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战地》 第一章 无奈的开端 新编第六军,s集团军最新收编的一支部队,总参的每日军报中不止一次的提起过他的前身:帝国整编ys步兵师。 1009年前,他在自己所在的战区纵横捭阖,所向披靡,是一支非常有影响的一支敢打敢拼的王牌军队。然而,1009年10月的那次政府军的联合围剿,又恰逢大批库存军火的造假失灵,导致了这支军队的惨败。而s集团军迅速将其收编后,本来成功的在今年的3月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突围,但却因为行军路线的泄密,终于在最后的一刻,功亏一篑,全军官兵的斗志,随着那渐淡的硝烟一同升腾散去了。此时此刻,这支败军之师将溃散的仅剩半数的人马收拢驻扎在戚州城,静静的等待着集团军总部的命令。 在有些破败的军部前,我停下了脚步。周围的卫兵也没有过问我的,只知道抱着枪抽着自己的烟袋,根本就不愿意抬一下自己的眼皮。整个院子只有屋檐的雨水在不断的拍打着青石地面,发出那种拉响破枪栓的低吼声。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悲观的气氛,让我感到特别的压抑。立正站定,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领章,深深的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我用尽量高亢的语气对着门内喊道:“江海武装军事学院第1008期学员,帝国陆军上尉石杨,前来报到!” 没有任何回答,只是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我没有挪动脚步,决定耐心的等待命令。两分钟后,屋内传来了一串硬皮靴底的脚步声,一个飒爽的女军官站在我的面前,接着便是一个标准的军礼,“石上尉好,我是第六军募兵处副处长封姳中尉,负责对你的接待和一应事宜的处理!” “呵呵!”我微笑着将自己的右手搭在帽檐上“你好,可以这么说,封处长,我认为你是我在第六军遇到的第一个军人,你是集团军司令部派来接管部队的军官之一吗?” “首先,我要纠正你。”对面的女军人始终保持着招牌式的微笑,我甚至觉得,这种微笑是帝国募兵总部都培训过的,“这里的每一个士兵,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们现在能站在这里,没有精神失常,已经是很了不起了,他们都是优秀的军人,最优秀的。相反只会几个看似标准的军礼,看几张军事地图,装帅的拿着标尺骗骗卫生连的女兵,穿着没有一丝火药味道的笔挺军装、烫着油头的那些人,才应该好好掂量掂量自己,你说是么,尊敬的上尉先生。” “这个……”我看着封姳,一时语塞,她依然在微笑着,但此刻我能明显的感觉到,那双原本柔善的眼睛闪现的一丝失望,“我……,或许我不应该……” “好吧,你现在跟我来”,封姳直接打断了我的话,一个潇洒的后转身,缓缓的向屋里走去,“跟着我,我不会因为你是新来的,就放慢脚步,其他人更不会。” 我又一次回顾了四周的卫兵,他们依然抱着枪在抽着烟,依然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有一个老兵冷冷的嘟囔着:“快点跟上,她就那样……” “谢谢!”我立刻小跑的冲进屋子的走廊,因为,再不快些,我都快看不见封姳的背影了。 这支军队的确是驻扎到这里不久,走廊上的灯,都是临时接上的,钢丝绳连着的灯泡,闪着那点昏黄,似乎在表达着自己不安的心情,不停的摇晃着。我大跨了几步追上了封姳,“封处长,我……” “请叫我封姳,或者封中尉”她还是微笑着,“另外,我不是处长,记住,不要瞎封官,军座很在乎这些,忠告我只说一遍。” “谢谢,可是我们现在是去哪里?”我问道。 “见军座” “可是,我还没有做些准备,我本想先安顿下来,然后……” “到了,就在这里等,我去去就来,在我出来之前,别乱跑。”封姳完全不理会我的话,直到在一扇黑漆大门前站住。 “好吧,希望不要等太久。” 封姳这次不笑了,整了整衣领和军帽,对守门的卫兵说:“进去通报一下,总参选调的新任副官石杨上尉到了,军座是否有时间?” “封长官,现在不合适把,许主任在里面,物资筹备又出了点纰漏,这两天风向不好,集团军空投的物资,许主任只收到了一半,没有完成军长的任务,正在…………,您看。” “知道了。”封姳微微点了下头,转过身来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石副官,运气不错,碰上了,走吧!” “为什么不等一下?”我有些疑虑。 “这种情况,时间是无法掌握的,不想浪费时间,可以先去安顿了。”封姳握了握手上的档案袋,准备离开。 这个时候门却开了,急急的走出了一个年轻军官,厚厚的玻璃眼镜,高高瘦瘦的,冲出来的时候,差点撞上卫兵。 “shit,又说要枪毙我,一天要枪毙我几遍,干脆真的枪毙我算了。”他抱怨着,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对封姳说:“干嘛的?是集团军派来顶替我的么?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了。” “长官好!”我看到了他的肩章上的双杠一颗星,“我是江海武装军事学院1008级学员石杨,到第六军担任…………” “物质筹备处处长?”许主任的眼光突然变的很亮。 “不是,是……” “不是啊,那随便吧,我先走了,今天你小子来了算我运气不错,能这么快出来,先谢谢了啊,有空来喝酒!”不等我回话,大步流星的跑了,头都不回。 “许主任这是?”我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封姳。 “没什么,习惯就好了,他以为你救了他而已。”封姳无奈的摊了摊双手。 这个时候,进去通报的士兵出来了,“封长官,军长要石副官自己一个人进去,您可以先回了!” “好吧!”封姳把档案袋一下子塞在我的手里,“这是你的档案,自己给他看把,我先回募兵处了,的确,许锋说的没错,你来了,我们的运气都不错!” 走了几步,她突然回过头来,“军长如果用他的大驳壳枪指着你,说要枪毙你的话,不必太介意,他那把枪从来没有子弹,别吓傻了,石长官。希望你的好运气,能给这里所有人,给第六军带来好的开始。” 我几乎愣在原地了,直到卫兵小心翼翼的拽了拽我的袖口,我才缓过神来“长官,别让军长等太久。” “哦,多谢提醒.”我掏出了口袋中的手绢,擦了擦鼻尖和额头的冷汗,摇了摇脑袋,朝两个卫兵敬了个礼,便故作从容的走进那扇已经开了一半的大门里。 “报告!江海武装军事学院第1008级期毕业学员石杨,向第六军军长刘文将军报告!”我尽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但依然能听出自己那分贝蛮大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颤抖。 没有任何回音,这个屋子出奇的安静。现在,我才有时间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这间并不很豪华的房间。一张桌子,虽然旧了些,但是依然可以看出红木的贵气和厚重,桌子不大,铺着一张泛黄的军事地图,图上散落者几支铅笔,标尺和一个已经很破笔记本。一张高背椅子背对着大门,也背对着我,桌子旁边是一个书架,放着好些军事书籍和一些不知名的卷起来的字画。地面上碎了个白瓷杯盖子,哪只茶盖应该是被狠狠的甩在青砖地上的,一下子裂成了七瓣。也许,这个屋子的主人,真的刚刚发过脾气,还是不小的脾气。 既然没有回答,我只能再次清清嗓子,提高了喉咙:“报告,江海武装军事学院第1008…………” “知道了知道了,一个二流海军学院,有什么可值得在我面前说两遍的!”椅子动了一下,站起来一个50上下的军人,肩上的两颗将星闪闪发光,个子不高,但是脸蛋很红,给人一种精力无限旺盛的感觉,头发没有什么发型还有些凌乱,一双眼睛很有神,死死的盯着我,似乎要把我看穿,好像要用眼神杀死我这个初来者。 “可是将军,我以为您没有听见,所以……” “你他娘的估计吃奶的力气都喊出来了,我还听不见,你认为我是聋子是不是?” “可是,您没有回答我” “听见了归听见,回答你归回答你,谁告诉你听见了就要回答你啊,他妈了个把子的,军校尽出这种顶嘴的东西,总参派来的怎么了,在这里我就是头,天王老子来了,我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你这个毛还没长齐的二愣子。”刘文一下子冲到了我的面前,眼睛瞪得像铜铃似得,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继续盯着我看。 “军座,对不起!”我打了个立正,“作为一名军人,我不应该对长官如此说话,请您责罚!“ “责罚?”刘文转过身,端起红木桌子上的白瓷茶杯,缓缓的喝了一口热茶。回过头,突然向我笑了一下,“嘿嘿嘿,小屁孩子,你还需要多向我学习,责罚不用了,问你几个问题。” “谢军座,您请问。” “你觉得,物资筹备处处长没有按照军长的意思按时把军事物资准备好,应该怎么处置?”刘文问。 “按帝国军事法,应该枪毙!” “好,好,非常好,卫兵!” 大门砰的一声打开了,门口的两名卫兵冲了进来。 “去,跟着石副官,去物资筹备处,把那个许大处长,就地正法,石副官说了,许处长应该枪毙。”刘文得意的看着我。 两名士兵一下子愣住了,立刻用询问的目光打量我,眼神里流露出一种不屑。 “可是,军座,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脸涨的通红,感觉自己脖子上的动脉血管都要爆裂了,“我的意思是,律法上是这么讲的,但是集团军金生元帅说过,帝国部分律法过于严苛,必要时,尤其是战时用人之际,当慎用死决,给人一次待罪立功的机会。何况许处长应该是事出有因,恳请您再考虑一下!” “又不是我说的,可是你自己说的应该枪毙,怎么,出尔反尔。“刘文挥挥手,两个卫兵立刻会意的退出去。我也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军长,我…………” “好了好了,这点阵仗吓成这个样子,还以为什么高材生呢。上尉,狗屁上尉,连我这里的一等兵都不如。老子打仗的时候,你他妈的还穿开裆裤呢,军校,军校,在老子眼里,除了金陵军大,其他都是狗屁。“刘文严肃的脸上突然又绽开了一朵花。 “打过仗没有?” “报告军长,打过。”我说。 “最多指挥过多少人?” “一个排。” “什么任务?” “防御——” “听说过s集团军在山东的烟台战役么?” “报告军长,没有” “他妈的,混蛋,老子在烟台这么漂亮的一仗,居然江海学院没写成案例供你们学习?” “军座,这个…………”,我又一次语塞了。 “这个不能怪你,是上头根本不重视我的才能。你觉得,我作为曾经的山东战役的首功之臣,居然从军长还调成了军长,公平吗?合理吗?” “军长,不是烟台战役么?” “山东就是烟台,烟台就是山东,他妈的老子说了算。你说如果是你,应该怎么奖励我这个功臣?” “这个,集团军的高层决策不是我这个上尉敢妄议的,对不起。” “量你也不敢!”刘文笑的更灿烂了,把手背在背后,慢慢的踱着方步绕着我转圈。 “我还真觉得你还行,石杨中尉” “对不起军座,我的军衔是上尉。” “我说过,这里我说了算!”刘文从腰间抽出一把驳壳枪,一下子顶在了我的心口。然后左手伸到我的肩膀上,揪下一颗尉官星,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以后记住,作为副官,我说什么,你答应什么,我是你的灵魂,没有我,你就是行尸走肉,在第六军,你的军衔是中尉,我是上将,嗯,可惜这颗星小了点,但至少是准上将,明白没有。” “明白,军长”虽然知道那支破枪里面没有子弹,但谁的胸口被别人用枪顶着都不会好受,更何况谁知道里面是不是真的没子弹呢,没准这个神经病没事干放了一颗半颗的呢。我觉得自己身上一阵阵的冒冷汗。 “嘿嘿嘿,军座,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别吓坏这个自命不凡的高材生,嘿嘿嘿!”从门口传来了一阵让人听着很难受的笑声,这个声音给人感觉很阴冷,虽然似乎声音的主人是在为我解围,但我却感受不到任何的善意。 朝门口望去,站着一个小个子,没穿军装,光头,黑色褂子,黑色的布裤,肥大的裤腿并不是非常合身,给人一种拖沓的意思。随着他摇摇晃晃的溜达进来,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张让人很讨厌的脸,小蒜头鼻,厚嘴唇,细细的三角眼忽闪忽闪的透着狡猾,好像一只成了精的老鼠一样。 “谁他妈的让你进来的——”刘文把枪口一下子转向了小个子,“别以为你老子昨天当着元参谋长的面夸了你几句,你就上了天了,你小子自从投靠了我,除了对我还算忠心以外,干过几件好事?还真把自己当成老子的心腹,给老子跪下。” 小个子噗通一下就跪在原地了,“军座,不是您老人家昨天在酒桌上说,我花鼠丁以后进您的军部不用通报,我以为,以为…………” “你以为,你以为的事情多了,你以为你是副军长了是吧,你以为你是我的副官了是吧,我告诉你,老子昨天高兴,让你不通报,你他妈的还真蹬鼻子上脸了是吧。老子今天不高兴,现在就叫你吃枪子儿。”刘文的枪口一下子顶在了花鼠丁的眉心上,吓得他半闭上了眼,嘴里直叫着饶命,眯上的眼睛不停的瞟向我,那个意思是,兄弟,说个情啊。 我冷冷的看着他,心想:刘文的驳壳枪里没有子弹,应该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秘密,这个人不可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害怕,难道…… 不管如何,我决定还是说两句,“军座,我是个新兵,也是刚来第六军,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向您请教,尤其是您山东战役的故事,这些都是书本上学不来的经验,不知您能否愿意在今后的日子里,多教导我,石杨在这里先谢谢您了。” “那是当然。”刘文回过头来看着我笑了,然后一脚踹在花鼠丁的身上,“滚,去管管你的便衣队,别只会吹牛拍马。” “是是是,一定,嘿嘿,一定。”花鼠丁捂着痛处,头也不回的跑了,跑得飞快。 “花鼠丁,以前是城外茅山上的土匪二当家,我的部队进城前那股土匪以为我们是败军,想偷袭我,被我连锅端了。他倒是投降的很快,我看他对这里地形比较熟悉,又正好是我的老乡,就让他当了便衣队的队长,还管着部队的一些内务后勤。他妈了个把子的,我昨天喝了他几杯好酒,夸了他几句,他以为他上天了。”刘文语气中带着厌恶,“这种人,只能用着罢了。” “好了,你也出去吧”刘文把枪重重的甩在桌子上,“以后你就是我的副官,记住,只是副官,石杨中尉,明白么?“ “明白!”我向刘文敬了个军礼,把我的档案袋轻轻的放在桌子上,大步的走出屋子,出门的一刹那,我长出了一口气,以后做这个人的副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 “出来了?”花鼠丁就站在门外的一个柱子后面,看着我,笑的很狡黠。然后走过来,用食指和中指并拢在右边额头上划拉一下,“鄙人,便衣队花鼠丁,给石副官请好。” 我敬了个礼,“石杨!”然后准备离开。 “就算知道军长是吓我们的,也要会演戏,让他高兴,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刘军长高兴了,我们的日子就舒服,至于打仗什么的,和我们没关系,你说对吧?”花鼠丁过来搭着我的肩膀,“所以,以后只要咱们合作,钞票,女人,什么都不会缺的,对不对。” “对不起,我是军人!不是土匪。”我盯了他一眼,“我更多的是考虑怎么协助军长打好每一战!”我拨下搭在肩上的手,“我还有事情,先走一步,花队长,你的演技很好,我在军校也是社戏表演队的,有空讨教。” 花鼠丁盯着我走出回廊的背影,撇了撇嘴:“军人?切,这里他妈的就没军人,不和我合作,三个月叫你滚蛋。”说完,从腰里抽出一把折扇,哗的一下打开,摇晃着脑袋,溜达出去了。 第二章 雪夜散兵 戚州,东连苏锡,西接江镇,南临太湖,北通长江,大运河穿城而过,古称齐梁故里,八邑名都,自宋元时期即为兵家必争之地。当年宋江招安后南征方腊,首战即为戚州。 今天的我,走在戚州城里,似乎都能感受到数百年前的马嘶兵吼。集团军的总部在金陵,而戚州是可以说是金陵的南部拱卫。有一点不容抹杀的是,刘文把我军驻扎在这个地方,应该是花了不少心思的。虽然姑苏有政府军5个师的虎视眈眈,但毕竟我们的背后是整个金陵,戚州失守,必然导致集团军乃至整个帝国江南布局的满盘皆输,所以,金生元帅必然会不遗余力的对戚州进行支援。只是金陵南部江宁的部队始终不能打通与戚州的大道,早先第六军的突围又没有成功,戚州便又一次变成了一座孤城。 我很熟悉这里,因为她是我的家乡,这也是为什么参谋总部会把我调派到这里。我把自己的行李扔到住处,也不想做些其他什么,便走出这个自己认为很压抑的军部,到城墙上走走,看看这个寂静的有些可怕的城。 隆冬的季节,雪突然下了起来,这个江南的城,很少会下这么大的雪,我突然开始有点理解为什么刘文会因为许峰没有把物资准备好,发那么大的火了。也许,他比一般人更能意识到,这个冬天的严酷。我把双手搭在一块有点塌陷的城砖上,这里是直面东南,直面苏锡,应该是第六军的重点防御点,可是我却看不到任何哨兵的存在,虽然几万政府军驻扎在姑苏城里,几乎不与这里摩擦,但是,这里的防务也太过懈怠了吧。 走到正门城楼边上,我看到了第一个巡逻队。8个人,带头的是个黑脸的胖子,络腮胡子,板着脸,一边用大皮靴踩着逐渐厚起来的积雪,一边骂骂咧咧的。 “他妈的,哪个王八蛋定的规矩,这大冷的天,正经八百的部队不担着巡逻的事,让咱们宪兵队干,咱们宪兵队的老大也太好欺负了。”说完,咔的一声,往城外吐了一口浓痰,然后把手里的盒子枪一下子甩给后面宪兵,“兄弟,给俺拿着,我要撒泡尿” “炮哥,这样不好吧,”一个士兵把黑胖子的枪接住,“你上次站城楼上对着城外拉尿,被花鼠丁的手下报到刘军长那里,差点没把你打个半死,你还来这一套?” “狗屁,怕了我就不叫王三炮,再说了,皮蛋,只要你狗日的不回去告诉你家那个自以为是的臭婆娘,这狗屁的大冷天,花鼠丁那帮便衣队,早去长星楼吃花酒,抱娘们儿去了,除了我们八个精忠报国的,鬼才会到这儿来。再说了,城外那是什么地方,过去几十里就是咱们的家,我站在城墙上举头望明月,低头思老娘,顺便施点肥,来年谷满仓!怎么样,第六军第一诗人,哈哈哈哈哈哈。” 黑胖子一下子蹦上了墙头,一手抓住插在身边的旗杆,一边开始脱裤子。那个被称为皮蛋的瘦小汉子,也只能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回过头对其他几个兵笑道:“哥几个?一起?”大家便嘻嘻哈哈的,一个个的跳上了墙头,一字排开,王三炮更是得意起来:“兄弟们,唱一个,‘我正在城楼,朗格里格朗,观山景,个里格朗………………耳听得城外,乱纷纷’,哈哈哈哈。” “啪——”,笑声还没有落下,一声枪响起了,伴随着的是王三炮的一声闷哼,站在城楼上的八个人,立刻顺势往后倒去。幸好雪已经积的有点厚了,几乎没有人头磕着地的,但王三炮应该中枪了,一口鲜血一下子喷在了雪地上。几个人,马上翻过身来,半蹲靠在垛口下,皮蛋和另一个士兵,爬到王三炮的身边,便快要哭出来了,“王胖子,你怎么样了?伤哪了?” “死不了,妈的,擦破点皮,这枪法够臭的。” “说什么呢,你都吐血了!” “那是老子刚才在唱戏,吓了一跳,咬着舌头了,他娘的。”王三炮继续往外吐着血。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感谢观世音菩萨,你没事!” “那么多废话,胖鱼,从女墙用你望远镜看看什么情况,帆子,听我口令,随时发信号弹。” “是!”左右一胖一瘦两个士兵立刻开始行动,动作非常干练,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痞子样。 我掏出腰间的手枪,从城楼的左侧,猫着腰,向他们靠拢。王三炮立刻发现了我,向我做出了一个趴下别动的姿势,我用手左手比划了一个ok,然后贴住墙垛,面朝着他们微笑了一下。 刚才那一枪应该是看到我们的士兵大模大样的站在城墙上,所以想打个秋风,乘着八个人一起唱戏的嘈杂环境打个黑枪,幸亏已经入夜,又下着大雪,所以,没有很准,不然那个胖子也算交代了。但是我军进入掩体后,那个枪声就再没响起过,似乎,这东门城楼下,就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这样僵持了十分钟左右,雪开始慢慢有些小了,月光映在雪地里,又反射出来,把城楼上下照的亮亮堂堂的。拿着望远镜的小胖子,透过墙垛的小孔,仔细的观察着,右边的瘦高个,死死的抓住信号弹的引信,眼睛盯着王三炮。 就在这个时候,城外的炮声响了。 七八枚炮弹一下子从城外的树林里飞了出来,砸在了城墙上,虽然没有造成什么破坏。但震动很大,让缩在城楼里的我们,有点心虚了。 “帆子,拉线——”王三炮咆哮起来。瘦高个左手一使劲,手里的信号筒便如烟花一般直冲黑夜。 “在增援没来之前,我们做好阻击。”三炮瞪大了眼睛,“我们两人一组,每组一杆步枪,一杆冲锋枪,分四组,各守一垛,从我这里开始,四垛一隔,散开。就像演练了多遍一样,八个人迅速到了自己的位置,手中的家伙都从墙垛中伸出,随时待命。” “哥们儿,哪儿的?”王三炮冲我笑了下,我一个人靠着他边上的墙垛。 “军部,副官,石杨”我并没有回头。 “我叫王三炮,你可以叫我胖子,你觉得,有多少人?”王三炮问我。 “不会超过一个连,而且到现在为止,基本上是50mm口径的掷弹筒炮弹,这种炮弹远距离很难打到城楼上,砸在墙上也不会造成什么伤害,我觉得,这只是政府军小股游离部队的试探,他们的火力,很难攻进来。” “我也这么看,所以我一直不想拉信号弹,但是我毕竟只有八个人,好吧,加你九个,你个狗屁手枪等于没用,又没有重武器,所以,还是保守一点好。” “胖子,这是你自找的,如果你不是那么随意的站在城墙垛上,而是好好的巡逻,强光手电好好的打,这股敌人也许连开枪的勇气都没有,别说现在这种试探性的攻城了。” “你是要打我小报告了?哈哈哈哈,管他呢,先干完这一仗再说,这小炮弹,砸着连个坑都没有,没什么意思,弟兄们,给我招呼,看不见人,也给我往树林里招呼,让他们看到,爷爷们的火气,哈哈哈。” 八个人,八杆枪,便结结实实的冒出了火蛇,朝着城外不远处炮弹飞来的地方打过去,对方的轻重武器也开始响起来,火力却并不是非常的猛烈,唯一看起来可以有点威胁的,就是不断撞到城墙上的迫击炮弹,但始终没有人影出现,只是远距离的于我们对射。 这样不痛不痒的打了5分钟,两边角楼的大探照灯打开了,各有两挺马克沁重机枪喷出了愤怒的火舌。中间城楼上的四门122毫米榴弹炮也将自己的炮弹往树林里倾泻,一瞬间,借着月光、灯光、炮火光和树林燃烧的火光,我看到为数不多的敌军开始撤退,看起来撤退的井井有条。可以很清楚的推断出,这就是个试探,试探东南城门的守城力量和火力点配置。 “妈的,上当了”王三炮嘟囔着,“这下全暴露了,人家就用了一个连,打了几枪,扔了几个炮仗就把我们的火力点探知了一大半,步兵师的一帮猪。机枪打打么算了,榴弹炮打个屁啊。” 我一直在击发我的手枪,一直到把子弹打光为止,也不知道有没有打到什么,根据这个距离来看,应该是连吓唬人都说不上,但不管怎么样,自己觉得也算贡献了一份力了。 其实敌军已经走撤出了,但是城楼上的重火力依然持续了10分钟,直到完全可以确认城楼下的小树林应该不剩下一个活物的时候,我军的枪炮声才慢慢的停了下来。 “他妈的。”王三炮点了一根烟,顺手扔了一支给我,我微笑着扔给了那个皮蛋。 “不抽?妈的憋死你。”王三炮喷了一个烟圈,又冲着树林方向吐了一口吐沫。“狗杂碎,真狡猾!老蛋,带兄弟几个回去。”皮蛋朝我笑了下,行了个军礼,几个人,便拎着抢走了。 “你怎么不走?”我问他。 “等着挨骂,打了这么久,上头几个不会不过来,我是今天值夜的,总要汇报。”他吧嗒吧嗒的抽着,没几口就抽光了,又点了一支,眼睛一直盯着树林。“还好,兄弟几个没死。” “你的伤?”我看了看他的肩膀。 “没事,这点小破皮,连卫生队都懒得去!” “于师长到——”顺着城楼上来的楼梯,跑上来两队士兵,跟着便缓缓的走上来一个中等个头的高级军官。 “立正!”所有在场军人全部立正,行注目礼。“这个是第7师师长于慧,以前ys步兵师的老班底了,也算是去年突围战留下来为数不多的老将了。”王三炮对着我嘟囔着。 “你是宪兵队的王三炮?”于慧几乎没什么表情。 “是,师长!” “王三炮,帝国少校军官,南中国第一军工大学的高才生,玩转轻重机枪的枪械天才,曾经一拳头砸开姑苏政府军罗艺的l师的铁门,带着一队宪兵,反出锡城,救出解副军长的,就是你?” “是,师长!” 我诧异的看了王三炮一眼,他朝着我咧了下嘴。 “这个时候,你穿着一等兵的衣服,带着几个宪兵巡逻,又因为几个小掷弹筒就拉了二级防御警戒信号,暴露了我在东南城门近乎60%的火力点,你说,我该是罚你呢,还是奖你呢?” “于师长,是属下失职,应该,应该…………”这个胖子左手摸着自己的屁股,显然那地方的疼比肩膀上的枪伤更让他记忆犹新。 “应该,交由军法处处置,师长!”我觉得应该替他解这个围。 “你是谁,哪个部分的?” “军部副官,石杨,于师长好!”我向于慧敬了个军礼。 “呵呵呵呵。”于慧干笑了几声,“刘文一直说他调教的兵都是有教养的,看样子还不错,但是军法处现在都缩在家里不出来闻这里的火药味,我现在很心急的要就地处罚呢,你是不是要先回去汇报一下,叫刘文过来和我说?” “咯咯咯咯咯咯,要是军法处来了呢?”伴随着一阵女娃娃音从楼下飘过来,左侧楼梯冲上来约一个排的宪兵,全副武装,一水儿绿呢长大衣,长筒黑皮马靴,美制钢盔和卡宾枪,士兵上来后,每一个人都站在了于慧卫队对面位置,抱枪立正,行胸前礼. “呼——”,王三炮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救兵到了,然后朝着我眨巴了一下眼睛。 “咯吱、咯吱、咯吱——”鞋子踩着积雪的声音,走上来三个女军人,为首的一个短发,不高,学生头,大眼浓眉,娃娃脸,如果不是军衔告诉我,她是个少校,我一定会以为她是从戚州大学跑出来的女学生,后面两个,个子高挑,尤其右边一个,很是健硕,比我们几个男人都冒出来一个头,两个女兵极为清秀,长发波浪披肩,女式军装的穿着,更显出了女军人的飒爽。 中间的女军官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很从容的微笑,走上前,向于慧敬了个礼:“于师长,属下第六军军法处处长曲小亥,奉解良解副军长的命令,带王三炮往军法处依法问话。” “来的挺是时候。”于慧回了个军礼,转过头来对我笑了一下“石副官,以后少和这些人勾搭,你家刘将军,不喜欢。” “你说什么勾搭?”那个高个子女兵似乎很不喜欢这句讽刺,右手搭在腰间的枪套上。 “放肆!”曲小亥回过头瞪了她一眼“倪娜,向于师长道歉!” “处长,我…………”倪娜很不服气。 “道歉!”这个时候的曲小亥很冷,很不讲情面。 “对,道歉,快道歉!”王三炮不知怎么搭错了神经,笑嘻嘻的催促着。 “于师长,对于刚才的唐突,我郑重向您道歉。”倪娜向着王三炮瞪了一眼,眼圈有点红了,看上去很委屈。 曲小亥又恢复了她标志性的微笑,这微笑让我想起了封姳,很标准,很冷的微笑,看不到一点心里活动,就是那么笑着。 “于将军,您大人有大量,小孩子,从小被她做戚州政府主席的叔叔宠坏了,有点小姐脾气,请您……” “好了好了!”于慧挥了挥手,他一直冷冷的看着他们,脸上没有出现过一丝表情。“走吧走吧,卫兵,把这里打扫干净,最闻不得火药味里面夹杂着脂粉气。”说完,背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下城楼,两队卫兵也迅速小跑跟上,留下一片杂乱的脚印在雪中没有头任何规律的排列着,似乎在告诉我,他们的无奈。 “还好,还好!”王三炮跑到石梯口,看着于慧上了吉普车,才悻悻然转回过来,大手往我的肩膀上一搭,“哥们,虽然老于没卖你的面子,但这份情,胖子领了。”转过头,对着曲小亥咧开嘴:“你不会真的抓我把。” “你们两个,把他的枪给我下了。”曲小亥似乎对着王三炮的时候,不喜欢笑,话音刚落,倪娜和另一个女兵便冲了上来,倪娜左手从背后抓住王三炮的两只手,右手的勃朗宁顶住后心部位,另一个女兵上来把王三炮的卡宾和手枪给缴了。 我刚想说话,曲小亥对我笑了起来:“帅哥,石副官?三十多了把,结婚了没有啊?我这里女兵很多啊,咯咯咯咯……” “他妈的,女猪头,你能不能别和老子玩这套,老子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皮蛋呢,皮蛋那个臭小子呢?”王三炮也不反抗,扯着喉咙骂起来。 “燕玲,抽他!”曲小亥依然看着我,笑着,说着,似乎一点都不生气。 “曲姐,你叫我抽他?”那个叫燕玲的女兵有点犹豫。 “怎么?不敢?还是怕脏了你的手啊,咯咯咯咯!”曲小亥这次笑的有点大声,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曲处长,宪兵队,军法处都是解副军长的直属,据我所知你们都是多年的战友,再说士可杀不可辱,能不能,能不能看在我,不,看在刘军长的薄面上,放他一马。” “是啊是啊”那个皮蛋不知道由哪里冒出来的,从几个宪兵后面转过来,跑到我身边“小亥,算了把,咱们吓吓他,也不要动手么!” “皮蛋,你个王八蛋,和你老婆合起伙玩我是吧。”王三炮有点气急败坏了。 “啪!”后面的倪娜一枪托砸在王三炮的后脖子上,“不服气是么?”我看的出来,这一枪托,出力有限,与其说是砸,不如说是捶。 “服气,服气,我服了行吗?”王三炮两手一挣,便摆脱了倪娜钳制。从燕玲手里抢过他的手枪,朝我眨了眨眼睛:“怎么样,叫皮蛋他们先走,还是有道理的把。” “怎么,他去叫的曲处长?”我有点发愣。 “曲个鸟处长,这里没外人,就是他家黄脸婆。”王三炮瞟了皮蛋一眼,偷偷的挑了个大拇指。 曲小亥刚要发作,皮蛋立马挡在她和王三炮中间,对着曲小亥笑道:是夫人,夫人,当家的,当家的。” “咯咯咯咯…………”,曲小亥又笑了,这次的笑容和先前的完全不同,可以看出来,是那种安心的,快乐的,发自内心的笑。“江海军事,那个我曾经那么向往的军事学院,出来的军官也就那样么,幸亏我没去。”她伸出手,“郑重认识一下,曲小亥,随便怎么叫我都行,就是别叫我猪头,我属猪,父亲取名一个亥字,但我发过誓,谁叫我猪头,我会让他死的很难看。” 我也伸出手,礼貌的和她握了下,然后笑着望向王三炮:“哥们,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我,叫皮蛋先走是搬救兵去了?” “那时候知道你是哪头的?”王三炮笑道,“军部的兵,我是小心提防的,不过看起来,你他娘的不错,够义气,不像那些警卫连,便衣队什么的,还有……。” “不早了,都回去把!别在这扯闲篇了炮哥,你还受着伤呢。”皮蛋提醒了一下,毕竟这里还是有一个排的士兵的,也不能乱说话。 “收队!”曲小亥给了燕玲一个颜色,三十名宪兵立刻迅速的跑下城墙,向宿营地走去,他们的动作非常整齐,比起刚才于慧的师长卫队似乎有训练有素的多,但我也知道,如果真的打起来,也许看似杂乱的野战部队,说不定更胜一筹。 “我们走了,你们小心。”曲小亥带着两个女兵往城下走去,走了一半,突然回过头,朝我笑了一下:“石副官,有空来军法处玩啊,咯咯咯咯…………”说完便回过头向她的摩托车走去,留给我、三炮和皮蛋一阵阵的冷汗。 “皮蛋,今天你带着几个弟兄,好好巡逻,强光手电全部打起来,石兄弟说的对,如果咱们刚才不那么闹,敌人也不会那么嚣张,也不会有这档子狗屁事情。”王三炮嘴咧着,现在可能开始感觉到伤口的疼了。“我先回去歇会儿。包扎下伤口,今晚应该是平安无事了。” “请好把你!”皮蛋敬了个不标准的军礼,颠颠的跑了。 “你一个人行么,我送你回吧。”我有点担心他。 “小看你王哥是吧,哈哈!没那么娇惯。那个谁,女猪头,你捎我一段,哎,你慢点…………” 王三炮一溜小跑的冲下城墙,曲小亥的三轮摩托已经发动了,不等王三炮冲到跟前就开跑了。留给王三炮一阵白烟。 “他娘的猪头,你给老子等着,我一个伤兵,没有同情心的啊。“王三炮在城楼下暴跳如雷。这时候,从边上巷子里又开出一辆墨绿色的三轮摩托,开车的是倪娜,冷冷的看着他,“上来。” “好嘞,还是咱们娜姐好”三炮二话不说,爬进车斗,倪娜一转油门,车子就飞一般的冲了出去,向宿营地开去。王三炮在车上没有回头,只是伸长了右手,给我留下了一个大大的“v”字。 还摇了一下。 第三章 战前阴云 帝国纪年1011年12月12日,军部会议室。 不大的房间里坐满了大大小小的军官,没有一个人说话。我坐在边椅上,翻开记录本,准备随时记录,几个机要秘书低着头,不知在本子上划拉着什么。 刘文背着手,在中间地图前不断地踱步,脸涨非常的红,火红火红,像个气球,我甚至有一种用针把他捅破的冲动。突然,他停下来,双手扶住会议桌,尖利的目光扫向靠他最近的几个高级军官,那眼神似乎要把那几个人给杀了。 旋尔,又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那笑容让我想起了王三炮他们昨天夜里放的那颗信号弹,在黑夜里突然绽开了,开的那个叫绚烂。 “嘿嘿嘿嘿嘿——”刘文呷了一口茶,然后“卟”的一声将嘴里的茶叶吐回茶杯:“嘿嘿嘿嘿,大家喝口茶,喝口茶,今天花鼠丁给大家准备的是上好的茅山青峰,尝尝,尝尝。” 坐在会议桌那头的花鼠丁立刻站了起来,右手拿下头上的黑色礼帽,对着一桌军官谄笑着,但是看到他们别说点头致意,几乎连眼皮都不愿意抬一下,他只能收起笑意,悻悻而尴尬的向两边弯了弯腰,一屁股坐下去,不敢抬头了。 “夏副军长,你是以前东北军的老将了,你和解副军长还有于师长都是曾经在东北打过大仗的。你说说,在锡城要塞的罗艺一直是个明哲保身的人,他手下那l师,向来和我们相安无事,已经很久没有打我戚州的主意了,昨天那次佯攻,到底是怎么回事?”刘文依然保持着他灿烂的笑容。 被问话的,是一个高个子军人,和刘文一样的中将军衔,白胖白胖的,很有军人的风度,坐在那里很有功架,说句天亮话,就看坐在那里的一份稳重劲儿,他比刘文更像一个最高统帅。 “军座,我夏龙初来乍到,还没了解这里的一些形势,到第六军只是参与了大口径远程山炮的研制和兵工厂的管辖,确实还看不出敌军的意图,倒是解先生,去年带着一队宪兵就是从锡城那里弃暗投明,应该知道罗艺那老小子的想法。”说完,夏龙把身体侧了侧,面向他傍边的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少将。 刘文眉头皱了一下,几乎没有人发现他这个动作,因为除了我,我感到没有人正面去捉摸他的表情。很快的,刘文又立刻恢复了他灿烂的笑脸,并用很诚恳,很期待的眼光,投向了解良。 “嗯,呃,这个,这个!”突然被问到,解良似乎有些猝不及防,“那个谁,那个,三炮,王三炮,来了没。”解良左右寻找着。 “属下在!”王三炮立刻从椅子上弹了出来。 “你给军座讲讲,你从姓罗的那里杀回来,觉得他是不是会有什么想法?” “解先生!”刘文向着三炮摆了摆手,王三炮立刻会意的坐了下去,向我吐了个舌头,坐在她旁边的曲小亥拉了一下他,示意他严肃点,这个胖子便规规矩矩的收了笑容,装作很认真的倾听起来。 “我是在请教你的想法,三炮毕竟还年轻,打仗是好手,要运筹帷幄,还得看您这个老大姐么。是不是啊,诸位。”刘文笑的更灿烂了。 “是啊,是啊,是啊——”一众军官都立刻随声附和着。 “尸位素餐。”坐在我边上靠着墙的一位机要秘书恨恨的小声嘟囔着。我寻着声看过去,是一个看上去极文静的女少尉,扎着简单的马尾,鹅蛋脸,黑框眼镜,几乎没有化妆。她发觉了我在看着他,便朝我笑了下,在本子上写了一句:“我就有感而发,别告诉别人啊——颜平。” 我点了下头。嗯,颜平,有所耳闻,是夏龙的机要秘书,能说出那句成语来,应该是个很有内涵,充满正义感的人。不想这么多了,这不是重点,看看解良怎么说吧。 “军座,你看,这不是为难我么。”解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在额头上擦了擦汗。“你看,你看,这个,我从罗老头那里来第六军,才几个月,还没有夏军长来的早,还不熟悉,再说我主要负责戚州城的治安以及军队各个机构的纪律约束,这一点我一定向军座保证做到最好。至于对敌野战,这个当然是军座、于师长,邢师长等战争专家手到擒来的事情了,对吧。哈哈哈。于师长是吧,哈哈哈。” “我说两句把!”解良对面的站了起来一个个头不高的年轻女军官,“就本人个人认为,此次佯攻是对去年11月,解军长带队投奔我军的一种试探性报复。毕竟一支人数不多的宪兵队,就不到一个营的兵力绕过锡城要塞近一个师驻守,来到戚州,让罗艺这个老狐狸非常没面子。这些年我们一直相安无事,但解军长为什么弃暗投明,就是因为他罗艺已经答应被亲日的伪政府军收编。罗艺的部队与江南大营的所有部队总和已经有6个师近5万人。这么雄厚的实力,几百人起义,如果不打一下,怎么他们日本主子交待?但是如果真打,他罗艺一个师1万多人,如果姑苏的政府军不支援,他是完全不敢来招惹我们的。而据我部署在姑苏的眼线告诉我,那边并没有任何出兵的迹象,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更乐意看到杂牌军l师和我们消耗实力,而罗老头也不会愿意消耗自己的家底和我们拼个你死我活。所以,我认为,这次佯攻,也就是罗艺为了讨好他的日本主子,放的几个烟花而已。”一口气说完,女军官用右手推了推金丝眼镜,然后捋了一下垂在额前的斜刘海,向刘文点了一下头,静静的坐下。 刘文依然扶着会议桌,依然笑着看着大家,然后呷了一口热茶,朝着于慧问道:“于师长,元参谋长的想法,你觉得如何?” “英雄所见略同!”于慧向着参谋长笑着点了下头,“无怪乎,前日金生元帅莅临我戚州时候曾经说,‘元紫衣,生于金陵,随父为虎将,战意刚勇,随母出姑苏,心思缜密,我金陵拱卫,沪宁铁幕,非刘文不可守也,刘文为帅,非紫衣不可辅也。’现在看来,元参谋长的分析与我暗合,无一遗漏。” 于慧站了起来,走向城防图,“我的想法,是东南佯守,西北强攻。” 他拿起指挥棒,径直的指向了戚州城的西北角,“目前为止,江镇要塞在政府军手里,虽然守军只有一个师,但他北部连着江都,是政府军江北大营的所在地。江镇守军也始终以守势来对待金陵集团军的屡次攻击。游弋于长江的炮舰使江镇必然是一个易守难攻的硬骨头,也正是金生元帅的大量兵力,集中在金陵的江南一带,以防止江都军队,使江镇可以安然无恙。” 于慧回过身,扫了大家一眼,微笑的脸沉了下来,“正是江镇的存在,我们戚州就变成了一座孤城,金陵给我们的援助,只能通过不断的空投为主。虽然现在看来基本上我们的军需没什么问题,但如果一旦战事起,江镇敌军增兵并用什么时候从日本购得高射炮来封锁空域,我们获得补给的难度会增加不止一倍。所以,不管苏锡的6个师是不是会进犯戚州,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在东线部队集结之前,绕开江镇要塞,我的第七师两个步兵旅,加上申旅长的独立工兵旅和榴弹炮营,三个主力旅,一万五千人西进强取金州、溧水,打通戚州和江宁的生命通道。这样不论是守,是攻,我军可进退自如。”于慧把目光投向刘文,“如果军座能联络金元帅,安排江宁守军给予一定的接应,我相信,大军将在三天之内与江宁的新一团在溧水会师。” 一番话讲完,指挥棒重重地一划,从戚州划过金州点在了溧水位置。大家都看到了,过了溧水,就是集团军新一团所在的江宁了。 刘文微微的点了点头,示意于慧坐下。自己站到了地图前,静静的思考着。这个时候,整个会议室非常的安静,只听到,刘文用手指在不停的点着地图的声音,“啪——啪——啪”让人感觉头皮发麻。 “那么,东南城防……”刘文回过头,看了一眼解良,如果三个主力旅尽出,城中的防御力量必然单薄。除了邢师长的骑兵旅和特务营,就只有解良的宪兵部队了。刘文又看了邢仇一眼,那个看上去高大、坚毅、帅气的男军官,朝着刘文点了点头,似乎是说,可以。但是,刘文立刻避开了他的目光,他心中是纠结的,特务营其实是个空壳,早就散布到全国各地去了。骑兵旅可是他刘文的宝贝,他不止一次的幻想着有朝一日杀出戚州,带领着他的第六军作为s集团军的前部先锋,杀奔沪上,统一沪宁,而那个时候,广袤的江南平原上,独立骑兵旅就是他的最大王牌。 “咳咳。”刘文咳嗽了两声。“我完全赞同于师长的部署,现在我命令,于慧师长,申银旅长” “到!”于慧和一个50多岁的壮汉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个叫申银的旅长虽然上了春秋,但是眉眼中带着英气,有点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意思,看上去有点凶,可是不可否认,我觉得这样的人应该很可靠。 “从现在起,第七师21步兵旅,22步兵旅,第6军独立工兵旅以及炮营由于师长统一指挥。申旅长,你的炮营营长有没有到位?” “报告军座,我炮营营长暂未到位,营长职位由我暂代。” “也好,老臣谋国,茅山是你年轻时候的游击之地,你多辛苦。”刘文向申银点了点头,“给你们5天准备,5天后,12月17日凌晨2点发动奔袭,务必在24小时内,全歼敌守军,攻下金州。” “是”于慧和申银回答的很干脆。 “解副军长”刘文又笑着朝向了解良,“即日起,宪兵队,军法处执法队,共两个营,以及募兵处、物资筹备处、军需处的卫队,包括我刘文的警卫连,还有花鼠丁的便衣队,全部由您指挥,东南的城防,就拜托您老人家啦。” 解良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口,只能缓缓的嘟囔了一句:“好吧,但愿于师长的推断是正确的,他们只是佯攻,我只要佯守。” “邢师长。”刘文踱着步,走到邢仇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骑兵旅将马刀收起,马匹入圈,小马枪子弹上膛,和政治部凌主任的卫队一起作为预备队,在驻地随时待命。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一步。“ “是!”邢仇有些不快,但现如今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金州一带山路居多,骑兵不便,守城据寨又不是骑兵的强项,作为预备队,已经是能参与战争的唯一途径了。 “好,散会,各自准备去吧。”刘文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看着大家。 每个人都准备站起来,讨论的声音已经叽叽喳喳的传进我的耳朵。这个时候,夏龙先站了起来:“诸位,诸位,听我说几句,再几天诸位就要上战场刀山舔血了,我夏龙最近大口径的武器还没有研制成功,非常惭愧,颜平” “到!”颜平本想起身的时候和我打个招呼,听到夏龙唤她,便先站了起来。 “你通知我的卫队,调至东南,交由解军长调遣,以尽绵薄。” “是!”颜平点了点头,在记录本上记下了。 “另外,今日恰逢鄙人生日,也为了预祝我军旗开得胜,晚上我在德泰恒略备水酒,望军座和诸位军营悍将能够赏脸啊,哈哈!”夏龙双手抱拳,向大家作了个揖。 “好说,好说!”刘文笑得很爽朗,似乎要把这么多年的开心都要笑出来了,“今天晚上我们都去,都去,一醉方休,过了今日,全军戒酒,待于师长凯旋,我们再饮如何。” 大家都纷纷应和着,王三炮和曲小亥在出门前过来和我打了个招呼,王三炮老实有点不爽,主要是觉得今天解良表现的有点懦弱,曲小亥在这种官方的场合还是那种标志性的微笑,也不多说,只是说了一句,到时候合作愉快,便拉着喋喋不休三炮走了。 会议室里只留下了刘文和我。 刘文终于收敛了笑容,脸色很难看,非常难看。他慢慢的走到地图前,背对着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是一招险棋,但愿可以成功,但现在只有这么走,我们只能这么走,不能坐以待毙。“ “军座,今晚,您看?“ “去,你也去,夏龙的面子必须要给!以后我们还要仰仗他。对了,许峰呢?溜得比兔子还快,去,把他叫来,物资筹备和军需准备,她妈的,想想就火,老子想到他肝火就旺,把他找来,就知道溜,老子今天骂得他晚上吃不下饭………………”刘文又吼了起来。 我知道这里没我什么事情了,只要出去吧许峰找来就是,唉,不知这出气筒的日子,许大处长什么时候是个头。 ? 第四章 酒楼风波 戚州的百年老店,气派就是不一样,红楼绿瓦,廊走飞檐,雕龙环柱,虎踞阶前,让人感到无比的华贵。坐在黑色福特车的副驾驶上,我不禁好好的端详了一下大门上的那块金字招牌。虽然是戚州土生土长,但德泰恒菜馆,在我心中一直是达官贵人出入的场所,可不是但当年的我,这个穷当兵的可以消费的起的。今天也算是靠着刘文的福气,进这里来见识见识。 想归想,脚下不敢停歇,赶忙下车,把后门打开,“军座,到了。” “嗯!”刘文的声音有点沙哑,“小峰啊,下车吧!”说完一欠身子,从车子里走了下来,许峰也从车子的另一侧走了下来,脸色非常不好,也只有我知道,刚才那把大驳壳枪又顶在他脑门上了,能高兴的起来才有鬼呢。 “啊呀,军座赏脸,大驾光临,我夏龙不甚荣幸啊!”夏龙今晚没穿军装,身着一件红色长马褂,从店里迎了出来。 “哈哈哈哈啊,夏军长寿诞,鄙人是一定要到的嘛,以后在戚州,只要是我刘某人能做到的,夏军长只管提啊?”刘文看上去非常的兴奋,“石副官,把我的礼物拿来!” 我赶忙一挥手,两个卫兵从车子后备箱抬出了一只笼子,里面是一只近半米大小的青白色猛禽,虽然锁在铁质细栏笼子里,那种眼神似乎能随时冲上云霄,吞食天地。 “夏军长,看看,可认识这个东西?”刘文笑着。 夏龙走下台阶,仔细的围着笼子转了一圈,眼睛瞪的老大,异常惊喜的笑道:“海东青——,军座,这个东西可是只有长白山才有啊,可是不好弄啊,死了不少人吧。”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这可是去年集团军新编bd兵团司令率军在吉林围剿长白山匪徒的时候派人上山抓的,上去了一个特务排,下来连一半人都不到。专程送给金生元帅的玩物。哈哈,金生元帅有好生之德,听说抓它死了人,还特意大加申斥了一顿。我来戚州时,元帅他老人家特意把它赠送给我,以喻我第六军大展鲲鹏之志向啊。这不,就知道你老弟从吉林来,喜欢这活物,雄鹰赠英雄,哈哈哈哈,以后,我军武器提升的大任,望老弟多多费心啊。”我也是第一听说这东西的来历,反正就是难得,就是无价,刘文把这来历说的这么不容易,我想也一定不会是假的。 “惭愧惭愧,军座,您太了解我了,我平时闲工夫比较多,就好玩个鸟种个花什么的,只是这么贵重的礼物,我真是不敢收啊。”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刘文也不和夏龙多打哈哈,回过头对我说:“送到夏军长府上去。” “是”我点了下头,回转身向两个卫兵打了个手势,他们两个就会意的把笼子抬上边上的卫队吉普,开车走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军座,二楼雅间请。”夏龙满脸笑意,侧过身,让出一条路,伸出左手,请刘文上楼。刘文将披风解下,往后一兜,我赶忙上去接下,两位便兴致盎然的边聊边上楼去。许峰也不多说话,也是静静的跟着走上去了。 我刚要也跟上去,就听得身后有人叫我,“石副官,等等我,桀桀桀桀桀——”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花鼠丁了。虽然我不怎么愿意搭理他,但毕竟和他分数同僚,我也是初来乍道,不好都去得罪,便只有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下。 花鼠丁今天特意换了一件藏青色的长袍,黑色的礼帽,从长袍子下面露出了锃光瓦亮的皮鞋,这大冬天的,依然拿着他那把绸布折扇。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把车子望墙根上一靠,就和两个黑色衣服的便衣队员晃着脑袋,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副官大人,感觉不错把。啊哈哈哈哈,据说昨夜在东南城楼,可是见了好几个军法处的女兵,有没有相中的,老哥哥为你拉拉皮条,哦哈哈哈哈……” “对不起,花队长,你是来赴宴的,我是刘军长的随从,你是客,我是仆,咱们身份不同,有什么话,您上去在桌上和客人们说把。”我略微向后退了一下,让出楼梯,好请他自行上楼。 “好说,好说!那我就先上楼了,你们两个在楼下点几个菜,好好吃着,算我的。”说完,便抬起腿上了五六级台阶。 “慢着!”从楼上走下了一个女军官,一步步的,缓缓的走下楼梯,每一步走的很稳,军靴砸在木楼梯上咔咔的作响。 我抬头看去,见原来是颜平,便朝着她笑了一下。 颜平还了我一个微笑,旋尔,转过头,沉下脸,继续一步步的下楼梯,直到把花鼠丁逼的退到一楼楼梯口。 “我从夏军长那里得到的命令是,今天晚上请的全是第六军的军营悍将,全是军人,至于那些不是军人的,恕不接待,虽然今天是夏军长包场子,如果花队长想要在德泰恒吃个便饭的话,可以在楼下找个位置,算在夏军长账上。”颜平狠狠的盯着花鼠丁。 花鼠丁原本笑嘻嘻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太阳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颜秘书,这是何必呢,我特意为贺寿而来,请不要拒人以千里之外啊,桀桀桀——” “这个啊,我代夏军长谢谢您的好意了,然后,您请便,小二——” “来了,来了”店小二哈哈的跑了过来。 “今天花队长在一楼的帐记在夏军长头上。”颜平笑道。 “好嘞,花队长,您有什么吩咐?”小二又哈哈的跑到花鼠丁的身边。 花鼠丁根本没有理他,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颜平。我向着店小二摆了摆手,他立刻明白了过来,悻悻然的赶快跑开了。 “颜平,你不要欺人太甚!”花鼠丁把脸拉的老长,“你一个小小的少尉,别以为仗着夏龙就可以欺负到老子头上。” “花队长,你误会了,我颜平从来不欺负人。”颜平再一次收敛了笑容,“至于一些不把自己当人的活物,我不介意欺负一下。” “你说什么?”花鼠丁身后的两个便衣队员掏出了驳壳枪指向颜平。 “谁敢!”我掏出手枪举起在胸前,我这一声喊的有点大,一楼大厅唱歌的几个烟花女子都吓得停下了她们的琵琶。二楼那边却依然是评弹锡剧声音很大。门口警卫连的一个班的士兵看到我拔枪,也冲了进来,6支半自动步枪齐刷刷的对准花鼠丁三人。 “石副官,”花鼠丁对于我的举动有点愕然:“你和我可都是军座的人,你犯的着为了夏龙的人,和我翻脸?” 他用袖子擦了擦鼻子,朝着我笑了起来:“如果说你是觉得这个小妮子长得不错,看上了,我觉得没有必要,哈哈哈哈,长星楼的姑娘可是个个比这长得好看,喜欢几个,哥给你打包票。” 我冷冷的看着花鼠丁:“我从来不喜欢自认为是谁的人,如果非要分个群族,那么,我和颜平是第六军的,你…………不是。第二,我对烟花女子不感兴趣,如果你实在是想把我往长星楼里拉,那么我只有先把你给阉了,第三,我告诉你,我看不得一个男人拿着枪指着女人,现在我只说一句,把枪放下。” “我要是不放呢?我就不信你能在这里打死我。”花鼠丁觉得刘文就在楼上,我绝对不敢开枪打死他这个忠实亲信。 警卫连的六个士兵有点犹豫了,虽然依然举着枪,但都向我看过来。 我也没有想到花鼠丁居然能嚣张到如此的地步,看来在刘文那里,他的确是有些许特权的,我的举枪确实没有仔细考虑到后面怎么办,但现在骑虎难下,我断不能在这个时候让步。 “啊呀,猪头,我屁股又痒了,好想被老刘打屁股啊!” “咯咯咯咯,啊呀,胖子,你这样可不好,你宪兵队整个戚州从军队到百姓谁都可以管,比我的军法处强那么好几倍,却总是拿着一把喜欢走火的破手枪,你说你今天要是又走火了,打伤了个把良民百姓,军法上说,误杀可是要坐牢的,但是不要怕,只要不打死,按照解军长对你的依赖,应该就是打几下屁股吧。” 门口,一男一女打打闹闹的走了进来,就是王三炮和曲小亥,王三炮手里拿着一把手枪,曲小亥一边走一边作势要夺,三炮躲着,但我却看到,不管胖子怎么躲闪,那把手枪得枪口始终指着花鼠丁。 “别,别,别——”花鼠丁似乎很惧怕宪兵队,“你们两个,还不把枪放下”两个手下赶忙把枪插进腰间。我也顺势收起枪,几名卫兵也如释重负的枪口冲下,退出酒楼,到外面警戒去了。 “王队长,你,你的枪能不能收起来说话?”花鼠丁有点着急,“上次城楼的事情,是手下人所为,鄙人真的不知情啊。” 花鼠丁说话的当口,三炮的枪一下子被曲小亥抢了过去。 “啊?没事没事,我这个人呢,自己犯贱,有时候呢屁股痒,哈哈哈,刚才你们这么多人在聊什么来着,这么热闹,来来来,石头老弟,告诉我,聊什么哪?” “没什么,没什么,呵呵呵呵!”没等我回答,花鼠丁急忙接过话去:“这个,颜秘书,既然夏军长没有邀请我,我就先行告退了,先走了,先走了。”说完,脱下礼帽,朝着在场的几个人,都欠了下腰,带着两个人,匆匆的走了。 看着花鼠丁走出去后,颜平走下楼梯,向我们三人微笑着立正敬礼,“感谢三位长官的支持,请上楼把。” “不不不不,颜秘书,我们都不是高级军官,应不在邀请之列,我和曲处长,只是例行公事,这里今天军人聚集的比较多,所以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维持和协调的,替我们祝夏军长生日快乐,哈哈哈哈。行了,走了!”王三炮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你是大副官,见官大一级,就像以前乾隆老佛爷手下的大太监,你应该上去喝两杯,我可告诉你,今天可全是拉菲,拉菲知道吧。” “好啦好啦,”曲小亥觉得他话又多了,朝着我和颜平笑的那叫一个……,“以后见到我们,别长官长官的,把我都叫老了,人家还没你们大呢,咯咯咯咯。”说完把抢过来的手枪扔到王三炮怀里,拉着他往外跑去。王三炮一边走,一边回头朝着我傻笑:“大太监,你和颜平欠我一顿饭,哈哈哈哈,你个女猪头,你慢点儿,哎,怎么又把车开走了,妈的,我还没上车呢……你们军法处除了倪娜,没一个好东西……” 两个活宝走了,颜平笑道:“怎么,大——额,大副官,“颜平突然意识到,女孩子不能随便,脸有点红,“你也不准备上楼?” “不不不,颜秘书,你先请。”我走到颜平的左前侧,请她上楼。“ “请!”颜平客气了一下,便带着我向二楼走去。楼下的歌女又弹起了琵琶,唱起了戚州滩簧,一片祥和之气,似乎刚才的剑拔弩张,都没有发生过。 德泰恒外,北大街。 花鼠丁三人成品字形从中间低着头走着,路上的行人都躲着他们,稍微躲得慢一点的几个,被花鼠丁一脚踹到旁边的货摊上去了。 “队长,您的车还在德泰恒,”右边的小个子颤颤巍巍的说。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他妈的,车丢了可以找回来,这回他么的老子脸都丢尽了。” “队长,消消气。”左边的瘦子,连忙过去把花鼠丁刚才用力过猛摔在地上的帽子捡起来,在身上掸掸土,郑重其事的帮花鼠丁戴上,“咱哥们今天长星楼,叫几个头牌,消消火,他德泰恒吃的再好,也没有娘们儿陪着是不是,咱不是军人就不是军人,咱还不愿意当呢,对吧。” “就是就是,”小个子被打了一个趔趄,却像打了别人一样,跟没事人似得,“队长,咱们走着,我请客!” “走着,桀桀桀桀桀——”花鼠丁一听到女人,就浑身来劲,一张刚才阴沉的脸总算有着笑意,“猴子,你去醉仙居,打二十斤上好的女儿红带上,花爷爷我就爱那一口。田鸡,你去德泰恒,把我的车给我骑过来,哥几个长星楼门口汇合。” “是,是是。”两个便衣得了命令,欢快的走了。 花鼠丁整了整衣领,回过身,朝着德泰恒的方向望去,双眼射出鹰一样的凶光:“妈的,颜平,石杨,王三炮,曲小亥,还有夏龙,解良,你们给我等着,总有一天,老子让你们跪着叫我爷爷!” 第五章 酒是个好东西 走上二楼,便感觉比一楼要清素雅静的多,楼梯口不大的厅堂摆着四只青花瓷的高净瓶,瓶身上分别画着梅兰竹菊四君子。过了厅堂,便是一间一间的雅房,每个房间的门口都放着两座花架,花架上都有着龟背、文竹、蕙兰等各种让人心情趋于平淡的花草。从最深处的房间里,传来女子优雅的歌声和琵琶古筝的和弦。可以看出,爱在此间消遣的主人,必定是附庸风雅之人。 颜平带着我径直走到房间门口,大门开着,但有个蓝布帘子遮挡着,门框上面是大红色的“天壹”二字。 “这是天字第一号。”颜平站定在门口,“夏军长平时最好在这里喝喝酒,弹弹琴什么的。” “夏军长好雅兴啊!”我嘴上附和着,心里却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进去。 “你——进去?”颜平把身子靠在了门口的柱子上,微笑着问我。 “你说呢?”我有点疑惑,“为什么要这么问我?” “也没什么,只是不想再多一个烂醉如泥的酒鬼。”颜平笑道。 “这样啊——”我推了推自己的眼睛架,“那我还是在外面看看,各位长官的安全还是要紧些。” “嗯,这个理由还是可以,反正人都到齐了,估计都酒过三旬了,作为一个男人,你就在这里伺候着把,我这个小女子去楼下和大门口溜达溜达,非常时期,我可不想有什么差池。这里你多照应着,他们喝了酒,可都是宝贝。”说完,便打了个响指,笑嘻嘻的走了下去。我趴在栏杆上看着她到柜台和厨房都知会了几句,便跑到最靠大门的一个桌子喝起茶来。 屋子里,隐隐约约还传来一些行酒令,劝酒词,还有歌女的曲儿。那歌声却是非常的动人心弦,如泣如诉,仿佛天籁之音,徐徐传来: 从军拈花人,红颜历苦辛, 离乱遇诸君,感拂知遇风。 吾军今日欢,烽烟抹良辰, 含笑为君守,酒痕化征尘。 魂沉沉,灯蒙蒙, 满满斟酌,低低相论。 留作片刻欢欣,换得一世温馨。 谁解琴中意,谁作歌中人…… 我不禁莞尔,有些痴了。酒这玩意儿,对男人来说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人暂时忘记一切烦恼,几杯酒下肚,平日里分外眼红的仇人,有时候却变的亲密无间起来,中国古代称之为忘忧液,真是非常地贴切。曾几何时,落难姑苏,同窗离散,执帚反目,穷困潦倒,每日借酒消愁,继而嗜酒如命,每天浑浑噩噩,烂醉如泥,了无生趣。后从军以来,恩师正言:‘劝君莫饮酒,醒眼看醉人’,军人最忌讳酩酊失态,酒后乱言。我便毅然将家中珍藏付之一炬,告诫自己,随时随地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回想着曾经的往事,历历在目,真有点感叹自己已过而立,却大事不立,小家不成,一种悲情,油然而生,眼眶含泪,暗自潸然。 “酒,酒,还有酒吗?”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打断了我的暇思。我转过身,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许峰左手拿着一个酒壶,右手搭着我的肩膀,满脸通红,厚瓶底眼镜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啊哟,这,这,这不是石——石,石副官么,怎么,来,来了不进去喝点?”许峰的样子应该是喝了不少,一下子搭着我肩膀的手,又勾在了我的脖子上,脸都快要贴上来了,“你知道么,刚才军座又,又骂我来着,哈哈哈哈啊哈,告诉你一个秘密,哈哈,其实啊,他骂我都是假的,假假的,我从来不当真的,哈哈哈。” “许处长,你喝多了。”我也顺手托住他有点歪斜的身子,把他的脸往边上推了推,好烫啊。 “我,我喝多了,也是他刘文灌的,刘文说了,我多喝一杯,物资筹备的任务可以减少1%,我才不理他呢,我要是喝了一百杯,第六军还喝西北风啊,过两天的仗还打不打啦,哈哈哈,我告诉你,我就是要酒照喝……喝,物资照安排,你说我是不是很正直啊。” “许处长,你的为人,我还是很敬重的,我相信你。” “没事,没事,我就是出来找酒的,里面几个老头老太也在找酒,酒可是个好东西,我每次喝了就,就觉得,军座,就是个傻,傻,傻土老冒,哈哈哈哈。“ “这个许处长。”我有点又好气又好笑,看看楼下,颜平已经看到这里的一切,得意的欠着身子仰着头看着楼上的这一幕,还特意挑了挑眉毛,那意思是:小样,你新来的,见见世面。 “卫兵,卫兵——”我叫了两个士兵上来,“把许处长送回去,安顿好,让各位长官的司机都待命。” “是!”两个士兵把许峰架走了,这家伙也没怎么挣扎,直接就趴在士兵肩膀上睡着了。 这个时候,蓝布帘子挑开了,走出来三个极娇艳女子,尤以中间那个最为明媚,杏眼、娥眉、瑶鼻、樱唇,长发绕领,肩如刀削,一袭白色镶乱云紫边旗袍,衬出迷人的身段,恰倒好处,多一分则显胖,少一分则露骨,一双星眸顾盼流连,不由得让人想起石头记中的那一句词来:面似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白衣女子抿嘴一笑,双手上下相叠扶腰,双膝微屈,螓首微含摆了一个古礼万福:“这位长官,见笑了,夏军长他们都喝的差不多了,照以往的情形,夏军长让我们出来,自己开始弹琴,就是喝到位了,夏军长到位,其他人除非不喝酒的,基本上都到家了,您进去可以安排他们回了。” “好的,多谢了!”我微笑着向他们点了点头。 “我们的德泰恒的帐?”女子笑着问我。 “诺。”我指了指楼下的颜平,“问她把。” 颜平坐在楼下,还是仰着头,看到我指着她,便朝着那女子钩钩指头道:“老板娘,到我这里来结账,不必刁难我们副官大人,咯咯咯咯。” “多谢长官,我们先退了。”那女子又嫣然一笑,便带着另两位美人儿款款下楼去了。 我耸了耸肩膀,叹了口气,诗经有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今日得见,深以为然。如此女子看似羸弱无力,竟然是偌大的德泰恒的老板娘,实在是人不可貌相,如今正逢乱世,大多女子无以为靠,仅仅苟全性命,而她却能左右逢源,在戚州城有所作为,必然有过人之处啊。 不想那么多了,办正事要紧。挑开帘子,刚进去就听到了杂乱无序的琴声。里间不大,一张八仙桌,右边摆着一张古筝,夏龙在乘着酒兴胡乱的拨拉着琴弦,基本上听不出什么调调。刘文、解良和几个师、旅长都已经或趴着或躺着的睡着了,元参谋长和两位女上校似乎还有点清醒,见我进来便站了起来,看着我。 我急忙走过去向三位长官敬礼:“元参谋长好,两位长官好。”元紫衣朝我点了点头,“石副官,这两位是政治部凌娟主任和募兵处田芳处长。” 我再次立正,向两位敬礼。年长一点的女上校朝我笑着点了点头,投来赞许的目光,让我感到很温暖。而那位和元紫衣差不多年纪的军官,眼神非常的犀利,似乎一下子能把人的内心看穿:“我听封姳说过你,挺傲气的!” “这个,田处长,我……”我苦笑了一下,原来封姳对我的映像是这样的,不过这个田处长说话也太直接了,一点面子都不留。 “傲气才好,才符合我第六军的气势,哈哈哈哈。”田芳也笑了,我刚刚准备舒一口气,她突然收住笑容,沉下脸来:“花鼠丁来过?” “是,还没来得及向军座和各位长官汇……” “动枪了?” “是的!”我有点担心的看着田芳,募兵处果然厉害。 “小田,你就别吓唬石杨了。”凌娟为我打了个圆场。 “我没别的意思。”田芳笑道:”我就是觉得石杨考虑的太多,如果换成我,一枪打死丫的。我早就看不惯他了,哼!” 一身冷汗,我觉得心脏都快受不了了,不过我还是挺喜欢这三个可人的巾帼英雄的,虽然问答间有一些戏谑,但毕竟真性情中人,女中豪杰,谈吐中都透着一种安全感和温馨,身上散发着男军人所没有的气质,一种“将军拔剑南天起,我化长风绕战旗”的气概。 “时候不早了,石杨,安排几位长官回府邸休息把。”元紫衣一直笑盈盈的看着我。 “是,各位长官的卫队和司机都已经在楼下待命了。许处长属下已经安排送回去了。“说完,我跑到门外,向着楼下挥了挥手,各卫队的卫兵立刻跑上来,把睡着的没睡着的,或背或扶,反正用尽各种办法塞进车里,匆匆的开走了。只有夏龙,依然在杂乱无章的谈着他的古筝。颜平依旧在喝着茶,并把夏龙的司机和几个卫兵都喊在一起喝茶,那意思,就是,随他去好了。 我把刘文送到车上,关照卫兵好生照看,赶快送回住处,不要耽搁,警卫连长钟明和司机老程不断的点着头,“石副官,您不一起回去?” “哦,不了,我自己走走把!”我可不想坐在那满是酒气的车里,便叫老程先开走了。于是向颜平简单道了个别,便一个人慢慢的在南大街上闲逛着。 冬夜的空气特别清冷和爽利,比起酒楼里那种浑浑噩噩的气息,感觉干净了好多,德泰恒还在传出来那种断断续续,没有任何规律可循的琴音。看看街两边的商家和摊贩还没有散去的意思,真是觉得,时间凝固着多好,没有战争的戚州,是多么的可爱,虽然滴酒未沾,但我自己都感觉有些陶醉了。 冷不丁“啪”的一声,从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右手下意识的扶住腰间的手枪。“啪”又是一声,枪声传来的方向,人群骚动起来,胆小的人开始往相反方向跑起来。我掏出手枪,向枪声传来的方向寻去,路上不断有人从前面跑来,几个女人还边跑边喊着:“杀人啦,杀人啦——” 我迎上前去,随手拉住一个惊慌失措的中年妇人:“发生什么事了?” “杀人了,长星楼杀人了” “长星楼?不是烟花地?谁杀人?” “长官,你自己去看吧。”妇人也不和我多说,甩开我拉住她的手,急急的跑了。 我赶忙把手枪子弹顶上膛,朝长星楼飞奔而去。 长星楼外,站着十几个脂粉女子,哭哭啼啼的,一个年纪略长,二十多岁的,应该是老鸨子,脸上的妆都花了一半,正在焦急的往里面张望,手绢不断的在额头上擦着汗。看到我过来,两只眼睛一下子就冒出光来,就像遇到救星似的一把抓住我,那手上的力道如此的大,抓得我有点生疼,但是我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她在颤抖,抖得很厉害。 “长官,长官,救人啊,救人啊,救救我的女儿们,他们虽然是烟花女子,但都是苦命的孩子啊,你救救她们,救救她们。”说完她双腿一软,噗通一下就跪在我面前。 “知道是谁?为什么在你这里杀人。”我扶住她。 “花鼠丁那个杀千刀的,今天就像吃了枪药一样,带了二十斤女儿红来,进来就打我的小厮跑堂,打完了就要我这里的头牌姑娘,我叫了桃红和媚儿过去伺候他,谁知道曲唱了一半,他就喝多了开始骂骂咧咧的打了起来,桃红被她连踢了几脚,媚儿上去劝说,他混不吝的执着媚儿说看不起他,掏出枪来就是一枪。桃红想跑也被她打死了,我可怜的女儿啊……。”老鸨子哭的声泪俱下。 “长官,他打死了两个姑娘,大家就都往外跑,他就在楼上一个个的房间抓姑娘,不知道还有几个没跑出来,您可要救救他们哪.” “好了,不要多说了,”我让边上的一个女子扶住老鸨子,“我先进去看看情况,你马上差人,去昆仑路第六军军部,拿着我的军官证,找警卫连钟明,告诉他们,石杨让他速派一个排的卫兵过来。” “好好,这就去。”老鸨接过我的军官证,递给扶着她的女子,那女子叫过来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交待了几句,那汉子便急匆匆的走了。 “还有,你亲自跑一趟,去一趟宪兵队,告诉王三炮队长,军部石杨请他务必过来一趟” “好,我自己去。”老鸨对着边上的女子交待了几句,就和着三四个人叫着几辆黄包车一起往东南方向去了。 “大家靠后,不管里面发生什么,部队到来之前,不要进来。”我交待了一句便一个大步冲进了长星楼。 一股浓郁的酒香夹杂着几丝揪人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柜台边上的一堆酒坛子被砸的稀巴烂,地上全是满满的的酒水,楼梯上却从二楼流下一股鲜血,血滴一点一点的顺着木梯子卟卟的滴下来,最后汇入到满地的酒池中,扩出了一抹殷红,那刺眼的红,仿佛在控诉着作恶者的狠毒。 “砰——叭——”从楼上扔下来一个酒坛子,甩在楼梯口,砸的粉碎。 “他妈的,部队里的那帮杂碎欺负我,你们这帮臭婊子也看不起我,看不起老子的,全他妈都别想活,让你们看不起我——让你们看不起我——”上面传来了花鼠丁歇斯底里的吼叫和踹踢身体的声音,然后便是一群女子的哭闹声。 “队长,队长,您喝多了,她们不是第六军的,你认错认了,打错人了。”带着哭腔的声音,应该是他的两个随从。 我握着枪,弯着腰,缓缓的,沿着楼梯一步一顿,悄悄地走上二楼,顺着血迹来到离楼梯口最近的一间花房门口,轻轻的把房门推开了一条缝,斜着从门缝里看进去,眼前的景象让我不禁眉头一皱。 三个男人,六个颇有姿色的女人,其中两个,头部中枪,倒在血泊中,另四个,抱在一起,蜷缩在右边角落里。 花鼠丁背对着我,右手拿着驳壳枪,左右拎着酒坛子,正在一边谩骂,一边拳打脚踢,两个随从抖抖索索的在劝说着,但看样子是没什么作用。 “你,是夏龙,你,是解良,你是王三炮,你是曲小亥,哈哈哈哈啊哈,你们看看,石杨和颜平已经被我打死了,这就是看不起我的下场,哈哈哈哈,你们服不服,服不服?”花鼠丁脖子通红,青筋直冒,脸上的鼻涕、眼泪、汗水和酒水全部混在一起,用枪指着几个活着的女子。死去的两个,血还在流着,看上去有些惨烈。 不能再让他再这样疯狂下去了,我一脚把门踹开,冲进房间,手枪同时对准花鼠丁的后脑,便衣队两个随从先反应过来,拔出手枪,同时指向我,一时间,房间里的空气凝固了起来。 ? 第六章 谁在梦中 “花鼠丁无故杀人,已经犯下大错,你们两个现在把枪指着的是谁,考虑过没有?”我对着两个黑皮便衣怒斥着。 “嘿嘿嘿嘿嘿,石——石副官,我的两个弟兄没,没别的意思,今儿喝多了,打死两个婊子出点邪火,几根金条可以解决的事情,您何必当真呢。这又不是老子第一次杀人了,军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训斥我几句罢了,楼下的老鸨大惊小怪的,不就是想多捞点钱么,一个女人她买过来也花不了几块大洋。这个事情,不是你管得了的,识相的放下枪走,我这里自然会处理的妥妥当当,明天晚上,这里的老鸨依然是笑脸迎客,今日的事情只字不提。”花鼠丁背对着我,连头都懒得回,把手枪扔到桌子上,端起酒坛子,又仰头喝了几大口,倒的有点急,许多酒都撒在身上和地上。 “把枪放下。”两个便衣往前了一步,黑洞洞的两支枪对着我的两边太阳穴。我的手枪依然对着花鼠丁,脑子里飞快的想着如何应付目前的场面。看现在的情形,花鼠丁的确是有恃无恐,他两个手下,敢对着我动枪,就知道他们对他们的主子在刘文面前的地位非常有信心,完全不怕因此得罪我和受到花鼠丁的牵连。此时我承认我有点小看便衣队了,我始终认为便衣队是一帮乌合之众,没想到,花鼠丁在这里的经营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算警卫连的卫队来了,也未必会能把他怎么样,顶多带回去,又是申斥一番?花钱买命? 花鼠丁拖了张椅子,面对着我坐了下来,在桌上捡了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嚼了起来:“你们两个,把枪放下,别让石副官下不来台,嘿嘿嘿嘿。石副官,你叫了警卫连了吧,来,坐,坐,我请你喝两杯,咱们慢慢的等卫兵来,到时候,我给你个面子,让你押着我下去,如何,这样你也能在戚州老百姓面前争个‘佩服’二字,啊,哈哈哈哈。” 花鼠丁的两个手下,把枪放下来了,走到四个女子面前,向着门外,努了努嘴,那四个女子便立刻不声不响的往外跑。 “慢着!”花鼠丁的声音异常的冷,让人后背有点发凉。 四个女子吓得立马摊倒在地上,回过头,直勾勾的看着花鼠丁。 “你们是被第六军副官,石杨副官救了,知道么?” “知道——知道。” “以后石副官来长星楼,你们知道怎么做了!” “知道——知道——” “滚!” 四个女子从地上一下子弹起来,相互扶着,冲下楼去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后,听到楼下门口,哭成了一片,我才把我的枪缓缓地放下。 “副官?呵呵呵,石杨,我告诉你,军座这半年已经任了三个副官了,都是金陵各高等军事学院的高才生,说句不好听的话,前面那几个,比你强多了,不怕,都自以为自己天纵英才,不把我花鼠丁放在眼里,结果呢,一个枪毙,一个调走,一个失踪,我就是个土匪,但是我就是知道一点,这里,我抱着刘文的大腿,我就什么都不怕,我知道刘文也看不起我,但是你知道么,这些高级军官都是官,帝国官场的官知道么,哈哈哈哈。” 花鼠丁抓起桌上的酒坛子,又是一顿猛灌。可能喝的急了,被呛了一下,扶着桌子一阵的咳嗽,左边的小个子便衣立刻过去,帮他捶背抚胸:“队长,你慢点,慢点,我们都知道你不容易,不容易。”说着鼻子一抽,似乎是心疼的眼泪要掉下来了。 “滚你妈的。”花鼠丁一把把小个子推到一边,“轮到拍马屁,老子是你们的祖宗。”说着,又朝着我讪笑了一下:“官,是坐轿子的,知道么,这个时代,他们不需要你们这些所谓的热血青年,什么狗屁,他们就需要抬轿子的,就是我这种抬轿子的,知道么,哈哈哈哈,轿子抬起来,他们才有感觉,才舒服,他们舒服了,我才能活的更好,才能踩在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的头上,才能看着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走的走,散的散,老子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赌钱骂娘,女人不断,你信不信,信不信,老子明天来,刚才出去那四个,还是像伺候皇帝一样伺候我?” 花鼠丁站了起来,准备朝我走过来,“所以说,我们要合作,只要我们合作了,军座也舒服,我们也舒服,何乐而不为呢?” “退回去。”我又把枪举起来对着他。两个便衣又想举枪,花鼠丁举起双手,让他们退到一边,朝我点了一下头,又坐了下去。 “花鼠丁,我不想和你多说什么,我现在只想在这里等着警卫连过来,把你带走,至于军座怎么处置你,我不想多管。但是现在,我必须把你看在这个房间里,你要再放肆,我就是成为第四个前任副官,也在所不惜。”我现在只有等,我一个人,只能掌控局面到这个地步。 “老弟,其实我也不想杀人,那个死了的媚儿,也是我多年的老相好,老子平时的枪都是上了保险的,拿着枪吓唬她,也是经常的事儿,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响了。再加上喝多了,桃红这个婊子又大喊大叫,老子就顺手蹦了。是不是啊,猴子。” “是,是,是,石副官,平时咱队长可疼这小妮子了,可惜啊,唉。” “我不管你是怎么杀的,军座自有定夺。” “妈的,小赤佬,老子好说歹说,真是姓石的,又臭又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实话告诉你,王三炮那样从血里爬出来的十三点莽夫我还怕他三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不顾一切的吃错药,你这种整天抄抄电报的,送送信的,老子从来就不放在眼里。”花鼠丁有点不耐烦了,一下子把手里的酒坛子甩在地上,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滴滴——滴滴”,外面警哨大响,车辆的刹车声,军靴的脚步声接踵而来,随后从房间外冲进来一队士兵,半自动步枪全部上膛,对准屋里的所有人,包括我。 “你们是军部警卫连的,还是宪兵队的?”我随手把枪交给其中一个士兵,“我是石杨。” “知道你是石杨,咯咯咯咯,副官大人。”这个声音让我眉头一皱,颜平笑嘻嘻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把枪还给石副官,另外三个人的枪,给我下了。” 拿着我手枪的士兵双手把武器还给了我,随后向我敬了礼,然后走过去吧花鼠丁三人的手枪缴了过来,9支半自动步枪对着他们,花鼠丁三人也不敢过多动作。 “夏副军长到——”话音未落,夏龙就出现在门口,微笑着,踱着方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门口和我哭诉的老鸨和她派去的那个小厮。 颜平走到我旁边和我并排站着,小声对我说:“别说话,看着,听着就行了。” “夏——夏军长。”花鼠丁慢慢的站起来,刚刚因为喝酒而通红的脸,变得煞白煞白,他看了看我,那意思是,你居然是夏龙的人。 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我安排老鸨去通知警卫连和宪兵队,最后来的是夏龙和他的卫队。我看向颜平,她表情严肃,立正站定,看样子并不想多说什么。 夏龙走到桌子前,一个卫兵拿过来一把椅子,放在他身后,他慢慢的坐下,拿起桌子上的一只杯子摆在自己面前,另一个士兵立刻拿过一个酒坛,替他把酒倒上。缓缓的举起杯子,喝了一口,咂了咂嘴:“呵呵,醉仙居的女儿红,花队长真会享受啊。” “夏——夏军长,小人,小人……”花鼠丁有点尴尬。 “嗯,这螃蟹也不错。”夏龙又拿起一个螃蟹腿,蘸了蘸醋,放到嘴里嘬了嘬。然后往桌子上一扔:“花队长,这桌菜,不便宜吧。” “这个,这个,夏军长,我,我……” “痴风轻舒长袖,眠叶扶地知秋。蒲菊散银换新酒,也把玉壶香透。 膏蟹怎知心忧,举螯气冲斗牛。神器倒悬青红转,管汝将相王侯。” “花队长,这首西江月,鄙人填的可好?”夏龙不大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花鼠丁。 “好,好,夏军长文思泉涌,出口成章,在下早有耳闻。佩服佩服。”花鼠丁的声音颤抖起来。 夏龙没有搭理他,转过身对着我笑了一下:“石副官,听说你对诗词颇有研究,你觉得怎么样?” “夏军长,平仄准确,压韵到位,用意深沉,形容花队长再合适不过了。” “啊?形容我的?”花鼠丁显然没有这个智商听出夏龙的意思。 夏龙朝我点了点头,回过头,朝向花鼠丁笑道:“杀人了?” “误杀,误杀,长官,是误杀。” “几个?” “两——两个”花鼠丁的额头上的汗刷的流了下来,脸色已经白的不像样子了。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都告到我这里来了,你说是误杀?”夏龙瞥了一眼边上的老鸨。 “谁说的,长官,今天姓花的就是老找茬的,进来就打小二,分明是喝酒闹事,杀人打人,长官,你要为我们做主啊。”老鸨说着说着,又哭闹起来。边上的小厮摸了摸脸上的耳光印子,似乎现在还在疼,刚才逃出去的四个女子也适时的走了进来,抚摩着各自的伤口,嘤嘤的哭着。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夏龙摆了摆手。 “夏军长,您可不能听一面之辞啊,这个媚儿本来就是我的相好儿,今天我是喝酒了,但我平时也是喜欢用枪和她闹着玩的,我的枪一直都是上了保险的,今天不知怎么的子弹居然是上膛状态的,夏军长,您明察啊。” “哦,是么?”夏龙笑了笑,对着花鼠丁后面的两个便衣道:“你们花队长说的,对不对啊。” “不对!”左边的瘦高个往前走了一步:“报告长官,花队长平时就好拿枪吓唬人,而且他的枪从不上保险的,这两个死了的女人,今儿也是第一次见,不是他什么相好的。” “猴子,你……”花鼠丁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看着瘦高个儿。 “是的,是的,今天花队长就是因为没有在德泰恒吃上酒,怀恨在心,窝了一肚子气,才到这里来撒气的。”边上的小个子附和着。 “田鸡,你们——你们……”花鼠丁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抬起头,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啪的一下又站起来,用手指着夏龙,举枪的卫兵立刻一拥而上,两个用枪顶住他的脑袋,另两个把他两只手反绑起来,然后往他膝盖窝一踹,花鼠丁吃不住疼,就噗通一下跪在了夏龙面前。 “厉害,厉害,滴水不漏。”花鼠丁抬起头,反绑的双手让他疼的冷汗直流,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夏龙,老子栽了,石杨是你的人,这老鸨,小二,还有猴子,田鸡,都是你的人,德泰恒的那一出,也是你让颜平故意演的是不是?” “你呢,估计不会活的太久了。”夏龙笑了,“其他你都猜对了,不过你冤枉了石副官了,他安排的老鸨和小二去通知的警卫连和宪兵队,不过呢他们两个是来通知的我而已。还有,颜秘书只是执行我的命令不让非军人入席,其他的,我可不会让这两位青年才俊知道的太多,压力太大,是不是啊?”说完,朝着我和颜平咧着嘴,笑得看着那么憨厚。 “石副官,你既然不是夏龙的人,你说句公道话,我就算是杀了人,是不是应该宪兵队抓我,夏龙没资格抓我?就算杀我也是刘军长亲自审我,杀我,其他人没权力。”听说我并不是这个局里的人,花鼠东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向我拼命地吼着,身子也死命的挣扎着。 “哦,我没资格治你是吧!”没等我答话,夏龙从胸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我这里有一封密信,来,石副官,替花队长读一读。” 我接过信封,抽出信瓤展开: “着,授权第六军副军长夏龙在第六军及戚州城除军事安排及团以上军队调动外,各常务在刘文外出及其他暂时无法行权之时,可随机应变,便宜行事,先行后报。集团军军部授权人副司令陆军大将金东。” “石副官,把信给花队长看看,有没有假。” “是。”我把信展开在花鼠丁的面前。 “看清楚了?这张授权书治不治的了你?金东大将治不治的了你?” 花鼠丁跪在地上,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快瘫了,浑身上下都瑟瑟的抖着,牙关咬紧,眼睛通红,已经不能说话了。 “好了,就在现在,军座因为为我祝寿,多喝了几杯,正在府中安睡,正是金将军所说的其他暂时无法行权之时,我就斗胆代为行使一下戚州治安这一常务了。”夏龙站了起来,情绪激动的说着:“来人。” “到!“押住花鼠丁的几个士兵答应的很迅速。 “把花鼠丁压到门外,说明缘由,当众枪决,以安民心。“ “是!”回答完,四个人便把花鼠丁押了出去。 “夏军长,饶命啊,夏军长,我错了,我错了,你饶我一条狗命吧,我做牛做马报答你啊,夏军长……”花鼠丁带着哭腔,撕心裂肺的喊着。但此刻似乎已经晚了,十几个人证,地下的两具尸体,有杀人动机,甚至两个随从都能做出证词,要想活命,除非刘文强留,不然,是谁都保不了他,可是他的刘军长这个时候正在梦中酣睡呢,如何管得到他呢。 “花鼠丁,借酒撒泼,滥杀无辜,为我第六军所不容,今日审定完毕,即行枪决。” “叭——”一声枪响传来,我看到站在角落的两个便衣抖了一下,老鸨、小厮和四个女子都有点发愣,仿佛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了。 “好——”门外传来一片叫好声,百姓对这次及时的处置还是非常赞赏的,不管怎样杀人偿命,军队反应如此之迅速,没有护短,着实大快人心。 “先走一步,明天,你可以对你觉得有证据的如实汇报。”夏龙向我点了下头,就径直走出屋子,下楼,上车,带着大部分士兵离开了。留下了几个人,开始处理留下的尸体和血迹。 看着抬出去的两个妙龄女子,我叹了一口气,砰的一下坐在了地上。颜平有些歉疚的看着我:“石副官,对不起,今天的安排,我也不知情,我,自己也觉得是做了一场梦,你也不要怪我,也不要怪夏军长,至少他为戚州除了一害,毕竟这个人作恶太多了。” 我苦笑了一下:“颜秘书,我不是责怪任何人,我们并不在梦中,两条命换一个花鼠丁,不知道是不是能划上等号,真正在梦中的,是这两个无辜的女子啊。” 第七章 胭脂燕 翌日,晨。 一夜未眠。坐在军部的大门石阶上呆呆的想了很久,花鼠丁虽然死有余辜,但昨天的一切,不禁让我对第六军的每一个人都怀疑起来,这里的人们都是他们自己吗?我可以去相信吗?没有一点的手段,真的就无法生存吗?外有强敌抵御,需内里团结一致,还有几天有一场打仗要打,但是,我们真的准备好了吗?我们自己的内心有几分把握,还是输赢与我无关,胜败兵家常事呢? 越想越乱,越想脑子越疼,越想越觉得可怕。不由得站起来,抬头看看刚刚升起的太阳,他依然准时的冒出了地平线,告诉大家,新的一天开始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石副官。”一个士兵走到我面前,是刘文的勤务兵:“军座醒了,请您去他住处走一趟。” “好,这就去。” 我找了个水缸,用手掌端了些水,胡乱的洗了洗油腻腻的脸,醒了醒精神,就向刘文的寓所走去。 与门口的两个卫兵互行军礼后,我走进了刘文在宝丰胡同的住处。刚进入中庭,就看到来已经来了不少人了。元紫衣,田芳,许峰都在堂前的客椅上坐着,刘文背朝着他们,抬着头凝视着正堂上挂着的一块匾额,匾额上用金漆写着四个大字:“戒急用忍”。这块匾是金副司令送给他的,让他动杀心时,先站在匾额下默视3分钟再做出决定。四个人都不说话,默默的或站或坐。看来我是来的有点晚,赶忙走上前去,立正行礼:“军座,各位长官,我……” 话未说完,看到元紫衣伸出右手食指,划出一个“1”字,摆在自己的嘴唇上。我会意的点了点头,元紫衣眼睛向着她旁边的一张空着的椅子看了一下,示意我坐下,我就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双手扶着椅子的扶手,看着刘文的背影,慢慢的,学着其他人,也坐在那里,看着刘文。 “马上要打仗了。”刘文缓缓的说着,“今天早上,我和金东将军通了电话,告诉他第六军的意图,希望江宁方面能做出一些呼应。金副司令完全赞成,但江宁毕竟驻军有点少,金陵总部除了表示在粮饷方面给予无条件的支持,其他还是要靠我们自己。”刘文做了一个深呼吸,低下了头:“你们,有什么想法?” “军座,”元紫衣站了起来:“这不是一个好消息,但我觉得,这是一个现实,我们只有接受,如果金陵方面现在真有足够的军队来和我们配合作战的话,早就把江镇要塞给啃下来,把戚州和金陵连成一片了。但属下认为,凡战者,心战为上,兵战为下,如果把这个消息发布出去,则兵马未动,士气已竭,所以属下认为,应该重点表述金陵对我军粮饷武器上的大力援助,不提江宁的兵力接应问题,第六军是哀兵,哀兵经不起这样的坏消息啊。” “嗯”刘文把头抬了起来,又看着那块匾:“许峰,命你即刻准备在指定投放点,接收金陵方面空投的二十万现大洋、10万发子弹和三千发各类炮弹,这次不管接收到多少,丢了多少,我都要奖励你,大张旗鼓的奖励,大张旗鼓的宣传” “是。”许峰回答的很平静。 “田芳。”刘文转过身来,看着我们四个,“便衣队就地解散,选择忠实可靠的,可以编入警卫连,扩充警卫连为警卫营,钟明,任营长。“ “是,马上办。”田芳身子向前欠了一下,表示赞同。 “石杨。”刘文看着我,样子显得很憔悴。 “在!” “从警卫营里给你拨一个排,战时作为军直属教导队,非战时为我的贴身近卫,参与17日的奔袭作战,先编入申银的工兵旅,直接受申银指挥,工兵旅守强攻弱,在此次作战中应该担负防御北方江镇要塞出兵援助的任务,你曾经说过,你带过一个排做过防御任务,希望抓住这次机会,好好的历练历练。” “是,军座放心,属下必鞠躬尽瘁,马革裹尸在所不惜。” 刘文眉头皱了一下:“战役未开,不要妄言生死,记住,死者已矣,历史是生者撰写的。” 我点了点头,默默的望着刘文。 “你们三位是s集团的精英,石杨——算半个,今后不论遇到什么问题,我希望不要让我失望。”刘文有些黯然的看着我们,又转过身去:“好了,我累了,你们做事去吧。” 我们四人见状,便互相望了一眼,默默的转身,鱼贯而出,我走在最后一个,刚想跨过台阶,就听到刘文说了一句:“石杨,你留一下。” 我停住了脚步,元紫衣拉了拉我的衣角,悄声说道:“去吧,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向元紫衣笑了一下,点点头,又只能折返回去。 “军座——”我决定不等刘文问了,直接说了,省的憋着难受:“花鼠丁的事情……” “他早就该死了。”刘文双手扶住中堂的长案。“我其实早就不想留他,只是觉得他是茅山的土匪出身,熟悉这金州茅麓诸峰的一草一木,如果有他做向导,我军打通金溧,便是事半功倍。”他又叹了一口气:“夏龙啊夏龙,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会在战前来这么一手,这个人就是有一万个不是,也应该让他打完这一仗啊。” “军座,您全都知道了!” “整个戚州,整个第六军,有什么能瞒得了我么,每一个细节我现在都清楚的很?”刘文皱了皱眉头,眼睛里露出一点寒芒:花鼠丁这件事情,夏龙在私,我在公,但既然已死,我也犯不着为了这么个小人,去和夏龙撕破脸皮,毕竟他是金生元帅钦点的人,是金东副司令亲自从东北请来的武器专家和战术高手,所以,不管你看到了什么,或者悟到了什么,记住,凡事利大于弊者皆可行,凡人优强缺弱者,皆可以用,何时何地利弊互换,优缺倒转,则可弃也,昨天我喝的很尽兴,花鼠丁该死,他撞到夏军长头上了,活该,明白么。” “属下明白,可是昨天——。” “下去吧,军人眼里,只有今天,好好准备。” “是。”我立定敬礼,转身离开。 “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活着。”刘文又叹了一口气,看着我离去的背影默默的念叨着:“你还不错,我不想再找一个副官了。” 走出大院,看到刘文的福特车停在墙边,引擎盖打开着,司机老程正在检修。看到我走出来,抬起头憨憨的朝我笑了一下:“石副官,早啊!” “你也早啊,程师傅,怎么,车坏了?” “小问题,开着没事儿,但刘军长很在乎细节,不好怠慢了。呵呵,看今天几个长官都来见了刘军长,是不是有大仗要打了?” “呃,我是个副官,打不打仗的,我管不着。”我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打开了车门;“嗯,一点酒味都没有,挺干净啊,老程。” “呵呵呵呵,弄了一晚上,先用醋熏了大半夜,再用茉莉花茶泡的茶水,擦了四遍,才算好。”老程一边捣鼓着汽车,一边和我搭着话。 “花了不少功夫,这样你一夜没睡吧?”我觉得这个老司机挺负责的。 “常事儿,常事儿,没啥的。” “老程,你来第六军多久了?是以前就在的,还是从金陵派过来的?手上的活这么细,这么肯吃苦。”我笑道。 “都不是,都不是,我来了也刚两个月,我以前是给一个商人开车的,后来发现那个商会是日本人开的,我不喜欢日本人,就到这里来打听打听有没有活干,军座觉得我老实,就留下了。”看来是弄好了,他把引擎盖往下一放,“去哪?我送您?” “不了不了。”我赶忙摆摆手,“住处不远,我自己走走好了。”说完向老程抱了抱拳,权且当作谢意,便往住所走去了。 ”您慢走!“老陈一边笑着和我道别,一边擦着他的车子。 在大街上慢慢的逛着,时间还不到10点,本想回去睡一觉的,但总觉得有些什么事情没有办,就一边晃荡一边想着昨天的一幕幕,想着刘文今天说的话。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长星楼的门口。地上还有些血迹,应该是昨天枪毙花鼠丁的时候留下的,但已经很淡了,不仔细看没有人会在意。姑娘们依然花枝招展的招揽着客人,思春的男人们依然像饿了几天的馋猫一样,急吼吼的往里面冲。 我笑了一下,怎么自己会晃荡晃荡的走到这个地方,自嘲的摇了摇头,转过身,便准备往回走。 “哟,这不是石副官么。”身后传来一声略显娇俏的声音。 我回过头,是昨天的那个老鸨,正站在门口,和昨天狼狈的样子比,今天似乎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标准的欧式宫廷卷发发式,略施粉黛,一身宝蓝色,白毛领子绣花棉质旗袍,左手扶着腰,俏生生的看着我。 我朝他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回头就要走。 “不进来坐坐?”老鸨笑道。 “对不起。”我不想和她多有接触:“这个地方,我不习惯。” “咯咯咯咯,石副官,我这个地方,你觉得脏,但是我不这么觉得,我们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在这乱世,有多少女人有能力养活自己,保护自己?英国诗人申斯通说过:‘战争使多数人流血,却养肥了少数人’,就允许你们这些臭男人杀人放火,欲壑难填,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苦命人靠自己的一些姿色,维持着一点生存欲望,难道有错么?”老鸨笑盈盈的看着我,但声音里却夹杂着冷艳的刀锋。 “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没想到一个胭脂地的老鸨,会有这番见解,便扭过身子,正对着他:“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咯咯咯咯,海燕!”老鸨摇了摇头:“你刚来戚州么?” “戚州是本乡。但以前一直在金陵求学,所以……” “啊呀,好冷啊,石副官,您是想一直和我在这风口聊天?你就对昨天的事情一点都不好奇?” “这……,可是军队条例……” “好啦好啦,我呢,可以不让你进去,我没别的意思,其实就是觉得昨天虽然是个局,但你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在帮我的忙,我欠你的,所以想请你吃个饭把。” “那是我的本职,不需要姑娘放在心上,说到昨天,真是惭愧。”我摸了摸我的钱袋:“这样,今天午饭,东坡饭店,我们……” “德泰恒,老娘请。”不等我说完,海燕便坐上停在路边的黄包车,拉车师傅哈哈的笑着,拖着车跑了。 我苦笑了一下:“也没几步路。”摇摇头,便跟了上去。 又是德泰恒,依然熙熙攘攘,络绎不绝。海燕下车后,扔给车夫一块大洋,笑道:“不用找了” “谢谢,谢谢海老板!”车夫满脸堆笑的接过大洋,鞠了个躬,颠颠的走了。 “啊哟,今儿个是吹了什么风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把。”门口店小二那嗓门儿叫一个响亮:“长星楼的海老板,怎么有空光临我们德泰恒来了,您是吃饭那,还是喝茶啊,还是找个姑娘唱个小曲啊。” “少给老娘贫嘴。”海燕笑嘻嘻的又扔了一块大洋给小二,“这个戚州城,论到弹琴唱曲,除了你们老板娘,谁能和我比比?开个雅间,把你们最好的菜给我上上来,今天你奶奶我请客。” “好说,好说,天字第二号,贵客两位,楼上请。” 海燕回头看了我一眼:“愣着干什么?走吧!” 天地第二号雅间,摆设很熟悉,一张桌子,一张琴,边上点着檀香,微微醺的,让人感到有些飘飘然。我突然想到了昨天在这里遇到的白衣女子,也就是这德泰恒的老板娘,那种清丽让人过目不忘。再看看眼前这位,姿色虽不如,但气质却又超然,昨日的雅量脱俗,今日的却更显风尘妩媚,前者天上冷月,后者炉中烈焰,一个遥不能及,望洋兴叹,一个近在咫尺,亵玩则伤。 “来,为你昨天的帮助和胆量,敬你一杯。”海燕添上酒,举起杯子。 “你和夏军长什么关系?”我呡了一口,不敢多喝。 “没什么关系,合作关系。”海燕干了一杯,又缓缓的给自己斟满。 “收了他多少钱?” “咯咯咯咯,石副官,你觉得我是缺钱的人么?”海燕把身子往椅子背上一靠,突然不笑了,眼睛露出了凶光:“我海燕要弄死的人,都该死。” “这么说,你和夏军长……” “各取所需罢了。花鼠丁在戚州的所作所为,大概你也知道,不论以前做土匪还是后来的便衣队,都是恶事做尽。既然夏军长想借我的地方做个局除掉他,那么何乐而不为呢?”海燕说的很平静,似乎在说别人的事情。 “但是,那两个姑娘呢?她们就该死?”我静静的看着她。 海燕的嘴角抽了一下,又喝了一杯,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个媚儿,一身狐媚之气,早在半年前就和花鼠丁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花鼠丁干事情,有一多半是她出的主意,我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这次正好一并除掉,至于桃红——,是我大意了,我没想到花鼠丁会开第二枪,她是无辜的,我欠她的。” 说完走回桌子前,端起酒壶,眼眶有点红红的:“来,石副官,为桃红干了。”说完仰起头,将酒壶里的酒一并喝去了。 我看了看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净。 ? 第八章 战争真的开始了 海燕走到桌边的古筝前,缓缓坐下,双手扶住琴弦,弹了一个强音,那一声犹如惊涛拍岸,让人心悬高崖,情卷万千: “将心触碰,遍身伤痕。 时光荏苒,岁月迷朦。 忘却流连,铭隽青灯。 携卿相守,相视无声。 愿执手, 张弓搭箭穹庐断, 婷婷一立裏玉风! 了无恨, 情剑穿身, 踏鸾凤, 只追香魂…………” 边弹边吟唱,起先还强忍泪水,唱到最后,海燕便泪流满面,用心至深了,那模样真如海棠带雨,感慨万千。 我呆呆的看着,听着,都说世间风尘无情,胭脂无义,看来这名叫做海燕的女子,为仗义除奸,为逝者落泪,有情有义,确实值得我敬佩。 曲声刚落,悠悠然从隔壁传来同样的琴音,似乎在与海燕相合,这个琴音和歌声我是有点熟悉了,应该出自昨天晚上夏龙寿宴的同一人。 “随性而行,一切看轻, 今生前世,早晚寂静! 强者弱者,谁举雷霆。 万般奈何,慧根不冥。 愿得点化,一世不醒。 来生还抱初心! 天安、地灵,风清、水净, 皆归微尘, 不留半丝眷情。 且惊、且听、且信、且明, 何处觅知音, 何人了我云中影…………” 这两首追风曲,唱的整个德泰恒鸦雀无声,如果说海燕的词曲似濒海骄燕,迎风傲啼。那么后面这一曲,则如云中飞雀,闻达于天,一唱一和,让所有的客人好像喝了许多酒一样,醉了一般。 隔壁曲歌一停,海燕连忙掏出手绢把脸上的眼泪擦得干干净净,朝着我笑了笑,那意思是,让我见笑了。 “唉!”隔壁传来一声叹息:“海上青燕,误入风浪湿飞羽,心高于天。” 海燕笑了,轻轻的坐下,笑着吟到:“云中玄鸟,笑看红尘绕双翅,命自成仙——这里酒都喝光了,老板娘应该添酒了,不要怠慢了贵客。” 蓝布帘子一挑,一女子手捧酒壶,款款而入,与我心中猜的不错,正是昨天晚间遇见的歌女,也就是此间女主人了。 女子向我点了一下头,便走到海燕对面,面带笑意,缓缓坐下,伸手给三人均满上一杯,自己举起杯,向海燕示意,便饮了一口。 “不是说我这里太雅,受不了么?”放下酒杯,笑道。 “咯咯咯咯,姬云燕,你以为我喜欢你这个酸不溜丢的地方?”海燕朝我看了一眼:“还不是我们石长官,我有心请他吃个饭答谢一下,却嫌我那个地方太俗气,这戚州城能上的了台面的,也就你这个地方了。” “哦,没想到石长官也是个脱俗之人。”姬云燕朝着我点了一下头。 “你可算了吧,这男人啊,就是这天底下最最薄情寡义之人,嘴上说着德泰恒雅量高致,长星楼俗不可耐,把你姬云燕供的跟个神似的,把我说的满身脂粉,但是呢,那双腿还是往我那里迈的多,是不是?” “然后呢?”姬云燕笑着问道 “老娘最看不惯,那些前脚刚刚和你姬云燕抚琴唱曲吟诗作对,后脚跑到我这里左拥右抱,上下其手的臭男人。也是,咱们各取所需,在戚州男人给你的是心,给我的是财,人心易变,还是大洋可靠啊,你说是不是啊,长官?” 海燕说完,便和姬云燕一起看向我,似乎要我给个说法,这可让我非常窘迫,两位老板娘都等待着答复,这一回答不好,可是一个都得罪不起的啊。 “两位姑娘,我——我,海燕姑娘的一番话,至为有理,但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如此不堪,我想我第六军应有大批好男儿,为国报效,不图私利,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两位姑娘这般国色,我想,众多男子中如有垂涎,当在情理之中把。” “那你呢?“海燕附过身,双手环抱按在桌上,向我面前凑了凑,“我们两个,你垂涎哪一个?” 我觉得背后脊梁骨搜搜的发冷,看了一下姬云燕希望他能替我解围,但是只见她用左手托住面腮,笑笑的看着我,似乎也在等我的答复。 “这个——这个,”我端起酒杯,正色站了起来:“两位姑娘可是误会我了,我石杨虽然一介武夫,但是孰轻孰重还是分的清楚了,我一向认为,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儿女情长,暂且应该搁下,尤其是军人,战乱中本不应该有所牵挂,或者让她人有所牵挂。海姑娘所问的事情,抱歉我不能回答,现在自罚一杯,以示歉意。”说完,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海姐姐,这个回答,我挺满意的,你呢?”姬云燕笑盈盈的看向海燕。 “你就知道捣糨糊,为男人解围,咯咯咯咯,好啦,好啦,这饭也吃的差不多了,石副官,咱们可以走了,不要打扰人家做生意,咯咯咯咯。”说完,海燕站起身来;“老板娘,算账。” “刚才你的一曲《心经》,够在我这里白吃半年了。”姬云燕笑道。 “算你识货,不过呢,我不喜欢你这一套,就十块大洋,多了算赏你的,走了。”海燕在桌上排了十块袁大头,朝着姬云燕点了点,便挑开门帘出去了。 我也站起来,向姬云燕抱了抱拳,姬云燕笑着往门外歪了歪头:“快跟上去吧,她一定有话对你说。” “多谢。”我挑起了帘子,正欲出去。 “以后想在戚州,在第六军有所作为,长星楼和我这里可以常来,如果你真的是个刚正廉洁的军人,那么,你到德泰恒和长星楼——三折。” 我回过头来,“我是否清廉,你怎么知道?” “我自会知道。”姬云燕笑得很灿烂。 “告辞。”我放下帘子,长舒了一口气,便向门口追去。 海燕已经在门口等着我了,看我出来,便笑道:“你运气不错啊,这戚州城有几个男人可以像你一样单独一个雅间,吃着酒,听着曲,雅俗共赏!和你说什么了?” “哦,说叫我赶快跟出来,你有话对我说。” “嗯,还算是我的知音,了解我。”海燕笑了一下,便收敛的笑容:“我不是军人,也不喜欢打仗,但是我觉得第六军算是个不错的军队,至少比那些亲日的伪军强,今天看来,暂且可以把你定性为一个好人,以后有什么可以帮的上的,尽管来找我。“ “谢谢你的信任,但是你怎么这么自信我就是个好人呢?“ “我自有手段。”海燕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异常的冷。 正说着,突然一辆黑色汽车从我们身边开而过,那样子是往城门方向去的,定睛一看,是刘文的那辆福特,这戚州城也只有他有这辆车。由于在大街上,车开得不快,我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车里没有人,只有司机老程,他并没有看见我,径直的开过去了。 “老程这个人,你接触过没有?”海燕突然问我 “几面之缘,都是军座贴身,总有一些交集,看上去蛮憨厚的,据说是憎恨日本人,放弃了日本商会,军座看他老实,又恰好缺人,安排他做的司机。” “哼哼,是否憎恨日本人,我不知道,老实?是花鼠丁觉得他老实吧,这个人曾经在长星楼与花鼠丁单独见过不下5次,现在你还觉得他憨厚和老实么?” 我愣了一下,忙停住脚步,看着海燕。 “逢人且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这是姐姐给你的忠告。行了,也快到地方了,今天就到这了,有空到我这里来坐坐,如果有些有用的零碎消息,自会告诉你。” “海姑娘,你和姬云燕姬老板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这么问?” “她说你的长星楼,她的德泰恒,我来了,都是三折。”我笑着看着她。 “这个臭妮子,她凭什么给我做主?”海燕咬了咬牙齿,看了我一眼:“我这里一折,不,免费,咯咯咯咯,就怕你不来,哈哈哈哈啊!“说完,便挥了挥手,转身往长星楼去了。 在长星楼门前站了好一会儿,才算缓过劲来。我自嘲的笑了笑,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都是汗水,忙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擦汗。却发现口袋里多了一样东西,是昨天交给海燕的军官证,不知什么时候还回来了,我却浑然不知。我不禁惊了一身冷汗,这个女人的手段果然非凡,如果她真的想置我与死地,我是必然活不过明天的。转念一想,又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也由此看来,她和姬云燕至少不会是我的敌人。这个乱世,过于厉害的人物,我不指望会是自己多好的朋友,只要不是对立面,就算是安心了。 喝了几杯酒,听了两曲天籁,突然发现自己松了下来,一阵倦意袭来,我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迈步向军部的住处走去。 “砰砰砰——砰砰砰——”这才没睡多久,就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了,我一下子坐了起来,拿起军服一边穿,一边问:“是谁?” “石副官,我是警卫营一排排长林锋,现编为军直属教导队副队长,奉命率领教导队全体士兵向您报到。”门外一个声音高亢的喊着。 “哦,稍等,我马上就出来。”我一拍自己的脑袋,一晚上没睡,脑子里一直在胡思乱想,把刘文安排的大事给忘得一干二净,真是该死。马上把衣服裤子穿好,到镜子前整理好军容,找把梳子理了理头发,一边带上军帽一边大步流星的冲到门前吧大门打开。 三十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列三排站在我面前,中间站着一位中等个头,极为年轻的少尉军官,圆脸,高鼻,浓眉,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见我打开门从里面出来,他立刻正色立正,行一个标准的军礼:“军直属教导队林锋,率全体官兵,向石副官报到。”身后士兵,全体立正,行执枪胸前礼。 我立刻站正回礼:“稍息!” 林锋走到我面前:“石副官,说两句?” “不了,让队伍原地解散,回去休息休息。”我微笑着说道:“今天教导队放假一天,大家在戚州城该玩玩,该逛逛,但别忘了军纪约束。”然后又收起笑容:“晚上8点前,全部回到军部驻地。回营后,林锋代我点名,自点名后,我教导队一级战备,全体枕戈待旦,随时听候我的命令,清楚了没有。” “是!”回答的很响亮。 林锋向我敬礼,然后转过身:“全体都有,各班班长带出军部,然后原地解散。”说完,一众士兵按顺序陆续鱼贯而出。 林锋又转过来,朝我笑了起来,那个眼神很纯真,看不出一点邪乎的东西,让我心里觉得暖洋洋的。 “石副官,我也可以解散,爱咋咋地?”林锋笑着。 “当然,我说了教导队放假。”我看着他,想收掉笑容,装出一副长官的样子,但是我看着他的笑,却始终装不起来。 “那敢情好。”林锋一下子坐在了台阶上,一把把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可难受死我了,石哥,你是不知道,自进入第六军。我就没休息过一天,长官面前装,士兵面前装,都快装出毛病来了!” 我看着林锋,发现把帽子脱了,他的头发居然是花白的,“小林,你的头发?” “想媳妇儿想的呗。”林锋刚才那种嘻嘻哈哈的表情突然没了,换成了一种特别神往的神情:“媳妇儿在山东,刚洞房没多久,烟台就打起来了,我本来想着一身本事能干出个头来,就把家安顿好去参军,谁知道,刚进了部队,就被军座编入了警卫连,这什么狗屁仗都没打。”林锋说着说着,挠了挠头:“没成想,军座被调到了戚州,这不,整个警卫连带过来了,我也从山东到了这儿,走的时候媳妇都怀上了,哎呀,每天想啊,盼啊,白天想上个战场立功杀敌,却始终是个警卫,永远围着军座转,晚上想媳妇在山东不知道咋样了,呵呵,你说我是不是挺会琢磨的,这老琢磨老琢磨,头发就白了。呵呵,呵呵!”说着说着,林锋又笑了。 “山东的仗打完了,烟台是s集团军的主力第二军驻守,应该是比较安全,你媳妇在那,你也应该放心。”我蹲下来,宽慰着他。 “那是那是,上次老乡过来,给俺带信,说俺媳妇好着呢,琢磨着也快生了,我也就是想想而已,不会影响打仗的。”林锋一高兴,山东腔都出来了。 “那,既然已经有了家了,怎么想着去参军的呢?不在家好好过日子?” “这不是家里穷么,我想着自己有力气,有本事,参了军,以后打仗立功,家里的日子总比种地交租子好点,反正驻地也是在我家那,但谁知道会被调到这里来呢,等生了娃,就把媳妇给接过来。” 我微笑着点点头,心里却盘算着另一件事情,林锋是有家的人,老婆也应该是怀孕了,是一个家的顶梁柱,那么还要不要让他上战场呢?看他的样子,真是特别想上场杀敌,但是子弹无眼,如果真的有三长两短,一个家的顶梁柱就没了。 “小林,咱们教导队马上会编入申旅长调度,参与作战。“ “是吗?”林锋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那敢情好,就盼着呢。” “这次是一次奔袭强攻,我们只是参与,至于分配到什么任务,还是另说,但是不管什么任务,教导队都要不折不扣的执行。” “是,林锋明白。” “去放松一下吧,你要晚上7点前到位,准备例行点名。” “是!”林锋咧着嘴,笑嘻嘻的向我敬了一个礼,便往院子外面跑去。 “嗯。”我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甩了一下酸酸的胳膊,正准备回屋里继续睡。突然听到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便站在原地等着,看是谁的车。 黑色的福特出现在门口,刘文不在车里,依然只有老程从车里下来,满身的汗,领子大敞开着,似乎很着急的样子。我的住所在整个军部大院的最外层的偏房,他一进来就看见我站在门口,稍稍愣了几秒钟,眉梢一动,便朝我笑了一下:“军座让我来军部拿个东西。” 我点了点头:“什么东西,我去拿吧。” 老程笑着摆了摆手:“不用不用,就是本书,就是本书,我去拿一下就出来。” “没事,我正想看看军座的书架上有什么好书,这几天晚上也可以看看。”不等老程再答话,我便迈开步子向军部走去。 老程尴尬的干笑了一声,便跟在我后面走着。 和守门的卫兵打了个招呼,我和老程就到了刘文的军长办公室门口,我伸出左手示意老程先进,他哈哈的点了一下头,就走在我前面,径直朝着刘文的书架走去。我站在后面看着他,他回过头朝我笑了一下,然后在朝着书架上的几本书略略的扫了几眼,便从里面抽出了一本,回过头来,朝我憨憨的笑着:“应该就是这一本了。” 我走过去,接过那本书,马汉的《海权论》,“军座开始对水军作战感兴趣了?” “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他说拿哪个就是哪个么。”老程还是笑着,声音很平静。 我将书大概翻了翻,确认里面没什么东西,就递还给他:“去吧,别让军座在家等急了。” “是,是,这就回去。”老程接过书,朝我欠了欠身子,便扭头往外走。 “老程!”我突然想起什么,在背后又喊了他一声,他停了下来,愣了一愣,转过身,朝我笑道:“长官,还有啥事?” “把风纪扣扣起来,虽然是司机,但咱也是军人是不是?” “这扣子,掉了,我比较笨,不会缝,啥时候有空去裁缝铺子,把他钉起来。”老程又点了下头,哈了哈腰,转身匆匆的出去了。 我跟着走了出去,刚走到大院门口,老程已经开车跑的看不见影子了。我摇了摇头,想着应该打完这一仗后,仔细的调查一下这个老程的底细。刘文的贴身之人,本来没觉得怎样,为什么海燕提过后,就觉得此人的行为有些别有用心呢?我并不是特别工于心计的人,不喜欢多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但既然在这个位置,便应该负好责任。 正琢磨着,头顶上传来了飞机巨大的轰鸣声,抬起头,看见一架运输机在不远处的空中不断的盘旋着,密密麻麻的投下许多的降落伞,每个降落伞下都是大小不等的箱子和麻袋。大门口的街上,十几辆卡车,排着队呼啸而过,向着空投地点驶去。 我知道,金陵增援的粮草弹药和辎重到了,战争,真的要开始了。 第九章 挺进与圈套 17日,子夜。 所有部队全部在城外邹家村集结完毕,开始向金州县行军。天公不作美,前日的一场大雨,已经把西城门外的路面泡得有些松软,大量运输榴弹炮的卡车开过以后,压出了许多的水坑和泥泞带,这让后面的步兵行军非常的困难。而此时于慧的心情应该非常的焦急,因为我所在的部队刚刚得到命令,要求原本做殿后任务的工兵旅,急行军加速前进到大部队前方,发挥工兵特长,抢修前面被大雨冲刷无法行走的泥路,为21旅和22旅的行军做好前期的准备工作。 我带着教导队一直随工兵旅的旅部左右,申旅长要求我们作为预备队,随时等候命令,我和林锋虽然觉得成为最后的梯队,有点没面子,但是执行命令是必须的。 修复前面的几座被大水冲垮的石桥,对于一支工兵部队来说,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申旅长的效率非常的高,到凌晨3点左右,21旅的大部分官兵和炮营已经全部通过卜弋桥,前锋营已经看到了江镇要塞的皇堂据点的灯光了。 我站在路边,让教导队原地待命,便和林锋随着申银爬上了卜弋桥南侧的一座小土山上,申银拿出望远镜仔细的观察了一番,笑着说:“石杨,如果我指挥,就会先拿下皇堂,这样北可以拒江镇要塞的援兵,以防止邹家村——卜弋——金州县这一生命要道被江镇伪军切断,让我军没有退路。如果皇堂不取,我通往金州的部队将随时暴露于该据点的枪炮之下。” 话音未落,一颗信号弹突然升起,炮营阵地十几门大炮开始轰鸣起来,无数的炮弹仿佛天火一般呼啸砸向皇堂据点的碉堡和阵地,把整个天空映照的犹如白天一样。皇堂据点似乎没有做好任何准备,在大量的炮火压制下,大部分的火力点都没有开火就被炸的粉碎。21旅四个营的步兵由北往南拉出近三公里的冲锋线,在大炮的的掩护下,进行大规模强突。站在土山上,只见到前面十几里处一片火海,炮声,军号声,枪声,喊杀声,把脚下的土地都震的微微发颤。 “于慧打仗总是这么大手笔,这集团军给的枪弹不要钱啊。”申银放下望远镜,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把望远镜递给了我:“小伙子,学习学习,哈哈哈。” “谢长官。”我向申银敬了个礼,双手接过望远镜,把焦距调到冲锋的最前线。 步兵冲击到皇堂还有不到500米处,大炮为了防止误伤自己人停止了轰击,步兵架起掷弹筒开始近距离投射,横向每隔约100米,设有一个机枪班,两挺马克沁,三挺日造大正十一式的标准配置,利用猛烈的火力进行强行压制。在这种强力冲击下,虽然有较为坚固的防守堡垒和比较明显的高低优势,但皇堂守军完全组织不起像样的反击,21旅的士兵花了不到1个小时,就突破的敌军第一道防线,并不待敌军喘息,向纵深突进。 “差不多了”我将望远镜递还给申银:“申旅长,炮营已经在装炮了,是不是这里的战斗基本上结束了?” “对,你看。”申银指向皇堂据点南面的一条大路,那条大路左边是山,右边是树林,这个时候从山上和树林里奔出无数人影,向大路集中。“那是22旅的一半主力,一直被于慧安排埋伏在金州到皇堂的必经之路,如果金州县的敌军敢于来救,那么,正好当下酒菜。现在看来,金州的部队不会出来了,皇堂他们是不会来救了,还算聪明,所以,于慧命令部队再次集结,炮营收炮,继续往金州奔袭。” “走吧。”申银收了收披风,往山坡下走去:“我们也要跟上去,一个旅打一个金州,原本没什么,但是攻下金州不下茅山等于白忙,而金州城畔的茅麓大山,却够他于慧好好的喝一壶了。” “报告旅长,于师长电令。”刚刚走下山坡,通讯员就拿过来一份电报。 “念。” “我21旅已经完全占领皇堂据点,特命令你部在6点前接管皇堂防务,并迅速追击及消灭北窜之敌。我21旅及榴弹炮营即刻前往金州前线。总指挥,于慧。” “哈哈哈哈,这个于慧,攻城掠寨,还是相信自己的亲信。行,打金州这个功,我不贪。”申银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4点50,命令部队,20分钟之内从21旅手中接管皇堂防务,107团就地修复所有防御建筑,让洪远带106团往北面追击残敌,记住,不可冒进,如丹阳守军出城反击,即刻收缩回来。” “是。”通讯兵立正敬礼,即刻往通讯车前发报。 “石杨。”申银坐上它的吉普车,摇下车窗,转过头看着我。 “到!” “带上你的教导队,进入堂皇据点,选一个隐蔽地点,做为我的旅指挥所。” “是!”我和林锋交换了一下眼色,就匆匆的离开申银的吉普车,带着教导队,向堂皇奔去。 “队长,咱就干这个?”林锋有点不高兴,一边走一边嘟囔着,“本想着能好好打一仗,痛快痛快,谁想到,咱变成申旅长的警卫排了。” “别那么多想法!”我看了看林锋:“战场上,军令如山,叫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多想,有什么想法,打完仗回戚州再说。” “是,队长。”林锋笑了笑:“上头交待的事,咱保证不折不扣,发发牢骚么,纾解纾解心里的情绪哇,哈哈。” 突然,林锋停住了脚步,一拉我的胳膊,左手指向我们的右前方:“队长你看。”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是一座高大的炮楼,边上停着一辆黑色的福特车。 “石哥,这不是军座的……” “先别下结论,一班长,二班长警戒。” “是!”两人应答一声带着十几个人先冲了过去,一班占据了这个炮楼周围的几个重要的位置,以保证我和林锋靠近车子时候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二班进入了炮楼,仔细搜索和查看。 这个时候我仔细端详了那辆黑车,并且从车牌和车头的几处熟悉细小凹陷确认这就是刘文的车。但是,刘文的车,怎么会到这里来呢?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里的环境,这应该是皇堂据点的中心地带。这个炮楼相对于其他炮楼更显得要牢固和厚实的多,以至于这个据点的其他明暗堡在我军大炮的轰击下都多少有损伤,只有它似乎纹丝不动。这个地方应该是皇堂据点的指挥部。 “报告队长,这里面已经没有人了。”二班长从炮楼里跑了出来:“但是从里面发现了一套我军士兵的军服。”二班长将衣服展开在我面前。 仔细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机油味道,我的心里升起了一点疑惑,突然我想起了什么,再看向衣服的衣领处,发现领子上的风纪扣掉了。 这是司机老程的衣服,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刘文的车会在这里出现,那一定是老程开过来的,但是,老程为什么会开到这里来呢? “不好!”我心里悸了一下,打了个冷颤,回想起这几天老程的表现,我越发肯定老程这个人不简单,如果他是伪政府军的间谍,那么……想到这里,我感到后脊梁骨嗖嗖的窜着冷风,整个人都快要炸起来了。 “轰——”一阵剧烈的炮声从金州方向传来,我赶忙转身向远处看去,金州那片有点泛白的初晨天空通红通红的,于慧应该已经发起了大规模的攻击。根据我的判断,今夜我军出发前,敌军或许已经知道我们的意图,如果说这是一个圈套,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转过身对林锋说:“指挥所就安扎在这里最合适不过了。你在这里安排。我要马上去见申旅长。” “石哥,出了什么问题了?”林锋看见我一直在微微的抖着。的确,这个时候我做不到完全的冷静,极力掩饰紧张的后果就是,让别人看起来更加的紧张。我没有回答林锋,而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想那么多,就朝着申银可能来的方急急的奔过去。 这个时候,金州方向的炮声响的更厉害了,我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那炮声不仅仅是我军炮营的榴弹炮,更多的是来自金州城和城外茅山腰传来的更大口径的火力,听声音,这个前天侦查还只有一个团防守的金州县,居然配备了日制九六式150mm重加农炮。配备这种重炮,应该至少是有主力营级以上的炮兵单位在金州。我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些已经完全证明了我的担心,敌军应该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坐等我军今夜的奔袭,我想作为炮兵战术高手的申银,应该也能从炮声中听出来吧。 申银的吉普车急匆匆的迎面开了过来,我急忙冲了过去,司机一踩刹车,吉普车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怪叫,车头狠狠的点了一下,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我赶忙跑到车窗前,申银已经将车窗摇下,脸色铁青的看着我:“小子,你也看出来了?” “旅长,我现在为止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我们是中计了。”我焦急的说。 “不是基本,就是中计了。”申银沉着脸,完全没有了刚才在土山上的爽朗。“电令洪远,106团全部撤回,不管是否遇到敌军,是否有皇堂的残兵可以扫,快,立刻全体撤回。”丨 “是!”边上的通讯兵立刻就地发报。 “走,找一个高点。”申银示意我上车。 “旅长,前面就是皇堂的原指挥部所在,应该是这个据点最高的炮楼,教导队已经在安排。”我一边往车上爬,一边说。 “快走——”没等我关上门,汽车便迫不及待的向前飞去。 站在炮楼顶,用望远镜能稍微了解金州的一些战况,长达一个小时的炮战,我军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和我判断的一样,不论城里还是山上都隐藏了不少重炮,尤其是茅山山麓的大炮,居高临下的轰击,让于慧苦不堪言。整整两个旅近八千步兵被压制在薛埠集无法前进一步,如果强行突击,必然会造成严重的伤亡。我军是攻,敌军是守。而且敌军如果早有准备,城防必然做了加固,弹药也必然有充足的储备,如果真的这样大炮对轰的耗着的话,不到中午十二点,炮营的弹药就会耗光,没有了大炮的支援,步兵攻城讲更加困难。 申银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金州起码有一个加强旅在守,人数对等,武器还略高于于慧,不如趁江镇要塞的援兵没到,赶快退回来。” “旅长,你的判断是最优选择,我觉得应该建议于师长。”我焦急的抓住了申银的左手。 “你不了解于慧。”申银摇了摇头,“他打仗一向以大手笔,大场面著称,秋风扫落叶是他最喜欢干的事情,而且好一个面子,今天这个仗,金州的炮声一响,他于慧就应该知道敌人早有防备,但是依然还在打,为什么,一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这一仗是他提出来的,这样回去没办法交代,所以他还有侥幸心理,说不定再轰一段时间,会出现可乘之机呢?我不建议他退,说不定再过个一个小时,他看看实在不行就退了,我一建议,他作为总指挥面子往哪里放?不把炮弹全部甩光是万不肯罢休的。” 我紧锁着眉头,难道面子比士兵的生命,比第六军的家底更重要些吗? “报告,106团撤回来了,在据点西北原地待命,洪团长报告,追击过程中发现皇堂撤军队形整齐,并没有多少慌乱,并且在快接近丹阳的时候,前面侦察兵发现了敌军的坦克。”通讯兵接到106团的回电,立刻前来报告。 “不好!”申银的身子轻微的颤抖了一下,“命令106团在据点西北沿着据点挖出两道反坦克堑壕,挖好后,全部退回堑壕以南,据点以西位置,就地驻防。107团进入据点各明暗堡,一级战备。” “是。” “石杨,请以教导队的名义,拟一份电报给戚州。”申银拉着我下了炮楼顶,径直冲到通讯兵面前,神情非常严肃,“告诉军座我们这里的紧急情况,让军座命令于慧立刻撤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即使金州攻下了,也是守不住的,更别说再袭溧水了。” 通讯兵纪录完,朝我看了一眼,我点了点头,在稿件上签字。 “发——”我的笔还没有放下,申银就朝着通讯兵吼着,情况非常紧急了。 “嘀嘀——嘀——嘀嘀嘀…………”整个指挥部的空气非常沉闷,异常的安静,只有通讯员发报的声音,申银背过身,站在北面机枪眼前,看着皇堂北部的情况,双手背着,左手在狠狠的掐着右手的拇指,整个人紧绷着。 “轰————轰————轰”巨大的爆炸声在据点的北部响起,我立刻跑上楼顶,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敌军在不下12辆97式日式坦克的掩护下,开始向皇堂推进,106团的反坦克堑壕只是匆匆的挖了一条,在猛烈的炮火的轰炸下,被迫退至皇堂西北角,仓促开始迎战,但是所有步枪反击在一个坦克连以及两个步兵团的冲击下,都显得如此苍白。反坦克堑壕只是让敌军的坦克暂时停了十几分钟,这些移动炮台,在堑壕前立刻变成了固定火炮堡垒,不断的进行速射,106团临时建立的三条防线,被轰炸的稀里哗啦。在20分钟后,工兵填好了所有的堑壕,敌军的坦克又开始往前逼近,106团终于抵不住这种快速的消耗,不再硬拼,迅速后撤。这个时候,敌军基本进入了据点各火力点的射程范围内,几乎同时,所有的炮楼上的重型机枪和迫击炮都仿佛憋了许久的猛兽,冒出了愤怒的火舌。 步兵怕机枪,但是坦克不怕,虽然一些坚固的炮楼一时间并不怕坦克这种小口径的速射炮,但是,他的炮弹,却让楼顶上的机枪手伤亡惨重,几乎每个炮楼上每隔几分钟,就要有机枪手牺牲,需要新的敢死士兵冲上去。我猫着腰在中心在炮楼顶端观察了许久,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赶忙冲到二楼的指挥部,跑到申银身边:“旅长,这样下去不行啊,这坦克没有办法啊,如果让它这么冲上来,步兵在后,敌军就能很轻易的从我们手里夺回据点!”我狠狠地把自己满是泥灰的帽子甩在地上,“唉,应该留几门榴弹炮在据点,哪怕一门,也好啊。” 申银转过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没有一点点表情,然后走到我的军帽旁边,弯下腰捡了起来,轻轻的掸了掸上面的泥土,走到我面前,慢慢的替我戴好,又帮我整了整衣领,“战场上没有如果,没有应该,只有现在,战争没有后悔,要么解决问题,要么和问题一起死亡,任何时候,保持冷静。” “可是……” “通讯兵!”申银眼睛看着我,嘴里在指挥着战斗,“让洪团长执行10人敢死爆破。要求支团长的107团所有重型武器不惜一切代价压制坦克后的步兵,尽量吧步兵和坦克分离出一段距离。” “是!” 做好安排,申银拍了拍我的肩膀,一个人缓缓的向楼梯走去,我觉得他的步伐有点沉重,我不知道10人敢死爆破是什么,但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跟着申银走上了楼顶,我从他递过来的望远镜里,看到了这一战术,106团的十名士兵排成了一个纵队每个纵队的前9个人,都把一个湿透的棉被捧在胸前,第十个士兵,拿着10个一捆的手榴弹。纵队选择坦克炮管反方向奔向突在最前的一辆坦克,等到坦克兵发现,调转炮管,由于距离太近,坦克的大炮己无法轰击到冲过去的士兵,在坦克两边的敌军步兵似乎发现了我军的意图,在我军重火力点的压制下,不惜一切代价的射击着冲过去的纵队,我军的敢死队是十个人一个纵队,牺牲一个人,能换来这个纵队离坦克又近了五六米,到这个纵队牺牲的只剩差不多最后一个士兵的时候,他们也跑完了距离我们的阵地到坦克前的40多米路,最后一个士兵就地一滚,活生生的滚进了坦克底盘,同时拉响了手上的那捆手榴弹。 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耀眼的火光,那辆坦克冒出了熊熊烈火,而那10个刚刚还如此鲜活和无畏的年青生命,也随着雄雄的烈火,消散在了滚滚的硝烟之中了。 第十章 宁失一子 莫失一先 我整个人愣住了,第一次看到原来没有反坦克炮和反坦克地雷的步兵们是这样来解决横亘在面前的铁兽的。我把牙齿都咬快出血了,恨自己没有早点意识到司机老程的异样,而间接导致情报的泄露和战局的如此被动。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轰——,我正在自责着,又一辆坦克起火了,紧接着是第三辆,第四辆,在近乎疯狂的人肉纵队的冲击下,许多敌军的坦克开始胆怯并调转炮头开始后辙,但是一后辙,他们的步兵就完全爆露在我军的火力之下,这让敌军有些纠结,进退两难。就在犹豫间,坦克与步兵的配合就没有那么协调了,这个时候,申银命令106团和107团的一个营,加上他的卫队等所有能用的机动部队打了一次反冲锋。一下子把敌军压回了反坦克堑壕的北面。 时间到中午12:30,敌军终于停止了这一轮进攻,我106团剩余部队也放弃了西北角的阵地,收缩回据点,进行一些休整。 金州县那边的炮声小了,确切的是说,我军的炮声停了,只余下敌方的大炮还在轰鸣着。申银走到金州方向的窗口,举起望远镜看了一下,微微的点了点头:“石杨,你的电报有作用了,看样子,戚州方面已经电令于慧不要恋战,开始撤兵了。通讯员,命令部队时刻监视据点北方敌军,随时准备阻击他们的第二次进攻,我旅必须要坚持到第七师主力,全部退到我据点以东的安全地带。” “是!” 申银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朝我笑了笑:“至少到现在为止,我军根底没有动摇,希望大家都能够安全回到戚州。” “旅长,这次的军事秘密泄漏,应该是军座的那个司机老程。”我无比懊恼的说。 “这个已经不重要了,间谍活动是战争的一部分,只是我们应用的不好罢了,还有如果于慧没有那么要面子,发现不对,立刻撤离,也许我们现在在回军的路上了,于慧啊于慧,将才,却非帅才啊。” 轰————,隆隆————轰——,正当我们准备松口气的时候,突然爆炸连续响起,听声音是从据点西南传来,申银身子一震,立刻朝爆炸的方向看去,我又有点心慌了,因为我知道,西南方向正是第七师往回撤的必经之路。 “怎么回事,那个地方为什么会有交火?让侦察兵去看看。”申银说完,带着我来到地图前,几个参谋也都凑过来。 外面的炮火和枪炮声越来越猛烈,我从机枪口看出去,第七师撤回来的方向看不见一车一人,只有一片火海,看样子有人故意点燃了大路两边的树木,并且砍断了许多木头,把大路给阻塞并焚烧,大片的火墙阻断了第七师正常的回撤路线。 “报告,于师长电报!” “快念。”申银眉头紧锁。 “申兄,我部在西陆庄遭到敌军伏击,金州县城及茅山敌军主力在后,切火力迅猛,我部在狭长地带腹背受敌,无法展开,大火弥散,望接应,于慧。” “西陆庄,”申银在地图上点出了这一地点:“这股敌军是怎么到这里的?难道?”猛然间,他一拳砸在地图上,“上当了。“ “旅长,”我看着申银:“您的意思是,刚才敌军对据点的攻击目的是?” “对,就是为了把我在姚家村的106团压缩回皇堂,然后他们负责阻击于慧的部队,从姚家村进入西陆庄设伏。如果不出我所料,我们据点正面应该只剩下一个团和半坦克连。其余部队应该全部投入到西陆村的伏击战中去了。” “事不宜迟。”申银又看了一下地图:“让106团留一个营驻守据点,107团和106团的另外一个营,加上我旅部的卫队……“申银看了我一眼,我向前走了一步,等待旅长的命令,但他却似乎有所顾虑的把目光移开,“全部由107团支团长统一指挥,即刻往西陆庄接应,即使一时打通不了回路,也要充分的吸引一部分火力,至少要让于慧看到希望。教导队作为最后预备队,原地待命。” 各参谋和通讯兵们都开始了紧张的调配和命令传达,整个旅部的气氛又沉重起来。我摇了摇头,看了看申银,缓缓的走下楼梯,走出了炮楼,刘文的那辆黑色的福特,还停在那里,那偌大的进气格栅仿佛一张大大的嘴,在嘲笑着我。林锋正抱着枪坐在车边上候着,看见我走出来,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冲我笑道:“石哥,有任务么,我看到旅长的卫队都开出去了,听这个枪炮声,打的很激烈啊。” “原地待命。”我看了他一眼:“旅长的卫队都派出去了,有战斗力的,就剩下我们一个排了,这里的警戒任务交给我们了,你们一定注意警戒,确保安全。”我也只能这么给士兵们打气了。 “行,一定放心。”林锋点了点头,眼睛里流露出一点失望,但随即换做了一种强烈的责任感。 支春带着部队去接应后,西南面的枪炮声非但没有减弱,越发的震耳欲聋了。申银这次是豁出去了,只留了一个营守皇堂,自己一个旅还剩下的将近3000人的兵力几乎倾巢出动,去救于慧,毕竟于慧的第七师是我第六军的主力和根本,如果第七师就这么覆灭,那么即使我们可以退回去,那戚州也是危如累卵了。 “石杨。” 背后有人喊我,我回过头,申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炮楼里出来了。 “旅长,您怎么下来了?这旅部的指挥您放心的下?” “叫我老申吧,我喜欢年轻人这么叫我。”申银看着我的眼神突然那么慈祥,“该做的我都做了,听天由命吧。”说完后看向西南方向被炮火映照着泛红的天空,微微的叹了口气:“只希望皇堂北面的敌军,进攻的越晚越好。 “可是,旅——老申,只要北面的敌军接到消息我们的主力到了西陆庄,把就必然会对我据点进行攻击,期望重新夺回据点,这样就把第七师连带我旅主力全部装进口袋里了。” “但是,我依然要救,刚才接到侦察兵的报告,这次敌军为了吃掉我军主力,金州守军一个加强旅,一个加强炮营,一个坦克连,丹阳方面一个步兵旅,一个步兵团和一个坦克连。就是说,这些军队不仅仅是江镇要塞的部队,一定是从江都调兵过来了,现在于慧受了两个旅的腹背夹攻,而且敌军又是做好了准备,并且都有大口径武器和装甲部队的配合,用大火阻塞了道路。如果我不倾尽全力去救,第七师就完了。”申银的身子抖了一下:“我只有赌一赌了。” “赌什么?” “一赌我一个营能够守住这这个生命通道3个小时。二赌戚州军座的援兵会来。”申银看着我,眼神刚毅。 “戚州守军,不是要据守东南么?如果守军主力出来,一旦罗艺联合姑苏军队配合这里攻戚州,怎么办?“ “这也应该是军座最大的顾虑了,所以我说的是赌,就是赌我们这1万多人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了。”申银说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如果这里守不住了,教导队不要恋战,即刻从东面撤走,一过卜弋桥,就安全了。” “老申,教导队现在就是你的卫队,你在我们在,你到哪里,我们到哪里,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我有点激动,打了个立正,向申银敬了个军礼。 申银伸手为我整了整衣领,把我敬礼的手拉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小子,没看错你,刘文这次的副官,找对了。” “报告。”通讯兵从楼上跑了下来,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样子很焦急。 “什么事情。”申银在指挥的时候,又恢复了先前的冷静和威严。 “第七师师部电台突然静默,联系不上了!可能……可能……” “可能什么?有屁快放!” “可能师部遭到了炮弹的重创!“ 申银转过身,往向西南方向,那边依然炮声隆隆,枪声密集,火光冲天。申银的拳头攥的紧紧的,骨节咯咯作响,“老于,大风大浪都见过,可别阴沟里翻船啊。” 不容申银更多地思考,北面的枪声响了,据点正面的敌军应该得知了工兵旅主力出援的消息,开始向堂皇进攻,但是和刚才不同是,这次火力明显减弱了许多,没有了装甲车辆的炮火,只有掷弹筒小型迫击炮的远距离轰击,再有的就是步兵的亦步亦趋的缓缓前压,似乎不愿意有太大的伤亡。我守军虽然只有一个营,但是倚仗着地形优势,基本上能够把敌军压制在离据点300米处,几乎不能再往前了。这样互相僵持了半个小时,敌军开始徐徐后退,撤到距离据点3公里处的一片树林边上,恢复了先前的寂静,应该是继续休整,准备组织第二次的进攻。 “老申,我有一个想法。”我侧过身对申银说。 “你是不是觉得,敌军已经把坦克连全部调去了西陆庄?这里的一个团,就是为了佯攻,牵制我们?” “对,我是这么想的,敌军已经在西陆用重火力重兵完成了对我第七师的包围,他们占领皇堂的欲望虽然强烈,但是毕竟兵力有限,不倾其所有难以困住于慧,还要在西陆以东安排部队以阻击我救援部队,所以我觉得,他们在皇堂的北面一定是驻扎的实力最弱的一支部队,很有可能就是从皇堂退出去的那个团,他们的目的是能取皇堂则取,不能取,最低也牵制我部分皇堂守军。” “继续。”申银转过头,眼睛放出光来,直直的看着我。 “战事如棋,宁失一子,莫失一先。我们现在如果一味死守,那么主动权,在敌军,他们想什么时候攻就什么时候攻,想怎么攻就怎么攻,如果丹阳方面还有援兵,那么我们这里的局势就更加危急。就像下棋一样,先手永远是敌军的,我们永远是被动的。” “你的意思是?” “与其等敌军这个团主动来攻,我们就乘着刚刚打完这一仗,他们退回驻地,我们抽调据点的精英反打回去。古人云,与其恋子而受死,不如弃子而取胜,弃此寨者生,守此寨者死。敌军刚刚打完休整,自以为我军人少只会龟缩防守,绝料不到我们会敢于放弃皇堂,反戈一击。我请求带领教导队,携带据点一半掷弹筒和手榴弹,从东南出皇堂,沿东面小溪穿插至丁桥松林——敌军东侧埋伏,伺机用重火力袭击敌军,这个天气满是阴霾,往林子里看更是视物不清,我们的火力这么猛的一通砸,敌军一定不清楚有多少伏兵,恐惧来源于未知,敌军阵脚必乱。老申在皇堂用可用望远镜观察,看到我这里打出红色信号弹,您可留一个排守据点,其余部队自南向北以迫击炮和重机枪为掩护,三个连分三个方向冲击,一举打散这支部队,北方敌军打掉,我们可以将剩余兵力重点投入到西南的增援中,而没有后顾之忧。” “如果敌军不乱,站住阵脚,反击你的教导队呢?”申银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多赞许。 “那最多你不出来就是了,我们损失的是一个教导队和一个副官,而我相信他们在我的先前攻击下,损失的一定比我们多,即使我教导队全军覆没,也可以让他不敢小觑我第六军将士。”我微微的笑着。 “这样……”申银背过身,眼睛盯着地图,默不作声。 突然他抬起头,扭头问通讯员:“第七师联系上没有?” “报告旅座,师部没有任何回音,22旅旅部也是联系不上,21旅副旅长舒佳刚才有回音,说黄艳旅长亲自带着一个营回救师部去了,她带着21旅主力正在与西陆庄的敌军近距离拼杀,强行突围,伤亡比较严重,但是已经向前推进了不少,由于我军救援及时,分散了敌军一部分兵力,她在指挥车上已经能够看到支团长与敌军守军交火的火光了,但是她也联系不上师部和22旅。” “老申。”我向前走了一步,这个时候,只要我们端掉了横在北面的这个团,西陆庄的守军必然害怕后退无路被反包围而军心动摇,可以大大的支援7师的突围啊,如果还是在这里坚守,毕竟西陆庄有近十辆坦克,一个旅的敌军,就算突出来,也是剩不了多少了。” “不要说了。”申银抬起了头:“马良,你去,十分钟之内调配10门掷弹筒,50枚炮弹,10挺轻机枪和10箱子弹给教导队。对了,还有不管有多少手榴弹,拿一半过来。” “是。”身边的胖参谋,连礼都没有敬,急急的跑了出去。 “石杨,我一直不想让你们上战场,这是军座关照的,现在看来,这一仗要需要让你冒一次险了。” “旅座放心!”我立正敬礼,重重的用右脚跟敲了一下左脚跟。 时间:14点30分。 教导队三十名士兵在我面前集合完毕,我看了林锋一眼,他也看着我,那种眼神很是殷切。 “一班长,二班长,一班二班共二十人,每两个人一门掷弹筒,5发炮弹,每人10个手榴弹,自带卡宾枪带好至少10梭子弹,其余辎重全部放弃。” “是!” “三班长,三班八人,每人一挺歪把子,手榴弹每人十颗,子弹能带多少带多少。” “是!” “林锋。” “到——”林锋喊得特别响亮,眼睛瞟了一眼地上的机枪。 “这次战斗,为了接应第七师,申旅长连自己的卫队都派出去了,指挥部只有一个参谋和一个通讯员,你带着三班两个士兵,在这里作为申旅长的警卫。”我看着林锋。 “可是石哥。” “叫队长,这是命令。”我尽量保持着严肃的表情。 “是。”林锋满脸的失望,但只能答应下来。 “各班,5分钟准备,马上出发。” “是——” 趁着士兵各自装备的间隔,我走到林锋面前,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兄弟,哥哥我把你留在这里是有事拜托。” “队长,你说把。”林锋看上去有点委屈。 “一定要保证旅长的安全,如果皇堂安全,则罢了,如果战局一旦倾塌,必须要死保旅长撤出皇堂,回到戚州,还有如果我们回不来,一定不要想着去救,明白么?” “保证完成任务。”林锋举起手要敬礼。 “好啦,好啦。”我一把拉下他的手,然后把他的脖子一钩:“弟妹要生了是么?” “对,要不你给起个名字呗。” “还不知道男女呢,怎么起?”我笑了。 “没事,我一定用,管他男女呢。”林锋推了推他的眼镜。 “报告,各班准备完毕。”一班长过来汇报了。 “嗯,出发。“我又一次看向了西南面西陆庄前的那片燃起熊熊大火的树林。“下场雨就好了,呵呵。”我看向林锋:“叫雨泽吧!” 说完,我扭头面向已经在行走的部队,扛起一挺机枪,小跑追了过去,一边跑,一遍吼道:“给我把他妈的装腔作势的靴子脱了,换上软底布鞋,现在是2点50,强行军,半小时之内,到达丁桥松林。” 背后传来林锋的吼叫:“石杨,你他妈的一定给我回来,雨泽要认你这个二大爷。“ 我没有回头,伸出手举过头顶挥了挥手,便带着教导队冲进了阴霾之中。 林锋一直看着我的背影消失了,才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转过身子,想回到旅部门口去,却看见申银就站在他的身后,眼睛红红的。 “旅长。”林锋没有敬礼,只是看着他。 “不必太过担心,他死不了。”申银走到林锋身边,看向教导队消失的方向:“我不会让他死的。” ? 第十一章 天助人助 扛着重型武器的奔袭,并不如想象中那么轻松,短短2公里的路程,我们花了20分钟的时间,离开敌军营地预计还有1公里左右的时候,教导队到达了这片松林的边缘。 让队伍暂时原地缓一缓气,我带着三个班长,在泥地里简要的画了一个地形图,简单的碰了一下头,马上要进入林子,必须要事先进行安排。 “我带着一班把迫击炮和炮弹先交给二班,持最轻型武器先行进入树林,往敌军方向缓缓移动,如果敌军在树林有哨兵或巡逻队,千万不要惊扰,也不要交火,如果是多人,即可就地依靠树木潜伏,一切听我指挥。” “二班长,你们班10个人,主要负责把10门迫击炮和弹药全部背上,打我带着一班到达合适地点后,会模仿鸽子叫声,听到三声鸽子叫声,二班带着重武器第二批进入,三班长带你们班殿后,除了三位班长,每个人全部找一个树枝给我咬住。” “是。”三位班长点头表示明白。 这个树林,远看起来不大,但进去以后感觉还是有些茂密,由于松树都比较高,所以显得里面更加阴暗,我暗自庆幸,幸亏是片松林,如果是落叶植物,在隆冬季节,我这近三十个人,将一点隐蔽的地方都没有。我们猫着腰,一步一个脚印,缓缓的前进着,预计向前推进了300多米,看了一下表,走了约15分钟。从树木的缝隙里,已经可以看到远处树林外的敌军,我意外欣喜的发现,这个树林居然是个并不十分明显的上坡,走了这么久,花了点时间,但却让我们爬到了敌军上方约3、4米高的地方,预计再近一点,可以居高临下的观察到敌军的一举一动。 可是高兴的劲还没起来,一下子被浇了一盆冷水,因为在不远处的树林边缘,发现了一个敌军的岗哨,4个人。 我恨恨的咬了咬牙,敌军也不是白痴,靠着这么个比自己营地高的树林,林子边上设一个岗哨以警戒是再正常不过了,但是这个却给我出了个很大的难题。 “队长,怎么办?”一班长有点焦急:“是不是上去摸掉?” “不行!”他们有四个人,不论是是否用枪,都不能保证是否在同一时间同时解决,而且,”我指了指敌军方向,“你看,即使你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干掉了这个岗哨,因为他是在树林边缘,也是这个小坡的边缘,他们砍掉了几棵树,这样只要上面的人不见了,不到两分钟,下面的敌军马上就能发现,那么我们就暴露了。” “那?怎么办?” “现在只有原地隐蔽,等待时机。”这个时候我不能表现的太着急,如果我都没有办法,那么这次突袭必然失败。我抬头看了看,原本阴霾的天空涌起了乌云,且开始压了下来,让下午3点左右光景变得比刚才更加阴暗。 “队长你看。”一班长,突然指向我们的右边,“又有四个。” 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我看到四个敌军士兵,抱着枪,一边吹着牛皮,叼着烟卷,打着哈哈,一边懒懒散散的向我们这边走过来。我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难道又是一个巡逻队,这是天要灭了我啊。我们十一个人躲在树干后,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已经打好主意了,如果真的被发现,那只有死战一条路了,右手手指已经放到了卡宾枪的扳机上。 天空突然发白,“轰——”,一声巨大的雷声从头顶上传来,把走过来的四个敌兵吓了一跳,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一眨眼的功夫,把敌兵和趴着的我们都全部淋透了。 “他妈的。”其中一个敌兵破口大骂:“这个什么狗屁山上的明哨是哪个王八蛋想出来的,换班还要从边上穿树林绕上来,轮到老子换班,还下这么大的雨,我操他娘的。” “就是,妈的,站岗的地方还他妈的把树砍了,说是让下面能看见,这么大的雨,在林子里都湿透了,看来老子今天要在他妈的雨地里站一个钟头了。”另一个后面一点的敌兵也在抱怨着。 “轰————,哗哗————”这场雨非常的大,这隆冬季节出现这么大的雷雨,就是俗话说的雷打冬的天气,一直是听说,居然今天出现了,难道是上天助我?这四个人不是巡逻的,是来和那四个人换班的,在这种说话都要大声否则听不见,看人也看不清楚的时候,正是上天赐给我们最好的机会。我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一班长立刻会意,8名士兵慢慢的爬起来,从腰间拔出刺刀,猫下腰,轻轻地向那四个人靠拢。 “轰——”,“扑哧——”一班长借着雷声响的瞬间用最快的速度,将走在最后面的一个割喉,前面三个并排走的完全没有发现,六名士兵,从后方悄悄跟过去,两个两个散开,几乎同时,一个上去从后面捂住敌军的嘴直接往后倒去,另一个,跟上去就是喉管一刀,干净利落。 把尸体拖回我们隐蔽的地点,我向一班长翘了翘大拇指,一班长笑了一下:“咱换衣服?” “对,一班长,你带三个兄弟,换上敌军的衣服,用泥土吧自己的脸涂得脏一点,过去和他们换班。这大雨天,他们看见人来,应该不会多说什么。”我压低了声音。 “嗯。”一班长叫了三个士兵,迅速换了衣服,拿起了敌军的长枪,抓了一把泥往脸上一抹,便吊儿郎当的晃荡着往岗哨走去。 “兄弟,幸苦了,我们来换班了。”一班长远远的扯着嗓子喊着。 “我操你妈的,这么大的雨,你们怎么才来。”那四个哨兵已经淋得有点受不了了,不等他们到岗位上,就通通通的往树林里跑:“好了好了,交给你们了,我们先走了。”说完,连个起码的照面也不打,就抱着枪跑了。 看到他们走远,一班长他们四个就拿着枪,站在敌军岗哨的地方,假装站起岗来,下面的敌军离这里起码有50米远,这么远看起来,又下着雨,完全不会有任何怀疑。 “小陈。”我叫过来一个小个子士兵,“雨太大,原先预定的鸽子叫,应该二班长他们听不见,你腿脚快,给你5分钟时间,跑出去,让他们可以进来,告诉他们这样的天气,不必躲躲藏藏,带上武器,能多快就多快。” “好嘞。”小陈答应一声,噌的一声就向南跑去。 雨还在下着,还没有减弱的意思,天空的雷和闪电却早就停住了,我默默的双手合十,感谢着这罕见的天气,希望这是个好的开端。大约等了15分钟左右,二班三班带着所有武器聚拢过来。我看了看怀表,下午4点10分,不能再等了。 “现在我们的位置,正对着敌军的军营的中间,二班长,你们十个人,移动至我的左侧100米处,5门迫击炮,架在敌军的东南角。三班长,你们八个人,八挺机枪移动至我的右侧100米处,架在敌军的东北角,同时堵住敌军上坡进林的路线,迫击炮两人一组,一人发炮,另一人扔手榴弹,用手榴弹来壮大炮弹的声势,给敌人更猛烈火力的错觉,三班在机枪射击前,先每个人扔三发手榴弹,虽然这个距离手榴弹很难炸到敌军,但主要是炸出声音来,明白没有?所有进攻,听我枪声,枪声一响,一起攻击。” 二班三班两位班长答应一声,将各自队伍带至指定区域。 “一班有四人在假装敌军士兵,剩余六人,由此往前,正对敌军把5个迫击炮每隔3米架好,准备听我枪声,5炮齐发,尽量往军营的中间招呼。明白没有?” “是。” 我端起一挺机枪,快速的走到树林的边缘,离一班长他们四个假哨兵只有几米远了。这时候雨慢慢的小了下来,开始变得淅淅沥沥。我把机枪对准敌营架好,枪管从一棵松树边上伸出。然后向一班长伸出了大拇指指了指他手上的敌军长步枪。 一班长朝我点了点头,假装晃荡走到我边上,将手中的三八步枪扔给了我,同时他们四个人,从腰间拿起了一枚手榴弹,做好了一切准备。 “当——当——当——”我听到了军营里的饭钟,他们想早点开晚饭,似乎想早点吃过饭,马上在皇堂守军吃饭的点组织一次冲锋,打一个措手不及。 “妈的,不让老申他们好好吃饭,我让你们吃不上饭。”我端起三八步枪,瞄准了军营中间一个营房前的一名敌军哨兵。 三点一线,我笑了一下,该着这个卫兵倒霉,让我试试我的第一枪。右手食指刚想击发。突然看到哨兵旁边的营房门帘一挑,走出了两个中年军人,看样子像军官的样子,前面一个伸了个懒腰左右看了看,后面一个立刻把手中的伞打开为他遮雨。距离大约有300米不到的距离,看得并不是很清楚,我放下枪,拿起望远镜仔细的观察敌军的动态,猛然间,我的心脏激烈的跳动起来,整个人仿佛要炸开来,那个撑伞的军官,不是司机老程,又是谁? “操你奶奶的。”我吐了一口吐沫,拿起了枪,300米不到的距离,三八式的最大射程是460米,现在的天气还有点小风,蒙蒙的下着雨,这种环境,这种距离应该是极限了。 在学校的射击考试,我的成绩还算名列前茅,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要打到目标,我只有5成把握。但是,妈的老子这一枪必须要打,打不中算他命大。我往前又爬了几米,再往前就要爬出树林了,慢慢趴好,随手掰了几枝树枝,放在我的前面,枪管从树枝间隙缓缓的伸出,瞄准点,对准了老程的太阳穴。天幸前面走的军官走的很慢,应该在一边走一边在巡视,所以撑伞的人也只有慢慢的跟着,让我击中目标的可能性又增加了不少,虽然我还是非常的紧张。 “砰——”随着我的枪声响起,老程撑着的伞被打出了一个洞,前面的那个军官应声倒地,我一下子呆若木鸡,他妈的差这么多。没让我多想,正面和东南的10门迫击炮同时发炮,几十枚手榴弹包括一班长他们四个的,都被死命的甩出,手榴弹和炮弹几乎同时到达地面,迫击炮的炮弹在军营的中间,手榴弹在边缘地带一起爆炸。“轰————,轰——”那声音快把我的耳朵都震聋了,头上的松树被从前面冲过来的气浪吹的哗哗直响,前后不断的扭动,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课堂上老师讲的近距离轻型迫击炮齐射的巨大威力,我相信作为发起人都觉得震撼,就别说被炸的敌军了。 拿起望远镜,想寻找那个运气不错的老程,却已经找不到他的影子了,伞落在地上,正好覆盖着那个替死鬼的尸体,敌军看上去非常的慌乱,我的迫击炮连续三次齐射,在敌军阵地里中心开花,许多士兵被炸的血肉模糊,有士兵想往东面跑,却被外围的手榴弹又炸的人仰马翻,整个敌军似乎失去了主心骨,没有了任何调度,没有人组织有效的反击,都是零星的往树林方向打打散枪,这些对我们没有任何威胁。 一班长四人在扔完两轮手榴弹以后,几下翻滚到了我的身边,一班长咧着嘴,朝我翘了翘大拇指:“厉害啊,一枪结果一个不小的官,还隔着伞,队长我服了,要不要发信号弹。” 我尴尬的朝着他笑了一下:“还行,还行,注意战斗,别拍马屁,打红色信号弹。” “是。”一班长从腰间取出发射筒,狠命一拉,一颗血红信号弹冲天而上,在已经有点略暗的空中炸出三段,一片鲜红在天幕铺开,好似天展旌旗,神舞令帆,看的我自己都有点热血沸腾,心驰神往了。 敌军驻地的西北面我们的迫击炮轰不到,相对来说阵脚没南面和中部那么慌乱,居然组织了将近300人一个营的兵力从树林的北面进行反压,并且开始用掷弹筒进行掩护轰击,看到我们的信号弹升空,以为我军埋伏在树林里的主力要开始冲锋,吓得立刻就地匍匐,准备阻击。 这个时候,三班的手榴弹停止了投掷,八挺机枪冒出了熊熊火焰,我看到,三班长他们8人分为三三二每隔10米架枪,这样树林西北面的大片区域,全部能够笼罩在火力范围之内,要想冲上来,必须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敌军的掷弹筒虽然多,但我们毕竟躲在树林里,他们只能根据机枪的火蛇冒出来的方向进行无目标的轰击,完全没有靶向。但不管怎样,那强大的炮火,在树林里不断的爆炸,许多树木都被瞬间炸断,幸亏树林还有蒙蒙细雨,否则如果真的着起来,对我们是非常不利的。但也就是这样,三班在10分钟之内已经牺牲了两名士兵了,三班长也受了点轻伤。 “一班长,这里交给你指挥,你的任务就是压制住敌军南部和中部,让他们这里的部队,要多乱又多乱,要多散又多散,并且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东面。” “是。”一班长一边答应着,一边往迫击炮里装填弹药。 我看准时机,从地上爬起来,迅速从后侧跑到三班长的旁边趴下,抬起手:“机枪全部停下!” 六名机枪手,停止了攻击,我端起一名牺牲的战士留下的机枪,换了一个弹夹:“等一等,等他们近了再打,各机枪手,更换伏击位置。” 听到命令,三班长等六个人迅速从原先趴着的地方移开,每个人都离开以前的位置10米左右,重新伏下。 我们的机枪不响,敌军的掷弹筒就完全瞎了,只能象征性的,向刚才估计的机枪点所在的位置打炮,那自然炸的全是空地了。 空炸了一会儿,那边估计是有点数目了,就听到敌军里面有人喊道:“他妈的,这林子里人不多,是不是被我们全炸死了,给老子上。”说完,前沿就有不少敌军从地上爬起来,猫着腰,一边漫无目的往树林里射击,一边缓缓的往前走。 200米,150米,100米,80米,敌军越来越近了,压过来的大约有一个连100人左右,最后面的是一个拿着手枪的军官,弯着腰,不断的催促着前面的士兵前进。 我拿起一枚手榴弹:“哥几个,手榴弹准备。”其余六个人也都拿起手榴弹,紧紧攥在手里。准备在敌人进入手榴弹射程就先炸他一通。 “啪——”突然,从树林的深处,传来一声枪响,就看到走在敌军最后的那个军官,一声都没吭就一下子趴在那里不动了。一百多敌军吓得全部卧倒,伏在地上不敢动弹。我回过头,整个树林只有雨点打在树上的沙沙声,看不到任何人影。 “你们三班还有谁没来。”我看着三班长。 “就只有两个和林排长在一起,两个牺牲了,其他都在啊。”三班长也很困惑。 那是谁?我脑子在飞速的转动着,但始终想不出皇堂据点有谁会出现在这里,但不管如何,是友非敌,这是值得庆幸的。我笑了一下:“不会和我一样,瞎猫碰上死耗子把,哈哈。” 冲到我们前面的一百多敌军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也是,连长被打死了,现在没人下命令,还不如各自趴在这里,还倒安全。可是后面掩护敌军有点不耐烦了,阵地后部有人用扩音器骂起来:“他妈的,你们连长死了,老子还在,再趴在那里不动,老子军法从……” “啪——”又是一枪,从我们的左面方向打出,那个军官连话都没有说完,就仰面八叉的倒地了。我一下子被惊呆了,那个军官离开这里有400米的距离,这个距离一枪毙命,话都没说完,应该是直接打击的头部,难道是天降神兵?” “营长死啦!”趴在树林前面的敌军一下子炸锅了,其中有几个开始往后爬,在他们的带动下,所有人,都趴着掉头,往回爬去。后面阵地上的迫击炮又开始轰起来,我明白敌人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只希望运气好,用炮火压制我们,然后掩护这个连爬回去。我放下了我的手榴弹,拿起望远镜开始观察敌军的动态,似乎这个战局和我没有了任何关系。 “啪——”第三枪,从望远镜里看到,一个迫击炮手倒下了。旁边的三个炮手一哆嗦,刚想往地上趴,“啪——”右边一个又是正中眉心,睁着眼睛直接趴在了炮架子上了。剩余几个炮手一下子愣在那里,其中突然嚎叫起来:“狙击手,有狙击手——,不——是鬼,是鬼——”,哭喊着扔掉手中的炮弹,像见了鬼一样,疯狂的往西面跑去,反正这个时候长官也都死了,其余的士兵被他一带动,都不顾一切的站起来开始逃命了,离我们最近的那一个连,也觉得爬得太慢,在几个人带动下,呼呼啦啦的站起来就往回奔,许多人唯恐拿着枪跑得太慢,把枪都扔了。 “轰————,轰——,轰”敌军军营的南面传来了轻型迫击炮齐射的轰炸声,炮声响了有5分钟后,嘹亮的冲锋号响起,远处喊杀声震天,从望远镜里看到,刚才只是被我的炮火打的到处乱窜的敌人,在南面部队的炮火夹攻以及三面冲击下,完全可以说是鬼哭狼嚎,溃不成军了。 我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弟兄们,申旅长的部队到了,杀敌立功就在今日。”俯身端起地上的机枪:“给我拿起家伙什,冲啊————” 第十二章 好消息 坏消息 十几条卡宾枪,7支机枪,一齐喷出了怒火。我们呼喊着,从树林里冲出来,也不管他有没有什么反抗的流弹,就知道一边突突,奋勇向前,敌军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的反抗意愿,所有的人都只有一个目的——逃命,而且我们手上的又都是重武器,火力非常的猛烈,所以一路过去,完全没有受到一点点阻碍和抵抗。 一直冲杀到中军营房区域,我看到了被我打死的那个军官,黑色的伞已经被气浪掀的不知道哪里去了,睁着眼睛,一枪打在脖子上,是一个中校,看军衔应该是这个团的团长。一班长一脚揣开营房的大门,带着几个士兵冲了进去,没过多久又兜了出来,满脸兴奋的朝我笑着:“队长,你这一枪可是干了个团长,怪不得他们那个乱那,除了西北面的那个营,其他部队根本就不想恋战,只想逃命。” “你咋知道的,就是因为他是个中校?”我抬起头看着他。 “里面就是他们的团指挥部,桌子上有他的军官证。敌19师直属特务团,原来驻防皇堂的。”一班长朝着里面努了努嘴。 “运气,运气,不说这个了,教导队继续保持警惕,三个班相隔20米,地毯式推进。” 带着人继续追着敌军的屁股往北赶,我清楚的明白,这一仗一定要把敌军打疼,打怕,打伤,死伤、俘虏的且不说,逃回去的,也要让他们知道他们这个团是被我军的大部队干掉的,而不是小股突袭。 从南面过来的部队也冲进来了,冲在最前面的是一排冲锋枪手,速度比我们快多了,他们以逸待劳,全部轻装冲锋,所以看起来非常的有劲,不像我们虽然嘴上吼吼,其实一个个的都成了强弩之末了。从我们身边冲过去的时候,他们只是看了我们一眼,确认了一下我们的身份后,没有任何停留,继续前进了。 将近一个连的冲锋队过后,旗手和后续部队也陆续冲过来了,但是我却惊讶的发现军旗上却写得不是工兵旅的番号,而是帝国新编第六军直属骑兵旅的番号。我摸了摸脑袋,难道是刘文的援军到了? 吉普车由远及近,在已经暗下来的冬季雨夜里,灯光在雨丝的折射下,还有点刺眼。我有点不适应,用手遮了下眼睛,就在这个时候,汽车到了我的面前,慢慢的停下。车门打开,从上面走下来的,是满脸笑容的申银。 “旅长好。”我立正行了个军礼。 “呵呵呵,好小子,这仗打得老子痛快,哈哈哈哈。”这一天来的压抑,申银总算得到了一点释放。 “旅长,我看到了直属骑兵旅的军旗,是邢旅长的主力到了吗?”我还压抑不住从我的兴奋。 “狗屁,就是老子这三个连,300人不到,哈哈,还有一个排在皇堂,你的好兄弟林锋现在可是皇堂据点的‘警备司令’哇。”申银笑眯眯的看着我。 “可是我明明看到……” “你说那个旗啊,我故意弄的,我这三个连要吃掉一个团,不诛其心,是不可能的,只有扯虎皮拉大旗。既然前面消息泄露了,他们就一定知道我们的番号,我打着骑兵旅的番号,那就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以为戚州另一个旅的主力增援到了。这样一来我们冲锋的时候,他们更加不敢一战,另外,就算没有被打死的,逃回丹阳也好,西陆庄也好,都是我们的免费通讯兵啊,让这两个地方的敌军知道,现在的皇堂是一个旅的主力,主动权在我们手上,西陆的敌军要是不回,别说回去的路给我堵了,我们有可能把丹阳都给端了。”申银还是笑眯眯的看着我。 “可是这里的敌军会相信么?”我挠挠头。 “你小子可不知道,这一仗,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被吓破了胆,一个多小时吃掉了一个团,不是一个旅,难道是一个营?就算是为了面子,他们也会说服自己相信这个事实,人都是自私和自我安慰的。” 申银说着说着,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小子,有运气有胆量,可造之才,我第六军的青年军官里面,可算翘楚,要不是你是刘文的副官,我真想让你到我这里给你个营长当当,哈哈哈。也怪不得云……,啊,那个谁在我面前也赞不绝口呢。“ “谁?”嘈杂的枪炮声和雨声让我没有听清申银后面几句话,有点莫名奇妙。 “没什么。”申银收敛了笑容:“此地不宜久留,通知各连,把这里的武器弹药全部搬回皇堂,立刻停止追击,返回据点待命。” 时间:19:00。 踏进皇堂据点土地的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人松了下来,但我知道我们刚才的只是局部的一次反击,整个战局依然非常的不利,被围困在西陆庄的第七师随时有可能全军覆没。这个时候是非常的累,但是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安排好教导队在炮楼一楼就地休息,林锋从炮楼上冲下来给我一个熊抱:“你他妈的,说下雨就下雨,你牛逼啊。” “怎么,下雨就下雨了,咋的了?”我看着他一脸兴奋的样子,知道应该有好消息。申银在边上笑着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旅长!”林锋向申银敬了个礼,从口袋里掏出一份电报,递到我手里:“21旅电报”。 “念念。”申银朝着我笑着。 “申旅长。”我读了一句,朝申银笑了一下,“由于天降大雨,浇灭了大路以及西陆庄大部分阻碍我军前进的火墙,并且西陆庄敌军在与我正面消耗后,突然不再恋战开始北撤,我21旅101团,102团及贵旅炮营大部已经突破包围,与工兵旅107团在西陆庄会师,预计于今晚21:00前到达皇堂。21旅副旅长舒佳。” 我抬起头,看着申银:“旅长,21旅突出来了,撤退路线应该通了。” 申银点了点头,望向林锋:“于师长有没有联系上?还有22旅的两个团呢?” “没有。”林锋脸上的笑容没有了,“一直在尝试着联系,但始终没有任何回音。” “走,上去看看。”申银带头向炮楼顶部走去,我和林锋互相看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站在楼顶,西陆庄的枪炮声已经小了很多,但是更远处,金州县那里隐隐约约的传来大炮的轰鸣。由于已经进入了夜晚,可以明显的看到远处的战斗打的非常的激烈,那边的天空通红通红的。 申银不住的摇头,看样子现在的他也在纠结,是否用这一个疲劳之师再返回救援,还是在这里等待奇迹。 我回过头,焦急的看了看戚州方向。军座,你真的不派援兵么? 时间又过去了近一个小时,金州远处的仗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好消息是,21旅到了。 连同支春的107团,回到皇堂的应该有三个整团一个工兵营一个炮兵营的建制,但其实到达皇堂的只有总共只有不到3000人,大部分士兵进入皇堂就倒地睡去了,完全顾不得天上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细雨,地上都是泥泞。还有不少的伤病员被抬进各个炮楼,由卫生兵在照料着。 申银让洪远负责皇堂防务,支春107团就地休整,安排妥当后,便让卫兵请舒佳过来商议。 一个看起来非常干净的女中校,瘦高的个子。虽然经历了一场恶战,一张瓜子脸上尽显疲态,但是可以明显的看出,她好好的洗过了脸,衣服上虽然全是湿漉漉的泥灰,但是穿的非常整齐。可以判断,这是一个一丝不苟的女军官。 “申旅长。”舒佳向申银敬礼,我看到有眼泪在她眼眶里打了个转,但忍住没有流下来。 “好了,我们之间就不要客套了。”申银摆了摆手,“说说战况吧。” “嗯,”舒佳咬了一下嘴唇:“我第七师在金州遇到了猛烈的炮火攻击,明显敌军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他们的大炮比我们多,比我们口径大,射程也超过我们,而且居高临下。22旅在做了几次强攻后,受到了重创,代旅长柳阳重伤不治,我和黄艳三次劝于师长退兵,但他一直在纠结和犹豫,直到中午的时候接到军长的电令,才下达撤军命令。其实这个时候,炮营的炮弹也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舒佳端起桌上的水杯,咕嘟咕嘟的喝了两口,走到地图前,手指指向了西陆庄,“师长亲自指挥22旅断后,炮营在中间,我21旅突前从金州走戚金大道往皇堂撤退。由于地形狭长,我们的行军路线拉的很长,我部快到西陆庄的时候,22旅还刚刚到达水西村,这个时候我们遭到两股敌军的伏击,一股是正面驻守西陆庄的两个步兵团,还有几辆坦克。另一股约一个加强营,应该是我们去攻打金州的时候早就一直潜伏在大路南面的山坡上的,装备非常精良,重武器很多,火力非常猛。待我21旅和炮营过去后,直接用点燃的大火竹笼和大圆木从山上滚下来,将道路阻塞,并利用居高临下和好几门榴弹炮的优势在山上把我部和22旅拦腰截断,分割包围。在敌军炮火轰击下,师部和22旅电台突然静默,联系不上。我主张各自突围保存实力,黄旅长同意我的意见,但是她说她是于师长一手提拔的,必须要回去救,但21旅主力不能丢,就把指挥权交给我,自己带了一个营,又往金州方向去了。一直到现在没有任何联系和音讯,22旅说是一个旅,但是攻金州的时候消耗过多,也就1000多人而已。” 申银盯着地图上水西村的位置,听着舒佳的叙述,眉头皱成了川字形,缓缓的看了我和林锋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担忧,旋即看向舒佳:“舒旅长,我们要做好心里准备了。” “不救?”舒佳的身子震了一下。 “我们两个旅现在加起来不会多于4000人。如果战况正如你说的那样,那么现在我的判断是,刚才我打着骑兵旅的旗号,突袭了敌军在皇堂正面的特务团,并直接打散,放出的烟雾弹是,戚州的援兵到了,所以在西路庄阻击你们的两个团才会迅速北撤。可以看出,这次敌军除了在江镇留有重兵以外,丹阳,金州两地已经算是倾巢出动了,如果不救援,丹阳防务在一个旅面前可以说是不堪一击,所以他们为了保证丹阳不失,必须要回救。那么如果只抽一个团,那另一个团即使有几辆坦克支援,也必然敌不过你21旅和我107团的东西夹击,于是敌军应该干脆临时调整部署,西陆两个团迅速回防丹阳,并伺机窥探我皇堂,放你部出圈子。你们出来,他在山上的那个加强营就没有必要两边分火力,这样大量火力全部集中在了水西的22旅。”申银的手指在地图上从西陆庄到水西村沿着戚金大道划了一条线,然后重重的点在了水西村上,“既然援兵到了,他们发现,第七师了吃不下了,只能把你们吐出来,好好的嚼22旅了。” “现在的我们,番号是两个旅,其实只有两个团的兵力,而且极其疲惫,炮营虽然在,但弹药已经严重不足。”申银转过身,朝我看了一眼,“我们有几个选择:一、一个营守皇堂,其余回救22旅,那么丹阳守军必然再次在坦克等重火力的掩护下,吃了皇堂,皇堂一丢,不光是你的21旅,我的工兵旅就全部交待了。二、分兵一半去救,一个团守一个皇堂这个生命通道,但你一个团去救,你有多少把握?三、在这里原地休整待援,那么就算22旅全军覆没,我们这4000人,还能够安全撤回戚州。”又敲了敲地图的皇堂位置:“这点利益分析,舒佳,你是金陵的军事学院毕业的,应该比我这个土老帽清楚的多。” 舒佳一直站在那里听着,申银说完,她一屁股坐在了后面的凳子上,双手支着桌子,撑着头,看着自己的足尖。我看着她,林锋走到我身边,拉了拉我的袖子,回过头,看见申银已经站在了门口,朝我招了招手:“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从戚州出兵已经快一天时间了。一天以前,我们是何等的踌躇满胸,志在必得,一天以后,当我走在皇堂石子路上,看到的都是满身泥泞却呼呼大睡的士兵,许多炮楼的门都开着,透着昏暗的灯光,到处都是伤员的呼喊和嘤嘤的抽泣声。我不禁深深的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想让这冷冰冰的气息刺激我一下,让开始席卷我的睡意有多远滚多远。 远处的枪炮声一会儿密集,一会儿稀疏,有时候会安静10几分钟,然后又响起来。22旅依然在抵抗着,或许他们还在等待着戚州的援兵。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也许援兵还不知道在哪里,或许永远不会来了。突然之间,我特别希望在水西的22旅能够投降,不要再满怀希望的抵抗了,也许投降很耻辱,但是终让我们这些在包围圈外的人,心不至于那么疼痛。 时间:22:30。 我靠在旅部炮楼顶的机枪架子上,这里是整个据点的最高处,看着满是火光的水西,看着北面丹阳城的极隐约的灯光,看着戚州方向的黑漆漆一片,心中说不出个滋味。一个小时前,申银已经向刘文发出电报,详细汇报了目前的战况,希望得到军部的指示,得到的指令是:原地待命,坚守皇堂至18日1点,如果到时间于慧部还没有突围,那么我皇堂所有驻军全部放弃据点向东撤回戚州。 一场恶战,伤亡过半都能够忍住眼泪的舒佳,得到了这个命令以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趴在桌子上抽泣起来。我看不得女人哭,就只有一个人走到楼顶,吹吹风,让自己的情绪也平静一下。 突然,据点的东面的黑幕中,几道刺眼的灯光直射过来,非常非常的亮。我的眼睛一时间适应不来这种强光,赶忙转过头去,眯起眼,拿起望远镜仔细的观察,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据点的主要重武器,全部集中在北面,东面只有少量的步兵巡逻和防御,这一股如果是敌军穿插过来从东面攻击,后果不堪设想。 “林锋,林锋——”我趴在垛口上大声的朝下面吼着。 “石哥?出事了?”林锋从一楼大门出来,站在楼下揉着眼睛问我,看来刚才打盹来着。 “东面有情况,那里只有一个连的步兵,你带着一班去看看。” “是。”林锋招呼了一声,带着几个人向东面奔去了。 这个时候,其他岗哨也发现了情况,最东面的两个炮楼的探照灯也向灯光射来的方向打过去。我借着探照灯的灯光仔细观察,等那灯光慢慢的接近,我在这里依稀可以看到人影时,嘴角便微微的露出了一丝笑容,因为在望远镜里,我看到了胖子王三炮和他的宪兵队。 这个看着有点粗壮的汉子,坐在三轮摩托的车斗里,抽着他的便宜卷烟,据点的探照灯照向他的时候,这个混蛋居然还挥了挥手,就好像那灯光是舞台的聚光灯一样。我轻轻地砸了一下墙垛,嘴里嘟囔了一下:“这个狗日的。”便转身冲下楼,往据点东门去了。 申银已经到了东门,看来,哨兵早就把发现宪兵队的消息,报告给了他了。看到我也奔了过来,朝我笑了一下:“舒佳呢?援兵到了,怎么不过来,也许会有好消息。” “刚才马良告诉我,已经安排了一间房间给舒旅长,恶战了一天,应该睡着了吧。”我叹了一口气:“一个宪兵队300多人,能有什么用呢。” 刚说完,三炮的摩托车已经开到跟前了,还没等皮蛋吧车子停稳,王三炮一撑车帮就跳了下来:“皮蛋,别熄火,开回去看看,你家的曲猪头的执法队是不是都染上了娘们儿的病啊,跟得上跟不上啊,快去——”一边说还一边挥着手。 “马上,马上就去。”皮蛋一个大转弯,开足马力就往东面开去。 王三炮回过头来,三步并两步跑到申银面前,军靴一靠,肚皮一挺,肉手往帽檐上郑重其事的一搭:“第六军宪兵队王三炮,奉命增援来迟,请申旅长不要见怪。” “哈哈哈哈,三胖子,你他娘的宪兵队都出来了,军座是不是没兵可派了。”申银一拳捶在王三炮胸口,“来了多少人?” “我的宪兵队,曲小亥的执法队,还有募兵处的新兵连,物资筹备处等各处机关的卫队,军座的警卫营,大约有三个营,1000人,临时番号是第六军暂1团,由田芳处长统一指挥。他们跑的太慢了,我的队伍可是一流的,这不,我第一个到了。”王三炮一边说着,还朝申银眨了眨眼睛:“最重要的事我们带来了,足够的炮弹和一些地雷。” “这些部队不都是驻防戚州东南的么,那东南的防务?”申银疑惑的看着王三炮。 “东南的防务已经交给邢旅长的骑兵旅了。”王三炮回头朝东面看了一眼,应该是听到了吉普车的发动机声音,“田处长到了,咱不过多寒暄,你们赶快商量个方案吧,是打是防,是救是撤,我宪兵队,愿做先锋。” 不远处,几辆军用吉普和卡车开着大灯飞驰而来,车子的后面是大队生力军的匆匆急行。我看向申银,他一动不动的背着手站在那里,看向前方,和今天的大部分时候没什么两样,但是现在,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两个字——希望! ? 第十三章 无奈的救援 炮楼二楼的指挥部,窗户紧闭,从外面望着,只看到印在上面的几个模糊的人影。我知道,这是田芳和申银等一些旅团级别的高级军官在商议,王三炮他们几个校级军官也进去旁听了。 我把自己的帽子拿了下来,往车子引擎盖上一扔,后背靠在车子上,看着里面的人影一闪一闪的。冬天的夜,突然觉得好安静,只有远处不时传来枪炮声,在提醒着我这场战役还没有结束。但是,我苦笑了一下,不论长官们做出什么决定,这场战役最终的结局,都是我们的惨败而告终,所以此时此刻,我反倒觉得什么都可以接受,整个人松了下来。 “头儿,开会咋不叫你呢。”林锋在我旁边也学者我靠着车子的引擎盖,“申旅长不是一直带着你的么?” “那是就老申一个人的时候,他说了算,现在,这么多中级军官商议,什么时候轮到我一个中尉,你想多了吧。”我搭住了林锋的肩膀。 “嘿嘿,那可不一定,军部的会议,哪个不是我们石副官组织参与的?那级别比这高级多了。”林锋撇了撇嘴。 “以后把你破嘴关牢点,别唠唠叨叨的,军座最不喜欢的就是下属朋党,老申是老江湖,在田处长面前,当然不能显示得和咱们太亲近,咱们等着命令就是了,该攻攻,该冲冲,有这费神时间,还不如睡个大觉呢。” “那王队长和曲处长刚当着田处长的面不是一样和你称兄道弟的?” “他们两个是猪脑子、低能儿,你和他们比还不如去死。”我笑着把林锋的帽子一把打掉了,两个人朝着空中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把几个站岗的卫兵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都一个个看着我们两个傻笑。 杂乱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我们知道应该已经做好决断了,赶忙回过身,抓过帽子戴好,面向门口站定,等候指示。 封姳、王三炮、曲小亥鱼贯出,各自向自己部队集结地点奔去,封姳一边走,一边朝着我笑,右手比起一个ok的姿势朝我挥了一下。我也回了一个微笑,右手挥了挥。林锋朝我咧了咧嘴,用手肘捅了一下我的腰:“头儿,眼光不错么?挺飒爽,媳妇?” “放你娘的狗屁,满脑子媳妇,算你小子有老婆是吧。”我恶狠狠的瞪了林锋一眼。 “当我没说,没说,有媳妇也是本事,是吧。”林锋缩了缩头,吐了吐舌头,继续嘟囔着。 王三炮没怎么和我答话,只是跑过我身边的时候在我胸口砸了我一拳,头都没扭就奔走了。 曲小亥跟在三炮的后面,看见我的时候,用手放到自己的嘴上,吧嗒一下,给了我一个飞吻,我顿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对她喊道:“你这个时候还想着开玩笑,唉。” “咯咯咯咯,小战小玩,大战大玩,不战不玩是本姑娘的处事原则,打个仗么,又不是没打过,紧张个屁啊,调戏调戏帅哥也是调节气氛么,咯咯咯咯……”一边调笑着,一边跑了。 “哦。”林锋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这个才是嫂子”说完还自顾自的点了一下头。 “你皮痒是不是。”我抬起作势要打他:“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啊。” “咳咳嗯——”一阵咳嗽声传来,申银、田芳和舒佳已经走到了门口,站在我的面前。 “申旅长,田处长,舒旅长!”我和林锋立正敬礼,“教导队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田芳和舒佳回了我一个军礼,申银看着我,微微的笑着。田芳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不错,有傲气的资本。回戚州,为你请功。”说完转过头朝向申银:“申旅长,我和舒佳就先行一步了,皇堂重地就交给了。”说完朝我笑了一下,便和舒佳匆匆离去。 “申旅长,我教导队做好战斗……” “好啦好啦。”申银笑着摆了摆手,“知道你们做好准备了,你们的任务就是和我的工兵旅一起守皇堂。” “又缩在这里啊!”还没等我说话,林锋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满肚子的委屈。我用脚踢了一下他,他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赶忙又爬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灰。 “小林,别总是想着打仗,我这个几十年的老兵,没上过军校,不知道那么多军事术语,但是我的经验告诉我,跑得太快不是英雄,不跌跟头才是好汉,知道当兵的最高荣誉是什么吗?” 林锋和我看着申银,他收敛了笑容,抬着头,眼睛瞪瞪的看着天空:“那就是,战争结束的那一瞬间,你还活着。” “好了,这些大道理以后回了戚州,再和你们酒桌上谈,到时候在德泰恒烫上一壶女儿红,想想都美啊,哈哈哈。”申银转过身,往炮楼走去,准备回旅部。 “老申。”我往前走了一步,“不知道刚才的方案是什么?“ “暂1团,舒佳的21旅,我107团以及炮营,统一由田芳指挥,急行军前往水西救援,我106团驻守皇堂,任务是不论什么情况,坚守至田芳回来。” “有没有留几门榴弹炮?”我关心这个。 “两门。”申银笑了笑,慢慢往楼上走,我也在后面跟着:“同样的错误不会犯第二次,不过,丹阳驻军天亮前不会再有动作了,刚才一战,已经动了他们的神经,他们已经不敢正视皇堂。” 走到二楼的地图前,申银又沉思了一会儿:“马参谋,安排一个营驻防姚家村。防止丹阳有部队绕过皇堂,故伎重演。” 西南的炮声响了起来,炮声大的惊人,振的吊着的灯泡微微的摇晃着,看来战斗已经打响了。 “不对!”申银猛然抬起了头,朝楼顶跑去,我忙跟上去,看到申银已经跑到西南的垛口那边拿着望远镜张望着。 “老申,有什么问题。”我着急的问。 “中计了,中计了,这炮声有问题。”老申一边看着一边摇头,一拳砸在垛口上:“如果是我们的部队到达水西村开始铺开攻击,没有可能那么早,他们是1点钟出发的,现在才过去半个小时,就算再快,也不可能到达水西,现在就开炮,必定是中了埋伏,而且,从我多年的经验来看,刚才的第一炮绝对不是我们的榴弹炮的声音,是更重的加农炮的炮声,也就是说,敌军已经做好准备,以逸待劳。” “报告。”卫兵跑上来了。 “什么事?”申银板着脸,心情差到了极点。 “在姚家村的部队,发现了十几个我们的士兵,是从西面过来的,他们说是22旅的,已经带到皇堂西门。” “赶快带他们过来,快去。”申银快步往楼下冲去。 十三名士兵,衣衫褴褛,站在我们面前,满脸的烟灰,浑身的伤,不过还好,除了一个左手已经没了,其他的还都不是太致命的伤。 “申旅长——”看到申银的那一瞬间,这些人都哇哇的哭了起来,有几个哭的双腿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是22旅哪个部分的?告诉我22旅现在在什么位置。”申银扶着其中一个少尉的肩膀,大声的吼着。 “我是柳旅长的警卫排的3班长李二狗,22旅完了,除了我们几个,全完了,全完了————” “于师长呢?21旅的黄旅长呢?” “都完了,攻金州的第二次冲锋,柳旅长就重伤阵亡了,回撤的时候,师部被敌军的大炮给炸了,电台什么的都没用了,于师长被弹片击中头部,当时就不行了,我们旅就全乱了。两个团各自为战,拼命往东面突,下午的时候,黄旅长带着人找到我们的时候,我们只剩下500多人了。黄旅长临时接管指挥,带着我们一直往北面边打边撤,到了一个叫后府庄的地方,就只有几十个人了,黄旅长腹部中了一枪,流血太多,她在牺牲前告诉我如果能跑出去,带一封信给皇堂的申旅长,这不我们在后府庄东北面山上的小树林里一直躲到天全黑了,才敢出来,趁着夜色往东面慢慢的挪,就怕再遇到敌军,这不,老天开眼,刚刚到姚家村,就看到自己人了。”李二狗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申银。 “申旅长,见到此信,我已不在人世,目前情势危急,22旅已然全军覆没,于师长为国捐躯,柳旅长玉碎,我写此信特为告知,切不可前来救援,切记,切记。黄艳泣告。” “老于……你太大意了!”申银的眼眶里亮晶晶的,我知道那是强忍着的铁汉的泪,不让它流下来。双手托着黄艳的绝笔,不停的抖着。 “马良,安排李班长他们几个兄弟到后面炮楼休息和养伤,叫炊事班弄点热乎的给他们送来。” “是。”马良答应完,就带着李二狗他们往北面的一个低矮的炮楼去了,那里是卫生队的所在。 “通讯员。”申银朝着楼上吼着。 “到。”通讯兵马上从楼上跑了下来。 “给田芳发报,敌军有埋伏,22旅已经全军覆没,立即退兵。” “是。”记录完毕,通讯员立刻飞奔上了二楼指挥部。 我一直站在申银的旁边,突然感觉到申银的身子往后面倒去,我连忙抱住他,扶着他靠着墙跟坐下,我感觉到他的身子一直在微微的抖,就像得了风寒打摆子那样。 “老申,事已至此,已经无可挽回,我们应该考虑如何有更好的办法让田处长他们全身而退。”林锋端过来一杯水,我接过来递给申银,自己也靠着申银和他并排坐着。 “田芳那里我已经有了安排,就在田芳他们出发前,我已经想到舒佳所说的那个在山上的加强营和他们的榴弹炮。如果要救援22旅,必须要对这股敌人进行骚扰,所以我已经让雪猫超小路到水西设伏,看具体形势对敌军进行骚扰以及部分重火力兵的清除和心理恐吓,以达到对救援部队施加援手的目的。”申银的心情平复了许多。“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水西村从昨天下午的时候,就没有22旅了,我们在皇堂听到的枪炮声和看到的炮火,都是敌军故意自己放的空炮,而且茅山山麓的部分大口径加农炮,应该也到了附近,单等我们入口袋,他们没有吃掉整个第七师,那么就围点打援,让我们一直以为22旅还在,一旦前去救援,就又能装个口袋,再不济,也能狠狠地咬我们一口。” “这,这也……”我也觉得,这一环套一环的,敌军里面一定有战略高手,为什么每一步都比我们高一招,我们总是被牵着鼻子走。 “老申,我们现在怎么办?”我爬起来,在他前面蹲下来看着他。 “等,只有等!”我们这里已经没有足够的兵力去救了,我们的北面还有两个团数量不清的坦克虎视眈眈。如果我们把最后这个团1000多人也去救援了,皇堂是不可能守住。这里是要冲,不能丢,我们只有守住这里,等待他们撤回来。”申银站了起来,捶了捶自己心脏的位置,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走,上楼去看看。” 在我们登上楼顶,正准备观察的时候,西南面的枪炮声开始减弱了,敌军的加农炮没有了那么整齐的射击,开始变得零零散散。 “还好,看样子,他们应该撤出口袋了,希望如我所愿,损失不大。” 申银的话,让我的心又稍稍的安了一些,但仍然有一点担心那些战友们的安危。 申银看了我一眼,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要过于着急,着急就会乱了方寸,影响判断,我刚才就是老友牺牲,方寸大乱,要不是你的提醒,我差点就不知如何是好了。我说过了,已经让雪猫提前与部队到达之前设伏,视情况给予一定的支援,这个人的厉害,你应该领教过吧。” “你说的是,树林里的那个狙击手,是您的兵?”想到当时连影子都没有看到,那位被敌军称之为鬼的狙击手,我就有点小兴奋:“是您派到树林里支援我的?” “严格的说,是第六军的兵,不是我申银的兵,辅助我旅,却独来独往,呵呵,以后,你会认识的。”申银谈到这个兵,有点眉飞色舞。 正说着,西南方向的炮声已经完全停息了,只有零零星星的枪声。我知道,这些枪声里,一定有雪猫狙击的存在,我也相信,给这个人足够的掩体,就有一个人拖住一个营的敌军至少半小时的能力。当然,前提是敌军阵中没有与之相当的高手。 申银看了看表,凌晨2点20分,这一仗打了不到一个小时,从时间上看,大致是敌军的口袋没有如愿扎紧,而田芳没有恋战,应该不会有过大的损失。 “石杨,你带着教导队,去接应一下。” “是。”我点了点头,赶忙跑下去,喊上林锋招呼教导队集合后,出皇堂西门,往戚金大道急行军迎了过去。 大约跑了有15分钟,我看到了前面的汽车灯光。为了以防万一,我让一班二班往道路两边埋伏子弹上膛,自己带着三班当路中间举枪站定。 “前面是什么部队,报上番号。”我大声的吼道。 “老子是你王爷爷,妈的,别那么小心了,快,快让开,让车先开过去。”汽车旁边突然窜出来一辆三轮摩托,加足了马力,冲我开过来。 我一挥手,和三班的士兵立刻让到大路的北侧,让几辆汽车先行开过去,第一辆吉普车开的飞快,如果不是三炮叫的早,看他的样子是不准备刹车,直接把我撞飞的那种感觉。 吉普车后面没多久是拉着榴弹炮的卡车,然后是大批的步兵在往回跑,跑得非常急,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 摩托车在我边上减慢了速度,三炮一下子跳了下来,然后一挥手,那摩托车又一个加速就飞快的往前奔去了。 “妈的,憋屈死了。”王三炮一拳砸在我的右胸上,打得我一个趔趄。 “出什么事情了?”林锋一把扶住我,转头问王三炮。 “我们的部队刚到赵庄,敌军的炮就响了,我们连22旅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就莫名奇妙的被一顿轰,我们近4000多人,被压制在赵庄的南侧山坡下,无法前进。我的宪兵队和曲小亥的执法队的装备最好,都是冲锋用的自动步枪,就组织了几次冲锋,结果他妈的他们的火力太猛了,没用,老子端着机枪冲都冲不上去。”王三炮一把拉住我往东走:“别在这呆着,边走边说。” “老子人多,曲小亥人少,女兵又多,冲了几次,田处长让封姳带着新兵连和钟明的警卫营把她换下来了,她的执法队,回到指挥部附近,做警戒任务。”王三炮一边讲着,一边跑着,时不时还喘一会儿粗气。“也没多久,田处长就命令撤兵,于是,大家就陆陆续续的往回撤,我刚爬上我的摩托车,就听见炮弹飞过来的声音,你说寸不寸,直接就奔着曲小亥飞过去了。这田处长也是,这曲猪头炸死了就炸死了,非得跑过去推她一把,你说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一点都不值得。”王三炮一边说着,骂着,我看到了泪水从他不大的眼睛里哗哗的流下来,不带一点转弯的。 “你是说——”我停下了我的脚步,望着王三炮。王三炮没想到我会停下来,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我已经不在他边上了,他也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只是发疯似的向着天空吼了一声“操——”,然后慢慢的蹲了下去,像个孩子一样,哇哇的哭了起来。 “刚才的吉普车上,是她们两个,是么?”我呆呆的说着。 “嗯。”王三炮点了一下头,刚才的大哭,变成了默默的抽泣。 “炮火那么猛,都打倒指挥部了,怎么后来大部分士兵都出来了?” “山上应该有我们的狙击手,他们的炮手到后来都被压制的不怎么敢上炮位了。趁着这个间隙,我和封姳带着大家跑出来了,支春殿的后。“ 我机械的问,王三炮机械的回答着,他突然站了起来,回过头,看着我:“你怎么不问问我,她们两个怎么样了?” “支春的部队撤出来应该没问题吧。” “你为什么不问问她们两个怎么样了?”王三炮吼了起来。 “我——不敢问……”我走到王三炮面前,“我只想听好消息。” “都还有活着,田处长的伤更重。”王三炮的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用他的大手在脸上胡乱的划拉了几下,也算擦了擦眼泪,“走吧,我们快走,也许到了据点,会有好消息呢。” “强行军,十分钟到达皇堂,撤!”我向跟着我的林锋挥了挥手,便和王三炮一起往前奔去,后面的林锋看着我的背影,擦了擦自己湿润的眼睛,拍了自己的脸颊两下,带着教导队的士兵快速的跟了上去。 ? 第十四章 撤离 回家 申银站在皇堂的西大门口,看着撤退的士兵排成长龙一个个的进入,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当我和王三炮走到他旁边的时候,他都没有看我一眼,还呆呆的看着前面。 “申旅长。”我小声的叫了一下,没什么反应。 “申旅长——”我把声音提高了一点,并用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哦……”申银小跳了一下,朝着我挤出了一丝笑容:“你们两个回来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田处长怎么样了?”王三炮急急得问着。 “呃,没有停留,田芳和小曲直接送戚州了。封姳的一个连跟着,哎,难为这个丫头了,伤心成那个样子,嘴唇都咬出血了,却硬是忍着一滴眼泪都没流出来,非要跟着田芳。”申银苦笑了一下:“别说这么多了,准备全体撤离,我已经电令支春不要进皇堂,直接沿着戚金大道往大南庄转移,到达后原地驻防,接应大部队往戚州撤。三炮,听说你们带了一些地雷过来?” “对,有一些,本来想接应22旅以后,撤退的时候用的,看来用不着了。” “不,有用,我们撤离皇堂,敌军必然会在明天早上过来接收这个空城,到嘴的肉不能不吃,但是我也要崩掉他们几颗牙。”申银恨恨的说着。 “得嘞,该怎么办?”王三炮眼睛亮了,这干仗的活他最喜欢做,何况今天他憋了一肚子火。 “现在22旅已经撤出皇堂,暂1团已经开始往外撤,我106团也在加紧拆卸所有的武器装备,拆不走的全部毁掉。同时,在每一个炮楼下都埋上炸药,撤离后全部炸毁。”申银叹了一口气,似乎有点舍不得,“宪兵队在据点北门,西门,南门都埋上地雷,记住,西门在门外20米埋雷,南门在门内60米,北门在门外100米处。” “这么复杂?”王三炮挠了一下头,“为啥?” “呵呵,边走边说。”申银朝着我们招了招手,便带着我们两个往旅部走,“金州离开我们最近,部队刚刚打了一个漂亮的围歼战,正是士气高昂,趾高气扬的时候,而且金州原来也就一个团在驻守,第七师遇到的是一个加强旅一个加强营和一个炮营,这些部队从哪里来,一定是江镇要塞和江都的部队。仗打完了,那部队必须要回去,皇堂我军已经放弃,这么好的一块肥肉,必须要吃,那这只部队必须要来抢皇堂,进入皇堂,必须是西门最近,这支部队人比较多,还有大炮等辎重,有部分也会从南门走,先从西门走,没进门在20米处我先炸他个人仰马翻。由于南门稍稍远一些,那边的部队一定会得知我们在门前埋了地雷。如果是你们,你们会怎么做?“ “所有部队先停,工兵部队在西门,南门好好的搜索,接除警戒才可进入。”我笑了。 “那就是了,西门内他们没有找到地雷,那是因为我们确实没有埋,所以,按照惯性思维,在南门他们一定会重点搜索外面,里面最多也进去一二十米大概意思一下,绝对到不了60米。”王三炮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申旅长高手啊。” “哈哈哈哈,发现没有问题,以为我们就只在西门埋了地雷,通知部队继续进入,那是正常过程,那么跨过皇堂南大门的敌军那一瞬间一定会感觉很好,那就在进去60米左右,炸他第二波。”申银说着说着,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牙齿咬的咯咯直响。 “那北面?”我继续问道。 “驻守皇堂要这么多人么?”申银望着我。 “对了,第二天,皇堂防务必然会交给一个团,或一个加强营,其他部队,一定会往江镇要塞行军,那就是出北门,那就在出去100米的地方,炸他娘的。”王三炮的情绪又一次被点燃了,显得无比亢奋。 “那还不去埋,愣着干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旅部旁边的宪兵队驻地。 “好嘞,办的妥妥的。”王三炮答应一声,往宪兵队奔去。 “走,回去收拾收拾,我们也要走了。”申银拉了我一把,带着我往旅部走去了。背后就听到三炮那炮仗一样的声音,“一连去西门,二连去南门,三连去北门,快,妈的皮蛋,你他妈的呆在这里干嘛,骑着摩托车,给我滚去戚州去,老子两条腿走得到戚州,快滚,别让老子看见你……” 我和申银都笑了笑,这个时候,我们除了笑,也不能再多做什么了。 “累不累?”申银边走边问我。 “还好,也许回了戚州会有这种感觉。”我拍了拍自己的脸,自我感觉良好。 “打败仗会觉得特别累。现在的我们,就像受伤的士兵,子弹打在身上,看见战友倒下,在战场上感觉不到疼,等撤出了战场,到了医院里,看到医生护士,发现自己安全了,整个人松下来的时候,会觉得特别的疼。从身体,到内心。”申银一直看着前方,冷冷的说着。 走到了旅部楼下,教导队已经做好了撤退准备,列队在楼下站着。 “石杨,教导队先行一步,我去旅部收拾一下,和106团一起撤离。”申银在门口停下来,对我说。 “旅长,还是一起吧。”我边说着,边往里面走。 “这是命令。”申银沉下了脸,盯着我的眼睛突然变得很犀利。 “这……嗯,是!”我咽了一下口水,勉强的敬了一个礼,“老申……保,保重!” 转过身,走到教导队前,向着所有士兵,我深深的鞠了一躬:“多谢各位兄弟的生死相随,我石杨感激不尽。林锋!” “到!” “你带三班留驻在皇堂,离申旅长卫队不得远于20米跟随,直到工兵旅旅部全部撤至戚州,任务解除。” “是!” 我回头看了申银一眼,他在不远处看着我。 “记住,教导队受我本人直接指挥,除了我的命令,其他人不得干预,所以说这是我的命令,明白了没有!”我大声的吼着。 “明白!”林锋对着我偷偷的挑了个大拇指,朝申银瞄了一眼。 “一班长,把军座的车子开回去,其他人,跟着我,撤!” 我挥了挥手,教导队前两排的士兵向右转,列成两列,跟着我向着东方的夜幕,扑去。 留下三班的士兵和林锋站在原地不动。林锋朝着申银笑了起来,两手往外一摊,一副与我无关的无奈表情:“旅长,这不赖我,我是执行命令,你不知道,我们老大凶起来可凶了,那阵势,不比军座差,您老人家就当可怜俺,别为难俺了好吗。” “你们啊……”申银忍不住笑了:“一群小兔崽子,他那个样子,鬼精鬼精的,和刘文没啥两样,怪不得出兵的时候,我问军座,对教导队有什么要求,他对我只说了两个字——活着。现在看来啊,这刘文的副官,也就他了,没别人了。” “那是。”林锋有点小得意,“俺们老大可是厉害,能文能武,可惜就是没媳妇,有个媳妇就好了。得空,俺得给他张罗个媳妇。” “你小子也不是个好东西,他是刘文的副官,你算他的副官了,他是大副,你是二副,一丘之貉,哈哈哈哈。”申银笑得有点放松,是的,弦崩的太紧了,调笑几句,松松自己的神经,也好。 “旅长,所有炸药全部安置完毕,引信全部延长至东门口,宪兵队已经完成了所有地雷的埋设,21旅,炮营,暂1团全部撤出皇堂往戚州急行军,107团已经到达大南庄待命,106团已经在东门完成集结。”马良喘着气,跑了过来。 “集合卫队,撤离皇堂!”申银回过头,又一次看了看眼前的炮楼:“不知道还有没有打回来的一天。” 吉普车开了过来,申银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通知洪远,确认据点没有人以后,点燃引信,一颗子弹都不准留给敌军。” 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申银的吉普车,载着卫队和林锋他们的卡车前后冲出了皇堂的东门,一头扎进了夜幕中,背后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巨大的轰鸣声,反光镜映照着耀眼的红光,申银知道,那是106团点燃了皇堂的炸药。 两行清泪,缓缓的,不知不觉的,流下了他的脸颊。 戚州,南大街,滴水成冰。 败军走成了一条长龙,缓缓的的往营地集结。百姓们都停住了脚步,站在街道的两边,看着这支部队在慢慢的移动着。这个时候,戚州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安静的出奇,小商小贩们都知趣的停止了吆喝,有些甚至收了摊子关了店面,不想去惹这支败军,给自己招麻烦。连长兴楼的姑娘们也不再花枝招展的揽客了,在门口和阁楼上或倚着窗子,或靠着柱子,或站着,或坐着,目不转睛的看着士兵们衣衫褴褛的样子,眼神中却没有往常的妩媚和调笑。 申银的部队被通知在西门就地驻防。于是在西门和他告别后,我就地解散了教导队,让兄弟们早点回去休息,自己在路上随着这大部队慢慢的晃着。有些漫无目的,理智告诉我应该第一时间去军部见刘文,但刘文一早就飞去金陵汇报军情了,话说回来,即使在戚州,我现在也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我就想一个人走走,一个人安静安静。 短短的24小时,苦战至如此。除了22步兵旅,几个部队虽然看起来番号还在,但已经从出发时的一万4千余人,变成了现在回到城里的5000多人,这里面还有暂一团的几百人,这一战死伤近万人,第七师于慧、黄艳、柳洋牺牲,募兵处田芳重伤还在抢救,军法处处长曲小亥至今昏迷不醒,其余排连干部不计其数。我军中高级将领,于慧,柳洋,田芳,曲小亥都伤在敌军的大炮齐射加定点轰击,这说明我军的炮战不光是火力,就是战术也完全不如敌军。而且自己过于托大,不论是于慧还是田芳,都喜欢将指挥车安排在部队的中间,这是一个常规位置,但也是炮手最喜欢打的位置,一不小心就能达到定点清除的效果。 “唉”我恨恨的跺了跺脚,想了这么多,有个屁用,在打仗的时候,我也完全没想到这些,现在在这里品头论足,纯粹是马后炮,“唉——”我什么都不想了,走走路,叹叹气,会感觉好过一些。 “石副官,吃败仗的滋味,不好受吧。”有点调笑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如刀锋一般刺着我的心脏。回过头,看见海燕站在身后,冷冷的看着我。 “商女不知亡国恨,哼。”我有点恼羞成怒,这一仗我看到了太多的人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所以情绪一直非常低落,被海燕这么一说,而且带着一种轻蔑嘲笑的语气,心里的无名火腾的冒了起来。 “我是商女,我最爱的就是钱,但是请你告诉我,我什么时候不知道亡国恨了?”海燕面无表情,语气比这屋外的空气都寒冷。 “此战惨败,死伤无数,第六军的根本几乎毁于一旦,即使是我,也算是死里逃生,不管怎么说,我们都算是朋友,但是你现在没有一点安慰之词,却在这里冷嘲热讽,将士马革裹尸还,你却在这里……”我毫不让步,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那是你们自找的。”海燕脸上微微的泛红,但依然没有表情:“我且问你,是不是你们所有的行军意图,全部泄漏?” “呃。”我愣了一下,“算是把,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你没必要明白的那么清楚,你只要记住,我想知道的,我自然会去弄明白,而且立刻马上,不会说等等。”嘴角微抬,算是有了一点表情。 “我再问你,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注意刘文的司机老程?” “有……”我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那你干什么了?” “我,我当时有紧急军务在身,本想战后再仔细……” “仔细调查?哼,一个小小的教导队的集训,好一个紧急的军务,真的可以抵得上这近万人马的死伤么?”海燕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神如两把利剑直刺过来,我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仗,上到刘文,中到于慧,下到你,都犯了一个重要的错误。”海燕不容我喘息,往前走了一步。 “是……是什么?”我故作镇定的挺了挺胸。 “咯咯咯咯,呀哟,把我们石副官给吓的。”海燕突然笑了起来,似乎刚才的那个她完全是另外一个人,那笑容如洛阳牡丹一般突然绽开,柳眉轻佻,梨涡含醉,让人怎么看怎么舒服,但是我却觉得不寒而栗。海燕袅袅的走了过来,伸出左手,往我胸膛上一按,我刚想伸手把她的手打掉,她随即又拍了一下,速度非常的快:“看看,看看,心跳的好厉害的呢,咯咯咯咯。”一边说,一边收回手,但却向我又走了一步。 “海姑娘,你……”我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海燕,你还是这样我看着舒服。”脑后又一个娇俏的女声,我大致明白了,看来海燕是看到了我背后的女子,不用回头光听声音,我就知道是姬云燕。 “切,你姬老板爱不爱看,舒不舒服,和我没关系,只要咱们石副官喜欢,就是了,咯咯咯咯。”海燕白了一眼姬云燕。 我转过身,站在她们两个侧面,任她们面对面站着,姬云燕笑眯眯的看着海燕,笑容很含蓄,而海燕却带着一丝调皮和挑衅。 “海姐姐,今天戚州大军惨败,千万生灵死于非命,我想石副官心里应该很难过,你就不要再调笑他了,即使有错,许多事情事后都能恍然大悟,但当时人在局中,也许正在迷蒙之中,所以石副官有错,但当时仅仅凭你的几句提醒,他一个刚来了几天的副官就贸贸然去抓捕刘文的贴身之人,也是不合情理的,你说呢?”姬云燕说话的样子始终是笑盈盈的,给人一种很容易接受的感觉。 “你们都是高贵之人,轻描淡写说两句就过去了,你以为我喜欢在这大冷的天气站在这里吹着西北风骂他,我就是恨,恨当时他对我的忠告抛掷脑后。行军打仗,军情保密最为关键,也许这泄露和你无关,他刘文留花鼠丁和老程这样的人在身边本来就是在悬崖边上跳舞,一万人啊,当兵的命就不值钱吗?”海燕说着,泪水在眼睛里噙着。 “你说的对。”我阻止了姬云燕继续说话的意图,“在这个问题上,再这么说我都不为过,我的疏忽和自以为是,以及……以及对长星楼这块地方的轻视,直接导致了我从来没有慎重考虑海姑娘的忠告,我的罪过,也许会折磨我一辈子,如果海姑娘觉得为这一万英灵鸣不平,那么——”我掏出了我的手枪,“你崩了我,还是我自尽,你觉得哪个方式你可以更解恨。” “死,有个屁用,最不喜欢看你们这些男人,动不动就死死死的,死了就解决任何问题了?”海燕眯起了眼睛,看着我,又看看姬云燕:“你不是说要请石副官吃饭么?”她转过身,向长星楼走去:“如果你们觉得长星楼太俗,就不要来了……” 我看了姬云燕一眼,有点犹豫,这军队的条例……,姬云燕笑了,依然是笑得幽淡如烟云:“帝国军队条例?” “是,是的。”我挠了挠头。 “帝国军队法条共第一百三十二条,其中三十四斩,但金生元帅曾做过批示:“战时,为获取情报,得到援助等一切有利于我军征战之事,所有之前戒律均可相机而行,并视为立功表现。” “这个,我怎么不知道?”我疑惑的看了看姬云燕,旋而又问道:“而且,你是怎么知道的?” “信不信,由你,去不去,也由你。”姬云燕也不管我走不走,便自顾的跟着海燕,朝长星楼去了。 “嗯。”我搓了搓手,追上姬云燕,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个着实有点为难,我没有不相信你,但金生元帅即使说过,这刚打了败仗,大白天,众目睽睽之下,我一个军部副官就往长星楼里跑,终究是不妥的,至少得容我把这身军服给换了吧。” “也对!”姬云燕停了下来,看着我:“这样吧,我就替姐姐做个主,今天晚上7点,借海燕姐姐的地方,我做东,如何?如果你真的觉得海燕俗气,那么这戚州城就担不起一个雅字。希望不要爽约。”说完,姬云燕笑着朝我挥了挥手,悠悠的走进了长星楼。 “一定,一定!”我一边回答一边向着姬云燕得背影抱了抱拳,以示郑重。看见她已经进了走上了楼梯,便摇了摇头,笑了笑,准备转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正寻思间,突然背后有人拍了我肩膀一下:“好家伙,在长星楼前面站着,莫不是想进去?你不怕军法从事吗?” 第十五章 不幸中的大幸 “白头佬,我只是碰巧路过,别瞎说。”不用回头,我就知道是林锋:“这刚打完仗,不回去睡觉,瞎逛什么?” “呃,老大,这话你好意思说我啊,你让我带人跟着老申最后走,结果,你们是双腿跑的,我却坐上了卡车,上去我们几个就睡着了,一觉睡到戚州,这不,叫我们回去休息,我睡不着了,就到处逛逛吧,给我堵门口了吧,哈哈。” 林锋伸着脑袋往长星楼探了探,狡猾的看着我笑道:“碰巧路过?哈哈哈,刚才我都看见啦。这戚州城有名的两大美人围着你打情骂俏的,我说呢,怪不得在皇堂我问你媳妇的事情,你要打我呢,原来有这好事。” “你小子看起来老实,嘴上一套一套的,信不信我抽你。什么戚州城两大美女,我怎么不知道?”我抬起拳头作势要锤他。 “哈哈,老大,不准恼羞成怒,这戚州有俗话: ‘星出沧海,恒绕妖姬, 情城双燕,绝冠龙戚, 大江落雪,方可博弈, 寒梅孤放,才知有敌, 浪耀金辉,云扶白璧, 水盼生姿,山映旖旎 娇塞南北,媚惯东西 此有四美,常思得一。’ 知道么你,不知道问问我,此有四美,常思得一”林锋摇着头,一副老夫子的样子,“常思得一啊,你一下子就两个,不愧是我教导队的老大。有出息,有出息,我还寻思着给你介绍个媳妇,我看是没有必要了。” “你能不能有点正形?”我拍了一下林锋的脑袋,“海燕和姬云燕我知道,这大江盼雪,寒梅孤放是个什么意思?” “这我就不清楚了,都是这么说的,这么传的,但真正后面两位是谁,我也没见过。”林锋又狡黠的朝我笑着:“问那么清楚干嘛?你不会是想要四个吧,要死了你,连我这个老实人都不会答应的。” “我打死你个死白头老。”我一拳向林锋捶了过去,林锋用胸脯直接扛了一下:“你打死我吧,不打死我,我就让教导队的兄弟全都知道,哈哈哈哈。” “行了行了,收敛一点。”我看到路上有不少行人,甚至长星楼的姑娘们都朝我看了过来,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下,两个军人在这里打闹总不是太妥当。 “走,不在这里久留了,你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教导队的主要任务就是军座的贴身保护和军部的岗哨了,你好好安排一下,我现在抽时间去医院看看,不知道田处长和曲小亥怎们样了?” “你一直没去?”林锋收了笑容,诧异的望着我。 “我受不了不好的消息,所以,我一直不敢去,去了怕,怕如果,我有点不知如何面对,唉——”我低声嘟囔着,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去吧,总要面对的?”林锋双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军部防务的一众安排,交给我了,你就放心吧。” “幸苦你了。”我点了点头,和林锋擦肩而过,向军事医院走去。 踏进医院的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整个人又紧张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焦虑一下子冲进了我心里,便又开始在一楼的大厅处徘徊和纠结起来。我这个人自小就不愿意面对一些自己认为不好,而且还没有考虑好对策的事情,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就充满了焦虑,很多时候,会选择去逃避。田处长虽然见面不多,但几次交流,便觉得很喜欢这一个干脆,爽快的女军人。我到现在都无法想像当时作为救援部队的最高指挥官,为什么在最危险的时候,会去救一个职位比自己低的人。我觉得,也许这就是女人,可能大局观很多时候确实不如男人,但女人的感情是丰富的,即使是女军人,也在那个时候表现出了不忍,这种不忍,让她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战友在面前牺牲,于是下意识的选择了舍身救援。但是,唉,没有但是,林锋说的对,现实如此,总要面对的。 我脑子里又浮现出了海燕的训斥。是的,我有时候做事情是缺乏一种果断。性格使然?不,作为一个军人,必须要改变这一切。想到这里,我拍了拍身上的土,整理了整理衣服,拉住路过的一个护士:“护士,田处长和曲处长在哪里?” “长官,田处长还在抢救。曲处长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已送至一号病房了,但还是昏迷不醒。” “多谢你,幸苦了。”我点了点头。 “不客气,对了手术室和一号病房,都在二楼右拐。”护士朝我笑了一下,就匆匆的走了。 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二楼,我就看到右边的手术室的灯亮着,封姳坐在门口,还有元紫衣和凌娟,许峰在角落里蹲着。看见我过来,元紫衣和凌娟朝我点了点头,许锋站了起来,苦笑了一下,那笑像哭一样。 我走到几个长官面前,准备敬礼,元紫衣拍拍她右边的空椅子,示意我坐下,我点了点头,放下了举了一半的手,靠着元紫衣坐下了。 “参谋长,田处长她怎么样了?” “不知道,我们只有等待,但是不论什么结果,我们都要面对。”元紫衣拍了怕我的肩膀,“倒是有点担心封姳,这丫头从田芳推进去开始就一直这么呆呆的坐着,问她话也是爱说不说的。” 我看向封姳,她就那么坐着,半咬着嘴唇,嘴角处还有牙齿咬的伤口和一些血迹。我摇了摇头,情感的问题,谁都开导不了,也许只有好消息,才能够把她唤醒。等把吧,等一个好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们都不说话,脸上都没有表情。只有许峰,一会儿站着,一会儿蹲着,一会儿手术室的门前扒着门缝看着。我的心里其实也是翻江倒海,但是理智告诉我,不能给自己加压,不然如果是噩耗,也许我会比封姳先崩溃,我只能默默的祈祷,祈祷着…… 手术室的灯暗了下来,坐着的四个人都站了起来,原来封姳没有在发呆,她的注意力一直盯在手术灯上。随着门打开,主刀医生一脸疲惫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医生,怎么样了?”元紫衣走到他面前:“没事,尽管说,什么结果我们都可以接受。” “人,是死不了了。”医生缓缓的点了点头,看见我们都面露喜色,他也笑了一下,“不过,参谋长,你们也不要太高兴了,命是保住了,但是弹片伤到了脊柱,也许这辈子是站不起来了。您最好联系金陵的集团军总院,过两天派飞机把田处长接到总院去,看看他们有什么办法,戚州这个条件,呆下去会影响生命的。” “嗯,我立刻去办。”元紫衣忙点头答应。 “我们可以去看看病人吗?”凌娟问道。 “凌主任,最好不要,她现在还在昏迷中,目前田处长最需要的是休息,你们最好不要打搅,最多留一个人在这里,照应一下,其他人都先回去吧。我直接把他安排在手术室里面,就是不想影响她休息,不移动她,就在里面好好的睡。” “我留下!”封姳说了一句,然后没等到元紫衣答应,就自顾自的坐在刚才坐的地方,恢复了刚才的呆呆的样子。 “这孩子……”元紫衣摇了摇头,“那就这样把,谢谢你,医生。” “不客气,这都是我的工作。”医生客气了几句,便径直的走下了楼。元紫衣和凌娟低头悄悄的商量了几句,便抬起头对许峰道:“许峰,你即刻回去联络金陵,让他们派一辆飞机来,明天天亮之前一定要到。” “是!”许锋马上往楼下跑去,走到我旁边的时候,顺手拍了一下我的手臂,没有看我,就奔走了。 “这样,石副官,我和参谋长先回去,你去看看曲小亥把,就在隔壁一号病房,顺便也看着封姳这个丫头,她心重,有什么问题,你解决不了的,立刻来找我们。”凌娟对着我,脸上满是心疼和怜惜。 “两位长官,交给我把。”我点了点头,朝封姳望了望,她还是呆呆的坐着,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我们说的话。 元紫衣和凌娟朝我笑了笑,便下楼去了,我在楼梯口目送他们的车开走后,才回转过去。 “封……封茗,田处长生命没有危险,不幸中的大幸,你也不要过于纠结和难过了。”我走道封姳面前蹲下来对着她。 “我没事!”封姳呆呆的回答着我:“你去看看小亥把,这里有我。” “可是……” “都说了我没事,让我一个人静静。”封姳双手捂住脸,身子往后倚靠在了墙上。 “有任何问题叫我,我去一号病房看看。”我拍了拍封姳的右臂,向手术室右侧的第一病房走去。 单人病房,应该是医院的最好的了,大窗户朝南,窗户边上一个白色的双门柜子,环境简单整洁,一张床,靠着柜子放着。躺着一个,坐着一个。 看见我进来,皮蛋立马站了起来,不过没有敬礼,只是朝着我点了点头,挤出了一丝笑容。 “怎么样了?”我轻轻的问他,一边看了看睡着的女军官,头上缠着纱布。 “大夫说基本上没有伤到五脏六腑,有一些外伤,只是炮弹掀起来的气浪给震了一下,再加上田处长推她那一下,倒下去的时候,头磕在石头上,所以一直昏迷不醒。”皮蛋的眼睛红红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这死婆娘命大,但是田处长,田处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这个怎么好。”说着,皮蛋双腿一软又坐了下去。 我按了按皮蛋的肩膀:“你也别太着急了,刚才田处长的抢救结束了,命是保住了。” “真的!”皮蛋精神一震,要站起来。我一把按住他,左手食指竖在嘴前:“别激动,别影响了病人。”我看了一下曲小亥,突然发现他的眼皮动了一下,嘴角微微的往上翘,脸上不像刚刚进来时候的那种面无表情,而是有了一点喜色。 “嗯?”我眉头皱了一下,继而又释然的笑了一下,继续对皮蛋说道:“弹片打到了田处长的脊柱,即使命保住了,如果没有进一步的更好的治疗,也许这辈子就站不起来了。” “啊——”皮蛋刚刚激动的心情,一下子被泼了一盆冷水,头慢慢的垂了下去。我没有太在意皮蛋的表现,因为沮丧是再正常不过,这是一种非常内疚的表现。我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曲小亥,当我说道站不起来的时候,她刚才微翘的嘴角放了下来,眼睛虽然还闭着,但眼球在不断的转动,一行泪水从眼角慢慢的流下来,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你也不要太内疚了,明天就会有飞机过来把田处长接到金陵,集团军的总院,应该会得到更好的治疗。” “是,是,我知道了!”皮蛋点着头答应着,眼睛转而看向门口:“封,封长官。” “你怎么来了?”我转过头,看见封姳站在病房门口,冷冷的看着我们。 “小亥怎么样了?” “没事,没事,封长官,你不用管我家小亥,”皮蛋用手抹了抹湿润的眼睛。 “必须要关心她。田处长为了救她差点丢了性命,她要是敢死,我掘了她的坟。”封姳的语气很尖利,皮蛋有点胆怯,但我却发现从她的眼睛掠过了一丝担心。 只有我偷偷的瞥了曲小亥一眼,她那本来有点半张的眼睛闭的更紧了,鼻翼轻轻的抽动着。 “田处长醒了,叫你。”封姳看着我,眼光没那么冷了。 “叫我?”我有点诧异。 “对,叫你。”封姳右手搭在病房的门上。 “好吧。”我向着皮蛋点了点头,向病房门走去,与封姳擦肩而过时,我轻轻地在她耳边嘟囔了一句:“小亥早就醒了,心里内疚,不敢面对,不敢睁眼而已!”说完便将手往后一背,朝手术室走去。背后就听见封姳幽幽的声音:“曲小亥,你现在昏迷不醒,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田处长拼命救你,你却始终醒不过来,你这样一直昏死下去,田处长救你何用,我封姳没那么大耐心,今天12点之前你不醒过来,我给你把床给掀翻了…………” 我停下脚步,回转身,看见封姳已经走到我的身后,朝我看了一下:“看什么看,这曲小亥,就是这个贱骨头,非要吓吓她,才知道好坏。走,别愣着。” 两名士兵看见我们过来,便轻轻打开手术室的门,对封姳道:“长官,我们就在外面,有什么问题叫我们。”封姳点了点头,领着我一起走了进去。 灯光并不是很亮,这里不比病房,但是却是病重之人好好将息的场所,虽然没有病房的敞亮,但只要门关上,就异常的安静。田芳躺在床上,脸朝着大门,眼睛微微的闭着,很平静,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似乎自己只是在这里小甛片刻而已。 “田……”封姳刚想上去叫她,被我拉住了,“我们等一会儿吧,她累了,多睡一会。” “嗯!”封姳笑了一下,这是从田芳受伤以来,第一次看见她笑,仿佛春风拂面,把一直笼罩着的寒冰全部融化了。 “要不,你也睡一会吧。”封姳说:“前天出征到现在,你应该还没有睡过吧。” 我没有回答,摆了摆手,现在的我,没有一丝倦意,比起金州一战逝去的将士,两天没睡,又算什么呢? “你知道么,在你没有调来之前,田处长就有了你的资料,知道你在新兵训练,理论战法和士兵激励上,有自己的一套。”封姳幽幽的说着,“在皇堂,听申旅长说了你在丁桥一战的事情,更是喜不胜收,去救22旅的路上,一直在和我说也许我第六军募兵处将来如果交给你,便大可放心了。”说着说着,封姳的声音开始带着哭腔起来。我望向她,眼圈已然红了,但银牙紧咬,硬生生的要憋回去。 我还以为,田处长只是和我两面之缘,原来一直很关注我,也许她关注着我军的每一个青年军官,要不然也不会舍命去救一个官职比她低的曲小亥了,“唉!”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真是惭愧啊。 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我和封姳再也没有说话,就那么站着,看着田芳,我想封姳也应该和我一样,在默默的祈祷着,田芳能够挺过这一关,回到金陵,恢复如初吧。 “呼——”也不知过了多久,田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眼皮微微的颤了两下,慢慢的张开了。 “田处长!”“田姐!”我和封姳都走过去一起叫她。 “哦——!”田芳看见我们站在边上,本来没有什么生气的眼睛,放出了光芒,“石杨来了,来,来,坐下。” “封姳。”田芳舔了舔嘴唇“给我喝点水。” “田姐!”封姳拿了一杯水,用棉签蘸着,在田芳的嘴唇上轻轻地沁润着,“医生说了,您要过12小时才能进水。您的伤……” “没死就好了,什么伤不伤的。”田芳笑了一下,“什么时候安排我回金陵?” “明天。”封姳抽了一下鼻子。 “嗯,这就是了!”田芳眨了眨眼睛,“石杨,这第六军本来就是一支败军之师,驻守戚州,士气一直不振,原本想通过此次金州之战提振一下军心,但没想到惨败至此地步,可以说这支部队已经达到了最低谷。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却因伤不能理事,而封姳毕竟势单力孤,虽然是老部队的旧属,但一个女人,要撑起整个募兵处的大小事务我担心她有些支持不住。”田芳咽了一口唾沫,看了封姳一眼,“你是军事院校出身,我看了你的档案,尤其以军事训练,士兵激励为擅长,又深受军座信任,况且才来不久,就获得了宪兵队和军法处的支持,与夏龙的秘书颜平也有交情,真是难能可贵,这平时怀冰自傲的封姳也对你赞赏有佳。” 我看了封姳一眼,她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端着茶杯,看着田芳,棉签在杯子里慢慢的搅着。 “金州一战,教导队无一不夸,申银赞不绝口。我很欣慰,毕竟你是我从金陵总参要来的。”田芳看着我,眼睛里满是赞许。但是我却脸红到了脖子根,如果大家都知道我其实早有察觉司机老程的异样,却碍于这样那样的顾虑没有及时调查,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看我了。” “所以,我希望我走后,募兵处的重大事项,你能多帮助封姳去解决。