点问题也正常，但是这一次好像比较严重。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我为了嫁给你，已经把我们全家都得罪光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我侄女瞒着我爸和弟弟找我帮忙，好不容易开了口找我，我能不答应吗？” “好端端的，乐途怎么会出问题？”顾立国梗着脖子问了一句，但是语气还是稍稍放缓了。 顾染的眉眼中立刻染上了笑意，转身掩饰着自己即将要显露出来的笑容，但立刻被旁边一个狐狸般的眼神给捕捉到了。 四目相对，顾染笑意尽褪，看了陆司野一眼。 陆司野勾唇，眯着眼睛眨了眨。 “最近本来经营状况就不好，听说是接到了一个合作项目，签约的时候林佑天那小子也没有细看，结果签了个垃圾合同。合同说是合作开发，但乐途后来发现这个游戏有几个功能他们没有能力做出来，再加上公司流动资金不足，眼看着就要被收购了。” 顾立国沉默了两秒，看了林碧岚一眼，心里有些愧疚，嘴巴动了动，但是道歉的话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半晌憋了一句：“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非得要这么瞒着我？” “当时他们都反对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也没联系我，我这要是告诉你了……”她后半句没说，闭了嘴。 “胡说八道！我哪有这么小气！” “你还没有？你看看我没告诉你你都急眼了，在这儿和我闹离婚呢！” “那是你把首饰给卖了！那耳环你戴了那么多年，你说卖就卖！我……”顾立国咬着牙。 当时买那对耳环时他刚好手头紧，让人留了又留，最终还是没有留住，等到手头宽裕的时候心里有愧，专程飞去国外找人订做的，突然卖了，心里还空落落的。 林碧岚眼底也闪过一丝愧疚，“我是当了，过段时间有钱就可以赎回来的，他们说了，给我留三个月。” 顾立国冷哼一声，恼色这才消失了几分。 顾染在一旁听着，倒是听出了几分端倪。 “妈，你说那个合作项目，是接了哪家公司的？” “李家。”林碧岚回答：“就是和江夕蓝订婚那个李师，他们家的。” “哦？那还真是……”顾染笑了起来，眼神里的戾气缓缓凝聚，“巧了呢。” 第七十八章 万事跟着老婆大人（二更） “巧了？”林碧岚转头，有些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 顾立国仍旧在旁边道：“没安好心的人多了去了，但是自从阿染接手百盛之后，就越来越多了。” 顾染看了顾立国一眼，知道顾立国的心思沉稳，突然笑着调侃了一句：“只要不是关于妈的事情，爸的头脑还是挺清楚的嘛。” “就是。”林碧岚接了一句。 “我是合理猜测。”顾立国的情绪显然已经放宽，转头看了林碧岚一眼，突然叹了口气道：“其实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我早就想找个机会上门去拜访一下，你说你为了我和他们闹成这样，那头毕竟是生养你的家人。再说你这事做得确实糊涂，要帮忙就不该瞒我，我是你丈夫，要是我都不支持你理解你，你当初嫁给我不是瞎了眼？现在也不值得为我抛下那些。” 林碧岚转头，眼神定在顾立国的脸上几秒，直到将顾立国看得别过头去，这才轻轻笑了起来。 “笑什么？你既然都已经嫁给我了，你家人就是我家人，这话糙理不糙，你问问阿染是不是这个道理？” 林碧岚翻了个白眼道：“父女俩串通一气，我问她有什么用？两个人讨人厌的性子就是遗传的！”说着，眼眶一红，心里始终都是暖洋洋的。 顾染笑了起来，对林碧岚的话毫不在意。记忆里的林碧岚对她一直都十分严格，做错了事情便动辄打骂，从前的顾染对她虽有畏惧，但终究喜爱——能够让这个身体留下这样的感情，林碧岚这个人还能坏到哪儿去？ 林碧岚转身朝着陆司野走去，将欢欢接了过来，嘴里依旧是数落：“我们两个之间能有多大的事，下次不准带着欢欢过来了，她这么小，让她看见这样的场面不好！以后会有心理阴影的。” “就是。”顾立国冷着眉头道：“你们两个也是，孩子要在父母和谐的环境里长大，才会知道什么是爱。” “爸……”顾染倒抽一口凉气，第一次听顾立国说这么肉麻的话…… 顾立国转头不看她，也跟着去逗欢欢了。 顾染无奈地对林碧岚开口道：“妈，现在这个情况不是偶然，不过趁着这个机会，你也可以和家里人缓和缓和关系。虽然说这次是有难才会找你，但已经几十年没有见面了吧？我们陪着你走一趟阳城，怎么样？” 陆司野眉头一跳，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顾染的身边。 林碧岚微微犹豫了一瞬，抬头看了顾染一眼，点头道：“行。” 和林碧岚顾立国道别之后，顾染抱着欢欢上了车后座。 陆司野靠在车座上，这一次的车速十分缓慢。 “去阳城的事……”顾染拿着手机调出了一个电话，有些犹疑，转头看了陆司野一眼。 “当然跟着老婆大人。”陆司野怪腔怪调地来了一句。 顾染嘴角一抖，开口道：“你要是不想去，可以在家里带欢欢。” “你带着我，我带着欢欢。”他言简意赅，十分简单地将此次出行的人都勾画清楚。 顾染低头看了欢欢一眼，有些担忧：“欢欢太小了，再说这样出去也怕扰着别人的睡眠。” “我陆司野的女儿，当然是要去见一见风浪的。”陆司野再次随口来了一句。 顾染看着他的侧脸，还是反驳了一句：“你当爹当开心了？是不是你女儿你心里不清楚吗？” 一个急刹。 顾染将欢欢抱紧了，转头和陆司野对视一眼。 陆司野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了，眯着眼睛将顾染反复打量了一下，突然逼近。 顾染猛地后退，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个座位，但是不知怎的，他的眼神和气息瞬间就能将她彻底包围。 她清楚自己说的是事实，也害怕陆司野这样一次一次地接近。她不知道陆司野是真心还是假意，也不明白陆司野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女儿这么好，甚至始终都对他上一次抱着欢欢疲惫回归的事情再三缄口……但终究，还是恐惧。 “我当然清楚。”他突然开口：“我也想知道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责任在做某些事，那会是因为什么？” 那会是因为什么…… 顾染抱着欢欢的手突然紧了紧，欢欢似乎也察觉到了此刻气氛的不同寻常，小嘴一扁，有些哭叫的前兆。 顾染瞬间松了神色，低头去哄，陆司野冷眼看着，并没有将自己的身子给转回去。 半晌，他突然开口道：“我觉得现在挺好的。你是我老婆，欢欢自然就是我孩子，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顾染答。眼神微闪。 陆司野干净利落地一点头，收回了眼神，转身开车。 顾染望向了窗外，开始后悔自己刚才问那一句。她几乎有种挑明的冲动，在最后关头还是失了勇气。他说现在挺好的……大概指的是两人现在的状态，挺好的。 只是像一家人一样生活，对彼此一无所知的关系，真的好吗？ 她拿出了手机，清理了自己的思绪之后，给萧晚打了电话。 “喂？怎么了，请我吃饭还是要喝酒啊？”萧晚笑着道。 “明天有空吗？” “明天？有啊。” “陪我去趟阳城。”萧晚之前在游戏公司上班，玩编程也是玩得一手好戏，带上她应该会有很大的用处。 “行啊，去玩还是去办事？” “办事，但是办完了事你就可以自由玩。” “得令！诶，那到时候你陪我去喝两口啊？” “我还没有出月子。”顾染有些无奈。萧晚上辈子大概是酒仙，不仅酒量惊人，在深入了解之后发现这丫头还就好这一口，无酒不欢。 “哎呀我去，给忘了这茬了……”萧晚叹了口气，想了想道：“要不然这样，你带着鸡汤陪着我去喝两口。” “……亏你想的出来。” “说定了啊！不准后悔啊！还有叫上陆司野，那小子一天到晚装妻奴呢，但是那张妖孽脸一看就知道是海量！脸上都写着酒鬼两个字，我这人看人很准的，错不了！” “行啊，他就在我旁边。”顾染抬头看了驾驶座的方向一眼，“我帮你转达一下。” “诶别！我的意思是他看起来肚量不错，能盛酒哈哈哈……”萧晚干笑两声。 说来奇怪，萧晚自从来了百盛，就谁都不怕，唯独对着陆司野这个半吊子还敬畏三分，但也免不了背地里说两句。 陆司野的眼神也转过来了。 顾染看了他一眼，对着萧晚道：“明天一早，我们来接你，别睡晕了。” “行行行。” 电话挂断，顾染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屏幕，嘴角还保持着勾着的弧度。 “你说刚才那个给我打电话报信的人……”顾染停顿了一下，“有没有可能是我妈那边家里的人？” 陆司野的眼睛眯了眯，“如果要惹事，不会挑在那个时间让你去劝架。” “你也觉得有可能？” 陆司野点头。 顾染犹豫一瞬，然而不过是一秒钟而已，一秒过后，笑容突然一绽，捏着手里的手机微微晃了晃道：“打电话过去问问就知道了。” 陆司野透过后视镜看向顾染带着几分狡黠的脸，定了两秒钟之后才移开了，视线却始终有那样的笑容残留，一闭眼就能看见。 他轻叹了一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女人也不是长得多倾国倾城，怎么就越看越顺眼呢？ 顾染凝神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注意到此刻陆司野脸上的表情。很久之后，那头才终于接了起来。 “你好，还记得我吗？”顾染笑着开口。 对方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答道：“……记得。” “谢谢你今天给我报信，如果可以的话方不方便问一下名字呢？”顾染接着道。 这人一再推托，不知这回能不能得知身份。 要真是林碧岚家里的人，到时候过去处理事情的时候也能道个谢。 “林之桃。”柔软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又吐出两个字：“归云。” 林之桃？歌手归云？顾染眼底一阵惊疑。 当初归云拒绝和百盛签约，但态度一再犹豫，她还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却都通了。 “那你和我妈是……” “她是我姑姑。” 姑姑？也就是林碧岚弟弟的女儿了。 顾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笑着道：“你拒绝百盛的时候我们都很惊讶，因为少见这么有灵性的歌手，你热爱音乐也是有目共睹的。如果来百盛，你会有更大的发展机会。” 林之桃在手机那头笑了一声，开口：“你知道我们两家的关系……我也犹豫了很久。拒绝对于我来说确实足够艰难，如果这一次你能帮我们家度过危机，关系缓和，我签约百盛也就没有顾忌。” “冲你这句话，这个忙我也得帮。”顾染勾起唇角：“明天我们会过来一趟，只要是力所能及，一定不会推辞。” “谢谢。”林之桃有些感动，半晌道：“其实这次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我爸他性子也拗……” “我理解。”顾染接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真的谢谢。” 第七十九章 阳城林家的危机（三更） 第二天一早，顾染在出发前接到了林碧岚的电话。她听了一会儿后，按了挂断键。 “妈不去阳城了。”她看着从二楼走下来的陆司野，开口说了一句。 “嗯，我猜到了。”陆司野抱着欢欢站在沙发前，低头逗弄着。欢欢伸出两只小手握着他的食指，咧嘴笑得开心。他盯着欢欢天真无邪的笑脸，眸里的笑意顿生，“阳城林家出了事，妈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我们过去改变局面。她临时改变主意，也是顾忌到了那些陈年旧事吧。” 顾染挑了挑眉。这人……居然全说对了。 其实她昨天那么提议后，一回家就有些后悔了。她本想的是以林碧岚泼辣尖锐的性格，是不会逃避面对阳城林家的。但她始终考虑少了两方面：这次来寻求帮助的人是林之桃，不是外公和舅舅，所以他们这次前去免不了会有摩擦和矛盾；乐途现况堪忧，比起修复两家的关系，林碧岚更希望能解决乐途的问题，不影响家人的生活。而林碧岚一去，很有可能事情还没解决，两方就先吵起来。 吃过早饭，顾染、陆司野和欢欢便出发了。他们先去接了萧晚，然后才直奔阳城林家。 一个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林家的独栋别墅门前。 门口已经站了一个女人，身材娇小，面容清秀，一看到下了车的顾染几人，连忙上前来，笑得十分温婉：“顾总你好，我是林之桃。” 顾染和她对视一眼，嘴唇弯了弯，笑道：“叫我表姐就行了。别忘了，我妈也姓林。” 林之桃也一笑，从善如流地叫了顾染一声“表姐”，两人简单地聊了几句，便直接开始进入了正题：“昨天我跟姑姑通电话的时候，姑父进来和姑姑吵架不小心被我听到，所以我才会用你之前给我留下的号码联系你。乐途的情况我想你们现在应该都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我爸比较固执，如果让他提前知道我找了顾家的人帮忙，肯定会找各种借口避而不见。所以待会儿如果他说了什么话冲撞到你们，还请见谅。” “来之前我们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你不用担心。”顾染笑道。 林之桃点了点头。她眼神一转，这才分神打量起顾染身边的陆司野和萧晚。谁知陆司野突然侧头，脸上的妖娆笑意和慵懒的气质顿时冲入眼帘，她心里一惊，下意识收回了视线。 “我们进去吧。”她耳根一红，轻声道。 顾染应了一声，抱着欢欢和陆司野并肩走在林之桃后面，身后跟着萧晚。进到院子里，入目的便是一个气质斯文的中年男人，四十岁左右，身材清瘦，正拿着水壶在院子里浇花。 听到脚步声，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头望向了顾染几人。 “爸。”林之桃上前几步，叫了男人一声。 男人“嗯”了一声，放下水壶，缓步走到林之桃面前，皱眉看向顾染，话却是对着林之桃说的：“他们是谁？” 林之桃犹豫地回头看了顾染一眼，后者接收到她的眼神，微微一笑，走到了林之桃身边，从容自若地对男人道：“舅舅你好，我叫顾染。”光是称呼和姓氏，她想林佑天应该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果然。 如果说刚才的第一次见面，林佑天看到顾染的样子还只能说是觉得有些眼熟，所以心生猜测。那么现在，就是陡然来了怒气。 “顾染……顾家？”林佑天似乎僵了僵，随即看向林之桃，厉声道：“你怎么会和顾家的人在一起？还把他们带到家里来！” 林之桃很少见林佑天这么生气，连忙开口解释道：“爸，乐途不是出问题了吗。前段时间我拿给你的那些钱其实不是找我朋友借的……是我去找的姑姑，后来偶然被姑父发现，他非但没有计较，还立刻让表姐来我们家帮忙。” “顾立国？他会这么好心？当初骗走你姑姑的时候可是什么龌蹉手段都用尽了！”林佑天听了后更加恼怒，“从你姑姑嫁给他的那天起，我们林家就已经跟你姑姑断绝了关系。”说到这，他看向了顾染，怒气冲冲地继续道：“所以不管我们林家是死是活，都和顾家无关！” 气氛随着他的这句话瞬间变得凝滞。 顾染眉头微皱，正要开口，却被一道苍老的声音抢了先：“佑天，什么事在外面这么大呼小叫的？” 声音刚落下，说话的人也从客厅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宽松舒适的棉麻套装，头发花白，面容清矍，走到了顾染面前，眼神锐利地打量了她一眼。 顾染坦然面对着他的目光，不仅没有胆怯，嘴角还轻轻一勾，叫了老人一声：“外公。” 刚才迫人的压力登时消失，老人眼睛一眯，笑容跟着漫了上来。他视线一转，看向顾染旁边的陆司野，问道：“这是你老公？” “外公你好，我叫陆司野。”陆司野往前走了一步，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张扬，叫得比顾染还顺口。 林清让没有回应，但眼底的笑意也丝毫没减。他看到陆司野怀中抱着的欢欢，又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动作，嘴角的笑容不断扩大。 “你老公倒是一个会疼人的。”他突然道，然后伸出了手抚摸了一下欢欢的脸颊，笑道：“很可爱的孩子。外面太阳大，远来是客，我们进去说吧。” 林佑天没想到林清让非但没出言赶顾染他们走，反而还客客气气的，气得干瞪眼却毫无办法。 等人进到客厅了，他趁着女儿林之桃去给顾染他们倒水的间隙，拉了父亲林清让去到书房提醒他：“爸，你别忘了当年顾立国那小子是怎么骗走姐的。姐本来都订了婚的，突然改变主意嫁给顾立国这个才死了老婆不到一个月的男人。我不信其中没有猫腻。” 这也是他不解，进而敌视顾立国的原因。想当年，他们一家人欢欢喜喜地给林碧岚策划婚礼，连婚纱都做好了。但没几天，林碧岚就收到了闺蜜赵悦卿重病去世的消息。他们还没回过神来，林碧岚就牵着顾立国的手走到他们面前来，说是要退婚嫁给顾立国。 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都不会有林碧岚的这个想法。唯一可能的就是，当年的这件事一定是有什么隐情。而他从始至终都坚信问题出在顾立国身上，如果不是他用了什么手段，林碧岚绝不会这样。 灯光下，林清让的面容显得更加的苍老。他叹息一声，问林佑天：“佑天，你有多久没有见过碧岚了？” 林佑天微微一愣，回想了一下林碧岚嫁给顾立国的时间，随即沉默了。 二十年……林碧岚嫁给了顾立国整整二十年，而他们也是有二十年没有见过她了。 林清让什么也没说，只是再次叹息一声，伸手拍了两下林佑天的肩膀，便离开了。 林清让去到客厅，坐到顾染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微微笑道：“乐途是佑天创办的公司，虽是小打小闹，但这么久了也有感情。本来我们想奋力一搏，然后顺其自然。如果你们能有办法帮乐途，那我先在这里说一声谢谢。” “外公客气了。”顾染立即说道。虽然今天是她和林家人第一次见面，林佑天说话也不客气，但她对他们三人的印象都非常好，“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些客套话。”说到这，她的神情看起来有几分严肃，“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次乐途会出事很有可能也有我一部分的原因存在。我跟李家的李师有过节，他们这么做是冲着我来的。” “你说的是南城李家？”林佑天也走了出来，皱眉道：“我就说这小子怎么会突然找上我。这个项目本来都开发完成了一大半，他突然出大价钱跟乐途合作怎么看都有些反常，是我当时太大意了。” “爸，这怎么能怪你呢。”林之桃插话道：“对方故意这么做，不达到目的肯定还会想其他的手段。而且乐途缺少流动资金，你也是为了公司才会心急了些。” 林佑天叹了口气，看向顾染，眼底已没了初开始的怒气，只问道：“帮助乐途度过这次的难关，你有几分把握？” 顾染认真地看着他，也认真地回道：“十分。” 十分？ 林佑天眼睛一眯，然后缓缓笑了，“你这丫头，口气倒是不小。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和你外公就拭目以待。” 一旁的林清让看见林佑天和顾染之间的互动，眼里也很快聚集起了笑意。 下午，顾染将欢欢留在林家让林之桃照顾，和陆司野萧晚林佑天一起去了乐途公司。 公司里突然来了三个陌生人，而且还是被老板林佑天给带来的。一时间，夹杂着各种情绪的目光投到了几人身上。 萧晚才不管他们怎么想，一屁股坐在林佑天的椅子上，打开电脑后，双手就开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击起来。 顾染和陆司野林佑天站在萧晚身后，旁边渐渐地还围了一些其他员工。她看着电脑屏幕上不断闪现的代码，面上的表情却极为淡定。 终于，半个小时过去。萧晚开口道：“李师也就这点本事了。问题虽然有些棘手，但不是不能解决。”她眼皮一撩，扫了周围的员工一眼，“时间还剩半个月，大家做好加班的准备吧。” 此言一出，员工之间顿时哗然了。 “你谁啊，一来就让我们加班？” “就是，你有什么本事啊。我们主程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换你就可以？还是个娘们？切。” “我们都加了半个月的班了，天天加班谁受得了啊。我不干了！” “我也不干了！” “……” 顾染的目光从刚才说话的那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去，了然地勾了勾唇，双手抱胸笑道：“行。既然大家都不想要双份工资，想辞职的请随意，按照公司流程办理手续就行。”李师既然能找上乐途且成足在胸，肯定是做好了准备的。要说这个公司没有李师收买的人，她不信。 没一会儿，公司里已经走了一大片人。最后经由人事统计，公司最后只留下来十名员工，其中三人是程序。 萧晚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道：“人少也好，人少公司也清净些。大家放心吧，有我在，肯定能如期交出产品。” 第八十章 想试试狗咬人吗（一更） 半个月后。 “来了……他们来了！”秘书出现在门口，语气有些焦急。 林清让坐在座位上抬头，看了秘书一眼，皱眉道：“火急火燎的干什么？” “李总和江小姐一起来的。”秘书定了定神，开口道。 李师和江夕蓝一起来了？两个人一起，恐怕是对收购公司势在必行了……林清让的眉头再一次皱了皱。 顾染那边还没有消息，他也不知道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这项技术毕竟在乐途这里还是实现不了，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今天是规定日期的最后一天，没交出东西，这公司恐怕…… “行了，你让他们进来吧，别慌。”林清让冷静地站了起来，清瘦但挺直的背影十分寥落，看着有几分悲凉。 秘书应声而去。 门口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接着轻巧的笑声便同时在门口迸裂出来。 “林老爷子，怎么就剩你一个人了？你儿子呢？别是东西没做出来，逃了吧？”江夕蓝笑着，推门而入，眼神犀利地看了林清让一眼。 林清让嘴唇紧抿着，不言不语地看着江夕蓝的笑容。他和江夕蓝接触过几次，自然知道这女人的厉害，别说是几句话就能说得人哑口无言了，在聪明和机灵上也不输任何一个生意场上的男人。 “江小姐说笑了，我们公司虽然不大，但是也是一贯有信用的，我林清让活了一辈子，自然知道‘担当’两个字要怎么写，不劳江小姐费心提醒，东西不管做没做出来，都不会有临阵脱逃的事情发生。” “哦是吗？”李师拖长了音调笑了起来，故意踮起脚来望了望林清让的身后，“那我怎么没看见半个人影呢？刚才走进来也是冷冷清清，一大早的，你们公司员工倒是没想着临阵脱逃呢，都想着摸黑偷懒去了吧？林老爷子，要我说，这经营公司的诀窍您还真的有的学，也让您儿子好好学学……不过过了今天，你们学了也没多大用处了。” 李师笑得见牙不见眼，眉毛都快扬到发际线中去了。 林清让眉峰一冷，胸膛起伏了两秒钟之后，没有言语，沉默了下来。 他的眼神朝着电脑屏幕瞟了一眼，见时间已经过了早晨九点，按理说如果东西做出来了，顾染她们应该就已经到了才对……哎，所以，这到底还是挽留不回来了？ 江夕蓝看着他眼中翻动的神色，唇角一勾，轻柔道：“老爷子，舍不得这么大的家业是人之常情，毕竟打拼了这么久，毁儿子手上肯定不甘心。但是您要理解理解，我们……” “夕蓝，你和他们说这么多干什么？”李师挑眉，不屑道：“这老头明摆着就是东西拿不出来了还硬撑着！林清让，话就给你放这儿了，要是拿不出来，违约是什么后果你心里也清楚，拿得出来就不用跟我在这儿多废话！我们时间宝贵！” “哟哟哟，这才多久没见呀，李大少爷的时间都能用‘宝贵’这样的词来形容了？”身后一道潇洒的声音突然贯穿到了每个人的耳边，带着满满的笑意和撕碎某些东西的能量。 李师的身子突然一抖，十分明显。 这声音……化成灰他也能听出来。萧晚的嗓子太具有辨识度，隔着几条街吼一声他都能准确听出声音的主人。 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因为…… 李师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腿脚都不争气地一软，心虚地看了江夕蓝一眼，脚步转到了江夕蓝的身后，这才抬头看向走进来的萧晚。 萧晚身后还跟着顾染，连带着陆司野也一起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即使脚步滞留在最后，也轻易让所有人瞬间将视线投射到那个男人的身上。 “怎么不说话了？”萧晚转头，眼睛一眯，“有了未婚妻就丢了舌头？” 李师咬牙，看了她一眼，还是没胆子回话。上一次被她揪着领子挥拳的场景还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回放着，更别提之后他出的那些阴招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顾总，我做的所有事你都要插一手吗？”江夕蓝转头盯着顾染，“这恐怕不合适吧？” “合适的很。”萧晚拍了拍手，低声转头对着顾染道：“你要早说能怼到李师这畜生，还用得着用酒诱惑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众人听见。 “萧晚，你说话别太过分，谁是畜生？！”李师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开口回了一句。 “你啊。”萧晚瞬间回头，微笑着道：“说你是畜生都是抬举，前几天你这爪子不还往人家裴安安屁股上伸呢？怎么分分秒秒就换新欢了，变得够快啊？江小姐，我好心提醒，你现在还算是颗青葱水嫩的白菜，别到时候被什么品种的猪给拱了都不自知，傻海无边，回头是岸。” 江夕蓝张了张嘴，“你……”这人太没素质，但细细想着每句话里都没有脏字，要回嘴却又一时想不出词。 “萧晚！你废话挺多啊，你不就是想帮着他们对付我吗？当初在我身下叫爽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副德性？行啊，东西拿出来我就……啊！” “啪！” 一个u盘直接摔到了李师的脸上，被砸到的地方瞬间起了一片红肿。 顾染的手还扬着，笑容温柔婉转，“抱歉，故意的。看清楚你面对的人，别什么词都往那张带着牙垢臭气熏天的嘴外蹦哒，容易遭罪。” 萧晚噗嗤一声，陆司野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变得玩味。 顾染一向行事低调，尤其是在实力还不足以嚣张的时候，但偏偏对着江夕蓝却次次争锋，没有一次手软……看来这两人之间，还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缘分？ 陆司野掩下眼神，笑了笑。 李师张了张嘴，震动的眼神只维持了一秒，突然一缩——对面的萧晚已经伸手活动了筋骨，这个动作看得他头皮一麻。 “夕蓝，别理他们，这女的就是个泼妇……人和狗斗什么？算了？” “那想试试狗咬人吗？”萧晚走近了两步。 这回就连江夕蓝也在瞬间意识到了危险立刻后退，警惕地盯着萧晚。这是个疯子不成？在哪里都这幅样子，没一点女人味，也难怪李师会抛弃她。还有头上那些小辫子……看来审美也是堪忧。 “别光说，不看看成品吗？”顾染提醒道。 李师不甘愿地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东西，皱眉插进了一边的电脑，低头看了起来。 萧晚做出来的东西……自然不会差。当初也是为了把这个天才就在自己的身边，不然他怎么样也不可能忍受萧晚那么久。 再次扫了一眼，李师确定自己揪不出任何毛病之后，脸色也有些难看了。 林清让从几人来了之后就一直保持沉默，此刻站在电脑前看着成品，凝重的神色才终于缓和了下来。 有救了……有救了啊。 “很得意？”李师拔了u盘，黑着脸道：“就算这一次过关了又怎样？下一次呢？下下次呢？你们次次都能飞过来帮着做东西？你以为开公司是照顾三岁小孩呢？顾总，你们会不会太闲了？” “下一次不在你考虑范围内。”顾染简单回击。 李师转头，对着林清让道：“林老爷子，你应该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也明白我的意思。公司缺少核心技术人才，怎么可能走的长远？我有个诚心的提议，不知道你接不接受？” “这话怎么像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老说的那种？”萧晚若有所思地道，顺便对着林清让说了一句：“老爷子，忘了告诉你，这人模狗样的小伙子是我前男友，劈腿劈到旧金山了，他说的‘诚心’之类的话，你听听也就算了，我当初就是因为信了这些鬼话才耽误青春好几年……可惜啊可惜，大好年华。” 顾染眼里的笑意更深。 李师咬牙，接着将自己要说的话给说完：“林老爷子可以好好想想，不用听信其他不相关的人的所谓劝告，公司经营状况怎么样，您应该是除了林总之外最清楚的人，我本来没想着为难你，但是你也知道，南城和阳城这么近，伸个手还是很方便的？” “你什么意思？”林清让沉声问道。 “没什么意思，好意提醒而已。方案也简单，我们正准备收购一些产出不大但还算有潜力的公司，比如你们公司，林老爷子权衡一下利弊，活了这么久应该也能比其他人活得明白些。” “我听不懂。”林清让冷笑一声，“难不成李总这是明着告诉我如果不卖公司，你们李家就要长期打压，一直逼到我们卖了为止？传出去就不怕业界的议论声吗？” “怕？”李师轻笑了起来，“我李师行的正坐得端，对这些流言蜚语没什么好怕的。至于长期打压……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们但凡配合一点点，也不至于闹得这么难看对不对？” “是吗？”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凉凉的嗓音。 顾染回头。一直没有说话陆司野正靠在一边，手上把玩着手机，将屏幕关了又亮，亮了又关。 顾染的眼神定在陆司野的脸上，看着他笑意盈盈的眼神，敏感地捕捉到几分轻蔑的神色。 第八十一章 情话技能（二更修） 陆司野瞟了李师一眼，开口道：“你们李家有几斤几两你自己心里大概也能掂量掂量，缺什么炫耀什么，你所谓的实力也就是那几家小的可怜的公司，有脸说出打压两个字？” “你……”李师咬牙，瞪着眼睛道：“那你又怎样？依附着百盛的狗而已！说得好像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还不就是靠着老婆说话才有几分底气，你还真以为自己能耐着呢？” “百盛的狗？”陆司野将这几个字拎了出来，细细咀嚼，脸上的笑意突然绽放开来，耀眼抓人。 李师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听着这话里扑面而来的阴气森森的意味，全身都颤抖了一下。江夕蓝提醒过他要小心顾染身边的这个男人，因为查不到这个男人的任何资料，却又总觉得有些怪异之处，至于具体哪里怪异，他也说不出来，但倒是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 陆司野一笑，气氛突然轻松了点，“不过靠着老婆这句话，我爱听。我陆司野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到我老婆，我希望李先生同样有这样的福气。” 顾染浑身上下都是一个冷战，不自觉地将身子一缩，再也掩饰不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动作。 这……陆司野这些话私下里逗逗她也就算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恶心又肉麻，还是头一回。 江夕蓝咬唇，看了陆司野一眼，笑着答了一句：“陆先生这是在讽刺我？我们家李师娶了我，当然是有福气，恐怕福气还比陆先生你深厚上一点两点的，这谁能说清是不是？” “是有福，有幸参加过二位的订婚宴，也亲眼见证幸福美满的时刻。”陆司野眯着眼睛微笑着，“相信二位定能破除谣言，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句句讥讽，句句轻佻。 婚礼上出现的那个视频和那些照片，去过的人都清清楚楚，当时江夕蓝自己也阻挡不了事态发展，视频一直在大屏幕上反复播放了全程，一直到切断电源才停止。陆司野这话……意思太明显。 江夕蓝脸色微微一变，“嘴倒是挺厉害，你们夫妻也可以合作去说相声了，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在南城也算是数一数二了吧？” “承让。”陆司野慢悠悠道。 江夕蓝气极，胸膛起伏了一瞬，刚要说话，门突然响了起来。 秘书出现在门后：“林董，会客室来了个人，说要见林总。” “问了什么事吗？”林清让转头道：“这里正忙着，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就，先打发了，让他过几天再来。” “他说了，在会客厅里等着，一直等到林总来了为止……” 林清让皱了皱眉头。这种时候难不成是有什么急事？公司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别又出什么乱子那才真的是有心无力了。 “林老爷子，别因为我们的事情耽搁别人，叫上来吧，人都等着了。”陆司野开口，说了一句。 林清让犹豫了片刻，才点头应了，让秘书去请。 秘书转身的一刹那，顾染突然抬头看了陆司野一眼，眼神闪烁。 “怎么？”陆司野的身子稍稍超前一倾，下巴几乎要抵在顾染的头顶上了。顾染全身都是一滞，想要开口警告，但被他拂在自己脖颈上的气息弄得心烦意乱，放弃抵抗。 “没想到陆少爷也有多管闲事，好心劝告得一天？”顾染同样压低了声音，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没在自己这边的时候低声道。 陆司野笑了一声，气息更加暧昧。 顾染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身子，陆司野接着道：“从认识你之后，我管的闲事还算少吗？你看看别人对我的印象都是些什么？” 顾染想到刚才那句“百盛的狗”，心里不由得不舒服起来。刚才李师在开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十分不悦，此刻想起就更是想要将李师那张嘴给撕碎。 “人渣的话，别放在心上。”顾染开口。 陆司野一愣，玩味道：“有老婆大人的安慰，谁的话还能被我放在心上？” “……”是她想多了， 本以为陆司野会因为这句话有什么小情绪，但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为了引她说出这一句而做的铺垫。 脚步声沉稳地在门口响起。 陆司野的身子稍稍移开了一些，顾染也终于将紧张的神经给放松了些许，转头朝着门看去。 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走了进来，眉目清朗，五官英气逼人。 男人先是看了陆司野一眼，轻轻点了点头，随后眼神朝着众人的方向一扫，准确找到了林清让的位置走了过去。 江夕蓝的目光随着这人的步子而微微变动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你好。”男人伸手将名片递了过去。 林清让接了过来，低头一看。 “我是创世集团的总裁秘书。”男人笑了笑，标准的礼貌和公式化的笑容，似乎对其他人都不感兴趣一般，只是认真盯着林清让，一字一句说得十分清晰：“我们总裁对贵公司的一项技术很感兴趣，如果贵公司有意，我们可以坐下慢慢商量融资的细节。” 融资？ 萧晚轻轻“哇”了一声，就连顾染也挑了挑眉，另一边的李师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事态发展……江夕蓝眉头皱的更深了。 创世……这么出名的公司，为什么会突然大老远地跑过来和一家小小的游戏公司合作？每年送上门去的单子都有千千万，更何况还是总裁秘书亲自出马的合同？有这么巧？就刚好落在乐途科技的头上？打死她都不可能相信。 而且如果她没有记错，上一次在真正接触到“创世”的事情时，是林衣死之后的哀悼会。当时的陆司野似乎就是拿了创世的邀请函进来的，会不会这一次的事情也和这个男人有关系？ 江夕蓝目光一转，转到了另一头陆司野的身上，正好撞见陆司野在和顾染抛媚眼，顾染嫌弃回头的场面。 顾染对着陆司野做了几个口型，陆司野只是笑着没回复，她只能转了头。 刚才那人说出“融资”这两个字的时候，陆司野明显是全场唯一一个没有任何惊讶神情的人。她和他待久了之后也了解了这个妖精的一些小习惯，对这种事至少挑挑眉，表现出一点兴趣来，但什么都没有……实在是太过诡异。 如果说和他完全没关系……她是不太相信的。 “当然当然！”林清让立刻道：“但是现在管理公司的不是我，如果不介意的话，您先在会客室里稍等片刻，我让我儿子现在过来？” “不必，您决定也是一样。融资五千万，占乐途百分之五的股份，合同在这里，您先看，有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 五千万？还是只占百分之五的股份？ 在场人的心里同时升起这个疑问。这笔交易对于创世来说怎么看都不划算，更像是只为了帮忙随便找个名义往乐途塞钱。 秘书放下了合同之后，再一次和众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室内一片沉默，只有倒抽气的呼吸声。 林清让很快平静下来，眼神扫过李师和江夕蓝，转头道：“李总还有什么事吗？走的时候记得把u盘带走，今天你对乐途的所有忠告，我都铭记在心。另外，其实从刚才开始就很想和李总说一句话。这做生意啊，要凭良心，才会长久，我虽然老了，但这话放在什么年代都管用。” 李师咬牙，“老不死的……”最后关头居然来了个创世的人！让他怎么甘心…… “李师。”江夕蓝在他身后提醒了一句，才没让李师将气给撒出来。 “李总要走？”萧晚笑得灿烂，“都是老熟人了，我送送你吧？” “用不着。”李师带着几分畏惧看了她一眼。 “那行，走好。”萧晚让出一条路。 李师看了她一眼，心里也有气，但此刻已经没脸发作了。 “顾总最近心想事成的时候太多了，物极必反，您还是当心点好。”江夕蓝终究是不甘，玩笑一般开了口，眼底的狠厉却只有顾染能看见。 陆司野手一动，将顾染往自己身侧一拉，抬眼看着江夕蓝，“亏心事做多了才需要小心和谨慎，走在阳光下的人大多不屑于这一套。江小姐不怕，我们当然没什么好怕的。还有，别对我老婆瞪眼睛，她胆子小。” 江夕蓝眯了眯眼，盯了陆司野许久，又扫了一眼顾染，这才离开。 顾染低了头。 今天的情话技能……已经大大超出了她能接受的范围。 “我给佑天打个电话。”林清让拿出手机，喜悦顿时爬上眉梢。 萧晚看着也乐了，转身在桌上一坐，“老爷子别急，慢慢来，是你的总是你的。” “哈哈……”林清让笑了几声，转头道：“小姑娘看不出来脾气还挺烈。年轻就是好啊，今天要是没有你们，乐途肯定就玩完了，除了卖给他们，我们没有第二个选择。晚上家里设家宴啊，你们可别走了，在家里住上一段日子再说！” 他说着，电话接通了。 萧晚笑眯眯转头看了顾染一眼。 “喂？对，成了！而且还有件事……”林清让将事情说了一遍，笑着道：“别激动别激动，晚上家里摆宴席，你先去买菜，让之桃掌掌勺，我也已经好久没吃到她的手艺了！” 电话一挂，林清让招呼着几人往外走，顾染和陆司野留在了最后。 陆司野迈步，袖子却突然被人一勾，转头看去，眼神落在顾染纤细白嫩的食指上。 第八十二章 也该要点脸（三更） “陆少爷，今天这出戏，我有点没看明白。你是看戏人呢，还是戏中戏的导演？”顾染勾着他的袖口前进几分，瞄准了陆司野的眼眸，盯着看了许久。 眸光流沔，惊鸿一闪。 “老婆大人看戏还关注导演呢？”陆司野转手便将她的手指回握住了，笑着开口：“观众眼里只有演员和结局，导演是谁又有什么重要性？” 顾染眯了眯眼。 他没有否认。但今天那个人若是陆司野叫来的，她欠他的就又多了一分……这账越欠越多了，该怎么还？ 她轻叹了一句，看了陆司野一眼，开口道：“走吧。” 陆司野立刻拉着她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车子缓缓停在了宅子前，林衣看着“林宅”的字样，眼神里闪动了几分。阳城林家虽然不大，但已出具一个小家族的规模，再加上同姓，有时她一晃神，也会想起生前南城林家风光的场景。 “进来进来。”林清让眉眼温和地停在了门口，越看顾染就越是顺眼。 起初他只觉得那些人不好得罪，顾染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家人，又是个女孩子，让她来帮公司这个忙始终是勉强了点。但没想到她居然做到了，刚才他给员工打电话询问详细情况，得到的都是一致好评。 林佑天站在客厅里，看见顾染的一瞬间还有些别扭，但还是走上前来。 “舅舅。”顾染先开口叫了一句，温柔道：“事情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别担心。等创世那边的资金一进来，乐途也就有足够的底气吸收新的技术人员进公司。” 她主动岔开话题，知道林佑天的性子大概也很难拉下脸来，所以避免大家尴尬。 “嗯。”林佑天应了一声，看了她一眼，随后沉声道：“这次多亏你了。” 顾染诧异扬眉。 这是道谢？她倒是没想到林佑天会放下脸来道谢，两家恩怨毕竟已经那么久了，放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二十年的心结总要有一个契机才能打开。 这件事，就是那个契机。 “都傻愣着干什么？走了，吃饭去！”林清让笑呵呵地道，连眉梢都是笑意。 顾染也跟着笑了起来，“好。” 林佑天眼神复杂地看了顾染一眼，站在身后迟迟没有动，直到林清让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他才走上前去。 几人在位子上坐了下来，桌上已经摆满了菜，林之桃还在往外端着汤，看着顾染的眼神也有些娇俏。 顾染和她对视一眼，互相都眨了眨眼。 萧晚也在位子上坐下来了，保姆把欢欢抱了过来，顾染接过之后便抱在怀里。 “外公，舅舅。”顾染看了看萧晚，萧晚轻轻点头，“这个是萧晚，以后她就是公司的技术顾问，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她。” 林佑天一愣——技术顾问？听说这个女孩子虽然年轻，但厉害得很，半月前提出加班的时候，公司里没有一个人是服气的，但半个月后那些技术人员都恨不得抱着萧晚的大腿叫爷爷，悔不当初。 “好。”林清让先应了声，温和的目光停在顾染的脸上。 顾染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在说这话之前就想到了林佑天的态度，大概是偏向于拒绝的，因为用了萧晚，他心里的愧疚就会更深，所以避免更多债和更多纠葛，拒绝肯定是林佑天的第一反应。 但林清让先应了，也就是不给林佑天拒绝的任何机会了。 林佑天憋着气，转头看了林清让一眼，沉默下来。 “阿染，这次的事情真的多亏了你，乐途是你救回来的。”林清让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众人也都有些熟悉了，林清让感叹自己第一次见这个外孙女，没想到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一家人，该做的。”顾染笑着，余光瞟了瞟林佑天。 林佑天在“一家人”这个词说出来之后，神色有些许复杂，但抬眼看了看顾染，也默认了这个说法。 顾染见时机成熟，低头拿着自己的手机发了一条消息，这才伸筷子夹菜。 饭后，林清让叫住了准备起身的顾染，笑了笑道：“外公老了，现在也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你……我和你舅舅商量过，这东西还请你不要嫌弃。”他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顾染。 顾染诧异几分，看着他手里的文件袋，心里有了些预感，没有伸手去接，“外公，这是干什么？” “你拿着吧，一点小心意，本来也就是你应得的。”林清让将手继续朝着前方伸了伸，眉目坚定，十分坚持。 “拿着吧。”林佑天也开了口，眼神虽然没有看着顾染，但是语气也是同样的平和坚定，“你说了一家人，也就别在乎这些礼节了。” 顾染犹豫了一下，竟然下意识地看了陆司野一眼，对方眉眼带笑地轻轻点了点头，顾染这才惊觉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想要征求这个妖精的意见了。 “那……谢谢外公。”顾染接了过来。 文件一般代表的就是财产了……大概是将名下的什么东西给了她，接了也没什么，以后多出出力就行。 她低头拆开文件看了一眼，手指突然一僵。 “乐途的股份？”她低声开口，惊讶地抬头。 不仅是乐途的股份……还是百分之二十？这么多？ 林清让似乎被她的反应给逗乐了，笑着道：“瞧瞧你，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棒棒糖啊？” “不是，外公舅舅，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她将文件放在桌上，皱了皱眉头，心里也有了几分凝重。 其实相处之后她知道林清让和林佑天也都是正直善良的人，但是他们才认识了多久？不过是帮了个忙，就送这么大的礼，不带这么实诚的…… “你刚才不是说了，我们都是一家人吗？既然是一家人，外公和舅舅送个见面礼，你还拒绝？”林清让的脸色一沉，假装发怒地盯着顾染。 顾染抿了抿唇，半晌都没有言语。 收？她确实是不敢的，这一次过来也并不是为了这个股份，才出手帮忙，这样显得自己别有目的似的。但是不收……看着林清让和林佑天的样子，如果不收，他们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外公说笑了，阿染她脸皮薄，这次过来帮忙不是因为这个股份，所以怕你有些误会。”陆司野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接着顾染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松松便将文件一提，朝着后面一提，收走了，“但是外公和舅舅盛情，我们推来推去的，难不成等着天亮了？这样吧，我们先代为保管，以后如果外公和舅舅有用到这些股份的地方，说一声，再归还。” 顾染抽了抽嘴角，看了陆司野一眼。 他倒是胆子大，真敢收啊……不过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再这么推来推去也不是办法，反而伤了感情。 “这就对了嘛。”林清让重新笑开了，“还是这小子识趣点。” 林佑天脸上的表情也稍稍缓和，笑了一声。 “外公，舅舅，我有件事情想和你们商量一下，可以聊聊吗？”顾染想起了正事，开口道。 “好。”两人点头，跟着她走向了花园的方向。 顾染也起身，将欢欢往陆司野的怀里一放，转身时袖子却突然被人一拉。 她低头，有些汗颜地看着陆司野学着自己刚才的姿势，眼里还有几分真切的不舍。 “陆司野，你干什么……”她无奈道。 “你走了，我留着奶孩子啊？”陆司野撇了撇嘴。 “你老大不小了……”顾染抿唇，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瞥了他一眼，“也该要点脸。” 转身离开。 陆司野瞪着眼睛，看着这个女人离去的方向，半晌眯了眼，对着怀里的欢欢道：“我警告你，你要敢像你妈这副讨人嫌的劲，我们的父女缘分也就尽了。” 欢欢小手在空中一捏，咯咯笑了起来。 顾染走进了院子。 林宅是个小院子的结构，虽然不大，也有些老旧了，但是十分温馨，所有的设计都是围绕着花花草草的，就连吃饭的盘子里也印着淡雅别致的小花。 院子里一个摇椅放着，石凳上还有一本没看完的书，顾染凑近了一看，是民国的历史。透过窗子可以看见屋里的灯光，居然还有一个木制的案板，上面是一些茶具，茶几上还放着一方砚台和一只毛笔，字帖上的痕迹已经干了，古风浓郁，伴随着此刻的徐徐凉风扑面而来。 这个家给她的感觉始终都很好，她承认自己一开始来到这里只是因为林碧岚，可深入接触了之后就是真正的心甘情愿的帮忙。 “是什么事？”林清让先停下了脚步，温和的嗓音响了起来，目光闪动而温和，似乎早有预感，眼神也多了几分厚重。 “第一件，是之桃的事情。”顾染也停了下来，对林佑天道：“之桃很有唱歌的天赋，我们公司也正缺这方面的人手，去了之后我不会亏待她，所有的东西都会给她最好，只要她愿意，她有潜力成为她想要成为的人。” 第八十三章 当年的真相（四更） 林佑天一愣，随后摆了摆手道：“这事情你不该问我，该去问她。虽然我们和你妈……但是这是她自己的未来，我不是什么老古董，我知道什么事情该插手，什么事情不该。” 顾染眉眼温柔了许多：“好，有舅舅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第二件事……当年妈嫁到顾家的时候我还小，不太清楚事情的经过，既然我人都已经站在这里，久久和外公也都接纳我了，我们能不能好好把事情的经过说一下，心平气和的解决问题？” 林清让和林佑天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沉默了片刻，眉眼中染上了几分犹豫。 顾染见状，再一次开口道：“我知道当年的事情你们都有心结，但是妈这几年心里也苦，我知道她想家，从前还不知道她为什么想家，但是真正来到这里之后我就明白了。这样的家，换做是我，我也会想。你们已经二十年没见了，都是亲人，有什么事情是过了二十年还解不开的呢？您说是不是，外公？” 她转向了林清让。 林清让心肠软，也明显对这件事情有开口的欲望，她想从这边切入，或许会容易许多。 林清让抿了抿唇，半晌，长叹了一口气，掺着银色的鬓边在灯光下一闪，白发刺眼。 “其实当年的事情……”他摇了摇头，眼眶已经微红，“我也不太清楚。她执意要这么做，大吵了一架之后，两个人都还没有冷静下来，她就已经收拾了东西去别市，之后的几个月里都没有联系。” 以林碧岚的性子，在气头上做出这些事情也是情有可原。 说到这件事，林佑天也有些愤怒：“当时我们还能怎么办？好话都已经说尽了，她就算是想嫁，也不用那么着急，你生母刚去世了一个月就嫁过去……这事情她敢做出来，我们都不敢担着！外头都不知道怎么传呢！” “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你们吗？”顾染有几分不解。 按照这样的说法，该不会当时……林碧岚是插足吧？ 想法一闪而过，顾染就立刻制止了自己。凭着她对林碧岚的了解，那样的心气，是绝对不可能允许自己的感情里有污点的，更不会去破坏一个家庭。 “有。”林清让咬了咬牙道：“过了几个月之后，她带着顾立国来回门，大热天的在门口站了许久。但是她走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了，如果她敢出这个门，就再也不是林家人，此生和我没有任何瓜葛。我自己生的女儿我怎么会不了解？她从小到大就是脾气倔，一根筋，认定了什么事情就回不了头，就是因为怕她回不了头，我连断绝关系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但是有什么办法？还是走了……” 林清让摇头，挺直的身板在此刻的灯光照耀下微微有些佝偻的样子。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顾染第一次意识到他的苍老。 “我那个姐姐，什么事情都憋着。”林佑天冷笑了一声，“自己觉得自己能扛住整个世界，麻烦都往自己身上揽，偏偏又是个嘴硬的。当时爸看着她站外面晒了那么久，也心软了，让她说出自己究竟为什么突然要做这个决定，但是她就是不说，牙关紧咬，只说结果，从来不告诉过程，爸又生气了，让她离开。之后她所有的电话，短信，和寄来的东西，我们家都退回去，没有一次收下。但是那边一直都有在联系我们，这么多年，也没有放弃。” 林佑天难得一次性说了这么多的话，最后一句时也有些感慨了。 他们当然知道林碧岚心里有这个家，但是时间拖得越久，大家心里的心结就越是坚固，他对这个姐姐或许一开始是怪罪，后来便是气她不看重这个家。 顾染沉默了一瞬。 林清让转身，将石凳上的书给拿了起来，坐了下去。 “其实这么多年……我也想通了。”林清让摇了摇头，“想着碧岚还没有出嫁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有什么东西都是互相帮衬着，从来没有闹过什么小别扭，虽然佑天脾气也不好，但还是护着碧岚的。她出嫁了这么多年，我也很想知道她到底过得好不好，听说她没有婚礼，什么都没有，只是领了个证，也没有再生孩子，甚至婚后连娘家都没有让她回，我……” 林清让说到这里，突然哽咽。 这是他的心病，他说到底……还是愧疚。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拉着自己女儿的手走向婚姻的殿堂，看着她结婚生子，看着自己儿孙绕膝，但现在就连见面说说话，都已经是困难。 林佑天也转过头去，没有说话。 顾染低头，紧紧抿唇。朴实的话最容易触动愁肠，她闭着眼睛就能想到父亲反对自己嫁给俞磊的场景……不知道当时，他是不是也一样拥有白发苍苍的无奈？明知道是深坑，却阻止不了自己心爱的骨肉去跳。 她摇头，有些无力地笑了一下道：“外公，你放心，爸对她比对我还要好几分，这二十年来，妈最大的心结还是回不了家。” “我一直有个疑问……”林清让稍稍平复了心情，抬了头。 “您说。” “她是不能生养吗？”林清让道：“是不是身体上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有见她要孩子？” 皱纹在他眼角边苍老地印着，一道道沟壑里填满了疑惑和心疼。 顾染神思一晃，关于孩子的记忆漫上心头。 记忆中林碧岚和顾立国最厉害的一次争吵，就是关于孩子的。当时她趴在卧室的门边，和顾安宁一直盯着里面的场景，害怕得发抖。 “我顾立国养得起！你不要有顾忌，我已经足够亏欠你了。” “你欠我什么了你？谁说不生孩子就不是完整的女人了？你咒我呢顾立国？我不是有孩子吗？阿染和安宁就是我的孩子，一直都是。” …… 只言片语在她脑海里闪过，但却抓不清晰。 “爸。”门口突然传来一句颤抖的言语，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抓取过去。 顾染的神思被这声呼喊给拉了回来，转头朝着院子外看了看。 林碧岚的头发有些凌乱，手里什么也没拿，眼眶也是微红，嘴唇也有些苍白，显然是匆匆出门连自己都来不及整理，正站在门边，嘴唇颤抖。 林清让全身都是一僵，林佑天的瞳孔也瞬间一缩，缓缓转身。 相对无言。 夜风起了，情绪夹在风里送到所有人的耳边，呼吸声都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林碧岚有些不知所措的站着，看着这两张和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脸，一时感慨万千。 林清让站了起来，盯着林碧岚看了许久，半晌才道：“碧岚？” “爸……”林碧岚伸手捂脸，想要靠近，最终还是蹲了下来。 顾染走了过去，拍了拍林碧岚的背，喉咙里始终梗着情绪，说不出话来。 林碧岚颤抖了两下，呜咽声一点一点蔓延，哭得像个小孩，“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看着你苍老。对不起，没能跟在您身边尽孝。对不起…… 她仗着自己还有个弟弟，肆无忌惮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却从来没有真正考虑过林清让的心情……这么多年了，现在说什么都以已经晚了。 “行了行了。”林清让走了过来，停在林碧岚身边。 他也很少见林碧岚哭，上一次见到林碧岚时两人还梗着脖子大吵，再次见面，她反而哭得像个孩童。 “别哭了，起来，孩子们都在，像什么样子……”林清让道。 林碧岚抬头，哭声止住了，但是眼泪依旧纵横在整张脸上，“爸，对不起。” 她翻来覆去，也只有这一句。 “这些年光听你说对不起都听出耳朵茧了。”林清让瞪了她一眼，眉眼都是微红，“现在回来就算了，别说这些了。” 林碧岚摇头，“我这一辈子最愧疚的事情，就是那天摔门走了，没有和你好好解释。” 没想到那门一摔就是二十年的分离。 林清让叹了口气，沉默了下来。 良久，林佑天也走了过来，看了林碧岚一眼，动了动嘴唇，开了口：“姐。你到底是为什么啊？他们都说你破坏别人家庭，当小三去了，整个阳城传得有鼻子有眼……你到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们？想了二十年，头都想破了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林碧岚抿唇，看了顾染一眼，转头道：“还能有什么真相？这个世界上的真相哪有那么多……我没有破坏过任何人的家庭，也永远都不会做这样的事。” “那是为什么？”林清让也皱着眉开口，“你要是做错了事……这么多年了，当着阿染的面，你也得好好说清楚。” “真没有。爸，是悦卿……”林碧岚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悦卿走的时候……她把两个孩子托付给我了。” 林清让一愣，转头看了她一眼。 林碧岚和赵悦卿是发小，从小到大两人就喜欢黏在一起捣乱，小学就开始同桌，一直到了大学还考上同一所学校，后来赵悦卿嫁给了顾立国去了南城，林碧岚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了一天，出来时眼眶红肿，但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照样说说笑笑。 这两人的感情他当然看在眼里，但这个解释未免也太过牵强。 “托付给你，你照顾着就好了，嫁给顾立国干什么？”林清让道。 第八十四章 林碧岚的付出（五更） 林碧岚咬牙，看了顾立国一眼，“我本来不该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的，但是现在阿染也大了，算了……爸你是养过孩子的人，她们两个当时才四岁，突然就没了妈妈，顾立国一个大男人，手里还管着百盛，你让他怎么照顾两个小女孩？” 林清让一默，没有说话。 顾染心里也是微微一动。 “我见悦卿最后一面的时候，她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两个孩子。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从记事开始身边就只有那一个朋友，如果那个时候出事的是我，悦卿做的选择也只会和我一样，我心里清楚。我知道我对不起很多人，但是太难了……在这些人里面找一个平衡的点，太难太难了……”她哽咽了一句，摇头道：“如果我注定对不起很多人，那我至少也得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 “你……”林清让又是心疼又是气极，咬牙吐出了一个字，摇了摇头。 “爸，你是个大老爷们，你不懂。”林碧岚看了他一眼，“妈走得早，我知道女孩子成长过程里有多需要妈妈。你为了不让后妈欺负我，所以一辈子都没有再娶，我也是一样的。顾立国如果没有另娶，等着阿染和安宁的就是某些无法弥补的缺憾，如果他另娶了，那人没法将两个孩子视如己出，反而会有更坏的情况……我不能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顾染眼神震动，抬了头，盯着林碧岚的脸。 这张脸突然变得陌生了，和记忆中那个严厉责罚自己的人……仿佛不是同一个。林碧岚刚进门的时候，她们都已经能够记事。姐姐安宁脾气坏，经常捉弄林碧岚，她胆小怕事，但是也免不了被严厉教导。 但是林碧岚陪着她们度过了每一个惊慌失措的时候，教她们穿小背心，在面对自己身体变化最彷徨的那几年，是林碧岚给了她们最坚定的自信。 甚至她第一次来月经，也是林碧岚手把手教着她识别卫生棉，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她从林碧岚那里得到的拥抱，温暖而平和。 “别怕，你们不是怪物，这是所有女孩子都会有的，说明你们已经长大了，以后要坚强。” “顾染你是废物吗？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欺负回去？他打你哪儿了？” “说话别低着个头，心虚什么？” “安宁你带着你妹妹点，你老跑出去玩，也带着她一起，省的在家里看得我心烦！” …… 顾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片泪湿。 她对生母的印象不多，唯一记得自己关于赵悦卿的问句就只有一次。 “妈，为什么我突然换了个妈妈？”赵悦卿死后，她曾经问过一次。 “因为你是特别漂亮特别优秀的小朋友，所以你可以有两个妈妈。”这是林碧岚的回答。 因为这句话，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充满了自信，在每一个伤心难过的时候都能安慰自己，因为她足够好，所以才能得到比别人多两倍的爱。 顾染闭了闭眼。其实她心里有疙瘩，长大了之后觉得林碧岚不是生母，很多时候的“严厉”就变了味，青春期的时候顾安宁还有过一阵叛逆，句句话语都十分刺耳，针对林碧岚。现在想来，当时那些话太过剜心。 林清让和林佑天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抿了唇。 “你也太傻……”林清让叹息一句，“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把她们当做自己的孩子，也不妨碍你自己要一个孩子不是吗？” “爸。”林碧岚笑了一声，“先不说三个孩子我能不能顾得过来，就说对待一个婴儿需要花费多大的精力——等孩子生出来了，阿染和安宁也都六七岁了，正是敏感懂事的时候，看着我花大把时间去照顾小孩，心里会不会有落差？何况我不在意这个，反而是立国劝了我好几次，他觉得耽误了我。但是我已经太幸运了，甚至都没有经历过生产的痛苦，就拥有了两个天真可爱的孩子，你们觉得痛苦觉得委屈的部分我自己一点都感觉不到，就别瞎操这个心了。” 林清让瞪了她一眼，“算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倒是想操心呢，你当时给我操心的机会了吗？” “爸，对不起……”林碧岚走了过去，贴近了林清让，头低了低，“我回来了那么多次，你们也没有一次见我的，我以为你们真的……不要我了。”要不是刚才阿染发短信通知她过来一趟，她恐怕这辈子都听不见林清让的心里话。 “我断绝关系的话都已经放出去了，你来见我一次我不拒绝一下，怎么拉的下这张脸？”林清让咬牙道：“你也是，你见一次我不肯开门，你硬闯我还能怎样？你倒好，平时挺机灵的一个人，一到这种时候就老实得不行……” 林清让气得吹胡子瞪眼，倒是把众人都给逗乐了。 林碧岚一愣之后，眼眶热了热，笑着低头。 夜渐渐深了。 顾染靠在沙发上闭眼休息，一直到了十点多，林碧岚才从院子里回来，身后跟着笑容满面的林清让和林佑天。 “今晚就不留着了，阿染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现在公司离了她一天都不行，她刚出月子，身体还要养养。”林碧岚道。 顾染被声音吵醒，低头一看，自己身上还盖着一件西装外套，转眼便对上了陆司野的眼睛。 这么体贴？少见啊…… “行。”林清让也没有再挽留，转头看向了顾染。 顾染站起身来，陆司野也起身跟在她身后，道别之后出了门。 夜风有些凉了，脚步声在小道上响着，林碧岚走在两人身边，静默不语。 顾染余光看了林碧岚一眼，想要说话，但还是忍下了自己喉间翻动的话语，此刻的静谧倒显得有些尴尬了。 她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重生以来，她压抑了太久，很少有真正情感倾吐的时候，竟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状态。 两个小时车程，一路沉默。 陆司野先拐着到了萧晚的家，将她送回去之后，才出发去顾家。 车子一停，林碧岚打开车门下了车，开口道：“我先走了，你们回去之后就快点休息。” “妈。”顾染突然开口加了一句。 陆司野熄了火，转头看了她一眼。 顾染抿唇，转身下了车，跟着林碧岚走到了一边。 林碧岚看了她一眼，“干嘛？” 顾染笑了一声，被林碧岚有些警惕的态度给逗乐了，半晌道：“妈……小时候我和姐姐有很多不懂事的地方，不知道你的良苦用心……” “行了行了，我不说就是怕你们来这冠冕堂皇的一套。”林碧岚挥了挥手，“我没有做什么多伟大的事情，别用这样的眼神看了我。换成是悦卿，她做的不会比我更差。” “妈……”顾染笑着，眼里泪光却开始闪动几分。 林碧岚为了她们付出太多，却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只有她心里清楚其中的苦楚。今天自己得知这事情的情由之后也更是深深震惊。 “不用多说。”林碧岚的表情也有些松动了，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她脸上的眼泪擦了擦，“妈妈为孩子，什么不能做。” 顾染瞬间失控，嘴唇颤抖了一下，想要收住自己的情绪却发现已经晚了，面部表情抽搐了一瞬之后，眼泪便不由自主地刷刷往下掉。 “回去吧。”林碧岚看了她一眼，“这么大个人了还拉着我的手掉眼泪，你也不嫌别人看见了丢人？” 第八十五章 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六更） 顾染抿唇，平息了自己的情绪，鼻腔里“嗯”了一声之后，转身进了车里。 车子驶向前方，陆司野随手拿了纸，放在顾染的腿上。 “新鲜，第一次见你这样哭鼻子。” “陆司野……”顾染咬牙，“你现在别招我。” “我只是感叹一下。” 顾染瞪了他一眼，转手将镜子翻出来了，看了一眼，在看见自己通红的眉眼之后也是一愣。 确实，都这么大的人了哭成这样……还真有点滑稽。 “陆司野，其实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倒霉的人。”她开口说了一句。 “倒霉？”陆司野斜了她一眼，“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福气。” “但是后来我发现，你好像也没有我想象中的差劲。”顾染的眼神朝着远方一望，“再后来我发现……这个生活，好像也没有我想象中的差劲。” 重生的那段时间惶恐无助，身上负着血海深仇，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有一个比之前复杂的多的家庭……深夜里惊醒的很多个瞬间，她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但是福祸相依，这词大概真的没错。 她得到的东西，现在看来也并不比失去的少。 陆司野看了她一眼，笑了一声。 “明天就可以让归云去录歌，负责《幻情》第三单元的插曲录制，先放上网看看效果如何。” 陆司野看了她一眼。 这女人上一秒还处在感性的状态中，这一秒就进入工作状态了？ “对了，有个消息，估计你会感兴趣。”陆司野开口道。 既然她要聊工作，自己就陪着聊一聊工作也无妨。 “什么？”顾染将眼角最后的湿润也给拭去了，抬头看了看陆司野。 “俞磊。” 顾染一听见这个名字，顿时冷静了不少。 她现在对付俞磊，又多了一分理由。俞磊的性格她算是了解透彻的，如果她不先出手伤他，那到时候，受伤的就只能是她自己乃至自己的整个家族。 “江夕蓝看着倒不像是个痴情种子，没想到做点事情还真让人刮目相看。”陆司野笑眯眯地转头：“上次那笔股份转让的钱，她一份不落，全给了俞磊。” “全部？”她知道江夕蓝会给俞磊，但是没有想到是完完全全毫无保留的给。 “对，全部。” 顾染沉默了一瞬。 相信俞磊会有什么后果，她是最清楚不过的。江夕蓝现在无疑就是在走从前林衣的老路子，结局没有半点惊喜。 “而且据我所知，这笔钱会拿去拍一部新剧，一部……林衣生前和林季尘一起创作的剧本。”陆司野道。 顾染的手指瞬间收紧，转头看了陆司野一眼。 她创作的剧本……在死后居然对俞磊还有利用价值？他是要把自己所有的利用价值都榨干为止吗？ 眉眼渐渐冷了下来，顾染闭了闭眼，嘴唇轻抿，深深吸了一口气。 “也好。”她突然笑了一声：“时候也到了，趁着现在江夕蓝和李师没有第二步计划，我也该让他们尝尝……人生百态。” 三天后。凰天。 俞磊坐在办公桌后，眼睛死死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新闻，拳头不自觉地跟着捏紧了。 “顾染……”这两个字充斥着愤怒和恨意从齿缝中蹦出，他突然站起身，大手一挥，恼怒地将桌上的资料全部扫到了地上。 江夕蓝推门进来，看到办公室里一团乱，忍不住皱眉道：“好端端的你发什么疯？” 俞磊的胸膛剧烈的一起一伏，他眼神一抬，看向了江夕蓝，眼底阴狠的情绪没来得及收敛。 “你没看今早上的娱乐头条？”俞磊咬牙道。 江夕蓝心中一凛，已然有了不好的猜测。她抿唇，快步走到俞磊的办公桌旁，将电脑显示屏扳过来正对着自己。 粗略地一扫新闻标题，她的脸色骤然一变，转头看向俞磊，急声道：“林衣什么时候把剧本授权给了百盛？” “我怎么知道！”俞磊烦躁地顶了一句，整张脸都因为百盛突然发布的这个消息而变得扭曲了，“我们精心筹划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人员也在十天前全部进组。我本想秘密开拍，到时候再集中做宣传。谁能想到顾染会给我来这一出！” “你急什么？你跟林衣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什么时候见过她和顾染接触了？”虽然江夕蓝这么宽慰着俞磊，但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别忘了这次电影投拍的资金基本上都是我转让股份的钱，我比你还担心。这件事我们一定要确认好，不能轻易就被顾染的手段给蒙骗过去。” 俞磊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将满心的嫉恨给暂时压了下去，想起什么，问她道：“你不是去阳城处理林家的事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说到这个，江夕蓝也是气得咬牙，“别提了，被顾染和李师的前女友插了一脚，最后还来了个创世集团的秘书。你说我们还能赢吗？”她说着，气冲冲地走到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这李师一看就是个不能成事的。事还没成就已经在向顾染炫耀，打草惊蛇他倒是拿手。” “我也没把希望寄在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身上。”俞磊嗤笑一声，话里充满了轻蔑意味，随即眼神一转，看向江夕蓝：“走吧。” “去哪？”江夕蓝站了起来。 俞磊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从鼻腔中冷冷地哼出一声，“当然是去百盛找顾染。” 百盛。 陆司野慵懒地歪在沙发上，抱着欢欢的姿势却十分平稳。他抬眸瞟了一眼顾染，眸子里盛满了笑意，开口道：“你就这么肯定俞磊会来？” 顾染和他的视线对上，笑了笑，“他将这次的电影看得这么重要，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还硬是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就这么被我们打乱了计划，不来找我实在不像他的性格。” “哦？看来你很了解他？”陆司野突然起身走向顾染，看似闲散，实则压迫力十足。他走到顾染坐着的椅子前，微微倾身，危险地眯了眯眼，“说起来似乎从一开始，你就对俞磊很感兴趣。还有这次也是……”他声音停顿了一下，转而拿起了办公桌上早就为俞磊准备好的合同，饶有兴趣地一笑，“连已经死去的林衣的亲笔签名都能弄到。老婆大人，你真是能次次给我惊喜。” “陆少爷想听故事吗？”顾染也微微一笑，抬眸看向他。 跟陆司野相处的这段时间，她也摸清了他的脾性。对于摸不清猜不透的事情，她越是主动，陆司野也就越快遏止自己的兴趣。 陆司野笑意一顿，眼神里瞬间混杂了很多复杂的情绪，随即笑意吟吟地开了口：“算了，这故事听着危险，我向来对危险的事情不感兴趣。” 沉默一瞬，顾染也笑了起来。 “归云的音频已经放出来了，果然反响不错。”顾染岔开了话题，点头道：“她是个好苗子，唱歌的声音空洞轻灵，刚发上去就吸了很多粉。不过这么有辨识度的声音，要是埋没了还真是可惜。” “多亏了老婆大人英明。”陆司野半是玩笑半是轻佻地调侃了一句。 顾染抬头和他对视一眼，正要说话，但很快就被来人的脚步声给打断了。 “顾总，抱歉打扰了二位的闲情雅致，看起来你们心情倒是不错？”随着声音的接近，俞磊带笑的声音也跟着传进了顾染和陆司野的耳中。 陆司野直起了身子，抱着欢欢看向俞磊和江夕蓝，眼底有着少见的冷意。 江夕蓝步子一顿，不明所以地回看陆司野。视线一对，她不禁浑身一颤。 第八十六章 为什么不能让她死？（一更） 顾染刚要勾起的笑容突然就在唇边一沉，目光微微凝滞，眼神在触及到俞磊的那张脸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手指。 每一次看见这张脸，她都有将其挫骨扬灰的冲动。 “俞总看起来也不比我忙。”顾染微笑着开口：“只是人闲久了，连礼貌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了？” 她话中的锋芒毕露，没有半分给面子的意思。要说从前的几次交手两人都是谨慎自持的，而这一次，因为上次那场导致她早产的车祸以及今天俞磊的公开闯入，这脸也没必要再给了。 俞磊面色一沉，有些难看。 “这事情是我鲁莽，没想到顾总这儿的规矩还挺多。”俞磊笑了笑。 “也是。我就是因为规矩多，所以总给人记恨着……”顾染若有所思道：“还是多谢俞总提醒，我下次注意着点，免得出门又被什么无牌无照的车给撞了，您说是吗？” 陆司野一笑，低下头来，笑容有些玩味。 这女人在这种时候牙尖嘴利的，他还真是喜欢。 俞磊目光不变，直视着顾染，同时嘴角扯出了微笑，“上一次的事情我也听说了，顾总出门确实该小心些，现在这个社会什么样的人没有？听说要是再撞狠点，你这孩子可能就没了？” 他话的意思是提醒，但顾染就是硬生生将最后一句听出了点惋惜的意思来，手指再一次紧了紧，怒火几乎要在胸腔中炸开，一点一点侵蚀着她的理智。 伸手突然伸出一只手，按在她头上一揉。 顾染瞬间回头，看着陆司野的眼神，刚才沸腾的血液突然就安静了不少，理智也重新回来了。 陆司野转头看了看俞磊，开口道：“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如今禽兽上街畜生闯门，也不必稀奇。” 顾染一愣，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道还是忍住了自己即将要喷出来的笑意。 禽兽上街畜生闯门……暗指江夕蓝和俞磊是畜生吗？ 俞磊眼睛一眯，和陆司野对视一眼。 陆司野没有笑意，手机仍旧在手里打转，微微抬头，虽然是坐着，但气势就是说不出的比俞磊高上一截。 “顾小姐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我今天是为了什么过来。”俞磊笑了笑。 “为什么？”顾染无辜抬头，眨了眨眼。 俞磊不怒反笑：“我今天早晨看见新闻，不知道为什么我妻子的剧本会授权给贵公司？她生前从来没和百盛有过任何牵扯，光凭你们的一面之词，我想放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不会相信吧？” “这件事啊……”顾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办公桌，伸手一扯，将一份合同放在了俞磊的面前，“这是合同。如果俞总不放心，觉得是我们伪造了你……妻子的笔迹，那要鉴定还是要其他，随意。” 林衣的笔迹，她要多少有多少。 但他俞磊也真的有脸，杀了人，享着死后的荣华，最后居然还有脸当着她的面出“妻子”两个字，听着就觉得恶心丑陋。 俞磊伸手拿过合同，半信半疑。他以为所谓的授权不过是书面授权形式，没想到……居然还有合同？林衣到底是什么时候签的这份合同？不可能啊……生前她所有的活动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怎么可能会遗漏这么重要的事情？ 俞磊抿唇，低头翻开了合同书。 果然，里面条条款款十分清晰，落款是林衣和林季尘。 他眉头骤然一蹙，拉近了几分，将签名反反复复再一次看了一遍，眼中的情绪都凝结了。 居然……真的是林衣的签名。 江夕蓝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脸色，有些焦急但也不明白到底是真是假，探了探头，只能压抑着心情等着。 “俞总？”顾染提醒了一句。 有一瞬间，俞磊想将这个合同给撕了，但还是平静了下来，闭了闭眼，伸手一甩，转身离开， “慢走。”陆司野他们身后补了一句。 俞磊青筋都几乎暴起，捏着的手始终没有放松，一出门便狠狠往墙上挥了一拳。 “你干什么！”江夕蓝叫了一句，走上前来将他的手拿了下来，慌忙查看，“你生气归生气，砸什么墙啊！” “泡汤了。”他从牙缝里憋出了三个字。 筹备了这么久，计划了这么久，人员尽数到齐，服装、场地、摄影……所有的一切，他该投的钱一分不少地投进去了，这次他的希望就压在这个剧本上，没想到现在被顾染这贱人给坑了一把，来了个林衣生前剧本的授权书！现在损失了钱不说，那些道路设备买了也没多大用处，投资人那边还得一个个去解释道歉！ “那女人就是故意的！”江夕蓝一边揉着他的手一边皱眉，“早不说晚不说，等着咱们把所有东西都弄好了，紧赶慢赶地拍了一阵子才说……而且她刚才说的话你听见没？” 俞磊沉默，思索着什么。 江夕蓝放下他的手，拧眉，“你说她是试探还是肯定？我感觉她在暗指是我们开车撞她，但是那件事情立案这么久都没查出来，她为什么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怀疑又怎样？”俞磊冷笑一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江夕蓝也拉了车门，“怀疑就会去查啊，如果查到了，那我们一辈子就毁了！而且那女人总给我一种怪怪的感觉，感觉她和林衣有点牵扯……也许是我多想了，但是我们以后一定要小心为上。” “小心？用不着。”俞磊眯了眯眼睛，冷笑了一句，“她既然正面杠上了，我也不是什么怕事的。林衣又怎样？撞了她又怎样？当初我既然可以让林衣死，那为什么不能让她死？” 江夕蓝眼神闪动了一瞬，皱了皱眉，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下了。 车子开到了凰天，一路沉默，两人都在想着自己的事情，俞磊没说话，江夕蓝看着他的脸色也不敢打搅。 下了车，江夕蓝跟在俞磊后面进了办公室。 “俞总……”秘书开口，见到俞磊便走了上来，刚想说什么，办公室旁的会客室却突然一开。 江夕蓝转头，一愣，随即后背发凉。 “哥？”她张了张嘴。 江希满脸的怒色，看了江夕蓝一眼眼神随即定在了俞磊的身上，咬着牙走了过来。 “谁是你哥？你还记得谁是你哥？谁是你家人？”江希一字一句道。 俞磊见势头不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江夕蓝心里一滞，勉强挤出笑容道：“哥你说什么呢……这里是凰天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去说。” 江希冷笑了一声，硬生生将自己的怒火给压了下去，伸手将江夕蓝一扯，朝着电梯走去。 “哥！”江夕蓝有些许慌乱，转头看着俞磊的方向。 俞磊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江夕蓝抿唇转头，开口道：“哥你轻点！这里是公司，给别人看见了怎么想！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是啊，你还要不要做人了？”江希猛地将她往电梯里一甩，走了进去，砸了楼层数一拳，死死盯着门外的俞磊，一言不发，直到电梯门在两人的眼前合上。 “你到底……发什么神经！”江夕蓝虽然心虚，但说话声音反而大了些。 “爸妈辛辛苦苦赚来的家业，给你拿去倒贴一个男人？江夕蓝你脑子坏了是吗？你嫌我们江家活得不够累？你被人骗个一次两次的也就算了，你非得把我们弄得家破人亡是吗？！”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整个电梯都震了震。 江夕蓝忍不住往后一缩，心里一阵无助。 她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住，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给江希知道了……这次她拿的不是小数目，虽说那些股份是她名下的，但也是江家的财产，她没有通知任何人就这么做，父母知道了肯定也不是能糊弄过去的…… “你冲我吼什么？我做错什么了？”江夕蓝抬头，也大声道：“哥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你戴绿帽带傻了吧？那些股份本来就是我名下的，我拿来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可以吗？我动你的财产了吗？你……” “啪！” 一巴掌，下手极重。 江夕蓝被这一巴掌狠狠甩到了一边，头都几乎撞上了墙。 她咬牙捂着脸，喘息了一句，眼泪掉了几滴，随后不甘地将眼睛一擦。 “江夕蓝，你好好想想你刚才说的话！现在，立刻，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江希吼了一句，再次将她一拽，扔出电梯，拖着走向了车。 江夕蓝一想到回家要面对父母便大力挣扎起来，一路都在哭叫嘶吼，但也无济于事。 “你别想闹了，你不是三岁小孩，哭一哭就有人心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东西！”江希冷冷看了她一眼。 江家。 进江家的时候，江夕蓝脸还是肿的，在门口踉跄了一下。 “爸刚才打电话过来了，他不想见你，妈被你气得吃不下饭。”江希皱眉道：“你自己反思，从今天开始一直到你想清楚了为止，那个破公司别去了，你要敢见俞磊，断腿都是轻的。” 门一甩，反锁的声音传来。 “江希！开门！”江夕蓝尖叫着，但无济于事，再拉门的时候已经开不了了。 她咬牙转身，捂着脸靠着门，无力滑落。 第八十七章 持家爱老婆（二更） 别墅。 顾染早晨去了趟百盛便回家了，心里想着欢欢，进门也匆忙，一边拎着参鸡汤一边往门内看了一眼，突然定在了门边。 “陆司野？”她叫了一句。 今天陆少爷有兴致奶孩子，所以她就让陆司野看着欢欢，自己去了百盛，但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陆司野在阳台里一回眸，露出闪亮亮的八颗牙，背上背着的那个小家伙也跟着回头，跟着陆司野露出了微笑，小手分别被吊在两边，姿势十分怪异。 顾染将手里的外带餐一放，走了过去，不可置信地看了陆司野一眼，眼睛盯着他背上那个自己出门的时候还没有出现的绑带，开口道：“这……你哪来的？” “刚让徐子冀送过来的。”陆司野道：“我要四处走动不方便，他好像是和楼下的什么阿姨借的。” “……陆司野，你倒是真没有偶像包袱。” 陆司野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你闺女分分钟表演吞拳头，要不这么干，我可担不起罪责。” 顾染一愣，看着小欢欢托举式的姿势，抽了抽嘴角，无奈地道：“吃饭吧……”这种画面她真的看不下去了。 陆司野伸手一解，将欢欢一搂，放在摇篮里，“我饿了。” 顾染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了餐桌。 两人落座，陆司野盯着自己的那一份，挑了挑眉，给出了评价：“看起来不错。” 陆少爷也算是好养活，一张嘴基本不挑，除了饭盒需要干干净净，汤汁不能沾到袋子上任何一个地方的要求之外，几乎就没有其他龟毛的地方了。 “江夕蓝被江希关起来了。”陆司野一边拆开袋子一边道。 “江希也算是个脾气爆的，江夕蓝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只是没想到居然严重到禁足。不过这也只是前戏，精彩的在后头。不过她的好姘头没说什么吗？” “你说俞磊？”陆司野冷笑了一声，歪在一边看着顾染，“你以为人人都像我一样持家爱老婆？” “……你正经点。” 陆司野直起身子，喝了一口汤，“俞磊什么也没说。这种时候除了保全自己，他做不了别的……也不会做别的。” “也是。”顾染一挑眉，匆匆低头吃饭。 将最后一口糯米送进嘴里之后，顾染起身道：“你再帮我看着欢欢一会儿，我妈和我爸准备回阳城林家，我去帮他们买些礼物……对了，晚上季尘来家里吃饭，我顺便带点菜回来。” “我也一起。”陆司野也站起了身子。 顾染转身摇了摇头道：“不敢麻烦陆少爷，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她话头一止，全身一颤。 话还没有说完，陆司野的人就已经站在面前了，身上还背着一个手舞足蹈的小人，那道遍布着大红大紫花样的绑带也挂在了身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呀——”欢欢从陆司野的身后露出了一个脑袋，也笑眯眯地抬头。 有那么一瞬间，顾染开始怀疑欢欢是不是陆司野亲生的……这孩子才跟着陆司野几天，连表情都一模一样了？ “我们去一趟超市就行。”陆司野道：“徐子冀这家伙还欠我人情，不奴役奴役他拿点利息，说不过去。” “奴役？” “你把要买的东西开个单子，给我就行。”陆司野转身背着欢欢，脚步随意地走向了玄关处。 顾染在后面看着这个极其诡异的场景，嘴角一抽，走了上去，开口道：“你……要不然还是把欢欢给我吧？” “她喜欢我。”陆司野随意颠了颠，转头道：“是不是，小家伙？” “呀！”欢欢叫了一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顾染几乎是震惊地看着两人的互动，半晌都没有说话，只能妥协。 出门没走两步，周围路过的所有人都在看着陆司野。 “陆少爷。”顾染走在陆司野的身边，头一次觉得丢脸，“你今天这造型恐怕能在戛纳红毯里挣个新秀的名头。” “多谢。” “徐子冀如果一直是这个审美，活着应该挺艰难的。” “这话我待会儿转告他。” “你就真的不在意？这大红大紫的晃眼，不适合陆少爷您的气质。要不我来抱？” “我觉得，挺好。”陆司野慵懒地转眼，视线定格在顾染的脸上。 养了一阵子，她终于胖了些，脸上也开始有点肉感了，在此刻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剔透晶莹，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 陆司野重新将眼神给转了回去，突然一伸手，一把将顾染给扯进了怀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听说过吗？” “陆司野你放开！” 顾染看了周围一眼，慌忙想要挣脱。被他搂着再加上这么拉风的装扮，估计今天走上街，明天就走上热搜了。 “你怎么能嫌弃你丈夫呢？这不合适吧？”陆司野依旧笑眯眯地，随后突然转头对着周围刚经过的路人道：“我老婆，漂亮吧？” 那人一愣，随即立刻加快了脚步，边走边回头用怪异的目光看着陆司野。 “陆司野！你疯了！”顾染的脸色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涨红。 她知道陆司野张扬的性子，只是没想到已经疯魔到这种程度…… 陆司野哈哈一笑，将她一放，颠了颠欢欢，欢欢也在后头咯咯笑着。 顾染瞪了他一眼，立刻转头加快了脚步，试图掩盖自己刚才因为过于靠近而突然涨红的脸色。 “老婆——”陆司野的声音在身后悠扬地响起，拖长了音调，十分绵软，磁性抓人。 顾染咬牙停了下来，狠狠地吸了口气，盯着周围人的目光放慢了脚步，只能等着陆司野走上来。 陆司野边笑边迈步，眼底闪着光，但面上温柔得几乎掐出水来，“别走这么快嘛。” 顾染硬着头皮跟在他身边，就怕他在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幻情》最后一单元的故事已经上线了。”顾染开口，扯开话题：“成绩刷新了新高，大家的期待度很高，超出凰天的《仙途》很多，我今天去公司的时候看了数据，挺不错。” “老婆晚上吃什么？”陆司野转头道。 “……”扯话题失败。 “陆司野，你好好做人，晚上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成交吗？”顾染抬头，盯着陆司野的眼睛，咬牙道。 陆司野似乎也闹够了，嘴角一扬，挑了挑，“成交。” 一个小时之后。 顾染回到家，终于松了口气，庆幸陆妖精还算是给她厨艺点面子，也稍微摸透了一些今后可以制住陆少爷味蕾的方法……看来要好好琢磨琢磨厨艺了。 刚到家，手机便响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眼屏幕，是的林碧岚发来的消息。 “东西收到了，明天就准备出发。这么多年的心愿终于要实现，没能好好和你说一声谢谢，但是妈心里知道你做了很多。” 顾染一愣，捏着手机半晌，先是心里一暖，随后重复看了第一句，才发觉不对。 “陆司野，徐子冀已经把东西给送过去了？” “不知道。”陆司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送过去了。” “他给你发消息了？”顾染奇怪他根本没有解锁手机，是怎么看见的。 “不是，二十二个未接来电。”陆司野微笑着道：“这畜生想着怎么骂我呢。” “……”顾染转身拿着菜就进了厨房，没有搭理他。 陆司野转身往沙发里一座，抱着欢欢举了起来，“叫爸爸。” 顾染一边洗菜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皱着眉头回了一句：“她才多大，还没到说话的时候。” “叫爸爸，乖。”陆司野的腔调温柔点了。 顾染深吸了一口气，识相地不再说话。 门铃响了起来。 陆司野的表情突然一冷，将欢欢放在了一边，站了起来，将门一开。 林季尘戴着帽子站在门外，微微抬头看了陆司野一眼，两人对视了一阵，直到顾染开口让林季尘进去，陆司野才瞥了林季尘一眼，转身让路。 林季尘一进门，顾染便将水果端了出来，放在了桌上，“吃水果。” 陆司野冷笑了一声，转身走向了沙发，将欢欢重新抱了起来，微笑着道：“欢欢，你妈不爱你了，家里有水果，非得要客人来的时候才端出来，我们抽空去做个亲子鉴定吧？” 顾染转头看了陆司野一眼，半晌道：“陆司野，你今天这么反常该不会是……” 吃醋了吧？ 最后四个字被她生生咽下。 “什么？”他抬头。 “没事。”顾染重新转身进了厨房，留下身后两人火光激越地对视。 不到半小时，饭菜上桌。 顾染将砂锅里煲着的大骨汤端出来之后，才坐了下来，意识到气氛依旧有些怪，才主动开口说话，将百盛最近的情况都讲了一遍，再次陷入沉默。 林季尘将手机一伸。 “我有个问题。” “你说。”顾染心里已经有数，今天让他过来，也是想给这个机会解释。 “剧本，你是怎么拿到签名的？我姐生前确实跟百盛没有任何联系。” 第八十八章 谁会在意事情的真相？（三更） 顾染的眼神在那几行字上停留了几秒，随后移动，盯着林季尘清澈明亮的眼睛。 然而不等她开口，林季尘突然将手机一收，很快又打了一行字给她看。 “不过这个答案似乎没那么重要了。”他拿着手机，冲顾染缓缓一笑。 顾染怔了怔，没想到林季尘如此信任她。 她知道林衣签名的这件事，放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肯定都有着和陆司野林季尘同样的疑惑。因为林衣生前是个完完全全的家庭主妇，就算是她和顾染的关系有多好，但之前给出的解释都只有两个字——网友，私底下几乎没见过面。况且前身顾染根本还没涉足娱乐圈，用未卜先知这四个字来解释整件事未免太过于牵强。 愣神间，身后突然响起陆司野好听的声音，“是我找人模仿的。”声音一停顿，然后接着道：“利用死人来获得好名声，也只有姓俞的才做得出来。” 顾染没想到陆司野会这么答，挑了挑眉，眸光转向了他。他神情慵懒，低头替欢欢擦了擦嘴边的口水，然后抬眼对着顾染，妖娆一笑。 气氛很快转为轻松。 林季尘本也没想在这件事上深究，更多的是因为好奇所以才会有此一问,而陆司野的答案已经完全说服了他。 如果是陆司野这个人……他相信对方的实力。 饭后，林季尘离开。 顾染收拾着碗筷，想着刚才的事，动作稍一停顿，开口道：“刚才你为什么要这么回答？” 陆司野躺在沙发上，双手将欢欢举高高，看着欢欢笑了出来，他也笑了笑，语气随意道：“不过是一个不重要的答案，有谁会在意事情的真相？” 不重要的答案？ 顾染心中一动。她突然想起昨天在百盛时陆司野说的话，原来他并不是因为在意。 她不由失笑。这人……撒泼的时候是一套，认真起来就是有点引人注目的味道。 星辰酒吧。 俞磊靠在沙发上，眉头紧锁地盯着亮起的手机屏幕。三次了，他给江夕蓝打了三个电话，结果全是无法接通。 “艹！”他低咒一声，粗鲁地将手机按在了桌面上，随后端起一杯酒仰头灌进了喉咙。 项目失败……现在江夕蓝又联系不上。虽然江夕蓝在他心目中不见得有多重要，但对他目前而言怎么说也算是个听话的帮手。 是的，听话。他俞磊这辈子也只需要听话且有利用价值的女人。 “你干什么！把你的猪手拿开！就你这副癞蛤蟆的样子还敢碰我？”邻座突然响起一声尖利的女音。 声音清晰地响在耳侧，俞磊的眉头越皱越紧，转头看了过去。 三个男人围着一个气质张扬的女人，一看就知道是发生什么了。只不过星辰是南城最好的酒吧，背景也很神秘，居然有人敢在这里闹事？ 还没等俞磊细想，就听其中一个矮胖的男人带着怒气道：“我们好心好意想请你喝杯酒，你一上来不是泼酒就是骂，你的胆子倒是挺大的啊。怎么，在南城有哪个贵人给你撑腰？” “关你什么事？”女人斜了男人一眼，言语里满是不屑，“趁我现在心情好，赶紧给我滚！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哟呵！”矮胖男人怒笑了一声，转头和自己的兄弟对视了一眼，随即盯着女人笑道：“我今天倒是想看看你怎么对我不客气。” 说着，三个男人又朝女人bi近了几步。女人黛眉一蹙，往后退了几步，一个没注意撞上了俞磊的桌子，上面的啤酒瓶一歪，还没喝完的一瓶砰地倒了下来，溅湿了俞磊胸前的衣服。 女人回头一看，见俞磊长相英俊，心里顿时生出了些许好感，对着他道：“喂，帮我一下。” 俞磊冷冷一勾嘴唇，盯着女人不说话。 女人有些急了，但还是一副刁蛮的样子，软不下口气：“直接开口吧，你要多少钱？”说着她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口袋，下一秒，动作随即一顿。她脸色一变，“我的钱包呢？谁把我的钱包偷走了？” 身后的男人已经跟过来了，但在见到俞磊的那一刻都停下了脚步，没有再动作，似乎是想看看俞磊的态度。 女人也不傻，看了那些男人一眼，也不找自己的钱包了，一屁股坐在了俞磊的旁边，但谨慎地隔出了一些距离。 双方就这么干耗着，俞磊自顾自地喝着酒，也没开口。终于，几分钟过去，闹事的男人见酒保朝这个方向走来，怕事情闹大，于是匆匆离开了。 危机解除，女人想起被偷的钱包，泄气地踹了一脚桌腿。 俞磊懒得搭理她，喝完了点的酒后，结完账走了。 只是一起身，女人也跟着起身。出了酒吧，女人也还跟在后面。 女人见俞磊理都不理她，心里一时又来了火，上去挡在了他面前，撇了撇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同情心！刚刚我让你帮我你为什么不帮？” 俞磊一晚上都心事重重，哪有精力去管其他人？不过此时女人站在了他面前，他也就顺势打量了她一眼，但随即便是一愣。 虽然女人身上的衣服都看不出是什么品牌，但剪裁考究制作精良，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还有她佩戴的耳钉，如果没记错的话前段时间江夕蓝犹豫了很久都没出手，因为价格实在太高。这南城还有什么富豪是他没听说过的？ 念头一闪，一个名字忽然浮现在脑海，俞磊接着又皱了眉。 ……陆司野。 同样是莫名其妙冒出来，同样是身份成谜。 然而不等他深想，思绪很快就被女人的声音打断了。 “我就说你看着有些眼熟。你是凰天的总裁俞磊吧？”女人语气如常，丝毫没有因为知道俞磊的身份而有所变化。 俞磊很不喜欢这女人说话的口气，但还是压着心中的燥意看向了她。 女人拧了拧眉，犹豫了一瞬，半晌开口问道：“你听说过陆司野这个名字没？” “陆司野？”俞磊眯了眯眼。 女人双眼一亮，点头道：“对，就是这个名字。”说到这里，她瞬间不高兴起来，垂眼盯着地面，语气难掩低落，“我好不容易才从国外偷跑回来……他现在应该已经和顾家的女儿结婚了吧？” “是结婚了。他不仅和顾家二女儿结了婚，还生了一个女儿。”俞磊心里冷笑一声，但面上丝毫不显，反而眉眼更加柔和。 “顾染？”女人轻声重复了一遍俞磊口中的名字，想了半天才将名字和得到的信息对上,“生性懦弱，胆小自卑。这样的女人怎么能配得上我的陆哥哥。” 陆哥哥？ 俞磊的眼中快速划过一抹异色。 “你说你钱包被偷了？”他好脾气地问女人。态度礼貌却疏离，并不见讨好。 也正是如此，女人才对他高看了一眼。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走吧，我帮你订酒店。”俞磊抬腿走在了前面，步伐悠闲。 走了几步，他回头，看着仍站在原地的女人，挑眉笑道：“你该不会怕我对你做出什么吧？你知道我的身份，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谅你也不敢！”女人哼了一声，很快跟了上来，“我叫白楚笙。” 姓白？ 俞磊的心思很快又活络起来。将白这个姓氏和南城的各大豪门联系了一遍……最终跟创世集团的幕后负责人对上了。 对方也姓白，年龄也有五十岁。只是不知道身边这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是不是真和创世集团有关系。 两人都喝了些酒，俞磊也起了套话的念头，便没打车，慢慢往前走着。 “白小姐。听你刚才的意思，你很讨厌顾家？”俞磊道。 白楚笙不屑道：“顾家算什么？我只是不高兴陆哥哥居然抛弃我姐选择了顾染。还有我，为了他被远送国外，千里迢迢地偷跑回来，居然还躲着不见我。” “陆司野现在和顾染甜着呢。”俞磊刻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白楚笙的好奇心后才叹了口气道：“也不知这顾染对陆司野下了什么迷药，前段时间网上传出来她和别的男人的床戏视频，很多人都在传孩子不是陆司野亲生的……但陆司野却为了她平息了网上的风浪，做足了保护者的姿态。” “这顾染有这么好吗？”白楚笙嫉恨地捏起了拳头，满脸不忿，“我倒是要看看这顾染有什么本事。”她步子一顿，盯着俞磊，“你平白无故对我说这些，难道你和顾染之间也有什么仇？” 这个女人看来也还有点智商。 俞磊也跟着停下了脚步，也没想着瞒她。当然，更多的是因为瞒不了，“是。”他装出一副坦荡的样子，开口道：“我和她是生意场上的对手。凰天你应该听说过，顾染为了发展自己的公司，几次设计踩着我的人上位，可以说是不择手段。” “你说的顾染确定是顾家二小姐？”这怎么和她的资料对不上？ “顾染擅长伪装，不然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把你喜欢的陆哥哥迷得神魂颠倒。” 第八十九章 浴巾掉了（一更） 白楚笙稍稍犹豫了片刻，咬牙道：“也是，陆哥哥那么聪明，这女人如果不是狐狸精变得也不可能把陆哥哥迷成这样！连孩子都有了，可恶……” 俞磊余光打量那张鹅蛋脸上的表情，勾唇笑了笑，转头道：“顾染心思手段高明，不是你能对付的，我看你还是趁早回去吧，没有什么事就别再来招惹你陆哥哥了，这要是万一被那顾家二小姐给知道了……”他话头一顿，眉头微拧，装作担忧地看了白楚笙一眼。 白楚笙瞪着眼睛回头，“你说什么？我还怕了她不成？！” “倒不是说你怕了她，你一个女孩子大老远地跑过来，要是你的陆哥哥也不帮着你，到时候你不是任由她欺负？她的手段我可是领教过多回的，虽然我也很希望你能替我教训教训她，但是你这样的……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白楚笙气得胸膛起伏，呲着牙一字一句道：“什么贱女人，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在这里当跳梁小丑……” “要不这样吧。”俞磊转头，叹了口气道：“我看你也是没有这么容易能打消念头的，既然我们两个这么有缘撞上了，我好人做到底，先给你订了酒店，再帮你安排一下和陆司野的见面，怎么样？你不是说他躲着不见你么，就凭我和百盛商业上的关系，虽然是敌对，但制造一次见面的机会总还是容易的。” 白楚笙看了他一眼。 这人眉目清秀的，再加上又是凰天的总裁，能够掌管那么大的公司谅他也不敢在暗地里做什么手脚，再加上她孤身一人，做什么都不方便……就这么干。 “好。”白楚笙点头道：“如果事情成了，我会好好答谢你的。” “你？你能有什么好答谢的。”俞磊笑了一声道：“我指望你别被那顾染剥皮拆骨了就好。” “听你说的像那女人成精了似的，我更得会会她了！”白楚笙握了握拳头，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俞磊冷笑一声道：“你还真别不信，我就是因为轻敌，所以才被生生坑了这么多次……走吧，这家酒店就不错。”他脚步一停，指着旁边的一家大厦道。 白楚笙挥了挥手，“随意。” 十分钟之后，俞磊从酒店里出来时已经是只身一人。 他眯着眼睛掏出手机，再一次给江夕蓝打了电话，电话依旧是响了很久，没有人接。 俞磊深吸了一口气，挂断电话，闭着眼睛咬了咬牙。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他猛地睁眼低头，却不是江夕蓝的名字，是张倩黎。 眉头一皱，还是接了起来。 “俞总，现在心情大概不太好吧。”张倩黎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清清冷冷，但也带着些烟雾缭绕的妖娆。 俞磊坐进了车里，仰着头靠向了座位，“有事就说。” “我能有什么事？”张倩黎笑了一声，“你这么久没有联系我，江夕蓝在的时候我也不敢联系你，生怕捅出什么篓子就被俞总一脚给踢了……我想你了。” 最后一句说得十分旖旎，俞磊的心思也不由得片刻荡漾。 张倩黎看着性子冰冷，但到了床上可是换了个人，这种反差每次都让他惊叹和享受。 “现在不是时候，事情多。” “俞总后宫那么长的队，我得排到什么时候？”张倩黎笑着道：“趁着现在江夕蓝不在，我过来陪陪你吧。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有人说说话也会好些。” 俞磊沉默了片刻。 车内只有他的呼吸声在响动着，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声响，平静地等待。 半晌，俞磊将车子启动，开口道：“来我家吧。” 张倩黎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依旧是风情旖旎地开口：“行。”不过一个字，尾音上扬，随后先俞磊一步挂断了电话。 俞磊将手机扔在了一边，转头开车。 晚上。别墅。 顾染进浴室前特地将欢欢的位置给挪了挪，挪到安全的地方之后走进了浴室中。 手机一亮。 她停了下来，看了一眼，是陆司野的消息。 “老婆，想吃什么水果？我带回来。” 顾染没有理会，转身开始冲洗。 手机屏幕再一次一亮。 顾染的手指顿了顿，最终还是回头看了屏幕一眼，后背一凉。 “老婆，不要装作没有看见哦。”最后那个句号看得她全身都是一紧。 她立刻直起身子在周围查看了一圈，以陆司野的性子……说他会在浴室里安装什么针眼摄像头之类的东西，她都不会怀疑。 走一圈之后顾染重新回到了手机前，伸手打了几个字：“陆司野，你称呼是不是叫上瘾了？” 自从这段时间事情少了放松了些，尤其是从阳城回来之后，陆司野的态度就坐火箭似的，一天比一天温柔，一天比一天让人毛骨悚然。倒不至于转性，就是突然黏黏腻腻的让人承受不了…… “是啊。”对方给出了肯定回答。 顾染立刻将手机一扔，没有再理会陆司野，开始冲澡。 冲完之后，她伸手拿了浴巾，随后翻找了一下，全身一僵。 睡裙忘拿了……她立刻低头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这附近没有水果店，陆司野洁癖那么严重，平时也没见他买什么东西，挑选的时候肯定要花费一些功夫，所以应该……没有这么快回来吧？ 顾染想着便将浴巾随手一裹，开了浴室门，走了出去。 “出来啦。”陆司野的声音突然在门侧响起。 顾染被彻底吓了一跳，手指一抖，浴巾带着些水汽的重量，突然就从身上滑了下去。 陆司野靠着，笑容突然一定，顾染动了动嘴角，一时间脑子空白，和他对视了一眼。 他突然低头，朝着最关键的部分看去——他站着也只是想吓一吓顾染，谁知道这女人裹着浴巾就出来了？不过这么好的机会，他也不打算放过。 顾染反应过来时立刻低头，猛地将浴巾一扯，重新裹了起来，看了眼自己穿着的内裤和背心，两颊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涨。 “陆司野！”她懊恼叫了一句：“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她神经都几乎要断裂了，这男人……分明就是故意的！刚才也不知道看到了多少……为什么每一次一对上这个男人，事情全都乱了套了？不是去买水果吗？ “我怎么知道你会给我……”陆司野眼神玩味地看了她一眼，“这么大的福利。” 顾染咬着牙，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陆司野立刻跟了上去，脚步虽然和平时一样凌乱而随意地跟着，但是没有走两步边要超越顾染了，和她并排走着，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在她胸前。 “看不出来，我老婆还挺有料。” “腰线也是不错的。” “腿……” “陆司野。”顾染太阳穴突突跳着，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看了就看了，无法挽回了，但是他一遍一遍地重复这些词句才是对自己的神经最大的冲击。 顾染裹紧了浴巾，黑着脸，加快了脚步朝着卧室走去，快要接近卧室时，身边的人却突然一脚踏入，将门一堵，靠在了门边。 顾染被迫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陆司野的眼神。 陆司野的笑容比任何一次都更加真心实意，肆意而飞扬。 她的眼神触及到那张精致的脸，只觉得自己快要被他的呼吸和浅笑给逼到窒息。平时怎么没注意到室内居然这么热…… “让开。”她道。 “老婆，吃水果吗？”陆司野伸手，手里还晃着一个水果袋，刚才一路走来都没有注意。 原来真的去买水果了……速度居然这么快…… “你先让开。”顾染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往牙齿外蹦。 陆司野妖娆地看了她一眼，“吃点吧，很新鲜。” 拿水果就一定要放开手，放开手就一定会再露一次，他当她傻吗？ “陆司野，我最近买了瓶喷漆。”顾染突然笑靥如花地抬了头。 “嗯。”陆司野毫不在意地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眼神再一次定在了顾染胸前那片柔嫩白皙的皮肤上，锁骨清晰诱人，看得他倒真的有几分动情。 目光一转，他将眼神移开了，没有继续看。 “你说你白衬衫那么多，要不要加点花色？”顾染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陆少爷的最是宝贝他的那些衣服，一定要保持一尘不染的状态，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她搜集到的规律。曾经她也怀疑过，这人洁癖严重怎么还逮哪儿就靠哪儿，陆司野的回答是——累。 在懒惰和干净之间，他选择干净。但麻烦的就是他的那些衣服，送洗的次数都快要过赶上她呼吸的次数了…… “不要。”果然，陆司野眯起了眼睛，看了她一眼，突然抬脚朝后一踢，将卧室的门给踢开了，“要我帮忙换衣服吗？” “不要。”她同样回答。 “你这样不方便。” “你从这扇门里出去，我就方便了。” 陆司野耸肩，笑眯眯地抬了腿，终于放过顾染。 顾染全身都是一松，走过陆司野的身边时正好听见他手机铃声响起，瞟了一眼屏幕上名字，随后走了进去。 门一关，她手指突然一定。 刚才那个陌生的名字好像是个女人？ 白楚笙…… 算了，上次陆和壁的话确实是对的，她对陆司野……算得上一无所知。 第九十章 老婆越来越美（二更） 电话铃声在外面响了几声便被陆司野给挂了，随即门上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显然是陆司野重新靠上了门。 “我今天去外面晃了晃，有个有意思的消息，你肯定喜欢。”陆司野的声音透着门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慵懒和黏腻。 顾染想要努力逃开他语气声带来的追魂般的影响，没有理会陆司野，直接将自己的睡裙拿过来套上，在镜子里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稍稍放松了紧张的神经。 陆司野的笑声仿佛就随着他说话的口气在自己耳边回荡着，她咬牙不语，暂时不想出去面对那张脸。 他一声不响就回来也就算了，平时也不少这样的恶趣味，但是……她居然被吓到手软，怎么会有这样的失误？ 想着，顾染还是有几分懊恼，咬牙撑着手，盯着镜中的人。 “真不想知道？”陆司野的声音又在门口响着。 顾染的手指缩了缩，看了门的方向一眼，眯着眼睛转头，随即道：“什么消息？” “你出来，我告诉你。” 顾染微微犹豫了一下。陆司野虽然爱玩笑，但好像在这种事情上，也算是言而有信。 她深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向了卧室门边，伸手一拉，将门打开了，立刻和陆司野的眼神对视上。 一沉默，一笑意。 但她很快就被陆司野手上的手机给吸引了。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照片的主人公熟悉得扎眼，是透过车窗拍到的亲吻照片，而这辆车……她不可能会认错。 俞磊的车。 “张倩黎和俞磊。”陆司野笑了笑，“但我们的俞先生……情人还不止这一个。江夕蓝盯得紧，所以平时小心谨慎，这次江夕蓝禁足才露出几分马脚。” 顾染一顿，随即讽刺一笑，也不知是笑江夕蓝还是以前的林衣，“这江夕蓝倒是错付一番真心了。” 陆司野的脸突然逼近。 顾染往后一退，忍着尴尬和恼火盯着他，“陆少爷又发现什么了？” 陆司野离她只有一拳头的距离，目光流转，极有深意地打量她。 没一会儿，他看似遗憾地摇了摇头，慢慢站直了身子，“发现我老婆越来越美。” 也发现……他自己越来越偏离初衷。他喜欢看戏，而顾染的身上又遍布谜团，不断吸引着他。只是这么久过去了，一切都好像渐渐变了味，最感兴趣的东西却最先变得不重要了。 “你正经点——这件事我们正好可以利用。”顾染岔开话题。 “想做什么？”陆司野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问道。 顾染看着他，“调查张倩黎，制造机会让江夕蓝逃出来。我准备送一份礼物给她。”说到“礼物”二字时，她的嘴角缓缓绽出个冷然的笑。 俞磊家。 张倩黎不着寸缕地窝在俞磊的怀里，低头把玩着她的头发。卧室里的空气中满是欢爱后的淫靡气息。 俞磊一手揽着她的细腰，一手拿着手机翻出江夕蓝的号码拨了过去。 张倩黎听着手机里传出来的等待音，眉间染着轻愁，微微出了神。半晌后，她抬头盯着俞磊英俊的侧脸，迟疑地叫了一声：“俞总。” 俞磊分神看了她一眼，但没应声，很快又将视线给转了回去，盯着手机。 “俞总……我……” “你吞吞吐吐什么？有事就说，没事就离开，我要休息。”联系江夕蓝又失败，俞磊心烦气躁地将手机扔在床头，不耐烦地冲张倩黎撒气。 张倩黎见他脸色阴沉，明白此时不是谈事的好时机，便听话地下床穿好衣服离开了。 走出小区，张倩黎一个人站在夜色里站了许久，然后才转身，沿着街边心不在焉地往前走。 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suv突然停在了张倩黎的面前。 随着车窗缓缓降下，一张温婉清丽的脸也跟着现了出来。 顾染的嘴角挂着笑容，对张倩黎道：“张小姐，好久不见。” 张倩黎的步子停了下来，谨慎地盯着顾染，不明白大半夜的顾染找她做什么。 顾染也没跟她绕弯子，笑道：“我想跟张小姐做个交易。如果张小姐能帮我一个小忙，我想你弟弟的麻烦很快就可以解决。” 顾染连她弟弟的事都知道了？ 张倩黎眉头陡然一蹙。 “上车谈吧。”顾染道。 张倩黎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上了车。 等进到车里，她才发现车里的另一个人……顾染的老公陆司野。 陆司野食指懒散地叩着方向盘，眼神专注地盯着顾染，似乎没有打算插手这件事，只当个旁听者。 车门一关，张倩黎开了口：“顾总想让我做什么？” “让俞磊陪你演一出戏。”顾染见张倩黎的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担忧，微微一笑，语声淡淡道：“张小姐是在想俞总吗？还把希望放在他身上，想求他帮忙？他现在都自顾不暇了，能有几分心思放在你身上？” 张倩黎抿了抿唇，沉默了。 这几天发生的事她都看在眼里，当然明白顾染说的是真的。要不是弟弟创业被骗，惹上官司还欠了别人一屁股的债。她是怎么都不愿意让初夏帮忙搭上俞磊，去和江夕蓝作对的。但她现在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在她面前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找关系帮助弟弟，不然就是承受父母的责骂，眼睁睁看着弟弟被告上法庭。 顾染见她没有立刻拒绝，又缓声道：“当然，我请你帮这个忙，肯定也是在你的能力范围以内，且不会连累到你。如此划算的交易，难道张小姐还不动心吗？” 张倩黎再次沉默一瞬。片刻后，她突然抬眸看着顾染，“你确定不会牵连到我？” 顾染点头。 张倩黎捏了捏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眉头轻轻一皱，很快又是一松，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好。”她道。 …… 江家。 江夕蓝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时间一天天过去，江希真的说到做到，不仅禁了她的足还没收了所有的电子设备。她想要给俞磊发个消息都困难，更别提想通过网络了解外界发生的事情。 突然，楼下一阵说话声引起了她的注意。男声刻意提高，就像是故意说给她听似的。 “夕蓝现在是我的未婚妻，婚期将近，我让她一起陪我去挑选个婚纱都不行了？” 未婚妻？李师？ 江夕蓝立刻坐了起来，疑惑地看向门外。他怎么会来？ 她下床，拉开门走了出去。就看到佣人站在门边正和李师说话，满脸为难，笨拙地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李先生。江总出门前一再交代过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二小姐出门。” 大哥不在？ 江夕蓝的心中随之又漫上了一个疑惑。这几天江希为了看着她，还特意将所有的工作都带到了家里来，为的就是避免江夕蓝想办法溜出去。 “不让夕蓝出门，那江李两家的联姻还作不作数？是不是连婚礼也不打算举行了？”李师佯装发怒道。 佣人浑身一颤，知晓了李师的身份后，就更是不敢跟他对着干了。只是这江希不在，她也实在是拿不定主意。 “这……”她支支吾吾了半晌，转头看向了楼上，随即瞟到了江夕蓝。脑中灵光一闪，她回头对着李师讨好地笑道：“李先生要是方便的话，不如给江总打个电话知会一下？”她干笑了两声，“这样我们大家都好做，是不是？” 江夕蓝听到这句，眉头一皱，随即走下楼来冷笑道：“大哥既然出去，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做。这种小事都需要打扰到他，赵嫂，你是嫌在江家待得时间太长，想换份工作了吗？” 她言语中的威胁之意这么明显，佣人当然也听出来了。 而江夕蓝也从未将她放在眼里，叫上李师，径直就从她身边走出了江家大门。 佣人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几乎没有丝毫停顿地就将手机拿了出来，翻出江希的号码告诉他李师将江夕蓝带走了的事。 门外。 两人一上李师的车，江夕蓝就转头问道：“你怎么会来？还有我哥外出也是你安排的？” 李师哪有这个本事？他摇了摇头，从裤兜里摸出手机递给江夕蓝，“今早上我收到条短信，是俞总发过来的。他说让我帮个忙，趁他支开了你大哥，让我随便找个借口带你出来。” 俞磊？ 江夕蓝抑制不住的满心欢喜，接过手机，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而且短信还不止这一条，上面还让她去车库，他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她。 “死鬼。”江夕蓝甜蜜地笑骂了一句。虽然俞磊之前有让她失望伤心过，但真到了关键时候，倒对她挺上心。 “开快点。”她催促道，将手机还给了李师。 “好嘞。”李师心领神会地答应，随即踩了油门，将车速提了上去。放眼整个南城，估计也只有他这个心胸宽广的未婚夫，上赶着将未婚妻送上其他男人的床了。 第九十一章 噩梦重现（三更） 俞磊头疼地从酒店出来，烦躁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没想到白楚笙居然这么难缠。本想先拖着她，等到了关键时刻再用上她这个人，谁知这几天却几乎将他的电话打爆，连番轰炸他的耳朵让她尽快见到陆司野。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将这个姑奶奶才安抚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俞磊将手机摸了出来，一看是张倩黎的名字，眉头一皱，但还是接了起来。 “什么事？”这几天他天天跟张倩黎腻在一起，所以对于她的联系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 张倩黎也很干脆，直接道：“俞总，我们见一面吧。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告诉你。” “在电话里说不行吗？”俞磊道。 “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很重要。” 俞磊捏紧了手机，半晌问道：“地点？” “我现在已经到了你家车库。”张倩黎语气自然，听不出异样。 “嗯。我很快就到。”俞磊答着，随后结束了通话。 二十分钟后，车子缓缓驶入了车库。 俞磊将车停稳熄火，没一会儿张倩黎就出现在了车旁，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到底是什么事？”俞磊转头，盯着张倩黎的脸，“你知道现在我的状况不太好，凰天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我没有时间在这里和你耗着。” 张倩黎点了点头，温柔道：“我知道，我没有占用你很多时间。我明白你忙，但是现在好不容易等到江夕蓝不在了，我才敢明目张胆来找你，我害怕她一回来，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抿唇，抬头看着俞磊，说话间眼眶就已经红了红。 俞磊微微犹豫了一瞬，看了她一眼，终究还是对这张脸有新鲜感，没舍得下重口去伤。 “她回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在的时候我心里照样有你，只不过现在的情况我需要她的帮助。”俞磊开了口，沉思两秒后道：“你别想太多。” “我知道我配不上跟在你身边，也没能力帮你……”张倩黎低头，假装委屈，但心里十分焦急。 电话怎么还没响？她已经快撑不下去了，本来两人的关系就只是情人而已，平时除了床上的事也不会再有其他。再加上俞磊生性多疑，如果再拖延下去，可能会引起怀疑…… 手机突然一震。 她低头看着屏幕上的来电号码，是“xx保险”，心中一喜，故意将手机侧了侧，给俞磊看见了屏幕上的名字，随后挂断。 俞磊看了一眼，表情未变。 “磊……”张倩黎突然开口，轻声叫了一句，转手朝着俞磊的身上攀爬，低声在他耳边道：“每次听她这样叫，我都觉得羡慕。她不在的时候我可不可以也这样叫你？” 俞磊沉默，没有应声。 “我们还没在车上做过……”张倩黎轻声婉转，手指已经探到了他的身下，微微一动，十分娴熟地挑动着，紧致的线条紧紧贴着俞磊的胸膛，轻轻扭着，目光一抬尽是迷离和诱惑。 俞磊气息瞬间有些不稳了。 “磊……”张倩黎的另一只手攀上他的胸前，游移片刻之后从鼻腔中发出一声难耐的呻吟，“我要。” 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车，车上的人也在瞬间呼吸不稳。 “你动情了？”陆司野转头听着顾染的呼吸声，笑了一句，“我很乐意为老婆解决任何需要。” 顾染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斥着还未消退的冷意和仇恨，陆司野一愣。 他转头看了不远处车上已经开始传来的异动，再看了顾染一眼，皱了皱眉。 她脸上的表情显然是无心玩笑，甚至是……无尽的仇恨。是单单对俞磊的恨，还是对这个场景的震动和怨恨？ 陆司野闭了嘴，眯眼深思了片刻，没有再开玩笑，等着顾染情绪消退。 顾染死死盯着已经开始震动的车身，听着张倩黎的声音越来越大，像冲进她耳朵的刀片，一点一点绞着她的听觉，凌迟她的神经。 好痛……冲上她身上的轮胎，摩擦着地面的各种声音，血液一点一点干涸的绝望……真的好痛。 “顾染。”陆司野叫了一句，难得正经。 顾染猛地抬头，额角已经遍布了汗意，后背也已然被汗水打湿，全身都在颤抖着，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再一次陷入疯狂的回忆中无法自拔。 她看着前方不断抖动的车身，无力地摆了摆手，低声道：“没事……她来了吗？” 陆司野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快了。” 他想了想，突然动手去启动车子，顾染眉眼一动，立刻伸手将他一拦，“你干什么？” “这场戏没必要看。”陆司野感受着她手心的汗意，再看了她满是薄汗的额头一眼，眉心揪了揪，有几分不爽。 顾染吞了口口水，摇头道：“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我只是想起一点事情，我要看这场戏。” 陆司野没有说话。 “我一定要看，陆司野。而且你这样开车，很容易引起他们的注意。”顾染再一次开口。 陆司野和她对视了两秒。 整个车库里只有外面一点点幽光传来，视线昏暗，但仍旧阻止不了两人情绪的碰撞。 半晌，他笑了一声，随意收了手，开口道：“随你。” 顾染松了口气，心思一瞬间有些复杂起来。 陆司野最近太过反常，刚才那一瞬间的严肃虽然没有表现出为了什么，但大多也是因为她…… 她抿唇，不等深思，旁边那道磁性的嗓音就再一次响了起来。 “来了。” 另一边。 江夕蓝走进车库入口，脚步轻松。 她心底有些疑惑，但俞磊确实不常给他惊喜。这个车库发生过什么他们两人都清楚，但也就是那一天之后，她才正式站在俞磊身边，所以这里对于她而言，也算是一个有纪念意义的地方。俞磊把给惊喜的场合选在这里，会不会是……求婚？ 这两个字一闪过脑海，江夕蓝就兴奋地颤抖了一下。 她抿唇掩下自己的笑容，强作镇定地走向了车库，几乎没有任何停滞，直接走向了俞磊车子经常停放的地方。 “啊……” 呻吟声越近越清晰。 江夕蓝的脸色有几分变了，但也只是看了周围一眼，继续往前。 声音明显是前方传来的。 “啊……磊……”妖娆的呻吟声喊出了第一句指定的话。 顾染的视线正好对上江夕蓝的侧脸。 光线昏暗，她背对着车库入口处的阳光，身影却看着仓皇而冰凉。 顾染一笑。 原来当时的自己，是这样的。 江夕蓝再次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了俞磊车子的不远处，再没有挪动步子，全身僵硬着。 呻吟声猛然间加大，在整个车库中回响。 “我好，还是她好？”张倩黎喘息着开了口，问出了一句。 江夕蓝明显颤抖了一下。 第二句——这是第二句。那个晚上，林衣满心欢喜地走进车库时听见的第二句。 顾染死死盯着江夕蓝的表情，没有放过那张脸上的每一丝痛苦和变化，她要日日夜夜将这个表情刻在心里，代替那一天的崩溃和绝望，永生永世铭记。 江夕蓝动了动身子，再一次抖动了一下，突然往后退了一步，恐惧充斥着她眼眸中的每一个角落。 这场景……太绝望，也太熟悉。 林衣…… 她慌忙在周围看着，生怕看见什么鬼魅之类的东西，咬着牙颤抖，几乎站立不住。 “不可能……”江夕蓝笑了一下，脸色苍白。 她不相信现世报。这个世界上最无妄最不着边际的东西就是鬼神之说。不可能…… “啊……好了好了不要了……”张倩黎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这一次带着满满的笑意，灌进江夕蓝耳中的那一瞬，炸开无数恐惧的烟花。 “俞磊！”江夕蓝脚一软，疯了一般尖叫了起来。 她伸手脱下高跟，想要拽门，却没有拽开，扬手便砸着门。 “滚出来！” 尖叫声在车库里回荡，张倩黎的声音戛然而止，车里一时没了声音。 “不出来是吧？”江夕蓝叫着，高跟鞋在车上狠狠划了一道，“我艹你们这对狗男女！你不是宝贝你的车心疼你的车吗！我他妈划到你出来为止行不行？” 鞋跟刮车的声音一下一下尖锐而短促，听得顾染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微笑着盯着前方，动作微微放松了一些，身子前倾，依旧是看戏的姿态。 车门开了。 “你发什么疯？”俞磊面色不好，下了车，一把将她的手给抓住了。 江夕蓝咬牙，眼泪几乎止不住地往外冲，但很快挤出了笑容，“怎么，舍不得了？” 她表情突然一冷，伸手将高跟鞋往俞磊脸上狠狠一甩：“我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你！我为你和家里人闹成现在这样！你最困难最恶心人的时候像狗一样求我！我把股份都卖了给你投资，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我疯了？俞磊，我是疯了，我早该知道我会有这么一天！我早该知道……” 第九十二章 和江夕蓝合作 她看了张倩黎一眼，突然朝着她走去。 张倩黎转头便冲着俞磊道：“我怀孕了。” 江夕蓝步子一停。 另一边的车上。 “还真够狠的。”陆司野伸手将顾染的头发轻轻一摸，“这样的连环攻击换任何一个女人都承受不了，你和她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顾染没有应答，专心看戏。 “怀孕？”江夕蓝冷笑了一声。 “我上次就想告诉你……”张倩黎转身扯着俞磊，躲到了他的身后，“阿磊，我们那次没有措施你知道的……” “那次？” “你闭嘴。”俞磊咬牙，青筋一跳，对着张倩黎开口。 江夕蓝闭了闭眼。 一年前的现在，她是站在俞磊身边求欢的那个人。她看着林衣脸色苍白一分，心里就开心一分，她参与了俞磊设计的整个局，大赞他心思绝妙的那一瞬间……从来没想过今天。 报应？轮回？ 她终于明白那天在昏暗光线中林衣苍白的脸色和刻骨的恨意……是因为什么。她彻底败了，这是还债，也是应得。 “俞磊，你他妈就是个畜生。”她看了俞磊一眼，手里的高跟鞋突然用尽全力地一砸。 俞磊躲避不及，鞋跟瞬间在脖颈划出一条暗纹。 江夕蓝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出车库，全身无力。 一拐弯，一辆车子驶来，猛地在她面前刹了车。 “嚓……” 林衣的眼神顿时在她脑海中出现，带着刻骨的狠毒和恨意，侵入骨髓。 江夕蓝盯着车，腿一软坐在了地上，缓缓低头。 先是哽咽，随后抽泣。 “啊！”她尖叫一声，胸腔里有什么破空而出，但始终没法随着这声叫喊一起出来。 崩溃的哭声响彻一方天空，彻底划破刚才的宁静。 顾染在车内缓缓仰头，闭了闭眼。 事情做完了，但好像……不如想象中轻松。这样的瞬间她已经渴望了太久太久，发生了之后好像也就是预期中应该要发生的事情一样。 “不够爽？”陆司野在一边撑着下巴抬头，盯着顾染此刻脸上的表情，开口笑道。 “不够。”顾染笑了笑，应答。 当然不够，他们欠下的是三条人命，一声哭喊就能还完？ 小区外。 车上的人已经下来了，三两步便跑到了江夕蓝的跟前，一把将她扯了起来。 “哭什么？伤到哪儿了？” 江夕蓝抬眼，透过已经模糊的双眼看了面前高大的身影一眼，突然一愣。 “哥？”她嘶哑着嗓音问了一句。 江希抿唇，看了她一眼，死死咬牙的动作隐约可以窥见一丝忍耐的怒气，半晌开口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哥？” “哥……”江夕蓝没忍住，眼泪再一次冲出眼眶，全身都开始颤抖，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懊悔，“对不起哥……是我瞎了眼……” 她想起为了俞磊和江希争吵的那些话……当时为了争取和俞磊在一起的机会，自己这张嘴究竟说了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起来再说。”江希皱着眉头，带着她往车上走，“你现在能耐，禁足了还能跑出来，有本事支开我，没本事善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斜着眼睛开口道：“是俞磊那小子欺负你了？” 江夕蓝嘴唇颤抖，止不住地鼻酸，没有回答。 江希突然看了车库的方向一眼，眉眼都是一冷，瞬间抬腿朝着车库的方向走去，“这畜生……” “哥！”江夕蓝伸手将江希一扯，扯回了车里，捂着嘴摇头，半晌才缓过来。 她强迫自己忍下了所有眼泪，大口喘息，压着胸腔里的那口浊气，低声道：“别去。” “你现在还在帮他说话？”江希转头道。 “不是。”江夕蓝定了定心神，悲恸和仇恨渐渐在眼底升了起来。 她不是林衣，不是那个只能任由车轮在自己身上倾轧过去的孬种……也不需要别人为自己报仇和出气。 “到了这个地步，我怎么可能帮他说话。”江夕蓝咬牙，一字一句道：“不用你出面，我会让他后悔。” 江希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放心道：“你虽然有几分小聪明，但做事终究是莽撞了点，自己小心。” 江夕蓝点头，有几分愧疚地看了江希一眼，没有说话。 沉默的气氛凝滞几秒，江希先道：“行了，之前的事情我也鲁莽，但是哪个哥哥愿意看着妹妹去撞枪口？何况你的性子，一根筋，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我太清楚了。” 江夕蓝点头，“我知道错了……但是哥，我觉得这次的事情有蹊跷，怎么会这么巧就在车库……”她抿唇，止住了要讲的话。 林衣的事情不能说漏嘴。刚才脑子发热，只能感觉到愤怒和恐惧，现在冷静下来之后想一想，这事情分明就是步步模拟着林衣死前的步骤来的，隐约带着一丝诡异。但除了林衣本人，又怎么可能有人会知道这些？ 脑子里渐渐有人影一晃，越来越清晰。 江夕蓝一咬牙，眯了眯眼睛，伸手将镜子一翻拿出包里的化妆品开始补妆，“哥，麻烦你送我去一个地方。” “哪里？” “顾染家。” 一个小时之后，车子停在了顾染别墅的门口。 江夕蓝推门下车，看了眼镜子中的人。妆容依旧精致，眼睛底下有些依稀的红肿，但是已经用粉底遮盖了大半，眼尾上挑，眉形微弓，没有任何瑕疵。 她满意地将口红抿匀，低头道：“哥你先回去吧，我会注意安全。” 江希看了她一眼，打了方向盘离开。 江夕蓝掏出了手机，给顾染打了电话。 电话通了，手机铃声却突然在身后响了起来，由远及近。 江夕蓝一愣，转身看去。 一辆车正好停在江夕蓝的身侧，车窗开着，顾染正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江小姐刚订婚，不和自己的新男友恩爱，来我家门口蹲着干什么？”她身子微倾，靠上了车窗，仔细打量了江夕蓝眼底的红肿一眼，笑容更深，渐渐玩味起来。 江夕蓝看着顾染的那张脸，没来由地便是一阵恐惧。 前几次见顾染的时候，她连假笑都懒得给。今天这幅样子已经是顾染给出的最随和的样子，但也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令人恐惧。 陆司野靠在方向盘上，歪着头听着这边的谈话，没有打算加入。 “我有话和你说。”江夕蓝道。 “稀奇。”顾染依旧是趴着的姿势，气势却分毫不输，突然挑眉道：“你眼睛怎么了？” 江夕蓝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眼睛红肿的地方，咬牙，“和你没关系……” “那就好，别是我让你哭了鼻子，女人债最是还不清——你说是吧，江小姐？”顾染笑眯眯地换了个姿势。 陆司野在她身后忍不住勾起唇角，笑意里也多了几分真心。 这女人……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江夕蓝明摆着是把怀疑的目光转到她身上去了，她倒好，摆出一副抓着这事情不放的坦荡模样，撇得干干净净。 江夕蓝咬唇，看了顾染一眼，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她确实也只是怀疑，但是顾染看起来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这样的怀疑本就没有根据，此刻更加显得荒唐。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不知道顾总能否赏脸让我听听故事。”江夕蓝也笑了笑。 “故事……”顾染眯了眯眼睛，“江小姐想听什么类型的？” “林家小姐的故事，你应该没有忘记吧？”江夕蓝低了低头，盯着顾染的眼睛。 顾染微微诧异，抬眼道：“林衣？” 江夕蓝皱眉，没有放过顾染眼里的每一分情绪，但除了清澈见底，她什么也看不清，“你和她关系匪浅，自然清楚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江小姐在开玩笑吗？”顾染的脸色冷了冷，“没想到凰天一次一次吃亏还没有让江小姐明白我的性格？” 江夕蓝抿唇不语。 顾染收回了手，看了她一眼，“死者为大，请江小姐自重，不要以玩笑的方式提起——走吧。”最后一句，是对陆司野说的。 陆司野笑着发动车子。 “等等。”江夕蓝冲口而出，“既然你知道死者为大，今天又为什么设计这一出？” “设计？”顾染皱眉转头，“江夕蓝，我不管你发什么神经，最好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我知道《幻情》的成绩比《仙途》好，你们有本事就拿出自己真正的实力来击退百盛，嘴皮子上的功夫算什么？” 江夕蓝定了心。 这事情应该和顾染没有关系了。 “你错了，我不是因为这个来找你的，我有个提议，不知道顾总有没有兴趣。” 顾染身子一靠，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提议？” “你现在最大的敌人不就是凰天？我和你一起合作，对付俞磊，同意与否，你自己考虑。” “笑话。”顾染吐出两字。 江夕蓝笑意突起，“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我是真心，随你考察。我是最接近俞磊的人，他身边的所有资料我几乎都掌握，如果你同意，这对百盛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至于俞磊……我和他闹掰了。” “是吗。”顾染重新靠上了车窗，打量了她一眼，“那江怀宁的死呢，你查清了？” 第九十三章 江夕蓝的诚意 怀宁？ 江夕蓝眉间一蹙，慢慢捏紧了垂放在身侧的手指。 怀宁的事她当然没有忘记，而她之所以来找顾染除了试探车库的事之外，更多的是存了利用她的心思。 想着，她神情一松，抬眸冲顾染微笑，仿佛刚才眉间的阴狠只是幻觉，“查清楚了。”她嘴角的弧度扩大，脸上看不出半点的愤恨与不甘，反而充满歉意地道：“怀宁的事是我太心急了，给顾总造成困扰，实在抱歉。” 顾染一挑眉，打量她的眼神带了些许认真。 江夕蓝见她沉默，再次笑着开口道：“顾总。这送上门来的合作机会，对你百利而无一害，你该不会真的想拒绝吧？” “百利而无一害？”顾染玩味地重复江夕蓝的这句话，转头和陆司野对视一眼。看到他眸中丝毫不加掩饰的嘲讽神色，她微微勾着嘴角，对江夕蓝道：“我可以答应跟江小姐合作。但你我都不是傻子，在今天之前我们可都是站在双方的对立面。光是嘴上说说，江小姐让我怎么信你？”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江夕蓝皱眉。 顾染道：“你不是说你掌握了俞磊身边的所有资料么，那凰天艺人的私密信息，我想你应该很容易拿到吧？” “顾总的胃口还真是不小。”江夕蓝冷笑一声，随即眯了眯眼，想起了顾齐上次对她说过的类似的话，又道：“我答应你。同时我也好心提醒你一句，小心顾齐。他和顾总你比起来，可就没那么坦荡了。” 两人达成一致后，江夕蓝便离开了。 陆司野重新发动车子，将车开进了别墅。 车子停稳，陆司野一手靠着方向盘，身子一歪，正对着顾染笑道：“恭喜老婆挑拨离间的计划成功。” 顾染看着他，也笑：“这都多亏陆少爷的全力配合。” “所以呢，不表达一下你的谢意？”陆司野挑了挑眉，右手食指抬起，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眸中笑意渐浓，凝视着顾染。 又来了。 顾染无奈一笑，实在是拿陆司野这副无赖样子没有办法。安全带一解开，顾染稍稍往陆司野那边侧了侧身子。 陆司野看到她的动作，妖异的双眸顿时灼亮逼人。 无声的暧昧开始在车内酝酿。 陆司野长臂一伸，揽上顾染的肩膀，头一低一偏，娇艳的双唇就在眼前。 然而美好很快就被人打破了。 “老大，你们回来了？”闫肃的声音响在车尾。 陆司野动作一滞，握着顾染肩头的手微微收紧了，咬牙低声一句：“来的真不是时候。”话虽这么说着，但他还是寻着机会轻咬了一下顾染的嘴唇。 双唇腻在一起，夹杂着他身上独有的木调香。 陆司野得逞一笑，随后将她放开。 “陆司野……”顾染缓过心神，瞪了他一眼。 “唉，我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啊，没了。”陆司野的右手放在胸上，一脸心痛加遗憾。 顾染咬牙，转身掩饰着发红的耳根，推门下车。她走到闫肃面前，看见他平日里干净整洁的衬衫有些凌乱，上面还有着一些明显的奶渍，就知道欢欢又闹腾他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闫肃笑道：“辛苦你了。” “大嫂客气了。”闫肃摆了摆手，望了一眼客厅的方向，脸上带了丝笑意，“欢欢还在睡觉。” “正好我们忙了一天才回来，不如你留下来一起吃晚饭？”陆司野走上来揽着顾染的肩膀。 留下来吃晚饭？那就意味着还要继续照顾欢欢小魔王…… 闫肃看了眼腕表，半晌才憋出一句：“老大，我晚上还约了一个病人。这……” 陆司野低笑一声，看见了他皱巴巴的衣服，也不逗他了，放他离开，“行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闫肃听了这句话，一秒都不敢多停留，拿了自己的东西后赶紧走了。 “欢欢也只有在你身边才会这么听话。”顾染望着闫肃落荒而逃的背影，笑着感叹一句。 “那是。”陆司野得意地一勾唇角，“也不看看那是谁的女儿。” 两人转身，并肩往客厅的方向走。 陆司野的声音响起，“你打算怎么处理江夕蓝？” “有用就先留着。”顾染很快回道，声音里的笑意渐失，被冷意取代，“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我不信她。” 另一边。 江夕蓝回到家后，江希很快便将她的东西给她送过来了。 一打开手机，毫无意外的全是俞磊的未接电话和道歉短信。 江夕蓝坐在沙发上，低头盯着手机屏幕。很快又有一通电话进来了，来电人是俞磊。 她就怔怔地盯着，许久都没有动作。车库里的一幕幕突然又漫上脑海，还有张倩黎的每句话和当初她说的重叠，就像一把匕首，深深地刺入她的心。 浑身颤了颤，她猛然回神，一把抓起手机，调出俞磊的号码，想要将它拉入黑名单。 但不能。 她还要让俞磊后悔，让他认识到对她的所作所为有多错误。 江夕蓝咬牙，将手机调到静音模式，丢在一边后，拿了电脑整理了一份资料给顾染发了过去。 很快，顾染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江夕蓝接起，盯着电脑屏幕上发送给顾染的那封邮件，笑道：“顾总，我的诚意你应该看到了吧？” “还不够。”顾染道。 “什么？”江夕蓝一愣，随即冷笑一声，“这不是你想要的东西么？我现在给你了，你说不够是什么意思？难道顾总想出尔反尔？” 顾染对她的这些话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只淡淡反问她：“你觉得像俞磊这种人，他的下场应该是怎样的？” 江夕蓝没有说话。 顾染接着道：“你给我的这些资料，最多只是给凰天制造一些小麻烦，这能伤到俞磊？”她语气森冷，“如果江小姐想要的只是这种效果，我想你也不用找我合作了。” “那你想怎么样？”江夕蓝抿唇。 听筒里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响起顾染的声音，冰冷的语调，提醒着江夕蓝。 “林衣的故事，你还没讲完。” 林衣？ 江夕蓝一惊，皱了皱眉。 她扯上林衣不过是为了让顾染答应她。如果联合顾染，她相信俞磊用不了多久就会走向灭亡。但如果代价是翻出当年车库里发生过的事……她第一个不愿意。 顾染见她这么久不说话，又笑了一声：“原来江小姐是在逗我玩。看来以后我们也没有联系的必要了。”语气里仿佛有些遗憾。 “等等，我可以告诉你一条线索。”