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命可以重来》 第一章 一个阴郁寒冷的早晨,狂风肆虐地从各处跑出来,变态地寻找着空隙撕碎自己的身体。整条大街空空的,柯曼光着脚走在冰冷的路面,零碎的风寻到了她破旧衣服中的空档,如一把利剑锐不可挡地直刺入她的身体。柯曼抖索着裹了裹大衣,她的唱空城计的肚子和肿胀的双脚不时地提醒她,她急需一碗面还有一双能阻挡寒气的鞋子。 天越来越亮,大街渐渐有了响动,到处充满了铁门拉响的声音、汽车马达的声音、拥挤时按喇叭的声音。柯曼深深地埋下头,避开人们鄙夷的眼色——她自己觉得到处都有人用刺人的眼神盯着她,比北风伤害得更甚。 柯曼缩着身体走到了地下通道的楼梯上,开始了她一天的乞讨生活。 她渐渐地喜欢上这里的环境:昏暗的灯光,形形色色的人。忙碌的人们在来来往往中几乎很少会注意到一个乌黑的她。她的被头发遮住的眼睛不时地跟随着人转动,她不得不这样,否则她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柯曼面前的空地渐渐积起了一些硬币,她今天如果再有十块钱的话,就能买一双鞋子了,鞋子——这真是一份不小的奢侈,自从上次那双鞋子掉进河里之后,她就只在别人脚上感受过穿鞋的温暖,可惜她是个无能的乞丐,她不会追着人跑,也不会在别人面前一直地磕头,成为乞丐是一种偶然,那天身无分文的她坐在这个地下道休息时,竟然有人在她面前扔了几个硬币,于是她便在这里坐下了,有时候懒怠动了,就几天几夜地坐在这里——原来懒惰也如海洛因般会诱引得人无法自拔。 不一会儿,柯曼有些困了,渐渐地低下了头,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死就死吧,反正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死了兴许能到天堂求个温饱。 “喂,喂……” 柯曼感觉到有人在推她,她撑开沉重的眼皮,隐约看见前面蹲着一个帅气的天使,于是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问:“这里是天堂吗?” “是啊。” “恩,天堂——真好!”柯曼微薄的意识支持不住突来的幸福感,又昏睡了过去。 柯曼醒来时,不可思议地盯着周遭的环境:洁净的床,华丽的装饰——莫非这里就是天堂?那她自己呢,是否还是那个乌黑的她?柯曼跳下床,兴奋地跑到梳妆台前,却是垂头丧气地坐回到床沿,刚一碰到又条件反射般跳起来,再仔细地看看床单:她躺过的地方俨然一个黑色的人形印。 “你叫什么名字?”门口立着一个帅气的男人微笑着问她。 柯曼看得有些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说:“我叫柯曼,你——就是天使先生吗?” “天使?”唐熙玳忽然想起她昏迷之前也讲过这样的话,于是笑着说,“我叫陈熙玳,以后可以叫我熙玳。” “熙玳……”柯曼咀嚼着这两个字,“好奇怪的名字。” “柯曼,待会有人见你,就说是我的未婚妻。” “为什么?”柯曼一脸迷惑的望着他。 “待会我会回答,现在你要先去洗澡,不知道谁家来的小姑娘,都几个月没洗澡了?”熙玳调侃着说她。柯曼有些害羞地盯着赤裸的脚,她有些庆幸那乌黑的脸,否则两颊定是浮着两片红晕。 柯曼跑进浴室,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然后穿上熙玳准备好的衣服走下楼梯。 熙玳看得有些惊呆了,这就是刚从大街上找回来的乞丐吗;刚刚还是漆黑的一个人,怎么忽然就变成了美丽的白雪公主? “你——是柯曼?”熙玳回过神问道。 “是啊,怎么了?” “你真漂亮!”熙玳由衷赞叹道。 柯曼被这句话惊骇地从楼梯上滚了下去,熙玳忙跑过去扶起她。 “怎么了?”熙玳担忧地望着柯曼苍白的脸。 “没什么!被你的话吓的。”听了柯曼的话,熙玳笑出了声,柯曼也跟着他大笑起来。 熙玳引领着柯曼坐到沙发上,静静地坐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不久,门零响了起来,女佣放下手中的活跑去开门,引进来一位窈窕的女子。 “柳恬,你来了。” 被熙玳称作柳恬的女子惊愕地瞪着坐于沙发上的柯曼,质问道:“她是谁?” “我的未婚妻。” “我才不信,熙玳,你骗我!”柳恬故作轻松地说,“你在开玩笑吧!”柳恬只是个不懂事的女孩,年纪尚轻,只知道用非常的手段控制男人的心,却不知惹来男人的憎厌。 “我现在很忙,没空跟你开玩笑,”熙玳说完朝后面的女佣说,“刘姨,帮我拿公文包,我现在要去公司,柳小姐就由你来招呼。” 熙玳温柔地牵起柯曼的手向门外走去。 柳恬不顾形象地冲过来抓住熙玳的手臂问:“熙玳,你不会是当真的?” 熙玳嫌恶地甩开臂上的女人,径直拉着柯曼朝外面走。被扔在屋子内的柳恬,歇斯底里地咆哮着,狠狠地摔碎了玻璃桌上的花瓶,骇得刘姨胆战心惊地收拾残局,然后半哄半劝地打发出去。 第二章 熙玳拉着柯曼坐进了车子,一直未开口的柯曼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把我捡回来?又为什么对那位小姐这样残忍?为什么说我是你的未婚妻?现在是不是要把我送回街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么多为什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回答。” “你为什么要把我捡回来?” “因为你快死了。” “为什么对那位小姐那么残忍?” “因为我不喜欢她。” “为什么说我是你的未婚妻?” 熙玳看了看他,停顿了一下说:“看到乌黑的你想捉弄一下。” “那你现在带我去哪里?” “吃早餐。” “吃完早餐呢?” “给你找个工作。” 柯曼忽然大哭起来,熙玳不知所措地开着车,半晌才问:“怎么了?” “如果我能找到工作,我也不会去当乞丐了。” “那我现在问你:你是怎样的人?年纪轻轻的为什么要去当乞丐?” 柯曼低下头,稍微控制了情绪后说:“从小到大我一直喜欢写作,也一直为着自己的梦想奋斗着。然而大学毕业时,我的父母在一次意外中去世了,留给我的是一屁股的债和一间小平房。那段日子,我住在小平房里整日不出门,每天只知道看书写文章,只盼着有朝一日能通过写文章出人头地,可是因为阅历的缘故总也写不出令人满意的书。我渐渐变得消沉,人也开始阴沉起来。父母留下的那点钱很快花光了,偏偏这时候债主又逼上门来,迫不得已我只得卖了房子。然后现在的模样——你也看到了。” “为什么不去找工作?” “我去找了,但因为我的脾气,所以……”柯曼手足无措地摆弄着膝盖上的手指。 “你呀,只是个小孩子。” “恩?”柯曼疑惑地盯着身边的男人,忽然生出了一种依赖的感觉。 春寒料峭在如沐春风般的微妙感觉中化为灰烬,柯曼望着车外快速移动的景物,不禁陶醉其中。道旁的树枝上空荡荡的,草地也只剩一片片的黄色,只有山上的长青树傲然立着,独有“景翳翳以将人,抚孤松而盘桓”之风采。 “不适合恋爱的季节。”柯曼喃喃自语,“单恋却是辛苦的,我不愿意。” “你在说什么?”熙玳关怀地望着她。 “哦,”柯曼转过头说,“没什么,我在和大自然对话。” 熙玳转过脸去,浅笑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熙玳请柯曼吃的饭肯定很好吃,下次一定要带他去吃。” “鬼丫头……”熙玳露出一个很帅气的笑容。 柯曼看得有些呆,半晌才别过头去说:“我们已经吃过了,现在要去哪里?” “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宽畅的马路上,然后渐渐驶入一条水泥路,过了一个狭窄的坡道后,终于到了一个空旷的平台上。 “这里是……”柯曼兴奋地跑下车。 “我的自由天空,自从工作以来就很久没来了。” “那现在为什么又来啊?”柯曼边跑边跳着。 “因为——”熙玳停顿了一阵,说,“因为你,纯真的让我觉得回到了童年的时候。” 柯曼停下欢呼,惊讶地望着熙玳。 “走啊,咱们到处走走。”熙玳拉过柯曼,“以前有好多我的秘密基地。” “真的吗?” “是啊,我现在就带你去看。” “可是,你不是说要带我找工作的吗?” “找到了。” “在哪里?” “我身边有个秘书的工作,要吗?” 柯曼害羞地点点头,扭捏着跑开了。 柯曼和熙玳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傍晚时分。刘姨备好了饭菜,恭谨地立于一旁。柯曼见状热忱地将她拉到桌旁,刘姨忙不迭地婉拒着,直到熙玳同意了,方才入座。三人有说有笑地吃着,仿佛是一个温暖和睦的家。 这时,门零不识相地丁冬作响,刘姨忙起身去开门,不一会儿,笑着带进来一位曼妙的女子。 “少爷,玲晴小姐来了。” “玲晴,坐。”熙玳竟然起身相迎,与早上的态度有天壤之别。 玲晴优雅地坐到沙发上,娇滴滴地说:“熙玳,怎么也不介绍一下旁边的女孩子,你看她尴尬的。”玲晴表面上虽如此说,心里也是诧异不已,如果熙玳说前面的女人是她的女友,那她为熙玳牺牲的一切也便付诸东流了。 “哦,她叫柯曼,我表妹。” “你什么时候有一个表妹了?我是你女朋友,你也该告诉我一声,否则一定带了礼物过来了。”玲晴知道熙玳没有表妹,但是听到他如此说,也便松了一口气,熙玳会这样说,表明他对这个女人不会有很大的兴趣。 “没事,她不介意的,柯曼,是不是?”熙玳转过头看柯曼,望进了她噙满泪水的碧潭,于是关心道,“怎么了,柯曼?” “没什么,我不舒服,先上楼休息了。”柯曼慌忙起身朝楼上奔去。 “丫头,饭都还没吃完呢?” 柯曼跑进房间,躲在角落里暗自哭泣,所有的一切美好转瞬即逝,本以为自己有一个光鲜的外表就会有一个光鲜的开始,原来一切不过是痴人说梦。如果知道自己会这样伤心,她宁愿还是回到街道过着乞讨的生活,一颗死了的心是尝不到人生百味的,因此也就不会伤心不会难过。可是如今,柯曼把手覆上自己的胸口,那一颗鲜红的东西分明跳的热烈,这是一颗为熙玳而跳动的活物,却也被熙玳刺得伤痕累累。 第三章 熙玳吩咐刘姨送走玲晴,自己跑上了二楼。 “柯曼,柯曼……”熙玳待在门口焦急地拍打着门,“你躲在里面干什么?” “我不想见你,你走!我明天就回街道去。” “柯曼,你在说什么?别发小孩子脾气了。” “我就要走,和你待在一起,我宁愿当乞丐。” “好,你走,现在马上给我滚出房间。” 柯曼怒气冲冲地打开门,狠狠地瞪了熙玳一眼后往楼梯走去。熙玳忙拉住他的手,训斥道:“好了,闹够了没有?” 柯曼被他的怒气震住了,望见他眼睛里嫌恶的眼光,禁不住大哭起来。 熙玳见状不忍地把她拉入怀中说:“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我……”柯曼哽咽着半日说不出话。 “先回去睡觉,以后的事情可以再说。” 熙玳抱起柯曼放到床上,并细心地盖上被子。柯曼拿起床边的耳机,刚想塞上又放下轻声说:“你可以亲一下我的额头吗?就像妈妈以前对我那样。” 熙玳默默地在柯曼额上点了一下说:“晚安。”然后转身欲走,柯曼唤住了他说:“熙玳,我明天要去上班吗?” 熙玳怜惜地望着她道:“你先休息两个月,趁这段时间好好学习一下。” 柯曼点点头,以这样的水平,她也着实不敢去公司献丑。 两个月后,天气开始转暖,熙玳终于答应柯曼去公司上班。这日,熙玳载着柯曼去公司,柯曼紧张地对着车上的镜子照了又照,并一遍又一遍地询问熙玳:“我这个样子好吗?” 熙玳总是不厌其烦地回答说:“好,今天的你很漂亮。” “谢谢!” 到达公司的时候,柯曼害羞地跟在熙玳后面,不时听到有人喊陈总,熙玳风度翩翩地回应着,这样的熙玳,柯曼觉得很陌生。 终于到了熙玳的办公室,室内宽敞明亮,里面摆着各式的书,柯曼万料不到他竟然是个文学爱好者,因为在书架上赫然摆着一些名家的作品,其中不乏柯曼所敬爱的作家的作品。 柯曼抑住心中的激动问:“我的工作是什么?” “看书。” 柯曼惊讶地望着他。熙玳叫人在他办公桌边上摆了张小桌子道:“以后这个小桌子就是你的办公桌,这个书架全是你的。”柯曼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她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既可以写作,又有充足的经济来源;更重要得是,能与自己心仪的对象朝夕相处,这可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满意我给你找的工作吗?”“满意——谢谢,熙玳。”柯曼眼里噙满了泪水。 “你看,又来了,怎么这么会哭啊,不会是林黛玉转世吧!”熙玳边说着边把柯曼拥进怀里。 “熙玳,”玲晴敲门进来,看见这副场景,噘嘴道,“怎么就知道哄你的表妹,把你的情人给忘了。” 柯曼紫涨着脸,跑到书架边上装作寻书的模样。 “熙玳,找你有正事,外贸部最近的生意较忙,需要再招几个翻译;还有九点有一个董事会议,现在应该可以过去了。” 熙玳转向柯曼说:“你先待在这里,我先过去开会。”然后又吩咐玲晴,“你带柯曼逛逛,她对这里还不太熟悉。” 等熙玳走后,玲晴恶狠狠地盯着柯曼说:“你也配当熙玳的表妹,一个低贱的乞丐。哎呀,真不知道是怎么恬不知耻地粘在熙玳身边,我想他现在肯定在盘算着如何把你甩掉,以前也有很多女人像苍蝇一样围在熙玳身边转的。” 柯曼紧握住手中的书,故意漫不经心道:“我想你也是其中一只苍蝇吧!” “你……”玲晴万料不到看似文弱的柯曼原来并不好对付,于是恶狠狠地说,“哼,那就看我们这两只苍蝇谁能独享这块蛋糕了。” “熙玳不是蛋糕,我也不是苍蝇。”柯曼略略抬起眼,望着涨红了脸的玲晴说,“对不起,我要看书了,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不想听到有苍蝇在这里叫。” 玲晴气急败坏地走出去,甩下一句话:“那我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一见玲晴走出门,柯曼便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她拿着书慢慢地踱到窗边,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不禁叹道:“真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柯曼,你是柯曼吗?” 柯曼转过身,看见站在眼前的竟是自己大学时候的同学美乐。 “美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应征翻译,是不是走错了,他们说好像要到外贸部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走,要不我们俩一起去找找。” 柯曼携着美乐走到外面,一年不见的美乐显得成熟而且大方起来。 “柯曼,你也是来应征翻译的吗?” 柯曼想了一阵,说:“是啊!” “那就好,咱们在这里有个伴了。” “恩!” 主考官是个老外,他推开了美乐递上去的八级证书说:“speakenglish!”美乐胸有成竹地说了一通关于业务操作方面的专业术语。老外赞赏地笑着说:“congrattion!youhavebeenemployed.” “thankyou!”美乐压抑住心中的澎湃,平静地退出房间。 “你真厉害!我——肯定不行!”柯曼由衷地赞赏美乐,要是自己肯定录不上,她是一个羞于在陌生人面前表达的人。 “柯曼,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 柯曼抿紧了嘴,她不敢说她曾经还当过一阵子的乞丐。 “算了,美乐,我走了,你好好干吧!” “柯曼,你难道就不愿意试一试吗?别忘了,以前的写作老师经常夸奖你写的文章,柯曼,believeyourself!” “柯曼,这是谁?”刚开完会的熙玳走到柯曼身边,然后疑惑地望着美乐。 “她是我大学同学美乐,来应征翻译。”柯曼打起了精神笑道。 “你好,我是熙玳,柯曼的朋友。”熙玳首先伸出手。 “男朋友?”美乐也伸出了手。 熙玳笑笑不搭言。 “熙玳,林经理找你有事。”玲晴忽然从后面冒出来。 “那我先过去。”熙玳边说边走进了电梯。 玲晴无视柯曼的存在,对着美乐说:“你是江美乐吗?” “是的。” “你已经被录取了,如果可以的话,今天可以开始工作。” “恩。” 第五章 比卡斯进了房间,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中的遥控器,第二天还要去市场调查行情,本应现在就该宽衣睡下的,但是人在陌生的地方,总是感觉惶惑而又不安,于是犹豫着是否该出去走走。这时,房间里的电话铃声响了,比卡斯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道:“请问要按摩吗?” “按摩?”比卡斯疑惑地接着女人的话。 “是啊!” 比卡斯想想这样也不错,于是就答应了。 一刻光景时间,门铃响了,比卡斯开了门,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昏昏沉沉地被一中年妇女拽着,推进了房间,然后伸手道:“一个晚上三百块,随你怎么弄。” “她这个样子还怎么给我按摩?”比卡斯疑惑道。 中年妇女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看他的模样是真的不知道这一带的行情,于是说:“再过一分钟就醒了,刚才在睡觉,被我叫醒了,所以现在还迷迷糊糊的?” “那好吧!”比卡斯掏了三百块钱给她,然后关了门。 比卡斯引领着年轻女子坐到床上,自己泡了一杯红茶静静等待她的醒来,没想到那年轻女子竟倒头大睡,不醒人事。比卡斯无奈地给她盖上被子,然后凝视着她的精致的脸,她的脸上还挂着一丝单纯和稚嫩,这样年纪的女孩,应该和自己的女儿年纪差不多吧! 第二天,柯曼睁开双眼,环视着周遭的环境,最后扫到了地上的中年老外,惊呼道:“我在哪里?” 比卡斯被尖叫声吵醒,睡眼惺忪地说:“你在我的床上。” 柯曼惊慌失措地跳下床,急切地问道:“我怎么在这里?” 比卡斯不慌不忙地起身坐好,然后招呼柯曼坐到沙发上,亲切地问:“要喝红茶吗?” 柯曼被这个和蔼的蓝眼老外软化了,犹疑了一阵,最终温顺地坐到沙发上说:“我不喝红茶的。” “那咖啡呢?” “也不要。” 比卡斯从房间的柜台上拿了一瓶牛奶和一包饼干给她,说:“刚起床应该挺饿的吧,随便吃点,我待会还要出去。”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柯曼期待从比卡斯的脸上出寻出些什么,却一无所获。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工作吗?” “工作——什么工作?” “按摩。” “按摩!”柯曼从沙发上跳起来。 “昨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有人问我要不要按摩,我说可以,然后你就来了,但是一到这里你就睡着了。” 柯曼细细地回忆昨天的事情:从公司跑出来后,遇见一个好心的大婶,大婶带她去吃晚餐,然后就觉得困,便迷迷糊糊地跟着她乱走…… “想起来没有?” “原来她是个坏蛋!”柯曼跌坐在沙发上,半晌回不过神来。 比卡斯被她的情绪变化吓到了,急切地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柯曼缓过神来说,“谢谢你!” “我没做什么啊!” “就是因为你没做什么才谢谢你啊!” “中国人真奇怪。”比卡斯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倒渐渐喜欢上这个可爱的人,于是忽然唐突地问道,“你今天可以陪我去市场转转吗?” “我可以陪你去。”柯曼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然后又说,“我叫柯曼,我又该怎么称呼您呢?” “叫我比卡斯就行了。” 柯曼携着比卡斯下了楼,果见那中年妇女还在门口盯着,她有些惊恐地躲到比卡斯后面,比卡斯拍拍她的手,拭意她镇静,然后坦然地往门外走。 “对不起,先生,现在已经白天了,她该回去了。” 比卡斯塞了几百块钱到她手中,说:“我要出去走走,需要有个人陪,这是今天的。” 中年妇女犹疑了一阵,说:“好。”然后在心里默念道,希望上帝能宽恕我。 比卡斯带着柯曼出了宾馆,招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车中的两人都松了一口气,柯曼因怀着心事,所以也不怎么搭理比卡斯。比卡斯是个善解人意的人,柯曼不说,他也不逼她。车子在一阵沉闷中驶进了市场,两人下了车,柯曼尾随在比卡斯的后面,闷闷不乐地走着。 这时,美乐忽然从市场门口钻出来,突兀地来到比卡斯前面自我介绍道:“我是美乐,是公司派来等候彬楼先生的。” 柯曼从比卡斯后面探出头,看到美乐,激动地抱住她说:“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柯曼,你怎么在这里。”美乐惊讶道。 “我是陪彬楼先生来的。” “比卡斯,我现在先去打个电话可以吗?” “用我的手机好了。”比卡斯递过来他的手机。 柯曼转身拨通了熙玳的电话号码,刚接通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彬楼先生吗?” “不是,可以叫熙玳接一下电话吗?” “哦,彬楼先生,陈总在忙。有什么事可以跟美乐说。” “不是,我不是,我是柯曼。” “那就先这样,拜拜!”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柯曼失望地放下了手机。 “怎么了?”比卡斯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我很不舒服,比卡斯,我能先走吗?”柯曼感激地望着他,但是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心情陪比卡斯走了。 比卡斯点点头。 于是柯曼转向美乐道:“美乐,我先走了,你陪着比卡斯吧。” “柯曼,你没事吗?” “没事,还是你的工作比较重要。” “那好,我们先进去了,有空再见。” 第七章 柯曼惊讶地看着他,被他的个性所迷惑,而原田只是专注地开着车,并未正眼瞧过柯曼。原田是个内敛的人,自从与前女友分手后,就一直过着单身的生活,他欣赏美丽的女子,但绝不会去触碰自己设好的高压线,柯曼朴素的美确实让他的心震惊了一下,但绝对还没到心动的程度,他的心早在女友离开的那一刻就死了,也许它还躲在某个角落苟延残喘,却不会轻易探出头来接受新的爱情。他的懦弱造就了他的现实,他的现实纵容了他的懦弱,人都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 “岩头都有些什么景点,其实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那里有一条丽水街,李文拍得《自娱自乐》看过吗,就是那里取的景。” 柯曼默不做声了,她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有些惭愧,且不知正因为她的无知和单纯反而引起了原田莫大的兴趣。他们俩各怀心事,因此车内的沉闷竟不知不觉间被忽略掉。 车外的风景急弛而过,柯曼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坐在熙玳车里的情景,她深爱着的熙玳,不知道现在在忙些什么,在他的记忆的角落里,是否还残存着柯曼这一个人的影子,如此想着,不觉掉下泪来,嘴里喃喃着林黛玉的诗:“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更向谁?尺幅鲛绡劳惠赠,为君那得不伤悲!” “在说些什么呢?”原田关切地问道。 这像极了初见熙玳时的场景,柯曼动情道:“没什么,我和大自然说话呢!” “别犯傻了,大自然怎么会说话呢?” 柯曼沉默了,心里暗自叹道:“毕竟不是同一个人。” 车子还在空旷的马路上行驶着,田地上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踏踏实实地活着,偶然也抬起头看看马路上的情况;一些货车上装载的工人兴奋地叫嚣着,那是一种柯曼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快乐和满足;远处挖掘机怪物般伸长了巨大的胳膊挖开了山的身体,露出黄色的土地,点点的黄色点缀着一大片的绿,像极了得了癞子的头。 “怎么一路上都不讲话呢?” “怕打扰你开车了。” “都已经开了两个小时了,待会我们进小镇休息一下。” “好的。”柯曼点点头。 车子慢慢驶入了小镇,停在了一个小餐馆前面。柯曼跟着原田进去坐下,餐馆的老板似乎来了客人,桌子上放满了用脸盆装着的菜,里面的鸡肉散发出诱人的香,引得柯曼不顾形象地喊道:“好饿,好饿!” 原田被柯曼的情绪感染了,也笑道:“是啊,我也饿了。” 一路上冰冻的气氛在柯曼的这句“好饿”后完全溶化了,原田对这个单纯而又可爱的女子萌生了好感,但是他只是不露声色地问:“要吃些什么?” “随便,米饭好了。”柯曼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总算笑了,一路上都紧绷着脸,把我吓坏了。” 老板娘拿了菜单过来,问:“两位要点什么?” “脆皮豆腐有没有?”柯曼直接问道。 “有。” “鱼香肉丝有没有呢?” “有。” “再点一个汤好了。”原田笑道。 “好啊,那就西红柿鸡蛋汤。” 一顿饭很愉快地吃下来了,柯曼和原田有说有笑的,俨然是一对相熟了的好朋友。吃完饭,两人继续上路。在餐馆里的小小转折,促使车内的气氛急速升温。原田谈笑风生,柯曼洗耳恭听。原田已经好久没有和一个异性如此敞开心扉,柯曼也还是第一次能够这样听一个人说话,感觉他的话简直是一种人生哲理,渗透了人生百味。 沿途的风景似乎也变了,清澈的楠栖江,环绕在壁上,似妖娆女子的丰盈胴体;阳光跳跃着洒在江面上,水中千资百态的生物齐聚在柯曼脑中开着盛大的party;万事万物因了心情的缘故变的明朗起来;路边偶尔有几间陈旧的农舍,还有藤蔓覆盖的阴森老屋,孤寂地立于山的边缘,令人有些不寒而栗,却又透露着丝丝弥漫香料的诱饵,使探险者为之神魂倾倒。 第八章 “我今年28岁,什么事情都经历过了,当过兵,退伍后在西藏工作,那时候的苦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而且连鬼门关我都已经走了一遭。我还记得有一年冬天的时候,那里的雪有几米厚,山都被封住了,新鲜蔬菜送不进来,女友恰巧在那时候生了一场病,身体虚弱,神志也有些不清,直嚷着要吃新鲜的蔬菜。情急之下,我只得沿着山往外走,积雪没到了膝盖处,走一步都有缺氧的危险,我初到那个地方不知道情况,从山里走到外面,起码要五六天,而凭那时的科技,封山也最多封两天,幸亏一个老农的经过救了我,否则我定要冻死在山里头。那时候我对女友的爱是深切的,似乎可以为她付出生命。”原田顿了顿,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对柯曼倾诉,“你肯定很奇怪,那时候那么爱她,后来还是把她给抛弃了。”柯曼恩了一声,于是原田继续道:“其实这也不奇怪,当初我在那么苦的地方工作,而她愿意放弃家里优厚的生活,跟着我吃苦。我的心里便积满了深厚的感激,加之在那种环境下,她又是我唯一可以依赖的人,所以我是全心全意地爱着她的。后来回到南方,开了外贸公司,生活富裕了,交际广了,人心更贪了,矛盾也多了。人就是这样,外面的诱惑越多越不能自持,况且我当时的财力也渐渐雄厚,别人都抢着巴结我,只有她每天对我冷嘲热讽。你知道,男人都是有自尊心的,我的自尊心是夹杂着对过去的不满与愤恨,这种积压的愤怒终究有一日会爆发出来,于是终于有一日,我喊出了郁积在我心中的不快,割断了我与女友的最后一层关系。” “既然你后悔,为什么不找他回来?” “找她回来?”原田的表情忽地黯然下来,说,“我现在只是希望她能够活得快乐,然后找一个好男人。” 柯曼不知所措地摩挲着膝盖,她嘴拙地找不出任何可以慰藉的词,只能也带着落寞的神情盯着原田。倒是原田意识到了什么,笑着说:“没事了,早已过去了,我现在只是想说给人听听,我今天的话是不是太多了,你不会嫌烦吧?” “不会,我很喜欢听,因为这些都是我没经历过的!而且跟你相比,我的这点小挫折根本就算不了什么!”柯曼思量了一阵问,“我曾经去过西安,火车一路开过去,都是空寂的荒原,你那边恐怕也是这样的吧!” “是的,车子从沙漠边上过去的时候,跟大自然相比,你会感受到人类生命的渺小和脆弱,觉得和人之间的一切矛盾都是微乎其微的,特别是驶在荒漠上时,我便觉得车子就是生命,如果走出这个车门,那无尽的沙漠便是你内心深处无尽的寂寥。压抑的苍穹逼迫得你透不过气,你会不自禁地逃回车内,仿佛那就是整个世界。” “我乘着火车去西安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感觉,特别是夜里的荒原,寂寂中透着几分深冷,偶尔有几个透着灯光的窑洞,就像是南方坟墓边上的鬼火,现在想想都令都直打冷颤,而且旁边的人大多都已入睡,如果不是有一些呼噜声存在,你会觉得这里或躺或坐的全部都是死尸。”柯曼说完,看见原田抿嘴而笑,便有些窘迫地看着他,以为那是一种嘲笑,于是说:“怎么,你觉得我的描述有那么好笑么?”原田摇摇头说:“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对话倒不像对话,仿佛在拿着笔写似的。”柯曼也意识到,笑着说:“是啊,我现在才发现呢,你也被我影响地书呆子气了。” 车子驶入了岩头的境内,到处都是古色古香的屋子,柯曼忽然忆起大学同学小玲住在此地,于是便挂了一个电话给她,没想到小玲正空闲在家,便热忱地招待他们过去。久经商场的原田自如地应付着小玲和她家人,倒是柯曼窘迫地面对着小玲的家人,尴尬地不知所以。吃完饭,小玲自告奋勇地担任起导游的角色,柯曼对她倒不客气,没有推委便爽快地答应了。 三人一路走着,经过商业街的时候,柯曼跑进书店用仅剩的一点钱买了一本英语散文诗包好了送给小玲,小玲感激道:“你还是和大学时候一样。”然后推委了一阵,最后方才收下。柯曼虽然有些不明白小玲的客套,倒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久别重逢后的正常反映。进了丽水街,那条长长的李文跑过的街道,摆着最妖艳的姿态呈现在人们面前;一旁的老屋在历史的变迁中摇摇欲坠;清澈的溪水,浮草点缀其间,煽动的人群散发出灼热的气息消沉于无尽的绿色当中;袅袅的炊烟弥漫于古屋顶端,让游览的人仿佛置身于幻境之中。柯曼与原田跟着小玲穿梭于古村落的巷道,脚下的石子路咯的人脚有些生疼,终于在一处庙宇处,三人一屁股坐在围栏的凳子上,再也动弹不得。 第九章 “怎么样,这里还不错吧!”小玲面露得意之色,指着周围的环境说。 “是不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我家住的老屋。”