尤其是和军座的关系处理上,毕竟,我这个妹妹,太刚了。”田芳又看了封姳一眼,“如果军座同意,假以时日,募兵处处长的担子,石杨你要担起来。” 第十六章 白衣怪人 “田处长,您言重了,封姳的事,以后必然就是我的事,如果需要我支持,那自然没有问题,但募兵处还是待您完全康复,回来以后主事最为妥当了。”我已经惊得满头是汗了,我来到戚州,所有第六军比较亲近的人脉,田芳全部知晓,可以这么说,田芳看我如掌上观纹啊。 “我是说假以时日,不是说现在,我能不能回来我自己很清楚,你也不用安慰我了。”田芳笑了,“话已经说完,我也一身轻松了,你可以先回去吧,有封姳在这里陪着我就够了,你也不要硬撑着了,快回去歇息吧。” “明天我到机场送你。”我点了点头,向田芳敬了个礼,和封姳道别后,便走出了手术室。 我长出了一口气,天幸我在戚州,一直是一颗公心做事,没有任何出格。我的一举一动,可以说这里的每一个军官的一举一动,募兵处应该都是清清楚楚。也幸亏田芳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军人,若花鼠丁那样的人在这个位置上,我军也许不等敌人来攻,就自己窝里斗起来了。田芳和封姳是一片好意,但是募兵处的手段却让我不寒而栗,很多时候权力是没有好坏之分的,看掌握的人的心思和性情了。 走出手术室,我一眼就看到一号病房的曲小亥了。半坐在床上,眼巴巴的望着这里,看见我出来了,立刻侧过身,背对着我。我晃荡晃荡的走到门口,朝着皮蛋挤挤眼睛,皮蛋没明白什么意思,莫名的看着我。我突然提高了嗓门喊了一句:“解军长好!” 曲小亥身子一抖,马上又转了回来,看见门口除了我,屁个人影都没有,便朝我瞪了一下眼睛:“你要死啊,没看到我是病人啊。” “我知道你是病人,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装死算怎么回事?” “这不是,这不是,唉,不说了,说了难受。”曲小亥眼睛红了。 “得了,得了!别老是心里揪着这事了,田处长就没往心里去,封姳也没有丝毫怪你的意思,你要是还觉得她们会恨你,那就是你自己小人之心了,是不是。”我靠在门框上,看着曲小亥。 “我也知道,但就是内疚,你给点我时间呗!” “我要给你屁个时间,你又不欠我的。”我摇了摇头,“皮蛋,你好好休息,别自己也垮了,我先走了,回去睡一觉,三炮来过没有?” “部队进城,现在戚州比较乱,是宪兵队最忙的时候,所以……” “嗯!”我朝他们两个挥了挥手,“走了,好好养伤!” 走出医院,已经是下午1点多了,这冬天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特别舒服。大街上已经没有什么兵了,想必士兵们都回到驻地,进入梦乡了吧。田芳大难不死,曲小亥看起来基本上就没啥问题,整个人突然觉得好轻松,这人一松,就觉得一阵浓浓的倦意突然袭来,脑壳里昏昏沉沉起来。我连打了两个哈欠,用力伸了个懒腰,“不行,真的顶不住了。”我自言自语着,“真的得回去了。” 美美的一觉,整整睡了四个小时,也许是真的累了,睡得有些沉,幸亏是让门口的卫兵提醒我一下,不然还真的一时醒不过来呢。我这个人平时喜欢穿着军装,所以随身衣服带的并不多,所以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出客衣服穿戴,仔仔细细的刮了刮胡子,随便披了一件蓝色的大褂,拿了一顶黑色的宽边礼帽,把自己仅有的一双深棕色的浅帮皮鞋换上,便准备出门去了。刚走到门口,突然想到枪还在桌子上扔着,回过头来看看,想着要不要带上,但寻思一下,海燕二人应该没有什么恶意,今天也就是吃个饭,叙旧叙旧,又不是以军人的身份。唉,又以小人之心而度人了。 夜晚的戚州,似乎完全忘记了今天早上的惨败,熙熙攘攘,灯火通明。这战争的伤痛,也只有军人最能体会,尤其是这种内战,只要军队不伤及无辜,那百姓便不管谁坐高台,只要不影响他们的生活和生意,便无所谓了。商店也都大开着门,运河的花船缓缓地游弋,歌女的小曲,商贩的吆喝,行人的交谈,食客的酒令,夹杂在一起,一副市井之图,便跃然眼前。唯一于往常不同的,是街面上除了百姓,不时还有宪兵在巡逻。这个王三炮,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该谨慎的地方,还是谨慎的很。 和姬云燕约的是7点,现在还有大半个钟头,还可以在附近走走逛逛,于是我便在长星楼附近的白云古渡口随便转转,看看河里的小船。这里的岸边,没有那些华丽的商贾,都是些破落的小贩,馄炖摊子,面人摊子什么的,但却是戚州的平头百姓最喜欢来的地方,所以人气一点不比南北大街的差,而且在这里能看到老戚州的厚度,尝到老戚州的味道。我让一个老婆婆给我包了两个网油卷,也不等晾凉了,就往嘴里塞,虽然烫的龇牙咧嘴的,但是还是觉得特别的浓香鲜甜。“小伙子,慢点,慢点,这东西里面烫着呢,呵呵!”卖小吃的婆婆,看着我迫不及待的样子,咧着嘴一直在笑着。 吃着小吃,看着这沿河的灯火,嗤嗤的呼着热气,虽然冬天的风吹在身上有点凉,但却觉得很是惬意。 “砰——”不远处传来碗盆杂碎的声音。 “我去你妈的,你个死老帮菜,你敢问我要钱?”我寻声看过去,是几个穿着军装的士兵,在一个小摊子边上吼着。四个人,都喝的醉醺醺的。 “军爷,军爷!”我这是小本经营,你如果就喝完豆腐脑的,我也就算了,您四位在我这儿,把我今天带来的荤食和米酒都吃光了,这剩下的还要带走,我这,这赔不起啊。”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双手抱着拳,在苦苦的哀求着。 “老子在外面,为你们这帮小老百姓差点把命都搭上去了,吃你几斤牛肉,和你几斤米酒,你还,还问我要钱?”为首的那个,完全不理老汉,抓起案板上的酒坛子往地上就砸。 “啪——”一坛好酒就这么被溅的到处都是。周围的人都像见了鬼似的,往后退着,生怕沾到自己身上。 “我的酒啊,酒啊。”老汉急得眼泪都流下来了,“你们这帮畜生,你们和以前在这里的日本狗和伪军有什么不一样啊,天煞啊。” “他妈的,你他娘的再吵,再吵,老子毙了你。”砸酒坛的那个,把军帽一下子摘下来,甩在地上,从腰里掏出手枪,指向老汉。 “欧!”人群一阵惊呼,许多人都吓得身子往后仰着,有几个,拔腿向后跑去。这个时候我已经走到了摊子前,看清了这个当兵的,黑脸皮,矮个子,脸上一股暴戾之气,一看就不是一个善茬。 不管是谁,我必须要管一管,这个地方,一般宪兵队是不怎么来的,毕竟都是平头百姓,即使有点摩擦,也都能自己解决。难得得空会过来巡逻,这时间间隔也很长。想到这里,我正待从人群中走出去。突然,一个身影先我一步冲到了那个黑脸面前,速度奇快,我都没有看清他是怎么过去的,一把明晃晃的翘头匕首,就已经架在了黑脸的脖子上。 另外三个士兵没想到有人敢管这个闲事,先是一惊,等到缓过神来,刚想从坐着的板凳上把枪拿起来,那人左手一甩,嗖的一下,一支红缨竹钉钉在了最先伸过去拿枪的手边上,吓得那只手的主人,往后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都别动。”来人压低了喉咙,右手一使劲,一丝鲜血从黑脸的脖子上渗了出来。这下子,这四个倚酒三分醉的士兵,即使真的喝多了,也是吓醒了一半。那个黑脸皮疼的嘴都快咧开了。 我这个时候才能够仔细的打量这个男人,个子不高,穿一身白布长衫,白色的大礼帽子,身子消瘦,让人感觉似乎这西北风一吹就能吹走一样,带着一副小圆玻璃墨镜,虽然看不清楚眼睛,但整个脸面白净,看着非常舒服,不大的嘴上一缕小胡须,给人很精巧的感受。乍一看,便是一个粉面书生的感觉。由于是从后面把刀绕过来架在和她差不多高人的脖子上,所以右手臂从袖子里露出了一段,在手臂背上刺了一支红色的五瓣梅。 “哪里来的野种。”黑皮大着胆子叫着,但声音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大了,还带着一点颤抖:“这里是戚州,老子是第六军军部警卫营的董海川,你敢动老子,信不信我让你出不了这个戚州城。” “把枪给小爷放下。”白衣男子,右手又微微的用了点力气,黑脸的脖子上的血流的更多了,把黑脸疼的,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吧嗒”一下,手枪掉在了地上。 “啪——”那男子把手枪踩在脚下,“老头儿,今天这几个畜生在你这里吃了多少?” “没——没多少,就,就不到一块大洋。” “哼哼,你叫董海川是么?”白衣男子把弯刀从董海川的脖子上移开,用刀面轻轻的拍着他的脸。 看见匕首不再架在脖子上,董海川突然举起左手,想回身给他一拳,可拳头还没有举起来,就看见白衣男子左手轻轻的捏住董海川的手肘往下一拉一扭,“咔嚓”一声,董海川的左臂就软软的垂了下来,看样子是脱臼了。 “啊呀——”董海川疼的大叫一声,整个人卟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我说过,叫你们不要动。”白衣男子微微的笑着,“帝国s集团军名头不小,却打那些伪军都打不过,吃了败仗只会欺负欺负老百姓,我今天算开眼了。我也不为难你们,桌上放两块大洋就放了你,如何?” “给,马上给。”董海川忍着痛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大洋,扔在地上,“大,大爷,这下行了吧?” “枪留下,都给我滚!”白衣男子一脚踹在董海川的屁股上,把董海川踢得趴在了地上,另三个人赶忙上去扶他起来。董海川托住脱臼的左手,恨恨的看了那男子一眼,便和三人一起悻悻的走了。 “好!”不知道谁带头鼓起掌来,一时间掌声雷动,叫好声连绵,那男子也不客气,双手抱拳向着围观的人们致了几下意,“粗陋拳脚,粗陋拳脚,哈哈,哈哈,大家各忙各的,散了吧,散了吧,啊,哈哈,哈哈。” 待人群渐渐散去,白衣男子从地上捡起了两块大洋抛了两下,走到老人面前:“老头儿,那四个兵吃了你一块大洋的东西,我呢让他吐了两块给你。” “要不了这么多,要不了这么多。”老人不停的摆着手。 “我知道要不了这么多,哈哈哈!”白衣男子塞了一块大洋给老汉,“这一块大洋,是给你的酒菜钱。”然后把另一块大洋揣到自己兜里,“我这个人,有个臭毛病,别人请我打架,我是要收钱的,这样吧,这块大洋就当你雇我的,如何?” “好,好,应该的,应该的!”老汉使劲的点着头,作着揖。 “得了,得了,你都可以做我爷爷了,别这么客气啊,哈哈哈。”白衣男子用足尖一挑,脚下的手枪就被挑的飞起来,右手食指一伸,便穿过手枪的扳机孔,随手转了两圈,“还行,赚了把枪,唉可惜啊,这是城里,这三把长枪是带不走了。”说完,踢了一下一把在地上的长枪,便向北面去了。 我走过去,用力从板凳上拔下刚才那男子甩出来的红缨竹钉,赶上前去,“这位先生,留步。” 白衣男子停住脚步,回过头看着我:“怎么,有什么事儿?小爷我忙着呢!” “你的竹钉,忘了。”我伸出手,把竹钉托在手心里。 “哦,这个啊,小爷我多的是,你喜欢就拿回家去穿肉串吃。”白衣男子微微低了低头,眼睛总眼镜上方端详了我一下,笑嘻嘻的说着。 “在下不才,第六军军部副官石杨,不知先生怎么称呼?”我抱了抱拳。 “切,说了半天,原来也是军方的,怎么着,帮刚才那四个来找茬来了?小爷我可不怕。”听见我是第六军的,男子立刻收敛了笑容,双手抱在胸前,侧着脸看着我。 “先生误会了,只是刚才看到先生见义勇为,我非常的佩服,第六军治军不严,出了董海川这样的士兵,我回营后一定调查严办。只是不知先生是否愿意交我这个朋友?”我微笑着看着他。 “朋友?嗯哼,这诺大的戚州城,我就没几个我愿意结交的朋友,倒是长星楼的海燕和德泰恒的姬云燕,这两小娘们小爷倒是想认识认识,据说水灵水灵的,啊哈哈哈哈,男人,就算了,男人和男人,哎呀,呲呲呲。”男子看着我,一脸嫌弃的样子。 我看着眼前的男子,白衣绰绰,气质非凡,怎么张口闭口男男女女,难道真的是一个油头粉面的登徒子?我看走了眼? 想到这里,我笑了一下:“这位先生,石杨不才,只是第六军的低级军官,本是看到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尤其身手十倍于我,心里十分仰慕,便想高攀一个朋友。不想,原来足下是如此浪荡之人,这姬姑娘和海老板也是我的朋友,你这样说她们,似乎有些不妥吧。”一番话说完,我觉得心里解气了不少,自己都觉得有点佩服自己。 那男子笑得更欢了:“我说,我说笑死我了,哈哈哈哈,我说怎么第六军出这么个书呆子,哈哈哈——”笑着笑着,突然笑容一收,冷冷的说道:“我就这么说她们,我还想调戏她们,你待怎样?” 我自忖拳脚功夫完全不是这个人的菜,自己的枪也没有带出来,即使带出来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和此人争个高下,自讨没趣,“这位先生,我不能把你怎么样,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我拱了拱手,琢磨着这时间也快到了,便回转身,准备向长星楼去。 “看镖——”就听见身后一声呐喊,我赶忙往右边一闪,由于闪的比较仓促,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扶着旁边的石头栏杆才站定,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再看我刚才站的地方,哪里有什么镖。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说你是姬云燕和海燕的朋友?啊哈哈哈哈。这么点本事,有没有吓尿啊。”白衣男子根本就没有射什么镖,只是吓唬我而已。 “你——”我瞪着他,气得脸通红。 “怎么着,能把小爷怎么着?”男子向前了一步,也看着我,但戴着墨镜,看不出他的眼神。 “戏弄完了?我可以走了么?”我慢慢的收了怒气,冷冷的看着他。我知道他是想激怒我,可是我就是怒道极点又如何呢,十个我估计也不够人家10分钟的。 “随便你,小爷我今天高兴,看你的人不错,我的竹钉算我送给你的。” “这个倒是不用,我——” “不想残废就收着!”男子又低下头,从眼镜上方盯着我,我觉得他的眼睛看上去还蛮大的。 “这——,好吧。”我把竹钉揣到兜里,“我可以走了么?” “以后到戚州北门外,遇到什么土匪流氓,抢财劫道的,亮这个竹钉,没有人敢为难你。”男子又变得笑嘻嘻起来 “哦,多谢。”我礼节性的拱了拱手,鬼才相信这个小小的竹签有这个么大作用,正待转身。 “慢着!”男子又喝道。 “这,又怎么了,有完没完?”我现在十分后悔主动和这个人搭话。 “完了,我只是——不想目送你,所以你得目送我,哈哈哈哈。”说完先我一步,转身就向北跑去了,“以后有人欺负你,报小爷名号——‘一枝梅’,小爷帮你打架,哈哈哈哈啊……” “真是个怪人。”望着远去的白色背影,我无奈的摇了摇头。看了看时间,不早了,这长星楼的饭,可不能晚,不然……又要觉得我看不上了。 回过头去,关照摆摊的老汉把三支枪收起来,明天自会有人来取,老汉有点惧怕,我叮嘱他以后如果再有人找他的麻烦,就报石杨的名字,自然大部分军队里的人会给个面子,老汉才稍稍安心,抱着三支长枪,放到他的木板车上去了。 这里的事情也处理完了,我看了一下表,稍稍松了一口气,便往长星楼方向匆匆的走去。 ? 第十七章 独放一枝梅 “啊哟,这位小爷,第一次来吧,没有相好的姑娘?您觉得我怎么样?”这个点儿正是男人们往长星楼跑的时候,刚到门口,就被一个面容俏丽的女子给拉住了,生怕我不进去,死活吧我往里面拉。 “我——”刚想说话,就觉得在门口纠缠似乎不妥,就压了压帽沿,干脆由着她把我拉进了长星楼。 看到里面没什么人注意自己,我便压低了声音“我是来找……” “我们老板娘已经等你多时了。”女子突然把我的手臂松开,笑盈盈的看着我。 “哦,惭愧,姑娘,请您带个路吧。”我脸有点红。 “石副官,这边请。”女子抬了一下手,便带着我往楼上走去,上楼后往前面走了十几步,就在夏龙处理花鼠丁的隔壁,也是长星楼的最里间,女子朝我做了个万福,便自顾走了。 想到里面是艳冠戚州的两个绝色女子,我就觉得有点恍惚,似乎像做梦一般。但是灵台还是清醒的,来赴这个酒席主要有两个目的,其一,是今天早上海燕所说的,上至刘文,中至于慧,下至我,都犯了一个重要的错误,这个错误是什么?其二,这姬云燕做东,她又为何要突然做东请我吃饭呢? 我清了清嗓子,轻轻扣门三下,“两位姑娘,石杨来迟了。” “不迟也不早,且是正好,不用客套了,进来吧。”是姬云燕的声音。 慢慢的推开房门,房间不大,但布置的非常雅致,四周四个角落,各摆着一盆君子兰,临窗放一盏古筝,边上摆一对龙凤香炉,龙头凤喙吞云吐香,袅袅腾腾。屋子中间一张小圆桌,五个碟子和一壶酒,姬云燕坐在桌子的右侧,微笑的看着我。 “姬姑娘好。”我拱了拱手,“怎么不见海老板?” “今天是我请你,借用她的地盘!但不代表我要请她啊?”姬云燕伸出右手往中间一指,示意我坐下说,“怎么,有些失望?” “不,不不。”我连忙摆手,“只是一直以为,海老板会在这里的,正好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二,看见不在,有些意外罢了。” “她会来的。”姬云燕抿了抿嘴,她的笑从来不发出声音,也不露出一点牙齿,可以说她和海燕是两个极端,一个横刀马,一个绕指柔。我不禁想起林锋告诉我的那一首诗了,不知道另外两位,是个什么样子的呢?会不会有什么不同呢? “怎么,想什么呢?” 被姬云燕这么一问,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这正当面有一主人在此,就在那里想入非非,真是该死,“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今天遇到的一个人,很古怪的一个人。” “哦?”姬云燕帮我斟了一盅酒,“说说,这戚州城,还没有我姬云燕不晓得的怪人,即使真的不认识,我也会想法子知晓。” “不说这个了!”我笑笑,“也是一个对你和海老板垂涎已久的登徒子,不值得一提。”我想到那个白衣男子那几句轻佻的话,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是吗,为什么不说!”门外传来了海燕的声音,帘子一挑,海燕便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菜。我连忙站了起来,向海燕抱拳致意,她笑着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碗放到桌子中间,便落落的坐下。 “这可是,姐姐亲自下厨做的,她家乡的名菜——清汤海蜇。”姬云燕为海燕也倒了一杯酒。 “随便弄弄的,也是今天生意太好,底下厨子都忙不过来。你看看,男人还是喜欢喝花酒,云燕,你德泰恒要是生意不行,把厨子借给我用呗,哈哈哈哈。”海燕的笑就爽朗许多,她不论面前的是谁,总是无所顾忌。 “这个,怎么好意思。”我赶忙站起来,举起手中的酒盅笑道:“感谢两位摆席请我吃酒,我借花献佛,先敬二位一杯。”说完便自顾干了一盅酒。 “今天是姬云燕要谢你的,我是要收钱的,你不用感谢我!”海燕托着酒杯,晃了晃,看着里面的酒在打着转转,一仰头便喝了。 “这是?”我正想解开这个疑问,便用疑问的眼神望向姬云燕,“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我这什么都没做,也从没在德泰恒花过一分钱,怎么受的起姬老板的一个谢字?” “我要谢你的,正是金州一战。”姬云燕又为我添满了酒杯,正待要为海燕倒酒,被海燕一把把酒壶夺过去,自己一边倒,一边吃吃的笑起来:“你们慢慢说,我自己倒酒行了了。” 姬云燕白了她一眼,便端起酒杯:“石副官,这一杯,是谢你在金州一战,对申旅长不离不弃,虽然没有遇到过大的危险,但不管什么情况,总能把他的安危放置于心中,安排妥善,保护有加。小女子谢了。” “这是怎么说的。”我连忙也拿起酒杯,心里却充满了疑惑,这姬云燕和申银是什么关系?看这年龄申银可以做他的父亲了,但如果是父亲,她必定姓申啊?想到这里,但也不好多问,只得客套两句了:“申旅长老臣谋国,在用兵方面,在下无比佩服,我教导队在工兵旅作为协助,在他身上学到了许多,同时申旅长也是军座的股肱,保护他的安危,也是我应该做的,如果没有安排,倒是我的不是了,怎么敢当,怎么敢当。”说完皱了皱眉头,硬着头皮,又干了一杯。 “我不管你们什么股肱,老臣,我只知道每次打仗,我只担心他的安危。今后行军打仗,也请石副官多多关照。”姬云燕笑眯眯的看着我,浅浅的喝了一口酒,“不要光喝酒,吃菜啊,不吃菜,海姐姐可要不高兴了。” “是,是了,一定,一定。”我赶忙抄起筷子,夹了几口菜压压酒气,姬云燕提醒的是,这么喝下去,估计没几下就不省人事了。此时我心中也释然了,不管申银和姬云燕什么关系,反正他们关系很深就是了,这个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姬云燕因为申银而谢我,那一定是申银在她面前说了我不少的好,管他呢,这海燕的手艺还真是一绝,吃呗,反正又不要我的钱,要钱我也没有。 如此推杯换盏了一番,酒过三旬以后,我也不像刚才那么拘谨了,虽然脑子开始有点昏昏的,但是自己的酒量还是清楚的,至少不能让自己醉了,失态可不好。何况,我来这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问问清楚,海燕所说的错误到底是什么? 乘着大家高兴,我便端起酒壶为海燕斟满,笑道:“海老板,这今日早上言语上多有得罪,还请海涵。这你今天所说的第六军从自上至下,都犯了一个错误,恳求姑娘告知,以解心中之惑,在下先谢了。” 海燕朝姬云燕笑了一下:“妹妹,我说什么来着,这军人,就是军人,石杨来我这长星楼,可不是光为了你,这下你可是输了哦!” “啊!”我愣了一下,这是个什么说法? “好啦,好啦,海姐姐,你赢了,赢了,二百块现大洋明天就叫人送来。”姬云燕吃吃的笑着,应该是吃了酒的缘故,两个女子的脸颊都变得绯红起来,在灯光的映照下,更显得妩媚无比,我不觉的看的有点痴了,“娇塞南北,媚惯东西,此有四美,常思得一。”这一句诗句就不知不觉的吟了出来。 “哦,你知道这首诗?”海燕笑着说,“这种无名氏所做的淫词烂曲,石大副官也有兴趣,还是觉得这桌上我和云燕还不够,要四个人都到齐了,你才心满意足?” “不,不不。”我连忙摆手,脸上烧烧的,要不是喝了酒,脸本来就红了,这份尴尬真的不知道在怎么掩饰才好。 “好啦,好啦,姐姐,既然早知道他会这么问,你就把准备的东西,拿出来吧,别再调笑他了。”姬云燕笑笑的说着。 “你永远会找空子为男人们解围。”海燕白了她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好的信纸,扔到我面前,“都在里面了,自己看吧。” 我连忙放下酒杯,急急的抖开,仔细的观看。 “赵有利,54岁,河北保定人,日本帝国军校一期甲科,尤其擅长山地炮战,定点炮击,伪政府军陆军上将,炮兵司令,兼任江北大营总司令。 钟山,45岁,吉林长春人,东北军教习所首席教官,少将,擅长大规模穿插伏击,围点打援,游击消耗。伪政府军江镇要塞司令长官,驻守江镇的整编十九师师长。 诸英,40岁,女,戚州人士,少年时留学日本后,改日本国籍,曾就职位于日本梅机关,后派遣回华夏,擅长暗杀,情报搜集,潜伏刺探,现就任江都江北大营特务旅旅长。 李明,43岁,金州人士,伪政府军驻守金州地界35旅旅长,节制金州,溧水和皇堂,两县一镇的所有防务,守城据寨一流高手。 余超敏,39岁,女,金陵人,少将,伪政府江南大营司令长官,为政府军陆军中将,擅长大兵团作战,即密集的水网地带的伏击和突袭。 路可,30岁,戚州人士,伪政府驻守丹阳36团团长,此人为人中庸,不善于钻营,但计谋过人,人称小诸葛,是诸英的得力助手和智囊。 …………” 这一份长长的名单,看的我汗流浃背,看着看着我不知不觉的站了起来,托着名单的手在微微颤抖着“这是,这是——” “这就是你们的对手。”海燕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现在可以告诉你,你们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你们没有认清自己和对手,只知道哪里有一个团,哪里有一个旅,盲目的简单的对比兵力多少,对于站在自己面前的对手的实力和性格没有丝毫的了解,甚至连统兵的人叫什么都不怎么囫囵大概。同时于慧用兵过于托大,自以为自己如何如何,认为凭着多年的战争经验,这周围的伪政府军队应该罕逢敌手,没有任何谍战经验,不知道周围的敌军早已换了精兵悍将,对自己也没有任何的谍战保护,这个仗,怎么打?” “海燕说的对!”姬云燕也收敛了笑容,正色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可是,为什么你们早不拿出来?”我看着海燕,心中充满了疑惑。 “长星楼不是第六军的情报网,我也没有拿你们的一分钱,我凭什么拿出来?”海燕笑盈盈的说着。 “可是,这关系到戚州的生死存亡啊。”我有点愤愤了。 “咯咯咯咯,第六军的生死存亡吧,这不管谁来,戚州还在,长星楼还在,我这里的生意一样的好,不是有人说过,商女不知亡国恨么,是吧。” “你——” “好啦好啦!”姬云燕打断了我的话,“海燕也是今天早上才拿到的情报,你要是真的这么想她,就太冤枉她了。” “我什么,继续啊,我等着。”海燕拿起酒杯,继续晃荡着半杯酒,眼睛都懒得看我。 “我,我错了。”我拿起我的杯子,往海燕的酒杯上一撞,自己干了一杯,然后站着,看着海燕,就和犯了错的学生等着先生责骂一样。 “一个军队在战场上的表现,就是一个军队的魂,一个军队的魂,和这个军队的首席长官的性格有八成的关系,你小子没来多久,学了不少,不分青红皂白,不问情况,先行怪罪,不自己反省,你说是不是呢?”海燕也不生气,只是悠悠哉哉的讲着,还盛了一碗汤,吹了几口热气,慢慢的喝了起来。 “我,我——”我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赶忙向姬云燕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姐姐,帮忙解个围啊。 “呵呵,你看我也没用。”姬云燕站起来,端起酒壶走到海燕身边,为她倒了一杯酒,“这次我要站在姐姐这一边了,前面海燕提醒你老程的问题,你不是一样的不听,别说海姐姐是今天刚得到的情报,即使是开战前就告诉你了,你和你们第六军一众长官们当时那个意气风发的样子,会在意么?据我所知,你们第六军即使前阵子打了几个不小的败仗,也还是沉浸在当年叱诧江南的梦中没醒过来,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呢。” “对!你们说的对,我们错了。”我呆呆的坐了下来,“该好好反省,放下从前,重新开始了。” “姐姐,这教训的差不多了,别这么绷着了?”姬云燕碰了一下海燕。 “大副官,我呢,就做个和事老,敬你们两个一杯。”姬云燕为我和她自己也斟满酒,端起杯子,“你呢,再敬海姐姐一杯,两位给我一个薄面咯。”说完不等我们说话,便一饮而尽。“姐姐,你可是知道我的,可难得这么喝酒的哦。” “是的是的。”我端着酒杯,朝姬云燕点了点头,又看向海燕。 “哎——”海燕微微的叹了口气,“大副官啊,我这个妹妹一直喜欢为别人解围,但除了替申银以外,我可从来没见过她满杯喝过酒。”说罢,用酒杯轻轻的碰了一下我的杯子,微笑了一下,便一口干了。 “多谢,多谢,多谢两位了。”我赶忙喝掉杯中的酒,“今天这顿,算我的,我请。”说完便从兜里把钱袋掏了出来。 “啪——”可能是酒有点多了的缘故,掏钱袋的动作有一点大,随意放在兜里的红缨竹钉,被钱包带了出来,掉在了地上。我也没多在意,赶忙从地上捡起来准备往口袋里放。 “慢着!”海燕眼睛一亮,两个手指一伸,便把竹钉夹了过去,“这个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哦,就是刚才说的,今天来之前,在白云渡遇到的那个怪人的,不过身手不错。”我讪讪的笑着,“怎么?姑娘认识这个东西?” “咯咯咯咯——,何止认识。”海燕把竹钉轻轻一扔,便落到了姬云燕的手里,“云燕,你看看,是不是。” 姬云燕将竹钉托在手掌上细细的端详了一会儿,用手指捋了捋红缨,脸上的笑容便灿烂起来:“看来,到东北去打日本人,应该是不顺,还是回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来了。” 海燕笑的更爽朗了:“还是自己的山头好混啊,总是想着打打打,什么时候能够收收心啊,绣花枕头一包草。” “姐姐,你也别这么说,人家至少有一腔热血,打打杀杀也是为了所谓的国家,如果不是强烈的正义感,也不会一个人到处找日本人惹事生非,就凭小黄山的百多号人一百多条枪,日子比咱们好过,不是么?” “你说的也对,在正义感方面,和江盼雪一个路子,不像我们,醉生梦死的。” 我看着她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更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什么个意思,但有一点是看出来,她们应该是和这个人是熟识的,而且从谈吐中可以知道,这个人,不是个坏人,但是他们说的人,就是我见到的那个人么? “两位姑娘,就凭着一支普通的红缨竹钉,你们就能知道,我见到的那个男人,就是你们的朋友么?”我疑惑的问道,“而且他对两位出言不逊,应该,应该是……” “应该是什么?”姬云燕笑嘻嘻的把玩着竹钉。 “应该一个贪图两位美色的浪荡公子。”我正色道。 “贪图美色?浪荡公子?”海燕与姬云燕相视一笑,微微的点了点头,“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你看。”姬云燕把竹钉递到我的手里,“这竹钉上有刻着字。” 我拿着仔细查看,果然在竹钉的尾部刻着三个字——“一枝梅”。 “对了”我拍了一下大腿,“他确实告诉我他叫一枝梅,而且他一个大男人的手上还刺了一朵五瓣梅。” “这就是了。”海燕站了起来,走到北面的窗户前,轻轻推开木窗,静静的看着戚州城北黑漆漆的天空,“戚北小黄山,独放一枝梅,取次欲折去,不叫几人归!柳映梅回来了。” “柳映梅?”我疑惑的看着他们,“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城北小黄山百圩寨大当家的。”姬云燕笑嘻嘻的看着我,那眼神里还有点别的东西,“为什么会给你这个的?” “这个,说来惭愧。”我苦笑了一下,便把遇到柳映梅的前前后后都细细的说了一遍。 “咯咯咯咯——”没等我说完,站在窗前若有所思的海燕就笑了起来,“云燕,这石大副官说他苯吧,他还算是江海军事学院的高才,行军打仗还有自己的一套,说他聪明吧,怎么就没看出来那个丫头片子是只雌虎呢?” “雌虎?”我腾的站了起来,“海姑娘,玩笑可不能乱开,那人明明是个男人,还留着……留着胡子,还对二位的美貌垂涎已久,并且……并且……,并且对男人明显不感兴趣。” “姐姐,”姬云燕根本就没有理我,对着海燕道:“也不能怪石杨,这丫头一向是这个样子,装着男人,男人女人一起调戏,但调戏男人是真,调戏女人是假。而且满嘴跑马车,没一句是真的。”说罢才看了我一眼,笑道:“她垂涎我们的貌?你可知道,多少男人垂涎她的貌?” “你们的意思是?‘寒梅孤放,才知有敌’?”我迟疑的问着。 “还好,还不算笨。你能认识映梅,也算是缘分,她能调戏的男人,必定是她认为能上的了台面的男人。”海燕回过来,又坐回位置上:“时候不早了,石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明天刘文会回到戚州,你们必定会有重大的会议和决定,毕竟金州一战,你们元气大伤,第六军一定会有所调整的。”说完,举起手中的酒杯,“石杨,云燕,今天就干这最后一杯吧。” “干!”三支杯子碰到了一起,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极其愉快的,“叮”的一声。 第十八章 送别的苦 翌日,凌晨。城北罗墅军用机场。 元紫衣、凌娟、许锋,在停机场的南侧站成一排。我和林锋站在他们后面,我们后面是教导队全体士兵。 旁边的木屋是一个简易的候机楼,只给军人使用,里面是田芳的担架和陪着的封姳。 冬天的早晨,天亮的有些晚,这个时候,还只是有些蒙蒙的亮,但我们几个人,还是伸长了脖子,看着西北面的天空,希望飞机能早一点到达。不论是刘文带来的消息,还是田芳的病情,都系在这架从金陵来的飞机上。戚州到现在为止依然是一个孤城,虽然商贾小贩,平民百姓还是可以稍微走动,但军队是完全敌对的,所以和金陵的交通,我们大部分只能依靠空中的工具了。 没等多久,一家容克ju52运输机,出现在远处,往这边飞来,元紫衣回头看了我一眼,“来了,准备吧。” “是!”我立正敬礼,向后转身,面对教导队,“各班注意,一班,二班,停机后两侧警戒,三班往候机楼帮助封姳,她怎么说,你们怎么做。林锋,把军座的车,开过来。” “是!”教导队回答的很整齐,在这么多长官面前,让我很有面子,这让我感觉特别好。 随着巨大的轰鸣声的越来越近,飞机冲上了跑道,缓缓的停在了我们面前,螺旋桨在慢慢的减速。不等舱门打开,教导队20人奔到舱门两侧,排两排站定。随着门慢慢的打开,舷梯缓缓放下,两个卫兵从飞机上先爬下来,接着刘文出现在了门口。 “敬礼!”两排士兵举枪行胸前礼。 刘文一步一步的从舷梯上走下来,脸色铁青,没有一丝笑容,看到元紫衣等人,微微的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林锋把他的黑色福特车开到了他的身边,我走上前去问他:“军座,您是上车,还是?” “参谋长他们是送田处长么?”刘文问道。 “主要是接您,田处长搭这架飞机顺道回金陵,这正好顺带着送一下。”我恭敬的回答着。 “车子先不上,我也送送田芳吧。田芳呢?” “在候机楼。” “我就不过去了,让人抬过来把,我就在飞机这里等她吧。”刘文把军帽脱了,扔在我手里。 “是!”我敬了个礼,便一路小跑的向候机楼跑去,经过元紫衣他们的时候,我向元紫衣和凌娟使了个眼色,元紫衣立刻就明白的我的意思,对凌娟说:“凌主任,许处长别等了,我们过去和军座打个招呼吧。” 我跑到候机楼门口,向封姳招了招手,封姳会意,让四个士兵,把田芳抬了出来,我便带着他们往飞机走去。 舷梯边上,元紫衣与凌娟在和刘文说着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许峰站在旁边看着,似乎插不上嘴。看到我带着田芳过来了,刘文他们停止了谈话,聚拢了过来。 “军座!”田芳看到刘文,躺着敬了一个军礼,“田芳无用,让您失望了。” “不说了,不说了!”刘文摆了摆手,弯下了腰,“金州一战,第七步兵师的主将几乎全没,你受重伤,我要负主要责任。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也很愧疚。你的伤我也向金东副司令做了汇报,他已经安排最好的医生,在金陵做好的准备,你一到金陵即可会诊。” “戚州募兵处的事务……”田芳看了我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金州战况和我军的现状我已经向元帅和副司令汇报过了,他们都表示会在人力物力上给予更多的支持,戚州的事务,有紫衣,许峰……”刘文说着抬头看了看我们,“还有凌主任等一众干将,你就放心吧,募兵处的事务你也不用过于担心了。” “军座,那田芳暂回金陵了,如果有康复的一天,我一定再回戚州,为军座效力。”田芳有点动容了。 “去吧,去吧!”刘文拍拍田芳的手,直起腰,对着抬担架的士兵向飞机的方向挥了挥手。四个士兵便抬着田芳往舷梯上走去。 田芳看着我们,向着我们几个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我们几人也立定回礼。田芳就这样一直举着手,一直到进入了机舱,看不见她为止。舷梯收起,舱门缓缓的关上,飞机的螺旋桨开始慢慢的转了起来。我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望向不远处的候机楼,隐约看到封姳扒在关着的玻璃窗后,默默的看着这里。我不知道这个时候她会不会流泪,也看不清楚,总之,候机楼只有她一个人,我想她不愿意送出来,是不愿意在众多长官面前失态吧。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好好的伤心,不必顾忌什么了。 随着飞机变成一个黑点在天空消失,众人也都收回了自己的情绪,目光都投向了刘文。 我向着林锋招了招手,刘文的车子再一次开到了他的面前。我走上前去,打开后门,“请军座上车。” “我先回去!你们也先回去吧。”刘文向元紫衣他们点了点头,便钻进了车子里,“石杨,通知第六军旅以上军官及各处处长,今天下午3点,会议室开会。我有重要事情要宣布。” “是!”我弯下腰,把头凑到车窗前,低声说道:“军座,募兵处是否安排代表参加?” “募兵处?”刘文沉思了一下,手指头一直在坐垫上点着,“暂不参加吧。” “明白。” 林锋朝我眨了眨眼睛,油门一点,车子便缓缓的开出了机场。 “呼——”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每次见刘文,压力都极大,也许是第一次见面,给我的下马威有点大。呵呵,我自嘲的摇了摇头,回过身对元紫衣他们说:“三位长官,要不你们先回把,下午还要开会,我去看看封姳。” “不用了。”凌娟阻止了我,“我太了解她了,你让她一个人在那里呆一会吧。” “这——” “听我的。”凌娟微笑着看着我,但是眼神不容质疑。 “好吧。”我向他们敬了个礼,转过身吼道:“教导队,收队——” 刘文背着手,不停的在会议室里折返着晃荡,不说一句话。所有人都闷闷的坐着,沉默无语。这房间里大大小小的军官也有近20人,没有一个人看着刘文,大家都知道,这时候谁惹着他,谁挨呲,所以都低着头,不做声。 突然,刘文停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杯,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喝的很猛,连里面的茶叶都一起倒进了嘴里。我以为他要像往常一样又吐回到茶杯里,但是这次他却放下了杯子,皱着眉头,大嚼特嚼起来,还一边扫视着一众军官。到最后,便一点点的硬生生的把茶叶咽了下去,不过看表情,这茶叶并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这是我从金陵带来的好茶,海南特产的苦丁。临走的时候,金副司令送给我的,不少,我喝不掉。”刘文擦了擦嘴,“石杨,在座的诸位,都泡上一杯,多放茶叶,从金陵带来的好滋味,不分享怎么行呢,呵呵呵呵。” 我连忙站起来,走到房间外面,叫林锋给各位军官换茶。 “在金陵的时候,金生元帅和金东副司令告诫我,不准我发脾气,不准我骂人。我很喜欢骂人吗?很喜欢吗?”刘文手撑在桌子上,瞪着眼睛,喘着气。这个时候,一班长带人把苦丁茶都泡好,端到了每个人的面前。 “喝,大家都喝,这是金副司令的一片心意么。”刘文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不知是笑还是哭的表情。 大家都互相看着,没有人第一个去端杯子,坐在我旁边的颜平用手肘碰了我一下:“那东西好喝么,听名字应该不咋滴把?“ “反正蛮苦的。”我笑笑,“不过常喝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那有什么不能喝的,都愣着干什么?”颜平扭过头看着前面坐在桌子前的高官们,“又死不了人。” 这个时候,夏龙站了起来,端起了茶杯:“诸位,军座说的对,这是金副司令的一片心意,咱们不能辜负了,这苦丁我知道,虽然苦涩无比,但却能入心肝二经,散风热、清头目、除烦渴,入口虽不爽,却长久回甘。这也正是集团军长官对我们的期望,我们的苦,自己喝得。”说道这里,夏龙一仰头,把一杯微热的茶水全部喝了下去,也和刘文一样,把一口茶叶全部嚼进肚子里去了。“这苦,我们吃得,虽然不如好酒那般痛快,却对咱们的身体有利,我们此战虽败,但金陵依然对我们有着很大的希望,城中可战将士依然有2万之多,戚州防务依然固若金汤,我军当厉兵秣马,枕戈待旦,假以时日,何愁不收复江镇,囊括金溧,苦尽甘来啊。”说完,夏龙一甩手,将手中的茶杯砸在的地上,“哐当”一声,一只骨瓷盖杯,被摔得粉碎。 一番慷慨激昂之后,在坐的各位军官不少有些动容,大多端起茶杯慢慢的喝了起来,我没有放太多的茶叶,我知道这东西的味道,不少江南人士是不习惯的,许是味道没有那么冲口,大多人还是把杯中的茶喝掉了,只是没有像刘文和夏龙那样去嚼茶叶。 “好,好,很好。”刘文瞥了夏龙一眼,“夏军长果然是身经百战的勇将,了解副司令和我的心意啊。夏军长,你坐下说话。” 夏龙向刘文和其他人微微点了点头,静静的坐下,又恢复了起先的慢条斯理的模样。 “申旅长,金州一战,第七师的骨干几乎全没,你作为战后军衔最高的指挥员,有什么想说的?”刘文把脸朝向了申银。 “军座,此战从大的方面上来看,我们损失了近万人马,第七师师长和两个主力旅旅长都殉国了,22旅被硬生生的啃掉,我们确实很惨,但是也有好的方面。首先,据可靠情报,此战,伪军江北大营调来了一个炮营,一个加强步兵营和5个步兵团,加上驻守金州的一个团,驻守皇堂的一个团,以及丹阳,江镇要塞的接应部队,总共不下9个团的兵力,接近两万人,还动用了大口径的加农炮和坦克,最重要的是,是……”申银看了刘文一眼:“这个不谈,就谈上述的兵力和重火力的对比,就超过我们,而且敌军以逸待劳,他们是守,我们是攻。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依然吃掉了敌军一个整团,并且在皇堂保卫和西陆突围中也大量消耗了敌军,预计此次战役,敌军虽胜,也是损失不少。所以,敌军不是看上去那么强大,只要我们吸取这次的教训,金陵方面给予武器弹药和军饷上足够的支持,我认为,来日再战,必胜。” “好,好,申旅长是金州一战参战军官,分析的很透彻,很有道理,还有舒佳,舒佳,舒旅长,你补充一下?”刘文又看向了舒佳。 “军座,我没有太多可说的,该分析的,申旅长也都分析了,22旅没了,21旅也只有2000人不到,况且,在皇堂也是我执意要求田处长带兵前去救援22旅,导致中了敌军的埋伏,可以说田处长的重伤,我有主要的责任。”舒佳突然站了起来,“军座,我请求,辞去21旅副旅长职位,请军座和各位将军考虑。”说完,从胸袋中掏出一张纸,走过去摊在刘文面前的桌上,“这是我的辞呈,请您过目。” 刘文本来有点笑意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个是他预料不到的,如果连舒佳都离去,这第七师就是彻底完蛋了。老部队的根就彻底拔了起来,要重新再让他活过来,哪有那么容易。 “夏军长,你看?这个……”刘文把目光投向了夏龙。 “军座,这于师长,黄旅长新故,对舒佳的打击,有点大。这个,情绪上有很大的影响,咱们也要理解么,既然舒佳想休息一下,就休息一下吧,军座,你看这样好不好,先应了舒旅长的辞呈,暂时任第七师师部的作战参谋,待什么时候缓过劲来,什么时候还是第六军的一员虎将么,是不是。” “既然夏军长这么说了,舒佳,就先这样吧。”刘文将舒佳的辞呈拿了起来,我赶忙走过去,接到手里夹进文件本。舒佳向两位军长敬了个军礼,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径直的走出了会议室。 “金州的战事,不多说了。”刘文用手指弹了弹桌面,从桌上的文件袋里摸出一份文件,站了起来:“集团军副司令长官命令!” “哗——”的一声,在坐的所有军官全部站起立正,等待刘文宣布命令。 “命令: 任命第六军副军长夏龙兼任第7师师长。 原22旅番号取消,22旅残部并入21旅,旅长由第六军副军长夏龙暂代。 第六军直属工兵旅并入第7师,旅长仍然由申银担任,直接受夏军长指挥。炮营依然受工兵旅直属,营长由申旅长暂代。 其他一应事项,一切照旧,望大家众志成城,力保戚州,为吾分忧。 s集团军副司令,陆军大将,金东拜托!” 刘文诵读完毕,将公文放置在桌上,对着夏龙笑道:“夏军长,这戚州的军事重任,这下你挑了一多半,希望你能体谅司令长官的一片苦心,早日重振我军辉煌啊。” “军座,夏某不才,受司令长官信任,深感惭愧,但夏某愿担起这千钧重担,希望在座的诸位能与夏某通力协作,早日恢复我第六军的元气,配合金陵大军,收回江镇,诛杀罗艺,剿灭姑苏,恢复江南。” 诸位军官都欠了欠身子,以表示赞同的意思,但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好了好了,散会,大家幸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刘文摆了摆手。 “军座,在下既然重任在肩,今日即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军座定夺。”夏龙朝着刘文拱了拱手。 “哈哈哈哈,夏军长严重了,但说无妨。”刘文讪笑着答应着。 “这第七师21旅此次受了重创,整顿军务,而舒佳又在此时提出辞职,真是可惜之至。21旅的101团,102团两个团的团长都在金州之战中重伤不治,这全师上下,除了申旅长的部队,干部奇缺,某在东北之时,有两员虎将,都是攻城拔寨都是好手,一个叫卞普,一个叫文中,不知可否招他们过来,担任这两个团的团长,以帮助我重整大军?” “这个——”刘文迟疑了一下,旋尔又恢复了先前的笑容:“第七师既然交给了你,就全部由你负责了,恰好募兵处现在又没有主事的人,这个事情第七师就自己做主吧。” 第十九章 收编 冬天的日头特别的短,刚过了下午四点,这太阳就已经斜斜往地里头栽了。那红红的夕阳射出的柔和的光,洒在会议桌上,红木的桌子,看上去就像铺了一层金色的薄纱,特别的柔美,让我想起了,在金陵读书时,学校教室里,披着阳光的课桌。 所有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刘文,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发着呆,还有我,在门口站着。那阳光照在刘文的侧面上,我可以清晰的看到,他脸上的皱纹,和他的年龄有些不太相称的,不少的白发和深深的皱纹。我知道他才48岁,但现在的他,看上去像是一个60多岁的老人,没有儿女,没有依靠的,孤独的老人。 自从会议结束后,他就一直这么坐着,始终没有动过,也始终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眼睛都很少眨一下,我看出了他的无奈和落寞,也能够理解他现在内心中的矛盾和挣扎。 自从入主和收编第六军来,他始终不能真正的去掌控这支部队,先前的于慧,到现在的夏龙,军队的实际指挥权,始终不在他手上,虽然他是这里名义上的首席长官。我不知道是否要过去和他说说话,但是刘文的那个样子,实在是有点让人惧怕,说实在的,他发起脾气的状态,我真的还没有完全适应过来。 “石杨,”刘文突然说话了,“你觉得,今天这个会,开的怎么样?” “军座!我只是个副官,各位长官的高级会议,我不好评价。”我只能这么回答,这个确实不是该我多说的事情。 “田芳走了,许峰每天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躲着我,元紫衣算是能恪守本职,但一个没有兵权的参谋长又有什么用呢?”刘文看着我,“连你也开始在我面前打哈哈,你们都喜欢躲着我么?我有那么可怕么?” “军座,田处长是因为重伤治疗,许处长也许,也许是物资筹备的事情太忙太乱了把,而我,高层会议,确实不是该我一个副官来评价的。”我不再靠着门框,拉了拉衣脚,正正的站好。 “都走把,全都走把,都滚,都滚远点。”刘文似乎完全没有听我讲的话,自顾自的在说着,一抬头,看见我站在他面前,不知哪里来的无名火起,咣当一下右拳砸在桌子上,“你也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最好滚回你妈怀里去。” “你——”我的脑子腾的一下就被怒火冲涨了,往刘文面前垮了一大步,右手下意识的摸在了腰间的手枪上。 “很生气么?是不是觉得我不可理喻。”刘文呆呆的看着我,“我连朝着我的副官发发火,都不可以了,呵呵,我就是不想讲道理了,你想开枪就开吧。” “军座,如果你再这样的话,我觉得做您的副官,是一种羞辱,还不如脱去军装回家种地去了。”我对着刘文冷冷的笑着。 “募兵处,是我唯一指望能够控制住戚州,控制住第六军的特务机构,现在也已经指望不上了,一半部队的指挥权已经到了夏龙手上,而军法处,宪兵队,督战队都是解良的人,解良和夏龙曾经都是东北军的同僚,你说,如果我作为一个军长对自己的部队失去控制,我该怎么办?”刘文眯起眼睛看着我。 “军座,我觉得,也许指挥权交给夏军长也不一定会是坏事,夏军长既然是元帅和副司令亲自请来的,那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现在金副司令这样的安排,也一定有他的用意。您是军长,就毋庸置疑是戚州最高军事长官,即便是您说的解军长和夏军长有旧,那也是私人的交情,他们也只是代表他们个人,这第七师还有申旅长,第六军还有曲小亥,王三炮,封姳等一干年轻军官,就我对他们的认识,都是极富有正义感的人,而不是喜欢拉山头,结朋党的人。更何况您直接领导的还有钟明刚刚扩编的警卫营,邢旅长的骑兵旅,特务营,为什么您就这么担心控制不了第六军呢?”我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走上前去,站在刘文的对面,“军座,大家都是为了戚州,为了集团军,为帝国华夏在努力,何必分彼此呢?”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有所得。”刘文站了起来,“我这个人,是不是年龄大了,总是过份的开始算计和计较一些鸡毛蒜皮的得失。但我觉得,攻于算计也不是什么太坏的事情,至少别人害不了我。而你……”刘文摇了摇头,“一腔热血,欲融山河,石杨,你是个不阿的人,但是,也要学精一点,不然,以后会吃亏的。” 刘文说完,又开始了在会议室的踱步,来回走了好几趟,又停下来看着我,笑嘻嘻的说:“我觉得,我们两个的性格正好互补。” “军座,您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我有点哭笑不得。 “自己揣摩吧!”刘文拿起了桌上的文件袋,“没什么事情,你也早点休息吧。”说完就慢慢的往外走。 “军座,我还有事情。”我跟着刘文一边走一边说着,“我觉得募兵处必须要有主事的人在,封姳虽然年轻,但做事极有主见,又对我军最为熟悉,我觉得是个最好的人选,田处长对她也是赞赏有加,我觉得……” “这个不用说了。”刘文摆了摆手,脸又沉了下来:“石杨,募兵处是整个第六军的兵力源泉,也是控制军队的特务机关,募兵处处长田处长是我s集团军陆军上校,这个职位,不是你一个中尉副官来推荐的,你要清楚你自己的位置,你算老几,不要学着弄权。”刘文说的非常严厉,看起来募兵处是他永远的自留地,没有人可以触动他的这根神经。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我点了点头,“军座,请原谅刚才的唐突,我也是为第六军的兵源补充着急。” “如果不是我有些了解你,知道你是有什么说什么,没有什么歪脑筋,我一定会找机会把你处理掉,而不是直接告诫你。”刘文也很坦率,没有过多的掩饰,这样反倒让我觉得舒服一些,不那么累。 “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刘文已经走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口,准备开门进去。 “哦,军座,我最近得到了一份名单,请您过目。”说完,掏出了海燕昨天给我的那张信纸,交到了刘文手里。 “这个……”刘文一边打开房门,一边漫不经心的看着,突然,他眼睛瞪的老大,拿着名单的手明显颤抖起来,一把把我拉进了他的办公室,随手把门关上了,“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军座,这个是我的一个做生意的朋友帮我搞来的,他常年在苏南苏北一带跑单帮做生意,就顺带着帮我弄点有用的情报。但是,他为了保护他自己,绝对不让我向任何人表露他的身份,这个,请您理解。” “这个人可靠么?值得信任么?”刘文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似乎要把我的内心看穿。 “我个人觉得,绝对值得信任。”我做了个立正,挺了挺胸,“我愿意用人格担保。” “虽然你年轻,但我相信你的眼光和格局。”刘文笑了,“既然你觉得可靠的人,这个情报也就是值得信任的,我不会去追究你的那个朋友是谁,但是以后有类似的消息,请他务必帮忙。刘文必当重谢。” “我替我的朋友,先谢谢军座了,他是个闲散的人,也不是很在乎钱,但他还有一点正义感。”我向着刘文作了个揖。 “嗯,石杨,你这个东西很重要,就放在我这里把,我会及时和金陵联系,商量接下来的进一步行动。”刘文把信纸好好的折好,锁进了他的办公桌抽屉里,“关于我军后续兵源的问题,如果要快速拉拢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光靠招募普通百姓中的青年男丁是比较漫长和困难的,我的想法是——收编土匪。” “收编土匪?”我在军事院校上了那么多关于招募士兵,扩大军备的课程,第一次听到这么个理论,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诧异的看着刘文,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怎么?这都想不通?”刘文稳稳的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身体向后仰着看着我。 “军座,您的意思是,收编这戚州城周边的土匪,然后把他们吸收成第六军的部队?”我皱着眉头。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刘文笑笑的说着,右手的四个手指不停的点击着椅子扶手。“现成的人员,现成的武器,而且熟悉这戚州周围的山地水网,丘陵树丛,丰富的实战经验,比他娘的新兵蛋子不知道好多少倍。” “可是,军座,您有没有想过,这些土匪都自由惯了,如果他们不愿意被收编呢?”我进一步提醒着。 “这个你不用多想,不愿意就吃了他,戚州地界,以前能让这些土匪存在着,就一直有这个打算,花鼠丁是自己找死,下山想打我的秋风,被我狠狠的打了一顿,剩下的人直接收编。这些土匪虽然有些路子,但是真的要灭了他们,还是易如反掌,他们要是愿意归附我第六军,那么简单,有什么条件都可以谈,如果不愿意,呵呵,那就要看我刘文的心情了。”刘文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老子正一肚子气没地儿撒呢。” “可是……这兵源素质……”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可是,你是军长我是军长,来劲了是吧?”刘文又瞪起了他的眼睛看着我。 出了办公室,我没有去募兵处,这件事情我始终觉得不妥,还想再考虑考虑,何况今天也晚了,这田芳刚走,封姳的心里一定不是个滋味,让她静静心也好,兵源的问题,也不是今天说明天就能完的,得慢慢思量。 刚想回住处烫个脚,美美的睡上一觉,却突然想起个事情来,便到门外的熟食小贩那里,买了一只烧鸡,切了一斤白水羊肉,晃晃悠悠的走到不远处的警卫营驻地。这天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警卫营已经亮起了灯,炊事班厨房的烟囱在冒着烟。嗯,快到晚饭时间了。 走到门口,两个岗哨应该是认识我,直接向我行胸前礼。我把两只鸡腿掰下来,一人手上塞了一只,笑嘻嘻的问道:“我找董海川。” “石副官,您找他吃饭?”一个皮肤黑黑的卫兵皱了一下眉头。 “怎么,我就不能找他?”我满脸微笑的看着他。 “倒不是,只是觉得您的身份,不应该找他吃饭的。”卫兵悻悻的说着。 “怎么,我也是兵,他也是兵,当官的就高了,不能找小兵吃饭了?” “他也不是兵,他还是个班长呢,但是……”卫兵似乎不喜欢这个人,还想说些什么,被另一个高个子卫兵拉了一下,便朝我看了一眼,住口了。 “哦?我倒是感兴趣了,你继续说啊。” “长官,你这带着肉菜,来找他,一定是他朋友了,我们就不多说了,您也别为难我们。”高个子笑着打着哈哈。 “谁说我这肉是给他的,拿去。”我把烧鸡和牛肉都塞给两个士兵,我来这里是打听打听这么个人,有人到我那里告状去了,今天谁说实话,我就给谁,老子满意了,到我教导队来,怎么样?” “这——”黑皮看了高个一眼,咬了咬牙,没等高个说话,就跺了跺脚,“曹友,你就别怕了,石副官是好人,咱别人不信,还能不信石副官?”说完往后退了一步,朝门里头看了看,走回过来,手附到到我的耳朵上,“石副官,您是不知道,这个人以前是便衣队的,最早是跟着花鼠丁在茅山上当土匪的,落草前还在伪军干过,打仗是一把好手,就是太霸道,这警卫营什么都要听他的,连营长都让他三分。我们看见他,都绕着走。” “是么,那你们钟营长拿他没办法?” “这人啊,就怕不要命的,三天两头喝点酒,就拿着枪和你要死要活的,这钟营长啊,其实是个老实人,花鼠丁的便衣队收编的时候,钟营长看他打枪打得准,还有把力气,在便衣队还有点威信就拉他过来了,这不,自己找事儿。对了,他还和那个失踪的军座的司机老程以前是老兄弟了,以前每天都一起喝,喝完就发酒疯。那个老程以前在军座面前可是红人,所以啊,谁都不怎么敢惹他。而且,动不动和人拼命,但是他聪明,从不主动动手,不给你说他犯军法的机会。”黑皮说完,又回头朝门里面看了一眼,似乎怕人听见。 “很好,你叫什么?”我点了点头。 “我叫魏国,他叫曹友,你看我长得黑,你叫我小黑就是了,嘿嘿。”魏国笑笑的点着头。 我看着半开的门,陷入了沉思,昨天的事情,喝酒闹事,这军法是犯了,但是,我要不要现在就动他呢?花鼠丁的死党,老程的挚友,嗯,这个人,是我们这里的定时炸弹,但是这颗炸弹,我要找个适当的机会,炸到敌人的身上去。 “长官,长官?”曹友在轻轻的喊着我,“您没事吧。” “哦!”我回过神来,这面前还站着两个人呢,这就发起呆来了,“你们两个不错,这钱你们拿着。”我说完,掏出两块大洋扔给他们一人一块。 “谢谢,谢谢长官。”魏国和曹友笑着接过大洋,眉飞色舞的,但是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又走上前来又把大洋往我口袋里塞,“长官,我们是贪钱,谁不喜欢钱呢,但是您是个好人,我们都知道,这钱应该也是您的军饷,我们不是说老钟对我们不好,但是我们就是想进教导队,这不是骄傲么不是。您知道,这教导队的兄弟,都是从警卫营调出去的,本来没觉得什么,这次打完仗,那个,个个挑大拇指,所以说,我们这儿都说,谁去了教导队,那就是半个军官了。” “收下。”我笑着把他们的手推了回去,他们如果收了钱,我今天就算到这儿了,现在他们不收钱,还说了这么多,我倒是觉得,可以做做文章了:“多谢你们的抬爱,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教导队的士兵了。” “真的?”两人刚想呼喝起来,却被我阻止了。 “听我说完,虽然你们是教导队的士兵,但是你们还得以现在的身份在警卫营里面呆着。” “啊?”两个人刚刚扬起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下来,看着我的眼神似乎在说,“不是耍我玩吧。” “我给你们一个重要的任务。”我压低了声音,“给我看着董海川以及他的心腹。他有什么反常的举动,第一时间告诉我,这个事情办妥了,便是教导队的第一功臣。”我又看了看他们两个,“我也不想说些什么威胁之类的话,只是拜托二位。”说完向后垮了一步,向两个人抱了抱拳。 “使不得,使不得。”魏国和曹友忙向旁边闪开:“队长,这个活我们干,当兵吃粮,就是这样,长官安排什么,我们干什么的,只是要不要和钟营长说一下?” “这个事情,天知地知,你们知,我知,不能有第四个人知道,明白么?”我正色道 “是,队长”魏国和曹友也收敛了笑容,立正向我进了一个军礼。 “在没有公开身份之前,叫副官。”我笑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是,石副官。”他们两个也笑了。 正说着,从门里走出两个士兵,看着我们三人和魏国、曹友手里的烧鸡羊肉,满脸的诧异和羡慕。 “哟,来换岗啦!这不,石副官打这路过,正好军座刚赏了点下酒菜,他又不喝酒,就给了咱们了,来甭客气。”魏国一把抢过曹友的鸡腿,连着自己的塞给了来换岗的两个兵。那两人本来有点尴尬的脸上,一下子堆满了笑容,“怪不得教导队的兄弟们说石副官是个好人呢,真想着弟兄们呢。多谢了多谢了。” 我微笑着摆摆手,向几个人点点头,便扭头往回走了。身后就听见曹友的声音:“石副官慢走!来来来,我和魏国先进去,等着你们两个啊,下了岗一起喝点啊,哈哈哈哈……” 第二十章 牛大善人 4月,冬去春来。 江南的戚州,也变得明媚起来。这过去的几个月里,金陵的主力部队加大了对江北大营的攻击压力,使得敌军抽不出什么兵力来顾及我们,戚州西面的防务也轻松了不少。东面的姑苏军队似乎也懒散的很,主要是金生元帅命令沪上的部队,不断的在昆山一代袭扰,让伪军的江南大营不胜其烦,于是命令锡城要塞的l师主要以防御为主,自己的主力堆积在姑苏东南,以相策应。 金生的这些战略压力,给了我第六军很大的喘息机会,除了申银在城西有几次小型的摩擦以外,基本上与伪军都是相安无事。又恰逢农历新年,戚州紧绷的神经,渐渐的可以松了一些。 新兵依然在陆续的招募。各旅、团都得到了一定的补充,卞普和文中也已经在月初到任,随着夏龙开始整顿军务,大练士兵。但这些依然远远不够,封姳不停的在忙碌着,就新兵训练一项就已经让她焦头烂额了。戚州周边的地方武装的收编,还没有一点的着落,为了这个事情,刘文没有哪次会议上不以此为理由,大发雷霆。金陵的援助虽然没有断过,但其实金生元帅的部队有了几次大动作之后,消耗也很大,这也使许峰很是头疼。物质筹备处头疼,军需处就更头疼,新兵要招,兵工厂的武器要造,夏龙的新式大口径武器要研制,都需要钱和粮,这许峰每天在抓脑袋,军需处也只能每天在哭穷了。这样刘文就更为光火了,每天基本上看不到他的笑容,除了夏龙,解良几个高级军官,大部分人都不怎么敢主动去惹他,怕不小心就挨了一顿训。 封姳来找过我几次,谈起收编之事,封姳也是极其的为难。几次派人去各处打听,都没有可用的消息。只知道这城南阳山,城北小黄山,各盘踞这一支土匪武装,而且战力可以用强悍来形容,这城北的小黄山,我也知道,就是柳映梅的地盘,从海燕和姬云燕的描述中,我感觉这个人应该是对日本人恨之入骨的,那必定不会看的上伪军,那么就是说至少不能对我们有反感,挑个合适的时间去拜访一下,也未为不可。 但是这阳山地界,比较复杂,由于地处锡城和戚州的接壤之处,几乎成了三不管地带。由于这股土匪居然还有几门大口径的榴弹炮,大当家的还是以前军阀的炮兵军官出身,炮战非常有一套,这让锡城和戚州两边的军队都不远去招惹阳山的洛溪庄。侦察兵并没有探听出太多的有用消息,连大当家的叫什么都不是太清楚,只知道这方圆几十里都称呼他牛大善人,至于是真善还是假善,就不得而知了。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对两边的倾向性,没有人知道,他似乎更乐的做个土皇帝,懒得去管别人。 我决定亲自去探访个究竟,尽量去争取。毕竟我们第六军缺少这样的炮战高手,实在不行,如果能说动他至少站在我们一边,这样我东南防务,便可以减轻很多的负担。 出城之前,我去拜访了一下海燕和姬云燕,请两位替我去一趟小黄山,表达一下我第六军整编地方武装给予番号共同消灭亲日军队的意愿。她们只是答应帮我把话带到,绝不愿意帮我去做说客,其实能这样我也非常感谢了。拜别了两位姑娘,我便乔装打扮一般,踱着方步,悠悠然出城去了。 不出城不知道,戚州东南的地界,还真是美妙,这春风刚吹了没多久,遍野的树便开始抽嫩芽了。我扮作教书先生的模样,拎着一个手提皮包,穿着我那仅有的一件长衫,悠悠哉哉的走着。不清楚的人,都以为我在踏青赏绿,走马观花,但是我自己的内心却在留意这身边的每一处地形和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城外不比城里,在乱世,随时随地都会有危险,任何人都可能是深藏不露的敌人。我此次出来,只是打探虚实,并不想惹出什么麻烦出来,所以,表象上看我是悠哉悠哉,其实,心里却是有些许紧张的。 阳山地界,离戚州城大约有三四十里地,靠着两只脚走路,足足用了3个多小时,一直到大中午的时候,才算是看到了远处满是桃树的阳山。 “妈的!”我抬头看了看头上的太阳,这三月的天,怎么也这么热。这个地方也是,连个像样的村子都没有,全是一片一片的桃树林,一个个大小不等的水池塘。树林边,水塘旁有一个个草棚子,这应该是收桃子的时候,有人在这里看着的,现在这会儿没几个人。 我又往前走了一段,实在是觉得又热又饿,便找了离路边最近的一个草棚子坐下,拿出准备好的水和馒头,大口的嚼了起来,一边吃着,一边观察着这周围的地貌。这周围除了树林水塘就是大片的平坦地,阳山仿佛在一个大平面上拔地而起,比周围生生的高出了几百米。如果站在阳山顶上,这周围方圆几十里的广袤平地可以说是尽收眼底。而一簇簇的水塘,不断的和树林交替环抱着道路,山下地貌虽平整却极不适合大部队的集结和推进。即使有上千人的部队在这里展开攻击,那么由于树林太茂,水池过多,机械化部队很难推进,装甲车辆的前进估计还不如步兵的速度快。而站在阳山上,用122mm的榴弹炮往这里轰击,基本上就和打靶没什么两样。 “好地方!”我不禁赞叹起来。那个牛大善人,选择阳山这个地方作为他的据点,完全体现了这个人的军事素养,尤其是一个有经验的炮兵的军事素养。 “这位先生,喜欢咱这个地方?哈哈哈哈!”身后传来爽朗的笑声。我忙回转身,那是个大约60岁往上的老人,穿着白色短褂,拿着草帽在扇着,笑嘻嘻的看着我。 “这位老人家,真是对不住了,刚才被这阳山的风景给迷住了,没有看到您老人家。”我连忙站起来,看来这个草棚是人家的地方,虽然刚才没有人,但径直走进来观察着远处,却没有注意人家已站在自己身侧,还堂而皇之的坐着人家的凳子,这个确实是唐突了。“您请坐,请坐!” “不妨事不妨事。”老人摆了摆手,把草帽放在了边上的破桌子上:“一看您就是读书人,身子骨娇贵,我们庄稼汉,没那么大规矩,你坐凳子,我坐地上就行了。”说完吧嗒一下,两腿一盘,坐在了泥地上,从腰间掏出旱烟袋,吧嗒吧嗒的抽起来。 “老人家,您这是折煞我了。”我赶忙上去要扶他起来,但是,老人却始终不愿意起身,美美的抽着烟袋,笑嘻嘻的看着我。 “即是这样……”我看了看空着的凳子,“我也只有坐地上了。”说完,也顾不得地上的泥灰,便一屁股坐在了老人的对面。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馒头递给老人。 “白面馒头!老汉有好久不吃了,谢谢先生了啊。”这老汉看见馒头也不和我客气,点了点头,便接了过去大口的吃起来。 我见他也身边和棚子里也没有水,便把水壶也递过去。 “酒?”老人眼睛一亮,直勾勾的看着。 “不不不,是水,水。”我赶忙说着。 “哦,水就不要了,要是有酒就好了,哈哈哈,乡下人就好一口,先生见笑了,见笑了。” “老人家,尊姓大名,贵庚?本地人?”我试探性的问了问。 “老汉姓陈,今年整六十,连上我的女儿,外孙女,在这阳山地界儿,有五六代了把。打小就在这长大。”老人一边吃着馒头,一边呵呵的笑着。 “向您打听个人。”我往前凑了凑。 “谁?这阳山,如果我不知道的,别人也不会知道,问我就问对了,哈哈哈,先生可是想找个大户人家做教师?” “自然,自然!”我顺着陈老汉的话打着哈哈:“据说这里最有钱有势的,是洛溪庄的牛大善人,可是真的?” “牛大善人?”陈老汉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眼睛直直的看着我,渐渐的射出一点寒芒,“先生找这个人干什么?莫不是有别的事?” “老人家,莫要误会!”我急忙摇了摇手,“我本是金陵师大的学生,到戚州来想是看看,有什么有钱人家需要家教老师,谁知道在戚州城里转了半天,却没有个家里有孩子读书的。您看我这钱也花的差不多了,四处打听,说这城南有个牛大善人,我琢磨着这善人应该都是礼贤下士的,就想着碰碰运气,说不定能在这儿混个活计干干,再差也会给点回家的盘缠吧。”我露出了满脸的苦笑。 “这金陵师大在金陵,这江南一带这么大地界,你怎么单就跑到戚州来了?”陈老汉依然对我有所怀疑,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一言难尽啊,金陵像我这样的一抓一大把,要在金陵混,没有一点背景,是难啊。至于江镇,姑苏,锡城,不瞒您说,亲日政府的地方,我就是饿死也懒得看上一眼。”我说完看了他一眼,“其实我也就是顺口打听一下,这牛大善人是真善假善,如果真的,我就去试试运气,假的那就算了,我就是讨饭,也不会登他的门的,我们读书人最重要的就是气节!” “是这样!”陈老汉听我说到这里,自顾的点了点头,眼睛里的寒光也收了回去,又变成了开始的时候那种慈祥与和蔼了,“先生,你来这趟,可要白跑了。” “啊?”我一脸的诧异,“这是为啥?” “这牛大善人,其实就是个以讹传讹,哪是什么善人啊,他其实是盘踞在阳山上的一群土匪。”陈老汉神秘兮兮的说着。 “土匪!”我把眼睛瞪得老大老大,“这土匪怎么是个善人?” “这他妈的是他自己封的!”陈老汉吃完了馒头,又拿起烟杆在地上磕了磕,“先生运气好,今天碰到我了。你要知道这个草棚我今年还是第一次来,我老陈没什么别的喜好,就爱和人吹个牛,今天高兴,和你说道说道。” 陈老汉吧嗒吧嗒的猛抽了几口烟,朝我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个人以前是我们这一带走街串巷的卖油郎,名字叫牛戴,有一把子力气,长的极其壮实。18岁的时候,突然留书一封,离家参军,据说还当上了什么部队的炮团团副。谁知道,前年,这小子带了百十来号人回来了,回家把老子老娘接了就上了阳山,扯了个大旗宣布自此落草为寇,号称牛大山人。这不知道的人,传来传去,就传成了牛大善人了!先生你要想找个哪家少爷教书写字的活分,找他,不是找死吗!”陈老汉说完,笑嘻嘻的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啥都不懂的小孩子一样。 “这倒是了!”我点了点头,“可是这百十来号人,就没有军队来剿了?” “其实啊,牛戴是戚州人,这阳山却是锡城地界。这牛大山人虽然是土匪,但对这山下的百姓可是从不骚扰,秋毫无犯。戚州的驻军从来与他相安无事,只是这锡城的部队来剿过几次,几乎就没踏进山脚3里的范围内,就被牛戴的炮给轰回去了,牛戴那炮打的,从来不走空的。锡城的部队,就是牛戴的武器运输大队啊,哈哈!” “这不打家不劫舍的土匪,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百十号人,怎么个活?”我说出了我的怀疑。 “这阳山可遍地是个宝。你看看,这些个桃树,到了夏天可是这苏浙地带最好的桃子,那些个水塘,里面可都是上好的螺蛳青。”陈老汉说着说着兴奋的站了起来,“这牛戴说了,管他戚州锡城狗咬狗,在这老子自己做自己的皇帝。” “这么看来,这个牛戴并不是个恶人。”我自言自语的点了点头,略微想了一下,也站了起来,对老人拱手道:“老人家,您说了这么多,我还真想去拜访拜访这位牛大善人,不知您能否给指个路?” “呵呵,沿着这条官道一直往南走,见到一座小桥,过了桥,就可以看到进山的路了。老汉可丑话说在前头,路可以指,这到了洛溪庄,可别说是老汉指的路,还有,到时候几句话说的不好,被打了骂了,杀了剐了,别怪老汉。”陈老汉摸了摸自己颔下的山羊胡须,笑笑的说着。 “万不会说是您的,也万不会得罪牛大当家的。”我弯腰向老人鞠了个躬,“多谢老人家!”说完便拿起皮包,转身往阳山走去。 顺着陈老汉指的路,走了大约有1个小时,就看到左手边有他说的一座小木桥了。这是一个平时只能走牛羊牲口的吊桥,汽车是万万走不了的。桥下面的河水还是挺急的,河面比较宽,如果在对面把吊桥吊起来,大部队如果要过去,即使在对岸没有防御的前提下,工兵也最起码要花大半小时以上才能保证全部车辆和辎重通过。 我站在桥边,小心的看了看对岸,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暗岗哨的。心里琢磨这牛戴也过于托大了,从戚州到这阳山脚下基本上没遇到一点阻碍,如果……。呵呵,不想这么多,先上山再说。我捏了捏腰里的枪,过了木桥,大步往山里走去。 进了山,倒真没这么热了,周围的树草吸收了不少的热量,这阳山的山脚,比戚州城更像是春天。我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个土匪会挑地方,冬暖夏凉,易守难攻,物产富足的地方真能找得到。 正慢悠悠的晃着,想着,突然觉得右脚下一紧。我暗叫一声:“不好,有脚套!”赶忙往后退,顺手从腰间摸出手枪。但却已经晚了,右脚踝已经被绳子套住,那边一用力,身体便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往后就倒。我刚想举枪把绳子打断,就听的一声悠长的口哨声,绑在我脚上的绳子一收,“哗”的一下,我就头朝下被吊在了路边的树上了,头离地有两米开外。于此同时,七八个男子从四面草丛中钻出来,三支长枪齐齐的抵着我的头,我便不敢动了,这时便有人上来把我的枪缴走。 “他妈的,老爷子果然厉害。”其中一个高个胖子喜滋滋的笑着,“一眼就看出这个小白脸有问题,妈的!”他跑了过来,用手枪拍拍我的脸,“小子哎,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想怎么死,大爷我给你个痛快!” “误会,误会了,我是个教书的先生,走投无路,想找牛大善人混口饭吃,各位爷爷,你们误会啦!”我还想挣扎一下,就这么死在这里,也太窝囊了。 “放你娘的狗屁,你他妈当我项明是傻子是吧,你什么时候看见教书先生随身带着枪的?”高个胖子用手枪一下子顶住了我的太阳穴。“快说,是哪里来的探子,锡城的,还是戚州的?” “我真是教书先生啊,那枪是买来防身的,这个世道乱,大爷您也知道!”我还想看看能不能骗过去。 “呵呵呵呵,小子,别和我玩这一套。”从树林里转出一个身影,这声音非常的熟悉,我定睛仔细一看,不是那草棚里遇到的陈老汉又是谁,“老子玩这些的时候,你还在糊尿泥呢。想打我女婿的主意,你还嫩点!” “老爷子!”项明看到陈老汉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您怎么亲自过来了,这个小白脸我们马上就送颗花生米给打发了,还用您老人家来看我们杀猪,就怕污了您的眼!” “这个人,暂时不能杀!”陈老汉看了我一眼,“小明子,给我绑了,带山上去,交给你们当家的亲自审问!” “这还要审么?”项明挠了挠头,“这么麻烦!一看就是从锡城过来的日本特务,杀了算了!” “怎么,我的话你也敢不听了,你可别忘了,你们的牛戴,可是最怕了我家的娟儿,你想挨鞭子,我就成全你!”陈老汉眼睛瞪着项明,胡子一抖一抖的。 “别,别别”项明像老鼠见了猫似得直往后缩,“兄弟们,把他给绑了,放下来,押倒情忧堂去!” “是!”几个人立刻上来把我放下来五花大绑,推着我往山上去。走过陈老汉的时候,他朝我笑了笑:“小子,只要你不是锡城姑苏的日本特务,我洛溪庄不会为难你,自会给你公道。” 第二十一章 心有猛虎 细嗅蔷薇 眼睛被蒙着,两只手被反绑着,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但感觉这阳山就算是爬到顶也不会有这么长的路,项明他们应该是带着我绕了许久,一开始心里还有点打鼓,走着走着我便释然了,这次来阳山,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见一见这远近闻名的牛大善人,如果不是这帮人把我一抓,我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这喏大的地方,鬼知道他们会藏在什么地方。想到这里,我心里更加坦然了,要是正如陈老汉所说的,我只要不是亲日奸细,那么应该生命是有保证的,看来这里的大当家的,至少和我们的立场是一样的。 正想间,前面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后面的两个人也不再推我,我知道,到地方了。有人从后面把蒙在我头上的黑布给摘掉,习惯了黑暗,一时间还适应不来,我眯着眼睛好好的眨巴了几下,才算感觉好了一些,可以好好的打量这传说中的洛溪庄。 说叫洛溪庄,其实也就是个天然的山洞,加上人工后期的刀劈斧凿进行了扩大,洞口改城了拱圆型,上方有一块突出在外的巨大岩石,恰好成了一个天然的门檐。 随着几个人迈进山洞,一时间觉得豁然开朗,外面完全看不出里面的空间有这么大,古人所说的别有洞天,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里面都是用的花梨木桌椅案几,青花瓷的碗碟杯盏,大部分的岩壁被打磨的比较光滑,即使有突出来的地方,也用红布给包上了。正中间摆着两把酸枝木的大椅子,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块暗黑色的木匾,匾额上用瘦金体写了两个遒劲有力的烫金大字:“情忧”。 匾额下面分左右两边各挂了一副画,右上首画着一只吊睛白额大虫,作下山之势,及其威武,大虫的脚下有人题了四个字:“心有猛虎”,左下首为一丛娇花,画得煞是好看,我这个人对花没什么研究,也不知道是什么花,但画的下方也有人提了字,我细一看:“细嗅蔷薇”。这画、这字、这匾,让我的心情舒爽到了极点,感觉这间的主人确实不俗,和我心中的打家劫舍的土匪应该不一样。 “看什么看!”项明推了我一把,“这是我们夫人的字画,你个乡巴佬看的懂么你,狗奸细!” 我并不生气,朝着他笑了笑,继续打量着这个地方。里外加起来站岗的土匪不会超过5个,连上把我带进来的项明等几个人,也就10个人左右,而陈老汉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看来把我的眼睛蒙住以后,就已经不在一起了。 “情长如君在,漫山做嫁酬。洛阳宣黄贵,且描半纸柔。桃李收红紫,蔷薇戏虎侯,河溪破碎处,戴簪亦心忧。”看到兴致好处,我几乎都忘了自己是个被绑着的俘虏,不禁心情大好,便张口和着这里的景,吟了一首五律。 “好,真他妈的好诗!”从里间传来一声断喝,“他娘的,这是哪个王八蛋写的诗,真他娘的好听,老牛要赏他。” 项明听了,忙跑到里间的门口处拍了拍木门:“大当家的,这是小的刚抓到个过来探路的奸细,这诗,这诗,是他讲的。” “哦?奸细?锡城的还是戚州的?锡城的直接拉出去宰了了!刚才那首诗不错,就不点天灯了,赏个全尸吧!还有,和你说过多少遍了,叫我团长,团长,什么大当家的,一点都不正规。” “是,是,回牛团长的话,这陈老太爷的意思,是带上来给您亲自审审。” “他妈的,就他事儿多,带进来,带进来。”里面的人有点不耐烦的说着。 “是,是!”程明点了点头,回过来对着我后面两个人吼道:“妈的,没听见啊,团长叫带进去,麻溜的。快!” 我后面的把我一推,我朝前面趔趄了几步,回头朝他们笑了笑,便随着项明进了里屋。 这里屋应该是个套间,我进来的只是卧室的外廊,里面还有房间。摆设的就比较简单,一张桌子,四张椅子,四个人在那挺挺的坐着,桌子上是一摞儿麻将。正朝着门口主位上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白胖子,平头,宽脸,高鼻,眉眼还算俊朗,但由于胖的太过,使得五官都挤着一起了。不大的嘴叼着一支快烧完的香烟,烟都短的冒出的烟雾熏到他的眼睛了,还眯缝着不舍得扔。一件青色的长袖绸缎马褂,敞开着纽扣,露出了浑身的肥膘和滚圆的肚子,两只手不停的翻飞,抓牌,摸牌,打牌极其熟练,都不带看一下的,一气呵成,十足的一个赌鬼投胎,猪神转世。这王三炮也算胖了,但和这位比起来,那就可称得上苗条二字了。 另外三个,看起来应该就是陪着他玩牌的小卒子,看见我们进来,都把手里的活停了下来。 “他妈的打啊!”胖子叫了起来:“老子快胡了,你们停下来干嘛,快打,打,当心放炮啊!”说完眼皮朝我这里翻了一下:“就是你啊!” “正是在下,这位可是牛……牛团长?”我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哪的?锡城?罗王八的手下?是不是又要剿我了?”胖子一边打着牌,一边问着我,顺口“噗”的一声,把叼着的烟给吐了。 “本人只和牛大善人说话,其他人……” “胡啦,哈哈哈哈,他妈的,老子胡啦,清一色独听,自摸八万,哈哈哈,给钱给钱,哈哈哈哈!”我话还没说完,这胖子就胡牌了,那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基本上就眯成了一条缝,两只手上下舞动着,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 “这,团长……”坐在他右边的一个瘦子伸过头去看着他的牌。 “干嘛,没钱想赖账?”胖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瘦子,似乎要把他给吃了。 “团,团长,您的牌,少了一,一张,您只有十二,十……二张!”那瘦子颤颤巍巍的看着他。 “放你娘的屁,我牛戴打了几十年牌了会相公?这不是,你看看,这,这……啊……啊……”胖子似乎发现自己的牌是不对,朝我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他们三个,双手一伸,左右一划拉,就把牌给划拉乱了,“今天就到这了,这把老子饶了你们三个了,滚,都给我滚。”说完抓了三块大洋甩到那瘦子身上。 “谢谢,谢谢团长!”瘦子三人从地上把钱捡起来,打着哈哈,朝着项明也鞠了鞠躬,便匆匆的退出去了。 “老爷子呢?”牛戴抓起一块毛巾擦了擦汗。 “团长,老爷子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山上他不怎么来,又下去伺候他的桃树和鱼苗去了。” “你不错,那首诗我听着蛮好,我也会写的,我背给你听啊:“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山行六七里,渐闻水声潺潺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酿泉也。咳咳,怎么样,不错吧!”牛戴瞟了我旁边的几个人,朝我眨了眨眼睛,轻轻的咳嗽一声。 “这个……,这首《醉翁亭记》,莫不是牛大善人所做?小生佩服佩服。”我明白了牛戴的用意,顺着他的意思夸赞了几句。 “不错,不错,对,好诗好诗!”看我夸他们团长,项明几人也乘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拍了拍牛戴的马屁。 “哈哈哈哈哈,哪里哪里,哈哈,这吟诗作画在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啊,小明子,今天本团长高兴,给这位兄弟松绑!” “可是团长,这……” “妈的,没听见老子说话,快松绑!”牛戴瞪了他一眼。 “哎,哎”项明忙过来,在我身上又仔仔细细的搜了一遍,确认没什么利器之后,才把绑着我的绳子松开了。 我活动了一下有点麻木的手臂,双手一抱拳:“多谢牛团长!” “老实说把,我看你不像是帮着日本人的,你多半是戚州的?第六军的?”牛戴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拿出我贴肉藏好的的军官证递了过去“第六军军长副官,教导队中尉队长石杨,见过牛团长!”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项明拿过我的军官证要递给牛戴,但他没有接,却在那里捧腹大笑,我也不清楚他在笑什么,但是却笑的眼泪都下来了。 “这第六军也太看的起我了,找了个中尉来见我。啊,中尉,中尉,我想想,这教导队,有30个人把啊。”牛戴笑完了,稍微收了一点,却没有表现出一点恼怒的样子,还是笑嘻嘻的看着我。 “牛团长,据我所知,你当年也官至团副,应该至少是个少校把。”我笑道:“俗话说,职位越高,能力越强,待下人则越开明。而且你能够学关云长挂印封金,带着一干兄弟回阳山落草,一定有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气概,必须不会太看中军衔这种俗气的身外之物。况且我刚才在情忧堂看到贵庄‘情忧’二字,极富内涵,‘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又体现了牛团长铁汉柔情一面。鄙人不才,也是触景生情,心生敬佩,才能出口成诗,似牛团长这般雅致之人,必定不会在意这教导队的人多人少吧。” 看牛戴瞪着眼睛认真的听我说着,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我知道这马屁拍的有用了,便上前一步,双手抱拳作了个揖:“况且,鄙人主要身份是第六军军长刘文的副官,很多时候可以代表军座行使他赋予的权力,通俗一点,就是刘军长的代表。我想刘文刘军长的私人代表这个身份,不辱没您的英明吧,我说的是否有假,牛团长如果不信,可以差人去戚州打听一二。” “团长,这家伙说话一套一套,我听着心惊肉跳的,这拍马屁的功夫比我还强,您可别晕啊,悠着点啊。”旁边的项明脑子有点清醒,小声提醒着。 “你懂个屁!”牛戴瞪了他一眼:“就算是拍马屁,你看人家这马屁拍的,就是有水平,还郎朗上口呢。就算是假的,老子爱听,老子爱听,哈哈哈哈!”说完朝项明招了招手:“来来来,把牌给我收拾了,老子要出去在外面和石副官好好聊聊。” “是!”项明一挥手,两个人过来开始收拾桌子。 “石副官,走!”牛戴看着我,又换上了一副笑脸。 “请,请!”我侧开身子,让出了一条路,牛戴也不客气,先头就走了出去,我们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到情忧堂的正堂。 牛戴往椅子上一躺,接过手下递上来的茶碗,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看我还在面前站着,便朝我歪了歪嘴:“坐啊,怎么着,还得请是怎么着!” 我赶忙往旁边侧放着的客人椅子坐下去,笑着接过茶碗,轻轻的放在右手边的案几上。 “说吧,刘文是不是看上我这几百号人,几百条枪了。”牛戴翘着二郎腿,一抖一抖的,右手手指在桌面上轮流敲打着。 “这个先不谈,敢问牛团长,今年青春多少?”我往前欠了欠身子。 “不大,属鸡的。有关系么?” “牛团长,在刚过而立之年就曾经已经是少校团长了,这份能力,我佩服的很。”我笑道。 “那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你是官,我是匪?”牛戴撇了撇嘴。 “在下有个疑问,牛团长不知以前就职的是哪支部队?为何就辞去团长不干,宁愿回乡落草?” “哼!”牛戴突然收了笑容,冷冷的看着远处,似乎在回忆着曾经在军队里的点点滴滴,一双眼睛里,冒出冷冷的寒光。 “石副官,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项明忙上来把话给叉开,“这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我们团长不让我们提。您今天却没脑子问这么一句,这下要是把你蒸了煮了,可别怨着我们。” “心有猛虎,为何不牵出来溜溜?细嗅蔷薇,怎怕的花枝刺手?”我笑着站起来,看着牛戴身后的字画匾额:“有情有忧,心锁重楼,卧榻高眠,青春枉走。” “啪——”牛戴一掌拍在了桌案上,整的桌子上的茶碗哇啦啦的直响。边上的几个人都吓得身子抖了一抖。项明忙走上前来,拿着边上的蒲扇给牛戴扇着风,“团长,团长,您别生气,这人他不懂您的规矩,您看是乱棍打下山?这第六军咱们不惹,这是夫人说的,对吧!” “滚!”牛戴吼了起来。 “滚,听到没有?”项明朝着我急急的叫着。 “老子叫你们滚,都给我滚出去。”牛戴一甩手把项明的扇子给抢了过去,自己扇了起来。 “这,团长,把您一个人撂这儿,不妥吧。”项明看了我一眼,有点担心。 “怎么,你觉得石副官会把我怎么样?”牛戴突然又恢复了刚才的笑容,笑眯眯的看着我。我也朝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行,行,团长,我们先出去,有事情您叫我。”说罢一挥手,带着几个弟兄退了出去。 “坐吧!”牛戴示意我不用站着,“我是个粗人,自小跟着我爹在太湖边上走街串巷卖油为生,但我一直告诉我自己,我不能一辈子卖油,我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所以在18岁那年,我一听说姑苏在招兵,我便不告而别,去从了军。”牛戴把扇子放在了桌子上,坐直了身子,二郎腿也不翘了,“姑苏的部队,老子呆了10年,大大小小也有个几百仗,看着身边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我运气不错从一个小兵,一路做到了机炮团的团副,也算是有了出头之日,回家脸上也有光了。”说到这里,牛戴的嘴角微微的网上翘着,一定在怀念着那段摸爬滚打的日子。 “三年前的一天,老团长到我的营房找我,说是和我商量起义的事情,不跟这这帮人干了。这帮人不地道,有可能会投靠日本,应该去投奔戚州的ys师。”他看了我一眼,“就是第六军的前身。”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示意我知道。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心里面是不情愿的,毕竟跟着老部队这么多年了,有感情了,这都是中国军队,我想不至于会去投靠日本,我们就是起义到了戚州,戚州的部队就是真心抗日的?人家也不会把我们当自己人看,所以我就有点犹豫和纠结。这一犹豫,就……就……,起义的时候,我的那个主力营就没有按照预定时间开炮。”说着说着,牛戴的眼睛湿润了,“老团长起义失败被捕,他自始至终一直在骂我,骂我是告密者和叛徒,我知道他是在保护我。他被枪毙的时候,是我执行的,这是在我探监的时候,他的要求。”牛戴的眼睛里终于流出了眼泪。 “上头安排我暂时接管机炮团的所有事务,但没有升我做团长。谁知道没过多久,传达命令下来,我们被编入政府军,以后与日军成为友军,日本军队将帮助我们友好共荣,我那个时候才追悔莫及。” “我这个人,急性子。在又气又急,又悔有恨的情况下,我带着我的部队杀了刚派来的团长,仓促强行起义。和我一起走的有400多兄弟,也所幸我是沿着太湖绕过来的,没有遇到太多的阻碍,到达阳山的时候,还有项明这200多人,还留下了4门榴弹炮和不少炮弹。” “项明也是?”我朝着开着的门看了一眼,这一身匪气的人,居然也是行伍出身。 “他是好样的,水性极佳,没有他,这阳山一带的太湖水域,我不可能全部控制。”牛戴点了点头,“别看他们叫我一声团长,这些人在我心里,都是一起死过一次的兄弟。” “到了阳山,这里不远也就是我的家乡,万没想到自己会是以这个身份回来。唉,人家说我是土匪,土匪怎么了,土匪照样打那帮狗日本,狗伪军,老子就干脆把父母全接到了山上,还抢了个老婆,自己当这个土皇帝了。” “抢?……” “算是……抢吧?”说到老婆,牛戴又笑了起来,:“娟子原是山下一个小学的先生,是我,是我硬抢上来的!这不,这老爷子到现在还不愿意上山来看看。” 第二十二章 莫恋温柔乡 “这……,其中定有缘由吧。”我笑道。 “娟子我从小相识,本说好了等我有了出息,便回来明媒正娶的,谁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就是个土匪的身份!”牛戴嘿嘿的笑了一下,朝里屋看了一眼,“这老丈人就死活不愿意了,话说回来,我现在也有个女儿,你让我将来把女儿给了土匪,我也不愿意。但那个时候浑,娟子对我说,你要真想娶我,就带人来抢吧,我琢磨着抢就抢,怕他陈阿大不成。这不,就带着人下山把娟子给绑上来了,哈哈哈哈!”说道这里,牛戴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似乎这是他起义落草以来做的最爽快和开心的事情了。 “牛团长不能这么讲,这其实也是两情相悦,一件美事么。刚才项兄弟说,这情忧堂的书画都是出自夫人笔下,可是真才女啊!”我端起茶碗,慢慢的呷了一口,笑着说。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这牛戴也确实是个实诚人,尤其是夸他的夫人的时候,真真的眉飞色舞,“你可知道,这情忧堂的含义?” “这个,必定是夫人才情,我这般凡夫怎么能猜透呢?”我依然在慢慢的喝茶,让他继续往下说。 “我告诉你啊,这本是做老子的洞房的,这项明非要我想个好听的名字,说水泊梁山还有个忠义堂聚义厅什么的,咱也得有个好听的名字!我琢磨着,也对,想想我自小卖油为生,干脆就叫‘清油堂’算了。哈哈”。牛戴用手指蘸着茶碗的茶水在桌案上写下了“清”、“油”二字。 “噗——”我一口茶没咽下,却差点没把自己呛死,死活都没想到,这牛戴的情忧堂原来的来历在这里。 “嘿嘿,洞房那天,夫人喝酒时看到这两个字,也是这个表现!”牛戴看着我傻傻的笑着,“她对我说:‘夫为将者,大婚之日,乃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虽一时伏枥,但雄心尤在。牛戴今日立于草莽,万般情丝皆牵于我,今日后应命系江河,为天下忧!’说完便取笔墨写下这“情忧”二字,这清油堂,便改名为情忧堂了。” “好,说的绝妙!”我不禁拍手叫绝,本觉得牛戴就是个草莽土匪,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刘文的收编武装之任务,并没有把这个人放在眼里,现在看来,我真是肤浅了。这牛戴夫妇,可以说是一对有能力,有思想的英雄豪杰,我第六军如果有幸能得这支武装,应该是大幸之事。 想到这里,放下茶碗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抱拳:“牛团长,我不才,本来就是代表刘军长前来探听一下这洛溪庄的虚实,如能收编,自是好事,如不能,则摸清路数,以待日后有变,可易清剿。今日听了你的故事和尊夫人的才略,小弟非常的惭愧,本来自以为有些才华,也愿意为国尽忠,实在是看不上你们这些草莽,现在看来,你们才是大智大勇之人,而我却显得过于浮躁和虚伪,此前若有不到之处,请受小弟一拜。”说完便向着牛戴鞠了一个90度的躬。 “这是个怎么说的”牛戴忙站起来把我扶到座位上,“哈哈,你也是个性情中人,我如果是骗你的,你这不全露馅了,啊,哈哈哈哈!” “牛团长,这不是我看不起你,就你这智商,这个故事,你要编是编不出来的,如果你真能编这么个故事,这么一段慷慨之词来诱我上钩,那么我即便死了,也算是值得了,哈哈哈哈!” “好,痛快,妈的,好久没这么痛快了!小明子!小明子!”牛戴朝着门外喊着。 “来了来了,团长,那个怎么说?”项明急匆匆的冲了进来。 “去后山给我捞条螺蛳青上来,给我炖了,再弄几个好菜,老子要和石副官喝两杯,哈哈哈。”牛戴开心的笑着。 “得嘞!”项明看见牛戴高兴,他也高兴,用力的点了点头,屁颠颠的跑出去了。 “石兄弟,老子今天高兴,别回去了,今天晚上不醉不休,明天我送你下山,啊,哈哈!”牛戴边说着,边拍着我的肩膀。 “与牛老哥吃酒,必是竭尽所能啊!”我笑着问道:“只是小弟所提第六军整编之事,不知兄长是否考量?我第六军在戚州的名声我想兄长应该有所耳闻,我们以及s集团军是坚定的反日派,并且刚刚与亲日的伪军打了一仗,可惜缺少像兄长这样的炮战高手,非常吃亏,所以兄弟在此恳请兄长能够考虑。” “这个……”牛戴一时语塞,看着我,不知怎么回答的好,“我是个粗人,以前我没有老婆孩子,愿意出去打拼一二,这现在有了娟子和女儿,更何况这娟子,我……我……” “爹!”从内屋里露出一个小脑袋来,一个很清秀的小姑娘,约有两岁左右穿着红布碎花裙子,圆圆的脸蛋加上两只羊角辫子,煞是可爱。 “哟,我的金川儿来啦!哈哈哈——”牛戴见到小姑娘,本来就笑笑的脸上,就像绽开了花一样。跑过去一把将小女孩抱起来,亲了一口,“这是我女儿,金川儿,来叫叔叔!哈哈!” “爹!”小姑娘有点怕生,看了我一眼,一泓秋水一般的大眼睛露出了一点胆怯:“娘让我给你说,去便去了,洛溪庄,情忧堂有她和金川儿在,便永立阳山。”说完,伸出小手,往牛戴手里塞了一张纸,:“这是娘给你的。” “哦,你娘写的?”牛戴柔柔的回答着,把金川儿放到了地上,展开纸张看起来,金川儿笑嘻嘻的看了我一眼,对我做了个鬼脸,便晃悠悠的跑进里屋了。 我看着金川儿的背影,正觉得这小姑娘的脾气真和他老子有点像,牛戴就把手中的纸,递到我手里,“给你的!” “啊?”我有点诧异,这牛戴的夫人写给我的?忙接过来观看: 新编第六军石杨先生: 请恕妾身有孕在身,不便面禀。 且闻,大丈夫生于天地,不论老幼,当有雄心,不惧生死。我夫牛戴,虽有一身本领,却因饱历挫折,心灰意懒,今有阳山在手,民妇在伴,娇儿绕膝,六甲身怀,便无心于国家,无心于壮志。 妾闻刚才先生所言,‘河溪破碎处,戴簪亦心忧’,妾深以为然,大丈夫生当报国,何故贪恋温柔乡,我早料到此人心中有猛虎,只是未到下山时。今日有贵军礼贤下士在前,先生亲身拜求在后,第六军有先生这样的军官,相信牛戴若去,必能大展宏图。今日特写此书,已塞此痴人之口,望先生能教之,勉之,从军后帮之,扶至,助牛戴能酬大志,驱除鞑虏,报效国家,我亦心安矣。 今后若此人有思乡之情,先生当以此家书斥之。 不才,陈娟,顿首。 “唉,真奇女子也!”我不禁赞叹道,抬头却看见牛戴已经泪流满面了。 “兄长,这夫人的意思,你知晓,我也知晓了,这戚州去与不去,都在你,我也不再劝兄长了!”我上前将书信交还给牛戴:“今日,我陪你喝个痛快,不再提整编之事。明日一早我便下山。小弟在此立誓,兄长至,别人不敢说,我必亲自往城外迎接,若兄长不至,则我在第六军一日,必保阳山一日之安全。” “好!”牛戴摸了摸脸上的泪水,双手拍了拍我的臂膀:“让你小子见识什么叫做海量,哈哈哈哈。” 第二日,午后! 当我拜别牛戴,由项明带着我走到阳山脚下这座昨天就来过的木吊桥的时候,我依然带着几分醉意。脑子还没有从昨夜的酒醉中醒过神来,回头又看了看这座并不十分高峭的山峰。我知道,这次前来的目的,基本达到了,即使牛戴最后还是没有前去戚州,但终究在戚州的东南角,我们多了一个朋友,而不是敌人。更何况,今天临别时,牛戴又把她夫人的那封书信塞给了我,可见决心已下。我摸了摸口袋里的书信,笑的很欣慰。 到了戚州城外,已是傍晚,城内外已经上灯。刚想进城,就听见里面汽车声响,两辆吉普和四辆卡车打着灯从城里冲了出来。 “这不是教导队的吉普么?”我看着有点疑惑,这都快晚上了,出城作甚?莫不是城南有敌军?想到这,忙走上前去,朝着吉普车挥手。看着车子由远及近,我看到林锋和王三炮坐在车子上。 借着灯光,他们也看见了我,林锋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还没等林锋熄火,王三炮就从车上跳了下来,一拳砸在我的肩膀上。 “你个杂碎,昨天一个人跑去阳山,两天了都没有个信,还以为你被当牛杂煮了呢。”王三炮哈哈的笑着,回头看了看刚从吉普车上下来的林锋,“这家伙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念叨,念叨,今天一大早要集合教导队去阳山,被军长给拦住了,还大加训斥了一顿,说是教导队变成你石杨的私人武装了。” “哦!”我连忙往林锋面前走过去。 “队长!”林锋朝我立正敬礼。 “我现在不是穿的军装,不用这么规矩!”我笑道:“怎么没有军座的命令,无故调动教导队,这个军座很忌讳。” “管不了这么多了!”林锋把身子往汽车上一靠,笑嘻嘻的说:“你说最多一天,探听完虚实就回来,这一晚上没音讯,谁知道你怎么了,这不去阳山,还能等你的死信啊。” “那,还不是调不出来?”我望了望后面的几辆车子,“这不是教导队的兵把,咱教导队没这么多兵吧!” “狗屁!”王三炮在边上插上一句,“这小子没办法,只有来求我了!”王三炮用手一挥,示意部队回城,那四辆载着宪兵的卡车,便开始就地掉头,准备往营地走。王三炮往路边的一块石头上一坐,点了一支烟,吧嗒吧嗒抽着,“听说阳山的土匪挺硬的,老子可是把家底都带出来了啊,对的起你了!” “说句实话。”我到王三炮的身边坐了下来,“如果真的要打,你这点,估计不够。”然后伸出两个手指,在王三炮面前作夹烟状。 “太阳从西北出来了啊!”三炮掏出一支烟放在自己嘴上,用自己的烟把它点燃了,又狠狠抽了一口,才放在我两个手指中间。然后随手把烟盒扔给了林锋,林锋接过烟盒,摇了摇头,便走过来塞回给王三炮,也在他旁边坐下了,但似乎有心事,不愿意说话。 “我一个营的人还不够?”王三炮咧着个嘴,有点不相信。 “要拿下阳山,至少一个团,阳山不仅易守难攻,而且有近两百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四门榴弹炮,我问你,你这三百多人,怎么攻?”我朝三炮看着。 “那自是不行了,不过我也不光光就带这么多人,后面还有呢!”王三炮朝着城门口努了努嘴。我顺着看过去,果然还没等宪兵队的汽车全部掉好头,这城里面又开出一辆吉普车和三辆卡车来。看到宪兵队的车子在掉头,那四辆车子一齐停了下来。 守门的部队都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下子从城里出来这么多部队,城楼上的一个排长扒在墙垛上朝下面看着,用袖子擦了擦汗,对傍边的士兵说:“你,快去报告卞团长,这一下子在城门集结这么多部队,让他过来看看,出什么事情,担待不起啊。” “是!”那士兵答应了一声,便转身要离去。 “不必了!”他刚转身,就看到颜平和姬云燕站在他们的身后。 “颜秘书好!”那排长看到颜平,自是十分尊敬,这南城门是101团驻防,团长卞普是夏龙的铁杆下属,这颜平见到101团和102团的官兵自是有见官大一级的待遇。 “这里的事情我已经清楚了。宪兵队的正常演练,我自然会告诉夏军长,就不劳你们了!”颜平标准的微笑着,看着那排长。 “是!”那排长敬了个礼,便下去安排人通知,这下面的事情与城防部队无干,不用去管。 待城防士兵走后,颜平和姬云燕也走道垛口前,往下看着。姬云燕笑道:“多谢颜秘书了,不然的话,这些个部队在这挤成一团,真会惊动高层呢。海燕姐姐让我请你,还是请对了呢。” “老板娘,这不用客气。石杨也是为了第六军孤身犯险,三炮他们出兵去救在情理之中,但不合军规,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颜平淡淡的笑着,眉宇间有了一丝担忧,“幸好,这家伙没什么事情回来了,不然这阳山不知道要打成什么样子,就算是救回来了,王三炮和林锋也逃不了干系。” “是啊,算是万幸呢!”姬云燕笑着说道:“看样子没咱们什么事情了,要不,咱先退了吧,我还要去和申旅长说一声,不然,他老人家准备动用雪猫了。走,顺道去德泰恒,带几盒上好的浇切片和芝麻糖,这个可没得卖哦!” “咯咯咯咯,那是,你不说我也会去,我就喜欢你的甜食了。走,别看这些臭男人了,现在就走,咯咯咯咯!”说完,便挽着姬云燕的手臂,互相调笑着下城楼去了。 这城门外可就乱了套了,本来就不大的城门,两边还有零零星星的小摊贩,三辆吉普,7辆卡车,这一阵调度,把个好好的城南夜市搅得乱七八糟。 “哥哥。”王三炮把手上的烟弹到地上,脸对着我:“帮个忙呗!” “干嘛?”我有点诧异,这个时候有什么好帮忙的。 “帮我去这林子后面摘上一束野花呗!”胖子笑道。 “啊?”我就更摸不透了,没动身,看着他。 “妈的,帮不帮忙把,亏我当你兄弟!”王三炮咧着个嘴,看着我。在他后面的林锋悄悄的向我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去,赶紧去。 “行,听你的,你是大爷!”我锤了他一下,悻悻的朝林子后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见那边的吉普车上跳下来三个人,是曲小亥、燕玲和倪娜,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笑了笑,摇摇头,“这兔崽子!哈哈!” “燕玲,你在这里作一下调度,看看什么个情况。”曲小亥抹了抹脸上的汗:“倪娜,走,老娘要撕了王三炮那张嘴!” 一边说,一边四处望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路边石头上,又点了一根烟翘着二郎腿的王三炮和林锋。 “三胖子,你他娘的不想活了是不是。”曲小亥一下子冲到王三炮面前,大声的吼着,“刚才怎么说来着,啊,说好了宪兵队先出城,执法队以追击宪兵队为理由跟着出城,你他娘的在门口堵什么路,调什么头?石杨不救了?你是怕了刘文,还是怕了阳山?” “啊,我听说这阳山的那个叫,牛什么来着的?”王三炮转过头看着林锋。 “牛戴。” “对,牛戴,有200条枪,而且不是一般的土匪,以前都是当过兵的,还有四门榴弹炮,我就想着,算了把,石杨也算是为国捐躯了,咱们去了死了还不落一个好,到时候多烧点纸钱给他就是了,也算兄弟一场。” “我呸,老娘啐你一脸!”曲小亥的火腾的就冒出来了,“你他娘的,宪兵队把路让开,自己滚回去把,我自己带人去,倪娜!” “到!” “咱们走!不和这个胆小的猪头三混一起了,没义气的东西。”说完,转身就要走。 “哎,这曲处长,你这是去哪里呀!”我凑着这个时间跳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捧野花,其实已经回来好一会儿,只是躲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个斗嘴,觉得蛮有意思的。 “你们这群臭男人!”曲小亥的表情居然能一下子从愤怒变成了笑嫣如花,这转变之快,让我有点惊讶,她这样情绪转变之快,不会有一天得神经病吧。 “三胖子,还有你个臭老四,你们合起伙来耍我是不是?”曲小亥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要砸我,“你们两个就是两坨屎,臭味相投!” 第二十三章 干不干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我赶忙跳到一边。早就从三炮那里知道,这曲小亥动手没轻没重的,别真被他砸了,皮肉疼痛倒是没事,和她一样伤了脑子倒是不好。 “啪嗒!”曲小亥也知道这时候孰轻孰重,把石头扔到了边上,瞪了我一眼,回头对倪娜说:“倪娜,去告诉部队,任务取消,原路返回,回营地后就地解散!” “不行!”倪娜刚要往回跑,王三炮就叫了起来,“倪娜不能走,我有事儿!” “死胖子,你还想玩什么花招?”曲小亥瞪着三炮。我赶忙将手里的花往三炮手上一塞,过去拖了林锋和曲小亥就走。 “干嘛,你想干嘛,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你就不怕我家皮蛋杀了你吗?”曲小亥大声的叫着。 “滚你个蛋,你在我眼里就是个男人,这点眼力价都看不出来,你还不如回去开个面店,卖卖凉粉算了。”我狠狠的拽了她一下,瞪了她一眼。 “啊?”曲小亥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三炮和倪娜,“嘿嘿,我真没看出来,我以前不这样啊,是不是受了伤智商都下降了?嘿嘿。” “嘿嘿你个大头鬼,乘着上头还没有察觉,赶快各部队回驻地,你们这么搞,怪罪下来,可不得了,治你们一个叛乱都是有可能的。”我对着曲小亥吼着。 “老娘不用你教,军法由我解释!”这时候的小亥突然收起了那股傻气,变得睿智起来,“宪兵队按惯例每月出城巡防,只是王三炮脑子有问题,把时间提前了,忘了告诉军法处,军法处以为宪兵队有大动作,前来监督。这个么,打三下屁股,罚一个月薪水最多了!咯咯咯咯!” “算你狠!”我撇了撇嘴,朝他翘了翘大拇指,“一句生,一句死,就是你这种人!” “那是当然,哎哎,你说倪娜会不会答应三胖子啊?”曲小亥坐上了他的吉普车,“带你们一段?” “你管得着么你!”我砰的一下把她的车门关上:“你回去吧,我自己走走!” “德行!”曲小亥瞥了我一眼,敲了敲司机的座位后背,车子便缓缓的往城门里开去了。 “队长,他们两个?”林锋问道。 “不管他们了,这花前月下的!饿了,走,吃点饭去。白云渡马山埠,网油卷、大麻糕就豆腐脑,我请客。” 一夜无眠。 脑子都里全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总觉得充满了戏剧性,但是不论如何,事情总是朝着理想的方向发展的,这总是好事情。明日要和刘文好好的汇报一下,算是他交代的事情有了些眉目,也不至于总是为了这些事情发一些无名的火,莫名的让一些人背黑锅。想着想着外面的天都泛起了白,这个时候反到是觉得晕晕乎乎的有点睡意了,刚把被子蒙着头准备再实实的眯一会儿,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石副官,石副官,军长到了,找您呢!”是门口的卫兵。 “知道了”我看了一下桌上的手表,才7点,今天怎么这么早?赶忙穿了衣服,草草的洗漱一下,就往军部办公室去了。 军部办公室的大门没关,虚掩着,卫兵看见我来了,朝我挤挤眼睛,示意我停一下。 “怎么了?”我问道。 “石副官,这林排长昨天早上想带着教导队出城,被军座训斥了一顿,谁知道他昨天又挑唆宪兵队在傍晚出南门,军座已经知道了。”卫兵说着,走到我跟前:“他又不能把王三炮怎么样,罚了他一个月的俸,这不,林排长在里面,吃不了兜着走了。” “多谢!”我匆匆的一抱拳,就往里走。 “石副官,容我通报一下!” “不用了,出什么事情,推我头上。”我头都不回,急急的冲了进去。 林锋站着,低着头,两只手低垂,默不作声。刘文和往常一样坐在办公桌前,也不说话,拿着一份文件在读着,仿佛这个屋子里只有他自己一样。我跑进去的时候,林锋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头,而刘文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军座!”我也不等刘文发话了,“昨天的事情,事出有因,您……” “昨天怎么了?”刘文依然没有抬头,慢慢的翻动着手上的文件,不时的还在上面圈圈画画。 “军座,林锋也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急,才会私自调动部队。这个责任,我愿意承担。”我又上前走了一步。 “好,很好。”刘文放下了文件,把戴着的眼镜摘下来,看着我:“田芳说的不错,你石杨果然是募兵处处长的不二人选,处处占着一个‘贤’字。”说罢,悠悠的站了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我的面前,“要我看,募兵处太委屈你了,这军长的位置,也让你坐坐如何?” “军座,这是哪里的话。”豆大的汗水从我的额头直冒出来,刷刷的往下淌:“您这样说,是对我有所怀疑吗?我对第六军之心,天可怜见。” “不,不,不,”刘文微笑着,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的恼怒,“我昨天一直在想,如果我被土匪抓了,这第六军的大小军官,会有多少吵着嚷着冒着军法处置的风险,来救我。” “军座,此一时,彼一时,如果您真的喜欢和我这个中尉副官比,我也无话可说,此次调兵之事,所幸没有造成什么损失,恳请军座对林锋从轻处罚,石杨愿意自贬,放弃军部副官及教导队职务,往101团前线效力。” “到这个时候,你还在维护他,啊——”刘文冷笑着,“我偏偏不让你做这个好人,你让我从轻发落,我就发落,你是天王老子啊,从今天起,林锋调出教导队,升军部中尉副官,与你同级,你主要负责教导队一应事务。林副官就是我的贴身警卫和第一机要秘书。” “这,军座,我……,”林锋抬起了头,眉头皱的很深,“您让我扛枪打仗,死了都不在话下,您让我在您身边抓笔,这,这……” “怎么,委屈了你不成?”刘文板着脸盯着他,“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了,你可以出去了,以后旁边的机要秘书室便是你每天要报到和工作的场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缺勤。” “这,军座!”林锋还想争辩一下。 “没听到军座让你出去么,还不谢谢军长,这么多话?”我朝他瞪了一眼。 “是,是,多谢军座,多谢军座。”林锋轻轻的跺了跺脚,转身恨恨的离去,走路的样子有点恍恍惚惚。 “我说过,不要弄权。你一个中尉副官,我给你一个排让你调度是看的起你,觉得你是可造之才,给你锻炼的机会。万没想到你最大的本事就是收买人心。从昨天看来,只要你想,你有至少调动一个团兵力的能力,这是我不可容忍的。看在你尚无异心的情况下,我这次就既往不咎,再被我发现你有结党的意思,别怪我忍痛割爱了。”刘文又转了回去,坐到了椅子上,身子往后仰着,冷冷的看着我。 我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他,我的心里一阵阵的发寒。但我明白,这不是刘文的问题,这是所有高官的问题。不论是《官场现形记》还是《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都或多或少的对官员的这种顾虑有所记载,下属表现出了超出职位的强大人脉关系,这是当权者最为担忧的。雍正皇帝的《朋党论》又一次证明下属过密的人际关系是最高统治者最敏感的神经。我不恨刘文,只是对政治的失望,当初加入s集团军,就因为集团军的募兵口号是:我们需要比我们更强的人。真的这样么? 屋子里,刘文和我互相看着都不说一句话,彼此目光如炬。虽然没有任何声音,我却仿佛听到了这空气中的金戈争鸣,铁马嘶叫之声。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我们两个也许早就被对方杀死好几回了。 “怎么?心里有想法?觉得我说重了?”刘文先绷不住了,脸上的表情稍稍松了一点,“你是军人,服从命令为天职,我是你的上司,有想法也给我放肚子里。要不然,就脱了这身皮,回家种地去。” “军座!”我微微的笑了一下,“您说的对,这里是军队,您是军长,我们都是您的下属,在这第六军,您愿意怎样就怎样。”我静静地脱下了我的军帽,放在了刘文的桌子上,“如果您觉得我并不称职,那么正好您已经有了一名副官。也许,也许您确实是不需要我在这里了。”说完,我向刘文敬了一个军礼,转身向门口走去。 “你混蛋!”刘文一巴掌把我的军帽扫到地上:“你现在走出这军部一步,你就别再回来,老子还要以逃兵论处。” “哦?”我回过头,走过去把军帽捡起来,掸了掸上面的灰,再一次郑重的放在刘文的桌子上,“我说了,您是军长,您随便。”扭过头,不再管刘文再说些什么,或者是砸了什么。总之,我觉得走出军部的那一刹那,心里好痛快。 “队长!”林锋追了出来,“非要这样么?其实我也挺好的,这样以后就安稳的很,也算,也算是升了级了,你不必为了我这样。” “和你没有关系!”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是坏人,只是脾气有点古怪,我终于受不了了而已,你好好的干,柔一点,呵呵。” “可是,队长,能不走吗?”林锋的显得有点难受。 “不说了,不说了!”我笑了,“我昨天和你说的,关于阳山牛戴的事情,你抽空去和军座汇报一下,也算是我为第六军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还有,以后不要叫我队长,就是我不走,你也已经不是教导队的了。行了,回去做事吧,我出去逛逛,哈哈。” “是。”林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转过身,默默的走了。 “嗯——”我转了转脑袋,脖子发出了一阵嘎啦嘎啦的响声,这段时间,是有些累,好久没有那么闲了,在戚州逛逛,好好松松。想罢,甩开膀子往街上走。 这好久没有打仗了,周边的军队,只有零星的摩擦,让戚州这个本来就蛮热闹的地方更加感觉繁华起来。到了南北大街的地界,更处处是人声鼎沸,人头攒动,似乎天天在赶集似的。我挺喜欢看着人们的一张张笑脸,发自内心的笑,而不是那种装出来的,充满心机的笑。最近这段时间,我知道自己也一直在带着面具过着,辛苦,却有一腔热血在支撑着。现在……唉,不想了,想着想着脑子就拐到部队去了,我笑了笑,拍了拍肚子,饿了,吃饭,东坡饭店。 白斩鸡,菜心牛肉,大烧百叶,两碗白饭。端上来就吃,想想也是,昨天一天没吃啥东西,晚上和林锋在路边吃了点小吃,今天一大早就被扒拉起来和刘文置气,一个人胡思乱想的到晌午,都是消耗啊。 “啪嗒——”正低着头扒饭呢,就听到桌子有响动,抬头一看,这上面多了一壶酒,王三炮笑嘻嘻的站在对面。 “王队长。”我朝他看了看,夹了一块鸡往我嘴里一塞,“这宪兵队抓逃兵是天经地义,也要让我把饭吃完吧。这出红差也得落个饱死鬼啊。” “王队长?”王三炮依然是笑嘻嘻的,拉了凳子往我对面一坐,“宪兵队?宪兵队来了吗?王队长又是哪个王八羔子?”说完拿了两个杯子,开始倒酒。 “别瞎**扯淡,等会儿我吃完了就跟你走。”我放下空碗,又端起另外一碗饭。 “小二”王三炮朝着柜台吼了一声,“切两斤牛肉,一碗白饭。” “好嘞!”小二忙乘了一碗饭放到三炮面前,又颠颠的去后厨称牛肉了。 王三炮拿了一双筷子,在桌子上跺了跺,伸了筷子就要夹我的鸡,我伸出手,把他的筷子扒拉到一边去了,“你他娘的有病啊,老子吃了这个饭就进去了,你一宪兵队的老大来凑什么热闹?” “我去他娘的宪兵队。”王三炮把倒好的一杯酒推到我的面前,“上头让我来抓你,老子不干了。要不要敬我一杯?” 我一时间懵懂了,这个王三炮,脑子里全是屎吧,就这么就甩手跑出来了?一边想着,一边愣愣的端起酒杯。王三炮伸过手来和我碰了一下,一仰头,就干了。 “他娘的,痛快!”他放下酒杯,端起饭碗,“老子饿了,今天老子陪你吃饭,吃完饭,等他妈的来抓。”也不等我答话,夹了一块刚端上来的牛肉放在饭上就狼吞虎咽起来。 “胖子,你此话当真?”我小声的问着他。 “你他娘的屁话真多,我几时骗过你,吃饭,不吃菜全给我吃光了啊。” 我开始有点后悔今天早上的冲动了,如果是我一个人,那么刘文也顶多会吓唬吓唬我,应该不会过于为难我。这王三炮为了我公然抗命,这完全是触了刘文的逆鳞,我现在只希望刘文还不知道这个事情,王三炮抗命的事,只到解良为止,这样可能还有回旋的余地。 正想着,东坡居外面一阵脚步声,刚想从窗口看看怎么个回事,两名士兵已经站在了酒店门口。 “你看看,来了吧。”王三炮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的往嘴里塞东西,“吃,吃,吃!管他谁呢,怕他不成。” “敬礼!” 随着皮靴的响声,两个身影出现在门口。定睛一看,忙站起来拉了拉三炮,示意他回头看看。王三炮还有些不耐烦,端着他的饭侧过身子看了一眼,便愣住了,忙不迭的把饭碗放下,用手擦了擦嘴边的饭米粒,站了起来:“解军长,元参谋长。” 解良和元紫衣笑着走了过来,也不和我们客气,一边一个的坐了下来。 “啊呀,这第六军堂堂军部副官和宪兵队队长在戚州城下个馆子还吃的这么寒酸?”元紫衣扫了扫我们的菜,笑嘻嘻的说:“解军长,我们可没克扣军饷吧。” “参谋长,您这,这……”我有点觉得不好意思,这一桌子杯盘狼藉的,都是这个胖子,吃东西从来顾头不顾腚的。 “是啊。”解良点了点头,“我们来抓他们都不好意思抓了,最后一顿了,都给人家吃这个。”说完没等我们说话,朝着门外喊着:“倪娜,把菜端过来吧。” 话音刚落,倪娜就从门外走了进来,提了一个食盒,刚一进来就朝我们几个笑了一下,唯独给了王三炮一个白眼。 “这,这……”王三炮的脸一下子红了,有点局促,看这个样子昨天在城门外的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把食盒放在桌子上,三层,各端出来一个菜,葱烧海参,清蒸刀鱼和太极翅。 “好菜,好菜,色香味俱全,此秀色或可观或可餐也,嘿嘿!”王三炮突然变的文诌诌的起来。 “嗯哼。”解良咳嗽了一声,“宪兵队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这石副官的事情,王队长已经尽力了,现在这里交给我们吧。倪娜,带王队长回宪兵队。” “是,王队长请。”倪娜又白了王三炮一眼。 “啊?”王三炮看了他们几个一眼:“不是,我不是……,还有这菜……,要不,我尝一口……” “这菜是刘军长特意安排给石副官的。你的,我们处长已经在宪兵队摆好了席等你,王队长请!”倪娜打断了他的话,一把拽着他就往外走,按说倪娜虽然在女子中算是高大的,但要拉动王胖子是万不可能的。但就是这么轻轻一拉,就这么拽着走了。王三炮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看我,苦笑了一下。我朝他挥挥手,意思是告诉他,去吧去吧,元参谋长在这里,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王三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便回过身,摇摇晃晃的随着倪娜走了。 第二十四章 约三事 “好了!”解良笑的更开心了,“参谋长,这别人一直对我说,金陵出俊才,果不其然。你和小亥的计策,确实有效,这两个二百五,就需要各个击破。把倪娜带来,事半功倍啊。”说罢朝我看了一眼,“你们这些少壮军官啊,就知道意气用事,这里是军队,不是土匪窝子。” “这,解军长,我……”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之,解良和元紫这么一来,基本上就把王三炮从这件事情里摘了出来。既然能这么做,那么刘文一定是不知道王三炮胡闹的,这样我就放心多了。至于我,我自己便随便了,元紫衣能来,而不是士兵直接把我抓走,加上这桌子上的菜,已经是很能说明问题了。 “好了好了,我这边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这石杨的事情,就归你了,”解良站起来,“这满桌子的荤腥,我有点受不不了,哎呀,罪过罪过!” 元紫衣站了起来,笑着道:“解军长近日茹素大家都是知道的,今天为了石杨的事情,烦劳跑了一趟,元紫衣不才,代刘军长谢过您了。” “哪里哪里”,解良笑着看我,“谁叫王三炮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动不动就义薄云天的,在锡城这样,在这里还是一样。你们聊吧,嗯!”说罢,朝元紫衣点了点头,看着满桌子的菜又摇摇头,皱了皱眉,便匆匆的离去了。 “还站着干什么?”元紫衣拉了拉我,“坐下说。” “这,参谋长,我……”我没有坐下,还是站着看着她。 “你该不该叫我参谋长,要看你自己了。你不坐下,是不是认为你现在不是第六军的,可以不听我的了?”元紫衣笑道。 “没有,没有!”我忙坐下,“我没有这个意思。” “这些菜是军座特地吩咐从徳泰恒定的,据说是姬云燕的拿手菜,平时是吃不上的。”元紫衣乘了一碗羹放在我面前,“军座是一个疑心较重的人,脾气又暴躁,发起火来非打即骂,在他身边的副官从来没有熬过半年的,我本以为你会打破这个记录的,看来我是有些高看了?” “参谋长!” “先别叫我参谋长,参谋长是军队的称呼,你既然不想呆在第六军,那么可以叫我元紫衣,尊重一点叫元女士。我说过,该不该叫参谋长是你自己的决定。” “参谋长。”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石杨确实不愿意就这么离开第六军,实在是,实在是,哎,不说也罢。石杨只有一个请求,我愿意舍弃中尉军衔,请调往募兵处,从列兵做起,利用我的专长,辅助封姳做一些能力以内的事情,请参谋长转告军座,若能批准,石杨感激不尽。” “我说了,坐下说。别激动。”元紫衣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然笑盈盈的看着我,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信封扔到我面前,“这是军座给你的,看完了再说。” “信?”我迟疑的拿起信封。 “咔塔”一声,一个物件从信封里滚了出来,撞上了桌上的碟子才停下,发出“叮”的一声。我忙定睛一看,是我来第六军的第一天,被刘文摘掉那颗尉官星。 我愣了一下,从信封里掏出信纸,展了开来,这一张信纸上写了九个字:”我脾气不好,我可以改。” “参谋长,这,这是,这是军座写的?”我拿着信纸的手都有点抖。 “石杨,我刚才说了,军座手下的副官,没有超过半年的,你如果现在离开,就和你的三个前任一样,不用多久就会成为别人的记忆掩埋的老四而己。但是,你和他们不同的是,我第一次看到军座会对一个比他官阶低的人,写信来挽留,至于里面的内容是什么,抱歉我没有看,也不清楚。你作为军座身边的副官,是不是他的字,你应该最清楚。”元紫衣站了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好了,现在菜我也带过来了,信也送到你的手上,走不走,还是由你自己决定,我军部还有些事情,先走一步,石杨上尉。” “上尉?”我看着元紫衣。 “星都还给你了,还不是上尉?”元紫衣笑的很好看,“卫兵,拿过来。” 门口卫兵答应一声,便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我的那顶军帽,看了元紫衣一眼,就恭恭敬敬的放在了桌子上。 “慢慢吃,帐已经结过了!”元紫衣拍了拍那顶军帽,把手往我肩膀上按了一下,阻止了想要站起来的我,便带着卫兵走出酒楼,留下了刚刚缓过神来的我。 “上尉!呵呵。”我用手指拨拉着桌上的这颗星,自言自语的笑着。刘文这老头怎么和我来这么一手,我原以为他就算不派兵来抓我,就他那个臭脾气,我这辈子的部队生涯算是要结束了。现在看来,这个人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在我这里,他是有些欣赏,只是平时的时候他不表露出来而已。想到这里,我又自顾的笑了一下,端起饭碗,夹上一块海参,美美的嚼了起来。这姬云燕的手艺还真不赖,和海燕的清汤海蜇有的一比。 酒足饭饱,好好的戴上我的军帽,把那颗尉官星别在领章上,整了整衣袖,就晃荡着出了酒店的门。这刚一跨出门,就看见林锋笑嘻嘻的站在路对面门看着我。我忙走过去,顺手朝他胸口锤了一下,“你个兔崽子,笑什么笑?” “你不走了,我也安心多了,我就知道你若是走了,我这个副官也是早晚要嗝屁的。”从他的眼里能看出来发自内心的开心:“我和老刘说了你去阳山做说客的事情,也告诉了他阳山一带基本可以掌握的消息,老头先笑了,再又不停的在那里叫后悔,哈哈!添油加醋的本事,我还是有的。” “那是,要不,你怎么是机要秘书呢啊!哈哈哈哈。”我笑着搭着他的肩膀:“老刘、老头这种话以后你小子少说,别说顺了嘴,当着他的面就溜出来了,小心挨鞭子。” “晓得,晓得!”林锋朝我眨了眨眼,“知道我来找你干嘛,上尉长官。” “我哪知道?”我笑着看着他。 “你猜猜啊,猜中了我就告诉你。反正是好事。”林锋咧着嘴,自从我看见他到现在,他笑着就没有停过。 “到底什么事情?别卖关子,死白头老!”我伸手把林锋的帽子摘了下来,然后用帽子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哎,不带这样的啊,还长官呢,这么欺负人的。”林锋抢过帽子,好好的戴好:“嫂子今天差人过来找你,要你明天中午去她那里一趟,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 “什么嫂子,哪个嫂子,谁的嫂子?”我被他说的没有没脑的,有点莫名其妙。 “嫂子就是嫂子啊,我的嫂子,不就是你的,你的那个,那个相好的吗,哈哈哈!”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什么时候有相好的了?再不说我马上去和军座商量,让你今天开始,每天给他拟军事摘报,一天5000字如何。” “别,别,你还不如一枪蹦了我算了。”林锋忙不迭的摆手,“那个,戚州有名的大美人找你,我当然希望就是嫂子了?” “大美人儿?”我皱了皱眉头:“海燕?姬云燕?还是谁?” “哦哟,要死了你!”林锋瞪着眼睛看着我,“一个姬云燕找你不够,你还想着海燕,你是要成为这戚州的男人公敌啊!” “姬云燕找我,到底什么事情?”我抓起拳头朝着林锋晃了一下,脑子里略微想了想,便释然了,这阳山的事情有了个不错的结果,城北百圩寨应该是有好消息了,想到这里便自顾的笑了起来,看来我的运气不差。 “唉,这家伙思春了,运气真好啊,姬云燕居然看上这家伙了。”林锋装腔作势的摇了摇头,没等我一拳头砸过去,就屁颠颠的跑了,头也不回的喊着:“明日正午12点,德泰恒,别忘了啊,情圣……” “情圣?呵呵!”我自嘲的摇摇头,我如是情圣,这世界便尽是无情了。 帝国纪年1011年4月30日。正午,天气极好。 我又坐在了德泰恒的雅间里,对面的姬云燕巧笑的坐着。 “吃点什么?”姬云燕帮我倒了一杯茶。 “随便吧,反正你这里随便吃一顿就是我三分之一的月饷,你看着办好了,最好一碗白饭,一盘青菜就够了。”我讪讪的笑了一下。 “没关系,我可以请你!”姬云燕笑了。 “算了把,老板娘,我吃你和海燕的白食不少了,没听说过我拜托你们办事,你们还倒请我吃饭的。说吧,是不是柳映梅那里有消息了?”我两只手扒在桌子上,瞪着姬云燕。 “算不得什么好消息!”姬云燕给自己也到了一杯茶,便拍了拍手。小二闻声走了进来,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姬云燕。 “一客小笼包,一碗银耳羹。石副官付钱。” “就这么多?”小二转过头看了看我。 “就这么多。”我笑着对他说:“你们家老板在帮我省钱。” “好嘞,稍等!”小二朝我点了点头,就退了出去,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海燕特意去了一趟小黄山!昨天刚刚回来。” “怎么个说法?”我放下茶杯,等待姬云燕继续说下去。 “柳映梅提了三个条件!” “三个条件?什么条件?军座说过,只要愿意接收改编,什么条件都可以坐下来谈。”我有点困惑,但心里琢磨着这个柳映梅应该是个极精明的人,看姬云燕的表情便有点知道,这三个条件,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 “第一条,抵御日寇及亲日武装。如有将枪口对准无辜百姓或者抗日武装的,百圩寨可以抗命,甚至脱离。” “第二条呢?”我觉得第一条应该是可以接受的,扛枪打仗不就是为了抵抗外敌,保护百姓么,这说的有道理。如果第六军真的和日本沆瀣一气,我第一个离开这里。 “第二条,改编不移防。如果要改编,小黄山一百多人就地改编驻防小黄山,不进戚州城,部队为直属部队,不受除了最高长官也就是刘文。”姬云燕看了我一眼,“及其副官以外的其他任何人指挥。” “继续!”我微微的皱了皱眉头,这一条就有点棘手,先不说换汤不换药,给了番号和饷银,人家还是在山上不下来,而且指挥权还搭上个我,又是刘文所忌讳的。不过汇报的时候完全可以变通一下说只接受刘文的指挥就是了,这样也许正对刘文的胃口。 “第三条。”姬云燕又朝我笑了一下,“第六军要给她们配备至少两门榴弹炮,5门轻型迫击炮和20挺大正十一式。” “这么多?”我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一个连左右的兵力,配备这么多重武器,一个是否有必要,二个,他们又不下山,不进戚州城,一旦答应给了他们武器,柳映梅又反悔,这就更麻烦了,第六军不就成了冤大头了吗? “笃、笃笃”这个时候,雅间外有人敲了三下。 “进!”姬云燕应道。 门推开,店小二端着包子和银耳汤进来,轻轻的放在桌子上,也不多说话,就退了下去。 “的确是有点狮子大开口!”姬云燕笑着端起汤碗,吹了吹,然后舀了一口慢慢的喝了,“你可以如实汇报给刘文,并可以慢慢考虑,她不着急。不过如果你们想着去剿了她的话,那么我觉得,你们会后悔的。不管如何,她和你们的立场是一样的,就和阳山的牛戴一样。退一万步讲,如果不收编,也犯不着打起来,你说呢。” “你说的对!”我点了点头,我很清楚这一点,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要你死我活的,不能成为同志,至少没有必要成为敌人。但是,我不知道刘文会怎么想,我很难去改变他,不光是我,是所有人,只要他认为是对的。 “即使不是好消息,也不算坏消息。”我拿了一个包子,往嘴里一塞,“海老板呢?怎么没来,我还是要谢谢她的。” “她不是为了你们活着的!”姬云燕笑道,“她有她的生意,这几天为了你的事情不在店里,不要急着打理打理啊。”姬云燕站了起来,拿了一双筷子摆在我的面前,“你一个人好好的吃吧,我就不陪你了,这么大的酒楼,吃饭的主都是有点来头的,不出去应酬一下,也不好。” “那是,那是,已经很感谢你们了,姬姑娘请便,请便。”我忙不迭的把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站了起来。 “不必客气!”姬云燕摆了摆手,“还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这两天我这里出现了不少陌生人,面生的很,你们要注意,各城门的盘查可不要松了,敌军江北大营的诸英可以一个很厉害的谍战高手,你们的情报工作太差了,我这个外行人看了都觉得不行。” “多谢姬姑娘提醒,这是个很重要的信息。”我忙向姬云燕表示感谢,“不等了,我这就去安排。”说完,我拿出一块大洋,放在桌子上,向姬云燕拱了拱手,便匆匆的向军部去了。 “不错!”姬云燕看着我的背影笑着:“现在知道,马上反应,时间如生命了,人啊,需要吃点亏。” 匆匆的走在大街上,我不时的想着柳映梅的三个条件,以及姬云燕的提醒。这个确实是个问题,我们不能时时刻刻把城门关死,那么不出三天,这戚州就是一个死城。但是,不打仗的时候,百姓商贾可以走动,可如果守城部队检查不严就很容易混进奸细间谍,如果光凭借军队发的市民证,那是没什么大用处的。为今之计只有在城里也布上眼线,也就是俗话说的暗哨,这样,才会有所发现。 正走着,突然眼角一扫,看到左前方有三个人在慢堂堂的走着,两个中等个子另一个比较高,有些壮实。三人都是差不多的灰色长衫,黑色的长檐帽子,帽子边被压倒很低,从后面看后脑勺都露出了一块。一边走一边不时的朝着两边看着,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有问题!”我暗想,这三个人,看样子都不是本地人。这天气也有点热了,早晚戴着帽子还说的过去,这中午的时候还带着,不拿下来,那就只有一个目的,不愿意让别人认出来或者看清他们的脸。我伸手摸了摸腰间的手枪,便悄悄的跟了上去。 幸亏今天我是去姬云燕那里吃饭,没有穿平时的军装,否则的话还比较扎眼,很难盯梢。现在就比较简单了,前面三个人明显对戚州城并不熟悉,有点漫无目的的散步的感觉,还不时的看看路边的小商贩。但是有一次路过102团团部门口的时候,三个人齐刷刷的抬着头,在那周围绕了三四个圈子,瞄了好一阵,才又慢慢的离开。 我一直假装漫不经心的在后面走着,并仔细观察他们的动静。走了好一会儿,我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三个人虽然看似漫步,但走路的姿势是及其正规的,每一步的距离基本上在70厘米左右均等,头上的帽子虽然压得很低,但明显的看出他们习惯性的走路的时候是挺胸收腹的。现在基本上可以判断出来,这三个男人,是军人出身,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并不是普通的平头百姓。那么三个军人,不是我第六军的,在戚州城这么闲逛着,看到军事区域就饶有兴趣…… “不好!”我的后脊梁骨开始发冷,这三个人必定是奸细无疑了。但是他们有三个人,这大街上又有那么多百姓,不适合动枪。可是如果我现在去调兵,那么这三个人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怎么办?”我暗自着急,却找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正这个时候,那三人停了下来,在路边的一个馄饨摊上坐下,叫了三碗馄饨和一碟子牛肉,看样子是准备吃点东西。 我眼睛一转,有了,就这么干。 ? 第二十五章 他们是贼 在摊子的另一个桌子坐下,也要了一碗馄饨,这个位置刚好挨着其中的那个高个子,和他背对背坐着。我端着馄饨慢慢的吃着,想听听三人的谈话。这三人一边吃着,却不怎么说话,就那个高个子不断的在说着,这戚州怎么怎么好,环境还是不错的,有空可以来住住之类的话。看起来,他们还是比较谨慎,有陌生人在边上,离着他们比较近,基本上就是胡扯瞎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我觉得也听不出什么东西来,反正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上看,九成是奸细,不如先行动了。于是我招了招手,叫摊主过来。 “多少钱?”我问道。 “您吃好了?一角,一角钱。”摊主笑嘻嘻的答着。 “嗯,味道不错。”我伸手往兜里掏钱。 “哎?我钱包呢?我钱包不见了!”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两只手在几个兜里不断的掏着,“不对啊,我刚才坐下来的时候还摸了摸,在我兜里的,怎么吃完馄饨就没了呢?” 我自顾自的看着周围,看见我后头的三个人,也在看着我。 “妈的,一定是你们几个干的!”我转过身,一把抓住离我最近的高个儿,“他妈的,老子这边没别人来过,就你小子离我最近,怎么的,偷东西偷到老子身上来了,快给我吐出来。”这个时候,我才近距离看清这个高个子,白面,长圆脸,金丝眼镜,高鼻梁,薄嘴唇,一副读书人的样子,如果不是我刚才观察了他们几个的走路和举动,这个人走在街上我第一眼会认为他是哪个大学的先生。 那个高个子没料到我会突然抓住他,一时有点呆,但我看到他的脸上掠过一丝迟疑以后,立刻恢复了平静:“这位先生,我想你有点误会了吧,如果你没带钱付账,你这碗馄饨算在我账上,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放你娘的狗屁!”我死命的抓住高个子的长衫,“老子钱包里最起码有20块大洋,你他妈的拿了我的钱包,别在这里假装好人。” 这个时候,周围的人开始聚集起来了,把这摊子围了一圈,那高个子朝另两个人看了一眼,那两人点了点头,准备往人群里挤。 “别让那两个狗日的跑了,他们是一伙的,说不定钱包都已经转移到他们身上了,乡亲们,帮个忙,帮我把他们截住啊!”我急忙高声喊着。 “别走,别走,说清楚再走!”许多人都围成了一个大的圈子,不让那两人往人堆里挤。 “各位父老乡亲,我们是外地来的客商,不是小偷。你们看,我们像是偷东西的人么。”两个人中的一个略胖一点的,拱手向着周围的人群解释着。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看哪能看的出来。少他妈的在我面前装,要么给我搜一下,要么等宪兵队来。”戚州如今是属于军管状态,宪兵充当了警察的角色。 “就是,就是,我认识他,他是第六军的,还是个官,应该不会乱冤枉人的。”人群中有人认出我来了。 “哦?”高个子听见我是第六军的,朝我看了看,但脸上看不到一点表情变化,从刚才我抓住他的衣服到现在,只有一开始有一点惊疑之色,但后来就一直表现的很平静。 “各位,乡亲……”那个略胖的男人似乎还想解释一下。 “余浪,不要多说了,既然遇上了,继续坐下再吃一点吧。”旁边那个瘦子打断了他,径直走回了刚才的桌子前坐下,对着我和高个子笑了笑,“基业,这个小伙子你就担待一下,和他计较计较吧,我和余浪继续填肚子。”这个人虽然看上去有些干瘦,眼睛也不大,但全身上下透露出一种精干和一股不可逾越的气场,两只眼睛瞄我的时候发出矍铄的光,这种眼光刘文也有,但这个人却更有压迫感,我被他看的抓着高个子的手都抖了一下,马上别过头,避开与他目光接触。 “也好。”余浪摇了摇头,又拱了拱手道:“各位,我们不走了,你们愿意看热闹就看吧,谁行个方便,去找宪兵队来,啊哈哈。”说罢,也回到座位上,朝我笑了笑,眉毛还挑了一下。与那个瘦子相比,这个人看上去眼大面宽,给人一种老好人,老实人的感觉,但是总觉得这个人不简单,笑起来的样子其实很逼人,这种笑容让我突然想到了夏龙枪毙花鼠丁时候的笑。 “对,哪位朋友帮我一个忙,帮我到宪兵队找他们王队长过来,就说石杨的钱包被人掏了。”我扯着嗓子喊着。 “好,我去!”刚才说认识我的那个小伙子答应着跑了。 “老板,再切些牛肉来!还有,有酒吗?”那个瘦子微笑着看着馄饨摊的老头,在桌子上摆了两块大洋。 “有,有有,就是小摊的米酒都是粗人喝的,几位先生不知道喝的惯喝不惯。”摊主一边答应着,一边去切牛肉了。 “是酒就行!”瘦男人笑着,“余浪,没想到才来戚州,就被当贼了,这一趟你出的主意,你要检讨,马上罚一杯。” “行,你老人家说罚,我还能说不?哈哈哈。”余浪接过摊主拿过来的酒和肉,为瘦子倒上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一口喝了。那瘦子也笑笑的抿了一口,两人也不顾有多少人看着,也不管还有个人被我抓着就站在边上,就自顾自的推杯换盏起来。 我两只手抓着高个子的衣裳,呆呆的看着这两个人,再看看那个高个子,他朝我扁了扁嘴,两只手一摊,那意思是,抓着累不累?我无所谓,你愿意咋样咋样。 周围的人群都愣住了,像是在看一群怪胎一样看着我们。两个人在谈笑风生的喝酒吃肉,两个人如傻子一样站在旁边,我还像个泼妇一样抓着别人的衣裳。起先还津津有味的看着,这时间一长许多人觉得无趣就陆陆续续的走了一大半,还留下几个,也是这附近干活摆摊的,还在远处观望着,也不似刚才像看耍猴一样盯着了。 “妈的!”我暗自骂了一句,这奸细做的这么淡定,知道我是第六军的,还当没听见,完全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看着看热闹的人群渐渐的散了,我开始着急起来,这他娘的王三炮的办事效率也太低了,到现在还不到,再不来,我可要撑不住了。 “小伙子,别急啊!”余浪喝了一口酒,笑哈哈的说:“宪兵队我是最知道了,就是磨叽,做事情婆婆妈妈的,要不坐下来也喝一个?” 我没搭理他,扭头看了那个瘦子一眼,他从始至终一直喝酒吃肉,时不时的看看我们两个扯在一起的男人,然后笑笑,继续喝酒吃肉,就像一个老子在看两个儿子打架一样。 “我说兄弟。”那个高个子说话了:“要不你继续扯着我,我们两个坐下来如何,我有点累了。”他朝着我笑盈盈的。 “去你妈的,别给老子来这套。”我嘴上骂着,手里抓的更紧了,但心里却虚了起来,这三个人什么来头,为什么这么无所谓,就不怕宪兵队来了抓了他们?对,他们一定是在装,寻找机会跑,我这样想着,实在不行,我就抓住这个了,那两个跑了就跑了,怎么办呢,想到这里我抓住他衣裳的两只手放下了一只,右手开始摸向腰上的手枪。 “滴滴——”摩托车喇叭声,我精神一震,应该是那个死胖子到了,赶忙往远处看,只见皮蛋开一辆军用卡车,王三炮坐在副驾驶里,居然还带着一副墨镜,车子的后面应该是有一些宪兵。 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慢慢的放了下来,这个懒鬼总算来了,今天这事情算成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由于这里是窄街道,卡车开不进来,只有离着10米开外的停了下来。等车子挺稳以后,王三炮懒洋洋的从车上走下来,伸出手在裤子上拍了拍,朝我慢慢的走过来。 “猪头,你他娘的爬过来的啊?”我松开了抓住高个子的手,对着皮蛋招了招手,然后指了指旁边的三个人。皮蛋很从聪明,马上领会了我的意思,一挥手,十名士兵冲到馄饨摊子前,举起枪,子弹上膛,呈半圆形把他们三个围了起来。 “长官,这不关我的事啊——”摆摊的老头吓得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我忙走上去,把他扶起来,“老人家,没事,没事,我是第六军军部副官石杨,这三个人可能是伪军的奸细,和你没关系,你先到一边坐着,没你什么事情。” “哦,好,好!”老头点头答应着,快跑到二十米开外的墙根边上,靠着墙远远的蹲下,朝这里看着。 “你这就不对了”高个子朝我笑道:“刚才你说我们是小偷,现在又说我们是奸细,兄弟,这帽子可不要乱扣啊!” “谁他妈和你是兄弟,狗间谍!”我朝着他讪笑了一下,“看着你们三个人仪表堂堂的,应该有点本事,不思量驱除外辱,却做亲日政府的走狗,老子最看不起你们这种人了。” “你那只眼睛看见我是走狗了?”刚才一直表情平静的高个子突然有些激动,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别动!小心子弹不长眼。”皮蛋吼着,他和王三炮这时候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面对着我,那个高个子背对着他们。 “淡定!”坐在凳子上的瘦男人敲了敲桌子,“我说过多少遍了,心似明镜,任他平地起波澜!不论什么时候遇到事情,不要被别人轻易带动情绪,给我坐下。” “可是——”高个子还想说话。 “坐下!”瘦男人笑着打断了他,高个子被他这么一说,也不说话了,轰的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低着头,不做声。 “这个形势,进城之前倒是没预料到,我倒想看看,你们几个会怎么发落我们。”瘦男人笑着说道,“这位宪兵队的长官,不知你贵姓?我们和宪兵队的王三炮王队长可是有点交情的。” “你可拉到吧。”王三炮把墨镜摘了下来,“鄙人就是王三炮,少他么在这里给我瞎套近乎!不过既然知道我的名号,也敢来这戚州城做探子,看来还有点胆量。”说完,王三炮朝我挤了挤眼睛,那意思是,看见吧,老子名号响吧。我瞪了他一眼,没搭理这个自恋狂,但是我却发现听到王三炮的说话声,那个高个子明显的身体一震,想要扭头,被那瘦子一把按住手腕,才收了姿势,没有站起来。 “那这样啊!”那瘦子摇了摇头,又朝着我笑道:“这样吧,你是第六军的军部副官?我和刘文可是老同学了!放我们一马?” “怎么这么啰嗦!”王三炮恼火起来,“别在这里废话了,跟我们走一趟,到时候给你个公道,你要是不是奸细,就是刘文的仇人,也和我没关系,你要是奸细,就是刘文的老爸,我也手脚都给你掰断了。” “这是?去哪里?”余浪笑笑的问道:“宪兵队还是军法处,还是军部?” “你他妈的当是第六军一日游啊,去这么多地方。这狗屁和日本人混多了,就是这么婆婆妈妈的。来人,给我带去宪兵队。”王三炮一招手,围着他们的十个士兵,举着枪往前走了一步,有两个人上去就准备绑。 “慢着!”瘦子抬起了他的右手,“我们可以去宪兵队,但是不需要你们动手,我们自己会走。我年纪大了,吃不消绑,小哥能否行个方便?”说完,朝笑着我看了一眼,那意思是是否能说个话。 “胖子。”我朝着三炮招了招手,他颠颠的跑了过来,我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三个人看样子仪表不凡,我刚才断定他们有九成是军人出身,才出这个策略把他们留住,再把你叫过来,现在看来我倒是有点吃不准了,万一要是不是奸细,抓错了,这几个人的来头看样子不小,别触了霉头。你就别绑了,宪兵队离这里也没有多远,押着他们过去好了。” “我也是这么琢磨的,英雄所见略同!哈哈!”王三炮点了点头,“还有,把他们三个分开审问,我给你三个人,你带着这个高个子去军部你来审!我带着两个老的去宪兵队,不让他们三个在路上串供!”说完朝着士兵挥了挥手,几个士兵往后退了几步,但枪还是指着他们。 “几位,我给你们面子,绑就不绑了,让我搜一下吧。”说完也不等他们回答,皮蛋就上去,在三人身上摸了摸,确认没有家伙后,朝着我们两个点了点头。 “你,你!跟我走。”王三炮指了指瘦子和余浪。 “什么?”那高个子一听要把他们分开,头一下子抬了起来,要回头找我们理论。我又看见那瘦子把他的手按住了,朝他摇了摇头,那高个子便又坐下,趴在桌子上了。 “王队长,你很聪明,怕我们串供是吧。行,我们两个老家伙跟着你走。余浪,我们走吧。”那瘦子笑着朝高个子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高个子的帽檐,便带着余浪钻进卡车车斗里去了。 “你们三个留下听石副官调遣,其余人,上车,走了。” “是!”7个士兵鱼贯进入车斗,和那二人坐在一起。 “皮蛋,你也坐后面,注意着点,别让他们耍花招!”王三炮撇了撇嘴。 “晓得,放心吧。”皮蛋用手枪把帽檐顶了顶,朝我笑了下,便也钻进去了。 “走了,麻烦死了,还要我亲自开车。妈的!”王胖子悻悻的说着,便准备上车。走过坐在凳子上趴在桌子上的高个子身边的时候,顺手也学着那个瘦子“啪唧”一下拍了一下高个子的头,“哥们,你起来了,别他妈的装死了,跟着石副官走,别玩花花肠子啊!哈哈哈哈哈!”说完,没等那高个子抬头,就呼呼的朝汽车跑过去,麻溜的爬上车,油门一踩,一溜烟的走了。 那高个子站了起来,看着王三炮的车子跑走的方向。我看到他脸憋得通红,胸脯一起一伏的,看样子刚才一直埋着头在憋着一股气,现在好像可以释放了一样。 “走吧!”我走过去,“你落我手上算你倒霉。” “怎么说?”高个子喘了一会气以后,似乎好了许多,又朝着我笑了起来。 “我最不喜欢长得比我高的人,不光比我高,还他妈的比我帅!”我朝着他撇了撇嘴,“辛亏你心术不正是个汉奸,要是在戚州,我的风采全他吗被你占了,哈哈哈!” “好了好了,不多废话了,看你刚才快憋出屎来了,调节一下气氛,走吧,别愣着了。”我收了笑容,冷冷的看着他,这个人在伪军应该是个不小的官,那两个也应该是,就从他们处事的那份淡定上看,说不定我这一勺子,捞得挺稠的。 三个士兵,走上前去,用枪口顶在了高个子的后背,让他走,他也不多答话,便顺从的跟着我,往军部大院走去。 从远处的墙根转出来两个男人,朝我们走的方向看了看,其中一个说道:“得赶快出城和裘连长说一下,老大被抓了。” “不着急,我觉得老大应该应付的来。”另一个带着眼镜的瘦子笑道,“第六军还真有这么几个硬腿子,老大他们刚进来就被盯上了,我本来预计最起码要有个四五天,他们才会注意。”瘦子看了那个人一眼,“你先出城去和裘连长他们汇合,说明情况,我跟上去看看。” “是!华队长”那人点了一下头便转身离开了。 “哼哼!看戏!”华队长冷笑了一下,看了看我和三炮走的两个方向,想了想,便压了压帽檐,跟着王三炮的方向,向宪兵队走去。 ? 第二十六章 多年不见 军部,会议室,门口有两个卫兵。 我和高个子面对面坐着,他后面也站着两个卫兵。他始终保持着微笑,这个微笑很熟悉,我想了半天终于觉得就像是封姳、曲小亥她们那种标志性的微笑,像是统一培训过一样。 “你叫什么?”我倒了一杯水,推到他面前,“我听他们叫你基业,你叫基业?” “我要见刘文!你一个上尉,没资格审问我!”高个子撇了撇嘴,“还有,我们不是奸细。” “说实话,我很希望你们不是,我也不是审问。”我笑道,“你什么时候看见审问有不带着铐子的?我只是询问一下,你知道这是战时,我也是为了这一城百姓,数万将士的安危着想,如果你真的不是,有怠慢之处,请海涵。” “呵呵呵呵!”高个子笑出声来,“你不错,看起来是个可造之才,可惜啊,看年纪应该是和我相仿,到现在才混个上尉,是不是刘文不待见你啊,啊哈哈哈哈。” “可拉倒吧你!”我用手抹了抹鼻子,“说的你很大似得。”我心里还是暗暗的打鼓,就她妈这个上尉还是昨天刚升的呢。 “我叫陈基业,南中国第一军工大学,1003年毕业。”那高个子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眼睛放着光,很骄傲的光芒。 “南中国第一军工大学?”这是金陵数一数二的军工大学。在帝国,在s集团军,南军大的学生都是优秀军官的代表。对了,王三炮不是1005年的学生么。这两个人是师兄弟,难道认识?再想到刚才王三炮在的时候,他一直刻意的躲着三炮,不给他看到正脸,我心里有点疑问。 “你——认识王三炮?”我疑惑的看着他。 “哈哈哈哈,怎么说认识?”陈基业爽快的笑着,眼睛看着窗外,似乎在回想着过去的一些往事,“老子带着他在神农路植物园打鸟的时候,他他娘的还流鼻涕呢。” “什么?”我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说谎!” “别激动,别激动,我为什么要说谎?” “你既然认识他,为什么刚才他在的时候,不正面见他?”我附过身子,盯着陈基业。 “鬼才不想见他呢,他那个肥脸有什么好怕的!”陈基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这不是老大不让我当时暴露么!我们来的比较秘密,可不想闹得全戚州知道!另外,我们老大也想看看对于情报战,第六军的反应如何,看样子你们还行,蛮快!不过王胖子那耳朵是他妈的摆设,老子也说了话的,我的声音都没听出来,个猪耳朵。” “暴露?”我冷冷的笑着,“这么说你承认是间谍,不小心说漏了嘴了吧。” “你说是就是把,我无所谓,哈哈!”陈基业还是笑盈盈的看着我,“不过呢,你最好让我见见刘文,不然的话,我怕你会后悔!兄弟!” “你会见到军座的。”我慢慢的坐了下来,“不过不是现在!” “最好是现在,王三炮这个家伙有时候不靠谱,我可不想老大在他哪里呆上太久!” 我的心开始担心起来,看陈基业这么理直气壮气定神闲的样子,我现在深深的认为他们应该不是敌对方,如果不是敌对方,那么……。我又好好的盯着陈基业看了一会儿。 “来人!”我叫道。 “到!”门口的一个卫兵走了过来。 “通知炊事班,给陈先生晚餐准备的好一点,要好一点,你们四个在这里守着,不可怠慢,不得无理。” “是!” “陈先生!”我站了起来,向陈基业欠了欠身子,“不好意思,在没有确认你的身份之前,你哪里都不能去。有不到的地方,请见谅。” “不客气,我无所谓!”陈基业身子往后一仰,笑嘻嘻的看着我,“我就是觉得你蛮不错的,到现在却混个上尉,那就是你自己作,啊哈哈哈哈。” 我朝他笑了笑,便转身往外走,刚要出去的时候,听到后面陈基业的声音:“慢着!” “怎么?”我扭过头看着他,“有什么想起来,想说的?” “倒是没事什么!嘻嘻!”陈基业两只手绕在后面抱着自己的后脑勺,“我晚上想吃海鲜,有生蚝么?扇贝也行啊!” “海鲜?”我笑着看了他一眼,“行,海鲜就海鲜!卫兵!” “到!” “通知,炊事班,给陈先生加个菜,海鲜,红烧带鱼。” “是!” “你个王八蛋,你记住了啊,老子记得你,娘的!” 吩咐完了,我扭头就走,管他陈基业在会议室破口大骂,我也不回头,这小子,一直在嘲弄我,老子也让你尝尝嘲弄的味道。 径直来到办公室,我赶忙拿起电话,用力的摇了几下:“这里是军部,给我接宪兵队!” “谁啊!”电话通了,接电话的是王三炮。 “胖子,那两个人怎么样了?”我笑道。 “别提了,我就觉得对这两个人我发不起火来,总觉的他们两个身上有什么秘密,妈的,老子好说好待的,就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什么都不说?” “不说,而且,老子问问他们,他们就给我绕,哎,绕着绕着,变成他们问我了,什么我多大了,我有老婆没有,什么什么的,我他娘的,我居然还糊里糊涂的回答他们,哎,要不是看他们年纪大了,我,我——” “你怎么?”这王三炮啥时候遇到这么气急败坏的事情,就算在战场上打了败仗,他也没气成这个样子。 “我——我——我不说了,你他娘的打电话来就是来笑话我的是吧!”王三炮在电话里傻笑着,“再这样,兄弟没得做了啊!” “好好好,不笑你。”我拿着电话慢慢的坐下,“有个事情要和你确认一下,那两个人,你没有为难他们吧!” “没有,没有,我有数的很,这两个人有点来头,是奸细还罢了,要不是,那不是自己找麻烦,我当亲舅舅供着呢!” “那就好!”我笑道:“向你打听个人!” “谁?” “陈基业!” “基哥?”王胖子在那头吼了起来。 “妈的,你还真认识?”我一下子站了起来。 “屁话,那是我师兄!那可是,高手。怎么?你怎么问到他来了?” “我不是带走一个,就是他!” “什么?”王三炮吼的我的耳朵差点就炸了,“你等着啊,你等着啊!皮蛋,把那两位给我请到大会客厅里,把上次解军长给我的茶叶拿出来,泡上端过去,快点!妈的,鬼知道那两个是什么神,先拜了再说。不说了不说了,我马上过来,你等着我啊!”说完就‘啪’的一下把电话给挂了。 我拿着电话,笑着摇了摇头,轻轻的放在电话机上,这回,不死也是要脱层皮了,管他呢,问心无愧就是了。 晃晃悠悠的走到会议室的外边,透着窗户看着里面,陈基业正在吃晚饭,吃的很香,这家伙把帽子和长衫都脱了,低着头在那里猛吃。这中午的馄饨吃了几口就被我打断了,折腾到现在,一定是饿了,那带鱼都不吐骨头的,整个就放在嘴里嚼几下就咽下去了。我朝着一个卫兵招了招手,那卫兵便走了过来。 “军座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军座今天去101团,102团那里检查戚州东南和东北的防务,夏军长陪着,还没有回来,林副官走时说,预计在7点左右回来。” “嗯!”我抬手看了看手表,6点,还有一个小时,刘文回来,一切都让他来解决吧。 “人呢,人呢,基哥人呢??”王三炮咋咋呼呼的就冲进了军部,门口的卫兵想拦都没拦得住。 “三炮!”我忙奔到前院,拦在他面前,“你怎么回事,进军部先通报不知道么?” “你可算了吧!”王三炮笑呵呵的看着我,“宪兵队查岗!” “放屁!,什么时候军部也轮到你们宪兵队查了,翻天了你!”我瞪了他一眼。 “好啦好啦!”三炮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基哥在哪里,在哪里?” “大会议室,自己去!”我朝着后面努了努嘴。 “好嘞!”王三炮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通通通的就朝会议室冲过去了。 “这死胖子,总是这么咋咋呼呼的!”我摇了摇头,跟着他走过去,“也不想想,没我的命令,卫兵会放他进去么。” 王三炮冲到会议室门口,果然被两个卫兵拦住了,在那里张牙舞爪的叫骂,仿佛不让他进去,他就要吃人似得。我站在后面朝他们挥了挥手,那两人看见了,忙立正敬礼,请王三炮进去。 “我就说么!”王三炮咧着嘴,“我说了我是来公干的,就是不信,非要等你们队长来了才放行,真是死脑经!”一边说着,一边晃晃悠悠的进去了。我跟着他,走道门口,靠着门往里面看着他们。陈基业吃饱喝足了,正两只脚翘在桌子上睡觉,帽子盖在自己的脸上,还不时的打着呼噜。我真想不通,刚才王三炮在门口哇啦哇啦这么大声音,居然没吵醒他! 一看见陈基业在睡觉,这胖子马上收了声音,走路也变得轻了起来,我看着他,心想还真是师兄啊,这么尊敬啊,看到陈基业在打瞌睡,这狗日的王大炮,居然会这么细声细气的。 不过王三炮回头朝我看了一眼,笑了一下,那笑容极其的奸猾,我就知道,这家伙要不准备做什么好事情了,十有八九是想在陈基业耳朵边炸他一下。我笑着把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前,想看看这两师兄弟能闹出个什么幺蛾子出来。 王三炮偷偷摸摸,蹑手蹑脚的走到陈基业的后头,俯下身子,轻轻的把盖在陈基业脸上的帽子拿掉,笑嘻嘻的抬起头,用手指了指他,对着我不发出声音,用嘴型说着:“就是他!”我笑着点了点头。 王三炮笑的更灿烂了,缓缓的把嘴巴凑到了陈基业的耳朵边上,深吸了一口气大声的吼了起来:“基……” “胖子——”还没等王三炮喊出来,那陈基业突然一下子叫了起来,这一叫不要紧,王三炮没有任何准备,本以为自己可以好好吓一吓陈基业的,哪会想到从进来开始就在人家的算计之中,别说王三炮离得那么近了,就连远远的靠在门框上的我都被吓得小跳了一下。王胖子就别说了,直接蹦了起来,往后一倒,吧唧一下坐地上了,双手顺手一把拉,把边上的凳子拉倒了几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基业把脚从桌子上放下来,坐在椅子上笑得直捧肚子,“王胖子啊王胖子,在燕子矶你就玩不过我,现在还能玩的过我,哈哈哈哈——,来屁股抬起来给哥哥看看,尿了没有?” “你个死秃子,妈的!吓死老子了!”王三炮一边骂一边爬起来,两只手不停的揉着屁股,“还疼死老子了,你下手还那么毒啊!” “你小子在学校里就不读书,有道是悖入亦悖出,害人终害已,你他娘的如果不想着捉弄我,怎么会尝到我的毒呢。” “啊呀,你读书好,读书好有个蛋用,还不是发配到南中国?你看看,头发愁的又比以前少了!”王胖子屁股一挪,往桌子上一坐,突然收了笑容看着陈基业。 “你多舒服,你牛逼,呆家里,还不是被人赶戚州来了,还养着一身的膘,你看看,身上的板油割出来够第六军做三顿饭了!”陈基业也不示弱,冷冷的盯着王三炮。 “你!”王三炮手一撑,坐不住了,站在了陈基业的面前。 “你把我怎样?”陈基业站了起来,这人高就是占优势,站在王三炮面前微微低着头,两个人脸对着脸,贴的很近,面无表情,似乎随时会打起来。 我有点发愣,也不再悠闲的靠着门,抱着手了,这两个人属狗的啊,脸说变就变啊,在这里打起来我可没法收拾。 “哈哈哈哈哈——”,我还没琢磨完,这两人又一齐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给了对方一个熊抱,拳头还不停的砸着对方的后背。 “师兄,你他娘的去了南中国,八年都没什么鸟音讯,什么时候死回来的?死回来也不说一声,他妈的想死我了!”王三炮的声音有点颤抖。 “你他娘的还这个样子,表面是块石头,心里就是片窗户纸,一捅就破,你要是敢掉猫尿,老子把你这听不出我声音的猪耳朵给拽下来。”陈基业一把揪住王三炮的耳朵。 “这不怪我,我当时不是注意力集中在那两个人身上呢么!”王三炮咧着嘴,把陈基业的手扒拉下来,一本正经的道:“说起了那两个,看到你我也心里有八分数了,你也别卖关子了,今天是不是我和石杨都闯祸了?” “嘻嘻!”陈基业朝着我笑了一下:“你们两个啊,回去把屁股洗干净,准备挨刘文的鞭子吧。” “我就知道!”王三炮懒懒的往椅子上一坐,用手锤着自己的大腿,“兄弟如手足,你这次要不救我们两个,我以后就不认你!” “你是我必定要救的!”陈基业拍了拍王三炮的头,朝着我诡异的笑了笑:“至于这个请我吃咸带鱼的石副官,我考虑考虑,哈哈哈!” “好好!”我朝他们两个竖了竖大拇指,“你们师兄弟感情深,就出卖我把,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正说着,一个士兵匆匆的跑了过来,到我耳边悄悄的说道:“石副官,军座回来了!” “嗯,知道了!我交待的事情告诉他了吗?”我点了点头。 “说了,他让你带嫌疑人过去!” “这就去!”我笑道,“不过,我觉得,应该已经不能叫嫌疑人了!” 转过身,朝着会议室笑嘻嘻的陈基业:“走吧,嫌疑人,军座要见你!” “去去去!”陈基业,挠了挠头,这本来就不怎么多的头发,弄的有点乱了,“胖子,两位老大在你那边没怎么地吧!” “好吃好喝供着,好茶好酒伺候着,还能怎么地!”王三炮挤了挤眼睛,“我就说我这个人天生有那种预感,明明气的半死,看着他们两个笑嘻嘻的脸,我的气就散了一半,愣是没骂过脏口。” “那就好!”陈基业整了整衣领,掸了掸灰尘,拿起桌子上的帽子,慢悠悠的走道我面前,“走吧,兄弟,去会会你们刘大军长!” “三炮,我就不留你了,赶快回去准备准备,把茶啊,水啊什么的都烧好,一准儿马上军座会去你的宪兵队!” 接着我又转过头对边上的卫兵说道:“通知教导队今天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脱衣睡觉,各班全部在军部办公室大院两侧待命,另外,军座的车不要入库,停在门外待用,炊事班炉子不要熄火,随时待命!” “是!”卫兵听了以后,快速的离开。 我朝着陈基业笑了笑,转过身,“走吧!” 陈基业朝王三炮摆了摆手,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到我旁边,和我并排的走着,一边走一边轻轻的说:“你真聪明!” “过奖!”我笑道:“再聪明也比不上你陈先生啊,据说是大官啊,可不是我这个上尉能比的!” “酸了不是!就知道你们这些副官啊,秘书啊,一股酸劲儿!嘻嘻!”陈基业左右看了看,“我看刘文就是妒忌你!” “别瞎咧咧!”我锤了他一下,“当心军座撕了你的嘴!”说话间,就走到了刘文的办公室门口,我朝着两个卫兵点了点头,嘴凑到了陈基业的耳朵边轻轻的说道:“一会儿别表现的和我很熟似得,军座忌讳!” “有数,有数,我有数的很!”陈基业始终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军座,我带…………”我站在门口刚想大声报告一下,陈基业却突然收敛了笑容自己喊了起来。 “第六军刘军长阁下安好,帝国s集团军海南兵团独立步兵旅旅长陈基业上校,向您报道!” ? 第二十七章 亲自去请 “嗯?”办公室里传出来刘文疑问的声音,“石杨,石杨来了吗?” “石杨在!”我忙小跑着冲进办公室。 “陈基业在外面?”刘文疑惑的看着我。 “应该是他,我基本上可以确认他就是陈基业!”我点了点头。 “快让他进来!”刘文朝着我挥了挥手。 “是!”我答应着,忙转身跑到门口,向陈基业招手. 陈基业整理了一下衣服,步伐轻快的走了进来,虽然没有穿军装,但见到刘文以后立刻立正敬礼,“陈基业,见过刘将军。” “你就是陈基业?”刘文坐在椅子上,朝他点了点头,“我听说过你,是有点眼熟,在金陵应该是见过你!”然后又望向我,“你说的奸细嫌疑人呢?就是他?” “军座,他们一行三人着便服在戚州城,四处查看,尤其在军事处所周围做了长时间逗留,属下起先并不知道他们身份,便以防万一,所以先……” “先什么?”刘文的表情冷了下来,目光像剑一样刺向我。 “哦,刘将军,石副官未免有所误会,所以请我到军部喝了口茶,还请我品尝了戚州的名菜,红烧咸带鱼,石副官也是有心了!”陈基业悠悠的把话接了过去,也算是帮我解了围。 “嗯!”刘文微笑笑着朝我点了点头,“他办事我还是比较满意的!陈旅长,坐!石副官,看茶!另外让林锋去接待一下另外两位兄弟,你们不是三个人么,另两位兄弟也不能怠慢了,到了戚州,就当是自己家,啊,哈哈哈哈!”边说着,刘文端起桌上的茶杯嘬了一口茶。 “呵呵,刘将军,这坐,我就不坐了,因为您说的另外两位兄弟,还不在军部,而是在宪兵队喝茶呢!”陈基业笑嘻嘻的说着。 “哦?”刘文很是疑惑,朝我看了一眼,那意思是,怎么回事? “刘将军,不瞒您说,这刚来戚州,我呢,一开始也不认识石副官,这王三炮是我的师弟,有一点交情,所以呢,还有两位我觉得去宪兵队我觉得比这里更放心些!”陈基业说的有理有据,不需要我来回答。 “嗯!”刘文笑眯眯的看着陈基业,“人都说,海南陈基业,有子龙之虎威,公瑾之雅量,武撼长坂坡之雄烈,文颂长河吟之高风。今天看来,果然如此,我第六军的青年才俊也不少,却没有一个比得上你啊!海南的朱司令有福,有福啊!” “刘将军过奖了!”陈基业拱手作揖,微微的欠了欠身,“将军,这些都是一些无聊人的闲谈,千万不要相信,我看来戚州的第六军可谓藏龙卧虎,刘将军这里才是文官济济,武将森森。更何况朱司令守城据寨确实有一套,但抡起行军打仗,纵横奔袭,扩土增疆,是万万比不上刘将军的。”陈基业,一边说着,还朝我看了一眼,那意思是,看见没有,马屁要这么拍。 “呵呵呵呵!”刘文笑的很开心,他深深的觉得,这s集团军所有的将军们,只有他是被低估了,各个封疆大吏只有他是元帅的同窗好友,实心实意的跟着元帅干的,所以,元帅最信任的应该是他。“石杨,去,叫炊事班,烧几个拿手好菜。还有,你亲自开车去宪兵队,把另两位兄弟接过来,我要为陈旅长和他们几个接风。陈旅长喜欢吃带鱼是吧,一定要上带鱼!” “这——”我没有挪动脚步,而是朝陈基业看了一眼。 “怎么,有什么问题?”刘文身体后仰着坐着,笑意在脸上荡漾着。 “刘将军,这接风可以!”陈基业往前走了一步,“但另外两位,可能石副官请不动!” “啊?”刘文身子立了起来,脸色有点难看,但旋尔笑容又爬上了他的脸颊,“看来另两位同僚应该是和陈旅长差不多的级别,石杨一个上尉,确实是不对等,但毕竟他是我的副官,某种程度上,可以代表我。所以,陈旅长你看,犯不着真的要我派参谋长去请吧!” “参谋长?”陈基业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第六军的参谋长应该是上校军衔吧。嗯,我觉得,还是您亲自跑一趟吧! “什么!”刘文蹭的站了起来,身体微微的向前倾,两只手撑在桌子上,脸上阴晴不定。但酝酿了一会儿,还是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陈旅长,这未免有点不客气了吧,你海南兵团就是朱司令本人到了,也犯不着我亲自去请吧!” “对,刘将军说的对!”陈基业笑道,“即使朱司令来了,在戚州,也是应该他到军部来拜访您,但是……”陈基业朝我看了看,“如果是集团军金副司令呢?” “金东?”刘文一下子叫了起来,然后马上觉得自己有点失态,忙端起茶杯大口的喝了一口茶,“金司令来了?在宪兵队?” “不错,在宪兵队的,是金司令和集团军军法部部长兼宪兵部队司令余浪中将。”陈基业笑笑的看着刘文。 “林锋,林锋——”刘文一把抓起桌子上的摇铃一边拼命的摇着,一边扯着嗓子喊。 “来了,来了!”隔壁的林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办公室。 “快,快,赶快去德泰恒定一桌,要最好的酒,最好的菜,快快快快——”刘文一边挥手一边着急的说着。 “现在?”林锋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过了8点了,有点迟疑。 “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刘文朝着林锋吼了起来! “是,马上就去!”林锋忙答应着,转身的时候朝我吐了吐舌头。 “慢着——”刘文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林锋又喊住了,林锋停在门口,扭过头,愣愣的看着刘文。 “金司令不喜欢高调,他来戚州一定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德泰恒人太杂不行,不行。你,去德泰恒,要一桌子菜,带回来在会客厅摆上,快去,带上一个班的士兵,他德泰恒要是关门了,你就是把他的门砸了,也要把菜给我带回来。” “明白!”林锋答应着,飞快的跑了。 “石杨,别愣着了,快备车!备车——”刘文眼睛像铜铃一样瞪着我,也不等我答话就先往外奔,刚走到门口,突然停了下来,显然他想起了这屋子里还有个陈基业。 “呵呵呵呵!”刘文笑着转过身,“陈旅长,不好意思了,陪我们走一趟,去请一下金司令和余司令?” “这个应该的!”陈基业笑着,走到刘文的身边略后一点,伸出手,“刘将军请!” “请!”刘文拍了拍陈基业的肩膀,便匆匆的走出去了。 我忙跟在他们后面冲了出去,拿起口哨吹了起来,“教导队紧急集合!” 不到一分钟,教导队呈现三列,在我面前列队完毕。 “林锋不在,我来开车,一班,二班小跑跟在我后面执行警戒任务,一班长,再开一辆吉普车跟上!三班对军部周围进行加强性巡逻,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兄弟们喊得很整齐。 我简短的说完,忙跑到汽车旁边,看见刘文和陈基业已经坐进了车子里面。趁着刘文没注意,陈基业还咧着嘴隔着窗户举起右手对着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我朝他笑了一笑,忙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发动了汽车,“军座,我们……” “宪兵队,宪兵队,快快快,出发,别废话,别废话!”刘文没等我说完,及急切的催促着。 “走了!”我对着后视镜,朝着他们两个笑了一下,油门一踩,黑色的福特车便急急的向宪兵队驶去。 宪兵队离军部其实并不远,我开车并不是非常快,不到10分钟就到了。刘文在车里也不催促,毕竟陈基业也在,而且,确实在戚州不大的街道里,车速也快不起来。 没等我下车帮他们开门,王三炮已经从门里走了出来,把车门打开。看样子这家伙是一直守在门口等着我们过来的。 刘文急急的从车上下来,脚还没有站稳,就问道:“金副司令呢?” “金副司令?哪个金副司令?”王三炮摸摸脑袋,突然恍然大悟:“军座说的是今天来这里的两位贵客?集团军金副司令?” “屁话,不是他们还有谁?”刘文也不停下,匆匆的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着,“快,带我去见他!” “是!”王三炮朝我和陈基业吐了吐舌头,忙跟了过去,“军座这边走!” 陈基业却没有着急的往里面走,而是站在台阶上往宪兵队的四周大致的看了看,笑了笑,便和我一起走了进去。 刘文在宪兵队大会客厅门口停了下来,稍稍的整理了一下军装,把帽子脱下来掸了掸灰,再郑重其事的戴上,挺胸立正,右脚皮靴重重的靠上左脚跟,发出“啪”的一声,“第六军刘文,向集团军金副司令报到!” “刘文,咱们都是老同学了,没那么多规矩,进来吧!”里面传来那个瘦男人的声音。 刘文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稍稍的擦了擦额头的汗,缓缓的走进去了。王三炮在后面挥了挥手,门口的两名宪兵立刻把门给关上了。 陈基业往旁边的一个木头柱子一靠,笑笑的看着我们两个:“胖子,这里连个凳子都没有?站着累死了!” “这走廊上哪里来的凳子?”王三炮瞥了他一眼,“就这么候着把,就算拿个凳子在这里,你敢坐,你四仰八叉坐在这里,里面三个大头突然推门出来,你是准备站起来接见的意思?” “几年不见,这胖子越来越会说话了,溜须拍马应该不是你的强项啊!” “我讲事实,我们两个马上说不定就进去打屁股了,你还想坐?帮我们解了围,我让你踩都行。”王三炮走到我边上,用手搭着我的肩膀,那意思,我们两个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好吧,好吧!”陈基业伸了个懒腰,“别的保证不了,反正能保证你们两个死不了就是了!” “说的轻巧!”我笑着说道:“好像这金副司令是你二舅舅一样!” “这位小哥,你可就不知道了!”王三炮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拍了拍我,“这陈旅长,可是s集团军陆军部队的嫡系,亲信虎将。三国看过把,就是赵云那种,娶老婆也要带上的那种,哈哈哈!”王三炮压低着声音笑着。 “我是赵云,我是内侍,你是谁啊?”陈基业看着他,“你这个死样子,黑不垃圾,凶神恶煞,浑身是肉,活脱脱一个杀猪的。 “哎,你就不知道了吧!”王三炮两只眼睛直放光,“燕人张翼德就是杀猪出身,还就是我王三炮的偶像,老子就是喜欢张三爷,单枪匹马,独占桥头,视百万曹兵如草芥,手持蛇矛,决一死战的气概。” “好吧,好吧!”陈基业摆了摆手,“我说不过你!你等着把,看看鞭打督邮的张三爷,是怎么被人鞭打的。” “我怕个屁,又不是没打过!我……” 正说着,会客厅的门开了,刘文站在里面笑眯眯看着我们,满脸的慈祥:“你们三个,进来吧,两位将军要见你们!” “是!”我们三人一起立正,便整整衣衫,鱼贯而入。 金东和余浪微笑着坐着,看着我们三个走了过来,刘文也走过来坐在了金东的右边。陈基业朝三人点了点头,站在了一边。 “第六军宪兵队王三炮,见过金司令,余司令。” “第六军军部副官石杨,见过金司令,余司令。” “你是王三炮?”金东笑了,“你的墨镜呢?不带墨镜就没有气势了!” “墨镜啊,这墨镜,墨镜……”王三炮有点不知所措,怎么问起墨镜来了。 “刘文!”金东的身子朝着刘文歪了歪,“你的石杨,说我偷了他至少20块大洋,我一时拿不出来,你借我一点?”刘文听了以后歪过头,瞪了我一眼,意思是,尽给我惹事。 “司令,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那不是没办法,想个办法么,谁知道是你们三位呢?在那个时候,我观察了你们许久,觉得你们可疑,我又没有十足的把握一个人制住你们三个人,就只有出此下策了!”我低着头,反正就是不和刘文目光接触,自顾自的说着。 “是啊,是啊!”王三炮忙帮着说话,“我们也是为了这戚州城,这第六军着想,战时不比平时,当外松内紧,不能大意啊!对吧,陈旅长!”说着那不大的眼睛一直朝着陈基业眨巴。 “哦?”金东保持这刚才的姿势没变,脸朝向了余浪一边:“两位将军,你们觉得,就今天的事情来看,王三炮和石杨,是否有错,以下犯上,污蔑长官应该怎么罚?” 我暗叫不好,这金东说话表面上看起来是公平之至,以商量的口气询问刘文和余浪,但其实这话锋里面已经包含了几层意思,以下犯上和污蔑长官已经为我和王三炮定了性,这明摆着就是告诉刘文和余浪,我是这个意见,你们两个看着办。我微微转过头,朝王三炮看了一眼,这家伙似乎没听出什么来,还在傻不愣登的等着刘文他们说话,再看看我左边的陈基业,眉头已然皱了起来。 “呃。”刘文的脸色有点难看,勉强的笑了一下,“金司令,读书那会儿您就知道,我这个人行军打仗可以,要我背什么军法制度,就要我的命了,再说了这两个都是我的人,我怎么说都有不公的嫌疑嘛。这个余司令,您可是老刑狱了,恰好调动整个集团军的宪兵部队非您所不能,王三炮也算是你的部队了,就您替金司令翻翻心里那本活法典,看看怎么处理我这两位爱将啊!” 高手,我心中暗挑了一下大拇指。这几句完全的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字里行间全部是对余浪的推崇,却把这皮球稳稳当当的推给了余浪,最后还不忘点上一句“我的爱将”,那就是告诉余浪,可不能说的过分,不然就是不给我刘文面子。唉,我有时候真的怀疑,这些个将军还能不能拿枪,但我从不怀疑他们的政治能力,如果嘴皮子可以杀人的话,大部分的将军们真的一个人可抵十万雄兵啊。 “咳咳咳,我操!”余浪轻轻的咳嗽了几声,把身子从沙发上直了起来,“这狗日的沙发也太软了,我都差点睡着了。”他懒懒的笑着,“刘军长过誉了,过誉了,既然让我说,我也就有话直说了,以下犯上,污蔑长官,在军法上都是重罪,可以枪毙!” “啊!”我和王三炮同时抬起头看向余浪,好家伙太狠了吧。 “哈哈哈哈!”金东笑的很大声:“老余,你就直接说但是吧!” “知我者,金东也,哈哈哈!”余浪朝着我又挑了一下眉毛,“但是,哈哈!不知者无罪,这两个小伙子都不认识我们,我们三个今天也确实有点,有点,有点……” “你就说鬼鬼祟祟吧!”金东笑道。 “对,鬼鬼祟祟,尤其是在军事处所周围,我们逗留了比较长的时间,如果没有被盯上,我想金司令反而会不高兴吧。”余浪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正解!”金东身体不再倚向刘文一边,而是坐正了,往前欠了欠,看着余浪。 “所以我说,这两个娃娃,不仅不能罚,还要奖!做事谨慎,有勇有谋,处理有条不紊,也没有一味的认死理,知道利用百姓,知道把我们分开审问,也知道有所顾及,没有证据不能妄自用武,从头至尾,始终有礼有节,限制自由,但保持尊重。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反正我在这里是蛮舒服,基业,你在军部没吃苦头吧!”余浪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陈基业。 “没有没有!”陈基业也稍稍的松了一口气,“我在军部快意的很,还有我最喜欢的海鲜呢,是吧,石副官!” 第二十八章 以头做保 “咳嗯!”我右手握拳,放在嘴上重重的咳嗽了一下,狠狠的盯了陈基业一眼。 “呵呵!”金东听着余浪的一番话,显得津津有味的,笑着看向刘文“老刘,我觉得老余说的很有道理,你觉得呢?” “嗯,不错不错!”刘文也嘿嘿的笑着,“金司令,我就是个粗人,读的书少,但就是觉得余司令说的好,说的非常好!” “那就简单了,这两个,我就是该奖励了?”金东仍然在问刘文。 “您说应该,就应该!毋庸置疑!”刘文双手合在一起,不停的搓动着。 我看着他们三个,觉得这个场面挺戏剧的,这赏还是罚就是嘴上的事情,当我眼睛碰到余浪的时候,他也正好望向我,看到我在看他,他的眉毛又是一挑,那意思是,谢谢我吧,小子! 我笑了,这余司令,蛮可爱的,亏我今天在馄饨摊那里还说人家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基业!”金东朝着陈基业招了招手。 “在!”陈基业向前走了一步。 “华亮和裘强他们进城了没有?” “应该已经到了,根据我对他们的了解,现在他们应该在宪兵队附近潜伏。”陈基业认真的回答。 “好!”金东站了起来。刘文和余浪也紧跟着站了起来。 “石杨和王三炮此次处事得当,并无不妥,有功无过,我集团军就需要这样的年轻军官,至于怎么奖,刘文,你和余浪商量着办!” “是!”刘文和余浪一起答应。 “走,去你的军部!”说完就往外走去。金东说话不快,但非常有力,给人一种不容反驳的气势,而且要么不说,每次说完后,立刻就有动作,绝不犹豫,没有拖泥带水。 “石杨,车!”刘文朝我轻声说着。 “都准备好了,在外面候着呢。”我应了一声,忙抢在他们前面,跑出去宪兵队大门,把车门打开。 “我和余浪坐刘文的车!刘文开车!”金东边说着,边坐了进去,“石杨你配合基业把这里的事情处理一下!我们先走!” “是!”刘文尴尬的笑了一下,却没有迟疑,快速的钻进了驾驶室,车子刚一发动,就窜出去了。 “教导队!快速跟上!”我对着后面吼着,目送着部队朝军部方向跑去。 “这里还有什么鸟事要处理啊!”王三炮先憋不住了,“不都走了么?唉还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你就得意把你!”陈基业讪笑了一下,往前走了一步,“哥几个,别躲了,出来吧,误会已经解除了!” “嘿嘿嘿嘿,你是长官,没有你的命令,我们哪敢擅自动作呢?”从右边墙后面转出来两个人,然后宪兵队周围的几条弄堂里面都钻出了人,陆陆续续的集中到了宪兵队的门口。共7个人,先出来的两个应该是头,左边一个略瘦,偏高,皮肤不白,瓜子脸,戴圆形眼镜,五官清秀,一身灰黑中山装,表袋上还别着一支钢笔,右边一个不高,但极其壮实,眼睛不大,但炯炯有光,头发剃成板寸,穿一身黑色紧身夜行衣,透过绑紧在身上的衣服可以隐约看出他有着非常结实的肌肉,一看就是个有横练功夫的高手。另五个站在后面,应该是普通的士兵乔装的。 “你们就算了把,我什么时候变成你们的长官了,大家都是为金副司令服务的,没有上下级,没有!”陈基业略略偏了偏身子,“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第六军军部副官石杨,这位第六军宪兵队队长王三炮,我的师弟,华亮,你要叫一声师兄!”陈基业指了指穿中山装的瘦子。 “师兄!”华亮向前走了一步,朝王三炮敬了个礼,同时也向我行礼,“南军大1007级毕业生,s集团军侦查排长陆军少尉华亮,问两位长官好!” “这位是裘强,金副司令的贴身保镖!s集团军的武术高手!”陈基业往前走了一步,和裘强站在了一起,一把拍在了裘强的臂膀上。 “长官,别开下属玩笑行不,我是老实人!”裘强笑着朝王三炮和我立正敬礼,“s集团军第二警卫连连长,陆军中尉裘强,见过两位长官!” “好啦好啦!”王三炮扒拉了一下陈基业,“这大晚上的,让兄弟们在这里客套来客套去的,进来,都进来,我这里有上好的茶,我的地盘,怎么能在门口站着呢!” “三炮,我们就不进去了!好意心领了!”陈基业走过来,狠狠的锤了他一下,“他妈的还是你好,永远这么肉,肉多,心事就少,我不行,心事多,头发就少,哈哈。我们马上要去军部,毕竟老大在那边,你这边没什么事情了,就收把,早点休息!” “什么?不进去了?”王三炮歪了歪嘴,“唉,好吧,你们都是各位老大身边的红人,我不行,去吧,去吧,有好吃的,替我多吃点。唉这一天,妈的,闹死了!”说罢转过身,对着周围的士兵吼了一声:“收了,收了!”便往里面走了,也不回头,手臂举起来背着朝我们挥了挥。 “走吧!”陈基业也不多说,就往吉普车上爬。我正想往驾驶座上去,却被裘强抢先了一步,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用手一撑车门,就直接翻进汽车,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笑嘻嘻的看着我。 “别管他!”陈基业往右边挪了挪,拍了拍空出来的后排座位“这家伙以前是开坦克的,看见汽车,就像野猫见了腥一样,这次扮作客商到戚州来,都是赶的马车,走的路,憋死他了!” “哈哈,也好,我省力气!”我笑着把车钥匙扔给了裘强,“我也坐坐车,舒服舒服!”说完便半躺着坐在了后座上! “你们几个,跑步去第六军军部门口待命,我们走了!”随着裘强的低喝,伴着一阵剧烈刺耳的烧胎声,这吉普车飞一般的冲向了夜幕。 当我们一行四人走进大门的时候,军部的灯全部都亮着,会客厅那边更是人声嘈杂,我们互相看了看,笑了一下,应该是刘文陪两位将军用餐。 林锋在走廊上看见了我,忙跑过来,“金副司令吩咐,你们到了以后,让你安排华排长和裘连长休息后,和陈旅长去一趟!” “看看,看看!”裘强笑道,“还是长官有好吃的,我们两个没的吃啊,哈哈!” “放屁!”陈基业起了一脚踹在裘强的屁股上,“老大的脾气你最清楚了,他喊我们过去是吃饭啊,没的事情啊会叫我们过去?你个甩货!” “行了行了,还金陵话都出来了,这里是戚州,别闹啊!”我拍了一下陈基业,又转身对着林锋说:“林锋,你安排一下两位的休息,叫炊事班,准备四菜一汤两荤两素,送到住处去!我和陈旅长这就过去!” “我办事你放心,必须让两位满意!”林锋调皮的朝我眨了眨眼睛,带着裘强和华亮往偏房走去了。 “金司令,余司令,军座,我们来了!”我和陈基业进了会客厅,里面坐了不少的人,除了他们三个,还有元紫衣和许锋。 “坐!”金东用手指了指空着的两个座位,“卫兵,倒茶!” “是!”我们两个坐下来的同时,旁边的卫兵上来在我们的杯子上倒满了茶。 “今天,晚了,我还有事情要问,所以全部以茶代酒!”金东举起了杯子,朝着大家比了一下,便抿了一口。 “在座的,除了石杨,都是我s集团军的精锐,都于我共事多年,也都知道我的脾气,这第六军自整编以来,驻守戚州,戚州防务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可以这么说,金陵的第一军,南中国的海南兵团,北中国的吉林兵团,山东的第二军,安徽的第三军,沪上的三个整编师,现在都比较安定。唯独这里四面受敌,又承担着我兄长金元帅统一金沪江南的第一重任,所以每天我都很牵挂啊!”金东说着,站了起来,手里端着茶杯,“冬天的金州之战,刘文是经过我同意的,失败了,就不要再多想,这个责任,我来担。这第六军目前重要的是趁着敌军现在也在整顿阶段,扩充军备,壮大自己。这个,集团军会给予一定的支持,你们自己也要努力去想办法!” 金东走下了位置,来到了我的身边,我忙站起来,端起我的茶杯。金东朝我笑了笑:“石副官,你的一些事情,我听刘文,紫衣和田芳都说过,很不错,现在我想让你谈谈,你对于戚州周围地方武装收编的进程和看法!” “司令!”我用余光瞄了刘文一眼,他端着茶杯看似心不在焉的喝着茶,吃着菜,不时的和余浪、元紫衣调笑几句,几乎不看这边,但我可以断定他的耳朵必定是支棱着听着我这边的动静,可以肯定,收编地方武装的想法和事情,一定是刘文告诉金东的。现在金东突然问起我来,我倒是有些措手不及,主要是这条路,现在只算是走了一半,牛戴那里应该说是有八成的把握,这个刘文也知道。而城北的百圩寨却有些棘手,我也是刚刚从姬云燕那里知道了柳映梅的三个条件,还没有来得及向刘文讲,如果现在说了,那等于越级汇报,甚至会被刘文认为是邀功,这是忌讳。我现在十分清楚,如果不懂政治,在帝国的任何地方,都会事倍功半。 “金司令!”我微笑着用茶杯的沿口,轻轻的碰了一下金东的杯壁,“石杨本来是一介书生,只知道书本里面的东西,招募,训练新兵,再填充至各个单位。但是,幸亏有军座的提醒,我才知道还可以用收编地方武装的办法来壮大自己!”说道这里,我举起茶杯一口喝掉,表面上是自己以茶代酒,下属先干为敬,真正目的是借着喝茶仰头的时候,偷偷的瞟了一下刘文,看到刘文一边把一块糖醋桂鱼夹到碗里,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和募兵处的封姳经过多方面打听,锁定了我戚州城周围最大的两支武装,一支,是城南阳山牛戴的洛溪庄,一支是城北小黄山柳映梅的百圩寨。” “慢着!”金东打断了我的话,“把戚州地图拿来!” 卫兵答应一声,忙跑到作战室,把戚州城防及周边地形图拿来,用钉子临时钉在了会客厅的墙上。 “阳山——”金东走了过去,略弯着腰,用手指在地图上寻找着,“在这里——”,他用手指点了点,“嗯,东连锡城,西通武进,北接戚州,南临太湖,好地方,兵家必争之地。接着说!” “阳山的牛戴,就是当地人,对那一带地形十分熟悉,他以前是锡城军阀的炮团团副,因为锡城部队被亲日伪政府收编,愤而起义,一行约200余人打回阳山落草。石杨不才刚刚前去拜访过,牛戴夫妇可以说是坚定的抗日派,且牛戴此人炮术精湛,我第六军去年在金州的惨败,高级军官的伤亡,几乎就是在定点炮战上吃亏,如果此人能接受改编,对我第六军有百利无一害。牛戴自小就有从军报国志愿,只是错投军队,现在落草是无奈之举,我向刘军长汇报过并商议过以后,觉得阳山接受我第六军的改编,有八成的把握。哦,这里有牛戴夫人手书,刘军长已经看过,吩咐在下贴身保管,现在请司令过目!”我从怀里掏出一直放在身上的书信,双手递给了金东! “嗯!”金东接过书信,细细的看了起来,我转过头,看见刘文和余浪在对我笑着点头,元紫衣朝我挑了挑大拇指,陈基业和许峰一人夹了一块鸡肉,朝我面前晃了晃,又张大了嘴巴,一下塞进去,大口大口的极其夸张的嚼给我看,那意思是,好吃,馋死你个狗日的。 我用嘴唇对着他们俩做了一个“我呸”口型,便不再理他们。 “好!”金东用手指重重的弹了一下信纸,“写的好,光看这封信,我就知道,即使这夫妇不归顺我军,这戚州东南直至太湖的防务,可以少费很多的心思。”金东把信交还给了我,“这信既然人家叫你收着,你就收着,这牛团长,何时来戚州,我要亲自和他见上一面。” “司令,我今晚就写一封信,明日一早派人送去阳山,与牛戴约定时间,您看如何?” “好,好,如果此事有成,你石杨,募兵处的各位,还有你们刘军长,都是有功之臣,人才难得啊!”金东笑的很灿烂,但眼光很深邃,我从他的眼光里能读到一种笑容后面的冷静,这是我们在座的其他人都没有的,这种冷静告诉我,金东不会完全的相信所有别人说的东西,只有他亲自看到的。 “好了,再说说另外一家?”金东背着手,抬起头,看向戚州的北面,在长江边上,一眼就找到了小黄山,“这个地方如果是我们控制,那就等于在江镇要塞和江北大营的面前深深的扎了一颗钉子!刘文你来看!”金东朝着刘文招了招手。 刘文忙站起来,走到金东身边,仔细的看着地图,“嗯,这小黄山,北面是长江,一过西面就直面江镇要塞的前沿大港镇,东南面是我戚州城北的广袤平原,但有一条德胜河绕山而过,成为它的天然屏障。在这里驻防,以一当百啊,如果在此山西麓架上几门大口径炮,则整个大港全部在我掌握之中,进可攻退可守的好地方。” “老刘,你就是个老狐狸,哈哈哈哈!”金东高兴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我也是,因为我分析的和你一样!” “司令过奖,过奖!”刘文摆了摆手,转过身对我说道:“石杨,你今天上午对我说的关于小黄山的武装的一些进展,也可以向司令说说,这里没有外人,我一个人知道也没用么!”说完,朝我笑了笑。 我马上知晓了他的意思,这百圩寨的问题,我没有和刘文商讨过,但是这个时候又不能显示出他什么都不清楚,这是不应该的,所以,刘文这么一说就把难题推向了我,其实也不是什么难题,如果有进展就正好在这里说一下,没有就大概打打哈哈,就可以过去了。 “是!”我忙向刘文点了点头,“司令,百圩寨大当家的叫柳映梅。这个女人,在戚州知道她名字的不多,但一枝梅的名号很响,许多浪荡公子将她列为戚州四绝之一。” “哦?”金东笑嘻嘻的看着我,“戚州四绝?什么意思?哪四绝?你都认识?各有什么特色?” “这个,这个——”我脸有点红,有点说不出口。 “哈哈哈哈,金司令,这石杨看来还是个多情公子啊,您就别开他的玩笑啦!”旁边的余浪站了起来,也围到地图前,一边看着,一边点头。 “也是也是,这血气方刚,窈窕淑女,人之常情么,哈哈,石杨,你接着说!”金东笑道。 “柳映梅我在戚州城见过一面,这个人身手不凡,善使飞刀。据说常常女扮男装四处游走,专刺日本军官及汉奸。帝国东北陷落后,曾经只身一人前往东北甚至朝鲜专司刺探之事,对亲日武装恨之入骨,但是……”我的声音慢慢的低下去了。 “说下去。”金东收起了笑容,眼睛里射出不容置疑的光。 “但是她和牛戴不同,这个人不喜欢规矩的束缚,更愿意自己干,所以,所以,所以她提出了三个条件!” “什么条件?”刘文抢了一句,“我不是说了么,什么条件都可以坐下来谈。 “军座,您先听听她提的什么条件!”我苦笑了一下,便把姬云燕告诉我的三个条件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 “混蛋!”刘文脸涨的通红,“她百圩寨100多号人,现在我们如果想要灭了她还是有可能的,这一开口要这么多武器,要是拿了枪炮,转身翻脸不认人,我们连屁都放不了,剿都剿不了!”刘文的眼睛里射出了凶光。 “余司令,你怎么看!”金东沉着脸,看着余浪。 “金司令,我呢也是戚州本乡人士,这戚北民风彪悍也是有名的。我的意思是这枪炮可以给,因为,即使她柳映梅翻脸不认人,也最多盘踞在在小黄山一代做个山大王,而且至少是个抗日的武装,她柳映梅再厉害,拿了我们的枪炮,只要我们不主动攻山,她也不会对我戚州有任何威胁,我们这颗棋子,摆在小黄山,火力再猛烈一些,也只会对江镇更有威胁,所以,我觉得,如果柳映梅的确如石杨所讲,这个赌注,我们值得下一下!”余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安静的说着,看着金东和刘文,“还有,柳映梅要枪炮,确没有说明要多少弹药,我们弹药,尤其是榴弹炮弹可以少给一些,如果她真的愿意接收改编驻守百圩,那么我们可以陆续供给弹药,如果言而无信,我们只要三月不供,这些枪炮,她就只有下山去卖废铁了。” “石杨。”金东冷冷的盯着我,那眼神似乎要把我吃了,“我最后问你一遍,这个人是否如你说的铁心抗日?” 我脑子里突然闪现出那天晚上柳映梅一袭白衣打抱不平那飒爽的样子,耳边又想起来海燕和姬云燕对她的赞许,我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到了柳映梅的那支竹钉,心里一阵乱撞,血液向脑袋直冲,脑子一热,便往前一步,“石杨愿用这颗头,为柳映梅作保!若柳映梅收枪炮而拒绝改编,我愿受军法!” ? 第二十九章 酒囊饭袋 “石杨!你算老几!”刘文站在金东的身后,瞪着眼睛朝我吼道,“不是我看不起你,就你这颗头,抵不上两门榴弹炮值钱,你用人头担保有什么用!”我看见刘文一边狠狠的说着,眼睛里却闪现了一丝担忧,别人也都没有注意,他皱着眉朝着我微微的摇了摇头。 “刘文!”金东转过身拍了拍刘文的肩膀,“你这个副官,很有胆略!你觉得他的命不值,我觉得倒是差不多。基业!” “在!”陈基业忙把刚放到嘴里的一块红烧肉生咽了下去,站了起来。 “叫华亮明日启程,速回金陵,协助集团军军需处清点我们的库存枪支弹药。不够的让华亮跑一趟第一军,借一些过来!” “司令,第一军担负金陵拱卫,又牵制着江北大营,调他的重武器,我想秦将军会不会?”陈基业挠了挠头。 “你说的有道理……”金东点了点头略微思考了一下,“这样,许峰,你明天电话联系一下集团军物资筹备部的安文,如果库存不够,我限定他3天内筹备齐全,交给军需处。” “是!”许峰站起来敬了个礼。 “刘文,我不动你的根本,这笔开销,我帮你出!”金东笑的蛮开心,“如果百圩寨拿不下来,这武器弹药,你要还给我,如果你还不出来,我就要石杨的头。” “多谢司令,小黄山一事,我一定竭尽全力。”刘文苦笑了一下,看了看我,眼睛里露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担心。 “好!”金东悠哉悠哉的走到饭桌前,拿起茶杯,“各位,今天就到这,早些休息,我会在这里视情况逗留几天,大家各自正常运作,当我不存在,我和余司令依然便服巡视,有什么事情,我自然会找你们,来,干杯!” 帝国纪年1011年5月3日,中午,艳阳天。 戚州城南,一辆吉普车停在城门前的树林边上,我、王三炮和曲小亥已经坐在上面等了2个多小时了。派去洛溪庄的士兵回来带来了牛戴的口信,今天他会来戚州,但是没说清楚是怎么个来法,什么时候来,是率军投诚,还是独探戚州。 鉴于这些,出于谨慎,我没有通知高层,只是叫上王三炮在城门口候着。曲小亥是知道今天如果接到牛戴我会在德泰恒为他接风,死皮赖脸要一起来。我们三个特地穿了一身新的军装,以表示尊重。上次的误会,金东让刘文和余浪商量着奖励我们俩,这商量的结果是,王三炮职位不变,升中校军衔,而我,得了20块现大洋。其实,这现钱倒也是不错,至少能到德泰恒请兄弟们好好的吃几顿,比那虚头巴脑的军衔好。不过……,我扭头看了看王三炮领章上那耀眼的双杠双星,还是蛮好看的。 “他妈的,牛戴很牛啊!”王三炮一把把军帽给摘了,“石杨,这小子不会是耍我们吧,这又没说是什么时候到,就说今天,难道我们在这里等一天?” “就是!这汗出的老娘的妆都化了”曲小亥也热的不行,拿着水壶一个劲的灌水, “嗯!”我看了看表,已经快下午1点了,这南边大道上一个影子都没有,“今天幸苦你们两个了,差不多也一点了,这午饭还没吃,要不,你们先回!” “怎么,你还非要在这里等?”王三炮诧异的看着我,“饿着肚子?” “我答应过牛戴,只要他来,别的我不敢说,我必定在这城门口迎接他,这人家已经答应接受我们的改编,不能头次来就言而无信不是?”我边说着,边跳下车,“你们先回去吃点东西把!” “算了,算了,我别的不想,就惦记着你口袋里那20块现大洋,你既然说了等到牛戴就请我们德泰恒吃一顿,那么老娘我可以不吃午饭。”曲小亥伸了伸懒腰,懒散散的躺在后座椅子上。 “我和你不一样!”王三炮从兜里掏出两个白面馒头,扔给我一个,“我一顿不吃我就要死,就知道今天是个消耗战,所以我有备无患,哈哈,只有两个,没你的!”说完狠狠的咬了一口大嚼起来。 “他妈的,你给我一个啊!”曲小亥一骨碌爬了起来,恨恨的说着,然后作势要去抢。 “好了好了!”我转身把馒头塞给了曲小亥,“吃吃吃,一个个都胖成什么样子了,还就知道吃,还抢!” “这人,不就为了口吃的么,唯美味与钞票不可负也,知道么你!”曲小亥白了我一眼,用手揪了一块馒头慢慢的吃起来。我也懒得和她拌嘴,双手抱着头,半躺在副驾驶位置上瞌睡起来。 “请问,您是石杨石副官吗?”正睡着,突然耳朵边上有人说话,睁开眼睛一看,是一个半大小子,约13、4岁左右的小伙子,学生打扮,怯生生的看着我,看来是有点怕当兵的。 “我是!”我笑眯眯的看着他,“小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我没什么事情!是有一位先生找您有事!这是他要我带给你的信!”学生伸出手,递给我一张叠好的纸。 “谢谢!”我忙接过信读起来,写的很简单,严格的说就不是信,就是个字条,歪歪扭扭的十个大字,“我看见你了,我在德泰恒。” 这个王八蛋,什么时候来的,我自顾自的笑了笑,看见那学生还站在我们面前,便微笑这对他说:“谢谢你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可是,可是……”那孩子有点犹豫。 “可是什么?说呀!”王三炮的胖脸一下子凑了上来,瞪着不大的眼睛看着他,把孩子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要死了你!别吓着人家!”曲小亥伸手扒拉了王三炮一下,“小弟弟,叫你送信的人是不是叫牛戴?有什么话直说啊!” “我不知道,反正是个胖子!”小孩子诺诺的说着,“他说字条送到了,可以赚5毛钱的,你们会给我的!” “什么?”王三炮炸锅了,“这牛戴,他妈的抠成这个样子啊,送个字条居然让我们付钱?” 我笑了,掏出五角钱扔给了那孩子,小孩接了钱给我们鞠了个躬转身就跑了。 “胖子,开车,”我又恢复了刚才打瞌睡的姿势,“德泰恒,吃饭去!” “牛戴请客?”曲小亥笑嘻嘻的问着。 “别想了!”王三炮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着,“看这样子,是指望石杨去付账吧!” 15分钟,就到了德泰恒门口,已经是1点半了。吃饭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跑进大厅也就没几个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柜台边上的牛戴,一桌子菜,还一水的荤菜,红烧扣肉三碗,正甩开腮帮子吃着,看着我们进来,便很兴奋的站了起来,朝着我们挥手。 我瞟了一眼,姬云燕就站在柜台里面看着账本,看见我来了,螓首微点,娥眉半挑,笑了一下,眼睛朝着牛戴的方向斜了一下,意思是,这活祖宗是你的客人? 我用右手食指在嘴边比了一下,告诉姬云燕先不要说,姬云燕便点了点头,继续看她的账本,打她的算盘了。 “石杨,啊呀石杨,你可来了!”牛戴笑呵呵的说着,一边用手重重的拍着他旁边的座位,“来坐,坐,坐,你看看,我点了一桌子菜,都是为你点的!” “牛兄,过了过了啊,这么丰盛?”我笑着拱了拱手,“介绍一下,这是宪兵队王队长,这位是军法处的曲处长!都是性情中人,我的至交好友,今天也一并在城南迎接你的,你……” “看见了,看见了!早看见了,哈哈!”牛戴站起来抱拳行礼,“坐,坐下说,石杨的为人我最清楚了,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唉,对了,满上!”牛戴给三人都满上了酒,“你来了,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我有些诧异。 “付钱啊,有人付钱了啊?”牛戴撕了一只鸡腿咬了一口,“不是你请我吃饭么?” “啪——”王三炮左手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震得满桌的碗碟哗啦啦直响,啃鸡腿的牛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跳,趁着这个机会,王三炮右手一伸,把牛戴的手上的鸡腿硬生生的抢了过来,拉开个凳子就坐在了牛戴的对面,“不错,不错,老板娘这烧鸡不错,我最喜欢吃你们德泰恒的烧鸡了!” “嘿嘿嘿……”牛戴愣了一下,也不生气,又揪下了另一只鸡腿,塞到曲小亥手里:“小妹妹,这位王兄说的不错,烧鸡确实不错,来,尝尝!哈哈!” “哟,这位哥哥!”曲小亥听见有人叫她小妹妹,就不知道得意成什么样子了,一时间笑颜如花,用手捋了捋额前的刘海,美滋滋的也坐了下来,“你给了我,你不是没了么?这一只鸡只有两条腿不是么!” “这你就不懂了,这一只鸡只有两条腿,我可以叫两只鸡啊!老板娘,烧鸡再来一只,大副官结账!哈哈哈!”牛戴可不管这么多,扭头对着柜台喊着。 姬云燕抬起了头,朝我看了看,我微微的点了点头,示意就这么办,姬云燕笑了一下,向边上的小二挥了挥手,小二就后厨去了。 “王兄,没事,没事,不要客气,吃饭就要吃饱,不吃饱对不起石杨的请客啊,是不是啊,王兄,还有那个,曲妹妹!” “是呀是呀,我都饿死了,这些我都喜欢吃!”曲小亥不管不顾,答应的很快,拿起筷子就夹起菜来。 王三炮拿起酒杯,朝着牛戴举了一下,一口喝干,那意思是,敢不敢和老子喝两杯。 “胖子!”我忙拉住王三炮,“作为兄弟我劝你,喝酒,最好不要惹他!” “不行的,不行的,我这个人喝酒不行的,你千万不要相信石杨!”牛戴一脸无辜的样子,随手拿起旁边的酒壶,把盖子打开,一伸头,一眨眼功夫,这大半壶的烧酒,就下了肚子了。 “哈哈!”牛戴抹了抹嘴巴,咧着嘴笑着,“不过呢,在我眼里,酒和白水没什么分别而已!”说罢,眯着眼睛瞟向王三炮。 “哇,你好厉害!”曲小亥一把抓过酒壶,用手指沾了一点壶口残留的酒,放到嘴里,顿时眯起了眼睛,然后又瞪得老大,朝着王三炮看着,那意思是,你算了吧,小子。 “好啦!”我从口袋里摸出了昨天发给我的二十块大洋,累成两垛放在桌子上,“这大家今后都是兄弟,同僚,还要扛着枪一起在战壕里过命的,就别这么互相瞄着了,来,给我一个面子,碰一个!”我端起了酒杯。 “对,对!何必呢,王胖子,你就看不惯他刚来就敲诈石杨一顿饭是吧?他那20块大洋就是给我们敲诈的呀,这不是你昨天说的吗?就准你敲诈,不准牛戴啊!”曲小亥傻不愣登的看着王三炮。 “放屁!”王三炮被她说的很是窘迫,满脸通红“你他娘的怎么什么都说啊!你猪脑子啊!” “嘿嘿嘿!这话说的,王兄,看来英雄所见略同啊!”牛戴拿起另一个酒壶,帮王三炮倒上,“我认为啊,这但凡胖的人,都是有胸襟,有思想,有抱负的人,你我有缘,我牛戴还没下山,我们就都想着算计同一个人了,为了这见不得人的缘分,不应该喝一个?” “行!”伸手不打笑脸人,被牛戴这么一说,王三炮脸上缓和了许多,微笑着端起了酒杯,“刚才就当兄弟我有眼不识泰山!” “泰山?拉倒吧!”牛戴一口喝完酒,夹了一块扣肉塞在嘴里嚼着,然后又抓起刚端上来的整只烧鸡,直接就这么撕着啃起来,“我现在连爬个阳山都怕不动,泰山,你现在说个山字我都小腿抽筋。”一边吃着一边看着有点愕然的我们三个,“吃啊,吃啊,石杨,吃鸡翅膀,活肉,多吃点,这扣肉也不错,我点了三碗呢!” “饭桶!”曲小亥盯了他一眼,做了个鬼脸,自顾自的吃起来。 “说起来!”我慢慢的晃着酒杯里的酒,看着它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旋窝,“牛兄这次来,是一个人来的,还是……” “我先来看看!”牛戴的嘴里全是肉,说话都不清楚了,听我问他的话,便只得生生的咽了几口,还喝了一杯酒,“你的信,我收到了,我是这么想的分兵一半,到戚州城参军,留100人在阳山,毕竟夫人和老丈人还在,而且……”牛戴总算把嘴里的东西全咽下去了,“有一支武装在阳山盯着,戚州东南,进可协助攻击,退可作为防守前沿,从阳山到戚州这淹城一带,我们全部可以控制。在阳山我军可以俯瞰太湖一举一动,这样的好据点,为什么不利用?” “对!”我眼睛一亮,这个牛戴和我想到一起去了,阳山是兵家必争之地,如果在山上是我们的武装,那么戚州东南用兵,不论攻防,事半功倍。王三炮和曲小亥停下筷子,不住的点头。 “吃啊,别停下啊,这么多菜,光我一个人吃,多不好意思!”牛戴继续啃着他的烧鸡,还不时的夹几块牛肉佐菜,“我说你们这戚州的防务确实不咋的,项明带着近100人以及轻重武器离你们南门5公里左右的树林里扎营了,你们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是把炮全留在了阳山,要是带了我的炮来,打你们一个措手不及,都不带反抗的!” “第六军的探报工作确实弱!”王三炮有点沮丧,“这里的将帅始终认为打仗就是中规中矩的铺开来打,殊不知这情报工作很多时候决定着战局的成败。” “这个就不关我的事情了!”牛戴并不关心这些,“我今天来就像问问,能给我一个多大的官?谁是我的顶头上司?听说你们集团军的金大将军要见我?哈哈!会不会封我个少将干干!我不管,反正不能,不能……”牛戴看了看王三炮和曲小亥,“反正不能比这个胖子小。”说着用手指着王三炮的领章。 “这个,可不是我说了算的!”我笑了,“不过你以前是个团副,到第六军也不会亏待你,官职军衔,你就不要过多计较了!至于你的直属上司么!”我和王三炮,曲小亥互相看了看,都笑了!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说啊!”牛戴终于停止了往嘴里塞东西,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们,看来他作为曾经当过兵的人,对于自己的直属上司是谁,是很关心的。在旧军阀呆了近十年的时间,玩政治,应该是他的拿手好戏吧,这个和人的心性无关,与人的思想无关,这只是一种环境的造就,希望第六军的环境,能够好一些。让我们这些坐在酒桌上的年轻军官们彼此之间少一些政治,多一些情义吧。 “你是炮战专家,到了戚州,必然会物尽其用!”曲小亥笑眯眯的说着,“我其实蛮高兴的,你知道吗,上次在金州,我差点就被敌军的炮弹炸死!如果我们也有定点炮战的高手,我们也许那一仗不会那么狼狈!” “对,你应该进炮营!”王三炮也是深深的吃过炮战的亏,眼睛亮亮的发着光,“你的直属上司,应该是申银,申旅长!” “哦?”牛戴仰着头,翻着白眼看着天花板,“这个人厉害么?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好像在金州那里也吃过败仗的吧,哈哈,这样的人做我的上司?手里有没有两把刷子,我这个人可不是轻易服气谁的!” 我倒是不担心牛戴在申银的手下会不服申银的管,申银的作战能力,在皇堂我就佩服万分,我相信这个白胖子,应该很容易就对申银服服帖帖。我此刻担心的,牛戴的大嘴巴,在这德泰恒大大咧咧的说着对申银的评价,这姬云燕…… 我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一眼柜台上,正在写着什么的姬云燕,牛戴在说起申银的时候,姬云燕写字的手微微的停了一下,但并没有什么太过明显的停顿,我笑了,这个牛戴,早晚死在他这张没遮拦的嘴上! “申旅长可是厉害人物,金州战役虽败,但申旅长的工兵旅,几乎没有什么破绽,没有他的调度,剩下的部队也不会这么平安的撤回来。”王三炮淡淡的说着,申银的用兵王三炮是见过的,所以王三炮是服气的。 “我告诉你们啊,哈哈。”牛戴周围看了看几乎没什么人,就我们一桌四人,“反正也没什么外人,根据我多年在部队里混的经验来看,职位越高,越他妈的容易推事情,越是饭桶!哈哈哈!”牛戴又悠悠哉哉的开始喝酒吃肉了,“这申银听说50多了把,这么大年纪才混个上校旅长,连个少将都混不到,估计,也厉害不到哪里去,我到这把年纪,估计都是上将了,就你们几个的资质,至少也是个中将啊,是不是,哈哈哈哈!” 姬云燕停住了写字的手,抬起头来看了牛戴一眼,眉间露出一丝无趣。不过很快散去,朝我笑了笑,自顾的摇了摇头,放下笔,合上账本,款款的离开柜台,上楼去了。 第三十章 紧张的牛戴 “这老板娘蛮漂亮的!我是有老婆了,你们两个可以考虑考虑!”牛戴笑嘻嘻看着姬云燕上楼的背影,打了个饱嗝。我的个天啊,他终于看上去是有点饱了,一只烧鸡,三碗扣肉,三碟子牛肉,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干掉的。 “你他妈的能不能把你的色迷迷的眼睛给挪回来!”我低声骂了他一句,“你可知道,这老板娘和申银有着很深的关系,你刚才说了那么一大堆,早晚申银会给你好果子吃!” “吧嗒——”牛戴的嘴张在那里合不上去了,手里的筷子都掉在了地上,眼睛瞪着老大的看着我,“你,你他娘的不早告诉我!” “我几次和你使眼色,你看都不看,你那个眼睛里只有扣肉和烧鸡,还有这仙女一般的老板娘是吧。”我笑笑的看着他,心想叫你刚才那么的嚣张。 “这个,这可怎么办,这还没进来,就得罪上司,这这——”牛戴抓起桌上的一块毛巾,不住的擦汗,“要不,我先回去,你帮我把这事情摆平了我再来!”说完,站起来就想走。 王三炮一把拉住了他,把按在了椅子上,“你他娘的有胆子说,没胆子担啊,再说了,姬云燕这么大一个酒楼的老板娘会去传你的闲话?即使传到老申耳朵里,申旅长这么多年的老军官了,会在乎下属在不了解的情况下瞎咧咧,你放心,他一定会当你放屁的!” “对,放屁,我是在放屁!”牛戴突然扯着嗓子往楼上喊了一句:“我刚才喝多了,全他吗酒话,你们三人当我放屁好了!”这明面上是对着我们说的,其实就是叫给姬云燕听的。 “牛戴,你也当了十几年兵了,这嘴怎么就没有个把关的?”曲小亥给他倒上一杯酒,“我是管军法的,每年我都会处置几个因为胡说八道,扰乱军心,非议上司的家伙,我希望你到时候别落在我的手上。” “不会不会!吃的差不多了,不喝了,不喝了,喝酒耽误事,耽误事!牛戴讪笑着朝小二招了招手,向着楼上吼道“小二,结账,今天我请客,算赔罪啊,二十块现大洋,不用找了!”然后手指直接指向了我放在桌子上的钱。 昨天刚发的奖励,今天被花的一分不剩,我也只有对着王三炮,曲小亥苦笑的份了。能怎么样呢,牛戴虽然表面上玩世不恭,但其实是一个非常可靠的人,钱财是身外之物,只当这顿饭是金东请客就是了,也不是我的饷银。在南门与牛戴拜别后已经是下午4点多,我们一行三人开车便往回走。牛戴执意今天晚上和项明等人在城外住上一晚,明天一早正式进城,我也不好多勉强,也正好今天可以告知几位将军一声,金东是想要见一见牛戴的,看看是不是明天做个准备,戚南之事几乎已经成了定局,我也便松了一口气了。 车子刚刚在军部门口停稳,林锋就从里面跑了出来,“石哥,走,去机场!几位将军已经去了,军座吩咐你一回来就叫你去!” “哦!”我愣了一下,这个时候去机场干什么?难不成金东他们要走?我忙拍了怕车门:“三炮,一事不烦二主了,跑一趟?” “吃了你一顿二十块现大洋的大餐了,今天就是你司机了!”王三炮乐呵呵的看着林锋,“兄弟,上来把!曲猪头,让让位置,别他妈的跟死猪一样整天躺在后座挺尸!” “你他娘的能不能别说的这么难听啊,人家喝多了嘛!”曲小亥忙爬起来,捋了捋有点乱的头发,“人家牛戴就比你有礼貌的多!” “他见谁都有礼貌!叫你一声小妹妹,你骨头都酥了你。”王三炮咧咧嘴,看着林锋爬上了车,右脚一踩,车子就朝机场方向窜出去了。 我们到达罗墅军用机场的时候。一架大型运输机已经停在了跑道上,两辆卡车就在飞机旁边,许峰和陈基业正指挥着装着东西,金东和余浪都穿着灰色中山装,背着手在不远处看着,刘文和元紫衣站在他们身后,不时的说些什么。 “你们两个先回吧,我看那架势,早不了,倒不如乘着几个人没看见你们过来,你们先溜了!”我下去之前对王三炮说。 “也好,我最烦和长官打交道,你们下去,我这就走!” 我和林锋急急忙忙的下了车,王三炮顿都不打,一个大角度的掉头,就往回溜了。 “军座!”我和林锋走到了刘文边上。 “哦,石杨来啦!今天一天跑哪里去了?”刘文在金东面前总是笑容可掬的,似乎永远是一个可亲可敬的长者。 “今天去办阳山的事情了,明天一早,牛戴率手下约120名兄弟,自带武器,从南门进城!” “好!”刘文很兴奋,虽然大家觉得洛溪庄的收编是早晚的是,牛戴夫妇的态度也很明确,但已经敲定了,还是值得高兴的,我看到元紫衣也抿着嘴笑了。 刘文忙走上前去,在金东耳朵边上说了几句。金东本来微笑的脸上,立刻像绽放了一朵花一样,回过头来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忙三步并两步跑到金东面前,立正,刚想敬礼,金东的手一下子按在了我的肩膀上,“好小子,不错,办事得力!等这百圩寨的事情妥了,我要一并的奖励你!” “谢司令!”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打了鼓,这估计又是几十块大洋的事情把,还不是便宜了那帮饭桶。 “你看!”金东指了指正在从飞机往卡车上搬的武器,“两门105mm榴弹炮,5门轻型迫击炮和20挺歪把子,都到了!安文这小子不错,办差利索,军需处缺的两门榴弹炮,他一天就给我搞定了。”正说着,从飞机上还搬下来四挺马克沁,金东回过头对刘文说,“刘文,这四挺马克沁,三挺是我送给你的,这几天在这里叨扰了好久,你也够烦心的,你的警卫营乔装打扮在我们后面跟着也是够累的。” “谢司令,这戚州虽然是我的地盘,您身边还有基业和裘强这样的高手,但是毕竟您和余司令是两个人,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啊!”刘文笑着说道。 “嗯,我也没怪你的意思,这几天我对戚州的治安和军事部署总体上来说还是满意的。”金东又笑着对我说,“听说上次刘文赏了你20块现大洋?哈哈!” “惭愧,惭愧!”我忙低着头说道,“我本应该受责罚的,军座能有奖励我,我惭愧之至。” “少了!”金东笑道,“这样,还有一挺马克沁,我送给你!” “啊?”我懵懂的抬起了头看着金东,心想,这马克沁重型机枪可是个好东西,战场上的大杀器,野战步兵部队最喜欢的东西,也不便宜,但是送给我一个副官,算是什么意思?我心里充满了疑问。 “有想法?”金东拍了拍我的左臂膀,“重机枪对于你来说,甚至于对于你的教导队来说毫无用处,但送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你卖,你送就随你的便,卖了,可以赚你半年的饷银,送了,就会是一份大大的人情,在部队里,人情,有时候很重要!就看你石杨看重什么了!” 我恍然大悟,忙敬礼感谢金东的礼物。 “好了好了!”金东看着东西搬得差不多,笑容也收了起来,“石杨,通知第六军少校以上军官明天早上9点,军部开会,我有事情要说,还要见一见牛戴。另外,基业,安排飞机驾驶员今天早早休息,明天开完会,我即刻回金陵!” 帝国纪年1011年5月4日。 阳光明媚。坐在会议室的军官们都有点睁不开眼睛,夏龙用手半挡着眼睛,往后仰着,解良也把椅子往后面拖了拖,避开刺目的太阳。林锋忙跑到窗户那里,把窗帘都拉了起来,就是这厚厚的幕布遮下来,透过缝隙穿过来的光,也把这偌大的会议室照的亮堂堂的。 我还坐在以前的位置,靠着我的是颜平,虽然她是个少尉,但她是机要秘书,负责会议的内容记录和对第七师的传达。 “石杨!”颜平用钢笔戳了我一下,“听说你一出手就收了阳山洛溪庄?厉害啊!金司令一定会重奖吧!” “这多半不是我的功劳!”我笑道:“牛戴本来有这个意思,好比这男女之间本来就互相有点念想,我就是个保媒拉纤的,捅破个窗户纸,如果咱们第六军没这个底气,牛戴也是死硬的汉奸,我就是再能说,把嘴磨破了,也没用啊!” “那也得会说啊!”颜平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王三炮和曲小亥:“三炮去,一定打起来!咯咯咯咯!” “金将军到!”门口的卫兵。 “哗——”在座的不论前后排,全部整齐的站了起来,挺胸立正行注目礼。 “大家都坐吧!不必这么客气!”金东刚刚出现在门口,就笑着让大家坐。边说着,边走到了会议桌前,双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示意大家可以放松些。众人见金东这么说了,便都不再那么紧绷着,各自坐下了。 “余浪,陈基业,我不一一介绍了,想必这几天,有些人都已经认识了!”金东说着,笑着朝我我这边瞟了一眼,“不想多浪费大家的时间,毕竟回到各自岗位,做些实际的事情,比开会要重要的多。几件事情,第一,我要在这里见见阳山洛溪庄的牛戴,牛大善人!石杨!” “在!”我立刻站了起来。 “牛团长到了没有?” “司令,牛团长及其属下127人,各自携带轻重武器,已经于今天早上6点进城,我和王三炮,曲小亥前去迎接的,目前牛团长属下在城西炮营西面落脚,牛戴在军部会客厅等候您的单独召见。” “不单独了!”金东站了起来,“既然牛团长如此诚心,我也以诚相待,让他进来,直接参加这个会议,也借这个机会和各位同僚相互认识一下!” “是!”我答应一声,忙跑出会议室,冲到会客厅门口。 “怎么,现在就见,会议这么快就完了?”牛戴正端着茶杯,在房间里面转悠,今天他特地把以前的一件军服穿了起来,把旧军阀的领章和帽徽都揪掉,昨天估计还用开水茶壶细细的烫了一遍,笔直笔直的。 “会议刚开始,让你直接参加会议,顺便认识一下各位长官和同僚。”我笑嘻嘻的看着他。 “什么?”牛戴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一些茶水都洒在了衣服上,“这,这,这,没什么心里准备啊,你不是说第六军校级军官以上全部都到了,这么多人?”牛戴忙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两只手抓住军服的下摆,用力的往下拉着。 “咦?”我奇怪的看着他,似乎像看着一个怪胎似得,“这满嘴跑马车的牛大当家,谈笑风生,指点江山的牛大善人,第六军高级军官一概不放在眼里的牛大团长,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一样?怎么,临了临了,怕了?” “放你娘的狗屁,怕了……,龟儿子才怕!”牛戴脸涨的通红,“我是,我是有点,紧张。