江夕蓝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等冷静一想，她反而淡定了。就算是挖出当年林衣死亡的真相又如何？现场还活着的人就只有她和俞磊。只要她保证俞磊说不出话来，谁还能查到她？ “什么线索？”顾染问道。 江夕蓝咬了咬唇，犹豫了半晌才道：“其实我也不确定当年林衣是怎么死的，到底是意外还是被杀。但有一次俞磊喝醉了酒，曾经说过他的车……撞死过人。” “他的车？” “嗯。我只是怀疑，但不能肯定。俞磊以前常开的车不是现在这辆，也是从林衣死了以后，他才换的车。”江夕蓝道。 “那辆车呢，在哪？”顾染追问。 “就在他家车库。他这人谨慎多疑，为了不引人怀疑，现在都还偶尔开那辆车。”江夕蓝停顿了一下，然后又道：“如果俞磊说的都是真的，那那辆车上应该有线索吧。” “好，我知道了。”顾染应了一声，然后道：“计划一出来，我会立刻通知你。” 电话挂断。 顾染眯了眯眼。她突然想起在救季尘时，她曾看到过俞磊开的那辆车……和撞死她的那辆一样。如果江夕蓝说的是真的，按俞磊的性格绝不会将车交给外人处理，所以很有可能上面还遗留得有其他证据。比如……她的血迹。 “想什么这么出神？”身后突然响起陆司野的声音。 顾染抽回思绪，转头看向了他，随即一愣。他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更显双眸妖异惑人。身上披了件浴袍，腰间的带子松松垮垮地一系，随时都有可能散掉。这妖精，光是这副相貌，都足有迷惑任何人的资本。 心跳蓦地加快，顾染不动声色地转回了脑袋，将和江夕蓝的通话内容讲了一遍。 “你确定林衣是他杀？”陆司野却不打算放过顾染，悠闲的步子一迈，故意走到了她的面前，坐下。 顾染的眼神被动地看完他胸前一大片的白皙肌肤，眼神胡乱一移，又是他那比女人还精致的锁骨。 “陆司野。”顾染咳了一声，觉得有些眼晕，“你是不是忘了拿衣服，我去帮你拿过来。”话音落下，人也已经走到书房门口了。 “这女人……真是不解风情。”陆司野看了眼自己，不禁咬牙。难不成这女人的眼睛是瞎的？他陆司野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连色诱都用上了，却没一点作用。 第九十四章 陆司野，我紧张 不一会儿顾染便回来了，转手将衣服一抛。 陆司野轻松接过，抬眼看她。 “我待会儿得出去一趟，陆少爷有兴趣吗？”她道。 “出去？”陆司野慢悠悠地抬手解开腰间的带子，“去哪儿。” 顾染的目光触到他白皙的肌肤，立刻背过了身，没有多说，只答了一句：“好地方。” 陆司野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好戏啊？那当然不容缺席。” 顾染笑了笑，眼神渐渐犀利起来。 天色渐晚。 陆司野将车子开进俞磊所在的别墅区时，顾染看了这辆车一眼，转头笑了笑道：“陆少爷，你到底有多少辆车？” 她担心俞磊事后觉出什么不对劲来调出监控，会发现陆司野的车进过这个地方，所以打算租一辆车来这里，陆司野倒好，打了个电话，车就送过来了。 陆司野一笑，“老婆喜欢？没事儿，都是你的。” 顾染抿唇，斜了他一眼，不想和他多废话，转头继续看路。 “往前。”顾染道。 “这不是上次去车库的路。” “嗯，这个车库还有另一条路。”俞磊的习惯她明白，这里的监控摄像她也明白，另一个入口更加隐蔽，俞磊也从不喜欢从那里经过。 陆司野转头看了她一眼，顾染显然没打算解释，他眯了眯眼睛之后便转头开车，没有任何问句。 车子开进车库，顾染一眼便看见俞磊的车子停放的地方，手指微微一收，眼神停在了那辆车的尾部。 “走吧。”陆司野解了安全带，顺手将她的安全带也解了，转身开门。 顾染犹豫片刻，拿起车边放着的紫外线灯便走了过去。 陆司野站在一边，显然没有打算参与顾染的行动——有些东西，必须要让她自己来。虽然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但从顾染的眼神里，他已经不止一次得出这样的讯息。 顾染深深吸了口气。 她带了所有取证的东西，甚至想过如果检测出来了什么，她可以现在就报警，或许报仇就这么简单……但是理智很快就回来了。 她来，也只是想为她最后的复仇多几分把握，凭着这一个证据，俞磊逃脱的几率还是太大。 “陆司野……”顾染突然转头看了陆司野一眼。 陆司野走了过来，“怎么？” “我……”她犹豫片刻，“我紧张。” 陆司野瞬间扬眉，一双栗色的眸中满是讶异，紧紧盯着顾染此刻晃动的目光，眼神也是一漾，几乎是瞬间便意识到了顾染在表达什么。 这么久……她是第一次亲口说出自己的情绪，第一次不再强撑，能让她开口的紧张感，到底是有多强烈？ “没事。”陆司野一伸手，将她的手臂握了握，笑了起来：“放手做，不行有我。” 这话在他说来本应该显得不着边际，但此刻竟让她觉得莫名踏实和窝心。无异于一个承诺。 她咬牙，后知后觉自己情绪外露得太明显，但刚才那一瞬间是真的没来由地害怕。这辆车，这个人，这段人生……太苦了。每每触及这样的回忆，苦涩就直接进入舌根，直到胃里。 她握紧了手上的紫外线灯，低下了身子，伸手一按，黑暗中立刻亮起了光。 顾染的手在车后移动着，突然一滞。 没有？ “怎么会……”顾染咬牙，立刻直起身，拿着灯在车上照了一遍。 俞磊的车都是由司机定期去清洗的，她也查过了俞磊这几个月的动向，根本没时间去清理痕迹，怎么会这样？不可能…… “江夕蓝说的话不能全信。”陆司野开口提醒道。 “不。”顾染摇头，思索了很久也没有得出结论，“不应该这样的……” 这一条线索如果失去了，以后就真的很难再抓住俞磊杀了林衣的把柄，除非是江夕蓝指认或者俞磊本人去自首——这两种可能性都几乎等于零。 “这里应该有的。”顾染再一次拿起灯，在某个位置照着。 她记得自己倒下的时候，血已经将视线冲得模糊，但隐约还可以看见车上的血迹，这里一定是有的……俞磊真的清理了，还清理得这么干净？ 顾染抿唇，刚才的紧张和欣喜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迷茫和无尽的低沉。 车库不大，但十分空旷，此刻两人的呼吸声更加明显，一声一声，交错着钻进对方的耳中。 顾染闭了闭眼。 算了。也不是第一次觉得挫败，早该知道俞磊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人。 “走吧。”顾染直起身子，走向了车。 陆司野立刻抬腿跟上，看着她的背影，眉间微微一蹙。 看着顾染的样子，似乎是笃定这车上会有些什么。江夕蓝的情报本来就做不得数，但这一次顾染为什么全然相信？ 他皱眉，也进了车里。 一路上，顾染沉默不语，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拧眉的姿态让一边的陆司野都无法忽视。 车子在别墅前缓缓停下来的时候，顾染才掏出了手机，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电话很快通了。 “这么晚了，顾总什么事？”江夕蓝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了起来，有些疑惑和忐忑。 “你耍我呢？”顾染的腔调有些冷漠和质问，“这就是你的诚意？给我一辆什么都没有的普通车，暗示来暗示去，想告诉我什么？” 江夕蓝一愣，没想到顾染的动作这么快，有些试探道：“车上什么都没有？”俞磊在那之后根本就没有洗过车，车上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你觉得该有什么？”顾染冷笑一声。 “我和你保证，我绝对没有耍你的意思。”江夕蓝有些急了，开口道：“那辆车一定有问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没找到……顾总，我们都已经敞开了说，我也诚心诚意要和你合作，这个时候骗你我不是自讨没趣吗？我是认真的，俞磊做了什么手脚我不知道，但是这辆车在我所知道的消息里面，是一定有问题的。” 顾染哼了一声，“能有什么问题？我查也查了看也看了，之后你最好拿出点有实际意义的东西，别让我冒着危险白跑一趟。” 江夕蓝抿唇，“……抱歉。” 能低头已经是她的态度了。 顾染挂了电话，仰头靠在了位子上，深吸了口气道：“演戏真难啊陆司野。” 她既要试探江夕蓝是不是骗她，又要装作自己对事件毫不知情，只是一个被骗的发火的女人……太困难。 陆司野笑了一声，“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东西是不困难的。” “也是，”顾染笑了笑。 和陆司野说话，分分钟的黑暗童话。比现实更加令人难以接受的，大概就是陆司野的言辞了。 “江夕蓝那边什么意思？”陆司野也靠上了椅背。 “她慌了。”顾染抬眼，“江夕蓝应该不至于骗我，只是信息没给全而已。至于俞磊的车……我迟早也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你确定是他的车有问题吗？” “嗯。”顾染点头，“这条线索不能放，虽然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总要查到不能再深入了为止，我才甘心放弃。” 对于俞磊，每一个机会她都只能选择抓住，现在他身后是整个林氏企业，百盛的规模还不够，也不是能够在短时间内就扩张的。只能等待时机。 “过两天欢欢满月酒，我已经安排好了。”陆司野突然开口转移了话题。 满月？ 顾染眉眼一动，看了陆司野一眼。 “干嘛，娘不爱了，还不准爹疼？”陆司野瞥了她一眼，干脆地开门下车。 顾染失笑。 这人……当爹是当出甜头来了？不过看着欢欢和陆司野一天比一天亲密，她心里也隐约觉得怪异，不明白这男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染推门下车，打通了萧晚的电话。 “刚才发给你的照片，可以公布了，还是老样子，让它挂在头条里一个晚上，只需要一个晚上就行。” 江夕蓝给的艺人秘密，确实是一份丰厚的大礼，足够俞磊喝一壶了。 顾染挂了电话，勾唇。 第二天。 凰天。 “啪！”办公室里传来一声爆裂的炸响。 “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你他妈趁早收拾东西从凰天滚蛋！”俞磊的声音响了起来，十分暴躁。 门口的人对视了一眼，都不敢轻易开口说话。 “俞总已经骂人骂一早上了，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凰天连续好几个艺人都出事了，王牌一个接一个落马，董事会那边又该有说头了，是你你不头疼啊？” …… 议论声在门边不断地响起。 “滚！”俞磊再次吼了一句。 门开了，一个清瘦的男人灰溜溜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俞磊坐在椅子上，胸膛起伏，伸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额角的青筋依然是爆起的状态。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他连还手的力量都没有，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他低头一看，是白楚笙，顿了顿，还是接了起来。 “俞磊，你是不是耍我呢？我在这儿待了好几天都快发霉了，你给我个准信啊倒是？我到底什么时候能见到陆哥哥？！” 第九十五章 关于陆少爷的好戏 “白小姐，瞧你这说的，我怎么可能耍你呢。”俞磊好言说了几句，察觉到白楚笙态度软化，他叹了口气，故作为难道：“只是你应该也看到新闻了，这段时间凰天问题频出，我忙着处理……实在没有精力去想其他事情。” “就这点小麻烦还用得着你亲自出面？”白楚笙的语气很不满，“一个女人而已，这都对付不了？” 她话语里的轻蔑意味太过明显。俞磊气得咬牙，却终究拿她没有办法。只要白楚笙对他来说还有用，他就绝不会选择撕破脸皮。 “顾染那女人太狡猾，我最初就是因为轻敌所以才几次着了她的道。”俞磊说到这里，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加了一句：“对了，后天顾染好像要为女儿举办满月宴……” “满月宴？”白楚笙一顿，随即高兴地笑道：“这么说我后天就能见到陆哥哥了？” “是的。”俞磊应了一声，随即假意讨好道：“你瞧瞧我这记性，要不是刚才秘书把邀请函送进来，都把白小姐最重要的事给耽误了。” 白楚笙轻轻一哼，“算了，你这段时间也忙。不过你放心吧，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不会让你白白辛苦一场的。等我见到了陆哥哥，顾染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那到时候还要多多麻烦白小姐了。”俞磊低笑一声，面上闪过一丝阴狠。 欢欢满月宴当天，顾染和陆司野提前到了宴会厅。 顾染手上端着一杯鸡尾酒，和陆司野站在角落里聊天。她看向大厅中央正和宾客们寒暄的顾立国林碧岚，笑了一声道：“陆少爷还真会拿欢欢当幌子。”可不是么，满月宴满月宴，邀请的本应该只有自家人才对，但陆司野偏偏将一系列不相干的人也邀请来了。像李师裴安安俞磊江夕蓝，这些人来干什么？ “精彩大戏还在后面，现在不过是给老婆大人热热场子。”陆司野勾着唇角，伸手拿过她手上的酒杯，就着她刚才碰过的杯沿抿了一口，“欢欢知道爹爹最疼她，不会怪我的。” 这人……现在做起那些黏腻的举动来，已经完全旁若无人了。 顾染看了陆司野一眼，目光在他染了酒液而更显娇艳的唇上一顿，随后很快移开。 这边气氛正暧昧着，另外一边却充满了火药味。 江夕蓝刚一进门就看到了俞磊和他的女伴。女人面孔陌生，虽站在俞磊身边，但却刻意保持了一些距离。 “夕蓝。”俞磊也立刻看到了她，眼神微动，脚步朝她这边迈了过来，“我给你打了这么多次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接来干什么？听你所谓的解释？”江夕蓝白了他一眼，嘴角的弧度讥诮。 白楚笙四下张望了一阵，却没有找到陆司野。她心下着急，想要让俞磊帮忙一起找，但转回头来却发现他正跟一个女人打得火热，当下便皱了眉头，开口问道：“俞磊，这个女人是谁？” 俞磊听到她的声音，才想起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忙回头冲她安抚地笑笑，“是我女朋友，她叫江夕蓝。前两天我们闹了一些矛盾，让白小姐看笑话了……” 白楚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有事就先忙吧。我自己去找陆哥哥。”说罢，也不等俞磊的回复，自己一个人转身便走了。 陆哥哥？ 江夕蓝望着白楚笙的背影，眉头一皱。南城姓陆的人很多，但最近风头最盛的却只有顾染的老公陆司野这一个。这女人借着俞磊的名义来参加宴会，该不会就是来找陆司野的吧？ 想着，她稍一犹豫，趁着俞磊说话时不注意，拿出手机给顾染编辑了一条短信过去。 信息发送成功，她才抬眸看着俞磊，想听听从他这张虚伪的嘴里能吐出什么屁话来。 “张倩黎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俞磊往前走了一步，亲昵地牵起江夕蓝的手，像以往一样软言哄道：“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这次都怪我色迷心窍，她又特意趁你不在我身边时勾引我。说起来这次的事的确有几分蹊跷，你仔细想想，这一切像不像人故意安排好的？” “是谁？顾染吗？”江夕蓝讽刺地笑了一下，抽回了自己的手，“林衣的事就只有你我知道。如果顾染早就了解真相，还会等这么久都不采取手段？” 俞磊的心神都被这件事彻底给搅乱了，也就没发现江夕蓝对他的疏离冷漠。他和江夕蓝一样，车库的事发生后，心里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但因为没有证据，且一切都太过于诡异，所以他反倒不敢乱下结论了。 “好了好了。只要你明白我对你的心就行。”俞磊的语声比任何时候都温柔，“这段时间没有你在我身边，我过得很艰难。” 江夕蓝站着没动，任由他独自说着好话，面上虽是笑着的，但内心已经毫无波澜。 这么虚伪的甜言蜜语，她以前怎么就那么蠢，相信了呢？ 但她现在还不能跟俞磊翻脸。虽然她已经和顾染联手，但她也需要从俞磊这边套取信息。 “你保证没有下次了？”察觉到俞磊快要有些不耐烦了，江夕蓝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俞磊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当然。”他笑着拉起江夕蓝的手，放在嘴边轻吻了一下，暧昧道：“你生了我这么久的闷气，总该给我一个机会原谅我吧？今晚去我那里？” 江夕蓝忍着恶心和反胃，嗯了一声，答应下来。 …… 顾染盯着手机屏幕，挑了挑眉。 短信是江夕蓝发来的。只有一句话。提醒她今天宴会上来了一个陌生女人，是来找陆司野的，让她小心。 “好戏上演了？”陆司野凑了过来。 “是有好戏，不过好像是关于陆少爷你的。”顾染面上的笑意微微一收，将屏幕送到了陆司野眼前，让他看清。 “女人？”陆司野脸上的笑容突起，若有所思地看了顾染一眼，“我记得我自从有了你后，外面可就没有风流债了。” “自从有了我？这么说你之前……”顾染斜了他一眼。 “不敢。”陆司咧嘴，立刻承认了错误，“那只是名义上的未婚妻而已，没有丝毫的实际意义，都是家里人安排的。” 未婚妻？家里人？ 又是她一无所知的情况。 顾染一愣，随即扯了扯嘴角，笑容里有着一丝连她自己都难以言明的情绪。 “陆哥哥！”前方突然响起一阵娇俏的女声。 顾染刚抬眼，还没看清楚女人的样子。身子蓦地被人一挤，往旁边一歪。等站稳了再看，女人已经扑进了陆司野的怀里。 “楚笙，你怎么会在这里？”陆司野的声音中难得带了一丝惊讶，“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国外么？” “什么嘛！我花了这么大力气才偷跑回国，还不是为了见陆哥哥你！可你倒好，电话不接短信不回，要不是有人帮我，你是不是打算躲着一辈子不见我了？”白楚笙委屈地跺了一下脚，声音渐渐染上了哭腔。 陆司野想要将白楚笙推离他的怀抱，但对方黏得太紧，硬是没有推开。他无奈地看了旁边的顾染一眼，但她见神情冷淡，脑中只飘过大大的两个字——糟了…… 顾染这女人看着温婉，实则性子极为冷淡，能真正走进她内心的人也非常少。他缠了这么久，无耻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让两人的关系有了进一步的发展。绝不能在白楚笙这里被打回原形。 “老婆。“陆司野转过头，腔调婉转地叫了顾染一声，毫不犹豫地将她也拖下水。 果然。 这两个字一出，白楚笙的身子顿时一僵，主动脱离了陆司野的怀抱。 她仔细打量了顾染一眼，实在是看不出她有什么特别的，撇了撇嘴道：“你就是顾染？” 她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敌意，顾染当然也感觉到了。但她面上表情淡淡，一丝波澜也无，只点头客套地招呼了她一句：“你好。” 身为陆司野名义上的老婆，她本就该是这副反应，而她也的确做到了。但她心中却又生出几分失落，只瞬间，就被她掩藏起来了。 “什么嘛。我还以为有多了不起呢。”白楚笙对着顾染哼出一句，而后便不理会她了，转头扯着陆司野的衣服撒娇道：“陆哥哥，我们这么长的时间没见面了。你陪陪我好不好？” 酒店外。 街边停着一辆黑色suv，副驾坐着一个斯文的眼镜男。他低头玩着手机，没一会儿，手机接连响了几下。他调出信息看了后，转头对后座的男人恭敬道：“陆总，白楚笙已经成功见到陆司野和顾染。” 车内沉默了一瞬，随后才响起一阵冰冷且无机质的男声：“他们是什么反应？” 眼镜男又看了一下手机，然后才回：“白楚笙一直纠缠陆司野，看顾染不顺眼。顾染看起来……”他猜测道：“有些失落？” 失落？ 应该是这样吧。任谁看到一个女人和自己老公这么亲密，都会受不了。 第九十六章 不请自来的陆和壁 陆司野将白楚笙的手一扯，转身站在了顾染的旁边，“脾气见长，见到嫂嫂也不知道问好吗？” 白楚笙咬牙，看了陆司野一眼，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空气已经有了温度变化。 陆司野虽然平时没有这么多规矩，但是已经分开这么久，一见面他就替别的女人说话，白楚笙心里有气，咬牙就是不开口。 陆司野眼睛眯了眯，看着白楚笙，目光开始变化。 白楚笙忍不住偷瞄了陆司野一眼，这才十分不情愿地转头道：“嫂嫂。”十分敷衍的一声。 顾染若有所思地看了白楚笙一眼，没有回应。她不打算给任何人蹬鼻子上脸的机会，这人几乎是凭空冒出来的，对她的敌意也十分明显，没有必要刻意去装亲昵。 白楚笙见她不回应自己，冷哼了一声，转手就再一次将陆司野的手臂给扯上了：“陆哥哥！你现在是不是有了老婆就把什么都给忘了！我这么大老远地过来了，你也不带我去吃吃玩玩？走嘛！” 陆司野皱眉道：“你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玩去。” “太过分啦！我不管，我要是丢了怎么办？我一个人在这儿，路也不熟人也不熟……”她大叫着，不管不顾地朝着陆司野身上扒拉，一转头还对着顾染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容。 她就不信顾染会没有任何反应……这女人冷冰冰的毫不在意的样子，她看着就不舒服。陆哥哥都已经这么迁就她了，她还不知足…… 顾染对上了白楚笙的视线，突然一笑，转身抬腿便走，彻底将白楚笙聒噪的嗓音抛在了身后，姿态潇洒，但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老婆你去哪儿？”陆司野推不开白楚笙，立刻回头叫了一句。 顾染挥了挥手，没有回答。 等他把白楚笙处理了再说，耳边嗡嗡叫着也不顺心。 “阿染。”顾立国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顾染停了脚步，转头看了顾立国一眼，视线定在他手里的欢欢身上道：“怎么了？” “给你介绍个人。”顾立国道，转身指了指一边的花园。 “咿呀！”欢欢也跟着叫了一句。 顾染点头，跟着顾立国的脚步朝着花园走去。 “陆哥哥！你等等我嘛，你重色轻友！”白楚笙的声音还在身后响着。 顾染脚步一转，迈进了花园，里头的嘈杂渐渐远了些。 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顾立国转头问。 顾染抬眼，看着面前摇曳的树枝，树叶已经发黄掉落，视线里一片金绿色。风一吹，她条件反射地眯眼，但是有什么东西突然从心里穿了过去，空洞洞的。晃神了两秒之后她重新抬头，“没事。” 一个白楚笙，就足够让她心绪起伏？ 顾染抿了抿唇，再次跟上了顾立国的步子，靠近了花园里的人。 一接近，顾染便觉得有些熟悉。 顾立国的笑容已经满上了唇角，开口道：“阿染，这是杜拉集团的负责人，陆先生。” 顾染一愣，看着这个男人缓缓转过来的机械而冰冷的眼，手心里突然冒了汗。 杜拉集团的负责人？陆和壁？杜拉是华东区知名的化妆品集团，但是之前见面的时候陆和壁并没有透露任何身份。 “陆先生。”顾染点头。 陆和壁也点了点头。 顾立国开口道：“陆先生这一次能来欢欢的满月酒，是给足了面子，阿染，你和陆先生慢慢聊，我先……” “小寿星留下吧。”陆和壁突然开口。 顾立国一愣，心里奇怪，但面上仍旧是笑着的。 今天陆和壁不请自来就已经足够奇怪了，这样的身份，居然会屈尊参加一个孩子的满月宴？而且指明要见顾染，就算是有合作，态度也有些奇怪，看着这冷冰冰的性子，不应该叫个助理或是秘书的代劳吗？怎么亲自来了? 顾染看了顾立国一眼，点了点头。 顾立国这才笑着道：“看来陆先生和我们的欢欢很投缘。” 陆和壁伸出手，顾立国愣了半晌才犹豫着将欢欢递到了他的手里。 “我对娱乐公司这一块比较感兴趣，最近在考虑投资。”陆和壁抱着欢欢转头道：“我和欢欢，确实投缘。” 他的语气十分普通平常，但是听着就很有违和感。 本来这满月宴，抱抱小寿星是小事，但饶是之前看见过陆和壁和欢欢互动过的顾染，对着面前这个场景也有些毛骨悚然。 “行，你们聊。”顾立国笑了笑，转身离开。 顾染等着顾立国走远了，才开口道：“没想到陆先生还有这重身份。”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谈生意。”陆和壁开口，低头看着怀里安静的欢欢。 顾染也有几分诧异，盯着陆和壁和欢欢之间诡异的相处模式，一时没有说话。 安静。 欢欢这调皮鬼，只要是对着自己不喜欢的人，哭闹喊全都齐了，就算是在她怀里也会有捣蛋的时候，除了陆司野之外，陆和壁大概是第一个能制住欢欢的人了。 “这小家伙到你怀里就特别安静些。”顾染伸手将欢欢的脸一捏。 陆和壁也低着头，半晌吐出了四个字：“……她很可爱。” 顾染一顿，笑了起来：“陆先生没有夸过人？” 听着生硬别扭，仿佛“可爱”这两个字是生平第一次说。 陆和壁脸上的表情未动，只是抬眼看了看顾染，这一眼便让顾染直接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心里惊诧——还真没夸过…… “陆哥哥！你跑那么快做什么！”白楚笙的叫喊突然近了。 顾染转头，正对上陆司野阴气森森的笑容。 陆司野停在花园的圆拱门旁，眼里全是陆和壁低头看欢欢，顾染笑意盈盈的画面。 很快，白楚笙的脸也出现在了顾染的视线里。 “你脚上长轮子了啊……”白楚笙一边数落着一边抬头，突然一滞，脸上的表情剧变一瞬，惊恐瞬间灌满了整个瞳孔，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一步，才险险稳住。 顾染眉头一皱，顺着白楚笙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身后，奇怪地再一次回头。 白楚笙刚才那个表情，是因为陆和壁？ “老婆。”陆司野妖异的瞳孔中眸光一晃，步伐比平时更加随意妖娆，笑着道：“这是？” 顾染看了他一眼，隐约察觉到陆司野的不对劲。和陆司野这家伙待久了，他动了动眉毛，她就能大概猜出几分。上次陆司野警告过她要少接触陆和壁，这回自己倒装起陌生人来了…… “是杜拉集团的负责人。” “杜拉集团？”陆司野拖长了腔调，一把将顾染往自己怀里一带，亲昵地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子，随后转头惊讶道：“久仰久仰，陆总管理一个集团，应该挺忙的吧？” 陆和壁额头的青筋也跳了跳，盯了陆司野一眼，“还好。” “哟，欢欢，你怎么跑人家手上去了？”陆司野再次叫了一句，伸手将欢欢给抱了回来，笑着道：“陆总手金贵着，可别抱坏了。” 顾染动了动嘴角，“陆司野……”他吃炸药了？ 陆和壁脸上的神经再一次跳动了一下。 “陆总不爱说话？”陆司野抱着欢欢，凑近看了陆和壁一眼。 顾染一把将陆司野给扯了回来，咬唇，“陆总，合作的事情下一次再谈吧？” “别呀。”陆司野转头，一手揽着顾染，顺嘴便在她额头上一印，眨眨眼道：“又不是外人。” 顾染全身僵硬，嘴角颤抖，盯着陆司野的脸，不敢相信他刚才做了什么…… 白楚笙在一边恶狠狠地咬牙，但离奇地一句话没说。 “呀！”欢欢笑了起来，伸手揪着陆司野的头发。 陆司野好脾气地开口：“好闺女，要说我陆司野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生了欢欢这么可爱的女儿，贴心小棉袄——阿染，你说是不是？” 顾染没有回话，不明白陆司野突然发疯是因为什么，但最诡异的不是陆司野的态度，而是陆和壁……为什么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合作的事，下次再聊。”陆和壁突然开了口，眯着眼睛看了陆司野一眼，扔下一句，转身走了。 人一走，白楚笙就闹开了：“陆哥哥，刚才的事情你还没有答应我呢！我现在一个人在这里，无亲无故的，没有认识的人，还是偷跑出来的……你就让我住你家里呗？我也不会吵不会闹的，我保证！” “你的保证，我可不敢接。”陆司野笑眯眯地回头，已经有了明显的不耐烦。 顾染察觉到了陆司野的阴沉，但白楚笙在场确实让她不太舒服，不想多管。 “陆哥哥，你就帮帮我嘛，再说……再说你就不怕我姐姐也担心吗？！”白楚笙突然叫了一句。 陆司野突然看了顾染一眼。 顾染没有理会。 “我给你订酒店。”陆司野的脸色突然沉了沉，伸手拿出了手机，一手抱着欢欢，一手在屏幕上操作。 白楚笙一瞪眼，立刻便想大叫，陆司野突然一抬头。 “嘘。”陆司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白楚笙被他眼里的厉色给吓到了一瞬，眼眶一红，不甘地看了顾染一眼。 这女人有什么好的，就值得他这样维护？！ “订好了。”陆司野拿着手机在她面前一晃，“你老实住着，爱玩什么玩什么，但是有一点你记住，既然你知道你是偷跑……就要承担被抓回去的风险，你觉得呢？” 白楚笙面色一僵。 第九十七章 陆哥哥怎么看你 花园的圆拱门后。 江夕蓝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幕，直到陆司野和顾染走远了，才转头盯着俞磊，毫不客气地讽刺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帮手？” 俞磊皱紧了眉头。他也实在没想到陆司野对白楚笙的态度居然是这样，不冷不热，提不上亲近。 “这女人的身份不一般。”半晌后，他才开了口。现如今他也只能将希望寄在这个猜测上了，“你想顾染这一路走来，明里暗里受了陆司野多少帮助？”他顿了顿，视线落在了江夕蓝的脸上，“当初顾染和陆司野参加林衣追悼会的事，你还记得么？” 江夕蓝点头：“当然记得。” “他们的邀请函是用创世集团的名义找我要的。”因为张倩黎的事，俞磊急于赢回江夕蓝的信任，所以给出了十足的耐心，“我找人调查过，创世集团的负责人就姓白，和这个女人同姓。” 江夕蓝惊讶，“你的意思是她可能和创世集团的负责人有关系？” 俞磊嗯了一声。 江夕蓝一怔，随即陷入了沉思。 创世集团的总部不在南城，但无论是知名度还是实力都早就超过了南城的四大豪门，在整个商界的地位非常高，且背景神秘。 “万一这一切都只是巧合呢？”江夕蓝很快抽回思绪，眸中透着讥诮，“押这么重的注在她身上。如果最后失败了，可有你后悔的。” 江夕蓝的话中句句带刺，俞磊当然听出来了。要是放在平时他肯定会有所怀疑，但现在的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还要想办法对付百盛和顾染，也就直觉地将这都归在她还在气头上。 “说什么傻话呢。她要是不成事，对我们两有什么好的？”俞磊看着江夕蓝，表情更加温柔。 江夕蓝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止住了想要呕吐的冲动。自从知道俞磊背叛她，且一切都只是利用的那一刻，她对他就完全死心了。她别开了脸，心头充满了恨意，但面上却冰冷道：“你这话就错了。我什么时候说已经真正原谅你了？还要看你后期的表现。” “这有什么难的？”俞磊笑了一声，看向她的眼神温柔得似要将她溺毙，“你等着，很快就有好戏上演。” 江夕蓝讶异了一瞬，然而不等她再问，就见俞磊已经抬腿走向了白楚笙。 “白小姐。”俞磊站在白楚笙身后，声音温柔地开口道。 “干嘛？”白楚笙没有好气地应了一声，转过身来，眼眶红红的，“你不是正和你女朋友卿卿我我么，怎么过来了？” 俞磊体贴地笑笑，“我刚才大厅碰到顾染和你的陆哥哥了。” “碰到他们？他们说什么了？” 俞磊故作为难，直到白楚笙着急，催得狠了，他才叹了口气道：“你的陆哥哥说想要和顾染过二人世界，所以才拒绝了你，给你订酒店。” “好一个二人世界！我费了这么大劲来见他，他居然这么对我！”白楚笙气的浑身颤抖。 俞磊摇了摇头，再次叹了一声，“这事的确是你陆哥哥做得不对。” “就算是他不对又如何，我也不能拿他和顾染怎么样。”白楚笙一想到陆司野那威胁的话语就有些泄气，垂下脑袋闷闷不乐。 “谁说的？这事在我看来还有转机。”俞磊笑道。 还有转机？ 白楚笙听到最后这四个字，立刻抬头看向俞磊，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催促道：“快说啊，要怎么做才能让陆哥哥答应我和他住一起？” 另一边。 “老婆大人生气了？”陆司野抱着欢欢，步调悠闲地跟在顾染身后。 顾染蓦地一停。 陆司野及时刹住脚步，抱着欢欢的手指下意识一收，惹来她又笑嘻嘻地“呀”了一声。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顾染眯了眯眼。 陆司野已然猜到她想要说什么，但还是好脾气地接了一句：“什么？” 顾染道：“你和陆和壁的关系。” 陆和壁？ 女人通常的关注点不都是自己男人身边的其他女人吗？怎么到了顾染这里却完全跑偏了？ 陆大少爷很不高兴，眼底的笑意一点点地散去了，冷笑一声：“你老公我就站在你面前，其他的事不问，却只打探不相干的男人的信息？” 都姓陆还不相干？陆司野当她傻吗？ “那你想让我问什么？”顾染随口一问，端过一杯鸡尾酒喝了一口。 陆司野一挑眉，笑意重新泛上嘴角，然而还未开口，就被顾染的话给阻断了。 “算了，我没兴趣知道。”她抑住心头翻腾的情绪，见前方不远处的林碧岚在示意她过去，抱过欢欢便离开了他的身边。 欢欢的满月宴，阳城林家的人也来了。 顾染随着林碧岚到了休息室，也见到了林清让、林佑天以及林之桃他们。 “快让我看看我的乖外曾孙女。”林清让一见到顾染和欢欢，立刻就站了起来，笑容满面地迎了过去。 他接过欢欢低头哄着。欢欢不哭不闹，还笑眯眯地一直盯着他，黝黑的眼珠好奇地看来看去。 “外公舅舅，你们来了就多住几天吧。”顾染笑道：“前几天妈就一直念着你们，说要回家看看。还有之桃，她这么久没回家，也想你们了。” 林清让早已退休，现在天天闲在家也没什么事。听了顾染的话后，他心一动，转头对林佑天道：“乐途也走上正轨了，有萧晚帮忙盯着，你偷闲几天，正好陪陪我这个老头子。” 真要是陪他，在哪不是陪？ 林佑天失笑，无奈地看了林清让一眼。他知道林清让是想多见见林碧岚，也没多犹豫，点头答应了下来。 一家人说说笑笑，时间不知不觉间流逝。 顾染想到外面的宾客还需要招待，便和林碧岚顾立国说了一声，退出了休息室。 刚出去，就有人走了过来，是白楚笙。 “我有话要跟你说。”她斜了顾染一眼，不客气地道。 顾染不想跟她扯上关系，想也不想地便拒绝了，“抱歉，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话可谈。”说完，她转身。 步子刚跨出，白楚笙的声音紧接着就响在了身后。不轻不重，刚好够两个人听见：“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和你姐姐车祸的线索么？” 动作一滞。顾染倏地转身，眸光锐利地看向了白楚笙。 白楚笙被她的眼神一刺，心里突地一慌，但面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你知道些什么？”顾染开口。 白楚笙见她上钩，笑容漫上嘴角，却道：“这里人多眼杂，我们找个能说话的地方。”也不管顾染跟没跟上，转身就走了。 顾染犹豫了一瞬，见白楚笙的身影快要没入宾客之中，抿唇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了大厅外的走廊上。旁边是一汪池塘，里面有着盛开的荷花，在夜色中散发着一阵阵幽香。 这里离大厅的距离不是很远，但的确人少，清净多了。 顾染也不跟白楚笙废话，停下后立即开口道：“说吧。” 白楚笙偏头看了一眼池塘，随后才将目光定在顾染脸上，笑道：“顾小姐想让我说什么？”她没有给顾染说话的机会，一步步地逼近她，同时一句句话语从嘴里蹦出：“我倒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顾小姐。陆哥哥和你结婚前已经和我姐姐有婚约，这点你知不知情？还有仅凭一张脸的你，到底床上功夫如何了得，才勾得我陆哥哥这么放不下你？” 顾染往后退了一步，已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白楚笙性格嚣张跋扈，虽只见过一面，但说话向来直来直去。性格和现在的她很不相符。这到底是她伪装，还是有人授意？ 然而没等她继续深想，面前的白楚笙得意一笑：“如果陆哥哥知道你推我下水，你觉得他会怎么看你？”说着她话锋一转，陡然变了语气，声音中夹杂着惊恐：“顾小姐你干什么？啊……” 白楚笙根本不给顾染反应的时间，拉着她的手往后急退两步，身体一歪，整个人已经从走廊栽进了池塘中。 哗啦一声。 水花四溅，同时响起的还有白楚笙的呼救声。 第九十八章 这样就想把我打发了？ “救命啊，我不会游泳……” 白楚笙在水中挣扎着，拼命尖叫，不一会儿便吸引了几个在花园里聊天的宾客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酒店的侍应生，他急急走近，见白楚笙在池塘里扑腾，而顾染却站在走廊上漠然不动，惊惧地看了她一眼，犹豫之下倒忘了反应。 顾染望着已经完全入戏的白楚笙，脸上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转过头来淡淡地提醒了他一句：“不救人吗？” 侍应生浑身一颤，立刻便回过神来，只觉得眼前的情景说不出的诡异。其实池塘里的水并不深，但白楚笙的声音十分刺耳，叫得又惨。眼看她的身体又往下陷了几分，猛灌了几口脏水，他不敢再耽误，赶紧跳进水里救人。 等侍应生将白楚笙拖上来时，已经有更多的人听到消息赶到了这边。 白楚笙瘫在地上咳嗽了几下，随后抬起通红的双眼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暗藏焦急。 顾染走到白楚笙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对人群中的一个女侍应生开口道：“把白小姐扶到休息室整理一下。”虽然她很不想理会白楚笙的无聊举动，但她身为这场宴会的举办人，不得不出面处理这件事。 女侍应生应了一声，上前几步弯腰想要扶起白楚笙。 然而她还没碰到白楚笙的手臂，就被白楚笙挥手给打开了。白楚笙恨恨地盯着顾染，冷笑一声道：“顾小姐这是做什么？把我推下水一点歉意都没有，这样就想把我打发了？” 是顾染将这个女人故意推下水的？ 白楚笙的话一出，立刻在宾客之中引起了骚动。 众人都在纷纷猜测白楚笙的身份以及和顾染之间的恩怨。但跟其他人交流过后，还是什么结论都没得出。 气氛逐渐变得凝滞。 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不断地在顾染和白楚笙二人之间来回转换，见顾染沉默，议论声也变得更大了。 不过顾家再怎么说也是南城四大豪门之一，而百盛最近发展的势头不错，所有少不了有些想要和顾家套近乎的人站出来为顾染说话。 “这应该是个误会吧。顾总人美心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宾客中的一个年轻男人说道。 话音落下，很快就有人附和道：“是啊，况且今天是顾总女儿的满月宴，谁会这么蠢闹出这样的事来破坏宴会？” “听你们这样一说，好像是有些道理。” “……” 白楚笙见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帮顾染说话，几乎被气得吐血，但面上却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听那人的话继续装可怜，“我在这里无亲无故，只认识我陆哥哥一个人……你们这么多张嘴我也说不过你们。但我也想问你们一句，我一个不会游泳的人，难道是我自己跳下池塘来冤枉顾小姐？” 宾客们听了白楚笙的话，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帮谁了。最疑惑的是事情发生到现在，顾染除了最开始的那句吩咐，其他的一句解释都没有。这也让事情变得越发诡异起来了。 “陆哥哥！” 突然，白楚笙朝着前方叫了一声。 顾染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就见陆司野正朝着她们这边走来。她微微抿唇，但站在原地没动，也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还没等陆司野走近，白楚笙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到陆司野面前委屈地哭诉道：“陆哥哥，你今天一定要帮我！” 白楚笙从小到大就被白家人当公主一样疼爱，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陆司野看了她一眼，眉头一皱，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白楚笙眼泪汪汪的，“顾染把我叫到这边来说有事要跟我说……”说到这里，她犹犹豫豫了一阵，但还是继续道：“后来聊到你，我们就吵了起来。我没想到她居然会推我下水。”她转头，指着不远处的那个池塘，跺了跺脚，“陆哥哥你看，那池塘水多脏啊，这顾染分明就是个泼妇，不认理的！” 陆司野不理她的撒泼，悠悠地转了目光看向顾染，眼底竟然还带了点笑意，“老婆大人，如果你想知道她的事，你可以问我啊。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白楚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本以为陆司野会责问顾染，谁知道他对顾染的态度不仅没有丝毫的疏离，竟还这般黏腻。她想对陆司野撒娇，但手一伸，想到陆司野近乎变态的洁癖，又忙收了回去，哭道：“陆哥哥，顾染这么对我，你难道都不管吗？” “哦？她是怎么对你的？”陆司野转头盯着白楚笙，眯眼笑了一下，气势凌厉迫人，“我要知道细节。” 周围看戏的人越来越多。顾染面色已经有些不耐，扫了一圈，突然发现俞磊和江夕蓝也在人堆之中。 俞磊？ 顾染看见俞磊嘴角那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的笑容，沉吟几秒，随即一切都明白了。 怪不得这白楚笙前后性格差距这么大，也突然变得有城府了一些。原来真的是受了某人的指点。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管白楚笙的目的是什么，她都绝不会让她得逞。 想着，她上前一步，微笑着开口道：“如果白小姐兴致正浓，我可以来讲讲细节。” 白楚笙皱皱眉，什么叫她兴致正浓？顾染这是在威胁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冷哼一声，“顾小姐莫不是在暗示我什么吧？” 陆司野轻轻一扯唇角，笑意盈盈地瞟了顾染一眼，然后道：“她这是叫你适可而止。” 顾染闻言，心中一动。从陆司野的话和态度看来，他一开始就是信任她的？ 白楚笙显然也听出陆司野话里的意思来了，整个人都呆了一下，不明白陆司野什么都没问，怎么就站在顾染那边了？ “我不懂你们是什么意思。”眼泪一个劲地掉下来，白楚笙擦也不擦，可怜兮兮地盯着陆司野，“陆哥哥，我没有骗你……真的是顾染推我下去的。” “是吗？”顾染笑了一声，气定神闲，“刚才你也说是我把你约出来的，对吗？” 白楚笙心一狠，点头：“是。” 不远处的俞磊一听到白楚笙的这个答案，面色一变，恼怒地看着白楚笙，暗骂她果然不是个能成事的。 计划实施之前，他就已经详尽地给她讲了一遍。最终，她却败在最关键的细节之中。 顾染转头望了走廊一眼，随即缓缓笑道：“看来白小姐是忘了我们俩是从哪走出来的了。这走廊虽然选得好，没有监控，但是宴会大厅……”她点到即止，没有再说下去。 今天来参加宴会的都是商场上的人精，听出了顾染的意思。是不是顾染主动约白楚笙，调一下宴会大厅的监控就知道了。 白楚笙面色一白，已然反应了过来。都怪她刚才沉浸在了设计顾染的喜悦之中，全然忘了俞磊的交代。 “去休息室收拾一下。”陆司野皱眉道。 这次白楚笙没有再拒绝，恼恨地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任由着女侍应生将她扶走了。 事情真相大白，围观的宾客们也渐渐散去了。 陆司野走到顾染身边，亲昵地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看似忧愁地叹了口气：“老婆大人，我错了。” “你有什么错？”顾染微微偏了一下头，蓦地撞进他的妖异双瞳中。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气息交缠。顾染正欲退出暧昧的范围，然而刚一动作，手臂就被陆司野一扯，将她钳住动弹不得。 “错在让老婆看戏不成，反倒成了戏中人。”陆司野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顾染从没想过要和白楚笙计较，不在意地一笑，说道：“她也只是被俞磊利用。”她僵着身子又站了一会儿，实在是受不了全身酥麻的感觉，开口道：“陆少爷，白小姐要是待会儿见不到你，又该闹了吧？” 陆司野沉默一瞬，随即趁顾染不注意，凑过头来轻轻咬了一下她的嘴角。 顾染吃痛，伸出手想要打他，然而人早已经走远了，只留低低的笑声响在前方。 休息室。 白楚笙收拾完毕后一直待在这里，也没脸出去见人了，让人去将陆司野给叫过来。 几分钟过去，陆司野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白楚笙脸上一喜，起身迎了过去，“陆哥哥！” “你还记得我是你陆哥哥？”陆司野停在了原地，“说吧，你和俞磊是怎么认识的？你也真是蠢，他让你做什么你都听？” “俞磊？”白楚笙想起俞磊的提醒，装傻道：“他是谁啊？我不认识。” “真不认识？”陆司野眼里的笑意凝住。 白楚笙最怕他这个样子，不用他再问自己便先招了，“哎呀，是有这么个人。不过他是个好人啊。我刚来南城的时候，人生地不熟，还遇到了坏蛋，幸亏碰到了他才逃过一劫。不仅如此，他还好心的帮我安排食宿。” “你是哪天到的南城？”陆司野道。 白楚笙几乎是立刻就答了出来，“一周前。” 第九十九章 该我们出场了 一周前……这么说，俞磊从一周前就开始和白楚笙联系了？他倒是真会挑时机。 陆司野冷笑一声。 白楚笙忍不住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心里更慌了，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陆哥哥，人家帮我我总得道个谢吧？之后也见过一次，但是你刚才说他让我做什么……是什么意思啊？” “你乐意装傻就装着吧。”陆司野往门边一靠，眼神却瞟着外面，锁着顾染的身影四处移动着，“但是有一点，到时候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俞磊这人你最好别惹，你玩不过，他接近你无非也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别在我面前哭。” “陆哥哥，你非要这么凶吗？”白楚笙咬牙道。 刚才看着他和那个女人倒是挺亲昵的，说实话，她还从来没见过陆司野这样温柔……怎么一转身对上她，情况就不一样了？ “我刚才说的听清楚吗？”陆司野的笑意渐渐敛了，眉眼一凝。 “听清楚了……”白楚笙只能应了一句，乖乖低头，心里多少有些不甘。 她已经和俞磊接触过两次了，陆哥哥把俞磊描述得像什么吃人的野兽似的，还不是因为那个顾染？顾染和俞磊是竞争对手，平时肯定是没少吹枕边风，可怜陆哥哥被这个女人迷得七荤八素，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听清楚了就行。”陆司野开口，转身准备离开。 “陆哥哥！”白楚笙突然开口叫了一句。 等着陆司野皱眉转头，她立刻伸手捂着自己的太阳穴，“嘶”了一声道：“头疼……可能刚被泡水泡多了，有点难受。” 说着，白楚笙将头微微一抬，瞥了陆司野一眼。 “那你好好休息吧。”陆司野开口。 “我生病了你也不陪陪我？你进来到现在眼神都在门口，盯着什么呢？有这么好看吗？我说我头疼！我难受！我刚才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你也不管我？！”白楚笙喊出这一句的时候哭腔也跟着出来了，情绪几乎崩溃。 从小到大也没见过陆司野这样，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他就这样着急避嫌，这样着急到她身边去？！ 陆司野的眼神不变，连唇角的笑意也都消失不见，耳朵里刺痛着，不断地响着白楚笙胡闹的声音，心里平添几分烦躁。 他平静地抬眼，伸手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白楚笙眼泪还挂在眼角，愣愣看着陆司野的动作，直到电话通了。 “闫肃，麻烦你件事，这里有个病人，对，地址我待会发给你。” 收了线，他转身对着白楚笙扬了扬手机，“这样可以了吗，我的楚笙妹妹？” 白楚笙视线瞬间模糊。 陆司野转身，这一次是再也没有回头，径直朝着顾染走去。 身后的呜咽声突然加大，委屈的情绪灌满了她的整个胸腔。白楚笙捂着脸，不甘地锤了一下身边的沙发，眼神一狠，将杯子尽数摔在了一边，发出一片乒乒乓乓的动静。 陆司野则缓步走着，一直到顾染的跟前才停了下来，叹息一句。 为什么越和这个世界上不同类型的女人接触，他就越是看面前这个人顺眼呢？ “动静挺大。”顾染笑了一声，看了眼休息室的方向。 陆司野耸肩道：“小女生，总是有一些脾气的。” 顾染挑了挑眉，突然捏着嗓子学了一句：：“陆哥哥，那你怎么不去哄哄人家？” 陆司野一愣，听着她甜甜的嗓音在半空中环绕着，突然勾起唇角，靠近顾染道：“说真的，这同一句话你们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不一样？” 她虽然是有意开玩笑，但腔调甜而不腻，还带有一丝她自己说话的风格，咬字清晰，声线明朗，他承认自己在刚才那一瞬间有些心悸。 “陆司野，你要是喜欢这种，只要不影响我们在外面的名声，是可以去解解馋的。”顾染低声提醒了一句，“我绝对不会拦着。” 陆司野眼神一深，有几分不爽，“是吗，要不干脆老婆大人换换风格，这样我在家里也能吃到，就不用想着外面了，是不是？” 顾染后退一步，咬牙抬头，刚想说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了高跟鞋踏地的声音。 “顾总。”江夕蓝的声音十分有辨识度，几乎是开口的瞬间便让顾染收起了笑容。 顾染回头，“嗯。” “有件事。”江夕蓝看了陆司野一眼。 顾染也顺着她的眼神看去，立刻就明白了江夕蓝的意思，开口：“没事，不是外人。” “江小姐有什么就说。”陆司野黏了上来，下巴往顾染的肩头一放，怪异的姿势在他做起来就偏偏是自然而优雅，“都是自己人。” 顾染动了动肩头，有些无奈。 江夕蓝看了两人一眼，皱了皱眉，她现在没有心情欣赏任何一对情侣的恩爱，尤其是顾染和陆司野这一对……太养眼太美好，所以看在眼里都觉得刺得慌。 “嗯，是这样，刚才李师找我了。”江夕蓝将眼神放在了远处，不想去看陆司野和顾染，“他说要让你在这个宴会上出丑，已经做好计划，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今天这场宴会上，你最好别喝自己手边的任何一杯酒。” 她权衡再三才打定主意告诉顾染，一是因为顾染不一定会中招，凭着顾染的能耐和谨慎，怎么可能这么轻易中了李师这种恶俗又下三滥的套？所以还是趁早站在顾染这边为好。二是她也想借此机会摆脱李师，否则被他拖后腿也是迟早的事。 “手边的酒？”顾染笑着抬头，“比如哪杯？” 二十分钟后。 一个侍从端着香槟，在整个宴会场所穿梭，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个身影停了下来。 “裴小姐是吗？”侍从微笑着问了一句。 “怎么了？”裴安安诧异回头。 “这是李先生托我给您的。”侍从将香槟放在了一边，“他说他为您准备了惊喜，在花园里等您。” “李先生？”裴安安心惊了一瞬，诧异李师怎么敢这样大胆，直接让侍从过来相邀，很快便掩下了内心的波澜道：“好……我知道了。” 她看了酒一眼，杯子十分特别，杯沿是不规则的口子，杯壁上则映满了星空。 或许是太久没见，两人最近都很克制，好不容易见到了，玩一把浪漫的？ 裴安安嘴角一勾，端起杯子看了看，喝了一口，入口清香芬芳，“切，算你有良心。” 二楼的阳台上，陆司野和顾染倚着栏杆，低头便正好能看见花园，以及那个闯入视线的身影。 “好戏来了。”陆司野看了裴安安一眼，视线定在了她身后跟来的人身上，笑了笑，“你说我们为什么每次都能一起撞见这样的场景，嗯？”他侧头，鼻息几乎喷到顾染的脸。 顾染对他的接近已经见怪不怪，忍着异样后退防止他突然袭击。 底下的李师在见到裴安安时，立刻定在了原地，十分诧异。 “怎么是你？顾染呢？”李师道。 他不是安排了顾染和侍从…… “你来啦。”裴安安一笑，笑容里妖媚横生水波荡漾，“等你好久了。”她伸手，攀上了李师的肩头。 李师心思一晃。裴安安难得这样主动，今天似乎连眼神里都带上了风情。 “等等。”李师将她的手一拉，还剩了些理智，但显然已经有了反应，“顾染呢？” “和我在一起还喊其他女人的名字吗？”裴安安也不生气，几乎是半个身子都挨到李师的身上去了，开始在他身上扭动着，一只手直逼李师的下体。 李师欲火瞬间便烧起来了，伸手将裴安安反过来一按，推进了一边的花丛，看了周围一眼，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解了裤子便压了上去。 裴安安扭动着，身上起了薄汗，嘴里除了呻吟之外也喊不出其他字句。 “宝贝，小点声……”李师伸手捂了捂她的嘴，触手却是一片滚烫的肌肤。 怎么会这么烫？ 他眼睛一扫，看见了裴安安潮红的脸色，心里突然警铃大作。 “你们……” “啊！” 花园门口突然来了些人，一个女声的惊叫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李师立刻坐了起来，匆忙地将自己裤腰带重新扣了起来，全身是汗，咬着牙不知如何是好。 “谁啊？” “光天化日的，这么等不及……” “天啊，太可怕了……” 议论声在四周响起。 顾染看了一眼，满意地收回了视线，“走吧。戏演到现在，也该我们出场了。” 第一百章 哎，他栽了 顾染和陆司野径直走向了花园的方向，陆司野走到拱门边便停了下来，身子朝着侧边轻轻一靠，做足了看戏的姿态。 “怎么了？”顾染提高了声音，瞬间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江夕蓝突然从人群里出来了，手里的手机一藏，也大声叫了起来：“李师！你……” 顾染看了江夕蓝的手机一眼，明白刚才她肯定是拍下了些好东西的，心里暗笑一声，随即开口道：“李总，你就算是再情难自禁也不该在我宴会上做这种事吧？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李师紧张得全脸通红，盯着江夕蓝看了半晌，似乎是想做嘴型提醒江夕蓝什么，但绕是他再傻，现在也清楚了一些事情真相了。 明明说好一起对付顾染的，江夕蓝突然反水，该不会……是已经站在顾染那边了吧？ 江夕蓝气愤地开了口：“李师！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婚都已经订了，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江夕蓝，你……”李师咬牙。 身后的裴安安虽然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但是听着人声嘈杂，还是将自己的身体给遮挡了一下，有些懵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师站了起来，将裴安安一拽。 “李总和江小姐的婚礼在座也有不少人是参加了的，怎么说也要给江小姐一个交代吧？”顾染突然闲闲开口：“这也毕竟是我举办的宴会，出了这样的事情，李先生没有需要解释的话吗？那到时候传出去了，是任由别人去编造故事情节吗？” 听着像是在为李师和裴安安说话，实则是逼着李师道歉，同时也暗示了如果李师不道歉，到时候传出更难听的流言版本，就不能怪她了。 李师的脸上一阵青白，咬着牙半晌都没有说话，所剩不多的理智细细咀嚼了顾染的话之后，才沉声道：“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的错，我多喝了两杯，没有控制住……抱歉。”他羞愧难当，众人的眼神无异于一刀一刀剜在他身上的利刃，每一下都疼痛难忍。 说完这些，李师拉着裴安安就走，感受到裴安安的意识模糊，心里也知道是上了当了。 上一次他和裴安安被萧晚打了一顿的事情已经在圈内传开了，所有人见到面就拿着这件事情玩笑，现在好了，当众出丑，这圈子恐怕是很难再立足了……还有和江夕蓝的订婚宴上，当时那个照片出来的时候他就及时否认，现在不就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好个江夕蓝！好个顾染！真是打碎了牙往肚里吞，没处说！ 李师咬牙，灰溜溜地从后门走了。 另一头。 “戏演完了，散了。”顾染开口，转身和陆司野离开。 江夕蓝则低头拿出了手机，将刚才的那段视频给江希发了过去，还附上了一堆带着感叹号的愤怒之语，发完了之后，勾唇一笑。 李师的事情她正愁不知道怎么收场，现在这婚礼肯定是办不成了，正好。 门外。 顾染上了陆司野的车，陆司野踩了油门，开了窗户。 微风从窗外透了进来，带着些凉意，但是十分舒服。 顾染将车座放下了些，闭着眼睛享受着风拂在脸上的感觉，突然想起了什么，一笑道：“陆少爷不用去处理自己的桃花债吗？就这么送我回去，我害怕自己的生日会出现在什么木头人偶的身上。” “那不是我的桃花债。”陆司野搭着腔，心不在焉地看着前方的路，“我正载着我的桃花债回家呢，老婆大人尽可放心。” 顾染一愣之后才明白他嘴里的“桃花债”说的是自己，瞥了他一眼，开口道：“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但是人家大老远的过来，你就这么晾着别人不说，到时候背锅的可是我。” “不说这个。”陆司野一笑，心里其实有几分没底。 这还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怕过什么事情……今天白楚笙和顾染对上话的时候，顾染的表情简直是修罗场……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不想再看见那样的表情。 不过这是不是说明顾染还是在意的？ 陆司野勾唇，突然心情大好。 “今天的好戏你还喜欢吗？”陆司野再一次开了口。 好戏？ 顾染皱皱眉，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如此……今天来的人员名单是陆司野敲定的，她正疑惑裴安安、李师和江夕蓝受邀的原因，现在看来，估计是陆司野一手安排。 他最喜欢看这样的好戏，不会有错。 “你一早就算好了李师会耐不住性子陷害，江夕蓝会在关键时候站在我们这边？”顾染转头。 “我们？”陆司野偏离了重点，抓住了她话里的其中一个词，若有所思道：“我喜欢这个词。” 顾染抿唇，不想理会这个男人的不正经。 陆司野笑声渐渐放了出来，“我只是想邀请他们来玩玩，不管李师是否有动作，江夕蓝都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万一她比我想象中要蠢一些，没把握住这个机会的话，也没关系，至少我炫耀了一下我家庭美满幸福，也没什么亏的，对不对，欢欢？” 他对着欢欢的睡颜说了一句。 顾染嘴角抽搐了一下。 幼稚鬼…… “不过今天倒是有一件事情让我觉得挺扎眼的。”陆司野打了方向盘，驶进了别墅区。 顾染低头在欢欢的脸上动了动，假装没有听见，但是心里明白陆司野说的是什么。 今天唯一一次看见陆司野将笑容放下来的时候……无非就是在和陆和壁的对上的时候。 陆司野见她沉默下来，也没开口，直到停了车，将欢欢接到了自己的怀里，才重新挨近了顾染。 “老婆，不想知道是什么事吗？”陆司野引诱着，“你就不好奇？不想了解？不想知道你亲爱的老公为什么事情神伤？被什么画面模糊了双眼？左胸膛，又是为什么在隐隐作痛？” “陆司野，你差不多……就得了。” “陆和壁是我哥。”陆司野正色来了一句。 顾染一顿，抬眼。 “亲哥？” “那小子能做我亲哥？”陆司野不可置信道：“就那张丧气的脸，看着就觉得阴云满天的，我妈可不敢生这么晦气的玩意儿。” “……那倒是生了一个挺喜庆的。”顾染瞥了他一眼。 陆司野瞬间便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又凑近了一些：“说得对，我妈说我从小到大都爱笑，嘴角弯着就拉不下来。” “陆司野，你要是一开始就这副嘴脸……估计就没有后面这么多事情了。”顾染突然有些后悔，结婚当天她为什么不干脆逃婚了，而是自己走进了这个深坑？ 明明在看见陆司野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不简单的，但是千算万算，还是没有料到之后会被他折磨成这个样子，光是用那根舌头，就能把她上上下下扎个来回。 “我这副嘴脸，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陆司野抱着欢欢，笑眯眯地道：“你要都是第一天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估计也没后面这么多事了。” 这话……怎么听着像告白？ 顾染压下了自己翻涌的情绪，转身走进了房间里。 陆司野立刻跟了上去，走到一半，转身将欢欢轻柔地放进了婴儿床。 婴儿床摇动着，两人的步伐都轻了些。 他低眼看了看床里正在睡着的人，眉眼安顺，似乎还能看见她赖着自己的样子。 哎，栽了。 夜渐渐深了，从呼吸清浅到深沉，疲惫充斥着整个房间。 陆司野躺下之后借着床头还留着的灯光，突然支起自己的身子，认认真真看了顾染的脸一眼。 她睡得很沉，这几天也没少劳累，整个百盛都靠着她撑着，一出月子便在公司和欢欢之间来回周转，每天都是沾床就睡。 他伸手，在顾染的眉头上动了动。 顾染眉心一蹙，睫毛微动。 陆司野没有将手缩回，眯着眼睛看了两秒，才顺着她的眉心一点一点下滑，直到轻抚她的嘴角，自己也是一笑。 他转头整理好被子，将顾染一揽，揽进了怀中。 香味瞬间侵鼻。 第二天。 凰天。 白楚笙一大早便等在了俞磊的办公室前，直到俞磊的身影从电梯出现，她才不高兴地迎了上去。 “你怎么这么慢才来？”她抱怨了一句，看了俞磊一眼。 俞磊从前台那里已经得知白楚笙过来的消息，笑了笑道：“怎么，昨天不是见到你陆哥哥了吗？结果不满意？” “什么满意不满意的！我现在火气大得很！”白楚笙咬牙道：“顾染真是个狐狸精！把我陆哥哥迷得不知道什么样了！不行，我不能任由这件事情再发展下去了……” “不任由发展还能怎么办呢？你也看见凰天的样子了，顾染这女人，就是有些手段的。”他道。 “你得帮我。顾染不是你的敌人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白楚笙果断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俞磊看了周围一眼，“凰天现在这样，我实在没有精力去处理其他事情了。除非等凰天好一点了，我才能帮忙，抱歉了，白小姐。” 第一百零一章 老婆，我来接你回家 白楚笙一滞，抬头道：“这么大的公司怎么可能说倒就倒？你少坑我了，顾染她手里就一个百盛，据我所知，林家名下随便一个子公司都能碾压百盛吧？” 俞磊眯了眯眼睛，心里更加确定了白楚笙的身份。 她不是南城人，却对凰天的大概实力有了解，如果不是平日里接触这方面的商业知识，又是谁告诉她的呢？ 他视线一收，委屈道：“谁说不是呢？这事情就怪我轻敌，我一开始觉得也是这么认为的，才会被顾染打击得节节败退……” 白楚笙看了眼他的表情，心里一动。 这人的痛苦和懊恼倒不像是装的，顾染能让陆哥哥变了个样，难保不会让百盛也变个样……那女人，的确不容小觑。 “行了，别愁眉苦脸了，我知道一个消息。”白楚笙咬咬牙道：“杜拉集团最近打算投资娱乐公司……如果你能抓住这次机会，就……” “杜拉集团？”俞磊打断了白楚笙的话，“你说的是哪个杜拉集团？” “还有哪个？”白楚笙白了他一眼，“反正机会已经告诉你了，能不能把握住就是你自己的本事了。等你解决了这些，再来帮我对付顾染。”她说着，转身便要走。 “诶姑奶奶……”俞磊立刻笑着将她拦住了，“我倒是想把握这个机会呢，一没熟人二没牵线的，怎么把握啊？看你话里应该对这个集团挺熟悉的，是不是有办法能牵上线？” 白楚笙皱了皱眉。 如果给陆和壁知道她参与了这些事情，还主动帮忙牵线甚至把他的公司都搭进去了……她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你可得帮帮我啊。”俞磊看了白楚笙一眼：“我现在算是无路可走了，只能和顾染僵着，这公司对峙一不小心就拖个十年二十年的，到时候你陆哥哥和别人都有二胎三胎了，心就更回不来了……” 白楚笙闻言，面色一变，“行，你别管了，我会帮你安排。” “真的？那我在这里先谢过白小姐了！”俞磊瞬间笑颜一绽，满怀希望地看着白楚笙。 白楚笙没再理会他，转身离开。 她转身的瞬间，身后那个男人的表情立刻起了变化，嘴角放了放，眼神眯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盯着白楚笙的背影，冷意缠绕着笑容在整张脸上攀爬而上，久久未消。 几天后，白楚笙果然如约告诉俞磊，已经联系上杜拉集团的总裁秘书，让俞磊准时见面。 俞磊如约出现在酒店大厅时，见到的只是一个戴眼镜的男人。 “你好。”俞磊伸手，“我是俞磊。” “你好。”眼镜男简单和他握了握手，没有主动自报家门，而是转身便坐下来了。 俞磊看了他一眼，心里微微诧异，但也跟着一起坐了下来。 “请问怎么称呼？” “姓齐。”眼镜男虽然礼貌，但表情依旧是疏离。 俞磊看着，心里也算是明白了几分，皱了皱眉头之后挤出了一个笑容道：“能够见到齐秘书是我的荣幸，不知道白小姐有没有和您说我来的目的？” “说了。”眼镜男简略回答。 俞磊抿了抿唇，“听说贵集团最近想要投资娱乐公司，杜拉集团总部不在南城，对南城的很多东西都不太了解，如果愿意，我可以和您说一说这里的情况——这是资料。”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条理清晰，没有先说目的而是先抛出对比，这倒是让眼镜男侧目几分，隐约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的能力。 “你说。”眼镜男道。 俞磊将资料往眼镜男的方向一推，收回了手，自己并没有将眼神放在资料上，迅速将整个南城的情况都分析了一遍，末了才道：“这样说，不知道齐秘书能不能明白?” “大概明白。”眼镜男一笑，“也就是说整个南城，杜拉集团最合适的合作对象，就是你们，对吗？” “对。”俞磊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点头微笑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 眼镜男终于正眼看了看俞磊，短暂的停顿之后才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做决定的终究不是我，还要看我上头的意思。” “那我方便见一见总裁吗？” “不方便。”眼镜男微笑着答：“我们这位脾气有点古怪，不是很喜欢见生人，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由我代劳的。这样吧，意思我会转达到，至于我们老总要怎么选择，是他的事情。” “行。”俞磊也没有多做纠缠，大度起身，再一次握了手之后便转身离开。 眼镜男跟着他一起到了门口，迎面便碰上了一个抱着孩子的纤瘦身影，瞟一眼之后俞磊便忍不住将目光一停，顿时一惊。 顾染？她怎么会来？ 顾染也停了脚步，没有半分意外地笑着：“俞总，好巧。” 俞磊的目光瞬间变化，眯着眼睛盯着顾染很久，“是很巧。顾总刚出月子就抱着孩子来回走动，也不怕伤了身体？” “谢谢关心。”顾染笑着眯眼，眼底的狠厉一闪而过，随后笑容渐渐温暖起来，“俞总百忙之中不是也抽空出来逛逛？凰天的事情估计也够让俞总头疼了，我就不多耽误俞总时间。” “顾小姐。”眼镜男也开了口，笑看着顾染，“陆总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待会儿进去时有台阶，小心点。” 俞总诧异回头，瞥了眼镜男一眼。 这人对他的态度和对顾染……分明有着差别。他们和顾染早就认识？为什么刚才那句话里他硬是听出了些许示好和恭敬？ “好，谢谢。”顾染回了一句，转身离开。 俞磊眸色一深，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顾染抱着欢欢进门时，唇角已然勾了起来。江夕蓝将俞磊的打算告诉她之后，她就已经起了竞争的心思，虽然百盛不如凰天，但是现在势头较好，更何况陆和壁是先找的她，优势在握。 眼镜男很快就跟上来了，一边帮顾染看着路，一边带着她走向了餐厅的方向。 “陆总已经点好餐了。”眼镜男带着笑道：“还有专门给欢欢做的婴儿餐，她肯定喜欢。” 顾染看着眼镜男的脸，只觉得好笑。一开始见到这人时，看起来斯斯文文一脸严肃，现在的反差也太大。但他是跟在陆和壁身边的人，对她的态度某些程度可以看出陆和壁对自己的态度，这么看来，陆和壁大概是……想要招揽百盛？ 但她隐隐约约总觉得有些什么其他的理由，似乎比起百盛，陆和壁更在意的是欢欢。每一次见面都有欢欢在场，尤其是这一次，再次指定让她将欢欢带来。 顾染到了餐厅，眼神一晃便轻松找到了陆和壁在的那一桌。 他眉目依旧冷的惊人，只是坐着，一言不发，全身上下都闪着生人勿进的光。手边是一桌的菜，还有一个婴儿座椅，座椅前甚至摆满了童趣的玩具和食物，看着十分扎眼。 满满的违和感。 顾染看了一眼之后便收回了眼神，耸了耸肩，走了过去。 “陆总。”她开口。 陆和壁抬眼，视线扫过欢欢，点了点头。 今天的欢欢又是出奇地安静，只是一个劲的吸着自己指头，眼睛亮晶晶的，好奇地盯着婴儿座位上那些五彩斑斓的东西，看了许久。 陆和壁抬了抬眼。 顾染转手将欢欢放进了婴儿座中，看了眼陆和壁和婴儿座的方向，转身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陆和壁是故意安排的座位？欢欢不挨着她，反而挨着陆和壁，这是什么组合…… “关于上一次陆总说的合作，今天可以继续谈了。”顾染开口道。 “嗯。”陆和壁没有什么表情，偏着头，柔和的阳光打在他精致的侧脸上，仔细看他的五官还是和陆司野有几分相似的。 但也只是眉眼之间的分毫，因为完全是两个类型和气质的人，虽然都十分出众，也联系不到一起。 陆司野比陆和壁多了几分人情味，眼角眉梢里尽是算计和风情，寻常人大概是模仿不出来的。陆和壁则更像是一个假人，虽然英气逼人，但是看着便徒增距离感。 “如果杜拉集团愿意和百盛合作……”顾染顿了顿，表明了态度：“荣幸之至。” 陆和壁抬眼，看了看她。 这人上一次的态度不明，但是这一次来仿佛是想清楚了一般，连犹豫都不曾，是因为什么？陆司野如果知道了顾染答应和杜拉集团的合作，估计要炸毛了。 陆和壁敛了眉色，点头，但是并没有再继续谈合作的事情，反而是伸手，动作僵硬地喂了欢欢一口，盯着欢欢小嘴努着的模样看了半晌，接着便是第二口。 整顿饭下来，陆和壁的眼神几乎都没有朝顾染看过一下，注意力全在欢欢身上，直到顾染起身告别，将欢欢抱起，他才收回眼神。 “合作的细节，会再约你谈。”陆和壁简单道。 “行。”顾染皱了皱眉，心底里觉得奇怪，抱着欢欢离开。 酒店外。 眼镜男刚将顾染送出到了酒店大门，笑容就突然一收，看了顾染的后面一眼，立刻道：“那个……顾总，我不送了，您慢走。”说着转身便离开，满脸的惊惶。 “老婆。”身后传来一声旖旎的叫喊。 顾染一愣，回头。 陆司野靠在车上，风骚地冲着她招手，眼里却尽是冷意，“我来接你回家。” 第一百零二章 相亲相爱 顾染挑了挑眉，看了陆司野一眼之后走了过去。 “早晨不是有事出门吗？”她道。 “忘了东西又回去拿了。”陆司野感叹了一句，“我要知道我这一出门就会把我老婆给丢了，肯定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他的话里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还带着些冷意，眼底的情绪也显然是不悦的。 顾染看了他一眼，走向了副驾驶座，将门一开道：“我来谈投资。” 陆司野没有回答，也坐进了车中，转头定了定神，“如果百盛需要投资，你可以告诉我，陆和壁这个人少接触，我一开始就和你说过。” 他当然知道陆和壁那家伙在打什么鬼主意，心里一阵不爽，这么明目张胆地用投资的名义来看欢欢，也就陆和壁这家伙能做得出来。 顾染沉默了一瞬，开了口：“他不是你哥吗，为什么敌意这么重？” “谁规定的手足必须相亲相爱？”陆司野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 顾染有些头疼。和陆妖精耍赖，她还从来没有赢过，但是陆妖精这脾气她也算是摸清了一些，只能顺着毛摸，在他一脸“别惹我我一点就炸”的时候，结局通常不太乐观。 “俞磊联系上了杜拉集团的人，想要争取这一次的投资。”顾染叹息一句，无奈解释：“俞磊想要的东西，就是我想要的东西。” 这解释够清楚了。 “还有。”她再一次开口，“陆少爷，这段时间你帮了我太多，事事都依赖你，我害怕我真有还不起的那一天。” 陆司野已经发动了车子，朝着前方驶去，面上的表情稍稍和缓，冷意也消退了些，只剩下唇角还留着笑容，“你还得起。” 他说了这一句，顾染就不再接话。现在就连陆司野会怎么出格，在哪里出格，她都能猜到些许。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家门口一停。 “砰！”车窗上突然拍上了一只手。 顾染眉眼平静，倒是欢欢被吓得大哭起来。 陆司野立刻转头查看，窗外接着出现了白楚笙的脸。 顾染皱着眉头哄了哄欢欢，斜着眼睛朝着白楚笙看了一眼，眼底显然已经有了怒气。 白楚笙见自己没有吓到顾染，撇嘴一耸肩，随即对着陆司野笑道：“嗨，陆哥哥，我来找你玩！” “白楚笙，多大的人了？”陆司野开了车门，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白楚笙一嘟嘴，“陆哥哥，你对我板着一张脸干什么？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吗？” “是吗，和我开玩笑？”陆司野下巴一扬，指了指窗户的方向，“驾驶座在这边。” 白楚笙讪讪地挥了挥手道：“看错了看错了……你们怎么才回来？我在这里等了好久。你看，我还带了礼物来，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你要在南城待多久？”陆司野看着她手里提着的水果，头有些疼。 顾染已经下了车，抱着刚刚平复情绪的欢欢，面色微冷，盯着白楚笙的脸。 “你……”白楚笙被顾染看得有些发毛，忍不住回了一句：“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顾染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虽然是陆司野惹出来的桃花债，她的本意是让陆司野自己去处理，况且两人看着就是交情不浅，所以一直都没有什么动作。但是如果对欢欢有任何影响，她绝对不会轻易原谅。 “来都来了，进去坐坐吧。”顾染终于开了口。 白楚笙一愣，陆司野也是一愣，皱了皱眉。 “你让我进去？”白楚笙似乎觉得今天的目的太容易达到了，有些诡异，反而不敢轻易跟着两人进门了。 “嗯。”顾染应了一句，转身抬腿。 白楚笙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捉摸不透，随即转头，下一秒便被陆司野的表情给惊到。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陆司野的表情缓缓变化着，寒气逼人。 白楚笙咬牙道：“你干嘛这么凶我！我就是来看看你啊，从见面到现在你已经赶了我多少次了！” 陆司野转身，“南城不是你待的地方，趁早回去，等断奶了再考虑短途旅行的事情。” 白楚笙一愣，听懂了陆司野话里的意思之后大叫了一声，随后冷哼着提着水果走进了别墅，一边走一边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不就是想说我幼稚吗？你真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心里清楚着呢，哪像你，一来南城就变了个人，把那个女人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说也说不得，吓也吓不得……” 她心里不是滋味。 陆司野的反应明显是生气了，但是刚才她就只是拍了窗而已，根本没有实质性伤害！那个小孩子自己胆子小吓着了，顾染不是一点屁事都没有吗？犯得着这么牙尖嘴利地和她说话？ 白楚笙一转头，瞥着陆司野的方向，想看他听完自己这番话之后的反应，没想到陆司野已经往沙发上一坐，挨着顾染便不动了，根本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呀呜！”欢欢在婴儿床上张开了手，挥舞了一下，笑了起来。 顾染的表情有了些许缓和，忍不住跟着欢欢笑着，伸手碰了碰她的脸蛋。 陆司野撑着身子，斜着眼睛看着这一幕，眼神从欢欢的脸上移到顾染的脸上，嘴角也有了一丝笑意。 白楚笙胸膛剧烈起伏着，情绪几乎要炸裂，好歹压下去了，劝告自己不要看这么扎眼的场景，转头挽着袖子道：“陆哥哥，嫂嫂，我过来就买了点水果，不过听说嫂嫂刚出月子应该要少吃寒凉的东西吧？这水果可能是吃不了了……我去给你们做饭。” “你？”陆司野的眼神立刻转向了她，“做饭？白楚笙，别开玩笑，你能老老实实坐着我就谢天谢地。” “你别看不起人！”白楚笙咬牙，转身就走，“厨房在哪！” “你要用这里的东西，不需要征求一下主人的意见吗？”陆司野闭了闭眼，转身说了一句。 白楚笙一滞，转头看了顾染一眼，“喂，我能用这里的厨房吗？” “可以。”顾染给出了一句两人都没有想到的回答。 陆司野瞬间转头，盯着顾染做了个唇形，“她会把厨房烧了。” 顾染笑容里隐含着些许平静和怒意，看着陆司野，开口便道：“右边是电磁炉，左边是煤气，各种锅在柜子里，冰箱里有菜，调味料在吧台上，其他的你自己看着来。” “好。”白楚笙进了厨房。 顾染重新回了视线。 陆司野笑了起来，“你真不怕她把厨房烧了？” “烧了再建一个，不心疼。”顾染眯着眼睛。 陆司野突然靠近，盯着顾染的表情看了又看，随后伸手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揽。 “陆司野……”顾染挣扎了一下，无果之后便放弃了。 陆司野一边勾着她的脖子一边道：“你心眼倒是挺坏。” “第一天认识我？”顾染抬头，微笑着道。 他本来是一句玩笑，但是看见顾染的表情之后，笑意突然收了两秒，看了厨房一眼，低声道：“这事情是我不对。但是她家和我家是世交，从小到大就是没皮没脸的性子，硬赶出去是没有用的。” “不用和我说这些。”顾染皱了皱眉，心里蔓延起些许奇怪的感觉，开口道：“这是你的事情，我没有权力管。” 陆司野的表情微微一变，随后笑意蔓延，妖娆地靠上了沙发，盯着顾染道：“老婆，这种时候就别分得这么清楚了吧？之前该管的也都管了，我是不是可以把你刚才的表现理解为……吃醋？” “砰！”厨房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陆司野咬牙，闭了闭眼。 顾染则微微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往厨房走去。 好在白楚笙来了这么一出，再下去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陆司野的话。 心里也有一瞬间的动摇，对于白楚笙……她心里确实有些异样。 “啊……陆哥哥……”白楚笙的哭声在东西落地的声音之后便响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食指上已经开始流血，“怎么办……我切到手怎么办……” 她脸上有几分真实的慌乱。 顾染看了她一眼，大概明白了刚才陆司野的意思。这小公主还真是没有下过厨。 “小伤口，处理一下就行了。”她道。 “小伤口？”白楚笙不可置信道：“这还小伤口？！” 顾染不答，朝着厨房走去。 “等等。”陆司野开口将她制止，起身越过顾染，随口叮嘱了一句，“你别进。” 白楚笙再一次抬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司野自己迈步进去，把所有东西关了之后再次出来。 “快给我止血啊！”白楚笙叫着。 顾染瞥了她一眼，“家里没纱布了，创口贴用完——陆哥哥，要不你去买点？”她笑意盈盈，大概看出了白楚笙的目的。 接下来大概就是需要陆哥哥的爱心包扎，再就是无意识的卿卿我我，如果她会动怒是最好，如果不会，白楚笙也不亏。 陆司野瞥了白楚笙的伤口一眼，“拿纸擦就行。” 白楚笙委屈地放声大哭。 顾染凑近开口：“家里还有酒精，我给她处理，早去早回。” 陆司野和她对视一眼，明白了顾染眼神里的意思。 第一百零三章 姓“苏”的女人 不一会儿，开关门的声音响起。 白楚笙在陆司野离开后的下一秒就变了脸，抬手擦掉刚才故意挤出来的眼泪，脸上现出了一丝得意。 顾染时刻观察着她的表情，也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了然地勾着唇角道：“你的陆哥哥已经走了。白小姐今天突然来我家的目的，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的目的一直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请你把陆哥哥还给我。”白楚笙坐在沙发上，扯过面巾纸将伤口包住。她抬眼，见顾染表情冷淡，心里跟着憋了一股子气，咬牙威胁道：“别以为你的背后有顾家给你撑腰就有多了不起。一个南城的小豪门而已，身为孝女的顾小姐，我想你应该很重视家族的安危吧？” 这口气倒是挺大…… 顾染淡淡一笑，“听白小姐的意思，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 白楚笙冷哼一声，意思不言而喻。 顾染嘴角的弧度更大了，眸光一转，盯着白楚笙，“要是我不呢？”她的笑容里逐渐染上几分讥诮，“且不说我如何爱你的陆哥哥，就他本人来说也不是一件商品，可以任由你决定他的去留。” 白楚笙见她不仅没有丝毫的退怯之意，反而在她面前不要脸地表露对陆司野的爱意，气得捏紧了拳头，口不择言道：“不过是一个替嫁的女人，你真以为你和陆哥哥可以长长久久？”她冷笑一声，“陆哥哥这么优秀，等顾安宁醒来，发现你抢了她的老公，你觉得她会怎么想？” 顾染眉间陡然一蹙。白楚笙怎么会如此了解顾家和陆家的婚约？还知道顾安宁昏迷的事？ 她瞬间想到欢欢满月宴上白楚笙为了引她上钩故意说的那些话，关于车祸……或许，白楚笙真的知道些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开门声。 白楚笙愤愤地住了口，扭过脑袋不再看顾染，似乎多看一眼都嫌烦。 顾染收回思绪，转头，就见陆司野正朝着她走过来。他看着她，眸中染笑。 “陆哥哥！”白楚笙的声音突然响起，随即人已经到了顾染面前，故意挡住了她，冲着陆司野撒娇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她可怜巴巴地将受伤的手指伸到陆司野面前，“你看，伤口都发白了。” “那你还不赶紧去贴上？”陆司野敷衍地瞟了一眼，将装着创口贴的塑料袋塞到了她手里，转而笑眯眯地问了顾染一句：“老婆，欢欢睡了吗？没睡的话我去给她冲奶。” 白楚笙比顾染矮了半个头，根本阻挡不了顾染和陆司野相触的视线。 顾染摇头，轻笑着应道：“她现在精神着呢。” “那好，我先去伺候咱们家的欢欢小宝贝。”陆司野笑着说了一句，目光一转，见白楚笙还杵着不动，微皱着眉头对她道：“贴完创可贴就走吧，改天有空我再请你吃饭。” “陆哥哥！”白楚笙跺了一下脚，“我才来你就要赶我走啊？”她见陆司野已经不理她进了厨房，也赶紧跟了进去，“你看看你现在过的生活，还有你的样子，还是我以前认识的陆哥哥吗？”她越说越委屈，一想到自己为了陆司野付出这么多却得来这么个结局，眼眶渐渐泛了红，有些话没经过考虑就直接说了出来：“顾染那个女人能比得上我姐姐一个小指头？就算你不选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因为和我姐姐比起来，我的确是没有她优秀……” “有完没完？”陆司野将奶粉罐放在流理台，转头盯着白楚笙，面上带笑，语气却森冷如冰，“白楚笙，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选择继续说下去还是给我马上离开这里。” 白楚笙见他这样，嘴一瘪，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我说说顾染怎么了？从我见了你，你就一直护着她。就算你不顾及我姐姐，那苏姐姐呢？还是说你已经忘了她？” 陆司野的眸中闪过一丝厉色。他不耐烦地掏出手机，翻出通讯簿上的一个联系人，将手机递到了白楚笙面前，道：“想回家，嗯？” 白楚笙瞟一眼屏幕，见上面是老爸的名字和号码，吓得立即闭了嘴，不情愿地摇头。 “不想回家就赶紧给我离开。白楚笙，别挑战我的底线。”陆司野冷声道。 白楚笙气恼地看了他一眼，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对着她，他次次都没有好脾气。反而是顾染，占尽了先机，也享受了他最温柔的对待。对比太明显，也太让人沮丧。 “那我下次再来找你。”她小声吐出一句，见陆司野许久都没有回应，黯然转身走出了厨房，却在没几步远的地方碰到了顾染。 四目相接。 顾染眼底的情绪不明，脸上也看不出喜怒。 白楚笙一顿，转头望了厨房的方向一眼，心里随之悄悄一喜。这里距离厨房不远，刚才她情绪激动音量也大，顾染会不会听到了她刚才说的那些话？ 她勾了勾唇，傲慢地从顾染身边走过，离开。 顾染的确是听到白楚笙刚才说的话了。话里有白楚笙的姐姐，还有一个姓“苏”的女人。不过对于这些人和这些事，顾染从没打算要放在心上。 她心神一定，抬步朝厨房走去。 到了门边，她突地停下。 厨房里，陆司野正低头给欢欢冲奶。他摇晃着手上的奶瓶，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奶冲好了，抬头时才发现门边的顾染。 “好了吗？”顾染主动开口。 陆司野“嗯”了一声，将还温热的奶瓶递给了她，没有再说什么。 顾染接过，目光一晃，看到陆司野那没有笑意的双眸，握着奶瓶的手微微一收，转身走了出去。 将欢欢哄睡觉后，顾染也拿了衣服去洗漱了。 直到顾染洗完澡躺在床上时，陆司野也还没有进到卧室里来。思绪不由得渐渐偏远，她想到了陆司野异样的原因，多半和白楚笙口中的人有关。 半个小时过去，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顾染立即翻了个身，装睡。 卧室里随即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便是哗啦啦的水声。 顾染听着这声音，睁开眼睛盯着夜色沉沉的窗外，少有的没有丝毫睡意。 水声突然停了。 顾染重新闭上了双眼，一动不动，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下。 陆司野趿着拖鞋的声音传来，啪嗒一声，随着灯一关，卧室也跟着陷入了黑暗。 他上了床，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突然翻身正对着顾染，胸膛也挨近了她。 两人的身体紧贴，虽然隔着一层衣服，但他却仍是察觉到了顾染的僵硬。 室内响起一声略带戏谑的轻笑。 顾染抿了抿唇，渐渐放松了身体，任由身后的人笑。 笑声没一会儿便停了，但紧接着顾染的腰上一沉。 陆司野的手懒懒地搭在她的腰上，动作看似无意，却让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一些。身体紧贴着，连一丝缝隙都无。 顾染一阵羞恼，正准备开口，然而却被陆司野截断了话。 寂静的夜中，他低低的叹息一声，随后道：“睡吧，老婆。” …… 顾染昨晚睡得很不好，一晚上都似被陆司野抱得死死的，连动一下都难。但虽然这样，今天和陆和壁的饭局她却不得不参加。 难得的是这次陆和壁没有要求带欢欢，看来这次他是有意要正式谈合作了。 在眼镜男的带路下，顾染在一个餐厅包厢见到了陆和壁。 菜已经点好了。顾染随意瞟了一眼，发现桌上有好几道菜竟然都是她喜欢吃的。 一时间，顾染看向陆和壁的眼神里都染上了怪异。她还以为陆和壁什么都不在意，也不关心。哪知他也有默默记住人喜好的细心。 “菜是齐涛点的。”陆和壁突然开了口，声音依旧是无机质的冰冷。 顾染挑了挑眉，诧异他的解释，同时想起刚才的猜测不由得失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见陆和壁没有开始谈正事，也就没主动提及这个话题。沉默的包厢中，两人默默地拿起筷子吃菜，她见桌上有红酒，顺手拿起给自己倒了一杯。 “对了，关于我和我姐姐的车祸。陆总上次的话是不是还没说完？”顾染一口喝光杯子里的红酒，抬眼看向陆和壁。 陆和壁吃东西很慢，而且奇怪的只动自己面前的几道菜，从不伸长手去别处夹。 听了顾染的话，他慢慢止住了动作，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凶手是谁。”顾染吐出四个字。 陆和壁沉默一瞬，似在考虑该不该回答顾染这个问题。 顾染笑笑，又喝光了才倒的一杯酒，大胆地猜测道：“想要杀我和姐姐的人，应该是陆司野的爱慕者吧？凶手是白家的人？白楚笙？还是白楚笙的姐姐？” 这两人都喜欢陆司野，且都符合当初陆和壁说的话，白楚笙还极为了解顾家及顾安宁的情况。综合三这点，凶手是白家人的可能性最大。 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次关心一个女人 陆和壁的视线微微转动，停在了顾染的脸上，眼神里浮现丝丝波澜。仿佛是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认真的打量她。 “陆总，我说的对吗？”顾染又笑，问他。 陆和壁仍旧没说话。 没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打断了包厢内的沉默。 三下过后，门被人推开，白楚笙探出个脑袋扫了里面一眼，脸上带起惊喜的笑容，“陆总，你们真的在这里啊。”她转头招呼了身后的人一声，随即抬腿跨入，但越是朝陆和壁他们走近，她的心里就越是不受控制地发憷。陆和壁这人看着冰冰冷冷的，也没什么人情味，她从小就不喜欢接近他。后来无数的事实证明，她小时候的直觉是正确的。比起陆哥哥来说，陆和壁这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更令人感到恐惧和害怕，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他所在意的东西，所以可以无所畏惧。 顾染看着白楚笙身后的俞磊，若有所思。 白楚笙站在陆和壁面前，俏皮地笑了笑，其实心里根本没底，“我和俞总本来今天约好了去酒店找你，齐涛说你不在，所以临时改成了在这里吃饭，谁知这么巧的在外面遇到了齐涛……”她笑得越发乖巧了，说话却是规规矩矩的，一点都不敢越矩，“陆总，不介意我们一起拼个桌吧？刚好顾小姐也在这里，南城最有实力的两大娱乐公司的负责人都在，不是更方便谈合作？” 顾染端着酒杯微笑，并没有插话的打算。 很明显今天这一出是白楚笙和俞磊故意安排的。世界上哪儿有这么多巧合？还专门挑她和陆和壁单独见面谈合作的时候？ 白楚笙脸上虽是笑着的，但眼底却不可避免地泄露出一丝紧张。要不是为了帮俞磊对付顾染，她才不会上赶着来掺和这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气氛逐渐变得凝滞。 陆和壁转头，平静无波的眼神在白楚笙和俞磊的脸上停顿一瞬，随即点了一下头，算是默许了。 白楚笙松了口气，给俞磊使了个眼色后，坐在了顾染的旁边。 桌子是四方桌，俞磊没有办法，只得在陆和壁和顾染中间的位置上落座。这还是他第一次和杜拉集团的负责人接触，暗中打量一会儿后，他不由得有些心惊。直觉告诉他，陆和壁的危险程度并不比陆司野低，而两人都姓陆，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关系。 想到今天来的目的，俞磊不由得看向顾染，却见她面色如常，没有半点端倪，于是转眸故意对陆和壁道：“陆总，策划案我已经做好了。”他边说着边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中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陆和壁，面上从容镇定，“如果杜拉能够选择凰天，凰天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陆和壁伸手接过，却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放在了一边。 俞磊抿了抿唇，和白楚笙对视一眼。白楚笙立即笑道：“陆总，凰天的实力你是知道的，在南城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至于这百盛嘛……”她不着痕迹地瞟了身旁的顾染一眼，脸上虽然挂着甜美的笑，但眼神却十足的轻蔑，说出的话也极为意味深长，“如果没有陆哥哥的帮忙，你觉得百盛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崛起？” 顾染见两人唱双簧，也没搭腔，只闷头喝着酒，心里却在暗自讽笑。俞磊不了解陆和壁的性格也就算了，这白楚笙怎么看都不是和陆和壁第一次见面，怎么做事也这般冒失？没看到她在饭桌上一句关于合作的话都没提么？这陆和壁的性格极其古怪，一个惹得他不高兴了，可能直接连合作名单都进不了。况且这谈合作说白了就是博弈，谁心急就落于下风。看来俞磊这次也是真急狠了，所以才会显得这么急功近利。 白楚笙见陆和壁一句话都没回应，顿时变得着急起来。对于陆和壁，她对他的印象就只停留在少有的几次私宴接触上，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难搞。 顾染手边的红酒已经剩下半瓶了，见今天的机会被白楚笙和俞磊两人破坏掉，干脆直接将这当成了一个单纯的饭局，悠哉的吃吃喝喝，和白楚笙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几人心思各异时，突听到陆和壁开了口：“欢欢还好么？” 欢欢？ 顾染的女儿？ 俞磊惊诧地看向顾染，不明白陆和壁为什么会对她的女儿感兴趣。不，不止这一次……他和江夕蓝将顾染的女儿从医院刚偷走的那次，路上遇到的就是陆和壁。 但现在看这陆和壁对顾染的态度，并没有多亲近啊。 真是令人费解。 惊讶的不止俞磊，还有白楚笙和顾染。好在次数多了，顾染也快要习惯了，短暂的愣怔之后，回道：“还是老样子，精力旺盛。” 陆和壁沉默，眼睛盯着面前的酒杯，微微失神。似在回想欢欢精力旺盛玩耍时是什么样子。 半晌后，他抬了头，仍是问顾染：“有她近期的照片吗？” 这个问题一出，白楚笙和俞磊的心里同时升起一丝怪异的情绪，却说不清是什么。 “有。”顾染知道陆和壁对欢欢有着异样的关注度，而且这么久观察下来，他也并没有想要伤害欢欢，便在有些时候随他去了。 她拿起手机翻了一下相册，调出欢欢昨晚拍的几张照片，将手机递给了他。 全过程陆和壁都未将注意力分给白楚笙和俞磊一丝一毫，就只和顾染谈论着欢欢的日常，虽然话很少，但气氛异常和谐。 白楚笙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冷遇？话插不进去，讲话又被无视。她咬唇，一个人生着闷气，却又不情愿就这样离开。 十几分钟过去，俞磊的脸色变得和白楚笙一样难看，但也忍耐着，谁也没有提离开二字。敲门声突然响起，齐涛推门进来，走到陆和壁身侧，恭敬地提醒道：“陆总，您半个小时后有一个视频会议。” 陆和壁嗯了一声，开口道：“送送白小姐和俞先生。” 只有他们，没有顾染？ 白楚笙捏了捏拳，想找理由留下，但齐涛已经委婉地催了她一遍，最后只得起身跟在他后面离开。 俞磊本是因为白楚笙才有机会见陆和壁一面，虽然很不甘心合作没有进展，但见她都没办法，也憋着气走了。 “咔”，关门声响起。 顾染回头，见陆和壁居然又拿起了手机翻看欢欢的照片，不由得皱了皱眉。不是十分钟后有事吗？怎么看他样子又不像？ 沉默的十分钟过去，顾染无奈地接受了现实，明白刚才齐涛进来估计也是陆和壁一早安排好的。 既然这样，她也就继续刚才没完的话题了，笑道：“车祸的凶手，陆总还没回答我。” 陆和壁盯着手机屏幕，头也不抬，吐出三个字：“白楚笙。” 白楚笙？ 顾染的笑容顿时一收，眼眸里冷意乍现。这人在她面前晃悠了这么多次，却丝毫不显端倪。要不是城府极深就是幼稚到不知轻重，从未将她和顾安宁的性命放在心上。显然，白楚笙属于后者。 陆司野曾说过凶手实力强大。白楚笙本人不足为惧，那就只有她背后的家族了。白家……难道是创世集团幕后的那个白家？ 也是了，邀请函的事陆司野就是通过创世集团弄到手的。白楚笙和创世集团的关系看来也八九不离十。 顾染的脸上重新绽放笑容，看着陆和壁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杜拉集团的这次投资机会，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给凰天了。” 陆和壁不置可否。 顾染已经习惯了陆和壁的态度，并不觉得尴尬。只是一静下来她就想到陆司野，虽然她一再的告诉自己他和白家关系匪浅，他也从未隐瞒车祸的真相，但心里却仍旧产生了一丝失落难过的情绪。 两人都沉默着，顾染心里有事，一杯一杯地喝着酒，不知不觉就把自己给灌醉了。 这该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喝这么多酒。脑袋晕沉沉的，眼前的陆和壁也有了重影，看不清楚。 很多话没过脑子的就说了出来，包括他还有俞磊。内容她不记得了，只双眼迷离地看到陆和壁的眼神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最终停在了她的脸上。 过了很久陆和壁才将目光收回，随手拿着顾染的手机调出陆司野的号码拨了出去。 第二声就被接通了。陆司野慵懒的声音随之响了起来：“老婆。” “她喝醉了。”陆和壁开门见山，“在蒙山餐厅包厢。”声音落下，也不管陆司野有没有听清楚，径直挂了电话。 他看了一眼熄灭的手机屏幕，而后调转目光看向顾染。顾染已经趴在了桌上，看样子已经睡着了。 他起身走到门口，吩咐一直等待着的齐涛：“陆司野一会儿来接顾染，你去和餐厅经理说一声。” 这还是陆和壁第一次关心一个女人。齐涛心下诧异，但面上却不敢表现什么，应下后便转身去找餐厅经理去了。 第一百零五 看我怎么收拾你 交代妥当后，齐涛出了餐厅到了车里。 陆和壁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响动，缓缓睁开了眼睛，盯着齐涛的后脑勺，一言不发。 齐涛察觉到他有如实质的眼神，愣了一下，转头，试探着回复了一句：“餐厅经理一知道我说的人是顾总，立刻让几个人随时注意着包厢那边的动静。”言下之意便是顾染不会有事。 车内安静了几秒，随后才听到陆和壁“嗯”了一声。 齐涛见自己猜对了，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溢出了更多的疑惑。在这次的饭局中，顾染到底对陆总做了什么，使得他对她突然这么上心。 他收回飘远的思绪，发动了车子，缓缓朝着酒店的方向开去。 陆和壁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的，齐涛也早就习惯了。他默不作声地开着车，在等红灯的间隙，却突然听到坐在后排的陆和壁来了句：“百盛给过来的策划案，你有看么？” 百盛？又是和顾染有关。 齐涛心下一凛，定了一下神，嘴上很快回复道：“看了。”顿了一下，他觉得似乎少说了什么，又总结了一句：“如果撇开我们的计划不谈，百盛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但可惜，从始至终他们的目标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凰天。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陆总在做这件事时会将百盛扯进来，白白耗费精力，但最终的结果是他们一早就计划好了的，所以只能让顾染失望了。 齐涛暗自遗憾着，却冷不丁地听到陆和壁开口：“把投资对象改为百盛。” 齐涛一惊，当下忘记反应，直到红灯变绿，后面的车一个劲的按喇叭催促时，他才回了神将车开走。 “陆总……”他小心地从车内镜看了陆和壁一眼，却见他脸上情绪如常，眼神也是，没起一丝波澜，“如果我们这次将投资对象改成了百盛，那岂不是无形中为对手增强实力？”这么不划算的买卖他们可从来都没做过。 哪知陆和壁在说完那句话后就不吭声了，又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想再谈。 齐涛叹了口气，明白一旦陆和壁决定了的事便拿没有再转圜的余地，只得认命地收敛起疑惑和担心，专心开车。 二十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在蒙山餐厅的门口急刹车停下。 泊车小弟见了，微皱着眉头上前，人还没走近，就见车门一开，下来一个长相气质妖孽的男人朝着他走近，径自丢下一句“马上出来”就越过了他。 陆司野刚踏进餐厅，立刻便有服务员迎了上来，笑容满面地招呼他。 他没有心思应对，停下脚步扫了里面一眼，最后问服务员道：“已经订过包厢，名字齐涛。”陆和壁出门在外，衣食住行全部都是由齐涛这个秘书一手操办，所以订房订餐厅也是经由他的手。 服务生前不久就受到过经理的叮嘱，一下子便明白过来眼前这个男人是来找顾染的，于是问道：“请问先生贵姓？” 陆司野眯了眯眼，眼里出现一丝不耐烦，但还是道：“陆。” 服务生验证完信息，应了一声，确定没问题后，转身在前面带路。直到陆司野开门见到了顾染才离开。 陆司野随手关了门，向顾染走去。 顾染仍旧趴伏在桌上，一动不动。 陆司野眼底的情绪汇聚，化成了唇边的一抹冷笑，走到顾染身侧，伸出指头戳了一下她的脑袋：“顾染？”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本想用力的，但临到头了却还是舍不得，下意识地就减轻了力道，“能耐了啊，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提醒你多少次了，小心陆和壁。你居然敢在他面前把自己灌醉？” 说了这么多，桌上那人却还是没有反应。 陆司野又气又心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顾染醒酒。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眼前的人终于有了动静。迷迷蒙蒙地从桌上抬起头来，冲着他傻笑，声音绵软地叫他：“陆妖精，你来了啊。”她笑着往他的方向伸出了手，以为这是梦境，结果手指却触到了温热的肌肤。 是真实的。 陆司野皱了皱眉，任由她主动握着他的手。她笑得真的很丑，傻里傻气的，平日里的精明一丝都看不到，但此时因为醉酒而有些红润的双颊及微红的嘴唇却怎么看都觉得碍眼。一想到这幅样子全都被陆和壁给看了去，甚至于陆和壁和顾染之间有着他也斩断不了的牵绊，更是气得牙痒。 “起来。”半晌，他从齿缝中蹦出两个字。 “……好。”这次顾染倒是听话了，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但只往前走了一步，就站立不稳，朝他那边栽去。 就在她往前扑的瞬间，陆司野及时伸出了手将顾染扶住，然后顺势将她搂在了怀里。 “顾染？”他叫她。 顾染含糊地应了一声，像只小猫似的趴在他胸膛。 陆司野低头，见她表情放松，没有丝毫的防备，唇角无意识地勾起，低声道：“这么拼命做什么，你忘了我是你的谁？” 话刚说出口，他便皱眉了。因为他突然想起了和顾染结婚的第一天，他们订下的两年之约。难道是因为这个约定的束缚，所以顾染才一直没敢往前进一步？ 陆司野打定主意要尽早解决掉这件事，扶起顾染往外走去。 上了车，陆司野直接发动车子往家开。 顾染的酒品倒是不错，醉酒后便乖顺地倚在座椅上熟睡，也不撒泼卖疯。陆司野很少有能这么随心所欲欺负她的时候，一路上分了不少神看她，见她只要稍稍睡得香甜了一些，便恶作剧地伸手轻轻戳一下她的脑袋，听她埋怨地嘟囔。 到了家，陆司野将顾染扶了出来。顾染的酒已经醒了一小半，能靠在陆司野的身上走路了。她右手搭在他的脖子上，口中念叨着：“陆司野……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谁啊？”陆司野随口接了一句，没放在心上。 顾染打了个酒嗝，潜意识里觉得有什么不对。反应了半天终于想了起来陆司野有洁癖，随即奇怪他现在怎么还没丢开她？ 她甩了甩晕沉沉的脑袋，将这个念头抛开，露齿一笑，“白……楚笙，”她转头，懵然地眯着眼睛盯着陆司野的侧脸，笑容里却有些狡黠，“没想到我……这么快就猜到吧？” “是没想到。”陆司野停顿几秒，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头，正好对上顾染迷离的目光，眼角突生的一股媚意，正无声地诱惑着他。 “你该不会是为了她才灌自己这么多酒的吧？”他笑，霎那间眸光妖异，眼神却异常认真，“我陆司野答应过你的话就绝不会食言。等你有能力为自己找回公道，我一定不会阻拦你……不管你的敌人是谁。”相反，他还要成为她背后最为信任的力量。 顾染看着他，四目相对，暧昧滋生。 眼下气氛场景都十分美好，陆司野被迷了双眼，一时忘记了怀中搂着的是一个大醉的女人，低了头朝她吻去。 然后就在双唇相触的前一秒，悲剧发生了。 顾染“呕”了一声，一点征兆都无，便将今天中午吃的东西全部喷在了陆司野的胸前。 酸臭味瞬间弥漫开来，灌满陆司野的整个鼻腔。 “顾染！”陆司野咬牙，额头青筋跳动，极力忍耐了许久，终究还是没将她给丢开。 第二次了。 这已经是这个女人第二次吐在他身上了。 陆司野皱眉屏息，一把将顾染抱起，步伐迈得十分快，朝着前方走去。 一直到进了浴室，他将顾染轻柔地放在了浴缸里才脱下了自己的衣服丢进了垃圾桶。 衣服全脏了，要不是因为要照顾顾染，他一秒都不能忍受。 “下次你要是再喝醉，看我怎么收拾你。”陆司野拿过花洒，蹲下身，恶狠狠地对着顾染警告了一句。但随即想起某些时候顾染喝醉酒似乎有好福利，想了想，还是勉为其难地补充一句，“有我在场的情况下，你可以少喝点。” 花洒开了，热水喷洒了出来。陆司野盯着浴缸里的顾染看了几秒，随即动手将她的外衫脱下，只留胸衣。 他心里已经认定顾染是他老婆，此时做起这些事来便不再犹豫。 只是有些事看起来简单，但一实施起来才发现最折腾的人还是他自己。 顾染的皮肤很好，光滑细腻，如上好的羊脂白玉。比顾染漂亮的女人他不是没见过，相反，还接触到很多，其中不乏一些带着目的性的对他使用过极尽诱惑的手段。但这么多年了，入了他眼的却只有顾染一个。 喜欢的人就在眼前，而且还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全身赤果。这么惹火的一幕，放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恐怕都是考验其忍耐力。 陆司野的忍耐力一向惊人，但这只能放在以往。 好不容易才将顾染的身体冲洗干净，没有了酒味。陆司野起身关了花洒，走到浴缸边弯腰，朝顾染伸出了手…… 第一百零六章 为所欲为 他抱起了她。 顾染的头歪在他的肩上，还醉着，除了他动作大些的时候她才会不舒服的皱一皱眉头，然后寻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再睡过去。 这女人…… 软玉温香在怀，陆司野心猿意马，然而看顾染这样子，他就算是有再多的心思都得按捺下去，将她抱回卧室放在床上。 一接触到柔软的被子，顾染无意识地拿脸蹭了蹭，脸上全是放松的笑容。 陆司野站在床边，眸色暗沉地凝视着她，见她穿着湿掉的胸衣在床上动作，将白色的被套弄花，不由微微皱眉。 “顾染？”他坐下，轻轻戳了戳顾染的脑袋，却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想到接顾染时桌上的那几个空酒瓶，他干脆放弃，起身去衣柜里拿了一件性感的丝绸睡衣，折回床边给顾染穿上。 她瘫成一团，只能被陆司野为所欲为。但陆司野也不轻松，只是换衣服这一件小事就让他憋出了满头的薄汗。 顾染靠在他的胸前，橘黄色的壁灯将两人笼罩。他低头看着她，平日深邃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柔和。 这一夜格外漫长。 第二天，顾染醒来时天光已大亮，阳光从半开的窗帘缝隙中慢慢爬上了窗台。她愣了愣，随即按住了额头，觉得有些疼。 她皱眉坐了起来，想起昨天和陆和壁的饭局。她本以为红酒度数不高，不会喝醉，所以一时有些大意。昨天是陆司野接她回来的？ 她低眼看了下身上，随即挑眉。睡衣？还是丝绸睡衣，谁给她换的？ 正疑惑，她突然瞥到领口那有着显眼的一块痕迹，颜色紫红，很像是吻痕。 吻痕？ 她惊得下床，想要去浴室看得更清，刚走到门口就见陆司野推门走了进来。 他看到她，顿住了脚步，懒洋洋地靠在墙壁上，勾唇道：“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么？” “多久？”顾染下意识回了句，随即才想起她眼下紧张的事，抬眸问他：“昨天是陆和壁打电话让你去接我的？” 她没有直接问出睡衣和吻痕的事，因为看陆司野的态度和以往没什么差别，要是她真出事了，他绝不会如此淡定。 她也不知道从哪来的自信，仿佛从心底就这么认为。 一瞬间的沉默，陆司野眼底的笑意淡了些，他往前，走到顾染跟前，话不对题地反问了一句：“为什么喝醉？” 他的视线太迫人，顾染别开头去，声音莫名的少了几分底气，“昨天俞磊和白楚笙中途来了。” “是这个原因吗？”陆司野的声音响在头顶。 顾染顿了顿，应道：“是。” 卧室再次陷入沉默，顾染扯了扯身上的睡衣，将话题重新抛回了他的身上，笑道：“昨天辛苦陆少爷照顾我了。”她猜想衣服应该是陆司野找人帮她换的，他还不至于这么不要脸。 然而某人还真的就不要脸了，点头，笑得十分无耻，“不用谢，利息我已经收过了。”说着，目光落在了顾染精致的锁骨上，暧昧地打转。 顾染下意识往后一退，捂着胸口，眼中闪过一丝羞恼，“陆司野！我的衣服是你换的？” 目光相对，陆司野好整以暇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他把她都看光了？ 顾染的恼意更浓，越发后悔昨天的大意以及情绪的控制不当。她的耳根发烫，心中突然冒出一个不好的猜测，关于吻痕。 陆司野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仍是笑着，笑容说不出的惑人，点了点头。 “老婆。”他眼波流动，突然认真了几分，道：“之前我们约定的那个两年之约，不如作废吧？” 作废？ 顾染看他，不知道他又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说他又来了兴致，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 “不问我原因？”陆司野带笑的声音响起。 顾染摇了一下头。不管是何种原因，都不是她想或是愿意听到的。不过如果她这辈子注定要因为家族而选择和某个男人在一起，那陆司野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陆司野眼中的笑意顿时消散。 顾染抿了抿唇，先他一步开口：“我答应。”顿了一下，她补充道：“不过在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我要看你的表现，看你是否适合做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 “欢欢的黏人程度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陆司野开始耍无赖。 然而还没等他要到一个答案，顾染的手机就响了。 她走到床边拿起手机，看到是一个陌生号码，带着疑惑按下了接听。 手机刚放在耳边就听到了一个很有礼貌的男音，声音很熟悉。顾染稍稍一想，便和记忆中的齐涛对了上来。 齐涛这次是来报喜的，说是杜拉集团对比了百盛和凰天两家公司，最后选择跟百盛合作，希望合作愉快。 通话结束后，顾染在原地站了几秒，转头对陆司野道：“杜拉集团选择了百盛。” 酒店。 俞磊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来到了白楚笙所住的酒店。 白楚笙正悠闲地敷着面膜，听到门铃声，极不情愿地从沙发上起来去开门。门拉开，见是俞磊，她更是提不起劲了，“怎么是你啊？”她瞟了俞磊一眼，转身趿着拖鞋回到沙发边坐下，问道：“又有什么新消息？” 俞磊站在她面前，摇头叹了口气，黯然道：“杜拉集团那边已经放出了要和百盛合作的消息。” “什么？”白楚笙立马站了起来，面膜因为她的动作太大而掉落，她没心情管，顶着一脸的精华液反复和俞磊确认消息，“你确定这个消息准确？是不是百盛那边放出的假消息？这才过了几天啊，这不像是陆和壁的做事风格，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再有猫腻又怎样，昨天我们贸然去饭局的结果你也看到了。虽然有你和陆家的一层关系，那陆和壁对我们还算客气，但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跟我们说过。反而是顾染，你不觉得这对比太明显了吗？说顾染没有做手脚我都不信。”俞磊皱眉道。 这件事他是真的没有想通。凰天虽然这段时间表现不是很好，但有以前的底子在，和现在的百盛打个平手那是绰绰有余的。如果只是想选择一家公司来投资的话，凰天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怎么会突然被百盛抢了先？ 沉默间，俞磊再次开了口，“之前我们是想借着这次投资的事来打击百盛，现在看来是成功不了了。白小姐，实在抱歉，我帮不了你了。” “哪儿有这么快就泄气的？”白楚笙听到他的话越发生气，白了他一眼，冷哼道：“你们不行，不是还有我么。我亲自出马，还不信顾染栽不了跟头。”她看着俞磊，语气傲慢，“不过我还是需要你的帮助……俞总不会拒绝吧？” 俞磊一顿，见她言语间多了几分森然，心中不屑，但面上装出一副温柔贵公子的样子，点头笑道：“那是当然。从一开始我就是站在白小姐这边的，能帮得上白小姐，这是我的荣幸。” 白楚笙见他顺着自己，满意地勾了勾唇角。这次她要拿自己做饵，看顾染还怎么逃！ 俞磊见她这样，笑着问道：“白小姐已经想好怎么做了？” 白楚笙“嗯”了一声，将茶几上的手机拿起，问俞磊：“顾染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她照着俞磊念出的数字一个个按出，然后拨了出去。 等待音响了三声就被接通了。顾染的声音随之响起，礼貌而疏离：“你好。” “顾小姐不会忘了我是谁吧？”白楚笙哼笑一声，见对方许久没有说话，咬牙提醒道：“顾染！我是白楚笙！” 顾染当然听出了她是白楚笙，只不过不知晓她的目的，所以故意逗她一下。她道：“白小姐找我有事？” 白楚笙的嘴角扯起一个轻蔑的弧度，“上次我跟顾小姐还没聊完呢。”她很聪明地没有明示关于车祸的一个字，“某些人虽然在南城这样的小地方有头有脸，但说白了，在我心里你一样是不自量力的蚂蚁。” “车祸是你做的？”顾染很快追问。 白楚笙见她上钩，也不急了，盯着自己刚做的指甲，慢悠悠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不成你还能让陆哥哥替你报仇？” 顾染沉默，半晌才嗤笑了一声，开口道：“让我猜猜白小姐谋害我和我姐姐的原因……是和你的陆哥哥有关，对么？当你听到他和我们家有婚约，而陆司野决定娶我姐姐的时候，你动了杀念。” 白楚笙的脸上丝毫不显慌张，哼了一声，“你少套我的话。顾染，你真当我傻啊？在我来南城前，我根本不认识你和你姐姐，更不知道陆哥哥要和你结婚的事。”她说完，也不管顾染信不信，直接挂断了电话。 俞磊适时开口：“白小姐这通电话的用意是想让顾染怀疑你是凶手么？” “是啊。”白楚笙随手将手机一扔，仰靠在沙发靠背上，用手轻轻拍着脸上的精华液，“我姐姐说过，对付这种还有点小聪明的人，说话就要刻意似是而非，让他们自己猜。而他们一旦露出端倪，那就适合我们钻空子了。” 而现在，她要的就是顾染的怀疑。 第一百零七章 阴差阳错 电话挂断。 顾染的眼神稍稍一暗。她早就发过誓，这一世为人，睚眦必报，更何况是害顾安宁成为植物人的仇？ “想什么呢？”身后突然伸过一只手，将她手中的手机一抽，扔到一边。 顾染抬眼，看着陆司野软在沙发的另一边，眉头微微一挑，开口道：“白楚笙的电话。” 陆司野的动作微微一滞，半晌，眉头皱起，“她找你做什么？” 顾染没有回答，但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眼神沉了沉。 陆司野立刻明白了这个表情的含义，笑容顿时冷了下来。 “怀疑渐渐成了事实，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顾染伸手再一次将自己的手机给拿了过来，将边框一捏。 陆司野眼神微微一变。 “白楚笙到底是什么身份？” 那样的嚣张和底气，还有陆司野或明或暗的提示，身份当然没有这么简单。但是陆司野一再缄口，她实在忍不住不出手了。 “她姓白。”很久之后，陆司野才终于开了口，“你联想不到什么吗？” “创世。”顾染将心底的疑惑提了出来。 陆司野不语，只是盯着她的眼神看了几秒。 几秒之后，顾染心里的某根弦突然松了松。 果然如此……创世集团的千金，也确实有横着走的资本。但是白楚笙实在是太过于嚣张，一次一次地蹬鼻子上脸，不教训一下，麻烦只会更多。 “你这一朵一朵的桃花，身后的大树倒还都是百年以上的根基啊。”顾染轻笑着说了一句，调侃的意味十分浓烈，语气也渐渐冰冷。 陆司野的收了笑容，认真看了顾染一眼，“白家暂时不要碰。” 这是他的告诫，也是他的阻止。陆司野的态度十分明朗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顾染就是不想听他的。 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两人互相对视着的眼神。 顾染低头看了看刚刚进来的短信，一眼便看见了俞磊的电话号码，十分扎眼。 “顾总，今天晚上天马酒吧，见个面，有事情要聊。发件人俞磊。” 顾染嗤笑了一声，“这个世界上能用一条短信约到商业对手的人，可能也就只有俞磊了。” 随即她表情的稍稍一放，咬了咬牙。 刚才那一句虽然带着点讥讽的意味，却……也是事实。俞磊对她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他拼了命也只是想要破坏关于他的一切，所以这场邀约，即使知道很大的几率有诈，她也想去看看俞磊到底给自己安排了一出怎样的好戏。 她转手将手机递给了陆司野。 陆司野只是瞟了一眼，就拿起自己手机查了一下这个酒吧的位置，随即开口：“没去过这个酒吧，人员混杂，在城北那一块，估计不是什么聚会用的正经地方。你要去？” “陆妖精，我最喜欢你的就是这一点。”顾染轻轻叹息了一句，“满脸写着不屑和拒绝，但似乎也从来没怎么干涉过我？” “我不是不想干涉，我是知道我干涉不了。”陆司野抬头，难得说了一句不臭屁的话，微笑着。 顾染看了他一眼，“你有这个能力。” 两人对视。 空气中蔓延的默契和暧昧都让顾染心底有些不舒服。她承认自己过了这么久，就算是在昨天有了那样的承诺和类似剖白的话语之后，还是看不清这个男人。 “就算我有，我也干涉不了。”他突然再一次开口。 顾染这才明白他刚才的意思，面色一烫。 陆司野转头，慵懒地朝着沙发上一窝，“想去就去吧，不过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关键时候叫我。” “好。”顾染点头，“放心，就算不知道俞磊的目的，有了江夕蓝，至少能知道他的大部分计划。” 手机再次响起。 顾染低头，耸了耸肩，“说来就来。” 电话接起。 江夕蓝的声音在那头压低了，有些刻意的轻缓，但一字一字说得十分清晰：“俞磊的消息已经发给你了吧？他和我说了个大概，具体的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这事情牵扯到白楚笙，而且俞磊不会在酒吧里出现，白楚笙打算陷害。今天的约见，能推就推。” “明白。”顾染回答。 “不过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倒是有个主意。” 顾染一笑，“江小姐说笑了，我们之间的信任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打好基础定了主意，我不会反悔。” 江夕蓝抿唇，“这一次俞磊也只是想利用白楚笙对付你，他向来都是把能够利用的人都榨干……”说到这一句，她停了停，嘴角边的笑容犀利而苦涩，但情绪很快便回转，“所以让我们的白小姐吃点苦头，也是打击俞磊的方法，你也不用怀疑我的诚意。” “那我……拭目以待。” 晚上。 不到七点钟，天马酒吧门口已经停了一辆十分普通的车，半开的门里传出十分刺耳的音乐声，带着节奏感，一波一波地撞击着人的耳膜。 白楚笙看了一眼时间，主动拨了俞磊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通的，俞磊先开了口：“你已经到了？” “等了很久了，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但是顾染还没有出现。”俞磊开口：“他们几个就坐在里面，按照我们说好的来，你不要慌，我安排的人一定妥当，也交代好了，待会儿下手的时候会有轻重，不会伤到你。” “行。”白楚笙立刻推开门下了车，“我先进去等，这一次我就不相信还整不到顾染。不过……你确定陆哥哥会跟着来吗？” “当然。”俞磊笑了笑道：“他就算是明面上不来，暗地里不可能不跟着。顾染身边就没有少过他的身影，何况这一次我特地把地点选在这里，陆司野不可能让顾染一个人过来，你放心。万一他真的没来，还可以电话通知。” 白楚笙顿时咬牙，被这番话刺了一下，更加坚定了整顾染的决心。 她真的从来没见过陆哥哥对谁这样过。从前的陆哥哥看起来游手好闲，但也拒人于千里之外，多少人求而不得，见上一面都困难。他时常不见人影，行踪诡秘，突然一天他就消失得彻彻底底，一打听才知道是在南城扎了根。 她当时还不信，不相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陆司野定心，可以拴住他的人，直到亲眼见到陆司野对顾染的架势，就算心里再不信，也渐渐开始有了些怀疑和不可置信。那女人除了长得好看点，还有什么其他的优点？阴阳怪气的，还没有姐姐一半好。 白楚笙冷哼了一声，抬脚便进了酒吧，立刻被里面的烟味给呛到，差点夺门而出。 “什么鬼地方……”她喃喃了一句。 身边一个男人看了她一眼，眼神突然亮了亮，“哟，美女，一个人？” 白楚笙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径直从他身边经过。 男人一笑，吸入口中的烟深深一停，又缓缓吐出，烟圈正对着白楚笙。 白楚笙呛得咳嗽，瞪了他一眼，暂时将这口气给咽下了，转身大步走到了指定的位置坐下了。 服务生立刻走了过来，白楚笙随意点了一杯东西便将手机拿出来，把玩了很久直到东西上来了，也没见到顾染的身影。 不会是不来吧？以顾染那个女人的性格，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来，不过看着俞磊信心满满的样子，她心里估计顾染也不会舍得这条大鱼。 半晌，她终于有些不耐烦，想要拿出手机问问，身前却突然多了一片阴影。 “嘿小妞儿，怎么一个人跟这儿喝闷酒呢？来，有什么心事，和哥说说，哥保证能让你今晚难忘……”为首的一人说着，对其他人使了眼色。 其余人立刻坐在了白楚笙的身边。 白楚笙眼睛一眯，看了几人走过来的位置一眼，心里明白了。 这些人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位置就是俞磊所说的那些，他们突然开始演戏，是因为顾染已经来了？陆哥哥也来了？ 想着，白楚笙也配合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她道。 “没干什么，就想请你去吧台那边喝点酒，怎么样，跟我们走走？”为首的那人笑眯眯地伸手来抓。 白楚笙假意撇开，瞪了一眼道：“放手！” “哟，还挺烈。”那人再一次一个眼色，周围人立刻将白楚笙一架，往门口拽。 白楚笙吃痛地低呼了一声，咬牙道：“狗东西！俞磊没告诉你们下手轻点吗！我手臂都红了！” 为首的人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没有应答。 白楚笙脑子里突然掠过了一个念头，眼神再一次落在几人的面容上，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们是谁？”她冷着脸。 “找你喝几杯酒而已，看你小气的。”有人笑着道：“走嘛，既然都来了这种地方，就别装什么清高了。” 说着几人真的将她往门口拽去。 白楚笙心里彻底一慌，尖叫了起来，蹬着腿开口：“放开！你们到底是谁！放开！” 但手臂上的力道越来越重，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甚至更加粗鲁，一把将她拖向一边，扯着头发狠狠一拽！ “啊！”白楚笙叫了一句，咬着牙，眼眶立刻红了。 第一百零八章 互相伤害 “你们抓错人了！”白楚笙的眼中开始蔓延出深深的恐慌，身体使劲的往下拽，但丝毫不起作用，“你们要找的是另外一个女人，不是我！敢伤我一分，我一定饶不了你们！” 前面领头的人听到这话，突然停了。 他转头盯着白楚笙，反问一句：“谁说不是你了？”他走过去伸手摸了几把白楚笙光滑的脸蛋，嘿嘿淫笑，“你当我们兄弟几个眼瞎，连照片都不会看了？”说着，他对其他人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把白楚笙带往阴暗不堪的小巷。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照片什么时候换成她了？ 白楚笙没空细想，现在的她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除了喊救命和威胁绑她的人之外，别无他法。 “救命！你们这些混蛋，快放了我！” 她拼命大喊，但声音很快淹没在隔壁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小巷又脏又臭，黑暗中有不少来这里办事的男女发出暧昧的喘息。 白楚笙双眼一亮，就跟看到救星一样，在被拖拽着经过一个男人身边时，伸手死死揪住了他的裤腿。 男人停下动作，疑惑地看了一眼白楚笙。 “要命的话就别多管闲事！”一个阴狠的男声随之响起，开口的便是领头的男人。 来这个酒吧玩的人都是来找乐子的，如果不是因为猴急也不会选择来这个巷子办事。乐还没享到就惹来一身腥，谁干啊？ 于是男人什么都没说，视线极为快速地就从白楚笙的身上转回去了。将面前的女人一搂，唇舌交缠。 白楚笙看到男人的反应，面如死灰，几乎绝望，“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她大声向男人质问，声音带着哭腔，见男人仍旧无动于衷，言语改为了利诱，“你如果救我，啊——” 领头的男人嫌白楚笙太吵，也怕节外生枝，不耐地抓着她的头发往巷子的深处拖拽而去。 白楚笙吃痛，口中一直骂骂咧咧，等男人松开她时，她已经被无情地丢在了冰冷潮湿的地上。 “这女人虽然长得不错，但脾气太坏。你们谁上？”领头男人的视线在几个男人的身上转了一圈，问道。 “我！” “我！”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说话的两个男人在昏暗的灯光中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一笑，然后争着向老大表示道：“老大你真好，极品都还留给我们兄弟几个。”说话的人心急地搓了搓手，看了白楚笙一眼，笑道：“我和老三不挑，可以一起上。这样完成任务的同时还可以爽一把。” 领头男人“嗯”了一声，他本想自己上的，但白楚笙的性格实在是倒胃口。想着，他摆了摆手，说道：“动作麻利点，直接进入主题，时间紧迫，要是人来了就不好办了。” 两个男人早就心痒难耐了，一听老大的吩咐，眼中充满了淫.欲，立刻笑着走向白楚笙。 领头男人和其他不想办事的人走到一边等着，耳中满是白楚笙的惨叫。 白楚笙这辈子从未这么绝望过。 她哭着挡住两个男人乱摸的手，然而根本不是对手，只能屈辱地承受着他们的手在自己身体上来回揉搓。 黑暗中，男人淫笑着，将带有腥味的东西送到她嘴边。衣服被扯烂，柔嫩的肌肤被指甲划伤。 她情绪崩溃，歇斯底里地反抗着，一时倒也没让他们成功。 在如此暧昧紧张的气氛中，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 领头男人掏出手机一看，是条信息。他顿了两下，随即皱眉走到两个男人身后，开口道：“别做了，有人来了，赶紧撤退。” 两人男人听到老大这么说，不甘心地掐了一把白楚笙的胸，然后才站起来穿好衣服裤子，寻着巷子中的另一处出口离开了。 危险突然解除，白楚笙仍处于懵然状态。刚才混乱中男人的话她也听到了，能让他们这么忌惮的人是谁？肯定是陆哥哥。 陆哥哥…… 白楚笙一想到刚才她所遭受的事，咬牙低下了头，眼泪奔涌而出。她现在这样了，还能配得上陆哥哥吗？ 都是顾染，全都是因为顾染！今天的事本来都是她该承受的，是她成为了顾染的替罪羊，才会被人如此对待！ 白楚笙的眼中尽是怨恨，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低声哭泣着。 “楚笙？” 右侧方倏地响起一阵熟悉的声音。 白楚笙抬起头，循着声音看去，朦胧的夜色中根本看不清人的样子，但她就是从声音中听出来来人是陆司野。 “陆哥哥！”她声音带着哭腔，朝着陆司野的方向大喊，站了起来朝他跑去。 还没几步，她“哎哟”一声，绊到了石头，摔在了地上。 心中的委屈越来越浓，她咬唇，泪眼模糊间，看到了陆司野走近。 “白楚笙。”陆司野居高临下的看她，待看清她身上的狼狈后，表情渐渐冷了下来，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很久才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白楚笙见到陆司野，心情一下子大好。但还没开口，又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个酒吧离你住的酒店至少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白小姐的玩心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这个声音就算她死也不会忘记！顾染！ 白楚笙看向陆司野身后的那个人，紧紧抿唇，脑子陷入了快速的飞转。为什么陆哥哥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和顾染一起？还有刚才欺负她的那些人，话里的意思明摆了他们没有抓错人。那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陆哥哥事先并不知情，所以很有可能是俞磊使计通知他来的。 气氛随着她的沉默变得越来越诡异。 白楚笙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当下便有了决断。 “嫂嫂你在说什么啊？不是你约我来这里的吗？”白楚笙委屈地看着顾染，开始了嫁祸。 嫂嫂？ 顾染饶有兴趣地勾着唇角。这白楚笙只有当着陆司野的面，且有事得拉近关系的时候才会这么叫她。她见陆司野没说话，便搭腔道：“先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说到这，她故意嫌恶地捂了捂鼻子，问白楚笙：“白小姐，你都闻不到你身上的味道吗？要不我们先回去，先给你梳洗一下。”这里灯光昏暗，她虽然肯定白楚笙会满身狼狈，但心里已打算视而不见。 这臭味她当然知道，就是这巷子里脏水的味道。 白楚笙的脸难堪地红了红，小声对陆司野道：“陆哥哥，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一下旁边的酒吧？”她说着就快哭出来，“刚才好多人欺负我……我差点……”她欲言又止，及时顿住。 但意料之外的，她的这些话只换来了陆司野一句干巴巴的安慰。 他道：“及时赶到了就好。走吧，我陪你去。至于事情的真相如何，我们等你情绪平复了再谈。”他一顿，后面的话加重了读音，“免得说多错多。” 说多错多？ 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楚笙惊诧地跟在陆司野的身后。很多次都想上前插入他和顾染之间，但最后才发现不知道是何时他们的走位又变成了现在这样。 半个小时后，梳洗过后的白楚笙进入了一间包厢。陆司野和顾染早已等在里面。 虽然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但白楚笙的脸上和露出来的皮肤上有着不少的暧昧痕迹。 顾染的目光在她锁骨上的一块紫红印记停住，随即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陆司野，有些说不清的别扭。 “陆哥哥。”白楚笙眼中有泪，刚才真的是被吓着了，所以现在后怕的情绪十分真实，“你一定要帮我抓住那些人！”她语气狠毒，“我要他们死！” 陆司野的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没有规律的敲击着。他看着白楚笙，气势迫人，但很快便一笑，缓解了包厢内的紧张，问她：“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白楚笙，我要听实话。” 最后几个字，轻描淡写。 但越是这样，白楚笙就越是紧张。 “我……”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陆司野，又看了看顾染。顾染脸上的笑太刺人，也正看着她，眼神仿佛在说她早已知道一切。 她捏了捏拳，回嘴道：“刚才我不是都告诉陆哥哥了么，是嫂嫂约我来的。她说想跟我缓和关系。我知道陆哥哥喜欢她……也想要跟她和平相处。谁知道她给我安排了这么一出。” “是吗？不是俞磊跟你合作？”陆司野冷笑。 “当然不是！”白楚笙死不承认，“我为什么要和俞磊合作啊，合作什么？他这人有什么能力能让我看上？” “那行。我问你几个问题。”陆司野点头，“顾染是怎么通知你的？” 白楚笙想也不想地就答：“派人通知我的。他说是百盛的员工，我不疑有他，而且相信嫂嫂也相信陆哥哥的眼光，所以就来赴约了。”她受的伤害已经是事实，但她不能白经历这一遭。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把顾染拉下水。 第一百零九章 表白，我要你 “是吗，派人通知的……”陆司野再次微笑着开口，“你确定吗？” “我确定！” “那好，百盛上上下下员工虽然不少，但也不多，花个一天半天的时间还是足够一个一个认过去的。我现在打电话，让所有员工紧急集合，你一个一个认，认出来了当然是最好，如果认不出来……陆司野若有所思地点头，伸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陆哥哥！”白楚笙突然激动地叫了一声，脸上已经有明显的慌乱。 通知她的那个人只是随口胡诌的，如果真的按陆哥哥说的做了，那事情的真相不就十分明了了？ “陆哥哥你难道不相信我吗？”白楚笙可怜兮兮地红了鼻子，一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狼狈的痕迹，“我都这样了……我们从小到大的感情，你对我了解多少？你对她又了解多少？” 陆司野勾唇，“你也知道我了解你，所以这些花招，不要在我面前耍。我上次已经说过了，你清楚我的性格，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学会付出代价。” 他知道白楚笙玩心大，但是没想到会出格到这个地步。 陆司野拨通了一个电话，等着接听。 白楚笙一愣，看着他打电话的姿势，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朝着陆司野冲了过去，哭腔瞬间飚了出来：“陆哥哥我错了！我不要回去！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别打电话！” “喂，白叔叔。”陆司野开了腔。 白楚笙瞬间噤声，眼里尽是不可置信，颤抖了一下，突然往后退了两步，盯着陆司野看了许久，突然将目光转向了顾染。 她咬牙，眼底不知是恨意还是惧意。 顾染抬眼和她对视，目光突然沉了沉，狠厉了几分，嘴角一勾，扭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吓得白楚笙又是一退。 在那一瞬间，白楚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女人，她斗不过…… “楚笙在我这儿，南城，对，我会把地址发给你……是挺麻烦，不过没事，你尽快让人来领。”陆司野说完，挂了电话。 顾染忍不住想笑——是挺麻烦？ 刚才这句大概是人家的客套话，她都能想象出大概的对话过程。 “麻烦你了。” “是挺麻烦。” 也就陆司野能干出这事，回答出这样的话。 “陆哥哥，我一直觉得你会护着我让着我。”白楚笙重新咬牙，气得几乎颤抖，“你知不知道这一个电话，我就要重新回到牢笼一样的地方！过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生！” “那大概好过自私自利，为所欲为的人生。”陆司野收起手机，表情依旧是十分冷静，只是额角跳动的青筋可以隐隐看出他此刻的情绪。 白楚笙看着面前的脸，胸膛起伏。 她从前以为陆司野不会为谁改变，所以看着他对自己冷漠也丝毫不在意。但是现在不同了，她看见了这张脸上出现过真实的笑意，怒意甚至醋意——只不过不是对着她。再看着他冷漠凝视的时候，心里的情绪便再也不能平复。 凭什么？ 就算最后他不是自己的，也至少不能是顾染这样的女人的！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她比顾染早了二十多年，她从记事开始就赖在陆司野的身边。但是在这么长这么长的时间里，陆司野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一次机会，甚至吝啬笑容，吝啬安慰。 “你从来不会考虑我的情绪……”白楚笙咬牙，攥着拳头吼出口：“你从来不会！你觉得我还是个小孩子！我只会哭闹只会烦人！现在你肯定也觉得我是个坏人了对不对？我不要当什么狗屁妹妹！你对我要是有对这个女人十分之一的好，我都不会像她那样不知足！现在好了，把我弄回去了，你开心了吧？顾染，你也开心了吧？每一个人都觉得我是小孩子，把我关着，约束我所有的事情包括吃饭要怎么用筷子才能体现温婉淑女！我才不要回家，那和坐牢有什么区别！我……” 她气得泪水涌出，浑身颤动，转头朝着门口看去。 “我……”白楚笙猛地一擦泪水，“一个个都盼着我按部就班地活着，想替我安排接下来的人生！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猛地抬腿，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顾染瞳孔一缩，想也没想便朝着白楚笙追了过去。 砰！ 酒吧外的街边，车子灯光一闪，空中立刻出现一条人肉抛物线，万物瞬间静止。 “靠！神经病啊！”司机苍白着脸，拉开车门颤抖着跑了出来，跑了两步停住了，不敢去看地面上躺着的人，手足无措地骂着：“突然跑出来！吓死人啊！这要是撞死了我可不负责！我不负责的！” 陆司野也跟了出来，大步迈向了白楚笙，顾染也回了神，转头迅速道：“麻烦送一下医院。” 司机满脸是汗，但是目光一对上顾染凌厉的眼神，便将接下来的话都吞了回去，迅速上车。 陆司野转头抱着白楚笙也上了车，眉头紧锁。 “哪里伤了？”顾染也沉着脸问。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不要命了！”司机还在叫着：“她不要命我还要呢！这事情上法庭我也有话说！” “师傅，没人要你负责。”顾染回头，一句将司机堵住。 陆司野看了白楚笙一眼，“手，脚。昏过去了。” 顾染闭了闭眼，转身靠向了椅背，无言。 半个小时之后，人已经送进了手术室，空旷的走廊上只剩下顾染和陆司野。 陆司野站着，这一次没有靠墙，顾染坐着，闭着眼睛抵在墙上。 手术室的灯亮了很久，谁都没有先开口，直到冷风灌进长廊，在顾染的脸上扫了一下。 顾染身上突然重了重。 她抬眼，顺着自己身上的西装，看向了只穿着白衬衫的陆司野，有一瞬间的晃神。 他很少正装，唯一的几件白衬衫和西装也都是特别订做，别致又合身。此刻在医院白色的背景下竟然不显一丝妖娆气息，插着手站着，像个恣意飞扬的少年。 顾染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评价已经越来越高，初看时只觉得惊艳，但谈不上悸动，毕竟任何人对这样一张脸也会有片刻失神，但现在的每一瞥都是一个心跳，实实在在地存在于她的脉搏，她的呼吸。 她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沦陷了。 顾染重新闭上了眼，靠着墙。 “陆司野，你桃花债怎么这么多。”她疲惫道。 陆司野顿了顿，没有出声。 半晌，顾染又道：“白楚笙现在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多半也是因为我。你心里怎么想。” 陆司野依旧沉默，很久之后才道：“……害怕。” 顾染蓦地睁眼，盯着他的脸。 他少有认真的时候，但刚才那两个字，却是更加稀奇。 他害怕？他会害怕？害怕白楚笙出不来了，还是害怕自己没法给白家一个交代？ 陆司野抬腿，朝着顾染走了过来，看了看凳子，嫌弃地没有坐下，只是俯身回应着顾染的视线。 “顾染，我没有什么同情心，也不需要将多余的心思花在不属于我的女人身上。说白了，我的感情不多，能分的人很少。”他一字一句，似是凉薄，却又隐含着冲出血液的火热，“我害怕今天你如果去了，那一身破烂衣服会出现在你的身上。我害怕你冲出去拦她，她会反过来推你一把。