原田由衷地感叹,面对纯洁的柯曼和素净的小玲,面队古朴的老屋和潺潺的流水,他终于可以脱下人前伪善的面皮,真诚地面对灵魂深处真实的自己。 “可惜中间有些新建的房子,破坏了整个古村落的格局。”柯曼道出了心中的不满。 “这里有很多人都想拆了建新房子,可是政府不同意,新建的已经没办法了,就是阻止以后还有人再建。”小玲解释道。 “这个政策到底是保护了古建筑,还是妨碍了人们享受现代的生活啊?”柯曼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说不定他们自得其乐,享受这种生活。”原田分析道。 “那么多游客,难道还能自得其乐吗?也许他们也只是古镇的一个道具罢了。” “柯曼,你怎么还是和大学时候一样,凡事都往坏处想。” “这叫狗改不了吃屎!”原田笑道。 “呵——”柯曼拉长了这个词,斜睨着原田说,“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三人说笑了一阵,然后起身往下面的芙蓉镇去,芙蓉镇内的格局比丽水街复杂得多,于是小玲特地叫来了中学时候的同学段军,他在大学时主修导游专业。芙蓉镇里面因为还有很多居民在,又因农村人的素养还无法与城镇相比,况且游人众多,因此镇内有不少的垃圾和废料,池塘里也点缀着一些花花绿绿的包装纸,一不留神还会踩上鸡鸭的粪便,真是苦不堪言,还有时不时地插入鸡鸣狗吠的声音,如果是城市里来的那些妖艳女子,不定地就要骇进男人的怀中。柯曼和原田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因此对这些东西倒也司空见惯,只是走完后不免有些惆怅和遗憾。 “前面还有雁荡山,不过今天太晚,不如在我家留住一宿,明日再去。” 刚才看小玲的家,根本就没办法容下其他人住,柯曼踌躇地不知该如何拒绝,原田看出了柯曼的心思,替她答道:“不了,我们明天去温州看看,然后就回去了。” 柯曼和原田坐上车,挥手向小玲和段军告别。 车子驶进了永嘉县时,天已经很黑了,开了一天车子的原田疲惫不已,于是对柯曼说:“我们就在这里找一个宾馆住下好了,明天再进温州市。”柯曼温顺地点点头,她已经累的没有一点主见,何况她向来是个没主见的人。 他们询问了几家宾馆,都已没有空房,最后终于在一个偏僻处找到了一间双人房。原田小心地问柯曼:“只剩一间了,你——介意吗?”柯曼摇摇头,两人都很疲惫,已经来不及细想,于是便住了下来。柯曼尾随着原田进了房间,淋完浴,倒头便睡,一夜倒也相安无事。翌日,柯曼醒来,对这个才刚见面的男人已经投入了完全的信任感。 他们出发进了温州,隔了一条江,决定把车停住,然后花了两块钱渡江,这船开得稳当,柯曼虽然第一次坐,也无感觉不适。下了船,逛了一些商业街,然后吃了午饭,打的回到江边,买了门票进了江心屿。 屿内风光秀丽,湖中湖的水碧绿如玉,游人或开着小艇或划着小船优游嬉戏。原田临时买了个一次性的相机,携着柯曼一道走在湖边,忽见一棵大树,伸着两根粗大的树枝,形成一个“丫”状。柯曼一时兴起,便调皮地爬上了树,站在两根树枝的中间。站在一边的原田被她的这种天性的美给吸引住了,连柯曼叫他拍照都没听见,半晌才缓过神来,举起相机咔嚓咔嚓猛照。柯曼下了树,一拍他的肩膀道:“刚才怎么了,居然走神了。” “没,没什么!”原田竟露出了一个羞怯的笑容,看得一旁的柯曼惊讶不已。 两人继续往前走,至一段迂回的长桥处时,原田忽然抓住了柯曼的手,朝着桥的另一端走去,柯曼欲争脱,但见旁边人来人往,恐引起他人的注意,于是便任由他牵着。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碧蓝的天,黛青的水,墨绿的草;风中摇曳的柳枝,百草簇拥的玫瑰,巧夺天工的雕塑;湖中横冲直撞的模型游艇,岸上激情四射的顽皮小孩,亭中如胶似漆的甜蜜情侣;所有的景色似乎都罩上了一层暧昧的光。 “你——女朋友,是个怎样的人?”柯曼小心翼翼地问。 “她——是个琉璃球。” “是吗,那她肯定能赚很多钱。” “是的,她很能干。” “哦!”柯曼若有所思地跟着原田走,然后继续问,“能说说你和她之间的故事吗?” “故事很简单啊,是她追求我的,是她主动要求跟我去西藏。我的心在她离开的那一天就死了。” 第十章 柯曼看着一脸落寞的原田,疑惑地思量:“既然他的心已经死了,为什么要出来见我,为什么要带我来温州,那现在为什么又要抓着我的手?难道他在暗示我们两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即使这样,也不必啊,因为我心里有熙玳。至从离开熙玳之后,我的心也差不多已经死了。”至于原田说这话时,他并未想太多,刚才抓柯曼的手只是一时冲动,对这个才相处了几天的稚嫩女孩,他只想和她交朋友——普通朋友,因为他对她的最多只是好感,并非爱,甚至连喜欢都称不上。两人各怀心事,不知不觉间竟已转回了门口,于是坐船回了温州市,找宾馆住下,这次的运气更加差,只在一家宾馆找到一间单人房。柯曼因了有昨日的经历,便放心地与原田下榻于此。 柯曼因为今天的话题,满脑漂浮着熙玳的影子,这段海市蜃楼般短暂的美留给她的只有痛苦和眼泪。“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当原田进了房间后,柯曼提议道:“我们喝点酒,可以吗?”这正中了原田的下怀,今日谈了太多关于他前女友的事情,心情极不舒爽,因此原田点点头,从外面买回来一打啤酒,一醉方休。 柯曼无力地躺在床上,她已经完全失了正常人的意志,原田也是昏昏沉沉,他们两个的身体都如同火般燃烧,终于控制不住激情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第二天,两人醒来时,已经赤身裸体地躺在了一块,柯曼摸摸头,嚎啕大哭,把躺在一边的原田吵醒了。 “怎么会这样?”原田也是一脸惊异。 “我——我——我不知道。”柯曼哽咽道,她早已六神无主了。 半晌,柯曼穿好衣服,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原田有些烦躁地打开电视机,看到一则寻人启事时停了下来:那是一副画,画中的女子安静地微笑着,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转头看看柯曼,然后又看看电视,最后惊讶道:“电视上的不是你吗?”柯曼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电视机前,眼泪又滚滚地流下,“熙玳,是熙玳,他在找我。” “是他吗?”原田生出一丝嫉妒,即使他并不爱她,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拥有她的,她不能为其他男人流泪。“是的,怎么办?怎么办?我现在已经没脸见他了。”柯曼歇斯底里地挣扎着,脑子紧甭到了极点,仿佛即将要爆裂。她想在极地的荒原上奔跑,想在无边的沙漠上叫嚣,她快要失去理智,她唯一能做地便是号啕大哭。原田有些可怜她,于是拥她入怀,轻轻地抚弄着她的发丝,渐渐地安抚了柯曼的激动情绪。“我来照顾你好吗?”原田说这话时,并没有仔细斟酌,他不想娶柯曼,他的生意需要人帮忙,他需要的是坚强的太阳花,而不是娇嫩的牡丹。可是现在他想拥有她,短暂的拥有,不用负任何责任的拥有。柯曼在情感上是个新手,她永远弄不清楚男人的思想,以为有了身体上的结合,思想上也该合二为一,却不知如今这个世界,什么都不缺,惟独缺少爱。“该忘记熙玳吗,能忘记他吗?”柯曼扪心自问,可是已经抵抗不住原田的温柔,终于连最后一道防线也被攻破了。 他们回到了小城,原田把柯曼带回了家。当柯曼从车上下来时,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要将这最后一次能与熙玳如此邻近的呼吸铭刻于心,然后抛诸脑后。她转头看旁边的玻璃,影印出她消瘦的身体,玻璃中的人影没有表情,然而另一个人影却是阴霾着脸,仿佛这一切都是不该发生的。原田的思想确实如他的表情一样,他不明白自己怎么糊涂到将女人带回自己的家,可是承诺的事情不能轻易改变,否则男人的脸面定要被自己丢尽了。幸亏这是他一人的家,否则被老母看见,定是要叫他结婚了,已经28岁的男人,是别人早就抱小孩子了。 进了原田的家,柯曼仔细地打量了一翻,整套的沙发上已经微微地覆上了一层灰,厨房被玻璃隔着,各种厨具齐全,还有两间房,一间是卧室,一间是书房。柯曼幸福地环视着这一切——家——她总算也有个家了。刚才回家的时候,原田顺道买了几个菜,柯曼自告奋勇地承担了做饭的工作。只听厨房里一阵骚动后,一个一个菜被端上了玻璃桌,这时候,柯曼的蠢笨尽显无疑,菜全部还没熟,原田动了一下筷子,便又放下了,疑惑地问:“怎么菜都是生的?”柯曼手足无措地看着前面冷淡的人,她早就看出他的不开心,她想取悦他,却适得其反。原田进了厨房检查了一阵后出来道:“煤气管没打开,你是不是用小火煮的?”柯曼点点头,她以为原田肯定要责怪她的无能和愚蠢,她的心里掺杂了一种毒药,慢慢在侵蚀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原田默默地把所有地菜重新翻炒了一遍,然后摆上桌子,看见一脸呆愣的柯曼,怜惜道:“怎么了?为刚才的事情自责呢?坐下好好吃,我以前的女朋友可是什么都不会,都是我手把手地教出来的。”神游了半日的柯曼听了原田的话温顺地坐下道:“我以后一定会学起来的。”原田摸摸她的头说:“你呀,只是个小孩子,什么都还要学。” 第十一章 吃完饭,收拾完毕。原田开了电脑聊天,柯曼就静静地看着他,网络上的他很受女人的欢迎,他的睿智和幽默,是女人梦寐的男子。不论和哪个女子聊天,他的脸上都带着玩味的笑容,只有与一个叫郑慧青的女子聊天时,他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每一句话都是仔细斟酌着才打上去。柯曼在一旁看得心酸,那定是他前女友了,她在猜测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子:雍容华贵,斯文有礼,亦或爽朗泼辣?她转过头,刚好看见梳妆台的镜子中一张苍白的脸,她试着给自己一个自信地笑容,却像极了西方鬼节上的南瓜镂刻的脸,她慌忙站起来,走到窗前,对面还是一样的单元房,这里没有绿色,压抑的人有些烦躁。原田站起来,从身后抱住她,此刻,周围似乎充满生机勃勃的绿色,迅速蔓延着,覆盖了柯曼的整颗心。她的卑微的爱情,也似乎暂时有了一个着落。 “明天你出去找找工作,你要锻炼锻炼自己。”原田在她耳边私语道。柯曼点点头,她也觉得自己该好好找找了,不能这样一直无能下去。可是一想到工作的压迫感,她的心就砰砰直跳,她情愿自己是从小被压迫惯了的,大了自然能像其他人一样逆来顺受。 翌日,柯曼收拾妥当,把原田昨日换下的衣服泡进水里,然后锁门出去,坐公交车到了人才市场。市场内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拿着简历和公文包的大学生,他们巧舌如簧,满腹才华,甚至有些桀骜不逊,他们自以为羽翼丰满,可以自由地展翅翱翔,却不知这世界都是一个接一个的牢笼,挣扎得越厉害,就被禁锢得越厉害。柯曼畏首畏尾地走进这个人才济济的地方,她太内向,又没有什么专长的地方,所有的工作都需要一张嘴,可偏自己生得拙笨,不知如何开口,看见几个辅导站招聘英语老师的,匆匆地填了几份简历便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 柯曼刚开了门进屋,就见原田在洗手间蹲着身子洗衣服,柯曼即刻放下手中的提包,跑上前去,却见原田在洗的白色休闲裤上有着片片红色,诧异道:“怎么会这样?”原田转过身,给了她一个抚慰的笑容说:“没事,不过以后记得红色的衣服和白色的不能放在一起泡,放是可以放在一块,但是要马上洗掉,否则就会变成这个样子。”柯曼抿了抿嘴唇,她手足无措地把手放在大腿间摩挲着,为自己地拙笨内疚不已。原田见她这副模样,抚慰道:“没事的,以后注意点就是,什么都是慢慢学起来的。”柯曼郑重地点了点头,她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心灵手巧、精明能干的女子,来为原田分担生活的重担。 这几日,原田一直在为自己的事业担忧,同行的恶性竞争让老外赚足了腰包,中国人向来散惯了,要同心协力实属不易,何况大家都抱着冷眼旁观的态度,盼望同行之中能先有人倒闭走人,然后提高价格,因此即使一些不赚钱或者非法的单子也照收不误,原田不愿接这样的单子,因此一直以来都空闲着,虽如此,他也鲜少待在家里,有时连饭都不回来吃,有几日还喝得酩酊大醉,回来倒头便睡。 柯曼日日待在这个被原田称为“狭小的牢笼”里,却是自得其乐:收拾房间,洗衣做饭,上网写作,连qq中的个人签名都改成了:我是全职太太。她的单纯的快乐每每刺得原田内心如焚,他觉得自己伸着罪恶的双手把玩着这个单纯的女人。有时他也会提早回家,状似津津有味地吃着并不算可口的饭菜;有时会忽然从后面抱住临窗而立的柯曼,然后亲吻她梨花带笑的脸;有时与柯曼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恐怖片,感受她惊吓后钻进他怀中的温暖。虽如此,他还是减不了身上的罪孽感,仿佛那是一把深重的剑,刺在他的胸口,潺潺地流着血,却视若无睹。除了这些,原田还为公司的事情烦闷,公司的其中一个女翻译,也是他的得力助手,忽然跟着一个老外去了罗马尼亚,当起了他的第二任老婆(当地可以娶四个老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上次的女翻译和一个黑人发生了关系,生出了一个黑小子,他的丈夫闹到公司里来,差点让原田身败名裂。真不知这些女人是怎么想的,现在的翻译被这些人败坏了名声之后,已经跟三陪差不多了。原田在网络上发布了招聘信息,来面试的多为刚毕业的女大学生,不是羽翼未丰就是蛮横嚣张,有点姿色的一看他仪表堂堂,且有车有房又单身,便施展女人魅惑的能力,他最后实在纠缠不过只得将此事交于另一翻译杨洁娇处理。原田思忖着也不知洁娇现在处理得如何。静静待在一旁的柯曼,见他郁郁寡欢的样子,便轻声问道:“不开心啊?说来我听听,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原田凝神看着柯曼,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了他们两个,喃喃道:“为什么这个世界要生出钱这个东西?”柯曼迷惑地看着他道:“因为货物流通的需要啊!”原田听着她的痴话,笑道:“那倒是,不烦心这个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杨洁娇处理。原田思忖着也不知洁娇现在处理得如何。静静待在一旁的柯曼,见他郁郁寡欢的样子,便轻声问道:“不开心啊?说来我听听,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原田凝神看着柯曼,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了他们两个,喃喃道:“为什么这个世界要生出钱这个东西?”柯曼迷惑地看着他道:“因为货物流通的需要啊!”原田听着她的痴话,笑道:“那倒是,不烦心这个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杨洁娇处理。原田思忖着也不知洁娇现在处理得如何。 静静待在一旁的柯曼,见他郁郁寡欢的样子,便轻声问道:“不开心啊?