我以前刚到军队的时候,有点玩世不恭,一到开会就被上司训斥,一到开会就被训斥,这不,时间长有阴影了,一开会就,就,就哆嗦!人越多越紧张!” “没事,走吧!”我上去拉了他一把,“三炮,小亥和我都在,你紧张什么啊,除了我们三个,你其他人都当昨天桌上的扣肉,保证你心情就好了!” “放屁——”牛戴的声音有点抖,“不用你拉,我自己会走,我自己走!”说罢,抢先我一步就冲出会客厅,出了门就往右边拐去。 “左边——”我在后面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呆子,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怕开会的的毛病。 走到会议室的门口,牛戴回头朝我看了一眼,我看到他脸上全是汗,好像刚刚从浴室里爬出来一样,看来他这个臭毛病还不轻,这天气还没热到这个地步啊。我忙走上前去,掏出手巾扔给他,“擦擦,看看你个衰神附体的样子,别把里面的人给吓着。” “天热,天真热!”牛戴拿着手巾在脸上呼啦着。 “你自己报号,还是我替你通报啊,牛英雄?”我笑着看着他。 “我自己来!”牛戴一把把手巾拽在我身上,“别瞧不起人!” 我嫌弃的把手巾揉成团踹兜里,右手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笑嘻嘻的看着这个神经兮兮的胖子。 牛戴用手摸了摸鼻子,正了正衣领,又一次抓住下摆好好的拉了一下,往前垮了一步,走到会议室门前,扯着嗓子喊道:“报,报告!” “哦?是牛团长来了?快请进!快请进!”是金东的声音。 门从里面打开,两个卫兵走了出来,牛戴扭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在问我。我也不和他多啰嗦,上去一巴掌推在他后背上,一下子把他给推了进去。 我自己径直走了进去,向金东敬礼,“司令,牛戴请到!”金东朝我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牛团长,久闻大名,今日临行前有幸一见,金东代表s集团军,对你的到来表示欢迎!”金东主动走了过去向牛戴伸出了手。 “报,报告!”牛戴居然没有和金东握手,却突然挺胸直腰站直向他敬了个礼,“牛戴,牛戴投诚来迟,请金,金司令海涵!” 我浑身的汗就下来了,眼光瞄了一眼王三炮和曲小亥,看见他们两个居然都用手抱着头,看都不愿意看牛戴一眼,似乎觉得认识这个人,很丢脸的感觉。 金东伸出的手没有做任何停顿,非常自然的往上稍微抬了抬,拍在了牛戴的手臂上,“不用这么说,牛团长带人带枪,入我第六军,大家就都是同志,志同道合的朋友,来,坐下说!”说着上去拉着有点僵直的牛戴,往一张空着的座位上走,一边走,眼睛朝我这边看了一下,我刹那间觉得那眼光很冷,似乎在对我说,这就是你吹了半天的牛戴? 我感觉自己后脊梁一阵阵的发凉,这牛戴怎么失常成这个样子,怎么和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一样,看来,这把要被他害死了。 陈基业正好坐在我对面的位置,这家伙很诡异的朝着我笑着,还对我挑了个大拇指,那意思是,你哪里找到的这个宝贝。 “这就是牛戴?”颜平扭过头看着我,“有点奇怪么!” “他对开会有阴影,尤其是人多!”我只能这么打哈哈,怎么办呢,总不能也说他的不是吧,这个家伙。 “不过,夏军长说过,奇怪的人,一般都是有点本事的!”颜平笑了。 “或许,或许吧!”我看着桌上的军官,几乎都没有什么表情,夏龙还是优哉游哉,解良依然低头看着桌子上的本子,其他的人都看着金东,等着金东继续说话,刘文,元紫衣和凌娟却有点担忧的看着我,似乎在为我担心。这个时候,这种担忧的眼神,却让我有点温暖。申银笑着看着牛戴,似乎对他很有兴趣,不时的还拿着茶杯慢慢的喝着茶。 “牛团长!”金东依然不变的微笑,在任何时候,只要不是太违反原则让他很愤怒,他的微笑总是适当的挂在脸上,“金东有几个问题,想向你请教一二,不知是否愿意和我在这里聊聊?” ? 第三十一章 虎将与伙夫 “报告!”牛戴这家伙又站起来了,“不敢担当请教二字,请金司令问话!” “老喊报告干嘛啊!乡巴佬!”刘文这火爆脾气终于忍不住了,“第六军不是伪军,不是日本人的部队,没那么多臭规矩。” “哎!”金东朝着刘文摆了摆手,意思不要多说,一把把牛戴给拉着坐了下来,“别紧张,我们帝国军队和日本人军阀不一样,上司不是天王老子,就是同志,同志。” “懂了,懂了!”牛戴一边坐下,一边尴尬的朝着金东和刘文笑着,“司令,您说,您说!” “我军以前配备的多是美制m-8型75mm榴弹炮,最近集团军开始陆续的购买m-30式122mm榴弹炮,这种火炮比较昂贵,我一直持着比较谨慎的态度,基本上都是配备给了前线的第六军和第一军,我想请你谈谈这种火炮的情况,也算给我们普及普及么。”金东身体往后面仰着,两只手握在一起,两个大拇指互相慢慢的绕着。 牛戴扭过头,朝我看了一眼,我狠狠的盯了他一下,心想看我干嘛?老子被你害死了,说不定又要回去做中尉了。 “就是说,就是说……”牛戴苦笑了一下,用手擦了擦汗,拿起勤务兵端给他的茶杯,咕嘟咕嘟的牛饮了几口,咕咚一下站了起来:“苏制m-30式122mm榴弹炮战斗重量2450公斤,行军重量3100公斤,炮管长度2670毫米,大约是其口径的21.9倍。”奇怪了,这家伙讲起大炮来居然说话又顺溜起来,站在那里整个人看上去极其放松,就像说自己的孩子一样如数家珍,说的刚才都低着头的几个,全部抬起头来认真的听着。 “此炮炮身全长2800毫米大约是其口径的23倍,当然,不包括炮闩在内,炮宽1米98,全高1米82,如果不是很紧张,最佳的操作人数应该配备8个人。m-30实际口径为121.92毫米,采用后膛闭锁系统,间断式螺旋炮闩,螺式炮闩的优点是重量轻、炮尾结构尺寸不大,但是开关闩动作比较笨重和缓慢,开闩后回转的炮闩占用空间很大,使用起来不是很方便,但我个人认为m-30式榴弹炮是主要针对地面部队压制的火炮,这些所谓的缺点并不算什么。火炮带有比较先进的后座缓冲系统和液压气动元件。炮架采用了纵向分离双炮尾拖架的结构。射击仰角可以从-3度到63度,回旋角度可以到49度,每分钟可以发射炮弹5-6发,最远可以对11公里以内的区域造成杀伤。现军队服役的许多美制类型的榴弹炮如75毫米和105毫米炮,虽然射速比较快,但单发炮弹的杀伤力就远不如它了,不过相比起其他的火炮,它的炮身确实很重,运输起来没有那么方便,所以更适合参与大平原作战和作为山地的定点火炮使用。”牛戴说到这里居然脸不红心不跳,刚才的紧张情绪一扫而光,微笑的看着金东娓娓道来,说完还朝我眨了眨眼睛。 “嗯,不错,不错,收益匪浅。”金东听着听着本来半靠着的身子不自觉的直了起来,“那你说说,如果遇到对方的定点炮击的高手,在没有空军支援的前提下,我陆军部队应该如何做出回应?” “就是说……”牛戴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如果一味的考虑如何防备定点炮击高手,我们就先输了一半。”说完牛戴扫视了在座的各位军官一眼,笑道:“在座的各位长官,很多都是步兵陆战高手,牛戴不才有些班门弄斧了,我是炮兵出身,我一直的理念就是,可怕的不是定点炮击,可怕的是排炮甚至炮群的地毯式轰击,所谓定点,不过是敌军知道了我们的具体位置,尤其是我军高级军官的具体范围,做的定点轰炸,那如果我们的指挥系统不那么明显,情报保密工作足够好,行军过程,不要一味的将指挥所放在太容易猜到的部位,那么,定点轰击,就没有点可以定了,不知道我的想法对不对?哪里说的不对,请各位长官指正。” 金东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牛戴,微微的点着头。我稍稍的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也是满头大汗,差点没被他给急死,虽然炮战不是我的专业,但是从金东,刘文和申银满意的笑容中,我知道,这个家伙的回答,他们还是很认可的。只是夏龙和解良似乎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开始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其实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这夏龙当初处死花鼠丁的时候,也是没什么表情变化,也许真正的高手,从表面上是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的。 “申旅长!”金东向前倚着身子,朝申银笑道:“你是第六军的炮兵专家,这牛团长的回答,你觉得如何!” “司令!”申银微笑着朝着牛戴树了树大拇指,“就鄙人的经验来看,牛团长的回答虽然稍显理论,但可当得‘高手’二字。” “不错——”金东站了起来,“夏军长,牛戴和他的下属就编入你们第七师工兵旅,你看如何?” “啊?哦!”夏龙听了先是一怔,但马上就反应过来,“没问题,没问题,我这里就缺少牛戴这样有能力的,有思想的军官,这样的青年才俊,我第七师多多益善啊,哈哈哈,小牛啊,以后在第七师要敢于提意见,敢于发表想法,不要太内向了啊!” “噗——”我一口茶刚喝到嘴里,听到这一句,差一点没全喷出来,内向?好吧,他今天表现的的确“内向”。 “好!”金东朝我看了一眼,与先前一样的笑容,这次的眼神却如冰山融雪,阳光普照,让整个人感觉通泰了许多。伴君如伴虎,一念生一念死就是这个样子了吧,不管怎样,这死胖子总算是争气,不光是为了我,也为了他自己。 “就我这几天的观察来看,第六军的补充计划基本上已经完成的大致差不多了,武器弹药也从金陵运来了不少,人员也基本上扩充至3万5千人,正如夏军长所说的,三军易得,一将难求,部队缺少的,是有经验,有冲劲,有能力,有朝气的军官。”金东一边说着,一边离开了自己的座位,背着手,缓缓的走着,环视着这济济一堂的军官。“下面我有几个任命要宣布一下!” “第一,现任命牛戴为第七师工兵旅副旅长,牛戴所属人员与现有独立炮营合并,成立第六军独立炮团,牛戴兼任团长,授中校军衔,直接受申旅长领导。” “谢,谢司令!”牛戴噌的站了起来,朝着金东和申银各敬了一个礼。 “不用谢我,有空请石杨喝酒!”金东正好走到我的面前,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第二,现任命陈基业为第七师21步兵旅旅长,下属101团,102团,直接由陈基业部署和指挥。基业,南中国那边,就不要回去了,海南兵团我自会有安排。在戚州你的直接上司是夏军长,要好好向他请教,他身上可有许多你值得学习的地方啊!” “是!”陈基业有点愣愣的站了起来,也许他还没有缓过神来,为什么他就突然被留下了。 “刘文,你前几天问我要陈基业,我和余浪商量了许久,可算是随了你的愿望了,你要谢谢余司令啊!” “那是,那是,余司令为我第六军忍痛割爱,我刘文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刘文忙站起来,朝着余浪抱拳行礼。那余浪也不答话,只是整个人躺在椅子上,手指弹着扶手,微微的笑了一下。我看到,坐在他边上的夏龙脸上的肌肉在微微的抽动,很细很细的表情变化,如果不仔细看,没有人会注意。 “第三,以后戚州这里我不常来,余浪会作为我的代表经常过来看看,以后各位对金陵的支援有什么要求的,可以电话给我,也可以直接和余司令说么!”金东说完,回过头看着余浪,余浪站了起来,朝众人欠了欠身子,便又笑眯眯的坐下了。 “好!”金东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百圩寨需要的武器都已经准备好,柳映梅提出的条件,基本上可以接受,如果一切顺利,建议尽早前往小黄山对部队改编,番号就定为第六军直属百圩别动队,这个事情由石杨负责。” 我刚要站起来,金东自己便又站了起来,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该讲的话我都讲完了,我还有事,第六军,戚州,就麻烦诸位了!”说罢,也不等其他人有什么反应,朝着大家摆了摆手,便往房间外走,刘文、余浪,陈基业和我忙跟了上去。 “立正——”所有人都站起立定,目送金东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军部门口,金东和余浪稳稳的坐在了刘文的车里,裘强走到车前,准备打开驾驶室的门,上去开车。 “裘强,你留下吧!”金东突然说了一句。 “啊?”裘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司令,您的意思是?” 金东没有直接回答裘强的话,向着刘文招了招手,刘文忙凑到车窗前。“我把裘强也留下,你这里指挥官很多,但是特种兵很少,以后如果有富余,我会调一些装甲车辆过来,裘强不仅仅是武术高手,也是坦克兵出生,装甲车辆作战有他的一套。作为特战人员,可以说什么都会一点,甚至你没有大厨的时候,做饭也是可以下口的,这么一个杂家在你这里,我更放心一些。” “多谢司令!”刘文点了点头,又扭头微笑着看了看裘强。 “裘强!”金东又看向裘强。 “司令!”裘强也弯下腰去,“有什么话您交待!” “在金陵,你是个中尉连长,到这里做一个警卫营的上尉副营长,好好向刘军长学东西,我希望你珍惜这个机会。好了不说了,还是你开车,送我去机场。” “是!”裘强敬了个礼,便赶忙坐进驾驶室,发动车子。 “刘文,收收你的脾气,你是个老将了,这次来,你的一些要求,我也基本满足了,下次来的时候,希望能喝到你的庆功酒!”金东说完,也不等刘文回话,便把车窗摇上去了,车子缓缓的便开上了正面的官道。 “军座,我们回吧!”我上前一步对刘文说。 “嗯,继续回会议室!”刘文转过身往回走,表情有点不快,反正不是先前的笑容了。我和陈基业忙跟了上去,刚穿过前院走道门廊那里,就看到会议室的众人都鱼贯而出,往各自的方向散去。 “怎么回事?”刘文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没说散会怎么就散了?石杨,你上去问问。” “是!”我应了一声便赶忙向着那些人迎了过去,碰巧看见申银、牛戴,王三炮和曲小亥四人有说有笑的走出来,我便着急的问道:“几位,怎么散场了?军座还没叫会议结束啊,只是送一下金副司令啊!” “这——”牛戴,王三炮和曲小亥都欲言又止,看向申银,那意思是叫申银回答我。 “唉,石杨,这夏龙的事情,别参合,别管的太多!”申银压低了喉咙说着,“这几个头头走了,夏军长便是这会议室最大的了,他站起来说没啥事就散了,先带着人走了,我们还不走不是自讨没趣么,是不是?” “哦!”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其实话说回来,在会议室的人谁也不知道刘文会送到机场还是就是在军部道别。金东说的事情也都说了,也真没什么事情了,也许刘文回会议室,也就是客套几句宣布散会,但是夏龙的部队肩负这整个戚州城的防务,所以估计也不想等了。但是我觉得对于刘文来说,就是个面子问题,唉,我也不知道怎么好了。 我朝着他们四个人笑了下,点了点头,便又往回转。来到回廊,看到陈基业一个人站在那里,傻愣愣的抬着头,望着天。 “看什么呢?”我也抬起头,顺着他的方向看着,但除了几朵云,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啊!看天,这天要变,要打雷!”陈基业笑嘻嘻的说着。 “不会吧,你以为你是诸葛亮啊,还能夺天地之造化?”我有些迷茫的看着他。 “诺!”陈基业用手一指刘文的办公室,“你的军座回去了,进去汇报吧!”然后用手拍拍我的肩膀,嘴巴凑到我的耳朵边上,“那里面的天气,可是不好呢!”说完便转身晃晃悠悠的走出军部大院去了,“哈哈哈哈,你去把,我晒太阳去也。” “我啐你一脸,个幸灾乐祸的东西!”我朝着这家伙的背影狠狠的骂了一句,还能怎么地?进去把,这次,这无名的火,又要我来承担了。摇摇头,苦笑一下,走了过去,也懒得和卫兵打招呼,便推门进去了。 “是石杨么?”我做好了刘文暴跳如雷的思想准备,却听到了异常柔和的声音。 “军座,是我!”我一边回答着,一边往里走,刘文半躺在椅子上,头仰着,眼睛闭着,看起来很疲惫。 “是夏龙要散的会吧!”刘文不睁眼,也没有什么动作,就这么说着。 “是的!”我一边答应着,一边从茶几上拿起茶叶,帮刘文泡茶,这些勤务兵也真是的,刘文进来好一会了,连茶都没有送来。 “你就是个地主,乡下的老地主!”刘文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啊?”我愣了一下,扭头看着他,手里拿着拨茶叶的竹片。刘文依旧是那个姿势,眼睛还是闭着。 “地主都是守财奴,都是小气鬼!”刘文闭着眼睛在那里笑,“每次你给我泡的茶都是那几根茶叶,我喝了两次就没味道了。你说,是不是你小气?” “您,喜欢浓茶,我就多放一点!”我摇了摇头,弯下腰继续泡茶,放了将近三分之一的茶叶才停手,把茶泡好后端过去放在他前面的办公桌上。 “陈基业来了是好事情!”刘文睁开了眼睛,身子坐了起来,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希望他能帮我控制住第六军的主力。牛戴是工兵旅的副旅长,你和他关系不错,你告诉他,有空就到我这里来坐坐,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么,我一定支持他!” “是!”我静静的回答着,陈基业和牛戴的到来,让刘文其实安心了许多,他似乎没有从前的那么焦虑了,感觉到这第七师终于有他自己的人在里面了,而不是被架空的感觉,但为什么刚才那么不开心呢?他既然知道只有夏龙安排了散会,那应该理解夏龙当时是着急戚州城的防务啊。不对,应该还有别的事情惹得他不高兴。 “你去联络一下柳映梅,十天之内把她要的武器送过去,完成整编。对了,既然柳映梅这么看的起我,只听我的调遣,金副司令又那么看重你,那你就幸苦一趟去一下小黄山把这个事情给办了!”刘文满意的喝着颜色已经浓的发黑的绿茶,微笑着说着,“你除了教导队,要还要带谁过去?” “曲小亥吧,他是军法处处长,部队整编的事情,她应该在场。”我想了想,除了她,别的应该不需要。 “好,我去和解良说,你时间定好后,告诉我!”刘文笑道。 “是!”我点了点头,“军座,没什么事情,我出去了!” “嗯!”刘文把茶杯放下,又回到了刚才那个半躺着的姿势。我刚转身要走,却又听到他说了一句:“裘强的留下,你怎么看?” “这个,司令的意图,我不好揣度,就在下愚见应该是增加我军的总体实力,尤其是护卫能力吧!”我挠了挠头。 “幼稚!”刘文把两只手举起来抱着头,双脚翘到了办公桌上,“通知警卫营各连,任何时候没有营长钟明的命令谁都不准擅自指挥。裘强……,他不是烧菜不错么,让他去管炊事班的一应事务,军衔就听司令的,上尉,所有军饷待遇一个不差,明白了没有。” “这,是不是不太好?”我皱了皱眉头,刘文这么做,是否有些不妥。 “这是命令,执行把!”刘文朝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可以出去了,“对了,去小黄山,你带上牛戴,他是土匪出身,对土匪那一套比我们都熟悉,带上他会有好处。另外,今天午饭,让裘强给我开个小灶,煮点皮蛋瘦肉粥,这两天喝酒有点过了!”说完眼睛又闭了起来。 “明白!”我向着刘文欠了欠身子,自顾摇了摇头,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了刘文的办公室。 第三十二章 御水赌局 心情其实并不好,尤其是看到刘文的车正好一个刹车停在军部的门口,裘强从里面下来。看到我,裘强向我敬了个礼。 “裘营长,大家军阶相同,你客气了吧!”我微笑着回礼。 “哈哈,那可不行,这军座副官,在第六军应该是见官大一级么,我们这些粗人一定要有礼貌。”裘强看起来还蛮开心的,毕竟是升了一级,虽然离开了金陵。 “裘营长,有个事情,要知会你一声,你要有个心里准备!军座这个人做事,有时候有点琢磨不透。”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手臂。 “没事,说吧,我什么没见过,给我安排个什么活,那个什么副营长就是个名头,最好是我感兴趣的,不然我会郁闷死。哈哈!”裘强身子往车子上一靠,看着我,面带笑容。 “额,伙头军司令!”我有点为难的说了出来,换了个说法,也许会好一点,但我觉得也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哦?没别的了?”裘强没看出任何不快,只是稍微愣了一下,盯着我看。 “没了,就这么多!”我皱着眉头。 “好——”裘强一巴掌拍在汽车的引擎盖上,我被他着实吓了一跳,“菩萨保佑啊,我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哈哈哈!”裘强看起来很开心,“你是不知道啊,这些年跟着金副司令有多累,唉,这下不光饷银多了,还能好好的休息休息,琢磨琢磨烧菜,把玩把玩我的那些玩物。唉,今天中午,我亲自操刀,给军座开小灶,你看小炒肉如何?” “这,军座还真关照了,中午他开个小灶,皮蛋瘦肉粥,这几天陪着司令,喝的有点多,要调理调理!”裘强的这个表现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不过从他的眼神看来应该不是假装的,在我面前他也没有假装的必要,不管如何,只要他没有不开心,我也就放心了。 “没问题啊!这就去做!”裘强说到做到,撒开腿就走,走了一半,突然回过身来又看了我一眼,语气变得非常的平和,“兄弟,我这个人年纪也不大,40岁不到,但江湖上闯荡的时间也不短了,我别的不吹,这双眼睛很会看人,你他娘的是个好人,以后想吃什么,提前告诉老哥,谢谢!”说罢,也不等我答话,便自言自语的溜达走了,“哎,还是读书人有水平,伙头军司令,好听,哈哈,好听……” 我看着他的背影,也只能笑笑,此人是个性情中人,也不明白为什么刘文会置之不用。不去想太多了,办正事要紧,便赶忙回办公室写了一份给柳映梅的约请书,同时把她当初留下的竹钉也放在信封里,马上安排了两名士兵快马前往小黄山,命他们务必今天太阳下山前把信送到百圩寨,必须由柳映梅大当家的当着他们的面亲自拆看,才能回来复命。 安排完柳映梅的事情,再到食堂用完午餐,就想躺在床上看一会公文。这才看了两三页,就发现有人在我窗户下面鬼鬼祟祟的往里面看。 “谁——”我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这里是第六军军部,谁在这里偷偷摸摸的?” “我,我——哈哈,找你来了,特地来谢谢你!”外面传来的是牛戴的声音,我说怎么我的住处在军部大院里面,门外有卫兵,大院里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会有人在我的窗户底下作怪,原来是这个憨货。想到这里,忙过去把门打开,看到牛戴站在门口,穿着一身崭新的中山装,别说,这家伙换了一身新衣服还真比早上的那身伪军的灰皮要好看的多,虽然这大肚子还是很明显的突在前面。 “正好,我找你有事,你他娘的自己找上门来了!”我让出了一条路,让他进来。 “你这破屋子有什么好进来的,我进来了,都没办法转身,走,陪我出去逛逛,这戚州城我可是没怎么好好玩过。”牛戴往后退了一步,没有进来的意思。 “你不是本地人吗?”我看他没有进来的意思,便回屋子里拿了军帽带好了出来,顺手把门带上,“想去哪里?你可问对了人了,戚州城我可是熟,走,带你去玩玩,顺便把事情和你说一下。” “慢着!”牛戴一伸手,把我拦住了,“出去玩,穿什么军装啊,累不累啊,换身便装,我也不要你带,我刚才可是去运河边上寻了好几遍了,看到一个好地方,怎么样带你去耍耍!” “换便装?”我疑惑的看着牛戴,谁知道这小子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换吧,换吧,别问那么多了,你找我不就是去小黄山的事情么,老刘早就知会了申旅长了告诉我了,陪你去,一定陪你去,还不行么,快快快,别磨蹭。”牛戴一脸的不耐烦。 “好好好,你牛逼,换,你等着!”我一边答应着,回到屋子里换上我那件灰色的长衫,拿着黑色的礼帽走了出来。 “嗯,不错!”牛戴笑眯眯的打量着我,“看到你这个样子,我想起了你被项明绑着上山的那个怂样子。你他娘的没别的衣服啦,看看,看看,没个婆娘就是不行。” “就你他娘的话多!”我一拳头砸在牛戴胸口上,“走,去哪儿?” “好地方,我其实早就想去耍耍了,哈哈!”牛戴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这一天天的,老子在阳山可是憋坏了,我那老婆什么都好,就是管的太宽,这个不许,那个不能,还要读书写字,可把我给累死了,唉,如今可是龙入大海,鱼翔浅底啊,哈哈,舒坦,真是太舒坦了!” “我放你娘的狗屁!”我瞪了他一下,一脚踹在他那肥大的屁股上,“你小子别得了便宜卖乖,你老婆可是个好女人,她的手书还在我这里,你要是敢做对不起她的事情,信不信我一枪毙了你。” “别发火,别发火啊!”牛戴忙不迭的摇手,“你可别老拿她来吓我,我这个人不好色,绝对不好色,长星楼那种地方,除了那个叫海燕的,我其他俗粉没啥兴趣,走走走,去了你就知道了。”说完拉着我就往外走,“保证你喜欢,哈哈哈!” 牛戴的步子还有些快,他比我高大,腿长,所以我要不时的带点小跑才能追上他,这个家伙还是有点本事,从那走路的方式来看,下盘是有点功力的。但这个人的耐力极差,路过南北大街的时候,便自顾自的慢了下来,不时的还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歇一歇。他回头看见我面不改色,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嘿嘿的笑着,回转过来和我并肩走着。 “你走啊!你不是练过么?牛逼给我看啊!”我掏出手绢轻轻的擦着汗。 “我,我错了还不行么!”牛戴挠着头咧着嘴笑着,“我一般就显摆500米,500米过后,别人如果不叫我等他,我就只有死鱼一摊了!” 边说边走,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长星楼的前面。还是以前一样,许多面容姣好的女子穿着高叉旗袍,或楼上,或楼下招揽的客人,只是这下午时分,人还不多,到了6点过后,喝花酒的男人,就络绎不绝了。 牛戴好一阵兴奋,和我眨眨眼睛,“这里的老鸨子海燕,据说姿色不逊于德泰恒的姬云燕?嘿嘿!什么时候见识见识,也算没白活!” “刚才谁说自己不好色的?”我皱了皱眉头,歪着头看着他。 “食色性也,喜欢看漂亮女人和好色是两回事好吧,你不喜欢看漂亮女人?”牛戴笑嘻嘻的看着我。 “我——” “你别说你不喜欢,我觉得这个世界只有两种男人会说不喜欢看漂亮女人,一种就是虚伪,一种就是无能,哈哈哈哈!” 正说着,就看见海燕从长星楼里走了出来,穿着一件明黄色的无袖旗袍,黑色的高跟尖顶皮鞋,极其突显出窈窕的身姿,左手拿着一把绣花团扇,还是以前的波浪发型,淡淡的略带腮红的妆容,处处透出一种成熟妩媚的气息。看见我,便朝我这边眨了眨眼睛,还没等我有所回应,这边上的胖子以为海燕是朝他眨的眼睛,还举起膀子挥起手来。我看着他摇了摇头,尴尬的朝着海燕笑了笑。 海燕见状,微微的笑了一下,便款款的走了过来,牛戴赶忙拍了我一下,“我敢打赌,她过来了,过来了,这个一定是头牌,一定是海燕,刚才还朝着我眨眼睛呢!” 海燕走到我们面前,没有表现出平时那种熟络,而是很妩媚的用扇子轻轻的扇了一下。一时间便有一阵香风袭来,别说牛戴了,连我自己也有点微微的晕。 “两位先生!到了长星楼,不进来坐坐?”海燕笑道。 “可以啊,哈哈,也渴了,喝个茶!”牛戴忙答应着,就要往里面走。我一把拉住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小子也知道刚才骨头有点轻,不好意思的把头低了下去。 “哦哟!看不出来么,来了只不偷腥的猫!”海燕咯咯咯的笑着,那样子在旁人看起来完全不认识我,“来吧,听听曲子,找找乐子!”说完,手就伸过来,要拉我。 我忙把手往后缩,但是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海燕的速度非常快,我还没动作,就已经牵住了我的手,那一刹那间,我感觉到她塞了一个纸团在我的手中。我忙看着她,她微微的笑了一下,然后眉头突然一皱,用力一甩,然后往后踉跄的退了几步,那架势别人看起来完全是我甩的她。 “啊哟!”海燕假装的揉着手臂,“什么东西,不去就不去,没钱就别在老娘店门口杵着,快滚,弄疼老娘了,切,两个穷鬼!”说完也不等我们答话,便转过身,气呼呼的走进了长星楼的大门。 “你干嘛啊!”牛戴有点想不通,“不去就不去呗,犯得着这么大反应,有道是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美女,知道么,你就是个榆木脑袋!” 我假装伸手往口袋里拿手巾,顺手把纸团装进了兜里,故作生气,“你懂个屁,别废话,不是带我去好玩的地方么?快走!” “你个死太监!”牛戴气呼呼的骂了一句,转身又快速的走了起来,刚才站了一会,这家伙又有力气了。 跟着牛戴穿了三条街,才算走道了关河南界,这条河与运河成十字交叉,东西穿城而过,把戚州分成了简单的一个田字,只是并不是十分规则而已,这关河南界,地处戚州西大门,是工兵旅的驻防区域,现在也可以说是牛戴的地盘,怪不得,这家伙先找了这么个地方。 龙江大街,虽然比不上南、北大街的繁华,但也算是戚州西首的人口聚集区域了,这正下午的,虽然已经是立夏节气,有些小热,但各种商铺小贩吆喝声,买卖双方的讨价还价声起此彼伏,各色人士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到了!”牛戴突然停住了脚步,身子转向了右边,双手插着腰,兴奋的看着一家铺子的招牌。 我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这铺子的门面蛮大,看起来挺气派,门口站着两个彪形大汉,一袭黑衣,双手交叉在胸前,目光炯炯的不停的扫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板着脸,没有任何表情。朱漆大门开着,分两边写着一副对联,右上首写着:“百年聚宝,不及一日风水好。”左下首是:“千金散尽,移步三把还复来。”中间有一个黑漆匾额招牌,四个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御水赌局”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牛戴,“你他妈的好这个?就算以前旧军阀没有这个规定,我集团军有严格的要求,你是不是要我把曲小亥叫过来?还是申银?”我严肃的看着他,这个头可不能开。 “小声点!”牛戴赶紧把我往边上拉,一直到了左边的墙根边上“你知道个屁!”他又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不知道情况,瞎嚷嚷什么东西,妈的,就你伟大!老子到这里来是有任务的!” “怎么说?”我疑惑的看着他。 “御水赌坊,是戚州的老赌坊了,今天在旅部和申旅长聊天的时候,聊到这个事情,申旅长告诉我,这个赌坊在三个月前突然换了老板,连里面的一应伙计都换了个底朝天。”牛戴又看了看赌坊的大门。 “哦?三个月!”我默默的点了点头,“三个月前,刚好是春节刚过,第六军开始大规模的招兵买马的时候!当时周边一下子拥进来不少人。” “对,申旅长也是这么说的!”牛戴用手臂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个赌坊往北三百米的地方,就是我第六军的新兵集训营,里面有一个营的新兵正在操练,过了6月就要分别扩充至各单位,如果……” “不好!”我一拍大腿,“如果这里面有敌军的奸细,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说么!”牛戴得意的笑着,“申旅长已经观察了好一段时间了,我这不正好过来,看着脸生,认识我的人不多,便自告奋勇乔装改扮进去打探打探。” “那你不直接来,你叫我干嘛?”我笑道,“这戚州城认识我的人可不少。” “你拉倒吧,你才来了半年把,而且这城西你来的也不多,把帽子压低一点不就得了,再说了进这赌坊,老子是主角,你知道么!”牛戴扬起下巴,一副高傲的样子,“我是中校,是长官,知道么你!你到现在还没给长官敬过礼,算了,你也不要内疚了,我原谅你了,再有了……” “再有什么?” “这不是刚来么,进赌坊不是要,要点那个……”牛戴把右手伸到我面前,大拇指和食指轻轻的搓动着,“老子不是,没有么!” “我去你妈的!”我伸手把他的手给打回去,“你个山大王没钱,想着我的饷银?” “我出来除了一点盘缠就什么都没带,全留给老婆了,毕竟有两个娃要养活么!你就可怜可怜我,我也是为了第六军着想啊,我只身犯险,抛家弃子啊。在阳山上我可是请你吃饭喝酒的啊,现在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好了好了!”我从口袋里把钱袋子拿了出来,“怕了你了,要多少,我这就只有6块现大洋和一些毛票。” “你就全给我吧!”牛戴一把把钱袋抢了过去,塞进自己的裤子袋里,“我先进去,你待会进来,我负责在里面赌钱,吸引大部分人的注意。你就四处看看,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人和东西,我们假装不认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惹事。” “知道了,你真啰嗦,快去!”我对他摆了摆手。 “还有,申银说在里面有我们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暴露身份,不过我不知道是谁,你带着看看!” “嗯!”我点了点头。牛戴咧着嘴,拍了拍装钱的口袋,双手一背着,便挺着大肚子,摇摇摆摆的走了御水赌局。 看着牛戴进了屋子,我忙从口袋里掏出刚才海燕塞给我的纸团,展开来,上面用狼毫小楷写着两行娟秀的字: “新兵营有变,留意河西御水会。 欲上小黄山,雪中才放沁香梅。” 第三十三章 雌虎助威 “厉害!”在情报的获取方面,海燕果然由他的一套,毕竟在长星楼可以说是会出现各式各样的男人,在酒醉温香之下,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申银只是怀疑这个御水赌局和新兵营有一定的关系,会有不好的影响,而海燕直接为我指出了新兵营有变,而且告诉我需要留意赌局,看来她又一次走在了第六军的前面。但是,这后面一句,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雪中才放沁香梅!”这5月的天怎么会有雪呢?我一时想不出什么来,又不好折回去问她,人家要告诉我,自然会写的清清楚楚,就像第一句一样,这么写,一定是要我猜的。 “难道?”我突然想起来当时林锋的那首四绝歌,“大江落雪,方可博弈?难道这个雪,就是那日姬云燕和雪燕口中的江盼雪?”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眼前这个事情,似乎更加紧急,这牛戴也进去了一会儿了,再不进去,我的6块大洋估计要被输光了。想到这里,我忙轻轻的把纸团撕碎吞掉,压低了一下帽子,故作镇静的走上台阶,挑开在门口的帘子,钻了进去。 刚一进屋子,就有一阵烟气扑面而来,差点没把我这个不抽烟的人给推了出去。这里面烟雾缭绕,灯光昏暗,和外面这艳阳的天气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乍一下,我的眼睛还没适应过来,就觉得眼前模模糊糊的,能见度非常不好。由于人多,空气也是极差,声音极其嘈杂,震得我耳朵嗡嗡直响,非常的难受,我真怀疑这些人在这种环境下面是怎么能一天天的呆下去的。 我一边晃荡着,一边观察着四周,御水赌局的地方不小,整整齐齐的摆了有7张长桌子,左右各三张,中间的桌子特别的大些,都毫不例外的围满了形形色色的赌徒。左边的三张桌子是押大小的,右边三张和中间的略大的桌子是专门用来推牌九的,屋子的左边有两扇门,一扇应该是通向屋子的后面,挂着帘子,一扇开着,从里面传出来劈啪啦的麻将声。 “啊呀,又赢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哈哈!”要不是牛戴的说话声比较大,我还一时半会儿从这个乱七八糟的地方找不到他。这个家伙坐在右边中间桌子边上,正好背对着门,后面还站了不少人,在看着,我进来看了半天,自然是寻不到他。 我慢慢的晃他的对面,不禁吓了一跳,这个家伙的前面摆着的,起码有50块大洋,这刚进来才多久,就赢了这么多,这个家伙,是赌神啊。这坐在这张桌子上的其他几位,都一个个面如土色,没什么好脸色,看样子的确是他赢了许多。正寻思的时候,他也看到了我,微微的朝着我的方向笑着瞄了一下,也许是因为赢了不少钱的缘故,牛戴一直是在咧着嘴笑,所以没有人会看出来我们是认识的。 “不好意思,如果不玩的话,麻烦让一下!”我身边挤过来一个男子,身材不高,穿着一件黑色短西装半敞开着,白色的紧身裤子,带着一顶青白间隔的鸭舌帽子,从我边上挤过去的时候,还朝我笑了一下。这一笑不要紧,我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这个笑容让人感觉非常的舒服,一个男人的笑容会对另一个男人有如此的吸引力,我不禁想起了那天在白云渡遇见柳映梅的时刻,可以说,即使是美艳闻名戚州的柳映梅女扮男装,也将将能和这个男人的俊俏打个平手。尤其是那双丹凤飞目,如微醉酒后,平湖含秋,即使是脸色有点泛黄,但仍然不能阻止整个人散出一种捉摸不透的娟秀,难道? “方酒瓶,你他娘的输光了,就不要站着茅坑不拉屎!”那男人一巴掌拍在坐在牛戴对面的一个老头的肩膀上,声音有些低沉,不像柳映梅那么脆,像是男人的声音,我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啊哟,我们的小赌仙到了,哈哈哈!我让,让——”那男人眼睛眯成一条线,忙站了起来,“今天不知道吹了什么歪风,你还没来,就来了个这么个憨货,手气好到了发红了,回回压着我们,你看看,把老子这两天跟着你压大小赢来的,全赢过去了!帮我们报仇。” “哦?”那男子盯了牛戴一眼,慢慢的坐了下来“你很拽么!什么来头?”在他坐下的一瞬间,不自觉的略低了一下头,我看到在那一刹那微微的露出了一截脖颈,别人不会去注意这些,但我一直在盯着他观察,自然一目了然。这个人的皮肤是应该非常白皙的。那也就是说,这略带泛黄的脸……,我笑了一下,这个人应该是打扮过的,而且,这么白皙的皮肤,这么俊俏的脸蛋,哼哼,又是一只雌虎。 “切,问我什么来头,小家伙几岁了,嘴上还没长毛呢吧,你先赢了爷爷一把再说,别到时候全输光了,在那里哭鼻子,啊,哈哈哈!”这牛戴够嚣张,我感觉他是在故意高调,意图吸引整个赌场的注意力。 我不能判断这个女人是敌人还是友人,还是就是一个普通的赌徒,但是既然是乔装过来的,应该是有其他的身份,也应该不是和这赌坊里的人是一路货。但我知道,我的目的不是来看这两个人在这里斗嘴的,如果我在这里看热闹,那牛戴这么趾高气扬的在这里拉仇恨就白做了。我需要做点什么,前面应该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那看看能不能混到后面去。 我拉了拉裤子,假装尿急的样子,朝着左边的那个门走了过去,刚想乘着乱哄哄的,推开那扇门,却被两个大汉给拦住了,这两个人原本就是站在一个桌子边上看别人赌钱的,这突然一窜出来,吓了我一跳。 “干什么的,这后面不准进去。”两个人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 “两位大爷!”我陪着笑,又松了松裤子,“这出恭啊,这不是茅房?” “茅房在右边!”其中一个冷着面孔指了指这屋子右边的一个小门,但表情已经不想刚才那么紧张兮兮的了。其实我也早就看到了那扇门和门上的茅房两个字。 “多谢,多谢两位大爷!”我哈了哈腰,赶忙一边松裤子,一边朝茅房奔了过去,一进去,我就赶忙在里面反锁了门,好好的喘了一口气。妈的幸亏我有准备,这里面果然有暗岗,还好是直接出来阻止我,要是故意让我进去,又跟着我,就更麻烦了,还算运气不错,遇到两个猪脑子。 现在,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弃,这不是白来了。我稍微有点沮丧,同时开始仔细的观察这间茅房,当我抬起头来,便又一次兴奋起来,我看到了一扇气窗,这个方向应该是通向这个房子的后院的。 这气窗虽说有点高,但幸亏是靠着墙角比较近一些,而且这茅房很小,就一个坑位,左右两堵墙距离也就是一米多一点,我准备自己借着两堵墙,手脚并用的撑上去,这个应该没多大问题,军校里学过。 刚想把这拖沓的长衫给脱了,却感觉口袋里多了点东西,赶忙摸出来一看,是一块白色手绢包了一个物件,打开手绢,却是一个及其精巧的微型照相机,手绢上写着几个字:“拣重要的拍!” 这个东西是什么时候到我的口袋里的?我怎么一点察觉都没有?难不成…… 我突然又想到了从我身边挤过的那个男子,不,应该说是女子,难道是她做的手脚?但我不想那么多了,时间宝贵,不管如何,给这个东西的人,应该至少不是敌人。我忙把东西塞进裤子口袋里。把长衫扎在腰间,双手一用力,双脚一登,便爬上了墙。 连着这么撑了三四次,我便到了气窗口,这气窗是一个约40公分见方的空洞,有一个四根铁条做成的窗户,也没有锁和插销,我用手轻轻的推了一下,就推开了。 轻轻的把头钻了过去,这样,我可以整个人趴在洞口上,这个气窗是向着东面的,直接看,看不到什么东西,我就往前探了一点,半个身子都露了出去,然后扭着身子,把头慢慢的露出墙角,这样可以清楚的观察到屋子北面的情形。 这是一个中型的院子,从我这里看,也只有一排三间屋子,两排房子中间是一个小明堂,里面有个小型的池子和一些假山。但是这不大的院子里却站了有四五个黑衣大汉,那装扮和前面大门口站着的那两位门神差不多。 这个怎么办,这么多人守着,我即使是出去了,也是马上会被发现的啊。我挠了挠头,觉得这很是棘手。真想回去调一队人马把这里给抄了,可是这里一抄,这新兵营如果有奸细埋伏在里面,就再也不会知道了,最好还是能有机会趁着他们不注意看看有什么有用的情报。 先不管这么多,我把长衫解下来,两只袖子系在了窗户的铁条上,把整个长衫垂了下去,半挂在东边的墙上,这边是个死角,只要院子里的人不转过来,一般不会看到,我这么做是为了看准机会进入到院子里,或者如果进入到院子里,还可以从这里再借助长衫带一把力返回去。 正着急的想着怎么进入院子的时候,就听到前面赌场里那个女子的声音,“好你个装象的死胖子,你他娘的出老千出到老子头上来了,我就说你手气怎么这么好,原来是个骗子!” “妈的,你那只眼睛看见我出千了?你爷爷我今天赢了钱,就是要走!”牛戴气急败坏的声音。 “各位爷们,这个死胖子,袖口和裤子里全他妈的是牌,我们把他衣服扒了,就看见了,不能让他走,他赢得全是我们的血汗钱,跟着我抢过来。” “他妈的,一个个的输不起,老子和你们拼了!”接着就听到牛戴掀桌子的声音,和银元牌九洒满一地的声音,然后就是一阵乱哄哄的,有打斗哄抢的,哭爹喊娘的,脏话连篇的,我看不到那场景,就听那声音就能想象的出这前面有多乱。那院子里的几个黑衣人也不敢动,只是朝着前面望着,有点着急。 “前面怎么回事?”我看到后院右边屋子里走出来一个50多岁的男子,中等个头,白衬衫,吊带裤,金丝眼镜,皱着眉头很不高兴,看来是被打扰了。 “黎爷!前面似乎打起来了,就四个弟兄应该控制不住了。”一个大汉赶忙上去说道。 “妈的,尽给我找麻烦!”那黎爷狠狠的撇了撇嘴,“二子,你在这里看着,其他人跟着我过去看看。 “是!”几个人答应一声,只有那个和黎爷说话的留了下来,其余人全部都跟着他往前屋去了,那个叫二子的,还笑嘻嘻的拍着马***巴巴的送着黎爷一直到了那门口,看着黎爷进去。这个时候,正好背对着我这里和后屋。 好机会,我忙把身子往前面一探,整个人便从气窗里窜了出来,落地的时候一个就地测前滚,就到了右边的屋子门口,万幸这个屋子,那个黎爷刚刚出来,门是开着的,我一个转身,就闪了进去。刚刚好,那个二子送了他的黎爷去了前屋,悠悠哉哉的走到假山边上,坐了下来,打着瞌睡。 为了避免被发现,我干脆先坐在了地上,先往周围看了看,这里没有什么可观察的,因为我一眼就看到了在桌子上的电台。可以明确的判断出,刚才的那个黎爷应该是在这里面发报的,那么这里作为一个敌人的情报据点也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那前面的赌场似乎闹得更凶了,这闹得越凶,我越安心,隐隐约约还能听到牛戴吼叫的像杀猪一样。我慢慢的爬起来,幸亏刚才那个黎爷在发报的时候,把窗户都关上了,这样让我方便了不少,不用担心被外面的那个二子发现。待我走到电台旁边的时候,我觉得我这次来的应该是很有收获的。发报机的边上赫然放着一本密电码本,还呈现着翻开的样子。 这个陆爷也太不小心了,这个东西就这么放在桌子上。也该我运气好,牛戴在前面闹的时候,正好这个人在发报,所以出去的时候也没有过于在意,这个现成,我就捡了。 我忙拿出微型照相机,对着密码本的每一页都快速的拍上一张照片,然后又把它翻回起先的页码,保持原样的放在了原处,仔细端详了一下,应该不会被发现,便将照相机收了起来。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出去了。 “啪——”突然,我听到了前面有一声枪响。“不好!”我暗忖,难道动抢了,牛戴这个憨货没带枪啊,那么只有是他们动的手了。但是这帮人是潜伏在这里的间谍,敢这么嚣张?不正常啊。 “二子,你过来!”我正从窗户缝隙里看着外面的动静,就看到前屋的窗户打开来,有人在叫他。 “陆爷,出什么事情了?”那二子也听到了枪响,跑到了窗户口。 “宪兵队的军爷来了,帮我们把那些个捣乱分子给抓起来了。去,到我中堂屋子里的衣柜里,拿50块大洋送到前面来!”说完那陆爷又把窗户给关上了。 “是,是是!”那二子赶忙奔跑到中堂去,不一会儿,就碰着一卷红布包的大洋急吼吼的冲到前屋去了。 正好!我也不多想,赶忙从右边屋子里面闪出来。用最快的速度奔跑到东面的气窗前,用力一跳,双手抓住系好的长衫,左脚往墙壁上用力一登,整个人跃起来,手就扒到了窗户。一使劲,我又爬上了洞口,慢慢的挤进了气窗,把长衫解下来后,我轻轻的关上了铁栅栏,直到我跳下来的那一刹那,我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的非常厉害,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湿透了。 “妈的!”我暗自骂了一句,吓死我了,这偷偷摸摸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干,感觉还是蛮刺激的。不过我觉得我的运气还是不错,如果不是赌场里一连串的事情发生,那么我应该没有那么顺利。 稍稍镇静了一下心情,把长衫好好的穿了回去,我把耳朵贴着门听了听,觉得外面还是有点乱,不如趁着这个乱乎劲混出去。想到这里,我轻轻的把茅房的门打开一条缝,慢慢的移了出去。 这刚一出去,我就被外面场景吓了一跳。这里面的7张桌子和椅子就没有一张是完整的,满地都是桌腿,凳子腿,骰子、骰钟、骨牌、麻将牌还有一些毛票铜板,大洋一块都没看见。靠着左边还躺着不少人,有这个赌场的打手,也有一些在这里的赌客,估计要么是被牛戴打的,要么是劝架或者控制场面甚至于浑水摸鱼抢钱的时候被误伤的。牛戴被两个士兵反绑着手抓着,浑身上下的衣服被撕烂了许多处,不过还好,脸上一点伤都没有,看见我从茅房里出来,他起先愣了一下,然后皮笑肉不笑的抖了抖脸上的肉,那意思是,我委屈大了。而先前的那个女子,却不见了踪影。 站在茅厕边上赌场的右端这一块,站了6名宪兵,看见我从茅厕里面出来,都转过身看着我,有两个把枪举了起来。 “别开枪,别开枪,我就是肚子疼去出个恭,谁知道这外面打起来了,一直躲在里面看着差不多打完了才敢出来,饶命啊,长官,饶命啊。”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两只手抱着头,抖抖索索的。 “军爷,军爷!”那个黎爷忙走过来,把宪兵的枪按了下去,“我们都是开门做生意的,来这里的都是我的衣食父母,别把人给吓着,这个确实不是我们赌局的人,你就让他走吧,给个面子,给个面子!”黎爷谄媚的笑着。 “把枪放下!谁让你们擅自把枪对着人的?”站在中间的一个宪兵的头喝了一声,怎么这么熟悉?我微微的抬头一看,差点就没骂出来,这个胖鱼和帆子两个人手里拿着刚才那个二子捧过来的红布包,笑眯眯的看着我,我估计他们两个是看出来我是谁了,只不过看我在装,就配合这我在演戏而已。 “多谢多谢!今天也都是这个胖子在这里出千捣乱,请长官一定要带回去严加处罚,严加处罚。我这里的这些不争气的东西,我一定家法处置,几位军爷您看我今天晚上在隔壁裕隆府摆一桌,也算是表达我的一点小意思?”黎爷双手抱拳不断的向着胖鱼两人表达着谢意,其实大家都明白这是希望这些宪兵赶快拿了红包就走人了,胖鱼和帆子也是聪明人,这事情办完了,当然见好就收。 “嗯!那你走吧。”胖鱼先朝我挥了挥手,那意思是乘着他们在,让我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出了门就往东跑一刻都不带停留的,头都不回。 “黎爷,这饭我们就不吃了,以后叫兄弟们收着点,别再给我们惹麻烦!”胖鱼摆了摆手,“把这个胖子带回宪兵队,严加审问,收队!” 第三十四章 雪猫所见略同 匆匆的奔出龙江大街,我伸手摸了摸怀里的照相机还在,才算松了一口气。这一个下午,把我给闹得,心脏病都快要出来了。脚下的步伐也开始不自觉的放缓。天色开始渐渐暗了下来,街道两边的的人家也开始上灯了,把这半明不暗的天空照的白里透红,像极了未出阁的少女脸见到心上人时脸上的一丝绯红,加上我心情现在绝对的舒爽,所以觉得这天色和景色特别的美,走着看着,有点心旷神怡了。 “哎——”突然听到有人在后面喊话,我一下子停住了脚步,不知道是不是喊我的,如果是喊我的,那是不是黎爷觉察出什么,带人追上来了。到了这个地方我可不怕他了,大不了一股脑子的全抓了,只是我想好的大事就这么泡汤了。 想到这里我转过身,却一个人都没有看到,人们在匆匆的走着,没有一个人看我。 奇怪,难道是我听错了?我又向其他地方找了找,依然什么都没有,那真的是我听错了,看来这今天下午的事情太紧张了,神经绷得太紧,这样不好,要回去先休息一会儿再说。于是我自嘲的笑了笑,摇了摇头,转回身要继续走,这一转身不要紧,差点和一个人撞上。 我赶忙往后大退了两步,才站住身子,定睛一看,那下午在赌局里女扮男装的小妮子正交叉着双手,俏生生的站着,微笑中带着些许不屑的看着我,还是小西装,还是格子鸭舌帽。 “你想干嘛?”这个人虽然不是敌人,但身份没弄清楚之前,我还是要保持一定的警惕。 “切——”女子嗤了一下鼻子,大眼睛瞟了我一下,“总参派来的,第六军著名的,申旅长赞不绝口的石杨,就这个德行!” “你——”我有点不高兴,“为什么这么说?似乎除了今天下午,我们没有见过面,这么评价别人,是不是有点草率了。”我走上前一步,“你是第六军的人?” “是有怎样,不是又怎样?”那女子笑道,“如果不是,你把我抓起来?如果是,你是不是要我朝你敬礼啊?” “你——”我被她说的一时语结,居然脑子里一片空空的,不知道怎么回应。 “我什么我,好了,不废话了。”那女子伸出了右手,我看到一双极白净的手,但是手上却满是老茧,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个女人用枪的时间不短了,“拿来把,我借给你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下意识的用手按了按我口袋里的照相机,又后退了半步,就今天她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东西塞进我口袋,这个人的身手就高过我许多,她能悄悄的放进来,就能偷偷的拿走,不能掉以轻心。 “装什么蒜!”女子跟着我往前走了半步,“如果没问题的话,照相机可以还给我了,那东西可是值钱,对了,你拍到什么没有?”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我再说。”我瞪了她一下,“你有什么证据说照相机是你给我的。” “哟,不错哦!”那女子把手缩了回去,捉着自己的下巴,俏皮的看着我,“第六军的石大副官也会耍赖?你看看包着照相机的白手绢右下角,是不是绣着一只猫?” “猫?”我忙把手绢包着的照相机掏出来,慢慢的打开,右手拿着照相机,还腾出两个手指帮着左手把手绢展开,细细的找。 “哪里有啊?”这白乎乎的,什么绣工都没有,难道我眼睛不好,我疑惑的问着。 “妈的你眼睛瞎啊!”那女子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右手伸到手绢前要指给我看,我刚要抬头,她左手一沉,手掌往我的右手手肘上一托,我一时没有准备,这个手臂被她这么托一下,便往上甩去,照相机也被甩的抛到了半空中。我刚想跳起来伸手去抓,只见她右手往我肩膀上一按,把我按了下来,她却借着按住我的反作用力,高高的跃起,轻松的把照相机拿在了手里,在落地的那一刹那,连续两个转身,便一下子离我有三米多远稳稳的站好,微笑着把照相机放进了口袋里。放之前还在我面前晃了晃,故意气我一下。 “你骗我!”我气的脸通红,这一下午的努力,就被人家一个小伎俩就骗去了,东西没了,身手输了,连智商都被直接压制。这传出去,面子往哪里搁? “切!”女子哂笑了了一下,“猪脑子,我说手绢上有猫就真的有猫啊,我说让你去死,你怎么不真的去死啊,幸亏我不是敌人,我要是站在对你的对立面,你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你敢!”我气的双手握成拳,手指骨节嘎嘎直响。 “咯咯咯咯,啊呀笑死我了,咯咯咯,”看着我气成那个样子,那女子突然没有任何预兆的笑起来,“我哪敢在这戚州城动你这个长官,红人啊!不过呢,我想在丁桥松林,我要是不开枪,可能不光是你哦,你那三十号人都要交待了吧。” “啊?”我看着这个女子笑的花枝乱颤,说了那番话,才明白这个人的来历,原来我没见过她,她却早在金州战役上就见过我,站在我面前这个即使是穿着男装也难掩其俏丽的女子,就是在丁桥远距离射杀军官,为我解围,被敌军称之为鬼的,申银口中的“雪猫!” “你是……,雪猫?”我已经完全不生气了,首先我确定了她的身份,其次,这人等于变相的救了整个教导队,我要是再横眉冷对,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你是……,雪猫?,哈哈哈!”她笑的更厉害了,看样子眼泪都要出来了,“你怎么这么傻啊!真搞不懂,海燕和姬云燕这两个土老冒还对你称赞有加,看上你哪里了?话都不会说!” “姑娘,咱们可不可以不要在这大街上说话?找个地方我请你吃饭?正好我要感谢感谢你。”我向他抱了抱拳头,我说这些话是发自肺腑的,对于雪猫我一直是非常的佩服,但没想到居然是个女的。 “啊哟,不错哦!”她自己低下头仔细端详了自己一下,“居然被你看出来了,我打扮的这么好,唉,傻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我笑了一下,“没有哪个男的,会有你这么俊俏的!如你这样漂亮的男子,我见过一个,但后来事实告诉我,也是个女的。” “哦?还有扮男人比我还帅的?”雪猫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在哪里,是谁?我去弄死她。” “额,姑娘,我没有说比你帅,是你们各有风姿,就连身手我觉得也是势均力敌,平分秋色!”我忙纠正她,我过两天还要去小黄山,可不能得罪柳映梅。 “那也不成!”雪猫笑道:“你告诉我是谁,我必须要去领教一下!不去我手痒痒。快说,是谁?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如何?嘻嘻,省的你一直姑娘姑娘叫着麻烦。” “我刚才说的,吃饭的事情,姑娘考虑的如……” “别叉开,快说!”雪猫往前走了两步,直接挡在了我面前。这样子,就比较扎眼了,本来我们两人就站着说了很长时间,这么一站,惹得许多路人驻足观看,指指点点的。 “雪姑娘——”我还想解释,突然脑海里蹦出了今天海燕写给我的那两句话的第二句:“欲上小黄山,雪中才放沁香梅!”对了,梅是指的柳映梅,这雪说不定就是指的雪猫。想到这里我有些恍然大悟,猛然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一下却把雪猫吓了一跳,一下在晃到了我的右边,笑道:“你这人的脑子是有问题,老是一惊一乍的,这个大街上确实不好,走,带你去个地方。”说完,不待我回答左手一抓我的手腕,迈开腿就走。我也不多说什么,就跟着她走,看她要带我去哪里,反正不会害我,要害我,也不会等到今天,在丁桥林子里自己睡大觉就是了。 走了几步,我才发现,她带着我居然在往回走,这可有点不对劲啊,我又开始怀疑起来,“你,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不会是回御水赌局吧!” “你的胆子真的小哎!”她头都不回,继续往前走着,却把拉着我手腕的手松开了,“你愿意跟着跟着,爱去不去!不去自己回头。” “行,我去!”我苦笑了一下,这个女子也真是个祖宗,活脱脱的阴晴不定,捉摸不透啊。 “到了!”雪猫在离着赌局东面约200米左右的一间平房停了下来,“走,进去!”说完也不答话,自己掏出钥匙打开门,走到门口,用手扶住门框回头朝我笑了一下:“哎,傻子,怕就别进来,里面有鬼,哈哈!”。说完撅起嘴巴,眼睛斗鸡,做了一个鬼脸,便笑着闪进去了。 “遇上了!”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便跟着走了进去。里面没有开灯,借着从开着的大门透进来的街面上的灯火,我看见这房子很简单,一张四方桌子,上面什么都没有,两张长凳子摆在旁边,屋顶上吊下来一个灯泡,就什么都没有了,左边还有个门,应该是里间,雪猫不在这间屋子里,那一定去了里面,我便走过去,顺手推开了那扇门。 “哇——”这门刚刚一打开,却窜出一个全身白衣的长舌鬼,突然这么一吼,跳到我面前,就当时的情况,说没有吓着是不可能的,我忙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下子撞在了开着的大门上,才算停了下来,手摸着胸口,慢慢的给自己理理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长舌鬼捧着肚子笑的都蹲下成了一团了,声音不是雪猫还能是谁,“哈哈哈哈,你可笑死我了,你这个样子,不知道那两只土燕子看到会做何感想,哈哈哈!一个大男人,怕鬼,哈哈!”一边笑着,一把把鬼头脸谱摘了下来,扔到了桌子上。 “你有完没完!”我苦笑着走过去,坐在了椅子上,自从她亮了身份以后,我发现我无法对她生气,谁叫人家曾经救过我和我的兄弟们呢。 “行了,行了,我觉得舒服多了,不闹了,办正事!”雪猫擦了擦眼角上笑出来的泪水,走过去把大门给关上,拉了一下门后的一根绳子,那挂着的灯泡亮了起来。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有没有拍到东西?”雪猫歪着头,把玩着照相机。 “是一本密电码!”我看着她,“我在那个地方看见了一个电台,还有一本密电码,于是我就拍下来了。” “嗯,和我想的差不多,那既然确定是情报站,为什么不立即通知就近部队把他端了?” “我收到消息,这个地方和新兵营有很大的联系,新兵营应该混进去了不少奸细,我只是拍了密电码,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我笑道。 “对,所见略同!”雪猫站了起来,“这个地方我已经盯了两个月了,这两个月,每天下午或者晚上,这附近都会有电报电波,我不断的排查,终于在三周前把范围缩小到了御水赌局。我就租了这间房子,把我的家伙什全搬过来了!” “然后呢?”我饶有兴趣的问。 “然后我就和申旅长商量,做了今天这么一个局,牛戴和你都是棋子,连宪兵队都是事先说好的,不错,你和牛戴都表现的非常让我满意!”雪猫笑盈盈的看着我,“不动声色,拿到密电码!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下面呢?”我继续问。 “下面就是每天在这里接收他们的电报信号,利用密电码破译,知道他们的具体行动,哪天新兵营和御水赌局的人要配合城外的部队里应外合的时候,一锅端了!”雪猫一边说着,那漂亮的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线,斜斜的看着那微微晃动的灯泡,都说关羽眯起他的丹凤眼的时候就是要杀人了,看样子雪猫也是一个尿性。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雪猫笑了一下,“我现在要进去把照片给洗出来,不要擅自开门,会把照片给毁了的,这个我想你知道。” “好的!”我往后一倒靠在墙上,“要多久?” “三个小时!”雪猫用手指头敲了敲桌子,“你可以先瞌睡一下!”说罢便笑着钻进屋子里去了。 “三个小时,哎呀!”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把两只脚敲到另一张长凳上,“不知道牛戴现在怎么样了,既然是说好的额,估计出来就直接把这小子送去工兵旅旅部了。这个局应该这家伙是有点数目的,但始终没有对我说出来,看来这个是申银关照的,他在大事情上面守得住口的,没有我担心的大嘴巴。”我不自觉的笑了笑。 等待的时间是最漫长的,才过了十分钟,我就觉得无聊起来,这倦意一阵阵的袭来。睡会儿,妈的,累死了!我把帽子摘了下来,扔在桌子上,头一歪,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也真是累了,没几分钟便打起呼噜来。 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冷,抬头一看,是大门开了。“妈的,这他娘的什么破门啊,自己就开了!”我一边骂着,一边站了起来,走到门前想把门关起来,却发现这天,居然下起雪来。 “不会吧!”我挠了挠头,走到外面看了看,时间也不晚啊,难道是因为下雪,外面别说人,连个鬼影都没有。再抬头看看天,我的亲娘啊,这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啊,不一会儿就积的满地都是了。 “出鬼了把,这5月份下雪?”我瞪着眼睛,四处看着,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喵——”从对面屋檐上跳下一只雪白的猫,瞪着蓝色的眼睛,一边看着我,一边在雪地里来回的走着。 “谁家的猫啊,还蛮好看的!”我走了过去,靠它近了点,“冷不冷,要不要带你进去暖和暖和。” “喵——”白猫似乎并不怕我,继续在雪地里不停的走着,不时的朝着我叫一句。 猛然间,我发现不对,这只猫并不是简单的在走着,是有规律的,是在写字,而且写了好多字。我忙再走近些,蹲下来仔细观看。 “莫恋玉尘九命妖, 三生不定心无靠。 烽烟乍起燕终去, 红梅落尽残雪消。” “什么意思?”我一时没有看的懂这些,莫名其妙的看向那只白猫。那白猫显得十分亲昵,缓缓的走过来用身体在我的脚上蹭来蹭去。 我笑了,伸出手准备去把它抱起来,哪知道这白猫却突然眼睛露出一丝凶光,嘶叫一声一爪子划在我的脸上。 “啊——”一阵疼痛,我忙捂着自己的脸,我睁开了的眼睛,一下子竖了起来。 门还是关的,外面还是灯光闪烁,偶尔还是有一点人声,那灯泡还是在一前一后微微的晃动着。 “哦!”我揉了揉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脸,没什么伤痕。原来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如此奇怪的梦,那首诗是个什么意思呢?我敲了敲自己脑袋。但转念一想,不就是个怪梦么,瞎琢磨什么,我又不信什么鬼啊,神啊什么的,人被梦牵着走,还活不活了。我自己笑了一下,算是给自己的嘲笑。 正想着,内室的门开了,雪猫从里面走了出来。看来她还顺便在里面简单的洗了把脸,脸上已然看不出了先前的那一抹姜黄,而是绝对的白,那种白,是许多女子,甚至于如姬云燕,海燕这般的绝色都无法比拟的。那肌肤如凝脂一般,透着如玉石一般的光泽,似乎吹弹得破,配着微微上翘的丹凤眼和细长的柳叶眉,整个脸蛋给人一种毫无破绽的感觉,如果说海燕的美是一种熟透无比、勾魂摄魄的娇媚,姬云燕则赢在她那种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仙气,而这个女子的美像那种无暇的碧和带露的莲,一个纯字便可全部概括。 雪猫走到桌子边上,把刚刚洗好的照片放在来了桌子上,顺手把一直戴在头上的鸭舌帽摘了下来,一头如瀑布般的黑发便随意散落了出来,她没有如其他女性做了什么头发,只是简单的盘在帽子里,现在这么一散出来,便更有一种初出闺阁的羞涩感。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在军中,应该待字闺中,揉丝绣线啊。无怪乎李清照的瑞鹧鸪中如此写道:“谁怜流落江湖上,玉骨冰肌未肯枯。”说的,就是这样的女子吧。 第三十五章 解密与汇报 “哎,傻子——”雪猫在叫我,“你发什么呆啊?看照片!” “啊?哦!”被雪猫这么一说,我忙收了盯在人家身上的眼睛,感觉脸颊有点发烫。为了掩饰,我赶快伸手抓起散在桌子上的那一叠照片,一张张的看了起来。 一共23张,洗的非常清晰,基本上和原版的密码本一样的清楚,看来这个照相机的功能还是不错,而雪猫的冲洗技术也是非常的厉害。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打的一手好枪,身手一流,居然还会这么冷门的冲洗照片的技术,算的上人中龙凤了。 “嗯!”我点了点头,“应该都齐全了,我们可以把这东西送到通讯连去,让他们安排电台截取御水赌坊的电台发报,然后通过这个,就可以大致知道敌人的安排了。” “切,等你送到通讯连,再派人来,再开始截取,再翻译,黄花菜都凉了!”雪猫一脸的不屑。 “那你准备怎么办?”我站了起来,“难不成你这里连电台都有?” “说你这个人是猪脑子,一点都不埋汰你!”雪猫转身回到了内屋里,没多久从里面拿出了一本本子,摔在桌子上。 我拿过来翻开一看,就全部明白了。原来雪猫把这两个月所有御水赌局电台发出的信号已经全部细细的记录了下来,每段都标上了日期和时间,只不过是没有密码本破译而已。我一边翻着,一边向她挑了一下大拇指,告诉她,你真牛。 “呵呵!”这丫头笑了,也难怪,不光是我夸了她一下,关键是这件事情,一直幸苦了两个多月,今天总算是要有结果了,“累死姑奶奶了,要不是旅长要下一盘大棋,按照我的性子,我早就冲进去,几枪结果了算了,唉……”说到这里,她一弯腰坐在了椅子上,也往墙上一靠,两只手托着后脑,闭上了眼睛,“姑奶奶眯一会儿,你看看能不能把这些给翻出来!” “好,你先休息把,刚才一直是你在忙!”我呵呵的笑着,坐了下来,也不多说,从口袋里掏出钢笔,便认真的翻译起来。 电报这玩意儿,说难很难,但你有了密码本,翻内容就跟玩似得,而且为了节省字数,一般电报都比较简短,用最简练的语言说一件事情,所以这些长长短短,点点划划虽然看上去记了密密麻麻的好多页,但是基本上变成文字就没有什么了。 一个多小时后,我完成了所有电报的翻译,内容着实精彩。这个叫黎国亮的敌军特务在御水赌局带着10个人潜伏,主要任务是负责与伪政府军江北大营的诸英联络。同时,戚州第六军新兵营目前已经潜入了近50名敌军的特种作战人员,并且在这三个月来,已经利用家人胁迫,抓人把柄,诱吸鸦片,金钱利诱等各种手段控制了新兵营的近一半的新兵甚至部分教官,到最后一份电报就是,黎国亮告诉诸英,这里已经万事具备,什么时候敌军丹阳,金州的两个团偷偷的穿插至戚州城西门,新兵营会按照既定方案秘密举事,并迅速消灭守大门的一个连,打开大门放敌军进来打我军一个措手不及。而黎国亮的主要任务,是在新兵营举事后,换上第六军的军服,乘乱干掉城西驻军首脑申银,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用最快的时间消灭和招降运河以西的工兵旅,控制戚州西部,进而炸毁所有桥梁,利用运河抵抗我军反扑。这样,只要坚守5个小时以上,驻守在江镇、丹阳和金州的后续部队必然可以到达。 把这些陆续看完后,我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敌军这招非常险,成功的几率并不十分高,但一旦成功,将是第六军的灭顶之灾。即使可以最后平息,但必定我军会在金州之战后又一次大伤元气,面对政府军后期的东西两面的攻击,便再无力固守戚州了。 我看了一眼闭着着眼睛小酣的雪猫,估计真的很累了,居然口水都流出来了,真是有些煞风景。这个女子,这次的功劳,可算不小。现在基本上全部都知晓了,我们只需要做两件事情,第一,继续不间断的收听电台,直至获得确切的行动时间,第二,将计就计。想到这里,我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我自己都觉得阴森的笑容,诸英,你狠,我们就比你更狠。 我站起来,把长衫脱了下来,掸了掸灰,帮她轻轻的盖上。这5月初的天虽说中午的时候着实有点热,但是晚上瞌睡是很容易着凉的。雪猫睡的很沉,没有丝毫反应,我笑了笑,一个人晃荡着走进了内室。 这应该是雪猫工作和临时休息的地方,也非常的简单,而且没有窗户,但这样也蛮安全,做些什么事情,基本不会被别人发现。门口有一张略带老旧的写字台,一张靠背椅子,一张松木床,床的右边又是一个桌子,放了一个大木箱子和一个长方形的特制手提箱,大木箱子里面应该是她刚刚冲洗照片的一些工具,而那只瘦长的手提箱,我感觉应该是雪猫那支最宝贝的狙击步枪了。门口的写字台上放着一个电台,这也是雪猫在这里收听无线电信号必备的东西。 床后边的墙上,挂着一套女式少尉军装和一顶贝雷帽。呵呵,这个女子很是时髦,不过她这年纪的女兵喜欢贝雷帽的也应该不少把。军装的胸袋上露出了一本军官证的一角。我走上前去,刚想伸手,但终究还是犹豫了一下,觉得没经过别人的同意看她的军官证似乎有所不妥,越想越觉得有愧,便摇了摇头,转身准备出来。这刚一回头,就看到雪猫倚着门,站在门口,笑笑的看着我。 “你是鬼啊!”我自己有点心虚:“什么时候醒的?都不说一声,你看来不吓死我不会罢休的。” “哼哼!”雪猫冷笑了一声,“真不明白,旅长怎么这么喜欢你,简直一点逻辑推理能力都没有,我一个特战军人,就靠在墙上这么打个盹,你觉得会睡的那么死么?”说着还白了我一眼,“还拿件破衣服帮我盖上,一股男人的汗臭味道,熏都能把我熏醒了。而且……” “而且什么!”我觉得我的脸又发烧了,要不是这屋里没有开灯,只是略借着门口的灯光,估计她会看到我的脸红成什么样子。 “而且,人品还不行,这地方虽然是临时的,但也是我睡觉的地方,你觉得不经过我同意,你自己走了进来,妥么!”雪猫冷冷的看着我,眼睛微微的含着,闪出了一点寒芒。 “这——是我的不是。”我拱了拱手,苦笑着,“向你陪个不是,希望你谅解!” “也罢,算了,谁叫你是长官呢!”雪猫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缓缓的走了出去,“如果刚才你真的动了我的衣服,那就另当别论了!也许现在你的那只手可能就不在了。” 我忙跟着她走出了内室,顺手把门还关上了。拿起桌子上的长衫,赶快穿好。 “东西我看了!写的不错,基本上我们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你可以先回去,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你也不用过于着急,这暴动一定不会在这几天发生!” “为什么?”我问道。 “不为什么!”雪猫笑道,“很简单,这批新兵操练的3个月周期还没有到,那么,他们每天只会配发5枚子弹做打靶训练,而且是训练前临时配发,到三个月到了,才会成为一名合格士兵。那么按照程序会配发足够的弹药,再训练和执勤一个月后,要么分散至各单位,要么独立成建制,给番号。现在的新兵营手里的枪就是烧火棍,你觉得会暴乱么?怎样,傻子?” “算你聪明!”我轻轻的拍了一下后脑勺,有点豁然开朗的感觉,正担心这几天可能要去一趟百圩寨,现在看来应该没有过多的问题。 “那,我走了,你赶快吃点东西,早些休息吧,晚饭都没用!”我拿起帽子,朝雪猫欠了欠身子。 “你走吧!吃不吃的无所谓,今天我高兴,总不要我送你把!”雪猫朝着大门的方向努了努嘴。 “好,再见!”我戴上帽子推开门,走出了房子。 “等一下!”她突然在后面喊住了我。 “怎么?”我回过头看着他,带着疑问。 “你还没告诉我,那个装扮和我一样帅气的女人是谁!别以为我忘了。”她瞪着眼睛炯炯的看着我。 “城北小黄山,百圩寨大当家的,柳映梅!”我笑了,这女子之间难道真的要分个高下么? “她?”雪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旋尔便笑了起来,“听说过,必须找个机会见识一下。你走吧!” “再见!”我又抱了抱拳头,转身准备离去。 “我叫江盼雪,我说过要告诉你的,我也没忘记,哈哈哈!”江盼雪说完没等我回答什么,便“啪”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留下了一脸愕然的我。 雪猫,堪与海燕,姬云燕比肩的姿色,“大江落雪,方可博弈”的诗句,这三者联系在一起,很容易推断出,这个人就是海燕他们口中的江盼雪啊。我自己都有点怀疑自己,蛮好使的脑子,一向以聪明自居的我,怎么的突然变成榆木脑袋了?非要人家说出来才恍然大悟,也难怪人家一口一个傻子的喊着,果然是傻子,一点不假。 也只能笑一笑,回头看了看这间在外人看起来和左右人家并没有什么区别的屋子,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匆匆的往回走了。 到军部门前的时候,已经晚上11点多了,这大院里面的大部分房间都已经熄了灯了。确实是晚了,不知道今天刘文有没有找我,如果真的有事情,这十几个小时没找到我,说不定又会发火呢。 不过呢,我现在也习惯了,这能让刘文发火的人,多半是他认为还能有点用的人,所以,现在当他笑眯眯的看着我的时候,我反而后背会发毛,不知道他脑子在向想什么了。 门口的卫兵看见我过来向我敬了一个礼,这些都是熟识的兄弟,我笑了一下,顺便问了一句:“今天有人来找过我没有?” “石副官,今天下午这儿平安无事,军座呆在办公室一个人都没见,吃了晚饭就早早的回去了。林副官的老婆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他急着明天赶回去,可能这几天都不会过来了,让我们给您带个话!” “不错,好事情!”我笑了,这林锋有点福气,随便就是个大儿子,必须要敲诈他一顿。这话说回来,这家伙比我还小两岁了,都已经抱上儿子了,我这个光棍要光到什么时候呢? 打开住处的门,简单的擦了把脸,我把自己重重的摔在了床上,头高高的靠在被子上。外面特别安静,安静的时候,人就容易胡思乱想。我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全是今天的事情,把今天的一切都好好的捋了一遍,一边想着,一边居然自己个儿笑了起来。 “妈的!”我腾地一下坐了起来,“老子不会是看上江盼雪了吧!” 不行不行,我暗地里直骂自己是个畜生,才见了一面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况且人家还是救过我的命,这太过分了。 我忙下床,打了一盆冷水,捏了鼻子,猛地一下把头钻了进去,一直到自己实在憋不住的时候,才抬了起来。嗯,差不多了,头脑冷静了许多,同志,仅仅是同志,这雷池不可越,不可越。 看看表,已经是12点多了,不知道小黄山的事情怎么样了,希望明天能够得到好消息。不管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哦不,醒了再说。我拉起被子,把我整个人连头都盖上,睡觉。 “咣咣咣,咣咣咣——”一阵敲门声把我吵醒,我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看窗外,天已经大亮了,果然是昨天有些累了,今天到这个时候都没有自己醒过来。 “谁啊?马上来,等一会!”我叫了一句,把被子掀开,开始穿衣服。 “我,你牛爷爷——”牛戴在外面吼着,“你他娘的昨天跑哪去了,快给我出来!” “来了来了,妈的,你催命啊,催!”听到是牛戴,我反到不着急了,定定心心的拿起漱口的杯子和毛巾,才走过去开门。 “干嘛干嘛?一大早跟个要饭的似得,怎么了?伪军攻城了?”我一把推开他,跑到水池边上开始洗漱。 “唉唉唉,你有没有良心啊!”牛戴跟在我后面一边走一边说:“我昨天从御水赌局出来,和宪兵队的兄弟没说几句话就跑到军部来找你,你他娘的比我先走居然还没到,我在这里等到6点多钟啊,六点多我都没吃晚饭为了等你啊!” “然后呢?”我一边擦着脸一边问说着。 “然后,然后王三炮派人来找我,说不管怎么样,他手下的人绑了我,要和曲小亥,为我,为我压惊!” “再然后呢?”我擦好了脸,把毛巾搭在肩膀上,转过身看着他。 “再,然后,再然后我就去东坡饭店吃饭了!”牛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你他娘的还好意思说!”我毛巾抽在了他屁股上,“昨天老子晚饭都没吃,饿着肚子忙活忙到11点多才回的旅部,你一大早来兴师问罪了,你好意思吗?” “嘿嘿!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这不你看。”牛戴从身后拿出一个纸袋子,一看就知道是戚州糕团店的大麻糕,“这不给你带早饭了么。看我还是想着兄弟的吧。” “懒得和你嚼舌头!你他娘的刚来,怎么老往军部跑?好好的和申旅长多讨论讨论工兵旅的军务还有戚州西部的防务才是真的。”我拿着洗漱用具就往回走。 “说到点子上来了!”牛戴这回不笑了,眉头皱了起来,我看到这家伙不笑,那一定是准备讲正事了,便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房间讲。 让牛戴在床边上坐了下来,我拿起杯子,准备帮牛戴泡一杯茶,却被他挡住了,“白水,白水就好!”牛戴已经从纸袋子里拿出一块麻糕大嚼了起来。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就不拿茶叶,倒了一杯白水给他,放到他面前,“说吧,什么事情,眉毛都快皱到一起去了。” 牛戴端起杯子咕嘟咕嘟的喝了两口,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水和芝麻:“昨天军座派人通知我,以后每天要到他这里向他汇报关于工兵旅的军务和戚西的防务。” “那很正常啊,说明军座比较关心你们啊!受重视的感觉特别好吧,哈哈!”我笑了,这也算是事情,这家伙以前的那些经历都是吹牛的吧。 “关键是,关键是!”牛戴挠了挠头,“他不带着申银玩!” “什么!”我刚才笑着的脸一下子僵在那里了,“这算是什么意思?军座让你每天单独和他汇报和讨论工兵旅的军务,却绕过申旅长?” “对啊!”牛戴苦笑着点了点头,“我正犯愁呢,这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要真是每天去汇报了,申旅长会怎么想?要是我不来呢,这又违背军令,这两难啊!” “确实是有点棘手,这架空长官的事情,不是咱们兄弟干的事情!”我板着脸一边说着,一边敲打着床头柜。 “妈的,都是你!”牛戴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在阳山呆的好好的,就你上山把我拉下来,你看看,我这说不定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说这些都没用了,还是好好考虑眼前的事情怎么办吧!”我站起来,开始在屋子里踱步,“大不了我请你吃顿好的,两顿行了吧,算是赔罪。” “你说的啊,我记住了,哈哈哈!其实没那么可怕啦!哈哈哈”牛戴没来由的又笑起来,“我都想好了,每天规规矩矩的和军座讨论军情,然后回到旅部,再规规矩矩的和旅长汇报今天讨论的情况,然后商量明天讨论的议题。唉,你说我怎么这么聪明呢。哈哈哈哈,两边不得罪,还得了两顿饭,哈哈哈!” “你个滑头!”我笑了起来,虽然被这个家伙给骗了,但是他能想到解决的办法我也算放心了,而且这方法看上去还不错。 “我也不会让你吃亏的!”牛戴又抓了一块麻糕嚼着,“等阳山的桃子熟了,少不了你的。哈哈!”说完站了起来,喝了几口水后就往外走,“我去了啊,估计军座要等着急了,唉,这一天天的。” 看着牛戴往军部办公室走去,我也算舒了一口气,肚子开始咕咕咕的叫了,说起来,还真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有点饿了,勉为其难的吃他一点麻糕把。我一把抓过他放在桌子上的纸袋子,一看,里面除了一点芝麻,连个屁都没有了。 “妈的!”我朝着军部办公室的方向狠狠的骂了一句,“老子祝你今天被刘文骂死。” 第三十六章 出发 “队长!”我刚想回屋子,两个士兵一路小跑进了军部大门。 “哦,你们回来了!”我回头一看,是昨天我派去小黄山的两个士兵,“怎么样,见到柳大当家了吗?” “报告队长,见到了!”左边的士兵说道,“柳大当家听说我们是第六军教导队的,对我们非常客气,昨天晚上还陪我们喝了不少酒!” “哦?”我感到有点意外,觉得柳映梅是不是打了什么别的主意,“说些什么了没有?” “额——”那士兵有点犹豫,朝另一个看了看。 “说,这是命令!”我正色到。 “十句有八句是问你的一些事情!”两个人忙立正说着。 “我?”我有点奇怪了,“我要问的是改编的事情,没说什么吗?同意了没有?时间约定了没有?” “说了,说了!”右边的士兵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这是柳大当家的手书,她说全在里面了。” “好的!”我接过信,“你们幸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是!”两个人向我敬了个礼,便回营地去了。 我忙转身回屋子里,把信从信封里抽了出来,准备观看。 “吧嗒——”一个物件被我这么一抽,也掉了出来,我定睛一看,就是我叫他们送过去的,那根柳映梅的竹钉。 怎么又回来了。我看着它笑了笑,也不多想,慢慢的打开信纸,看了起来。 帝国新编第六军军部副官,教导队队长石杨上尉安好: 展信如面。 贵军诚意我已然知晓,柳映梅何德何能得贵军垂青,不胜感激。今日愿率部接受贵军改编,请您与5月6日,亲自携带我所需之物来我百圩寨,我必然箪食壶浆以迎接您与第六军一众同僚。 绣梅钉乃昔日有缘所赠之物,既然已经赠与他人,则为他人之物,不可收回,望您笑纳。 柳映梅 5月6日,不就是明天么?我默默的点了点头,也好,早去早回,说不定对于城西新兵营的事情,还有好处。 说做就做,我赶忙把信件收了起来,匆匆的奔到刘文的办公室门口,和卫兵打了个招呼,便自己推门进去了。现在的卫兵也知道了,刘文其实也关照过,我进入他的办公室无需通报,我甚至还有他办公室的钥匙。 牛戴还在里面,两个人正站在城防图前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总之两个人都面红耳赤的,说的很兴奋。吹呗,牛戴这吹牛的本事,我是领教过的,反正不赖。 “军座,牛旅长!”我站定后喊了一声,并向他们敬了个礼。 “哦,石杨来啦!”刘文回过头朝着我笑着点了点头,“牛戴,你先坐一会,什么事情,牛旅长不是外人!” “军座!”我向前走了一步,“小黄山的事情,那边有回复了,约定让我明天带东西过去,接受我们的改编。” “真的?”刘文显得异常兴奋,“石杨,如果明天的事成,我给你记上一大功。” “谢军座!”我笑道,“军座还有个棘手的事情,要向你汇报!” “说!”刘文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新兵营,有问题!”我淡淡的说着。 “什么?”刘文的屁股刚刚沾上椅子,被我这么一说又弹了起来,“你说清楚一点,新兵营有什么问题。” “有特务潜入!”我看了牛戴一眼,便把昨天和牛戴一起去御水赌局,以及晚上和江盼雪一起破了电报的事情,包括我对于这个事情,暂时外紧内松,不动声色,尔后将计就计的想法,一股脑儿全部对刘文和盘托出。 “碰——”刘文听完后一拳砸在办公桌上,震的桌子上的茶杯哗啦啦直响,一支钢笔咕噜噜的滚到了桌子边上,摇晃了几次,最终还是没有坚持下去,“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房间里的三个人都不说话,我和牛戴当然不能再说什么了,现在就看刘文怎么决策了。 “这个事情,还有谁知道?”刘文咬着牙说着。 “知道所有的目前只有您,我,牛戴,江盼雪,预计还有申旅长。” “好,暂时不要扩散!”刘文又坐回了椅子上,突然笑了起来,“石杨,你很聪明,这一次,你想的不错,他们想用这招来置我们于死地,那么我就叫他们不论是城里还是城外的部队,都有去无回。” “是!”我点了点头。 “牛戴,你和石杨明天一早就出发前去小黄山,如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早去早回!”刘文对牛戴说道。 “牛戴明白!” “石杨,告诉申银,继续盯着御水赌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告知我这里。”刘文一边说着,一边斜斜的坐着,看着城防图,“林锋呢,叫林锋过来!” “军座!”我拿了水壶过去,替刘文把茶杯的水添满,“林锋的夫人昨天刚刚生了,林锋应该马上就赶回去,可能要请几天假。” “不行!”刘文板着脸,“这都火烧眉毛了,明天你要去小黄山,这顺利还好,不顺利说不定还要几天,这几天,我这里没有个心腹副官可不行,尤其是这戚州城没有想象的那么安全。” “可是……” “没有可是,等你回来了,我让他多休息几天,回去好好陪陪老婆!”我刚想替林锋说两句,就被刘文堵回来了,“马上你出去后,立刻派人去通知他,明天早上如往常来报到!” “是!”我懒懒的点了点头,这个刘文,也太不讲情理了,但是身为军人,军令不可违,我们都没有办法。 “还有,让陈基业调两个主力营悄悄的到新兵营附近驻扎监视,名头是新兵营马上要训练期满,准备扩充至这两个营,成立第六军独立团。” “军座,敌方会不会认为我们有所察觉?打草惊蛇?”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是这么觉得的?”刘文抬起头看着我,旋尔又转过头看向牛戴,“牛旅长,你怎么看?” “军座,石副官的担心不无道理!”牛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办公桌前,“昨天御水赌局闹了一下,突然在新兵营附近安排两个主力营确实会引起怀疑。我的建议是,从第七师秘密精选身手好的士兵军官100人左右,携带第七师最好的轻型武器,对外称之一个普通的连队,过个7-8天之后调到新兵营附近高调驻扎,名头就是您说的,我们对外宣称10天之后,5月15日新兵训练结束,开始发放武器装备,新兵营编为第六军新一营,就地驻防。这一个连就是在整编前押送和看守弹药的,这样顺理成章,完全不会引起任何怀疑了。” “那真的发给他们子弹?没有子弹,他们不可能暴动,不暴动他们的计划就无法实施,那么我们将计就计就无法完成了。”我歪着头问。 “这个,就不必担心了!”牛戴笑了,“军座,我们给他们的弹药,每个箱子里面,一半是真子弹,一半是重量相同的教练弹,不就可以了?他们又不可能不经过长官的同意试试子弹是不是真的,他们如果真的怀疑了,那就什么都不用玩了,对不?还有,我阳山的100多名弟兄都是刚来,面都很生,我让携带轻短武器,在新兵营和御水赌局附近化整为零,秘密潜伏,这样又加上了一道保险。” “嗯,牛戴说的对,就这么办!”刘文站了起来,跑到地图边上,用手指狠狠的点在了戚州西大门的位置,“诸英,这一次,让你好好见识一下,我刘文的手段。” 帝国纪年1011年5月6日,清晨。 昨天晚上突然没来由的下了一场雨,这本来有些炎热的初夏天气,突然感觉凉飕飕的,所有要送往小黄山的武器弹药已经装好车,停在了军部门口,我与许峰都一一清点过了,没有什么问题。 “石杨,交给你了,等你的好消息!”许峰笑着从身边的一个漂亮女少尉手里拿过两张清单和一支钢笔递到我手里。 “没多大事情,就是去送个礼而已!”我草草的签了字扔给了许峰,回头看了看两辆卡车,“就是这个礼有点大而已!许处长,你就请好吧!” “我也觉着没太大问题,哈哈!”许峰看了看我签字的单子,还了一张给我,“早去早回!我先撤了,让我在这个地方多呆一分钟我都头疼。趁着老刘还没从办公室出来,我赶快溜,他是吃饭睡觉骂许峰,唉!” “扑哧……”站在边上的女军官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笑容可以说甜的发腻啊,不知道是戚州的风水好还是第六军本身的底子好,怎么出这么多美女呢?我不禁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少尉。 个头并不十分出挑,但身材非常匀称,留着帝国女军人最喜欢的大波浪烫发,戴着船型军帽,鹅蛋脸,浓黑的眉毛,一双眼睛大而有神,极其灵动,似乎能够说话。这刚才注意力集中在武器弹药的清点上没有注意,现在这一笑,才发觉如此的甜美,这种笑,如同是含了蜜糖一般,是个男人见了都会心里泛出一种甜意,把心中的不快散了些许去。 “这位同僚是?”我看着许峰,意思是请他介绍一下。 “不用他介绍,她是我同学!咯咯咯咯!”许峰刚准备开口,这后面就传来曲小亥的笑声。曲小亥今天特意换了一身崭新的军装,估计昨天在家都烫过了,这身上一点褶皱都没有。 “曲小亥,你们都是长官,能不能别拿我开涮?”女少尉看见曲小亥笑的更开心了,转过身就迎过去,拉着小亥的手。 “她是我物资筹备处执行主官,黄莺,我的得力助手。”许峰笑着转了个身,和我并排站在了一起,看着那两个女子手牵着手在那里说悄悄话。 “好一朵军中绿花,雀里飞莺啊!”我笑着对许峰说道,“你每天可是有眼福啊,被军座骂了回去,看看这甜姐儿,就什么气都没有了吧!” “哎呀!”许峰笑着一拳砸在我肩头上,“看不出来啊,你大石头一个什么时候也这么荡漾起来了?是不是心里住了什么妖啊,怪啊什么的了?” “妈的,你不是怕军座出来么,还不快滚,在这废话!”我的脸莫名其妙的又发烧了,赶快气急败坏的赶许峰走。 “好好好,我走,我走,我发誓要把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给挖出来,你看着吧!”许峰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往军部门口走,“甜妞,走了,和这个男人婆有什么好聊的,当年叱咤丁家桥的金陵工大校花和金陵工大笑话虽然听起来差不多,档次差远了好吧!” “许麻子……”曲小亥气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你要再诽谤姑娘我,当心我撕烂你的嘴啊,下次你再完不成军座交给你的任务,可别怪我军法无情!”说完就要跳过去拦在许峰吉普车的前面。 “好啦好啦!”黄莺笑着把曲小亥拉到了一边,“你啊,明知道他喜欢开个玩笑,非要每次和他置气,你们可都是校级军官,这里还有不少的士兵,别传出去都不好听不是。”说完,回过头白了许峰一眼,“处长,不带这么挑拨离间的啊,每天帮着你累死累活的不说,今儿见到同窗好友,说会话还要被你挑唆,做长官的可不带这么干的啊!” “行了,行了,!”许峰把车缓缓的开到她们两个旁边,伸手一够,把门打开,“我投降,投降两位行不,走吧!处里还一堆活呢!” “走了,回见!”黄莺爬上了车,朝着我和曲小亥挥了挥手,“一切顺利!”许峰也不等我们答话,这车就一下子窜出去了,速度还蛮快,没多会儿就看不见影子了。 “准备出发吧!”我朝着曲小亥招了招手,向着我的那辆吉普走过去。 我们两个刚坐好,就看到林锋微笑着倚着大门看着我们,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他举起手朝我们挥了挥。 我忙下了车,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难为你了,兄弟。” “不用担心,军座这种脾气,我习惯了!”林锋的依然微笑着,“雨泽不错,据说白白胖胖的,我已经安排把媳妇接过来,你早点回来,带你去看看!” “那是当然!”我笑道,“其实军座也没什么事情,就是离不开副官了!现在怎么说,老头不出来送送我?” “他忙着呢,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的,把我支出来说让我来送你一下,哈哈!我知道他在给金陵方面打电话。” “嗯,他的确有些事情,这个我知道。”我皱了皱眉头,低头看了看表,“不说了,牛戴在北门等着我呢!回来找你喝酒!”说完,翻身跳回车里,挂挡,松开刹车,车子便慢慢开始滑行了,后面的两辆卡车,也开始跟着我的吉普缓缓前进。 “带个婆娘回来,那柳映梅很漂亮的,据说!”林锋突然笑嘻嘻的冒出这么一句话。 “放屁!”我右手做成手枪状对着林锋假装打了一枪,右脚点一下油门,车子便加速往北门开去了。 “其实,林锋说的不无道理啊!”曲小亥在后座上幽幽的说着,“姬云燕也不错,你可以挑一个,我觉得都蛮漂亮的,能和我年轻的时候媲美了,黄莺你就不要想了,名花有主了!” “闭上你的臭嘴!”我头都不回,一边开车一边骂道,“你这脸皮比城墙还厚!”脚下油门狠狠的踩了一下,车子又是一个大加速,把曲小亥吓了一跳。 “你能不能慢点开啊,投胎啊!”曲小亥扒住前面的座位,稍稍定了定心,张口就叫。 “你再废话,我再来一次!”我讪笑道。 “行,拉到,狗咬吕洞宾,我睡觉了,你开车,开车!咯咯咯咯!”曲小亥笑着又一躺,以她平时坐车的标准姿势躺在后座上了,只要后座没人,车里人比较熟悉,她一向这样,美其名曰是不拘小节,其实就是一个字——“懒”。 三辆车子开出北门,已经是上午10点多了,天依然是阴沉着,也不下雨,也没有太阳。虽然人的心情会不怎么好,但是这样的天气也算是不错,至少比较凉快。牛戴就坐在北门50米开外的一个茶水铺上,喝着茶,一副文质彬彬,儒雅品茶的样子,看见我们车开过来,还特意把茶碗端起来,拿起盖子在碗边上刮了两下,轻轻的呷了一口,再又放了下去,一套动作看上去还蛮像回事。 我把车子停在了他的面前,胳膊扒在车窗上,头了探出去,“走了吧,别在这里装了,长官!”也别说这一行人当中,确实他的官最大。 “两位莫急,待鄙人把这盏茶饮了就走!”这胖子估计又吃错药了。 “呀哟,还拽起文了,你认识几个字啊,文盲!”曲小亥坐了起来,一脸嫌弃的样子。 “这就走,这就走!店家,结账!”这位中校大人依然是一副儒雅之相。 “这位长官!”茶铺摊子老头,乐呵呵的跑了过来,“您吃好了?” “嗯,贵宝号的香茗甚好,不知几钱啊?”这话说完,我后面曲小亥实在听不下去了,长长的叫了一声,又趟回去了,懒得理他。我却拿出我的军用水壶,慢慢的喝着水,看着他在那里装。 “长官,这一碗茶是1毛,在加上您刚才吃的,两大壶白开水和十个大肉包子,一共8毛。长官您真厉害,好饭量!”那老头还挑了挑大拇指。 “璞——”我刚喝下去的一口水全他妈的喷出来了,躺在后座的曲小亥笑的都爬不起来了。 那牛戴脸涨的通红,忙付了钱爬上了车,“开车,开车,快走,别耽误事了。”说完透过窗户狠狠的盯了那老头一眼,自言自语道:“就说八毛不就得了,把我吃的全说出来干嘛!” “该!”我到笑的还没有缓过来,“叫你装,你有那个气质么就装!” “行行行,我是粗人,别废话了,走吧!”牛戴往座位上一靠,又一个半躺的姿势。唉,一车上,两个都是我的长官,两个都是懒鬼。我摇摇头,叹了口气,继续开车。 我突然想到了江盼雪,有点理解了海燕纸条里的那句话,雪中才放沁香梅的意思,一定是让我想办法带上她才会顺利些。但是她现在担负着监视敌特的重任,这个事情,还是不要麻烦她了,希望能顺利吧。 当我们的车队刚刚走了300米左右,空气中的汽油味道还没散去的时候,一辆三轮摩托车从北门开了出来,在门口没有做任何停顿,朝着车队走的方向,疾驰而去。 ? 第三十七章 迷惑 小黄山,这里是我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5月的天,已经看到满山的郁郁葱葱了。山脚下最大的村子魏村,我的父辈和祖辈曾经在这里幸苦劳作。自从小时候随着父母搬到戚州城中以后,儿时的印象也就是每年春节的张灯结彩,舞龙舞狮以及德胜河畔奶奶摆着摊子叫卖着皮蛋和油绳的声音和那苍老的身影了。 许多年没有到这里了,已是物是人非。这里虽然不是军阀混战的主战场,但毗邻长江的战略要地以及戚州地界在长江上唯一的一个深水港,让这里也饱受了不少的战火。现在看来,许多的原住民都已经搬得差不多了,留下了大片荒芜的良田和破落的房子。 百圩寨就在小黄山的半山腰上,来到山脚下我们就犯了难了。这通往山上的路很窄,一般骡马车可能还能走走,这汽车可就万万不行了,这问题就来了,我到这里,就带了两个班二十名士兵,两门大炮就够呛的了,更别说还是有轻迫,机枪和那么多子弹炮弹。 我让士兵把车子停在路边上,临时做好警戒,便和牛戴,曲小亥下了车。这个地方是魏村的村口边上,还是有一些住家和一些小摊贩零零散散的分布着,看见我们这些军人过来,有些见怪不怪的看着我们,甚至还有几个孩子怯生生的走近了朝我们这里望着。 “你们看,怎么办?”我抬着头看着那蜿蜿蜒蜒的山路,“已经到了山脚下,不知道柳映梅有没有暗哨,如果有,应该早看到我们进入他们的地盘了!怎么会到现在没有一个安排呢?” “我的意见是在这里等等,安排一个人上去通报!”曲小亥走上前去,蹲下来,沿着山路往上看着,似乎那条路看不到头。 “要不,小亥你带人在这里看着,我和石杨上去,这样也显得尊重。士兵上去,好像要人家迎接我们一样,毕竟我们此次来,是踩着石头过河,谁知道柳映梅是个什么想法,最好不要给人家留下哪里不到的口实。”牛戴这个时候,突然正经的让我感到不适应。 “也好!但是最好不要时间太长,这个地方没有掩护,这两车武器,只有二十个人,如果有人发动突然袭击,我把握不大”曲小亥点了点头,“两个你们也小心些,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明白!”我从车里拿出两支信号筒扔给她一支,“我们也带一支,有问题就拉信号。” “行,你们也一样,有危险我带人上来救你们!”曲小亥点了点头。 “不!”牛戴摆了摆手,“我们带信号弹的目的是,你如果看到我们放信号,立刻带人带东西回戚州,越快越好。” “让我放着你们不管?”曲小亥眉头皱了起来。 “我们在执行任务,不是在谈兄弟感情,如果小黄山有变,把你这两车东西吃了,继续占山为王,石杨回去一样要被枪毙!”牛戴扭头看了我一眼,“这个傻子拿自己的人头为柳映梅做了担保了。” “唉,也只能如此了!”曲小亥苦笑了一下,又抬头看看满山的树,“万事小心!” “走!”我拍了一下牛戴的臂膀,两人便一前一后,往山上爬去。 昨天刚下过的雨,天又一直没有放晴,在官道上没有什么感觉,进了山就觉得痛苦了,山路泥泞湿滑不说,这高高的树上还不停的有水落下来,不断的滴在我们的身上,感觉到有些阴冷。我们两个也不多说话,牛戴在前我在后,在这种山里,他比我有经验的多,他也没有了先前的那种玩世不恭,一脸的严肃,匆匆的往前走着。这个家伙曾经号称自己最不喜欢爬山,但从现在的表现上来看,又是放了一句屁。 爬了有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牛戴的脚步还是放慢了,一边走一边开始左看又看,然后越走越慢,最后干脆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忙跟上去问道。 “有问题!”牛戴一边说着,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顺手从腰间把手枪掏了出来。 “看出什么来了?”我也掏出了我的手枪,和牛戴背靠背站着。 “你不觉得,我们走了这么长时间,百圩寨一个人影都没有看见很奇怪么?”牛戴的声音压得很低,“我也是做过山大王的人,换做是我,如果是在这里落草,魏村那边一直到这里,一定会有暗哨。我想柳映梅不是傻子,这一点她一定会想到。” “你说的对!既然必定会有暗哨,不论是我们这么扎眼的三辆车20多个人到了山脚下,还是我们两人沿着山路爬了这么长时间,她柳映梅一定知道了。所以说……” “所以说,如果柳映梅诚心要接受改编,那么按照惯例来讲,不说下山迎接,安排骡马车辆运送物资,也要至少到半路接一下我们两个。这个只能说明一点,哼!”牛戴冷笑了一声。 “那,你的意见是?”我回头看了牛戴一眼。 “走,下去!”牛戴说着,一刻都不停留,立刻往山下走,“回到车上,先后退5公里,寻找安全的地方,再派士兵过来送信,看她柳映梅怎么说。” “吱——叭——”山下魏村方向突然一颗信号弹升起,在阴沉的天空中绽开一朵红色的花。 “不好!”我大叫一声,忙往山下冲去,牛戴更是话都不说,直接冲在了我的前面。 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是路上又湿滑,我两个心里又气又急,走的匆忙,就连牛戴这个在山上走惯了的人,都滑倒了两次,两个人本来崭新的军装都全是烂泥,弄得狼狈不堪。但我们两个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不知道曲小亥那边发生了什么。最让我们心焦的是,信号弹升空了,必定是有危险,那么怎么会一声枪响都没有呢?好歹也全副武装的20多个人呢,一点抵抗都没有吗?我看见牛戴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可能他心里也和我一样的疑惑吧。 连滚带爬的冲到山下,我们两个还没来得及好好的喘口气,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只剩下了三辆空空的车子,武器弹药没有了,连一个人都没有了,对,我说的是一个人都没有了。曲小亥,二十名士兵,包括刚才在这里的小商贩,房子里的住户,甚至于那些跑过来看我们的小孩,都不见了,全部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我和牛戴沮丧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空空当当的那三辆车,心里完全不是个滋味,就这来回1个多小时的时间,我的东西,我的人,还有个少校处长就没了,生死不明,而且似乎没有做任何抵抗。这是个什么概念,这个柳映梅下手又快又狠,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我知道了!”牛戴突然拍了一下我的大腿,这一下疼得我嘴都咧开了,“这是个套!” “屁话!”我一把把他的手甩到边上,悻悻的说:“不管什么时候,拍你自己的腿,还有是个人都看出来这是个套!” “你过来!”牛戴拉着我从地上爬起来,一直向着刚才最靠村口那一户人家走过去,刚才还有人的,现在都不知道哪里去了,炉子的火也是熄灭了不久。锅子还是热的,锅盖在上面盖着。 “你等着!”牛戴从怀里掏出一盒清凉油,打开来,轻轻的抹了一点在人中和太阳穴上,顺手也给我抹了一点。然后慢慢的走过去把锅盖掀起来一点点,从那锅子里面飘出了一点如蒸汽一般的烟雾,就这么一点点扑面过来,让我们两个头脑一个劲的发晕,幸亏牛戴有先见之明抹了清凉油在人中和太阳穴上,不然,就这一点点,不说晕过去,至少腿脚发软在地上坐上几分钟。 “蒙汗药!”牛戴一把把我拉出屋子外面,呼吸了几下新鲜空气,的确好多了。 “厉害!”牛戴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乔装村民、商贩等在此落户,利用中午做饭为幌子,自己所有人吃了解药,锅里出来的烟气,一般人都会认为是做饭做菜的油烟,就是看到有烟飘过来都不会在意,这样利用上风,曲小亥他们是下风,不知不觉得,就把他们麻翻了。曲小亥能最后拉个信号,已经很不错了。” “眼下怎么办?”我焦急的坐在卡车的脚踏板上,“看样子小亥他们是被抓上山了!” “那是一定的!如果我们回去搬兵,那么这21个人就是人质,而且武器弹药这会儿都到人家手上了,即使不顾小亥他们的性命,放手强攻,那么至少要一个团才能拿下,而且还要我过来一个炮连来火力压制。” “嗖——”我们两个正在说话的时候,一支弩箭从山上的树林丛中射出来,直接射在我脚前的草地上。 “谁?”牛戴和我忙就地一滚,把身体隐藏在卡车另一侧,透过驾驶舱的窗户,观察那弩箭来的方向。但是,没看到任何动静,只有风吹着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 “妈的,都是缩头乌龟,就知道躲在暗处,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有本事出来和爷爷明刀明枪的干!柳映梅,你空长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这心里全是阴谋诡计,你烂透了你,第六军收编你,是看的起你,你这个样子,就是不识抬举,军官不做,你要做土匪啊你!你个臭娘们儿……”牛戴瘪了一肚子火,噌的一下就冲出去了,也不管会不会有人打暗抢,就叉着腰仰着头站在那里破口大骂。 我刚忙走过去,想把这憨货拉回来,刚才那一箭射的非常迅猛,明显看的出人家不想真的射中,而是吓唬吓唬我们,可这家伙这么一骂,保不齐人家会不会恼羞成怒真的来一箭,就算不打死你,让你出点血也是可以的,所以,这个时候,万不冲动。刚走到前面,我却发现了刚才斜插在地上的那支弩箭上似乎包着一块白布,不会是一封信吧。我立刻上去拔起竹箭,把白布取了下来,急急的展开。 “写的什么?”牛戴也看见了,停止了谩骂,把头凑了过来。 “人和武器,都在我手里,”我轻轻的读了出来,“想把他们领走,请二位太阳下山前,到百圩寨做客,过时不候!柳映梅。” “她这是什么意思?”牛戴的怒气还没有消,说话气鼓鼓的。 “没什么意思。”我把白绢揉成一团塞到口袋里,“就是让我们上山,还有,别去搬救兵。” “那就上,怕他怎地!”牛戴把军帽脱了下来,随手扔进了卡车驾驶室,“咱们这么回去,也是死路一条,马上就上去,看她怎样。” “嗯,走!”我也不多话,把手枪又插回腰间,领着牛戴一起开始又从刚才的山路往回走。现在也确实没什么话可以说了,也没什么更好的路可以选择了,我就是回去,也是把这事情办的一塌糊涂。柳映梅这里我是用身家性命做了担保的,我如此的信任这个人,也是对海燕和姬云燕的信任,谁知道会到现在这种地步,难道我真的错了吗?我的脑子里想起了刘文曾经忠告我的话:“一腔热血,欲融山河,石杨,你是个不阿的人,但是,也要学精一点,不然,以后会吃亏的!”今天看来,这个亏是吃的有点大了,把自己的命给搭上了。 “牛戴!”我走着走着,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牛戴。 “干嘛?” “要不,你先回戚州吧!”我淡淡的说着,“我回去也是死,你不一样!你有老婆孩子!” “让开——那么多废话——”牛戴走上前去一巴掌把我扒拉到边上去,然后自顾自的走到我前面去了,也不回头,就这么继续往上爬。我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也不多坚持,便默默的跟在他的后面走着。 就这样一路无言的走了不知多久,牛戴突然一怔,停下了脚步,左手拦在了我的前面,阻止我继续往前,眼睛瞪得老大的看向前方的密林,右手掏出了手枪。 “有情况,注意!”牛戴轻轻的说着。 “嗯!”我也走上前一步,掏出了枪。 “邦——邦邦——邦邦——”密林中传来了一阵敲击竹筒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山林里,这一声一声的,仿佛敲击在人的心上一样,加上又有些着急,刚刚还爬了这么长时间的山路,这么一弄,被搅得有点心浮气躁。 “百圩寨的众位兄弟!”待到竹筒敲完,牛戴立刻站直了身子,双手抱拳,朝着树林方向行礼:“戚南阳山洛溪庄牛戴,久仰百圩寨柳大当家的威名,今日拜山来迟,请诸位引路。” “世间,潮流——浩浩,荡荡——”林中传来一声娇喝,但明显听出来,不是柳映梅的声音。 “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牛戴抢先一步,不动声色的应答着。 “一曲共和公民进。”那女子继续说道。 “兆蚁齐心王侯杀。”牛戴面无表情,依然拱手而立,对答如流。 “遥指扶桑射红日。” “万箭攒木落樱花。” “咯咯咯咯——,牛大当家看来也是抗日义士,多有得罪,请——”那女子笑着又说了一句,便不再说有声音了。 “邦——”,没多久,这敲竹筒的声音又从我们的右前方响起。 “走!”牛戴把枪放了回去,离开大路,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 “邦——”基本上每走一二百步,这敲击声就响一下,我们也不看这脚下是否有路,总之声音从哪里传过来,我们就顺着这个方向走。那声音也始终和我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无论我们的快慢。大约就这么走了20分钟左右,前面出现了一条看上去修的蛮好的青石板路,那敲击声也适时的停了。 我和牛戴互相看了一眼,便沿着大路径直的往前走。才这么赶了一百多米,就遇到一个大的山岗,路也随着这山岗做了一个大的急转,才刚刚绕过这山岗,我们面前一下子豁然开朗,仿佛置身于到了陶渊明笔下世外桃源一般,映入眼帘的,是一泓偌大的山上清湖,水面如镜,风拂微澜。湖边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花草,以柳树和梅树为居多。对岸便是一个偌大的山寨,山寨后面靠着巨大的山崖,七八条小船在湖两岸穿梭往来,出入有方,井然有序。两人同时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句:“好漂亮——” 正想着走下去,就听见一声锣响。身边山岗上,旁边和身后的树丛里,窜出来10多名红衣壮汉,十几支步枪全部指向我们。我和牛戴上山之前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探一探这里的虎穴的,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两个互相笑了笑,便缓缓的把手举了起来。 我们一举手,马上就有两个人上来,把我们的手枪给下了,然后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摸了一遍,连裤裆都不放过,摸到牛戴的胳肢窝的时候,这家伙还应景的笑了几下。 在确定我们两个身上没有什么利器之后,其中一个汉子回过头,朝着树林里吹了一句口哨。我们便顺着那方向看过去,望见转出来一个俏丽的女子。 “二当家的!”十几个壮汉齐声喊着。 那女子微笑着点了点头,便朝我们两个看了过来,一双秀目露出一点凶光,伸手一指牛戴,“把那个刚才在山下辱骂大当家的阳山憨货给我绑了。”这声音,就是在林中与牛戴对答的声音。 “是!”两个搜身的汉子听闻,马上从腰间拿出一根大拇指粗细的绳子,冲上来就把牛戴五花大绑。 “他奶奶的,老子要见柳映梅,老子好歹也是阳山的大当家,你们敢这么对我。”牛戴的臭脾气又犯了。 “把他那个臭嘴给我堵上!”女子眼睛一瞪,不怒自威。手下忙掏出破布塞进牛戴的大嘴巴里。 第三十八章 百圩风姿 “唔——唔——”牛戴嘴被堵上了也不老实,还在瞪着眼睛看着那女子,身子不停的扭动,含含糊糊的叫嚷着。 “这位姑娘,我们都是一番好意前来,你们先用蒙汗药麻翻了我的同僚,后又绑了我们第六军派来这里的最高长官,这似乎不应该是百圩寨的待客之道吧!”我也不管有那么多枪指着我,把手放了下来,悻悻然看着她。 “你就是石杨石副官?”那女子看向我,脸上却生出笑容来,这个笑容是一种赞许,不是先前的冷笑。 “如假包换!”我从怀里掏出柳映梅的绣梅钉,轻轻一扔,便到了她的手心里。 “不错!”女子把竹钉在手上抛了抛,“既是有大当家的信物,应该不会有假了!”说罢右手一抬,那些汉子们忙把指着我们的枪口全部放下,退到两边。那女子身子一侧,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了一条路,微微伸出左手:“石副官,请!” “我这位朋友?”我回过头看了看牛戴,又看向那女子! “你是你,他是他,在山下辱骂我们大当家的,总要有一个说法。”那女子盯了牛戴一眼,朝着我莞尔一笑,“至少现在你大可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我手里,不会让他受苦,但是如果我们大当家的不原谅他,我也没有办法。” “多谢姑娘,敢问芳名?在下当谨记姑娘的善意!”我向着那女子抱拳行礼,浅浅的鞠了一躬。 “小女子复姓武安,名玉娟,不才受大当家信任,暂领这百圩寨的二当家,惭愧!”武安玉娟也拱了拱手微笑着还礼,“请!” 又请了一次,看来不能在这里耗着了,我再回头看了看那个憨货,还在瞪着眼睛支支吾吾的叫着,这个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当处处示弱才能有一线生机,争强斗狠只会快点见阎王,唉,猪脑子。我也不多去管他,别人既然已经多次示意了,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其实那清湖就在眼前,并没有多远,随着武安玉娟也就走了一袋烟的功夫,一行人就走到了正对百圩寨的湖岸边上。牛戴也被带着,只是不像我这么自由,两只手依然是绑着,嘴巴也是堵着,开始还唔唔的叫着不肯服软,到后来发现一切挣扎都是徒劳后,便也老实了。 “敢问二当家的!”一路过来,我眼睛一刻都不离这湖上的清丽美景,“这片清湖可有名称?” “石副官见笑了,这么点大的水面怎称得上湖?只能叫做塘吧,我们大当家把这叫做圩塘镜!” “哦?”我笑了,“可有说法?” “这个我们都是粗人,哪里知道大当家的想法,”武安玉娟笑道,“只知道这圩字,是堤岸的意思,大当家一直希望我们这些拿枪的人可以如直毅石堤,小了说守护一寨之安危,往大了说,能为御敌于国门出一份力。” “佩服,佩服……”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解释倒是有道理,但是今天这做法倒是让我有点疑惑…… “咻——”武安玉娟走上前,吹了一个嘹亮的口哨,哨声刚落,那对面的百圩寨两边冲出四艘快船,每个船上只有一个船夫,却划得很快,在这清冽如镜子的湖面上,四艘小舟如羽翎离弦,划了四道水痕,一眨眼的功夫,便飞一般的冲到的我们的面前。 “二当家!”四个船夫拴好船后,都叉手行礼。进出得当,指挥有度,手下人都有一手本事,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看来我以前是大有些小看这百圩寨了,本以为柳映梅再厉害,也就是一介女流,人数又少,应该最多是牛戴在阳山的实力的一半而已,现在看来如果真的要强攻,这里的地形和守山人的能力,完全可以和有200余人的洛溪庄不分伯仲了。况且拿了我们这么多武器弹药,如果翻脸不认人,岂不是……。想到这里,我感觉自己心里乱七八糟的,而且从现在来看,似乎她们并不想与我们合作,完全一副我想怎么玩你就怎么玩你的姿态。而我,曲小亥,牛戴,几个也算第六军比较算的上的少壮军官,居然在她们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石副官,请上船!”武安玉娟依然是彬彬有礼,不论对曲小亥还是牛戴用什么手段,但对待我百圩寨始终是礼敬有加,挑不出一点毛病。 “请!”这个时候我也只能顺着他们的意思,稍微客气了一下,便先一步走上了离我最近的一艘小船。武安玉娟也跟着走了上来,我看见他们把牛戴拉到了另一艘船,两个人按在了中间的舢板上。 “石副官可要坐?”武安玉娟笑着递过来一张绣花布头包裹着的小凳子,“我们大当家的特意关照如果戚州来的客人不习惯站在船上,可以坐着。” “哦,不了,不了,我站着就好,站着就好!”我尴尬的笑了笑,这个柳映梅明摆着就是瞧不起我,怎么说我也是江海武装学院的,虽然我是学的陆军,但是水战在我们学校可是必修,如果这点小船都晕,那里还有脸面说是海军学院出身。 “我也说石杨应该不会这么娇气,咯咯咯咯!开船——”,随着武安玉娟一声高喝,四条载满了人的小船缓缓的动了起来,这有没有人完全是不一样的,回去的时候的速度明显放慢了许多。 站在这缓缓前行的木船上,迎面的风吹在身上,让人感到特别的惬意。脚下传来小舟劈开湖水的哗啦哗啦的声音,听起来也是悦耳不已。岸边的花草树木随着山风轻轻的摆动着,一时间,还有许多白色的不知名的水鸟在岸边水面飞来掠过,特别的让人艳羡。低头看着这一泓净水,无比的清澈,甚至仔细看着,能隐约的看到那并不是很浅的湖底。不少的鱼儿自在的游动着,比起阳山牛戴放养的螺蛳青,种植的桃树,这里的一切都是自然的,所有的都没有人加工过的痕迹。看样子,柳映梅更喜欢平和与淡定,顺其自然也是美妙的。这戚南戚北两股最强大的武装如果做一个对比的话,牛戴像是一个大智若愚,精打细算的商人,而柳映梅却是一个闲云野鹤,一切无谓的居士,孰优孰劣?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如果没有战争,其实我也很向往有这么一个地方,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我突然有点觉得对不住柳映梅了,如果我们不到这里来打扰她,也许,她可以很快乐的带着整个寨子的人在这里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无论谁要平了这里,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在这两种势力依然纠缠不清的江南,没有谁会顾上这里。那么,如果柳映梅有了这次我送过来的这些武器,就更难对付,在这个地方求个自给自足,自保一下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如果我是柳映梅,说不定也会考虑这么做,想到这些,我便暗下决心,这百圩寨,只要不再为难曲小亥牛戴等人,我们就当送了这些东西给她,也不太过计较了,大不了回去在刘文面前献上脑袋一颗就是了。毕竟男子汉大丈夫,立的军令,必须要承担责任。 话说回来,武安玉娟似乎并不拿我当敌人,但是如果不是把我们当敌人看待,这前面麻翻曲小亥,强取武器,现在把牛戴五花大绑,算是什么意思呢?真是猜不透这个似乎有着七巧玲珑心的人。 “咣当——”随着脚下一震,船头触到了百圩寨的石岸,船夫轻轻一跳便上了岸,麻利的把船头的牵引绳子绑在岸边的杨柳树上,笑嘻嘻的朝着武安玉娟点了点头,举了举大拇指。 “石副官,请移步上岸!”如果我不主动说话,这里的所有人完全不会和我多说一句,所有的言语都是客套和礼貌。我也知趣,回头看看牛戴坐的船也靠岸,并已经上石阶,我便放心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轻轻的一跳,登上了百圩寨的石砌码头。 说是码头,其实有点像是青石板砌成的小型广场一样,广场的两边各有四面掐金边走金线红飞火焰的牙旗,每个旗帜上一面都秀了一朵红色梅花,另一面都用金线绣了一个字。右边分别是:“情”、“系”、“百”、“丈”,左边写着:“梦”、“萦”、“圩”、“塘”。我们所站的地方的约20步远,也就是整个广场的中间立着一个石头牌坊,牌坊上也写着四个大字:“春满大江” “这圩塘便是面前这片清湖,这百丈不知道是哪里?”对于这里我总是有不少的疑问,便顺口问道。 “喏——”武安玉娟伸出纤手朝前面一指,“这百圩寨临水靠山,水是圩塘镜,山便是身后这百丈崖了。” “妙啊!”我不禁拍手叫绝,原来百圩寨的名字是这么来的,抬头看着这山寨后面的高峰,虽然也就几百米那么高,但其险峻的程度一点不如我从前见过的三山五岳差,这百圩寨三面环水,一面靠山,如此地势,除非神军天降,水中生兵,否则,想吃掉这里,不花点血的代价,想都别想。 “石副官,这里的地形你可是观察的很仔细啊,咯咯咯咯——”武安玉娟一只手遮着嘴笑着,“是不是想着,什么时候带着大队人马杀将回来啊!” “这里……”我一脸的尴尬,四周又瞄了一眼,摇了摇头,“我没那么多兵来端这里,我但凡是个团长,才有这个胆子。” “咯咯咯咯,我们大当家的说了,旅长他都不放在眼里。”武安玉娟用眼睛斜了一下大门的方向,“请吧,大副官!” “走!”我苦笑了一下,“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说完便双手往后一背,跟着武安玉娟匆匆的往里面走。 这百圩寨看上去不小,在武安玉娟后面走了好长的时间,进了三重大门,基本上对百圩寨的结构大致有了了解。这个山寨大致分为三层,最外围的一层为外郭,寨墙高大厚实,全部是用青石板垒砌而成,墙大约有三米宽,人可以在上面行走,甚至可以架起枪炮,形成良好的防御。就士兵的岗哨密集度来看,外郭上集中了百圩寨大量的兵力,可以说,最外一层就是百圩寨的城墙,抵御外敌的最大保证。 中间一层,又称中郭,大门上挂有有黑漆匾额,上书四个烫金大字“百圩晓东”。不错,百丈之圩,破晓于东,既然主匾额在这里,那可以清楚这中间的一层应该是柳映梅心目中最重要的了,迈步进去,却发现这里和外郭的刀枪林立完全不同,几乎没有任何枪炮的影子,这一层的寨墙就是普通的砖木结构,感觉唯一的作用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这一层非常宽大,整个寨子的大部分面积都集中在这里,也就是这里面,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型的村镇,全部是民居,民房,不少村民就在这里面过着朴素和简单的生活,不争不取,无欲无求,只有这每隔50米的一个砖石岗楼,提醒着大家,这里是百圩寨的一部分。 最后一层,是百圩寨的内郭,预计也是最核心的地方,应该是柳映梅等山寨首脑盘踞的地方,走了约20分钟,才算进到这里。内郭的城墙和最外的差不多,只是稍显窄了些,但是这内城里面的建筑是依山而建,有些就是在百丈崖的山脚凿了洞,搭了木头架子建起来的,所以比外两层的要高的多,也正好可以俯瞰整个山寨,所以,这里的城墙也就顺理成章的高了不少。 柳映梅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奢侈的人,本以为内城作为这股武装的核心力量的聚集地,一定会建的有模有样的,但爬上石梯,迈过台阶,跨进大门的一刻,才知道,这里除了比外面两层高一点外,其实几间房子并没有和一般民房有什么区别,只是中间的院子和大堂比较大,有点大家族祠堂的意思,适合开会和聚集商议事务。三层城郭成回字形摆开,俨然一个机构完整,组织严格的小国度了。 我回过头,看了看还被绑着的,站在我右后方的牛戴,这家伙一路上应该也没有闲着,他大小也是个副旅长,以前还是和这百圩寨齐名的大土匪,应该比我这个书呆子更有自己的看法,所以我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那意思是,你觉得怎么样? 牛戴表情非常严肃,看到我望着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但嘴被堵着不能说话,连嘴型都不能比,只能皱了皱眉头,微微的点了点头,示意我这里的布局相当的有水准。 穿过偌大的厅堂,走过一个弯曲的回廊,我们在一间偏厅门口停了下来,在外面看来,这偏厅还不小,不比刚才正房的厅堂小,而且外面正好是个蛮大的花园,虽说是偏厅,但环境非常不错,应该主人比较喜欢的办事会客的地点。 武安玉娟抬起右手,微微的摆了摆,两名男子立刻上去,把偏厅的八扇大门给一一推开,当右侧木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直提着的心总算落了地,一下子紧张的猜疑的情绪消散了大半,嘴角上微微的露出了一丝笑容。映入我眼帘的,是曲小亥和那两个班的士兵,看上去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全部被反绑着双手,曲小亥比较特殊一点,给了一把椅子坐着,正眼睛瞪着跟铜铃似得往外看,他们的身后是5名端着长枪的兵丁在,看样子是在看着他们。 一看到外面的是我,曲小亥和士兵们的脸上明显闪过一点兴奋,但是当他们发现虽然我没有被制住,但旁边的牛戴却被五花大绑,甚至与比他们的待遇更加不如,还用破布堵了嘴,而且我们身后还跟了十来号荷枪实弹的百圩寨兵丁的时候,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了。想想也是,本来想着我和牛戴能过来救他们,结果,我们两个也没落个好,一网全部给兜了过来。 “唉——”曲小亥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看来王三炮说的话是对的,永远不要指望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永远的不靠谱。”其他人也都低着头,估计都失望透顶了,这些士兵都是教导队的,他们的队长都被押了过来,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呢。 “大当家到——” 门外花园里传来一声,接着在这偏厅里得百圩寨人,除了武安玉娟还是轻松的笑盈盈的样子,其他人全部肃然起敬,立正行注目礼,所有的眼光都看着齐刷刷的看向大门。 “咯咯咯咯,书呆子,我们又见面了!”门外传来熟悉的笑声,“没想到啊,我们居然会在这种境况下见面!”话音刚落,那个一身红衣的柳映梅,便巧笑着走进了屋子。此时的柳映梅已经不是戚州时候那一身男装了,而是一袭女式紧身衣,披着黑色白边的披风,梳着当下流行的手推波浪发式,巴掌大的脸蛋上略施粉黛,眼神囧囧,眉宇之间流露出无比的英气,这英气又不光是男人的豪情,还轻轻的揉进了女子的柔媚,尤其是柳映梅这种绝色的柔媚,她的品貌果然不输于先前看到的任何女子。 她轻巧的从我身边走过,给人那种刚中带柔,柔里有刚,英姿勃发,美不胜收的气场,行至偏厅中间,柳映梅停了下来,樱唇稍翘,贝齿新露,皓腕微舒,如葱段般的手指,轻轻的捋了捋额前的斜刘海,这个娇媚的身姿,如杨柳之柔,娇弱欲依,又像红梅迎寒傲放,无惧冰雪覆身,自有芳华绝代,让在场的所有男士都心中一荡,面色一红。 “啊呀,啊呀,啊呀……”这大当家的说话依然是那副油嘴滑舌的腔调,抬着尖尖的下巴,略带可惜的语气嘟囔着,“那个海燕把第六军,说的多么多么值得依靠,把你这个书呆子说的多么多么的厉害!我本来还有点相信,今天看来,我算是领教了,不光是指挥打仗不行,脑子都有问题,随便写封信就能换这么多武器弹药,真是真是……”一边说着,一边摇头。 “真是什么?”虽然她把我说的一无是处,但对着这么个尤物,一般人是很难点着自己的火头的,当然,我指的是男人,曲小亥就已经气的脸皮铁青,嘴巴都歪了。 “真是,你们第六军是依靠什么活到现在的?”柳映梅继续调侃着,“你们这些人居然还能守住戚州这么长时间?我看那些个所谓的伪政府军,也都是饭桶。牛大当家,你说对不对啊,哦,你不能说话,咯咯咯咯----” “大当家的!”我走上前去,抱拳行礼,“此次石杨协同牛旅长和曲处长前来贵宝地,是带着十分的诚意的,不满您说,为了您的要求,我连自己的头都押在了军座那里,大当家要是真的翻脸不认人,我石杨的脑袋就真的要搬家了!” “哦……”柳映梅笑着往堂前的椅子上一坐,身子微微的往后靠着,接过了下属端过来的茶碗,“和我有关系吗?你自己乐意的,我逼你了吗?” “这……”我一时有点语塞,“石杨死和大当家确实没有关系,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就当石杨错认朋友罢了。”这个时候我倒是真的有一点生气了。满心以为不管怎样和柳映梅也有个一面之缘,她和海燕、姬云燕也都算是朋友,无论如何,也会有那么一点交情,谁知道,此人却表现的如此绝情,似乎我在金东和刘文面前拼了命的为她做担保,都是自找的一样了。 第三十九章 亲日与自白 “书呆子——”柳映梅笑着骂了我一句,把茶碗放在了桌子上,轻轻的站了起来,顺手把披在身上的披肩给脱了下来,扔给了武安玉娟。然后背着手,慢慢的在这屋子里踱步,从我们这些人的身边一个个的看过去,那眼神有些犀利,似乎两把剑一样能穿透人的心。许多士兵和她的目光一接触,马上便低下了头,我明白与其说是怕,不如说是被这种尤物看的不好意思罢了。 “军法处处长曲小亥?”柳映梅微笑的看着小亥。 “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曲小亥,别以为你长得漂亮就所有人买你的帐,老娘偏不买,老娘要是年轻几岁,姿色比你好多了!”曲小亥永远看不惯美女,尤其是比她漂亮的,更何况今天这个柳映梅还让她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在这么多士兵面前,面子都丢尽了。 “不错,就挺横!”柳映梅点了点头,“本来呢,姑奶奶今天心里高兴,不想把你怎么样,结果呢,你这么横,我就又不开心了!玉娟!” “大当家的!”武安玉娟往前走了一步。 “这个老女人,不喜欢我!”柳映梅伸手一指曲小亥,朝着武安玉娟扁了扁嘴,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似得,看起来眼泪都含在眼眶里了,那楚楚可怜的表情,让在场的男人都心里一紧,我都差一点要觉得曲小亥真是不该说话这么重。 “柳映梅,你个臭婆娘!”没等武安玉娟回答,曲小亥自己先破口大骂起来:“谁他妈的是老女人,谁是老女人,我看你比我的也小不了几岁,我是老女人,你就是臭婆娘,臭婆娘——你个活丑,核子,甩货,窝赖。”好家伙,骂着骂着,一口流利的金陵话就冒出来了。 “嗖——”曲小亥正骂的爽快,柳映梅右手一甩,一支暗器从她的手中飞了出来,直扑曲小亥的面门,我暗叫不好,这柳映梅一手飞镖功夫我算是领教过的,稳准狠三字全占,例无虚发,这随手一甩,必然是她拿手的竹钉。 “快闪!”我喝了一声,右腿用力一蹬,飞身一扑,准备把曲小亥扑到躲开暗器,但已然无用,人的身形哪有暗器快,我还没有碰到曲小亥,就听啪的一声,暗器就结结实实的打在她的脸上,一瞬间,我闭上了我的眼睛,我知道,这曲小亥就这么完了,死在了她的那张臭嘴上,不知道是不是瞑目。与此同时,我也扑到了曲小亥的身上,直接把她撞倒,我自己也一下子滚在地上。后面被绑着的士兵和牛戴都挣扎着往前去,被十几杆枪逼着又退回到原位。 “妈的!”曲小亥一下子坐了起来,她居然还能说话,我惊讶的都不顾自己刚才膝盖撞在地板上的疼痛,右手一撑,抬起头来看着她,就像看见鬼一样。她额头上确实有黑红色的血液流出,顺着脸颊流的满脸都是,看起来伤的很重,却还能张着嘴骂骂咧咧的,这让我很是觉得恐怖。转过头,看见柳映梅和武安玉娟笑盈盈的看着我们,笑容里有一丝戏谑,一丝不屑,更有一丝玩味。 “我呸——”当血液流到曲小亥的嘴角的时候,这个鬼居然还用舌头添了一下,然后吐了出来,咧着嘴眯着眼睛看着我。我感觉到,她刚才可能一时没有感觉到疼,现在应该是剧烈的疼痛袭来,所以这个表情也不奇怪。 “妈的,柳映梅,你让我喝醋是什么意思?”曲小亥手被绑着,爬了几下没爬起来,干脆就坐在地上,身子靠在了刚才坐着的椅子腿上。 “醋?”我疑惑的嗅了嗅自己的鼻子,别说,这空气还真的开始弥漫起一股酸味,难道说?我走过去,用手指头沾了一点在曲小亥脸上的像血一样的液体,放到了嘴里,一股酸味马上占据了我的味蕾。果然是醋,我忙仔细的看着曲小亥那张看起来有点惨的脸,那额头的刘海上还粘着一个小小的半透明油纸包。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顺手把那个已经破了的油纸从拿掉,掏出手绢绑曲小亥粗略的擦了擦。这个柳映梅打出来的暗器,就是这个包了一包醋的油纸包,也就是说这个妮子充其量也就是和曲小亥闹着玩,斗斗气,没有真正的动杀机,我的心也略微放下了一点。 把曲小亥扶起来,坐在椅子上后,刚要抱拳和柳映梅说话,谁知刚转过身,就看见柳映梅已经站在了牛戴的面前,两个人站的非常近,也就一步的距离,牛戴瞪着他那不大的眼睛,狠狠地看着柳映梅,柳映梅也看着牛戴,两个人就这么盯着对方,眼皮都不眨一下,完全无视周围有这么多人看着他们。所有的人都不说话,看着他们,这么大的两个人了,难道还在玩这种小孩子玩的瞪眼睛游戏?。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牛戴实在是受不了了,急急的闭上了眼睛,他又不能说话,只能把头扭过去不看柳映梅。 “咯咯咯咯——”这妞子笑的更开心了。 “书呆子!”她朝着我笑道:“我小黄山和阳山从来井水不犯河水,向来没交战过,你看今天我得谢谢你,把大名鼎鼎的牛大善人带来,在刚才的一番交战中,他已经承认他输了,也就是说,洛溪庄输给我们百圩寨,而且输的心服口服。”说罢,她又伸出手,托住牛戴的下巴,一用力,把牛戴的脸转了过来,朝着她。 “牛大当家的,牛大大当家的!小女子刚才说的不错把,你要是不同意呢,你就说不同意,你要是服了我呢,就默认,或者吱唔两声都可以啊,我很民主的。” “唔——唔——”牛戴气的白眼直翻,脚在地上跺着,头死命的摇着,但终究是没有办法。 “大当家的,石杨有话要说!”我不想任由她这么闹下去了,直截了当的说开了也许更好,要么合作,要么对抗,要么放,要么杀,要么朋友,要么敌人,简单一点,这样绕来绕去,我反而觉得心里越来越没有底。 “你要说话?”柳映梅看着我笑的惬意,似乎刚才她玩的很开心,“你呢就先听我说说!东西我留下,人我可以放,但亲日武装我不抗,甚至我还要和他们合作,你看看,这是江北大营的诸英给我的信。”说着,柳映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在我面前扬了扬,“你知道人家给我什么好处?上校旅长,而且给我足够的武器弹药,不管你们给我多少,他们愿意给的是你们的双倍。哼——” 柳映梅把信封又塞回了口袋,轻轻的抚了一下自己衣服的下摆,朝着我又是嫣然一笑,“我现在发现其实日本还是蛮不错的,大东亚共荣圈的提法我其实也蛮喜欢,这世界就是弱肉强食,谁厉害,谁的地盘就大,一群绵羊守着这么大的地盘,西方一群虎狼垂涎欲滴,为什么不让给更厉害的牧羊犬来帮助我们守土呢!” “你……”我愣了一下,没想到柳映梅居然说出这种言论出来,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多说的了。我眼睛微微的眯了一下,鄙夷的看着眼前这个我曾经认为外表如天仙落尘,内心似锦缎缠绵的女子,“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了,既然大当家的刚才答应放人,那么就请送我们一行人下山,我们以后再无往来便是。” “说的好轻巧!”武安玉娟在旁边冷冷的说道,然后拍了拍手,一个汉子便托着一个黑漆盘子走了进来,盘子里放着纸墨笔砚。 柳映梅不再笑了,一张脸寒了下来,冷若冰霜:“说难也不难,你石杨今天在这里写下自白书,发誓下山后,不再和第六军有瓜葛,以后见了日军和亲日政府军要退避三舍,做一个亲日爱国的良民,那么我就可以放你们走了。” “放你娘的狗屁——”我还没答话,曲小亥就跳起来了,“石杨,你要是敢写那东西,老娘就不认你这个兄弟。牛戴是不是!” “唔——”牛戴一个劲的点头。 我笑了一下,缓缓的走到牛戴的面前,“兄弟,受苦了!”说完,准备把他嘴里的那团布头给拿出来,刚伸出手,边上两个兵丁就举起枪对准了我,我回头看了看坐在那里趾高气扬的柳映梅,摇了摇头,手继续往牛戴的嘴巴伸过去。 “哗啦——”两个兵丁向前一步,枪口几乎要顶住了我的后心了。柳映梅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缓缓的举起了她的右手,似乎只要她的手放下,我的性命就没了。 “柳映梅你敢——”曲小亥在旁边叫着,突然向她冲了过去,被两个壮汉过来一把抓住,按在椅子上。 我的手已经抓住了牛戴嘴里的布,慢慢的往外拉。 “唔——唔——”牛戴被两个人架着,拼命摇着头,示意我没必要这么激怒柳映梅。 “石杨,你个猪,别犯傻——”曲小亥的声音已经夹杂着一点哭腔,身后的二十个手无寸铁的士兵,又想往外冲,被人用枪逼了回去。 我把牛戴嘴里的布团拿出来的那一霎那,柳映梅举起的右手也握成了拳头。牛戴、曲小亥以及教导队的二十名士兵都闭起了眼睛,等待着枪声响起。 “哗——”两个兵丁,看到柳映梅握成拳的右手,把枪一举,退回到了一边。我转过身,微笑着看着柳映梅,她的脸色很难看,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我之前没有见过的戾气。 “石副官!”武安玉娟走上前说道:“我们大当家看你是个人才,刚才才容你这么放肆,现在牛戴嘴里的布也遂了你的愿让你拿掉了,自白书,可以写了吧!” “写个屁!”牛戴这家伙,刚解放了他的嘴,就不老实了,“石杨,别写,还怕他全杀了我们不成?我们全死了,第六军会放过她?就算第六军放过她,我洛溪庄都不会放过她” “哼,你第六军很厉害么?”武安玉娟不屑的看了牛戴一眼,“阳山,就更别提了,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阳山的实力。我们大当家的,只要答应了政府军的条件,安心在这里固守小黄山,你们来多少人,全部叫你们回不去,你信不信?” “我问候你全家,你可拉到把你!”牛戴得势不饶人,“我告诉你们,就你们这点人,我还真没放在眼里,我就不信我工兵旅一个旅过来,不把你小黄山翻个底掉?” “是么!”武安玉娟双手叉腰,挺了挺胸,“你们都来,上万人都来,那戚州是不是可以送给政府军了呢?咯咯咯咯——” “这……”牛戴语塞了,是的,如果这里成了政府军的据点,一旦我们动用重兵攻击,那戚州的防务?刘文他们是绝对不会为了几个小卒子,把戚州的安危置之不顾的,大军攻打小黄山,只是牛戴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好了,不要争了!”我看着斗嘴的两个笑了笑,“我写,写了,这些人都可以下山么?” “那是自然!”柳映梅淡淡的说着,我一直在观察着她,这个女子到现在都像一个谜一样,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她居然会亲日,我不相信海燕和姬云燕会骗我,也不愿意相信,把自己比作华夏之圩的柳映梅会甘心做亲日政府的爪牙,但是,事实摆在面前,不容我不信,只能说,诸英给的条件太优厚,也许人都是有价格的,只是高低而已。在我说出我愿意写的时候,我看到柳映梅的嘴唇微微的抽动了一下,眼神虽然还是那样的趾高气扬,但却掠过一丝失意,难道…… 不去想那么多了,人的性命,不能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的情形,骑虎难下,只有写了这自白书,才能救这几十个人的性命,总不能看着他们在我面前就这么死去吧。我走过去,拿起托盘上的狼毫笔,蘸了一点墨,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便自顾的写了起来。 武安玉娟和柳映梅相互看了一眼,都微微的摇了摇头,眼神中露出了一种深深的失望,我没有看见,这里的所有人都看着我,没有人会去关注她们。 “好了!”我把毛笔轻轻的往地上一扔,双手往后面背着,微微笑着,看着柳映梅。拿着托盘的汉子,也不停顿,忙走上前去,把我写的纸,递给了武安玉娟,武安玉娟转过身身把我的自白书递到了柳映梅的面前。 “念!”柳映梅没好气的说了一个字,没有去接面前的纸,“让在座的各位,都听听第六军石杨副官的肺腑之言。” “映梅……”武安玉娟眉头皱了一下,似乎有点为难,“这,不太好吧!” “念——”柳映梅的声音异常的高亢,似乎有点失控,一双美目射出寒冷的光,直勾勾的盯着我,这里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是!”武安玉娟轻轻的答应了一声,目光落到了手上的那张白纸上。 “吾自戚武上黄山,誓凭三寸说龙潭。抗争不及梅雨下,日前自白弃家园。 死士终究惧生死,活物心底起波澜。随手一笔刀锋熄,君侯哪管万民寒。” 武安玉娟念完,不禁挠了挠头,朝着柳映梅看了看,“大当家,这是?” “你让他自己说!”柳映梅冷冷的说。 “意思很清楚,我从戚州来小黄山,想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你们归顺,结果抵不住柳映梅的手段,只能在你们面前自白亲日,石杨我终究是怕死,心里还是有波动,所以写了这自白诗,随手写几句就可以偃旗息鼓,以后我可以高高在上,哪管得老百姓的死活呢。”我面带微笑,“不知道柳大当家的是否满意?如果不满意,我还可以再写……” “够了——”柳映梅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铁青的看着我。 “这是个怎么说的!”我依然负手而立,淡淡的笑着,“自白书也写了,是不是大当家的可以遵守你的承诺,放我这几个兄弟下山?” “谁他么和你是兄弟!”牛戴咧了咧嘴,一脸不屑的看着我。 “就是,我也不是你兄弟!我不认识你!”曲小亥也板着脸恨恨的看着我,“软骨头,怕死鬼!” “你们也是这么想的?”我看着教导队的那些士兵,他们都不说话,但看着我的眼神,都没有了以前的尊敬。 “好,我知道了!”我微微的点了点头,“柳大当家的,既然他们这么说,我也不欠他们的了,放不放是你的事情,我只是希望你言而有信。” “放!”柳映梅的表情有点呆滞,缓缓的坐了下去,“玉娟,把他们都放了,送下山!” “是。”武安玉娟点了点头,然后一挥手,立刻上来几个人,把曲小亥,牛戴等一干人身上的绳子给松了。 “你们可以走了!”武安玉娟看着牛戴。 “狗汉奸,我呸!”牛戴朝着我和柳映梅吐了几口口水,便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曲小亥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带着教导队的兄弟也鱼贯而出。 “那么,柳大当家的,在下也告辞了。”我向着柳映梅抱了抱拳头。 “石副官还准备去第六军?”柳映梅没有一点笑意,淡淡的说着。 “哦,这自白书已经写了,牛戴他们回去必定会汇报,第六军我是回不去了,我只有去投奔江镇要塞的钟山将军了,哈哈,以后说不定我们还是同僚呢!”我笑道。 第四十章 解惑 “我打死你这个狗汉奸,软骨头——”柳映梅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左轮手枪往前一跳,站在我的面前,枪口直接顶到我的额头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我有点都猝不及防,武安玉娟和大堂里的百圩寨兵丁都默不作声,似乎早有心里准备,知道柳映梅会这么做的,没表示出一点惊讶。刚刚跨出偏厅门槛的牛戴和曲小亥却有些愕然了,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停住了脚步,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砰——”突然一声枪响,一颗子弹直接从围墙的镂空窗户穿了进来,非常精细的击中了柳映梅的枪管上,柳映梅没有做好任何准备,手枪被这么一打,直接甩了出去,落到了三四米开外的地上。 有刺客,所有百圩寨的兵丁都下意识的把枪举了起来,朝着子弹刚才飞来的方向,一通乱打。武安玉娟带着五六个好手,翻过围墙,追了过去。 我倒是有点淡定了,根据我的判断,枪法这么准的,而且是要救我性命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江盼雪到了。 “石杨,可以啊,还有救兵?偷偷摸摸的上来了!我的所有明暗哨居然没有觉察?”柳映梅稳定了一下有点愕然的情绪,刚才那一枪非常见功底,柳映梅的枪管几乎是顶在我头上的,也就是说离我也非常近,如果稍有偏差,就不是打掉手枪,而是不消柳映梅动手,我就这么交待了。 “看来还是个高手!来人!”柳映梅慢慢揉着自己的右手,一边淡淡的笑着。 “到!”几个红衣汉子忙走上前。 “潘圆,你去告诉玉娟,抓活的!” “明白!”其中一个高个子点了点头,匆匆的出去了。 柳映梅突然安静了下来,缓缓的走了回去,又坐到了椅子上,眼睛没有了任何神彩,甚至有点呆滞,傻傻的,斜看着桌子上的茶碗,一句话也不说。 “大当家的。”一个手下轻轻的过来问道:“戚州的这几个?” 柳映梅没有任何言语,眼睛朝我看了看,眼神里掠过一种责备和失望,但只是一闪而过,便又变得冷若冰霜。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右手扶着螓首,左手手背微微的朝外面挥了挥。 “是!”那汉子也不多问点了点头,回过头来走到我面前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你可以走了!”旋尔又走到门口对着站在花园回廊前的正莫名其妙的牛戴、曲小亥等一众人抱拳行礼:“诸位第六军的兄弟,今天百圩寨多有得罪,柳大当家要我陪个不是,你们也可以走了,另外,你们的武器我们收了,也多谢你们送一趟!” 没有人说话,只有曲小亥微微的叹息和牛戴的冷哼,20多个人几乎都不看我一眼便随着那汉子走出了大厅。 我微微的叹了口气,缓缓的跨过偏厅的门槛,抬头看了看已经有些暗淡的天色,太阳下山了。 我几乎可以猜到柳映梅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我不能拿这20多个兄弟的性命去犯险,我要等到能够确认牛戴他们安全的离开了小黄山地界,我才能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那时候,是死,是活,便是我一人的事情了。 但是,江盼雪的到来,却让这个事情复杂化了,刚才那一枪的确是救了我一命,看来江盼雪是在暗中早有准备,但据我所知她并不认识柳映梅,怎么会这么清楚,柳映梅会突然拿起枪来打我,这种冲动的性格拿捏的这么准,难道真的是女人的直觉吗? 几个兵丁在屋子里点上了灯,这百圩寨没有戚州那样的电灯,还在用着老旧的煤油灯或者直接点的蜡烛,那一跳一跳的火焰像柳映梅的眸子一样,忽闪忽闪的,牵动着我的心在砰然跳动。不知道她现在的想法是什么?从突然想打死我,到最后绝望的放我走,这种大尺度的转变,在于柳映梅也就是1分钟的时间,这1分钟里,除了被狙击枪一枪打中枪管的震撼,还会想些什么呢?还有,她真的是失望吗?我不敢确认,我在等,等足够的时间,至少两个小时。 回过头,又看了看柳映梅,她还坐在那里,手拖着腮,摆在桌子上的那盏蜡烛,把她的脸映照的红扑扑的,我看着有点呆了,因为,我发现,两行清泪从眼角默默的流下,滚在粉腮之上,如小珠落玉盘,海棠带春雨,看着着实让人揪心。她到底是真是假,哪样才是试我,我始终不敢判断,自从来到百圩寨,反复太多,变数过大,让我不敢去相信我的直觉和判断了,我现在只希望曲小亥和牛戴他们安全,便一切都无所谓了。 “咯咯咯咯——,我们的柳大当家的,居然这么长时间没有声音出来,看样子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咯咯咯咯——”回廊那端传来女子娇滴滴的笑声,我顿时精神一振,眼睛一亮,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是海燕的声音。 柳映梅想必也听到了,毕竟是一寨之主,反应极快,忙用手腕轻轻的把脸上的泪痕擦了擦,手指在眼角婆娑了几下,嘴角又微微的翘了起来,“啊呀,姐姐什么时候来的,这些该死的也不知道通报一声,我好亲自划船去接你啊!”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款款的走到门口,右手扶住门框,眼睛白了还站在门廊边上的我,低声说道:“我劝你还是快走,海燕可不是省油的灯,她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唉,算了,你走吧,希望以后在战场上不要相见。”正说着,海燕已经到了眼前。 今天的海燕完全没有了长星楼的样子,一袭黑色夜行衣,干净利落,一头黑发直接盘起在脑后,用红布带子扎起来,看起来别有另有一番风味,但海燕应该是和柳映梅相熟的,到这里来为什么穿这么一身? “咳咳——”海燕干咳了一声,笑嘻嘻的看着我和柳映梅,“怎么,卧蚕之下藏清泪,眉目垂雨湿娇粉,映梅,别说姐姐我故意点破你,这么大一个山寨之主,怎么哭起鼻子来了,怎么石杨欺负你了?” “姐姐说笑了!”柳映梅用手贴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略微几朵红云浮起,眼睛朝我微微一瞪,“这个世界欺负我的人,还没有出生呢!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我和海燕姐姐要叙旧,你事情了了,可以走了!” “哦?”没待我答话,海燕斜跨了一步,拦在我的面前,挡住我离开的路线,笑盈盈的看着柳映梅,“怎么?事情办完了?不是说要做军官了么,看这个样子,收了人家的东西,想赖账啊!” “啪——”柳映梅还没说话,身后的围墙上瓦片一响,连我都听出来是有人埋伏在上面。柳映梅也不说话,转身袖子一甩,两支绣梅钉破风而出,在空中划出刺耳的尖叫声,向刚才声音传来的地方射去。围墙上一个黑影往侧面一让,让过左边的竹钉,接着身子往前扑来,右边的竹钉将将擦着胸前的衣袂划过,把黑色的夜行衣划破一角,露出了里面白色的衬衣。那黑衣人避过竹钉后,已然飘落到了花园里,就地一个打滚,身子便藏在了假山后面,一支枪口突然伸出,砰的一声,冒出一朵火花。柳映梅似乎早有准备,身体一个梅花落地,倒在地上,于此同时那一枪打在了她身后的廊柱上,如果她躲得稍微晚一点,这子弹必然穿左臂而过。柳映梅右手一拍地面,双脚一用力,整个人便从地上弹了起来,顺势在空中一个滚翻,直接往假山方向冲去,袖口又甩出三支绣梅钉。 那黑衣人一蹬腿,整个人望左边横移了三米,直接让过了其中两支竹钉,但还有一支直奔他面门而去,我几乎认为这一次,他已经到了墙角,无可回避的时候,只见他轻轻托起手中的长枪,对准那竹钉一扣扳机,“砰——”柳映梅的一支绣梅钉便直接被打的粉碎。一瞬间,柳映梅已经欺身到了黑衣人右侧,翘头匕首已经握在了手上,直接比在了黑衣人的脖子上,于此同时,黑衣人左手一把掌心雷也顶在了柳映梅的心口,一时间,成了一种僵持之势。 “啪——啪——啪——”柳映梅和那黑衣人似乎有点进退两难,海燕的鼓掌声却响了起来,“俗话说,寒梅孤高迎雪放,雪消红断两茫茫。你们两个隔空互相久仰了许久,今天第一次见面,却如此的你死我活,莫非是为了某个儿郎?哈哈哈哈!哎呀,这戚州的男人都死绝了,你们两个随便招招手,便是一大堆拜倒在石榴裙下的,至于到两败俱伤的地步吗?”说着,美目朝着我瞟了一下,“石大副官,你去调停一下!” “我……”这海燕虽然不是长星楼的打扮,嘴里的话却依然是长星楼的风格,每每的话都能让我无言以对,这么一说,似乎我成了这两个人对峙的主要原因了。那黑衣人想都不用想,必然是刚才救我一命的江盼雪了,这丫头不在戚州守着电台,跑到这里来疯什么,就不怕戚州有变?但不管如何,我这条小命又算被她救了一次,不管刚才柳映梅是真的想杀我,还是试探我。 “海姐姐,听你这么一说,对面的这位妹妹,必是有第六军雪猫之称的江盼雪妹妹了?怪不得把玉娟他们轻轻松松的甩了,自己又能回到这个地方来呢。”柳映梅眉毛一挑,笑意满满,轻轻的主动把匕首收了起来,插到腰间。江盼雪手指一抖,掌心雷便打了个转,枪口向了天,顺手装进口袋以后,江盼雪把长枪背在了背后,右手扯下了蒙在脸上的面纱。她依然不施粉黛,但那脸蛋和肌骨却明媚的好像真真的做了些妆容,即使是海燕和柳映梅在这里,也丝毫争不走属于她的那份耀眼光辉,她的美在于独立,别人争不走,她也不夺目,不会让人觉得她在与别人争辉,而是在产生着某种共鸣,在我所认识女人中,江盼雪不是最漂亮的那个,但她确是让人最妥帖的那个。 “不好意思,冒犯了!”江盼雪也笑了,看样子她这个人是那种棋逢对手,心中相惜的人,柳映梅刚才的表现,虽然把她的衣服给划破了,但却格外的兴奋。 “哦哟,这小姑娘,粉嫩粉嫩的,像个糯米团子!”柳映梅笑嘻嘻的上前挽住了江盼雪的手臂,“别说男人了,我这个女人看着都欢喜得紧。”说着眼睛白了我一眼,“但是啊,看男人啊,妹妹照子要放亮一点,嘴上一套一套的,真不一定是好东西。” “男人?哼——”江盼雪嘴角微微的动了一下,“不比我强的男人,凭什么征服我?嘴巴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雪儿通透——”柳映梅得意的笑了,“只会动嘴皮子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你们两个,刚才么‘打’成一片,现在么,打成一片,这男人女人的事情,以后再说,进屋里去,把正事办了,行不行啊,两位?”海燕说着走到我的身边,用肩膀靠了我一下,意思让我也进屋子。 “你就不用进去了吧”柳映梅没等我说话,就抢先一步,伸手拦在门口,示意我离开。 “怎么了?”海燕自顾的走进了偏厅,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接过兵丁递过来的茶碗,慢条斯理的呷了一口,“刚才外围的墙口上,就看你不对劲,要不是盼雪及时的一枪,石杨就交待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小姑娘似得,任性。怎么,在百圩寨的兄弟们面前拍胸脯保证石杨一定是抗日武装的代表,第六军必定可以依靠的大话,被戳穿了?没面子了?据说石杨可是在s集团军副司令长官金东面前用人头担保你柳映梅的小黄山会举起第六军的军旗的。” “姐姐,你太相信他了!”柳映梅依然寒着脸,不依不饶的站在我面前不让我进屋,“我在戚州白云渡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觉得这个人面善的很,从你和姬云燕口中也或多或少的了解了一点,便想当然的觉得此人值得信赖,这次第六军有整编意向,本来一些寨子中的老人就不怎么同意,怕收编以后翻脸不认人,而且如果第六军不是抗日武装,我们岂不是白背了汉奸的骂名。我柳映梅也是力排众议决定举寨易帜准备迎接他石杨进山。幸亏玉娟提醒了我一下,男人的嘴是最不靠谱的,现在说抗日,不代表以后会,说不定威逼利诱一下,马上就失节了,尤其是这种白面书生。不如小小的试探一下,如果石杨真的威武不屈,不受利诱,那么也可以一绝百圩寨担忧者之口,我起先是对他抱有极大的信心,可是结果呢?”柳映梅说道这里冷冷的哼了一声。 “结果怎样?”海燕眼睛盯了我一下,寒光乍现,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算了,姐姐,这事情,你就别管了!”柳映梅对我努了努嘴,示意我走,别呆在这里了。 “结果我写了亲日的自白书!”我没有动,微笑着,淡淡的说着。 “咔嚓——”我的话音刚落,江盼雪的狙击枪就顶在了我的胸前,她冷冷的看着我,微微的摇了摇头。 柳映梅眉头一皱,眼睛里露出一种责怪的眼神,那意思是,我想保你一条命,现在你自己在找死。 “映梅!”海燕的声音变得很低沉,“自白书给我,我倒要看看,平时满嘴仁义道德的石杨石大副官能写出怎样的自白书。” 柳映梅从怀里掏出我写的那张纸,刚想递给海燕,江盼雪抢先一步闪过去,拿到了手上,轻轻抖开,便读了起来,这一系列动作的完成,狙击枪的枪口始终对着我。 “吾自戚武上黄山,誓凭三寸说龙潭。抗争不及梅雨下,日前自白弃家园。 死士终究惧生死,活物心底起波澜。随手一笔刀锋熄,君侯哪管万民寒。” “你混蛋,我白救你两次了!”江盼雪的长枪往前用力往我心口一顶,我疼的嘴都咧开了,身子刚要往后退,江盼雪飞起一脚踢在我的前胸上。我顿时胸口一紧,蹬蹬蹬连退几步,人靠在一个廊柱上,嘴里一甜,一口血吐了出来,刚一抬头,枪已经指在了鼻尖之上。 “慢着——”海燕一声断喝,阻止了江盼雪想扣动扳机的动作,但枪口依然指着我,没有移开。海燕站起身,走到门前,弯腰捡起刚才江盼雪读完扔在地上的自白书,细细的又读了几遍,突然间,一阵喜色挂上眉梢,那刚才还冷的似乎随时能结冰的大眼睛,又变回了戚州城最会勾魂的美目了,“石杨,用心良苦,这两个丫头都是粗人,你多多见谅。” “唉……”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海姑娘,俗话说最难消受美人恩,江盼雪救过我两次,被她打几下,也是应该的!” “你——”江盼雪的枪依然指着我的鼻子,“这个软骨头,海姐姐你就不要替他求情了,今天我必须要了结了他,也算是在映梅面前给第六军洗涮一下冤屈。” “你就不怕后悔?”海燕把那张纸塞到了柳映梅的手里,“你就不怕映梅找你拼命?” “姐姐,我们谈正事呢!”柳映梅不知海燕把纸张塞到她手中是什么意思,便要放进怀里。 “每句第一个字,连起来念!”海燕正色道。 “吾、誓、抗、日,生、死、随、君——,这,这……”柳映梅读到这里,手开始抖了起来,眉目由刚才的乌云弥漫,变成了喜色绵绵,扭头看着我,那眼睛里已经全是敬佩和赞许,甚至有了一些扭捏。 “额——”江盼雪把枪收了起来,挠了挠头,“回戚州,我请你吃饭。” “算了,我……”我揉了揉胸口,这丫头出手着实又快又狠。 “不许不去——”江盼雪一下子打断了我的话,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自己一个人迈过门槛,走进屋子,把枪靠在桌腿上,坐下喝茶了,似乎这里的事情她完全没有参与过,连和我交汇的眼神里都透露这一个意思:“我很无辜。” 第四十一章 交待 “你……,没事吧!”柳映梅走到我身边,想扶我一把,手伸出来,犹豫了一下,看看周围都是她的人,便又缩了回去。 “我能有什么事情!”我现在的心情其实是很好的,咧着嘴笑着,但多半是疼的,这会儿却不能被这几个女子看出来,不然太没面子了,看这样的情形,任务多半是八九不离十了,只是江盼雪这一脚确实厉害,这将来谁娶了她,会不会一言不合被她打死啊。 “能自己走?”海燕靠在椅子上,笑着问道? “放心,两位姐姐!”江盼雪一边喝着茶一边说道,“我还是有分寸的,反正我可以保证骨头没断,他石杨又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是军校练过的,这几下就走不动了?”江盼雪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空着的右手缺在不自觉的揪着衣服的下摆,不停的扭动着。 “映梅,现在可以把第六军的其他人追回来了吧,我和盼雪在墙头上可看的真真的,你玩的可是开心啊,不要给人打个招呼?也要给石杨洗清一下误会吧。”海燕站了起来,走到门口,一本正经的对柳映梅说着。 “姐姐说的是,我一时,一时忘了,我亲自去请……”柳映梅点了点头,忙迈开步子往回廊的那头奔,一边走,还回头看了我几眼。我微笑了一下,直起腰扭了扭,示意她放心,我什么问题都没有。 “好啦!”海燕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进了屋子,“别看了,马上就回来了,看什么看,以后有的是机会看。” “哪里哪里,我没有,没有……”我被海燕说的一囧,又语无论次了,“老板娘,这今天的事情,你和江姑娘为什么会过来?”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海燕斜了一眼江盼雪,“若不是有人在我长星楼要死要活的,我才懒得趟这趟浑水。” “咳嗯——啪——”江盼雪微微咳嗽了一下,把手上的茶碗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姐姐,我只是想上这里来会会柳映梅,可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啊!”海燕笑道,“我没说你有别的意思啊!”说话间眼睛瞟了我一下,海燕的眼神真是里面长了钩子,一不小心就会钩住你往她那边拉。我也算是有些习惯了,否则,也许骨头就真轻了,“昨天这丫头就到我这里,让我带她上小黄山,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会会才貌兼备的柳映梅。唉,这女人啊,有点能耐就相轻,是不是啊,雪儿?”说到“别”这个字的时候,海燕和故意加了重音。 “不带你这样的!我周围逛逛,你们自己好好说话吧。”江盼雪一下在站起来,连她最宝贝的枪都不拿,便蹬蹬蹬的跑出去了。 “这妮子,仗着她小,总是在我云燕面前耍小孩子脾气。”海燕笑笑的看着江盼雪跑走的背影,“话说回来,我们是跟着你们后面过来的,在魏村边上的那些事情是映梅的老套路了,映梅这个人谨慎的很,一般不轻易相信别人,尤其是关系到整寨改编的事情,更是犹豫再三。上回我来的时候,她就一直纠结,我也知道这丫头心善,还得给我面子,便提了三个看似苛刻的条件,这样又答应了我,又把难题抛给了你们。” “海老板,也幸亏是你,我们谁来,都是灰溜溜的了。”我拎着水壶,替海燕把茶碗添满了,“我们也是有诚意的,不然也不会全盘答应柳大当家的条件。” “你们的诚意你就不用多强调了。”海燕满意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听说你用性命为柳映梅担保,我便连夜让人送信给映梅,到那个时候,她才算是下定了决心。但是百圩寨不是她柳映梅一个人的百圩寨,还是有不少人反对和犹豫,毕竟到目前为止华夏的军队变节保本的太多了,这次映梅是冲着你的担保,也力排众议,最后玉娟出了一个主意干脆就设一个局,用武力威逼一下,看看在性命攸关或者说朋友性命攸关的时候,是否还能把家国天下放在前。结果……” “结果我居然写了自白书,是么?” “你也不要怪她,我从未看见她流过泪,刚才的柳映梅应该是伤心之至了。所以你也活该被江盼雪打这么一顿。柳映梅心软,雪儿可不是省油的灯,狙击手向来是冷酷无情的。” “哦!”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倒是我过分的谨慎了,当时只是担心牛戴和曲小亥的安全,所有的判断全部是悲观的,不敢犯险,其实柳映梅和武安玉娟的种种表现只要是有心人,应该都会看出一些端倪的。” “在那种情况下,你谨慎也是对的!”海燕收了笑容,“你在这里的整个表现,我和雪儿在墙头全部看的清清楚楚,你提起笔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要坏事,即刻让雪儿子弹上膛,做好准备,就怕柳映梅火爆脾气上来会铸成大错。” 这一切就都好解释了,我顿时释然。我说为什么救我的那一枪如此的及时,就好像做好了一切准备,原来是海燕的运筹帷幄,不过真的被她的纸条中说中了,江盼雪不来,我也许这一关真的过不了,或者说大家都过不了,因为这一枪,也只有江盼雪打的出来。 “其实我也没想到你会落笔,救你只是弄个究竟,以后的事情,你便都已经知道了!我让海燕引开玉娟他们,我便迅速回到正门,大摇大摆的进来了,我来这里的次数多了,几乎没有人会拦我。对于这个局,雪儿不知道,所以他没想到你会写那种东西,你也不要怪她。”海燕站了起来,走到对面的椅子边上,拿起江盼雪的枪有些爱惜的慢慢的抚摸着,我也走过去,站在她边上看着那支枪。 “说道这里,我有一句话想问问你了!咯咯咯咯——”海燕突然又没来由的笑了起来,“我这个老毛病又犯了,哈哈,这两个妮子,你觉得如何?上不上你的眼?” “这?”冷不防被海燕这么一问,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这算是个啥问题么,“我,我觉得,差不多,差不多,都挺好,都挺好,呵呵!” “挺好我知道,这满戚州的男人,谁敢说她们两个不好?”海燕笑道,“他们两个又不在,你怕个什么,告诉姐姐,你觉得哪个更好一些?” “这,这怎么说来着,我还没这个想法,这,这……”我有点着急了,脱了帽子就开始抓头发,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想法是想法,评价是评价,这两个一个两次救了你,却给你一顿暴打,一个为你第一次流泪,却差点把你给毙了,上次在德泰恒叫你比较一下我和姬云燕你就打哈哈,今天可没有云燕来给你解围,我只要悄悄的给我一个评价!”海燕看来是不肯放过我,依然不依不饶的。 “其实,他们两个,各有各的有特色,真的不好比较,其实,真的,真的,不好说谁比谁更好些!”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就怕被别人听见。 “那,谁比谁差些?”海燕不时的敲打着桌面,笑嘻嘻的逗着乐。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说完这些我也是大大的吐了一口气了,也算是把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了。 “好!”海燕拍了一下桌子,“说的好,这首诗用在这两个人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看来她们在你心中的地位不低啊,呵呵!” “别这么说,别这么说,海老板,你见笑了,见笑了!”我忙抱拳拱手,欠了欠身子,“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待家国天下已定之日,才是男儿怀抱美人之时啊。” “今天饶了你了!”海燕点了点头,吃吃的笑着,“表现不错,你回头看看吧,你的兄弟们到了!” “什么?”我愣了一下,马上回头,就看见牛戴,曲小亥,柳映梅三人站在了门口笑嘻嘻的看着我,花园一个廊柱边上,江盼雪靠着柱子站着,也微笑着看着这边。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我回过去问海燕,“我们说话他们都听见了?” “你站在我旁边看枪,正好背对着大门,他们几个就到了啊!我就随便问问的,谁叫你那么大嗓门?”海燕双手一摊,做无辜状看着我。 “你——”我一时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只要陪着笑,“老板娘,你这是坑我!” “没有啊!你看他们不是都在笑么?要是坑你,就她们两个的手段,你知道的对吧,胸口还疼么?” “唉——”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朝牛戴走过去,“你是鬼啊,走路没声音的啊” “这个,本大爷一向身轻如燕,你不知道吗?”牛戴咧着嘴,表现的相当高兴,看样子柳映梅已经把我的事情告诉了他和小亥,我和牛戴说话的时候,曲小亥在牛戴身后向我挑了挑大拇指。 “你们——,刚才,都听到了什么没有?”我试探的问着他,眼睛却看着已经跑到花园和江盼雪说话的柳映梅和曲小亥。 “听到什么?啊——”牛戴突然恍然大悟,“没有,什么都没有听到,我听到柳映梅和我说了你的事情,光高兴都来不及了,哪顾得上听什么,你好我好,你差我差的东西,你知道的,我是个文盲,听不懂什么诗的。”说道这里他突然压低了声音,“以后说话小声点,别一看到漂亮女人就一惊一乍的!”说完伸出拳头在我胸前锤了一下,“有你的啊,想一个人留这犯险啊,算老子欠你一个人情!” “嘶——”牛戴这一拳按说也不重,放在平时也就是开个玩笑,但寸的是,这一下砸在江盼雪踢得我的伤口上,疼得我嘴一咧,倒吸了一口凉气,蹬蹬蹬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扶住了边上的桌子,才算站稳。在花园里说话的三位都回过头朝这边望了过来。 “啊——?”牛戴有点愕然,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我什么时候练成绝世武功了?我这没花什么力气啊?” “牛旅长!”海燕走过来朝着牛戴做了个万福,“我们在长星楼门前见过面,海燕,久仰大名!” “呵呵呵!”牛戴有点不好意思,“惭愧惭愧,这以前多有得罪,今天一并陪个不是,原谅,原谅,石杨这是?” “哦,一点小伤,误会而已,你不是也吐吐沫,骂了他么!”海燕笑了,“只是有些人比较激进罢了!” “是不是哪个不明真相的兵丁拷打你的?”牛戴回过头来问我。 “额,是是,算是把!”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就这么打打哈哈算了。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睛的,伤了我兄弟?”牛戴这家伙居然叉着腰又骂起来,“有种出来和老子单挑,老子打得他叫爷爷!”说罢,朝着回廊那里看了看,又扭头看看我,诡异的笑笑,那意思是说,你看看,吓得一个人都不敢出声。 “那个不长眼睛的就是我!”江盼雪已经走到了门口,边说着边迈过门槛,伸手拿起她的狙击枪,低着头慢慢的把玩着,“比身手呢,还是比枪呢,随便!” “雪啊!别跟哥开玩笑啊!哥可是没得罪你啊!”牛戴有点尴尬,朝着和江盼雪一起进来的柳映梅和曲小亥直挤眼睛,“石杨这个家伙就是欠打,应该给他松松骨头才好呢,这正找不到治他的人了,还是咱们工兵旅之花牛啊,佩服佩服,呵呵呵呵!” 对于这个憨货,我也无话可说,论到见风使舵的本事他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我也是习惯了,能怎么办呢。还真的让江盼雪也揍他一顿?只有找个近一点的椅子坐下来,轻轻的自己揉了。 “石杨该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曲小亥眨巴着她的大眼睛,晃荡到我身边,“不过呢,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吃东西!都几点了,柳映梅,你要饿死我啊!” “说的是,说的是!”柳映梅还没来得及答话,牛戴及叫了起来,他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救命的稻草,可以把这尴尬的话题叉开。更何况,柳映梅已经安排20个士兵好吃好喝去了,这家伙到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吃饭,吃饭,大当家的,我要吃酒,吃肉。” “你就知道吃!”柳映梅笑着,“早给大家准备好了,请移步正堂吧!” “那是!”牛戴笑呵呵的带头往外走,“不喜欢吃饭的人,都不能算是个人啊,今天我有福啊,戚州四绝三个和我一桌,说出去,都没人相信。可惜啊,可惜了。” “可惜什么啊!”大家都一起往外走,曲小亥还要跑上去和他并排走着,不明就里的问着,“可惜姬云燕不在?不然你就有的吹牛了?” “是可惜你在,煞了风景!”牛戴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撒腿就往回廊那头跑。 “我呸!”曲小亥气的狠狠的跺了跺脚,回过头来看了看我,又看看那三人,诡异的笑了一下,便追着牛戴先跑了。 “三位请!”柳映梅看着那两人跑去了,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着为我们领路。我们几个也不多做客气,随着柳映梅匆匆的去了。 酒足饭饱,撤了碗碟,武安玉娟张罗着在每个人的面前换上了香茗,便准备带人撤出正厅。 “玉娟!”柳映梅把她叫住了,“安排所有武装到圩塘镜的春江埠集合,正式接受第六军的改编。” “是,马上去办!”武安玉娟笑道,“其实在你们刚吃饭的时候,我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火把都已经准备好了,只是不知道是否要准备烟花?” “石杨,你看呢?”柳映梅对着我笑着。 “唉,这里我比他大好伐!”牛戴冷不丁的拍着肚皮说着,“柳大当家的,你既然接受改编,就要懂得尊重长官,知道吗,哈哈!” “啪——”柳映梅还笑嘻嘻的没说话,江盼雪把掌心雷拍在了桌子上,眼睛朝他一瞪,“皮痒了是吧!” “额,你别吓我啊!我不怕您的,我们要讲理,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有理到申旅长那里去讲啊。”牛戴把身子歪着,尽量远离江盼雪,自从得知我那胸口的伤是被江盼雪踢得,他就对她有点怕怕的,谁知道这妮子什么时候也这么赏他一下。 “没事!”曲小亥一边喝着茶,一边笑道:“映梅,你当他不存在好了,根据我对他的了解,可能刚才我们吃的比较斯文,这家伙也一起装了一下,现在么,就是没吃饱,更重要的是,刚才那一桌子菜,如此丰盛,却没有红烧肉,所以……” “是么?”柳映梅捂着嘴笑了,“牛旅长,真好这个?” “我日三省吾身,早饭吃肉了吗?午饭吃肉了吗?晚饭吃肉了吗?恩,明天继续……”牛戴哂笑着。 “玉娟,去吧,烟花先准备着,让厨房马上做一碗红烧肉来,不,两碗!”柳映梅的笑容更明媚了。 “各位,现在是6点。”柳映梅站了起来,面上已经没有了笑容,“我们7点钟到前面圩塘镜春江埠,我柳映梅是时候给百圩寨,给在座的诸位一个明确的交待了。” 第四十二章 算账 晚上7点,春江埠,灯火通明。 广场两边各架起了六口铁锅,锅里放满了油,燃起了熊熊烈火。在正中,武安玉娟安排人铺了一些红色的布,显得特别喜庆,除了平常不可或缺的岗哨,所有百圩寨武装全部在中间集结完毕,组成了一个偌大的方阵,将近有150人左右,每个人的左手都握着一个火把,看样子柳映梅在年前年后都做了一些扩充。 海燕没有出来,她说的也有道理,这是第六军和百圩寨的大事,她一个长星楼的老板娘似乎不太好参与其中,怕被人说闲话。我也明白,海燕这个人虽然嫉恶如仇,行事迅疾,光明磊落,但骨子里依然是低调的很。她总是以大姐姐的身份来看待我们这些人,看着我们的事情办的差不多了,她便隐到后面去了。她只关心事情的过程和结果,至于功劳成就,基本上她是不屑一顾的。柳映梅和江盼雪也是了解她的,于是也不勉强她,而江盼雪作为一名特战队员,也不想多露面,所以乐得在内厅陪着海燕说说话。我们一行人便跟着柳映梅走出了百圩寨的外郭大门。 看着被火光映衬的特别绚丽的圩塘镜,以及屹立在我们面前的春江牌坊,我的心中充满了感慨。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我和牛戴在这里下船的时候,心中是无比的忐忑不安。当时的百圩寨,各种迹象都是不想与我们合作的,即使是救了曲小亥他们,回到戚州,我也是只有一死。谁想到,这一切都是一种试探,都是一个女子对这个世界不信任的试探。也就是这种试探,导致了我们之间的误会,也因为这种误会,让差点我丢掉了性命。幸亏江盼雪和海燕的到来,才算是一锤定音,否则后面的事情,很难说。我也许可以赌一把在柳映梅表现出对我的愤怒的时候,把我的自白书解释给她听,但是谁知道她的愤怒是不是试探呢?在当时的那种情形下,我真的没有把握,真的只有等待啊。 一行人来到方阵的前面,一字排开。柳映梅看着眼前的队伍,甚是有些骄傲,这百余人的部队,也算是她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根基。虽然前些年战火烧到东北的时候,她只身一人去了东北甚至朝鲜想以一人之力助国人抗敌,但事实告诉她,那个时候她还太年轻了,想的太过简单。回到戚州,发现s集团军第六军已经在这里驻防,这个军队她也是有所耳闻的,便前往探看,于是就在白云渡和我以及董海川等一些兵痞相遇了。那件事情使她对这支部队,至少对这支部队的少壮军官有了一个比较好的映象。再后来,与海燕和姬云燕多次谈起第六军,以及第六军的一些年轻的军官,柳映梅都觉得很羡慕这个团体,尤其是得知戚南阳山洛溪庄的牛戴率众投诚,她更是觉得自己可以和这支军队很好的合作,但是却一直没有动加入的念头。甚至海燕带着我的口信来到这里的时候,她依然不愿意把自己的百圩寨就这么让给第六军,有一点私心,也有一点担心,这种担心她现在依然还有。这150多人的命运,甚至整个山寨男女老少近700口人的命运,在今天晚上发生了转变,这种转变是她柳映梅力排众议为他们的选择的,所以,无论到什么时候,肩膀上的这个责任,她柳映梅也必须承担。想到这里,她侧过脸看了看满脸兴奋的牛戴和曲小亥,又看了看荷枪实弹站在广场东侧的教导队,最后的目光落在了站在她身边的我。我也正好看向她,目光交汇的那一刹那,似乎彼此在想什么,考虑什么,担心什么,甚至害怕什么,都明白了。一时间我们都笑了,会心的笑,互相都点了点头,告诉对方,相信我吧,让这里变得更好,是我的责任。 “大当家到——”武安玉娟高声喊道。 “恭迎大当家——”,士兵们齐声呼喊起来,“百丈之圩,破晓于东,刀枪绰绰,关山重重。吾生华夏,斯长于龙,待驱鞑虏,邀我首功——”一百多人的声音本来就很大很整齐,加上这里非常的空旷,四面有山有水,反射的回响也很大,仿佛这绵延的小黄山也在与他们一齐共鸣,一起颂唱,让我们几个觉得非常的震撼。 “好厉害啊!”曲小亥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旁边的牛戴,“你以前在阳山是不是也这么威风啊,我看着这阵势比刘文还牛,虽然人少,但是齐心啊!” “少见多怪!”牛戴白了她一眼,“这算什么,我在阳山比这气派多了,什么时候带你去看看,钓钓鱼,吃吃桃子,保准你不想走啊!” “真哒——”曲小亥笑的跟小孩子得了十几颗糖似得,似乎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了,“你说的哦,你不要反悔哦!” “行了行了!”我往后仰着身体,扭头说道,“这办正事呢,你们两个瞎说什么呢!” “没事,他们听不到!”柳映梅笑了,“牛戴,到时候别忘了我啊!钓鱼,吃鱼这种事情,我最喜欢了,唉好想念东北的酸菜鱼啊!” “寒——”对于这三个人,我真是无言以对,这么庄严的时候,居然,还想着吃和玩。唉,随他们去吧,毕竟这个年纪,就参军从戎,不给自己轻松一下,释放一下,都会崩溃的。 正想着,看到柳映梅往前走了几步,立于我们前面,对着队伍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诸位兄弟,自我柳映梅15岁扯出出百圩寨的大旗以来,已经近10个年头,这10年,各位兄弟跟着我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走到山下,即使去个魏村,都被老百姓指指点点,称呼我们为土匪。大家说,我们有没有抢过一毛钱?杀过一个无辜的人?” “没有——”一百多人又是齐声回答,回答的理直气壮,问心无愧。 “好,三年前,我对不住大家,一个人把这个家当扔给了玉娟,你们的二当家,去了东北,更远的还跑去了朝鲜,和小鬼子干。这三年,我一共杀了127个人,小鬼子39个,二鬼子88个,都是在我们华夏土地上横行霸道欺负老百姓的恶人,你们说我杀的对不对?” “对——,大当家威武——” “但是,我发现,我一个人,三年,也就杀了这么多,我只恨自己没有4只手,四条腿,这样我就可以多杀一点,多救一些穷苦人,所以我回来了,我知道了戚州,江南,苏浙都出现了小鬼子的身影,出现了亲日的军队,这些日本人和伪军都是数以万计的,数以十万计的。我柳映梅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杀不完,杀不够,你们说我应该怎么办。” “团结力量,携手杀敌——” “对,这是我回到百圩寨就一直和大家说的,今天,戚州城的第六军,派了牛戴旅长,曲小亥处长和石杨副官到我们百圩寨,和我谈了合作和整编的事宜,并送来了我们一直想要的榴弹炮,迫击炮和歪把子,你们都知道,我柳映梅这个人一向是谨慎为先,今天许多兄弟也看到了,我演了一出戏,以生命威逼他们投靠日本人,而他们给我的回答就是八个字:‘吾誓抗日,生死随君’,兄弟们,你们说这样的朋友我们要不要交?这样的抗日军队,要不要保?” “要——” “好,既然大家都这么说,我柳映梅今天就为大家做个主。”说道这里,柳映梅回过头看了看我们三个,嘴角微翘,巧笑嫣然,“今天起,百圩寨武装接受第六军整编,番号为帝国s集团军第六军直属百圩别动队,我们以后还是在这里生活如初,唯一改变的,是我们已经是抗日军队的一员,不再是人人惧怕的土匪。我们有了更新,更先进的武器,每个月,还有按时送来的军饷,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我们以前一直做的,保护我戚北百姓,狠狠的打小鬼子和那些狗日的亲日汉奸。从此我们百圩寨不再是海中苦航的一叶小舟,我们的旁边有了一艘为我们保驾护航的巨舰。再无后顾之忧,举旗共杀敌寇,来日攻城驱匪,百圩当做先头——” “再无后顾之忧,举起攻杀敌寇,来日攻城驱匪,百圩当做先头——”所有兴奋人都齐声呼喊着,包括心情激昂的牛戴和曲小亥。曲小亥的眼睛里闪现着从来没有过的激动和快乐,这个时候她似乎又回到了当时从军校走出来的那一刹那,单纯,年轻,骄傲,激情,在这个时候一并的爆发了。而牛戴居然眼睛有点湿润了,我知道,他想到了自己,想到了他的阳山,想到了分兵下山时候,他的妻子挺着肚子抱着他的金钏儿送他的情景。武安玉娟适时的举起了早已准备好的第六军直属别动队的红色旗帜,广场的四个角落,红色的烟花冲天而起,撕开了被火光映照的有些暗红的夜幕,在空中绽开了几朵美丽的五瓣梅。 在山寨内厅的海燕和江盼雪正说话间,看到了烟花的燃起,江盼雪像个小孩子一样乐颠颠的冲出了屋子,站在庭院里看着空中,嘴里还叫着海燕出来一起看。海燕没有动身,只是微微的笑着,眼神里含着爱惜和一丝担忧,她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是帮了这里,还是会毁了这里,只是在目前看来,她觉得,她是对的。 第六军军部办公室,刘文、申银、牛戴和我。 刘文和申银站在戚州城防图前,脸色凝重的盯着西城门及其周边的地区看,我和牛戴站在他们身后,等着他们两个商量的结果。 从小黄山回来的路上,江盼雪就告诉我,最新的电报截获的消息,新兵营基本上已经被敌军的特战人员秘密控制,由于最近刘文安排把抗日立场较为坚定的教官都事先调了出来,故意给足了他们机会,御水赌局的黎国亮已经与诸英约定好于5月17日晚上10点正式动手,江镇的伪整编十九师下辖的71旅已经从江镇经过丹阳秘密调出,一个团到达了皇堂,另一个团已经化整为零分成9个连穿插至卜弋桥前的大片地区。金州35旅下辖的90团和炮营也已经到达皇堂西面驻扎。 “3个团,一个炮营加上城里的一个新兵营就想吃掉我戚州西部的工兵旅?”刘文有点不敢相信,皱着眉头,不断的点着地图上新兵营的位置,“一定还有别的什么意图。” “军座,其实说简单也简单,看样子敌人的功课做的还不错!”申银端着茶杯,吹了吹茶叶,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我工兵旅虽然有近7000人,但是分布在整个戚州西部城防,兵力比较分散,看守西大门的平时也就是一个步兵连,最关键的是,您看这个御水赌局的地点,非常靠近我旅部和直属炮兵团在西门的榴弹炮阵地。如果我们真的没有准备,新兵营举事后,乘着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迅速消灭西大门的一个连和新兵营外面的一个看守仓库的一个连,打开西城门,同时御水赌局的几个特工奇袭我旅部,控制了我的电台和电话,完全可以暂时蒙蔽我军的其他部队。在哗变前,他们只消用几个人的偷偷的埋炸药同时炸了怀德,钟楼,广化,中吴四座大桥,戚州东、南,北三面和西面就完全失去了直接联系。他们就可以倚仗关河,运河和白荡河的天然屏障优势,阻击我们的仓促反扑,更何况我们的榴弹炮有70%在西门阵地,这个阵地如果被他们控制,那就更难反扑,甚至于会被他们直接压制。”申银用手指点了一下炮营的位置,“如果我们在5个小时之内没有把这股敌军消灭,那么,敌军的三个步兵团和炮营就到达了戚州西部,那么您觉得,您手上的工兵旅已经半残,还有一个步兵旅,一个骑兵旅,以及其他一些卫队,警卫部队和宪兵,最可怕的是,他们的重武器完全超过了您,这个时候,您觉得即使打过去了,这一仗打完了,我们还能剩下多少家当?” “嘶——”刘文被申银说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幸亏江盼雪早先发现了这个电台的位置,不然的话,后果真的不堪设想,“申旅长,你看,还有几天的时间,现在我们应该如何来应对,我听听你的意见。” “报告,夏副军长和陈旅长到!”门口卫兵进来通报。 “快请他们进来,快!”刘文忙摆摆手,卫兵见状,忙转身小跑出去了。 “军座,既然夏军长和陈旅长来了,咱们就坐下好好商量商量对策,这次让他们尝尝我们的铁锤。”申银微笑一拳砸在了办公桌上。刘文却没有笑,只是默默的点着头。 “军座!”夏龙和陈基业走了进来,我忙上去接了他们脱下来的军帽。 “这天儿越来越热了啊!”夏龙也不客气,找了个椅子便坐了下来,陈基业走到我的身边,和我与牛戴站在一起,小声的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急?” “大事情,要你发挥!”我也小声的说着,“新兵营有变。” “什么?”陈基业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哪里来的情报?新兵营都是新兵怎么会说变就变?” “听申旅长说吧,说完了就都清楚了!”我碰了碰陈基业的手臂,申银已经在地图边上一边比划一边与夏龙交流了。陈基业忙走上前一步,参与到他们的讨论中。 “大胖——”我瞅了牛戴一眼,压低了声音“你是个副旅长,和我站一起算个什么事,也过去和他们开小会才是啊!” “唉,算了把。”牛戴叹了一口气,“我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在战场上听着命令指哪打哪,至于要我和高级领导这么出谋划策,我次一点,这几个都是咱们军中的巨头,我就不参与了。来,水壶呢,我去给他们倒水!” “你就这点出息?”我笑了,这家伙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开会这种事情,人越多越开不出什么东西出来,不参与也好,做好决策我们执行就是了,而且说不定这次没我什么事情呢。 “军座,我看就这么办!”夏龙胸有成竹的说着,他们似乎已经商量出来了一个结果,申银也站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嗯,我看可以!”刘文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眼睛还看着地图,不住的点着头。 “陈旅长,你即刻在21旅秘密选调80名可靠的精锐士兵,组成一个普通番号的步兵连,带着足够的武器弹药进驻新兵营以北的弹药仓库,对外宣称5月15日对新兵营发放弹药,新兵营整编为新编第一营。但主要任务是在5月15日前监视新兵营,5月15日后分四组在四座大桥边进行潜伏,及时制住炸桥的人,然后在新兵营举事前也就是10点前,将他们的炸药堆在大桥附近引爆,假装桥已经炸毁。”夏龙在安排任务的时候还是比较严肃的。 “是!”陈基业点了点头。 “另外,安排文中的102团从5月16日凌晨北门出发,绕道小黄山,走别动队的山下走,穿插至戚州西北城外埋伏,所有部队从文中到士兵全部步行,不使用车辆,带好干粮,5月17日整天处于埋伏状态,不许垒灶开火,暴露目标。” “嗯——”陈基业走到地图前看了看,沉思了一会儿,“102团本来就担负北部防务,这全团调动会不会引起细作的怀疑,夏副军长,我的建议是,去8个连,留一个连在北门,文中不去,在北门露露脸。按照常规,团长在,团主力不会动,一个连在北门是正常防务,102团团部早上,中午,晚上照样开火让烟囱冒烟,这样,就没有问题了,看到城中打绿色信号弹,立刻奇袭敌军身后,切断他们的后路。” “很好!”夏龙赞赏的点了点头,“那文中不去,指挥员谁去?” “我自己去!”陈基业眼光很坚定,双手握紧了拳头。 “嗯,你去我放心!”夏龙站了起来,对着刘文道:“军座,我建议把宪兵队调过去,让王三炮配合基业作战,这样宪兵队至少有一个营的兵力,只要留几个脸熟的在大街上巡逻执勤就是了,其他的全部给基业带上,您看如何?” “好,这个事情,我去和解良说,应该没有问题。”刘文点了点头。 “牛戴,你阳山带来的人,是不是已经全部安排下去了?”申银看着牛戴,关切的问。 “报告各位长官,除了部分在炮阵地装样子,已经安排将近50人换便装散至御水赌局和新兵营附近,我的人都是生面孔,而且在阳山的时候,基本上什么活都干过,乔装打扮各种小商小贩,不在话下。每天晚上项明会直接向我汇报,这御水赌局所有人员的来往情况和新兵营人员的出入情况。” “好!办的非常好!”刘文有点兴奋,“申旅长就不要去旅部了,他们的目标就是你,比较危险,可以安排和你想像的人扮作你在里面办公。” “军座,这个不妥,容易走漏风声。我觉得,还是我在里面比较合适,而且,我做了准备,旅部周围已经让牛戴安排了便衣守着,这个事情我和牛戴商量了好久了!请您放心,万无一失。”申银看着牛戴,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赞赏。 “哦?”刘文看了看牛戴,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不置可否,“呵呵牛旅才来了不久,能力体现的很快么,以后多向申旅长学习,能学到不少东西呢,呵呵!” “是,是!”牛戴低着头,看都不敢看刘文,这个时候,刘文的话确实有点酸,牛戴有点胆怯确实也不能怪他。 “军座,夏副军长,你们看,我安排106团,5月14日用前往阳山演练为理由,带着部分榴弹炮,大摇大摆的从南门出城。”申银看着牛戴的尴尬,忙继续部署,叉开话题。“出城后,假装在城南武进区域进行炮战演练,暗地里在16日晚上营地亮灯早饭以作疑兵,团主力绕道淹城,到戚州西南部埋伏,一旦陈旅长部队开始行动,106团可以像钳子的另一个嘴,配合陈旅长把那三个团给咬住,争取全歼。106团最近一直没有安排驻防任务,城西防务一直是107团负责的,所以106团移出,敌人并不会太过注意,再说有部队出戚州,减少了戚州城西的军队,也是正中他们下怀啊。你们看?” “我看可以,有道是用兵虚而实之,实而虚之,我们南门大摇大摆的出城,演练,把目光全部集中到了南门,北门的102团出城敌人就更少防备。申旅长果然是老江湖啊。”夏龙完全同意申银的部署,点头称赞着。 “好——”刘文一巴掌拍在了办公桌子上,“各位这几天辛苦,做好一切准备,我马上就电话和金东将军联系,让他们在5月17日,给我们一些支援,这去年金州一战的帐,也该和他们算算了。” 第四十三章 诱杀 帝国纪年1011年5月17日晚,9时30分。戚州城结束了一天的繁华和喧闹,开始慢慢的安静起来,民居的灯火都次第熄灭,各驻防军营的熄灯号陆续吹起,大多数人都钻进被窝里,美美的进入梦乡了。 靠近西大门的唐荆川读书处,第六军工兵旅旅部。像往常一样,只有旅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卫队的灯也已经全部熄灭了,只有门口的哨兵还在正常的站岗。巡逻哨也在如平时一样,每隔一小时流动一次。 旅部的后门,突然影影绰绰的出现了7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人,蹑手蹑脚的慢慢向旅部靠近。走到围墙前,领头的轻轻挥了挥手,立刻上来两个体格较为健壮的汉子,在围墙下蹲着,四只手交替叠好,做成弹垫的姿势。那领头的后退了几步,一个冲刺,最后一步右脚踩在那两个汉子的手上,用力一蹬,那两个壮汉也同时往上一掀,领头者便高高的跃起双手轻轻的扒在了墙头之上。最后双臂用力,他便整个人爬上了墙头,伏在围墙上。 仔细观察了一段时间以后,他觉得没有问题,这旅部一切如往常一样,头套中露出的眼睛眯了一下,便扭过头,朝着下面的六个人挥了挥手。那六人见状,忙依葫芦画瓢,又爬上来四人,然后其中两人双手撑住墙头,另两人骑在墙上,拉住住他们的胳肢窝,固定好后,撑住墙头的黑衣人便向下伸出一条腿,在下面做弹垫的两人,便也助跑一步,跳起来抓住墙头人的腿,上下一起用力,便轻巧的也上了墙头。 “老大。”离着领头最近的一个个子较小的黑衣人轻轻的说道:“看样子和我们这几个月侦查的差不多,每天这旅部就是这个样子,申银几乎每天都会在这里读书到12点左右,今天也不例外。” “嗯,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打草惊蛇,10点之前,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申银,然后用这里的电话通知新兵营我们已经得手,这样收到消息后,10点钟,安排在怀德、广化、钟楼、中吴四座大桥的我们的兄弟会准时引爆炸弹,同时新兵营会准时起事,之后我们便截获所有到达这里的电报电话,在工兵旅还没有反应之前,能冒充指挥就冒充指挥,不能,也散步申银已经投降的消息,能让他们群龙无首,打击工兵旅的士气。” “没问题,这个简单。”小个子点了点头,朝着另外5个人,做了个下去的姿势,便带头跳下了墙壁,进入了旅部大院里面。领头的继续在墙头看了一会儿,才最后跳下围墙。 几个人躲在了墙壁角落的唐荆川石像后面等了一会儿,待几个巡逻兵走过去之后,便偷偷的摸了出来,猫着腰,走到了旅长办公室的窗下。窗户半开着,从缝隙里面看,申银似乎工作的很累了,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头埋在两个胳膊里面,背对着这扇窗户,还微微打着呼噜。 “老天助我!”领头的黑衣人眼睛露出了喜悦的目光,向着小个子做了个进去的手势。那小个子便掏出一根木棍,轻轻的将半开的推窗撑起来,悄悄的爬了进去。于此同时,另外四人,也悄悄的摸到了门口,抽出匕首,悄无声息的干掉了门口的岗哨,将哨兵拖进了房间。小个子用布头包住了手枪的枪口,对准申银的后心处,就是三枪,申银闷哼一声,身子一斜,便倒在了地上。这一切干的非常利索,几乎没有一点响声,申银倒地的同时,其中两个黑衣人已经换好了哨兵的衣服,若无其事的站到了旅长办公室的门口,帽子压得低低的,开始站岗,那个领头的也从门口匆匆的走了进来。 “黎老大,搞定。现在是9点50分,这第六军就是一帮饭桶,一个旅长在他们自己的地盘就这么给灭了,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小个子笑嘻嘻的看着申银的尸体,笑容里带着一点戏谑。 “哼哼哼——”,领头人冷笑着把头套一下子给撤了下来,不是那御水赌局的老板黎国亮又是谁,“那是我们先头的工作做的好,此次若事成,必定报请诸旅长,给你大大的奖赏。”他看起来也特别的激动,谋划了将近四个月,花了许多人力物力的大事,终于就剩下最后一步了。如果大事办成,日本主子一定会对他更加重视,不日,地位能与诸英等身也不一定啊。 “老大,电话!”那小个子谄媚的抓起电话,把听筒递给黎国亮,自己用力抓住把手,用力的摇了几圈。 “咳嗯——”黎国亮清了清嗓子,尽量把声音压低,“这里是工兵旅,给我接新兵营的荣辉荣教官。” “荣教官么?这里是工兵旅旅部,鸭子熟了,可以过来吃夜宵了!”黎国亮微笑着,缓缓的说着,对方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的挂断了电话。当座钟的指针指向10点整的时候,发出了悦耳的钟鸣声,从四个方向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听这个架势,应该是四座桥梁已经炸毁了。没过多久戚州西大门方向就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新兵营离开西门也就是10分钟左右的路程,按照这个时间来推断,枪声应该是新兵营乘着大桥炸毁了混乱,大批部队往四个方向去的支援的时候,偷偷摸到了西门突然袭击,打了守城队伍一个措手不及。 “成了。”黎国亮的手握成了拳头,“今天连老天都保佑我。” “干什么的?”门口的两个假哨兵突然喊起来,引起了黎国亮的注意。 “两位新来的把,每天十点一刻,要给申旅长送鸭腿饭的啊,我是厨子老九,申旅长就爱吃我的鸭腿饭。呵呵呵呵。”听起来是个厨子的声音。小个子走到窗户前,侧着身子看了看,的确是个厨子端着一碗饭和一只鸭腿站在门外和假哨兵说着话,便回过头朝着黎国亮点了点头。 黎国亮也不说话,右手翘起大拇指往自己胸前指了指,然后做成手刀状放到自己的脖子上一抹,示意他们,放进来干掉。 “让他进来吧!”那小个子会意后,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两个假哨兵听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便不再多说什么,让开一条路,让老九进来。 “就是么,说了半天不相信,非要旅长发话,真是的,东西凉了,你们吃罪得起么你们。”那厨子一边往里走,嘴里还不停的数落着。 “嗖——”,办公桌傍边的衣柜门缝里,突然飞出两支银针,直接扎到了最近的两个黑衣人的喉结处,这两个人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痛苦的倒在了地上。于此同时,厨子老九突然把手里的饭菜往黎国亮的脸上扔了过去,还没等屋子里剩下的三个人反应过来,便后退两步,窜到门口,一只手一个抓住两个假哨兵的头,放在了他的胳肢窝底下用力一扭,那两人便如软泥一般瘫倒在地。 “妈的上当了!”黎国亮三人举起了枪,要打老九,就听砰砰两声,窗户外面两抢,分别击中了小个子和另一个黑衣人的眉心,一转眼的功夫,就只剩下黎国亮一个人了,他吓得忙蹲下身子,把头藏在了书桌的后面。但是刚刚蹲了下来,就看到躺在地上的申银,微笑着,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拿着手枪,对准了他。 “申银——”黎国亮就像看见鬼一眼看着申银,“你没有死?三枪都没有打死你?” 就在这个时候,厨子走了进来,从地上捡起了那只还冒着热气的鸭腿,稍微擦了擦便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朝着黎国亮拿枪的手就是一脚,只听见咔嚓一声,随着黎国亮的惨叫,手枪被甩的老远,那只右手估计是折了,这老家伙疼得昏倒在地上,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着。 “申旅长,我的事情,算是完了把!”那厨子向着申银敬礼,“如果没其他事情,我还得回去,要不是石杨再三不放心,拜托我,我也不敢来。这老刘的脾气您是知道的,有雪猫在,没啥问题了吧。”这厨子把裹在头上的毛巾拿了下来,擦了擦脸上的烟灰,嘿嘿的笑着。不是别人,就是军部的第一大厨裘强上尉。 “多谢裘营长相助,申银今日还有军务在身,事后必当感谢!”申银笑着点了点头,回了个军礼。 “瞧您说的,这不就是咱第六军的事情么,这鸭腿不错,就当您的谢礼啊,哈哈,先撤,祝贺你们大捷。”说完便朝着申银挥了挥手,转身离去,一边走一边笑道“里面的高手,出来啦,在衣柜里憋着不难受吗,我已经走了,就别躲啦,哈哈哈!” 衣柜的门也被缓缓的推开了,姬云燕一身白衣,钻了出来,顺手拿出一支银针扎在了黎国亮的黑甜穴上,让他就这么昏死着醒不过来,然后掏出手绢草草的擦了擦汗,对着申银笑道:“舅舅,这次您真的冒太大的风险了,我都替你担心死了。” “怕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申银脱下军装,露出了穿在里面的铁背心,“也得亏你想的出来,让我穿这么重的东西,坐了一晚上,我的腰现在都直不起来了。” “不是这东西,今天的事情还成不了呢!”姬云燕走过来,接过铁背心放在了桌子上,头探到申银的后背处仔细的摸了摸,“怎么样?没什么问题把。” “舅舅会有什么问题!”申银爽朗的笑了,“还是石杨想的周全,保护我的全部不是我身边经常走动的,这些人通过这么些时间的打探,我身边的高手,除了雪猫藏的比较深以外,一定是有所知晓,最近一定会注意他们的动向,一旦发现异常,这事情也是成不了的。” “啊呀,您就知道夸别人,您自己外甥女今天表现的如何?”姬云燕平时在一般人面前,甚至在海燕她们面前都是彬彬有礼,举止有度,仙气十足,和申银独处,没有旁人在场,却突然变成了一个喜欢撒娇的小姑娘似得,还得求着申银夸她一下。 “你啊,看起来还不错吧,这一手银针还是使得不错,有你母亲年轻时的风采。哈哈,就知道和舅舅调笑,是得找一个男人管管你了,整天没大没小的,呵呵呵呵!”申银看着姬云燕,眼睛里充满了慈爱,这个外甥女也不容易,一个人打理着戚州最大的酒楼,能里能外,基本上深藏不露,适当的时候还为第六军提供着可靠的情报,今天也是非拗不过她,才同意她来这里保护自己的。 “舅舅,再这么说,我生气了啊!”姬云燕皱了皱眉头,旋儿又笑了起来,“这里应该没什么大事情了把,那我也走了啊,不耽误您运筹帷幄了。” “回去吧,今天这个事情,已经定了一半,后面就看牛戴他们的了!”申银走到了窗户前,看着西门的方向,那里的火光已经把天空映红了。 “差不多了吧,老大?”项明站在城西清风馆的最高处,看着西门的火光。牛戴坐在他后面的椅子上,似乎并不关心战局,只是慢慢的喝着开水,啃着鸡爪子。 “再等会儿,抵抗如果太软,荣辉会觉得有诈,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增加荣辉的成就感,让他手里的信号弹早日升空。”牛戴一边说着,一边吐着鸡骨头,“可惜啊,只有鸡爪子,没有酒啊。” “可是,城门那边的一个连兄弟,可能顶不住了!”项明有点担心。 “项明!”牛戴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看着西门的火光,“我也知道这对那一个连的兄弟不公平,但是战争就必定会有牺牲,这个道理我想你懂,现在得忍着,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知道,可是……”项明还想争辩着什么。 “别多说了,我心里也不好过。”牛戴背过身去,肩膀轻轻的抖动了一下,“那50个阳山的兄弟有没有去炮阵地埋伏?” “都去了!而且炮弹全部换了假的,装了沙子的。” “好!”牛戴回过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远处的天空,“电话给西门守军,命令他们陆续撤出,让出西门,往牛塘方向走。” “是!”项明听到了牛戴的命令如释重负,赶忙跑到电话机旁边,给西门守军下指示。 电话放下没多久,西门的枪声开始慢慢的稀疏起来。牛戴看了看手表,已经是5月18日凌晨了,到目前为止,所有的过程都是按照预先计划的进行,没有丝毫偏差。 “咻——”一道红色的火光冲天而起,信号弹在空中炸开,告诉城门外已经逼近戚州西门的伪政府军,西门已经大开,并在新兵营的控制之下,请即刻进兵。 “好。”牛戴一巴掌拍在窗台上,告诉弟兄们,按计划进行。 “是!”项明答应一声,开始用电话不断的进行指令传递。 戚州城西大门,铜钉大铁门已经完全敞开,几十个穿着我军军服,并扎着白色袖套的士兵持枪站立着。不远处,门外的官道上,射来了手电筒的灯光。 “可是71旅的兄弟?”城门前的一个排长看着有部队过来,笑嘻嘻的叫着。 “嗯,我们是71旅211团的先头部队,我们轻装过来,后续部队估计还有15分钟就到了,兄弟们,你们幸苦了。”领头的一个军官高声回答着。 “哪里哪里,也得亏你们来的及时啊,这荣教官就让我们一个连守着大门,还命令死守,其他的去扑炮兵阵地去了,我们还担心第六军如果反扑的过快,我们顶不住呢。” “没事,没事!”那军官笑道,“所以我们团长才叫我们紧赶慢赶,就是先来了,帮助你们守住这来之不易的西门的。”正说着,人马已经走近了,大约有100人,一个连的样子。领头的军官个子不高,瘦瘦的,白白净净很司文,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很是帅气。边说话便走了过来,站在喊话的新兵营排长边上,笑嘻嘻的掏出一包烟,自己抽出一支,衔在嘴里,剩下的直接扔给了那个排长。 “谢谢,谢谢老弟了,哈哈!”那排长抽出一支烟点上,好好的吸了一口,狠狠的在地上吐了口吐沫,“妈的,老子在新兵营一呆就是三个月,快憋死我了,还是自己兄弟想着我……唔——”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自己的嘴被人从后面捂上了,一把匕首从背后伸过来迅速扎在他的心口,便悄无声息的结果了性命。与此同时,进来的部队,全部抽出刺刀,找到离自己最近的叛军士兵,干净利落,全部一刀拉脖子结果性命,5分钟不到时间,城门洞的一个排的叛军全部消灭。 “小封姐,好身手!”那军官脱掉了眼镜,塞到胸袋里,举起了右手的大拇指,微微的笑着,声音也变得比刚才细腻了许多,“别动队的兄弟,换他们的衣服,你们这些臭男人,看什么看,我们两个才不换呢!这伪军衣服蛮好看的。” “队长,你骂骂我们百圩寨的老兄弟就是了,还有教导队的兄弟呢,一并儿骂了,当心他们回去向石杨告状啊!”一个汉子一边换着衣服,一边笑着。 “别废话,换好了没有,干正事。”柳映梅板着脸说道,旋儿又微笑着看着封姳笑道,“小封姐,下面怎么办?上去把荣辉办了?” “对”封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确认没什么问题,“荣辉认识我,我上去很容易暴露,这样,我带着别动队的兄弟在这里驻防,若有敌军来,按计划把他们放进来一部分,你是生脸,我带来的教导队的弟兄,你带上城楼。下手恨一点,和荣辉这个人来硬的就准没错。” “放心,你也小心,”柳映梅感受到了封姳的细心和条理性,不禁暗挑大指,微微点了点头,“别动队给我听着,从现在起,全部接受封处长指挥,她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谁有违抗,封处长可直接就地处决。教导队的兄弟,跟我来!”柳映梅一挥手,带着20个人,从门洞出来,匆匆上了城楼。 第四十四章 屠杀之夜 新兵营高级教官帝国上尉荣辉,目前正站在西门的城楼上得意洋洋的用望远镜看着四座大桥那边燃起的火光。自己今天出奇的顺利,现在看来,桥已经炸了,城门已经夺取,黎国亮他们也已经结果了申银,自己的两个连也已经袭击了炮兵阵地,炮营阵地那边刚打了的电话过来,他的人已经控制了炮兵阵地,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他和黎国亮商量的过程,一点不差。目前工兵旅只有零星的抵抗,没有任何章法,第六军在东面,南面和北面的部队,还在气急败坏的搭着浮桥。刚才从城楼上看,友军的先头部队一个连已经到了,看来后续的大部队就会陆续到来,那么谋划了近四个月之久的新兵营哗变,就离开成功不远了。想到这里,荣辉脸上浮现了舒畅的笑容。嗯,这第六军到现在为止也就给我个上尉,今天这个事一成,诸英可是许诺自己至少是个中校副旅长,还有一千大洋,呵呵,权力,钞票都有了。 “报告教官,71旅211团3连刘连长上楼了。”一个士兵跑过来通报。 “哦?”荣辉放下了望远镜,满脸的笑容,“快请,快请,这个李排长也是的,应该亲自送人家上来啊,怎么让人家自己走上来了,哈哈哈!” “这位就是荣教官?”柳映梅又带回了她的眼镜,显得文质彬彬的,“211团3连连长刘二,见过荣教官,哈哈!”说完给荣辉立正敬礼。 “不敢当不敢当,我也只是个上尉,咱们职位相当相当,怎么能让刘连长给我敬礼呢,惭愧惭愧!”荣辉忙上去把住柳映梅的手往下拉。 “荣教官,这你就不要客气啦,”柳映梅笑嘻嘻的,一脸的谄媚,“看来,我军进军异常顺利,今天一过,你荣教官必定是鄙人的长官了把,哈哈哈!” “惭愧,惭愧!”荣辉笑着回应着,显得特别谦虚,但心里却被柳映梅说的特别舒服,“如果真的依了兄弟的金口,我一定不会忘了兄弟啊,哈哈哈!” 两个人一边寒暄着,教导队的士兵已经都通过楼梯走上了城墙,聚集到了柳映梅的身后。 “哎,你看,火把,我们团先到了!”柳映梅突然很兴奋的指向城墙外的远处。 “真的?”荣辉显得非常兴奋,忙回过头,顺着柳映梅指的方向看去,“哪里,哪……” “别动!”柳映梅压低了声音,匕首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对于这种叛徒,柳映梅并不客气,稍稍用了一点力,血便从刃口渗了出来。在后面的教导队适时的靠近了些,把柳映梅和荣辉两个人,与荣辉的士兵隔开了。几个叛军士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刚想举枪,直接被教导队的冲锋枪给突突了。这西门的城墙本来就长,荣辉几十个人在城墙上散的比较开,一开始没有注意,听到枪声后,便聚拢过来。 “叫你的人别动,把枪都给我放下!”柳映梅左手抓住荣辉的手一用力,啪嚓一声,掰断了他的一根手指。 “啊呀——,不动,不动,都给我把枪放下——”荣辉疼得说话声音都抖了,汗水刷刷的从脑门往下流。那些士兵,本来多数都是新兵,也没什么立场,被他这么一说,许多人都把枪给扔到了地上。 “各位兄弟!”柳映梅高声说道,“我是第六军百圩别动队的柳映梅,今天你们跟着荣辉就是叛乱,就是投靠亲日武装,往大了说就是投靠日本人。我知道你们大多数人还不清楚情况,你们要还是个中国人,就给我乖乖的投降,我柳映梅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如若不然,哼哼!”啪嚓又一下,“啊呀——”荣辉又惨叫一声,“我就这么一个个的手指全部把你们掰断,不相信,你们中一定有人知道我一枝梅的手段。” 柳映梅这一段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再加上现场表演的那种毒辣的手段,让在场的叛军小卒着实吃了一惊讶,这话说完,刚才还有几个没有扔枪的,也都把枪扔了,抱着头听教导队的指挥站成一排蹲到一边上去了。 “荣教官,想活命么?”柳映梅微笑着放下了荣辉断了两个手指头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想,想,我也是一时糊涂,被逼的,被逼的,是黎国**我的,逼我的!”荣辉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柳映梅的本事,他算是领教了。 “那就悄悄的告诉我,这些人中间,哪些是诸英派来的特战队员?”柳映梅笑嘻嘻的把耳朵凑到了他的嘴边。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荣辉指了指地上躺着的几个,“这几个死了的全是,他们不放心我,便一直离我最近,还有城门洞里有几个,其余的都去夺炮兵阵地去了。” “这话没有水分?”柳映梅突然不笑了,冷冷的看着他,那眼神仿佛能把荣辉刺穿。 “没有,没有,我绝对不敢了,不敢了!”荣辉跟捣蒜似得磕着头。 “把他们全部绑起来,扔进岗楼里关起来。”柳映梅说道。 “是!”教导队士兵立刻上来把荣辉架起来,赶着那些投降的士兵,进了最近的一个岗楼,直接把铁门关上,上了锁,这种岗楼除了出口的门,就只有机枪口,关人是最好不过的了。 “映梅,来了。”封姳走上来了,伸手指向城门的远处,只见成排的火把由远及近,站在城墙上看起来,犹如一条火蛇向戚州游来,仿佛笃定今天即使一口吃不掉戚州,也要啃下半块肉。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我们依然在迎接他们进城,第六军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口袋已经张开,就等他们进来了。” “哈哈,封处长,柳队长,女中豪杰啊,动作好快!”牛戴带着一个营的士兵到了西门,并带来了6门122毫米榴弹炮和不少掷弹筒,“我还以为我过来的时候,还要帮你们稍微擦擦屁股呢,现在看来,洗地洗的这么干净,我牛戴佩服啊,哈哈!” “牛胖子,我们之间,就别这么客气了。我们这里的事情差不多了了,西门这里的饺子,就主要靠你来包了,大部队的对圆阵地战,我们不如你,所以,现在开始,我们受你指挥。”封姳正色道。 “这个怎么敢当,别动队,教导队都是军部直属队,只有军座和石杨可以调遣吧!”牛戴笑道。 “你废什么话,巴不得这一天的把。不多说了,你赶快布置炮位,我和小封姐还要下去应付他们进城。”说完,她挥了挥手,便和封姳玉娟带着教导队的20个士兵,换上叛军的装饰,戴上白色袖套,走下了城墙。 “别愣着了,哥几个,大炮就位,机枪就位,听我命令,一级战备。”牛戴认真起来,也是挺吓人的。 “军座!”我替刘文把茶杯添满,端给了他,“申旅长,牛旅长那里电话都过来了,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城内叛军武装包括在炮阵地的,全部肃清,炮阵地由项明带着一百余人伪装成叛军在那里驻扎。” “嗯,基业和洪远两个团有没有消息?”刘文背着手看着地图。 “他们为了避免被侦测到,一直采用电台静默,所以一时还不知道情况。”我走到了刘文的身边,“军座,陈旅长和洪团长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您就不要担心了,已经凌晨1点了,要不您休息一会儿?” “算了!”刘文接过了茶杯,但并没有喝,“这个时候,谁还睡的着呢!这此战关系到我军的生死存亡,如果胜,也许可以乘胜追击,如果再得到金陵的配合,说不定能一句拿下江镇要塞。如果败了……”刘文重重的把茶杯放到了桌子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一仗没有失败,失败是幸存者说的话,我们不能失败,败了,就是死亡。” “军座,我们计划的这么周密,所有情报全部掌握在我们手里,不会败的,您放心。”我宽慰着刘文,其实我心里也是痒痒的,真想带着人上到前线去和牛戴,柳映梅他们痛痛快快杀一场,可惜,真的被我猜对了,这一仗,刘文一直让我跟在他身边,没别的理由,就是林锋不在。 “唉——”我走到窗前,看着西面红色的夜空,和接连不断的枪声,心中暗暗的为兄弟们祈祷,尤其是封姳,当她知道了新兵营的事情后,气愤难当,非要到前线去,我只得安排教导队的两个班给她带上,与柳映梅合作。这样不仅仅是增加了别动队复夺城门的兵力这么简单,封姳对戚州城对新兵营一干人等的熟悉,对柳映梅的帮助应该是很大的。但这些刘文都不知道,因为刘文到现在还是不怎么信任以前ys师留下的军官,我这么做,也算是赌了一把。希望大家都平安无事吧,“今天,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封姳和柳映梅站在西大门的门洞里,看着伪军大批部队缓缓的开了进来,打头的旗号是伪军71旅211团的部分队伍,这个团前几天一直化整为零穿插潜伏在戚州和皇堂中间的卜弋,太村附近,所以戚州这边枪声一响,211团首先突前在邹家桥附近集结,迅速向戚州逼近。因为在他们的后面,江镇要塞指挥部安排了炮营跟随,211团的任务,就是即刻进入戚州沿着运河,关河,白荡河构筑防线,让炮营以最短的速度进入被新兵营控制的第六军炮兵阵地,利用那里现成的大炮和充足的炮弹,再加上炮营携带的部分榴弹炮,这样就可以对第六军的救援部队形成强火力的压制,只要这一步完成,便大局已定。 211团团长蒋晨,是诸英的亲信,也是得力干将,虽然211团隶属江镇要塞的19师,但蒋晨却因为诸英的关系自视甚高,加上他的211团的全部日式装备,也是诸英的面子聘请了日本教官训练过,因此蒋晨的211团一直被作为主力团驻守江镇从不轻易出战。此次奇袭戚州,是诸英特调211团为先锋部队,前方开道,明显这到手的肥肉,先给蒋晨咬一口,立的第一功也当是送给他了。就现在的战局来看,戚州的哗变非常的顺利,该炸的炸了,该杀的杀了,炮兵阵地也占了,戚州西大门正大方的敞开着,迎接他兵不血刃的进城。没有了城墙的屏障,在他眼里,第六军在戚西的残部,就是一条条蹦跶在河岸边的半死的鱼,都不屑用钩子,拿个鱼篓子随便抓。 “敬礼——,欢迎友军进城。”当他的汽车开过城门洞的时候,在这里驻守的手臂上绑着白色袖章的新兵营几十名士兵都立正行注目礼,这个时候的封姳和柳映梅是非常紧张的,手心里全部都是汗,这里的兵力不多,最怕就是敌军的军官下来盘问,一旦露馅,虽然说可以就地解决,但敌军很难再进入我们的口袋了。 幸运的是,进门的是211团,是蒋晨这个基本上看不上新兵营的军官。别说这些站在门洞里的小兵,就是那个叫荣辉的教官站在这里,他都不屑打招呼。现在的蒋晨,心里的感觉就是,你们都是叛军,我是正规部队,我是来收编的,我是来解救你们的。抱着这种心理,别说下车盘问,就是坐在车上回一个军礼,他都懒得做。 “呵呵!”封姳冷笑了一声,碰了碰站在她旁边一起敬着礼的柳映梅的手臂,“遇到这种人,算不算我们的运气?仗打完了,要不要去赌坊买个大小?” “可以说是菩萨保佑了,哈哈!”柳映梅差点都笑出声来,“我最喜欢看他们这种趾高气昂的样子,看马上把他们打的叫娘,嘿嘿!” “映梅,我一直忘了问你,你带出来这么多人,你的小黄山……,有没有问题?”封姳也不扭头,保持着敬礼的姿势,微笑着看着缓缓过去的军队,说话嘴唇动的范围很小。 “没事,二当家在那,我甚至叫武安玉娟把那几门榴弹炮全部运到百丈崖上,到时候看机会,时不时的,对着江镇前沿来几炮,看他们怕不怕,看他江镇要塞的钟山是救戚州的部队还是自保,哈哈!”柳映梅的大眼睛乌溜溜的转着,脑子里全是主意。 “好想法,这妮子聪明!”封姳用敬礼的右手手肘碰了一下柳映梅,“打完仗,带我去玩玩,石杨说那里风景不错。” “没问题啊,都去,大家都去,哈哈!”柳映梅笑着,左右不停的踅摸,“小封姐,你看,炮营过来了。” “好!”封姳朝着城外的方向扭头看着,只见十几辆卡车,拉着榴弹炮正在用他们的最快速度往这边开。城东面的枪炮声越来越响,给人以第六军的反扑越来越剧烈的错觉,“汽车虽然拉着大炮,但总是比两条腿走路,一般来说跟着炮营的,应该会有一个步兵连或步兵营坐着卡车以做策应,后面的步兵不会有这么快,就看准这个时候,我们动手!” “嗯,明白了!看来石杨让你过来,是来对了。”柳映梅重重的点了点头,“我就是个粗人只会打打杀杀的,至于这种临时谋划,随机应变,还是你在行!” “石杨……”封姳突然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这次瞒着刘文,让她封姳带着教导队参与作战,会不会给石杨带来麻烦。 从戚州西大门进来的主要道路有两条,一条是御水赌局所在龙江大街,一条是正对西门的怀德大街,211团进入戚州以后,便分成三个部分,一个营从龙江大道前往中吴大桥,一个营由怀德大街往东,前往怀德桥构筑防线,另一个营准备直接沿着城墙往南走,直接进驻被新兵营控制的工兵旅旅部也就是唐荆川读书处,三个营沿着三个方向匆匆的行走,形成了三条狭长的纵队,当然领头的,是所谓新兵营的士兵,也就是封姳和柳映梅的人。 敌人的炮营也陆续进来,十几辆车子直接往炮兵阵地开,通往那里的路比较狭小,刚能容下一辆卡车慢慢的进出,所以,炮车开的首尾相接,非常的缓慢,炮车后面果然跟着几辆卡车,卡车的后车厢站满了士兵,看样子有一个营之多,在卡车后面,就有点断档了。远处的火光有点影影绰绰,距离西门预计有几百米远,应该是金州过来的伪90团剩下的两个营。而这个时候,那些卡车,已经穿过了城门洞,全部进入了戚州城,由于前面的车开的慢,所以这些卡车,在怀德大街上堵塞了起来。 “轰——”城楼上的炮声响起,牛戴的榴弹炮和掷弹筒全部同一时间开火,榴弹炮和掷弹筒的炮弹由于射程不同,形成了两个层次,把211团和城楼下不远的炮营几乎全部罩在里面,一时间,伪军部队开始摸不着头脑了,哪里打炮?这里不是都是我们的人吗?我们不是过来沿河构筑工事进行防御的吗,怎么在城门口就交火了?十几辆炮车的头车已经彻底毁了,燃起熊熊大火,后面的车不能前行,也退不出来,只能停在那里无可奈何,后面的几辆车的步兵忙从卡车上跳下来,四处寻找掩体,就地组织反击。 “动手——”柳映梅一声娇喝,右脚一蹬,便窜到了城门的另一边,和几个士兵一起,推起那厚重的半铁半木的城门,封姳也在她这一边和几个士兵一起用力的推这一侧,那红色的大门便嘎吱嘎吱的发出巨大的响声,缓缓的关了起来,在大门关闭的那一刹那,封姳透过门缝看到远处的敌军也加快了速度,匆忙往这边赶来。但是,确实是太远了,这里已经结结实实的把城门拴上,进去的伪军,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待到封姳回头的时候,柳映梅已经带着人在城门洞前沙包堆好的小型阵地前和返回来的敌军交火了。