这样的害怕在遇见你之后……已经有了很多次了。” 她一震，想要后退，却突然被陆司野伸手一拉。 目光瞬间逼近，鼻尖相触，呼吸交缠。 他倾身，眼底的风暴清晰可见，火热到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感情在整个狭长的眸中膨胀翻滚，直逼她心底的最深处。 她颤抖，咬牙，只能接纳，却突然莫名红了眼眶。 “你也知道你欠了我很多次。从一开始求助我帮你救出林季尘，到现在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着。”陆司野勾唇，轻轻一笑，“我没有打算大笔一挥就当送你，要我帮忙的人向来需要付出点代价，在这一点上，你已经还不完了。不过好在我替你想了个办法，想听听吗？” 顾染抿唇，压抑着腔调，开口问了一句：“什么？” 他的身子一低，顺势在她唇上印了一下，十分轻柔，前所未有的温情和迷幻。 顾染心底再次一颤，几乎不能克制自己疯狂在血液里翻动的情绪，眸光清亮的抬眼，陆司野却突然将自己的脸给侧开了。 他伸手将她一拎，站了起来，呼吸声瞬间在她耳边蔓延，很快，属于他的木调香味便占据了她脑中的每一个角落。 “我想了很久，是和你先要点利息呢，还是干脆把百盛给拿了。”他轻笑，“或者是欢欢？哪个都是你的心头肉。但是最后我要什么，目的都只有一个啊……” 她的手指突然在他的胸前收紧，咬紧牙关，头皮都开始发麻，虽然对接下来的话有些预料，但在听见的那一刻还是全身过电般不能控制。 “我要你。” 第一百一十章 你要是能吃醋该多好 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打断了走廊上的暧昧。 陆司野闭了闭眼，搭在顾染腰间的手指突然握成了拳。 好不容易气氛这么好，他几乎都能感觉到顾染松动的心思了……这门早不开晚不开，居然在这时候开？ 顾染将他推了推，下巴微扬，示意他看向手术室的方向。 陆司野一转眼，叹息一句，收了手，无奈地看向了被推出来的人。 白楚笙已经醒了，躺在床上轻声叫唤着，一看见陆司野便立刻挣扎着要坐起来。 “诶白小姐！别动！”床边的护士叫了一句。 白楚笙眼睛一转，捂着自己的腿低声道：“哎哟……好疼……陆哥哥，你快来看看我这是怎么了……” 护士一愣，忍着笑意看了她一眼，面面相觑，都明白楚笙的小心思。 陆司野冷着脸看着白楚笙——刚才打断他和顾染的谈话，他还没有找她算账，现在居然还撒起了不合时宜的娇。 “陆哥哥……”白楚笙继续楚楚可怜地看着陆司野。 “不要耍花招，接你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不是挺能耐吗？能冲出马路去撞车，不敢承担自己撞车的后果？”陆司野微笑着看着白楚笙。 白楚笙一滞，咬牙道：“陆哥哥，你不会真的要把我送回去吧？我已经知道错了，你看我现在脚这样，手这样，我爸要是看见了肯定会生气的……这次回去我就真的很难再有机会偷跑出来了，你能不能帮帮我，陆哥哥？” 陆司野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是拒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白楚笙的眼眶瞬间便红了。 顾染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出好戏，只是待在陆司野的身后，也没有办法同情。 “你怎么可以这样……”白楚笙大声哭叫着：“我都已经认错了你还要怎么样？是不是要我给嫂嫂跪下来你才会满意？” “你要是能跪，就跪吧。”出乎意料的，陆司野来了这么一句。 白楚笙一愣，这回就是连顾染也是愣住了。 “我……”白楚笙看了顾然一眼，随即耍赖道：“脚都这样了，怎么跪啊！算是我看错你了，你居然真的因为一个女人……” “好好待着吧，明天出院的时候，我来接你。”他道。说着揽着顾染，低声笑了几句，顾染瞪了他一眼，两人在白楚笙的视线中渐渐走远了。 白楚笙胸膛起伏着，看着越来越远的两个身影，猛地伸手将病床狠狠一拍。 顾染…… “我手机呢？”她转头问着护士。 护士立刻将手机递了上来。 白楚笙狠狠的打字，每一下都将屏幕打得碰碰响，信息发送出去之后便将手机一扔，蒙着被子躺上了床。 另一边。 俞磊看了眼亮起来的屏幕，眉目突然冷了下来。 刚才收到了消息他还不敢相信，现在白楚笙亲自来说了，看来是真的失败了。 怎么会失败？顾染不可能不去那个酒吧，凭着他对顾染的了解，那个女人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针对凰天的机会的。 而且顾染不仅没有去，还做出了反击……明显就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计划。 这个计划是临时决定的，除了白楚笙，他只告诉过一个人。 俞磊的眉眼突然都冷了冷，有些不敢相信，但是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性之后，剩下的最不可能的结果……也只能是真相了。 他眯了眯眼睛，坐在沙发上思考了良久，门突然响了响。 “进来。” 片刻之后，江夕蓝的身影晃了进来，手里还拿着泡好的养生茶，放在了俞磊面前。 “你最近熬夜熬得太频繁了，自己也该注意些。”她道，偏头看了俞磊一眼，“怎么了，坏消息？” “嗯。”俞磊抬眼，盯着江夕蓝的表情，似乎是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但是江夕蓝的笑容十分坦荡，除了安慰之外，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真失败了？”江夕蓝一愣，随即皱了皱眉头，“不应该啊……你不是已经料到她一定会去了吗？” “她没有去，而且还把人给掉包了，看来是已经事先知道了计划。” “事先知道？”江夕蓝失笑一声，“你疯了吧，这个计划是临时定的，就算是我也是很迟才知道……”她突然一顿，抬头和俞磊对视了一眼，和他怀疑的目光瞬间对上。 她怔愣一秒，随即眯了眯眼。 俞磊动了动眉头，收回了眼神，没有再看。 “俞磊，你看我干什么？”江夕蓝的声音狠厉了几分。 俞磊瞥了她一眼道：“和你说话不用抬眼看你吗？你不要无理取闹。” “现在倒是我无理取闹了。”江夕蓝冷笑了一声，“你是不是怀疑我？” 俞磊沉默了两秒，没有及时给出这句话的回答。 “我问你是不是怀疑我！”江夕蓝猛地站了起来，“俞磊，好样的，你现在连我都开始怀疑了！我算是瞎了眼看错了人，你俞磊是什么货色，我早就该知道！你大概是还余情未了吧？那么多小三小四排着队等你宠幸你，怎么样俞总，利用完我了，也该一脚踹了吧？” “你说的什么话。”俞磊皱了皱眉的，但是情绪已经平复了些。在江夕蓝咄咄逼人的势头下，他的怀疑也打消了。 “别的不说俞磊，光是林衣的事情，我就逃不了关系！”江夕蓝咬牙一字一句道：“我陪着你做了这么多事情，我连自己的未来，自己的前途都搭上了！我为了你把我在江家的股票全卖了，那是什么概念你知道吗？结果我换来什么？换来你在车库里上演噩梦一样一幕是不是！” “行了行了，我什么都还没说，你乱七八糟地讲什么……”俞磊伸手将江夕蓝一拉，心里也软了软。 确实，江夕蓝为了他，付出的东西实在是太多。 “别让我觉得后悔。”江夕蓝盯着他的脸，抿唇，声音突然染上了几分悲凉，“也别让我觉得……爱错了人。” “你看你，好端端的，明明是自己疑心重，非要推到我身上。”俞磊伸手将她一搂，，轻声哄着。 江夕蓝心里一阵恶心，但还强硬地将这个感觉给压了下去。从前被他搂着，拉近距离，看着他清朗的眉目，心里总觉得安心和愉悦，但是此刻看着这张脸，除了想要撕碎之外，她已经没有任何冲动。 “你真没有怀疑我？”她的语气松动了些，抬眼看着俞磊。 “我怎么可能怀疑你？我如果怀疑你，我还是人吗？”俞磊笑着将她的鼻子一刮，“我怀疑谁，都不会怀疑和我共度一生的人。” 江夕蓝低头甜甜一笑，但在俞磊看不见的地方，眸光突然狠了几分。 第二天。 顾染晨起便看见陆司野将欢欢放在了腿上，突然想起昨天在医院走道里，他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失神了片刻。 回来之后陆司野便没有再提，两人都当做没有这一段旖旎而风情的对话。 “你起这么早做什么？”顾染漱口，问了一句。 “去医院接那个祖宗……你去吗？”陆司野转头道。 顾染笑了一声，“不去，我喜欢长寿。” 言下之意——多见白楚笙两眼，她有可能折寿。 陆司野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看了她一眼之后道：“也是，你不去更好。白家来人接白楚笙了，我于情于理，要去送送。” 他将欢欢放到了一边，随后站起了身，朝着顾染走了过来。 顾染全身一紧，咬牙，对陆司野今天的靠近十分敏感，几乎是逃一般地转身离开，想要脱离他桎梏的范围。 陆司野长臂一身，轻松地将顾染捞进自己的怀里，头低了下来，抵着顾染的脑袋，轻声道：“老婆呀。” 顾染局促地动了动身子。 陆司野又意味深长的叫了一句：“老婆呀。” “你干什么？” “你要是能多吃吃醋，该有多好。” “……” 陆司野依旧抱着不松手，顾染将他一推，匆匆道：“要去接人就赶紧的，来不及了。” 她一笑，盯着顾染的动作，也不再调侃，转身离开。 半个小时之后。 陆司野的脚步迈进了医院，看了眼时间，估算着应该刚好。 脚步靠近病房门口时，清晰地听见里面传来的笑声。 “哈哈哈……姐姐你能不能常来陪陪我啊？你来了真是太好了！我这段时间闷着，一个人都没有，陆哥哥把我丢在酒店里也不闻不问的，见到他也说不上什么话，无聊死了！那个臭陆哥哥，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样……” “你知道他的，他不是恶意。” “我当然知道，都是怪那个顾染……” 陆司野皱了皱眉，抬腿走进了病房，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病床边的身影，并不是白楚笙的父亲。 “诶！陆哥哥……”白楚笙开口叫了一句。 另一个人转了过来，眉眼里突然浮起了惊喜，也缓缓站了起来。 “司野。”她叫了一句。 白念柔。 “念柔姐姐和陆哥哥应该很久没见面了吧？”白楚笙笑得有些心虚，不知道刚才说顾染的话，陆司野有没有听见。 “嗯，很久了。”白念柔轻声说了一句，眉目泛光，柔意满满，“你最近还好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白楚笙失踪 “找到人生挚爱，当然差不到哪儿去。”陆司野勾唇回了一句。 白念柔怔愣了一瞬，眼里掠过一丝疑惑和震惊，余光看见了正在给她使眼色的白楚笙，心里一片酸楚。 刚才白楚笙说起陆司野的近况，频繁渲染了一个叫顾染的人，她明白陆司野的性格，只当白楚笙是夸张，没想到……居然真的是这样。 “人生挚爱？”白念柔笑了一声，“看来你真的找到了。你结婚的事情一传开，越传越悬乎，我还以为是他们胡说的。” 陆司野一笑置之，不准备多说什么，转头对着白楚笙道：“我去帮你办出院手续。” “陆哥哥！”白楚笙突然叫了一声，“哎哟”起来，“陆哥哥，我腿疼……昨天撞得挺狠的，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要修养一段时间才行，今天恐怕是出不了院了。” “回家调养，伤会好得更快。”陆司野转身。 “陆哥哥！”白楚笙着急地叫了起来，哀求地看着白念柔，做了个嘴型。 白念柔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叹口气道：“司野，医生确实说了她的伤势挺重，现在移动恐怕也不好。这样吧，我会在这里照顾她，看着她，你放心。” 陆司野斜眼看了看，吐出一字，“行。”说完转身，离开病房。 “等等。”白念柔跟着他的脚步出来，在陆司野身后轻柔道：“我们这么久没见面了，不聊聊吗？” 陆司野皱了皱眉，转身看了她一眼道：“倒是有件事嘱咐你。” 白念柔勾唇一笑，走上前来，偏了偏头道：“什么？” “把白楚笙这只孔雀看住了，别再放出来。”陆司野也扯着嘴角，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白念柔一愣，似乎没想到陆司野要说的话居然是这个，半晌之后，才勉强笑了一下。 “我们……去对面咖啡厅坐坐吧？”她抬眼，“太久没见了，我也有很多事想问问你。” “有什么想知道的现在就能说。”陆司野低头，笑容妖媚，“我老婆还在家里等着我呢，你知道有家室之后，心思就总是很难放在不想干的人和事身上。” 不相干的人和事……白念柔手指微微在身侧一收，指尖已经开始泛白，嘴唇紧抿，看着陆司野道：“如果有机会，我还真的挺像看看这是个怎样的人……能让你改变这么多。” “不是什么三头六臂，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陆司野脑子里突然晃起了顾染的脸。 这女人也不至于倾国倾城，长相倒算是上乘，甚至连讨喜的笑都不会，但一抬眼一低眉指之间，总是能轻易将他的视线吸引过去。 他笑了一声，抬头看了白念柔一眼，似是回过神来，开口道：“楚笙那边就麻烦你了。你知道她的性格，也知道我的脾气。” “……我明白。”白念柔半晌才从自己的嘴巴里挤出这一句话来，心里彻底沉了沉。 她撑起一个温柔的笑容，眼里的光芒在阳光的照射下，别样的耀眼，眉眼里尽是柔和。 陆司野转身离开，一眼都没有多看。 她白念柔看着他的背影在自己的视线中越来越远，直到转弯的那一刹那，她才突然一松劲，往后退了一步，靠上了墙。 这个人……不是她记忆里的陆司野。记忆中的他虽然捉摸不透，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她无法准确描述自己心里的感觉，唯独有一点可以确定——她离他越来越远了。 从前曙光虽暗，但到底能窥见几分，此刻却是前路漫漫，半分光亮也无。这辈子……她都没有机会了。 “姐姐？”白楚笙的声音从病房中传了出来，叫唤着。 白念柔眉眼一定，深深吸了口气，压抑住鼻尖的酸意，转身走向了病房内。 “怎么去了这么久？”白楚笙抬头，抱怨着：“我脚疼……” “知道脚疼，还敢做这么鲁莽的事情？”白念柔微微冷了表情，“幸好伤到的只是脚，如果你这条命丢了，让我怎么和爸交代？” 白楚笙心虚地低了头。那天只是一时冲动，被刺激狠了，再加上实在不想回到白家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举动。冷静下来之后她才开始后怕，幸亏只是脚和手伤了，否则那样跑出去，一头撞死的可能性太大了…… “哎呀姐，你就别念叨我了！”白楚笙突然抬头，眼眶一红，嘴巴扁了扁，“你最疼我了，你也知道我胆子小，要不是真的被气到发了昏，我又怎么会不顾及自己的生命安全？姐，都是那个顾染！你还没见到她，等你一见到你就明白了……” 白念柔眼神动了动，走了过来，往病床旁一坐，皱着眉头道：“她怎么了？” “我差点被人强.剑！”白楚笙说着，眼里染上了几分真实的恐惧，“都是因为她！要不是那个死贱人心眼多暗算我，我……姐，这回你可一定要替我出头啊！你看看陆哥哥，现在完全就是站在那个女人那边，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行了。”白念柔看了她一眼，十分冷静，“你有几斤几两我心里清楚，你没有先挑衅，人家也不至于无缘无故冲着你来。你太不懂事了，逃出来的事情还没跟你算，就说说你跑到南城来，给你陆哥哥添了多少麻烦？” “姐！你胳膊肘怎么也向外拐呢？！”白楚笙咬牙：“我这……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吗！你知道我的，我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就要争取，如果是姐姐想要的东西，我让出来没问题，但居然是一个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把我的陆哥哥给抢了！我怎么咽下这口气！姐你觉得值吗？你去把陆哥哥抢回来吧，他本来就应该是你的！” “别胡说。”白念柔瞪了她一眼，停顿了一会之后道：“这是他的选择，他要做的决定，我们从来没办法干涉。” 下午。 陆司野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一边还踢着欢欢的摇篮，十分惬意。 顾染去了百盛一趟，回来时正看见陆司野坐着，开口道：“会你的小情人回来了？” “情人？”陆司野转头，一脸的无辜：“谁是情人？我的小情人现在正在摇篮里享受我的服务，老婆大人说的是哪门子的情人？” 顾染看了他一眼，不和他贫嘴，转身放了包包，将欢欢的小脸一摸。 “白楚笙大小姐回去了吗？”顾染开口。 陆司野摇晃欢欢的动作突然一停，皱了皱眉头，“没有。估计没这么快。” 顾染叹了一口，闭了闭眼，“陆少爷，不如我放你们甜蜜去吧？我还想过过安生日子。” 陆司野勾唇一笑，刚要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低头一看，不是白楚笙，而是另一个熟悉的名字。 白念柔。 现在打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对白念柔没什么特殊的评价，但为人要比白楚笙稳重，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陆司野犹豫片刻，接了起来。 “司野！楚笙不见了！怎么办啊……我去办个出院手续的功夫人就不见了……”白念柔的哭腔瞬间在另一头响起，十分焦急：“上次她偷跑我就已经被爸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次肯定找不到人了……” “不见了？”陆司野收回了脚，脸色沉了沉。 “我整个医院都找过了，也问了照顾她的护士，都说没看见，她的衣服什么都还在，但是……但是钱包没了……” 陆司野沉默了一瞬，抬眼看了看顾染。 顾染挑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刚才那句“不见了”，也多少能窥出一些端倪。 陆司野转手便开了外放，将手机放到了顾染的眼前。 顾染先看了眼名字，挑了眉。 “都怪我……”白念柔低声道：“今天你说了让我看好她，我想着是带她回去，回去了有人照顾着，她也好得快些，再加上回去了也不会给你添麻烦……哪知道她一听说要回去，怎么说都不同意，和我吵了一架，接着我去办住院手续，回来人就不见了……司野，我在南城也没什么朋友，你能帮忙找找吗？我知道你为难，但是除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了……” “嘶……”顾染后背一麻，听着这温温柔柔几乎能掐出水来的声音，似笑非笑地看了陆司野一眼。 陆司野晃了晃手机，似乎在征求顾染的意见，顾染心里突然一动，因为他的动作而松懈了片刻。 她点了头。 “你在哪？”陆司野道。 “我在医院！司野，谢谢你……” 陆司野没回答，挂了电话。 两人沉默了片刻，顾染才缓缓伸了个懒腰道：“行，那你路上小心……” 她转身要走，下一秒便被陆司野狠狠一勾，带到了那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中。 “你去哪？” “我带欢欢去睡觉。” “欢欢刚睡过，刚才是你点的头，你得陪我。” 顾染咬牙，“陆少爷，我有预感，去了会对我的生命构成威胁。” 陆司野笑了起来，“这个白念柔是白楚笙的姐姐，平时没有交集。为了不让你误会，我更得带着你了——走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从心到身都忠于你 白念柔站在医院门口，眼睛盯着前方，一脸焦急。 视野中，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她透过半开的车窗望见了驾驶室里坐着的男人，眼睛亮了一亮，步子下意识的便往前迈动了。 然而只走了两步，车里又下来了一个女人。她一眼瞥见，动作僵硬的滞住，没有再往前，脚收了回来停在原地等着那两人走近。 来的人正是陆司野和顾染。 “司野。”白念柔笑着叫了陆司野一声，随后目光在顾染身上转了一下，回到陆司野的脸上，“谢谢你能赶来。”她说完这句话后，便朝着顾染伸出手，笑容温柔地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白念柔，是司野的朋友。你一定是顾小姐吧？司野曾跟我提起过你。” 白念柔的态度很好，一点毛病都挑不出。顾染伸出手回握，点头微微一笑：“你好。”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并不见热络。 虽然她和白念柔这是第一次见面，但她和白楚笙之间还有恩怨纠缠，所以她不想和白家的其他人扯上关系，横生枝节。 “不是要找白楚笙么，还不抓紧时间？”陆司野突然插了一句。 “嗯。”白念柔很快回神，柔声应了一句，转头对他道：“她的脚伤还没好，在这里也没熟人，应该跑不远。我估计她还在医院里待着。” “她也没那个胆量跑。”陆司野说完，牵起顾染的手往前走去，丢下一句，“我们分头找。” 白念柔转身，看着陆司野和顾染渐渐走远的背影，眼中神色一黯。 路上，顾染问陆司野：“这个医院这么大，你要怎么找？” 陆司野步伐散漫，看起来悠闲得很，一点都不像是来找人的，倒像是在院子里散步，“来之前我就已经让徐子冀把白楚笙的照片发给这个医院的工作人员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发给医院的工作人员？以陆司野的性格会这么简单？想也知道这两人在编辑信息时肯定有添油加醋。 顾染一阵失笑，手上的触感温热。她低头看向两人相握的手，眼神顿了一下，步子下意识慢了两拍。 陆司野停下，转头挑眉问她：“怎么了？” 顾染抬眸对上他的目光，勾唇一笑，摇头道：“没什么。” 陆司野的眼里瞬间染上了笑意。手机响起，他拿出来一看，转而对顾染道：“徐子冀的办事效率果然快，找到白楚笙了。” 白楚笙的确没走远，而是躲在了一间vip的病房里。 两人在去病房前给白念柔发了条消息。到达时，白念柔已经在病房里了，站在门口依稀听得到两人的说话声。 “楚笙，你怎么还是这么任性？”白念柔轻声训斥道：“招呼都不打就走，爸妈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 白楚笙撒娇，“哎呀姐姐，我这不是没事嘛。再说了，谁让你想着把我送回去的。我还想在这里多待几天，多看看陆哥哥呢。” “可别。”陆司野牵着顾染踏进了门，接腔道：“我还有女儿要照顾，不想再多搭一个你。” 这是在说她麻烦了？ 白楚笙在听到陆司野的声音时，本来还有些高兴，但在看到他身边紧跟着的顾染时，脸一下子就变了。 “陆哥哥！”她扁了扁嘴，“我有这么讨人嫌吗？你以前都不是这么对我的。”她说着，求助似的看向了一旁的白念柔，但对方不为所动，就跟没看到她的眼色一般。她心里憋了气，看向了顾染，故意开口道：“顾小姐还不知道我身边的这位是谁吧，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下？” 顾染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不屑她这种幼稚的举动。她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因为白念柔还有其他身份刚才没说，而这层身份恰好可以给她造成打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白楚笙见顾染不接话，而陆司野也没阻止，又开了口，眼底藏不住的得意，“这是我姐姐白念柔。哦对了……”她装作才想起来的样子，慢腾腾地补充了一句：“她还是陆哥哥的未婚妻。” 最后三个字咬字特别重，清晰回荡在几人的耳侧。 陆司野的第一反应是看向顾染。 不止是她，还有白楚笙和白念柔，几人的目光都意味不明地转到了她那边，等待着。 顾染勾起唇角，回看了陆司野一眼，随即明了。 脑海中突然闪过陆司野在某刻说过的话——如果你能吃吃醋该多好。 脸上的笑意更浓，顾染转头，看向了白楚笙，淡淡反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白小姐刚才的介绍里是不是应该加个‘前’字，‘前未婚妻’？”最后四个字她也刻意咬重了读音。 白楚笙的脸色变了变，立刻便明白了她话里的潜台词。 现在站在陆司野身边的人是她顾染，就算是有前女友和前未婚妻又如何？终究是过去式，陆司野的过去她无法参与，但现在和未来，都只有她顾染有这个资格陪在陆司野身边。 “楚笙，别再胡闹了。你待在这里也只是给司野他们制造麻烦……”白念柔见气氛僵了起来，站出来说了一句，随后对白楚笙道：“我订机票，明天我们就回去。” “明天？？”白楚笙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不依地嚷道：“凭什么呀！从小到大我的人生都被你们安排！现在也是！我想多待几天都不行了？这么急着赶我走？还是说你们想再看我撞一次车才高兴？！” 白楚笙的性子一上来就算是白父也拿她没有办法。白念柔见她这么倔，头疼地叹了口气，看向了陆司野。 “既然你在这里待得这么舒服，那就多待一些时间吧。”陆司野轻扯嘴角，视线在病房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白楚笙所在的病床上，上面放满了各种零食，有很多一看就是刚拆袋的，“我们还有事，先走。”说罢，也不管白楚笙和白念柔是什么表情，拉了顾染就走。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白楚笙大叫道：“姐姐你看到了吧！陆哥哥就是这么对那个女人的!我看她能得意到什么时候！你是陆家给陆哥哥选的未婚妻，顾染这种女人能代替得了你？” 声音渐渐被顾染抛远。陆司野听到，眉头一皱，转身想要折回去。 顾染拉住了他，“没必要。”白楚笙的性格她早就了解了，她早晚都会死在她那张嘴上。 陆司野盯着她，眼睛里情绪浮动，最终开口道：“刚才我很开心。”他笑，又解释了一句，“白楚笙有句话说得不错。” “什么？”顾染疑惑。 陆司野将她拉近，身体贴上了他的胸膛，声音低沉地在她耳边道：“白念柔是我家里人给我选的未婚妻，不是我。”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电流一般，惹得她浑身发麻。顾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笑了笑，随即脱离了他的怀抱，故作冷淡地“嗯”了一声，转身往前走。 陆司野挑眉，立即迈步缠上了她，“一个‘嗯’字就完了？老婆大人不发表一下你的感想？我可是从身到心都干干净净，只忠于你。” “先不说这个，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顾染突然停了下来。 “洗耳恭听。” 顾染道：“仅凭白楚笙的智商，她是怎么谋划那起车祸的？又是怎么掌握我和姐姐的行踪？”这是她后来细细想过后生出的疑点。 “老婆大人果然聪明。”陆司野先是夸了顾染一句，随后才道：“这个问题我也是前不久才发现的。查了后果然发现了问题，顾家有内奸。你猜是谁？” 顾家的内奸，还能是谁？ 顾染几乎不用想就将答案说了出来：“顾齐。” 陆司野点头。 “这顾齐倒是有野心，这么早就搭上了白家的白楚笙。”顾染讽笑，“如果不是爸将他派出去出差两个月，恐怕百盛也不会发展的这么顺利。” 下午。 白楚笙特意趁白念柔不在，将俞磊叫来了医院。 俞磊将带来的果篮放好，看了眼白楚笙腿上的伤，假意关心道：“白小姐的伤没什么大问题吧？听你出了车祸，我本想马上就过来看你。但顾染和陆司野都在，为了避免引起他们的怀疑，所以我才没来，抱歉。” “都到这个时候了谁想听你的道歉？”白楚笙一想起那天酒吧的事就觉得恶心想吐，狠狠瞪了俞磊一眼，“我问你，计划为什么失败？我不想听你那些敷衍我的借口！这个事情就我们两个人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被毁了！” 那天的具体细节俞磊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大概也能猜到。就因为这样，所以他心里一阵后怕。如果白楚笙真出事了，他简直不敢想后果。为了安抚白楚笙，他后来也派人仔细打探过那些人的消息，但奇怪的是都被封锁的死死的，那天参与进去的人一个都没找到。 “不，这件事不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俞磊道。 “还有谁？”白楚笙立刻坐了起来，皱眉盯着他。 俞磊略一犹豫，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江夕蓝。”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家庭煮夫 “江夕蓝？”白楚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不是你的人么？” “我没有说她就是透露消息的人。”俞磊道：“我找的那些人不也知道我们的计划么。人多口杂，也有可能是从他们这边传出去的。” “你当我好骗是不是？”白楚笙横了他一眼，冷笑，“你做事这么谨慎，又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的计划随口告诉那些人。我倒觉得这内奸很有可能就是江夕蓝。俞总，你该不会因为她是你的女人，所以想要保她吧？” “当然不会。”俞磊笑了笑，说话时眼神依旧是温柔的，“我向你保证，如果真是她，到时候随便由你处置。” “俞总还真是大方。”白楚笙满意地夸赞了他一句，随即问道：“在找出这个内奸之前，我们是不是要停止一切行动？”酒吧的事她真的是怕了，而且现在姐姐也来了南城，如果事情再次败露，她绝对没有机会再在南城待下去了。 俞磊笑道：“白小姐请放心，我有一个办法，内奸是谁，咱们试一试就知道了。” 几天后。 顾染在书房办公，看着百盛这个季度的财务报告，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顾染没有抬头，眼睛盯着文件，开口道：“之桃的第一张专辑已经录完了。公司准备近期给她打榜。” 现在《幻情》已经播完，热度不减反增。林之桃作为最后一季的插曲和片尾曲歌手，也跟着被炒出了不少热度。所以公司打算趁势而上。 “祝贺老婆大人的事业成功。”人随声至，陆司野抱着欢欢一脚踏进了书房，“这样我也可以安心地在家里当我的家庭煮夫了。” “我可不敢让陆少爷做这些琐事。”顾染抬眸打趣道。 “事无大小，只分对象是谁。” 陆司野走到顾染的书桌前，笑看着她，“百盛现在已经稳定，老婆大人应该有时间出去玩一趟吧？” “玩？”顾染疑惑。 陆司野低头逗弄了一下欢欢，而后开口，语气里有着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心虚，“白楚笙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临走之前想要我陪她玩一趟。不然就赖着不走。”这种要和其他女人独处的事当然得拉上顾染，否则凭生误会，他一张嘴怎么解释得清。 顾染一愣，随即失笑。陆司野看似只有三言两语，但白楚笙的缠人功夫她是领教过的，陆司野对她应该只剩下烦躁和无奈。况且如果真能将她就这么打发了，她也眼不见为净--现在的她还没有实力和白家抗衡。 “去哪玩？”她问。 陆司野一笑，知道她这么问的意思就代表着答应。这还是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后第一次一起出去玩，虽然有很多碍眼的电灯泡在，但完全不减他的兴致。这也是他答应白楚笙要求的原因之一。 “南城最有名的俱乐部。我们今天下午直接去那里碰面，要住两晚，后天早上回来。”他道。 顾染看了他怀中的欢欢一眼，小家伙正睁着大眼睛盯着陆司野的脸看。她摇头笑道：“这次又要麻烦闫肃了。” 下午四点，陆司野按着导航的路线驶进了俱乐部的大门。 白楚笙在得知他在来的路上后，很早就提前等在了门口。见陆司野的车子停下，她笑着小跑过去，围在陆司野的身边打转：“陆哥哥，你可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放我鸽子呢！”话说完，她接着看到了从车上下来的顾染，脸色顿时一变，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嘟囔道：“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啊。我不是只让你陪我玩嘛。” “不欢迎的话，我们现在就走。”陆司野冷冷一扯唇角，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 “哪能啊！”白楚笙一听他那么说，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撒娇道：“我心里怎么想的陆哥哥还不清楚嘛。我是不喜欢这个嫂嫂，但这人是你选的，我会尽快让自己接受的。”说着，她转头冲顾染甜甜一笑，“不过我不知道嫂嫂今天要来，所以没有帮你订房间，不好意思啊。” “你都说了是嫂嫂，我还能让她跟我分开睡？”陆司野回头看了顾染一眼，朝她走了几步，手臂搭上了她的肩膀，姿态亲昵，“我房间在哪？带路。” 白楚笙见陆司野这样，心中气狠了，但强忍着面上才没发作，“我们的房间全部都在三楼。你在305，最中间的位置，风景最好。” “嗯。”陆司野低应一句，抬腿便走。但刚和顾染往前走了一步，又有一辆车开了进来，还是直到他们面前才停下。 陆司野挑眉，和顾染对视一眼，随后转头看了过去。 车门打开，相继下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俞磊和江夕蓝。 他们怎么会来？ “白楚笙，你今天又是玩的哪一出？”陆司野的眉眼冷了下来，毫不客气地问道。 白楚笙猛地听到他的问句，有一瞬间的慌神，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笑道：“我之前不是告诉过陆哥哥你嘛，我刚来南城的时候曾经遇到过危险，是俞总救了我。通过跟他接触，我觉得这人没有你们说的这么坏啊，所以就想制造这一次机会让你们相互了解下，解开误会。” “误会？”顾染玩味地重复这两个字，似笑非笑道：“如果我们之间真的是误会的话，那这个误会可就大了。” 陆司野现在是一点玩的心思都没了。他看着那两人走近，低头和顾染咬耳朵，“离开？” 顾染顿了顿，沉吟了一下，随后摇头，回了四个字：“顺其自然。”俞磊和白楚笙的合作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这次没有猜错的话，前面肯定又有陷阱在等着他们。而前不久白楚笙在酒吧遭受的事对方肯定还怀恨在心，那么这次……针对的人除了她，还有谁？ 她眯眼，心中暗暗一惊，目光转到了俞磊旁边的江夕蓝身上。 “顾总。”俞磊带着江夕蓝走到了顾染和陆司野的面前，笑道：“我和夕蓝突然加入你们，不会影响到你们玩的兴致吧？” 陆司野哼笑：“如果影响到了，俞总是不是马上带着人离开？” 俞磊说这话本是为了客套，谁知这陆司野却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他面上有些尴尬，但笑容仍然停留在脸上，看着陆司野道：“陆先生说笑了。” 陆司野的眼神有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他道：“俞总觉得我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吗？不过既然俞总和楚笙喜欢玩游戏，那我和阿染就陪陪你们。”说罢，不等俞磊回答，揽着顾染的肩膀便转身走了。 两人走到前台办理入住手续，登记的时候白念柔下楼来了。她和白楚笙陪着两人拿到房卡，然后将两人送到了房门口。 “就是这里了。”白念柔道：“有什么需要你们可以直接找我。” 陆司野点头，“嗯”了一声，态度比之前冷淡了不少。 等白家姐妹一走，陆司野立刻将门关上，表情跟着冷了下来，一脸不爽。 顾染见他突然生起了闷气，走过去挨近了看他的脸，结果越看越是嫉妒，嫉妒这人的皮肤居然比她的还好，“陆少爷在气白家姐妹的小心思？”陆司野和白家交好，白楚笙却瞒着陆司野和俞磊走近，还故意设套。换成是谁都该是生气的。 “我气她们干什么？”陆司野斜了她一眼，伸出手将顾染抱住，下巴放松地搁在了她的肩膀上。这个傻女人，他是生气好好的一次出行被俞磊他们给搅和了，不仅不能玩的尽兴，反而还要时时警惕，以防伤到她。 沉默，随之而来的是暧昧在空气中滋生。 顾染的鼻腔中满是他身上的木调香，对于他的靠近和怀抱，她是越来越适应了。 铃声突然响起。 顾染皱了皱眉，脱离了陆司野，走到沙发边拿起了手机按下接听。 打来电话的人是江夕蓝。 “江小姐怎么会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她道。 “你现在说话方不方便？”江夕蓝说了一句。她也是好不容易才寻了个借口出来，趁机给顾染通个信。 顾染轻应一声。 江夕蓝立刻接道：“我今天中午突然收到俞磊的消息，说要出来玩。也是到了俱乐部才知道你们也在这里，事先什么都不知情。”她顿了一顿，随即猜测，“你说俞磊是不是怀疑了什么？还有白楚笙和俞磊这一次的安排肯定不单纯，你要小心。” “要小心的不只是我。”顾染道：“江小姐也是。你不是说之前俞磊就曾怀疑过你么，估计后来他仔细一想后觉得你的说辞太敷衍。这次来也是为了试探你。” “那我怎么办？”她这次其实是怀有私心的。本想借着俞磊和白楚笙的手看顾染的好戏，但也是因为猜到了俞磊的目的，所以才会和顾染商量，以想应对的办法。 顾染那边沉默了两秒，随即听到她声音平静地道：“你什么都不要做，我自有办法。”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成年人之间的游戏 电话挂断，顾染转头和陆司野笑了一声，“俞磊倒是个人精。不过他就算是再精，也抵不过人心相离。” 江夕蓝比前世的林衣要好上太多，至少这个女人知道什么是止损。而不是像她那样，要用死亡才能让自己得到教训，要用那么多条性命，才能唤起她的决心。 顾染叹息一句。 陆司野走了过来，将下巴往她的肩膀上一放，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在了顾染的身上，低声道：“俞磊当然聪明，要不然也不会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不过江夕蓝也不算笨的，现在付出了这些代价，要明白这些道理还算好了。行了，出来玩，不说他们，扫兴。” 顾染伸手将他一推，陆司野不肯离开，只是缠着，软绵绵的身体不论顾染怎么用力，都推不开。 她只能放弃，半晌道：“陆司野，你轻点。” 陆司野耍赖，只当自己听不见，将顾染的身子朝着门边移动着，一步两步走了许久，突然一顿。 他抬起眼，挑了挑眉，看着门外的方向。 顾染也瞬间警惕了起来，看着陆司野突然阴沉下来的表情，知道门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陆司野的耳朵一向是非常灵敏的。 “怎么了？”她用嘴型悄悄说了一句。 陆司野抬头示意门外有人，用嘴型回了一句：“女人。” 女人？ 在这里的女人只有几个，江夕蓝，白楚笙，白念柔。能听墙角的也就只有后面两个……是白楚笙，还是白念柔？ 顾染也听着，除了刚才捕捉到的一点点的脚步声之外，就再也没有听见其他的声响了。看着这人还算是警惕。 她迅速抬眼和陆司野对视了一下，两人都在瞬间确定了门外的人是谁。 既然警惕……就不可能是白楚笙。白楚笙就算是想偷听，也会出点乱子，不至于这么平平稳稳。 陆司野突然抬头对着门：“宝贝，过来。” 门外突然有了脚步摩擦地面的声音，听起来是白念柔前进或者后退了一下——刚才的情况下……应该是被陆司野吓得后退了吧。 “这里疼，帮我揉揉。”陆司野慵懒的腔调再一次响了起来。 顾染有些头疼。 这人……还装起大爷来了。 “不揉。”顾染冷着脸回了一句。 “宝贝你不开心了啊？”陆司野继续腻着声音道。 顾染有些受不了了，抬手狠狠地在他手臂上一掐，警告地看着陆司野，低声道：“你别给我出幺蛾子！” “演戏，这是艺术。”陆司野一本正经地靠近，“如果不想演这个，我们可以换一场。我更喜欢成年人之间的游戏，怎么样？” 顾染一愣，瞪着眼睛，往后退了一步，但是身后就已经是门了，再退也没有地方可以容纳她。 陆司野依旧靠在她的肩头，突然轻轻将头一转，咬上了顾染的耳垂。 顾染忍不住叫了一声，惊觉自己开口的时候已经晚了，伸手将自己的嘴巴捂住了，不敢相信刚才那一声居然是从自己的嘴里发出来的…… “陆司野，别闹了……”顾染道。 “那就配合我。”陆司野抬眼，黝黑的瞳孔似乎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顾染除了配合他，也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 门外的脚步声还没有响起，也就说明人还没走。 “老婆，亲一口，这里。”陆司野道。 顾染转头看着陆司野凑过来的脸，突然对着空气，亲了一口。 陆司野脸色一沉，转眼看着她，接着道：“我想休息休息，你要去床上陪陪我吗？” “陆司野你够了！”顾染的脸色已经开始涨红，两人之间本来就没有多少缝隙，被他摩擦来摩擦去，整个人都处在火热之中。 “老婆。”陆司野声响很大，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后一副恳求的语气道：“我知道你在不开心，没关系，明天离开这里了，我再带你去二人世界好不好？你想要温泉，还是想要骑射？什么都行，别生气了好不好？” 顾染终于被挑战到了极限，伸手将陆司野猛地一推。 陆司野往床上一倒，优雅的眼神看着顾染，轻轻叫了一声，随后道：“老婆，你打痛我了。” 门外的脚步声终于响起，越来越远。 顾染在门边听着，咬牙低声道：“看来不是我一个人受不了你的腔调。陆爷爷，能不能别老是想一出是一出？” 再来几次，她非得给陆司野整到残废不可。她就不明白了，陆司野这脑子都装了些什么，为什么一开始认识的时候还没有暴露出来？那个时候她是怎么认为陆司野沉稳又靠谱的？ 陆司野笑眯眯地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夹，往门口走去，“戏演够了，我们去看看成果。” “你去吧。”顾染有些疲惫道：“我现在的心情不适合看见俞磊。” “别呀。”陆司野夹着她不放手，“不就是死对头公司，老婆你说一声，我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顾染挑了挑眉。其实她还真的不觉得这话是开玩笑。虽然从认识陆司野到现在，他都没有让自己真真正正地摸透，但这个男人深不可测，比俞磊的实力要强上百倍千倍是肯定的。 “用不着，我对俞磊是细水长流。”顾染也勾唇一笑，“人生这么长，慢慢玩。” 陆司野也是勾唇，半抱着顾染出了门，往餐厅走去。 还没有到餐厅里，就已经从窗外看见门内几人坐着了，怪异组合，却一派和谐的样子。 “白楚笙能把整个餐厅都掀了吧？坐到现在真是不容易。”顾染看了一眼乖乖坐着的白楚笙道。 陆司野的眼睛只盯着餐食区，指着那头道：“这里海鲜好像不错——你说白楚笙？大概是因为白念柔在。” “白念柔？”顾染被陆司野说得转头看了白念柔一眼。 白念柔坐在里面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论美艳，不如江夕蓝，论清纯，看起来也没有白楚笙那样清澈。但是她自有一股子柔和的劲，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都是容易让男人沦陷的一种劲。 “她在你们男人堆里，应该是最吃香的类型。”不争不抢，温柔持家。永远不会和男人争锋，也永远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受伤回家的人。 陆司野道：“在我这里行不通。” “我说男人，陆妖精，别对号入座。”顾染心情突然不错，开口回应了一句。 陆司野手里的刀叉突然放了放，转头看着顾染，眼睛眯了起来。 顾染见势头不对，担心陆少爷在这里又想出什么损人的招来，笑着抬头道：“我的意思是，你是男人中最特别的那一种，在我眼里和其他男人是不一样的。” “晚了。”陆司野皮笑肉不笑地提动了一下唇角，重新拿起了刀叉，在食品区里挑选着，一边挑一边道：“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怜香惜玉。我要是不怜香惜玉，你对我是不是男人这个问题——早就没有争议了。” 顾染无言，看着他拿东西，觉得这个背影都在透着一股危险，转身往一旁动了动，也伸手去拿吃的。 陆司野将吃的都挑好了，塞进了顾染的手里，拿过她的空餐盘再一次开始装东西。 顾染觉得有意思，看着自己盘子里的东西，抬腿跟在陆司野的背后。 “陆少爷，你觉得今天晚上会不会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据我所知，晚上的安排应该是游泳？” “游泳？”陆司野一顿，眼神突然朝着顾染的身上瞟了一眼，点头道：“那挺有意思的。” 顾染的脸黑了黑，低声道：“我……”就不该和他讨论这些问题。 “走吧。”陆司野一笑，特意空出一只手拉着顾染，得意洋洋地朝着餐桌边迈步。 顾染看着他脸上的得意劲，也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来配合。 但即使陆司野不用刻意吸引人注目，在进门一瞬间，所有人的眼神就都已经钉在他的身上了。 “来的挺早。”陆司野落座后开口。 俞磊看了两人一眼道：“陆先生和顾总真是恩爱有加。” “恩爱？”陆司野挑了挑眉，看着桌上有橘子，顺手就拿过来剥了。 白楚笙的嘴巴渐渐长大，盯着陆司野的手道：“陆哥哥！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剥橘子……” 陆司野是最讨厌手上沾到脏东西的，刚才帮那个贱女人拿吃的就已经出乎意料了，现在倒好，还剥起橘子来了！陆哥哥跟着这个臭女人到底是过怎样的日子！ 陆司野修长的指节十分惹眼，剥好橘子之后转手就放进了顾染的嘴里，“我和阿染之间不应该用恩爱来形容吧？我不喜欢这些程度不深的词。” 顾染差点没把嘴里的橘子给吐出来，转头看见白念柔和白楚笙都是一脸菜色，再看了看陆司野手里的橘子，除了笑容，也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白楚笙咬牙，气得拿起筷子就往餐盘里插。 顾染刚低了头，不想去面对两道眼神的杀意，嘴里突然又送过来一直剥好的虾。 “宝贝，吃虾。”陆司野笑眯眯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生最幸运的时刻 “你……吃。”顾染推了过去，送到了陆司野的嘴边。 陆司野顺着她的手便吃了，更像是顾染刻意喂过去的。 顾染立刻将手一缩，，却猝不及防地被陆司野一把抓住。 “给你擦擦。”陆司野抽了纸巾，戏瘾还没有过去，享受此刻乖得不能再乖的顾染。 也就这种时候她不会拒绝自己任何的动作，像只猫咪。想起猫咪，陆司野突然想到那一次这女人中了药之后的表现，突然有些怀念起来。 早知道那个时候就不应该弄醒她，该做什么做什么，现在她也会死心塌地些。 顾染不知道陆少爷一念之间已经转过了这么多想法，但是众目睽睽下被人当成刚出生的婴幼儿又是喂东西又是剥虾的，再加上感受到几道炽热的视线始终在自己的脸上打转，也有些不适应起来，想要早点结束这一餐。 俞磊看着两人的表现，笑了笑，也给江夕蓝盛了一碗汤。 江夕蓝接过汤之后只是道了谢，没有其他的表现，但是她在人前向来是比较矜持，两人情人的关系也没有过多的公之于众，所以俞磊不疑有他。 “外界都传闻凰天和百盛正在闹得不可开交，没想到我和顾总还有坐下来好好吃饭聊天的一天，真是幸事。”俞磊将酒杯端了起来，笑着道：“我祝顾总和陆先生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记得他在婚礼上似乎也有说过类似的话，但是这两句几乎是俞磊的固定祝福语，以往他去很多场合，用的都是这平淡无奇的两句。包括私底下为数不多的回家吃饭，甜言蜜语里也懒得敷衍，大多数用这些冠冕堂皇的词带过，现在听起来真是扎耳朵。 “会的。”顾染举杯，往俞磊的杯子上碰了碰，“要说我这一生最幸运的时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一定是从嫁给司野开始算起。” 她笑了笑，抬头喝下。 陆司野在一旁眼睛一亮，似乎有些诧异刚才那句话会用顾染嘴里说出来。 顾染喝完酒才意识到来自白楚笙的热烈视线更加热烈了，几乎一瞬间迸发的，这才想起来刚才的话里似乎有歧义。 她刚才也只是想提醒自己，从重生嫁给陆司野和意识到自己应该报仇反击的时候开始，她才是最幸运的人而已，没想到会引起这样的歧义…… “陆哥哥。”白楚笙白了顾染一眼，转头对着陆司野道：“我们待会儿去游泳好不好？我上一次不会游泳，可吃了大亏了呢！你能不能教教我呀？” 游泳当然是肢体接触最快捷的方法。 顾染看着自己的酒杯，唇角轻轻勾了起来。 “不能。”陆司野回了一句，转头深情地看着顾染道：“现在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了，我老婆不同意，我哪儿都不能去。” 这回就是连江夕蓝也有些看不下去了，酒入喉头，有些苦涩。 别人都是恩恩爱爱，现在看着不面十分油腻，但又何尝不是自己的感情生活十分失败的原因呢？ 她冷笑一声，低了头，自顾自地喝着杯子里的酒。 顾染开口道：“我不介意的，既然楚笙妹妹想让你教她，你可以教她。你们是青梅竹马，我能理解。” 白楚笙转头看了顾然一眼，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帮自己说话，但立刻心花怒放地找上了陆司野道：“陆哥哥！你看嫂子都这么说了……” 白念柔突然轻轻咳嗽了一下。 白楚笙咬牙，收回了自己的话，看了白念柔一眼，似乎是有些胆怯，挥了挥手道：“行吧，你要是不想教我也行，你在岸边看着我总行吧？万一我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你就口头指导，这应该不会让你为难了吧？” 陆司野干脆不回应她了。 白楚笙气得将刀叉一扔道：“不吃了！” 她起身，往泳池的方向走去，走着走着就开始听身后的声音，见没有一个人挽留她，更加生气，奔着泳池就去了。 白念柔放下了刀叉道：“我去看看她，她不会游泳，待会儿别真出什么乱子。” 她说着看了陆司野一眼，抬腿走了过去。 顾染也没有吃东西的心思了，此刻最想做的，是看戏。 她将嘴角擦了擦，起身道：“我也要去游泳，一起？” 陆司野二话不说站了起来，伸手在顾染肩上一搭，跟着顾染便往泳池边走去。俞磊在两人身后也站了起来，看了江夕蓝一眼江夕蓝笑了笑，紧跟上两人的脚步。 白楚笙一路走到了泳池边，看见是白念柔跟过来，立刻气极道：“你看看是不是！我说了，陆哥哥现在跟变了个人似的！你想想看，他从前是不爱吃虾啊蟹啊的！他就是嫌弃碰着会脏手，你还不知道他的性子吗！现在倒好了，为了一个女人，自己的习惯全都给改了！我真不知道现在的这个人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陆哥哥了。 她叹了口气，有些懊恼起来。 已经在南城待了这么久了，本来一开始还以为陆司野对顾染只是玩玩而已，或者也只是演戏给她们看，但是现在看来……似乎真的不是这样的。她再笨，也看的出来陆司野眼里是不是真切的情意，再傻，也能知道陆司野对谁是真的关心。 “姐姐，你说我们是不是错了？”白楚笙犹豫道：“我们都比那个女人占尽先机，早认识陆哥哥那么多年，但是还是没有什么结果。我以前一直以为我会输给你，把陆哥哥让给你我也是愿意的，但是现在真是不甘心啊！” 她眼睛一斜，突然看见拐角处进来了几个人，立刻瞪着眼睛，往旁边一倒。 “诶！”白念柔一惊，伸手要去拦，但是已经拦不住了。 啪！水花四溅。 白楚笙已经跌入了泳池，大口呼救起来。 陆司野刚好走过转角处，一抬眼就看见在水中扑腾的人，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真是不知道该说她蠢还是……”陆司野摇头：“同一个招数居然用这么多次——老婆，以后不要用青梅竹马的名头把我和她放在一起。” 顾染也笑着，开口道：“你先去把人救了再说。” “会游泳的不止我一个。”陆司野微笑着，但是眼神已经开始变得阴冷起来，“做了事情要学会承担，每次都有人帮她擦屁股，心眼只会越来越坏。” 顾染看了陆司野一眼，赞同这话，所以没有做声了。 白念柔在岸边有些着急，转头对着陆司野道：“司野，能不能去搭把手？” “如果没有记错，你应该是会游泳的。”陆司野开口道。 “我……”白楚笙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咬了咬唇道：“我今天的衣服下不了水……” 顾染这才注意到白念柔身上穿着一件十分轻薄的开衫，里面是吊带，几乎能透出腰线来。这要是沾了水，就等于裸着了。 顾染若有所思地将目光移到了她的脸上，点了点头，第一次发现这个白念柔还是有点意思的。她倒是比那个无脑的妹妹要有趣多了…… “我去吧。”俞磊有些无奈，站在这边看着人几乎都要沉到水底了，白念柔不慌不忙的，陆司野也毫不在意，怕出了事情承担不起。 他转身看了江夕蓝一眼，江夕蓝开口道：“去吧。” 他这才下了水，将已经快要窒息的白楚笙给捞了上来。 白楚笙剧烈咳嗽着，低低哭了出来：“我在水里喊了那么久……你们居然都不来……不来救我咳咳咳……陆哥哥……” 陆司野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如果不尽快学会游泳，就不要让自己接近危险区域。你父亲在商场上的那一套，你也该学学了。” 白楚笙听见他提到自己的父亲，立刻瑟缩了一下，明显是害怕了，冷风袭来也有些抖动起来。 “我知道了……你那么凶干什么！” 陆司野道：“我看今天游泳也是没有必要的，我们吃饱了先回房，明天的活动再继续。” 说着他转身，拉起了顾染，心里盘算着晚上该去玩点什么好。 “陆先生，顾总。”俞磊在身后叫了一句。 顾染停下了脚步。 “刚才和大家商量了一下，明天都有意愿去玩射击游戏，你们参加吗？” 真人射击？ 陆司野看了顾染一眼，两人视线相对，都有些意思。 “可以啊。” “那好，我待会就过去租装备，明天准时来叫你们。”俞磊转身道：“这个游戏需要分组，我们今天先商量一下。依我来看就是两人一组，我和夕蓝，顾总和陆先生，两位小姐分在一起……这样组合可以吗？” 白念柔的表情明显暗了暗，但是笑容很快就绽开了：“可以。” “凭什么他们分在一组！我觉得应该抽签，既然都是公平的，我们两个女生怎么可能玩的过你们？”白楚笙嚷嚷了起来：“我不同意这个分组。” “不同意就自成一组。”陆司野笑着道。 “楚笙，别胡闹，只是一个游戏而已，输赢不重要。” 白楚笙咕哝了一句，哼了一声，转头看向一边。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天天都在告白 陆司野带着顾染回到了他们的住处，两人在门口徘徊了一阵，月光十分温柔，照在脸上，依稀能够看见对方眼底的波澜。 顾染抬头看了陆司野一眼，“逛逛？” “求之不得。”陆司野回应。 他立刻抬腿跟着顾染往湖边走去。这里的景色倒是不错，设备和店铺已经齐全，天色渐晚，已经有人开始在台上表演。 陆司野到店里买了两杯鲜榨果汁之后便回来了，顾染坐在沙滩里的椅子上，看着人造湖，心里一阵舒畅。 “要是每天都不用工作，在这种地方生活也挺好的。”她道。 陆司野看了她一眼，“你只要想这样，当然可以这样。” 顾染语气一滞，没有回应，面色却凝重了起来。 安逸的日子当然可以过，但还不是现在。她还没有报仇，还没有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是面对着景色都会有愧疚，更别说是去享受了。 “我觉得你太急。”陆司野喝了一口，靠上了另一边的躺椅，难得认真了一般开口说了一句。 顾染闭着眼睛，感受着风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拍着，十分惬意。 “我必须急，时间不多。” “你一直在和谁赛跑？”陆司野转头问了一句。 “俞磊。”这一次，她的回答十分诚实。 其实陆司野的一路照顾和陪伴，她心里是能感受到的，没有陆司野也就没有现在的顾染。百盛虽说渐渐起来了，但是最主要的功劳，大多都是归于陆司野的。 她就是沾了陆司野的光。 “他和你的仇恨应该不浅吧？”陆司野再一次问。 顾染心中起了一丝异样。 一直以来陆司野对她真正的目的都抱着不想知道的态度，如果真的到了想要知道的时候……这说明了什么？ 她不想去深思，但也隐约明白，这是陆司野要让关系实质性向前进一步的信号。 这一步她该走，还是不该走？ 顾染抬眼，点头道：“很深。我必须把他击垮。” 陆司野点头，面上的神情若有所思，不一会儿就笑了起来：“你要是累了，我刚才说的话随时作数。” 顾染想起陆司野刚才说的让俞磊见不到明天太阳的话，心里也是微微一动。 “不用，这件事情我要自己来。”顾染笑了笑，有些疲惫，“你只要少给我惹点桃花债，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这和私情可做不到。”陆司野耸了耸肩，“没办法，人太有魅力，就是容易有些常人体会不到的苦恼。” “……你还可以再臭屁点。”顾染咬牙，转头不想看陆司野的脸。 一看见那张妖孽脸，她心里也会不自觉地开始认同他的话。确实，长了一张招蜂引蝶的脸，太给她添麻烦了。 清风徐来。 顾染在这样的风中放松了不少，陆司野突然抬眼看了看顾染，翻身过去，躺在了顾染的身边。 顾染一睁眼，差点被陆司野给挤下去，伸手将他一抱，才堪堪稳住了身子。 “你又干什么？”顾染抬眼。 “我陪老婆，怎么了？”陆司野的面上一派天真，仿佛自己只是在做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顾染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起身就要去另一边。 陆司野伸手一抱，直接将顾染按在了怀里，低声道：“老婆总是吃醋，我得想办法让她安心才好，你说呢？” 顾染彻底没了言语，随陆司野去了。 陆司野眨眨眼，躺了下来。 顾染挑了挑眉，本来以为他会借机上下其手，居然这么老实？什么也没做，打算纯聊天吗？ 她笑了一声，看着天空，突然想到了欢欢。 这会儿的欢欢应该已经睡熟了，今天大概把闫肃折腾得挺惨。在陆司野的调教下，欢欢的性子越来越活泼，但表情也越来越像这个男人了。 “顾染，在来南城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去进行一个普通的，敷衍的，随时可以离婚的联姻。”陆司野突然开了口。 顾染看了他一眼，觉得势头不妙，想要起身离开，但是陆司野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紧紧箍着她不让她走的，她连动弹都困难，只能老老实实在陆司野的怀里待着。 “嗯……少爷，我们该休息了。今天不适合谈心。” “今天你也别想逃，好不容易没有那个小电灯泡。”陆司野笑着转头，突然挨近了几分。 顾染的心瞬间悬了起来，眼神一动，虽然没有避开，但是身体已经忍不住僵直了几分。 他的吻悬挂着，没有挨近，似乎只是在她头顶上方晃动着，想吻，又不吻。 顾染被他的气息挠得有些心底发痒，开口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觉得神奇。”陆司野一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下，随即抬起，吻到了她的鼻尖。 一路酥麻。 顾染想要往后退，但是抱着她的手却突然往下移动了几分，放在了腰上，距离就更加贴近了。 几乎到唇，却又堪堪停止。 顾染开始有些不相信面前的陆司野到底是不是真的陆司野了。他的气息是这样的，他的动作也是这样的，但是他的隐忍……不，她从来就没看过陆司野隐忍。 陆司野吸了口气，抬起了头，伸手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给整理了一下，变得更加凌乱了…… “我没想到来了南城之后，会让我有不想离开的想法。”陆司野笑了起来：“一开始就是觉得你这女人太倔，有种追逐目标的狠劲，像猎豹。你知道你有的时候眼神还是挺带感的……后来就发现，我的目光好像离不开你了。” “这是告白吗？” “我天天都在告白，这是谈心。” “嗯。”顾染给出了一个克制的回答，但是在夜色的包裹下，耳根已经通红。 陆司野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伸手将她的头发一撩，主动起身道：“明天得早起，走吧。” 顾染看着他的背影，挑了挑眉，似乎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跟上了陆司野的脚步。 第二天。 天光刚亮的时候，江夕蓝便将房门给敲响了。 顾染起身，陆司野还赖在床上，嘴里喃喃着让顾染回去。 江夕蓝看了顾染一眼道：“准备出发了，道具已经租好。” “好。”顾染起身，敲了敲陆司野的床头道：“陆少爷，起来。” 陆司野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套好了衣服之后，跟着顾染往门外走。 一出门，到了光线稍亮的地方，顾染的眼神立刻就被陆司野给吸引过去了，有些讶异。 他今天穿的是适合运动的衣服，一件白t一件简单的裤子，妖媚减了几分，反倒是增添了几分少年感。 这人还真是衣架子，穿什么都合适…… 顾染轻声叹息一句，开始慎重考虑要不要和陆司野继续在一起了。 “在想什么？”陆司野带着顾染去洗漱之后，转身问了一句。 顾染看着他道：“在考虑你到底是什么变的，万一岁月根本就不会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而我年华老去……不合算。” 陆司野突然笑了起来，伸手将顾染一揽，低声道：“老婆，大有长进啊，你都已经有了和我一起年华老去的冲动了？” 她忍不住推了陆司野一下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老婆，这一点你不用担心的，你永远十八岁。” “陆司野！你一大早的恶心谁啊……”顾染咬牙道。 两人打闹的样子落入旁人的眼中，一半是羡慕，剩下一半，自然就是嫉妒了。 白楚笙拎着早餐走过来的时候，一脸的不情愿，看了顾染一眼，冷笑一声，默默将东西吃完了，才将自己的服装给穿上。 “姐。”白楚笙颠了颠自己手上的枪道：“你说这枪……要是真的该有多好？” 她恶毒的话没有传到那边人耳中，只有白念柔能听见。 白念柔看了那边抱在一起的两人一眼，眉头一皱，“话别乱说，做好自己分内事。” “我倒是想要做好啊！你看看她到底在干什么！就是故意的，一天到晚的让陆哥哥抱着她……两个人这样像什么话！呸！不检点……” “白小姐，说句公道话。”江夕蓝也在一边穿衣服，听着这话忍不住笑了笑：“他们是夫妻，抱在一起是正常行为，反倒是你的言论有些不恰当了。” 还不到几个小时她就已经看明白，白楚笙分明就不是将陆司野当做正常的哥哥，而是当做自己心里既定的丈夫来对待。也难怪她会对顾染这么敌意横生。 “要你多嘴？”白楚笙转头说了一句。 “楚笙。”白念柔警告。 白楚笙不情愿地扁了嘴。 “抱歉江小姐，楚笙不懂事，是我们没教好，对不起。”白念柔弯腰道歉。 “我倒是没事。”江夕蓝将自己的头盔带好，笑了笑：“你们不用教，以后自然会有人教她。” 她说着转身，撇了撇嘴，冷笑一声离开。 白楚笙也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冲着顾染和陆司野道：“喂！可以走了！” “走吧。”顾染瞪了陆司野一眼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顾染身陷险境 进入场地之后，立刻有一个军人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对着几人讲了有些规则，示意了游戏枪的用法之后便打开了闸道放行。 白楚笙立刻先往前冲去，被白念柔一拉，轻声道：“你别急。” “先跑呀！”白楚笙低声道：“我可不想被顾染打到！” 白念柔有些无奈，看了她一眼，将她头顶上的帽子系好，“你跟在我背后就行，别走丢了，待会还得找你。这里是树林，你方向感不好，我们跑起来肯定没有优势，不如偷袭来得简单些。” 听到“偷袭”两个字，白楚笙立刻眼睛一亮，点头道：“好好好！我赞成偷袭！” 白念柔忍不住叹息一声，看了白楚笙一眼，往前走去。 陆司野和顾染一进去入场地便慢悠悠地往前走，一点也没有对战的意思。顾染被陆司野一路拉着，朝着刁钻的路走。 “他们都开始了，我们往这边走做什么？”顾染回头看了道路尽头正在奔跑的人一眼。 陆司野将她一揽，笑着道：“这就是战术。让他们自相残杀去吧，我们在里面逛逛，一会出去的时候没有负伤也没有杀人……如果非有人送到面前来，那说不定还能赚个人头。不急。” “……”顾染无言。 不过看起来俞磊他们的劲头确实挺足，结果应该就是激烈厮杀。 “不过……”顾染突然看了眼手里的枪，“我还挺想加入的。” 现实里打不到俞磊，现在泄泄火也行。 陆司野笑了一声，显然看出来顾染在想什么，立刻伸手将自己的帽子拉了拉，点头道：“行，那就陪你玩玩。” 顾染勾唇一笑，朝着前方小跑，陆司野也跟了上来。 “看不出来，平常不怎么运动的陆少爷，脚步还是挺轻快的。”她诧异看了陆司野一眼。 他跑起来居然不喘不累，平时能躺着就绝对不会坐着的人……体力居然不错。 “老婆。”陆司野认真地看着她，“你以后会知道我除了脚步轻快，还有其他很多关于体力的优点和理论的知识。如果你今天晚上就想知道，我很愿意现身教学。” 顾染咬牙，不理会陆司野的挑逗，眼神一瞟，看见了前方晃动的两个人影。 “你去打俞磊，帮我多杀他几次，我追这边的女生。”顾染看着前面鬼鬼祟祟的身影，来了兴趣。 “你不打俞磊了？” “情敌比较重要。”顾染也开了句玩笑。 陆司野立刻眼神一亮，来了劲，猛地将顾染的脑袋一拉，“今天表现不错，爷啵一个。” 顾染愣住，猝不及防被陆少爷一亲，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住上俞磊了。 接着……耳边传来了一阵打了鸡血的扫射。 顾染目瞪口呆，半晌突然笑了出来，转身也追上了刚才那个人影，一直追到了一栋房子前。 这里还有房子？复古风十足，家具也破旧了，估计是特意设置的道具之一。 她前后一看，缓缓往前迈步。 “砰！”胸前的装置突然响了一下。 顾染立刻蹲下来躲避，重心不稳，往旁边一崴。 “嘶……”她躲到了石头之后，咬牙去摸自己崴到的地方，顺势一低头，看见胸前装置已经亮了，刚才中了一枪。 “哈哈哈哈打到了！”白楚笙的笑声响在口上，手舞足蹈道：“喂喂喂顾染！让你跟着我！我早就看见你了！” 砰！ 白楚笙的笑容一滞，低头看着自己胸前亮起来的装置，咬牙叫道：“你这是偷袭！” 她刚才太过得意，但也是想着防备的，只是没想到顾染的准头居然这么好？隔了大老远也能一打一个准？！ 白楚笙立刻俯身，拿着枪对着顾染打着，但一个都没有打中。 顾染笑得肚子疼，隐蔽在石头后面，只露出一个头盔。 “顾染！”白楚笙尖叫着道：“你有本事就出来！” “出来给你打吗？”顾染回应：“那我可没这本事，这方面，我确实不如你。” “我……”白楚笙气到浑身发抖，立刻趴在屋顶上，想要顺着一个柱子滑下来。 顾染回头一看，立刻开口道：“白楚笙你疯了？上去！” 这要是跳下来了，非得摔断胳膊腿不可。她摔断了不要紧，关键是她摔断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场，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是保护好白楚笙的安全为好。 “我就不！我凭什么听你的！” “不听也行。”顾染抬手，对着白楚笙就来了一下。 砰！ “啊！你乘人之危！卑鄙小人！”白楚笙趴在柱子上哭了起来，不敢继续往下滑了，手脚在空中挥舞了一下，连忙往上爬了爬。 “这就对了，爬快点。”顾染的枪又扬起来了，威胁性地对着白楚笙晃。 “别打了！”白楚笙哭腔满满，动作加快：“我已经在快了你这个贱人！” 顾染笑了起来，第一次觉得白楚笙的性子还有点可爱。 “啊！”白楚笙突然叫了一声，往柱子下滑了一下，惊慌道：“我抓不住！” 顾染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瞬，似乎想要判断出这句话的真实性。但最后决定不管是不是真的，总不能放着不管。 砰！顾染黑着脸，打了一枪。 “你干什么！” “救你的报酬——你怎么这么麻烦？”顾染斜眼，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房子，往屋顶上爬去。 她到了屋顶，走向白楚笙刚才所在的地方，眉头突然一皱，心里一沉。 糟糕…… “嗨。”底下传来一声清亮的叫喊，白楚笙笑嘻嘻地看着她，挥舞着手道：“没想到吧？这点小柱子还能难得住我？我可是从小到大从家里花式逃跑的人！你行你也跳啊！” 顾染眼神冷了下来。 刚才就不该过来救她。 “诶别走！”白楚笙突然伸手，手上挂着一个钥匙，笑嘻嘻道：“我刚才不小心看见门上有锁，钥匙还挂着，就好心替你锁上啦！顾总你平常工作这么忙，趁机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游戏的事情我就替你完成啦！待会陆哥哥那边，我也会交代你的去向的，拜拜！” 顾染咬牙 白楚笙转身就跑，顾染眯着眼睛看着她飞快的背影，脸色沉了下来，转身也想顺着柱子下来。 刚踏上柱子，脚踝处就是一阵撕裂般的疼，她立刻将腿收了回来。 刚才崴到的地方已经肿了，这只腿估计支撑不了爬下去的重量，万一摔下去了只会更严重，四周都没人，呼救也无门。 顾染摇了摇头，找个干净地方坐了，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意料之中，没有信号。 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告知，这里面的任何电子设备都不会起作用，现在倒成了桎梏她最关键的地方了…… 她咬了咬牙。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渐开始变化，最后一丝微弱的阳光也在屋顶处暗了下来。 顾染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天空，深蓝，微亮，和树木汇成一片，周围寂静无声，只有丛林中的不知名的昆虫鸣叫声陪伴，心里更加安静了。 白楚笙有句话倒是说对了，她已经太久没有没有好好休息，这确实算得上一个机会。但大晚上，这样的场景虽美，被困得无助感还是让她有些发毛。她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人……是陆司野。 知道她不见了之后，陆司野会怎么做？ 顾染将头往手臂里一埋，闭眼休息。 另一边。 一行人在门口渐渐等到天黑，陆司野的眉头越蹙越深，转头看了白楚笙一眼。 “陆哥哥你看我干嘛！”白楚笙装壮着胆子回了一句。 “她刚才去追你了。”陆司野简单开口说了一句，眯了眯眼睛，“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真的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我说了无数遍了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白楚笙大声道：“为什么老是问我啊！追我怎么了？追我我也没看见她啊！我和姐姐走散了一直在追，现在天都黑了，说不定她已经出来了正在哪里闲逛呢！” “也是，顾总向来比较随性，有可能先回去了。”俞磊在一旁笑了笑道：“要不然先回住处看看？这里不是什么荒山野岭，只是一个人造景区而已，顾总就算是一时迷了路，也肯定有出来的办法。” 陆司野突然回头看了俞磊一眼，面色阴沉。 俞磊心里一惊，被他的眼神吓到。 “俞总说的轻松。”陆司野勾了勾唇，转头对着工作人员道：“我和你们一起进去找，拿上路线图，多带几个人。” “陆哥哥！”白楚笙伸手将陆司野一抓，“天已经黑了，你看看林子里多可怕啊！说不定有什么……” “白楚笙。”陆司野十分平静地将她的手指从自己的衣袖上拂了下去，一字一句道：“小打小闹我都可以不计较，我和你们家也算是有交情，不涉及到任何原则性问题我都可以忽略。但是你记住，听好，如果今天的事情是你做的，或者因为你让她掉了一根头发，我发誓会让你用整个白家来赔。明白吗？” 整个……白家。 白楚笙腿脚一软，就连一边的白念柔也是震惊地抬了头，不可置信地盯着陆司野。 陆司野转身，跟着工作人员的脚步，迅速淹没进了夜色中。 “姐……”白楚笙害怕地看着白念柔，小声道：“怎么办？陆哥哥好像真的生气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陆司野发怒 陆司野进了场地之后，看了周围一眼，脸色更加阴沉。 这一片树林和早晨看见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有阳光的时候看起来郁郁葱葱，但此刻月光隐匿在云层里，衬得周围阴气森森。 “先往这边。”陆司野走在前面，对着身后的工作人员道。 为首的是景区的经理，众人都互相看了一眼，见经理立刻跟上了陆司野的脚步，都没有任何疑问地跟上了。 陆司野凭着早晨的记忆，从错综复杂的道路中找出早晨的那一条，一直走到了他们分开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他脚步顿了顿，又朝着顾染前行的方向走。 “这附近都有些什么？算是树么？”陆司野边走边问。 经理道：“前面有个道具破房子，树墩，还有个废工厂，再往前就是小溪，岔口的方向就往更远的地方了……那一边还没有开发，所以……” “所以什么？”陆司野眯起了眼睛，转头。 经理一颤，“所以……所以那边有什么我……我也不太清楚” “不太清楚？”陆司野重复了一句，“这是最基本的安保，至少在未开发之前都应该设一个围栏，你告诉我你不知道？” 经理擦了擦汗，弯腰道：“抱歉这边是最近就要开发的，因为至今为止还没有人困在这里面过，所以我……我也没想太多……” 陆司野盯了经理一秒，经理立刻道：“是是是，这是我们的失误，今后一定会改正，一定会……” 这怎么比领导视察还要恐怖…… 陆司野看了周围一眼，又看了看天色，心里升起了一丝焦躁。 “先去房子。”陆司野眯了眯眼睛，转身道。 “陆先生，那个房子……很阴森的，而且人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待在里面，不如先去小溪边或者空旷的地方找一找？”经理在后面轻声建议了一句。 陆司野看了他一眼，心里也有些犹豫。因为在他看来，顾染就算是再没有方向感也不可能迷路，这地方不大，绕一圈也就到了，会不会是被什么东西给困住了？ “去房子，每一寸地方都要找。”陆司野立刻做了决定，转身朝着房子的方向走去。 大晚上的，身后几人心里都有些发毛，越是接近，几人的呼吸声就越是清晰。 没有人敢开始说话，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只有陆司野越走越快。 楼顶上的月光漫漫，顾染几乎睡着。 她伏在膝头，呼吸清浅，耳朵里突然传来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一开始顾染只觉得是幻听，但借着月光猛然间看见了几道投射在地面的人影，突然警觉起来，立刻往后退了一步，缩起了身子。 有人？ 这里的要不是人，就该是…… 顾染摇了摇头，上一世她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最奇异的重生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一世对这些东西自然敏感些。 “门锁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顾染一愣，久久没有回神。 “这个……今天早晨我们检查过设施，应该是开着的呀……不过这个锁上是有钥匙的，算是一个隐藏的道具，可以暂时困住……”经理突然小声了些。 众人眼睛都是一亮。 “陆司野。”楼顶上突然传来一声谨慎的呼唤，带着些许只有两人之间听得出的，压抑的激动。 尽管只有一丝，要足够点燃陆司野此刻的眼神了。 “你在哪？”他立刻后退，找寻着声音的来源。 顾染从楼顶上冒出了一个头，借着月光盯着陆司野看了两秒，心里突然涌起了无限的奇妙感觉，感动、欢喜、庆幸……还有不可置信。 他真的来了。 她原以为会等到天亮，她原以为自己要独自对抗孤独和恐惧。 “陆司野，今天看你真帅。”她感叹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声音突然有些颤抖。 陆司野立刻转身道：“钥匙。” “这钥匙倒是有备份的，只是……” “只是？” “只是刚才没想到，所以没有带进来……” 陆司野转身，不想在此刻去追究这个问题，再一次后退了几步，突然冲向门的位置。 顾染的眼神一亮，看着在迅速淹没进黑暗中的身影，趴在屋顶上，眼眶酸涩。 砰！ 门裂了一点。 陆司野再一次抬腿，后退两步，猛地一踹。 砰！ 他迅速将裂缝弄得更大了些，闪身进去，朝着楼顶奔去，跑过楼道，跑过废旧的木板，登上楼顶的时候，突然松了口气。 顾染已经站起来了，仔仔细细看了陆司野一眼，笑着道：“抱歉啊，给你添麻烦。” 她说着已经走了过来，伸手将陆司野一搂，“不过你能来……真好。” 四目相接，语声浅浅。 陆司野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笑意，只是看着顾染，半晌道：“谁关的你？” 他不在意其他，但是如果连一个游戏都危险重重，早就已经超出玩笑的范围了。 顾染清晰地看见了陆司野眼中的厉色，手臂的力量更大了些，将他搂得更紧了，开口道：“先出去再说。” “谁。” “我说是谁，你都信吗？信了又怎样，能处理吗？”顾染伸出手，将陆司野脸上的灰擦了擦，低声道：“先出去，我也得好好想一想……这事情到底是谁干的。” 陆司野挑眉，怒气渐渐散去了，心里将顾染的话过了一遍，已经有了些答案。 不管真正做这件事情的人是谁，一定有白楚笙的参与。而如果有指示的人……大概也不用费什么脑子去猜了。俞磊的手段他多多少少也是见识过的，算是警告，还是盼着白楚笙没轻没重地闹出点人命？ “很好。”陆司野点头。 顾染听着这意味深长的一句，主动拉了他的手道：“先出去吧，我很累了。” 陆司野这才意识到顾染已经开始主动接近自己，眼神稍稍一变，压抑的表情也有了些许缓和，打横将顾染一抱，走了出去。 顾染是真的累了，窝在陆司野的怀里，随着他走动而晃起的步伐，一点一点陷入了睡眠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吵闹的声音灌进她的耳朵，顾染才惊觉自己刚才已经睡着。 “怎么还不回来啊！这都已经进去三个小时了！”白楚笙的声音十分尖锐，再加上带着点嗲声嗲气的腔，一听便知道身份。 空气里一片沉默。 半晌，白楚笙再一次开口道：“哎呀姐，我想进去找陆哥哥……” “行了，你别胡闹，你现在进去只能多丢一个人。” “姐你不会是怪我了吧？” “你做事情这么鲁莽，我不怪你难道夸你吗？”白念柔有些严厉地道。 白楚笙瞬间不做声了，很久之后，屋里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哭声。 “我也不是故意的！”白楚笙大声哭闹起来：“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我的错啊！这人也怪我，那人也怪我！我错了好不好！再说顾染那个烦人精，她回不来才刚好了呢！为民除害！我就是希望她永远都别回来怎么了！” 陆司野突然将顾染放了下来。 顾染看了他一眼，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身边的人就突然往前走去。 “砰！” 一天之中，这是第二次踹门。 门内的哭声戛然而止。 陆司野站在门外，阴气森森的表情隐匿在黑暗中，吓得白楚笙尖叫了一句。 随即两人看清来的人是谁，都愣住了。 “陆哥哥？”白楚笙脸上还挂着鼻涕和眼泪，看着陆司野的脸，眼神移动到了他身后的顾染身上。 白念柔见势头不对，立刻走上前来，轻声道：“司野你别误会，楚笙她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她心直口快的，想什么说什么……人回来了就好，没有事是最好不过，这是大家都希望的结果。” “是吗？是大家都希望的结果？”陆司野转头，扯着嘴角笑了起来，朝着白楚笙迈了两步，直接将白念柔逼退到一边，“还记得我刚才说了什么吗？” “陆哥哥……”白楚笙壮着胆子道：“你别这样，我怕。” “知道怕？”陆司野的手指突然攀上了一边的杯子，青筋隐隐在额头一动，突然甩手一砸！ 砰！杯子蹦出碎片。 白楚笙一抖，尖叫了一声，猛地往后退着，全身都开始发抖，瑟缩着看向陆司野。站在面前的是一个完完全全陌生的人，她们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陆司野发火。 “记住现在的感觉，这才叫怕。”陆司野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看了白念柔苍白的脸一眼，转向发抖的白楚笙，“还是我需要大半夜把你关到森林里去享受月光，你才会长长记性？” 白楚笙是真的被吓到了，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顾安宁车祸，你别以为自己做的事情都天衣无缝，桩桩件件我都记着。”陆司野提点了一句，转头看着白念柔：“你作为她姐姐，放任的时候也够多了。白家如果真的管不好这个女儿，下次再动到我的人身上，碎的就不可能是一个杯子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他是她的手中刀（一更） 陆司野说完，不再看那些人一眼，转身抱起顾染回到了房间。 门关上，他将她放了下来，凝视她半晌，才低声开口：“抱歉，这一趟我不该带你来。”他的眼里第一次有了类似自责的情绪。 顾染沉默的和他对视，他的双瞳仍然妖异，但此刻里面的情绪毫不掩饰地表现了出来。 她顿了顿，眼神微微震动，轻笑一声，“陆少爷突然正经，我还有点不习惯。我们都知道俞磊和白楚笙有诈，这一次不过是将计就计。如果被俞磊发现江夕蓝已经倒戈，那我们将会失去一个得力的帮手。” “得力的帮手？”陆司野突然皱起了眉头，眼里出现了几分了然的情绪，怒意随即就来了，眯起了眼睛，目光中带了一丝不悦，开口问道：“只是为了一个帮手，你就可以随意将自己置于险境？顾染，你做这些事之前就没有考虑过自己？还是说为了击垮俞磊，你真的可以不顾一切？” 他的话字字敲击在顾染的心上，令她浑身一震。 她有多久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幸运重生，是仇恨让她坚持着活下去。但随着和顾家人的相处，她早已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还有……陆司野。在刚才，她的心终于松动，想要试着接受他的感情。 但俞磊必须得由她亲自手刃，否则她怎么能让死去的爸妈安息？ 空气中响起顾染低低的一声叹息，随即只听她缓缓吐出一个字：“是。” 四目相对。 陆司野的眼神里一霎间闪过万千情绪——忧虑、震惊、犹豫、痛心…… 这些情绪她从未像现在这般看清过。她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为什么陆司野会这么问。 他在担心她。 “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你说出这样的话。”陆司野一字一字道，目光转到顾染的脸上，上面有一些脏印子。他抬手，用拇指轻轻地给她擦去了，“如果你需要利刃，我比任何人都适合。” “……陆司野。”顾染动了动嘴唇，在陆司野看见她眼里的泪光之前，主动先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他的肩头，“你今天真的好帅。” 凝滞的气氛随着她的这个动作和这句话瞬间转为轻松。 陆司野带笑的声音响在她的头顶，“那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这些话他以往说过了无数次，句句看似玩笑，实则真心。但没有一次得到过顾染的回应。 “是啊。”顾染轻轻接了一句。 声音很低，但陆司野还是听到了。 陆司野一怔，反应过来后立马扶着顾染的双肩，低声道：“重复一遍，那两个字。”他的声音很低也很清晰，似乎是在求欢般，诱惑着顾染再说一次。 顾染故意装作不知道，“哪两个字？” “爱我的那两个字。”陆司野此刻极为有耐心。 顾染的眼里晃动着笑意，看了陆司野一眼，但只一秒又被烫了回来。只不过是两个字而已，真的就可以令他这么高兴？ “陆司野，我腿疼。”她以往都被陆司野欺负，这一次不想就这么便宜了他。 其实她也只是崴了脚，平时不是那么矫情的人。 但陆司野却立刻就被她转移了注意力，一把将她捞在了怀中，抱去沙发上坐下，“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拿药。”说完便走出了房间。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酒精和纱布。 顾染动了动腿，有些心虚地道：“陆少爷，我发现我的腿已经好多了，不需要包扎吧？”只是扭伤再加上有些红肿而已，养两天就好了。 “我先看看。”陆司野说着，已经蹲下了身，十分自然地单膝跪在了顾染的脚边，将她受伤的脚给捉了起来关心查看。 “这里被划伤了，有道口子。”陆司野指了指她的脚。 顾染俯身一看，“陆少爷，你这叫关心则乱。切个菜受的伤都比这个大……”她说到这里便觉得有些怪异了，为什么陆司野这么热衷要给她包扎？ 包扎……腿伤……洗澡。 顾染的脑海中不自觉便蹦出了这三个字。而且她相信以陆司野不要脸的性格，还真做得出来。 但她此时的心境早已不同以往，相较于之前的逃避，她现在已经变得坦然了。但坦然归坦然，现在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合适。 门突然被敲响。 顾染用脚轻轻碰了一下陆司野的腿，眼神示意门那边，“你刚才对她们发了那么大的火，还不快去哄一下？” “不去。”陆司野不动，反而还悠哉地玩起了顾染的腿，指尖在她的腿上轻轻跳动，不断往上。 “必须去。”顾染抓住了他作乱的手，耳根微微一红，“我身上这么脏，还没洗澡。” 门外的敲门声停了又响。陆司野听了，皱了皱眉，起身道：“行，那我去把她们打发了。老婆等我，我很快回来。” 他转身走到门口拉开门，看到了白楚笙的脸，脸色有些沉：“有话快说。” “陆哥哥。”白楚笙声音小的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眼眶通红，显然来之前已经哭过一通了，“我来是想向你道歉的。对不起。” “向我道歉？”陆司野笑了一声，“白楚笙你是不是找错人了？你要道歉的人在里面呢。”他突然想起顾染说她要洗澡的话，走了出来，将门一关道：“出去说。” 两人走到了走廊深处，靠着窗口。 白楚笙哪会真心实意的道歉？她不过是没想到陆司野也知道了顾安宁和顾染车祸的事，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姐姐知道后，立刻教训了她一顿，将她赶了出来道歉。 “那陆哥哥想要我怎么做？”白楚笙看着陆司野，咬了咬唇，说话时眼泪跟着落了下来，“你既然都知道那件事是我做的，这么久没说肯定也是偏袒我。我承认白天的事是我做得过分了，我保证绝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陆司野的句句威胁还言犹在耳，拿整个白家来赔……她怎么赔得起？ “偏袒？”陆司野玩味地喃喃这两个字，讽笑道：“偏袒这个词是定义在关系亲疏之上的。白楚笙，你觉得你在我心中的地位能高得过我老婆？”至于之前为什么不说，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不必告诉她。 白楚笙浑身一抖，被陆司野的话打击得面色发白。 陆司野看了她一眼，已然没了继续说话的兴致，丢下一句话便走，“真要道歉，就给我正正式式的去顾家。别给我只来口头的这一套。” 白楚笙站在原地，看着陆司野越来越远的背影，眼泪逐渐模糊了视线。 她回到房间，白念柔一直都在等着她。见她回来了，立刻问道：“司野怎么说？” 白楚笙瘫在沙发上，失魂落魄，“让我去顾家正式道歉。” “去顾家？”白念柔皱眉。如果让楚笙去了顾家，那那件事就是上升到两个家族的矛盾上了。白楚笙做出这样的事，始终理亏，少不了要对顾家做出些补偿。 “姐姐，我不想去顾家。”白楚笙抬眼，脸上眼泪纵横，“这么丢人的事我不要做。顾家算什么呀，还要我们去给他们道歉？他们有那个面子？” “丢人？你还知道丢人？”白念柔叹了口气，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要不是司野今天发那么大的火，将那件事说了出来，我还不知道你闯了那么大的祸。顾家的婚约是陆爷爷给司野订下的，你插一脚干什么？还害得顾安宁成为植物人。” “顾安宁要不成为植物人，今天还能有顾染的事？”白楚笙嘴硬的顶了一句，但心里已经知道顾家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 另一边。 陆司野回到房间里时，顾染还在浴室里没出来。 他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浴室门口，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啪嗒一声。门开了。 陆司野眼神立刻一动，定在了出来的顾染身上，随即便黏住不动了。 “老婆，你……这衣服不错。”陆司野缓缓起身，走近了她，哑声说出一句。 顾染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蕾丝吊带睡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唯一有可能让陆司野注意到的，估计就只有胸前露出来的一小片春光了。 “喜欢吗？”她冲陆司野一笑。 陆司野走到她面前，只需一低眼，就能瞥见那一抹起伏的白皙。顾染的身材很好，在这之前他就知道了。眼前的这风景，让他情不自禁的便想到顾染那次醉酒，他对她的为所欲为。 他没有回答，手一伸，直接将她捞了过来，双唇一印，激烈的喘息就是最好的回答。 唇舌碾转交缠，渐渐由浅入深。顾染一顿，随即抬起了手，回抱住陆司野，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察觉到她的动作，陆司野的吻变得愈加激烈，一吻毕，两人都变得气息不稳。 “我看到我的明天了。”陆司野的额头抵着顾染的，低笑一声。 明天？ 顾染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随即轻轻推了他的肩膀一下。这人还真是半点脸都不能给，一给就顺杆往上爬。 第一百二十章 俞磊被抓（二更） 第二天一早，陆司野直接带了顾染回家，招呼都没跟白楚笙他们打。 闫肃将欢欢交给顾染后，转头对陆司野道：“我有事要跟你说。” 顾染听了，抱着欢欢往楼上走，“我去哄她睡觉，你们聊。” 人还没走远，陆司野便开了口：“查到线索了？” 闫肃点头，“资料我已经发到你邮箱。”声音一顿，“至于后面该怎么做，你做决定。”说完他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门口便响起关门声。 陆司野在原地站着，看到顾染下楼来，笑着说了一句：“刚才的话你听到了？” 顾染瞪了他一眼，“你们就差当着我的面说了。”她本以为闫肃和陆司野说的是私密的事，所以避嫌离开，结果陆司野倒好，还是将她给扯了进来。 陆司野笑笑，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坐在了沙发上。他拿过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后登录了邮箱，“我让闫肃查的是关于俞磊的事。” 听到“俞磊”二字，顾染心中一凛。 “闫肃说的线索是什么？”她问了一句，心里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 她和俞磊争斗了这么久，始终都缺少了指向俞磊谋害林家的证据。这也是她一直在暗中调查的事。 陆司野的手握着鼠标，不停地在电脑屏幕上点动着，最后调出了一封来自“闫肃”的邮件。资料是附件发送的，他下载了下来。 “他没说，但他们几个出手，俞磊做过的事只要没有彻底销毁证据，就一定能被他们挖出来。”他道，边动手解压了文件包。 顾染盯着屏幕上显示的进度条，心中一动，不自觉地便问出一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查他的？” 陆司野一顿，随即转头，只思考了一秒钟便答：“从我发现对你再也放不下的时候。”他趁顾染分神，凑过去亲昵地咬了一下她的嘴唇，眼里满是得逞的光。 紧张的气氛被破坏殆尽，顾染忍不住失笑，但眼睛在瞟见屏幕上已经解压完毕的文件时，瞬间冷了冷。 “怕什么？天塌下来还有老公我给你顶着。”陆司野一手揽过她，两人挨近，这才点开了文件夹。他盯着大文件夹里一个个被分类标注好的文件名，笑了一声，“看来俞磊的坏事没少干。”他的鼠标点中了其中一个名为“情人”的文件夹，道：“这份资料可以发送一份给江夕蓝，她一定会很高兴。” 顾染的眼睛紧紧盯着文档里显示的信息，随即冷笑出声。俞磊果然是种马一个，就他的这些情人，都可以开一个娱乐城了。 “等一下。”顾染伸手按住了陆司野的手，心一急，干脆覆在了他的手上操作着鼠标，“这个是什么？”她点开了一个名为“疑点”的文件夹，一排排地扫过去，眼神最终定在了其中一个文档上。 陆司野看了一眼，“哦”了一声，“上次我们不是特意去查了一下俞磊的车吗，我看你对这件事好像特别在意，就让他们几个着重查了一下。想不到果真有问题。” 顾染目光闪动，将文档点开，扫了里面的内容一眼，眉头狠狠地揪了起来。 原来不是她没有找到血迹，而是找错了车。俞磊为人谨慎多疑，车库那天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便买了辆一模一样的车替换了之前的那辆放在车库挂牌，而撞死她的那辆被他丢在了修理厂一直没拿出来。 陆司野也瞥见了那些信息，讶异了一瞬，问顾染：“俞磊的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 顾染沉默地盯着陆司野，眸中情绪变幻，半晌脸色沉重的开口：“俞磊谋害了林衣一家。季尘的下场你也看见了，要不是我们及时将他救了出来，他现在也已经在下面跟他的家人团聚了。” 陆司野皱眉，“那这辆车……” “这辆车撞死了林衣。”顾染道，没有隐瞒陆司野。在陆司野看来，她对俞磊的恨来得未免有些莫名其妙，但作为林衣，则不是。 他需要一个理由，而她给出来了。至于为什么她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如果陆司野问起，她也不会掩饰。 气氛沉默。 陆司野盯着顾染看了很久，缓缓吐出一句：“杀人偿命，俞磊该死。” “你不问吗？”顾染道。 陆司野摇了摇头，揽着顾染肩头的手收紧，将她抱了过来，看着顾染的侧脸，轻声道：“找个时间，我们再去探查一下这辆车，或许有线索。” 手机铃声响起。 两人分开。陆司野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瞥一眼来显，慢腾腾地接了起来。 刚接通，白楚笙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陆哥哥，我现在已经在去顾家的路上了。你……你会不会来？” “这种事你自己解决。”陆司野道：“你闯了祸，不可能每次都有人在你身后给你收拾烂摊子。” 虽是这么说，但电话挂断后，他还是问了一下顾染：“白楚笙去顾家道歉，你要不要回去一趟？” 顾染摇头，“有我爸妈在，应付她足够了。”况且之前顾立国和林碧岚都认为是她谋害顾安宁，这个时候回家去，或多或少都会感觉到有一些尴尬。 “那我们抓紧时间，去修理厂。”陆司野提议道。 顾染没说话，只是盯着陆司野看。 陆司野挑眉，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有东西？” 顾染叹了口气，微微笑了起来，“我只是在想在俞磊的事情上，我次次都在拒绝你的帮助，但最终结果却没有什么改变。这条对他可能致命的线索是你帮我发现的。” “夫妻俩还分你我？”陆司野语声暧昧，“我比较喜欢你用其他方式表达谢意。” 顾染斜了他一眼，知道这人又开始不正经了。 收拾好后，两人便出了门。 修理厂在郊区，地方比较偏僻。两人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才找到了修理厂的大门。 “俞磊能将车丢在这里这么久，肯定是事先打过招呼的。”顾染想了想道：“我们这么去，会不会打草惊蛇？” 陆司野笑笑，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徐子冀已经帮我们搞定了。” 顾染走到他的后面，看着他坚实宽厚的背影，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能遇到陆司野……她何其幸运。 两人走到修理厂门口，顾染见大门紧闭，转头疑惑地看向了陆司野。 陆司野抬手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脚步声，随后门被拉开，徐子冀看见他们，打了个哈欠道：“你们怎么才来啊。”说着便转身往里走，“跟我来。” 这种进入别人家地盘还这么泰然自若也只有陆司野和他朋友能做得出来了。 顾染已经见怪不怪，抬腿跟着陆司野走进，却发现偌大的一个修理厂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这里的人呢？”顾染忍不住问了一句。 徐子冀顿住脚步，回头冲她眨了眨眼，“今天他们放假。” 顾染顿时了然。不用说，这肯定也是他们安排的了。 徐子冀带着他们进入了修理厂的最里面，停在了一个类似小车库的地方，对两人道：“俞磊的车就在里面。你们进去吧。” 顾染抿唇，看了陆司野一眼，没有丝毫犹豫地便走了进去。 陆司野跟上。 一进去，顾染一眼就看见了俞磊的那辆车。她走了过去，和上次一样，拿出紫外线灯仔仔细细地搜查车轮上的痕迹。 灯一亮，她突然浑身一抖。 刺眼的痕迹就在面前闪动着，十分清晰。 “喂。”陆司野蹲在她的身边，叫了她一声。 顾染死死咬唇，忍住快要喷薄而出的情绪，却再也忍不住，转身想要避开那摊血迹，顺势被陆司野一把楼进了怀里。 “怎么了？”陆司野看着她的反应，皱了皱眉。 “我找到了……找到了，就是这辆车。” 陆司野没动，任由顾染趴着，很快他就感觉到了肩头的湿意。 “我让徐子冀来取样。”他眯了眯眼睛，沉声道。 等顾染平复了情绪，两人才走了出去。陆司野交代完徐子冀后，站在门口等他。 微风轻轻拂动着顾染的发丝，她眼眶微红地盯着车库的方向，眼神从未有过的冰冷，“这一次我要看俞磊如何翻身。” 凰天。 杜拉和百盛合作的新闻已经放出来了，这就表明两家联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烦躁地吐出一口气，将网页关了。想起身走到窗边吹吹风，但刚站起，就听到门口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他皱眉看了过去，等看清楚来人是谁后，惊得忘记了反应。 三名警察朝他走了过来，其中一人向他出示了证件后，以公式化的语气说道：“俞先生，我们是南城派出所的。现在怀疑你和一起某杀害有关，请你回去配合我们调查。” “谋杀案？”俞磊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露一丝破绽，“什么谋杀案？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是关于你妻子林衣的。”出示证件的警察道：“有人报警，说是在你的车上面发现了有关于你妻子林衣的血迹。证据已经交到了派出所，所以不管结果如何，俞先生，请你配合我们走一趟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俞磊的反击（三更） 顾家。 陆司野坐在沙发上，低头回复着徐子冀的消息。几分钟后，对一旁的顾染和林季尘道：“俞磊被抓了。” 林季尘看了顾染一眼，抬手打了一行字给她：“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光凭俞磊车上有我姐姐的血迹并不能直接证明俞磊就是凶手。如果我们再找不出更加有力的证据，他……最终肯定还是会被放出来。” 顾染看完，收回了目光，手指在身侧收紧。 这个结果她当然也能猜到。如果林衣的尸骨还在，那林季尘作为亲属可以提出做尸检，纵然时间过去了快两年，但车祸的痕迹应该也能查到。但俞磊做事太绝了……他怕节外生枝，所以在林衣死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将她的尸体火化，毁尸灭迹。 “我不甘心。”顾染抿唇，半晌才从齿缝中吐出几个字。 她想要让俞磊背负着谋害林家一家的罪名死去，接受人们的唾骂，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清楚这个畜生所做过的事。 但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没希望了。 陆司野看着顾染，似看出了她在想什么，突然开口道：“就算他可以出来，但他能解决来自民众的压力？”他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微笑：“况且不是还有一个江夕蓝么，在最关键的时候，这个人或许可以给予俞磊致命一击。” 顾染瞬间被他的话点醒。对啊，当初车库的事不只有俞磊一个做，还有江夕蓝。她虽然现在和江夕蓝暂时合作，但并不能代表两人就已经是朋友。这点，江夕蓝自己也知晓。 想通后，她不由得一阵失笑。她可真是被冲昏了头脑，当局者迷。 “那就要麻烦一下萧晚了。”顾染笑着说了一句，拿起手机给萧晚打了个电话过去。 …… 事情的结果果然如顾染几人所料，派出所那边因为证据不足，检察院存疑不诉，所以没几天俞磊就被放了出来。 江夕蓝到门口接的他。 两人见面，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俞磊停在了原地，步子久久没有迈动。 “阿磊。”江夕蓝走上前去，主动挽起了他的一只胳膊，假意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俞磊沉默地摇了摇头，上了车。 车子开动，俞磊靠在椅背上，问道：“我走的这几天发生过什么大事吗？” 江夕蓝从车内镜看了俞磊一眼，犹豫了一下，然后才道：“我本想让你好好休息几天再告诉你的。你被抓的事不知被谁爆了出来……网上现在都在传是你杀了林衣。要不是今天我放出假消息，故意说错你放出来的时间，估计刚才派出所早已经被记者围堵了。” 俞磊的青筋隐隐在额头跳动，他咬了咬牙，突然直起了身子，双眸直直射向江夕蓝，眼神变得阴冷无比，“林衣的事我们做的这么隐秘，怎么可能会被人知道？是不是你告诉顾染的？” 车子忽然一个急刹，在街边停下。 江夕蓝转头，满脸冷意地盯着后排的俞磊：“好啊俞磊，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从你求着我复合后，你说说你都对我做了些什么？怀疑！除了怀疑还是怀疑！林衣的事是我们俩一起做的，我告诉顾染对我有什么好处？你要是这么不待见我，当初找我回来干什么？！”她似乎是真的生气了，发泄了一大通后便直接解开安全带下车摔了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俞磊望着江夕蓝怒气冲冲的背影，心烦气躁地揉了揉太阳穴。也没开动车子，而是第一时间将手机拿了出来，查找关于林衣和他的新闻。 “凰天总裁因涉嫌谋杀妻子被抓，深情总裁竟是人面兽心？” “八一八凰天总裁的上位史，细思恐极……” “凰天总裁恩将仇报，谋夺妻子家产？” “……” 满屏全是这样类似的新闻。 俞磊再也看不下去，反手将手机一盖，气得直喘粗气。虽然他现在已经被释放，但到底还是在他车轮上找到了林衣的血迹，这点他解释不清。他几乎可以想象回到凰天后的日子会变得有多艰难了。那些老顽固本就不看好他，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还不是会趁机往他身上泼脏水？ 不行，他决不能坐以待毙。 俞磊沉思半晌，闭眼又睁开，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 “俞磊这次说不定会孤注一掷了。”顾染看着网上关于俞磊杀妻的言论，勾起了嘴唇。 “他铤而走险也好，这样我们就可以抓到他的把柄了。”陆司野坐在了她的旁边，将手里的温牛奶顺手递给了她。 顾染接过喝了一口，随即看向陆司野：“凰天的总裁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董事那边肯定会召开股东大会提议换掉俞磊。”她想了想，面上有些犹豫，“我在想到时候是否该让季尘出面。” 如果季尘还是以前的那个季尘，当然没有任何问题。但作为一个管理者，口不能言，这多多少少都是一个被人攻击的点。这会对季尘造成伤害，所以她私心里不想这么做。 “林季尘本就应该是林家的继承人，他能出面当然最好。”陆司野知道她在顾虑什么，笑了笑，“不过就算他不出面，我们也一定能把凰天拿下。” “是啊，多费一些波折对我们现在来说也不算什么。”顾染的心一松，也笑了起来。 手机铃声响起。 顾染低头，瞥见来显时，眉头诧异地一挑。 “谁？”陆司野问。 顾染拿起手机，颇为感慨地吐出一个名字：“谭同引。” 之前挖走魏端时，顾染也曾找上了谭同引，利用和林衣的关系将他说动，此后为她所用。只是这么久过去了，两人这还是第一次联系。 她没有多想，将电话接通，等着那边的人开口。 谭同引道：“顾总，我看到网上的新闻了。”他笑了一声，“顾总一出手，果然大动作。” “你打这通电话就只是为了夸夸我？”顾染也笑。 谭同引道：“有时间的话我们见一面吧，我想起来关于凰天我这里还有一些资料可以提供给你。” “行。”顾染不疑有他，爽快地应了下来，“下午三点，百盛附近的百味咖啡厅，可以吗？” “嗯。到时候见。” 电话挂断。 “你对这人好像有点特别啊。”一旁的陆司野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地拖长声音。 “陆少爷。”顾染转头，无奈地笑看着他，提醒道：“谭同引跟我爸的年纪差不多大，要说特别，那也是对人才的敬重。” “是吗？”陆司野笑道：“你和这人总共才见了一次面吧，就对他这么了解了？”他绝对不承认自己是因为花了这么长时间才让顾染另眼相看，而这个叫谭同引的一来就吸引走了她的注意，所以心里有点吃味。 顾染怎么会不知道他怎么想，但已不想理他了，撇下他到楼上换衣服，“我待会儿出门，你在家里好好照顾欢欢啊。” 下午两点五十分，顾染提前出现在了百味咖啡厅门口。 她刚踏进大门，就有服务生过来问道：“请问是顾小姐对吧？里面有位先生已经到了，请跟我来。”说着便将顾染领到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而位置上早已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头发花白，胡子拉渣，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抬眼看向她时，眼神和记忆中的一样，平静中掩藏着锐利。 “谭先生。”顾染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开门见山道：“你电话里提到的是什么资料？”能让谭同引出手，势必会再给俞磊一次重击。 “关于网上所传的俞磊的上位史，经过我的手再加工一下，顾总觉得如何？”谭同引笑了笑，声音有些嘶哑。 顾染愣了一下，随即一笑，“这不算加工。俞磊对林衣到底几分真情实意，谭先生身在凰天，应该也能窥见一些端倪吧？所以你只要如实写就行了。” “好。”谭同引盯着顾染，“我已经收到消息，后天凰天就会召开股东大会。我会尽快把稿子写出来，让俞磊这次再也翻不了身。” “那就辛苦谭先生了。”顾染笑道。 两人聊了将近半个小时，顾染才起身离开。谭同引独自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面前的咖啡却始终都没有动一下。他起身，走出了咖啡厅，然后在附近的一家超市里买了一瓶酒喝了起来。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 谭同引停下了脚步，摸出来直接便接通了。 一个男声从手机另一端传了过来，问道：“事情办妥了么？” “嗯。”谭同引应着，打了个酒嗝，身体摇晃了一下，有些上头了，“录音待会儿就发给你。” “现在就给我。”男声显得有些着急，“钱我已经给你打过去了，你查收一下。我等你的录音，时间不多了，我还要加工。” 谭同引皱眉，敷衍了一句，“知道了。”也不管对方还有没有话说，径自截断了通话。 他在街边站定，盯着手机想了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找出刚才在咖啡厅里录下的对话发送了出去。 接收人，俞磊。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什么东西阻碍了你 晨起。 顾染从房间里慵懒地走出来时，一眼便看见了沙发上正仰着头看手机怀里还奶着孩子的陆司野，一愣。 “你怎么这么早？” “欢欢饿了。”陆司野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随即将欢欢嘴里的奶瓶一收，开口道：“你过来。” 顾染盯着他的神情，笑了一声：“大早上的，你别闹。” “看新闻了吗？”陆司野抬眼。 “没有。”顾染终于意识到了陆司野脸上的表情并不是玩笑的，立刻返回房间里拿了手机。 她边走边低头看着今天的新闻推送，在看见自己名字的时候还是愣住了。 顾染将网页往下一滑，点开了录音。 “关于网上所传的俞磊的上位史，经过我的手再加工一下，顾总觉得如何？” “这不算加工。谭先生身在凰天，应该知道怎么做。” “好，后天凰天就会召开股东大会。我会尽快把稿子写出来，让俞磊这次再也翻不了身。” “那就辛苦谭先生了。” 短短几句话，除了中间有变动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改动了，但仅仅是那一点点改动，也足以让人误会这么长时间以来有关于俞磊的所有负面新闻都只是一场戏，一场她为了利益诬陷竞争对手的戏。 俞磊的算盘打得还真是不错…… 陆司野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将欢欢放进了摇篮，走了过去，“俞磊这一招的反击不算多漂亮，要查这份录音其实也简单，有没有经过加工是可以通过技术来还原的。但是……” 他知道顾染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这份录音不管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初始文件一定都是从谭同引那里流出来的。 顾染深吸了口气，转身走进浴室道：“我去找谭同引问问。” “我陪你。” 她点头。 有了陆司野的陪伴，她心里确实会更加有底气一些。 顾染简单洗漱，带了早餐在陆司野的车上解决，陆司野今天也出奇地安静，丝毫没有破坏她一个人的沉思。 “陆少爷，你说这人心是不是都是越变越可怕的。”她突然笑了笑，看向了窗外，“是不是每一段关系都不值得交付信任，每一个人都不值得托付所有？” 谭同引是凰天的王牌，也是父亲生前最信任的合作伙伴。在和谭同引接触的时候，他明显也是对俞磊不悦的，她甚至拿出了林季尘说事，希望谭同引站在自己的这边。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俞磊？ 她低头发了个短信。 “我在家楼下的咖啡厅，十分钟之后见。我知道你在家。” 她很清楚谭同引的所有习惯，也是为数不多知道他家住在哪里的人。 很快，谭同引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顾染按掉，平静地直视前方。 十分钟之后，顾染准时到达，在玻璃窗外就看见了已经等着的人，不由得一笑，给陆司野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安静地待在车里，随即走了进去。 谭同引眯着眼睛坐在沙发上，眼神紧紧盯着门口，在看见顾染的身影之后，佝偻着的背突然一直，皱着眉头盯着她的步子。 奇怪的是，看着真走路的姿态，倒让他想起一个……故人来。 “来了？”顾染坐了下来，笑了笑。 “你是怎么知道我家住在哪里的？”谭同引皱着眉头问。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部分。他从来不泄露自己的住址，因为对一个娱记来说，尤其是经常挖掘别人隐私的娱记，暴露家庭住址的行为显然十分愚蠢。他不可能再任何时候将自己的处境变得困难，所以公司里知道的人不多。 “为什么帮俞磊？”顾染依旧礼貌性地笑着，坐了下来，看着谭同引的眼神已经开始有些轻微的晃动了。 他的鬓边已经生出了几缕银发，眼睛底下的青黑和眼袋也比她记忆中的要更加深了。 看来这两年做新闻，都不太容易。 “帮？”谭同引轻轻一笑：“你是为了早晨的新闻来的吧？说实话，我没想过你会来，在我眼里顾总是聪明人，聪明人是不需要为了这点小事情伤神的。” “哪点小事？” 谭同引一愣，随即继续笑着：“顾总和俞总不过是商业上的竞争，我也只是选择明主投靠而已，商业上的这点事情，我以为顾总应该早就习惯了。” 顾染点了杯咖啡，放下手机和包包，盯着桌面上的纹路看了许久道：“我和林衣是朋友。” 谭同引瞬间一僵，抬头，“衣衣？” 顾染的嘴唇抖动了一下，在听见那个久违的称呼时，心里还是忍不住颤动着。 “嗯。”她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抬起了头：“谭记者知道自己在帮的是一个怎样的人吗？林衣生前的朋友不多，有什么话她也都会告诉我。她和我说过你从小看着她长大，是整个凰天的主心骨，只是没想到……你到最后会成为的她仇人手里的利刃。” 谭同引死死皱着眉头，盯着顾染的脸看了很久。 奇怪的是他和这位顾总没有见过几次面，但是从第一次开始，他就隐隐觉得熟悉。这人的说话方式，小动作，表情，语气，腔调……每一个细节上都太过熟悉。要不是这张完全不一样的脸，他恐怕真的会误会。 “谁是她的仇人？”谭同引沉声说了一句。 “俞磊。不管你信不信，他杀了林衣。”咖啡上来了，顾染点的是打包，一拎袋子便站了起来，“她要是地下有知，应该对您……很失望。” 顾染想勉强着挤出笑容，但是努力了一下便作罢了。 她转身，拿了包离开，坐进了陆司野的车。 咖啡厅内。 谭同引看着顾染离去的方向，久久都没有回神，脑子里始终回响着顾染刚才的那句话，理了很久还是没有理清。 杀害林衣的凶手……林衣是他杀吗？当时林衣已经怀孕，如果真的是他杀，那样的场面……该有多惨烈。 谭同引沉着脸色出了门，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晚上。 俞磊加班完成了最后几条对顾染的新闻攻击之后，接到了谭同引的电话。 “在哪？” “公司。”俞磊看着新闻，勾唇道：“新闻的效果不错，谭记者有没有兴趣一起过来看看自己的杰作？” 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道：“等我一下。” 俞磊一愣。 他没有想到谭同引会真的答应。自从他接手了凰天之后，谭同引就很少做事了，他是凰天的最后底牌，只要是他出手的事情没有一次是不成功的，所以他私心里觉得谭同引大概是不认同自己坐上总裁的位置，他效忠的人，应该只有林家。 今天也算是破天荒头一回了。 一刻钟之后，谭同引果然来了，手里还拎着一瓶酒，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出现在了门口，笑嘻嘻地往门框上一靠。 “俞总，来两杯，庆祝庆祝？”他道。 俞磊闻着空气里浓烈的酒味，笑了一声：“你这一天到底有多少斤酒要灌进肚子里？” “来不来？”谭同引没有接话，只是晃着瓶子道：“这可是好酒。” “来。”俞磊也笑了，伸手将杯子一接道：“难得你跟我亲近，这样的机会我怎么可能放过？” “好，不醉不归。”谭同引看了他一眼，“我以前只觉得你是个没有什么担当的人，不够经过这一次的风波之后，我反倒是对你另眼相看了。看不出来年纪不大，做起事情来心狠手辣的劲……我很喜欢。” 他笑了了两声之后安静了下来。 俞磊了也跟着笑了起来，仰头就喝了杯酒。 “其实我之前对林家也失去什么信心了。”谭同引往沙发上一坐，“完全是处于上一辈的交情，我才在这里勉勉强强做着，你看我的态度就知道了。我平时不怎么关心公司的事情，因为对于我来说，这里只是一个工作的地方，我只要保证饭碗不丢就行了。” 俞磊心里一宽，笑得更欢。 有了谭同引的支持，今后的路只会一片坦途，越来越好。 半个小时之后，俞磊也有了几分醉意，这酒的后劲大，没两下就已经头昏脑涨了。 “谭记的酒量我是真的……服气。”他笑了笑道。 “你的酒量也不错啊，以前老林在的时候我也想和他喝，但是没劲啊……一口倒哈哈哈……诶，其实当时老林私底下和我说过，他是不太同意让你继承凰天的，但是那个遗嘱你是怎么搞到的？教教我呗？” 俞磊撑着手臂靠在桌旁，勾唇轻笑：“谭记，你就是……活得太老实了。” “是吗，有什么不老实的方法吗？” “要是你有想得到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去得到，这不是小聪明，是大智慧。”俞磊闭上了眼睛，轻声道：“如果这东西在别人手里，就只能抢了。抢不过也简单，什么东西阻碍了你，你就让什么东西消失。” 谭同引的手指突然一抖，一瞬间表情阴沉。 俞磊几乎要睡着了，枕着自己的手臂，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第一百二十三章 救谭同引 俞磊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片黑浓。 他微微皱了下眉头，心里随之就是一惊，立刻直起了身子。 谭同引……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视线一转，他看到了墙壁上的挂钟，上面的时间显示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四个小时……他和谭同引才喝了几杯酒，怎么会这么容易就醉？ 眉头越皱越紧，俞磊的脸色也越发难看了几分。 他掏出手机来，拨打了一个电话出去。接通后，对着手机另一端的人道：“查一下谭同引的个人信息。”顿了下，他咬牙补充了一句：“我要最全的。” 电话挂断，他捏紧了手机，才忍住要将它砸掉的冲动。 和谭同引的对话倏地掠进了脑海： “要是你有想得到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去得到……” 如果这东西在别人手里，就只能抢了。抢不过也简单，什么东西阻碍了你，你就让什么东西消失。” 这不是变相承认了他是谋夺林家家产的凶手么？ 该死的谭同引！居然敢套他的话！ 俞磊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来，随后走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坐下。此时时间已经到凌晨一点，但他已完全没了睡意。 一个多小时以后，手机响起。 他立刻接了起来，“查到了么？” “查到了。”男人答：“资料已经发到你邮箱里，俞总，这次的酬劳加一倍。” 俞磊哪还有心思跟他讨价还价，应了声后，随即道：“我看了后再打给你。”说完按下了挂断键。 他重新打开电脑，登录了邮箱，立即找到了男人所说的资料。 谭同引身为金牌娱记，挖的都是最猛的料，平时没少得罪人，但因为一直都有林家保护，所以很少有人可以对他直接下手。 但现在不同了。 谭同引既然已经起了套他话的心思，就说明他有了二心。谭同引的能力如何他最清楚，如果谭同引不能成为他的手中刃，那他也决不能成为别人的。 他一定要毁掉谭同引！ 思绪纷繁间，俞磊迅速看完了关于谭同引的资料。唇边冷冷地勾出一抹笑，他随即拨通了男人的电话：“谭同引有个女儿？” “嗯。”男人问：“俞总想怎么做？” “给谭同引一点教训，让他长长记性，不是什么人都能得罪……下手狠一点。” 顾家。 陆司野翻了个身，一只手看似无意地搭在了顾染的腰间，随即慵懒的嗓音响起：“还不睡？” 顾染愣了愣，随即失笑着转过了身体。她不想吵到陆司野，所以才背过身去，可谁知道这人却比她还清醒。 “我在等谭同引的电话。”她如实道。 陆司野眉头一皱，“现在已经快三点了。” “是啊。”顾染叹了口气，“但是我还算了解他。过了今晚他要是没联系我，就表示他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谭记了。” 陆司野若有所思。才见过两次面的人，口气就这么笃定？ 卧室内很快恢复了平静。 但没一会儿，就被陆司野给打破了。他突然一个翻身，双手撑在了顾染的身体上方，定定地凝视着她，妖异的双瞳被窗外的夜色映得发亮，“老婆，等人这么无聊，不如我们找点事做？” 顾染斜了他一眼，勾唇，“陆少爷就不怕兴致正好的时候，被电话打断？” 陆司野想了一下，随即松了力，重新乖乖躺在了顾染身边，“那还是算了。”和顾染在一起的第一次，他一定要选一个最完美的日子，并且要杜绝一切假设发生的可能性。 顾染笑笑，伸出手抓住了陆司野的手指，轻轻捏了捏。 陆司野侧过了身子，眸中盈满了笑意，反手将她握住。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起来。 顾染察觉到后，心顿时一松，用空着的右手将手机拿起来接通。 “谭记。”她道。 听筒里安静了好一会儿，随后才响起谭同引微带着醉意的声音：“顾总果然在等我。” 顾染微微一笑，“是啊，等了很久。” “我昨天晚上去找俞磊了。”谭同引道：“设计套了他的话……你没有骗我，他的确对林家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 顾染的注意力却放在了他话的前半句，皱起眉头道：“你是怎么套他话的？”俞磊这人狡诈多疑，要是起了疑心，后果自不用说。 谭同引既然决定给顾染打这通电话，就已经表示了对她的信任。见她问起，便将昨天晚上的事大致讲了一下，“我做的很小心，不会有事。” “俞磊的酒量很好。”顾染心一急，松开了陆司野的手，坐了起来，“他这人做事一向喜欢给自己留后路，在商场上表现出来的酒量不好都是假象。你用加了料的酒套他的话，现在应该已经被他猜出来了。” 听筒里没有声音。 顾染紧接着问道：“谭记，你的家人现在在哪？安全吗？”按俞磊的做事习惯，下一步应该是警告。 “我……”谭同引的声线开始不稳，“我先给他们打个电话。”声音刚落下，电话便挂了。 十几分钟过去，谭同引再次打了进来。 顾染接起，“有消息了吗？” “俞磊这个畜生！”谭同引咬牙切齿地低骂一句，随即着急起来，“我女儿失踪了！她昨天下午跟我说要去外婆家玩，我便没放在心上……刚才打了十几通电话都没接通。” “你现在把她昨天下午去过的地方发给我。”顾染说着，看了陆司野一眼，“我查到消息后立刻给你回话。” 通话结束。 顾染对着陆司野道：“俞磊对谭同引的家人出手了。”她抿了抿唇，“陆司野，查到谭同引女儿的行踪，你最快要多长时间？” “老婆都发话了，我当然要全力以赴。”陆司野笑笑，眸中尽是冷意，“大半夜的还让我们俩忙活，俞磊这笔账我肯定要跟他好好算算。” 他下了床，拿起手机接连打了三通电话，随后对顾染说了一个字：“等。” 时间很紧张，因为顾染知道如果谭同引的女儿落在了俞磊的手里会是什么下场。对于一个女孩来说，毁灭性的打击不外乎那几个。 十几分钟后，陆司野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低头，看了眼已经穿好衣服的顾染道：“走吧，有消息了。” 两人出了门，陆司野开车，顾染将徐子冀发来的地点转发到了谭同引的手机上，越看越觉得这个地址眼熟，想了一会儿后终于想了起来，开口道：“这不是上次白楚笙差点出事的那家酒吧吗？” “嗯。”陆司野应出一个字，直到现在他仍是不愿意多去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俞磊那天找的人就在那里。这次正好可以一起清算。” “但是我们过去的话肯定来不及了。”顾染道。 陆司野侧头看了顾染一眼，随即很快调回了视线看着前方的路况，“知道你担心，所以我已经让徐子冀赶过去了。他离那家酒吧最近。” 车子加速往前开着，一路避过了红灯，但也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到那家酒吧。 谭同引已经等在了酒吧门口。 他一看到陆司野和顾染下了车，立刻便走了过来，眸中满是焦急，脸上也再也看不到醉意，“顾总，我女儿她……” “已经救出来了。”陆司野道：“但受了点轻伤，我让人照顾着不会有事。至于精神方面的问题，你可能要多上点心。” 顾染奇异地看了陆司野一眼。 这人不是说对谭同引吃味么？怎么还反常地跟他说了这么多话？ 陆司野似乎看出了顾染在想什么，勾唇对她一笑，随即趁着谭同引走在前面的时候，凑过去跟她咬耳朵，“你不是很看重他么。在我这里，老婆的面子最大。” 顾染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心里随之一阵感动。 这人……原来态度的变化都是因为她。 顾染轻轻推了他一下，脚步迈得快了些，走在了前面，“谭记不认识路，走快点。” 踏进酒吧的大门后，顾染才察觉到酒吧诡异的安静。再一扫，发现整个酒吧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她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陆司野，挑眉无声发问。 陆司野走了上来，将她的肩头一揽，笑道：“凌晨起床不止我一个人窝火。”他带动着顾染往前走，“徐子冀他们的火无处可发，就只能对着绑谭记女儿的人下手了。” 顾染听了，忍不住一阵轻笑，但心里对俞磊的手下却一点都同情不上来。 几人直接来到了一间包厢。 门打开着，谭同引第一个冲了进去，陆司野和顾染随后抬腿跟上。 进去后，顾染一扫里面立即就皱起了眉头，整个包厢脏乱不已，烟头食品袋酒瓶散落了一地。顾染的第一反应就是转头去看陆司野。 陆司野当然也看到了一地的狼藉，脚步即刻就停在了包厢门口，不动了。 “徐子冀，你故意的？”知道他要来，还不找人清理一下？ 第一百二十四章 给予俞磊最后一击 “哪能啊。”徐子冀笑得十分纯良，指了指沙发上那几个并排坐着的小混混，“我一个人看着他们，实在是分身乏术。” 陆司野哼出一声，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他眉头微微一挑，转眸扫了混混一眼，眸中冷芒乍现，开口道：“问出来了么？” 徐子冀“嗯”了一声，吐出两个字：“俞磊。” 谭同引一眼就看见了瑟缩在一旁的女儿，疾步走了过去将她抱在怀中，关切地问道：“楚楚你没事吧？” 谭楚将脸埋在他的胸前，轻轻摇了一下头，小声道：“没事。”即便她嘴上这么说，但身体的颤抖还是显示出了她的害怕。她怎能不害怕？她才十六岁，突然被这几个混混绑来，听他们说要毁了她。要不是徐子冀及时赶到，那她…… 想到可能发生的后果，谭楚伸出手将谭同引抱得更紧，脸上的泪也跟着涌了出来。 谭同引叹了口气，眼神一移，却在触到女儿胳膊上的伤痕时滞住不动了。她女儿的皮肤白皙，又是疤痕体质，此刻那些青紫的痕迹在灯光的照射下更是让人心惊。 “确定是俞磊做的么？”谭同引沉默许久，抬眸问刚才说话的徐子冀。 徐子冀不认识谭同引，但因为他是和顾染陆司野一起过来的，所以对他说话也比较客气，“我徐子冀出手，就从来没有失误过。” 徐子冀？ 徐子冀！是那个徐家？ 谭同引心里一震，随即不由得一阵惊讶，对顾染和陆司野的实力深浅更是摸不透了。 “今天的事谢谢几位了。”谭同引搂紧了女儿的肩膀，郑重地对顾染几人道：“我欠各位一个人情。俞磊那边，我自会向他讨个说法。” “楚楚没事就好。”顾染道。 谭同引的眼神里也染上了几分庆幸，因此对顾染更是感激，“我先带楚楚回去休息。顾总，我们后面再联系。” 顾染点了一下头。 谭同引带着女儿离开。 徐子冀望了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一眼，转了视线在陆司野身上，下巴轻轻点向沙发上那几个大气都不敢喘的几人，问道：“怎么处理？” “这一向不是你最拿手的事么。”陆司野笑着说了一句，随即眼神示意顾染过来，揽过她的肩膀将烂摊子丢给了他，“我们回去补个觉，走了。” “陆司野！”徐子冀冲着他们叫了一句，语声崩溃，“我凌晨被你们挖起来不是为了看你们撒狗粮的！” 但无论他怎么叫喊，前面的人的步子也一刻都没有停留，消失在了拐弯处。 徐子冀一手扶着门，眼神哀怨。过了一会儿，他转身，盯向混混们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全然不见刚才的调笑。 混混们浑身一颤，冷汗不自觉地从额头滑落。今天他们注定不能全身而退了。 第二天。 因为俞磊接连闹出了几个大的负面新闻，且严重影响到凰天的运营，董事会便召开了这次股东大会，以讨论俞磊是否还适合胜任凰天的总裁一职。 俞磊办公室。 俞磊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不安，昨晚安排出去的人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他怕节外生枝。 江夕蓝悠哉地坐在沙发上刷手机，今早上顾染告诉过她谭同引会有大动作，所以她一直在等着看戏。 想到谭同引，她的唇边不自觉地便勾出一丝冷笑。原来俞磊对她真的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之前他还特意拿了谭同引发给他的短信给她看，说是谭同引下定决心再也不会插手凰天的事。这一切都是俞磊设下的局，而谭同引不过是安插在顾染身边的一颗棋子。如果不是俞磊怕事情败露动了谭同引的女儿，怕是也不会有现在的好戏看了。 “叮”的一声，手机的新闻页面推送了最新的头条。 江夕蓝点开，脸上的笑容更盛，但很快便收敛了起来，假装皱眉对俞磊道：“阿磊，你快过来看！” “又发生什么了？”俞磊心烦气躁地走到了她面前，接过手机瞟了一眼，随即身体一僵，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凰天总裁丑闻大反转，为洗白自己不惜拖百盛总裁下水！” “录音原是伪造！凰天总裁百口难辩！” “心惊！凰天总裁的妻子林衣死亡时已有身孕……” “凰天总裁的上位史已经证实，不是网友杜撰……” “凰天总裁情人众多，容我一一细扒，有图有真相！” 新闻上的内容一桩桩一件件都直指俞磊，而且直接将他的老底都翻了出来。俞磊拿着手机，突感大脑一阵晕眩，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堪堪稳住了身体。 在最关键的时候爆出这些新闻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股东大会就算他说得再好听也无济于事了，他凰天总裁的位置再也保不住了。 半个小时后，凰天的股东大会按时召开。结果如俞磊所料，他被强制撤销了凰天总裁的职位，并暂时由其中的一位高层替代。 回到办公室里时，江夕蓝还在等着他。 “结果怎么样？”江夕蓝见到他立刻便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假意关心道。 俞磊揉着太阳穴，脸色有些发白，自嘲了一声，“还能怎么样？那些老古董好不容易抓到了我的错处，还不死命的打击我？”他停了下来，转身凝视着江夕蓝，“位置保不住了。夕蓝，我们一定要把凰天夺回来。” “怎么夺？”江夕蓝皱了眉。 俞磊也不说话。其实林家的产业不止凰天这一处，但凰天却是最重要的，价值也最高。他现在这副样子，不管走到哪都不会受到好待遇，所以眼下最紧要的还是要重新证明他的能力。 “钱。”最终还是他先沉不住气，开了口，“我需要一大笔钱。” “钱……”江夕蓝沉思着，半晌后才似下定了决心般对俞磊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但有些冒险。” 冒险的事他还做得少吗？富贵险中求，他不怕危险。 “是什么？”他往前走了两步，离江夕蓝更近，温柔的眼神中满是江夕蓝的倒影，快要将她溺毙，“好夕蓝，快告诉我。” 江夕蓝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昨天我偷听到我哥和一个人见面。那人想要我哥帮忙走私一批药品，但被我哥拒绝了。”她见俞磊心动，又说了一句，“听他说这次买卖的利润很高，能达到两个亿。” 两个亿？ 俞磊的确心动了。 如果现在他能得到两个亿的话，就可以好好制作一个项目，扭转眼下的劣势。 江家的产业主要是医药公司，俞磊对江夕蓝的信息来源深信不疑，“那个人你认识么？能不能帮我搭上线？” 江夕蓝面上犹豫，心中却在冷笑。果然，只要牵扯到了利益，俞磊都不会顾她的安危。 “认识倒认识，但那人说这次的买卖至关重要，必须由可信任的人去。你确定要做吗？”江夕蓝咬唇，垂了眼，让俞磊看不清她此刻眼中的情绪，“如果出事了，那后果……” “后果当然由我来担。”俞磊立刻道。这么大的买卖肯定是环环相扣，精心设置好了的，哪会这么容易就出事？ 江夕蓝见他都这么说了，也不再扭捏，应了下来：“好，那我暗中帮你联系一下那个人，你等我消息。” 俞磊听了，心中大喜，连连对她说了几句好话。 …… 消息来得很快，三天后俞磊就收到了江夕蓝的消息。为了谨慎起见，那人还提出见了俞磊一面，因此俞磊更是放下了戒心。 交易当天，港口。 夜已深，俞磊带了几个人等候在港口。其中一人心中有些慌乱，忍不住对俞磊道：“俞总，不会有诈吧？我们都等了半个小时了，货怎么还没来？” 俞磊也疑惑，但面上却十分镇定地道：“我刚才问了，说是那边天气不好，所以出发的时间晚了些。再等等，他们很快就会来了。” 话音刚落，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艘货轮的身影。 俞磊立即笑了起来，转头吩咐着身后的人道：“去把货车开过来，准备卸货。” 那人一想到将要到手一大笔酬劳，也眉开眼笑地应了，颠颠的走了。 十几分钟后，货轮靠岸。 俞磊上前去沟通，确认无误后，开始让人搬货。 这次的货有很多，几人搬了一个多小时才搬完。交易完毕，货轮离开。 俞磊的手摸进了裤袋，手指触到了冰凉的手机，心中一动，想要给江夕蓝打个电话。然而他刚掏出手机，寂静的四周突然警声大作，吓得手机从他手中跌落。 立刻有人走到了他身边，“俞总，出事了。” 俞磊咬牙，瞪了那人一眼，“还等什么，赶紧跑！不要被警察抓到！”他丢下一句话后，也是转身就朝着荒芜的地方跑去，再也不看其他人一眼。 但只跑了几步，眼前突然一亮，几道刺眼的车灯朝他直直射了过来。 他站在空地上，以手挡了挡刺眼的光，眯眼朝前方望去。 不远处，站着顾染、陆司野以及……江夕蓝。三人冲他微笑，顾染嘴唇轻启，仿佛送了他两个字： “走好。”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夫妻关系 拘留所。 “有半个小时的会客时间。”陆司野开口道，伸手将顾染的头发动了动。 顾染点头，转身和江夕蓝一起走进了会客室。 俞磊已经等着了，身边还有关押他的人，就在不远处站着，防止有什么突发情况发生。 一进门，俞磊就抬起了头，眼神突然狠厉起来，咬牙盯着江夕蓝。 “臭婊子……”他突然撑着手臂站起了身子，朝着江夕蓝的方向走去。 江夕蓝往后一退。 “干什么！”狱警在门口吼了一声：“不想出去了？！” 这句话果然起到了一些作用，俞磊的脚步轻轻顿了顿，眼神里也出现了一丝畏惧，停了下来，只是依旧顶着江夕蓝，咬牙切齿。 江夕蓝勾唇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任何留恋。她知道自己对俞磊是恨着的，但是这样的结果也已经足够了。 顾染缓缓转身坐在一边，笑着道：“俞总，坐。” 俞磊面色阴沉，只不过刚进来几天，就已经眼底青黑。他咬死了不承认自己跟这一次的走私药品有关系，只是交代了自己是帮朋友运货，并不知情车上的东西是什么，试图将自己从这件事情里面撇得干干净净。 “俞总这两天没少受罪吧？”顾染看了他眼底的青黑一眼，笑容突然泛起了冷意，“彻夜不眠的感觉怎样？” “你们是不是一早就设计好了？江夕蓝，你们两个婊子联合起来害我？亏我这么信任你！” “信任？”江夕蓝冷笑了一声，“俞磊，你扪心自问，你给过谁信任？” “你就不怕我把我们的事情抖出来？” “证据呢？”江夕蓝转头，“要是有证据，你也不会嘴上说说而已了，我现在早就进来陪陪我们这位前途无限光明的俞总了。你觉得我心里不恨是吗？我被你利用了多少次，抛弃了多少次……我不想和林衣一个下场。” 听见“林衣”这两个字，顾染的眼神也深了深。 她转头，仔细看着俞磊脸上强装的狠辣，终于笑不出来了。 “我今天过来不是叙旧也不是聊天，是让你死个明白。”顾染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一字一句道：“知道自己为什么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吗？” 俞磊眯起了眼睛，冷笑了一句道：“你们不要以为两个婊子做场戏，就能来看笑话。痛打落水狗的事情谁都会做，但是别忘了，我迟早有一天会出去。” “是吗？”顾染突然抬头，对着门外道：“陆少爷？” 陆司野推门，手里还拿着手机，晃了晃道：“怎么了？” “俞总说他还有机会出去，这可怎么办？”顾染有些担忧地皱起了眉头。 陆司野勾唇：“老婆别担心，他出不去了。” “你们什么意思？”俞磊的腔调突然就变了。 他知道陆司野的能耐，也知道从陆司野的口中说出“出不去”这三个字之后，兑现的可能性有多大。这么久了他才明白过来，站在顾染身后的陆司野才是最雄厚的力量，而这股力量，他根本无从查起。 “俞总在监狱里好好反思，自己做错了什么，对不起哪些人，报应为什么会落到你头上以及……” 顾染站了起来，朝着陆司野的方向走去，口中的话始终都有冲出来的欲望。 她想看看俞磊对林衣的死亡到底还有没有悔恨，她想看着俞磊脸上的恐惧和绝望……俞磊就要得到报应，但是此刻她居然没有多开心。 是不是仇恨已经压抑在心里太久了，融入了骨子里之后，很多东西反而成了理所当然？她看得见俞磊的今天，所以在今天真的来临时，心里也没有丝毫震动。 顾染闭了闭眼，转头道：“你们先出去，我和他单独说几句。” “好。”江夕蓝点了点头，冲着俞磊做了个挥手的姿势，随后勾着春离开。 陆司野也配合地将门一关。 俞磊突然警惕了起来，屋子里只剩下三个人，她，俞磊，和狱警。 “顾染，你别得意得太早！”俞磊低声道：“也别给我抓住出去的机会！” “我既然把你给送进来了，就没有想要给你这个机会，这件事情你大可放心，我会比你更小心，更谨慎。” 俞磊表情一僵，咬牙沉默。 事到如今，他确实没有任何和顾染谈判的资本，心底的恐惧突然蔓延出来，脸上一变，笑了笑：“顾总，其实认真想想，我们两个根本就没有为了这点商业上的事情搞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必要，你觉得呢？不过是几单生意，你要是真想要，我可以代表凰天全权交给你。你知道我现在没有必要骗你了，出去之后，百盛独大，只要你放我出去。” “抱歉。”顾染低声道：“你现在恐怕也没有办法全权代表百盛了。” 俞磊一顿。 顾染没有废话，接着道：“我只想和你说一句话。” 空气中的安静和沉默在无止境地蔓延，顾染眼神中的复杂情绪开始一点一点汇聚。憎恨、快意、威胁、狠辣……还有说不出的轻松。 她低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俞磊，声音很轻，几乎捕捉不到，这样的距离也只有俞磊能完全听见她的语气，看见她的表情。 四目相接，两人对视之后，俞磊的心里突然有根弦绷紧了。 刚才这个眼神……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这样的感觉让他毛骨悚然，全身的毛孔都在一瞬间打开，一抖，颤动。 “林衣死在你车下的时候，她的眼神你还记得吗？” 俞磊突然往后一倒，冷汗瞬间在额头上冒出，手指抖动着，瞳孔中的恐惧也开始蔓延。 “你……”他咬牙。 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会知道林衣死的时候是睁着眼的…… 顾染往后退了退，挥着手走了出去，边走边道：“这就是你余生要在这里度过的所有理由……阿磊。” 尾音轻扬。 俞磊的喉间突然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嘶叫。 刚才那个称呼……只有林衣是这么叫的。只不过以前特有的亲昵腔调让他很快便能听出，现在这腔调里更多的是冷意和漠然。 怎么回事……她是谁？她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俞磊全身都是一软，狱警立刻走了过来，将他扶了起来。 另一边，顾染已经走出了门，看着等在门外的陆司野，笑容轻松了些。 “辛苦你了。”顾染道。 陆司野想了想，“其实要现在结果了俞磊也不是不行。” “不用了。”顾染坐上了车，“让他看着我活得好，让他恐惧，让他懊悔，让他一辈子存疑……这才是我最想要的。死亡对于他来说是彻底的原谅。” 而她这辈子都不打算用这种方式原谅这个人，俞磊身上背负着的不仅仅是一条人命。 “走吧。”她道。 处理了俞磊的事情之后，便是陆司野的生日。 陆少爷的生日十分低调，没有和任何人说，还是徐子冀特意打电话来通知之后她才知道的，临时准备了一个小礼物，晨起便放在了他的床边。 陆司野醒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桌面，皱了皱眉，拿着小盒子走了出去，看了顾染一眼道：“老婆，你的东西？放我床头柜上了。” “你的。”顾染逗着欢欢，喂了奶之后抬起头。 “我的？”陆司野走了过来，往顾染的身边一倒，打着哈欠道：“我的礼物？什么日子啊……” “晚上再看。”顾染笑着。 这人连自己的生日都记不清。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顾染起身开门，突然犹豫了片刻道：“陆少爷，你来开门。” 陆司野异常的听话，放下盒子便走了过来，粗鲁地将门一拉。 “生日快乐！”徐子冀领头，和身后的几人一起叫了起来。 顾染看着一边有些不情愿的闫肃，手里还拎着蛋糕，头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彩色帽子，显得十分滑稽。 “什么？”陆司野皱着眉头说了一句，随后眼睛缓缓睁大了，随手一关，就将几人所在了门外。 砰。 “喂！陆司野！”