说来我听听,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原田凝神看着柯曼,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了他们两个,喃喃道:“为什么这个世界要生出钱这个东西?”柯曼迷惑地看着他道:“因为货物流通的需要啊!”原田听着她的痴话,笑道:“那倒是,不烦心这个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杨洁娇处理。原田思忖着也不知洁娇现在处理得如何。静静待在一旁的柯曼,见他郁郁寡欢的样子,便轻声问道:“不开心啊?说来我听听,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原田凝神看着柯曼,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了他们两个,喃喃道:“为什么这个世界要生出钱这个东西?”柯曼迷惑地看着他道:“因为货物流通的需要啊!”原田听着她的痴话,笑道:“那倒是,不烦心这个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十三章 柯曼沿着鹅软石铺的地缓步而行。阴郁天空的黑夜笼罩在她的心头,胸中仿佛塞了一团棉花,出气进气都不顺畅。她看见灯光下泛白的水,漂在水面的幽幽浮萍,趁着夜色随地撒尿的男人,躲在树底下的旖旎情侣。她思量着原田现在是否在找她——也许他根本没有发现她已经不在了,也许他又喝得酩酊大醉躺在床上不醒人世,也许……柯曼的心绞痛了一阵……也许他还在那女人的房间风流快活,乐不思蜀。如此胡思乱想着,柯曼觉得这样单方面地给原田定罪,似乎有些不公平,可是她又情不自禁地在夜空下冥想,甚至添油加醋地增了许多香艳的镜头,这种胡乱拼凑的片段最终敌不过她牵挂着他的心,于是下决心去体育馆前草坪中央的大石头——他们共同去过的地方,原田如果真的有心,就不会忘了两个人曾经的旖旎时光。 原田深谙女人的心思,特别是单纯的女人,他猜测柯曼去的地方无非就是他们两个人曾经去过的,因此不慌不忙地往体育馆的大石块方向去,却并未见柯曼的踪迹,这下才慌了神,匆匆地往江滨寻去,一路觅来,却只是徒劳。 柯曼上了石头,极目远眺,星星点缀着夜空,灯光装扮着城市,在天与地的交界,点点闪烁,分不清哪些是星星,哪些是灯光。在这瞬间,柯曼仿佛醍醐灌顶,幡然大悟:也许今天的事情,自己也并未看清事情的原委,就独自一人躲在这里妄下定论,然而女性的矜持囚禁着她,使她鼓不起勇气去面对一切,只能寄希望于原田主动来找她。 时间无端地流逝着,柯曼疲惫地躺在了石头上,她对原田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绝望像决了堤的海在脑中肆虐,下午所见的一幕在脑中过滤,层层剥去只剩下赤裸的原田和陌生女人。他们讪笑的脸不断在柯曼脑中放大、丑化,她疲惫的身体终于支持不住强烈的情感刺激,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翌日,柯曼醒来时已然躺在原田的怀中,他的赤裸的强壮的身体紧紧贴着柯曼的柔软的瘦削的身体,让柯曼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柯曼抱着原田,紧了紧身体之间的空隙,原田似乎感觉到了,也应和着柯曼的动作抱紧了她,然后柯曼心满意足地再次睡去。 原田醒来,看着怀中熟睡的柯曼,昨日的生气与担忧才渐渐放下,他在她左颊温柔地亲吻了几下,觉得不过瘾,便又俯身亲吻,只吻得她脸颊通红,才穿了衣服洗漱后出去,假寐的柯曼偷偷地摸摸被亲的脸,暗自窃笑,只等得关门的声音便大笑着在床上手舞足蹈,谁知原田忽然折返回来取东西,看到柯曼的样子又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羞红了脸,狠狠地煽了几下她的屁股,方才解气地甩门而去。 柯曼的脑子渐渐冷却,忆起昨日自己离家的原因,甚觉可笑。她应该等原田回来解释,而不是一相情愿地以为看到得便是事实,然后一声不吭地逃之夭夭,这种习惯于人于己都是一种莫大的伤害。柯曼一边思量着一边站到窗边,欣欣然地拉开了窗帘,昨日的女人正穿了睡衣立于窗前,目光森冷地盯着她。柯曼觉得那眼神令人毛骨悚然,于是慌慌张张地把窗帘拉上,呆愣了一阵,深觉自己的行为荒唐,又重新拉开窗帘,见对面早已没有那女人的踪影。柯曼心头觉得有些蹊跷,昨日的情形渐渐浮上心头,于是忐忑不按地换了衣服出门,并下定决心等原田回来定要问明昨日的事。 辅导站的校长看了柯曼的履历,不屑一顾地推开她的获奖证书和英语等级证书道:“我们这里不看你的文凭和证书,你先上一堂课,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留下你。”柯曼紧张地翻开书,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大学时的她,走过人群便会脸红心跳,如今要站在众人面前讲课,对她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她深吸了几口气,回忆原田对她说的点点滴滴:人生不过就这一次,不要害怕失败,最重要得是拼搏的过程。柯曼抚了抚激烈的心跳,克制住脸红的趋势,渐渐回忆起大学时口语老师上的一堂生动的课,柯曼依样画葫芦地上了一通,没想到竟得到了站内屈指可数的几位领导的认可,因此柯曼就被聘进了辅导站任小学英语教师。 柯曼兴高采烈地回到家,还特地买了很多菜庆祝,她迫不及待地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原田,于是打了个电话回家,虽然只是听到答录机中他的声音,柯曼也觉得心满意足。等到了家门口,她按了几声门铃,忽然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防盗门的隔音效果差强人意,柯曼听得不大清楚,便以为原田约了客户回来谈生意,因此站在门口痴痴地等候,半日才听得门内开锁的动静,便兴奋地迎上去。然而当柯曼看清眼前的一幕时,顿觉目瞪口呆,咋然失声,手中的菜也滑落在了地上。 第十四章 “是你——”柯曼惊慌失措地看着昨日对面的女人。 “你……是谁,你认识我吗?”郑慧青明知故问,弯身拾起地上的物品,丰满的胸部在性感内衣的遮掩下隐约可见,她有些害羞道:“对不起,我男友就喜欢我穿成这样,他正在房里呢!你是不是来找他的?” “不,不是……我走错了!”失魂落魄的柯曼早已忘了自己的来意,她手忙脚乱地收拾起东西,匆匆离去。 这时,原田正从另一个方向回家,此时的郑慧青已经穿戴整齐,笑容满溢道:“怎么样,陈总那边事情解决了吗?” 原田满面春风道:“解决了,等做下这笔生意,我要带柯曼好好去玩一阵……你也要带上男友,要好好跟他谈谈,不要老是吵架,也不要动不动就拿他的家长去要挟,这样反而会让他对你更反感。柯曼这死丫头,一出去就不回来了,也不知她找到工作没有?” “难道刚才那个就是?” “怎么你见过?” 慧青现出一副愧疚的模样说:“她刚才看见我,就像见鬼似的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呢!” “这丫头,肯定又误会了,她什么都好,就是爱疑神疑鬼的,没事,我们先谈会公事,谈完了我再去找她。”原田换了拖鞋携慧青进了书房。 慧青心中暗喜,却不露声色道:“难道你不担心她吗?” “她啊,每次出去就躲在那几个地方,一点新意都没有。” “哦,原来如此。”慧青本以为原田的一脸轻松是因为他对柯曼的不在乎,却未料到是因为对她的了若执掌,因此面上的颜色渐渐黯淡下去,慢慢变得死灰模样。 “怎么了,你看起来脸色不好。”原田关切道。 “没,没什么!” “是不是太累了,如果是,就休息一下。” “没关系,公事要紧。” 原田烦心道:“哎!柯曼要是有你一半呀,我就放心了。” 阳光猛烈地烤着人的皮肤,道旁的绿树枝繁叶茂,水泥路上泛着白光,柯曼抬起沉重的眼皮,费力地迎着耀眼的太阳,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夏天了。柯曼摸摸手中的皮包,包里仅剩了原田给的一百多块钱,她觉得有些可笑,上次走得时候,口袋里只剩了熙玳给的几百块,如今事是人非,难道还要再经历一次别离的痛苦!她的心沉痛地抓狂,一面想象着原田和那女人,一面泪眼婆娑地往江滨走去,然后为了解气似地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手不由自主地撕拔着这些可怜的由人践踏的弱者。 “我该怎么办?像上次那样不告而别,原田会向熙玳那样在找自己吗?熙玳——好像都有些陌生的名字了,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也许记不得了,因为在这段快乐的日子里,自己都差一点忘了他,只有在寂寞和受委屈的时候才会忆起他的种种的好。而熙玳他要忙的事情肯定很多吧,他快乐的事情也应该更多,所以肯定已经把我忘了。至于原田,他原来已经有女朋友了,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把我带回家,难道他不怕因为我的存在和女朋友闹吗?他应该不怕吧,上次已经见他们闹过了,可是为什么又来找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相处的一切都是假的,难道我已经死了,只是灵魂在这里游荡。原田、熙玳、原田、熙玳——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柯曼起身沿着台阶往下走,然后又沿原路返回,坐在起先的地方,继续想刚才的问题,“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该去哪里?辅导站,也许我该去辅导站,失去原田我该心痛才是,可是为什么没有这种感觉,难道我不爱他吗?还是经历过一次别离的我已经麻木不忍了,或者是因为觉得不值得为这种人心痛。不对,我是心痛的……”这样想着,柯曼的心更加绞痛得厉害,居然对着滚滚的河水嚎啕大哭起来,她的反复的神经质引的旁边经过的人们纷纷侧目而望。柯曼哭累了,把头抵在膝盖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霓虹灯渐渐浮上城市,草地上不知何时已氤氲了情人的气息,这种莫可言状的暧昧刺激着柯曼的神经,她的心沉沦到一个无底的黑洞,疯狂地啃蚀着地上绿色的生灵。 阿曼德和他的两个朋友趁着工作的间隙来到草坪上,他们三人在柯曼附近谈笑风生,他们出来狩猎泄欲的女人,虽然公司里的女员工都和自己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他们还是喜欢到外面来寻找欢娱。他们已经找了两个女人,还需要再找一个,于是看到形单影只的柯曼,阿曼德便打起了她的主意,他怂恿其中的一个女孩过来搭讪,柯曼起先嫌恶地看着他们,但是因为礼貌的缘故,她还是跟着他们一道走了。 阿曼德带他们到了一处更僻静地地方,六人一道坐下,他们五个人天南地北地聊着,柯曼漫无边际地听着,甚觉无聊,只是频频地往来时的路张望。阿曼德讨好似地问她:“有什么不开心的吗?可以说出来听听。” 柯曼摇摇头,她不想搭理他们,却又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们来,真是讨厌死自己的性格。 阿曼德其中的一个朋友用英语说:“sheisverybeautiful!(她真漂亮!)” 柯曼听懂了,却佯装没听见。 第十五章 阿曼德提议拍一张合照留念,其他两个女子欣欣然地答应了,柯曼有些忸怩,她觉得无法适应这群人的作风,他们不是才刚认识吗,却仿佛相熟了好久似的,现在的中国女子太开放,开放得柯曼有些鄙夷。她婉言拒绝了,并找了一个借口要离开。 “就拍张照吗!没关系的。”其中一个女人开口挽留道,黑暗中她的脸泛着白光,仿佛涂了厚厚地一层脂粉。她身上有着和老外一样的香水味,熏得柯曼有些犯呕。 “就是啊,拍完照才让你走。”阿曼德用半开玩笑半强硬的口吻说。 “是啊,是啊。”其余两个老外也随声附和。柯曼拗不过他们只得答应了。阿曼德乘机抱紧了柯曼,他身上的香水味浓烈地刺激着柯曼的神经,竟使她呆愣着杵在了地上,任由阿曼德的手在她的胸部和臀部肆意放荡。等拍完照片,柯曼才缓过神来,嫌恶地拂了拂自己的身体,惊慌失措地起身离去。呼吸了一阵清新空气后,柯曼渐渐清醒过来,心痛又袭上心头,她想看清楚周遭的环境,可是自己的眼睛就像自己的内心一样,被沉痛蒙蔽着,使她有些晕头转向,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体育场草坪上的大石块。 原田静静地坐在上面遐想,他的过去、他的现在、他的未来——在这个寂静的天堂,他会将他所有的一切都仔细想过,甚至在这一刻,他都有些忘了自己是来找柯曼的,仿佛到这里便是来寻找真正的自己,却又感觉迷失了自己。这种无以言语的感觉在这片空旷的草坪上肆意奔走,磨折着他的心,也磨折着他的魂。他的眼神一片迷茫,连柯曼渐渐走近都未曾发觉,只是望着城市的霓虹灯兀自发呆。 柯曼安静地爬上了石头,坐在原田身边,这时候的她是善解人意的,失了白日里患得患失的情绪,加上夜晚的月亮和路灯,在她的面上罩上了一层神圣的光,仿佛一个不沾尘世的女神。原田转头盯着她,迷失于她纯净的脸庞,情不自禁道:“你今天晚上——真美。”柯曼害羞地低下了头,早已忘了方才的心痛,忸怩道:“你在说什么呢?”原田看着她的模样,越发觉得喜欢,就把手轻轻放在她头上,然后将她撩在自己的腿上。他的手有规律地抚摩着她的脸,仿佛摸着一个煮熟了的剥了壳的鸡蛋。 “原田。” “恩。”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关于我和慧青的关系吧!” “她叫慧青吗?” “是的,她是我的前女友。” 柯曼的身子不自禁地颤动了一阵,她想抬起头,却被原田的脸压住了。原田有些粗糙的脸贴在柯曼润滑的面上,让她有一种不真实的安全感。她想起要问原田的问题,嘴巴嗫嚅了半天,却因为原田的一个吻硬是生生地吞了回去。也许慧青只是自作多情吧,原田或许只是和她相熟的缘故,才会让她在家里那么自由放荡,柯曼在心底自我安慰道,她不愿再追问原田了,以后也不能随便地就这样跑掉,免得惹来他的厌烦。 夜半时分,草坪上渐无人的踪迹,原田和柯曼相互偎依着呢喃私语。她对社会的无知和对人情的故做成熟总能惹来原田的阵阵笑,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孩,这刚好满足了他的大男人主义,他深邃的眼睛里洋溢着满满的喜悦和欢愉,他握紧了柯曼的手,把她拥在怀里,仿佛要嵌入他的身体里去。这时,远远的走来两个巡逻的警察,对着他们大声喊:“可以回去了,最近的晚上不是很安全。”原田跳下石块,然后又抱柯曼下来,他们像小孩子一样异口同声轻声学着他们的舌:“可以回去了,最近的晚上不是很安全。”然后两人哄堂大笑。警察盯着莫名其妙的他们,半晌才彼此喃喃着离去。 第二天,柯曼去了辅导站,副校长带她参观了站内的环境:二楼是餐厅和接待处,三楼是女生宿舍和浴室,四楼是男生宿舍兼浴室,五楼和六楼都是教室,老师的办公室便在教室的隔壁,办公桌毗连而设,中间隔了层玻璃,初中的教室和办公室在五楼,小学的在六楼。但是因为暑假的学生未招进来,所以站内的老师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副校长是一位理着精悍短发的中年女子,她的干练和精明使得柯曼既畏惧又羡慕。