慌乱的敌军发现了上当,开始了疯狂的反扑,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打开城门逃跑,所以柳映梅和封姳带着驻防在城门洞的80个人的压力倍增。敌军的大炮算是彻底的变成废铁,但离着城门最近的,那个刚从汽车上跳下来的那个营,却仰仗着汽车作为掩体,往城门口拼命的冲锋,而211团的三个纵队也在蒋晨的指挥下开始往回走,这个时候,他们还是有信心,应为毕竟他们有着将近5个营的兵力在戚州城里面,无论如何,抢回城门只是时间的问题。但是他们没有发现的是,龙江大街和怀德大街两边的暗着灯的几乎每一扇民房窗户都打开了一个缝隙,从里面伸出了黑黝黝的枪口。 “哒哒哒——哒哒哒——”,两条大街的所有民房都冒出了长长的火蛇,基本上每个房子里,都潜伏了一个机枪手和两个步枪手,在一些民房屋顶上,埋伏的士兵,也开始向乱成一锅粥的敌军人堆里甩手榴弹,敌军哪里会想到,这两条大街埋伏了申银的一整个107团,并且还把军部警卫营,以及101团的部分机枪调了过来,在这种近乎变态的火力压制下,龙江大街和怀德大街在不到10分钟内,就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可以这么说,这已经不是战争了,这只能说是屠杀。 ? 第四十五章 责任 “轰——轰——”项明在炮兵阵地上也开始定点轰炸,但是毕竟阵地离着这里比较远,城门和两条大街的交火都是短兵相接,所以不敢像牛戴在城门上轰击那样大胆,只是一炮一炮往西门的南部内侧点射,以减轻往工兵营旅部去的,也就是蒋晨所在的那个营在回兵强攻的时候,带给柳映梅和封姳的压力。 这个时候,戚州城外的敌军两个营也到了城下,估计伪90团的团长已经猜到了城里的情况,还抱着一线希望在命令部队拼命的攻城,冲击城门。 “一连二连,你们在城楼上招呼城外的客人。”牛戴用火把照着城外,判断着敌军的攻势,他们的大炮已经进了戚州了,没有重武器,六门榴弹炮两门转向,角度向上调整10度,开始齐射。” “是!”两个连的士兵,在城墙上一字排开,每人一个墙垛,架上轻重武器,开始向着城下的敌军突突。中间两个炮位的炮兵开始调转炮头,指向城外,开始轰击。 “三连带上所有的掷弹筒,到西城墙南侧,让211团尝尝咱们的味道,不能让封处长和柳队长太幸苦了。”说完,牛戴带着100多人,拿着10几个掷弹筒到南城墙架好,一声令下,所有炮弹和轻重武器的子弹如下雨一般从城墙往211团团部所在的营倾泻下去,打的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南边的一个营被牛戴压制住以后,依靠着城楼上另外四门榴弹炮的火力,柳映梅和封姳面对着已经失去战斗意志的半个步兵营的伪军,扼守城门便是非常的简单了。虽然她们这里也死伤了近一半人,但毕竟她们有现成的工事依靠,而敌军起初最疯狂的进攻已经结束了,龙江大街和怀德大街的东头,107团已经冲出了民房,基本消灭了两个营的伪军,往城门处压缩过来。 西城门外的火力突然猛烈了起来,不断的还夹杂着零零星星的炮声,是轻型的榴弹炮和轻型迫击炮的炮火,打的守城的两个连有点喘不过气来。牛戴忙转过身,用望远镜看向城外,一时间,嘴角微微的翘起,冷冷的笑了一声:“差不多了,该来的,都到齐了。”一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号弹筒,用力一拉,一颗信号弹冲天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散出一抹淡淡的绿色。这一抹绿色还没有散去,戚州西南城外的炮声就响起了。于此同时,戚州城内的炮兵阵地开始对西门外的敌军进行有组织的齐射,这可和点射城内部队不一样,西门外一水的伪军,不存在误伤自己人的顾虑,只要把炮弹倾泻到城外正西的位置就是了,这是炮兵最喜欢做的事情了,什么都不用管,调整好角度,一顿的猛轰。 伪军212团从皇堂刚刚到达戚州城外的时候,得到的是城门被关上的消息,但他们依然不死心,以为只是战斗力偏弱的新兵营没有守住城门,让第六军的部分部队反扑夺了回去,但毕竟戚州城里面已经进去了自己5个营的兵力,还有他们想象中的新兵营残余部分以及他们的特工人员,况且确切消息,联通戚州西部和其他区域的四座大桥全部被炸毁了,这个时候如果内外夹攻,说不定还能有胜算。所以212团和90团的两个营开始了在戚州城外疯狂的进攻,重炮没有,他们便让驻守皇堂的一个营,调了一个连,带着皇堂的三门榴弹炮过来辅助攻城,就目前来看,他们认为,谁坚持到最后,胜利就属于谁。 可是没有过多久,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了,不光城里的枪炮声开始慢慢的小了下去,城内的大炮开始往外轰击,就连他们的西南面都突然出现了第六军的部队,而且携带着重武器,这是他们决然没有想到的。就在他们还在思考这整团的兵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时候,他们身后的皇堂冒出了巨大的火光,城外的一个团两个营,将将攻了1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就损失了不少兵力,而且后路有可能被第六军切断,212团在电报联系江北大营的诸英后,只得下令整肃部队,放弃已经进城的近2000士兵和大量的武器弹药辎重粮草,暂时取消了90团的番号,把5个营已经只剩下了1000人重新整编成一个整团,向皇堂方向仓皇逃窜。 伪212团撤出阵地10分钟后,戚州城西大门再次打开,装备整齐的107团和第2炮营从城门鱼贯而出,沿着戚金大道追了过去。申银站在城楼上,用望远镜看着轰鸣的汽车、大炮和急行军的士兵,嘴角含着微笑,用力的拍了拍站在边上的牛戴的肩膀:“小牛,不错,能干啊。皇堂,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又回来了。” 伪212团团长张进非常的沮丧,但是想到比起生死不明的蒋晨和阵亡的90团团长,自己还能带着整个部队退回来,心中就不断的拜着菩萨,但是他就马上会意识到,留两个连驻守皇堂,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但是也不能怪他,这场仗本是他们主动,战场在戚州,不会是在外围,是他们发动的突然袭击,敌军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一个装备精良的加强步兵团,从北面的小黄山绕过来,潜伏整整一天以后突然奔袭皇堂。等到212团的部队到达据点外面的时候,他们绝望的看到了最高岗楼上已经飘扬着第六军的军旗了。 陈基业站在岗楼的楼顶,胸有成竹的看着伪军212团的败军陆陆续续的开过来。看样子,伪212团并不想强攻皇堂,这并不现实,那么在后面有强大的追兵的情况下,他们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就是冒着被皇堂的军队包围的风险,强行突破皇堂南面的戚金大道,进入金州。第二,是放弃大路,往北边走,向丹阳靠拢。如果走第一条路,那么他陈基业可以在1个小时以内,让伪212团的番号从地球上消失。如果走第二条路,那么,“哼哼!”陈基业端起手上的茶杯,打开茶盖,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吸茶香,微微的笑了一下,“去丹阳吧,我喜欢丹阳。” 果然,张进放弃了走大路去金州的念头。不光是打通戚金大道会损失惨重的问题,关键是,第六军的106团携带着重武器,一直在他的西南方向咬着,如果一旦他被皇堂守军顶住,那就是全军覆没的结果,跑不了。而且,金州的伪35旅90团已经打光了,剩下的就在他手上,伪212团就算拼了命到了金州,金州也很可能会成为面临第六军三个主力团围攻的孤城。虽然丹阳的路可也只有一个团,但是毕竟江镇要塞还有72旅在,总比金州安全。想到这里,张进咬了咬牙,在地图上重重的点了点丹阳,命令部队放弃部分重型武器,减少负重,快速北上,经由张年庄,倒树村,往丹阳靠拢。这个时候,不论是江镇,金州,还是丹阳,都是自身难保,他是绝对不会指望有救兵来的。 “不错!”陈基业举着望远镜微微的点着头,“还算是个聪明人,知道丹阳比金州好走,呵呵!留2个连驻守皇堂,还有2个营跟着我往北急行军,现在是早上5点,1个小时之内穿插到耳铃附近埋伏,去丹阳,那是他们必走之路。呵呵,希望王胖子还能给我留一点。” 戚州西门,早晨的天空已经开始微微的泛白。打了一晚上的仗,枪炮的硝烟,还笼罩着古城没有散去。第六军在整个戚州开始了为期两天的戒严,龙江大街,怀德大街,以及城西的各条小路小巷子里,都躺满了尸体,当然,大部分都是伪军的。第六军的工兵旅和21旅102团都已经追出了戚州,柳映梅和封姳正带着人,在打扫战场。这一战除了击毙的敌军以外,还投降了包括荣辉在内的400多名俘虏,如果不是曲小亥在没有解良命令的情况下,带着执法队全部出动来这里支援,封姳他们两个,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么多事情。 “唉——”柳映梅忙的脸上的汗水血水混在了一起,都顾不上擦,“这打扫战场比打仗还累,早知道我就跟着牛戴打出去算了,这样还爽一点。” “呵呵,映梅,你这打了一晚上还没打够啊。”封姳一边指挥这教导队把俘虏往一个个岗楼里临时关上,一边笑道:“我算是领教了,到现在我的扣扳机的手指都是麻的,好久没打这么长时间的枪了,喏,我的耳朵还在嗡嗡嗡的响着呢。” “你们都别说了!”曲小亥撅着嘴,嘟囔着,“一晚上听枪响,听的手都痒,解军长就是不让我过来,三炮去了前线,说只有我熟悉锡城的罗艺,所以让我带着执法队配合101团严密监视东面的敌军动向,说的好像她不熟悉似得。” “你这不是来了?没经过解军长的同意把,咯咯咯咯。”今天的封姳特别开心,新兵营在整编前全部是隶属募兵处的,这里面有许多新兵也是她亲自招募的,所以当她听到我说新兵营要哗变的时候,那种又惊又急又气又恨,还带着一点后悔,一点委屈的复杂的心情,是没有人能够体会的。也只有利用新兵营的哗变,将计就计打一个翻身仗,才能排解,也正因为如此,我才理解她的坚持。是的,封姳是我来到这里第一个遇到的军官,也是从她开始,我渐渐的喜欢上了第六军,顺带着以前的老ys师,所以冒着被刘文责备的风险,安排封姳参与了这场战斗,我也知道,这一仗胜利了,封姳的心结也能解开了,不光是她自己,往深层次的说,这一仗是部队多次惨败以来的第一次大胜仗,封姳作为以前老部队的军官,那种委屈,也许真的可以释放一些。还有一点,是不是可以算是为田芳报了仇了呢,我相信封姳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有了笑容。 两辆卡车,一辆黑色轿车,一辆吉普车,从北面的中吴大桥开过来,在怀德大街的路口前缓缓停下,卡车上的士兵全部跳下车,排成两排立正站好。我从驾驶室里出来,朝着她们三人远远的笑了一下,便走过去开了车子的后门,刘文和解良低着头走了下来,后面一辆吉普车上的夏龙和颜平也下了车,夏龙面带微笑的走过来和刘文解良站成一排,颜平和我站到了一起,在他们后面。 “石杨,基业那边有没有新的战况?”刘文笑着问我。 “报告三位长官!”我走上前一步,“15分钟前,皇堂电报,陈旅长已经带领部队往耳铃镇穿插,切断伪212团回丹阳的后路。106团已经到达皇堂,正就地驻防待命,第1炮营所有大炮都已经架起,指向金州。申旅长和牛副旅长正带着107团和第2炮营正在伪212团的后面紧追不舍,王三炮的宪兵队已经在敌军北撤的必经之路上做好了埋伏,就等敌军到达倒树村。” “好!”刘文脸上像展开了一朵花,虽然一晚上没有睡,但是精神非常好,“夏军长,解军长,我们走走,看看?请,请。” “哪里哪里,军座,您先请,呵呵!”夏龙和解良谦虚的往后退了一步,示意刘文走在前面,刘文也不客气,点了点头,便背着手,沿着怀德大街,边看边走。三人一边看着,还不时的和一些忙活的士兵打招呼,问候几句,这场景看上去还蛮温暖。我挥了挥手,示意除了留下10个人跟着我随着三位长官,其余人全部配合现场人员打扫战场和押送俘虏。 “军座——”刘文三人走到西大门的时候,柳映梅,封姳和曲小亥正在说着话,看到他们过来,忙立正敬礼。 “你们——”刘文看到这三个人,刚才蛮好的心情似乎打了个折,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了,在他的眼里,柳映梅就是敲了他一大笔的狮子大开口的土匪,曲小亥是军法处的,每天咋咋呼呼的,又是解良的亲信,封姳……”刘文突然脸色一边,“来人,把封姳给我抓起来。” “什么?”柳映梅和曲小亥都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为了戚州城拼命打了一个晚上的封姳为什么要被抓起来。倒是封姳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淡淡的笑着,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些。于此同时,两个士兵走上前去,就要抓封姳的两个手臂。 “慢着!”我忙跑到刘文的前面,拦住了两个士兵,“军座,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封铭有功无过啊。” “是吗?哼哼——”刘文冷笑着,“石杨,你的账我回去再给你算,新兵营哗变,募兵处没有责任?这一个营的士兵,哪一个不是封姳招募的,即使不是亲自招的,她作为募兵处的临时最高长官,难道不应该承担责任吗?在没有洗脱嫌疑,查清楚之前,我必须要把她抓起来,还有,昨天夜里如此重要的行动,你居然不经过我的同意,安排封姳这个有嫌疑的人参与,如果她和荣辉一样也是叛乱分子,你担待的起吗?” “军座,金州一战,我军惨败,田处长重伤,本来对封姳的打击就很大,再加上这几个月以来,征兵的任务有多重,我最清楚,封姳的工作量有多大我也最清楚,一个女人挑着这么重的担子,工作上有一些仓促不也是难免的吗?新兵营出现问题,封姳也很难过和气愤,她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是我们第六军最忠诚的军官之一。她昨天的表现,柳队长可以证明,她的忠诚度,我石杨愿意用身家性命担保。”我回头看了看封姳,她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还是淡淡的笑着看着每一个人。 “对,我能证明,昨天要是没有她,这一仗能不能打赢还两说呢。”柳映梅眯着眼睛,冷冷的看着刘文。 “我现在不听你们的狡辩。”刘文稳稳的说着,“我现在是为第六军着想,封姳有功还是有过,我自会给她一个交待,现在必须把她关起来,以防止万一。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上。” “可是——”我向前走了一步。 “石杨。”封姳说话了,“是一个军人,就要服从命令,不要做一个违抗军令的人,我想你应该明白,让开吧。” “可是——”我把眼光投向夏龙和解良,希望他们能够说两句,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两个士兵从我身边走过,来到了封姳的面前。 “我看谁敢!大不了老娘回了小黄山。”柳映梅眉毛一挑,翘头匕首已经拿在了手上,正待往前走,却被封姳一把拉到了后面,“论责任,我确实有责任,刚才军座说的对,新兵营就是募兵处负责,新兵营出这么大的事情,难道第六军不应该查一查我吗?映梅,你不要冲动,第六军需要你。” 说完封姳安静的朝着我们点了点头,右手攥紧了拳头在自己心口敲了两下,然后向我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便走向了那两名士兵,“也不用绑了吧,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封处长,得罪了!”那两名士兵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把她直接带上一辆卡车,就先开走了。 “额,呵呵,这个,军座,我们再到城楼上看看?”夏龙笑着问刘文。 “哦,你们先去,我再教训一下这个石杨,马上就来。”刘文在夏龙面前永远的满面春风。夏龙朝着我们点了点头,便和解良两人晃晃悠悠的往城楼上走了。 “你们两个,先去忙把,我和石杨说两句。”刘文笑着,笑的很慈祥,没有了刚才的冷淡。柳映梅和曲小亥没有说什么,只是敬了个军礼,便默不作声的走开了,曲小亥还微微的摇着头,柳映梅皱着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军座——我……”我还想为封姳说些什么。 “不用说了,石杨,你们还年轻,政治你们不懂。”刘文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我何尝不知道封姳的能力和清白,但是这个事情,总要有人承担责任,田芳不在,那只有是她,如果不处置她,集团军就会有人嚼舌根子,招兵把敌军的特战人员招进来直接策反教官,这件事情不小,这个锅总要有人背,也就只有委屈了她了。不然的话,我的位置也难保,你可知道,盯着我这个位置的人,有多少。” “政治?呵呵!政治——”我苦笑着摇摇头,“军座,我理解你,可是,谁理解封姳?为了政治就可以是非不分了吗?就可以随便让人受委屈了吗?如果真的是这样,我还抗的什么日,打的什么仗,报的什么国,护的什么乡?我们这一群老爷们儿,要一个女人来负责?您不觉得可笑吗?” “石杨!”刘文苦笑了一下,“这个话,出你的口,进我的耳,在别人面前不准再提了,我把你当成自己人,才对你说这些,才容忍你说这些,也只此一次,明白了没有?现在,你也不要跟在我身后了,带着几个人,配合着曲小亥柳映梅收拾收拾这里的残局吧。” 不等我回话,刘文便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上了城楼,又和夏龙,解良寒暄客套起来。我不再关注他们,只是呆呆的望着这满目苍夷的戚州西城,看着这遍地的,还没有搬完的尸体,烟火还没有完全扑灭的残枝枯木和断垣破屋,心里五味杂陈,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让鼻子直泛酸,一时不争气,两行热泪,便夺眶而出。 第四十六章 全歼 5月18日早晨6点15分,倒树渔场西面的土山。宪兵队已经在这里埋伏了2个多小时了。 “妈的。”王三炮一口吐掉了一直衔在嘴里的狗尾巴草,用手枪顶了顶自己的军帽,“基哥算的准不准啊,这家伙不会在南中国呆的时间久了,脑子被海风吹傻了吧。到现在还不来。” “队长。别着急啊,先喝口水!”皮蛋把水壶盖拧开了递给王三炮,“戚州城的枪炮声熄了也没过多久啊,敌军就是飞也飞不来啊。再等等,再等等。” “妈的,饿死我了!”王三炮从干粮袋里拿出一个馒头,正准备往嘴里放,回头一看他周围的几个士兵,都看着他在咽着口水,便只有苦笑了一下,又塞回去了,拿着望远镜又看了起来,“不吃,都不吃,我自己下的命令,打完仗再吃饭,皮蛋,你也不知道提醒我一下。” “队长,我,我……”皮蛋尴尬的笑着,看样子也不打算多争辩了,说就说吧,习惯了就当听歌了。猛然间,王三炮拿着望远镜的左手抖了一下,右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姿势,宪兵队的士兵全部把身子又往下藏了藏,他们知道,这个时候是最关键的时候。 倒皇小道的南端,开始有大量的部队匆匆的走过来,先头的是三辆卡车,每辆卡车上都驾着一挺机枪,一边走着,一边在漫无目标的向着两边的山丘和树林进行扇面散射。这是部队在狭长地带行军的常规做法,目的是为了让可能的埋伏敌军早点暴露,让行军部队早做准备,而不是走到一半,被别人拦腰截断,那样的话就非常被动了。 “传我的命令,往下靠一靠,把头都给我护住,防止被流弹打伤。”王三炮拿着望远镜的姿势一直不变,“即使被打中了,也给我把嘴要紧了,谁敢暴露,我要他的命。还有,掷弹筒都给我做好准备,我的枪响作为讯号。” “是!”皮蛋点了点头,宪兵队开始以一个接一个耳语的方式,传递王三炮的命令,当命令传递到最后一个人的耳朵里的时候。第一辆卡车已经从他们的眼皮底下开过去了,三辆卡车的后面是一个营的士兵,再后面是连续几辆吉普车,看样子应该是指挥人员所在。 “队长,估计有1000人,一个整团。兵力对比1比3啊”趴在王三炮右边的胖鱼凑上来说着。 “嗯,还不错,三个团,一个炮营,就逃出来这么多,看来牛戴是打的很爽啊,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现在在屁股后面继续踹。” “刚才有电报过来,申旅长和牛旅长带着107团和第2炮营就在后面撵着,预计距离不会超过5公里。”皮蛋眼睛看着山下,嘴里却不闲着。 “那就是说,这212团,现在应该是仓皇逃窜的心情。哼哼,今天我王三炮让你们尝尝,什么叫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说着,他抄起一把长枪,比了比第三辆卡车的距离,调了调标尺,端起枪,瞄准了卡车的司机。 “啪——”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那第三辆卡车却像没事人似得,继续往前开,王三炮愣在那里了,也就是说没打中。可是这个时候已经不是懊恼的时候了,在他扣动扳机的一瞬间,身后所有的掷弹筒的炮弹都呼啸着砸向了敌军,宪兵队近300人在山丘上一字排开,所有的轻重武器一齐往下招呼,手榴弹一通乱砸。几分钟的时间,伪212团在刀皇小道上就乱成了一锅粥,第三辆卡车虽然没有被王三炮那一枪打中,但是这前三辆车,全部在掷弹筒的第二轮轰击中爆炸起火,三辆车东倒西歪的停在本来就不宽的路上,一下子就把路给堵死了,除了步行,汽车和摩托车是完全不能通行了。 “妈的!别慌,别慌。”张进从吉普车上跳了下来,顺手两枪打死了两个丢了武器,抱着头往回跑的士兵,“谁再敢把枪扔了跑,我就毙了谁。三营往渔场方向退,靠着水塘组织防御,一营,二营,放弃车辆,步行迅速往北撤退。”张进焦急的吼着,“通讯兵,给丹阳的路团长发报有回音了没有,丹阳会不会派援兵过来?” “报告团长,通讯兵阵亡了。”旁边的亲信士兵一边说着,一边把他往车子后面拖,以防止突如其来的流弹。 “什么?”张进瞪了一下眼睛,然后表情又放松了下来,向丹阳发报,他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丹阳只有一个团,哪里有部队来救他。通讯兵死了也好,不知道任何消息,总比坏消息好,也算是留一点希望。 毕竟是近1000人的整团编制,在一开始的一阵慌乱以后,伪212团的三营已经在渔场附近做好了简易工事,开始与宪兵队进行对攻,另外两个营,也在冒着枪炮,拼命的往北面跑。宪兵队也只能看着他们往北慢慢的转移,实在是兵力有限,王三炮也只能命令掷弹筒死命的往他们逃窜的方向上甩炮弹,以延缓他们的行军速度,以及尽量大的造成杀伤。 “轰——轰——”,王三炮正抱着机枪一边死命的扫射着,一边焦急又无奈的看着敌军一点点的绕过燃烧的卡车离去,刚刚做好简易工事的敌军三营阵地突然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炸的伪军哭爹喊娘,魂飞魄散,几乎所有的机枪位,全部消灭。瞬间,和宪兵队对峙的火力马上明显的就减弱了下来。。 “是榴弹炮,是从南面的过来的,牛戴的榴弹炮弹。”王三炮异常激动,端起机枪噌的一下从战壕里跳了出来,“弟兄们,107团主力到了,不要叫敌军跑了一个人,给我冲啊——” 宪兵队的冲锋号立刻响起,喊杀声响彻整个山坡,所有人都上了刺刀,王三炮端着歪把子冲在第一个,没多少功夫就杀到了山下的道路上。这个时候负责掩护的伪212团三营已经被牛戴轰的几乎没有任何战斗力了。王三炮带着人,几乎都没有理睬渔场边上零零碎碎的敌军,一个拐弯,就带着人朝着往北撤退的敌军追了过去,就怕到嘴里的肉给跑了。 “旅长,这一口要不要咬上去!”牛戴站在申银的旁边,用望远镜看着前方的战场,“是不是留一点,让丹阳的路可纠结一下。” “我觉得可以,即使现在跑了,我们和宪兵队也消耗了他一半的兵力,还有几百人,让他继续往北面跑,枪声只要不断,丹阳守军就会心里打鼓,到底是救还是不救。这样的心态,反而比死心踏地的守城,对我们更有利。” “通知支团长,107团各营,放缓行军速度,与前方的宪兵队保持3公里左右的距离,”牛戴转过身,对着通讯兵说道“另外,炮营收炮,往正北运动,到倒数村北面铺开。” “是——”通讯员记录后匆忙跑开了。 “旅长。”牛戴往前走了一步,笑着看着申银,“倒数村北有一片开阔地,适合我炮营铺开,而且距离丹阳也就10公里左右的距离,这样,丹阳城就进入了我们的射程范围之内了。那个地方的背面就是小黄山山脉,就是别动队的范围,基本上很安全,不需要分多余的步兵部队守卫。” “嗯!”申银点了点头,背着手看着西北方向,“让洪远的106团和第一炮营向北移动,这一次,要连丹阳都一锅端了。” 突围出来的伪212团只剩下了600人不到,所有的机械化装备全部丢弃,团长张进带着残兵败将向着丹阳方向用步行的方式仓皇逃窜。在他们后面1公里不到,王三炮的宪兵队像一只饿了几天的狼一样,死死的追着不放,似乎不把伪212团一口吃掉,他绝对不会停下。 在宪兵队后面的107团,却开始放慢了脚步,三个步兵营在宪兵队后面呈品字形跟随,并保持一定距离,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替宪兵队护住了两个侧翼,让王三炮放开手脚去拼杀。而第二炮兵营却与步兵分开,没有向西北前进,而是装炮挂车,随着申银和牛戴穿过倒树村,来到丹阳城的正东面,大约10公里处。6门122毫米榴弹炮,10门105毫米榴弹炮全部原地展开,乌黑的炮管全部对准了远处的丹阳。 张进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就指望着自己的部队,不,他自己能够活着跑到丹阳。后面的第六军疯狂的追着,他身边的部队,时不时的还有人就开小差了,整个团的恐慌不断的弥漫着,别说普通士兵了,就他这个团长心里都是异常的忐忑,两只脚已经不知道疲倦了,就是拼命的走,多走一步,丹阳城就更近一些,活着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了。 但是,张进现在觉得,天也要灭他了,因为,在他前面的士兵,已经被地雷炸上了天了,道路两边的树林里,冲出来数不尽的士兵,实际上讲,这些也就是陈基业穿插过来的两个营的步兵,最多也就600多人,但是在敌军眼里已经是漫山遍野了,现在的他们在停下脚步的时候,疲倦感突然席卷了全身,因为现在的伪212团上至团长,下至列兵已经被吓破胆了。此刻,先进了雷区,再被以逸待劳的两个营一冲,加上宪兵队在后面的正面强袭,张进已经绝望,伪212团瞬间崩溃了。无数人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将枪举起了头顶,放弃了抵抗。不到15分钟的时间,袭击戚州的最后一股敌军,在距离丹阳不到15公里的耳铃庄,被陈基业和王三炮以大部分俘虏的方式,全部消灭。团长张进仍然想带着几个亲信往北跑的时候,王三炮直接用机枪把他们打成了筛子。 “痛快!”王三炮把上衣都脱了,光着膀子,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妈的,上次在金州,憋屈死了,今天总算爽快了。皮蛋,告诉部队,就地休息,吃饭,那些俘虏还有枪支弹药让102团去搞,我们一个不要。”说着从干粮包里掏出那个早就想吃的馒头张大嘴巴咬了半个,大口大口的嚼了起来,“香,这馒头真香。” “胖子,打的这么爽,就吃个馒头?”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基哥,打仗有馒头吃就不错了。”王三炮都懒得回头,“就你高端,是不是还要铺上桌子,来1杯红酒,20盎司的猪腰子啊,哈哈哈哈。” “啊呀,当年在军校,某些人是无肉不吃饭啊,现在你看看,啧啧啧——”陈基业走到王三炮身边和他并排着也坐了下来,两个人都面朝着丹阳的方向,脸上都是烟灰,却懒得去擦。陈基业右手托着一个铁罐头,扭着头看着王三炮,“红酒是没有,不过呢猪肉罐头呢,却带了一个,不知道……” “拿来把你——”陈基业话都没说完,罐头就被三炮抢去了,往地上一放,腰里拔出刺刀,三下两下就起开了罐头,满是泥巴的手,抓起一块来就塞在了嘴里,一边嚼着,那油还顺着嘴角往下流着,“哈哈,还是师兄对我好,吃了你这一罐头肉,我一个人就能端掉丹阳,哈哈。” “唉,你胃口好!”陈基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睛盯着远处的丹阳城,“我却吃不下去。” “怎么?”王三炮一边吃着,一边扭头看了看陈基业,又看了看丹阳方向,“怕个蛋蛋,那里就一个团,我们后面就是107团,等到106团一到,三个步兵团,一个炮团,还不把路可的的屎都打出来啊。” “我不担心这个。”陈基业,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眉头皱了皱,“我是在等命令,我们的命令是消灭入侵的伪军,现在任务已经完成,我们四个团的兵力,将近30门榴弹炮全部在丹阳城前集中,可以说,拿下丹阳,剑指江镇要塞,也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正好这个时候,金陵的第一军和沪上的部队也扩编到了四个整编师,这些部队完全牵制了伪军的江北和江南两座大营,江镇在短时间内没有增援,姑苏的军队也无力进攻戚州,所以这是最好的机会。”陈基业说着,一撑地面,站了起来,耸了耸肩膀。 “那你担心什么?”王三炮馒头已经吃完了,一只手拿着罐头,另一只手不停的抓着肉往嘴里放,仰着头看着陈基业。 “我担心的,是到现在没有攻击的命令,就怕我们做好了准备,一切不如我们所愿。”陈基业眼睛看着远方,脸色凝重,一向淡定的眼神里掠过了一丝担忧。 “军座,申银急电。”通讯兵走进了刘文的办公室,将电报递给了我。 “念!”刘文看了看坐在他旁边的夏龙,解良和元紫衣,示意我读出来。 “是!”我点了点头,把电报展开,“106团,及第一炮营已经到达丹阳西南九里镇,107团及第二炮营到达丹阳正东面10公里处的倒树村北驻扎,丹阳城,均已经进入了两个炮营的射程。” “报告,陈基业急电。”又一个通讯兵走了进来。不等刘文他们几个答话,我赶忙上去拿了过来,摆了摆手让通讯兵出去了。 “皇堂据点有两个连驻守可保万无一失,102团及宪兵队到达丹阳正南的耳铃庄,伪212团及90团余部已经全歼,团长张进击毙,各部队原地休整待命。收俘虏400名,已经就地关押。” “好!”夏龙站了起来,显得有点激动,“军座,解军长,这是最好的机会,三个步兵团和一个炮团,对丹阳城形成了一个扇形包围的趋势,如果我们现在发动攻击,我相信今天太阳下山前,我们的军旗可以插上丹阳的城楼。” “我觉得可行!”解良一般不发表意见,但这次,形势已经非常明朗,拿下丹阳可以说是势在必行,放着一百个人问,也不会有人反对。 “嗯!”刘文点了点头,面带着微笑,“石杨,命令部队原地休整,今天中午12点开始,先炮轰1小时,然后102,106,107三个团三面强攻丹阳,务必在今天下午六点前,攻下丹阳。” “是!”我做好记录后,向着三个人立正敬礼,便一路小跑的奔向隔壁的电报室去了,心情有些激动.兄弟们打的漂亮,扬眉吐气。 办公室的座钟缓缓的敲响了12下,站在刘文的办公室里,都可以隐隐约约的听到我军轰击丹阳的炮声,我知道我们的总攻开始了。从现在开始一直到下午两点,丹阳的大部分防御工事,甚至于城墙都会被我军的近30门榴弹炮轰的稀里哗啦的,这种定点固定的大炮齐射,对于牛戴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了。刘文坐在沙发上瞪着眼睛看着军事地图,嘴里不断的念念有词,夏龙和解良则靠在沙发背上在微微的瞌睡,元紫衣倒是精神不错,直着身子坐着,一会看看刘文,一会看看夏龙和解良,显得有些担心的样子。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刘文和元紫衣的思绪都拉了回来,连着夏龙和解良也睁开了眼睛。元紫衣离着电话最近,赶忙拿起听筒:“喂,你是哪里,这里是帝国第六军军部。” “我是s集团军在南京的军事顾问之一,我叫岳西,我要找刘军长,我有重要情报要亲自对他说。”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急促。 “军座,是岳西,找您有重要军情。”元紫衣放下听筒,对刘文说道。 “哦?”刘文站起了身,匆匆的走过去拿起听筒,“喂,我是刘文,岳西你说,好,好,嗯,好,好,我知道了,谢谢你的第一手情报,谢谢,再见!” “啪——”刘文把听筒重重的挂在了电话机上,脸色凝重,“有可靠情报,丹阳不光有路可的36团,还临时驻扎着日军特战教导队一个中队的士兵,中队长是日军的特战高手,日军特高科少佐高桥恩名。” ? 第四十七章 换个目标 “这个人我听说过!”夏龙站了起来,脸上没有了刚才的笃定,“手段毒辣,手下部队战斗力极强,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次他的中队在这里,是受诸英的邀请,在江镇协助训练部队的。” “嗯,这个日本中队以前交过手,武器精良,战斗素养很高,很难对付,在东北,吃过他多次的亏。”解良的额头上沁出了几颗汗珠,眼睛望着窗外,似乎在回想着在东北与高桥恩名对阵时候的往事,“牵制对付他一个中队,至少需要一个整团的兵力,而且需要重火力配合压制。” “那又怎么样!”元紫衣有些不服气,“解军长说了,需要一个整团的牵制,我们在丹阳的外围有三个步兵团和一个重炮团,不会低于5000人,在丹阳,只有路可的36团1000多人,即使再加上高桥恩名的中队最多也就是200人,即使是日军战斗力强大,一个1:5的对比,一个团总可以顶住吧,何况我们还有30门重炮分两个方向轰击,我觉得,可以电令各团小心日军的偷袭,分一部分步兵在炮兵阵地前沿防守,其他的不用过于担心。” “夏军长,你看呢,毕竟在前线的是你第七师70%的主力了,你看,继续强攻丹阳,胜算有多大?”刘文看着夏龙,希望他给出一点建议。 “高桥恩名不在,十成,高桥恩名在,七成,但是损失会更大些,时间会更长些。日军特战教导队都不是普通人,我们确实要重视。”夏龙没有看刘文,目光一直盯在地图丹阳的位置上。 “这次,我们消灭伪军主力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只是有机会便顺便攻袭丹阳,我们要打通和金陵的通道,其实不一定要花费过多的时间和兵力去强攻丹阳,我看是否可以尽量避开与日军的正面冲突,把部队撤回皇堂,改个方向,去打金州?”刘文走到夏龙的身边,用手指点了点金州的位置。 “军座,攻袭丹阳对于江镇和江北大营的震动绝对是金州不能比的,这么好的机会,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元紫衣急急的说着,“如果您还是有点不放心,我请命带上警卫营,赶去支援,再说柳映梅现在已经在回小黄山的路上,带别动队主力在小黄山西麓架炮防御,和第二炮营形成两个层次的炮阵地,在后方的小黄山的大炮专门对付可能逼近我军炮阵,大炮打不到的敌军,就不怕任何偷袭,万无一失了。” “我赞同参谋长的意见。”夏龙点了点头,“可以让颜平和文中从101团抽一个营出去支援,军座的警卫营还是不要动,这里也缺不了参谋长,这样曲小亥的执法队负责城西的所有善后,101团依然负责戚州城东面防务,城中还有各单位的卫队,军部警卫营,以及在城中心位置驻防的邢旅长的骑兵旅,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啊。” “我也同意。”解良一边说着,一边搓着手,小亥在城西应该很快能把事情处理完,这样执法队就地驻防西大门,我们的战事全部在西面,一个营的兵力在西门,应该也够了。” 所有人都表态了,整个屋子霎那间变得非常的安静,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刘文的身上。刘文没有任何表情,背着手,站在地图前,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这样过了大约有10分钟,刘文转过了身,对着大家说道:“你们先坐一下,我去方便一下。”说完也不等大家有什么反应,便走出了办公室。 我向几位长官点了点头,跟着刘文后面走了出去,我并不是想跟着他去茅厕,我是想去电报室看看,有没有新的电报,毕竟牛戴的大炮声音,在我耳边已经响了有大半个小时了,也不知道战况如何。但是待我走出去的时候,我看到刘文没有往茅厕方向走去,而是去了左边的会议室,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会议室里,有一台电话机。 我便坐在电报室不再回刘文的办公室了,透过电报室的窗户,能看到会议室里的刘文确实在打电话,我不知道他在和谁商量,也许在打丹阳和打金州的问题上,这次战役的整个战局,现在他连自己都不相信了,所以,既想保存自己的实力,不能损失过多,又要打通和金陵的通道,刘文想要两全其美,这个时候,他要寻求一些其他的建议,来巩固他自己内心的决定。 也就是5分钟的时间,刘文从会议室走了出来,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轻轻的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便大步流星的朝办公室走来,路过电报室的时候,他看到了坐在里面的我,便点了一下头,“石杨,带上记录本进来。” “是!”我忙拿起本子,跟在刘文后面,走回了他的办公室。 夏龙,解良,元紫衣都站着,望着门口,看见刘文进来,都不自觉的朝前迈了一步,等着刘文说话。 “我考虑了一下,我第六军的主要任务是镇守戚州,第二就是打通和金陵的通道,我们要认清楚我们的目标和职责,丹阳有路可的一个36团,还有最棘手的高桥恩名的一个日军精锐中队.同时,在他们的后面是江镇要塞主城的伪72旅,如果敌军不顾一切的增援,我们会打的非常幸苦,我知道可以胜,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非我等所愿。” 刘文走向了地图,手指点了点金州,“金州的伪35旅,已经在早前的围歼战中,被我们吃掉了他的90团和炮营,在金州,只剩下了89团,一千多人,所以,如果攻打金州,我们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而且,攻下金州,要拿下身后的溧水,完全不是问题,只要打通这一路,我们和金陵便连成一片。虽然绕了一个大圈子,没有丹阳江镇线路短,但是,毕竟我们用了最短时间,最少的损失,达到了目的,对吗?” “可是……”夏龙还想说些什么。 “我已经决定了!”刘文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夏龙刚到嘴边的话,便咽了下去,微微的摇了摇头。 “石杨。”刘文扭头看着我,“命令106团及第1炮营在九里镇继续轰击丹阳,作为掩护,102团、宪兵队、以及107团和第二炮营在耳铃庄会合,直接往南到达戚金大道后,向金州进发,晚上7点以前,开始对金州发起攻击。106团和第二炮营回撤至皇堂据点,以皇堂据点为基础和中心,防御和阻击江镇和丹阳可能来的救兵,解决攻城主力的后顾之忧。” “是!”我记录完毕,向刘文敬礼,便赶忙向电报室跑去。 “夏军长,呵呵呵呵!”这整个战役的居中指挥,还要仰仗你啊。”我一边跑着,就听到刘文笑着在和夏龙商量着。 “那是,那是,呵呵!”夏龙笑的有点尴尬,“石杨,你等一下!”夏龙突然喊住了我,我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他们。 “解军长,我看这大部队突然回撤,一定会有情绪,这样,城西的善后,让小亥放一放,我让卞普调两个连过去驻防,现在即刻让颜平和小亥带着执法队出西门,这一可以督促各部队的统一行军,令行禁止,这二么,也可以协助106团驻防皇堂,如果金州久攻不下,106团还可以分拨一些兵力前去支援,攻袭金州的事情,宜速战速决啊。” “我同意。”解良点了点头,“石杨,你传我的命令,让小亥带着执法队和颜平即刻出城。” “东面的防御也很重要。”刘文插了一句,“101团就不要调部队去城西了,我的警卫营过去把,我这里留着教导队就可以了。”说完,看了我一眼,“不要耽搁了,赶快传令去吧。” 我没有说任何话,对于刘文的这个决定,我看出了夏龙、解良的失望,和元紫衣的无奈,大军已经到立马丹阳城外,却突然撤回,对士气的打击不知道会到什么程度,那个高桥恩名真的这么厉害,有那么可怕吗?一个300人的中队,就让四个整团的部队全线撤回,不用说夏龙,我都觉得有点想不明白。也许刘文考虑的更多把,作为军人,执行命令是天职,我只有这么想了。 “什么?不打丹阳了?”王三炮瞪着眼睛看着陈基业,嘴巴张的老大,“就因为丹阳城里有一个日军中队?” “不知道为什么,在开打前我就有一种直觉。”陈基业把手里拿着的电报纸轻轻的扔到简易桌子上,“一直就感觉,丹阳没那么容易拿下来,但我没有想到的,不是我们打不下,而是机会都不给我们,直接让我们撤走。” “我不管那么多,打金州也是打,反正就是打了,但是,他妈的。”王三炮一脚把帐篷口的一块石头踢得老远,“真憋屈。” “三炮,别想那么多了。”陈基业走过来拍拍王三炮的肩膀,“军令如山,现在是下午1点,我们现在要做好准备,等着107团过来与我们会和,看这个时间,我们差不多有3个小时的时间赶到金州城前铺开,才能保证晚上7点能够发动强攻。” “我明白,宪兵队东西不多,你赶快做准备吧,我带人先在阵地看着,万一他妈的路可来踢咱们屁股可不好了。”一边说着,便一边颠颠的跑了,陈基业看着三炮的背影,苦笑了一下,转身又进了帐篷。 “旅长,你带着炮营和两个步兵营先走吧!”牛戴有点沮丧,“我领着1营断后。” “也好!”申银把电报纸揉成了一团,放进了口袋里,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你也不要耽搁,日本人是厉害,但只有一个中队,已经被我们轰了个把钟头了,他们万不敢现在这个时候出来。1个小时之内,务必在1个小时之内与耳铃的102团汇合。”说完后,便冷冷的走出了军事帐篷,头都不回,皮靴后跟砸在石板地面上,发出咔咔的声音,听着让人感到异常的揪心。 “通讯兵,给106团发报,让他们继续轰击丹阳,三个步兵营留一个在炮营前面,另两个陆续后撤,电台随时待命。”牛戴说话都有点有气无力的,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的坐在了凳子上,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外面,发着呆。 数千人的部队,陆续从丹阳地界缓缓退出,这其中有许多人想不通,都已经看到丹阳城头的军旗了,连大炮都轰了1个小时了,为什么突然就退了呢?但是,大多数人不知道,是因为丹阳城里的那一个中队的日军,所以都在揣摩,甚至有谣言开始传了起来。这些话传到陈基业的耳朵都是置之不理,他让车子停在路边,跳下车来,爬到路边的土丘上,看着匆匆行进的部队,现在的他已经把丹阳抛到了脑后,满脑子都是金州,怎么尽快拿下金州才是重中之重。那里有李明的89团,重武器也不多了,按道理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但是陈基业的心就是静不下来,身子一阵一阵的出汗,难道会出什么事情? “报告旅长,驻守皇堂的两个连已经先头到达了距离金州5公里左右的尚武村。”通讯兵接到了新的讯息,立刻跑上来报告。 “嗯,皇堂是什么部队接防的?”陈基业问道。 “曲处长和颜平秘书带着执法队接防。” “执法队没有重武器,有没有留几门迫击炮给他们?” “报告旅长,皇堂的所有重武器,都没有动,全部留在皇堂了。”通讯兵看着电报纸,一一回答。 “回电,分两边山麓沿着山腰搜寻,务必排除山上有埋伏的可能。” “是!”通讯员合上记录夹,立正敬礼,转身离开。 “旅座。”旁边的副官走了上来,“宪兵队走的快,本来他们断后的,都已经跑到咱们前面去了。” “这个胖子。”这么长时间,陈基业总算是又挤出了一丝笑容,“不打仗会死,一打仗就活了。命令部队,半小时强行军,夏军长命令,我102团是主攻团,今天下午4点半前必须赶到尚武村,5点半之间要为炮团找好最佳的炮阵地地点,并做好周围2公里的地毯式搜索。 金州城,军旗猎猎,城楼上,所有的士兵全部紧张的半跪着把身子躲在墙垛后面,几乎每隔两个墙垛,都会架上一挺机枪,可能全89团的机枪都集中到这南城门了,在士兵背后,还有不少轻型迫击炮,每一个城墙岗楼上也都安排了几门迫击炮和机枪。李明站在城墙边上,扶着墙垛看着东面,心里非常的不安。他的90团和炮营昨天晚上出城后没怎么蹦跶,就全完了,让他感觉到心里一阵阵的发麻,还有皇堂的一个营,也搭进去了,现在他一个旅长,手里只有一个团的兵力,还没有多少重武器。当他收到第六军调转方向,四个主力团朝自己扑过来的时候,手上的茶杯都掉到了地上。虽然金州两边都是茅山山麓,城墙建设在两山中间,与其说是城,它却更像一个关,如果是冷兵器时代,绝对是易守难攻,但是今天面对着一个重炮团,三十门榴弹炮,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坚持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或者,投降?起义?所有的想法都在一瞬间挤满了他的脑子,让他很是头疼。 “旅座。”一个卫兵走上来,“城楼下,有个人找您。” “这个时候,我谁都不见!”李明有点不高兴,“你还不嫌乱是不是?大敌当前,孰轻孰重分不清吗?不管是谁,都给我轰走!” “可是……”卫兵有点犹豫。 “可是什么?”李明吼了起来,“没长耳朵是不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见,让他给我滚。” “来人是金州最大日本茶厂的老板,是日本人。”卫兵的声音有点小,胆怯的低着头看着李明。 “日本人?”李明眉头皱成了川字,这三坛茶厂算是金州最大的工厂了,两年前来建厂的时候,就带来了几百人的种茶工,采茶工和装卸工,坚持自己的纯粹的日本企业,从不招本地人员,就是看上了金州盛产茶叶,到这里建厂,种茶收茶,包装后运回日本。平日里基本上不和任何人和组织来往,李明也懒得管,反正日本是他们的友好邻邦,这金州就是全归了日本,他也不能说什么,所以一直和茶厂井水不犯河水,没什么交集。可是今天,他李明面对强敌的时候,日本老板突然要见他,难道,是要寻求保护? “哼——”李明冷笑了一声,“我自身都难保,要我保护他们,看来日本人也怕死,让他上来吧。” “是!”卫兵立正点了下头,转身跑下了城楼。不一会儿,带上来一个中等个头,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一声白色西装,白色皮鞋,戴着白色礼帽,拄着一个细窄金丝楠木拐杖,带着金色的圆框眼镜,脸上带着微笑,一种极度自信极度骄傲的微笑。 “呵呵呵呵,李旅长,你好你好。一直没有来拜访我们的父母官,惭愧啊惭愧,伊藤宏章向您表示道歉。”日本男人笑呵呵的,对着李明就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哪里哪里。”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是日本人,李明忙走上前去,双手握住伊藤宏章的右手,“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我这里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不好接待伊藤先生,不然一定请先生喝杯好茶,不不不,伊藤先生就是炒茶高手,应该是让先生尝尝金州上好的封缸酒。” “李旅长严重了,不瞒您说,伊藤这次来,就是为了保全金州而来的。”伊藤宏章始终面带着标准的微笑,让人看不透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哦?”李明有点诧异,“不知先生有什么可以赐教?” “这里有江北大营赵有利将军的亲笔信,请您过目。”伊藤宏章从口袋中掏出一封信,微微的欠了欠身子,低着头双手递给李明。 “赵司令的信?”李明心中充满了疑问,但还是接过信封,面带疑惑的抽出信瓤看了起来。虽然只有寥寥几句,却使李明紧锁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了,“原来是日本特高科伊藤中佐阁下,请恕在下眼拙,在这里近两年居然没有认出您来,有您的步兵大队在这里,看来我金州,无忧矣。” ? 第四十八章 紫日 “旅长阁下,我大日本帝国是贵国的友好邻邦,而贵政府对我们也是友好的,所以我们只承认贵政府。”伊藤宏章走到城墙边上,看着从远处延伸过来的戚金大道,表情非常放松,“因此我们要帮助你们完成对反日部队的打击。” “那是,那是!”李明笑道,“今天我金州虽然面临四倍于我的敌军,但是,也够他们喝一壶的,金州正面只有一条戚金大道,这大道两边都是茅山山脉,很不利于攻城部队的铺开,一字长蛇阵的攻击,只会让第六军来多少死多少,所以我只要能够有足够的兵力掐住两边的山麓,不被敌军占领,把炮架起来,金州的防卫就固若金汤了。” “嗯,早就听说旅长阁下是守城专家,今天看来,伊藤佩服。”伊藤宏章向着李明鞠了个躬,抬起头看了看两边延绵的茅山山麓,“这个简单,李明君只要负责金州正面的防御,两肋的山地,就交给我了,请你放心。” “有中佐阁下的帮助,我35旅如虎添翼,阁下的话就见外了,需要什么武器弹药吗,尽管开口,不要客气。” “哈哈哈哈哈,李明君说笑了,我伊藤大队在三坛茶厂准备了足够的武器,不要忘了,你们的武器,许多都是向我们日本购买的,我们还需要向你们要武器吗?好了,不多说了,再见,希望李明君在正面,不要让我失望。”说着话,伊藤宏章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块折叠的非常整齐的白色棉布,双手递给李明,“这是我伊藤大队的军旗,李明君在看到我打出紫色信号弹的时候,可以在城楼上把这个旗帜挂起来,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讲完,他微微的低了低头,便大步走下了城墙。李明跟着伊藤宏章后面走到了城墙的内侧一面,看着他上了一辆黑色轿车,匆匆的开去,大街两边的弄堂里,走出了近百名采茶工打扮的汉子,步伐整齐的尾随着伊藤宏章的汽车走去,纪律非常严明,那种气势,明显比他的部队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我呸,他妈的!”李明恶狠狠的朝着汽车开走的方向吐了口吐沫,“日本人,哼哼,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对付第六军的四个主力团。妈的,我不如去死了算了,日本人一个大队,连人带武器藏在我眼皮底下一年多,我都不知道。伊藤宏章,有一套。” 金州城外,尚武村,102团的临时指挥所已经搭建完毕,为了保险起见,不出现去年被敌军定点炮击的问题,根据牛戴的建议工兵旅旅部的指挥所放在了离102团3公里的戚金大道上,106团已经和第一炮营已经停止了对丹阳的佯攻,在赶往金州前线的路上,第二炮营的大炮一半当道架设,炮口正面面对金州,还有口径比较小的105和75毫米的榴弹炮,已经做好了运输准备,等待陈基业先头上山的两个连找到合适的架设地点后,即刻上山,准备由两肋自上而下轰击金州。 陈基业站在帐篷外,焦急的抬头看着山上的方向,虽然102团主力刚刚到达尚武村,但从他发布命令的时间来看,这两个先头到达的步兵连已经上去了一个多小时了,到现在没有一点音讯,陈基业估计李明不会笨到在两侧山麓没有部队驻防,但是即使是有部队,也安排不了很多,现在李明手上只有了一个团,一千多人,还有这诺大的金州城要防守,能够安排上山的,顶多撑死了不会超过1/3,如果分兵过多,则很容易被各个击破。自己上去了两个连,即使遇到了抵抗交火,就算拿不下,也应该撤回来啊,要短时间吃掉两个连的部队,没有一个团是很难的,他李明不可能把89团全派上山了吧。 “基哥。”王三炮跑了过来,“什么时候打?我看炮营的炮架了一半,怎么不上山?山上轰才爽快啊。” “正为这个事情犯愁呢。”陈基业看了看手表,“快5点了,上去的两个连,到现在没有消息,我难以判断敌军的兵力部署,还有10分钟,如果再没说法,胖子你带着宪兵队上南面山麓看看。” “等个屁,现在就去。”王三炮眨了眨小眼睛,“这两个连不会就这么失踪了吧,就是被吃了也会留点骨头渣的。”说完掉头就走,“我带个电台上去,有事情,随时联系。” “小心,如果有大股敌军,不要硬拼。”陈基业大声嘱咐着,望着王三炮带着部队走,心里还是有点空落落的,总是定不下来。 “陈旅长,我们旅长让我过来看看,你还有什么需要安排的,我的大炮什么时候能上山?”牛戴从一辆三轮摩托车上跳了下来,向着陈基业敬了个礼。 “还要再等等,遇到了一点麻烦。”陈基业苦笑了一下,“这两边的山麓,我们还没有到达这里之前,我各派了一个连上去,本以为可以扫清障碍,你们一到即刻上山,把大炮架好后,马上就可以攻城。但是,到现在却没有任何消息,也没有一个人下来。” “哦?这是个问题,步兵上去都下不来,何况炮兵。这金州也就剩下了一个团,这么长的城墙要守,他李明能派多少部队在山上?难道他想赌一下,把主力全部安排到了山上?” “如果他这么做就是自寻死路,这个金州,靠一个半个营,是守不过1个小时的。”陈基业微微的摇了摇头,“我最担心的是,这金州城里,我们真正的对手不是李明。” “先不管这个,有没有安排后续部队上山?”牛戴着急的问道。 “三炮刚刚上去,带着电台上去的,希望马上会有确切的消息过来。” “嗯,申旅长也感觉不简单,所以没有电话和你联络,而是让我跑一趟过来看看。”牛戴皱着眉头。 “哦?你们也看出什么问题了?”陈基业看着牛戴,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信息,和自己这边的拼一下,看看能不能拼出一个什么重要的线索。 “雪猫也已经进山了一个小时了,也是到现在都没有消息。”牛戴背着手,担心的抬着头看着山上的方向。 “什么?”陈基业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连雪猫都进去一个小时没有任何音讯,这山上的密林里,藏着什么鬼魅?李明的35旅什么时候战斗力到了如此地步?伪90团在戚州,没怎么花力气,几下就趴了,89团的实力也可见一斑。所以说…… “嘶——”陈基业用两个手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用力的揉了几下,眉宇间笼罩着浓浓的困惑和担心,匆忙走进指挥帐篷,用手点着地图上的茅山山脉,“自古这里就是道士神仙聚集的地方,应该不会有鬼吧,王三炮,你一个营,不会也带回不来吧。” “要不然,我的大炮先全部就地铺开。”牛戴也跟了进来,“利用射程不同的差距,大口径轰山,小口径轰城,从7点开始轰击半个小时,以后102团和107团同时发动强行攻城,102团主攻,107团护住两侧,106团作为预备。第一炮营的大炮来了以后,能上山则上山,不能上山,则视情况架设,如攻城顺利,就在外围点射,如果不顺,则直接开到尚武村,和第二炮营的部队一起,做地毯式轰炸。” “只能这样了!”陈基业点了点头,“不管如何,金州必须强攻下来,通讯员,把刚才牛旅长的作战计划和我们遇到的情况,电报戚州,向几位军长汇报。” 话音刚落,从帐篷外冲进来一个人,直接就趴在了地上,左肩处的血已经几乎把半边军服染红了,军帽掉落在了地上,一头长发散落了下来,由于摔下来的惯性,手上的长枪被甩的老远,砸在了桌子腿上。那人没有晕过去,还咬着牙要把自己的身子撑起来,脸上也满是泥巴和血污。 “盼雪——”牛戴最先认出江盼雪来,赶忙上去把她扶住,“卫生员,快卫生员——” “不要叫卫生员了。”陈基业也赶忙走过去,“卫生队就在隔壁不远,直接抱过去。” “好——”牛戴答应一声,一下子把江盼雪抱了起来,蹬蹬蹬的往外跑。 “你们继续该干嘛干嘛,立刻联系宪兵队的电台,让王三炮即刻撤回,不要轻举妄动。”陈基业交待了几句,也跟了出去,往卫生队跑,他现在清楚的知道,他们最可怕的敌人,不是李明的89团,而是藏在茅山山脉里的神秘部队,一定不是李明的部队,他可以肯定。 “有狙击手,不少于10个。”躺在简易病床上的江盼雪,咬着牙恨恨的说着,“配合默契,动作迅速,枪法很准,出枪很快。” “两位长官,不好意思,你们能不能出去一下,我要帮她处理伤口”卫生员看着牛戴和陈基业,“她的伤口在肩膀附近。” “哦对了!”陈基业挠了挠头,笑了一下,“我们先出去,处理完了叫我们。”说着就和牛戴转身准备走。 “等一下——”江盼雪喊住了他们,“我暂时死不了,先把话说完,战事最大!”然后朝着那卫生员微微的笑了一下:“姐姐,稍微等我一会,好不?” “怕了你了!”卫生员笑着点了点头,我现在和医生去做准备,你的子弹一定要拿出来,不然会出事的,说完,走到陈基业面前说道:“5分钟,就给5分钟,5分钟以后,必须动手术。” “够了!”陈基业点了点头,“谢谢!”卫生员朝着两个大男人笑了笑,一低头,便走出了帐篷。 “陈旅长,你那两个连应该交待了。”江盼雪把身子向后靠在墙上,咧着嘴,看样子伤口还是很疼,嘴唇不再红润,已经是惨淡的白色,双颊上没有一点血色。 “我有这种预感,但是10个狙击手,要灭了我两个连,也没有这么简单吧。何况你伤成这个样子,不会让他们这么便宜吧。”陈基业在床前坐了下来。 “我在北山,遇到了不少狙击手,还有部队,是日本人,在北山,不下400人。”江盼雪苦笑了一下,“我干掉了7个步兵和2个狙击手,他们人太多了,而且他们好像有不少炮,大多数是92式步兵炮,榴弹炮应该也有。” “什么——”陈基业一下子站了起来,“日军?400人?”一开始站在后面的牛戴也走了上来,瞪着眼睛看着江盼雪。 “对,只会多不会少。”江盼雪继续说着,“根据这个判断,在南山,也不会少于这数字。所以,我感觉,这里的日军,至少是一个大队。” “一个大队?”牛戴的声音有点高,情绪有点激动。如果真是这个样子,那驻守金州的部队达到了2000多人,而且有一半还是装备精良的日军精锐,这种情况是他们始料未及的。这南北山上,各有日军两个中队驻守,金州城也会至少有2个中队,而且山脉两边已经架好了步兵炮和少量榴弹炮,至于为什么没有轰击这里,牛戴知道,因为日军的92式步兵炮只有3公里的射程,但是火力不弱,所以虽然现在他们安全,是因为没有到距离,一旦主力强攻,那么这次的损失是非常非常难以想象的。 “盼雪,你好好休息,你的情报非常重要,谢谢你。”陈基业这个时候表现的还是比较冷静,但也只限于表面上的,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非常厉害,现在的局面非常复杂,攻袭金州的可能性现在看来已经是微乎其微了。 陈基业和牛戴两人走出卫生队帐篷,天色已经有点暗了,两个人的脸色都很沉重,平时嘻嘻哈哈惯了的牛戴没有了一点声音,低着头默默的走着。这个时候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山里的枪声。 先前被吃掉的两个连以及江盼雪和日军的交火,陈基业的大部队还没有赶到这里,现在,应该是王三炮和他们交上火了,陈基业和牛戴两人站定了,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枪声,不时的点着头。 “老牛,日军的人数能判断么?”陈基业扭过头看着牛戴。 “和江盼雪的判断差不多,我觉得不会少于两个中队,而且听枪声他们的装备以自动步枪为主,这种装备,应该是日军的甲种大队才会有的。” “甲种大队……”陈基业点了点头,突然抬起头恍然大悟的样子,“难道是……” “我也是这么想的。”牛戴冷冷的说着,“在城里的,应该是高乔恩名的直属上司,在日本梅机关是诸英的老师,江北大营司令赵有利的好友伊藤宏章。” “你也知道?”陈基业看着牛戴,觉得这个阳山的土匪知道的挺多的。 “别忘了,我曾经在他们的部队大小是个团副,上层的事情,我也知道一点。”牛戴谈到以前的旧军阀,眼里充满了不屑。 “如果是这样,那么除了高桥的一个中队,在这里的伊藤大队,至少有5个中队,那么我的猜测是对的,敌军已经做好了部署,不是最近,我相信,金州早就有日军驻守,为的就是堵住这个我军认为的最容易打通的连接金陵的通道。”陈基业想到这里却笑了一下,对牛戴说:“这样看来,去年于慧的大军攻袭金州,即使消息不走漏,也是个必败之局,刘文他们把这里想的太简单了。” “旅长!”卫兵走了过来,“宪兵队撤回来了。” “怎么样?损失严重不严重?”陈基业和牛戴忙朝着王三炮的驻地走去,一边走一边问卫兵。 “您自己去看吧!”那卫兵低着头,欲言又止。 “你赶快回指挥所,把通讯员叫过来!”陈基业朝他摆了摆手,急急的向前走着,现在最重要的是和王三炮确认山上的讯息,毕竟江盼雪只是去了北山,南山的情况大家只是猜测。 “基哥,胖子——”他们还没走道营地,就看到王三炮捂着左手膀子冲了过来,看见他们就像小孩到了外婆家一样,一副委屈的样子。 “你受伤了?”牛戴跑过去扶住他,陈基业也走过来查看他的伤口。 “这点伤小意思,擦破点皮,我肉厚。”王三炮笑了一下,这个时候居然还笑的出来,“不多废话,说正事,山上有不少部队,战斗力很强,我的宪兵队自认为装备算是好的了,和他们手里的比起来,他妈的就是烧火棍。对了,是鬼子,少说也有几百个,还有一些伪军,但感觉鬼子是主力。” “我们已经知道了!”陈基业和牛戴对视了一眼,“金州有日军的一个甲种步兵大队。你们宪兵队和他们交火的损失有多大?” “一个连没了。”王三炮笑不出来了,这是他的伤心事,都是他的兄弟,刚才的笑,是装给陈基业他们看的,可是谁都知道,这家伙的心挺脆的,“不过他们也没便宜,伤亡不会少于40。” “报告!”正说着,通讯兵到了三人的跟前,“旅长,有什么命令?” “不是命令,是汇报!”陈基业眉头紧锁,“报戚州第六军军部,第七师师部,金州城除了伪89团外,发现日军整编一个大队,装备精良,配备数量较多的步兵炮和少量榴弹炮,后期军事行动,请戚州方面定夺。快,马上发出,快!” 通讯兵刚刚一个转身,往回跑,就看到北面山麓一颗紫色的信号弹升空,在空中炸出一个正圆的图案。 “紫日!”陈基业抬着头,感叹着,“紫气东来,日升于天,这是示威啊。” “旅长——”高处的观察哨兵拿着望远镜朝着地上的三个人喊着,“金州城楼升旗了。” “哦?”陈基业忙爬上观察哨位,接过哨兵手上的望远镜,牛戴和王三炮也跟在后面爬了上来,眯着眼睛望着金州方向。 “什么旗?什么旗”王三炮问道,脸上全写着焦急。 “我们猜的不错!”陈基业把望远镜放了下来,“日本军旗,大日本帝国陆军伊藤大队,信号弹和升旗都是告诉我们,此路不通。” 第四十九章 处置 当我拿到陈基业的电报的时候,愣在那里有5分钟,呆呆的看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刘文就是不愿意碰日本人,一个高桥中队,就让刘文改变了进攻的方向,何况整整一个伊藤大队,这个仗打到这份上,有一点骑虎难下了。按照刘文的策略,应该是避重就轻,专门挑敌军最薄弱的地方去下手,但是现在看来,他认为最薄弱的地方,似乎不通。 “石副官,石副官……”等到通讯兵喊我,我才算醒过神来,忙尴尬的笑了一下,把电报夹在本子里,匆匆的走进办公室。刘文、夏龙、解良、元紫衣依然都在,围在军事地图那边讨论着什么。 “军座,陈基业急电!”我一边走,一边将本子打开,拿出电报纸。 “念!快念,是不是准备总攻了。”刘文回过头来,兴奋的看着我。 “金州发现日本陆军伊藤大队,装备精良,配备数量较多的步兵炮和少量榴弹炮,后期军事行动,请军部定夺。”我放下电报纸,看着刘文。 刚刚还面带微笑的刘文,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沙发上,眼睛呆呆的看着前方,夏龙大步走了过来,从我手中拿过电报自己又看了一遍,脸色铁青,一句话都不说。 “伊藤大队的战斗力,在日本都是闻名的,加上李明这个老江湖的一个团,我觉得,现在前线的部队不足以攻下金州。”解良站着没动,说话的声音没有一点语气和感情。 “没有办法,也要打一打!”刘文的声音有点低,听起来没什么底气。 “军座,我觉得,没有必要硬拼,即使金州啃下来了,三个步兵团也不会剩下多少了,炮团在轰击丹阳的时候,已经消耗了不少的炮弹,重火力的支援不会超过1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内如果拿不下金州,我们的步兵就完全被敌军的炮兵当靶子打。现在这个时候,我觉的让106团原路返回九里镇,102团及107团借到皇堂,回到耳铃,利用小黄山的大炮掩护,晚上11点之前到达丹阳,拿下丹阳还是有机会的。”元紫衣走到刘文面前焦急的说着,眼睛朝夏龙看着,夏龙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好,那就这样把,石杨,还是回兵丹阳,按照参谋长的意思,发报吧。”刘文用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脸,长长的叹着气。不知道现在他的心里是后悔,还是懊恼,还是其他,还是什么都有,或者什么都不是。 “报告,金陵急电!”通讯兵走了进来。我赶忙走过去接过电报,转回来递到离我最近的元紫衣手里。 “什么事情,念吧!”刘文慢慢的说着。 “军座!”元紫衣仔细的看完了电报的内容,“金陵集团军得到消息,第一军与江北大营对峙整整一天,已经撤回驻地,江北大营的一个步兵团一个炮营已经度过长江,进驻江镇,丹阳守军已经增加了四个步兵营和一个榴弹炮营。” “带上路可的36团,还有高乔恩名的一个日军中队,现在的丹阳已经不是中午时候的丹阳了。”解良冷冷的说着。 “对,何况金陵方面的部队和江北大营消耗了一天,短时间内很难给江镇要塞再施加压力了。也就是说我们迅速攻占丹阳,然后和第一军一起夹攻江镇要塞的机会,已经没有了。”夏龙走到沙发前,坐在了刘文边上,“军座,为今之计,还是退兵吧,至少,我们得了皇堂,这十几个小时的战役,我们吃掉了敌军三个整团和一个炮团,自己没有受到过多的损失,现在敌军已经没有任何能力来复夺皇堂。可以这么说,我们和江镇都一样,现在的格局是可守难攻了。” “这个责任在我,如果今天坚持打丹阳的话,也许现在敌军的江镇都是岌岌可危了。”刘文一拳都砸在沙发的扶手上,眼睛都有点发红。 “军座,别往心里去,既然是都是第六军,咱们都是一体的,责任应该一起承担!况且今天占便宜的是我们啊。”元紫衣站在刘文的面前,显得非常平静,“命令撤兵把,其他事情,等申银和基业回来再说也不迟啊。”元紫衣就是这样,永远想着野战部队的安危,的确是这样,责任的问题,以后可以慢慢讨论,先让他们回来,毕竟皇堂只有一个营在,万一……,就今天的遭遇来看,什么万一都有可能发生。 “夏军长,你命令吧!”刘文往后面一仰,闭着眼睛,不断的深呼吸着,我能感受到他心中的那份痛苦,非常的难受,不情愿,不甘心。 “石杨!”夏龙苦笑着站了起来,“命令退兵吧,洪远的106团和第一炮营驻守皇堂。” “是!”我郑重的点了点头,转身就跑,我知道这个命令要尽快传达到申银和陈基业那里,一分钟都不能耽搁,如果没有新的命令过去,按照以前的指令,他们就要在7点钟硬着头皮强攻了。一旦交起火来,就很难轻易分开和撤回了,这个时候回来,是最好的时间。 晚上9点15分,我站在戚州城西的城楼上,看着大量的部队、辎重从城外源源不断的撤回戚州,进城后没有任何的停顿,没有任何的鼓励和宣讲,马上分成了几股长队,向着几个方向各自回各自的营地开进。晚风吹过来,冷冷的拂在我的脸上,让我本来有点昏沉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许多,这次我虽然不在战场上,但我也和大家一样,将近24个小时没有合眼。我的心情也随着他们的进攻和撤退,防守和冲锋不断的起伏着。当最后的撤兵命令发出去后,将将过了15分钟,陈基业和申银就有了回电,只有一个字:“好”。我看着这个好字,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道他们是希望还是不希望得到这个撤退命令,反正我是希望的。因为我知道,如果强攻,可能那里面的许多朋友,我都再也见不到了,把拳头收回来,下一拳可能更有力。 现在,我倚着墙垛,看着他们安全的回来,我也露出了微笑。元紫衣说的对,不管怎样,这一仗还应该算我们赢了,不光吃掉了江镇和金州两处的近一半主力,还直接把地盘扩充到了皇堂,就现在江镇和金州的军力,即使有日军的支持,也只是堪堪可以自保而已,复夺皇堂,已经没有了能力,这也是这一天一夜我们的战果。虽然有一个更好的结果曾经摆在我们面前,我们错过了,但是我相信,这只是时间问题。等到恢复一段时间,金陵的第一军和总参那边的支持更多的时候,我们的军旗早晚会插上江镇的城楼。而今天,兄弟们什么都不用想了,好好的休息,美美的睡上一觉,才是最需要做的,我就这里看着,一直看到所有部队全部撤回戚州城,戚州西大门又一次沉重的关上的时候,我才觉得好困好困。 但是,我还不怎么想睡。我揉了揉眼睛,告诉自己,在监牢里,还关着我的一个朋友,一个我认为有功无过,不应该为荣辉的叛变承担责任的人。这么长时间来的她的压力和努力,对去年惨败后全军的兵源补充和士气提升的贡献,我再清楚不过。可以说,牛戴的加入,她也做了很多的工作,这个国家真的是做多错多,不做不错吗?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守护这个国家有什么意义呢? 对,不管结果如何,我要争一下,一定要争一下,新兵营哗变这么大的责任,封姳一个人扛不住,也不应该他扛。虽然刘文和我谈过,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今天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战场上,现在,战火暂熄,是应该站出来,为朋友说些话了,金生元帅说过,不能让老实人吃亏,是这个道理。我用右拳在自己的心口锤了三下,“嗯,总会有办法的。” “如果是封姳的事情,我们没什么可谈的!”刘文仰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十个手指插在一起,抱在胸前,面无表情,“我没心情。” “军座,就没有一点余地?”我看着刘文,心里说不出的味道。我也清楚,仗打完了,最好的机会从身边溜走,换做谁都懊恼,但是,事情总要解决,总不能真的让封姳承担新兵营的责任吧。 “有没有余地,看上面,已经报上去了!”刘文依然闭着眼睛,我看到他的眼珠其实一直在转动着,从这一点我知道他其实心里并不平静,或者说有点心怯。 “金副司令?”我向前走了一步,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军座,就算是报上去了,也可以措辞缓和一点吧。” “措辞?你给我说措辞?”刘文蹭的站了起来了,“昨天我叫你写,你不写,非要装清高,当这那么多人的面,还要说一句按理是解军长的事情。如果你写,这措辞不都是你来把握?现在别人写了,你来和我讲措辞,你这个脑子,连小学生都不如。”说完又坐了下去,还是刚才那个姿势,继续闭着眼睛养神。 “可……”我被他说的一时语结,愣在当下,“这个,这个解军长,应该不会害封姳吧。”我的声音小了下来,刘文说的对,这个问题,我确实没考虑的周详。 “害不害你自己去问,我不知道!”刘文很不耐烦,“猪脑子。” 我没有继续说话,苦笑着点了点头,默默的转身准备离开。 “解良的报告我看了,还是向着封姳的。”刘文在我的后面说着,我猛然转身,神情里露出了一丝欣喜。刘文睁开了眼睛,“你也不要太高兴了,我是集团军的老兵了,什么尿性我很清楚。我说过,新兵营的事情,必须要有一个交待,没个说法,是封不住那些人的嘴的,如果不是封姳,难道是军事医院的田芳?还是你?” “可以吗?我承担!”我冷冷的看着他,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无助感。 “来劲了是吧!”刘文右手恨恨的锤了一下桌子,“滚,给我滚出去,老子今天不想看见你。” 我失望的看着刘文,缓缓的敬了个礼,便转身匆匆的走出了办公室。刚迈出大门,却和通讯兵撞了一个满怀,把他撞了一个趔趄,靠在了门对面的墙上。 “没事吧!”我赶忙上去扶住了他,“有电报?” “石副官,是金陵的电报!”通讯兵一边揉着自己的腰,一边把电报递给了我。 “金陵的?难道是……”我惊了一下,忙展开来看,“嘶——,我一手扶住了我的额头,这么简单?”我清了清嗓子,朝着通讯兵微笑着,“你先回去把,我拿进去给军座。” “是!”通讯兵敬了个礼,便转身回去了。我把电报折好,放进了口袋里,便匆匆的离开了军部大院。 “几位,今天我做东,请大家好好吃一顿,大家这段时间幸苦了!”我举起杯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看着在座的几位。 “你个鸟东西,请吃饭也不知道去德泰恒,军部饭堂,你当我是叫花子啊,不够我们几个的档次啊。”牛戴一口把酒杯里的酒喝完了,也不等其他人喝酒,自己撕下一只鸡腿就啃了起来。 “你给我留点,你个胖子!”王三炮忙放下杯子,酒都顾不得喝,就伸手抓了另一只鸡腿放在自己面前,再低头把酒给嘬了。 “石杨!”陈基业的酒杯和我碰了一下,“是不是有事?虽说是军部的食堂,这一顿,你也花了点血本吧。” “可不是么!”裘强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大盆子,里面放着两只整个的红烧蹄膀,碰的一声就顿到了桌子中间,“不算油盐酱醋,人工柴火,就老裘光买菜,就花了3块大洋,哈哈,趁热吃啊,味道不错把。” “嗯嗯嗯……”牛戴和王三炮的嘴里全是东西,看见红烧蹄髈上来,眼睛都红了,一只手去抓,另一只手,挑着大拇指朝着裘强,表示无比的赞赏。 “老裘,弄好了一起坐下来喝两盅?”我笑道。 “不了不了,我还有的忙呢,你们这儿,还有好几个菜呢,对了,还有军长,我算是摸清楚了,老刘这两天心情不好,心情一不好就要喝皮蛋瘦肉粥,我还得给他开小灶呢,一会儿端过去,你们吃你们的,别理会我。”裘强边说着,边用手在围裙上擦着,笑呵呵的又进了厨房了。 “是不是,封姳的事?”曲小亥一直没说话,也一直没吃什么东西,一开口就直中要害。 “什么?”牛戴和王三炮停止了夹菜,停下来看着我们两个,嘴里还在嚼着,“封姳怎么了?结婚了?你不爽了?”牛戴先把嘴里的东西吃完,满嘴流油的问着。 “放屁——”我还没说话,曲小亥先骂起来了,“你脑子里除了吃就是这些东西啊,回来这些天,连封姳被抓了都不知道?” “啊?”牛戴和王三炮都愣住了,“不对啊,这不刚和我们一起打仗的吗,不是应该有功吗?怎么?”牛戴看着王三炮,“你他妈的把封姳抓起干嘛?” “关我屁事啊!”王三炮自己才缓过劲来,“我整个宪兵队都在打仗,我知道什么,关在哪里?怎么个说法?” “在我那里!”陈基业淡淡的说着,“军座特地没关在宪兵队或者执法队,就是考虑到……,咳咳,”陈基业咳嗽了两声,“据说某两个人,和石杨的交情不错,私自调兵都干过,所以放到了101团的禁闭室。其实军座说的也对,新兵营的事情,必须要有人站出来负责,封姳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基业,你赞成军座的意思?”我看着他,没想到他会替刘文说话。 “这就是政治。”陈基业右手托着空酒杯,在手上把玩着,“石杨,三炮,小亥,还有牛戴,你们几个都是相当于是封姳招进第六军的,可以说,你们进了第六军,第一件军衣,第一支枪都是封姳给你们办的手续,有感情是正常的。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在刘军长的位置,发生这么大的新兵哗变,需要承担责任的,难道她不是最佳人选吗?这个事情如果没有一个交待,那么以后新兵怎么招?军队怎么扩充?如果她是当年的花鼠丁一样招人嫌弃的话,你们还会坐在这里,为她鸣不平吗?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我们几个都不说话了,四个人都靠在椅子上,表情严肃,牛戴和王三炮也都不吃东西了,呆呆的看着满桌子的菜,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亥。”我先打破了沉寂,“我问你,真的就是论事的话,按律处置,应该是怎么个处罚法?” “枪决。”曲小亥小声说着,看了看我. “如果她这次战役有功呢?酌情处置呢?”我急急的问着,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电报,摊在了桌子上,六个字“按律酌情处理。” “至少50鞭。”曲小亥的声音更小了。 “那还是枪毙吧!”陈基业说道,面无表情,“封姳一个女人,50鞭子,就废了,与其受辱,还不如一颗枪子来的痛快。” “你说的轻巧!”牛戴瞪着眼睛看着陈基业,神情有些愤愤。 “你们不懂政治,很残酷,很现实,很无奈。”陈基业为自己满满的倒了一杯酒,一仰头喝干了,又倒了一杯,又喝干了,再倒想倒的时候,王三炮一把抓住了他拿酒壶的手腕,“政治你个大头鬼,我在这里,你装什么装,说,有什么办法保住封姳性命?” 第五十章 拜托与巴掌 “没什么办法,枪毙!”陈基业挣开了三炮的手,慢慢倒着酒,“一了百了。” “放屁!”牛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一枪打在你身上行不行?你也一了百了?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朝着牛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激动,我相信陈基业本意应该不止如此,便扭过头看着他,“基业,一了百了也要有个一了百了的法子。这个电报我截下来了,还没给军座。” “什么?”陈基业瞪着我看,酒都从杯子里溢出来了还不停下,“私截军令,你脖子痒了是不是,欠劈?” 我一把抢过了他的酒杯,放到一边,赶忙把桌上的电报纸收进口袋里,“这不是找你们商量么,我的身家性命也算拍你手上了。” “做两件事情!”陈基业点了点头,扫视了桌子上的几个人,“这事情,他们三个只当不知道,牵扯进来的人越少越好,军座的脾气你们都知道,最不喜欢扎堆,帮派。你们三个,明白了没有?” “啊?明白什么啊?”牛戴夹了一块蹄髈放到嘴里,“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瞎耽误工夫,妨碍我吃肉,来,三炮,猪头妹,走一个。” “来一个,来一个!”王三炮和曲小亥笑眯眯的举起了杯子,“你们聊,你们聊你们的,我们吃我们的,我们吃。” “做一件事情!你亲自去一趟禁闭室,听听封姳的想法。据我所知,军座有意让这个人暂时领募兵处的事务。”陈基业用手指蘸了点酒,在桌面上写了两个字:凌娟。 “凌主任?”我有点诧异,“此话当真?” “以后我的消息,你且当真好了,不会有坏处。”陈基业夹了一块青菜,细细的嚼着,“现在很简单,即使留住封姳的性命,募兵处,甚至是第六军,是不会给封姳呆下去了。但是也好,凌主任领这份差事,封姳会安心。所以去封姳那里之前,去和凌主任商量一下,最好让她和你一起去,把封姳的心结解开了,坦然了,淡定了。”陈基业把筷子摆在了桌上的碟子上,眼睛一阵发亮,“我就可以为封姳选一个好一点的‘死’法了。” 说完,陈基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要快,还有,电报还是给军座送去,我基本上已经胸有成竹,可以给老头子了,愿意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吧。” “队长!”一个教导队的士兵走了进来,要附在我耳朵边说话。 “这里都是自己人,没事,直接说。”我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没有关系。 “呃……”可是来人让我保密的,那士兵挠了挠头。 “哦?抱歉,诸位,失陪一下。”我站了起来,向桌上几人抱了抱拳,便随着卫兵走出了食堂。 卫兵带着我直接走出了军部大院,往右边拐了几个弯,便到了一个相对偏僻的小屋门前。 “队长,凌主任就在里面!”卫兵在门口站定。 “哦?这人就是经不起念叨。”我笑了笑,“你先回去和陈旅长说一下,告诉他们我有要事就不回去陪他们了。” “是——”卫兵敬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我轻轻的推开了小屋的门,慢慢的走了进去,这屋子很简单,一个八仙桌,四张凳子,旁边还有个小木头楼梯。刚想开口问,就听见楼上的声音传了下来:“石杨么?把门带上,上楼,我在楼上。” 闻言,我忙转身闩上木门,沿着这破旧的楼梯走了上去,相比楼下,二楼更小些,一个小圆桌,左右两边各放着一张靠背椅子,凌娟就坐在桌子右边,笑着看着我,我觉得,那笑容显得有些凄苦。 “凌主任!”我立正敬礼,在来到第六军的大半年时间里,这个长官一直像一个长辈一样的关照我,没有她和元紫衣的鼓励,我也坚持不到今天。那个我最为头疼,也最为不屑的政治,曾经让我觉得政治部主任就是个老奸巨猾的主,但是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下来,我知道,这个作为第六军的创始人之一的高级军官,把她的一生最美好的时刻都给了这支军队。在她的眼里,第六军就像是自己的一个孩子一样,看着他长大,健壮,也看着他跌倒,爬起来,跟上去,那种感情,是我无法体会的。我曾经想过,如果有幸我也能在这支军队呆上15年这么久,那个时候我才能体会凌主任他们的那种感情。所以,对于凌主任,我的心中充满了敬重,看着她笑的那么勉强,我知道她在为封姳担心,很担心。 “石杨,你不要命了?”凌娟指了指桌子另一边的椅子,示意我坐下说,“你从通讯兵手里拿过电报纸的时候,我就在走廊那边看着你。你没有回头,直接出去了,是么?到现在没给军座?” “主任,我……”我把军帽脱了下来,放到了桌子上,摇摇头,“我是去找曲小亥问问情况,到底那个酌情按律处理最轻能到什么程度。”一边说着,一边把椅子拖过来,做在了凌娟的旁边。 “然后呢?” “然后,最轻也是50皮鞭。”我低着头,“50鞭子封姳可能,可能……” “不是可能,是谁都受不了,而且小亥只是说了一半。”凌娟收了笑容,也不看着我,呆呆的盯着前方,“即使还留着半条命,开除军籍是免不了的。” “那?”我抬起了头,“我想请您去见见封姳,我想听听她的想法,如果她对于这里没有什么留恋了,我想我有办法。” “我们两个都去的目标太大了。”凌娟赞许的点了点头,从口袋了拿出一封信交给我,“而且军座已经下过命令,所有人不得为封姳求情,我们几个高级军官不得擅自探视。我要对封姳说的,都在里面,让她看看吧,我相信她。” “凌主任,我觉得有点对不起封姳。”我站了起来,看着凌娟,心里的懊恼又滋生了出来。 “和你没有关系!”凌娟淡淡的笑着,“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甚至不能怪刘文,要怪就怪政治吧。虽然我们很厌恶,甚至痛恨这些,但是这些却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无法割裂,无法舍去,它就如跗骨之蛆,永远抱着我们,裹着我们,明白么?这就是现实,残酷的现实。” “那我们……”我把信塞进了口袋里,“就没有办法让政治变得不那么恶毒么?变得简单一些,和蔼一些么?” “希望吧!”凌娟站了起来,走到窗户前,也不推开窗户,透着玻璃看着外面,“我们看着外面,多美好,但是却总是隔着这一层玻璃,擦干净了,就看的越清楚,我们也许在努力的擦着,但再干净,也是有玻璃的。”凌娟转过身子,看着我,“不说这么多了,快去见封姳吧。凌娟拜托了。” 一杯绿茶,我静静的推给了封姳。看着高高的窗户照下来的光,映照在封姳的脸上,显得特别的柔美,那个在工作中风风火火,一丝不苟,冷若冰爽的封姳似乎不见了。在这里,我看到了她推开一切,无比释然,安泰,定心和文静的一面。 “碧螺春!”我呵呵的笑着,“喝了静心。” “谢谢你来看我。”封姳笑了,笑的很淡然,眼睛里的那种纯净,似乎什么都放下了,什么都是浮云。 “这么些天,没有受什么苦吧!”我小心的问着。 “看你说的!”封姳端起茶杯看着里面的茶叶,“你可没有新来的帅哥旅长好,她给我每天喝的茶,可比你的好。” “哦!”我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按说我不应该怀疑陈基业会对封姳怎么样,现在看来,封姳的日子,比我好过,只不过是没有自由吧。 “每天吃点什么?”我端起我的杯子,慢慢了呷了一口茶。 “不定,我点!”封姳笑着从床上的枕头边上拿了一张菜单,“每顿可以选三个菜,呃,米食,还是面食也可以要求,你想吃点什么?其实21旅的厨子做的青团子不错,有点我家乡姑苏的味道,你要不要尝尝?” “噗——”我一口把嘴里的茶叶吐到了茶杯里,这是坐牢么?这陈基业是在养老婆的吧,妈的,我要是告诉那几个饭桶,估计都抢着过来坐牢呢。 “封大小姐,我是不是打扰你的清修了!”我讪笑的看着封姳,觉得她出奇的乐观和无畏。 “那倒不是!”封姳眼睛还盯着菜单:“不知道外面战事怎么样了,你是第一个来探视我的军官了。我知道刘文,一定是他下命令不准其他人来看我,疑心病太重,哈哈!我问那些送饭的士兵,却一问三不知。”说着手指在菜单上弹了一下,“嗯,今天要不要来一条鱼呢。嘻嘻。” “丫头,你变了。”我静静的看着她,她现在的样子和我早先看到的样子有许多不同,以前的她总是冷冷的,甚至于刚来的时候还被他呛过好几次,但我知道,她的心是火热的,也许在募兵处的位置,第六军的命运,上司的重伤,让她不得不冰冷,不把自己变得坚硬,如果不这样,我很难想象这么长时间,一个女人,能扛过来。 “是么!”封姳把菜单放下了,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慢慢的踱着步子,“其实,是把面具放下来了,这些天在这里,我第一次睡了一个安稳的觉,第一次觉得醒了可以再闭上眼睛躺一会儿,第一次可以清清静静的花半天的时间把卫兵每天送来的戚州日报细细的读一遍,包括寻人启示,第一次可以坐在床边,做一些我平时一直奢望的事情,比如说发呆。现在,我觉得整个人慢下来,其实挺好的,真的。有空你也可以试试。” “那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坐着不动,就这样看着她在那里踱步。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封姳停下了脚步,“比起在战争中牺牲的那些人来说,比起在新兵营哗变中无辜受难的一些不明就里的新兵士兵来说,我已经算幸运的了。”封姳走了过来,坐在了她的床上,伸手拿起她的军帽,用食指顶起慢慢的转动着,“军法我也知道一些,且不论生死,这身军装也许以后是穿不上了。当然,我知道,应该是免不了一死吧。” “你怕么?”我看着她,觉得这个时候的封姳很美,面带微笑的她,比起以前有着完全不同的风格,这种飒爽中夹杂着娇蛮,冷静中揉合着热烈,是个男人的心,都会为之折服吧。 “怕?”封姳笑的更灿烂了,“我说了,我想了很久,第六军,不,ys师到今天,通过我进来了多少人,又看着他们牺牲,这种感觉太不好了。我很感谢命运,在我最苦最累的时候,让我解脱。我现在什么都可以接受,包括为了政治,为了这支部队还剩下的战友,选择接受死亡。”她看着我,眼神中射出的坚毅,让我的心咯噔一下,我本来是想过来看看她,如果有想不通的,希望能解开心结,以方便陈基业安排计划。现在看来,这个女军人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和果敢的多,与她相比,我的许多想法真的过于幼稚了,惭愧之极啊。 “这是凌主任给你的信。”我从怀里掏出信封,摆到了她的床上。 “就知道,干妈不会忘了我,嘻嘻!”封姳听到凌娟的名字,特别的开心,忙拿起信看了起来。凌娟应该写的不多,因为封姳看信的时间并不长,而且从眼神的落点来看,她读了不下三遍。 “你们……要救我?”她把纸张摊在了桌子上,朝我这边推了过来,脸上没有了笑容,定定的看着我,嘴角里露出一点忧伤。 “嗯!”我点了点头,看着信纸,上面只是简略的写了一句话:“封姳,听石杨的,不管你心里想什么,都要活着,为了我们,你也要好好的活着,我们来日方长,终会相见。” “有多少风险?会牺牲多少人?” “没有风险,一个人都死不了,即使败露了,你还是维持现在的样子,我最多最多挨上两鞭子。”我笑嘻嘻的站了起来,“你也知道,刘文还是蛮喜欢我的,可舍不得杀我,哈哈哈。” “两鞭子?”封姳低下了头,“我看,不是你挨上两鞭子那么简单把,私放犯人,恐怕会连累不少人吧。” “呃——”我点了点头,走到她面前,双手交叉在胸前,蹲了下来,看着封姳,“是啊,是会连累不少人,比如说21旅旅长陈基业,这可是他一手策划的,你有没有心疼啊,第六军第一大帅哥啊,你看看又对你这么好,第一次听说坐牢还带点菜的。” “你欠打是不是?”封姳扬起了右手,作势要打我,我忙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帽子都掉了。 “咯咯咯咯——石大副官就这点胆量啊,据说戚州城几个有名漂亮妮子你都有点关系,看来被女人打怕了吧,咯咯咯咯。”这妮子笑着把手放下了,又站起来拿着凌娟的信仔细揣摩了一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慢慢的“说,我需要配合你们做什么?” “你呢,也没什么事情。”我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她的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几遍,坏坏的笑着,“小姑娘,身段不错么。” “你,你要干嘛?”封姳眼中满是疑问,往后退了一步。 “没什么,呵呵!”我跟着跨了一步,舌头舔了舔嘴唇,“想要活命,把衣服给我脱了。”说着两只手就向封姳的双肩伸去。 “石杨——”封姳像看见鬼一样看着我,突然右手一甩,“啪”的一下,我就挨了一个大耳瓜子,“你混蛋!” “他妈的,你个臭娘们儿!老子好心好意救你,你敢打我。”我顿时恼羞成怒起来,“卫兵,卫兵——” 铁门砰的一声打开,两个士兵冲了进来,拿枪对着封姳,“石副官什么事情?” “这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居然还敢打我,给我拉出去,狠狠的打!”我捂着自己的脸,愤怒的吼着。 “石杨,我看错你了,你居然用这个来要挟我。”封姳瞪着眼睛看着我。 “架出去。”我没好气的说道,那两个卫兵也不做声,立马上去,把封姳的两只手反绑了。 我走了过去,伸出手拍了拍封姳的肩膀,“臭婆娘,你不顺从老子,我叫你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按着她肩膀的手重重的用了一下力。封姳盯着我的眼睛立刻掠过了一丝欣喜,但也只有我看的到,旋尔又换成了无比的愤怒。 两个士兵把封姳押走以后,我好好的揉了揉我的左脸,“他妈的,陈基业这个家伙,出的这个馊主意。妈的,性子这么烈,说打就打,疼死老子了。” 慢慢的走出禁闭室,看到刚才押着封姳的两个士兵回来了,我便笑着过去和他们打了个招呼,“怎么?又回来了?” “报告石副官!”两个人忙立正回答我,“陈旅长在审讯室有安排有专门的人员,今天陈旅长恰好也在审讯室有事,里面也绑着一个,正在审问呢,所以让我们把封姳绑上就回来了。” “哦?审问的什么人?”我故意装的很诧异的样子。 “不好说,不好说,吊在那里一声不吭,被打的不成人样子啦,估计也是参与这次哗变的人。” “好,好。”我满脸笑容的拍了拍说话人的肩膀,“你们辛苦,你们辛苦,去忙去吧,哈哈!” “是!”两个士兵点了点头,便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继续放哨了。 “唉!”我摇了摇头,“真麻烦,还得去哄荣辉。封姳啊封姳,这一巴掌,你欠我的,你早晚要还我。” ? 第五十一章 不会放过我 审讯室的隔壁,我安然的坐着,喝着刚刚泡上来的好茶。旁边屋子里不断传来严刑拷打的声音,鞭子抽在皮肉上的滋滋声响和封姳因为疼痛激烈的惨叫,不断的传过来,让我的眉头微微的皱着。 “怎么样,荣教官,想到点什么没有?”我淡淡的说着,看着站在我面前的荣辉。 “石副官,我该招的都招了,知道的都说了啊,都已经签字画押了啊。”荣辉哭丧着脸看着我,“我没别的请求,就请你们饶我一条狗命,放我出去,我回家种地,什么事情都不管了。” “哦?”我用茶碗的盖子刮了刮口边的茶叶,小小的嘬了一口,“荣教官不想再当兵了?想卸甲归田了?” “不了,不了。”荣辉慌乱的摇着手,“不当了不当了,种地,种地。” “荣教官是想去哪里种地啊?”我把眼皮抬了起来,冷冷的盯着他“是江镇,还是锡城啊,说不定还能种出个上校旅长呢。” “不,不不!”荣辉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捣蒜似得磕头,“长官,我没有那个意思,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回老家种地啊。” “啊呀,荣兄,何必呢,何必呢!”我朝后面两个士兵挑了一下眉毛,他们两个上来把荣辉架了起来,按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和我隔着一张桌子左右坐着。 “不敢坐,不敢坐。”荣辉忙要站起来,被两人硬生生的又按了回去。 “我呢,知道你都招了,也没什么可问你的了,所以想求您老人家帮个忙。”我把一个茶碗轻轻的推到了荣辉的面前。 “哪里哪里,大家都知道,石副官在第六军里面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什么需要我这个阶下之囚帮忙的。”荣辉尴尬的笑着,“不敢当,不敢当。” “这个事情,只有你能帮的上忙。”我站起来,走到荣辉面前,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怎么?荣教官,不准备给我这个面子?” “给,给给给,一定给——”荣辉吓的忙要站起来,身体直打哆嗦。 “哎——”我一把把他按坐了下去,“能赏脸就好,这个忙帮好了,我别的不敢保证,一条命,还是可以的。另外……”我抬起手拍了一下,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士兵,托着一个黑漆盘子,上面放着许多银元,“大洋一百块,我也就这么多,希望荣兄不要嫌少哦。” “言重了,言重了。”荣辉满脸堆笑的说着,“石副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我必然尽心尽力,嘿嘿,嘿嘿。” “其实呢,说难也不难。”我坏坏的笑着,又坐回了刚才的位置上。 “啊——”隔壁又传来了一声封姳的惨叫声,荣辉听着不禁浑身抖了一下。 “你们两个出去”我皱着眉头,朝着两个卫兵摆了摆手,“去叫陈基业把封姳的嘴给堵上,妈的,对于不服从我的人,我声音都懒得听。如果再有声音,就他妈的把舌头割了。”说完又扭过头,微笑着看着荣辉,“就是这个女人,我要她身败名裂。” “封铭?”荣辉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我,“您和她有仇?” “切,仇也说不上,就是老子我看上她了。”我冷冷的看着隔壁的方向,“可是,她居然正眼都不瞧我,还敢打我。”说完我捂了捂被打的脸,咧了咧嘴。 “那是应该,那是应该。”荣辉谄媚的说着,“女人,就算是贱,我们石副官看上她是她的福分,还拿乔,就是该死,该死。”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绕到我的面前,哈着腰,“您说,我该怎么做?” “我呢本来想让她承认这次新兵营哗变,她是主谋,首恶。但是呢,这婆娘嘴还他妈的挺硬,死活不开口,所以就要劳烦荣兄了。”我端起荣辉的茶碗,递到了他的手上,“明天,军座要提审封姳,你呢也一起去,她自己不说没有用,有你做人证,她必然做为首恶游街枪毙,而你么,呵呵,你又不是主谋,再加上我在军座面前美言几句,你又有供出主谋的功劳,那么,这条命也就保住了,我又把这个女人搞臭了,一举两得,岂不乐哉,啊哈哈哈哈。” “石副官!”荣耀站了起来,手上的茶碗在微微的抖着,“您从今天起,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荣辉一辈子记着你的大恩大德啊。” “不用,不用,哈哈哈!荣兄,你呢,也是运气好,这妮子要是服帖的听我的,那活的就是她了,哈哈哈!”我笑着站了起来,朝着外面喊道:“卫兵,把荣教官带回去吧,好吃好喝招待着,不可怠慢,荣教官有一点不开心,我拿你们试问。” “是!”两个卫兵立正敬礼,然后,把荣辉带了下去,连同那100块大洋,一并的给他带上了。 我走到窗户边上,看着荣辉带着脚镣一颠一颠的离开的背影,微微的笑了一下,便回到了座位上,刚把帽子摘下来,坐下来想喘口气,就看到陈基业站在了门口。 “陈旅长!”我站起来朝着他敬礼。 “得得得,打住打住啊。”陈基业忙摆着手,走了进来,“我受不起你的敬礼啊,第六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石副官,我在隔壁可是听的真真的。啊呀,我现在后怕啊,我得亏和你关系还不错,要论这阴谋诡计撒谎骗人,你排第二,可没人敢排第一啊,那谎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我听着都快要相信你了。” “老陈,你能不调笑我么?”我坏笑着,“这不是逼不得已的么,对于坏人,咱们要用坏的手段,这一套对于你这个聪明额绝顶的人,可不管用啊。其他不多说,你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我这边你放心,现在知道我们计划具体的,只有你,我,还有我的四个亲信卫兵,其余人我不想多扯进来,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陈基业脸上收了笑容,猛猛的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他吸鼻子一般是在思考一些问题,“最近一段时间正是多事之秋,门口盘查极严,所以,到时候如何出城,还得想一个完全之策。” “这个,你不用担心,走南门,我已经让牛戴安排阳山的人做好了接应,出城的事情,你就不用出面了,哈哈。” “哦?什么办法?”陈基业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呵呵,这个不着急说。”我笑道,“这种事情,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就当不清楚就是了,反正军座的命令就是明天带封姳过去,他要审问。” “你个臭小子。”陈基业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我还以为军座要提审封姳也是你编的呢,我心想你胆子太大了。” “其实我们大家都知道。提审就是走个过场。”我挠挠头,“我把金陵的电报给军座看的时候,怎么处置封姳给上头一个交待,他就应该有数了,对于这种事情,他喜欢走个过场,来个三堂会审,和几位军长,参谋长一起审一下,然后就是大家做的决定了。这种东西,也不是军座一家,全帝国都是这个样子。” “知道的太多短命。”陈基业拍了一下我的脑袋,“今天的事情了了,你也别回去了,在我这里吃饭,哈哈,你请过我好几次了,也该我请请你了。” “我要点菜!”我笑笑的看着他,“不得低于美女的待遇,你这家伙好人都你做了,我还挨打了,你怎么说,都是你叫我装的,说这样逼真一些。” “好,好!”陈基业拖着我就往外走,“想吃什么点什么,没有的,叫德泰恒外送,行了吧。哈哈哈哈。” 这一夜,我就没怎么睡,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总是在盘算着明天的事情。我不知道我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把陈基业他们扯进来会不会对他们有影响,如果被刘文发现了,该怎么去处理?陈基业也许不会有多大的问题,但是牛戴。唉,一直在想,一直在想,脑子里仿佛有无数的苍蝇在嗡嗡的飞着,要把我的头都给炸了。5月底的天气,戚州已然很热了,我打着赤膊坐了起来,也不开灯,搬了张椅子,坐在窗前,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天。看着它慢慢的由暗变白,由白变亮,直到泛出了鲜活的蔚蓝,我的心情一下子开朗了许多。是的,日子不就是这么一天,一天的过着么,只要愿意等,总能把黑暗熬过去,这份崭新,终是会来到的,只要能耐得住寂寞。没看到夜里一片漆黑,怎么能体会到这蔚蓝是那么的空灵,这新的一天,是那么的美好。 想到这里,一晚上没怎么着床,也一点睡意都没了,赶忙洗漱穿戴完毕,一路小跑的出了军部大门。 “队长,这么早啊!”门口的卫兵打着哈欠笑着和我打招呼。 “啊!哈哈!”我朝他们挥挥手,“今天军座要提犯人,我得赶去21旅旅部。” “还早呢,才几点啊!”卫兵莫名其妙的看着我跑走的背影,“今天队长是怎么了,6点的哨还没来换岗呢,就跑去提犯人了,连车也不开。” “是啊,不过也难说,你看他前几天一直皱着眉头,愁眉苦脸的,今天,看看,看看,以我的估计,我们很快要有队长夫人了,这林排长刚抱了儿子,队长就有夫人,你说说,咱们教导队是不是桃花不错,哈哈哈哈。”两个人嘻嘻哈哈的说着,我是听不到了,若要是听到,看我不撕了两个家伙的嘴。 连跑带走6点半便到了21旅旅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耸了耸肩,迈着方步走了进去。各个岗哨的士兵没有人问我,应该是陈基业安排好了,知道我今天来提犯人。 “石副官!”迎面走来了一个士兵,向我敬礼,就是昨天陈基业安排给我端大洋的,“陈旅长让我6点就在等了,呵呵,看来旅长蛮了解您。” “哈哈!”我笑了,“行,辛苦你了,也谢谢你们旅长,封姳带出来了吗?” “诺”那士兵指了指我昨天见荣辉的屋子,“您进去看看?” “不了,给我两个可靠的人,直接去提荣辉。”我收了笑容,正色道,“今天陈旅长就不要出现了,东西都给我准备好了吧。” “没有问题,您放心。”那士兵朝后面挥了挥手,昨天押送荣辉的两个士兵走了上来。 “前头带路吧!”我点了点头,“直接去羁押室。” 大门一打开,就看见荣辉躺在床上,双手托着后脑勺,悠哉悠哉的,估计早饭吃的很不错。看见开门我走了进来,荣辉忙爬了起来,满脸的笑容,“石,石副官来啦,哈哈哈,这么早啊。” “荣兄,早,早!”我笑着推了推没叠好的被子,坐在了床沿上,“吃的好,睡的好吧,这些人没为难你吧。”我斜着看了一眼床头的那一盘大洋,估计这家伙昨天把玩了很长时间。 “没有,没有,哈哈,昨天晚上和今天,都吃的好,睡的好,多谢石副官,多谢,踏实,哈哈。”他用右手轻轻的捶着自己的胸口,“哈哈,这心里踏实啊。” “好!”我站了起来,“合作愉快,过了今天,更踏实,啊,哈哈哈哈。” “那是,那是,都是托着石副官的福啊。”荣辉不住的点着头。 “怎么?”我皱着眉头回头向着两个士兵说道;“怎么荣教官还带着脚铐呢?快打开,我不是说了不准怠慢么。” “是!”两人忙上去把荣辉的脚镣给取了下来。荣辉满脸的得意和满足,现在的他简单的去了脚铐也觉得是一种莫大的尊重。 “荣兄,不好意思,这手铐还去不了,咱们也不能太过了,哈哈,您委屈委屈?” “不委屈,不委屈,多谢,多谢。”荣辉不住的点着头。 “那……,咱走吧?”我偏了偏身子,把大门让开,笑着看着他。 “走,走!”荣辉朝我欠了欠身子,便几步跨出了牢房大门,随着两个士兵,往旅部门口走去。 走到大门口,便看到另两个人,架着封姳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经过昨天的严刑拷打,她已经是满身的伤痕,可以说打的不成人样了,两条腿站都站不住非要两个士兵架着才算是勉强直着身子。头耷拉着,一头的秀发胡乱的垂着,混着血水许多头发都贴在脸上,几乎看不清楚正常的样子了。荣辉走到她的旁边,一脸嫌弃的看着,不自觉的横移了几步,不想靠着太近。 一个卫兵把卡车开了过来,我安排着三个卫兵把封姳抬了上去后,和荣辉也爬上了车斗,发动机一响着,车子便摇摇晃晃的开出去了。 “封姳啊封姳,你说你啊,敬酒不吃吃罚酒,什么人不好得罪,得罪石副官。”坐在车上,荣辉也不忘了打击打击封姳,讨好讨好我,“石副官年轻有为,哪里埋汰你了,真是的,自找的,现在你这个样子,别说是石副官了,就是我都看不上你了。”边说着,边谄媚的朝着我笑。我也微笑的看着他表演,我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车子开了有15分钟,就突然停了下来,听见发动机了几次,就是发动不起来,看样子是有问题。 “怎么回事?”我跳下了车斗,走到驾驶室边上,“有什么问题?”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附近的地形,现在是早上7点过一点点,这里正好是一个比较空旷的地带,人有一些,但很少,更多的是在墙边上摆摊的小贩们。不错,这个地方选的不错。 “报告石副官,车好像是坏了,您看,发动不起来了。”开车的士兵苦笑着。 “笨蛋!”我很愤怒,“这正押犯人呢,耽误了你担待的起吗?全部下车,这里离着军部也不远了,步行,车子先停在这里。” “是!”几个士兵答应着,又把封姳抬了下来,荣辉倒是乖巧,自己爬了下来,不用人搀扶。 “荣兄,麻烦你走走了!”我笑着说道。 “没事没事,我能走,我能走!”荣辉完全没有什么防备,就像刚才出监牢一样,先我一步,就往前走,可是走了两步,到车头那边,不见我跟上来,便回头看着我,“石副官,还怎么还不……” “叭—叭—”话还没说完,驾驶室里的那个士兵,掏出枪,对准荣辉的大腿和右肩就是两枪,荣辉一个趔趄便趴在了地上,抬起头惊恐的看着我。那周围的百姓也头听见了枪声,纷纷,抱住头,蹲在了墙边。 “大家不要慌,是叛贼荣辉想要越狱逃跑,不要让她跑了。”我掏出手枪朝着周围的人喊着,“哎,封处长,你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啊,汉奸自有军法,你不要冲动——” 随着我的说话声,就看到两个架着封姳的士兵,带着封姳往前跑去,双手一用力,封姳的身子便一下子扑到了荣辉的身上,预先绑在腰间的3颗手榴弹,已经冒起了白烟。开车的士兵,也从副驾驶的位置天跳了出去,就地一个打滚,跑的老远。我和另外三个士兵,也顺势往后一滚。那荣辉被打伤了一条腿和右肩,双手又被铐住,倒在地上,封姳的身体直接扑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正疼得快要昏死过去,看到封姳腰间的冒烟的手榴弹,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扯着嗓子叫了起来:“石杨,我做鬼也不放过……” “轰——”一声巨响,这一瞬间卡车的车头也着起来了,车子的油箱一并的爆炸,冒出了巨大的火焰。这么剧烈的爆炸和大火,那两个人不可能再活着了,而且必定尸体都会烧的难以辨认,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光,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 ? 第五十二章 我的祝福 戚州城正南门,大门紧紧的闭着。自从5月中旬开战以来,接到军部命令,各门暂时关闭,原则上不得进出,如确实公办,必须严加审查。虽然戚州的主要敌人来自东西两面,但是卞普在南城门处还是增加了一个连的兵力,以防止敌军从太湖绕雪燕镇,杨桥,寨桥一线,偷袭城门。虽然有牛戴在阳山留有部分人马,而且也配备了电台,这种悄无声息的偷袭,可能性极小,但是谨慎一点总是没有坏处的,非常时期,小心为上。 一辆吉普车,缓缓的开过来,在城门洞前停下,按了三声喇叭,示意守门士兵开门,领头的一个班长一看挂的是工兵旅旅部的牌子,忙颠颠的跑过来查看。 “项营长啊!这是要去哪里啊?嘿嘿嘿!”那班长透过正在摇下来的车窗,看见开车的是项明,忙笑着敬礼。 “呵呵,这不刚打完仗,我们牛副旅长想回一趟阳山,看看老婆,毕竟嫂子怀着一个,还带着一个,我们牛副旅长在这里打仗,嫂子在阳山也不放心啊。”项明掏出了一包哈德门,自己拿了一支,剩下的拍在了班长的手上,“兄弟,行个方便,开个门。” “这个,这个……”那班长尴尬的笑着,又将香烟塞回给了项明,“项营长,不是兄弟我不给面子,实在是上峰有命令,这个时候非常时期,没有军部的命令,或者卞团长的指令,我们101团的人,谁开城门,即刻枪决啊。” “哦?”项明笑了一下,狠狠的抽了一口烟,“我们也是图个南门最方便,不然走107团的防区,西门能走,但是要绕不少路,这点道理你们不懂?” “明白,明白!”班长哈着腰,“牛旅长出城我们按说不应该怀疑,但是,但是,这确实我们担待不起啊。这个……这个,要不您就走个西门?” “他妈的!”项明一把把烟头拽在了地上,砰的一下把驾驶室打开跳了下来,“老子好好和你说,你不给面子,非要老子带人来抢你的城门啊,这军队来去也就给了一天的假,走西门,他妈的来回就是不上山一天都不够,你他娘的是不是找抽啊。” “项明——放肆。”坐在车后座的牛戴冷冷说这话,也从车里面走了下来,“别人也是奉命行事,我就告诉你,走西门,走西门,你看看,这不是为难别人么?” “牛旅长,言重了,言重了。”班长不停的摆着手,“要不,要不,您先候一会儿,容我电话给我们团长请示一下?” “也好!”牛戴把军帽脱了下来,在自己的军靴上面掸了掸,“去吧,5分钟,我时间紧。” “是,是……马上好,马上好,嘿嘿嘿。”那个班长陪着笑,往岗亭走去。这个时候的牛戴,心里还是没有底的,不走西门的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和我商量过,这个事情既然做了就不要牵扯太多的人,比如说申银,出城理由回去看老婆是牛戴想出来的,但是如果走西门,那就很容易引起怀疑了。守南门的101团是21旅的部队,陈基业已经参与了,那就干脆好人做到底,从他的防区走,但是尽量少扯他,最低限度的保持距离。可是,没有想到的是,21旅的军纪严明的有点极端,他牛戴这么个副旅长的身份居然人家完全不买账,出城理由的确很合理,但是话说回来,没有出城的官文,那别人左右为难是在情理之中,毕竟别人守城也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这个时候,牛戴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硬着头皮怀疑就怀疑从西门走了,如果他打电话是给卞普,卞普必然会向上请示,这个就麻烦了。 “牛旅长,你已经到了啊,哈哈哈!”牛戴正想着,身后传来一声招呼,声音很大,那个正在走过去想打电话的班长都听见了,扭头张望了一下,一看到来人,忙转身立正敬礼,“101团3营1连1排焦大洪,见过陈旅长。” 牛戴也已经看到了陈基业了,一身灰色长衫,灰色礼帽,悠闲的拿着一支牙签剔着牙从旁边的粥棚里迈着方步溜达了出来,笑嘻嘻的看着有点发愣的牛戴和项明,轻轻的挥了挥手,“说好了7点在这里等的,你看看,都8点了,你才到,唉,也怪我,昨天你这么一说,我就太想去看看阳山和太湖的风景,老早就醒了,没事情做,便在这里喝喝粥等等你,昨天可是你主动邀请要带我去的啊,不准反悔。” “这不是,就是说,就是说……”牛戴一时有点纳闷,话都说不上来了。 “就是说什么啊,你老是就是说就是说的,烦不烦啊。”陈基业走上前去,一把搭住牛戴的肩膀,“好了,我就上车了啊,哈哈,听说你阳山的桃子和螺蛳青不错,我必须要吃到,不然,我不回来。哈哈哈,来小兄弟,往里面让一让。”说着后座车门一开,呼啦一下坐了进去,里面本来坐在汽车后排牛戴边上的一名警卫只得往旁边挪了个座位,让了一下。 “那个,少不了你的,哈哈哈!”牛戴全然反应过来了,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呆滞,换成了满面的春风,“您是贵客,最大的鱼,最大的桃子,最肥的红烧肉,哈哈,一边说着,打开副驾驶的门,就坐了进去,“项明,走!” “好嘞——”项明欢快的答应着,爬上了车,把汽车发动了起来,半个脑袋探出了车窗,“兄弟,还要请示不成?” “哪里哪里。”焦大洪脸上的笑容像绽开的花一样,“马上开门,马上开门。”说完忙转身往城门跑,一边跑一边挥手示意开门。 两边的士兵赶忙把木头路障移开,随着沉重的大门缓缓的打开,吉普车也开始慢慢的开动,焦大洪和士兵分两排站定敬礼,目送两位军官出城,车子开到焦大洪身边的时候,停住了,后座的窗户摇了下来,陈基业微笑的看着他,“你叫焦大洪?” “报告旅长,101团3营……”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陈基业摆了摆手,“城门守的不错,有礼有节不卑不亢,从明天起,做个排副吧。”说完不等他感谢,车子一个加速便冲上了城外的官道。 “班长,恭喜啊!今天好请吃酒。”边上几个士兵都笑着围了上来,“咱们运气好,遇上旅长出城,开个城门就升上一级,哪里找的好事啊。” “去去去去——废话啰嗦的!”焦大洪板着脸训斥着,但心里已经是乐开了花了,“下了岗请你们吃酒,现在,赶快把门关上,快。” 项明从后视镜里面看到了戚州的南大门缓缓的又关闭了,戚州城在视野里越来越小,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两位长官,安全了。” “嗯!”牛戴点了点头,在副驾驶上转过身来,“基业,石杨不是说了你的事情到昨天为止,后面没你什么事情么。石杨正大光明的把封姳提出去,你完全可以摘得干干净净,干嘛又来扯一脚?” “屁话,今天这个事情,我不来,你过的去吗?”陈基业淡淡的笑着,“你和石杨想的太简单了,他昨天告诉我走南门,我就知道要坏事,我的兵我知道,原则性还是有的,101团的防区,只有直属上司的命令才会执行,所以我今天一早就在粥棚喝粥,一看你的车,我就猜到了大部分。我不出来,你出的去么?即使卞普答应你出城,难保他们不会搜车吧。” “可是,可是……”牛戴说不过他。 “可是你个大屁股。”陈基业一把把牛戴的军帽摘了下来,当着扇子扇着,“我出现,是为了让守城部队放弃请示的念头,我主动坐到车里,是让他们放弃搜车的念头,跟你们一起来,哈哈,”他歪着头,看着坐在他旁边的牛戴的警卫兵,“也顺便代石杨,来送送我们的封处长了。” 阳山脚下,太湖之滨,在一面茂密的芦苇荡边,吉普车缓缓的停住,车上的三个男人各自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只留下了封姳在车上。 “基业,我们到那边去看看。”牛戴说着就拉着陈基业往湖边走去。项明匆匆的往回走了一段,仔细的检查了一下来路,确认没有人跟踪,便转身跑到了芦苇荡边上,顺着芦苇丛走了大概100米左右,在湖边发现了一块大石头,就站了上去,连吹了三长三短六声口哨,然后用手挡着阳光朝着芦苇丛的中心看了过去。不一会儿,笑容便浮现在他的脸上,一下子从石头上跳了下来,朝湖边上欣赏风景的牛戴和陈基业跑过去。 “老大,陈旅长,来了,来了,你看——”项明说着用手指远方,牛戴和陈基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艘乌篷小船,晃晃悠悠的,从芦苇荡里面闪现了出来。 “嗯,我老婆真靠谱,哈哈!”牛戴脸上写满了骄傲,“老陈,你去叫封姳过来吧。” “我才不叫呢,谁知道那丫头在那干嘛。”陈基业摸了摸鼻子,“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是害我。” “切,你算了把你!我想去就怕人家不待见,哈哈!”牛戴笑嘻嘻的看着陈基业,“这不是咱们仨大男人,就你长得讨女人喜欢么,你去叫,就是看到什么,人家也不会说什么不是。唉,我是胖了,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那可是。真想不通石杨那家伙有什么好的,几个漂亮姑娘都对他有点意思,你说说还有没有天理了。” “打住,啊,打住,我们能不能不要讨论这个!”陈基业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牛戴,“咱们过来是办正事的,办完赶快回去,我担心一旦军座发现追究这个事情,他一个人就把这个事情给兜了,得快点回去,有问题一起扛住,这交法不责众知道不。” “行,你是小诸葛,你是大帅哥,第六军第一女人缘,第七师白马小王子,唉,不如你啊!”牛戴说完,没等陈基业反应过来转身抬腿就跑,到了离吉普车大概20米左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扯开喉咙喊道:“大妹子,换好了没有,咱可以走了,哈哈哈哈。” “吧嗒——”汽车门开了,封姳从车上走了下来,已经脱掉了一身列兵的服装,换上了牛戴给他准备的一套女学生的衣服,蓝色斜领纽扣的宽袖褂子,黑色半长裙和平底皮鞋,头发也散了下来,披在肩膀上,带了一个天蓝色的头箍,右手拎着一个黑色的皮箱,左手捧着一本书,安静的站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牛戴。 “啊呀,要死了要死了!”牛戴右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你要死啊,打扮的这么,这么……” “这么什么?”陈基业也追了过来,背着手笑着,“这不是蛮好的么,我看像一个学生。” “搞这么漂亮太显眼你知道把!”牛戴扭头朝陈基业说道,“这一路上豺狼虎豹很多的。” “你算了吧。”陈基业把右手靠在牛戴的肩膀上,“这全是水路,到下船就到了姑苏了,就是封姳的家乡了,在自己家乡有什么好怕的,你啊,这么大的脸上就写了两个字——嫉妒。你个酸葡萄。再说了封姳的身手,一般男人三个是近不了她的身的,你担心个屁股啊。” “嘿嘿嘿,我不是为她好么。”牛戴挠着头尴尬的笑着,“是吧,封处长,我是为你着想的,你懂我的是吧。” “牛胖子,我已经不是军人了,还有,石杨不是说过了么,封姳已经死了,我现在的身份是从金陵大学毕业的大学生,鸣凤。”封姳微笑着望着牛戴,“陈旅长,牛胖子,大恩不言谢,你们对我有再造之德,不知道鸣凤以后有没有机会报答你们。” “唉唉唉,搞搞清楚好伐啦。”牛戴一脸的不乐意,“为什么他就是陈旅长,我就是牛胖子,这待遇差的也太多了吧。”说着牛戴扭头看了看陈基业,“长得帅连称呼都带着尊敬,这不合理吧。” “胖子,你别说了,再说我要忍不住了!”封姳的眼眶里,泪水已经在打着转,她咬着嘴唇忍着不让她流下来,“你就不能让我上了船在哭么,你越这么说话,我越觉得不舍。” “哦~~”牛戴沉默了,低下了头,用手打了一下陈基业的胳膊,示意他说两句,把这个气氛给换换。 “额,嗯,咳咳!”陈基业轻轻的咳嗽了一下,“好了好了,别煽情了,又不是不会见面了,说不定过两年我们统一了江南,封姳,哦,不,鸣凤姑娘会在姑苏迎接我们进城呢,对不对。时间不不多了,赶快上船走吧,我们还要赶回去。” “对,对对!”牛戴像捡了救命稻草一样随声附和着,说完带头向湖边停船的地方走去,陈基业做了一个女士先请的动作,让封姳走在牛戴的后面,他自己也走上去和封姳并排的走着。 “石杨~~~?”封姳突然问了一句,“应该不会有事吧。” “你说那一巴掌啊!”陈基业笑道,“你欠他的,以后再见的时候请他吃顿好的吧,哈哈!”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封姳也笑了,“不过这一巴掌,我就是欠了,不还了,他活该,你不知道这家伙演戏真的演的,当时和一个流氓没什么两样。” “除了你打的这一下,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陈基业把手往后面背着,眼睛看向前方,“你放心,他死不了,以我对刘文的了解,他就算知道了所有的来龙去脉,也舍不得杀他,而且……”陈基业脸上笑容很自信。 “而且什么?”封姳斜着头,看着陈基业。 “哼哼……”陈基业冷笑了两声,“刘文已经离不开石杨了。” “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还有,替代我的那个人,你们哪里找的?”封姳有点不忍的皱着眉头。 “哈哈哈哈!”陈基业张着嘴笑着,“那从头到尾就是具尸体,刚打完仗,找具尸体不难吧。” 三个人说着已经走到了湖边上,封姳一抬腿,便跳上了前甲板上,把箱子放了下来,看着在岸边的三个人。 “走吧,走吧!”陈基业摆了摆手,“这里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等着我们打过来。” “对啊,你就知足把,哈哈!”牛戴走上前一步,还是那么玩世不恭的样子,“第六军大红人石杨安排部队最帅的……”回头看了陈基业一眼,“最帅的两个军官来送你,你还不满足,哈哈,诺,这是他给你的,说等船开了再看。”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白纸,递给封姳, “嗯!”封姳接过白纸,声音中已经带着一点哽咽,“我等着见到第六军打到姑苏来的那一天。替我向凌娟,石杨,向所有第六军的同僚道别,再见。”说完,朝着三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乌篷船缓缓的离开了岸边,封姳站在船头,陈基业,牛戴和项明站在岸边,大家都举着右手,敬着军礼,互相目送着对方,都不愿意先放下。只等到小船渐行渐远,艄公扯起了白色的帆,岸上的人已经模糊不清的时候,封姳才静静的坐了下来,展开了手中的白纸。 “你走了么? 走了! 我微笑着,含混的, 回忆着。 回忆着,那过去的路, 过去的,一步,一步。 街灯,变得那么摇曳, 昏黄的摇曳, 如同老人叹息着, 不再高昂的头颅。 影子,显得如此柔弱, 暗淡的柔弱, 仿佛离别时仰面的泪, 折闪的那片天幕。 回首,只能挥手, 心里,寻找归途, 归途,会在何处, 何处,才没有涩涩的酸楚。 亲爱的朋友啊! 请好好的捧住, 属于这里的那捻尘土。 无论你走向何方, 无论面对的是赢,或是输, 年轻的心,亦平亦静, 总在等待中,慢慢的成熟。 轻轻的数, 一天、两天、三天…… 时间带给希望的坦途, 坦途里或许有你。 有你万分之一的停驻。 走了,真的么? 留给我们的,是些许无助。 带走了,所有的不在乎。 我真想追上你,托起你的脸庞 看看你的眸子里, 那面军旗,是否还在飞舞。 然后坐在原地, 咀嚼着,或甜或苦, 欣欣然,为你祝福。 只有祝福……” 我站在戚州城南的城墙上,看着太湖的方向,微微的笑了…… 第五十三章 发落 多少钱 军部,刘文,和我。 “现场还有谁看到了!”刘文带着眼镜,拿着我给他的报告,一边看着,一边问,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除了我,押送士兵,还有就是一些百姓和商贩。”我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刘文问一句,我答一句。 “我让你带封姳,为什么还带着荣辉?”刘文眼睛一直盯着报告,根本不抬一下。 “我觉得这两个人应该一起审问,才能有效果,按照军座的想法,新兵营的哗变,封姳应该负责,而荣辉是直接执行人,所以只要把这两个人一起对质,所有的想知道的,都会有。”我低着头,也不看他,“但是,我疏忽了,只带了四个卫兵,还让他逃脱了,并且从士兵身上抽到了几枚手榴弹。要不是封处长在危难之际把我推到一边,自己把荣辉扑住,我,我……”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我看起来非常的难受。 “叭——”刘文把我的报告扔在了桌子上,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子背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就这么看着我,“就这么多?” “就——这么多……”我点了点头。 “按照你的意思,封姳可以说其实和这次的哗变无关,而且恨极首恶,还为了救你们以及防止叛徒逃脱,与此次哗变的实际责任人荣辉同归于尽。”刘文笑了,那个笑容让我心里一颤,难不成他看出了什么? “大致,我觉得,应该是,这个意思!”我说着话,假装低着头,不去看刘文的眼睛。 “卫兵——卫兵——”刘文突然直起腰,双手扒在办公桌上,朝着外面大吼起来。门外的两个士兵忙把大门打开,冲了进来,看着我们两个。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慢慢的闭了起来,等待着刘文的发落。 刘文从笔筒里拿出一支钢笔,把我的报告翻到了第一页,然后往桌子上一趴,慢慢的写起来。我等了一会儿,却听不到他下达抓我的指令,便慢慢的把闭着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见刘文在我的报告的每一行都涂涂画画,还写了不少的字,画了不少的圈圈,完全不理会站着的我和两个卫兵。整个房间里只有座钟的滴答声和刘文写字的沙沙声,我不知道他在写什么,但是我心里却不停的打鼓,感觉这个事情,果然是瞒不过这个老江湖的。 被叫进来的两个卫兵也是莫名其妙,听着刘文的吼声,那必定是十分要紧的事情,可是第一时间冲进来了,却又把他们晾在一边,没有后续的命令。这两个士兵看看刘文,又看看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在那里杵着,一脸的尴尬和无奈。 大约就这么干耗了有10分钟,刘文终于把我的报告翻到了最后一页,在最后空白的地方,写了那么几行字后,便啪的一声合了起来,随手扔到了桌子的角落上,用手指了指,“你们两个,把这东西拿去,交给通讯室,叫他们按照我改的,给金陵发报。” “是!”一个卫兵走了上来,把报告拿上,两个人便转身出去了。走的时候,还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闹了半天是这么事,把他们俩个给吓得。 “军座,这……”我抬起头,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怎么?想知道我写的什么?”刘文笑眯眯的看着我,那眼神仿佛要把我看穿了似得。 “额……,这……”我说不出话来,这老头猜的挺准,我确实很好奇他把我的报告改成了什么样子了。 “反正呢,你呢也就别装了,你的所作所为我已经在报告里写的很清楚了,等金陵的回复一到,我就动手,现在我不动你,是让你好好反省,给我回去,洗干净屁股准备坐牢吧。”刘文突然变得非常的愤怒,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把茶杯砸的嗡嗡直响,“可别再给我来一出英勇就义啊,不顶用。” “军座,您……”我知道刘文应该是完全猜到了我的把戏,也就是说这次我是在劫难逃了,私放要犯,即使不吃枪子,也必定是重罪。至于怎么发落,那就看金陵方面怎么回复了,也许就是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命令就会过来,很可能我的军旅生涯甚至于一辈子也就这么结束了。想到这里,我默默的朝着刘文敬了个军礼,转过身就准备离开。 “后悔么?”刘文在我的身后冷冷的问着。 “后悔?”我扭头看着他,刘文已经站了起来,端着茶杯慢慢朝沙发走去,又很轻松的一屁股坐下,茶杯一放,往后一躺,翘起二郎腿,很得意的样子。 “军座,如果金陵要处死我,你会真的动手吗?”我淡淡的笑着。 “总参怎么说,我怎么做!”刘文眯着眼睛,双手抱着后脑勺,整个人非常的放松,“我怎么可以像有些人一样,公然违抗军令呢?” “好吧!”我点了点头,笑了笑,“那我回去了,就在军部大院我的住处里反省,哪儿都不去,等您的发落。” “军座!”一个卫兵跑了进来,“元参谋长和凌主任到了!” “哦!”刘文把戴在头上的眼镜和帽子都摘了扔在了沙发上,“请她们进来把,现在来正好看戏。” “是!”卫兵答应一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元紫衣和凌娟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就像没看到我一样,直接走到刘文面前,点头敬礼。 “军座,卫兵叫我们过来,说是你要处置石杨?”元紫衣一脸的焦急,这个时候才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睛满是埋怨。凌娟不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我,那眼光让任何人看着都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明白,这个时候她心里很清楚,只有元紫衣说话在刘文心中不会产生疙瘩,她作为封姳曾经的上司,如果现在站在我一边,那么,等待我的必然会是罪加一等,只有表现的一切与她无关,才能让刘文感到放心,石杨所做的一切,都是朋友的情谊,而不是与一些老兵跑得太近。 “我已经报上去了。至于怎么处理,等金副司令的回复吧!”刘文穿着皮靴的脚开始抖起来了,一脸的不在乎。 “军座,您就不再想想,就这么报上去了?”元紫衣又上前了一步,“封姳已经用死来证明了自己的清白,难道您还舍得失去一个石杨吗?这样募兵方面我们还有人可以用吗?” “这个不用你担心!”刘文撇了撇嘴,“募兵处缺人的事情,我在战前就报给了总参,总参已经回电会在夏天过后,安排以前在美军学习过的叶飞和华静两名年轻军官来协助工作。这个世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不要让有些人觉得自己是不可或缺的,就无法无天。” “可是军座……”元紫衣还想说下去。 “参谋长!”我打断了元紫衣,“谢谢您为我做的一切,石杨感激非常。只是现在,木已成舟,军座也不可能将发出去的电报收回来,我还是回我的住处,等着总参的回复吧。军座找你们来一定还有别的事情,我就不打扰了。”说着朝几位军官微微的欠了欠身子,便朝门口走去。 “事情倒是没什么事情。”刘文的声音充满了戏谑,“我就是叫她们两个来看看你的下场的。” 我的脚步停了一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一下,便继续缓缓的往门口走。伸出手,打开门的一瞬间,我看见通讯兵已经站在了门口,被门这么突然一开,吓了一跳,手一哆嗦,本来拿着的电报纸掉在了地上。 我笑着弯下腰,替他捡了起来,放在了他的手上。我知道,这份东西很可能就是总参的回电,里面的内容说不定就决定了我的前程甚至生死。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没有一点想看的欲望,也许人的绝望到了一定的程度,便觉得什么都是无所谓了吧。唉,只是可惜没有战死在沙场上。 “石,石副官!”通讯兵满脸通红,看起来似乎刚才被我一开门吓的不轻,按理不应该啊,我开门也是很慢,没那么突然啊。 “石副官,金陵回电。”通讯兵终于屡直了舌头、 “哦!”我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三人,“你去给军座把,我是待罪之人,不太适合看机要信件。” “哈?”通讯兵挠了挠头,有点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里的电报,最后把目光投向了刘文。 “既然来的这么快,你就留在这儿,不要回去了。”刘文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来,朝着凌娟笑道,“凌主任,麻烦您宣读一下把。”说完,朝着通讯兵使了个眼色,通讯兵便跑过去把电报交给了凌娟,然后又一路小跑的冲出了办公室,在外面把门带上了。 待我转过身来的时候,看到了凌娟捧着电报,脸上洋溢着无比欣喜的笑容: “帝国s集团军总参谋部电谕: 同意第六军军部此次提出的所有请示,现决定如下。 第一,第六军募兵处副处长封姳,战场杀敌建功,对越狱首恶临危不惧,将生死置之度外,舍己为国,特追授帝国陆军二等功,着第六军以少校军衔安葬并拨付抚恤金,通电全军,予以嘉奖。 第二,特命第六军政治部主任凌娟暂代募兵处处长职务。 第三,第六军军部副官石杨,招募阳山及小黄山人马有功,特授帝国陆军三等功,升少校军衔,赏大洋50块。 第四,此次战役有功人员着令第六军军部酌情上报予以嘉奖。 第五,第六军军长刘文指挥不力,予以口头批评,此次不予追究,石杨此次赏银,由刘文军饷中扣发。 批准人:s集团军副司令金东。” 凌娟把电报一口气读完,都不带磕顿的,结束后将电报递给了已经是满脸笑容的元紫衣,然后转过头,满脸赞许的看着我。 “这……,军座,我……”我有点按耐不住心中的欣喜,但想到刘文要从自己的军饷里扣钱给我,我就觉得这小老头会不会又不爽了。 “啊呀!”刘文稍微挪了挪屁股,拍了拍沙发两边的空位,示意凌娟和元紫衣坐下来,“其实按照我的脾气。我是恨不得把你枪毙了。可是我说过了,总参怎么说,我怎么做,这我也没有办法,唉,气死我了。”说着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看了看坐在他旁边的凌娟和元紫衣,给我递了个眼色。我马上就会意了,立马到书桌边上,泡了两杯茶来,放到了元紫衣和凌娟的面前。 “军座,还是石杨这个副官用的顺手把!”凌娟这个时候,也就没有必要避讳对我的赞赏了。 “嗯,还行!嘻嘻!”刘文看着我点了点头,“我真是佩服我自己啊,我就知道总参会给我来这一套,所以我就为他申请了50块的赏,要是500块,我今年就不吃饭了。” “军座这么了解总参?”元紫衣捂着嘴,两只眼睛都变成了两弯新月,煞是好看。 “那是当然,我是谁啊,我是刘文!”刘文得意的笑着,“凌主任,元参谋长,下个月发军饷的时候,直接把那50块大洋给了石杨少校,省的他惦记。” “不行不行!”我忙摇着手,“此次我升少校已经是非常惭愧了,再说了军座已经赏过我20块大洋了,这次的钱,我就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了。” “可是……”凌娟笑着想说两句。 “你说的啊,你们两个都听到了啊,他说不要的啊,不是我不给他啊。”刘文反应奇快,“嘿嘿嘿,我就说么,石杨一个少校了,不会是把钱看的那么重的人么,哈哈。” “您说的对,您说的对!”元紫衣和凌娟笑的无比尴尬,“石杨确实不会在乎这赏钱的。”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几个人正轻松的说着话,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唯一站着的我,忙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听筒,“第六军军部,你是哪位?” “这里是金陵集团军总参谋部,我们要找刘文刘军长。”电话那头说道。 “好的,稍等!”我放下话筒,用手捂住说话的口,“军座,总参,找您的!” “不是刚发了电报了么,难道真的要在电话里口头批评?”刘文有些疑惑,走过来接过听筒说起话来。凌娟和元紫衣站了起来,拉着我想要走,被刘文挥挥手阻止了,他们两个人只得又坐了下来,看着刘文的脸色一会好,一会差,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吧嗒——”刘文面无表情的挂上了电话,站在那里许久都不说话,眼睛呆呆的盯着地面,完全忘了这房间里还有我们三个人。 “军座,军座——”我走上前去,小声的提醒着他。 “哦!”刘文缓过劲来,“不知道对于我们来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怎么了?”元紫衣和凌娟走了过来。 “沪上的部队打了个大胜仗,把伪军的江南大营打的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看来在美军的支持下,s集团军在沪上应该是站稳脚跟了。并打下了姑苏的部分外围城镇,构建了沪金要塞。” “这是好事情啊!”元紫衣笑道,“沪上的胜利,让江南大营和锡城要塞重点一定会放在沪上部队上,我们在东、南面的压力会减少太多,可以把大部分的兵力集中到西、北两面。此次战役,江北大营和江镇可以说元气大伤,一旦时机成熟,和第一军两面夹击,我相信占领江镇,金州,把戚州和金陵连成一片,指日可待啊。”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刘文的脸上没有一点欣喜,“可是总参似乎看了我们给他们此战的汇报,对上千人的日军,有所忌惮,让我们暂时不要有军事行动,他们会请求美国方面给日方施加压力,要求日方退兵,我们等待金陵的指令,再对江镇一线有所动作。” “为什么?”凌娟和元紫衣同时喊了出来,“这样我们岂不是完全进入了守势?被动之极。”凌娟对于总参的这一想法很不满意,“一个伊藤大队有如此震慑力吗?我们以前和日本人不是打了一仗两仗,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能不碰,还是不要碰的好。”刘文皱着眉头,对凌娟这个时候把以前ys师的事情哪出来说有些不高兴。 “军座,凌主任,其实我们也不必如此的纠结。”元紫衣看这情形不大好,忙打着圆场,“第六军这大半年来经历了大小不少的仗,一直没有好好的休整和补充,这次新兵营的哗变对于我们的新兵补充又是一个打击。还好,此次俘虏就有近千人,应该择优好好利用。总参这个想法也好,这下半年,我们可以好好休养生息一下了。攻袭江镇也不急在这一时么,对么?” “嗯”刘文点了点头,看着凌娟,“凌主任,封姳不在了,新兵补充和俘虏的感化,您就多费心了。有什么地方需要的,你可以直接调石杨的教导队和钟明的警卫营。” “现目前看,也只能这样了。”凌娟叹了一口气,“我当尽力而为。” “嗯!”刘文总算是挤出了一丝笑容,“还有一件让我不太舒服的事情。那就是,总参要调走许峰。” 第五十四章 四十而立 “啊?”元紫衣感到有点意外,“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不清楚,据说这是金副司令的意思。”刘文这个时候显得很不高兴,集团军派驻在第六军的所谓嫡系军官本来就不多,田芳重伤后,他好不容易要来了陈基业,却在这最关键的时候,抽走他认为非常重要的物资筹备处处长。 “戚州是一个孤城,物资筹备非常的重要,他一般担负着军需处一应军事物资的供给,一旦开战,还承担战时整个戚州包括所有百姓在内的需求供给。许峰在这里已经是驾轻就熟了,怎么说换就换了呢?”凌娟的看法和大家都一样,听完后刘文和元紫衣都默默的点着头。 “说到军需处,刚才总参也提到了!”刘文走到自己的椅子前坐下,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把话题叉开,“要求军需处应该更多直接接受军部的指挥,而不是烦劳解军长代管。这个事情一会儿我去和解军长说,她本来身体就不好,军法处,宪兵队的事情就有的烦,军需处的事情也提过许多次了,明天就办。” “可是,军座,军需的事情很繁琐,总不能一直劳烦您吧。”元紫衣适当的提醒着。 “你说的对!”刘文点着头,脑子在飞速的旋转着,谁可以代替他暂时管好这几个要害部门,最后他把目光又落到了凌娟的身上,“凌主任,许峰一走,物资筹备处便无主,你就幸苦一点,暂时代我管管把,我相信您的能力。还有,明天让李芳,直接向您汇报工作?” “军座!”凌娟显得有点着急,“并不是我凌娟退却,这突然一下在砸过来三个要害部门,我哪里能消化的了啊。” “呵呵,不着急,不着急!”刘文站了起来,到沙发的茶几那里,把凌娟的茶杯端了过来,放到了她的手上,“募兵处和军需处您先管着,物资筹备处那里,我再和总参商量一下,让他们一定要安排人过来,否则,这不是要我第六军的好看么。” “是啊,凌主任,能者多劳,您是第六军的老人了,也不忍心看着这部队上下少几个主事的人而乱成一锅粥把。”元紫衣也拉着凌娟的手臂,笑着劝说着。 “既然军座和参谋长都这么说了,我就试试吧!”凌娟把手上的茶杯轻轻的放到了刘文的办公桌上,“但是说好了啊,我只是暂代,总参和军部一定要尽快安排合适的人选,接过我手里的事情,不能耽误了重要军务。” “好,一定一定!”刘文一下在倒在了椅子上,按了按心脏的位置,总算是各类事项有了专人专办了。这一段时间只要敌军不主动攻城,也不会有太多的大仗要打。那么,确实可以暂时的松松气了,“你们先去忙把,辛苦你们了!” “那,我们先走了!”元紫衣和凌娟向刘文道别后,便一起出去了。我也和她们一起走到了门口,想出去后,从外面把门给关上。 “石杨,你留一下!”刘文缓缓的说着。 “好的。”我只好顺手把门关上,又走回到办公桌前。 “我是不是很不好相处?”刘文显得很疲惫,两个眼睛又闭了起来,摆起了他最喜欢的闭目养神的姿势。 “可能大部分人会这么觉得吧,但是时间长了,习惯了,也就不会这么觉得了!”我这是心里话,毕竟这次这个事情,我还是觉得刘文挺够意思的。 “募兵处没了封姳,确实会差很多,希望总参答应我的两个人,能尽快到达。这段时间,你看看,能不能请柳映梅过来帮助训练新兵?”刘文平静的说着,那个口气没有了平时常见的命令的口气,而是夹杂着许多商量的成分。 “柳映梅那里我去和她说,但是军座,既然您认可封姳的能力,但是为什么非要……”后面的话,我不想说出来,我想他应该明白。 “封姳的能力,有目共睹!这一点我承认,我非常承认。”刘文睁开了他的眼睛,但不是看着我,而是盯着右前方的军事地图,“但是她再能干,也是姑苏人,她的父母兄弟都在姑苏。如果一旦伪军知道了她的情况,拿她的家人做威胁,一个女人很难做抉择。” “您,这么看一个军人?”我觉得刘文的想法太过于偏激。 “我不想有第二个荣辉,不想有第二个新兵营事件。所以,我要杜绝一切可能性,哪怕它发生的概率很低。”刘文并不生气,依然安静的说着话,“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其实我从抓她的那一刻起,就在想着怎么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现在你和基业帮我办了,我应该谢谢你们。” “您……都知道了?”我的声音有点低,这是心虚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刘文又闭上了眼睛,微微的笑着,“我50岁了,这支部队早晚会属于你们的,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更成熟一点。俗话说三十而立,这一点,基业做到了,我看着你,三炮,牛戴这几个,估计要到四十岁才知道什么是而立吧。” “成熟?您的意思是我们还不够成熟?” “不谈这些了,有些东西,可以慢慢的去体会。”刘文摆了摆手,“你下去休息吧,凌主任那里如果忙不过来,尽量的去支持一下吧。但是,不要忘了你是我的副官,不要主次颠倒。” “是!” “还有,林锋可以回来了,上次余浪要求我们自己把第六军的一些军法修改意见整理成一份手稿寄送给他,这个事情按说应该是解军长他们的。但是呢,我把这个机会要过来了,军部的人不懂法怎么行,这个事情,让林锋去做吧。”刘文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明白,这就通知他。” “今天几号了?”刘文突然问到了日期。 “6月3日,再有几天就端午了。”我翻了翻桌上的皇历。 “9月,还有三个月不到,许峰就要走了。呵呵,我还有点舍不得。”刘文笑了笑,不再斜躺着,竖了起来,“8月份,挑个好日子,我做东,德泰恒,送送他。” “是!” “去吧,我也休息一下,告诉卫兵,两个小时之内,谁都不要放进来,谁都不要通报。”刘文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沙发前坐了下来,拍了拍扶手,看样子准备躺下。 “好的!”我点了点头,“军座,没有其他的事情,我退出去了。” “嗯,哎哟——”刘文没等我走就倒在了沙发上,从茶几下拖出一直备着的毛毯,搭在了肚子上,“舒服,唉——,告诉裘强,今天午饭不吃了,也不用送过来,晚饭煲个清淡一点汤,一小碗饭就可以了。皮蛋瘦肉粥不错,可惜我吃腻了哈哈。” 轻轻的关上刘文办公室的门,我重重的锤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那郁结在心中许久的一股气总算疏解开了,抬头看看天,仿佛更清更蓝了。本来一直在担心自己做的一切会被发现,现在看来,其实刘文早就心里有数,只是他也是希望我们能够继续的做下去而已,所以我们才能这么顺利。不然,不光是封姳,连我也许都被绑上刑场了。回过头来想想,刘文虽然很多时候很不讲道理,甚至不可理喻,但是至少在这个事情上,我觉得他还是有人情味的,尤其是对封姳的评价和对封姳身份的看似过度的怀疑和担心,以及那种过分纠结的表情,都显示出了他对于人才的爱惜和那一抹无奈。我想封姳如果知道这些,也会有那么一丝欣慰吧。 现在,我要做的,就是能够尽可能的向陈基业靠拢,让自己更加更加的成熟起来,而不是要到40岁,才能够立身齐家。我面前,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牛戴,三炮,小亥,现在都是独当一面的军官了,我依然是一个不需要自己决断的副官,更别说已经把我们甩的那么远的陈基业了。 革命尚未成功,石杨尚需努力啊! “石哥!出来啦。”林锋站在门口笑嘻嘻的看着我,看样子我这边的事情,他这个机要秘书是知道的差不多了。 “回来了?”我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刚才军座还说着要我去把你提溜回来呢,呵呵,挺自觉的么。” “城西会战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后悔死了,唉。”林锋摇了摇头,右手拍了拍旁边的木头柱子,“来第六军也那么长时间了,参与了金州战役吧,全程全做了警卫员了,城西这么大一盘棋,我居然连在地图前面听听长官们指挥的机会都错过了,运气不好。” “你运气不好,你运气不好得一大胖小子?”我说着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搭在他的肩膀上,“接过来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你就知足吧,论到打仗,我不也是在作战室里眼巴巴的看着兄弟们带兵?我们两个啊,乌龟笑鳖爬,彼此彼此。” “所以说郁闷呢!我头发又白了几根了。在军部好是好,没啥危险,可是,确实是没什么意思。石哥,我们不会再过个几年还是这个样子吧?一大把年纪的副官,我可是没见过。” “等,只有等!”我抬头看了看碧蓝的天,许多的云就在天上,一朵一朵的,如白璧浮水,凝脂入湖,素蓝辉映,甚是绝妙,“兄弟,无风云自留啊!咱们做副官,就是天上的这些云,看着漂亮,高高在上,多少人羡慕。其实空无一物,华而不实,只有飘在空中看着地上这么热闹。要么等着哪天来阵风把咱吹走眼不见为静,至于吹到什么地方,还得看风的意思。如果不甘,就提升自己,提升自己的份量,总有一天,我们会化作雨雪冰霜,冲向地面,与这苍茫大地融为一体,为万物繁茂,贡献全力。也只有到了那个时候,那风雷闪电才不是我们的主宰,而变成了我们的附属,为我等所用,助我等声威。” “说的真好!”林锋也学着我抬起头,看着那蓝天白云,心中有了一番憧憬。 “说到提升,刚才军座还让我交待你个事情。”我突然想起了刘文的命令,扭头用肩膀扛了他一下。 “怎么,这么快又要打仗了?”林锋听说有任务给他,眼睛都开始放光了“这次是哪里?江镇还是锡城?” “做你的大头鬼梦。刚打完,你是不是不让人歇会了?咱们就那么多的家当,打光了你就开心了。”我笑道,“有空去一趟小亥那里,把第六军的军法修订案整理出一份来,这是余司令的任务。” “为什么是我?”林锋眼睛里的光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给我,倒霉。” “去吧,总比在军部写些漂亮的空话好,军法的研究,还是能帮助你上一些台阶的,不是吗?”我拍了拍林锋的肩膀,“走,去食堂,叫老裘给我们炒两好菜,咱兄弟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好啊,两个人在这里吃独食!”菜刚端上来我和林锋筷子还没拿,曲小亥就自己坐了下来,两只手托着腮帮子看着我们。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我愣了一下,曲小亥是没什么事情不会往军部跑的,她平时躲那些高级军官都来不及,今天还一个人过来了。说着我扭过头看了看周围,想找找王三炮的影子,这两家伙就是一对臭虫,经常在一起办事,曲小亥到了,王三炮应该不会不在吧。 “别看了!”曲小亥一把把我的筷子拿了起来,夹了一块年糕塞到嘴里,“那个死胖子没来,我一个人来的,找你的。嘻嘻。” “你找我办事去办公室啊,到食堂来算是怎么回事,我就点了三个菜,还不够你一个人吃的。”我连筷子都没了,只能看着她。 “你这个没良心的,上次为了封姳的事情找我们,那笑的,叫一个谄媚,鸡鸭鱼肉可劲的造。现在没事了,这副嘴脸啊,属狗的啊。”曲小亥的嘴巴永远不闲着,不是吃就是说。 “你他妈的靠点谱好不好。”我压低了声音扳起了脸,“我什么时候为了什么封姳的事情找过你们的?你脑子进水了吧。” “哦……”曲小亥突然反应过来,舌头朝着我吐了吐,表示了一下歉意,嘴上却不肯求饶,“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 “好啦好啦!”裘强端了一盘溜肥肠过来放到了桌子上,非常适时的打断了这个话题,顺手又扔了一双筷子给我,“都是校级军官,也三十多岁的人了,在这里吵吵好看不,曲小猪,你代表着咱们金陵潘西的形象,给老乡留点面子好不,这盘肠子,老裘我请了,多吃菜,少说话。” “你看看,还是我们南京小杆子大气,哪像你啊。”曲小亥白了我一眼,朝着裘强笑道:“裘哥,这不是让你破费了么,怎么好意思呢。” “没事,没事!”裘强摆了摆手,一边往厨房晃荡,一边笑着,“这猪肠子本来就不值钱,今天多了,本想是给我家多多吃的,现在便宜你们了。” “那就谢谢啦!嘻嘻!以后回金陵我请你六凤居,带着你家多多啊。”曲小亥笑的脸都大了,回过头来夹了一块肥肠放到嘴里,低着头轻声的问道:“多多是他家谁?老婆?” “额——”我歪着眼睛看了看她,“这个多多么,喏,在那看着你呢。”我用筷子指了指门口。曲小亥顺着我的方向看了过去,看见一只金黄色的小狗,正趴在食堂的门前,喘着气,流着哈喇子看着她。 “噗——”曲小亥一时没忍住,一下子把嘴里的东西吐到桌子上了,“你们联合起来玩我是吧,军部没一个好东西。” “啊哟,可惜啊,造孽啊!”林锋自己夹了一块美美的吃着,“平时还没得吃呢,多多在食堂什么都吃,你有本事什么都不吃啊,嗯,裘营长的功夫越来越好了,这味道,绝了。”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曲小亥气的嘴都撅起来了,瞪着眼睛看着我,不吃东西,也不说话。 “你不吃我们吃啊,我饿了!”我嘿嘿的笑着,自顾自端起饭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我们两个男人,吃起来那叫一个香,还不时的当着曲小亥的面互相夹着菜。 “哎呦~~~~”曲小亥一脸的恶心状,“你们两个怎么不互相喂啊,那才好看呢。”说完,拿起筷子,笑嘻嘻的夹了菜就吃,“我偏不让你们两个气着我,我就吃,反正不要我的钱。据说某人现在是少校,还得了50块大洋,我这一个月都吃你的。” “只要你乐意每顿跑过来,我无所谓,食堂的东西,又不会吃死我。”我讪笑着,一脸爱咋咋地的样子。 “我又不是白吃你的,有什么消息啊,情报啊,我会第一时间和你分享的。”曲小亥眯着眼睛看着我。 “得了吧,你个军法处能有什么情报消息,会比我这军部快?”我满脸的不屑。 “比如说,那个雪猫妹妹,在这次战役里受了重伤,嗯嗯,我相信那些个你的兄弟们还没人告诉你吧。”曲小亥正色道。 “啪嗒——”听到这个消息,我一个愣神,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其中一只直接滚到了曲小亥的面前,这个有点太丢面子了,我刚忙用最快的速度又拿了起来,继续扒饭。 “石副官,别光吃饭啊,嘿嘿!”曲小亥夹了一大筷肥肠放到我的碗里,“被我说中了把,这些个臭男人,可没人像我这么了解你。” “什么什么?了解什么?说出来听听?”林锋放下饭碗,一脸兴奋的看着小亥,满是期待。 “没你什么事!”曲小亥瞪了他一眼,“继续吃饭,你们长官都没问我,我凭什么说。” “哦……”林锋被她这么一瞪,只得又拿起饭勺,盛了一碗饭,蒙着头,默默的吃了起来,不时的还用余光偷看我。 ? 第五十五章 化龙堂 “额……,人,没事吧。”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静,但是心里还是有些着急,看着曲小亥的表情和时间推断,应该是性命无忧,但是作为一个特战狙击手,受了重伤,会不会影响她的军事生涯,就比较难说了。 “有没有事情,自己去看看呗。”曲小亥说起话来开始摇头晃脑了,“就在我以前住的那个病房。嘻嘻,作为战友,适当关心一下,不会错的。” “你找我来,就是这么个事情?”我皱着眉头,“打个电话不就行了,你闲得慌是吧。” “看看,心情不好了!心里有鬼了吧。”曲小亥完全不生气,身子朝前倾了一点,声音压了很低,“好了好了,不和你韶了,说正事。我感觉最近的戚州城不是很安稳,却悄无声息的开了两家店铺,我觉得,可以琢磨琢磨。三炮他们最近一直在忙,仗刚打完没多久,你也知道,所以我来找你,一起去看看。” “自从城西会战以来,我们的各城门都是关闭状态,即使是开了店铺,也只会是本地人开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戚州城每天新开的店铺少么?”我觉得曲小亥有点小题大做了。 “你说的不错,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直觉,我总觉得这两个店铺,有点不简单。”曲小亥表情有点严肃,看样子是认真的,“你也知道,那个御水赌局在戚州城潜伏了将近4个月才开始有动作,你怎么能够保证,这些人,不是早就进了城了呢?” “你先说说!”我放下了筷子,双手放在桌子上,看着小亥,“有什么你觉得特别的。” “一个,离着西大街不远,新市街1号,雪蓓香粉铺,店铺不大,不是非常显眼,但是我每次走过那里,都会有许多戚州城的女人围在那里买化妆品。我奇怪的是,在这种战时,连金陵都紧缺的丹琪唇膏,双妹牌的花露水、痱子粉和发油,还有白素德牙膏,迪安雪花膏等等,都有的卖。而且,店铺不大,里间还摆了几张桌子,即使不买也可以歇歇脚,喝喝茶,聊聊天,每天基本上是客满状态,部队的不少女军人和军官太太,都喜欢去那个地方。”曲小亥说的很详细,看来她也经常去那个地方。 “另一个呢?”我点了点头,被她这么一说,我个人感觉那个地方即使不是什么特务基地,也是有些不简单的。 “另一个,我更是觉得需要谨慎,是在离军部不远的仙鹤粮行。” “仙鹤粮行?”我笑了,“小亥,你不是本地人我不怪你,这个我要说了,仙鹤粮行可是有些年头了,我记得我10年前就有了吧,怎么就新开了呢?” “我知道仙鹤粮行是10年前就有了,但是你不知道,他的幕后老板,也就是戚州最大的帮派化龙堂堂把子文老板,在5年前,也就是1006年神秘失踪,而这两天,居然突然又出现了,虽然比较低调,但是倪娜还是通过她的渠道了解了这一消息。你知道的,倪娜的叔叔曾经是戚州的政府主席,以前和化龙堂还是有点交情,虽然现在退休了但是旧部好友还是不少。” “化龙堂?”我双手抱住脑袋,双手插在了头发里面,狠狠的揪了几下。这化龙堂我有所耳闻,戚州最大的堂口,控制着戚州北部的几乎所有的米粮生意。可以这么说,戚州百姓百分之三十的口粮,都是化龙堂的粮铺里出售的,而仙鹤粮行是这些店铺中最大的。说句惭愧的话,他们的渠道要比第六军物资筹备处的渠道更加多,很多时候,部队的一些米粮还要向他们购买。那个文老板,我却不知道,5年前,我还在金陵读书,再说一个江湖帮派的堂把子和我八竿子打不着,所以我也并不是非常关心,但这个人失踪了5年,现在突然又出现了,的确值得怀疑。曲小亥这个人看起来粗枝大叶,但是细心的时候,确实非常细心,所谓粗中有细,应该就是说的她了。而且认识她这么久,平时总是嘻嘻哈哈的,但一旦她觉得有必要去调查的事情,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去看看,毕竟这些个地方影响比较大,不好直接安排宪兵队去查抄,万一我们的过度怀疑,别人根本就是合法经营,那么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怎么,头大了?”曲小亥看着我一直低头想着事情,马上猜到可能这事情有点棘手。 “还好吧。试探而已!”我抬起了头,苦笑了一下,“你找到了我,我还能怎么地?你认识这么多才俊不去找。” “我不是信任你吗,再说他们几个不是都忙么。”曲小亥吃吃的笑着,“你是戚州本地人,更熟悉一些。” “主要还是我比较空是吧!”我悻悻的说着,“明天这个时候,你来找我,我今天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一下。” “我知道,不着急今天,我只是和你说了这个事情而已,明天如果不下雨,我来找你。”说着曲小亥双手一撑站了起来。 “一起走吧,我们都吃完了!”我和林锋也都站起来,“正好林锋有些事情要你帮忙。” “哦?林锋需要我帮什么忙?”曲小亥表现的很惊讶。 “本来是你们的事情,被我们的刘军长给抢过来了,呵呵!”林锋无奈的摇了摇头,“总参那边要咱们部队军法修正案的整理稿,这个事情落在我头上了。” “啊?这个这个……”曲小亥有点尴尬,“这个确实是应该我们做的,怎么会……” “为什么会到军部副官头上,咱们就不要追究了吧,有个屁用。”我直接打断了她,“抽时间多帮林锋就是了,客套话咱不要说了好不好,大不了再请你吃一顿。” “不,三顿!而且食堂不算。” “两顿!” “成交!” 我开心的拍了一下林锋的臂膀,“白头佬,我可是放了血了啊,好好写。所不定余司令看上你调去宪兵队,甚至金陵总参都是有可能的吧。” “算了吧。”林锋还是很感谢我的,“我只希望早日交差,什么时候打仗能带上我就是了。” “行了行了,你去办你的事情吧,我晓得的,现目前来看,你去办的事情比什么都重要。”曲小亥把我直接就往军部门口推“我带着林锋去军法处,那里有不少他需要的东西。” “你为什么把我往外面推?男女授受不亲知道么。”我一边顺着她的方向走,一边打着哈哈,“你就知道我的事情是出去办?不是在军部处理?” “啊哟,你算了把。从我告诉你江盼雪受伤到现在,你的眼神向着军部大门瞄了七次了,还不够明显?”曲小亥得意的笑着,“你是没有犯事,你要犯在我手上,都不需要动刑,就你这点微表情,我就能审出个子丑寅卯来。” “好吧,算你厉害!”我往前快走了几步,算是不用她推了,回头整了整衣服,对林锋说道,“军座要是找我,就说我有点私事要处理一下,还有,我今天可能回来的会比较晚,教导队的一切防务和岗哨,你替我盯着点。” “没问题啊。”林锋用右手摆出了一个ok的姿势,脸上的笑容有点小阴险,“看女孩子,最好带束鲜花,我是过来人。” “想什么呢你!”我远远的朝着两人挥了挥拳头,“好好干你们的活,我的事情,少管,你就知道我去看什么女孩子了。” “不说了,不说了,有些人恼羞成怒了。”曲小亥反过来又去推林锋,“别管他了,你回去拿了你要拿的东西,赶快随我去军法处,别以为简单,你的事情多着呢。唉,作孽啊。” “活宝——”我笑着摇了摇头,看着他们两个拐进了走廊,自己转过了身,走出了军部大门,刚想上街,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回过头朝门口的卫兵笑了笑,“兄弟,知道哪有花店么……” 军事医院,二楼,一号病房。 我捧了一束鲜花站在了门口,看到的确是满屋子的,各种各样的花篮和花束,感觉那病房都淹没在了花海里了,唯独床上的被子叠的很整齐,江盼雪却不在床上。我看了看我手上的这束康乃馨,和这满屋子的万紫千红比起来,就寒酸的多了,只得在桌子上找了个空隙,把我的花随便的摆在那里。 “你……,忙完了?”身后有人在叫我,忙回头一看,是姬云燕站在我的身后,捧着一个花瓶,面上却没有了她标志性的微笑。 “呃,也没忙什么,只是刚知道。”我转过身,朝她笑了笑,有点心虚的样子。 “你如果想知道,应该不会到这个时候。”姬云燕并没有对我有多客气,一边说着,一边从我的身边缓缓的走过,进了病房。我也回身,跟他走了进去。 “人呢?”我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不在病房?” “你觉得呢?”姬云燕蹲下去,在整理着满屋子的花,并且挑几个往她的花瓶里面放,“人不再病床上,会有什么原因。”她的声音愈来愈冷,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大方得体,凡事处理得当,游刃有余的姬云燕。难道…… 我突然心里一紧,莫名的冒出不祥的预感,“不会是……”我提问的声音很小。 “不会是什么?”姬云燕没有回头,手里依然在忙着她的事情。 “我想也不会!”我摇了摇头,自己否定了我刚才的判断,因为曲小亥已经告诉了我,江盼雪的伤并不是致命的,“有很多人来看她么,这么多花。” “嗯!”姬云燕这次回头看了看我,“想讨好江盼雪的男人,在戚州城一抓一大把,不缺你一个。” “这个……”我有些尴尬,“姬老板,我并不是讨好她,我知道她受伤的消息,第一时间就来了,她是我的朋友,而且他救过我两次命。” “我只是觉得,你来的有点晚了。”姬云燕站了起来,把一瓶插得很好看的花束放在了窗台上,回头看着我,“盼雪有些失望。” “失望?”我皱了皱眉,有些费解,“我并不是闲着,至少,这么多天,我是在处理事情,希望她可以理解。” “女人,没有这么理性!”姬云燕总算有了一点笑容,“你呢,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误,就是你们把江盼雪总是当作一个男孩子来看待,虽然她的很多举动,的确很男性化。”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前几天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所以……” “我知道,而且,你做的很漂亮,石杨少校。”姬云燕似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瞒不了她,“我也只是提醒你,如果你对她有意思的话,那么不要总是自己觉得怎么样就怎么样,要好好的揣度女人的想法。” “这个……暂且不谈吧。”我笑了笑,“你是来照顾她的?”江盼雪确实是我喜欢的类型的女孩子,但是我总是觉得她有些琢磨不透,而且她那种冷冷的感觉,总让我很不得劲,最重要的是,这种战时,我连我自己明天的安全都无法去保证,何谈成家呢。我告诉自己,在第六军没有突出戚州这个弹丸之地之前,所有的儿女情长,都是累赘。 “今天正好我过来看看。”姬云燕看见我对于这个问题避而不谈,便也知趣的转变了话锋,“这个妮子,不需要任何人照顾,军事医院有护工,第六军掏钱,而且,只要她想要,像来照顾她的人,不会少于一个团。”说着,眼睛扫了一遍屋子里的花,“海燕前天刚刚按照她的要求,差人把花全搬到长星楼去了,才两天,又是满屋子了,所以,你知道的。” “我相信,你们四个,谁躺在这里,都是这个样子。”我悻悻的笑着,女人,只要漂亮,就会招惹苍蝇,这是千百年来亘古不变的真理,何况是这种极品的尤物呢。 “我们四个?”姬云燕笑道,“你的脑子里,是不是把我们四个都拴在一起的?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不是你们男人茶余饭后谈论的附庸,请不要总是这么比较。”说着,走到了桌子边上,拿起了我刚刚放在那里的康乃馨,放在鼻子前轻轻的嗅了一下,“她在肢体康复间,你去看看吧。” “我还有些事情,想问问你和海燕。”我走上前一步,关于化龙堂和香粉铺的事情,我觉得问这两个人是最有用不过的了。 “不要满脑子都是工作!”姬云燕娥眉微颦,“先去看看她吧,即使是普通战友,也应该先把人放在第一位,你说的事情,我和海燕都已经注意到了,只是现在看来,和我们没有太多的关系,至于是不是冲着第六军来的,很难说。” “哦……,有心了!”我点了点头,顿时释然了,不愧是戚州双燕,这城里面有风吹草动,完全瞒不过她们的眼睛,不过有她们盯着,我确实可以好好的松一口气了。 “怎么?不敢去,不想去,还是不好意思去?”姬云燕笑盈盈的看着我,款款的走到我面前,穿着高跟鞋的她,居然比我还高,“走,一起去,我也有些想她呢。” 肢体康复室离得并不远,就在隔壁一栋的一楼,出了病房大楼一个右拐就到了。走进去的时候,能看见大厅里面不少的伤兵在里面进行康复训练,无非也就是一些关节、手足、颈背部的姿势训练和最简单的行走练习,并不是非常大的幅度和运动量,毕竟都是一些伤员,不可能像军事训练那样大的强度。许多人看见姬云燕进来都停止了动作盯着她看,眼神里充满了新奇和兴奋,德泰恒的姬老板可是全戚州有名的美人儿,这些士兵平时可是看不到的,也没有谁有那些闲钱去德泰恒去为了看个女人吃全戚州最贵的饭菜。话说回来,有那钱还不如偷偷的去长星楼呢,海老板虽说也是只能看看的金鱼,但她下面的姑娘,可不是假的。于是才安静了一会儿,这些人马上又重新投入进了训练,可是那劲头明显大了许多,甚至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姬云燕根本没有做任何理会,也没有停留,往左拐,穿过大厅,径直往里面的套间走,那些士兵们看见我跟在后面出现在了康复室门口,立刻安静了许多,估计不少人认识我,即使不认识,也应该看见我领口的少校军衔吧,毕竟,大厅里面的伤员都应该不会比我的军衔更高,如果有,那也会去单独的恢复套间,单独训练吧。 姬云燕轻轻的推开右数的第三扇门。看见里面的情形,我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刚才姬云燕和我说什么来着?要把江盼雪当一个女孩子来看待?可是,这个样子,这门外这么多男人,加在一起都不如她吧。左肩膀加上手臂,几乎斜着半个身子都绑着绷带,竟然还能够只用右手做五指撑地的单手俯卧撑,而且,看着这个全身大汗,满脸通红的样子,应该不是刚刚开始,估计已经干了不知多少个了。一头长发没有扎起来,居然甩在前面,大部分用嘴咬着,这个妮子,是不是不要命了,那身骨头是铁打的么? “好了,好了,一万个了,起来了!”姬云燕走了进去笑着弯下腰想过去把她搀起来。 “你又取笑我了。一万个,你以为我是神仙啊!”江盼雪没有让姬云燕扶她,右手一用力,双腿一缩,便轻巧的站了起来,“今天我还向着你呢,前几天那么多花,都给海燕拿去了,今天本就想着你来,我那里又有了不少的花,你可以拿一点,放到德泰恒去,装点装点。” “那就真谢谢你了。”姬云燕偏了偏身子,让江盼雪能看到房门,“喏,有个人来看你了,据说是才得到你受伤的消息,我觉得他不会说谎哦。” ? 第五十六章 破绽和直觉 看见我站在门口,江盼雪并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只是朝着我微微的点了点头,敬了一个军礼:“石长官。” “哟——”我还没有答话,姬云燕就抿嘴笑了起来,“前天来看你的时候,还问石杨在干什么,怎么,人家忙完了,过来探视你,就变成了长官了?” “你别瞎说!我从来就没有提到过他,只是我先前在小黄山误伤了他,欠了他一顿饭,看看他有没有空而已。”江盼雪的脸红通通的,但你看不出她是因为运动还是别的什么,讲的话可以说自相矛盾,但是我们都无意揭穿她。姬云燕从旁边搬了一张凳子过来,放到了江盼雪身后把她按在了上面,拿过一块毛巾,为她擦了擦身上的汗,然后站在她身后,拢起了头发,替她细细的编起了辫子。江盼雪就这么乖乖的坐着,仿佛习惯了长她几岁的姬云燕替她梳头,就如同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花一搬。 我也不说什么话,只是顺手把门关上,然后靠着门静静的看着,甚至有些呆了。说实在的,这个画面要多美又多美,让我的心里说不出的通泰和安然,只期望岁月静好,时光凝滞,让我多看看这如此恬静和妥帖的一幕。 “姐姐,要不择日不如撞日,石副官今天正好有空,就去你的店里,我请你们两个吃顿饭,把这个事情了了,省的我一直欠他的。”江盼雪用余光瞟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我看不出什么,是有那种狙击手特有的冷静和淡定,仿佛我就是个普通的,羡慕她的容貌而慕名来探望他的军官而已。 “你呢,就别吓石杨了。”姬云燕一双纤手不断的翻飞着,做着事情,嘴角却始终是微微的上扬,“这里的医生说过,在伤没有好利索之前,你是不准踏出医院半步的,现在你作为一个少尉,能够单独给你一个训练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你自己根据你的身体状况选择训练方式,已经是很给申旅长面子了,你还想得寸进尺?” “他是长官,日理万机,我怎么敢吓他!”江盼雪又看了我一眼,“我是想趁着他今天正好有空,早点把欠人的东西还了,省的人家以后还要抽时间专门赏脸。你看,来了也不说话,站那里发愣,可能还在想着军部的事情呢吧。是不是啊,石长官,哦,我才刚注意到呢,原来升少校了,不错啊。” “我没有,没有!”我这个时候才得一个空隙插句话,“我只是看你们聊天,没插上话了,看你的伤,应该没事了吧。” “哼,我没有许多人这么娇嫩,踹了一脚就吐血。”江盼雪不屑的笑了,虽然表情很是看不上我的样子,但毕竟这是我今天看见她第一次笑,“现在把枪给我,我一只手一样可是上战场。” “行,你厉害,你最厉害。”姬云燕江盼雪编好了一条长长的乌黑发亮大辫子拖在了脑后,并扎上了一条漂亮的红头绳,为她绕到前面,摆在了右肩前,然后有走到了她前面,稍稍的蹲下了一点,仔细的端详了一番,“啧啧啧,石杨,快过来看看,漂亮么?这妮子马上要是走出去,这外面大厅里的臭男人,不都要晕过去啊。” “你看你,干嘛啊,你不好看,我都听见刚才你进来的时候,那帮兵吹的口哨了。”江盼雪站了起来,本来有点退了红润的脸蛋,又一下子变得红彤彤的,这个男孩子性格的女子,也会低着头,一双柔荑抓着辫梢不停的揉着。 “要不,咱们不要在这里聊吧。”我适当的说了一句,试图打破这种我很不适应的,忸怩的局面,“盼雪既然不能出医院,我出去买些菜,在病房里给盼雪摆上,一边吃,一边谈如何?这时间也快到饭点了,盼雪运动量这么大,应该也饿了吧。” “你想的倒是蛮周到。”姬云燕笑道,“我是没有什么意见,盼雪你说呢?我有没有的吃,就看你发话了。” “我要吃朱伯记的馄饨,五香居的酱牛肉和百草鸡,迎桂的蟹黄包,马复兴的蟹壳黄,还有……还有……”看起来江盼雪确实是饿了,一提到吃的,马上就来劲了板着手指在一个个的想着。 “你吃得了这么多吗,先不说这么多东西要多少钱的事情,你是不是要让石杨把全戚州的老字号都跑个遍啊。”姬云燕都有点看不过去了,用手指点了一下江盼雪的额头。 “我愿意,他说要买的,我又没强迫他,既然请客,就要有点诚意,石杨,你就说你买不买吧!江盼雪白了姬云燕一眼,嘟着嘴,把大辫子往身后轻轻的一甩,斜着脑袋看着我。 “这就去,这就去!”我一边开门,一边看着手表,“你们先会病房,给我一个半小时,一定全部给你买回来。”说着就往外跑。 “这里离着德泰恒不是很远。”姬云燕喊住我,“你可以先去那里,然后差里面的小二分头去买,这样能快一点,也省的你自己跑。” “这样缺乏诚意吧!”我呵呵的笑着,看了江盼雪一眼,“还是自己跑吧,自己跑踏实。” 病房,满屋子的花都让江盼雪全部怼到了一边,有些已经发蔫的,直接被她扔到了垃圾筒里。病床边上放着护士站拿过来的小圆桌,上面摆着江盼雪想要的所有吃食,还加上了义隆素菜馆的一些精致的小素菜。江盼雪已经换上了病号的衣服,左手还是绑着绷带,右手抓着一只鸡腿津津有味的啃着。 “饿死我了,这回了戚州,还没好好的吃过呢。每天都是粥啊,汤啊,粥啊,汤啊,都快把我吃吐了。”江盼雪的脸上已经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妮子还是个20出头的孩子,这性情确实是一时好一时坏,随性的很,也真的很。 “这孩子。”姬云燕把一双筷子摆在她面前,“这里没筷子给你啊,要用手,怎么好样不学,非学柳映梅个土匪样子?” “你爱用你用!”江盼雪没搭理她,“我以前在野外训练的时候,哪次不是用的手啊,我越来越觉得用手抓的饭菜才香,平时么用用筷子,我现在饿了,等我吃几口再说。”说着看着我一眼,“我就这样,你要是觉得不适应,就忍着。” “没事,没事!”我笑着给两人倒了一杯荷兰水,“尝尝这个,据说在沪上很流行,我特地到雪蓓香粉铺门口买的,刚支了个摊子,买的人许多,尤其是女人。” “嗯,我知道这个东西。”江盼雪拿起来就一口喝光了,“不错,清凉的很,那个雪蓓铺子倒是什么都有么,很讨女人欢心么,其实啊,这女人的事情,就是麻烦,就没见过这么费事的生物,能在短短的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把全戚州的女人的心紧紧抓住的,这个老板,不简单。” “说的你好像不是女人似得。”姬云燕也端起杯子,浅浅的尝了一口,“把你知道的,和我们的石副官说说吧,这么好的饭菜,可不好白吃呢。” “我知道的不多。”江盼雪也不客气,给自己又到了点荷兰水,“我是在战前就注意到了这个地方,但是还在装修,就觉得有点特别,后来一直关心御水赌局和小黄山的事情,便没有多去在意。最近在医院里,总听着医院的女医生和护士们提到这个地方,就偷偷的安排了人暗中去看看,就现在我得到的消息来看,她的货源很整齐,许多时尚的,紧缺的东西,她都有的卖。即使暂时没有,只要你能描述的清楚,在长短不等的时间内,都可以给你弄过来。这个,在我们所有城门都关闭,进出城非常严格的情况下,就非常的不简单了,其他的,还看不出什么破绽了。” “你……”我停下了筷子,盯着江盼雪看,“早就观察了?” “等你们军部开始反应,黄花菜都凉了。”江盼雪白了我一眼,“御水赌局的事情,难道不是我们先发现的?你以为部队养着我们特战人员,是吃干饭的么?” “这个我承认。”我点着头,“没有你们,城西会战也打不成,戚州在不在我们手上还另说,上峰应该不日会有嘉奖的吧。” “嘉奖?”江盼雪笑着摇摇头,“我不指望这个,特战人员保密还来不及呢,不可能这么高调。” “不高调?”我笑了,回头看了看这满屋子的花,“我总算看到了什么叫做低调和保密了。” “这个你可能误会了。”姬云燕笑道,“这里是军事医院,来这里疗伤再正常不过了,谁让这个妮子长得和仙女似得,被这里的医生伤病员一传十十传百,就知道军事医院有一个女伤病员,那些个什么单身的军官便有一个算一个的跑过来看。哈哈,盼雪你说是不是啊。” “哦?”我饶有兴趣的看着江盼雪,“这么说,这些人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就过来献殷勤了?倒是,蛮有意思的。” “我对外的身份是工兵旅通讯连的排长。”江盼雪没好气的瞟了我一眼,“那些个臭男人,都烦死了,得亏我还是个军人,要是柳映梅那样的,来几个打折几个的腿,最讨厌捧着花那种烦人样子。” “哦哟?”姬云燕笑的花枝乱颤,“来,这里就有一个,你床边上的那一束康乃馨就是他拿过来的,你打一个我看看。咯咯咯咯。” “你——”江盼雪被姬云燕说的一时语结,甚至有点恼羞成怒了,“不和你们说了,都是欺负我年纪小,总是套我的话。”说着,腿往上一收坐到了病床上,嘟着嘴不吃了。 “老板娘,你就饶了我吧!”我满脸堆笑的为姬云燕夹了一个蟹黄包,并在她的碗里填了一点米醋,“就让盼雪好好的吃吃东西吧。”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们说!”姬云燕没吃我夹给他的包子,自己另夹了一个放在小碟子里咬了一口,“我不吃醋,这个蘸了醋的,适合你吃。”说着站起来,坐到床边上,一把把江盼雪拉了过来,“好妹妹,姐姐不说了,你们继续谈正事,别生姐姐气了啊,咯咯咯咯。” “这还差不多。”江盼雪压根就没有生什么气,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姬云燕这么一说,忙又做到床边上,这次收敛了不少,拿起筷子,继续吃起来。 “我明天准备和曲小亥去一下雪蓓。”我淡淡的说着,“我总觉非要亲自去看看,才能放心。” “这个,你可以去看,但是最好不要过多的引起别人的怀疑。”江盼雪点了点头,“无外两种可能性,一,是敌军的特务,那么监视比拔掉更好,因为我们知道了这个地方是敌方的情报机关,那么就可以定点监视,主动权就转移到了我们手里,如果简单粗暴的端掉,那敌人必定又要另外的在戚州成立新的据点,那么又会转成他们主动。其二,如果真的仅仅是一个比较显眼的铺子,那么就看他的供货就知道非常的不简单,说不定背后有什么大人物,我们就更不好去多打搅别人的生意。所以我的建议是,暗中监视,不要过多的施加压力,张弛在我们手中,这个你们即使不去,我们也会经常盯梢,开业到现在,在那个区域,暂时还没有电报讯号传出。” “我比较相信女人的直觉和眼光。”我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盼雪,你的第一感觉是什么?” “这个真的无法判断,主要是我没有亲自去过,就现在这个样子,我在一个月之内还出不去,而且轮到女人的直觉你不要问我,我免疫。说女人,你可以问问我们的姬老板,据说前几天她和海燕特地去过一趟。”江盼雪笑着看向姬云燕。我也看着她,希望她给点建议。 “嘻嘻,你分析的不是很好?”姬云燕盯了江盼雪一眼,“我和海燕是去了一趟,两个因素,第一,是去看看这个一个月之内名满戚州的女人之家是不是真的确有其事,第二么,也确实是探探虚实。” “那,有什么结果没有?”我认真的听着。 “和盼雪的感觉一样,没有破绽。”姬云燕说道这里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我现在很希望这就是一家普通的香粉铺子,只是有着很厉害的后台,所以才如此的有名,如果真的是敌军的情报机构,那么这个对手就太可怕了。说到情报,我,海燕,甚至御水赌局的黎国亮都是从男人的嗜好下手,那就是吃喝嫖赌。一般免俗的男人总难免会沾上一两样,只要有,只要你来,就投其所好,就很好办,这样的情报收集是一种常态,但也比较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毕竟如果有些军官,士兵总是往你这边跑,一定会引起怀疑。” “你说的对!点醒我了。”我也紧紧的皱着眉头,“这个店铺,走的是女人路线,毕竟在部队里女人比较少,但是军官的夫人却不少,所以说,打男人的主意可能接触的都是低级军官或者一般的士兵,也许情报并不十分有用,而打女人的主意,在第六军有太太的,都会上了点年纪,军衔也不会低到哪里去。通过和那些官太太们熟络,每个人那里知道点边边角角,就完全可以拼出一个比较完整的情报了。最关键的,还不会引起任何怀疑,即使发现泄漏,都无从查起,甚至连泄露者都不会意识到是从他那里泄漏出去的。” “是的!”姬云燕接过我的话,“再往深处想想,第六军的高级军官里面,凌娟,元紫衣都是女人,中级军官里面,曲小亥,李芳,舒佳,颜平和已经不在的封姳等等都是可以直接接触到军事机密的。这些人如果成为他们的猎物,经常买买东西,聊聊天,甚至于突然几天这几个人都一起没去香粉铺子,都可以推断出可能会有军事行动的端倪。所以说,如果这个香粉铺子是个情报机构,而且在城西会战前就已经开张,并且在御水赌局被端掉以后,还如此高调,那么,只能说,我们的对手是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的多。” “嗯,明天,我和小亥去看看,再做决定。”我的表情非常的严肃,“只要没有明显的证据,就按照盼雪说的,还是应该抓住主动,监视为主,外松内紧。” 我抬起头看着两个美丽的女子,突然感觉到自己还是很幸福的。别的不说,就冲着现在遇到困难都能够找她们,并且或多或少的能得到一些帮助,那便不是谁都能有这么好的待遇的。话又说回来,能够这么坐着和这样两个女子谈笑吃食,我想那些慕名送花的男人们如果看到,会不会一人一口吐沫把我给淹了,或者出去就被围攻啊,想到这里,我自顾自的笑了一下。 “想到什么了?自己瞎笑?”江盼雪盯着我看,“犯花痴啊。” “没有,没有!”我忙正色道,旋尔又微笑着看着她们,“只是觉得,认识你们,是一种幸福。” “那是自然!”江盼雪看似非常的骄傲,“我很少和男人废话,你算是少数几个,今天也是看在这一桌好吃的份上,下次就没那么好运气了,是吧姐姐。” “这话不假,我可以证明。”姬云燕已经不吃东西了,仅仅坐着,喝着茶水看着江盼雪吃东西,“我认识她以来,和所有男人说的话,还没有和你一个人说的多。” 我一阵阵的头皮发麻,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这个上面去了呢?也怪我自己,确实在犯花痴。忙把最后一点荷兰水给两个人倒上,适当的扯开这个话题:“还有个事情,想要问问两位,你们都是戚州本地人,我前些年一直在外地求学,对于这里的帮派不是很了解,这戚州最大的帮派化龙堂,是否有所了解?” 第五十七章 堂把子 “化龙堂?”姬云燕似乎有点吃惊的看着我,“你和他们有过节?按道理来说,他们应该比较安分,不会和第六军有什么瓜葛的啊。” “哦?”我暗忖看来是问对人了,“看样子你比较熟悉他们?我只是最近开始关注到这个堂会,最重要的原因在于,这个帮派掌握了戚州三分之一的粮食来源,可以说一只手扼住了第六军的脖子。民以食为天,部队更是如此,在没有清楚化龙堂的倾向性之前,我们必须要谨慎。” “我觉得你们是过于小心了。”姬云燕笑道,“别的我不清楚,化龙堂我还是知道一点的,这个帮派有点年头了,至少有10年以上,一直城北活动较多,而且基本上以商业为主,从不和政界商界有多少牵连。不论戚州驻军是谁,政府主席是何人,概不关心,只做生意,公平交易,帮众以穷人居多,发展到1006年最鼎盛的时候,达到了上千之众,甚至我德泰恒在那个时候他都能插上一脚,做了一段时间的股东。” “是么,姬老板,这么说,你和化龙堂还是有一点渊源?”我的眼睛开始发亮,饶有兴趣的把身子往前面探探,“还有什么,再说说。” “一直到1006年夏天,堂把子文兴泰突然离开化龙堂从戚州消失,不知所踪。”姬云燕眼睛看着窗外,慢慢的回忆着,“自那个时候起,化龙堂的生意不说全面萎缩么,也就再也止步不前了,该退出的领域也退出,我这德泰恒的股份也退了出去,比起以前就更加低调了。随着戚州开始卷入战事,帮众也开始慢慢流失,到了这几年,已经仅仅剩下了200人左右了。现在的戚州我可以这么说,他旗下的仙鹤粮行都比化龙堂本尊知道的人更多。” “可是,据曲小亥的情报,那个你口中的文兴泰突然回来了,就在我军城西会战结束的这两天,突然出现了。”我眯着眼睛看着姬云燕,“这个人失踪了这么久,突然回来,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如果这几年他一直是投靠的日本人,那么即使只有200人的帮会,盘踞在戚州的腹地,也是很可怕的。” “这个,我不敢保证。”姬云燕静静的喝了一口水,表情相当的冷静,“那就不好说了,在这几年,一直是一个叫余日三的人掌管着,这个人是土生土长的戚州人,我和他曾经一起在新办小学里做过一年同学。他的话我可以担保不会对戚州有什么威胁,但是如果真的是文兴泰回来了,那就不好说了,这个人我确实不了解。” “那余日三就会这么简单的任由文兴泰说走就走,说来就来?”我有点奇怪,按照我对江湖帮派的理解,不是应该权力的更迭都是一番血雨腥风么?怎么会如此的平静呢? “这你就不要问我了,你可以自己去拜访一下。我想就你石杨在戚州现在的名头,他们对你的反应,就是对第六军的反应,你完全可以从对待你的态度中,试探出他们是亲日还是抗日。” “嗯,你说的对。”我笑着点了点头,“我不需要他们抗日,只要不亲日,都好谈。” “说完没有?”江盼雪总算是等我们聊得差不多了,插上了话,“要不等我伤好了先去打探打探?现在我的人基本上都在新市街,可能没有这么多人手。” “不,丫头。”我站了起来,按了按她的肩膀,“你给我安心的,好好的,什么都不要想的在这里养伤。现在金陵给我们的命令是在这半年内,采取守势,这也是我们休养生息的好机会,你们这半年打了这么多仗,不论从生理还是心理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恢复,城西会战我们把江镇和金州的伪军消灭了将近一半,如果不是日军的进驻,他们连守住这一线都非常困难。而姑苏一带,集团军在沪上的部队也适当的给予了伪军很大的威慑,让他们暂时不敢妄动,所以说,这半年来,我们别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阳山和小黄山两个点都已经飘起了我们的大旗,那么现在外部的环境已经基本成熟。我们需要做的,是攘外之前的安内。”我笑着看着江盼雪,走到病床边上的柜子前,为她倒了一杯开水,放在她面前,并且把那杯没喝掉的荷兰水拿过来倒在我的杯子里,“是我大意了,你怎么能喝这凉的东西,喝点热的。在这个城内,如果还需要你们野战部队操心,我们这些内卫部队,岂不是都可以拉出去枪毙了?” “可是……唔……”江盼雪还想争辩的时候,姬云燕夹了一块酱牛肉精巧的塞在了她的嘴里,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 “说了不要你操心了,别人的话你不听,申旅长,石杨,还有海燕和我都是这个意思,你如果再这样的话,以后去德泰恒没有免费了。”姬云燕微微的装作生气的样子数落着江盼雪。 “长官!”门口出现了两个俏丽的女护士,看来是认识我,“8点了,为了保证病人的休息,我们要清病房了,而且江盼雪需要换药,您看……” “哦,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我忙站了起来,“那我就不多叨扰了,盼雪,你好好休息过两天再来看你。姬老板,一起走?” “不了,我陪着盼雪把药换了再走吧,你一个男人在这里确实不合适。”姬云燕也站起来笑道:“和你说的事情,你自己先去做,盼雪这里有我和海燕,还有……”说着瞄了江盼雪一眼,“有空就过来坐坐,也许你来多了,这无谓的送花人,就会少了很多呢。” “一定,一定!”我拉了拉军服的下摆,整理了一下衣领,朝着江盼雪和姬云燕挥了挥手,便微笑着退出了病房。当跨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夏夜的风吹在我的脸上觉得很舒服,与姬云燕和江盼雪的聊天,让我突然感到肩膀上的责任莫名的重了起来。化龙堂的事情,姬云燕虽然看起来有些交情,但话语中明显不愿意趟这趟浑水,我也能理解,毕竟都是生意人,不好撕破脸皮,一旦被别人知道在帮着我调查,有问题还罢了,要是人家没有问题,那姬云燕就生生得罪了化龙堂,这必定是八面玲珑的姬云燕所不愿意做的。更何况我可以看出来,姬云燕还是很相信化龙堂和日本人没有多少瓜葛,所以,这个问题,她们不参与也罢,我自己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调查的,实在不行再厚着脸皮找她引荐,我想她应该也不会拒绝。 “少校,呵呵!”我低头看了看新换的领章,这个少校说起来有多少的意义呢?只是一个级别而已,而我的境遇没有任何的转变。我一边走着,一边回想着我认识的这些部队里的同僚们,和他们比起来,无论的调兵遣将,冲锋陷阵还是执法如山,军内督导,又或是身手敏捷,武艺过人,我似乎是一无是处。只会写写公文,端茶倒水,军衔倒是混了个少校,但是我这个少校和他们这些校级军官相比,手下也就是一个教导队30人可以调动,而且必须要在保证军部的岗哨的完备的前提下。想想也真是好笑,今天我还在宽慰林锋,可自己的境遇难道又比他好到哪里去呢?只是痴长了人家两岁罢了,但话说回来,人家已经是抱上了儿子了,我却依然孑然一身,所以说,从某种程度上讲,我还不如他。 “唉……”我叹了一口气,不知不觉的自己已经溜达到了平时最喜欢去的白云渡了。这里已经比不上我刚来戚州时候的那么繁华,但看上去也还行,在这种刚打完仗的情况下,还有不少的小贩在这里叫卖着。我还看到了第一次遇见柳映梅时候的那个老汉,自那次以后,我只要来这里都会坐下来吃点东西,所以他已经和我比较熟悉了,朝着我笑了笑,挥了挥手:“长官,又来啦,喝碗馄饨?” “哦,我刚吃过,也是吃的馄饨,很饱很饱。”我笑着点了点头,“刚打完仗,城门都不怎么开,您老人家的的生意有没有影响?” “还行,还行嘿嘿。”老汉笑着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拖着我坐了下来,拿起一个碗,盛了一碗馄饨汤端了过来,“原汤化原食,坐坐,坐坐,人么,总是要吃东西的,再打仗,不管你穷人,富人还是长官士兵,都是离不开这一口吃的,所以啊,我们卖小吃的,还行,还能糊口。” “您这个小摊子,一天要用掉不少米面吧。”我端起碗来,轻轻的吹着热气。 “要不少,尤其是面,一天生意好的话,要用掉十几斤呢。”时间也晚了,吃东西的人不多,老汉乐的清闲坐在我的旁边陪我说着话。 “这最近就没有觉得米面难买或者涨价?”这馄饨汤喝起来感觉不错,比一般的茶解渴,而且确实能让本来有些涨的肚子好受了许多,“毕竟城外的粮食,现在进来没那么快了。” “那倒是没什么感觉。”老汉笑呵呵的说着,“您不知道,我家那个二小子在仙鹤粮行打零工,我买的粮食都是他每天带回来的,所以我从来不去管这些,反正没有了材料,二小子就买回来了。” “哦?”我精神为之一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来还想着怎么找突破口,居然还真的让我碰到了,“恭喜你啊,仙鹤粮行是戚州最大的铺子之一,能在那里面做事,还是蛮不错的,他是化龙堂的人么?” “啊?不不不。”老汉忙摇手否认,“就是搬搬粮袋子的苦工,那什么化龙堂可是进不去的,也不想进去,咱就是平常人家,不想惹事情。再说了这活啊是今天有不定明天有,都是零打零碎的,每天都是过去等着,忙起来可能在外面的苦工都要了,闲着起来,那就只得另外找地方了。还好仙鹤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忙,二子回来都喊着累,说是粮食多,人不够。” “那,老人家,我是谁,您知道么?”我笑着看着他,一口气把碗里的汤都喝掉。 “知道,知道,您是第六军的大官,上次幸亏你和哪位大少爷帮忙呢,以后还一直照顾我的生意,呵呵。”老汉一边回答着,一边拿了个勺子,给我添了一点,还端过来一碟子毛笋泡黄豆,香喷喷的,挺诱人。 “老人家,我呢,现在遇到点问题,想求您帮个忙,如果您觉得为难,我也不强求,但是我求您的事情,请您不要说出去。”我从口袋里掏出5块大洋摆在了桌子上,“如果您帮我,这五块大洋便是感谢,如果您不想帮,那么这些钱,就当封口费了如何?” “这个……”老汉顿时愣住了,站起来四周看了看,然后往我这边凑了凑,“长官,您这是说什么话,只要是能帮的,我一定帮,但不要是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这钱,您还是收回去,我不能要。” “拿去,拿去,都不容易!”我笑着把钱拿起来扔到老汉的钱盒子里,“您也别怕,我呢就是想调查一下仙鹤粮行到底有多少存粮,你也知道,最近仗打的比较多,我们部队需要多准备点军粮,就怕这些奸商不给个实数,藏着掖着,不支持,所以呢,想进去看看。” “这个……”老汉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我要怎么做?这些什么调查啥的,我家孩子也不懂啊,一天书都没念过,就有两把力气。” “这每天去扛包不是人手不够么。你儿子可以看时间把我给带过去,我也去杠,后面的事情,就没他什么事了。”我笑眯眯的站了起来,“就这个事情,要不您回去和您孩子商量一下,愿意的话明天到军部找我。” “这个不用商量,就冲着您对我的照顾,我能决定,如果可以,明天一早您就到通江码头那里等着,我带着二子过来找你。”老汉也站了起来,用手拍着胸脯,拍的碰碰直响,“我知道您是个好人,不会害我们的,第六军也都是好人。” “那也不一定啊,老人家!”我哈哈的笑着,“上次在您这里耍酒疯的,不也是第六军的人么?” “那个,是少数,少数!”老汉笑了,“反正到我这里吃东西的当兵的,大都都不错,都是这里的子弟兵居多么,我还是相信你们,相信你们。”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向着老汉拱手致谢,我先谢谢您了,“明天6点,通江码头,我们不见不散。” 一夜大雨,把街道冲刷的特别的干净,早上的空气也特别的清新,让人觉得非常舒服。我一大早就到了通江码头,看着来往如织的船和忙碌的人群,安然的等待着老汉和他的儿子。我是个白面书生,力气有一点,但是怕一个人支配不来,所以一大早就跑到宿舍,把那个基本上没咋的在戚州露过脸的裘强给拉来了,这家伙有的是力气,又是生脸,一起过来能有个照应。 “就过来扛粮食?”裘强今天特意拿了两件白布无袖短褂和粗布裤子给我换上,还在我的头上扣了一顶有点破边的黑毡帽。还不错,真像个打短工的,如果不是这家伙,我还真的准备在我少有的几件长褂子上剪洞了,“你怎么好事不找我,据说昨天去医院看美女,不找我,扛包你想到我了,哈哈。” “说不定有大鱼呢。”我搭住了他的肩膀,“上钩了,全是你的,我一条不要,不瞒你老人家讲,我就是看上你的身手了,这江湖帮派,和山上的土匪还不一样,都是生意人,猴精猴精的,没有你,我还真不敢往里面闯。” “你就谦虚吧,你以为我是刚出道的新兵蛋子?或者是没脑子的曲小亥?你又不是一点功夫都没有,军校出来的,都是练过的。”裘强靠着栏杆,点了一支烟美美的抽了一口,笑嘻嘻的看着我。 “没谦虚,陈基业可是提过你的横练功夫,那不是什么军体拳,军事课可以比的,这点你得承认吧,不然这金副司令的贴身警卫,我都能去当了!”我伸出手,从兜里掏出一包哈德门,扔给裘强,“算老弟求你了可好,有你在,最不济,还能把我救出来吧,咱这么进去又不能带枪。” “那可不一定!”裘强的眼睛溜溜的到处踅摸着,“比如说你看,那几个站在码头边上的穿黑衣服的,就都是练家子,所以说,千万不要大意,咱们见机行事,能不显露,还是不要多露头。” 正说着,就看见昨天的老汉带着一个精壮的小伙子从南边大道走了过来,东张西望的扫视了几遍,眼睛就盯在了我的方向,对着我这边指了指,和那小伙子说了几句,便扭头离开了。那小伙子忙不迭的跑了过来,朝我笑了一下,“您是石长官?” “是的,您就是二子?”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这么叫他。 “对,对,许多人都是这么叫我。”小伙子憨憨的笑着,“咱们过去吧,已经开始叫人了。” “二子,我几天还带了个人过来,也有把子力气,你看方便不方便?”我指了指裘强。 “应该没事,这几天从运河运过来不少的粮食,缺人缺的厉害,越多越好。”二子笑道,“二位,就跟我走吧,到了那边,和我一起排队就是了,你们是生面孔,有人问,就说是陈二的小兄弟就是了。” “行,一切听你安排,进去了,就没你什么事情了,多谢小兄弟了!”我忙拱了拱手表示感谢。 “没问题,走吧!”二子招了招手,就带着我们往领签处走过去。 第五十八章 一入江海便化龙 “哪儿来的?很面生么!”发签的是个很有风韵的40多岁的女人,虽然人到中年有些略胖,但不失半老徐娘的风韵,要是放在20年前,必定也是个美人胚子。一双眼睛乌溜溜的转着,看起来很精明,但是脸上始终是笑着的,没有半点恶意,手上拿着竹签,上下打量着我和裘强。 “这位大姐,我们是二子带过来的,混口饭吃。”裘强反应很快,赶忙打了个哈哈,指了指前面的二子。 “是是是,吴姐,这是我两个苦兄弟,家里过了兵灾,逃荒到了戚州投靠我,粮行不是缺人么,就把他们带来了。”已经点了卯走前面的二子忙回过头来帮这我们打招呼。 “二子带来的?咯咯咯!”那吴姐瞟了他一眼,“早说啊,从哪里逃过来的?” “江镇,江镇乡下,唉,这打仗加上抓壮丁,我们不跑就变成小日本的兵了。”裘强皱着眉头一脸的苦笑。 “行了行了,不说了,就凭你这句话,这口饭我给了。”吴姐一直是那么笑着,把两个竹片扔到了桌子上,“你们两个把签子拿去,和二子一起去9号粮库,码袋子。” “谢谢,嘿嘿,谢谢吴大姐。”裘强忙一把抓上签子,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拉着我就往里面走。 “慢着——”当我走过吴姐的时候,她突然叫住了我们,轻轻一挪,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这位小哥,这帽子带的有点低么,麻烦拿下来给我看看?” “啊?”我有些发愣,难道这女人看出了什么不成,我刚才一直不说话,是因为在戚州还是有不少人是认识我的,如果现在被认出来就麻烦了,危险倒是没有,但是想进去看看的目的就无法完成了。 “吴大姐,这是我弟弟,脸皮子薄,最怕见女人,尤其是像您这么漂亮的女人就紧张,您抬抬手,别为难她。”裘强忙过来陪着笑,要拉着我往前走。 “没你什么事情。”吴姐没有任何恼怒的表情,“我只是让他把帽子摘下来看看,我对这种类型的男人比较感兴趣。” “好吧!”没有任何办法,我只能点了点头,尴尬的笑了一下,把头上的黑毡帽拿了下来,干脆就抬起头,眼光直接和吴姐碰上。我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似乎这个吴姐的眼睛里一下子掠过一丝疑惑,嘴角也有了一丝抽动,但也是一瞬间的事,马上就恢复了开始的平静和微笑。一欠身子又坐了回去,向后摆了摆手,“我还以为是个小帅哥呢,很一般么,唉,走吧走吧,浪费老娘时间。” “就是,就是,谢谢吴姐嘿嘿。”裘强没等我反应过来,一把拉住我就走,一边把声音压得很低,“妈的,吓死我了,看来你小子也没那么有名么。” “谁说我有名了,我只是担心,以防万一而已。”我笑道。 “不说了,跟着二子走,去9号仓。”裘强点了点头,“那个吴姐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少惹。” 我也不答话,只是笑了一下,和裘强跟着二子一直往前走,通江码头边上有三个巨大的场院,全部是属于仙鹤粮行的,我们进了中间的那个,场子里面有不少的劳工都在埋头忙碌着,分着不同的组别,有点的扛运,有的码包,有的装车,有点捆扎,井然有序,条理分明。我们去的是东边数过来第四个仓库,安排的小组负责在这里把别的劳工扛过来的米包在仓库里按顺序堆放,二子和几个人在最下面,我和裘强在堆垛最上面专门往上堆。 “石杨,这个地方有问题。”裘强一边干着活,一边低声的说着,“区区一个粮行,光通江码头就包了三个场院,这个场院是中间一个,有5个仓库,东起第四个,名字是9号仓,那么可以简单的推断,这里至少是15个库。” “我也觉的有蹊跷。”我点点头,“就看这一个仓库的大小,起码能堆上5000包,如果这15个仓库全满的话,至少有200万斤米面。这种储存量,即使城门紧闭,足够我第六军3万人吃上1个月有余。” “对,一个戚州城的粮行,从哪里来的本事,在我们四门紧闭的时候,能够从漕运进来这么多粮食做储备?我们的各路关卡和守城部队是吃干饭的?”裘强一个手能托起一包三十斤的米轻轻的往上手扔,干这种活计对于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了,但是这个事情却有些想不通,所以至始至终一直皱着眉头。 “据说仙鹤可不光这里一个场子,我觉得他的储量不止这些。而且你看,还在源源不断的运进来。”我斜着眼睛看着几个远远站在仓库门口抽烟的黑衣汉子,“我们现在有两点想不通,第一,他为什么要突然买这么多粮食进来,他的粮食已经超过了李芳的军需粮库了,会不会和那个刚回来的文兴泰有关,这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做生意那么简单了。第二个就是,他们是怎么运进来的,到底是通了谁的手,如果他们有问题,那么我们内部一定有人和他们是勾结的。” “哼!”裘强冷笑了一声,“石杨,其实这个事情,对我们来说是有利的。” “哦?”我已经大概知道了裘强的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戚州城的粮食越多对我们越有好处,不管是军需粮库还是仙鹤粮库的?” “我脑子比较简单,难道有问题吗?”裘强疑惑的看着我,“真的打起仗了,我们没了粮食,他们就要提供,如果不给,我们就强迫他们给,他们要反抗,我们就消灭他们。” “按理是这个样子。”我笑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到时候会主动提供军粮给我们呢?不需要我们提,就箪食壶浆以供王师呢?” “那不是更好么?”裘强满面不解的看着我。 “分两面说,如果这个化龙堂是站在我们一边的,那的确是再好不过。”我的脸上没了表情,“但是如果那个刚刚回来的文兴泰不小心是日本人的帮凶,那么,要瓦解我第六军的战斗力,可就是一顿饭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裘强恍然大悟,一下子把腰都直起来“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太阴险了,不如我们今天回去,趁着他们还没有下手,派人直接把这里的粮库给抄了,一了百了。” “不,没那么简单”我按了一下他的肩膀,“我们现在要查的是,这么多粮食,是谁从漕运线上放进来的,如果文兴泰是亲日,那么这个批准的人,一定是一个定时炸弹,必须要揪出来,所以不好打草惊蛇。” “你说的对。”裘强悄悄翘了一下大拇指,嘿嘿的笑着,“论阴谋诡计,你小子果然有一套,怪不得陈基业在我面前老提你呢,这个家伙可是难得夸人的。” “别往我脸上贴金啊。”我讪笑着,“我估计今天我们得在这里呆到太阳下山也离不开这个仓库,今天能收获的东西,也就这么多了。” “好了好了,先停一下!”我们正说着,刚才远远的站着几个黑衣人走了进来,“哥几个先歇会,去外边领馒头,吃饭了啊。” 听到吃饭,所有在仓库里干着的人,全都兴奋的把手里的活都扔下,一边聊着天打闹着,一边往门口走。二子笑着朝我们两个招了招手,意思是告诉我们跟着他跑。我们两个相视一笑,便和其他工人一起,嘻嘻哈哈往外走。刚准备跨过门槛的时候,我们两个人,被一个黑衣人伸出的手臂给拦住了。 “这位大哥,嘿嘿,这是我两个兄弟,有啥事情没有?”二子忙陪着笑脸,“都有吴姐发的签子,吴姐都问过了,没啥问题。” “二子,没你什么事儿。”那黑衣人冷冷的说道,“今天有肉,赶快过去,晚了可就轮不到你了。” “可,他们两个……”二子的声音慢慢的小了下去,确实是看着那黑衣人冷冰冰的脸,有点心虚,“也要吃饭啊……” “这两位,有的吃!哼哼哼。”黑衣人冷笑了一下,“三爷在辅安殿已经摆好桌,请这两位贵客,吃席呢。” “三爷?辅安殿?……”二子的嘴巴长得老大,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脸色很难看,“你们认识余……” “哦,没事,没事!”我看这情形忙把话接过去,“二子哥,我们哥俩这初来乍到就有酒席吃,看来运气不错,你先去忙吧。”必定是化龙堂已经看出我们两个来的目的,或者说是身份,这个时候得赶快把二子给摘出去,不能把人家给害了。 “那行,你们去吧。”二子为难的点了点头,旋尔又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的朝着那黑衣人张了张嘴,可是看起来到嘴的话没有说出来,便转身离去了,脚步有些沉重。 待仓库里的人走的只剩下我们两个时,那黑衣人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两位军爷,不知道到我们仙鹤粮行是体验生活呢,还是有什么所图呢?” “呵呵。”裘强笑了,“你误会了吧,我们是从外地逃荒来的混饭吃的,什么军爷,师爷的,认错人了吧。” “我的确不认识你。”黑衣人笑道,“但是你旁边这位小哥,却是个熟面孔,你们进来的时候,吴姐就已经知道了,怎么,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难不成还要的真的点穿了不成。”说着后退一步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走吧,不要让三爷等急了。” “正好,肚子饿了,会一会你们那个三爷,看看是不是能吃了我们。”裘强把双手往后一背,摇着脑袋踱着方步走出去了,我跟在他的后面,走过那名黑衣人的时候,我停住了脚步,冷冷的看着他。 “怎么,您还有说道?”那人被我看的有点尴尬的样子,但确切的说是有些寒意。 “我倒是没什么可以为我说道的。”我继续瞪着他,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既然你知道我是军人,那么我就不怕告诉你,我们到你仙鹤粮行来,军部警卫营,宪兵队,执法处全部知晓,如果晚上8点之前没有见到我们回去,你们就等着至少一个营的士兵的清剿。” “这话是怎么说的,怎么说的!”那黑衣人被我说的愣了一下,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军爷,我们三爷就是请您二位吃个席,别误会,别误会,保证不会为难你们,保证,嘿嘿,保证。” “到不是有什么误会。”我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我从不担心我的安危,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的安全是有保证的,但是如果我们出去了,哪天看到二子兄弟有什么伤啊痛啊什么的,我琢磨着,你们这个粮行也别开下去了。” “不会,不会!”那人忙走上前来陪着笑脸,“一定不会,我保证,一定保证。您请,请。” 随着几个人走出了粮场,一辆小汽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戚州城里除了军队,有汽车的并不多,这个东西并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得到的,属于稀缺品,但是这仙鹤粮行就有,我愈发觉得这个地方的不简单,哪里都透露着一些不可思议,让我心里始终忐忑不安。裘强已经先钻进了车子,并往里面坐了坐,给我腾了个位置,我便也跟着坐了进去。还没有坐稳,裘强就把我的手拉了过去,偷偷的在我的手心上写字,“这辆车,是总参的车。” “什么?”我心中一惊,差点呼出声来,扭头看向裘强,他倒是一脸淡定,看不出任何表情。 “啊哟,这车不错啊,这玩意儿不好弄吧,哈哈!”裘强没等我多说便热络的和坐司机搭话。可是这个车上的所有人如同哑巴一般,完全不搭理他,裘强这么问了几句,便觉得有点自讨没趣,便也按下嘴巴,闭上眼睛养神了。 我的脑海里开始翻江倒海,这个化龙堂在我心里愈发神秘起来,裘强是玩车子的高手,一辆车子有什么特性,他一般一眼过去就知道个大概,他既然言之咄咄的确定这辆车是总参的车。那么,不论是从金陵集团军买的,还是借的,还是偷偷送的,都说明也许这里没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可能我前面的猜测有些方面还是有局限性,本以为是第六军有高级军官和他们联通,现在看来真是小看他们了。漕运这么多粮食到戚州,如此的高调,如此的顺利,我可以断定他们手中的通行文牒,必定是集团军所发,那就是说,非常有可能在集团军都埋藏着不稳定因素。 想到这里,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真的是集团军有问题,那么这个事情就非常棘手了。我们如果真的要办这个地方,说不定会有来自金陵的掣肘。现在我真的没有刚刚在仓库里面随便扯几个谎话恐吓对方那么笃定了,感到自己的身子在微微的抖着,这是一种压力,因为这个时候,我愈发觉得自己的无奈,无力感非常的重。 裘强似乎睡着了,微微的打着呼噜,突然一倒,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左手不经意的搭在了我的手腕上,轻轻的捏了一下,嘴里似乎还喃喃的说着梦话:“嗯,嗯……,好吃,好吃,有我掌勺,没问题,嗯,没问题……” 显然他是感觉到了我突然的紧张,作为一个老兵,他做出的第一反应就是安抚我的情绪,被他这么一说我的情绪倒是真的安稳了不少,心中也没有那么浮躁了,只觉得手腕上有点微微的麻,轻轻的低下头,才突然明白过来。裘强那一捏并不是随意的,真真的掐在了我的内关穴上,直接把我的心浮气躁给硬生生的压住了,早就听说这家伙有一手,以前都是听说,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汽车在一个不起眼的弄堂前缓缓的停住,没等车上的人下车,就有两个黑衣人走了过来恭敬的打开了车门。 “嗯?……到了?”裘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双手直直的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哈哈,这么周到,还有人开车啊,哈哈,石杨,我们两个呢都是伺候人的主,一向是替人开车门,这回总算是有人帮我们开车门了,咱也过过老爷的瘾哈哈。”说着朝开车门的汉子点了点头,便钻了出去。 跟着裘强在门前站定,我仔细打量着这个地方,作为一个戚州人我其实并不很熟悉这里,一个并不十分宽敞的街道,两边几乎看不到任何商贩和店铺,看上去都是普通的人家,如果不是他们带我到这里,打死谁也不会想到这里藏着一个帮派的老窝。当然我这些只是我的猜测,是不是,还要进去看了才知道。让我疑惑的事情很多,他们一路上完全对我和裘强没有任何防备,比如说至少车的后座上也只要坐一个他们的人,或者副驾驶上的人也得拿着一支枪对着我们,看起来他们一点都不担心我们会动手或者逃脱,这一路上也没有按照一般的套路把我们的眼睛给蒙上,以防止我们识别到这里的路。我所设想的一切,都没有去做,这是胆略?还是对我们两个人的了解?笃定我们的目的就是他们要带我们去的地方?我的心里又开始胡乱的盘算起来。 带着这些疑问,我们跟着几个人穿过了这条弄堂,然后又拐了好几个弯,终于一条死胡同的尽头,看到了一间不大不小的门楼。带头的人客气的先朝我们笑着点了点头,再走上前去,轻轻的扣着门环,1—3—1,完全当着我们的面,没有任何忌讳。 “金鳞岂是池中物。”里面有人轻轻的喊着。 “一入江海便化龙。”叩门的人也轻轻的回答,整个过程都对答的很平静,没有任何的气势可言,其他人也都安静的看着,不发出任何声音。 “嘎吱”一声,门被轻轻的推开了,敲门人回过头来朝我们笑着哈腰点了点头,便带头走了进去。 “走吧!想那么多干嘛,哈哈。”裘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似乎把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放在眼里。我不清楚为什么这家伙有这份自信,也许他在金陵这些见得多了,也无所谓,也许他的身手确实厉害,艺高人胆大,也许他有这个自信,这种小帮派在知道我们身份的情况下,绝对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而我,却总觉的这些人对我们的客气有点诡异,而且今天所看到的一切,我还没有想得通,所以我没有裘强那么淡定。 ? 第五十九章 长官和师兄 “咯咯咯咯,石副官,早上就认出你来了,怎么到我们粮行微服私访啊。”和裘强刚跨过门槛,就看到那先前那吴姐换了一袭黑衣站在前院当中,边上立着一个容貌俏丽的年轻女子,也是一身黑色紧身衣服,个子高挑,身姿婀娜,那脸孔粉润欲滴,柔光扑面,神色笑中带颦,颦中含笑,尤其双目犹如一泓清潭,似明月生晕,美玉露光,浑身上下透出一种古典的美。在这满是男人的院子里,站着这么一个女子,顿时让我们眼前一亮,冥冥中似乎还有一点江盼雪的影子。 “吴大姐,目光如炬,在下还以为能躲过慧眼,看来想的太简单了,惭愧惭愧!”既然被人家认了出来,那就只得大大方方的承认,今天反正也豁了出去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我就问,想知道什么就直接说,看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一边说着,一边和裘强一前一后的往院子里面去,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这个地方。 这个院子不大,大约20米见方,作为戚州最大的帮派总舵的前院,略显的有些寒酸了,但是摆布确实比较精致,亭台池塘一个不少,只是都是比较微缩而已,将近一半的地方让给了一个练武场,两边的分别放着“刀、枪、剑、戟、斧、钺、勾、叉”,一水的明晃晃,擦得非常干净,在阳光下显得非常耀眼。看样子,这里应该是主人或者是化龙堂帮众习武操练的地方,一般的帮派都会比较尚武,所以有这么个地方也不足为奇。 “怎么,石副官对这些兵器感兴趣?”看见我的目光落在了两边的兵器上,吴姐笑着问道。 “哦,那到不是,我是个书生,只有在军校里学过一点防身术,武术之流只是门外汉。”我的脸微微的有点红,确实在这个方面,我并不精通,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两位女子的面前,“在下第六军军部副官石杨,这位警卫营副营长裘强,冒昧来访,还请两位海涵。” “哟,啧啧啧——”那吴姐喜滋滋的看着我点着头,“罗丹,你看看,这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说句话都感觉心里暖乎乎的,是不是?” “吴姐,你说的没错,说话一套一套的,和咱们堂把子有的一拼啊。”罗丹微微的笑着,仔细打量着我们两个,伸出手来搭在了吴姐的肩膀上,“这位是化龙堂外护,济仁殿首席,仙鹤粮行的老板娘,吴锦心,小女子不才,姓罗,单名一个丹字,僭代化龙堂内卫,这辅安殿首席,且让两位见笑了。” “不敢当,不敢当。”我忙拱手致意。真不能小看了这化龙堂,人虽由鼎盛时期的近千人,变成了现在的200多人,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外部经商,内部拱卫看起来非常细致得法,宽松相济。我心中不由得开始佩服那个叫文兴泰的人,即使离开了5年之久,这个化龙堂只是从虚胖变的更加精干,如果真的动起干戈,我想,不光是帮众,那有所瓜葛的伙计苦工,也许会被他们所用,成为一股不可忽略的力量。想到这里我又略略欠了欠身子,向前跨了一步,微笑着说道:“两位巾帼不让须眉,在下甚是佩服,不知两位,还有余三爷找我们两个,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石副官这么说就不对了,是你们微服私访入我粮仓在先,我见驻军长官到此,便请你们移步此处,略尽地主之谊,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该是我问你们吧,哈哈哈哈。”从院子的正房内堂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那声音非常的洪亮,给我感觉张力非常的大,如一面大墙迎面倒来,压的我的耳朵嗡嗡直响,看起来对方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石杨,人家是一片好意啊,得谢谢人家。”站在我身后的裘强突然慢吞吞的说了一句,他的声音不高,但是似乎能聚成一股线,缓缓的在那洪钟一般的笑声中冲将出来,听起来并不高亢,却如一支利剑直接刺破眼前的高音,把那压力化于无形。 “阁下好功夫!”里面的人一身赞叹,便听见轻巧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从正堂走出了一个个子不高的男子,圆脸光头,一脸骄悍之气,黑色宽口裤子,黑色粗布衣服半敞开着,风吹着便露出里面的白衣内衬。那汉子摇晃着脑袋笑眯眯的走过来,站在吴锦心的旁边,上下大量着裘强,似乎刚才裘强压制了他的吼声,他非但不生气,反而蛮高兴。 “三爷!”吴锦心和罗丹都站定拱了拱手。不用说,这个人就是人称余三爷的前化龙堂代管余日三了。 “这位是我们化龙堂的副堂把子,余日三,人称三爷。”罗丹笑道。 “哎——”余日三笑着打断了罗丹的介绍,“三爷是江湖人的称呼,在两位长官面前,怎么能称呼一个爷字呢,日三,戚州本地人,见过两位长官。”说着,朝着我伸出了他的右手,那意思是要和我握手。 我刚想伸出手,和他礼节性的握一下,裘强却比我更快,微笑着说道:“三爷,久仰大名啊,我裘强刚才就佩服您的功夫,容小裘先向您致个意?”边说着边跨前一步,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余日三的手。 当两人的手握住不放,甚至开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原来余日三刚才的握手也是想打我个措手不及。我暗自庆幸,幸亏把裘强这家伙带上,不然从进门到现在,我不定吃多少暗亏呢。 这两人也不说话,都微笑着看着对方,但两只手已经有点变形了,就连我这个外行也看出来,他们两个的斗力已经到了一种忘我的地步。不一会儿,裘强手上的青筋一根根的都暴了出来,右手已经开始渐渐失去了原有的血色,而余日三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脸变得通红通红,脖子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大口的喘着粗气,鼻孔里都已经冒出血来了。 我赶忙走上前去,笑着说道:“两位,这握个手需要这么长时间吗,我也是客人,也得和我握一个吧。”说罢想用手把他们两个分开,可是这一切都是徒劳,这两个家伙看样子是耗上了,完全不理我说的做的,似乎不耗死一个,决不罢休的样子。我只得无奈的望向吴锦心和罗丹,希望她们两个能做点什么,要防止两败俱伤,只有求助她们了。 哪知道,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吴锦心也皱着眉朝着我摇了摇头,而身边的罗丹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道哪里去了。吴锦心朝我招了招手,意思叫我过去,我看了看脑子有问题的这两个家伙,只得走到了吴锦心的旁边和她站在一起,并排看着他们。 “王影儿,你来啦——”吴锦心突然叫了一声,我站在她身边都吓了一跳。 “啊?什么啊?”余日三似乎触了电一样的一松手,裘强也算厉害,没有利用余日三的松懈,而是怕单方面施力伤了余日三,忙用力往后一抽身,一时失去了平衡直接往后退了三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家伙也不知道疼,居然还知道笑。 “好了,老三,你赢了,你看,他倒了!”吴锦心笑嘻嘻的看着余日三和裘强。 “放屁——”那余日三居然像个孩子一样破口大骂起来,“你说这话还不如杀了我算了,老拿影儿来吓唬我,她要是真来正眼看我一下,我死了都愿意啊。”说着忙往前走了几步,向坐在地上的裘强伸出了手。 裘强笑而不语,也伸出手抓住余日三,两人一用力,他就被拽着站了起来。 “裘营长,习惯用什么兵器?”余日三讪笑着走道兵器架前,伸手取了一把九环大刀,在手上掂了掂份量。 “就那就行。”裘强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揉着手。 “你们两个……,还要打?”我有点急眼了,想走上去阻止他们,却被吴锦心一把拉住,“怕什么,厨房的饭菜还没准备好,看看戏不是蛮开心的?