徐子冀在门口大声叫着，不住地敲门。 顾染转身开门，陆司野则直接走到了沙发前一倒，没有理会这几人的意思。 徐子冀刚被放进来便扯着嗓子喊：“你这不够兄弟啊你！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你看看今天傅瀚都来了！还不是给你面子！” “你知道我不过这些麻烦日子。”陆司野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谁原意给你过生日？”徐子冀将蛋糕一放，“你自从结婚之后，我们连见面都难，这不是找个机会过来见一见吗！是不是嫂子？” 他转向了顾染。 顾染十分配合地点头道：“是。” 陆司野把玩着手机的手指突然一顿，看了顾染一眼，勉强道：“既然我老婆说是，那就过吧。谁主厨？” “当然是闫肃。”徐子冀笑嘻嘻地道：“麻烦闫大厨了。” 陆司野趁着众人不注意，魔爪朝着顾染的礼物伸去——他只感兴趣这里面放了什么。 “陆少爷。”顾染突然开了口。 陆司野悻悻将手一收，“知道了，晚上再看。” 第一百二十六章 老婆，你看不起谁呢？ 徐子冀眼神都变了，抱着自己往后退着，摇头搓着身上的鸡皮疙瘩：“陆司野……你不要这幅样子，很吓人……” 他这一辈子也就见过两次陆司野乖乖听话的样子，两次都是对着顾染的……这说明了什么？ 闫肃笑了笑，转身走进了厨房——他和两人接触是最多的，对于陆司野的狗腿表现，早就已经习惯了。 “什么样子？”陆司野眯着眼睛，眼神威胁地转头，盯着徐子冀，“我说徐子冀，你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了，省得天天跑过来找我，对我的生活造成了严重的困扰。” 徐子冀大张着嘴，立刻看着顾染道：“我天天找他？嫂子你评评理！” 顾染没有理会两人的斗嘴，转身和傅瀚一起帮忙着整理餐桌。 闫肃的动作很快，不过一小时，几菜几汤就已经全了，菜色也十分丰富，几乎将家里所有没用过的餐具都用了一遍，端上桌时徐子冀就已经只剩下惊叹。 陆司野拉着顾染上了桌，对她眨了眨眼，低声道：“老婆，寿星都是有权力许愿的。” 顾染看了他一眼，眼神重新回到了桌上，想要伸手夹菜，努力将手从他手里抽出，两个回合之后还是没有成功，也只能作罢。 “你想要什么礼物？”她有些无奈。 陆司野微笑着没有回答，但这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陆司野……”顾染咬牙，低声道：“你能不能正经点？” 陆司野这才将手一放，有些委屈道：“老婆，你请了些牛鬼蛇神来给我过生日，不得给我点补偿吗？这种特殊的日子里逼着我看徐子冀这张脸，不得给我点补偿吗？” 徐子冀咬牙，瞪着眼睛，“我真是服气了……陆司野，我齁得慌。” 陆司野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顾染，嘴里一个接一个的“老婆”，眼神里媚意横生，却只对着一人。 “不过说实话，一开始听见陆司野结婚的消息，我们几个都以为他玩玩而已的。”徐子冀接着开口。 顾染眼神一动，眯着眼睛打量了陆司野一眼，“他现在不是玩玩而已吗？” “大嫂，你是没有见到这家伙对其他女人心狠手辣的样子……哟哟哟，真是开了眼，我还是第一回看他对什么女人言听计从……”徐子冀吃着东西，对着闫肃和傅瀚扬了扬头：“我说得没错吧？” 闫肃沉默了一下，似乎思考了很久，点了点头。傅瀚也发出了无声的附和。 顾染觉得有趣。陆司野的这几个朋友都各有各的性格特点，但是无形之中好像又是听命于陆司野的，很难想象这几人同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情形。 现在见识到了，果然和想象中没有什么差距。 “所以我才由衷地讨厌聚餐这种东西……”陆司野凑了过来，压低嗓子说了一句，又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大嫂，你有没有什么经验能传授传授？”徐子冀饶有兴趣道：“还是你手里握着他的什么把柄？” “徐子冀，吃完饭赶紧给我走人。”陆司野突然发话。 徐子冀哀怨地看了陆司野一眼，咬牙切齿道：“你这幅样子要是给白家那……” 他突然一顿，似乎是自己也知道失言，立刻哈哈笑着将尴尬给遮掩过去。 顾染的手也是一顿，陆司野抬起了头，脸上已经黑下来了，“白家怎么了？” “不是不是不是……我说错了。”徐子冀立刻摆了摆手。 陆司野咬牙站了起来：“你说清楚，话说一半什么意思？徐子冀你过来。” “我吃饱了。”徐子冀立刻朝着门口走去，转头对着陆司野抛了个媚眼，完美避开了顾染的视线。 陆司野知道徐子冀是故意的，这小子蔫坏惯了，使诈就是常有的事。 徐子冀往门外一跳，陆司野停下了脚步，靠在门边。 门外的人走了两步之后发现身后的声音突然都消失了，沉默得有些可怕，于是缓缓回了头，看了陆司野一眼，眼神一对上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那个……”徐子冀干笑着走了过来，老老实实对着顾染鞠了个躬，“嫂子，我刚才胡说八道的，你别往心里去啊。白家那两姐妹你也见到了，一个呢，是家族里定过的婚约，不过我们陆老大从来都没有往心里去过，言辞拒绝，半点机会都不给人家留。另一个呢……就是一言难尽了，撒泼打滚哭闹上吊什么手段都玩过，我们兄弟几个也是知道的，避开还来不及，怎么敢娶这种女人你说是不是？” 陆司野冷哼了一声，这才收起了脚步转身回到顾染的身边。 顾染忍不住笑着，开口接话：“我倒是比较喜欢一言难尽的那个。” 白楚笙情绪外显，虽然心眼多，但人也蠢，要做什么基本上都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反倒是白念柔给她一种藏拙的感觉。看着温婉动人美丽温吞的女人，毒性往往要比直来直往的强。 “啊？”徐子冀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有些听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顾染也不打算解释，重新回了饭桌。 饭后，陆司野安排了徐子冀洗碗，徐子冀闹了一会儿，也就乖乖去了，好不容易在厨房乒乒乓乓地弄完，水果都没吃上，就给陆司野赶了出去。 “我和你大嫂要睡午觉了。”陆司野撑着门，将人往外挤着，微笑着道：“你们的心意我已经领了，走好。” “不带这样的啊！”徐子冀叫着：“陆司野！重色轻友！” 随后是惨烈的拍门声。 陆司野转头，往沙发上一倒，叫唤着：“老婆，我们的生活里还是少点仪式感吧，徐子冀这张嘴能让我疲惫一天。” 顾染端着水走了过来，看了陆司野一眼。 虽然陆司野嘴上不说，但是和这些兄弟在一起的时候却是另一幅样子，完全的放松和信任，就连她都能感受得到。 “那你就不怕把他们给憋坏？”顾染笑了笑：“徐子冀可没少打听我们的生活。” 陆司野冷笑了一声道：“老婆，你不明便徐子冀这人，属于给点甜头就能上天的类型。让他当电灯泡当上瘾了，以后再要赶走就难了……不说这些，我要看看礼物是什么。” 他说着，伸手朝着盒子的方向伸去，眼神观察着顾染的表情，见顾染没有阻止，有几分诧异，反倒自己缩回了手。 顾染将水杯往桌上一放，盯着陆司野看了一会儿道：“你看吧。” “是我喜欢的吗？”陆司野有些犹豫。 “是。”顾染失笑。 “戒指？”陆司野拿起盒子，摸了一下质感，像是磨砂的。 “不是。” “你不会准备了饰品什么的吧？”陆司野接着道。 “你自己看。”顾染的眼神有些复杂起来。 她开始后悔了，不知道现在送出这个……算不算自掘坟墓。 陆司野缓缓按住盒子的表面，打开，突然一愣。 盒子里躺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扁平包装袋。 “老婆……”陆司野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了。 他想过了无数种可能，谁知道顾染居然送的是……避孕套？！ 顾染转头道：“不要？不要那我……陆司野！” 陆司野没有给她任何反悔的机会，已经欺身而上，直接在沙发上开扒。 “你……”顾染反抗着，咬牙道：“陆司野你能温柔点吗？” “没办法，我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不想给你任何反悔的机会。”陆司野轻松将她睡衣一扒，眼神触及到她胸前一片雪白时，已经暗了下来。 顾染下意识一缩，伸手抵着他道：“大白天的，你不臊啊？” “臊？”陆少爷眨了眨眼，似乎在询问这个词的真实含义是什么。 顾染无言，知道自己是问错了人。从认识陆妖精到现在，他根本就不知道害臊是什么意思…… 陆司野一把将顾染搂了起来，朝着房间扛去，动作十分迅速，顾染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陆司野你来真的？”顾染声音都不稳了。 “礼物都送了，有不用的道理吗？但是老婆，下次不能只送一个，你看不起谁呢？” “喂……” 一吻封口。 手指游离到腰间的时候，顾染也被撩拨着动了情，喘息声顿时充斥着整个房间。 他眼里闪烁着压抑的欲望，在激烈的拥吻之后突然停了手，勾唇笑着，抵上了顾染的额间。 “老婆。” 顾染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陆司野再一次蹭了蹭。 “老婆。” “你干什么……” “我好开心。”他由衷开口。 顾染心里一动，躁动的心也被这一句话给渐渐安抚了下来，伸手一搂他的脖颈，脸色微红，但仍旧迎了上去。 陆司野眸光微沉，下体又是一紧，伸手便将她的腰一拖，抵了上去。 “嗯……”她被吻得气息不稳，喉间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克制的呻吟。 陆司野全身的血液瞬间沸腾，挺身贯穿。 唇齿旖旎，夜色缠绵。 第一百二十七章 陆司野的傻 顾染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大亮，有淡淡的阳光顺着窗户洒进，铺了她满身。 她缓缓坐了起来，脑子里瞬间冲进了昨天她和陆司野在一起的画面。一想起陆司野哄诱着她来了一次又一次，她就恼得耳根发红，后悔送上了那一份礼物。 门咔嚓一声开了。 顾染抬眼望去，见陆司野眉开眼笑地站在门口，咬了咬牙。 “陆司野。”她叫了他一声。 “诶，老婆大人。”陆司野答应得十分顺溜，说话时，步子已经往床边迈动了。但离床边还有几步远时，他突然一顿，转身去衣橱里面拿了一套家居服出来递给顾染，“早餐已经做好了，今天你乖乖在家休息，哪也不要去。” 她倒是想去，但这个样子能出门吗？ 顾染瞪了陆司野一眼，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身上比较显眼的地方到处都是他的吻痕，更别说其他地方了。 她起身，被子从她光裸的肩膀上滑落，但被她及时扯了被子蒙住，重新坐了回去。 “你先出去。”她面色有了丝不自然。 陆司野没说话，只盯着她，眸光变幻了一瞬。 顾染被他看得越发不自在，垂了眼，避开了他的视线。哪知陆司野却突然上了床将她抱住，吓得她低叫了一声。 “陆司野！”她恼了，捶了他的肩膀一下，双手却被他紧紧箍住。 “别闹。”陆司野的表情十分正经，手指却在顾染的身上流连着，开口时，声音带着刻意压抑的欲望，“我帮你穿衣服。” “谁要你帮了？”顾染回了一句，身体却被陆司野触碰到了某个敏感点。在声音逸出口时她及时闭了嘴，干脆破罐子破摔任由他摆弄。 半个小时后，顾染终于下了床洗漱，开始吃早餐。 陆司野将欢欢照顾妥当了，才下楼来坐在了顾染身边。他一手搂着顾染，与其说是在吃早餐倒不如说是看着她，一脸满足。 “陆少爷，在这之前我从未发现过你还有一个特点。”顾染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头看他。 陆司野做洗耳恭听状。 “傻。”她吐出一个字，便不再理他了，专心吃早餐。 是真的傻，她从来没见陆司野情绪这么外露过，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欣喜和满足……他是在为昨天的事情开心吗？ 思绪一转间，顾染的嘴角情不自禁地牵起，但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那要看我遇到了什么人。”陆司野说了一句类似于表白的话，顿了顿，问她：“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 顾染喝了口小米粥，咽下后回道：“增强实力保护家人，”她沉默了一下，想起了顾安宁，“姐姐已经昏迷了两年多，爸妈现在最牵挂的也是这件事。我想再替她找寻名医医治，虽然希望渺茫，但我也不能放弃。” 陆司野微微皱了下眉头，没吭声。 顾染觉得奇怪，看了他一眼。 “如果你在意她的话，或许我可以帮忙。”半晌后，他开了口，声音低缓，“闫肃在国外认识了不少有才的医生，可以试一下。” 顾染明白以他的能力为她找来的一定是全球顶尖的医生，也没推辞，直接应了下来，“好。正好爸妈想欢欢了，明天回家可以把这件事跟他们提一下。” 第二天。 顾染回到顾家老宅后，意外撞见了一个人——顾齐。 顾齐正在院子里面晒太阳，微阖着双眼，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听见脚步声，他倏地睁开了眼，一下子便看到了顾染。 “妹妹。”顾齐迅速收起了眸中的打量和算计，笑了笑，起身朝顾染走了过去，“这段时间的新闻我看了。妹妹过得不错啊，连凰天的总裁都能被你扳倒。”他说着拍了几下手，像是真在为顾染鼓掌高兴一般。 俞磊的事他是真的觉得意外。以他对顾染的了解，他一直都没真正将她放在心上当成对手，就算是百盛后来崛起，也将功劳都归在了顾染的那个老公身上，而不是她。但恰恰是被他小看了的人，在他出差后回来的这天，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可不止发生了俞磊这一件事。”顾染意有所指。 顾齐挑了挑眉，唇边不经意间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接话道：“哦，是什么？” 顾染也笑，气势丝毫不输给他，缓缓吐出三个字：“白楚笙。” 顾齐笑容一僵。 “她来了南城。”她边说边观察着他的表情，很快发现了一丝端倪，继续道：“而且啊，她承认了她是谋害我和姐姐的凶手，还特意为了这件事来我们家道歉。” 白楚笙来顾家了？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顾齐拧眉，眼底很快升起一抹阴狠的神色，盯着顾染。 顾染不想再跟他维持表面上的和平，挑明了道：“她还告诉了我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什么？”顾齐心中一紧，有了不好的预感。 “凶手并不是她一个人，她还有同伙。”顾染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顾齐，你还想隐瞒吗？” “我隐瞒什么？”顾齐变了脸色，下意识掩饰着自己的慌乱，“顾染，你别血口喷人颠倒黑白！当初你和安宁车祸还是我第一个赶到的现场送你们去医院！没有我的话，你们早都死了！哪还有命站在我面前冤枉我！” “第一个赶到车祸现场？”顾染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难道不是为了检查我们到底死没死吗？” 顾齐被她的话戳中，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抿着唇没说话。 顾染不再跟他废话，抱着欢欢走了进去。 哪知她刚进了客厅，就被林碧岚给拉到了厨房里面。 林碧岚将门一关，紧盯着顾染的眼睛问道：“你刚才在外面和顾齐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顾染皱眉，“你听见了？” 林碧岚哼了一声，“我一收到你的消息就出去接你，谁知道却不小心听到你和顾齐的对话。顾染，你胆子真是越发大了！这种事你都还瞒着我？” “爸会相信顾齐是凶手吗？”顾染问她。 林碧岚沉默了。 两人当然都知道答案。顾齐是顾立国的初恋所生，虽然不长进，但还是很得他的喜欢。如果贸然将这件事说出来，恐怕不仅不会伤到顾齐，反而还会在顾立国的心中落下坏印象，说是陷害亲人。 “这个臭小子！”林碧岚低骂了一句，怒火腾地一下燃了起来，“从小到大我就看他不顺眼，一肚子坏水，想不到连亲人都敢谋杀！” 要是兄妹间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但涉及到两条人命，她不会轻易就饶过了他。 “妈，你别冲动。”顾染怕她受到牵连，忙道：“顾齐最想要的不过是顾家的家产，只要他一天没得到，就一天不会安生。我们等着他出手的那天就行了。” 林碧岚看了她一眼，随即叹了口气，没有应她的话。 门外，顾立国的顾齐的说话声响起，夹杂着顾立国的笑声。 林碧岚将顾染打发走，“出去陪你爸说说话。你爸念叨着欢欢好一阵子了，让他多看看。” 顾染嗯了一声，开门出去了。 吃完饭，顾染特意在顾齐走后，才向顾立国和林碧岚提出了要为顾安宁找名医的事，以免被他暗中破坏。 顾立国感慨了一句：“你有心了。”便将这件事交给顾染去做了。 下午三点，顾染自己开了车回家。 她抱着欢欢站在门口，刚打开门就听到了客厅里面传来了一阵阵娇笑，是白念柔和白楚笙的声音。 她跨了进去，反手关上了门，一脸平静地走向了客厅。 “老婆，你回来了。”陆司野看到她立即便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接过了欢欢，并问道：“欢欢今天玩得怎么样？见到外公外婆开心吗？” “开心。”顾染挑眉回了一句。 一旁的白念柔和白楚笙看着两人的互动，白楚笙捏紧了双拳，唯独白念柔脸上仍是笑着的，一脸温柔。 “顾小姐。”白念柔走了过来，对顾染道：“抱歉，突然过来打扰你和司野。”她转头看了身后的白楚笙的一眼，随后调转了视线到顾染身上，“我和楚笙今天来是向司野道别的。楚笙她……前段时间为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我爸妈知道后非常生气，让我立刻将她送回去。” 顾染笑了笑，没接话。白念柔这话里话外的是什么意思？怪她揪着白楚笙的错处不放，从而导致白楚笙被家人抓回去么？ “是很麻烦。”陆司野毫不给白念柔面子道：“现在面也见了，别也道了，你们可以走了吧？” 白楚笙听他这么赶人，立马不依了，走到陆司野的面前撒娇道：“陆哥哥，我姐姐刚才说了这次离开只是暂时的。别忘了白家和顾家还有合作呢，姐姐把我送回去后还会来南城，到时候你要帮我好好照顾她啊。” “合作？”陆司野挑眉看向了白念柔。 白念柔笑着解释道：“上次我们去顾家和顾叔叔林阿姨相谈甚欢，便顺便定下了两家的合作，细节方面等我回南城再谈。” 第一百二十八章 陆司野的家人 顾染若有所思地看了白念柔一眼。 从见到白念柔开始，这人扮演的一直都是无害的角色，和白楚笙是完全不同的性子，也看不出有多纵容白楚笙，但是……她心里对白念柔的戒备反而更深了。 从前白楚笙的光芒太盛，她没有认真去注意过白念柔的存在，但现在想想，白念柔好像始终都在前进。 留在南城，和顾家合作，也就是意味着之后有无数见面的机会了。 “顾总该不会不欢迎吧？”白念柔笑了笑，柔和出声。 “怎么会。”顾染也笑着回应：“欢迎。” “那我们先走了。”白念柔拉着不情愿的白楚笙，朝着门口走去。 白楚笙有些不舍地一步三回头，看着陆司野道：“陆哥哥，你不送送我？” 陆司野看了她一眼，“慢走。” 他转身往沙发上一坐，拉着顾染坐在了自己的身边，腻歪上去，挥了挥手道：“门直接关上就行。” 白楚笙咬牙，转身要朝着陆司野走去，白念柔立刻伸手将白楚笙给拉了回来，瞪了她一眼，低声道：“走吧。” “姐，你看她……” “楚笙。”白念柔轻声道，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你不记得爸妈怎么发火了？” 白楚笙咬牙，这才跺了跺脚转身跟着白念柔走了出去。 砰！ 门被大力关上了。 陆司野将顾染往怀里一拉，伸手轻轻摸着她的头发，“老婆，顾家主要产业是医药公司，白家确实有些实力，合作不吃亏。” “白家是有实力。”顾染笑着转头：“怕的就是我们顾家高攀不上。” 陆司野低头，盯着顾染脸上的笑看了许久。 “干什么？”顾染伸手，一把将陆司野的脑袋给打开了。 陆司野笑着往后一退，低头抵着顾染地额头道：“吃醋？” “陆少爷身边野花成群，我偶尔醋一醋，难道不正常？”顾染抬眼，第一次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 陆司野眼神一亮，突然反身，将顾染往自己的身下一压，低头在顾染的肩头蹭了蹭。 顾染瞬间警惕起来了，咬牙道：“陆司野，你能不能别跟个禽兽似的逮着机会就往我身上扑？” “这是被你憋坏了。”陆司野低声道：“你要是不憋着我，我也不至于如狼似虎，你说是吧？” 说什么都有理……顾染一把将他推开，开口道：“不过这一次合作，你确定白楚笙不会从中作梗？”刚看着白楚笙要将她拆吃入腹的模样，很难想象她会乖乖听话。 “白家还轮不到她说话。”陆司野道，也没想着继续闹顾染，拉着她站了起来，“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顾染挑了挑眉，还是听话地站了起来，跟着陆司野往前走。 车子一路朝着墓地的方向开，顾染看着这个方向，微微皱了皱眉头道：“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 半个小时之后，顾染推开门下了车，果然是一片墓地，还是郊区的，临近城边界处。 顾染心里有些疑惑，但是没有问，跟着陆司野往前方走去。 “我亲近的家人除了妹妹，其他人都走了。”陆司野将她的手一拉，语调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今天吃什么一般。 顾染心里微微一震，抬头。 全都走了？ “是……天灾还是人祸？”她试探着问了一句。 陆司野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一直都是无所畏惧的，所以很多时候，她反而不会去顾及陆司野个人的感情，因为在她眼里，他扮演的角色就该是冷血无情。 但此刻突然听见这番话，心里不免有些震动。也不是没有怀疑过陆司野的老成，他总是看起来闲散慵懒，但眼底沉淀的世故和冷漠却是无法忽视的。 “都有。”陆司野没有细说，笑了笑，走向了墓地里。 顾染突然紧了紧自己的手，回握了他的。 “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控制的。”顾染顿了顿道：“我也有类型的经历。关系和爸妈相似的人……在我面前死亡。死亡本来就是一个无法回避的话题。” 她上一世的父母，死于俞磊之手，那是比寿终正寝或是因病而逝要更加惨烈的死法。她的弟弟被害成哑巴，她自己也死于车轮之下……如果不是遇见陆司野，如果不是他一路帮衬一路扶持，凭着她自己的力量是根本没有办法对抗整个林家留下来的产业的。 “过去了。”陆司野伸手将她一揽，指着一个墓碑道：“咱爸妈。” 顾染看了他一眼，明白他的用意，转身低头，对着墓碑行了礼，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是每一个动作都心意满满。 “陆司野。”顾染开口道：“其实和你过一辈子，挺好的。” 陆司野眼神突然震动了几分，低头看了她许久，才将目光移开，唇角勾起，笑容缓缓溢了出来。 “你妹妹呢？”顾染问。 陆司野盯着墓碑，轻声道：“这个我们以后再说。” 他的话里有着愧疚，顾染听出了一些，立刻闭了嘴，不再言语。 两人在风中站了许久，陆司野才伸手将她拉着往门口走。 “我本来是不打算告诉你这些的，反正这世上只剩下我一个人，来不来墓地，也只是一个形式。至少之前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想带你来看看。”陆司野将她的手抓了抓，放进了自己的口袋，“现在也算是见过父母了，你别想逃。” 顾染笑出声：“陆司野，你还能再幼稚点吗？” 陆司野瞥了她一眼，不理会她话里的调侃，突然眨了眨眼道：“去星辰吧？徐子冀请客。正好最近空闲了，有事情要找他聊聊。” “好。” 两人先后上了车。 车子在星辰酒吧停下来时，南城的夜已经渐渐深了。 “待会儿见到他的时候态度不用太好。”陆司野进门前嘱咐了一句，“徐子冀还在耿耿于怀上一次被我赶出去的事情，你要是态度好点，这家伙绝对上纲上线。” 顾染笑了起来：“你们好歹是兄弟，不能互相留点情分吗？” “情分？”陆司野一笑，“这东西我只和你有。” 顾染瞪了他一眼，没有接话，走进了酒吧。 酒吧已经开始营业，几乎是在进去的瞬间，两人就牢牢抓住了周围人的眼光。 徐子冀已经在吧台等着了，手上还拿着调酒的杯子，不断地动作着，双手交换，一看见顾染和陆司野就嚷嚷起来。 “喂喂喂！这里！”他叫着。 陆司野转了脚步，朝着吧台走去。 “你今天这么高调？”他道。 “我被你坑得还不够惨吗？”徐子冀翻了个白眼，“你就差昭告全天下，星辰是我的产业了好不好？” 陆司野往吧台边一坐道：“我老婆不能喝酒。” 他话音一落，突然想起了顾染上一次醉酒的暧昧画面，心里一动，但迅速将冲动给压了下去。 徐子冀咬牙道：“……真是酸得很。你今天怎么有兴致过来？别告诉我是来和我谈天说地的？还是因为上一次把我赶出去，心有不安，过来道歉了？” “不要总是把梦想挂在嘴边。”陆司野闲闲回了一句。 “你……”徐子冀深呼吸，将火气给压了下去，冷哼了一声。 “有件事情，拜托你查一下。”陆司野道。 “拜托？”徐子冀动作一停，往后退了退，惊恐地看着陆司野，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开口道：“你妹妹？” “嗯。”他点头。 徐子冀沉默了片刻，才重新调酒，“她已经走了这么久……我只能尽力了。” “我知道。” 顾染在一边听着，没打算发问，徐子冀却已经八卦地凑了过来。 “他有个妹妹，天仙似的，你想想陆司野这张脸的女版……虽然两个人五官不太像，但是美貌等级是差不多的。”徐子冀砸吧砸吧嘴道：“不过离家出走了，闹了些别扭，机票显示最后的地点是在南城，也有可能来南城之后通过其他途径离开了。” 顾染点点头，看了陆司野一眼。 陆司野的表情已经不再是玩笑了，徐子冀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轻松，但也时时刻刻关注着陆司野的举动。 “亲妹妹吗？”她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徐子冀摇头：“堂妹。” 陆司野的表情凝重了些，“她长相出众，如果还在这里待着，应该是有些迹象的。” “都已经这么久了，找人怕是比较困难……”徐子冀嘟囔了一句，眼神往陆司野身上一瞟，住了嘴。 顾染若有所思地低了低头。 这么说很可能是和家里人闹了别扭，或者有些小摩擦才出走的？不过陆司野的态度倒是挺特别。 顾染心里刚微微一松，又突然意识到了一些问题。 她现在算不算是开始了解陆司野的家庭了？从之前的一无所知到现在的渐渐渗透……她自己都来不及察觉。 “喝酒。”徐子冀将酒杯朝着陆司野面前一推，随后端了杯果汁递给顾染。 陆司野看了一眼，拿起酒杯一碰，仰头喝下。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有办法让他开口 两天后。 车子开往机场的途中，白楚笙接到了顾齐的电话。 “白小姐。”虽然顾齐心中憋了气，但顾忌到白楚笙的身份，所以说话时他的语气仍是十分客气，“顾染前两天回家来，跟我挑明了一件事。” “有话就快说，我没那么多时间听你废话。”白楚笙皱着眉不耐道。她之前之所以找上顾齐合作，完全是因为他是顾家的儿子，能为她的行事提供便利。但现在事情败露，她也不用再跟他周旋了。 顾齐被她的话一噎，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我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只是想问问白小姐难道忘了我们两个之间的约定。在合作之前，白小姐曾答应过我无论事情成败，都不会说出有我的参与。可现在顾染知道了，白小姐不解释一下吗？” “解释？”白楚笙就像听到一个笑话般咯咯笑了起来，“你不过只是顾家的私生子而已。顾齐，我跟你合作是看得起你，你别给脸不要脸。”说完这句她便直接挂了电话，将手机往旁边一扔。 “发生什么事了？”挨着她坐的白念柔开口问道。 白楚笙翻了个白眼，嗤了一声，“顾安宁和顾染车祸的事被顾齐知道了，来我这里讨说法。这种人，连亲人都可以背叛谋杀，就算最终顾家由他继承，也会毁在他的手里。姐，我说的对不对？” “你啊。”白念柔微微笑了下，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脑袋，“这次倒是变聪明了。” “我一直都很聪明好不好。”白楚笙露出个得意的笑容。 手机铃声响了一下。 白念柔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短信，随即微微皱起了眉头。 全过程白楚笙都在盯着她，见她这样便好奇问了句：“姐姐，怎么了？” 白念柔回神笑了笑，将手机屏幕熄灭，摇头道：“没什么。” “什么嘛，你肯定有事瞒着我！”白楚笙嘟嘴说了一句，然后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抢过了她的手机，背过身去将刚才的短信看了。 白念柔无奈地看着她。 几秒后，白楚笙捂着嘴巴转过身来，一脸惊诧：“微汀离家出走了？” 白念柔见瞒不过她，只得点头道：“消息是爸发过来的，应该没有错。” “她那性格一向乖乖巧巧的，怎么会离家出走啊？”白楚笙将手机还给了白念柔，倒也没有往深处想，“陆哥哥要是得知这个消息，还不急死？” “司野和微汀的关系最好，当然会着急。”白念柔接了一句。 “是啊。”白楚笙随口应了句，随即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抬眸对白念柔道：“姐姐，你说如果微汀和顾染同时遇到危险，陆哥哥会选择先救哪一个？” 白念柔皱眉看她，“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嗨，这你就别管了。”白楚笙摆了摆手，突然间心情好了起来，“那个顾齐这么心急，正好可以派上用场。”说着，她拿出手机翻出了通话记录，找到才通过话的第一个联系人。 顾家。 林季尘最近在构思新剧本，所以这几天只要有空就往顾染家跑。 他进到客厅，没有见到陆司野，奇怪地打了一行字问顾染：“他呢？”只要有他在的时候，陆司野几乎都在，并经常用一种类似于哀怨的目光钉在顾染身上。 “他有事出去了。”顾染应了一句，随即和他一起坐在了沙发上。她将电脑打开，开口道：“你昨天提的那个现代婚恋的题材很不错，可以考虑一下。” 林季尘点了一下头，将带来的笔记本电脑放在了茶几上。眼神往旁边一瞟，凝了一瞬，随即将一张照片拿了起来。 他仔细看了一下，然后打字问顾染：“这个人你们认识？” 顾染看了几遍这一句话，确定理解了他的意思后，急忙问道：“你认识她？” 林季尘点头。 “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顾染站了起来，一想到这么偶然就得知了陆司野堂妹的消息，她的心也跟着轻松起来，“她是陆司野的堂妹，我们前几天收到消息，说是她离家出走了。” “她在故事书店。”林季尘听她这么说，立即回了她几个字，“我带你去。” “好。”顾染笑了起来。 两人出门后，顾染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陆司野，让他一起在故事书店碰面。 到了林季尘口中的书店门口，顾染才恍然想起来这家店是她和林季尘读大学时经常来的。只不过现在书店换了个名字，装修也换了种风格，变得更吸引人了一些。 林季尘将手机屏幕递到了顾染眼前，“我也是前不久来这里找资料的时候跟她认识的。她是这家书店的老板。” 顾染嗯了一声。 两人下了车，没一会儿，陆司野的车也到了。 “微汀呢？”他走到顾染面前。 顾染笑了笑，下巴点了一下书店的方向，“在里面。” 陆司野看了林季尘一眼，落后于顾染一步，低声对他说了句：“谢谢。” 林季尘抬眼回了他一个笑容，随即很快跟上了顾染的脚步。 三人进了书店，陆司野就近找来一个店员问道：“你们的老板在不在？” 店员是个小姑娘，一见到陆司野和林季尘就红了脸，低下头害羞地回答道：“老板今天早上跟朋友一起出门还没回来。” “朋友？”陆司野皱眉，“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 顾染心里一沉，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来。她看向陆司野，“微汀在南城有朋友吗？” 陆司野也跟她想到了一块去，眼神冷了下来，回了她两个字：“没有。” 三人出了书店，顾染让林季尘先回家，然后和陆司野开向星辰酒吧。 路上，陆司野拨通了徐子冀的电话：“微汀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故事书店，你查一下附近的监控，看她是跟谁一起离开的。” “好。”徐子冀应了一声，通话结束。 两人到达星辰酒吧时，徐子冀已经等在了门口。 “有结果了。”徐子冀带着两人去了一间包厢，将监控视频调了出来给两人看，“跟微汀一起离开的是一个男人，我查了一下他的身份，发现他是顾家的人。” 顾家？ 顾染和陆司野对视一眼，两人都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人——顾齐。 “这人和顾齐有什么关系？”陆司野问道。 徐子冀摇头，“他是百盛的员工。” 百盛？那就更不可能是顾立国和林碧岚授意的了。 “能查到顾齐现在的行踪吗？”顾染开口道。顾齐冒险带走陆微汀，肯定是冲着她来的。但因为对方还不知道他们已经知晓微汀所在的书店，所以到目前还没有下一步动作。这也侧面说明微汀现在还是安全的。 徐子冀打了几个电话，随后告诉顾染：“顾齐在顾家老宅。” 老宅？看来顾齐这次还真是觉得胜算在握，所以聪明的将自己撇开，好暗中谋划下一步。 顾染和陆司野一秒也没耽搁，径自去了下一个目的地——顾家老宅。 车子停在顾家老宅门口。顾染突然对陆司野道：“以顾齐的实力，不可能这么快就得知陆微汀的消息。陆少爷，小心身边人。” 陆司野低笑了一声，伸手抚了抚顾染的脸颊，“谢谢老婆大人的提醒。” 林碧岚过来开门，见到他们两人过来，诧异道：“你们怎么来了？”她朝里面望了一眼，意有所指地道：“也不知道今天吹的是哪门风，某些人巴巴的过来表孝心。” “顾齐也在？”顾染笑着说了一句。 “可不是。”林碧岚一提起他，丝毫没有好脸色，“一大早就过来了，陪你爸下了大半天的象棋，两人现在都还在书房里面，不知道在谈些什么呢。” 停好了车，三人去到客厅。 顾立国收到他们来的消息也出了书房，看到顾染便是一阵笑，“你可算记起还有我这一个父亲了！以后一定要多多和司野回来看看我们。我和你妈两个人平日里闲得慌，也找不到人说说话。” “是是是，我一定记住。”顾染笑了笑，陪着顾立国和林碧岚聊了好一会儿天，才找了借口将顾齐叫了出来。 顾齐不情愿地跟着顾染走到了外面的院子里，“顾染，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顾染停下，转过身来眸光冷冽地盯着他，缓缓吐出三个字：“陆微汀。” “陆微汀是谁？”顾齐学聪明了，丝毫不显慌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顾染唇角勾起一抹笑，眼底却丝毫没有笑意，“需要我再提醒你一下吗？故事书店，陆司野的堂妹，陆微汀。” 然而顾齐回应她的始终都只有疑惑，用“不知道”三个字否了她全部的试探。 顾齐走了。 身后接着有脚步声响起。 顾染没有回头，仿佛听出了来人是谁，径自说道：“什么都没问出来。估计是有人事先提点过他了。” “没事。”陆司野走到她面前，唇角绽放出一抹妖娆的笑容，“我有办法让他开口。” 第一百三十章 林碧岚出事 “什么办法？”顾染挑眉问了一句。 顾齐的嘴也算是很难撬开的类型了，更何况是和她沾边的事情，他刚回来看见百盛发展成这样，势必是急着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的。 “你猜。”陆司野咧嘴笑着，伸手在顾染的肩头一挂，轻飘飘的嗓音灌进他的耳中，听着人心底发痒。 顾染转头，看向了他的暗色的瞳孔。 半个小时之后。 顾染站在顾家的花园里，接到了陆司野的信息。 “人已经绑了，现在在问。” 她张了张嘴，有些没想到。知道陆司野办事风格比较狂野，没想到他直接就能让人悄无声息地在顾家把顾齐给劫走……这是哪门子的办法？ 不到两分钟，短信再一次发了过来：“问出来了，我现在出发。” 这么容易？不过顾齐向来胆子小，陆司野肯定阵势不小，威胁两句也就达到目的了。 顾染收了手机，正好抬头看见走过来的林碧岚，笑了笑道：“爸呢？” “在屋里待着呢。”林碧岚看了她一眼，“你最近倒是胖了些，陆司野对你怎么样？” 顾染立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胖了？有这么明显吗？不过陆司野老是拜托闫肃过来炖汤煮菜改善生活……不胖也难了。 “很好。”顾染道：“顾齐那边，你们自己注意着点，劝劝爸不要把所有东西都交到他的手上，到时候出事了就麻烦。” 林碧岚皱了皱眉头，“我想说，但他是你爸唯一的儿子，我也没有那个立场去说这些。” 顾染还没有回答，手机便响了起来。 “怎么样？”她接起，走到了一边，看了林碧岚一眼，压低了声音。 “没人。”陆司野的声音有些冷，“估计是假的地址。徐子冀刚才给我发来消息，说顾齐人跑了，他没看住。” 顾染一愣，的随即道：“还算他有些小聪明。” “聪明用不到正点上也是徒劳。我们只能等下一个时机。”陆司野的声音沉了沉，听得出来有些怒意。 “没事，该他承受的，他也跑不掉。”顾染道。 电话挂断，顾染转头，对上了林碧岚的眼神，笑了笑道：“走吧，进房间说话。” “是不是顾齐又做什么了？”林碧岚没有动作，站在原地眯着眼睛开口：“你和我说说，别到时候家都被这小子给卖了，我还蒙在鼓里。” 顾染顿了顿，虽然感觉说出这件事情的比较怪异，但想到顾齐确实容易做些坑蒙拐骗的勾当，还是开了口：“他绑架了司野的妹妹。” “绑架？”林碧岚抬头，“他疯了？” “我这个哥哥能耐着呢。”顾染冷笑了一声，“现在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 “不行，必须让你爸知道。”林碧岚转身朝着房间里走去，拉上顾染的手，脸色阴沉。 顾染被她拉着径直走向了房间，一直到林碧岚将房门敲响了，才皱了皱眉。 她不确定顾立国会相信这些，顾齐做得确实有些离谱了，他在顾立国面前树立的形象也一直都是纨绔但有孝心的……大概说了也不会有多大用处。 “顾立国，你看看你儿子做的好事！”林碧岚道。 顾染反手将林碧岚一拉，但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好事？”顾立国诧异回头，看着林碧岚的神色，脸上也多了几分认真。 “太能耐了，我们顾家怎么出了这么能耐的人？”林碧岚讥讽道：“你不是一直怀疑阿染性子懦弱，蚂蚁都不敢踩死怎么敢开车撞自己的亲生姐姐？现在倒是不用怀疑了，阿染确实不敢做这些事情，都是你儿子一手干的好事！从阿染进百盛开始，他就不停使绊子，中间有些事情你也心知肚明，今天居然胆大包天绑架了司野的妹妹，再不管管要翻天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顾立国眉色一冷，开口道：“你说阿齐？他撞的安宁？还绑架了谁？” “我说你儿子，撞了安宁，给百盛使绊子，还绑架了司野的堂妹！” “他为什么要绑架司野堂妹？”顾立国想都没想便反驳：“好了，女人家不要听风就是雨，谁告诉你这些东西的？阿染，你说的？” 顾染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她已经猜到顾立国会是这种反应了，多说无益，没有实际证据之前，换成她也会很难相信。 “什么听风就是雨啊！”林碧岚咬牙道：“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你儿子的德行？” “现在外面传闻的东西十句里有八句都是不能相信的，阿染被人说了多少次了？你们心里应该知道不要乱相信这些没有来由的消息。”顾立国站了起来，挥了挥手道：“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打理好生活，我去休息一下。” 林碧岚还想说话，被顾染一把拉了回来，眼神示意她先不要开口。 “你看看他……”林碧岚指着顾立国的背影。 顾染轻轻摇头道：“没有证据确实很难让人相信，先等等看吧。” “人还在他手里吗？司野是不是去查这件事了？” “嗯。”顾染点头。 林碧岚沉默了一下，转头道：“你先带着欢欢，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儿啊？”顾染追了两步。 林碧岚话音一落就已经风风火火地往外闯了，根本没有给顾染拦住的机会。 下午。 林碧岚开车等在顾齐家门口，盯着门的位置，眼神没有变动过。 手机响着，顾染已经发了很多消息，但她一条也没有回。她想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宁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将这两个女儿视为己出，顾齐要做什么她不想管，只是再坏也不能坏到自己家人身上来吧？ 她咬牙，皱着眉头等待。 不一会儿，一辆黑色的车从房子里出来了，林碧岚一眼便看见坐在驾驶座上的顾齐，立刻开车跟了上去。 司野的妹妹被顾齐绑架，这几天只要跟着顾齐，应该是有些线索的。立国要证据，她就给他证据，阿染是一定不会说谎的。 林碧岚跟了一阵，前面的车停停走走，沿着湖边开着，驶入一个小巷子。 她有些疑惑，但还是跟了上去，一时间乱了方向，只能凭着捕捉到的那点黑色的影子走，穿过巷子，又回到了湖边。 林碧岚一愣，突然醒悟过来。 这里……刚才是不是开过？他发现了？ 砰！窗户突然响了一下。 林碧岚一颤，转头便看见了在窗户上放大了几倍的人脸。 是顾齐。 顾齐微笑着，看着林碧岚，“跟着我干什么？” 林碧岚干脆开门下了车，走向了顾齐的车，仔细看了眼车后座，确定没有人之后才转头道：“你说我跟着你干什么？你瞒着我和你爸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不清楚？这么多年倒是装的是这么回事，我们都给你这个嘴脸骗了！” “林姨，你这么说话我就有些闹不清了，我什么嘴脸？我怎么骗你了？”顾齐的脸色有些变了，勉强笑了笑，盯着林碧岚看着，心里一沉。 他听出了林碧岚话里的意思，如果没有搞错……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顾染——他心里立刻闪过了两个字。 早晨好不容易扳回一局，事情如果败露了，顾立国那边是肯定不会把继承权交给他了。 “安宁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这么害她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毁了她的下半辈子？”林碧岚突然大声吼了起来，一提到顾安宁就眼眶微红：“我们从来都没有管你在外面花天酒地！但你要是害到家人头上，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顾齐表情微变。 居然连顾安宁的事情都知道了？ “胡说什么呢。”顾齐勉强咧嘴笑了笑，眯着眼睛道：“林阿姨，你要是这么不讲道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我知道你帮着顾染那家伙，但是你要清楚，我是男孩，我才是继承顾家的唯一人选。她一个女人能成什么事？” “女人怎么了？”林碧岚厉声道：“你不是靠着绑架女人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顾齐的脸色瞬间狠厉了几分，盯着林碧岚的脸，仔仔细细打量了许久，心里突然升起一个自己都恐惧的念头。 这个人……知道的已经太多了。 “看我做什么？”林碧岚往后一退，瞬间领悟了他刚才那个表情的意思，心里也有几分发麻。 她就这么出来了，谁也没告诉，现在手机在车上，旁边空无一人，顾齐脸上的表情又十分怪异…… 林碧岚这才意识到了自己有几分危险。 顾齐一笑，耸了耸肩，“林阿姨，我本来是不想这么做的……你说我们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的过来了，为什么现在非要为了几个女人的事情在这里争吵？你知道我的，我不喜欢争，更何况是争一些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 他突然靠近了几分，猛地伸手一抓，拽着林碧岚往湖边走去。 “顾齐！”林碧岚叫了一句：“你敢！” “对不起啊林阿姨……我还真没什么不敢的。”他一笑，甩手。 “啊！”林碧岚叫了一句，往湖里一坠。 水花四溅。 第一百三十一章 陷入昏迷 顾齐看了湖面上的人一眼，立刻转身走向了车边，坐了上去，四处看了一下，打了方向盘离开。 “救命！救……”林碧岚呛了几口水，心里一阵绝望。 湖里的水十分冰凉，包裹着她周身的每一个毛孔，渐渐沉了下去。 车上。 顾齐的脸色有些发白，渐渐开始后怕。刚才一时冲动将林碧岚推下了水，现在才终于意识到这是一件什么性质的事情……如果林碧岚淹死了，那一片区域没有摄像头，查不到他这里也就算了，但如果林碧岚活着…… 顾齐猛地刹车，犹豫了一下，想要将车子开回去看看情况，但终究还是没有动作。 现在回去显然不是明智之举，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不管是生是死也都成了定局……该怎么办？ 他深吸了口气，靠在了车椅上，手指微微颤动着，心跳得越来越快。 林碧岚为什么会跟踪他？刚才那些话有可能是从顾染那里听来的，但顾染应该也不会平白无故去说这些……陆微汀那边安不安全？看守有没有出问题？ 顾齐越想便越是心慌，将手机一掏，打通了手下的电话，但里头是一片忙音。 无法接通？ 顾齐连续打了几次都是一样，心里不安感越来越强烈，扔了手机便朝着前方驶去。 顾家。 顾立国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睡意正朦胧间，猛地坐了起来：“什么？落水？现在在哪儿？行行行我马上来！” 他起身往门外走，拿着衣服的手也有些哆嗦和仓皇，迅速给顾染打了电话。 五分钟后，徐子冀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找到顾齐了吗？”陆司野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了过来。 徐子冀道：“找到了，刚才查到他家门口的监控，他确实回了趟家，现在在漫因湖边，我已经在赶过去的路上了，很快就能截到。” “林碧岚落水，阿染说林碧岚是出门去找顾齐的，我怀疑这件事情和顾齐有关系。你找到他之后先不要拦下，直接跟着他走，如果这事情是他做的，现在最慌的就应该是我们的顾二少爷了，他应该会回去查一下微汀的位置，顾齐也是个多疑的，光是听人汇报肯定没法安抚他。” “好。”徐子冀挂了电话，全力朝着前方开去。 他沿着湖边相反方向一路开着，耳机里连着另一端的电话，电话里是此刻查到的顾齐的行驶路线，只要加速赶上就行。 没过多久，徐子冀就已经看见了前方熟悉的车牌，车速稍稍慢了一些，紧跟着顾齐的车，朝着郊区驶去。 “我去……”徐子冀低声道：“他不会真把人关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吧？” 晃神间，前方的车子突然加速了几分。 徐子冀猛地踩了一下油门跟了上去，眉头蹙了起来。 发现了？ 顾齐的车内。 他已经看见了身后一直跟着自己的那辆车，此刻正处于神经高度紧张的状态，几乎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抖动的手指，一路踩着油门走，车身也不小心剐蹭了几下。 “妈的……”他低声咒骂了一句。 身后那辆车开得很稳，隐隐有了要超过自己的迹象。 现在已经快要到关着陆微汀的地方了，虽然他不知道陆司野到底有怎样的势力，但是从这两天的周旋也可以看得出来……那个男人绝对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一旦被他精准定位了范围，找出来也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嚓！”徐子冀突然加速，猛地一撞，停在了顾齐车前。 顾齐心里一沉，徐子冀已经下了车，敲了敲他的窗子。 “兄弟，别跑了。”他眯了眯眼道：“聊聊？” 车窗降了下来，顾齐的脸色有些黑了，扯着嘴角笑了笑道：“我已经说过我和什么陆微汀完全没有关系，你们非要揪着我不放是吗？” “有没有关系你心里心里应该比我清楚。”徐子冀皱着眉头道：“已经到这里了，拖着有意思吗？我实话和你说了吧，我的耐心已经算是比较好的了，陆司野现在就在来的路上，你早点交代呢，兴许还能落个好点的结局。” 顾齐心里也有些没底，看了徐子冀一眼道：“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稀奇，第一次听见这话。”徐子冀笑了起来，脸色突然一沉，“我这么和你说吧，你说了地点，我能保你活着。” 顾齐手一颤，沉默了许久，想到了陆司野的脸，半晌开口：“……城北因南公寓，a1202。” “聪明人。”徐子冀满意地伸手。 顾齐咬牙，一狠心，将钥匙递了过去。 旁边突然停了一辆车。 徐子冀接过钥匙，抬头看了身侧一眼，松了口气道：“你可算来了。” 陆司野下了车，冲徐子冀扯了扯嘴角，根本不看车里面的顾齐一眼，径自对徐子冀道：“说了？” 徐子冀点头，将刚才顾齐说的地址重复了一遍。 “把他一起带过去。”陆司野的双眸危险地眯起，“如果这次他要是再骗了我们，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是是。”徐子冀高兴地应了，似没看到顾齐难看的脸色，打开车门将他赶到了副驾驶座那边去，一点都不怕他搞出什么幺蛾子。 …… 顾染一收到顾立国的消息立刻就赶到了医院。 林碧岚还在急救室里抢救。顾立国紧抿着唇，双手握成拳放在腿上，眼睛一直死死盯着急救室的大门，身体一动不动。 顾染快步走到了他面前，“爸，妈的情况怎么样了？” 听到她的声音，顾立国的眸光微微变幻了一下，抬头看向了她。 “她还在里面。”半晌后，他低声吐出这句，紧握着的拳微微颤抖着，泄露了此刻他的不安和害怕。 林碧岚出行一向注意安全，怎么会无缘无故落水？ 脑中突然飞速掠过今天下午林碧岚带着顾染来找他的画面。一想到这件事，他当即站了起来，皱眉问她：“你妈下午说要出去逛逛，你知不知道她去见了什么人？” 顾染不确定陆司野那边的行动是否有进展，便没有提到顾齐的事，只摇了摇头，道：“不清楚。”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再也没了言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走廊上的气氛变得越发凝重。顾立国掏出了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但无法接通。 电话刚断，顾染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 她点开短信一看，抿了抿唇，随即转头对身旁的顾立国道：“爸，妈的事有线索了。”她瞟见了顾立国屏幕上的那个号码备注，顾齐，止住了话。 “什么线索？”顾立国和她的目光对上，几乎是立刻就接过了她的话头。 顾染沉默了几秒，见顾立国对林碧岚的关心不似作伪，便也不再隐瞒，说出了真相：“今天下午妈去找你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顾齐的确绑架了司野的堂妹，我一直都在和司野查他堂妹的行踪。妈心里着急，独自去跟踪顾齐，或许是这件事被顾齐发现，惹恼了他，才会被他下手谋害。” “阿齐这孩子不像是这么狠心的。”顾立国皱眉喃喃了一句。 顾染知道他没见到有力的证据不会轻易相信，便没有继续往下说，只道：“等妈醒了，我带你去找顾齐当面对质。” 顾立国听了，深深看了顾染一眼，眉头皱得更深，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已然偏向了顾染的言辞几分。 十几分钟后，急救室的灯暗了下来，随即林碧岚被护士从里面推了出来。 顾染和顾立国立即站起，朝医生护士走了过去。 顾染伸手抓住了林碧岚的胳膊，触手冰凉，急忙问医生道：“医生，我妈的情况怎么样？” 顾立国也停下了脚步，视线转到了医生身上，屏息等待着。 医生看了看顾染，又看了看顾立国，最后叹了口气道：“病人年纪大了，再加上落水的时间太长，虽然被人及时救了回来，但此后说不定会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顾染一怔。一直处于昏迷状态？那岂不是和她姐姐一样都成为了植物人？ 顾立国的想法显然和她一样，手指害怕地颤了颤，将她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声：“医生，你的意思是……她会成为植物人吗？” “这倒不是。”医生道：“植物人苏醒的概率很低，但这位病人幸运很多，如果你们平日里对她照顾有加，多陪她说说话，我想还是有机会醒过来的。” 林碧岚被转到了vip病房。 顾染坐在床边陪着她，顾立国去帮她办理一系列的住院手续。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顾染看了眼来显，接起：“人找到了吗？” 听筒里传来一句低沉的嗓音，“嗯，我把她接到了家里。我现在赶过来，妈怎么样了？” 顾染目光复杂地凝视着林碧岚的睡颜，嘴唇动了动，语气中难掩自责，“……现在还没醒过来。我下午应该劝住她的，明知道她做事冲动，还是让她去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顾齐暴露野心 “我在医院门口，等我一下。”陆司野道。 顾染挂了电话，眼神转向了病房的方向，长叹一口，心里有些无措。 她自己被撞住院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前世失去的亲人实在太多，这一次是真的有些害怕了。如果林碧岚真的醒不过来……该怎么办？ 身后的脚步声伴随着喘息一起侵入了顾染的耳中。 她回头，一眼便看见陆司野迈着大步走了过来，双腿修长，但面色凝重，视线始终定在顾染的脸上。 四目相接，顾染的表情微微松动了一下，看见陆司野的一瞬间突然有些安心了。 “没事了。”陆司野停了下来，又靠近了几分，伸手将她轻轻一搂，低声道。 顾立国也回到了病房，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也叹息了一句，沉默着。 半晌，顾染靠在陆司野的怀里，动了动。 顾立国转头道：“现在联系不上顾齐，司野你有办法找到人吗？必须把这个小子抓起来问问清楚。” “顾齐？”陆司野挑眉。 “对，阿染都和我说了。” 陆司野低头看了顾染一眼，顾染轻轻点了点头。 “那走吧。”陆司野道。 “走？” “顾齐在我那儿。”他简单说明，随后带着顾染转身，示意顾立国跟上。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在城北的一家公寓前停了下来。 “顾齐抓了我堂妹，关在这个地方，刚才来之前找到的。”陆司野道。 顾立国的脸色沉着，看了公寓一眼。破旧的小区已经杂草丛生，身旁路过的都是老人，一看便知道是老房子，环境好不到哪里去。顾齐居然抓了人，关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陆司野没有解释，带着两人上了楼，走到了一个房间前停了下来，敲了敲门。 “谁啊？”徐子冀的声音响起，模模糊糊的。 “我。” “你怎么回来了？”徐子冀一边说一边将门给打开了，手里还拿着一片西瓜，正在咬着，吃得很香。 屋里没有开空调，唯一的风扇正对着空着的那个沙发吹着，顾齐被绑着坐在另一个沙发上，满头是汗，脸色阴沉。 顾染看了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嘴角抽了一下。 虽然是秋天，但这几天比较闷热，又是正午时分，顾齐身上还套着外套，徐子冀倒好，开了风扇吃着西瓜，估计也是故意的…… 徐子冀嘻嘻一笑，对着顾立国道：“顾叔叔好。” 顾立国应了一声，转头看向了顾齐。 “顾叔叔，您别怪我，这小子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要是不绑着，他待会儿得跑。”徐子冀让开了一些。 顾齐一看见顾立国，下意识将头给低下了，避免和顾立国对视上，脸色也是一白。 说到底，他心里还是畏惧顾立国的，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确实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顾染和顾立国走了进去，低头看着沙发上的顾齐。 “如果今天林阿姨没有被救起来，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顾染看着顾齐的那张脸，火气开始从心底泛了上来。 “嫂子，他干过那么多畜生的事情，这种事应该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不会承认的。”徐子冀在一旁接嘴。 顾齐转头道：“你说话要有证据，非法圈禁，谁干畜生的事情还说不定吧？” 顾立国走了上来，“是不是你推的人？” 顾齐抬头：“爸，我是这种人吗？我虽然平时吊儿郎当点，但是我的性格你还不清楚吗？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说得好。”陆司野笑着，在后面拍了拍手，语声讥讽。 顾齐脸上瞬间挂不住了，看了陆司野一眼，显然有些惧怕。 顾染盯着顾齐的脸，笑了笑道：“要证据是吗？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多了，你以为今天徐子冀是怎么在半路截到你的？你当满大街的摄像头是摆设？” 顾齐的脸色再一次一白，皱着眉头看了顾染一眼，“满大街摄像头和我有什么关系？顾染，你别以为现在百盛好点了，你就能对我指手画脚的。我知道你想把我赶出顾家，爸，你就任由她这么欺负我吗？林阿姨的事情我也觉得很遗憾……” “你地方选得好，那个湖边是没有摄像头，但你出来之后呢？”陆司野在身后笑着接话。 顾齐沉默了一下。 陆司野接着道：“出来之后正好是个红绿灯的接口，我现在能把监控给你调出来，如果和医生判断的落水时间吻合，你要怎么解释这个巧合呢？不会是恰巧路过吧？就算是路过，有人落水了你不停下来看一看吗？顾二少爷的好奇心什么时候变成这么点了，明明之前连百盛每个月的盈亏都要死死盯着呢。” 顾齐咬牙，开口道：“你们如果要这么诬陷我，我也没有办法……” “给过你机会了，你要是不承认，我们也只能这样了……”陆司野耸肩，将顾染一搂，“老婆，刚才妈的衣服是不是送去做鉴定了？”随后他一顿，对着顾齐道：“遗憾了，今天妈穿的衣服有扣子，推搡间的指纹应该会留下，你等着鉴定结果出来，别忘了和俞磊说一声我们很想他。” “你……”顾齐慌了，看着一脸认真的陆司野，想到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俞磊就被不声不响弄进了监狱，心里彻底恐惧起来，突然站着往顾立国的方向走，“爸，我知道错了……我一时鬼迷心窍我……你不会让他们这么欺负我吧？我怎么说也是你唯一的儿子，你以后……” “啪！”一巴掌，有力而清脆。 “孽障！真的是你做的？！”顾立国从一开始的半信半疑到现在的确定，眼神还是不可置信的。 顾齐咬牙忍着疼，继续道：“我有什么办法！我没想着害死她的，我知道那个湖也不深……她跟着我还威胁我……” “畜生！”顾立国低声吼着，摇头：“畜生……我怎么生了个这种玩意儿……你！” 顾立国气得发抖，往后晃了晃，顾染立刻伸手将人给扶住了，开口道：“爸？” “没事……”顾立国摆手，全身都在颤抖，伸手指着顾齐一字一句道：“你记住了，明天开始交出名下顾家的所有财产，不是妒忌阿染的公司吗？人家自己有能力，每一分钱都是她自己赚来的！你呢？游手好闲的时候我就不管你了，现在居然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顾家怎么可能交给你这种人！” “爸？你真要赶尽杀绝？”顾齐也气愤地吼着，指着顾染叫道：“你不会把顾家交给一个女人吧？她能成什么事？” “你能成什么事？杀人放火还是败光家产？！”顾立国扬手要打。 顾齐一躲，死死盯着顾立国的脸，气得喘息声都重了几分，但是不敢再接话了。 顾立国眼前几乎都黑了，闭了闭眼道：“阿染扶我出去，我不想再看见这个孽障……我顾立国清清白白活了一辈子，竟然教出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 顾染伸手将他扶着往门口走去，三人都出了门，前后一起上了车，顾立国才终于缓了过来。 顾染和陆司野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先说话。 “我送你们回医院。”陆司野伸手将顾染一握，低声道：“然后我把欢欢接过来照顾，闫肃今天有病人，没法照顾太久。” “好。”顾染点头。 顾立国在车后仰头坐着，很久之后才道：“阿染，你妈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顾齐这孩子……他之前不是这样的。这两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爸，人会变的因素太多了，权力越大诱惑越大，不管是哪一点，都足够让他变成现在这样。”顾染接话，“顾家的所有东西放在他的手上只会被糟蹋光，这样也好。” 顾立国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了下来，陆司野将顾染叫住了，随后低声道：“这一次的事情，顾齐太有底气，爸有句话说得对，他之前不是这样的。” 顾染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挑了挑眉：“所以……有人授意？” “我的猜测。”陆司野道。 “谁？” “这做事情的风格，你觉得像谁？” 脑残又无趣，害人害己——白楚笙。 顾染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人的名字，有些头疼。上一次白楚笙离开的时候要将她撕碎的眼神，她到现在都还能记起来。 “她的事情我会处理，不能再惯着了。”陆司野道。 顾染点头：“我先进去看看妈。” 陆司野伸手将她的头一摸，点头道：“放心吧，我会找最好的医生，你和她多说说话，她求生意识很强，一般来说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我知道。”顾染心里稍稍一暖，看着陆司野的脸，往后退了两步，才转身离开。 陆司野等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转角，在伸手拿起了手机，打通了电话。 “喂，白叔叔，有件事情和你说一声……” 他走向了一遍，第一次收了笑意，声音严肃而低沉。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有你在真好（修） 白家。 “爸！” 门口传来了一个娇俏的女声，随着声音落下，白楚笙的身影跟着出现在了门口，满面笑容地走进了客厅。 脚步忽地停下。 她皱了皱眉，转头疑惑地看向了身后的白念柔，只觉得此时客厅的气氛实在过于低沉。 “白楚笙！”寂静被打破，白父站起来对着她怒喝了一句，“给我过来跪下！” “又有什么事啊？”白楚笙还以为是南城之前的那些事父亲还在生气，瘪了瘪嘴巴，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跪在了白父的面前，仰头看着他，“爸，我都去顾家道过歉了，你怎么还在跟我翻旧账啊？” “旧账？”白父气得胸膛起伏，指着白楚笙怒道：“你姐姐去南城帮你收拾了这么多的烂摊子，你呢？一直都不知道悔改！说！微汀的事是怎么回事？！”微汀可以说是他看着从小长大的，也被他当做女儿照顾和对待，一想到白楚笙险些酿成大错，他的这口气就一直都平不下去。 微汀？ 白楚笙呆愣在了当场，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事情败露了，但随即她心里更多的是对顾齐的怨恨，恨这人几次都不成事，反倒还连累了她。 “爸，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白念柔柔声道：“微汀不是离家出走了么？怎么会和楚笙扯上关系？” 白父看了白念柔一眼，想着她或许还被蒙在鼓里，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道：“你问问你的好妹妹！”说完，他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盯着白楚笙，似要看从她的嘴巴里吐出什么来。 “楚笙？”白念柔见白楚笙垂着脑袋，叫了她一句。 白楚笙仍不吭声，做着最后的挣扎。 啪！一份报纸突然砸在了白楚笙的头上。 白楚笙痛得“呀”了一声，皱眉捂着脑袋，抬眼看向了白父。 “白楚笙！司野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瞒着我？！”白父见她是这种态度，越发愤怒，也不听她的解释了，直接道：“我看你也什么都不用说了！司野说得对，你不是年龄小，而是我太纵容你，才会把你养成这个性子！出国或嫁人二选一，明天给我答案！” 出国？嫁人？ 白楚笙一惊，连忙摇头道：“爸！我一个都不选！我不出国也不嫁人！”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满脸泪痕，“你不能光凭陆哥哥的一个电话就这么对我！我在南城发生了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受了那么多的委屈……现在一回来你就要把我送出国……” 白父皱了皱眉，却没理会她，只抬头对一旁的白念柔道：“跟我进书房。”起身离开，和白念柔一起将白楚笙抛在了一边。 白楚笙脸色苍白地跪坐在原地，早已被白父的话吓得六神无主。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白念柔才从二楼下来，只有她一个人，不见白父。 她走到白楚笙面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柔声道：“走吧，先回房休息。” 白楚笙脸上的泪痕没干，看着很是狼狈，她抽噎了一下，双眼红肿地看着白念柔：“姐，你觉得我这样还能睡着吗？你刚才都听到爸怎么说了，他要送我出国。我不走！在国外我没有一个朋友，我绝对不会再回去……” “谁说就一定要送你走了？”白念柔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先别急。告诉我，微汀的事你到底有没有掺和？跟我说实话我才能帮你想解决办法。” “我……”白楚笙低了头，犹豫了好一阵才嗯了一声。 白念柔面色一变，叹了口气，“你啊！你明知道她是司野最疼爱的妹妹，以司野的能力想要查到源头只是时间问题！你这样只会害死我们家的！” “我也没对微汀怎么样啊！”白楚笙嘴硬道：“做这事之前我特意吩咐过顾齐让他一定要照顾好微汀。姐……”她挽着白念柔的手撒娇，“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我本想将微汀的事嫁祸到顾染身上，可谁知道顾齐这么蠢，这么快就被他们查到！”她抿了抿唇，已经下定了决心绝不会有第二次跟顾齐合作的机会。 “好了。”白念柔招架不住，软下了口气，“爸这边我先帮你拖着，等我去了南城再向司野求情。能让爸改变主意的人……只有司野了。” “姐你太好了！”白念柔心里一松，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 医院。 顾立国提着几大袋的东西走到了病房门口，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说话声，步子下意识便停了下来。 “微汀现在的精神已经好多了，徐子冀提议晚上在星辰聚聚，你想去吗？” 沉默。 顾立国抬腿走了进去，对病房里的顾染道：“你待会儿和司野一起回去吧。你妈这里有我看着，不会有事的。” 顾染看了陆司野一眼，瞟见他脸上少有的疲惫，心中微微一动，点头应了下来。将事情和顾立国交接好后，她和陆司野走出了病房。 电梯里，她放松地靠在了陆司野的肩膀上，微微阖着眼睛道：“有你在真好。” 陆司野低沉的笑声随即响了起来。他什么都没说，只抬手将她的肩膀一揽，让她靠着的姿势更舒服了一些。 不一会儿，电梯门开。 陆司野没有放下手，直接揽着她一路出了医院大门，上了车。 顾染系上安全带，问道：“聚会在几点？” “七点。”陆司野道，随即想起了什么，又说了句：“这次能顺利找到微汀，季尘有很大的功劳，把他一起叫上吧。” 顾染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陆司野的眼底漫起笑意，倾过身去将她的脑袋一按，双唇印上，他的舌尖趁势抵了进去，气息微乱后才将她放开，看着她道：“你整个人都是我的，我已经有这个自信。” “谢谢陆少爷对我这么放心。”顾染伸手将他轻轻一推，顺带斜了他一眼，随即便将视线转向了窗外，不让陆司野看到她发烫的脸颊。 笑声越加肆意，在车厢内回荡。 晚上七点，顾染陆司野以及林季尘出现在了星辰酒吧门口。 这还是林季尘第一次来这里，进去后，顾染一路上都在和他低声交谈着，林季尘很少回应，大多数都是点头微笑或是摇头，但气氛始终融洽。 陆司野走在最前面，几次回头都看到碍眼的画面，顿时后悔了今天下午说出的那些话。 “这儿！”前方传来了徐子冀的声音。 顾染抬头看去，见是徐子冀，冲他笑了笑，随即便注意到了他身旁站着的一个女孩。她有着一头及腰的长黑直发，五官精致，和陆司野有些相像，但比他少了很多妖气，更多的是清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放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身上，却一点都不会感觉突兀。 陆司野退后两步，准确地捉到了顾染的手，暗暗捏了捏，转头冲她勾起了唇角，“微汀。” 陆微汀也看到了他们，以及陆司野对顾染的态度，虽然有些诧异，但眼底的笑容却加深了些许，主动走了过来开口道：“司野哥哥。”话语一顿，她看向了顾染，大大方方地叫了句：“大嫂。” 看着陆微汀那十分纯然的笑容，顾染不由得也笑了起来，点头应了这声称呼，并加了句：“顾染。” “行了行了，都是自家人，都杵在那里干什么？”徐子冀走了过来，催促着几人赶紧去包厢，“微汀平安归来，我们今晚一定要不醉不归！哈哈哈！” 一行人去了包厢，闫肃和傅瀚也早已等在了那里。 陆司野拉着顾染刚坐下没多久，陆微汀就端着一杯果汁走了过来。 “坐。”陆司野的下巴轻点了一下他右手边的沙发。 陆微汀依言坐下，转头看着他，笑容干净眼波清湛，“司野哥哥，原来徐哥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啊。”她说着，眼神带了几分揶揄地瞟向了顾染那边。 陆司野笑了笑，一下子便猜到了她话里暗指的意思，“嗯”出一声，并随手端了一杯鸡尾酒给一旁的顾染，问道：“什么时候回家？你爸很担心你。” “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道歉了。”陆微汀喝了一口果汁，“他想让我继续读书，可我不想。你也知道他的犟脾气，除了你谁的话都不听，所以我就想来南城找你帮我说说话。” “说到犟脾气，你也不差。”陆司野牵起了唇角，声音低沉动听，“离家半个月，谁也不联系。”他一语就揭破了她说要来找他的话。 陆微汀俏脸微红，不动声色地看了对面的林季尘一眼，然后迅速收回了目光，转到了陆司野脸上，“我当时真是这么打算的，可……”她及时刹住了口，止住了后面的话。 陆司野捕捉到她的小动作，别有深意地看了看林季尘，随后玩味地接话道：“可谁知道你在南城会遇到他，是不是？” 门突然被敲响。 陆微汀听见，微微一怔，看了眼腕表后，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 “谁来了？”陆司野挑眉。 “司野哥哥。”陆微汀边说着边往门口挪动，笑容里透着几分心虚，“你也知道在家里我就跟你还有和壁哥哥的关系好。他知道我来了南城差点出事，也非常担心我……所以……”她不敢再说下去，趁陆司野开口阻止前，眼一闭，将门给打开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陆和壁到来 门外，一张精致的脸缓缓出现，墨色的瞳孔中没有半分情绪，十分轻松地和陆司野对上了。 空气中顿时冷凝了一瞬，两人都是眼神微眯。 “微汀。”陆司野笑了笑，转头看着陆微汀。 陆微汀立刻走了过来，轻声道：“司野哥哥，你们两个不会还是火药味十足的吧？今天都是家人朋友……”她犹豫着，抬眼看了陆司野一眼。 顾染在一旁勾唇笑了笑。这人倒有些意思，先斩后奏这种事，也只有关系足够好，才敢对着陆司野做。 陆司野笑容在唇角一绽，眼神瞟向了已经走过来的陆和壁，“火药味？你说什么呢，我和你和壁哥哥向来是互相帮衬，和和睦睦。” 他说着看向了陆和壁，微笑着。 陆微汀抿了抿唇，有些尴尬，敏感地察觉到这两人互相抵触的心思，心里也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 好在陆和壁也只是一开始的对视有些凌厉，眼神很快收了回来，转到了顾染身上。 “欢欢呢？”他开了口，吐出几字。 顾染一愣，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居然问的是欢欢。从前是可以看出陆和壁对欢欢的喜爱，但也不至于到这种见面只问欢欢的程度吧？ “在家……”顾染还是回答了。 “为什么没来？”陆和壁接着道。 “……啊？”顾染在一片寂静中也有些答不上来，失笑。 这人的脑回路十分清奇，这一桌子人都在等着他落座，他倒好，率先问了欢欢，还抛出这么诡异的问题，似乎带着欢欢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陆总这么喜欢小孩，自己生一个吧？”陆司野突然伸手将顾染的肩头一搭，笑嘻嘻地抬眼道：“欢欢是不足月生的，经不起厚爱，也不能成天抱着给人当玩具，你说是吧？” 陆司野说着，将顾染往自己怀里拉了拉。 顾染感受到了他的力道，有些无奈，但是隐约也能知道陆司野的怒意，所以十分配合。 陆和壁的视线往下移动了几分，定在了陆司野修长的手指上，看了许久，只觉得这个动作莫名有些刺眼，但抿唇之后什么也没说，转身落座。 “开席开席。”徐子冀打着圆场，“今天为了你们，我可是连生意都不做了，特意限制了人数，大家可得尽兴啊。” 陆微汀笑着，跟着众人举杯，忍不住瞄了顾染一眼，眼神正巧和顾染撞上了，两人都停了停。 “嫂子。”陆微汀转头，轻声道：“你……” “我和他没关系。”顾染知道她要问什么，立刻回答。 该撇清的时候就要尽力撇清，陆和壁表现得实在是过分暧昧了，还好在座的都知道这人一根筋的性子，不会生疑。 陆司野突然低头，借着夹菜的名头在顾染的身边低声道：“不准理他。” 顾染失笑，咬牙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陆少爷，你的醋坛子可比我的浓啊。” 陆司野挑眉，“醋坛子？我这是陈年的好酿，爱意越久越深，你不懂。” “……别说骚话。” 两人一推一搡，小动作看在众人眼里，酸的掉牙。 酒过几巡，坐在顾染身侧的陆和壁突然转了头。 顾染余光瞟见，觉得不妙，果然下一秒，陆和壁开了口。 “下一次，带欢欢出来。”他手边是果汁，没有喝酒，夹菜的动作也并不频繁，反而观察了顾染和陆司野许久，“我买了玩具放在车上，待会儿有空的话，跟我去拿。” “陆总。”顾染突然正色，抬了抬头，笑着道：“你喜欢小孩？” 陆和壁低头喝了口果汁，“嗯。” 十分平淡普通的反应。 顾染心里一动，“那是欢欢的幸运了。陆总对所有的小孩都这样吗？” “嗯。”陆和壁依旧答。 顾染有些无言，想问得更深入些，但还是闭了口，眼神闪了闪。 饭后，徐子冀已经有些微醺，陆和壁和陆司野没有喝酒，其余人都找了代驾，陆续离开。 陆微汀站在门口，看着已经挂在顾染身上的陆司野，有些无奈道：“嫂子，我不知你信不信……司野哥哥以前真不是这样的。” “我信。”顾染瞥了陆司野一眼，“喂，别装死，你半滴酒都没有沾上。” “老婆，我好困……”陆司野喃喃一句，将头埋在了顾染的肩头。 陆和壁已经将玩具给拿了过来，伸手递给顾染，动作依旧十分僵硬。 顾染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 陆和壁转身就走，也没有留恋，甚至没有道别，身影一瞬间显得有些凄清。 “走了。”陆司野再一次喃喃出声，力道不小地将顾染一带，朝着车边走去。 顾染跟着走了几步之后，将陆司野的手给掰开了，“陆司野，玩具很重。” 陆司野的动作一停，有些不情愿地从顾染手里接过了玩具，低声道：“黄鼠狼给鸡拜年。” 顾染笑了起来。陆少爷脾气不小，但很多时候更像是没长大的小孩，油盐不进，任人怎么劝说，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世界和判断标准。 “砰！”袋子突然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 顾染一愣，“你……你扔了干嘛？” “很重。”陆司野笑眯眯道：“走了。” “……”顾染回头看了垃圾桶中的那袋玩具一眼，有一瞬间生出想要走回去的念头，但还是止住了，被陆司野的拉向了车边。 半晌，她无奈地勾了勾唇。 第二天。 顾染一早就和陆司野出发去了医院。 她这一夜没有睡好，脑子里都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尤其是林碧岚，现在躺在医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总归是一块心病。 “阿染。”顾立国站在病房门口，突然开口叫了一句。 顾染转头，给林碧岚擦脸的动作停了停，“怎么了？” “出来一下。”顾立国道。 顾染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走了出去，看了陆司野一眼，陆司野比了个手势，示意她放心离开。 她轻轻将门一关，抬头看着顾立国。 “阿齐名下的所有财产都已经分离出来了，我想交给你。”顾立国道。 “爸？”顾染抿了抿唇，“现在交这些，我也没有心思打理，光是一个百盛就已经让我筋疲力尽了。” “我知道你可以，再怎么样也比放在顾齐那小子手里好。”顾立国摇了摇头：“你妈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留给你……” “爸，这些你放着，我暂时不拿。”她摇摇头。 “我已经决定了。”顾立国看了她一眼，“不会后悔，你可以放心。我说出口的话，没有后悔的道理。我怕很早就知道阿齐不是个能成事的，但是心里还是对他有些亏欠……以后顾家由你掌权，你要好好管着，知道吗？” 顾染沉默。 半晌，点了点头。 “进去吧。”顾立国道：“我出去走走。” “好。” 顾染没有动作，只是抬头看着顾立国的脚步在自己眼前逐渐远去，消失在了转角。 他似乎一夜苍老，鬓边发白，走路的姿势也有些佝偻，看起来十分消瘦。 门开了。 “没出事吧？”陆司野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没有。”顾染摇头，“要把顾家的财产交给我打理。你说……妈会不会醒不过来了？” 现在种种的迹象都表明情况不乐观，压抑得她无法喘息。她在害怕，如果再来一次这样的失去，她该怎么做？亲手结束了顾齐，将顾齐送进监狱和俞磊作伴？那顾立国呢？他又要怎么办…… “会好的。”陆司野道：“我已经问过医生，也给她安排了最好的。” 顾染点头：“但愿。” “微汀刚才给我发来消息，她已经征得家里人同意，继续在南城开故事书屋。”陆司野道。 “还有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出来。”陆司野继续道。 顾染抬头，眼里还有这些许忧愁，思绪并没有从刚才的烦恼中抽离。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侵入鼻息，阳光洒在窗台，一半阴一半阳，她的眼神却停留在阴凉的部分，久久没有收回。 “微汀和林季尘，你觉得怎么样？”陆司野道。 顾染动了动眉眼。 这两个名字连在一起，突然让她多出了几分兴趣，抬了眉头。 微汀……和季尘？昨天在星辰酒吧里，其实她是看出一丝端倪的，只是无法确定。季尘走的时候，陆微汀的眼神几乎黏在他的背影上，吃饭期间也是一样，季尘的目光也时不时朝着陆微汀的方向瞟。 “你也看出来了?”顾染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有些松动。 陆司野眯着眼睛点头。 “你觉得呢？” “合适。”陆司野给出了一句评价。 顾染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将昨天的所有细节都回忆了一遍。 “微汀那边我不太了解，但是季尘……”顾染脸上的笑意终于明显了几分：“他一定是有好感的。他对没有好感的女生表现特别明显，一眼就能知道。昨天在酒吧里，他可不止一次往微汀的方向瞟。” 两人相视一眼，心里都有了决定。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不配 第二天。 车子缓缓在故事书店的街对面停下。顾染望了眼窗外微沉的天色，细雨迷蒙，虽人还在车里，但已感受到了初冬的寒意。 车门开了。 陆司野撑着伞站在车旁，冲她勾了勾唇，笑意盈然地看着她。 顾染转头朝车后座看了一眼，见林季尘手上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便放心地收回了视线，下车躲到了陆司野的伞下。 陆司野顺势将顾染的纤腰一搂，两人的身体瞬间紧贴在了一起。 冷风夹着细雨扑到了顾染的身上，她还没反应过来，浑身突然一暖。 陆司野将她裹在自己的毛呢外套里，玩笑般感慨了一句：“要是每次下雨都有这样的福利就好了。” 顾染听了，斜了他一眼，随即不动声色地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腰身。 手被他捉住。 陆司野眸中的笑意快要满溢出来，没有放开她，就这么牵着，等林季尘下了车一起走向书店。 三人到了书店的屋檐下便收起了伞。陆微汀见到他们立即走了出来，笑道：“司野哥哥，大嫂。”最后才将目光转到了林季尘身上，笑容微微带着一丝羞涩，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林季尘的眼神也难得柔和了几分，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了。 四人走进店内。 今天因为有顾染他们三人的到来，所以书店没有营业。陆微汀给他们拿了果汁出来，坐下后，问顾染：“大嫂，司野哥哥说你和林季尘要找一些剧本方面的素材，不知是关于哪方面的？” 顾染不着痕迹地瞟了眼林季尘，发现他的眼神大多数时间都落在了陆微汀的身上，微微一笑后，开口道：“医学和法律方面的。季尘知道，可以让他跟你一起去找。” 陆司野附和着点点头，“去吧，让我跟你嫂子休息一下。” 陆微汀笑了笑，完全不疑有他地应了下来，起身跟林季尘去了书架那边。 林季尘落后于陆微汀一步，走到书架前时步子忽然一顿，回头看了顾染一眼。 顾染正偏头和陆司野聊着什么，脸上满是柔和的笑容。 突然，陆司野抬眸朝他看了过来。 林季尘静静地和他对视了几秒，随即先收回视线，抬腿，身形很快隐在了书架后面。 “能成吗？”等看不到林季尘和陆微汀人了，顾染才问道。 陆司野的右手懒懒地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随即摇了一下头，“难。” “难？”顾染疑惑。 陆司野笑了起来，眸光流转，“我发现林季尘的自尊心比我想的还要强。” 一句话，很快就点醒了顾染。 就因为自尊心太强，所以即便很喜欢，也不会轻易允诺一个人幸福。 “不会超过十分钟。”陆司野接着说了一句。 顾染沉默了，眼神复杂地望了一眼书架的方向。 时间缓缓流逝，顾染终于按耐不住拿出了手机，然而还没按亮屏幕，书架那边就有了动静。 林季尘先走了出来，抱着几本书，径自走到了顾染面前，将早已打好字的手机屏幕递到了她眼前，“姐，资料已经找到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还没等到顾染回应，林季尘就已经拿着书朝门口走去。 陆微汀也走到了两人面前，脸上的笑容消失，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我去送送季尘。”顾染起身对陆司野说了一句，随即眼神示意了一下陆微汀，让他照顾。 陆司野点了点头。 顾染抬腿走了出去。 下雨天不好打车。顾染走出店门，见林季尘一个人站在街边，黑发早已被细雨打湿。 她将陆司野给她的伞撑开，走了过去，沉默地为他遮起了雨。 林季尘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看向了顾染，嘴唇微动，随即一抿，眼神黯淡了下去。 顾染直视着前方，看那细雨飘洒，最终还是开了口：“微汀对你有好感。” 林季尘没想到她会直接指出这件事，怔了一下，随即才打字回她：“我不配。” 顾染盯着屏幕上的这三个字，眼神闪动了一下，看着他道：“如果你是指林家的仇恨，现在俞磊已经被判刑，永远都没有机会出来；至于其他……你该知道微汀不会介意。” 林季尘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愣，忽然嘴角的弧度勾起，像是在自嘲。 他伸出手，将一辆出租车给拦了下来，一个人冲到了雨幕中坐车离开。 顾染看着开远的出租车，无声地叹了口气。 陆司野走了出来，将她手中的伞接过，说了句：“情况不是很好。” 顾染的眼神转向了他。 “刚才微汀和林季尘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陆司野道：“微汀虽然没说起这些，但突然跟我说她想回家了。” “看来是我们好心办坏事了。”顾染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算。”陆司野揽上了她的肩，安抚性地轻轻拍了一下，“他们的事总有一天会说破，只不过这个时间因为我们的插手被提前了而已。” “那现在怎么办？”顾染问道。 陆司野笑了一下，心里倒没有多大的担忧，“顺其自然。走吧，回家。” 雨到了下午两点就停了。陆微汀却没有心情营业。其实上午在和林季尘一起找资料的时候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只是气氛正微妙，两人的手刚好碰到了一起，她鬼使神差般问了林季尘一句有没有喜欢的人。 就是这么一句话，破坏掉了所有的气氛，也逼走了林季尘。 恍神间，门口突然有敲门声响起。 陆微汀起身去开门，门拉开，她看清楚外面站着的人后，顿时惊喜地叫出一句：“念柔姐姐！” 白念柔的手上提着一个购物袋，冲陆微汀温柔地笑笑，柔声道：“听司野说你也来了南城，我在这里正好有工作要处理，下了飞机就想来看看你。”说完她将购物袋递向了她，“这是l.r出的新款，照你的喜好买的，你看看。” “念柔姐姐，你对我还是这么好。“陆微汀没有跟她客气，伸手接过了购物袋，将她带到了店里，“你随便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一会儿，她端着一杯果汁出来，放在白念柔的桌前。 白念柔关心地问道：“司野跟我说起你的事的时候，我正和楚笙一起赶往机场。他说你离家出走，微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后来你怎么还被绑架了？” “也没什么，幸好是有惊无险。”陆微汀笑了笑，眼神清澈，简略地提了一下离家出走的原因。 “那就好。”白念柔应了一句，随后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接着问道：“绑架你的人呢？抓到了吗？” “这件事是司野哥哥处理的。”陆微汀想了一下，“以他的能力，应该抓到了吧。”陆家的人虽然一向没有在众人面前多露面，但暗地里还是少不了有一些竞争对手。对于应付意外情况，她也早已有心理准备。陆司野没说，她也就当是陆家的竞争对手所为。 手机铃声响起。 陆微汀看了眼来显，随即接起：“和壁哥哥。” 陆和壁？ 白念柔的眉头皱了一瞬，随即端起玻璃杯慢慢喝起了果汁。 “好……四点是吗……没问题，到时候见。”陆微汀很快挂了电话。 “陆和壁知道你在南城？”白念柔问道。 “是啊。”陆微汀将手机搁在一边，想起聚会那天的趣事，忍不住笑道：“不过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我本以为司野哥哥和和壁哥哥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谁知道上一次聚会还是老样子。” “聚会？” 陆微汀点头，“为了感谢他们救我回来。” “那你看到司野的老婆了？”白念柔问。 提到顾染，陆微汀脸上的笑容更甚，“见到了。司野哥哥也终于有一个能管住他的女人了。只不过……”她稍稍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后面的话该不该说。 “只不过什么？” 陆微汀见白念柔追问，想到白念柔和陆家的关系亲近，也便觉得没什么，笑道：“大嫂是个很特别的人，就连和壁哥哥都对她很特殊呢。聚会那天他跟她说的话最多，这点倒让我很意外。” 顾染和陆和壁走得近？ 陆和壁和陆司野不和的事整个陆家和关系好点的人都知道。对于陆司野身边的人，陆司野都是直接当没看见，更何况是陆司野的老婆？ 这一点太诡异了。 白念柔突然想起白楚笙跟她提到过的事，也说的是陆和壁对顾染的特殊。在选择合作对象时，陆和壁弃了明显有优势的凰天，最终选择了百盛。这其中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她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放弃，对陆微汀道：“你待会儿要去见陆和壁？” 陆微汀点头，“和壁哥哥说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我，让我过去拿。” 白念柔温柔地笑起来，“那巧了，我正好也有合作方面的事要找他。微汀，我跟你一起去吧？”她见陆微汀没答应，立刻握住了陆微汀的手软语道：“我知道以司野和他的关系，你这么做会有些为难。但这件事对我很重要，微汀，你能不能帮姐姐这个忙？” 第一百三十六章 欢欢生病 陆微汀抿了抿唇，还是犹豫了片刻，但是看着白念柔脸上恳切的表情，最终点了头。 “和壁哥哥不太喜欢见人，你也知道的，不过大家都认识，应该没关系。” 两人说定之后，先后出了门，坐上了出租车。 车子很快在陆和壁的别墅区里停了。 白念柔下了车，观察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心里有些疑惑。陆和壁不喜社交是从来如此的，现在看来他的生活习惯和从前也没有差别，怎么会独独对顾染高看一眼？ 她敛了眉色，跟在陆微汀身后进了门。 “和壁哥哥。”陆微汀叫了一句。 门开了。 两个西装男看了她一眼，走向一边，背着手弯腰，等着两人经过。 黑白的装修十分压抑，几人的表情也是严肃自持，看着人不由得屏住呼吸。 陆微汀笑了笑，低声道：“我每次见和壁哥哥的时候，都会被他手下的阵势给吓到。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他从来没变过了。” 她说着，眉眼中突然染上了几分感慨。 陆司野有了自己想要去珍惜和保护的人，她也有了渴望追逐的目标，所有人似乎都在该运行的轨道上被周围的人和事改变着，唯独陆和壁像这个坐标上始终恒一的点，不论岁月更迭事物变迁，都保持着同一个表情和姿势淡定相迎。 两人脚步放轻，走进去时已经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人。 陆和壁动了动眼神，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目光落在了白念柔身上。 “陆总。”白念柔立刻点头上前，笑了笑道：“想要见陆总一面太困难，所以今天斗胆搭了微汀的顺风车，陆总应该不会怪罪吧？” 陆和壁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是神色间并没有多少不悦。 陆微汀见状，在一旁坐了下来，开口道：“不是有礼物要给我吗？” 陆和壁微微一仰头，指了指茶几上的东西。 “还是和壁哥哥对我最好。”陆微汀笑了起来，将包裹一拆，看见里面是一大叠绝版的书，顿时笑意更深。 陆和壁这才转头看着白念柔道：“有事吗？” 他当然知道白念柔突然造访不会是简单引荐认识这么简单，也就只有微汀这样没什么心眼的人会相信这种说辞。 “我这几天才来的南城，之前在安顿楚笙，你也知道她调皮惯了，总要吃点亏的，所以没来得及去昨天的聚会。听说陆总打算和百盛合作？” “嗯。”陆和壁大方承认，低头掏出了手机，对这段谈话兴致缺缺。 白念柔也不尴尬，都明白陆和壁的性格，笑了笑道：“百盛的顾总我应该叫声嫂子的，嫂子确实有能力，短短时间内就能将百盛打理得这么好。只不过最近外面的流言蜚语有点多，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流言蜚语？ 陆和壁抬头，看了她一眼，将屏幕一暗，“什么流言蜚语？” 白念柔看着他的表情，心里也明白了几分，温柔地勾唇。 刚才陆微汀说的时候她也只是诧异，也带着几分不信，现在看来陆和壁对顾染是真的有几分特殊。只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又是什么？ “顾家和白家最近有些合作，传闻无非就是那些无稽之谈，关于司野和嫂子的一些感情问题，大众总是有些话要说的。”她轻描淡写地带过，随即再次开口道：“不过要说起嫂子的能力，在南城也算得上一等一的。白家和顾家也快要有合作了，晚宴定在后天，不知道陆总有没有兴趣赏光？” 原来是为了这个。 “白家现在准备插手南城了？”陆和壁鲜少有了些许兴趣，没有回答关于晚宴的问题。 白念柔抿唇一笑：“做生意的人永远不会嫌生意大，不能说插手，只是有些发展意向。陆总放心，南城有你的坐镇，只会是陆家的天下。” “我没什么不放心。”陆和壁开口道，不冷不热。 “那晚宴……”白念柔抬头。 陆和壁的眼神转向了正在看书的陆微汀，盯着她已经看入迷的侧脸，半晌都没有说话。 陆微汀突然意识到了周围的安静，猛地抬头将书合上了，笑着道：“你们谈完了？那我们走吧，不打扰了。” 白念柔犹豫了一下，站了起来，依旧保持着礼貌轻声道：“陆总考虑好了之后可以随时给我回复，白家也期待和陆总的合作。” 陆和壁看着她，点了点头。 陆微汀这才和陆和壁道别，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此刻。顾染别墅。 陆司野打着哈欠走向了厨房，习惯性地朝着顾染身上一靠。 “陆司野，你去客厅待着。”顾染将手臂一躲，抬眼道：“欢欢待会儿该闹了。” “我不。”陆司野看了她一眼，慵懒地吐出了两个字，整个人瞬间挂上她的肩头。 顾染无言。她好不容易想要做顿饭，被陆司野搅局一下午，到现在什么也没做成。 锅里开始咕嘟咕嘟冒起了热气，顾染伸手将奶瓶往陆司野的手里一塞，“喂奶的工作，交给你了。” 陆司野嘟囔了一句，“顾二小姐，从和你在一起之后，我算是把我之前没有做过的事情都做了一遍，你没有什么感想要发表吗？” 顾染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突然垫脚，在他脸颊上印了一下，“这感想够诚心了吗？” “够。”陆司野瞬间转身，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走向了欢欢的摇篮，脚步突然一定，挑眉转头：“不过老婆，欢欢一早上都没叫唤，有点不对劲。” 顾染的手指一顿，心里一沉。 平时小家伙闹腾得她根本没法好好做事，更多的时候是粘着陆司野的，但是今天睡觉的时间会不会有些太久了？ “我去看看。”顾染立刻收了围裙，朝着摇篮走去，低头看着欢欢红扑扑的小脸，见她还闭着眼睛睡着，眉头一皱。 陆司野也转身跟了上来。 顾染伸手在欢欢额头上试了试温度，手指一缩，嘴唇瞬间白了，“发烧了。” 陆司野皱眉跟着伸手一试，立刻将欢欢抱了起来道：“走。” 顾染跟上了他的脚步，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难免有些慌乱。 “没事。”陆司野伸手拿了婴儿毯，一边将欢欢包裹起来一边道：“最近在换季，天气突然转凉，欢欢体质本来差些，小毛病都没有大问题，先去医院。” “好。”顾染点头，眼神定在欢欢的脸上，看着那张小脸一片通红，顿时失去了交谈的欲望，只想着快点赶到医院。 出了门，陆司野一路踩着油门到了医院门口，抱起欢欢大步走向了挂号机。 一个小时之后，欢欢已经在顾染的怀里安静地待着，头上打着点滴。 顾染脱力地在一边凳子上坐了下来，顾不上脏，陆司野站着，头微微低着，伸手触了触顾染的脸颊。 “病房已经开好了，过去吧。” “好。医生怎么说？”顾染抬头。 “没有大事，但是欢欢的身体要特别注意些，她的抵抗力比其他同年龄孩子要弱很多，留院观察几天。” 顾染拧眉点头。 “开心点。”陆司野伸手拿起吊瓶，耐心地低声和顾染说着：“欢欢性格最像她爹我，待会儿她睡醒了看见你愁眉苦脸的晦气相，准再气晕过去。” 顾染被他逗笑，咬牙盯着陆司野，“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严肃点吗？” “我的女儿怎么可能吹点风就大病一场？”陆司野挑眉道：“等着吧，过几个小时她就能坐起来高歌一曲。” 高歌一曲…… “你疯了，欢欢醒了看见你这样的爹才会气晕过去。” “她只会心花怒放，思考她小小的年纪到底能不能承受这样的福气。” “……” 顾染转头不理会陆司野的臭屁，不过新来到底是因为这句话舒服了不少，被陆司野一逗弄，周身压抑的空气仿佛都烟消云散。 “老婆，你说欢欢这么小就知道用特殊手段争宠，以后可怎么办？”陆司野靠了过来，长叹一句：“小东西倒是聪明，我闭着眼睛就能看见我的惨淡未来。” 顾染刚要回嘴，一抬头，脚步突然停住了。 陆司野勾唇的动作也微微一滞，抬头跟着顾染的眼神看向了病房门口——那里已经站了一个人。 眼神冷漠，瞳孔仿佛永远没有焦距一般，身子侧着，在身后拖出了一道阴冷的影子。 陆和壁。 他怎么会来？ 顾染第一反应便是转头看向了陆司野，心里有些担忧。 这时候陆和壁过来，不是存心引战吗……陆司野这几天不停念叨着陆和壁，这会儿看见了还不手撕了他？ 陆和壁看见两人，直起身子走进了过来，眼神定在了顾染手里抱着的那个孩子身上。 陆司野脸色一沉，收了笑容，转身先陆和壁一步站在了欢欢面前，轻松将顾染挡住了。 “你先进去。”他道。 顾染犹豫了一下，伸手将陆司野的袖子一握，看了他一眼。 陆司野笑着安抚道：“放心。” 顾染摇头，坚决表明了立场——怎么可能放心？ “严重吗？”陆和壁开了口，打断两人的互动。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他们之间的恩怨 陆司野没有回答他，目光仍然停留在顾染的身上。 顾染拿他没办法，只得抱着欢欢走进了病房，随手将门关上。 陆和壁走了上来。 陆司野这才转身看向了他，勾了勾唇道：“还没到劳烦陆总亲自跑一趟的程度。” 陆和壁眼神一转，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望向了病房里。顾染正抱着欢欢软语哄着，手臂遮挡住了欢欢的小脸，他什么都看不清楚。他缓缓地将视线移了回来，盯着陆司野看了半晌，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他的动作很轻，就像他来时那般无声无息，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顾染将欢欢安置在病床上后便出来了，见陆司野一个人，诧异地问了句：“走了？” 陆司野眯眼看着陆和壁刚才离开的方向，“嗯”了一声。他沉默了片刻，随即转头对顾染道：“医生说欢欢今晚可能还会反复发烧，所以我们最好还是留在医院观察一下。你去照顾她，我下楼买点吃的。” 顾染点了一下头。 陆司野抬腿走进了电梯。 顾染转身进病房照顾欢欢。忙了几分钟，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床边慢慢喝着，没一会儿，门突然被敲响。 “这么快？”她笑着转头。 门外的人推开了门。 一张精致且面无表情的脸缓缓现了出来。顾染笑容一滞，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陆总。” 陆和壁朝顾染走了过去，手上提着一个打包盒。他将东西递给顾染，声线没有起伏地道：“给欢欢吃。” 顾染愣了一下，没有立刻伸手去接。她视线转到了那个打包盒上，盒子包装很精美，上面有一个很显眼的logo。顾染一眼认了出来，是附近一家非常出名的粥店的标志。刚才陆和壁这么快离开，难道就是给欢欢买粥去了？ 陆和壁的手往前动了一下，面上仍是没有什么表情。 顾染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再怎么说百盛和杜拉以后也是合作关系，她虽然不知道陆司野和陆和壁不和的原因，但一碗粥，应该没事吧？ 陆和壁的手上一空，眼神微动，站在原地盯着顾染。 他的目光有如实质般钉在顾染的手上。顾染和他之间也没什么话题可聊，除了欢欢。她想了一下，随即动手拆起了打包盒。 是清淡的蔬菜粥。 顾染的动作顿了一下，有些意外陆和壁的细心。粥很香，盖子一揭开，清香立刻扑入了鼻端。 “我抱她。”头顶突然响起了陆和壁清冽的声音。 顾染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眼神始终都停留在欢欢的小脸蛋上。 顾染一手端着粥盒，的确是有些不方便抱欢欢。她抿了抿唇，正要回答，门那边又传来了响动。 “陆和壁，想不到你还有去而复返的这个嗜好。”陆司野慵懒地靠在门框边上，嘴角往上勾起了一抹弧度，眼神却是冷的。 没等陆和壁回答，他的目光就已经扫了病房一圈，最后停在了顾染手上多出来的粥盒上。 “这是他买的？”他走了上去，眉头皱起。 顾染看了陆和壁一眼，又看了下陆司野，几秒后，嗯出一声。 陆司野拿过粥盒，看也不看，直接随手扔在了垃圾桶。他听着粥盒碰触到垃圾桶的清脆声，笑了起来，转头对顾染说道：“老婆，不要随便什么人的东西都拿给欢欢吃。欢欢还小，经不起折腾。”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染眉头一蹙。她不是没有理解到陆司野暗指的意思，但这句话放在陆和壁身上，她就变得不确定起来——陆和壁会害欢欢吗？ 沉默。 气氛随着陆司野的话立即变得有些压抑。 陆和壁却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看了欢欢一眼，然后朝门口走去。 这一次他是真的离开了。 “你和他之间有什么仇？”半晌后，顾染开了口。 陆司野将买回来的东西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随口道：“争家产的时候他们家害死了我爷爷。” 语气轻描淡写，但内容却十分沉重。 顾染不由得想到了林家。其实无论是普通家庭还是大家族，都会有争夺家产的事发生，但却极少部分的人会产生谋害他人的想法。 陆和壁这人……看上去倒不像是这么无情。 她摇了摇头，甩开了脑中的想法。她和陆和壁接触很少，再加上对方的情绪从不外露，所以她其实根本就不了解他这个人。 或许这一次和之前她还是林衣时一样，又看错了一个人吧。 医院外。 陆和壁回到了车内，头靠在椅背上，眼睛盯着前方。 驾驶室的齐涛问道：“陆总，我们现在去哪？” 陆和壁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看向了他，“欢欢要住院，给她找个最好的医生照顾她。”他顿了一下，思绪似乎飘得有些远了，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开口时仍是没有回答齐涛的问题，而是问了句：“白念柔说的那场宴会，时间是什么时候？” 齐涛恭敬地答道：“后天晚上七点。” “我要一份邀请函。”陆和壁的眼神突然动了下，转到了医院大楼的方向，远远的望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齐涛应了一声，没见陆和壁发话，也就没敢发动车子。 不知过去了多久，陆和壁才转过了头，闭上眼睛，似轻轻叹了一声，道：“回公司。” 叹息声很轻，齐涛直觉认为是自己听错了。 晚上。 陆司野坐在病床边守着欢欢，将一旁坐着的顾染一把捞进了怀里，满足地笑笑。 “累了吧？”顾染伸手动了动他的胸膛，轻声道：“要不你先去睡，待会儿再换我。”刚才欢欢又发烧了一次，为了以防万一，她和陆司野还是决定今晚通宵照顾。 “不，我要陪着你。”陆司野将下巴放在顾染的肩上，声音十分清醒，“要是闫肃在就好了，真后悔让他这么快就出国给顾安宁联系医生。” 顾染转头瞪了他一眼，随即又转了回去，没说话了。 十几分钟后，病房门被敲响。 顾染离开了陆司野的怀抱，诧异地挑眉：“刘医生不是说半个小时后再过来吗？”她边说着边过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位穿休闲装的年轻男人，五官普通，但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男人笑着对顾染自我介绍道：“顾小姐你好，我叫黄祺。陆总说你们这有位需要我照顾的小病人，请问是哪位？” 陆总？陆和壁？ 顾染没有松开扶着门的手，回头看了陆司野一眼。 陆司野显然也听到了黄祺的话，起身走到了门边，脸上带着一丝笑容，眯了眯眼道：“哦？是陆和壁叫你来的？” 黄祺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看来他还是没有听明白我的话。”陆司野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神情恢复了一贯的懒散，对黄祺道：“你回去吧。欢欢已经没事了，不需要你照顾。” “可是……”黄祺有些犹豫。 陆司野皱眉，“你就把我刚才的话重复一遍给他就行。”说完捉住了顾染的手，将病房门一关，不再理会门外的黄祺。 黄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后无奈地掏出了手机，翻出齐涛的电话拨了过去。 病房内。 陆司野此刻心里很不爽。陆和壁对欢欢和顾染所做出的举动已经完全违背了他的目的，他到底想干什么？这个木脑袋不会真的对顾染上心了吧？ 想到这，陆司野立即转头，双眼紧紧地盯着顾染的脸。 “怎么了？”顾染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伸手遮了一下他的眼睛，“你刚才的眼神让我想到了你看徐子冀的时候。” “徐子冀？”陆司野挑眉。 “闹得你烦了，你想揍他的眼神。”顾染想着想着自己先笑了出来。 陆司野也笑了起来，将她抱在了怀里腻歪，“我哪舍得揍你？”他低声笑着，瞥见顾染露出来的小而洁白的耳垂，凑过去极为暧昧地轻含了一下。 顾染被他的动作逗弄得浑身一颤，连忙捂住了耳朵，转头看向笑得肆意的陆司野，“这是医院。” “我知道。”陆司野应得极快，“所以才来点新鲜刺激的，要不是欢欢现在还病着，我真想……” 顾染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出后面的骚话。 “后天的宴会我邀请了江夕蓝。”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陆司野笑笑，眼神揶揄，但嘴上却放过了她，接话道：“下一个轮到她了？” 顾染想到前身她死在车库的那一幕，心情逐渐由轻松转为了沉重。她点了一下头，“林衣的死有她的参与，况且江怀宁的事她也不可能会放过我。”之前两人的合作完全是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俞磊，所以暂时目标达成了一致。现在少了那个人，一切当然也就恢复成了原状。 “老婆，你想让她怎么死？”陆司野黏了上去，抱住了她，“江夕蓝不过是一个小角色，不值得让你为了她动怒。” 身体相贴，陆司野的胸膛十分温暖。顾染沉默了一下，什么都没说，脸上却重新起了笑容。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要欢欢 宴会当天。 顾染和陆司野到达酒店的时候，白念柔已经打扮得十分精致，站在门口迎接来往的宾客。 “其实白家两姐妹的长相都是百里挑一。”顾染转头提点了陆司野一句，“心思都还在同一个人身上，你说这白楚笙……会不会真存了把你让给白念柔的心思?” 陆司野笑了一声：“老婆，在你眼里谁都可以是假想敌？” 顾染抿唇一笑。陆司野不一定能感觉到，但是女人之间对这种事情的第六感往往十分准确。如果没有猜错，白念柔每一次视线投放的地点，都是自己身边这个慵懒妖媚的男人，不会有错。 “这皮囊是父母给的，我也不想招蜂引蝶的。”陆司野凑近，轻声旖旎：“老婆，要不你表现得再热情点？到时候整个南城都知道我们是恩爱的一对，不会有人再起破坏的心思，你也就不会吃醋了不是？” “我吃醋的频率没有你的万分之一，不碍事。”顾染闲闲回了一句。 陆司野笑眯眯地不接话，带着她朝着里面走去。 “司野。”白念柔叫了一声，眼神闪动，随即腔调平缓了下来，转向了顾染：“嫂子。” “我们先进去。”陆司野招呼都不打，挥了挥手错身而过。 白念柔心里一沉，眼神微微暗了下来，转头重新堆起笑容迎上了门外的人。 “白小姐。”江夕蓝走了过来，一袭暗红的长裙，裁剪得体，看起来便知造价不菲。 白念柔点了点头，礼貌而疏离。 “白家这次能在南城发展，实在是个意外，江家一听见这个消息就让人带了礼物去拜访，不知道白小姐收到了吗？”江夕蓝笑着道。 白念柔看了江夕蓝一眼，“收到了，谢谢好意。” “我们的诚心想必白小姐也能收到，只要白家愿意，江家随时能准备好和白家的合作。” “合作的事情随缘，毕竟我刚来，还需要了解情况。江小姐不进去吗？” 江夕蓝一愣，犹豫了片刻，到底是有些不甘心，但白念柔已经表达了不想继续的情绪，她也不好赖着不走。 “好，那我等着消息。”江夕蓝抬腿，走向了里面，白念柔随后跟上。 门口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白念柔端起了酒杯，转头看着门口走过来的人，突然一愣。 男人身形颀长，眼神冷漠，周身的气势逼人，冰冷的瞳孔中没有一丝温度，视线扫过之处尽是一片冰凉。 陆和壁？他真的来了？ 她诧异地扬眉，又看了看正在互相打闹的顾染和陆司野，转身迎了上去。 “陆总。”白念柔道。 陆和壁没有应声，脚步微微一转，眼神跟着扫向了周围，定在了顾染的身上，准备朝着那边走过去。 “陆总，没想到我随口一邀，居然有这么大的面子。”白念柔在他身后接着开口，正碰上陆司野低头和顾染说了一句什么，逗得顾染发笑。 陆和壁止住脚步，这才回答了白念柔的话：“嗯。” 白念柔心里一松，能够得到这样的回答已经是陆和壁十分给面子了。 另一边的顾染余光瞟了瞟，突然伸手将陆司野的身子轻轻一推，示意他看向前方。 陆司野抬眼，唇角边妖娆的笑意还没有消失，眼神突然犀利了几分，眯着眼睛走了过来，端起酒杯在陆和壁的面前一晃。 “最近陆总出入尘世间的时间有点频繁？”他一笑，“不会是终于想通了，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吧。” 陆和壁没有应答，想要开口对着顾染说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 陆司野这个醋坛子已经翻了，整个厅里都能闻到浓烈的醋味，他再不敏感也能察觉到分毫。但他没动，眼神仍然停留在顾染身上。 “陆总。”顾染走上前来，友好地笑着：“谢谢你给欢欢找的医生，欢欢身体已经好了。” 陆和壁心里稍稍一定。他要的就是这个答案，顾染主动给了。 “是要好好谢谢陆总，为我女儿操碎了心。”陆司野笑眯眯地转手从侍者手上拿了杯酒，递到了陆和壁的面前。 陆和壁冷着脸开口：“我开车了。” “稀奇，陆总身后的一队保镖呢，今天居然没来？” “休假。” “行，那我也不勉强陆总了，毕竟酒后失仪这种事也不太适合我们清清白白的陆总。”陆司野收回了酒杯，将顾染往自己怀里一拉，“老婆，我肚子饿，陪我去那边看看。” 顾染被他拉着，面前才回头笑了笑，对着几人匆匆告别，低声道：“他对欢欢算是真心的，你至少在明面上做好点。” “老婆。”陆司野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你知道的，就算不是他，我也能给欢欢找来最好的医生。你这胳膊肘怎么老是朝着他的方向拐？” “……”顾染忍了忍，才道：“百盛和陆和壁会有合作，你老实点，不要再搞什么小动作了。” “我不是一直都很老实吗。”陆司野笑嘻嘻回嘴，不再应答。 顾染也沉默下来，任由他黏黏腻腻地赖在自己身上，无奈又好笑。 另一边的白念柔花了很久的时间和毅力才将自己的眼神从两人身上收了回来，低眼看着手里的酒杯，突然仰头，将杯中的液体尽数喝下，准备转身离开。 “白小姐。”身后的清亮嗓音再一次响起。 白念柔闭了闭眼，挤出一丝笑意，开口道：“怎么了？” 江夕蓝走了上来，似乎是有些惋惜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这个世界上求而不得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只是没有想到……白小姐这么优秀的人，居然也是其中一员。” “求而不得？”白念柔笑了笑，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怎么说。” “白小姐是聪明人，不用我多说。”江夕蓝走了过来，稍稍拎了拎自己的礼服，笑容绽放在唇角，十分温柔：“不知道白小姐的心思，其他人是否知晓？” “我初来乍到，要说心思，也只是希望白家能够在南城站稳脚跟，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心思。”白念柔的声线天生柔软，说起任何话都是毫无攻击性，但话里隐含的深意却让人忍不住去深究。 江夕蓝看着白念柔的眼，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相遇了一瞬，各自收了回去。 她只当白家的女儿都是白楚笙这样的废物，没想到也有聪明的。最可怕的攻击便是看起来温顺恭良，虽然现在暂时还摸不清这人的性子，但想来也不会多简单。 “白家实力雄厚，想要在哪里站稳脚跟都不是难事。”江夕蓝也恭维了几句：“现在白家开始把触手伸向南城的事情已经传开了，一定会有很多人等不及想要求一次合作，白小姐只要坐等着挑选就行。至于刚才和白小姐谈的合作……不知道白小姐能不能赏脸，让我们江家也分一杯羹。” 白念柔眼神一闪，开口：“哪里的话，江家实力雄厚不输白家，江小姐不用这么贬低自己。至于合作上的事情……其实合作不是看情分，白家从创始以来到现在一直都是遵循合适的原则，我不能打破这个原则。” 江夕蓝心里微微一凛，几乎要冷笑出声了，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我可以理解。但……我比较关心白小姐的私事。” “既然是私事，就知道不应该关心。” “希望白小姐的心里也能和表面一样坦荡无畏，能将自己心爱的人拱手相让。” 白念柔沉默了下来，盯着江夕蓝的眼睛看了许久。 半晌，江夕蓝收回了视线，知道自己过于心急，说出的话也失了些分寸，转身离开。 宴会过后。 陆司野将顾染先送上了车，转身大步走向了靠近北边的车位，掐着时间等了一会儿，果然看见陆和壁的车慢悠悠地驶了出来。 车子一停，车窗降下，墨色的瞳孔相对，陆司野的伪装也彻底褪去，阴冷的面部表情暗潮涌动，拥有随时能将人撕碎的力量。 “死性冷淡，你想要什么，说吧。”他道。 陆和壁转了头，看着陆司野的脸，“我想要的东西，你不会给。” “我也没打算给。”陆司野盯着他的表情缓缓靠近，手指搭上了他的车窗，低声道：“但是你应该清楚，我最讨厌别人打扰我的生活。不管这个人是谁，明白吗？” 陆和壁转了头，视线看着前方，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陆和壁才终于动了动，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道：“你不是问我，要什么吗？” 他语速很慢，和平时说话的模样并没有差别，但从语气中便可以辨认出认真的程度。 陆司野朝后退了两步，妖冶的五官在夜色中显得别样阴气森森。 “我要欢欢。” “你做梦。”陆司野几乎是没有想便回了一句。 “你不会真当她是你的女儿了？这不是你的作风。”陆和壁难得多说了几个字。 “她不是吗？”陆司野笑了起来：“我的女儿自然应该在我身边长大，叫我爸爸，参与我人生的后半部分，有什么问题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 在乎你 很久之后，陆司野从暗处走了出来。 车子已经消失在视线中，唯一剩下的只有寂静和安宁，仿佛刚才那几句情绪压抑而汹涌的对话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看了一眼道路的尽头，眯了眯眼，转身朝着酒店门口走去。 身影消失在转弯处时，树荫里突然走出一人，嘴唇紧紧抿着，眉头轻轻一拧，有些诧异自己刚才听见的内容。 欢欢……不是陆司野亲生的？那为什么陆司野表现得……还有陆和壁对欢欢……似乎真的比较特别？他要欢欢？这是什么意思？ 白念柔想了很久也没有答案，她已经太久没有接触陆和壁，这几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得而知。 她伸手将手机一掏，快速拨通了一个电话，接通了之后对着那头低声道：“喂，帮我查件事情，顾染和陆和壁的关系，对……” 白念柔简单说了两句之后，便挂断了电话，抬头朝着前方看去。 树枝上洒满了月光，视线所及内的所有东西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白色，暗夜寂静，冷风轻抚，在她光裸的背上拍打。 白念柔伸手将自己的披肩拉了拉，走向了车库。 半小时后。 白念柔坐在车上，看着已经亮起来的屏幕，接通过了电话。 “陆和壁和顾染只是合作关系，除此之外还没有发现其他的端倪。但是有一次陆和壁举动很异常，就是顾染曾经出过车祸早产，她的女儿被人抱走，陆和壁出手相救。这不太像是陆和壁的作风，具体原因恐怕是查不到了，你也知道陆和壁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嘴严。” “好，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她眯着眼睛往座椅上一靠，轻轻叹息一声。 另一边。 陆司野和顾染回了家，第一时间去试了欢欢额头的温度，放下心来。 “应该不会复发。”陆司野道。 “这小家伙……”顾染失笑，“这两天快被她吓死了。” “能吓到你也是难得了。”陆司野伸手将顾染一揽道：“老婆，有欢欢在身边是好事。对于你来说，是好事。” 顾染诧异扬眉，看了他一眼。 陆司野没有继续解释这句话的含义，只是伸手将她眉头一点，转身拿起了换洗衣服朝着浴室走去。 有了欢欢，顾染才不至于被锐利的情绪左右。他见到顾染的时候，她也只有在谈及孩子，提到孩子，才会有一丝丝无法察觉的柔和。虽然他不太清楚其中的原因，但是从她的眼神中多多少少也能知道，她的从前并不好过。 “司野。”顾染突然叫了一句。 陆司野回头，听着这个称呼，唇角瞬间起了笑意。 顾染忽略他打趣的表情，走了过去，开口道：“关于微汀和季尘，我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两人要是错过了还真是有点可惜，季尘不是没有意思的，他只是自卑，觉得自己不能给微汀一个好的未来。微汀自己也是羞于表达，所以我想了个主意，不知道可不可行。” 她低声说了几句，陆司野考虑片刻点头道：“你想做的我们都试试看，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是现在了。” 第二天。 顾染晨起便去了林季尘的住处，手里拿着一本书和一袋零食，随意套着一件慵懒的毛衣，站在林季尘的家门口犹豫了片刻，才敲开了门。 林季尘疑惑地看着门外的来人，挑了挑眉。 “聊聊。”顾染伸手晃了晃手里的书和零食，咧嘴笑着。 林季尘一愣，眼神看向了她手里的东西，盯着那些零食看许久之后，才转身让开了一条缝隙。 这些零食……都是他曾经爱吃的。刚才那一刹那，怪异的感觉再一次漫上心头。他已经不止一次将顾染认成林衣了。 他默默将门关上，转身走了进去。 顾染伸手将书一放，开口道：“你把自己关着，打算什么时候出来？” 林季尘掏出了手机，打了几个字递了过来：“我有点累。” “身体累还是心累？” 他犹豫片刻，“身体。” 顾染一笑，坐在了一边，将书放在了桌上，打开零食袋道：“吃吧。” “我不是小孩了。” 顾染一笑，知道林季尘就是端着，她最喜欢吃的东西就是这些垃圾食品，从前自己还老是管着他不让他吃，现在不一样了。他经历过太多，所有的生活习惯和待人处事的方法都有了些改变，再也不是那个单纯无害的少年，也就有了太多从前没有的压抑。 “来吧。”顾染轻声道，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 林季尘犹豫了很久之后，看了顾染一眼，才慢吞吞挪动了步子，往沙发上一坐，递过手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还是和那天一样的答案。我现在暂时不想考虑任何个人的感情问题的，目前我有更想要做的事。” “你以为我闲着没事就盯着你的人生大事呢？”顾染翻了个白眼道：“感情的事情不强求，这事情谁都知道，我不可能勉强你去做你不喜欢做的事，我也勉强不了。再说了，人家微汀那么优秀，多少人排着队等着追，你倒好，得手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浪费。不过好在微汀也是个通透人的，想通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现在这个年代，理智总能胜过感情。” 林季尘抬眼，眸光中有些情绪闪动。 顾染不是会无缘无故说这些的人，她话里这么肯定，是……因为什么？ “什么意思？”屏幕上闪烁着几个字，林季尘的手指也有些颤抖。 顾染余光扫到他的反应，心里稍稍一定。 看来他也并不是完全不在意陆微汀的现状的。 “你不知道吗？”顾染诧异道：“微汀今天去相亲了，估计是家里人安排的。这个年纪也差不多了，就在附近的花园咖啡厅，我以为你会知道。” “我不知道。”林季尘将手机收了回去，低头看着发光的屏幕很久，突然伸手将零食袋一拉，扯出里面的薯片吃了起来。 顾染看了一眼他的表情，也有些摸不准林季尘的态度。他确实变化了太多，现在就连自己也没有办法很准确地说出他脸上的表情到底代表什么。 “好了，欢欢身体还没好，陆司野一个人带着她我不放心，我先回去了。”顾染站了起来。 林季尘心不在焉地将她送到了门口，关上门，直到房间重回寂静之后，才慢慢回了神。 她……去相亲了？ 这个念头闪过，他立刻摇了摇头，克制住了自己继续想下去的冲动， 半个小时之后。 林季尘拎着一袋垃圾，出现在了咖啡厅的门口。 我只是出来倒垃圾的……他默念着这句话，经过咖啡厅的门口时，转头看了一眼。 这是一眼便立刻捕捉到了里面那个人影，冷白色的咖啡厅里，一抹粉蓝色十分显眼。 陆微汀也套着毛衣，但相对于顾染的慵懒，更偏向于规矩和宁静，细节处的搭配更显出精致，头侧处绑着相同色系的发带，妆容柔和，正笑着和对面的男人说着什么，言语之间似乎还带着些许羞赧。 林季尘突然停住了脚步，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看了许久。 手里的垃圾袋晃着，在风口被吹得斯拉作响。 有一瞬间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突然起来的冲动，想要进去，带走她。但是下一个瞬间，他立刻将这样的冲动给抑制住了，心里明白这一生中，和此刻相似的瞬间注定要有很多。 他是一个残缺的人，他没有办法真正给她幸福。就算是现在一时冲动，以后也会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衍生出很多他无法解决的危机。与其如此，不如现在就断了。 陆微汀的眼神突然一动，似乎有朝着这边过来的迹象，林季尘立刻将脑袋一转，身子机械地朝着垃圾桶走去。 砰。 垃圾落入桶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他转身离开，重新朝着别墅的方向走，这一次的步子却比来时的更重了。 一步，两步，三步…… 身后的脚步声开始渐渐和自己的重叠，凌乱，跳跃，追赶，匆忙。 林季尘微微一犹豫，耳朵微动，还没有转身便听见一句大声的叫喊。 “林季尘！” 他身子一颤，转头。 陆微汀满脸通红，似乎是跑得太快，胸膛起伏着，微微倾着身子歇息片刻，但脸上的笑容还是无法抑制。 林季尘唇角微动，眼神被她脸上的表情攥住，迟迟移动不了。 陆微汀笑了，“你来了。” 他没有说话，全身的血液因为这一句话而轻易沸腾，身体里有些控制不住的情绪开始往外冲——就像以往任何有一次他们的交谈一样。 陆微汀朝着林季尘的方向走了两步。 林季尘突然后退，理智的表情瞬间回到了脸上，盯着陆微汀的脸，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陆微汀咬唇，脸色依旧涨得通红，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开口道：“我有话和你说。” 林季尘再次摇头，准神抓准了绿灯的时间，踩上了人行道，准备过马路。 “林季尘！”陆微汀急了。 林季尘的脚步越来越快，即将接近对街。 第一百四十章 在一起 “林季尘你别走了！”陆微汀急了，看着迅速变化的红灯，咬牙站在了车流中间，只想冲过去将林季尘给揪回来。 林季尘依然没有回头。 “你这个缩头乌龟！王八蛋！胆小鬼！”陆微汀脑子一片空白，喊出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词。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可以做这么疯狂的事情，但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如果再不争取，她所想要的东西就会永远流失。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和挣扎，她不能放弃。 林季尘猛地停住了脚步，嘴唇紧抿。 路上已经有行人停住了脚步，朝着两人的方向看着，窃窃私语，眼里都闪烁着八卦的光。 两人相貌出众，本就容易吸引视线，当街上演这么一出，自然是惹眼。 陆微汀看着林季尘的背影，手指紧紧攥成拳，闭着眼睛，全身颤抖，但嘴里还是不顾一切地大声喊出自己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话：“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不会去拒绝自己心里的感情！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接受我，我都明白，但是我不理解也不打算理解！” 她从小到大连大声说话都难得，更别说是当街叫喊，所以脸色瞬间便涨红了，全身血液都在朝着头顶涌，但依旧勇气无敌。 也就是这一秒，她才终于明白陆司野的改变。喜欢一个人真的会浑身充满了力量，拥有许多头脑发热的产物，心甘情愿地变成他想要的样子。 林季尘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低头看着脚边的斑马线。 陆微汀眼眶已经红了，周围的视线越来越多，她承认压力，但更害怕失去。 她猛地转身，侧对着林季尘，伸手指着他的方向，对着路人坚定地抬头。 “大家好，我的名字叫陆微汀。我今年二十二岁。” 越来越多的人停下脚步，好奇地朝着陆微汀的方向张望，已经没有人说话了，齐刷刷的眼神一同盯着这个女孩的脸，仿佛有某种光芒和力量在吸引着他们的视线一般。 “在我从前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一直扮演好学生和乖孩子的角色。我看书，学习，考试，应付人际，从来没有忤逆过父母的任何一句话。但是今年我离家出走了，因为我不想再过复制粘贴的人生，我不想追求别人的梦想，不想在下一个二十年还过得庸碌和无趣。所以我遇见了他。” 林季尘手指一震，抬了头，凝视着陆微汀的侧脸。 她在发光。 陆微汀转头和他对视，明亮的双眸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飘忽，继续开口：“他叫林季尘，是我现在和未来都会喜欢的人。他会画画，会剧本创作，手指灵巧，看过很多书也走过很多路，经历过你们无法想象的悲苦，但是那些伤痕在我看来都是闪闪发光的地方。我喜欢他的所有。” 她最后一句说的很轻，身边已经有人动容，先是稀稀拉拉的掌声，随后这样的鼓励和欢呼越来越热烈起来。 车子开始在路边停下，红灯变绿。 陆微汀转身便朝着林季尘走去，在他眼前站定，掷地有声：“林季尘，如果你因为不喜欢我或者从没动过心这样的理由拒绝我，不用你赶我，我会自己离开。但如果是除了这个理由之外的任何一个荒唐借口，我统统不接受，不要用所谓缺陷的借口来搪塞——你不能说话，我就喜欢不说话的人，交流的方式不是只有开口说话这一种。你孤僻你自闭，我就不喜欢外向和开朗，我的标准跟着你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沉寂。 怎么可能不震动？ 他从失去了说话能力开始，自卑就在心里扎根。他害怕表达，害怕眼神，甚至害怕阳光，害怕所有能让他陷入僵局的场合。 他恨不得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去，只要敲敲键盘，便能看见一个友善的世界……认识陆微汀之后，他却奇异地无数次生出想要去接触阳光的欲望。但这种欲望无疑让他更加恐惧，畏手畏脚。 “林季尘……”陆微汀快哭了。 她的冲动褪去，冷静和羞愧开始敲击她的神经。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她已经让自己无法后退，如果他转身离开，对她的打击也只能成倍增长。 林季尘的手指动了动，低头看了她一眼，突然轻声叹息了一句，伸出了手。 陆微汀一愣，下一秒，身子轻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眼泪瞬间涌出眼眶，身后的欢呼声爆炸开来。 “哇！”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林季尘看了人群一眼，转身对众人轻轻一弯腰，护着陆微汀进了一边的小道，朝着别墅走去。 “林季尘，你这是答应我了吗？”陆微汀脸色潮红，怯怯问了一句。 “现在知道怂了，刚才的勇气呢？”林季尘递过手机，笑意在唇角边氤氲。 陆微汀咬牙，哼了一声，低头没有说话。 半晌，她忍不住再一次抬头，“你到底是不是答应了？” 林季尘指了指自己的手，随后轻轻一抬，扣住了她的脖颈，朝着自己的方向一拉，抱进了怀中。 陆微汀瞬间笑出了声，窝在林季尘的怀里，长舒了一口气。 别墅。 顾染抱着欢欢刷社交软件，正好刷到附近人发的视频，突然坐直了身子，放出了声音。 “大家好，我的名字叫陆微汀，我今天二十二岁……” 她返回标题，突然笑了出来，低声开口念着：“刚才路边看见一个超级美的小姐姐和超帅的小哥哥在谈恋爱啊啊啊啊……小姐姐告白好甜啊……” 陆司野蹭了过来：“在看什么？” “微汀看着瘦瘦弱弱，爆发力还挺强。”顾染感叹了一句，直接将视频拉到了最后，看着两人一起消失在道路尽头，心里才终于松了口气。 门铃响了。 陆司野转身，将门一拉，眼神落在了门口陆微汀和林季尘的身上，视线一转，朝着两人拉着的手上看去。 他笑了一声，立刻扬手将门一关。 林季尘立刻眼疾手快地抵住了门。 “哥！”陆微汀羞恼地叫了一声：“你别闹！” “我们家不允许除了我和我老婆之外任何形式的秀恩爱。”陆司野重新开了门，笑容更深。 林季尘被这话说得也是脖子一红，随即抬手指了指里面。 陆司野点头，叫了一句：“老婆，有人找你。” 顾染将欢欢放进摇篮走了出来，也是一愣，随即笑出声来，“来了。” “怎么一点都不惊讶？”陆微汀问了一句。 “五分钟前看过的新闻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确实惊讶。”顾染转身朝着里面走去。 新闻？ 陆微汀跟着林季尘走了进来，满脸的诧异，“哪来的新闻？” 顾染转手将手机递了过去，眼神盯着两人紧握的手，笑意更深。 陆微汀接过手机，眼睛瞪大了，脸上顿时飞起了红晕。 “看来我要准备好份子钱了。”顾染动了动欢欢的脸颊，低声道：“是不是，小欢欢？你马上有弟弟妹妹陪着了，也不孤单。” “嫂子……”陆微汀叫了一句。 陆司野笑了起来。 两人在家里待了一会儿之后，没有久留，被陆司野强制赶了出去。 走后不久，手机便响了起来。 顾染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带着几分诧异挑了挑眉。 白念柔？最近这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频率似乎有点高了。 “喂。” “顾总，我想起一个文件的细节要确定，现在就在你家门口，方便见一面吗？” 顾染看了在沙发上窝着的陆司野一眼，“行。” 门开了。 白念柔笑着打了声招呼：“嗨，没打扰到你们吧？” “没关系。”顾染关了门。 “司野。”白念柔放下包包叫了一声，陆司野只是点点头回应。 “听说欢欢前段时间生病了？好些了吗？”白念柔说着走向了摇篮边，伸手将欢欢的脸摸了摸。 顾染看着她的动作，心没来由地一紧，但见白念柔只是轻轻一触，随即帮欢欢盖好了被子，心里也放了放。 “对了，文件在这儿。”白念柔将包打开：“昨天看着有遗漏和需要注意的地方，我已经标出来了，你看看，没有问题的话我找时间过来拿。” “好。”顾染点头。 白念柔走到门口，再次转头看了陆司野一眼。 “老婆，你好了吗？快过来。”陆司野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叫了一句。 顾染咬牙，知道这人是故意的，将白念柔送走之后，伸脚在他面前一踢。 两人相视。 “人家含情脉脉看了你这么久，你一点反应也没有？”顾染道。 陆司野冷哼了一声，贴上顾染，“老婆，我们去做点成年人做的事吧？” 顾染将他一推，转身快步走向厨房。 陆司野在她身后低声笑着。 门外。 白念柔一上车便打了个电话，低声道：“白鹿，你在哪？” 几天后。 白念柔家。 昏黄的灯光照出一角的明亮，一人仰头坐在沙发上，一人站在沙发边沿。 “白总？”白鹿低声叫了一句，腔调里染上了几分小心翼翼。 “我睡会儿，你先走吧。”她闭着眼睛，嗓音疲惫。 白鹿是白家的养子，也是她的秘书，做事从没有出过错，这一次……也是一样。 白鹿犹豫片刻，将报告放在了桌上，转身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白念柔突然睁开眼，看着天花板。 欢欢不是陆司野亲生。 她拿了头发对比，鉴定结果已经出来，板上钉钉的事情，加上早产以及种种疑云……几乎可以确定。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爱上的是顾染，为什么在这个女人怀了别人孩子的情况下，还可以许诺她一生一世？ 又凭什么？ 她闭上眼，攥紧了拳头，嘴唇发白。 第一百四十一章 白念柔的心机 天亮了。 白念柔缓缓抬起了眼睛，望了眼落地窗外，天光大亮，让她所有的情绪再也无处躲藏。 寂静中，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她的思绪。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动作僵硬地伸出手，拿过手机按下了接听。 “姐。”白楚笙活泼的声音紧接着传入了她的耳中，向她撒着娇，“你去南城已经好几天了，爸天天都在念叨我。陆哥哥那边你有没有去帮我求情啊，我今天听张叔说爸已经在帮我安排相亲了，再拖下去我可真的要订婚了。” 白念柔没说话。 白楚笙停了下来，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以往她和白念柔说话，白念柔都是软语秒回，哪像现在两人通话都一分多钟了，白念柔却一个字都没说。 “姐，你是不是不开心啊？”白楚笙问道。 白念柔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道：“没有。”她怕白楚笙继续追问，又加了一句，“你也知道我这次来南城主要是为了处理和顾家合作的事。等过两天司野气消了，我去求情成功的几率才更大。爸那边你别担心，先应付着，我不会让你随便嫁出去的。” “那就好。”白楚笙听她这么说，开心地笑了起来，但很快又瘪起了嘴巴，“一切都怪那个顾染，害得我现在即便回了家也去不了南城见陆哥哥。姐，陆哥哥的前未婚妻是你，要我说啊，她全身上下还真没一点比得过你。哎，可惜了。”她叹气。 白念柔沉默地听着，直到最后一句，眼里闪烁起微光，随后将电话给挂断了。 没一会儿，铃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她接通，手机的另一端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是白鹿。他提醒她道：“白总，上午九点有个重要会议。需要我来接你吗？” 白念柔将手机拿离耳朵，看了眼时间，距离九点还有一个小时。她对白鹿道：“嗯，你现在过来。” 十分钟后，妆容精致的白念柔坐进了白鹿的车。她一夜没睡，黑眼圈很重，所以今天的妆比平时浓了一些。 白鹿从车内镜多看了白念柔一眼。 白念柔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一副很累的样子，“到公司叫我。” 白鹿应了声，随即发动了车子，一路开得十分平缓。车内十分安静，两人都没说话。 十几分钟后，车子到达了公司楼下。 白鹿开口道：“白总，到了。” 白念柔缓缓睁开了眼睛。其实刚才她根本没有睡着，身体很累，但神思却是清醒的，甚至清醒的记得dna报告出来的时候，白鹿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顾染孩子的父亲不是陆司野，这对她来说是无疑是最大的讽刺——她居然输给了这样的女人。 白念柔解开安全带，突然听到白鹿说道：“楚笙小姐昨晚给我打电话了，问我关于你的行程安排。她应该是心急向陆先生解释的事。” 白念柔收回了推门的动作，“嗯”了一声，语调依然是柔软的，“她今早上联系过我了。” “那白总要帮她求情吗？”白鹿转头看着她。 白念柔眼神一动，和他对视，“你不想我这么做？” 白鹿一顿，随即点头，“陆微汀对陆先生来说是很重要的人，这点我们一直都清楚。你故意诱导楚笙小姐和顾齐绑架陆微汀，这件事一旦被他发现，你将永远都失去亲近陆先生的可能。趁现在陆先生将整件事都怀疑到楚笙小姐的头上，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以免节外生枝。” “可我现在能有什么借口接近他？”白念柔的心里弥漫着苦涩，但脸上仍是笑着的，“这件事你别管了。”她做出决定之后便不再谈这件事，下车径直朝电梯走去。 白鹿迟了白念柔几步，但还是追上了她，两人进了电梯，只有他们两个人。 白念柔盯着光滑如镜的电梯壁，里面映出此刻的自己，突然开了口：“我就真的配不上司野吗？” 白鹿抬眼，和电梯壁里面的她视线对上，下一秒后又移开，落在了右边的某一角，“白总很优秀。”他的喉咙动了一下，吐出下一句，“和陆先生很配。” 就这两句，让白念柔瞬间灿烂地笑了起来。 “是啊。”她嫣红的嘴唇上扬，“我也这么认为。” 上午十一点，顾家别墅。 顾染在处理完百盛的工作后，接到了白念柔的电话。 她语声温柔地道：“顾总，昨天的文件你看完了吗？我想起来还有一些细节要谈，下午四点你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 顾家和白家合作的这件事让顾染和白念柔不可避免地多了很多接触。虽然顾染心里并不想这样，但既然顾立国将事情交给她，她就一定会做好。并且在商场上的人形形色色，不一定都合自己胃口，当然不能任性地以私心来拒绝生意。 顾染想到下午没什么事，便答应了下来。 白念柔笑道：“就在我公司吧，这样方便我给你看资料。我稍后把地址短信给你。” 通话结束。 下午三点五十分，顾染被人带到了白念柔的办公室外。 白鹿对顾染礼貌地道：“白总在里面，顾总你直接进去吧。”说完便先离开了。 顾染不疑有他地推开了门进去，办公室很大，里面却没有白念柔的人影。她扫了一眼办公室的格局，发现最左边有一间小会客室，以为白念柔在那里等着她，便抬腿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她隐约听到了一阵阵说话声。直到她站在了门口，里面的声音才清晰了起来，白念柔的确是在里面，而且不止她一个人。 白念柔的声音充满着歉意：“陆总，首先我得向你道个歉。因为晚宴那天我不小心听到了你的司野的对话。”她似乎认真斟酌了后面的话才继续开了口，“你那天说……司野不会真当欢欢是他女儿的那句话，请问是什么意思？” 陆和壁抬了抬眼，“字面意思。” “欢欢不是司野的女儿？”白念柔十分惊讶，“那司野怎么会和顾小姐在一起？” 此后沉默了很长一段的时间，然后才听到白念柔道：“你也知道以司野的性格是绝不能接受这样的事的……”很快她又苦笑了一声，“不过顾小姐到底不一样，司野这么爱她，结局肯定会和那个人的有所不同吧。” “没有什么不同。”陆和壁语调平静：“都是女人，都是被陆司野爱过的女人。” “可是欢欢……”白念柔犹豫。 陆和壁笃定道：“陆司野不会真心待她。” “……” 后面的话是什么，顾染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了心中起伏的情绪，转身，脚步很轻地走到了办公室外面的沙发上坐下。 她放在文件上的手指轻轻颤动着，脑中反复回荡着刚才白念柔和陆和壁的对话。两个都是极了解陆司野性格的人，都和陆司野认识了很多年，而且刚才两人的对话都透露出不少信息——陆司野在她之前爱过人，至少在陆和壁和白念柔看来是爱，甚至还为了这个女人做出了很多惊天动地的事。 