她微笑着介绍自己姓林,以后称她为林老师便可,柯曼恭谨地听着并不时地应和着她的提问,她讨厌这样的应付,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这让她不自禁地想起战争片中汉奸向鬼子弯腰哈背的场景,自卑感和羞怯感便会涌上她的面,又因她平时愁苦惯了,于是便成了双眉紧锁一筹莫展的模样,令人望而却步,失了与她交朋友的兴致。 林校长带柯曼到了办公室,介绍给旧有的老师,然后笑着说:“你们自己相互认识一下,都是年轻人,应该很能打成一片的。” 柯曼点点头,坐到林校长指定的位置上,然后漠然地翻着桌上的书,旁边坐着得一位女老师主动搭讪道:“你好,我叫李雪玲,是这里的自然老师。”柯曼微笑着回了句:“你好。”就听见坐在对面的男老师也友好地向她打招呼:“你好,我是林国宾,语文老师。” 第十六章 “你好。” 这时候门口传来了闹哄哄的男人和女人的嬉笑声,柯曼好奇地往声音的方向张望:门口里涌进来四个年龄相仿的男老师,还有一个十八九岁模样的小女孩,女孩一脸天真地询问有关男女之事,她的不经人世的话惹来众人的一阵哄笑,柯曼也跟着他们笑。然后听见其中一个男老师说:“听说今天来了一个很漂亮的女老师,是哪个啊?” 另外一个个子高大,外表俊俏的男老师早俯在了柯曼桌上,夸张道:“哇,果然长得清秀,出水芙蓉啊!”然后他们中的三人纷纷围到了柯曼身边,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开了,骇得未经这种场面的柯曼直愣愣地坐着,直到那女孩子大叫了一声:“四大天王,你们闹够了没有?”方才纷纷散去,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柯曼感激地望着她,主动道:“谢谢你。” “嘿嘿,没什么,他们就这副德行,我叫吴倩,是这里的小学老师,你呢?” “我叫柯曼,你是老师?你恐怕才18岁吧?” “是啊!这里的校长是我伯伯。” “哦!”柯曼心领神会,难怪她的吼声能制住被她称为四大天王的那几个。 “呵呵,这下我可能不会闷点。”她附耳轻声道,“这里的人都闷死了,除了四大天王,我没一个人可以好好说话的,看你的模样,我觉得很好相处,所以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柯曼点点头,她刚进入一个新的环境,需要一个人陪她走过这段适应期,既然有人主动上门,又何乐而不为呢! “还有他们四个啊,我来介绍一下。”吴倩指着其中一个个子矮小,相貌普通的介绍道,“他叫郑可东,数学老师。” 高大俊俏的男老师未等吴倩开口,便自报家门道:“我是张俊,弓长张,英俊的俊,教自然的。” “我叫喻可升,教语文的。”相貌并不出众,个子也不出众的喻可升向他点了点头,然后转向最后一个比较沉默寡言地介绍道:“他是我们四大天王里面最成熟、最帅、最有男人味的叶翔志,教英语的。”叶翔志听到介绍他的名字,稍稍抬起盯在书上的眼睛,冷淡地说:“你好,欢迎来到这里。”柯曼向他点点头,看到了一个对人冷漠的男人。叶翔志的眼里射着冰冷的光,令人不寒而栗,她似乎看到了他眼中的自己,也不甘示弱地透露着她的冷漠。 “大家都在这,正好,我把广告纸给发了。”办公室里忽然进了一个小巧的女人,捧着一大叠印刷精致的宣传广告。 “针婷,不是吧,昨天才发了很多,今天还要发啊,你没看见外面那么毒的太阳。”吴倩嚷嚷道。 “上头命令,我也只是奉命行事。”针婷把一叠叠数好的广告纸摆在各人面前说,“还是和昨天一样,两人一组到市场发广告,柯老师,你就跟张俊一组,到玩具市场。”张俊雀跃道:“跟美女一组,有意思!柯老师,在广告纸上写上你的名字,如果有家长拿着你的广告纸来辅导站,你可是有百分之五的提成。”柯曼点点头,她想自己嘴拙口笨的,肯定招不到学生,但是还是慎重地在上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这是自己得第一份正式的工作,她首先应该摆端正自己的工作态度。 柯曼随着张俊被辅导站的车子送到玩具市场,张俊一边领着她,一边滔滔不绝地介绍他的宣传经验:“我们的广告纸并不多,并非像其他人一样发了就走的,我们要与家长谈话,最好呢一张广告纸就能搞定一个家长,我们不重数量,只重质量。”张俊说完看了看一脸冷俊的柯曼,将她拦住,气愤道,“你怎么可以把我这个大帅哥给忽略掉,真不给面子。” “别闹了,我们还要工作呢!”柯曼转身进了另一条道说。 “好吧,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柯曼和张俊进了一个店面,正瞧见店主无所事事。店主一见两个带了文件夹的年轻男女,以为是外贸公司的翻译,于是便客气地起身招呼。张俊笑着道:“老板,你好,我们是成才辅导站的老师,这一份是我们的宣传广告,您可以看看。”店主一听他们的来意,立刻沉下了脸,不客气道:“我家没有小孩。”俩人悻悻然地出来,柯曼有些气愤道:“真是的,以为自己有钱就了不起。” “是啊,这个世界,有钱人就是盛气凌人,有什么可气愤的。” “才不是呢,原田和熙玳都不是这样的人。” “他们是谁?你男朋友?” “一个是,一个不是。”柯曼笑道。 张俊装作痛心道:“惨了,惨了,我没机会了。”柯曼被他的模样逗乐,扑哧一声笑出来说:“以后还会有老师来,说不定有大美女哦。” “再美也美不过柯老师你啊!” “油嘴滑舌!”柯曼嗔怪道,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他们蹩进一家有小孩的店,店主正趴在桌上睡觉。张俊讨好似地喊了声小弟弟,然后把广告纸拿给小孩看,谁知小孩一瞥见上面的内容,豁地将纸藏于身后,嚷嚷着要赶他俩出门。孩子的吵闹声吵醒了店主,她睡眼惺忪地问:“请问两位是?” “我们是成才辅导站的老师,现在来招暑期班的学生。” “辅导站啊!” “是的,我们这里有夏令营和油画辅导,还有文化课程辅导,您的孩子可以任意选择自己喜欢的课。” “我本来就有打算把他放进辅导站,因为以前暑假就是这样做的,我生意忙,没空照顾他。” “这个我知道,请问老板娘贵姓啊?” “我姓楼,这是我儿子,楼超明。” “楼小姐,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去我们辅导站看看,地址就在广告纸上。”张俊看看在楼超明手中蹂躏的差不多的广告纸,于是又从中抽了一份交给楼小姐。 “好,我会去的。” “那好,谢谢,我们就先走了。” 柯曼转身的时候,瞥见了超明眼中的愤恨,她战栗了一下,匆匆走出店门。 “现在的小孩真可怜。”柯曼有些触动道。 “被娇惯坏了才是,今天还算不错,那么快就搞定一个。工作得意,情场应该会得意的,莫非……”张俊盯着柯曼瞅了一阵,“我要走桃花运。” “说不定。”柯曼心不在焉地说。 第十七章 市场里此起彼伏的关门声提醒他们一天的工作即将结束,他们随着人流涌出大门,翘首盼望着辅导站的车子,一天下来,张俊凭着他的巧舌如簧,收获颇丰,柯曼虽毫无所获,却也兴致盎然。人流中夹杂着浓烈的香水味和体臭味,这是柯曼熟悉的老外身上的味道。她用广告纸遮住了脸,抵挡这股难以忍受的味道。 熙玳正随着人流往外涌,今天抽空出来到市场上转转,瞥见门口站着的用报纸挡着脸的人,那人真像柯曼。“柯曼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杳无音讯?那时候真不应该将她带回来,否则就不会有现在的思念和牵挂。”他摸摸口袋,袋中有一张稀软的纸,这张画已经在袋中装了许久,每当心情烦躁或者失意的时候就顺手摸一摸,竟然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热诚和欲望。他有时觉得自己太痴心了些,甚至都有些傻,也许就是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她,才会对她如此迷恋吧。 柯曼放下掩在面上的报纸,忽然瞥见一个身影很像熙玳的人进入车子,她有一股冲动跑上前去一探究竟,可是却觉着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牵拌着,令她动弹不得。她开始变得沮丧,这种沮丧很快就从面上显露了出来。 “怎么,今天没有收获,心里不爽吗?”张俊心疼地看着她。 “不是。”柯曼抬起头,望着他说,“没什么,跟这件事无关。” “真猜不透你在想什么。” “你看,车子来了,咱们上车吧!” 柯曼开门进屋,房内空无一人,她买了些菜做好饭,然后坐于电脑前静静地等原田回来。白日在市场的情景不断地浮现在她脑中,她有些后悔自己没有上前去看清楚,否则现在就不会觉得遗憾。可是如果真的是熙玳她又该如何开口,也许会泪流满面,也许会给一个尴尬的笑,也许谈笑自如地与他叙旧,熙玳的模样应该还是那么帅吧,他还会不会带她去他的秘密基地,还会不会带她去他的办公室看书,还会不会在她额前亲吻一下……柯曼摸着桌上肥硕的招财猪,它的肚子里灌满了五毛、一块的硬币,昨日原田闲着无聊拿出来数了数,足有七百多块,她偷偷地放进几个今日找回的零钱,原田越禁止她把硬币放入猪肚,她就越想放进去。硬币的声音互相撞击着,清脆而又响亮,把柯曼又拉进沉沉的思绪中。 “柯曼,工作怎么样?”原田开了书房的门进来,柯曼正想得入神,一听见原田的声音便慌张地站起身,并惶惑地盯着他。原田放下手中的文件,把当日所得的硬币全部丢进招财猪内,然后坐到床沿,抱住她说,“怎么了,工作不如意?”柯曼回抱着他,将头靠在他的胸前说:“不是,一切都很好,只是今天白天见到一个很像熙玳的人。” “哦,是吗?”原田放开怀中的柯曼,凝视着她,看见得是一双坦诚的眼睛。这么明澈的眼睛,迫使他平静下自己的心道,“有没有去打招呼啊?” “没有。”柯曼摆弄着原田的短发,说:“我怕自己见了,就会落下泪来。” “是吗?这么激动,那可真该主动去追求。”原田调侃道。柯曼安静地放开他,狐疑地盯着他的双眼——没有妒忌和醋意——难道原田一点都不爱她,她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了挫,如果原田勃然大怒亦或谴责生气,她的心情都会比现在好些,如此想着,竟不知不觉脱口道:“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原田凝神看她,才知道刚才她是认真地与他说话,于是正经道:“你在外面交什么样的朋友,和什么人打交道,那是你的自由,如果我真的一天到晚的管着你,你会开心吗?”柯曼虽不懂事,可是在情感这一方面却是敏感而又脆弱的,她没有谈过恋爱,只是用书中读到的方法来斟酌自己是否在恋爱,而恋爱又是该如何的。他觉得原田这样是不重视她的表现,于是赌气道:“如果郑慧青和她曾经喜欢的人见面,你会不会这样满不在乎?” “你扯到哪里去了?现在我们是在谈你的事情。” “我不管,我要你回答我。” “无理取闹。”原田有些气恼地走入客厅,吃了几口饭,觉得索然无味,便拿了钱包开门出去。 柯曼呆若木鸡地站在窗前,她看见原田正站在郑慧青所住公寓的楼下,心里如针般刺得厉害,她用手紧紧抓着窗帘,指甲仿佛要陷进了肉里,她后悔刚才自己怎么说出这样无理的话,在原田这样的男人面前,屈服才是攻克,恭顺才是成功。柯曼心里虽自卑,但是近段时间男人的吹捧和追逐,让她心高气傲的心又蠢蠢欲动,她定了定神,终于下决心给张俊打了个电话。 “是不是很奇怪我会给你打电话?”当张俊按着柯曼所给的地址来的时候,柯曼劈头盖脸地问他。 “和男友吵架了吧!” “你——”柯曼惊异得望着张俊泰然自若的脸,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张俊学她的模样说话,自然惹来柯曼的一阵打,“好了,好了,”张俊笑着说,“像你这样的女人,只有被男友晾在一边的时候才会想起朋友。”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张俊故作正经道,“女人的通病。” “别自以为是了。”柯曼觉得在他面前可以无拘无束,畅所欲言,与原田的一本正经相去甚远,“陪我去吃东西好不好?” “好吧,舍命陪美女了。” “没那么严重吧!” “我已经吃过了,不过,为了美女撑破肚子也值得。” “贫嘴,咱们去哪里吃啊?” “随便,这里应该你比较熟悉!” 第十九章 第二天,柯曼很早就被原田叫醒了,吃了一点早饭,然后就出发去了辅导站,站内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参观的家长,他们对站内的环境都比较满意。正如张俊说的,只要家长来了辅导站,凭着副校长的口舌如簧,定能说服家长。今天还是照例地出去招生,但方式却变了,而是一大车子的人,拿了彩旗和宣传单声势浩大地排在学校门口,对于这样的事情,柯曼觉得既新鲜,又兴奋,而且辅导站内所谓的大师级的人物——教油画的何建成老师也要和他们一起出行,现场作画以吸引学生和家长的眼球。 车子里面的气氛总因为吴倩的缘故变得热闹而又欢愉,今天也还是不例外,她的爽朗活泼引得柯曼羡慕不已。柯曼从来没有尝试过成为众人焦点的时候,对于这种情况,她害怕、彷惶却又失落。她的颓败总是不知不觉间浮上她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忧伤的气息。坐在她身边的叶翔志无意间瞥见了柯曼的表情,顿时升起了怜悯之意,他思忖着她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如此聚精会神,甚至忽略了车内火热的气氛,她必定受过不一般的伤害。柯曼兀自望着窗外,她哪里想到此时正有一个人默默地注视着她,把她的无来由的悲伤曲解了,甚至给她冠上了莫须有的痛苦。 车子停在了一个宽阔的广场上,人们下了车,才发现这是学校的前门:气势恢弘的布局,惟妙惟肖的画像,巧夺天工的雕塑——这哪里是一个小学,简直是一个旅游胜地。每个人看到眼前的场景,都惊呆了一阵,只恨生不逢时,不能拥有如此豪华的享受,却不知关在里面的莘莘学子终日盼望着早日从这徒有虚表的牢笼里面冲将出来。 大家准备好所需的物品,各自找伴聊天等着学生放学。柯曼百无聊赖地拿着一些广告纸,阅读上面已烂熟于心的文字。这时候,叶翔志走到她身边,抽走了她的广告纸,然后看了一阵柯曼写在上面的名字:“好娟秀的字,和你的人差不多。”柯曼见状也夺过叶翔志的广告纸,端详了一阵他的字,道:“雄浑有力,只是不知道人品有没有这字好。”叶翔志听出了柯曼口中的戏谑与嘲弄,也不搭言,撤开话题道:“柯老师,你是本地人吗?” “是啊,叶老师,你呢?” “我出生在江西,生长在上海,工作在浙江。” “江西……”柯曼没接下话。叶翔志尴尬地看着她,怀疑柯曼心中在鄙视他,但还是故作不在意道:“怎么,看不起江西人啊!我就知道你们这些本地人。”柯曼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便道歉着说:“不好意思,我刚才是在想大学时候去西安路过江西,那里的山郁郁葱葱,风景秀丽,比起浙江这边满目创痍的山不知要好几倍,一时沉醉在其中,所以才会……我并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叶翔志有些尴尬地接上柯曼的话说:“那倒是我自己的错了,因为在这里,每当我说自己是江西人的时候,那些人总要流露出鄙夷的神色,所以我刚才才会想到那方面去。”柯曼看看这个可怜的与自己有着一样卑微心情的人,忽然就有了种同命相怜的感觉,莫名地增添了几分好感。 下课的零声响过,学生们蜂拥着出了学校大门,何建成开始动手画画,很多小学生好奇地围到他身边,对着画上的景物唧唧喳喳地讨论着,许多高级轿车陆陆续续地停在学校门口——都是来接学生的家长们。