放心,你吴姐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余日三将九环刀往裘强的方向看似随意的一抛,待刀还在空中旋转没有到裘强手上的时候,伸手抓起身边一把短斧,呼的一声就劈将过来。这意思,如果裘强要伸手拿刀,就必须往前欺身,那就有极大的可能被跟在后面的斧子劈到,但如果不去拿兵器,余日三的第二斧,第三斧必然会接踵而至,裘强一定会在很长时间里处于劣势。我看着这情形,不禁为裘强捏了一把汗,暗忖如果是我,也许会选择先避过这一斧子,保住性命要紧。就连身边的吴锦心也轻轻的说道:“拼什么命啊。” 裘强却并不慌张,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散去,甚至都没有理会那空中的九环刀,只是双脚扎成马步,两手握拳收回腰间,身子往前倾,把整个背部露在余日三斧子之下。这一下把我和吴锦心吓得不轻,这种把背部露给敌人的姿势,是打斗的大忌讳,难道这家伙活的不耐烦了,吴锦心更是高呼一声:“不可!”但此时呼叫为时过晚,余日三也已经发现了裘强这是受死的姿势,忙急着收力,但是这个时候也是完全收不住了,斧子已经剁到了裘强的右肩部往下的后背部,于此同时,裘强低吼一声:“开——”,就听得“碰”的一声,那斧子如同劈在了一块镔铁之上,丝毫没有见到任何血光,甚至由于余日三自己的后撤之力,还被微微的弹回去了一些,这让余日三有些愣神,乘着这个发愣的功夫,裘强的右拳直奔余日三的心口轰过去。此时余日三双手握着斧子,还沉浸在裘强这古怪的招式中,更加上自己刚才急急的收力,心中已是气血翻腾,也是吴锦心在边上看的真切,忙呼喝一声:“小心。”余日三才算是反应过来,但裘强的双拳已经到了胸口,避无所避了。 裘强面上的笑容比先前更是灿烂,他这一拳并没有用上太多的力气,毕竟他也明显感觉到刚才那一斧子,余日三是收了力气的,也就是说人家并没有想要他的命,那裘强也只是希望点到为止,但是虽然说是切磋,打斗中出奇兵能够反劣势为胜势力,裘强已然是非常得意的,他已经决定待到拳头沾上余日三的皮肉,就收势后撤到此为止。但是等到真的拳头打上余日三的胸口,裘强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这一拳虽说用力不多,可他自信余日三这样的习武之人,不伤肺腑,震退个两步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到了余日三的身子,就好像打在了一盆清水之上。余日三已经扔了那斧子,身子往后微斜,肩膀一让,裘强的拳头缓缓的擦着他的心口衣服,滑了过去,这一滑不要紧,裘强整个人的重心一下子没把握住,直接冲到了前面去,余日三也顺势用左手在裘强的手臂上一带,便加大了裘强前冲的力度,眼看着裘强就要摔一个嘴啃泥了,这家伙也不是善茬,身子欺过余日三的时候,左脚轻轻一歪,脚面直接勾到了余日三的右脚踝上,直接把余日三也一起带上,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摔了个四仰八叉。 两人坐了起来,互相笑着看着对方,也不说话,我碰了碰吴锦心,“你们三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把我们找过来就是打斗?”我现在虽然心中仍然疑惑重重,但是眼前看到的,以及一些直觉告诉我,这个化龙堂对我们没有多少恶意,至少眼前这几个人,自己也觉得很是面善,包括那余日三,虽然一脸骄悍,但一双眼睛毫无奸邪,就刚才看到裘强硬接一斧,马上就收力来看,也是个磊落之人。 “早就听说,s集团军的裘强一身横练功夫了得,今天这硬气功让我老三大开眼界啊,硬接我一斧,毫不吃力,还能用金刚长拳捣我心口,佩服佩服。”余日三缓缓的爬了起来,双手握拳致礼,眼中满是赞赏。 “拉到把你,要不是你那一斧子收了大半力气,我也就是能接一下,后面的一拳,绝对是使不出来的。”裘强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掸着身上的灰,“你那一招捋挤式使得厉害,我一直认为太极这玩意儿没什么打斗作用,现在知道了,我就是一只枯井里的田鸡。” “其实也是彼此。”余日三笑的非常开心,“要不是你也收了力气,猛虎搏兔那一拳速度至少慢了一半,我怎么可能使得出来,早被你冲飞了,而且,还不是被你一起勾倒了。” “不是这么说的……” “第六军果然藏龙卧虎,今天我文某人,算是大开眼界啊。”裘强还想客气,内堂门口已然站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个子较高,三十左右的年龄,身材约莫能有陈基业那么高大,圆脸,高鼻,面孔略显得清秀,一副正圆金框眼镜,一簇修理的整齐的小胡子,微微的笑着。身着纯白色中山装,白色裤子,白色皮鞋,如果不是右手拿着一支长长的旱烟杆,我还真的会把他当成一个政府里面的文员,或者大学里面的教师。而他边上的女人,便是刚才突然不见的罗丹。 余日三回头看见那男子,忙转身向着他拱了拱手,又微微的点了点头,“堂把子,你来了。” “嗯,我是要来的。”男子扭头看了看旁边的罗丹,“我本是想抽了一袋烟再过来的,要不是罗丹过来喊我,我也不会连烟瘾都不过就来了。” “这……”余日三笑了,“倒是罗丹的不是了,又没有什么大事情,就是切磋切磋。” “屁话!”罗丹刚想反驳,却被男子抢了话头,“不是她来喊我,我会看到这么个你谦我让的打斗,哈哈,不过呢,话说回来,还是精彩啊。” “堂把子说的对,我叫罗丹过去叫的,怎么,你是不是连我一起怪罪?”站在我边上的吴锦心笑嘻嘻的走了过去,“堂把子要是不来,我是怕你们两个把罗丹的辅安殿给拆了。” “行了,你们都没有问题,都是老三的问题。”那男子笑嘻嘻的看着余日三,“老三,把我的告诫都忘了?凡事不可斗狠,一切均需低调,你是看见国术高手,就像切磋,要是把大事情办砸了,看我怎么罚你。” “可是堂把子,第六军是自己人。”余日三看了看我们,看了看男子,有些尴尬。他话一出口,我和裘强也是极震惊,第六军是自己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如果真的是自己人,那为什么要偷摸着自己运粮完全不让我们知晓呢? “第六军是自己人,但是,不是第六军的人就是自己人。”男子将旱烟袋轻轻的在身边的木头柱子上磕了磕,轻轻的抽了一口,缓缓的吐着烟雾,似乎很舒服的样子,“如果眼前这两个是伪军的奸细,你这么轻易的告诉他们我们是自己人,那么我们以后怎么做生意?运河的粮道还有的通吗?” “您说的是!”余日三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那句话是有些大意,回头看着我们,那表情似乎在说着:“你们该不会真的是奸细吧。” “算你运气好!这两个上面交待过,是可以过命的兄弟。”男子笑眯眯的走了过来,站到我和裘强的面前,微微欠身施礼:“化龙堂文兴泰,见过石副官,裘营长,抡起来,两位要叫我一声长官哦。” “啊?”我和裘强互相看了一眼,有点莫名其妙,这个文兴泰是我们的长官?他是第六军的人么?为什么没有见到过? “傻了吧,吓死你们,哈哈哈。”文兴泰笑的有点诡异,很是得意的看着我们,“本人的真名,叫安文,s集团军物资筹备部中校处长,怎么样,该敬礼了吧。”说着,眼睛瞟了罗丹一眼,罗丹忙走上前来,递给我一张军官证。 不是假的,这家伙就是金东曾经提起过的安文。好吧,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化龙堂就是s集团军的一个秘密储粮点,这恐怕在第六军里面就没有人知道,我将军官证还给了罗丹,朝着裘强点了点头,示意没有问题。 “还有你不知道的。”安文围着我们绕着圈子,“化龙堂还是江海军事学堂学生军的秘密据点,这里的帮众,大部分是江海学堂的学生,而我,不光是你的长官,还是你的师兄!” 第六十章 先做文兴泰 “师兄?”我被安文说的心中一荡,这个化龙堂居然是江海学堂的分部?虽说这个结果对我对第六军是极为有利的,但我确实有点难以接受。这个化龙堂在戚州已经盘踞许多年,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江海学堂的学生军呢? “帝国1001年,戚州驻军整编ys师名义上还算是伪政府的部队,所以江海武装军事学院在戚州秘密成立学生军组织,当时暂名为辅安堂,校长章长宽兼任堂主并没有为外人所知。1002年,鄙人刚满21岁,作为江海学堂当时最年轻的学生会主席,受校长委派改名文兴泰秘密潜入戚州,独立领导辅安堂,在那个时候,辅安堂的立身口号是,“辅华,安邦”。1004年,戚州驻军整编ys师,因伪政府宣布与日军合作,自行易帜,成为帝国独立作战部队,到那个时候,其实帝国委派江海学院在戚州的监视任务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但是鄙人不才,粗懂生意,又有点运气,本作为掩饰身份的粮米生意做的还算不错,且当时ys师可以说是纵横华夏,无人可敌,战火完全烧不到戚州,这里渐渐变成了中吴地区的重要经济场所,这辅安堂也越做越大。”安文说着他的往事,是我在江海学院读书时候完全没有听说过的,但是我现在可以相信他,因为一个人什么都可以瞎说,但是他眼睛里射出的那种怀念,那种对自己青春的回忆,那种从刚才的老成突然变幻出来的纯真,是无论如何装不出来的。我在军校里学习过拷问心理学,眼睛虽然不能说话,但是有时候能让人知道的更多。 “1006年,辅安堂下面的粮行已经成为了戚州,甚至于整个江南地区最出名的几个粮食贩卖场所之一,辅安堂帮众也达到了上千人,于是我将他一划为二,以江海学院学生军为主的还以辅安为名,以后加入的,以及生意场上的帮众,成立济仁殿,两殿合并,取江海化龙之象,高调宣告化龙堂。”安文缓缓的又在我们面前站定了脚步,微笑着看着我们,“也就在那一年,我将这一堂重担交给了老三,自己回了金陵,投了s集团军。化龙堂的故事,只有我,老三,两位首席最清楚,当然,金副司令也知道,那是我告诉他的。” “那,既然是一家人,为什么不早些亮明身份?”我皱了皱眉头,有些事情还是想不通,“反倒惹起我们的怀疑。” “想不通的事情,很多,多想了会头疼,哈哈!”安文微微的点了点头,“饿死了,饿死了,罗丹,饭好了没有?” “堂把子,已经在偏厅准备好了。”罗丹笑道,“看您这么有雅兴和师弟讲这老掉牙的故事,我便不好打搅。” “好,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吃饭,边吃边聊。”安文笑着伸出手指头朝我和裘强勾了勾,便自顾自的背着手,一点没有和我们客气,晃荡着带头先走了。 “我日个奶奶的天,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子头都晕了。”裘强摇晃着自己的脑袋,哭丧着脸,“石杨,你们读书人的事情,真啰嗦,自己人早点说么得了,给绕这么一大圈子,吃饭,吃饭,他不是做生意的么,卖米的么,我今天干吃菜,什么贵吃什么,我吃死他。” 既然说开了,也就没那么多客气的了,几个人甚至都没有分宾主落座,就这么随便的围了一圈。罗丹为几个人都倒上一杯酒,便也自己做了下来。 安文先把酒杯端了起来,笑眯眯的说道:“额,今天第六军的同僚来我化龙堂,我要略尽地主……” “长官,大家都是集团军混过的,老领导那一套咱们收了行不?”裘强没等他说完,也不喝酒,夹起一块蹄髈肉就吃了起来。 “说的是,说的是,哈哈,管不了了。”安文一点都不生气,看样子他也不是个迂腐之人,只是在官场上混的多了,端起杯子就要习惯性的客套一下,“大家敞开的吃喝,今天我高兴,一来我一直觉得我这么高调,为什么第六军就一点怀疑都没有,觉得这个情报工作太弱了,反应神经太慢,现在看来我是多虑了,查到我头上,我居然放心了。二来没想到过来查我的,居然还是江海学堂的师弟,可以说也是化龙堂的自己人,来,石杨,裘营长,我们干一杯。” “干——”我举起杯子和安文轻轻的碰了碰,一仰头就喝了个干净,今天我也是有点兴奋,来化龙堂探底,这个结果是非常让人兴奋的。 “裘营长?还在生我们的气?”余日三看着裘强拿着杯子却不喝,只得也拿起杯子站了起来,“刚才我也是鲁莽,想和裘大哥练练手,哪里不对,请大哥海涵。”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裘强苦笑着看着安文和余日三,“我没那个意思,打架这种事情我是最喜欢的了,刚才一进屋,见到你,就算你不打,我也想松松筋骨,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难不成怕我下毒?”罗丹笑盈盈的看着他,“石副官可是已经喝了,长官,肚子不疼吧,咯咯咯咯。” “老裘,有什么话说么,都是一军同僚,这酒应该是洋河大曲,也算是好酒,难不成还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也看着裘强,不知道他为什么就不喝,我也是和他第一次在酒桌上吃饭,以前这家伙也总是推脱,食堂让他坐下来作陪,他也是以要烧菜打哈哈。 “我……,我……”裘强端着酒杯,似乎那里面是世界上最最难喝的东西,皱着眉头,“好吧,今天高兴,但是我可重,兄弟你今天受点累了。” “啊?”我被他这么一说都有点莫名其妙,刚想问他,裘强举起杯子一口喝个精光,然后吧嗒一下把酒杯重重的放到了桌子上。 “好,爽快!”安文和余日三笑着也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净。罗丹拿起酒壶也笑着替我们添酒,但是这一圈的酒还没有斟完,就听见哐当一声,裘强这家伙就一下子趴在了桌子上,满脸通红,完全没有了知觉。 “什么意思?”我蹭的站了起来,看着那四个人,“你们下药?” “没有啊?”罗丹有些着急,忙走了过来,拿起裘强已经倒在桌子上的酒杯仔细的看了看,然后朝着安文看了看,示意没有问题啊。 “石杨,你先坐下!”安文倒是并不惊慌,站起来一巴掌按在了我的肩膀上,“如果我们是别有目的,那么你觉得我需要和你说那么多,然后用一杯药酒先只药倒一个,再用武力解决你这么麻烦么?”说着,他绕过我,走到裘强的身边,用手指搭了搭裘强的脉门,又翻了翻他的右眼皮,脸上原有的一丝担心之气便一下子就散开了。 “石杨,以前没和裘营长一起吃过饭?喝过酒?” “没有。”我摇了摇头,“他虽然负责军部食堂,但是从不参与宴请,从没一起吃过酒,即使军座邀请,也总是推脱。” “那就是了!”安文笑道,“罗丹,安排个房间,找两个兄弟过来,把裘营长抬过去睡一觉就是了。” “你的意思是?”我怀疑的看着安文。 “唉,看不出啊,看不出啊!”吴锦心似乎憋了半天终于笑出声来了,一巴掌拍在了余日三光溜溜的脑袋上,“老三,身手比试你们两个半斤八两,这酒量上,裘强100个都比不上你啊,哈哈哈哈。赶明儿你又可以拿这个事情去找影儿去吹了,又打赢一个,还是个硬茬子。” “胡说!”余日三级别上比吴锦心高一点,但似乎在化龙堂,在座的四个人,并没有太多的等级限定,大家都可以像老朋友一样互相开着玩笑,“老裘是个百年难遇的一杯倒,有什么可夸的。” “一杯倒?”我看着裘强趴在桌子上的红脸,联想起这家伙喝酒前的那几句话,突然想明白了,一下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裘强啊裘强,枉你一世英明,原来还有这么个弱点,尤其是习武之人,还有这毛病,丢人丢大发了。” 夕阳映照在厅堂的木柱上,衬着乌漆的颜色,更显得油亮,黝黑中透出那种让人心醉的金黄。座钟重重的敲了5下,告诉我,裘强已经呼呼的睡了3个多小时了。 余日三,吴锦心和罗丹吃完饭都各自忙各自的去了。偏厅里上了香茗,只剩下了我和安文。 “许峰要走了,你知道么?”我站在门口,望着还不甘心落下的红日,心中突然有点不舍。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来的原因。”安文安静的坐着,喝着茶,缓缓的说着,“你们的军座,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那,为什么偷偷的来,而且至今不现身?难道你想一直做你的堂把子?”我回过头看着他,想从他那里解开我心中还没想明白的谜团。 “在这江南江北,文兴泰比安文吃得开,化龙堂比第六军好走路。”安文笑道,“戚州化龙堂仙鹤粮行,可是个知名的守法守规的商号,不论到了哪里,即使是江北大营盘踞的江都,江镇,或是锡城,姑苏,都是有一号的。而且每年不管哪里都是孝敬当地头头了不少的大洋,文兴泰虽然离开了戚州,但这些年一直在这一带活动,还是喊得开的。所以我们的船才可以沿着运河通行无阻,你觉得如果是第六军物资筹备处处长安文,做得到么?” “那,为什么连第六军的高层都瞒着?”我点了点头,认可他的说法。 “据我所知,自s集团军整编以来,第六军一共用了三次兵,去年三月的突围战,十二月的金州战役,今年5月的城西会战。”安文站了起来,踱着方步走到了我的身边,拍着我的肩膀,“哪一次,不是内部有鬼?” “你的意思是?”我被他这么说着有点懊恼。 “没别的意思。”安文眼睛也盯着渐渐西斜的夕阳,“城西会战前,我就到了这里,走之前金副司令是想让我带着委任状过来的。但我的意思是,正好有化龙堂堂把子的身份,先做文兴泰,看看情况。就目前情况来看,戚州早晚要用兵,而且是巨大的物资消耗,打仗打的其实是后方,物资筹备处现在最大的任务是把后备物资准备齐全,而我现在的身份,比那个什么劳什子处长,要有用的多。瞒着高层,也是希望这种事情万无一失,所以这件事情也请拜托你和裘强了。” “那,什么时候可以显露?”我转过头看着他。 “看金副司令把。”安文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到茶几上,拿着他的烟袋又点了起来,“我现在暂时还是直接受金副司令指挥,在戚州,我还不能叫安文,整个集团军也都知道,安文还在物资筹备部,只是最近被金副司令安排去了美国谈军火。” “我这边没有问题了。”我笑着看着安文,“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么?师兄。” “其实呢,也不算什么师兄啦,哈哈,虽然你进学堂比我晚,但是你是军官训练,我是基本士官训练,科目差不多,但深度不同,不过呢,你这么叫,我受用的很。”安文的笑容很灿烂,这个时候,似乎我们又回到了那个曾经挥汗如雨的学院训练场上。 “横流浩劫永断绝,拯救数兆黎。”安文看着有些暗淡的天空中的那一朵朵白云,轻轻的吟唱着。 “大哉江海奔前程,毋负邦人期”我也轻声的符合着。 “上善若水,笃学敦行!”安文的脸上充满着向往,“真想回到过去,可是那些日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文先生,回归现实吧,哈哈。”我一把把他的旱烟袋抢了过来,“以后找你,直接过来么?还是……” “以后我们的交集不多。”安文依然是那种不会生气的样子,没有了烟抽,只是打了个哈欠,“没有粮食了,可以叫人来买,要多少有多少。” “嗯,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给安文敬了个礼,“安处长,希望早日能够看见你出现在第六军的会议室。” “我可不这么想,堂把子的日子,可比处长舒服多了,哈哈哈!”安文身子往后一倒,直接就躺在了椅子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你手下的人是否如你想象的那么可靠?”我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放心,化龙堂不是第六军,简单的很,而且知道的身份的人,就今天看见的三个,他们,就是我安文,我安文,就是他们。” “啊呀,妈的,你个死石杨,今天被你害死了。”裘强打着哈欠懒羊羊的走进了房间,后面跟着罗丹。 “老裘,这个是我的不对,你不能喝酒,咋不和我说呢?”我赶忙过去陪着笑,想扶他一把。 “可拉到吧。”裘强笑着身子让了一下,没让我扶到他,“我一个这么大个的汉子,还是练家子,在对手,还有两个女人面前,认怂,可能么?这年头,能喝一斤的只喝八两,还不如我这个一滴不能沾的,一下子灌下去一杯,来的英雄。” “裘营长说的好!”安文站了起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男人,要的就是这种气魄,安文非常佩服。” “哈哈,安长官,承让承让!”裘强笑着抱了抱拳,“石杨,几点了,我们也不好多叨扰,真的惹得警卫营多疑,部队过来就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快6点了。”我看了看座钟,点了点头,“是该走了,师兄,罗姑娘,我们两个就此告辞,今天唐突,请多包含。” “两位都是军务在身,我们就不多留了。”安文上前一步,一下子把烟杆子从我手里抢了回去,生怕我把他的宝贝疙瘩带走,“罗丹,让他们把车开过来,我亲自送客。” “不必了,不必了。”裘强笑道,“你那车,我们坐不起,坐不起,我和石杨就从后门出去,自己走走好了,这样最不显眼。” “怎么,你知道……”安文愣了一下。 “方向盘右下缺了一块,用黑膏药贴了一块,这辆车我以前开的多了。”裘强笃定的说着,“总参的车队里面最破的一辆车,哈哈哈,不过你也别生气,有的给,就不错了啊。” “好吧,这些都瞒不过你,以后还要多讨教。”安文赞赏的看着裘强,“两位,请!” 走出化龙堂的后门,为了安全起见,安文并没有送的很远,到了弄堂口就自行转了回去。 “我喝醉的时候,你把事情都问清楚了?”裘强一边走,一边低低的问着。 “差不多了”我点了点头,“他们的身份还不想让我们的高层知道,金副司令也始终担心第六军的内鬼问题,这是个顽疾,所以他们现在的样子,更能为戚州筹集到足够的军备粮米。” “也好!”裘强低着头,走的有点快,“司令总是很谨慎,谨慎点好。” “所以,安文关照今天的事情……” “我今天一直在外面看食堂的粮米,别的什么都不知道。”裘强抬头看着我笑了,“我今天也不知道石杨去哪里了。总之你今天的一切和我无关,被别人打,被别人骂也和我没关系。” “什么个意思?”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什么意思,哈哈!”裘强随手一指,“喏,自己看。”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那依稀可见的军部大院的门口,曲小亥正叉着腰,气呼呼的站着,四处张望。 “唉,我说裘强……”我刚想扭头骂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却发现这一眨眼的工夫,已然完全找不到他的踪影了。 第六十一章 守势 “这个王八蛋!”我轻轻的骂了一句,就想往旁边的巷子里面钻,昨天和曲小亥说好的今天她来找我,结果没想到在化龙堂生生的耗了一整天,喝酒吃肉把和曲小亥的约定忘的干干净净。 “石杨——”曲小亥已经远远的看见了我,呼叫着冲了过来,一边跑一边还用手指着我,“你今天跑哪里去了?卫兵说你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不是会你的小情人去了。”曲小亥本来那声音就大,这么一喊,两边的行人都一直看着我,有的人还开始指指点点。 “别生气,别生气,哈哈哈哈——”这个时候我只能陪着笑,“你可不能瞎说啊!我哪里有过什么情人,你这不是败坏我名声么,曲处长。” “你有没有情人你自己知道。”曲小亥已经气呼呼的跑到了面前,“你看看你,一身的破烂衣服,第六军的脸都给你丢光了,干嘛去了?当黄包车夫了?” “受军座指派,去查了个案子。”我笑嘻嘻的低头看了看我的破褂子,“怎么,这一身不是挺好的,比那劳什子军装凉快多了。” “查案子什么时候轮到军部亲自出马了?把宪兵队放在什么位置?”曲小亥捂着鼻子嫌弃的看着我,“我才不管你查什么鸟案子,你欠我一顿吃食,我曲小亥从来没有被人放过这么长时间的鸽子,你是第一个,4个小时,我足足等了你4个小时,到现在还没吃饭,老天保佑我正好准备回去,你个家伙被我撞上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曲处长,你搞搞清楚,我是临时被派出去执行任务,而且是机密任务,不是放你鸽子。”我把自己的褂子和裤子的口袋都翻了出来,“你看看,这还有一文钱没有?” “那这样!”曲小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大洋,轻轻的扔给了我,“这一块钱是我借你的,现在有钱了吧。” 没想到一向被王三炮嘲笑智商的曲小亥居然能想出这么一招,我也是彻底拿她没有办法了,看样子这竹杠她是敲定了,不过谁占便宜还很难说,就她那个脑子,估计转个身就会忘了还借给我钱这种事情。 “走吧!”我耸了耸肩,“一块钱,也就是白云渡的小摊切两斤牛肉,炒两个小菜的事情,可去不了德泰恒啊。” “嘻嘻,有吃就行,我才不去德泰恒呢!”曲小亥就是这样,其实你说她生气吧,只能说有这种可能,但不管是不是真的发火,你只要有好吃的,基本上算是可以暂时忘记什么叫愤怒,一听说去吃饭,刚才还横眉竖目的脸蛋,一下子又变得笑眯眯起来,而且她似乎也忘了这吃饭的钱也是她自己掏的,“也就你们男人喜欢去,吃饭是假,看姬云燕是真,都一个德行。” 小木桌,两碗白饭,三个菜,番茄炒鸡蛋,卤牛肉,凉拌豆腐皮,曲小亥吃的蛮香,看样子的确是饿了。 “你怎么不吃?”曲小亥已经扒完一碗饭,又从我面前的饭碗里扒拉了半碗,“这个地方你怎么找到的,小摊子归小摊子,味道真好。” “石副官常来!”摆摊的老汉笑嘻嘻的走了过来,一盘红烧羊蹄和一碗鸡蛋汤摆在了我们的桌子上,“来,这个我请的,不用钱。” “老人家,这可怎么使得!”我赶忙站了起来,“你这是小本生意,我不好占您的便宜。” “使得使得,呵呵!”老汉乐呵呵的一把按住我的肩膀,“今儿个,二子回来,说是就是当上了粮行的正式伙计了,还领回了双倍的工钱,我琢磨着这个事情一定和您有关,所以,得谢谢你。” “这是好事,好事!”我赶忙拍了拍老汉的手臂,暗暗地用了点力气“是二子有出息,做事情有路数,和咱没关系,哈哈!”说着眼睛眨了一下,示意老汉不要多说。 “哦,对对!”老汉也是个聪明人,忙点头说道,“您二位慢慢用,我招呼其他客人,哈哈!”说着便回到车子边上切菜去了。 “得了吧!”等我坐下来的时候,曲小亥已经抓着一个羊蹄在啃了,“我就知道你没事去调查化龙堂的事情了,你也别遮掩,我现在也不想知道。嘻嘻嘻!” “哦?挺聪明么。”我点了点头,“不是遮掩,也不是不相信你,而是这个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但有一点可以告诉你,化龙堂对我们没有不利。” “那就好!”曲小亥连头都不抬,“那就剩下雪蓓了,打算什么时候去看看?” “我觉得,可以暂时放一放了!”我盯着曲小亥,看着她的反应,本以为她会很不高兴的吵闹起来,谁知道却是淡淡的一笑,微微的点了点头。 “其实今天没等你多久。我发现你不在,就知道你可能有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所以自己去看了一下。” “有没有什么收获?”我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一点都没有。”曲小亥嘴里说着话,但是永远不会停住嚼东西的动作,“进去忍不住买了的点东西,其他什么收获都没有。” “说不定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有着一点背景的香粉铺子呢?”有了化龙堂的经验,我现在甚至有点怀疑这香粉铺子也是金东在戚州布的另一个棋子,随时随地可以派上用场的棋子。 “我直接报了我的名号,第六军军法处处长。”曲小亥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似乎若有所思,“那铺子的老板娘,似乎很惊讶,满脸微笑的接待我,还给我介绍了好几种好用的香粉和香水。” “然后呢?你要说的不止怎么多吧。”我把筷子放下来,端起海碗,喝了一口凉茶,“你不会和以前一样直接问人家进的货是不是假的吧?” “我有那么笨么?”曲小亥看上去有点恼火,“我只是问了一句你们这里的货,和真的,有那些区别。” “咳咳咳咳咳——”一口水直接从喉管呛到了我的鼻孔里,我又吸了一下,差点没把我给咳死,这个曲小亥,那张臭嘴早晚会出事情,怎么就没有哪个店家出来把她打死。怪不得三炮曾经告诫过我,曲小亥买东西的时候,一定要离她三米远,假装不认识她,不然真的有可能会残废。 “怎么?有问题?”曲小亥笑了,笑的很淡定,“你以为我是脑子有问题?” “没有,没有……”我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边摆着手,“你曲大小姐怎么会有问题,你继续继续。” “我说这些话,就是为了从侧面敲打敲打她,让她知道,我怀疑她们是假的。”曲小亥用左手撑着腮帮子,右手用筷子拨拉着碟子里的羊蹄,“但是,那个老板娘回答得体,没有任何恼怒,可以说每一句话滴水不漏,毫无破绽。” “嗯?”我微微的皱了皱眉,“毫无破绽,这已经是不是第一个人说这个词了。海燕,姬云燕还有曲小亥都亲自去了一趟,江盼雪也派人在周围设置了监视和电波波段的监听,但一点都没有找出什么问题……”我渐渐的陷入了沉思。 “想什么呢?”曲小亥用筷子打了一下我的手。 “小亥,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我抬头看着她。 “什么?” “第六军军法处少校处长这个名头也不小了,到了一家香粉铺子,直接旁敲侧击的点了她一下,那个老板居然没有一点慌张,倒是对答如流,毫无惧色,连慌张和紧张,甚至那种被冤枉的焦急都没有表现出来,这意味着什么?”我用手轻轻的敲击着桌面。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和你说这么多,也就是想到了这些。”曲小亥微笑着点了点头,“雪蓓香粉铺最大的破绽就是‘没有破绽’。” “那你有什么想法?”我赞许的点了点头,这个曲小亥在大事情上面总是表现的和平时判若两人,无怪乎刘文总是说,在解良帐下,数曲小亥是最坏的,当然这个“坏”字,并不含有任何贬义。 “按兵不动!”曲小亥吃吃的笑着,把最后一块牛肉夹到了嘴里,“两个好处,第一,如果真的是我们多虑了,那么就也免得得罪上头说不定哪个大人物,第二,如果真的有问题,那么早晚会露出马脚,那么御水赌局的水果糖我们说不定还能再吃上一颗,嘻嘻嘻!”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切菜的老汉招了招手,“大爷,今天一共吃了多少钱啊。” “6毛,不多,您给5毛吧!”老汉笑着走了过来。 “这羊蹄您给我包上,还有给我切上点牛肉,凑足1块大洋,我要带走,石副官付账。” “得了,得了!”老汉笑眯眯的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反对的意思,便颠颠的端上羊蹄去包菜了。 “你不把我吃穷死你难受是吧!”我哂笑道,“这么多牛肉,你要吃几天啊。” “我是办正事好吧!”曲小亥白了我一眼,“我准备回去让倪娜和燕玲轮流乔装以后到这里附近监视,不要稍微犒劳犒劳的啊。” “这么艰巨的事情,可就不用麻烦你们军法处了。”我站了起来从走过来的老汉手边接过装着羊蹄和牛肉的油纸包,摔在了桌子上,“江盼雪那边的网已经布起来了,她现在还没有全好,等到痊愈了,会亲自盯这个事情,曲处长,你放心么?” “你们家雪猫管这个事情,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乐的清闲,嘻嘻!” “管好你的嘴,什么我们家的,你们家的!”我瞥了她一眼,“还赖着干什么么?这摊子里的肉食全被你吃的差不多了,还想干嘛。” “走,走,走……,本姑娘还不愿意呆了呢。”曲小亥撇着嘴,伸手就要拿桌子上的油纸包。 这手刚伸到半路,突然右边传来一声暴喝:“东西留下——”话音未落,一个巨大的影子呼的扑了过来,硬是在曲小亥之前把东西抢了去,其实这身形也并不是很快,只是那声吼叫来的很突然,那身子又看起来冲的很吓人,曲小亥条件反射的手缩了一下,便被那人把东西攥到了手上。 “两个堂堂帝国军人,一个军部副官,一个有夫之妇,不知廉耻,花前月下,成何体统,还私自吃好吃的,不叫上长官,你们好意思么,丢不丢脸。”得意洋洋的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来了第六军已经又胖了一圈的牛戴。 “我去你妈的!”曲小亥刚才被他那一下吓得不轻,不说花容失色么,也有点心跳不稳,定睛一看是这个憨货,便已经顾不得自己的体面,顺手拿起一把筷子砸了过去,大庭广众之下粗话就直接冒了出来了。 牛戴刚忙往后连退几步,让过那成把的筷子,笑嘻嘻的看着我们,“别生气啊,我不是正好路过么,有吃的不分享,真有你们的啊,还有,这么和你们长官打招呼的啊。” 我忙走过去,把散落在地上的筷子都一个个的捡了起来,轻轻放在了惊魂未定的摊主老汉的案头,笑着说了句,“自己人,打情骂俏而已,您别理着他们。”老汉才由惊转喜,朝他们两个看了看,微微摇了摇头,继续做他的事情。 “工兵旅的副旅长,炮团的团长,手下几千人,没事瞎晃悠什么。”我过去一把把牛戴拉到了桌子边上,“你们野战部队是不是没有什么仗打了,皮痒了?” “就是!我和石杨在谈正事,都是军国大事,关系到第六军的生死存亡的,哪是你们这些粗人能了解的。快,把东西还给我。”曲小亥一伸手,从牛戴手里把油纸包抢了回去。 “我不是这两天累坏了,随便出来走走,听说这边的东西又好吃,又便宜,就过来,一眼就看到你们两个眉来眼去的。”牛戴也没和她争的意思,由着曲小亥把手里的东西拽走,“第七师的几个团接到的命令是,在戚州城的东部,西部两边,各构筑两道防御工事,106团和第1炮营已经驻防皇堂,这样我们107团也要出城驻防,与城中驻军以及106团形成呼应。” “河边走走。”我掏出口袋里仅有的那块光洋拍到了桌子上,和老汉挥了挥手,便拉着两人离开小摊朝着河边走去,这里的人多嘴杂,不适合这个穿着军装的牛戴在这里谈城防事宜。 “还有一个炮营呢,在以前的阵地?”到了一段没有什么人的河滩边上,我才停下脚步问道。 “原地待命。”牛戴摇了摇头,“这下半年我有的忙了,光构筑工事,就是几个月的事情。唉,东边的工事也需要工兵旅去协助,毕竟这种事情,我们更擅长一些。” “我记得以前城东城西不都有不少现成的地堡和沟壕么,我曾经和陈基业去看过,还是比较结实耐用的,为什么又要大兴土木?”曲小亥皱了皱眉头,她早就对部队采取这种守势很不满了,城西会战错失了巨大的战机,但是也重创江镇守军,现在不思一股作气,却生生的摆出一副死守的架势,让人很是郁闷。 “上头的意思是,先保住现在的地盘最重要,现在的日本人已经正式介入战争,我们现在的工事不能符合上头的要求,要坚固坚固再坚固,这是集团军的专家团提出的意见。日本人的部队不是好惹的。尤其是那个伊藤大队的战斗力据说很惊人。夏龙,解良在关东都吃过他的亏,刘文也怕他三分。”牛戴苦笑着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烟,抽出了一支点上了。 “你什么时候也抽上烟了?”我斜了他一眼。 “每天干到老晚,手下的兵又不多,洪远的部队在皇堂调不过来,支春的部队又担负着西面的城防,102团的部队还没过来交接,抽烟也是提神,不然要垮了。”牛戴说着直接在河岸上坐了下来。 “老申呢?”我在他旁边也坐了下来,从他手上把烟抢了过去,自己抽了一口,“也累的够呛吧。” “差不多!”牛戴看了我手上的香烟一眼,笑了一下,自己又掏出了一根点了起来,“带着人在城东修筑工事呢。” “吃饭了没有?”曲小亥突然想起什么来,问了一句。 “我说没吃,你信么?”牛戴笑了,“就知道自己吃,还看不起我们野战部队。” “好了好了,刚才我不对,你等着啊!”曲小亥把手上的两包菜放到了我们面前打开,又一转身就跑了。 “她干嘛去?”牛戴扭头看着她的背影,“难不成还把三炮叫来搓麻将不成?” “你管她呢。”我拍了拍牛戴的肩膀,“这吃食算是她赏给你的,你就别客气了。” “那感情好!”牛戴也不推脱,伸手就抓了几块牛肉塞进嘴里,又拿了一只羊蹄啃了起来,看来这家伙没说假话,的确是没吃饭。 “你说啊!”牛戴一边吃着,嘴巴还不闲着,“这第六军,那个姑娘最好看?” “怎么突然问这么个问题?”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思春啦!” “我还不是为你着想!狗咬吕洞宾。咱几个兄弟,陈基业似乎在金陵有妻室,林锋连他妈的儿子都有了,我呢不说了,王三炮估计和小亥下面那个倪娜有戏,曲小亥和皮蛋这一对奇葩也是能凑一块去,你说,就你一个人落着单,我不帮你着急,谁帮你着急啊。”牛戴一脸贱兮兮的看着我。 第六十二章 藏器之心 “这个事情,我暂时不想考虑!”我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天空。漫天的繁星,映衬在天上,如同在黑色丝绒绸缎上摆放着无数的宝石,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小时候,母亲告诉我;“地上一个人,天上一颗星!”这广袤的天空中,总有一颗代表着我自己,它的身边也一定会闪烁着那个将要陪伴着我的人,我曾经一直在寻找,也一直希望最大最亮的那两颗就是自己和那个她。但是现在想想,终究是不可能的,如果真的有,也是那遥远的银河中,散发着微弱荧光的几个小粒子,坐在地上是看不见它单独的光的。至少对于我的那个伴,现在我倒是不想多考虑了,毕竟在战时,男人有个牵挂,并没有什么好处,这世间本来就男多女少,还有些老爷官员们三妻四妾的,那必定会有大批的男人没有老婆,那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 “你啊,就是嘴硬!”牛戴身子往后一倒,双手放在后脑上枕着,直接睡在了驳岸上,“唉,偷得浮生半日闲,现在觉得,这么躺着说说话,不要动脑子,也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就是被你小子害的,真怀念在阳山每天钓鱼晒太阳哄孩子的日子,那时候的我虽然没有什么抱负,但心里真的清静,静的透明透明的” “现在我越来越觉得迷茫,不知道,把你扯进来,是对还是错了!”我回过头,看着倒在地上的牛戴,“也许你和夫人在阳山,与世无争的日子,倒是合适你的。” “晚了,这种屁话就不要说了!”牛戴没有看我,直愣愣的望着天空,“别扯开话题,说你的事情,有没有看上的姑娘?” “没有!”我扭过头不再看他。 “我看你是挑花了眼了你,戚州最有名的美人儿海燕,姬云燕,柳映梅,江盼雪,我觉得对你都有点意思,关键你自己怎么想?”牛戴坐了起来。 “这些都是朋友,可以过命的朋友!”我淡淡的说着,“我说过,我不想考虑。” “除了这几个,我觉得还有一个你可以考虑,比这几个靠谱,至少你打得过,那四个,我都有点数,我们两个,再加个王三炮,都不够其中一个的一个小手指头的。”牛戴又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哥哥是过来人,光漂亮没用,太骄悍的老婆娶回家,是要死人的。” “你信不信我把你的原话有空带给嫂子?”我笑道,“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 “又给你小子扯开话题了。”牛戴站起来,走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我的面前,“我说了,我替你看上一个,论姿色也是上乘,人品更是没得说,学识能力,配你完全是绰绰有余,我告诉你啊,大家自己是兄弟才先想到你的啊,你就偷着乐把,老子我家里有个母老虎了,要不然哪里轮到你小子。” “不管是谁,你爱给谁介绍,给谁介绍,我说了,我不需要!”我站了起来,作势要走。 “不说了,不说了!”牛戴一把抓住了我的衣服把我往下拉,“你这人怎么这样,难得聊一点和打仗没关系的事情,说翻脸就翻脸。” “说,干嘛不说——”我刚想回话,曲小亥抱着一大堆的东西,出现在了我们后面,“我倒要看看,牛旅长心中的完美女人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比得上戚州城最有名的那四个。” “你可别乱扣屎盆子啊,有些话好说不好听的,什么叫我心中的完美女人,这是我在帮石杨挑老婆好伐,江盼雪柳映梅那几个的确长得不错,也都有点能耐,但是女人太能打,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情,以后三句话不投机就是一顿暴打,你看看在百圩寨把石杨给打的。”牛戴笑嘻嘻的看着我,似乎很关心我的样子。 “你放屁——”我一巴掌打在牛戴的大肚子上,“那是个误会。” “我还告诉你,夫妻之间误会的事情多了去了,嘻嘻!”牛戴捂着肚子往后退了几步,正好走到曲小亥的身边,“小亥,这么长时间,干嘛去了?什么好东西?”说着就伸手去抓曲小亥手里捧的纸袋子。 “都是吃食,还有红烧肉!”曲小亥没等牛戴的手伸过来,就把东西全塞在了他的怀里,“你不是没吃饭么,就你的食肠这么宽大,那点东西一定不够的,所以呢,我去买了两碗红烧肉,切了点豆腐干,又打了一斤白酒。” 曲小亥的话还没有说完,牛戴的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线了,抓着纸袋子的手都激动的有点颤巍巍的,“这女娃娃,怎么这么好,太好了,我眼泪都快要出来了,石杨,看见没有,找女人不一定要绝色,小亥这种的,就是极品啊,难得难得,皮蛋那个家伙有眼光啊。” “那是当然!”曲小亥这个人只要有人夸她,那股开心劲头就马上能洋溢在脸上,完全的掩藏不住,被牛戴这么一说,忙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块折好的油布铺在了地上,自己也坐了下来,“来吧,胖子,你喝点?” “痛快——”牛戴显得特别兴奋,“好酒好肉好兄弟,良城美景俏佳人啊,来来来,席地而坐,大快朵颐。” 三人坐在河边的驳岸上,吹着微微的风,吃着小菜,牛戴还不时的拿起酒瓶吹上两口,这情形也十分的惬意,从军以来的一些郁闷,难过,无助似乎一下子都随着那拂过脸庞的习习的风飘得无影无踪。我虽然没有喝酒,但是有一种微醺的感觉,是一个人在长期精神紧绷的情况下,突然放松下来的那种无比通泰的感觉,这个时候的人,什么都觉得无谓了,只希望时光不要再流逝,把它凝固下来,就一直在现在这个时候,舒爽的沉浸着自己。 “嘿嘿嘿,石杨!”不知不觉牛戴已经大半瓶酒下去了,但完全没有醉意,只是越来越兴奋,“这么爽快的时候,给哥们来一首,哈哈哈哈!” “干嘛?你喝酒还不够,还要吟诗作赋啊。”我笑着看着他。 “李白斗酒诗百篇么,记得你在阳山,那几首诗吟的我老婆都拍案叫好,今天兄弟我高兴,给我来一首,来一首。”牛戴站了起来,脸红红的,有点豪情万丈的样子。 “对,石杨,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出口成章呢。”曲小亥抚掌大笑,眼睛都弯成了一轮新月。 “好——”我也兴致大气,一拍地面站了起来,“今天无琴伴曲,便以一首满江红赠给几位兄弟,以表我等藏器之心。” “苍天已死,只手擎,舍我其谁。 星摇坠,何存片瓦,钢溶玉碎。 空见寒岳风助火,淡闻惊穹云裹雷。 化尘土,奈何栏边数,又轮回! 春丝断,夏娟碎。秋红落,冬素飞! 轻舒袖,拂灭焦壤凝灰。 因笑高士庸庸醉,方惧今生碌碌为。 终有日,磨走粼斓锈,耀剑辉!” “说的好,终有日,磨走粼斓锈,耀剑辉!”曲小亥不住的点着头,眼睛里满是赞许和认可。 “满江红,嗯——”牛戴闭着眼睛摇着脑袋还在琢磨着,“我是个大老粗,这个东西,是岳飞写的吧,你抄的吧。” “大哥,你能不能不要文盲了?”曲小亥皱了一下眉头,“这是个词牌,谁都可以填的,真丢人啊,认识你。” “不管那么多了,反正老子觉得不错,有意境,哈哈!”牛戴又灌了一口酒,“郎才女貌啊,和颜平就是般配。” “什么?”我被他说的吓了一跳,“你再说一遍?” “没有啊,我说什么了?”牛戴瞪着眼睛看着我,一脸的无辜。 “嘻嘻嘻——”曲小亥捂着嘴巴笑着,“再清楚不过了,这家伙想给你介绍的,必定是颜平了,眼光还不错么,颜秘书也算是第六军少有的几支军花了,石杨你可以考虑啊。” “唉——”我无奈的摇着头看着两人,“你们啊,男女之事,至少到了战后再提行么?算我求告你们了。” “行了,饶了你了!”牛戴把瓶底的最后一点酒一口去全部喝光,狠狠的摸了一下嘴巴,“今天真痛快,这后半年咱们兴许可以安稳一点,毕竟作为军人,一时间的硝烟熄灭,还是值得珍惜的,你们说呢,我也可以有空经常回去看看。” “嗯!”我用力的伸了一个懒腰,“身子松松,心里可松不下来啊,希望一切都往好的方向走吧。” 我看着西北天空最亮的那颗太白星,黄昏时,民间称为“长庚”,清晨时,又被命之“启明”。君子藏器于身,伺机而动,希望不久的将来,我们能熬过长庚,盼来启明,拿下西北的江镇,打通与金陵的通道,为帝国统一江南,扫除苏浙之日伪,走出最关键的一步。 对了,那颗启明星,会是谁呢。 帝国纪年1012年1月25日,日正当午,天无片云,晴空如玺。 城北外校场,第四批新兵已经期满三月,准备分散至各单位。大约300多士兵列成三个方阵,持枪立正,正接受募兵处人员最后的政治审查。自从去年夏天出了荣辉的新兵营哗变事件以后,新兵每月的政治审查已经变成了超越军事训练之上最重要的科目。 我和凌娟站在城门上,扶着城垛,看着城下这井然有序的一切,心中渐渐的也算松了一口气。这半年来,工兵旅已经完成了城西、城北两个防御战略地堡群的修建,107团已经出城驻防。戚州的四个城门的防务全部交给了21旅,卞普的101团分了两个营出城东,在新建的横岭防区驻扎。另一个营驻守城南大门,文忠的102团分一个营驻守城西,其余两个营驻守城东,以防止姑苏和锡城敌军的进犯。这样一来,如果不动用邢仇的骑兵旅,城北的防务就几乎无兵可用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刘文始终把骑兵旅当成了自己最后的底牌,不到最后绝不亮出来,宁愿调自己的警卫营进驻城北,也不愿意抽调骑兵上城巡防。1011年的扩军任务,是1000人,封姳离开后,募兵处的压力一度非常大,凌娟即使全身是铁也打不了几颗钉子,何况在许峰匆匆的调回金陵后,她还要操心着物资筹备,军需提供等一应事宜。尚好去年11月初,总参调派的叶飞和华静放下集团军一切工作,提前到达戚州,才算是让凌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到今天为止,这一批新兵各自归建后,第六军所有的募兵任务算是有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结果。 “凌主任,今天是个好日子,今天一过,您应该算是功德圆满了。”曾经摆在第六军面前最大的两个问题,是人和物资,现在,人的问题解决了,至于物资么,我还是有点笃定的,别人不知道,就安文那里的粮食,现在至少足够我第六军吃上半年了。 “阿弥陀佛,这半年来的努力算是没有白费。”凌娟微微的笑着,赞许的看着城下的叶飞和华静“她们没来之前,我一天囫囵觉都没有睡过,这两个妮子算是厉害了,不愧是前往美国交流过,事情都是做的漂漂亮亮的。话说回来在新兵训练上,柳映梅也出了不少力气,有她们三个在,我后两个月基本上没管过募兵处的事情,军座也相当满意。” “呵呵,几个女中豪杰我打过几次交道,确实有两下子。”我点了点头,“这次军座让我过来,也是想口头给予一次嘉奖,鼓励一下,哈哈。” “你看看,石杨,我不是说你们军部啊,老刘就是个小气鬼,总是口头嘉奖,从来没有实质的。”凌娟连表情都没有变,依然是那个笑盈盈的样子,“刚过了年,请客吃上一顿也是好的啊。” “主任,你这可为难我了,去年金副司令给我嘉奖你也知道军座是怎么赖掉的吧,哈哈哈!军座大家都了解,不开骂就是最大的奖赏。” “石杨,你是军部副官,背后说长官的坏话可不是你应该做的,呵呵。”凌娟重重的拍了拍我的后背,“在我这里说说就算了,可别逮着谁都说,传到军座耳朵里,少不了臭骂一顿。” “这不就是因为在您这里么!啊哟——”我咧着嘴笑着,举起手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其他人面前我还真不敢说,哈哈。真舒服,这样咱们第六军是军容整肃,武备齐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守这么个戚州,是没有问题了,攻,要看总参的意思了。” 正说着话,城墙内侧听到一阵急切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似乎来人非常的着急,一边赶路,一边高喊着让行人闪开,好让他更快些通过。 “是林锋!”我听出了来人的声音,赶忙跑到内城一侧张望,“不会是军部有什么急事吧。” 林锋到了城门口,没等守城士兵过来抓缰绳,林锋就翻身跳下马,三步并作两步的急匆匆的冲上城楼,刚爬到城墙上,看到我和林锋已经站在楼梯口等着他,忙喘着粗气立正,准备敬礼。 “不讲究这些了,什么事情?”凌娟摆了摆手。 “凌主任,石副官,军座有令,新兵归建事宜由叶飞一应负责,二位即刻到军部,紧急会议。”林锋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口擦着额头上的汗。 “这么急?知道什么事情么?”我皱着眉头,刘文这半年都没有召开过紧急会议,怎么一过年突然这么着急。 “军座好像接了总参的电报,和金陵通了很长时间的电话,可能是有命令了,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林锋稍稍的稳定了一下情绪,“但脸色并不是太好。” “路上说吧!”凌娟打断了我们的说话,“卫兵,把车开过来,马上。” 我和凌娟走进军部大会议室的时候,第六军的高级军官都已经到齐了,就这么静静的坐着,面无表情。 刘文在作战地图边上,拿着一张电报纸,背着手站着,看见我们进来,微微的点了点头,笑了一下,笑容里有点苦涩。 “第六军中校以上军官都到了,我就不拖时间,长话短说。石杨,今天你做个记录,不论有什么决议,都是我们大家共同的决定么,呵呵。”刘文把电报纸折叠好放在了胸口的口袋里,双手撑在了桌子上,两边的军官们闻听都把腰直了直。 “诸位都知道,自从城西会战以来,我军奉命在戚州一直采取的是守势,这半年来,除了皇堂的106团偶尔和敌军有些摩擦互相炮击以外,基本上都相安无事。”刘文一边说着,一边沿着会议桌慢吞吞的走着,“说实话,我们在战斗力上面,确实不如日军,不怕你们笑话,我也确实有点怕那个伊藤宏章,所以一直希望总参那边能够请美国出面与日方交涉,让日军撤出江镇和金州。” 刘文一边说着在会议桌的另一端站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可惜,天不遂人愿,日本方面完全不理会美国政府的照会,与日军一战,已经无法避免。” 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交头接耳的议论,整个会议室非常安静。 “呃,咳咳——”刘文把右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咳嗽了几声,“日军现在有三个中队在金州,据可靠消息,伊藤宏章本人已经带着丹阳的高桥中队回到了江镇,成为了伪十九师师长钟山的座上宾。总参的意思,这一仗早晚要打,不要再拖,今年必须完成打通金陵的战略,我们的美国朋友已经对我们非常的不耐烦了。另外,集团军想听听我们的意见。” 依然没有人说话,只有几个人喝茶,叹气和咳嗽的声音,我百无聊赖的看着济济一堂的高级军官们,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早知道今日,去年夏天就打了,何必等到今天。 “夏军长,我们都很清楚,这一仗一定会很苦,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刘文走道夏龙的身边,笑着说道,没有人讲话,他也只好点将了,当然作为野战部队的第一长官,打仗对于夏龙来说,是责无旁贷的。 “军座,我的意思是,大规模的军事突击,可以再等等。”夏龙端起了茶杯,站了起来。 “哦?”刘文皱了皱眉头,“怎么个说法?”看他的样子对于继续等这个建议有些不满。 “日军在金州,江镇一共四个中队,大家说说,伊藤大队的可怕之处在哪里?”夏龙笑着问道。 “这个还用说么,当然是严明的纪律,可怕的执行力,还有先进的武器,最后还有狡猾的战法。”旁边的解良曾经和伊藤宏章交过手,所以她说的必定有参考的价值。慢说别人,刘文听着也微微的点了点头。 “解军长说的有道理!”夏龙笑着看了看解良,“但鄙人认为,伊藤大队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伊藤宏章这个人,这个人,是这个大队的核心,没有了这个人,这四个中队的战斗力会打上至少一半的折扣。所以……” 夏龙走道了军事地图前,手指轻轻的点了点江镇的位置:“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把战争成本降到最低点。我们首先应该考虑的,就是对伊藤宏章进行定点清除。” 第六十三章 诈降 “哦?”刘文歪着脑袋看着夏龙,“夏军长的意思是?” “这个计划,在我脑子里盘算了半年了,就是到现在还不够成熟。”夏龙不再有笑容,而是微微的皱着眉头,“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美国与日本谈判破裂,我也不想用。” “是么?”刘文走到了他的位子前坐了下来,“请夏军长给我们讲一讲,我的意见是只要有五成的把握,就值得一试。” “我现在说不出几成,这个只能看天。军座,我刚才只是一种想法,能否容我想想?”夏龙太阳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微微的眯着盯着刘文,朝门外看了看。刘文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刻会意了夏龙的意思,转过身来朝着我轻轻的摆了摆手,指了指门外。 我即刻走到门外,将会议室外的岗哨卫兵全部撤走,让林锋和钟明二人分别在走廊两侧亲自瞭望,防止任何可能的泄漏,然后我走回会议室将门窗关好,窗帘拉上,自己站在大门内侧,站定待命。 “在座的都是可信之人,包括石杨,夏军长可以畅所欲言。”刘文扫了一下会议室的几个人,解良与夏龙是老同僚,邢仇、凌娟、申银都是整编ys师的老班底完全没有问题,而元紫衣和陈基业是金东亲自挑选的s集团军的精锐更是值得信赖,最后一个颜平是夏龙的机要秘书,亲信中的亲信,也就是说如果夏龙还要担心自己的计划会泄漏的话,那么最可能的点只有我了。 “多谢军座!”夏龙微微的欠了欠身子,“有一个消息我呢一直瞒着,怕有什么误会,今天可以告诉大家,江镇要塞司令长官,伪整编十九师师长钟山,是鄙人的同窗好友。”这句话一出口,整个会议室除了颜平,所有人低着的头全部抬了起来,目光齐刷刷的盯着夏龙。 “什么?”刘文眉头一皱,双手按住椅子扶手想要站起来,屁股抬了一半,忽而停住了,这老头不愧是老江湖,虽然刚才有点失态但是立刻意识到了,满面的狐疑立刻变成了灿烂的微笑,抓住扶手的两只手一松,身子一下子靠在了椅子靠背上,显得特别的放松,“从古至今,同窗好友各有其志,各为其主的大有人在,东汉末管宁和华歆同窗读书,而华歆贪金恋富,遂有管幼安割席断义的故事,蒋子翼与周公瑾也是同窗一门,最后各为其主,才有群英会蒋干盗书,连环计士元献计的典故.夏军长和钟山同是东北名将出身,为同窗好友,也不足为怪么,呵呵呵呵。难道说,夏军长是想以好友的身份,说动钟山起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太好了。” “这个,我也想过,但是最后被我自己否定了!”夏龙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端起茶杯喝着,“这个人虽然和我的私交不错,但确实是一个死硬的亲日份子,十分喜爱日本文化,曾经说过,日本统治中国,和满人统治是一个道理,没有什么可纠结之类的狂语。”夏龙轻蔑的笑着,“既然伊藤宏章和他的学生高乔恩名都在钟山那里为座上宾,那么,也许我也可以。” “夏军长也想去江镇坐坐?”解良有点不理解,“你是第六军的副军长,第七师的师长,即使钟山与你是好友,双方交兵,你也是凶多吉少啊。” “解军长说的很有道理,帝国新编第六军副军长,第七师中将师长夏龙去江镇,也许刚到丹阳就被抓起来了,钟山和我的关系,顶多可以让我坐高等级一点的牢房。”夏龙微微的笑着,“但是如果是被第六军军长刘文政治倾轧,兵权被陈基业掌控,终日郁郁不得志,甚至性命都有些堪忧,被迫从戚州秘密叛逃至江镇的夏龙,是不是可以成为伪军的座上宾呢?” “这个……”解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个理由听起来很合理。” “诈降?”刘文拍了一下大腿,蹭的一声站了起来,“是否太冒险了?钟山如果不相信你呢,这个对于夏军长来说,是否危险性太大了?” “所以我们要做足前戏。”夏龙笃定的笑着,“而且我还要带走一样东西,作为给我那个老同学的见面礼,这样一来,他收留我这个落魄的好朋友,就有八成的可能性。” “什么?”刘文的身子前倾着,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只要是第六军有的,您尽管开口。” “戚州的关防大印。”夏龙说着,朝我看了看,他知道第六军在戚州的调兵大印刘文一直让他的副官保管,这是整个部队调兵的凭证,可以说,有了这个东西,一张白纸都可以变成调兵的军部军令。 “关防印?”刘文的眉头皱成了一个明显的川字,我知道他现在的心中非常的纠结,这个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随随便便的出了戚州,交到江镇的钟山手上,如果真的出什么差池,那怎么得了。大家也没有想到夏龙会要这个东西,会议室一下子陷入了一种僵局,没有人说话,所有的军官都在思考,思考着夏龙的计划到底有多少可行性。 “我觉得可以!”元紫衣打破了一时的沉寂,“印章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觉得只要军座在,关防印只是一种象征的意义,除非军座不在戚州,别人可以用这东西发布军令,所以即使送给钟山也没有什么问题,大不了咱们以后再重新刻制,但是对于初来乍到的投奔者来说,确实是一份拿得出手的,有诚意的大礼。” “对,我也觉得可以,值得一试”邢仇很少开口,但是这次却出人意料的说话了,“我是带骑兵的,我觉得我们不能老是对敌人这么躲躲闪闪的了,主动出击,定点清除,猎其首级,就像夏军长说的一样,像一把尖刀,直接扎在江镇的心脏上。我想如果真的能够干掉伊藤宏章,那么对于整个江镇、金州,甚至江都的江北大营都是极大的震动,他们奉为神灵的日本军官都能被我们清掉,还有谁敢在第六军面前叫板,一个部队人人自危的时候,就是最容易崩溃的时候,那个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我看也可以尝试。”刘文点了点头,“只是想让夏军长再谈谈,如果真的在江镇坐上了钓鱼台,这鱼怎么上钩呢?” “这就是我还没有考虑成熟的地方!”夏龙不笑了,“坐在椅子上和钟山以及几个日本人把酒言欢我有八成的把握,但是这第二步如何走,却一直没有想清楚,为今之计只有先去了,然后慢慢的等待时机,毕竟,我也不想断送自己的性命,所以时机非常重要。” “嗯!”刘文重重的应了一声,轻轻的站了起来,“第一步不走,我们看不到第二步,尝试了,可能失败,不尝试则永远无法成功,只是……”他回头着夏龙,“要委屈夏军长了,你的叛变,要做的真实些,除了现在在会议室里面的人,要让第六军3万将士都知道,夏龙投奔日本人去了。” 会议室的所有人都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夏龙,他的这个设想非常的大胆,可谓出其不意,但是不可否认如果一旦成功,我军打通江镇必然事半功倍,就目前摆在桌面上的东西来看,还是值得一试的。 “师座,您是只身一人,还是要带上几个随从?”陈基业直接开始问起具体的操作了。 “我的意思是,带着机要秘书颜平在明处叛变投诚,另选两人在暗处混入江镇,可以便于接应,这两个人定要可靠。” “21旅的士官,您随便挑!”陈基业抽了抽鼻翼,“我随时提调。” “不——”刘文挥了挥手打断了陈基业,“不从野战部队抽调,打仗打得好,不代表会潜伏,需要脑子清楚一些的人。还要熟悉江镇,至少在江镇呆过几年。” “军座,我觉得我可以!”我完全明白刘文的意思,夏龙是带着自己的机要秘书去的,如果另外两个也是第七师的人,就全部都是夏龙的下属,那么作为军长的刘文对于夏龙的行动就完全没有了掌控,尤其是还有关防印在手,所以他很希望前往江镇的几个人是相互不隶属,甚至于可以相互钳制和监督的。他这个时候其实最担心的是,夏龙如果到了江镇假戏真做,那就非常的被动了。所以这个时候我需要站出来。 “石杨?”刘文显得有些惊讶,但是从他微微翘着的嘴唇可以看出来,他对于我的表现很满意而且我应该是他比较中意的人选。所有人都看向我,背对着我的申银和凌娟也转过身来,眼神里透着一种担心和责怪,好像这个时候我不应该去冒这个险,陈基业和元紫衣斜对着这我坐着,元紫衣朝着我微微的摇了摇头,而陈基业却笑嘻嘻的偷偷向我伸出了大拇指。 “我觉得石杨可以!”解良首先说话了,“自石杨从总参调入我军以来,屡立战功,非战期间也为我扩军事宜立下汗马功劳,再说论到可靠度,我想这第六军找到不第二个人能够让这个会议室的所有人都完全信赖吧。” 解良的话让在座的所有人的默默的点了点头,夏龙也笑的非常开心:“石杨是非常合适的人选,能文能武,原则性强,而且关防大印本就由他保管,他去再合适不过了。”说着转过来朝着刘文笑道:“那就看军座是不是愿意忍痛割爱了?” “哈哈哈哈,我们这个军事会议不是一言堂,我虽然是军长,但是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么,走出军部的命令都是大家讨论的结果啊。哈哈,我这个人很民主,石杨也不是我一个人的石杨,大家如果都认为可以,那我完全没有问题。”刘文没有任何动作,就这么半躺在椅子上说着,不时的还瞟了我几眼。 “石杨,你说说,你以什么身份进入江镇,想好没有,可不要逞匹夫之勇?”元紫衣突然问道,从我开始说话,她就皱着眉头,我知道她有些担心。 “这个不难!”我微笑着朝着元紫衣眨了眨眼睛,告诉她我没问题,“我虽然是戚州人,但自小随父母在江镇经商,在江镇也有不少的同学朋友。再有我叔父堂弟一家现就在江镇定居,我去拜访应该是很合理的吧。最好的条件就是,我来到第六军的时间才短短一年左右的时间,他们这些人都不是军人,不了解国事,所以并不知道我的身份,以平头白首的身份大摇大摆进入江镇探亲是最好不过的了。” “说的过去!”没等元紫衣说话,刘文插了一句,“这样,我是同意石杨去的,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我看是没有什么意见吧,好没意见就定了。” “那么最好还有一个人选!”陈基业提醒了一下,“夏军长刚才也说了最好两个人,我也觉得石杨一个人去,可能顾不过来。” “嗯!”刘文站了起来,眼睛看向了解良,“解军长,你看看,有什么好的人选推荐一下?您那边可是集中了我第六军大部分的军校毕业才俊啊,和野战部队的那帮大老粗不一样啊!哈哈!” “这个,呵呵!”解良笑的有些尴尬,“军座,您知道,我这里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谁都少不了,难啊,难啊,容我想想。” 我知道第二个人选刘文是很希望从解良那边出的,这样才能够确保在第六军的几股暗中的势力可以均衡,去江镇的人可以相互制约是他最希望看到的。我虽然是他相信的人,但是我毕竟只是代表他,如果解良那边也有人去的话,那么这个行动计划就算是失败了,也是三个人一起扛的责任,退一万步说就是夏龙真的留在的江镇没有回来,那么也有解良和他刘文一起承担总参的压力。 “实在不行让牛戴去吧!”沉默了许久的申银说话了,“他的工兵旅能拿得出手的,除了两个团长,也就是牛戴了,这个时候,需要有人站出来!” “可以,可以!”解良笑着说道,“牛旅长有这个能力,而且和石杨关系很好,两人搭档是最好了!” “我说过,不从野战部队调人!”刘文显得有些不高兴,“牛戴是炮兵部队不可或缺的一员,而且现在的工兵旅正是忙的时候,申旅长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 刘文的再次强调让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野战部队不调用,那只有解良那里的人了,但是解良不说话,大家也不好多提,但是这样也好,我是不希望牛戴去的,一个他的忙碌我是清楚的,而且昨天这个家伙还兴高采烈的告诉我,阳山她老婆又给他添了个千金,这阵子忙完了准备回家去看看他的银钏儿,这个时候怎么能让他去犯险呢。 “军座,我知道这个会议室我只是记录,但斗胆提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坐在后排的颜平站了起来,标志性的笑着,非常的文静。 “可以,你说!”刘文转过身笑嘻嘻的看着她。 “我觉得宪兵队王队长可以,其他我不了解,但我知道这第六军和石杨搭档最好的,就是牛旅长和王队长了。”颜平说着,用眼角轻轻的瞥了我一眼,“宪兵队的事务我觉得可以让曲小亥曲处长暂时代理,一两个月以内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颜平说的很有道理!”所有人都还没有说话,刘文自己就站了起来,“我看三炮可以去,哈哈!” “军座,能否再考虑一下?”解良有些为难,“三炮是个人才,但是为人豪爽容易冲动我怕会耽误了大事。再者说,三炮年纪也不小了,到现在连个女人都没有,按说他这个职务找个女人应该没问题,但是您也知道,这第六军的事情不少,再加上戚州现在政府无力,没有警察组织,属于军管状态,宪兵队还要担负着处理一些民事纠纷,所以忙的啊,这一年都吹了十几二十个姑娘了,再让他去江镇,有点太为难了吧。” 十几二十个姑娘?我怎么不知道?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看着对面的陈基业捂着嘴都快笑出声音了,解良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王三炮和军法处的倪娜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好么,我只能理解为她是想维护王三炮不想让他去江镇。 “话说的没错,解军长!”刘文走了过去,拍了拍解良的肩膀,“大丈夫何患无妻啊,这第六军的青年才俊也不少,石杨比三炮还要大一岁把,不是也没有妻室么。没关系,等三炮从江镇立功回来,我亲自给他做媒,介绍几个好姑娘,他不在的时候,宪兵队的事情就劳烦您和小亥多担待了啊,哈哈!” “这个是应该的,应该的……”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解良如果再推辞就真说不过去了,只得笑着满口答应。 “好,既然这么定了,这个事情就宜早不宜迟,尽快执行。”刘文又缓缓的坐了下来,“明天还是这个时候,夏军长以及颜平,石杨,王三炮办公室,我们细细的谈。” “那军座,今天咱们就到这儿?”夏龙一向不喜欢开长会,事情解决了就想散了。 “不,不不!”刘文笑的有点得意,“刚才都是谈的伤脑筋的事情,既然已经定下计划,那么我们不妨轻松轻松,说点开心的事情。”一边说着刘文朝着我使了个颜色,我立刻会意,转身把会议室的门窗全部打开,出去招呼着钟明可以调卫兵进入各个正常岗位,让林锋安排勤务兵进去,把各位长官喝了许久的茶水全部换成了新的,再上了一些冲管糖、云片糕、浇切片之类的小点心。一切完毕了,我便回到颜平的身边,坐下来开始记录。 “军座,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啊,哈哈!”夏龙又回到了刚开始像弥勒佛一样的姿态,眯着眼睛笑嘻嘻的问道。 “总参电谕!”刘文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了,刚才叠好的电报纸。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立正姿势,准备听刘文读出来。 “放松一些,都坐下吧,是好事!”刘文右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姿势,大家都互相看了一眼,由夏龙带头,又都坐了回去。 “电谕帝国新编第六军军部:你军所提之意见,总参谋部已经提请金生元帅及金东副司令,今已做批示,着令如下。 新编第六军直属骑兵旅经扩编升为骑兵师,邢仇升任第六军副军长,兼任骑兵师师长,升中将军衔;工兵旅旅长申银升第七师副师长,仍然兼任工兵旅旅长,升少将军衔;军部参谋长元紫衣,职务不变,升少将军衔。s集团军,金东签署,总参谋部电告。” 第六十四章 全是戏子 “啪——”夏龙第一个带头鼓掌,整个会议室便一起鼓掌祝贺起来。邢仇微笑着站起拱了拱手,“感谢军座和在座各位的支持,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德泰恒我包了,第六军少校以上军官有一个算一个如何?” “哈哈哈,邢旅长,哦不不不,邢军长的好意大家都心领了,大战在即我们一切从简把,我已经安排了在军部食堂备了一桌,虽然环境一般但大部分的菜还是请德泰恒的师傅过来做的,各位现在就移步吧!”刘文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各长官也不客气,这确实是好事情,脸上都挂着笑容,互相交谈着走出了会议室,只剩下了我和颜平。 “谢谢你站出来!”颜平一边收拾着文件一边笑道,“夏军长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没人肯去呢,毕竟还是有点危险的。” “你一个弱女子都愿意背着骂名去以身犯险,我为什么不能。”我悠悠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颜平做着事情,恍然间觉得颜平确实是个典型的好女子,便自言自语了一句:“牛戴这个家伙眼光不错。” “什么?牛戴什么?”颜平抬起了头奇怪的问道。 “哦,没什么!”我微微的笑着站了起来,“你不去吃饭?军座可是点名要你也去的呢。” “不了!”颜平笑道,“我要结婚了,回去和未婚夫告个别。” “哦?”我有些意外,一直没有听说颜平在戚州处对象,怎么突然冒出个未婚夫呢,“颜大小姐,隐藏的很深啊,我们都不知道,你就要结婚了?” “没什么可说的,到了年纪都要走这一步的!”颜平笑的很恬静,“倪岩刚和我是中学的同学,他一直在东北求学,日本人占了那里以后,他就来了戚州,现在在仙鹤粮行做帐房先生。” “哦——,恭喜恭喜啊!”我点了点头,仙鹤粮行的帐房说不定和江海武装学院有一点关系,也或就是个普通的帐房,这个就没有必要深究了。安文的分寸比我把握的好多了,完全不用我担心。 “等回来了,我们就办酒,到时候一定来啊!”颜平笑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一定,一定!希望我们一切顺利!也难为你了,要结婚了,还要执行这个任务。”看着颜平把文件包夹在臂弯处,我知道她的东西整理完了,便走过去替她把大门开的大一些。 “谢谢!”颜平点了点头便走出了会议室,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来看着我,“你也应该考虑考虑了,那几个女孩子都是个中翘楚,哪个不是男人梦寐以求的,你就一定都不动心?” “哪几个?”我挠了挠脑袋,一脸的苦笑,“你倒是和我说说,我哪里来的那几个,你以为我是王三炮啊,哈哈。” “懒得和你贫嘴!”颜平笑道,“我和林锋是老乡,你的那点事情,瞒不了我的,咯咯咯咯。”说完转身一路小跑便走,这速度明显就是怕再迟一点就被叫回去吃饭了,陪着高层的长官一起吃饭可是最累的事情,所以能躲就躲,大家心照不宣啦。 “怎么样,老大,颜平的背影不错把,窈窕淑女,性格也不错,看上没,看上了我去帮你说和。”林锋像鬼一样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用手拍打着我的肩膀,我被他吓得跳了一下。 “你那里冒出来的,什么时候练过轻功啦!”我回过身抬起一脚轻轻的踹在这小子的屁股上,“人家颜平都快结婚了,你还自称人家老乡,你算了把你。我谢谢你了!” “啊?”林锋有点蒙,“这是怎么说的,这些个女人真是的,放着这么好的石副官不考虑,一个个的都说结婚就结婚,娘的,真没他妈的意思!” “你以后少给我贫就是了。”我把笔记本放在手指上转着,“过几天我可能要出一趟任务,这里这军部里里外外就交给你了,知道么?” “就知道有重大的事情,看你刚才那副严肃的样子。”林锋凑了上来轻轻的说着,“是要打江镇了么?带我去吧,我在这里快憋死了,每天都是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伺候人的工作。” “不是打仗,但是可以说比打仗更危险,去的人,都是刚才会议上定好的,我去,你必定是去不了了,上次我上小黄山,老刘就把你硬从刚生产的老婆身边硬是拽回来,你应该知道他的习惯和脾气。” “就知道,唉!”林锋皱着眉头,“而且你不在,我就很少有时间可以回去看看儿子了,命苦啊,算了算了,谁叫咱端掉这碗饭碗呢。去吧,你放心,这里有我。” “一起去吃个饭?”我想叫上他一起去食堂。 “不了,乘着你现在还在,我想回去一下,这两天就靠你啦,哈哈!啥时候走,我就回来,我抓紧时间哄老婆,我那老婆也姓刘,这姓刘的都不好伺候!我向你请假了啊,军座问起来我可是履行过程序了。”说完也不等我答应,撒开腿就跑了。林锋也是个乐观的性格,粗神经,没什么过不去的,不会自怨自艾,唧唧歪歪,也亏他能想的出,知道后面有些时候得在军部贴身,所以乘着我还没有走,便第一时间回去。不错,是个好丈夫。 我一直目送着林锋冲出了军部大院,才自嘲的笑了笑,摇了摇头,匆匆的向食堂走去。 帝国纪年1012年1月30日凌晨2点,戚州西城门驻防部队的8个哨兵正是最困的时候,两个眼皮一直在打架,哈欠连天,正想着没什么事情就靠在旁边的沙包上轮流的眯一会儿。突然,正对城门的怀德大道射过来两道刺眼的灯光,射的几个哨兵的眼睛都睁不开,忙用手去挡那强光。 “妈的,这大半夜的谁啊!”领头的一个班长有点恼火,抬起头对着城楼上喊了起来,“探照灯,调过来照一下。” 探照灯的灯光打过来,那两道光柱就不显得扎眼了,几个人定睛一看,来的是一辆吉普车。 “能坐车的一定官不小。”那班长嘟囔着,“哥几个注意了啊,估计又是哪个长官夜里突然查岗,咱们精神着点,别给咱102团丢份啊。” 话说着,那吉普车已经开到了近前,缓缓的停了下来,那班长忙走上前去,到驾驶室前停了下来,立正敬礼,“长官好,102团三营八连今日驻防城西城门,请长官指示。” 车窗缓缓的降下,露出的是颜平冷若冰霜的脸。 “开门,我有公干!”颜平没有平时温婉的样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原来是颜秘书啊!”显然这个班长是认识颜平的,满脸堆满了笑容,这个并不奇怪,102团是夏龙的嫡系文忠的部队,平时颜平跟着夏龙巡视部队的次数并不少,她也许并不认识那么多人,但是整个第七师是一定认识她颜平的。 “不知道颜秘书这么晚出去有什么事情啊!”那班长有些为难,早在去年城西会战后,军部就下了命令,每天凌晨12点到6点要开城门,必须要有军部的指令。 “废话那么多!”颜平狠狠的盯了他一眼,“我的公干需要和你说么?你算个什么东西。” “颜秘书,别这么说,你这样没有军部手令要出城,这不是为难我们这些下面苦哈哈的兄弟么。”那班长也算是尽责,虽然不愿得罪颜平,但是似乎不愿意就这么开门,还伸着头通过驾驶位的缝隙,向后面看着。 “不用看了!”后面的窗户玻璃也摇了下来,夏龙就坐在后面,笑眯眯的看着那班长,“是我!” “夏军长!”那班长看到夏龙着实抖了一下,赶忙又站定立正敬了个礼。 “开门吧,我有急事,有什么事情等我明天回来再说,不好意思了,这位兄弟。”夏龙笑容不变,只是眼神非常的锐利直接刺向了面前的哨兵。 “是,是!”那班长这个时候完全不管什么军部的命令了,夏龙本尊都过来了,他一个小小的班长能怎么样,忙敬了个礼,往城门跑去,一边跑,一边招呼几个人把西城门缓缓的打开。 城门还没有完全开启,刚刚够一辆车通过的宽度,那辆吉普车就急急的冲了出去,夏龙坐在车子里看着开在卖力的推着城门的几个士兵,笑笑的自言自语起来:“几位,这回是真的,不好意思了。” “混蛋——”向来温文尔雅的陈基业狠狠的瞪着站成一排的八个守城士兵,双手背着在他们的面前来回的走着,“你们是第六军的士兵,不是夏龙的家丁,这里是戚州,不是夏龙的后花园,军部的命令你们没有收到么,半年前就应该知道了吧。” “旅座,我们,我们也有苦衷啊……”领头的班长哭丧着脸,看起来无比的委屈,“师座要开城门,我们这几个小喽啰哪里敢拦着啊。” “啪——”陈基业顺手一个巴掌打在了那班长的脸上,把他打的向后一个趔趄,伸手扶住了身后的木栅栏才没有倒下去,即便这样,他嘴角的血也渗了出来。陈基业的白手套都打的飞了出去,远远的落在了地上,可见这一巴掌陈基业是攒足了力气了。连我在边上看着都觉得这家伙下手太狠了,有些于心不忍。 “夏龙叫开门就可以置军令不顾,夏龙叫你毙了军座,你是不是也去枪毙啊!”陈基业的脸色铁青,显得非常的愤怒,我一时觉得这个人太厉害了,自己心里跟明镜似得,居然装的这么像,眼睛通红通红,布满了血丝,好像要把城门前这几个人吃了似得。 “不敢,不敢!”那班长着急的摆着手,“旅座,昨天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主,和其他兄弟没有关系,我有罪,有罪。” “这个事情,谁都逃不了干系!”陈基业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来人,把机枪给我架上。”听到了陈基业的命令,边上的两个卫兵立刻走到了这八个人的前面,把准备好的两挺歪把子架好,子弹上膛。 “报告!”边上走过来一个士兵到陈基业的面前敬礼,“去夏军长的府邸以及办公室搜查的士兵刚才电话过来了,所有机密文件全部带走了,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陈基业走上前一步,脸都快贴到了那士兵的额头了。 “陈旅长,你呢也不要过于的责怪下人!”我没等那士兵回答便把话头给接了过来,“城防图,兵力部署,火力分布,就这些东西,其实都在夏龙的脑子里,这些即使还留在他办公室,你觉得还有的用么?” “你什么意思?”陈基业回过头来看着我,“难道你在讥笑我?” “没有别的意思!”我苦笑了一下,“昨天夏军长到军部来了一趟,和军座商量着要把皇堂的炮团第一营撤回来放在城东,于是借了关防大印,今天早上我们才发现,还回来的,是假的。” “这么说,夏龙叛变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陈基业拔起腰间的手枪拉开保险往天空连开三枪,“机枪准备,妈的如果这帮王八蛋能够扼守军令而不是随意开门,夏龙就没那么容易跑。娘的,夏龙一叛变,我们不知道今后有多被动,这个人知道的太多了,昨天守城的这八个人,全他娘的给老子突突了。” 面前的八个人都一个个的低下了头,听到了刚才我们的对话,这些士兵也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喊任何冤屈都是无用的,唯有等待即将飞过来的子弹了。 “这可不行!”我走上前一步,拦在了机枪面前,两个机枪手愣了一下,眼睛都看向了陈基业。 “石副官,你这是什么意思?”陈基业懒懒的看着我,看起来并不是很看得上我。 “我说过了,我今天来没别的意思。”我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军座指派我到这里来,一是看你21旅怎么处理这个事情,第二么,是要留住所有活口,我可不想有些人杀人灭口,到时候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你——”陈基业眉头皱的很紧,嘴巴张的老大却不说不出话来。我轻轻的摆了摆手,身后警卫营的一个排直接开到了那八个士兵的后面,直接绑了。这警卫营的士兵是我故意调的,夏龙出走的事情现在闹得沸沸扬扬,乘着这个时候,我以保护军座为理由,让林锋带领教导队今日接管所有军部以及军部外围的巡防岗哨,而我便有理由让钟明拨一个排的士兵给我带上,当然指明是有那个董海川的那个排,我就是要让我认为并不可靠的人,都目睹全部的过程。 “这八个人我要带回去。”我淡淡的说道,“谁敢阻拦,格杀勿论。”话音刚落,所有士兵都把枪举了起来。 “石副官,你不过是个少校。”陈基业的腮帮子抖了一下,似乎憋着一股气,“老子是金副司令亲自委派,今天要是毙了你,你就是第二个花鼠丁,你信不信?”说着,他把手枪指向了我,“我看警卫营的这些人,谁敢把我怎么样?” “我信,我怎么不信。”我轻轻的走了过去,把额头顶在了陈基业的枪口上,“花鼠丁当时是杀了两个人,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天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现在围观的百姓就里三层外三层,你看看,是不是扣个扳机,吓吓我?” “你——”陈基业的枪口又往前顶了顶,但没有开枪的意思,其实对他来说,这个局面很尴尬,他收枪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已然是一个僵局了。 “哼哼哼!”陈基业终于耗不住了,勉强的冷笑了几声,“石杨,你以后不要犯在我手上,文忠还在我的办公室负荆请罪我先处理了他再和你理论。”说着把枪插回枪套,挥了挥手,带着自己的卫队匆匆的离开,把那八个人留给了我。他的卫队离开的时候,还顺势冲散了围观的百姓,大家看见僵持的双方都已经走了一边,没什么好看的了,便三三两两的逐渐散去了。 “谢谢,长官!”为首的那个班长虽然被绑着,但还是勉强欠了欠身子,以示感谢。 “我只是奉命行事。”我冷冷的看着他们,“到了宪兵队的大牢,你们如果什么都说不出来,那么,你们会想念你们陈旅长和他的机枪的。” 我也不想听他们再分辨什么了,直接让一个排的士兵押着他们回了军部,自己一个人留在了这西城门口。抬头看看城门楼上那些看热闹的士兵眼睛里都带着一种害怕和不敢相信的眼神,我知道,我和陈基业的这一出戏还算演的不错,有些效果。夏龙的叛变投敌基本上会在今天太阳下山之前成为每一个在戚州城,甚至江镇,锡城,姑苏的许多人餐桌上的谈论的话题吧。 这就是我们的目的。 我还没有迈进军部大门,就远远的听见了刘文的骂声,从夏龙的上十八代估计骂道了下十八代,间或还有杯盘瓶盆被砸碎的声音。两个门岗看到我进来都苦笑着摇摇头,很无奈的样子。 “军座这样多久了?”我轻声问道。 “打解军长进去以后就这样,一直在骂夏军长,哦,不,不,一直在骂夏龙那个叛徒。”卫兵提起夏龙说着,眼中流露出一种不屑,“队长,真看不出来啊,夏龙居然做了日本的狗腿子。” “少说话,多做事,别给我惹事。”我瞪了他一眼,“只有解军长在里面?” “早走了,解军长出来的时候沉着脸,估计也不舒服。” “嗯,我知道了!”我点了点头,便整了整衣领,快步的走进了军部。 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我看到刘文房间几乎就没有落脚的地方,全是他砸碎的东西,可以说这里面他能搬得动的东西都已经到了地上,稀里哗啦的,乱七八糟。 “军座,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我故意扯着喉咙喊着,做戏么就做个全套,就怕外面的人听不见,知道刘文生气的人,越多越好。 “他妈的,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刘文满脸通红的喘着气,朝我点了点头,喉咙也不低,眼睛眨巴眨巴的。 “军座,一切顺利,我和基业都按照您的意思办了,那几个士兵现在关在军部大牢。” “来人!”刘文拼命的砸着桌子。 “军座,什么事情?”办公室的大门打开,门口的两个卫兵冲了进来。 “石副官刚才关起来的八个人,每个人先抽十鞭子,还有一天只给一顿饭,先饿他们几天,等过两天再审问。”刘文一边说着,一边掸着身上的灰,“把这里收拾干净,我和石副官去食堂吃饭,回来要是看见有一块玻璃渣子,你们也给我去牢里呆几天。” 第六十五章 江镇的美味 帝国纪年1012年2月29日,冬去春来。 夏龙和颜平离开戚州正好一个月,第六军和戚州已经渐渐接受了夏龙叛逃的事实。作为第六军野战部队的最高长官,夏龙的确对于第六军的防务是了如指掌,去了江镇没有多久,江镇和丹阳就派出了两个团的兵力突然袭击了皇堂据点。106团被打的非常被动,几乎没有做出太多的抵抗就全线撤出了皇堂,伪军两个团用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就轻而易举的重新夺回了皇堂。 当然,我相信如果不是申银在开战前三天调走第一炮营,交火一个小时后下令放弃皇堂的话,伪军这场仗绝对没有这么容易,可以说为了配合夏龙的行动刘文真的是下了大的筹码,除了关防印,皇堂的轻易失守也是证明夏龙投诚决心的一份大礼。 所以,当我和王三炮踏进从小黄山西侧下山,一路进入江镇地界的时候,伪整编十九师中将副师长夏龙的大名,也算是有所耳闻了。 两人一路上也不着急,边走边聊,细心观察,恰好压在日落城门关闭前到达了江镇的南城门口。其实这个也算是我们两个故意为之,一般在关闭城门前,岗哨士兵都会有些不耐烦,着急关门下岗,对进城人员的逐个搜查也会草率的多,胡乱摸摸就过去了,这样我们两个进城便可以少了不少的麻烦。毕竟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这就是做贼心虚的道理吧。 可是,我们想错了,江镇的城门口除了伪军,居然还有四个日本士兵,而且即使是天已经开始昏暗,对于每一个人的搜查都非常的仔细,尤其是对于青壮男丁更是每个都盘查很长时间。 “妈的,日本人训练过的就是不同,这守城的谨慎程度,比我们要强很多。”王三炮有点着急,恨恨的跺了一下脚,“这下,咱们的家伙可能得扔掉。” “只能这样了。”我从腰里掏出手枪塞给王三炮,“三炮,去找个地方埋了,我到前面的茶摊等你。” “好!”三炮拿了家伙,转身往旁边的林子里去了。我把背在身上的包袱解了下来,挎在手臂上,晃晃悠悠的走到了茶摊前的桌子旁边坐下。 “这位客官,小摊要收了,城门要关,咱得赶快回去。”摊主是个中年汉子,大约40岁左右,笑嘻嘻的过来打招呼。 “这位哥哥,我和我表弟赶了一天的路,这家伙闹肚子,去那边林子方便,我就在这里等他一下,喝完茶,你放心不耽误你收摊,就喝一碗茶,大不了你的这个摊子,我帮你一起收,我们兄弟两个别的没有,力气还是不缺的。”说着我掏出了一块大洋轻轻的扔给了那汉子。 “一碗茶,一毛,用不着这么多,哈哈!”那汉子笑的很憨厚,随手又把大洋扔还给了我,“今天我孩子不舒服,老婆在家照顾孩子没过来搭手,也是老天开眼,碰见你们两大小伙子,你要是真帮我收摊,这几碗茶我还是请得起的。”一边说着,一边从壶里倒了一碗茶水端到了我的面前。 “那敢情好!我就多谢大哥了!”我赶忙站起来双手接过茶碗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也确实是又渴又饿,这平时不怎么待见的大麦茶喝起来还真的蛮香的。 “好了,妥了!”王三炮颠颠的跑了过来,咣当一下坐在了我边上,抢过我手中的茶碗,把剩下的小半碗水倒进了嘴里,“走吧。” “大哥,你看,我表弟壮实吧!”我一拳打在王三炮的胸脯上,然后一把搭着他的肩膀,“我们两个喝了你的茶,现在就帮你收摊。”说话的同时,搭着肩膀的手暗暗的用力一抓。 “那是,我这个粗人就是干力气活的。”王三炮立刻领会了我的意思,抄起身边的板凳就往摊主的驴车上摆,“今天我们负责送你到家为止,哈哈!” 三个男人干活速度非常的快,我们两个在摊主的指挥下,没几分钟就把东西全部装上了驴车,并帮着盖上油布,用麻绳在四边都系好。那摊主显得非常的高兴,邀请我们坐上他的驴车,晃晃荡荡的往城门走去,我坐在驴车的右侧,乘着摊主不注意,把我这一边的麻绳又解开了,然后系在了最下面的板凳腿上。 “老茶儿,你快点,就等着你了。”驴车离着城门还有30米左右的时候,守城的士兵就开始喊了起来,看起来和这摊主非常的熟悉。 “来了,来了!”老茶儿挥了挥手,在驴子的屁股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那驴子也是习惯了,还是那个速度,依旧没有任何的改编。 “你个老茶儿,每天喝你两碗茶,中午吃你一碗锅盖面,我可没欠你的啊,都是特意为你留的门。”为首的一个士兵看来是和他熟悉的,过来很亲热的说着。 “那是,那是!朱老大,我今天也是老婆没来,得亏两个赶路的小兄弟,帮我的忙,不然,还不知道磨蹭到什么时候呢。”老茶儿笑道。 “呵呵,那我还得谢谢二位了。”那朱老大一双三角眼乌溜溜的看着我,又看看王三炮,似乎总觉得我们两个有什么不对,“二位面生的很么。” “这位老总,我从小在江镇长大的,但是不是在城里,我住在谏壁镇,这是我的表弟,从锡城来。”我操着一口江镇方言笑嘻嘻的说着。 “嗯,听口音是有点谏壁的味道,你呢,锡城来的?会锡城话?”朱老大转向了王三炮。 “我是锡城人,锡城要塞的罗艺还和我沾点亲戚呢,不过太远了,呵呵。”王三炮的锡城话那是自然很标准的。 “嗯,听起来是那么回事情,两位来江镇做什么的?”朱老大确实谨慎,天黑到这个份上还问的这么细,连边上的四个日本士兵都已经收了枪械准备回城了。 “我们是现在就是跑单帮的,除了有点力气,什么都没有,这江镇、戚州、锡城地界不太平,种地都不安生,所以我们两个琢磨着凑了点盘缠,想来江镇城里看看有什么活计可以做,如果再没有,我们就继续过江去江都,再不行,再往北,树挪死人挪活不是,呵呵!” “这样啊!”朱老大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江镇地界小,估计你们找不到什么活计,愿不愿意当兵啊!” “老爷,你就饶了我吧。”我还没说话,旁边的王三炮哇的居然哭了起来,“您别看我有力气,我自小就怕听见枪响,枪一响就尿裤子,您可千万别抓我去当兵啊,我跑出来就是怕我那个远方亲戚好事不叫我,当兵的事情总是惦记我啊。”一边哭叫着,两只手还怕怕的拍在驴车的帮子上,拍的车子嗡嗡的抖着。 那朱老大还想再开口,我乘着王三炮拍车子的同时,偷偷的把刚才系在椅子腿上的绳子一拉,那一车子桌子板顶,茶壶什么的,都哗啦一下啊从车子倒下了一半,我轻轻的用身子挡住了老茶儿的茶碗柜子,那些个茶碗什么的倒是没有摔碎的。 “啊哟,怎么倒下来了!”老茶儿忙从驴车前跑了过来,“小兄弟,没压着你把,幸亏你帮我扛着碗橱,不然就碎了一地了。”说着便俯下身子把地上的桌椅从新往驴车上摆放,我和三炮也不做声,也帮老茶儿重新的码放。 “搞什么东西,吓死我了。”刚才往后跳了几步的朱老大又走个过来,“快快快,我们和太君要关城门了,赶快弄来了进去。老茶儿,明天中午给我带块硝肉来,我馋你的硝肉了。” “好嘞,好嘞!”老茶儿一边忙活着,一边满口答应。 “哥几个,我带着太君先去吃东西,老茶儿的车子进了城,你们就关城门,后面的不要再放进来了,都明天早上再说。”朱老大关照好了手下几个兵,便把帽子脱下来放在手心上拍打着,摇摇晃晃的陪着四个日本兵走开了。 老茶儿的驴车又一次紧紧的码好,系好,他用力的拽了几下,确认没什么问题,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带着我们两个,匆匆的走进了江镇城,坐在驴车上,看着城门在身后缓缓的关上,我和三炮总算是松了下来,江镇的行动,看来已经成功的迈出了第一步。 送佛送到西,虽然无心,但我们比较轻松的进城也算是有老茶儿大半的功劳。为了这个,我们也一直跟到了老茶儿的家里,帮他把车子给卸了,才算是完结,人家还千谢万谢的送我们两个出了胡同口才喜滋滋的转回去。 “下一步怎么走?”王三炮伸了一个懒腰,“妈的,身上没枪,就没了大半个胆子,走路腰杆都不直。” “收敛一点,这里不是戚州!”我用手肘捅了他一下,“江镇不光有伪军的一个师,还有日军,别太托大了,我们到这里来也是相机行事,没有什么计划。” “我知道!”王三炮被我点了一下腰,酸的扭了一下,“颜平有没有告诉我们什么时候接头?还有,今天晚上睡哪儿?” “和颜平接头要谨慎,毕竟人家现在是伪军副师长的机要,夏龙和钟山是朋友,但不代表连颜平也一起信任,所以我们要先看看。”我站在胡同口左右观察着。这里江镇南面部分,现在这个时候,熙熙攘攘的人也不少,商贩走卒交织错落,虽然是伪军控制的地区,但老百姓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和戚州有太多的不同,毕竟还是华夏的军队,在怎么也不会太过为难本地居民。 “我们边走边看看,容我再想想!”我拍了一下王三炮的手臂,便带头往大街上走。这里的路叫南徐大道,我依稀还有些映象,是江镇城南面的一条比较繁华的大街,大街南面不远便是南城门和城外的西山,南山,而北面沿着和南徐大道十字交叉的黄山路和宝塔路,可以一直通向长江边,那里便有江镇最有名的北固山和甘露寺了,这些都是小时候的映象,别的便记不得许多了。 “两眼一抹黑!”王三炮嘟囔着,眼睛缺不断的往大街的两边踅摸,“是不是找个馆子坐坐?前面的那个燕春楼如何?” “燕春楼在江镇就相当于我们的德泰恒,达官贵人极多,你还嫌不够招摇是不是?”我笑道,这个家伙眼光不错,居然能一眼看上燕春楼。 “这样啊,那就算了!”王三炮咽了一下口水,“那咱们总要弄点吃的吧。” “喏——”我顺手一指路边的一个冒着热气的小摊子,“就这就不错,别小看了江镇街头的小摊,也许就有很好的味道。”说着也不等王三炮多说,便走了过去,在摊子前站着看了一会儿。 三张桌子,一桌有人,两张是空着的,摊主是一个老太太,面前摆着两个煤炭炉子,一个炉子上架着一口大铁锅,铁锅的木头盖子却小了很多,不能盖住那锅子,整个的浮在了煮沸的开水上,随着沸腾的水浪,不断的颠簸翻滚着。另一个炉子上摆着一摞大概七八个蒸笼,正在呼呼的冒着热气。 “奇怪了,这锅盖怎么扔到锅里去了,拿错了吧,老太太眼神不好还出来摆摊。”王三炮在我后面冒个头出来,“换家吧,我怕吃了拉肚子。” “外行了不是?”我转过头来笑道,“江镇有三怪,面锅煮锅盖,酸醋放不坏,硝肉不当菜。这是江镇有名的锅盖面,别不懂瞎说。” “这位小哥是内行呢,口音也有江镇口音,看来不是外地人么,怎么面生的很么。”老太太笑嘻嘻的看着我们。 “哦,我是谏壁镇的,还是小时候进过城,这是我表弟,乡下的,不懂咱们江镇的味道,瞎咧咧,您老人家见谅。” “我说呢,要是外乡人,是一时不会明白咱江镇的老味道的,您二位歇歇脚?照顾照顾我的生意?”老太太的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正有这个想法!”我拉着王三炮找了位置坐了下来,“老人家,给我们先切了一盘硝肉,来半斤润州白酒,嗯,还有您那炉子上的是蟹黄汤包吧。” “是的,您来一笼尝尝?” “哈哈哈哈,你看我们两个膀大腰圆的,一笼怎么够,来三笼,留点肚子,马上还得尝尝碱水面呢。”我笑着摸出了一块大洋摆在了桌子上。 “好嘞,两位稍等!”老太太眯着眼睛,把酒壶和酒杯放在桌子上,拿了钱就回去忙开了。 “你小子有一套!”王三炮朝着我翘了翘大拇指,“这个地方很熟悉么,我还以为你一路上说的那些,都是吹牛呢,看来是真的。” “这个有什么好吹的。”我笑着给三炮和自己都倒上了一杯,“来,这天也有些冷,去去寒。” 酒过三旬,一盘肉就着香醋下肚,身子便渐渐的暖了,一天赶路的乏累也消散了去,我和三炮有些微醺,但心中还是守着清明,毕竟这里并不是自己的地盘,不能喝的太多。 “嗯,这包子真不错,皮薄汁浓,肉嫩蟹香。”王三炮看样子是吃上瘾了,这三笼包子,几乎是他一个人在夹着,我只是尝了几口。 “那是,我王老太在江镇做小吃也算是有年头了,17岁嫁了人,就干这个,约莫有50年了。”王老太笑的很骄傲,在吃食方面,她是很自信的。 “大娘,您手艺这么好,做了50年了,怎么没开个铺子啥的?”王三炮也不管是否人家忌讳,拉起来就问。 “唉,难哦!”王老太苦笑着摇了摇头,“本来是有个铺子的,苦了几十年也算是有点家底,但是呢,日本人来了以后,就把我家的那个饭馆子给强买了去,不卖就砸。” “还有这种事情?”王三炮不笑了,“为什么要强买你的铺子?” “还不是我的馆子就在北固山脚下,离着金山寺又不远,算是市口特别好的地段,江镇最繁华的地方了,唉,其实也不算是日本人造的孽,是跟着日本人一起过来的狗腿子汉奸仗着势,非要强取开他的店赚钱。” “狗腿子?”我皱着眉头,“做馆子的重要的可是手艺,吃客都是冲着你的手艺来的,把铺子抢过去,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起先做外国菜饭店的,还起了个外国名字,叫什么马啃菠萝的。”王老太满脸的不屑,“马啃菠萝也好,牛嚼牡丹也好,没有人去,也就是个野狗吃屎了。” “哈哈哈,痛快!”王三炮笑着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王大娘,你这个骂的,有水平。” “是叫马可波罗吧!”我也被这个带着一股蛮劲的王老太给逗乐了,“没生意是正常的,这叫活该。” “可是啊,麻烦事又来。”王老太苦笑着一边干活一边给我们发着牢骚,“那个饭店的老板,也就是鬼子的翻译官也明白了这个道理,现在又开始逼着我去那饭店给他们当厨子顺便教学徒,我不愿意,他们就老来砸我的摊子,你看我都从城北躲到城南来了,就是为了离着他们远远的。” “翻译官?”我心中一动,“王大娘,您躲到这里,他们早晚也会找到你的,这每天躲躲藏藏的,也不是个事啊。” “那可不是呢。”王老太捞了两碗面条,淋上酱油和香油,乘上一勺刚炒好的鳝丝,最后抓上一把小葱,轻轻的洒在面条上,端到我们的面前,“两位今天有口福,晚两天来,我就搬出去了,到丹阳投奔亲戚去了,快尝尝我的拿手绝活,保证这辈子没吃过,呵呵!” “真香!”王三炮顿时食指大动,端起晚便狼吞虎咽起来,那架势,不知道的人真会以为前面的那些东西都是我吃的,他饿到了现在。 “王姥姥,你可让我好找啊!桀桀桀桀桀——”我还没有端起碗,身后便传来一阵阴恻恻的声音,这个声音非常的尖利,让人的汗毛直竖,如果不是这里坐着不少人,我还真以为是鬼在叫唤呢。 “秦波,你不要太欺负人了!”王老太直起来腰,冷冷的看着来人,“你已经抢了我的铺子,还非要逼我去为你赚钱,你也太不是东西了,狗汉奸。” 第六十六章 顺水推舟 “哎,你可别这么说!”说话间被王老太称作秦波的男人已经走到了老太的炉子前面,“我可不是什么汉奸,我就是个翻译官,一份工作而已,我如果是汉奸,还要幸苦的开饭店赚钱么,直接搂不就行了,哈哈哈哈。” 这个时候,乘着摊前的微弱灯光,我们算是看清楚了来人。中等身材,皮肤白皙,不胖不瘦,身着黑色笔挺的西装,还工整的系着领结,脸略长,双眼如豆,眉弓很高且不浓,鼻子微塌,嘴巴倒是工工整整,上下嘴唇很薄,一看就是吃开口饭的人,头发梳成了中分式样,看起来用了不少头油,在灯光的照映下都有点反光。秦波一边晃荡着自己的油粉脑袋,一边笑着颠着自己的右脚,看起来非常的趾高气扬,后面还跟着两个人,都是一身黑西装,不怎么说话,应该是随从打手之类。 “王姥姥,我们在友好协商的前提下,我顺利的收购了你在北固山的饭店,你也快70岁的人了,就一个女儿也早就嫁人了,还不是应该颐养天年么,我可是为你好啊!”秦波欺身过去,笑嘻嘻的说着。 “秦波,说话凭良心,我饭店开的好好的,你仗着日本人的势,非要强买,也是为我好。好,就算是我老婆子年纪大了,我该休息了,那么你只花20块大洋就盘一家店,你也好意思说友好协商。”王老太咬着牙恨恨的说。 “就你那个破店,我去看了,一天下来一个生意都没有,能给你20块光洋是看得起你了!”秦波有点不屑的看着她。 “你每天派几个打手在门口转悠,有人去吃饭就驱散辱骂甚至还打人,什么样的饭店有生意。还有,你给这20块大洋有一半是川洋,只有10块能用,你让我老婆子怎么活。”王老太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带着哭腔了。我们和旁边一桌的三个食客都停止了吃饭,转着头看着这边。 “妈的,看什么看,吃饭不会吃啊,管个鸟闲事,吃饱了快滚”秦波朝着这边瞪了一眼,嘴里开始骂骂咧咧起来,邻桌的三个人有些怕事,忙在桌子上放了些钱,站起身来匆匆的走了。王三炮脸色一变就想站起来,被我一把抓住手臂硬生生的按住,朝着他挤了挤眼睛,示意这里不是戚州,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小不忍则乱大谋。王三炮也领会了我的意思,回头有些抱歉的看着王老太笑了笑,又回低着头吃起面来。 看着吃饭的人被他吓跑了一桌,另外两个连大气都不敢出,秦波有些得意,背着手晃晃悠悠的又往前走了几步,后面的一个随从走到桌子边上抽了一张椅子放在了秦波的后面,他便笑嘻嘻的坐了下来,还翘起了二郎腿。 “所以说么,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也是特意为了找你才在这大冷的天赶过来的么。”秦波一边说话,一边摇头晃脑的样子,王三炮背对着他眼不见为净,但我却全部看在眼里,这种模样让我非常的不舒服,“为了让你老人家不在着寒夜里孤苦伶仃无人照养,我这不劝你还是跟我回去,回我的饭店掌勺,虽说没有工钱,但是我还是会管你吃住啊,看看,比你女儿还孝顺的我,哪里去找啊。” “噗——”王三炮一口面刚扒到嘴里,听到这么一段无耻的言论,半口都喷回到碗里。我轻轻的叹了口气,低头轻声说道:“吃饱了是不是走?” “别这么铁石心肠!”王三炮摇了摇头,“再看看,我不想这么就走了,我王三炮没干过这么憋屈的事情。” “放屁!”王老太再也憋不住了,拿着捞面勺子指着秦波破口大骂起来,“你这种人面兽心的东西是怎么生出来的,你就不应该叫秦波,叫禽兽最合适不过了,你个有娘生没爹教的破落货。” “咣当——”秦波被她这么一骂脸上也挂不住了,一下子站了起来,动作稍显有些大,把坐的凳子都给撞倒了。 “死老太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看上你的捞面手艺是看的起你,伊藤和高桥两位太君好你这一口,我他妈的才不会和你在这里废话,识相的,给我倒上一杯酒,下一碗面端过来,给老爷我陪个不是,乖乖的跟我回马可波罗,如若不然,我现在就砸了你的破摊子。”说完一脚揣在了一个煤炉子上,炉子上的蒸笼一下子全倒了,几十个油汪汪的蟹黄汤包全部滚落到了地上,一时间摊子前那一块全是汤汁和油迹。 “秦波,你太欺负人了,你给我赔钱!”王老太急了,抄起案板上的菜刀就着秦波剁了过来,被边上的两个打手抢先一步夺了过去,并一人一个手臂的架了起来。 “给钱?嘿嘿!”秦波有点不可思议的笑了起来,“你叫我给钱?我没听错吧。她叫我给钱。”一边说一边看着两个打手,那两个随从也咧着嘴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嘲弄。 “老子在江镇哪个饭店下馆子,他们敢问我要钱的?今天砸了你几个破汤包,你问我要钱?嘿嘿。”秦波非常的嚣张,从腰间掏出一把驳壳枪指着王老太,“妈的,信不信老子一枪蹦了你,下去找阎罗王要钱去。” “伯母”我放下了筷子站了起来,“您就别和老爷争了,这江镇地面都是虽然是钟师长的地盘,但终究是日本老爷的天下,您就是争,也争不过天啊,这里日本老爷就是天啊,秦老爷就是天子啊,哈哈。” 被架着的王老太有些愕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喊他伯母,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我会说出这么几句话来,按道理来讲,这种情况,许多人躲都来不及,不管有没有没算过账,趁这个时候跑了是最好的选择啊,怎么看样子是想参合进来呢? “是啊,伯母!”王三炮一边抹着腮帮子一边站起来向他们走过去,“我们两个大老远来投奔你,谁知道你已经没有了铺子,只有这么个摊子,你的手艺可值钱啊,难得秦老爷看得起您,如果你真去掌勺,我们也能跟着沾光不是,跑跑堂,打打下手也能混口饭吃啊,您好好想想啊。” 秦波和两个随从都瞪着眼睛看着我们两个,一时有些懵懂,不知道我们两个人是个什么来路,在这种情况突然跑过来帮着他们两个唱红脸,但不管怎么样,我们两个都是帮着他们在劝王老太,秦波没有把我们当敌人,还对我们笑了一下。 “秦老爷,我们是老太太的远房侄子,一直在谏壁住着,这不城外这两年总打仗,也没啥本事,听说有个远方伯母在城里开着饭店,就来投奔。嘿嘿!”王三炮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给三个人都发了烟,“您老人家先消消气,是不是把俺伯母给松开,这老胳膊老腿的,两位大哥都是武林高手,别撅折了,可就不能做点心,下面条了。嘿嘿,消消气,消消气。”说着帮三个人把烟恭恭敬敬的点上。 “嗯,还是小一辈的会说话,见过世面,有出息!”秦波看了看自己的脚下,示意要坐,我忙过去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扶了起来,还用袖子使劲的擦了擦,端端正正的放到了秦波的屁股底下,放的位置正好让秦波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秦波朝我点了点头,笑了一下,便朝着两个随从使了个眼色,那两人手一松,便把老太太放开了。 “你们——”王老太还有点恍惚,指着我们刚想问,王三炮忙走了过去,双手拿住王老太的右手,轻轻的把她扶住,“伯母,您就别犯糊涂了,您答应了,我们三人都有饭吃,你要是不答应,您没有好果子吃不说,我们两个说不定当下就得扫地出城。您老人家也知道,我们两个除了有点力气,啥都不会,总不能就这么看着我们饿死不管吧。”这家伙说着说着,居然还挤出了几滴眼泪来,我不由得暗挑大拇指。 “可是——” “别可是啦!”我忙走过去拉住王老太的另一只手,“秦老爷,我们能做伯母的主,她就是抹不开这个面子,今天您在这儿,也给我们一个台阶下,明儿我们伯母去马可波罗餐厅,能带上我们两个,赏我们两口饭吃,可好?”说着我用手指轻轻的在王老太的手臂上一抓,就觉得王老太身子一抖,斜着眼睛朝我瞄了一下,便知道了我的意思。不愧是曾经江镇最繁华地带饭店的老板,这点反应还是有的。 “这个倒是没问题!”秦波站了满意的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十块大洋排在了旁边的桌子上,“这十块钱算是我给你们三人第一个月的工钱,你们自己看着办,别玩花样,在江镇,只要我想找,你们是跑不了的,哈哈哈哈!”说完,挥了挥手,便带着两个随从由来路走去,“至于你们两个,胖的会说做个迎客,另一个眼力价不错,就做个跑堂吧,明天开市,我要看见你们在门口候着。”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待到秦波走远了,王老太用力的甩掉了我们两个抓住她胳膊的手,显得有些愤怒,“为什么要答应那个汉奸?还有,为什么要冒充我的亲戚?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王大娘,你先不要生气。”我左右看了看,这个时候附近恰好也没有多少人了,便稍稍有些放心,“刚才,那秦波枪口已经对准你了,我们这也是为你解围啊。” “哼,你们两个以为我怕死不成?”王老太有点鄙夷的笑了笑,“他又不是第一次用枪指着我,有种他就一枪毙了我。” “大娘,不能这么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是什么人确实不方便多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们是站在日本人的对立面的。”王三炮忙抢着话,他最怕别人笑他怂。但是这么一说,基本上把自己的底就露了出来,我心中一紧,两个人初来江镇,和谁都不熟悉,几句话就把自己的来路给暴露了,这家伙也太不小心了。 “你们?”王老太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们,“你们不是骗我老婆子的吧?我可告诉你们,我做了几十年的饭食,南来北往的人,我是见得多了,想骗我老婆走,可是没那么容易,那个劳什子洋餐厅你们愿意去你们去,我老婆子可不去当日本人的走狗。” “是啊,是啊!老三,你不吹会死啊!”我赶忙打个幌子,想把话给圆回去,“我们家老三就是这个样子,去年地里的稻谷被伪军抢去了多半,就整日说要和伪军和日本人拼命,逢人便说自己是站在日本人对立面的。其实哪里的事情啊,我们就是跑跑单帮,糊糊口的,今天本想是救了您老人家,再搭上点亲戚找个活干,您老人家要是真的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勉强不是。呵呵,您别多心,别多心,我们两个这就走,这就走。”说完上前拉着王三炮就走,本想这是个混进日伪汉奸圈子的最佳机会,谁知道这个老婆子油盐不进,没有按着我们的计划把我们带进去,那这里就不能久留了,既然王三炮已经半露出了我们的身份,我们要么顺着走下去,要么只有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在江镇找个地方先落脚,然后另外再想办法。 “慢着——”身后的王老太突然喊住了我们。 “王大娘,还有别的事情么?您也别在这里呆着了,早点收摊,明天一大早出城去吧,离开这个是非地。”我回头笑着说道。 “你们今天晚上有地方住么?”老太太突然笑的很慈祥,非常的慈祥,和刚才对我们那种鄙夷和怀疑的笑完全不同。 “这个?”我们两个互相对视了一眼,“喏大的江镇总有客栈的吧。” “有我王姥姥在,我的两个侄子还能住客栈?”王老太会心的笑着。 “您的意思是?”王三炮完全转过了身子,挠着自己的头。 “愣你个头啊!”我一巴掌拍在王三炮的脑袋上,“还不帮伯母收拾东西。”说着便笑嘻嘻的弯下腰,开始把椅子桌子往边上的板车上搬。 “对对对——”王三炮咧着个嘴,“我就是个榆木脑袋,呵呵。”也不多说,便和我一起忙活起来。 “伯母,你这么多东西,怎么搬的?”王三炮一边干活一边说着,“怎么不雇个牲口?” “我现在就住在这不远,几步路。”王老太反而不动手了,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我们两个忙活,“每天我都是分几批把这些劳什子运出来,运回去,也不远,今天你们在么,一下子一车就拖走了。” “有我们在,您老人家就享福好了,哈哈!”说话间东西都已经装好,王三炮上去从竹竿上拿下灯笼一只塞在王老太的手上,一只插在板车前面,又把两个炉子的火都熄了,一只手一个提上,“我拎着炉子陪着伯母走前开路,老二你拉板车啊!嘻嘻!”也不等我反对,便和老太并肩的走了,留下了一板车的桌椅餐具和凌乱的我。 “妈的,你个懒鬼,有你这么坑你哥哥的吗?”我一脚把路边的一颗石子踢得老远,扯着嗓子喊着,怎么办呢,只有叹了口气,拉上板车,缓缓的跟着他们走去。 我们前脚刚走,西边的弄堂里便转出了秦波和他的两个随从,阴恻恻的看着我们的背影。 “秦翻译,看样子是一家人!”旁边一个讨好的说着,“还是您谨慎,这样咱们就放心了。” “嗯!”秦波显得很得意,“以后你们跟着我,好好的干,有的你们学的,这叫兵不厌诈,那两人要是和老太太分道扬镳,那么刚才说的就都是假的,我们马上就可以把他们抓起来,现在看来,就没问题了,你们两个今天辛苦一点跟上他们,在老太太家门口守着,不要让他们跑了,明天如果按时去了餐厅,几位太君吃到了我的江镇正宗风味,就算是你们两个大功一件。” 三开间瓦房,不大,但是蛮整洁的,进了屋子我和王三炮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家的温馨,这些都是我们这些住惯宿舍的人平时体会不到的。王老太给我们倒了两碗水放在桌子上,自己坐在一边看着我们笑着。 “伯母,今天的事情,我们替你做了主,可别恼火,我们也是被当时那枪吓破了胆子,就想着替您解围呢不是。”我放好了东西,走过去站在她的面前。 “进了屋子,就没有外人了,这里两边都是自家的无人的空屋子,你们就不要装了。”老太太瞄着我们,眼睛里充满了睿智。 “呵呵!”我有点尴尬,知道已经瞒不住老太太了,“您老人家不是不信我们说的么。” “原先是不相信的,但是你说了大一段话,我就相信了!”王老太笑眯眯的打量着我,“跑单帮的泥腿子,说不出那么一段帮这胖子圆场的话,所以说你觉得自己是在帮着这胖子掩盖露出的一丝丝马脚,但在我老太婆眼里,你却是一下子把自己面前的帘子全部掀了起来。呵呵!”说着说着王老太有点兴奋,“我说过,各色人等我见得多了,什么样的人,会说什么样的话,也许大部分人看不出来,但是做生意的,尤其是做饭馆生意的人,眼睛都毒的很,所以都别想逃出我的眼睛。” “所以您不会是想告发我们?”王三炮有点紧张,右腿往前迈了半步,似乎有随时准备动手的意思。 “老三,你放肆!”我上前一把抓住王三炮把他往后一甩,止住了他往前的行动,“老太太如果要告发,还把我们引到自己家里?刚才秦波在的时候,不就喊了?”王三炮被我一说觉得有道理,看着老太太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这小胖子谨慎一点也是对的,不是么?我就喜欢直来直去的汉子。”王老太看样子挺喜欢王三炮,难道就是因为他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可是她不知道啊,难不成是冥冥中的注定?“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是戚州来的吧。” “您通透!”王三炮瞅着这个机会,赶忙上去把老太太碗里的水给添满了,“要不说您是老江湖呢,呵呵!” “你们是来暗杀那个叫夏龙的吧。”王老太得意的看着我,很自信她猜的没错。 “呃——”王三炮刚想说话,我忙站了起来抱拳行礼:“老太太,我们确实是戚州来的,什么都瞒不了您,我们就是来杀夏龙这个叛徒的,请您老人家成全。” “嗯,夏龙上个月叛逃戚州,还带兵打下了皇堂,我们江镇的百姓都知道这个事情,许多人都在暗地里骂他,我虽然觉得这个事情和我无关,但想起来戚州方面应该不会坐视不理的,现在看来你们果真是冲着他来的。” “请您,保密!”我点了点头。 “会的!”王老太上下打量着我们两个,“明天我们三个就去那洋餐厅,那个地方是秦波开的,有头有脸的人绝对不会少,你们——”她轻轻的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总会有机会的。” ? 第六十七章 接头 马可波罗,不知道谁取得这个名字,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名字听起来洋气么?我站在这个所谓的洋餐厅的门口,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一个看起来并不大的饭店,被从门口分成了三块,进门往左边走便是传统的中式饭馆的样子,都是纯木色的座椅板凳,柜台也在那一侧,估计是以前王老太的店铺的原样没动,而以正门中轴为界,右边的却是看上去高雅的西餐厅,米黄色的皮沙发椅子,花格子的桌布,每个餐桌上都摆着银色的刀叉等一应西餐用具,配着桌上的烛台和天花板上的吊灯,看上去还是挺像那么一回事情。正对正门是漆成暗红色的的楼梯,楼梯的扶手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插着一个日本膏药旗子,便告诉来客,楼上是日式料理的场所。 “妈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王三炮看着这不中不洋,半西半日的样子觉得特别的无奈,“这他妈的让我怎么迎宾?我穿什么?” “你少说两句!”我压低了声音,“听他们的安排,怎么说,我们怎么做。” “啊呀,哈哈!”人没有看见,秦波的声音却从楼上传了下来,“王姥姥果然守信用,答应了来,准时的来了,感谢感谢,哈哈!”秦波显得很高兴,十块大洋能请一个摇钱树,再加上两个男工,哪里来的好事,而且,两位日本老爷交给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想起来就觉得神清气爽。 “掌柜的,您来了!”我忙迎上前去,满脸堆笑,“我们带着伯母来了,不知道我们两个是不是要换衣服?” “换,都换,我这里要求可高!”秦波拍了拍手,后面的手下送过来两件衣服,都是大号的男式日本和服,“你们两个都给我换上,胖子,你现在就给我站在门口,招呼来往的客人,能拉多少,就拉多少,知道么?” “好嘞!”王三炮哈哈的点着头,接了衣服就穿了起来,第一次穿还不会弄这日本玩意,旁边的几个已经打扮好的伙计也在帮他穿着。 “会日本话么?”秦波笑眯眯的看着我,“你看起来是伺候过人的,眼力价不错。” “回掌柜的话,以前在地主家做过几年,大致的规矩都懂一些,日本话,就知道反正有客人来喊‘都坐’就没错了。”我低着头,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显得有些紧张。 “够了,会这句就够了!”秦波挺满意,“你也穿上这日本衣服,有人进来就看他们的意思,想吃什么就往哪边带就是了。” “好,好呢!”我压低着声音,显得有点怕他,在一个非常胆怯的对手面前,一个人的戒心会放松到最低线,这也是我希望的结果。 “好了,你们各自去干活去吧!”秦波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王姥姥,哦不,王总厨,王师傅,您厨房请吧,嘿嘿!来人,带王师傅去厨房。” “我知道厨房在哪里,这里面比你熟悉!”王老太回头朝我们笑了笑,“你们两个机灵着点,别木头似得,眼里要有活知道么,别给我丢脸。” “是,是!”我和王三炮忙点着头答应着,“伯母您放心,放心。” 王老太转过头,看了秦波一眼,秦波还准备报以微笑,那笑容在脸上还没有完全舒展开来,王老太已经撇下他,匆匆的走向里间厨房去了。 “妈的!”朝着王老太的背影骂了一句,“等几个伙计学会了你的东西,看我……”说到一半,突然发现我和王三炮在这厅堂门内外站着,离他并不远,便闭上了嘴,悻悻的走开了。 马可波罗餐厅的大红告示贴在了门口,昭示这里的人们,以前这里的老板娘王老太回到这里成为了中餐的掌勺。这个消息让这附近吃了许多年老味道的老顾客十分的兴奋。王老太的招牌确实是管用,都不用王三炮在门口招呼,这客人便络绎不绝的走进了饭店,齐刷刷的坐进了左边的中餐区域,等着好久没有尝到的水晶硝肉,蟹黄汤包,鳝丝锅盖面上桌,可以就着恒顺坊的香醋,大快朵颐一番了。 这日本人的和服确实穿着非常的不方便,拖拖拉拉的,端茶倒水总是碰这个,挂那个的,真想把他丫的给脱了,但是这是秦波的规矩,也是他讨好日本主子的最好方法,我和王三炮便只能顶着客人们鄙视的眼光,硬着头皮的陪着笑脸,王三炮倒是还好,只要在门外招呼招呼,喊喊几个几位的,我和几个伙计却要不断的穿梭来穿梭去,那份难受和别扭,很难说的出来。 “女贵客一位!请进,请进!”王三炮的声音突然显得特别的高亢,我马上意识到这家伙是在提醒我,赶快接待。我忙把手上的托盘交给了边上伙计,也不管那劳什子木屐有多么的膈脚,便匆匆的走到了门口,微微的弯了一下腰,“这位长官,请问您用中餐,西餐还是日本料理?” “我想尝尝中餐,但是我看那边却没有单独的位置了,你看能否给我一个单独的安静一点的座位?”进来的不是一身戎装的颜平,又是谁呢,怪不得王胖子在外面叫的和杀猪的一样,我果然没有猜错。 “这个,没问题,没问题啊!”我忙测过身,让开通往西餐厅的右边的路,“您可以在西餐厅享用我们江镇特色的美食,请!” “谢了!”颜平抿了抿嘴,便走进了西餐厅,挑了一张临窗的桌子坐了下来,这个喏大的餐厅,除了我们两个,就没有一个人,不知道那秦波脑子里怎么想的,这江镇有日本人,中国人,就是看不见几个西洋人,鬼才来吃他的什么西餐。 “您吃点什么?”我把餐牌摆在了颜平面前,顺手把桌子上的手绢展开,压在了她面前的瓷盘下面。 “我估计这几天你们会到,就在这江镇四处转转,没想到你们两个如此的高调,刚才看见王三炮穿着日本人的衣服在大街上到处招呼人,我差点没笑晕过去,到现在还憋着呢。”颜平一边装作翻着餐牌,一般轻声说着,“回戚州,一定要好好的宣传一下,还有你,你们两个有一套。嗯,有什么推荐的?刚看见你们的招牌是江镇特色口味么。” “大姐,我们两个也算是牺牲色相了好吧,你就不要嘲笑我们了。”我尽量压低着声音,“我们这里啊,好吃的多了,不过今天没有硝肉,掌勺的第一天来,来不及做,您可以尝尝我们的鳝丝锅盖面和蟹黄汤包啊。” “除了这两样,还有什么好的?”颜平笑着抬起了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低了下去,“算了,我还是不看你了,我怕我笑出来,以后要找你们是不是就这里?” “可以!”我点了点头,“我们住在城南,如果我们要找你们,怎么办?长官如果喜欢吃鱼,咱清蒸一个鲥鱼如何,就是有点贵啊,哈哈!” “鲥鱼好吃么?你可别骗我啊,不好吃我可不付钱!”颜平把餐牌合上,递给了我,“北固山脚下有太史慈墓,要找我,墓碑前并排放四个苹果,我住的地方,在阁楼上用望远镜可以看清楚,第二天晚上你们下工后,我们就在那里见面。” “保证好吃,不好吃您抹嘴走人,一分钱不要!”我笑嘻嘻的点着头,“长官,就这么多了?不要了?” “差不多了,一笼包子,一碗面,一条鱼!”颜平笑道,“吃的好,让我们夏副师长也过来尝尝。” “好嘞!”我用力的哈了哈腰,转身往柜台走,“鳝丝面一碗,蟹黄包子一客,清蒸鲥鱼一条,西餐厅的一号桌贵客。” 这个时候,王三炮也走了进来跑到柜台倒了一碗水,靠着大门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 “快出去干活,偷什么懒啊!”我笑着走过去拉了他一把。 “你看这客人需要我拉么?”王三炮懒散散的说着,“我算是佩服了伯母的本事了,这招牌就是钱啊。”一边说着,一边眼睛撇了撇楼上,然后收回眼光,对我使了个眼色,告诉我秦波在楼上看着。 “伯母怎么说的,要好好的干,别给他丢脸!”我上去就把王三炮王外面推,“到吃饭的时候会有的休息的,快出去,快出去。”一边推搡着,一边轻轻的说:“和颜平接上了,下面就是看机会了。” “好好好,你他么的没做生意,做了生意也是个黑心鬼!”王三炮显得不耐烦的扯了扯衣服,“我出去,切,才半天就会帮主子管人了,嗯!”说着,便把茶碗往地上一放,甩着宽大的袖子晃荡晃荡的走出去了。 冬天的日头沉得早,没什么感觉,居然发现太阳已经缓缓的往西面落了,这个时候,我和王三炮还有饭店里的一应伙计才刚刚草草的吃了午饭。 王三炮一屁股坐在大门的门槛上,双手搭着膝盖,缓缓的喘着气,看样子这家伙好久没有这么忙活,今天算是要了他的命了。 “妈的,没烟抽,快憋死我了!”看见我端着一碗水坐在他旁边,王三炮朝我苦笑了一下。 “想抽烟啊,进厨房去陪伯母,那里面不光有烟,还有油呢。”我一边慢慢的呷着水,一边调侃他两句。 “我是想去,看这个客流量,学会了这门手艺,就是捡了个宝贝啊!以后说不定能去德泰恒当个主厨。”王三炮吃吃的笑着。 “嘴上给我把点风,别被人听见。”我锤了这家伙的大腿一下,然后又回头看了看其他伙计,幸好他们都在抓紧这短暂的时间休息一下,不要再过多久,晚饭的人就要陆陆续续的进来了。 “我有数,放心!”王三炮把我的水碗抢了过去,喝了几口,“面汤?这不是白水?” “谁告诉你是白水了?”我笑道,“吃过饭,喝点热乎的面汤,才有力气晚上干活。” “干嘛,晚上要拼命啊!”王三炮有些不解的看着我。 “倒不是拼命,而是要认识几个人!”我双手举过头顶用力伸了个懒腰,“刚才进去盛面汤的时候,王伯母告诉我的,秦波通知她,晚上要拿出看家本领来,有日本客人。” “日本人?”王三炮显得有些激动,“没这么好的运气把,刚来就能碰上猎物?哪还要夏龙出手啊,我们自己就把事情给办了就是了。” “做你的大头鬼梦。”我笑道,“凡事别总想的那么简单,江镇的日本人多的是,你知道来的是谁,就秦波那种尿性,来个日本娃娃他都能当爷爷供着。” “我看也是!”王三炮点了点头,双手一撑膝盖便站了起来,“干活,今天得好好的认认人。” 江镇太固山坡口,伪整编十九师师部内院办公室,夏龙还坐在办公桌前写着什么东西,看起来整个师部都已经熄了灯,只有夏龙的办公室还散出摇曳的光。 “师座!”颜平轻轻的推开了门,站在了门口,端着一个盘子,有一碗饭和几个菜,“已经快12点了,您晚饭都没有吃,要不吃一点早些睡吧。” “颜平,我说过多少遍了!”夏龙板着脸放下了笔,“不要叫我师座,我现在是副师长。” “我知道了!”颜平似乎并不惧怕夏龙生气,径直走了过去把餐盘放在了桌子上,“夏副师长,今天一切顺利。” “哦?他们来了?”夏龙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但是本来有些疲惫的眼神射出了光彩,“在哪里?” “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两个人现在正大光明的在秦波的四不像马可波罗饭店做跑堂和迎宾。”颜平吃吃的笑着,眼睛弯成了一弯月亮,“您是没看见,他们两个穿着和服的样子,我现在想想都要笑。” “这两个家伙,有点意思,那个地方也能混进去?”夏龙的笑容里充满的赞赏,“来了一个月,我一直在苦恼怎么与后续人员接头,现在看来是没有问题了,而且他们现在是秦波的人,去那里吃饭也是支持日本人的生意么,再有就是……”夏龙的眼睛里冒出了一丝凶光,“这么长时间,伊藤和高桥一直是在师部或者他们的大本营见面,很难下手。不过,现在秦波连场地都帮我们预备好了,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他。” “嗯,秦波今天的饭店估计请了有名的厨子,人满为患啊,但是晚上却是关门谢客,据说是请了几个日本尉官前去吃饭,但是伊藤和高桥没有去。” “那是自然的,虽然秦波是伊藤的翻译官,但是伊藤还是非常谨慎的人,现在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华夏百姓的仇日情绪比较严重,他基本上不会给自己找事情的。”夏龙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嗯,今天的菜不错么,还有一条鱼么,鲥鱼?” “中午马可波罗带出来的,石杨介绍的菜,我可一口没动过。”颜平把筷子递了过去。 “嗯,我还真有点饿了,长江三鲜,哈哈!”夏龙显得特别的高兴,也难怪,在敌营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好的办法和进展,今天似乎往前走了一大步,心里的结也慢慢的展开了,自然会特别的开心,即使是淡定如夏龙在这个没有外人的环境中也会在神色中显露出来,“嗯,不错,很鲜,这生活在长江边上的人就是幸福,比北方那要好,呵呵。” “副师长,您看,我们是不是应该早些动手,毕竟夜长梦多,再说走的时候,军座给我们的时间是最好3月底前完成任务,今天已经1号了。” “我也知道,但是有些东西还是要慎重,毕竟这里是伪军的地盘,要想完成任务很简单,但是,我希望的是,能把大家都带出去。”夏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放下了筷子,身子靠在了椅子背上。 “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是否可行?”颜平拉了一张凳子,在办公桌对面坐了下来。“钟山和您是好友,但是似乎并不很是信任您!虽然您拿出了戚州的关防大印,但那只是象征意义,您献出了戚州的城防图,明眼人都知道您的叛变,戚州会不变防?只有您的献策乘着换防机会,突袭皇堂,帮助钟山夺回了去年城西会战失去的据点,他才算是真正的接受了您的投靠。所以,您和我最好不要动手,因为,就现在来看,我们的周围一定布满眼线,随时监视着。” “这个我知道,我们两个现在在明处,如果动手,成功几率很小,而且基本上是同归于尽的。”夏龙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既然石杨和三炮有了这么好的一个隐藏身份,我觉得,给他们创造合适的机会,让他们在暗处动手,并利用我们的身份,完全可以乘乱安排他们在第一时间撤离,我们自己可以摘出来,伺机逃脱。当然,如果能以追击凶手为名,也一起出了城,那就再好不过了。”颜平身子前倾几乎半个身子趴在了办公桌上,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江镇周围的简易地图,“只要出了江镇往东南走,不用穿过丹阳,走丹阳北面的后岗村10余里路,我们就能到达小黄山地界,那里是柳映梅别动队的驻地,就完全安全了。” “想法很好!”夏龙的脸上又展开了笑容,“但是如果我出面请猎物吃饭,石杨和王三炮两个人在酒店是完全可以出其不意的猎杀,但是,我们是脱不了干系的,当然这个问题由我来考虑,钟山出面最好,这个总会有机会。关键问题是,伊藤和高桥两个人不会自己来饭店,至少日本兵会带十几二十个在门口站岗,那么,就需要有人在门外吸引这些日本人的注意。” “是的,副师长。现在发现,可能四个人是不够的,我们可能需要后续的支援,如果想所有人全身而退的话。”颜平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过几天你去一趟马可波罗,帮我叫两个菜,顺便把这个想法和石杨他们说一下,让他们想办法和戚州联系。” “他们就有办法?”颜平似乎有点不相信。 “不要小看一个男人的潜力,哈哈!”夏龙又拿起了筷子,把两盘炒菜并到了一起,空出一个盘子放在了颜平面前,然后夹了一块鱼放在了盘子里,“没吃过就尝尝,没筷子用手,哈哈,我有一种预感,我们的行动在3月底前,必定成功。” 第六十八章 定在春分 “二石头病了?”秦波歪着脑袋有些不爽快,这半个月来他觉得王姥姥的两个远方侄子确实精明能干,一刻都不闲着,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偷懒,不光是酒店,就是他自己也被他们两个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尤其是那个二石头,不愧是地主老财家里干过的,眼力价就是好,就十几天的功夫,现在他秦波不用开口,只需一个眼神,二石头这小子就知道他想干什么,马上能安排的妥妥帖帖的,比起那些粗苯下人是可心多了,怎么就病了呢。秦波看着站在他面前哭丧着脸的三木头,心里一阵的嘀咕,“什么病?找大夫了没有?” “掌柜的,我那侄子其实也没啥毛病,就是前几天累了,加上这天还有点倒春寒,伤风了,眼泪鼻涕一大堆,今天我就没让他来,估计在被窝里睡上一天,喝点药,明天就活蹦乱跳的。”王老太在边上陪着点笑,“咱们是高档饭店,伤风这种毛病是传染的,可不能带到店里来不是?” “嗯,嘿嘿嘿嘿,王姥姥考虑的周到,说的对,说的对!”秦波一看到王老太两个眼睛就像看到了摇钱树一样眯的连眼珠的看不见了,这半个月,他可是赚的盆满钵满,不光是钱的问题,每次送到日军行营的餐食,大队长和中队长都挑大拇指的高兴,而且据说钟司令的好友,夏副师长也特别好他饭店的口味,过个几天就让机要秘书或者其他人过来买点菜带回去改善,现在的秦波已经不是一个翻译官那么简单了,在夏龙夏副师长的提议下,钟司令也给日本主子面子,昨天已经通知他,让他担任江镇的商会会长了。 “休息一天就休息一天把。”秦波现在的心情特别的爽快,“二石头这几天也辛苦了,三木头,你也好好和你哥哥学着点,每次我都看着你要你哥哥管你,你才干活,没有那么积极,知道没有,好了好了,下去吧!” “知道了,知道了!”王三炮一脸的谄媚,点头哈腰的和王老太一起下了楼。 “伯母,谢谢给我们出这个主意啊,不然想脱身不容易。”王三炮低声谢道。 “小意思,这不算什么主意,叫你们请个假而已,一般老板在最开心的时候都会答应的!”王老太笑了笑,“让他多开心两天,你们自己也要谨慎,我不管你们想干什么,只要是打日本人的,我都会站在你们一边。” 江镇虽然名义上是一个要塞,但其实这座城池并不比戚州小,转上一圈也是要个大半天的,我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漫无目的的沿着城墙逛着。今天确实有些伤风,也是昨天在冷水里泡了几下的缘故,没有办法,演戏就要演逼真一些,谁知道秦波会不会硬要我去上工,那时候要是没感冒就出事了。我也是等到大中午的时候,才敢从住处出来,在城里晃晃。现在的我最着急的是如何与戚州联络,当时几个人在刘文办公室商量的时候,两位军长都考虑到为了谨慎起见,最好进城的四个人自己解决一切,没有留任何对外的口子,而现在颜平告诉我,按照他们的想法,如果要全身而退,最好要有后援,这个让我很头疼,只得在这江镇城里看看、寻寻,是不是有什么新的点子或者机会了。 可是,会有什么办法呢?我深深的叹了口气,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江边,隔着江水,可以看到在江心伫立的焦山,江镇和戚州不同,是依江而建,北面基本上城墙是沿江建造,与焦山相望的这一边却没有城墙,而是一个比较大的码头,也正是因为这里没有城墙的阻碍,所以,码头周围都是机枪堡和岗楼,最关键的在于,我看到了日本人的哨兵和建筑上的日本军旗,也就是说,这里是日军的驻地,也是伊藤大队的大本营所在。 “眼中钉,肉中刺!”我自言自语道,“要是有足够的轰炸机就好了,直接把这里给炸了。”但转眼一想想,如果我们真的有那么多轰炸机,还会见了日本军队像现在这么谨慎么。我自嘲的笑了笑,现在不是在这里瞎想的时候,要做的,是到几个城门口去看看,是不是有出去的机会,但是,我只有这大半天的时间,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我暗暗的打定了主意,如果能够出去,就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到离这里最近的小黄山,那样我就是说了几句,连夜返回来,也是绝对进不了城了,只有等到明天一早开城门才可以,但是,这样做危险性非常大,如果被发现了,我和王三炮马上就算交待了。 “码头,码头,呵呵!”我顺着大码头慢慢的走着,想看看能不能从这里下手,凫水出城,但是这个想法马上被我自己否决了,长江可不是好玩的,虽然我从海军学院毕业,算是有点水性,且不说从长江游是不是会被沿江的巡防发现,就是没人发现,就凭我,也到不了小黄山。 不管这么多了,我暗暗下了决心,从东门出城,尽快去见柳映梅,然后让别动队安排一条船,把我送到江镇的江面,尽量在今天晚上偷偷的游回江镇,至于怎么不被这里的日本人发现,到时候走一步算一步了,即使夏龙不提出后续支援的计划,我也觉得一定要有对外联络的口子,不然我们四个人,别说是三月底,就是到年底也无法保证自己安全的同时完成任务。 想到这里,我用力捏了一下拳头,便迈步往西门走去。刚刚走了几步,便又住了脚步,倒不是我反悔或者害怕了,只是在街面上看到了一辆黑色的轿车,一辆很熟悉的轿车,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是仙鹤粮行文兴泰文老板的车。 这辆车停在江镇最有名的恒顺坊门口,这是江镇有名的香醋作坊,别说江镇连金陵、戚州,甚至姑苏的许多百姓,都是喝的这里出来的香醋。文兴泰的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转进了边上的弄堂,决定赌上一赌,不再考虑那个过于大胆和冒险的出城计划,而是在这里等待这辆车的主人出现,我的直觉是,他也等着我去找他。 “孙老板,我们就这么说好了,你需要的糯米,以后就由我来供给,要多少有多少么,哈哈哈!”果不其然,在苦苦的等待了两个小时之后,我看到文兴泰从恒顺坊走了出来,陪着他的,还有一个女老板,应该是恒顺坊的掌柜,文兴泰嘴里的孙老板。 “文老板,你就客气了,谁不知道你文老板的生意是南北通吃啊,政府军帝国军都有人给你撑腰,我们小门小店的,能做您的生意是我们的荣幸啊,再说了,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合作了,还要烦劳文老板亲自跑一趟来签合同,招呼不周,招呼不周啊。”孙老板在门前止步,双手抱拳客气着。 “哈哈哈哈!这刚过了年,每个地界的大主顾都要拜访,江镇这边有日本人,来的晚了,孙老板可不要生气啊,您留步,留步。”文兴泰站在台阶下朝着码头方向看着,“您这地界正好靠着码头,我的糯米这几天便安排船运送过来,直接堆在我在码头刚租的粮仓里,您随时用,随时取,只是我的粮船货一下子过来的比较多,上岸的时候,也请孙老板招呼一下,检查的快一些,否则影响了您的用粮,我可担待不起啊。” “放心放心!”提到码头孙老板特别的骄傲,“您做生意就是地道,都不占我的库存,哈哈,没事,我到时候去知会一声,只要是您送到我这里的货,差不多就行了,这里的驻军营长和我都是老朋友了,一年不知道给他们送去多少香醋和黄酒呢,他们也知道你们的名号,而日本人只是在这里住而已,不管事的,不用去管他。” “那就最好了,那我就回住处了,有什么事情,到西山客栈找我,告辞,告辞。”文兴泰说着,便钻进了汽车,没过多久,汽车就突突的发动,朝着西山方向缓缓的开去,而恒顺的孙老板也笑嘻嘻的如释重负的转回门里去了。 “西山客栈……”我自言自语的点了点头,“安文啊,安文,不管你是不是特意来的江镇,这个忙,你是必须要帮我的了。”我又笑了起来,“不对,往大了说,这也是应该是他的事。” “文老板,外面有个陌生人要见您,说是您的老朋友了。”西山客栈的小二在文兴泰房间的门口敲了两下,轻声的问着,“您是见还是不见啊?”这客栈并不大,但是就在西山山底,非常的清静,文兴泰每次来江镇都是喜欢把这里给包了,所以客栈的上上下下从伙计到掌柜都把文兴泰当成祖宗供着。 “我不是说了,今天谈了一天的生意,累了,不见客了么,再说我在江镇没有什么老朋友。”里面的文兴泰显得有些不高兴。 “可是,可是……”小二掂了掂手里的一块大洋,刚收了人家的钱,也不好这么就出去回,总要在争取一下,“文老板,客人说,他是在江边见到的您,但是早在海边就有过缘分了。” 屋子里沉寂了一会儿,文兴泰的声音才又缓缓的传了出来:“让他进来吧。” “哎,好嘞!”小二满脸的兴奋,文兴泰一答应,手里这一块钱算是落袋为安了,忙不迭的冲下楼去,把坐在底下喝茶的我,引上了楼。 “文老板,好久不见了,快忘了我这个故人了吧!”我操着一口江镇方言和文兴泰打着招呼,就是为了不让身边的小二怀疑,虽然我比较面生,但是一听这个话就是本地人,所以别人也不会想的太多。 “石兄弟啊,哈哈哈哈!”文兴泰这个时候才知道站了起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往前走了一步,并不想到门口迎我,“小二,没你的事情了,先下去把,我和我这位江镇的老朋友,叙叙旧。”说着从袖口甩出了一块大洋,脆生生的落在了大门的门槛前,那小二忙弯腰捡了起来,往袖子上擦了擦,笑哈哈的推出去,在外面把门给带上了。 “怎么?”我把帽子和裹着的围巾都取了下来放在旁边的凳子上,“文老板,现在生意大了,不认识我了?” “坐!”文兴泰一边指了指他旁边的椅子说着话,一边轻轻的走到窗户边上,耳朵贴在窗户上面静静的听了一段时间,约莫半分钟后,确定周围无人活动,凝重的脸色才算是露出了笑容。 “你们就是个猪!”他此刻的表情放松了许多,“我到了四天了,每天都是坐着我的车在江镇城里逛,就希望你能看出来,你要是再不来找我,这江镇城我都没得人去拜访了,再这么高调的呆下去,钟山和日本人不来查我,这客栈的人都要怀疑了。” “我们不是忙着干活的么!”我现在可以确认,文兴泰来到这里,的确是为了我们而来的,也就是说,与戚州联络的口子,算是开了,而且开的很安稳,“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到了江镇的,你还知道些什么?” “忙你个大头鬼!”文兴泰到了一杯水放在我的面前,“我本来懒得管你们的闲事,四个人到江镇一个多月了,什么动静都没有,如果说有什么进展么,就是把皇堂给送出去了。” “就你着急,我们不是也在找机会么!”我笑道,“皇堂的失守不也是为了给夏龙的叛变增加筹码么,对不。” “所以,金副司令认为,你们需要帮助!”文兴泰一巴掌拍在了我的肩膀上,“而且,老大的意思是,要么不干,要干就干大一点。” “哦?”我站了起来,“金副司令的意思是?” “你们是导火索,行动照旧,不用去管我的事情.总之,时间在4月之前,你们得手,我便得手,同时,大家都可安然撤出。你们不动,到3月底我也一样要动,这次不管是否成功,都要连带着我在这里的所有基础人脉全部放弃。” “赌性这么大?”我皱了皱眉头,“这是金副司令的意思?” “不错,这一票如果成功了,便势如破竹,如果不成功,也只是损失了几个人而已,我一定可以全身而退,而且,老金还是相信你们可以尽快点燃这个导火索的。”文兴泰显得非常自信,“最后,江镇的人脉基础算什么,只要大趋势在我们手里,江镇都早晚是我们的。” “嗯,我们尽量!”我顿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尽力而为,你知道这个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左右的。” “目前为止,我暂时只相信你,第六军除了s集团军的军官,我也只认识你,因此在江镇,我只和你见面,而且见面也就这么一回,可能不会有第二次,所以有什么问题,需要戚州知道的,赶快说,我明天便离开这里。”文兴泰笑着,眼睛里放着光。 “我们需要再有一个到两个人的支援,主要是在行动的时候,吸引外部敌军的注意,不然马可波罗只有我们两个人,很难下手。但是,这个人,必须可靠,而且能和我们熟识。”我已经考虑的好了,虽然夏龙要求戚州能增派人手进江镇支援,但是我觉得这个事情参与的人越少越好,只要来的人足够优秀,一个人,就够了。 “就这个?”文兴泰笑着点了点头,“这个口信,会在明天中午前,就让刘文知晓,你放心。” “那么,我就没什么大事了!”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俗话说一分钱难死英雄汉,有时候就是缺这么一到两个人手,就可能影响整个计划的执行。如果我们确定了行动的时间,你怎么知道?” “我?你就不用操心了!”文兴泰哈哈的笑着,“伊藤和高桥如果毙命或者重伤,再不济遇刺,码头那边的日本军队会没有动静?我会安排好的。”说着,他从桌上拿起他那个从不离身的烟斗,装了些烟叶子,点了起来,然后狠狠的抽了两口,再抬起头,舒服的眯着眼睛,朝天吐了两个烟圈,“和你们这些不抽烟的人说话真是累,可憋死我了,刚才就想抽两口,你就来了,真麻烦。” “你慢慢的享受吧,鸦片鬼!”我用手赶了赶扑到面前的烟,“我也不多留,现在就走!回家躺着,伤风还没好利索。” “嗯,你那个地方,离开的时间越长,危险系数越大,话说清楚了,就赶快走。”文兴泰往床上斜靠着,左手指了指大门,“哎哟妈呀,可累死我了,我就不送了,自己认识路的啊,少说话,多做事,这里的伙计什么都没有问题,局外人,就是做生意的,所以你就大方的离开就是了。” “抽死你!”我笑着打开屋子的门,把围巾裹在了脖子上,捂住了嘴的部位,又拿起了帽子,扯着嗓子故意喊道:“文老板,小弟告辞了,谢谢你借给小弟的一百块大洋,我一有钱就第一时间还给你。” “拿去用吧,不用还了,谁叫我有钱呢!”这家伙这个当口居然还在想着占我便宜。 “多谢,多谢!”我只能弯腰装作一副千恩万谢的样子,“小弟告辞,告辞!” “副师长,消息送出去了!”颜平拿着餐盒,站在了夏龙的办公室门口,微微的笑着。 “好,非常好!”夏龙很高兴,一下子站了起来,“我就说过,不要小看男人的潜力。哈哈,石杨和三炮这两个小子,有点路数,说了怎么送出去的没有?” “这个倒是没有多聊,反正石杨说,前天中午我们的消息就应该到了军座的桌子上了。” “嗯!”夏龙拿起桌上的皇历,看似漫不经心的翻着,“今天是几号?” “3月14号。” “嗯,3月21日,春分,是日本国祭拜先祖的日子,日本人是非常重视这一天的,那么,在这一天,钟司令是不是应该请日本友人吃个饭,意思一下啊?” “完全合情合理!”颜平笑道。 “好。”夏龙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用的力气不大,但是很容易看出他在尽量压抑着他的兴奋,“就在那一天,我们给他们送一份大礼。” ? 第六十九章 崖山之后 再无华夏 帝国纪年1012年3月16日,江镇城春意盎然,遍地阳光。 两辆军用吉普缓缓的开到了焦山码头旁边的一栋欧式建筑的门口,这里原来是江镇天主教的教会所在地,这里的传教士很早就放弃了江镇迁至金陵去了,所以部分日军进驻后,这个看起来不错的房子,便被伊藤宏章挑选为大队大本营的所在地。 今天的天气非常的好,坐在二楼的阳台躺椅上,端着一杯上好的白茶,欣赏着远处焦山江面的风景,看着码头陆陆续续的工人忙碌的身影,伊藤宏章感到特别的惬意。去年自己用一个紫日信号弹就吓退了帝国新编第六军三个步兵团和一个炮团的主力,并且直接导致了戚州部队7个月不敢正视江镇,这段故事已经在日本军届传为了佳话,他一个甲种大队的中佐,被日本陆军大臣在军机会议上点名称赞,这让他很是得意。如今,他将四个中队中的三个放在了金州,自己带着战斗力最强的高桥中队驻扎在江镇,这种排兵是一种非常自大的表现,一个大队1000多人,还要分边驻守,这是对对方极大的轻视,其实这也不能去责怪伊藤的傲气,我们这么长时间来的表现,给了别人轻视我们的资本。 看着许多工人从停靠在码头边的船上连绵不断的搬出一袋袋的粮食,有的直接放到了仓库里,隔壁的恒顺坊飘出了阵阵的醋香,他欢喜的眯上了眼睛,在日本他就是喜欢醋,到了华夏,可以每天生活在华夏最有名的纯粮食酿造的香醋厂边上,让他特别的高兴,而且,他也曾经调查过,这个作坊开业了将近百年,里面的工人伙计,个个都活的很长寿,几乎没有得过什么恶性疾病的,这也让伊藤对自己能选择这个地方作为大本营相当的得意。 “大队长阁下,政府军十九师师长,江镇守备司令钟山,以及副师长夏龙拜访,已经到了会客厅。”说话的是一个光头,身材矮胖,细眉细眼的日本少佐。 “嗯,华夏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这里必定是有求于我们!”伊藤没有动,依然靠在躺椅上,只是将手中的茶杯放了下来,“高桥君,就请他们到这里来把,来一起欣赏一下,江镇的美景,这么美丽的景色,却让一群没有志向,没有能力的支那人占有,这是不公平的。我们要努力把这些美好的东西,划入到我们大和民族的版图。” “您说的太对了!”高乔恩名满脸微笑的点着头,“虽说我大日本帝国曾经是华夏的学生,但是崖山之后,再无华夏,在我看来,现在的支那人就是一群两脚羊,您看——”他一手指向了码头上正在搬运的许多苦力,以及在懒洋洋的装模做样检查的中国士兵,“支那人只有做那些事情才是合适的,还有就是拿着枪对准自己的同胞,帮助我们管理,哈哈哈!” “高桥君,不要过于得意了!我们还是要表现的谦虚一些。”伊藤深深的吸了一口略带着谷物香和轻酸味的空气,“比如说,很多有历史的手工艺品,我们还是要向他们学习,比如说这美味的香醋,嗯——人间极品,不可多得啊。” “您教训的是,中佐阁下,我去去就来!”高桥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身恭敬的离去。不一会儿,钟山和夏龙跟在了他的后面从门外转了进来,在他们的后面,秦波笑嘻嘻的也走进来了,虽然伊藤能说两句中文,但是很多时候还是离不开他这个翻译官啊。 “啊哈哈哈哈!”伊藤显得很高兴,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但只是站在原地,并没有迎上去,“钟司令,夏师长,两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钟山个子不高,人很精瘦,剔着平头,脸上可以说刮不出四两肉来,皮肤黝黑,满脸的胡碴子却刮得干干净净,带着一副黑圆框的眼镜,嘴角微微的往上翘着,给人一种很平淡的感觉。伊藤的傲慢让后面的夏龙一些不悦,但领头的钟山却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的不爽,而是赶紧走了几步,跑到了伊藤宏章面前,双手抓住他的右手用力的顿了顿:“伊藤先生,鄙人公务繁忙,您到我江镇来了不少时日了,除了过年吃了一顿饭,还没有来拜访过您,见谅见谅啊!” “哪里,哪里!”伊藤拉着钟山坐了下来,“钟司令这么说就见外了,我们到这里是客人,客随主便么,你是江镇的父母官,有一大堆的事情在忙,我们这几百人可以自己解决一应事务,不需要司令担心啊。”两人寒暄的当口,夏龙和高乔恩名也分两边微笑着坐了下来。秦波规规矩矩的站在了沙发后面,勤务兵端上来四杯茶摆在各自面前,便匆匆退了出去。 “钟司令公务繁忙,到我这里必定是有事情,我这个人喜欢开门见山,莫不成是戚州方向或者金陵方向有异动?”伊藤宏章话锋转变的很快,他这个人其实从心里看不上华夏人,所以不愿意在这里多虚伪的寒暄,所以每次谈事都喜欢主动去问,早说早了结。 “倒是没有什么动静,哈哈!”钟山靠在沙发上得意的笑着,“有您的大队神威在此,s集团军现在动都不敢动,就指望着美国人的协调,哈哈!”说着眼睛瞟了夏龙一下,“夏将军弃暗投明以来,我们复夺皇堂,第六军的刘文连个屁都不敢放,哈哈!”说道这里,夏龙微笑着欠了欠身子。 “那就好,那就好!”伊藤点了点头,然后便看着钟山等着他继续说话,那意思是,既然军事上无大事,找我干什么? “嘿嘿!”钟山觉得有些尴尬,忙干笑了两声,“我呢查了查皇历,3月21日,正值春分好时节,我琢磨着是我们的友好邻邦日本朋友的重要节日,这时节在清明前,正好是长江刀鱼上市的时候,所以我想做个东,请两位太君吃顿饭,也算聊表我这个主人的一点心意么。” “钟司令有心了!”伊藤很满意,来到华夏,他自己都忘了春分祭祖的事情,还是高桥前几天提醒了他才想起来,而今天钟山能够主动提出来,确实让伊藤感到很意外也很高兴,“这是我们日本人自己的习俗,没想到钟司令居然还知道,谢谢。” “应该的,应该的。”钟山看出了伊藤的高兴,眼睛又瞟了夏龙一下,那意思是多亏了老弟提醒我,不然哪里有在日本人面前露脸的机会呢,“我对于我们友好邻邦的文化非常的喜欢,有什么重大的节日,我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哈哈,一定会让日本朋友,到了华夏,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哈哈哈!” “钟司令的一片诚意我们非常感谢!”伊藤转过身子,朝着钟山点了点头,“不知道钟司令的宴席是摆在哪里?除了我们还有那些人出席,我们不希望过于叨扰你们。”这句话说的非常明显,就是对于江镇的治安其实并不是很放心,宴席的地点最好是让他们有安全感的地方。 “没有外人,都是自己人,哈哈!”钟山抬头看了看站在后侧的秦波,“就在秦翻译的马可波罗,二楼雅间,两位太君,我和夏师长,秦翻译的地盘当然少不了作陪咯,不请其他人,就我们五个。秦翻译,哦不,秦会长,听说你把那里的老掌柜给请了回来,味道正宗,生意兴隆啊,那天晚上可不许营业了,我出钱,包场。” “太客气了,太客气了!”秦波满脸的笑意,钟山请客看上他的酒店是必然的,这个他有这个自信,但是在日本主子面前这么推崇自己,确是没有想到的,自己一时间有些飘飘然来,想着自己跟着日本主子果然是条好道,否则就他这么个破烂货,这些当兵的,哪里会把他放在眼里,而现在看来,他也算是一号人物了,“3月21日,马可波罗全天不做生意,恭候各位贵客到店,一定让各位尝到江镇最好的美食,嘿嘿。” “很好!”伊藤宏章轻轻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那就说定了,那天的一切,秦波君,就拜托你了!” “完全没有问题,嘿嘿!”秦波的腰鞠成了90度,笑得腮帮子上的肉都一抖一抖的,“四位贵宾就请好吧,嘿嘿嘿嘿。” 在颜平那边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后,我和王三炮便开始有些紧张起来,并不是有多害怕,而是我们两个一时还没有想好如何去动手,我们的主要目标是两个日本军官,却又不能误伤了夏龙,至于钟山么,那是顺带的事情,成不成不是主要的,而且今天已经是3月19日了,后天就要行动,为什么戚州支援的人还不到。当然现在我和三炮也想的很明白,即使没有在外面吸引人的帮手,我们也可以硬杀,但是,也许我们之间总有人会付出代价。 “到现在帮手不见踪迹,咱们今天见颜平,是不是再商量一下?如果21号还不到,能不能再等等?”王三炮有些犹豫和担心,我们晚上下了工,让王老太自己先回去,两个人漫无目的在街上逛着。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我默默的走着,头也不抬,“昨天有没有把东西放在太史慈的墓碑前?” “放了,四个苹果我还是挑的最大的,我们现在去北固山?”王三炮扭头望了望身后,生怕后面有人跟着。 “我们两个小人物,没有人会怀疑我们的!”我拍了拍王三炮的肩膀,“走,来了这么久,也没空去看看三国的那位大将军,子翼在这里千年了,应该也寂寞了。” 到了北固山脚下,已经是晚上10点了,外围的街道也没有什么灯光了,行人近无,而这将军墓地,白天都很少有人来祭拜,现在这个时候出现的,除了我们,估计也只有这北固山的孤魂野鬼了。 有些暗,我们也不能点灯,但尚好今天的月色还是有些明亮,照在这白石青苔的墓碑上,总是能看清彼此的面庞,那墓碑上的一些斑驳的字,也是能依稀辨认。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今所志未遂,奈何死乎!”这是太史慈的遗言,颇有些深意,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亦是一种警醒。我看到这一句,心中不免感慨万分,子翼将军如果泉下有知,看的今日华夏之势,不知道会做何感想,想到这里,不免心中悲怆,为自己,为第六军,为华夏的将来感到痛心。 “钟馗震怒,生死簿、判君无德。平心火,千哭万嚎,不如一策。将军马前显赫时,早寄沙场头一颗。阴山裂,魑魅魍魉在,谁做和! 积尸气,归幽国。鬼炎灭,魂葬破!三尺剑,杀奔黄泉冥波。奈何桥上横刀马,笑谈六道会阎罗。转回首、重上昆仑道,新山河!” 看着那荒冢破碑,我不禁有些痴了,一些心声便自心中吟了出来,王三炮也静静的听着,不做声响。 “石杨,这个时候吟这首满江红,是不是有些阴气过重啊!”那是颜平的声音,我们顺着看过去,她从上面的山路上缓缓的走了下来。 “只是有感而发而已!”我摇了摇头,“等了很久了吧。” “也没有多久!”颜平走到了我们的面前,“只是不喜欢太史慈的这句遗言,也为了安全起见,我去上面的甘露寺边上坐了一会儿。”颜平笑道:“太史慈太悲怆,我喜欢好一点的结局,甘露寺却是一个喜气的地方。” “也许吧!”我点了点头,“长话短说,现在预定的帮手还没有出现,如果21日还是动手的话,可能我和三炮就出不来了,不管我们两个生死如何,你和夏军长切不可轻举妄动。” “对!”王三炮附和着,“这次我们两个只有两条路,要么逃脱,要么就是死路,绝对不会让他们抓活口。” “我就说,你们两个在这里受到了太大的影响!”颜平瞄了墓地一眼,脸色有些凝重,“你们有些太悲观。” “在战场上,很少有人是乐观的!”王三炮淡淡的说道,“不说这个了,我们要的东西带了没有?” “全部准备好了!”颜平走到旁边的草丛中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包袱放在了地上,“两把驳壳,30发子弹,还有两把短刀,还有什么需要的?” “够了!”王三炮把包袱背了起来,“后天夏龙在一起吃饭,你呢?有什么打算?” “他安排我听到枪响后,带着卫队第一时间赶到酒楼,如果你们逃脱了,他正好带着人以追击刺客为名出城!我后天在西城门边上丁卯桥的第二个桥洞下面放两套卫队的军服和两杆长枪,你们如果能逃出来,就到那里换了衣服,等着夏龙和我带着卫队过来,部队出城的时候,伺机一起混出去。” “这是最好的结果!”我点了点头,“如果我们中有人受伤了,你们到了西城门就不要停留,能出去尽量出去,不要等我们。” “我还在想着,如果没有暴露,我们两个是不是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也许多以后取江镇有用。”颜平冷冷的看着我们,语气带着一种询问。 “最好不要!”我有些着急,“你一定要和夏龙离开,毕竟春分请客是夏龙对钟山的建议,千万不要冒险,一旦我们得手,一定要在钟山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立刻最快时间撤出江镇。” “嗯,明白了!”颜平淡淡的笑了笑,“差不多散了吧,我出来的时间有点长,太晚回去,哨兵要怀疑了。”说着,转身便准备走。 “慢着!”王三炮叫住了颜平,又转过头看着我,“石杨,今日我们三人一别,到了后天也许就是永诀,所以,刚才我突然有个想法,不知道现在说出来是不是合时宜。” 第七十章 墓园结义 “就你事情多,有屁放!”我找了边上一块石头坐了下来,看着这个满脸横肉拉渣胡子的宪兵队长,突然觉得这家伙有时候真的傻的可爱。 “我们三人都是家里的独苗,没有什么亲兄弟,说不定后天会死一道,干脆就应个景,一起结拜吧,就在这里,有太史慈做个见证,我想就是后天去奈何桥,咱也拍拍胸脯告诉阎罗王,老子有两个兄弟。” “结义?”我不禁哑然失笑,亏这个家伙想的出来,三国演义里面人家刘关张桃园结义,桃花含笑,醉映祭台,今天难不成在这墓园里结义不成? “咯咯咯咯——”没等我反对,颜平却捂着嘴笑了起来,“三胖子,也亏你想得出来,看你那一脸胡碴子的样子,难不成想做张三爷不成?” “我一直觉得,我就是张三爷!”王三炮伸手搔了搔脑袋,眼睛瞟了我们两个一下,嘴角瘪着,“你们两个同意不同意吧,我可是满怀诚意的,别是看不起我老三。” “按年龄,颜平要比我们小吧,就是结拜她也是小妹妹,轮不到你做老三!”我翘起了二郎腿微微的抖着右脚,有些戏谑的看着王三炮和颜平。 “三炮说的对,今天一别,说不定就——”颜平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话,有些讲不下去了,三个人一起陷入了沉默。其实对于后天的行动,大家都是忐忑的,尤其是我们两个,也就是在席间看准机会,伺机出手,没有任何计划可言,对于我们两个的生死,自己确实没有什么把握,但是我们也都清楚,只要得手,那么日本军队在江镇一带的战斗力会削弱至少一半,就结果来看,一切牺牲,只要夏龙没有闪失,即使我们三个全部殉职,也都是值得的。 “奶奶个熊的!”温文尔雅的颜平突然冒出了一句粗话,“不管了,结拜就结拜了!石杨,三炮,我有个要求,虽然我年纪小,但是我要行大,我是女的,做不了刘备,不过……”颜平微笑着抬起头看着北固山顶的甘露寺,那是著名的刘备招亲的地方,眼中闪现出了平时一直深藏的英气,“若我等结义,三炮最崇尚张三爷,石杨忠义可比云长,我虽最小,但我愿为孙尚香。” “痛快!”我一下子站了起来,颜平这几句话让我有些心潮澎湃,今日虽然不能大张旗鼓,牛羊祭祀,但感觉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和三国的忠义人物站在了一起,“今日我们便在这北固山磕头结义,北固虽不如三山五岳那般名气,但却曾今见证了三国英豪在这此聚集,刘备,孙权一代英霸山顶试剑问天,至今试剑石依然屹立不倒,替他们见证着玄德口中的这天下第一江山。山脚下还安眠着太史慈和鲁肃两位东吴代表性的武将文臣,我三人虽不才,能与这些豪杰同列,岂不快哉。” “别文绉绉的了,要拜就快些!”王三炮走上前来一把拉住我来到太史慈的墓碑前扑通一声跪下,“颜平时间不多,不要耽误她回去。” “就几句话的事情,快得很!”颜平笑着也走了过来,在我身边双腿微曲,盈盈拜下,“东吴越骑校尉,吴郡太守太史慈将军在上,今日我颜平。” “石杨!” “王三炮!” “在您墓前结义为生死兄弟,自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颜平说完,率先郑重的朝前拜伏下去。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和王三炮跟着颜平念完,也随着她磕头行礼。 “好了!”颜平似乎有些等不及了,行礼尚未结束便首先站了起来,“两位兄弟,我们有先贤见证,行礼已成,后续的长幼之序就简化了吧,以后我三人单独见面方可以兄弟相称,军队中不能有朋党之嫌。” “是了,大姐!”王三炮笑的很开心,显得特别兴奋。 “孙尚香和关张二人,是什么关系?”颜平歪着脑袋,坏坏的笑着看着我们。 “嫂,嫂子……”我苦笑着说,这个妮子,年资最小,我们让她,她还来劲了。 “嗯,以后就叫我嫂嫂,不准叫大姐,哈哈!”颜平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过身,再不理我们,得意的晃着脑袋,踱着方步,悠闲的离去,留给我们一个特别美好的背影。 “恭送嫂嫂!”王三炮这个破落家伙竟然还站的笔直,低头叉手,向着颜平离开的方向微微的鞠躬。 “得了得了!”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胖子,你的愿望了了,咱们后天大干一场。” “大干一场!”王三炮坚定的点了点头,也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抬头看着天空,皓月虽明,那晕轮只能遮挡本就暗淡的星光,真正亮星的光芒却是掩盖不住的。后天一战,会不会是墓园三义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迸发出的火光呢。 翌日,天气不错,只是早晨起来有浓浓的雾气,让人觉得些许不适,但是到了9点多便渐渐的散去了,碧蓝的天空中基本上看不见多少白云,用晴空万里来形容便再合适不过了。 我和王三炮现在已经是秦波的得力伙计了,一过十点,便卸了酒店的门板,散散聚集在店堂里面的气道,准备迎接中午的第一波客人。 “石杨,还有一天就动手了,我们想要的支援还没有到,看来是没有指望了!”王三炮一边换日本人的和服,一边嘟囔着,心中似乎有些怨气。 “有则最好,没有也要动手!”我压低着喉咙,“反正不要想这些了!”的确是这样,如果这个时候还在想着支援,那么明天就没有决死的心,一旦着急或者犹豫,动作都会变形,如果搭上了性命还不能灭了两个日本头子,那就太不划算了。 “咣——”突然,饭馆前一声铜锣响声把我们两个连带着门口的几个伙计都吓了一跳,“咣咣咣咣咣——咚咚锵——”又是一通铜锣鼓点声,从刚才的声响处传了过来,我伸着脖子看了过去,这情形应该是那种行走江湖卖艺赚钱的。 “各位江镇的父老相亲,老少爷们,兄弟姐妹,本人大力牛,太湖人士,自小习武,学的一手阳湖拳,刀矛器械也学得一些皮毛。今日我兄妹二人来此贵宝地,恰逢山穷水尽,只得祷告各位相亲,望各位相亲有钱捧个钱场,没钱碰个人场,我兄妹二人也不让大家白接济,今日必定使出浑身解数,让大家饱个眼福,谢谢谢谢!”一通江湖浑话说完,饭馆前方的那块空地已经被好奇的人群围住了。也别说,现在这个时候,虽然都是用了热兵器,但是华夏国术却依然是华夏人的骄傲,武术在华夏人看来,还是能够激发起自身英雄气概的最好渠道,所以在这座日本人当道的古城里,大家对于许久没有看到的华夏武术还是非常感兴趣的。 “怎么回事?”秦波从楼上走了下来,“二石头,三木头,你们两个也不知道管管,什么人都到咱们店门口卖艺了,给我去赶走。” “掌柜的,这您就欠考虑了!”我笑嘻嘻的说道,“这卖艺的地方离着我们的门面有20米远,可不是咱们门口啦,也赶不了人家。再说了,有卖艺的在这里,把人气全部聚集过来,对咱们店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还有,在咱们店里的吃客,尤其是二楼雅间的客,不用花钱就可以欣赏到武术表演,岂不是给咱店多了个天然节目,这年头就是找个卖艺的来咱店表演一下,也得不少钱不是。”我欠着身子走到秦波面前,用肩膀上的白毛巾为他仔细的掸着裤子和衣服上的灰,“您说,二石头我说的对不对?明儿太君来了,大太君上楼吃饭,一定会有小太君在楼下,免费看看武术表演,也能让太君们乐呵乐呵。” “呵呵呵呵,就你小子聪明,老子早想到了,试试你而已!”秦波笑的满脸如花一样的绽放,一想到明天这江镇的最重要的几个人物都会赏脸在他的店里吃饭,他就心花怒放,今天听我这么一说,就觉得天赐了几个艺人来助他,越发的得意,“嗯,我先进去了,你看着点外面,好好干,以后我忙了,冲着你的伯母和你小子这份机灵劲头,早晚会让你做管事!”说罢,便捋了捋头发,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铜子儿扔到我的手上,“去,算我赏给那几个卖艺的,让他们就在这儿别动了,老子门口这块地给他们做场子,这两天不准挪窝。”说完朝着外面又不屑的瞥了一眼,转过身一步一摆的走了回去。 “谢掌柜的!”我在他后面深深的鞠了一躬,笑的特别的开心,这个笑容可不是装的,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不是因为秦波的赏识,而是听到那卖艺的呼喊声,我知道,牛戴到了。 这年头,看不要钱热闹的人确实不少,待我再次走出马可波罗的时候,卖艺的那里围上的人又多了不少,后面矮一点的,有的搬了块石头垫在脚下,有点踮起脚尖伸着脖子勾着眼睛看着,而那里面已经是锣鼓喧天了。想要挤进去看来是有些难度,这可有些让我犯愁,但没有办法,要想和牛戴牵上头就必须要站到前排去,我苦笑了一下,硬着头皮往前走去,只希望往这松散的人群里面钻不会引起人们那么多反感吧。 “让开让开——”正待想发力拨拉开最外围的两个年轻后生,我的后面却出现了三个黑皮警察,为首的一个胖圆的脑袋,三角眼,单眼皮,红红的蒜头鼻子,厚厚的嘴唇边还生了个蛮大的痦子,那不大的眼睛里露出的那种眼神似乎这里的人都是要被他踩在脚下的,他就是这条街的天王老子。 “叫你们他妈的让开!”后面两个瘦子冲到前面去,把我连带这几个围观的人都推到了边上,“他妈的耳朵没长,眼睛也没长?没看到杨警长到了?” 被他们这拽拽拉拉,人们都自觉的往两边挪动,有道是民不与官斗,尤其是这种有点小权力的小鬼,普通老百姓更是不能招惹,不一会儿便让开了一条不小的路。我顺着看过去,牛戴穿着一条土黄布的裤子,裤子管卷到了膝盖处,赤裸着上身,拿着一面铜锣,一身的大白肉在阳光的照映下特别的显眼。场地的正中,却确是一个身段小巧的女子,眉目清秀,颜面玲珑,一身暗红色短打打扮,一头秀发梳了一条又长又粗的辫子顺着右肩一直拖到胯部,右手执着一直三尺长剑,也在朝着这边张望,看那架势是刚舞了一般,被那三个警察给喝停了。但是从他们的眼光射来的方向和微微翘起的嘴角可以明显的看出,他们已经发现站在人群中的我了。 李芳。我暗暗的点了点头,这几天一直在盘算如果有支援,刘文他们会安排谁过来,在那次会议上,刘文就一直推行着尽量不从野战部队调人的理念,还希望每个高级干部都能安排人员参与,这样即使失败便有更多的人和他一起承担这一险棋。我拨着我的手指细细的数着,如果没有野战部队的人员,那么可以最值得信任的,应该就是政治部主任凌娟的直属,原ys师的老兵,军需处长李芳了。这个人平时话不多,一般很少参加什么会议,和我的接触也都是在浅表,但不止一次听申银挑大拇指夸奖,别的不说,在物资筹备处很多物资的采买收集吃紧的情况下,她手头的军需供应从来就没有拖过各单元的后腿,用申银的话讲,李芳算是ys师留下的,除了骑兵师几个骨干外的,少有的厉害人物。家乡在武进南部一带,和牛戴的阳山非常近,一套阳湖拳练得可以说相当俊俏,可是刘文总是有着一些门第观念,较少重用。但此次,高级军官无法出城,野战部队不得动用,能出来个牛戴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曲小亥等人已经是千头万绪无法抽身,应该是几个高级将领力荐,开始激活。 “嘿嘿嘿嘿!”杨警官笑嘻嘻的,一抖一抖的走到了李芳面前,右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小娘们,长得挺俊么,嘿嘿嘿!打哪儿来啊?” “这位大哥,小妹太湖湖畔渔民,因战乱,家里的渔船什么的都给官家征用了,便和哥哥出来走江湖,混口饭吃!”李芳收了宝剑,双手抱拳行礼,但是脸上却没有笑容。 “太湖……嗯,太湖……”杨警长一边说着一边围着李芳转着圈,“太湖那边刁民很多啊,你们两个到江镇来卖艺,缴税了没有?场地费给了没有?保护费交了没有?抗战费交了没有?大东亚共荣捐款交了没有?” “大哥大哥……嘿嘿嘿!”边上的牛戴刚忙上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塞在杨警长的手里,“初来乍到,我们不懂规矩,这不刚开张,刚开张,还没赚钱,我身上的都给您了,要不您老人家晚上来,我这里有多少,咱们三七开,您七,我三,如何,嘿嘿!” “你特么的打发叫花子呢!”旁边的一个警察上来冲着牛戴的腿上就是一靴子,“晚上,晚上你们上城南去了,不是老子地盘,我们吃个屁啊。” “啊哟——”牛戴被踹了一脚,疼得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老总,老总,我们都是老实人啊,现在你就是把我卖了,也没钱给你啊。”我看着牛戴那个样子如此的狼狈,不禁哑然失笑,这个胖子,至于么,就那瘦子的一脚,换做平时估计他连动都不会动,也是真会演戏了。 “谁他么的要你这白猪。”杨警长不屑的瞥了牛戴一眼,目光又落在了李芳的身上,“这样吧,你这个妹妹还是蛮值钱的,要不今天先押在我这儿,今天晚上,你卖艺,带上你的钱,有多少,算多少都孝敬我们,换你妹妹如何?” “你敢——”李芳柳眉一竖,目露凶光,右手一提剑,剑尖便指向了那个杨警长,吓得那三人都往后跳了好几步,掏出手里的枪指着李芳和坐在地上的牛戴,似乎李芳这个时候如果敢动,他们就敢当街杀人。牛戴的眼睛微微的朝着我斜了一下,那意思似乎在对我说:“你小子有没有办法,我们可得砸锅了。” “老总,老总,慢着慢着,呵呵呵!”我赶忙颠颠的跑了过去,两只手扒在了杨警长的手腕上,把他的枪头给微微的掰下来一点,“手下留情,手下留情,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哦,这不是马可波罗的二石头么,呵呵,怎么英雄救美来了?你虽然是秦会长的伙计,但是和我抢娘们儿,还得回去练练吧。”杨警官算是这个片的老油子,我和王三炮都有些认识他,只不过平时也就是点头之交而已。 “真不是,真不是,嘿嘿。”我把秦波给我的几个铜子儿全部塞在了杨警长的手里,“我是一小伙计,怎么能和您老人家比呢,您是天,我是地,您是老子,我是孙子,您是金砖,我是烂泥,我就是秦掌柜的一条狗,见着您老人家也都摇尾巴不是,呵呵呵!”我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把牛戴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一个巴掌打在了牛戴赤裸的肩膀上,“我日你八辈子祖宗,你得罪我们杨爷,知道这地盘是杨爷的地盘也不知道说几句好的,老子刚才交待你的,你都打了招呼没有?” “没,没有!”牛戴咧着嘴,捂着肩膀,“还没来得及说,这位爷就要……” “就要什么?就要讨你妹子?”我瞪了李芳一眼,“你们两个穷鬼,也是你家妹子长得有点姿色,杨爷看上你妹子,你们的福气,还动刀动枪不成。”旋尔又回转身朝杨警长哈着腰,“杨爷,您给我们掌柜的一个脸,这两兄妹是给掌柜的做事的,今天先练着聚聚人气,明儿个春分,钟司令在我们这儿宴请伊藤和高桥两位太君,届时要给几位太君表演节目的,你看,是不是先放放?我保证,明儿一过,我一准儿把人给您带去,如何?” “嗯,算你小子会说活!”把秦波搬出来已经是完全可以压制这几个毛警察了,更何况是钟山和伊藤,我顺道给了他一个台阶,他也算聪明就这么走下来了,“后天,后天要是人不到,你们两个就别想在这江镇混了,知道么。” “那是,那是!”没等牛戴和李芳回,我就先把话给截去了,“您老人家慢走,慢走!” “走,走走!”姓杨的没好气的看了牛戴一眼,朝着李芳舔了舔嘴唇有咽了一口吐沫,便带着两个手下,有些依依不舍的走了。他们这一走,周围的人群又围拢了过来,有人也喊了起来,“还练不练啊,不练我们散了啊。” “练,怎么不练,嘻嘻!”牛戴忙又敲起了手上的铜锣,“各位父老,我们这两天就在这里不走了,让大家伙好好开开眼。” “嗯,不错!”我略略的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盯着李芳笑道“这是我们掌柜的赏你们的,面额可大,仔细看清楚了。” “多谢小哥了!”李芳轻巧的接过纸币顺手放在了腰带里。 “刚才多谢兄弟!”牛戴走了过来从兜里掏出一颗药丸,“这是我祖传的大力丸,吃了提神醒脑,滋阴壮阳,一般人我都不卖,今天请兄弟一定要收下。” “有这么神?”我略显迟疑的拿了过来,“别废话了,给我们老爷,好好的舞着,卖点力气,知道了没有!”说着便转过身拨开人群走了回去,身后,又响起了锣鼓的喧闹,宝剑的破风,和人群的阵阵叫好声。 第七十一章 长江三鲜 是夜,我和王三炮早早的爬上了床,在灯下拿出了牛戴给我的药丸。 “我们的行动大致时间是不是告诉牛戴和李芳了?”王三炮把油灯拨的亮一些。 “塞给他的钱上都写清楚了,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应该没问题。”我一边把药丸放在桌子上揉搓,一边盯着闪烁的火光,慢慢的把封在药丸上的蜡给揉碎了,“牛戴过来,说明刘文那里确实没有多少人可以派,但是话说回来,也许这里面有他的深意,三炮你看出来没有?” “这次到江镇的,看似第六军的高级军官都派出了自己最得力的下属,来完成这一个没有多少把握的任务。”王三炮苦笑了一下,“但是s集团军的嫡系,一个没有出现,也就是说,即使这一次失败了,我们这些人都没有能够回去,那么也不会伤到集团军的筋骨,甚至还能进一步削弱第六军除了刘文的其他力量。” “看的不错!你我略同!我们的部队,山头主意,派别主意,为什么就这么严重呢?早晚我们会死在这个上面。”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继续把外面的一层药膏给剥掉,将露出的揉成团状的一张纸慢慢的展开,轻轻的读起来:“明日各自为战,包间外归我们,包间内归你们,酒楼外归别人。牛戴。” “啥意思?”王三炮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其他都明白,酒楼外归别人是啥意思?难道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人?” “也许吧!”我点了点头,“可能军座那边另有部署,或者有强援也说不定。”我突然想起了文兴泰和我说的那些话,也许他们就是指的文兴泰。当然这些不是我现在要考虑的,我所担心的,是明天如何用最简单干脆和安全的方式动手而已。 “实在不行上菜的时候,用枪直接干!”王三炮看出了我的忧虑,“如果顺利,干脆把钟山一起干掉。” “那样是最好!”我点了点头,“但是如果是这样,我们两个可能都逃不出去。” “那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王三炮显得有些着急,说话的声音不自觉的有些大了起来,“用刀没有声音,但是不可能这么快,除非包间里,只有吃饭的人,没有护卫。” “你声音小些,别打扰王伯母休息!”我做了个压低的手势,“枪带上,明天晚上随机应变,实在不行豁出命去,也要完成这一票。” “砰——,砰砰——”看样子王三炮的声音还是惊动了隔壁的王伯母,在外边轻轻的拍着我们的房门,“两位,我方便进来么?” “当然,当然!”我赶忙把纸条放进了口袋里,顺手把桌子上的药渣了蜡屑扫到了地上,王三炮把床上的枪塞到了枕头里,然后下床打开了门。 “你们两个有事情瞒着我!”王老太笑眯眯的站在门口,端着一碟子面饼走了进来,轻轻的放在桌子上,“先吃点东西,这是我做的门钉肉饼,看上去有点像城门上圆圆的门钉,味道自是不错的,看样子,我这个伯母也当到头了,我的手艺,怕以后就吃不上了。” “伯母,这是什么话!”这些天朝夕相处下来,我和王三炮已经和这个慈祥又不失严谨,聪明却假装糊涂的老太太有了感情了,“说的好像咱明天不见了一样,嘿嘿!”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总是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你们第一天住在我这里,我就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老太太坐在床沿上笑了,“别瞒我了,刚才在隔壁我不小心听到了一些,你们明天有行动,而且是那种换命的行动。”说着白了王三炮一眼,“你啊,你啊,这种事情居然还扯着嗓子喊,一旦其他人听见,怎么得了?” “嘿嘿……”王三炮在老太太面前显得很憨,“伯母,我错了,错了还不成么,我在您这里,感觉就像在家里似得,浑身上下都是安全感,完全没有戒备心,在其他地方我可不是这样的。” “不和你们两个后生假客气。”王老太依然是那种含着蜜糖般的笑容,“说说,明天你们是不是要对吃饭的那四个动手?” “您怎么知道的?”王三炮非常的惊讶,瞪着眼睛看着她,仿佛在看着一个妖怪。 “明天一天不营业,晚上这里的最高长官请他们的日本朋友吃饭,秦波作陪!他早就通知我了,重要的食材,比如长江三鲜都已经今天进店了。”王老太笑道,“你们明天既然要行动,不是这四个人,难道还是我不成。” “您不愧是多年的老板娘了!什么都瞒不了您的一双眼睛。”我笑着起身,和王三炮并排站在一起,朝着王老太深深的鞠了一躬,“伯母,实话告诉你把,我们是戚州第六军的,这次来的目的,就是刺杀日军头目,伊藤宏章和高乔恩名,明日一战,说不定真的就把命扔在马可波罗了,只希望不要连累到您老人家,如果真的有所牵扯,您千万不要怪我们。” “哼哼,你们好大的胆子!”王老太收了笑容冷冷的看着我们,“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被我这么一诈,就说出来了,坏了大事,你们担待的起么?还有,这么年轻有为的两个后生,换了那几个畜生的命,不觉得太亏了么?” “这……”我和王三炮沉默了,我们对王老太是信任的,但是不知道她说着些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这么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不管你们是用枪,还是用刀,都给暂且先缓缓。”王老太挺了挺腰杆,正色说道:“明天晚上,你们不需要出头,我会给你们想要的结果。” “什么?”王三炮长大了嘴巴着实被惊着了,“您一个老太太,手无缚鸡之力,怎么?难道在菜里面下毒?” “小胖子虽然莽撞,但是还是蛮聪明的。”王老太又露出了一点笑容。 “可是听秦波讲日本人很谨慎,会安排两个日本兵从头至尾的跟着您,您怎么下毒?”我觉得老太太想的有些天真。。 “嗯,这个我早就想到了,秦波是跟着日本人来这里的,钟山和夏龙都是东北人,这些人根本就不了解我们江镇的饮食。这次点名要长江三鲜最为主菜。那么我就在这里面做文章。”老太太看着我,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阴冷。 “您的意思是?”我心中已经有了点数目,但是还是想和老太确认一下。 “你们不用知道的那么清楚,反正,就是败露了,我今年快70了,古来有稀,换五个豺狼的命,值得,哈哈,值得。”说到这里,王老太站了起来,左手撑着桌子,右手拳头攥得紧紧的,似乎把这一生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浑身都在颤抖着。 “伯母。”我忙上去扶住老人,让她继续坐了下去,王三炮也赶忙到了一碗水端了过来,“您的想法很好,但是我们怎么会忍心让您一个人去犯险呢?” “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好久了,自从我的店被那些个天煞的畜生给抢去的时候,我就一直想要有这么一天,也是菩萨保佑我,在我绝望的想要到丹阳投靠亲戚的前一天认识了你们,我一眼就看出你们两个不简单。而后来这20天的相处,我更知道你们是要做大事的人,所以,你们一定要给我老婆子一个机会。再说了,我也不一定会死,也许就能逃出去呢。不管你们答应不答应,这个事情我都做定了,除非你们明天不让我去酒楼,那么他们吃不了饭,你们的计划一样完成不了。说到忍心,难道我就忍心看着你们这么年轻的后生去送死么?”老太太说着,眼泪已经含在眼眶里了。 “好吧,好吧!”我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伯母,您不要激动,先喝一口水,不要激动,您的方式,确实要比我们的稳妥的多,但是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要解决。” “什么?还有什么问题?”王老太觉得自己已经想的很好了,对方自己点名要的东西,难道会不吃不成?这个说不过去啊。自己的技艺完全会让监视的两个日本兵看不出什么手脚,因为,那个东西本来就是有毒的,不需要她下毒。 “问题就是,夏龙是我们的人!”我皱了皱眉头,“您的毒,不会认人毒吧。” “夏龙?”这次轮到王老太惊愕了,“难道夏龙两个月前来投奔,也是你们的计划?” “不错!”王三炮搬了一张凳子坐在了她的前面:“我们总不能把夏龙一起干掉吧,他可是我们的重要人物,就第六军而言,就是我们全部报销了,也不能让他有闪失啊。” “明天的跑堂是二石头!迎宾是你!”王老太略微迟疑了一下,马上又笑了起来,“提醒他应该不是问题,我觉得,你们会有办法的。” 3月21日,农历二月中,分者半也,此当九十日之半,故谓之分。古书《春秋繁***阳出入上下篇》中有记载:春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这个时候正是一年之计江南地方最舒适的时节。 就在这一天,江镇豪华程度已经是超过了燕春楼的马可波罗张灯结彩,每个房檐下都挂上了长腰红色灯笼,正大门左右两边还挂上了伪军的五色旗和日本的膏药旗。秦波带着所有伙计和厨师,都穿上了日本和服,分两两侧站好,恭恭敬敬的准备迎接最尊贵的客人。离着大门约10米处的街对面,牛戴和李芳把他们的家伙什全部带来了,牛戴用一个带轮子的木头推车推来了面大鼓,摆在了场地右侧,正好距离饭店一楼最西面的窗户不远。 傍晚6点左右,两辆吉普车缓缓的开了过来,后面步行跟着两排士兵,伪军士兵和日军士兵各一排12名。秦波眼睛尖,看到日本主子的车,显得特别的高兴,直起腰,伸出手挥舞起来,站在他身后的我也知道正主到了,忙朝着牛戴他们挥了挥手上的白毛巾,于是便是秦波安排好的,牛戴哪里开始有节奏的鼓声响起,李芳的铜锣也呼应起来。 吉普车缓缓的停下,驾驶室的司机立刻下车,准备绕到后座开门。这时候秦波抢先一步走到了第一辆车子前,打开了后座,恭敬的鞠躬迎接车里的伊藤宏章和高乔恩名。 “嗯——,今天秦波君幸苦了。”伊藤今天显得特别高兴,没有穿军服,而是穿了平时的便装,一身白色的西服,而高桥却有些死板,还是那件黄色日本军官服,只是没有戴帽子而已。他下车以后右手举过头顶轻轻的一挥,那12名日本士兵便率先跑到大门两侧持枪站立,一副接管此处防务的样子。 “哎呀,钟司令,今天我们是主,日本朋友是客,怎么能让日本朋友为我们戒备,我们吃喝呢。不好不好!”这个时候,钟山和夏龙也从后面的车子里面钻了出来,走到了伊藤和高桥面前,“司令,两位太君,你们看着这样好不好,今天钟司令也带了一个班的卫队过来,我们自己兄弟幸苦一些,戒备岗哨的事情让我们干了,其他这些日本朋友,在楼下也开个两桌,吃着喝着,就在一楼,靠着窗户,也能看看武术表演,也算略表我们的心意不是。” “呵呵呵呵,对,夏师长说的在理!”钟山非常赞成夏龙的话,他对于自己的江镇防务是非常有自信的,日本人如果太过谨慎反而让他脸上无光,所以夏龙的提议他觉得非常到位,“两位太君,是不是给我钟某人一个面子?” “我看没有问题,这也是华夏朋友的心意么!”伊藤近乎有些得意了,同时觉得钟山的卫队在这里,而且江镇有着钟山整整一个师在,能有什么问题,退一万步讲,高桥的卫队只是不站岗而已,依然在楼下吃饭,离着他们还是最近的,“高桥,让田中他们去找个靠窗的桌子,欣赏表演,秦波君,就麻烦你,我们吃的东西,也做一份给他们。幸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嘿嘿!”秦波侧着身子带着路,“本来就准备了足够的食材,就怕太君不吃啊,哈哈!”说着,便带着四个人,跨进正门,往楼上走去,上楼的同时,朝着我们挥了挥手,我忙高声喊了起来;“各位请了,按照掌柜的下午的训示,走起来——” “好——”大家齐声招呼,各就各位,立刻忙活起来。那本来已经站好队形的日本士兵便收起枪支,跑到了一楼最靠窗的两张桌子前坐下,从那里看牛戴和李芳的表演,是最清楚的了。不过日本军队的纪律的确严明,果然不出我们所料,他们互相讨论的一番便派出四名士兵走进了厨房,两个在案板,两个在灶台,也不说话,就这么眨巴着眼睛看着,其实就是监视了。 凉菜是已经准备好的,我和王三炮带着两个伙计便顺溜的往上走,酒也上了一坛子,夏龙看见我们就当不认识,只是在秦波面前夸了夸他的酒菜丰富,味道正宗,连伙计也是伶俐精细,说的秦波特别的兴奋,一个劲的给桌上的几个人倒酒。那钟山倒是爽快人,有酒就喝,来者不拒绝,而伊藤和高桥两个日本人却有些收敛,每次都是浅尝则止,不会拼命灌自己,也是夏龙和钟山的酒量惊人,否则,估计这么喝下去,菜不到一半,就只剩下两日本人玩了。 热菜开始走了,我的心也慢慢揪了起来,忙让三炮在雅间门口守着,自己走到楼下,细细的观察一圈。看看门外饿着肚子站着岗的伪军士兵,全部都是皱着眉头,似乎非常的不高兴。也能理解,在自己的地盘,帮日本人放哨,离着他们三四米的两桌日本人已经是吃的昏天黑地了,十几支枪在地上支着,桌上的菜确是比楼上那桌吃的干净的多,也难怪,这些日本底层的士兵哪里吃过这些个好吃的,都是一份上来,瞬间吃光的,一边吃一边看着李芳舞剑的婀娜身姿,嘴里夹杂着一些荤素不论的半吊子华夏语,有的还一边唱着日本小调,看起来特别的惬意。那些伪军士兵都舔着舌头,狠狠的看着,那眼神似乎能把那些日本人连皮带骨头全部都嚼碎了咽肚子里去。 “几位兄弟,肚子也饿了吧!”我从厨房里拿了些馒头,一人两个分给他们“吃些东西吧,照顾不周啊,就只有这些,将就些吧。” “哪里,我们命苦,没日本人金贵,谢谢了啊!”一个黑高个子班长模样的人苦笑着说道,“有白面馒头吃,也算是不错的晚饭了,兄弟,你的情我们记下了。” “言重了,言重了,厨房里还有汤,我马上让人送点来!”我笑了笑,便折返了回去,厨房那里已经在喊着上菜了:“长江三鲜:酒酿鲥鱼,清蒸刀鱼,白汤河豚,起——” 我忙走过去安排一个伙计盛了一小桶汤带上几个碗给门口的士兵送去,便和两个伙计端着菜往楼上走,我端的,便是今天的主菜——白汤河豚。 王三炮看到我们上来,便挑起了帘子,我们三人鱼贯而入,三盆时鲜品字形放在了桌子的中央,这屋子着鱼肉的鲜香味道立刻弥漫开来。由于五个人中,夏龙和秦波坐的下首座,所以上菜都是从他们两个中间上,在我把河豚稳稳的放在了桌子上的时候,我大声的叫了一声:“白汤河豚——”,然后用脚轻轻的碰了一下夏龙。夏龙微微一怔,便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微微的笑了一下,但始终没有看我一眼。 “这是我们的招牌菜,也是江镇,不,江南的名菜,请各位品尝。嘿嘿!”秦波站了起来,这长江三鲜是伊藤点名要吃的菜,现在看来,颜色、品相俱佳,味道也应该是没的说,这一次,他秦波一定在主子面前赚足了面子。 “嗯,鲥鱼,刀鱼,河豚,哈哈,就是我也是到了江镇这么长时间,第一次全部上齐啊,哈哈。今天虽然是我钟某人请客,但是最要感谢的是秦会长啊!”钟山也觉得很有面子,这一桌菜可以说是完全符合日本人的口味,看着伊藤和高桥喜笑颜开的样子,他愈发觉得夏龙给他出的这个主意好了,虽然他自己本人不怎么喜欢吃鱼,但是只要日本人喜欢,他是什么都无所谓的。 “我们大和民族是吃鱼的专家,但是我觉得任何的海鱼都比不上长江里面的鱼类的鲜美,哈哈!”伊藤笑的满脸皱纹的绽开了,借着点酒劲,脸红扑扑的,在电灯的照射下,微微的泛着光。 “钟山君,秦波君!你们都是大大的好,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好朋友!”伊藤左手挑起了大拇指,右手拿起了筷子朝着白汤河豚伸了过去,高桥也笑眯眯的拿起了筷子,也去夹着河豚,但是到了一半伊藤的筷子却停了下来,顺势还挡住了高桥,“高桥君,你太不懂规矩了。各位朋友,我们日本人也知道入乡随俗么,这鲜美的河豚应该是长江三鲜之首,鲜美的味道理应由他的制作者首先享用,那按照你们华夏人的规矩,不是应该由烧菜的厨师,先尝一口的么?” 第七十二章 河豚谁先吃 伊藤宏章的话说出口,站在旁边的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原以为这个人今天也多少喝了些酒,渐渐的有了醉意,趁着这个时候让他尝尝王老太特意炮制的主打菜,应该是没有任何怀疑的,更何况这三道菜都是他们自己亲点要吃的,也是在他们的人的监督下完成,这个人的谨慎程度,已经达到了极致。无怪乎刘文这些人会这么怕他,的确没那么好对付,也显示出他对这里的所有华夏人都不信任。所以,钟山,夏龙,甚至秦波都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对,对对,我们这里确实有这个说法!”秦波反应最快,马上就站了起来意图打破这尴尬的局面,“三木头,你下去,把王姥姥找上来,按照规矩,这最好吃的美味,要先给她今天最辛苦的人,最有功劳的人尝一口。” “哈哈,掌柜的,别那么麻烦,俺伯母在楼下厨房还有别的菜要烧呢,一上一下,她老人家年纪也大了,腿脚不利索,别耽误了几位老爷吃饭的兴致。”王三炮没有任何迟疑,便往前跨了一步,“不就是尝河豚么,我代伯母吃一口如何?”说着朝着在座的几位哈着腰,笑的非常谄媚。 这个时候,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秦波也没有话说了,他知道王老太和我们是亲戚,王三炮愿意尝菜必定是对自己伯母莫大的信任,那他还有什么话好说的,而伊藤,高桥两人其实就是想要一个人先他们吃一口,以表示这河豚没有问题,至于是谁,无关紧要,这些华夏人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试验的小白鼠罢了,至于是哪一只,他们可管不着。钟山更无所谓了,在他眼里,这个胖子就是贪吃而已,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大盆子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白汤河豚会有问题。夏龙没有任何神色,还是那个熟悉的笑着的弥勒佛的样子,只是眼睛似乎因为今天酒喝多了,眯的更加小了。 我这个时候不知道如何去拦着他,我知道这个家伙一定是早就想好了,一旦有人提到这个,马上就会站出来接上,现在如果我上去阻止,那必然会引起日本人的怀疑,那么,只要找只狗来一验证,那么我们这里的人全部没得逃。但是如果我不阻止,难道看着这个家伙把这条命送在这里不成? “也好,也好!”秦波赶忙笑着拍了拍王三炮的肩膀,“你这个小子,就是嘴馋了不是,哈哈!”说着,亲自用他的碗,盛了一碗汤夹了一块鱼肉递给王三炮。这家伙也不客气,拿过来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便西里啰嗦的吃下了肚子。吃完后还舔了舔碗边,咂咂嘴,笑着对秦波说道:“掌柜的,还能在来点不,我伯母的手艺真的没得说的,哈哈!” “我放你狗屁,你吃了,太君和司令吃什么?”秦波笑着把碗筷抢了过去,一脚揣在了王三炮的屁股上:“滚出去,干活,别打扰几位贵客了。” “是是是!”王三炮忙揉着屁股走过来拉着我准备退出去,我眼睛一转,摆了摆手,让他先出去,自己却请轻轻的走到秦波身边,故意把嘴巴凑到他的耳朵边上和他说话,这个家伙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又加上喝了点酒,便偏着头让了一下,然后顺势坐了下来,斜着眼睛看着我:“妈的,这里都是我的贵客,都是自己人,说什么悄悄话,大声说,都是自己人,不要见外,哈哈哈!” “掌柜的,这,这……”我故意装作有些为难,“不太好吧!” “说,没外人,哈哈!”秦波今天非常的高兴,不光王老太的菜肴让几个客人赞不绝口,而且刚才伊藤出的那个难题,自己的手下给足了他面子,所以不免的多喝了几杯,现在有些飘飘然了。 “那我就得罪了!”我有些尴尬的朝着在座的几位笑了笑,“这个楼下的日本朋友,也想要吃河豚,还有,楼下站岗的钟司令卫队的各位兄弟,到现在还没吃东西,这天到了晚上还有些寒,我看着情绪不是太好,就是不高兴了,您看是不是咱们也给他们拿点吃的,让他们饱饱肚子?” “哦,这个倒是我们没有考虑到的!”秦波还没有听清楚我的话,夏龙就直接插了上来,“司令,这些兄弟站岗归站岗,吃饭咱们不能耽搁,今天高兴坏了,却忘了安排一下。”说话间,夏龙站了起来,把自己的酒杯斟满一饮而尽,“两位太君,司令,这样,我先自罚一杯,司令您在这里陪着两位太君先喝几个,我下去安排,主要是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马上上来,如何?” “还是兄弟你考虑的周到,你先下去,我们先吃着。其实他们只要四个人轮岗就是了,不站岗的可以在屋子里吃点热乎的,秦会长,有什么好的,给他们上一点,算在我的账上。” “见外了见外了,哈哈!”秦波一边笑一边给几位长官盛河豚鱼汤,每人又夹了几块鲥鱼和刀鱼,“二石头,你领着夏师长下去,再招呼下面,多做几个好菜,给楼下的兄弟们。” “慢着——”正当我和夏龙准备挑开帘子出去的时候,伊藤却笑着把我们喊住了,看我们站在门口看着他,伊藤满脸微笑的站了起来,端起刚才秦波盛给他的河豚汤,缓缓的走道了夏龙的面前,“夏师长辛苦了,还要下去安排士兵的饮食和安抚情绪,真是爱兵如子啊,伊藤十分佩服,哈哈哈!这样,下去前,先喝一碗鱼汤把,热热身子,不要等到您安排好了上来以后,最美味的鱼汤就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说着把手中的碗递到了夏龙的面前。 这个家伙已经是疑心到极点了,王三炮当着他的面吃了那么一大碗,他居然还是不相信,就因为夏龙没有吃一口就要离席,他就非要夏龙当着他们的面,先喝下一碗。我尽量克制自己的面部表情,还是保持着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也不敢去看夏龙,这个时候夏龙绝对是骑虎难下了。我的手,尽量自然的去拍自己的屁股,那里有我的一把匕首。 “多谢伊藤先生的关心,我最喜欢这一口了!”夏龙没有一点停顿便接了过去,一口气喝光,比他刚才喝酒还要爽快,“确实好吃,各位,你们趁热吃,我去去就回,秦会长,如果可能,再给我留一碗,哈哈!”说罢,便将小碗返还给了伊藤,带着我匆匆的走出了房门。 “您?”我一边下楼一边试探着问道。 “暂时死不了,王三炮吃的比我多,你还是关心他比较对!”夏龙声音低沉,一边走一边说着,“这下他们必定会放心的放开肚皮吃的,我们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下面就是如何安全的脱身了。” “半个小时左右,我会上去,补上几刀!以确保万无一失。”我淡淡的说着,“那个时候,别说反抗,他们就是连舌头都会麻痹了。牛戴和李芳就在门外,已经约定,枪响或者酒坛扔出窗外为信号,我宰完羊以后,便通知他们,一楼的事情,他们来做。” “那就最好了!”夏龙笑了,“王三炮在哪里?有没有问题,别把命给丢在这里。” “我最担心的就是您和他了,这两碗东西下肚,河豚的毒素可是无解的。”我有些焦急。 “管不了那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了,我先去按部就班的招呼那些当兵的吃东西,你去找找三炮,我抽空到茅厕去能吐多少吐多少。”夏龙摆了摆手,似乎更关心三炮的安全。 “咋样,味道好不?”我们刚下楼梯,王三炮就笑着站在那里看着我们。 “你……没事?”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这家伙吃了那么多下去,居然还笑的出来? “这么好吃的东西,为什么会有事?”王三炮笑的更诡异了,让我有些不寒而栗,这家伙不会鬼上身或者脑子开始糊涂了吧。 “你是不是开始不清醒了?”我走上前去,想用手去摸他的脉门,却被他轻松的让过了。 “夏师长!”王三炮笑着朝夏龙点了点头,用最轻的声音说道:“不用担心,那河豚,是王伯母亲手做的,没有任何问题,吃了只会对身体有好处,养胃是必须的。” “什么?”我和夏龙都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但是摆出的样子在外人看来完全是夏龙在给我们做一些安排,我们哈着腰听着。 “也就是说,王伯母到最后还是没有下手?河豚无毒。”我说这话,抬头看了看楼上,不经意间眼睛瞟了一下挂在柜台里面的我的布包,那里面放着我和三炮的枪。如果真的是王老太突然退缩了,那么,只有马上上去一拼了。 “你说对了一半!”王三炮得意的笑着,仿佛这个事情是他做的一样,“我刚才从楼上下来,刚准备偷偷的到茅厕去催吐,却被从厨房里出来的伯母拉住了,她告诉我,河豚放心的吃,已经清理干净,无毒。但是,那酒酿鲥鱼和清蒸刀鱼,可是用的河豚鱼肝煮的高汤做的哦。” “厉害!”我暗挑大拇指,这个老太太果然有水平,这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用的极其高明,长江三鲜三道菜看起来是河豚最有可能毒死人,也最让人怀疑,但是她却偏偏弄的没有任何问题,谁又会想到与这河豚一起上的刀鱼和鲥鱼确是真正的要人命的呢。 “既然这样,我们就继续按计划进行!”夏龙小声提醒着,旋尔又提高了喉咙喊着:“我的安排你们马上去弄好,我去看看兄弟们,你们的菜要快,汤里面要见到肉。” 我和王三炮一边嘻嘻的答应着一边散开,王三炮继续从厨房里端了一盘子蟹黄汤包上楼,我则在厨房里开始和王老太交待楼下几个士兵的饭食物,而夏龙则踱着方步走出了屋子,一个个的给在寒夜里站岗的士兵打着哈哈。 在下面忙了一会儿,外面站岗的士兵留了四个在门外巡逻,其余的已经走进了饭店开始坐下来吃饭,当我端着两盘醋溜白菜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我看到李芳已经被几个日本人拉着半推半就的进了餐厅,喜笑颜开的给那些日本兵倒酒,加上之前已经喝了一点,基本上已经把那十几个日本士兵灌的晕头转向。夏龙在给钟山的卫兵们说着什么,而这个时候王三炮已经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朝着我招手。 我赶忙快速的走到夏龙身边,把手上的菜放到了桌子上,笑嘻嘻的说道:“夏师长,楼上的司令和太君都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最好吃的几条鲜鱼快没您的份了,要您上去呢。” “哦?”夏龙的眼睛射出了飞扬的神彩,他知道大事已定,但脸上却依然是浅浅的微笑,“好,几位,照顾不周,明日我代司令单独设宴犒劳各位,今天大家甩开腮帮子吃,都算我的,哈哈!”与那些士兵又寒暄了几句,便转身跟着我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了二楼。 当王三炮帮我们挑开帘子的时候,我们看到的那一幕和心中想的差不多,伊藤宏章和高乔恩名仰面倒在地上,嘴角处还有些白沫,脖子上各有一道血痕,看样子是王三炮为了以防万一补的刀,而秦波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脸贴在桌面,各类汤汁油酱洒的到处都是,后心上扎着一把匕首,看样子也是没气了。只有钟山被五花大绑的坐着,整个人处于昏迷状态,嘴巴也被塞了一块抹布。 “怎么,留了活口?”夏龙嘴上说着,但看样子是松了一口气,“他没有中毒?” “钟山似乎并不喜欢吃鱼,你看他的面前基本上没有鱼骨头。也有可能基本没吃,但多少有一点反应。”王三炮说道,“两个日本人应该吃的最多,我进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发作了,我趁着钟山站起来查看的时候,在他背后一肘子敲晕了,秦波能看见我,但是想说话,估计舌头已经麻了,说不出话来,我就当着他的面把两个日本人直接抹了,在到他后面,最后捅了他一刀,也算便宜他们三个,河豚鱼毒死才叫一个痛快。我现在想着,既然钟山是活口,是不是留着,这样对我们出城有用?” “想的很周到!”夏龙非常高兴,我也看出来,虽然他希望这次任务能够顺利完成,但他并不希望钟山死去,毕竟这个人对他还是不错的,至少不要这么窝囊的在他面前死去。王三炮这样的考虑也是非常好的,也许钟山在我们手上,可以利用他是这里的最高长官的身份,带我们出去。 “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安全的退出去。”夏龙略微想了想,“现在的问题,就是楼下的日本人和钟山的卫队怎么对付。” “这个没有问题!”我从桌子上拿出了一个酒坛子,放在耳朵边上摇了摇,“楼下的牛戴和李芳已经把戏给做足了!”说着我便轻轻的把那酒坛从窗户外面扔了出去,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那个摊子在酒楼前的大路上被摔了个粉碎。 楼下的李芳基本上没有喝酒,只是一个劲的在劝,她的到来把本来在厨房里面的四个日本人也吸引了过来,周围的日本兵都色迷迷的围着她,极尽各种方式要和她对饮,李芳已经是使出浑身解数在周旋,就等着楼上有信号发出。当她正捧着一个酒坛给一个班长模样的,坐着的日本人倒酒的时候,她听到了窗口酒坛摔碎的声音。 李芳手腕一翻,顺势一抖,满坛子的酒就全部洒了出来,围在她身边的日本人大多被烈酒洒的满身都是,一下子散了开来,李芳微微笑着,把酒坛直接砸在了面前的一个日本兵头上,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子一矮,手扶住腰间,抽出缠在腰上的软剑,在抽剑的同时并不含糊,就地一转,剑刃所到之处,在每一个日本人的大腿上,都深深的划了一刀。 身边的几个日本兵哇哇的叫着直接坐在了地上,外面没有被伤到的被这么一吓,酒立刻醒了一半,忙转身去拿枪,李芳趁着这个机会,纵身一跃,从窗口穿身而出,而在她跃出去的同时,外面的牛戴用力一拳直接直接砸破了身前的那面大鼓的鼓皮,从鼓中拿出了一个手榴弹直接丢了进来,这所有的一切不会超过2分钟,手榴弹直接在日本人中间炸开,火光一下子就在那些日本兵的身上冒了起来。一个手榴弹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威力,他们主要是考虑到我们三个还在楼上,怕过多的爆炸力会影响到我们,所以之用了一个。但是这已经非常的足够了,他们的目的在于引燃那些日本人身上的烈酒,不想炸死他们,烧死他们也许是个更好的选择。 就在同时,李芳一个就地打滚已经到了牛戴的身边,顺手接过牛戴递过来的两把手枪,微微的笑了一下,“日本人搞定,那些伪军怎么说。” 说话间,马可波罗的一楼西边,也就是西餐厅日本人吃饭的位置已经慢慢的烧起来了,只是还没有影响到东面的伪军士兵,但是看到那个场景,他们也乱了起来,门口四个站岗的,先发现了牛戴和李芳有问题,直接就端起枪来要打,被牛戴和李芳两个人四把枪一枪一个直接撂倒。而里面的八个人,也慌慌张张的拿起枪,借着窗台为依靠,漫无目的还击起来。两边毫无章法的打了有几分钟,就看到西面有部队开过来的声音,但敌人的增兵却没有让牛戴和李芳感到一丝的紧张,因为他们看到,带队的是颜平,也就是说先到达的,是早就做好准备,离这里最近的夏龙的卫队。 “差不多了!”牛戴带着李芳一边往东边的巷子里面退,一边说着,“石杨在纸币上说的很清楚,制造混乱,然后往东面退,在东城门的丁卯桥第二个桥洞下有颜平事先放好的,本来给他们两个穿的伪军的衣服,现在便宜我们,让我们在那里等他们。” “走——”李芳点了点头,顺手往饭店的大门空地上象征性的扔了一颗手榴弹,两人趁着腾起的烟雾,便直接往东面奔去。 “把这里围起来!有火先扑灭。”颜平指挥卫队在外面站好,自己带着几个人冲了进去,他没有去看一眼那些已经烧的奄奄一息的日本人,因为她知道,这些人都已经没得救了,即使有生的希望,她也不会去管他们。 “颜秘书!”里面还剩下的几个钟山的卫队看到颜平进来都非常的激动,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那十几个日本人不死都重伤,外面的四个兄弟凶多吉少,都有些人心惶惶,有援兵来了当然心气一提,“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火力非常猛,看样子往东边去了。” 第七十三章 送我们一程 夏龙和我,站在二楼的窗户口静静的看着,楼下的那一幕我们清清楚楚,我们的包间正在中间,基本上除了有些震动和感到炎热以外,基本上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在刚才的爆炸和枪声的影响下,昏迷的钟山已经悠悠的醒过来,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微微的发愣。 “夏老弟,这是怎么回事?”他挣扎的想站起来,但终究是被绑着,而且他也吃了点刀鱼,微微的有些中毒,虽说没有麻痹,但全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被站在身后的王三炮用枪轻轻的一点头盖,就软软的坐了下来。 “钟山兄,不好意思了!”夏龙转过身微微的笑着,“自从我离开东北以后,其实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这次来投靠你,只是我们的谋划而已。” “你——你敢玩老子!”钟山脸涨的通红,牙齿咬的咯咯直响,“你别忘了,这里是老子的地盘,你就是杀了我,你也走不出江镇城。在这楼下就有老子的卫队和太君的卫队,他们……”话说道一半,他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伊藤和高桥,他们的血已经流到了他的脚下,惊的钟山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脚。 “这两位你奉为上宾的太君,现在已经变成了死猪了。”我笑着坐在了钟山的面前,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啧啧,可惜啊,可惜,这么好的酒,就这么浪费了,钟司令要不要在临死前来一杯?” “你敢——哎哟!”钟山刚想吓我,被身后的三炮一用力,一下子揪下来一绺头发,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你运气比较好,不喜欢吃鱼的人,看来也聪明!嘻嘻!”我笑道:“合作的话,把我们送出城去,我们留你一条命。” “我合作有个屁用,这个城里又不止是我的部队,还有伊藤的一个中队,他们两个虽然死了,但是楼下还有十二个日本兵,你们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哼哼,你们要是放了我,我倒是可以保你们暂时的安全,至少不让你们被日本人抓去受苦。” “楼下还有十二个日本人?”夏龙笑了,“的确是有,不过,现在即使没死,最好的状态应该是大面积烧伤吧,钟兄要不要下去看看活人烤肉?” “你——”钟山一时语塞,但脸上惊讶的表情立刻又转为了痛恨和不屑,“你们以为这里这么大的动静,焦山码头的日本人会不知道,现在应该已经在集合队伍朝这里开过来了,你们是跑不掉的。” “轰——轰——轰——”钟山的话音刚落,城北焦山码头方向发生了巨大的爆炸,一时间火光冲天,照亮了大半个江镇城,那动静比这里的小打小闹要大多了。我其实并不惊讶,我一直预计,文兴泰会在我这里开打以后行动,而且我隐约的感觉到,他这个家伙大量的往焦山码头那里运送粮食,那些粮食的查得又那么松,必定是会做文章,现在看来文兴泰的糯米粮包里面,必定混进来了不少的炸药,这种威力,我们在这里都感觉到了热浪,看来差不多在那里驻扎的日本部队,不被消耗大半,也是基本上无暇顾及这边了,如果我们运气好,他们正在那里列队集结,准备赶过来,那么基本上就可以把番号取消算了。 “怎么样?”夏龙也走了过来,伸手按住了钟山的肩膀,“钟兄,我可是做到了仁至义尽了,现在这个江镇城应该你说了算了吧,我呢也不要你面上放我们走,带着我们出城追击特务分子这个理由充分吧。” “如果不呢?”钟山说话声音有点微微的颤抖了,“你真的要杀了我?” “哪里,我同学一场,怎么能亲手杀了你呢!”夏龙笑的像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我顶多把这剩下的鱼肉全部喂给你吃,你知道,这河豚的毒,发作起来,是很舒服的。你也尝了一点哦,有没有一点感觉啊。” 正说着,帘子一挑,颜平走了进来看着我们或站或坐的几个人,甜甜的笑了起来:“师长,全部准备好了,如果现在杀了钟山,就这个时间段来说,你就是这里最大的,现在在楼下的是您的卫队。” “不——”钟山彻底绝望了,“我送你们出城,我送,但是夏龙,你要说话算话,到了安全的地方,你要放我回来。” “我们认识很久了,我什么时候说了不算过?”夏龙轻轻的把钟山扶了起来,亲自把钟山的绳子解开,我和三炮从颜平那里接过了准备好的手榴弹,绑在了钟山的腰上,在外面用军服盖上,基本上看不出来。 “现在的钟司令喝多了,脑子清醒的很,但行动不太方便,需要我搀扶着。”夏龙扶着钟山,他的块头比钟山大了许多,一个手臂就夹住了钟山的腰,顺手伸在衣服里面拉住了手榴弹的弦,“走吧,钟兄,我陪着你,别怕。” 看见夏龙和颜平一边一个搀扶着钟山走下楼梯,楼下的钟山和夏龙的卫队都立正行礼。钟山手下那个带队的班长忙挥手带着两个人过来要从夏龙手上接过钟山,被钟山挥挥手拦住了。 “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钟山板着脸看着那班长,“怎么日本人都这个样子了?” “司令,发现了刺客,应该是s集团军的特务。火力很强,而且出其不意,日本人离得最近,而且似乎他们就是冲着日本人来的。”那班长低着头,有些害怕,今天应该是他们的岗哨,谁知道成了这个样子,按照钟山的脾气,不死也得脱层皮。 “码头方向是怎么回事?那里应该是高桥中队的驻地吧。”钟山皱着眉头,显然有些不高兴。 “还,还不清楚。”班长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过,看这个阵势,高桥中队受重创是免不了的了。不知道楼上两位太君是不是也喝醉了,要不要派人把他们送回去?” “混蛋!”钟山一脚把身边的一个凳子踢倒,吓得那班长又把头压得更低了,“你们几个赶快去师部,传我的命令,调两个营去焦山码头支援。把车留着,我和夏副师长带着他的卫队往东追击特务。反正焦山那边也乱成了一锅粥了,就让两位太君在这里休息一夜吧,有秦翻译陪着,没问题,这里就和他们自己家没两样。这里的烂摊子,明天再收拾,码头那边现在是第一位的,明白没有?” “是!”钟山没有说出一句责备的话,那班长长长的送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忙站直敬了个军礼,带着另外7个人飞奔着往师部去了。颜平立刻带着人走出了马可波罗,在正门口列队,汽车发动起来,等着他们两个上车。 “好,钟兄,你的表现非常好,小弟非常感谢!”夏龙轻轻的拍了拍钟山的肩膀,“下面就麻烦你送我们出城了,我们还是和来的时候一样,坐一起,好好的聊聊,哈哈!” 等到夏龙挟持着钟山带着卫队离开马可波罗后,我和王三炮也从楼上走了下来,看看四周没有什么问题后,便到门口扒了两个死了的伪军衣服换上,背起枪准备在后面跟着,本身已经说好在丁卯桥上,夏龙和颜平会等待15分钟,这个时间已经非常足够了。 “等等——”王三炮突然拉住了我,“我们走了,王伯母怎么办?我们要带着她走。” “你觉得,你们带着我走的出去么?”我刚想说话,王老太已经站在了大门口,看着我们,脸上的周围像是绽开的花朵一样,看起来非常的高兴,“谢天谢地,我以为你们把我给忘了,哈哈,还记得我这个老太太,我也满足了。” “其他人呢?”我四周看看,看不见了其他的伙计和厨师。 “作鸟兽散!”王老太看了看厨房的方向,“打成这个样子,是个人都会怕,刚才那个女娃娃来的时候,就让我们都走了。看起来,她也是你们的人吧。” 我知道她指的是颜平,便微笑着点了点头。对于这个老太太的眼光,我不得不佩服,幸亏她是我们一边的,否则,我们真的很难逃过她的算计。 “伯母——”王三炮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被王老太摆摆手给阻住了。 “秦波已经死了,没有人知道你们和我有什么关系,楼上死去的三个人致命伤全部是刀伤,就算天塌下来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就是和那些伙计一样,都是受害者。”王老太嘻嘻的笑着,丝毫没有一点的害怕,秦波的死对于她可以说是天大的喜事。 “可是……” “没有可是。”王老太捋了一下额头的白发,“即使有人查出饭菜有毒,这笔帐也会算在你们的头上,怪不到老婆子我,我是本地人,原来这里的老板娘,都认识我,谁都不会相信我会和戚州的部队有瓜葛。” “可是伯母……”王三炮还想走上前去拉着她一起走,被我从身后一把拽住,这个时候时间紧迫不能在这么拖来拖去了。 “伯母,就今天的计谋来看,我们的成功都是拜您所赐,请受我们一拜。”说着便拉着王三炮就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我相信您的能力,就今天的情形来看,脱身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反而是跟着我们互相之间的危险更多。今日请您赐真名,什么时候我们打回来,一定登门拜谢。” “哈哈哈!这两个孩子!”王老太没有过来扶起我们,而是转过身步履轻快的离去,头都没有回,“其实我并不姓王,复姓王孙,单名一个霞字,你们不用找我,替我多杀几个鬼子吧,再见,再也不见。” 等我们站起身,王孙霞的身影已经闪入了黝黑的巷子里面再也看不到了,王三炮伸手擦了擦眼角的一点泪水,回身和我拼命的奔跑起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夏龙的吉普车停在了丁卯桥上,发动机没有熄火,卫队被安排四散巡查,15分钟后再次到这里集合,现在的车子里,只有开车的颜平和后座的夏龙及钟山了。到了车上以后,夏龙除了抓住了绑在钟山身上手榴弹的引信,右手还拿着枪盯着他的胸口,他对钟山太了解了,这个人并不是省油的灯,如果不是今天有点轻微中毒的话,也许他一个人拿住他还有些吃力。 “师长,前面有两个士兵过来了!”颜平没有回头,淡淡的说着,“要不要过去交涉一下?” “不必,只要不是日本人,有钟山在这里,就没问题。”夏龙眯着眼睛笑嘻嘻的看着钟山说道:“我的老同学是不会害我的。” 那两人由远及近,颜平渐渐的看清了身形,一个高胖一个娇小,军服似乎在她们身上并不是十分的合身,他们十分的谨慎,端着枪,慢慢的走着,努力的想看清楚车上有谁,似乎想确认身份。 “师长,是牛戴和李芳!”颜平转过身兴奋的笑着,“他们两个安全的到了。” “好!”夏龙也很高兴,“让他们两个上车,对外就说是钟司令的亲兵。” 颜平答应一声便下车招呼去了,车里的夏龙松了一口气,牛戴和李芳先到,能坐到车里,有人帮着他看着钟山,他紧绷的神经可以稍稍的松一下了。 “其实,你完全可以把我绑起来,而不是这么的紧张!”看着颜平下了车,钟山淡淡的说着,“或者把我打晕,以我的生命为要挟,直接出城,应该也是可以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 “钟山,这里没有外人,和你说说心里话,我不想杀你。”夏龙收敛了他的笑容,脸上的神色很严肃,“刚才我其实最担心的就是,你也被杀了,还好,他们手下留情。” “哦?”钟山有点愕然,没想到夏龙会这么想,“你会这么好心?” “你我都是玩政治的,都知道一支部队里不可能全部都是你的人,你钟山在江镇的十九师里面虽然力量最强,但是终会有人不买你的仗,想取你而代之的,恐怕不在少数吧。”夏龙渐渐的松开了抓住手榴弹引信的左手,“如果粗暴的要挟你,结果就是东边的城门必然成为了聚焦点,一旦十九师里面哪个高级军官想借这个机会做掉你,那么要挟你,便成了我们的死穴,借我们的手杀了你,然后……,这一点你想过没有。” “你说的对,所以你想让我以正常的姿态出现,以出城搜索和追击为理由,直接出城,我是城防司令,江镇军政最高长官,这是再容易不过的,你们要做的,只是受累看住我,不让我逃脱,但是,这是最安全的办法,是不是?”钟山对于夏龙的想法深以为然,栽在这样的对手面前,也不算丢脸了。 “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你活着!”夏龙又笑了起来,“这个江镇,伪十九师,你做头,总比别人好,我们两个的事情,是政治分歧,但私下里,依然是同窗,不是么?” “好!”钟山点了点头,“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我今天就带你们出城,不过,也请你不要食言。” “不会的!”夏龙拍了拍钟山的肩膀,“我们两个的恩怨,只有在战场上解决,不是这里。” “夏副军长!”牛戴打开了另一侧的门钻了进来,这样就把钟山夹在了中间,随手拿出了一把匕首,顶在了他的后心,“您休息一下吧,拿着枪,怪累的。” 于此同时,颜平和李芳也各自上车,夏龙大概问了问一些细节情况,便各自沉默,毕竟这个时候不是寒暄聊天的时候,车上还坐着一个外人,而且大家的心里还在担心着我和王三炮。 “干什么的?” 我和王三炮紧赶慢赶才到了目的地附近,已经可以看到夏龙的车停在了桥上,正待要冲过去,却被人从后面喝住,紧接着是一阵拉枪栓的声音。 “自己人,都是自己人!我们也是十九师的,军服看不出来么?”王三炮忙回过头喊着,对方的电筒一下子照在了我们的脸上。 “面生的很么!”对方有四个人,看样子都是普通士兵,眼神中没有任何狡黠,比较单纯,这样的人比较好对付。 “我们是上个月逃荒过来的,经我们远房嫂子颜秘书引荐,被编入钟司令的卫队,刚才在马可波罗那里遇到了几个特务,打死了几个兄弟,我们两个受了点轻伤,晕了过去,醒过来问了留下来的伙计,知道钟司令往这边跑了,才跟过来的。” “哦,你们不是死了四个么?原来你们两个小子没死啊,是晕了?”拿着电筒的士兵笑了,“兄弟,你命大,有福啊!我们是夏师长的卫队,既然是颜秘书的亲戚,那就是自己人了。刚才在这里搜索,没搜到什么东西,正准备往回撤,遇到你们了,喏,那不是司令的车!” “是了,是了!我们已经看见了。”我笑嘻嘻的说着,“正想过去呢。” “走,走,一起走,哈哈,人多好办事不是!”那几个人便一起走了上来,带着我们一起走道了车前。 “报告颜秘书,三班回来了,没有搜到什么可疑人物,倒是捡到两个大难不死的兄弟,据说是刚才从马可波罗那里爬起来的,钟司令的卫兵,一个叫二石老二,一个叫王老三,说是您引荐的,都是您远房亲戚。。” “老二,老三?”颜平微微的笑着,“不算远方,还是挺近的亲戚,自己人,让他们跟着你们一起把,刚才在马可波罗我光顾的看日本人,还真没注意到有他们。还有,卫队回来的差不多就在车后集合,直接去东门。” “是——”汇报的士兵敬了个礼便退回去了。 “石杨和三炮到了,就在卫队里面!”颜平转过来和几个人笑这说道。 “嗯,到齐了!”夏龙用手掌抚了抚自己的心口,“最后一关,东门并不远了,颜平,车子可以稍微快一点,立刻出发。” 第七十四章 路可的烦恼 当吉普车和卫队开到东城门的时候,城门口的探照灯已经全部打开,朝着城里面不断的照射着,明显城下不止夜里守城的部队,许多士兵正在集结。似乎这里的驻军已经被那边马可波罗和焦山码头的爆炸声惊动了,正在紧急集合开赴现场。 “东城门驻军是72旅217团3营。”