会议室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动静。 脚步声响起，白念柔和陆和壁先后走了出来。白念柔还在对陆和壁笑道：“希望陆总能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我十分期待与杜拉的合作。” 陆和壁没接话，直到出来后见到了沙发上的顾染，步子一顿，随即转头看了白念柔一眼。 白念柔笑了起来，“你看看我这记性，下午我本来约了顾小姐谈合作事宜的，谁知和陆总一聊就忘了时间。”说到这，她看向了顾染，“抱歉，让顾小姐久等了。” 顾染站了起来，微笑着摇了摇头，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从容镇定地回道：“我刚才去了趟洗手间，没等多久。” 陆和壁离开，顾染和白念柔谈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将合作的小部分细节敲定。 走出先棠公司的大门，顾染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来。她思绪烦乱地开车回了家。 进了门，首先进入耳中的便是欢欢无忧无虑的笑声。顾染停在了玄关处，嘴角也忍不住跟着牵了起来。 陆司野的声音响起：“老婆，你回来啦？” “嗯。”顾染应了一声，随即朝声源处走去。到了沙发那，却看到陆司野正有模有样地抱着欢欢，低着头十分幼稚地逗她开心。她怔了一下，心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小家伙病好了以后精神也好了，一下午都缠着我跟她玩。”陆司野笑着抬起了眼，看着顾染，“老婆你过来抱她，我去给欢欢做吃的。” 顾染没动。 陆司野慢慢皱起了眉头，“出去一趟怎么就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了？是不是白念柔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没有。”顾染很快回神，笑着答了一句，走上去抱过了欢欢，刚才空落落的心立刻被填满，“我只是在想要不要给欢欢添个弟弟或妹妹，这样她也有个伴。” 第一百四十二章 顾齐的生母出现 陆司野挑眉，眸光流转了一瞬，随即妖异的双瞳里满是笑意。他点头，“好啊，不过……”他话锋一转，突然挨近了顾染，额头亲昵地抵着她的，语声低沉，“现在有欢欢一个小魔王就够了，我可不想再让第三个人来分享你的爱和时间。我会吃醋。” 欢欢似乎听懂了陆司野的话，咯咯地笑着，小手伸了出来，抓住了陆司野的衣服。 陆司野站直了身子，看到欢欢清澈黑亮的眼睛，勾起了唇角，将她的小手握住，轻轻捏了捏。小孩子的手指很小很软，触感十分舒服。 顾染看着陆司野和欢欢的互动，而陆司野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真实。她心中一动，下午泛起的那些顾虑忽然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白念柔办公室。 白鹿站在白念柔的办公桌前，汇报道：“我已经调了监控，顾染在三点五十二分左右就进了你的办公室，在你们谈话结束前并没有出来过。” 白念柔笑了起来，“那她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在听了我和陆和壁说的那些话后居然还能如此轻易地控制住情绪，真不一般。” “百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凰天打败，实力肯定不容小觑。”白鹿道。 “在这之前，我和所有人一样都认为是有司野的帮忙，顾染才会成功。”白念柔想起下午和陆和壁的对话，沉思了一下，喃喃道：“欢欢不是顾染的孩子，那她的亲生父亲会是谁？” 这话一出，她的心里随即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为什么一向以目的为重的陆和壁会帮助对手的女人，为什么陆和壁会弃掉更优的合作对手选择百盛，以及陆和壁对欢欢的态度还有势在必得。这一切说明了什么？ 难道欢欢的亲生父亲是陆和壁？ 白念柔心中一惊，猛地站了起来。 白鹿不解地道：“怎么了？” “顾染孩子的父亲是陆和壁。”白念柔的双唇微微颤抖着，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不可抑制地笑出了声，感慨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可真是连老天都要帮我！” 白鹿眉头微皱，“这件事我们没有办法证实。” “不需要证实。”白念柔勾唇一笑，“只要顾染相信就行了。” 两天后。 顾染在陆司野的怀中醒来，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上面还有顾立国发过来的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说是顾齐想让他们回家吃顿饭，他想为了陆微汀的事道歉。 “去吗？”陆司野睁开眼睛，一眼就瞟见了屏幕上的内容，嗓音慵懒地问顾染。 “去啊，不去怎么能看好戏？”顾染坐了起来，伸手碰了碰陆司野，“你也赶紧收拾一下。短信说的是回家吃午饭，我们带欢欢一起回去。” 陆司野懒懒地打了个哈切，也坐了起来，将头歪在顾染的肩上，应出一声，“是，老婆大人。” 两人收拾好，吃过早饭后，便带着欢欢出了门。 路上，顾染坐在欢欢的旁边，望向窗外的街景，突然开了口：“你觉得这次回去，顾齐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以顾齐的性格，肯定不会这么快就认输。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取得顾立国的原谅，然后继续争夺家产。 陆司野和她想到一块去了，“这次他犯下了这么大的错误，想要扳回在你爸心中的印象可不容易。”前方红灯，车子停了下来。他转头和顾染对视了一眼，随即笑道：“他肯定有惊喜等着我们。” “是啊。”顾染叹气，“所以这一趟我们还非去不可了。” 半个小时后，车子驶进了顾家老宅。 顾染抱着欢欢下了车，和陆司野一起走向了大门。 “你不觉得这一路安静得有些异常么？”顾染皱眉扫了花园一圈，“顾齐想到了扭转劣势的方法，肯定会先向我炫耀一番。” 话音刚落下，还没等到陆司野的回答，两人就听到了客厅里传来的大笑声。 这番情景和昨天在白念柔办公室的那一幕说不出的相似。顾染眉头皱得更紧，没有任何犹豫地和陆司野抬腿走了进去。 “爸，我们回来了。”顾染刚进到客厅便先开口说了一句，但在看清楚客厅里坐着的人后，她脸上的笑容一滞，脚步也跟着停下来了。 陆司野站在了她的右手边。 客厅里不止顾立国和顾齐两个人，还有一个中年女人。年龄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五官突出，保养得当，气质上有着说不出的韵味，连看向顾染的眼神都不经意间倾泻出一丝媚意。 顾立国脸上的笑容也一顿，随即看了女人一眼，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顾齐起身对顾染笑了一下，眼神暗藏着得意，“顾染，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他走过去扶起了中年女人，两人站在一起，细看之下五官居然有几分相似，“这是我妈，你可以叫她刘姨。” “刘姨？”顾染冷笑了一声，没想到顾齐原来是给她准备了这一招。她视线从刘希芳的脸上移开，问顾立国：“爸，这是怎么回事？” 刘希芳是顾立国的初恋，她从未见过对方。听顾安宁说刘希芳在生下顾齐后，顾立国因为此事和她的母亲大吵了一架，为了家庭和谐，所以顾立国让人将刘希芳送走了。不用说，肯定是顾齐为了取得顾立国的原谅，所以特意将刘希芳寻了回来。 顾立国的眼里闪过一丝尴尬，但还是端着父亲的架子说道：“你哥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他的亲生母亲，想她了，把她接回来叙叙旧有什么不可以的？” “叙叙旧？”顾染心中的愤怒瞬间涌了上来，讽刺地咬重了这三个字，拉起陆司野的手点头道：“行。既然爸你想跟老朋友叙旧，那我和司野也不打扰你们了。先走。”说完不顾顾立国的挽留，径直离开。 咔。门关上。 刘希芳望着紧闭着的大门，转头歉疚地问顾立国：“阿国，我是不是不该回来？” “这不关你的事。”顾立国摆手，叹了口气，“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恩怨是化解不开的。我看阿染也是因为突然看见你，冲突太大，所以态度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我哪会生什么怨气？”刘希芳十分温柔，和一贯强势的林碧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阿染是阿齐的妹妹，都是一家人，就像你说的，没有什么恩怨是化解不开的。” 顾立国听了她的话，表情这才变得好看了一些。 门外。 顾染将欢欢安置在儿童椅上后，和陆司野先后上了车。 车子发动，驶离了顾家老宅。 “失控？”陆司野突然道，语气更像是提醒。 顾染抿唇，没有接话。她当然知道刚才在对着刘希芳时有些应对不当。她不该让刘希芳和顾齐独自面对顾立国，至少全过程她都应该在场，这样才能清楚的得知刘希芳回来的目的是什么。但一想到小时候那些争吵的画面以及她和顾安宁亲生母亲的惨死，她就控制不了。 “我没和刘希芳接触过，不知道她这人的性格，但她这时候回来的目的不外乎就那么两个。”顾染冷声开了口。 “我帮你调查。”陆司野道：“妈现在还昏迷着，我们必须加强防范，不能让顾齐和刘希芳有机可乘。” 顾染想到了什么，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如果他们敢对我妈做什么，我一定十倍奉还！” 顾家老宅。 刘希芳亲自下了厨做了几个顾立国爱吃的菜，三人坐在餐桌前话题不断，气氛和谐得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 饭吃到一半，刘希芳对顾立国道：“阿国，我想了一下。我现在回来，阿染那边肯定有些接受不了。不如我订明天的机票，还是回我那个小镇去吧。” “那个小镇有什么好？”顾立国放下了碗筷，“我也是才知道她居然把你送到那种贫穷落后的地方，”‘她’指的是顾染和顾安宁的生母，“这么多年苦了你了。你现在回来也好，你看看阿齐，没有你的教导，这几年做了不少错事。正好你可以好好教教他，不要让他越走越错。” 刘希芳犹豫了，白皙的脖颈在灯光下一晃，无声地惑人。 顾立国又道：“你也知道碧岚一直都没真心对阿齐。阿齐做错事也有我的责任，我不想看他最后毁了自己。” 顾齐见顾立国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帮腔道：“是啊妈，你就暂时先留下来吧。正好我现在清闲得很，也可以多多陪陪你。如果顾染真的不待见你，我也可以陪你一起走。” “说的什么胡话！”顾立国瞪了顾齐一眼。 顾齐嘿嘿笑了起来，伸手给刘希芳夹了一筷子她最爱吃的菜，又央求了几句。 刘希芳看了顾齐一眼，眼里闪动着莫名的情绪，但只一瞬就消失了。她点了一下头，终于松了口：“好吧，我还是那句话。我留下来只为了和我儿子团聚，如果阿染那边有任何意见，我一定消失在她面前，永远不再回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破坏计划 饭后，顾齐和刘希芳离开。 刘希芳坐进顾齐的车，车子缓缓驶出了顾家老宅。她转头望了一眼后面，突然感慨了一句：“这房子可真不错，比我住的那里好多了。” “可不是嘛。”顾齐吊儿郎当地笑，“顾家除了那家医药公司，就只有这老宅最值钱。妈，你苦了这么多年，为的还不是等机会享受一下荣华富贵。林碧岚现在昏迷不醒，我们也是时候该实施计划了。” 说到林碧岚，刘希芳就来气。她埋怨地瞪了顾齐一眼，“你太冲动了，就算你真想让她死也不该被抓到把柄。幸亏顾立国对我还念着几分旧情，不然这次就算我回来也帮不到你。” “这事是我大意了。”顾齐很干脆地承认了错误，然后迅速转移了话题，“妈，你这几天就辛苦一下，哄哄爸。他之前在气头上的时候说要把所有的产业都交给顾染打理，我们必须阻止这件事。” “这还用你说吗？”刘希芳红唇轻勾，笑得妩媚，“别忘了当年是怎么有的你。那次我能成功，这次也一样。” …… 顾染昨晚睡得极不安稳，做了很多关于儿时的梦。醒来时，时间才早上六点半。 身侧突然响起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气声，随即她整个人都被陆司野抱在了怀中。他低沉地问道：“在想顾齐的事？” 顾染一顿，随即没有任何隐瞒地“嗯”了一声，“我怕刘希芳会对妈做出不利的事。” 腰上的手紧了紧，下一秒，她感到脸上有柔软的东西轻轻拂过，随后便见陆司野坐了起来，看着她道：“起来收拾一下，我们去医院。” 顾染挑眉。 陆司野笑笑，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刘希芳刚回来，肯定会事先打探情况。她处境的好坏完全在于你爸的态度，第一天肯定会想好好表现。”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顾染下床趿上拖鞋，“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而爸对刘希芳的态度……”她叹了口气，这才是她最担心的地方。 早上九点，顾染带着欢欢和陆司野一起出了门。 两大一小到达林碧岚病房的门口，如陆司野所想的那般，刘希芳和顾齐都来了。刘希芳正关心地问着林碧岚的病情，“阿国，这事是阿齐做的不对……”后面相继传来低低的哽咽声，“把碧岚害成这样……” “唉。”顾立国叹气，过了一会儿，道：“错误已经铸成，现在只能尽力补救。希望阿岚能早日醒过来。” “医生怎么说？”刘希芳问道：“说过碧岚什么时候醒来吗？” “医生说——” “爸。”顾染迅速截断了顾立国未出口的话，和陆司野一起抬腿走进了病房。 顾立国诧异地看她，“你们怎么来了？”话出口，他顿时觉得刚才的话说的有些不对，像是不欢迎他们的到来似的，于是换了句，“这几天你不是要忙和白家合作的事么。你妈这里有我照顾，你不用担心。” “有你在这我当然放心。”顾染笑着说道，好似昨天和他之间的愉快根本没发生过一般，“我和司野来是要告诉你好消息的。”说到这，她转头看了身后的陆司野一眼。 陆司野眸中的笑意一晃，走了上来，对顾立国道：“爸还记得我前段时间跟你提到过的闫医生么？” 顾立国点头。他当然记得闫医生，这人为了安宁的病国内国外的奔波，带了不少人回来针对她的病情制定治疗方案，现在也在按照计划进行着。 陆司野道：“昨天我见闫医生有空就顺便让他过来看了一下妈，再给她做一个检查。结果他说……”他顿了一下。 顾齐一时嘴快，心急地接了下去，“他说什么了？” 刘希芳皱了皱眉，暗暗警告了顾齐一眼。 陆司野将两人全程的互动看在眼里。他轻扯嘴唇，虽是笑着，但嘴角的弧度却透着些许讽刺，移转目光对顾齐道：“原来你这么关心妈。” 顾齐脸色一变，别开脸避开了他的视线。 顾立国不想气氛再像昨天一样变僵，插了一句缓和气氛，“司野，闫医生说什么了？” 一旁的顾染接过话，“闫医生说妈的情况有所好转，说不定在这个月内就会醒来。” 此言一出，有人欢喜有人忧。 刘希芳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才扬起红唇笑道：“这是好消息啊。”她看着顾立国，“恭喜阿国，这下你可以放下心中的大石了。” 顾立国点点头，笑了两声，“阿岚福大。到时候她醒来，说不定也能看到清醒的安宁了。”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只有顾齐，面上笑着，裤兜里的手却紧握成拳，压抑着他的情绪。 顾齐和刘希芳先走。 经过绿化带，顾齐恼怒地踢了一脚路边的垃圾箱，发出“砰”的一阵闷响，惊到了不少路过的人。 “看什么看？！”他转头，狠狠瞪了那几个皱眉看向他的人。 那几人见他一副凶样，心中虽有不满，但不敢惹他，加快脚步离开了。 “你这么情绪外露能成什么大事！”刘希芳走上来扯了一把他的衣袖，“就算林碧岚这个月能醒过来又怎样？你这么容易就自乱了阵脚？” “是！我是无能！那个顾染有本事，可惜她不是你的女儿！你这辈子都只能被我拖累，一辈子都只能住那个小镇又破又旧的公寓！”顾齐心中有火，忍不住顶了一句。但刚说完，就被刘希芳扇了一耳光。 刘希芳紧抿着双唇，将他往前拖了几步，直到进了树林，见人少了才停下来。 她转身，指着顾齐，嘴唇气得发抖，“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她现在是真的有些后悔了，后悔让顾立国带大顾齐，为了顾齐和她自己的未来，放弃了陪伴他成长的机会。 气氛立即凝固。 顾齐捂着脸，脸上火辣辣的疼，可想刚才刘希芳下手有多重。他承认刚才的确是有些心急了。本来他和刘希芳计划在林碧岚昏迷的这段期间和顾立国处好关系，最好是能取而代之。但如果林碧岚能在接下来的十天内醒来的话，那这一切恐怕都来不及了。而刘希芳对上泼辣的林碧岚，胜算几乎为零。 所以他才会如此慌张。 一次次败在顾染的手里，让他已经开始变得怀疑自己的能力。如果这一次连刘希芳回来都不能扳回局面，那以后顾家可就真的没有他的位置了。 他想到这，一下子冷静了下来。他往前走了两步，低头对刘希芳道：“妈……我错了。” 刘希芳叹了一声，冲他摆了摆手，“别说这些。我们本就是母子，命运也绑在了一起。阿齐，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好。这个时候局势对我们越不利，我们就越是需要镇静，这样才能想出应对的办法。” “是。”顾齐应了一声。 “顾染和陆司野口中的闫医生医术真的这么高明？”刘希芳问道：“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刘希芳不确定什么时候醒过来么。怎么他一来，连话都变了。” 顾齐也有些不确定，“医生也说过顾安宁这辈子都会是植物人，可是你看那个闫医生一来，就说她还有醒来的希望。所以……林碧岚这个月能醒过来，说不定是真的。” 两人对视一眼，俱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狠绝。 “计划提前。”刘希芳做出决定。 顾齐点头，眯起了眼睛，“现在我们也只能拼一把了。” 三天后。 顾家别墅。 顾染窝在陆司野的怀里，看着他手机里徐子冀发来的资料，冷冷地笑道：“这刘希芳可真是好手段。” “这是不是说明你爸念旧？”陆司野懒懒地把玩着她的头发，将发丝缓缓地绕于指尖。 顾染意味不明地哼出一声，“是不是也说明在男人眼中初恋都是很美好的？”所以顾立国才看不到刘希芳的伪装，还有顾立国的出轨，到底其中是怎么一回事，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陆司野没说话。 顾染转头，见他神情怔愣，将头发轻轻扯了回来，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陆司野？” 陆司野眼睫微动，转眼看向她。 顾染笑了起来，“你也有初恋？”其实她问出这句话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因为她自己也有过俞磊这段恋情，还有欢欢，欢欢的父亲不是陆司野，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个遗憾。但陆司野的反应太反常了，她从未见过他这样，像是沉浸在了往事里，不能自拔。 半晌后，陆司野才嗯了一声，淡淡道：“有。”但他很快搂过了顾染的脖子，岔开了话题，“不过老婆大人，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不是该想想怎么解决掉顾齐和他母亲？他们天天在我面前蹦跶，我看着心烦。” 顾染转头，斜了他一眼，“憋了几天，机会不是来了么？” 陆司野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这次我一定给他们送上一份大礼。”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以牙还牙 “去公园走走吗？”顾立国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短信，微微一愣，随即转头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人。 很久之后，手机响了。 顾立国站起身，走到了门外，边走边接了起来。 “立国，你一直闷在医院里也不是事，碧岚已经倒了，还需要你照顾，出来走走吧？就当是透透气，我陪你。” 刘希芳的声音很轻，几乎算是顾立国这么多天以来听见过的最温暖的话了。 顾立国叹息一句，默默地点头道：“说的也是，走吧，我来接你。” “不用，我就在医院门口等着呢。” 顾立国一愣，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一下楼，果然看见刘希芳站在一边等着，神情温柔，抬头和顾立国对视了一眼。 “都来了，怎么不上去？”顾立国在她面前站定。 刘希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道：“我知道你情绪不太好，也不敢多打扰你……想说来看看你，如果能带你出去透透气，当然是最好，如果不行，你现在也需要一个人陪着，不管有没有用，我只是想做点什么……” 顾立国眼神一暖，有些感慨地沉默了一瞬，随即道：“走吧。” “就去旁边的公园。”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公园。 这里是医院附近的一个小公园，多年来修缮得不错，巧的是他当年和刘希芳在这里见面游玩的机会也多，当时年轻冲动，血气方刚，在这里也留下了不少暧昧而美好的回忆。 “这里的变化好大。”刘希芳感叹了一句：“当年我们来游船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项目，现在倒是连快艇都有了。你记不记得坐船可以去一个小岛？” 顾立国眼神远了些，半晌点头，沉声道：“记得。” “我以为你已经忘了呢。”刘希芳有些失落地低头：“看来之后你也去过吧。” “没有。” “没有？” “嗯。” 刘希芳面色一喜，抿唇道：“那不如今天就去吧？我也好久没有回来了，想看看那里的蓝天白云。” 顾立国虽然犹豫，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船走得很慢，没晃一下，都是一帧一帧的回忆。 “现在没有鸟了，记得当时我们还买过喂食的东西……”刘希芳在他耳边轻声慢语的讲起，记忆尘封，已经许久不曾被人打开，但今日新启，别有一番滋味。 这么多年他过得风生水起，让顾家不断壮大，也经历了不少的事情，最后留在身边的人虽然体贴温柔，但也性子刚烈，和此刻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味道。林碧岚性子直，说话冲，很多时候并不能体察他的所有情绪，这样在船上慢悠悠晃荡的事情，她也是绝对不会和自己出来做的。 用她的话说，大概就是浪费时间。 顾立国笑了，摇了摇头。 “立国？”刘希芳叫了一句。 顾立国转头，看着刘希芳透着柔和的表情，五官仿佛都镀上了一层柔光，心里突然颤动了一瞬，“嗯。” “其实这么多年，这些景象都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播放。”刘希芳似乎是有些感慨，转头靠上了船的栏杆，低声道：“小镇的生活虽然安静宁和，但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我这一辈子的热情和悸动，好像都随着离开南城的那辆车落在这里了。这一次能有机会回来，我也很开心。” 顾立国的眸光闪动一瞬，喉头动了动，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又咽下了。 刘希芳转头，盯着顾立国的侧脸看了许久，声音低低：“立国……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话很荒唐，但是我感觉如果我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如果这一次是老天让我重新回到你身边，我希望这一次，我能陪你走完余生，能够站在你身边，光明正大地，陪你看所有的风景，然后一起老去。立国，你觉得……” 顾立国手指一紧，抬头，四目相对。 他张了张嘴，有一瞬间心里突然空了一下。这一眼里的东西，是他已经缺失很久的了。这样的感觉，也是他这么多年来想念而没有得到的……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刘希芳咬牙，低头撩了撩头发。 顾立国也回了神，伸手拿出了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电话，咳了一声道：“是阿染，我接一下。” “好。”刘希芳立刻道。 顾立国转身，接了电话。 “爸，你在哪？”顾染的声音传了过来，有些冷。 顾立国看了刘希芳一眼，莫名地有些心虚，开口道：“我在外面逛逛。” “刚才妈突然情况危急，医生都来了。你就把妈一个人丢在这里，出去逛逛？是哪里的风景吸引你了？”顾染笑了一声，语气几乎接近质问。 顾立国一愣，随即道：“情况危急？” “你自己回来看看吧。” 电话挂断。 顾立国站着，突然有些无措和懊恼，的愧疚感在心里蔓延，立刻转头道：“我先回去一趟，医院里出了点事，抱歉啊。” “诶立国……” 顾立国转头，朝着码头奔去，买了最快船票回到了公园，冲进医院。 顾染就站在病床前，刚伸手给林碧岚掖了掖被子，转头便看见气喘吁吁的顾立国，眉色立刻有些微冷。 顾立国将手机一放，转头走了过来。 “怎么样了？” “要不给妈请个护工吧？”顾染走了过去，盯着鼓励过的眉眼，敏感地捕捉到他眼力闪过的一丝愧疚和闪躲。 “不用，请什么护工，我可以照顾。” “如果下一次再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我是希望妈能活着的。”顾染接着道。 顾立国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我只是临时出去一趟，没有走远……” “我知道，没有怪你的意思，但这种情况既然出现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顾染的口吻转为安慰，轻轻拍了拍顾立国的肩，“爸你的年纪也大了，照顾着妈也容易劳累，人一劳累，所有的东西都来钻空子，到时候处理起来更麻烦。您看呢？” 顾立国转头，挥了挥手，有些含糊道：“我说了用不着，下一次一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顾染看了他一眼，眯起了眼睛道：“好。听爸的。” 手机响了一声。 顾立国低着头，站在病床前出神，没有去看。 顾染转身走向了水壶边，迅速瞄了一眼，随即伸手拿起了水壶，空出了一只手在屏幕上操作，另一只手倒着水，嘴里道：“喝水吗？” “不喝。” 顾染点头低眼，看见了短信。 “发件人：希芳。立国，我是不是太唐突了？是我自己控制不好情绪，不能怪你，不要因为我说的话就心理难受，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晚上如果你有时间，我们再详细聊聊好吗？我记得你喜欢吃我做的桂花鱼，晚上我做了等你。” 她手指一动，点了删除，随即灭了屏幕，若无其事地重新走了回来，手里拿着水低头喝着。 刘希芳倒是真有本事，也真敢做……这两人打的主意也实在是足够龌蹉恶心了。 “爸，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一趟。”顾染喝完了手里的水，交代了一句之后转身离开。 一出门，她拿起了手机给陆司野打了个电话，将刚才短信的内容都说了一遍。 陆司野在电话那头的声音顿时暧昧起来：“胆子挺大，出手也挺快……看来这一次可以算是有备而来。” “接下来呢？陆少爷准备怎么给我演这出好戏？” “等天黑。”陆司野低低笑了起来，随后轻声道。 晚上。酒店。 陆司野的车在酒店门口停了下来，黑暗中完全隐匿，只能看见手机屏幕正在发亮。 “为什么你们两个可以坐着车，我要来干这么危险的活啊！”徐子冀的声音从视频的另一头里传了出来，可以听出来他正在走路，视频正对着酒店里的走廊，有些晃动。 “能者多劳。”陆司野给出了解释。 徐子冀那边咬牙启齿的声音都传了过来：“你少来！还找牛郎……这事情也就只有你能想出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陆司野居然去哪里找了个牛郎，派他将人给护送进酒店里，自己坐在车上看视频……这要是败露了，他还要不要脸了？徐家少爷公然带着牛郎进酒店？！ 他非被他爸打死不可…… “到了。”徐子冀的手机照了一下门票号，低声叮嘱的身边人道：“待会儿一进去，你直接关灯，什么都不要说，表现得急切点，直接上，知道吗？” “那如果打了照面呢？” “不会，我给你开门，她现在正在浴室里，不会看见你。记得录视频。”徐子冀道。 “好。” 两人商量完，门便开了。 陆司野看着视频里的门在一点一点合上，笑容也在唇角边扩大了些。 顾染笑了笑道：“陆少爷，这一招真毒。” “他们也不差。”陆司野勾唇道。 对阴毒的人，以牙还牙是最好的办法。她既然有这个念头，就干脆做绝了，让刘希芳没了孩子也套不着狼。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最信任的人 十几分钟后，车门被打开，徐子冀从外面钻了进来。他靠着椅背长叹一口气道：“可算完成任务了。”一想起那个牛.郎进入房间后的画面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倾过身子，靠近了驶座上的陆司野，贱兮兮地开了口：“喂，你们俩是怎么猜到刘希芳约顾立国去酒店的目的的？”他“嘶”了一声，“我今天可真是长见识了，那什么形容女人五十坐地能吸土的那句话看来也不是随便编造。” 陆司野勾了勾唇，转头挑眉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顾染也看向徐子冀。 徐子冀摊手，“性感出浴算不算？还有她那个声音的妩媚，啧啧。”他嘿嘿一笑，“不过我也只是在关门的时候隐约瞟了一下，那个牛.郎怕被刘希芳识破，把灯给关了。”后面会发生什么，当然就不用再说了。 顾染听了后，皱了皱眉。虽然她早就知道刘希芳约顾立国来酒店的目的，但心里还是燃起了一股怒火。如果不是她事先删掉了顾立国的短信，被他看到的话，他会不会赴约？而顾立国见到了刻意诱惑他的刘希芳，会不会中圈套？ 这一切都未可知，但如果是肯定的答案，那她们母女三人该如何自处？ 手上突然一暖。 顾染低头，看到了覆在她手背上的手，然后视线转到了陆司野的脸上。 “在担心？”陆司野问她。 顾染点了点头。 陆司野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开口道：“如果你想知道答案，也不是不可以。” 顾染一怔，随即有些犹豫。 她明白陆司野话的意思。想要知道答案，无非是试探。但顾立国是她的父亲，做这些不合适。 “顺其自然吧。”半晌后，她回了一句，随即便沉默了。 她转头看向了窗外酒店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唯独他们所处的这个位置，一片黑暗。 一个半小时后，车内响起了手机铃声。 徐子冀接起了电话，通话结束后对顾染和陆司野道：“那人出来了，你们在车上等我，我去拿东西。” “好。”陆司野道。 车门打开又关上，徐子冀渐渐走远。 陆司野磁性的嗓音突然响起：“刘希芳当年和你爸的事在你们心里始终都是一个心结，这次趁她回来，一并把这件事解决了吧。” 顾染心中一动，转头看着他。 陆司野笑了起来，“你是我的老婆，你的事我当然要清楚。” 顾染听了，也笑了笑。她倒不是怪他调查她的过去，只是突然间才意识到陆司野对她的了解程度已经超乎了她自己的想象。刘希芳和顾齐的确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不拔不快，还有当年母亲的死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刘希芳。现在刘希芳回来了，当年的账也是时候算了算了。 沉默间，徐子冀回来了。 他关上车门，将u盘递给了陆司野，“那个牛.郎说刘希芳的活还不错，你们回去可以鉴赏一下。” “这种事情适合你们单身狗。”陆司野接过，随手给了顾染收好，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 徐子冀被噎了一下，暗瞪了陆司野一眼，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还不下车？”陆司野道。 徐子冀指了指自己，一脸哀怨地道：“你该不会现在就想扔下我吧？” 陆司野一只手懒懒地搭在了椅背上，转过头笑笑，“不是你说的么，让我和我老婆回家鉴赏一下这部小电影。我们现在赶时间，没空送你。” 徐子冀好半天才憋出两个字：“你行。”他咬了咬牙，下车，站在街边。 陆司野笑着冲他挥了挥手，然后干脆地发动车子离开。 顾染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失笑道：“你们的感情真好。” 陆司野的嘴角微微上扬，“我们四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是我最信任的人。” 最信任的人。 顾染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五个字，忽然浮现出了一丝羡慕的情绪。在她还是林衣时，除了季尘这个弟弟，她身边就再也没有亲近的朋友。现在她重生了，变成了顾染，阴差阳错和陆司野走到了一起。何其幸运，让她也有了可以信任的人。 一抹笑容绽放在顾染的唇角，驱散了这几天心底的阴霾。 到家后，欢欢仍睡得香甜。顾染将u盘交给陆司野，然后将他推进了书房，说话时没看他：“你检查一下视频有没有问题。” “我？”陆司野定在了门口，揶揄地冲她笑笑，“老婆大人，你确定要让我看一个老女人的身体吗？” 顾染听了，眯了眯眼，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反问他：“陆少爷，原来你更想让我看其他男人的身体？” 陆司野没有任何犹豫，拿着u盘就进了书房。 第二天。 顾染起床，简单地清洗收拾了一下，便抱着欢欢和陆司野一起出了门。 一段时间后，车子驶入了顾家老宅。 “好戏要开演了。”陆司野笑道。 顾染抱着欢欢在走到了他身边，看向了车库的另一辆车，是顾齐的。可见今天早上刘希芳和顾齐真的来了老宅。 她点了一下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他：“昨晚看了视频后的感觉如何？” 视频…… 陆司野一想到视频上交缠在一起的那两个身体，以及刘希芳故作的妩媚和浪叫，心中一呕，苦着脸对顾染道：“老婆，以后我要是不行了就怪你。” 顾染挑眉，稍稍想象了一下刘希芳和那个牛.郎在一起的画面，为了不让刘希芳起疑，陆司野还特意让徐子冀找的和顾立国七分相似的人。果然，她也产生了不适感，连忙摇了摇头，将画面赶出脑海，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两人走进客厅，看到的又是一副十分和谐的画面。 刘希芳顾齐以及顾立国三人正坐在沙发上聊天。顾齐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惹得顾立国哈哈笑了几声，而刘希芳在一旁温柔地给顾立国削水果，时不时看顾立国一眼，眼角带着媚意。 “阿国，来，吃水果。”刘希芳将削好的苹果切成了小块，用牙签叉了一块递给了顾立国。 顾齐看着两人挨近的身体，想到昨晚已经成了的事，眼里就掩饰不住的野心和得意。 刘希芳身上的香水味袭来，顾立国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尴尬地接过了水果，说了声“谢谢”，边不着痕迹地往旁边移动了些许位置。 刘希芳当然察觉到了顾立国的举动，她微微皱了一下眉，但脸上很快又恢复了笑容，以为顾立国是顾及到顾齐在场，自己低头小口小口地吃着水果。 顾立国吃了水果，一个不经意的抬眼，便看到了门口站着的顾染和陆司野。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心中的心虚感更甚，对顾染道：“回来了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你这孩子，越来越没规矩了。” “临时决定回来看看你的。”顾染随口敷衍了一句，然后和陆司野走了上来，笑道：“刚才看你们这么开心，是在聊什么呢？” “聊什么不是关键，只要你没回来就行。”顾齐在一边凉凉地说道。 “阿齐！”刘希芳皱眉叫了顾齐一声，话语里暗藏着警告，随即一撩头发，将白皙脖颈的另一边露了出来，“阿染你可别生你哥的气，他这几天遇到点事，心里不大痛快。” 顾染眼尖，瞥到了刘希芳锁骨处暧昧的痕迹，故意提醒了她一句：“刘阿姨，你脖子上有淤青。”音量不大，但几人都站得近，全听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刘希芳的脖子。 顾立国的眼中先是有疑惑，随即转为了惊讶。 刘希芳笑笑，非但没有用头发将脖颈处的痕迹遮住，反倒刻意露在了顾立国的面前，故作不知地看了他一眼：“阿国，哪有淤青啊？你帮我看看。” 顾立国上前走了两步，只粗粗瞟了一眼，便知道这是什么痕迹了。他退了回去，语气生硬道：“靠近肩头的部位有。” “是吗？”刘希芳妩媚地一笑，斜了他一眼，“那估计是我昨晚不小心撞到哪，撞伤了。” “爸，昨晚妈的情况还好吗？”顾染插了一句。 听到顾染的声音，顾立国便没有继续在刘希芳的问题上揪住不放，暂且放下后应道：“没出什么问题，闫医生过来了一趟，说她恢复的不错。说到这，你一定要和司野多多感谢一下闫医生，他为了安宁和碧岚的事这么折腾，真是辛苦他了。” “医院？”刘希芳喃喃了一句，随即心里一惊，转头看向顾立国道：“阿国，你昨晚去了医院？” “是啊。”顾立国不知道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但还是回道：“昨天碧岚突然发病，我在医院守了她一夜。” 守了她一夜…… 这几个字兜头朝刘希芳砸了下来，让她当场惨白了脸，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呆怔地坐在了沙发上。 如果昨晚跟她过了一夜的人不是顾立国，那那个男人又是谁？ 第一百四十六章 打赌 刘希芳一刻都没有再停留，随便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 顾齐不明所以地跟在她的身后，上车系上安全带问道：“妈，你怎么了？” 刘希芳脸色苍白地靠在椅背上，摆手催促道：“开车，先出去再说。” 顾齐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但还是听话地将车开出了顾家老宅。 车内沉默了很久，顾齐想起如今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就不由得扬起了唇角，得意道：“妈，顾染刚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就是故意的，故意在你面前表现出一副爸最爱林碧岚的样子。” “不是这样的。”刘希芳喃喃了一句，摇头。 顾齐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踩了刹车，转头看着她：“那是什么样的？” 刘希芳的嘴唇颤动了一下，盯着顾齐，好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昨晚在酒店和我一起的人……可能不是你爸。” “什么？！”顾齐瞪大眼睛，“什么叫和你睡在一起的人不是爸？难道昨晚去的人是谁你都不知道？” 刘希芳烦躁地叹了口气，“我还不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那天灯关了，那人一进来没多久就开始直奔主题……我以为是顾立国这么久没见到我所以才有些猴急，现在想来是有些不对劲，那个人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办完事就走了。”可惜当时她也处于紧张状态，只想着如何讨好顾立国，所以没注意到这点。 气氛陷入死寂。 顾齐咬牙，狠狠捶打了一下方向盘，“这事绝不可能这么凑巧！”他越想起顾染刚才的话就越觉得刺耳，仿佛她就像知道了什么似的，刻意顺水推舟引起顾立国的注意，“去酒店调监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查一下就知道了。”他说完便一踩油门，车子快速地朝前开去。 到了酒店，顾齐和刘希芳直奔前台。刘希芳面上没有表现出一丝慌张，优雅地对前台笑道：“你好，我昨晚入住过你们的酒店。今天离开时发现有条项链丢了，能不能帮我调一下监控看看？” 前台昨晚正好值班，曾见到过刘希芳本人。她礼貌地笑道：“麻烦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我查一下你昨晚入住的是哪间客房。” 刘希芳将身份证拿出来递给了她。 前台在电脑上输入了身份证号码，操作一会儿后，抱歉地对刘希芳笑笑，“不好意思客人，今天我们酒店的保洁打扫时并没有发现那间客房有落下的东西。监控也看不了，坏了。” “坏了？”顾齐冷笑了一声，“有这么巧的事吗？我妈项链刚丢，你们酒店的监控就坏了？” 前台面上的笑容不变，仍是那句话：“非常抱歉，的确是坏了。” “那我丢的项链怎么办？！”顾齐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右手重重拍在了大理石台面上，“我现在就要看监控！把你们经理叫来！” 刘希芳不想将事情闹大，让更多的人知道她昨晚和男人在这里开了房，扯了顾齐的衣袖就走，“算了算了，那条项链也值不了多少钱，顶多就是有些纪念意义。阿齐，我们还是走吧。” 顾齐不甘心地跟着她出了酒店。 刘希芳站在车前，转头看着顾齐，语气已经变得肯定了，“昨晚的人不是顾立国。” 顾齐的眼神中透出一股狠戾，双拳捏紧，咬牙道：“肯定是顾染和陆司野干的。”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计划？”刘希芳道。 顾齐看了她一眼，“陆司野这人太过神秘，就连白家的人都跟他的关系十分亲密。别忘了我之前好几次都是栽在了他们的手里。” “即便这样，白家的继承权是顾染说了算？”刘希芳红唇一勾，“只要有顾立国在，一切都还有转机。阿齐，去探探顾染的口风，这事决不能让你爸知道。” “嗯。”顾齐点头。 …… 顾立国在刘希芳他们走后没多久，便跟着顾染和陆司野一起去了林碧岚所在的病房。 欢欢在陪护床上熟睡。顾染支开了陆司野下楼去买东西，给顾立国倒了一杯茶道：“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有问过你。” 顾立国坐在病床边，凝视着林碧岚的睡容，本来有些躁动的心突然也跟着平静下来了。听到顾染的话，他抬眸看向她道：“哪件事？” 顾染直视着他的双眼，开门见山道：“顾齐的出生。当年你和刘希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有顾齐？”刘希芳这人心思颇多，她不相信当年的事是顾立国有意而为。 “你怎么想到问这个？”顾立国一愣，随即不动声色地转开了目光，“这件事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提起来没有意义。” “是吗？”顾染若有所思地一笑，“看你对刘希芳的态度，你还以为你想跟她旧情复燃呢。” 这句话说的十分直接，挑破了顾立国最近突然生起的一点小心思。他尴尬地咳了一声，瞪了顾染一眼，“说的什么胡话！你妈都还躺在病床上，我怎么可能会有这个心思？”况且……今早上家里的一幕他仍然觉得疑惑。刘希芳脖颈上怎么会有那样的淤青？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染看他说话吞吐，便已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也是，在任何一个男人的心中，初恋恐怕都很难忘记吧？特别还是在和林碧岚泼辣的性格对比之下，刘希芳的温柔解意显然更讨顾立国喜欢。 “爸，我们打个赌吧。”顾染突然开口。 顾立国挑眉道：“什么赌？” “让你明白刘希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顾染道：“如果你输了，就告诉我当年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的真相。反之，这个秘密你可以一辈子都烂在心底。” 顾立国心中一动，转眸认真看了顾染许久。跟很多次一样，他觉得面前的女儿十分陌生，却又让他觉得骄傲。现在的她做事自信果断，早已不是之前那个懦弱胆小的她了。 鬼使神差地，他点了一下头，答应下来，“好。” 陆司野提着两袋水果上来，放下后和顾染离开了医院，“和你爸谈得怎么样？” “刘希芳很会做戏，看得出他是有几分心动。”顾染道。 “要想掐灭你爸这点小心思还不简单？”陆司野勾勾唇角，眸中笑意突起，“把那个视频发给他看看不就行了？” 顾染听了他的话，也笑了起来，“现在还不行。这件事要是做得不好反而会被倒打一耙，我要在她处于下风时再给她一击。” “真不愧是我的老婆。”陆司野哈哈一笑，将顾染的肩膀一搂，“坑起敌人来从不手软。” 两人走出医院，面前突然停下了一辆车。 顾染瞟了一眼车牌号，随即眯起了眼睛，等着车里的人下来。 车门打开，顾齐一脸紧绷地走了出来，重重将车门一甩，然后走到顾染面前，看着她道：“我们谈谈。” 顾染看了陆司野一眼，“等我几分钟。” 陆司野笑眯眯地点头，直到顾染和顾齐转身，他盯着顾齐的背影才渐渐冷了脸。 顾齐带着顾染走到了一旁人少的巷口，冷眼问她：“顾染，是不是我妈一回来，你觉得在顾家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顾染淡淡地斜了他一眼，笑出了声，“一个私生子的母亲而已，我需要怕成这样吗？” “那昨晚的事是怎么一回事？”顾齐缓缓逼近了他，咬牙道：“你事先知道爸会赴我妈的约，所以暗中搞破坏？” 顾染一脸淡定地看着他。半晌后，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是啊。” 得到她这么干脆的回答，反倒让顾齐一愣。他皱眉，还没开口，就又听到顾染说道：“不只是这样，那晚和你妈在一起的人还录了像。” 录像？ 顾齐一惊，随即脸色一变，伸手冲顾染叫道：“视频呢？！把视频交出来！” 顾染轻轻一笑，摇了摇头，“顾齐，你现在这副样子真像是要不到糖的小孩。你叫一叫喊一喊，我就真的会把视频交给你们吗？”她脸上的笑容一顿，声音也突然一冷，“我只是想警告你，你们有把柄在我手里。做任何事之前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视频流出去的后果。”说完，她看也不看顾齐一眼，转身离开。 “顾染！”顾齐在她身后大声道。 顾染脚步一停。 顾齐狠声道：“你以为这样你就赢了吗？我和我妈怎么会因为一个视频就认输？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顾染笑笑，她等着就是顾齐的这句话。她什么都没回应，抬腿离开。 顾齐眼睁睁地看着顾染走远却毫无办法，转而掏出了手机，将顾染刚才的话告诉了刘希芳，“她现在已经将我们逼到了绝境，如果视频被爸看见，你这辈子都别想取代林碧岚。” “既然这样，不如把事情做绝。”刘希芳的声音从手机的另一端传了过来。 顾齐抬眼，看向了刚才顾染离开的方向，表情阴沉道：“明天你去老宅拖住爸，其他的我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林碧岚死 病房门口。 顾齐手里握着针筒，伸手提了提自己的口罩，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穿着的白大褂。他站在门边观察了病房里面许久，突然朝着四周看了一圈，迅速闪身走进了病房中，将门关上了。 病房里十分安静，吊瓶里的水在缓慢地滴着，床上躺着的人呼吸平稳，闭着眼睛，这有起伏的呼吸和机器上曲折的线条表明着生命迹象。 他眼神冷漠地盯着病床，半晌才抬腿，走向了林碧岚的身边。 “林阿姨，抱歉了。”顾齐有些惋惜地开了口，俯身盯着林碧岚的脸，轻声慢语：“你说你落水的时候死的干净点多好？现在来遭第二次罪，我都替你难过。” 林碧岚依旧闭着眼，面容和缓，没有半点表情。 时钟一针一针走着，顾齐冷冷一笑，边伸手拎起了林碧岚的袖子边道：“不过你放心，过两天你的葬礼一定会极尽哀荣，纸钱我不会落下的。” 他说着，眼睛瞬间一眯，将针孔扎进了林碧岚的血管中，拇指开始缓推。 眼看着药水一点一点从针管中消失，显示屏上的心跳也突然开始起了变化。 顾齐唇角一勾。看来这花了大价钱搞来的宝贝还真的不赖…… “咔！”门突然一响。 顾齐猛地一收，伸手捂着自己的口罩，转头看向了门口。 “你是？”闫肃看着面前这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无法在脑子里对上号。 “我……查房。”顾齐压低了嗓子，喑哑一句，随后转身匆匆离开。 闫肃转头，看着顾齐的脚步在视线中消失，脸上始终留着一丝疑惑。 他想了想，觉得不对，转身要追，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声响。 “滴——” 闫肃脚步一停，猛地转身，冷汗瞬间从后背渗出，立刻抬腿朝着床边走去。 怎么回事？呼吸骤停？刚才那个人…… 他眼尖地看见了林碧岚手上的伤口，嘴巴微张，沉着脸色按动了铃。 不到几分钟，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便冲了进来。 闫肃走到一边，拨通了陆司野的电话，响了两声之后道：“出事了，你快点过来，叫上顾染。刚才病房里没有人，我看见一个陌生的医生从里面出去，神色慌张，应该是做了点什么，现在病人呼吸骤停。” “好，我马上来。”陆司野的声音顿时精神了点，没有拖沓地挂了电话。 半小时之后。 顾染满脸苍白，从电梯里大步跨了出来，冲向了手术室的门口，一眼便看见了闫肃。 “怎么样了？”她低声道。 陆司野跟在她身后，上来一伸手，将顾染的手指轻轻一握，示意她不要太失控。 闫肃抬头，眼神里带着些许愧疚和不安，看了陆司野一眼，随后转头将目光定在了顾染的身上，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还在抢救，但是手臂上已经发现了注射的针孔，现在还不知道注射了多少，以她现在的状况……如果当时我进去的时候已经注射完毕，可能会比较危险，你要有心理准备。” “阿染。”陆司野伸手将顾染一揽。 刚才一瞬间，顾染有些腿软，但不过一秒钟，她立刻重新整理好思绪，只是嘴唇已经开始无法控制地发抖。 闫肃从认识顾染开始便从来没见她这样，也惊觉自己似乎有些过于直白了，立刻道：“不过我进去的时候，那个人有点慌张，手是从你妈的手上抽回来的，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动作，估计……是没有注射完毕的，还有机会，你先别难过。” 顾染咬牙，盯着地面看了许久，很久之后才缓缓抬头：“我不是难过。” 闫肃一愣，轻轻瞥了她一眼。 果然，顾染的脸上除了担忧，更多的是……愤怒。 她伸手将陆司野一握，深吸了口气，站直了身子，转头和陆司野对视了一眼。 陆司野眼里有着同样的光芒和了然——两人都知道这事情最有可能是谁做的。 “我从来没有想到他胆子能大到这种地步，上一次推人入水，这一次居然动了杀心……再这么放任着，这人渣要对全世界开枪了吧。” “想怎么做？”陆司野没有废话，直接开口问了一句。 他的意思很简单，想做什么，他都陪同。 顾齐确实也该治一治了。 “通知我爸了吗？”顾染转头。 “没有，他已经累了很久，好不容易有机会休息一下，我想着等你们来了再决定要不要说。”闫肃道。 “好。”顾染想了想，转头对着陆司野道：“司野，你在这里帮我陪着我妈，我去找我爸谈一谈。” 陆司野想说什么，但看了看病房的方向，又看了看顾染的眼神，最终只能哀怨地点了点头。 顾染转身离开。 第二天，凌晨五点，顾齐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睁了睁眼，睡眼惺忪地将手机一抓，皱着眉头道：“喂。” 这才五点，谁他妈没事打电话来？ 起床气上头，他一甩手，将床头的东西都摔落在地。 “顾总，林碧岚去世了。” 顾齐瞬间清醒，立刻坐了起来，有些不可置信道：“真的假的？” 昨天那药水没有进去多少，再加上抢救了一整个晚上，他几乎以为这事情已经没有希望了，没想到居然成了？ “我蹲在医院守了很久，凌晨的时候顾染闹过一次，要进手术室，然后就传出消息了，估计是真的，顾染已经快哭晕了，看样子不像是假的。” “当然不是假的……当然不是假的！哈哈哈！”顾齐笑着掀开被子，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这一天来得太晚了！你不知道顾染那个婊子，能让她哭的东西可不多！就算是演戏，我才不相信她真的能演出来！” 电话一挂，顾齐立刻拨通了刘希芳的手机号码，蹬上了衣服裤子，匆匆开车朝着医院赶去。 凌晨的医院尤其安静，只有几个病人在院子里活动着，收音机里放着音乐和评书，看起来一切无常。 顾齐带着刘希芳，一路朝着手术室走去。 “你说这林碧岚应该是真的死了吧？”刘希芳再一次开口问道。 “妈，我说了几遍了，真的真的真的。”顾齐一改以往的不耐烦，话里都带着笑意：“这回铁定是真的，我在医院里安插了眼线，凌晨告诉我的，我们现在就得赶过去！你记住待会儿悲伤点啊，别被我爸给看出来。” “我知道。”刘希芳也勾起了唇角：“我就是有点不敢相信……这些人怎么这么不禁打，这一关居然就这么过了？” “还不是你儿子聪明！要不是我来了这么一手，事情还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去呢。我爸那个念旧情的性格虽然好，也不好，毕竟他和林碧岚有感情，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放下的。你现在也不年轻了，不可能再靠着脸去勾引他，拖下去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与其这样还不如放手一搏。你看，这不是有结果了吗。” “我知道我儿子最聪明。”刘希芳低声笑了起来。 两人的脚步已经接近病房门口，十分有默契地慢了下来，调整了表情，才走了进去。 “立国？”刘希芳叫了一句。 顾立国的脸色苍白，靠坐在墙边，缓缓转头看了刘希芳一眼，脸色微微一变，“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听说这个消息了，你……”她一抿唇，脸上的表情缓缓透出悲痛，“你节哀。” 顾立国没有说话，重新转回了头。 “林阿姨呢？”顾齐观察着一边的顾染。 顾染坐在床边，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嘴里没有一句话，顾齐这话是对着她说的，她也没有丝毫要理会的意思。 “送到太平间了，房间里温度不适合……存放。”顾立国一顿，说了一句。 顾齐点头，眼神没有从顾染的脸上一开，在看见顾染抖动的肩膀和悲伤的侧脸之后，心里终于定了定。 看来是十拿九稳了。 说来那个药的效果也确实不错，以后要是需要还是能接着购买。早知道这么好使，顾染也不会在自己面前得意这么多年了…… 顾齐恶毒地想了许多，这才低声开口道：“妹妹，节哀啊，这生老病死，天灾人祸也都是常有的，别太伤心了。你看看你，只不过是一天而已，人都老了几岁，女人是经不起伤心的。我妈这么多年保持着青春，还是靠着比较乐观的心态，单纯不世故的人都活得久，你说是不是？” “顾齐，我今天没有心情和你斗嘴。”顾染突然抬头，眼眶周围还有些红肿，目光十分犀利，狠狠盯着顾齐一字一句道：“你要开心要得意，给我滚出这个病房，在这里，我不准你话里话外多说我妈一个字。否则你试试看。” 顾齐被这一眼吓到，往后退了退，耸肩笑着道：“行啊。妈，我们走吧？看来这里是没有人欢迎我们了，好心好意过来问问情况，结果我的妹妹好像不太喜欢人给自己母亲送终呢。” “阿齐！”刘希芳瞪了顾齐一眼，“你说话小心点！”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反击（三更） “行了，别闹了。”顾立国沉着脸道：“这种时候了，还和过家家似的吗？” 顾齐冷哼了一声，没有接嘴。 刘希芳转头，满脸愧疚地对着顾立国道：“对不起啊立国，顾齐这嘴巴真是……这样吧，现在家里肯定是一团乱糟糟的，我和阿齐留下来帮忙，先回去帮你们做饭洗衣服，你们也好好回去休息一下，丧事什么的都要加紧操办，我在这里帮几天，等丧事过去了，我再走，行吗？” 她说得十分诚恳。 顾立国眼里闪过一丝犹豫，看了顾染一眼。 刘希芳立刻捕捉到了这个眼神，转头对着顾染道：“阿染，我没有存什么其他的心思，你可以放心。你们一老一小，只有你一个女孩，要做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家里也没有保姆，我是粗活做惯了的，伺候你们几天也不打紧。” 顾染的眼神依旧是盯着天花板，没有说话。 但这时候顾染只要不提出反对意见，就已经算是默认了。 刘希芳重新转回头去看顾立国，顾立国这才点了点头道：“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刘希芳眼神几乎要蹦出亮光，好在及时收住了自己的表情，开口道：“那我先去了？” “好。”顾立国掏出了钥匙，递给了刘希芳道：“这是钥匙，开门放在窗台就行。” 刘希芳的眼神紧紧盯着那把钥匙，看了很久之后才回了神，接了过来，点头道：“好，我明白——阿齐，跟我出来，别在这里烦人。” 顾齐“切”了一句，不情不愿地跟着刘希芳走了出去。 一出门口，两人就换了个表情。 顾齐勾唇笑着，耸耸肩道：“今天真是我人生最快意的一天。” 刘希芳道：“别得意太早了，下一步应该怎么做还不知道呢。” “下一步还能怎么做？”顾齐转头盯着刘希芳，“睡了我爸，取而代之。现在时间紧迫，顾染正处在悲伤中，肯定没有办法想太多，你看看她刚才的那个傻样哈哈哈……她连你要进老宅都不阻止了，说明现在脑子有点不清楚，还有一点是，她心里可能大概也知道只要林碧岚一死，她就阻止不了你和我爸在一起。” “也是。”刘希芳勾唇一笑：“林碧岚都死了，顾染总不至于冒着不孝的罪名，阻挡她自己亲生父亲追求晚年幸福吧？” “没错。”顾齐整张脸都洋溢着笑容。 接下来的几天，顾染时不时就和顾立国一起出现在老宅，看起来总是在防着顾齐，刘希芳始终没有找到和顾立国单独相处的机会。 直到顾染准备去商量火化的事宜，顾齐才得到了消息。 “妈！快准备一下！”顾齐在电话里焦急催促：“待会儿顾染就要去准备火化的事情，爸会回来一趟，你快点把该办的事情办了！不管是用药也好什么都好，我可以去帮你拖住一下，但是你要尽快！” “好。”刘希芳一口答应，挂了电话便走向了房间，找出了自己包包里带来的那套性感内衣，迅速穿上进了浴室，随手打湿了，挂上浴袍便开始等动静。 半个小时之后，门突然一响。 刘希芳立刻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伸手将门一开，走了出去。 顾立国一抬眼，愣在了门边。 “啊……”刘希芳低声一叫，立刻转了身，慌手慌脚地系上浴衣的带子，“立立立国……你怎么回来了！” 顾立国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起来：“嗯……我回来休息一下，阿染去处理出葬的事。” “不好意思啊，我刚才做卫生的时候溅到自己所以想着冲个澡，我……我不知道你们会回来……我……”她显得十分慌乱，即使整理好了自己，也不敢朝着顾立国走过去。 “没事。”顾立国道。 刘希芳这才缓缓转头，迅速瞥了顾立国一眼，挪动了步子，伸手将顾立国手上的东西一接，弯腰的时候有意无意道露出了一片春光。 “你去洗个热水澡吧。”刘希芳的脸色红扑扑的，妆容十分精致，显然是仔细雕刻过的。 顾立国低头看着这张脸，眼神突然一动，没说什么，只是点头转了身，朝着浴室走去。 “立国。”刘希芳突然开口叫了一句。 顾立国顿了顿步子。 “我……”刘希芳突然走上前来，一把将顾立国抱住了。 顾立国的鼻息间瞬间冲进了一股浓烈的香味，空气中弥漫起了暧昧的气息。 “我知道我现在或许已经配不上你了，但是我还是想要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我真的再也没法说了。碧岚在的时候我不敢说，不敢做，现在终于可以把自己心底里想说的都一股脑说出来。”刘希芳生意很低，还带着喘气，媚意如丝。 “说什么？”顾立国道。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刘希芳十分认真，字字都带着刻骨的温柔和羞意，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我一直都很想和你在一起，我可以不要一切，抛下所有，我们可以去深山里隐居，在小镇上生活，随便哪里都行……只要这个地方有你。这么多年了，我连梦里都是我们一家团聚，不知道这个梦……还有没有机会实现？” “我昨天收到了一个东西，不知道怎么看这件事情，你帮我分析分析？”顾立国突然伸手，将刘希芳的手指从自己身上拿了下来。 刘希芳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微微一沉，但还是挤出了笑容，点头道：“什么东西？” “这个。”顾立国打开了手机，递给刘希芳。 视频立刻在刘希芳面前播放，画面十分清晰，虽然关着灯，但还是能看清床上人的轮廓。 “啊……啊……”叫床声一句比一句激烈，极尽媚意，语气也十分有辨识度，几乎是一听便知道是谁。 刘希芳一震，张了张嘴。 这……他怎么会有这个！ “我……这个……这是什么啊？”刘希芳强作镇定，但一瞬间的反应还是被顾立国捕捉了眼底，“立国，你怎么拿这种东西给我看，屏幕这么暗，也看不清人脸啊……你想要情调的话，我们换点别的看怎么样？” “不觉得这人眼熟吗？”顾立国开口道。 “眼熟？”刘希芳笑着：“不会吧？我们认识的人里应该没有人会拍这样的视频吧？” 身侧突然有了响动。 刘希芳一转头，身子再一次一颤。 陆司野？顾染？还有轮椅……林碧岚？！ 林碧岚为什么会在？她还活着？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从房间里出来？ 刘希芳脸色苍白，紧盯着坐在轮椅上的林碧岚看，全身毛孔在一瞬间爆炸开来，毛骨悚然。 “你们……”刘希芳看了几人一眼，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伸手拉了一下自己过分裸露的胸膛，手指开始颤抖。 她回过神来才明白，原来……原来一切都是一个局！他们设好了局，就等着自己去跳！ 林碧岚没死，顾染面带微笑，就连在医院里没有出现的陆司野都出现了……太过讽刺。他们沾沾自喜洋洋得意，没想到所有的东西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阿染很早就和我说过你的心思了。”顾立国缓缓开了口，叹了口气。 刘希芳咬唇低头。 顾立国接着道：“但是当时我不相信，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没想到，是我太容易相信人。我承认我心里是存了几分旧情，毕竟相识过，想要尽可能让你过得好一点。但是现在看来，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眼睛一眯，想起那天顾染单独来找自己，说了林碧岚情况之后的话。 中途陆司野打来电话，告知林碧岚的情况已经稳定，抢救过来并且清醒，也算是因祸得福。 “刘希芳策划了所有的事情，就等着你往她的圈套里跳，爸，你真的要跳？” “之前打的赌需要你配合，只有妈假死，顾齐和刘希芳才能露出真面目。” “既然你不信，我就做给你看，你好好看看，动摇过自己心的人，到底是什么货色。” 她说过刘希芳会不惜一切，找所有的机会插入他的生活。 她说过刘希芳会用肉体诱惑和精神攻击，一步一步让已经“失去”林碧岚的他沦陷在温柔乡里。 她说过刘希芳不过是一个人人都上的公交车。 她说过很多很多……此刻一一兑现。 他看着这人在自己面前撕裂面具，心里到底是有几分感慨的。 顾立国突然清醒了几分，将自己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叹息一句之后道：“没什么好说的，我对你太失望了。我现在只有一个疑问，希望你能回答我……当时，我们为什么会睡在一起？” 刘希芳嘴唇再一次一白，脸色也几乎发青。 顾立国轻声道：“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不要说是不小心，不要说是醉酒，我不会相信。我想知道真相。” 一片寂静，无人言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幕后是谁 “我知道。”林碧岚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话音一落，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脸上。 林碧岚表情冷淡地看了一眼刘希芳，随即对着顾立国道：“发生在这位刘女士身上的事情，恐怕每一件都是传奇。当时阿染妈妈有和我说过一些，她这一辈子活得太善良，虽然不怎么说别人的丑事，但是言语之间到底还是能抓住几分端倪。” “什么？”顾立国有些诧异道。 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有听林碧岚说过这些。 林碧岚的脸色还有几分苍白，喘息了一下，才缓了缓。 顾染立刻伸手递了杯水，抽了纸巾给林碧岚擦了擦。 林碧岚抿唇喝了一口才道：“当时刘女士有去阿染妈妈家做客，在阳台打电话的时候太过得意，没有掩饰自己的音量，所以做了什么，害了些什么人，怕是都被世人给听去了。” “你胡说八道！”刘希芳有点急了，转头对着顾立国道：“立国，当初这种两厢情愿的事情现在就算是不认账，也不能……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吧？我也是要面子的人，你……” “要面子？”顾染在一旁闲闲地接话，眼神在她的胸膛上一转，“刘阿姨，刚才您低头弯腰袒胸露乳的时候，面子跟着一起掉地上了，还没来得及捡吧？” “你！”刘希芳咬牙。 “当时阿染妈妈确实是听见了，她不会骗人，你知道的。”林碧岚十分平静，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陈年往事，“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和我们相安无事，我也不想去生事，所以再没有提过这件事情。但是现在恐怕是不行了，你主动欺负到我们头上来，而且已经严重威胁到我们家的团结，我如果一再退让，只会让你更加嚣张。当年你在电话里嘲笑立国好骗，很容易上钩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在电话里说过！”刘希芳立刻否认的，伸手慌乱地想要去拉顾立国的手。 她知道现在如果再被扣上这样的帽子，恐怕就真的翻不了身了。 顾立国立刻一躲，有些嫌恶地看了她的手一眼，主动走到了刘希芳碰不到的地方，皱着眉头道：“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好说了，我知道当年的事情我做的糊涂，但是我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糊涂。现在……一切都清楚了。事情拖了这么多年，幸好这一次……我也没有被你的话迷惑。” 顾染盯着刘希芳，看着她的表情一阵青白，心里终于舒爽了。 “立国……你真的不相信我吗？”刘希芳有些不甘心，睁大了眼睛看着顾立国，“我怎么可能起害你的心思？这视频也模糊，又是怎么看出是我的？真正被陷害的人是谁，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来吗？” “我不是傻子，我当然看得出来。”顾立国脸色一冷。 顾染笑了笑，笑声立刻引得几人看向了她，她嘴唇一抿，收了笑容，“抱歉。刘阿姨，我爸能掌管整个顾家，还在南城混得风生水起，也不是靠着一片空白的脑子。你和顾齐想做的那些事情不是没人知道，如果你还要点面子，还想给自己晚年留点光鲜，我劝你还是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刘希芳咬牙，狠狠地瞪着顾染。 “哟，终于凶了点。说实话我还是习惯你现在的样子，每天假笑着在我爸面前对所有人温柔，挺累吧？” “你们……”刘希芳眼眶一红，眼泪立刻溢了出来。 “行了，你走吧。”顾立国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在看清这个人的真面目之后，此刻心里剩下的只有厌恶，再加上那天那个吻痕以及刘希芳的视频，他只想远远避开这样的祸事。 刘希芳犹豫了一瞬，似乎还是想要说点什么，但是看了看顾立国的表情，心里也知道没有希望了，抿唇道：“我好话也已经说尽了，如果你真的不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我走了。” 她一步三回头，一直走到了门口，见顾立国是真的对自己离开没有任何感觉，才狠下心推门出去。 等她消失之后，顾染才松了口气，转头看了顾立国一眼。 “顾齐呢？”她道。 事情不可能有这么简单，顾齐做的好事她已经尽数摊开，顾立国如果继续选择原谅，那她会亲手去给个结果。 “他太不懂事，这么多年也让他浪够了，每次跟在他身后擦屁股我也烦了，这一次居然是……杀人的事情。我不敢想象如果那天闫医生没有及时出现，这件事情最后悔发展成什么样子。”顾立国沉了脸色，想了想，随后道：“送他出国吧。” 顾染眯了眯眼睛，笑了一下：“去哪个国家？” 顾立国一时没有头绪。 “我来安排吧。”顾染接话：“如果送他去那些主流国家，还不一定在外面混成什么样呢，到时候伸手掏钱就够受了，既然是惩罚，就不能太舒坦不是么？” 顾立国犹豫了一下，林碧岚突然轻轻咳嗽了起来，伸手拉了拉自己背上的毛毯，将瘦弱的身子缩进了轮椅中。 连续很久都只能靠着流食存活，她的身体已经消瘦不少，看起来不如以往丰腴。 “好。”顾立国看了她一眼之后，眼里闪烁着些许愧疚，立刻就应了下来。 “我累了，阿染，推我进去休息会儿。”林碧岚道。 顾染点头，转身推着林碧岚进了房间。 门一关，顾染突然看了林碧岚一眼，笑了笑：“妈，刚才的故事编的不错。” 林碧岚仰头靠在轮椅上休息了一会儿，似乎有些真切的疲倦，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了，我对你爸还是挺相信的。这一次不知道怎么……有点累了。我要是没有躺在病床上经历这一遭，恐怕现在还不知道身边的人是不是真心。那通电话确实没听见，但是事实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刘希芳居心叵测，几乎毁了我们这个家。还有顾齐，从前根本不知道这孩子心居然这么狠……现在也好，不该让这两个人继续留在南城，否则始终都是隐患。” “留在南城事小，他们既然做的这么绝，已经不想让你留在这个世界上了，我没有回敬这一点已经足够仁慈。”顾染眯了眯眼睛，开口道。 林碧岚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她真的累了，刚刚清醒，被迫接受了一连串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件，才知道在她昏迷期间，差点就出了大事，也知道顾立国有一瞬间的动摇，开始反思这么多年的感情，究竟还剩多少。 但总算是人回来了，没有出大问题。 “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顾染道。 “好。”林碧岚点头。 顾染关了门，走了出去。 顾立国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了顾染一眼，用眼神询问此刻林碧岚的状况。 顾染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之后，和陆司野一前一后离开了。 这两个人的事情不会有心结的，她一直都知道。林碧岚是真的喜欢顾立国，不管是依赖还是爱，现在都已经分不开。顾立国也是真的关心林碧岚，不管是不是动摇过，那都是建立在林碧岚昏迷的基础上的。 现在有了林碧岚的陪伴，就再没有其他弯弯绕绕的事情了。 另一边。 白鹿敲开了门，站在一边，看了看白念柔的脸色，开口道：“失败了。” 白念柔刚端起水杯，笑容突然一滞，转头，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失败？”她以为这一次铁定是赢了，几乎没有想过失败的事情，没想到白鹿一开口居然说的是这话。 林碧岚死亡，这就是送分题啊，怎么可能失败？ 她将水杯一放，脸色阴沉了下来：“怎么失败的？” “林碧岚没有死，是顾染诈他们的。现在顾齐正准备被送出国，估计是送到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刘希芳也不可能留在南城了，顾染动作很快，今天基本就能将这两个人处理完。” 白念柔沉默了。 她太失望。都已经走到这一步，浪费了这么多精力，帮了顾齐这么多，居然还是没能把顾染扳倒。看来这顾齐的是真的不成器的，没用的东西。 她往后一倒，靠在了沙发上。 白鹿看了她一眼，伸手将水杯一拿，递到了他的面前，低声道：“别生气。想做的事情，不急于这一时。” “我是不急，只是时间和经历都浪费下去了，还是空欢喜一场……顾染那边，应该不知道我有所动作吧？” “不知道。” “那就好。” 如果被顾染知道是她故意引导顾齐找回刘希芳，借刀杀人，估计事情就没有这么简单了。以顾染的性格，对于她的动作肯定会有所警惕，她也不想被司野知道这些事。 “下一步怎么做？”白鹿开口问道。 白念柔若有所思地睁了眼，没有回答，只是低头轻轻抿了一口水，将水杯重新放回了桌上。 咔。 水晃动了一会儿，静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章 试试在水里 三天后。 顾染回到老宅时一片安静，客厅里没有人，走了两步才看见厨房里有晃动的人影。 林碧岚已经可以走动了，经过几天调理身体，干瘦的身材也开始被渐渐填满。 “妈。”顾染开口叫了一句，手里拿着几张票，走向了厨房门口。 林碧岚顿了顿步子，看了她一眼，笑道：“来了啊。” “正好趁着大家都没有什么事，百盛那边我也安排好了，司野的意思是我们一家人出去玩一玩，也算是庆祝你健康平安地回来了。” “我算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两回的人了，有什么庆祝不庆祝的。”林碧岚勾起唇角笑了笑，似乎有些无力。 “一起去吧。”顾染伸手将她一抱，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我这一天天忙活着公司的事情，也难得休息一次。好不好？” 林碧岚的手指一顿，下意识朝着门外看了一眼之后道：“行吧，你去问你爸。” “好。” 几天下来，她本以为林碧岚和顾立国会好好谈谈，没想到两个人都处于尴尬状态，直到顾立国和她说了两人关系越来越僵之后，她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顾染转身，朝着房间走去。 晚上。 陆司野开着车，驶进了山顶的度假山庄。 天气已经越来越冷，这山庄里有所有的娱乐设施，最妙的是那几池温泉，顾染自从接管了百盛之后还没有这样的机会放松过。 下车后，陆司野冲着顾染眨了眨眼睛，哀怨一声道：“老婆，为什么出来玩还要带上这个小电灯泡？说好的二人世界呢？” 顾染失笑，不想理会他，眼神有意无意地看着身后的顾立国和林碧岚，见两人一前一后拉开了距离，也有些担忧。 “妈，想吃什么？”顾染开了口，看了顾立国一眼，稍稍挤了挤眼睛道：“爸，你带着妈去看看，这里头有挺多好吃的。” 顾立国有些犹豫地看了林碧岚一眼，走了过去开口道：“去看看？” 林碧岚脸色一僵，眼神没有抬起，只是盯着地面看了许久，半晌才道：“算了，我没什么胃口。” “出来玩就开开开心心的，不用想其他的事情。爸你看你，态度冷淡，所以妈才不愿意和你去呀。”顾染在一旁玩笑道。 顾立国突然伸手，拉了拉林碧岚的袖子，低声再一次开口道：“走吧，阿染说了这里有好吃的，我和你一起去。” 林碧岚的表情一松，显然有些犹豫了。 顾染立刻转头，憋着笑，和陆司野对视了一眼。 陆司野饶有兴致地看着顾立国拉着林碧岚的那只手，表情几乎要惊叹出来，立刻被顾染抓着往一边走，边走边挥手道：“爸妈你们去吃，我和司野去那边看看，一会儿在温泉那儿见。” 不等顾立国和林碧岚有所反应，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顾立国咳嗽了一声，看着林碧岚。 林碧岚动了动眉头，转身朝着餐厅走去，总算是没有在再拒绝。 餐厅。 顾立国先走向了一边，将盘子和刀叉都拿上了，递给林碧岚，手没有松开，两人都拿着盘子愣了愣。 “碧岚。”顾立国突然开了口，有些局促地低了头。 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情绪……活了这么久居然到了这种关键时候，不知道怎么说话。 林碧岚松了手，“嗯。” 顾立国转身将盘子里都放满了她爱吃的东西，低声道：“先过去吧。” 林碧岚的眼神闪动了一下，抬腿跟着顾立国走向了餐桌，坐了下来。 顾立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眼神一抬，盯着林碧岚道：“我知道这两天你在生气，我也一直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这件事情……因为毕竟是我有错在先，我自己也承认。” 林碧岚没有说话，但是在听见“有错”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突然一沉。 顾立国咬了咬牙，接着道：“我们结婚这几十年，我真的从来没有花心思在其他女人身上过。我知道一开始结合不是因为感情，我性格比较倔，你也不是个忍让的，所以我们脾气都算是不太对的。” 林碧岚没有言语，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眼眶突然有些微红。 她忍着自己哽咽的喉咙，没有想过顾立国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是代表……他想清楚了，要分开？ 她承认一开始是因为两个孩子才和顾立国在一起，但是这么多年，她自己早就已经有了感情，两人没有说过爱，但是她原本以为，是有爱的。 但这一次的事情第一次动摇了她对这件事情的相信程度，如果顾立国对她真的有感情，怎么会在她还在病床上的时候对其他女人心动？ “但是……”顾立国一顿，似乎有些羞于启齿，整理了很久才重新开了口：“我也承认，刘希芳刚来的时候我是有点摸不清头脑的，不知道自己心里想要什么。一把年纪了，也不说喜欢不喜欢，只是想找一个脾气对味的人一起生活。我一直以为我想要的是比较温柔的，但是你不念叨我的这几天，我浑身上下总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似的。想了很久，我才终于想明白了，我想要的人是谁，我想要的生活什么，我都明白了。碧岚，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林碧岚一愣，抬了头。 “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影响我们的感情，我也保证，这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了。”顾立国道。 林碧岚眼眶一红，还在消化自己刚才听见的话。 这番话是这么多年来，和告白最相似的话了。 她这一辈子本来就是为了别人而活，从来没有想过为自己争取什么，如果不是他先开口，她在余生也不可能确定自己的心意。 林碧岚低了头，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应，胡乱将刀叉拿了起来，匆匆吃了几口东西，“先吃吧。” 顾立国看着她的表情，心里有些不确定林碧岚的态度。 她这是原谅了，还是没原谅？ 两人各有心思，匆匆将盘子里的东西给吃完了之后，战起身来朝着温泉走去。 天色已经渐晚，山庄里的人多了起来。这里的娱乐往往从晚上才真正开始。 顾染和陆司野已经在温泉里了，陆司野为了不让欢欢打扰两人，居然专门请了保姆在房间里照顾欢欢。 “疯了。”顾染斜了他一眼。 下一秒，陆司野的爪子就伸上来了，一把将顾染一搂，压向身边。 “喂！”顾染叫了一句。 她知道陆司野这个疯子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老婆，我们还没有试过在水里……” “陆司野！爸妈马上上来了！你别闹！”顾染用力推开他，但陆司野的力气比她更大，勾唇笑着，轻易就将顾染包裹的浴衣给推了上来，一拎，双腿分开。 顾染低声叫了一句，狠狠抬手往陆司野的胸膛撞去，手指被轻松一推，腰往后一弯，胯间已经抵上了一个火热。 “陆司野！”她这才知道平时陆司野都是让着她的，一到这种对于他来说原则性的问题，她倒是比谁都力道大…… “老婆乖。”陆司野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抵上了顾染的身体，喉结突然一动，在她耳边低喘了一声。 顾染被这一声弄得浑身发软，脚趾都勾了勾，白皙的腿夹在身侧，抖动了两下，几乎忘记抵抗。 一时间整个温泉里都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他突然笑了笑，又进了几分。 “咳……”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顾染立刻清醒，瞬间伸手将陆司野一推，陆司野猝不及防地朝着后面一倒，差点没有站稳，咬牙看向了门外。 顾立国和林碧岚站着，两人面上都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走了进来。 顾染脸上一阵火辣。她不算是脸皮薄的人，但是在父母面前的角色也始终是晚辈，被撞见这样的事情终究还是有些怪异的…… 她瞪了陆司野一眼，这才转头道：“你们吃了什么？” “蛋糕，你妈喜欢的。”顾立国道。 林碧岚下了水，顾立国下意识伸手去扶，两人的动作都是明显一僵，随后顾立国有些局促的想要收回手，下一秒，林碧岚突然伸了手，轻轻在他手上一握，下了水之后又收了回去。 顾立国的脸色瞬间涨红，十分兴奋，立刻笑得像个孩子。 林碧岚没有说话，两人都有些微赧。 顾染看着这样的情形，心里大概也明白了几分，转头靠在了林碧岚肩上，低声道：“和好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林碧岚轻轻瞪了她一眼。 “哦……”顾染拖长了音调，“现在是连吵架都不承认了？” 林碧岚推了她一把，唇角带笑，情绪满溢在眼眶里，一切都被顾染尽收眼底。 她笑了一声，转身走向了陆司野，靠在了他身边。 “没事了？”陆司野问了一句。 顾染点头。 “我有事。”陆司野的视线下移，往自己的下身一瞥，抬起头媚眼如丝地看着顾染。 顾染咬牙，威胁道：“你是真的想要有点事吧？” “不不不，老婆大人英明，精神恋爱也挺好。”陆司野瞬间改口，笑眯眯地回道。 顾染翻了个白眼，安静了一瞬，随后低低笑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回不了头 第二天，顾染起了个大早，照顾好欢欢后才和陆司野一起出了房间门。 “爸妈已经在包厢里面等我们了，你先过去，我去一趟洗手间。”顾染在拐角处停了下来，对陆司野说道。 陆司野笑了笑，嗯了一声走了。 顾染望着他走远的背影，脸上不自觉地也漫起了笑容，转身往前。 “顾小姐。”身侧突然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听上去十分熟悉。 顾染身子一顿，转头看向了来人，随之便是一愣。 是白念柔。 四目一对，白念柔脸上的笑容扩大，缓步走向了她，说话时眼神却是看着刚才陆司野离开的方向，“白鹿说我这段时间将自己逼得太紧，催我出来放松一下。想不到你们也来了这里。” 顾染表情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这两天正好有事找你，方便的话一起聊聊？”白念柔开口问道。 白念柔找她？ 顾染不认为她找自己有好事，所以不想跟她单独相处，但还是问了句：“工作还是私事？” 白念柔眼神柔和，“私事。”她见顾染不答，又说了句：“关于你的孩子欢欢。” “欢欢”这两个字一出，顾染的表情立刻就有了变化。但在她想问清楚时，白念柔已经转身走在了前面，就像笃定她会答应一样。 顾染想了一下，还是抬腿跟上了。 两人出了大厅的门。外面冷风袭来，刮在脸上微微的疼。 白念柔走进了一处亭子，坐下后看着顾染道：“顾小姐，坐吧。” 顾染走近了她，“我只想知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事。” 白念柔微微一笑，“之前白顾两家的合作宴结束后，我不小心听到了司野和陆总的对话。他们说……”说到这里，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顾染的表情，随后才继续道：“欢欢不是司野的亲生女儿。” 原来是这件事。 顾染扯唇一笑，一下子就明白了白念柔的用意，什么都没说，转身便走。 但下一秒，白念柔的声音又传进了她的耳朵，“很快，我又有了新的发现。” 顾染脚步一滞，十分不爽这种被白念柔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但白念柔的这句话明显表明了她的发现是和欢欢有关。她抿了抿唇，转身，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顺着白念柔的话往下问道：“什么发现？” 白念柔看了一眼她对面的石凳，然后又看向顾染，笑道：“顾小姐现在有时间陪我坐坐了么？” 顾染走了过去，坐下。 白念柔语声温柔，缓缓开了口：“我只想告诉你司野的占有欲很强，甚至强到变态的程度。如果他真的爱顾小姐，就绝不会容忍有欢欢的存在。” “是吗？”顾染将她的话直接当玩笑听了。 白念柔瞟了她一眼，似乎很随意地补充了一句刚才没说完的话，“更何况欢欢的亲生父亲是陆和壁。” 陆和壁？？ 顾染眉头一皱，眸中复杂的情绪在不断地剧烈翻动，半晌后才归于平静，抬眼笑道：“白小姐今天好奇怪，尽是跟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司野他们还在等我。” 这一次白念柔没有阻止顾染离开。她望着顾染逐渐走远的背影，突然微微笑了一下。从头到尾，顾染都没有对她的话表示过肯定或否定，但即便这样，她的话说完了，目的也就达到了。 顾染在包厢门口站定，眼神低垂。 白念柔的话的确在她心中掀起了波澜，她直觉地想要表示不信，但如果是这个答案的话，陆和壁从一开始对欢欢异常的关心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但陆司野的态度又是怎么一回事？是刻意当所有的事都没发生过，还是只想隐瞒她？ 门突然开了。 陆司野站在门后，看到顾染，唇角一勾，笑道：“爸妈刚才还说你迷了路，让我去找你。” 顾染别开了脸，掩去了眼中的情绪，吐出一句，“我有点不舒服，你们吃吧，我回房间看看欢欢。”说完，转身便走。 陆司野愣了一下，下意识迈步跟上。 两人先后回了房间，陆司野将门一关，双手握住顾染的肩头，强迫她跟他对视，“刚才发生了什么？看着我。” 顾染的身体一僵，而后缓缓抬起了眼，跟他的目光对上。 陆司野皱起了眉。 顾染的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但就是这样才让陆司野觉得异样。他再次问道：“你遇到谁了？” 顾染的眼神落在了他的双唇上，轻轻摇了一下头，“没有谁。” 在陆司野说话前，她又很快开了口，“陆司野，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欢欢的亲生父亲是陆和壁？” 握着她肩头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一分，陆司野沉默了几秒，而后问道：“这是谁告诉你的？” 顾染看着他，“你只告诉我是或不是。” 气氛凝结。 顾染缓缓笑开了，“也是，以你的能力，这件事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你。他和你是仇人，因为我的关系，你才勉强接受了欢欢对吗？还有刻意不告诉我。” “不是。”司野动了动嘴唇，嗓音低沉地道：“我的确是不想告诉你真相，但只是不想让你因为欢欢和他扯上一丁点的关系。”他沉默片刻，又说出一句，“我会吃醋。” 顾染的心并没有因为他的最后一句话而轻松起来。 陆司野避而不答，怕是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心中真正的想法吧。 “我有些累了。”顾染往后退了一步，逃开了他的触碰。 陆司野眸光一动，手顿在半空许久，然后才缓缓收了回去，“那你先休息。”他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进行下去，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 顾染走过去靠在了门板上，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 陆司野回到了包厢。 林碧岚看了一眼他的身后，问道：“阿染呢？她怎么还没来？” 陆司野笑了一下，情绪如常地解释了一句：“她有些不舒服，想休息一下。我待会儿给她打包一些粥回房。” “最近天气变化大，是要注意一些。”顾立国接了一句，便将这个话题给绕开了。 林碧岚最先吃完，放下筷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对陆司野道：“瞧瞧我这记性，司野，你说巧不巧，刚才我和立国碰到白小姐了。” “白小姐？”陆司野挑眉，“白念柔也来了这里？” “是啊。”顾立国道：“刚才你妈出去正好碰到了她，她过来跟我们打了个招呼。” 白念柔。 陆司野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三个字，想起顾染的异样，搁下碗筷对林碧岚和顾立国道：“爸妈，我回房照顾一下阿染。你们吃完饭后可以在这山庄里逛逛。我们下午再回南城。” “好。”林碧岚笑着点头，“你不用担心我们，去吧。” 陆司野走出包厢，掏出手机来翻出了白念柔的电话号码。刚一拨出去便被对方接通了。 白念柔毫不意外地打招呼，“司野。” 陆司野没有跟她废话，直接道：“你现在在哪？” 听筒里安静了一瞬，随即才响起白念柔意味不明的笑声。她的声音仍旧是温柔的，“在我房间，302号房。你要来找我吗？” 直到声音落下，她才发现通话已经被陆司野给掐断了。她怔忪了许久，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不一会儿，房门被敲响。 白念柔立即起身，到镜子前反复照了几下，确认现在的自己一切完美后才出去开了门。 陆司野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你几点到的？” 白念柔的表情僵了一下，看了他一眼，“一个小时前。司野，你怎么了？一见面就问我这么奇怪的问题。” 陆司野没有回答她这个话，只道：“刚才你跟顾染聊过？” 白念柔盯着陆司野的双眼，将他眸中的情绪看得分明，只有冷淡，甚至冷漠。她轻轻摇了一下头，“没有。我也是偶然碰到了林阿姨才知道你们也来了这里。”说话时，她脸上的表情不曾变过一分。 两人静静对视，最后还是陆司野将目光给移开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司野。”白念柔在他要转身时快速开口叫了他一声，然后道：“有件事我想求你。” 陆司野看向了她。 白念柔道：“楚笙的性格你也了解，这次参与绑架微汀也是被人蒙骗。我爸已经教训过她了，能不能拜托你这次……原谅她？她是我的妹妹，我不想看到她再次被送出国或是随便嫁人。” 陆司野挑起一边唇角，语气里的情绪让人分辨不清，“你很疼她？” 白念柔笑了一下，“她是我妹妹，我当然疼她。” 陆司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想要得到我的原谅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她伤害到了我最爱的两个人。但看在你爸的份上，这次我可以不追究，前提是她永远都不能出现在南城。如果再犯，不管是谁帮她求情，也再起不了作用。” 白念柔脸色顿时一白。她知道陆司野说话一向说到做到，而一旦被他拉入了黑名单，这辈子也休想再有靠近他的机会了。可是她现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也回不了头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顾齐逃跑了 陆司野回到房间，见顾染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动作很轻地阖上了门，走过去厚脸皮地赖在了她的身上，贴在她耳边低声叫了句：“老婆大人。” 顾染睁开了眼睛，脸微微朝他的方向侧了一些。 陆司野笑嘻嘻的，仿佛刚才根本没有发生过不愉快的对话，“要不要去泡温泉？昨天晚上我们的事还没做完。” 一想起昨晚在温泉池里发生的事，顾染的身体就忍不住颤了一下。她瞪了陆司野一眼，也瞬间忘了缠在心头的那些杂事，推开他回了两个字：“不想。” “真的不想？”陆司野往她的方向挨近了一些，黏糊糊地又问一遍。 顾染往右边挪动，十分坚决地嗯出一声。 “那好吧。”陆司野状似遗憾地叹气，“原来老婆大人更喜欢有安全感的地方。” “陆司野。”顾染嘴角抽了一下，站起来对他道：“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怀疑你对欢欢的感情。” “那陆和壁呢？”陆司野跟着站起，缓缓朝她走了过去，眼睛紧盯着她，“如果欢欢长大后知道真相，想要回到自己亲生父亲的身边。你会怎么做？” 顾染稍稍一愣，随即勾起了唇角，“陆少爷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只要陆少爷真心对她，我不信她会是一个只认血缘的白眼狼。”她承认，在陆司野的插科打诨之下，她本来有些动摇的心又慢慢归到了原位。 闻言，陆司野的妖异双瞳立刻盈满了笑意，咧着嘴得意地道：“谢谢老婆大人这么肯定我的魅力。” 下午两点，顾染四人驱车回南城。 将林碧岚和顾立国送到老宅的门口后，两人便走了。 路上，陆司野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接通按了免提，徐子冀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顾齐跑了。” “跑了？”陆司野将车停在了街边，将手机拿起问道：“怎么回事？” 徐子冀低骂了一声，然后道：“今天微汀刚好找我有点急事，我便让一个朋友去盯着顾齐上飞机。可谁知道有人帮他拖住我朋友，趁机跑掉了。” 陆司野沉默了几秒，开口道：“查到他的消息没？” “正在查。”徐子冀道：“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只是他有人帮忙，肯定会帮他隐藏行踪。你们那边小心一些，我怕他会找机会报复你们。” “知道了。”陆司野说完，挂了电话。 顾染皱眉，沉吟一会儿后对陆司野道：“你觉得顾齐逃跑，第一件想做的事是什么？” 其实刚才徐子冀说的话没错，顾齐现在已经被他们逼到了绝境，不管换做是谁，肯定都想放手一搏。而能决定他是走是留的人，不是他们…… 陆司野显然跟顾染想到了一处去，眯了眯眼睛道：“回老宅。”边说着他已经重新启动了车子，一打方向盘将车掉了头。 另一边。 顾齐的确是回到了老宅。帮他的人是谁他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便是这人肯定也跟顾染有仇，否则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帮了他还将他安全送回了老宅。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悠悠地呼出一口气来，四肢舒展着，从未有过的轻松痛快。 突然，门那边传来了响动。 他表情一顿，随即迅速直起了身子，看向了门那边，静静等待着人出现。 “那个山庄挺不错的，下次我们可以去多玩几天。”林碧岚的声音染着笑意。 顾立国笑了两声，显然心情很好，“你要是喜欢，我们搬过去住段时间也行。反正我们现在清闲……”声音在看到客厅里的顾齐后戛然而止。 顾齐盯着顾立国脸上缓缓变化的表情，目光中满是阴冷，笑着拍了拍手道：“哟，我最爱的父亲大人回来了。” 顾立国停下脚步，下意识将林碧岚的手腕一扯，将她拉到了身后，皱眉看向顾齐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请问我现在应该在哪里？”顾齐的话中说不出的讽刺，“是被你驱逐？还是被你的宝贝女儿给丢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自生自灭？” “那是你咎由自取！”顾立国指着他怒道：“如果不是你居心叵测，我会这么对你吗？” “但我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爸，你难道不给我一个机会吗？”顾齐的眼珠子转了转，随即脸上的表情一变，带了丝哀求起身朝顾立国林碧岚走去。 顾立国往后一退。 顾齐盯着他刚才动作了的脚，也跟着定了下来。 “爸。你这次要是不帮我，我这辈子就真的毁了。”顾齐深吸一口气，眼眶蓦地泛红，“你真的就忍心放弃我？” 句句问话直击顾立国的心头，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脸上表现出了一丝犹豫。 顾齐趁机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顾立国的跟前。 “立国，顾齐是你的儿子，怎么处理也由你说了算。”林碧岚的声音突然响起，“但我有句话还是要说，你做决定之前先将顾齐做过的那些荒唐事在脑海中过一遍，再判断这个人值不值得你宽容对待。” 顾立国怔了怔。 是啊，从安宁和阿染的车祸开始，再到碧岚差点死亡，还有陆司野的妹妹被他绑架……这一件件一桩桩，都足以定了顾齐的罪。现如今，他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想着，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他看着顾齐，语重心长地道：“顾齐，做人少不了担当二字。你听阿染的安排出国去吧，等你历练了一段时间回来，我们还是一家人。” 顾齐等了又等，却想不到等来顾立国这么无情的决定，于是激动地冲他吼道：“我才不要什么狗屁历练！顾染那贱女人一定会趁这个机会整死我！”他癫狂地笑了起来，仿佛此时此刻已经处于被人折磨的地狱中，“你们都想让我死！让我死！”他喃喃了两声，更像是自言自语，“既然这样，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他突然抬眼，死死盯着顾立国，在对方反应过来前，扬手将手机狠狠朝顾立国的脸上砸了过去。 顾立国下意识往旁边一躲，虽避开了顾齐的大部分力道，但还是被手机砸中，捂着脸痛呼了一声。 顾齐上前扼住林碧岚的手腕，咬牙威胁道：“跟我走！” “做梦！”林碧岚抬手就将提包打在他的身上。 顾齐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刀来，狠戾地在她胳膊上一划，鲜血顿时冒了出来。他盯着林碧岚，再次将刚才的那三个字重复了一遍：“跟我走！” 林碧岚浑身一颤，还没说话就被顾齐拖着往前，猛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回头看了顾立国一眼。 顾立国挣扎着站起来，想要去救她。 林碧岚焦急地冲他摇了摇头，动了动嘴，无声地吐出两个字：“阿染。”现在的顾齐已经完全疯了，顾立国贸然帮她只会让顾齐更觉得被亲人背叛，从而伤害更多的人。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阿染和司野的身上了。 顾立国的脚步被死死地逼退回了原处，一直到门口传来关门声，他才如从噩梦中惊醒一般掏出手机给顾染打了电话过去。 接通后，他立刻对着手机那边叫道：“阿染！快去救你妈！她被顾齐带走了！”他说着说着，声音不自觉地带了一丝哽咽，“都怪我都怪我……我早该认清他的真面目的……” “爸，你先别伤心。我一定会把妈救出来的。”顾染压抑着满腔的怒火，竭力保持平静安慰了顾立国几句。通话结束后，陆司野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徐子冀打来的，说是查到了顾齐的行踪。 顾染这边也挂了电话，转而问陆司野：“顾齐现在在哪？” 陆司野在手机上点开了一个软件，拿给顾染瞟了一眼。手机界面是地图，而此时地图上有个不断闪烁着的红点，这应该就是顾齐目前所在的位置了。 “你下车。”陆司野将车停在了老宅门口，“爸的情绪很不稳定，欢欢也需要你照顾。”他转头看向了正稳坐在安全椅上乐笑的欢欢。 顾染抿唇，根本不用思考也该知道她现在所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欢欢还太小，她不能让欢欢跟着他们两人去冒险。但林碧岚还在顾齐手上，这件事完完全全交给陆司野解决，没有问题吗？ 顾染眼神一闪，随即又慢慢坚定下来。她解开安全带，不忘叮嘱陆司野一句：“一定要小心。”她下车将欢欢抱在了怀里。 陆司野将车窗降了下来，看着欢欢脸上纯真的笑容，又将目光移到了顾染脸上。两人视线一接，他嗯了一声，迅速发动车子走了。 很快，顾染母女二人的身影便被远远地抛在了车后。 眼看着他和顾齐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他拨通了徐子冀的电话，低沉地道：“到哪了？” “快要追上他了。”徐子冀冷冷哼出一声，“他已经成功把我惹毛了，这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南城。” 陆司野看着前方，表情也冷了下来，“他是死是活我不管，林碧岚一定要平安救出，不能受伤。” 第一百五十三章 谁能陪他最后 徐子冀听了，立即打趣了一句：“老大的岳母大人，我当然要尽全力保护。” 气氛随着他的这句话陡然一松。 陆司野没有理他，径直将电话挂了，动手又切回了地图界面。 另一边。 顾齐一边开车一边分神看向后视镜，咬牙提速。顾立国一定不会放过他，一定会通知顾染和陆司野来救林碧岚。 他想到这点，眼神阴狠地盯了林碧岚一眼，心中暗恼刚才的一时心软，没有将事做绝，留了后患。 林碧岚的身体靠在门边，虽脸色苍白，但语气仍旧和平时一样强势，“顾齐，你此时此刻做的事才是真正将你的生路给断了。” 这句话在顾齐的心上一刺。 他将车速再次加快，直接彪到了一百二十码，喉咙里突然发出了低低的笑声，问道：“生路？你和顾染有想过给我留生路？林阿姨，我不是三岁小孩了，小时候的那套你根本骗不了我。” 沉寂。 车子往人少的路上一拐，顾齐望着前方仿佛没有尽头的道路，思绪猛地一晃，想起了他小的时候。 他小的时候……可真傻啊。 五岁被顾立国带到顾家。一直被同学嘲笑是野种的他第一次见到父亲，那种内心极大的满足和幸福感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十分清晰，却也十分讽刺。 为了融入这个家庭，他全力讨好顾染的母亲，得到的却是次次蔑视和痛骂。骂他是破坏她家庭的罪魁祸首，骂他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就连他本来希冀的父爱也一点都没得到，只有漠视，缩在角落嫉妒的看着顾立国抱着顾染顾安宁开心的笑。 后来，恶人有恶报，顾染的母亲终于死了。 顾齐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声越来越大，直听得林碧岚心里发毛。 “你笑什么？”她皱眉道。 “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顾齐没有减速，转头盯着林碧岚，脸上的表情十分柔和，“要听吗？” 林碧岚望着前方，压着心中的恐惧拍了顾齐一下，叫道：“顾齐！你开车看路啊！难道你真想我现在死在这里？！” “死算什么？”顾齐阴测测一笑，但还是转过了头注意路况，“如果当年柳姿没有死，你觉得你可以嫁到顾家？” 林碧岚一愣，随即蓦地明白了什么，瞪大眼睛问道：“柳姿的事不是意外？” 顾齐叹气，“可惜了，当年我才七岁，在顾家根本没有话语权。我妈等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白白便宜了你们。” “是你做的？”林碧岚气极，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顾齐！当年你才七岁，你怎么这么狠心，谋害柳姿！” “那柳姿那两年又是怎么对我的？！”顾齐的右手重重地往方向盘上一拍，吓得林碧岚又是一缩，“她得的病本来就没有多久可活！我不过是送她提早上路罢了！” 林碧岚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干脆沉默，免得激怒了他。一路上她都想要趁机逃跑，可惜车速太快，她一直寻不到机会。 后视镜里突然多出了两辆车，而且看这架势一直都紧追着顾齐的车不放，明显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林碧岚心中一喜，又多观察了一会儿，很快将其中一辆和陆司野的车对上号来。 没多久，顾齐也反应了过来，低骂一声后将油门踩到了底，瞬间甩了后面两辆车一大截。 “想要追上我，没门！”顾齐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却嘴硬道。陆司野怎么会这么快就查到了他的行踪？他时不时地瞟向后视镜，掌着方向盘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顾齐惊吓过度，冲林碧岚吼道：“把手机给我！”这时候会是谁打电话给林碧岚？不用想，一定是顾染那贱女人！ 林碧岚抿了抿唇，将手机掏出，递给了顾齐。 顾齐看一眼来显，冷哼一声之后接通。 “陆司野。”他咬牙切齿道：“你还真像狗那么讨厌，只知道紧盯着我不放。”他说完后就按了免提，将手机扔在了腿上。 陆司野低低的笑声随之响了起来，听着如常，却让人感觉毛骨悚然，“顾齐，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如果不是因为阿染想暂时留着你，你也不会有机会多看看这个世界了。” “你以为我会求你放过我吗？！”顾齐歇斯底里地吼道：“我告诉你，我这辈子从来就没怕过谁！不管是谁跟我作对，我宁愿死，也要把他一起拉入地狱！”声音落下，他一把抓起手机，开窗直接扔了出去。 世界终于清静了，但后面的车还死追着他不放。 顾齐眯了眯眼，眼神扫了前方一眼，突然定在了某一处，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他转头，轻声对林碧岚道：“委屈你了林阿姨，第一次和第二次都没死成，现在还要让你受第三次的罪。” 林碧岚惊恐地道：“你要干什么？” 车子突然拐弯，直直地往前冲。 林碧岚转了视线，一颗大树猛然闯入了眼帘。她顿时明白了顾齐在想什么，拼命挣扎着想要去夺方向盘，让车子停下。 “滚开！谁也拦不住我！”顾齐一把将她推开，同时脚下狠狠一踩，看着那颗大树得意地笑了笑，闭眼喃喃了一句：“这下黄泉路上不会孤单了。” 下一秒，砰地一声，车子受到剧烈撞击，他只感觉到浑身一痛，随即立刻昏死过去。 后方紧接着响起两道急刹车的声音，陆司野和徐子冀先后从车里下来，朝顾齐的车子大步跑去。 “艹！”徐子冀骂了一句，连忙上前和陆司野检查林碧岚的伤势，并第一时间叫了救护车。 车头已经完全撞到变形。徐子冀着急问道：“怎么样？” “有救。”陆司野动作迅速地将林碧岚抱了出来，放到他的车上，等救护车来。注意力也全部放在了林碧岚的身上。 虽说有救，但林碧岚也伤得不轻。徐子冀抓狂地叫了一声，踢了一脚车头，“劳资从来就没这么憋屈过！老大，这个顾齐一定要交给我处置！”说到这，他才想起还没查看过顾齐到底是死是活，于是转身走到撞毁的车边，打开车门，揪起顾齐的衣领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还有呼吸。 “真是命大啊。”徐子冀冷冷笑了一声，动作粗暴地松了手，冷眼看着他的头重重地撞在车上。 他回到陆司野身边将顾齐还活着的事说了。 陆司野刚给顾染打完电话，按下挂断键后嗯了一声，眼神冷冽。 “你先带顾齐走。”陆司野道：“闫肃马上带人过来了。” 徐子冀明白他是不想节外生枝，应了一声后去将顾齐揪了出来，然后开车带走了。 十几分钟后，救护车赶了过来。 闫肃下车，吩咐人将林碧岚抬上车后，和陆司野也上了车。 路上，闫肃给林碧岚做了一遍全身检查，因为知道陆司野在意顾染，连带的也在意顾染的亲人，所以检查的格外仔细。末了后，他松了口气，说道：“放心吧，她伤得不重，主要是一些皮外伤。” 陆司野眯了眯眼，“如果顾齐的车头不歪，她这次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到了医院，陆司野刚将林碧岚安顿好，顾染和顾立国就到了。 顾立国头上的伤已做了简单的处理，到了林碧岚的病房，见她果然和陆司野话中的描述相差无几后，一颗心才终于放松了一些。 顾立国在病床边照顾林碧岚。 顾染走到陆司野的面前，深深地看着他，心中突然生出一种难言的感动，正要开口，却被陆司野给轻轻捂住了嘴巴。 他凑近了一些，鼻息交缠，突然笑了笑，轻声道：“我知道老婆大人要说什么，但比起语言上的爱，我更希望老婆大人能来点实际行动上的表示。” 实际行动上的表示…… 顾染不知想到什么，耳根一红，手肘撞了陆司野一眼，顺带瞪了他一眼。 陆司野装作一副很疼地样子嘶了口气，看着顾染一脸懊恼地过来帮他揉腰，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白念柔家。 有电话进来。 白念柔呆坐在沙发上，一直到铃声断了后再次响起才伸手拿起，接通。 白鹿叹气道：“白总，顾齐又失败了。” 白念柔靠在沙发背上，仰头，双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许久之后才嗯了一声。她早该想到的，顾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不该将这么重要的事寄托在这一个废物身上。 “他人在哪？”她道。 白鹿沉默片刻，然后回道：“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白念柔温柔地笑了起来，“看来他真的是把司野给惹怒了。这样也好，他死了也就少了很多痕迹，免得被他连累。” “白总，我建议我们先暂停计划。顾染那边现在正在暗中调查顾齐的事，我怕到时候会暴露你。” “这点小事你就怕了？”白念柔缓缓站了起来，走到落地窗外望着外面的风景，“想要得到自己心爱的东西，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我连我亲妹妹都敢利用，还怕顾染这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放心吧，司野的性格我最清楚，最后陪伴在他身边的人一定不会是顾染。”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波又起 周末。 顾染将米饭放进容器里预约之后，带着欢欢出了门。 一出门，陆司野的电话便打来了。 “老婆，爸妈已经平安到家，闫肃说妈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正要去医院。” 欢欢的预防针就在今天早晨，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好，医院见。” “嗯。” 电话一挂，顾染立刻将欢欢放在了后座上，门一关，朝着医院驶去。 另一边。 “准备好了吗？她已经从家门口出发了。” “准备好了。” 顾染开着车，经过一个无人的路口，注意力没有放在周围的环境上，突然想起了顾立国和林碧岚，刚要打电话，面前猛地出现了一个黑影。 嚓！急刹。 她微微张大了嘴，看着那个倒下的人影，愣了两秒钟之后立刻解开了安全带，匆忙下了车，走向路边查看。 是个老人……已经倒在地上，但是周身没有伤口，车身距离老人还有一定的距离。 顾染有几分犹豫，碰瓷的新闻看得太多，生怕自己也撞上类似的事情。但是下一秒，她便迈开步子朝着老人的方向走去——就算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是碰瓷，也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是真的撞上了人。 如果撞上，这一秒钟的犹豫就很有可能造成一条生命的流逝，所以该救的人还是得救。 她蹲下了身，探了探呼吸，低声叫道：“你好？” 半晌，没有人应答。 “你好？” 依旧没有人应答。 顾染皱了皱眉，心里有些慌了，拿出了手机打了120，边起身看了看路边，试图找到路人帮自己一把。 她焦急地四处走动着，视线朝着四周移动，猛然间瞥见了后方有一辆正在驶出自己视线的车，立刻想要追上去叫人，脚步却突然一顿。 不对劲……很不对劲。 脚步声突然在身侧响起，顾染回头，愣愣看着刚才还倒在地上的那个老人已经站了起来，一溜烟朝着前方跑去，看都没有看顾染一眼。 “喂？！”顾染脑子里灵光一闪，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打开了车后座。 欢欢不见了！ 她全身僵硬了一瞬，脑子空白，两个字闪过大脑——完了。 有预谋，还有帮手，这显然是一场完整的戏，只是她没有看出而已。 顾染立刻找出陆司野的号码，手指还有些颤抖，拨出了电话。 “老婆，你到了？”陆司野的声音十分轻松，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欢欢……”顾染听见自己声音颤动着，尖锐得几乎要划破这一片天空的沉寂，“快，欢欢不见了……刚才我撞了人，一回头欢欢就不见了，车子已经开走了，是一辆黑色的车，我没看清车牌号……” 顾染第一次知道极致的恐惧是什么感觉。 她现在甚至紧张得想要呕吐，一想到欢欢已经被带上了那辆车，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她就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能听见欢欢的哭闹声，一下一下敲击着自己的耳膜，不停不歇。 怎么办？该怎么办…… 除了找陆司野一起想办法，她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你在哪？”陆司野的语气突然凝重起来，再也没有刚才的玩笑。 顾染被他的声音感染，终于平静了一些，努力深呼吸，眼皮却一跳一跳，冷汗直流。 “我发定位给你。” “好。” 不到二十分钟，陆司野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路边。 他一眼便看见了正蹲在路边的顾染，一愣。 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蜷缩着，手里还拿着手机，头紧紧埋在自己的臂弯中，看起来十分慌乱，每一个动作和眼神都在传递着不太愉快的讯息。 陆司野立刻迈着步子走向了她，将顾染拍了拍，蹲在了她的身边。 “别怕，我已经去查了。”他低声道：“知道那辆车确切经过的时间，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这整个城市的监控都在我们手里，别担心。” 他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和温柔，比顾染要冷静得多。 顾染抬起头，眼眶微红，泪痕完全暴露在陆司野的视线中。现在也顾不上丢人了，伸手抓着陆司野，低声道：“我……对不起。我完全慌了，不知道找谁。” 陆司野的身子微微一僵，伸手将顾染一揽，抱紧了怀里，咬牙忍着自己此刻心里铺天盖地的心疼。 他一直都知道顾染十分在意欢欢，甚至那天顾染质问自己的话还闪烁在耳边，他也知道如果这一次欢欢出了什么意外，估计顾染……也会大受打击。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顾染立刻挣开了陆司野的怀抱，一看，自己的屏幕并没有亮。 陆司野看一眼自己的手机，接了起来，眉峰微冷。 “在哪儿？好……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转头道：“有消息了，现在在一个旧仓库里，车子开到那里之后，监控就断了，没有看到人，不知道对方有几个人。” “现在走吗？”顾染得到了地点之后，情绪显然好了许多，立刻站起了身子，抿了抿唇，准备跟着陆司野往外走。 陆司野犹豫了片刻，但还是站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这样冒冒失失的过去是很危险的行为，但是这种时候也不容许任何犹豫了。 “先别急。”陆司野上了车，开口分析：“对方想要的应该不是欢欢，一个婴儿而已，撕票也没有什么很大的作用，反而会保护欢欢的安全，也不会饿着累着的。因为只有欢欢好好的活着，才有可能威胁到我们。” “是谁？”顾染抬头，眼神阴冷了许多，“你猜得到吗？” 陆司野摇了摇头，没有头绪。 “但是不管是谁，想要的都是我或者你而已。”陆司野握着方向盘，加上了油门，坚定地朝着城北开去：“但是你的敌人已经没有几个，目前也就是百盛的那些竞争对手而已，很大可能性是针对我来的。先去看看。” 半小时后，车子在仓库前停了下来。 陆司野下了车，伸手制止了正要下车的顾染，开口道：“我先去，你等着我。” “不行。”顾染摇头，“我要她安全，但是我也要你平安。” 陆司野一愣，随即勾唇一笑，伸手将顾染的脸轻轻一摸，“想听这句话已经很久了。放心，我先去探探路，如果没有多少人，我还是有把握救人出来的。徐子冀马上就带人过来了，到时候有警察有武器，如果你还不放心，可以跟着他们进来看看。” 顾染一瞪眼，伸手去拽陆司野的衣角，但是下一秒，陆司野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了。 顾染咬牙，没有任何犹豫，也跟着跳下了车。 她知道这个举动或许很蠢很没有意义，但是既然徐子冀迟早会到，陆司野也有把握保证自己的安全，她就必须去陪同。 顾染没走两步便捕捉到了陆司野的身影，刚要说话，陆司野突然伸手敲了敲门。 “嗨，我找你们老大。” 顾染一震。 什么？他直接敲门？不是偷窥吗？ 她抿唇等着，转身在周围找了一根钢筋握在手里，躲在陆司野的身后。 “我是陆司野，如果现在不开门，我保证你待会儿天南地北都别想再见我一面。” 吱。 门开了。 顾染立刻跟了上去，没有立刻进门，站在门边等着。 陆司野的声音不小，即使是门外也能听见。 “你他妈还敢找上门来？我们老大不在！你胆儿倒是不小！”有人喊了一句。 下一秒，婴儿的啼哭声瞬间出现在了仓库里。 顾染神经立刻紧绷，想要冲进去，花费了很久的时间才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深吸了口气。 “不是找我谈谈吗？先把孩子放下，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应该知道我，就算不知道，你也知道你老大吩咐你要对付的人，是什么级别。”陆司野的声音十分轻松，一顿之后道：“或者这样，我看你们应该是按钱办事的，我加两倍的价格，这样大家都好，没有任何一方吃亏，怎么样？” 对方似乎动摇了一瞬，但立刻道：“干这一行就是靠信誉吃饭的！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哇！”欢欢突然哭得更大声了，撕心裂肺。 陆司野的声音突然沉了沉，“我好话说尽，最后一次机会，放不放人？” “你敢过来一步，看看我手里的刀敢不敢在这么嫩的皮肤上划拉两下？！” 砰！ 里面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响声，似乎是什么东西砸碎了，随后便是咒骂声、喊叫声、哭声、吃痛声…… 顾染想都没想，握着钢筋便冲了进去，身后突然想起了车声。 她知道徐子冀来了，但是动作未停，一路冲着陆司野过去了。 欢欢被放在仓库顶上的货架上，陆司野的手臂已经流血，几个男人围着，眼睛通红，咬牙切齿地看着陆司野，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挂彩，可以看出已经彻底被激怒。 人影攒动，从门口冲了进来，一时间乱成一片，但徐子冀带来的人都训练有素，没过多久便结束了这里的纷乱。 “操！”徐子冀抬眼看见陆司野手臂上血红的一片，骂了一句，转头道：“谁他妈动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她说了算 不等他话音落下，陆司野就已经转身将顾染手里的钢筋抽了出来，脸色冷凝，将她的手一拉，仔细查看有没有伤口，确定没有之后才转身走向了其中的一个手臂刺青的人。 “啊！”那人嚎叫了一声。 陆司野的身体挡着，众人只看见他手指挥动，在他身子一侧离开时，才惊觉他刚才做了什么。 顾染抿唇，接过一人抱着的欢欢，低声哄了两句。欢欢一见到陆司野和顾染，立刻安静了许多，不哭不闹，小手在空中一抓，眼睛圆溜溜的。 她看着欢欢的小脸，心里突然一动。 刚才她在外面听着欢欢哭闹的时候，同时听见陆司野动了手……他明明可以选择不要在那种时候动手引起注意，现在冷静下来之后，所有的细节都泛上心头。 “痛吗？”顾染伸手扯住了陆司野的衣袖，低头查看他的伤口。 陆司野的手微微一缩，反手拉上了顾染，开口道：“不痛，这点小伤而已。我们先走，防止待会儿有变故。” “是，他们很有可能不止这些人。”徐子冀跟上了两人的脚步，瞪着陆司野道：“你胆子也真是肥啊，就这么闯进去，万一我们没有赶上怎么办？” “你会赶不上吗？”陆司野转头，半是玩笑地问了一句。 徐子冀一噎。 确实，从两人合作开始，默契是一直都在的。但是今天这样的情况实在太危险，陆司野的举动也十分反常。难不成……欢欢丢了，他心里是真的在意和着急？ 徐子冀闭了嘴，只是瞥了一眼陆司野的表情，没有再问，心里却是一片震惊。 医院。陆司野已经将手臂包扎完了，靠在医院的长廊上，伸出另一边没有受伤的手，动了动欢欢的脸颊。 “你说这小家伙也是够没心没肺的，刚刚被人欺负了，现在居然能睡得这么香。”陆司野道。 顾染抱着欢欢，抿唇不语。 半晌，她突然抬了头。 “伤口真的没事吗？” 陆司野一笑，“老婆，你最近虽然畏手畏脚的，但是……”他往顾染肩头一靠，懒洋洋道：“我好喜欢啊。” “今天我没有拦你反而想要进去，是我不够冷静。”顾染有些自责，看不清陆司野的表情，但是该讲的话也没有落下，“当时那样的情况，其实你应该等着徐子冀来了一起去的。” 陆司野的动作微微一滞。 “老婆。”他的声音依旧慵懒，只是染上了几分正经，“其实当时你问我我对欢欢是不是真的疼爱，我自己也有点说不上来。欢欢对于我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新的身份，我没有当过其他人的父亲，也没有再对别人有这么特殊的责任感。之前我说不清，也不想去考虑这些东西，我只要知道我想保护她就行，其他的不需要多想。但是如果这一点受到怀疑和误会，还是有必要澄清……我害怕被有心人利用，因为我扮演的毕竟一直都是一个混蛋的角色，突然变好，连我自己都不信。” 他笑了。 顾染伸手将他一拍，内心震动，眼眶微红。 陆司野转手将她拥在怀里，“我陆司野决定做什么事情就是一条道走到底，在我认同欢欢是亲人的那一秒，她就是我的女儿。是不是我生的，没有区别。再说了，这是看不起谁呢，我们要生一个还不是随时的事？” 顾染眼角泛泪，但还是被陆司野的最后一句给逗笑了。 长廊上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顾染和陆司野同时转头，看着那个颀长的身影从走廊的尽头缓缓迈步走了过来，眼神都是一深。 顾染眉头一皱，下意识转身将欢欢抱紧了——从她知道欢欢的亲生父亲是谁之后，就一直在脑子里回放陆和壁和欢欢的相处画面。从前解释不通的东西突然都通了，也突然让她觉得陌生又可怕。 这是她的欢欢，她不能让任何人抢走。 陆司野的身子突然一侧，转身站在了顾染的前面，抬眼看了看陆和壁，咧开嘴笑着：“知道我受伤了，还特意过来探望，辛苦了。” 陆和壁的眼眸冰冷，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在视线移动到欢欢身上时才柔软了些。他看了欢欢很久，似乎是在确认欢欢的安全，在确定了没有任何一个伤口之后，才重新将眼神投向了陆司野。 “你没有能力照顾好她。”他开口便道。 顾染的脸色冷了冷。 陆司野立刻转头对着顾染安抚地笑了一声，随后抬头看着陆和壁道：“我没有能力照顾好谁？” 陆和壁的眉色冷着，周身空气似乎都冷了下来。但是陆司野也不是个好惹的，表情瞬息变化，比陆和壁还要冷上几分，气势全然盖过了五官的妖冶。 “欢欢。”陆和壁吐出了两个字。 沉默。 “你每一次，都让欢欢深陷危险。”陆和壁再一次接着道：“从她出生开始就是这样，你不配当一个父亲，你最基本的保护，都做不到。” 陆和壁很少有这么多言的时候，此刻大概是真的被激怒了。 顾染低眉，听着这一句，心里动了动。她知道陆和壁对欢欢的感情，这人是一根筋，就算接触不多也可以一眼辨别性格。所以他对欢欢也算是真心。 但是不管怎样，她是不会允许欢欢被其他人带走的。 “所以呢？”陆司野似乎是觉得好笑一般，接话道。 陆和壁眯了眯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要是真的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担得起怎样？担不起又怎样？”他往前走了两步，手上打着绷带，但是动作起来依旧自如，“陆总敢情不是来看我的？是来看我的女儿的？对，陆总喜欢小孩嘛，我理解，但是目光总是放在别人家的女儿身上，恐怕不是太好。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管，类似上一次送玩具的事情，以后陆总就不要做了。” 陆和壁抿唇，刚要开口，顾染突然动了动脚步，站了出来。 陆司野伸手一拉，示意顾染不要冲动。这个时候如果把话给挑明了，让陆和壁知道顾染已经得知欢欢身世的事情，显然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顾染反手一握，示意陆司野放心，随后道：“陆总，感谢你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看欢欢。但是外面已经有风言风语了，就算是陆总不在乎，我总还是要考虑一下我们全家的名声。” 陆和壁似乎没有明白这话的意思，抬了眼。 “陆总清心寡欲的从来不闻世俗事，当然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八卦会被外界传成什么样。这么说吧，很多人已经开始怀疑欢欢是你的女儿，因为她早产，风言风语本来就多，您又是高高在上杜拉集团总裁，但是偏偏对一个小女孩厚爱有加……这换做是别人，哪个能不多想？欢欢是我和司野的孩子，这辈子都是。她的事，我说了算，她的父亲我也不会容许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希望陆总理解。” 她话里有着坚定和暗示，虽然陆和壁不一定听得懂，但是她只需要陆和壁能懂一句就行——她说了算。 她不可能让出欢欢，也不可能让欢欢叫陆和壁父亲。 陆司野的眉眼一动，轻轻震颤。 他没想到顾染会为了自己出头，更没有想到顾染会这么坚定地告诉陆和壁，欢欢是自己的女儿。 陆和壁眯了眯眼，没有接话。 半晌，顾染道：“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替欢欢谢谢你。她要是知道有个这么喜欢自己对陌生人，应该也会很开心。” 陆司野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 陆和壁脸色一冷，突然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人一消失，陆司野就立刻靠上了顾染的肩头，蹭了蹭。 顾染伸手推了他一把。 “嘶……伤口疼。” 她手指一僵，停在了半空，但是一愣神间，陆司野已经更加得寸进尺地靠过来了，抱着她就撒手不放，低声道：“老婆，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 “你别把欢欢给弄醒了。”顾染有些无奈道。 “她睡得像头猪，等大点我就养不起她了，怎么可能醒。”陆司野勾唇道。 顾染失笑，咬牙想打，但是看着他绑着绷带的伤口，还是缩回了手，怕真碰到他。 陆司野将她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心里突然一暖，笑容更深，转了话题道：“欢欢是谁绑的，肯定要查清楚。徐子冀已经着手在查了。这件事情如果不查清楚，恐怕以后多得是麻烦，要是些旧的敌人小虾米，我也不担心，但要是我们不知情的……恐怕会比较麻烦。” 顾染听着，点了点头，低头看了欢欢一眼，眼神定在她熟睡的脸上。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怀疑，但是并没有实证，现在说出来也只是徒劳。她相信陆司野只要着手去查，就不可能没有结果，何况徐子冀那边的本事，她是清楚的。 “好。”她道。 “我们回家吧？”陆司野抬头，轻声询问。 顾染一笑，抱紧了欢欢，长舒一口气之后朝着医院门口走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求婚（三更） 别墅。 顾染是被短信的声音吵醒的，睁眼便看见了天光，眯着眼睛摸索着，冷不丁碰到了一双冰凉的手。 她一愣，惊醒。 “嗨，这位仙女，一大早就按捺不住要触碰我的肉体，那我就成全成全你。”妖媚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刹那，顾染的身上就猛地多了一个人。 她无奈地咬牙撑开自己和陆司野之间的距离，开口道：“你怎么在这儿？” 陆司野和她睡醒的时间一般是不同步的，每天睁眼，身边总是空的，睡眼朦胧的时候也总是被人拉扯着抱来抱去，导致她现在已经无法被普通的响动给惊醒了。 “我等你清醒可是等了很长时间了。”陆司野低头，在她脸颊上一啄，“前几天手伤不好发挥，憋死我了……” “陆司野，你是牲口吗？”顾染抬腿想要将他踢下去，但是陆司野的力气更大，瞬间便将她压制住了。 陆司野笑嘻嘻地看着她，没有回答，头一低就朝着顾染的脖子舔了一下，精致的下巴弧线迅速一收，笑声响起。 顾染一颤，从枕头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推开陆司野道：“别闹，季尘的短信。” 陆司野的笑容瞬间消失在了唇角，手指一伸，将手机给收了回去。 “干什么？” “他重要还是我重要？”陆司野抵着她的鼻子，一字一句道。 “……陆爷爷，你认真的？” “嗯。” “你今年三岁吗？” “回答问题。” 顾染无言，望着天花板，“你先让我看看短信，我再回答你。” “他问你求婚的方法。” “你看了？！”怎么做到的？刚才也就是晃了一眼，明明屏幕都已经关上了他是怎么看见的？！ 顾染的想法只是一瞬，随即立刻回过神来，明白了陆司野话里的含义。 季尘……求婚？ 她一怔，笑容缓缓在唇角扩大，猛地坐起了身子将陆司野一推，拍了拍陆司野的脸道：“少爷乖，这是大事，我们好好商量一下。” 陆司野咬牙，在顾染跳着蹦着离开的那一刹那，突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失笑。 虽然他不知道林季尘和顾染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但至少明白，那个人对于她来说，是很重要的。她也只有在面对这些人的时候，能露出自己不设防的一面。 几天后。 陆微汀接到了顾染的电话，朝着街道的方向赶去。 “季尘现在没有在家，我把手稿拿回去，估计他也一时半会儿看不见。”陆微汀有些担忧道。 “没关系，我一直联系不上他，但是现在临时要出远门，还好有你，不然我也不知道要怎么给他。你也知道季尘没有什么朋友，现在有了你，方便许多。” 陆微汀笑了笑道：“嫂子别这么说，我到了。是南苑街吗？”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街道的路口，眼神忍不住投向了路口的红绿灯，笑意突然那飞扬起来。 好巧，这里是她和季尘第一次告白的地方。之后每一次路过这里，她都忍不住看上两眼，光是看着这里的斑马线都觉得甜蜜。 “我马上到。”顾染挂了电话。 “喂？”陆微汀一愣，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看周围，除了几个经过的行人和车辆之外，没看见任何人的身影。 她耸了耸肩，将电话给收了起来。 一阵音乐声突然响起。 陆微汀被悦耳的旋律吸引了注意力，突然睁大了眼睛，朝着路口看去——是一个拉小提琴的街头艺人，戴着黑帽子，侧身站着。 拉小提琴卖艺的人，确实不多。而且这首曲子仿佛是一首关于婚礼的乐曲，在道路上演奏实在是有些突兀了。 一个长卷发的女人拉着行李箱，经过陆微汀的身边，突然顿住了步子，转身蹲了下来，在行李箱摸索着。 陆微汀后退了两步，微微张嘴，看着那个女人从行李箱里拉出了一把大提琴，朝她一笑。 “嗨。”女人道。 “……嗨。”陆微汀觉得惊奇，一动不动地看着。 女人摆出大提琴，仿佛应和着街对面的人一般，迅速融合进了音乐中，拉出了同样的旋律。 什么情况？ 接着，更多的路人停住了步子。 有人掏出了口琴，有人掏出了竹笛，甚至还有二胡、手风琴等等她叫不上来名字的乐器。 旋律瞬间在整条街上飞扬起来，路人捂着嘴惊叹，陆微汀也是被吓得一愣一愣的，感叹于这些人的即兴演奏，居然悦耳动听。 曲子突然转向了高潮部分，激扬起来，一个大音阶拉上高峰，高音区并不尖锐刺耳，反而轻灵跳跃，看得陆微汀忍不住想要拍手。 尾音突然一断。 众人的动作都是整齐地一停，眼神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一个胡同入口处。 静默了半晌之后，一个穿着西装的人突然被推了出来。 “……哥？！”陆微汀叫了一句。 陆司野黑着脸，表情不能再臭了，手里还拿着一个话筒，咬牙切齿地看着胡同里面的人，随后闭了闭眼，转头朝着陆微汀走了过来。 音乐突然再一次响起。 陆司野低声唱了起来，嗓音低沉，十分悦耳，但总带着点不情愿的味道，但是伴着词的旋律，突然扣住了陆微汀的心。 第二句，顾染笑眯眯地走了出来。 第三句，满脸看戏的徐子冀，完全和背景音乐融入到了一起。 第四句，扎着小辫子的萧晚，愣是将一首抒情唱出了摇滚的味道。 第五句，一脸羞涩的闫肃，虽然窘迫但是很努力地在调子上走完。 陆微汀的表情渐渐由震惊变得不知所措，泪光已经泛了上来，渐渐处于众人的中心包围圈中，才开始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的眼神紧紧盯着胡同口，想要看着最后一个人，但那人迟迟没有走出。 季尘呢？ 她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眼泪在不停地流。 顾染突然拉着陆司野往旁边一走，开了个空隙。 对街那个压着黑帽子的小提琴少年突然站了起来，过了马路，穿过停下来看戏的群众，径直走到了陆微汀的身边。 陆微汀瞳孔一缩，突然捂住了嘴巴。 “季尘……”她叫了一句。 少年扬首，小提琴一收，笑了笑，笑容带着阳光和温暖，直击心底。 林季尘。 他缓缓过街，这一次的步伐要比记忆中坚定得多。 陆微汀脑子里突然涌起了许多画面，泪眼模糊，几乎要失声尖叫起来，笑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时候她穿过这条路口，鼓起勇气在他面前大声诉说自己的喜欢，抛开目光，扔掉面子，踩住尊严，也只是为了得到他一句话的回应…… 那时候他的接受更像是勉强和无措，但是总归是给了她机会。而今天，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眼神坚定，爱意深刻，仿佛梦境一般。 林季尘抬手，抽出琴弓上套着的戒指，单膝跪地。 陆微汀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叫，突然原地跳了跳。 林季尘笑了起来，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蹲下，伸手将她的眼泪擦了，口型十分清晰：“嫁给我。” 陆微汀除了点头之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回应了，只是不住地点着，手指立刻伸了出来。 另一边的陆司野转身，轻叹了一句对着顾染道：“老婆，你说我们陆家怎么出了个这么不矜持的？哪有人求婚之后主动抢了戒指往自己手上套的？还有，为什么非要我唱开场的第一句？” 顾染将陆司野的手一拉，转头看了徐子冀一眼：“因为他说你走调。” “徐子冀。”陆司野叫了一句，往墙边一靠，搂着顾染，眼神里已经可以射出飞刀了。 徐子冀往后退了两步，“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嘛……你看你们，成天在公司里待着，活得这么严肃怎么行？” “不过事实证明……”顾染开口，一顿。 陆司野立刻转头，想要听顾染对自己的评价。 “也确实是一般般。”顾染若有所思道。 她回忆起刚才那短短几句的歌词，虽然陆司野唱的十分不情愿，但是不论是嗓音条件还是乐感，都是满分。没想到陆妖精这么妖娆的身段，风格却是硬汉……更恐怖的是居然无缝衔接，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惊人，恐怖。 “一般般？”陆司野逼近，盯着顾染的眼睛看了两秒之后笑了笑，将她一搂，“我就知道老婆是开玩笑的。” “喂……”顾染被陆司野搂得几乎窒息，头埋在他的臂弯中，用力挣扎着。 这人一定是故意的！ 她咬牙，在快要呼吸不了时，陆司野突然抬了头，用嘴堵上了她的大口呼吸。 她一愣，耳边听见徐子冀的惊呼。 “辣眼睛辣眼睛……” 徐子冀叫着，转头就朝着一边跑。 萧晚顿时起哄，转头对着陆微汀和林季尘道：“来一个！来一个！” 陆微汀满脸通红，不敢抬眼。 林季尘先是一怔，看了顾染和陆司野一眼，笑了笑，扔了小提琴，捧着陆微汀的脸，小心翼翼地吻了上去。 阳光的温度，更烈了些。 第一百五十七章 野外露营 被林季尘搂着往回走时，陆微汀的身子还在颤抖，脸上泪痕肆意。 她抬头看着林季尘，笑了出来，将头一缩，半晌，忍不住又瞥了他一眼。 林季尘也笑了，伸手将她的脸一捏，指了指家门的方向，又指了指外面。 “好，你去吧。”她知道林季尘肯定有话想要和顾染陆司野说，在那样的震惊和颤动下，她也确实需要让自己兴奋的脑子安静一会儿。 目送着林季尘离开之后，陆微汀伸手拿出了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爸。”她压住了自己嗓子里的兴奋，依旧是笑容满面道。 父亲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有些疑惑：“怎么了？” “有件事情，和你说一声。” “嗯。” 陆微汀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笑容，开口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季尘的事情吗？今天他和我求婚了，我想……我应该是找到下半生共度的人了。” 电话那头一顿，随即声线突然变得低沉复杂起来：“求婚？” “对。”陆微汀道。 那头突然叹了一声，轻笑：“女大不中留啊。听你声音应该是开心的，抽空我会过来看看他。嗯……一周后吧，有时间。” “好！”陆微汀激动地手指颤抖，挂了电话之后立刻还是捂着嘴在房间里跳着。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向世界宣布这个喜讯，想要告诉所有人她此刻的快乐。 翻出通讯录，陆微汀想着现在在南城的熟人并不多，该来的今天也都来了，还剩下一个，就是白念柔了。 她立刻打通了白念柔的电话，一接通便笑着道：“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猜猜是什么？” 白念柔一愣，“看你这么开心，是有关于林季尘的吧。” 她的声音十分柔和，神思聪敏，几乎不用想便知道了。 “我们要结婚了。” “……真的吗？恭喜。” “到时候一定要来哦！”陆微汀的语气都染上了几分俏皮，不如以往的清淡如水。 “对了，我打算组织一次野营，我们几个人难得在南城可以相聚，还认识了很多新朋友，也算是缘分。” “好啊，我正愁成天无聊呢。” “那就算是答应了？还有一件事，你也知道之前楚笙给我惹了不少麻烦，尤其是楚笙好顾染的关系……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去出面组织一下？” “当然没问题。”