柯曼看见有一个小学生躲躲闪闪地挤在人流中间,他的眼神不时地往一个方向张望,柯曼顺着他的眼神,看见众多轿车旁边停了一辆三轮车,车上坐着一位穿着老土的汉子,他的憨厚和土气引来了旁边一些家长的嫌恶,有一位竟径直走过去,颐指气使地叫他停远些。汉子也不争辩,只是静静地挪了挪位置,焦急地盯着学校的大门。这时,柯曼再回头看时,早已没了那小学生的踪迹。 “可怜天下父母亲!”柯曼暗自叹道。 “你在叨叨些什么呢?广告纸也不发,到时候一个学生都招不到。”叶翔志好意提醒她道。 “没关系,反正就当出来玩么,我肯定是一个都招不到,口才不好。” 叶翔志拿过柯曼手中的一些广告纸说:“我发得差不多了,我帮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会的。” “好了,都已经拿过来了,有时候拒绝一个人的帮助也是不礼貌的。” 柯曼听到这句话,再也不反驳了,只是暗地里把自己剩下的广告纸上改成了叶翔志的名字,然后努力地寻找着目标。只可惜她的怯懦和害羞总在陌生人面前展露无疑,到底最后还是放弃了,她自我安慰道:“我是名教师,不是宣传员,我只要教好书就可以了。” 一天的工作很快结束了,回去的路上,叶翔志依旧坐在柯曼身边,他以为柯曼会与他主动搭讪,扭头看她的时候却发现她脸上又有了那种哀戚的表情,他有些疑惑:“为什么只有在车上的时候,她才会流露出这种表情呢,到底她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跟车子有关吗?”这些疑问搅扰着他的心,让他一刻都不得安稳,每次欲问出口,看到柯曼那沉醉其中的眼神,便又放弃了,暗自想总要找个机会去问问,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柯曼回到家,发现原田早已在房里,于是迎上去问:“怎么这么早?”原田不作声,只是看着她,然后将她上上下下审视了一遍说:“我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 “你在说什么。”柯曼被他弄得云里雾里,不知其所云。 “你自己看看吧。”原田把一张照片扔到柯曼面前,柯曼捡起来,发现是她和上次那个老外的合照。 “这个能说明什么?”柯曼还是不明白。 “他是我的客户,叫阿曼德。也许你早就知道了,今天拿了这照片,叫我帮他找照片上的女人。” “我们只是拍了张合照,根本就没发生什么。” “没发生什么。”原田站起来,气愤道:“可他分明说这个女人和他发生了一夜情,他想把她找回来。” 第二十章 柯曼听到这样的话,差点昏厥过去,怎么会淌上这样的事,这个老外到底是疯了还是怎么了,居然会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她知道再怎么跟原田解释也只是徒劳,于是坐下道:“我没有做过,但是我知道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辅导站里可以住宿的,我先住那里吧。”柯曼惊讶于自己的镇定自若,她想自己可能真的不够爱原田,否则她现在应该是大声嚎哭请求他原谅才是。原田也对她的反应有些惊诧,但是还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收拾行李,然后面无表情地送她出了门。 柯曼坐在寝室里唉声叹气,李雪玲刚好进门,看见她这副模样,便问:“怎么了,好像有心事?” “李老师,”柯曼抬头看到雪玲,礼貌地笑道,“我没事,这么晚又跑回来住到学校,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哪里的事情,以后我们两个就住在一起了,所以不用那么见外,叫我雪玲就是了。” “好啊!” “明天开完会,后天就正式开课了,听说你是带小学六年级的。” “恩,我现在还有些兴奋呢,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带班,而且又是第一份当老师的工作。” “是吗?难道柯曼你毕业后就没找过工作吗?” 柯曼羞惭地低下了头,她不愿提过去的事情了,好像离现在的自己好远,为什么那时侯自己就选择乞讨的生活呢,怎么又会愿意放下尊严呢?这是现在的自己无法理解的,也是无法忍受的。 雪玲见她这副模样,洞察了她的心思,便扯开话题道:“你是本地人吗?” “恩。”柯曼点点头。 “我是山西的。” “山西,那么远,怎么到这边来了?” “为了更好的生活条件啊,虽然这里住的是集体宿舍,可是比起家里的情况要好多了,至少这里有干净的厕所和浴室,下雨的时候也不用当心会漏水。我们是穷人家的孩子,很容易知足的。” 柯曼深思着她的话,似乎明白了自己只是陷于自我情绪当中,人总是太自以为是,自认为自己受的苦是世间最深的,却不知还有比自己更苦的,但却比自己活的更舒畅、更快乐。想到这里她展露了笑颜,感谢道:“谢谢你。” 雪玲刚才见她不言语,也不打断她的思路,现在见她笑颜逐开的模样,知道她已经走出了自己的情绪,于是笑道:“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窗外的霓虹灯射进了熄了灯的宿舍,柯曼睁着眼不睡觉,刚才听完雪玲说的那一翻话,以为自己已经打开了心结,可是一想到原田,她的心就像被熨烫过的塑料,纠结在一块,而且似乎还发出烧焦的疼痛的味道。她起身走到窗边,看见马路边上立着两个人,费力的争吵着,撕扯着,仿佛在演一出哑剧,她俯了身子看仔细,原来是叶翔志,另外一个女的倒是很面生,柯曼猜测她是他的女朋友,于是想想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自己似乎并不是最苦的,这样想着,倒也觉得安慰,虽然这样的安慰带着些幸灾乐祸的成分。 第二天,柯曼早早地起了床,洗漱后坐在办公室望着蓝蓝的天空发呆,巨大的红色仿佛串串流苏纠缠在一块,偶尔地插了几缕金色,仿佛制作精良的漫红蛋糕,让柯曼看了好生艳羡。 “朝霞可真美。” 柯曼没转头,听出是叶翔志的声音,说:“是啊,你怎么也这么早。” “我一直都这么早,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坐在你这个位置看朝霞。” 听到这话,柯曼回转了头,凝视着他的脸,很是为他的真诚感动。翔志似乎看出了柯曼的心思,坐到她身边小心翼翼道:“为什么——在车上的你——看去总是那么哀伤?” “我——在车上——总是很哀伤吗?” “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可能在车子里的时候,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到不开心的事情。” “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勉强你的。” 柯曼好笑地看着这个给自己冠上了莫须有的痛苦的男人,为他的傻劲感到可笑,同时心底又有些触动,于是也问:“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翔志点点头。 “昨晚你在和谁吵架啊?” 翔志先是沉默了一阵,然后才说:“我女朋友,我和她经常吵架,我们就快分手了。” “是吗?好好的,就应该珍惜,不要像现在这个样子。” “她家很有钱,所以他们一家人都反对我们两个在一起,我是感觉累了,所以才要放弃。而且她大小姐脾气特别严重,吵架了总要我让着她。我觉得自己受够了。” “那倒也是,如果觉得累,还是早点放弃的好,不要到彼此伤害的深了,才提出分手。” “柯曼。”柯曼奇怪的应了一声,翔志怎么忽然叫起她的名字来了。翔志盯着前方,继续道,“你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 “是吗?” “你没有脾气,不会摆架子。” “那只是在朋友面前啊,要是在男朋友面前我也会的。” “你有男朋友了吗?” 柯曼停顿了一阵,想起了原田,但是觉得他并非自己的男友,于是说:“不算有吧!” “什么叫不算啊。” “那——就是没有。” “你们两个在干吗呢?不会是背着我在这里幽会吧!”张俊忽然钻进了他们两人中间,嬉笑着说。 “我们只是在看朝霞。”翔志辩解道,然后说,“我去吃早饭了。” 柯曼也起了身,说:“我也去吃早饭。” “呵……你们还真是夫唱妇随呢!” “你乱说什么呢。”柯曼和翔志同时转身给了张俊狠狠一拳。 第二十一章 辅导站新招进来几位老师,一位是浙江师范大学的在校生王佳,一位是江西财经大学的唐仕第。王佳刚进站的时候,是穿着吊带和超短裤进来的,她的火辣的打扮自然又引起男同事们的一阵惊呼,他们私底下讨论的话题渐渐从柯曼转移到王佳,而且吃饭的时候也不再是众星拱月地围绕在柯曼身边,而是转移阵地到了王佳身旁,因为王佳相较于柯曼显得更加开朗,妩媚,甚至带着一种泼辣的女人味。柯曼见此状况,不免有些失落,也曾幻想着自己能够像王佳一样穿了这样的衣服出去,可是终究只是幻想,未付诸行动。 开学的第一天,柯曼有些紧张地走进自己所带的班级,小学生圆睁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这些单纯可爱的小孩立刻吸引了柯曼,她似乎不再紧张,而是很自然地自我介绍和听学生们自我介绍,这种欢快很快驱走了这几日的不快感受。但是她注意到在角落里的那张熟悉的脸,那双愤恨的眼睛她永远都忘不了。柯曼盯了楼超明一阵,然后走到教室后面把窗帘放下,关了门然后说:“今天我们来讲鬼故事。” “好啊,好啊!”学生们欢快地围到柯曼身边,他们的热忱迅速感染了柯曼,她看了看依然坐在角落里稳丝不动的楼超明,清了清嗓子惟妙惟肖地讲起了鬼故事。学生不时地发出一两声尖叫声,柯曼用眼角扫了一眼超明,发现他渐渐地在面上有了一些兴趣,而且对这个大姐姐似的老师产生一丝好感。这种好感是奇异的,超明觉得这是一种异于其他任何一种曾经在他心底的感情,当他总结出这种感情的来源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吃饭的钟声打响了,孩子们欢快地往食堂跑,不到几秒钟,教室里只剩了柯曼和楼超明,柯曼走近超明的身边,温和道:“怎么不去吃饭?” “不想吃。”超明感觉到自己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还是吃点吧!你正长身体的时候。”柯曼觉出了超明的不自在,她仔细看看他,如果他不是阴沉着脸的话,真得是一个很可爱的小男孩,虽然只有13岁,但是却隐隐地透露着一丝成熟男人的魅力。 “哦。”超明竟不知不觉地答应了,他有些羞涩地走过柯曼的身边,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把她的味道刻入脑中。“是沐浴露的味道吧!”他这样想着,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柯曼。柯曼正走到后面关空调,也回头看了一眼超明。超明只觉得全身颤栗的厉害,匆匆地往食堂方向跑去。 柯曼下了楼,到楼梯口处刚好遇见了翔志,两人互相问了声好,然后走入食堂,打了饭后坐到一块吃饭。超明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往柯曼的方向看,他厌恶她身边的男人,她不应该和这样一个男人坐在一块,而且还谈笑风生,他捧起饭碗走到柯曼身边叫了声“柯老师”。柯曼高兴地叫超明坐到身边,向翔志介绍道:“这是我们班的学生,楼超明。” “长得挺可爱的,超明,你几岁了?”翔志亲切地问道。 “干吗告诉你!”超明没好气地说。 “超明,怎么可以这样和老师说话。”柯曼加重了语气,“好好和叶老师说话。” “叶老师,要不我叫你猜个谜语好了,如果你猜中了,我就告诉你。” “好啊!”翔志不动声色地说,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家伙有多少能耐。 “叶子飘飞,翔翱天空,志气冲天,是个好汉,大气凛然,色艺双全,狼吼虎哮。猜一句话。” 翔志斟酌了半天,理不出头绪来,倒是柯曼她看过一些打油诗中讥讽人的诗,很快就看出了些端倪,但是又不便提点,心里既为超明的聪明机智感到惊讶,又暗暗地替翔志担心。这时候坐在旁边的同事们也都凑了过来,帮助翔志想答案。半晌,翔志终于琢磨出了其中的深意,苦着脸愤愤地离开了食堂。不明所以地人们纷纷问超明谜底,超明得意洋洋地说:“你们把每一句话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读读看。” “叶翔志是大色狼。”吴倩嚷出了这个答案,顿时引来人们的一阵轰笑。柯曼尴尬地盯着超明,思量着自己是否应该过去安慰一下落寞的翔志,却又怕引人笑柄,最终没有起身。她有些惊异地盯着旁边的超明,不明白他和翔志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在这样的公共场合奚落他。于是她又想起在市场的时候超明那愤恨的眼神,难道他对任何老师都是这样的吗,一想起这个她便觉得不寒而栗,也许今后她还要忍受更多的超明的恶作剧,还没开始就已经有些打退堂鼓了。 超明拉了柯曼的手说:“老师,我想上厕所,刚才听了很多鬼故事,所以现在心里还有点毛毛的。” “哦!”柯曼答应着起身,然后陪超明上了楼梯,在大厅处看到了正陪着校长笑的翔志,那模样与初始的俊冷的他相去甚远,于是竟然与超明同时都显露出了嫌恶的表情。翔志悄悄觑了她一眼,见状又马上转回了脸陪着校长继续谈笑风生。 “他真不是个好东西。”拐过楼梯口的时候,超明意味深长地扔下这句话。 “不能在背后说人家,今天下午还有测试,你可要好好准备啊!”柯曼拍了一下超明的头说。 “不用准备,肯定考不及格,即使及格了,也不会是好分数。” “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不是我没信心,这是辅导站的程序啊,刚进来的时候做一次试卷,出的题特难,结束的时候也做一次试卷,出的题特容易,这就说明我们在这里有进步!也好给家长有个交代啊!” 柯曼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超明,真不知道他小小脑袋里面装的到底是些什么,虽然他说的是实话,可是不应该从这么小的一个男孩子口里说出来。她沉默地领着他进了厕所,出来时欲替他关上门,超明急忙嚷道:“不要,不要,我怕!” “这才像个小孩子嘛!”柯曼在心里暗暗说道。 第二十二章 几天过去之后,柯曼与这些小朋友都混熟了,大家都很亲切地叫她大姐姐,她的平易近人很快讨得了学生们的欢心,特别是超明,以前他是班级里的捣蛋鬼,可是为了取悦柯曼,他一直都扮着乖乖学生的角色。他的母亲来辅导站的时候,看见他的变化,真是又惊又喜,握着柯曼的手一个劲地说谢谢,弄得柯曼不知所措,柯曼在大人面前完全只是个心智未全的小孩,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寒暄,如何敷衍人。 这天午睡课的时候,外面的太阳火辣辣的,然而开了空调的教室里面却是异常凉爽。学生们都躺在地上睡觉,柯曼捧着一本书看,这时门轻轻开了,翔志探进脑袋瞧了瞧,看见大家都睡了,才蹑手蹑脚地走到柯曼身边坐下,轻声问:“柯曼,看什么书?” “没看什么,你这时候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没,哎!”翔志叹了口气。 “是不是碰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我可以听听么?” “一想到前途叵测,我就觉得心酸。” “你跟校长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这个不是那么回事,我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当个穷教师。” “那你要怎样,做生意还是自己开个辅导站。” “这些都是需要本钱的,诶,柯曼,你家是干吗的?” “我家?”柯曼本想说自己没有家,又怕惹来别人的同情,所以踌躇了一阵。 “一定是做生意的吧!这里的人都是做生意的多。” “是、是啊!”柯曼有些吞吞吐吐地说。 “柯曼,”翔志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你真漂亮!” 柯曼慌张地把甩开他的手说:“你别这样,小朋友在这呢!” “没事,他们在睡觉,更何况看见了又怎么样?”小孩子的嘴巴是最真实而且传诵地最快的,如果能被他们看见,正中了翔志的心思。正如翔志所想的,这个场面深深地烙进了躺在一边的超明脑里,他有些愤恨地瞧着这个他认为卑鄙无耻的男人,这种无力的恨郁积在他的心头,渐渐地带入了柯曼身上。他认为她不应该带上这种忸怩的表情,他不愿意故意醒来去阻止翔志对柯曼的暧昧攻势,只是在以后与柯曼相处时,总是对她又掐又打,又搂又抱,来弥补这一刻的损失。 一个月后,柯曼拿了辅导站发的工资买了一只手机,然后给原田发了一个短信,原田收到后马上给她打了一个电话,殷切地问她最近怎样,有没有不如意的地方。柯曼激动地告诉他自己过的还不错,思量着原田是否还爱着她,否则又怎么会如此关心她。可是至从这一次的问候之后,原田便没有再主动给她打过电话。柯曼有一次在自己的宿舍里待的无聊,便忍不住打电话问他:“男人为什么不会主动给女人发短信或者打电话,是不是每个男人都一样的?” “那是因为那个男人没有准备和那个女人当男女朋友。” 柯曼的心跌落到了底谷,可还是故作轻松道:“那已经是男女朋友了呢!他还是不愿主动发短信给我。” “谁啊,谁是你的男朋友?” “等我结婚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我有事情,先挂了。” 柯曼刚挂上电话,眼泪就扑闪着流了下来,这时候翔志正好经过,看见她这副模样,怜爱地将她拥入怀里,柯曼也不推脱,只是尽情地俯在他身上哭泣。 “翔志。” 翔志转头见是他女朋友吴佳丽,忙扶正柯曼笑着向他女朋友解释:“她是我同事,刚好和她男朋友吵架,所以……” “这样啊!发生什么事情了,能和我说说吗?” 柯曼擦去眼泪,盯着佳丽瞧了一阵,认出是那晚与翔志吵架的女人,于是说:“也没什么,刚才的事别放在心上,只是因为我太伤心了……”柯曼说着,眼泪又止不住落下来,连佳丽看了都心疼不已,忙拉过她的手说:“那些臭男人都是这个样子,别理他们。” “喂,我可不是臭男人。”翔志不满地反驳道。 “闭嘴,我现在和柯曼妹妹聊聊!” 翔志马上闭了嘴,他识趣地走出了柯曼的房间,还细心地为他们关上门。 “其实你不用特意在这里陪我的,你去陪翔志好了,你难得来看他。” “没关系,男人其实还求之不得呢!” “恩?” “他们没有得到你之前,把你捧在手心里,一旦得到你就视你如草芥,男人一旦绝情起来是最无情的动物。” “我不明白!” “不明白,我可告诉你,要不是我有点钱,翔志肯定跟着其他女人跑了。” “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啊?” “不是我对自己没信心,而是我已经看透了翔志这个人了。”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离开?舍不得啊,等我有朝一日玩腻了再说。” “佳丽姐,你这样的爱情观可是不对的。” “不对,”佳丽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盯着柯曼,嘲弄道,“那你自己呢,应该看到了吧,你的男人是怎么甩你的。” “也许我们本来就不合适。” “根本就没有合适不合适的道理,而是公平不公平的问题,你一开始就是全身心的投入的,而你的男人可能只是抱着玩弄的态度,那么你们的感情从头开始都是一笔不公平的交易。而我和翔志就不同了,他提供欢娱,我提供金钱,我们之间是一笔公平合理的交易。” “我们可以不讨论这个吗,佳丽姐,你是干什么的啊?” “翔志对你是怎么说的?” “他说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我就知道他这种人,不过对你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我不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我是洗头城的小姐。”佳丽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漫不经心地说。 第二十四章 “啊!”超明促不及防地转过头,惊讶地望着柯曼,看着水滴顺着她的发丝落到丰润的胸前,丝制的睡衣因为润湿的缘故变得半透明,圆浑的乳房在里面若隐若现。超明红着脸低下头,对着浑然不觉的柯曼说:“老师,副校长叫你上去。” “哦,我知道了,谢谢你,我马上就会上去的。” 柯曼换了衣服,匆匆地跑到校长室,发现林国宾和李雪玲也在办公室里等候了。 “柯曼,这是季林生来我们城市演讲的入场券,你们几个和我们一块去听他的讲座。” “季林生是谁?”柯曼疑惑地问。 “是一个著名的教育家,不管当班主任还是当老师,都非常有心得。”林国宾接话道。 “哦。”柯曼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还真是孤陋寡闻呢!” “今天你出去听演讲,你的班级暂时由叶翔志代替管理,这我已经通知他过了,就是班级里有什么任务,到时候和他说一声。” “恩,好的。” “国宾,你的语文暂时改自习,让班主任看一下就可以了。雪玲,你也是一样,好了,你们三个先去把工作布置好吧。” 大家坐了学校的车去了演讲的会场,会场设在体育馆的顶楼,天气愈加炎热,会场内只装了电风扇,设施异常简陋。柯曼很是疑惑,一个大教育家在这个富裕的城市里面的待遇,难道仅此而已,而他们办一个商业酒会,吃一顿饭,也要比这个排场大多了。柯曼坐在凳子上,仔细地搜寻着季老师地声音,可惜音响的效果差极了,它发出的翁翁声渐渐地覆盖了季老师的声音,更糟得是会场内越来越热,人们开始浮躁起来,甚至有几个人中途忍不住,竟早早地退场了,此时,柯曼望着前面一脸认真在讲的季老师,深觉他的可怜,于是听得反而比任何人都认真了。 叶翔志站在六年级这个班里,其中一个小女孩有些聒噪地跑来跑去,她跑到超明的身边,故意停了下来说:“超明,你喜欢吃什么的?我明天带给你。”超明摇摇头。叶翔志看得有趣,因为他曾经受过超明的侮辱,很想借机报复回来,又怕别人说自己是一个心胸狭窄到和小孩子斤斤计较的人,于是不露声色地走到超明身边,装出一副孔圣人的模样说:“你们俩小小年纪就谈恋爱啊!” “老师,没有啊!”金月着急地解释着,她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竟然给超明带来了麻烦。 “还敢狡辩?”翔志得意洋洋地盯着超明,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在和这个小鬼计较什么。 “你爱怎样就怎样!”超明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然后走离教室。 “小鬼,你要去哪里?”超明转过头,酷酷地说,“我去洗手间,要跟我一块去吗?” “你……”翔志愤愤地拍了桌子一掌,他的男人的自尊被这个小男孩挑起了,这个吃软饭的男人,在女人面前受尽了侮辱,于是就想从学生那里加倍地得到补偿,却不料遇到了这样一个强劲的对手。他瞅了瞅在一旁呆若木鸡的金月,拉她出了教室,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笑说:“金月,今天下课后来我宿舍,我要好好和你谈谈,这也是为了顾全你的面子,免得让其他老师知道你在早恋。”金月惶恐地点点头,她的严厉的母亲要是知道她早恋,非得剥下她的一层皮下来不可。 下午,柯曼他们一行人坐着学校的车子回来,她的疲惫的身体和惆怅的心,因为这次不成功的演讲落寞和沮丧,这个城市富裕到已经忘却了教育的力量,他们忙于赚钱,却忘了赚钱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为家庭,那么就不会出现那么多破碎的家;如果是为了小孩,那么就不会出现这么多不良少年;如果是为了自己,那么就不会出现这么多的吃喝嫖赌。季林生老师走的时候,他会是怎样的心情呢,看着会场内越来越少的人,留在会场内东倒西歪的身体。他的心也许是在抽泣着哭诉这个城市的道德衰颓,亦或哀叹这个城市的教育萧条。这是一种可怕的心情,当柯曼上课的时候就有这样的心情,学生们除了游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他们没有强烈的求学的欲望,没有对未来理想的渴望,没有对未知渺茫的恐惧,他们自信满满地以为父母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一切——不需要努力就能上大学,不需要努力就能进好学校,不需要努力就能得到很好的社会地位——因为有钱,钱是救人的,却也是害人的。 柯曼进了学校后,看见翔志神色冲冲地从楼上下来,向他打了声招呼,他也只是微微地点点头,上了楼进了办公室,看见超明也是一脸古怪地站在校长室门口。 “超明。” “老师,回来了。”超明这小子什么时候都是酷酷的,像极了一个小大人。 “柯曼。”从里面出来的林副校长叫了一声,柯曼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她继续说,“超明的母亲打来电话说这个星期有事情,所以让超明住在学校里,到时候你负责一下他的安全,晚上你就陪他睡在男生寝室好了,因为其他老师都说自己有事,不想双修日还留在这里,我看你好像也都不回家,超明刚好是你们班的,所以就想你照顾一下他。” “好的。” 超明略略红了脸,又深恐柯曼看见,于是微微低下了头。 第二十五章 超明坐在柯曼的床上,看着她手忙脚乱地准备晚餐,不是把盐拿成了味精,就是把醋拿错了酱油。超明疑惑地说:“你做过饭吗?” “恩?”柯曼回头看他,半晌才反应过来说,“你和我说话啊,做过啊,以后和我说话应该先叫声老师。” “我不叫。”超明倔强地说,然后还带着讽刺地口吻说,“你做的饭能吃吗?” “喂!你这是怎么说的,居然敢怀疑我的厨艺!”柯曼发起了小孩子的脾气,惹得超明差点狂笑起来。 “哎,还是出去吃吧,我可不想我的胃被人虐待。” “切,没吃过,又怎么知道。” “不用吃了,你看看你身后,再闻闻那味道。” “啊,怎么全焦掉了。”柯曼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地把电炉子给关上,“你小子,怎么也不早提醒。” “早提醒了,不是就不能出去吃了。”超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惹得柯曼也跟着笑道,“你小子,原来还会笑啊!” 辅导站离市中心并不远,因此柯曼领了超明徒步到了地下商城旁边的肯德基。商城外面搭了个舞台,很多小孩子正在表演节目,周围人山人海。柯曼看到这副情景,反而越发觉得孤寂,仿佛旁边的人都是不存在的,只有天和地,然后苍穹之下一棵孤苦伶仃的树,在风霜雪雨中独自承受苦痛。 “老师。”超明盯着若有所思的柯曼,看出了她心里的不畅快。 “你刚才……叫我了?” 超明点点头。 “没什么,我很好啊!” “是不是感觉人越多,反而越寂寞。” “啊!”柯曼张着嘴巴,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超明。 “我也有这种感受,平时都不大愿意来这种地方。” “你……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不,是你低估了小孩子的能力,也许你小时候也体会过,只是你现在忘记了。” “什么能力。” “当你觉得一个人什么都不懂,因此在他们面前为所欲为,岂知他们把一切都尽收眼底,你不觉得这样很可怕吗?” “你是说大人们以为你们什么都不懂,其实你们什么都懂,只是不说而已,或者只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说,因为你们即使说了,也总是被大人认为是童言无忌。” “每次我和母亲说话,她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或者一笑就过去了。但是你不同,你总是很仔细地听我的每一句话,而且很认真的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与众不同的。” “与众不同……”柯曼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的小孩——她是把他当成了小孩,她和其他人其实是一样的啊!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是的。”超明又肯定地说了一遍,“你说话的方式,让我感觉你和我是同龄人。” “也许我也还没长大吧!”柯曼叹了口气,她可没把超明的话当成是一种赞扬。 “老师,我喜欢你!”超明借着热闹的气氛红着脸说。 “我也喜欢你啊。”柯曼笑着回应,“我喜欢我的所有学生。” “哦,”超明顿了顿,又恢复了原先酷酷的状态,说,“我们去吃饭吧。” “走,老师请客!” “不,我请,吃饭应该由男人来付钱。” “小不点算什么男人啊!” “你——瞧不起人。” …… 回到站内,柯曼陪着超明睡在男生宿舍。空调机里吹出的冷风反而扇动了他一颗焦躁的心,他回忆起曾经读过的一部儿童小说中主人公和女教师相拥而眠时种种的幻想,仿佛自己便是那书中的小孩,顿感羞愧,侧身抱了一个枕头,辗转反侧了一阵,最终抵不过瞌睡虫的力量,沉沉睡去。 翌日,学生老师纷纷回站。柯曼起了个早将教室打扫干净,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进教室,开始了一天的学习生活。走廊上有几位嬉戏吵闹的学生经过,柯曼刚要出去看个究竟,就听见王佳大声吼道:“他妈的,你们几个兔崽子吵什么吵!”学生们听了这些话都哄笑起来,被柯曼狠狠地瞪了几眼,便乖乖地低下了头。 “柯老师,出来一下。”王佳站在外面,她今天穿了一套性感的裙子,她的丰腴的身体充斥着柯曼的眼睛,也使一个个多日未近女色的男老师们垂涎三尺。 “找我——有事吗?”柯曼带上了教室的门。 “我晚上一般要出去,不如你帮我代一下家教吧?我会和副校长说一下的。” “她会同意吗?” “会的,我可是有校长做靠山。”王佳似乎意识到说漏了嘴,忙解释道,“我只是开玩笑的。” “我也没放在心上。”柯曼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想这里的吴倩是校长的亲戚,不知王佳又是什么来头,看她刚来的时候,也并不见得和校长有什么熟悉啊! “那就是答应了!”王佳热络地握了柯曼的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谢谢你啊,我们现在就去副校长那里说去。” 