钟山轻描淡写的说道,“到现在才草草集合,反应一般,看样子有点犹豫,应该是还没有接到师部的命令,不敢妄动,只是在这里集结待命。” “师座到——”车子还没有停稳,后面跟着的卫队士兵就冲到了前面,高声喊了起来。 钟山在部队里的威信看来还是非常不错的,这一嗓子把刚刚嘈杂的城门口震得突然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看向这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时候师长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从城门楼上匆匆的跑下了一个军官,下了楼梯后,停顿了一下,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才小跑到车前,立正行礼,“72旅217团3营营长衡平向师座报到,请您指示。” “咳咳——”钟山在车里并没有下来,也不可能让他下来,只允许在那里端坐着说话,“颜平,把车窗摇下来,让他过来,我要和他说话。” 颜平回头望着夏龙,看到他微微的点了点头,才摇下了车窗,把头伸出窗外,“衡营长,你过来,师座和夏副师长都在,要和你说话。” 从前挡风玻璃看着衡平哈着腰笑嘻嘻的走了过来,牛戴握着刀的手往里面侧了侧,用自己前倾的身子挡住了顶在钟山后心的部分,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全部是汗,身体微微的有些抖动。 “师座好,夏副师长好,嘿嘿!”衡平走到了驾驶室边上,把头凑到了窗户前,看到钟山和夏龙在后座端坐着,边上还有一个胖胖的卫兵,估计是贴身侍卫。 “你是衡平?”钟山没有一丝表情,冷冷的看着他,让他后脊梁有些凉意。 “是,是,衡平,衡平!”这家伙有些心里没底,就怕什么事情扯到他头上,焦山码头那里离着这里这么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应该怪他吧。 “你的部队为什么集结?” “报告师座,听到江边有剧烈的爆炸,还有枪声,所以,集结待命,有必要的话分一部分兵力过去支援!” “嗯,反应还算尚可!”钟山显得有些满意,脸上的表情松了一些,“我已经安排214团的两个营过去了,你们营不用去了。” “是!我马上原地解散!”衡平略略的松了一口气,知道没有他什么事情了,钟山板着脸完全就是心情不佳。 “没叫你原地解散。”钟山笑了,身子往后面靠了靠,旁边的牛戴的右手忙往下移了一点,以防止手上的刀真的刺伤钟山,夏龙手里的枪一下子暗暗的顶在了钟山的后腰上,以防万一。 “马可波罗的刺客,就是往城东方向跑的,我们追到这里就没影了。”钟山笑着看了看夏龙,那眼神似乎在告诉他我不会有什么动作,说了送你们出去,不会食言,“你们营留一个连在此地严守,防止有外敌袭击,另外两个连在城东附近地毯式搜查。抓到特务,我重重有赏。” “是,立刻安排!” “还有,为了防止特务已经用不知名的方法逃出了江镇,我已经安排丹阳的路可派部队从丹阳由东往西搜查,我这里要和夏副师长亲自带队由西向东搜查,你把门给我打开,要快!衡营长,这里就交给你了。” “是!请师座放心!”衡平立刻立正敬礼,转身一边走一边吼叫着示意城门前的岗哨开门,他人还没有走到城门洞的时候,江镇的东大门就已经缓缓的开启了。 “走吧,第六军的夏副军长!”钟山淡淡的笑着,“我的命,从这一刻开始,就交给你了。” 往东南一口气奔了大约30分钟,前面的汽车缓缓的停了下来,几十个卫兵加上我和王三炮都已经快跑的虚脱了,这突然停了下来,有几个士兵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妈的,他们几个坐车坐的舒服,可要了我的命了。老子这辈子没这么跑过。”我的体力自认为还是可以的,在军校的时候,长跑着实练过都觉得有些挂不住,就别说王三炮这个胖子了,一边抱怨着,一边顺势两只手扒拉在我的肩膀上,仿佛整个人都压在了我的身上。 “到了什么地方了?”颜平从车上下来,朝着卫队喊着。 “报告颜秘书,这里到了黄旭林场,北面是定岗镇,南面就是丹阳城,往西南面穿过建山林场,就是戚州地界的小黄山了。”一个士兵看样子就是本地人,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 “卫队各班注意,夏师长命令。分四个方向进入林地搜查,特务是步行,就算是逃出了城外,最多也就能到这里,这一路上只有这一个林地可以躲藏。” “是——”卫队四个班齐声答应后,分别带出,子弹上膛,电筒打开,缓缓进入大片的山林,而这林地中间的大道上,只剩下了这一辆汽车,当然还有我和王三炮。 “钟兄,今天咱们就到这儿了,后会有期。”夏龙一边说着,一边给牛戴使了一个眼色,牛戴也不多说,直接下车,顺手把钟山也给拽了下来,一把刀依然比在他的后心。 “钟司令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小牛,把刀放下吧。”夏龙的表情已经非常轻松了,“石杨,三炮,上车。” “好嘞,总算不用跑了!”王三炮自是特别的开心,这个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不用扶着我了,先我一步的钻进了车子里。 “呵呵,这么点路,就受不了啦!”牛戴一边说着,一边把钟山的浑身上下又都搜了一遍,最后顺手把他的皮带给解了,用钟山的皮带把他的两只手给绑好。 “钟兄,委屈了,小弟说到做到,今天你送我出城,我便放你一命,我想我的卫队再有个一刻钟便会从林子里出来,你应该是非常安全的。你在这里坐一会儿,小弟先走一步了,也非常感谢大哥在这两个月对我的招呼和信任,这次算我欠你的,以后在战场上,咱们再公平的一决高下。”夏龙也下了车,诚恳的向钟山抱拳致意,从他的表情来看,至少我觉得他是真心的,没有一点虚伪,也可以知道,这两人只是政见不同,私人感情上还是很好的朋友。 “各为其主,这是你该做的,没什么错!”钟山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次你们干的很漂亮,我佩服,而且你完全可以把我带回戚州发落,你没有这么做,应该是我欠你的,我会还你的。”一边说着,钟山一边席地而坐,抬起头看着浩瀚的夜空,“我钟山对天起誓,今后我十九师第一次遇到你夏龙的部队,我必后退三十里,避开和你的直属部队的正面决战,记住,只有一次。到时候,你的部队,请打出夏龙的旗号,否则,不要怪我枪炮无情。” “虽然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但是我还是谢谢你!”夏龙微微有些动容,钟山的这个誓言是很有诚意的,有的时候,正面的决战临阵后撤,把屁股留给别人是兵家大忌,钟山能这么说,看来是对这次放他一马的最真挚的感谢了。 “军长,走吧,时间不多了!”驾驶室的颜平有些着急,那林子里的手电筒光影影绰绰的开始慢慢的往这边靠拢,看样子伪军的士兵搜索无果,已经准备回来了。 “李芳,石杨,颜平,三炮你们在后面挤一挤,牛戴开车,我坐前面!赶快走!”夏龙最后朝着钟山笑了一下,然后一低头便钻进了车里。于此同时,我们全部到了自己的位置,汽车的发动机发出了狂野的嘶吼,仿佛在替我们发泄着这么长时间来的压抑和无比兴奋的快乐。 我们几个虽然在后座上有些挤,但看着远处小黄山的方向,我们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暂时告一个段落,至少在大规模会战前,我们拔掉了一个第六军眼中最大的钉子,战争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向着我们倾斜,这个时候,每个人的脸上有洋溢着发自肺腑的无比的的快乐。 帝国纪年1012年4月3日,丹阳城伪36团团部作战室。 团长路可又是一夜没有睡好了。两个星期前,江镇发生了重大的变故,日本帝国派来支援他们的伊藤大队的大队长伊藤宏章和中队长高乔恩名在一夜间全部被杀,日军一个中队在同时被炸的损失惨重,这让江北大营总司令长官赵有利非常的愤怒,两天后便派出了行辕主任叶笑作为代表莅临江镇训话,把城防司令,十九师师长钟山以及金州的李明还有他一并骂了个狗血喷头。幸好李明和他都是诸英的人,所以没有牵连太多。钟山被罚俸两年,以观后效,没有降职只是扣了点钱已经是非常给面子了,毕竟这江镇一带,还没有人能够替代钟山的位置,如果有,就是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这十几天里,为了确保对第六军的防务,防止第六军趁乱突袭,金州的日军,进行重新的部署,但由于伊藤的遇刺,这些日本部队已经各自为战,不再有人统一调度,新的大队长日方还没有时间立刻安排。于是三个中队一个留在金州,一个进了江镇,一个却没有来他的丹阳,而是直接进驻了皇堂据点,把原本在那里的李明的一个营赶回了金州。 出了这么档子事,钟山最怕的就是戚州部队的趁火打劫,更何况这把火还是第六军自己放的,传令各旅各团,对自己的驻地严加防范,就是睡着了也给睁一只眼睛。丹阳作为江镇的咽喉,极为重要,路可也是小心至极,就怕眼睛一眨满盘皆输。而且最让他抑郁的是,他这里没有装备精良的日军的协助,所以什么都要他的36团顶着,戚州的小黄山上,一到半夜,就不时有炮往这里打,马上组织防御,那炮声又停了,刚脱了衣服睡下,那炮声又响了,每夜如此骚扰,居高临下,让他异常的苦恼。 “妈的——”路可一拳重重的锤在木桌上,“李明在金州有一个旅,还有一个中队的日军,老子一个团才一千多号人,一点帮手都没有。”一边说着,一边拿过旁边勤务兵递过来的冷毛巾,狠狠的在脸上擦了擦,“别睡了,都给我起来,起来。”然后站起来对着离他最近的一个,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军官就是一脚。 “啊哟——”被踢的是一个作战参谋,一下子被掀在地上,疼得半天没能站起来,其他几个营长副团长什么的就是还有睡意也被惊没了,赶忙直起腰,使劲的揉着眼睛,准备听团座训诫。 “师座让我们严防敌军的渗透和突袭,这他吗的都快十天了,除了小黄山那边每天随机半夜打炮,其他连一个兵都没有看到,老子又一夜没睡好,你们说怎么办,再这么下去,第六军不来,我36团自己就累死了,妈的。”路可把腰上的配枪连带皮带都解了下来,顺手摔在了桌子上,几个军官看见路可扔枪,都有些失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团座,我觉得小黄上不会有多少部队,据说也就是第六军收编的一些百圩寨的土匪,没什么战斗力,我愿意带一营出北门,给我一天时间,必然把这个心头大患给灭了,让诸位兄弟也能睡个安稳觉如何?”说话的是一营长应该是路可的36团的主力营,说话也比其他人牛气很多。 “放屁!”路可一口吐沫吐在了他的脚下,“小黄山的炮是榴弹炮,你他娘的听不出来么?一个营?我看就是我一个团全部过去,一天之内都拿不下小黄山。还有,你出去,要是第六军在山脚附近安排埋伏怎么办,你还能回的来?” “团座,但是我觉得,我们就这么受着也不是个事情啊。”另一个军官也站了起来,“要不,我们今天晚上就全部安心的睡觉,管他的炮打不打,每一天留一个营守住东城门就是了,城南方向是皇堂据点,有日本人替我们守着,应该没事,城北和城西,都是我们的地盘,第六军是绕不过来的,各放一个排就是了。” “老子现在谁都不信,就信我自己。日本人,日本人厉害也不会大队长中队长被人连老窝都端了。”路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闭上了眼睛,呼呼的喘着粗气,“人家都叫我小诸葛,妈的,现在戚州就是用诸葛亮汉中驱曹兵的计策,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我们如果真的不管他,要是这么多佯攻中突然来了一次真的,我们不就全部完蛋?” “那,团座,总不能天天这么耗着吧。”几个营长都哭丧者脸,“七八天行,再这么下去,真吃不消了。” “好了好了,不要多说了!”路可的眼睛始终是闭着,“就先应了三营长的建议,从今天起,三个营轮流休息,北,西,南城门各一个排,东城门两个连,其余两个营全部穿衣服睡觉,枪给我放在每个人的枕头边,随时给我起来,就是睡着了也给我睁一只眼,听到没有。” “是!”三个营长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站起来敬礼,连说话的声音都洪亮了许多。 “下去吧,老子也困了!”路可摆了摆手,眼皮始终没有抬一下,几个军官都互相看了看,无奈的摇摇头,便一个个轻轻的走出去了。勤务兵过来给路可盖上了一条毯子,便也悄悄的退了出去,从外面把作战室的门给带上了。 屋子里顿时变得十分寂静,路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盯着面前的地图,嘴角微微的撇着,“第六军,和平共处了快一年了,这样不好么?何必呢。” “报告团座,江镇钟师长急电!”通讯兵站在了门口。 “念!” “日军皇堂驻军急电,自四月以来,每天晚上皇堂据点受到了戚州军队主力炮团近二十门大小榴弹炮的轰击,皇堂的防御堡垒已经基本瓦解,金州西北的溧水地区发现s集团军驻安徽的第三军的一个加强步兵团和一个炮团,金州李明无法出援,特命你部酌情支援。” “支援?”路可的脸都黑了,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老子就这么点人,还要我支援皇堂?谁不知道他皇堂被炮击,老子又不是聋子,我这里还被第六军整夜的轰呢,他日本人不是牛么?把李明的一个营都赶走了,这会儿顶不住了?”一边吼着,一边顺手一扒拉,把桌子上的几个搪瓷茶缸全部扫到了地上。 “团座,这,怎么回?”通讯兵显然被路可的怒火吓着了,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把火气惹到自己身上。 “回?回个屁!”路可一屁股坐下,整个人都摊在了椅子上,“把警卫连长给我找来。你去回电,说36团支援部队已经出城。” “是!”通讯兵如释重负,忙转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不一会儿,警卫连长便到了作战室门口。 “姐夫,您找我?”一个白面书生似得人物,却生的有些瘦,看起来并不是会打仗的主,但那双不大却总是在眨巴的眼睛,进门就哈着的腰,还有满脸谄媚的笑容却告诉别人,这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 “你,带着警卫连,出南城门,去皇堂支援日本人。”路可眼皮都没抬一下。 “姐夫,你,你知道我不会打仗,这不是,这不是……”警卫连长有些尴尬,额头上都沁出汗水来了。 “让你去,你就去!”路可站了起来,背对着他,走道地图前,点了点皇堂北面的倒树村,“我说马秀才,你起码要把部队带到那里,然后用无线电向守皇堂的日军喊话,告诉他们我们已经离着他们很近了,其他的事情,你酌情把,酌情,懂不懂?” “是,就知道姐夫照顾我嘿嘿!”马秀才其他不行,揣度路可的心思那是一流的,路可这么几句,就大约知道了他的意思,“马上出发。” “嗯!”路可依然懒得回头,朝着后头摆了摆手,便又坐在了椅子上,闭目养神了。 “日本人,哼哼!”路可的嘴角微微的翘着,“我能给你派过去一个连,已经很给师座面子了,伊藤宏章在的时候,你们不是很拽么。”听着皇堂方向不断传来的猛烈的炮击声,路可似乎在欣赏着动听的音乐,驻守皇堂的那一个中队的日军,似乎全部包了饺子,他才满意。 第七十五章 妙计 第六军的重炮大约轰了有1个多小时,才渐渐的停了下来,皇堂那边开始隐隐约约的响起枪声,非常明显的攻击打法,看样子第六军终于按耐不住开始了地面步兵正式进攻。 “这个样子,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晚上!”路可一下子坐了起来,“皇堂如果失守,第六军的主力到底是向金州,还是来丹阳。”一边思考着,一边有些烦躁的用手指敲击着桌子。 “通讯兵!”他突然朝着门口叫喊。 “团座!”不一会儿,通讯兵便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门口。 “给江北大营特务旅诸英密电:皇堂预计在3个小时之内将失守,金州李明自身难保,江镇钟山重兵驻扎在城区,没有出城协防的意向,请诸旅长协调,最好安排精锐部队即刻过江,否则我36团将无法保证在两天内守住丹阳。” “是!” “另外,命令三营即刻往南城门驻防,一级战备,一营三个连各驻防其他三个城门,二营作为预备队,随时待命。最后,急电警卫连,让他们在倒树村北面驻防,遇到大规模敌军,不要恋战,做一个小范围的延误,等到敌军大炮架起,便即刻撤回。” “是!” “去吧!”路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自顾自的走道了南面的窗户前,双手扶着窗台朝着外面发愣,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可不想把我的部队,都拼光了,钟山,你不来救我,我便自有安排。” 下午5点刚过,皇堂方向的枪炮声几乎已经听不见了,丹阳西南面的金州方向,传来了榴弹炮的轰炸声。站在南城门楼上的路可和三营长,轻轻的舒了一口气,从这一点可以判断,皇堂确实已经被第六军拿下,但是他们的主攻目标在金州,和当年的于慧路线依然一样。 “刘文啊刘文,你就是这么固执!”路可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中午接到诸英的回电,诸英亲自率领的特务旅正在从瓜洲渡口乘船渡江,而江北大营能够派出来的,也只有这么一个旅了。钟山之所以把重兵摆在江镇,主要是因为在江镇的西北面出现了s集团军第一军的一个整编师,以及山东方面第二军的一个步兵旅和一个重炮团。于此同时,第一军主力在长江边开始不断构筑工事,大炮也开始了对江都的零星轰击,那就是说,很有可能金东把他能够调派的部队的大半主力,全部调到了江镇和金陵前线,江北大营现在是完全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如果部队过多的渡江支援,那么,丢失的也许不仅仅是江南的这一片,很有可能江都都会拱手让人。 当路可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着实紧张了一阵,在自己的作战室里面再也坐不住了,即刻带着人到了南城门,准备随时指挥艰苦的守城战。但是从现在的态势来看,也许是他过于操心了,第六军仍然固执的第三次选择了皇堂——金州——溧水的行军路线,完全没有把丹阳放在作战计划中。 “马秀才那里有没有最新的消息?” “团座,警卫连已经在倒树驻防了三个小时了,没有遇到一个敌军士兵,倒是收了一百多个,从皇堂溃败过来的日本人。”边上通讯兵答道。 “让他回来把,把百十号日军也带回来,就在我丹阳协助我驻防,别小看这一百号日本人,打起仗来,可抵上一个营,哈哈!”路可显得非常高兴,今天他虚惊一场,不但没有损失一兵一卒,还白捡了一个小队的日军,哪里有这种好事,过了今天,诸英的特务旅应该全部度过长江,进入江镇地面,那样的话,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三营长,你的部队在南城门再守12个小时,明天一早,我安排二营过来交接。”路可轻轻的松了松肩膀,微微的笑着,“时刻注意着金州的动静,什么时候炮停了,我们这里就要加强警戒,知道么。” “团座放心,嘿嘿!”三营长咧着个嘴,一脸的轻松,“第六军的主力去了金州,要抽回来,就是急行军,5个小时之内也到不了丹阳,您安心回去睡把,我想今天晚上,小黄山也不会打炮了,他们的意图我们已经很清楚了,就是骚扰我军的方向,让我们无暇接应皇堂,现在他们皇堂已经得了,便失去意义,即使再打炮我们也不会理他了,让他们去浪费炮弹吧。” “总之,一切小心为上!”路可张大了嘴巴打了一个哈欠,便带着随从朝城下走“有什么事情随时汇报,马秀才回来了,让警卫连去东门协防,你们安排日本友军的士兵先休息。” “没问题,没问题,嘿嘿!”三营长把路可送到楼梯口,朝着路可离开的背影行了一个军礼,便回到了城墙前,叫两个卫兵搬过来一个躺椅子,自己直接在城楼上倒头就睡,也不能怪他面前一套背后一套,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营长,营长!”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听见边上有士兵喊他,这家伙一睁眼便蹭的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什么事情,是不是有敌情?金州的炮不是还在轰么。” “营长,不是敌军,是警卫连回来了,马连长在城下喊话呢。”那卫兵陪着笑道。 “妈的,马秀才回来有什么好汇报的,让他进来就是了!”三营长显得有点恼火,估计刚才在做的什么春秋大梦被叨扰了,一边说着一边扒在女儿墙上朝下看着,这个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看的不是很清楚,但马秀才旁边的士兵是拿着火把的,那白白的脸皮,活死人一样的脸,还是认得出来的,“马秀才,你他妈的运气不错啊,出去溜了一圈,一颗子弹都没放,就这么回来了,团座那里还能得个功劳,哈哈,什么时候这种好事也带上兄弟我啊。” “废,废什么话!”马秀才显得有些不耐烦,“开门,放老子进去,这里不光有我的兄弟,还有百十来个皇军呢,有的还受了伤,磨蹭什么!” “好好好!你牛,我一个营长还不如你个连长!你等着啊,马上就开。”三营长也是知趣,知道马秀才有个俊俏的姐姐给路可做姨太,所以不敢得罪这个人,既然看见他了,就不会有错,便朝着边上的卫兵使了个眼色,那士兵也机灵的很,立刻往楼下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营长命令,开城门,放警卫连的兄弟进来。” 随着大门的缓缓打开,马秀才带着他的警卫连以及一百多个日军残兵便匆匆的往城里面退,有些日本伤兵走的比较慢,被别人扶着,一瘸一拐的落在后面,整个两百多人的队伍拉的比较长,一些日本士兵脸上都漆黑漆黑的,看样子皇堂那一仗打的足够惨烈,也就是他们的作战素养比较高,不然,就那种炮火的覆盖,能跑出三分之一来,是非常困难的。 “胡老万呢?”马秀才悻悻的叫着,“可是累死我了,妈的!” “马连长!我们营长在城楼上,您要见他?”传令的卫兵笑着问道。 “我是无所谓,太君有一个小队长在这里,他难道不下来迎接一下?妈的,就这么不懂事,这位山本太君可是和诸旅长都是朋友。”马秀才翘起大拇指指了指他身后的一位中尉模样的日军军官,那人个子不高,偏胖,黑着脸,显得非常的不高兴。 “怠慢,怠慢,哈哈哈哈!”马秀才的话音刚落,胡老万就的声音就穿了过来,这家伙也是一个营长,也知道日本人其实并不好得罪,于是在城楼上也不端着了,但也不能亲自下来开城门不是,便故意等了一会儿,才从上面下来。 “36团3营胡老万,见过太君。”说着便低下头微微的鞠了个躬。 “你的,大大的好!”藤田的脸色有了些许的缓和,从腰间解下他的武士刀,递到了胡老万的面前,“感谢贵军收留我们,初次见面,没有什么见面礼,这把尉官刀,便送给你了。” “这个,这个,武士刀可是太君的心爱之物,可是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的!”胡老万忙摇着手,眼睛里却是放着光,看样子是挺喜欢这日本军官刀的,但是总不能不识大体,客气一下还是要的。 “胡营长太客气了,这可是一把好刀,杀人不见血!”山本一边笑着说话,一边轻轻一用力,便把长刀拔了出来,举在头顶,那刀刃在月光的照映下,寒光闪闪,杀气逼人。 “好,真是好……”胡老万“刀”字还没有吐出口,山本突然脸色一变,往下顺势一压,一刀从他的头顶,沿着额头,鼻梁,左脸颊,直接劈到了左肩。 胡老万眼睛瞪得老大,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但是山本的刀没有停下,顺手横着一拉,锋利的刀刃便直接割开了他的喉管,这一下子,胡老万就是有话也说不出来了,双膝一软,便朝前扑到在地上,只有两条腿在微微的抽搐着。 边上的士兵这个时候才发现不对劲,但是几个卫兵的枪刚刚举起来,山本的后面便冲出来六个日本士兵,轻巧的几枪便直接将他们撂倒,一边往前冲的时候,每人左手拔出一个手榴弹,城门洞两边的机枪掩体扔去。与此同时,那些一瘸一拐的搀扶着进城的日本士兵突然变的生龙活虎起来,全部就地迅速消灭就近的守城士兵,并且占领有利地形。这个时候除了马秀才带的一个连,后面的日本军队已经进城了一大半,三分钟之内,城门洞以及两侧的所有掩体全部被进城日军占领,马秀才的警卫连也似乎发现了不对劲,随随便便的开了几枪便分两路往相对安全城楼上退,一边往上爬,还一边骂骂咧咧的,显得特别的委屈,似乎日本军队的突然袭击对于他们来说惊吓不小。 “怎么回事?”过来一个伪军的大胡子,看样子是城楼上的头,应该是个连长,“下面怎么打起来了?” “我们怎么知道!”一个满脸黑灰,大眼睛,个子不高的士兵已经吓得浑身都在抖了,“那帮日本人突然就翻脸了,你们的胡营长已经见了阎王了,被人用军刀劈的,那叫一个惨啊,肠子都出来了,血留了一地。” “什么?”那个大胡子身子震了一下,眼神中露出了意思恐惧,“胡营长死了?” “是啊,我们马连长也在下面,和他们站一起,没赶得上撤上来,估计也是凶多吉少啊!”那矮个子一边说着一边摇头。 “连长,连长——”正说这话,突然站在最高处瞭望岗上的哨兵气急败坏的朝下面吼了起来。 “怎么了!有屁快放——”那大胡子身子又是一抖,但依然能够保持着镇静,抬头望着瞭望哨。 “连长,你看!”那哨兵伸直了右手,指向了城门南边的不远处,同时把探照灯的灯光打向了那个方向,那大胡子赶忙返过身,朝着那边望去,脸上的汗便刷的流了下来,城门外丘陵后,以及树林里面,绕出了大量的军队,黑压压的一片,正不声不响的往丹阳开进,最先头的前锋看样子不会少于四个连,离开城门几乎不到1公里的距离了。 “妈的,关城门啊,告诉日本人,别窝里斗了,快关……”那大胡子一句话没有讲完,就觉得自己胸口一凉,忙低头一看,却异常诧异的看到自己的心口已经深深的插进了一把短刀,而刚才和他答话的那个警卫连的怕事的矮个子,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你们——噗——”随着大胡子的鲜血喷将出来,身子便无力的瘫了下去,几乎同一时刻,已经全部冲上城楼的警卫连将近一百人手中的冲锋枪一齐开火,而守在城楼上的两个连的伪军有一半在注意着城外的敌军,另一半的火力正在抵抗着城内刚刚进来的那股莫名其妙的日军,完全没有想到,刚才还在协助他们和日军对射的自己人会突然朝自己开火,瞬间便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警卫连分三队,两队分别向东西散开,消灭还在抵抗的残余士兵,一队在城门正面打扫战场,并占领所有的轻重机枪位和炮位。 “倪娜,放红色信号弹!”矮个子士兵一脸的笑容,似乎对于今天的战局非常的满意。 “是,处长!”身后的高个士兵点了点头,从腰间拿出信号弹筒用力一拉,红色的,如玛瑙般的弹心就像在家里憋了许久的孩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冲上了如黑缎子一般的天空,砰的一声炸了开来,如烟花搬的撒起了欢。 “真漂亮啊!”穿着日本军官服装的王三炮抬着头,微笑着看着天空,一边拿着日本军刀往跪在脚边瑟瑟发抖的马秀才身上擦着血迹,一边对身边的士兵嘀咕着:“皮蛋,你老婆的这一计虽然有点弄险,但是老子服了,先大兵团强攻拿下皇堂,再安排工兵旅及炮团在金州前线佯攻,然后埋伏在丹阳到皇堂的必经之路倒树村直接吃了敌军的增援,控制通讯,最后假装增援部队裹挟皇堂败兵回撤,兵不血刃,叩开城门,厉害,厉害!本来以为这种计谋,只有基哥这种高级军官和石杨这种刁钻贱人才想的出来,哈哈!马连长,放心,你身上的三颗手榴弹,只要你不乱动,是不会自己炸的,今日我第六军取了丹阳,你也算首功一件。” “好——三炮和曲小亥好样的——”站在皇堂北面山坡上一直拿着望远镜看着丹阳方向的陈基业痛快的挥了挥拳头,微笑着对身旁的副官说道:“丹阳已经归我所有!命令卞普驻扎在耳铃镇的101团,103团现在可以不要迟疑了,立刻全速进城,文忠的102团往丹阳城西南运动,防止敌军往西部突围,同时阻断与金州的联系。第七师扩编已久,各旅、团原有番号均已经恢复,卞普,文中二位都已经升任旅长许久,却始终按照师座要求不对外发布,战前全部低调处理,今天终于可以不再压抑,好好的发泄一下,显示我第六军军威了。” “团座——团座——,大——大事不好了”正安心躺在床上抱着老婆亲热的路可其实已经听到了城南嘈杂的枪响,正准备叫卫兵过来问问怎么回事,通讯兵便已经在门口急急的一边敲门一边嘶吼着。 “南边有敌情,慌什么。”路可一边穿衣服,一边悠悠的说着。他到现在依然算定,第六军的主力,至少炮兵主力在金州前线,没有重炮的支援,即使敌军来了两个步兵团,他也足够应付。 “团座,南门失守了,三营和警卫连没有几个人逃回来,胡老万已经死了,马连长也已经联络不上了!”通讯兵一边说着一边睁大着惊恐的眼睛,那眼神里射出的是一种绝望。 “不可能!”路可一下冲到了通讯兵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脸涨的通红,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那眼神似乎要把对方给吃了,“胡老万跟了我多年,他一个营再不济,不可能连一个小时都守不住,你他妈的再给我造谣,动摇我的军心,我军法处置。” “团座,团座——,你出去看看吧,有几个三营的兄弟逃回来了,就在门口。”通讯兵哭丧着脸,眼泪都要急出来了。 “团长,团,团长——”路可这边还没来得及把通讯兵放下,一营长也没敲门就匆匆的冲了进来,“我的大团长,你还在这里和他计较,快走吧,幸亏二营是沿着运河驻防,否则九曲河桥那里一旦失守,36团就全完了,您快跟着我们弃城吧。” “什么?”路可的脸都绿了,“敌军进来了多少部队?二营为什么不反攻,即使人不够,你们营为什么不上?” “我的团座!”一营长无奈的摇了摇头,“听三营的残兵讲,警卫连和日军败兵全部是第六军的精锐乔装的,马秀才的一个连估计还没到皇堂就被吃了,通讯一旦控制,我们这里得到的全部是假消息啊!” “这个我基本有点数了!”路可点了点头,让通讯兵即刻去通讯室待命,自己带着一营长走出了房间,看着几个惨兮兮的站在门口的院子里的三营的败兵,“你们几个往北面撤的时候,已经进来多少人了?” “团长,好多人,乌央乌央一大片,反正光假的警卫连和日本人就几百人了,而且还源源不断的往里面冲。”一个士兵低着头,有些胆怯的说着。 “他说的没错。”旁边的一营长接过话来,“就我刚才和二营长的通话来看,现在控制着南门的,不下两个营的兵力,而且还在不断的有部队进入,情势危急啊,团长。” 第七十六章 破丹阳 “丹阳有运河穿城而过,视为天然屏障,现在也只是运河以南丢失,他们两个营,我们也至少有两个营,为什么不能固守以待援兵。”路可的眼睛有点发亮,在他看来,事情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就今天的时间来看,他算定这个时候诸英的特务旅应该已经全部度过长江,两个小时之内必定能到达丹阳,他手上还有两个营,完全可是死守运河一线,等待他的上司诸英来救他。 “团长,二营长急电!”通讯兵急急的走了过来,“运河南岸已经全部由敌军控制,就现在的攻击火力来看,不下于两个步兵团的火力,请团座指示”。 “一营长,西面,北面,西北两边城门暂时都不会有什么状况,你,各放一个排驻守,一营其他人全部去支援二营,我们只要坚持两个小时,两个小时,诸英的援兵就会到了。”路可的眉头紧锁,但脑子却在飞速的转动着,他依然没有死心,依然幻想着自己会绝处逢生,丹阳他经营了许久,不可能一两个小时就这么丢了。 “团座,敌军有两个团以上的兵力,三营已经没了,您是希望把咱们36团的老底子都打光了啊!”一营长有些着急,头上的汗都沁出来了,他刚才听到电报里面第六军的军力数量本来就吓了一跳,一心就想着撤出丹阳这个是非之地,可是路可却命令他带上部队继续往前冲,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妈的,这个时候就是卖命的时候,就这么把丹阳丢了,你知道上面的手段,再磨蹭,老子先枪毙了你。”路可何尝不心疼自己的部队,打光了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如果灰溜溜的撤了,那么军法从事的是他一个团长,一营长的如意算盘他也清楚不过,坚守,他还有的活,说不定还立一个大功,逃跑的话,36团确实是大部分实力保住了,但他肩膀上的东西在不在,那就是另说了。 “团座——,各城门守军消息。”一营长刚被路可骂的缩了一下脑袋准备走人,通讯兵又匆匆的跑了过来,“城东南发现敌军,按火力推算应该为一个整步兵团,但没有摆开阵势,只是伺机而动,东城门外小黄山的重炮又开始攻击,而且有不下两个营的兵力从小黄山脉丛中突然出现,已经开始尝试小型迫击炮的远距离轰击,预计炮停止后会有攻城动作。” “北,北门呢?”路可还没有说话,一营长颤抖着轻声问着,顺便还偷偷的瞟了路可一眼。 “北门没有问题,未发现敌情。”通讯兵说完,朝着路可进了个礼便转身离去了。 “团长,团长,看样子,第六军动用了不下四个团的兵力,来取我丹阳,而且南城门已破,我们就是打光了,看这个样子,别说两个小时,半个小时都撑不住啊,团长,大哥——”一营长说话已经带着哭腔了。 “别说了!”路可挥了挥手,让还在那里干站着的几个败兵先下去,把脸上的眼睛去了下来,轻轻的挤了挤红红的鼻梁,“围三面,而放一边,留一个出口给我,让我部没有死战之心,对面的指挥官厉害,厉害!” “那,大哥?”一营长还在焦急的等着路可的命令。 “你,带着一营放弃东西两面城门,随我即刻前往城北,即刻从北门撤出。”路可朝着一营长点了点头,“通讯兵!” “到!” “命令二营,一定要死守九曲河桥,增援马上就到,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后撤一步,我部誓与丹阳共存亡,快去发报,快!”路可一边说着,一边往外面走着。 “团座?”一营长有点诧异的看着路可,对于他连着两个矛盾的命令有点摸不着头脑。 “少他娘的废话!”路可居然微微笑了起来,“二营,就当我送给刘文的礼物了,呵呵呵!” “可是,老汪他们——”一营长小跑着在路可后面跟着。 “可是个屁!”路可回过头冷冷的盯了他一眼,“二营如果也撤,我们跑的远么?” “是,您说的是!”一营长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脸上突然堆满了笑容。 “而且,二营,三营都打光了出来,我在长官面前,也好说话不是?主力全部还在,丹阳却丢了,我有几个脑袋?”路可已经到了大门口的吉普车前,用力一拉车门便跳了进去,“你跟着我,多学着点,快去集合你的部队,要快。” “明白!”一营长忙哈了哈腰,敬礼都顾不得便颠颠的跑开了。 “团座,我们去哪里?”司机问道 “北门。”路可重新带上了他的眼镜。 “到北门停下,还是?” “不要停,有多少人,带多少人,没到齐的就让他们自生自灭。”路可伸了个懒腰靠在了座位上,“全速往丹徒据点开,特务旅应该到那里了。” “夫人?” “让那个臭娘们去死吧!”路可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快开车,要不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老子也不会这么狼狈。” “石杨,考考你,你觉得我们的炮还要轰击多久?”元紫衣靠在吉普车的引擎盖上,放下望远镜,微笑着看着我。 “参谋长,咱们东面的暂一团,似乎是战斗力最弱的吧,不是军座给我们的命令是佯攻以乱军心么。真的要打?”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知道元紫衣有什么想法。 “一个警卫营,一个新兵营,再加上各处卫队,临时组成的暂一团,确实比起主攻部队弱了一些,但是架不住城上已经没有一兵一卒了啊。”元紫衣笑着把望远镜递给了我。 “这么就跑了?”我拿着望远镜趁着炮火的光亮朝城门楼子看去,果然刚才还是在零星反击的敌军,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任由我们的炮弹往城墙上砸。 “会不会有诈?”我放下了望远镜,“参谋长,要不然让教导队带着炸药突一下?我想就是真的想赚我们近一点打,也不会任由我们把城墙炸烂吧。” “我也是这个想法!”元紫衣赞许的点了点头,“不过,教导队可是军座的宝贝,这种事情可以让我的卫队去做。你也不要坚持,以我的估计,不会有任何伤亡,你信么?” “就这个样子,我觉得八成是跑了!”我也笑了。确实元紫衣和我的性格都是有些谨慎有余魄力不足,但是不拿大部分士兵的生命开玩笑,我倒是觉得是一个好的指挥官应该有的性格,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样太残忍了。 当手表的指针快要指向8点的时候,丹阳的东城门传来了一身巨响,不出我们所料,诺大的城门已经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就是这个样子,城里面依然没有放出一枪一炮。 “命令警卫营扼住北线,掩护我军进城,防止偷袭,督战卫队前部和我的卫队先进入城后,十分钟时间占领所有有利地形以及轻重武器后,用手电三长一短为讯号,叶飞的新兵营,以及李芳指挥的督战卫队余部最后收起所有迫击炮,迅速进入。”元紫衣一边说着一边口袋里掏出手绢在头上擦了擦,又静静的思考了几分钟,“警卫营在城门外北部就地扎营,与我在城内形成犄角,和小黄山的柳映梅保持等距联系,确保丹阳东面所有区域全部为我控制。” “石杨!”元紫衣发布完了命令便朝着我眨了下眼睛,“你的教导队不受我节制,可以相机而动,随我进城,还是回去小黄山?” “参谋长又说笑了,我的教导队不受您节制,受谁节制?”我不禁莞尔,“我部人虽然不多,但武器装备是最好的,马上随您进城然后由东面向运河边插进,最快速度扫清残敌。” “也好!”元紫衣这个时候不开玩笑了,“可靠消息,诸英的教导旅其实已经渡过长江,正急救丹阳,我们要在最快的时间里拿下控制住城池,并立刻做好防御准备。” “诸英……”我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久仰大名,路可是他的得意爱将,丹阳她是一定会救的,只是,如果她知道了丹阳已经丢了,还会来么?” 我带着教导队赶到九曲河桥北岸的时候,守桥的伪36团残部已经基本上全部被消灭,第六军大批的部队正在连绵不断的从大桥和旁边临时搭建的浮桥上通过,从军旗上的番号上看,应该是卞普的101团前锋部队。 “队长,咱们今天又没得打!”一班长在边上觉得甚是无趣,“一颗子弹都没费就拿下了丹阳,这伪政府军的战斗力也太弱了一点吧。” “少贫嘴!”我一拳头轻轻的砸在一班长的肩头上,嘴角也微微的扬了起来。心里的一块石头也渐渐的落了地,看这样的情形,整个丹阳应该全部控制住了,即使有一些零星巷战也是不足为惧。现在的问题是,进入丹阳城有卞普的21旅,王三炮的宪兵队,曲小亥的执法队以及元紫衣带的三个营,过多的步兵集中在丹阳一个小城显然并不合适,这里的军衔应该是元紫衣为最高,陈基业应该在赶来的路上,如果能在一个小时之内完成休整和集结,那么应该有机会在诸英的特务旅到来的路上,打他一个探头。 “大副官,哈哈!” 我正望着大部队匆匆的从我眼前通过,心里想着心事发着呆。王三炮从人堆里冒了出来,还穿着一身日军少尉的服装,满身的泥灰血迹,显得有些狼狈。 “你进来的很快么,看来没遇到什么抵抗?”王三炮走上前来双手插着裤子口袋,笑嘻嘻的打量着浑身干干净净的我,“这个桃子摘得舒服吧,哈哈,我就知道这次战斗不会少了摘桃子的货,不过我是无所谓,你三炮太君这次真爽,哈哈,死啦死啦的好痛快。”一边说着,还抽出尉官刀在我面前比划着。 “立了大功了,你和女猪头!”我笑盈盈的看着他,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他的刀,这家伙毛手毛脚的,鬼知道会不会一不小心就劈到我。 “老王我淡泊名利,只求杀个痛快,哈哈!”王三炮不屑的瞥了我一眼,“暂一团应该全部进城了吧,按照实现的布置,你们只是佯攻,丹阳城的防务就不用你们操心了,我已经让宪兵队第一时间接管城西防御,小亥的执法队依然在城中控制俘虏和打扫战场,你看,101团速度很快,刚才基哥已经和参谋长通过电话,城北地方马上和101团交接。” “丹阳虽小,但是意义重大!”我认可的点了点头,“我第六军最精锐的101团驻防城北是最稳妥的,但是你宪兵队一个营的兵力防守城西,是不是过于托大了,别忘了,城西北很快就面对诸英的特务旅,那可是伪军江北大营最精锐的部队之一,全部日式装备,由日本教官训练和调教的。” “怕他娘个锤子!”王三炮瞪着眼睛看着西北角,“这丹阳城又不是只有我这点人,卞普的整个21旅都在,还有小亥的一个营,她诸英就是再厉害,难不成还一个旅空降下来,只要老子能顶住第一波,后面就不在话下。” “确实不要我帮忙?我的教导队可是随时待命的。”我笑着眨了眨眼睛,其实我还是认可王三炮的想法的,敌军就是人数再多,武器再精良,也不可能一拥而入,也需要一节一节的打,那么,城里的调度会比攻城部队的进展快的多。 “可拉倒吧!”王三炮摆了摆手,“就那三十几号人,塞牙缝都不够,回去保护几位军长师长大人吧。” “两位长官,可找到你们了!”一辆三轮摩托开了过来,开车的通讯兵满头大汗,看来是跑了不少的路,“元参谋长命令,两位即刻前往原伪36团团部开会。” “哦?”我有些发愣,“是不是有敌军攻城了?需不需要让王三炮先去城西看看?” “这个我不清楚了!”那通讯兵摇了摇头,“各位长官都已经到达,也许是下一步部署。” “好!”我摘下我的军帽为王三炮的身上好好的拍打了几下,便自顾的坐在了那士兵的后座上,“胖子,别说我不照顾你,车斗这么好的位置,让你了。” “算了吧,你是怕你自己做后座,车子不平衡!”王三炮喜滋滋的爬上了车,顺手把日本刀扔给了边上的皮蛋,“把刀给我藏起来,这是我的,还有把剩下的人即刻到城西驻防,不要有一丝疏忽。” 当我和王三炮走进作战室的时候,大部分的军官都已经到了,陈基业喜滋滋的站在窗前欣赏着风景,卞普蜷缩这矮胖的身子,在椅子上打着盹,元紫衣和曲小亥则相邻端坐着,两个金陵老乡在窃窃私语的说着什么,其他军官都没有到,钟明的警卫营还在城外,李芳的督战卫队现在是最忙的时候,在和101团进行交接,也就是说,就等我们两个了。 “哦哟,三炮太君到了啊,哈哈哈哈!”陈基业先看到我们,回过身便迎了上来,“别说,你这黑头黑脸的,还真像个鬼子,我要是不认识了,也会被你骗过去了。” “师兄,别人抬我还说的过去,你抬我,可就是折我了!”王三炮在陈基业面前没有那么嚣张,但是那眼睛还是眯成了一条线,看出来对于今天的表现,这家伙是非常非常满意的。 “我可不是抬你,曲小亥刚才可是把精彩的部分,分成上下两集,全部说给我们听了,那精彩,那一刀劈的,把几百号人都给震住了,那气势,张飞在世你也不遑多让啊,喝断桥梁水倒流啊。”陈基业今天也是特别的兴奋,在他看来,丹阳是江镇门户,本来以为攻袭丹阳会要废不少的周章,没想到,曲小亥的灵光一现,加上敌军的过于托大,让他几乎没有任何损失情况下扼住了江镇的咽喉,如今申银、牛戴看住金州之军,自己稳坐丹阳城,手握四个步兵团,两个步兵营,以及还在从金州前线赶来路上的一个重炮营,这样的兵力配置,他有信心在短时间内巩固住丹阳一线,配合在江镇西北运动的金东布置的友军部队,把钟山死死的困住,不屑一个月,没有任何陆上补给的伪19师,便没有多少战斗力了,那个时候,夺下江镇要塞,连同江南一线,便是轻而易举了。 “都到了,便坐下来把!”元紫衣微笑着看着我们,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面,“这里原来是伪36团的团部,地方不大,各位就将就一下。” 元紫衣都说话了,我们也不好再打打闹闹,便各自找个椅子坐了下来,也没有什么军阶大小之分,在大家看来,只是一个简单的布置会议。 “参谋长!”元紫衣正要说话,门口出现了一个卫兵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在元紫衣的耳边细细的说了几句。 “哦……这么快,不用这么急吧,嗯……”元紫衣一边自语着,一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是我看不出她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依然保持着笃定的微笑。 “那就最好不过了!”她轻轻的按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省的我凭空给在座的诸位介绍了,那就快请桂将军进来吧。” ? 第七十七章 临阵换将 “桂将军?”王三炮傻不愣登的看着对面的陈基业,“又是总参派下来的?你认识不认识?” 陈基业没有答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轻轻的把手指比在了嘴唇上,示意王三炮少说两句,毕竟这是在开会。 “连基哥都不认识,看来也不是什么名将么!”王三炮显得有些失望,朝我挤了挤眼睛,“估计又是来劳军的吧,几坛酒,几头猪就过去了,这是常事,哈哈!” “看参谋长的意思,应该不像!”我一点都不想和王三炮开玩笑,虽然元紫衣依然是标志性的微笑着,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个时候应该第一时间商议如何防住敌军的第一波反扑,让江镇的钟山进一步的绝望,而不是在这里迎接什么突然到来的来劳军的将军,我想元紫衣不是这么不分轻重的人,这个姓桂的,这个时候到前线来,不会是简单的劳军这么简单。 几个人正议论着,从门前转进来一个瘦高个子的军人,眼睛不大,但眉毛很浓,肤色属于那种偏黑的样子,一身崭新笔挺的黄呢子军装,白色的手套,黑亮的皮靴,土黄色的披风,显得整个人非常的精神,两边领章上各有一颗将星烁烁发光,一起映衬着来人的意气风发。 “诸位,抱歉,抱歉,鄙人早就进城了,只是在城西城北匆匆的溜达了一圈,所以来晚了,见谅,见谅。”来人嘴角微微的翘了一下,以示微笑,一边说着,也不等元紫衣开口介绍,便走到了她边上,轻轻的脱去了披风,随手递给了跟上来的勤务兵,摘下了帽子摆在桌子上后,便顺势坐了下来。 “额,咳咳,我介绍一下,桂木森,总参余浪将军的助手,现调任第六军副军长,列在夏军长、解军长和邢军长之后,代替解军长直接领导宪兵队,执法处。”元紫衣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化解了一下空气中的那丝尴尬,说到这里,桂木森略微的抬了一下屁股,微笑的朝着在座的所有人点了点头。 “由于戚州东部发现罗艺部队非正常运动,姑苏那边的江南大营似乎也在调兵,为了确保戚州大本营的安全,特命令陈基业领102团及元紫衣领暂1团即刻回戚州防御。丹阳前线的指挥权全部暂时交归鄙人,宪兵队,执法队以及21旅所有部队,现在由鄙人统一调度。”桂木森一边说着,一边笑着从胸袋中掏出了一张信纸轻描淡写的抖开,向所有人展示,“这是军座亲笔,各位可以鉴验。” “桂军长说笑了!”元紫衣轻轻的接过信纸,看都没有看便放在了桌子上,“你来之前,军座的电谕已经到了,所以我才安排所有能来的军官全部到齐。诸位,既然桂军长已经宣布了命令,那么我和基业也不多停留,毕竟戚州本部步兵不多,军座又非常宝贝他的骑兵,所以,事不宜迟,即刻便走。” “102团已经进驻丹阳正西的司徒村驻防,以抵御江镇可能的穿插部队,102团如果撤防,如果敌军绕过丹阳,以奇兵直插延陵,耳铃,那么金州前线的工兵旅就会非常被动,这一点不知道军座是否有安排?”陈基业脸上没有一丝笑容,随着元紫衣一起站了起来,一边将桌子上的军帽拿起来,郑重其事的戴上。 “陈旅长不必担心,这点小事情,不需要军座来考虑,我自会有安排。”桂木森笑笑的回答道,“你和参谋长还是尽快赶回戚州,毕竟你们不在,师长心里没有底啊,哈哈!” “装蒜!”王三炮压低了声音嘀咕了一句,整个人有点泄气似得靠在椅子背上,离开他不远的卞普也无趣的眯上了眼睛,但却用手托着腮帮子不让头低下去,也算是给了桂木森的面子。曲小亥却始终没有说什么话,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偶尔喝上一口茶,不时的用茶杯盖子轻轻的刮着杯口的茶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宪兵队王队长,你即刻在城西收拢部队,随陈旅长前往司徒村进行防御交接,丹阳西大门由曲小亥的执法队驻防。”桂木森笑嘻嘻的看着王三炮,这也算是他接手丹阳以来发布的第一个命令。 “知道!”王三炮还算是给足了面子,站了起来,敬了个军礼。 “这样最好!”陈基业和元紫衣对着在座的几个人点了点头,便向屋外走去,将将走到门口,陈基业便停住脚步转身笑道:“桂长官,我个人觉得撤走两个整团,对于丹阳来说,守不是问题,但要兼顾大后方有些吃力,宪兵队虽然人员训练有素,但是弱点在于缺乏重武器,建议炮团一营进城以后,在城西北角组建炮兵阵地,这样可以有效的覆盖司徒村地界。” “多谢陈旅长的提醒,我也是当年随着军座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的人,怎么打仗,我还是有些经验的。”桂木森的脸上虽然还是带着笑容,但那一丝不高兴只要是仔细看着他的人,便都能觉察出来了。 “还有,我建议三炮的宪兵队最好打上第七师的旗号,这样,也许在关键时候,能暂时喘口气,这是夏军长在我们出征前特地关照的。”陈基业并不是没看出来桂木森的不屑,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完,毕竟打仗关系到太多人的性命,这个时候,他并不在乎其他的个人好恶。 “知道了,三炮,还不谢谢陈旅长的关心!”桂木森笑眯眯的看向了王三炮,但是眼中却充满了不屑。 “这——谢了!”王三炮倒是乐得向陈基业点了个头,对于这个师兄的建议,他是觉得非常有用的。 “不必不必,我只是建议,前线防务,还请桂将军担待。”陈基业几句话说完,便转身,追着元紫衣离去,头都不回,似乎对于这个地方没有一点好留恋的。 “桂军长,不知我执法队是否现在进驻西门!”曲小亥站了起来,用军帽微微的扇着风,这个天气确实有些微热,更何况喝了那么多热茶。 “去,现在就去,事不宜迟!”桂木森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一直不沉默的曲小亥突然主动向自己请示,“曲处长果然通透,城西防务就交给你啦。” “我也先行一步了!”王三炮也就势往外面走,“不能让陈旅长等太长时间,他们还要尽快赶回戚州。” “嗯,都去把,我来时候的情报,敌军特务旅已经出了丹徒,应该快到了。”桂木森眼睛放着光,感觉特别的好,对于自己的这些部署非常的有自信,“只要大家同心协力,丹阳城必然固若金汤啊,你说是不是啊,卞旅长。” “哪里哪里……”卞普看样子没有睡着,懒懒的抬了一下眼皮,慢慢的站了起来,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容,“桂军长,我21旅101团,103团,不知道如何布防,请长官指示。” “我虽然是此处总指挥,攻城据寨还是要仰仗卞旅长的嘛!”对于夏龙的部队,桂木森知道,虽然暂时归他调遣,但是总的来说不能过于严苛,所以客气还是要客气的,至少要给足夏龙面子,“我个人觉得,101团三个营驻守三面城门,103团作为预备队原地待命即可,毕竟我们是守城,太多人挤在城门上,反而会给敌军的大炮太多的目标不是。” “谨遵长官命令!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便下去部署了!”卞普突然笑的灿烂起来,朝着桂木森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也没有等他回答,便悠哉悠哉的晃荡出去了。 “你是,石副官?久仰大名啊,果然英雄出少年啊,哈哈!”桂木森对我还是非常的客气,毕竟我在这里有时候代表着刘文。 “长官言重了!”我深深的鞠了个躬,“我也三十多了,可不能以少年相称,惭愧,惭愧!”说着,我走上前去握住桂木森主动伸出来的手,“教导队虽然不受任何人节制,但是如有需要,请您分派任务,我部必竭尽全力。” “城中临时治安的维护,是否可以代为承担?”桂木森虽然一直在笑着,但是我从他的轻轻掠过眼睛的那一丝轻慢,看出了他对于我这三十几号人的不屑。 “长官放心!”我松开他的手,微微的笑着,右手在帽檐上轻轻的比划额一下,“教导队虽人数不多,但定献死力,以效绵薄。” 当我最后一个慢吞吞的走出院子大门的时候,看到陈基业、王三炮和曲小亥都站在不远处的一辆吉普车前,正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看见我出来,曲小亥朝着我招了招手。 “怎么,诸英的部队按这个时间如果架起炮都能轰到这边了,还在这里干嘛?”我笑着走了过去,在王三炮那一面不爽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桂木森欠你多少钱,看你这死样子,干什么,难不成不服气?” “就是在等你出来呢,这里你最自由,军座一句不受节制,你可以对谁都不甩面子。”陈基业笑嘻嘻的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了,刚才他那句跟着军座打过仗倒是提醒了我,这个桂副军长以前是山东第二军的,刘文在那里当过一任军长,他以前是宪兵队的队长,也就是个中校,前几年据说离开了集团军,怎么一下子又回来了,而且到咱们这里成了少将副军长了?” “你看看,你看看,一个个眼睛都红的跟什么似得。”我笑着一拳砸在陈基业的胸前,“戚州有句老话,鸭吃龙糠,鸡吃谷,各人有各人的福。这种事情,你可是羡慕不来的,哈哈!” “我羡慕个屁股!”陈基业也笑了,“我只是担心这个人的实际指挥作战的能力,这个人据了解以前也就是指挥一个营作战的经验,今天一下子在他手下有将近10倍的兵力,不知道能不能胜任,而且这里我们面对的敌军和山东那边的小打小闹可是不一样,也不知道军座和余司令是怎么想的,真是头疼。” “我本来是想和你们一起回去的,现在看来,还是留下观察一下吧,也许关键时候还能帮胖子和小亥一把。”我被陈基业这么一说,心里确实有些担忧,“我最担心的,其实不是城里面的卞普,而是要代替102团驻防司徒村的宪兵队。桂长官看样子认为后面的战斗会集中在守城战,所以大量的部队集中在了城中,103团一个整团作为预备队,可以看出,他现在是准备用死守消耗战术,西面部分,象征性的放一个营的宪兵,意思一下便可以了,如果全部撤光,是不是直接打你陈基业的脸呢。” “你还是离开这个地方吧,我用不着你担心。”王三炮显得有些不悦,“老子在司徒又不是没有退路,打不过我不会跑啊,难不成死在那里不成,我是驻防,不是被包围,再说了,离我几公里远的城里,就是女猪头的部队,她不救我,难道还不救皮蛋不成,嘻嘻!” “好了好了,话不多说了,我们赶快各干各的,这里就拜托诸位了。”陈基业抬头看了看天,便不再迟疑了,“元参谋长已经先走一步,她要我告诉你,她让钟明把警卫营留在了城东原地没动,你随时可以调动,明白?” “只能在心里感谢参谋长的关怀了。”我对着陈基业挥了挥手,“你们快走吧,这里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毕竟主动权在我们手上。” 这丹阳城打成这个样子,所谓的治安,已经是象征意义上的了,我这一个教导队维持与不维持完全是一个样子,其实桂木森就是找个事情给我一个台阶下,103团一个整团驻扎在城中,而且先前执法队和督战卫队都已经如篦子一般的滤了好几遍了,城中的百姓该呆在家里的,都不会出来,整个城里除了军队的火光可以说是一片死寂。我让教导队在城西挨着刚来的炮团一营的炮阵地待命,顺便为项明的大炮做一些护卫,也预防城内真的有内鬼的破坏,毕竟我们刚刚控制这个城池才几个小时,不能过于大意,而真的打起来,炮营才是最重要的。我自己和曲小亥站在城楼上,看着她的部队在不断的来回穿梭,布置防御点,高处的探照灯在不停的旋转扫过,看样子大体上都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现在要做的也只能是等待了。 “这么长时间了,按先前的情报,敌军应该早到了啊,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曲小亥拿着望远镜不停的看着远处,“难不成,他们不想要丹阳了?这个时候打我们一个立足未稳是最好的啊,越拖时间,越难攻城。” “我们猜不透敌人的心思,只有不变应万变。”我其实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但是这个时候我能说什么呢,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大部分的士兵心中那股刚刚打了一个大胜仗,巧夺丹阳的兴奋劲头已经开始逐渐消退,随之而来的,是侵袭全身的疲惫感,每一个人都无趣的等待着长官嘴里说的即将到来的守城战,但是却始终看不到敌军的一兵一卒,我隐约的感觉到,我们的对面是一个真正的高手,能够把握对手内心变化的心理战高手。 “不好!”我突然自己叫了起来,把旁边的曲小亥吓得小跳了一下. “干嘛?看见什么来了?”曲小亥忙又拿起望远镜朝着西北方向寻找着。 “如果我预计的没有错!”我低头看了一下手表,指针正好指向了一点整,“半个小时之内,敌军必然有行动,诸英拿捏的点,一定是人在最困乏的时候,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是吗?”曲小亥打了一个哈欠,“我倒是挺希望他们早点来吧,等待的滋味真是不好受,真的打起来,也许就没这么困了,你听,这是什么声音,由远及近……” “重炮,是重炮,全体卧倒——”我和曲小亥几乎同时吼了起来,一边叫着,一边顺势滚在地上,直到后背靠在城墙边上才停了下来。 就在大部分人全部趴在地上的同时,敌军的重火力炮弹像冰雹一样呼啸着砸了过来,一时间不论城楼上,还是城墙外侧,被炸成了一片火海,烟灰混着飞溅出来的砖瓦,让我们连眼睛都无法睁开。 “妈的,真的把主攻点放在西门了。”曲小亥有些愤怒,眼看着自己布置的好好的几个机枪点就这么被地毯式轰炸给抹掉了却无能为力,别说是她,我也没有想到敌军会把所有的重炮全部集中在西门,毕竟从距离上看,北门要更近,但是诸英就是绕过了北门,直接朝着西面扑了过来。 “不能这么下去。”我趁着炮击的间隙,让自己缩在一个死角里,脱下帽子用力的掸了掸黑灰,“小亥,这样下去别说反击,我们就是抬头都很困难,如果我预料的没错,敌军的步兵应该在慢慢逼近,只要炮声一停,基本上就可以冲到大门前用炸药开路了。” “我们的炮兵为什么不开炮?”曲小亥大声的叫着,“这种炮火压制,有多少人都没有用,更何况我们还不知道敌军来了多少人。” “轰——,轰——轰——”曲小亥的话刚说出口,西北角落的炮营阵地便放炮了。项明还是非常有经验的,知道双方的重炮都互相轰击不到,那么就放敌军的步兵往前推进一些,然后包步兵的饺子。这种战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敌军的炮兵距离测算的非常精确,远远的铺开,正西门的城楼刚刚进入射程,而我军在城中的炮营的榴弹炮却也是正好够不着他们,那么作为炮兵就只有互相压制,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你压制我的防御,我压制你的进攻,这样在西门附近区域,敌我就这样互相炮击着,几乎没有一声枪响,保持了一个微弱的平衡。 “这样也好,我在碉堡里面还安排了一些枪手和掷弹筒,城上还有一些死角区域有一些轻迫击炮,足够对付被炮火梳理过,到达机步枪射程内的残兵了。”曲小亥的脸上全是灰,借着火光之看见两个眼睛在乌溜溜的转着,这个时候她还能笑的出来,“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也就前面的三板斧吓唬吓唬人,炮击后步兵突击,还不就是最普通攻击方式么。” “处长,有问题”倪娜猫着腰从城墙的北面猫着腰绕到我们面前,“就我刚才观察来看,几乎没有出动步兵,而且……” “而且什么?”曲小亥似乎想到了什么,瞪着眼睛看着倪娜。 “有消息,城北也受到了同样的轰击,而且城北出现了步兵,桂木森已经命令炮营调转炮头,压制北面来敌,协助101团压制来敌。” “知道是什么部队么?”我忙抢着问。 “通讯兵刚接到通报,101团在北城门遭遇的是诸英的特务旅的4个步兵营和一个炮营。在我们的正面,是诸英的两个步兵营和一个炮营。”倪娜从口袋里掏出了电报纸递到了我的手里。 第七十八章 恶鬼拍门 “那就对了,诸英的一个旅全部铺开了。”我把身子往墙根里面又缩了缩,让倪娜可以挤一点进来,预防流弹袭击,“但是她的胃口也过大了吧,一个旅的兵力还要分两个面攻打,这是大忌啊,未免太托大了。” “也许,她不清楚我们城里面的实际兵力呢?”曲小亥小声的说着,“这种打法就是仗着自己的绝对实力,逼迫城内守军撤退的战术。” “不可能!”我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两个机枪点,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又被炸塌了一个,倪娜摇了摇头,端起一把歪把子就准备冲上去,被曲小亥一把拉住,并示意她不要意气用事,先听我说,“路可早就退出去了,他知道我们进城的部队至少有三个团以上的兵力,也就是说,人数上与他们是对等的,这么重要的情报,路可不会不向诸英汇报。” “那就很难说通了,难道是我们的情报有错误,敌军不止诸英的一个旅?”曲小亥整个人微微的站了起来,趴在两个墙垛中间的凹陷处,用望远镜向着远处张望着,“还是诸英对自己太自信了?” “处长,石副官,你们看,落在我们这边的炮弹越来越少了,你听!”倪娜耳朵很尖,她似乎发现出了什么端倪,“但是,正面敌军的炮声却依然密集。” “对,听声音他们的大炮依然是以刚才密集度在开火,但是落在我们这里的炮弹确实少了不少。”我点了点头,朝着倪娜挑了一下大拇指,“女孩子就是心细。” “但是两位长官。”倪娜没有对我的赞扬做出任何回应,而是焦急的看着我们,“你们看,大部分的炮弹,轰到他们的南面。”说着,她抬起了手,从墙垛的缺口指了出去,“那里的火光开始起来了,是司徒村方向。” “对了!”我和曲小亥也顾不得在城楼上还有些零星炮弹爆炸了,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两个人都弹了起来,趴在了城墙上,朝着西南方向望。 “石杨,原来他们的重点,不是丹阳!”曲小亥瞪着眼睛看着我,脸上写满了急切和恨意。 “北面和西面都是佯动,主要的目的是吃掉西面的宪兵队,打通江镇和金州的通道,如果能一鼓作气复夺皇堂,就形成了对丹阳的我们和金州前线工兵旅的反包围。”我喃喃的说着,心中充满了无助,敌军的这一招我确实没有想到。我承认到现在才领悟出司徒村的重要性,但是一切似乎有有些晚了,如果诸英的一个旅真的只是佯动的话,那么冲击司徒村的,应该是钟山的十九师的部分主力了。我们太相信钟山会为了在江镇西面出现的友军而死守老巢,但是事实告诉我们,也许钟山就是没有过于忌惮他们,而是把重点放在了他自己咽喉处的丹阳,丹阳之战我们太顺利了,过头的兴奋完全冲昏了头脑,唯一脑子有点清醒的陈基业和元紫衣却在这个时候被调回了戚州,于是,现在,我真的开始想念他们了。 “怎么办?”倪娜焦急的看着曲小亥,“三炮那边只有一个营的兵力,而且重武器不多,不知道会有多少部队攻击他们。” “我们自己不要乱”曲小亥的眉头完全皱在了一起,“执法队的主要任务是守住西大门,我们能看到他们在强攻司徒村,桂军长那里也一定会知道,我想他一定会有对策的。” “电话在哪里?老子要和桂木森通话。”我抓下军帽重重的甩在了地上。 “我带你去!”曲小亥拉着我就往边上的炮楼里面转,“倪娜,你和燕玲注意城西防务。” 丹阳指挥部作战室。桂木森刚刚接完了城西过来的电话,扶着桌子的左手微微的有些颤抖。 “桂长官,你直属的执法队和宪兵队是不是顶不住了?”卞普有些懒散的坐在椅子上,眼皮连抬都不抬一下,端着杯子,轻轻的吹着缓缓冒出来的热气,“我的部队可是在北城门面对着四个营的步兵和一个重炮营,到现在为止,可没有电话求救哦。” “卞普旅长,电话可不是我的人打过来的。”桂木森放下了电话,一脸的阴沉,“石杨的电话,他在西城,和曲小亥一起,发现敌军的目标不是丹阳,而是准备打穿司徒村,绕道我们的南面,攻下皇堂,完成对我们和申银的反包围。” “长官的意思是?”卞普抬起了头,把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不经意间,几点茶水洒了出来。 “城北的战况现在如何?”桂木森走到了城防图前,仔细的看着,“还有多少部队可以调动?” “城北是101团和103团一营,一共四个步兵营在驻防,将将可以和诸英的攻城部队平衡,虽然敌军还没有发动更强的攻势,但是保不齐什么时候会有大规模的突击,所以我认为,在城北和敌军保持均势是必要的。”卞普站了起来,走到桂木森的旁边和他并肩站着,“103团二营的一个连在城南驻防,一个连在城东驻防,还有一个连在指挥部附近护卫。” “你的意思是,你的部队,只有一个营可以调动咯!”桂木森转过头看着卞普。 “报告,第一批侦察兵回来了几个,有最新情报。”门口一个通讯兵立正站定,胸口快速的起伏着,看样子跑的很急。 “城西情报?”桂木森连忙走了过去,“快说,快说。” “报告长官,城西除了敌特务旅的部队以外,在秦坟墩附近发现两个步兵团,番号是敌19师71旅211团和212团。” “哦,老对手了!”卞普在一边笑道,“这两个团,去年被我们直接打光了,现在一年的时候,又恢复了番号,看来钟山还是有点能耐。” “两个团!”桂木森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六倍的兵力压制,够王三炮喝一壶的。” “桂长官不用担心,我有一个方案,可以暂时让王三炮缓上一缓。”卞普似乎并没有把19师的这两个团放在眼里,“就是不知道,桂长官愿意不愿意让宪兵队执行了。” “尽管说,只要不是违反原则的事情,非常时期,都是可以考虑。”桂木森眼睛里放出光来,期待的看着卞普。 “长官,还记得陈旅长走的时候给王三炮的提醒么?”卞普用手指轻轻的点在了秦坟墩的地方,“主攻的是19师钟山的部队,师座说过,钟山感谢放他一命,曾经起誓第一次遇到我们第七师的部队,便自动后退三十里,如果这个时候桂长官可以放下面子,让宪兵队换上第七师的番号旗,我认为至少能够得到两个小时的喘息机会。” “这个……”桂木森一时语结,这个时候他真真的感觉到了卞普看着他的眼光有多么的火辣,如果他同意卞普的这个建议,那么就相当于彻底的承认,丹阳的作战,他桂木森是不行的,还是要依靠别人的番号和军旗来救他的部队,这对于军人来说,是莫大的耻辱。可是如果他不同意这么做,那么城西的宪兵队也许撑不过两个小时,便会面临全军覆没的结局,如果敌军主力直插皇堂,形成了反包围,对于他桂木森来说,丹阳的会战就已经落入了十分被动的局面,而且还会牵动戚州的部队和金陵方面的友军来救。豆大的汗珠从桂木森的额头上沁出来,缓缓的流下,他有些颓废的往后退了几步,把自己一下子摔在了椅子上,掏出手绢来,用力的擦拭着自己的太阳穴。 “早做决断哪,长官!”卞普走过来有些关切的看着桂木森,“犹豫一刻,也许就几个兄弟倒下了,宪兵队可是我军精锐中的精锐啊。” 丹阳城西,司徒村前沿阵地。 对面一连串的炮弹刚刚打完,稍稍有了点停歇的时间。一堆松散的黄土被用力的抖落到了旁边,几个人头慢慢的露了出来。 “他娘的,这炮总算是有停的时候了!我还以为他们是变炮弹的,还没完没了了。”王三炮把头上的钢盔脱了下来,倒出了不少的土灰,“皮蛋,你去查看一下伤亡,老子叫你们把战壕挖深一点,没错把。” “这就去,应该没啥大问题。”左边的小个子答应一声便猫着腰跑开了。这几个家伙一个个都基本上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都是灰头土脸的,只能从身影和身形上互相辨认。 “胖鱼,帆子,我们带来的所有地雷都埋上没有?”王三炮掏出望远镜就着炮轰残留的微弱火光努力的观察着前方。 “全都按照你的意思,在前沿每隔20米,呈带状分布掩埋。”胖鱼往王三炮边上凑了凑,“就是不知道刚才的炮击,毁了多少。” “管他呢,埋了就好。”王三炮微微的笑了一下,“刚才指挥部的电报,我们的面前是敌十九师的两个团,这两个团在去年被我们直接包了饺子,番号都取消了,现在又出现了,只能说明,全部是生瓜蛋子,战斗力不会很高,所以,即使是六倍于我的兵力,兄弟们不要过于担心。” “报告队长。”通讯兵跑了过来,“桂军长来电,宪兵队应竭力阻击,兵势危急时,王三炮可根据实际情况临阵决断,甚至挂上第七师独立营的番号旗,以获得喘息机会,届时可不予汇报,但没有命令必须坚守不得脱逃。” “妈的,这种临阵换旗的事情,和他么的求饶投降有什么区别,他桂木森不做决定,把个皮球踢给了我。”王三炮一下子把钢盔甩出的阵地外,一面的愤怒。 “啪——”钢盔还没有落地,对面的夜幕里的枪声便响了起来,一时间两边各种轻重武器射出的火花组成了巨大的火力网,一下子把宪兵队的阵地的前沿罩住,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敌军的第一次步兵冲锋开始了。这应该是王三炮的幸运,本来敌军是趁着夜幕悄悄的摸过来的,宪兵队刚刚被大炮轰过,大部分的人还存在着一些耳鸣的现象,步兵轻轻的步行,在远处很难引起注意,也是天助了他,随手扔出的那个头盔,被敌军以为是手榴弹炸药包之类的物件,以为已经被发现了,便放弃穿插的计划,率先开火,准备强攻。 第一批冲锋的敌军并不多,大概在一个营的兵力,而且原计划是想穿插的更深一些再突然袭击的,现在的交火是以为被发现而不得已为之,所以进攻组织的有些仓促,整个战斗持续了大概有十分钟不到,敌军便不再恋战,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开始有组织的往后退。 “妈的,咱们的前沿雷区边刚到就往后退,我还想看看我们剩了几颗雷呢。”胖鱼扔下了手中的歪把子,一个劲的擦汗。 “刚才是我们运气好!”王三炮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胖鱼,帆子,你们各带一个排,多拿几挺机枪,到我们正面阵地的两侧埋伏,主阵地这边不打枪,你们也不要打,下次敌军冲锋,放他们近一点,进了雷区再三面夹击。” “瞧好把你——”胖鱼和帆子两人答应一声便各自带着人走开。 “他妈的,给我来穿插,老子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穿插!”王三炮端起一把机枪扛在了肩膀上,“皮蛋,这里你给我指挥战斗,老子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叫一连一排跟着我走,把全队的所有冲锋枪全部集中给我。” “队长,你这是要犯险?”皮蛋有些为难,“你难道要学石杨那一年的丁桥突袭?” “我学他,拉倒吧!”王三炮笑着,“他走过的棋子,我可不会再走一遍。你来看,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司徒村中心位置,前面是一片开阔地,大半是我们的雷区,在往前一点就是河阳河,沿河全部是杂草芦苇,敌军是从秦坟墩过来的,到达我们阵地附近,必须会路过这条河阳河,老子就带人穿插埋伏在芦苇荡里面,他只要进了我们的雷区,你们一打,地雷一炸,老子在后面再这么一捅,哈哈,你觉得,他们有多少胜算?” “可是如果他们不再冲锋,而是继续大炮轰击呢?”皮蛋还是有些担心,“要不我带人潜伏,你在这里指挥。” “哪那么多废话。”王三炮瞥了皮蛋一眼,“就算是炮击,他也只会打主阵地,我那里其实是最安全的,懂不懂。一连一排,跟我走——”说罢,摆了摆手,便带着人,从东面,猫着腰偷偷的摸了过去。 “全体准备,不要松懈!”皮蛋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目光却落在了王三炮离去的背影上,“妈的,打起仗来就不要命了。” “报告,宪兵队最新战报!”通讯兵匆匆的走进了丹阳指挥部。 “念!”桂木森显得有些期待,而旁边的卞普却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端起了茶杯喝了起来。 “截至3时45分,宪兵队打退敌冲锋两次,并采用关门打狗的战法,在河阳河一带围歼敌军第二次冲锋的一个营大部主力,击毙其上尉营长。宪兵队伤亡近百人,但前沿雷区全部被破坏,弹药也消耗过半,王队长请求支援,并在适合的时候放弃司徒阵地,退至西南部高陵林场防守。” “好——”桂木森声音异常的洪亮,宪兵队能够扛住敌军近一个小时的炮击和两次大规模的冲锋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打的这么漂亮,他脸上也是有光的,一边叫着好一边用余光瞄了一下卞普,那意思是,我的部队的确是精英中的精英,这一仗打出了老子的气势。 “让他们继续坚持,暂时不要想着往后退,我们正在调集部队,援兵马上就会到!”卞普微笑着站了起来,向着通讯兵说道。 “这——”通讯兵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桂木森,在看到他默许的点了点头以后,便转身退了出去。 “王三炮开了一个好头。”卞普捧着茶杯踱到了地图前,“有了先手,下面的棋就好下的多了。宪兵队的围,我有办法去解。” “哦?”桂木森眼神中充满的欣喜,“愿闻其详。” “你看,由于敌军的两次冲锋损失惨重,一个营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给吃了,正说明211团和212团就是敌军十九师刚刚恢复番号的,最弱的两个步兵团,那么被打怕了的结果是什么,必然重新开始新一轮的炮击,这次炮击预计会持续半个小时左右。”卞普轻轻的点了点地图,“他们这次轰击的区域,依然会以王三炮的主阵地为主,那么为了避免误伤自己人,他们一定会让我们西门正面诸英的两个营暂时不动,但是大炮的炮弹是有行径路线的,他们的轰击,其实在看起来危险的区域,有一个从东往西的安全的通道,就是这里。”一边说着,卞普的手指从西城门一下子划到了大吴唐水库的北岸附近。 “只要我的部队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这个地方,那就好办的多了。”卞普微笑着把茶杯放到了桌子上,“我再从城北调一个连过来,四个连,十二个排,分三个方向,四个排打上我第七师21旅103团的番号旗,正面向秦坟墩铺开,四个排沿着东面向着诸英的部队铺开防御,还有四个排,便如尖刀一般直插马塘干。” “你的意思是?”桂木森的眼睛越发的亮了起来。 “长官也应该能够从长时间的炮击中判断出来,他们的炮营,就在马塘干吧。”卞普得意的笑着,“术业有专攻,四个排的精锐步兵,短时间内端掉一个炮营没有太大的问题,即使敌军从北面和东面开始救援,也完全来得及,更何况,十九师的部队要攻击我部,可是要掂量一下他们师座的面子,也许先请示一下,再组织反扑,我们早就成了。而诸英这边毕竟只有两个营的步兵,你让炮营加强压制,曲小亥在城门上假装做几次突袭意图,便能够给他们足够的压力,在犹豫之间,时间便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更何况我还有四个排的士兵在防御,怎么半个小时也是可以顶一下的。干掉了他们的重炮,我们之间的平衡就打破了,形式便可以反转,届时四个连的兵力往南部收缩与王三炮汇合,这样,比简单的支援王三炮,添油烧火可好的多。我这叫出其不意,搅其心魂,十二恶鬼,拍汝中门。” 第七十九章 包围与选择 “石杨,卞普的战术,是否过于自信了!”曲小亥一边站在岗楼上指挥执法队的轻重武器全部向着诸英部队的方向招呼,一边看着103团的三营匆匆的从西城门鱼贯而出。 “但凡以少胜多,大多都占一个奇字,而奇兵从来就与险手为伴,陆军作战,一般有七成把握就可以一试。”我虽然心中也有疑虑,但是这个时候长官命令已经下了,就只有完全的配合,切不能再打击曲小亥的心情了,“也许在卞普心里,就是在赌敌军的步兵全部注意力在攻城和冲击司徒村上面,完全没有想到,我们会突袭他们的炮营。” “希望他赌对了吧。”曲小亥摇了摇头,“他们过于着急啊,其实高陵林场是一个平地突然高起三四米的平台形状,绝对的易守难攻,王三炮想退守那里是完全正确的,原先驻防司徒村的是一个团,而且司徒离着丹阳更近一些,村前又是一片开阔,那个时候司徒村是与城西部队互为犄角的最佳距离,但是现在的战局变了,敌军的重点进攻放在了打通丹阳城西通道上,我们的主要目标变成了守住这条防线,而且敌军数倍与我,这个时候103团三营应该往南和王三炮汇合,两个营共同驻守高陵林场一线,不能说万无一失,也必然会起到极大的喝阻作用。” “不要想那么多了,倪娜在么?”我回过头在枪炮声中大声的吼道。 “石副官,有事?”不远处的倪娜把机枪交给了别人,小跑着过来。 “给城东警卫营钟明营长发报,让他们即刻动身往城西移动,并且90分钟之内绕丹阳城南部,到达司徒西面的高陵林场驻防,同时帮我联络驻扎在炮营的教导队,让他们上城帮助执法队守城。” “警卫营为什么不穿城走?”曲小亥问道,“这样会快很多。” “走了丹阳城,就受不了我指挥了,哈哈!”我回了曲小亥一个狡黠的微笑,“进了城还不被桂木森给截了?他现在正愁没兵可调呢,进了丹阳,就一定被他和卞普全部给派去突袭敌军的炮营,你信不信?” “那是当然!”曲小亥抽了抽鼻子,“你最聪明,不,最狡猾。” 时间已经是凌晨5点左右,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时刻,103团四个排将近150名士兵偷偷的摸到了马塘干的西面小山丘上,所有人匍匐在草丛中,领头的矮胖军官轻轻的拨开了眼前的杂草,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这便是卞普,他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带队来完成他所设计好的沉重一击,也给桂木森看看,什么叫做文武双全。在指挥所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在假寐,其实脑子确实开足了马力运转着,正好王三炮的两次阻击打的敌军的步兵又一次龟缩回去,改用炮兵轰击,他认为应该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兵不在多,在于调遣,也让你桂木森知道知道,什么叫打仗,呆在指挥所瞎着急,什么都管,什么都抓,有个屁用,关键时候还得带着人往前冲才是。 “旅长,你看!”趴在边上的一个上尉指了指不远处的轰鸣的大炮,“你判断的一点不错,敌军的炮营就在这里。” 敌军的炮营选得地方还是有讲究的,三面被马塘环绕,一面正对南方一片开阔地,大部分的卫兵全部集中在南面设了不少的机枪岗,而面水的几面,就只有零星的固定哨和流动哨了。 “好,包营长,你选30个水性和身手都好一些的带上,把手榴弹炸药包全部用油纸包好,凫水到炮阵地的北面,扎进岸边草丛埋伏。”卞普指了指马塘,“等我这里把敌军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正面来以后,再从后面干掉哨兵,炸了他娘的大炮,我给你20分钟时间,够不够。” “明白,足够了!”包营长轻轻的把钢盔、水壶等身上的大部分物件全部摘了下来,便向后爬选人去了。 “全体注意!”卞普拉了一下手枪的枪栓,“除了包营长带领的士兵,其余人员沿着山丘铺开,子弹上膛,听我指挥,随时准备开火。” “轰——”时间刚刚过去15分钟,卞普这边还没有开枪,敌军的炮阵地北面水岸方向便有爆炸声传来,紧接着便是枪声大作,轻重武器一齐开火,听着声音火力并不弱。 “不好!”卞普眉头紧锁,“这些个枪声明显人数不少,而且装备不差,一个炮兵营不可能会有这么好的步兵火力,而且沿河岸还用了地雷,难道——” “赶紧撤!”卞普突然吼了起来,“有埋伏,中计了。”说着立刻带头顺着土丘往西面的低洼处滑下去,不少士兵也依样画葫芦的西面连滚带滑,拼命的跑。 “旅长!”一个通讯兵气喘吁吁的追上卞普,“那包营长他们……” “战场上不能有片刻犹豫,救不了他们了,刚才的枪声起码有一个步兵营驻扎在这个炮营阵地里面,我们能够保住自己已经很不错了,给我通知东面的驻防部队,全部回缩,向原集结地大吴塘水库靠拢,秦坟墩正面的四个排给我打出第七师夏龙的旗号,希望能有用,快——” “轰——轰”卞普的话还没有说完,正东面的四个排便已经和敌军交上火了,明显可以感觉到,敌军的火力非常的猛烈,同时马塘干的枪声已经开始停歇,炮阵地中射程较短的92式步兵炮已经开始轰击卞普的东面驻防部队了。 “完了!”卞普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东面那通红的天空,“不光是炮击,老包已经在短时间被消灭,那么在马塘干的敌军必定会往东南运动,对东面的四个排进行包围。” “旅长,北面的部队回电,已经打出了夏师长的旗号,对方表示请我军自行撤退,不予交火,19师官兵保证此次不向我撤退部队开一枪一炮。”边上的通讯兵一脸欣喜的凑了过来。 “谢天谢地,钟山终究是忠厚长者,也算是师座庇护,让我们不至于全军覆没。”卞普用力的锤了锤自己的心口,长出了一口气。 “那,东面的兄弟,咱要不要去救?”通讯兵小心翼翼的问着。 “唉,没救了,现在这个时候,基本上包围圈已经形成,敌军还有重火力,我们去救,就是添油。”卞普的脸上露出了十分难受的表情,“这些兄弟是因我而死,我会回去请罪的。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保存有生力量,往南撤退,和宪兵队汇合,既然对方保证过了,那么就命令北面的四个排立刻后撤,20分钟之内到达水库。还有,给桂木森发报,告诉他,任务失败,我穿插部队危在旦夕,请求宪兵队北上接应。” 卞普带着三个排的败兵刚刚到达中河阳的时候,西北面远处的枪声大作,敌军甚至吹起了冲锋号,一时间火光冲天,那喊杀声连卞普这个不在第一线的人都觉得心惊胆战。 “所有人员就地沿河组织防御,观察敌情。”卞普连忙命令部队转入防守,以杜绝被敌军这么大的阵势给扰乱了军心。 “旅长,你看,有败兵退过来!”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后,通讯兵指了指前面,有四五个败兵仓皇的朝着南面逃窜,一边跑还一边惊恐的往后看。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通讯兵高声朝着他们喝道。 “我们,我们是帝国第六军第七师的,妈的,这里还有埋伏,老子和你们拼了。”那几个人一边吼着,拿着枪就要往这边冲。 “自己人。”通讯兵忙跳了起来挥着手,“卞普旅长在这里。” “旅长,旅长——哇——”几个人一听是自己人,便整个松了下来,满脸惊喜,连滚带爬的跑到防御阵地前,扑通一声就摊在在了卞普的面前,“一百多号人,全没了,全没了,就剩我们几个了。” “混蛋!”卞普一拳头砸在了地上,“钟山这个老狐狸,居然给我玩阴的,不是说19师这次不对你们后撤部队放一枪一炮么?” “旅座,偷袭我们的不是19师的部队。”其中一个还能站起来的士兵带着哭腔说着:“他们冲锋的时候就喊着,他们是36团路可的部队,我们要了他们的丹阳,他们就要我们的命。” “他妈的!这个老狐狸,给我来这一招。”卞普那不小的脸已经憋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杠了起来,汗水和土灰混在一起,即使天已经开始蒙蒙泛白,也几乎看不清楚卞普的样子了,“命令部队给我急速南下,向宪兵队靠拢,希望王三炮已经接到了命令。” “旅长,旅长!”卞普安排在西北边的瞭望哨兵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一下子没能够刹住,直接撞到了卞普的身上。 “他妈的慌什么。”卞普一把把他扶住,“叫你盯着西北面,难道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旅,旅长……”那士兵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北面的敌军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但是西面,发现敌军,打着19师的211团的番号。” “有多少人?” “大约两个营左右。” “什么?”卞普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子蔫了,这两个营不可能是刚刚到这里的,也许在敌军前两次冲击司徒村的时候,应该就到了这个地方,潜伏了下来,也就是说自己带着几百人的部队穿插到大吴塘水库的北岸,就在敌军的眼皮底下,所有的一切,看似顺利,也许都是诸英和钟山布的一个局。 “哈哈哈哈,好,有趣,有趣!”卞普突然抚掌大笑了起来,“钟山,你他娘的废了这么多的脑力还不小心被王三炮干掉了大半个营都不敢喘气,不就是想布一个大的局来至少吃掉我一个团么,哈哈,没想到老子就带出来四个连十二个排就敢来动你的炮营,哈哈哈,失算了把,就算老子在这里全部栽了,也就是几百人的消耗,咱们的损失也就是对等,我第六军耗得起。” “旅长!咱不是笑的时候,现在往南跑还来得及。”边上的士兵小心的提醒着,“我们离开宪兵队的阵地不到三公里了。” “退,赶快退。”卞普看了看北面的火光,知道敌军已经开始压过来了,“用吃奶的力气跑,跑掉一个算一个。” 丹阳城西门城楼,桂木森一脸严肃的站着,背着手看向西南方向,他知道,那个方位是卞普所在的南撤必经之路。自从知道计划失败,收到卞普的求救信号之后,他在指挥所再也坐不住了,带着手下的一个连的士兵赶到了城西。但是,这个在12小时前还是自信满满的总指挥,已经是一脸无奈,看上去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战况如何了!”桂木森缓缓的说着,声音显得很无力。 “长官,据我所知,卞旅长带出去12个排,已经被消灭了三分之二,敌军的主力已经尽出,在卞普的西面有伪211团两个营,正北面是路可36团一个营,而他的另一个营已经和诸英部队解决了卞普放在前观村的部队,调转枪头沿着卞普的东面开始包抄。”曲小亥拿着地图,仔细的给桂木森解释着。 “卞普想要往南退,但是,他退不回去了!唉——”桂木森自言自语道。 “为什么?”曲小亥有些不解,“他虽然三面受敌,南面又没有敌军,况且他离王三炮只有三四公里的路程。长官确定不让宪兵队接应?” “敌军的炮阵地已经不再向我们这里开炮了。”桂木森苦笑着说道,“换句话说,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论宪兵队是不是来接应,卞普那一百多号人再走那么一段路,一定会遭到地毯式炮击。王三炮他们躲在战壕里面不出来,当然没有伤亡,但是要和他们汇合,必然会经过村前那片开阔地,卞普完全就成了敌军炮兵的饺子陷,能冲过去的,就算是幸运。”一边说着,桂木森无奈的摇了摇头,朝着曲小亥看了一眼,“不是我有门第之见,不想去救他,宪兵队这个时候如果出阵地往北移动,那就是给他们的大炮多放了几块肥肉,卞普的所谓十二恶鬼,拍其中门,已经狠狠的拍了我一个巴掌,我不想自己再伸另外半边的脸给人家打。” “可是长官,就算是按兵不动,以敌军四个步兵营的压力,就宪兵队现在还剩下两个连的战斗力,撑得住么?”曲小亥显得更在乎王三炮他们的安危。 “桂将军,刚才接到钟明的报告,警卫营已经于半个小时前到达了高陵林场,并沿着西马里一带构筑防御。”我站在他们两个的左边一点,抽着空隙插了一句。 “警卫营没有跟着元紫衣走?”桂木森显得有些突然,转过来直勾勾的盯着我,“一个营的部队被你调动到了王三炮的侧后方,我居然不知道。” “警卫营应该是军部的直属部队,参谋长交给我的,在丹阳非我不能调动,我作为军部副官,应该暂时有这个权利。”我微笑着看着桂木森,“如果你不信,现在可以电报戚州军部印证。” “呵呵,我并非不相信石副官。”桂木森不愧是个老江湖了,愤怒和惊诧只是在眼睛里停留的几秒钟,随后而来的便换成了恭维和赞叹,“只是惊讶于石副官的军事思路,将一营兵力放在高坡之上,居高临下,与宪兵队互为倚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敌军即使后续的212团继续南下,纠集7个营的兵力,在他们的炮兵不动身的前提下,很难在短时间内撼动这条防线。” “轰——,轰——”正说话间,敌军的大炮又一次的响了起来,远远看着,司徒村的前沿就像被无数的烟雾和火光给笼罩住了,明眼人都知道,卞普的人马即使不全军覆没,到了司徒村,也不会剩下多少了。 “桂副军长过誉了。”我没有过多的去观察炮击的情况,因为只要有炮,就不会有步兵出现,那么,司徒的主阵地,就暂时不会有多少危险,所以便朝着桂木森微微的欠了欠身子,算是行了个礼,继续说道:“王三炮留在司徒前沿的雷区已经没有了,也就是说没有任何屏障,司徒村已经无险可守。我的建议是,宪兵队剩下的部队也往后撤退,至高陵林场的东面全州村布防,与警卫营首尾相连,这样丹阳西面往南的通道,便全部封闭,可保万无一失,而且,趁着现在马上就退,是最好的时机。” “你的想法很好,但是现在不能退,如果卞普真的能够挺过这次炮击,到达司徒,王三炮也好接应,等炮击结束以后观察一下再走,也不迟么。”桂木森似乎还是不愿意放弃卞普,但是现在这个时候能够松口,也是难能可贵了。 大约十五分钟后,敌军的炮击零零星星的停了,天空已经大亮,虽然有许多烟雾,但是能见度比晚上好了很多,从望远镜里面能够看到三个方向的敌军秘密麻麻的往司徒村进发。 “报告!宪兵队刚才汇报,卞普旅长带着十几名弟兄已经到达了司徒村,宪兵队已经安排他们查看伤势,目前卞旅长只是皮肉伤,暂无大碍。” “好,命令他们马上放弃司徒,退至高陵林场东面的全州村构筑工事。”桂木森显得很兴奋,毕竟和卞普同僚一场,听说他没事还是心中暗自庆幸的。 “是!”通讯兵立刻开始发报。 “有些来不及了!”曲小亥至始至终望远镜就没有放下来,“最近的敌军已经进入射程了,现在大规模的撤退,只会让主力一下子被冲散,除非……” “除非什么?”我望着她故意问道,但是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 “除非他愿意放弃一个排加上还有些战斗力的伤兵原地阻击,所有伤员全部扔下。”曲小亥声音很细,显得小心翼翼的。 “就按照曲处长的意思这么发报,告诉王三炮这是命令,不要意气用事。”桂木森朝着通讯兵吼着。 “胖子。”我双手趴在城墙剁上,朝着远处宪兵队的方向喃喃自语着,“难为你了。” 第八十章 围魏救赵 “长官,宪兵队回电了!”通讯兵突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念!”桂木森没有回头,一直在用望远镜看着战场。 “这……,这个——”通讯兵一脸的尴尬,似乎有难言之隐。 “怎么了?这里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能说的。”曲小亥有些疑惑,快步走了过去,把电报纸抢了过来,寥寥两句话:“桂木森,命令你个大头鬼,老子不会放弃一个兄弟。猪头,石头,再见。” “什么?”桂木森满脸愕然的放下了望远镜,“他这是什么意思,我明明看到远处阵地的部队开始后撤,只留下了少部分的士兵,王三炮做的很好啊。” “这份电报只有一个解释!”我回过头,看着眼睛已经噙着眼泪的曲小亥,“大部队后撤,他王三炮自己带着伤兵留下来断后。” “他是个混蛋!”桂木森一拳头砸在了城墙墩子上,“一个中校长官,如此意气用事,他断后,那宪兵队谁来指挥。” “这就是王三炮!”我说话有些冷,我自己也意识到了,但并不想纠正语气,“部队总会有人指挥,也许交给了刚刚获救的卞普吧,宪兵队放弃了撤退的时间等到了他,总应该发挥点作用。” “你——”桂木森何等聪明,哪里会听不出我是在刺他,如果不是他坚持宪兵队留下等待卞普的残兵,也不会有现在的局面。其实我也明白,桂木森的指挥没有错误,毕竟卞普是个旅长,接应一下是完全正确的,但是站在王三炮的立场上,牺牲的,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处长,我们去救一下吧,不然的话……”边上的倪娜比谁都着急,眼睛一直在往西南方向瞟,按照刚才的战局来判断,不出10分钟,敌军就会发动第一次冲锋,而王三炮那帮老弱病残能不能顶住这第一波都是个问题。 “不行。”桂木森立刻打断了她的话,我看到他扶着墙垛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着,“我们的正面,是敌军的两个营的兵力,一个执法队只有三个连,能守住西城门已经是很吃力了,分兵去救,只会是一批批的添油,有去无回。” “可是……”倪娜还想争辩。 “你们是军人,服从命令!”桂木森吼了起来,又是一拳砸在了墙砖上,殷红的血从拳头上渗了出来,我就站在他边上,听到了他的牙齿咬的咯咯直响。 “对,你们是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我走了过去拍了拍倪娜的肩膀,“丹阳城的部队,全部受桂将军指挥,更别说宪兵队和执法队是他的直属部队了。”说这话,转身朝桂木森笑了笑,“不过,刘军长说过,教导队不受任何人节制,这一点,你同意吧。” “石杨,你——”曲小亥想说什么,被我一把拦住了。 “给三炮发报,就说,老子来救他了,给他留点念想,别第一波冲锋就趴了。”我朝着曲小亥眨了眨眼睛,“教导队,集合,跟着老子走。” “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倪娜从城墙上抱起一挺歪把子。 “你好好的跟着曲处长,不要违抗命令。”我摇了摇头,“这里只有教导队的人,才能听我指挥。”说完,我轻轻的挥了挥手,便带着部队准备往城下走。 “慢着!”桂木森叫住了我,声音异常的阴冷,“王三炮违抗我的命令也就罢了,石杨,你就这么不给我面子,非要和我对着干?” “怎么?”我有些懒散的回过头,“你比刘文大不成?刘文我都不怕,怕你?” “你——”桂木森被我噎的一句话没说的出来。 “再见!”我郑重其事的朝着他和曲小亥敬了个礼,“希望能回来听桂军长的训话。” “你的教导队有多少人?”桂木森往前走了一步。 “一个排的编制,30人,如何?”我淡淡的笑着,“你怎么这么啰嗦。” “不止吧!”桂木森笑了一下,表情有些诡异,“这边还有一个连你没带走,留在这里下蛋?”说罢,他指了指刚才他带来的作为指挥部警卫的那个连。 “呃,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一齐带走吧!不废话了,我这暴脾气。”我也不客气,转过身就走,伸手朝着后面挥了挥,“谢了啊!” “你,作为临时调派给教导队的机枪手,为什么还愣在这里?”看着我带着部队匆匆的下了城楼,桂木森满脸严肃的质问起旁边的倪娜。 “啊?”倪娜有些反应不过来。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追石杨!”曲小亥轻轻的推了她一把。 “是,两位长官,这就走!”倪娜这时候明白过来了,忙弯腰抱起刚才摔在地上的机枪,一溜烟的冲下城去了。 “长官,谢谢!”曲小亥朝着桂木森敬了个礼。 “先不要谢我,唉——”桂木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帮他们,还是害了他们。” “看天命吧!”曲小亥看上去其实非常的担忧,“从公来说,真不该让他们去,从私来讲,我真想和他们一起去,可是——” “曲处长,我们不要过于纠结了。”桂木森打断了她,“你的执法队,所有重武器火力全开,在20分钟之内压制离城门最近的敌军,让石杨他们能够越顺利越好,同时命令炮营,暂时停止城北的炮火支援,那里有四个营的兵力,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把所有的炮火集中到城西,尽量为城西各部队提供支援。一个晚上了,希望他们还有足够的炮弹。” 司徒村,宪兵队阵地。 王三炮从包袱里拿出了一瓶戚州老酒,咬开瓶盖,咕嘟咕嘟的灌了好几口,然后眯着眼睛细细的砸吧砸吧嘴,似乎在吃着天上的琼浆玉液一般。 “拿来把你!”皮蛋一把抢了过来,直接往嘴里倒,“好东西,哈哈!三炮,好东西到现在才拿出来。” “废话啰嗦的。”王三炮嫌弃的笑了笑,“都撤走了?” “撤了。”皮蛋在他边上坐了下来,从地上捡了一个钢盔扣到王三炮的脑袋上,“就留下了我一个排,加上一些脚步有伤的士兵,能拿枪的50个人左右,留了5挺大正十一式,三门掷弹筒,手榴弹10箱,子弹管够。” “痛快,妈的!可惜啊,你小子也是倔,不肯走,我们要是都死在这里,这丹阳城里两个望门寡怎么办,哈哈,会不会便宜了石杨了啊,哈哈!”王三炮翻过身趴在了战壕上,敌军的冲锋部队已经不用望远镜都能看的清楚了。 “炮手,给我轰,狠狠的轰!”王三炮一边吼着,手中的冲锋枪第一个突突起来,敌军的指挥官应该也在远处看到了这边部队的撤退,所以想当然的认为不会有多少抵抗,因此,这第一批上来的士兵,并不多,只是一个试探,却没想到遇到如此的火力压制,一时被打的有些懵懂,直接被压制在离阵地三百米不到的地方,连头都抬不出来。最后只是零星的抵抗了机枪,留下了几十具尸体,便匆匆的撤回去了。 “第一波!”王三炮从地上捡了个树枝,一把插在了身前的掩体上。 “队长,听说有四个营,怎么这么不经打。”皮蛋搔了搔脑袋。 “你知道的屁,刚才那就是上来了百十号人,试探虚实的。”王三炮可没那么好的心情,“你看着把,下面来的,才是正主。” “队长!”一个通讯兵爬了过来,“刚才接到执法队的电报,说石副官带着人出城了,正往这边增援,教导队加上桂长官的一个警卫连。” “妈的,要我怎么说他好!”王三炮眉头皱了一下,旋尔眼睛闪现出一线生机,“奶奶的,不想了,他来陪我死随便他,通知兄弟们,别急着殉国,一定要坚持,石杨的援兵马上就能到了。” 我带着部队趁着密集的炮火冲出西门的时候,心里其实是非常的忐忑的。王三炮所面临的是四个营的强大对手,我带着百十号人出城,到底是救他,还是在害自己。即使放任王三炮和那些伤病员全部阵亡,宪兵队剩余的人也是会有足够的时间到达指定地点并构筑好工事,甚至警卫营携带的一些地雷还能够分一些给他们进行雷区的布置。也就是说王三炮救与不救,都是一样的,为什么要带上这些兄弟去添油呢?王三炮的命是命,难道这些兄弟的命不是命么? 一路上我的眉头一直紧锁着,甚至于不敢去看那些跟着我的士兵,自己的教导队都是过命的兄弟,桂木森的一个连如果带不回去,却怎么好交待。 “石副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个离着我最近的少尉一边走一边笑着,“你觉得带我们出来九死一生?” “不是吗?”我有些诧异,“你是连长?叫什么名字。” “嗯!”那个少尉点了点头,“其实扛枪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们是103团3营3连的,我叫易明,也是卞普旅长的部下,王队长是为了接应我们旅长才延误了撤退的时机,我们第七师的士兵是人,他们宪兵队的兄弟就该死么?所以至少在于我,去救宪兵队的兄弟,万死不辞。” “好!”我被他这么一说,心中一亮,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豁达,我还如此纠结个什么呢,“我第六军有你们这样的官兵,何愁大事不成。”说罢把他和倪娜拉到了路边的小山坡上,用望远镜自己的观察目前的情况。 “我们到哪里了?地图。”我发现站在高处,用望远镜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司徒村的前沿阵地了。 “这里应该是丹阳城西的湖头岗。”易明在地上把地图摊开,轻轻的点了一个位置。 “湖头岗……”我看着这个地方,仔细思索着,这个时候不是莽撞的时候,王三炮的东侧有一个营的兵力,人数上三倍与我,如果硬拼就是鸡蛋碰石头。 “一班长,你的步话机和王三炮联系上没有?”我抬头问道。 “队长,已经接通了信号,要说话?”一班长把话筒送到了我的面前,话筒的信号不是很好,但依稀能分辨出王三炮那几近沙哑的嗓子。 “三炮,你听的到我说话么?”我不能吼得太大声,毕竟我还不清楚,敌军离我有多远,我的部队以穿插为主,不想过早的暴露目标。 “听见,有屁快放,我这里正准备呢,马上会来一波大生意。”王三炮说的很随意。 “我已经到了湖头,预计离开你的阵地三公里左右。”我在地图上轻轻的比划了一下,“你是否清楚,你的东面敌军部队大约在什么位置?” “我的东面……”王三炮那边稍微停了一下,估计是在观察,他那边也许能看的到,“差不多在我的东北方向45度,距离大概有两公里左右,是路可的一个营。” “林甲庄。”我用铅笔在地图上重重的划了一个圈,“离我们很近了,这个地方有条小溪,滩涂比一般的平地要低,而且周围树木比较茂盛,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我们屡次用望远镜没有发现这支部队的具体位置。” “石杨,不和你多说了,敌军上来了,这次就是东面和北面一起过来的。妈的,弟兄们给我狠狠的打。”随着远处的枪炮声扬起,听筒那头的声音也中断了,留给了我恼人的电讯声。 “东面和北面……”我自言自语着。 “石副官,那边已经打起来了,我们快走吧。”倪娜显得非常着急,脸上的汗一股股的顺着两颊流下来。 “东面北面一起攻打,也就是说是路可的两个营先动了,那么主力动了,在林甲的指挥部就一定不会有多少人了。而东边的这个营一直是和诸英的部队最近的,你们说路可的团部会不会就在林甲庄?”我没有回答倪娜,只是抬头问站着的几个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易明拍了一下脑袋,“围魏救赵。” “对!”我站了起来拍了一下手,“我们现在这150人,就是全上了,也不够敌军两个营嚼的,兵者,诡道,如果说先前我们夺了丹阳过于兴奋,被敌军占了先机,那么,现在他们破了我们夜袭之计,几乎吃掉了我们所有的夜袭部队,又以泰山压卵之势三面攻袭宪兵队,这个时候,轮到他们被顺利的进军冲昏头脑了。易明!你带着你的连,现在立刻奔袭林甲庄,记住,遇到敌军先不要打草惊蛇,把我们所有的掷弹筒全部带去,远距离先轰击,打光一半炮弹,再进行突袭,能消灭则消灭,不能消灭则尽量制造声势,逼迫敌军放弃攻击司徒,回救他们的指挥所,快,立刻动身。” “是!”易明也不废话,立刻奔下小坡带着部队就走。 “一班长,立刻给警卫营钟明发报。让他派一个连,多带掷弹筒和轻型迫击炮出高陵林场直接往北,到司徒村西北的小石家山埋伏,不要恋战,只要司徒西面的敌军动,他们就骚扰,要是不动,他们也不动,如果敌军反过来攻,让他们立刻回撤,主要目的就是袭扰,不让西线敌军舒服。快去。” “好!” “全体都有。”我清了清嗓子,把倪娜手上的机枪抢了过来扛在肩膀上,“我们的武器比易连长的要请便,所以我们要更快,现在教导队随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他们的前面,穿插至林甲和司徒中间,我们请路可的回援部队吃早饭,花生米就豆腐脑。” 等到教导队找好位置,做好隐蔽。敌军的攻击已经打了大约有半个小时了,期间停了两次,也就是说,这半个小时,王三炮打退了三次冲锋,而这第三次,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敌军的枪炮声离着我们越来越远,换句话说和三炮越来越近,这家伙快顶不住了。 “队长!”一班长跑了过来,“你听,林甲庄那边打起来了。” “好!”我示意让他不要说话,静心判断枪炮的方向,果然,爆炸声和机枪的轰鸣声除了司徒村的前沿阵地,在我的东北面也开始传来。 “喂!娜姐,哈哈!”我哂笑着朝倪娜点了点头,“胖子半条命回来了。” 倪娜没有说话,只是朝着我笑了一下,便低头摆弄着她的机枪了,我知道她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 刚刚躲过了一阵子炮击,王三炮从灰土堆爬了出来,从望远镜里面看见了战局的明显变化,正面的部队还坚持着在原地打上一阵,但也似乎有些无心恋战,边战边往东北方向退,而东面的士兵应该是接到了什么命令,直接掉头开始匆匆的往回撤退。 “队长,刚才联络了教导队,他好像袭击了路可的指挥部。”皮蛋爬了过来,脸上全是血,左边耳朵下面被弹片划了一个大口子,他用布帽子捂着,但血还在往外冒着。 “这个家伙,总喜欢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王三炮咧着嘴笑着,“一点都不光明磊落。”说着,用手扯下半边的裤子腿,上去帮着皮蛋包扎。 “我没事,皮肉伤!”皮蛋摆着手,“你看,你也伤了。” “你消停会儿。”王三炮吼了一声,手上却没停,“我们还有多少人。” “没几个了,这次敌军太多了。”皮蛋说着说着,眼泪就出来了,“除了我们两个,还剩下十几个兄弟了,也都受了伤了。” “有几个不能走的?”王三炮包扎好了,拿起了望远镜继续观察着。 “三个,其他都还行。” “现在是个机会,敌军在反方向运动,卞普也应该带着部队在新的地方把工事构筑好了,现在把步枪做杆子,军服脱下来绑上做三个担架,马上走。” ? 第八十一章 真正的目的 “我们往南,还是往东找石副官汇合?”皮蛋一边招呼着几个士兵扎担架,一边问王三炮,“你听,东北方向打的挺热闹,估计石副官在围点打援,伏击了后撤救援他们团部的部队。” “我是挺想和老石汇合的。”王三炮站了起来,使劲拍着身上的泥灰,“可是,现在最好的选择是直接南下,到全州村与卞普和警卫营汇合,在高陵林场构筑防线。妈的,老子怎么觉得头有点晕呢。”王三炮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摸了摸后脑勺,待他把手拿到身前的时候,皮蛋看到了他满手的鲜血。 “哪来这么多血——”皮蛋扔下正在绑的担架便冲了过来,就在这个时候,王三炮觉得眼前一黑,直接就往后倒去,被扑过来的皮蛋正好扶住慢慢的放在地上。 “队长——”其余几个士兵也吓了一跳,忙都放下手中的活聚拢了过来,王三炮脸色煞白,牙关紧咬,双眼紧闭,已经没有任何神志了。 “大家不要慌,多做一个担架,队长可能就是累了。”皮蛋这个时候还算清醒,知道不能乱了章法,“赶快抬着队长一起赶快南撤。” 司徒村正西面约两公里,小花园山。经过一场伏击战,我带着教导队剩下的十多个士兵撤到这里的一片树林暂时藏身。这里离丹阳城已经不远了,我低头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 “王三炮有没有联络上?”我走到一班长边上,并排的坐下。 “还没有,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信号。”一班长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没有消息,也不算是坏事。”我点了点头,“易明那边呢?” “他们已经在往这边靠拢的路上,林甲离这里一公里的山路,很快就到了。” “好!”我拍了拍一班长的肩膀,“大家休息一下,不要高声,这里比较隐蔽,你安排几个暗哨,注意警戒就是了。” “石副官!”倪娜走了过来,“伤亡统计完毕了,现在连伤员只剩下17人。” “已经不错了!”我轻轻的叹了口气,“刚才那一战,至少打了他一个连。这一天下来,他路可只能当当营长了。” “石副官——”正说着话,易明带着部队赶到了,一个连的士兵,看起来也只剩下了不到50人了。 “易明。”我站了起来,“伤亡这么大?” “还行。”易明从腰间解下水壶仰着头灌了几口,“援兵一到,我就撤了,原本撤的时候有七八十人,可是敌军像狗一样,一直在屁股后面咬着,我组织了两次阻击,又有了一些伤亡,现在他们虽然不知道我们的具体位置,但大致方向还是有数的,一旦他们确定,要追上我们也就是十分钟左右的路程。我们还发现,诸英的部队已经对丹阳城西面进行了压制,完全封锁了西城门的进出,咱们也不要等了,合兵一处,赶快往南走绕到南门进丹阳。” “不行。”我摆了摆手,“我们此行的任务是来救王三炮,现在这个家伙下落不明,我们伤亡过半,这样回去算个怎么说法。” “可是,现在不走,我想不肖十五分钟,敌军会发现我们并围过来了。”易明有些着急。 “我没说不走。”我向其他人挥了挥手,示意大家赶快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一班长,继续联络呼叫王三炮,我们马上往南撤,但是不回丹阳。我们就往西南走,奔全州村,与宪兵队汇合,共同驻防全州防线。” 中午12点不到,我们一行人已经到达全州村外围,宪兵队的哨兵还是非常警觉的,在东面安插了两个暗哨和两个明哨,并有一个排在小山坳口驻防。这个布置还是非常巧妙的,由于全州村相对周围的地势要高,但是东面却是丘陵,我的教导队就是翻过丘陵地带到达这里,这条路虽然可行,但很难走,机械化的装备基本不能通过,而且从小山坡一下来就是全州东面的平坦地带,这一个排携带一些重武器驻防,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思。我本来还有些担心,敌军会不会跟着我们后面从山路绕到宪兵队的侧翼或者丹阳城的南面,现在看来是有些多虑了。 “王三炮有没有撤回来。”我见到岗哨便问。 “队长早到了,可是,可是……”那士兵有些支支吾吾的。 “可是什么?死了?还是伤了?”我发现有些不对劲,声音提高了许多。 “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是抬回来的,已经安排人急送丹阳了。”这士兵的话没说完,就听哗啦一声,走在我旁边的倪娜把手中的枪扔到了地上,什么话都不说,直接就往丹阳南门方向奔去了。 “唉,冤家。叫两个人跟着她回去。”我摇了摇头,“战时劳燕多,于飞硝烟和,生死不随己,情爱谢阎罗。” “石副官,这倪娜是不是和……”易明不识趣的问道。 “不说了,不说了,易明,你带着你的兄弟在这里协同驻防,主要是全州村东北角的防御和东部山丘通道的协防,虽然敌军走这里穿插的可能性很小,但是现在还是谨慎为好。” “好,这里,你放一百个心,我观察了地形,防守是非常有利的。”这么长时间,易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微笑。 卞普站在战壕前,若有所思的看着北方,侦察兵告诉他,敌军部队已经占领了司徒村,正在休整,这个时候应该是吃午饭,也许半个小时之后,远处就能看到敌军的影子了。 “卞哥,想什么呢?”我走到他身边,并排站着,“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想这仗怎么打成这样。”卞普低下了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不想知道三炮怎么样了?” “问了,伤势很重,昏迷不醒。”我淡淡的笑了,“战场上,只要没死,就是老天爷在帮你。” “你说,要是基业在,我们会不会这么狼狈。”卞普的目光有些呆滞,“刚才警卫营过来通报了下,他们派出去袭扰的一个连,和敌军遭遇了一次,损失了三分之二,就回来了一个排。” “这要怪我!”我点了点头,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我让他们去的,今儿一天,我们损失了不少兄弟。” “我带出来的全部殉国,宪兵队损失了一半,你带出来的也没了大半,算上警卫营的伤亡,用排为单位来计算的话,不多不少,20个排,差不多一个步兵团的建制打光了。” “现在我们的防区还有多少人,警卫营在高陵林场,扼住的大部分的咽喉,全州村还有多少有生力量?”我问道。 “高陵林场钟明带着两个连,那里应该万无一失。”卞普表情还是很木讷,似乎沉浸在自责中有些无法自拔,我问什么,他答什么,“全州阵地,钟明给了我们一个排,我安排到了村东头扼守丘陵小道,你把易明他们也安排在那里,所以我们的正面的主阵地便是一半宪兵队,还有你我带来的一些,大概两个连的样子,二百人左右。” “路可的36团,现在拼拼凑凑顶多也就是一个营的兵力了,那么我们面对的敌军步兵先锋,也就是路可一个营,211团的两个营的兵力,212团就算是一起过来,也铺不开这么多人,这十几个小时的炮轰击下来,他们的炮营应该没有多少弹药了。”我拿着望远镜看了看远处,几乎没有一个人影,“四个连,对防一个团,在防御工事已经完备,防御条件如此好的情况下,敌军没有过多的重火力,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防御是没问题。”卞普点点头,“只怕……” “轰——”卞普的话音还没落,远处丹阳方向就想起了巨大的炮声。 “不好!”我们两个同时站了起来,“上当了,他们并不想攻击我们的防线,现在他们协八个营的兵力,开始全力攻击丹阳西大门了。” 丹阳西门城楼,刚刚打退敌军一波冲锋,最高的几个岗楼已经塌掉了,许多士兵在赶时间修补破损的工事,医务兵忙碌着为伤员做简单的止血和包扎,阵亡士兵的尸体,已经没有人有空去管了,只能暂时委屈这些将士了。 曲小亥靠在城垛上,脸上的汗水和血水混着黑灰几乎看不清楚样子,左上臂被流弹擦伤,已经自己简单的包了一下,头上的钢盔也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冲锋枪就躺在自己的身边,也懒得去捡了,只想好好的喘一口气。 “处长,两个小时已经是第四波了。”燕玲蹲在她面前一边说着话一边大口大口的喝水,“已经快下午两点了,连口饭都没吃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一波就来了。” “我们的伤亡统计了没有?”曲小亥低头摆弄着已经缺了一只眼睛的望远镜,“桂长官有没有危险?” “整个人是囫囵好的,顶多就一个连了,连上还能打枪的伤员,最多一百五十人。”燕玲悻悻的说着,“刚才,一颗炮弹把南边的城墙角轰出了一个缺口,桂长官带着炮营的人去堵了,应该是没让人进来,不然咱们还能坐在这里说话。” “我们也还有一百多人。”曲小亥笑了笑,无奈的闭上了眼睛,“项明那边的榴弹炮弹基本上打光了,能支持我们的只有一些小的迫击炮和我们自己的掷弹筒了。所幸经过这一天一夜的激战,敌军的炮营火力也减弱了很多,看样子他们的炮弹也剩不了多少了,这样对于我们守城来说算是个好消息。” “小亥,你没事吧!”这人不经念叨,正说着,桂木森就上来了,“我让101团死守城北,在城北协防的103团一营已经到了城西北角,他们负责城门以北的防务,炮营的大部分火炮都已经成了烧火棍了,安排空出来的士兵由项明带着上了西南角,城门南面的防务交给他们,你们执法队向中间集中,最重要的大门,你们一定要守住,我已经向军座汇报了这里的情况,是撤是救,应该很快就会有答复。” “这样就好多了。”曲小亥抹了抹嘴角的血渍,笑的有些惨淡,“但是长官,炮弹没有了,子弹也不多了,我估计,我们的弹药,最多撑到今天落日前。” “撑一刻是一刻吧,难不成弃城?”桂木森把牙咬的咯咯直响,“真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我会给军座,给大家一个交待。” “处长,我来了。”倪娜爬上了城墙,也不和其他人说话,只是和曲小亥打了个招呼,便将她的机枪架在了城垛上,然后往弹夹里一颗颗的按子弹,按完一个弹夹,又默不作声的拿了一个空的,继续按。 “不是让你照顾三炮么。”曲小亥走了过去,在她边上蹲下,和她一起装弹夹,“胖子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命没丢。”倪娜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但是眼圈却红红的,“但是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就不知道了。” “医生没说什么大概时候?总有个时间段的吧。”曲小亥停下了手中的活。 “也许一天,也许一周,也许……,一辈子。”倪娜说的很平静,似乎王三炮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就像一个陌生人一样。 “吧嗒——”曲小亥手里的弹夹掉到了地上,看样子是被惊了。倪娜看了她一眼,一伸手把弹夹捡了起来,继续做她的事情。 “那你还上来干什么?”旁边的桂木森显得有些着急,“应该在身边陪着啊。” “反正他死不了了,我让蛋哥和几个宪兵队的兄弟陪着了。”倪娜的声音依然很平静,“这会儿有仗打,我替他多杀几个汉奸走狗。”一边说着,她抬起了头望着远方,目光中透出了冷峻和坚毅,“仗打完了,我陪她一辈子。” “可是——”曲小亥还想说什么,被桂木森一把拦住了,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开了。 “长官,根据刚才的经验,估计还有几分钟,敌军就要进一步的进攻,前几次发动进攻的,似乎都是钟山的十九师的部队,这几波攻城下来,他们损失也不少,就是数数城下的尸体,都不会少于三百人。”曲小亥说着话,拿着她那个残破的望远镜观察着,“宪兵队和警卫营在这段时间主动打了几个反扑,旨在给敌军压力,从卞普给我的电报来看,敌军已经让路可的一个营驻防司徒村,主防他们北犯,那么现在在我们的面前,只有诸英的两个营似乎除了一开始的对峙,后面就一直没有动过。” “也许是在江镇吃了夏军长好大的亏,钟山在日本人甚至诸英面前始终是没有面子的,所以,这次他的部队打的非常凶猛。”桂木森把自己的望远镜递给了曲小亥,“我们面对的,还有六个营的兵力,但是我们的守城部队比刚才已经增加了不少,所以,刚才最困难的两个小时都挺过来了,何况敌军的炮火也基本上快哑了。” “上来了!”曲小亥突然吼了起来,把望远镜还给了桂木森,然后伸手指向了西北方向,“你看,特务旅的军旗。” “诸英终于动了。”桂木森似乎并不觉得奇怪,“她的部队自从昨天围了丹阳,就一直是围而不打,让两个炮营在不断的造声势,都说诸英狡猾,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她的部队一动,看来她觉得丹阳可得了。” 敌军的炮又响了,而且似乎比先前更猛烈了,大量的炮弹砸到西城城墙内外,压得所有的士兵都抬不出头来,无数的砖瓦泥块四散分飞,几分钟的时间,许多士兵的蜷缩的身上都积满了瓦砾黑灰,但大家都不敢动弹,毕竟炮弹不长眼,大多数人头部都带着钢盔,被砖泥砸中顶多是个伤,但炮弹要是在你身边开花,也许就什么都没了。 “妈的,这个诸英厉害,一定是把北门对峙的那个炮营给调过来了。”桂木森不断的抖着脑袋,让落下的灰不至于把自己全部都埋了。 “难怪她的部队开始动了,原来料到我们的大炮已经哑了。现在很简单,先炮火压制,等到他们的大炮停下的那一刻,也许步兵已经穿插到了城门前一百米不到了。”曲小亥一边说话,一边吐着黑色的吐沫,刚才吃了不少的灰。 “这样子,不知道这一波能不能顶住了。”桂木森往左边滚了滚,到了一个看似还坚固的残墙边上,冒险的直起身子,倚着墙垛看着城外,“妈的,已经上来了,机枪手,机枪手,做好准备,给我打,狠狠的打。” 敌军的步兵冲上来后,为了防止误伤,炮火的猛烈程度一下子小了70%,对于城里的守军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曲小亥还没有对执法队下达攻击命令,倪娜那边的机枪便第一个开火了。 一时间,沿着城墙的所有轻重火力全部开动,子弹像雨点一样砸向敌军的前锋部队,他们似乎没有想到在如此炮轰的情况下,居然守城的战斗力比刚才更强了,一下子被压回去了50米左右,趴在一个土坑后面,暂时无法动弹。 “轰——”西大门的南边城墙发生了一声巨响,接着便是一阵喊杀声传来,驻守南面的炮营士兵开始出现了慌乱。 “怎么回事?”曲小亥站起来吼道,“南边怎么回事。” “队长,你看!”燕玲用手指了一下南边方向,只见一支部队沿着南面直插刚才的爆炸方向,似乎又冲进城来的意思。 “不好。燕林这里你指挥。倪娜叫上一个排,跟我走。”曲小亥捡起一支冲锋枪,一边冲一边吼道,“我们被大炮打蒙了,光顾着西北方向过来的诸英的两个营,没防备十九师的两个营从南面穿插过来,他们离得他们的大炮更远,可以穿插的离城墙更近,而炮营的兄弟重武器不多,而且枪战不是他们的优势,南面本来就有缺口,现在那边的城墙一定又被炸开了口子。” 第八十二章 坚守与等待 城墙果然是破了,万幸的是,口子不大,丹阳城的城池也算是厚的,只是被炸药包炸塌了一半,露出来可以让人穿过的地方,不会超过三米。曲小亥带人到达的时候,项明正带着十几个人架着三挺机枪在拼命的阻击,而城墙上面,大部分的火力也集中到了破口前,还有不少空着手的士兵在扛着沙袋砖头之类的,冒死往豁口里面堆,现在这个地方是整个丹阳最薄弱的点,一旦被突破,那么整个城西的防线就全部垮了,所以,项明下了死命令,就是炮营全部打光了,也不能放进来一兵一卒,就是用尸体堵,也要把它给赌住。 “倪娜,你带两个机枪手上城楼,就在这个洞口上方架上机枪,在高处用重火力压制冲上来夺洞口敌军。”曲小亥安排好火力点后,自己带着人,扑到洞口前,不大的地方一下子多出来二十几支轻重武器,一下子就把几乎冲到近前的敌军给压了回去,已经抢到近前的几个爆破兵,也被逐一消灭。 “吓死我了,差一点就顶不住了。”项明抹了抹头上的汗,咧着嘴笑着,“两个连的炮兵对付两个营的步兵,平时觉得还行,这一打起来,差距就显示出来了。” “项营长,别这么说,让你们不打炮,拿着枪来近距离格斗,本来就不是你们的擅长,也难为你们了。”曲小亥爬到了洞口仔细看了看,觉得损毁的还是有些严重,敌军的步兵又在不断的冲击,不给他们喘息和修补的时间,所以在这个缺口,还会有付出不小的代价。 “项营长,不要再有无谓的牺牲了。”曲小亥阻止了几个想上去用沙袋堵洞的士兵,“上去就是敌军的靶子,沙袋对于杀红眼的两个营的步兵来说,和空气没什么区别。” “可是,如果不堵,我们没有这么多人在这里阻击啊。”项明抬头看了看城墙上自己的士兵,“我这里的伤亡很大,从阳山带下来的兄弟已经去了一半了,我都没法子和牛旅长交待了。” “你们上城楼,把机枪留给我们。”曲小亥点了点头,“确实不能在这个洞口消耗你们过多的有生力量,而且上面也需要你指挥,我们分好工,你们营在城楼上压制,这里交给我们。” “好,拜托了。”项明朝着洞口外恨恨的吐了一口吐沫,“弟兄们,把机枪和子弹全部留给执法队,我们上城楼。” 待项明带人走后,曲小亥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命令部队不再死堵洞口,放敌军进来。 “处长,这样做是不是太危险了。”一个士兵有些犹豫。 “我只是把狗放进来打。”曲小亥笑道,“城墙是有厚度的,外面是一片开阔,我们死堵洞口,就成了敌军的靶子,敌军的枪炮只要往洞口里面招呼就有很大的几率打到我们的人,而我们的子弹却只有在敌人出现在洞口的时候才能打中敌军。现在,我们让出这个三米宽的洞,让他们钻进来,我们距离里面的洞口10米左右半圆形围住,我们只要把子弹和手榴弹往洞口里面招呼,里面的人除了往回退,没有别的办法。” 战斗正如曲小亥所料,她带人退出洞口后,敌军很快钻了进来,但是进来以后,出去便难了,二十几支枪,其中有6挺机枪对准着墙洞,一齐往里面招呼,大部分的士兵还没有踏出洞口两步便直接被撂倒,还有少部分的人发现不对劲往回退,但是后面的人不知道前面的情况在往前走,不一会功夫,这个被敌军炸出来的缺口便塞满了人,一时间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手榴弹,给我炸。”曲小亥一声令下,几十颗手榴弹带着烟被甩进了洞口,里面的人被炸的哭爹喊娘,抱着头往两边的洞口跑,进了城的全部给执法队的包围圈消灭,出了城的,也被城墙上甩下来的手榴弹和机枪给带走了不少,十五分钟的缺口抢夺战,敌军留下了几十具尸体,便仓皇的退了回去。 “婆娘,我来了!”曲小亥正指挥着士兵,乘着敌军退回去这个空隙,把一些尸体和部分沙包往缺口里面塞,便听到了身后皮蛋的声音。 “你这家伙,不好好陪着三炮,跑过来干什么?”曲小亥没有给皮蛋好脸色,但却看到他身后站着大约有六七十个士兵,心中充满了疑惑,“你哪里来的这么多人,护送三炮来的宪兵队的人也就十个不到吧。” “我到东门和西门的两个连,各去要来了一个排。”皮蛋有些得意,“也是我人缘好,人家给面子。” “放你娘的狗屁。”曲小亥伸手把皮蛋拉到了一边,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了愤怒,“没有上面的指派,你就私自调兵,谁给你的权利,你不要命了,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人缘,你有个狗屁人缘,这两个排怎么要到的,说实话。” “我,我……”皮蛋显得很委屈,“我就是说卞旅长的命令,西线吃紧,东门南门并无战事,只需加强警戒,应调兵支援。” “你胆子太大了。”曲小亥眉头紧锁,扬手就要抽皮蛋,“分析的是不错,但是你假传军令,私自调兵,就算是对了,事后难免上面要秋后算……” “啪——”曲小亥一个“帐”字还没有来得及吐出口,城上的枪声就响了,也就是说,又一波进攻来了。 “婆娘,不说了,先把仗打完成不成?”皮蛋抓住了曲小亥手腕,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回戚州,随你怎么折腾,行了不,现在这两个排的士兵,怎么指挥?” “你带一个排上城门正中和燕玲汇合,协助桂长官和她死守城门。”曲小亥举起了冲锋枪,朝天打了几颗子弹,“其他兄弟跟着我走。” 还是刚才的阵形,士兵们已经和先前一样,半圆形占位。曲小亥却把刚才带过来的一个排留在了外围,让执法队的士兵跟着自己钻进了缺口之中,如最早项明的防御一般,在外洞口驻防。 “队长,不是说放狗进来的么,怎么又变了?”刚才的士兵有些莫名奇妙,不知道他们的长官是个什么套路。 “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一点都没学会。”曲小亥笑道,“换做是你,被刚才这么打了一下,还会再同样的法子往里面冲么?” “那,当然不会。”那士兵似乎有些懂了,“换做是我,你的士兵反正龟缩在里面,我就掩护爆破手冲上来,把这个缺口干脆再炸大一点。” “呵呵,小徐,你还算有点脑子。”曲小亥点了点头,“我们现在就在这外洞口埋伏着,他们的爆破手穿过城墙上的火力网,到了城下,上面的枪便很难打到,这个时候他们也会以为胜券在握,我们便慢慢的点菜了。” “队长,你真是这个。”小徐敬佩的挑了一下大拇指,对于这个长官,现在他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手表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下午四点半,又是一场1个多小时的攻防战。虽然局部战事正中曲小亥的算计,但是整个丹阳的西线防线,已经是岌岌可危了。敌军四个小时几个营轮番的冲锋,在城门前留下了近千具尸体,但是这种强力的突袭和炮火的轰炸,让西线守军伤亡大半,伤亡统计报告放到桂木森的面前的时候,他连看都不愿意去看了,他知道,如果再不做决定,也许他的部队再也承受不住敌军的下一次进攻了。就他自己粗略的估计来看,敌军的有生力量除了驻守司徒村的路可的一个营,还至少有四个步兵营,将近1300人,而自己这边,能拿起枪的不会超过400人了,更何况,很多的重武器都已经面临着无弹药可用的境地,而现在唯一的有利消息,就是敌军四个小时的时间,把炮弹全部宣泄的差不多了,诸英的第二个炮营也基本上没有多少火力了。 “小亥呢?”桂木森喃喃的问边上的通讯兵,“她还活着吧。” “长官,刚才还看到她在南面指挥堵城墙缺口的,应该没大问题。” “哦!”桂木森答应了一声,“北门呢,北门情况如何?” “101团驻守的北门现在没有太多的问题,敌军这一个下午没有炮火支持,所以只是步兵的攻击,基本上压力不大,伤亡在两百人左右。”通讯兵一边说,一边看着战况报告。 “调一个营过来。” “什么?” “我说让101团调一个营过来协防西线。”桂木森把声音提高了一些,正好被爬上城楼的曲小亥听到了。 “等一下。”曲小亥挥了挥手,示意通讯兵先不要发布命令,“长官,101团已经损失了两个连,再调来一个营,那么北门面对近三个营的敌军,您有把握么。” “但是,如果不调人过来,这里已经承受不了下一次攻击了。”桂木森解下了他的钢盔,随意的丢在了地上,“唉,没想到江南文章锦绣之地,还会有如此虎狼之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长官的意思是,后悔接手这丹阳?”曲小亥把捋了一下飘到额前的头发,微微的笑道:“至少在过去的24小时时间,丹阳依然在我们手中,虽然手中兵力损失的差不多,但是我个人觉得,我们也算是不辱使命。” “那又如何呢?”桂木森身子前倾,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了城墙垛上,“也许,再过两个小时,我们都要成为这座城里面的孤魂野鬼,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报告长官,戚州军部急电。”一个通讯兵走了过来。 “说吧!”桂木森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把头缓缓的低了下去,“让我们撤退还是死守。” “江镇西部,金州西部,金东将军和余浪将军已经分别开始了大规模的进攻,以给予江镇的十九师和金州的35旅以压力,支持我丹阳保卫战。军部也正在组织部队出西门前来救援,命令丹阳总指挥桂木森及所部官兵,务必在今晚12点前,死守丹阳,以待援军。” 没有人说话,桂木森只是挥挥手,示意通讯兵他知道了,让他去做自己的事。 空气凝结住了,所有人都在沉默,心里滋生的绝望也许比城外的敌军更加恐怖,这里的温度仿佛已经降到了零点以下,除了让每一个人都感到彻骨的冷,其他的所有情感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绝绝然的麻木。 丹阳城西南,全州村阵地。 卞普已经组织了三次佯攻,希望能吸引攻城敌军的一部分火力,但司徒村的路可始终不为所动。现在,我们四百多人组成的防线,在这个下午成了闲人,似乎敌军已经把我们给忘了。他们已经成功的把我们压制到了这里,然后安心的去强攻丹阳,从刚才发过来的战报来看,丹阳还在我们手上,但是西线的守军伤亡很大。 “实在不行,放弃全州高陵一线,我们带兵从南门进丹阳。”我蹲在地上用手点着地图。 “不行,这一条防线放弃,皇堂和申银的屁股就全部露给了敌军。如果敌军出一支奇兵直接南下,占了皇堂,一方面可以和金州的李明两面夹攻,工兵旅就很危险,另一方面如果要撤退,我们最近的退路都没有了,往小黄山退,走山路,那么我们的重武器尤其是大炮就得全部留给敌军,而且行军将会非常的缓慢。”卞普不认可我的想法。 “那么,我带两个连过去,留两个连在这里守。”我继续说着。 “两个连,在这么长的防线,和没有有什么区别。”卞普依然不同意。 “一个连,一个连也行啊。”我有些激动,一下子站了起来。 “石杨,你不要激动,你带一个连进丹阳有用么?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卞普也站了起来,一只手压住了我的肩膀,“刚刚接到夏副军长的电报,据悉,金东将军指挥的江镇西线战斗已经打响,钟山已经紧急求援,江北大营赵有利冒着江北陷落的危险,只留下一个师驻守江都,亲自带领他的嫡系20师从瓜洲渡口过江救援江镇,这个仗算是打的越来越大了。只要在赵有利到达前,钟山已经吃不住,那么一定会命令丹阳的敌军回救江镇,这样,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现在呢?我们不是谈整个战局的问题,那是刘文和夏龙讨论的问题。”我轻轻的把放在我肩膀上的手掸开,忍不住吼了起来,“我们现在要谈的是现实问题,是丹阳近千官兵的生死问题。日落以后,能见度急剧下降,就是敌军攻城之时,一旦西线城破,那时候便是玉石俱焚。” “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卞普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几个正在打盹的士兵被我们的争吵惊醒了,都睁着眼睛愣愣的看着我们,“我告诉你,石杨,城里面不光有桂木森,曲小亥和王三炮,更多的是我21旅的全体官兵,都是我的兄弟,如果城破,我的21旅就全完了,全完了,你觉得我真的不想救吗?我比你更想去救他们,但是,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冷静,我们只有四个连。我知道,这四个连两个是宪兵队的,另两个是警卫营的士兵,基本上都是会听你的,你要想带走,全带走我拦不住你,但是,你要为你今天的行为负责任。” 我不说话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呆呆的看着远处的丹阳城,整整一个下午,我就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不知道城中的兄弟们现在怎么样了,还能不能等到援兵的到来,这个时候,我才感到自己的无助和无奈。卞普说的一点都不错,这个时候,他比我冷静,在这里固守不动,是现在最好的选择,也许,也许金州一线余浪的部队会打破李明和申银的对峙,让工兵旅松下一口气,那么牛戴的援军会不会突然出现呢。希望,这些都是胡思乱想的希望罢了。 “唉——”卞普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含着两支烟,点着了后,扔了一支给我,自己悠悠的吐了一口烟雾,“知道你不好这个,但这个时候,还是抽一支好。我们现在只有等,我们手头的牌不多,只有等待机会,有机会才能出奇兵,没有机会,就只有忍,在心头上一刀刀的剁吧。” “队长,有人找你!”教导队一班长走到了我的面前。 “这个时候有谁找我?不都是这里的兄弟?”我愣了一下,朝着卞普看了一眼,他也一脸的纳闷。 “是高陵林场那边过来的,警卫营的兄弟,我也有些眼熟,他说他叫魏国,有急事找你。” “魏国?”我突然感到一阵兴奋,“叫他过来,快。” “老卞,也许真被你说中了,我们的机会来了。”等一班长转身走后,我笑着对卞普说道,“突然有一种很好的预感。” “依你的金口。”卞普笑道,“我需不需要回避,人家是找你的。” “不用!”我摆了摆手,“魏国过来,应该是有重要的情报。正好说出来,我们一起商议。” 正说着,魏国左顾右盼的和一班长走了过来,显得有些着急和紧张,远远的看见了我,两只眼睛便放出了光来,冲着我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挥着手。 “石副官,哦,不,队长,教导队魏国向您汇报。” “小黑,别客套,这里都是自己人,卞旅长你也应该知道。来,坐下来说。”我一把把魏国拉的倒在了地上,盘腿坐在了我和卞普中间。 “队长,我和曹友去年受您的命令在警卫营潜伏,一直盯着董海川。一年来,警卫营就没什么战事,这家伙一直就没什么异常的,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可是这一出战,他就活了起来,我们驻防在丹阳城东的时候,他就抽空跑出去几趟了,而现在我们在高陵林场,这家伙的背包里好像多了个小型电台样的东西,不特别注意是很难发现的。”魏国一边说着一边舔着嘴唇瞄着我和卞普手上的烟,我笑了笑,便直接塞到了他的嘴里,他也不客气,狠狠的吸了两口,坐了个深呼吸,一脸的舒坦模样,“这一个下午,他说是拉肚子,一个人出恭出了三四趟,我和曹友觉得有问题,便悄悄的盯着,您猜怎么着,他一个人躲着在发报呢。” ? 第八十三章 再赌一次 “知道他的发报内容么?”我赶忙问道。 “这我哪儿清楚呢。”魏国哂笑道,“俺们都是粗人,看他发了好几次了,怕出什么事情,这么曹友让我赶快过来和你说一下,他继续盯着。” “嗯……”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卞旅长,你怎么看。” “我觉得,我们的防线在这一线还是比较巩固,各重火力点的分布也都比较隐蔽,尤其是在高陵林场那边的警卫连更是在林子里面,基本上很难侦查。”卞普笑着说道,“敌军即使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行踪,也无济于事,更何况我们在这里已经是半天时间了,那么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董海川在向敌军发报两个信息,一个是警卫营的具体位置,另一个是我防线的重火力点的位置。” “你的意思是,他们要对我们这里有所动作?”我瞪大了眼睛,这个时候我倒是希望攻城的敌军分兵一部分过来,为桂木森那边减轻一点压力。 “石杨,你不要过于高兴。”这个时候卞普却不笑了,“我担心的是,敌军并不是要分兵吃掉我们,而是想利用奸细绘制的我们的防线详图,定点摧毁我们。还记得当年的田芳和曲小亥挨的那一炮么。那次,警卫营也在吧。” “可是,我们观察到现在,诸英两个炮营应该都没有多少炮弹了吧。”而且他们的炮营离着我们还有些距离。”我已经不那么淡定了,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没有多少不代表没有,攻城的炮弹不够了,那是攻城需要的炮弹太多,而定点清楚我们这里的军官和重火力,却不需要多少炮弹,十五分钟的轰炸量就够了,更何况两个炮营的弹药并在一起,加上详细的位置引导,还不够我们吃一壶。”卞普一边说一边在地图上仔细搜索着方位,“至于你说的距离,丹阳那边西北面有两个炮营,分一个开拔到能够打到我们这里的地方,应该是两个小时之内的事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要避开丹阳的炮击,还要避开丹阳守军的眼线,还要重点打击高陵林场的守军的最佳地点,就是这里。”说着,卞普用手指重重的点在了地图上。 “曹甲村?”我对这个卞普的分析还是很认可的,但是这只是单方面的猜测,我依然有些怀疑。 “哈哈哈,石杨,我知道你一向行事谨慎,不见兔子不撒鹰。”卞普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其实我们也不用在这边猜测了,魏国,给你一个班,你悄悄的过去,和曹友把那个董海川提溜过来,我们一问便知。” “明白!”魏国点了点头,便匆匆的带着人去了。 时间不长,便押着董海川五花大绑的到了我们面前。曹友的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巧的发报机,应该是美国最先进的的s-38型,极其精巧,平时把它打在背包里,不留心的人,确实很难看出来。 发报装置都被搜了出来,董海川也不分辨什么了,只是站在那里低着头不说话,魏国问了他几句,他始终咬着牙,保持着沉默。 “石杨,你知道这世上什么疼是最疼么?”卞普也不搭理他,笑着问我。 “这个我倒是知道,最疼的,是女人生孩子。”我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这个家伙问这个干什么。 “是啊,女人生孩子,一个小人,就从裤裆里真么生拽出来,想想就……啊呀。”卞普摇晃着走到了董海川面前,“兄弟,我知道你是个汉子,你也一定好奇这最疼的活,会是怎么个疼法子,对吧。” “我——,我又不是女人——”董海川的声音有些颤抖,重重的咽了一下吐沫,歪着头躲着卞普的眼光,“我,生不出孩子。” “不要怕,女人能做事情,咱们男人一样能做么,如果你自个儿来真的不行的话……”卞普微笑着拍着董海川的肩膀,突然转过身来,大声朝着两边的士兵吼道,“兄弟们,帮帮他,用两把刺刀烧红了,给我从他的后面捅进去,然后有什么就给我夹住往外拉。” “是!”一个士兵拿着两支刺刀,就在旁边的火堆烤了起来,不一会儿,那两把刺刀便成了亮红色,在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映衬下,显得特别刺眼。 “愣着干什么?”卞普又懒懒的坐在了地上,“哥几个,伺候董英雄脱裤子吧。我倒要看看他认了个日本主子,能生出个什么狗屁玩意儿出来。” “长官,长官饶命啊,饶命啊!”董海川的脸色已经吓得惨白惨白的,裤裆里已经湿了一大片,两条腿软飘飘的撑不住自己的身子,要不是连个士兵架着,早就坐下去了。 “不想生?”卞普抬手拦住了拿着刺刀的士兵,用手轻轻的拍着董海川的脸颊,突然把眼睛瞪得老大,满脸凶相的厉声喝道:“那就知道多少给我吐出来多少,你知道我们想知道什么,少一样,我就让你生一样。”说着摆了摆手,让架着董海川的两个士兵放手。 扑通一声,董海川瘫倒在了地上:“说……,我全说……” 西边太阳似乎还在作着最后的挣扎,迟迟的不肯落下,为这片大地洒着最后的余光。我和卞普并排的站在战壕的高处,听着北面零星传来的枪炮声。 “卞普,你确定要再来一次?”我依然想让他再考虑一下。 “嗯,既然我前面所料的不错,敌军的一个炮营就会在6点半以前在曹甲村旁边铺开,那么我想再赌一次,要是赢了,说不定能扭转丹阳的战局,这一次也算是我的荣誉之战了,要是输了,我也不回来了。”卞普回答的很坚定。 “你要多少人。”我知道劝他没有用了,便只有支持他,更何况我也觉得,这一招将计就计,值得一赌。 “我带着我的人,易明的人都给我,他大概还有两个排,然后你再给我四个排,我带着六个排的步兵,然后把这里的手榴弹,和轻机枪给我一半,冲锋枪全部给我。”卞普双眼冒着凶光,“我已经在刚才电告夏副军长和基业,上次12个排突袭全军覆没,这次再带六个排,还是突袭敌军炮营,不成功便成仁。” “嗯,如果董海川没有骗我们的话,敌军的炮营应该不会带多少步兵保护,他们旨在偷袭,以为我们一个下午没有什么战斗,警惕性大大下降,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在曹甲村埋伏等着他们,他们应该完全不会想到。何况我已经让通讯兵和曹友,魏国监督着董海川给诸英发出了一切顺利的信号,那么我们应该有9成胜算。”我把自己的冲锋枪解下来递给卞普,“我教导队的冲锋枪是第六军最好的,记得还给我。” “哈哈,九成。”卞普大声的笑着,“你心思如此缜密,我策划的如此精细,怎么只有九成,那还有一成呢?” “还有一成……”我仰起头长叹了一口气,“还有一成,便是天算了。” 手表的指针指向了7点,天空早已完全的暗了下来,曹甲村的方向却一点枪炮声都没有传来。我已经是心急如焚,按照我和他的约定,他会在6点半敌军的大炮没有铺开之前打他个措手不及,但是现在却一点声音都没有,这不应该啊,即使是卞普的部队被吃了,不可能一点枪声都没有啊。丹阳城那边已经枪声大作,敌军已经开始了又一次的大规模攻城,如果这边再不开火吸引敌军的步兵的回救,那么丹阳城很可能就这么破了。 又过了一刻钟时间,曹甲村终于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只是这枪声并没有如我计算的至少打上半个小时左右,只是十几分钟便停止了,我甚至都觉得,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都没有引起诸英的任何注意,这又是什么意思? 又过了十分钟,曹甲村的炮声响了,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我知道卞普的赌局又输了,难道和董海川的联络也是个圈套,还是天也要灭我们。 “大家到战壕里躲避。”我大声的指挥着,“他们只是应该按照先前董海川的消息打炮,不会知道我们为了保险起见,提前换了所有的防御点和隐蔽点。” “队长,不对啊!”旁边的一班长敲了敲自己的脑壳,“这炮弹不是朝着我们打的。”他兴奋的跳出了战壕,看着远处的火光,“队长,看,他们炸的是司徒村的路可和正在攻打丹阳的敌军。” “漂亮!”我不由得抚掌赞叹,这个卞普,不光是灭了敌军的炮营,还为我所用了,“望远镜!” 从望远镜里面可以清晰的看到驻扎在司徒村的敌军被突入其来的炮火炸的乱做一团,这个时候应该是刚吃过晚饭,人正处在最安逸的时间段,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受到如此的炮击,在一开始的5分钟便已经伤亡过半,其余的人躲在坑道里,不敢动弹,甚至有些士兵连枪还架在傍边没有拿在手上,就已经被炮火压在地上,蜷缩着一动不动。 “时不待我!这是个机会。”我掏出手枪朝天放了一枪,“弟兄们,卞旅长已经控制住敌军的炮营,并为我所用,这个时候是杀回去复夺司徒村的最好机会,钟营长带一个连在高陵林场的高地原地不动,教导队的兄弟还在全州村看家,一班长立刻联络卞普,让他在十分钟后停止轰击司徒村,所有炮火支援丹阳。其他人跟我走。” 我带着一百多的士兵以最快的速度强行军两公里,用了不到十分钟时间便到达杏村,这里距离司徒村敌军驻地还有不到500米,炮弹轰炸的巨大声音把我的耳朵震得嗡嗡直响,虽然有些难受,但心里确实异常的痛快。 “石副官,这里的炮火停了。”离我最近的一个士兵突然轻声的对我说,“咱们可以不用那么着急冲锋,等他们站起来。” “很聪明!”我笑着看了看这个年轻的士兵,“你叫什么?” “报告石副官,我叫吴文,毕业于南中国军大。”那士兵也还了我一个调皮的笑容。 “好,给你一个任务。”我指了指前方的一个高出来一点的小土堆,“你带着一个班的士兵,带上我们这里所有的手榴弹,爬上去,他们站起来的差不多了,你就给我往敌人堆里面砸。” “我建议我们不要全带,剩下的人选上十个的每人配两个手榴弹。我们主要是长气势,吓住敌人,而你们冲锋的时候,可以随机应变,看适合距离炸他狗娘养的。”吴文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在叫人搬手榴弹了。 “得力!”我暗挑大拇指,“就这么办,立刻行动,所有人,子弹给我上足,听我号令。” 36团的残兵总算是熬到炮火停了,但是还是趴着足足等了好一会,才骂骂咧咧的爬了起来,没死的也大部分都挂了彩,连路可自己的屁股上也被弹片给炸出了血,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妈的!”路可一边捂着屁股蛋子一边抱怨着,“哪里来的炮,那个方向不是我们的炮营么?为什么轰炸我们?” “团座,要不要我带一个连去看看。”旁边的一营长跑过来扶住路可,一边说着一边查看这伤势。 “放屁,你自己看看,我这里还能凑的齐两个连么,你带走一个连,我这里怎么守。”路可一肚子火没处发,便反手一个嘴巴抽在了一营长的脸上。 “团座,您别生气啊,我也是纳闷那边怎么打起自己人来了。”那一营长捂着脸一脸的委屈。 “不要叫我团座了,我还有一个团吗?老子现在连营长都做不了了,就是个连长了。”路可怒吼着,通讯员,给我联系诸旅长,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啪——” 通讯兵还没有回答,便应声倒下。于此同时,十几个手榴弹一下子扔了过来,在本来就乱七八糟的人群中炸开来,路可和一营长没有被炸到,但是被气浪掀翻在地上,滚了好长一段距离。 冲锋号响了起来,在黑暗中也看不出有多少人,只觉得到处是士兵,到处是手榴弹,到处是枪声和喊杀声。守军刚刚被大炮轰的恍恍惚惚的,现在又被手榴弹炸的七荤八素,我军冲锋号一起,整个部队便一下子崩溃了,许多人抱着枪便往北跑,还有不少的,直接跪在了地上,举起了手里的枪,负隅顽抗的也在10分钟之内全部清除干净,只是让路可带着十几个人跑了。 快8点了,我让吴文组织立刻打扫战场,重新构筑工事,并听了吴文的建议把三十几个俘虏全部收缴武器,脱的一丝不挂,练成串绑在一起,关进村里的空屋子里。自己带着两个士兵跑到司徒村离着丹阳最近的地方用望远镜观察丹阳的攻防战。 “石副官,卞旅长要你通话。”一个通讯兵过来通报。 “嗯,拿过来吧。”我点了点头,嘴角微微的笑着,顺手接过了通讯兵递过来的步话机。从望远镜里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从城西面大片空地上留下的敌军尸体,我知道,卞普的大炮起了很大的作用,敌军基本上是冲了一半被拦腰炸的,完全没有任何心里准备,现在的战局,看起来已经放弃了对丹阳的攻击,往西面收拢部队,准备反扑曹甲村。 “卞普,有你的啊!”我第一句话就是夸他。 “只是出奇制胜而已,老天也帮忙,敌军的炮兵居然连一个排的步兵都没带就大摇大摆的在这里装炮,一点警惕性都没有,完全就没有防备我们会突袭。那我就不好意思了,直接把他们的营部给端了,跑了不少,抓了几十个俘虏,干脆就看着他们,让这些大炮,为我们所用了。”卞普的声音非常兴奋,看样子这一仗是打的爽了,“不多说了,现在炮弹快打光了,老子马上让他们把这里的炮全部毁了以后,向你们靠拢,在司徒村汇合。” “好!”我看了一下手表,“8点半,这个距离你们10点之前应该可以到达。” “不用,路很平坦,4公里不到的路程,连带毁炮,一个小时够够的了。”说完,卞普没等我回答便中止了通话。 “石副官,按照您的意思,全部布置完毕了。”吴文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朝我敬了个礼。 “你不错,将来一定能成大器。”我对于这个年轻士兵甚是欢喜,“王三炮手下强将如云啊。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带一个排,到村子西头驻防,顺便接应卞旅长,现在就去。” “是!”吴文答应一声便匆匆的走开了。 我远远的看着硝烟弥漫的丹阳城,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就眼前敌军丢下的尸体,卞普的轰击和城内的死命抵抗,让他们这次进攻的伤亡不下四百人,但是还是有一千人的部队,这一千人如果朝司徒扑过来,我和卞普合起来这两百多人基本上是顶不了多久的。但是总有好消息,那就是路可在司徒留下了不少弹药,还有重武器,这让我的心里有了不少底气。 远处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我知道,那是卞普毁掉了曹甲村所有带不走的重武器和大炮,我想这么大的动静,诸英也不是傻子,换做我是她也知道自己的那个炮营就这么没了,派一个排去侦查一下就是了,重点依然会放在丹阳或者司徒村。 “嗯!”我低头看了看手表,“差不多了,这个时候,路可和他的十几个残兵,应该跑到了他们的主力位置。司徒丢失的消息,诸英也应该清楚了。” “报告,丹阳城执法队有应答了。”通讯兵急急的走过来。 “终于联系上了。”这是件好事情,我的心中踏实了不少,“他们情况如何?” “城北暂时形成僵持,城西守军目前只有二百余人,这个数字还包括可以拿枪的轻伤员在内。曲处长,桂长官均轻伤,但无碍,不过城内弹药已经严重不足。”通讯兵合上了他的夹子,“现在只能知道这么多。” “唉——”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如此,我也无能为力了。” 第八十四章 一小撮生力军 “长官,卞普他们已经尽力了。”曲小亥的右臂已经被医务兵绑了起来,左手提着手枪,整个人靠在墙上,勉强的倚着,“刚才那一波能打回去,也算是意料之外,我以为我们这几百号人,加上城北的101团就这么没了。” “可惜啊!”桂木森摇了摇头,“刚才那一站如果咱们手上有两个营的兵力,我就敢开门打一个反冲锋,扩大战果,把他们压退至少10公里以上。” “现在,卞普他们的所有炮弹都打光了,司徒村就算石杨和卞普合兵一处也只有两百多人。”曲小亥终于支持不住,咬着牙坐到了地上,“他们就是想救也救不了我们了。” “如果我是诸英,只要用一个连横亘在丹阳和司徒的中间以逸待劳。然后重兵再一次强攻西线,就我们现在的力量和弹药情况,顶不了半个小时。”桂木森的话说的慢吞吞的,透着一丝无助和悲凉,“戚州军部有没有什么指示?” “长官,刚刚回电。”通讯兵将将停下了抄写的钢笔,“援兵已至皇堂” “刚出西门?”桂木森真的有些愤怒了,“打到这个份上来,援兵刚刚出城,皇堂虽然已经是丹阳地界,但离我们的直线距离也有20公里,如果是走能开汽车的大路最少也有三十公里,步兵就算是最快的强行军,也要一个半小时,如果敌军现在打过来,待援兵到了,估计整个丹阳都是诸英的了。干脆让他们退回去算了,不要救了。”桂木森的声音越来越大,周围的人都有些惊愕的看着他,随着他说的越来越多,眼睛中的绝望也在急剧放大。 “通电军部。”桂木森突然一拳头砸在墙上,“为了保存我军的有生力量,我决定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即刻率丹阳城所有官兵弃城,出南门,走皇堂,直奔戚州西门。” “慢着!”曲小亥忙硬撑着站了起来,“长官,这样做,是要受军法处置的。” “一切后果,由我承担。”桂木森似乎决心已下,“任何人不要再劝我了,死我不怕,但是我不愿意这浴血奋战的几百将士做无谓的牺牲。” “那么,如果我们现在就这么退了,这一天一夜里为了守住丹阳的近两千士兵死的不无谓吗?”曲小亥厉声喝到,“卞普的21旅打的只剩下500多人,就现在还在城北死命的拖着敌军的近千部队。宪兵队死伤不明,王三炮都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我的执法队就只有你现在看到的这些人,项明的一个炮营把炮弹全部打光,拿着枪冲上城楼与我们一起拼命,现在也就只有几十个人了,用他的话说,从阳山带下来的兄弟没剩下几个了,回去都没脸见牛戴。你现在让我们就这么退了,你问问他们,愿意退么?愿意把这么多兄弟的尸首留在这里自己逃命么?” “你——”桂木森被曲小亥这么一说,竟然一时语塞,往后连退几步,双手扶住城墙,惊愕的看着她。 “还有,你说所有的后果你来承担,你知道如果我们跟着你就算是安全撤回戚州,在第六军里面别人会这么看我们,戚州的百姓,丹阳的百姓会怎么看我们。这就是逃兵,即使军部和总参只拿你一个人说事,对于我们难道不是一辈子抹不掉的污点和耻辱。”曲小亥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桂木森步步逼近,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流下,混着泥灰,在她的脸上划出了两条明显的黑线,“最后,桂长官,我问你,我们就这么从南门退了,石杨和卞普怎么办?在高陵的钟明怎么办,他们来得及吗?刚才一战没有他们,我们还能站在这里吗?我们要是走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处长说的对。”倪娜一边擦着枪一边冷冷的说着,“反正我不走,谁要走,把子弹给我留下。” 没有人说话了,刚刚围过来的几个人,也都散了开去,大家都默不作声的继续睡觉的睡觉,吃东西的吃东西,堆沙包的堆沙包,连通讯兵也关掉了电台,从地上捡起一支步枪,往城墙垛那边走去了。 “唉——”桂木森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抽出了一支,然后翻遍了几个口袋都找不到打火机。 “吧嗒——”一只银色的zippo带着黄色的火焰递到了桂木森的面前,帮他把烟给点着了。 “三炮的。”皮蛋在他傍边坐下,有些疲惫的半倚在墙上,看着天上的星星,“这家伙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抽烟了,从他口袋里掉下来的,本来是想带给倪娜的,现在看来,还是能活着出去再说吧。”一边说着,皮蛋缓缓的闭上了眼皮,“这婆娘就是这个样子,一副大义凌然,其实啊,心里比谁都怕,死撑。” “长官,长官!”一个高个子士兵气喘吁吁的跑上了城楼,四处张望着“桂长官呢,桂长官呢?” “什么事情?”桂木森没有站起来,只是提高喉咙叫了一声,把那士兵喊了过来。 “长官,我是小黄山别动队的潘圆,我跑得快,我们队长让我先一步来告诉你,她带着一百个弟兄已经进了城了,马上就到。”潘圆一边说着,一边擦着汗,顺便踅摸这周围的情况。 “谁命令你们来的?”桂木森有些意外,“夏副军长?” “不是,哈哈!”潘圆笑的很憨厚,“夏副军长调动不了我们别动队,是石杨石副官亲自发的电报。” “映梅来了?”曲小亥已经听到了潘圆的话,赶忙走了过来,显得非常的焦急,“石杨这个家伙,他这不是在帮我们,是在害你们啊,他平时不是自诩很聪明的么,怎么现在关键时候犯这种错误。” “谁说的!咯咯咯咯。”曲小亥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柳映梅就到了城墙上,她的士兵都是穿的第六军的军服,只有她穿了一身的黑色夜行衣,“我就是觉得你们这里打的热闹,过来凑个数目,要是有幸能和诸位英雄死在一起,就算石杨他欠我的,你们有我这个大美人陪葬,也算没来世间走一回是不是啊,咯咯咯咯。”这一席话把生生死死说的如此的轻松,把旁边的许多本来默不作声的士兵们都逗乐了,本来这里浓厚的悲观气氛一下子被冲淡了很多,一方面是柳映梅的俏销连珠,一方面一下子多了一百个生力军,换做谁,心里都会踏实许多。 “你啊,能不能有点正形。”曲小亥也被她逗得不再眉头紧锁,微微的笑了,“来,这是我们的总指挥桂将军。” “长官!”柳映梅郑重其事的敬了个礼,还微微的点了点头,“我小黄山别动队,直接受军座节制,非刘文军长及其副官不能指挥,请您见谅。” “哪里!”桂木森知道柳映梅的意思,她赶来支援是石杨的面子,至于他这个总指挥要在这里对她指手划脚,那么就对不起了,没门。想到这里,桂木森也是大度的摆了摆手,“我也是军座错爱,暂时僭越总指挥之位,战争打到这个份上,能死守此地已经是不容易了,何谈指挥,你随小亥去,让她给你讲讲目前的战况,帮着你布局一下你这支生力军吧。” “那便最好了,潘圆带着人走。”柳映梅笑的如春风和雨,万般妩媚,如果不是战争的环境,这周围的许多男人怕是已经醉了。 “听,有枪声。”倪娜突然叫了起来,伸着脖子朝着城外望着,晚上的时间,很容易就能看出交火的区域。 “是卞普和石杨在和敌军交火?”桂木森冲了过来,拿着望远镜就看,“不错,是他们,他们居然主动放弃了司徒村,乘着夜色穿插到了小白洋湾,在敌军准备开始进攻丹阳之前主动攻击。”说着,桂木森放下了望远镜,望向曲小亥和柳映梅,双眼充满了痛惜和难过,“这两个家伙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看样子是要把命豁上了。” “他妈的,痛快!”卞普端着一挺机枪,一只脚踏在石头上,倚着旁边的一颗枯树,拼命的扣着扳机。所有的人都已经杀红了眼睛,手中的武器喷出的火光,把小白洋湾这个小池塘的水面映照的特别光亮。 穿插到这里打一个探头,是卞普的主意。我们也接到了丹阳给我们的援兵通报,那么如果要等到皇堂的援兵到达这里,丹阳就必须要撑到晚上12点以后,卞普预计敌军会休整到10点半左右,开始对丹阳发动最后的总攻,那么我们便在10点半的时候,也就是他们开始出动,陆续往丹阳靠近的时候,迎头给他们一个突然袭击,现在看来,效果非常的不错。 但是,随着敌军反应过来,开始有组织的反击,我们人数过少的弱点便完全暴露了出来,对面三个营的兵力分三个方向直接压过来的时候,每个人的的心中确实充满了无力感。我一边用步枪不断的找准冲在最前面的敌军进行点射,一边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的倒下,却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不到二十分钟,我们这边已经伤亡过半了。 “顶不住了。”我移动到卞普的身边,“再不撤退,我们就全撂在这儿了。” “他妈的。”卞普手上的枪不停,乘着换担架的时候才说话,“退,能退到哪里去?往丹阳推,难道让桂木森给我们开城门不成,城门一开,敌军离开我们也就一二百米,不是连同他们一起放进去了。难道还是回司徒?”说着,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现在十一点还没到,我们退回司徒,敌军在11点一刻就一定可以开始总攻,援军到来之前,楼上那帮残兵能不能守上一个小时?他妈的又往我这里冲,老子突突死你们。” “我们可以交替后退,边打边退。”我也是一边打枪一边说着,“主要目的是拖延时间,而不是在这里把人都拼光,就现在的人员,在这里顶多再撑十五分钟。” “你说的对!”卞普始终没有停下他的机枪,“你带一半人先往西南撤,我顶着,你到西南500米处的埋伏,我5分钟后再跑,我直接往正东边跑,敌军一定不会在意我这点人马,直接放弃我,冲着西南方向的丹阳西门去,走了几百米,你再打他一个突袭,记住,打几分钟就跑,你也往正西跑,老子带着人回迂回到西南的三桥埋伏,咱们就这么交替。” “好,保重!”我也不多说,分了40多人,便直接就走,我知道我跑的快一秒钟,就多一秒钟的伏击准备时间。 当我和卞普打了两个交替的时候,我们已经被压到离丹阳城不到一公里的杨家村了,也就是说,在丹阳城楼上用望远镜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我们了。也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无处可走,无人可分,仅仅剩下总共30人不到,只有再次合兵一处,准备做最后的拼杀。手表上的时间,已经过了11点半了。 “妈的,值了!”卞普笑的非常轻松,似乎他面对的不是近三个营的敌军,而是漫山遍野的现大洋一样,但是手中的枪,还是没有一刻没有停下。 “吴文呢?吴文死了没有?”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没死给我过来。” “没死,没死!”吴文忙跑了过来,满脸的血,看样子头上受了点伤,但不是那么重,所以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今天我们要栽了。”我看着他,“你是个人才,死了可惜,带着你们一道几个还没死的军校毕业的学生兵,给我往丹阳撤,我们在这里还能支撑个几分钟,够他们给你们开门。” “不。”吴文这会儿不笑了,“长官,我是宪兵队的士兵,绝对不做逃兵,你没有权力命令我。”说着,也不看我有什么反应,便提着枪找一个掩体打阻击去了。 “三炮,对不住了。”我回过头看了看身后不远的丹阳城,“把你的宪兵队给打光了,到了阴曹地府我托梦给你磕头。” 就在我回头的那一会儿,敌军先头开路的那个连已经压缩到了我们面前,部分士兵都已经越过掩体,和我们的部分士兵到了面对面的距离,于是前排的几个人便直接于敌军扭打在了一起。 “奶奶的,有机枪和冲锋枪的继续压制后面的敌军,步枪的兄弟,上刺刀,和他们拼了。”我大声的吼着,把刺刀挂上枪,便第一个冲了上去。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实战刺杀,完全和军校里面的木棍训练是两回事,那明晃晃的刀尖,扎进肉体里面,然后再拽出来,真的需要很大的力气,我连拼了两个,手便觉得酸的要紧,开始微微的颤了起来,当我踹倒了第三个,一刀捅进了对方的心口,那士兵一口鲜血直接喷到了我的脸上的时候,疲惫和那恶心的血腥味让我双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瞬间就有两个敌军冲了过来,举枪朝着我就扎。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抵抗了,只有闭着眼睛,等着他们送我去见阎王爷了,这个时候我反倒笑了,在这种惨烈的战况下,死也许真的是一种解脱。 “哇——”我没有等到被捅穿的那一刹那的疼痛,却听到了两声惨叫,忙睁开眼睛一看,只见那两个伪军士兵的都躺在地上,捂着自己的一只眼睛,而扎在他们眼睛上面的,是一支竹钉,柳映梅的竹钉。 我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们的左边便枪声大作,这些子弹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出现,从侧翼向敌军招呼,这样我们的火力便一下子猛烈了好几倍,瞬间就把靠上来的那个连给压回去了,那些敌军就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跑得不够快。 “柳映梅,你到了?”我爬了起来大声的吼着。 “窝囊废!”柳映梅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的一棵老银杏下面,悠闲的看着我。 “你他妈的打一天一夜什么都没吃一刻也没睡试试。”我尴尬的解释着,今天这个脸丢大了,“还有我叫你帮着小亥守城,你冲出来干什么?” “奇怪了。”柳映梅笑道,“我救了你一条命,你非但不谢我,还这种态度,姑奶奶是不是欠你钱了。” “你这是违抗军令!”我走道她面前愤怒的吼道,“你这样,不怕你的这一百多个弟兄全部撂在这里么?你的士兵在城里,比在城外要有用的多。” “我就违抗了,怎么了!”柳映梅还是笑着,俊俏的脸蛋往前面凑了凑,“你是不是觉得我土匪习气啊,哈哈,我可不像江盼雪,军中之花,令行禁止,看你这边有危险,我就愿意冲出来,有本事仗打完了,我还没死,你枪毙我。” “你——”我一下子被他噎住了,完全拿这个女子没有办法,人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笑的如此明媚的女子呢。 “又上来了——”不知道谁又喊了一句,我们便不再争执,各自就近找掩体伏下,开始还击。 “听,什么声音?”柳映梅突然皱着眉头说道。 “什么什么声音。”我没有回头,“不就是枪炮声么,还能有什么声音。” “不对!”柳映梅一下子趴在了地上,用耳朵贴在了地上,“从我们的南面过来的,是马蹄声,许多的马蹄声。” “马蹄声?”我心中一震,忙爬了起来,爬到一个稍高的地方,往南面望去,便不由得露出了舒心的微笑,胸中瞬时充满了兴奋与希望。 一片火把集簇以飞快的速度由远及近的移动,才一眨眼的功夫便冲到了离我们不到500米的地方,人喊马嘶震耳欲聋,无比雄壮。在快要闯入敌军步兵冲锋阵营之前,马队在为首的几十匹白马骑手的带领下,往前扔出火把,端起马枪,先扫了一排子弹,撂倒一批敌军,然后便高喝一声,抽出马刀,以虎入羊群之势,从腰侧杀进了已经乱作一团的敌军步兵中。 ? 第八十五章 铁骑驰援 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方,并已经形成冲锋整形的两个营的步兵,如何受得了两个骑兵营如此速度的拦腰冲击。在军马的嘶吼声中,马刀的挥舞下,无数士兵被连头带肩膀的削掉,还有一些慌乱中用手格挡的,便被直接连手一起砍下,更别说许多直接被战马撞飞了出去。在如此突如其来的冲击力面前,敌军一下子崩溃了,大量的士兵如潮水往原路逃命,并且直接把在后面压阵的一个营的步兵的队形给带散了。于是敌军开到杨家村前准备吃掉我们并顺势一举拿下丹阳城的大部队全线溃败,在丢下近两百具尸体以后才退至河阳河西岸,利用河流挡住了骑兵的追赶,沿着河岸站住脚,构筑工事。 我们在同一时间跃出掩体,恨不得打尽最后一颗子弹,拼命的跟着往前追,但是两条腿那里跑得过军马,没一会儿功夫就被别人甩的影子都没有了。我们这剩下的近百号人干脆不追了,累的就地坐下,柳映梅带下来的士兵好一些,潘圆还知道带着几个人警戒一下,而我们和卞普干脆就直接仰面躺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石杨,感觉如何。”卞普笑嘻嘻的问我,但是我看到他的眼睛有些湿润。 “像是又活了一次,哈哈!”我把双手枕在脑后,“别说话,我就想安静的看看星星,这一天,就像过了十年。” “我都想在这里睡了,睡上个三天三夜。”卞普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你他妈的还有精神看星星,文人就是酸。” “你们两个大男人有完没完!”旁边的柳映梅坐着,一边笑着,一边把玩着一支竹钉,“打了一天的仗就这么多牢骚,能不能笼点精神,想睡就睡,我帮你们守着。” “队长,石副官,马队回来了。”潘圆在不远处的突破上高声的喊着。 “起来吧!”我一个翻身爬了起来,“敌军只是暂退,别在这打哈哈了,回全州村去,还是丹阳?” “和骑兵联络一下再说吧。”卞普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也慢吞吞的爬了起来,“我觉得这两标骑兵只是急救部队,戚州的救兵应该不止这些吧,毕竟赵有利的20师如果全部过江,这点人不足以守丹阳,望江镇。” 正说着,大量的骑兵便已经走到了我们的面前,为首的骑着白马的少校军官虽然个子不高但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尤其一身军服马靴映衬,显得极其俊朗,看到我们这些人乱七八糟,东倒西歪的样子,抿着嘴笑了一下,便翻身下马,挥手让其他人先走,自己牵着马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 “骑兵师第一骑兵团团长惠莹见过卞普长官。”一边说着一边向卞普敬礼,同时朝我看了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在下救援来迟,望长官和石副官见谅。” “哈哈,比我们预计的早了半个小时。”卞普微笑着回了个军礼,“就是你们早到了这半个小时,把我们都救了,我们应该感谢你们才是,不知道后续部队到了哪里。” “我团是邢师长特地要求用最快的速度出城赶过来的,我选最快的马最有经验的骑兵凑了两个营,先抢时间。”惠莹微微的伸出了左手,示意此地不可久留,边走边说,“还有一个骑兵营直接进驻皇堂,另外,你们第七师22旅的102团的两个营现在应该已经到达丹阳南城门了,另一个营接管全州高陵防线,你们在那里留守的教导队和警卫营的余部也应该和102团一起进城了。” “呼——”我走在惠莹和卞普的后面,听着惠莹说的部署,终于觉得心中最后一块石头落地了,胸中特别的舒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哎!”柳映梅笑着碰了碰肩膀,“你看那个惠团长,比你帅多了,以前见过没有。” “平时接触不多,有过几面之缘。但我知道他是王三炮的同窗,厉害人物。”我斜着眼睛看着她,“干嘛,你又看上了?要调戏一下?要不要我做媒啊。” “说你是傻呢,你真是死人眼睛。”柳映梅敲了我的脑袋一下,“人家是个女将,你看不出来么。” “看出来啊,而且早知道啊。”我歪着头笑道,“逗你了,不行啊。” “你——”柳映梅举起手就要打,我早就撒腿跑到了前面和惠莹卞普走在了一排。 “惠团长,嘻嘻!”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笑的有点谄媚,“那个,战马能不能借我撒个欢,离开军校还没有怎么骑过马呢。” “小心,我的木子性子烈。”惠莹笑了,顺手把缰绳递到我手上,这女子笑的特别的飒爽,尤其是这一身军装,让我突然想到了江盼雪的样子,而想到江盼雪,自己便不由得呆了一下。 “愣什么。”卞普锤了我一下,“人家长得好看你也不要一直看啊,后面那个要吃醋的,缰绳都给你了,还不快跑。” “对,对,失礼了!”我抱歉的向惠莹抱了抱拳,转身一踩脚镫,便跨上马背,“哈哈,木子,我们冲。”双脚用力一夹,那白马嘶吼一声,一个前冲,四蹄奋起,带着我向着丹阳城方向飞奔而去。 帝国纪年1012年4月5日清晨,一夜无战事。 我一骨碌从地上坐了起来,使劲揉了揉朦胧的眼睛。大半夜的回到丹阳城,桂木森已经回到了总指挥部休息。曲小亥便直接将西门城防交接给惠莹,带着执法队的余部入城区休整。卞普也带着102团在西城剩余的部队直接赶到北门驻防,我让钟明带着警卫营剩下的一百多人去北门休整顺带着协防,并安排柳映梅带着人在城内巡防,居中保护桂木森的指挥部。自己和教导队的十几个人便在西门门洞里面倒下就睡。现在的我,觉得心中的一根弦松下来许多,浑身上下舒坦的很,通泰的很,只是肚子饿的慌。 “唉,可把这帮兔崽子给累坏了。”我扫了一眼还睡的和死猪一样的士兵们,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又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让他们睡去吧,去看看三炮!” 到惠莹的团部炊事班要了三个馒头,一路啃着走到了临时医院的驻地,征用的是一排平房,西头的两间是做手术室用,其余的都算是病房,守卫哨认识我,看见我过来了,便朝我行胸前礼:“石副官早。” “早!”我回了一个,“王三炮在哪个病房。” “报告长官,在最东面一个。”哨兵用手指了指,“是个单间。宪兵队的几个兄弟在门口躺着呢。” “好!”我点了点头,他不说还没注意,看见吴文和几个宪兵队的士兵在门口就这么倒着,估计昨晚上也是累坏了。 “谢谢了。”我顺手拍了拍哨兵的肩膀,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病房前。 我也不去吵醒门口的人,挑开帘子就走进去,这间屋子还蛮大的,倪娜,曲小亥和皮蛋都在里面,倪娜趴在病床床沿上,手还和王三炮的手皮紧紧的抓着,皮蛋躺在地上,曲小亥的头枕在皮蛋的肚子上,右手还是绑着,几个人都睡的很香,我进来,没有一个人醒过来。 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坐在床另一边的一个木凳子上,看着病床上馒头纱布,就留着眼睛、鼻孔和嘴的王三炮,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张三爷。”我压低了声音轻轻的叫着,“你这不对啊,按照规矩也是关二爷先走的麦城,你没事睡个屁啊。”一边说着,一边狠狠的啃了一口馒头,“这他妈的白面馒头就是香,比马可波罗的河豚还香,你要是再不醒过来,二哥我就自己全吃光了啊,没你的份。” 没有一个人有动静,王三炮也没有什么反应,似乎这个屋子里面时间是静止的,只有我一个人能活动。 “吃饭啦!”我又往前凑了凑,在王三炮的耳朵边上轻轻的唤着:“大蹄髈,红烧的,还有牛戴家的大青鱼,你不是最喜欢吃尾巴么?怎么,不和二哥抢了?要不我给你做个鬼脸?实在不行,去年我们不是打赌谁今年找不到老婆谁就脱光了衣服在军部光屁股跑三圈,你有了老婆,不想看我裸奔?你现在醒过来我就脱。” “嘻嘻嘻嘻——”躺在地上的曲小亥突然笑了起来,“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你们谁愿意装谁装,反正我受不了了,哈哈哈哈哈。” 曲小亥这么一笑,倪娜和皮蛋也坐了起来,他们两个只是脸上带着笑容没有出声,曲小亥已经是捧着肚子在地上笑的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他们,猛然又想起什么来,低头看着王三炮,这家伙正微笑着看着我,一双小眼睛还对着我眨巴眨巴的。 “你——,你们——”我有些气急败坏。 “你早饭吃蒜了吧?”王三炮咧着嘴,他看样子不能太动表情,但是很想笑话我,“臭死了,放了半天屁,没死也被你熏死了。你裸奔啊,你倒是脱啊,脱啊。” “混蛋——”我自己也笑了起来,一半是因为刚才说了那么多丢人的话,更多的是看到王三炮并无大碍,“这谁的主意?我枪毙了他。” “除了聪明绝顶的我,谁还会想出这么个点子。”曲小亥站了起来,“隔着窗户就看你啃着大馒头溜达过来了,怎么样,本姑娘打仗玩票都是一流的吧。” “你拉到把你!”我瞥了她一眼,“也是你第一个忍不住吧,聪明的时候挺聪明,笨的时候和猪没什么两样。”一边说着一边又坐了下来,“什么时候醒的?医生有没有进一步的诊断。” “我们回来之前就醒了,也是老天眷顾他。”倪娜倒了一杯水放在我旁边的桌子上,“到现在为止,脑子里面还有弹片,但是取不出来了,但是基本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只是今后不能过于劳累和过于恼怒,否则会旧疾发作,而且一次比一次危险。” “那就不劳累,不恼怒。”我点了点头,“三炮,以后也要学学牛戴,遇事淡定,遇人先笑,他比你高明,你是处处争强,而他却每每示弱,关键是心态要放好。” “那些个,以后再说把!”王三炮笑了,今天他显得特别高兴,“什么都学牛戴,就不是张三爷了,哈哈!说道牛戴,还真有点想他,不知道金州那边战况如何了,等这场仗打完了,咱们好好的喝个痛快。” “不准喝酒。”倪娜在边上冷冷的说道:“医生说了,这辈子你忌烟忌酒,打从今儿起,别说喝个痛快,就是抿一口试试?我弄不死你。” “这——,哈哈!”我看出一点端倪出来了,朝着王三炮眨了眨眼睛,“行啊,胖子,看样子这是成了,什么时候摆酒,这喜酒新娘子可管够的吧。” “石副官,你是长官,又是三炮的结拜兄弟,不应该这么没大没小的。”倪娜脸涨的通红,端起桌上的饭盒就往外跑,“你们聊着,我去打点粥来。” “别光说我。”王三炮看着倪娜走出了房间,帘子放了下来才把目光收了回来,“你自己呢,我们几个出生入死的少壮军官,都已经算是有了家了,你呢,别总和自己过不去,女孩子么,要追的,难道你还等着人家上杆子不成?” “对啊!”曲小亥也在旁边搭话,“石杨什么都好,就是没什么自信,实在不行,你看上谁了,我替你去说,至少在小黄山,我看那几个丫头对你,都有点那个意思。” “不说了,不说了!”我摆摆手站了起来,心里突然冒出了初见江盼雪时在梦中的那首诗,“莫恋玉尘九命妖,三生不定心无靠。烽烟乍起燕终去,红梅落尽残雪消。”这首诗包括那个梦都在告诉我,这几个女子都不能去碰,如果非要逆天意而行,那只会害了自己,更害了他们。 “怎么,板着脸干嘛!”曲小亥看着我在那里发愣,以为我生气了,“行了,行了,这个事情以后再说吧,都是缘分,缘分不到,什么都是假的。” “哦,没什么,没什么!”我自感有些失态,便笑着自嘲似得挠了挠头皮,“宪兵队就剩下十几个人了,执法队能扛枪的也不会超过五十个,你们两个有什么打算?” “都打光了,还能有什么打算?”曲小亥苦笑了一下,“别说我们了,卞普这一仗基本上就剩下两个营了,等吧,等上头的命令吧。” “也是,好好休息才是,别的不要去想了。”我只能这么安慰他们了,“今天正好是清明,得空到城墙上去化点纸钱,算是祭奠祭奠殉国的兄弟吧。” “报告,指挥部桂长官命令。”门外有人高声说道。 “进来说吧。”曲小亥把传令兵招呼进来。 “各位长官好。”那士兵还是非常有礼貌的,看见病床上的王三炮,还故意把声音压低了,“桂长官请曲处长和石副官前往指挥部商议,王队长有伤在身,就暂时不请了。” “马上就去。”我站了起来,“三炮,倪娜和皮蛋在这里陪你,我和小亥去去便来。” “忙你们的吧。”王三炮显得有些失落,笑着摆了摆手,“宪兵队废了,老子也是废了,唉。” “各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城北和城西的敌军已经退了。”桂木森今天特别的精神,换了一件崭新的军服,那股兴奋溢于言表,“看样子,丹阳城已经牢牢的握在了我们的手中。” “长官,敌军在城北还有三个营的兵力,城西也有三个营,加上一个炮营,总兵力不下三千人,而我们即使补充了援兵,也就是与敌军相当,而且近一半是我的骑兵,骑兵虽平原作战攻击很强,但守城夺寨在经验和火力上均不如步兵,昨天吃了点亏便全线退兵,会不会有诈?”惠莹显得有些担心,“更何况这个时候,赵有利的20师应该已经渡过长江了,江镇周围的伪军应该不少。” “大家不用担心,据军部战报,金东将军指挥的江镇西线作战已经初现成效。”桂木森赞许的朝着惠莹点了点头,走到了地图前面,“集团军最精锐的第一军第一师赵亭赵师长的四个步兵团和炮团已经过宝华山,攻占了桥头镇,并且沿着桥头、东林做纵向铺开,同时第一军独立旅于春旅长的两个步兵团和一个炮营,也越过论山水库,到达韦岗镇,兵锋直指江镇南部重镇丹徒县的外围,上党林场。”桂木森得意的在地图上重重的点了一下,回过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也是我丹阳守军浴血奋战,使得诸英的特务旅加上钟山的71旅未能及时攻下丹阳,在24小时内牵制了将近六仟敌军,虽然损失较大,但是却让江镇的钟山对于自己西面的外围无可奈何,几乎只能做象征性的抵抗,使得金东将军的大军势如破竹。” “那么,诸英的部队应该是回收急救丹徒咯?”卞普眼睛盯着地图,脑子在飞快的转动着。 “卞旅长说的对。”桂木森笑道,“现在局势是,诸英的特务旅把昨日攻打丹阳的全部部队,重新建制,六个步兵营,一个炮营在补充了弹药后,整建制进驻丹徒县。20师叶笑领73旅两个步兵团,一个炮营守江镇的东部谏壁,以防我军从丹阳进犯,赵有利自己带74旅进入江镇,与钟山剩下的72旅合兵共守江镇。从今日起,敌军已经不再有复夺丹阳的心思,保住江镇才是他们现在最大的愿望。” 第八十六章 世事棋局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敌军收缩防御,我军虽然没有了防守压力,但是就丹阳这点兵力,也不可能有出兵进攻的能力。”卞普摇了摇头站了起来,“戚州防务不知道现在如何,能不能调更多的兵力到丹阳前线来,而且我21旅,包括宪兵队,执法队,警卫营基本上已经无力再战,如果戚州方面没有兵力支援,那么我们在三个月之内只能保证自保,这还是江镇东线集团军给予了压力的前提下,如果金东将军的大军没有能够在江镇讨得便宜而退兵,那么就现在江镇集结的兵力,半日之内,丹阳必将破城。” “卞旅长,你不要着急嘛,哈哈!”桂木森走过去拍了拍卞普的肩膀,“我的话还没有讲完么。请坐,请坐,稍安勿躁。”说罢,便负手又走到了地图前,手指点到了地图的南端,“第二个好消息就是,金州。” “金州一直是申旅长率部对峙,难不成已经破城?”我有些激动,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与金陵的通道便已经算是打通了一半。 “没有破城,不过这是迟早的事情。”桂木森在金州县的四周轻轻的画了一个圈,“我第六军工兵旅106团,107团,及第二炮营,配合西线的余浪将军指挥的第一军宪兵团和安徽第三军的炮兵团已经完成了对金州的包围,宪兵团邹科团长和炮兵团黄石团长已经率部把敌军西面防线压缩至白龙荡,大炮已经可以直接轰击金州城内。从前天我们袭取丹阳到现在,已经围困了将近40个小时,上峰对于金州的态度是,围而不打。” “为什么?”我有些疑问,“战局如此,为什么不一鼓作气取了金州,这样我们和金陵的通道就连了一半,对于士气的提振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我倒是觉得围而不打是个好主意。”惠莹笑道,“李明35旅驻守金州,两个步兵团,一个炮兵营,一个日军步兵中队,人数上并不落后多少,而且,金州北面是茅山山麓,南面是钱资荡和百里水泊长荡湖,所以完全不需要考虑城南北的防御,这么多人马只需要分两边防守,就目前围城的兵力,要取金州,伤亡很大。” “嗯,惠团长不愧是南中国军大的高才。”桂木森非常的赞赏,“除了这层,上峰的意思是,利用李明为诱饵,吸引敌军分兵来救,当然这是我们的一厢情愿,如果赵有利和钟山决定放弃金州,那么我们也没有办法。” “当然,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大家。”桂木森走回会议桌坐了下来,“为了不让姑苏的江南大营掣肘,金生大帅已经在今天早上命令沪上的四个整编师主动奔袭昆山和太仓两个重镇,余超敏急调本来想开赴锡城要塞的7个步兵团和一个骑兵团回援,并要求锡城的罗艺厉兵秣马随时准备驰援。” “也就是说,我们东南的隐患暂时可以解除了。”卞普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戚州没有防守压力,那么西线的兵力便可以适当的增加了。 “对!”桂木森轻轻的拍了怕手,“所以,明日,军座与夏军长,解军长和刚刚晋升第七师副师长的陈基业四位将率领暂一团,22旅104团,驰援前线,104团将由文忠带领进驻丹阳,暂一团目前的两个营会前往金州前线与申旅长汇合。戚州防务将交于邢副军长和他的两个骑兵团和一个特务团,虽然骑兵守城未免大材小用,但值此非常时期,只能如此安排,政治部凌娟主任协助,当然了,如果实在不行,兵工厂的护卫队也是有一个营的编制,也是可是上的么。” “军部对我们这边有什么安排。”卞普直了直腰,“尤其是基本上只剩下番号,人都打光的部队。” “正要说。”桂木森笑道,“卞旅长真是料事如神啊,知道军部一定会对这些做一些新的安排。”说完,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电报纸,举起来在空中扬了扬,“这是军部一个小时前刚刚到发来的命令,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大家也不要这么见外的站起来了,我给大家念念,知道便好了。” “103团残部并入101团,撤销103团建制,由卞普旅长直接指挥。鉴于王三炮重伤养病,宪兵队残部暂时并入执法队,由曲小亥统一指挥,警卫营在兵力未得到补充前下降一级建制,作为警卫连,营长钟明级别不变,直接指挥警卫连,立刻前往皇堂,换防第一骑兵团的三营,骑兵营出皇堂,至全州高陵防线,协防102团三营。”桂木森说完合上了电报,微笑着看着我们,“就这么多,诸位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会议室里突然变得很安静,大家对这一调动基本上没有什么想法,其实这种调整都是在意料之中,没有太大的出入,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没有问题,便各自准备吧。”桂木森站了起来,“负责守城的几位,多多费心了,大家抓紧时间好好休息,明日军座他们一到,也许又是一番繁忙了。” 帝国纪年1012年4月6日下午15点。丹阳城指挥所西边的一座大院。 两张藤椅,刘文与我面对面的坐着,中间放了一盘象棋,刚来就把我叫过来下棋,我也不知道刘文的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看看刘文的后面站着的林锋,他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一仗,你幸苦了。”刘文瞪着眼睛看着我,眼睛里全是血丝。 “军座,我能不能站起来说话。”我尴尬的笑了笑,“和你这么面对面坐着,我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坐着。”刘文不再看我,而是仔细琢磨着棋路,“我不看你不就好了。” “军座,你找我什么事情吧,是不是您来了,我没第一时间到城门口迎接你啊,那不能怪我,我正在准备你们几个将军的下榻的地方,你知道我的教导队也就剩下10个人了,忙不过来。” “所以说,你幸苦了。”刘文果然不再看我,就这么低着头看着棋,说着话。 “军座,您这一天舟车劳顿的,您才辛苦呢。”我抬头看了看林锋,这家伙朝我坐了个鬼脸,摇摇头,意思是不知道他想干嘛。 “我不辛苦,我命苦。”刘文拿起他的车轻轻的摆在了我的帅前面,“长短车,将军,你死了。” “军座,我又不是第一次和您下棋了,认输了认输了。”我把老帅翻了过来,摆在了旁边,“什么时候赢过您?我的棋力和您差的不止两个等级了,您是不是每次蹂躏我心里痛快?” “石杨啊,打仗和下棋一样,要动脑子,你打仗还是不错的,但是为什么下棋总是这么不长进呢。”刘文显得很得意,身子往后倚着,笑着看着我。 “不知道,军座教诲。”我站起来,准备敬礼。 “坐,坐,你我之间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以后不要拘礼。”刘文摆了摆手,让我坐下,“金东将军重大道,所以他喜欢下围棋,我这个土老冒重功利,所以更愿意下象棋。下棋,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和好恶,也是一个人打仗的浓缩。你打一些局部的战斗总是游刃有余,占尽便宜。你,曲小亥,王三炮这些年轻军官,都是战术高手,但统观全局,指挥调度,你们还要和基业多学习。”一边说着,一边把棋子往棋盘上摆,给我复盘,“你看,你总是拘泥于自己棋盘上的每一个棋子,时时在纠结走一步是不是会被我吃掉哪一个棋子,你总是觉得每一个棋子都是有用的,要极力去保护,从来不看整个盘面的形状,每每要必须要舍弃一子时,你总是纠结许久,无法释怀,这是你的性格使然,没有壮士断腕的气势,便永远只能小打小闹,赢一些对大局无用的小摩擦。” “军座的意思是?”我大概知道刘文的意思了,但是这个时候装傻比较好。 “现在回过来想想,如果你没有一意孤行的带着教导队和桂木森的一个连出城去救王三炮他们的十几个人,那么我军的损失是不是不会这么大。”刘文笑眯眯的看着我,“卞普已经带着部队到了全州驻防,站稳脚跟,你们那时候只要在城西协助桂木森守好城,你觉得结果会不会更好呢?” “可是王三炮。”我显得有些激动。 “王三炮也一样。”刘文不笑了,“他当时如果不那么任性,放弃阵地的伤兵,让他们阻击,自己带着部队撤退,也没有后面你去救他的事情,一群小孩子拿打仗当儿戏,我们这里是军队,不是水泊梁山,不是桃园结义,你当年辞职,他也不干,他有难,你不顾整个战局,也要出城去救,他王三炮的命是命,教导队和其他部队的士兵的命不是命?” “军座,我明白了。”我悻悻的低着头,就知道刘文会拿这个事情做文章,“今后保证不会发生了。” “我还没说完呢。”刘文站了起来,气呼呼的围着我转圈,“没有我的命令,私自调动别动队,你胆子太大了,小黄山是我戚州北防重地,如果诸英意识到这一点,放弃丹阳,乘着柳映梅驰援丹阳,重兵攻下小黄山,占据这个制高点,你觉得我们现在还能在丹阳这么舒服吗?更可恶的是,元紫衣居然违抗命令,没有把暂一团全部带回,还把警卫营给你留下,你是不是要上天了,这不是你石杨成了朋党核心了?” “军座,我有错。”我默默的站了起来,低着头,“我立刻让柳映梅回去,至于我自己,请军座军法。” “唉——”刘文把自己重重的摔在椅子上,冷冷的看着我,“我已经让柳映梅即刻率队赶回小黄山,这会儿应该出城了。我到戚州上任以来,四个副官,前面三个都是不到半年便走的走,调的调,只有你跟着我最长,也用着顺手了,先这么着吧,别动队你以后没有权利调动,教导队也暂时由林锋替你带着,你多休息休息去吧。” “知道了!”我点了点头,对着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刘文敬了个礼,便默默的退了出去。 “也好!”我自己嘟囔了一句,使劲的伸了一个懒腰,“反倒轻松了,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了。” 正想着到哪里去溜达溜达,突然背后有人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忙回过头去,陈基业和惠莹笑盈盈的看着我。 “笑话我了?”我苦笑了一下,“两位这一路来,是要见军座?” “不找军座,就不能路过这里?旁边就是指挥部,夏副军长刚刚开完会,”陈基业笑道,“我们才出来,惠莹便提到你,说了三炮的事情,便想来谢谢你。” “不可不可!”我摇了摇头,往院子里面看了一眼,“你们啊,离我远一点,军座已经怀疑我是朋党核心了,这不——”我无奈的摊开双手,“连教导队一个排都夺了,差一点就毙了我了。” “那也是好事啊!”惠莹迟疑了一下,旋尔笑的更灿烂了,“你这样便跳出这纷纷扰扰,无事一身轻啊,凡事往好处看便是了。” “惠莹这话对。”我点了点头,“进了丹阳就打了一天一夜的仗,然后就安排你们这些长官今天进驻丹阳的一切用度,忙的都快去医院陪王胖子了。这不,现在觉得,真是心中快活的多,现在是战时,丹阳城里面的饭馆开不了,要是在戚州,真想请你们去搓一顿,放松放松。” “刚才还说离你远一些的呢?”陈基业又换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你放心吧,取了丹阳,这战事才算是完了一半,过不了几天,战事将起,刘大人还是得用你啊,三炮倒下去了,丹阳一战排长以上军官也牺牲了不少,现在缺人的紧。” “怎么?”我心中又觉得痒痒的,“夏副军长,已经开始布置了?西线的战事看来是比较顺利啊。” “咳咳——嗯!”惠莹笑眯眯的咳嗽了一声,善意的提醒了我,“总是刚才谁说的,放松放松?”然后眼睛朝着院子里面斜了一下。我用余光一扫,就见刘文溜达着快要出来了。 “军座!”陈基业反应很快,忙迎了上去,向刘文敬礼,“我们了巡城防过来,路过这里,便想进来看看,石副官正要进来通报,您却出来了。” “哈哈哈,基业和惠莹啊,来,进来进来。”刘文满脸笑容,谁都看不出刚才他发了一场雷霆之怒,让每个人都觉得这是一个慈祥的老头,和蔼可亲,“以后,你们几个来我的住处,不要他石杨通报,我不是皇帝,他石杨也不是总管太监,什么人都通报,我不是成了孤家寡人?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连个谁亲谁疏都分不出。” 对于这种带刺的话,我也只能低着头,表示同意,然后伸出手,做个请的姿势,示意惠莹也进去。 “对,军座,这家伙刚才还非要挡我们。”惠莹眨巴着眼睛添了一把柴火,“没个眼力价。”说着,便一脸坏笑的跟着刘文和陈基业往院子里走,路过我身边的时候,突然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大总管,其实我特烦这皇帝老儿,哈哈!” “唉——”这是我今天在这大门口叹的第二口气了,“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摇摇头,整整衣冠,迈开步子,便悠哉悠哉的离开了。 夏至之前,这白昼是一天长过一天,我一个人溜达了快两个小时,不大的丹阳县城都已经被我晃了一圈,时间已经是近六点了,这太阳还没下山的意思。不知不觉的,发现自己走到了西大门,应该是骑兵团的防区,却一匹马都没有看到,去守城士兵那里打听一下,才知道惠莹刚刚率领骑兵团已出西门,往北面去了,城西也已经被卞普的101团接防了。 “和我想的一样。”我自觉有些得意,“骑兵守城确实不合适,到北面开阔地驻防,一旦出动便如蛟龙出海,猛虎下山,风驰电掣。而上面这样的布置也在预示着,也许真的大战在即了,正北的谏壁镇叶笑的73旅,很有可能是第一目标。 远处依然不断的传来隆隆的炮声,那炮声是南面传来的,也就是金州方向。东西两边的部队依然是只炮轰不攻城,两边三个炮营的火力不知道金州能撑多久,这种战法其实对于城里面的守军是一种煎熬,时间一长,很容易崩溃。 “都是一群老狐狸!”我笑着登上了城楼,遥遥的望着西北的方向,这几天硝烟散尽了,稍微吹了一会儿风,天便渐渐的暗了下来,远远的就能看见金东的部队在西线轰击的炮火光了。 突然,发现离开城外不远处的平坦区域,从南往北穿过了不少骑兵,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过去,足足有两个营,旗号看不清楚,但是为什么城上的守军没有任何反应呢? “这里谁当值?”我大声的吼着。 “石副官,您找我?”一个上尉营长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有情况?” “你看!”我指了指远处的骑兵,“我们的骑兵不是往北去了,这里出现大队的人马,由南边而来,而且全州高陵防线毫无动静,你们居然无动于衷?” “石副官,您在军座身边的人,不知道调动?”那营长有些惊愕。 “怎,怎么?”我自己心里都有些咯噔,刘文真是不相信我了,难道有重大调动,重大的会议,全没有通知我? “刚才师部的电话,说已经从戚州又调两个营的骑兵过来,马队走丹阳城内过反而麻烦,便从西面绕,让我们不要过于紧张。” “又是两标骑兵。”我皱了皱眉头,“知道目的地是哪里么?” “目的地是西北北河庄。”身后突然陈基业冒了出来,接过了我的问话。 “副师长。”那营长回头看到陈基业马上立正敬礼。 “印军,你这张嘴啊!”陈基业板着脸看着他,“难怪你这么能打,还是个营长。” “长官,这是石副官。”印军小声的说着。 “我认识他是石杨!”陈基业朝我看了一眼,“但是,他现在是个闲人,军事情报没有到他那一级,却从你的嘴里说出去了,他要是个奸细怎么办?动动你的脑子。” “长官,我……”印军被陈基业训的低下头沉默不语。 “好了,值勤去吧,今天的事情,不会让文中知道的,你自己记住这个教训。” “是!”印军如释重负,朝我苦笑了一下,便匆匆的离开了。 第八十七章 疑兵之计 “陈副师长,好大的官威啊!”我对着陈基业敬了个礼,“不好意思,探听了贵师的情报,我向你赔罪。” “你至于吗?”陈基业笑道,“一事论一事,我只是抓住这个机会,提点一下我的下属罢了,怎么,这点都不理解?” “理解不理解又能怎么样呢?”我耸了耸肩,“我在想,明天借匹马,自己个识趣的回戚州,帮着凌主任守城去,省的在这里碍着你们诸位的大事。” “好啦,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陈基业过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大战在即,你没看见五个骑兵营集中在丹阳的西北和东北两角?现在的丹阳就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一样,这一千五百骑兵,就是我们的挑敌的牛角。” “该是你陈副师长运筹帷幄的时候了。”我靠在城墙上,笑眯眯的看着陈基业,“我预祝你首战告捷。” “风凉话不要说!”陈基业皱了皱眉头,“金东将军不喜欢这样的人。” “哎,你还真不要用金东来压我。”我倒是真有些不舒服了,“你们s集团军嫡系序列的,都张口闭口金东将军,和我有关系么?我不欠第六军的,你如果愿意去告诉金将军,随你的便,大不了扒了我这身皮,回家种地。”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基业有些尴尬,“我是希望你不要过于的纠结刘文和我们说的一些话,尤其是表面上的话。丹阳保卫战,你确实太突出了,私自调兵,不顾大局的带兵救援,这样的话,如果军座还不严加训斥,那么怎么堵的了悠悠众口?”陈基业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和我并排的站着,也靠在城墙上,“石杨,不要觉得,这第六军里面,全是你的朋友,全是欣赏你的人,不要自以为自己是一颗公心,别人就会理解你,小人自有小人之心,君子之腹,他们是无法揣度的。” “我知道你们是迫不得已。”我有些失落,“只是有些过不了这个坎而已。” “不要想的太多了。”陈基业抬着头看着天空的星星,“星星真美啊,不知道明天又有多少兄弟,看不到这么美丽的星空了。” “怎么?”我转过脸看着他,“今晚就行动?” “不然呢?”陈基业还是呆呆的抬着头,“我22旅全部官兵已经在下午6点的时候开出城北,向谏壁镇西南的三山寺附近移动,这大规模的部队转移,我想叶笑那边也应该知道了吧。” “三山寺确实是个比较敏感的区域,再往西北,可以扣打丹徒,往东北,便直面谏壁。”我摇了摇头,“你这么大动作是不是就是要吸引诸英和叶笑的注意力。我猜真正的主攻点,在惠莹的骑兵团,还有22旅全部出动,全州高陵一线交给谁。” “101团分了一个营过去。”陈基业轻轻的点了点头,吧嗒一下坐在了地上,“我挺理解你,打仗真的是累的很,为了这个事情,我们在来的路上谋划了很长的时间。军座本来是不愿意动他的宝贝骑兵的,这也是以前ys师留下的比较好的满建制部队,这批骑兵打光了,集团军方面也很难补充,s集团军本来就不是骑兵见长。” “你的意思是,这次你顶着很大的压力?”我也顺着墙根滑了下去,坐在他旁边,“如果这次把老刘的骑兵全打光了,你在第六军也就待到头了?” “也许吧!”陈基业笑了笑,“我还是相信我的小师妹的,虽然是个女将,但是心中的一股倔强,却是很多男人都不如的。”说着,抬起手看了看表,“差不多了。还有半个小时22旅便开始向谏壁的西南面佯攻。” “项明的炮营还有多少人,重火力支持能跟的上么?”对于进攻,我更相信前期的重炮轰击。 “一百人不到,大炮已经随着22旅全部移动到了三山寺。”陈基业似乎早就考虑到了这些,“只要有炮手在,其余的搬炮弹推炮车一类的活,全部让文中安排两个连配合,火炮方面问题不大。”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情?”我笑了,“说了这么大半天,如果你不是找我有事情,你应该在城北的城墙上去指挥,而不是在这里和我分析战局。” “哈哈!你比王三炮聪明的多了,哈哈!”陈基业搔了搔自己的头发,笑的有些诡异,“所有部队中,惠莹的一个骑兵团在东北的林地里埋伏,是最隐蔽最关键的点,但是我考虑到的,骑兵过去,必然有动静,敌军的侦察兵也一定会有所察觉,那么我的想法是,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干脆派一支假骑兵去让他们看到。”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城内唯一还没有安排任务的曲小亥带着宪兵队和执法队加起来的一百多个人,已经在北门集合完毕了,你是不是连马都给他们准备好了?”我一脸鄙视的看着他,“你这个奸人。” “还行,还行,哈哈!”陈基业有些得意的笑了,“行军打仗要明确对手是谁,叶笑是北方贵族后代,虽然一直担任高级参谋,但带兵打仗几乎是拿着书布置的,第二个赵括。”陈基业一撑地面站了起来,远远望着北面的谏壁镇,“这第一战我就让她见识见识,书上学不到的东西。” “好吧!”我摇了摇头,也爬了起来,向他伸出右手,“把军座的命令给我吧。” “嘻嘻,口头命令!”陈基业笑眯眯的看着我,“你现在立刻和我去北门,曲小亥手有伤,骑马有困难,所以,这支疑兵只能麻烦你来带,小亥和我在城楼居中调度。” 是夜,9点半整。一颗红色信号弹从丹阳城北升空,映的黑夜如红日初升一般。 “弟兄们,冲!给老子使劲的喊。”我举起马刀往前一指,提前穿插到黄墟林场北面土门村的一百多名士兵齐声高喊,同时每人挂着一个腰鼓,一边跑,还适时敲击打几下,一路催马向北杀去。我们的每一匹马的后部还拖着用树枝编好的笊篱,一百人的马队一冲,刮起地上的尘土飞扬,浩浩荡荡,这阵势不知道的人,还真的以为有大队骑兵的冲刺呢。 “轰——”当我的部队杀到龙王山附近的时候,敌军的大炮响了,大量的炮弹在我们前面200米处爆炸,让我们的马队很难前进。 “撤!”我连忙挥了挥手,带着人即刻调转马头急急的往回退,敌军非常谨慎,只是炮兵的轰击,没有任何步兵的反击。 我们还没有回到土门,西面三山寺附近项明的炮营开始轰鸣起来,文中的22旅开始向北面运动,作为配合,江镇西线于春独立旅的大炮也响了起来,似乎在告诉丹徒的诸英不要轻言救援。我连忙找一个高一点的地方借着火光用望远镜观察,发现谏壁的大炮也开始调转方向,给西南的我22旅以压力和反击。 “好!”我心中一喜,“大队人马再回头,第二次冲击。杀!” 一百多个士兵,还没有来得及喘气,便又拨过马头,高声呼喝着再一次向谏壁东南冲杀,还是和刚才一样,还是杀声震天,飞土扬尘。 快到龙王山的时候,我朝天开了一枪,后面的人马便开始左右散开,乘着夜色尽量的避开敌军炮弹刚才第一次轰击的区域,也是常识上我们骑兵最容易走的直线区域。 这次叶笑的炮兵反应比刚才慢了一些,而且火力小了不少,毕竟西面又一个旅的步兵在运动和摩擦,他的炮兵必须更多兼顾那边。在炮火不够的情况下,步兵终于按捺不住的开火了,轻重武器拼命的招呼,子弹如雨点般的打了过来,才几分钟的时间,便有十几个士兵中枪下马。 “回——”我再一次命令部队回撤,一声令下,受伤的带走,但是战死的,只能留在原地了,十几匹马带着马后的笊篱都给敌军留下了,顺便在那些马的屁股后面拍了几下,让它们晃晃悠悠的往敌军阵地方向跑。 这一次撤回,并不是非常的快,陈基业给我的时间还有不少,两次折返冲刺就算是士兵还能撑得住,马也有些受不了了。回土门村的时候,我命令所有人都用遛马的方式,让士兵和马匹都放松放松,恶战说不定还在后头。 “石副官,从刚才的枪声来判断,谏壁东南防线有多少人?”吴文从我后面策马跟了上来。 “不少于一个团。”我淡淡的笑着,“炮兵已经不像第一次那样对着我们砸了,开始分兵了,这是个好现象。” “还要再来一次吗?”吴文笑道,“感觉不够呢。” “小子,上瘾了不是?”我在吴文的肩窝锤了一拳,“谏壁攻袭,我们不是主角,饺子还得大部队他们吃,我们是一支疑兵。让部队在这里下马休整,吃点东西,20分钟后上马待命。” “好嘞!”吴文一催缰绳,便溜达着传达命令去了。 文中那边打的挺热闹,22旅似乎很艰难的往前推进了一会儿,又被谏壁的炮火给压了回去,基本上有些原地踏步的意思。 “嗯——”我笑着放下了望远镜,“叶笑也许真的在笑了,她现在应该觉得她的判断是正确的了。”我翻身下马,坐在了边上的草丛里,看着几十个士兵在就着凉水啃着馒头。 “石副官,你没带吃的?”胖鱼走过来拿出一个馒头递给我,“我这里有多的。” “哦,不饿!”我摆了摆手,把他的馒头推了回去,“不是让你和帆子在医院照顾三炮么,怎么跟过来了?” “拉倒吧!”胖鱼笑了,“连娜姐都来了,我们还能不来么,不来王三炮不骂死我们啊。” “倪娜也来了?在哪里?”我一下子站了起来,“都是一群把军令当儿戏的。” “石副官,你就不要找她了。”胖鱼一把拉住了我,“三炮说了,本来小亥这支队伍的人已经不多了,我们几个再不去,就没有宪兵队的事了,倪娜么,你也知道他的脾气,桂木森的命令她都敢违抗,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吧,哈哈。” “这——”我愣了一下,只得摇了摇头,“你和帆子两个就跟着她,一定要注意她的安全。” “这个,我们有数。”胖鱼一边答应着,一边开始啃馒头。 “11点半,差不多了。”我看了看表,便翻身上马,“全体停止休整,原路杀回!” 这是我的第三次冲锋,这次应该是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几十个人马虚张着声势直冲向敌人的前沿阵地,这次不再在龙王山附近徘徊,而是对敌军是否上当的一种试探,我也明白,这一次冲锋,也许会有不小的牺牲,这也是我们这支部队的宿命。 让我非常兴奋的是,我们的对面已经没有了重炮的轰击,敌军似乎并不把我们这支人马放在了眼里,西线的22旅突然开始发力,死命往前推进,而22旅身后的两个营的骑兵也应该在这个时候适时的出现,给了谏壁守军一种增兵的感觉,所以谏壁的大炮毫不犹豫的统一把炮口对向了西南面,而我们这东南面的骑兵,他们已经不考虑了。 杀到南谢庄的时候,对面的轻重火力开始响了起来,但明显没有了刚才的那种强火力,重武器虽然有,但是已经不多了,顶多是刚才的一半,大量的步兵应该被调去支援西南线了。 “冲啊!”我拿起卡宾枪狠狠的扫了一梭子,“弟兄们,给我冲。” 骑兵虽然在平坦区域强于步兵,但是毕竟我们只有一百人不到,在敌军的火力面前,我们推进了20米左右,便已经有不少人中弹落马。也就在这个时候,敌军阵地的马克沁重机枪响了,听声音应该只有两三挺,但是这个家伙的火力确实很猛烈,转眼间又是几个士兵倒在了马下。 “撤,给我撤!”我看着伤亡快要过半了,就算是必须的牺牲,也不能让兄弟们这么死。听到我的命令以后,士兵们如释重负快速转身,往回飞奔。 就在我们转身的时候,敌军阵营里面的掷弹筒响了,零星的几发炮弹落在我们中间,虽然不多,但是也够我们受的。我在所有人的身后,便看见前面的一个士兵的马被气浪吓得直立了起来,一下子把士兵掀下了马,那士兵顺势滚在了一边,脸正好朝向我这边,我心中便打了个冷战,这就是倪娜。 “快救!”我高声的吼着,滚下马来,“来几个人给我掩护。” 本来已经跑出去不少路的帆子和胖鱼听到我的吼声也转了回来,两柄冲锋枪死命的开着火,护在我的前面,我立刻跑了过去,扶住倪娜:“有没有问题?” “还行!”倪娜咬着嘴唇,“脚伤了!” “还能不能骑马?” “杀——”对面开始杀声漫天,敌军的步兵已经越过他们的战壕,开始打我们的反冲锋,看样子我们前一次故意放过去的几匹带着笊篱的战马敌军一定是看到了,他们一定认为东南线的骑兵攻击是少数人马的佯攻,重点在于西南的22旅,甚至于那边给他们的信号是,连我军骑兵的主力都在西南,这里只有我们这一点人在虚张声势,所以即使只有三四个连的步兵也敢打反冲锋,看起来想剿掉我们,一劳永逸。 “能不能骑马?”我低头问倪娜。 “没问题!”她点了点头。我便直接伸手把她扛了起来放在了我的马上,然后在马屁股上用力的抽了一鞭子。那马一吃疼,长嘶了一声,便死命的往南跑了。 我赶忙就近拉了一匹战马爬了上去,“帆子,胖鱼,快退!” “轰——”一个炮弹直接打在了我们三个后面,我就觉得右手一麻便整个手臂没有了知觉,马鞭也掉在了地上,整个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栽倒下去。我赶紧忍住疼,往前一趴抱住马的脖子,左手死命揪住鬃毛。 “胖鱼,帆子,快跑——快——”我回头拼命吼着,却看到他们两个已经倒在了地上,满身鲜血,没有了生气。他们两个是正好在我的后面为我掩护,炮弹是炸在我们三个人的后面,他们挡住了大部分的弹片,让我只是右肩受伤,但王三炮的这两个最好的兄弟,却把自己丢在了这里。 “我日你们祖宗!”我朝着后面追来的敌军嘶吼着,但是我的手已经拿不动枪了,血顺着手臂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淌,我只能猛的夹了一下双脚,左手拍马脖子,催着胯下的战马飞也似的往来路逃去。 一路跑了有15分钟左右,后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远了,也许是失血过多,我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只能放缓了速度,凭着意志力,慢慢的往前溜达。 “石副官——”吴文的声音,应该是倪娜已经找到他们,又寻回来了。 “这里!”我一口气一松,紧抓的左手一放,就直接从马上滚了下来,隐约看见吴文和一个士兵翻身下马向我走了过来,把我半躺的扶好。 “妈的,还不如死了算了!”我咬着牙忍着肩膀上的疼痛,“吴文,倪娜找到你们没有。” “我和肖遥过来找你们的。”吴文从马背上拿出急救包给我处理伤口,“倪娜他们都已经回到土门村了,连伤员一共还有56人,胖鱼哥他们呢?” “没了!”我摇了摇头,“和帆子两人,都没了,回去怎么和三炮交待,他把兄弟交到我手上,我——” 吴文和肖遥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帮我包扎着,但是我看到两行泪水从他们的眼睛里流出来,只是他们不出声而已。我的心一下子又揪了起来,甚至有一种操起枪杀回去的冲动。 “石副官,还有第四次么?”旁边的那个瘦瘦的肖遥突然说了一句,我看到他的手握的紧紧的,似乎在等着我的命令。 “有!”我点了点头,“但不是我们,第四次的突击,不是敌军以为的这几十骑人马了,吴文,几点了。” “快凌晨1点半了。”吴文一边说着,一边用剪刀剪断了纱布,基本上算是简单的包扎好了。 “嗯!”我扶着他们两个站了起来,“快了,咱们这几十个兄弟不会白死的,文中那边还在慢慢的加大压力,叶笑在刚才我们被打的那么惨的情况下,一定会继续往西线调人,那么第四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便是惠莹的近千铁骑。” 第八十八章 初捷 时间刚刚过1点半,惠莹的马队便悄悄的从我们身后的黄墟林场钻了出来,缓缓的往北面潜行,但是近千人的马队居然发出的声音很小,待他们到达我们南面二百米左右的时候,我安排在高处的岗哨才黑夜中发现他们。 所有人全部换上了黑色的衣服,马匹都是深黑色的马在前,浅淡颜色在后,连惠莹也没有骑她的白色木子,而是换了一匹同样雄烈的乌锥。 走到近前,我才注意,他们每一匹马的四个蹄子都包着布头,怪不得走路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很小,只有到很近的距离才会发现。 惠莹已经看见了散坐在地上的我们,右手举着马刀提在胸前,朝着我们微笑着行骑兵礼。我也懒得站起来,抬起了左手,给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北方,告诉她给我杀。 “咻——”一阵口哨声传遍马队,从惠莹开始,所有骑兵开始从遛马变成了小跑,慢慢的开始加速,队形也由刚才的三纵队开始渐渐分散,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冲锋阵形。 “开始了!”我对着吴文笑了笑,“哥几个,看戏了。” 五分钟以后,谏壁镇东南防线前突然喊声大作,隆隆的马蹄声震耳欲聋。但守军似乎并不在意,零零星星的打着枪,掷弹筒的炮弹更是少的可怜,这种防御对于我们几十个骑兵来说算是猛烈的火力,但对于惠莹的一个骑兵团来讲,简直算是无人之境。等到敌军发现这次的冲锋似乎有所不同的时候,骑兵团已经几乎冲到了他们阵地的前沿了,第一排卡宾枪的子弹甚至已经击穿了他们的脑袋。在如此强大的冲击力下,四个连的步兵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被杀的鬼哭狼嚎,尸横遍野。 到凌晨2点为左右,谏壁镇东线防御全面奔溃,惠莹的骑兵从南谢一直杀到敌军炮营驻地大王庙,直接消灭并俘虏了大部分炮兵。到凌晨2点半左右,被惠莹控制的炮营完成了角度调正,大炮开始向叶笑的西南防线轰击,然后,两个营的骑兵如剪刀的两刃一般,分别从钟家村和殷巷两路向敌军重兵驻守的大刘村合围冲击。 于此同时,西线22旅六个营的步兵全线突击,形成一个半圆形冲锋面向敌军主阵地靠近,叶笑的防御在炮兵阵地失守,南北两边大炮的夹击下,已经千疮百口,在坚持了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大量敌军开始放弃阵地,往西面莺歌桥撤退,准备放弃谏壁镇进入江镇据守。江镇的东门也陆续有部队出城往西移动准备接应。 “报告!文旅长报告,我22旅已经攻占大刘村,与第一骑兵团汇合,所有大炮全部集中火力向江镇东面区域轰击。叶笑已经往莺歌桥方向逃窜,江镇也有一个团的兵力出城接应,前线请示是否追击趁势扣打江镇。”也许这一仗打的太爽快了,通讯兵也是一脸的兴奋。 “比我预料的要快。”陈基业点了点头,“本来以为叶笑会坚持长一点,让江镇的部队多出来一些接应的。小亥,你说下一步棋怎么走?” “江镇城里面有一个师。我们这点兵力是攻不下的,我的意思扣打就算了,尽量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才是正道。”曲小亥笑道,“但是基业,你要考虑如果丹徒的诸英在东线拼死防守,抽了一个团的人马突然袭击22旅身后,那还是有些危险的。” “那最好不过了。”陈基业大笑道,“出来的人多多益善,我今天就是你说的,消耗他的有生力量,龟缩在阵地里面我倒是没有办法,动起来,才好办么。” “看样子你都有了周密的安排?”曲小亥对于这一点还是有些惊愕,“现在手头可以动的,也就是两个骑兵营了吧。” “那两个骑兵营在刚才南北夹击大刘庄的时候,早就已经利用速度优势到达莺歌桥附近埋伏了,我想现在莺歌桥上面已经绑上了足够的炸弹。” “那你22旅的尾巴?”曲小亥瞪大了眼睛,“六个营不是全部上去了么?” “哈哈哈哈啊!”陈基业笑的很爽朗,“在丹徒的东面,我放了一支伏兵,以策万全,这支部队的调动,只有军座、夏副军长和我知道。” “这样啊!”曲小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到这个时候,还不能说?” “报告两位长官。”通讯兵又一次走了过来,“最近战报,丹徒东侧出现诸英两个营的兵力从南向北准备偷袭我炮兵阵地,在后尾村附近遭到我暂一团叶飞和李芳两位率部伏击和截杀,死伤近半,余部已经撤回丹徒。” “好!”陈基业得意的看了曲小亥一眼,“这两个营的部队从一开始就没有到金州,而是一直在全州村附近驻扎,金州前线只是打着旗号的少数人留守的空营而已。连文中都不知道,在他的东面还有两个营的步兵潜伏了如此长的时间,哈哈。” “石杨说的不错,你就是个奸人。”曲小亥苦笑了一下,“总算是老天保佑,你不是站在我们的对立面的,不然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是你的菜。牛戴说过,第六军的少壮派军官中,只有你身上有王气,将来早晚是上将之才,我们这些能混个上校当当,已经是这辈子的顶峰了。” “没有你们,我混个屁。”陈基业又换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通讯兵,谏壁那边有没有好消息。” “报告,莺歌桥已经被炸毁,叶笑大部分军队被堵塞在桥边,过河比较慢,王影和郭慧两位的骑兵已经将敌军东岸敌军冲散,后续22旅步兵已开始围歼战。但叶笑已经顺利过河,被敌军接应部队接回江镇。” “略有瑕疵!”陈基业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让通讯兵下去,“本想等接应的敌军过了莺歌桥再炸,看来敌军比较狡猾,叶笑首当其冲的先过了桥,接应部队死活不过,王影他们才不得已提前炸桥的。” “也好,叶笑并不是什么重要任务,让她回去也不是什么问题。”曲小亥微笑着说道:“此战大捷,你又要升官了。” “队长你看。”站在边上一直保持沉默的燕玲突然插过话来,“不远处有火把,还有一彪人马过来,想是咱们的人。” “嗯!探照灯正北往东30度——”陈基业举起望远镜顺着探照灯的方向看过去,“石杨回来了,比出去的时候,人少了一半还多。” “快开城门。”曲小亥忙回过头朝着楼下吼着。几个守城士兵赶快冲过去,打开门闩把北门缓缓的打开。 “他妈的,还算有良心!”我坐在马上摇了摇头,“还以为我们到了城下才发现我们呢,还算有点警惕性。” “总算到家了,我是不是要接受军法处罚啊。”边上的倪娜嘟囔了一句,脸上依然没有一丝笑容,她到现在都在自责,认为我的伤,以及胖鱼和帆子的死都是因为她。 “你怎么这么幼稚?”我哂笑着,心中也有这说不出的苦楚,“你犯了那条军法了?姑奶奶,亏你还是执法处的。” “可是要不是我执意要跟来,你们也不会……”倪娜还是解不开心结。 “谁都料不到以后,也许你不来,我们为了救别人也会有这么一天,打仗怎么能不死不伤。”我抬头看了看城楼,“曲小亥,王三炮,哪个没有伤,宪兵队都差不多打光了,你看的还不够多么?” “可是——” “可是你个屁!”我突然吼了起来,“你要是再提这个事情,老子让王三炮休了你。” “你——”倪娜瞪了我一眼,在眼眶里打转了半天的眼泪便流了出来,双腿一夹马肚子,一溜烟的先跑进城里去了。 “唉——”我朝着旁边的吴文和肖遥苦笑了一下,“女人,你们早晚会有一个的,始终是个麻烦,哈哈,大麻烦。” 刘文觉得有些累,并不是因为指挥作战的原因,而是心中的纠结。本以为江镇作战会步步见血,寸草难存,他已经做好了打上两个月以上的准备。可是没想到,陈基业指挥的谏壁突袭战,一夜之间利用骑兵的优势席卷江镇东面,叶笑的73旅只有几百人跑回了江镇,缴获辎重武器弹药无数,最让江镇守军震撼的,是73旅的炮营原封不动的归了第六军,甚至于光俘虏改编就凭空多了几百人,完全弥补了第六军突袭谏壁镇的伤亡。此消彼长,现在整个江镇的外围,除了南部的丹徒还在诸英手上,东西两面都是重兵压境,草木皆兵。 可是正因为如此顺利,丹阳指挥部现在有了两种思维,一种是避免敌军主力,撤骑兵回戚州,主力步兵挥兵南下,在最短的时间内攻下金州吃掉李明的35旅,完成与金陵的地域连片目标,然后再慢慢的吃江镇,金州只要一破,自己的工兵旅也可以北上参与江镇的攻城,这样兵力的优势就很大了,这也是他刘文和桂木森的想法;而另一种是以夏龙和陈基业为首的第七师主要将领提出的,趁热打铁,利用骑兵优势强攻丹徒,在攻取丹徒的过程中,围点打援,如果城里的72和74旅胆敢出城救援,那就消耗他的有生力量,当然这需要金东在西线的部队动真格的,牵动敌军部分主力在江镇城西随时待命守城,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轰轰大炮,做做样子,隔靴搔痒了。 其实,刘文觉得这个办法好是好,就是过于依赖第一军的军力,这样就算是江镇能拿下来,在金陵众将面前,他也不是独占首功了,更不要说自己的面子问题了。