陆微汀一口答应下来。 白念柔收了线，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突然烦躁地一扔，靠上沙发。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在幸福？只有她一个人在落寞？为什么她始终都在无限等待中度过自己最美好的年华？为什么别人都在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她只能奢望着某个不属于自己的人能够突然回心转意？ 她缓缓斜着滑落在沙发上，伸手扯了抱枕，将自己的头蒙住了，一言不发。 几天后。 陆微汀出口，成功将所有人都召集在了一起。前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情，光是林碧岚那一件就足够让大家神经紧绷，所以有了这一次的出游机会，所有人也都十分积极。 当天晚上的路线原定众人从南城出发，到不远处一个专门为露营者提供拍星空和篝火晚会的基地，但因为陆司野手头还有事，耽搁了几分钟，最终还是一行人先行离开。 路上，车内一片安静，顾染压低了声音，对着手机的另一端耐心道：“我知道了，我会等你过来的。” “你只能和我一个帐篷。”陆司野嚣张的声音直接从听筒里传了出来：“谁敢和我抢试试看。” 他话里都带着笑意，威胁的语气毫不掩饰。 顾染无奈道：“你赶紧处理了事情过来吧。” 说着挂了电话。 副驾驶座上的白念柔手指微微一动。 陆微汀在顾染身侧噗嗤一笑，开口道：“我真的从没见过我哥这样……太稀奇了。自从来了南城，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上身了。” “巧了。”顾染面色微红，转头可以忽略了陆微汀打趣的眼神，“我也有同样的怀疑。” 林季尘也笑着，开车的徐子冀咋咋呼呼起来：“可不是！重色轻友的东西！” “你也只有我哥不在的时候敢这么横吧？徐大少爷？” 徐子冀冷哼一声：“还不是他剥削我。” 众人哄然大笑。 白念柔配合着扯了扯嘴角，但还是没有坚持住这个笑容，最终放下了。 到了山顶，众人才看见身后那辆车也紧跟着停了下来，一个颀长的身影从车上下来，动作十分优雅自如，但周身透着股冷漠，即使是夜晚，也能够轻易辨认这十分有标志性的气质。 陆和壁。 他们一早就知道陆和壁受邀，但是没有想过陆和壁真的会来。 众人一时间没有说话，都盯着陆和壁的动作看。 “陆总。”顾染顿了顿，还是打了声招呼。 其余人也跟着打了招呼。 陆和壁的眼神盯着顾染的身上，似乎在找什么，眉头微微一皱。 “欢欢没来，我托人看着了。”顾染心里了然，回答了一句。 陆和壁的眼神一动，转身就靠在了顾染的身边，懒得再往其他地方走。 顾染有些诧异地扬眉，刚想开口，空气突然一震。 “砰！” 枪声？！ 陆和壁的反应很快，瞬间便拉着顾染朝车后一躲，尖叫声开始四处响起。 砰！砰！ 这声音太熟悉，她跟着陆司野经历一次，当然不可能忘。 顾染指尖有些颤抖，但反应还算是冷静，迅速抬眼看了周围，想伸头看清林季尘的位置。 “你不要命了？”陆和壁低声叫了一句，将她拉了过来。 “在车那边！过去！”有人吼了一句。 陆和壁眼神一变，没有任何时间犹豫，扯上顾染就跑。 砰！ 枪声突然挨近了。 顾染一跳，脸色一白，看着自己脚边。 “快走。”陆和壁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的敏捷。 身后便是一片树林，完全陌生的环境和阴冷的空气让顾染有些犹疑，但是身后的脚步声又没有给她任何选择的机会，终于还是一头扎了进去，跟着陆和壁狂奔起来。 “快点追！” “别让人给跑了！” “上次连个小婴儿都看不好，这次再丢了，我要你们狗命！” …… 身后依稀传来对话，顾染身子突然一僵。 这些人……是绑架欢欢的那些？那欢欢……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才不至于乱了方寸。 一定不会有事的，欢欢今天在萧晚那儿，平常都是送到闫肃的家里，那些人应该来不及查，一路跟着他们上来的。 砰砰砰！ 三下连发。 顾染听着枪声，猛地朝着相反方向躲去，脚突然一崴，陆和壁皱眉伸手，但没有拉住。 砰。 最后一下闷声响，是顾染头撞到什么东西的声音。 瞬间寂静。 “顾染。”陆和壁叫了一句。 顾染没有应答。 他咬牙，听着脚步声，立刻将顾染给抱了起来，转到了树后，紧贴着树站着。 “哪儿去了？”一人叫道。 “不知道啊，刚才不是还在这儿……” “追啊！你是傻了吗？这都能丢！这次再丢我们一个个的都别想活了！” “是！” 另一边。 枪声结束，众人迅速上了车。 “嫂子呢？”徐子冀突然惊恐道。 慌乱一片。 “天……” “还有陆总，陆总也不见了！” 白念柔四处看了一眼，确定这两人都不在了，才微微勾起了唇角，转头朝着窗外看去。 黑暗中眸光闪烁，有人欢喜有人忧。 “这要是把嫂子给丢了，陆司野上来非杀了我不可！”徐子冀是真急了，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白念柔突然开口轻声道：“现在山上危险，他们人多，还带着枪，你现在通知了司野，他也只能着急上来，到时候他那不顾一切的性子，会做出什么还不一定呢。” 徐子冀微微犹豫了一下。 但是不通知还能怎么办？要是陆司野知道自己没有通知，死的只能会更惨。 “先通知。”他立刻决定。 白念柔眉头一皱，“这里危险，要通知也等我们脱离了危险之后再通知吧？他们随时有可能折返，不如……” “想回去？”徐子冀突然抬头，“会开车吗？” 白念柔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迟疑地点了点头。 “好，车你开回去，想回去的人都可以先回去。”他道。 白念柔的脸色顿时一片青白，“我不是贪生怕死的意思……” “喂，老大。”徐子冀没有理会白念柔，接通电话之后对着那头道。 白念柔咬牙，沉默了下来。 另一边。 陆和壁躲过了一群人，抱起了顾染，打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等天亮。 他们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手机在路上丢了，身上没有一点食物，再走只能更危险，说不定还会和那些人撞上。 他走了一会儿，手臂酸了，活动了一下，皱了皱眉，突然低头看了怀里的人一眼。 月光洒在她的脸上，照不见任何瑕疵。 女人的皮肤都这么好吗？他似乎没有近距离看过其他人…… 黑瞳若有所思地望着，冷不丁对上另一双冷静而黝黑的眸子，两人都是一愣。 顾染疼得嘶了一声，意识清醒了不少，身子却猛然间一僵——这姿势……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他的照顾 他一手揽着她的腿，一手掐着她的腋下，动作十分诡异，但一脸自然，显然没有意识到此刻的姿势有多暧昧。 “放我下来吧，谢谢。”顾染叹息一句，想到陆和壁不能用常人来推测的行为，也没在意，语气如常道。 陆和壁的手一松，将顾染放到了地上。 双脚接触到地面，顾染无奈地笑笑，也正是因为陆和壁心中坦荡，所以才没有感觉到尴尬。她突然想起昏迷前的情景，皱了下眉头，问他：“追我们的那些人呢？” 陆和壁摇头：“不知道。”他的黑眸在顾染的脸上停顿了一下，似还停留着一丝疑惑，“但他们是冲着你来的，任务没完成，应该不会放弃。” 顾染沉吟了几秒，随即开口道：“那我们继续往前走吧，找个地方先过一晚，现在往回走恐怕会碰上他们。等天亮了，我们再想办法联系微汀他们。” 陆和壁嗓音清冽地嗯出一声。 借着月光，顾染小心地往前移动着步子。陆和壁像是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环境似的，步伐迈得比顾染快，也总是能轻易避过一些不平坦的地方。 走了约半个小时，陆和壁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对顾染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说完就走了。 顾染的问话还没来得及吐出，就又被迫憋了回去。她长长地呼出口气，观察了周围一圈，见没有动静才放松了下来，活动了一下四肢。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前方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顾染揪住了自己的衣摆，心中莫名紧张了几分，低声叫了句：“陆和壁？” 没有人应答。 顾染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但下一秒，那人的脚步声却离得更近了，也突然开口说了话：“我找到一个山洞，走吧。” 声线平稳，十分冷淡。 顾染听了却立刻松了口气，循声看了过去。有树枝遮挡住了来人的大半个身形，但他的声音她却绝不会听错。 是陆和壁。原来他刚才突然离开是去找今晚过夜的地方了。 这人…… 顾染想起他的言行举止，一阵失笑。怪不得陆和壁虽然各方面条件都十分优秀，身边却一直很少有女人纠缠。光是他性格这一点，恐怕都很少有女孩子会接受吧。 “好，走吧。”顾染收回了思绪，笑道。 十分钟后，两人到了陆和壁所说的山洞。山洞的位置很隐蔽，外面有大树遮挡，里面却很干净，看样子更像是人工开凿的。 陆和壁搬了一块石头过来放在地上，站了一会儿，才对顾染道：“坐。”说着，他又回去搬了一块，放在了顾染的对面，然后坐了下来。 刚才一路奔走，让顾染忘记了寒冷。此刻洞口不断的有冷风灌进来，令她忍不住裹紧了自己的衣服。 “现在不能生火，怕引起那些人的注意。”陆和壁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洞里响起。 顾染还没回应，便感觉到身上一暖，有衣服搭在了她的肩头。 是陆和壁的外套。 顾染有些意外地抬了眼，诧异于陆和壁突然而来的照顾，问道：“你不冷吗？” “还好。”陆和壁转移了话题，“上次的事有没有给欢欢造成阴影？” 欢欢的亲生父亲是陆和壁，顾染绝不会允许他抢走欢欢，但不排斥他对欢欢的关心。于是道：“没有。小家伙心大，或许从头到尾她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低低的笑声接着响了起来。 顾染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山洞里的光线太暗，她看不清陆和壁脸上此刻的表情。印象中他很少笑，更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 他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她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赶出了脑海。 拿出手机，仍旧没有信号。顾染重新揣回了兜里，将石头搬到了靠墙的地方，打算养一会儿神。但或许是太累了，她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凌晨一点。 陆微汀站在车外，朝山林里望了很久，终于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连忙跑了过去。 “怎么样？找到了吗？”陆微汀抓住林季尘的手，一脸焦急。 林季尘低头打了一行字给她看：“没有。但姐和陆总在一起，应该不会有危险。” “可那些人都有枪。”陆微汀咬唇，急道：“陆哥哥怎么还没到？”她边说边拿出手机调出了陆司野的电话号码，正要拨出去时，却被白念柔的声音给打断了动作。 “微汀。”白念柔走了过来，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从顾染和陆和壁失联到现在，几人还没休息过，“司野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还是别打扰他了吧，以免路上他再出什么意外。” 陆微汀听了她的话，也有些犹豫了。她咬唇看了林季尘一眼。 林季尘微微皱了下眉头，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几秒后，他才输入了一个字递给陆微汀看：“等。” 亮起的手机屏幕在黑夜中格外显眼。白念柔一眼看到，唇角微微勾起，很快又恢复如常。 但不过几分钟，她就听到了引擎的躁动声。 徐子冀的声音随之响起，似乎松了口气，“老大终于到了。” 白念柔转身望去，暗暗捏紧了手指。陆微汀和林季尘一起走了过去，她看着三人走到陆司野停下的车旁，抿了抿唇，整理了一下情绪后才上前。 “他们走的哪条路？”陆司野开门下车，眼神冷冽。 徐子冀一句废话都无，直接带了陆司野去到刚才顾染和陆和壁逃跑的路口，“那些人开枪的时候很明显是冲着大嫂去的，而且言语间也表明了他们就是上次绑架欢欢的那拨人。” “那些人不是已经都处理干净了么？”陆司野道。 “我本来也这么认为。”徐子冀道：“但想不到他们还有同党。” 徐子冀说完后便没有人接话，一时间几人都沉默了下来，心思各异。 “徐子冀，你跟我一起去找阿染。”陆司野想了一下开口道，随后看向了林季尘，“季尘，这里交给你，你照顾微汀她们，没问题吧？” 林季尘眸光一动，微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徐子冀迅速去后备箱拿了手电筒，递给了陆司野一只，然后跟在他身后朝着那条小路走去。 “司野！”白念柔突然叫了一声。 陆司野步子一顿，转过了头。 徐子冀也停下，拿出手机来和傅瀚联系，看有没有新的线索出来。 白念柔走了过来，定定地看了陆司野一会儿，温柔地道：“天黑，他们全部带着枪，你们千万要小心。” 陆司野皱了下眉，嗯了一声，随即便收回了视线继续往前。 徐子冀快走两步追上了他，“老大，傅瀚那边现在还没有新的消息出来。你说……这些人会是谁找来的？” 这些人的目标先是欢欢，后是顾染。但顾染的敌人就那么几个，目前而言最有可能的便是江夕蓝了。 他见陆司野没说话，便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你觉得会不会是江夕蓝？” “不会。”陆司野语声低沉，“我今天很明显是被故意支开的。江夕蓝不会对我的行踪这么了解。”他说完这句话后便停了下来，拿起手电筒在地面上照了一下，随即拐了个弯，走向了另一条上坡的路。 另一边。 冷风拍打在顾染的脸上，令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坐直了身体，将衣服一拢，随即想到陆和壁只穿了一件薄毛衣，便开口道：“陆总，你还是过来坐吧。你那边对着风口，比较冷。” 虽然他们现在身处黑暗之中，但顾染还是感觉到了陆和壁的眼神有如实质般定在了她的脸上。 顾染将自己坐着的石头动了动，让出了一块空位来。 几秒后，陆和壁才起身，但还没动作，就听到洞口有说话声渐渐清晰了起来。 “追了这么久还没看到那两人，该不会是跑远了吧？” “不会，天黑这山路本来就不好走。而且你没发现那些枝丫到这里就没乱了吗？在这附近找找，我敢肯定他们没走远！” “是老大，这一次我们说什么都不会让那女人跑了。” “……” 顾染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表情立刻紧绷了起来。她动作很轻地站起，朝陆和壁走了过去，示意他贴墙而站，以免被外面那些人的手电筒晃到。 陆和壁会意地跟着她走了几步，他低眼，看向了顾染扯着他衣服的手，走了一下神，不小心踩到了脚边的一个石块。 石头滚了一下，清脆的响声极为刺耳，立刻便吸引了山洞外面那几人的注意。 “老大，我好像听到后面有声音。”一个男人道。 “我也听到了，该不会是那两人？”另一个男人附和。 “走，去看看。” 伴随着三人的说话声，脚步声也越来越接近，快要到了洞口。 顾染抿唇，回头看了一眼山洞里面。里面有一个水池，不知深浅，但此刻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抓起陆和壁的手就朝里面走。将他的外套抱在怀里，跟他一起踏入了水池中。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人工呼吸 一阵细微的水声划破了山洞的安静。 顾染和陆和壁刚站定，洞门口很快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渐渐接近。 陆和壁转头看了顾染一眼，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她一扯，整个人被她拉得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听她压低声音说道：“蹲下。” 他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快于意识，随着顾染的动作将整个身体都没入了水中。 几乎就在下一秒，山洞里立刻响起了几人的说话声。 “奇了怪了，刚才明明听到有响动啊。”有人拿着手电筒晃了一圈山洞里面，皱眉道：“是我们的错觉？” “如果是错觉的话，又怎么可能我们几个都听到？”另一个男人道：“这山洞就这么大，一眼就望光了。走吧，看来他们不在这里。” 水中的顾染听到这人这么说，心里顿时一松，但高兴还不到两秒，就又听到一个男人开了口，听声音像是几人口中的老大。 “等等，那是什么？”男人道，随即脚步声慢慢靠近了水池，手电筒在刚才顾染坐过的地方晃了一下，转头对其他三个男人道：“脚印，地面上还粘得有新鲜的泥土。看来他们的确来过这里。” 一个男人走了过来，扫了洞内一圈，视线突然定在了不远处的水池上，轻松地笑道：“那里有个水池诶，你们说那两人会不会躲在水里面？” 顾染听了这话，更是屏住呼吸，动都不敢动。而身旁的陆和壁则已做出了随时跟他们对上的准备。 “老大，我去看看。”有人道。 气氛冷凝。 手上突然一紧。陆和壁微微低了眼，虽看不清楚，但也能感受到顾染此刻的紧张。 脚步声渐渐接近，水面上有光晃来晃去。 陆和壁捏紧了顾染的手，正要站起来时，突然听到洞口外有人惨叫了一声。 靠近水池的男人一慌，立即拿着手电筒转向了同伴，问道：“怎么了？” “出去看看，祥子他们出事了。”一个男人很快接道：“看来他们比我们先一步找到了那女人。你们打起点精神来，这一次如果不能完成任务，下场惨的就变成我们了。” “是，老大！” “……” 男人们全都附和了一句，和他们来时一样，离开时的脚步声也十分急促。 山洞里很快恢复了平静。 陆和壁多等了几秒，见洞口的动静完全消失，才将顾染拉了起来。 肩膀上突然有东西靠了过来。陆和壁顺势一搂，这才发现顾染刚才因为在水下闭气太久，昏过去了。 “顾染？”他摇了一下她的肩膀，得到的却是她沉默的回应。 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将她一把抱起，上到水池边，让她平躺在了地上。“顾染？”他拍打了两下她的肩膀，还是毫无反应。 他蹲下身子，一只脚跪在了地上，虽然身处黑暗之中，但此时此刻顾染的五官仿佛十分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紧抿着双唇，脸色发白，惹人怜惜。他突然想到什么，难得地微微皱起了眉。但只过去了几秒他便伸出了手，左手压住顾染的额头，右手抬起她的下颚，一顿之后，头缓缓低了下去。 若有似无的清香萦绕在他鼻端。陆和壁检查了一下她的呼吸，意外地不讨厌她身上的味道。 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顾染身上，以至于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声音到洞口就停下了，随即响起了一声冰冷的问句：“你在干什么？” 有光从后面直直射了过来。陆和壁被灯光包围着，指上的触感细腻，他回了神，转过头看向来人。但还没看清，就被来人一推，往右边栽了过去。 他伸手及时稳住了身形，随即缓缓站了起来。 “她呛水昏迷了。”他的眼神波澜不起，平静地说了一句。 陆司野蹲下身检查顾染身上的伤，发现的确如陆和壁所说的后，将手电筒一放，便立即开始给她做人工呼吸。 顾染本也只是呛了点水，在陆司野的帮助下，很快将水咳了出来，随即清醒。 她靠在陆司野的胸膛上，眼前的面孔由模糊到清晰，她不由得勾起了嘴唇，开心地道：“你来了。” 陆司野看着她，不动声色地将微微颤抖的右手埋在她的衣服下面，道：“我来晚了。” “大嫂没事就好。”徐子冀走过来见顾染没事，一直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事发的时候真的把我吓个半死，好在大家都平安。” 顾染笑了笑，抬眼对徐子冀说了声谢谢。等她缓了一会儿，恢复了精神，这才站了起来。 她想起前不久进来山洞里的那些人，疑惑道：“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遇到那伙人？” “遇到了啊。”徐子冀冲她眨了眨眼，随即揶揄地看向了陆司野，“某人超级担心你，一遇到那伙人后更是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到他们身上。我们四个当中就属老大和傅瀚的身手最好。那些人遇到老大也真是倒霉了。” “那些人呢？”顾染追问了一句，还没等到答案，自己就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把你的外套脱了。”陆司野的外套已经脱了下来，拎在手里对顾染道。 顾染换上了陆司野的衣服，这才感觉好了一些。 陆司野捡起了地上的手电筒，道：“我们先回去，路上说。”说完他自然地牵起了顾染的手，走在了最前面。 徐子冀很快抬腿跟了上去。 陆和壁站在原地没动，脑海中停留着的仍是顾染苍白的面容以及她皮肤十分细腻的触感。三人渐渐走远了，到了洞口，顾染扯了一下陆司野，示意他停下。 陆司野皱了下眉头，但还是任由顾染拉着，跟她一起转过了头。 “陆和壁。”顾染叫了陆和壁一声，“走吧。” 陆和壁？ 陆司野的眸光变幻了一瞬，转到了顾染脸上。只是跟陆和壁一起经历了一次危险而已，这就从陆总的称呼变成陆和壁了？ 心中有所触动的不止是陆司野，还有陆和壁本人。 陆和壁直直地看了过来，和顾染的眼神对上。前者的疑惑更多，后者的态度自然坦荡。 陆司野察觉到他的视线，一脸不爽地站了出来，截断他的目光，“这里虽然偏僻但风景不错，陆总是想多待一会儿，欣赏美景么？” 一旁的徐子冀听了，嘴角一抽。这醋味浓的，快熏死他了。 这里黑灯瞎火的，陆和壁又湿了全身，谁有这个闲情雅致去欣赏美景啊？ 他想着想着，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一个眼刀突然甩了过来。 徐子冀猛地止住了笑，险些被呛住。 顾染好笑地暗暗捏了一下陆司野的手指。 陆和壁丝毫没有被徐子冀的情绪所影响，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抬腿走来。 陆司野看到他的动作，立即转了头对顾染道：“老婆大人，他跟过来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顾染没说什么，拉着他的手往前走。仍然是徐子冀第三，陆和壁走在最后面。 回去的路因为有手电筒好走了很多。顾染跟在陆司野的身后，问道：“你还没告诉我那些人在哪？” “留了一个人。”陆司野道：“但那人嘴巴很紧，什么都没问出。” 他没有说剩下的人去哪了，但顾染大概能猜到。上次因为欢欢的事没查清楚，从而留下了隐患，以他的性格，这样的事绝不会被允许发生第二次。 “这次我没事多亏了陆和壁。”顾染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我欠他一个人情。” 陆司野毫不在意地笑了一声，将顾染的手拉得更紧了，“这点你不用放在心上。他欠我的多的去了，我只是现在没问他要。” 现在不要，不代表以后。而他一旦决定把陆和壁欠的讨回来，恐怕对方倾其所有都还不清这笔债。 几人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了路口。 陆微汀一直都在路口望着，一听到声音立刻就迎了过去，“陆哥哥、大嫂，你们没事吧？” 顾染站在她面前，原地转了一圈，笑道：“你看我的样子像是有事吗？幸好有他们三个在，不然还真不好说。” 林季尘听她这么说，也庆幸地笑了起来。 “没事就好。”白念柔最后一个走过来，打量了顾染和陆和壁几眼才柔柔地笑道：“当时你和陆总一起走散，我们还真担心你们出事。”说到这，她才惊讶地叫了一声，然后迟疑道：“顾小姐，你的衣服……”她又看了眼陆和壁，见同样都是湿哒哒的，眼神也变得有深意起来。 顾染低头一看，她外面套着的是陆司野的外套，但因为是敞着穿的，所以里面的薄毛衣很容易就被看出来下过水，而且因为沾了水的缘故，衣服紧贴在身上，曲线毕现，就更是惹人遐想。 顾染眯了眯眼，嘴角浮出一抹没有笑意的笑容。 如果刚才不是陆司野和徐子冀及时赶到，那现在白念柔的这番话是不是就很难解释得清楚了？毕竟明面上陆和壁是欢欢的亲生父亲，而这件事她一直都解释不清。 第一百六十章 毫无保留的付出 “我的衣服，怎么了吗？”她一字一字念着，话里的冷意已经浸透出来，比周身的寒风还要冷冽几分。 白念柔一愣，没想到顾染居然上来就甩脸色，这明显不悦的气氛也让众人一时间不敢言语，左看看右看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陆司野的眼神一深，看了白念柔一眼，随即将顾染揽住了，对刚才的话没有丝毫芥蒂。他在一开始就已经看见了，要说完全不介意，当然不可能，但是陆和壁是什么人他心里还是清楚的，更何况他相信顾染。 今天的事情只是意外，他虽然吃醋嫉妒，但还是该有分寸。 “对不起啊顾小姐，我是不是惹你不开心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害怕你着凉而已……”白念柔笑了笑道。 “是，白小姐胆子比较小，但是你担心的问题自然有人会担心——是不是啊老大？”徐子冀仿佛玩笑话一般，笑嘻嘻地看向了陆司野。 “就你会说话。”陆司野也回了一句。 气氛突然轻松了起来，但徐子冀这一句话像是救场，却总是掺杂了几分深意，听得人心里不舒服，有些微妙。 白念柔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最终能还是闭了嘴。 “谢谢白小姐的关心。”顾染开了口，将话题重新拉了回来。 这回就连陆司野也将眼神投向了顾染——她绝对不是拎不清的人，此刻的举动无疑是不想这么简单就放过白念柔，所以刚才白念柔……真的是故意的？ 白念柔咬唇，有些委屈地抬头，看了顾染一眼之后低声道：“这是应该的……你没事就好，刚从里面出来，肯定很惊险吧？你生气也是应该的，但是先把身上的湿衣服弄干了，待会儿感冒就不好了。” 最后一句一出来，陆司野立刻转头道：“老婆，我带你去换衣服。” 顾染看了白念柔一眼，笑了笑，转身离开。 她自知不应该将气都撒在白念柔的身上，但是今天的事情她不知道白念柔参与了多少，但至少在刚才，那个女人一定是不安好心的。 刚经历了一场几乎要丢命的混战，她的脾气已经不够支撑自己应付这样的假面了。 但现在想想，这时候冲着白念柔阴阳怪气，确实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老婆，别想太多。”陆司野在她身侧突然伸出了手，将她轻轻一握。 顾染挑眉，有些诧异地转头看着陆司野，一眼便看见了他眼中的理解和安慰。 “不过是一个小角色，没关系。”陆司野咧嘴笑着：“你可以随意说你想说的，烂摊子我会负责收拾。” 顾染心中突然一暖，眼神闪动。 她记得自己曾经和这个陆少爷是没有这样的眼神交流的，在认识的最初，他的张扬和妖娆最是让她看不惯，但是到了现在，他的张扬，他的独特，他恰到好处的刚柔，都是让自己深深着迷的地方。 “陆司野。”她开口。 “嗯？” 顾染冲到嘴边的表白还是在最后关头咽下了，扬眉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想说什么？”陆司野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 “没什么。” “喂，你是不是不太厚道？” “我想说已经凌晨四点了，我很冷。” 陆司野二话不说上了车，翻找着衣服。 顾染迅速将衣服都换好了，身上才暖和了点，跟着陆司野重新回到了人群中，手拉着手。 徐子冀带头唏嘘起来：“这两个人真是扎眼啊……要不然分开玩好了？我是一点都不想看见这样的场面了，我现在承受不了……” “已经这个点了，我们搭帐篷休息吧？”白念柔提议道。 “我也有点累了。” “好啊。”众人忙了一场，又惊又吓，都有些疲惫，纷纷着手开始搭帐篷。 白念柔拿着支架走向了一边，边走边道：“司野，帮我一把。” 陆司野看了顾染一眼，没有立刻过去，而是瞥了一边正打算看好戏的徐子冀一眼。 徐子冀立刻笑嘻嘻地跑了过里，眨了眨眼道：“需要帮助吗白小姐？陆大少爷向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儿干得了这种活？这里有一双勤劳的双手正等着召唤，说吧，要做什么？” 陆司野满意地冲着徐子冀点了点头，徐子冀转头回了他一个媚眼，并用唇形吐出了两个字：“报酬。” 陆司野装作没有看见，抓上顾染的手便朝着一边走，特意放慢了脚步照顾着顾染的伤。 “喂你去哪儿？”徐子冀看着他往车子的方向走，觉得有些不对，开口问道。 “你们忙，我们今晚不住帐篷。” “切！”徐子冀的音调高扬，众人也跟着起哄。 顾染笑着，转头道：“我们去哪儿？” “山顶。”他一顿，“你不是一直想看日出吗？可惜某个人每天早晨睡得像头猪，连我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别说日出了，你就勉强看看日落吧。” 顾染推了他一下，但笑容还是浮出了唇角。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白念柔放下了自己手里的支架，盯着顾染的侧脸，一时间有些晃神。 那样的表情，那样的幸福……居然还是司野给的……这要放在从前，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但是现在自己居然就见到了，她亲眼看着陆司野对一个人付出全部毫无保留，亲眼看着陆司野交付真心的模样，怎么能甘心？ 车上。 陆司野一路朝着山顶开，车子摇摇晃晃，再加上累了一天，顾染在副驾驶座上竟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冷吗？”陆司野道。 “不冷……”顾染的声音已经有些迷糊。 “那刚才在水里冷吗？”陆司野微笑着。 顾染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一笑。 她就知道陆司野等着和自己兴师问罪呢，不过居然能忍到现在，有进步。 “水里？”她装作不知，抬头迷茫地问了一句。 “需要我更多的提示吗？”陆司野笑嘻嘻的，眼底的醋意却十分惊人：“水底，陆和壁，男人，湿身。” 他直接了当地说出自己最在意的关键点，没有任何掩饰，也正是他一贯的表达方式。 顾染笑了出来，撑着手臂盯着陆司野看。 这男人长得还真是好看……五官的线条没有任何一点是多余的，精致到让她觉得身旁坐的是个假人，不管看多久都看不腻。 “你在意什么？”顾染开口道：“陆和壁那样的性子，就算是有女人想要和他发生点什么，他都会避之不及，更何况你不信我吗？我有你之后，看不上其他男人。” 最后一句说到了陆司野的心坎里，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他轻勾唇角，毫不掩饰自己的愉悦，彻底没了话，高兴得快要哼出歌来。 顾染无奈地笑着，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车子在山顶停了下来，东方已经泛白，一线微光轻轻挑起，朝着四周蔓延开来。 光亮升起的速度很慢，很迟缓，但这个过程已经足够让顾染挪不开眼。 “我下去看看。”她道，推门下车。 陆司野没有阻止，也跟着推门下了车，站在她的身边。 空气比城市里要新鲜许多，周围仿佛都能触摸到半空中的湿意，扑鼻而来的都是清香，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多数人在面对山和海的时候都情不自禁地想要拥抱和拥有……她此刻就是这种感觉。 想要放弃一切，来这里隐居。 “你知道吗。”她轻声道：“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只知道仇恨和平等。别人夺了我的，我就算一辈子活在悲伤和愤怒中，也迟早有一天要夺回来。我是发誓要耗尽生命最后一天去活得平等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遇见你之后好像都有了改观，我自己倒是从来没有注意。” 她开始享受生活了，开始希望去认真地活着，做好每一件事，让自己快乐，也让身边的人快乐。这好难得，也本不该是她来得。 这辈子打上的烙印注定难以消除，在承受了那样的痛苦之后，能够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已经是万幸，不再奢求其他。 云层开始往两边散去，光亮集中透出，在厚而密的云层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要破空而炸开。 陆司野勾唇，将她一揽，轻声道：“那就好好报答我。” “报答？”顾染将他一推，“我就是应景说两句，你别当真。” 得寸进尺的陆少爷，她就不该说这些。 “一个吻总行吧？”陆司野靠了过来。 顾染眯了眯眼睛道：“不行，总觉得有点亏。” “你会不会太小气了？我给你的吻多大方，你摸着你的良心说！” 顾染笑而不答。 陆司野咬牙，抬眼盯着顾染。 半晌，他似乎赌气转身，长叹一句。 下巴突然被人一抓，猛地朝着她的方向移动——轻而快的吻迅速再他唇上一落，顿时，阳光肆意。 陆司野忍不住都想感叹一句，眯着眼睛笑着。 顾染放开了手，依旧是笑着的。 两人对视，谁都没有开口。 身后，一辆车停进树林里，缓缓掉头。 白念柔握着方向盘，浑身发抖，嘴唇已然苍白。 第一百六十一章 推翻重来？ 她常常安慰自己，陆司野和顾染还是存在逢场作戏的可能性的，毕竟如果陆司野真的想要在人前装得恩爱，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现在看着这样赤裸裸的事实，她也只能承认陆司野是真的有了放在心上的人。他从前考虑问题鲁莽又粗心，只要是不在意的东西，通通不管死活，更别说此刻小心翼翼地呵护和讨好，刚才顾染吻上去的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陆司野的眼睛里有光。 白念柔崩溃地握着方向盘，将手机调出了拨号的模式，拨了出去。 “喂。”白鹿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有件事情，帮我去联系一下。”白念柔的声音有些抖，自己也控制不了，连带着握着反向盘的手指都在晨光中晃动着。 她慌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不知道自己还能靠着什么来维持他还能回到她身边的念头。 而现在，还有一件更让她害怕的事情即将发生——顾染毫发无伤，她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讨到任何好处，陆司野一定会追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来南城之后已经是第二遭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犹豫了一下，随后道：“是……这次的事情吗？” “嗯，你和江夕蓝谈一下合作，是时候了。” “好。” 白念柔深吸了一口气，刚要挂断，那头突然又响起了白鹿的声音。 “等等。” 她手指一顿，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怎么？” 白鹿沉默了许久才道：“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吗？” 白念柔脸色一沉，“你一向支持我，我不希望在这种关头，你违背我的意愿做任何事。” “我只是……希望你开心。”他道。 白念柔瞬间沉默下来，嘴唇颤抖了两下，随后道：“心领了，但这是我想做的事。没有他，我整个人生都会失去意义。” 白鹿挂了电话。 白念柔闭了闭眼，继续开车。 半个小时之后，阳光已经洒遍整个树林，陆司野和顾染也驱车回来，和徐子冀一行人汇合。 众人在帐篷中坐下，疲惫感十足，但仍旧神经兴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仿佛一场梦境一般，只有顾染头顶的一些伤痕能股表明真实性。 闫肃已经来了，给顾染简单处理过之后便坐下，众人一时间没有言语。 “对了，那个人开口了。”徐子冀道：“费了一点劲，不过这些人也都不是什么硬骨头，稍微碰一碰，就说了。但是说的内容有限，只知道对方是个女人，而且给了我一个号码，我刚才顺着这个号码查过去之后，倒是得到了挺有意思的答案。” “什么？”顾染抬头。 她余光扫过白念柔。刚才在说到“女人”时，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里闪过的就是白念柔的脸，和她天未亮时看自己的眼神。 白念柔嘴唇一抿，也跟着大家探头听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顾染只是扫了一眼，一眼之后便将眼神重新回到了徐子冀的脸上。 “江夕蓝。”徐子冀耸了耸肩道：“我以为她改邪归正了……没想到还是戏多。” “和江夕蓝有关？”顾染带着几分诧异开了口。 她不是意外江夕蓝的人品，只是觉得这事情蹊跷，至少不应该是江夕蓝一个人做的。她几乎想不到江夕蓝此刻做这件事情的动机。 “是。”徐子冀道：“具体的还在查，事发突然，人手不够，只能知道这些。” 陆司野突然抬了眼。 徐子冀立刻哭丧着表情转头道：“老大，我真的尽力了……” “尽力了就查出这么点东西？我刚去山顶觉得那悬崖不错，适合羞愧的人跳一跳。”陆司野笑着，妖娆的笑眼看着人心底发寒。 顾染也笑了起来，被徐子冀的表情给逗笑，转头推了推陆司野道：“我饿了，不是说野餐吗？” “对，我们带了东西的。”陆微汀也接嘴，将话题给转开了：“听说嫂子的厨艺不错呀，有没有准备露两手？” “今天不行，她受伤了。”陆司野立刻道。 陆微汀乖乖点头。 “护妻狂魔。”徐子冀无奈感叹。 陆司野一个眼刀将徐子冀制得服服帖帖，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顾染主动站了起来，身侧的手却突然被人一拉，低头一看，对上了陆少爷眼巴巴的眸子。 “我头上受伤，活动活动也好。” “你一夜没睡了，我去帮忙，你去帐篷里休息一会儿。” 顾染失笑，“谁不是一夜没睡？行了，听话。” 她不自觉地柔声说出这一句时，自己也是一愣，随即有些反胃起来。 刚才那句话……居然是从自己嘴巴里说出来的？她什么时候和陆司野变得这么腻歪了？ 陆司野眼睛一亮，立刻什么也不说地放了手指，嘴角微勾，但还是站了起来，准备跟着顾染一起帮忙。 徐子冀在一边震惊着，这回就连林季尘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低头掩饰着自己笑的动作。 顾染脸一红，咬牙道：“开始吧。” 她转身和陆微汀走在了一起，将烧烤架摆了出来，还有租来的其他的用具，可以简易搭出煮饭的地方。 这样原生态的野餐方式，如果没有发生昨天惊醒动魄的追杀，顾染是很喜欢的。 “嫂子。”陆微汀突然凑了过来，轻声叫了一句。 顾染挑眉转头，等着陆微汀说话。 “你是怎么让我哥这么死心塌地的，有办法吗？我好想知道，你要是有时间，就给我讲讲呗？”陆微汀眼神里发光，说话的时候还是羞赧的，很容易就明白她联想到了谁。 顾染一笑，眼神朝着正在默默搭架子的林季尘身上一扫，开口道：“没有方法，有的时候契合就已经足够了。” “契合？”陆微汀若有所思，半晌突然有些苦恼道：“可是我一直觉得季尘和我没有完全契合……怎么说，始终有点膈应。他对自己还是有点不自信吧，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导。” 顾染的手指微微一顿，心里突然一酸。 “不自信”这个词，在她还是林衣的时候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他是意气风发的少年，爱好广泛，在各种领域闪闪发光。而现在就连求婚时想要自己开口唱一首歌，都已经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他心里关着一个人。”顾染将食材一点一点处理了，便动手便道：“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总有一天会帮他把那个人放出来。” 陆微汀似懂非懂地皱着眉。 顾染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解释道：“他不应该是这个性格，但是你知道他遭受过巨变，任何一个人在受到那样的苦楚之后都需要有一个伤痛愈合期，对吗？多给他一点耐心，你是个好姑娘。” 陆微汀眼神微微一动，好奇道：“嫂子，我一直觉得你好像挺了解季尘的，他是不是有和你说过什么？” 顾染摇头，“他是我好朋友的弟弟，我对他，就像对自己的弟弟一样。” 话音一落，徐子冀那头突然叫了一声。 “老大！” 陆司野转头。 徐子冀朝着陆司野跑去，扬着还在发亮的手机屏幕道：“俞磊跑了！” 俞磊？ 顾染的手指突然一顿，丢了东西，转身朝着徐子冀的身边走去，“你说什么？” 她目光发紧，喉咙都有些沙哑了，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陆司野立刻将她一拉，手指握了握，低声道：“别紧张，先听听看怎么回事。” 顾染才意识到自己失态，点了头。 徐子冀皱着眉头道：“刚才来的消息，俞磊被人救走了，没有查到是谁。” 顾染咬牙。 费了那么多的心思才将他送进去，以为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以为今后的日子不用再活在复仇中……现在是不是代表一切全完了？推翻重来？这算是她这辈子经历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先走。”陆司野当机立断，下了决定。 顾染没有任何异议，跟着陆司野朝着车边走。 “你们就这么走了吗？”白念柔在身后追了上来，疑惑道：“发生什么了？” “你们收拾一下也走吧，我们有急事，你们几个人留在这里不太安全。”陆司野挥了挥手，带着顾染和徐子冀率先离开。 白念柔看着几人的背影，没有说话。 路上，陆司野负责开车，徐子冀则一直砸联系人查这件事情，结果却是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这次居然没有痕迹，算是做得完美了，我猜就算是警方来查，可能线索都不会太多。”徐子冀挂了电话，有些无力地靠在了车上。 “一点都查不到吗？”顾染皱眉。 她虽然不太清楚陆司野的势力，但是几次接触下来，她也能够知道一点——如果陆司野的人都查不出来，对方只能是和他旗鼓相当的。在这南城，有和陆司野旗鼓相当的人吗？ 徐子冀突然抿唇，看了陆司野一眼，问了一句：“你说……会不会是陆和壁……” 陆司野听见那个名字，眉头动了动，半晌，依旧沉默着。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生一世 几天后。 陆微汀站在一家餐厅的门口，手指紧捏，不住地踱步。 林季尘伸手将她的手指握了握，也勾唇一笑，但并没有起到任何安慰的作用，自己也是冷汗涔涔，十分紧张。 陆微汀低声道：“季尘，如果待会我爸有任何反应，你都先别动怒，好好说，好吗？” 林季尘看了她一眼，知道她眼中的担心和忧虑，轻轻点了点头，伸手在她耳后一勾，嘴唇动了动。 此刻他多希望自己能开口说话能像所有普通人一样，应付喜欢的人，面对她的整个家庭。 陆微汀还是有几分害怕。 她本来是打算将林季尘的情况都告诉父亲的，但在打电话时被林季尘听见，伸手制止了她，所以一直到现在她都没能说出口。 他似乎想要看的是一个真实的反应。但她不害怕自己的父亲会因为季尘不能说话而嫌弃他，因为不管父亲的态度如何，她都已经做好了要和这个男人共度一生的准备，只是……她唯一害怕的只有季尘自己的心。 如果父亲在这种情况下有了其他人都会有的反应，对季尘的伤害太大了。 她冷汗越来越多，越是接近约定见面的时间，她便越是不安，手指都开始发抖。 林季尘无奈地将她环抱，下巴磕在陆微汀的头顶，轻轻磨了一下，示意她放心。 陆微汀闭了闭眼，半晌，被林季尘戳了戳。 她转头，一眼便看见他手中伸过来的屏幕，上面发着光打着几行字：“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最差的结果我已经在脑海里演练过无数遍了。你放心。大不了我就去你们家跪着，求你爸爸让你嫁给我。” 最后一句话跟着一个表情，十分轻松可爱。 陆微汀目光闪动，一时无言。“求”这个字，在林季尘身上发生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但他光是用到这个字，她就足以感动得一塌糊涂。 陆微汀点头，两人相视而笑。 “微汀。”身后突然传来一句叫唤。 陆微汀一僵，猛的回头，一眼看见正微笑着的父亲，抓着林季尘的手再一次紧了紧。林季尘回握了她一下，抿唇，转身对上了陆父。 陆军毅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眼神转到林季尘的身上，亮了亮。 不错……五官清秀，但表情刚毅，眼神里那股劲他很喜欢，微微也算是找到一个不错的人了。 “走吧，先进去再谈。”陆军毅道。 三人进了包厢，陆微汀看了林季尘一眼，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季尘安排了你最爱吃的菜，这家店煮螃蟹是一绝，待会你试试。” 陆军毅笑容透出几分，点了点头，看起来十分满意。 “微微说你是做剧本创作的，还有其他职业吗？”陆军毅问道。 林季尘拿出了手机，打了几个字，递给了陆军毅。 “目前是做这些，暂时还没有其他的打算。” 陆军毅眉头微微一皱，奇怪地看了手机屏幕一眼，转头看了看陆微汀，对林季尘的行为有些不解。 林季尘接着低头从手机里调出一张写着字的图片，递了过去。这是他昨天一晚上没睡，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的，其中每一个字和标点符号都反复斟酌，生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陆微汀伸手握住了林季尘放在桌下的手，没有做声，但默默支持着他的所有。 陆军毅低头一看。 “陆叔叔，很抱歉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和您交流……” 陆军毅先是扬眉，微微惊讶，越往后看表情便越是复杂，仿佛不相信一般将那些字反复看了两三遍，才抬头。 “你是哑巴？”他道。 “爸。”陆微汀皱着眉头喊了一句。这话听着刺耳，父亲也很少这样直白。她明白这事情让父亲受到的震动肯定不小，但就算是出于礼貌，也不该当面做出这样的表情。 林季尘反倒平静很多——这个反应对于他而言，已经是在有素质的范围内了。 “怎么？”陆军毅转头，沉着脸看着陆微汀。 陆微汀一时语塞，半晌道：“季尘有很多优秀的方面，如果你想听，我可以一件一件说给你听。但就算现在他的身份是你的晚辈，你也应该给予尊重。” “给尊重的前提是他没有伤害我最珍贵的东西。”陆军毅一字一句，冷了腔调，“你先出去，我和他单独谈谈。” “要谈就两个一起谈，没有单独谈的道理。” “我是你爸，你和我谈尊重，但最基本的信任呢？你给我了吗？” 几句言语下来，林季尘心中反倒有了诧异。 他以为陆微汀性格温顺柔和，家里的长辈大概是严厉型的，但看着这个光景，陆军毅就算是有些怒意，也还是尽量在讲道理。 林季尘打了字递了过去，“你先出去，给我几分钟。” 她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相信了林季尘。 门一关，陆军毅将头抬了起来。 半个小时之后。 陆微汀在门外越等越焦急，几乎按捺不住自己躁动的心。 父亲曾经当过兵，对很多事情的严谨是超出自己想象的，不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他会不会让步……如果不会……季尘也是个硬性子，两人要是谁都不让，到时候应该怎么收场？ 陆微汀咬牙，走到门边静静听着，什么也听不见。 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至少说明两个人没有打起来吧…… 再过了十分钟，陆微汀终于受不了了，咬牙突然深吸了口气，走向了门边。 “你说的意思我都明白，但是微汀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欣赏你，但更怕她吃苦。你知道她从小到大，本来就缺少温情的时刻，是我亏欠她太多。我们陆家在南城虽然不出名，但你知道如果微汀跟了你，要受到多少人戳脊梁骨的言语吗？你说你爱她，这些东西你能替她承受吗？” “砰！”陆微汀一把将门给推开，冲了进去，眼泪也瞬间从眼眶中满溢出来。 “爸。”她声音颤抖，有些恐慌。 听着那些话，她害怕林季尘真的会动摇。 陆军毅一愣，随即皱眉：“你怎么进来了？” “爸我从小到大就没求过你什么，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你想要的东西我也都尽力去满足了，但是唯独这件事，我求求你，我真的求求你。他在我眼里比任何人都优秀，他承受的东西也比其他人多，凭什么因为他承受的多，就活该受到区别对待？” 陆军毅一愣。 林季尘立刻站起身，伸手将陆微汀一揽，示意她起身。 陆微汀摇头，非但没有起来，还跪了下去。 “微汀！”陆军毅皱眉。 “听我说完。”陆微汀声音颤抖，十分激动，“爸，我一直觉得你会理解我的，你从来都告诉我，一个男人的担当是什么。你刚才说了你欣赏他，也说了唯一的担忧是害怕我被人戳脊梁骨。这一点你大可不必担心，如果我陆微汀会对别人的八卦皱一下眉头，那还算是你的女儿吗？” 陆军毅眼神微微一变。 林季尘咬牙，转身要跪在她的身侧。 陆微汀眼神一变，就要去拦。 “行了。”陆军毅挥了挥手。 林季尘抬头。 “你们两个别在这里演情深的戏码，我这把年纪什么没看过？等你们经历更多了还能说出这话，再来谈什么一生一世。” 陆微汀怔愣了一下，突然叫了一声。 “爸！你同意了？！” 陆军毅冷哼，没有说话。 林季尘目光闪动，嘴角的笑容再也忍不住，破空而出。 “啊！！爸！我就知道你最好啦！”她猛的朝着陆军毅的脖子扑了过去，眼角带泪。 陆军毅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唇角也微微上扬。 百盛。 顾染隔着冒着热气的水杯，盯着对面的江夕蓝。 她已经来了半小时了，除了闲聊之外什么也没干，看起来光明正大，仿佛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和她无关。 “江小姐。”顾染突然叫了一句。 “嗯？”江夕蓝状似无意地抬头。 “你今天过来不会只是为了闲聊吧？” 江夕蓝一笑，“当然不会。只是顾总行事一向按着心情，我也总得探好口风了，才敢说正事。” “正事？” “俞磊跑了，顾总应该清楚吧？” “这么大的消息，已经闹得满城皆知，我不想知道也难。” “他倒是命大，凭空消失一般，查也查不出。”江夕蓝眯着眼睛道。 顾染始终在观察她的表情，看了半晌后，开了口：“人跑了这么多天，江小姐才想着来和我商讨，会不会太晚了？想说的正事就是这一件吗？” “是啊，最近对于我来说还有其他的事情应该是正事吗？” “前几天我和司野他们一起去露营，下一次如果江小姐有空，可以一起过来。” 江夕蓝明显眼神一变，手指颤动，随即笑着道：“露营就不必了，我不太喜欢。今天就不打扰顾总了，差不多该告辞，下次有机会，再和顾总好好聊聊。” 顾染没有应答，只是看着江夕蓝起身，脑海里闪过她刚才的表情和动作，隐隐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说不出是哪。 第一百六十三章 顾安宁醒来 江夕蓝走出百盛上了车，并没有立即发动车子，而是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一个温柔的女声很快从听筒里面响了起来：“江小姐。” 江夕蓝听了，笑了笑道：“白总，你让我做的事我已经完成了。这下我们可以谈谈合作的事了吧？” “当然可以。”女人道：“白鹿会尽快联系你。”没等江夕蓝开口，她又笑着说了句：“我十分钟后有个重要会议，江小姐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江夕蓝一顿，捏着手机的手指缓缓收紧，僵笑着说道：“还有件事……” “什么？” 江夕蓝眼神一抬，望向了街边行走的路人，半晌后才将未说完的话吐出：“俞磊……白总，他的事和你有关吗？” 这下换成手机另一端的人沉默了。但只几秒，女人便柔柔地否认道：“不是。” 通话结束。 百盛。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顾染接起，耳朵里传来林碧岚欣喜的叫声：“阿染，快去医院！你姐醒了！” 顾染被她的话砸晕在当场，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她的姐姐醒了……顾安宁醒过来了…… 心中一喜，顾染嘴上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后连忙拿起办公桌上的车钥匙快步离开了公司。 她上车边发动车子，边拨给了陆司野。电话一通，陆司野懒洋洋地开口唤了她一声：“老婆。” 顾染的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司野，我姐醒了。我现在去医院。”激动的情绪弥漫，以至于让她没有察觉到陆司野时间过长的沉默。 “通知闫肃了吗？”陆司野声音含笑，仿佛并没有过刚才的异样。 “我妈电话跟他说了，也希望他能过去再帮安宁做一个全身检查，看还有没有其他问题。”顾染将车驶出了车库，“欢欢睡了没？要不你带她一起过去？” “她精神着呢。”陆司野笑了起来，“我收拾一下就带她出门。” “好。” 挂断电话，顾染看了已经熄灭的屏幕一眼，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她随手将手机放在了副驾驶座位上，随即加快车速，朝前方开去。 十多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医院门口。 林碧岚早就在几分钟前给她打过电话又催了一遍，言语间满是笑意。她下车朝街道两边扫了一眼，然后走到一家卖水果的小店前，按着记忆中顾安宁的喜好买了一篮水果。 离病房还有几步远，顾染就听到了从病房里传出来的笑声。 她笑笑，提着果篮走过去抬手敲了敲门，然后推开。 里面的声音顿时止住，全都朝她看了过来。林碧岚见是她，斜了她一眼道：“怎么现在才来？”嘴上虽这么说，但她还是伸手接过了她手上的果篮，并拉着她走到病床边，“你们两姐妹也有两年没见了，多说说话。安宁刚醒来，很多事都不知道。” “好。”顾染接了一句，随即目光一移，看向了床上躺着的顾安宁。 两人的眼睛对上，顾安宁静静地看着顾染，脸上的笑容突然加深了几分，声音虚弱地道：“妈说的没错，阿染果然变了。” 一旁的顾立国感慨道：“这两年发生了太多事，如果没有阿染在，顾家可能早都被顾齐那小子败光了。” “现在好了。”林碧岚一脸高兴，放下果篮，轻轻拉起顾安宁的手拍了拍，“一切都好起来了。” 几人闲聊着，门口蓦地又响起敲门声。 顾染最先听到，笑了句：“应该是司野来了。” “司野？”顾安宁喃喃，随即才想起这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在两年前还是她的未婚夫。如果没有那场车祸，那么现在……她心中一动，抬眼看向了门口。 男人很高，身形偏瘦，浑身散发着妖娆慵懒的气质，一眼便让人惊艳。只是他怀中抱着个小孩，动作看上去还十分自然熟练，让人心中凭白生出几分诡异，仿佛这样的男人就不会做这样的事。 “爸妈。”陆司野先向顾立国林碧岚打了招呼，转而笑着将欢欢抱给了顾染，“小家伙刚才一直在找你。想你了。” “粘人精。”顾染低笑了一声，空出一只手扯了下陆司野的衣袖，视线转向了顾安宁，笑道：“你们俩不需要再互相介绍了吧？” 顾安宁轻轻摇头，随即对陆司野微微一笑，态度大方，“你好。这段时间多谢你帮助阿染渡过顾家的难关。” 陆司野客气地笑道：“她是我老婆，不用提‘谢’这个字。” “好了好了。你们三个先聊，我跟碧岚下楼去给安宁买点吃的。”顾立国插话道：“待会儿闫医生来，检查了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们就带安宁回家休养。” 顾安宁笑道：“谢谢爸。” “一家人还客气什么？”顾立国挥了一下手，和林碧岚离开了。 病房里立刻变得安静了不少。陆司野转头问顾染：“想吃苹果么？”他看到了桌上放着的果篮。 顾染“嗯”了一声，立刻明白这是陆司野想让她跟顾安宁好好谈谈。的确，时间过去了两年，很多事的变化都超出了顾安宁的想象，还有原本属于顾安宁的东西，比如百盛、陆司野……顾安宁会怎么想？ 她坐在了病床边，想了想，开口道：“姐，司野的事爸妈跟你说了吗？” 顾安宁愣了一下，似没想到顾染一出口就是这么敏感的话题。她瞥了沙发上的陆司野一眼，很快收回了视线，看着顾染道：“说了。”她叹了口气，握住了顾染搁在床边的右手，“我很庆幸。” 顾染面露疑惑。 顾安宁的语气透露出一份亲近：“在那个时候你被迫代替我嫁给他，没有被现实的苦难压倒，反而迅速地成长起来保护爸妈，保护我。阿染，我又怎么会怪你？” 顾染一怔，而后缓缓地笑了起来。她给顾安宁讲了很多这两年来发生的事，以及百盛日后的发展，最后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顾安宁笑了一下，“百盛在你手里发展的很不错，我贸然再接手恐怕有些不适合。再说了，顾家的产业这么多，还怕养不起我一个闲人？” 此时，白念柔家。 书桌上放着一摞资料，白念柔随手翻了几张便放在了一边，问白鹿道：“查到了么？” “嗯。” 本来漫不经心的白念柔一听到这个回答立刻便变了表情，转过身子，望向了身后的白鹿，“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她让白鹿查的并不是多重要的事，但却是她一直都没有解开的心结。陆司野当年为什么会答应娶顾家的人？他并不是一个重视长辈之间承诺的人，相反，他肆意张扬，做事随性。 白鹿沉默片刻，虽然明知道答案说出来会让白念柔行事越走越偏，但犹豫之下，他还是选择不作任何隐瞒：“陆司野一开始想娶的人是顾安宁，也只有顾安宁……” 白念柔沉默地听着，一字一句，都像一把刀狠狠地刺入了她的心。不知过去了多久，白鹿终于停了下来。她失态地笑了起来，语气里有着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失落，“所以他心里其实是装着两个人的么？” “这个答案目前不能确定。”白鹿道。 “是或不是，试一下就知道了。”白念柔眯起眼睛说道，转而拿起手机打给了陆和壁。 电话通了，她开门见山地道：“陆总，不知你有没有这个意向跟我合作？” 沉默。 白念柔也不恼，继续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目的，不管是欢欢还是想对付司野。恰好我们利益一致，不如暂时合作？” “你有什么把握我会答应？”陆和壁终于开口。 白念柔笑道：“我手里有一些你会感兴趣的信息。你平时比较忙，想来也没有把精力放在这上面。” “是什么？” “我想我们还是见面谈比较好。你说呢？”白念柔道。 又是沉默。 白念柔耐心十足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叠照片，上面全都是同一个人的面孔——陆司野。 她勾了勾唇，将照片一一翻看后，又放在了一边。 做完这些，耳边突然响起两个字：“地址。” “我发给你。”她说完，按下了挂断键。一旁的白鹿走上前，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提醒道：“白总，如果我们跟陆总合作，那就真的收不了手了。” “这话你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白念柔眼神温柔，将地址编辑成短信发送给陆和壁后，起身道：“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白鹿，我要的不是一个反驳我的人。” 白鹿抿了抿唇，低垂了视线道：“是。” “我去换衣服，待会儿你送我去见陆和壁。”白念柔丢下一句，便走出了书房。 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白鹿一个人。 他看了凌乱的书桌一眼，走上前将杂乱的资料一一收拾了，整齐地摆在了一旁。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瞟了一眼，见是一个陌生号码，眉头一皱，鬼使神差地接了起来。 他没说话，静静地等待着手机另一端的人开口。 果然，电话那端的人显然耐心不好，很快便道：“白总，你把我救出来该不会只是想养着我玩吧？” 第一百六十四 心中最美的女人 救出来？ 一丝灵光忽然冲入脑海，白鹿还没来得及细想，又听那个男人颇不耐烦地说道：“我愿意配合你的计划，但这不代表我愿意成为一个窝囊废！整天躲着他们，过见不得光的生活！” 字字清晰，白鹿听得非常清楚，也很快将男人与记忆中的某人对上号来。最近闹得满城风雨，且极有可能和白念柔合作的也只有那个人了——俞磊。 偶然发现的这个事实让白鹿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因为他没想到白念柔做事会瞒着他。 见他这么久都没说话，俞磊的心中也起了一丝异样，疑惑地叫了一声“白总”，但下一个字还没吐出，耳边就只剩下断线的嘟嘟声。 白鹿心乱地将手机放在桌上，站了没一会儿，白念柔就回来了。 她瞟了一眼被整理好的书桌，什么都没说，走过去拿起手机随口道：“走吧。” 白鹿下意识跟在她身后，几次吞吐，最终还是在上车后对她道：“刚才你有个电话。” “噢。”白念柔的语气毫不在意。 “我不小心接了。”白鹿道：“他应该有事找你。” 白念柔听他说了后面一句，看了他一眼，随后将手机点开了，查看通话记录。在看到那个号码时，她的眼神一下子凝住了，眉头瞬间皱起，又看向了他：“你接了？” 白鹿点头。 白念柔忽地捏紧了手机，眼神立刻就变了。 “那人是俞磊么？”白鹿开口。 白念柔抿唇，声音冷了些：“谁让你随便接我电话的？” 白鹿缓缓垂下了眼神，黯了黯，没有说话。 空气逐渐冷凝。 白念柔也心知是她语气重了，神色缓了缓，道：“算了，这件事我也没想过要瞒着你。只是我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跟你说，免得你又想阻止我。”她和白鹿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得上是青梅竹马。白鹿毕业于世界著名学府，能力非常突出，父亲本来给他安排了更好的出路，但他最终拒绝，并选择跟在她身边当一个小小的助理。其中的原因是什么她当然也清楚。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却从未挑明。 白鹿苦笑，“白总想做的事，我什么时候阻止过？” 白念柔一愣，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柔和，微笑道：“所以我才一直都很感激你。要不是你，我又怎么会过得这么轻松，可以放心地将事情交给你。”她见白鹿没说什么，便调出了俞磊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完了后抬眼对白鹿道：“开车吧，跟陆和壁约好了半个小时后见面，迟到可不好。” 白鹿应了一声，转过头去依言发动了车子。 医院。 闫肃给顾安宁做了一下全身检查后，对顾立国几人道：“顾小姐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了，后期可以适量的做一些恢复训练。” “那她可以回家休养吗？”林碧岚问道：“她也两年没有回家了，家里的环境总要熟悉一些，天天在这医院里面待着，光是心情上就不会觉得放松吧？” 闫肃想了一下，点头道：“可以。”他顿了一下，看向了陆司野。 陆司野挑了一下眉，明白闫肃这是有话对他说，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转身离开了病房。 闫肃跟顾立国几人说了下注意事项后就走了。 楼下，陆司野正等着闫肃。 闫肃一眼就看到他，走了过去，开门见山道：“顾安宁有心脏病。” 陆司野的眉头一下子便皱了起来。半晌后，他问道：“严不严重？” 闫肃先是将顾安宁的病情讲了一下，最后道：“需要做心脏搭桥手术。现在首要的是养好身体，其他的后面再说。”他见陆司野沉默，问了句：“需要现在告诉他们吗？” 现在说？现在顾安宁刚醒，一家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他可不想让这个消息引起他们的恐慌和担忧。想着，陆司野摇头道：“暂时不要说。等她身体好些了，可以做手术的时候再讲也不迟。” “好。” “后面你多关注一下顾安宁。”陆司野道：“防止意外情况发生。” 闫肃面露疑惑，似不明白陆司野为什么这么关心顾安宁。 陆司野摆了摆手，故作不耐烦，“让你做你就做。”他双手插兜，转身，“我上去了。” 声音刚落下，他同时也停下了脚步。 前方不远处，顾染正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双方对视，陆司野稍稍一怔，随即脸上起了笑容，走上去耍赖似的将手搭在她肩膀上，叫道：“老婆，你怎么下来了？” 顾染匆匆看了闫肃一眼，便被陆司野带着往楼上走，“妈让我下来给姐办出院手续。”边说着边捅了捅陆司野的腰间，轻叫道：“陆司野，我还没办完呢。你先上去。” 陆司野的步子突然一顿，转头盯着顾染。 顾染不明所以地跟着停下。 一楼大厅里，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忍不住将目光锁定在两人的身上，即便走过了，也还是不舍地转头，多看一眼顾染或是陆司野。 陆司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严肃，但很快又变回了漫不经心的样子，笑道：“那我先上去了。” 顾染点头，心里漫上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刚才陆司野是有话想对她说，不是刚才那句。 她目送陆司野走进电梯，直到电梯门关上，才转身，拿着顾安宁的一些资料朝右边走去。 第二天下午，等顾安宁的身体恢复了一些，林碧岚才决定带她回家。因为顾染临时有事要去一趟百盛，所以便先让陆司野去医院帮忙。 陆司野懒懒地靠在墙壁上，低头把玩着手机。其实顾安宁这边并不需要他帮忙，她的东西不多，也没有什么要带走的，直接简单打一下包就可以了。 “安宁，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林碧岚将顾安宁扶到床边坐下，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走到饮水机旁。 顾安宁的四肢仍不是很协调，走路还需要人搀扶或是倚靠轮椅。她微微转了下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陆司野，有些好奇。 这几天和陆司野的接触中她发现对方是一个极其优秀的男人，不仅如此，还十分神秘。因为一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林碧岚走到顾安宁面前，将纸杯凑到她嘴边，道：“喝吧。” 等顾安宁喝完水后，陆司野才开口：“妈，阿染快到了，我下去接她。” 林碧岚笑着点头，“好。” 陆司野走出病房，在走廊上见到一个拿着花的男人，手上拿着一张纸，边看边对着病房号。他经过时不经意间瞟了一眼，收回视线后忽然停了下来，转头对男人道：“等一下。” 男人诧异地转过身看他。 陆司野缓步走到了他面前，抽出了他指间的那张便签纸，确定上面的房间号后，问他：“送花？” 虽然陆司野的语气轻描淡写，但男人还是被他的气场震慑住，后知后觉地点了一下头，“是。” “送给谁的？”陆司野问：“顾安宁？” 男人摇头，拿着花的手紧张地收紧，“是一位叫顾染的女士。” “顾染？”陆司野喃喃，随即想到了什么，眯了眯眼。片刻后，他伸出手对男人道：“给我吧，我帮你送。” 男人僵笑了起来，“这不合规矩啊先生，客人指明要送到顾染女士的手里。” “我是顾染的老公。”陆司野缓缓笑了起来，语气有些危险，“是把花乖乖给我，你好完成任务；还是直接让花进垃圾桶，你选。” 男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将花交给陆司野。 陆司野将花接到手里，粗鲁地将花拨了拨，拿出了里面夹着的一张卡片。他扫了一眼，随即对男人道：“你可以走了。” 男人心一紧，连应了两声，抬腿走了。 身后电梯门开关的声音响起。陆司野转头看了一眼身后，而后转了回来看向了手里的卡片。 ——送给我心中最美的女人。陆和壁。 他将这短短的一行字看了不下五遍，冷笑一声，将卡片揉乱，走向了走廊的另一侧，将花塞毫不留情地进了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他才朝电梯走去。刚到电梯门口，正好有人上来。电梯门开，顾染见到他有些意外地道：“这么巧？” 陆司野想起陆和壁的那束花，心里烦躁着，但脸上却不露痕迹，勾唇笑道：“是啊，好巧。”要不是这么巧，陆和壁送的花就被其他人看到了。 顾染走了出来，察觉到陆司野的情绪不大对，于是道：“有人惹你生气了？” “是有那么一个不长眼的。”陆司野跟她走向病房。 “谁啊？” “不重要。”陆司野道：“这人从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顾染听到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没说什么也就没再问。 快要到病房门口时，陆司野突然扯住了顾染的手腕，问道：“老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你忘了吗？” “哪句？”顾染道。 陆司野深深地看着她，再一次将话重复：“不要和陆和壁来往，我嫉妒心很强。” 第一百六十五章 联姻的真正原因 顾染挑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问：“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 卡片上的字倏地从陆司野的脑海中掠过。想起那束花，他眸色一深，但只摇头，“没有。” 顾染笑笑，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和陆司野一起朝病房走去。 进去时，顾安宁正和林碧岚聊天。见到顾染，林碧岚立即起身笑道：“东西已经收拾好了，走吧。” 顾染点头，和顾安宁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顿时沁出了笑意。 一路上，车子开得十分平稳。 顾安宁和林碧岚坐在后排，视线落向窗外。一直到车子在老宅门口停下，她才回了神。 林碧岚先下了车，小心地搀扶着顾安宁，声音难得柔和：“你爸在家里等了一个上午，还特意将你的房间重新打扫了一遍，房间里的摆设从来没有动过，和以前一样。” 顾染走过去握住了顾安宁的手，笑意在唇角漾开，轻轻地吐出一句话：“安宁，欢迎回家。” 顾安宁听到最后四个字，心里一震，眼神里有光彩闪动。她无声地捏了捏顾染的手指，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 林碧岚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有些感慨。两年前顾安宁陷入昏迷时，她还以为顾家会败在顾齐那小子的手里，可谁知道一向最不起眼的顾染却担起了所有的责任，甚至比安宁做得更好。 因为顾安宁的身体还没完全好，所以行动比较迟缓，但林碧岚和顾染却极有耐心地陪她一起一步步迈向门口。 陆司野跟在三人的后面，一手提着行李包，一手散漫地插进裤兜，眼神却始终定在顾染的身上，幽沉难测。 到了门口，顾立国听到动静也出来了，一脸高兴地对顾安宁道：“中午我和你妈做你最爱吃的菜。你身体还没好，先休息一下，待会儿吃饭叫你。” 顾安宁笑了笑，道：“好，谢谢爸。” 等顾安宁进去坐下，顾染突然想到什么，抬眼对身侧的陆司野道：“我忘了拿东西，出去一下。”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陆司野将钥匙掏出来递给了她。 顾染接过，顺带斜了他一眼，“不用，就几步远。你陪爸妈还有安宁说说话吧。”说完便走了。 她到车库找到陆司野的车，解锁后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个购物袋——这份礼物是她为了迎接顾安宁回家而特意准备的。 她无意识地弯起了眼睛，关上后备箱，拎着购物袋重新朝着门口走去。 进到客厅，里面却非常的安静。她脸上挂着笑容，想到顾安宁看到这份礼物时的样子，脚下的步子不由得迈得更快了一些。走过拐角，她正要说话，眼前这一幕却让她的表情立即凝住，停在了原地。 陆司野半抱着顾安宁，姿势暧昧。 顾安宁望了一眼前方，表情僵了僵，随即用手推了一下陆司野，道：“麻烦扶我到沙发坐下，谢谢。” 顾染没说什么，提着购物袋走了过去。 陆司野将顾安宁扶回沙发坐下，然后看向顾染道：“她刚才摔倒了。” 异样的感觉重现，但顾染相信陆司野和顾安宁的为人，也就并不在意地点头，将购物袋递给了顾安宁，转开话题：“姐，送给你的。” “谢谢。”顾安宁微微一笑，伸手接了过来，动作仍不是很流畅。 “打开看看。”顾染开口，笑容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顾安宁“嗯”了一声，低头拿出了购物袋里面的礼物盒，盒子上面印着她最喜欢的一个品牌logo。她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和陆司野结婚的前几天，她挑选婚纱的时候。 那时候她对于嫁给陌生人的这件事还很抵触，但身为顾家的长女却没办法，只得听从家里的安排。试穿婚纱出来，她看着镜子里耀眼夺目的自己，情不自禁地抬手摸上了脖颈，自嘲一笑：“如果谁要是送我一条hy的项链，我立马嫁给他。”hy有个著名的设计师，她非常喜欢他的设计。 她表情温和，心底的思绪却翻腾，抽回思绪盯着手上的盒子看了又看，最终感慨的缓缓打开。 当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时，她拿着盒子的手指不受控制的抖动了一下。她抬眼看向了顾染，微笑道：“我很喜欢。”那个设计师从两年前开始就已经不接受私人订制，可见顾染为了准备这份礼物花了不少心思。 顾染看到她的笑容，也轻松地笑了起来：“喜欢就好。”她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陆司野。要不是他，这份礼物也不会这么顺利的就拿到手。 陆司野察觉到她的目光，仿佛读懂了她此刻的情绪似的，唇边缓缓绽开了一抹妖异的笑容，心情显然也很好。 手机铃声响起，顾染拿起沙发上的提包，将手机掏了出来。她瞟了眼来显，对陆司野和顾安宁示意了一下，随即边接通边走向了外面。 “白总。”她道。 “顾小姐，下午三点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白念柔开门见山道。 顾染没有立即答应，“是有什么事吗？” 白念柔的轻笑声响了起来，“除了生意上的事，顾小姐以为还能有什么？” 顾染的眉头皱了皱，但很快松开，“地址。” “我待会儿发给你。”白念柔说完便切断了通话。 吃过午饭，顾染和陆司野便离开了老宅。到家后，顾染跟陆司野提了一下她要出门的事，便又开着车子出了门。 她到咖啡厅时，白念柔已经坐在了那里。 见到顾染，白念柔心情很好地冲她挥了挥手，温柔笑道：“顾小姐，这边。” 等顾染坐下点了单，白念柔才道：“听说你姐姐已经醒过来了，恭喜你。” “谢谢。”顾染淡淡说了一句，不想在这些事上跟白念柔浪费时间，于是问道：“不知白总电话里说的事是什么？” 白念柔似才想起来，笑了笑道：“白家最近研发出了一种新型的基础药物，成本比同类型的药物低了至少八成，所以我想跟顾小姐商量一下拓宽销售渠道的事。” 这种好事白念柔会拉上顾家？ 顾染静默了一瞬，心中念头百转千回。白家家大业大，在这种事上根本无需跟其他公司合作，而他们之前两家的合作也仅限于其他药物的合作销售而已，不包括她刚说的那种。 白念柔当然也看出了顾染心存疑虑，也不着急，笑道：“顾小姐可以回去考虑一下，这周内答复我都可以。”她低头看了下腕表，“还有个朋友要过来，快到了。” 声音落下没一会儿，顾染的身后就响起了一阵规律的脚步声，到她身侧就停了下来。 顾染抬头看了一眼，见是陆和壁，脸色有了几分讶异，但还是打招呼道：“陆总。” 陆和壁“嗯”出一声，看了眼白念柔和顾染所坐的沙发，随即一丝犹豫都无，抬腿走到了顾染的旁边坐下，转而对服务生道：“黑咖啡。” “好的，先生。”服务生拿着单子走了。 白念柔看了下顾染，眼神又转向了陆和壁，笑道：“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说完她站了起来，拿着提包离开了。 白念柔一走，顾染和陆和壁之间就只剩下了沉默。 顾染慢慢喝着咖啡，已经猜到了今天白念柔约她出来不只是为了合作的事。陆和壁迂回的通过白念柔见她，肯定是有话要说。 两人都十分沉得住气，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只有杯子触碰桌面的声音不时响起，再无其他。 直到服务生将陆和壁的咖啡端上来了，离开后，他才声音清冷地开了口：“你知道陆司野当初为什么会答应联姻吗？” 顾染没想到会是这个话题，愣了几秒，回道：“或许是兴致突然来了吧。”这件事她也一直觉得很奇怪。婚姻是人一辈子的大事，陆司野也不是一个听话的人，哪会面都没见过，在没任何了解的基础下就答应结婚？但陆和壁突然这么问，难道……他知道答案？ 这么想着，顾染下意识转过头，却冷不丁地正对上陆和壁平静无波的双眸。 陆和壁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道：“陆家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复杂。陆司野之所以答应联姻，完全是为了一个人。” 为了一个人？是谁？ 顾染几不可察地皱起了眉头。 没等她说话，陆和壁自己就给出了答案：“你姐姐顾安宁。”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顾染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破绽，强撑着笑容问道。虽然她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着她，陆和壁不会说谎。 陆和壁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只道：“顾安宁现在已经醒过来了，你仔细观察一下他对顾安宁的态度就能发现端倪。” 声线平稳，语气肯定。 顾染轻轻抿唇，压下了此刻心里波澜起伏的心绪，起身对他道：“多谢陆总好心提醒，但识人不是听人说的，而是用眼睛看的。”话里话外满满都是对陆司野的维护，但此时的心情只有她自己知道。 “说曹操曹操到。”陆和壁突然看了一眼窗外。 顾染抬头，对上了一双墨色而妖异的瞳孔。 第一百六十六章 对我说说真话 顾染拿着包，走了出来，低头看了车内的人一眼，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再不来，我的老婆怕是要被人拐走了。”陆司野微笑着看了一眼顾染身后。 陆和壁转身朝着自己车子走去，没有多余的话。 顾染开了门上车，开口道：“碰巧遇见的，不要多心。” “这情况……我很难不多心。倒不是不信任你，是那个死人妖性冷淡让我太不放心。”陆司野依旧笑着。 顾染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见陆司野形容别人为“死人妖”…… 笑容刚起，又止住了，脑子里忍不住晃动着陆和壁刚才说过的话，微微一收。 “我开车了，待会儿自己回去。”她道。 “不要和陆和壁多接触。”陆司野脸上已然没有笑意。 顾染转头认真看了陆司野一眼，狭窄的空间里气氛瞬间开始凝固起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那你能不能解答一下我的疑问。”顾染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道：“你在害怕吗？” 害怕……说出这个词的时候，顾染自己也是一愣。以往她怎么都不可能将陆司野和这个词联系在一起，但是今天，陆司野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 “你听我的就行。”陆司野没有解释，脸色有些僵硬。 顾染微微一震，沉默了片刻之后，转头看了他一眼。 从以往的经验来说，陆和壁是不会说谎的。反而是陆司野，对她多有隐瞒和欺骗，其实很多时候她都摸不到陆司野的底，而陆司野行事向来也都不是坦荡荡的，甚至以不坦荡为豪，没有将底线这种东西放在心里。 她眯了眯眼。 “不给个理由吗？” 陆司野也看了她一眼，沉默。 顾染点头，若有所思地开门，下车离开。 陆司野看着顾染的背影，许久之后，懊恼地打了一下方向盘，也跟着下了车。 晚上。 顾染坐在电脑前，手里正在对着百盛的帐，耳边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和陆司野一晚上没有说话，刚才去厨房拿水的时候错身而过，陆司野停下来了，但是她没有打算理会。 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她就已经确定自己不会在一些模糊的领域忍让了。这场婚姻是误打误撞，但她的感情已经不是。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知道自己应该包容什么，不应该包容什么。 关于陆和壁所说的话，她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那需要了解也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脚步声越来越近。 顾染转头，盯着电脑屏幕，装作没有听见。 门开了。 “老婆。”陆司野的声音拖长了，走了过来。 顾染没有说话。 “在忙什么？”他探头，手里拿着咖啡和计算器：“需要助手吗？” “不需要。” 陆司野凑到了她跟前，叹息一句：“就知道不应该让你见陆和壁，你看，见出事情了吧。” “如果问题真的出在陆和壁的身上，那是好事。”顾染话里有话，微笑着回答。 “捕风捉影，三人成虎，这事情你还听的少吗？”陆司野回答。 顾染心里有些微微触动了。 那些话是陆和壁说的，确实没有证据，全都是心里怪异的感觉在作祟。是该好好问一问陆和壁。 她转头，接过陆司野手上的咖啡，放在了手边。 陆司野眼睛一亮，看着顾染。 顾染没有说话，但显然态度已经好转了不少。 “不生气了？”他道。 “你这么没皮没脸的，我想生气还显得小气了。”顾染翻了个白眼，继续对着手里的帐。 “不生气了我们就做点正事。” “什么……” 最后一字还没有说完，尾音就已经淹没在陆司野霸道的吻中。 她抬眼，眸光清澈。 …… 第二天。 顾染一早便出了门，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没有和陆司野打招呼，转身离开。 她知道陆妖精要是看见她坚持去找陆和壁，一定会再一次炸毛。 顾染走了没多久，楼梯口便出现了陆司野的身影。 他沉着脸站在楼梯口看了一眼，手里还抱着欢欢，指着门口对着小家伙道：“欢欢，你好好看看，你妈不要你了，去私会野男人，你长大之后一定要记清楚这一幕，帮我狠狠教训她。” “呀！”欢欢挥着手，叫了一句。 陆司野抱着她重新回了床上。 手机响了，他转手接了起来 “喂，你在哪儿？” “家。”陆司野情绪有些不好，声音低沉，心里盘算着要怎么跟着顾染才会显得自己是不小心。 一想到陆和壁那个性冷淡都学会送花了，他心里就是一阵发毛。他什么时候吃过这种闷亏？ “我刚好要去你家附近送文件，快到了，如果不忙的话，我和你讨论一下顾安宁的病情。” 陆司野不耐烦地皱着眉，但是听见顾安宁的名字之后，眉头突然松动了些。 半晌，他看了欢欢一眼，叹息一句道：“行，来吧。” 五分钟之后，闫肃在门口脱了鞋，边脱边问道：“小家伙呢？” “在楼上睡着呢，昨天晚上又是哭又是闹，先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闫肃的嘴角勾了勾，笑容有些温暖。看得出他很喜欢欢欢。 “别笑。”陆司野看了他一眼，“瘆得慌。” 闫肃瞬间将笑容收了回去，瞪了他一眼，“你能要到欢欢这样的女儿，就该偷着乐。” 陆司野没有反驳，冷哼一声之后转了身，坐向了沙发，“说吧，她的心脏病怎么了。” “这两天我也有研究一下，包括和医院里的所有教授都集体开了个会，有几个方案想要确定一下。她这个病也不算是……” 砰！ 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响。 陆司野没在意，闫肃已经停了下来。 半晌，半空中猛地传来一阵响亮的嚎叫声，震得陆司野都是一抖。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是一沉。 陆司野瞬间站了起来，朝着楼上大步跑去。 “是欢欢吗？”闫肃紧接着跑了进来，一眼便看见在地上哭得脖子都红了的欢欢，愣住了。 “你去开车，快。”陆司野沉了脸，迅速将欢欢抱了起来，朝着医院赶。 陆和壁家。 顾染开车到了门口，保镖已经等着了，看见顾染下了车，立刻弯腰走了上来。 “顾总好。” 顾染看了他一眼，转身跟着他走了进去。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顾染低头一看，是陆司野，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接了起来。 “欢欢出事了……” 顾染脚步猛地一滞，手指收紧，脸色瞬间白了，转头朝着自己的车子奔去，边跑边道：“你说什么？” “来医院。” 顾染颤抖着，扔了电话就开动了车。 “顾总？”保镖有些不解，在一旁叫了一句。 顾染挥了挥手，没有说话，绷着脸踩了油门。 车子一溜烟跑了出去，只留下发愣的保镖站在车后眺望着，半晌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医院。 顾染脚步匆匆地上了楼，来不及等待电梯，直接冲着儿童病房的方向奔去。 长廊中全是带着小孩的家长，看得她心头更加慌乱。 赶到病房门口时，陆司野恰好抱着欢欢抬了头，和顾染对视了一眼。 “怎么回事？”顾染扔了包，喘息着跑到了陆司野的跟前，有些无措，看着欢欢头上被磕到的痕迹，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去接，“她怎么了？是摔的？磕到哪儿了？” 陆司野看了她一眼，眼底浮动着愧疚，低声道：“磕到地板了，轻微脑震荡，从床上摔下来……是我没有注意。” “轻微脑震荡？为什么会摔到地板？”顾染皱着眉，不可置信地转身：“我早晨出门不过半小时，欢欢才醒，你不是在她身边吗？” 顾染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急躁了，但是丝毫不想克制。此刻她血液上涌，只知道欢欢处于危险中，而且这样的危险，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陆司野没有说话，看了闫肃一眼。 闫肃也低了头。 顾染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两下，随后尽量平静地开口道：“我们是有过约定的，我不在的时候，你会帮我好好照顾欢欢，她这个年纪，好动又不会走路，没有人看管是很危险的。你把她一个人留在房间里没有问题，但是理由呢？那个时候你去干什么了？” 闫肃心里一慌，几乎不敢抬眼去看现在的场面，只想转身离开，但是紧张和冷汗又硬生生将他钉在了原地。 陆司野咬牙，解释的念头被自己掐断。 他知道如果现在解释自己当时在和闫肃商量有关于顾安宁的病情，那顾染一定会误会，到时候爆发和争吵就势必不可避免……今天的事情确实是他粗心。 “抱歉，我下次……” “陆司野。”顾染咬唇，突然叫了一声陆司野的名字，声音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恐惧，有些颤抖。 陆司野抬眼。 “你能不能……有一次，哪怕只是一次，对我说说真话？” 她道。 欢欢安静地躺在陆司野的怀里，病房里的气氛因为这一句话，一瞬间降至冰点。 第一百六十七章 患得患失 闫肃轻咳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尴尬地笑着道：“那个……那个我先……先出去……” “不用。”顾染伸手，从陆司野怀里接过欢欢，低声道：“我出去。” 陆司野抬眼，唇角动了动，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染的步子一点一点远去。 欢欢比平时更加安静，一言不发，躺在顾染的怀里，只有露在外面的脚踝在一动一动，随着动作而晃动着。 医院外。 顾染站着，抬头看了天空一眼，心里有些懊恼。 她刚才说的话做的事显然是已经超出了理智的范围，联想到这些天的异样和陆和壁对自己说的话，就更加烦躁了。 她知道这可能是挑拨，也知道自己需要控制，但再多的理智在看见陆司野的那一刻突然就崩塌了。也就是那一刻，她才真的明白自己逃不掉了。 这辈子居然会为了一个男人还波动成这样……真是白吃了上辈子的亏。 接下来的几天，冷战无可避免。 陆司野对欢欢照顾得无微不至，但顾染还是没有拉下脸来理会。 餐桌上。 顾染低头夹菜，碗里突然多了一块糖醋小排。 她看了一眼，抬头便遇上陆司野笑嘻嘻的眼睛，抿了抿唇之后，低头继续吃饭。 陆司野笑容渐渐收了，叹息一句重新靠上了桌子。 他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也就是为了顾染，换个人…… 手机突然响了。 陆司野瞥了顾染一眼。 顾染看了眼屏幕，接了起来。 “妈。” “你姐姐受了点伤，我现在跟你爸在外面没法赶过去，你有闫医生电话吗？能不能让他先帮忙去看看？” “受伤？她在家里好好的怎么会受伤？”顾染将自己手里的碗筷给放了下来，眉头紧蹙。 “不知道，刚才让我买点创可贴过去，这孩子，肯定是划到哪儿了，也不知道严不严重，总是这么搪塞过去怎么行……” “我给闫肃打个电话。” “好，赶紧的啊。” 电话挂断，顾染看了看陆司野，眼神扫过他的眉眼，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开了口。 “安宁受伤。” “又受伤？”陆司野也当下了筷子，拧眉。 小动作看在顾染的眼里，终究还是有些触动。 凭她对陆司野的了解，陆司野绝对不会对不相干的人多看一眼。从前也只有她和欢欢享受过让他紧张的特权，就算是白楚苼青梅竹马的情谊，他也是不屑一顾撇清关系的。 所以此刻……又算是什么反应？ 顾染将手机收进了口袋里，点头道：“估计是划到了，让妈带创口贴。” “我通知一下闫肃。”陆司野拿出了手机，盯着屏幕操作着道：“我们也去老宅看看。” 顾染眉头动了动，半晌，点头，什么也没说，跟着他往门口走去。 一个多小时之后。 顾染跟着陆司野下了车，陆司野朝着她的方向靠了靠，刚要伸手去揽，被顾染轻轻的一个动作避开了。 他抬头看着顾染的侧脸，一时没有看出端倪，只是挑了挑眉，再一次上前伸手——顾染一个拐弯，手突然晃了晃，正好脱离了陆司野能够拽到的地方。 陆司野咬牙，瞪着眼。顾染挑眉，看着前方。 “到了。”她开口。 陆司野将她一揽，低声道：“老婆，我这事哪儿做错了，您能给点指示不？” 闫肃就站在客厅门口，正好听见了这一句，眼睛瞪得硕大，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两人，眼神在陆司野身上扫了扫，似乎不敢相信刚才听见的那句极尽谄媚的讨好话是从陆司野的嘴里说出来的。 顾染没有回答，抬腿进到客厅，听到里面有了响动。 “阿染，你们怎么来了？”顾安宁诧异地坐了起来。 顾染往前走了两步，缓了缓语调：“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伤到哪儿了？” 顾安宁无奈地打了她一下，“是妈小题大做了吧？我就是削水果伤到了手指，太久没活动了，这四肢都有点不听使唤……闫医生过来我就已经被吓到了，你们居然也过来了。” 顾染放了心，“只是伤到手指就好。姐，要不给你请个护理吧？你刚醒，很多事情都需要人照顾，爸妈和我也不能时时刻刻在身边。” 顾安宁挥了挥手：“你们别把一点小事弄复杂，我现在的身体最多需要做做复建就好，兴师动众的干嘛？你就安安心心做你自己的事情，不要动不动往这边跑。” 顾染无奈，知道顾安宁脾气倔，轻易是劝不好的，也就算了。 “闫肃，拜托你给她好好查一查。”顾染转头道：“都这么多天了，她怎么还不能适应生活……会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不会，都是要有一个过渡期的。”闫肃道：“我再给她做个全身检查。” 顾染点点头，拿着手机犹豫了片刻，看了陆司野一眼之后，抬腿走出了客厅。 一出客厅，顾染便将手机拿起拨通了一个号码，通了之后看了看周围，走进了院子。 对方没有声音，仿佛在等着顾染先开口。 顾染有些无奈——每次和陆和壁交谈，陆和壁都是这幅样子。 “上次你说的事情……我想知道原因。” “原因？” “陆司野想要娶顾安宁的原因。”顾染说出这一句的时候，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能如此平静。 但就在刚才，她突然悟到了一点。陆司野看顾安宁的眼神里并没有爱意。那样的眼神更像是……她说不出来的亲昵。 那就一定有原因。 “你相信我了？” “你说吧。” 陆和壁顿了顿，很久之后，声音低沉地开了口，仿佛在说一个久长的故事，一点一点，娓娓道来。 晚上。 回家路上，陆司野愣是拉着顾染去了超市，拎了大袋小袋的东西朝着电梯走。 顾染看着他手里的袋子，眉间微微一蹙，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不成十指不沾春阳水的陆少爷，今天居然要下厨了？ “坐。”陆司野一踢凳子，送到了顾染面前。 顾染也不客气，直接坐上了凳子，靠在桌子上看着陆司野动作着。 “这是要干什么？”她抬了抬眼，问了一句。 陆司野转头，扬着手里提着的袋子道：“柠檬虾，你不是爱吃吗？” 顾染的眼神动了动，没有说话， 她是爱吃，但他会做吗？ 陆司野掏出手机，点开菜谱，放在自己面前看着，一边对比着一边将面前的虾都拿起来处理干净，剪了虾尾，开背，调好酱汁之后开始翻炒已经处理过的虾。 没几分钟香味便从厨房传了出来。 顾染嗅着空气中的味道，眉头动了动，忍不住看了厨房的方向一眼，站了起来。 陆司野将酱汁一洒，出锅，色泽香味都俱全，完全不像是一个厨艺新手。 顾染靠在厨房边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里面，闻着空气中酸甜混杂的味道，自己也承认自己有点饿了。 “来尝尝看。”陆司野笑眯眯地将柠檬虾端了出来，往桌上一放。 顾染腹诽两句，还是决定不要和美食过不去了。先试试看。 “坐吧。”顾染指了指凳子。 陆司野看了眼厨房的炖锅，里面正在咕咚冒着热气，转身进去将汤也盛了出来，捞了个青菜，放在了桌上。 顾染已经开始吃虾，入口酸爽清甜，肉质细腻，她一连吃了好几个，边吃边在心底里讶异，陆司野这真的是第一次下厨？他不会是去哪儿偷偷练过吧？ 吃到一半，顾染突然将虾壳往旁边一扫，继续夹了一筷子青菜道：“有件事，我想了很久。” “什么？”陆司野放下筷子给顾染盛了一碗汤，推到了她的面前。 顾染看着碗里晃动的液体，心里也有些松动。 她知道陆司野生性不羁，很多事情都是在遇见她之后才开始学会考虑。但也是这样的迁就和特殊让她心里更加难受，患得患失。 而且一直到现在，她对陆司野的了解几乎可以说是等于零。他的父母，他的姐妹，他的所有情况……她都无从获知。 “就是上次露营的枪战，我其实有一个怀疑的人。”顾染道。 虽然话语声是平淡无奇的，但是隐约透出的凝重还是让陆司野多看了她两眼。 “谁？” “只是我的猜测。” “告诉我。” 顾染直截了当，没有任何遮掩道：“白念柔。” 陆司野一愣，停住了。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自己都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她想要试探，却又畏手畏脚，怕这样的试探会得到自己并不想要的结局……但要是不试，结局一定是她不想要的。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信息？”陆司野皱了皱眉道。 “一些渠道。”顾染没有明说，只是点到为止。 陆司野想了想，摇头，“在我认知里，白念柔一向识大体。我知道她和你有点摩擦，也知道她把敌意表现得太明显，但是这次或许是你的信息有误，她应该不至于蠢到做出对白家不利的事。” 顾染的心瞬间跌落谷底。 第一百六十八章 信任危机 顾染定定地看了陆司野一会儿，突然缓缓笑开了，“陆少爷未免也太相信你跟白念柔二十多年的情谊。” 话落，她神色微微一黯。是啊，二十多年。白念柔给陆司野的印象一直都只有四个字--温柔善良，而她和陆司野才在一起三年多，要以时间长短来衡量，她的确败给了白念柔。 陆司野挑了挑眉，却没生气，反而眼里盈满了笑意。他放下筷子，身体往她的方向倾了一些，嗓音低沉地开口：“老婆大人，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吃醋吗？” 顾染抿唇，静默了一会儿，没有回应。 陆司野却以为她是为了欢欢不小心摔伤的事迁怒于其他女人，起身正要哄哄她，却见她突然抬了眼，平静的眸光直直地朝他射了过来。 他怔了一下，下意识停在了原地。 “陆司野，你从来没有完全信过我。” 顾染一字一句道，声音平淡，却有着说不出的冷静。 陆司野皱眉，还未说话，就见顾染已经起身，推开椅子转身朝楼上走去。 顾染知道她和陆司野的矛盾越来越深，说到底不过是信任二字。被俞磊背叛过一次的她，在遇到陆司野后，选择再一次将真心交付，但陆司野呢？他是怎么想的？ 这仿佛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顾染走进卧室，关上门，轻轻叹息了一声。半晌后，她拿出手机来，拨通了一个电话。 “江小姐，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她对着手机另一端说道。 江夕蓝没想到顾染还会联系她，诧异了一瞬，随即笑道：“有啊，在哪里见面？” “你家吧，我来找你。”顾染得到江夕蓝的回应后便结束了通话，重新换了一件衣服下楼。有陆司野在家里照顾欢欢，她相信经过上一次的意外后，陆司野绝不会再让欢欢受伤。 她到了客厅，听到厨房里传来的水声，猜到陆司野应该在洗碗。她走过去在门口站定，没有进去，开口道：“我有事出去一下。”也没管陆司野的回应是什么，是否答应，转身就走了。 关门声很快在静谧的室内响了起来。 水声突然停止，不一会儿陆司野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黑沉的眸子望向门口，已然没了刚才吃饭时的笑意。 顾染很快便到了江夕蓝的家。她按下门铃，很快江夕蓝就出来了，拉开门后顺势在门边一靠，笑容妩媚，“顾总难得来找我，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顾染捏紧了包袋，看了她一眼，“进去再说。” 江夕蓝笑了一声，语气轻松，“行，顾总说了算。”说完让到了一边，等顾染进去。 门关上。江夕蓝为顾染倒了一杯果汁过来，弯腰放在了茶几上，然后坐在她对面，等着她开口。 顾染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江夕蓝一眼，发现她的状态比之前跟自己合作的时候还要好，整个人充满了自信，一副胜券在握，什么事都难不倒她的样子。 她没有再绕弯子，开口道：“我想知道上次我露营遇袭的真相。” “露营遇袭？”江夕蓝喃喃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挑唇笑了，“顾总凭什么认为我会知道？我看你是找错人了。” 顾染看着她，也笑，反问道：“是吗？如果你不知道线索的话，那为什么在我们调查的时候，你故意来我公司引导我往你的身上查下去？”顿了顿，她语气微沉，一字一句道：“江夕蓝，我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跟你无关。你之所以这么做，也只是想得到某种利益。” 江夕蓝的表情微微一僵，但很快反应过来顾染这是在套她的话。要是顾染真知道那事是谁做的，她还来找自己干嘛？又不是撑得慌！想到这，她神情微微放松，道：“顾总的想象力可真丰富。我那天来找你不过是念在我们合作关系的份上，所以多多关心一下你。”说着她摊了摊手，一脸无所谓，“这事的性质这么恶劣，我是南城的良好市民，又怎么可能参与呢？” 顾染没有接话，只平静地盯着江夕蓝，看着她的笑脸，无声对峙。 不知过去了多久，顾染才又问出一句：“那俞磊呢？” 这话一出，江夕蓝顿时收了脸上的笑容，眉眼也跟着阴冷下来。 顾染继续道：“即便你不说，我心里也猜到了那事是谁做的。但你认为俞磊突然越狱是巧合？我们之前联手将他送进去，他最恨的人是谁？要是我出事了，你觉得他会放过你？” 接连几个问句，立刻便让江夕蓝的脸色变了又变。 俞磊当然不贵放过她。 江夕蓝敛眸，盯着自己的膝盖。这也是她最为担心的一件事。顾染说的没错，她当初背叛了俞磊，让俞磊遭受了那么大的耻辱，以他呲牙必报的性格，绝不会放过她。但白念柔呢？俞磊的越狱会和白念柔有关？ 那天和白念柔的对话突然涌入了她的脑海。她明明白白地问了白念柔，而白念柔也回答她了。 不是。 白家和顾家的实力相比，很明显是白家更胜一筹。而她现在和白念柔是合作关系，对方又怎么会让她出事？况且她现在最想做的事便是为弟弟怀宁报仇，没有了俞磊的牵制，她又怎么会跟仇人合作？ 心思千转百回间，江夕蓝的心也跟着安定了下来。笑容重新回到她的脸上，她抬眼，仍是自信地笑着，“顾总，你刚才说的这些我当然也很害怕。但你也知道俞磊的仇家这么多，万一是有谁见不得他待在里面平安的度过下半辈子呢？所以花了些心思让他越狱，但实际上是为了报复。” 顾染不想再听她这些敷衍的话，直接道：“江夕蓝，我最后再让你选一次。答案到底是什么？” 江夕蓝丝毫不怵，声音也冷下来了，“那我也最后回答你一次。三个字，不知道。” 顾染明白今天和江夕蓝是谈不下去了，再问下去也只是听到一堆废话。她拿起提包起身，“行，那祝你跟那位合作愉快。”话落，毫不犹豫地朝门口走去。 江夕蓝转过身来靠在沙发上，脸上露出一丝意味难明的笑意，对已在门边的顾染道：“顾总，慢走不送。” 门开了又关了。 江夕蓝盯着门口看了许久，笑容渐渐淡了，皱眉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提醒一下白念柔。虽是这样，她还是没有将顾染说的话全部告知，只对白念柔表示顾染开始怀疑到她头上，让她小心。 白念柔沉默了片刻，然后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有件事要你去做。” “白总请讲。”江夕蓝带着几分讨好地道：“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力。” 白念柔似被她的话逗笑了，轻轻笑了两声，温柔地道：“江小姐果真有诚意。放心吧，跟我合作，我不会让你吃亏的。”话锋一转，她又说到了其他事情上去。 江夕蓝静静听着，先是皱眉，但听到白念柔后面保证的好处后，眉头很快放松了下来。 顾染的心情很糟糕。她漫无目的的开着车，脑子里全是近段时间发生的事，关于她自己的、顾安宁的、以及陆司野的。 好像一切都从顾安宁醒来的那天开始改变。即便是存在有心之人的利用，但苍蝇不叮无缝蛋，这事还是从陆和壁的嘴巴里说出来的，便更是带了几分可信度。 她思绪烦乱地开着车，等回过神来时，她才发现自己开的路居然是回家的方向。真是傻啊，连潜意识都还在想着他。她自嘲地一笑，想要将车头调转，但方向盘刚一打，左边拐弯处突然冲过来一辆车，失控般朝她撞了过来。 砰—— 两辆车的车头相撞，顾染的身子猛地往前倾了一下，窗户的车玻璃被震碎，掉落下来割破了她的手臂。 她吃痛地叫了一声，晃了晃脑袋，等清醒了一些才打开车门下车，查看情况。 周围的行人见到发生事故，也都停了下来看热闹。 “对不起对不起。”另一辆车上的人也很快下来了，身上比顾染好些，没受什么伤。他走过来见到顾染胳膊上的伤，连连道歉，“这位小姐你没事吧？都怪我刚才分了神，没注意路况，实在抱歉。” 顾染走到车前，看了眼相撞的地方，不是很严重，走保险就行了。她此刻实在是没心情跟这人扯赔偿问题，于是摆了摆手，点头道：“只是点小伤，不碍事。你走吧。” 路人见顾染这么不计较，纷纷诧异地私语起来。但见没什么大问题，不一会儿也散了。 那司机见顾染这么好说话，态度更是礼貌，接连谢了她几次才上了车离开。 顾染低头看了眼胳膊上的伤，血很快冒了出来，染红了衣服。她抿了抿唇，忍着回到车上，但刚发动车子，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有短信进来。 她拿起一看，瞟到上面的字事立时愣了神。 ——如果你再继续查下去，那就不是小事故那么简单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结局会不会不同 顾染回到家，将包包一放，抬眼突然看见浴室里晃出来一个人影，立刻捂着自己的胳膊转身上了楼。 陆司野脚步顿了顿，眼神朝着顾染的方向瞟了一眼，皱了皱眉，脚步停了下来。 顾染走进卧室，迅速找出了医药箱，然后去浴室将擦了血的纸都尽数扔进了马桶里。 她也只是费点心思处理一下，如果被陆司野知道了，估计还是得大闹一场。以他的性子，不到二十分钟都能把人家窝给端了……现在这个时期，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门外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顾染一愣，想要藏起自己的手已经晚了。 “你走路都没声吗？”她吓了一跳，语气自然有些不好。 陆司野盯着她手上的伤口，脸色已经阴沉下来，“谁弄的？” “我自己不小心……你干嘛！”顾染叫了一句，手被他一把握着拉向一边，“疼啊。” 陆司野的力道稍稍松了松，眉头紧紧皱着，咬牙道：“别说不小心，这伤口不可能是不小心。” 他看了顾染一眼，知道顾染多半是不会和他说实话了，转手便给徐子冀打了个电话。 “你嫂子受伤，查一下。” “喂你……”顾染无奈，深吸了口气道：“别查了，车祸。” “车祸……”陆司野冷笑一声，“这些车都追着你跑的，上次车祸这次车祸，都有这么巧？” 顾染一言不发，等着陆司野撒气。 她知道陆司野在发火，也不想在他气头上和他对着干。 陆司野扯着纱布，站了棉签给她消毒时，动作却又迅速转为轻柔，似乎一点力气都不敢使，十分小心。 顾染也没有挣扎，任由陆司野在她手上动作着，有些许刺痛时，手指还是条件反射地缩了缩。 “疼吗？”陆司野抬头，墨色的瞳孔里难掩心疼。 顾染转开了自己的视线，强迫自己不要和这样的一双眼睛对视。从前她只觉得这双眼里的妖娆太多，光芒太多，现在则是爱意太多，模糊太多。 她越接触，便越怀疑陆司野的感情是真是假，越靠近，也越想探究他是真心还是演戏。 死循环。 最后一个结打上了，陆司野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低头翻开短信，估计是徐子冀把事情的原委都发过来了。 顾染看着他脸色越来越黑，忍不住将手给收了回来，开口道：“我先去休息了，忙了一天挺累的。” 她刚转身，又一把被拽了回去。 四目相接，顾染低了头。 “为什么受伤了也不告诉我？”陆司野道：“刚才我要是没上楼，你打算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我没有告诉你的也就这一件，你呢？”她脑子一抽，突然便想回上一句：“你没有告诉我的事情……又有多少？” 陆司野咬牙：“该说的事情我不会落下一件，你想知道什么，只要你问，能说的我一定回答。” “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你容易多想，我怎么说都是错。” “那你说吧，你当初为什么答应和顾家的联姻？我承认这是我几天的心结，你说出来，解释清楚，大家都畅快坦荡。” 陆司野被问住了，停了片刻，突然耍赖般甩出了一句：“那我还有问题呢！你和陆和壁又是怎么回事？三天两头私下联系，东西还送来送去……我不过问这些，也相信你自己会有自己的坚持，允许你有个人空间允许你有瞒着我的秘密……这是相互的，我希望你和我一样。” 一样？怎么一样？ 她脑子开始发涨，没时间去深究陆司野话里的细节，只知道他说了一堆自己都没怎么听懂，显然又是常玩的那一套栽赃把戏。陆和壁和她之间非要说什么，也就是这几次的接触有些频繁。 “行，看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顾染点头，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失望。 他们都是天生戒心极重的人，迈不过去这个说实话的坎，之后的日子还要怎么过下去？任由这个心结梗在喉咙里，不管不顾吗？ “明天上午我要出门，欢欢你带。” “我和你一起去。”陆司野在后面追了一句。 顾染手指收了收——明天是林衣祭日，也是……自己重生的日子。这个日子对她来说十分特别，带上陆司野，似乎也不坏。 她点头，转身握了握手上包扎的结，抬腿离开。 第二天。 顾染起床时身边就已经没了人，伸手一摸，被子里已经没了温度，看来陆司野走了挺久。 她给欢欢冲了奶粉之后开了电动牙刷，睡眼惺忪地站在了镜子前，脑子里浮现出手臂受伤的画面。 经过昨天那么一闹，她更加确定那一次露营的事情和白念柔有关，而且不仅仅是有关，以白念柔的性子，很有可能就是幕后主使。现在事情还要比之前棘手些，江夕蓝已经和白念柔有了合作，不管是短期还是长期，对她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还是在她和陆司野有心结的节骨眼上……可真会挑时间。 顾染漱了口，轻声叹了一句，转身出门。 在家里找了一圈都没见到陆司野的人影，电话也打不通，顾染皱了皱眉，拨通了闫肃的电话，也是无人接听。 几番辗转，她才打通了徐子冀的手机。 “喂，嫂子啊哈哈哈……这么早打电话给我，不会是因为思念吧？”徐子冀干笑了几声，第一句便是客套而尴尬的对话，听着让人不舒服。 顾染皱起了眉头，沉默片刻之后道：“陆司野在你身边吗？” “老大？什么？他失踪了？他不见了吗！” “……行了，我知道了。”顾染道，转手就要挂断电话。 “喂喂喂大嫂！”徐子冀还在电话那头瞎蹦哒，下一秒，顾染就切给他一片忙音。 顾染挂了电话，头有些疼。 昨天约好了出发，今天临时爽约，能让她想到的理由也只有一个……而陆司野，就算是对徐子冀都有了交代，绝对自己一个字都没有解释？ 心底发凉。 顾染抿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拨通了萧晚的电话，将欢欢带到了她家，开车朝着墓地的方向驶去。 徐子冀说过的话一遍一遍在自己的脑海中浮动着，每一个字拆开，她都能听懂。 陆司野今天早晨去做了什么，因为什么……她心里大概是清楚的。这种情况，也不用再等了。 车子朝着墓地的方向越来越近了，她的心跳也莫名加快起来。 她想起自己在车库里看见的那一幕，想起了那些关于背叛和死亡的誓言，想起了很多很多她和俞磊共同挽手去过的地方……然后这些画面在她脑海里放大，身边挽着的那个人的脸，也渐渐变换了一下，变成了……另一张带着些许妖媚和不羁的五官。 陆司野。 不一样的人，会不会是一样的结局？ 这个念头刚闪过她的脑海，就被她疯狂掐断，一秒钟都没有停留。 不，不会的。他不是这样的人……可她凭什么说他不是？她对他又了解多少？她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敞开心扉，难道要当第二次傻子，渡第二次劫，给别人再做一次失败的感情标本？ 车子在墓地大门口停了下来。 顾染喘息着，几乎像是刚经历过一场长跑，胸腔里填满了愤怒和恐惧，以及一丝自己都说不出的荒凉。 她闭着眼睛休息了很久，才推门下了车。 脸上湿漉漉的，她抬手，摸到了一丝冰凉。 这个墓地十分偏僻，当初林衣突然死亡，负责处理后事的就是俞磊，葬礼虽然看着盛大，但能省的都省了，打着“林衣爱清净，生性温婉不喜人多”的名号，特意将墓地给安排在了一个鸟不拉屎的郊区，以至于林季尘都和自己抱怨过，要看林衣一次十分不易。 顾染没走两步便看见了熟悉的照片，微微一愣。 看惯了现在的这张脸，突然看见自己用了二十多年的另一张，居然有些不习惯了。 墓地旁已经有鲜花，还放了一些她以前爱吃的食物，看着十分可口。 顾染看一眼便知是林季尘已经来过了，笑了笑，转身在墓地旁坐了下来。 “才四年，能记得我的人也就只有季尘了……”她低声道，伸手拿了一个小零食，拆开袋子便往嘴里塞。 反正这也是给她吃的，不用避讳什么。 发脆，口感不错，季尘还专门挑了新鲜的日期给自己买了，连这么小小的习惯都记得…… 她吃着吃着便笑了，瞥了一眼墓碑上刻着的“爱妻”两个字，其余的字眼都看不清了，只觉得讽刺。 这个世界上讽刺的事情那么多，为什么桩桩件件都发生在自己身上？如果今天之后，她还是需要靠着猜测和疑心过活，如果她的第二次感情还和第一次一样坎坷……那她不如孑然一身，反倒轻松。 顾染低头，握着零食的手已经开始发颤，半晌都没有平静下来。 五分钟之后，她突然抬了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 第一百七十章 她不需要谎言 闫肃家。 闫肃看着对面沙发上坐着的陆司野道：“南城的仁康医院昨天有名器官捐赠者，我收到消息后立即对他和顾安宁的各项指标进行检测比对，配型基本吻合。” “什么时候可以进行手术？”陆司野问了句。 闫肃想了想，然后答道：“这个要看顾安宁的身体的恢复情况，但以目前的复建效果来看，应该不会等太久。” 陆司野略一沉吟，点头，又跟闫肃聊了会儿手术的后续安排，才起身离开。 闫肃将他送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提醒一句：“最近你和顾染的关系是不是有点紧张？”话落，他见陆司野突然转过头来，幽沉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瞬间觉得亚历山大。他顶着压力道：“我和她没接触几次，但也知道她这人表面上虽对什么都不在意，但其实眼里揉不得沙子。你瞒着她……” 还没说话，就被陆司野不耐烦地抬手打断。他挑唇，斜了闫肃一眼，“难为你这个话最少的肯主动为她说话。这么点小事我当然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你操心。”说完，挥了挥手，抬腿走了。 闫肃望着陆司野渐渐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无奈地叹了口气。陆司野是他们兄弟几个当中能力最出众的人，也是他们的老大，可要他来说这次陆司野少不得要栽一次跟头了。 陆司野开车回了家。 他走进客厅，见里面一片黑暗，讶异地挑了一下眉，随即心里咯噔了一下——糟了！他忘了和顾染的约定！ 她去哪了？怎么现在都还没回来？ 心里着急的同时，他匆匆摁下客厅灯的开关，掏出手机来翻出顾染的号码拨了出去。可响了很久也没人接听，一连打了四遍也是这样。 等待音结束，手机也跳回到了通话记录页面。他皱眉站在原地，想着顾染可能会去的地方，还没有思绪，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他以为是顾染的来电，笑容无意识漫上了嘴角，但低头一看，屏幕上却显示的是“徐子冀”三个字。 眉头皱了皱，他动手接了起来。 “老大，大嫂回家了吗？”电话一通，徐子冀便这样问道。 他怎么会知道顾染出门的事？ 心里虽这么想着，但陆司野嘴上答道：“没有。”一顿，他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你怎么会这么问？” 徐子冀的声音传了过来：“早上大嫂给我打电话，问我你是不是在我身边。我当然知道，所以更不敢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反正敷衍了一阵，但我觉得她可能察觉到什么了，所以我就给你打电话了，但你手机一直关机。”也是怕这事闹大，所以他才打电话问陆司野一声。 陆司野听了后一直沉默。他到闫肃家时手机正好没电，应该是那时候徐子冀打给他的。 徐子冀等啊等也没听到陆司野的声音，叫了他两声，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耳边就响起嘟嘟的断线声。 陆司野将电话挂了。 陆司野抿唇，心底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慌乱。顾染听到徐子冀的话后会怎么想？她昨天和自己约定时的表情虽然很平静，但此刻想起来，却带了些其他的情绪，让他当时没有注意到。 他翻出了和顾染相熟的人的号码，一一打了过去，但收到的回复不外乎是不知道或没见过。 “咔”，静谧的室内突然想起了一阵细微的开门声。陆司野却立马就听见了，当即结束了通话，走向了玄关。 他刚走到门口，门也开了，门外站着一脸平静的顾染。 陆司野细细打量了顾染许久，目光最终停在了她略红的眼眶上，捏了捏手机，出声时声线是沙哑的，“你去哪了？” 顾染听到这四个字微微一怔，随即缓缓抬起眼眸来盯着他，半晌后也问他：“那你呢，你去哪了？”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她勾勾嘴唇，也不想再知道答案了。如果陆司野想说，他肯定会告诉她，但这么逼迫，最终得来的也不过是谎言而已。 谎言，她不需要。 顾染收回视线，不再看陆司野一眼，拿着提包从他身旁走过。 陆司野低眼瞟见了顾染鞋上的泥土，下意识伸出了手抓住了顾染的手腕，转身对着她，语气加重了一些：“告诉我。”顾染的冷漠回应是他没有想到过的。仿佛他刚才的担心紧张全都成了一场笑话，他陆司野什么时候这么紧张过一个女人，也只有顾染…… 顾染站着没有动。 陆司野眼一眯，手上的力道突然失了控，比刚才重了一些。可即便这样，顾染也是一言不发，只和他僵持在原地。 两人都不是轻易服输的性子。最后，也是顾染叹息一声，头也不回地道：“陆司野，你自己做不到的事，何必来要求我做到呢？”话落，她伸手掰开了陆司野的手指，朝楼梯口走去。 这是最近很多次的又一次，陆司野看着顾染留给他的背影。 顾染的话不停地在他耳畔回荡，反反复复，最终化为两个字：信任。 他知道顾染想要的是什么，但他这人的背景太复杂，现下不可能完全将所有的事告诉顾染，只有一步步来，先将现在她最在意的问题给解决了。 他思绪纷乱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拿了车钥匙出门。 白念柔家。 白念柔正靠在沙发上敷面膜，突然听到手机铃声响起，于是叫白鹿把手机给她递过来。 她瞟了一眼，见号码没有备注，眉一皱，抬手将面膜揭了丢进垃圾桶，才心烦地按下接听键。 “不是告诉你等我打给你吗？现在风声这么紧，要是被他们查到，我们所做的一切就全部前功尽弃！你甘心？”她冷冷地对着手机那端的人说道。 “开门。”男人开口，却没接她的话，只道：“我在你家门口。” 此言一出，白念柔腾地站了起来，手上一个不稳，手机滑落了下来，摔在地上。 白鹿见她突然慌乱，走过来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白念柔脸色苍白地摇摇头，抿唇想了一下，抬眼对白鹿道：“俞磊在门口，你去给他开一下门。注意不要被人发现。” 白鹿跟白念柔想到了一块去，也皱起了眉头，但没有多说，转身走了出去。 白念柔蹲下身将手机捡了起来，发现屏幕被摔坏，心里越加烦躁，发泄般往沙发一扔。 她洗了脸回来等了没多久门就开了，白鹿带着俞磊走了进来。 白念柔和俞磊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要不是为了打击顾染需要用到俞磊，她这一辈子都不愿跟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打交道。当然，她显然忘了自己也属于这一类人。 白念柔让白鹿给俞磊倒杯水来，招呼他坐下后，开门见山道：“说吧，找我做什么？” 在监狱里的那段日子显然让俞磊吃了不少亏，即便他出来后用白念柔的钱细细保养了一下自己，但气质和皮肤也再回不去了。现在的他和之前的比起来，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而时间才过去了一年左右。 “你也知道风声这么紧，陆司野一直都在追查我的消息，拖了这么久我们之前说好的行动却一直都没看到？白总，你不会在耍我吧？”俞磊哼笑一声。 “你急什么？”白念柔道：“你跟顾染斗了这么久都没得到半点好处，我实施计划才用了多久？况且她身边还有一个司野，我们不小心谨慎的话，下场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俞磊咬牙，“我不管！我不能一直干等你给我消息！就算我要再次进去，我也要拖顾染下水！你不跟我一起行动就算了，我自己来！” 听到俞磊的话，白念柔气得不轻。她怎么都没想到俞磊居然是这么愚蠢的一个人，不，更准确的说他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愚蠢。要是她知道的话，一定不会想尽办法将他救出来！她动了动嘴唇，正要开口，突然看见白鹿走了过来，对她道：“白总，保安说陆先生来了。” 陆先生？司野？！ 一瞬间，白念柔又惊又喜，立马起身吩咐白鹿：“快把俞先生带到楼上客房里去。”说到这，她看了俞磊一眼，脸上的笑意渐淡，暗含了警告的意味，“俞先生，行动归行动，在我的地盘你总要守点规矩吧……等人走了，我亲自给你开门。”说完，也不管俞磊是什么反应，挥挥手，让白鹿带着他离开了。 等白鹿下楼来，她才让他将门打开了。 陆司野走到门口，见门开着，笑了一声：“知道我来了，所以特意开门欢迎我吗？” “当然。”白念柔已经很久没见陆司野这么好脾气地跟她说话，走过去笑道：“喝什么？口味没变吧？” 陆司野走到客厅，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后点点头：“嗯。” “柠檬水。”白念柔转身对白鹿道。 见白鹿走了，白念柔才跟陆司野走到沙发那边去坐下。陆司野坐下后，看到茶几上放着一杯水，挑眉问道：“有客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欢欢失踪 白念柔的笑容一滞，随后立刻伸手将杯子拿了起来，放进了白鹿的手中，开口道：“一个朋友，来南城之后也认识了一些人，日子才不会太闷。司野你再不来看看我，我可能就要闷在这屋子里发霉了。” “是吗？你在南城还有朋友，我怎么不知道？”陆司野笑着抬头。 白念柔一滞，随后找了陆司野身边的座位坐了下来，笑着道：“看你说的，我在南城和谁交往，做了什么，难不成你都知道？你陆大少爷要是真对我这么关注，我倒是……应该庆幸了。”最后几个字咬得十分轻柔。 陆司野不着痕迹地朝着旁边退了退，没有说话。 白念柔转头给白鹿使了个眼色，白鹿立刻将杯子放进了厨房，端出了一杯柠檬水。 “只是好奇，能被你看上的朋友，在南城肯定也是说得上话的。什么时候有空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你真要认识啊？”白念柔低头，轻声一笑：“就怕我介绍给你认识了，嫂子该生我气了。” “这样……”陆司野笑了笑，不再深究，眼底却已经有了波澜。 刚才的杯子已经喝了一半，用的是一次性杯子，说明这人应该不常来，关系也不熟络，白念柔向来将亲疏分得十分明显。而刚才趁着白鹿将杯子端进去的空隙间，他好好观察了一番，虽然液体已经被人喝了一些，但是杯沿上并没有任何口红的痕迹。 是男人的几率要大一些。 白念柔会和什么男人往来，需要瞒着别人？ 陆司野眼睛一眯，眼神在白念柔身上扫了一眼，随后闲聊几句，便起身离开。 门一关，白鹿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悄悄瞥着白念柔。 白念柔全身发软，坐在椅子上，六神无主地看着天花板。 “刚才……”她突然抬头，皱了皱眉道：“白鹿，你说他刚才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你看他看我的眼神……我觉得不太对劲。司野是不是已经觉得我……” “不会的。”白鹿安慰道，但是自己的态度也有些失了底气，“不过是一杯水而已，你也知道陆少爷的脾气，最是多疑，问两句也是应该的。” 白念柔摇头，“你们不了解他。他虽然多疑，但是对自己笃定的事情向来不会花心思去试探。刚才……他一定是在试探我。” “都已经这么明显了，还需要问吗？”楼梯处突然传来俞磊的声音。 白念柔瞬间抬头，眼神第一时间望向了门外，眸光犀利了几分，“你怎么下来了？” “白小姐，刚才陆司野的话你也都听见了，其实和顾染斗着的这几个月里，我别的东西倒是没有察觉到，只是有一点，我是清清楚楚知道的。” 白念柔动了动眼睛。 俞磊不等她发问，直接给出了答案：“她背后有人。至于这个人，你也一定是知道的，看出来你和陆司野的交情也不简单，总而言之，他现在很可能已经察觉到我和你有所来往，如果你是陆司野，你会怎么做？” “胡说八道。”白念柔的脸色白了白，扯着嘴角笑了起来：“他不会察觉到的，不过是问上几句，你也别给自己找麻烦。” “凡是都有个万一吧，如果他就是发现了呢？如果他再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呢？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陆少爷，应该能力不浅吧？他如果存心想知道你今天接触了什么人，真的会没办法知道吗？” 白念柔听完了这一句，后背突然开始发凉。 她知道俞磊说的是对的。但是理智上在赞同这一句，心底却还是不能接受陆司野会让人去查她的想法。 她咬牙，站了起来，斜着眼睛看向俞磊：“如果今天被查出来，第一个出事的也是你。如果你再沉得住气一些，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俞磊脸色涨红，刚想说什么，理智又将自己给拦住了。他深吸了口气，半晌道：“白小姐，要不是走投无路了我也不会来找你。现在既然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怪谁也是无用了，你看吧，你决定怎么做。我反正是已经破釜沉舟，要干上一票了，如果你还犹犹豫豫，这次的合作我看也不用再继续了……” 白念柔闭了闭眼睛。 她不想这么早就开始有所动作的……但是一件一件事已经将她逼上绝路，在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毫无退路了。 怎么办？ 脑子里的答案渐渐清晰起来，这个问题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有回答。既然已经没有后退的地方，那就只能前进了。 “提前行动吧。”她叹息了一句，开口道。 “好。”俞磊眼睛一亮，“怎么做？” 白念柔拿起手机，想了想，笑容在光影里阴沉起来：“打蛇，要打七寸。” 第二天。 早晨九点，顾染已经抱着欢欢出现在游乐园的门口。 “老婆，今天天气不错，就适合心情好的你和心情好的我一起出来玩。”陆司野在旁边眨了眨眼睛。 顾染斜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欢欢扑腾着自己的身子，想要落地走路，最近她刚能晃悠悠的站稳，似乎对自己走路产生了兴趣，无数无刻都在蹬着腿抗议。 顾染无奈，只能将她先放了下来，陆司野立刻伸手拉着她，在地上一点一点往前移动着。 “呀咿！”欢欢笑着。 顾染侧头看着欢欢的笑容，心里也柔软了几分。 阳光正好，落在地上不冷不热，正是回暖的季节……陆司野说得对，今天的天气适合游玩。 “妈咿——”欢欢突然扭头，表情认真，腔调模糊地叫了一句。 顾染一愣，突然将身子一低，眼眶微热道：“欢欢乖，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欢欢咯咯笑着，没有再叫，但是刚才那一句“妈”似乎还回荡在顾染的耳边。 顾染无法克制自己的笑容，一边将陆司野的手臂给攥住了，笑着道：“你听见了吗？她刚才喊我了是不是？” 陆司野也在发愣，听着顾染的话，立刻将欢欢的身子一转，对着自己，开口道：“欢欢，叫爸爸。” 欢欢眯着眼睛，努着小嘴，半晌也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你不太公平啊，欢欢小朋友。”陆司野一本正经地教训着：“你说你亲爹平常带你的时间也不短了，你居然开口先叫的妈。你有没有良心？” 欢欢依旧是笑着，笑容里仿佛还带上了些许狡黠，就是不叫。 陆司野咬牙，将欢欢往顾染的怀里一放，假装不理会她道：“行，那你就跟着你的妈妈去，等你什么时候叫我了，我再带你玩。” “咿呀——”欢欢抗议。 顾染笑了起来：“陆司野，你几岁啊你？你和欢欢争这个？” 陆司野醋意正浓，戳着欢欢的胸口，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一边伸手接起，一边和欢欢大眼瞪小眼。 顾染只觉得好笑，几乎都快要将连日的阴霾给抛向脑后了。 “喂，怎么了？”陆司野看着顾染笑，手一伸，在她的脸侧摸了摸。 顾染没有躲开，只是眼睛一低，也算是接受了。 陆司野心里一喜，但是闫肃下一句话就瞬间让他的笑容消失殆尽。 “器官捐赠者临时反悔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找不到人，可能需要你过来处理了……” “反悔？”陆司野的声音有些嘶哑，神情复杂地看了顾染一眼，手垂了下来，“怎么反悔？不是已经说了吗？” “是啊，但现在……”闫肃也有些为难。 他知道陆司野今天要带着顾染和欢欢去游乐园，也知道这不是个应该打电话来打扰的时间，但事发突然，又这么紧急，他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陆司野沉吟片刻。 顾染抬了眼，两人对视，他眉头微微松动了一下，半晌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点头道：“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顾染看着他将电话挂断，心里没来由地一沉。 “临时有事，今天不能陪你们玩了。你先带欢欢回去，等我处理好事情，再把假期都补给你，好不好？”陆司野低声，态度很好。 顾染看着欢欢，笑容不变，“又是不能告诉我的原因？” 陆司野沉默片刻道：“如果你真想知道，等处理完，我会全部告诉你。” 顾染挑眉，点头道：“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陆司野匆匆点头，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顾染叹息一句，低下身子将欢欢抱了起来，轻声道：“宝贝，今天妈妈带着你玩，好不好？” 欢欢似懂非懂地晃着脑袋，十分乖巧地不哭不闹，只是乌溜溜的眼睛也盯着陆司野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才收了回来。 顾染转了个身，刚要带着欢欢往前走，腰上突然被重重一击！ “啊……”她嘶哑叫出一声，下意识伸手去护住欢欢，眼前黑了黑。 脚步声混乱地在耳边响起，聚集之后又迅速散开，紧接着便是欢欢的哭声。 顾染迅速摇头，意识回转之后睁开了眼，耳边的哭声却越来越远，突然消失。 身边空无一人。 “欢欢？”顾染蒙了一下。 “欢欢！”她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四处跑动起来，歇斯底里叫出了声。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争吵 叫喊之后，顾染立刻拔腿在整个游乐场的门口都找了一圈，还是不见人影。 她闭着眼睛，手指紧捏。 都怪她……都怪她！上一次她也是眼睁睁看着欢欢就这么被人夺走，还没有引起自己的戒心……她只想着不能雇保姆，却从来都没想到安保人员这一点上！ 她转身快步朝着售票处跑去，询问了一圈的工作人员，手指渐渐脱了力。 这次会是谁？她又威胁到了谁？脑子里的人过了一圈，实在太多，多到顾染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去锁定凶手。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陆司野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无人应答。她眼眶通红，不停地拨，最后只能挂断。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顾染立刻低头，手指沿着手机的边沿颤抖着，几乎抓不稳掌心里的东西，视线也是模糊的，花了一些功夫才看清，是一条短信。 犹豫片刻，她还是点开了这个陌生号码的短信。 瞳孔一缩。 “啊！”顾染猛地将手机一扔，摇头，眼睛发直，双腿不住地哆嗦着，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狼狈过。 周围人已经将视线转过来了，她没有心思去想自己引起了多少围观，眼神始终盯着那块屏幕，突然崩溃。 “不可能……”她笑了一下，迈开步子想走。 眼前一黑，周围的惊呼声瞬间在耳边炸响，她伸手努力在空中抓握了一下，仍旧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亮着的屏幕中，一张染满了血的孩童身子正蜷在一角，看起来已然没有生命迹象。 旁边附着一行血红的字体：这是你查下去的代价。 …… 白色的灯光晃着眼，扎着顾染朦胧的神经一阵又一阵地刺痛。 她恍惚之间想将眼皮给抬起来，但心里总有些情绪在拉扯着她，往更深处的黑暗堕去…… 一个图像突然掠过脑海，她猛地一惊，突然睁眼。 “欢欢！”她叫了一句，挣扎着坐了起来，猛地看向四周，嘴唇煞白。 陆司野站在病床边，低头看着她，也是一样的脸色苍白，只是苍白中还多了几分倦容。 “陆司野，欢欢呢？”顾染抬头，伸手一把扯住陆司野的衣袖，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希望从那双嘴里听见任何一个否定的答案。 “在查。”陆司野将她反握，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你放心，不管她在哪里，我都会把她找回来。” 顾染瞬间脱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手指一垂，缓缓落在了白色的床单上。 她抓着被子往床上一倒，盯着天花板的目光已经有些涣散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晕倒的时候，我还没有走远……路人拿你的手机打给我，我就过来了。” “看见那张……图了吗？” “……嗯。”陆司野迟疑了一瞬，但立刻走了过来，“如果欢欢真的有事，顺着这张照片以后会找到更多线索，他们应该不敢真的这么干。” “那是欢欢。”顾染是愤怒笃定，也十分无力。 欢欢才两岁，跟着她已经受尽了惊吓和折磨。她是一个成功的复仇者，但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我知道，那是欢欢。”陆司野的声音很轻。 “陆司野……”顾染叫了一句名字，又停住了。 她想问他刚才去哪儿了，想问他为什么又一次丢下自己离开，为什么给了坏人可乘之机……她知道这事情不能怪在陆司野的头上，那些人想尽办法也会接近她，不是现在，也会是以后任何一个时刻。 但是她控制不了。 这段时间被她压抑封藏起来的所有负面情绪都在此刻尽数爆发，心底里的洪荒已经开始泛滥，但一切看起来都风平浪静，没有任何暴风雨要来临的前兆。 她好累，玩不起了。 欢欢没了，这次是真的没了。但还有些东西，在欢欢没了之前就已经开始消失。 陆司野眉头一动，似乎意识到了顾染的情绪不对，立刻低头将她手一握，声线低沉：“你先别冲动，我已经发动所有力量在找，欢欢不会有事，相信我。” 顾染唇角一牵，笑容里开始渐渐荡起讥讽。 “我以前是相信的。”她道。 沙哑，无助。一点都不像是从顾染嘴里发出来的声音。 “我要是问你刚才去了哪里，有什么理由抛下我们，你大概也不会回答吧？”她再一次道。 陆司野抿唇，刚要说话，顾染突然伸手将他缓缓一推。 他低头，看着触在自己胸膛上的那只手，随着她的颤抖也一起颤抖起来，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离婚吧。” “你疯了？”他睁眼。 一瞬间的情绪爆炸。 顾染从没有在陆司野脸上看见过这样的表情，但他向来是伪装的高手，她不想再费尽心思猜测他此刻是不舍还是愤怒。 “是你疯了。”她重新坐了起来，推开被子下床，眼神攥着陆司野的眼睛，“从一开始到现在，追逐，猜测，躲猫猫，这种游戏玩了多少次？我腻了，我不想再找什么谜底，我也不想听你亲口告诉我这段时间都去做了什么，反正我对你事情的知情权从来也就是那么可怜的一丁点。这一丁点，我也不要了。” 陆司野的脸色阴沉，咬牙眯眼，“就这一段时间，不能体谅我吗？” “抱歉。”顾染嘴唇开始抖动，怒气在心底积压。 “欢欢丢了我也着急，但是谁都没法料到这个结果。我说了，等事情结束，如果你还愿意听，我会告诉你。你从来不想过问那些你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情，我现在愿意把自己一点一点剖析给你看，你连等这一会儿都等不了了吗？” “是我等不了了！”顾染突然叫了一声，几乎力竭地后退几步，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我不要过这样的生活。这一生本来就活得足够艰难，如果连身边人都要遮遮掩掩，我压根就没法多呼吸一秒！如果你连坦诚都需要决心，我们不适合。” “那你适合谁？比我简单的陆总？还是其他你已经物色好的人选？”他同样讥讽一句。 “谁都比你适合。”顾染冷言。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陆司野心底一沉，这句话显然伤到他了，但他一言不发地自己消化。 他知道现在的顾染已经彻底失去理智，对她而言，欢欢和自己曾经是她最快乐的两部分，甚至是……仅快乐的两部分，这一点他能感受到。所以他才会极力想要逗她开心，想要消除她身上的沉重。 现在欢欢没了，他们之间还出现了感情危机，对顾染而言当然是一个重大打击。 “冷静点。”陆司野开了口，打破沉默：“不要在这时候提离婚，不要在这时候说任何气话，你相信欢欢就这么死了吗？我不相信，一是因为对手，二是因为直觉。我已经在查，我们先找到欢欢，再说其他，可以吗？” 他已经尽全力将话语放软，顾染抬眼，没有说话。 陆司野瞥了她一眼，眼神刺痛地一缩。 她在哭。 无声的，但是眼睛红肿，就算没有闭眼，眼泪也是一颗接着一颗地往下掉。 他走了两步想要靠近，顾染默默后退两步，两人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 陆司野叹了一声，开口道：“你等着我，我去安排好后续的事情，你在医院好好休息，我办好手续来找你。” 他转身离开，在门口顿了顿脚步，捏了捏手指之后，走了出去，拿起手机。 “喂，找到了吗？” “奇了怪了，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就是连尸体也没找到啊！而且我打听了墓地还有医院的停尸房，都没有听说今天有接收欢欢的，大热天的难道他们就打算让尸体在房间里发臭？徐子冀道：“我觉得这事情没这么简单。” “当然没有。”陆司野精致的下巴弧线一抬，怒气从每一个毛孔往外迸发，“所以更要好好找找这个让事情变得不简单的人，一刀一刀给我剜了他！” “老大老大，消消火……嫂子那边怎么样了？” 陆司野不答。 徐子冀立刻知道自己问错问题了，咳了一声之后道：“这个……我还是去找找人吧。” “你把住院手续办了，待会儿来医院和我碰头，商量一下计划，不要这么无头苍蝇地找。” “行。老大，你要休息一下吗？你都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要不你先睡一下？” 陆司野没有回答，转而道：“还有监控那一块不要忘了，虽然没看清车牌，但是顺着去找应该能有些线索。” 徐子冀明白自己再劝也是无用，轻叹一声，“行行行，我的老大，我马上过来。” 一个小时之后。 陆司野和徐子冀商量了几条路线，在车辆消失的地方分别部下了人手，打算挖遍全城也要将欢欢给找出来。 “老大，嫂子是不是还生气呢？”徐子冀跟着陆司野往病房的方向走，“你放心，哄人开心我有一套，是时候给你展示展示了。” “得了。”陆司野瞟了他一眼，勾起的唇角放了放，在门前犹豫了片刻，才将门一推。 病房里空无一人，床上也没有行李，病服和鞋子摆在一边，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人呢？” “快找!”陆司野猛地转头，拿出了手机，大步朝着医院前台走去。 徐子冀脸色一变，立刻也跟着小跑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死之前的反应 一辆白色的suv在马路上疾驰。 顾染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死死捏着手机，整个人都在颤抖。一个小时前，她收到了一条没有署名的短信，让她即刻照着短信上的地址赶过去，对方可以给她欢欢的遗体。 欢欢的遗体……光是这五个字已经刺得她失去了理智。她等不了去核实信息的漫长过程，也赌不起对方到底是真是假，当即开了车离开了医院。 车子越来越往偏僻的地方开。一个小时过后，顾染将车停在了一个废弃的仓库前。 她没有立即下车，而是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那个人，说她已经到了。 但几秒过去，手机提示信息发送失败。 顾染皱紧了眉头，想到联系她的人用的可能是黑卡，也不再等待，径直开门下车，朝仓库门口走去。 仓库很大很空旷。顾染缓缓往里走着，发现四周堆放着一些东西，上面用破旧的帆布遮盖。她多看了两眼，并没有起疑心。 又走了几步她便停下来了。因为她知道那人能用这条短信诱她过来，肯定也时时刻刻都在关注她的行踪，不可能不知道她已经到了这。 果然，不一会儿，仓库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顾染凝神听着，眉头越皱越紧，脸色随之也跟着起了变化。 有衣角在门口一晃，随后来人的面容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顾染的身体僵硬，一瞬不瞬地盯着男人走近，终于忍不住咬牙走了过去，“俞磊！”她捏紧拳头，恨不得立刻将他撕碎，“是你！欢欢的事是你做的！” 和顾染脸上那憎怒的表情相比，俞磊整个人显得无比的轻松自在，即便现在的他再也回不到以前，但看到顾染这副样子也足够了。 他摊了摊手，笑笑：“是我做的又怎么样？顾总，我们毕竟认识这么久了，你不用一上来就兴师问罪吧？” 顾染的心里顿时起了火，双目赤红，上前紧紧揪住他的衣服，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把欢欢还给我！” 俞磊笑容未改，缓缓举手双手，一副“随便你把我怎样”的样子，开口时语气却阴冷无比：“顾总可要想好了，如果你真把我惹不高兴了，你女儿的尸体我可不负责保管。”没给顾染说话的机会，他又挑了挑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顾总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最后一个问句吐出，击得顾染身形一晃。她脸色一白，眯眼瞪着俞磊，却在对方的嚣张笑容下，渐渐弱了气势，不甘地松开了攥着他衣服的手指。 “条件。”她道。 俞磊呵呵一笑，“没有条件。”他耸了耸肩，“看来顾总果真不信任我。今天我真的只是想和老朋友聚聚，没有其他想法。” 顾染勾唇，目光中透着无尽的讽刺，“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赢定了吗？” 俞磊毫不在意她的眼神，自顾自地开了口，“说起来有件事顾总应该感兴趣。你女儿死之前的反应很有趣，你猜猜是什么？”他不断地往顾染的伤口上撒盐，看到她越崩溃狼狈，他就越高兴。 是什么？ 这三个字仿佛魔音般一直在顾染的脑子里响起。她不敢想那个画面，哪怕是一秒，只要一想到欢欢被坏人折磨致死，她的喉咙就像被人扼住，不能呼吸。 她垂下了眼帘，眨了眨涩痛得发红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没能缓过来。 俞磊也没想过要她的答案，眼神中的得意一闪而过，从衣服兜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把玩着，“你女儿可真是乖巧，我一说是你和陆司野的朋友，给她几颗糖吃就哄住她了。”他啧了一声，细细看着那个透明玻璃瓶，“顾总，你和陆司野害得我可真惨啊。你看看我，变化大吧？我现在照镜子都认不出自己了。这口气我怎么都得出对吧？所以也别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和陆司野做事太绝！” “你说完了吗？”顾染突然抬头，凌厉冰冷的眸光直直地射向他，道：“俞磊！你再不把欢欢交出来，我让你陪葬！” “哟，还真是吓着我了。”俞磊装作害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戏演完了，他也立刻收了表情，不屑地冷笑，“之前的我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你觉得这能威胁我？”他说完，将玻璃瓶拿在顾染的眼前晃了晃，笑容重新回到了脸上，“顾总，这东西你熟悉吧？” 顾染定睛一看，等看清楚瓶子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后，脑子里轰的一声，脸色苍白地往后退了两步。 瓶子里面是一截手指。手指很小，一看就是小孩子的。 俞磊欣赏够了顾染的表情变化，突然捏着嗓子，学着欢欢，声音充满恐惧地叫道：“妈妈！妈妈！” 一直被刻意压在脑海深处的画面突地翻卷而来，所有那些担心的害怕的都一一在顾染面前闪现，让她逐渐崩溃。 顾染身体晃动，再也受不了地尖叫出声，冲俞磊吼道：“停下！我他妈让你停下！” 仓库二楼的破旧房间里，白念柔盯着笔记本电脑上的监控画面，看到顾染像疯了一般大吼大叫，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筹划了这么久，还是让她等来了。 手机震动了几下。 她拿起，瞥了眼来显，接了起来：“陆总。”她柔声问道：“有事吗？” 陆和壁声线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你把她带过去了。” 白念柔稍稍一愣，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陆和壁察觉，而且细听之下，这人此时的情绪完全说不上好，于是语气更加柔软了几分，笑道：“是。不过我也只是借用她一下而已，一定会保证她的安全……陆总应该知道我面对的人是顾染和司野，一丝差错都不能出，所以还请原谅我先斩后奏。” “你也知道对方是顾染和陆司野，更不应该让她出面。”陆和壁的音调并没有起任何变化，但就是让白念柔心里一颤，起了一丝害怕的情绪，“我来接她。” 不等白念柔再说，电话便被挂断了。 白念柔垂眸盯着已经熄灭的手机屏幕，皱眉想了一会儿，当即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出去。 与此同时，楼下俞磊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拿出来一看，随即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白念柔所在的位置。白念柔让他立刻动手，说是陆和壁在来的路上。 现在动手…… 他又看了眼仍沉浸在巨大悲伤之中的顾染。现在的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不足为惧。但机会只有这一次，这一次过后，他肯定逃不掉陆司野的追查，被抓之后面临的是什么他心里也很清楚。 一个字：死。 与其都是死，他当然要选择最划算的死法，至少也要再拉上一个陆司野。陆和壁又算得了什么？后面的事是白念柔该去操心的，关他什么事？ 这么一想，他便没有理会白念柔下的命令，直接将手机揣回了衣兜，开始耐心十足地等待陆司野的到来。 顾染跪坐在地上，快要疯了。 欢欢可以说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是支撑着她刚重生时活下去的全部力量。但是现在欢欢死了……被俞磊谋杀，还被他拿着身体的某部分来恶意报复她。 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地面上，将积尘晕染成一朵朵小花。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却一直没停，叫她妈妈，说她好疼，让她快点救救她。 “顾染，心疼吗？”俞磊的声音突然响在头顶。 顾染缓缓抬头。 俞磊挑衅道：“你和陆司野把我送进去时，我就警告过你，千万不要让我有机会出来，因为我会亲手毁掉你们的幸福生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嗤笑了一声，“难怪有人说人啊一旦习惯了安逸的生活就会渐渐麻痹自己，你看看你自己，哪还有之前的斗志，真是辛苦我蛰伏了这么久……” 一字一句传进顾染的耳中，震得她的神情由痛苦转变为坚定。她松开被自己咬破的嘴唇，手指紧紧一揪，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眶红肿地对着俞磊道：“把瓶子给我。”她伸出了手。 俞磊往后退了一步，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笑道：“你的语气让我很不高兴。”话音落下，他手上一松，瓶子突然掉落，砰地一声砸在了地面上，眨眼间裂成了碎片。 那根手指就随着那些碎片静静地躺在积满了灰尘的地面上。手指太小，沾满了灰尘的它甚至已经让人辨不清以前的形状。 顾染怔在了当场，似乎完全忘记了该如何反应。 俞磊看着她，突然抬脚踩在了那堆碎片上，用鞋底狠狠磨了磨。他笑了笑：“这只是一根手指。你要不要猜一猜你女儿的身体可以分成多少个这样的碎块？” 这句话彻底刺激到了顾染。她声嘶力竭地尖叫了一声，疯了般地冲上前去狠狠将俞磊推到一边，惊慌地蹲下身来用手扒着那些碎片，身体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属于欢欢的手指。 而此时谁都没有注意到门口响起的脚步声。 第一百七十四章 拉着她陪葬 俞磊被推到一边，坐在地上，就地盘了腿，哈哈笑了起来。 顾染在脏污的地上撑着，缓缓抬头，眼神里的刻骨恨意已经压抑不住，只想将这个男人的每一滴血液里都灌满毒药，狠狠扼死。 “看我做什么？”俞磊呵呵笑着，勾唇的样子十分疯狂，眼神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已经是多日未眠，“顾染，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哈哈哈哈……是不是很难过？很难受？这种戳心窝子的感觉怎么样？爽不爽？” 顾染的手指在泥地里渐渐收紧，指甲硬生生将地上抠出了两道痕迹，眼睛同样腥红，眼球上的血丝一点都没有比俞磊少。 俞磊往后一靠，靠上了桌子，依旧是笑嘻嘻的模样，突然从自己的口袋里抓了抓，抓出了一块长命锁，在手心里打转。 顾染瞳孔一缩，猛地直起了身。 那是……欢欢的长命锁。 “真好看。”俞磊晃着自己的手，抬头对着光线看了又看，“我小的时候好像也有过这么一块锁。” “小时候？”顾染盯着他的脸，“恐怕也只是小时候。连长命锁都摔碎的人，能活多久？” 俞磊的表情突然一变，皱着眉头看向了顾染，“你怎么知道？” 他小时候因为玩耍摔断了长命锁，这事情没有几人知道。 顾染冷笑一声，没有说话，手紧紧捏着，眼神阴冷。 俞磊缓缓朝着顾染爬了过去，“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想知道了。顾染，你好像对我很了解？我这人记性不太好，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能给点提示吗？” “你记性太好，所以才会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我。”顾染一笑，闭了闭眼，往地上一坐。 俞磊眼神一狠，刚要动作，门外突然迈进来一人。 他偏头一看，皱了皱眉，站了起来。 顾染心里突然一松，几丝光亮倾泻。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此刻，她最想要见到的人，确实是陆司野。 “陆和壁？”俞磊出声。 顾染的脸色僵了僵，转头朝着陆和壁看去，两人对视一眼，她重新将视线给收了回来。 “陆总，你来做什么?”俞磊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但还是改了称呼，知道自己刚才惊讶之下叫的不妥。 陆和壁没有犹豫，径直抬腿朝着楼梯处走去，看了一圈之后站在了楼梯口处，开口道：“白念柔，把人带下来。” 白念柔？ 顾染瞳孔一缩，立刻站了起来，朝着楼梯处走来。 楼上有了些响动，半晌，白念柔黑着脸出现在了楼梯口，手里还抱着一个人，看样子正在臂弯里昏睡。 顾染几乎立刻站立不稳，哆嗦着盯着那个身影，克制住了自己的举动。 欢欢……这是欢欢。 这是她最爱的欢欢，这是昨天还在叫她的欢欢。 陆和壁眉眼一动，看着欢欢，嘴唇也跟着动了一下，随后道：“人立刻给我，合作终止，不再继续。” “陆总。”白念柔有些不甘地看了顾染一眼，和顾染的视线交错了一瞬，立刻收了回去。 此刻的顾染太可怕，就连她心里也生出了几分畏惧。 “白念柔，你可藏的够深。”顾染脸上没有笑意，“上一次山顶上那出戏，也是你唱的吧？” “顾小姐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怎么不叫嫂子了？”顾染撑出笑容，“当着陆司野的面，背着陆司野的面，白小姐的两面还真是够精彩。不知道你的心意陆司野现在明不明白，他知道不知道自己被一个多恶心人的东西喜欢上了？其实你要是真喜欢，不用背地里玩这一套，和我好好说说，人你能带的走，随时的事。” 白念柔咬牙，“嘴皮子功夫我是比不上你，我问心无愧。” “废话太多，把人给我。”陆和壁冰冷开口：“你给她喂了什么，为什么一直睡着？” 睡着？ 顾染猛地转头，一把抓着陆和壁的手，低声道：“你刚才说什么？” 脑子终于活络了些。 不对……不对劲。陆和壁对欢欢的好她都看在眼里，如果欢欢死了，陆和壁的反应不会这么奇怪。再加上他刚才的那些话…… 眼泪瞬间充斥着顾染的眼眶，她激动得手脚颤抖，不知道应该怎么动作，只是看着陆和壁，等着陆和壁的答案。 陆和壁被她抓着手，有些不适应地挪动了两下，但是顾染的动作一紧，没有放开的打算。 他一甩手，随着她去了，僵硬着身子开口：“你放心，她没事。” 顾染彻底一软，笑容和眼泪一起迸发，视线模糊起来，捂着脸在地上蹲了下来，余下的力气几乎支撑不起自己掏空一切的欢喜。 大喜，大悲。 陆和壁伸手，白念柔犹豫。 但是不到两秒，她便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手里的人递了过去，咬牙站在了一边。 都走到这一步了，她怎么可能甘心？但是陆和壁是坚决不能惹的，她清楚陆家的一切，不仅不能惹，连他的心情都要顾及。 “走吧。”陆和壁转头对着顾染道。 顾染放了手，脸上黑乎乎的一片，糊了眼泪和泥土，但依旧抵挡不住笑容。 她低头，将欢欢看了又看，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白念柔，你这……”俞磊气得胸膛起伏：“你什么意思？你把人这么给了他们，是疯了？” 白念柔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俞磊就是一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件事情之后也不必留着他了，没一件事能做成功的。 陆和壁没心情再理会，转身朝着仓库门口走去。 “站住！”俞磊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句。 陆和壁脚步顿了顿，随后继续迈开。 俞磊咬牙，左右一看，抄起一边的木棒就朝着陆和壁冲了过去。 “俞磊！”白念柔叫了一句。 陆和壁转手将欢欢往顾染的怀里一放，转手一撑，生生挨了一下，半边手臂都麻了。 “有这么容易吗？有这么容易吗！”俞磊红了眼：“你们他妈的这群狗娘养的！一生下来就带着金汤匙！要什么有什么！凭什么我们就得心惊胆战像狗一样活着？今天谁也别想出这个门！你们合起伙把我害成现在这样，是你们逼我的！” 他说着再次举起木棍，冲了过来。 陆和壁将顾染一挡，冲上前去，速度奇快，躲过木棍的瞬间一把扼住了俞磊的喉管，往前连进了三步，生生将俞磊按进了一堆箱子中。 “砰！砰！砰！” 箱子接连掉落，砸在地上和俞磊的身上，有些生疼。 他杀红了眼，不管不顾地挣扎，抬脚一踹，陆和壁往后退了退，也被箱子砸中了。 “咳……”俞磊从灰尘中爬了出来，大口喘息着，眼神扫过顾染，看向陆和壁，最后定在了白念柔的身上。 “你别发疯了，放他们走！”白念柔也有些着急了，声音低而急促：“真不想活了？” “我是不想活了！没人想让我活！”俞磊嘶吼出来，脱力地靠在了身后仅剩的几个箱子上，脚步有些虚浮。 顾染抱着欢欢，朝着安全的地方退了两步。 陆和壁重新朝着俞磊走去，话不多，但做好重新干架的准备了。 “但是我不活……”俞磊喘息着，手里突然扬起了一个遥控装置，笑容在嘴角边缓缓渗了出来，阴测测的，看着人心慌，“你们，也都，别想活！” 最后三个字在整个仓库中回荡着，尾音绕梁。 顾染的眼神变了变。她认识这东西，俞磊从前就鼓捣过，还带回家里，是一个……爆炸装置。 陆和壁显然也知道这是什么，在俞磊掏出东西的那一刻，脚步往后一转，不再前进。 “怎么，怕了？”俞磊笑嘻嘻地转头，突然朝着陆和壁的方向凑了凑，“我是贱命一条，无所谓，要打要杀都冲着我来，没关系。今天这里一爆炸……轰！”他夸张地挥舞着手指，神经质的笑容掀起了在场所有人的鸡皮疙瘩：“你们猜怎么着？我还赚了三个陪葬的！哈哈哈哈哈……真是对不住了，要陆家顾家和白家的这三个人陪葬，我俞磊这辈子也算是死的光荣！” “俞磊！”白念柔冲了下来，又不敢靠近，咬牙道：“你把东西放下，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俞磊回头看了她一眼，手指缓缓攀上了那个红色的键。 白念柔瞬间冷汗都爆出来了，尖声道：“你疯了！真是疯了！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拉着我陪葬做什么？”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利用我？蛇蝎女人，真以为我是白痴？”俞磊冷笑：“对付我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是活得窝囊，但该玩的玩了，该挣的挣了，这辈子也曾经逍遥快活过。今天要是放了这女人，我他妈做梦都得后悔！” 他突然咬牙，眼睛一瞪。 “跑！”陆和壁猛地转身，对着顾染大吼了一句。 顾染懵了一秒，立刻将欢欢死死护在了怀里，往门口冲去。 “轰！” 热浪在身后炸开，冲力将人猛地往前一推。 顾染拉了一把陆和壁，将欢欢护在身下，猛地往前一跳。 痛感瞬间袭来，爆裂的石子砸在头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将快乐收回（一更） 寂静。 耳边只剩下轰鸣和一线刺耳的声音。 陆和壁眯着眼睛，不住地捂着耳朵，晃了一会儿，几秒钟过去，所有的声音瞬间涌了进来。 余热在手边散发着，烟味呛得他睁不开眼，他抬头，却发现自己的头顶早已经有了重量——一只手撑着，挡住了他要害的部分。 他身子一颤，猛地抬头看见了顾染在灰尘中染得脏污的脸，愣了几秒之后，猛地听见了哭声。 “啊……” “欢欢。”他立刻撑着身子爬了起来，将顾染身下的欢欢给抱了出来，转手探了探顾染的呼吸，松了口气。 “陆总！”齐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惊惶，冲到废墟前时已经被吓到了，站在原地抖着，“陆……陆总？这……”这怎么回事啊？他们不过在外面等了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爆炸声，再一看，刚才的仓库连带着中午的一片都已经成了废墟和火海，倒塌的地方令人心惊。 “过来。”陆和壁冷声道。 齐涛立刻冲了过来，将陆和壁揽了起来。 “我没事，扶她。”陆和壁指了指顾染，站起身来将身上的灰尘拍了拍，抱紧了欢欢，突然转头看了顾染一眼。 如果没有看错，刚才……最危急的时候，顾染伸出手护住了他，而且在最后一瞬间，是她不顾一切使出了他都不可思议的力量，将他拉离了现场。 如果不是那双手，现在这个头，可能就是血肉模糊的了。 他眼神复杂起来，看着顾染已经被砸得淌血的手，低声道：“带她去医院，快。” 齐涛抱起顾染往车上奔去。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在医院前停了下来。 陆和壁坐在急救室的旁边，看着护士低头给欢欢处理伤口，神色冷凝。 “医生说已经昏迷了，被重物砸击过，不知道还能不能苏醒……”齐涛站在一边，有些为难，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陆和壁一眼，心里沉了沉，随即道：“不过陆总，你放心，我已经让最好的医生过来了，美国那边也已经通知，如果有必要，她会得到最好的救治。” 陆和壁没有说话，嘴唇紧紧抿着，脑子里还在播放着刚才灾难来临前的最后一幕。 为什么？ 他和她并没有多大的交集，最多最多，也不过是手里的这个孩子。但是这两年来，他的生命好像因为多了这个女人……而有了些许不同。 陆和壁突然回了神，摇头，将刚才的念头止住了。 “病危通知书需要家属签字。”齐涛将手里的文件晃了晃，开口道：“陆总，你看是不是……要通知一下陆司野他们？” “不用。”鬼使神差的，陆和壁吐出了这两个字。 他说出口之后自己也是一愣，随即心神一定。刚才的想法虽然模糊，他分辨不清，但是唯一可以知道自己此刻的情绪便是不想要陆司野参与。 “病危通知？”陆和壁将眼神落在了文件上。 “只……只是正常的手续。”齐涛推了推眼镜，有些害怕陆和壁脸上的冰冷的漠然，解释道：“医院需要这样的程序，来保证自己不负责任。” “出了问题就是医院的责任，没法保证。退回去。” 齐涛张了张嘴。 从前的陆和壁不是会计较这些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齐涛耸了耸肩，只能将文件重新拿了回来。 “等等。”陆和壁的声音在身后继续响起。 齐涛脚步一顿，诧异回头。 “不要通知任何人这件事，帮我放一个消息出去。”陆和壁道。 “什么消息？”齐涛好奇地探头，但是立刻意识到了自己态度的不妥，将脑袋缩了缩。 陆和壁微微抬头，脸上还带着些许刮伤，但是分毫不减英气逼人，“仓库爆炸，顾染，欢欢，白念柔，俞磊，全部死亡。” “全部？” 陆和壁没有再回答，重新低头，看着欢欢的伤口被一点一店包裹起来，嘴角勾了勾，似乎十分满意。 齐涛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心底却是一片不可抑制的震惊。 这倒真是……新鲜了。他从来都不知道陆和壁是怎么想的，但是好歹跟了陆和壁这么多年，按照他正常的思路去推测这些还是做得到的。只是……这未免也太离奇了。这么做是为了让陆司野受挫？不至于啊，陆司野一定会追查到底。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的什么原因？ 这么一想，齐涛全身都是鸡皮疙瘩，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立刻转身离开。 城北仓库。 陆司野下了车，瞪着一片火海，突然奔上前去。 “司野！”徐子冀叫了一声，立刻伸手将他拦住了，死死抱着陆司野朝着后面拖去：“你冷静点！不过是刚刚传出来的消息！要是人真的死了怎么可能会这么快？你冷静点！” “我进去找她。”陆司野抿唇，只有一句话。 徐子冀大声吼道：“人肯定不在里面了！就算在！你看看现在的火！消防队马上就来了，你进去送死吗！” “滚！”陆司野扬起拳头，冲着徐子冀便打了过来。 “我艹你真打啊！你疯了是不是！” “徐子冀，你最好放开，否则我真的疯给你看。” 徐子冀眼眶突然有些微酸，咬牙忍着，狠狠看着陆司野。 这不是他认识的陆司野……这是个完全陌生的人。陌生到他从前不可能相信陆司野没了谁就不能活，此刻这个信念却已经开始动摇了。 如果顾染真的出了什么事……对陆司野会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上天给了他欢乐，给了他改变，然后硬生生将这样的快乐收回……他要怎么办？ “你冷静点。”徐子冀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道：“她不会有事，顾染是谁啊，命大着呢，你进去也救不了她。” 陆司野青筋暴起，猛地转身朝着火海奔去。 指尖已经要触到火光了，徐子冀使劲全身力气，将他狠狠一拉，一甩。 砰！ 陆司野倒在一边的砖头上，重重一摔。 他二话不说爬了起来，一拳朝着徐子冀的身上击去！ “陆司野！你平常不是最冷血最知道怎么处理事情了吗！”徐子冀吼得声嘶力竭，自己也开始疲惫了：“你看看这个火，你再想想刚才的消息！我告诉你！如果顾染现在在里面，也已经死了！” “闭嘴！”陆司野红了眼，扬手。 “你打死我！打死我谁也回不来！”徐子冀挺着胸膛朝着他的方向一进。 陆司野瞪着眼睛，目眦欲裂，半晌，声音突然冷了几度：“她不会死。” “消息说白念柔和俞磊都死了。” 陆司野一言不发，丝毫不关心这个事情都结果。谁死了都无所谓，顾染不能死。 全世界死了都无所谓！顾染……不能死。 他开始颤抖，开始恐慌，开始意识到身后巨大的火海正在将他吞噬。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徐子冀的声音也开始发颤，不想朝着那个结果想，但是现在的一切消息都不得不指向那个结局：“白念柔和俞磊是凶手。这次劫走欢欢的凶手，包括上一次事情，应该也是她做的，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是刚刚已经查到了。” 白念柔，俞磊…… 顾染说过的，她暗示过白念柔的，但是当时自己并不当一回事。 陆司野往后退了两步，腿脚一软，突然瘫在了一旁的砖头上，全身的灵魂都在瞬间被抽走。 完了。 这四个名字放在一起……整个故事都可想而知。 顾染提醒过他，他没有相信…… 一旁突然响起了鸣笛声。 消防队员从车上冲了下来，开始组织人员动作。 徐子冀松了口气，拉着陆司野朝着一边走：“你让他们来，没关系，放心吧，没事的……” 火烧成这样，所有的东西都快要烧没了，人还会在吗？ 陆司野愣愣地盯着那片火海，看着空中冲射的水柱，几乎站立不住。 他知道晚了，他什么都知道。如果待会儿从里面拖出了四具尸体，他要怎么面对？又要怎么度过接下来的余生？ “徐子冀。”陆司野开了口，声音里的疲惫沙哑让人心惊。 徐子冀不敢言语，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满是震惊。刚才那一瞬间，他觉得面前这个人已经老了十岁。 “徐子冀我完了……”陆司野仰头笑了一声，不知是烟熏的，还是情绪所至，两行液体冲过脸上脏污的痕迹，随着身体的颤抖而落进了地面，“我完了。” 徐子冀咬牙，忍着情绪，两个男人相对，无声也无言。 陆司野仰头朝着地上躺去。 徐子冀伸手一拉，没有拉住，只听见他重重落地的声音，指尖在半空中颤抖了两下。 陆司野没有睁眼，侧身在地上蜷缩了起来。 这里围绕着一个火墙，但是他觉得冷。 浸入骨髓的冷，包裹着灵魂的冷，让人瑟瑟发抖又无法言说的冷。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从前每一个欢笑的瞬间突然都涌了上来，他开始恐慌这些幻想都会变成念想，念头一旦触及，便如堕冰窟。 “陆司野？”徐子冀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他太怕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司野？” “陆司野你怎么样？” 地上的人咬牙，妖娆的笑意在唇角绽放，却始终染着不明所以的悲凉，“我冷。”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回到南城（二更） 两年后，阳城金太阳幼儿园。 现在正是放学时间，幼儿园老师让小朋友们将自己的小书包整理好，耐心等待爸爸妈妈的到来。 班上有几个比较活泼的小孩坐了一会儿便站起来了，并且十分有默契地往教室最中间的位置小跑而去。那里坐着一个长相十分可爱的小女孩，个子看起来比同龄的孩子要高一些，梳着很萌的公主头，眼睛漆黑明亮。 “欢欢，你爸比妈咪今天会一起来接你吗？”其中一个小男孩站在女孩面前，奶声询问了一句，毫不掩饰脸上的期盼。 名叫欢欢的小女孩转头看着男孩，乖巧地笑了笑，点头“嗯”了一声：“妈咪说他们会一起过来。” 这话刚落下，立刻便有小孩高兴地接话，语气中满是羡慕：“欢欢的妈咪真温柔，和陆叔叔也恩爱，好想有这样的爸爸妈妈。” 几个小孩都赞同地点点头。其中一个小女孩害羞地笑了一下，“而且陆叔叔和顾阿姨都长得好好看，就跟电视上的明星一样。” 这时，老师走了进来叫到欢欢的名字，道：“欢欢，你爸爸妈妈来接你了。” 听到老师的话，欢欢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更灿烂了一些。她从凳子上跳下来，背起小书包冲小伙伴们说了再见后，开心地朝教室门口走去。 到了走廊，欢欢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立即小跑过去扑进了其中一个人的怀抱，嘴上叫道：“爸爸！” “嗯。”男人抬手摸了摸欢欢的发顶，脸上的表情虽然平静，眼神里却不经意间沁出一点点笑意。 旁边的女人见欢欢和男人腻歪，走过去无奈地看了欢欢一眼。男人伸出了手，将女人轻轻拉了过来，亲昵地揽着她的肩膀。 一家三口，各个都是高颜值，也难怪欢欢的同学们会各种羡慕了。 而这对夫妻正是陆和壁和顾染。 陆和壁一手牵着欢欢，一手揽着顾染，边询问着欢欢今天课堂上发生的趣事，边朝车子走去。 顾染和欢欢坐在后排，陆和壁开车。 欢欢赖在顾染的怀里，撒娇道：“妈妈，我星期天想去游乐园。” 顾染低头，看着欢欢那乖巧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粉嫩嫩的脸颊，挑眉道：“还装？你这副样子骗骗幼儿园的小朋友和齐叔叔还行，在我面前就别用这套了。上上周我们才去过游乐园，隔一段时间再去。”自从上次结婚纪念日，欢欢特意给她还有陆和壁制造独处机会被发现，她便意识到欢欢和其他小朋友的不同之处。比如小心思特别多，也更加聪明，很多东西都是一学就会。 欢欢前段时间还缠着陆和壁说不想去幼儿园了，因为同班的小朋友们都太幼稚。但陆和壁想让欢欢跟其他小孩一样拥有正常幸福的童年，便拒绝了欢欢的请求。 欢欢瘪了瘪嘴，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突然爬起来扶着车椅，对驾驶室的陆和壁道：“爸爸，欢欢想去幼儿园，你就答应我嘛。” 前面是红灯，陆和壁将车减速停了下来，转头看了顾染一眼，随后看向欢欢：“好。” 欢欢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立即欢呼了一声，坐在椅子上，兴奋地翘着两条小短腿。 “就你惯着她。”顾染斜了陆和壁一眼，同时拿欢欢没有办法。也不知道欢欢这无赖的性格到底像谁，她和陆和壁可不是这样的。 “这周末我有空，正好多陪陪你们。”陆和壁解释了一句，随即转过了头，随着车流缓缓往前驶去。 十几分钟后，三人便到了家。 进到客厅，顾染随口问了陆和壁一句：“要先洗澡吗？我去给你放热水。”她清楚陆和壁的习惯，喜洁，回家的第一件事通常就是洗澡换衣服。 “好。”陆和壁点头。 顾染将欢欢的小书包提到沙发那去放下，让陆和壁陪欢欢玩一会儿，随后上了楼，进了卧室。 等浴缸的水放满，顾染下楼来时，却见客厅多了一个人。这人是陆和壁的下属，名字叫齐涛。 齐涛先是跟顾染打了招呼，随后才对陆和壁道：“陆总，我有事要跟你汇报。” 陆和壁“嗯”了一声，让他先等一下。他将手上拿着的积木盒放在地板上，又给欢欢拿了一块柔软的坐垫，等她坐下后，对她道：“来，看能不能破你上次的记录。” 欢欢狡黠地眨眨眼，“爸爸，我要是破了记录的话有奖励吗？” 陆和壁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两秒后问道：“你想要什么？”他知道破纪录对于欢欢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但他只是想要满足欢欢的一切愿望，不管是什么。 欢欢目光发亮，凑到了陆和壁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我想要个小妹妹。” 陆和壁这下是彻底愣住了。 他低头看向欢欢，看到了她比灯光还要明亮的眼眸，也看到了她充满希冀的眼神。 他没有回答她，而是伸出了手，如同往常一般摸了摸她的发顶，站起来走开。 陆和壁走出几步远，隐隐听到身后顾染在问：“你刚才跟爸爸说了什么悄悄话？” 欢欢笑嘻嘻的，“这是我和爸爸之间的小秘密，不能告诉妈妈。” 声音到拐角处便停止。陆和壁和齐涛走进了一楼书房。 门刚一关上，齐涛便开了口：“陆总，陆司野那边仍然没有放弃调查当年爆炸的事，他……早晚都会查到阳城来。” “我知道。”陆和壁道。 仓库爆炸的事情发生后，他便带着顾染和欢欢来到了阳城。这里离南城很远，地方偏僻，经济比南城落后很多。他知道陆司野没放弃，也知道对方早就怀疑到他的头上。因为要隐瞒顾染和欢欢的行踪，他少不了要将主要的势力转移到这边来，连带自己也不能出面。不过好在他的到来大幅度提高了阳城的税收，所以zf对于他的很多要求都是开的绿灯，让他办事方便不少。 不然也不会瞒过陆司野两年。 齐涛严肃地道：“我们在南城的部署一直被陆司野破坏，杜拉的股价因此一再下跌。老爷子已经发了话，让你立刻回南城，否则夫人那边……”他欲言又止。 陆和壁却已经明白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了。 他沉吟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回去吧。” “那顾染和欢欢？”齐涛面露犹豫。这两年来他跟顾染还有欢欢一直亲密相处，也有了很深的感情。别说是他，就连陆和壁这个感情迟钝的冰块都被顾染和欢欢捂化了。要说陆和壁对顾染母女二人没有感情，他第一个不信。 “跟我一起回去。”陆和壁道。 “他们遇到了陆司野怎么办？”回到南城，这件事的发生将会无可避免。 陆和壁静默一会儿，目光看向了门口，欢欢和顾染所处的客厅的方向。如果可以，他当然想跟顾染还有欢欢一直待在阳城，成为永远幸福的一家人，陪伴在欢欢的身边看着她成长，而不是将她们重新暴露在陆司野的眼皮子底下，承受突然而来的变数。 但他阻止不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空气中才响起一声叹息：“我和她相处了两年，我不信会输给陆司野。”默了片刻，他转头吩咐齐涛，“我们三天后回去，你安排一下。” 齐涛愣了一下。三天后？星期天？ 他不明白为什么陆和壁选择了这个日子，但也没说什么，应了下来。 顾染留齐涛吃晚饭。齐涛推脱说还有工作要忙，跟欢欢玩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 饭后。 陆和壁在厨房里洗碗，顾染在旁边削着水果陪他。他突然说道：“这个星期天我们去南城。” “南城？”顾染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除此之外脸上没有其他的情绪，“为什么想着去那里？” “公司出了点状况，我们需要过去长住一段时间。”陆和壁道。 “好。”顾染点点头，“不过是换个地方住而已，只要欢欢习惯就好。” 水声渐渐停止，陆和壁将手擦干，转头，双眸凝视着顾染。 顾染察觉到他的视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对他笑了笑，问了句：“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陆和壁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啊。”顾染好笑地道：“齐涛说你是工作狂，我看一点都不假。为什么有关于我跟欢欢的各种节日你都记得清清楚楚，唯独自己的就全忘了？” 自己的？ 陆和壁讶异了一瞬，随即很快反应了过来——噢，原来今天是他生日。 但他人生的前二十多年从来没有人为他庆祝过生日，庆祝他的来到这个世界上，除了顾染。 三次生日，三次都是顾染和欢欢陪伴在他的身边。 愣神间，厨房门口突然传来了欢欢的笑声。她跑进来拉着陆和壁的手，仰起小脸看着他道：“爸爸，祝你生日快乐！”她拉着陆和壁，将他带到了客厅中央。 她见陆和壁仍是愣愣地站着，贼兮兮地扯了扯他的衣摆，提醒道：“爸爸，闭上眼睛。妈妈说她给你准备了惊喜。” 第一百七十七章 结婚纪念日的约定（三更） 听到欢欢软软糯糯的童音，陆和壁的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一抹欣喜。他闭上了眼睛，心跳随着四周的安静而加快。 不一会儿，顾染低柔的嗓音突然传进了他的耳朵：“老公，生日快乐。”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感受到了烛光的温度。 是生日蛋糕。 他以为这就是她准备的惊喜，唇角微微起了一抹弧度，随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然而还没看清楚眼前人的样子，便有一股清香靠近，随之便是柔嫩的唇瓣相贴，几秒后，才离开。 陆和壁怔怔地看着站在跟前的顾染，她面上带笑，眼底满是真实的幸福。 “切蛋糕吧。”他走过去微微低了头，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借着开口说话来掩饰心里起伏的情绪。 “爸爸，你还没许愿呢。”欢欢扯了扯他的手指，语气充满遗憾。 “不吹蜡烛也没什么。”顾染摸了摸欢欢的小脑袋，微微一笑：“爸爸每年的生日都有我们陪在他身边，下一次欢欢提醒爸爸就行了。” 陆和壁心中一动，看了顾染一眼，却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视线相对，陆和壁能清晰地分辨出她此刻的真心，心里因此也愈发不舍。 回到南城……他还能看到这样的笑容吗？ “嗯，欢欢记住了！”欢欢用力点头，仿佛此刻应下的是一个重要的承诺。 吃完蛋糕，顾染先照顾欢欢洗了澡，然后才回到了卧室。 陆和壁坐在床边，随手翻看着一本杂志。 顾染走了过去，将杂志抽出放在一边，稍微靠近了些，双手握上他的肩膀，等他抬眸看向自己时才笑道：“都已经过去两年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原谅我？” 陆和壁知道她问的是哪件事。 他们是夫妻，但这两年多来却一次都没有同过房，即便两人一直都睡在一张床上。 陆和壁垂眸，避开了顾染询问的目光，突然将她的手一握，站了起来。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十分认真地开了口：“染染，你刚才说错了。” 顾染微挑眉梢。 陆和壁的脸上露出一道浅浅的笑容，“之前我就说过，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因为我之前犯了错，所以导致你失忆。我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得到你的原谅。” 失忆的事她当然知道。顾染又有了疑问：“要是我这辈子都恢复不了记忆呢？难不成我们一辈子都这样，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她能感受得到陆和壁对她的爱和关心，也相信就算她恢复了记忆，所做的选择也会和现在一样。 但陆和壁却摇了摇头，“不会，医生说你恢复的很好，找回之前丢失的记忆也只是时间问题。”他见顾染似乎还有些闷闷不乐，又说了句：“我们可以做个约定。结婚纪念日那天，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答应你。” 结婚纪念日？ 顾染算了下时间，原来是半个月以后。但转念又想到他刚才说的什么答应的话，不由得嗔了他一眼——这话说的就好像她在逼迫他一般。 “给我一个晚安吻，我就答应你。”她耍赖道。 陆和壁无奈地看着她，最终还是服了软，将她揽了过来，在她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温柔又克制。 周六，陆和壁和顾染带欢欢去游乐园。 因为是周末，游乐园里面的人很多。同很多次一样，顾染陪着欢欢坐了一个旋转木马后身体就有些不舒服了。她揉了揉太阳穴，微微苍白着脸色对陆和壁道：“你继续带欢欢去玩吧，我去休息室等你们。” 欢欢拉着顾染的手指，担心地问道：“妈妈，你没事吧？”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妈妈每次来到游乐园都会这样，就像是在这里曾经发生过令她感到伤心的事一般。 “妈妈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欢欢乖，跟爸爸去玩。”顾染勉强对欢欢笑了笑。 “爸爸？”欢欢将小脸转向了陆和壁那边，询问着他。 陆和壁不知想到了什么，点了下头，回道：“我们先陪妈妈去休息室，然后再出来玩。”顿了下，他又补充了一句：“玩三个项目我们就回家。” “好！”欢欢高兴地应了下来。虽然她年纪小贪玩，但毕竟心里担心顾染多一些，而且能让爱老婆如命的爸爸答应自己多玩一会儿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将顾染送去休息室安顿好后，陆和壁牵着欢欢的小手走向了摩天轮。 摩天轮入口处排了很多人。陆和壁和欢欢排在队伍里，缓缓随着人群挪动。 “爸爸。”欢欢转过头，仰起脸笑看着他：“昨天你要我拼的积木我已经完成了，而且破了记录。你会实现我的愿望吧？” 愿望？ 陆和壁很快想起来了，欢欢说她想要一个小妹妹。 欢欢以为陆和壁是因为顾忌到她的存在所以从没考虑过二胎，又拉着他的衣服撒起娇来，“有了小妹妹后我会负责照顾她的，不会破坏你跟妈妈的二人世界。” 贴心的童言慢慢融化了陆和壁的心。他看着欢欢澄澈明亮的双眸，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然后他便看见欢欢灿烂的笑容。 第二天，齐涛一早就来到了陆和壁家，帮他们搬运行李。 顾染和陆和壁的东西并不多，主要是欢欢的玩具和衣物。她念旧，只要是喜欢的长辈送给她的东西都想一起打包带走。 等东西全部搬到车上，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齐涛开车将他们送到了机场，又替他们办了行李托运，目送他们进了登机口后才安心离去。 “南城美吗？”坐下后，顾染问陆和壁。 欢欢很少坐飞机，陆和壁让她坐在了最里面的位置，能看到她最喜欢的云朵。他听到顾染的问话，转头看着她，顿了一下才答道：“还好。” 顾染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答，便问道：“为什么？” 陆和壁这次没有丝毫的犹豫，唇边起了一丝笑意：“在我心里，没有一个地方能美得过阳城。” 两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到南城的机场。 有车子过来接他们。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车子停在了一栋别墅门口。 司机帮他们的行李全部搬进客厅后才离开。陆和壁极有耐心地陪着顾染慢慢收拾。顾染走了一圈才发现这里的设计居然和阳城他们住的那里一模一样。心下立即生出一股说不清的感觉，更多的是感动。 她走到陆和壁身边，问他：“晚上你想吃什么？我下厨。” 欢欢笑嘻嘻地跑过来插话：“妈妈我可以点菜吗？”见顾染同意，她掰起手指头数道：“拔丝地瓜，糖醋排骨，红烧鱼……”说到后面，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只挑了其中一样现在最想吃的，“我选糖醋排骨。” 顾染笑了笑，看向了陆和壁：“你呢？” “宫保鸡丁。”他道。 顾染点头：“好，晚上就做这两个菜，再加一个汤。” 话音刚落下不久，陆和壁的手机就响了。他接起来听了一会儿，随后对顾染道：“公司待会儿有个紧急会议，我不能陪你们去超市了。” 顾染见他表情严肃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原来不过是这件小事。她笑道：“你刚来这边，公司的很多事情肯定需要你去处理。正好我和欢欢待会儿没事，可以出去随便逛逛。晚上等你回来一起吃饭。” 陆和壁“嗯”了一声，收拾了一下后便出了门。 十几分钟后，顾染也带着欢欢去了附近的大型超市。 小家伙看到吃的就刹不住脚，拉着顾染推着的购物车不停地往前走着，嘴里时不时地道：“妈妈我要吃这个……这个也好吃，爸爸给我买过……爸爸喜欢吃这个，我们买点回去吧……” 顾染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宠溺，直到购物车快要装满了才提醒她：“别买了，待会儿我们拎不动。”刚说完，右肩突然被人大力一撞。她吃痛地往旁边一退，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有道女声在旁边响起。 顾染揉了揉刚才被撞到的地方，缓了一会儿后也没那么痛了，看向女人摇头道：“小问题。”四目相对，她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讶。 “顾染？”女人叫了一声，惊讶中还染上了几分惶恐。 顾染疑惑地看着她。女人长得很好看，妆容精致且善于服装搭配，很容易便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但她不认识这个女人，或者该说她的记忆中没有这个女人。 女人一直都在观察顾染脸上的表情，见她的反应着实奇怪，不禁大胆地猜测了一句：“你不认识我？” 顾染点头。 “你……”女人却心有犹疑，笑了一声：“怎么可能呢？顾总对我这么熟悉，我不信你忘了我，所以就别跟我开玩笑了。”她见顾染没说话，还以为自己说对了：“当年那场爆炸，外界传言你、俞磊还有白念柔都死了。这么久我也的确信了，但现在看来，传言果真不可信。”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处心积虑的报复（四更） 因为本该死了的人现在又重新站在了她面前。 饶是顾染不认识这个女人，但也听出了对方阴阳怪气的语调。她没有接话，只道：“你的名字？” 女人皱眉，心里怪异的感觉一闪而过，但还是说道：“我姓江。”她说到这里便继续观察着顾染的反应。 太不对劲了。顾染的眼神太过平静，仿佛这个姓氏掀不起她心中的丝毫波澜。但怎么可能呢？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以后，她不相信顾染能如此自如地面对她。唯一的一个可能便是她刚才猜对了--顾染真的失去了关于她的记忆。 不，也许更多。 心念一转，女人若有所思地微微笑了起来。 手机铃声响起，欢欢叫了顾染一声，“妈妈快接电话，说不定是爸爸打来的。” 这话立即转移了女人的全部注意力。她转头，才看到购物车前还站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五官精致可爱，长得十分像顾染。 “这是你的孩子？”女人诧异地问了句，随后想到了那场爆炸，不等顾染回答，便更为吃惊地问欢欢：“你叫欢欢？” 欢欢可爱地冲她眨了眨眼睛，“阿姨，你认识我吗？” 女人一愣，只觉得自己此刻遇到的事情真的是有趣至极。顾染和她的女儿没死，还失忆嫁给了另一个男人！这要是被陆司野得知的话，会以什么结果收场？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一旁的顾染接完电话后，对欢欢道：“欢欢，你爸爸在超市门口等我们。我们走吧。” 欢欢多看了女人一眼，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顾染没再跟女人多说，推着购物车和欢欢往前走去。 女人转身看着顾染和欢欢的身影，默了一会儿，突然掏出了手机对着两人拍了张照片。她低头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唇畔扯出了一丝笑容，即刻发送了出去。 结完账出超市，她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江夕蓝！”听筒里的女声很不客气，“你刚才发的照片是什么意思？光是两个背影，你是想提醒我什么？！” “白小姐消消气。”江夕蓝上了车，并没有立即开走，而是静静地等在街边望向超市门口，“我刚才遇到了两个人。” “就是你照片上的这两个？”女人冷哼一声，“别跟我绕弯子，有话直说！我时间很宝贵！” 女人即是白楚笙，自从姐姐白念柔在两年前死于那场仓库爆炸事件后，她的脾气就变得更为火爆，稍有不合一点就燃。她句句都不给江夕蓝面子，江夕蓝也不生气，只耐心等待着顾染口中的“老公”出现。 “我刚才碰到顾染和她的女儿了。”她嘴上道。 听筒里安静了一瞬，紧接着下一秒便响起白楚笙愤怒的叫声：“不可能！当年那场爆炸范围那么广！连我姐姐……”她几乎是自言自语，喃喃着：“他们都逃不掉，仅凭顾染一个人又怎么可能逃脱……” 江夕蓝叹了口气，似乎是有些不忍：“白小姐，我又怎么可能拿这件事来骗你。你仔细看看照片就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了。” 声音刚落下不久，她便听到断线声。 江夕蓝随手将手机放在一边，因为她知道白楚笙还会再给她打过来的。 她盯着斜前方看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顾染和欢欢出来。没等多久，一辆黑色的轿车开到了他们面前，随后车上下来一个人，身形高大偏瘦，光是一个侧脸，江夕蓝就将他认了出来。 陆和壁。 想不到居然会是他。 江夕蓝讽刺地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为得意。 这场戏越来越好玩了，她现在无比地期待后面的发展。她不再多停留，立刻发动车子离开。 很快，白楚笙的电话又打过来了。她咬牙切齿地道：“她怎么会没死！” 江夕蓝听出了她话里刻骨的恨意，笑着问道：“白小姐想报仇吗？”从白念柔参与谋害顾染和她女儿的事情败露开始，陆司野就没放过白家。即便最后念着往日的交情给白家留了一线生机，但现在的白家早已退出了商圈的竞争中心。 “报！怎么可能不报！”白楚笙狠声道：“顾染欠了我姐姐一条命，还将我们一家害得这么惨！我一定要把她碎尸万段！” 她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完全忘记了最开始生出害人之心的正是她的姐姐白念柔，而如果不是顾染和欢欢命大，也不可能在那场事故中存活下来。 江夕蓝缓缓一笑：“顾染说到底也是我的仇人。白小姐，或许我可以帮你一把。”她将自己的计划简单提了一下。 白楚笙“嗯”了一声，“我们必须要在陆哥哥发现顾染前将她解决。”她的语气里隐隐透着一丝恐惧。 不能再被陆哥哥发现她的行动，否则再也没了下一次机会了。 另一边。 到了家，顾染放下东西后，立即拿了菜去厨房。 陆和壁跟了进来。 顾染清洗着蔬菜，想了一下，开口道：“我今天在超市遇到一个很奇怪的女人。” 陆和壁切着鸡丁的手一顿，看向了她，“发生什么事了？” 顾染摇头，“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跟我聊了几句，话里话外充满了试探。”她突然想起来，“她说她姓江。老公，在我以前认识的人当中，有姓江的女人吗？”她怕陆和壁想不起来，还伸手比划了下，“比我矮这么多，比我瘦一点，长得还挺漂亮的。” “认识。”陆和壁收回了视线，装作不在意地继续切着鸡丁。 顾染看到他的表情也就了然了，认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随口问了句：“她是一个怎样的人？”下次遇到的话，她就知道该以什么态度去面对她了。 “你和她之间有过商业上的合作，仅此而已。”陆和壁道：“不用跟她客气。” 顾染恍然地应下，没再这个话题上多聊。 两天后，陆和壁有个商业会议需要参加，留了顾染待在家里照顾欢欢。 下午三点，她接到了一个电话。她对这人有印象，是齐涛的助理。这人说会议已经结束，陆和壁让他来接她一起去参加饭局。 顾染没有多想，直接答应了下来。上楼去换了件衣服，叮嘱欢欢在家乖乖听话后便出了门。 车子已经等在门口了。 男人殷勤地给顾染开了门，“陆夫人小心。” 顾染笑男人的客气，但也没说什么，弯身上了车。 一路上，车子开得十分平稳。顾染闭目养神，等听到男人轻声提醒一句“到了”，才睁开了眼睛。 她转头望向了窗外古香古色的酒楼，随后目光一转，对男人笑道：“谢谢。” 男人礼貌地对她微微颔首：“陆总在308包厢。” 顾染点头，然后推门下车。 一进酒店，便有服务生将顾染领到了308包厢门口。等服务生离开后，顾染才抬手轻轻敲了一下门。 不一会儿，门便开了，但来的人不是陆和壁。 是个女人，娇俏可爱，但给人的感觉有些骄纵。 女人第一眼看到顾染时，眼神中瞬间流露出了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愤怒、惶恐……和前两天超市遇到的那个女人好像。 顾染见她许久不说话，只好微微一笑先开了口：“你好，我是来找和壁的。” 女人“嗯”了一声，脸色仍然不好，下巴点了一下包厢里面，“进来吧。陆总有事先离开一下，很快就回来。” 顾染听她这么说也就放下心来，虽然心里感觉到奇怪，但还是抬腿走了进去。 包厢里面坐了一桌的人，男男女女都有。顾染扫了一圈，发现桌上有着两个空位，便等女人先坐下后，再去到最后一个位置坐下。 刚坐了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敬酒了。 “陆夫人你好，我是环宇的总经理。来，我敬您一杯。”矮胖的男人走过来笑嘻嘻地对顾染道。 顾染客套地对他笑笑，“不好意思，我酒量不是很好，所以只能陪你少喝一点。” 男人笑着摆手，“陆夫人很少出来应酬，酒量不好也能理解。不过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这杯酒我干了，您随意。”说完仰头便将杯中的红酒喝光。 顾染见他这么爽快，也不好意思再推脱，硬着头皮喝了半杯。 男人见她这么给面子，满意地回到了位子上。 刚才给她开门的女人从顾染进来后便一直都在打量她，目光毫不掩饰，见顾染喝了酒，眸光一闪，勾唇道：“顾总什么时候这么怯场了？” 顾染一愣，看向了女人。又是一个认识她的人，而且语气同样带着不满。 这个念头刚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下一瞬顾染忍不住低吟出声。她轻轻晃了晃脑袋，只觉得头晕目眩，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 见到顾染的反应，女人讽笑着站了起来，“我劝顾总还是别挣扎了，那杯酒里面被我下了药，最多还有十分钟，我就可以为我的姐姐报仇了。” 顾染心中一惊，挣扎地看着她，想让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姐姐？” “顾总难道忘了么？”女人缓缓走到她面前，眼神凶狠地像是要把她吃掉，“那场爆炸死掉的人，我的姐姐白念柔。” 第一百七十九章 重遇（一更） 顾染皱起了眉头，心里却异常平静。 奇怪的是这种事她本该觉得慌乱，这么多人围着，还都是来者不善，但是脑子里更加让她震惊的想法却是……似曾相识。 极为相似的场景，曾经也在她身上发生过。 黑暗，灯光，男人的话语……一瞬间在顾染脑子里闪过，她一颤，全身发冷，为自己脑子里刚多出来的那些片段感到心惊。 那个低沉抓人的嗓音是属于谁的？那个宽厚坚实的胸膛又是谁的？为什么有她倒在那人肩头的画面？那个人是男还是女？低沉的嗓音，和妖娆的笑容形成鲜明的对比，那张脸就算是一闪而过……她也能轻易抓住。 头疼。 顾染低头喘息着，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头顶似乎被人用力攥住一般，灌满了她无法承受的重量。 “我不知道你姐姐是谁。”她回答了一句，眼神犀利起来。 白楚苼咬牙，伸手便拿起了一边的酒杯，“那让我来提醒提醒你！” 顾染突然动作，猛地从倚靠的桌上站起，在白楚苼动作之前使出了全身力气，将她一推！ “啊！”白楚苼尖叫一声跌落在一旁，全身发软，歇斯底里地指着顾染吼了出来：“贱人！你敢推我！” 顾染早已经踉踉跄跄地跑到了门边，推开门便往外跑。 “抓住她！废物！一群废物！今天让她跑了，有你们好看的！”白楚苼的尖叫还响在脑后。 顾染心里一沉，不顾一切地朝着外面跑。 她已经开始神思不清，咬牙将自己的下唇都咬疼了，才重新开始奔跑。 转弯。 “砰！”脑袋顶上什么东西，顾染有些发蒙，停了下来，下一秒被人一把拽住。 “嫂……嫂子？”徐子冀盯着顾染的脸，哆嗦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朝着身边已经微醺的陆司野看去。 陆司野已经愣住了，看着顾染，嘴唇微张，半晌，又合上了。 “抓住她！快！”几个男人从转角跑了过来，气势汹汹的脸在看见陆司野和徐子冀的一瞬间便蔫了，转身便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你们干什么吃的！跑回来干什么！”白楚苼叫着冲了上来，咬牙切齿的声音响彻整个长廊：“连个女人都看不好！滚过来！把人带回去！不然我连你们也一起废了！听见没……陆哥哥？” 最后一声的气势明显弱了下来。 白楚苼看着徐子冀和陆司野，手指颤了颤，不甘和怒意开始在心里翻涌。 该死！糟糕了……现在非但没害成顾染，不会还让顾染和陆司野相聚了吧？ 陆司野的眼神根本没打算朝白楚苼身上瞟，只是死死盯着顾染，不可置信中带着狂喜的目光让顾染一时间也有些恍惚。 这张脸……好像就是刚才脑海中凭空冒出的那一张。好熟悉。熟悉到她想去伸手触碰，却又立刻想起自己的身份，再也压不下心中的悸动。 他是谁？为什么看着他就想靠近，为什么看着他，心里会生出和看着陆和壁丝毫不一样的感觉？ “救我……”顾染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朝着陆司野伸了手。 陆司野立刻抬手去接，双手还未触到，顾染便已经昏了过去。 “阿染！”陆司野叫了一句，一把将顾染抱了起来，转头厉声吼着：“白楚苼！滚过来！” 白楚苼吓呆了，不敢挪动步子，挣扎了一会之后还是缓缓朝着陆司野走去。 “你给她吃了什么？”陆司野拽着白楚苼的衣领，往墙上一甩。 “啊！”白楚苼尖叫起来，抖动着往后面爬去，“我没有……” “你知道我耐心不多。” 白楚苼心里慌了。自从顾染走了之后，陆司野对整个白家的敌意就越来越明显，几次她都在陆司野眼神里看见杀意。她知道自己现在是没有任何资本在陆司野面前张牙舞爪……更加害怕，也更加委屈。 明明在没有这个女人的时候，是她先认识陆哥哥的！从前的陆哥哥也不是这样的，这两年甚至被折磨得没了笑意…… “我没有！”白楚苼咬牙。 “徐子冀！”陆司野怒吼。 徐子冀吓了一跳，“在在在这里……” “召集城北那些民工，把这女人扔进去。”陆司野打横抱起了顾染，朝着门外走去。 “陆哥哥？”白楚苼不可置信地开了口：“你……你不会这样对我……你……”她手足无措，看着陆司野的背影越来越远，就快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了，才猛地大喊：“我说！我说我说！” 陆司野脚步一停，眯着眼睛看着转头，眼里流动的波光十分阴暗。 白楚苼靠着墙壁滑了下去，再也支撑不了自己的身子，哆嗦着道：“我就是下了点让她昏迷的药，过会儿就自己醒了……” 陆司野撇下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徐子冀立刻抬腿跟上，快步走出了长廊。 车上。 陆司野抱着顾染，想起她刚才昏迷之前的一幕幕，心疼地伸手将她一握，“你去哪儿了……” 徐子冀不敢回头，假装用心地开着车，心里却是一片酸意。 今天他是陪着陆司野来买醉的。从顾染走后，几乎每一天，陆司野都要换着地方喝酒，这些地方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和顾染一起来过。 他亲眼看着那个什么都击不倒的人在顾染死亡的消息中一点一点消亡，亲眼看着陆司野的变化之后，对顾染更是多了几分怪罪。 这样的不辞而别……到底是要惩罚谁？ 陆司野触手突然摸到了一块不平坦的皮肤，皱了皱眉，立刻将她的手反复翻看了一眼，抬起来看了看。 是一块烧伤的地方，从手背一直延伸到手腕处，在白皙的皮肤上像开出一朵暗纹，并不觉得丑陋，反而别致好看。 陆司野盯着那块烧伤看了许久，抿着唇没有说话，默默将顾染再次抱紧。 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不辞而别？南城几乎都已经给他找遍了，所有人都告诉他顾染已经死了，但是那场大火中只找到了两具尸体，他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相信顾染的死亡，但对于她的下落，这两年来他几乎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都没有查清。 为什么会在今天，以这样的方式突然出现？ 陆司野的动作更紧了，生怕现在怀里的人只是自己醉酒之后的幻象，但实实在在的温度和触感却瞬间将他心里的所有空洞都填满。 车子在别墅前停了下来。 陆司野抱着顾染下车，走了两步，身后的徐子冀也下来了。 “司野。”徐子冀叫了一句。 陆司野转头。 “要我帮忙吗？”徐子冀走了上来，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有些担忧地看了陆司野一眼，“我怕你一个人搞不定……” 他害怕陆司野欣喜过头。 陆司野瞥了他一眼，抱着顾染走进了房间。 徐子冀耸了耸肩，半晌笑了出来。 真好……顾染一回来，至少他看见正常的陆司野了。 陆司野带着顾染进了浴室，找出了她的衣服，帮她将一身酒气的衣服给换了，指尖掠过她背部的痕迹，心里稍稍一刺。 那场大火在他心里烧了那么多年……终究还是留下了痕迹。她背上虽然不多，但也有些斑斑点点，可想而知当时有多疼痛。 陆司野将毛巾捏了，在顾染的身上擦拭起来，简单处理之后又将她抱上了沙发，拿了她最爱的毯子给她盖上之后，坐在了一边。 在灯光下，她手上的烧伤更加明显。 陆司野看着顾染的脸，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刚才顾染抬头，在看见他的一瞬间，眼神十分奇怪……像是…… 陆司野眯了眯眼睛，仔细回忆刚才她眼神里闪烁的疑惑和认真，这两种情绪无疑不会是重逢该有的。 为什么？ 顾染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陆司野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那只手，立刻轻柔地凑近了，低声道：“醒了？怎么样了？” 顾染迷迷糊糊地想睁眼，但全身发软，撑了撑眼皮之后又无力地闭上了。 这是哪儿？又是刚才那道熟悉的嗓音，她是被那个女人抓回去了，还是被那个男人救了？ 顾染想着，终于撑开了眼睛，动了动手指，模糊的视线开始一点一点清晰。入眼便是那双上扬着眼角的眼眸。 顾染一愣，盯着陆司野看了许久，才起身想坐起来。 陆司野的眼神有些复杂，将她轻轻一按，“药效还没过去，你先躺着，待会再说。” 顾染皱了皱眉，身上确实疲软无力，想了想也就没有再挣扎。 “谢谢。”她开口，嗓音有些嘶哑，“那个女人……你认识吗？” 她努力不让自己的视线去接触陆司野，这张脸似乎对她有致命的吸引力，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顾染更是心惊。 她目光突然闪动了一下，定在自己的衣服上，眼底开始流露出惊愕。 “衣服……” 陆司野挑眉。 顾染突然坐了起来，眯了眯眼睛，盯着陆司野：“这位先生，请问……衣服是谁给我换的？” 陆司野瞳孔一缩。 这位先生？ 第一百八十章 陌路（二更） 陆司野笑了笑：“阿染，是生我的气吗？” 他伸手将她的手一拽，坐上了沙发。 顾染立刻将他往旁边一推，震惊地看着陆司野，抽出了自己的手。 这是怎么回事？阿染？为什么会有这样亲昵的称呼？ “先生，我很感激你今天救了我，但是你现在的行为……”顾染下了沙发，往后退了一步，和顾染拉开了距离，“抱歉，我不能接受。” 陆司野皱眉，“你现在是装不认识我吗？” 顾染还没有开口，陆司野突然站了起来，朝着顾染的方向靠近，“我知道我大错特错，当初不应该不相信你，如果你愿意，现在所有的真相我都告诉你……顾染，你惩罚了我两年，你也做到让我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了，这样还不够吗？” 顾染在心里消化刚才那句话的信息量，心里已经有了疑惑。如果不是她曾经和这个男人有过什么交集，就是这个男人疯了…… “抱歉，我应该走了。”顾染转头：“我老公找不到我，该着急了。” “老公？”陆司野咬牙，一把将她拽住。 两年前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现在他不想再失去第二次。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抓住她的机会。 顾染皱眉，低声警告：“放手。” “有可能吗？”陆司野咬牙。 “我已经说过了，我有家室，请先生自重。” “你当然有家室。”陆司野低头，凑近顾染的眼前，盯着那双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就是你的家室，这辈子都是。” 顾染心里怪异地感觉越来越重。 这个男人时时刻刻给她一种十分矛盾的感觉，一方面她知道这种情况下至少也应该给他一巴掌，另一方面自己心底里根本提不起对这个人的厌恶。 “你是疯了。”顾染不想继续待在这里，起身便走。 陆司野深吸了一口气，站在她的身后远远看着。 顾染走了两步，突然顿了顿，眼神朝着四周一看，心里怪异感更重了。 这里的婴儿床，挂饰，沙发，茶几……她好像都曾经触摸过。闭着眼睛她甚至能说出在那张茶几下面，有一罐陈年的茶，窗帘里是暗扣，玄幻处还藏着一个鞋柜…… 她摇了摇头，定了定心神。 看来不只是这个男人疯了，就连她也快被影响得不正常了。 “我们谈谈。”陆司野在她身后道，声音里瞬间充斥着疲惫。 他想说很多事，想说这两年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想说那场大火之后自己的绝望……但是看着顾染真真切切陌生的眼神，这些话到了嘴边，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她居然可以这样抽身，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要了吗？ 顾染转头，深深看了陆司野一眼，包含戒备和不安，“如果有必要，改天我会登门致谢。除此之外，我不觉得还有什么可谈。” 她弯了弯腰，走出了门。 光线从开了的门中照射进来，陆司野一个人站在原地，深深呼吸了一下，立刻抬腿追了出去。 “顾染。”他跟上她，一拦，轻松将顾染所有的出路都给堵了。 顾染的眉头越蹙越深，眼里已经染上了些许厌烦，“你到底要怎么样？我谢也谢了，你该做不该做的事也都做了，没完了是吗？” “能不能坦诚点？”陆司野的态度依旧没有改变，压下自己心头的所有烦躁，在看见这张脸的时候，任何情绪也都变成了不舍，“现在装失忆没有任何意义，你有什么想法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说。这两年你一声不吭地走了，有没有想过我？欢欢呢？你自己苦心经营的百盛也不要了，还真是舍得，我真的有错到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的地步吗？” “让开。”顾染开始头疼。 她不知道怎样面对这一切，他话里太多自己听不懂也不想听懂的名词，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身体的本能就已经开始逃避。 陆司野没有回答，但动作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顾染眼眸突然一眯，猛地错身而过朝着前方跑去。 陆司野伸手将她一拉。 “啪！”凌厉而不失力道的一巴掌顿时落在了陆司野的脸上。 陆司野张了张嘴，脸色阴沉。 “现在，消气了吗？能好好说话了吗？”他盯着顾染的眼睛。 顾染后退一步，咬牙骂了一句：“神经病……” 说完拔腿就跑，期间回头看了一眼，转身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量，逃离这个让她觉得抵触的房子。 没跑多远，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顾染先是愣了愣，在看清楚来人之后，心里突然一阵狂喜，伸手大力挥舞起来。 “和壁！”她眼眶一热，想都没想便冲进了他的怀里。 陆和壁的嘴角一瞬间扬起，随即自己都愣了愣，抬手摸了摸刚才微勾起来的地方，低眼看着自己怀里的人，眼神渐渐由欣喜变为复杂。 他抬眼，和她身后的人对视。 冷漠对敌意，妖异对冰凉。 陆和壁心里一动，手指紧了紧，将顾染抱得更紧了，低声道：“没事了，我在。” 陆司野嗤笑一声，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幕，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虽然已经查到当时那件事情和陆和壁多少有点关系，但真的看见这两人搂在一起……却是他一直以来担心害怕的结局，逼近真相，反而不相信了。 “现在又是哪一出？”陆司野听见自己的声音开始微凉。 背对着陆司野的顾染一抖，死死抓着陆和壁的衣服，轻声在他耳边道：“就是这个人……他今天救了我，但是莫名其妙，老是对我动手动脚，说点恶心人的话……你今天去哪儿了？我差点给人骗了！” 她激动得碎碎念起来，说着就将陆和壁牢牢抱住，有些舍不得离开这样温暖的怀抱，仿佛这里是唯一能够庇佑她的港湾。 “这么说你们走到了一起，是吗。”陆司野微笑着，和陆和壁对视一眼，眼里尖锐的光芒一如从前，几乎要将他吞噬。 陆和壁伸手再次摸了摸顾染的头发，轻声道：“你先去车上等我，好吗？我处理了这边的事情就过来。” 顾染眉头一皱，“老公，这人有点危险，我还是和你一起……” “你叫他什么？”陆司野脸上的微笑止住了，收了收，表情也渐渐裂开了一条缝。 顾染回头看了他一眼，身子朝着陆和壁的方向贴了贴，有了安全感之后便彻底耀武扬威起来：“老公，你听不清吗先生？这是我的丈夫，也是我刚才和你说过的家室。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但是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实在不是一个男人应该对陌生女人做的事。” 老公…… 这个称呼打在陆司野的耳朵里，终于将他彻底打醒。 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顾染确实是一个擅长演戏的人，但是她更是一个害怕麻烦的人。他太了解顾染，如果这件事情能够靠直说来解决，她就不会费尽心思去演这样的一场戏来让自己死心。 不对劲。 “陆和壁，我们谈谈。”陆司野开口，冷静了许多，没有再将注意力放在顾染身上，而是转头对着陆和壁说道。 陆和壁抿唇，半晌看了顾染一眼，“没什么好谈。” “你确定，没什么好谈？”陆司野再次开口。 陆和壁沉默，眼神似乎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我有义务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就算是陪伴，现在应该站在她身边的人也不是你。陆和壁，你明白吗？”陆司野再次补充。 陆和壁还没开口，顾染就已经反感地皱了皱眉头，“不是他难不成是你？算了……和壁，我们走吧，用不着跟这人费口舌。” 陆司野眼神一凉。 不管别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陆司野向来是不当一回事，但刚才这句话是从顾染的嘴里说出来的……她亲自上手，攻击了他。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陆和壁终于开了口：“走吧。”他伸手将顾染一拉，朝着前方走去。 “陆和壁，你觉得我会让你走？”陆司野走上前来，掏出了手机。 他只要一个电话，陆和壁的车就开不出一公里。而他手下那些斯斯文文的文弱书生，上来厮杀也只有送人头的份。 “我觉得你会让她走。”陆和壁下巴轻扬，指着自己怀里的人。 陆司野一滞。 陆和壁看着他的表情，知道自己戳到了陆司野的痛点，低声道：“她不会心甘情愿地留下，至少……今天不会。陆少爷难道真的要强留？” 陆司野眼神一痛。 顾染抬头，看了陆和壁一眼。她总觉得这话怪怪的。 “行啊，两年不见，你倒是染了点烟火气，嘴皮子也越来越利索了。”陆司野重新笑了起来：“没想到陆总横行商场一生，居然也会因为某些人改变自己。” 陆和壁抿唇不语，带着顾染转身离开。 陆司野在他们身后收了笑容，目光渐渐染上了深意。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不受控制（三更） 不远处跑来了一个身影。 徐子冀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却看到陆司野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皱了皱眉头，走了过去，“大嫂呢？”刚才他担心陆司野还会有什么吩咐，所以一直没有离开，等着陆司野叫他。 陆司野的身体僵了一下，像是才醒过神来似的，转头瞥了徐子冀一眼。他脸上的表情太过平静，没有一点跟爱人久别重逢、失而复得的喜悦。 徐子冀心下一颤，头皮发麻地问了句：“出了意外？”他不由得想到了刚才跟顾染见面时，对方突然冒出口的那句话。让他们帮她，语气里有着无助，却也只有无助，再也没有其他的情绪。 “查陆和壁这两年到底去了哪，跟什么人生活在一起。”陆司野声音冷凝。 徐子冀忙不迭地应下，只觉得心中怪异的感觉更甚。他想了一会儿也没能将顾染和陆和壁联系起来，等抬眼想要问问陆司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却见陆司野已经走远了。 他连忙追了上去，边掏出手机吩咐手下的人去查。 当他们以为顾染和欢欢都死于那场爆炸中时，陆司野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调查那件事的参与者及帮她报仇的事上，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顾染会好好地站在他们面前，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这件事一旦有了一个突破口，再顺藤摸瓜下去就显得容易得多了。 徐子冀陪着陆司野在车里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手机才响起。 他赶紧接了起来按下免提，直奔主题道：“查到了吗？” 手下“嗯”了一声，“陆和壁在爆炸发生后的半个月突然宣称得了重病，所以将杜拉交给助理齐涛打理，其实际上是暗中将势力转移了一部分，且重新以新公司的名义在阳城发展。” “其他的呢？他这两年跟谁一起生活的？”徐子冀知道陆司野最想听的不是这个，于是立即问道。 手下吞吐了一阵，在徐子冀的催促下，还是说了出来：“……大嫂和欢欢。” 徐子冀的脑中“轰”地一声，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只觉得那里被这个消息打得生疼。他到底是有多愚蠢，才会将主要矛头对准了白家，而忽略了陆和壁？ “陆和壁现在住哪？”陆司野突然道。 手下迅速地报出一串地址。 陆司野伸手抢过徐子冀手中的手机，道：“下车。” 徐子冀明白他此刻心里肯定憋着一团火，也不敢招惹他，几乎是立刻便开门下了车。 然后不等他再说一句话，就见陆司野发动了车子，从他面前猛地蹿了出去。 陆司野以最短的时间来到了陆和壁的家。 他将车停在了别墅门口，没有立即进去，而是望着别墅里面的灯火通明，回想起今天遇到顾染后发生的种种。 他怕是个梦，怕一进去之后就什么都破碎了。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院子里突然传出了一阵阵清脆的笑声。 陆司野心中一动，将车窗降了下来，将院子里的情景看得更清楚了一些。 一个小女孩跑了出来，手上拿着一块色彩鲜艳的棒棒糖，一边跑还一边动手拆着棒棒糖的包装。 顾染在后面无奈地追着她，“你吃这么多糖小心坏牙，快给我。” “不要。”小女孩笑嘻嘻地往门的方向跑了几步，然后忽地停下，皱起了眉头。 怎么会有辆车停在他们家大门口？ 她好奇地往旁边移动了一下，冷不丁地便对上陆司野的目光。 两人都是一愣，还是小女孩先回过神来，冲陆司野笑了笑，问他：“叔叔，你是来找我爸爸的吗？” 陆司野的心随着她的这句话被大力一扯，他点了下头，还没开口，就看见了站在小女孩身后的顾染。 顾染皱着眉，显然十分不欢迎他的到来。 他像是没看见似的，推门下了车，朝两人走去。 顾染下意识地往后面退了退，但又想到铁门是关着的，这个男人不可能进得来，便又放松了神情。 陆司野隔着雕花铁门和小女孩相望，勾了勾唇道：“你叫欢欢？” 欢欢拉着顾染的手，抬头惊讶地问顾染：“妈妈，怎么我们一来南城，就有很多叔叔阿姨认识我们？” 顾染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说话。 但陆司野已经从欢欢的言语中得到答案了。真的是欢欢，他最疼爱的女儿。 陆司野盯着欢欢看了好一会儿，眼底的情绪起伏不定。他真的没有想到老天居然待他不薄，在他对一切快要绝望的时候，又把顾染和欢欢送回了他的身边。 “开门。”他对顾染道。 顾染抿唇，没应。 欢欢看了看陆司野，又扭头看了看脸色不好的顾染，心里同样也在疑惑着。门外的这位叔叔是谁？为什么一看到他，她就觉得他非常亲近？ 双方各怀心思对峙着，谁也没有听到突然响起的脚步声。直到陆和壁走到了顾染身边，开口道：“染染，你先带欢欢进去。” 顾染看了陆和壁一眼，最后什么都没说，牵着欢欢的手朝里面走去。 欢欢迈着小短腿跟上顾染的步伐，走了几步远后，突然回了头看了看陆司野。 陆司野视线微微一抬，跟她的对上。 欢欢咧嘴冲他笑了笑，挥了挥小手。 陆司野一愣，脸上瞬间也漫起了宠溺的笑容，目送她走远。 等看不到顾染和欢欢的背影了，陆司野才收回视线，对陆和壁挑唇道：“陆总真是好本事，谎称得了重病休养，实则拐走了弟媳和侄女。这么不要脸的事我想除了你，应该没有人能做得出了吧。” 陆和壁目光平静地盯着陆司野，心中却并不沉静。 他早就料到了回到南城，顾染迟早都会碰上陆司野。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让他这么措不及防。 他没有理会陆司野的嘲讽，淡淡道：“她失忆了。” 虽然这个答案有些在意料之中，但陆司野还是忍不住皱了眉：“为什么会失忆？” 陆和壁回想起两年前的那场爆炸，轻轻叹了口气：“俞磊想要跟所有人同归于尽，被染染察觉到……是她救了我和欢欢。” 陆司野却立即捕捉到了让他感到极为不爽的字眼，“染染？这个名字是你该叫的吗？”陆司野冷哼一声，伸手抓住了铁门上的雕花，低声威胁道：“开门，否则我让你永远都见不到她们。” 其实他现在就想将顾染还有欢欢接回家，不管顾染是讨厌他还是失忆，他相信只要随着时间的流逝，顾染一定会再一次爱上他。 但他现在怕了，不敢去赌其他的可能性。他清晰地记得之前跟顾染之间存在的隔阂，如果这个隔阂不消，想必顾染也会对他一直抗拒。 门开了。 陆和壁最终也跟陆司野一样，不敢去赌陆司野话中的可能。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受他的控制。 两人进了客厅，就见顾染和欢欢在沙发上看电视。 听到响动，顾染立即站起身来，转头朝门口看去。她没想到陆司野居然会厚着脸皮跟了进来，脸上的笑容一时间也跟着凝固了。 陆和壁对顾染道：“他待会儿留下来吃饭。” 顾染犹疑地点了点头，实在捏不准他们二人的关系。 陆和壁转身走向了厨房：“我去做饭。” 陆司野挑眉瞟了他一眼，心里正想着陆和壁怎么会这么好心留他跟顾染欢欢独处，紧接着就听到顾染开口，“我帮你。”说完跟了上去。 他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客厅里只留下他和欢欢。 欢欢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随后走到陆司野跟前，仰起小脸扯了扯他的衣服下摆，“叔叔，陪我玩玩好吗？” 陆司野一低眼看到的便是欢欢那贼兮兮的表情，心里猛地一跳。他不禁想起了欢欢还小时捉弄他的情景，但也没在意，心不在焉地点头应了下来。 他被欢欢拉到了客厅一角坐下，地上摆了一套积木。欢欢笑眯眯地对他道：“叔叔，这个积木好难呀，该怎么拼呢？” 陆司野望了厨房的方向一眼，视线却被柱子遮挡，什么都看不见。他的心里不由得有点烦躁，把地上的图纸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这套积木对于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还的确有点难度。 欢欢也离开了他两年，虽然最重要的时光都是他陪着她度过，但那时欢欢不记事，记忆中也不会有他的存在吧？ 想着两个最重要的人现在都视他为陌生人，陆司野便觉得堵得慌，心还疼。 好在一切都峰回路转，他们不是永远都见不到面。这么一想，便觉得好受了一些，当下也就耐心地陪着欢欢玩起积木来，顺带培养培养感情。 “叔叔，是这样吗？”欢欢故意将一个积木拼在了错误的地方，然后天真地问陆司野。 “不是。”陆司野的好脸色快要撑不住了。 “那是这样吗？”欢欢又拼错。 陆司野干脆将积木拿了过来，亲自给她做示范，“这样才对，你看，这个机器人不就完成了吗？”他转手将可爱的机器人送到欢欢面前。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亲疏之分（四更） 哪知欢欢却仿佛一点兴趣都没有，“噢”了一声便站起来，道：“叔叔，饭好像已经做好了，我们去吃吧。” 陆司野看着欢欢蹦蹦跳跳走远的身影，嘴角一抽，缓缓眯起了眼睛。一等饭做好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自己，欢欢这个鬼灵精要不要做得这么明显？ 他好气又好笑地起身，瞥了一眼地上的积木，十分不愿意承认被欢欢给坑了一把。他去到饭厅，见碗筷已经摆好了，顾染和陆和壁并肩站在一起，好似真正的平常夫妻在招待客人一般。 而他就是那个客人。 扫了一眼饭桌上的菜，陆司野别有深意地看了陆和壁一眼。 欢欢已经移开椅子，踮起脚灵活地爬了上去。 陆和壁没有理会陆司野，转头对顾染道：“坐吧。”说着体贴地为她拉开了旁边的椅子。 两人挨着坐下。陆司野在旁边站了几秒，随后见顾染坐的位置，二话不说走到她右手边坐下了。 欢欢目光发亮地盯着陆司野，如果不是爸爸妈妈在场的话，真想给他点一万个赞。这个叔叔真是大胆啊，脸皮也厚，怪不得爸爸拿他也没有办法。 顾染已经决定彻底忽视陆司野了，平时一家三口吃饭时还有说有笑，但今天有他在旁边坐着，实在是开口说不出一个字来。 气氛十分压抑。 “你还记得季尘和微汀吗？”陆司野没有胃口，很快放下了筷子，问顾染。 顾染知道陆司野这是想跟她搭话，本不想理他，但实在是对他口中的两个人名好奇。她想了一下，摇头：“没有印象。” 陆司野转眸凝视着她，“很多人真信了当初不知是谁传出来的消息，以为你死了。”他说这话时似笑非笑地看了陆和壁一眼，才又继续道：“但他们没信，还一直延迟了婚礼，想等你回来之后再举办。” 季尘、微汀……这两人对她来说是不是很重要？ 顾染看着陆和壁的眼中掠过一丝疑惑。 陆和壁似明白她心中所想一般，点了点头，同时心里也明白他担心的那一天很快就要来了。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见他们？”顾染问他。 “我尽快给你们安排。”陆和壁道。 一旁的陆司野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中的酸水直冒，却什么都不能做，免得将顾染越推越远。 饭后，陆司野终于开了口离开。 不仅是陆和壁，连带顾染都松了口气。 陆司野回到车里，将门重重一关，将强制压抑的怒气和醋意慢慢平复。 过了一会儿，他才发动了车子，驶离了陆和壁的家。路上，他拨通了徐子冀的电话，“白楚笙呢？” “在星辰。”徐子冀道：“你没发话我哪敢放她走啊。”况且今天遇到的那一出无论如何白楚笙这次也逃不掉了。 陆司野的眸光瞬间冷了下来，吐出两个字：“等我。”便挂断了电话。 车子迅速地朝星辰酒吧开去。 陆司野在包厢里面找到徐子冀，扫了一圈，最后在角落的沙发上看到蜷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白楚笙。 白楚笙一见到陆司野，忙坐了起来，眼睛红肿地求饶道：“陆哥哥，求你饶了我这次吧……都怪江夕蓝，是她给我出的主意……” 还没等她近身，陆司野便往后一退，让她抓了个空。他正烦躁着满腔怒火没地发，这白楚笙就撞枪口上来了，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他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要不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你以为白念柔做了那件事之后，白家还能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白楚笙脸色大变，不住地摇头，喃喃道：“不陆哥哥，爸爸已经病了，你不能再做让他伤心的事……况且顾染根本什么事都没有，要不是我，你们今天能遇上吗？” 一旁的徐子冀简直快要被她清奇的脑回路给折服了。他“嘿”了一声，转头看着陆司野，“你还跟他废话啊？”从她说出后面的那几句话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永远都不可能承认自己的错误，也不会想到要真正改过。 白楚笙的父亲毕竟跟了他这么久……陆司野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后心里有了决断。 他道：“和顾齐一样，送她出国。只要保证她不死就行。” 徐子冀笑嘻嘻地点头，“好啊，这个主意不错。” 白楚笙的身体僵了僵，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跪爬到了陆司野面前，揪着他的裤腿道：“陆哥哥，你真的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吗？” 陆司野看着她，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只有一个字：“是。”说罢，微一抬腿，让她松了手。 白楚笙怔怔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犹不明白自己根本没有给顾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为什么陆司野要这么绝情。 陆司野和徐子冀离开了包厢。 门关上，徐子冀看了里面一眼，嗤笑了一声，“这白家两姐妹可真是够麻烦的，一个这么愚蠢，一个还深藏不露。” 陆司野的眸色深邃了几分，没有接话，往前走着。 徐子冀很快跟了上去，“让大嫂和欢欢跟陆和壁一起住，你真放心啊？” 这句话戳到陆司野的心坎上去了。他忽地停下了脚步，转头对徐子冀道：“立刻告诉季尘和微汀，说她们回来了。” 徐子冀心念一转，便明白了他这么做的用意，只是还有一个疑问：“当初大嫂她们死了的消息，你觉得会不会是陆和壁放出来的？” 谁是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 从现在来看，只能是陆和壁。 “他的好日子快到头了。”陆司野嗤笑了一声，神情冷冽。 第二天。 别墅的门铃被人按响了。 顾染走出去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后，稍一愣神，很快微微一笑道：“你是微汀吧？”边说着边把门给打开了。 陆微汀微红着眼眶，看到她后，眼中的不可置信慢慢褪去，只余下感慨和欣喜，“大嫂你还记得我吗？” 顾染笑着摇头，“和壁给我看过你和季尘的照片。”陆微汀身上的气质柔和，模样乖巧，一看到对方，她的心里就生出一种想要亲近她的感觉。 “进来坐。”她往旁边一退。 陆微汀没有扭捏，抬腿走了进去。 两人走到客厅，陆微汀看到了正在沙发上睡觉的欢欢，脸上瞬间露出笑容来，无声问顾染：“欢欢？” 顾染点了点头。 虽然他们动作很轻，但欢欢还是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看到客厅里面多出来的一个人，问顾染：“妈妈，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呀？” 顾染笑着走过去抱起她，给她介绍道：“这位是微汀阿姨，爸爸昨晚上提到过的，妈妈的好朋友。” 欢欢对这个名字也有些印象，于是冲微汀甜甜一笑，道：“微汀阿姨好。” “欢欢好。”陆微汀走过去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一时间又有些感慨，鼻子一酸。她忙吸了口气，笑着将包包里的小礼盒拿出来在欢欢面前晃晃，“猜猜这是什么？” 欢欢的眼珠子一转，“项链？” “错。”陆微汀笑了笑，“是手镯。”说着她将礼盒打开，里面的东西也缓缓现了出来。是个银手镯，造型十分别致。 欢欢高兴地“哇”了一声，伸出手将手镯拿了起来，递给顾染道：“谢谢微汀阿姨，我好喜欢这个礼物。妈妈快给我戴上。” 欢欢只有对自己很喜欢的人才会这么不客气。顾染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动手给她戴上了。 欢欢抬起小手，在明亮的灯光下细细打量着这个手镯，越看越喜欢，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 “谢谢。”顾染对陆微汀道。 陆微汀摆了摆手，“大嫂你还跟我客气呢？”她亲昵地挽起顾染的手，“司野哥跟你说了吗？你和欢欢平安归来，我和季尘也想尽快把婚礼给举办了。你能不能陪我去挑选一下婚纱？我们也可以带欢欢出去逛逛。” 没等顾染回答，欢欢就先兴奋地拍起手来，赞同道：“好呀好呀，欢欢好久没有出去玩了。” 自从换了个环境生活后，顾染的身边也就少了认识的人，的确很久没带欢欢出去玩了。而且这是陪陆微汀去挑选婚纱，当下也就没犹豫，答应了下来，“好。” 其实这两年的时间里陆微汀平时没少了解比较出名的婚纱店，于是出门便带着顾染还有欢欢朝她最中意的店去了。 到了店内，店长见到她们便热情地道：“陆小姐您的婚纱已经准备好了，需要现在去试试吗？” “好啊。”陆微汀应了声，随后拉起顾染的手道：“大嫂陪我去吧，欢欢有店员帮忙照顾着，不会有事的。” 其实顾染心中一直有个疑问，那就是陆微汀为什么要一直叫她大嫂。她见陆微汀像是有话要私下对她说，略一思考，还是答应了。 两人走到vip试衣间。店长亲自帮陆微汀穿好婚纱，夸赞道：“这件婚纱非常适合陆小姐。您看，简直是完美凸显了您的身材。” 第一百八十三章 他们的关系（五更） 陆微汀瞥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视线刚落在胸前的那片雪白上就忙地收了回来，开口道：“嗯，我再看看。” 店长识趣地点了下头，不动声色地看了顾染一眼，道：“那我先出去忙，陆小姐有问题的话可以随时叫我。” “好。”陆微汀道。 等关门声响起，陆微汀转过身，拉起顾染的双手微笑道：“大嫂快帮我看看这件好不好。” “好看。”顾染笑道：“刚才那位店长说的不错，如果你穿上这件婚纱出现在季尘面前，他的视线绝对离不开你。” 陆微汀听她这么说，娇羞地笑了笑，随即想到了什么，拉着顾染走到沙发上坐下，“大嫂是忘了两年前的全部记忆了吗？” “嗯。” “那你和陆哥哥……”陆微汀欲言又止。 顾染知道她口中的“陆哥哥”指的是陆和壁，反倒有些疑惑了，“他是我的老公，这件事你不知道？” 这句话刚落下，她就看到陆微汀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只见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摇头道：“不是这样的……”她犹豫了几秒，才继续开口：“大嫂合法丈夫的只有一个人……” “谁？” “司野哥哥。” 顾染脸色忽地苍白，后面陆微汀还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只感到耳边嗡嗡的，神思恍惚。 第一个想法便是，陆微汀说的都是真的吗？ 她很想否认些什么，但陆和壁已经肯定了他们亲近的关系，所以说谎的可能性极小。 犹记得她刚从病床上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陆和壁充满关怀的眼眸。他对她说他们是夫妻，有一个女儿叫欢欢。因为她被有心之人谋害，所以出了事故导致失忆。 但现在突然有个朋友来告诉她，陆和壁所说的全是假的。疼爱她的丈夫是假的，所有的幸福和快乐都是假象。 她该怎么办？ 顾染没有心思再陪陆微汀试婚纱，起身随便扯了个借口，出去带着欢欢离开。 试衣间内。 陆微汀放在沙发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她拿起来一看，信息是林季尘发过来的，只有一句话： “你说了吗？” 陆微汀很快给他回复了过去：“嗯。”她想了想，又发送了一条信息，“只是不知道我们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刚才大嫂好像很受打击。” 林季尘宽慰她道：“你叫她大嫂，其实心里更偏袒谁也能轻易看出来了。陆和壁跟她不适合，况且姐姐一直爱的人也不是他。我们只是让她了解事情的真相而已。” 陆微汀：“但愿吧。” 一路上，顾染一言不发。欢欢偷偷瞅了她好几眼，没敢问原因。 就这样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在见到陆和壁的那刻彻底爆发了。顾染让欢欢回了自己的房间，随后将陆和壁叫到了书房，关上门道：“陆和壁，我到底是谁？” 陆和壁的眸光变幻了一瞬，紧紧盯着她道：“顾染。”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顾染的嘴角牵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微汀告诉我，陆司野才是我的合法丈夫。和壁，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陆和壁面色淡然，眼神却迅速黯淡下去，点头，“嗯，她说的是真的。” 他知道顾染下一句想问什么，所以在她开口前便抢先说了：“事故是真的，你救了我是真的，我犯了错也是真的。我是间接害你的凶手……欢欢是我的女儿，但你一直喜欢的人其实是他。” 他是谁，顾染已经猜到了。 “你为什么要骗我？”顾染抿唇，强自压下了眼中的潮意，“我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来报复？”她不想去问为什么陆和壁跟她之间有着如此复杂的关系，只想现在逃离这个让她此刻喘不过气的地方，让她好好理一理思绪。 答案是什么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想着，顾染转身走到门边，最后对陆和壁说了一句：“我会搬到外面去住一段时间，别来打扰我。”说完，拉开门离开了书房。 陆和壁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着，神色凝滞，甚至略带悲伤。 顾染真的带着欢欢离开了陆和壁的家，并且什么东西都没带。 欢欢跟着她走到门口，转头望了一眼身后，眼神中充满疑惑，“妈妈，你跟爸爸吵架了吗？” “嗯。” “那你们什么时候和好？” 顾染的脚步一滞，下意识捏得欢欢的手重了些，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 欢欢终于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两人走到门外，却见街边停着一辆黑色suv。车门打开，陆司野从车里下来，冲欢欢招了招手，“小家伙，过来。” 欢欢没敢动。 陆司野转眼看向了顾染，走过来道：“走吧。” 顾染冷眼看着他，“我凭什么跟你走？” 陆司野挑眉，“我特意来接你回家。” 顾染恍然地笑了，“所以微汀过来都是你安排的。”她眼底的讥讽一闪而逝，“陆先生，先不说你的手段高明与否。我现在虽然失忆，对你可以算得上是一无所知，但心里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她刻意忽略了他对她的吸引力，只道，“我潜意识里十分抗拒你，即便我们之前真的是夫妻，我也不得不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到底还有没有维持的必要。” “你要离婚？”陆司野皱眉，顿时想到了欢欢出事时顾染对他放下的狠话。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相信你和陆和壁单方面的说辞，我只信眼睛看到的。”顾染说完，牵着欢欢的手便要走。 “等等。”陆司野追了上去，拦在了他们面前，“你的敌人很多，放你跟欢欢随便走我很不放心。” 顾染想到了超市里碰到的姓江的女人，以及骗她出去的白楚笙，面上流露出了些许犹豫，担忧地看了眼欢欢。 陆司野道：“你想要清净可以，但至少要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去微汀家住吧，这样我也可以放心。” 顾染斜了陆司野一眼，暗道这人除了一副好看的的皮囊外，说话没羞没躁，她怎么喜欢上他的？ “妈妈……”欢欢拉了拉顾染的手指。 顾染看着她，“欢欢想去微汀阿姨家吗？” 欢欢点头，“想。”如果这个叔叔说的是真的，他们必须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而且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在私底下联系爸爸啦。 顾染听她这么说，思考了一下，随后答应了下来，“我跟微汀阿姨说一下。” “不用。”陆司野声音沉沉地道：“我直接送你们过去。”他怕顾染拒绝，又加了一句，“明早我带你回家看看你爸妈……还有你姐姐。” 她的家人都还健在？ 陆司野肯定了她的猜想，“他们很想你。” 顾染和欢欢坐在后车座，脑子里的思绪很乱。她一直以为她的亲人都不在了，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只有陆和壁和欢欢。可现在看来，陆和壁对她隐瞒的事还有很多。 陆微汀见到顾染和欢欢，且听了陆司野说明来意后，非常欢迎她们的借住。 等陆司野离开，陆微汀立即拉了顾染的手道歉，“大嫂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的话，你和陆哥哥就不会产生矛盾了。” 顾染笑了一下，“假的东西怎么可能成真？如果和壁从一开始不对我隐瞒，或许现在的我会真的接受他。”一旦发现一切都是谎言，对陆和壁的真心也就产生了质疑。 陆微汀暗暗松了口气，心里也少了几分自责。 第二天早上九点，陆司野准时出现在了陆微汀家的客厅里。 顾染和欢欢一下楼就看到他，本想对他冷淡一些，但欢欢这个小家伙已经跑过去了，要陆司野抱她。 “乖。”陆司野笑着将欢欢抱起，还好脾气地问她：“昨晚还睡得习惯吗？” 欢欢点头，“习惯。微汀阿姨家的床好舒服。”但一想到陆和壁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家她就瘪起了嘴巴，“我这是第一次离开爸爸，也不知道爸爸昨晚有没有睡着……” 这句话一出，几人心思都起了异样。 其实顾染也一夜未眠。 她收起了所有的情绪，走过去对陆司野道：“走吧。” 陆司野点头，跟陆微汀打过招呼后，开车朝顾家老宅而去。 林碧岚看到顾染后哭了很久，连一向严肃的顾立国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林碧岚抱着顾染，声音哽咽地道：“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好在现在平安归来……”她拉着顾染左看右看，最后抚摸着顾染手背上的伤疤不住地叹气。 顾染张了张嘴，很自然地便吐出了那个字：“妈，别哭了。我已经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林碧岚擦了下眼泪，瞪她一眼，“司野不是说你失去记忆了吗？你现在是不是认不出我们？我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那她呢？你爸呢……”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直叫顾染不知从哪个答起。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等大人们的注意力都被欢欢转移之后，顾安宁走过来微笑着对顾染道：“欢迎回家。” 顾染心中微微一动，恍惚之中也有人开口对另一个人说了这么一句。 欢迎回家。 第一百八十四章 抉择（六更） 一整夜，顾染脑子里突然多出了许多故事，睡也睡不安稳。 陆和壁已经将她之前的手机还给了她，屏幕上便是欢欢的笑容。她觉得新奇，看了又看。 她从有记忆开始，欢欢就已经会走会叫妈妈了，之后陆陆续续教她说了些话，但对于她之前每一瞬间的成长，她都处于毫不知情的状态。猛然看见婴儿状态的欢欢，心里自然讶异惊奇。 门响了。 顾染随手扎了头发，见陆微汀去开了门，便重新坐回了沙发。 “哥。”陆微汀叫了一句，笑意满满。 顾染转头，对上那双妖娆上扬的眼睛时，心跳突然空了一拍。 他们的身份……目前大概是全世界最尴尬的那一种了。 “早上好。”陆司野走了进来，动作慵懒，往沙发上一倒。 顾染立刻朝着旁边坐了坐，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轻咳一声道：“……嗯。”她局促地摸了摸鼻子，心里哀嚎着，希望有人能来将她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想到她甩的那个巴掌，联系那天陆司野说的话和做的事，顾染心里一阵愧疚。 陆司野瞥了她一眼，突然递给顾染一本东西。 “想听故事吗？”他笑着道。 顾染看着他的笑容，摸着手里这本冰凉的相册，眼神收了收，点头道：“想。” 她确实好奇。这样的男人和她之间的差距，似乎挺大。其实一开始清醒的时候，陆和壁告诉自己他是她的“丈夫”，她也同样诧异。 “第一次见面，是婚礼。”陆司野笑了笑。 这句话就足够让人心惊。 果然，顾染的眼睛抬了抬，瞳孔比刚才大了一倍不止。 相遇是在婚礼上？ “谁的婚礼？”她问了一句。 “我们的。” “……” 陆司野靠了过来，木调香味瞬间吸引了顾染的鼻息。她忍不住抬眼多看了看，嗅了一下……好闻，也十分适合他。 “你姐姐昏迷，你是代嫁。”陆司野眼神一闪，想到顾安宁，心里便是一阵懊恼和愧疚。 如果他早一点说清……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这里有些照片，你可以看看。”陆司野道，眼神突然有些飘忽，看向了旁边，“有的是我随便拍的，最后整理了让徐子冀弄出了一本相册。本来想着结婚纪念日的时候给你……现在也算是有点用处了。” 顾染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伸手翻开了相册。 入眼便是婚礼的照片，以及结婚证上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 她几乎是看第一眼便明白陆司野刚才的话都不是骗她的，这两个人在婚礼上根本没有什么温情的眼神对视，一看便知陌生和疏离。至于这结婚证……就更是眉眼不相对，陆司野仍旧是一脸的玩世不恭，看着镜头的眼神犀利而冰冷。她则是十分明显的不情不愿了。 顾染忍不住想笑。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这些经历……如果是放在别人身上，她一定会对这个故事发笑，放在自己身上，就只能哭笑不得了。 顾染接着往下翻，看见的场景越来越多。 一群人一起去野外玩，但陆司野的镜头也只是对着她一个人而已。她戴着手套在笑，拿着烧烤在咬，还有厨房中光线昏暗的背影，清晨柔和沉静的睡颜……每一张都是一个样子，没有任何重复。 看着看着，心里突然填满了什么。 她微微偏头，迅速看了陆司野一眼。陆司野仿佛不在乎一般盯着别处，但是余光还是紧紧追随着顾染，想要看她的反应。 顾染笑了一声。 他们是真的相爱的。至少，陆司野是真的爱她。后来的事情她不知道，也不能猜测，但这些照片绝对是长年累月在拍，才会记录下一个人千变万化的一面。很多张的像素都不高，估计是手机拍摄，放大之后便有了瑕疵恰恰是这样的瑕疵，才最是抓人。 “后来呢？”顾染该上了相册，心里有些心虚。 她翻开了自己的人生，听的却是别人的故事。如果有生之年她可以恢复记忆，这应该也是一段令人唏嘘的奇遇吧？ “后来……”陆司野抿了抿唇，“后来有了隔阂和争吵。”他停顿了一会，接着道：“你嫁给我的时候是代替你姐姐的，我和你姐姐有一段渊源，所以当初我会答应这个婚约。至于感情，只是单纯的感谢，不存在其他。这事情确实是我处理得不够恰当，所以我们有了很多次的争吵……你不信任我，我不信任你。我们很多时候都是在互相试探。” “我很多疑？”她张口。 陆司野斟酌片刻道：“不算多疑，只是防备心重。你被什么事情深深伤害过，但一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事情……” 顾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她们彼此之间都有事情隐瞒，只是走到了这一步，互相都开始不满意这一部分的隐瞒了。 “我明白了。” “跳出局来看，任何事情都没明白。”陆司野勾唇，似乎是感叹，又似乎是戏谑，“但真正在局里的人包括我自己，也始终看不清。现在是两年后，我依旧会为了这件事生气吃醋，理智抵不过感情，我知道我要你，我害怕你不是我的——就这么简单的事，做起来就越来越复杂。” 顾染的脸颊开始发烫。 这走向……该不会是告白吧？这男人表达自己的时候都是这样吗？她和陆和壁在一起两年，陆和壁是十分克制的人，连一个眼神稍稍溢满了感情，都会瞬间收回去，别说是这样直接饱满的回答了。 陆司野笑了笑道：“相册送你，你先看看。我不会要求你现在就接受我，当然……我希望你现在就接受我。” 顾染已经被这一句惊到脚趾都蜷了起来，心脏开始砰砰狂跳，不敢去看陆司野的脸。她脑子里只闪过两个大字——妖精。 她记得翻看手机的时候，看见了通讯录里的一个人，几乎不用多想，她就知道这人一定是陆司野无椅。现在看来那个“陆妖精”的称呼也算是恰到好处了。 陆司野眨了眨眼，转身离开，留下两颊绯红的顾染还在低头看着这个相册发愣。 门合上了。 “妈妈？”身后突然传开了一声笑嘻嘻的叫喊。 顾染一惊，第一反应便是将这本相册盖住。 “我已经看见听见了，哈哈哈！”欢欢在后面嘻嘻笑着：“哎呀，妈妈，我上次在电视上看见的那个什么……夫妻感情很好的那个……反正就是这样的，我第一次见到诶，很像你们。” 这个“你们”，指的是谁？她，和陆司野？ “欢欢。”顾染招了招手。 欢欢扭着屁股过来，朝着顾染抛了个媚眼，活脱脱的便是陆司野刚才临走时的表情。 顾染动了动眉头，将她拉了过来低声道：“你会不会怪妈妈？” 欢欢很喜欢陆和壁，这一点她是看得出来的。但现在已经知道陆和壁骗了她两年，她不可能再回去和陆和壁生活了……最难过的应该是欢欢吧？ “怪你？”欢欢想了想，摇头道：“不会……挺好玩的呀，这样我是不是有两个爸爸了？” “……”顾染一时无言。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唯一没想到的是，欢欢居然会这么想…… 欢欢突然伸手将顾染的脖子绕住了，亲了亲她的脸颊，低声道：“妈妈，只要你开心就好。现在你有两个老公，我有两个爸爸，我要好好帮你想一想看一看，到底哪个爸爸更好，你再和那个爸爸在一起，行不？” 顾染挑眉：“你帮我想？”她失笑。 欢欢认真地点头：“当然了，这也是我的责任嘛！万一你选错了，爸爸对我不好怎么办……” 顾染抽了抽嘴角。她怎么觉得这小家伙还挺乐在其中的？刚才说不怪她的话，好像也并不是安慰她的？ 欢欢满意地从顾染身上滑了下来，蹦蹦跳跳地朝着房间走去。 顾染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心里松了松，第一次意识到欢欢的懂事。 房间里。 欢欢趴在床上仔细翻找了许久，终于在枕头底下摸出了手机，哈哈笑了一声，打开通讯录。 但是她认字还不全，只能勉勉强强拼凑一下。 “陆……”她找着，找到了爸爸的电话，但那个电话她早就会背了，所以肯定不是。 “找到了！”欢欢叫了一声，捂着嘴偷笑，按下了拨通。 屏幕上，“陆妖精”三个大字在闪烁着。 不一会儿，电话便被接了起来。 “阿染？”陆司野有几分诧异和欣喜。 这个电话已经两年，没有响过了。刚才响起来的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是我呀。”欢欢笑着道。 “欢欢？”陆司野反应过来，“这手机怎么会在你那儿？” “这是妈妈的手机。你有时间吗？如果你有时间，下午可不可以来接我去吃许记的甜品！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陆司野一愣之后笑了一声：“你倒是挺会挑。行，等着。” “耶！”欢欢笑了起来，挂了电话。 第一百八十五章 约会 下午。 许记甜品店。 欢欢费力地爬上了凳子，小腿一弯，挂在了凳子上，托着腮帮子看着陆司野。 陆司野全程没有伸手帮忙，任由欢欢自己爬上爬下，最后大眼瞪小眼地和她对视着。 “您好，您的餐齐了。”服务生将最后一碟班戟给放了下来，转身离开。 欢欢的眼神顿时有些飘忽，朝着桌上的甜品瞟了一眼，迅速收回了眼神。 “吃吧。”陆司野笑眯眯道。 欢欢眼睛一亮，这才拿起了叉子，不客气地开始在桌上摆弄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今天找我来，是你妈妈的意思吗？”陆司野冷不丁地开了口，眼神盯着欢欢的脸。 欢欢稍稍一停，随即嘻嘻笑了一声。 陆司野明白了。这小家伙是自己叫他出来的……亏他还高兴了一会，以为顾染准备了什么惊喜。 “我要考考你。”欢欢吃了一口小丸子，入口十分有嚼劲，高兴得眯起了眼睛。 “考我什么？”陆司野往前轻轻一斜，眼神微抬。 “考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妈妈呀！”欢欢白了他一眼，模样活脱脱的便是顾染的翻版。 陆司野饶有兴致地看着欢欢。他其实想过很多欢欢长大的模样，甚至觉得她在眉眼之间还能和自己相像几分。可惜的是他已经错过了欢欢最重要的成长阶段，连她一声爸爸都没有听见。 他垂了眼，笑了笑。 遇见顾染之后，很多事情都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你说。”陆司野道。 “妈妈最喜欢的水果！” “榴莲。” “最喜欢的蔬菜！” “最喜欢的明星！” “最爱听的歌！” “说出她的一个小秘密！” …… 陆司野越回答，欢欢的眼睛便瞪得越大，最后一个问题结束之后，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陆司野，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有很多事情妈妈都没有说过，是她自己注意到的。知道这些事的，一定是妈妈亲近的人，这么说……这个叔叔真的有可能是她的爸爸？ 欢欢想着，立刻摇头，有些为难起来。 如果他才是爸爸，那原先的那个爸爸呢？ 陆司野看着她小脸上的情绪一直在变换，笑容深了深。 “行了，把这些东西吃完，我先送你回去。”陆司野开口，“出来太久了，你妈妈该担心了。” 欢欢点点头，乖乖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 “以后想吃甜品的时候都可以打电话找我，但是呢”陆司野再次开口，吸引了欢欢的眼神之后，状似无意道：“我的东西可不是白吃的。小欢欢，如果妈妈在你面前说什么，你要帮着谁知道吗？” “放心吧！”欢欢立刻拍着胸脯道：“叔叔，包在我身上！” 陆司野笑眯眯地将最后一份芒果冰送到了她的面前。 吃完甜食，陆司野将欢欢送了回家，目送着欢欢进门之后，依旧坐在车里，没有离开。 半晌，他将手机拿了起来，拨通了徐子冀的电话。 “喂，怎么样？”徐子冀接起电话便道。 “刚把欢欢送回去。我问你个问题。” “啊？” “你说我现在身份尴尬，应该用什么借口去接近她？以前倒是还好，喜欢只要表现就行了，现在才知道以前简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徐子冀一愣，在电话那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陆司野皱了皱眉头，沉默。 徐子冀笑了几声之后觉得不妥，立刻轻咳一声开口：“那个……其实有办法。男人女人之间嘛，还不就是花，巧克力，甜食和爱情。只要是甜甜的东西，你看连欢欢这个年纪的女孩都不会放过。” “说简单点。” “就是再追她一次。” 半个小时之后。 陆司野出现在花店门口，手里捧着一束玫瑰，低头细细观察了一下自己手里的花束，顿时觉得自己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和违和。 徐子冀半个小时之前说的话还在自己的耳边回荡：“你们不是没有恋爱过程吗？当初是先结婚，后来才有了感情，现在正好，你可以重新开始。就当是给你一个机会，也给她一个机会。说不定这一次的事情就是为了让你们重新开始，真正认识对方。” 陆司野闭了闭眼，无奈地将花搂紧了，转身进了车。 车子开到陆微汀家门前停了下来。 陆司野转头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花，手指捏了捏，下定了决心一般，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手指几乎是刚接触门铃，里面便响起了一声奶声奶气的回应。 “来啦！” 陆司野眼里顿时笑意四起。 欢欢这个内应……几份甜品就已经完全被收买了。 门开了，缝里探出了一个小脑袋，笑眯眯地看着陆司野，低声道：“妈妈在里面，我去叫她……” “欢欢，你和谁说话？”顾染狐疑的声音突然响在门后。 欢欢一抖，吓了一跳，转身立刻伸手指了指陆司野的方向道：“在和爸爸二号说话。” “爸爸……二号？”顾染开了口，表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瞪了欢欢一眼，随即道：“陆先生，有什么事吗？” “有件事。”陆司野点头。 顾染也点头，等着陆司野开口。等了半晌也没见陆司野说话，忍不住挑了挑眉，用表情询问着。 陆司野第一次觉得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但一想到刚才徐子冀说的那些，便下了决心。 “有时间吗？” “……现在？” “现在。” “你……你要做什么吗？” “有时间的话，一起去看部电影。” 欢欢捂着嘴，眼睛已经笑成了一条缝，显然是对陆司野此刻地表现很是满意。 陆司野盯着顾染，看着她错愕的表情，耸了耸肩。 以顾染的性子，结果他也是大概能猜出来的。 “我……我这会可能不行，欢欢一个人在家……”顾染说话有些结巴了不明白陆司野这又是在玩什么套路。 “妈妈，我已经长大了。”欢欢伸手扯了扯顾染的衣角道：“而且我也经常一个人在家，你别担心，去玩吧。” 顾染再次目瞪口呆——这小家伙平常粘的像泡泡糖似的甩都甩不开，陆司野这是给她施了什么迷魂汤，居然二话不说就替他说话？ 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没法拒绝， “行……”顾染点头，咬牙道：“你先进来坐吧？我去收拾一下。微汀和季尘都不在。” 她说完最后一句，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为什么告诉他这个？显得像故意告知这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似的…… 陆司野笑眯眯道：“好。” 顾染再也无心整理，随意穿了件衣服便下楼了，想带着欢欢一起去，但被小家伙给拒绝了，心里诧异更浓。 太奇怪……今天欢欢太反常了。 “妈妈，陆叔叔，玩的开心！”欢欢探头喊了一句，便重新缩了回去。 顾染抽了抽嘴角，转头看了陆司野一眼，突然有种前有豺狼后有虎豹的错觉。 “看什么电影？”顾染坐上车。 陆司野犹豫一下，报出了名字。是一部爱情片……当然还是徐子冀给推荐的。 顾染挑了挑眉。平时她几乎不看这种类型的片，一是无法共鸣，二是套路太多也太枯燥，看到最后也都是浪漫喜剧结局。 电影院。 进场的时候已经开始了，顾染看一眼便兴致缺缺，但和陆司野在一起时这种心跳如雷的感觉却时时刻刻困扰着她。 她往自己的座位上缩了缩，试图逃开陆司野的味道，但他的气息无孔不入，侵袭着她的每一个呼吸。 顾染最终还是放弃了抵抗，歪在一边睡着了。 “阿染？”陆司野转头，轻声叫了一句。 屏幕上的男女开始痴缠。 陆司野看了一眼，终于明白徐子冀为什么推荐这些。 他立刻站了起来，轻声在顾染耳边再一次叫了一句。 顾染猛地惊醒。 “抱歉……”她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今天太累了……” “走吧。”陆司野伸手拉她起来。 顾染不明所以，眼神盯着两人手指交握的地方，脸颊顿时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陆司野指了指门口的位置，拉着她一路走了出去。 “你生气了？”顾染问了一句。 电影实在太枯燥，她看不下去，但中途睡着确实对不起他的一片心意。 陆司野笑了笑，送她上了车，自己坐上了驾驶座，朝着陆微汀家的方向开去。 “该说抱歉的人是我。”他道。 顾染沉默，诧异一瞬。 陆司野一顿，突然卸下了所有表情，恢复了笑意和慵懒，“我说实话吧，其实这些都是徐子冀教我的。我想追你，但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方法，所以用了所有女孩都会喜欢的方式，反正不至于踩雷。但是阿染，我们两个认识的方式远比这样要离奇和好玩得多，我觉得这方法……或许不适合我们。” 顾染手指一捏，冷汗都出来了。 这话越听越暧昧…… 车子停了下来。 陆司野转头道：“你回去好好休息，下次我一定不会带你看这样的电影了。” 顾染彻底怔愣，张了张嘴，迅速推门下了车，往房门走去。 半晌停了停脚步，笑容突然浮上了嘴角。 第一百八十六章 婚礼 陆微汀家。 欢欢拿着陆微汀的手机窝在沙发上玩，看似在玩游戏，实际上是在偷偷翻着陆和壁的电话号码。 “找到啦。”她目光发亮地看着屏幕上的备注，随即跳下沙发，贼兮兮地朝厨房那边望了一眼。见陆微汀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出来，她拿起手机边拨通了陆和壁的电话边走进了她的房间。 门刚关上，电话也接通了。 “什么事？”虽是问句，但陆和壁的声线毫无起伏。 “爸爸。”欢欢软软糯糯地叫了陆和壁一声。 听筒里安静了好一会儿，随即才传来陆和壁略微沙哑的嗓音，似乎是在压抑着有些激动的情绪，“……欢欢。” 欢欢应了一声，随后说道：“手机是微汀阿姨的，我不能跟你讲太久。” “好。” 声音刚落下，紧接着就听到欢欢道：“妈妈和司野叔叔出去约会了。” 这次陆和壁沉默的时间更长。 欢欢再次补刀：“司野叔叔还给妈妈送了花。” “……嗯，我知道了。” 欢欢诧异：“你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陆和壁顿了一下，反问她：“欢欢觉得我能做什么？” 欢欢一时语塞。她毕竟年龄还小，不太能明白陆和壁此时纠结复杂的内心，只希望顾染能好，“和司野叔叔公平竞争，不是吗？” 公平竞争？ 他和陆司野之间存在过公平吗？ 陆和壁苦笑着问自己一句。 “欢欢，我骗了你妈妈。”半晌后，他道。 “欢欢知道。”欢欢的情绪也低落下来，“但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跟爸爸还有妈妈在一起生活的。我知道爸爸爱妈妈，所以不想看到爸爸最后变成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她更希望看到爸爸和司野叔叔各自的表现，从而让妈妈认清内心，做出选择。 回答她的是陆和壁的沉默。 不一会儿，楼下响起了陆微汀的声音，“欢欢，你在卧室里吗？” 欢欢拿离手机，冲外面应了一声，“微汀阿姨，我马上下来。”说完后，她对陆和壁道：“爸爸，我下次再打给你。”说完便要挂断。 陆和壁轻缓的嗓音却在这时突然传入了她的耳朵，让她立马笑了起来。 他一字一句开口，语气认真：“欢欢，爸爸不会放弃你和妈妈。” 顾染到家后不久，便来了一位客人。 江夕蓝从提包里拿出一份红色喜帖出来递给顾染，优雅地笑道：“顾总，希望后天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 “婚礼？”顾染惊讶地伸手接过，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超市里的偶遇。 “是啊，家里催的急。”江夕蓝笑笑，没有再说什么，见喜帖已经送到便离开了。 陆微汀走了过来，表情同样有着疑惑：“江夕蓝怎么会这么慌着结婚？之前可是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 顾染摇了摇头，将门关上，拆开了喜帖。见新郎那一栏写着“李师”二字，便好奇地问了陆微汀一句：“李师是谁？” “李家的继承人，他们家是做游戏发家的，之前发展的还不错，但现在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陆微汀虽然平时没有怎么接触商场上的人，但听林季尘还有徐子冀他们说的多了，也就记住了不少，“我记得这个李师之前还跟江夕蓝订过婚又取消了呢。真奇怪，这次居然直接就结婚了。” 顾染自从知道江夕蓝以前几次三番针对自己后，便对她保持了警惕。她笑了笑，“商业联姻只要利益足够，就没有永远的敌人。” …… 江夕蓝结婚当天。 顾染将车停在酒店门外，还没下来，车玻璃就被人给敲响了。 她抬眼一看，见是陆司野，眉头皱了皱，将车窗降了下来，“有事？” 陆司野笑嘻嘻地指了指外面，“下车聊。” 顾染直觉地想跟陆司野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某人显然没有这个自觉，只要逮着空闲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提高存在感。 她开门下车，站在陆司野面前，这才发现陆司野身上穿着的居然是正装，便问道：“你也参加江夕蓝的婚礼？” 陆司野将顾染的手拿起，挽上自己的胳膊，“你不是缺个男伴么？所以我主动送上门来，让你免费使唤。” 两人一下子挨得极近，熟悉的木调香味道猛地闯入顾染的鼻腔。她的脸颊微微发热，想要抽回手，但手却被陆司野死死抓住，挣脱不开。 “我自己就可以，不用男伴。”她清亮的眼眸看着陆司野，抿唇道。 陆司野回看着她，脸上突然收了笑意，问道：“江夕蓝在这个时候给你送喜帖，你认为她只是单纯地想请你喝个喜酒吗？”他嘴上说着正经的话，捏着顾染的手指却在乱动，轻轻揉捏着她的指腹，“白楚笙陷害你的那次就是她透露的消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面对她。” “行。”顾染咬牙，“我答应可以，你先放手。” 陆司野挑唇一笑，松开了手。 顾染深呼吸，和陆司野看似十分亲昵地走进酒店。 宾客们见到顾染和陆司野，目光中都染上了惊诧。他们前不久听说了顾染回到南城的消息，都没当真，没想到她还真的回来了。 一时间，不少人迎了上去和顾染寒暄。 有不少人都曾跟顾染合作过，但聊了几句发现对方投递过来的视线带着陌生和疑惑，便没忍住问了陆司野一句：“陆先生，顾总这是？” 在以前，陆司野不屑于应付这些商场的小角色，但现在为了向更多的人宣告顾染的所有权，他的耐心也跟着好了不少，开口吐出两个字：“失忆。” 失忆？ 众人惊疑不定地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顾染失忆？确定他们没有听错？ 但不等别人再问，陆司野已经揽着顾染的肩膀走到了一边。 今天毕竟是江夕蓝和李师的婚礼，他们才是主角。宾客们想到这，也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和疑问，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婚礼开始。 “离婚礼开始还有半个小时，想不想去休息一下？”陆司野知道顾染一向不喜欢参加这样的活动。 顾染看了陆司野一眼，没有拒绝，跟他朝楼上的休息室走去。 两人坐在沙发上，室内十分安静，但越是这样就越是令顾染觉得不自在。她朝右边的空位挪了挪，但下一秒，陆司野又挨了过来。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笑了一声：“还记得有次宴会，我们俩遇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不等顾染开口接话，门口就响起了脚步声。 她的心里瞬间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感觉，只听陆司野低笑着道：“跟我来。”然后她的手便被他拉起，绕到了后面的小房间。 门关上的同时，外间的门被推开。声响很大，似在发泄着不满。 “这是你的婚礼，你的脸色能不能好看点？”一个男声响起。 “大哥，我都答应嫁给李师了，你还要我怎么做？”女声充满讽刺地反问了一句，然后又道：“我下半辈子都毁了，你觉得我在这种情况下对着他还能笑得出来？” 里间的顾染听到这里，皱了下眉，下意识转头看了陆司野一眼，却冷不丁地撞上他的目光。 陆司野勾起唇笑笑，故意凑近了些，在顾染的耳边暧昧道：“上次的事情也是在这里发生的，你能想起来吗？” 顾染瞪了他一眼，将他推远了一些，想要凝神听外面的对话，但脑子里却有什么片段突然闪过——男人女人的调情、呻吟、秘密…… 门外的人是江夕蓝和另一个她没印象的男人，和刚才片段中的人对不上。 对话还在继续。 “不能笑也必须笑！”男人的声音夹杂着重重的怒气，“如果不想丢尽脸面，就给我把这出戏演完！” “大哥，你变了。”江夕蓝苦笑一声，“要是放在以前，李师这么对我，你会是第一个冲上去将他打死的人。可是现在呢？你只会逼我嫁给他……” “现在的情况还由得我们做选择吗？”男人冷声问道：“你肚子里已经有他两个多月的孩子，在加上他手里还有你的视频。你告诉我，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 一阵沉默过后，外间响起了江夕蓝的回答： “你会等到我的答案的。” 随即开门声响起，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 男人低声骂了句脏话，也跟着走了出去。 顾染却和陆司野没有动。她正在消化着江夕蓝刚才给出的信息。 “李师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突然问道。 陆司野十分享受此刻和她的独处，“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那江夕蓝可真可怜。”顾染摇头笑了笑。 “要是以前的你可不会说出同情她的话。”陆司野开口：“你很恨她，有时候甚至想让她死。” “是吗？原因是什么？”顾染道。 陆司野摇头，眼睛凝视着她，“我不知道。” 顾染笑笑，转过头不再看他。她等了一会儿，确定江夕蓝他们不会再回来了，才打开了门，“我现在有点期待恢复记忆了。” 第一百八十七 突生变故 “我们要不要趁机做点什么？”陆司野抬腿跟了上来。 顾染转头，疑惑地看着他。 陆司野挑唇，提醒道：“虽然你失去了记忆，但你和江夕蓝之间的仇恨从未消失过。” 顾染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几秒后摇头，开口道：“不用了。”她不是不信陆司野的话，但只要一想到要对付已经怀孕的江夕蓝，心绪就有些烦闷。 没等陆司野开口，她又说道：“我去洗手间，待会儿找你。”说完便迈步离开。 陆司野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幽沉的眸子一直盯着顾染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顾染刚走到走廊拐角处，就听到了不远处的花园里隐隐传来的说话声。有男有女，正在说说笑笑。 她微微拧眉，往前走了几步。随着距离接近，说话声越加清晰，接连闯入她的耳中。 “恭喜你啊李总，今晚你可有福了。” “什么有福啊。”有人揶揄道：“李总的真爱在这呢，就别提其他无关紧要的人了。” “亲爱的，今晚你是陪她还是陪我呀？”女声娇俏问道。 “当然是陪你了，我的宝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她只是交易，我最爱的人是谁难道你还不清楚吗？”男人暧昧地笑了一声，好脾气地哄了女人几句。 不一会儿，便响起了女人的撒娇爱语及克制的呻吟声。 顾染已经猜到花园里的主角是谁了。嘴角一抽，她很想掉头离开，但这个念头刚一起就被人给叫住了。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顾总啊。”女人缓缓站了起来，看向顾染这边，说话时语调婉转，充满着挑衅。 想装作没看见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顾染站定在原地，眼神冷淡地瞟了女人一眼，却没有理会她，很快便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 女人便是李师的老情人裴安安。她见顾染对她视而不见，气恼地扯了扯李师的手臂，跺脚道：“这个顾染实在太欺负人了。她现在算哪根葱啊，消失两年不见一回来就给我脸色看！” 李师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跟她较什么劲？我们有重要的事做，别分散精力。”他突然想到什么，玩味地笑了笑，“不过刚才我听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 “是什么？”裴安安立刻接话。 李师笑道：“顾染失忆了。” “真的假的？”不止是裴安安，在场的其他人也不相信。 “试试不就知道了？”李师毫不在意地一笑。他低头看了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离婚礼开始还有十几分钟。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和江夕蓝一起做做准备，但他们双方已经水火不容，就连做戏都懒得花力气。 裴安安眼珠子一转，随即挽上李师的胳膊娇笑道：“还是亲爱的你有办法。” 顾染走出洗手间，看到走廊上站着的一男一女后，微微皱起了眉头，但还是朝他们走了过去。 裴安安甜甜一笑，却在顾染路过她身旁时不动声色地将脚伸了出去，意图绊倒顾染让她出丑。 但下一秒，她自己却惨叫了出来。 “啊——” 她吃痛地瞪了顾染一眼，想要抽回脚，但却被顾染死死踩着，动都动不了。 “啊，抱歉，我刚才没看到。”顾染毫无诚意地说出这句话，随后移开了脚，对裴安安笑笑。 没看到还踩她这么久？骗谁啊！ 裴安安暗恨地咬牙，想着刚才李师的叮嘱，勉强将怒火按捺下去，别开脸不再看顾染。 “顾总客气了，小事而已，不需要道歉。”李师走出来缓和了一下气氛，话锋接着一转，“不过顾总刚回南城，又因为失忆很有可能敌友不分，所以有一句话我想提醒一下顾总。” 顾染视线转向了他，示意他说下去。 李师笑道：“两年前的事故顾总应该知道是谁做的了吧？俞磊和白念柔是主谋，但其实他们还有帮凶。” 顾染扯唇，讥诮地笑道：“李总，离你的婚礼开始还有六分钟的时间。” 李师被顾染当场下面子，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起来，但也不拐弯抹角了，开口道：“帮凶是江夕蓝。顾总如果愿意跟李家合作的话，那江家的财产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到时候你也可以为自己报仇了。一举两得不是吗？” “噢。”顾染点点头，然后问他：“但江夕蓝不是你的妻子吗？” 李师一顿，僵笑了一下，含糊道：“商人之间利最重要，哪顾得了其他东西。” 顾染想也不想便道：“我拒绝。” 李师皱眉看着她，“为什么？”他走近顾染，咬牙低声道：“我就不相信你对江家的产业不动心。” 顾染挑了挑眉，盯着他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我不习惯跟畜生合作。” 李师一愣，心中顿时燃起了火，想要说点什么，但面前已经没了顾染的人影。 她已经走远了。 到了酒店大厅，婚礼还没开始。顾染搜寻着陆司野的身影，还没找到，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打开手包，拿出手机接起。 “顾总。” “江小姐怎么会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顾染勾唇一笑，心里觉得奇怪。 听筒里很快传来了江夕蓝的低笑声，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听出了里面夹杂的苦涩。 江夕蓝道：“老实说，我很不愿意认输，但跟你明争暗斗了这么久，我还是不得不认命。” 心中怪异的感觉更甚，顾染没说话，只静静地听着。 江夕蓝继续道：“有时候我不得不想，我跟你之间到底的差距到底在哪里。你有的我都有，但为什么结果却相差了这么多……最后我发现，原来我身边少了真心待我的人。” “顾染，我嫉妒你。”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电话也挂断了。 顾染皱眉拿离手机，看着已经熄灭的屏幕，第一反应是这些话不像是从江夕蓝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她回南城后和江夕蓝只见过两次面，但江夕蓝一看就是性格高傲的女人，要真按陆司野所说她们之间存在某种深仇大恨，江夕蓝不可能这么快放弃且打电话告诉她。 还不等顾染分析出江夕蓝这番话的用意，肩膀就被人从后面轻轻一拍。 她转头，冷不丁地撞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去了这么久？”陆司野问道。 顾染从恍惚中回神，点头，“遇到了李师和一些人。” 笑意顿时变淡了一些，陆司野道：“说了什么？” 顾染没有隐瞒，将李师和江夕蓝的话一起给他说了，然后猜测道：“今晚说不定有事发生。” “也许这就是江夕蓝邀请你来的原因。”陆司野道。 两人沉默了片刻，司仪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让宾客们尽快回到座位上，婚礼很快便要开始。 顾染脚步刚一动，突然低头瞥见了什么，停了下来。 陆司野伸出手笑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应。 “很多人都在看着我们。”犹豫的时间过长，陆司野开口说了一句。 顾染转头扫了一眼周围，果然有很多人在关注着他们这边。她顿时有些羞恼起来——陆司野一定是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这么做的，让她不能拒绝。 她将手放在了陆司野的掌心中，肌肤刚一接触，就被他迅速地握住了手指。 他走在了前面，牵着她找到座位坐下。 婚礼开始时的流程她没怎么关注，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两人十指交握的手上。她低头一看，意外地瞟到了陆司野手上的戒指，在暖色灯光下泛着柔和的银光。 突然，陆司野的手动了动。他转头对她道：“新人出场了。” 顾染想起了江夕蓝的那些话，皱眉望了过去。 司仪等到新人走到舞台中央，笑着说了一堆祝福的话，终于在说誓词的时候问向了江夕蓝：“江夕蓝小姐，你愿意嫁给这个男人吗？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 台下的宾客们都安静了下来，笑着等待江夕蓝的回答。 时间渐渐流逝，江夕蓝却始终沉默。 司仪脸上的笑僵了僵，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最后道：“doyou？” 江夕蓝此时才像刚回过神，双眼缓缓聚焦，盯着司仪，一字一句坚定开口：“我不愿意。” 此言一出，宾客们瞬间哗然。 江夕蓝转过身来，不顾身旁脸色铁青的李师，抬手将头纱一扯，狠狠地摔在了舞台上，“我江夕蓝就算再不堪再没人要，也不愿嫁给一个强b了我的贱男人！” 李师最先反应过来，颤抖着手指指向江夕蓝，话语里满是警告：“江夕蓝你tm在说什么？！今天是我们的婚礼，你难道想毁了你自己？” 事情的风向越来越不对劲，宾客们都窃窃私语起来，司仪赶紧上前拉住江夕蓝，却没有察觉到她暗中按开了一只录音笔。 李师的声音顿时响彻了整个大厅：“你不嫁给我行啊，那就别怪我心狠，晚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你被我玩过……还有那视频，哈哈哈哈，我也会发到网上去让人看看你的骚样……” “操你m，你个贱人！给我关掉！关掉！”李师目呲欲裂，冲过去想要抢过江夕蓝手中的录音笔，但对方早有防备，随手将录音笔朝后一扔，让他再也够不到。 李师怒极，抬脚便往江夕蓝的身上一踹！ 江夕蓝的肚子狠狠挨了李师一脚，砰地一声摔倒在了舞台下，五官痛苦地皱在一起，脸色煞白，在原地打滚呻吟。 有人尖叫了一声，“快叫救护车！江小姐流血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一报一偿 顾染转头，眼神里立刻映入一片血红。 她盯着江夕蓝的下体看了许久，一瞬间有些恍惚，手指捏了捏。 这个画面……好像曾经也在哪里发生过。 江夕蓝轻声叫了两句，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手指在空中徒劳地伸了两下便重新放下了，微眯着的眼睛里充斥着恐惧和不安。 “救救我……”她低声道。 “什么？”周围人四处乱窜着，有人在拨打电话，有人趴在她的耳边，更多的还是惊恐的围观，没有人听得清江夕蓝在说什么。 但是顾染隔着人群，隔着乱流，隔着那样刺激的画面，突然就看懂了那个无助的嘴型。 救救我…… 她闭着眼睛，红色似乎还在眼球里留下了残影，始终没有消失。 求救，不安，绝望，血红，流产…… 她猛地转身，伸手揪住了自己的礼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晃了晃脑袋。 “先扶起来送去医院！”人群中有人接着喊道。 “你有没有常识啊！现在能乱动吗？” “没常识的是你吧？等着救护车来了，这孩子还能保住吗？” 顾染听着耳边不停窜过声音，呼吸急促地闭着眼睛，眼前闪过了许多画面，最终还是归于平静，只有颤抖的手指在腿上不断晃动着。 “阿染？”身旁响起了一道嗓音。 顾染瞬间收了手，抬头看了陆司野一眼，半晌点头道：“嗯。” 陆司野的动作顿了顿，犹疑的眼神一闪而过，看了看她之后道：“走吧。” 他不觉得顾染会对这件事情有什么观看的兴趣，她现在对江夕蓝和李师都是无感，应该不至于想留下来看热闹。这里人多，还是先带她离开比较好。 他伸手想去拉她，顾染突然一避，转头盯着倒在地上的江夕蓝。 陆司野诧异扬眉，“怎么，要继续看？” “不是看热闹。”顾染开口回答，四处看了一圈，没有看见李师的身影，想来应该早就跑了，“就是看不惯李师的行为。” 陆司野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点头道：“李师这人阴险狡诈，不管是作为合作对象还是敌人，都不应该留。既然你看不惯，打打他的脸也无妨。” 顾染眼神一动，点了点头。 “走吧。”陆司野道。 这回顾染没有再推脱，乖乖跟上了陆司野，朝着门口走去。 两天后，帝皇酒店。 李师一手拿着手机低头看着，一手推开了门，抬头朝着玻璃面的最后一角看去，眼神触及到桌尾边沿的江希时，唇角微微一勾，走上前去。 “江大公子最近倒是挺低调的，坐在最末尾的一排，不仔细还真看不见你。”他话里有话，讥讽里还带着几分嚣张。 江希眼神一暗，抬头勉强勾唇笑了一声，站了起来点头道：“这里不透光。” 李师眸光闪了闪，坐了下来，低头在手机屏幕上打了几个字，丝毫没有将江希放在眼里。 江希抿了抿唇，深吸了口气忍了下来，等着李师处理好自己手边的事情。 “抱歉，现在事情有点多。”五分钟之后，李师才将手机一扔，嚣张地给出了一个根本不算是道歉的道歉，随即笑着道：“我觉得聪明人之间也不用去走什么弯弯绕绕的，还是直说了吧。现在李江两家的合作是已经停不下来了，出了婚礼上的事情，外界也很多流言蜚语。这么说吧，我是不可能娶江夕蓝了，不管你们家对这件事情做出什么反应，我都已经请好律师奉陪到底。” 江希咬牙，一脸菜色，但没有开口反驳这一句。 他知道这个合作对于江家来说有多重要，这种时候不应该逞强。但是来日方长，只要一有机会，他绝对不会让李师这么嚣张…… 李师看着江希的反应，满意地勾了勾唇，笑容还没有彻底漫上唇角，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低头一看，皱了皱眉，抬手接了起来。 “喂，长话短说。”李师看了江希一眼，对着电话那头说了一句。 “是这样的，李总，抱歉啊，今天接的这个案子我暂时没有空去打理了，最近事务所的事情太多，忙不过来，所以请您另请高明吧……” “你说什么？”李师站了起来，刚想质问，却又顾及到另一边的江希，于是转头道：“我们明天聊，有急事。” 说着转身离开。 江希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睛，手指捏成了拳。 李师一出门便对着电话那头焦急地吼道：“你们事务所的人都死光了吗？