而且还有个问题是,他一直把骑兵当作自己的独一份,不想消耗太多,这次能把骑兵拿出来,他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了,他刘文的雄心可不光是小小的江镇,整个江南他都要觊觎,那个时候,有这么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在手上,那绝对是王牌。 “石杨啊,今天早上的会议你也参加了,你怎么看。”刘文把两只脚跷在桌子上,双手抱着后脑勺,微微的合着眼睛,似乎精神并不佳,“两个方案各有利弊,甚至桂木森和卞普都吵了一架,看样子要统一想法有些难。” “军座,我确实有想法,但是我说出来,怕你发火。”我淡淡的笑着,给刘文端了一杯茶。 “说。”刘文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今儿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生气,我就想听听你一个手无兵权的人的想法。” “其实现在我军兵势力大盛,不管是取金州,还是取丹徒都是可行的。”我也不客气,本来今天的会议我就有点不快,既然让我说,我就所幸全说出来,“但是,今日诸位将校的想法都是一己私心,包括您老人家。” “你——”刘文突然直起身子,张开眼睛瞪着我,脸涨的通红,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吓得我往后退了一步,但没过过久便干笑一声,又把眼睛闭上,“继续,你继续。” “金州与丹徒之争,其实是骑兵与步兵谁为主力。战局现在很清楚,打丹徒是堑壕阵地战,骑兵有优势,那惠莹的部队必然为主力,但有战争必有伤亡,骑兵虽然厉害,但是面对的毕竟是诸英训练有素的一个旅,那么丹徒拿下容易,您的骑兵补充可就难了。”刚才确实被刘文吓了一跳,这个人何时动怒,为什么动怒,对谁动怒,都很难揣摩,但是我知道,刘文一砸桌子,那是真怒了。说到这里,我用袖子擦了擦汗,看看他没什么反应,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叩关攻打金州,那骑兵是无用的,必须要动步兵,那就一定是骑兵守谏壁,22旅南下金州,要知道,卞普的部队在丹阳保卫战中已经损失了大半,文中的部队如果再打光了,第七师就没什么了,你说是不是呢。” “你有没有考虑一点,先打丹徒,金州还是要打,先打金州,丹徒一样要攻。”刘文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早晚要打,早晚要有伤亡么,怎么能说是为了一己之私呢。” “军座,其实您也知道,兵者,势为大。”我朝前走了一步,手指点了点金州,“如果先取了金州,伪军在江镇一线布局的最后一个气眼被堵了,江镇从城内到城外,这种震动是非常大的,届时,您收拢金州部队,即使22旅和工兵旅有伤亡,但是合兵一处不会少于七个营,第一军邹科的宪兵团可以不动,但是黄石的炮团我们可以借来么,再加上工兵旅自己的炮营,丹阳的炮营,谏壁的炮营,您觉得即使骑兵打头阵,您这么多重炮只要轰他个一个小时以上,诸英的防线还有多少抵抗?”我又指向了丹徒,“如果先吃丹徒,步兵后面捡便宜,丹徒拿下后,我们便完成了对江镇的全面包围,而且这个消息只要传到金州,江镇的外围守军全灭,救援金州的可能性完全为零,那么,这个时候22旅需要驻守丹徒,只消安排暂一团和一个炮营南下增兵,对于金州城内的守军来说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说不定内部先乱了也不一定,那时候李明最大的敌人不是我们,而是绝望。” “嘿嘿——”刘文有些尴尬的笑着,满脸的皱纹仿佛绽开了似得舒展的紧,但目光很冷,直勾勾的看着我,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寒噤,不由自主的用手扶住了旁边的椅子,“石杨,你进步了,分析能力比前年刚到的时候强了很多,也许是身边的高手多吧,哈哈。”说着,刘文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用力的拍着我的肩膀,“但是呢,我今天告诫你两件事情,第一,人不能太聪明,太聪明的人,一般活不长,尤其是近臣和内臣,最有名的例子就是曹操的主簿杨修。这第二么,在江湖中,要学会站队,眼睛放亮一点,懂得在谁一边更有益,哈哈哈,我可是一直认为,我们,当然也包括基业他们,是一伙的。” “属下清楚了!”我还能怎么办,刘文的话是在提醒我,也是在敲打我,凡事不要过于聪明,就算是看出来了,也不要觉得自己有多么厉害,在第六军,聪明是无用的,站好队,才是首要之举。 “那你现在再说说,这下面的仗该怎么打?”刘文又回到了座位上,微笑着看着我。 “这个,军座,您看是不是请示一下金东将军。”我略略的欠了下身子。 “我已经请示过了,将军的意思是,所有的部队自现在起直到江镇收复,全部由我统一调遣,他只是名义上的总指挥,所以战役之事,让我自行考虑。” “那么,军座!”我走到他的身边,低下了头,“既然大军兵权在握,战机稍纵即逝,金将军的意思很明显了,这个时候不是你商我量,多头领导的时候,需要由您乾纲独断。” “好!”刘文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就等你这句话,这个命令你去传达给陈基业,告诉他,22旅午饭后立刻出发,限下午5点之前到达金州前线,晚上8点正式对金州发起总攻。谏壁镇防御全线交接给骑兵部队,李芳的督战卫队进驻三山寺,叶飞的新兵营驻防莺歌桥东侧作为接应部队。” “是!”我点了点头,“西线那边是否需要佯动?” “告诉邹科和黄石,晚上7点就给我放炮,重火力轰击金州西面防御,积极吸引敌军主力往西去,给我军两个旅12个步兵营在8点的总攻制造机会。江镇西线部队赵亭和于春都是第一军秦将军的爱将,秦将军你是不知道,她是金生元帅的夫人,我们最好不要过多的消耗她的部队,否则以后见了她也不好说不是。让他们炮火远距离攻击吧,造造势而已,只要让江镇和丹徒的敌军不敢妄动就是了。” “好的。”我仔细的在记录本上写着,右手受着伤,光用左手写字确实比较慢,“最后一个问题,金州前线申银和陈基业都是第七师的副师长,指挥作战,以谁为主?” “元紫衣也在金州,他们三人商量着办吧,这个时候,我相信他们会协调好的。”刘文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不要过程,不要伤亡报告,告诉元紫衣,6个小时之内,把金州给我拿下。” ? 第八十九章 定金州 丹阳城虽然无战事,但是从下午6点开始,便被来自西南西北的隆隆炮声给裹住了,谏壁的部队没有一味的死守,而是主动对江镇进行炮击,而西线的两个炮营也不遗余力的对江镇和丹徒进行炮火的袭扰,敌军的守军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用大炮在进行反击。可以这么说,两边到现在为止就进行了三四次,每次大概10分钟左右的炮战。当然,所有的炮战都是由我方主动发起的。 金州方面还没有新的战报,只是邹科有电报称,余浪知道桂木森的直属部队基本打光,现已经电令他的宪兵团划入第六军序列,由桂木森直接指挥。有了这道金牌,刘文略显的有些兴奋,急电邹科,要求他的宪兵团在黄石两个炮营的重火力掩护下,推进至南瑶村,形成攻城态势,这个地方离开金州的西城门只有一公里左右的距离,再往前步枪就可以互相点射了。 “军座。”我拿着通讯兵送来的电报,“元参谋长来电,李明派他的副官出城,希望暂时停火,和我军坐下来谈谈,如果条件合适,愿意起义。” “哦?”刘文望向夏龙,“夏军长,你怎么看?” “我觉得有诈。”夏龙摇了摇头,“他们这是拖延时间。军座,金州城有日军一个中队的士兵,如果他李明有诚意,那么应该是先把日军控制住,再来谈判,否则,就算35旅愿意起义,那一个中队的日军也会从中作梗。” “我同意夏军长的看法。”解良点点头,“我们还是不要抱有太多的幻想,8点的总攻计划最好不要变,否则军心会动摇。” “桂将军,你的意思呢?”刘文笑眯眯的看着桂木森。 “我觉得可以谈打同时进行,谈是为了减少伤亡,打是为了更好的谈,在谈的过程中有话语权。”桂木森捋了捋额前的头发,“关键还是夏军长说的很有道理,他们如果没有控制那一个中队的日军,说明他们完全没有诚意,只是在拖延时间,而且谈判至少应该是参谋长或者副旅长,一个副官来,完全是摆摆样子的。” “嗯,大家的意见比较一致。”刘文背着手来回踱着步,“日军是一只比较棘手的力量,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就制住,所以我也觉得,李明与日军合谋拖延时间的可能性很大。” “军座……”我突然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想法,刚准备说出来,却又想起了刘文今天对我的训斥,便咬了咬牙,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便一边将电报放进文件夹里,一边装作不好意思的轻轻说着,“我,我想去一下茅房。” “去吧,去吧。”没等刘文回答,夏龙笑着对我挥挥手。我忙转身走出作战室,但是我并不是去的厕所,而是直接奔去了电讯室。 “给牛戴发报,一级机密。”我直接对通讯兵说道,“要快。” 半个小时之后,我故意揉着肚子慢慢的走回作战室,看到了刘文和夏龙他们异常兴奋的表情。 “哈哈,石杨,好消息!”刘文笑着坐在椅子上,“刚才元紫衣,申银和陈基业联名来电,说牛副旅长提出了一个妙计,如果依计行事,取金州便不难了。” 晚7点半,金州东。九人九骑从大门鱼贯而出,向3公里外的申银旅部飞奔而去。眼看快到的时候,几个人从腰间拿出白旗,用步枪挑着,放慢速度缓缓前行。 “干什么的?”前沿哨兵子弹已经上膛。 “我是金州35旅副官朱晨,应你们旅长的邀请,前来和谈的。”为首的一个大约四十岁的军官催马往前走了几步。 “哦,原来是朱副官啊,哈哈,兄弟几个收枪。”喊话的士兵走了过来,“申旅长已经告诉我们你们要来,不好意思了,请下马,我们要缴了你们的武器。” “应该,应该!”那朱晨翻身下马,自觉的掏出手枪递到了哨兵的手上,后面的八个士兵也把自己的长枪放到了地上。 “请——”哨兵一抬手,示意他们过去,“前面自有人接,也就几十米,马匹我们保管,你们自行走进去吧。” “好,多谢多谢!”朱晨不住的点着头,挥了挥手,便带着人顺着哨兵指的方向走过去。 “嗯。”那哨兵微笑着看着朱晨的背影,拿出了身后的步话机,“我是牛戴,人已经进去了,告诉雪猫,可以行动。” 一个小时以后,朱晨喜滋滋的从工兵旅的旅部走了出来。他完全没有想到,这次谈判这么顺利,第六军的参谋长和副师长如此的草包,居然他提什么,对方只是稍作迟疑便点头答应,还特签订了和谈纪要给他带了回来。其实他也知道,和谈纪要对于李明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第六军答应24小时之内不做任何攻击动作,给予他们足够的时间在城里做好准备,明日此刻出城受降。 “哈哈!”朱晨心中暗自得意,“24小时,24小时之后,江镇的上峰早就想出对策来救我们了,我们也把被你们炮击损毁的防御工事都修的差不多了。” “朱副官,谈好了?”牛戴又屁颠屁颠的走了过来,不由得分说给了朱晨一个熊抱,“看样子谈的不错?谢谢你啊,这样我们兄弟们也不用流血拼命了,你们起义以后,咱们就是一个锅里抡马勺的弟兄了。” “哪里哪里。”朱晨一脸的尴尬,“都是自家兄弟,都是自家兄弟,哈哈。” “为了确保您的安全,也表示我军的诚意,我奉长官命令,特带一个连护送朱副官回城,请——”牛戴一脸的热情,似乎朱晨就是他将来的长官似得,“长官说了,不得怠慢。” “多谢,多谢!”朱晨都有些不适应第六军的这份周到,心中甚至对于这次欺骗还掠过了一丝不忍,“那我们走,走,呵呵。” 一路上,牛戴不断的和朱晨吹牛打岔,聊得都是一些金州和戚州的趣事,都是牛戴主动的说,朱晨也只有被动的听着,虽然速度不快,但毕竟路途不远,没过多久便到了城下。 “老牛,哈哈!”被牛戴这一路的侃活,朱晨都有些晕晕乎乎的,自己也觉得牛戴是个憨厚的老实人,而且特别有亲和力,连老牛都喊起来了,“到地方了,现在是两军对垒,不好请你进城,明日起义后,我们一醉方休。” “好,好,那敢情好。”牛戴一边笑着答应着,眼睛的余光仔细的瞟了瞟城墙上,果然不出所料,城上除了有伪军,还有不少的日本人,有几个还扒着城墙往下观察,便故意当着他们的面又一次亲密的拥抱了一下朱晨,“好兄弟,后会有期,来,第六军的兄弟们,为了避免误会,我们后退500米。”牛戴故意把第六军喊得非常响。 待牛戴的一个连退到一定的距离以后,城门才缓缓打开,朱晨便带着人匆匆的进了城。 “朱副官,我们说好的事情,一定要记住啊,我们没别的要求,等你们灭了城里的小日本,明天一起喝酒啊!哈哈哈哈!反正小日本也听不懂中国话。”牛戴突然催马向前高声的喊着。他带着的一个连一百多号人也都高声附和着,大声嚷嚷,齐声重复牛戴的话。 日本的士兵都是当年伊藤宏章大队的士兵,曾经作为工人潜伏在金州茶厂达一年之久,总会有人听懂牛戴他们在喊什么,不明就里的他们开始不安和骚动起来,有几个真的以为中国军队要哗变并消灭他们,紧张兮兮的端起枪把枪口对准附近伪军士兵。伪军士兵自然也不示弱,不可能让日本兵就这么瞄着自己吧,便也抬起枪,一时间,在金州西城门的城楼上,形成了日军与伪军不明就里的对峙状态,大家都不愿意先把枪放下来。 “误会误会——”刚刚进城的朱晨发现了不对劲,赶忙三步并作两步的爬上城楼,“我出城谈判,你们中队长也是知道的,我们就是为了争取一些时间么,对不对啊。我们是朋友,朋友,哈哈,他们的,坏蛋,坏蛋,太君。” “你们地,先把枪放下。”日军一个小队长比较谨慎,他意识到自己的人数在这里是劣势,如果真的中国人要起义,他很难控制住,所以要求伪军先放下枪。 “放下枪,快放下!”朱晨回头瞪着身后的伪军士兵,那些士兵只得无奈的把枪口放了下来。 “朱副官,别忘了我们参谋长给您和李旅长的委任状,还有密信,一定要交给李旅长啊。”城下的牛戴又适时的交换起来。 “八嘎!”日军少尉抄起手枪直接顶在了朱晨的脑门上,“不要以为我听不懂中国话,大概的意思,我还是知道的。委任状和密信可以拿出来了吧。” “冤枉,冤枉啊!”朱晨一脸的懵懂,“太君,这是栽赃,我完全没有接受敌军的委任,更别说什么委任状和密信了,这一切都是子虚乌有。” “哦,是吗?”日军少尉的枪顶的朱晨的头上更用力了,“给我搜。” 两个日本士兵走上前来,在朱晨的身上一顿乱翻,一会儿就在他的衣服下口袋翻到了两张s集团军的委任状,抗日英雄表彰状和一封密信。 “支那人的良心大大的坏了。”那少尉显得非常的愤怒,“我们不远万里到这里来帮你们,你们却要害死我们。”一边说着,一边撕开信封抖开信纸,缓缓的读着:“事成之后,李旅长依然驻守金州,升师长,35旅士兵此战杀一个日本兵,奖励大洋一百。” “啪——”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枪,直接击中朱晨的脑门,那朱副官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瘫倒了地上,他可能到死的时候还没有弄明白这些东西,是怎么出现在他的口袋里的。 朱晨倒下去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伪军士兵都吓了一跳,天昏光暗的,许多人都以为那个日本人就这么把朱副官给毙了,为了自保,刚刚放下的枪便又举了起来。 日本少尉也有些懵懂,他确实是想开枪的,但他只是想打朱晨的手脚等非要害处,一方面可以作为人质控制在这里的所有的中国军队,另一方面可以方便连人加证据带给中队长。但是现在,显然是有人先他一步开枪把朱晨给打死了,这个局面就很不好收拾了。 “这就是背叛的下场。”那少尉只有硬着头皮吼着,准备镇住在场的中国士兵,“我们大日本帝——” “啪——”又是一枪,正中心口,他闷哼一声,往前一扑,便不在动弹了。 “八嘎呀路——”他身后的日军以为是中国士兵开的枪,手中的轻重武器便一齐开火,前排的伪军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被打翻了好几个,后面的便自己各自寻找掩体,开始反击,于是在城楼上的守军便自己打成了一片,城下的牛戴他们反而没有人管了。 “上!”牛戴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调侃式的笑容,在他的命令下,二十名士兵从背包里翻出炸药包,迅速向城门靠近,等他们来到城门边的时候,城墙上还在打着,连探照灯都不动了,完全顾不上城外发生的一切。 “轰——,轰——”两声巨响传来,金州城的东门连带着边上的城墙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20名士兵完成爆破后也不急着钻进去,只是迅速在缺口做好防御,并在几分钟之内,往缺口里扔光了所有的手榴弹。 一颗红色信号弹在夜空中升起,告知这里行事成功。于此同时,牛戴带着其余士兵也已经赶到城下,并在轻重武器的掩护下突进缺口,并不惜代价的死守,江盼雪领着四个特战兵也到了缺口处,有了她对敌军重武器的点射,牛戴对缺口的防守便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三分钟以后,潜伏在最前面的106团赶到西门,而差不多的时间,李明带着人也到了城东。城楼上的日本兵也基本上被打的差不多了,守军也开始缓过神来,发现上当,开始在高处组织反击,于是双方在短时间内开始了僵持,但优势慢慢的在向兵力较多的牛戴一方转化。20分钟以后,106团全面控制西城门并将它彻底打开,牛戴和江盼雪已经带着人冲上了城楼。 李明带着一个团的伪军抵抗了将近半个小时后,22旅的6个营全部从东城门进入城中,牛戴带着人冲进李明的旅部的时候,墙上的时钟正指向晚上10点55分。 “电告申副师长,元参谋长,陈副师长。”牛戴一屁股坐在了李明的位子上,“金州已为我部攻陷,22旅官兵正向城西挺近,我106团已占领东城门,并已经控制35旅旅部,俘虏旅长李明,日军中队长鸠山志切腹自尽。我第六军已经完成戚州与金陵区域联通的第一阶段任务。” 帝国纪年1012年4月10日清晨7点。 经过近一天一夜的休整和收编工作,将全城防务交接给邹科的宪兵团后,元紫衣率领已经满建制的工兵旅、22旅携炮营,以及第三军黄石的炮团近8000人,从金州直线北上,浩浩荡荡,大张旗鼓的开赴江镇外围,为刘文谋划了许久的江镇会战做最后的准备。 按照先前的部署,到达丹阳后工兵旅以及炮营迅速在丹阳东北角的三山寺铺开,刘文又命令项明的炮营出城归建,与黄石协作,四个炮营在工兵旅身后,分布在阔达村、南山庙、北河庄、曹家圩以扇形展开,22旅文中率队继续北上,从惠莹手中接下谏壁镇的防务,谏壁遗留的一个炮营西移至叶飞和李芳两个营的中间,在罗嘉湖区域展开。惠莹所部第一骑兵团退至丹阳城北休整,在文中的22旅身后策应。王影及郭晖的两个骑兵营南撤至丹阳城西休整,在申银的工兵旅身后策应。 “至4月10日晚8点为止,各部队均已完成上述转移和交接,全部至相应位置待命。”我读完了新到的战报,向着满脸微笑的刘文敬了个军礼,便将信纸夹入记录本,便退到了会议桌的远端坐了下来。 “诸位,目前的战局对我非常有利,这几天大家非常的疲惫,我也很理解,但是,我相信攻取金州,对于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强心剂,没有了金州,江镇在江南便成了孤岛一座。”刘文已经兴奋的坐不住了,说着说着就不自觉的站起来,“打仗就像走路,一万米的长跑在我们的面前只剩下了最后冲刺的一百米米,虽然不多了,但是不跑完也不算成功,跑不好说不定还会掉进沟里去,所以今天大家各抒己见,这最后一战怎么打,都说说,都说说,哈哈。” 又是没有人说话,这并不是大家不想说或不愿意说,只是局势并没有刘文所说的那么乐观,金州取得怎么说也是个侥幸,也就是伪军和日军的高层虽然在合作,但基层士兵还是在互相猜忌,所以我们才能钻这个空子。而现在虽然已经把江镇围得水泄不通,但毕竟面对的是三个旅近一万人的守军,也多亏在西线有第一军的大量主力在牵制,如果赵亭和于春现在撤军,那谁攻谁守还要另说呢,这不是还有一百步冲刺的问题,这一百步并不是一马平川,而是陡峭的山路,每走一步都会付出极大的辛苦,稍有不慎便会跌回原地的羊肠小道。 其实刘文心里也并没有多大的底,他本来的意思,实在不行便只有强攻,按部就班先取丹徒,再取江镇,这样只要西线方面给予足够的配合,取得胜利还是可行的,毕竟现在士气正旺,而且东西两面的重大炮是江镇守军的三倍,只是攻城战中的伤亡会比较大了。他召集大家开会的主要目的在于,这两天取谏壁,收金州的战役对他感触很大,陈基业的指挥,牛戴的奇计,使他下意识的想再听听这些人的意见,说不定在座的哪一位便是破江镇的定海神针呢。 第九十章 人算 鬼兵 依然无言,刘文也感觉似乎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他也知道这些人都是带兵的,但凡有能够出奇制胜减少伤亡的办法,没有人会故意烂在肚子里看着士兵们上去送死的,打光了就都是光杆司令了,与谁都没有好处。想到这里,刘文只能低着头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整个房间鸦雀无声,只听到刘文皮靴砸在地上的咔咔声。 “军座,余浪余司令电报。”通讯兵走了进来,打破了这里的沉寂和尴尬。我忙站了起来接过电报纸,让通讯兵先回去。 “余浪将金州西线部队的指挥权交给我以后,就连夜赶到江镇西面金将军的行辕了,目前算是西线部队的实际指挥者!”刘文适时的介绍了一下余浪现在的身份,“石杨,你看看什么内容。” “军座,是西线的侦查部队探听到了江镇守军新的动向。”我打开电报纸大概看了一下,“据悉,安排在前沿的侦察兵报告,江镇部分部队开始向北面江边集结,诸英的部队也开始把重点往丹徒西北移动,协助江镇城内的部队加强西线防御,金东将军与我都判断敌军可能有北窜的意图,望第六军各部抓住这个机会,尽快做好总攻准备。” “这不挺好!”刘文几大步跨到了地图前仔细的观察着,“赵有利和钟山要跑,也许能兵不血刃的拿了江镇呢?” “军座,我不这么认为。”夏龙站了起来,“我觉得,这只是赵有利对整个战局的态度问题,他并不看好这次江镇保卫战的未来,于是提前做好撤退的准备,而不可能说轻易的放弃这里。我们要让他们把江南的最后一块肉吐出来,还是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选择撤退的。” “夏军长考虑的周到。”刘文皱了皱眉头,“他们现在的动作,很有可能是认为丹徒一定是守不住,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特务旅撤回江镇城中,这样既增加了城中的防御力量,最大的好处是基本上我们的上千骑兵便无任何用武之地了。” “赵有利和钟山都是聪明人,丹阳和谏壁两次战斗都吃了我骑兵的亏,所以避重就轻的事情是一定会做的,那么诸英进城,特务旅的兵力不可能全部用在守城,所以便一定分两部分,一部分作为预备队协助城防,另一部分,保护好往江都的渡口,这是江北大营往江镇输送兵源和补给的生命线,也是万不得已残部北撤的唯一通道。”刘文一边说着,轻轻的在龙门渡口敲了敲,“如果不出我所料,今天晚上,诸英的一个团必定到达这个区域,重点防御。” “听了两位将军的分析,我倒是冒出了一个想法,但不是很成熟。”陈基业微笑着说道,“只是想说出来大家讨论一下。” “说,说!陈副师长的思路一向是很开阔的。轻易不开口,开口必妙计啊。”刘文一下子又变得激动起来,如果说他前几日还有些妒忌陈基业年纪轻轻的指挥能力,但是现在他真心希望这些s集团军的嫡系军官能够迅速在第六军成长起来,攻取江镇的首功必须在自己人手里。 “由现在的战局看起来,其实敌军高层的军心已经开始动摇了,凡战者,兵战为下,心战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上策。”陈基业缓缓的走到地图前,“我们其实需要做的,就是在敌军本已经有伤口的心上撒上一把盐。”说罢用手指指向了江镇北面,横亘在江都和江镇中间的长江小岛——世业洲,“我估计诸英的部分部队主要目标会是这里,而不是龙门渡。这里属于江镇西北,是扼守江都和江镇联络的咽喉,如果西线部队能够在诸英部队之前打掉敌军在这个岛上的少量守军,占领这里,并且有一定的火力辐射,那么江镇的敌军要北归就只有从金山寺附近上船,且往东北走,在瓜洲渡口上岸。而这个时候,如果我们东线派遣一支敢死队,从我们控制的谏壁镇越河街附近渡江,往西北行八百米左右,便可登上横在长江上的外焦岛。如果我预料的不错的话,就现在的战局和兵力部署,敌军在这个岛上不会有超过一个连的驻军,那么上岛后在30分钟内,不惊动敌军,5公里急行军秘密穿插至焦山正北,计划便成功了一半。” “那个外焦岛并不是什么战略要地,甚至连常驻人口都没有记载,历来侦察兵的报告均没有驻军记录,要想短时间不惊动敌军,到达指定位置,应该没有问题,陈师长的意思,莫不是要抢占焦山?”申银望着陈基业微笑着,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 “只是其一。”陈基业回了申银一个笑容,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我不是要抢占焦山,而是要控制整个大二滩。焦山历来为名胜,非战时不会驻军,我现在就是在赌焦山没有防守,或者力量非常薄弱,我们控制了焦山,便掐住了整个江镇通往大二滩的陆上要道,这条道路就在焦山脚下,而且只有30米左右的宽度,绝对易守难攻。” “那又怎么样呢?”桂木森还是没有明白陈基业的意图,“即使有小股部队扼守这里,也是江镇的北门城外,完全对敌军的防御没有任何影响。” “桂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陈基业点了点大二滩的西北角,“这个位置敌军一定会有重兵驻军,我要做就是让他们以为我要对这个叫做丽生滩的地方进攻。” “好棋!”我心中暗挑大指,这个位置三面环水,离开江镇的金山区只有50米左右的水面宽度,最关键的是,如果我们抢占了这里并在这里部署火力,就是普通的步枪都能打到从金山往瓜洲的船只,如果有一些迫击炮的话,完全可以达到封锁江面的目的,这一点赵有利和钟山现在想不到,但是只要我们的部队突然出现在焦山,他们会马上如梦初醒,即使不做攻击动作,让他们知道屁股后面出现了敌军,而且封锁了唯一的陆路,对于江镇的守军军心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尤其是那些高官,他们更加惜命,退路可万万不能被堵,那个时候摆在他们的面前只有两条路,重兵支援丽生滩,并且夺回焦山,那么整个江镇西面,南面和东面的防御便会扯动的不行,可以说只要这支敢死队坚持半个小时以上,江镇的部队还拿不下焦山,那么那些聪明的守城士兵都会担心他们在这里卖命,是不是退路快断了,就是不退,补给要过来也越来越难。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趁着退路还没有被切断前,提前把主力撤回江北,这两个选择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也是这支敢死队扎进焦山的主要目的。 从在座的每一个人赞许的眼光来看,他们的想法和我基本一致,刘文更是不住的点头,脸上露出了些许得意,似乎这个主意是他提出来的一样。 “就我的特战部队对于这些岛屿的前期侦查情况来看,以前的钟山在兵源充足的时候对于这些地方都并怎么重视,何况现在面对三面的大军压境,兵力正是捉襟见肘的时候。”申银对于陈基业的想法表示非常支持,“我觉得有7成把握。” “我这只是一个大致的框架,请诸位再详细的考虑,我个人觉得还有优化的地方,不过要快。”陈基业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就刚才的战报来看,我觉得最迟今天12点前,必须要行动,还有3个小时。” “具体的行动计划马上会后基业和夏副军长商议,拿出一个方案来,我来批准。”刘文的这句话算是定了一个调子,“现在要讨论的,是这支敢死队,多少人,谁带队?” “本来王三炮或者曲小亥都是最佳人选。”桂木森悠悠的说着,“可惜都有伤在身,申副师长,你的副旅长牛戴阳山长大,又深谙水性,我觉得可以一用。” “牛戴确实适合。”申银点了点头,但手却轻轻的摆着“但是东线四个炮营,需要他统一指挥,没有他居中调度,如果要开始总攻,我们的炮击效果会差了很多啊。” “紫衣,你说说,现在我军还有谁闲着,能带兵?这可是最后的一击,这一击成功,江镇便铁定在我手中了,也算是大功一件啊。”刘文虽然看起来是在和元紫衣说话,但眼睛却望向了我,而元紫衣虽然还没有说话,但我却从她的眼神里,品味到了一种深深的担忧。 翌日凌晨,1点整。 东线第六军驻扎在谏壁的22旅对谏壁正北面岛屿江心洲发动了突袭,叶笑撤退时候没有带走的两个连的守军基本没有抵抗便全部投诚,文中安排一个营驻守,其余部队全部撤回谏壁镇待命。 东线的战火刚刚熄灭,江镇守军的惊魂未定,西线赵亭的第一师突然安排9个营对世业洲发动了猛烈的攻击,世业洲的守军还在等着迎接诸英的特务旅进岛驻防,完全没有想到一直按并不动只会打炮的赵亭会突然袭击,便仓促迎战,赵亭的部队基本上没有进行有效的抵抗,世业洲便全部失守,截至2点15分,捷报已经到达了刘文的手上,赵亭安排主力第2旅驻防世业洲,彻底切断了江镇龙门渡口正北的行进路线,诸英的特务旅只得改编计划又撤回江镇,驻守金山一带。 而就在世业洲突袭战激战正酣的时候,第六军的新兵营和督战卫队近300余人,从江心洲离外焦山岛最近的复兴村渡江,分三批抵达外焦岛东岸,本来这两个营的兵力有600人以上,但为了不弄出太大的动静,便只安排了4条小船,其中一条还是主要运输了一些掷弹筒和机枪弹药等,所以,李芳和叶飞两人从他们的部队中挑了300人作为此次任务的主力,出发时她们两个带着大部分人是凫水渡江,近500米的水路,便有十几个水性不佳的士兵还没有到达对岸,便永远沉在了江底。 我的右肩膀有些皮外伤,虽然已经不影响拿枪,但是要我在水面颠簸的江面游这么长的路基本上是要我的命的,所以我和几个完全不会水的士兵被安排到了船上,一路上听着东西两边的无比热闹的枪炮声,我的心中感慨不已,新兵营和督战卫队,出这两支部队,又是刘文在各方面博弈的结果,督战卫队是第六军各长官卫队提拔出来的一支督战部队,里面可以说谁的人都有,于是便可以说成是每个长官都有人参与么,而作为政治部主任凌娟的得力助手,李芳率领这支部队完全没有问题,但也就是因为凌娟不再前线,没有人为她说话,这敢死队的任务,便直接落到了她的头上。至于新兵营,都是招募在3个月以内的新兵,更是爷爷不疼奶奶不爱,叶飞和华静二人虽然有美军教官的背景,但毕竟资历尚浅,而且说起来也是凌娟的部下,便成为了这次出战的主力。我?我便是刘文的代表,临行前刘文对我说的一句话我会一直记得:“在第六军,你的职责便是别人不能做,不愿做,做不了的,都是你要做的,因为我安排不了别人,就只能委屈你了。” 我们的运气不错,上岸之后,西线的枪炮还在响着,李芳和叶飞聚拢部队的速度很快,督战队的人不说,不少新兵在她们的调教下,现在看起来已经像那么一回事了。 “我们现在在外焦岛的东南部。”我摊开了地图,“现在分三队,第一队50人,还有两条船,华静带着沿着外焦岛北面沿岸由水路走,主要任务是从焦山岛和外焦岛中间的水路,把我们的一些重武器运到焦山,华静,你先在北角停留观望,红色信号弹升空再过来。” “第二队,150人,李芳和叶飞带队,全部挑水性最好的,现在开始强行军直插到焦山东北部,3公里路程,现在是1点45分,世业洲那里还在打,是我们最好的机会,2点之前到达岸边,然后30米左右的水面,即刻偷渡。全部用蛙泳,千万不要为了抢时间折腾出太大的声音。我们不知道焦山上是否有守军,所以一定要谨慎。”我抬头看了看李芳和叶飞,她们也抬头看着我,示意我继续说下去,“其余人马,跟着我作为后应,在你们后面掩护,两个目的,其一,如果你们渡江遇到守军,我们立刻投入掩护,其二,防止你们后背有人偷袭。你们到对岸后,占领焦山便发红色信号弹,华静的船和重武器过来,我的后续掩护部队也开始过江,如果遇到的抵抗很重,敌军的火力高于我们,便不要恋战,发绿色信号弹,即刻回撤,华静即刻将重武器沉江,带队向我这边靠拢,接应她们。全部明白了没有?” “明白!”几个人都点头表示清楚。 “行动——” 我带着大约一个排的士兵在后面走的比较慢,在一个较大的范围内保证我们所过之处没有伏兵,否则如果在外焦岛有守军,聪明一点先放我们过去,然后在我们渡水的时候后面伏击,那我们一定会全军覆没,这个时候,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石副官,世业洲方向的枪炮声弱了。”一个士兵提醒了我一句。 “真快!”我心中更是焦急,那边的战事看样子要收尾了,前面的李芳不知道怎么样,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按照正常速度,应该已经到了对岸,按理也应该交火了,怎么到现在没听到一声枪响,难道说真的运气如此的好,焦山没有守军? 我正在狐疑猜测的时候,焦山方向的红色信号弹升起来了,是李芳控制焦山的信号。 “弟兄们,快走。”我心中异常的欣喜,如果真的是不费一枪一弹的夺了焦山,那真的是天助我们了。这个时候要赶快到岸边去和顺着水路过来的华静汇合,把重武器运输到山上去,否则,就是李芳带着那些弹药和步枪,很那守住现在已经发现异常的敌军。 当我和华静才到对岸,一些掷弹筒和机枪弹药刚刚搬下船的时候,东南部的喊杀声就响起来了,敌人反应非常快,知道焦山有问题,我们后续的人还没上山,他们便组织第一波进攻了。 “不好,李芳他们大多是步枪,手榴弹都很少,快,快把东西运上去。”我高声的吼着,从现在的事态来看,离着焦山不远,一定有敌军的主力部队,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到山脚下,敌军不可能犯这么大的错误,既然在这附近有重兵集结,为什么就不愿意在焦山上放一支部队呢? 我还在一边走,一边的百思不得其解,山顶上的机枪突然响了,伴随着居然还有手榴弹和掷弹筒的声音,火力之强让我一下子愣在当下,这是李芳他们吗?他们又是哪里来这些重武器,但如果不是他们,这些枪炮明摆着是在往东南面招呼,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武器弹药,这世界真的有神仙? 焦山的南山北山都只有一条路上山,而且并不十分平坦,如果有重武器当道,可以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10分钟不到,敌军的喊声就渐渐弱了下来,第一波的攻山被焦山顶上和半山腰上的两股强火力压了回去。也就在同时,我和华静带着援兵和武器弹药,从北路到了山顶。 “石杨!”李芳兴高采烈的迎了过来,“我们收了大礼了。” “怎么回事?”我到现在都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挥手让华静不要浪费时间赶快安排士兵把武器弹药就位,“叶飞呢?你们哪里来的机枪和掷弹筒的。” “叶飞在山腰处。”李芳满脸的笑容,“我们起初也是非常的谨慎,从北路上来是直达山顶的,快到山顶的时候,发现上面有灯亮着,便知道有驻军,当时我想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应该是睡着的,只要干掉了岗哨,说不定能用较少的伤亡把他们端掉,于是让主力先在草丛埋伏,我带着几个身手好的偷偷的摸进去。可是你猜怎么着?”说道这里李芳居然笑出声来。 “没人?”我呆呆的问道,“不会真的没人吧?” “你猜对了一半。”李芳捂着嘴笑着,“从北路的第一个岗哨,宿营地的外岗,还有睡在地上的士兵,没有一个活口。”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有多少人?” “一个排。”李芳这个时候不笑了,正色道:“桌上还有一张简单的焦山防卫图,告诉我们南边的路是分两截的,半山腰还有一个排在驻防,但是叶飞带着人摸下去的时候,发现那里和这里也是一样的,一个排,没有一个活口。山顶,山腰留给我们的,是8挺机枪和6门掷弹筒,手榴弹就不说了,十几箱是有的。” “难道是遇到鬼了?”旁边的华静悠悠的说着,似乎也有些不解这里发生的一切。 “鬼……,鬼……”我皱着没有细细的重复着,突然我想起来了什么,猛然抬起头来,喜色溢于言表,“对了,能做到这些的,只有是鬼了。” 第九十一章 胜不足喜 “我知道你说的是雪猫。”李芳也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我觉得即使是她,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悄无声息的干掉这么多人,雪猫的特长是狙击,即使暗杀也不错,但也不可能这么快。” “那就不止她一个人了。”我点了点头,“那些尸体都是怎么个死法?” “睡着的都是颈部一刀,岗哨基本上是咽喉处中的银针,而且有毒,见血封喉的毒。”李芳朝着自己的左边努了努嘴,那里躺着一个敌军士兵的尸体,面色铁青,一看就是中毒症状,“我怕有问题,让我们的人不要去动他们,反正你说的那些鬼应该是我们自己人,我们不用过于担心。” “说的是。”想到这里我也释然了,不管怎么样,我们几乎不费一枪一弹便从敌人嘴里夺了焦山,有这座山在手,江镇守军的后背扎钉的计划,已经顺利完成,“华静,你带你的人分一半武器和弹药下山腰支援叶飞,我和李芳在山顶,我们相互支援,互为犄角,这样,敌军要想复夺焦山,不动用一个旅,以及重炮,基本上可能性不大,即使他赵有利和钟山愿意派这么多部队来打我们,我也相信就现在的部署和火力,支持两个小时以上是没有问题的。” “啪——”正和李芳说着话,西北边丽生滩方向传来一声枪响,接着便是大二滩西北角的守军阵地枪声大作,但看起来都是漫无目的的打着,打了几分钟,确认没有部队攻过来,敌军便停了枪炮。 “啪——”又是一声,引得敌军阵地又是火力齐射,但似乎找不到枪手在哪里,打了一会儿便只好停了下来。 过了大约10分钟后,那冷冷的枪声又突然划破了夜的寂静,似乎是一个猎手在不断的变换着位置在逗弄着他的猎物似得,而守军也吃了很大的亏,已经意识到对面应该是一个高手,只敢躲在堑壕里,完全不敢露出头来,只是在每次枪声响起后,象征性的往那个方向打上几梭子作为回应。 “江盼雪,你果然来了!”这一切,我在山顶上,用望远镜看的很清楚,这每一枪出现的地点最起码差了几十米,这种运动能力和骚扰速度,不是她还会有谁?只是,那个用银针的高手,又会是谁呢? “敌人上来了!”瞭望兵大声的吼起来。我便也不多想了,抄起家伙和大家一起开始阻击敌军,就我们现在的火力和居高临下的部署,敌军很难攻上来,但很奇怪的是,敌军只是在山脚下强火力对射,没有往上冲的意思。 “敌军是想绕过焦山,增援丽生滩。”李芳首先看出了敌军的意图,对我笑着,“我们的占位,江盼雪的骚扰对于他们的心理影响非常大了,他们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丽生滩被我们占了,那么这整个江镇的大几千伪军和一个中队的鬼子就只有等死了。” “我们的目标也是这样,佯攻丽生滩,把大批的敌军牵扯过来,减少他们的城防力量。”我用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一个团,两个营沿着岸往西北急行军,一个营在和我们周旋。李芳,把掷弹筒全部调到北面来,大量的炮弹给我砸。” 6门掷弹筒的炮弹直接砸进正在急行军的敌军阵中,从观察来看,造成的伤亡并不小,但是敌军并没有给我们多少回应,组织了少量部队用机枪对山上进行压制,其余人还在不惜一切代价的往西北面走,看样子敌军没有别的目的,这一个团一定是接的死命令,在我军可能的攻袭部队到达之前,增援丽生滩西北角的守军,把住江镇北撤,以及辎重粮草运输的最后一条生命线。 这种光打人不挨打的仗也是挺有趣,虽然我们集中了我们所有的火力去阻止敌军的北上,但是还是有大部分的人冲了过去,我只能在望远镜里面叹口气,但就现在敌军的表现来看,我知道,我们的牵扯任务已经完成的80%。 “石杨,你听——”李芳走到了我的身边,“我们的炮,响了。” 江镇的南面,东面,西面一共8个炮营全线开火,这种火力对于江镇要塞来说,打击是非常大的,虽然步兵部队还没有发起最后的总攻,但是在这种巨大的地毯式轰炸下,多少的工事都是无用的,甚至于好多处的城墙都被炸出了口子,无数的守军士兵在没有发一枪一弹就被炸的血肉横飞,抱头乱窜。 “我们的大炮呢?我们的大炮呢?”钟山气急败坏的拿着电话吼着,“我们在城里也有不少的大炮,你们炮阵地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就……” “轰——”随着一声巨响,电话那头也没有了声音,估计自己的炮阵地也被炸的剩不下什么了。 “赵将军,您看!”钟山缓缓的放下了听筒,“敌军这种轰炸方式,估计一个小时之内,步兵奔袭必然开始,到目前为止,焦山还在敌军手上,我213团拼死突击,才算过去了两个营到达丽生滩,我不知道这两个营加上本来一个营的部队能守住多久。” “敌军到底在外焦岛和焦山附近有多少人?”诸英皱着眉头,观察着江镇的城防图,“我就不信第六军能够有那么多部队不动声色的上了岛,一个团摆在丽生滩,有什么不放心的。” “诸英,不要激动。”赵有利动了动坐在椅子上的肥胖的身躯,“就现在的态势来看,江镇是守不住的,钟师长一个团驻守丽生滩是对的,如果那里被敌军占领了,我们就都只有跳江的份了。现在敌军三个方向8个炮营的重炮不断的轰击,我们的大炮几乎没有了反击的力量,你觉得,东、西、南三面我们有多少部队可以去填窟窿?更何况北面的焦山像一颗钉子一样扎在我们背后,要想拔掉它就必须带出一块肉,不拔它,它就会越扎越深,最后成为我们的致命伤。” “将军,你不要涨他人志气。”诸英急急的走到赵有利的面前,“除了丽生滩的一个团,江镇还有4个团的兵力,他们要拿下我们,必须要掂量掂量。” “如果是我的话,只消大炮轰轰就是了。”一直不说话,斜靠在窗台上的钟山幽幽的说着,“第六军有高手啊,我本以为焦山在我们的后方,本不会有多大的问题,为了谨慎期间,还安排了两个机炮排分两点驻守,以防万一,后来又把213团安排在了山脚下以策万全,就是这样还被敌军无声无息的端了,那我也没话说了。” “说了这么一大堆,还不是为你的防区失守在辩护。”诸英恨恨的说着,“这一战,你和失街亭的马谡有什么区别?” “放肆。”赵有利睁开了半合的眼睛瞥了一眼脸上半青半红的钟山,“诸英,你不要插话,让钟师长把话说完。” “咳咳——”钟山苦笑了一声,无奈的摇着头,“现在不是争论谁对谁错的时候,我只是希望把损失降低到最小。回过头来想想,如果是我,到现在这个战局,我会怎么打?重炮轰击是必须的,然后呢?我想江心洲已经失了,世业洲也失了,外焦岛这个本来没人去关心的地方,变成了敌军攻击我大二滩、丽生滩一线的最大跳板,如果敌军马步军通过这里源源不断的增兵焦山,丽生滩那里的一个团,早晚会顶不住,西北角一旦失守,我们北归和江北大营支援我们粮秣的路线全部切断。那么,就现在敌军攻城的火力和江镇的存粮,敌军只要围而不打,不消三天,我们的部队自己就揭竿而起了。” “你说的有道理。”赵有利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我还没有讲完。”钟山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们这里的主力一旦被全部吃掉,赵将军,江北大营至剩下了两个师的兵力,第六军如果协余威渡江北上,加上金陵的部队的两面夹击,您觉得已经失去了军心的江北大营,没有您老人家坐镇,能挡得住么?到那个时候,别说江镇,江都能不能守住也是问题。” “可是将军——”诸英还想坚持些什么。 “不用多说了。”赵有利挥了挥手,“小诸啊,你要多向钟师长学,他的一言一行都是为了整个战局着想。”说着朝钟山微笑着点了点头,“传我的命令,守城各部在两个小时之内全部完成和钟师长214团的交接,其余部队全部往金山港口集结,诸英准备船只,不够可以征用民船,让江北大营不要再运粮食了,全部空船过港,钟师长的部队断后,中午12点之前,完成主力的全部撤离。” “将军,你这不是……”,钟山的脸涨的通红,“我214团怎么守得住,这……” “放心,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哈哈哈!”赵有利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214团守城断后,你完全可以和我们一起走么,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 “军座,江镇城升起白旗。”通讯兵兴奋的冲进了指挥部,“伪军十九师72旅214团江镇东城守军在城楼宣布投诚。”刚刚说完,房间的座钟敲响了十一下。 “知道了。”刘文并不觉得意外,在6个小时前,他就收到了我在焦山发来的急电,发现敌军开始向金山渡口集结,陆续北撤。 “命令22旅即刻进城接防,敌军守军全部放下武器出城接受改编。”夏龙马上着手安排通讯兵立刻按照既定计划发布命令,“对了,告诉文中,对于拒绝投降的,格杀勿论。” “军座,我们是否收拾收拾,可以进江镇了。”桂木森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把长时间憋在心中的紧张和压力好好的释放一下。 “木森啊,你带着宪兵队和执法队的余部立刻随22旅进城,江镇刚刚到我们手上,驻防部队不能乱来,军法问题需要你们多费心。”刘文似乎没有这么兴奋,有些淡然的嘱咐着,“夏军长,解军长,大战已毕,我们第一时间去一趟金陵,关于战后江镇区域的防务分割,还是要听金东将军的。基业,你立刻统计伤亡,有结果后,立刻电报告知我。” “好的。”陈基业点点头,“军座,江镇城中的214团意识到钟山把他们放在这里做替死鬼自己跑了,早晚会投诚,这是我们预料到的,22旅进驻江镇顺理成章,但是还有一个地方我们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就是丽生滩的大约一个团的守军,他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给予我们什么答复。” “这个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刘文这个时候反而露出了笑容,“我们三个和参谋长不在的这几天,扫尾、收编、临时管制等一系列问题,你和桂木森商量着办,不用过多请示。” “明白!”陈基业敬礼致意。 “林锋,备车。还有,联系裘强,十天之后,给我在戚州准备庆功宴,校级以上军官及各长官亲随全部在德泰恒,野战部队少尉以上的在军部餐厅,士兵按照每人3块大洋的标准发放特别奖励,这笔钱老子到金陵去要。”刘文一边往外走着,一边挥舞着手臂,“娘的,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走官道去金陵了,不用坐什么劳什子飞机或者化装成过路的客商,各种盘问,真他妈的痛快。” 陈基业,李芳,叶飞和我,四个人站在焦山顶上,向北望着。在我们的背后,江镇要塞已经换上了第六军的军旗,数百投降的伪军被集中在金山渡口附近接受改编,由华静带着新兵营在负责。而焦山防务已经被李芳的督战卫队全部接管,22旅102团驻防谏壁镇,104团驻防江镇主城,工兵旅两个步兵团和炮团已经在焦山南面集结,随时准备消灭还在观望的,遗留在丽生滩西北角的十九师残部。 “大约三个营,一个是钟山的警卫营,两个营是213团的部队。”叶飞在细细的看着刚刚由通讯兵送过来的情报,“没有重炮,工兵旅现在的配置,要想吃掉他们,预计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惠莹的骑兵现在在什么位置?”李芳问道,“就老ys师骑兵的实力,一个小时之内吃掉这一个团,问题不大。” “李处长,鄙人奉劝你少说些老ys师的话,呵呵!”陈基业回头笑了笑,“我们几个年纪相仿,倒是无谓,要是军座听到你标榜老人,又要不高兴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事论事而已。”李芳的脸色依然像刚才一样的冷淡,并没有露出些许的担心,“他们的防御就是堑壕,骑兵是最适合的,更何况陈副师长有所不知,就是工兵旅,也是老人居多,难道你的第七师不是老人在撑着么?” “我觉得,我们没必要谈论这些。”我只能打个圆场,“李处长,骑兵是军座的宝贝,现奉命由两个营驻防南丹徒,惠莹已经带着第一骑兵团在回戚州的路上了,基业也没有调动骑兵的权利,所以……” “可否让投诚的部队作为先锋?”叶飞突然说话了,“投诚士兵大多是伪214团的士兵,说起来都是19师72旅的兄弟,收编过来的部队让他们在前面,甚至于喊话,说不定会增加他们投降的可能性。” “不用了!晚了。”突然有人在我们身后冷冷的说了一句,“你们看到的大都是死人尸体和稻草人,敌军大部分已经渡过了长江,到了瓜洲渡了。” 我们都回过头来看,见江盼雪浑身上下都是黄泥和杂草,心爱的贝雷帽已经摘在了手里,乌黑的头发上也全是枯草叶子和结块的泥巴。她抱着手,斜斜的靠在一块石头上,冷冷的看着我们,那目光有些犀利,似乎对于大部队只在集结没有动手非常不满。 “怎么说的?”我赶紧走了过去,轻轻的问道,“都撤退了?” “我是下级军官,不好妄议。”江盼雪苦笑了一下,用手指轻轻的捋了捋垂在额前的长发,“这次任务,我需要凫水,所以没有带通讯设备,所以看到他们的情况只有回来说,我骚扰了他们一夜,专门点他们的机炮位,一直以为我们的部队还没有到,但是我刚知道,工兵旅在这里集结了已经有两个多小时了,跑位都全部铺开,为什么不攻击?一个整团啊,基本上全溜了。” “长官,丽生滩举白旗了。”高处的哨兵突然喊了起来。 “那是一定的。”江盼雪笃定的笑着,“还剩下一个连的老弱病残,让他们留下来就是自生自灭的,不投降才怪呢!” “江盼雪说的对。”陈基业点了点头,“是我太谨慎了,太希望这个整团能够全部为我所用了,所以迟迟下不了进攻的决心。这个错误在我,和其他人无关,军座回来,我自会向他报告。” “基业,不是这么说的。”我忙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敌军也是利用了我们的这个心理,希望他们和江镇守军一样接受我们的改编,这样此消彼长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但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会抓住我们的犹豫和迟疑,迅速北撤,仗打到这个份上,其实谁都有可能犯错,谁都不希望在胜利已经板上钉钉的时候,再有无谓的牺牲了。” “唉,事已至此,只能如此了。”陈基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叶处长,麻烦你带一个营过去接受他们的投诚吧,丽生滩如此收复,也算是延绵将近半个月的江镇会战的彻底结束,大家都可以好好的歇歇了。” “盼雪,你……,这个样子……,要不……还是,还是回去……”,我走道江盼雪身边轻声说着,“嗯……,回去休息休息,这一夜应该是非常苦的。” “啊呀,哈哈,我们的石副官连话都不会说了。”李芳看我有些尴尬,便忙出来掺合,“走,跟姐姐走,这帮臭男人什么都不懂,姐姐陪你好好的洗个澡,我那里还有从雪蓓香粉铺买的最好的玫瑰皂,便宜你了。”说着话便拉着江盼雪往山下走。 “你肩膀上的伤没事吧。”江盼雪一边走着一边回头问了一句。 “啊呀没事没事。”李芳一边拉着她一边嘻嘻的笑着,“都和我一起打了一夜的仗了,有事早死了,咯咯咯咯——” “好了,下去了,别看了,看不到了。”后面的陈基业一脸奸笑的从后面趴在了我身上,“做兄弟的奉劝你一句,好看是好看,但是这么凶,你又打不过,人家一个小手指就能把你大腿掰断了信不信?这焦山上两个排的死人,就是证据,你说这世界现在不时兴用武功吧,人家枪还玩的这么好,你说你脑子好使把,人家谍战是你的祖宗,你到时候被她卖了还帮她数钱。” “就你事情多,你个奸人。”我用手肘反过来锤了他胸口一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本不想找老婆,看是,看看,看看不行啊。” “哈哈哈哈,你啊,不找是假的,想找漂亮的才是真的。”陈基业晃晃悠悠的绕到我的面前,“庆功会上,我帮你介绍个好的,不比江盼雪差,哈哈!” “你算了吧,还是好好的写你的战报吧,军座还等着汇报呢。”我笑着挥了挥手,“别到时候被降级了,罚俸了,委屈的找我,三炮还有裘强哭啊。” “唉——”陈基业不笑了,无奈的摇了摇头,“此胜并不足喜,为了保证自己的兵力不被消耗,军座他们采用了下策,逼着敌军把大量主力撤回江北,而不是围歼战,这样拿下的江镇是不稳当的,江北大营的实力还在。”一边说着,陈基业又一次抬起了头看着天空,“希望这个决定,不会成为今后戚州的隐患。” 第九十二章 来头不小 戚州城,张灯结彩。 刘文今天特别高兴,把德泰恒整个酒楼都包了。余浪受金东的委托,带着三卡车的军饷今天上午刚刚到戚州,刘文就安排人把奖金给发下去了,一时间第六军甚至于整个戚州都被一团喜气包围着。不光是第六军各单位的住所和营地,许多商铺和民房都自发的挂起了我军的军旗以示庆祝。 戚州的大多数百姓也是打心眼里高兴的。江镇会战,让戚州成功的与金陵连成了一片,自此戚州不再是独悬一隅的孤岛,而是s集团军最为倚仗的重要军事防区了。各种给养,弹药,民生用品都可以没有阻碍的输送过来,而不是靠从前的飞机空投加上走私偷运了。 我是第一个到德泰恒的,刘文让我到这里先打打前站,他和余浪随后就到,而且他突然不知道脑子又范什么毛病,要德泰恒把楼上楼下的桌子椅子全重新搬地方,还要铺上白色的台布,在金陵的这几天,他学会了一样东西,就是西洋人的酒会,所以这一次,他要整洋呼的。 “教导队今天负责警戒,各位兄弟幸苦一点,酒店周围全部戒严,今天除了在江镇驻守的21旅卞普旅长不回来,其余我军的高层都会到,大家不要马虎,把教导队的精神都亮出来。”我笑着对几个排长安排着,回到戚州以后,刘文提升了教导队的建制,由三十人扩充到了100人,也就是说,我也算是个连长了。 “哈哈,现在不得了了,手下人一多,说话声音都不一样了啊。”身后有人在说话,回头望过去,是陈基业笑盈盈的站着。 “陈副师长。”我立正敬礼,在士兵面前我还是要摆摆样子的,“长官请,今日大家见识见识西餐,为了这场宴会,余将军还带了集团军最好的西餐师父过来,大家有口福了。” “酒会么,又不是没玩过,来来来,我们进去,先尝尝浪哥带来的好酒,可是山东第二军的向军长送给金东将军的,张裕红玫瑰,据说是刘文的最爱,哈哈。”陈基业摆了摆手,示意我的士兵可以各干各的,几个排长朝我看了一下,见我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各自带队散开了。 “老大,我今天要执勤的。”我把他往里面让,自己却不动,“军座请的是你们,我是服务部门,出了问题,我担待不起。” “妈的,婆婆妈妈的,出了问题我担待。”陈基业刚要开口,一个炸雷一样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来,不是王三炮又是谁呢,这家伙本该还在医院里面休息的,看样子知道有东西吃,爬也爬过来了。 “我师兄高兴,带你偷酒喝,你太不给面子了,我是想喝却不能喝,你知足吧你。”王三炮说着就直接把我往里面拽,“我让皮蛋带着一个连在你的外围又加了一层,让吴文带着一个排在附近流动巡逻,行了不?安心了不?” “你居然能爬起来了。”陈基业吓得张大眼睛瞪着王三炮,“军医说至少卧床修养两个月,你这这才一半时间就……,你不要命了?” “管他呢,哈哈!”王三炮撇了撇嘴,“医生说的那些都是针对普通人,我这种天赋异禀的,你是猜不透的,今天这么多吃的,少了我,不是便宜了牛戴和曲小亥?喂了猪就浪费了。” “是啊,是啊!我们多吃点。”牛戴居然从厨房里面转了出来,手里拿着两块蛋糕,一边走一边还往嘴里塞,“我知道,三炮在说曲小猪,我深有同感,你们几个也太晚了,怎么到现在才来。” “那个,大哥,你什么时候到的?”我有些诧异,“我两个小时前就把这里围了,居然你进来了我都不知道?看来曹友他们的防卫力太过疏漏了。” “不怪他们,不怪他们。”牛戴忙摆着手,“我中午就来了,我是来帮厨的,帮厨的,你不知道,我见过的世面多,西餐这个东西我最懂了,所以过来帮帮忙。” “姬云燕脑子没问题把。”王三炮居然吼了起来,“老板娘,你做做好事,让这只猪赶快离开厨房行不?不然牛排不等上桌就都没了。” “牛排?什么?会有肉?”牛戴似乎并不知道有牛排一类的东西,忙把手上还剩下的一块蛋糕塞我手里,“这个蛋糕不错,你尝尝,我的肚子还是留给肉比较好。三炮,你也别喊了,姬大美女不知怎么的,下午就没看见她,这个德泰恒人家过来有时候就是看她的,她不在,好生无趣啊。” “嘻嘻,你们啊,吃和色,还有点别的没有?”颜平从外面走了进来,满面春风,“准备一下,刘军长和余浪将军以及夏副军长和解副军长到了。” 陈基业拉着王三炮和牛戴就往里面跑,这个时候躲着这帮高层的比较自在,而我们就只有陪着颜平留在门口这地界儿,哪里有他们那么自由。 刘文和余浪看起来很是谦虚,为了谁先迈进德泰恒的门槛两个人互相让了足足半分钟,搞的我和颜平很是尴尬,不知怎么办才好。幸亏在后面的夏龙和解良走了过来,和他们两人寒暄了几句,顺便用力的捧了刘文一下,刘文便兴高采烈的带着他们走了进来。 “石杨,你辛苦,哈哈!”刘文进门便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双眼睛里满是慈祥,“金东将军让我转告,对于你带队给予江镇敌军的最后一击,非常赞赏,年轻军官的楷模,再接再厉,哈哈!”刘文当着几个将军的面说的甚是兴奋,仿佛这一仗是他打的一般骄傲。说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余浪在他旁边就这么淡淡的笑着,和我的目光交汇的瞬间又适当的挑了一下眉毛。 “颜平,你辛苦了,辛苦了。”我刚想说话,刘文直接走到了颜平的面前,笑眯眯的打着招呼,“夏军长和颜秘书在江镇卧薪尝胆,深入虎穴,消灭日军头目,是我第六军江镇会战大捷的首功啊,会战紧要时刻,颜秘书调配辎重粮草,各部联络,忙而不乱,井井有条,不容易啊,不容易啊。” “军座,这都是份内的事情,您言重了。”颜平被刘文这一大段有点吓住了,脸都红了。 “基业,啊呀,基业,三炮,牛戴,你们已经到了啊,哈哈!”刘文一歪脑袋看到了躲在角落里说话的陈基业三人,便不等颜平继续说下去,便兴冲冲的带着点小跑的走了过去,“你们都吃起来啦,哈哈,多吃点,多吃点,你们辛苦了,辛苦啦……” “你们军座今天有些兴奋。”余浪这个时候才慢悠悠的说话了,“你们可不知道,在金陵汇报军情的时候,讲话的口气都不一样喽,呵呵。” “也是集团军各路兵马的策应和配合,否则就凭第六军这点家底,就算是打下来,自己也是无兵可守了。”夏龙说话倒是非常的中肯,这一仗虽然我第六军是主力,但没有金将军和余司令指挥的部队在西线的牵制,赵有利和钟山他们,没有这么容易对付。 “夏军长谦虚了。”余浪朝着我们点了点头,便伸手拉着夏龙往里面走,“我们只是吆喝吆喝罢了,几次经典的局部战,你们都打的无话可说,第六军藏龙卧虎啊。”解良也朝着我们淡淡的笑了一下,便跟着他们往里面走了,但我也能看出来,她并不是有多么高兴。 “桂木森怎么没来?”拉住了跟着他们走进来的林锋,“那解军长好像也不是那么高兴么。是不是下午他们又开会了。” “老哥,真羡慕你啊。”林锋一脸的苦笑,“一个下午就为了谁守江镇一直在扯,好不容易能出来吃饭了。我啊,命苦,来了第六军就一枪都没放过,现在便成了一个记录员了,唉。” “你小子,这不挺好。”我一把搂住林锋的脖子,拉到颜平跟前,“颜秘书,你这小老乡一天不发牢骚都难受,什么时候和夏军长说说,让他出面把林锋要过去得了,这家伙,大胖儿子在家让他安生的守着不好,非要去犯险。” “你们男人的心思啊,哪有老婆孩子,都是杀敌立功,仿佛女人都是你们的附属似得。”颜平白了林锋一眼,捂着嘴笑了起来,“真让你上了战场,那份绝望和生离死别,也许比你现在更难受。” “不说了,不说了。”我连忙打个岔,“今儿个都是高兴事,说说,江镇驻防长官,到底是谁?” “江镇会战投诚的部队重新整编了103团,归21旅建制。”林锋一边摇着头一边念叨着,“卞普领21旅及一个炮营驻江镇,洪远领106团及炮团一营驻丹阳,桂副军长领执法队在丹阳主持大局,江镇地界以丹阳为中心,哦对了,金州交给第一军邹科的宪兵团了。” “江镇重地,似乎一个旅有些单薄了。”我心中有些不安,嘴里就细细碎碎的说了几句,“执法队在丹阳,那曲小亥也过去了?” “不,曲小亥带着几个亲随在戚州协助解军长和受伤的王三炮梳理军务,秋后……” “咳咳——”颜平在边上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大家便知道有不便说话之人到了,林锋忙停住了说话,朝着我笑了笑,指了指门口的客人。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雍贵妇人,刚刚从黄包车上下来,顺手给了车夫一块大洋便摆摆手示意不用找钱了,那举手投足之间显得非常的优雅和娟文。乌黑烫卷儿的波浪发,浅金黄色的长袖旗袍,浅蓝色的漆皮高跟鞋,可能是觉着4月的晚上依然有些冷,还披着银色的貂皮披肩。一丝晚风吹过,撩动着半长的卷发和披肩上的白色貂毛轻轻的舞动,让这个看上去上了点岁数的女人更显得风情万种。当她款款的向我们走过来的时候,许多外面岗哨的士兵都不自觉的行着注目礼,没有人有意识上前盘问一下这个并不常见的女子。我的脑子里不免的闪现出了海燕她们几个的影子,如果比相貌容颜也许这个女子并不能和她们相提并论,但如果说到风情万种,勾魂摄魄,那么也许只有海燕到了她这个年纪,才能够与她一拼吧,其他三人我相信一辈子都摸不着她的边。 “龚雪蓓,雪蓓香粉铺的老板娘。”颜平在我耳边悄悄的说着,“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到这里来。” “你怎么认识的?嫂子。”我笑着问道。 “这话说的。”颜平笑了,“这戚州城里的女子,都视海燕姬云燕是仇敌,龚雪蓓却是知心之人,你们男人是不懂的。” “难不成,你老人家也被俘虏了?”我回过头看着颜平,似乎有些诧异。 “我从不施粉黛,所以只是知晓罢了。”颜平轻轻的推了我一把,“客人来了,你应该迎一下。”说话间,便看到龚雪蓓已经走到了我们的面前。 “敢问是龚雪蓓龚老板?”我往前斜插了一步,看似随意却正好的拦在了龚雪蓓的行进路线上,这样既阻止了她直接进入大堂,又不会看上去很失礼。 “正是。”龚雪蓓显得非常的优雅,浅浅的笑着看着我,“看这个样子,今天驻军把德泰恒给包了么?不错,不错,这位少校应该是第六军军部副官石杨吧,刘文他们可没有少提你呢。” “哪里哪里,我们都是寒门小吏,幸得龚老板挂齿,惭愧惭愧。不知道今天您来这里,是军座的邀请?”我嘴上虽然回答的很谦虚和平静,但心中却暗自一紧,从这个女人说话的口气和称呼来看,来头不小,她的雪蓓香粉铺一直是江盼雪他们监视和怀疑的对象,江镇会战前就一直查而不得其解,毫无破绽,现在居然能够主动出现在第六军高层的庆功宴上,而且称呼如此亲密,难道又是一个文兴泰的误会?但是我从心底里总觉的没那么简单。想到这里我用余光轻轻的给林锋使了一个眼色,林锋马上领会了我的意思,便看似这里与他无关一样,转身往里间去了。 “确实是刘文的邀请。”龚雪蓓笑的非常安静,让人感觉特别的稳重,“石副官难道认为我会不请自来?哈哈,其实军队的事情我一直不想多有瓜葛,否则,也不会让朋友帮忙,躲到戚州这个小城来了。” “哦,如此说来倒是我的失礼了。”我立正站好行了一个军礼,“只是在下没有接到上峰的命令,说今日除了军中人员,又请了您这样的贵客,所以请龚老板原谅石杨职责在身,可否出示一下邀请函呢?” “混蛋——”龚雪蓓尚没有答话,刘文便从二楼走了下来,“石杨,是不是最近我给你的权力太大了,你飘起来了?龚老板是集团军肖进肖副司令的大学同学,到戚州也是肖将军打了招呼的,她来参加我们的庆功宴是给我们面子,你居然还问他要邀请函,太不像话了。” “刘军长,你过誉了。”龚雪蓓依然是那副优雅的笑容,不论是对我还是对着颜平,对着刘文,都是一样的,脸部的肌肉都不带一点的变化,那份极端的沉稳和不惊,让我不禁觉得脊背一阵阵的冒着冷汗,“石副官这么做也是为了今天宴会的安全着想,让我看到了第六军的军纪严明,无怪乎江镇会战会打的如此漂亮,看来看似偶然的战局中,蕴含着一种必然,是您这个军长教导有方啊。” “龚老板,太客气了,太客气了,哈哈哈哈。”一提到江镇会战的胜利,刘文便是满脸的笑容,显得特别的兴奋,“石杨,还不请……,哦不,颜平,快请龚老板二楼的雅间坐。” 颜平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走到龚雪蓓的左前方,伸出左手示意她里面请,龚雪蓓礼貌的朝着我微微的笑了一下,便跟着颜平款款的往楼上走了。 “场面上的话,不要往心里去,肖进你知道么?”刘文在我身边轻轻的说道,“地位不在金东之下,所以,他的人,我们不好得罪,这次你不知道我不怪你,以后注意些。”说着便也往楼上走,走了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来笑道:“还有,把在她铺子周围的监视人员都撤掉,总是怀疑一切,像什么样子。江盼雪不是你能调动的,申银不说话,是碍于面子,但是不代表他心里就情愿。” “属下明白。”我只有点头答应,这个时候我就是有一万个怀疑,也只有放在心里了,幸亏没有一时冲动安排人去搜查,否则就凭着这样的背景,在s集团军也别想混了,连刘文估计也要向肖进解释半天。 大约半个小时过后,大多数该到的军官全部都到场了,二楼余浪带来的乐队便开始演奏起轻音乐来,由于是西洋酒会的模式,整个宴会显得非常松散,除了楼上的高层人员有落座席以外,大多数人都是在楼下大堂里面喝喝酒吃吃菜,甚至于在不同风格的音乐起来的时候,都会有人去邀请相熟的女军官舞上一曲,气氛相当的舒爽和活跃,并没有以前中式宴席那么多恼人的规矩和近乎疯狂的酒令。整个德泰恒看起来还是非常和谐,让我这个负责安保的人,也没有了一开始的紧张和忐忑。 “他妈的,这鸟酒会真没意思。”坐在东边沙发上的牛戴面对着刚刚端到自己面前的三份牛排和刀叉一脸的愤怒,“小二,小二,你连筷子都没准备,让我怎么吃,这劳什子刀和叉子是干嘛的?” “你能不能有点文化?”王三炮一脸鄙视的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西餐不用刀叉,你用筷子,还有,这么好的氛围,就听见你个大嗓门在这里喊小二,你不觉得丢脸,我们还觉得丢脸呢。” “干嘛,我就是不会,我还想吃饺子和麻辣烫呢,麻辣烫也应该是国际食品么,对不对,这里都没有,可惜啊可惜。”牛戴一脸的委屈,“这肉就不能和红烧肉一样切好了送来,还要我切,耽误我多少吃的时间。” “哗啦——”我走过去扔了一双筷子在牛戴的桌子上,“牛副旅长,好好的安心吃你的肉,但是,别说我认识你。” “你们在这里啊,哈哈,让我找的好久,嘻嘻!”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从我身后传来,那份嗲兮兮的语调,让人觉得甜的都发腻,我忙回过头去看,出现在面前的一张脸着实吓了我们一跳,我直接就倒在了身后的沙发上,牛戴一块牛肉没夹住,连筷子都落在了地毯上。 从个头和脸型还有说话的声音判断这个女人应该是曲小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要画如此浓烈和惊悚的装束,两条眉毛又黑又粗,本来就不小的眼睛却打了很重的眼影,乍一看就像两个黑洞似得,鼻梁两侧画了两个笔直的线,似乎想突出她的鼻梁多挺直,嘴巴用口红涂成了大红血色,而且显得嘴唇特别的厚,很难明白本来平时略施粉黛就看上去挺舒服的曲小亥,要把自己浓妆艳抹化妆成这个样子,她觉得很好看么? “你是,什么鬼?”王三炮揉着自己的心脏大口的喘着粗气,“那个石杨,你的教导队是怎么放她进来吓人的?” 第九十三章 由暗及明 “怎么?不好看?”曲小亥瞪着自己黑洞一样的眼睛,一脸的委屈,“我可是在最好的香粉铺买的最好的胭脂,人家说梅兰芳,马连良登台就是用的这个,我花了十块大洋买的。” “那是唱戏,唱戏,大姐。”牛戴弯腰把地上的牛肉捡起来,擦都不擦便塞进了嘴里,顺便把满手的油擦在桌布上,“你这弄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出来吓人,我们几个好说,别被几个老头子看见了,当成刺客给枪毙了。”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说她了,十块大洋,你也真舍得,小亥,你去后面厨房找点水好好洗洗,别闹出事情来。”我赶紧把她往后院方向拖,“王三炮脑子不好,别把他吓崩溃了,倪娜找你拼命。” “真的不好看?”曲小亥这下真的急了,眼泪都含在眼睛里,我看她当时守丹阳被打成那个样子都没这么着急,“别是你们几个审美太差把,人家香粉铺的人说,西洋人都是这么打扮的。” “陈基业,你过来。”我都懒得再和她磨嘴皮子了,向着远处和文忠说话的陈基业挥了挥手,“你说话比较中肯,你评价一下,曲处长这个妆容怎么样。” “曲~~~,处长?”陈基业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不过他还是见过世面的,马上便换了一副笑模样,“小亥是吧,哈哈,这个,怎么说呢,很特别,从上到下,透着那种特别。” “你看,还是陈师长不一样,高官后代就是见得世面不一样。”曲小亥这下仿佛有人为她撑腰了,立刻笑了起来,“我说么,就是要有个懂得……” “你是马上有节目?”没等她说完,陈基业便一本正经的问道:“滑稽戏还是京剧花脸?” “你们——”曲小亥一时语塞,气的本来就像猴屁股一样的脸蛋,更是涨的像个现世关公一样,一拳头砸在陈基业的肩头上,便匆匆的朝厨房后院跑去了。 “也就是她会出十块大洋把自己打扮成这个样子,还沾沾自喜,唉。”王三炮还一个劲的数落着,“以后这皮蛋的日子,不好过啊。” “诸位,正好大家都在,给大家介绍新的同僚。”陈基业正好有话要说,便岔开了曲小亥的话题,“李芳,叶飞,你们正好也在,一起来认识一下。” 陈基业招着手,把不远处正在聊天的李芳,叶飞都喊了过来,“本来是要在明天的军事会议上宣布的,但是我和军座商量了一下,还是由我在酒会上只会一下更好些,这样明天的会议就不开了,可以好好休息休息,反正他们高层的将军们都知道了,便好了。” “屁话真多,快说,谁?”王三炮和陈基业从不客气,他们师兄弟从前打闹就习惯了。 “不用老陈说话,我自己出来,给大家批斗,哈哈!”陈基业还没开始说话,冷不防从右边斜插进来一个高个子,我定睛一看便和陈基业相视一笑,这便是化龙堂的堂把子文兴泰,也许,现在可以叫他安文了吧。 “师兄,许久不见!”我主动走了上去,向安文敬了个礼,今天他穿了一身军装,中校军衔,煞是潇洒。 “他妈的,你们早就认识?”王三炮笑了起来,“石杨你个小气鬼,早知道来了个大人物,却不告诉我们。” “其实,我们都合作过。”我回头笑道,“三炮,牛戴,李芳,江镇灭伊藤的任务,要不是安文师兄把焦山码头那边的日军中队总部连带恒顺醋坊一起给炸了,我们几个,可是凶多吉少哦。”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不要多提了,文兴泰做的事情和安文无关。”安文笑着给每一个人的酒杯里添了一点红酒,举起了酒杯,“诸位,第六军物资筹备处处长安文,请大家以后多多提携和关照,来,干——” “干——”大家轻轻的碰了碰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喜悦和开心。 “李处长,军座和金东将军的意思,金陵和戚州粮道已通,我化龙堂便直接转入明处,不再偷偷摸摸的了,仙鹤粮行所有粮库全部并入军需处管制,吴锦心和罗丹二人都是算账管库的一把好手,都归入你军需处协助你,余日三你就不要和我抢了,我身边需要这么个高手。” “咯咯咯咯,哪里哪里。”李芳已经是笑的满面桃花,“天上掉下来一笔大生意,一下子我的军需处便连人带粮赚的盆满钵满,我还能说什么呢。” “叶处长,化龙堂的骨干都是江海军事学堂的学生兵,大部分看个日子到你那边报道,你的新兵营大部分战后都补充到各单位去了,他们正好成为新的骨干。” “那敢情好,哈哈!”叶飞更是乐的合不拢嘴了,大战之后,压力最大的就是募兵处,戚州这两年的青壮,符合条件的大多已经征召的差不多了,正愁着着这个事儿呢,没想到今天收了这么一份大礼。 “行了行了,就你话多,安排好了没有?”陈基业似乎很看不惯安文在众多女军官面前抢了他的风头,急急的打断他的话,“物资筹备处黄莺一朵花,你立刻就把自己手下两个女将给送人了,怪不得听裘强说过,整个s集团军最不要脸的就是物资筹备部的人了。” “放屁。”安文嘴上骂着,脸上却满是笑容,这个时候,他也知道陈基业在开玩笑,便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轻轻的打了个哈欠,“你他娘的不是一样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副官,我说什么了,我羡慕你了么,真是的,都一把年纪的人了,看看石杨吧,有什么好的给他留着。咳咳咳,我不说了,妈的,烟瘾犯了,先出去过过瘾,你们说话,说话。” “你们这几个男人能不能嘴上把着门?”李芳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这么多女士在这里,能不能不要肆无忌惮的说些男人的段子?” “就是,就是!这帮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曲小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转了回来,脸上的妆基本上被洗干净了,估计花了不少的力气,本来白白净净的脸蛋被擦的红扑扑的。 “说正事,呵呵!”陈基业放下酒杯,轻轻的拍了拍手,“正主儿,可以出来啦,都是老熟人了。” 随着一阵皮靴的脆响,一个娇俏的女中尉便款款的从后院走过过来,这附近不少男人的眼光都被吸引了过去,连二楼倚着栏杆说话的刘文和余浪都微微的斜了斜身子,朝下面看了看。我们几个更是瞪大了眼睛,王三炮和牛戴嘴巴长得老大,但并不是因为那女军官过人的容貌,而是因为,这个人便是我今天一直在找的,德泰恒的老板娘——姬云燕。 “玩大了吧?”牛戴用肘部轻轻的捅了通我的手臂,“这姬云燕到底哪个身份是真,那个身份是假?” “诸位长官!”说话间,姬云燕已经走到了大家的面前,向着这一堆长官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第七师第一机要秘书,陈副师长的副官,特战队成员姬云燕向诸位问好。” “这是怎么话说的,哈哈!”我们几人都觉得姬云燕这个身份的转变有些不适应,再加上她今天虽然一身戎装,但依然不改从前的巧笑嫣然,端庄沉静,反倒让我们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姬老板,你这角色的变化,我们措手不及啊。” “哈哈哈哈,石杨,你确实是小看了姬云燕了。”陈基业也发现了一众人的尴尬,忙补上两句,“江镇一战,不要以为只有你的江盼雪去了焦山,如果没有姬云燕的一手漫天花雨,蘸了鹤顶红的银针直取敌军咽喉,哪有无声无息的灭了睡梦中的两个排的守军,让你和李芳叶飞这么容易得了焦山?” “你是说?”我、李芳和叶飞异口同声的呼叫起来,那声音把边上的曲小亥吓了一小跳。 “对,就是她,哈哈。”陈基业非常得意的笑着,“你们三人带的部队是明线,暗地里,我和申银已经商量好,让她的宝贝外甥女和江盼雪,凫水从最近的路夜袭焦山,在不惊动山下驻军的前提下,把焦山交给你们,毕竟你们人不多,如果在夺取焦山上消耗过多,也很难守住那里。”我陈基业一向计出两条,一明一暗,一虚一实,石杨和王三炮两位应该是了解的很了吧。 “外甥女……外甥女……”牛戴自言自语的琢磨着,突然很惊恐的抬头看着姬云燕,“那就是说申旅长是你的,你的……” “舅舅!”姬云燕笑的很温柔恬静,“牛旅长,你不用这么惊讶,你以前在德泰恒说的那些话,我都不记得了,真的。” “我都是开玩笑,对于我自己的上司,我尊敬还尊敬不过来呢。”牛戴像泄了气的皮球似得,说话声音都小了许多,“过两天到阳山去钓鱼,吃饭,摘桃子,我做东,这里的兄弟,听者有份,哈哈,带着申旅长,嘿嘿。” “姬老板,你现在是不怒自威啊。”我忙上前打个圆场,就怕姬云燕把牛戴的在德泰恒吃饭那大嘴巴的老底给抖出来,“一个中校见了你个中尉都吓成这个样子,别的不说,就凭你和江盼雪的焦山杀,我佩服的五体投地,什么漫天花雨?抽空教教我?” “石副官,您是君子,这点大家都清楚。”姬云燕笑道,“我并没有吓牛旅长的意思,只是为他争取了一次做东的机会,请请大家。至于银针的活计,是祖传的,非我族人,概不相授。” “那就做族人呗,这么简单的事情。”一直呆呆的没说话的曲小亥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聚在一起的这一圈人瞬间就没了声音,姬云燕还是淡淡的笑着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而我却已经脸涨的通红。 “怎么,我又说错话了?”曲小亥一脸懵懂的看着我们,“做个族人不行吗?” “曲处长,这个咱们不提了,今天我不是主角,我们的武艺多偏阴柔,男子学习反而很别扭。”姬云燕走过去用右手挽住曲小亥,表现的特别亲昵,“石副官更适合与江盼雪切磋枪法和一些拳脚。我现在只是陈长官的副官,以后有些不懂的,还要诸位教我,多多提携。” “对,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陈基业乘机把话接了过去,姬云燕也顺手帮几个人把酒添上,“今天是大家最高兴的日子,我第六军终于收的云开见日出,完成了这些年的夙愿,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没有在江镇把命丢了。今年只要敌军没有大的动作,我们便会以休养为主,大家可以休息休息,养养膘,来年,我们便可大干一场。” “干——”十几只酒杯一下子碰在了一起,发出一连串而清脆的玻璃响声,殷红色的酒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特别的绚丽和柔美,这一刻,大家的心里都充满了舒爽和激动,昨日的硝烟和伤痛在这一刹那,都如云散去了,积留在心中的,便是无穷的欣喜和干劲。我轻轻的呷了一口浓香的酒,便觉得些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人生能与众知己在此相遇,共立大业,真是老天的眷顾,回首种种,便是经历了再多的苦难,也是值得的。 二楼上,一众高级将领端着酒杯,倚着栏杆看着我们,元紫衣和凌娟会心的笑着,同旁边过来的邢仇与申银轻轻的碰了碰杯子,大家都没有说话,那种感情,便已经寄托在了每个人的一饮而尽中了。夏龙似乎喝的有些多,靠着栏杆坐着,眯着眼睛在打瞌睡,解良也显得疲惫不堪,用手撑着下巴,没有任何表情的望着前方。刘文和余浪满面笑容的在和龚雪蓓说些什么,看他们一脸骄傲的样子,应该是在向龚雪蓓介绍他们的精兵强将,我正好抬起头看到了他们,便朝着楼上举起了我的酒杯,刘文他们也笑着和我遥遥的敬了一下,我便仰起头把杯中的酒喝光了。在还没有放下酒杯的时候,透过玻璃杯,我突然捕捉到了龚雪蓓的一丝诡异的笑容,那种笑容,看上去没有什么,但总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甚至于后脊背一阵阵的发凉,心里燃起了莫名其妙的恐惧。 “难道是这个女人的气场太强大了?”我不禁有些发愣,呆呆的坐在了沙发上。 “怎么了?”姬云燕坐在我旁边有些关切的问道,“是不是喝多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那个龚雪蓓不简单,有的时候,我的目光都不敢和她交锋。”我悻悻的说道。 “现在她是军部的红人,和s集团军的上峰又有极深的关系,还是陈基业,王三炮他们的校友,你要相信自己的直觉,但即便是怀疑,在没有确切的证据去证明之前,也只能在心里,这对于第六军,对于你自己都有好处。”姬云燕微微的皱了下眉头,“我和海燕都试探过几遍,依然没有破绽,也许真的是我们多想了。” “希望吧。”我轻轻的把酒杯放到了茶几上,“你的身份为什么要明的这么快,我觉得并不是好事。还有,德泰恒现在交给谁了?” “这是上峰的意思。”姬云燕依然板着脸,我从来没有姬云燕这么长时间脸上都没有笑容,“也许,他们过于乐观了,你没见到,连安文也都明了身份么。似乎上峰认为江南大部分已经在我军控制之下了,戚州和金陵已经连成了一片,许多情报,辎重的传送,不必要这么遮遮掩掩了,便把大部分以前暗处的人,都明了身份,而陈基业又需要一个可靠的人作为助手,便想到了我。至于德泰恒,便不用担心,申旅长的宝贝女儿申喜儿今年从沪上大学毕业回来,这里以后便交给她了。” “受恩深处宜先退,得意浓时便可休,取城之日虎归林,得之易时失之易。”我面无表情的嘟囔着,心中不免掠过一丝惆怅,江镇会战,历时二十天左右,集团军东西两边纠集了16个步兵团,2个炮团,5个骑兵营,总兵力达到了三万人。虽然取得了全面的胜利,但是却在最后让敌军近六个团的主力从容渡江脱逃,况且自己这边的损失并不能说是小,宪兵队,执法队,21旅,第二炮营基本上没有剩下多少人。现在江都的江北大营,依然有三个整师的兵力在对江南虎视眈眈,我实在不知道,他们有多少值得骄傲的资本。 “有些事,不是我们可以考虑的。”笑意又一次浮现在了姬云燕的脸上,“我们终究是别人的棋子,刘文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他们是车,我们是卒子罢了,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了。” “你说的对。”我默默的点了点头,“你现在身份明了,海燕知道么?” “她早就知道。”姬云燕一边微笑着摇手拒绝了过来邀请他步入舞池的一个军官,一边为我和她自己慢慢的添了些酒,“海燕早就说过,人与身份是两回事,她结交的是人,人对人是无价之宝,身份只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今天是元帅将军,明天也许就是阶下囚,无头鬼,但你终究是你自己,我和她之间有没有这身军装一样是知己,就和柳映梅江盼雪一样,他们两个略小些,可能比你们还要不成熟,但是我们待她们如自己的亲妹妹,并不是因为其他,而是人心。” “很通透。”我突然间释然了,“我对于龚雪蓓的怀疑在于我自己的直觉,就是她这个人,没有来由的怀疑,而对于她的身份只是个壳子,不能因为她的来头和光环,我就可以无理由的相信这个人,就是你刚才说的,相信自己的直觉。” “不错,悟性很好。”姬云燕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恢复了她一如既往的那种恬淡温暖的笑容,“雪蓓香粉铺,虽然刘文让你撤去所有的监视岗,但是海燕那边依然会盯着,一旦有什么动作,第一时间通知你,所以你不用太过担心。你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协助刘文做好对目前局势的分析。现在的第六军,已经不是两年前的第六军了,兵跨江镇戚州地,地连金陵徽州界,在金生的心目中的地位,也许可以与金陵的第一军,南中国的海南兵团并驾齐驱。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们的刘军长最不容易冷静啊。记得当年ys师也是在最强悍的时候,认为自己所向披靡的时候,被打的体无完肤,龟缩到了戚州一地。如果不是金陵方面对这里进行了大量的辎重和军需的支援,也许在三年前,这个部队就散了。” “你——”我有些惊讶的看着姬云燕,“似乎很了解这支部队。都是申旅长告诉你的?” “十年!”姬云燕微微的闭上了眼睛,很难得的没有正襟危坐,而是把自己整个人儿都置到了沙发靠背上,“我在这支部队里,十年了,许多东西,你是无法想象的,只有经历了,才能够明白。也许一辈子都遇不到,也许就在不远的将来。” 第九十四章 蠢蠢欲动 帝国纪年1013年3月,又是初春,万物复苏。 经过将近9个月的休整和补充,第六军已经基本上完成了各类既定目标,所有部队人员齐备,弹药充足,并在原有的基础上,得到了更大的扩编。去年秋天,戚州与江镇粮食丰收,不算金陵方面的支援,光戚州军需储粮便足够我军消耗三个月以上。同时,沪上传来好消息,集团军下属四个整编师已经袭取了昆山大半,江南大营的余超敏节节败退,就这个局势发展下去,不消三个月,沪上的主力部队便可以在姑苏城外横刀立马了。 刘文最近总是有些心事重重,按说这个大局基本上在金陵的掌握之中,应该是高兴才对,但是听到每次报送过来的,关于沪上华平中将大捷的战报,刘文心里就是觉得痒痒的。自从去年江镇会战后,第六军已经没有了西面的后顾之忧,按照他的性子,本应该立刻挥兵东进,与沪上部队遥相呼应,趁着余超敏自顾不暇的时候,拿下锡城,这样,也许现在在金陵高参桌上放在头条的,应该是他刘文,而不是华平。 “这个滑头。”刘文想到这个人就觉得恼火,当年s集团军收编整编ys师成立第六军,本来军长的第一人选是华平的,但是他却坚决不干,才让他刘文到这里来受这份苦,否则现在他再怎么也是个山东王。现在他刘文千辛万苦的耗费钱粮好不容易把伪军在江镇的势力赶回了江北,厉兵秣马准备实现他在金东面前夸下的海口,华平却先他一步对姑苏发起了总攻,这样看来,他刘文的部队还没有拿下锡城,这姑苏便就成了华平的防区了。一想到这里,刘文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从抽屉里拿出他那支许久没有用过的手枪,一颗一颗的往里面压着子弹,压满了便又全部抖落到桌子上,再重复的往里面压。 “军座,今儿个早些休息吧,我看了各部队上来的报告,都是按计划在走着,没有什么特别需要你批复的。”我给刘文的茶杯换了新的茶叶,端到了他的面前,“江镇防区,桂木森和卞普的最新分析也是如往常一般,赵有利在江北大营现在安生的很,基本上没有军队调动的迹象,不断的加强江防工事而已。” “石杨,你把地图给我拿过来。”刘文并没有抬头,手里还在百无聊赖的拨弄着子弹,但是当我把地图慢慢的展开在他的桌子上的时候,他便一下子有了精神,整个人便趴在了喏大的地图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锡城的位置。 “你说,他罗艺手上也就是一个师的兵力,现在姑苏的余超敏根本顾不过他来,我们完全可以短时间内把他吃掉。”刘文用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子,“可是我发给总参的报告,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批下来,再过段时间,我就只有在戚州城东门和华平会师了。” “军座,您的意思是?不等总参的命令,先动一动?”我早就看出刘文这几天的心思,但是作为副官,按照规矩,这种大事情不是我能多打听的。 “你看,卞普的21旅已经在江镇扩充到了三个团,101团主力驻守要塞内部,103团驻守世业洲,丽生滩,焦山防线,扩充出来的独立团驻守外焦岛江心洲一线。文中的22旅102团驻守丹阳,桂木森率领执法队及104团在江镇城外驻扎,以为呼应,22旅新扩充的105团驻防谏壁镇。改编过来的第三炮营阵地设在江镇城内,江上四岛及谏壁,丹徒均在射程内,可以说江镇防务,固若金汤。”刘文一边说着,一边拿着铅笔在一张白纸上一一罗列,“目前戚州,有工兵旅的106团,107团,以及新建的混成机械营,两个炮营,骑兵师的第一骑兵团,第二骑兵团,特务团,再加上上个月刚刚完成扩充的王三炮的宪兵团,以及新兵营,督战卫队、警卫营,兵工厂的护卫队等营一级建制,戚州城除了安排一个团驻守以外,完全可以派出近7个团的兵力,只要姑苏没有援兵,吃掉罗艺的一个师还是有把握的。” “可是,军座,罗艺在锡城经营多年,他的独立师,少说也有5个步兵团和一个炮营的配置。”我自己的感觉没有刘文想的那么乐观,“如果他选择坚壁清野,放弃大量外围而龟缩在一隅死守,便直接废了我骑兵的优势。而锡城和江镇不同,要塞背靠着江南大营,北有长江,南有太湖,我们其实只有一个方向可以大规模的用兵,而且他的正西区域还有不少的山地丘陵,这样的话,短时间内很难拿下” “石杨,你就是这个样子,什么都要想的周到,什么时候都要谨慎,没有魄力。”刘文看着我,虽然话语中有一些责备,但目光中流露出的更多是赞赏,“你和基业是同年吧,为什么人家现在是副师长了,你还是个小小的副官?要不是我对你重视,可能你一个班的士兵都无法调动。” “军座,我只是建议,把自己想到的,说出来而已,我不是作战参谋,所以我的话,呵呵,您完全可以当个笑话么。”对于刘文的话,我已经习惯了,这种语气从他嘴里讲出来,便是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只是在就事论事而已,或者就是希望我认可他的理论和方案,“总参到现在没有回话,必然有他们的原因,也许他们觉得华平的部队按部就班,步步为营的打法,也不失为稳妥的方式,我们只需要做好策应,牵制住锡城的罗艺就是了。” “你错!”刘文笑的更大声了,“我为什么要做华平的策应?江镇会战都是金副司令和余浪给我做的策应,我的部队从来就是主力,从来就是别人给我策应,姑苏这么大的功劳,都是他华平一个人拿,没那样的好事。” “那您老人家还是动一动呗。”我自己也笑了,刘文其实就是想让我说出来而已,他那心思,这几天谁都看出来了。 “这才是我的副官么,哈哈哈哈。”刘文显得特别开心,用力的拍着桌子,“明天,让王三炮的宪兵团明天早上5点出东门,抵达洛阳镇,给敌军以压力。再命令牛戴率领混成营和第二炮营今天晚上就进驻阳山,明天5点前出阳山东进驻胡埭村,阳山现在在我们手上,再增加这么多兵力,那么太湖的西面水域便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中,王三炮是锡城人,牛戴也是阳山的土著,他们对地形都是非常熟悉,安排他们做前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军座,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请几位副军长和参谋长他们过来商议一下?”我有些忐忑,总觉得刘文的用兵过于操切,现在虽然第六军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候,但也抵不住防区扩的太大,兵力过于分散,如果真的打起来,兵势一交便很难分解,一旦江镇有变,戚州兵马要摆脱敌军的纠缠回救就比较困难。 “我是第六军的军长!”刘文有些不高兴了,“和他们商量是情分,不商量而直接下命令是本分,命令申银率领106团,107团及第一炮营明天上午8点前出横林,12小时之内消灭驻扎在洛社镇敌军的两个营,并在洛社镇铺开部队,等待命令。邢仇和惠莹率领两个骑兵团随申银后出城,并用最快速度穿插至洛社南和阳山东北的中间位置,敌军如果有援军出城,便直接在西漳镇绞杀,如无援兵来救则同样在西漳镇附近全歼东撤的残敌。” “明白!”我全部记录完毕,抬起头等着刘文的下一个指令。 “这次战役,让解良担任总指挥如何?”刘文说到这里,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似乎下不了这个决心,“夏龙的部队大多在江镇,我还要指望着他对戚州本城以及江镇地界的统一调度,按说解良当年也是罗艺那里出来的人,最熟悉不过,应该是最佳人选,但是,唉唉,啧啧……” “军座,我又要说说我的意见了。”我摇了摇头,并不十分赞同刘文的想法,“解军长虽然看起来是比较好的人选,但是据我了解,她并没有大部队指挥作战的经验,正如江镇会战前期的丹阳保卫战,桂将军由于缺乏一些经验,在开始的对峙阶段,完全处于下风,所以我建议,解军长只能作为参谋,指挥调度,应该由您亲自出马,陈基业,元参谋长和解军长作为您的智囊团,邢师长,申旅长作为前敌正副指挥,这样的组合才会让人心中有稳妥的感觉。”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刘文终于不再趴在地图上,重重的坐回到了椅子上,得意的端起了茶杯呷了一口茶,“你先去传达命令,我自己再好好想想,确实是像龚老板说的,第六军没有了我,的确有些寸步难行啊。” 3月8日晨,依然有相比冬天的寒冷。 锡城最外围洛社镇的两个营伪军还没有来得及扑灭晚上燃着的用于取暖的火堆,申银的炮弹便从天而降,直接倾泻下来,大部分的士兵还在睡梦中,便糊里糊涂的丢了性命。10分钟的炮击后,106团与107团并没有在敌军以为的正面发动猛攻,而是像剪子一样,从西南西北两个方向交叉攻击,这样便轻易的避开了大部分罗艺部队事先准备好的在交界线附近的主要雷区,同时惠莹的第一骑兵团从南面绕过洛社,已经提前杀到了他的后方西漳镇南,一个营的守军基本上没有做任何有效抵抗便直接往北面溃散,邢仇便让第二骑兵团趁势随后掩杀,直到全部攻击至锡澄运河才收住兵马就地驻防,随后的惠莹进驻西漳,自东向西反向奔袭,洛社镇守军本来就已经顶不住申银的攻击,身后一经受敌便就地崩溃,四散奔逃。至此,第六军主力用了2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全歼锡城外围敌特务团。 于此同时,王三炮出洛阳南下与牛戴合兵一处,利用混成机械化营的机动性,配合北面申银和邢仇的攻袭战,迅速越过莲花山,鸡笼山突击至石埠山东,在山上铺开炮营,步兵山下驻防,牛戴和王三炮站在山顶上,已经能够用望远镜领略锡城最西面的梅园风光了。 “牛戴,你看那是透春庐,那边是敦厚堂,你看,你看。”这个时候最高兴的当属王三炮这个本地人了,自从接到了收复锡城的命令,他便一直按耐不住兴奋,就是已经占领到八中农场一带,还在石埠山上不停用望远镜向牛戴介绍这锡城的风景,“啊——,老子回来了,哈哈,三年了,老子终于打回来了。” “知道了知道了。”牛戴一脸的不耐烦,一边随便答应着,一边往自己的嘴里塞着烧鸡腿,“我以前也在这里当过兵,你说的地方我都去过,妈的,看你高兴的样子,是不是锡城有你的老同学,老乡多么,老相好就多了,是不是,倪娜跟着曲猪头远在江镇,你就无法无天了。” “嘿嘿,自己的地界,这不是比较开心么。”王三炮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自己的后脑勺,“咱们两个谁也别说谁,昨天上头让你连夜进驻阳山,你小子不是招呼都没和我们打一下,带着人就溜了?见老婆比谁都快,还好意思说我。” “干嘛,我那是明媒正娶的老婆。不像你,还没过门呢,月俸大洋就全给倪娜,自己留两块,拉倒吧,两块大洋我都不好意思在德泰恒门前转悠。”牛戴一边说一边给王三炮满满的斟了一杯酒,“老婆不在,我批准,也喝一点,我从家里带来的土烧,香的很,自己家里的土鸡,还有螺蛳青中段,炸的金黄金黄的,特别的肥,来来来,别装君子。” “算了吧,我吃点东西,酒就不喝了。”王三炮在牛戴的对面坐了下来,把酒杯推到了一边,抓了一块鱼肉嚼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打到这个份上了,后续的命令怎么还不到,按照我的意思,今天晚上就趁着夜色让工兵旅主力南下与我们合兵一处,从独月山与横山中间的小道穿插过去,过了这条小路,便是锡城西大门,两个炮营的威力,轰他一个小时,我看他罗艺能坚持多久。” “三炮,你的想法是好,但是你想过风险没有?”牛戴猛地喝了一口酒,轻轻的摇着头,“高手过招在于心静,一味攻伐,战线拉的太长,早晚要吃亏。工兵旅主力和我们一共三个步兵团,两个炮营,一个机械化营全部杀到西门,如果敌军在独月山和横山有一支伏兵,在我们通过小道的时候突然袭击,轻则损失惨重,重则全军覆灭,如果敌军中有高人指点,伏兵让我们全部过去,然后反过来在两山及当道驻防,封住我们的退路,那么我们除了投太湖和等待增援部队这两条路,便只有等饿死了,三天不到,军心一散,我们两个便可以自尽殉国了。” “那倒是没有办法了?我们打过来干嘛?”王三炮板着脸很不高兴,但他也认可牛戴的说法,只是对于上峰一直没有下一步的方案而感到非常的不满。 “我估计,主力不会南下,只会继续往北走,拿下桐岐镇,兵至青阳镇,这样屯兵锡城北门,才是万无一失之策,邢仇擅长的是骑兵,骑兵不适合攻城,而是在外围的非山地平原作战,锡城北面江阴地界便是一片平坦之地,这些地方先取了,给罗艺不断的压力才是。”牛戴笑着说道,“至于我们,不要走小道,而是看看能不能取了横山和独月山,封了敌军西门出兵的想法,那么,进可以扼住咽喉,退,可以阻挡敌军的反扑,减少损失。” “嗯,你的确实比我冷静。”王三炮点了点头,“这一招很有效,我们不过去,却把他占了,我不要你的西门,我要的是给你的压力和独月山以西大部份区域的控制权。”王三炮的脸上又有了笑容,猛地站了起来,走到地图前细细的看着,“如果这个时候,还有一个团的兵力拿了管社山、大箕山便可以利用中犊为跳板,直接拿下鼋头渚,那么我想罗艺的南门便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我们这支部队的牵扯作用便凸显出来了。” “哈哈哈哈,要不怎么说是英雄所见略同呢。”牛戴端起酒壶咕咚咕咚的灌了好几口,“痛快,痛快,如果不出我所料,元紫衣的暂一团应该快到了。” “军座,所有的命令已经全部发布完毕。”我站在刘文身后,读着最新的战报,“暂一团已经到达石埠山与牛戴王三炮汇合,我军在锡城的西南西北的两个战斗群已经形成,北面是申银和邢仇指挥的106团,107团,两个骑兵团和一个炮营,目前主力在西漳、洛社驻防,南面是元紫衣和陈基业指挥的宪兵团,暂1团,混成机械化营和一个炮营,现驻防石埠山。” “锡城的城防部署我们是否清楚。”刘文只是盯着地图在看着,没有回头。 “据可靠情报,外围部队主力覆灭以后,罗艺安排其主力第1旅驻防北门,其余部队约四个营驻防西门,1个营增兵鼋头渚,另一个营负责南门,东门以及城内防务。” “和我的想法差不多,老狐狸。”刘文点了点头,“知道老子的骑兵厉害,重点在北门,所以主力在北。金陵方面有没有什么新的指示?” “还没有。”我仔细的翻看着通讯兵送来的与金陵最近的往来电报,“我军昨日的动向已经在今天一早发至金陵,我想很快会有答复。” “不等了,兵贵神速。”刘文摆了摆手,“命令申银部队往东北切入北渚农场扼住锡城北大门,同时邢仇两个骑兵团8点前拿下桐岐、青阳,荡平在锡城北部外围所有零散武装,在徐霞客镇驻扎待命。” “明白!”我正做着记录,看通讯兵这个时候走了进来,便迎过去接过了他手上的电报,并把刚才的命令交给了他,让他赶快去发。 “军座,金东将军复电,一切由刘文斟酌决断,刘文之决定,即为最终命令,此战金陵方面不做干涉。并命余浪将军带了一个团的兵力,增兵金州,随时协防戚州西大门。” “还是金东知我。”刘文的嘴角微微的翘了一下,“看样子,陈基业那边也要动一动了。” “军座,战报已经在我手上了。”我把另一份电报打开,“基业已经指挥部队刚刚强攻了横山和独月山,并直接控制了独月山西南沿太湖的管社山大箕山一线,同时牛戴安排的阳山方面的二十艘小渔船也已经到了管社山南的湖面。” “陈基业果然猜到了我的想法,提前做好了一切准备。”刘文不再看着地图,而是转过身来,轻轻的坐在了架子旁边的沙发上,“给元紫衣和陈基业发报,我给他们两个小时,晚上8点以前,给我拿下鼋头渚,否则军法从事。” 第九十五章 血战与增兵 陈基业用兵向来虚实交替,防不胜防,不似一般武将横冲直撞,牵扯一道用的得心应手。尤其是攻袭战,他为主动,敌为被动之时,更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当晚6点刚过,牛戴的大炮开始从梅园横山猛轰锡城西门,混成机械化营和元紫衣的暂一团也开始缓缓的向城西逼近,而敌军的大炮也开始了有力的回应,逼迫牛戴的部队基本上在离城门800米左右的地方停止不前,双方炮战持续了将近20分钟才渐渐停息,但是敌军守将这个时候才发现,就在刚才双方僵持的同时,王三炮的宪兵团已经偷偷的拿下了西蠡湖的渤公岛。横山的枪炮声刚刚停歇,王三炮的4个连的士兵根本没有下船登岸,便绕过中犊山直接冲击鼋头渚。 鼋头渚的一营守军本来将大部分的重型武器集中在中犊山附近,防止我军以中犊山为跳板,没想到我军居然舍近求远,冒着被城西炮火覆盖的危险偷袭渤公岛,然后再打鼋头渚。这个时候敌军再一次匆忙把中犊山的两个连守军撤回一个连,到渤公岛的正面阻击,这原是非常正确的判断,因为从部署来看,敌军早就发现陈基业只有20只小船,而这20只小船除了攻袭渤公岛损失了4艘以外,其余16艘全部在鼋头渚正面进行攻击,也就是说,中犊山的对面,陈基业已经没有了船只可以用,那么也就是说陈基业的重点一定在鼋头渚,而不是看起来更远的中犊山了。 可是,他们这次又错了。 陈基业早已经从两个团里面挑选出来了100名擅游泳的士兵,趁着夜色在牛戴和姬云燕的带领下,用芦苇杆换气潜游的方式,花半个小时极其安静和缓慢的横渡了150米水面,当他们突然在离岸边5米处冒头的时候,敌军岗哨的第一反应居然没有开枪,而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大叫了一声“妈呀——”,随后便直接被姬云燕一针撂倒。这一百人都是配备最好的冲锋枪,从水里起身便往敌军的防线狂奔,眼看就要冲进上阵地的时候,敌军西东北角的重机枪响了起来,前排五六个人应声倒下,其余人全部就地匍匐,各自寻找掩体,于此同时整条防线开始反应过来,开始集中火力往牛戴这边猛击,一时间双方又形成了一种僵持。 “妈的,就差一点,就成了,没想到罗艺这个老小子这么有钱,一个连竟然还配了马克沁。”牛戴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为了轻装,子弹带的不多,而且没有手榴弹,在人数对等的情况下,估计有个半个小时,便会被他们压回水里去。 “是不是发信号弹?”旁边的一个士兵焦急的从一个背包里拿出一个油布包。 “等一下,姬云燕呢?”牛戴突然想起了什么,“怎么把她给丢了?人呢?难不成中弹的有她?”牛戴的声音高了起来。 “没有啊!”周围几个士兵四下里张望着,“刚才匍匐下来的时候还看见的,就姬长官的身手,要打到她也是不容易的吧。” “难不成……”牛戴似乎悟到了什么,刚才着急上火的脸突然又绽开了笑容,“嘿嘿,我就知道问陈基业要了姬云燕就是有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一个人,顶上一个连啊,哈哈。” “旅长,你想到了什么?”几个士兵还是有些懵,不知道这位长官一会儿怒一会儿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兄弟们别多想了,给我听好了。”牛戴一把扔掉了自己头上的军帽,“所有武器给我集中招呼敌军的东面,让他们把视线全部聚焦到东边来,给我狠狠的打。” 近百支冲锋枪的火力集中在一个方向攻击,那种冲击力还是很大的,一般的常识都会认为,我军的攻击重点在东边,所以,没过几分钟,敌军的阵地明显的开始做调整,大量的子弹开始往东面压,防止我军第二次冲锋。 大约5分钟后,敌军阵地西侧的那挺马克沁突然哑火,然后从那个方位又突然朝着东面阵地扔出几个手榴弹,一时间整个防线的火力减弱了大半,而且子弹不似先前那么集中,开始凌乱起来。 “就是这个点,弟兄们给我冲!”牛戴大吼一声,第一个带头冲了上去,后边的士兵也不甘落后,嗷嗷叫着就开始了第二次冲击。没有了重机枪的辅助,加上西边阵地明显的失灵以及没来由的手榴弹还在炸着,敌军的防御在这一时刻完全没有了章法,牛戴的人本来就离得得不远,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便冲进了阵地。 牛戴首当其冲端起冲锋枪便突突了自己前面的一个指挥官模样的军官,然后高声大吼着扔掉手里的冲锋枪,就地捡起一支上了刺刀的步枪,见人就扎。不少士兵此刻也毫不吝惜自己的子弹,打光了便随手一扔,要么抄起腰刀,要么捡起地上散落的步枪便直接肉搏。牛戴手下的一百人,和普通的一个连并不同,都是陈基业精挑细选的,可以说是集中了两个团的精华,而且有不少人是安文带来入编的江海学院学生以及牛戴自己的阳山子弟兵,面对被姬云燕骚扰的已经心惊胆裂的伪军,白刃战几乎是狼入羊群一般,15分钟左右的时间,牛戴便已经坐在重机枪的旁边静静的抽烟了。他身后的夜空,刚刚升起的红色信号弹把天空映照的如同这阵地一般血红。 “你吓死我了。”牛戴板着脸似乎有些生气,“陈基业说了,这次战斗由我指挥,你怎么不统一行动?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戚州城有的是人要掐死我。” “我饿了。”姬云燕咬着牙,用自己军装上扯下的布条给自己左腿上的枪伤包扎着,“你那里有吃的么?听石杨说你打仗都会在身上带鸡腿。” “吃光了。”牛戴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猪蹄有,刚才被火烫了一下,估计一成熟,要不要解解馋?” “你有没有个指挥官的样子?这个时候不检查一下伤亡,就地组织防御,在这里看着我干嘛?我死不了。”姬云燕的伤口应该非常的疼,说这话还不停的滋着嘴。 “你急什么,如果不出我所料,王三炮的部队现在已经不再往南走了,而是改道西行,10分钟之内会在中犊山东侧登陆,鼋头渚已经在我手中。” “旅长!”一个士兵跑了过来,“敌军俘虏27人,我军伤12人,亡31人,目前已经就地组织好防线,轻重机枪子弹全部上膛。山顶哨刚刚过来报告,已经从望远镜里看到,宪兵团的船队往这边开过来。” “说重点,有没有找到吃的,这个时候你要饿死老子啊。”牛戴一边说着一边故意朝着那士兵瞪了一眼。 “想着呢,想着呢,嘿嘿!”那士兵从口袋里掏出了四个罐头摆在了地上,“都是牛肉的,日本罐头。” “兄弟几个尝尝去。”牛戴扔了两个给那士兵,便摆了摆手,“你带着两个人接应一下王团长,告诉他们,陈长官命令,5个连全部登岸后,船只立刻回管社山,这个时候,李芳的督战卫队和钟明的警卫营应该已经等待多时了。” 待那士兵离开后,牛戴轻轻的开了一罐牛肉,自己抓了一块放在嘴里嚼着,“唉,虽然我晚饭是吃饱了来的,但是呢,还是想吃,不知道为什么。” “吃就吃吧,砸吧什么嘴,唉!”姬云燕轻轻的摇着头,微微的笑着,“前世没吃过似得,我晚饭没吃还没有你嚼的这么香。” “不好吃,和德泰恒的五香牛肉不能比。”牛戴转了转眼珠子,便把牛肉罐头放在了姬云燕的面前,转过身去又把另一罐拿个过来放在边上,“说句实话,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你确实没事?”这个时候的牛戴突然便的严肃起来。 “没问题。”姬云燕淡淡的笑着。 “会不会瘸?” “应该不会。” “要不要跟着船回去?现在。”牛戴郑重其事的说着,“我是不想勉强你,你的性子我知道,强迫你走,你必不高兴,那没什么意思。” “不用,没伤到骨头,但一时可能走路会慢。”姬云燕拿起一支步枪拄着要站起来。 “不用动!”牛戴把她扶着又坐了下去,“如果可以,你带着一个排在山顶驻防,我带人下山抢二泉桥,这个时候,如果能先抓住中犊山和鼋头渚的必经小道,便能够直接打击守岛敌军的心理,这样王三炮的部队可以兵不血刃的占领鼋头渚。” 作战室的座钟已经敲了12下,刘文依然还没有休息的意思,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今天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锡城前线部队在早期推进的非常顺利,陈基业指挥的南线作战,宪兵团和警卫营已经在8点前全面占领了鼋头渚及湖上零星小岛。对西南两个大门的威胁基本形成,但是这也让守城部队下定决心全线退缩,干脆放弃西南外围阵地,所有有生力量全部退回城中据守不出,四个营的防守力量如果死守,就陈基业现有的部队还是很难啃下来的。同时,北线的骑兵部队已经完成了所有外围抵抗力量的肃清,两个骑兵团驻军徐霞客镇待命,但是北面城防有罗艺最强的一个旅在坚守,虽然看起来申银和邢仇有两倍于守城部队的兵力,但是毕竟一半是骑兵,攻城作战,骑兵是事倍功半,而且刘文也舍不得让他的骑兵去参加伤亡率最大的攻城战。 屋外的野狗又在不停的狂吠着,吵得让人心烦,不小的夜风一袭袭的吹过,摇的窗边的香樟树又是许多的落叶,这初春的景色,给这落叶映的,都有些像晚秋了。刘文,夏龙,解良和凌娟都围坐在作战室的桌子上,从每个人的表情上看,真是有些一筹莫展。我和林锋都站在门外,透过开着的窗户看着他们,这样也不打扰他们讨论军情,有什么事情还能第一时间进去。 “诸位,你们看,现在106团和107团攻城了三次,损失了不少,罗艺并没有为我南线部队的牵扯所动,就是一半的部队守北,其余部队守西南,似乎对我们的意图非常的了解。”刘文五个手指轮流的敲击着桌子,眼睛瞪得老大,仿佛心中十分的烦躁。 “军座,容我说句事后诸葛亮的话,从目前的种种看起来,南线的敌军一再败退,是有意而为之,故意把我们的有生力量拖在了水网密集的太湖蠡湖区域,就算是现在我们要把陈基业他们调上来,一来敌军很有可能在屁股后面猛揍,二来,敌军在城中调防比我们在外围绕来绕去要方便的多。”凌娟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在军事会议上,她很少说话,但是这一番话却让在座的其他几个人都频频点头。 “锡城会战非常重要,关系到我军是否能配合沪上部队完成对敌军江南大营合围的重要计划,所以必须要尽快成功。”刘文一撑桌子站了起来,“实在不行,从江镇调兵,就是强攻,也要在三天内把罗艺这个老小子给吞了。” “军座,第七师的部队担负着长江的江防,如果调动,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是不是向金陵方面请示一下,让金陵的第一军安排一些协防部队,或者让骑兵回江镇与22旅换防,这样也稳妥些。”夏龙也觉得只有这个办法,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很简单,就是锡城投入的兵力不足,要想强攻锡城,就必须要增加兵力。 “骑兵不能退,我的计划,在锡城破城之日,便是我骑兵直插姑苏的好时机,江南大营的大部分兵力在昆山前线和华平周旋,就算余超敏知道锡城城破,我也要在她还没有部署好的时候,先给她背后捅上一刀,所以骑兵在徐霞客镇休整待命,随时出击。”刘文眼光坚毅,炯炯有神,看样子,这一仗他已经计划了很久,而且在他看来,罗艺的锡城也就差最后的一击了。 “石杨,石杨!”刘文在屋里喊着。我忙带上了帽子,匆匆的走了进去,刘文站着,其他三个人站着,脸上都没有一丝笑意,这几个人当众,凌娟和解良都是上了春秋的人,熬着这么长时间,略略的有了一点疲态。 “急电桂木森,命令驻守谏壁的105团和江镇城外的104团即刻将防务交给桂木森的执法队,从戚州城北沿江急速增援锡城北门外北渚农场的申银。” “慢!”夏龙站了起来,“军座,一下子沿江抽走两个团,我觉得不妥,一个执法队只是营编制,驻防谏壁镇尚可,但是要接管两个团的防区基本上很困难,如果硬是这么调度,我们的沿江防线几乎就破绽百出,不堪一击了。” “我同意夏军长的意见。”解良也轻轻的说着,“军座,我们不能顾头不顾腚,听说这大半年,赵有利在江北也没有闲着,还听着诸英的建议,又从日本国请了些老辣的教官,其中有一个叫凌波鬼长的,也是诸英在日本的老师,日本有名的特战高手,这个人夏军长在东北曾经也有过一面之缘,应该知道他的厉害。” “我正是这个意思。”夏龙点了点头,眉头皱成了川字形,“这个消息我也是上个月得到的,到现在才说,一是还不能确定就是他,其二,是因为我第七师目前的江防状态根本可以无视这些日本人的出现,日本人也不敢正视我江镇守军,但是如果真的调走了两个整团,那么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但是如果只调一个团过去,三个营的兵力,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攻城,两边不讨好的事情,还不如不做。”刘文有点不高兴,但是夏龙和解良说的确实有道理,他也不好反驳。 “我看折中一下把。”凌娟的话打破了一时的僵局,“104团及105团的一个营,四个营的兵力按照军座的意思沿江驰援,105团两个营继续驻守谏壁,桂将军的执法队依然在原地执行接应任务。从小黄山把柳映梅调下来,加上石杨的教导队,应该能再凑一个营的兵力,从北门汇合后,增兵锡城。” “这样啊……”刘文抬起头看着凌娟,又望向夏龙和解良“我看可以。” “就这么办!”看到他们默默的点头,刘文便下定了决心,“石杨,让林锋去发报,你赶快去集合队伍,出北面和柳映梅汇合。告诉他们,不论在干什么,放下手头的一切,即刻开拔,一定在明天天亮前赶到北渚农场,我军决定在明天上午10点发动总攻。” “是——”我急忙收了记录本,转身离开,军情紧急,不容耽搁。 “好了,只要各部队到位,大局就已经定了哈哈!”刘文觉得心中的紧绷的那根弦一下子松了好多,“今日本来以为可以吃攻下锡城的庆功酒的,裘强的菜都热了两遍了,我邀请的龚老板都在我们军部食堂等了好几个小时,这样,也不能浪费,咱们吃个夜宵,松松神经,呵呵,松松。” 教导队的装备是最好的,至少我这一个连的兵力可以分配给我们三辆卡车,所以我们的速度也是最快的,一个半小时之后,我坐在第一辆卡车的车厢里,到达了戚州北城门。 “队长,城门那边似乎有人在招手。”开车的曹友突然指向了前方。 一袭黑衣,身段窈窕,只身在城门洞那边轻轻的挥着手,这个时候这样的打扮能出现在这里的,不会是别人,一定是海燕,而这个时候她的出现,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关照。 我立刻让曹友停了下来,跳下了车,并安排另两辆车继续往城外指定汇合地点行驶后,便走到了海燕的跟前。 “你们从江镇抽部队了?”海燕没有的往常的微笑,一双星眸冷冷的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发愣,这个命令应该刚下去不久,“你从哪里知道的?” “这个你不用管。”海燕苦笑了一下,“我都能知道,这城里必然有些人更能知道,尤其是和高层混的很熟的人,你们还把柳映梅的大部分人全部调下小黄山?” “你说的是……”我心中大概有点数了,“龚雪蓓?” “你们的部队调动这么轻易的就泄漏了出去,难道你们一点觉察都没有吗?”海燕的脸上写满了担心,“这样下去很危险,而且看起来你们的刘军长很信任龚雪蓓。” “这……”我确实是有些着急,没想很多,便上前去一把抓住了海燕的肩膀,“你看,现在调动已经开始,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我已经安排人盯着雪蓓香粉铺,至少保证如果有人递送消息出去,我会提前知道,但是我无法去阻止,也没有义务去阻止。”海燕轻轻的把我的手拿开,微微的摇着头,“请你理解我的苦衷,我能够过来告诉你,便是看在私人的交情上,别无他意,你和映梅都保重。”说完,也不等我回答,便转身迅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唉——”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通讯兵,给军部发报,军事调动消息已经泄漏,请军部安排加强江镇防务。” 第九十六章 十分之一 当我和柳映梅在早上5点到达北渚农场的时候,我居然看到了在篝火旁吃着饭团的皮蛋和吴文几个人,但并没有宪兵团的番号旗帜。在惊讶之余,我忙让柳映梅就地安排部队休息,自己急匆匆的冲进申银的指挥所。 “申旅长,谁把王三炮也调……”我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进来的时候,却看到了不光是王三炮,陈基业和牛戴都端正的坐着,微笑的看着我。 “石杨,你们有些慢啊。”申银笑着说道,“江镇的四个营都已经到了,你才刚刚来报到。” “诸位长官,非常的抱歉。”我忙立正敬礼,“主要是和别动队的柳映梅商议安排小黄山的防务,耽搁了一些时间。” “小黄山现在有多少人?”申银轻笑着问道。 “现在是武安玉娟带着50个人左右在小黄山,其余大概有近200人,柳映梅都带来了。” “有些少!”陈基业摇了摇头,“小黄山还是比较关键的,昨天收到军部的电报,急令我和牛戴带宪兵团,混成机械营紧急增兵申旅长。但是番号旗没走,还大模大样的摆着,但实际上现在只是暂一团在锡城的西南,警卫营在鼋头渚,新兵营驻守横山、独月山防线,元参谋长和李芳的督战卫队在大箕山、管社山一带接应。” “军部有消息来了?”我的心稍稍的定了一下,看样子刘文他们还是重视我的电报,有了一定的安排。 “是的,我已经电令丹阳的文中,再从丹阳调兵一个营,往执法队的驻地进发,以接应桂将军,防止万一。”陈基业微笑着站了起来,“其实军部的意思很明显,北渚农场已经有了15个步兵营和一个炮营,几乎三倍于守军,这种力量的对比,是要我们用最快的速度拿下锡城,这样该就位的部队回到原来的防区,军部才能够把最终悬着的心给放下来。” “基业说的对。”申银点着头,过来拉着我坐下,“我们的军事情报有所泄漏,这个对于我们来说没有多大的问题,军部命令我们10点总攻,现在我看来所有部队已经全部就位,那么,我们提前1个小时,9点开始炮击,炮击半个小时后,混成机械化营的三辆装甲车在最前做掩护,步兵和105团一营士兵在后从正北面缓缓向南推进,主要目的是为了吸引敌军的炮火,10分钟后106团,107团从东北角,牛戴负责指挥,宪兵团和104团从东南角突击,王三炮负责指挥,教导队和别动队作为预备队,保护指挥所,并随时待命。” “申旅长,这……”我刚要说些什么,便被坐在旁边的牛戴给拉住了,申银并没有搭我的话,只是挥挥手,让在坐的各位军官立刻散了,赶快去做准备,一时间这个指挥所里面,就剩下了我和申银了。 “石杨,你的部队做预备队,不是我定的,是军座定的。”申银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现在这种情形,让我想到了三年前我们在皇堂打的那一仗,只是地点不同罢了。” “老申。”这里没有别人,申银更希望我喊他老申,而不是职位,“听说云燕伤了?而且不轻。” “还好,死不了,哈哈!”申银微微的笑着,看样子姬云燕应该确实没有大碍,“已经送回戚州调养了,这丫头别看她平时温文尔雅,打起仗来完全属于不要命的,我还特意关照牛戴要带好,谁知道还是挂彩了。” “那个,江盼雪来了么?安排在哪个部分?”我小声的问着,生怕申银看出我的心思。 “江盼雪就在混成机械营,马上的正面攻击,她和她的特战队,负责以装甲车为掩体,对城墙上的重机枪手进行定点清除,这个不是丛林战,攻城战上,狙击手有些难发挥,也难为她了。”申银说这话,带着我慢慢的走道帐篷外面,看着熙熙攘攘做着准备工作的士兵,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半支香烟,点着后狠狠的抽了一口,“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基本上对锡城的攻击应该是把握很大,但总是心神不宁,感觉会发生些什么似的。” “熬了一晚上的缘故吧!”我回到帐篷里把申银的披风拿出来给他披上,“老申,你是上了春秋的人了,最好不要再这么熬了,很多事情,下面的人拿出方案,告诉你决断,总是这么亲力亲为,再好的身体也顶不住的。” “是啊!”申银点了点头,“我的部队里几个团长依赖的心思还是很强,不会自己去想着怎么去部署和打仗,所幸牛戴还是有些思想的,整个第六军,陈基业算是少壮派的代表,希望这支部队能顺利的交到你们这些人的手上,发扬光大,如果能顺利的取了锡城,合围姑苏,我也算对得起在这里的二十年了。” 正说着话,早春的天气突然刮起大风来,而且来的非常迅猛,把帐篷旁边的几堆已经熄灭的篝火余灰全部卷了起来,在半空中盘旋飞舞着,让人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我忙把申银拉进帐篷里,并安排人在所有的帐篷周围再加钉一圈钢钉。正在忙碌的时候,只听的“咔嚓”一声脆响,树在指挥所边上的第六军番号旗突然被齐腰吹断,旗杆轰然倒地,那军旗随着风飘了约有一百米,才缓缓的落下。 “不好!”申银从帐篷里冲了出来,“这不是个好兆头!”说罢抬起头看向西北方向,“这是大西北风,利于船只沿江南下。” “老申,暂时不用担心江镇防务,陈基业不是让文中又安排了一个营去江镇的西大门越河街,桂木森的防区支援了么,两个营的驻防应该比光一个执法队在那里要牢靠许多的。” “希望是我多想了,桂木森这个人虽然傲气,但是还是有些稳妥的,与卞普和文中有些不和,可是却正好起到相互督促的作用,对于刘文和夏龙这个安排我还是认可的,只是担心抽了上千部队过来,那边会吃力了。”申银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各人自扫门前雪吧,管不了那么多,时间已经到了,通知各部队,按计划开始总攻。” 江镇,越河街,执法队驻所。 雨下的有些大,路上的巡逻队都没有了往常那么勤快,许多士兵都躲到了屋子里或者屋檐下避雨。风也是不小,把指挥所的木窗户一下子吹开了,它一边用力的摆动,一边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仿佛在控诉这个鬼一样的天气,雨都打了进来,弄湿了窗前的两张小沙发。 倪娜走过去把窗户关上,回头看着还在地图前发呆的曲小亥,也不多说什么,拿着热水壶给她的茶缸子添了些水。 “倪娜,桂木森去哪里了?这么大的风雨。”曲小亥说着话,眼珠子却动都不动,直勾勾的看着锡城的区域,“不知道皮蛋他们仗打的怎么样了,据消息,说姬云燕都受了不轻的伤,而且把我们这里调过去了四个营,小黄山上的大半人马都补充过去了,看样子,没有桂木森说的那么轻巧。” “嗯,石杨的教导队也补充过去了。”倪娜点了点头,“看样子是不顺,也就是抽了四个营,我们这里的江防会薄弱许多,又是大雨大风的,桂将军不是很放心,便叫燕玲带了一个班去巡视去了。” “他还是不错的,有些能力,能做一些事情,可就是不会变通,和第七师的关系搞的不好。”曲小亥双手抱着茶缸子,看样子确实有些冷。 “三炮也这么说。”倪娜笑了笑,“说起来,桂木森出去了有一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哐当——”房间的门被猛地一下撞开,一个人浑身是血的冲了进来,一下子趴在了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怎么回事!”倪娜掏出手枪,侧身贴到门口的墙壁边上,向着外面张望。曲小亥忙过去把来人搀扶起来,正是她执法队的一个士兵。 “小徐,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曲小亥知道事情不对,但看到士兵的这个样子,也只能让他喘口气。 “不,不好了!不能慢了。”那士兵的右肩和头部都有负伤,右肩是贯穿伤,还没来得及包扎,血依然在汩汩的往外冒,“有二十几个蒙面黑衣人绕开沿江阵地从大芦苇荡那里准备突袭指挥所,桂将军就是不放心那个区域,正好带着我们在那里巡视,便直接交火,我们几乎全没,幸亏燕玲长官带人赶到,把敌军压了回去,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曲小亥突然有了非常不祥的预感。 “桂将军,身中数弹,殉国了。” “倪娜,叫人把小徐送到战地医院。”曲小亥并没有显示出惊讶和慌乱,从墙壁上取下挂在上面的冲锋枪和钢盔,“所有人紧急集合,跟我走。” 曲小亥带着人到了江防阵地的时候,两边的人还在交火,只是敌军已经躲回了芦苇丛,隐藏在里面进行反击。阵地的右侧整齐的摆着12具冷冰冰的尸体,桂木森就躺在第一个,致命伤是左胸的一个子弹,直接把心脏给打穿了。 “什么来路摸清楚了没有?”曲小亥俯下身子趴在战壕里,一边用望远镜观察,一边问边上的燕玲。 “看他们的打扮和说话,多半不是中国人,你看。”燕玲伸手指向了一个横卧在阵地前20米的尸体,“黑色紧身衣,蒙面,胸口写着一个忍字,应该是传说中的日本的忍者。” “我们这里死了12个,一个少将殉国,伤了7个,你们就打死了一个?”曲小亥眼睛都红了,“这个仗是怎么打的,20个换一个?我一个营的部队,够不够换?” “火力非常猛,来人不是一般的士兵。”燕玲苦笑了一下,“身手非常敏捷,虽然只有20几个人,但是进退移动很有章法,内部分工明确,有狙击手,爆破手,冲锋手等多兵种,说起来惭愧,这20多人居然把我这一个连的士兵压制在这里不能动,好不容易才把他们的几次攻击给打退,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部队。” “忍者……”曲小亥的大脑在飞速的转动着,就她在军事院校里面学习的东西,都似乎没有一丁点和这种部队有瓜葛,为了偷袭江镇,江北大营的赵有利居然动用了日本国宝级的武士,这说明他们这次绝对是有备而来的。 “给戚州,江镇,丹阳发报,报告这里的情况。”曲小亥直起身子在雨中大声的朝后面的通讯兵吼着,“建议谏壁镇的105团不要动,让文中支援我们的一个营的部队,不要在我们的后方协防了,立刻顶上来,如果不出我的所料,敌军的船队快到了。” “砰——”就在曲小亥撑起身体的那一刻,对方的狙击手立刻捕捉到了这个机会,一枪命中,幸好天有大雨,看东西并不是十分清晰,这一枪打在了曲小亥左肩窝处,离开心脏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哗啦一声,曲小亥重重的摔在了身后的水塘里,把水溅起了老高,旁边的倪娜手中的机枪响了起来,一梭子子弹全部砸向刚才开火的地方,但似乎只是形成了压制,而没有打到人,执法队这里虽然人多,枪多,但并没有捉摸到对方的规律,所有的武器像是重拳打在棉花上,根本吃不上力量。 “妈的……”没待别人过去扶她,曲小亥撑着右手自己坐了起来,从嘴里吐出了一口脏水,“疼死老娘了,欺负我没有狙击手。”这个时候,医务兵赶忙过来帮她查看伤口,表情非常的凝重,看起来伤势不清。 “队长,你退到后面的雨棚那边休息一下,这里应该顶的住。”燕玲有些焦急,知道曲小亥这个枪伤并不理想,而且已经流了不少的血,军装上已经红了一大片了。 “不行。”曲小亥指了指江面,“你们看,远处那些黑点,一定是敌军的船队,如果我想的没错,外焦岛上一个连的守军一定已经被这批忍者清理掉了,十几艘大船沿着岛外侧开过来,既然没有一点警示。” “江心洲的一个营呢?”燕玲高声的吼着,“不可能三百多人都被干掉了吧,难道是死人吗?”说着说着,便要把头抬起来,被边上的倪娜扑过来硬是压了下去,于此同时,一颗子弹擦着刚才燕玲头部的上方呼啸着擦了过去。 “倪娜,掷弹筒,把所有的掷弹筒全部拿出来,就对着那篇芦苇荡给我轰,妈的。”曲小亥双眼冒着火,“他们真会挑天气,要是大晴天,就是炮火也能把芦苇荡点着,让他们全部变烤猪。” 掷弹筒还是有些作用的,几排炮弹过去,芦苇荡里面似乎安静了好多,回击的枪声也变得小了不少,但是就是这么十几分钟过去,敌军的船只便已经到了肉眼能够看到的程度了。 “至少一个团。”曲小亥的血算是止住了,但流血过多加上一直在淋雨,看上去脸色像纸一样的白,所有人看着她似乎都像在看一个活的僵尸一样,但是曲小亥自己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在不断的思考着如何应对目前的困难,“倪娜,你去看看,在我们身后的那个营,怎么还没有到?” “队长……”燕玲吞吞吐吐的说道,眼睛里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增援部队已经到了,但是,不是一个营,是……,是……” “是什么?”曲小亥有些激动,难道这种板上钉钉的事情又有什么变数? “是一个排。” “为什么?”曲小亥瞪大了眼睛,这个时候她的脸上居然有了一点血色,“我要给文中打电话,陈基业给我的电报白纸黑字,就是一个营。” “我已经联络过了。”燕玲眼睛一闭,泪水从眼角流了出来,“应该是文中那边的通讯兵在解码的时候,一个营写成了一个排,他也没有多想就安排了一个排过来,我们的人也没有太在意,去确认一下,这个都怪我,队长,丹阳的援兵已经出城了,两个小时之内应该能到。” 曲小亥顿时觉得一阵眩晕,整个人一下子便撑不住了,斜斜的往后倒去。倪娜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幕,一伸手便把曲小亥扶住,慢慢的靠在战壕的土堆上。 “快,快……这个情况军部知道不知道?”曲小亥一边说话,一边重重的喘着粗气,“一个字只错差了10倍的兵力,也许这一个字,便改变了整个江南战局啊。” “知道了,文中和卞普已经把这里的情况通知了军部了。”燕玲抹着满脸的雨水,“现在还没有明确的命令。” “顶,给我顶。”曲小亥的声音突然又提高了许多,“在援兵没有到来之前就算全部拼光了,也要给我顶住,不能让敌军登岸。” “我们知道,知道!”倪娜的声音很坚定,“你先去雨棚那边避避雨,桂木森已经没了,你要是再殉国,执法队就真的要散了,你只有还在阵地,我们就没有一个人会退。” 江心洲的方向也传来了枪炮声,敌军登陆的目标明显不光是越河街一带,江心洲也是他们重点攻击的跳板,105团的两个营突然开始往谏壁东面靠拢,明显是为了临时支持一下执法队。 江镇的大炮也响了起来,目标就是执法队正面的抢滩部队,但是没过多久,炮火就转了方向,开始向瓜洲渡攻击,也就是说,丽生滩的江面也发现了强渡的敌军。 曲小亥靠在椅子上,一点一点的喝着卫生兵给他冲的糖水,脸色非常的难看,连嘴唇也开始泛白,两只眼睛无力的睁着,瞪着远处的江面,看着敌军大部队一点一点的靠近。此时,她虽然昏昏欲睡,但是心里却和明镜一样,这次江北大营的突然反扑一定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在得知了我军的江防做了调动后,接着西北风和大雨弥漫,防守部队认为最不可能渡江的时候,突然出现在面前,而且出手就干掉了江镇这里的一个高级指挥官,再加上军队内部自己的大意和骄兵情绪,导致了今天的这种无可挽回的局面。远远的看去,敌军的第一艘船已经靠岸,大量的士兵冲出了船舱,在江滩上开始组织基本的防御和反击。 “两个小时,呵呵……”曲小亥苦笑着自言自语,“别说大芦苇荡有20个特种兵和狙击手在压制我们的重火力,就是简单粗暴的冲击,只要舍得伤亡,我这一个营的士兵也顶不了半个小时。” 第九十七章 屋漏连夜雨 刘文静静的坐在会议室的屋檐下,看着雨水从有些残破的瓦片中间淅淅沥沥的留下来,滴在青石地面上,绽出许多的水花,美丽却短暂。 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缓缓的蠕动着,仿佛在挣扎着什么,控诉着什么,太阳穴有规律的跳动,在杂乱无章的头发下面,隐约能看到一根根血管在含无规律的跳动着。 “有没有新的消息?”身后的夏龙轻轻的问着走过来的通讯兵。 “夏军长,江心洲已经失守,越河街江防的执法队已经坚持了一个小时了,这还是在江镇城分了一半的炮火支援的前提下,但是江镇正北的城防压力也越来越大,卞旅长请求让执法队进城,105团的二营,三营南撤至丹阳城东北,放弃长江江防,重点守护江镇和丹阳两个重镇。” “军座。”夏龙接过通讯兵手里的电报,看向刘文,“我们犯的那个很低级的错误,让越河街的执法队现在面临着全军覆没的危险,现在桂木森已经殉国,曲小亥重伤,一个小时打退敌军三次抢滩,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现在江心洲已经失守,即使文中的一个营支援在半个小时之内赶到,越河街也很难守住了。你看……” “不要我看,先说说你们有什么想法?”刘文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感情可言,似乎是一个机器在说话。 “我认为卞普的建议是对的。”解良显得非常着急,“军座,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保存自己的实力,这一次敌军明显是作了非常充足的准备,而且我们把4个营的部队刚调走,他们就开始了突袭,更说明我们的情报工作有非常严重的问题,信息传输居然出现了文字的差错,导致了支援力量难以在第一时间到达前线。现在把外围有生力量拉回城中重点防守,然后让东线部队暂时放弃攻击锡城的计划,回救江镇,这才是最稳妥的方法,毕竟现在的丹阳只有一个团,而我们的戚州也只有四个营左右的兵力啊。” “夏军长,你的意见?”刘文还是望着外面的雨,一动不动,冷冷的说着。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夏龙轻轻的点了点头,“为今之计只有放弃吃掉锡城的想法,回救江镇,江镇如果失守,那么戚州又会回到以前孤立无援的状态,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刚才有申银和陈基业的电报告诉我,他们的攻城非常顺利,1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便能攻占北门,进入锡城了。”刘文的话语中,充满了惋惜和痛苦,他抬起头,朝着天空长叹了一声,回过了头看着解良,“曲小亥是一名悍将,解良,执法队能不能再坚持一个小时?” “军座,执法队只有一个营的编制,如果通讯兵没有犯那种低级错误,现在她手上有两个营的兵力,那么一个小时是可以做到的,但是你现在让她在还剩下200人不到的前提下再坚持两个小时,您不觉得有些强人所难么?”解良的声音非常的急切,脸涨的通红,她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她后退一步,执法队可能就面临着灭顶之灾。 “也许还有一个折中的办法。”夏龙拍了拍解良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一点,“军座,这便需要冒一些险。” “你说!”刘文的眼睛开始放光,他现在非常的矛盾,既担心江镇的防守,又不甘心这么放弃锡城,总觉得可以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可以让谏壁的两个营向越河街靠拢,对执法队进行支援,但因为兵力确实有限,我们必须收缩大港石桥一线的防御,所以我们必须要同时把邢仇的两个团骑兵立刻从徐霞客镇调回江镇战区,骑兵的速度最快,我预计在两个小时之内必定可以从戚州城北小黄山脚下穿过,到达山南林场的西面地带,这样江防也不至于被突破,戚州西北部也不会那么脆弱。”夏龙用手指点了点徐霞客镇,“但是,两个侧翼保护作用的骑兵团一旦撤走,申银的东侧便非常的空虚,一旦姑苏那边有奇兵突袭申银,这也是非常危险的,所以我说我们要冒险。” “军座,夏军长的这个方案我觉得过于冒险。”解良依然有些担心,“我依然希望您可以考虑收缩防御的方案。” “不然的话,我们将两个方案都报请金陵,让金东将军定夺如何?”夏龙善意的提醒了一下刘文,这个决定可能关系到了第六军的生死存亡,让上峰去决定也许更好一些。 “不用了。”刘文摆了摆手,狠狠的咬了咬牙齿,“命令105团调一个营向执法队靠拢,支援越河街的江防,另一个营原地防守谏壁镇。邢仇的两个骑兵团即刻向西穿过小黄山南面山脚支援,文中支援执法队的那个营给我下死命令,40分钟之内一定要赶到越河街,江镇城内的101团死守江镇,不惜一切代价,江镇一定要给我保住。”说完这些,刘文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用手捋了捋头发,“林锋,按照这个发布命令吧。” “是!”林锋合上文件夹便要出去。 “慢着。”夏龙叫住了林锋,“小林,你把你记得,再念一遍。” 林锋看了刘文一眼,便仔细的把自己记录的命令又读了一遍,刘文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到最后便摆了摆手示意林锋可以离开,“去吧,再补充一点,电文至金州,请求余浪将军支援一个团的兵力到丹阳和江镇的中间位置,相策应,另外把前面的部署抄送给余浪将军就是了。” 林锋刚刚走出房间,解良便急急的走到了地图前细细琢磨着,不时还回头看着刘文和夏龙,似乎心中充满了疑虑和担心。 “解军长,不要这么着急。”夏龙走过去慢慢的劝解她,“军座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么我们作为他的副手便应该全力的支持,其实这盘棋并不是非常的难下,只要没有过多的变化,还是可以有两全其美的结果,不过死守越河江防确实很难,可以说是整个棋局的气眼,这个死命令,我看还是以你的名义向曲小亥下比较妥当。” “你们……”解良显得非常的无奈,“唉,我服从命令,拟报吧,成文后拿到我那里找我签字好了。”说罢便拿起桌上的帽子,转过身匆匆的离开了房间。 “军座,是不是可以请金陵方面给予一定的军事支持?”夏龙轻轻的说着,“第一军如果这个时候能够给江北大营以一定的压力,那么……” “金东将军说了,此战由我一个人做主。”刘文把半闭的眼睛睁开了一点,“我已经让林锋抄送给了余浪,便是告诉了金陵方面,至于他是否告诉金东,那便是他的事情了。军事支援的事情,我早就和金东商量过,但是目前可能性不大,第一军的一些主力,已经被调往山东,江北大营就是知道了金陵方面的部队目前只能自保,完全不能对他们造成威胁,才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攻打江镇的。” “调往山东?”夏龙有些不明白,“山东不是有第二军驻防么,而且据说非常平稳,没有什么大的仗要打,为什么会拨了这么多主力过去?” “山东是没问题,可是东北出了大事了。”刘文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又开始数着廊檐外的雨,“东北已经被日本人占领了,吉林兵团全军覆没,所有骨干能够回来的很少,东北失守,山东便成为了我们在北方的最后的防线,别说金陵的第一军,就是安徽的第三军也调了一个师过去,重点驻防。” “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变故?”夏龙听的有些愣神,“美国方面不是一直在警告日本不要插手华夏的事务,为什么日军现在这么肆无忌惮?” “我还没有告诉大家!”刘文的眼睛已经湿润了,只是背对着夏龙,他看不到而已,“我不想影响大家的士气,一直想夺下锡城再说的这个消息,昨天金东将军告诉我,美国人已经正式书面通知,他们不再参与日本方面的对华政策,他们的主要精力应该是欧洲,我们,从今天开始,已经得不到任何美国方面的援助了。” 解良的电报拿到曲小亥的面前的时候,她基本上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了,身子倚着墙壁,嘴唇微微抖着,肩窝的伤口已经把缠了第三次的绷带又染红了。 “这怎么办才好?”倪娜和燕玲有些踟躇,一半是因为死守的命令,一半是为了看上去非常不好的曲小亥。 “怎么了?有新的命令?还是增援上来了?”曲小亥的眼睛微微的睁开了一点,一边喘着气,一边问道。 “队长,解军长的命令。”倪娜把电报纸递到她的手上,“死守。增援部队还有40分钟。” “哦!”曲小亥的脸上居然还挤出了一点笑容,右手一松,那张电报便轻轻的飘到了地上,“你们去吧。到现在快一个小时了,我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队长,目前我们加上伤员也只有150多人,面对的是敌军一个团的猛攻,现在雨基本上停了,看江面还有不少船只在往南开来,数量上来看,不会少于一个团,最难受的还不是这个,大芦苇荡里面依然有狙击手在骚扰,我们的机枪手已经牺牲了一半,其余的也有不同程度的挂彩。”倪娜的眼睛都红了,咬牙切齿的说着。 “是的,据我的观察,敌军似乎并不想一下子就攻陷我们的阵地,所以虽然已经有部队占领了滩涂,但前几次组织的进攻并不是十分猛烈,我觉得应该是有什么别的意图。” “还会有什么意图?”曲小亥摇了摇头,“就算是有,也不是我们能想的,执行命令吧,大家各司其职,尽力了便好。” “为什么第七师的错误,要我们来承担?我想不通,也许这一纸命令,便是执法队的绝命书。”倪娜非常的生气,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地上,望着远处的江面。 “这是我们的宿命。”曲小亥显得非常的疲惫,已经不怎么想说话了,眼睛又慢慢的闭上了,“这个时候,不论安排谁在这里,都会被要求承担责任,这不是第七师的错误,这是第六军的错误,我累了,你们去吧,去吧。” 敌军第四次的冲锋依然那么不愠不火,人数众多但还是到了我军的射程之内,一旦遇到强烈的反击,便开始就地匍匐反击,并不死命的冲锋,只是不远处的狙击手依然在重点打击着机枪手,这让临时指挥的燕玲非常的恼火,但确实没有办法,现在的情形,她不可能组织一批人进芦苇荡去扫,这是非常冒险的行为,而且这个时候,分兵无疑就死找死。 幸好并没有过太久,阵地东侧的枪声便响了起来,谏壁镇支援的一个营应该已经到了阵地的侧翼,这一支生力军的到来让执法队的士兵精神大振,而且似乎说好了一般,刚刚冲上来的敌军马上开始后撤,连埋伏在芦苇荡的狙击手也都销声匿迹,不见了踪影,远处江面上的船只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依然在缓缓的逼近。 “又想抢滩,又怕死,哼。”燕玲轻蔑的笑着,“现在谏壁过来了援军,就敌军这种架势,别说40分钟,就是再40分钟,也没有什么压力了。” 东线,中午12点整,风渐止。 锡城攻城已经连续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东侧的城墙已经被轰塌了一半,双方大量的部队都聚集在缺口处进行反复的争夺,大家都知道这是最后的拼杀,谁控制这个缺口,谁占据了绝对的主动,罗艺已经把自己所有能派的部队都派上去了,牛戴的部队在缺口处也都已经乱了建制,106团与107团的士兵都混在了一起,这个时候没有了军官,没有了指挥,只有意志力和取胜欲望在支撑着,看到不是自己军装的人便嚎叫着扑上去,缠斗在一起,直到对方或者自己死去才算结束。 “石杨,你的预备队要准备上了。”申银慢慢的放下了望远镜,“罗艺的牌已经打光了,我的手里还有你这一张牌,你的部队单兵作战能力最强,这个时候上去肉搏,会是对敌军最承重的一击。” “部队在一个小时前已经集合完毕,就准备待命。”我笑着答道,“自从东面成功的炸出缺口,我就让他们磨好砍刀,带上短枪,做好一切准备了,柳映梅的能力,请你放心。” “去吧,其他人我不需要了解,我了解你就够了,给你半个小时,给我一锤子砸烂他们。”牛戴微笑着点了点头,正待要陪我走下小土山,便看见作战参谋马良气喘吁吁的冲了上来,“旅长,军部急电,急电……” “慌什么,天塌不下来。”申银瞪了马良一眼,伸手接过了电报纸,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我明显的看到申银的手抖得厉害,脸色开始泛白,整个人都有些站不住了。我忙和马良两人扶住他就地坐下,顺手拿过那张电报:“日军两个中队精兵偷渡登陆大港,并突袭小黄山,守军失去联系,增援江镇的骑兵团也在山脚附近受到了伏击,伤亡严重,戚州城防危急。” “有两个骑兵团在附近,我相信戚州方面没有怎么脆弱吧。”我皱着眉头望向申银,日军两个中队现在占了小黄山,刘文他们就吓成了这个样子? “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敌军看样子已经基本控制了小黄山的这个易守难攻的跳板,就像一颗钉子钉在了戚州的北面,能对我们所有的部队进行牵扯。”申银的脸上几乎没有一点表情,显得有些呆滞“而且重要的是下面一页,你没有看到吗?” 电报确实有两份,我确实只看了一张,第二份的电报,果然更加的严重:“日军开始在沪上总攻,沪上部队近半出现哗变,已经不在我控制之下,华平将军失去联络,姑苏战局已经倒转,我所有部队即刻放弃对锡城的进攻,回防戚州和驰援江镇。” “撤,再不撤就来不及了。”申银站了起来,甩开了扶着他的马良,“通电牛戴即刻往中军集中,106团和107团交替掩护,陈基业的部队就地西撤退,直接到洛阳驻扎策应元紫衣撤离,15分钟后炮营开始炮击,掩护我步兵撤出战场,两个小时之内全部到达洛社镇休整,没有按时撤出的部队,自己承担责任。” “申旅长,我们……”我静静的看着牛戴,等待着他给我的命令,“现在只有我们没有任务,也是一支生力军,也许可以拖后掩护。” “不,你的部队有一大半是小黄山的部队,对我有重要的作用,现在立刻随我西撤退,也许我们的下一个任务就是夺回我戚州北面的门户,复夺小黄山。” “石副官,石副官。”魏国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一下子跌坐在我的面前,“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这里是指挥所,会有什么事情,扰乱军心,我枪毙了你。”嘴上虽说着,我还是上前把他扶起来,“不要着急,慢慢说。” “不能慢了。”魏国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柳队长带着她的人走了,说去夺回小黄山,拦都拦不住啊。这是她给你的信。” “百里黄山衣褓地,武安玉娟姐妹深,如今携剑离君去,小义不与大义分,青柳遇春留墨迹,红梅映水绕凡尘,心性只随心性走,自此相忘了无恨。” 我轻轻的合上了柳映梅的信,便知道她此去便不再准备回来了。她是极聪明的人,知道现在的局势,小黄山的重要性远远不及江镇的大片土地,要刘文安排部队去复夺,那除非戚州和江镇的问题可以稳定下来,那么也许那里的一切都没有了,她不甘心,那么只有一条路,便是脱离了第六军,脱离了军令的束缚,就这么一走了之便好了。然而,她也知道,就这么两百人的队伍,要想救下已经无法联络上的武安玉娟,重新把小黄山拿到手里,那除了她们对地形的熟悉外,没有任何的优势,以卵击石,一去不返,就是柳映梅现在的想法。她无法做出冷静的选择,因为这不符合她的性格,这个决定就是柳映梅做的,如果不是这么决定,便不是她了,没有人可以在这个时候劝她,包括海燕。 ? 第九十八章 三人行 申银的指挥可算是得当,部队的西撤可以说非常的迅速。而罗艺部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没有一兵一卒的在我们屁股后面追赶,待我们踏入戚州东城门的时候,戚州城里刚刚开始上灯。 工兵旅所有部队全部在城内休整,早先一步到达北面被日军偷袭的两个骑兵团也撤回到了城北驻扎,一时间山上的敌军不敢下来,骑兵攻山也是劣势,便形成了一个暂时的僵持。而宪兵团和104团直接穿城而过,从西门走皇堂增援丹阳和江镇,这个时候我已经知道,敌军已经宣布在下午1点左右占领小黄山,并且越河街和谏壁江面的敌军才开始了不同于上午的猛烈攻击,所幸文中的一个营也及时赶到增援,才在付出过半伤亡的情况下,把江防阵地守到了现在。 夏龙亲自带着陈基业和王三炮去了丹阳,这时候情势非常紧急,尤其是丹阳的东北部,小黄山已经在敌军的手上,如果敌军从这里开始大部队登陆,并强行突破丹阳东北部的防线,那么江防现在剩下的两个营不到的兵力,为了避免被全歼,只有退回江镇。那么敌军便会非常轻易的完成对江镇的包围,卞普在江镇的两个团在没有集团军支持的前提下,被全歼便是早晚的事情了。 但是,事情,可能比我们想想的还要严重。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罗艺的部队没有最后踢我们的屁股一下,这是姑苏余超敏命令,她知道自己暂时没有这么大的胃口,刚刚联合沪上登陆四个联队的日军以及反叛部队把华平的人马吞下,还需要一定时间来消化。那么要咬第六军,必然选择软的地方,那么这个时候,最好下口的,便是元紫衣在西南面的暂一团了。当我走进指挥所的时候,刘文满面愁容的告诉我,鼋头渚的警卫营已经回不来了,敌军的大炮炸掉了大部分船只,现在钟明已经下落不明,元紫衣和李芳带着督战卫队在往阳山方向撤退,叶飞和华静的新兵营在后应死命的阻击。 “刚才城北的守军来电,小黄山东侧听见密集的枪声,可能是有部队在和敌军交火。”林锋拿着一份电话记录细细的读着,“正在北门休整的牛戴请示是否接应,并视情况复夺小黄山。” “是柳映梅——”我几乎叫了起来,她终于没有忍住她的性子,又或许真的发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把自己的性命便扔进了小黄山。 “柳映梅已经不是第六军的人了。”刘文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石杨,你和牛戴都不要夹杂个人的情感,现在不是攻打小黄山的最佳时机,那里有两个中队将近500人的精锐日军,不是伪军,战斗力和武器装备都是一流的。从今天起,第六军再没有小黄山别动队的番号序列。” “军座,柳映梅与第六军有功无过,是立过战功的人,她现在打响复夺小黄山的第一枪,如果真的能够拿下,对于整个战局来说,也是有利的。”我并不想就这么放弃,“如果现在不去,柳映梅这一支部队全没了,以后要想再拿下就……” “不要说了。”刘文背过身摆了摆手,“不是我第六军对不起她,她自己擅自行动,违抗军令,一切后果她自己承担,我城中兵马还需要休整,牛戴是不是休息够了,好,传我的命令,牛戴领107团出南门,接应新兵营。” “军座——”我几乎带着哀求的眼神看着刘文,希望他能够网开一面,“即使不派主力,我带着教导队去接应一下也好,顺便能把她劝回来,保留一点别动队的种子。” “我说过,第六军以后没有什么别动队了。”刘文显得很愤怒,一拳砸在了桌子上,“现在开始谁再提小黄山的事情,就给我把军服脱了,老子的警卫营估计已经没了,那些新兵死光了也没多大关系,但是叶飞和华静是美国训练过的教官,一定要救回来,石杨,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清楚。” “军座——” “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刘文大声吼着。从门外冲进来两个卫兵,有点为难的看看刘文,又看看我,再看看坐在一边的解良和凌娟,似乎希望她们能解个围。 “军座,我带石杨出去走走吧。”凌娟走过来用手按住了我的肩膀,轻轻的推了推我,顺便挥了挥手,让那两个士兵出去,没他们什么事情“您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也好,不过现在开始,石杨卸了教导队的一切职位,他只代表他自己,不能调动第六军的一兵一卒。”刘文的语气有些缓和,拿了我的兵权便是怕我自作主张的带人出城。 “谢谢凌主任。”我微微的笑了一下,朝着凌娟和刘文鞠了个躬,然后把自己军帽和手枪拿下来,轻轻的放在桌子上,并推到了刘文那边,“现在起,石杨只是石杨,不是您的副官,不是教导队队长,不是第六军序列,小黄山别动队是我带过来的,她的主力也是我调走的,如果柳映梅不是把大部分的人马带下山来帮我,有近三百人驻防,别说两个中队的日本人,就是再来两个中队,也不可能就这么丢了。柳映梅这么做,并不是因为那里有她的几十个兄弟,更因为百丈崖,圩塘镜有几百个生他们养他们的乡亲。我从现在开始,只是一个男人,该承担的责任,我自己承担,不要第六军一枪一炮。” 走出军部大院的时候,林锋和教导队的几个士兵跟了过来,被我劝了回去,他们和我不同,大都是在这个地方拖家带口,混点皇粮的,为了这点小义气丢了饭碗或者性命,也许死了都不会有抚恤金,不值当。我也不想多浪费时间,一路匆匆的往城北门走,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我现在连一支枪一颗子弹都没有,一个人能做什么呢?我自己脑子里也是一片糊涂。现在的我,充满了无奈和无力感,这个时候才深切的感受到自己的无用,百无一用。 “喂,你好牛啊!”一辆三轮摩托拦到了我面前,急刹车的声音让我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胆子这么小,怎么去小黄山?”开车的人咧着嘴笑着,脸上充满了戏谑。 “裘强,别胡闹。”我瞪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这是我的事情,和你没关系,别搅合。” “我才不搅合呢。”裘强一伸手拦住了我,“我说石副官,不不,我呸,军座说了,你不是副官了,军籍都消了,哈哈,小老百姓了。” “怎么了?”我一把打在了他的手臂上,想把拦着我的手给甩下来,结果他纹丝没动,我自己却被震的虎口发麻,“你想拦我不成。” “我一个副营长,不会做欺负平头百姓的事情,呵呵。”裘强依然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只是呢,你的师兄说,既然你要离开第六军,那么当年金东将军答应送给你的礼物,可得兑现了,对不对,阎王可不能欠小鬼的债,是吧。” “安文?”我突然想起了两年前金东在机场送给我一挺马克沁,“马克沁那种东西我一个人抬得动吗?送给你吧,我不要了。”说完又要往前走,这次拦住我的,不是裘强的手臂了,而是一挺大正十一式的轻型机枪。 “马克沁拿不动,那么就拿这个交差了。”裘强轻轻的把机枪往我身上一抛,便从摩托车上跳了下来,“不过呢这个东西便宜,安安同志说不能占你的便宜,所以呢,那一车斗子弹,就算补差价如何。” “你们——”我已经明白了大半,眼睛有些湿了,但是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流下来。 “看看你,这个样子还救人,唉!”裘强摇了摇头,“这是你自己的东西,不是第六军赏你的,也不是安文送你的,我们只是还给你,激动个屁。”说着两个手抱着后脑勺,一摇一摆的踱着步就走。 “他娘的你的摩托。”我大声的喊着。 “我骑摩托了吗?”裘强头都不回,“我自己用废零件装的摩托车最近找不到了,不知道哪里去了,幸亏不是部队的,不然要被刘文骂死了,唉,再找找,找找。” “裘强,安文,我去你妈的——”我对着他的背影狠狠的骂了一句,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刷的留了下来。 “快走吧,已经来不及了,能活着回来再流你的猫尿。”裘强的声音已经有些听不清楚了,“柳映梅不错,能救回来就娶了吧,适合做老婆,哈哈哈哈。” 摩托车一路开到北城门,守城的士兵都认识我,但没有命令却不敢擅自开门,我也拿不出什么手令,一个连长模样的人显得很为难,显然他还没有得到我已经不是副官的命令。 “石副官,要不你容我打个电话?”那连长也不敢得罪我,万一我是有秘密的任务,耽误了他可担待不起。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我板着脸,故意装作很着急的样子。 “我们是兵工厂卫队的,石副官,我叫肖忠,不好意思了,我去通知一下上峰。”那连长笑了笑,准备去打电话。 “不用了,石副官是有重要的事情,夏军长知道。”颜平一脸严肃的从城楼上走了下来,皮靴砸在砖头台阶上,发出咔咔的响声。 “颜秘书,你知道就好了。”肖忠敬了个礼,便跑进门洞里面准备去开门。 “你真的决定了?可能会放弃这里的一切,其实如果不是柳映梅自己任性,也许事情也不会这么糟。”颜平勉强的挤出了一点微笑。 “如果现在她还在城里什么都不说的话,那她便不是她了。”我笑着回答颜平,“颜长官,如果我活着回来,一定当面感谢你。” “那倒是不必了。”颜平摇了摇头,“107团原来驻扎这里,刚才调走了,应该是驰援暂一团,牛戴要我告诉你,不是他不愿意救柳映梅,他也是身不由己。” “他不必过于自责,作为军人,执行命令是天职。”看见城门缓缓的打开,我跨上了摩托车,发动了车子,“只是我已经不是军人了,后会有期。” 刚开出城门,没走多远,便望到两个隐约的人影静静的靠在路边枯树干上,黑色的夜行衣,蒙着面。看见我过来,那个高一些的,便朝着我轻轻的招招手。 我几乎能猜到了他们是谁,只是不敢确认罢了,裘强的这辆摩托车是没有灯的,所以只能接着微弱的月光来仔细的大量他们,但看到那一双冷峻的丹凤眼睛,我便能够确认那便是江盼雪,而另一个,一定是海燕。 “你太慢了。”海燕笑了一下,便直接跳进了车斗里,把机枪捧在手上,子弹挪到了一边。江盼雪一句话都没有说,对着我挥了挥手,让我下车。 “你这是?”我没有明白她的意思,没有动,只是看着她。 “你坐后面,让雪儿开车。”海燕说道,“我说了,你太慢了。” “哦!”我的脸微微的红了一下,乖乖的移到了后座,“你们怎么来了?盼雪,你也不要你的军人身份了?” “奉军部命令,保护石杨。”江盼雪冷冷的说着,开动了摩托车,“我没有你这么冲动,我是有军座和申旅长的密令的。” “军座?”我愣了一下,“他不是……” “这么多废话,怪不得这么慢,婆婆妈妈的。”江盼雪显得很不耐烦,看样子心情非常的不好,这也难怪,这个时候,谁又能笑的起来呢。 “这个事情是柳映梅冲动了。”海燕说的有些惋惜,“她就是这样,任何事情都是脑子一热就去做了,从来不去考虑后果。本以为入了军籍会好好的有个约束,没想到还是没变。” “便是这样,才是我的柳姐姐。”我在后面看不到江盼雪的表情,只是觉得很冷,有夜风的缘故,更多的,确实江盼雪此时此刻那种如冰霜一样的气势。 “小黄山那边的枪声小了许多。”我侧着耳朵细细的听着,“盼雪,再快一点,我担心柳映梅快撑不住了。” “最快了。”江盼雪抬头看了看远处交火的地方,“快到了。” 几分钟后,我们在小黄山东南面山脚停了下来,这里不是当年我上山的地方,但无需多问,这里一定是海燕知道的上山的隐秘道路。果不其然,在几棵松树的中间,拨开一人高的茅草,海燕带我们走进了一条羊肠小道。 “这条路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算是捷径了。”一路上三个人只有海燕说了这么一句话,连她都显得非常焦急了,因为我们现在已经听不到任何的枪声了,不知道山顶上发生了什么,总是,我们的心都已经紧紧的揪在了一起。 大半个小时后,海燕带着我们居然摸到了圩塘镜的东侧山崖上,如果不熟悉这里,几乎没有人会考虑到有人能到达这个位置,但也正是这个地方,可以清楚的看到圩塘镜整个湖面以及百圩寨前的春江埠的全貌。 灯火通明,十几个人绑在了两侧的木头柱子上,春江埠的中间立着一个木头十字架,也绑着一个人,白色的衣服已经被血染得半边红色,头发散落下来,只能判断出是个女人。码头上堆满了尸体,大多是百圩寨的百姓的,大量的血顺着码头的台阶一级一级的淌着,分成了许多股流进了湖中,靠近岸边的湖水已经变成了浅浅的红色,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非常刺眼。右边的地面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十几排士兵的尸体,看样子,日军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就躺在那里的数数,便有近二百具之多,柳映梅的别动队,能和战斗力如此强的日军几乎做到了一换一,真的是非常的难得了。 “盼雪,你看出什么来没有。”海燕轻轻的问道。 “中间的女人,就是映梅。”江盼雪眼睛没有离开他的瞄准镜,“左右腿膝盖部都受伤了,左肩中弹,身上的都应该是鞭伤,日本人打的。伤口都在流血,应该是被俘不久。” “广场上有多少日军?”我有些按耐不住了。 “最少两个小队。”江盼雪轻咬着自己的嘴唇,“这帮王八蛋,百圩寨几乎被屠光了,七百多人啊,就这么像猪一样堆在那里。他们现在似乎在祭奠自己死去的士兵。” “一帮畜生。”海燕牙关紧咬,拳头握的紧紧的,“难道没有一点的机会?至少映梅还活着,我们不能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 “我和盼雪在这里。”我说了自己的想法,“海燕现在沿着山脊爬上百丈崖,绕到他们的北面,那里下去有没有路?” “有,我清楚,上次来这里,就是走的那条路。”海燕立刻回道,“只有这么办了,盼雪你到了位置后,先点掉他们这里的最高长官,石杨的机枪立刻开火,把敌军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你们这边,我从另一边的山崖滑下去,盼雪就负责掩护我,不断的点杀可能为威胁到我的士兵,我上去枪柳映梅,尤其是百圩寨的大门,那里面一定有不少日军在,封住那里,让他们不敢出来,便事半功倍了。” “没问题。”江盼雪拉了拉枪栓,“五分钟后差不多吧。” “就5分钟。”海燕点了点头,“不论计划成功还是失败,我们凌晨1点在藏摩托车的地点汇合,当然如果你们明显看到我已经回不来了,便一分钟都不要等,立刻回去,明白了么?” “知道了。”江盼雪连头都不抬,眼睛一直放在瞄准器前,“你不会死的,我相信你。” 我没有带望远镜,也没有江盼雪那样的狙击步枪,所以只能使依稀的观察春江埠偌大的广场的情况。两个指挥官模样的人正站在那许多死去的日本士兵前,拿着香火在祭拜,边上还有不少士兵拿着火把,在堆着柴禾,看样子是要把那些士兵给就地火化。 在前面那个军官第三次鞠躬还没有抬起头来的时候,一颗子弹便直接击中了他的天灵盖,那日本军官哼都没哼一声,便往前栽倒下去。 于此同时,我的机枪发出了愤怒的吼声,朝着广场上刚刚有些愣神的日本士兵拼命的扫着,在连续倒下了十几个人以后,他们才反应过来,开始匍匐着寻找掩体,并组织反击。 江盼雪的狙击枪效率更高些,几乎一枪一个的封锁着百圩寨的大门,让那些想跑出来增援的士兵一筹莫展,同时还能够在敌军的机枪响起的时候,及时让他哑火,这样我的机枪便能比较轻松的压制住春江埠的日军。江盼雪的脸上渐渐的有了一丝笑容,似乎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 ? 第九十九章 柳断梅消 互相的僵持并没有持续多久,当我们预计着海燕应该乘乱到达了春江埠附近的时候,散落在广场的日军突然停火,不再朝着我和江盼雪的方向射击,任由我的机枪子弹倾泻在他们的掩体前而不为所动。 “海燕怎么还不动?”江盼雪微微的皱了皱眉,“这个时候是最好的时机。” “啪——”一声清脆的枪响,是日本人打的,但并不是射击的我们的位置,也不是我们预计的海燕的方向,而是一枪打在了柳映梅的小腿上,血立刻便从伤口沿着裤管流了出来,被绑在柱子上的柳映梅疼的从刚才的昏迷中醒了过来,整个人在寒风中瑟瑟的发抖,但是却没有叫喊一句。 “中国军人,我们知道你们是来救柳姑娘的,我们也不知道你们来了多少人,但是我们很佩服你们的勇气。”日本人开始用并不熟练的中文喊了起来。 “妈的,卑鄙。”江盼雪咬着嘴唇,又往枪膛里推了一颗子弹。 “你们在北山崖那边的战友已经被我们击退,虽然他击杀了我们好几个忍者,但是只有一个人下来救援似乎也太小看我大日本帝国的勇士了。”日军的话语中带着一种轻蔑和嘲笑,仿佛我们的计划已经被他们计算在内,“当然,我很欣赏你们的那位勇士,在我们帝国最好的忍术高手夹击下,居然还能带伤逃脱,但是不管如何,你们营救柳小姐的计划应该是实现不了了。” “还好,看样子海燕没事。”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但是悲观的心情马上便侵袭了我的心头,如果真如日本人所说,那么柳映梅已经不可能救出来了。 “这位柳姑娘在突然攻山的时候,就被我们鸠山中队长看中了,确实是不可多的的美女,可惜啊,杀气过重,为了活捉她,我们几乎失去了两个小队的战士和黑龙会的6位勇士,连我们的鸠山少佐也玉碎了。这些勇士在突袭越河街的时候几乎是所向披靡,还成功的干掉了你们的一个高级将领,没想到却在这小小的百圩寨玉碎。所以,为了让我的好朋友鸠山少佐能够死也要得到她,我们今天便准备把她用烈火捎给鸠山,让她到天国去服侍他。” “我去你妈的。”江盼雪一枪打在了喊话人身前的石头柱子上,把他吓的小跳了一下,立刻蹲伏了下来,本来还露出一点衣服角,现在却一点都不敢往外伸。于此同时,日军那边的枪声又响了,这一枪击中了柳映梅的另一条小腿,柳映梅显然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疼痛,惨叫了一声便垂下头又一次的昏了过去。 “狙击手朋友,我知道你的枪法很厉害,否则我们也不会停下枪和你们谈判,不过我劝你们不要激动,否则,你送给我们的每一颗子弹,我都会原封不动的替您转交给柳小姐。”日军显得非常笃定,看来他们是铁了心,利用柳映梅作为人质来威胁我们了。 “我们可以谈一个条件,哈哈!”那声音显得非常得意,“鄙人非常欣赏这位狙击手的本事,如果你能够放下枪,投降我大日本帝国,那么我担保,你得到的一定比在第六军得到的至少是三倍以上,而你的战友柳映梅的性命我可以保证,虽然她的手上占满了帝国战士的鲜血,但是只要你们答应携手为我们服务,我可以既往不咎。” 江盼雪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左手直接抠在了身边的一棵树干上,五个手指都渗出了鲜血,她自己却浑然不知。此刻我们两个人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柳映梅在流血,她这一身的伤,即便是能救回来,只怕能站起来都是个奇迹了。 “如果你们继续保持沉默,那么我们只有采取行动了,嘿嘿。”那军官突然笑的非常猥琐和狡猾,“我们有两名勇士提出来,这么美丽的姑娘这么死去了非常可惜,没有尝到男人的味道对柳姑娘来说也是遗憾的,所以这两位勇士决定作为男人,在她最痛苦和难受的时候,好好的疼爱她一下。当然,我们是非常人道的,不会一拥而上,一个一个的爱她,才是大日本帝国勇士应该做的,我们这是在保护她不被流弹所伤,顺便给你们一点考虑的时间。” 话刚说完,一个日本兵便在石头后面站了起来,一脸坏笑的朝柳映梅走过去,我们知道他们这帮畜生想干什么,但是却非常的无助,江盼雪一下子站了起来,提着枪就要往下冲,被我一把拉下来,用手死命的压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动。江盼雪一肘子锤砸在我的胸口,我一吃疼,便稍稍的松了一点手,趁这个机会,她翻身起来一拳捣在我的小腹上,打的我整个人便蜷缩的蹲了下来,用手撑着地面,拼命的吸着空气。江盼雪端起她的枪,看都不看我一眼,便准备第二次往下冲。 “你去吧,呵呵。”我小声的喊着,“这样也好,今天咱们几个,一起死在这里,我也算赚了。”说着我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这个小妮子下手真的又硬又狠,我感觉自己一定有肋骨被打断了。 “你没有良心,你们这些臭男人都没有良心。”江盼雪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把她的头套摘了下来,我看到两行清泪已经挂在了她的脸上,“当年你在丹阳外围生死未卜,柳映梅拼了死命去救你,今天她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你居然无动于衷,眼看着要受侮辱,自己不去,还不让我去救她。” “你能不能不要冲动。”我忍着痛爬起来,一把拉住她并一起蹲在了原地,让她观察春江埠的情形。柳映梅已经被一盆凉水给浇的浑身湿透,人也从昏迷中给激醒了,抬着头望着眼前的日本士兵。 “撕拉——”那日本兵淫笑着用一把刺刀划开柳映梅的上衣领子,然后用力一拉便把她肩膀上的衣服撕下来一块,柳映梅的右肩雪白的肌肤便露了出来。虽然浑身是伤,但是满身湿透的柳映梅依然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绝然的姿色,那日本兵哪里受得了这般的诱惑,嚎叫着便扑了上去,想要亲吻她的肩膀。江盼雪刚把枪举了起来,便听到那日本兵捂着自己的脑袋哭喊着往后退了一大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指缝里有大量的血渗了出来。柳映梅轻蔑的笑着,把嘴里的日军耳朵吐在了地上,舌头还伸出来舔了舔嘴唇上的血。 “八嘎呀路!肖富(娼妇)——”那日军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忍着痛从地上站了亲来,抄起刺刀便朝着柳映梅的胸口扎了过去,却被江盼雪一枪击中后脖颈,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便扑倒在柳映梅的脚下。 然后,紧接着来的,便是日军的又一枪,打在了柳映梅的右大腿上,柳映梅闷哼一身,扬起脸,整个身子变成了有些后仰着的状态。 “狙击手阁下,我再次警告你,你要是再开枪,我们会继续把子弹奉送给柳映梅小姐。”说话的声音变得非常的阴冷,“我已经给了你们足够的考虑时间,还有10分钟,如果你还是这么顽固的话,我的下一枪便不是打在柳小姐的腿上这么简单了。” “江盼雪,你来了?”柳映梅突然喊了起来,“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来的,还有谁,海燕?姬云燕?石杨,石杨来了没有。” 我和江盼雪都不说话,也不能回答,回答便直接暴露了现在方位。从交火以来,我们已经换了不下七八次位置,刚才江盼雪打完一枪,我们已经移动到了更安全的位置。 “哈哈哈哈,我知道你们不能说话,好,老娘就当你们都来了!”柳映梅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是一个垂死的人了,身上的伤也完全影响不到她,“死猫,你看见我这个样子,很开心吧,老娘再也不能和你比了,那个穿上男装比你还帅的柳映梅再也回不来了,哈哈!” “这个时候,还要和我斗。”江盼雪把瞄准镜挪开,用袖口用力的擦了擦自己已经模糊的眼睛,嘴里小声的嘟囔着。 “石杨,老娘这么多年,没看上别人,就觉得你还不错,结果你小子给脸不要脸,呵呵,不知道你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反正你今天要是在,就给我男人一点,日本人要干什么你最清楚了,这个时候不是英雄气短的时候,给我来个痛快了,快——”柳映梅朝着山上拼命的嘶吼着,生怕我们听不见。 “啪——”一颗子弹又击中了柳映梅的腿部,这次她没有再哼出声音来,而是微微笑了一下,似乎那一枪并不是打在她身上一样。 “石杨,我很疼,这种折磨我受够了,你成全我吧。”柳映梅继续朝着空中叫喊着,希望我们能答应她的诉求。 又是一枪,从后面击中了她裸露的右肩,柳映梅的身子已经支撑不住了,如果不是手脚都绑在十字架上,那早已经瘫软下来。 “盼雪,开枪。”我自己都觉得声音在颤抖,但是我知道我这个命令下的很坚决,我没有别的选择,很难,但必须这么抉择。 “石杨,你——”江盼雪的瞪着我,一脸的不可思议,“你要我杀了柳映梅?你疯了吗?”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已经不愿意去看春江埠的场面了,“百圩寨已经是地狱,多一分钟呆在那里,映梅便多一分钟受罪,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可是……” “开枪,我要求你开枪。”我把机枪端了起来对准了江盼雪,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依然吓了江盼雪一跳。 “你用枪对着我?”江盼雪的泪水又一次流了出来,“石杨,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下得了手吗?” “我要你开枪,开枪,开枪,开枪——”我一把把机枪甩出去很远,砸在一棵树干上,木然的看着江盼雪,“你要是下不了手,把枪给我。” “石杨,江盼雪,你们这一对狗男女——”柳映梅的声音已经小了很多,似乎她自己的力气也要用光了,“你们两个看着我这个样子无动于衷吗?我虽然看不到,听不到你们,但是我可以感受到你们两个一定在一起,你们要是再不给老娘来个痛快的,我一辈子就化作厉鬼缠着你们,让你们两个一辈子不得安生。” “盼雪,我求你了!”我冲过去便要枪江盼雪的枪,她轻轻的一让便闪了过去,身子依靠住了一颗树,平静了许久,才对着广场的方向,举起了她的枪。 “哈哈哈哈,小日本儿,老娘赚了,从当年的朝鲜,东北,到今天的小黄山,老娘杀的日本人和汉奸够多的了,老娘累了,该休息休息了,下辈子,老娘还要投胎在戚州,在这小黄山,百圩寨,靠着圩塘镜,倚着百丈崖。下辈子我要做个男人,和石杨争一争女人,哈哈。吾自戚武上黄山,誓凭三寸说龙潭。抗争不及梅雨下,日前自白弃家园。死士终究惧生死,活物心底起波澜。随手一笔刀锋熄,君侯哪管万民寒。” 清亮的枪声在小黄山的峰林之中回荡着,本来只是习习微风的圩塘镜,突然间卷起了泛着殷红的水浪,愤怒的拍打在春江埠的石头台阶上。山涧的松林在大风的撼动下,疯狂的摇晃着,凌冽的气流包裹着树枝发出一阵阵呜咽的响声,久久不愿散去。柳映梅便是这么笑着,站着,离去的。江盼雪的一颗子弹没有打她的眉心,而是正中心脏。她知道,柳映梅是爱美的,所以便给她留着美丽的脸庞。也正是这样,她微笑的样子,像锋利的刀刃在我们的心中镌刻着一样,也许这辈子,便永远珍藏。 我们是在藏摩托的地方发现已经昏迷的海燕的,没有枪伤,腰间有一处极深的刀伤,右腿和后背分别扎着日本忍者特有的手里剑,看样子海燕是自己做了一些包扎,幸好所有的伤势都不是致命伤,从伤口检查来看,对方的刀和暗器都是无毒的。 “应该没什么问题。”我长出了一口气,刚想过去把海燕给抱起来,却被江盼雪一把推到了一边,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我一直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脚步,愣愣的看着她吃力的抱起海燕,小心翼翼的放在车斗里。 几乎没有看我一眼,江盼雪跨上了摩托车,发动了引擎,这里离开百圩寨已经有半小时以上的山路,摩托车的声音虽然有些嘈杂,但已经没有太多的危险了。 “你上车么?”江盼雪看着前方,冷冷的说着。 “我……还是……”我刚刚表现的有些犹豫,江盼雪便一拧油门,摩托车便近乎无情的飞驰出去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清冷的月光下。 “唉——”我静静靠着一棵树坐下,本以为自己怎么的也会流泪的,但不知为什么,胸中满是忧愁,眼中却依然干涩。闭上眼睛,柳映梅的笑容一次次的在我面前掠过,那一袭白衣,那刻着梅花的竹钉,白云古渡的小吃摊,百圩寨的自白书,丹阳城外的生死救援,那一幕一幕,便在我脑海中萦绕。我使劲的摇晃着脑袋,拼命想要忘记他们,但所有关于柳映梅的一切,却如果长在自己身上的肉一般,想要割舍,便是刻骨的疼。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没有眼泪,但是我心中的悲伤却快要把我压垮了,一时间,便感觉到胸中极闷极闷,仿佛心脏都要被压的支离破碎,才能缓解无穷无尽的沉重。 摩托车声由远及近,虽然没有灯光,我知道应该是江盼雪回来了,她还是不放心把我一个人撂在这里,心里面便有了一丝温暖,但这份温暖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便被江盼雪那冰冷的眼神给冲的烟消云散。 “我有任务,要把你安全带回。”江盼雪根本就没有正眼看我,“要不是申银、凌娟的嘱托和军部的军令,还有海燕的面子,我是不会回来的。”我看了一下在车斗里斜坐着的海燕,她已经醒了,对着我苦笑了一下,脸色并不好。 “我知道,谢谢你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这么回答着站了起来,走到后座那边准备上车。 “我警告你,不准碰到我。”江盼雪的声音异常的严厉,似乎我是她的世仇一般。 “不会的。”我悻悻的点了点头,双手小心的抓着后座垫上面的铁杠,生怕不注意会让江盼雪翻脸。海燕轻轻的拍了拍我,让我安心一些,我看到她的两腮也挂着泪痕,看起来柳映梅的事情她也应该都知道了,张开嘴想劝慰她几句,却不知说什么好,便只有闭上眼睛,让自己眼前一片黑色,也是好的。 一路无言,只有摩托车的轰鸣声和车轮压在石子路面的噪声。待我们到达戚州城北门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泛开了鱼肚白,看了看手表,快六点了。 林锋站在城门口焦急的张望着,看到我们过来,便飞奔着迎了上来。“石哥,你可回来了。小黄山怎么样了?” 我刚刚下车,江盼雪便开着车离开了,一方面海燕的伤势确实需要去正式检查一下,另一方面她似乎和我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的了。 “江盼雪怎么了?”林峰有些愣神。 “柳映梅牺牲了,大家心情都不好。”我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什么?”林锋的眉间呈现了一个川字型,“虽然我有些心里准备,但是……” “不说了,不说了。”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腿一阵的发软,整个人便往地上瘫,林锋眼疾手快忙上前把我扶住。 “累了,是累了!你在这里是等我,还是有其他的事情。”我解释着,心里却有说不出的苦楚,一晚上的神经大起大落,到了戚州仿佛整个人断了一般,一点力气都提不出来。 “军座让你回去。”林锋笑的有些尴尬。 “这一晚上,军情怎么样?警卫营有没有消息,新兵营接应回来没有,江镇那边又如何?”我还没有注意到林锋的表情,只是一味的关心整个战局的情况。 “一言难尽。”林锋一边搀扶着往吉普车那里走,一边说着,“我出来的时候,知道警卫营全军覆没,钟明殉国,新兵营死伤惨重,但还好叶飞和华静在牛戴和李芳的接应下,突围出来,目前已经回到阳山区域休整,至于江镇地区……” “江镇怎么了?”我无名的紧张起来,那里是第六军的与金陵联络的根本,也是前几年我们为之奋斗的目标,夺下来还不到一年,难道会就这么丢了? “回去在说吧,我也不是非常清楚。”林锋把我扶上副驾驶的位置,自己发动了汽车,“金东将军刚到,军座这个时候也许在过关。” 第一百章 飞燕归林 刚刚走进军部大院,便望见刘文匆匆的从会议室里面走出来,满面的愁容,不住的摇着头。夏龙和解良跟在他的后面,表情严肃,默默无语。 “军座,您看,是不是先这么着,我即刻启程。”走了几步,夏龙终于忍不住了,抬头问了一句。 “去吧,为今之计只有这样了,况且金司令刚才也没有反对。”刘文点了点头,“只要不是把江镇全部土地都让出去,其他什么都好谈。现在的江北大营就是日本人说了算,你和凌波鬼长也算有几面之缘,只要把这一关给过了,夏龙,你便是第一军的功臣。” 夏龙笑了一下,向刘文敬了个礼,便和解良匆匆的离去了。刘文这个时候看到了倚着大门的我,便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刘军长!”我走过去向他鞠了个躬,“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情。” “柳映梅……” “柳映梅不劳您费心,在牺牲前,带着她的人为您干掉了一个中队的日军。”我轻笑着看着刘文。 “哦……”刘文陷入了沉默,抬着头看着满是云朵的天空。 “刘军长,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小人便回去了。”我又朝着鞠躬行礼,转身准备离开,林锋想上来劝我,被我瞪了一眼,便低着头,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柳映梅那边,我有责任,但是主力救援新兵营是正确的。”刘文在我的背后淡淡的说着,“姑苏江南大营余超敏7个步兵团,1个炮团已经在城东铺开,如果不是把城里的部队派出去接应叶飞他们,也许元紫衣的暂一团就不是只有失掉警卫营这么简单了,你是江海学院的高才,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我只知道,欠了柳映梅一条命,而且我再也还不了了。”我低下了头,从口袋里摸出她送给我的那支竹钉,细细的把玩着,对于柳映梅的亏欠可以说是一辈子的遗憾,这个时候我才深刻的体会到,也许死了比活着更痛快,“如果她没有下山,而是据守,那么……” “没有如果,也不要再拘泥于如果,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如果不是那一纸电文的失误,也许便不一样了。”刘文打断了我的话,“现在是非常时期,近万大军陈兵东城,曲小亥在越河街已经失守,执法队退入江镇,105团的残余部队和文中的援兵退回丹阳,大量敌军已经从谏壁登陆,江镇已经成了一个孤城。” “那是刘将军的事情,与我这个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呢。”我平静的看着往门外走去,“昨天晚上,我已经把军帽和配枪还给你了,我和第六军再也没有瓜葛。” “如果我告诉你,戚州城的内鬼就是长星楼的老板娘,这个和你有关系么?”刘文在我的身后冷冷的说道。 “这不可能。”我猛的回过头瞪着刘文,“军座,内鬼没有抓到,您便要冤杀好人,您难道忘了当年的封姳了吗?” “你终于叫我军座了。”刘文笑了一下,但立刻又变得严肃起来,“你和林锋跟我来。”说完,也不等我答应,便回身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进了屋子,三个人都没有坐下,只是按照品字形站着,我急切的看着刘文,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是总参的指令,金司令带来的。”刘文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我。 “依照肖进将军安插在戚州的眼线调查,长星楼老板娘海燕有一个异性兄长叫万玉,目前在江北大营诸英手下任文书官,此人大疑,限第六军三日内抓捕枪决。” “这不可能!”我把手中的指令撕得粉碎抛在天空,那纸屑如纷飞的雪片一般徐徐降下,还有不少落在我们三人的头发上,“军座,这完全是捕风捉影,敌军将领的许多资料都是海燕在为我提供的,荣辉新兵营的兵变也是海燕第一时间告诉我线索,柳映梅的加入,海燕居功至伟,就在昨天她还和我一起去救柳映梅而身负重伤,她怎么可能是奸细,总参这个消息是哪里得来的。肖进?肖进……,难道这个眼线就是龚雪蓓?我看她自己就是奸细。” “你混蛋。”刘文显得非常愤怒,“你肖进将军是何等身份,在集团军的地位不下于金副司令,你敢质疑她的人?” “是人,还是鬼,很难说,如果用身份来决定一个人的对错的话,华夏便永远只是夏朝的天下,没有血泪斑斑的二十四史,和尔虞我诈的上下五千年了。”我这个时候已经无惧刘文那恼怒的样子,向前一步,几乎与他脸贴着脸站着,“你要是动海燕,除非你现在杀了我,否则我便反了第六军。” “你——”刘文从抽屉里拿出他的驳壳枪指着我,“他妈的,反了,反了,老子现在就毙了你。” “你最好现在就打死我。”我一头顶在刘文的枪口上,“老子现在正不想活,在这个部队里,死了比活着好。” 刘文后退了一步,把他的手枪砸在了地上,这一下用的力气非常大,木头地板都被砸了一个口子,而那把枪基本也不能用了。刘文自己顺势倒在沙发上,仰着头,闭上眼睛,右手用力的挤按着鼻梁,显得非常沮丧。 “你和海燕的关系我很清楚,她为第六军为戚州做了什么,我也很清楚,所以我也不信,元紫衣,凌娟,都不信,但是这是总参的军令。”刘文慢慢的说着,有些无力,“这便是我为什么要林锋把你找回来的原因。” “什么意思。”我弯下腰,捡起那支歪着枪管的手枪,轻轻的放在桌子上,“我有什么作用。” “让你去查抄长星楼。”刘文睁开了眼睛,“只有你带队,才能两全其美,既交代了上面的差事,海燕也许还有一条生路。”刘文站了起来,从一边的架子上把我的军帽和配枪拿了过来,放在我旁边的桌子上,“海燕在部队里的朋友不多,但都是知心的,只有你去才不至于激起变故,出现内讧的事情。现在我们这里已经是非常脆弱了,赶紧处理了这个事情,让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石杨,为了第六军,为了海燕,这个黑锅,只有你来背。” “军座,其实我也可以。”林峰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想替我扛一些担子。 “你一起去,商量着来。”刘文拿出一纸手令,推到我面前,“这是我刚写的,24小时之内,执次手令者进出除东门外的各城门,无需请示,随到随开,这里已经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了,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说完便双手扶住桌面,背对着我站着,保持着沉默。 “林锋,教导队集合,马上!”我把军帽戴上,拿上手枪就往门外冲,“5分钟之内不到院外的,一律军法。” 当我带着教导队到达长星楼的时候,那里的许多女子似乎早就在等着我们了,穿的很整齐和朴素,安静的在一楼大堂里面坐着,没有了往日的媚眼纷飞,莺歌燕语,只是端庄的坐着,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我让林锋带着部队全部在门外列队,没有我的命令,一个也不准踏进门槛半步,自己把手枪卸下,扔给林锋,一个人从容的走了进去,朝着那些平日里不怎么愿意打交道的青楼女子欠了欠身:“各位姑娘,我是第六军的石杨,海老板呢。” “石副官,海燕姐在楼上,我们便等你发落了。”为首的一个女子轻笑了一下,仿佛对于一百多士兵的列队查抄并无多少畏惧。 “多谢!”我拱了拱手,便朝楼上走去,这里我还是有些熟悉的,当年夏龙计杀花鼠丁,就是在这个地方,物是人非,我今日却要来抓捕海燕,真是不知怎么面对才好。 最后几节楼梯还没有走完,我知道今天的事情真的很棘手了。因为,我看到了江盼雪站在那里,冷若冰霜,一双眸子的眼神如利剑一般似乎要把我给射穿,手里的狙击枪拉响了枪栓,齐眉举起,枪口对准了我的眉心。 “海燕说会是你,我还不信。”江盼雪一步一步的向我逼过来,“看样子,你的良心真的是被狗吃了,柳映梅尸骨未寒,你就对海燕动手了。” “你是军人,别在这里胡闹。”我既然决定带着人来长星楼,便已经考虑到了可能的阻碍,江盼雪便是最大的一个,“不要妨碍我执行公务。”说着便抬腿上了二楼,准备往回廊的方向走。 “砰——”江盼雪一枪打在我面前的地板上,“你再往前一步,别怪我不讲情面。”听到枪声,林锋不敢怠慢,立刻带着一个班的士兵冲了进来,直接往楼上奔。 “都给我出去。”我大声的吼道,“刚才我的命令没听见吗?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准进来。”林锋见到我并没有什么问题,看了看拿着枪的江盼雪,只能尴尬的笑了一下,摆了摆手,带着人走了出去。 “石杨来了吗?”海燕听到了我的声音,“唉……,盼雪,让他进来吧。” 有海燕这句话,我不再理会江盼雪始终对着我的枪了,直接往走廊的最尽头的屋子走去,这个时候不是解释的时候,要快速的把这个事情给处理掉。 打开门,便看到不大的房间里,简单的摆着一张绣床和一个梳妆台,海燕半靠坐着,脸上基本没有多少血色,我知道昨天的一战,消耗了她所有的体力,再加上失血过多,以及柳映梅的死对她的打击,让她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风采。我开始暗自庆幸刘文的安排,如果真的有心做掉她,安排其他的人傻不愣登的冲过来,现在的海燕真的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 “我舅舅说过,如果是你来,便是刘文有意放海燕。”姬云燕就坐在床边上,腿部绑着绷带,床头还靠着一个拐杖,应该是她的。 “你比江盼雪聪明。”我哂笑着,“至少知道我来是好事情,而不是拿枪对着我。” “这不是聪明不聪明的事,她还小,你要体谅她。”姬云燕苦笑了一下,“柳映梅的事情,她还在耿耿于怀,一直认为是你逼着她……” “不说了,不说了!”我摇了摇头,“映梅的事情,大家都不要再提了,我也不想说。” “你做的对。”海燕说话没有什么力气,“盼雪会理解你的。” “海燕,万玉真的是你的哥哥?”我坐了下来,小心的问她。 “他是他,我是我。”海燕笑了,“他确实是我兄长的结义兄弟,但是我并不和他有什么瓜葛,但是我知道,这次龚雪蓓便是拿了这层关系做的文章,恶人先告状,我也是大意了,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手。怎么,石副官,你也相信?” “刘文都不信。”我却笑不出来,从口袋里掏出刘文的手令,“这是他的手令,24小时之内,除了东门,都可以进出,我已经安排好了,坐我的车,马上就走。出南门,元参谋长的暂一团就在阳山一带,应该不会为难你,只要出了这个城,便是人间,海燕便可以河山任飞了。” “谢谢!”海燕点了点头,“刘文这么做也是不得已的,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就是金陵高层的支持,现在金东亲自坐镇戚州,把他这个军长废了是分分钟的事情,所以对于金陵的军令,他已经没有将在外的基础,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让你来查抄长星楼,已经是他能够想到的最两全其美的办法了。你也不要怪他,人都是要为自己多考虑些的。” “怪不怪以后再说,这是我的事情。”我站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江盼雪,把车钥匙扔给了她,“事不宜迟,夜长梦多,三个城门凌主席都已经帮我打好招呼,盼雪你开车,送她走,出了城门,后面的事情,我不再管了,姬云燕你认识的人多,又是本地族人,你安排吧。” “还有个问题。”海燕在江盼雪的搀扶下慢慢的下了床,有比较好的功夫底子,只要不是致命的伤,还是能够撑住的,“我的这些姐妹你想怎么安排?” “这个不用担心,可以去德泰恒。”姬云燕笑道,“你管好你自己就是了。” 看着海燕走下楼的背影,我忽然意识到很有可能这辈子便再也不见了,从昨天晚上一直积聚到现在伤感,再也压抑不住,便一下子喷涌了出来。当然,我不会让她们看到,独自一人坐在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趴在梳妆台上,对着镜子中的自己,默默的流泪。外面传来汽车发动和远去的声音,我胡乱的擦了擦满面的泪水,心里的那份沉重一下子减轻了许多,在我看来,现在的第六军已经不是我心中的那支第六军了。柳映梅的死让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心寒,而这种心寒在海燕的这件事情上达到了顶峰,可能我这个人过于感情用事,将来不会有大的作为,但是人这一辈子难道真的要活的这么累吗?没有面具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吗?或许,我本不应该参军的,在某个小学校里面做个教书先生更适合我,对着孩子,便不需要什么虚伪和假面了吧。 “石哥,你不要难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林锋站在了门口,伸手把一支簪子放在梳妆台上,“海燕走了,这是她留给你的,她让我告诉你,只要第六军还是抗日的,便不要放弃,政治永远就是这个样子,但是只要大的原则和方向不变,便是一个好的队伍。还有,她走的很开心,离开这个地方,确实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以后便纵情山水,游乐人间了,她比我们幸福。” “她倒是想的开。”我又用力的抹了抹不断涌出来的泪水,“就应该这样,不要再回这个鬼地方了,我真的希望姬云燕和江盼雪也就这么走了,不要回来了。” “你真这么想?”林锋过来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笑的很狡黠,“还是回来吧,要是那两个也一起走了,我的石头哥,便真的变成石头了。” “你个王八蛋。”我狠狠的推了他一把,便和他一起往外面走,“楼下的妇女,不准为难她们,愿意走的发给每人十块大洋的路费,愿意跟着姬云燕的,全部带到德泰恒,交给申喜儿安置,云燕已经安排好了。” “好的,我还让曹友带了一个排护送送他们去的城南。”林锋一边走着一边点着头,“这里的财产便全部充公,也算是给上头的一个交待,我找了一件海燕的衣服,待会在去死囚牢里面找个确实该死的女的,穿上毙了就是了。” “你比我想的周到。”我拍了拍林锋的肩膀,“兄弟,我已经有些方寸大乱了,谢谢你这些安排。” “无所谓!”林锋脱了自己的军帽放在手里打着转转,“石哥,我呢,来了这么长时间了,一直被刘文当个屁,所有上战场的机会都没有我的份,所以我挺羡慕海燕的,一走了之,倒是无牵无挂。” “怎么,你有去意?”我觉得林锋这话并不是开玩笑,而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感触。 “只是有一点把,也就是对你说说了。”我们两人走出了长星楼的大门,站在石阶上,看着士兵把长星楼的东西一个个的往卡车上搬,“你知道夏龙连夜赶回来,又马不停蹄的赶回前线是去干什么的吗?” “怎么?难道江镇战局会有什么说法?”我有些疑惑的看着林锋。 “你一晚上没回来,什么都不知道。”林锋苦笑着摇了摇头,“夏龙去谏壁前线和日本人谈判,希望江镇战场可以停战和解,这样江镇那边的大部分部队可以撤回来,以解城东的压境之兵。” “他们,有这个把握?”我有些不相信,“日本人会同意我们的媾和?” “这个就不知道了。”林锋搔了搔自己的头发,“对外毫无原则的媾和,对内偏听偏信的清洗,这样的部队,还有立足的必要么?柳映梅倒是一腔热血,结果呢。” “刚才海燕的话,是你告诉我的,难道你自己忘了么?凡事不会那么简单,也许收回了拳头是为了重重的一击做准备呢。林锋,说到柳映梅,她在牺牲前都还想着抗日,这一点,我们应该以她为榜样。” “希望是这样吧。”林锋淡淡的笑着,“咱们凡事往好了看,但不代表他们也是,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夏龙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我总觉得心神不宁的,现在的伪军不是以前的各自为战,相互掣肘了,两边都是有日本人的参与,日军的战斗素养,完全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祈祷这只是我自己在瞎想吧,我们的第六军,如今已经是惊弓之鸟,受不起更大的风浪了。” ? 第一百〇一章 第二个桂木森 刚吃过晚饭,夏龙那边便传来了谈判的消息:如果我军能够放弃江上四岛的争夺,并让101团和103团撤出江镇交还给政府军,日方便可以保证不会再往东南进军,江北方面得到江镇后,至少在今年内,不会对丹阳和金州加一兵一卒,甚至可以协调东线余超敏的部队后退至锡城,只要戚州不主动攻袭,他们便不再来犯。 “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刘文放下电话,勉强的挤了一丝笑容,“我看就这么办吧,石杨,你拟定一个同意的电报,我签字,尽快发给夏龙。丹阳方面的布局就让夏龙看着安排吧,如果日本人守信用,这次危机应该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军座,我们这么相信日本人?”我总是有些怀疑,小黄山的一幕,让我深刻体会到了他们的狡猾和残忍,所以有些不放心,希望刘文能够好好的考虑。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刘文摇了摇头,“在没有金陵方面支持的情况下,我们做不到双线作战,这个时候只有委曲求全,保住自己的有生力量,等待金陵方面能够在这次东北沦陷,沪上哗变以及美利坚撒手不管的重创中恢复过来,才有机会。我们现在只有选择相信敌军,如果硬拼,我想不出一个月,第六军便会全军覆没,不要说一个江镇,就是戚州也是难保万全。” “但是江镇是我们联通金陵的重要通道,一旦失去,便又回到了从前那种闭塞的状态,如今安文他们都已经浮出水面,暗线的粮道都没有了,难道以后真的只依靠金陵的空投吗?” 刘文笑了,慢慢的站了起来,手掌压住了我的左肩:“你想的偏颇,通金陵确实江镇很重要,但是这次谈判中,夏龙成功的保住了金州,难道忘了,金州虽然远一些,但是确是可以直通江宁,从战略上看我们只是失去了一个江镇,但是和金州的血脉却没有断,金陵虽然正在经历集团军建立以来最困难的时刻,但是如果必要,依然可以通过金州对我们输血。” “好吧。”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只能点头敬礼,回办公室拟电报了。 帝国纪年1013年3月15日上午9点整,已经占领了世业洲、江心洲以及谏壁的敌军停止了对江镇的炮击,横亘在丹阳与江镇中间的特务旅放开一条通道,容许夏龙进城对还剩下的4个营不到的士兵进行整肃。下午3点,江镇守城部队撤出丽生滩,钟山的19师开始从瓜洲渡过江,经过焦山开进城区,开始全面接管江镇防务。晚上9点,在19师的要求下,卞普带领部队从江镇东门出城沿着敌军指定的路线往东南行军,夏龙已经提前回到了丹阳,安排陈基业领宪兵团和22旅104团突前到正北的辛丰村接应,而那里也是和谈约定的我军以后能够到达的最北端了。 “军座,东城守军来报,余超敏的7个步兵团大半已经往太湖方向退却,预计准备从锡城西们穿城回姑苏,只有罗艺l师的一个团驻守洛社。”林锋走进办公室,把电话记录放在了刘文的桌子上。 “看来日本人还是守信用的,余超敏再厉害还是给凌波鬼长一点面子,戚州此次的危机,算是过去了。”刘文从椅子上直起了身子,拿起桌子上的军帽戴上,“命令元紫衣的暂一团从阳山回戚州休整吧,牛戴的混成机械化营补充进107团,驻戚州城南湖塘御城,申银带着106团依然负责城东的防务,,城北的两个骑兵团原地待命,毕竟小黄山已经不是我们的了。” “军座,既然大局稍稳,您也应该休息一下,据说几天不合眼了?”我从后面的柜子里拿出被子和枕头放在沙发上,“不愿意回去,便在这里对付一下,再这样下去,人会垮掉的。” “不睡了。”刘文站了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领,“金副司令还等着消息,我去汇报一下。”说着便拿起桌子上的笔记本准备出门。 我刚走到门前准备打开门把手,刘文桌上的电话铃声便响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被惊了一下,身子小小的一哆嗦,手上的笔了掉到了地上。 “怎么了?”刘文慢慢的弯下腰帮我把笔捡了起来,“怕什么,天塌不下来,林锋,去接电话。” “是!”林锋答应了一声,便走过去拿起了听筒。 看到林锋由红转白的脸色,我知道情况可能比想象的严重,接听电话前后不过一分钟时间,当林锋放下话筒的时候,整个人似乎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需要用手撑在桌子上,才能站稳。 “怎么了?”我跑了过去,一把扶住了他,“是不是江镇那边出现什么问题?” “军座,日本人在卞普回撤的时候,打了伏击,卞普和曲小亥在王三炮的拼死救援下,侥幸突围,四个营和执法队的人马,回到丹阳只剩下两百多人,第三炮营的辎重弹药全部丢失,目前一个联队的日军已经从谏壁登陆,会同丹阳西面诸英的特务旅正在向丹阳西北面104团和宪兵团构筑的外围防线发动强攻。赵有利指挥伪20师,从丹徒出江镇南门,会同伪19师的72旅三个旅六个团的兵力直扑金州。”林锋的木然的说着,没有一点表情,这个时候他也做不出什么表情了,无论是笑,还是哭。 “哦……”刘文点了点头,默默的走回了到了办公桌前,就这么站着,“你们都出去吧。” “军座,军座——”办公室的门一下子被推开来,通讯兵冲了进来,手里拿着电报纸,看样子军情十分的紧急。 “大多都知道了,刚才夏副军长已经打电话过来了。”林锋苦笑着说道。 “夏军长?夏军长也知道东线的战事了?”通讯兵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手上的电报。 “东线?东线有什么问题?余超敏的部队不都撤了么?”我狐疑的走了过去拿过了电报。 “军座!”我感觉到我的心里冰凉冰凉的,这个凌波鬼长果然是个厉害角色,“余超敏六个步兵团分两支,一支取洛阳,一支正在强攻阳山。” 哗啦啦——,刘文再也站不住了,双腿一软便要倒下去,幸亏旁边的林锋一把扶住,他的手胡乱的划拉着,把桌子上的笔架打翻在了地上,几支钢笔和子弹壳,在地板上四处乱滚。 噗——,一口血从刘文嘴里喷了出来,洒在了林锋的身上和手上,我刚忙冲了上去,和林锋一起把他扶到沙发上躺下,安排通讯兵马上去叫军医,林锋拿着手绢在刘文的嘴角边上细细的擦着。 “不要叫军医了。”刘文苦笑着,“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死不了。” “军座,我们还有数万精兵,戚州粮草还足够半年以上,还没有到绝境啊。”这个时候我只能安慰他,本以为夏龙的谈判不说是解除危机,在不济总可以争取一些时间,等待金陵方面恢复一些元气,而现在看来,我们的想法完全被日本人计算在内了,与我们谈判其实是给了他们部署的机会,现在江镇不费一兵一卒便唾手而得,他们所要做的,就是轻轻的把刚刚签好的和谈纪要撕掉,团成团扔进垃圾箱里,至于身前身后的骂名,也许赵有利和钟山他们会顾及,但作为侵略者的日本人来说,本来道义就不站在他们一边,何况这只是华夏人的道义。 “兵不厌诈,诡道。”刘文仰面看着天花板重重的喘着气,“我愚笨至极,居然把生死放在了别人的手上,被动至如此,都是我的罪过。石杨,你立刻电联牛戴,阻止他救援阳山,敌军这种阵势明显就是围点打援,他如果不冷静107团及第二炮营便万劫不复。” “好,我立刻就去电讯室。” “不,林锋去发报。”刘文摆了摆手,“你亲自带着教导队即刻往城南赶,如果牛戴没有出发,便阻止他,如果他去了,便立刻接应。” “是!”我和林锋点了点头后,已经顾不得敬礼,便匆匆的跑出了刘文的办公室。 刘文支撑着身体,半坐了起来,呆呆的看着对面的作战地图,两行清泪从眼角淌下,一直落到嘴边:“大势去矣……” 当我带着教导队赶到城南御城的时候,阳山方向的枪炮声已经停止了,三个步兵团和一个炮营的军力果然是强悍的,虽然阳山守备只有一百人左右,但是其易守难攻性却是高于小黄山,这次余超敏的意图非常明显,便是不惜一切代价啃下阳山这根戚州南面最硬的骨头,这样江南大营便抓住了整个太湖,戚州南面的屏障便所剩无几了。毕竟把大量的军队集中在东线还是不合算的,如果南面也可以铺开,那么,对于牵扯城内的守军便是非常有利了。 然而,107团的大营纹丝未动,丝毫没有想要救援的迹象。牛戴稳稳的趴在团部的桌子上打盹,完全没有把阳山丢失放在心里。 “阳山丢了,你一点感觉都没有?”我走过去坐在他的旁边。 牛戴一下子被我惊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张嘴连打了几个哈欠,“你来啦,就知道老刘不放心我,我没那么笨,余超敏的另外三个团就在洛阳,我要是过去救阳山,早被包饺子了,我不是柳映梅,洛溪庄也不是百圩寨,我从来不拘泥于一地的得失。” “那你的老婆孩子?”我倒是小看了牛戴,这个人平时大大咧咧毫无遮拦,但是军事指挥和决断确实高于我的,连刘文也没有完全看透这个人,在大军压境的当口,他的笃定,确实让我刮目相看。 “余超敏的部队往东南撤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妙。”牛戴伸了个懒腰,“这么多部队全部往太湖边上聚,准没什么好事情,所以老子留了个心眼,把阳山上的家小全接了下来,这会儿估计都到了滆湖那边我的一个亲戚家安顿了吧。” “那阳山?”我突然觉得有点意思,“就是空城?” “是啊,空城。”牛戴点了点头,“就是一家空城,一座荒山,她余超敏小心翼翼的用了几千人的部队,攻了有一个多小时吧,损失不知道,但我估计留下一个营是必须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上下阳山都是我的人带着。我的阳山,遍布陷阱和地雷,有人带和满山冲锋可是完全不同的,哈哈。”牛戴显得有些得意。 “那为什么不守一下?” “屁话,你以为真守得住啊,三个团,还有炮营。”牛戴狠狠的锤了我一拳,“你以为都和你一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好,算刘文和我都是小人之心了。”我站了起来,“城南这里就暂时交给你了,现在军情紧急,我要立刻回城,你这边还需呀什么支持?” “没有了,可惜啊,如果在敌军攻袭阳山的时候,邢仇的两个骑兵团在城南,我们完全可以配合城东的106团乘着余超敏分兵的机会,在洛阳咬他一口,现在看来,没戏了,守着吧,御城这个地方能守便守,不能守,我便退回戚州,固守南门,一时半刻还是有把握的。”牛戴此时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刘文确实过于畏惧小黄山方向日军特战部队的攻坚能力,把两个主力骑兵团放在了城北,虽然不失为稳妥,但也失去了主动出击,消灭敌军有生力量的一次绝好的机会。 “东南一隅就这么轻易放弃了,确实可惜。”我摇了摇头,“上峰把重点放在了戚州北部,总觉得南面地带,并无可争之处,现在看来,确实是欠考虑了,东南在,根基在,东南失,如顽癣在足,今后要复夺,谈何容易。” “别想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牛戴把我送到门口,胡乱的拍了怕身上的灰尘,显得相当的随意,“尽人事,听天命,你就是想的过多,多想想自己,别自己在自己的肩膀上放太多无用的东西,早晚会垮的。” “知道!”我坐上了汽车,勉强的笑了笑,“一切拜托兄弟。” “再见了,石杨!”牛戴满面微笑的看着教导队的汽车远去的影子,轻轻的摆着手,似乎在驱赶着飞扬起来的一些尘土,“苦战在即,也许今日一别,便成永恒,各自惜命,听天安置吧。” 丹阳前线,辛庄林场。 加上十分钟前的一次白刃战,部队已经退了日军的第七次进攻了。但是站在作战模型前的陈基业清楚的认识到,再这样下去,守在丹阳城外围的两个团,早晚是要拼光的。 现在最严重的问题是,自己这边没有重炮。敌军一日之内撕毁合约,偷袭江镇部队,让卞普在仓促抵抗和后撤的时候,彻底把第三炮营给丢了,所以,他的104团一直是在没有重炮支援的前提下,与正面一个联队的日军死扛,幸好王三炮的宪兵团在侧翼拼命顶住了诸英的特务旅的强攻,否则,别说七次冲锋,这快高地早就是日军轰击丹阳的炮兵阵地了。 “伤亡情况怎么样了。”陈基业眉头紧锁。 “副师长,104团现在能打的,不到一个营了,敌军的进攻太猛烈了。宪兵团那边好一些,王团长带头打了几次反冲锋,但是消耗也很大,毕竟面对的是两倍于我的兵力。”通讯兵的声音很小,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了。 “不能这么下去了,夏副军长回戚州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的消息。”陈基业走道通讯兵面前,“急电军部,请求全面放弃丹阳外围,退守丹阳城。” 戚州,军部会议室。 在城的大部分高级军官都到了,鸦雀无声。刘文并没有坐在他往常的正中的位置,因为那个地方,现在让给金东了。 “我来了也有几天了,一直没有找大家谈谈。”金东的表情很严肃,犀利的眼光让所有与会者都不自觉的低下头,不愿意接触,“等到现在,是金生元帅终于下定了决心,给我发布了命令。” 他把桌上放着的一张电文拿在空中晃了晃:“字数很多,内容很简单,从即日起第六军一切指挥权,划归我所有,刘文职务不变,依然为军长,但军权仅仅限于戚州宿卫。” 依然没有人说话,刘文只是抬头尴尬的笑了一下,便又低下了头。 “江镇的情势紧急至此,与夏将军的和谈方案破灭有直接的关系,对此夏副军长有什么可以解释的?”金东望着夏龙,希望他能说两句。 “所托非人,轻信异族,我承担所有的责任。”夏龙没有多说什么,连头都没有抬。 “这个决定我和刘文也是同意的,你说的责任,不能由你一个人承担。”金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夏副军长,兵工厂对自制远程榴弹炮的研究已经到了攻坚阶段,你要多关心一下,早一天研究出来,便能够早一天扭转战局,金元帅的意思是,今后你的主要精力就放在兵工厂,第七师的担子先卸下来,第六军乃至整个集团军的未来就靠你了。” “是……”夏龙这个时候抬起了头,苦笑着站起来朝着金东敬了个军礼,便又坐了下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有些痛苦的叹了一口气,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桂将军的殉国,是第六军的一大损失,从战局来看,他的牺牲直接导致了敌军把越河街作为登陆的第一突破口,曲小亥毕竟还年轻,没有扛住关键的责任,当然这不能怪她。她已经尽力了,还是要表扬的。”金东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解将军管控着整个戚州的治安执法,还要但负责宪兵团和执法队等的指挥,过于劳累了,我看还是给你安排一个助手,类似于桂将军的位置,可以多向你学习,帮你扛一些琐碎的事情。” “司令说的对。”解良笑着回答道,“只是目前我军可能没有一个好的人选,实在不行我看王三炮可以试试。” “王三炮需要指挥一线作战,宪兵团还是离不开他。”金东摇了摇头,“还是另选他人吧。” “这个,不知道司令心中的人员是哪位?”解良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啪——啪——,金东轻轻的拍了拍手:“这个人,我已经带来了,简将军,进来吧。” 第一百〇二章 沉疴猛药 除了解良,没有一个人朝着门口看去,大家似乎对于进来的是谁根本不关心,所有人都知道第六军现在的问题,不是一个人能够解决的,即使是诸葛亮再世又如何呢?目前的局势,也只有撒豆成兵才能解燃眉之急了。 职责所在,我却只能迎了上去,进门的是一个矮个子的精瘦男人,如果不是身穿着一件少将军服,我很难把他和将军联系在一起。其貌不扬,完全算不上潇洒,甚至可以说有些丑陋,见我走了过来,便朝着朝我笑了一下,跟着我往里面走。 把他引到原来桂木森的位置上,端上茶碗。他双手接过后,也谦虚的朝我欠了欠身子,却没有立时坐下,而是朝着金东望去,看到金东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便知趣的退到林锋身边,继续做我的事情。 “诸位将军好!”那人清了清嗓子,“鄙人简新,原任职于帝国余杭方面t集团军,这里许多老ys师的朋友我都有听说过,曾几何时,第六军军事战术可是上过我们的教材的,小弟佩服之至。” “石哥,你看这简新是什么意思。”林锋觉得听着这话很不舒服,“曾几何时,他那话就是说现在需要他来做救世主了?咱们落寞了?什么人么。” “别瞎说。”我用笔捅了一下林锋,“这个人既然金司令看的上,那必然有些本事,有本事的人都会有些傲气,你听着便是了。” “能有什么本事?”林锋撇了撇嘴,“我看这个人走路发飘,身形不正,就是心虚的表现。还有,如果黏上毛,活脱脱一个猢狲模样,难道是金司令发现咱们第六军现在连诸葛亮都救不了,从花果山把孙悟空请来了?” 这番话说的我哑口无言,我这边还没说什么呢,旁边的颜平听了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离着我们最近的元紫衣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我便知道动静太大了,赶忙示意林锋闭嘴。这家伙也知道说的有点过,便吐了吐舌头,赶忙低下了头。 “简将军,你坐,坐下说。”金东面带微笑的点着头,“诸位,简新以前解将军就推荐过,此次在我第六军最困难的时候临危受命,鄙人还是非常的感慨,请诸位不要有任何偏见,精诚合作,能够度过此难,以后我必有重谢。” 每一个人都很勉强的在脸上拼命挤出了一丝笑容,以表示对金东的回应,只有解良没有一点表情,始终板着脸,我离着她比较近,从侧面能看到她太阳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简将军,既然来了就不要拘束,刚才我已经说了,从现在起,执法队和宪兵队便是你的直属部队,你直接向我汇报。”金东朝着解良的方向瞥了一眼,“当然,解副军长也是你的上司,这两支精英部队也是她一手带出来的,所以在指挥作战方面要多向解将军请教,知道吗?” “属下明白,请解将军多关照”简新站起来朝着金东和解良敬礼致意。 “和大家说一声,一个小时前,陈基业急电,丹阳的外围作战已经非常困难,他带着两个团,面对着诸英的一个旅的伪军和一个联队的日军,能够周旋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我已经命令他们放弃外围,退回丹阳,与文中和卞普合并一处固守。”金东说这些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一点的着急和痛苦,而是像说别人的故事一样如温吞水一般娓娓道来,与平时风风火火的刘文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反差,别人不说,我自己就确实有些不适应。 “丹阳外围战的收缩,必然导致敌军可以肆无忌惮的从丹阳西面增兵,然后吃掉我们与金陵的另一个生命通道——金州。”金东端起茶杯看了看,便对着我笑道,“石杨,今天就算了,我不喝茶叶,以后给我准备白开水。” “是!”我立刻答应,并在记录本上记下。 “没有水喝,便讲不出来。”金东整个身子靠在了椅子背上,“这样,简将军,把你的思路给大家说说吧。” “好的。”简新站了起来,没有任何客气便直接走向了作战地图,手指直接点向了金州,“诸位,我的想法有两点,其一,便是围绕金州做做文章,在这里把伪军打伤,打疼。我预计,陈基业退守丹阳后,现在丹阳的守备力量是文中102团主力,原卞普21旅,谏壁105团,以及曲小亥执法队的残部,还有就是陈基业带回去的104团和王三炮的宪兵团,我预计就算是最近消耗很大,但至少还有8个营的兵力,而我们面对的虽然号称是有一个联队的日军,但是打了7次冲锋,不可能有整建制了,最多也就是两个大队多一点的配置,而就算加上诸英和宪兵团消耗了半天的特务旅,不会超过三千五百人,而我城中部队,也有将近两千五百,我想就金司令赞不绝口的陈基业的指挥能力,即使没有重炮掩护,保住丹阳应该没有问题。” “但是就目前来看,进攻金州的是三个旅,六个步兵团一个炮团的建制,而金州只有余浪的两个团,这个文章怎么做?”解良对他前面说的并不关心,总觉的都是些废话,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解将军不要着急,我就是要说这里。”简新微微的笑着,对于解良的疑问不以为意,“戚州目前驻扎着邢师长的两个骑兵团和一个特务团,南面是牛戴的107团及第二炮营以及元参谋长的两个营,东面是申银将军指挥的106团和第一炮营。目前余超敏的部队大部分要配合沪上日军对一些游击部队的平息,所以抽调到戚州作战的,只有现在在洛阳和刚刚占领阳山的六个步兵团。罗艺的部队基本上已经在锡城攻击战的时候被打怕了,我想可以忽略不计了。那么六个步兵团的兵力,全部集中在戚州的东南部,就攻防比例来看,我认为,申银的工兵旅,元参谋长的两个营,再加上夏军长现在的兵工厂卫队,然后在东南角部署一个炮营,坚守上大半个月,应该绰绰有余。” “你的意思是骑兵师全军出动,在和余浪联合在金州打一场大会战,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和冲击性,打疼敌军?”刘文问道。 “军座通透。”简新朝着刘文大挑拇指,这也是我自进入第六军以来第一次有人对着刘文这么放肆,换做以前,刘文早就发作了,“这一仗事关重大,我向金将军请战,和邢师长一起前往前线,此战如胜,则江镇敌军在一年内不再敢正视金州,而我大军回兵北上,破丹阳之围,便易如反掌。半个月之内解决了西线战事,那么观望的余超敏必然会识趣的撤兵,那么我戚州之困便迎刃而解。” “那如果此战败了,金州丢失。”刘文笑道:“简将军对于第六军有何建议?” “我不对第六军负责,我只看大的战局。”简新并不理会刘文,而是朝着金东欠了欠身子,“我到这里是金司令的邀请,说句大实话,我其实对于第六军坚守戚州并不是非常看好,耗时耗力,这次金州会战能胜最好,如果不能胜利,我建议金陵方面便可放弃戚州,连同第六军一起。” “你——”解良再也忍不住简新的傲慢,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简将军,你好大的口气,似乎我们这些年的努力在你的眼中全部是徒劳,只有你才是这里的救世主,你有什么资格。” “我说的是事实而已。”简新并没有回应解良的愤怒,只是依然报以微笑,“解副军长,您是前辈,有着丰富的经验,我也很尊敬你,但熟话说老将军不提筋骨之能,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如果都是打哈哈,没有人讲实话,我觉得这个会还不如不开。”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便成全你。”解良解下了自己的配枪扔到了桌子上,“金司令,诸位同僚,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们可以同此人共处,我解良却不屑。也罢,执法队丢了越河街你们不是要寻找责任吗,就算我头上便是。今日我便辞去第六军一切职务,我解良在这里撂下一句话,用此人,你们会后悔的。”说罢,朝着金东鞠了个躬,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厅。 金东的眉头皱着,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向刘文使了个眼色,刘文便即刻追了出去,屋子里又恢复了一开始的鸦雀无声。 “金司令,看来,在第六军多说些好话,才是生存之道?”简新依然有些不依不饶,说话中带着一股怨气。 “当下谁的心情都不好,你也不要过于纠结。”金东的回答有些生硬,显然他也不喜欢简新的如此直接。 “那我便要说另一个想法了。”简新点了点头,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刚才的思路只是一个大概,现在我觉得,应该命令骑兵师的特务团前往丹阳协防,把宪兵团和执法队调回来,我要亲自调整。” “你的意思是?”元紫衣显得非常担忧,“抽回你宪兵团和执法队参与金州会战?” “这只是一层意思,还有更深的意图是,刚才解将军的话提醒了我,据我了解,戚州城有内鬼**细,军情总是泄漏,我来之前听说已经开始了清除,端掉了一些,但是我觉得不够,她会让我们后悔,那我不得不留一手。第六军的内部还需要深挖,这种事情当然需要执法队来做,当然为了起一个带头作用,从宪兵团和执法队先开始。”简新显得自信满满,说完后便一撑桌子站了起来,向金东敬礼,“为了此次会战的胜利,扭转整个战局,请司令授予我临机专断之权。” “这个我们可以单独再商量。”金东没有立刻便答应他,“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的部署有没有考虑到戚州北面的防务,小黄山已经不在我手,所有的部队全部到位,北城门和西城门便无兵可派了。” 金东刚说完,刘文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脸有些红红的,似乎和解良的沟通并不顺利。他默默的走到金东身边与他耳语了几句,便做回了自己座位。 “解将军既然执意要走,我们也就不勉强了。”金东的语速很慢,似乎有些失落,“今后军机法务,便仰仗简副军长呕心沥血了。” “哪里哪里,这是应该做的。”金东直接把简新抬到了副军长的位置上,让他非常的得意,“至于北、西两个城门的防务,那便不是我考虑的,戚州宿卫,应该是刘……,呃……军座的事情了。” “紫衣、凌娟,叶飞的新兵营全部士兵调拨给刘文,成立新的警卫营,裘强任营长,限叶飞立刻在城中征集男性14岁以上,女性28岁以上人员,一天之内成立新的新兵营在城南作为最后的预备梯队。”