你没时间就给我安排另一个人！我警告你，合同已经签了，高额的违约金应该不是你们愿意承担的吧？不想信誉扫地就给我出料这件事！” “实在抱歉，违约金我们愿意付，但真的是没有时间，还请李总谅解。” 李师暴怒，张了张嘴，听见耳边一片忙音。 “我靠！”他上了车，甩了手机，一把拍向了方向盘。 这怎么回事？已经说好的事情怎么可能有变故？他不相信整个律师事务所说没空就没空，这律师的态度和之前也完全不一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 李师没好气地接了，电话那头传来父亲气喘吁吁的声音。 “公司出问题了！” “什么？”李师坐直了身子，眼睛一瞪。 “资金链断了，之前几家融资的公司也突然反悔，财务部分报账也被举报……你这个逆子！你到底惹了谁！” “我？”李师一脸懵然，咬牙开口：“我怎么可能……” 他突然一顿，想了又想，实在不明白惹到了谁，也不明白谁有这样的能力在这里动动手指便掀起浪潮。 “一看就知道有人冲着我们来了！婚礼上的事闹得这么大，别是这里出了问题吧？” 李师有些头疼，想到江家，但脑海中瞬间闪过刚才江希的脸，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不可能是江家。江夕蓝现在在医院里，江希如果有这个能力对付他，是不可能人气吞声地求合作的。 到底是谁？ 医院。 顾染的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下了车，关上车门，转身朝着手机里标出的病房号走去。 电梯上升时，她转头盯着镜子看了许久。 叮。 她转身，毅然出了门，走近病房时顿了顿脚步，才重新迈开步子走向了门边，敲响了门。 门内没有回应。 顾染侧了侧身子，透过透明的玻璃看见江夕蓝独自一人坐在病床上，面色冷淡而苍白，盯着半空中也不知是在看着什么，对敲门声毫无反应。 孩子大概是没了。 顾染抿唇，将门打开了。 “抱歉，不请自来。”她道。 江夕蓝缓缓抬眼，目光在顾染的身上扫过，冷笑一声道：“你来做什么？” “看看你。”顾染简单回答，关上了门，拉了凳子自己在旁边坐了。 江夕蓝的眼神突然变了变，惊觉此刻的顾染和前几天的顾染有些不一样了。上午在和这双眼睛对视的时候，里面还是清澈见底的，虽然也是情绪淡淡，但不至于这么……让人说不上来的冷静和平淡。 有些不一样了。 “看我？”江夕蓝笑了笑：“看我是怎么丢了自己的孩子，怎么瞎了眼，怎么自作聪明又自食其果的吗？” “你倒是活得挺明白。”顾染勾了勾唇，将手里的袋子给拎了起来，“水果，吃吗？” 江夕蓝犹疑地看着她，随后摇头，“不吃。” “没毒。” “没胃口。”江夕蓝有些无力地朝着床头靠了靠，眼神瞟了顾染一眼，“你当初……”她起了个话头，又停住了，心里有些摇摆不定。 她不知道顾染今天的反应算是什么，是想起了某些场景，还是恢复了记忆？ “我当初怎么了？”顾染唇角带笑，依旧平静。 江夕蓝眯着眼睛将话说完：“你当初不是也有过接近流产的时候，应该也很绝望吧。” 顾染轻笑出声。 江夕蓝眼神一暗，低头看着被单上的手指，闭了闭眼。 “嗯。”耳边突然传来一句回答。 她猛地睁眼，和视线里的顾染平静对视了两秒，心里的震惊淡淡浮了出来，缓缓坐直了身子，手指也在被单边缩紧了，看了又看。 不是她多想，顾染这个反应，显然是承认了自己已经恢复记忆？ 江夕蓝抿唇不语，心里的震惊越来越浓，强压着不在面上表现出来。 “我虽然不是一个好人，但是我还是有自信成为一个好妈妈的。”江夕蓝重新松了劲，靠上了床头，“我曾经以为我可以当一个好妈妈，但是现在看来……我连当妈妈的资格都没有。” “首先得是个人，然后才有其他的权利，不是吗？”顾染淡淡耸肩，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她本想看看流产后的江夕蓝是怎样的光景，但真的看见了，也不过如此。 “你想说因果报应？”江夕蓝追问。 顾染拉开门，声音淡到自己都听不见半分情绪，“一报一偿。” 江夕蓝听着这四个字，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双腿有些发软。 一报一偿……她曾经让一个孩子无法出世，她曾经让一个人在轮胎下含恨咽气，这些事情桩桩件件，都开始应在自己的身上，这算不算是……一报一偿？ 第一百八十九章 恢复记忆 顾染走到车前，这才看见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气质清冷。 男人似有所感地转过身来。两人目光一对，他微微愣了一下，而后嘴角牵起一抹并不明显的弧度，缓缓开口道：“好久不见。” ……是陆和壁。他在等她？ 低低的嗓音凝变成了一根无形的细针，在顾染的心上轻轻一刺。她点头“嗯”了一声，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敛眸沉默。 周围的环境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气氛越来越僵滞。 陆和壁再次开了口：“有时间吗？一起喝杯咖啡。” 顾染抬眸看他，惊讶于他话里小心翼翼的试探，没有多想便应了下来，“好。” 陆和壁的眼底很快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转身走在了前面。 两人选了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坐下。陆和壁按照顾染的喜好点了单，等服务生走后，生硬地起了个话题：“欢欢住在微汀家里还习惯吗？” “还好。”顾染抿了一下唇，语声清淡，“她很喜欢微汀。” 之前两人相处时，陆和壁虽然话不多，但从未这般沉默过。陆和壁心有愧疚，怕说错了话，而顾染自从江夕蓝婚礼那天开始，便一直压抑着起伏的心绪。 服务生很快就把两人的咖啡端上来了。顾染一手握着咖啡杯，看了陆和壁一眼。 陆和壁搁在桌上的手指动了动，随即伸到衣兜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礼盒出来。盒子方方正正，上面的logo是顾染所熟悉的。 陆和壁将盒子推到了顾染面前，嘴唇动了动，声音低柔道：“礼物。” 顾染的目光在盒子上一落，很快又转到了他的脸上。两年了……她突然发现陆和壁真的变了很多，不再像一个冰冷的机器人。 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陆和壁慢慢皱起眉头，看向了顾染。 顾染将礼物盒重新推回给了他，摇头道：“抱歉，我不能收。” “我……”陆和壁的语声突然顿住，半晌后才道：“这是戒指。我本想在结婚纪念日那天送给你。”他本以为他和顾染的时间还有很多，可以慢慢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现在他怕了，怕以后连见她一面都难。 顾染也沉默，最后却只开口回了两个字：“谢谢。”她看着陆和壁，一字一句地粉碎了他心中最后的一点念想，“我们都救过对方一命，互不相欠。” 陆和壁被她的这句话一惊，猛地抬眼看她。 “我还有事，先走了。”顾染站起身来，没有对刚才的话做出解释，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陆和壁转头望向窗外，看见顾染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脸上的神情略显得恍惚。 突然，对面有人落座，接着响起一个男人的轻笑声。 陆和壁看了过去，冷不丁地对上一双妖异的双瞳。 陆司野的身子往前一倾，似笑非笑道：“被拒绝了？” 陆和壁轻抿了一下唇，脸上又变回了面无表情，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看我的好哥哥啊。”陆司野脸上笑着，眼神却无比冰冷，“有一个时时刻刻都想拐走弟媳的哥哥在身边，不防着一点怎么行？” 陆和壁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没有出口反驳。 “你送了她什么？”陆司野问。 陆和壁的眉心蓦地皱了起来，吐出两个字：“戒指。” 陆司野听了，低低地笑出声来，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畅快，“看来咱们之间已经有结果了。” “未必……她跟我说了一句话。”陆和壁鬼使神差地开了口，突然有些淡淡的烦躁。 陆司野瞬间止住了笑，一脸不爽地盯着他。 陆和壁字字清晰地将顾染刚才的话重复：“她说我们都救过对方一命，互不相欠。” 陆司野心中一跳，惊诧一点都不下于陆和壁。他不动声色地蜷了蜷桌下的手指，等心绪彻底平复后才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咖啡厅。 顾染刚到家就被陆微汀给拉住了，“大嫂，我和季尘下周就要举行婚礼了。”她神情带着微微的羞涩，“你能不能当我的伴娘？” “伴娘？”顾染奇怪道：“结婚了的女人不是不能当伴娘的吗？” “这有什么呀。”欢欢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抓着顾染的衣角笑眯眯的，“微汀阿姨说了，她结婚那天都是自家人到场，所以没那么多顾忌。” “可是……”顾染仍然有些犹豫。 欢欢见此，连忙撒娇道：“妈妈你就答应吧，我都已经答应微汀姐姐当花童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婚礼呢，你就一起陪陪我吧。” 顾染被欢欢拽着手晃得哭笑不得，还没开口，又听陆微汀笑道：“大嫂你就答应了吧，季尘也很希望你能当我们的伴娘。” 听到林季尘的名字，顾染的心瞬间动摇了起来。在她以前还是林衣时就曾答应过季尘，他们双方无论哪个人结婚，都要当对方的伴娘或伴郎……季尘做到了。 想到这，顾染也不再纠结，点头应了下来：“行，我答应你。” 声音刚落下，客厅里就响起欢欢和陆微汀开心的笑声。 顾染看到两人灿烂的笑脸，也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 第二天一早，顾染和陆微汀便带着欢欢出门，说是要去试穿新完成的婚纱和拍婚纱照。 一路上欢欢都很兴奋，拉着顾染说话，一直到了婚纱店才消停。 林季尘已经等在了店里。店长将顾染还有陆微汀带到了试衣室，将婚纱给陆微汀拿出来后，说道：“陆小姐，请问这位小姐今天要试穿伴娘服吗？” 一旁的顾染听了，摇头笑道：“伴娘服就不用试穿了吧，今天主要是看婚纱合不合适。” “伴娘服也要看尺寸的呀。”陆微汀笑看着顾染，不等她再说，就对店长道：“一起拿过来吧，尺寸不对的话还可以改改。” 陆微汀的神情太过自然，所以丝毫没有让顾染察觉到异样。也就没想过这种私定的婚纱店一向都是根据客人的身材量身定制礼服的，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尺寸不合的情况。 店长很快就将伴娘服也拿了过来，小心地递给顾染道：“顾小姐需要帮忙吗？” 顾染笑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说完便接过，走到了房间的另一侧换衣服。 伴娘服是抹胸蕾丝短裙，款式简约大方，顾染很喜欢。她很快就换好了，抬手将头发整理了一下，开门走了出去。 陆微汀也已经换好婚纱，在换衣室的沙发上等着她。听到响动，她的目光望向了顾染这边，眼神跟着一亮，站起来道：“大嫂，这件衣服果然很适合你。” 顾染没有注意到她话里的其他意思，只以为在夸她，笑了笑道：“谢谢。” 陆微汀笑着走过来拉起她的手，“走，给他们看看。” “他们？”顾染诧异地问了句。 陆微汀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却没回答，只往前面走着，很快便到了门后。 陆微汀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捂着嘴盯着顾染。 顾染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更多的以为陆微汀这是在害羞，也没多想，伸手打开了门。 随着她的动作，眼前的情景缓缓地现了出来。 顾染盯着面前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怔了怔，直到他转过头来，才将所有的细节串联了起来。 能将西装穿得如此惊艳的男人也只有陆司野了，而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自然不用多说……她又被自己的女儿给卖了。 “又见面了。”他勾唇一笑，抬腿走到了顾染跟前，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意外，显然他也是知情者，只有顾染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你是伴郎？”顾染挑眉。 陆司野悠悠点头。 “这主意谁出的？”顾染咬牙。 “这不重要。”陆司野缓缓一笑，“因为即便我们不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我也会制造其他的机会。” “陆少爷当然有这个本事。”顾染翘起了唇角，眼里漫上了一丝淡淡的嘲讽。 陆司野却瞬间捕捉到了顾染话里的关键词，他顿时逼近了她，掐住她的手腕低声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顾染含笑淡淡地斜了他一眼，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说不出的熟悉。 两人对峙，但她没有开口承认什么。 “妈妈，微汀阿姨开始拍婚纱照啦。我想去看看。”欢欢跑过来扯了扯顾染的裙子。 手腕上顿时一松，顾染低眼去看，就见陆司野顺势牵住了她的手，笑得无赖，“我们一起去。” 顾染却想避开他，扯了几次让他放手，他却越握越紧。 “陆司野，你要点脸。”她暗暗警告。 “不放。”陆司野的脸上恢复了笑容。他长臂一抬，不顾别人的目光直接揽上了顾染，轻松将她搂进了怀里，“老婆大人骗得我好惨，恢复记忆也不第一个告诉我。” 顾染轻轻哼出一声，抗拒着他的亲近，“陆少爷果然神通广大。”目前为止知道她恢复了记忆的人也只有江夕蓝和陆和壁。显然他这句话已经表示他很早就知道了。 第一百九十章 爱入骨髓 “老婆大人说笑了，我只是想多了解了解自己的妻子，换别人，我还不愿意神通广大呢。”他靠近，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咬得十分旖旎。 顾染耳朵一麻，熟悉的感觉突然冲到了自己的头顶，久久不能消散。 她闭了闭眼，抿唇不语，但不得不承认这个身体只有在陆司野靠近的时候才会给出这种反应，其他任何人都是不可能的。 即使在她失忆的那段时间，最动心也不过是心头一跳，再没有这种过电般的感觉。 顾染在门外站定，见陆微汀和林季尘已经挨近，对着摄像机也表现得十分自然，眼里突然多了点欣慰。 “老婆。”陆司野顺势往顾染的身上一挂，眼神瞥了瞥一旁拍婚纱照的两人，“这天时地利人和的，不如我们也去拍拍照？刚好，把我们之前没拍成的都给补上。” 拍拍照…… 也就陆司野这个不要脸的能把这件事说得这么顺嘴。 “不拍。”顾染不动声色地朝着远处移动了一下，不让陆司野触碰到。 那边的陆微汀林季尘忙活了很久，终于结束，转身便朝着顾染和陆司野走了过来。 “嫂子，这个摄影师是我们花了好大功夫请来的，要不你和我哥也去拍一组吧？正好今天穿的也合适，你看看镜子，这么美的时刻就当是为了我和季尘记录一下，我们以后也可以留个念想，知道拍婚纱照的时候还有你们陪着呀。” 顾染动了动唇角，还没说话，林季尘突然笑了，伸手将顾染的衣摆拉了一下，指了指她，又指了指陆司野。 她一愣，看懂了林季尘的劝说，心里有些松动了。 “说的对，还是妹妹想的周到。”陆司野笑着将顾染一推，直接朝着摄影师的方走去，没有给顾染任何犹豫的时间。 他知道她们之间已经经不起犹豫。从前就是因为太多犹豫，太多隐藏，太多太多的自我保护，才会有现在这样的结果。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既然给了他这个机会，他就绝不会放过。 顾染被他一拉，也就不再挣扎。 “好，靠近点。”摄影师在一边指挥着。 陆司野很自然地挨近。 “不够亲密！”摄影师道：“女士笑一下，甜蜜点……不对，你们还有没有更能表达爱意的姿势？” 顾染勉强拉扯着嘴角，有些不自然。即使是感情巅峰的时候，她也不一定能十分快乐甜蜜地完成拍摄，这么多人看着盯着……陆司野是怎么做到的？ “女士，女士的表情……”摄影师叹气着。 这两人郎才女貌，但就是说不出哪里怪怪的，可惜了。 顾染往后一避，牙一咬，刚想放弃，陆司野突然伸手将她扯了过去，抵住她的鼻尖。 鼻尖相触，酥麻的感觉瞬间顺着那一点开始蔓延，一直进入顾染的心底，爆炸成一片又一片的烟花。 她忍不住抬头，下意识挨了一下，眼神迷离一瞬，盯着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心里不可抑制地灌满了悸动，下一秒，突然听见了耳边的掌声。 “好！这个好！”摄影师叫了起来。 顾染伸手将陆司野推开了，理了理头发，低声道：“行了，我先回去了。”陆司野没拦，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试衣间的门后，转身走向了摄影师。 “这一张麻烦加急，多少钱都行，现在就要。” “你们不拍了？”摄影师愣了愣。 陆司野摇头。 好的东西，一份就已经足够。更何况就是这一份也已经来之不易了。 摄影师有些惋惜地摇头，盯着自己屏幕里的人，感叹道：“真是……好看绝了。” 陆司野转身坐在了椅子上，等着照片清洗出来。 顾染已早经离开了，陆微汀和林季尘也收拾了东西走出大门，陆司野一直等到照片交到自己的手里，心里才松了松，上车回家。 车子在家门口停下。 陆司野下了车，手里拎着照片往前走了走，突然停了下来，就着阳光将自己手里的照片给打开了，低头细细看着。 顾染的表情抓得很好，但真要用什么词来形容那一瞬间的眼神，陆司野也说不出来。 他盯了许久，勾唇笑了笑，眼角突然有些酸涩。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顾染的笑容。她的笑从来都不算纯粹，尤其是初见时，每一个笑容里都带三分提防七分算计，每说一句话，也都是再三斟酌厉害关系之后才可能吐出嘴边。 说实话，这个女人的性子还真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喜欢顾染哪点，但是不管顾染做什么，用什么表情，他都恨不得看了又看，就是顺眼顺心。 他闭了闭眼睛，将照片一收，走进了房门。 …… 婚礼前夕。 陆大少爷还是敲开了顾染的门。 顾染瞥了他一眼，皱眉道：“你今天又想做什么？” “又？”陆司野诧异扬眉，边走边道：“冤枉啊，我可从来没想过做什么……老婆，这几天想我了吗？” 顾染没有理会他，直接将他当成了空气，做自己该做的事。 陆司野往沙发上一倒，“明天婚礼，微汀的家人都会来。” 顾染再次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明白这话的意思。陆微汀的婚礼，家人当然会来，但是这和陆司野……顾染突然一震，想到了什么。 陆微汀的家人，是不是代表……也是陆司野的家人？ 陆司野微微一笑，点头。 顾染抿了抿唇，“所以呢？” “先和你说一下，免得你没有想到这一层，到时候紧张，对吧老婆？”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以夫妻的名义出席？” “我们本来就是夫妻。”陆司野的声音低沉，笑容依旧。 顾染看了他一眼，开口：“我拒绝。” 她几乎想都没想，第一反应便是不要。心结未解，万事都以尴尬的身份存在，她不要再给自己增加新的麻烦。 陆司野耸肩，站起了身，“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明天见。” 顾染莫名其妙地看着陆司野离开，抿了抿唇，仔细想想有什么能让陆司野挖坑请她跳的地方，实在想不出了才作罢。 另一边，陆司野出了门，眼神暗了暗，才重新牵起唇角朝前走去。 婚礼当天。 一大早，陆微汀便开始手忙脚乱地整理和化妆，顾染也跟着忙活了很久，才一起乘车去了教堂。 还没有挨近，已经看见整齐有序的车子排列在道路两旁，十分壮观。 “真是的……怎么来了这么多人？”陆微汀有些头疼，“不是已经让他们锁一锁消息了？” 顾染在一旁帮她拎起裙摆，恍然间想起了自己的婚礼，笑了笑。 那时候陆司野的家人几乎一个都没有到场，不过却是让她毕生难忘的时刻。 “诶，嫂子。”陆微汀将自己的裙摆收回来，“我自己来就好了，你去我哥那儿吧。”她抬头，用下巴指了指前方。 顾染转头，几乎是第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的那个颀长身影，随即一顿，冷不丁遇上陆司野转头，视线交错。 晚了……现在想逃也来不及了。 她抿唇，身旁突然起了脚步声。 “染染。”陆和壁的声音。 顾染没有回头，眼睛仍旧看着陆司野，将他变脸的全程都捕捉到了。 陆司野立刻转身朝着顾染走了过来，三两步便到了她面前，笑嘻嘻地将顾染一拉，“老婆，你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顾染嘴角一抽。 从前是她太年轻，以为自己经历了够多，现在才知道什么是修罗场…… 陆和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勉强撑了撑嘴角，但没挤出笑。 “诶，陆董，您今天也有空来？”陆司野突然转了话头，看向了陆和壁的身后。 顾染也跟着转了头，眉头挑了挑，一眼便看见了那张和陆和壁十分相似的脸。 这人……是陆和壁的父亲？ 陆振远冷着脸，斜着眼睛看了看陆司野，“是比不得你清闲，但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我只是诧异陆董闲暇时间居然还顾得上亲戚情分，令人感慨。” “你陆司野都能爱的死去活来了，我区区一个出席婚礼，又算得上什么？” 顾染心里一震。一是因为这谈话内容句句夹枪带棒，二是这陆振远的敌意十分明显，几乎扑面而来。而他从头到尾，就没过陆和壁一眼，陆和壁站在一边，也没有搭话的意思，两人更像是陌生人一般。 陆司野一笑，转手将顾染一搂，“可惜了，这种爱入骨髓的感觉不能跟陆董好好形容，陆董也永远都感受不到了。” 陆振远脸色一黑，眼眸瞟了顾染一下，停留片刻，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顾染已经无法掩饰自己的诧异，看着陆和壁，又看了看陆振远的背影，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陆和壁脸色平静，看了陆司野和顾染一眼，转身离开。 “妈咪！”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奔过来，扑进了顾染的怀里。 顾染低头将小家伙一搂，笑了笑，往大厅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神秘女人 离婚礼开始还有十分钟，欢欢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小纱裙，突然仰起小脸蛋看着陆司野来了句：“司野叔叔好帅！” 顾染冷不丁地听到这句话，不自然地往旁边动了动，就是不往后面看。她当然清楚陆司野的魅力，只要他愿意，便可以轻易地让一个女人为他沦陷。 但陆司野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似的，故意走到她身边低声叫她：“老婆大人，我领带歪了。” 这话一出，房间里立刻响起了善意的哄笑声。 顾染脸颊一热，转头不理他，但抵不过对方的无赖程度。衣袖被他轻轻一拉，他更是腻了过来，“婚礼快要开始了，你想要我衣衫不整地出去吗？”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顾染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推了他一把，用手抵着他的胸膛不让他再靠近，板着脸道：“站好。”她倒是真担心会影响到微汀和季尘的婚礼，目不斜视地动手给他重新系起领带来。不一会儿便弄好了。她暗暗松了口气，还没完全放松下来，脸颊上便传来了一阵温软的触感。 她惊得僵住了身子——陆司野刚才吻了她？ 这个念头刚一起，眼前就突然出现了陆司野放大的脸，精致且毫无瑕疵。他勾唇笑笑，眸中泛着妖异的光。 顾染下意识往后一退，连退了两步才觉得回到了安全范围，让她可以喘过气来。 刚才她一点都没想错，要是陆司野想要对哪个女人释放自己的魅力，还真的很少有人可以抵挡。 幸好……婚礼开始了。 随着司仪的话落，房间的门被人大力拉开，音乐声清晰地传了过来。顾染心中一动，立即调整了神情，看着前面的微汀和季尘。 两人也仿佛即时进入了状态，即便只是瞥到个侧脸，顾染也看到了季尘那微红的眼眶。 她的目光中感慨万千，愣神间，手指突然被人轻轻一拉。 陆司野靠近了她些许，脸上带着笑，声音压低道：“婚礼已经开始了，专心点。” 他带着她随着音乐声缓缓往前移动，手顺势换了个动作，跟她十指相握。 欢欢走在最前面为陆微汀和林季尘这对新人开路，从花篮里拿出花瓣抛洒，咯咯笑着，如同一个降落凡间的小天使，有模有样地将他们四人领到了台上。 顾染站在一旁，视线凝在林季尘的脸上，看到他在司仪的问话下羞涩、欣喜、感动、幸福……看着他和微汀互相交换戒指，紧紧拥抱在一起，甜蜜地亲吻……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和陆司野的第一次见面。 她犹处于重生的懵然中，是陆司野让她一眼惊艳，也是他让她成功复仇。 如果没有陆司野，她现在会是什么状态？又会不会成功？ 如潮水般的热烈掌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陆微汀一手捂着嘴巴，眼泪不断地流了出来，她哽咽着向台下弯腰，连说了几声“谢谢”。 林季尘轻轻地揽着她的腰，将话筒递还给司仪后，抬起陆微汀的下巴，低头在她的双唇上再次轻轻落下一个吻。 “哇哦……”欢欢也鼓起了掌，还不忘回头看一眼顾染和陆司野，心里盘算着要尽快让司野叔叔和妈妈有进展。 仪式结束后，陆司野牵着欢欢下了舞台，转头对身后的顾染笑道：“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顾染站定在原地，盯着他那不怀好意的眼神，皱了皱眉。虽然她已经猜到陆司野想做什么，但想到今天的场合，她没有拒绝，“嗯”出一声，示意他带路。 因为今天来的都是自家人，所以陆微汀和林季尘倒也没那么注重规矩，跟长辈们敬完酒后便走向了顾染他们这边。 陆微汀羞涩一笑，亲昵地挽住顾染的手臂，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大嫂，谢谢你。没有你的帮助，我今天不可能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即便她声音压得再低，但还是隐隐传到了一旁的林季尘的耳中。林季尘听到后，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暗暗捏了一下陆微汀的手指，将手机屏幕递到她面前，上面显示着才打出来的一行字。 他道：“我也谢谢你让我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陆微汀逐字看完，眼神最终定在了屏幕上，神情欣喜。 “我好饱。”陆司野突然道。 顾染嘴角的笑意漫起，斜了他一眼。 陆司野浑身一抖，牵了顾染的手就走，“这狗粮再吃下去，小心待会儿老婆大人你也撑了。” 顾染一下子反应过来，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但手上的触感太明显，她低眼一看，神情不由得有些恍惚了起来。 等停下时，顾染才回过神来，就听耳边传来陆司野的声音，叫了声：“二叔。” 二叔？ 微汀的父亲？ 顾染立刻看了过去，嘴快地跟着陆司野招呼对方道：“二叔你好。”这话说完，她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她现在跟陆司野是什么关系？这么称呼对方的意思不要太明显好不好！ 陆司野听了后，眼底却满是晃动着的笑意，握着顾染的手不自觉地更紧了些，努力克制着想要拥抱她的冲动。 “你就是顾染吧？”陆军毅看向顾染，满意地点了点头，“司野性格懒散，很难得才能让他回家去看我们一次，以后你可得多跟他回家陪陪我们。” 顾染明白微汀一家对陆司野的重要性，并且现在是在微汀和季尘的婚礼上，所以她不得不配合陆司野，笑着道：“好。” “老婆大人对我真好。”陆司野感叹了一句，随即手臂抬起，搭在了顾染的肩头。 陆军毅看到陆司野的动作，不由得多看了顾染一眼。 陆司野又道：“二叔，下个月我就带阿染回家去看你。” “好啊。”陆军毅哈哈笑了一声，“那我可真是沾了阿染的光，把你给盼回去了。” “顾染”和“阿染”之间的一字之差，也意味着关系亲疏的完全不同。 顾染微微一笑，随口附和了两句。陆司野没有多留，拉着她见过陆军毅后，便带她去到了另一边吃东西。 快要吃完时，陆微汀带着欢欢走了过来，说道：“大嫂，酒店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我让人送你们过去吧？” “不用麻烦了。”顾染随手扯过一张纸巾擦了嘴，对她笑道：“我和欢欢打车过去就行，酒店名字是什么？” 陆微汀知道顾染的脾气，也就不再多说，只是将酒店的信息短信给顾染后，便将陆司野拉在了一边，叮嘱他一定要好好照顾顾染。 陆司野听了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今天表现得不好？” 陆微汀回想了一下今天的全过程，点头道：“还不错。” “只是还不错而已？”陆司野挑眉，“你说说，我哪点做的不好？” 自从陆司野决定要重新追求顾染后，他们身边的朋友便都成为了陆司野的军师。 陆微汀大着胆子提醒他，“有时候太过得意忘形反而会给对手机会。”她说完便扑哧一笑，没等陆司野再问，转身就跑开了。 …… 顾染走出酒店，还没等到出租车，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转头，先是看到了陆和壁，再是他身后跟着的陆司野。 目光越过陆和壁的肩头和陆司野的对上。顾染抿了抿唇，将视线收了回来，问陆和壁：“有事？” 今天风大，陆和壁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往前走了两步，习惯性地想要给她披上。只是手刚伸到半空就突然僵住了。他手一转，递到了顾染面前，道：“穿上吧。” 顾染的确有些冷，也不知是不是出于这个原因，鬼使神差地将外套接了过来，“谢谢。”她随手披上，身上很快生出一丝暖意。 “我送你去酒店。”陆和壁开口道。 顾染抬眸看了眼他，还没说话，就听陆司野说道：“陆总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的老婆该我负责才是。”他意有所指地拖长了声线，余光往身侧一瞟。 顾染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林季尘陆微汀正和陆军毅站在门口和人寒暄。她眉头一皱，暗恼陆司野的故意，但也实在拿他没有办法。 三人僵持间，一阵不轻不重的高跟鞋落地声由远及近的响了起来。 顾染第一个看了过去，见是个漂亮女人后，微一挑眉，随即很快不在意地将视线收了回来。但眼神不经意间瞟过陆和壁和陆司野，她当场便怔住了。 两人都同时望向她的身后，目光锁定住某处，眉头微皱。表情如此同步，令她心头一跳。 还没说话，女人便越过了顾染，径直走到陆司野跟前，笑看着他。 “司野。”她道。 陆司野下意识先看了顾染一眼，直到女人再次叫了他一声，才皱眉问她：“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看到微汀发的朋友圈，说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女人话语一顿，微微苦涩道：“难道我今天不该出现在这里么？我们这么久没见了……我很想你。” 第一百九十二章 你当我的爸爸吧 “你是不该出现在这里。”陆司野道。 女人惊得微微睁大了双眸，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陆司野却没解释，越过她径直走向了顾染，自顾自地牵起她的手勾唇道：“老婆，我送你和欢欢去酒店。” 话落，已经有人将他的车开了过来。 女人缓缓转身，愕然地望着陆司野那熟悉的面庞，感觉却是从未有过的陌生。她一直盯着他，但对方却连一丝一毫的目光都未曾投递过来，只是笑看着女人跟小孩上了车，再驱车离开。 他眼神里的光彩刺痛了她。她眉一皱，别开了脸。 身侧的男人转身。她急忙开口叫住了他：“陆总。” 陆和壁顿了顿，转过了头。 女人走了上去，笑容有些勉强，“刚才的那个女人……是司野的妻子吗？” 陆司野“嗯”了一声。 女人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垂眸，落寞地喃喃道：“真好，他也结婚了。” 一路上，车里面静得诡异。 陆司野边开车边忍不住从车内镜里头往后面瞟，视线刚递过去，却正好撞见了欢欢贼兮兮的笑脸。 “司野叔叔。”欢欢晃悠着自己的两条小短腿，起了个头，将陆司野的心吊得差不多了后才奶声奶气地开了口：“刚才那个漂亮的阿姨是谁呀？” 这个问句一出，陆司野立刻下意识地又看了顾染一眼。对方却始终低着头看手机，仿佛对他们这边的对话完全不感兴趣。 “我朋友。”他含糊回答。 “是——吗？”欢欢故意拖长语调追问了一句。 到了酒店，陆司野终于松了口气。他趁顾染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时，拉了欢欢坠到后面说悄悄话，“待会儿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欢欢冲他眨了眨眼睛，“那该怎么做呀司野叔叔？”说完朝他伸出了手。 陆司野低眼，看着欢欢小小的手掌，突然笑开了。他抓住她的小手指，认真地看着她承诺道：“三个条件。” 欢欢歪头想了想，干脆地点头答应：“成交！” 陆微汀为顾染订的是套房。进到房间，欢欢松开了顾染的手，抬头对她揉了揉眼睛，“妈妈，我好困啊。” 今天忙了一天，别说是顾染这个大人累了，欢欢这么小肯定更累。她弯腰摸了摸欢欢的发顶，微笑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洗漱好不好？” 欢欢点头，“好呀。”她眼珠子转了转，又侧身拉住了陆司野的手，“不过我想要你和司野叔叔一起帮我洗漱。” 没等顾染出口拒绝，欢欢仰头看向了陆司野，笑着问道：“司野叔叔，你不会拒绝我吧？” 陆司野笑眯眯地道：“当然不会。”说完便十分配合地弯腰抱起了欢欢，朝里面的浴室走去。 欢欢的双手环住陆司野的脖子，贴到他耳边小声道：“司野叔叔，你是不是该表扬表扬我？” 陆司野轻轻瞪了她一眼，提醒她小心被身后的顾染听到。 欢欢嘻嘻一笑，突然安静了下来，以一个非常亲昵的姿势乖顺地趴在陆司野的身上。 两人先走进浴室。 陆司野刚把欢欢放下来，就听到她声音软软糯糯地说道：“司野叔叔，你当我的爸爸吧。” 陆司野屈指轻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轻笑一声，“我本来就是你的爸爸。” 欢欢故作吃痛地捂住了额头。 顾染进来，忙朝欢欢走了过去，“你怎么了？” 欢欢立刻将手放了下来，朝她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刚刚不小心撞到了门。” “冒冒失失的，也不知道小心一些。”顾染嘴上虽这么说着，但手已经伸了出去，轻轻按揉着欢欢刚才捂着的地方。 陆司野站在一边，凝视着面前被柔和的灯光包裹住的顾染和欢欢，渐渐失了神。 两人很快就帮欢欢洗漱完了。欢欢装困溜进了卧室，将独处的机会留给了陆司野和顾染。 “你还不走？”顾染轻声问陆司野。 陆司野笑了笑，指了指客厅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不想听。” “是吗？”陆司野看向了卧室，耸肩道：“我不介意在欢欢面前表达我对你的爱意。” 顾染听完最后一个字，几乎是立刻便抬脚走向了外面。 陆司野笑眯眯地跟上。 他自来熟地坐在了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顾染过来。 顾染抿唇，停下没动。 陆司野再次看向了欢欢所在的卧室方向，意思不言而喻。 “给你五分钟的时间。”顾染咬牙走了过去，坐在了他旁边。 陆司野突然收了笑，一脸正经地开了口：“刚才遇到的那个女人是我的前女友苏雅。” 顾染怔了怔，似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毫不避讳地提到了那个女人。其实在见到那个女人时，她的心里就隐隐有了一种预感和猜测，只不过现在被他证实了。 然而陆司野的话还没说完，“也是我唯一一个谈过恋爱的人。” 唯一一个？ 顾染分辨不出此时心里是什么滋味，脸上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便什么都没有，只转头盯着他看。 陆司野也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还有一件事。之前你认为我对顾安宁特别……那是因为她曾经救过我。” “姐姐救你？”顾染没有意识到她已经被陆司野的话题牵着往下走，“你和姐姐以前认识？” 陆司野低笑一声，“算是吧。” 这话里面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让顾染一时呆住。她能听得出陆司野话里有话，而他对她肯定还隐瞒了很多事，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之间的隔阂，怕是他一辈子都不会触碰他心中的秘密。 但陆司野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往前挨近了她，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满足般叹了口气：“老婆大人，我也好累，今晚就让我留在这里吧。” 虽然顾染很不想承认，但她的心的确因为他刚才的一番话而松动了一些。她克制着不去嗅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以冰冷的语气回答了他：“不行。” “老婆。”语调愈发旖旎了一些，陆司野伸出手环住顾染的细腰，手刚一碰到她的身体，便很明显地察觉到她的僵硬。他将头埋在她的肩头，无声轻笑。 “你老实点。”顾染低声警告，对他的无赖行径着实感到头疼，“快放开。” “不答应就不放开。”陆司野抱得更紧了。 顾染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行了……随便你。”在陆司野松手的一瞬间她又迅速地补充了一句，“我和欢欢睡，另一个卧室留给你。”说完，羞恼地起身便走。 陆司野也没想过顾染这么快就答应他，跟他毫无芥蒂的在一起。他靠在沙发上笑了笑，目光一直都追逐着她的身影，一直到卧室门的关门声响起才起身去浴室洗漱。 这一晚，顾染睡得极不安稳。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有火光，有争吵，有怒骂。当她惊醒时，只隐隐记得梦里面曾经快速掠过几个人的脸，有大人有小孩，其中一个孩子的眼睛特别熟悉，却让她怎么都无法跟认识的人对上号。 陆司野却和她相反，一直到九点才睁开了眼睛，醒过来。 他下了床，趿着拖鞋走出房间。客厅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他笑笑，朝欢欢所在的房间走去，到了门口抬手轻轻敲了敲门，道：“欢欢？” 没有人回答他。 他面容一顿，再次敲了两下，“欢欢？” 同样是沉默。 他皱了皱眉，立刻将门给打开了，映入眼帘的除了床上微乱的床单表示有人曾在这里睡过之外，再无其他。 他抿唇，心底莫名有些发慌。 两年的时间里，他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睁眼闭眼脑子里全是顾染。她说过的话，她的笑容，她的悲伤、愤怒、恨意……无一不刺痛着他的神经。两年过去了，他重新遇到了她，本以为可以放下的心却仍然没有安定下来。他怕这一切全是他的臆想……顾染根本没有回来过，没有……活着。 陆司野捏拳，突然转身，快步往前走，冲到了客厅拿起他的手机，调出顾染的号码拨了出去。 等待音一声接着一声，没有人接听。 他捏着手机的手指逐渐收紧，骨节泛白。 咔。 细微的声响没有引起他的注意，直到脚步声将他惊醒。 他猛地抬眸望了过去，将手机随手一扔，快步过去握着顾染的肩膀问道：“你去哪了？” 顾染一愣，惊讶于他声音里的低哑，抬起手将袋子给他看，道：“欢欢醒来后闹着想去玩，我就带她出去吃了早餐。”她被他定定地看着，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想到他刚才的异样，问道：“你怎么了？” 陆司野眼睫一动，将所有起伏的心绪掩下，摇头道：“没什么。”他伸手拿过顾染打包回来的早点，心里同时已经认定了一个事实—— 他或许再也离不开她了。 无论她最终会选择谁，他都不会让她离开他的身边。 第一百九十三章 暧昧游戏 顾染眼神微微一眯。 她不是傻子，也不是毫无感情，从陆司野的表现中隐隐可以察觉到一些她从前从来没有感受到的东西……但一时间，她自己都不能确定这样的感知到底是不是幻象。 “没事就行。”顾染将眼神收了回来，手指依旧放在欢欢肩头，但是晃神间收起的力道却瞬间让欢欢叫出声来。 “妈咪！”欢欢缩了一下肩膀，眼睛一眨，声音突然放大了不少：“你抓我干什么？好疼！” 顾染立刻将手指收了回来，抬眼和陆司野对视了一下，在察觉到陆司野眼里的笑意时，抿了抿唇，瞪了欢欢一眼。 “行了，去吃早餐吧。”顾染将袋子一放，带着欢欢走向了沙发。 门突然响了。 顾染和陆司野一起转头，看了看门的方向。 “你叫了酒店服务？”陆司野道。 “没有。”顾染边说边走，停在了门边，开了门。 门外，陆微汀的笑脸缓缓露了出来。 “睡得好吗？”她道。 顾染一愣，“你们怎么来了？” “不放心你们。”陆微汀手里拎着一袋早餐，进门递了过来，“给……你们吃过了？”她眼神顺着陆司野手上的早餐看了眼，瞬间溢满了笑意，“看来我来的不巧。” 陆司野懒懒抬眼，没有回答。 陆微汀接着道：“我和季尘打算出去玩，正好现在人都齐了，不如一起去？” “去哪去哪！”欢欢眼睛一亮，叫了起来。 “游乐园。”陆微汀温柔道。 听见“游乐园”三个字的一瞬间，顾染的指尖突然动了动，陆司野也立刻转头瞟了她一眼，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相撞。 游乐园……欢欢就是在那里丢的。 他也是在那里，彻底将她们丢了的。 陆司野咬牙，手指的力道一点一点缩紧。从前他可以轻易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思想，但是现在，只要有关于顾染和欢欢，他就无法真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欢欢张了张嘴，伸手抓住顾染的指尖，眼神里带上了渴望。 她虽然想去，但不敢开口。因为妈妈只要一讲到关于游乐园的事就怪怪的。 “怎么了？”陆微汀转眼看了看神色各异的两人，有些诧异此刻突然冷凝的气氛。 她刚才说错了什么？怎么大家的表情都有点怪异？ “没事。”顾染开口，眼神看着地面，“不过今天……我有点事，所以……” “大嫂，你回来这么久了还没跟欢欢一起出去玩过。公司的事可以放一放，有些东西……等不了。”她自己说出这话时也有几分犹豫。 想劝，却总是不敢劝的。 顾染心里突然松动了一瞬。 失忆的时候她虽然不明白原由，但十分抗拒游乐园，甚至因为这个对欢欢发过一次脾气……论起来，欢欢长这么大，确实很少跟着她出去玩。 “既然大家兴致这么好，就一起吧。”陆司野突然开了口，打破了僵局。 他说这话的时候笑意一晃，溢出唇角，盯着顾染看了两秒。 顾染移开目光，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拒绝，脸上的神情却也能让人看出几分妥协。 “真的？”欢欢小声问了一句，在得到顾染无声回答之后，欢呼雀跃地跳了起来：“太好啦太好啦！走咯！去游乐园咯！” 她叫着扑向陆司野。 陆司野横空将她一把搂了起来，两人笑着对视，击了个掌。 “走吧。”陆微汀松了口气，也微笑着道。 几人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陆司野带着欢欢和顾染上了车，陆微汀和林季尘开了另一辆车。 “我们先走，待会在游乐园门口汇合！票已经买好了，直接用身份证取出来就好！” “好。” 半个小时之后。 顾染下了车，四处一看，眉头皱了皱。 心里虽然还是有些不舒服，但似乎没有之前那样抗拒了。但陆微汀和林季尘先他们一步出发，为什么现在还没到？ 手机突然响了。 顾染低头一看，是陆微汀发来的消息。 “大嫂抱歉啊，中午不知道吃了什么，突发急性肠胃炎……我和季尘先回去休息，你们好好玩，不用担心我们。” 顾染手机一收，眼底尽是了然。她早已看出这两人的小心思。 “妈咪！”欢欢兴奋地叫着，不断地伸手招呼顾染。 顾染抬头，盯着欢欢的笑脸看了几秒，随即将眼神转到了陆司野的脸上。阳光正好，此刻照得两人脸上一片金黄，温暖而不张扬。 她突然发现陆司野这张脸虽然看着还是一副妖惑众生的模样，但和前两年相比，已然是天壤之别。 第一次见他，少年模样，气质外放，妖冶惊艳，恨不得将全世界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那种肆意，已经看不见了。 她挑了挑眉，有几分意外。 “旋转木马！”欢欢指着一边，兴奋地跳着：“我要去！” “走。”陆司野二话不说，带着她便往旋转木马的区域走去。 顾染全程陪同，没有上去，但忍不住拿出手机在外面记录，眼神紧紧盯着镜头，笑意轻扬。 音乐响起，欢欢兴奋地上蹿下跳，陆司野靠在一边慵懒地眯着眼，打趣两句，欢欢被说急了，伸手来拍。 每一张，都甜得溢出屏幕，每一张，都美得像个梦境。 是梦吗？ 她收了手机，静静看着，想把面前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不等音乐停止，欢欢便伸手冲着顾染的方向比划着，陆司野笑了笑，一把搂起了欢欢，跳下了旋转木马。 “诶，先生！这里不可以攀爬！先生！”工作人员在后面追着大喊，但已经来不及了。 陆司野转瞬便翻过栏杆，将欢欢也抱了出来，在顾染面前停下。 顾染睁着眼，瞪了瞪她。 “欢欢说想和你一起玩。”陆司野开口，立刻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欢欢嘻嘻一笑，拉着顾染继续往前走：“别在意这些小细节啦，妈咪……你看你看，跳楼机怎么样？我在视频里看过这个，可刺激了！” “这个不行。”顾染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身体不好，不能玩这个。” 欢欢是不足月出来的，她从小到大对她花的心思不少，但还是害怕磕着碰着。 欢欢嘟嘴转头，求助地看向陆司野。 “你妈说的对。”陆司野无条件赞成，冲着欢欢眨眨眼。 “哼！”欢欢转头，一眼看见旁边正在合照的人偶，激动得跳了起来，转瞬便忘了刚才还在闹别扭的事，将跳楼机抛在了脑后，“那拍照可以吗？我们去拍照好不好？” 顾染点点头，带着欢欢往前走去。 走近了才听见包围圈里不停传出起哄的声音。 顾染诧异地扬了扬眉毛，抬眼看去。 “好像在玩游戏。”陆司野身高优势，率先看见。 “游戏？” “游戏！”稚嫩的嗓音同时响起。 欢欢八卦地咧嘴笑着：“走走走！参加！参加！” 顾染有些无奈地被推着前行，立刻便在欢欢的带领下挤进了包围圈。 主持人正站在一边，激动地叫着。 “就差一点了！加油！加油！红队！好！我们来比比长短！” 陆司野转眼，看见一旁几乎要吻到的一对情侣突然分开，手里还拿着一小截饼干，突然明白了这个游戏规则。 吃饼干游戏，剩得短的人赢。 但这一般都是陌生人来做的，情侣之间做这些就失去意义了。 顾染看了一眼，不祥的预感突然在脑后升起，立刻拉着欢欢转身要走，身后却突然爆发出一声清亮的童音。 “主持人阿姨！我妈妈要参加！看这里！” 顾染咬牙，想去捂着欢欢的嘴已经晚了。 主持人眼睛一亮笑眯眯道：“可以呀！小朋友，这是你妈妈吗？” “对呀！” “那你爸爸呢？你帮妈妈报名了游戏，爸爸可能会打你屁股哦！” 周围人一阵哄笑。 欢欢也笑嘻嘻道：“我没有爸爸的。” 主持人一愣，随后看了一眼。 现场也跟着安静了片刻，周围的男人五一不将目光往顾染的身上投去，下一秒，爆炸般的响声开始在四周响起。 “我参加！” “我也要参加！” “我！走开！是我先举的手！” …… 顾染愣住了，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挺受欢迎？ 陆司野目光一沉，眯着眼睛向周围扫了一圈。 “小朋友，你妈妈太漂亮了，这么多人想报名可怎么办？”主持人假装为难地看着欢欢。 欢欢走上前去，笑眯眯道：“这还不简单，我来选个人呗！” “可以呀！”主持人一口答应。 “他！”欢欢小手一指，正对着人群的一个方向。 主持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愣了几秒，看着陆司野的脸，心里也是一动。好帅的男人。 “有眼光！但是不知道这位先生是否同意参……” “同意。”陆司野勾唇，毫不犹豫地开口，玩味的笑容一转，对着顾染轻轻一抛。 顾染抿唇，顿时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早已挖好的大坑。 第一百九十四章 心之所向 没等她拒绝，陆司野便长腿一迈，干脆地走向了舞台。 众人的目光顿时一下子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在看清楚他的长相和气质后，都纷纷发出了几声惊叹。 欢欢笑嘻嘻地拉了拉顾染的手指，仰着脸看她，“妈妈，游戏快要开始了。你一定要赢啊，我想要那个熊玩具。” 顾染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了过去。舞台最左边有个展示架，上面放着一个显眼的毛绒熊。等人高，造型可爱，的确很讨小孩子喜欢。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顾染无奈地轻瞪她一眼，在主持人的催促下朝舞台走了过去。 陆司野站在台上笑看着她，唇角轻勾，看上去心情似乎不错，“我还以为你会丢下我不管。”他对面前的顾染说道。 “你们这是赶鸭子上架。”顾染在主持人的指示下又朝他那边走了一步，刚站定，就有漂亮的礼仪小姐给他们拿来了饼干。 主持人站在舞台的中央，视线一一在三队竞争者身上划过，手上拿着个计时器，笑道：“我现在再重复一下游戏规则，一分钟内哪一队剩下的饼干最短谁获胜。现在请台下的观众们和我一起倒数三个数，然后比赛正式开始！” 或许是因为陆司野和顾染参加了的原因，这一组报名的观众也比之前多了不少，而颜值还高。 观众们大多数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顾染和陆司野，一听到主持人的话，各个热情高涨，随着主持人的节奏开始计数。 “一！” “二！” “三！” “三”字刚一出，顾染犹自怔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司野的手一扯手臂，两人瞬间挨近。 她脑子里轰了一声，身体僵硬着，这才想起了游戏规则。这个念头几乎是转瞬而过，她没有再犹豫，张了口吃入饼干，在确保着饼干的长短时，又跟陆司野的唇保持着安全距离。 两人眼对眼，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突然而起的浓烈笑意。 主持人的声音这时响起：“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第三组的饼干最短……”她走到了顾染和陆司野旁边，笑了笑，又对着台下的欢欢问道：“小朋友，你刚才跟你妈妈说你想要那个毛绒熊玩具对吗？” 欢欢乖巧地点点头，“是呀。” 主持人状似遗憾地道：“可是你的妈妈和这位帅叔叔的配合度显然不高，今天你恐怕要失望了。”她看向了计时器，“还有十秒钟的时间，咱们一起来倒数吧！” 十秒？ 顾染被动地和陆司野对视，只觉得头皮发麻，时间如此漫长。 她对这场游戏已经不抱希望，在人群倒数到五时，脚步一抬，想要后退。 陆司野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伸出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在最后四秒突然朝顾染逼近，主动贴上了她柔软的双唇。 牙齿轻轻一咬，他将饼干尽数吞下，半晌后才将顾染放开。 现场顿时爆炸开来，男男女女的说话声不断响起。 “太劲爆了……” “居然亲到了，早知道我就跟这个男人竞争一下了！” “你比得过人家？你也不看看你的长相和身材，你哪来的自信啊？” “……” 游戏早已经结束，其他两组没有陆司野这么大胆，所以很显然输了。主持人在一旁笑眯眯地宣布了游戏结果，并将奖品抱给了顾染。 顾染怔怔地接过毛绒熊，脸颊仍然控制不住地发烫。 “太好了！”欢欢蹦蹦跳跳地上了舞台，抱着顾染的腿撒娇，“谢谢妈妈给我赢来这个玩具。” 游戏还在继续，主持人开始询问台下的观众们还有谁想参加。 顾染当即回了神，一手拉着欢欢，一手抱着毛绒熊走下了舞台。 陆司野笑着跟在她们后面。 “欢欢，我们该回去了。”顾染停在游乐园的出口，转头对欢欢道。 欢欢今天玩得也比较尽兴，而且想做的事也做了，便没犹豫，开心地答应了下来，“好呀，妈妈也累了，我们回酒店休息一下。”趁顾染没注意，她偷偷朝陆司野眨了眨眼。 陆司野回了她一个微笑，并冲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我送你们。”他道，然后主动抱过了毛绒熊，不给顾染拒绝的机会，走在了最前面。 顾染牵着欢欢走在后面，路上谁也没再提刚才游戏的事，仿佛那真的就只是一个游戏，过了便忘了。 车子很快停在了酒店门口。 顾染和欢欢下了车，发现陆司野也跟了过来。她步子一顿，转头对他道：“你最近很闲？” 陆司野悠然一笑，“不闲，但我这人做事一向喜欢将重要的排在最前面。” 顾染一下子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直觉再说下去也是她处于下风，便不再开口，转身就走。 “喂老婆大人，我刚才说的不对吗？”陆司野笑嘻嘻地走在她右手边，“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的时间都属于你。” “我不需要牛皮糖。”顾染斜了他一眼。 陆司野丝毫不介意这个比喻，“在以前我就是了。” 顾染轻哼一声，没有接话，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辆车突然开了车门，随后从里面走下来气质清冷的一个男人——陆和壁。 他手里捧着一束跟他气质极度不搭的红色玫瑰，身上穿着西装西裤，目光沉沉地望着顾染和陆司野走远的方向。 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掏了出来接起，听筒里立即传来齐涛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陆总，成功了吗？” “没。”陆和壁道。 “你没见到顾小姐？” 陆和壁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定，一瞬不瞬地盯着顾染，开口道：“她没看到我。”他的车子是常和顾染开的那一辆，车牌也是她所熟悉的。在两个小时之前他就等在了这里，还是这么显眼的位置……但她径直从他车旁走了过去。 他被忽视了个彻底。 远处的顾染和欢欢已经走进了酒店大堂，只留下陆司野突然落后他们几步。 他视线一转，定在了陆司野的身上。看到陆司野身体一动，倏地转向了他这边，跟他面对面。 陆司野勾唇，冲他挑眉微笑，像是早就知道他在这里似的。 他无意识地把怀中的玫瑰抱紧，一瞬间，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陆司野已经走了，但他在原地站了很久。 同一招显然不能用两次，这次陆司野乖乖地到前台办理了入住，房间在顾染的隔壁。 一关门，欢欢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顾染：“妈妈，你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顾染将重要的日子在脑中过了一遍，很快想了起来明天是她跟陆和壁的结婚纪念日。不过她和陆和壁的婚姻是假的，这个纪念日当然也就不存在。但猛一想到，她的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那两年她跟陆和壁朝夕相处，将他当成了自己的爱人，要说没有一丝感情完全不可能。 或许更多的，亲情胜过了爱情。 “欢欢，你喜欢司野叔叔是吗？”顾染问道。 “妈妈，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欢欢嘟了嘟嘴巴，小大人般拉起了顾染的手指，“其实和壁叔叔和司野叔叔对我都很好，谁当我爸爸我都不会不幸福，但妈妈你呢？你想跟谁在一起？” 顾染从来没有看到过欢欢这么认真的模样，不由愣了愣。 欢欢继续道：“其实不用再问，这个问题我已经有答案了。” 顾染惊讶，“你有什么答案？”欢欢还这么小，真的明白感情的这些事吗？ “妈妈的心里当然是偏向于司野叔叔啦。”欢欢捂嘴偷笑，“妈妈跟和壁叔叔在一起的时候，可不爱笑呀……但是和司野叔叔在一起就完全不一样了。” 后面的话欢欢没再说，但顾染已经明白了。她也注意到了欢欢对陆和壁换了的称呼，从“爸爸”到“和壁叔叔”。 一个更多的是平和；一个是喜怒哀乐，平常人所有的情绪她都有。不止这些，还有怦然心动。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顾染轻轻敲了一下欢欢的脑袋瓜，好笑地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都成了我军师了？” 欢欢假装吃痛地捂住脑袋，小声嘀咕了一句，没被顾染听到，“哼……一直都是呀。” 顾染忍不住微笑。 欢欢道：“妈妈明天去见和壁叔叔吧，你不是教我凡事都要说清楚吗？那你去说清楚嘛。”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顾染摸了摸欢欢的头顶，失笑一阵。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投入了全部的感情，哪能是说清楚就能减少痛苦的？ 不过她现在已经想清楚了。即便她没有跟陆司野复合，也绝不会跟陆和壁在一起了。 想到这，她答应道：“好。” 欢欢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来。 没一会儿，顾染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拿出来看了眼来显，神色一正，按下了接听键。 “和壁。”她主动开口。 听到她的声音，陆和壁反而沉默了。半晌后才道：“明天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 他没有提及结婚纪念日的事，也没有提醒顾染当初他们的约定，只是语气淡淡地邀请她，仿佛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第一百九十五 你们不适合 顾染顿了顿，耳边听着清浅的呼吸，感受到了陆和壁明显的紧张。 生活了两年，朝夕相处了两年，她知道陆和壁已经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不太一样了，现在的她甚至可以很清晰地知道陆和壁的每一个想法和沉默里的意思。 半晌，她开了口：“好。” 陆和壁似乎也愣住了，很久都没有回答。 “你刚才说……好？”他的笑意开始在话语中蔓延，一点一点植入每一个字的深处。 顾染抬头，目光突然闪动了一瞬，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词句来表达自己心中此刻的感觉。 “嗯。” “那明天见。” 电话挂断。 顾染低头，盯着自己已经暗了的屏幕，轻轻叹息一句，往后靠了靠。 一只小手突然沿着茶几爬动着，指尖触到了手机，迅速将手机往自己的手里艰难一收。 “妈咪，我去玩啦。”欢欢直起身子，笑嘻嘻道。 顾染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句。 欢欢转身，蹦跳着离开，关上了门，立刻低头在屏幕上找出了陆司野的电话，点了拨通。 “喂……有最新情报哦！” 第二天。 顾染简单收拾了一下，连妆也没有化，站在镜子前抬头懒懒看了一眼。 素颜的唇部略显苍白，整张脸还处于没有瑕疵的状态，岁月对她倒是厚待了，这张脸和两年前的自己相差无几，但……终究是有很多事情不一样了。 完全不一样了。 顾染轻轻张嘴，叹息了一句，转身走出了房门。 门内，一张小脸探了出来，机灵地眨了眨眼睛，又缩了回去。 半个小时之后，顾染的车子在餐厅前停了下来，踏着平底鞋下了车，一眼便看见了窗前的那个男人。 说来奇怪，在脑子里涌入那么多记忆的那一瞬，她也是想起了陆和壁若有所思的眼神，也终于明白了这两年来他究竟在害怕什么恐惧什么——这是她一直不能理解的地方。 越是幸福过后，便越是隐忍克制，越是心慌。那样的心慌已经到了能够让她一眼看穿的地步，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触动。 陆和壁突然转了头，精准地找到了顾染所在的位置，眉头微微一挑，看着她不施粉黛的脸，心里也是微微一动。 顾染勾唇，回应了一个不慌不忙的笑容，随即抬脚走了进去。 “来多久了？”她落座。 陆和壁倒了一杯菊花茶，送到了顾染的身前。 顾染没有拿，而且静静笑着看向陆和壁，笑容看得陆和壁心底一凉——这个笑说明了她已经下了决心，再也不是前一段时间摇摆不定的状态了。 那……会是怎样的决定呢？ 陆和壁抿了抿唇，“不久，刚来了一会。” 他到这里一小时了，期间演练过无数遍见到她的场景，模拟了一句又一句的对话，直到看见她的那一瞬，躁动的心才重新平静下来。 沉寂。 半晌，陆和壁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晃动了一下，刚要开口，便被顾染打断了。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很不像……一个人。我有和你说过吗？”她道。 不像一个人？ 陆和壁挑眉，“没有。” “像个机器。”顾染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手指上光秃秃的，没有婚戒也没有手链，白皙的手腕落在视线里也是没有任何瑕疵。 陆和壁沉默半晌，不明白这句话是在夸他还是在贬他。 “说实话这两年来的记忆对于我而言，不是太清晰。”顾染重新开了口，身子微微前倾，盯着陆和壁的脸，在捕捉到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自责失落时，接着道：“你把我保护得太好了，让我能在灾难之后远离自己想要逃离的一切，还把欢欢照顾得健康可爱，平安成长……真的谢谢你。” 陆和壁的眼神再次一亮，手指微微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了嘴，静静等着顾染说完。 “我是真的把你当成亲人，当成生命中很重要的存在，一直到现在也是一样。” “仅仅是亲人？”他抬眼，目光里闪动着十分明确的情绪——他想要的位置不止是一句“亲人”这么简单。 眼神交汇。 他眼里暗潮涌动，她眼里平静无波。 一瞬间，陆和壁知道了答案。 “是。”顾染轻轻点了点头，“感恩，感激，但也只能止步于亲情。其实你心里一直都知道，否则不会两年来都克制着，不会在有很多次能坐实夫妻关系的情况下……还坚持不迈过那道坎。我很感谢你的帮助，更感谢你的隐忍。” 陆和壁低头，苦笑一声。这是拒绝了。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半点情面都不讲，或者说失忆的顾染反而更可爱些。 “我明白了。” 顾染起身，抿了抿唇，看了陆和壁的表情一眼，心里始终觉得自己亏欠了什么。当初的确是陆和壁撒了这个谎，也的确是陆和壁延迟了她重新回到这里的时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无法真正怪罪陆和壁。 “说清楚了就好，你看，成年人之间没什么是说不清的对吧？”身侧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带着明显的笑意，瞬间扎得顾染耳膜一疼。 顾染不可置信地转了头，看着另一张桌子上起身过来的人，嘴唇轻轻张开了。 陆司野？他什么时候过来的？都听见了多少？！ 陆和壁的眉头也是一皱，倏地眯眼。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哥哥？”陆和壁站到顾染身前，伸手将顾染往自己怀里一揽，将“哥哥”两字说得暧昧又轻浮，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这种语气多多少少都带上了怒意。 顾染看了陆司野一眼，没挣脱。 陆和壁起身，开口：“既然答案已经有了，我先走了。” “这么快走了？不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啊？”陆司野边转头边挑眉道。 陆和壁像没听见他的话似的，径直经过陆司野的身侧，步伐加快了离开。 陆司野的笑容渐渐消失在了自己的嘴角，脸色冷如冰霜，眼里微微泛着冷光。 “你来这里做什么？”顾染这才将他的手一挣。 陆司野转头，认真道：“有个王八羔子拐走我老婆两年还悄声无息地一点音讯都没有，差点让我给我老婆立座坟天天哭丧，我不该来看看他的下场吗？” 顾染斜了他一眼，拿起自己的包包往外走去，“是吗，如果他今天的结果不是你想看见的呢，你准备到哪里去哭丧？” “不会。你一定会拒绝他。”陆司野莫名自信地冷哼了一声，跟上了顾染的脚步。 一定？ 顾染瞥了他一眼，“就算拒绝，也不会是为了任何人。” “你们不适合。”陆司野斩钉截铁地开口：“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彼此，没有人会更适合对方了……老婆你说是不是？” 顾染闭了嘴，站在原地嘴角颤抖地忍了许久，才从牙缝里蹦出来一句：“陆司野，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腻呢？” 这些话信手拈来，已经不要脸到了没下限的地步。 “我优点很多，老婆不急，慢慢来。”陆司野勾唇，突然转头一看，惋惜道：“哎，没开车，只能坐你的车回去了。” “我拒绝。”顾染立刻开口。 “理由呢？” “不想载你。” “好，我载你。”陆司野立刻转身朝着车门的方向走去。 顾染看着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钥匙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陆司野是怎么知道自己和陆和壁的见面地点的？ 脑子里念头一过，顾染认命地扶了扶额，上了车。 欢欢啊欢欢……其实你的答案也很明显，对不对？ “今晚要回一趟南城。”陆司野转手递给顾染一个请柬，“慈善晚宴，礼服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顾染接过请柬看了一眼，确实推脱不了，于是没有做声。 陆司野发动了车子，余光看了顾染一眼，嘴角始终带着笑意，看得出心情很好。 顾染瞥到她的表情，立刻全身警惕，眯了眯眼睛。 “我们初见的时候，你也是礼服。”他开口，一口浓烈而做作的回忆腔。 “那个时候我们没有任何感情，第一次见面你差点对我动了杀心。”顾染不留情面地答。 “那不是不熟吗……”陆司野扯着嘴角笑了笑，“之后好几次宴会你都是一袭白衣，明艳动人……” “你想说什么？”顾染突然回头，凝视陆司野。 这样的开头，这样的赞语，这样若有似无的试探，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他有话要说。 而且是很重要的话。 “我今天在隔壁桌有意地听了你们的谈话，现在有一个疑问，不知道老婆大人能不能给我解答。”陆司野干脆地开了口。 顾染“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陆司野一顿，随即将车子往路边一停，笑眯眯道：“请问……什么叫做‘很多次能坐实夫妻关系的情况’？他又是怎么样用‘隐忍’和‘克制’博得了你的欣赏？我很不解。” 顾染一愣，咬了咬牙。 第一百九十六章 让她心安 她深吸了口气，转头，盯着陆司野笑问道：“陆少爷是想听细节吗？” 陆司野定定看了她一瞬，倒是先认输了，干脆地摇头否认道：“不想。”他挑眉凑近了顾染，身上木调香的味道十分惑人，“老婆大人有一句话说得很对，陆和壁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即便你让他学会了如何去爱，但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还是不擅长掠夺。” 顾染一愣。 陆司野轻轻一笑，“所以我决定看在他变相救了你的份上，这件事我勉强忍了。”虽然他一想到顾染和陆和壁可能有过的暧昧举动就会嫉妒得发疯。 “陆司野，这不像你。”顾染的心里瞬间有股暖流涌过。 “所以我栽了啊。”陆司野一笑，伸出右手一把将顾染揽进了自己的怀中，动作看似随意却让顾染不容拒绝。 顾染的身子僵了僵。 陆司野低沉磁性的嗓音响在她的头顶，“老婆大人，跟你商量件事。” 顾染窝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什么？” “以后别离开我这么久。” 顾染一顿，没有回应，却也没有将陆司野再从身侧推开。 两人在车里维持着拥抱的姿势，谁都没有看到车后也静静停着一辆车。车的副驾驶座上坐着才跟顾染分开不久的陆和壁。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前方陆司野的车，仿佛又回到了最初，顾染从未进入过他的世界的状态。眼神漠然，没有一丝波动。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齐涛接起听了一会儿，挂断后硬着头皮开口问道：“陆总，蛋糕店那边打来电话，问我们先前订的蛋糕需要按时送吗？” 陆和壁的眼睫动了动，这才想起欢欢喜欢吃甜食，所以他特意在这一天为他们三人订做了充满纪念意义的蛋糕。他缓缓收回了视线，看向齐涛，回了两个字：“取消。” “取消？”齐涛惊诧，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他当然清楚今天是什么日子，但就是太过于清楚和确定这里面所代表的含义，所以才失去了往日的淡定从容。 陆和壁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齐涛就是知道此时此刻大boss的心情非常不好，而他当然也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齐涛不敢再问，尽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陪在陆和壁的身边。 良久后，前方的那辆车突然开动，陆和壁才终于开口：“回公司。” 齐涛应了一声，边发动了车子，在车子跟了前方的车几分钟要转向时，还是没能忍住看了一眼那辆车，以及车窗半开，里面的那个女人。只一眼便瞧见顾染脸上柔和的笑容。 他轻轻叹息了一句，和陆和壁离开。 晚上。 顾染和陆司野回到南城后先将欢欢送到了老宅，让林碧岚和顾立国帮忙照顾，才又开车去了慈善晚宴。 今天的活动形式是到场的人自愿捐赠物品，进行拍卖后的所得全部捐给福利院。两人签完到，领取了竞价号码牌后便随意找了个靠角落的沙发坐下了。现在离晚宴开始还有二十多分钟，正好可以休息一下。 “想喝什么？”陆司野转头问顾染。 顾染道：“果汁吧。” 陆司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倒没说什么，让旁边的侍应生端来一杯果汁和红酒。 酒和果汁来了，陆司野拿了一杯给顾染，这才问道：“你在怕什么？” 顾染正在喝果汁，冷不丁听到他的调侃，差点被呛住，擦了擦嘴角道：“我什么时候怕了？” 陆司野一阵低笑，突然又往她的位置挪动了一些，两人挨得更近，声音听上去也更加清晰，字字撩动着顾染的心弦，“喝酒虽然误事，但我喜欢老婆大人酒醉后的样子。” 顾染轻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他了。 就在这时，两人的前方突然走来一个人。顾染抬眼一瞟，见是李师，眉头立刻便皱了起来。 李师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坐在了两人对面的沙发上，语气里透着十足的小心翼翼，“顾总陆总，好久不见。” 顾染不想跟他废话，径直开口问道：“李总找我们有事吗？” 李师见她这么不客气，脸上的笑容一顿，但只几秒又恢复如常，声音里带了几丝乞求道：“待会儿晚宴就要开始了，我也不在这浪费二位的时间。顾总……”他看向顾染，“李家现在的情况想必你也听说了吧。能不能……能不能放过我们李家一马。之前是我混账，和顾总开了一些小玩笑，还请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次。” “李总说的这是什么话？”顾染轻扯唇角，“李家的事怎么又和我扯上关系了？你也知道我之前生了一场大病，顾家的产业现在都是交给我姐姐打理。有没有实权不说，光是你们李家的实力，在南城能有几个人让你们愁成这样？” 有几个人能让李家愁成这样？在你身边不就有一位吗？看似平凡不起眼，出手却直中李家要害，狠辣无比。 李师气得暗暗咬牙，偏偏陆司野和顾染下手时一点痕迹都没留，要不是这样，他现在也不会这么低声下气地来试探对方了。 “顾总这是不愿意高抬贵手吗？”李师冷下了脸。 “没有做过的事，你这是要逼着我们承认吗？”一旁的陆司野突然插了话。 李师目光一转，正好撞上了陆司野的，一下子被他眼中的冷芒惊到。他这才想起前不久到处求人帮忙时，有人看似玩笑地说了句话。说比起顾家，他更不该得罪顾染的男人陆司野。陆司野是什么身份，对比下陆和壁就能猜到了。 他偏偏不信这个邪！ “顾总，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希望你能再……” 李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司野给打断了，“你真的很吵。” 李师脸色一变。 陆司野毫不留情地补充一句，“像只苍蝇。” 李师咬牙，不再装样子了，狠狠地瞪了顾染一眼，起身离开。 “你把他彻底激怒了。”顾染看着李师离开的背影，视线往下，定在了他紧握成拳的手上。 “他的敌人很少吗？”陆司野笑道：“墙倒众人推，别忘了在南城还有一个最恨他的江夕蓝。” “如果江夕蓝不出手的话，我不介意帮帮她。”从俞磊和白念柔的事上让顾染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对敌人千万不能抱有一丝仁慈。因为说不定哪一天这分仁慈就是害死自己的利器。 陆司野转头盯着她，没有放过她脸上的情绪变化。他笑笑，语调随意，但听上去却无比认真，“放心吧老婆大人，我绝不会再让两年前的事重演。我会让子冀盯着他。” “我还说你们跑哪去了，原来是躲在这儿啊。”顾染的身后响起一道带笑的女声。 顾染转头，一眼便看到顾安宁端着酒杯站在她身后。见到顾安宁，她的脸上顿时起了笑容，起身走过去拉着顾安宁到沙发上坐下，“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顾安宁温柔地道：“没有合适的男伴，只能一个人来了。”她说到这冲顾染眨了眨眼，“今晚我有一件特别想要的东西，待会儿一定要拍到。” 顾安宁想要的？顾染一时来了兴趣，问道：“是什么？待会儿我和司野也可以帮你留意一下。” 顾安宁笑看了她一眼，三人碰了杯后才缓缓说道：“还记得我最喜欢的那个珠宝设计大师么？” 顾染一点就通，惊讶道：“他也捐了作品出来？” “不止这样，”顾安宁笑得有些羞涩，“我听朋友说他本人今晚也会到场。” 顾染和陆司野对视了一眼，却发现他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一点都不意外，心下不由疑惑了一下，但没立刻问他，只接话道：“这个消息可靠吗？”她可不想顾安宁的希望落空，让她失望。 没等顾安宁回答，陆司野就先开口了，“我也听说了。” 顾染挑眉，又看了他一眼，已经想到他绝对是隐瞒了什么，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陆司野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然后才说着关于那个珠宝大师的信息，“那个大师的名字叫李琛，三十岁，未婚……”他见顾染和顾安宁都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失笑一阵，忍不住伸出手，屈指弹了一下顾染的额头，“你听得这么认真做什么？” 顾染抓住陆司野的手，没有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他，只催促道：“后面是什么，快说。” 然而不等陆司野开口，晚宴主持人的声音就响起来了。顾安宁似乎也想保留一丝期待和悬念，没有追问，拿着自己的号码牌去找座位了。 陆司野拉着顾染的手起身。 顾染猜测道：“该不会是你把李琛安排过来的吧？” 陆司野脚步一停，突然转身，正对着顾染，妖异的双瞳牢牢地锁定着她。 他坦然承认，“是。” 他明白他和顾安宁之前的婚约和往事一直都是顾染心头上的一根刺。当初是他不愿面对过去，所以选择逃避不愿直面，而现在他愿意为了顾染亲手把这根刺拔除，让她心安。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他的三杯酒 顾染看了他一眼。 她当然明白陆司野眼神里的意思，目光一敛，没有回应，只是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两人刚落座，主持人便开始介绍第一样物品。 “老婆。”陆司野突然妖娆叫了一句。 顾染回头和他对视一眼，顺着陆司野的眼神看到向了门口一个穿着西装的清瘦身影。 她眯了眯眼，很快就明白了这人的身份，了然地点了点头。 原来这就是李琛，看上去并没有三十，隔着很远也看不清五官，隐约可以窥见一个清秀的轮廓，长相绝对是上乘。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才华，这样的条件……也难怪顾安宁会看上了。 “走，帮一把？”陆司野道。 顾染挑眉，“当然。” 她转身，伸手将顾安宁的椅子敲了敲，几个眼神便给出了示意，陆司野则迈步走向了李琛。 顾染低声在顾安宁的耳边说了几句，顾安宁的面部表情顿时有了变化，眼睛亮了亮，立刻转头看向了李琛的方向。顾染弯唇，拉起了顾安宁的手，朝着两人走去。 “诶！”顾安宁在身后轻声叫了一句，猛地将她一拉，低声道：“你干什么？” “不认识一下吗？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可能没有下次了。”顾染转头，眨了眨眼。 顾安宁抿唇犹豫了一瞬，脸颊突然泛起了可疑的红晕，但也不过是一瞬，很快就被她嗔怒的表情给压下去了。 “算了，人家很忙，怎么可能会理会……” 顾染松了手，点头微道：“好，过了今晚你可别和我抱怨。” 她假装后退了两步，笑容始终没有消失，随即转身，走向了陆司野。 “等等！”顾安宁急了。 顾染停住脚步，笑意满满地转了头。 顾安宁看了看顾染，又瞥了眼陆司野和李琛的方向，“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认识一下而已，姐，你什么时候这么扭扭捏捏了？”印象里的顾安宁完全不是这样的性格，平日里处事也是毫无波澜，此刻的小女儿娇态已经说明太多。 看来这一次陆司野的情报还算是准确。 “走吧。”顾安宁点头，下了决心，跟着顾染走向了李琛。 “来了。”陆司野笑了笑，伸手便将顾染一揽，“这是我妻子。” “你好。”李琛立刻伸手，笑容十分斯文，“能够把陆总驯服的人，一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顾染也伸手握了一下，随手拉了顾安宁过来，“这是我姐姐顾安宁。安宁平时非常喜欢和欣赏李大师的作品，而且对您作品里的很多含义有深刻的理解，有时间可以互相了解一下。” 顾安宁眼神一晃，走上前来，笑了笑道：“你好。” 她的语调已经趋近1平静，只有站在身侧的顾染可以感受到一丝紧张。 “哦？”李琛的目光转到顾安宁的脸上，亮了亮，“你最喜欢哪个作品？” 顾安宁似乎没想到李琛会问这个问题，一愣之后想了想道：“晨光。” “晨光？”李琛沉默一阵，表情突然认真了些：“为什么？” 顾染和陆司野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底的笑意。 陆司野伸手将她的腰侧揽了揽，转头道：“你们先聊，我们还得去后台一趟。” 说着带着顾染转身，不理会顾安宁求救的眼神，径直离开，只听见身后越来越远的声音。 “嗯……因为您其他的作品其实多多少少都带上点杀气，不知道我理解得对不对，我最开始关注到您的作品也是因为这种……” 陆司野带着顾染一直走到了阳台，才放了手。 顾染刚松口气，下一秒，陆司野的下巴便靠上了她的肩头。 “好累……” 顾染失笑，“得了吧，走开。” 陆司野也笑了起来，粘着顾染不放，笑声突然一止，空气瞬间安静了几秒。 顾染也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动，眉头微微一动，侧头试图看陆司野一眼，肩头的重量却猛地空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阳台醉酒，你说了什么吗？”陆司野笑着开口道。 顾染看着他的笑容，恍惚了一瞬，脑子里忆起了一些画面，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却还是仿佛昨天发生一般清晰。 那时她敬了陆司野三杯酒。当时两人的关系剑拔弩张，互相试探互相躲避，她一闭眼就是恐惧，身边豺狼虎豹处处环伺，逼得她几乎到了墙角动弹不得。 不想沦陷，却又……已经沦陷。 或许在那时，命运就已经将两人绑在了一起，注定逃无可逃。 “记得。”她道。 “当时我觉得你有趣。”陆司野耸肩，“其实见第一面开始，你就足够吸引我的视线。但是我不想承认——我陆司野的生命里还没有出现过让我真正舍弃不了的东西。但如果我早知道会是现在这样，被你吸引，我很荣幸。” 顾染心里一动。 陆司野转手拿了酒，暗色的眸光在黑夜里更显悠长。 “这次换我。”他抬手，液体已经浸满了酒杯，在月光下晃动着。 他抬头看着里面晃动的液体，眼神幽暗，笑意缱绻。 “第一杯，敬我的好运。”他仰头喝下，靠上了桌边，一字一句道：“我的所有好运。我能遇上你，以及……能再次遇上你。” 顾染眼神一痛，定在了陆司野的下巴上。她早已发现陆司野清减了很多，这两年来他的日子应该也不好过。那场爆炸之后陆和壁伪造出了死亡，不管是否让陆司野真正相信，他一定都是被一时蒙蔽过的。 那得知她死亡的那一刻，这张脸上会有什么表情？又或者什么表情也没有？ “第二杯，敬此刻在我身边的你。”他喝下，没有解释。 顾染明白。她知道自己心中有刺，愿意用时间和相处去溶解——陆司野也明白。 “第三杯。”陆司野扬手，满满地倒上一整杯，笑得肆意飞扬，隐约能透过这个过于成熟的眼神，捕捉到两年前那个随性而慵懒的男人，“敬未来。每一天，有你的未来。”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感激，这样的腔调几乎让顾染无法忽视。 最后一杯酒下肚，陆司野放下杯子，冲着顾染笑了许久。 顾染移开眼神，承认自己还是没有勇气去回应这个笑容和这三句话，半晌，手指突然定了定，伸手拿起了酒杯，同样倒了三杯，陪着陆司野一起喝下了肚。 “好了，走吧，去看看安宁那边。”顾染道。 陆司野立刻跟了上来，搂着顾染往前走去，这一次顾染没有再试图挣脱了，反而将身子的力道轻轻朝着陆司野的方向移动了些许，不着痕迹。 两人远远便看见了顾安宁，但是除了李琛，一旁还多了一个长相优雅的女人，仔细看着五官上和李琛倒是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眉眼之间。 “李琛的妹妹，李慕嫣。”陆司野开口道。 顾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只有一个妹妹——怎么，这么快替你姐姐打听对方家庭了？” 顾染瞪了他一眼，“只是问问。” 陆司野笑着，目光逼得顾染只能转头。 “在聊什么？”顾染首先上前，在顾安宁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顾安宁吓了一跳，猛地转头，嗔了顾染一下，“聊些作品。” “哥，熟人啊？”李慕嫣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有人来和我聊聊天了，我杵在这儿跟电灯泡似的……” 顾染忍不住笑了出来。 李琛责怪地看了李慕嫣一眼，立刻开口介绍了陆司野和顾染的身份，在提到顾染是顾安宁妹妹时，李慕嫣的表情明显变得意犹未尽起来。 “诶，你这手表挺好看的，什么牌子的呀？”李慕嫣突然对着顾染道，抬腿便走了过来，拉着顾染到了一边。 顾染被她的直率给惊到，跟着走到了一边，只见李慕嫣眨了眨眼，轻咳了一句。 “我就直说了啊……”李慕嫣压低了声音，看了李琛的方向一眼，“他是我亲哥，今年三十了，对任何女人都不感兴趣，说实话在今天看见他和安宁姐聊天之前我还以为他取向比较特别呢。但是我妈急着抱孙子啊，我又没玩够，不打算这么早结婚，现在可好了，我敢打赌，百分之一百的，我哥和安宁姐之间绝对有猫腻！没有猫腻也可以发展成猫腻！要不我俩撮合撮合？” “……”顾染震了震，缓了一会儿才笑话李慕嫣刚说的意思，立刻笑了出来。 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更急的。 “这事情我得问问我姐的意思。” “好啊！留个联系方式，有点苗头了就联系我啊！”李慕嫣立刻道，直接给了名片，低声道：“但是这事儿可不能给我哥知道。那么大个人了，还要我来操心他终身大事……不过你别看他斯斯文文的，真喜欢起来估计也是个野豹子劲，不会对你姐差的。再说了还有我呢，你放心吧……” 李慕嫣长篇大论一遍，就差将族谱给背出来了，听得顾染哭笑不得。 “保持联系，保持联系啊！”李慕嫣低声嘱咐，转身回到了李琛身边。 顾染这才抬腿走向了顾安宁，挑眉道：“姐，聊聊？” 第一百九十八章 单方面放弃 “好啊。”顾安宁微笑着点头，突然听到台上的主持人说到下一件拍卖品，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舞台。 顾染心中了然，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就放心吧，陆司野会帮你拍下你想要的东西。” 被顾染当着李琛的面点明心中所想，顾安宁的心一动，瞥了她一眼，没说告辞便走向了阳台。 两人并排靠在栏杆上，姿态惬意慵懒。顾染低低笑了一阵，随手将手中的果汁递了过去，“冰的，可以降温。” 顾安宁嗔了她一眼，接过后喝了一口，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耳根还在发烫。她一抬眼便对上了顾染打趣的眼神，无奈地开口道：“你要问什么就尽管问吧，别这么盯着我瞧，让人瘆得慌。” 顾染听了，轻轻一笑，“我只是太好奇了。” “好奇什么？”顾安宁问。 顾染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喝了口果汁后才道：“你很少这么亲近一个男人。” 顾安宁若有所思地一顿，随即笑了，“他是很不一样。” “那陆司野呢？”顾染突然开口，“对于你来说，关于陆司野的记忆和感情算什么？” 顾安宁的笑容深了些许，似乎很高兴顾染会这么问，“你终于问我这个问题了。” 顾染顿时别开了脸，拿过了顾安宁的杯子，以喝果汁的动作来掩饰她的不自然。 顾安宁道：“对于我来说，他只是一个曾经有可能成为我丈夫的陌生人。” 顾染的动作一停，看向了她，眼里有着疑惑。因为她记得陆司野曾对她说过顾安宁救过他。既然有恩，又怎么会是陌生人？ 顾安宁以为顾染不信，好气又好笑地斜了她一眼道：“我承认他很优秀，但这不代表我一醒来便会对他一见钟情，甚至忘了姐妹情谊强行当第三者吧？” “不是。”顾染下意识摇头，忙将心底的疑问说了，然后道：“你确定在婚礼之前没有见过他吗？” 顾安宁认真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没有。” “那就奇怪了……”顾染眉头微蹙，但也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面继续下去。她相信顾安宁，她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之前的事一定就只是误会。 晚宴还没结束，李师接到个电话，匆匆忙忙地在中途就离开了。 他上了车，忙追问道：“你确定那个女人能帮到我？” 打来电话的人是他平日里的玩伴，两人在一起没少做亏心事，这次也只是恰巧听到了一个小道消息，所以顺道告诉李师。如果成了，那对李师来说就是大恩情，少不了他的好处；如果不成，对他来说也没坏处，也不会有人将这个消息走露出去波及自己。 “陆总的特助说的，你觉得有没有假？虽然那人没直接听见，但机会在这，你总要去试一试。”那人道。 李师犹豫了一瞬，咬牙道：“行！你把地址给我，我现在就去找她！” “好，我发你手机上。” 通话结束。李师刚发动车子没一会儿，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扫了一眼，记下了地址后便朝那边开去。 到达短信上的公寓时，李师怀疑地望了一眼公寓大门里面。这栋楼看上去有些年月了，和陆司野有如此关系的女人真的会住在这里？ 但眼下他除了这个办法根本就走投无路了，所以不管这个消息是真是假，他都要亲自去确认一下。他下定决心后，立即熄灭了手机屏幕，快步朝前方走去。 几分钟后，他站在门口摁响了门铃。 “谁呀？”伴随着脚步声响起，有女人问道。 信息对上号，李师心中一喜，语气越发恭敬地道：“你好，我是陆先生的朋友。我找苏小姐。” 这话一出，没一会儿便传来开门的声音。 门拉开，露出了一张娇媚的脸庞。李师的视线往下移，看到了女人婀娜的身段后心中越发肯定了这个女人就是陆司野的旧爱苏雅没错。 “苏小姐你好，我叫李师。”李师礼貌地道：“不知道我能不能进去坐坐？有点事想找你谈一谈。” 女人妩媚地瞟了李师一眼，身子一转，往里面走去了。 李师见门开着，便知道苏雅这是同意了，忙一脚踏了进去还随手关上了门。 跟随女人走到了客厅，后面突然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李师转头，看到客厅里面多出来的三男一女，愕然地瞪大眼睛道：“江夕蓝！你怎么会在这里？” “很意外对吗？”江夕蓝勾着唇朝李师走过去，挥了挥手让其中一个男人去将门反锁，“你最近不是一直躲着我么，是不是突然见到还有点小惊喜呢？” 李师心里一阵害怕，他扫了一眼客厅，这才发现刚才给他开门的那个女人站在了江夕蓝的身边。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什么苏雅，而今天也不是一个可以拯救李家的机会，这分明就是江夕蓝为了报复他设的一个局！ “我今天栽到了你手里我认，但江夕蓝你听好了，今天你要是弄不死我，等我出去我一定会加倍还到你身上！”李师威胁道。 这话一出，客厅里的其他人都低低地笑出声来。女人开口道：“江姐，这个男人好蠢啊。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想让他死。” “不用跟他废话。”江夕蓝厌恶地看了李师一眼，随即下了命令，“你们三个好好给我招呼他，视频拍好后发给我。既然他刚才这么威胁我，那就给我弄残了再丢出去。我倒是要看看现如今的李家会不会为了一个残废跟江家叫板。” 李师听了，惊惧地往后退，冲江夕蓝大叫道：“江夕蓝你他妈是疯了吧！我不过就是强暴了你一次！你就要这么对我！” “你就当我疯了。”江夕蓝讽笑着看他，“待会儿就让你知道他们三个是怎么照顾你的。我比你狠，你当初给我的痛苦我绝对不止加倍给你。”话说完，她叫上女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门重重一关，彻底将李师的惨叫声隔绝在了门后。 江夕蓝回到车里并没有立即驱车离开，而是静静地停在公寓楼下抽烟。一根烟抽完，她拨通了哥哥江希的电话。 江希很快就接了，说道：“夕蓝，这么晚打给我有什么事？” “哥，昨天你不是说米国有个新项目么。”江夕蓝笑了一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交给我吧。” “那个项目耗时比较久……”江希迟疑道：“你确定要去？” “嗯。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你出去一段时间也好，正好可以散散心。”江希叹了口气，突然道：“之前哥为了咱们家逼你做了一些你不想做的事，对不起。” “已经过去了。”江夕蓝微微笑了起来，挂断电话后看向了公寓楼上，那个有着李师的房间。 是啊，都过去了，她最恨的人已经毁在了她手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第二天。 齐涛敲门走进了陆和壁的书房，恭敬地道：“陆总，苏小姐找你。” 陆和壁听了后停下了手里的签字的工作，思索了一阵后道：“让她进来吧。” 没一会儿，苏雅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书房门口。她优雅地踩着高跟鞋走近，笑着招呼道：“陆总。” “嗯。”陆和壁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事？” 苏雅一愣，明白陆和壁没有想跟她长谈，便直奔主题道：“找你合作。” 陆和壁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苏雅笑着站在书桌前，面对陆和壁的强大气场丝毫不怵，只道：“我要司野回到我的身边，但光凭我一个人的能力可能办不到，所以我需要人跟我合作……” 陆和壁冷淡地将目光收了回来，出口打断了她，“没兴趣。” 苏雅微讶，“你不是喜欢顾染么？” “我是喜欢她。”陆和壁坦然地承认了，“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一定要拥有她。” 苏雅皱起眉头，显然不认同他的话。 陆和壁继续道：“你认识白念柔，她的下场你应该有打听过吧？” 苏雅虽然才回来不久，但的确是在第一时间就打探清楚了身边人的消息。白家姐妹的事虽然被人刻意压了下去，但还是能被有心之人发现一丝蛛丝马迹。她从没想过陆司野对女人居然会这么狠，一出手就让白叔叔断了后。 她脸色一白，但还是强撑着道：“我和司野一起经历过的事顾染怎么会比得上。白家姐妹只是用错了方法，我一定可以让司野回到我的身边的。” “祝你好运。” 陆和壁不带丝毫感情地吐出这四个字后便不再看她，低头拿了份新的文件开始看了起来。 “陆总不会后悔么？”苏雅突然开口：“我听说你和顾染以夫妻的名义朝夕相处了两年。以陆总的条件，在面对一个失忆的女人，怎么会毫无吸引力？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你早已经单方面放弃了，没有尽力去争取。” 第一百九十九章 试着交往 苏雅站得离陆和壁很近，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她清晰地看到他手上的动作有一瞬间的滞涩。嘴角轻轻掠过一抹嘲讽，她什么都没再说，干脆地转身离开。 …… 慈善晚宴过后的第三天，顾染接到了李慕嫣的电话。 她拿着手机起身，示意陆司野照顾正在拼积木的欢欢，走到了一边挑眉问道：“相亲？” “是呀。”李慕嫣压低了声音，“前几天我不是跟你说我爸妈催得紧嘛，趁我哥回来休假的这几天，我妈把之前朋友介绍的女人全都安排好了，让他一天必须相上五个，直到他觉得有满意的为止！” 顾染的嘴角漫上笑意，“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她想起了李慕嫣说要撮合李琛和顾安宁的事。 “当然有了。”李慕嫣笑着接话：“马上就是我哥的生日了，我想准备一份礼物给他。” 下午三点。 顾染将车停在了一家咖啡厅门外。顾安宁从副驾驶室下来，走到顾染身边望了一眼咖啡厅的方向，温柔地笑道：“刚才在路上就追着你问了一路，你说要带我来见个朋友，到底是谁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进去就知道了。”顾染的脸上漾起笑容，抬腿朝咖啡厅的门口走去。 顾安宁拿她没办法，只得跟上。 到了门口，顾染却先停下了。 顾安宁转身盯着她，还没开口，就听见顾染说道：“姐，我回车里等你。” “你不进去吗？”顾安宁疑惑地问，同时心里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顾染轻轻一笑，走上前拉起了她的手道：“今天早上有个朋友跟我说了一句话，她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勇敢地去追求。这句话我现在也送给你。”她冲顾安宁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快去吧，某人正在里面等你呢。” 等她？谁？ 顾安宁看着顾染，脑子里快速闪过一张熟悉的面孔。然而不等她再问，顾染就已经走远了。 正当她犹豫时，又有客人来了这家咖啡厅。服务生礼貌地迎进了客人后，走到她身旁柔声道：“这位小姐你好，外面天冷，如果你等人的话可以到店内休息。” “不用了，我朋友已经进去了。”顾安宁下意识摆了摆手，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反悔不及，只得跟着服务生走进了咖啡厅。 咖啡厅不大，她一眼就扫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李琛。 他侧对着她，五官清隽，气质温雅，让人从心里忍不住生出一股想要亲近的感觉。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包带，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气朝李琛的方向走去。 脚步声惊动了李琛。他转过头来一看，冷不丁跟顾安宁眼神一对，一愣后俱是一笑，他起身对她道：“顾小姐，好巧。” “李先生是在等人吗？”顾安宁问道。 “是。”李琛说到这低眼看了下腕表，“不过估计那位朋友不会来了。” “是吗？”顾安宁目光闪动，笑了笑，“那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李先生喝杯咖啡？” “当然可以。”李琛欣然答应，等她坐下后，体贴地为她点了咖啡。 咖啡很快就被服务生端上来了。顾安宁拿着瓷勺慢慢搅拌着咖啡，见李琛的手边放了一本摄影杂志，便随口问道：“你喜欢摄影吗？” “是啊。”李琛微微一笑，“其实最开始我的梦想是当一名地理摄影师，无拘无束地走遍全国……只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放弃了。”他说完才想起前几天参加一个摄影展时曾跟朋友看到过一幅作品，印象极深。朋友介绍说那是出自顾家大小姐之手。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李琛突然又听顾安宁说道：“能不能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 李琛回神，有些好奇地道：“什么问题？” 顾安宁几次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说出了口：“李先生……请问你有女朋友吗？” 这下反倒换李琛愣了愣，只是一瞬他便恢复自然道：“没有。”他微一停顿，补充了句：“其实我今天出来就是为了相亲。” “相亲？”顾安宁的眼神里有着明显的惊讶，“李先生这样的条件……”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李琛能猜到。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缓缓道：“我之前有过一段短时间的婚姻。”这段往事他从未告诉过别人，但他自然而然地便对她说出了口，“半年。自那以后我一直单身。或许是家里的长辈认为我在这段感情里受了很深的伤害，所以才急着替我安排相亲，认识其他的女人吧。” “那李先生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有没有遇到合适的人？”顾安宁问道，神色间闪动着隐隐的紧张。 李琛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看了一眼顾安宁。只一眼他便将她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忍不住微微一动。 咖啡厅里播放着轻音乐。李琛忍不住回想了一遍他跟顾安宁的两次相遇，以及两次交谈，心里有个念头呼之欲出。 “没有。”他道。不等顾安宁开口，他又说：“但或许我已经遇到了合适的人。” 顾安宁的心情随着他的话一落一起。她动了动唇，想要告诉对方她就是今天来跟他见面的那个人。但还没出口，就被李琛给截断了。 他温雅地笑着，凝视着顾安宁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顾小姐，现在能否换成我问你两个问题。” “嗯。”顾安宁答应了。 “顾小姐有男朋友吗？”李琛缓缓开口，声音带笑。 顾安宁想不到他竟然会问这个问题，心跳猛地加快，手心里也出了一层薄汗。她咬唇摇头，耳根有些发烫，“没有。” 话落，她看到他眼中的一丝笑意。 “第二个问题。”李琛突然开口，身子稍稍往她的方向倾了一些，语气染上认真，“顾小姐愿意试着跟我交往一段时间吗？” 此时，咖啡厅外面。 顾染坐在驾驶室里玩着手机，屏幕突然一闪，有电话打了进来。她看了眼没有备注的号码，微微皱了一下眉，随后接下了接听键。 “顾小姐。”听筒里响起一个女音。 顾染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但一时间猜不到是谁，于是便没有开口。因为她知道对方会自报身份和目的。 果然，女人见顾染没有接话，便又说道：“我是苏雅，之前在微汀的婚礼上我们见过面。” 哦，是苏雅，也就是陆司野的初恋。 “苏小姐找我做什么？”顾染问了句，尽量忽略掉心里那股别扭的感觉。 “想找你谈谈。”苏雅笑道：“上次见面因为有司野在，我们都没机会好好说说话。” “苏小姐想告诉我你跟陆司野之间的什么故事？”跟白念柔接触得多了，顾染不用费劲猜就能想到苏雅的目的，无非是想先给给下马威。 苏雅见顾染的语气如此淡然，不由得皱眉道：“你就这么信任司野对你的感情么？”她意味不明地低低一笑，“这应该只是你单方面认为的吧？关于他的家族，他的过去，你知道多少？” 听筒里的呼吸突然沉重了一些。她见顾染沉默，得意地勾了勾嘴唇道：“陆家是百年世家，但除了陆和壁他们那一脉，其他人很少听闻陆氏。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是有些奇怪。 顾染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苏雅的笑声传进了她的耳朵，“陆和壁的父亲和司野不和，这你应该在微汀的婚礼上就能发现。在司野的爷爷还在世的时候，陆振远为了争夺家主的位置曾暗中谋划，害死了司野最敬爱的爷爷。在司野最艰难的时期，是我陪在他的身边跟他一起度过。顾小姐，你觉得你有哪点能跟我比？” “是吗？”顾染没有被她的话迷惑，反而第一时间抓住了其中的漏洞反问道：“最难的日子你们都一起走过来了，那现在呢？是什么原因让你们两人分手？”所以说到底苏雅还是对她隐瞒了最重要的信息。 苏雅没想到顾染根本没上当，气极反笑，“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在司野心中的地位都比你高。现在我回来了，顾小姐是不是可以……” 类似的话顾染听到的实在太多。她没有闲心再跟苏雅聊下去，径自挂了电话。 世界终于清静多了。 顾染轻轻按揉了一下太阳穴，这才发现顾安宁刚才发来了一条短信。她看着上面的话，不禁一笑。 ——我答应跟他试着交往一段时间。 真好。所有她关心的、爱的人都有了美好的归宿。 她随手编辑了一条信息回复过去，等发送成功后才想起了同在苦苦等待结果的李慕嫣。她轻笑出声，也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你有嫂子了。 李慕嫣：“真的？！哈哈，好开心！” 刚看完，李慕嫣又发了过来，问她：“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一起出来吃顿饭，得制造机会让他们多培养下感情。我妈想抱孙子都想疯了。” “最近都比较有时间。” “那行，保持联系！我一定会让我哥为了嫂子留在南城的。” 第二百章 不会放手 公寓内，苏雅盯着已经熄灭的手机屏幕，目光深思。 她本以为顾染不过是众多普通女人中的一个，可是这次接触下来，顾染的表现却让她觉得十分意外。淡定从容，即便她有着一层“陆司野初恋女友”的身份，也不能让对方慌乱分毫。 她轻轻呼出口气，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除自信之外的受挫表情。这么多年没有见陆司野，似乎连他都变得有些陌生了呢。 寂静中，蓦地响起了手机铃声。 苏雅低眼瞟到屏幕上的那一串数字，无意识皱了眉。犹豫片刻后，她还是选择了接听。 “陆老。”她率先开口，温柔的语调掩盖了她所有的真实情绪。 手机里先是响起了一声笑，而后突然停止，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苏小姐的记性真好，离开了这么多年想不到还没忘了我这个老朋友。” 苏雅的眉头皱得更紧，捏紧了手机屏息等待着他后面的话。她怎么都没想到陆振远居然会联系她……她的确对顾染有所隐瞒，但当初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司野，所以她问心无愧。 “苏小姐对那小子情深义厚，为了他单身了这么多年。苏小姐甘心吗？他的身边再也没有你的位置。”陆振远缓缓道。 “甘不甘心又怎么样？”苏雅问了句，她知道陆振远为了对付司野一定会调查她，便没隐瞒，直接道：“别忘了是谁让我跟他变成这样的。” 陆振远笑了笑，听起来十分温和，将戾气尽数隐藏，“所以我这次就是来弥补以前的过失了啊。苏小姐，你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将一切还原。” 将一切还原…… 苏雅拿着手机的手猛地一颤，本来犹豫的心因为陆振远这几个字而愈发动摇了。 陆振远继续蛊惑着她：“你不想拥有顾染的一切吗？” 她怎么会不想？ 理智的弦砰地一声断裂，苏雅的嘴巴动了动，恍惚间连她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 陆微汀家。 顾染一开门进到玄关，欢欢就朝她跑了过来，抱住她的大腿奶声奶气地道：“妈妈，你出去一天了，爸爸好想你。” 顾染挑眉看了沙发上的陆司野一眼，对他收买欢欢如此彻底而感到好笑又无奈。她抬起手来摸了摸欢欢的发顶，随口接了一句，“是吗？” “是啊。”陆司野的声音响起，勾唇走向了她，“怕再一次把你丢了。” 顾染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忽然想到什么，神色微微一正，对他道：“我有事跟你说。” 欢欢听了，识趣地松开了顾染，笑嘻嘻地道：“啊，我突然想玩游戏了。爸爸妈妈，我回房间啦。”说完不等顾染和陆司野开口，就小跑上了楼。 顾染看着她的小背影，摇了摇头，低笑一句：“鬼灵精。” “像我。”陆司野骄傲地道。 顾染挑眉斜了他一眼，没有搭腔，抬腿走向了沙发，“苏雅联系我了。” 听到这个名字，陆司野瞬间收起了笑，也走了过去，问道：“她说什么了？” “她陪你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顾染简短地总结了一句。见茶几上放着一杯奶茶，以为是欢欢的，便端起来喝了一口。 哪知陆司野坐在她身边后，在她刚放下杯子就又拿了起来，无比自然地在她刚刚触碰过的地方抿了一口奶茶，“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顾染见他似乎有话要说，转头看了过去，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移到了他手中的杯子上，耳根莫名有些发烫。 陆司野轻轻一笑，“我可没有拿错杯子，这是欢欢给我泡的。” 这下连带脸颊的热度都蓦地开始升高。顾染刻意忽略掉他的那句话，只道：“你有把握应对她么？我不想欢欢有危险。”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吐出，气氛突然变得沉默起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陆司野才又开了口：“她应该给你讲过陆氏吧？” 顾染微微一顿，随后点头。 陆司野放下杯子，转头凝视着她，一字一字地讲起了那些从不为人所知的往事：“我爷爷还在世的时候，陆振远想要争夺家主的位置，所以使了很多龌蹉手段。苏雅想让我从中获利，便暗中跟陆振远合作，间接害死了我爷爷。”他不想再对她有任何的隐瞒。苏雅的出现已经意味着他必须要直面过去，否则等待着他的只会是又一次旧事重演。 虽然他说的如此轻描淡写，但顾染还是从这短短的几句话里感受到了沉重。或许这就是她一直觉得陆司野身份神秘、深藏不露的原因。因为厌恶亲人为了权势反目，所以选择隐退。 “苏雅回来会改变现状吗？”顾染问道。陆氏之前一直都是他掌权，所以陆振远不能轻易动作，但如果苏雅的回归让陆振远蠢蠢欲动，只会让他们置身于未知的危险之中。 陆司野显然跟她想到一块去了，听了她的话后立即起身道：“你待在家里照顾欢欢，我去找陆和壁。” 顾染没有多问，让他注意安全便目送着他离开。 车子行驶到半路却还是没能联系上陆和壁。陆司野略微烦躁地将手机随手丢在旁边的座椅上，加快速度朝陆和壁的家开去。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了陆和壁的别墅外面。他将车熄了火，观察了一下里面的情况后才下车走向了大门。 似乎早就知道他要来一般，他离大门还有段距离，门就自动打开了。 齐涛从里面走了出来，恭敬地对他点头道：“陆少。” “陆和壁不在？”陆司野双手插兜，微微笑着道。 “陆总有事出去了，但里面有位客人正在等你。” “客人？”陆司野玩味地看了一眼别墅里面，心里大概猜到是谁了，开口道：“带路吧。” 齐涛的身子几不可见地微微一僵，余光瞟了一眼角落里的监控，他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在带着陆司野走进了花园后，他才不动声色地低声提醒道：“陆少，有危险。” 陆司野的步子没停，脸上仍是笑着的，看不出丝毫异样，“还有谁在？” 两人站定在门口。齐涛转身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无声吐出三个字。 “行了，你先走。”陆司野眸中的最后一丝笑意消失，“看在你提醒了我的份上，我不会跟陆和壁说你今天在的事。”话落，他推开了门。 进到客厅，里面早已有个女人在等着他。 “司野，我们终于又见面了。”苏雅按捺下自己内心的激动，走到了陆司野的面前。 陆司野扫了一圈客厅，视线最终落回到苏雅身上，“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雅的眼神中快速闪过一丝慌乱，但只一瞬她就镇定了下来，笑道：“我找陆总有点事，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你现在的谎话说的越来越熟练了。”陆司野笑得讽刺，“不过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既然在这里碰到，那我就顺带警告你一句。我们之间早已经是过去式，你不要被有心之人利用。” 苏雅脸色一白，勉强笑道：“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还活在过去吗？你一点都没有想起过我？” “要是过去只跟痛苦二字相连，我想你也不会乐意去想。”陆司野眉头一皱，转身准备离开。 苏雅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陆振远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你的。你应该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你要是真的爱顾染那个女人的话，就应该把他想要的东西让出来。” 陆司野闻言停下了脚步，转头，眸中厉光一闪，“以前我为了爷爷不会退让，现在更不会。苏雅，我再把刚才警告你的话加一句，不要自以为是的为我好。” “你这么说可就太伤人家苏小姐的心了。”李振远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在了二楼的楼梯口。 苏雅见他出来，脸色一变，质问道：“不是说好了今天只让我出面的么？” “你要是能把事情完美解决的话，我不出现破坏你完美的初恋情人形象也没什么。”陆振远眼神一转，看向了陆司野：“司野啊，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刚才苏小姐的话么？为了你爱的人，也该是时候做一些取舍了。” “不答应的话会怎样？”陆司野嘴角一勾，态度漫不经心。 陆振远面色一冷，“那就看你今天能不能走出这里了。” “陆振远！这和我们之前约定的根本不一样！”苏雅听出他不是开玩笑，惊恐万分地瞪着他，“让他走！不然我们的合作终止！” “你太单纯了苏小姐，要是他今天走掉的话，下一次我想抓他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陆振远语调一转，“司野，再问你一次，你答不答应。” 随着这句话落，客厅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有十几个黑衣人将门口堵住。苏雅看了一眼，恨得咬牙。陆振远显然是早有准备，让人等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一刻。 “我陆司野的字典里可从来都没有‘强迫’这个词。”陆司野的眼神也彻底冷了下来。 两边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 陆振远耐心尽失，狠声下了命令道：“动手！”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门被保镖从外面打开，人一窝蜂地涌向了陆司野，各个手上都还拿着铁棍。 “司野你快走！”苏雅见状冲到了陆司野的身边，张开双臂挡在了他的面前，声线有些颤抖，“这次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相信这个骗子！” 保镖是知道苏雅和陆振远的合作关系的，所以一见她护住陆司野倒也犯了难，一时没有上前。 陆振远冷哼一声，再次下令：“不用管这个女人，出了事我负责！” 他也想要她死？！ 苏雅的瞳孔微微扩张，里面满是惊骇之色。身后的陆司野却顾不得她还在发呆，一把扯着她的手就向门外冲去。 第二百零一章 她之于他 身后，保镖们穷追不舍。陆振远慢悠悠地跟在了最后面。 花园里，陆司野眯了眯眼睛，苏雅的神经瞬间紧绷，伸手将陆司野的袖子一拉。 “放手。”陆司野低声警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苏雅一愣，脸上顿时一阵青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根本不怜香惜玉嘛。”陆振远笑着，眉目中流出的恨意开始渐渐扩散，牙关紧咬，死死盯着陆司野，生怕他再次使花招逃跑。 他在陆司野这里吃过的亏可不少，次次谨慎次次提防，却也次次失败。 苏雅松了手，将头低了低。 陆司野往后一退，余光再次瞥了苏雅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先跑，出去之后不要报警，通知阿染。” 阿染？ 苏雅猛地抬头，对上了陆司野的目光，嘴唇微动，不知该作何表情。 这个眼神…… 陆司野在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再坚硬的表情都突然柔软了一瞬，腔调也是明显的不同——她能感受到。 “通知她的时候尽量把事情小化，不要吓到她。”陆司野又补充了一句。 生死关头，句句都是她。 苏雅咬了咬牙，手指在身侧突然握紧了拳头。 “三，二……”陆司野轻声数着。 陆振远突然警惕起来。 “砰！”椅子突然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猛地朝着保镖们的方向砸去。 陆振远一避，开口大吼：“上啊！你们在干什么？！” “跑！”陆司野猛地一推苏雅，她一个踉跄之后朝着门边摔去，险险扶住身子，全身颤抖得不敢回头，只听见一片东西砸碎的声音，还有一声声惨烈的呼喊…… 他会怎么样？ 苏雅猛地朝前迈步，念头刚出来便被自己掐断，不断颤抖的嘴唇被冷风冻得发紫，哆嗦着拦下了一辆车。 身后有人持着铁棍跑了出来。 “快，快……”苏雅拍着司机的后座，“去城郊别墅区！” 司机诧异地抬头看着窗外挥舞的铁棒，后知后觉地踩了一脚刹车，窗户却被击了一铁棍，碎裂开来。 “艹！”他叫着：“这些人谁啊！要不要报警！” “对……苏雅掏出手机，手指颤抖得根本没有办法看清屏幕，咬牙拨出顾染的号码，按错几次之后才勉强将电话给打通。 回忆开始猛地在自己脑海中掠过。 陆司野的眼神……他的香味……他的语气……还有他的凝眸。从前就算是最深情的时候，他似乎都没有做到对自己不舍。而刚才看见的那个眼神，会是她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的。 手机响了很久，没有通，电话那头始终一片忙音。 苏雅低头，盯着自己的手，突然看见了一道小而清晰的血痕，不知是什么时候刮到的，神思突然在一瞬间崩溃 “喂，你没事吧？”司机迅速转头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苏雅伸手捂着自己的脸，泪光透过指缝之间翻涌摇晃，半晌从鼻腔里哼出一句克制而隐忍的话语：“麻烦快点。” 车子以最快的速度在别墅区前停了下来。 苏雅跌跌撞撞地下了车，疯狂地朝陆微汀的家里冲去。 “砰砰砰！” “顾染！开门！”苏雅叫着，想从窗户看见里面的情况，再次拨通号码，着急得跺脚。 “开门啊！”苏雅有些绝望。 这种时候没在家？ “咔。”门突然开了。 顾染微微带着讶异的眼神从门内一点一点显现出来。 她挑眉，上下看了苏雅一眼之后道：“怎么了？” 一阵沉寂。 苏雅一片空白的脑子在看见这个眼神之后突然渐渐填充了信息，她不想承认这个女人给人的感觉与陆司野十分相近，但是她必须承认这种势均力敌的感觉她从未在其他人身上看见过。 “他受伤了……陆振远起了杀心。”苏雅开口，情绪已经恢复了一些，表情复杂起来，“我先逃了出来，他让我……告诉你一声。” 顾染突然晃了晃视线定在苏雅苍白的脸上，眼神掠过她脸颊边的一点擦伤，明白这不是演戏，这是真的。 “喂？”苏雅皱着眉头叫了一句。 顾染迅速掏出了手机，声线有些颤抖，但仍旧坚定得像是淬了钢铁一般。 电话没有多久便通了，顾染直起了身子，调整了自己的表情，眼神和苏雅在半空中相遇。 “喂，子冀，需要帮忙。” 半个小时之后。 徐子冀以最快的速度带了人，到了陆和壁的家门口和顾染汇合。 “怎么样了？”徐子冀气喘吁吁地扶着墙，脸色因为剧烈的奔跑而涨得通红。 顾染摇头道：“人在里面，没有消息。” 她的脸色也不好，一派苍白。 徐子冀愣了愣，随后到：“陆振远……不好对付。他手里的人多，为了利益也可以放弃所有。” “也就是说，现在不能保证司野的生命安全。” “对。” 四周陷入了沉默。 半晌，苏雅咬了咬唇道：“那应该怎么办？我出来的时候听见里面打起来了，不敢肯定生命有没有危险，但是一定是受了伤的。陆振远这个人阴险狡诈，被他碰上了……就算是不死也得半残。而且他已经动了杀意……” “陆振远最关心的是什么？”顾染突然转头，开口打断了苏雅焦急的嗓音。 “最……关心？”苏雅转头，眼神闪烁了一下。 顾染神情不变，盯着苏雅的脸，随后将眼神转向了一头雾水的徐子冀。 徐子冀动了动唇角：“我只知道他最喜欢权势，其他的……” “杜拉。”身后传来一声冷静的嗓音，辨识度极高。 徐子冀立刻转头，顾染也将眼神一偏，果然看见了阳光下那张精致而平淡的脸。 陆和壁。 和从前不同的是，他的眼神在转向顾染的时候有些许震动。 “你来做什么？”徐子冀身后的人突然警觉起来，迅速将顾染一拉，众人形成对峙状。 陆和壁的眼神追着顾染走了一段，随后才抬了起来，“他不会这么容易就死掉，陆振远恨了他这么久，能够近距离折磨他的机会实在是太诱人了，我觉得他不会轻易放弃。” “你有什么办法吗？”顾染推了推徐子冀，走出人群。 陆和壁眯了眯眼睛，低头看着顾染，许久都没有开口。 徐子冀咬了咬牙，刚要上前，被顾染一个眼神定住了脚步。 苏雅在一旁动了动嘴角，心里有些许震动——徐子冀是陆司野最好的兄弟，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见徐子冀听过除了陆司野之外的话。就算是她，徐子冀也没给过多少好脸色。 “你有什么办法？”顾染再次问了一遍。 陆和壁开口：“不怕我使坏吗？” “你不会。”顾染斩钉截铁。 陆和壁手指微抬，又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缓缓放了下来。 顾染走近了一些，低声道：“合作。我们给你你需要的，你帮我把他救出来。” “我需要的？”陆和壁轻轻笑了一下。 徐子冀皱眉，“喂，别阴阳怪气的，陆振远这么多年来一直把控着陆家，你不烦吗？” 这一句似乎说到陆和壁的心坎里。 顾染看着陆和壁的神情，明白他和陆振远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差。 “但那些东西我已经不太需要了。”陆和壁再次一笑，低头认真道：“他对你来说有多重要？我要听真话。” 顾染一愣。 “上一次他抱着你从我面前离开，我知道你对他还有感情，但你们的隔阂也不小，不是吗？如果他是你准备爱完余生的男人，我拼尽性命……也会帮你。” “他是。”顾染没有任何犹豫，心里也因为这个回答而明朗了些许。 陆和壁闭了闭眼，“早知道是这个答案，听见还是不舒服……走吧，只需要一个电话，陆振远就能亲自出来。到时候你们的人冲进去，没有陆振远的命令，他们不敢轻易伤害陆司野。” “好。”顾染点头。 陆和壁拿起电话，伸手拨出，一会就通了。 “你在哪？公司出事了，需要召开紧急会议。”陆和壁一顿，“推出的新品爆出丑闻，现在全公司上下一片恐慌，你尽快过来。” 他摁了电话。 “就这样？”徐子冀不满道：“你坑我们吧？他这样就……” “嘘。”顾染突然回头，给了徐子冀一个眼神警告，后退了几分，看向了陆和壁的家门前。 果然，一个身影骂骂咧咧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脚步十分匆匆，脸色铁青。 是陆振远。 徐子冀脸色一亮，等人走远了才低声对着周围的人吩咐：“一队跟上陆振远，一队跟着我进去！” 随后他转身：“嫂子你就在这儿等着，我这就给你把老大拎出来！” 顾染随手拿了身后一个人手中的铁棍，“一起，走吧。” “喂？！”徐子冀叫了一句，匆忙跟上。 一群人消失，只留下陆和壁和苏雅在原地对视了一眼，眼神都十分复杂。 半晌，里面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陆和壁释然一笑，轻声叹了一句，转身离开。 第二百零二章 要个弟弟或妹妹 一个小时之后。 别墅内。 顾染斜着眼睛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脑袋，无奈道：“陆少爷，你到底还要这样抱着多久……” “我劫后余生呢，不应该安慰安慰我吗？”陆司野蹭了蹭。 顾染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伸手刚要将他的爪子拍掉，陆司野突然抬了头。 “刚才是陆和壁打的电话？”他道。 顾染犹豫了一瞬，将手缓缓放了下来，点了点头。 陆司野微微一笑，“怎么办，欠了个人情。” “我怎么觉得就算不用打那个电话，你也一样能出来？”顾染突然动了动眉头，低头看着陆司野的身上。 毫发无伤……在她满心焦急地冲进来的那一瞬间的，这位少爷就倚在沙发上对着她笑，桌前是洗好的水果，身边是毕恭毕敬的敌人…… 这场面看着都让人心惊，非但陆司野没有一根头发受了伤，他身边还站着几个鼻青脸肿的家伙，真的很难让她相信这人是需要帮助的。 门外突然有了响动。 陆司野和顾染同时转头，眼神一滞。 是陆和壁。 “来了。”陆司野咧嘴一笑，抱着顾染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扒拉得更紧了。 陆和壁的眼神定在他的指尖上，眉眼微微沉了沉，迈步走了过来。 “聊聊？”陆司野道。 陆和壁看了顾染一眼，点了头。 顾染起身，将陆司野的爪子从自己身上拍了下去，转身道：“我去和外面那位聊聊，待会进来。” “好。”陆司野重新往沙发上躺去，姿势说不出的妖娆。 顾染抽了抽嘴角，转身离开，三两步走向了门外。 她探了探头，轻松捕捉到了靠在墙边的人影，勾唇笑了笑，“不进去吗？” 苏雅身子震了一下，似乎没想打顾染会出来，转头犹疑地看了她一眼，随后重新将头转了回去，“里面没有我的位置。” “是没有你想要的位置。”顾染抬腿，在苏雅身侧靠了下去。 苏雅手指猛地收紧，眼神偏移，盯着顾染的侧脸看了许久，“其实一直到刚才，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输给你的。” “感情的事情我不认为有输赢。” “但是在世界里，一切都可以用输赢来判定。” 顾染沉默了一下，抬头看了看苏雅，“所以你可能永远理解不了那些用输赢无法判定的东西。” 苏雅抿了抿唇，半晌，没有回答。 两人沉默了将近一分钟，苏雅才重新吸了吸气，“不质问我为什么和陆振远合作吗？我差点害了……他。” “不问。”顾染摇头，眼神突然犀利了几分，“但是不代表我不介意。这种事情我不希望有下次，所以我现在站在这里。” 苏雅站直了身子，眼神一眯，和顾染对视。 顾染勾唇，“这么说吧，我这辈子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想要的东西就不多，目标明确，大概活着就是为了达到目的。但是我遇见了他。” 苏雅眼神里有什么东西突然一闪——她本以为按照顾染的性格，这辈子打死都不可能拉下脸来和她说这些。她最清楚这样的人会有怎样的骄傲……她居然开了口，还告了个白？ 别墅内。 徐子冀跳上了沙发，摸了一把身下的坐垫，“啧啧啧……这一把一把的都是银子啊，这沙发花了多少脏钱？” 陆和壁看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刻意挑衅，仍旧将眼神给转了回来，直视陆司野。 陆司野点头道：“坐。” “这是我家。”陆和壁眯眼。 “我知道啊，坐。”陆司野伸手，拍了拍沙发，俨然一副主人样。 陆和壁闭了闭眼，懒得和陆司野耍嘴上功夫——就算耍了也耍不过。 “说真的。”徐子冀开口，拿了桌上的一个小摆设在手里把玩着，“这次趁机会就解决了陆振远吧。人已经抓到了，要怎么处置就看你们了。” 陆司野挑眉，转眼看着陆和壁，“哥，送你个礼物。” 一声“哥”叫得百转千回，闻者心惊。 陆和壁咬牙，“你没必要这样叫我，我说过很多次了。” 陆司野继续道：“陆振远从来没拿你这个儿子当回事吧？从前虐待你的那些事你应该也记忆犹新。我们废话不说，只要你一句话，合作还是不合作？” “如果合作呢？” “合作，让你亲爱的爹爹提前退休，杜拉掌权人易主，你可以安稳享受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陆和壁心里一动，转头。 他会有这么好心？这根本不是陆司野的作风。 “你落井下石和过河拆桥的事情做多了，突然做点慈善，很不习惯。”陆和壁道。 “当然不是慈善，是交易。”陆司野直起了身子，笑容突然一收，眼神里也染上了几分厉色，“我让你重新回到掌权人的位子，你保证从今天开始远离我的生活，我身边的一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身边的一切……徐子冀嘴角一抽。 齁死人了……他身边的一切还不就只有顾染？！ 陆和壁笑了笑：“就算不远离，我也给不了你威胁。” 他已经很清楚这一点，不管怎么努力，在顾染弄明白自己感情的那一刻，所有的事情都会瞬间和他无关。 “倒不是威胁，就是碍眼。”陆司野重新笑了起来，“还有防止什么时候再被人从背后阴一把，你说呢？” 一片沉寂。 半晌，陆和壁抬了眼，转身离开。 徐子冀一愣，“诶你……” 陆司野伸手摆了摆，示意徐子冀不用再说。 陆和壁迈到门口时，脚步突然停了停，头微微一偏，看向了刚要进门的顾染，眼神没有任何预兆地在半空中相遇。 “今天的事情，谢谢。”顾染道。 陆和壁没有说话，继续抬腿离开，这一次抬腿的重量却比刚才要沉上许多。他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才完成了转身。 顾染看着陆和壁走了很久，才缓缓回头朝着陆司野走去。 “他这什么意思啊？”徐子冀道：“是答应了还是没有答应？” “答应了。”陆司野眼神随意一瞥，在看见顾染的那一瞬间亮了亮，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随口道：“今天去给陆振远找个养老院，顶级的，派几个人看着他，生活所需只要开口，都给最好的。不要让他再碰关于杜拉的所有事。” “好。” “老婆你来啦！”陆司野笑嘻嘻地迎了上去，语气和刚才判若两人。 徐子冀抽了抽嘴角，迅速转身撤离了现场，还没有走两步，门外又多了一人。 苏雅。 陆司野眼神没有丝毫偏移，一把搂住了顾染，将下巴抵在了顾染的发梢，深深嗅了一口，“好香……” 顾染没有推开，唇角勾了勾，放松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那个……我就不打扰了，先走。”徐子冀咬牙，快速奔跑出了别墅。 “陆司野，我有话问你。”苏雅道。 “我们之间应该不存在疑问了吧？”陆司野笑着，低头顺了顺顾染的头发。 “刚才有个人告诉我，她这辈子都不会对你放手，我想听你的答案。”苏雅抬眼，抿了抿唇。 她看着陆司野对顾染的小心和呵护，其实心里已经一清二楚。 在她印象里，陆司野一直都是冷静自持的，不会歇斯底里，不会恐惧，不会依赖，甚至不会这样温柔地表达……但是以上的所有，她都在陆司野面对顾染的时候看见了。这说明了什么？ 她不想承认，也不想去思考了。她想听陆司野亲口说一次，反正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陆司野眼神亮了亮，低头看了顾染一眼，若有所思道：“有人说对她这辈子都不会对我放手？” 顾染咬牙，窘迫地转了头。 早知道不对苏雅说这些肉麻话了，现在可好，陆少爷估计能嘚瑟一星期…… 陆司野看着顾染的表情一点一点变化，脸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伸手将她的脑袋一捞，按进了自己的怀里，抬头道：“那麻烦你告诉她一声，我也一样。”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甚至连情绪都没有多少的起伏，但就是轻易让人明白其中的深意和温暖。 “我终于明白陆和壁当初说的话了。”苏雅笑了笑，转身离开。 纤细的身影刚掠过门框，陆司野就猛地将顾染的身子拉开，低头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 顾染伸手将他一推，“好了，今天季尘和微汀回来，晚上商量着一起吃个饭，放在家里如何？欢欢这个小妮子已经盼着聚餐很久了。” 陆司野不说话，带着笑意盯着她。 顾染抿唇，转身想走，又猛地被他一把给拉了回来，固定在了墙边。 又是一片沉寂。 顾染忍无可忍地拍了他一下，“你到底要……” 一吻封唇。 气息瞬间交缠，热烈浓郁，侵入骨髓。 她被搂得踮起脚尖，身子紧紧贴向陆司野的方向，眼睛微睁，眼神开始在那双墨色眸子的周围转动起来。 喘息声渐起，悠扬的线条从下巴一直到脖颈，随着吞咽的动作而微微起伏了一下，心跳声猛然加快。 “搬回来。”他闭眼微笑。 顾染也轻轻喘了喘，“嗯”了一声。 “欢欢除了聚餐还有没有其他想法？”陆司野再次开口，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道：“比如说，要个弟弟妹妹之类的？” 第二百零三章 这辈子都不会离开（结局） 晚上。 聚会在陆司野的家中举行，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聚餐，结果顾染和陆司野连着收到无数条拖家带口的消息，在到达别墅门口的那一瞬间被阵势给吓到。 “嗨。”徐子冀靠在一边，招了招手，笑着道。 陆司野牵着顾染的手走了过去，转头看了围在别墅外面的人，“僵尸攻城吗？” “可不是免费攻的。”徐子冀伸手指了指自己车上打开的后备箱，满满的全是菜和肉，以及若隐若现的烤箱和一堆烘焙用品，居然还有烧烤架，一应俱全。 “还有我的。”萧晚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小电驴，上面绑着一些玩具一样的东西。 顾染探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徐子冀、萧晚、顾安宁、李琛、陆微汀、林季尘甚至林之桃，该来的全都来了，不该来的也都来了。 “进来吧。”顾染道，拉着陆司野转身开门。 顾安宁眉眼一动，看着两人的牵手的模样，转头和李琛相视一笑，随即抬腿走向陆司野。 “聊聊？”他道。 陆司野看了她一眼，转头立刻征求顾染的意见，顾染笑着挥手：“去去。” 他这才往她身上一蹭，转身离开。 “诶！”徐子冀突然走上前来，低声道：“最新消息，陆和壁坐了下午的航班，去了巴黎。” 陆司野挑眉，“公司不要了？” “让别人打理了，不过这痴情程度也是……啧啧。” 陆司野瞥了他一眼，他立刻闭了嘴，耸肩道：“他让我带话给你，让你放心，他不会再回来了。” “我需要他来让我放心？”陆司野嗤了一句，转身跟上了顾安宁的脚步，唇角却还是在转身的时候勾了起来。 两人在一旁的饮水机站定。 “我这几天在思考一个问题，有一个很大很大的疑惑，麻烦你给我解答一下。”顾安宁道。 “什么疑惑？” “关于……你的婚约。”顾安宁道。 陆司野动了动眉头，挑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顾安宁想了想才道：“你当初答应和我的婚约，这是我一直不能理解的事情，直到最近我才有了点头绪。你能直接告诉我原因吗？是不是有关……从前的某件事？” 他试探性的问话让陆司野的眼神微微一闪，两人对看一眼，随后都沉默下来。 “嗯。”陆司野道：“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你救过我。” 顾安宁松了口气，突然笑了起来：“果然是这样……我还担心是其他什么原因，看来你和阿染是真的有缘分，这辈子恐怕都很难有人把你们两个拆开了。” 陆司野突然睁了睁眼，“什么意思？” 顾安宁微笑着，眼里的打趣意味十分明显，转身挥了挥手道：“小时候救你的人到底是谁，你真的分的清楚吗？” 陆司野站直了身子，眼睛一眯，目光盯着顾安宁的背看了许久，突然笑了，记忆突然涌了上来。 那场大火……戴着口罩的黑衣人……还有那些围绕着自己的伤疤和痛楚。 陆家和顾家本是世家，从小更是在一家大院里，出事了之后才陆家才举家迁到其他城市。他和顾染顾安宁一起度过了一整个幼年时光，只是顾染已经毫无记忆。 当年绑匪的主要绑架对象是他，如果不是那个挡在自己面前的女孩阻止了绑匪，他是不可能等到仓库大火，最后得以逃脱的。最后的记忆，也只记得蹲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女孩。 因为顾染和顾安宁的长相太相似，年幼的他只记得勇敢的那个是姐姐，懦弱爱哭鼻子的是妹妹，竟然……从来没想过帮他挡下那些凌辱和虐待的人，会是顾染。 陆司野站在原地，直到身边有了声响，才稍稍回了头。 “怎么了？”顾染看了眼顾安宁离去的方向，回头关心地上下用眼神检查着陆司野。 陆司野突然伸手，猛地将顾染搂到了怀里，头一低，磕在她的头顶，轻轻笑了起来。 “你干嘛？”顾染伸手轻轻将他一推，明明同样的动作他已经做了好多次，但唯独这一次，格外让人鸡皮疙瘩掉落一地，仿佛是有某些意义的。 “别动。”陆司野低沉的声音响起。 顾染乖乖不动了。 半晌，她仰头，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陆司野，随后道：“他们开始玩游戏了，一起？” “好。”陆司野无奈地结束了温情时光，拉上顾染，朝着徐子冀那头走去。 “喝喝喝！”萧晚举着酒瓶，冲着徐子冀咧嘴。 徐子冀也举着酒杯，龇牙咧嘴道：“怕了你不成？来来来，这么跟你说，我这辈子到现在，还没见过喝酒比我狠的！” “这话一点没错。”陆司野低声对着顾染道：“如果不拦着，他可以宿一周的醉。” “切！”萧晚用牙直接磕了瓶盖，豪爽得朝着徐子冀的酒瓶上一干，笑着道：“巧了，我也是！” 顾染和陆司野看戏般看着两人。同样是路子野的，她敢肯定徐子冀再野，也不能野过萧晚。 “加油！加油！加油！”众人在一旁开始起哄，就连林季尘，也微微勾着唇角。目光看着陆微汀。 萧晚抄起酒瓶就开始。 “计时计时！一分钟内！”陆微汀脸上也带着红晕，似乎也喝了点，兴奋地冲着两人道。 徐子冀也跟上了萧晚的节奏，笑着咧嘴，一边微笑一边将酒瓶里的液体往肚子里灌。 三瓶不到，徐子冀就认了输。 “行行行，我认输。”他挥手，坐了下来，打着嗝，“换个游戏。” “来来来过来。”他冲着众人招手。 萧晚勾唇一笑，也不介意游戏突然终止，打了个酒嗝之后，一起席地而坐。 “我们来玩转盘，转到谁，谁就说一件自己人生到现在最过分的糗事。” 顾染和陆司野也坐了下来。 “我来负责转盘吧。”林之桃站了起来，笑了笑：“我人生到现在还没什么糗事，一路都是中规中矩，没有出过大错，也没有做过什么疯狂的事情。” “好。” 林之桃站到转盘的道具前，伸手轻轻在转盘上一扶，似乎对众人的注视还有些不习惯，轻咳一声道：“开始。” “妈咪！”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的童音。 陆司野和顾染的笑容都是一僵。 今天为了好好享受二人世界，他们拜托了闫肃照顾欢欢，闫肃今天要在家里赶一片报告，正好没有出席这场聚会，怎么突然把这个小祖宗带过来了？！ 众人的脸色都是一阵凝重。 陆司野瞬间起身拉着顾染，朝着二楼快步走去，边走边道：“待会吃饭了叫我们。” “喂喂喂！是不是太过分了！你让我们怎么应付……” “子冀叔叔，爸爸妈妈呢？”童音已经跟着进了别墅。 随即是闫肃无奈的嗓音：“我实在拦不住，她太能跑了……” 顾染回了头，想看看欢欢，被陆司野一把拉进了房间里。 黑暗中猛然间清晰的呼吸声让她的注意力无法集中在门外，抬头看着陆司野，画面突然重合在了那个他们一起听门外喘息声的那个夜晚。 顾染笑了。 当时她勉强无波，心里却已经紧张得开始冒汗。和此刻贴近也不觉得怪异的感觉相差甚远。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 “你刚才看见季尘了吗？”顾染开口。 “嗯。”他点头。 “我好久好久没看见他这样笑了。”顾染转身走向了阳台，心里突然一阵感慨。 好像每个人都有了最终的归宿，又好像……故事还只是开始，无人会书写结局。 从父母去世，她离奇死亡，季尘失声之后，她心头的仇恨和怀疑就时时刻刻萦绕着自己，直到，某个人出现，才彻底消散。 陆司野跟了出来，脚步在阳台一停，低头环绕着顾染的腰，看向月光。 这个他们举杯交谈了无数次的地方，这个他们对彼此第一次心动的地方，这个看似不起眼却承载了许多回忆的地方。 顾染也放松下来，眉眼中流动着柔软的情绪。 她太迟钝，所以很多时候需要一段漫长的理解期。或者是某一天突然醒悟过来她离不开某个人，却已经离开很久了。 好在陆司野从来没有离开过，即使在她消失的两年，也依旧是死守着没有离开。 “司野。”顾染开口。 陆司野的呼吸浅浅地喷在她的脖颈上，鼻腔里哼出一声。 半晌，她道：“我离开的两年，你都做了什么？” 陆司野的动作突然一滞，全身仿佛僵硬了一瞬。 顾染诧异扬眉，几乎要以为自己刚才是感觉错了。 她缓缓转身，面对着陆司野，看着这张和自己记忆中相比已经清减了许多的脸颊，抬头。 陆司野突然笑了。 “笑什么？” “笑你终于开始关心这个了。” “所以你做了什么？”顾染也笑了，“老老实实开公司？还是带着徐子冀去开副业了？还是……” 她目光闪烁起来，眼角有些发涩。 “什么都做了点。”他耸肩道。 “也就是等于……”顾染一顿，“什么都没做对吗？” 刚才徐子冀告诉自己，他除了等，还是等。找遍了所有地方，等了每一分每一秒，失眠，心理医生，无尽的夜晚和折磨……这是他的两年。 天知道在她撞入他的怀抱里时，他有多欣喜，多怀疑那是一个梦境？ 陆司野伸手再次将她一拉，轻声抵在她头上，闭上眼睛一字一句道：“好在你来了，其他所有的事情在我看来，都不重要。” 顾染哽咽，突然垫脚在他唇上一吻。 “我不仅来了，这辈子都不打算走。” 吻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