金东对于元紫衣和凌娟两个人的能力还是很信任的,“这个事情交给你们办,凌主任,李芳的督战卫队是你的直属,我不必赘述,而新兵营那边也请你多费心些,告诉叶飞,除了组建新兵营,给我多征集一些50岁以上的民夫,临时调用。” “好!”元紫衣和凌娟点了点头,但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刘文,你手下有一个警卫营,以前各单位的卫队全部组建成了督战卫队交由李芳统一指挥,但我清楚各卫队调走后,其实每个部门还是都留了一些底子和勤务兵,我让安文牵头把这些人再组织起来,预计可以凑一个营的建制,番号军官营,供你调遣。有两个营的兵力,你应该可以替我把住戚州的西、北两个大门了吧。” “这个只要城北的日军没有增兵,应该便没有问题。”刘文掏出手绢擦了擦汗,“毕竟柳映梅在小黄山一己之力消耗掉了一个中队。” “柳映梅可以追授烈士,功劳的议定就不要在这里多说了,你们看着办。”金东说着站了起来,“再宣布几个决定,陈基业晋升第七师师长,中将军衔,申银兼任第六军副参谋长,卞普升第七师副师长,少将军衔,诸位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情便可以散会立刻去办手头的事情,几位机要秘书立刻按照会议的要求拟定指令给我签发。” 所有人仿佛是关了数年的囚犯获得了特赦似得,在几分钟之内便走的精光,会议室里面只剩下了金东、刘文和简新。 “既然用了你,便是相信你,大可放手去干。”金东笑着拍了拍简新的肩膀,“只是事情不是一个人做出来的,有些时候不要过于激进,能缓的时候还是要缓,不要搞的部队上下人心惶惶,我给你时间,可以先观察一下。” “谢司令。”简新点了点头,“可是军机不等人啊,金州危在旦夕,我马上便安排特务团前往丹阳把王三炮和曲小亥换回来,我用半天时间整顿一下军纪,便要同邢师长连夜赶往金州前线了。当然我知道,半天的整肃是远远不够的,内鬼的清洗是持续的过程,在每时每刻我都会不断的观察和注意,随时发现随时清理,非常时期只要是有怀疑点,便要先隔离,否则军情大事一旦泄漏,便是满盘皆输,请两位将军理解。”说完,也不等金东过多的表态,简新便朝着他和刘文敬了个礼,匆匆的离去了。 “司令,此人的思路是否过于激进,和解良是两个极端,解良是不管不问,任军中出现一些内奸而无作为,而这个人却……”刘文显得有些担心。 “沉疴猛药!这个时候我不管那么多了。”这里没有外人,金东不再勉强保持这那种标准的笑容,而是显得非常的疲惫和苦恼,“至少他一来,就拿出了扭转局势的方案,而且不得不承认,大体的思路还是可行的,现在只要他打赢了金州这一仗,即使是任性的犯了过多的错误,我也得忍着。” “司令,我们还有石杨的一支教导队。”刘文看了我一眼,便提醒了一下金东,“虽然只有一个连的建制,但战斗力可观,是否可以继续为我调用?” “教导队是军部的直属队伍,我另有用处。”金东摇了摇头,“石杨,你过来。” 听见金东喊我,我便放下手里正在整理的文件走到他们面前,刚要敬礼,被金东把手臂给拉了下来,“教导队直属我管辖,当然我没有任务给你的时候,刘军长也是可以调用。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监督所有部队的行动,没有按照计划执行的,及时通知我知道。” “明白。”我也不敬礼了,只是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下去吧,谨慎些。”金东拍了拍我的肩膀,“假以时日,你带一个团也是可以的。” “谢司令。”微笑着敬了个礼,便转身快步离去,我知道金东只是这么一说罢了,没有必要在心里多盘算,当下重要的是为第六军度过难关出一份力,否则真如元紫衣说的那样,城破之日,什么将军校尉,都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而已。 走到门口的回廊转弯处,便看到简新在和两个卫兵在说话,看样子应该是他自己的亲随。那个地方是我走出军部回住处的必经之路,他们正在说话我也不好贸贸然的过去打搅,便准备远远的等一会儿,让他们把话讲完散了,我再过去。 “你们两个给我去盯着。”简新的声音不大,但院子里面还算安静,便无意中断断续续的听到一些,“解良今天晚上从南城门走,宪兵团和执法队会按我的命令在下午1点前回到戚州,我会以战前休整为理由放假两个小时,你们要仔细给我记清楚,哪些人去送别解良,都回来向我报告,明白么?” “知道,这个事包在我们两个身上。”那两个卫兵用力的拍着自己的胸脯。 “嗯,这就好。”简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你们去吧,我还要趁着这个空档,看看工兵旅有什么问题,顺道拜访一下龚雪蓓龚老板。据说上次戚州的奸细巨鳄——长星楼的海燕,便是她提供的线索。” “那是当然。”两个士兵不住的点头,“龚老板还是集团军肖副司令的至交,就是金副司令,刘军长都会给她面子,您刚来便主动去拜访,真是高人一等啊。” “哈哈哈哈,你们两个猴崽子,不要总捡着好听的说。”简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事情办妥了,我自然有重赏。” 那两个人千恩万谢的走后,简新也左右看看,并没有发现静静的坐在墙角的我,便双手背在身后,踱着方步离开了。 我有些愣神,这便是这个新来的副军长的清洗之法?在金东面前慷慨陈词,转身便借着梳理内鬼的借口来清除异己,而且方法之简单粗暴,让我不禁哑然失笑。然而我又能做些什么呢?刚才在会议室里面收拾资料的时候,亲耳听到金东的无奈,至少他的办法是目前第六军的唯一出路,只要能够打赢金州会战,连金东也只能暂时忍着,我一个小小的副官,手里只有百十条枪,还能翻天不成。想到这里,我只能自嘲的笑了笑,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与我无关的,一概不管便是了。担心的越多,便死的越快,天塌下来,这个戚州城里面到处都是比我高的。 刚走到前院,便看见林锋提着背包和不少行李站在门口看着我,脸上写满了无奈。我忙走了过去从他手里拿过几件行李,让他稍微轻松一点。“这大包小包的,搬家?不在军部了?要上前线,终于有仗可以打了?”我笑道。 “如果是就好了。”林锋痛苦的摇了摇头,“金司令特调我去兵工厂,协助夏副军长和龙可人龙少校试制武器。” 第一百〇三章 牛戴 再也不见 “也好!”我也只能这么宽慰林锋,“远离战场,没有什么危险,毕竟雨泽大了,你要多为家里考虑。” “不是这么说的。男人志在四方。”林锋的笑很是凄苦,不住的摇着头,“石哥,我这一辈子或许别人认为就这样了,但是我却不甘心,如果哪一天我离开这里,你不要怪我,老婆孩子我又送回老家了。” “不会的,想怎么做,便做吧。”对于林锋的去意,我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三年的安逸也许会消磨一个普通男人的斗志,但绝不能让林锋这样的人中鸿鹄敛翅收羽。上前线杀敌立功是林锋最大的愿望,也许这次的调动,便是逼走他的最后一把推手了。 相视无语,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兄弟之间便不需要多说些什么了,林锋对着我微笑着敬礼,便转身冲进了有些阴霾的大街之中。 “他不会再回来了吧。”不知什么时候,裘强站在了我的身边,略显遗憾。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不可思议。 “林锋的痛苦,只有我最清楚。”裘强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天,“又该开饭了,老爷们要吃喝了。” “你现在还要做厨子?”我笑了,“刚刚金司令宣布,你掌控警卫营,带兵打仗是你的主职。” “哦!我知道。”裘强蹲下来细细的看着门槛边上的一个蚂蚁窝,“从到这里,每天看蚂蚁搬家,搬过来搬过去,都习惯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空了,以后你们再也看不到这么悠闲的裘强了。” “难为你了,这几年。”我也蹲了下去,笑嘻嘻的看着他,“江盼雪有没有把摩托车还给你。” “你敢去要?”裘强一边说着一边拿着一根枯草逗着地上的蚂蚁,“这妮子弄死你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离着远一点才是。” 我们两个在军部的门口就这么嘻嘻哈哈的聊着,确实感到了这么多天来前所未有的轻松,几乎都忘了时间,直到从东面急急的开过来一辆吉普车。 “话说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和他这个闲人说话?金司令不是派你个督战活儿?”车子一个急刹停在了军部大院的门口,安文的头从窗户里面伸了出来。 “怎么了,督战督战,战了才督,不战怎么督?你也容我拍拍信任警卫营长的马屁啊。”我和裘强并排的蹲着,傻笑着抬头看着安文。 “别说我不提醒你。”安文摇了摇手指,“黄莺,把你从江盼雪那里知道的消息和咱们石副官说说。” “江盼雪?回来了?”我一撑大腿站了起来,“有什么话,为什么不亲自来和我说?还要让你们来传达?她那么恨我?” “那我就不知道了,咯咯咯咯。”黄莺始终是乐天的笑着,似乎并不知道什么是烦恼和忧愁,“你以为我想当这个传话筒啊,有人让我知会你,我又不好拒绝,至于你们两个的关系,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打起来都不关我,最多打死了我来收尸,我只会看戏。” “好吧,那是什么情况?”我皱了皱眉头,现在没时间考虑江盼雪的态度,她这么着急让黄莺带话给我,一定是有这么重要的事情。 “有些东西,过犹不及,那个叫简新的,自以为得计,从龚雪蓓那里出来后,便以海燕为中心,重点排查与海燕接触过密的人。”黄莺从驾驶室走出来,郑重其事的说道。 “江盼雪怎么知道的?”我有些困惑。 “你小看了这个妮子了。”安文笑道,“我先不评价海燕为内鬼是否为真,这个我不熟悉,但龚雪蓓先下手为强,利用自己的背景和身份做掉海燕确是不争的事实,但是她的大意在于过于自信了,以为长星楼关了,便再无后顾之忧,最近的行为也不再遮遮掩掩,孰不知江盼雪从来就没有放弃对香粉铺的监视,简新第一时间去拜访她,便被这妮子盯上了。” “那又如何呢?”我淡淡的笑着,“于海燕过往最密切的便有我一个,他简新来抓我不成。” “你当然不敢动。”黄莺笑道,“但是据我所知,重伤的曲小亥已经在刚刚进城不久便软禁在医院的单人病房,无人可以探望。执法队的肖遥不服,便直接被抓了,几个刚刚在南城门摆酒送别解良的士兵也一并收监了。” “什么?”我的手下意识的扶住了腰间的枪盒,“他敢。” “现在没有什么他不敢的。”黄莺冷笑了一声,“王三炮也被夺了宪兵团的指挥权,现在执法队和宪兵团全部在简新的控制之下。” “上峰知道么?”我慢慢的眯起了眼睛,杀心大起。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控制宪兵团和执法队也算是他职责所在,抓几个不服从的士兵,在上峰面前也算说的过去吧。” “希望他到此为止吧。”我放下了摆在枪盒上的右手,“这些,已经成了事实,告诉我,有什么用?” “还没有完。”黄莺依然是笑盈盈的表情,但是说话的声音已经是如冰霜一般,“你没发现被他调查的人,除了和海燕有些关系,所有的都是以前与旧军阀有过瓜葛的吗?” “你的意思是?”我陡然紧张起来。 “你现在带人去城南还来得及,如果真的因为调查牛戴导致宪兵团和107团火并,那后果不堪设想。”黄莺终于不再笑了,浓黑的眉毛往上挑着,露出了担忧之色,“我们都不便插手,只有你有监督之责,直接向上汇报的权力,这个时候,能化解矛盾的,只有你手上的军部直属教导队了。” “多谢!”我已经来不及和他们几个多说几句,便直接朝着教导队的营房冲去,事情紧急,一秒钟都不可耽搁,否则,可能会是这支部队的灭顶之灾了。 “黄莺,你让余日三的部队不要再训练了,奉命军官营驻守城西,你带着两个连先过去,叫日三带一个连跟上教导队,非万不得已不要出手,局面控制不住便帮石杨一把。”安文一边说着,一边不住的摇着头。 “要不,我也去一趟。”裘强有些担心,“石杨人心太软,没有手段,这是他最大的软肋。” “你去不了。”安文一把搂住裘强的脖子,拍着他的后背,“刘文找你,你的警卫营已经在城北集中了,赶快过去,你在城北,面对的是小黄山的日本人,比我的压力大多了。” “多事之秋,多事之人。”裘强把拳头攥的骨节咯咯作响,“总参也真是的,说到风就是雨,从来没有听说内部清洗是这么个粗暴做法,也是简新这个人好大喜功,刚来就要做出点事情来,给个下马威,真要激出兵变来,便是大麻烦。石杨如果这次来不及赶上,说不定连城东的申银也会卷进来。老申可不是眼里容的下沙子的人,真要这么无凭无据全凭臆断动他的人,简新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这些都不是你我可以控制的了的。”安文拿出手绢,把眼镜摘下来轻轻的擦着,“眼镜看不清楚,便要多擦擦,但咱们的金生元帅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会任性,觉得还是换块镜片比较好,更有甚者,会觉得模糊的眼镜不如不戴,便擦也不擦,随手扔了,不教而诛的事情,在帝国内部还少么?” “你受得了,我却快扛不住了。”裘强终于忍不住,一拳锤在身边的石头柱子上,一下子把那柱子砸出一个坑,许多石屑纷纷落下,他自己的拳头也被划伤了,流了不少的血。裘强倒是不以为意,但确吓了安文一跳。 “收收你的臭脾气吧,茅坑里的石头一样,伤人伤己,更有时候不伤人,却伤己。”安文从腰间拿出他的烟杆子,在墙上磕了磕,小心翼翼的点了起来,重重的吸了一口,“唉……,还是抽上一口舒服,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怨,不喜不悲,不怒不嗔,才是真切的活法。走,现在城北才是你的地盘,陪你去一趟,也看看你警卫营的雄姿。” 终究是晚了一步,教导队赶到御城的时候,宪兵团并不在场,而现场也没有任何冲突的痕迹,107团团长支春坐在团部指挥所,目光涣散,表情呆滞。 “牛戴呢!”我冲过去一把抓住了支春的领子,“是不是简新带宪兵团来过?” “是,简副军长刚走了没多久,不过没有大队人马,只是执法队的一个排而已,而且都是便衣。”支春被我这么一吓总算是回过神来了,“石副官,你不要着急,他们来之前,牛旅长就走了,简副军长有些气急败还,随便骂了两句便带人走了。对了,今天上午,林锋林副官来见过牛旅长,然后他们便一起走了,还有项明。” “哦!看来林锋是事先得到消息了,先来了一步。”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的慢慢的放下了,轻轻的松开抓住支春衣领的手,“支团长,我一时失态,请不要见怪。” “哪里,都是自己人,再说牛旅长也说过你会来的,我在这里就是等你。”支春一边说着一边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封信,“这是他留给你的。” 我知道这可能是牛戴的诀别书,所以接过来以后没有立刻拆开,随手便入了口袋里,“申师长知道牛戴出走么?” “我刚刚给他打了电话。”支春无奈的点了点头,“申师长只说了一句话:‘走了好,该走了,替我告诉一下石杨,我就不去触他的神经了!’” “谢谢!”我不知道是笑还是哭才好,只是呆呆的向支春点了点头,便独自一人走出了团部。现在的我,整个人像被人痛打过一样,感觉浑身的骨架都要散了,牛戴的走,避免了一场第六军内部的矛盾激化,把本来很可能发生的火并轻松的化为无形。但是这支部队也失去了一个能征善战的骁将,申银也应该体会到失一臂膀的痛楚。也许牛戴的想法和我不同,我孑然一身,毫无牵挂,但是在滆湖南岸,还安顿着他的家小,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他完全不怕,可是如果是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殒命在监牢,那是他完全不可以接受的。 “也好!”我强迫自己笑着,坐进了吉普车。他自己走了,还带走了林锋,可能他们有更好的去处吧,不一定只有在这个地方才能抗日,更何况这里已经不是在抗日了,更多的是在疯狂的排外和倾轧,军事情报经常性的泄漏,让高层们有些措不及手,苦苦的寻找不到答案,便开始怀疑一切。这已经不是第六军的问题了,据说金陵的集团军总部因为沪上哗变和东北战败的刺激,也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清洗,自上而下。 “队长,任务结束了?”坐在副驾驶的魏国轻声的问着。 “啊?哦——”我木讷的点了点头,“魏国,你带着人回营地待命,曹友,你带一个班跟我去医院,看看曲小亥。” “好的。”魏国答应一声便开门下车,带着大部队回军部营房了。 “队长,听说第一医院已经被宪兵队的人看住了,曲队长据说是解良的心腹,又和海燕有着比较深的交情,没有简副军长的手令,其他人不准探望。”曹友小心翼翼的提醒我。 “你信么?”我笑着看着正在开车的曹友。 “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曹友笑了笑,“长星楼的海老板我不清楚,但是牛旅长,曲队长,还有刚刚离开的解副军长都成了可疑的人,是个人都不会相信的。” “他们是怕了。”我点了点头,身子靠在椅子背上,“仔细想想,这便是如同一只被人打伤的狗一样,有时候畜生是很难短时间分辨出人的脸来的,于是智商低一点的狗,便会仇恨所有的人类,包括那些想救助它的人的每一个动作,它都觉得可疑。它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敌意,而最后的结果,是它自己得不到救治,伤会越来越重,打它的人开心,想救他的人,无奈,甚至于会被他咬伤。” “队长,你读的书多,明白事理,我们想不到这么多,只是觉得,似乎最近所有高层的脸色都不好,第六军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了,这是事实。”曹友轻轻的点了几下刹车,慢慢的停好了车,回头看着我,“到了,队长,需要我们一起进去么。” “现在几点了。”我没有动,只是闭着眼睛养神。 “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你看外面灯火通明了。” “嗯,这个时候,简新应该已经带着宪兵团和执法队的大部分人马去金州了。”我的嘴角微微的翘着,“虽然政见不同,但我还是希望他们得胜归来。至于这里,应该也只有他的一些亲信士兵把,人不会多。”说着,我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打开了车门,“你带着人跟我进医院,谁敢拦阻,便给我把枪下了,抓起来。” 只是曲小亥的病房门口有四个卫兵,有两个是早上在军部回廊和简新说话的,看到我过来,便想上来拦我,被曹友抢上前去,一脚踹飞一个,另一个被我用手枪直接顶在额头处,一直后退到贴着木门站着,旁边的两个士兵,没有想反抗的意思,看到这两个被我们制服,似乎自己也松了一口气,随手把冲锋枪扔到地上,举起手,自觉的站到墙角去了。 “里面除了曲小亥还有谁?”我冷冷的看着对方。 “石副官,这里是简副军长交待过的,曲小亥有通日嫌疑,任何人不得看望,等金州一战结束后,自会放她出来,给她解释的机会。”那汉子有些紧张,但是还是想用简新来威吓我一下。 砰——,我一枪打在了他的左大腿上,那汉子一吃疼,便惨叫着坐在了地上,额头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里面除了曲小亥还有谁?”我继续问着,“每重复一遍,赏你一颗子弹。” “只有她。”那汉子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吐着。 “开门。” 他已经不敢有一秒钟的迟疑,从口袋里抖抖索索的拿出了钥匙,曹友上前拿了把门打开。 “把他们几个都给我找个房间关起来,其他人在门口守着。”我寒着脸训斥着,“我进去看看,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曲小亥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他们和简新一起偿命。”说着,便轻轻的走进了病房,曹友在外面帮我把房门给带上了。 灯光还是挺亮的,里面的摆设也非常简单,一张桌子,没有椅子,一张病床。曲小亥就半坐在病床上,对着我吃吃的笑着。 “你来啦。”曲小亥满面的笑容,一点都不像被关押的人,“我就知道你们几个会来的,刚才你在外面的枪声把我吓醒了。” “你……”我绕着病床仔细的看了看,把床底下也细细的摸了一遍,确认没有窃听装置后,才在床边上坐了下来。 “软禁的滋味,看来也不是很难过。”我笑了笑,看她的气色,我其实已经放心了一大半,这个人本身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只要不是太过份的事情,一般很难影响到她的情感神经。 “好吃,好喝的,有什么不好。”曲小亥笑的挺恬静,“在江镇,我本来以为自己要死了,连遗书都写好了,没想到还能回来,捡回一条命,也算是幸运了。简新把我关在这里,但医药用度都是足够的,除了没有人说话,其他也还不错。” “你和三炮的兵权都丢了,就没有一点怨言?”我能够理解曲小亥劫后余生的想法,现在便没有任何的担心,只是同她聊天而已了。 “他还是要倚仗胖子的,否则很难短时间带动宪兵团,所以这次金州会战他必定会把三炮带上,论战场真刀真枪的厮杀,简新给三炮提鞋都不够。”曲小亥一脸的不在乎,“至于我么,已经是半个废人了,把执法队拿去也好,不上战场我了乐的轻松,桂木森总是大权在握了,却在江镇没有活着回来,其实看穿了,什么都是空的。” ? 第一百〇四章 途中的哗变 “解良走了,知道么?” “不知道,没有人和我说。”听到了这个消息,曲小亥的眼睛暗淡了许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走就走吧,其实她在这里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是说句公道话,就私人感情来说,她对我们还是不错的。” “解良的走,导致了军法治安的大权全部掌握在了简新的手里。由于上峰的支持,他来的第一天就开始了膨胀。”我面露恨色的说着,“以解良和海燕两条线为基本,往外发散,但凡有关系的,在旧军阀里扛过枪的,都成为了他的怀疑和监控对象。” “还有谁受到了影响?”曲小亥急切的问道。 “几个今天在南城门送解良的人,都抓起来了。”我站了起来,为曲小亥倒了一杯水,放在床边的桌子上,“牛戴,也被逼走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曲小亥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眉头紧锁,不住的摇头,“即使是上峰发起的清洗运动,也不能如此的操切啊,不分青红皂白,只会伤了自己的元气。” “事情已经如此了,你现在还觉得把执法队交到简新的手上,自己一身轻松么。”我从口袋里拿出了牛戴留下的信封,扔到了曲小亥的面前,“这是牛戴留下的,我还没有拆,你看看吧。” 曲小亥拿过信封,仔细的撕开一个口子,把折叠好的信瓤倒出来,摊开,便轻声的读了起来: “石杨,王三炮,曲小亥,你们三个是谁会第一个拿到我的信呢?管他是谁呢,都一样,这个部队里,我也就你们几个好兄弟。 长话短说,我走了,这不是我呆的地方,要是不走,有人过来抓我,我手下的兄弟可不会这么好说话。那么如果我自己也不想这么窝囊的被抓,我的部队和执法队或者宪兵团火并,便在所难免,都是自己兄弟,想想都心疼,干脆就走吧。 其实呢,不知道你们想明白没有,第六军已经有些变质了,和我刚下山那会儿不一样了。我这种人,玩世不恭,嘴巴也没个把门的,容易得罪人,再不走,可能早晚会死在自己人手上,柳映梅临了还干了一个中队的日本人,也算是赚了,听说还混了个烈士。我要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戚州的大牢里,说不定我老婆孩子都会被连累,或者背上一辈子的骂名。 太湖边上的马山和灵山一带,出了一支抗日游击队,离着阳山也不远,也巧了林锋今天找到我,对那里也是很感兴趣,我琢磨着,哪里不是抗日?与其在这里被怀疑,不如去他妈地。所以,几位,兄弟我和你们不一样,拖家带口的,思量再三,只有带着老婆孩子扯呼了,林锋也走了,还有项明,都是好兄弟么,互相都舍不得,便一起了。 不知不觉居然说了这么多了,我老婆还总嫌我不会写字,看来我自己还行,临别没什么寄言,望几位各自珍重。大家都在抗日,只要不死,早晚会有重逢的一天,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见的时候,一定要干上三大碗,还有姬云燕的小菜,以后吃不到了,可惜啊,可惜。要不石杨就将就将就,娶了这大美人,我就有动力和你们再会了。 粗人牛戴,拜别众兄弟。” 没有一句煽情的言语,全篇的玩世不恭的东拉西扯,曲小亥读着读着却哭了,我的眼睛也有些迷蒙,呆呆的坐着,眼前都是这个死胖子的影子,两个人都沉默着,不想说话。 “信的背面,有一首诗。”曲小亥把信纸翻了过来,看样子牛戴并没有信中表现的那么潇洒和大度,最后还是把对这里的眷恋,融在了这首七律里面: “唇寒齿冷春又迟,独赏新花裹旧枝。 岁初薪断无伐处,执笔墨尽空睱思。 暗霾森森绕衣袂,难弃铁马走径直。 愿回二三年前处,千金散去换相知。” “唉——,走便走了,还要写这些劳什子来赚你我的眼泪。”曲小亥显得很伤感,“石杨,不知道为什么,牛戴的离开,让我觉得这个地方真的没什么希望了,本来我只听说简新要组织一个金州会战,觉得这个人还有些思路,但是没想到他处事这么激进,这样,早晚会出大事的。” “也不要这么想,我对于金副司令的眼光还是认可的。”我安慰着曲小亥,“其他什么都不讲,看这一仗打下来吧,赢了什么都好说,便是他简新的本事,甚至于大家都会跟着沾光。得胜归来,他也不必要利用什么内部清洗来立威,这样便一切都好说,要是金州的一战败了,那就不是简新负责的问题了,整个第六军也许都是灭顶之灾。” “队长!”曹友在外面轻轻的敲着门,“魏国来了,说军座紧急召见。” “又有什么事情。”我有些不耐烦了,“没听到大的枪炮声啊,东西两线应该没有大的冲突,怎么就紧急召见了?” “去吧,我这里没什么事情了。”曲小亥又恢复到先前靠着墙半躺着的姿势,“我正好也累了,自己单独的想想事情吧。” “也好!现在看来,还是你最舒服了。”我站了起来,“曹友,你带着人在这里看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要撤防,曲队长想出去活动就陪着,那几个人,便也一起交给你了。” 安排好曲小亥的事情,魏国开车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军部,走进刘文的办公室的时候,我突然注意到刘文的头发似乎这几天下来白了许多,他看到我进来便招手让我和他并排的坐在沙发上,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 “有些事情,已经轮不到我管了,但是我还是想问问你。”刘文一脸的关切,“牛戴走了?” “是的,军座。”我低着头,情绪很不好“还有林锋,项明,都走了,投奔了太湖边上的马山游击队。还有,简新在医院软禁了曲小亥,他安排在那里的卫兵被我抓了,如果您和金副司令觉得过于大胆,那么我接受任何处罚。” “还好,还好!”刘文似乎如释重负,“你提前把曲小亥给放了出来,这事情便好办的多了。” “怎么了?”这时候轮到我有些不知所措了,“难道本来军部就有解除软禁的意思?” “嗯!”刘文点了点头,双手一直在自己的脸上婆娑着,自从他的兵权被剥夺以后,自己的脾气也收敛了许多,变得平易近人了,“邢仇和简新带着部队刚过皇堂,断后的宪兵团和执法队在皇堂据点突然哗变,原地驻扎后不再听任何人的命令,并准备放弃皇堂,往南撤去滆湖区域。简新仓促躲进邢仇的大营,要求骑兵团镇压,但邢仇和惠莹认为兵贵神速,选择不做停留提兵西进,直接表示不愿同室操戈,反而把简新交还给了宪兵团。现在哗变士兵推举王三炮为代表,要求军部承诺放弃所有内部整训,清洗和监控的动作,全力会战,并释放所有在今天被简新抓捕和软禁的士兵和军官,尤其是曲小亥,恢复牛戴等人的名誉,才愿意随大部队行动,但前提是由王三炮回到团长的位置。” “意料之中。”我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丝笑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不知道几位将军是怎么个想法。” “大战在即,能有什么想法,金副司令的意思是,完全满足。”刘文显得很无奈,“余浪在金州已经非常的吃力了,援军再不到,便什么都晚了。” “军座的意思是,让我去做谈判代表?”我忽然明白了刘文的意思。 “我向金司令推荐的你。”刘文笑的有些尴尬,“你和王三炮的关系明眼人都知道,而刚才你又提前强行释放了曲小亥,我相信,只有你去,王三炮才会彻底放心,安心的随军作战。当然,你也不是唯一的人选,陈基业也可以,但他毕竟担负着整个丹阳的防务,所以你务必要马上去一趟,用最快的速度。” “立刻动身。”我马上站了起来,“只是我有一个要求,就是我想向金副司令讨一个手令,待事情解决后,不论会战结果如何,回到戚州,上峰对于今夜的事情,既往不咎。” “就是这个。”刘文从桌子上拿了一张金东亲自签发的手令,“我也真是佩服金司令,接触的并不多,但确实有些了解你,虽然不出面,但是把你要的东西给你准备好了。” 王三炮和我面对面的坐着,这个炮楼便是三年前,申银带着我指挥皇堂保卫战的地方,如今成了宪兵团的团部。 “就知道你小子来,他们除了你,也派不出别人了。”他憨憨的笑着,显然对于自己的判断得到了应验,感到很高兴。 “这是金副司令的豁免手令,里面些的清清楚楚,你们提的要求,全部答应。”我把王三炮手里的茶杯抢了过来,自己灌了几口,“怎么说我也是上峰的代表,连口茶都没有。” “我先说清楚了,兄弟们是不得已而为之。”三炮笑着自己站起来,重新的倒了一杯水,“简新这个老小子,自己躲在指挥所,却要显示他自己的大公无私,还想抢头功,让宪兵团和执法队的兄弟急行军赶到骑兵团前面去,这不是瞎指挥么,你也看见了邢仇的态度,至于惠莹么,哈哈,你明白她和我的关系,不站我这边,站谁那边。” “别得了便宜卖乖,大局为重,小亥已经没事了,你这边也应该表示一下吧。”我朝着旁边收发着电报的倪娜笑了笑,“妹妹,知道你们简副军长在哪里啊?” “你们的事情,我管不着。”倪娜到现在还在生气,不过对着我却不好发作,“三炮愿意放了他,便是。” “放了放了。”不等我说话,王三炮便站了起来,朝着外面大声的嚷嚷,“吴文,把简副军长请过来吧。” 不多一会儿,吴文便带着两个士兵,跟着简新进了屋子,简新的精神状态还算可以,但是眼神已经没有了早上在会议室的那种犀利和傲气,看到我们坐在这里,居然主动朝着我们笑了笑。 “简长官,受惊了。”我忙站了起来,朝他立正敬礼,并扶着他坐下,“我已经和王三炮王团长谈过了,刚才都是一场误会误会,哈哈。” “哪里哪里!”简新有些尴尬,想要站起来,却被我一把按住了。 “简长官,我受金副司令和刘军长的委托,来这里斡旋此事,有金副司令的手令在此,宪兵团兄弟提出的所有合理请求,上峰都予以批准,并承诺既往不咎,今后如果谁再无端提起此事,便是和上峰做对了。”我笑着,轻轻的拍着简新的肩膀,“现在王三炮依然担任宪兵团团长职务,曲小亥没有恢复之前,协理执法队,当然,这些部队都是直属于简长官的,作战指挥还请你多多费心么。” “那是应该的,应该的。”简新和我说着话,却不时的看着王三炮,似乎每一句话都在观察着他的喜怒。 远处传来了炮营大炮的轰鸣声,看起来,金州前线的会战已经打响,从密集的枪炮声判断,敌我双方一开始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羞涩的试探,而是直接投入了大兵团的主力会战,这种规模性的互冲,不仅是对士兵作战能力的检验,更是在考验指挥官的耐性和持久力。 “大战已经开始。”简新一下子从凳子上弹了起来,“诸位,我就是有千般万般不是,现在都在这里说声对不起,从拿破仑的滑铁卢之败看出,这种大兵力的焦灼,一定会陷入苦战,这个时候,谁都没有能力打破平衡,那么哪边有援军先到,便是转机。” “我不懂大兵团指挥。”我点了点头,笑着问道:“三炮,你怎么说?” “啥都不说了。”王三炮把桌上放着的手枪拿起来放在简新的手上,“一切恢复如初,部队的行动,请长官发号施令。” 回戚州的路上,我在车上美美的睡了一觉,等到车子到了军部门口,天已经开始有点蒙蒙的亮了。金州方向的枪炮依然连绵不绝,比在皇堂时候听到的密集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双方在一个小县城的门口,茅山山脉的脚下总共投入了近12个团,尤其是第六军几乎把自己压箱底的东西全部押上了。这一战确实关系到了戚州整个战局的变化,成,则万事大吉,一切迎刃而解,败,则元气重伤,再无回天。 我对于会战还是有些信心的,简新和王三炮虽然不和,但是就皇堂的情形看,打起仗来,两个人还都能以大局为重。虽然政见不同,但其实回过来看,他们的出发点还是一样的,都是希望第六军能够喘过这口气,所以宪兵团和执法队的战斗力并不用担心,而余浪和邢仇两位将军都是我比较推崇的指挥官,余浪的稳重,耐性,整个集团军都是出名的,而邢仇麾下的骑兵突击能力,我更是亲眼所见,一般的步兵团,没有双倍以上的兵力,真的很难抵挡,所以说虽然我军的兵力和重炮数量都是处于劣势,但是毕竟金州在我们手上,这场会战我们应该有六成以上的把握。 “石杨回来了。”刘文应该已经知道了皇堂危机的顺利解除,而且目前金州会战也一定是顺利的,他站在军部大门口,笑眯眯的看着我。 “军座!”我下车立正敬礼,“石杨有幸不辱使命,简新和王三炮二人暂时应该可以合作。” “好!”刘文激动的拍了一下手,“我已经和金副司令商量过了,此战结束后,宪兵团凯旋回城,每人两块大洋的奖励,以简新的名义发下去。” “那再好不过了!”我笑了笑,所有的一切其实都应该在战斗结束了再说把,现在都是空的,谁知道到时候一个宪兵团,能回来多少人,回来的人也许喜笑颜开的领着奖赏,牺牲的人呢?一抔黄土,几座孤坟。 “皇堂方面,有宪兵团在,我便也放心了。”刘文与我并肩的往办公室走着。 “宪兵团开往金州了,留守皇堂的还是以前驻扎的一个连。”我愣了一下,难道有什么变故,“本来我们在金州投入的兵力就不够,简新认为焦灼之战,谁的援兵先到,便可占先机,便带着宪兵团增援金州了。” “啊……”刘文似乎被晴空霹雳从头劈下,全身都抖了起来,还没等我扶住他,便踉踉跄跄的后退到一个柱子旁靠住,右手抖抖索索的往口袋里掏。 我急忙帮他把救心丸拿了出来,喂了几颗,然后扶着慢慢的就地坐下,用手在刘文的后心轻轻的按摩。 “快,快,这个简新光知道纸上谈兵,顾头不顾腚,自己的屁股露在那里,都快被人踢烂了。”刘文用力的挥了挥手,“两个小时前,接到陈基业的汇报,他们发现诸英的特务旅从丹阳西北处消失,原地剩下的是虚张声势的空营,只留下日军在与丹阳守军对峙,他判断诸英的部队很有可能会从西面绕到丹阳的南面,然后突袭皇堂,配合伪20师完成对我金州会战部队的包围。你现在不要管我,立刻带着教导队去增援皇堂,经过西门的时候,就说我说的,叫安文带上军官营跟着你走,我马上去找金东,另调部队去守西门。” “军座,我立刻行动。你确定没有问题?”我对于刘文的身体还是有些担忧。 “别废话,快走!”刘文急的满头大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扶着柱子又站了起来,回头就往金东的办公室走,“希望现在命令简新回救,还来得及。” “不必了,一切都晚了。”金东已经站在了回廊的那一头,愁容满面的看着我们,“刚刚收到战报,皇堂已经失守,回救的宪兵团,还有陈基业调派南下救援的特务团,都被打退了。” “为什么?”我有些激动,“金司令,我觉得简新指挥主力穿插支援金州本没有大的错误,虽然险招,但胜算非常大,诸英的部队和日军在丹阳对峙,他们怎么会知道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皇堂会有一个空虚的时间段,马上精准的打了这个时间差?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不说了,不说了。”金东无力的摆了摆手,“金州之战,我军败像已露,回天无术,金陵方面又没有足够的兵力救援,唯有让他们死守金州,等待奇迹了。” “金司令,我们这边一定还有内鬼,集团军和简新在内部清洗的出发点不错,但方向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如今事实证明,忠良受冤,奸佞尚存。” “我说了,不说了!”金东有些恼火,又或者有些自责,但只是瞪了我一下,没有发作,“石杨,你把刘文送回去,然后来我办公室一趟。”说罢,便一个人默默的转身离去。 第一百〇五章 我是个笑话 金东的办公室,其实就是以前刘文的房间,卫兵见到我过来便轻轻的把门推开了,告诉我金东已经关照过,以后我进来,无需通报,便可以直接进出。 里面的摆设还是那个样子,金东没有根据自己的好恶而做任何改动,只是在门口的衣架上,挂着一件黑色风衣,比较显眼。整个房间没有开灯,在阴霾的天气中显得很昏暗,金东背对着我,正在窗户边上用放大镜仔细的看着军事地图。 “司令!”我打开了电灯的开关,整个屋子里变得亮了许多,“建议还是开着灯吧,摸着黑很伤眼睛。” “哦,石杨来了,你坐吧。”金东回头笑了笑,指了指边上的沙发,“你这两天幸苦了。” “谢司令。”我在沙发上坐下,顺便把军帽放在了茶几上,“和诸位将军以及在前线作战的将士比,我只是打打杂而已,您言重了。” “有一点,你做的很好。便是在你能力涉及的范围内,最大程度的聚拢了军心。”金东放下放大镜,在我的旁边坐了下来,“至少我到了这里这么长时间,夏龙、解良,到ys师的老底子邢仇、申银和凌娟,甚至是我s集团军的刘文、元紫衣、陈基业,还有下一层的安文,裘强,李芳,叶飞,都对你赞赏有加,能在这三方势力中游刃有余,不成为某一方力量的附庸,你确实高于一般人。” “司令!”我慌忙站了起来,完全猜不透金东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觉得他必然是有什么安排或者要求,“石杨只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去实心做事而已,并不是想依附什么,毕竟作为副官,平衡之术是护身法则,否则,很难去以一个协调者在戚州立足。 “你坐下,坐下,我只是随便说说。”金东把我拉回了座位,倒了一杯茶,推到了我的面前,然后双手枕着头,轻轻的靠在了沙发背上,“石杨,我现在有些消极。面对着如此的境遇,这点可怜的兵力已经是捉襟见肘了,是放弃金州突围回来,还是死守以待机会,我始终拿不定主意。” “司令,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自己觉得还可以拼一拼,“从城中再抽两个团与丹阳的部队合攻皇堂,如果快的话,12小时之内,皇堂可以复夺。” “别忘了,我们的北面是日军的特种中队,我们的东面,有罗艺的一个团,而南面的洛阳和阳山地带,余超敏的六个步兵团虎视眈眈,抽调两个团,戚州城连上不会打枪的民夫和刚刚会扣扳机的新兵在内便不会超过2000人,你觉的12小时能保证城门不失么?”金东从衣袋里面取了一盒清凉油,抹了一些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裘强已经被我派出去了,我让他骑自行车加徒步,避开所有大路和战区,给我今天日落前一定要到达金陵,晚上7点,总参会安排飞机把他送往昆明,把金生元帅和我的亲笔信,交给云南省主席龙云,我们再最后努力一把,争取为第六军的将士,寻找一条出路。” “彩云之南?”我有些疑惑,“那里与我们相隔何止千里,就算是有雄兵百万,也是鞭长莫及啊。” “江都东面的海陵,驻扎的59军,你应该知道吧。”金东站起来,拿起一支铅笔在地图上为我圈出了海陵城的方向,“这支部队以海陵、高港和兴化等区域为原点,实际控制着长江北面的苏中三分之一的土地,而且一直以来从来不和江都的伪军有任何摩擦,甚至于还邀请了伪军在他们那里安置了观察员。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这支部队其实是除了玉溪的60军,以及屯驻河北的大安兵团以外,另一个效忠龙云的嫡系主力,所有与江都的和颜悦色,互通往来,都是暂时的伪装,龙云的骨子里是反对日军的,在沪上一直暗地里资助着大量的抗日武装,和我s集团军也是常有联系。” “司令的意思是,只要第59军愿意出兵,我戚州部队,便能摆脱困境?”我有些激动,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 “这些只是一厢情愿而已,就看他是否愿意现在就和日本人撕破脸皮了。”金东点了点头,“我今天叫你过来,一方面是心中抑郁,找你聊聊,另一方面是希望你在裘强回来之前,接过城北的警卫营,承担戚州北面的城防重任。” “司令,城防重任,是否可以调元参谋长和凌主任这样有经验的将领,或者李芳,叶飞等有过独立指挥作战经验的军官,我到现在为止最多指挥过一个连,恐怕……”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这个时候我突然开始想念牛戴了,这个时候如果他在,也许他会比我更适合挑起这个担子,又或者林锋在,我也不至于独自一个人面对突然摆在面前这么大一个摊子。 “他们手头上都有重要的任务,没有什么比守住东南更重要的了,余超敏的部队只是在观望而已,一旦我金州和丹阳一线的部队溃败,他们便会强攻东南,分上一杯羹,所以必须要有足够的兵力部署在南面城防。”金东笑着拍了怕我的肩膀,“我说你行,你就大胆的上,难道你还不相信我的眼光?人总是要历练的,正因为城北虽然是日军的特种部队,但人数毕竟不多,所以正好交给你,连上教导队,你手上有四个连的兵力,应该万无一失。” “司令,承蒙你的信任。”我站了起来,“石杨得此知遇之恩,敢不效犬马之劳,必然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只是守一个北门而已,尽力便好。”金东走道书桌边上,拿出一张信纸写了几个字,“这是我手书的任命,自今日起,警卫营归你调遣。” 3月19日下午,天气已经转为晴好,能见度很高,站在戚州城北门的城墙瞭望楼上,能清楚的看到远处的小黄山。不知道柳映梅的香魂是否还在那里萦绕,比起牛戴来,她更眷恋那个生她,养她的地方,否则她也不会不计后果的疯狂攻击那里的日军,如果她有牛戴一半的冷静,也许便还能好好的活着。但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唉——,亚相勤王甘苦辛,誓将报主静边尘。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背过身席地坐了下来,靠着城墙垛,抬头望着碧蓝的天空。西面的金州,还能隐约的传来枪炮声,一场恶战已经快持续了72小时了,通过不断发回来的战报可以知道,双方其实都没有占到多少便宜,只是越往后,对于守军越来越不利,人数的劣势越来越体现出来。而皇堂的失守,也让丹阳和金州两地的部队军心动摇,三天里面,逃兵不断增多,所以说,看起来同两天前差不多的局势,其实已经到了危急万分的时刻。 “《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确实能表达你现在的心境?”元紫衣微笑着站在我的对面,看起来心情不错,“这两天,你一直在这里没回过军部?” “参谋长!”我忙站起来,胡乱的拍着衣服上的尘土,“您都到了城楼上了,曹友和魏国怎么不来告诉我。” “是我让他们不要上来的。”元紫衣笑道,“而且我是从东北角那边就上来了,一路溜达到这里的。你不错,果然没有辜负司令的期望,城北防御井然有序,提调得当,算是教科书般的部署了。” “可惜林锋走了!”我有些落寞,“他要是在,我也不会这么辛苦了。” “世事无常。”元紫衣摇了摇头,“你最大的弱点在于,总是长时间的沉溺于过去,在战争的年代,过去是最不应该被回忆的,我们的脑子里应该全部装满现在和将来,太多的羁绊,只会蒙蔽你的眼睛,让你不断的纠结,做不出决绝的判断。” “长官说的对!”我苦笑了一下,“这便是我自己的特质,这种特质注定我成不了大器,做好自己手头的事情罢了。” “那可不一定。虽说慈不掌兵,义不养财,但是也许司令和军座就是喜欢你的这一点,我今天来是要带给你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吧,我还是希望事情能往好的方向发展,把好消息放在后头。”我笑了,看起来元紫衣元紫衣今天的心情不错,但不知道这个坏消息到底坏到什么程度。 “果然没猜错,你一点没变。”元紫衣抿了抿嘴,“裘强到昆明已经超过24个小时了,到目前为止依然没有音讯。金陵方面已经很不耐烦,电令金副司令,就算拼到最后的一兵一卒,也要死守金州、丹阳和戚州三地,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这确实不妙。”我有些担忧,原本期望的支援,终究还是空欢喜一场,“没有援兵,只是一味的死守,金州和丹阳失守是早晚的事情。西线的部队如果再回不来,等到余超敏慢慢的把沪上的零星抵抗力量消灭了,再能够调一些部队过来,我们的东线防守就非常吃力了。唉,好消息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对于你来说算是吧。”元紫衣把自己的军帽脱了下来,放在了墙垛上,伸出手指轻轻的捋了捋额前的刘海,今天的她,一改往日略显泼辣的一面,显得特别的柔美娟秀,仿佛家中的长姐一般,打心里为自己的弟弟着想,“金副司令刚刚通电全军,整合新兵营、警卫营和教导队,成立军部直属教导团,由你担任团长,晋中校军衔。自此,你不仅要带着一团上千士兵的作战,还要署理第六军军部机要处、后勤处以及募兵处的大小事务。” “为什么?”我觉得心中一沉,“那裘强和叶飞怎么安排,难道又要开始内部整训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他们两个可以作为你的得力助手。”元紫衣整个人趴在了墙垛上,看着外面的景色,“叶飞那边我已经去谈过,她和华静很接受你的指挥,裘强就不用说了,如果他要是不服气,让陈基业和安文打他屁股就是了,实话告诉你把,他这个人,直属刘文正心中有些不快,中间插了一个你,一定是比你这个高升的人还高兴。” “参谋长,说句话您不要生气。”我也转过身,把手肘撑在城墙上看着远方,“我一直记得你说过的那些话,没有强大的军队和不断的胜利,在目前的局势下,第六军的任何官职军衔都是空的东西,哪天灭顶之时,也许我们这些人,可能比其他士兵死的更快些。如今,援兵还在天上飞,我这个教导团也是要拉上前线成为炮灰的,不过早晚而已。” “嘘——”元紫衣突然打断了我的说话,“你听,是不是有枪炮声?” “枪炮声一直就有。”我觉得元紫衣的反应有些过大,“金州那边的战斗,这三天来就没有停歇过。” “不,不是西面。”元紫衣依然把头微微的侧着,“是北面,是小黄山和录安洲方向。” “不可能吧!那边应该没有我们的部队。”我也开始仔细的辨别起来。 确实是北面,而且枪炮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似乎是有大量的部队已经占领了录安州和魏村区域,并开始强攻小黄山。 “能打日本人的,至少是敌非友。”我有些兴奋,一拳砸在墙垛上,“参谋长,我是否带人出去看看?如果可能配合一下,可能对于攻取小黄山会更好些。” “不行,我们还是要谨慎一点。不能排除这是敌军的诡计。”元紫衣比我沉稳的多,“还是再观察观察的比较好。” “两位长官,军部刚才来电话了,金司令急召你们去军部。”不知什么时候,魏国跑到了我们的身后,“曹友已经把车备好了。” “看来一定和北面的枪声有关了。”元紫衣赶忙拿起军帽戴上,和我一起匆匆的城下走,“这些天来都没有喜事,希望今天能有转机。” 会议室,金东和刘文就这么默默的坐着,表情很严肃。我和元紫衣走进来的时候,除了在外的部队,大部分的校级以上军官都已经到了,我们两个算是最晚的了,但是我却没有看到夏龙,也许被什么事情绊着了,我也没有在意。 “司令,军座。”我依然有些兴奋,“刚才在北城门,发现有大量部队从录安州登陆魏村地带,目前正在强攻日军特种部队所在的小黄山,看起来应该是友军。” 金东没有任何表情,而刘文勉强的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对着我摆了摆手,“知道了,你先坐下吧,坐下吧,金副司令有话要说。” “啊?”我愣了一下,旁边的元紫衣拉拉我,我才自嘲的笑笑,坐了下来。 “诸位都已经到了。”金东这个时候突然笑了一下,“石杨刚才的话,想必大家也听到了,有非常好的消息要告诉大家,江北第59军的三个旅的兵力在今天中午12点开出海陵城,直逼江都的江北大营本部,迫使围攻金州的六个团的伪军回撤,预计伪72旅归建19师,留驻江镇,现在赵有利可能已经带着20师开始渡江,回救江都了。” 一番话说到这里,会议室便开始了小声的议论,许多人都喜上眉梢,这么多天淤积的烦闷终于可以倾吐出来了。 “肃静!”刘文高声的喊着,“金副司令还没有说完,请大家不要讨论。” “没关系,可以理解。”金东今天有些奇怪,也许是心情也比较好吧,对所有人都比较客气,没有了往日的那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诸英也已经放弃皇堂,退回丹徒,丹阳城正面的日军收缩回谏壁驻守,我已经命令,邢仇和简新率军回戚州休整,同时要求陈基业把丹阳城交给卞普,让他即刻回戚州,至此我西线危机已经暂时解除。于此同时,东线的余超敏除了在阳山驻军一个团以外,其余部队后退至锡城要塞的西门外休整,戚州东面的城防部队,也可以喘一口气了。”金东今天的语速很慢,仿佛一个字一个字的在吐,有些有气无力的,我有些困惑,他说的不都是好事吗,怎么就看不出他和刘文有一丝高兴呢? 慢慢的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水,又轻轻的放下,生怕手中的杯子会发出声音惊着大家似得,然后他站了起来,朝着我们深深的鞠了个躬:“石杨发现的北面部队,是59军南渡长江的部队,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进驻戚州,接管这里的防务,而小黄山的战斗,应该是他们顺路拔一个钉子吧。海陵城的59军是云南龙云的嫡系,此次愿意同日军正式宣战,而解戚州之围,是因为,金陵方面已经同昆明达成了协议,s集团军放弃对戚州的控制权,戚州及丹阳所有驻军接受59军的改编。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和刘文已经不是你们的长官,在座的各位除了原s集团军派驻的军官外,以后都要划归云南的龙云以及他的w集团军统一指挥了,感谢大家这些年来的努力和协助,金东无能,在这里向大家谢罪。” 没有人说话,连旁边为大家添茶倒水的勤务兵都愣在了那里,整个会议室只听到角落里的座钟发出的钟摆声音。我呆呆的坐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已经不知道应该去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了。用难听一点的话说,我们这些人就如同猪仔一样,被金陵方面给卖了。我也完全能够理解现在是s集团军最困难的时候,对于第六军现在的境遇,他们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如果不这么做,也许便没有59军的救援,而没有救援,戚州和第六军也早晚会被日伪军给灭了。而现在不管怎么样,戚州还是在抗日武装的手里,我们依然很有可能还是抗日的军队,只是我们的总参已经不在那个我学习生活过的,梦莹魂牵的六朝古都,而是千里之外的春城。我尽量用这些大道理来安慰自己,但是却止不住心中欲裂的痛苦和满腹的委屈,望着金东和刘文那一下子看起来苍老了许多的脸庞,我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安慰或者谩骂的话来。就在一个小时前,金东刚刚任命我成为了教导团的团长,短短的一个小时后,也许金东的命令还在军中传达着,这个发布命令的人,便已经成为了一个和我们毫不相干的人。如此说来,可能在许多士兵眼中,这个任命就是s集团军离开时留给大家的一个小玩笑,而玩笑的主角——我,副官石杨,就是个笑话。 ? 第一百〇六章 逢“滇” 我又一次站在北门的城楼上的时候,心情和昨天完全不同了。录安州方向的枪炮声昨天晚上的时候已经停歇。59军方面的电讯告知,小黄山上的日军已经伤亡过半,并连夜撤出,百圩寨已经为他们所占领,117师师长完颜豫飞将于3月20日,也就是今天上午10点率领大部队到达戚州城北。 按照59军的要求,参与金州会战的部队,在戚州没有完成防务交接前,不准进城,应在城外原地待命。邢仇便率重新整编后的四个营骑兵进驻皇堂,简新带着宪兵团和执法队余下的两个营不到的士兵,在戚州城西门外休整。申银的106团和107团依旧布置在戚州城东、南两个方向驻防保持不变。李芳的督战卫队和叶飞的新兵营各归城内营地,城北还是由警卫营原地待命,城楼稍稍坐了一些布置,准备迎接59军主力进城。 远处的尘土渐渐开始翻滚飞扬起来,一直站在瞭望岗楼的我,立刻拿起望远镜观察。起头的是大约一个营的先头部队,5辆卡车和一辆吉普车,后面便是沿着通江大道蜿蜒行军的穿着蓝色军装的步兵。我微微的皱了皱眉头,59军昨天的电报是117师接防戚州,但是从我现在的估算来看,这支人马并不多,不会超过一个团。不过,来军的身份已是已经非常明确了,因为在每一辆卡车的车头,都挂着两面三角旗,旗帜红底黄字,写着“59”字样,而卡车后的吉普车上,有一支巨幅战旗迎风飘摆,与他们的军装一样的蓝,上面用黑线绣着一个硕大而醒目的隶体汉字——“滇”。 我立刻从城楼跑了下来,走到站在城门口元紫衣、凌娟和陈基业面前立正敬礼:“三位长官,已经发现59军接防部队,距城约5公里,兵力约为一个步兵团,是否按照计划,由教导队出城2公里迎接?” “怎么?”元紫衣也有些疑惑,转身看了凌娟一眼,“凌主任,我应该没有听错把,昨天金司令和刘军长说的是59军117师,怎么只来了一个团?” “我可以确认上面说的是一个师,而且有大量的辎重和粮食。”凌娟微微的点着头,“石杨,你没有看错吧。” “我可以确定。”我淡淡的笑着,“几位长官,一个团和一个师的人数差别还是很大的,我已经反复的观察,不会超过一个团,而且没有看到辎重车队。” “按照惯例,戚州这种有规模的城池,军队接防,不可能只有这么少的人,自己的嫡系如此之少,外围和其他驻防军队数倍与己,一旦生变,如何控制的住。”陈基业有些担忧,“石杨应该不会看错,不知道滇军方面怎么考虑的,但不管如何,还是谨慎一点,我建议城门先关上,城防部队一级战备,我和石杨带着教导队出城迎接,如果有变,还来得及布置。” “我一个人去吧。”我笑了笑,转身跨上了准备好的军马,朝着陈基业挥了挥手,“严格的说,你是要回金陵的,和这里没有太多的关系,没必要冒险。” 陈基业只是回了我一个笑容,摇了摇头,便不说话了。我一拨马头,轻轻的挥挥手,在城门口已经待命多时的教导队便直接开出戚州,而在我们全部奔出门洞的时候,身后的北大门也缓缓的关闭起来。 龙虎塘,前清戚州北面的接官亭所在。教导队刚刚在这里列队完毕,打着滇军旗号的先头车队,便缓缓的开到了我们的面前,轻轻的停下。为了安全起见,我已经让曹友和魏国各带一个排,埋伏在两边的树林里以防不测,其他人全部枪托落地,枪口朝上,以示毫无敌意。我一催缰绳,战马又往前又走了几步,这样便离最近的一辆卡车,只有十米左右的距离,几乎可以看到车里面的驾驶员的样子了。 “帝国新编第六军副官,教导队队长石杨,受s集团军副总司令金东和第六军军长刘文的委托,到戚州龙虎塘接官亭迎候59军117师完颜师长。”敌我未分,虽然有军旗在外,但来军并没有明确自己的身份和目的,为了谨慎起见,我没有下马,只是在马上拱手示意。 对方没有人答话,卡车后面挂着军旗的吉普车慢慢的绕到了最前面,在我的马前3米处缓缓的停下,驾驶仓门轻轻的打开,走出一个50岁左右的中年军官。个子不高,发型中平,皮肤白皙,略胖,圆脸,五官并不突出,着一副玳瑁材质的黑框眼镜,脸上却始终带着淡然的微笑,身材体形与刘文一般,但如果说刘文无时无刻不表露出军人的匪气和霸道,那么,这个人却浑身上下透着文雅和书卷的味道。除了深蓝色军服与我们偏黄绿的颜色不一致以外,领章和帽徽的规格却是相同的,徽章的级别来显示,这个从驾驶室出来的,我以为是司机的人,居然是中将军衔。 正当我开始犹豫,这个时候要不要下马行礼的时候,从副驾驶那一边又走下来一个女中将,年龄看起来与先出来的将军相仿,但似乎更加老练成熟。精瘦,长脸,细眉,凤眼,虽说上了些春秋,但依然苗条的身姿,依稀还能辨析出年轻时的风韵,满头黑发干练的挽成了一个发髻,简单的梳在脑后,不经意间把额头全部露出来,却更显出来人的矍铄的精神和如刀锋般犀利的目光。 “副官?什么副官?”女将军微微的笑道:“据说在s集团军,团级别就会配副官,不知道你是那一级别的?” “佟将军,这就是外行了,哈哈!”旁边的中将笑的更开怀,“我想,金东和刘文都是知礼仪之人,来此地迎接的,必定是他们的心腹,那必然是军部副官了,何况教导队都是军级别的,你哪个团还能有独立的教导队?” 正说着,吉普车后面坐着的两个卫兵已经跳下了车,冲到了两人的侧翼,其中一人提高的喉咙喊道:“59军黎叶生黎副军长和佟曼佟副军长率领直属宪兵团按计划接管戚州防务,来军应下马落枪,列队受降。” “混蛋——”黎叶生突然转过身一个巴掌抽在那卫兵的脸上,打的他踉跄的后退了好几步,捂着嘴巴惊恐的看着这个平时总是笑嘻嘻的将军。 “我们只是来交接此地的上层事务,新编第六军依然是新编第六军,戚州驻军依然是这支铁军,列队受降?谁投降谁,人家和日伪军打到现在没说一个降字,到你嘴里便成了降军了,你哪里来的这种优越感?这话是谁教你的?是你们新任的完颜团长吗?来人,给我拉下去毙了。”黎叶生显得非常恼火,脸涨的通红,吼得连脖子的青筋都有些爆出来了。卡车上下来几个士兵,上来就把那人给往后拖,看起来不像是做戏给我看的。 “黎军长!”我忙翻身下马,走上前去立正敬礼,“总是我疑心过重,事关戚州存亡之道,不得不谨慎行事,导致了不必要的误会。这位兄弟也是一时口误,今日交接在即,不宜见血,石杨虽然官小言轻,但还请两位将军看在石杨之面,免了死罪吧。” “不错,不错。”黎叶生没有说话,旁边佟曼却笑着插了一句,“石副官,你虽然谨慎,但我觉得军人用兵就是应该这样,没什么不对的。但还是有些不够火候,如果是我,不光是马上问答,士兵列队,至少在这两边的树林里安排一支伏兵,以防不测吧。” 一席话说的我脸红到了耳朵根,只有尴尬的笑了笑,向着树林方向挥了挥手,藏在里面的两个排士兵,便陆续的走了出来,在大路两边列队站好。 “好,好!问的精彩,答得巧妙,此时无声胜有声啊。不知道第六军中如石副官这样的青年才俊,有多少?”黎叶生突然抚掌大笑,顺手瞥了刚才口无遮拦的士兵一眼,瞪了他一眼,便让他退下去。旋尔又转身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纸手令,递到我的手上,“这是龙主席和59军章军长的亲笔书信,可证明我等身份,请石副官过目。” “惭愧,惭愧!”我脸上的红云还没有褪去,还觉得有火烧的感觉,忙将书信收好,侧身请行,“此书信非我能过目,我这就引两位将军进城,我军参谋长元紫衣,政治部主任凌娟,第七师师长陈基业已经在城北恭候多时了,两位将军,请!” “好!甚好。”黎叶生正了正自己的军帽,向着佟曼笑道:“佟副军长,第六军已经体现了他们的诚意,我们是否也应该表示表示?” “你说的对!”佟曼本来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转身向身后的士兵说道:“我与黎副军长进城完成交接,宪兵团在这里就地扎营,没有我们的命令不得妄动。” “两位将军,是否带着卫队?”我小声提醒着,只是两个人前往,未免显得寒酸。 “这不是有直属的教导队么!”黎叶生拍了拍我的肩膀,“有你这么谨慎之人带队保护,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黎叶生的吉普车开到戚州城下时,瞭望哨早就看到了魏国发出的安全信号,护城河的吊桥已经放下,北大门伴着沉重的扭动声,缓缓的打开。 我双腿一夹马肚子,跨下的白色战马轻轻的打了一个响鼻,便从右侧超过汽车,一溜跑进城中,教导队三个排,一排,二排护住城门门洞两侧,三排在汽车后列队随行。 来到元紫衣面前,立刻滚鞍下马,立正敬礼:“参谋长,59军副军长黎叶生中将与佟曼中将已经到达戚州北门,其直属宪兵团全团在龙虎塘接官亭附近驻扎,这是云南省主席龙云及59军军长章义的亲笔手书。”说完我上前一步,将书信交到元紫衣的手上,顺便轻轻的凑到了元紫衣的耳朵边上:“两个人一个随从都没带,自己开着车子就来了。” “哦?”元紫衣有些意外,朝着凌娟和陈基业笑道:“大部队城外驻扎,两人只身入城,连司机都没有,确实够胆量。” “他们简单,我们却不能怠慢!”凌娟点了点头,“基业,是否你们抽一个排过来,作为他们两人的临时卫队,现在城里还是比较乱,内鬼到现在依然没有揪出来,真出了什么事情,我们担待不起。” “不用了,不用了,部队留着打仗用,我们这把老骨头,有什么好保护的,这样挺好,挺好,哈哈!”陈基业还没有回答,黎叶生和佟曼就远远的走过来了。元紫衣他们三人本想亲自迎接出去,谁想到他们居然自己过了护城河就下了车,溜达着就进了城门,一边说着,一边四处观望,仿佛进城赶集一般,毫无一点架势和派头。 “新编第六军参谋长元紫衣,协政治部主任凌娟,第七师师长陈基业,恭候两位将军多时,如有怠慢,请谅解。”元紫衣上前一步,向二人敬礼,凌娟与陈基业也敬礼示意,黎叶生和佟曼也礼貌的微笑回礼。 “诸位都是抗日名将,我与佟曼久仰大名啊,我滇军虽然来苏不久,但是鄙人从前一直在沪上国军效力多时,一向仰慕金陵的抗日武装,与戚州的第六军也曾经有过数面之缘,今后望大家同心协力,再创昔日胜绩。”黎叶生似乎对第六军非常的熟悉,并不是我们单纯的认为,只是云南那边简单派出的人生地不熟的将领。 “佟曼将军曾经是北平警备司令部的要员,喏大的北平城,前朝遗老遗少甚多,寅吃卯粮,流氓地痞大有人在,一样被她的宪兵部队管理的井井有条,此次愿意随我而来,也算是我黎某之大幸,也是戚州之福啊。”黎叶生微微的侧着身子,不惜用最好的赞美之词介绍自己的助手。 “黎军长过奖了。”佟曼笑道,“鄙人佟曼,有幸认识诸位,望诸位今后多多支持。” “佟将军,刚才正说到你和黎将军的护卫问题。”凌娟也许与佟曼年龄相仿,又都是女人,所以看着特别对眼,便走上前去与佟曼轻轻的握了握手,“我们和元参谋长商量,现在戚州的局面有些乱,不是太稳定,你们不带一兵一卒确实是展示了最大的诚意,但是我们却必须要安排临时卫队,否则,便是我们没有待客之道了。” “对,凌主任说的在理。”元紫衣微微的笑着,“这本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也请两位将军体谅,基业,你抽三十个身手好的士兵,调过来由两位将军直接统属,武器要最好的。” “慢着!”黎叶生摆了摆手,“我们体谅你们,你们也退一步可否?哈哈”说着朝着我这边瞟了一眼,便笑道:“如果真的要安排临时的直属卫队,我便直接伸手要石杨的教导队了,你们看是否方便。” “这个……”凌娟有些犹豫,看了看元紫衣,这个时候,她确实觉得有些为难,这个主意似乎不是这里几个人可以拿捏的。 “我看可以!”元紫衣没有任何犹豫,或许她比凌娟更淡定的原因在于,她算是金东和刘文的嫡系,所以她觉着,这个时候即使是金东在,也会答应的,整个戚州现在都是别人的了,何必在计较来来去去的东西呢,“石杨,这个事情我做一回主,即刻起,教导队临时作为59军两位将军的卫队,直接接受他们的指挥,你有没有问题?”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是眼睛看了看元紫衣后面的凌娟和陈基业,待得到他们两人默默的点头认可后,便点头敬礼,表示同意。 “好了,这便最好了。”黎叶生有些兴奋的拍了拍手,“诸位,我们是不是不要在这城门口子聊天了,带我们去军部看看,或许金司令和刘军长到等急了吧。” 在军部食堂的欢迎晚宴上,众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我张罗完最后一道菜上桌后,便一个人默默的坐在大院门口的台阶上,抬头望着漫天的星空。 下午的会谈后,元紫衣单独向金东和刘文汇报了上午在戚州城北的迎接情况,当说道黎叶生点名要教导队作为临时卫队的时候,金东倒是没表示什么,我却看到了刘文露出了不屑的神情。但又如何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知道的人,说不定真的会认为,在接官亭我单独迎接对方的时候,说了多少奉承的话。本以为刘文会是了解我的,现在看来,他终是只看到了我的表面,虽然那神情只是一闪而过,但是一直到现在,仍然如芒刺在心,久久不消。 “石杨!”不知什么时候,夏龙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红红的,咧着嘴看着我,“怎么,心中郁结?” “哦,倒是没有!”我忙要站起来,却被夏龙按住了肩膀,顺便他也与我并排的坐着,又掏出一个信封,塞到我的手里,“男人,要有决断,不要什么都考虑,什么都有想法,郁结一词本不该用在男儿身上,你说呢?” “夏军长说的是!”我有些不好意思,看着手上的信封,想把它打开,被夏龙一把按住了。 “这是我的辞呈。”他的脸上轻轻的掠过了一丝不舍,“酒后,请帮我交给金东司令,我是他当年请来的,在他手中离去,也算是圆满,可惜未酬壮志。” “您,也要走?”我失望的看着他,但心中不免又嘲笑了自己,也许从上峰的种种动作来看,夏龙的离开,已经是早晚的事情。 “到时候了,都是要走的,谁都不是长久。”夏龙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辞呈的事情,夏某拜托了,今夜我便连夜出城。斩断情丝,再不萦怀,便是乱世男儿之本色,也是我临别赠言。”说罢便负手准备离开。 “夏军长,我安排人送你一程。”我没有站起来,呆呆的说着。 “刚和你说的话,便忘了,哈哈!”夏龙又笑了,回头点了点头,“也好,难得有情之人,也是世间少有啊。”然后,便决然转身,不再搭理我,乘着酒兴,摇着脑袋,施施然的走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亦流水,君亦流水,众人皆为流水。流水者,无情也,有情之物,非乱世可存。石杨,好自为之。”一席话从远处缓缓传来,配着身后屋子里,不知是真是假的欢笑声,心中始终静止的弦,被一下子拨动了。 过几日,金东与刘文便要启程回金陵,连带着元紫衣他们可能都要走,现下,便不免更觉得伤感,这些时间淤积在心中的痛楚,一股脑儿的迸发出来,泪水夺眶而出,一时无法止住,于是便干脆走出大门,趴在外墙上,哇哇大哭起来。 “国祚更迭扪自心,愿忠山川不忠君,新帅跨鞍九卿走,却笑残卒抚马腚。不见城破声声泪,只顾交割归天庭。膝下紫青非为跪,军中负刀挂战勋。”安文站在我的身后,静静的看着我,“你的苦,我清楚,如果觉得累,便哭吧,此刻,莫说血肉男儿,便是铁人,也会有几分泪吧。” ? 第一百〇七章 送别与整编 “你这一天都到哪里去了?”我赶忙在脸上胡乱的擦着,然后两只手拼命的搓着衣服的下摆,“军座找你一天,要你和基业他们一起接待,你却……” “你到现在还叫他军座?”安文走道我身边,背靠着墙壁坐了下去,抬着头,傻愣愣的眨巴着眼睛,“只是心中不舒服,在粮库里睡了一天,接待是他们的事情,我就算了。” “下个月便走了?”我转过头问道,“你手头的事情,有没有交接给谁?李芳最有可能吧。” “有安排了?”安文反问我,“今日下午军部已经开始交割了?” “嗯!差不多。”我点了点头,“龙云的信函中,明确了番号暂不变,军旗暂时不变,黎叶生接任军长,佟曼任副军长,今天下午从西门召回来的邢仇职位不变,凌娟依然为政治部主任,这四人为第六军的军中小组,决断戚州内外一切军政事务,具体分工尚未明确。” “夏龙和简新呢?”安文皱着眉头,“据说今天晚上的晚宴简新都没来?” “怎么你不知道么?”我有些诧异,有些消息都是在下午会议上已经知晓的,看来安文这家伙是真的猫在仓库里睡到现在,“夏龙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出西门去了,不知道,丹阳的卞普和文中会不会随他走,否则一时间丹阳守将都很难调拨。”我用力的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至于简新,魏国通知他了,没有来。” “唉,何必呢。”安文摇了摇头,“基业有说什么没有?” “不知道。”我低下了头,闭上了眼睛,“我也不想知道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负责好黎叶生和佟曼的安全,一直到他们的宪兵团进城为止。” “不要这么悲观。”安文突然笑了起来,“也许,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只是你想的太多罢了。” “你什么意思?”我有些困惑,似乎安文知道了些什么,只是没有明说而已,“卖什么关子?有屁快放。” “卖也只能卖到明天,哈哈。”安文站了起来,拍了怕身上的尘土,一点也不注意把灰全部拍打到了依旧坐着的我的身上,“这是最后一次欺负你,以后你可能就要欺负我了,哈哈哈哈。” 帝国纪年1013年4月3日,清晨,蒙蒙的细雨。 雨滴扑在刘文的那辆黑色的轿车上,顺着玻璃窗和车壳子上的几个槽子缓缓的流下来,仿佛清亮的泪一般,又好像断了线的珍珠,呼啦啦离了玉盘,滚在脚边,用力把自己摔了个粉碎,甩出些许水沫儿,湿湿的散在将要离开的人的裤管上,生生的拽着,不愿离去。 金东和刘文静静的在车边站着,魏国要替他打伞,也被他婉言谢绝了。春雨虽不大,但是淋得时间长了,头发和眉毛上,都挂了些珠子,幸好今天没有什么风,否则,大家这一身薄薄的军装,都有些撑不住了。 “你们两个,真的决定不回金陵了?”刘文郑重其事的问道。 “司令,军座,并不是我们的问题。”陈基业显得非常痛苦,“s集团军在金陵,内部的大规模整肃到现在还没有结束,海南兵团和山东第二军的一把手都莫名其妙的收监,连余浪将军都受到了牵连,这不得不让我们有所顾忌。现在回金陵,不但立刻面临着无兵可带的局面,更有可能会被视为异己,毕竟在金生元帅眼中,我们都是败军之将,也许留在这里,还有与日伪军一拼的机会,回去却八成会无缘无故的死在自己人手里。” “我也是这么想的。”安文点了点头,眼皮有些低垂,还是不愿与金东的目光接触,“司令,军座,你们是大帅的同窗,情势比我们看的清楚,元参谋长准备回去,一纸调令成了沪上地下组织的联络官,在金陵有家不能回,这还是元参谋长是这支部队的元老人物,才算是网开一面,我们的家小都在金陵,难道我们不想回去吗?” 元紫衣也许被触动了心弦,不想多说话,默默坐进了车中,低着螓首,似乎不愿再看这外面的一切。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你们的这颗头颅就先寄存在戚州这百里之地吧。”金东淡淡的笑了,“只要是抗日,则不分你我,莫谈先后,必挥己所长,殚精竭虑,不要丢我s集团军的脸,明白么。” “是!”陈基业和安文同时答应,立正敬礼。 “22旅的萧翎,是原第一军的部将,我也不带走,基业在这里需要帮手。”金东左右看了看四周,“裘强还没有回来,回来以后,我也听他自己选择,不做干涉。” “这里周围都是教导队的士兵在护卫,石杨自己怎么没来?”刘文问道。 “他说,这不是他来的场合。”安文尴尬的笑了笑,“都是s集团军的军官在这里话别,他在,诸多话,可能我们不方便说。” “是他自己不方便来吧。”刘文冷笑了一声,“怕新主子心里有疙瘩?” “我相信,石杨不是这样的人。”元紫衣在车里突然说了一句,“军座,你真的怪罪他了,这些年,你难道还不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么?” “如果他今天出现,便算我错怪了他。”刘文的心情也很不好,气鼓鼓的坐上了驾驶位,发动了汽车,魏国要上去替他开车,被他摆手拒绝了。 “告诉石杨,他无论怎么选择,我都相信他。”金东淡淡的笑了,“你们也不要以为刘文真的在猜忌石杨,这个小老头就是有点不高兴了,昨天他对我说了不少石杨的好,今天居然没有来送他,所以……,呵呵。”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看了看抱着方向盘的刘文,“借用刘文的一句话你们带给石杨,无论什么时候,他和你们几个一样,在我心中,都是s集团军的精英。” “明白!”陈基业重重的点了点头,眼角挂着的,不只是泪水还是雨水。 “终是要走了。”金东低着头,坐进了车里,“用心做事,若此地真不留你们,金陵终究是你们的家。” 安文和陈基业还没有来得及答应,金东便摇上了车窗,汽车发出愤怒的吼声,如一头卸了犁耙的公牛,冲进了越来越大的雨幕中。两人不自觉的朝着那方向慢慢的走着,直到再也看不见汽车的影子,才相对着摇了摇头,转身匆匆的离去。 刘文的车开的飞快,从军部到西城门只用了短短的20分钟时间,快到城门口的时候,他轻轻的踩了踩刹车,嘴里嘀咕着,“看到我的车子,不知道开门,真是人走茶凉,这么大的雨,还真的要我下去,在岗哨那边查验通行证吗?” “军座,一朝天子一朝臣。”元紫衣安慰着,“戚州已经不是我们的防区了,原本石杨安排魏国替您开车,就是想送我们顺利出城,省的不必要的麻烦,你又给拒绝了,你把通行证给我把,我去查验就是。” 正说着,戚州的西大门缓缓的打开了,从汽车的后方开过来一个营的士兵,在城门两边列队,队伍很长,一直延伸了大约200米左右。 “这是?”刘文把身子朝着前面倾了倾,仔细的看着,“这是谁的部队?” “新编第六军教导团警卫营全体官兵,受新任团长石杨中校指派,在此送别三位长官。”站在最前面的曹友喊道,“各部行持枪礼——” 哗——,所有士兵全部将步枪枪托击地,右手放置胸前,对刘文的汽车,行注目礼。 “这个家伙!”金东笑了,“看来教导团还是成立了,昨天晚上我和邢仇对黎叶生、佟曼的建议,他们还是采纳的,刘文,你是不是要认错了。” “他自己又没来。”刘文有些激动,但依然有些嘴硬,“他还是怕……” “你看,石杨,在城楼上。”元紫衣兴奋的透过前挡风玻璃朝着正上方指着。这下,连金东也朝前探着身子,往上看。 我就这么默默的站着,右手一直敬着军礼,身上已经湿透了,但脸上却挂着笑容。 “走吧!”金东轻轻的靠在后座的靠垫上,微微的闭上了眼睛,“不要在触发过多的情感了。刘文,石杨的心意,我们心领就是,走吧。” “我错了,这小子还行!”和元紫衣的有些伤感不同,刘文反而笑出声来,脚下轻轻一点油门,汽车便缓缓的开了出去,沿着大路向s集团军驻守的金州开去。 我没有回头去目送他们远去,而是轻轻的挥了挥手,让曹友带队回营。自己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慢慢的蹲了下去,雨还是很大,但是我自己没有察觉到,只是觉得很冷,冷的直打哆嗦,但是我的脚却像灌了铅似得,无法移动,就这么呆在这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真是找死。”身后有人把雨衣披在了我的身上,回头看见,是王三炮和倪娜并排站着,一脸无奈的望着我。 “三炮啊。”我笑了笑,“今天借你的防区,送送人,有叨扰,还请……” “请你个大头鬼蛋。”王三炮上来拉着我就走,一直拉到了边上的岗哨屋子里,“你自己没事淋雨玩,我可以陪你,我老婆可不行,要是他有个感冒发烧什么的,老子和你拼命。” “有酒么?”我干脆把上衣脱了,拿起一块毛巾,用力的擦着,“在你的地盘,是不是要请我喝一点?” “你不知道这个胖子不能喝酒么?”倪娜看着我光着膀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背过身去,扔给我一件士兵的衣服,“赶快换上,你要真的想喝酒,我去弄点酒菜,咱们一会儿去一趟医院,陪陪小亥,据说她一个人闷的都快抑郁了。” “皮蛋没有去陪着他?去打搅人家夫妻的小梦境干什么。”我笑了,那个曲小亥,几天没有人和她说话,就和死了一样,有事没事的折腾。 “说到小亥,突然有点想牛戴那个胖子了。”王三炮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扭了扭身子,“他要是在,便有人陪你喝两杯,现在我就是个废人。” “我要是想喝酒,有的是人陪。”我笑道,“犯不着你这么个样子,你还是看好西大门,这些天你的兵源有没有补充一些?都知道金州会战你们伤亡不少。” “也算好,毕竟前面还有个丹阳在挡着。”王三炮拍了拍脑袋,轻轻的扭着脖子,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声,“有这么多兄弟带着也算不错了,现在金东和刘文几个已经离开,也许从现在开始,上峰便要开始进行部队的整编,毕竟目前许多单位,空有番号,人员已经伤亡大半,说不定明天59军的宪兵团进城,我的部队,便要整体合并了。” 4月5日,下午,清明,却没有下雨,反而日头倒是很好。 会议室里的不少军官,心情却都很忐忑,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未来会是如何的。自从3月20日进城以来,黎叶生和佟曼几乎和每一个少校以上军官谈过话,但除了采纳金东的建议,宣布成立新的教导团,由我担任团长以外,没有召开一次会议,也没有发布一次新的命令。直到今天,黎叶生突然要求驻扎在龙虎塘的部队火速进城,在戚州原宪兵团营区休整,并命令我通知少校以上军官参与会议,并安排重要部门的上尉军官和机要秘书旁听。 整个会议室,大约挤了将近30人,大都默不作声,只有少数年轻的军官在后排窃窃私语,毕竟这种会议,军衔越低的人,越抱着一种看戏的态度,而中高级军官,都在为自己的未来而忧心忡忡。 “军座到——”门外魏国高声的叫着,会议室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朝着门口看去,黎叶生和佟曼带着一个年轻的上校军官走进了会议室。那军官大约同安文差不多高的个子,体魄极粗壮,皮肤有些黝黑,浓眉、大眼、厚唇,稚气未脱的样子,年纪应该在我们几个之下。进入会议室的时候,便朝着邢仇、凌娟和申银的方向笑着,看样子和他们几个很熟悉。 “大家都坐下。”黎叶生笑着走到中间的位置上,摆着手安排大家都坐回到座位上,“石杨,我不是刘文,现在第六军也已经不是s集团军的序列,以后这种没用的规矩,尽量简化,会议以议事为首务,也不要安排勤务兵倒水,所有人自带茶杯,你安排几个水壶便可。” 看到我点头表示明白,黎叶生继续说道:“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同大家认识,具体也算了解了一些,今日请大家来,便是有些安排要通知大家,希望大家积极配合。第六军原副军长夏龙已经自愿离开,非传言中我等逼迫,这一点大家都是知晓的,请诸位不要过于恐慌。夏军长对第六军的贡献,我们也是肯定的,但是夏军长的走,留下的真空必须要有人填补。我黎某一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从不因为谁是谁的心腹而用谁或不用谁,石杨便是一个例子。”说着,他笑着看了我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长话短说,今日宣布几个任命,陈基业依然为第七师师长,但21旅,22旅两支部队的整编,需要加紧,毕竟第七师的大部分主力现在就在丹阳,当然,兵力只能是号称为一个师,如何做,便全部交给基业了。” “是!”陈基业站了起来,准备行礼。 “不用!”黎叶生笑道,“基业你坐下,以后你们有异议再说,没有异议的知道就可以,没必要站起来答应。然后有一件大事,需要宣布,龙主席认为戚州在很长的时间内,不会有主动作战的战略,最近几年都会以高沟深壑的纵深防御为主,而且我们不是s集团军,没有那么多粮草辎重用飞机来供应,所以,能把人养好就不错了,战马之类的,便可以考虑放弃。正好龙主席和金陵的金生元帅谈的接收戚州的条件之一,便是海陵城的59军能够与金陵的第一军有几次配合作战,彻底消灭江都的江北大营,我们和邢副军长商量的结果便是,撤销骑兵师建制,战马可以全部送至江北海陵统一管理,而骑兵师的人员正好可以补充至步兵部队,惠莹中校调任特务团团长,并兼任教导团副团长,协助石杨对军部一切事宜的梳理和管辖。大家有什么不同意见可以提?” 鸦雀无声,连一开始在后排小声说着话的几个上尉也默默的低下了头。黎叶生的这个变动让很多人吃惊,刘文的时代,可是一直把骑兵当个宝贝,现在说放弃就放弃,而且是与邢仇商议后的结果,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说服邢仇这个老骑兵的。 “按照三个军长的分工,我只是管着军部和第七师的事情,其他的我不多插嘴,让两位副军长自己说吧。”黎叶生依旧是满脸的笑容,“佟副军长,你说说你的安排吧。” “军长谦虚了,我就唠叨两句。”佟曼的表情始终要比黎叶生严肃,但是今天似乎心情还不错,面带着意思微笑,“首先,完颜豫飞,不用我多介绍了,ys师的人,应该都是老熟人了吧。”那年轻的汉子站了起来,再次向大家点头致意。 “豫飞在59军是117师的代理师长,本是擅长野战,听说曾经在ys师也是野战部队的副团长是吧。”佟曼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向对面的凌娟询问,在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嘴角微微翘了翘,“今日,豫飞又回到老部队,并且放弃了师长的职务,帮助我负责第六军乃至整个戚州的军纪法务。59军的宪兵团已经进城,正式变更番号成为第六军宪兵团,豫飞兼任团长,王三炮为副团长,现在在城西休整的原宪兵团与执法队部队,与李芳的督战卫队合并整编,成立新的执法大队,团级建制,李芳为队长,待曲小亥病愈后,任副队长。执法大队与宪兵团合建制为宪兵旅,旅长由完颜豫飞上校担任。” “但是李芳担任执法大队的队长,军需处一大堆事情,谁来接管?”凌娟有些疑问。 “军需处与物质筹备处合并,就叫军需处,统一由安文管辖。”邢仇在边上笑着插话,“两位将军一事不烦二主,这个担子便由安文一个人挑了。” “又回到我手上了。”安文无奈的笑了笑,“只希望平日里,有不到位的地方,诸位少踢我的屁股便是了。” “你不光有这些事情,领兵打仗你也少不了。”邢仇笑道:“你自己的军官营,在加上你几大粮库的库丁,我再给你从原骑兵师调一营士兵,你凑齐团级建制,番号第六军直属独立团,你这个处长,兼任团长,直接向我汇报,几个营长,你自己看着挑,我都同意。” 第一百〇八章 咆哮与教训 “这个是你们独立团的事情,你们自己会后讨论,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黎叶生轻轻的敲了敲桌子,“邢军长,你还有重要的一块责任,可以现在说说。” “可以。”邢仇欠了欠身子,继续说道:“昨日与第七师副师长,工兵旅旅长申银长谈了一夜,我们二人与申师长都是这支部队的元老了,感慨甚多。申师长年纪也最长与我们,他已经厌烦于近年来的征战,又因其得力助手牛戴的蒙冤出走,107团团长支春又由于种种原因,不辞而别,带走了部分人马进入戚州东南部的丘陵区域打游击去了,而旅部副官马良又……,这些伤心事咱们就不在会议上多谈了。总之,老申昨日也主动提出能否让出兵权,出任闲一点的职位,一则可以锻炼少壮军官,二则还能利用自己几十年来的经验,为第六军最后做一些事情。” 我惊讶的抬起头,看着申银,他就那么坐着,面带着微笑,似乎邢仇句句都说在了自己的心上,看见我在看他,便对着我眨了眨眼睛,那意思仿佛在告诉我:没事,这便是我最想要的结局。 “申副师长是第六军的宝贝,不能就这么赋闲在家。”佟曼轻轻的摆着手,“您是炮兵的专家,而我这边的兵工厂对远程大炮的研制正在关键阶段,即将进入试炮期,不知道申副师长愿不愿意帮一把?” “哪里,哪里!”申银咧着嘴大笑着,“就怕诸位觉得我这把老骨头放到哪里都烦了,能有颐养我的地方,感谢还来不及呢。” “既然这样,那么我就说说我的想法。”没等佟曼回答,邢仇就先把话给接上了,“申师长是最熟悉戚州城一草一木的老人了,我建议把原兵工厂的卫队扩编成六个连的加强营编制,改名为城防部队,由申师长指挥,其不再担任第七师副师长,而改任戚州城防司令,第六军的副参谋长还是兼着。军座,佟副军长,你们看如何?” “我认为很好。”黎叶生仰着头笑的很开心。 “我也觉得可以。”佟曼点了点头,“这样便两全其美了,既发挥了老申的特长和经验,又不至于过于劳累。兵工厂的龙可人,还有颜平到了没有?” “到!”龙可人和颜平站了起来,我看到颜平的肩章已经直接换成了少校,便知道这个丫头也升职了。 “龙可人依然是兵工厂的负责处长,颜平担任副手。”佟曼微笑着说道:“以后你们在试炮问题,以及炮场建设方面有任何困难,应多向申司令请教。” “那我最后说一下工兵旅的调整。”邢仇轻轻的拍了拍手,示意大家集中一下精神,“取消106团,107团番号,目前全旅大约还剩四个营的步兵兵力,加上两个炮营,自此工兵旅一下无团级编制,暂时由我兼任旅长,全部各营均直接由我指挥。还有,基业,今日起,工兵旅不再隶属第七师。” “好!”黎叶生觉得都说的差不多了便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看样子他对今天的改编很是满意,从口袋里掏出第六军的关防大印,“今日一会,便解决了许多的问题,以后诸位应恪尽职守,为第六军的重新振作,不遗余力,这枚关防大印是3月20日我入城后,第一时间由石杨交给我的,在我口袋里揣了半个多月了。今天我仍然把他还给石杨,以后军部一应事务,均由石杨打理。”说着便将印章轻轻的一推,便滑倒了我的面前,“如没有什么问题,便各自散去,会后再有反悔,一概不认。” “慢着——”大家刚刚长出了一口气,想站起来散去,在会议桌的另一头便有人冷冷的说了一句,“似乎几位长官把我给忘了吧,你们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担任所谓的宪兵旅旅长,我这个金东将军亲自请过来的副军长,却什么也没有委任,甚至连提都不提,是不是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呢?” 听着这个声音,我便知道是简新,这个时候,他突然站出来,明显是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和严重的忽视。但是这个人的性子确实有些太过激进,说实话,他来第六军的时间不长,如果现在他自己不说话,也许大家真的把他都忘了,也并不存在多少面子的问题,会后单独与黎叶生他们几个商量,完全是有余地的。而这样一闹,却反而提醒了大家,还有这个主在这里杵着,这样便非常的尴尬了,黎叶生和佟曼就是想给他留面子,也不可能了。 “其他人没什么事情先散了吧。”邢仇和凌娟给大家使着眼色,大部分的人即使想留下来看热闹也是不行的了,我也随着大多数的人往外面退,正巧申银走在我的旁边,突然轻轻的低头在我耳边嘟囔了一句:“教导队调一个班过来,守住会议室门口,警卫营在军部大院加强警戒,以防万一。” “嗯!”我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说实话,在金东和刘文在的时候,还真没有遇到这种事情,便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好,现在经过申银这么以点拨我便突然醒了一般,立刻笑着向申银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然后立刻喊来曹友做好安排,自己便站在会议室的门外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我可不是快要六十岁的老申,自己觉得也是可以休息了,便任你们宰割。”简新依然和以前一样,总是那么狂傲,会议室里面只剩下黎叶生他们三个军长,他便提高了喉咙,“我是s集团军的金东亲自请来的,只对s集团军负责,说实话,这破落的戚州,我还真不放在眼里。你们要是好好的和我商量,我一样可以和颜悦色的卷铺盖走人,但是今天这个局,你们似乎让我太没面子了,所以我要理论一下,想要我离开可以,但犯不着这么挤兑别人。” “没有人挤兑你。”佟曼显得很淡定,甚至都没有像黎叶生和邢仇那样站起来,还是那么笃定的坐着,“简新,你的事情,我也了解了不少,并不是我们不礼遇你,你到第六军以后做的一系列事情,你自己不清楚吗?” “我扪心自问,都是为了第六军着想,你们有什么资格说我。”简新很愤怒。 “你到第六军做了两件事,第一,内部整肃,结果导致了工兵旅副旅长及部分年轻才俊的蒙冤出走,以及宪兵团在皇堂的哗变。第二,你组织和指挥了金州会战,战略和方向的确不错,但是顾头不顾腚,纸上谈兵,最基本的屁股都没有擦干净,皇堂被诸英截断,将近5个团的兵力差一点全部断送在你的手里,你还想怎样,难道你不知道反省吗?”这次佟曼收了笑容,慢慢的站了起来,眼光烁烁的直逼简新,似乎要把他刺穿。 “你——”简新被佟曼说的满脸通红,一时语结。 “我?我怎么了?”佟曼突然又露出了笑容,“按照年纪,我算你的长辈,说几句不中听的话,确实是金东和刘文请你过来的,但是他们的结局呢?你给他们好的结局了么?包括第六军全体将士这些天哪个不是心怀忐忑任人宰割,这些你要负大半的责任,还在这里咆哮公堂,你知不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 “你胡说——”简新有些恼羞成怒,伸手便把腰间的手枪拔了出来,我忙朝着门口的士兵挥手,已经待命的十名士兵全部冲了进去,所有冲锋枪的枪口一齐对准了简新。 “不要激动,你们先出去。”黎叶生摆了摆手,让士兵们出去,自己走到他的面前,轻轻的把愣在那里的简新手中的枪拿走放在了桌子上,“简新,我相信,大家都是怀着抗日的心思去做事,目标都是一致的,只是做法不同。你,我相信,并不是坏人,只是许多做法太过激进,我不敢苟同。俗话说成王败寇,既然败了,便要面对,你说金东和刘文器重你,但是据我了解,他们前几天离开的时候,完全没有告知你,与他们话别的,都是s集团军的一些青年军官。你所做的一切,导致了他们的败退和耻辱,这是不争的事实。当然没有你的存在,我们滇军也没有机会在这次担任了救世主的角色,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染指江南,从心里我们还要感激你。”黎叶生拍了拍简新的肩膀,把他按到了座位上,“是男人,要学会担当,你做的事情,就要你来承担,我们本想会后和你详谈,让你自己离开,谁料到你这一点委屈都受不住,自己想想,到哪里能当大任呢。” 简新陷入了沉默,低着头不再说话,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东西。黎叶生点了点头便笑着和佟曼、邢仇慢慢的走了出来,在门口的时候,同我眨了眨眼睛。 “让他自己安静一会儿。”黎叶生笑道,“他能想通了,便连夜送他出城,随便他去哪个方向,你们安排就是。” “是!”我点着头,其实听了刚才黎叶生和佟曼责备简新的话,自己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别往心里去。”佟曼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我们的话只针对他个人,没有对第六军将士,而且我们说的也都是事实。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次前后持续将近一个月的战事,确实值得我们去学习和深思。古人云: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希望你能够体会。” “嗯!”我勉强的挤出了一点笑容,“几位长官先回去休息把,今天这个会议也是花了不少的脑筋,这里便交给我了。” “也是!”黎叶生好好的松了松颈骨,“邢军长,据说今天完颜豫飞请你们这些老战友在德泰恒吃饭?我们两个能不能也去凑凑热闹?” “本来就是要请你们二位的。”邢仇从笔记本里掏出两张请柬,“这是豫飞刚才走的时候请我带给你们的,恭候大驾光临哦。” “好,出发!”黎叶生抚掌笑着,顺手拍了我的后背一下,便带着两人说笑着朝军部门外走去了。 “石杨!”简新在背后突然叫我,转过身,便见他苦笑着看着我。 “长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没有人告诉我他的军职已经撤销,我便按照惯例,向他敬礼。 “他们说的,你也这么认为吗?”简新说道。 “嗯,他们说什么了?”我笑了笑,连连摆着手,“做副官的,不该我听的时候,耳朵便是个摆设,刚才我在外面,只是个卫兵角色,里面诸位长官的谈话,入我之耳,便已经烂糊于胸,毫无原本模样了。” “也好。”简新点了点头,朝我挑了挑拇指,“金东没有看错你,只是可惜,你在这第六军,不得其时。如果你听我的,应该适当的时候,依然依附于s集团军,黎叶生虽然厉害,但是我觉得,他毕竟是以前中央军的人,龙云能用其才,但不能尽其才,滇军在帝国也算出名,什么都好,就是任人唯亲太多,黎、佟二人,早晚也要受其波及的,你也要早做打算。” “多谢简长官。”我向简新深深的鞠了一躬,这个行礼是由衷的,不管他说的对不对,但是我能体会到,此刻的简新是用真心在与我对话。 “罢了,罢了。”他伸手把自己的领章撕了下来,扔在了地上,“一切都是空的,石杨,送我出城吧,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真希望我从未来过这个地方。” 5月初,平日里更是春暖花开的紧了,但夜里终究还是吃些热乎的,来的舒服。 在德泰恒二楼的小单间里,一群人围着一锅牛肉和几盘炒菜大动食指。姬云燕回来了,便顺手做了些好吃的,叫上几个好友,在这里坐上一坐。 “石杨,你也是的,这地方你以后少来。”王三炮一边喝着豆浆,一边啃着一个牛棒子骨,嘴里还不闲着,“你看看,我,小亥还有老申,都是现在肩膀上卸了担子的主,你可不一样,如日中天,如鱼得水,军座身边的红人,老和我们混在一起算个什么事啊。连我师兄都说了,让我给你张罗个媳妇才是真的,其他都是狗屁。” “你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笑道,“其他人不说,就是姬云燕回来这个事情,我也得过来一趟不是,何况这一个多月来,可把我给弄惨了,上下打理,各方照应,总算是理顺了一点,有了些时间出来转转,你小子就不欢迎我,这是你地方啊,老申,你评评理看。” “你们就不要拿我这个老头子开销了。”申银喝的满面红光,眼睛眯着,显得特别高兴,“我老申自从卸了那个劳什子旅长,就觉得从来没有这么安心过。其实也就是最近没啥战事,你的教导团又帮着我的部队在戚州城内解决了不少治安问题,我这个城防司令真是躺着都能干啊。” “司令这话就不对了。”曲小亥被一块刚捞出来的牛肉烫的咧着嘴,却还要说话,“从现在的方向看,其实滇军当初答应解戚州之围,还同意这个时候与日本方面撕破脸皮,费时费力,损兵折将的与金陵围攻江都,其实都是看在第六军研制了多年的大口径远程榴弹炮,如果真的把这个拿在手上,不论是守寨还是攻城,在最先的炮战中就占尽优势。我们这一个多月以来,所有的政策都是围绕着如何守住戚州而制作的,看起来,兵工厂这边的大炮一日不成,戚州便一日只能龟缩防御。” “其实大炮已经有了雏形,只是试炮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滇军不是金陵,现在关键是缺大洋。”申银无奈的摇着头,“从黎叶生入城到现在开看,各方面都尽量缩减,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刘文主政时期,除了金陵的第一军,我们是离着总参最近的野战部队,而现在,滇军的主力在云南,大部分的钱都花在了全副法式装备的60军身上,就是海陵的59军,也得不到多余的银子,黎叶生空有一番抱负,但难以施展。新武器的研制需要经费,打仗和防御工事也需要大洋,没有当年像s集团军那样大把的钞票支持,连这些兵都养不起,如何完成既定的目标呢。” “是的,这一点我也看在眼里。”姬云燕在这些人中的性情算是最稳重的,一直以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就陈基业的第七师来看,要想达到最顶峰时期的两个旅六个团配置已经完全不现实了,他东拼西凑,总算拉了三个团的满员,只能取消旅一级编制,第七师其实下属也就是三个团的人马了。” “老申,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只是还没有成熟。 “这里没有外人,你但说。”申银笑了,“但凡天塌下来,我顶着。” “倒没有这么严重。只是募兵的问题,一直在困扰不休。”我烦闷的喝了一口酒,“叶飞昨天和我商量,戚州丹阳两地的可征之兵,已经接近枯竭,我现在已经把条件放低到了14-60岁,甚至于35岁以下的女兵都可以考虑,但是这几年的战乱,戚州不堪重负啊。” “我知道你头疼,是不是连军饷和武器都有些问题。”申银看着我。 “军饷方面压力还好,至少每月尚有结余,但也不是很乐观,兵源不足已经体现,而且质量越来越差,安文那边的粮草尚且可以,毕竟s集团军在的时候,在仙鹤粮行留了不少,就算是现在封城,带上满城的百姓,也够三个月的。”我低着头,非常的苦恼,“据说现在林锋在马山,支春在遥观附近的游击队都发展的不错,能不能我们出面,把他们……” “看起来不错,如果可以收编,连人带枪,最起码可以拉起来上千,而且不需训练,都是好手。”申银微微的笑着,仰头喝了一口酒,“石杨,你是个好人,处处为公,从不为私,你提到的这个事情,对戚州守军是百利无一害,但是却让我想到两个人。” “谁?”我有些好奇,便赶忙问他。 “两年前,洛溪庄的牛戴,百圩寨的柳映梅。这两支部队也是你几乎以一己之力收入第六军,成为一时骁将,多次战役均立奇功,但是……”申银看着我,似乎想让我说出后面的话。 “不说了,不说了!”我拿起酒杯轻轻的碰了碰他的杯子,“近日之思,今日之事都到此为止。”言罢,我站起身,朝着在座众人举起酒杯,“和大家今日一聚,想起了许多故人,心中悲怆,无以言表,唯满饮此杯,以表思痛。” “就知道发神经。”王三炮一把拉我坐下,给我斟满了酒,“海燕,柳映梅,牛戴,这些人都不是你的错,错就错在吃人的政治。别的不说,就现在的境遇,我自己还算是满意,至少没有了从前的忙碌,可以每日按时回家,打理打理自己的事情,军中事务,自有完颜担当。小亥大伤初愈,应该也是这个想法吧。” “我只要每日有人说话便好了。”曲小亥一边讲话,一边用左手生疏的拿着筷子在锅里捞着最大块的牛肉,“还有好吃的,也不能少,你们可不知道,这几个月,把我给憋坏了。” “少不了你的。”姬云燕上前替她夹了肉,放在她的碗里,又倒满了豆浆,“你的伤还没怎么好,便让三炮来叫你,就是想着你的。” ? 第一百〇九章 我来做决定 “他们敢。”曲小亥挤了挤眼睛,瞟了我和三炮一眼“有好吃的不唤我,王胖子便是不想活了,他们……”话还没说完,王三炮的筷子便要来抢曲小亥碗里的肉,被她用还绑着绷带的右手臂拼命护住,三炮有些不依不饶,伸手便抓,那曲小亥也不是省油的灯,左手抄起汤勺,舀了一勺热汤,便对着王三炮的手泼了过去,这一下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光王三炮被烫的嗷嗷直叫,连我的身上也沾了不少的油腥。我忙站起来离开桌子,到屋子外面擦一擦衣服,顺便也扑打一下灰尘,听见里面传来的王三炮的叫骂和申银爽朗的笑声,不禁莞尔。 “并不是舅舅不为部队考虑,只是最近这几个月的变故太多,而大多的结局并不好,他亦心痛。”姬云燕走到我身边,递过一块干净的手绢,“你不要怪他。” “哦,你误会了。”我笑了笑,趴在了木头栏杆上,看着楼下食客的来来往往,“撇开牛戴不谈,支春和马良的出走,是否对他的冲击很大?” “有吧!”姬云燕笑道:“不过主要还在于他自己,其实他始终坚持着工兵旅的旅、团、营三级建制不变,但似乎与上峰的治军理念有所冲突,支春的走,也是因为107团的撤编,一齐争执不下的结果,便只有下属后退一步了。开始几天尚有些想法,现在便乐的清闲了。” “那就好!”我默默的点着头,“海燕还好么?”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的伤如何了?”姬云燕抿嘴笑道,“你们都是这样,对身边之人从不挂念。” “你现在不是行走的很自如?”我有些不好意思,特意低下头看了看她的裤子,确实已无什么异样,“这个时候,怎么你也如海燕一般的性子了?比来比去。” “将近两个月形影不离的陪着,自然互相有影响。”姬云燕的一双美目笑成了弯月,“如果你见到她,说不定会觉得娴静的许多呢。” “看起来她还不错。”我笑了笑,又低头数着楼下交织的食客,戚州的百姓也真是贪吃如天,才两个月不打仗,德泰恒这种店铺的生意便又如此的好了。 “看来你也不想她在哪里?”姬云燕也如我一般轻轻的倚在栏杆上,“知道她安然,便好了,她问到你们也是这样。你们两个骨子里的性情,确是如此相像,都透着一股固执和倔强。她已经回了江北老家,开了间绸缎庄,继续做她的海老板。” “在这个世代,安好便足够了。”我点了点头,“我便知道了牛戴,林锋的下落又如何,平添一丝牵挂,选择了扛枪,便是每天的疲于奔命,互相之间,没有消息,就当是好消息了,相见与怀念,都是何苦呢。” 姬云燕正要答话,突然看见一楼大门口,进来了几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眉头便轻轻的锁住了,“第七师的人到,可能有些事情。” “哦?”我显得很诧异,“我怎么会不知道,第七师两个团驻扎在丹阳,一个团在皇堂,有人进城,怎么军部会不清楚?” “丹阳方面看似安静,其实暗流涌动。”姬云燕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只是陈基业没有确切的证据,还不想上报军部罢了。今日来的这几人,都是安插在丹阳的心腹,出现在这里,不去师部,必定是为了避开闲杂耳目,找我来了。我去去就来。”说着,自顾的笑了笑,快走几步下楼,支开要上去接待的堂倌,自己满脸笑容的与那三人说起话来。我在楼上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但只看架势,不明事的人,一定会以为他们在点菜而已。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姬云燕在交代了柜台以后,依然不紧不慢的的走上楼:“江镇方面有一个小队的日军,突然进驻丹阳正北,我们的防区新丰村。卞普本就不满黎叶生来了以后的一再忍让,杜绝摩擦的政策,在没有向戚州汇报的前提下,带着一个营出城驱赶,中了埋伏,目前被围困在曹家圩和小陶庄中间的无名高地,文中亦不听萧翎劝阻,在不告知陈基业的情况下,封锁所有电台消息,执意领101团剩下的两个营出城相救,萧翎无奈之下,安排人进城报信。” “陈基业知道没有?”我感到了事情的严重,“他们三人似乎还在吃饭,没有去师部的意思。” “一路劳苦,我安排他们歇息。已让这里最快的堂倌火速去报信。”姬云燕神情也非常凝重。 “来不及了,这里你打个招呼,我立刻回军部。” “此时其实与你没有太多的干系。”姬云燕似乎想阻止我,“陈基业应该能处理好的。” “不行。”我摇了摇头,“陈基业虽然是第七师的师长,但卞普和文中在这里浸润多年,陈基业真正可以掌控的,只有皇堂的103团,很多事情,没有兵权,扛着再多的将星都是白瞎。这个时候,是需要支持一下基业的时候。你去和三炮交待一声,就说我请他也能尽力伸手。”讲完,我便不再回头,匆匆的冲下楼,一路向军部狂奔。 “可是……”姬云燕还想说些什么,但被身后的申银拦住了。 “云燕,他就是这个命。”申银笑道,“你就让他去吧,不操心,他浑身不舒服。这种人,需要身边有得力的助手,或者说高手保护,否则很容易成为敌方的焦点。” “原本裘强还是个厉害人物,可惜现在突然不知影踪了。”姬云燕点了点头,朝着跟出来的王三炮和曲小亥也笑了笑,“刚才的话你们也应该听到一二了,陈基业和石杨都是至交,能不能有些支持?” 我还是佩服我自己的长途奔袭能力,这个在江海学院就是数一数二的,一口气跑了大半个小时,到了军部门口,居然只是微微的出汗。不过猛的一停下,却有些吃不住,忙扶着墙壁,一边走着,一边喘气。 “哎,团长,你……,没看见我?”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脑后响起来,我心中暗喜,莫不是那个家伙,猛地回头,果然看见裘强背着一把机枪,浑身上下全是烂泥尘土,墙边靠着一辆破落的自行车,笑嘻嘻的看着我,那略长的头发,和满脸的胡渣子,几个月不见,几乎老了二十岁。 “别给我屁话。”我来不及和他嘘寒问暖了,走上前一拳打在了他的左胸,“立刻,马上通知叶飞,你们两个给我集合警卫营和新兵营,在西城门待命,我去见军座。”然后,扭过头就往军部里面冲,不再理他。 “神经!”裘强只能自己笑笑,“换了老大,还是这个样子,不把自己折腾死,不会休息的。”之后便摇着头,快步的离去。 当我冲进黎叶生的办公室的时候,他和佟曼正在沙发上讨论着事情,看我进来,便相视一笑。 “石杨,你做事认真,但是太急切,哈哈。”陈基业走过来,拉着我坐了下来,慢慢的为我到了一杯茶,“来,尝尝我珍藏的陈年桔普。” “军座……”我又要站起来。 “不要急,不要急么。”黎叶生一把又把我拉了下来,“俗话说,千年人参,百年陈皮,这茶可是难得,用新会陈皮和陈年普洱两样好东西,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再用龙主席送我的三江源头之水沏泡而成,消积化燥,宜通五脏。” “军座,你不知道……”我急的满头大汗。 “丹阳的事情,便交给基业去办吧。”佟曼笑着说道:“石杨,你也要学着放一放,什么事情都要军部操心,便是不正常的。” “啊……”这回我惊的目瞪口呆,“上峰都知道了?” “或许,我们知道的,比你早些。”佟曼笑道,“为帅者,大军在外而无耳目,便是失职,陈基业有人在丹阳,我们有怎会没有呢?” “哦,对啊!”我看着他们微笑的神情,突然觉得汗毛一根根的竖了起来,我自己也太小看他们了,还真的以为坐在办公室什么都不管。原来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不论是第七师,还是宪兵旅,或是工兵旅,一切的一切,也许德泰恒的一举一动,都会第一时间,传入他们的耳朵。 “两位长官已经有所安排?”既然这样,我便再没什么可说的了,也许一切都是我瞎操心吧。 “我就是喜欢你的脾气,虽然很多时候处理的有些急切,但是更能说明你是一切为公。”黎叶生轻轻的嘬着他的普洱茶,缓缓的眯着眼睛品味着其中的滋味,“倒是如果今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便不是我认识的石杨了,不是么。” “军座说的是,说的是。”我的心中不免尴尬,俗语说伴君如伴虎,如此看来确实以后行事更要小心翼翼才是,“那既然已经平安无事,我便不打扰两位长官商议军务,先告退了。” “还是要麻烦你走一趟的。”佟曼笑道:“目前,戚州防务,工兵旅负责东南,宪兵旅负责西北,城中能动用的主力,除了安文的独立团,也只有你的教导团和惠莹的特务团了,刚才我们已经让邢副军长调独立团前往皇堂换出陈基业的103团,陈基业和凌娟领着部队,进入丹阳整顿军务。” “两位长官还是有不放心?”我淡淡的问道,“教导团也去丹阳?” “你带两个营去,教导队留在这里,让惠莹带着。”黎叶生点了点头,从桌上拿了一个火漆封好的信封,放在我面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卞普在曹家圩凶多吉少,我担心日伪军会有后序的动作,目前江北方面大战在即,与金陵约定的三个月期限即将到来,可能在江都外围会有一场大战,这也是为什么本来说带117师接管戚州,最后只来了一个团的缘故。丹阳是屏障,我们这里不能再生事端,文中又是一个不稳定因素。我担心凌娟和基业心软,你带着我的手令过去,一旦文中真的一意孤行,你便已特派员的身份,就地正法。” “军座,文中和卞普,也是战功卓著,他们……”我有些犹豫。 “男子汉大丈夫,优柔寡断成何体统。”黎叶生有些不高兴,“军令如山,我意已决,你如若觉得为难,我可以派惠莹前去,在这个方面她一个女人要比你决绝的多。” “这……”我抬起了头,还想争辩一下,便看见佟曼在黎叶生身后轻轻的摇着头,一时冲动到嘴边的话,便硬生生的咽了下去,悻悻的伸手拿了信封,“我去便是,立刻动身。” “军座,其实这种杀伐决断的事情,惠莹的性子要刚烈的多,我觉得她去丹阳,确实比石杨要合适的多。”待我走出屋子,佟曼不解的问道。 “那要看我们的目的是什么。”黎叶生笑道,“令行禁止,不讲情面,惠莹比石杨要强很多,但是讲到多面融合,相机而行,石杨是这方面的高手,我们如果真的想壮士断腕,抹了卞普和文中的生路,惠莹去便再合适不过了,但是我还是想留他们的性命,那全军上下,除了陈基业,便只有他了。” “军座想的周到。”佟曼微微的笑着,“石杨与卞普,文中还算有些交情,松动的地方更多,而且他带着近卫部队进入丹阳,陈基业和凌娟便知道我们的用意,聪明如他们,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报告!”通讯兵轻轻的敲门进来,“军座,海陵来电。” “嗯,谢谢!”陈基业笑着拿在了手上,挥手让他先退,自己轻轻的抖开电报纸,看了起来。不到一分钟,脸色便大变,将纸张团成一团,用力的弹到了地板上。 “什么消息?”佟曼关切的问道。 “金陵方面已经做好准备,与昆明约定三日内开始江都会战,海陵的章军长,要求我们这些天万不可与敌军先有摩擦,让敌军先有防备。”黎叶生悻悻的说着。 “这和我们无关,新庄村的事件是日本人先挑事,即使卞普还击,也是自卫。”佟曼有些气愤。 “我忧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海陵那边居然知道了丹阳的事情,看起来,我们不放心别人,别人更不放心我们啊。”黎叶生冷冷的说着。 “何以见得,这只是你的猜测吧,章义是龙云的嫡系不假,但从序列来看,第六军和59军是平起平坐的,即使他知道我们的事情,也管不了我们,大不了在龙云面前说几句罢了。”佟曼有些不以为意。 “何以见得?哈哈!”黎叶生又笑了,这次笑的有些生硬,“下个月,昆明方面便有驻军特派员到戚州,任命为第六军总司令长官,我这个军长办公室的屁股还没有坐热,便又要腾地方喽。” 强行军两个小时后,我和叶飞于晚上12点前带着大部队到达丹阳城南门,在此之前我已经安排裘强和华静二人先行一步给予通报,所以来到城门前,已经是灯火通明,守军城门大开,迎接我们进城。 “叶飞,你带着新兵营在丹阳指挥部的外围驻扎,我领着警卫营直接接管指挥部的防务。”我在车里静静的安排着。 “团长,陈基业的指挥所,你要接管防务?”叶飞很诧异,“不会引起什么误会吧。” “刚才已经观察了,陈基业的103团已经控制了丹阳城南和城西的区域,但是一个团兵力有限,他这么安排,自己在文中的团部,一定没有足够的兵力控制,我之所以两层包围起来,就是怕文中有动作。”我冷冷的说着,“司机,再快一点。” 与我料定的不差,团部上下人很少,只有一个排的兵力是陈基业的人,其余的都几乎看不见,裘强迅速命令部队做好防御和控制,叶飞和华静也完成了外围的布控。 “凌主任,陈师长。”我匆匆的走进会议室,“你们没什么问题吧。” “倒是没有。”陈基业显得有些的沮丧,“文中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我们没有来得及阻止他出城。” “他终究是出城了?”我皱着眉头,慢慢的坐了下来,“103团到达之前,萧翎还是没有能够阻止他。” “还好留住了大部分的士兵,文中只带走了一个营左右的士兵。”凌娟苦笑了一下,“我们没有来得及同文中照面,他已经出去了。” “现在怎么安排?”我非常的懊恼,不仅是为了文中和卞普,更为了那两个营的士兵,“城中控制住了?” “在我们到来之前,本来差一点就失控了,萧翎毕竟时间短,威信不够,幸亏舒佳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才留住大部分的人,还及时的打开了南城门才算是控制住了局面。”陈基业摇了摇头,“还算不幸中的万幸,此次丹阳的事情,责任在我,太自信了,夏龙走后,没有及时的安抚他们两兄弟。” “事已至此,当如何打算。”我将黎叶生的手令拿出来推到凌娟的面前,“这是军座手书,应该是对文中,卞普事件的处理决定。也算是虚惊一场,我还让警卫营接管这里的防务,新兵营外围布控,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 “你就是过于谨慎。”陈基业笑道,“不过也没什么不好。你带着大队人马到这里,手令不看也知道,必然是严令不准出援卞普,文中如执意要走,便就地擒拿,军法处置,主任,我说的可对?” “大差不差。”凌娟会心的笑着,“陈基业不愧是良将之才,佩服之至。” “凌主任其实也是心知肚明,只是不说罢了。”陈基业谦虚的笑道,“文中已然出城,这手令已无什么用处,为今之计我们三人应该讨论一下,卞普和文中二人,是否自生自灭?” “如果救援,有多少把握?”凌娟关切的问道,她还是有些不忍。 “围了卞普的,是诸英的一个团。”陈基业走道地图前轻轻的点着,“但是围而不打,典型的围点打援,那就是说,在丹阳的西面和北面,必定有重兵设伏,文中出去了一个小时,半小时前,北面枪声大作,现已经几乎听不见了,我可以断定,文中已经凶多吉少了。” “我们城里现在有9个营的兵力,如果要救援,西门,北门各三营,同时出动,两边同时打击,但是这是一场赌博。”陈基业说的很慢,似乎非常的纠结。 “如果败了,那么丹阳必然不保。”我接过了他想说的话,“那便不赌了。”我狠狠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我一向优柔寡断,踌躇不定,今日我要做回主,两位长官不要再想了,我以军部特派专员的身份做这个决定,今后有什么非议,便冲我来吧。” ? 第一百一十章 好人 恶人 凌娟和陈基业都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沉默了一分钟后,凌娟长叹了一声,慢慢的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军帽给自己戴上,“我支持石杨的决定,这是最绝情,但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上峰有怪罪,或者下面有议论,我会和士兵们去解释,这个决定石杨你一个人扛不起来,算我一个吧。”说着,步履有些蹒跚的朝门外走去,“我累了,你们也早些歇息吧。” “如果城外是王三炮和我,你会怎么选择。”看着凌娟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陈基业冷冷的问道。 “我不知道。”我呆呆的坐着。 “我一定要你回答。”陈基业站起来,走到我的面前俯看着我,眼睛露出了凶光,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脸上没有了以往的淡定与和颜悦色。 “不救!”我回答的很坚决。 “好,你是天下为公,我们都是一己之私,这第六军只有你是大局为重,我们都不如你。”陈基业在我的面前来回的走着,猛然间又停了下来,“如果我今天执意要救,你当如何?” “那只有请你在这会议室呆一段时间了。”我重重的拍了拍手,裘强带着一个班的士兵立刻冲了进来,本想上来拿人,但看见只有和我陈基业在里面,便愣住了,看着我,不知如何是好。 “你想软禁我?”陈基业突然提高了喉咙,脸涨的通红,“高,果然是金东刘文看重的人,果然是高,本来以为你的部队控制核心地带是为了保护我,原来你还有这层意思。” “软禁说不上。”我站了起来,“你什么时候能够冷静,便随时可以出这个地方,裘强,我知道你为难,但是这个家伙现在要带兵出去救卞普和文中,这种敌军明显的围点打援战术,陈基业却一意孤行,再去添油。为了他的安全和丹阳城数千将士的生死,我必须现在限制他的自由,枪在你手上,我完全可以把你的警卫营支在外围,把叶飞调在这里,但我没这么做,是信任你会做出的正确的判断,话不多说,你看着办吧。” “基业,这……”裘强走到陈基业面前,低着头,默不作声。 “好吧,石杨,你赢了。”陈基业一把跌坐在椅子上,掏出手绢擦着额头上的汗,突然笑了起来,“如果我不改变主意,你准备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预计,我军两个小时内没有援兵出动,敌军会放弃伏击,调部队全面绞杀卞普。”我慢慢的说着,顺便喝了一口茶,“现在是凌晨两点,文中已经无多少生还希望,而卞普那三百人,在天亮前,一定会交待了。这几个小时,我也不睡,就在这里陪你,你要骂我,打我都可以,裘强,把你从云南带来的藏刀拿出来给他,这个时候,他就是捅我一刀,你们也不准动,我欠他的,就得受着。”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陈基业大笑起来,“一个人扛这个恶人的名字,就你石杨聪明,我同意放弃救援死守待机,这个恶名,凌主任说过,不让你一个人担。” “那不行,这是你的缓兵之计,你还是太感情用事。”我向裘强使了个眼色,裘强便挥手让其他士兵出去,屋子里便只留下我们三人,“好了,这里无外人,基业,这个好人你必须做,恶人我来担。决定是我做的,安抚是凌主任的事情,她毕竟是这个部队的老人了,为人处事比我们通透的多,大多士兵也相信她。但是她说了,这是最好的选择,但却是最绝情的。带兵打仗,如果士兵觉得你无情,便离心离德,我不管你是否同意,就算你现在冷静了,做出了正确的决断,但是这场戏既然开锣就要演到底。这样,今后第七师你才能带的起来,没有了卞普和文中,你要是失了军心,便更难了。” “我觉得没问题。”裘强看准时机,把陈基业的枪给下了。 “明日卞普一灭,这边你的一个排士兵也会恢复自由,他们传出去的话便是:你陈基业讲究兄弟情分,执意出援,结果被我控制住。骂名我担着,对部队没什么损失,本来第六军就盛行我是大总管的传言,几任长官都信任无比重用之至,那么此人必然为阿谀谄媚,阴谋无情集大成者,我习惯了。”说着,我笑眯眯的坐在了陈基业的对面,为他倒了些水,“可惜啊,安文和惠莹不在,但凡有一人在此,这漫漫长夜,开局麻将也是好的么。” 凌晨5点左右,5月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曹家圩的方向突然枪炮声大作,明显敌军认为丹阳城不会有新的援兵出来,便放弃了先前的计划,开始合围卞普。 在会议室里和我下着围棋的陈基业,突然手一抖,一颗棋子掉在了棋枰上,发出一声脆响,把在旁边看的瞌睡的裘强给惊醒了,抬头看看没什么事情,便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换个姿势,继续睡觉。 “你的棋力是比我高了何止三段,自从认识你以来我从未胜过你。”我轻轻的把那颗白子捻了起来,放在陈基业的面前,“牛戴曾经说过,他牛戴乃将才,第六军若昌隆,假以时日,当可与石杨、王三炮、曲小亥并驾齐驱,安文,李芳,叶飞等亦能争先,但众人万不能与陈基业相提并论,此人早晚必登坛拜帅。” “你什么意思。”陈基业想都不想的摆下棋子。 “今天,你不论是用兵还是下棋,都是处处受制,满盘被动。”我轻笑着利用他的随便又杀了白子的一条大龙,“全在你依然牵挂过多,方寸大乱,即使如你陈基业这么稳重的人,也会如此,今后怎么让我们这些人唯你马首是瞻。” “你今天的屁真多。”陈基业摇了摇脑袋,“我被你熏死了。”说着将手中的棋子全数扔在了棋盘上,站起身来,“输了输了,不下了,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我是否可以出去了。” “陈师长!”我亦站起来,将他的手枪插回他的枪套,并立正敬礼,“自现在起,教导团团长石杨随时听候你的调遣和处置。” “滚蛋。”陈基业又好气又好笑,“今天晚上,一夜没睡,老子给你记着,什么时候如你所说,我登坛拜帅的时候,弄死你。” “是!”我直了直腰杆子,“到时候我一定到场,让你祭旗,想怎么杀怎么杀,想怎么弄,怎么弄。” “没空和你调笑。”陈基业推了我一把,“安排车,我们去一趟城西,萧翎和舒佳在那里应该也是一夜无眠吧。” 我们两人登上丹阳城西门的时候,所有的士兵都在看着西北方向,那里的枪炮声已经渐渐的停息下来,如果我所料不错,卞普应该已经凶多吉少了。 萧翎和舒佳并排站着,拳头攥的很紧,似乎心中非常的痛苦。陈基业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才警觉有人已经站在了她们身后,看到师长,忙准备敬礼。 “罢了罢了,我担不起两位长官的敬礼。”陈基业摆了摆手,“我在指挥所,被这个家伙看到现在才出来,你们两个居然到现在没有察觉。” “啊?”舒佳和萧翎有些莫名其妙,石杨软禁陈基业?这是她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哦,石杨惭愧,只是政见不同,陈基业执意出援,我不同意,便用军部特派专员的身份强行扣押。”我笑着对陈基业说道:“陈师长,这里已经是你的天下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师座,我觉得石团长的做法合理不合情,但事已至此,便不要节外生枝了。”萧翎立刻领会到了其中的含义,“您的心意,我想卞普和文中,即使遇难也能领会的。” “唉——,我何尝不这么想。”陈基业无奈的点了点头,“现在过来,便是当着募兵处负责人石杨宣布一件事情,我第七师现在连失两名主将,不能无首,舒佳你曾经也是带兵打仗之人,三年来一直将自己高高挂起,也应该贡献一份绵薄了,就不要再推辞。即日起,103团与101团余部整编为4个营的加强团,番号101,舒佳任团长,萧翎任102团团长,全师驻丹阳,以做戚州城西屏障。” 是年六月,淫雨霏霏,人心浮涌。 59军奉命出动三个旅共7个团的兵力,配合金陵s集团军的第1军,对江北大营进行围攻,但似乎章义的军队并不怎么经打,本以为半个月可以解决战斗的会战,一直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第1军在西线强攻不下,多次催促59军呼应,但近万大军在塘头镇被凌波鬼长带的一个精锐联队打的全线溃败,损失无数。幸亏陈基业主动安排101团在丹阳北面佯动,不断骚扰在谏壁的诸英,让江镇的钟山不敢轻易抽主力过江,敌江北大营没有更多的部队反击,否则海陵城都有可能不保。至6月22日,江都会战以59军单方面停战,金陵部队孤军无援的撤退而结束。 于此同时,日军已经与余超敏基本完成了对沪上所有正规抵抗力量的绞杀,两个联队过崇明岛,与余超敏的4个步兵团在通州顺利会师,海陵的59军也陷入了与戚州一样的,东西夹击的境遇。 城北罗墅机场,第六军只要没有军事任务的校级以上军官基本都到齐了,黎叶生和佟曼排在前列。大家都没有穿雨衣,在绵绵的雨水中,已经站了有一个小时了,所幸下的并不是很大,否则飞机都没有机会降落。 过不多久,便见一架淡蓝色的军用运输机从南面飞来,并没有急于降落,而是绕着戚州城转了数圈,才算是意犹未尽的降低高度,冲进了机场的跑道。 待飞机停稳,看见我轻轻的挥着手,魏国和曹友各带一个排小跑至四周背向将飞机围起,仅仅留下机舱大门的出口,裘强带着人把用防滑红布裹好的玄梯推了过去,安放完毕后,在玄梯旁立正落位。 “新编第六军军长黎叶生,率所部军官,迎接司令长官孟将军。”裘强高声喊毕,便听见一声脆响,机舱门被轻轻的打开,首先伸出来的是一把黑色的雨伞,一个勤务兵一步跨到了外面,把伞遮在了门口,等待正主的出现。 走出舱门的是一个文气很重的中年军官,个子很高,约有180公分以上,长脸,短发,高鼻,无须,架着黑色眼镜,一身滇军特有的深蓝色军装。虽然年纪看起来只在40岁上下,但已经是上将军衔,让我不禁肃然起敬,此人如此年轻,官居高位,必有大才。 孟浪笑着看了看不远处的我们,随意的挥了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但是并不走下来。黎叶生抬起右手过肩,伸出食指中指,往前轻摆,便与佟曼带着所有军官,列两队走向玄梯。 我们才走了一半,便见孟浪稍稍向后退了一小步,让出了舱门的空间,从机舱里走出了一个清雅的女军官。此女年纪大约比我大上一些,但也不会太多,粉黛略施,五官细致清秀,鼻梁不挺拔却小巧耐看,典型的云南女子模样,半长发梳成手推波浪卷轻盈的落于肩上,同孟浪一般,也身着深蓝军装,只是未带军帽,从领章上金光闪闪的将星来看,这女子居然也是一位少将。 孟浪伸出右手,示意那女子先下玄梯,女子客气了一番,便笑着走了下来,我使了个眼色,裘强忙撑起伞,爬上玄梯的一半,替那女子遮着雨,接了下来。而孟浪也在她的身后,跟着走下,身后有自己的勤务兵打伞,便不需要我的人迎接了。 孟浪刚刚站稳,黎叶生便上前一步立正敬礼,“孟司令,黎叶生盼了许久,终于把您给盼来了,你是滇军的股肱之臣,派你过来,想必是龙主席下定决心,好好经营这江南重镇了,后期的军饷和支援,也是源源不断了吧。” “黎军长言重了,言重了。”孟浪笑着回礼,“这江南地界,本来龙主席就一直看好,如今得此重镇,当然要不遗余力咯。别的不说,我的飞机里面就有两箱现大洋,是龙主席私人调拨的,由此可以看出他老人家的重视了吧。” “那是,那是。”黎叶生笑道,然后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女少将,“司令,这位将军,是否给诸位介绍一下?” “哦,这是柳欣,北平第一军大的优秀毕业生,在美国西点学过大炮的机械结构设计,原是我滇军沪上抗日组织成员,龙主席特意调她来协助我们,任命第六军参谋长,即日起接管兵工厂一切事务,也就是说远程炮的试制,龙主席也很关心和支持啊。” “那是最好了。”黎叶生显得特别高兴,不断的拍着手,“最近事情非常的多,佟副军长正觉得力有不逮,现在柳参谋长来了,我们终是可以松口气了。”说着,侧过身子,让出了一条路,“雨大湿滑,孟司令和参谋长小心些,我们有话回军部再聊如何?” “诸位,叨扰了。”孟浪向着列队的众军官拱了拱手,便与柳欣钻进了曹友开过来的吉普车内,黎叶生与佟曼、邢仇也坐进了后面一辆车子,摇下窗,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的离去了。 “散了散了,都回去吧。”陈基业悻悻的先叫了一句,大家便都各自散开,往候机楼里面走。我让裘强开了一辆卡车过来,带着他爬上飞机,检点和搬运里面的随身物品。 “老大,这是个什么事啊。”裘强一边清点一边摇着头,“什么不学,非学金陵那边,有个军长,再戴个司令帽子,我是受够了这种多头指挥,没想到,还是跑不了。” “少说屁话,做事。”我笑道,“别的都不重要,看看刚才孟司令说的两箱大洋在哪里?” “早放一边了。”裘强指着边上的两个皮箱,满面笑容,“我的大副官,你自从主政了募兵处,每天都为军饷和死去士兵的抚恤金在头疼,这次得了这个意外之财,看把你高兴的。” “屁话,上万士兵都是拿命在拼,咱们做这点事情难道不应该么。”我上去就拎起箱子,一只手一个放在裘强的手上,“你不要在这里忙了,带几个人把钱拿到叶飞那里,等我回来,商量着是不是把欠着的抚恤金先给发了。” 宝丰胡同大院,孟浪站在我给他安排的屋子前,眉头紧锁。 “这个地方……,呵呵,似乎小了些。”他有些不满意,笑的有些勉强,“黎军长,没想到咱们第六军的生活,如此的艰苦啊,我是不要紧,只是柳参谋长那边是不是也差不多的样子?” “司令,自s集团军开始,这里就是刘文,还有后来金东的住处,算是这军部最好的地方了,戚州这几年一直有战事,从士兵到将官都是一切从简的。”黎叶生也看出了孟浪的不高兴,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其实在他看来,这座带着弄堂的小院子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 “我们是要在这里长住的,可不能马虎,我看这戚州城里面好的宅子还是不少的么,为什么不买几座?改善一下几位少将以上军官的生活?”孟浪勉强的走了进去,拍了拍裘强已经安排人擦得发亮的凳子,坐了下去。 “司令,我们手头上不是没有钱么,到现在每个月的军饷都是龙主席月批月发,前几战牺牲的士兵家属,手里还拿着抚恤金的白条呢。上个月刚把充公的长星楼给卖了,才对付过去。”黎叶生摊着双手,一脸的苦笑。 “我不是带了钱了么?”孟浪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慢慢的喝着,“明天,哦,不现在,就去把长星楼给我买回来,我的住所和司令部,都可以放在那里,如果地方大,可以把参谋长的办公室也搬过来么。” “这个……”黎叶生有些愣住了,“司令,你带的钱,不是龙主席批给军队使用的?” “当然是,这就是第六军的钱,但是我是司令,这是龙主席批给我的单独预算,我可以自由支配。”孟浪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让那个什么石杨,给我赶快去办,越快越好。” “好吧。”黎叶生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屋子,脸色凝重“唉,这哪里是来打仗,这是在败家。败吧,败吧,败光了一起完蛋,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第一百一十一章 塞翁失马 “什么?那两箱钱是用来买宅子的?”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黎叶生,“军座,我们还欠着不少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呢,孟司令刚来就买宅子,您觉得基层士兵会有什么反应?” “石杨,你不要激动,军座也是有苦衷的。”佟曼为我倒了一杯水,安抚我坐下来,“喝口水,冷静冷静。” “我冷静不下来,想不通。”我低着头,牙齿咬的格格作响,“如果这么做,我不能保证是否会出现军属请命,士兵请愿的情况。” “想不通也要去做。”黎叶生慢慢的嘟囔着,“该说的,我都和孟浪说了,他作为司令长官,说的话就是军令,你这个教导团长兼募兵处长不想当了?” “这种窝囊官,我还真不想当。”我抓下帽子摔在了地上,“钱,就在叶飞那里,我一会儿叫她送过来,买宅子的事情,叫军需处去置办吧,我告假。”说罢站起来就往外走。 “石杨,你混蛋!”佟曼拦在了我的面前,一脸严肃,“你太孩子气了,在这里大发脾气,你如果告假,对抗这个事情,孟浪要惩治你,你自己想想,你现在在这支军队的影响力,闹出内讧来,有个什么流血事件,你忍心吗?” “可是……” “没有可是,你先服从命令,不要让军座那么为难。”佟曼斜着瞟了一眼黎叶生,我也顺着她的眼光看去,看见黎叶生就这么抱着头在沙发上坐着,闭着眼睛,满脸的无奈。 “那……,我先办事去了。”我抬起右手,无精打采的敬了个礼,便懒懒走出了屋子。刚关上门,就看到一脸凝重的安文,靠在走廊的柱子上看着我。 “长星楼现在的老板龚雪蓓,要了个大价钱。”安文苦笑着做了一口烟,“孟浪带来的钱,基本上就花的差不多了。” “她不是肖进的好友么,你们不都是和肖进旧相识,难道不能说下来点价钱?”我悻悻的说道。 “我是谁,这个事情当然办了,哈哈!”安文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往外奔,“你就不要再多争了,龙云给孟浪的钱,他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你这般义愤填膺干嘛?当心你的官给撸了。” “爱撸不撸。”我一甩手,瞪了他一眼,“你带我去哪里?” “我的大副官,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安文咧着嘴笑着,“军座叫你去,只是和你说了一声而已,一个小时前,已经让我到叶飞那里拿着钱把这个事情给办了。你的裘营长已经安排人去长星楼布置了,不给你老人家添麻烦。” “然后呢?”我眯着眼睛看着他。 “然后带你去看看,裘强安排的怎么样,你也指导指导。” “谁爱去,谁去。”我拂袖就走,“我现在回去睡觉,不然我怕明天孟浪叫的早会,我没力气爬起来。” “唉……”安文看着我的背影只能摇了摇头,“你是个好人,也是头倔驴,只希望你明天,少说两句便是了。” 翌日,8点,会议室。 孟浪显得精神焕发,非常的高兴,看来长星楼的居住和办公条件,让他非常满意,昨天的饭菜又是裘强去德泰恒定的,自然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吃的舒服,睡的自然就安逸,今天起来,精神焕发那是必然的了。 “第六军的办事效率很高,我非常满意。”孟浪满脸的笑容,“这种效率如果在军事上也能体现,那么我军必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啊,哈哈。” “司令,戚州守军的底子其实不错,我在的这段时间,感觉不论从统帅度还是战斗力,不低于龙主席的60军。至于其他部队,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佟曼说的很自豪,她一直对这支部队的年轻军官比较欣赏。 “黎军长,我现在想知道,下一步的军事战略,你们是怎么定的。”孟浪松散的靠在椅子背上,有些得意的问着。 “司令,我和两位副军长,拟了一个三年计划,预计在三年内,兵力从现在的一万多,扩充到三万以上,同时控制区域与59军相连,江南这边,以东线为主,两年后可有实力取锡城,三年内将余超敏的部队,压缩至沪上,收复姑苏。”黎叶生将自己面前的一叠报告,轻轻的推到了孟浪的面前,“具体的计划和需要的支持,请司令过目。” “远程大炮的研制呢?怎么个进度?”孟浪连瞟都没有瞟那份报告一眼,只是自顾自的喝茶。 “远程炮的研制需要资金,资金到位了,自然就能快些,如果……”黎叶生有些为难。 “黎军长,你不要老是诉苦么。我刚到这里两天,便听见你诉苦不下5次了。”孟浪轻轻的把茶杯顿在桌子上,“我既然来了,支援便少不了你的,只要你的计划合理,只是现在我觉得,三年是不是太长了。” “戚州经历了战争多年,内部资源几近枯竭,需要休养生息。”黎叶生侧过身子对着孟浪说道:“这已经是我与几位将军商议了许久,最省和最快的方案了。” “我倒是不这么看。”孟浪依然是淡淡的笑着,一边说话,一边粗粗的翻看着面前的纸张,“比如说这个试炮场的建设就是多余的么,据我了解,59军在海陵当年建了个小的试炮场,完全可以用起来,非要新建,这不是浪费钱么?” “司令,这是我们第六军的远程炮……”黎叶生无奈的说着。 “这是龙主席的远程炮!”孟浪轻轻的拍着黎叶生的肩膀,“叶生,你看看你,人家说你做事认真,果然不一样。从59军调过来半年不到,便知道持家了,大家都是滇军序列,就不要分你我么,反正兵工厂的事情,以后都是柳参谋长负责,就不用你和佟副军长呕心沥血了。” “好,好,这样最好。”黎叶生点着头,端起桌上的杯子猛喝了几口水,便不再说话。 “诸位都在,我就多唠叨几句。”孟浪合上了面前的文件,将它推到一边,“一个要求,就是,三年太长,一年之内给我完成得锡城,望姑苏的计划,至于怎么执行,那是诸位操心的事情了,至于粮饷支援,我会与龙主席沟通。这不光是我的想法,也是龙主席的意思。” 会议室一点声音都没有,只能听见孟浪茶杯和茶盖碰撞的清脆响声。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说明一下。”孟浪喝足了水,继续靠在椅子上,“我一来就置办宅子的事情,听说在座有些军官不是很认可。现在我告诉你们,这笔钱,不是给你们救火的,这是计划外,龙主席对我千里迢迢赴任的补偿,怎么支取,是我个人说了算,也就是说,我如果不来,第六军也不会有这笔钱。而且宅子在,便是部队的产业,也算是我为部队做的贡献么。”一边说着,一边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还有呢,我觉得我和参谋长在长星楼办公,也是需要卫队的保护,虽然那里离着军部比较近,但是毕竟不在一起么,所以我现在宣布一个决定,成立司令部直属卫队,卫队长由惠莹担任,当然,惠莹依然是特务团的团长。” “不知道卫队的士兵从哪里抽调?”佟曼问了一声。 “兵源么?”孟浪又看了我一眼,“直接把教导团的直属教导队拿过来就行了,现在的教导队的队长据说是以前骑兵营的王影,也正好是惠莹的部下么,一齐过来,诸位有什么异议?” 依然没有人一个人说话,只是我看到坐在会议室那头的陈基业和安文盯着我看了许久。 “那就先这样吧。”孟浪站了起来,松了松肩膀,“安文,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军需处置办好所有蓝色制式军服,下个月的今天,第六军全部换装完毕,我看着这绿呼呼的衣服我就眼晕。今天说的事情,拜托诸位即刻执行,我会让直属卫队随时抽查,希望大家不要敷衍。还有,今后军部会议就在我的司令部开,张罗的事情,交给惠莹吧,石杨的事情太多,分担一些也是要的。” “石杨,你不要担心。”在军部大院门口,惠莹笑着拦住了我,“这件事情,我本不知道,调走你的人,也不是我的意思。” “鬼才会认为是你的意思呢,咱们都是一起从死人堆里滚过的,丹阳城外不是你,我现在都烂了。”我咧嘴笑着,“本来那个劳什子长星楼我就懒得去,这样也好,司令部和作战参谋室你就多担待,我管着军部这里就是了。还有,司令有没有说关防大印和一些机密文稿的交割?按照惯例应该掌握在最高长官那里。” “这些东西还是在你这里吧。”惠莹还没搭话,黎叶生出现在了我们身后,“长星楼虽好,但却在繁华地带,安置机密物件,似有不妥,何况惠莹不光要负责整个司令部的防务,还兼着特务团的团长,事情太多,石杨,你就不要把什么都往外推了。” “明白,军座。” 见到我们两个点头答应,黎叶生满意的笑笑,步履匆匆的走回办公室去了。我与惠莹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我这里的人除了王影连带着教导队给你,还需要什么人么,你可以随便挑。”我笑道:“可惜郭慧在金州会战的时候殉国了,否则你手下也不至于这么捉襟见肘。” “大家都有大家的无奈。”惠莹却没有我这么看得开,“我现在仿佛又看到了当时刘文、于慧、夏龙、解良之间相互倾轧的阴影,司令与军长不信任的苗头似乎正在滋长。石杨,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但说无妨,肝脑涂地啊。”我拱了拱手。 “别这么一本正经,也没那么夸张。”惠莹抿嘴笑道:“我只是想,不论上面如何,我们两个带兵的切不要互相猜忌,尽量多做牵连,也许磨合一段时间,我想会好起来的。” “那是自然,我说了,你我是换命的交情,没的说。”我笑嘻嘻的靠在门板上,“刚才我让曹友去教导队交待过,你去带队吧,说句老实话,我是要轻松一些了,哈哈。” “你算了吧。”惠莹笑着点了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朝我翘起大拇指,“今晚我请客,白云码头涮羊肉,记得来。” “教导团没了教导队这一个你的嫡系营,还算是正经的教导团么?嘿嘿。”不用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陈基业。 “陈师长,你管的太多了吧,你一个师也就是7个营的兵力,师长做成这样,也好意思说我。”我回过头笑脸相迎,陈基业与安文两人并排站着,满面的笑意。 “你看看,你看看,基业,叫你别狗咬吕洞宾的,非要咬。”安文看样子刚刚过了烟瘾,杆子还攥在手上。 “我咬你全家,咬。”陈基业一脚踹在安文的屁股上,把他踢了个趔趄,“你刚抽了一袋,又犯瘾了,语无伦次。” “我不说话,你们当我放屁好了。”安文揉着屁股,满脸委屈,“石杨,给你透露一个秘密,我们刚从军座的办公室商议事情,申司令走进来与军座讨论了个事儿,也没避讳我们,这事情可对你有大大的好处。” “用某师长的话说,我的嫡系营都没了,再大的好处有个屁用。”我摇了摇头,“你们两个就别来调笑我了,想想一年之内取锡城,望姑苏要怎么糊弄吧,事儿多了不愁是吧。” “爱怎么糊弄咋么糊弄。”陈基业听到这个事就心烦,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我现在的兵,守个丹阳都够呛,还取锡城,这一年内能守住这点地盘我就谢天谢地了。” “不说了不说了,各自散了回去睡午觉,哈哈。”安文倒是无所谓的样子,但总觉得陈基业在军部门口发牢骚不太好,“管不了那么多了,晚上有人请涮肉,我中午饭都不吃了,等着那顿。”说完便推着陈基业往外跑,还回头朝着我挤眼睛,“那个石杨,记着去一趟老申那儿,大大的好处,哈哈。” “看你们那个样子,哪里有高级军官的形状,卖什么关子。”我自顾的笑了一下,便迈出门槛,朝城防所走去。 申银的办公地点并不远,就在德泰恒的边上。前朝可是戚州府衙所在,还有个古名儿,叫老大房。后来破落了,里面的房子塌了一大半,也就两间瓦房和一个不大的院子可以用,申银便叫人修缮修缮聊做他的城防所,这样离着她女儿也近些。孟浪今天决定把试炮的地方,放到了海陵城,或许申银便更闲了,突然去找黎叶生说我的事情,真的猜不透我这儿有什么好谈的。 “哟,这不是石副官么。”刚走到院子里,申银便笑着从里屋走了出来,看样子是一直在等我,“看来你在第六军的人脉不俗啊,陈基业和安文告诉你的?” “申司令,你有话直说行不,这笑的我都慎得慌。”我笑嘻嘻的上下打量着申银,“我就怕你们几个合伙把我卖了。” “我老申是这种人么?”申银一把搂住我的脖子把我往屋子后面塌房子的后院拽,“有好处才想到你的,这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懂么。” 说着话,两人便穿过他的屋子,到了那一片蛮大的院子,到处是残砖碎瓦,但是中间还有挺大的一块场子,有一些训练器械,看起来有部队在这里练兵,其实这也正常,城防所的地方,城防部队驻扎在这里,完全说的过去。 “集合——”申银突然高声喊了一句,就在我耳朵边上,我猝不及防的被他吓了一跳。 那后院的几个大门被打开,从三个方向跑步进来大量的士兵,分六排在我们面前站好,立正待命。 “干嘛?让我看你的城防部队训练?”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申你不会有什么秘密兵阵吧?今天让我开开眼?” “你啊,现在嘴皮子利索的很,马上你就不敢说话了。”申银笑的特别爽朗,仿佛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内心。 “我在这第六军我怕过谁,你就是叫孟浪,黎叶生到我面前来,我都……”确实愣住了,一句话到了嘴里给我硬生生的吞回肚子里。不错,确实紧张了,我看到江盼雪站在了队列的前面。 “教导队队长江盼雪上尉,率新编教导队全体官兵向石杨团长报告。”江盼雪站的笔直,下颚微抬,右手过肩,行标准的军礼。后面所有士兵,均右手护胸,敬持枪礼。 “这……,这是?……这个……,啊!”我有些不知所措,赶忙挥着手让他们礼毕,“你们先放下,放下,老申,你这是唱哪一出啊?这一个营的士兵,你哪里来的?” “哪里来的?我的。”申银笑道,“你想想啊,我一个城防司令,手下有两个营的步兵,拿一半出来,再送你一个营长给你,对你这个忘年交算是够意思了吧。” “胡闹了吧。”我又好气又好笑,“我的申司令,哪条军规告诉你说,手下的部队还能送的?还有,盼雪是个少尉,您老人家出手就是上尉,似乎不妥吧。” “妥啊,怎么不妥?”申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纸文书,在我面前晃晃,“军座的手令,白纸黑字,江盼雪的升职和部队的调令都在里面了,有黎叶生的签字。哈哈,可是就缺你用一下关防印了,你倒是用还是不用,不用么,可怜盼雪也就只能在我这里继续做个少尉委屈委屈了。” “你——”我一把抢过文书,黎叶生果然同意申银分兵一半为新编教导队作为营级单位,将我的教导团补充完整,升江盼雪为教导队队长,上尉军衔,城防部队缩编为城防营,直属申银调遣。 “怎么样,没骗你吧。”申银凑过头来。 “可是您一个城防司令,这只有一个营的兵力……”我的心中充满了感激,又有些觉得不好意思。 “还嫌多呢。”申银拍拍我的肩膀,“兵工厂的事情,算是黄了,我也管不上,而城防么,也就是个幌子而已,你几时看见,这四面城防,是我这个城防司令管的了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胜败一念 从申银那里出来,我安排教导队先行到军部西侧的原驻地安营待命,自己和江盼雪戚州的大街上静静的走着。不是并排,她始终落后我一步的距离,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默默的走了许久,穿过了南大街,不知不觉的到了长星楼的门口。我不由得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再也不见那些打扮时髦揽客的女子和那个时而娇媚如玉,时而泼辣彪悍的海燕。往日这门前的熙熙攘攘的景象也只能在存留在回忆之中找到了,现在映入眼帘的,是守门的几个士兵,层层的路障和冰冷的机枪。那些士兵原本就是我的部下,看见我还笑着敬了个礼。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我轻轻的叹了口气,心中无比的郁结。 “团长,不知道你是否还要安排我任务。”身后的江盼雪终于忍不住了,“如果没有,我便先回教导队驻地了。” “怎么?心中的恨意还没有消退?”我没有回头,依然盯着那换成第六军司令部的招牌,淡淡的说着,“如果你真的觉得我这个人确实可恨的话,我可以调你去别的部队,当然会保留你的上尉军衔。” “公是公,私是私。”江盼雪的声音很冷,“于公,听凭调遣,万死不辞,你的教导团是我现在最想呆着的部队,于私,我一分钟都不愿意看见你。” “你去吧,我一个人走走。”我低下了头,“调配好人员,与裘强多商量,军部的事情,拜托你们二位了。” “是!”江盼雪敬了个礼,决然的转身离去了,我没有回头,也许我应该回头的,因为如果我转身的话,会看到这个女子在远去时慢慢低下的头,和轻轻抖动的双肩。 帝国纪年1013年8月15日,立秋已过,依然酷热难当。 海陵的59军在西线江安、古溪镇一线与日军交战2天,初尝胜果,全面收复以前被敌军蚕食的靖江、泰兴,兵临通州重镇如皋,姑苏江南大营急调6个团的兵力过江支援,拱卫通州。 于此同时,陈基业命令第七师派出小股部队,在谏壁南面不断骚扰,以拖住想要北援的诸英和钟山。金陵方面也在以往的连续打击中渐渐恢复元气,沿着长江厉兵秣马,准备寻找机会再战江都。 自从得知余超敏调兵过江,孟浪便显得非常兴奋,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连续三天把黎叶生和佟曼召集到司令部商议出兵锡城的事情,每次从长星楼回来,他们两个总是心神不宁。 “军座,外部条件应该还是不错的,为什么总是愁眉苦脸的?”我端了两杯茶摆在两人的面前,却被他们轻轻的推开了。 “石杨,59军的战斗力我们比孟浪清楚。”黎叶生的忧心忡忡的说着,“几乎没有人经历过大规模的会战,从建立到现在都是小打小敲。我们到戚州赴任前,本以为攒的那点底子,可以一战,但是在和金陵配合的江都会战便直接被打回了原型,别说日军,就是稍微训练有素一点的伪军,都很难在人数对等的情况下找到便宜。” “军座,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不知道我们的行动和59军的战斗力有多大的关系。 “这样的战力,居然用一个师的兵力,直接击溃了在泰兴盘踞的日军一个联队,而且据说日军溃败的非常快,短短两天,不光是泰兴,连靖江也一并丢了,在通州还有日军的一个联队,在这种前提下,余超敏居然还调了六个团过江拱卫,就因为害怕59军的部队进犯,你觉得合理吗?”黎叶生走到地图前,右手食指在海陵城西面狠狠的划着圈。 “那您的意思是,我们按兵不动?不做任何配合?”我问道。 “我希望东线随便怎么闹,我们固守戚州,西线与金陵配合,复夺江镇,把敌军赶回江北,然后一鼓作气,渡江再击,破了江北大营,然后再考虑东线作战,59军在泰兴占了便宜便及时收手,与我们一样,守海陵而攻江都。这样,循序渐进,按部就班,依法用兵,才是上策。”黎叶生说的有些激动,但我觉得他的想法是很有道理的,从形式来看,现在利用s集团军的支持,围歼江都是最合理的进攻方式,而双线冲击东面,放弃与金陵合作,可以说是非常不明智的。 “军座,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佟曼懒懒的半躺在沙发上半闭着眼睛,“孟司令三天前便去了金陵,商议联合围剿的事宜,但我方却提出了围剿期间,所有军需粮草,辎重弹药都由s集团军提供,这种条件,别说金东,就是我也不会吃这种亏,所以,西线作战的事情,只要孟浪在,就不要去想了。” “那还是按兵不动的好。”我轻轻的摇了摇头,合作的事情居然谈成了这个结果,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能够按兵不动当然最好,但是现在面临的问题很大。”黎叶生又走回了沙发坐了下来,从茶几下面拿出他的普洱茶茶饼,放到空的茶壶里面,用热水沏了,“以前这支部队是s集团军序列的时候,始终由金陵那边给予大量的物资支撑,而现在,我们的粮饷开始出现短缺,昆明方面大量的资金用在了60军的装备和在大安61军的河北会战上了,即便是看作嫡系的59军也是只能吃到一点残羹冷炙,这也是为什么孟浪会提出还要金陵支援弹药粮米的原因了。” “司令为了打通s集团军的关节,最近和柳参谋长没有少往龚雪蓓那里跑,但是金东并不买账。”佟曼幽幽的说着,声音非常的小,似乎没有多少力气,“龚雪蓓倒是热情,现在已经成为了司令的座上宾,还捐了不少的钱,但是这些都没什么用,最后的结果还是老样子,我们即将面临断粮断饷的境地。” “所以我们要主动出击。”黎叶生接过了话茬,“孟司令的意思是,既然金陵方面不愿拉我们一把,那我们就把整个江北大营扔给他们,调安文独立团驻防丹阳,陈基业第七师回军戚州,十天之内,兵出西门,攻伐锡城,如果在短时间内拿下锡城地界,那么就罗艺这个守财奴的底子,也许我们可以对付一阵子了。” “可是丹阳就安文一个团?恐怕……”我对于这个看似任性的决定表示非常的担忧。 “我们也和你一样,但是这里的一把手是孟浪,他已经决定了,便无商议余地,这个你是知道的。或许,59军会安排一个团过江来支持我们的行动,同时在如皋西面给予敌军一定的压力,帮我们牵扯一定的兵力。”黎叶生一口把茶杯里的茶喝光,便站了起来,“石杨,你也不要多犹豫了,命令已下,我们已经不是开始的决策者,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执行者。如果不出意外,陈基业的部队现在已经开出丹阳,今天晚上便回到戚州,我已经要求申银带着城防营驻皇堂以策万全。为达目的,孟司令要求出倾城之兵,如果开战,你的教导团便要担负起戚州城防的重任,你要有思想准备。” “既然上峰已经决定,我必誓死执行,城在人在,城破人亡。”我缓缓的站了起来,自己都感觉自己的话不够坚定。 “大战在即,何谈生死。”佟曼有些不悦,“石杨,十日后,我与军座要亲自出城领兵,你在城内,要与司令和参谋长好好配合,让我们没有后顾之忧。” “难道说惠莹的特务团不在城内驻防么?”我突然想起了惠莹手上还有这么一支生力军。有这近千人马在,也不至于我一个团这么吃力。 “特务团已经临时编入邢仇的工兵旅序列,参与锡城作战,我说了,戚州就只能拜托你了,多则一月,少则十日,我想只要没有什么意外,我军必克锡城。” 虽然我并不看好这次的行动计划,但看起来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要黎叶生能够在江镇的敌军反应过来之前,就拿下锡城,那么整盘棋说不定真的有转机的希望,想到这里我便直了直腰杆,心里给自己打打气:“石杨在戚州,定殚精竭虑,扫除一切后患,静候诸位将军凯旋。” 帝国纪年1013年9月2日,刚下了一场雨,天气便又凉了一些。 戚州城里的树木开始有些落叶了,这微黄的落叶,让我想起了在江海学院求学的时候,金陵那满城的梧桐树。站在有些空旷的军部大院里,数着那屋檐上滴下的水,一颗颗砸落在青石板上,我便不自觉的笑了。几年前,我背着包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这个雨后的天气,或许更冷一些,但是,那时候的心是暖的。而现在,我已经不是那个自以为什么不怕的上尉,哦不,中尉了。 昨天晚上,喝完了最后一杯酒,从涮锅里捞出了最后一块羊肉,陈基业他们便带着部队从三个城门同时出动。第七师两个团及第一炮营从戚州出正东门自遥观奔袭洛社、西漳;完颜豫飞宪兵旅两个团,走北面攻袭江阴、青阳一线;邢仇的工兵旅5个营带第二炮营,南下御城,攻洛阳、阳山,黎叶生、佟曼带着特务团跟随在第七师后面,居中调度,三路大军共21个步兵营和2个炮营,近一万人。从三个小时前在司令部拿到的战报来看,陈基业在正面已经将战线推到了惠山脚下,完颜豫飞的部队也已经控制了江阴的80%以上的土地,只有南面始终打不开局面,工兵旅的部队在洛阳一直很难推进,而阳山也始终久攻不下,邢仇已经电报黎叶生,要求放弃攻取阳山计划,从洛阳北上,与陈基业部在横山汇合。 “兵势一交,极难骤解。”我一个人站在地图前拿着标尺仔细的画着,“如果能保持这种速度,或许在十天内拿下锡城,还是有希望的。余超敏的江南大营一半的主力在通州,要回兵没有那么容易,何况59军的部队还在如皋虎视眈眈,沪上和姑苏也有许多抗日游击队在不断骚扰,按照道理来讲,沪上和姑苏的日伪军应该是自顾不暇的。 “老大,军长不在,你做大王了?”裘强走了进来,手里拖着一个大碗,“我自己掏钱买的蹄髈,煮了一锅汤,来,喝一碗,我的手艺你是相信的。” “你当然是一绝了。”我笑着接过碗,轻轻的吸了一口气,“香,这肉汤就是美,咱们在戚州城里,日子比陈基业,王三炮他们好过多了,他们现在估计在啃着干粮呢。” “那可是。”裘强笑道,“不是我吹,陈基业这家伙不光是打仗,就是平时也是装模做样,搞的绅士十足,我家多多都吃的比他好,哈哈。” “你啊,这张嘴够臭的。”我轻轻的砸了他一拳,“军粮有没有跟上去?这个事情是重中之重。” “没关系,本身部队就带了大概十天的口粮,我昨天和吴锦心把大库里面的粮全部集中了起来,如果一周之内战局不解,我们就带着人启程送粮。”裘强做事还是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安文在外,也不容易,一个团守丹阳,不知道有多少把握,丹阳离江镇比戚州近的多,你这几天带着部队在城北守着,如果那边有问题,立刻告诉我。”我一边说着,一边在地图上给裘强划出了几个敌军可能的攻击路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给安文发给电报,把我考虑的东西提醒他一下。” “没问题,老大,其实我觉得你是多虑了。”裘强觉得有些多余,“你看,有s集团军在西,他们现在敢动吗?” “但是金陵与我们现在不和,如果钟山攻袭丹阳,金东不一定会出兵袭扰而支援。”我皱着眉头提醒着裘强。 “但是我们和金陵不和,也是上个月孟浪去谈判的结果,今日才九月初,敌军会这么快就知道?”裘强摇着头说道,“不过老大,你谨慎一点没什么不对,我听你的,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说完便眨了眨眼睛,嬉笑着离去了。 “按理来说,应该没有这么快知道。”我自言自语道,“但是……” “嘶——”我突然觉得背后汗毛一根根的竖起来,按说这9月的天气,就算是有风也不会如此冻人,“难道是有什么说法?”我几步的走到桌子上铺着的戚州城防图面前,细细的看着戚州的布防,猛然间,新市路上的那个香粉铺冲进了我的眼睛。 “龚雪蓓……,龚雪蓓……”我不断的重复着,“不好,我为什么觉得这么心惊肉跳。”一边想着,一边冲到了门口大声吼着:“江盼雪,江队长——” “团座,什么事情这么急?”江盼雪出现的很快,应该一直就在院子里待命。 “快,带一个排,给我把那个雪蓓香粉铺监视起来,你也去,监听电台。”我焦急的说着。 “是!”江盼雪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转身就走,她的背影刚刚消失在大门口的时候,办公室的电话响起来了。 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可能有很严重的问题,这电话铃声像黑白无常催命的笑声一般急切的响着,我甚至有些不敢去接,仿佛它是一个定时炸弹,我拿起来,这天便塌了。 远处传来了大炮的轰鸣声,不是熟悉的东面,而是城西的方向,冷汗便从额头滚了下来。通讯兵从隔壁跑过来,一脸惊疑的看着我,又看看还在尖叫着的电话,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 “团长——,团长!”迟疑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轻声的叫我,“电,电话。” “哦,你去接吧。”我掏出手绢擦了擦汗,极力掩饰着自己的紧张,“我可能有些感冒了。” 通讯兵放下电话的时候,手有些哆嗦,急急的跑到我面前,那眼神似乎发生了天大的祸事。 “怎么了?丹阳丢了?”我淡淡的问着,这个时候我已经平复好了自己的情绪,无论什么消息,我都告诉自己要挺住。 “不是,是皇堂丢了。”通讯兵急切的说着,“刚才司令部电话,刚得到消息,江镇驻军放弃谏壁防御,以诸英一个旅驻守江镇,钟山的19师,四个团兵力先从丹徒往南,再往东,远远绕过丹阳,于今天早上便穿插至皇堂附近,半小时前发动强攻,城防营寡不敌众,几乎全军覆没,申银在卫兵的死命保护下,大概带着十几个人已经快到西门。” “一个师……”我的腿微微的抖了抖,但立刻用手扶住了门框,没有让通讯兵发现,“司令部的意思是?” “司令部让您带兵死守西门。” “死守西门?”我不由得笑了,“一个团,四个城门要守,西城门面对一个师,死守?” “参谋长的电话里是这么说的。”通讯兵看我有些不对劲,说话声音越发的小了。 “你去,立刻去司令部找卫队的王影,就说我的命令,她一个营的卫队,别管司令部了,留些勤务兵便是了,给我分三个连立刻上东、南、北三个城门。然后电联江盼雪,裘强和叶飞,给我10分钟之内集合各城门所有教导团守城部队到西城门布防。”我突然大声的吼着,眼睛瞪得通红。 “可是,司令的卫队,我们调动?”通讯兵有些犹豫。 “怕孟浪?不去老子现在就毙了你。”我掏出手枪顶在了通讯兵的脑门上,“这个时候还在司令,参谋长的护着,戚州便就丢了,谁都是案头的肉。” “我去,我这就去。”通讯兵忙举着双手,连滚带爬的冲出了院子。我回身到办公室拿起钢盔和冲锋枪,带上团部的所有人,招呼他们上了停在门口的卡车,亲自开车,向西门狂奔。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反复与仓皇 邢仇万没有想到,他的工兵旅兵力最少,却面对最难啃的骨头。当他接到命令,撤掉所有攻击阳山的部队,向陈基业靠拢的时候,才发现这阳山和太湖北滨,埋伏着两个大队的精锐日军,而现在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部队推进如此的艰难,因为洛阳镇的守军虽然穿着伪军的衣服,但是到近战的时候便听到了难懂的日语,也就是说,他的对手,是整整一个联队的日军。 “可能上当了。”邢仇在汽车上忧心忡忡的在地图上搜索着,“情报上说,沪上登陆的日军一共四个联队,两个在沪上,两个在通州,为什么这里会出现。如果这是一个阴谋,那么戚州现在非常的危险。” “报告邢军长,司令部电报。”通讯兵跑了过来,“命令你部即刻放弃所有攻击,原路从御城撤回戚州。” “撤回去?”邢仇一把抢过了电报,“我的部队正在洛阳镇和敌军厮杀,现在撤的话,很容易被日军的反击给冲散了,一个联队的日军啊。” “可是长官,如果现在不撤,一旦阳山的日军合围过来,那么我们就回不去了。”旁边的参谋提醒到。 “撤!命令一营垫后,其他各营不惜一切代价北撤。”邢仇大声的喝道,“娘的,这算是打着什么仗,憋屈。” 陈基业的部队又一次在惠山与罗艺的主力展开了规模性攻防作战。在主力101团突破孔山,横山和唐山三道防线后,大部队已经看到了锡城的西城门。黎叶生刚刚命令惠莹带着特务团换回101团休整,准备以102团和特务团六个步兵营为主力强攻锡城的时候,司令部的回撤电报到了。 “不好,钟山居然放丹阳,一个师扑了皇堂,奇袭戚州。”黎叶生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石杨带着一个团在西城死守,戚州危急。” “这?回撤?”佟曼接过了电报,细细的看着,“只有这一条路了,如果不撤,我们就完了,石杨一个团如何能长久?” “回兵。”黎叶生重重的点了点头,“佟曼,你拟定三份电报,第一,即刻让完颜豫飞放弃江阴,全员撤回戚州北门待命;第二,安排在西漳休整的101团为前队,即刻走遥观回城,惠莹的特务团居中,102团在三山地带掩护;第三,电报海陵59军章义军长,请求他们对江北大营进行兵力压制,给江北大营的赵有利和凌波鬼长以压力,从而减轻石杨在西线的压力。” “好,我即刻发送。”佟曼马上走到通讯台与通讯员一起逐条发送电报。 “军座,司令部柳参谋长电报。”另一个通讯兵奔了过来,“孟司令已经命令安文放弃丹阳,全团从丹阳西北撤至戚州北门进城。” “什么?放弃丹阳?”黎叶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吼着,“一枪未发,自己先扔了丹阳,这是什么指挥?安文的一个团回戚州,确实能增强一些防务,但是钟山再无后顾之忧,屁股后面安安稳稳,连对江镇的威胁都没有了,这是胡闹。” “军座,几个电报都发出去了,只是有些问题。”佟曼走回了黎叶生的身边,手里拿着一份回电。 “怎么了?”黎叶生觉得自己的嗓子已经有些哑了,“还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一并说吧。” “刚才我们的命令刚发出去,便收到孟司令新的电报。”佟曼苦笑着说着,“鉴于邢仇大约三个步兵营和一个炮营顺利回城,安文也到达了戚州城北的小黄山地带,半小时之内也能进城,拱卫戚州的部队他认为足够了,所以……” “所以什么?”黎叶生没好气的问着。 “所以要求我们继续攻击锡城。”佟曼把电报轻轻的递到了黎叶生的面前。 “我去他妈的。”黎叶生一把抓过那张纸,看也不看便撕了粉碎撒到了空中,无数的纸屑如雪花般缓缓飘下,落的满地都是。 “命令部队,计划不变,继续强攻锡城的北门和西门,快!”佟曼见黎叶生坐在那里呆呆的不说话,便只能代替他指挥,“军座,至少还有机会。孟浪的指挥虽然慌乱,但还算有惊无险,安文和石杨两个团据守锡城,即便是钟山的一个师,两倍的兵力,但我觉得我们是守,他们是攻,一时半会也不会让钟山占了便宜,我们要相信他们。” “我没有不相信他们,我只是不相信孟浪了。”黎叶生无奈的笑了笑,“这次的战役,就算是胜了,就他这么指挥下去,也是前途堪忧啊。” “他毕竟年轻气盛,军事理论和素养是有的,只是亟待磨练而已,会好起来的。”佟曼安慰道。 “希望如此吧。”黎叶生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你听,攻城的枪炮声又响起来了,但是,枪声已经乱了,也许从将军到士兵的心里,都是含着一种忐忑在作战。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本来陈基业和惠莹的部队能够一举拿下锡城的把握有七成,现在彼盈我竭,故难克之,枪声已乱,军心已失。这是一支刚刚惨败,屈辱的被总参抛弃,无奈的接受改编,军装都已经换过,甚至连下个月的军饷都不知道在哪里的哀兵,打仗只能一口气的干,再有反复,士气便一泻千里,虽说哀兵必胜,但哀兵也如惊弓之鸟,如胜,还则罢了,如败,定一败涂地。” “军座,您也不要过于着急了,事已至此,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佟曼静静的倾听着远处的枪声,会意的点了点头,“您说的没错,事倍功半了。” 已经是第六波攻击了,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几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余日三和黄莺的两个营刚刚上来把裘强和江盼雪的部队换了下去,叶飞和华静的新兵营还在城下运送这修补城墙的砖头和沙包,我也无暇去观察教导团的伤亡有多大了,总之,除了新兵营好一点,另外两个营都是好不到哪里去。 “团长,下去休息一会儿?”裘强瘸着一条腿走过来就要扶我。 “你算了吧,自己就剩一条腿了,还来扶我,我来伺候你吧。”我笑着站了起来,右手伸过去给他靠着。 “老子好的很,哈哈。”裘强的脑袋也挂彩了,头皮都擦掉了一块,自己用军装随便扎了扎,一笑起来,整个脸就只看到眼睛和白的牙齿,“就是兄弟们剩的不多了。钟山这个王八蛋,欺负老子没大炮,那三辆坦克大模大样的冲过来轰,就拿他没辙了。” “我们的炮都去了锡城了。”我把自己的钢盔戴在了裘强的头上,“你也小心点,别看见机枪就不要命了,全团的机枪手都不如你兴奋。江盼雪呢?挂彩了没有?” “小妞么,要漂亮。”裘强撇了撇嘴,“得了空闲儿找水洗脸去了,团长,厉害啊,一颗子弹都不带浪费的,枪枪毙命,我是说你眼光好呢,还是不好呢。” “去你妈的。”我故意手一松,这家伙本来是扶着我的,现在突然失去了平衡,便大叫着往我这边倒,我笑着一把又抱住了他,“再胡说弄死你个老王八蛋。” “嘿嘿,老大,说正经的,这钟山这次居然这么托大,知道我们城里没有炮,带着三辆坦克就过来了,是不是情报又泄漏了?”不等我回答,裘强又狠狠的说下去,“要是能想办法把那劳什子坦克给废了,余日三和黄莺的日子可能会好过的多。” “你有什么办法?”我看着他,“你曾经是坦克手,机械专家,既然说到这里,便一定有想法。” “坦克怕火,想办法烧他娘的。”裘强捏了捏拳头,“你相信我,就给我一箱手榴弹,和两桶汽油,这事情就交给我。” “你去?你的腿。”我看了看他那条还在滴滴答答从纱布里往外渗着鲜血的左腿。 “我这个腿就是被坦克的炮弹弄伤的。”裘强拍了拍胸脯,“没事,老子有三蹦子,开着摩托去。” 伪19师第九次冲锋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能见度很不好了。我和安文在城楼上发现由于看的不是很清楚,所以坦克开始慢慢的向前走了一些,而且这一次三辆坦克靠的非常近。 “机会来了。”安文点了点头,拿着电筒朝着城外左右上下各摇了三下。这电筒的摇动在满是枪炮的火光中并不起眼,敌军完全不会在意,但是早在一个小时前已经趁着战斗间隙偷偷的跑出去的裘强和曹友却一直在北边小树林等着这个信号。安文刚把电筒放下,城楼上一半的机枪开始朝着坦克集火,在重火力的中间,江盼雪连续几枪干掉了坦克周围的散兵,就在那一刹那间,裘强的三轮摩托便如一只饿狼一般开足马力向坦克冲去,坐在车斗里面的曹友端着一挺机枪死命的突突着,几秒钟之内吗,坦克周围的士兵便倒下去大半,其他的也开始下意识的往两边散。 就在摩托车距离中间那辆坦克还有二十米左右的时候,一颗子弹打在了曹友的眉心,瞬间车上的机枪便哑火了。城上的江盼雪马上回击一枪,干掉了在坦克右侧的那名步兵,此时,摩托车离着坦克只有5米了。 裘强一撑车把手,身子往后一个后空翻,便脱开了摩托车,自己顺势往后滚了十几个圈才算停了下来,还没爬起来的时候,听到耳后一声巨响,他那心爱的三蹦子带着满满一桶汽油和一箱手榴弹,撞在了中间那辆坦克的正面,那辆坦克与左边的一辆立时爆炸,燃起熊熊烈火。 “漂亮!”安文兴奋的一拳砸在城墙剁上,“妈的,这家伙就是好使。” “轰——”一颗炮弹落在了安文和我的不远处,掀起了一股巨浪,直接把我们给撂倒了,等我们爬起来把着墙洞看出去,才发现,还有一辆坦克并没有受到影响,还在继续的对这城楼开炮。 “妈的,机枪手,给我打。”安文脱下钢盔倒着里面的灰,“裘强个王八蛋,事情做一半,屁股没擦干净。” “不对,他想干嘛?”一直在墙角暗处的江盼雪突然高声喝道。 “怎么?”我和安文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在原来那个地方寻找裘强。 他拖着一只伤腿,徒手干掉了两个最近的士兵,但是另一条腿也已经中弹。从左侧又杀过来四个士兵,举枪便要射,被江盼雪瞬间干掉一个,裘强一枪撂倒一个,但是第三个人的子弹他终究没有躲开,从他的右胸穿过。这个号称刀枪不入的铁人,再也站不住了,朝天喷出了一口血雾,仰面倒在了地上。在那一瞬间,从旁边树林里窜出一只黄狗,如电一般扑倒了那个开枪的士兵,死死的咬住了那个人的喉咙,而他身后的那第四名士兵刚要开枪救他,却被城楼上的江盼雪正中眉心。 “妈的,多多,你个死狗。”裘强躺在地上,还在笑着,“你到底还是跟来了,最不听话了你。”说话间,仅剩下的那辆坦克已经开到了裘强的面前。坦克手似乎被另外两辆坦克的炸毁而激怒了,发现裘强还有一口气,便径直开过来,想要碾死他。多多几乎把身下的士兵的喉咙咬断后,便窜到了裘强的前面,对着开来的坦克狂吠。 “也好,我要是死了,石杨、安文那帮王八蛋,说不定还想着你的肉呢,嘿嘿。”想到这里,他抬起头,回头看了看城门上的我们,笑着摆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老子先走了,没想到金陵没认识几个兄弟,在戚州却有了,可惜老子今天到头了。还是我聪明啊,知道备胎的重要,来,坦克兄,看看我的礼物。”自语罢了,便解开军装,露出了绑在腰上的一圈手榴弹。 当坦克压上裘强和他的多多的那一瞬间,巨大的爆炸把那铁疙瘩掀的跳起来半米多高,大火瞬间吞没了整个战车,我们还想看到奇迹,不死心的寻找着,希望能突然看见裘强和他的狗活着跳出来,但是谁都知道,这只是妄想罢了。 所有的人都把仇恨的子弹倾泻在攻城的伪军身上,没有了坦克的支援,敌军的这一次进攻仅仅坚持了15分钟,便慢慢的退去。我们用探照灯打在裘强牺牲的地方,那三辆坦克还在烧着,没有停歇的样子。江盼雪说,裘强就是个伙夫,死了还在生火,安文说,裘强一直想去西藏走走,这下有空了,一阵风就到了,我,说不出话来,便哭了。 陈基业觉得非常烦躁,连续强攻了几个小时,都没有什么建树,锡城西大门的守军仿佛打不完似得源源不断的出现在城楼,而且有着非常强的战斗力。好几次他的部队都已经炸开了一道口子,却又被城里的部队硬是顶了回来,惠莹的特务团的伤亡也不小,时间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再这么拖下去,如果余超敏的援军一到,那就非常麻烦了。 “军座电报。”通讯兵站了起来,将电报纸递到了陈基业的手上。 “海陵方面攻击江北大营大败收场。现在已经探明,上月59军117师击溃的只是佯装日军的伪军部队,日军一个联队早已渡过长江,深入锡城附近,余超敏过江拱卫通州的六个团只是番号和军旗,其实只有三分之一,侧翼的宪兵旅在江阴受到了来自沙洲的另外四个团的突击,现正往戚州北面转移,现命令你部即刻放弃锡城攻坚,撤回戚州。” “走,赶紧走。”陈基业在指挥部里面大声的吼着,“所有通讯兵给我呼叫各团,各营,舒佳101团殿后,102团为前队开路,特务团居中保护军指挥部,各部队迅速撤出战场,带不走的全部毁掉,要快。” 可是,也许真的晚了,当102团回撤至洛阳外围的时候,遭到了大量日军的阻击,102团攻了近两个小时,不能前进一步,戚州的邢仇几次出来接应都被顶了回去。在西进无路的情况下,黎叶生和佟曼只得带着特务团北上,准备绕过桐岐镇从遥观进城。 “那支日军一定是埋伏在阳山的。”陈基业站在高处用望远镜观察着,“他们把邢仇赶回戚州后,便回过来占了洛阳镇,102团顶不了多久,锡城前线的舒佳撤回来没有?” “舒佳已经带部队全部撤出战场,但是兵力不足两个营了。”姬云燕面色凝重,仔细的查看着伤亡情报,“而且,各营的报告是……” “是什么,这个时候还有难言之隐?”陈基业苦笑着。 “逃兵开始大量的出现,死了连抚恤金都领不到的传言已经传开,再加上指挥上多次的反复,所以……” “耻辱啊,耻辱,兵败如山倒。”陈基业仰天长叹道:“我陈基业领兵多年,从没有打过这么憋屈的仗。唉——,告诉各营,愿意走便随他们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不是人家对不起我们,是第六军对不起他们。” 在桐岐镇与余超敏的一个团遭遇后,第七师剩余部队在清晨5点左右,退至遥观御城一带,连带着特务团的部队,收拢的士兵已经不足5个营,陈基业让舒佳带两个营驻扎在御城一带,惠莹带一个营保护黎叶生和佟曼回城,自己与萧翎在南城门外围就地休整。 “师座,为何不进城?”萧翎有些不解,“城里总是安全些吧。” “先在外面待上两个小时吧。”陈基业有些累了,和士兵一样,也不要搭什么帐篷了,便选了一块空地生了一堆火,席地而坐,“城里是安全,却是死路,城外有危险,在许多士兵看来还有生机啊。” “您的意思是?让他们……”萧翎似乎明白了陈基业的用意。 “对,就是这个意思。”陈基业低着头,“城外驻扎便是给他们自己选择的机会,现在走还来得及,马上城门一关,便要有必死之决心。” “师座,戚州真的完了?”萧翎的泪水含在眼眶,忍着不让它落下。 “戚州永远会在,第六军也许完了。”陈基业始终没有抬头,就这么坐着,看着地上的土,“本以为滇军的整编会是一个转机,没想到却败得比金陵还快,金东要早知今日,不知道会怎么想。” “或许金陵方面会有援军呢。”萧翎还有些不死心。 “不会的,与其期望金陵的援军,还不如靠自己找一条生路吧。”陈基业站了起来,看着远处坐着或躺着的士兵们,几乎都呆呆的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不动弹,几只乌鸦在已经一些奄奄一息的士兵身边不安分的跳着,似乎在等待着他们死去,便可以大快朵颐一番。还有一些活分一点的人,三五成群的商量着便站了起来,低着头陆陆续续的走开了。 望着离去士兵那一步一回头的背影,陈基业一时间感慨万分,眼中之泪如决堤之水,潸然而下。双手将拳头攥紧,牙齿发出咯咯的响声,遂伸手拾起一支烧了一半的木柴,用已成黑炭的那一头在戚州城墙上写下心中的悲怆: “霸业将看垂手成, 何来四面楚歌声, 数千精骑皆散去, 一树昏鸦衔幽魂。 亭台残落雾沉沉, 断垣破木草深深。 百川不过豪杰墓, 白水青山归猢狲。”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带着重要东西撤 9月4日上午7点。戚州城除城北以外,所有外围全部沦陷。 城南御城据点舒佳死命抵抗了整整11小时,全军覆没无一生还。日军藤田联队剩余的两个大队在距离南城门5公里驻扎。 东面罗艺的独立旅两个团,余超敏四个团,共六个步兵团一个炮团在遥观陆续铺开,大炮炮弹上膛,随时准备攻城。 西门的钟山还余下三个团的部队在连续攻击一个昼夜未果后,暂时退至皇堂休整,等候江北大营与东线部队联络后确定的最后总攻命令。 长星楼,第六军司令部,孟浪与黎叶生、佟曼、邢仇以及凌娟面对面坐着,默不作声,大家都清楚,外围的敌军一个晚上没有攻击,是为了暂时的休息和调整,等到他们的力量积蓄到了一定的程度,戚州便是灭顶之灾。 “柳参谋长呢?怎么不见?”佟曼看见孟浪的身边已经不见了柳欣的影子。 “哦,我已经安排她连夜过江,去了海陵,那里有飞机送她去昆明。”话从孟浪嘴里说的很轻巧,仿佛是走亲戚似得。 “这个时候,军参谋长回了昆明?”佟曼一掌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这个事情如果传出去,就不怕士气崩坏,军心动摇吗?” “佟副军长,你不要激动。”孟浪并不生气,只是轻轻的敲了敲桌子,“参谋长去了昆明也是到龙主席那里争取一些支持么。” “支持,呵呵,说的真好听。”连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邢仇都看不下去了,“59军自己在海陵被打了北都找不到了,要不是两线的敌军把主要目标放在了戚州,我看就他们那个尿性,还不如我们呢。” “邢仇,你这样说话就不好听了。”孟浪的脸板了下来,“我现在在争取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如果成了,戚州就有救了,你们怎么不理解呢?” “什么事情,你倒是说说。”邢仇哂笑着看着孟浪,他从心里已经不再信任这个司令长官了。 “龙主席有意放弃海陵,让59军剩余的6个团全部南下,进入戚州,与第六军合兵一处,你们想想,如果此事能够成功,何愁围城之兵不知难而退?”孟浪依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龙云已经基本上同意了这个建议,“就战略意义上来说,戚州要比海陵重要的多,而且第六军的军事素养也高出一筹,当然我在这里作为总司令,也是龙主席考虑这个方案的重要依据么。” “如果要动,就立刻安排,不能再拖了。”黎叶生有些心动了,如果真的可以成为现实,那或许戚州还有一线生机,“我估计最迟明天这个时候,敌军一定会发起总攻,一般部队的休战和集结不会超过24小时,或许我们只有这么一点时间了,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 “我想,应该很快就会有答复了。”孟浪站起来给在座的四人都一一添满了茶,“不要着急,目前工兵旅在城南还有三个营,陈基业和惠莹也有三个营在东门驻防,城东就不说了,石杨与安文加上申银的一些残兵与钟山拼了一天一夜,但至少还有七八百人么,更不用说完颜豫飞的宪兵旅,虽然回撤途中受了点冲击,但还是在城北有四个营的兵力,这么多部队,就算敌军开始总攻,至少24小时是可以守住的嘛,当然只要我们将校齐心,众志成城,什么奇迹都可以创造,想当年我跟着龙主席,在云南起义……” “司令,这些大道理就不要给我们说了。”佟曼今天非常的不客气,她的情绪比起黎叶生和邢仇更加不稳定,也许一个女人看到如此的死伤和惨败,感性的东西往往更容易战胜自己的理智,“如果再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这支部队即刻将面临着四分五裂,还谈什么众志成城?” “你——”孟浪被佟曼顶的非常不舒服,脸涨的通红,想要发作却强行的按捺住了,勉强的转移了话题,“这个暂且不说,大家有没有发现,戚州城里依然有内鬼?否则,钟山怎么会在我们的大军刚刚出城开始攻击锡城的时候,就能够判断出戚州空虚而闪击本城?我在想,就算是戚州破了,也非我们之罪,是内奸的缘故,而这个内奸据说在刘文和金东时期就整肃过,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可以说,这是金陵留给我们的隐患,嗯,我要他们自助一点粮米居然一口回绝,殊不知交接给了我们一个瘸腿的部队。” “我不这么认为。”凌娟再也忍不住站了起来,“情报站本来就是自古有之,自己的情报工作不到位,却说非战之罪,这是推卸责任。第六军有如此大败,在于我们太过托大,急功近利,如果按照黎军长的计划安排,注重修养生息,不去主动涉险,只要昆明方面有足够的经济支持,这只部队还是能够有所作为的。滇军方面又不愿意支持,又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她不想说下去了,把茶杯轻轻的推到了桌子的中间,慢慢的向屋外走去,“再说无意,我还是去城西,帮着教导团做些事情吧。” “妇人之见,这是妇人之见。”孟浪终于爆发了,随手把自己的帽子甩在了地上,“我在为这个部队呕心沥血,你们却如此的误会我。” “报告长官,昆明急电!”通讯兵站在了门口。 “念,快念——”孟浪显得非常兴奋,“你们看,龙主席还是很重视我的意见,答复非常快么。” “着,命令第六军与三日内放弃戚州,所有部队全部北上过江至海陵安顿,接受海陵滇军第59军的改编,第六军目前的重要资源,尤以兵工厂所有关于远程炮的试制设备,图纸资料及核心人员应不惜一切代价优先迁至海陵,故特命黎叶生为此次战略转移总指挥,佟曼、邢仇为副总指挥,司令长官孟浪即刻前往城北机场,等待飞机接回昆明述职。” “没了?就这么没了?”孟浪着急的问着,“你念下去啊。” “司……司令,没,没有了。”通讯兵把电报纸反过来又招了招,确认没有下文了,便疑惑的看着孟浪,看见黎叶生轻轻的摆了摆手,便识趣的退出了会议室。 “孟司令,这个时候回昆明,真是好安排啊。”佟曼冷笑着,盯着孟浪。 “啊,这个,军令如山么,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孟浪干笑了一声,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说话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底气,“叶生,这个,呃这个兵工厂的事情,还是要尽快,啊,尽快,我不在,你也不要有情绪。” “军人以服从为天职。”黎叶生站了起来,把军帽戴好,便和佟曼往外走去,“既然龙主席委派我作为总指挥,那么孟司令便不要过于操心了,邢副军长,你替我送送孟司令吧。” “司令,请把!”邢仇微笑着摆出了送客的姿势。 “黎军长,我很快回来,咱们在海陵一定会相聚的,呵呵。”孟浪满脸笑容的朝着门外嚷着,不知道是黎叶生他们走远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没有人再回答他了。 9月4日晚上6点整,邢仇的工兵旅仅仅留了一个营在城南驻守,自己带着部队开始在兵工厂拆卸重要器械,样炮和搬运重要的资料文件,龙可人带着兵工厂的所有工程师,坐在了卡车里,呆呆的看着来回忙碌的士兵。颜平站在车下,笑着和他们挥手。 “你不走?”龙可人问道,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 “我,不想走。”颜平笑着,仿佛在送别一群聚会的朋友,“戚州有我太多的留恋,我愿意呆在这里。” “我也不想走。”龙可人望着正在往其他卡车搬运的机器和文书,“但是这些东西都和我的孩子一样,他们快要长大了,就差一点了,我舍不得戚州,但更舍不得他们。” “海陵也许能给你们足够的时间和资金来完成你们的试炮,你们的远程炮帮我们多杀些鬼子吧。”颜平合上了卡车的后箱盖,后退了一步,向着龙可人在内的所有人敬礼,“兄弟们,再见了,希望有再见面的一天,希望能看到你们打回戚州的一天。” 龙可人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就停住了,因为颜平已经拿着冲锋枪走出了兵工厂,脚步那么坚定,没有回头,没有丝毫的留恋。 9月4日晚上10点。 我和安文接到了放弃城西,撤至关河以北的命令,相视无言。 “罗丹怎么样了?昨天的伤挺重的。”我首先打破了沉默。 “没了,已经走了。”安文低着头,拿着把刺刀一遍遍的剔着砖头缝,“其实,走了好,看着戚州现在的烂摊子,没了,比活着好,活着的人,心像刀割了一样。” “也是,早走了,还有我们送送,这弃城的命令一下,明天这个时候,戚州便是人间地狱,生不如死。”我干脆躺在了地上,望着天空的星星。 “据说孟浪走了?”安文咧着嘴不知是哭还是笑,“戚州也不要了,让我们全部到海陵接受整编。兵工厂的重要东西,都一股脑儿的全部运走了,让我们沿着关河驻防,便是给他们争取时间罢了。” “叶飞,你去通知各连,愿意跟着主力去海陵的,现在就可以走。”我坐在地上,懒懒的说着,“到城北门去集合,找完颜豫飞就是,路大家都认识,总不需要我带了吧。” “团长,你……” “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我咧着嘴笑着,“这里是老子的家,戚州在我的心中的重量,那帮人懂个屁。” “我也不去。”叶飞在我边上蹲下了,“戚州也是我的家乡,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这是你的事情,我不强求,但是我的命令你现在要传达。”我笑道,“我还是团长吧,说话现在就不管用了?” “是,这就去。”叶飞点了点头,带上华静走了。 “团长,城东,陈基业的电报。”黄莺走了过来,那张曾经甜美的几乎能挤出糖汁的脸庞满是黑灰,如果不是说话声几乎分别不出性别了,但从露出的雪白的牙齿看来,她依然带着些笑容在说话,可是那笑容里却能体会出一种淡淡的忧伤,一个军人乐观的性格确实是很难改变的,但接连的战斗,战友的牺牲,身体的伤痛,却会让再坚强的人都有撑不住的一刻,何况还是个女人。 “什么事情,城东那边需要支援?”安文有些紧张。 “不,其实是好事。”黄莺拿出了电报纸,递到他面前,“刚才陈师长接到金东的电报,一个小时后,金陵安排飞机降落城北罗墅机场,接你们。” “接?我们?”安文有些呆滞,轻轻的拿过了那张电报纸,“戚州的事情,他们都清楚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负责传达。”黄莺摇着头,“处长,如果我是你,就不要犹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要觉得对不起谁,你们为戚州做的已经够多的了。” “对!赶快走,不要犹豫。”我点了点头,便爬了起来,“金东的一片心意不要辜负,现在不走,便只有去海陵一条路,你愿意去么?如果不愿意,便回金陵吧,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留着有用之身多杀几个小日本不是更好,何苦在这里煎熬。” “你们不要逼我……” “你他妈的屁话真多。”我顿时有些恼了,“来人,给我把他的枪给下了。” 安文后退一步拔出手枪对着我,江盼雪同时举枪于他对峙,安文身后的余日三也拿起枪对准了江盼雪。 “你们这是干什么?”黄莺有些愤怒,“一起过命的人现在火并?你们……” 话还没说完,便见余日三一个手刀,砸在了安文的后脖颈处,他头一歪,双腿一软,便往后倒在了余日三的身上。 “捆起来。”我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士兵便上前把安文五花大绑。 “黄莺,我命令你送安文去机场,用我的吉普车。”我抬手招呼魏国去开车,“日三,盼雪,你们两个带着一个排立刻赶往城东,告诉陈基业,安文已经赶往机场,让他赶快去,如果他自愿就罢了,如果还在讲什么义气之类的屁话,不要多说,捆了带走。” “石杨,你呢。”余日三顿了一下,“你不带队往北撤?” “我还得顶一阵么,否则你们哪里有这么多时间不是。”我从口袋里掏出第六军的关防大印,塞给江盼雪,“盼雪,余日三送走陈基业以后,你便用此印与姬云燕正式接管第七师余下部队,不要犹豫,带至关河以北仙鹤粮行驻防。” “你……,也会去仙鹤吗?”江盼雪看着我,那眼中的冰霜已经融化了许多,似乎在等待着我的答案。 “你要是在,我爬也要爬去不是?”我抬起了手掌伸到了她的面前,“不见不散?” “啪——”,江盼雪留给我一个重重的击掌,便同余日三转身离去了,我半张着嘴巴,傻傻的看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脸上露出了这几天难得的笑容。 余日三带着绑好的陈基业和萧翎赶到罗墅的时候,安文已经被黄莺塞在了飞机里,刘文在机翼旁站着,满脸的焦急。 “刘军长。”余日三跳下了汽车,向刘文敬礼,“陈基业和萧翎都带来了,一路上屁话啰嗦的,嘴都堵上了。” “谢谢你们了,金副司令就担心他们几个的倔脾气,现在我算是……”刘文伸长这脖子看了看,“石杨呢?他没有来?刚才听黄莺讲他安排了这次强行绑人,自己为什么不来?” “他……”余日三摇了摇头,“他说他算不上金陵的人。” “怎么不算?”刘文还是那个急脾气,瞪大了眼睛看着余日三,双手一直在不断的搓着,“金副司令特意关照也要把他带上。” “军长,他不可能走的。”坐在机舱里的安文幽幽的说着,“他离不开这里,他同我们不一样,这里是他的家。” “来不及了。”刘文看了看手表,挥挥手让几个士兵把陈基业和萧翎也抬到飞机里,于此同时,机头的螺旋桨开始缓缓的转动起来,“根据我们的情报,一个小时之内,日伪军会发动总攻,你们保重。”说罢向着余日三和黄莺郑重的敬了个军礼。 “唔——,唔——”陈基业不断扭动着身子,瞪着眼睛看着余日三,似乎想要说些什么。黄莺实在看不过去,便走过去把他嘴里的布团子给摘了。 “呸,呸——”陈基业使劲的吐着布渣子,“告诉石杨,他给我留住小命,老子早晚弄死他,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也只有他会干。” “算了吧,基业。”安文低着头,一动不动,“我们就这么走了,或许再也不见了,嘴上留点德吧。” 说话间,刘文已经爬进了机舱,向着外面一边挥着手一边拉上了舱门。 “你们可以和戚州说再见了,这里的一切以后都只存在于回忆中,你们到了金陵会任命为刚刚收编的江宁地方军的正副军长,萧翎依然回第一军,担任2师副师长,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可是要提前恭喜三位了。”刘文把帽子放在了凳子上,从舷窗看着飞机开始加速滑离跑道,便放心的向着旁边的士兵喝到,“还不给几位将军松绑?” 陈基业摇着被勒疼的肩膀,面上没有露出一丝喜色,眼睛只直勾勾的盯着窗外的夜色。戚州城外的炮声已经响了,敌军从东,西,南三面同时发动攻击,这个时候,各方的守军应该在度过最艰难的重炮轰击阶段。 “如果石杨也来了,会给他什么职位?”安文冷冷的问道。 “海南兵团募兵处处长,兼任兵团司令部卫队长,上校军衔。”刘文显得有些惋惜,“他不来,辜负了司令的一片好意啊。” “他该不来的。”陈基业回答道:“来了,便不是石杨了。” “你说的对,留在这里的,才是我们认识的石杨。”刘文点了点头,“卫兵,通知飞行员,在戚州上空绕行三圈,向坚守在城中的所有将士致敬。” 第一百一十五章 雪化时 敌军没有想到,他们在戚州的三个城门倾泻的无数炮弹,几乎一个人都没有伤到,在他们发动总攻前的半个小时,除了惠莹带着王影的教导队保护黎叶生进入了小黄山山脉,其他所有守城部队全部退至关河以北一字铺开,为了录安州江边的北撤人员争取时间,将近四个营的士兵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两个炮营的重炮都在往江边运,现在炮弹及其缺乏,这些大炮也变成了哑巴,总不能留给日本人吧。”叶飞地图上仔细的标注着,“带不走的,洪远带人全部销毁了。” “城内作战,士兵开始近战胶着,一般双方都不会用炮了,两个炮营可以解散,愿意拿枪留下的就地驻防,想走的不要勉强。” “有部分人愿意跟着北撤海陵,其他的走的差不多了,有不少说是投奔支春在东南那边的游击队。”叶飞淡淡的讲着,似乎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关河的防御,是否已经布置完毕了?”我轻轻的点着仙鹤粮库的区域,“我们在这个位置,河上几座桥是否已经炸毁。” “这个华静已经做完。”叶飞点点头,“按照你的指示,让江盼雪、余日三与吴锦心已经带着人护送受伤的申银及部分重伤员在去百圩寨的路上。黄莺、姬云燕带着第七师剩下的一个营在西面守龙江道的五星大桥,华静带着新兵营守长江道的钟楼大桥,我们这里是最重要的点,仙鹤粮行,有四百多人,这是我们最后的底子。” “谢谢你们选择留下。”我笑了,心中满是欣慰。在如此残酷的战争和巨大的压力面前,我确实没有想到还有近千名士兵愿意留在关河北岸,把自己的生死交给这座孤城,为身后的北撤部队,争取哪怕那么一点点的时间。 “现在是凌晨2点。”我的手表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在堆着的沙包上,我临时放了个拳头大的绿壳子闹钟,“城外的炮声已经停止,如果我预计不错,敌军会在一个小时之内,兵临关河,按照他们的兵力,三点平行推进不是没有可能,每一个防御点都不要有侥幸心理。” “知道,每个人,包括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叶飞笑道,“团长,没想到这一切来的这么快,本以为,滇军来了,戚州算是有了盼头,可是……,唉,世事难料,你连老婆都没娶,便……” “这个时候废什么话,我还是希望这里的大部分人能够活着。”我打断了叶飞的牢骚,“我给黎叶生的保证是,关河防线最多坚持三个小时,三个小时之内,所有北撤物资和士兵,必须完成登船,如果他们拖拖拉拉,我没有权力把近千的士兵的生命当作他们的挡箭牌。” “团长,你想好了退路?”叶飞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总之,5点之前,就是用身体堵也要把关河给守住,这是我们对北撤人员的责任,5点之后,我会尽量带着大家,撤出北门,这是我对留守人员的承诺。” “说的好!”身后传来的是凌娟的声音,我和叶飞回过头,看到了凌娟,不还有许多熟悉的脸孔。 王三炮,曲小亥,李芳,惠莹,颜平、倪娜,皮蛋、吴文等大约有近百名军官和士兵,齐刷刷的站着,面带微笑看着我们。 “你们还进来做什么?”我有些发呆,转而恼怒起来,“凌主任,你不带他们这些准备去海陵的人员登船,又回来做什么,妈的,再浪费时间,我们这些人不是白干了么,老子要骂娘了。” “滚你妈的。”王三炮走过来用肩膀把我撞到了一边,一屁股坐在了沙包上,“那个鸟地方,我才不想去呢,老子宁愿和兄弟死在一起,也不想一个人在江北苟活。” “你们其他人也是?这个意思?”叶飞却笑了。 “即便是想过江,也不是这个时候。”惠莹笑道,“让你们几个在这里以死相拼,我们安稳的过江,59军是什么传统我不清楚,但第六军绝对不会发生这个事情。那个石杨,军座的军令,让你把你的烂命给保住,三位军长在小黄山支着火锅,等着你回呢。” “打完这一仗再说吧,我其实挺想吃火锅的。”曲小亥舔了舔嘴唇,“我现在被突击提拔为宪兵旅副旅长,上校军衔了,但是我依然觉得就是给我一个上将,还不如一块猪脑子来的烫心和舒坦。” “你就是要补脑子。”李芳捂着嘴笑着,伸手指向对岸“诸位就别在这里客套了,回头看看吧,河对面已经有日军出现了。” 大家都回头顺着李芳手指的方向望去,见到一小股日军已经到达了我们的正对岸,应该是敌军的先遣部队。为首的是一名军官中等身高,一身黄色日军军服,披着墨绿色的披风,刚刚走到河边,便立刻过去两个日军挡住了他的大半身子,只是微微的露出了一个头,看起来也是很怕我们狙击手的冷枪,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江盼雪其实现在并不在这里。 “诸位支那军官,士兵们,大日本帝国之花,宫本雪子中佐,要求你们的最高长官答话。”一个日本士兵用扩音器高声的喊着。 “我去你妈的。想打就打,找个娘们儿来给我们叫板,狗日的日本人男人都死绝了是吧。”王三炮一肚子火正没地方发,向着对岸吼着,那声音居然能盖过用扩音器的日本人。 “嘿嘿嘿嘿,这声音,应该是宪兵队的王三炮先生吧,火气这么大,前几日不是还到店里给你的夫人买胭脂的么。”对岸传来了女子的声音,这个声音听的许多人,尤其是女军官都为之一震,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许多人或许每天都会和她打交道,不是雪蓓香粉的龚老板又是谁呢。 “她——,是日本人?”曲小亥瞪着她那本来就不小的眼睛看着我,继而慢慢的坐了下去,“还是个中佐?” “到这个时候,你们还在挖你们的内鬼吗?嘿嘿嘿嘿。”宫本雪子笑的非常得意,那种语气充斥着讥讽和嘲笑,“其实我也没想到,你们的高层会如此的低能。海燕这个对手还是不错的,若不是我先发制人,也许真会栽在她的手上,谁叫他那天晚上去了小黄山,而且又受了重伤呢。那么我就到长星楼把她收集的关于我的证据全都毁了,咯咯咯咯,石杨,这些都怪你哦,太花心了,是个女子都放在心上。” “我日你祖宗。”王三炮咒骂着朝着对岸的火光就是一枪,但似乎并没有打中什么目标。 “枪法不行么。你们第六军除了海燕,我便看不上其他对手了。”宫本依然冷冷的说着,“哦,对了,严格的说,她就是个老鸨,不算你们军人,是吧。哈哈哈,还有个江盼雪,可惜啊,现在看来不在这里,不然也轮不到王队长打这么不着边际的一枪吧。” “大家注意。”凌娟突然反应过来,“小亥,你立刻和颜平带一半人去华静那边,三炮和倪娜带另一半人去龙江道支援姬云燕他们,我和惠莹、李芳就留在这里,我感觉这个日本女人并不是这么简单的拉家常,一定在转移我们的视线,同时激怒我们,让我们自己心浮气躁,然后准备发动突然袭击。” “还是凌主任周到。”惠莹点了点头,“大家赶快各自就位,注意自己防区,我们在这里有一句每一句的拖着,将计就计,那边只要露头,便狠狠的打。” “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到心坎上了?”宫本的话充满了挑衅的味道,“我便站在这里,你们找了半天,查了许久的内鬼就站在这里,这一年来,只要你们有军事行动,我的情报就能第一时间到诸英和凌波大佐手中,难道你们就不想生啖吾之血肉?一群没种的支那猪,よわむし(读音:哟挖暮丝,胆小鬼),チンカス(读音:奇卡素,废物人渣)。哈哈哈哈哈。” 清脆的枪声从我们的右边不远处传来,对岸站在宫本左前方的那个日军应声倒下,几个日本人立刻就地卧倒,藏进了掩体后面。我们转身过去,便看到江盼雪的一只脚已经踏在了河岸的沙包上。 “混蛋——”宫本愤怒的咒骂着,“第六军都是小人,这样放冷枪绝非君子所为。”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江盼雪的声音很冷,如冰锥一般刺向对岸,“我现在别的事情不干,就盯着你那个位置,有本事你就这么一直趴着,露出来一根头发我都给你打断。” 西面的沿岸传来了掷弹筒和手榴弹的轰炸声,看起来龙江道和长江道已经正式开始交火,对岸的喊杀声震耳欲聋,无数临时拼凑的小船和舢板,甚至拆了百姓家中的门板都用来做渡河之用,看起来这次进攻,敌军势在必得。 “你们听听,大日本帝国的士兵如猛虎下山一般已经扑到了你们面前,不要以为你们的面前是赵有利余超敏手下的支那蠢猪,你们如果投诚,我宫本雪子以个人名誉担保,每一个人都不会有生命危险,如果依然痴迷不悟,我大日本帝国皇军……” 又一声枪响,将将伸出来一点的扩音器被打的粉碎,拿着它的手,也吓得迅速缩了回去。就在这同时,日军的掷弹筒的炮弹便呼啸而来,在长达数百米的关河防线连续爆炸,其密集程度,几乎覆盖了以仙鹤粮行为中心,五十米开外的所有区域。 我们这边除了躲在掩体后面,便只能零星的开枪还击,留在我手里的掷弹筒和轻型迫击炮本就不多,而且炮弹已经是非常的珍贵,必须要等着敌军开始渡河的时候,才算是用在刀刃上。但是,即便我们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还是没有想到,日军会放弃一贯的,让伪军冲在前面的作战套路,而是六个中队在南岸依次排开,强行突袭。而余超敏和钟山的部队,居然排在后面作为保障和第二批次的渡河部队,这也正应验了这支部队的联队长藤田神启拥有的那个叫“疯子”的绰号。手下的士兵都如同打了兴奋剂的模样,无惧生死,每一个士兵倒下后,后面的战友几乎不会多看一眼,即使踩到了前人的尸体,也毫不在意,依然嚎叫着往前冲锋,那眼睛里面射出的光,像饿狼一般凶残,仿佛在掩体后的守军,就是他们即将胜利的战利品一样,谁多杀一个,与其他人比起来,便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掷弹筒和手榴弹,给我轰!”在日军的船只和舢板几乎快要铺满了面前的关河河道的时刻,我向着身后的炮兵嘶吼着,“有多少炮弹给我全部往关河里砸,妈的,把他们炸的,连家都不认识。” 在炮弹的作用下,关河里的日军被从中间分开,一部分人直接被炸死在河里,一部分却拼命的登上了北岸。在几个军官的指挥下,上岸的士兵居然毫不慌乱,做好相互掩护的队形,开始组织反击,并慢慢向前推进,而在他们身后,大批的伪军开始在河里面搭建浮桥,准备大部队过河。 “我去他妈的,不能让小鬼子在北岸河堤上站住脚。”我抄起冲锋枪,抓了一捆手榴弹跳了起来,女人和伤员给我全部留下,男人都给我上刺刀,把已经上岸的赶下去。” 没有冲锋号,没有军旗指引,三百多名士兵抄起步枪,从高处的阵地往河堤岸如瀑布般冲下。刚刚上岸的日军,完全没有想到我们会突然发动反冲锋,而且他们本身人数并不多,就这么短短二十米不到的距离,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机枪手刚刚压低枪口,把瞄准的方向从防守阵地调整回落到更近距离的时候,我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给了他一梭子。 “八格牙路。”身边的一个军官怒吼着朝我扑了过来,一脚踹在了我的肚子上,我一个踉跄直接往后退出去好远,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军官吼叫着,抽出军刀就朝我劈了过来,被皮蛋拦腰抱住直接滚下了河堤,两人便在水里打成了一片。所有的士兵都已经进入了战团,关河北岸由一开始的对峙变成了现在的混战,我拿着手枪几乎不会和任何敌军讲什么武士道精神,照面便直接一枪解决,因为我的目的不在于此,我怀里揣着的一捆手榴弹,是要有用处的。 踉踉跄跄的走到了河岸边,敌军的浮桥几乎快要搭建完毕了,那种东西简单的很,对于工兵来说是轻车熟路。我咧着嘴笑着,看着对岸的敌军已经迫不及待的登上浮桥,往北岸冲来,便从怀里掏出那准备好的,捆好的十个手榴弹。 “啪——”一颗子弹打在了我的左肩,我顿时觉得一阵发麻,脑子一沉,便差点晕过去,但是下意识的还是蹲下,这颗子弹说明敌军已经发现了我的意图,在对我集火,想在第一时间把我干掉。 又是一声枪响,这次不是打的我,而是那个击中我的,在浮桥上跑在最前面的日军军官直接掉进了水里。这个时候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谁在帮我,脑子一下子又热了起来,从地上猛地弹起,往前冲了几大步,来到浮桥前,用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甩出了那一捆手榴弹,“小日本儿,回家去吧——” 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刚刚搭起来的浮桥连同已经冲在桥上的士兵,全部灰飞烟灭,一阵强劲的气浪把我直接掀到了三四米开外,我也顾不得疼了,一骨碌坐了起来,才想起回头看看身后,江盼雪就站在离我不远处,对我翘起了大拇指。 “不错,像个男人。”她跑了过来,蹲下查看我左肩的伤势,“你放心吧,一时半会儿不会在有敌军过岸了,这边的局面已经被我们控制。河堤上的肉搏几乎已经成为一边倒的局势,日军也仅仅剩下几十人在负隅顽抗,估计过不了5分钟便能全部剿灭。” “那就好,嘿嘿,不是说了女人留下么,你怎么冲下来了。”我撑着想站起来。 “别动,还好没伤了骨头。”江盼雪略微犹豫了一下,银牙一咬,低下头脱下了军装,露出了紧身的白色衬衫。然后用力一扯,立时撕下了自己左手的袖子,露出了如白藕段一般的玉臂,见我一直盯着,便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迅速的把外面的军装穿上,拿着白布仔细的替我包扎起来,“我从来没把我当女人,更何况就是你这种身手,十个都近不了我的身。”虽然有些昏暗,但是我依然能看到她的脸涨的通红通红的。 “退回去再包扎吧,这里有些危险,而且,众目揆癸的……”我又想站起来,却被江盼雪一把按住,“你怕什么,我都不怕,何况这边还有不少日本人在混战,对面是不可能打炮的,都是在白刃战,你担心个什么危险,有我在——” 一颗炮弹直接在我们身边炸开,日军居然疯狂到了用迫击炮和掷弹筒地毯式轰炸这个还在肉搏的河堤。他们一定是在望远镜里看到自己的士兵所剩不多,便干脆趁着我军大部分在绞杀残兵的时候,牺牲少数人的性命,来博取对守军有生力量的消灭。我被震得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头晕的非常厉害,意识偏向于模糊,但还没有彻底晕死过去。 大约一分钟过后,敌军的炮声停止了。我也渐渐的清醒了一些,便觉得自己的头上,脸上全是鲜血,但是却感觉不到疼。于是自己动了动手和脚,觉得并没有什么问题。 “盼雪,我还好,你呢。”我轻轻的问着,却没有人回答我,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的身上,是江盼雪死死的压住了我,而我身上的这么多血,都是这个女子的。 “丫头,你怎么样?”我忙把她翻过来,半坐好托着她的身子,拼命的摇着,这个时候,李芳带着人抬着担架赶了过来。 “让我看看。”李芳上来就翻了翻江盼雪的眼皮,查看了后心和腰部的伤口,无奈的摇了摇头,便用力的掐住了江盼雪的人中,直到她微微的缓了一口气,有些苏醒,便直接带着人去查看其他伤员去了。 “我没死啊,呵呵!”江盼雪睁开眼睛看见我就笑了,“我刚才看见映梅来找我了,我还以为我死了呢。” “你没死,死不了,你还要跟着我撤出城北,撤回小黄山,我们在那里打游击,映梅找你,是想让我们去百圩寨。”我强忍着眼泪不让它们流下来,嘴唇被我咬的流下了一股殷红的血。 “你看,你又流血了。”江盼雪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笑着举了起来,似乎要为我把嘴角的血给擦掉,“我说过,有我在,你便永远死不了……” 攥着手绢的那只手,还没有碰到我的嘴唇,便已经轻轻的放下了,江盼雪永远的闭上了她的眼睛,面带着微笑,定格在我的怀里。我仿佛看到了柳映梅牵着她的手,说笑着,打闹着,慢慢的离去,伴着那阵风儿,轻轻的消散,渐渐的暗淡。那一片棱角高雅的雪花,便这么化去,幽幽的融在心上,深深的沁进心里。我会永远记住这冰冷的感觉,这辈子,我活着的时候,心脏都会跳动着,但是它可能再也不会感觉到,什么叫做温暖了。 ? 第一百一十六章 石杨 前来报到 “团长,到5点了,我们是不是?”叶飞蹲在我的面前,小声的提醒着,自从背着江盼雪回到阵地,我便一直这么坐着,看着面前的,那个似乎睡着了的雪猫。 “你说她外号雪猫,猫不是有九条命么,会不会过一会儿便醒过来了。”我痴痴的看着叶飞,希望能得到满意的答案。 “江盼雪已经阵亡了,你能不能醒一醒?”惠莹一脚把我踹倒在地上,愤怒的喝到道,“她的死,只有你难受吗?我们谁都接受不了,但是大敌当前,刚才那一阵炮击,我们不光失去了江盼雪,三百多士兵和你石杨一起冲出去的,回来的只有一百人不到,难道你的心里只有江盼雪吗?” “皮蛋,还有皮蛋,我记得皮蛋掉进了河里,你们看到他了吗?”我支撑着坐了起来,呆呆的问着。 “没有,失踪了,也许便长眠在关河里了。”惠莹冷冷的回答着,“你现在如果还是这个样子,便太对不起刚才那场搏战死去的兄弟了。” “5点了?”我低着头问叶飞,“已经过5点了?我们还有多少人?” “5点10分了,团长。现在阵地只剩下200人不到,其中有50多人是伤员,华静和姬云燕那边也损失很大。幸好刚才的血战,把不可一世的日军打的有些懵,到现在还没有转过弯来,而且刚才冲在前面的大多是日军,我们先前一战,消耗了大部分的日军生力军,所以到目前,他们还没有第二次过河的苗头。” “凌主任,惠莹,石杨拜托你们。”我从江盼雪的口袋里摸出了那枚第六军的关防印,放在了惠莹的手里,“你们率五十人,带着伤员先走,现在我们坚守关河的任务已经完成,预计录安州那边,该走的都会走了,你们走后20分钟,我们三线一齐撤退,你们不要等我,先上小黄山,那里易守难攻,本来司令部卫队有一个营在,在那边休整,等待海陵的船只来接是最好的。” “可是你……,会上山吗?”惠莹看着我,希望得到我的答案。 “惠莹,不要问了,我们走吧。”凌娟拍拍惠莹的肩膀,声音带着一种沧桑和无奈,“你要为石杨着想,便带着盼雪走,这样他会安心的多。” “主任,这对于他们是不是太不公平了?”惠莹回头看着凌娟。 “盼雪就拜托了。”我轻轻的把她抱起来,放在了我的吉普车上,“魏国,你跟着凌主任走,你来开车,路上小心。” “团长,我想……” “狗日的东西,我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我不知怎么的,一股怒气冲向脑门,便发了疯似得朝着他们吼了起来,“叶飞,叫机枪手准备,再他妈的矫情的,全给我突突了。” 叶飞没有动,只是看着我,眼里满是忧伤和难过。凌娟带头把几个重伤员抬进了最后一辆卡车里,然后和惠莹坐进了吉普车,其他士兵开始陆陆续续的往卡车上爬。 “你一定要回来。”惠莹轻轻的举起了手掌,“我们等着你。” “去吧,去吧,我没有资格给任何人什么承诺了。”我笑着转过了身,一边挥着手,一边朝着阵地走去,“如果明天这个时候我还没有回来,请帮我在圩塘镜前为她立一个碑,不论我活着还是死了,我都能找到的。” 9月5日,7点40分,天已渐亮。我带着后撤的士兵在北大门与另外两股部队汇合,所有的人马加起来只剩下不到150人了。 “我们放弃沿河阵地后,敌军要过河不会超过两个小时.现在整个戚州在我们手里的,只有这北门了,你们有什么打算?”我淡淡的问着他们,希望他们早做决定。 “我不去小黄山了。”李芳已经换了一身普通农妇的衣服,“我同东南丘陵带的支春取得了联系,准备混进逃出城的百姓中间往东面绕城走,到遥观那里会有人接应我。” “挺好的归宿,到哪里都是抗日,希望有一天再能一齐打回来。”我笑着向李芳敬礼,“李处长,我们后会有期。” “我会想念你们的,保重。”李芳拱了拱手,便背起包袱,汇入了仓皇逃出城外的百姓人流中,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身影。 “云燕带着我们去滆湖,那里有一支山东过来的新军,首脑与云燕的父亲以及老申算是旧相识。我和倪娜,还有小亥,黄莺都去。”王三炮跑上来拉着我的膀子,“你也一起吧,二哥,我们兄弟还是一起干。” “对,我想,哪里都需要你这样的人。”姬云燕郑重的说道,“山东方面对那边的抗日游击队的支持力度还是很大的,这支新军在滆湖和长荡附近一定能打出一片天地。何况牛戴的家眷也安在那里,说不定第六军的铁三角还能相聚不是。” 我没有回答他们,只是走到了曲小亥的面前,轻轻的扶住了她的双肩,“小亥,对不起,皮蛋是为了救我,我……” “没有找到尸体么?”曲小亥却并不显得那么悲伤,“那便很有可能还活着,他的水性还是很好的。”说着便转身朝着王三炮他们鞠了个躬,“三炮,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一日找不到皮蛋,便一日不离开戚州北面这个区域。分开时候我们都说好的,如果散了,那就相约在罗墅机场附近相聚。现在正巧有一支在姑苏被日军绞杀败退的抗日武装刚刚沿着长江撤到那里落脚,华静和颜平准备带着人去投奔,我和吴文也想一起去,一边打游击,一边打听皮蛋的下落。” “也好,以后我们在戚州的西侧,南北呼应,往死里干他娘的。”王三炮这个时候显得特别高兴,毕竟大多数人都有了去处,“石杨,和叶飞一起走吧,你还真的想去小黄山,然后跟着他们撤去海陵吗?” “我,去便去吧。”我点着头,“叶飞,你带着剩下的人跟着王三炮、姬云燕他们由皇堂西面的空档处绕过去,一路往南边走,千万小心。我还想到小黄山去一趟,安葬了江盼雪以后,便到滆湖与你们汇合。” “不和我们一起走?”王三炮有些着急,“你要是骗老子,我做鬼都不放过你。江盼雪已经死了,这个坎你怎么过不去呢,还是一起走吧。”说着便又要上来拉我,却被倪娜和姬云燕一齐拦住了。 “让他去吧,去看着她入土,也许这个坎便过了。”姬云燕淡淡的笑着,“情种,有时候即便是强大如时间,也抹不去永存的遗憾,别人帮不了他,只有他自己能救赎自己。” “可是,石杨……”王三炮还是坚持着。 “没有可是,听云燕的。”倪娜狠狠拍了王三炮的后背,“任何事情都勉强不来的,我们只有选择相信他,相信你的二哥。” “好——”王三炮重重的跺着脚,对着曲小亥和颜平他们拱手说道,“时间紧迫,我们不一一道别,王三炮有生之年希望能有一天回到德泰恒与诸位把酒言欢。”言罢甩头拉着倪娜便走,脚步沉重,再不回头。 “后会有期!”曲小亥、颜平、华静和叶飞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我,一个个眼眶都湿湿的,泪水呼之欲出。 “妈的,又不是死别。”我过去每个人都拥抱了一下,“来,你看,哥哥每个人都占了点便宜,你们都记着账,我一定会找你们还的。” “到了滆湖,记得和我们联系。”曲小亥小声的说着,“无论什么时候,我们的身上都留着第六军的血,我们都是血脉相通的兄弟,石杨,保重。”说罢,几个人便对着我立正敬礼,转身依依不舍的带着大部分士兵离去了。 “你是不是也抱抱?”我向着最后一个站在我面前的姬云燕张开了双臂,“还赖着不走。” “你,会来找我们吗?”姬云燕恬淡的看着我。 “会吧。”我点了点头,“你们要等着我。” “一定?” “一定。”我笑了,“除非我死了。” “好吧!我等你。”姬云燕仰面叹了一口气,转身缓缓的走了,留给我一个极其曼妙的背影和一段忧柔的清歌,一丝孤独,一丝纤弱,半点潸然,半点无奈: 满腔热血,空感怀,不知浓烈。 何曾想,伴君千里,终有一别。 名将功成泥丘乱,万千英魂挥刀灭。 二十载,青丝成霜染,独行夜。 毗陵驿,不停歇,江南梦,夕阳斜。 会有时,河西那头有候爵! 再遇残局棋子寒,不见車马护军阶。 推枰起,落盘应无悔,雄心竭! 姬云燕的身影渐渐隐去的一霎那,我突然觉得那么的轻松。抬头看着新升起的旭日,觉得它好美,好美。空气中弥漫的那种硝烟的味道都仿佛如此的扑鼻了。许多的百姓还在拖家带口的从北城门往外跑,日伪军的枪声也渐渐的近了。 回头看着远处的小黄山,那里还有第六军的余脉,也许他们还会发展壮大,还会成为一支威武之师,还会打回戚州,解救这里的人们。但是,我心中的那支第六军已经亡了,灰飞烟灭,再也不会回来了。 王三炮说的对,去的人,终究是去了,再也回不来了,即便是又回到戚州,看着那些旧物件,想起了那些曾经的人,也是回不来的。小黄山,便不去了吧。 脑子里放空了一切,我就这么与人流反方向的走着,走着,慢慢的走到了城楼上。打开我肩上的包袱,拿出了我从关河守卫战就一直带着的,那件卡其色的军服,这是我当年报到的时候穿的。 我笑了,便脱下蓝色的军装,换上了它。连带着上尉的领章上以前被刘文摘掉了那颗星,也一并儿摘掉了。我的心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那时候的青涩,忐忑,不安和焦虑,现在看来,真好。 趴在墙垛上,远远的看着城里,军部、长星楼、德泰恒、白云渡、马山埠,御水赌局、东坡酒家,甚至历任军长住的宝丰胡同,那都是我经常去的地方。还有远处的阳山和太湖,虽然我看不到它们,但是我真的很想念它们,想念那里的桃林和螺蛳青,还有那个玩世不恭却胸怀大义的一家人。 “戚州,我的家乡,真美啊。”我懒懒的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看着成队的日伪军沿着街道开过来,由远及近。 “不知道人死了,还能不能再见。”我看着我手里的冲锋枪,拉了拉枪栓。忽觉得身后一阵风吹过,耳畔响起了许多人的呼喊声。回头望去,仿佛见到柳映梅和江盼雪,还有裘强,曹友,罗丹,舒佳,甚至卞普、文中、皮蛋、胖鱼、帆子以及许多许多的战友,嬉笑着向远处奔去,我拼命的呼喊着,却没有人答应,哪怕回头看看我。 直到城下传来枪声,我才突然从那梦幻中醒来,他们的模样便在我的眼前渐渐的退散了。敌军应该发现城墙上还有我这个第六军的士兵,立刻开始寻找着掩体,朝着城楼上小心的开着枪。 “嗯——,这里甚好,想看到的都能看到。”我若有所思的笑了,便端起了冲锋枪。 “你们稍等,第六军军部副官,中尉石杨,立刻前来报到。” 后记 这是我的第一本小说,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本。 2015年底,我所在的企业开始了大规模裁员,上到总经理,副总经理,下到普通员工纷纷离开。作为总经理秘书,以及公司的行政、人事及办公室的负责人,我怀着沉痛的心情,站好了最后一班岗,挥动着手中的大刀,裁去了公司80%的员工,最后在2016年1月,完成了所有的任务以后,便给了自己最后一下。 2016年3月,我开始构思了这本小说,把我从研究生毕业后,就在里面奋斗了5年,并倾注了30岁后所有感情的企业写进了小说里,俗话说,商场如战场,也只有是经历过的人,才能够深深的体会其中的味道吧。所以说,把小说的背景,写成了军事背景,也是很贴切的。 这里面许多的故事,都是我在企业的所见所闻,许多的人物,其实都是那些年,一起努力的同事们。如果是曾经的同事来阅读,一定会在其中找到许多熟悉的影子。 这本小说的情节并不十分扣人,但大多真实,虽然并不是那个战火横飞的年代发生的,但却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了一个已经泯灭在了龙城常州的企业里。我只想给自己,给朋友们,给那个奋斗过的地方留一个纪念,仅此而已。 刚来起点的时候,我经常看到许多写书的朋友,似乎把写小说功利化了,小说不就是把自己的心情,把自己的希望表达的东西,和别人去分享么?为什么会出现写了多少万字,如果没人看,便丢弃荒废,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态,难道真的现在的文化,就如此的快餐化,幸幸苦苦写出来的东西,即使没有人欣赏,难道便放弃不顾么?真正喜欢文字的人,文字,应该如孩子一般,而自己的孩子如果别人不喜欢,便可以丢弃么?一家之言,请不要见怪。 或者,我真的老土了。 看看这本书的成绩,说成绩二字真是汗颜了,64万多字,3个半月的连载,每天不少于5000字的更新,却只有264个点击,24个收藏,131个推荐票,而收藏里面我想也大多数会是一些盗版书网站吧,推荐票也有11票是我自己投的,也说明了这本小说从构思,文字,内容等各方面与起点近百万的小说比,有着非常大的差距,但不管怎样,我没有半途而废,我坚持把这本我自己的故事写完了,而且,我仍然爱着它。 最后,想感谢几个人,起点的小编,感谢您通过了先期的审核,让我在起点有了一个平台,有了一个叫作家专区的地方,让我沾沾自喜的可以自我体会一下作家的感觉。还有,就是“灰白色的鱼”先生,您是第一个给我投推荐票的,也是唯一一个在作品讨论区里面留言的,不是做广告的朋友,“风韵无象”美女,我的131张推荐票,您贡献了一半以上,还有“铭之易”帅哥,谢谢你的两张推荐票。还有不是盗版网站的,收藏了我的书的帅哥美女,希望我的小说,没有让你们失望。 嗯,就说这么多了,起点,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还会回来码字了。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吧。祝起点,越办越好!这里的书友们,都能至少坚持完成一部属于自己的小说。“切”,不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情,不是么?^_^ 昔日龙戚立新桩,红日一轮升武常; 君民携手成大统,金乌扶摇挂穹苍; 哀哉狂犬空吠日,炎火西坠中吴傍! 三军丧主无忠义,数万将士成羔羊; 举天玉柱皆自断,流寇也敢兴刀枪; 四方口诛如蚁聚,六合笔伐露凶光; 罗艺超敏起江左,诸英路可兴丹阳; 钟山风雨落江镇,李明军旅屯金皇; 有利刀马立江北,龙云滇兵坐西床; 海陵阳山百圩寨,各具雄才占一方。 石城军马从金王,精兵猛将愿扶主; 先取丹阳后江镇,霸业图王昆仑路; 呜呼三载终精进,惨胜如败堪痛楚! 刘夏领兵战多年,愿以只手将天补; 可叹成败弹指中,千百精锐入太湖! 东公独凭气力高,再伐金州守根苗; 江南江北分兵进,简新大计归阴曹。 叶生佟曼三军在,欲扶江山风雨调, 只恨云浪疯癫念,重器一炬付火烧。 同心湖畔云雾起,宝丰河上起波涛; 回看守土千百日,摇摇欲坠天下交。 寥落残甲归何处,将相王侯有依靠。 一军百姓千万骑,散落新泥起根苗。 恒瀚世界有气数,星命早定谁可饶。 兵吞江南终为梦?小卒自此无牢骚。 仿三国古风,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