第二十六章 办公室里的气氛——里面似乎弥漫了一层浓浓的瓦斯味?柯曼狐疑地望着眼前两个剑拔弩张的女人,摸不着任何的头绪。她们原本不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吗,怎么这么快就结仇结怨了呢?再仔细看看两个人的面容装扮:一个干练,一个妖媚;一个咬牙切齿,一个得意洋洋。 “既然是派你去家教,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怎么——莫非——王老师晚上还有”约会‘。“林副校长恶狠狠地说出”约会’俩字,仿佛一罐灌满了醋的坛子。 “是又怎样啦?” “我也不是要管你,只是奉劝你不要吃别人吃过草,用别人用过的抹布。” “草,抹布?不知道校长听见会怎么想。” “你——我好心劝你,你别给脸不要脸。” “自己没本事不要怪到别人头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我来问你也只是给你面子,”王佳转过脸对着柯曼,还是笑意盈盈的模样,亲切地说,“柯老师,晚上别忘记哦!我的事情可是拜托给你了。” “柯曼,你不许去。” “这……”柯曼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还从来没碰到过如此棘手的事情。 “没关系,去就是了,我会跟校长说一声的。” “你——狐狸精。” 柯曼总算理出了一点头绪,她摇摇头说:“你们自己的事情先解决好了,到时候再来找我吧!”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听见一记响亮的巴掌的声音,哭闹的声音,还有互相撕扯的声音,玻璃瓶摔碎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柯曼就是提不起勇气推开那道沉重的门,去劝慰两个歇斯底里的女人。脑中只是冒出一句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话“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课堂上,超明和叶翔志亦是互不相让。 “超明,下面这句话怎么读啊?” “哪句话啊?”超明睡眼朦胧地起身,漫不经心地说。 “你这是对待老师的态度吗!臭小子,站到后面去。” 超明趿拉着鞋子走到教室后面,翔志怒火中烧,猛得拍了下桌子吼道:“楼超明,给我滚出去。” 超明鼻子哼了哼气以表他对翔志的鄙夷,然后依旧趿拉着鞋子不紧不慢的出了教室。见此情景,翔志恨不得拿起凳子砸过去,他只恨自己只是一个辅导站的老师,如果在公立学校,他就不信超明能摆出这样的态度。而超明这边的想法却非如此,即便在学校里,遇到他看不惯的老师,他依旧会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他无法理解教师的这种盛气凌人正如老师们也无法理解他的年少轻狂。 柯曼从办公室下来,便想看看自己班级的情况,于是看见了靠着墙站着的超明。 “怎么回事?” “没什么!”只有在柯曼面前,超明的态度才会软下来。 “是不是被叶老师批评了?你呀你!真不懂事!” “老师,你今天有课吗?” “今天的课都上完了,怎么,有什么事?”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哦?”柯曼想反正他留在这里也上不进课,还不如带他出去走走,于是说,“我先跟叶老师打声招呼,我们再走。” 超明带着柯曼进了一个破落的公园,园内蔓草横生,废弃的铁制秋千和躺椅上布满了斑斑锈迹,破败的墙角处隐隐露出一只老鼠的尸体,砖瓦墙上的青苔侵占了整个墙面。 “这是——” “老师,我们爬上墙,就可以看见火车开过了。” “这么多青苔,恐怕危险吧。” “你看,那里没有,是我常坐的地方。” 柯曼跟着超明上了墙头,远处传来了“隆隆”的声音。 “这声音真好听。” “是啊!” “好想坐上火车离开这里,好想离开家,逃得远远的。” “和妈妈在一起是多么幸福的事情,我都羡慕死你了。” “她老是管着我。” “我倒希望有人来管管我。” 火车的“隆隆声”渐渐增大,终于淹没了柯曼和超明的声音。火车开得极其慢,仿佛拉长了的镜头,镜头里面只是一张张惶惑的脸,他们是离开家,还是回到家,亦或只是从一个地方迁移到另一个地方。车内的旅客也透着窗户盯着外面的风景,然后看见颓败的墙壁上的两个人,正絮絮叨叨着,猜测着他们是姐弟,是亲戚,亦或只是朋友关系。坐在窗边的熙玳看见墙上的纤瘦的身影,“是柯曼!”他心里惊呼,坐在他身旁的玲晴觉察到熙玳的异样,顺着他的眼睛看到了挂着两条腿坐在土墙上的柯曼。 “熙玳,那人挺像柯曼的!”玲晴先发制人。 “不,她就是柯曼,原来她还留在这个城市,为什么就找不到她呢?” “要不我帮你去找。” “我在下一站下车,你去上海见客户。” “可是……” “没有可是,我不想再失去她了。” “熙玳,我不明白,你怎么对一个只认识几天的女人这么念念不忘。” “感觉吧,只是一种感觉。” 第二十七章 “超明,都快吃午饭了,我们该回去了。” “不要,学校的饭一点都不好吃,每天都是那几个菜。” “你呀再不吃就老是这么高,这么瘦,以后就没女孩子要你了。” “难道老师喜欢又高又强壮的男人吗?” “那当然,这是每个女生梦寐以求的。” “是吗?‘超明在心里反问,面上却红了脸,于是一跃而下,飞快地往门口跑去,以掩饰心中的异样情感。”这孩子。’柯曼想,“还真是有趣‘。 柯曼和超明刚回站内,林副校长便将两人叫入了办公室。一脸阴霾的叶翔志与诚惶诚恐的金月正坐在沙发上等他们。 “超明,你是不是偷了金月的mp3?”叶翔志劈头盖脸地质问超明。 柯曼和超明一脸疑惑地盯着眼前的几个人,半天都回不过神来,林副校长示意叶先不要发问,首先问他们刚才去哪里,柯曼如实回答,却已从刚才叶翔志的话里听出了些端倪。 “我们从超明书包里搜出了这个mp3,我们已经找其他同学证实过了,这个mp3确实是金月的。” “你们凭什么搜我的书包!”超明气愤道。 “你看吧,你看吧,这不是摆明了是他偷了mp3.”叶翔志一脸凶相地说。 “我没偷。”超明的声音冷冷的。 “mp3是从你书包里搜出来的,这事大家也都知道了,我刚才跟金月商量了一下,只要向她道一声歉就够了。” “我不会道歉的,我没偷。”超明恶狠狠地瞪了叶翔志一眼,甩门而去。 “校长,你看,你看他的脾气。”叶翔志露出了一幅讨好地模样嗔怪道。 “叶老师,你也不该在学生面前搜包,现在的学生都要面子的很,他偷了东西如果暗地里让他还回去,就不会伤自尊了。”林副校长的脸上还留有与王佳争吵后的疲态,她耷拉下眼皮,鼻子稍微抽动了几下,然后继续说道,“柯曼,超明的事情就由你来解决,我看他还比较听你的话。” 柯曼率先出了门,金月低垂着脸尾随其后,叶翔志刚想踏出门,就听见林副校长唤他的声音。叶翔志会意地关上门,俩人顿时在办公室里厮混开来。 柯曼在食堂里找到了不紧不慢吃饭的超明,她有些恼火地端了盘子坐到他身边,没好气地说:“我还在担心你呢,原来你根本没把那当一回事。” “东西不是我拿的,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就不担心别人怎么看你?” 超明放下手中调羹,眼中带着一阵疑惑问道:“怎么你不信我!” “不,我相信你。”柯曼低着头往嘴里扒饭,眼睛并不盯着他看,超明以为柯曼在怀疑他,丢下手中的调羹,说:“你不信我。” “什么?”柯曼抬起头,盯着紫涨着脸的超明,“我不是说信你吗?” “你是用怀疑的口气说的。” “小鬼,这你也能听出来。” “我就知道!” “好了,我真得相信你!” 下课零声响起,学生们纷纷走进食堂。 “那不是超明吗,他偷了金月的mp3.”人高马大的凌云站在超明面前指手画脚地讥刺。超明依旧若无其事地往嘴里扒拉着饭粒,柯曼面露忧虑,在这方面,她远不如超明来得镇定自如。 “凌云,事情没找出真相之前,不要在这里胡说。”柯曼试图给超明解围,却不知凌云趁着青春期的反叛和冲动,全然不把这个嫩嫩的班主任看在眼里,他挑衅地望着柯曼的眼睛,依旧大声嚷嚷着,希望引起众人的注意。 “叶老师明明从他的包里搜出来的,你这样为他说话,肯定是喜欢他。”凌云的口无遮栏的话终于引起了其他几个调皮学生的注意,纷纷跟着凌云起哄道,“柯老师和超明谈恋爱,柯老师爱超明,超明爱柯老师。” “臭小子,你在这里乱说什么。”张俊拽着凌云的脑袋,硬生生地往餐厅侧门走去,仿佛拉了一只伸长了脖子的鸭子,嘎嘎叫着,却又无力反抗脖子上端的力量。其他几位老师也帮衬着制服了其他闹事的学生。 柯曼紫涨着脸,半晌不说话,超明也停止了往嘴里扒饭的动作,面上第一次现出了内疚的神色。 mp3的事情最终以超明离开辅导站而告终。 超明回到家中,郁郁寡欢,相较以往更加孤僻,乖戾,楼女士关心地问起儿子苦闷的缘由,他只是淡淡地说,“我想让柯老师来当家教。” 楼有些狐疑地盯着自己的儿子,仿佛陌生人般,半晌才惊喜道:“你终于喜欢学习了。” 第二十八章 楼女士找到了柯曼,不仅提出了不菲的薪水,而且还提供优越的住房条件。柯曼听完她的条件,又仔细斟酌了一番现在的境况: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各种有关于她和超明的闲言碎语接踵而来,使她在这个辅导站根本没有什么立足之地,正好可以趁此机会离开这里。于是立刻向辅导站那边辞了职,并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行李搬到了楼女士家。 楼女士家坐落在西店花园内,小区内环境幽雅别致,保安措施良好,交通也异常方便——这些都给柯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当她踏入楼女士家的时候,她就被里面典雅的布置深深吸引。柯曼仔细地环视着房内的环境,精致的壁灯,美伦美幻的油画,洁净亮丽的沙发,虽比不上熙玳家的富丽堂皇,那一份精致幽雅却不是一般的装饰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 “楼小姐,怎么不见超明啊?” “以后啊,叫我丽姐就可以了,咱们可是要像一家人一样,我家超明可没有对老师有过这样的好感。看你斯斯文文的,连我都喜欢上你了。超明他——去外婆家了,待会我会把他接回来的。” “恩。”柯曼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地应道。 “来,柯曼,我带你去看看房间。” 美丽款款地走在前面,柯曼情不自禁地盯着她美丽的背影感叹:“美丽,真是人如其名啊!” “进来吧,可能有点小,本来是放杂物的,现在刚打扫过,千万别嫌弃!” “不会的,有地方住就可以了。” 柯曼进了房间,立刻迷上了这个温暖的房间,仿佛触摸到了久违的家的感觉,这种感觉从内心深处升腾,折腾着她那颗敏感脆弱的心。 “你先收拾东西,我出去有点事情。” “好的。” “待会陈阿姨会上来给我们做饭,我先去接超明回家。” “恩。”柯曼仿佛置身于梦中,刚刚平复的心情又迅速被心中的激动淹没了。这间简单而又别致的房间,单人床,书架,书桌,衣柜——这些不正是自己一直所期盼的家的感觉吗?柯曼放下手中的行李,激动地跳上了床,美美地享受酥软地天堂,完全不顾了所谓地淑女地形象。 “老师,你会永远住在我家吗?”超明仰起头,双眼中透着几分稚嫩,却又不甘示弱地搀杂些成年人的倔强。 “那要看你了。” “我……”超明红了脸。 “看你乖不乖啊?” “哦。”超明不乐意道,“原来还是把我看成小孩啊,不学了。” “好好好,超明是大人,好不?”柯曼对超明的情绪变化不以为意,继续说,“那我们继续学习,好吧?” “这还差不多。”超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柯老师,超明,吃饭了。”外面传来陈阿姨的叫声。 “这么快,又吃饭了啊?” “谁叫你老是浪费时间,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柯曼嗔怪道。 “呵呵。” 柯曼挟着超明有说有笑地出了书房的门,他们兴高采烈地谈论着最近流行的日本漫画,仿佛一对正在互相分享着喜悦的同龄人。 “柯老师,您和超明还真投缘。”陈阿姨笑着边摆饭碗边调侃他们。 “超明这孩子挺成熟的,有时候,连我都觉得不如他呢。” “我看还是柯老师您教导有方。” 柯曼不好意思地听着陈阿姨地恭维话,脸上泛起了一股微微的红晕,忙岔开话题掩饰道:“丽姐呢?她去哪里了?” “老板娘她一般晚上都很迟回来,以前你没来的时候,都是超明一个人在家里吃饭。” “这样啊。”柯曼怜惜地瞥了一眼超明,超明只是自顾自地往嘴里扒饭,仿佛他根本不是这个对话中的主角。柯曼疑惑地想,为什么超明会对他自己的母亲这么冷漠,受着他们的恩惠,她便觉得该为家庭做些什么,也许她应该帮他们母子俩和好,这是她能够报答他们的最好礼物。 晚饭后,陈阿姨做完家务就向他们道别回家;而柯曼又陪超明看了一阵电视,就嘱咐他回房间休息,直到晚上十点多,还是没有美丽的踪迹。 柯曼关好房间的门,拿了本小说看得津津有味,隐隐约约听见客厅里发出细碎的脚步声,柯曼想定是美丽回家来了。于是起身,出门就见美丽容光焕发地在客厅里,仿佛还沉浸在某一处温柔地港湾。 第二十九章 “柯曼,这么晚了还不睡。超明睡了吧?” “超明睡了,至于我,也许是搬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不习惯。” “等过一阵,可能就会好些了。” “恩。” “柯曼,这是我今天晚上刚买的一些衣服,你挑着看哪些适合你,就拿去穿吧。” “这怎么可以呢,多不好意思啊!” “可以,跟我见什么外呢,我说柯曼你啊,就是不注重打扮,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穿这么老土的衬衫和裤子。明天我帮你收拾收拾,你应该还没有男朋友吧,要不我帮你找一个,不过最起码你要先把自己收拾好了,否则是入不了男人的眼的。” “我也想改变,可是——。” “没有可是。”美丽见柯曼忸怩的样子,拉着她的手坐下,亲切道:“你帮了我家超明这么大的忙,说什么我都要照顾好你,以后我们这个家就是三个人,你、我还有超明,我们永远像一家人一样住在一起。”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柯曼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放在膝盖上摩挲,半晌才又接上说,“不过我还是希望能把自己改变改变,不仅仅是外貌。” “我帮你。” “谢谢!” “一家人客气什么。” “呵呵……” “来看看衣服啊!”美丽利索地从各种各样地塑料袋里拿出衣服,如数家珍般地叙述着每一件衣服的牌子,款式,和穿在自己身上的感觉。柯曼只是静静地聆听着,在这一场合,除了沉默,没有什么反应能够更适合她此时此刻的情景了。 “先穿穿这件。”美丽拿出一件吊带模样的裙子,拉着柯曼硬把她塞进房间内,让她换上。半晌,柯曼从屋里探了探头,轻轻地唤了一声“丽姐‘,美丽回过头见状,微笑着走到她跟前,拉了她的手往镜子前面一站。 “你看看,人靠衣装,不是吗!” 柯曼望着镜中自己纤细的身段,感受到了自己不可思议地变化,并第一次享受到了自己身上的美,原来她并不逊于美丽,也不逊于陪在熙玳身边的玲晴,更不逊于原田的女人慧青,使她黯然失色的不是她的外貌,而是从内心底层散发出来的不自信,对生活的迷茫不知所措,还有对生命的悲观叹息。 “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很胖,都不敢穿太露和太紧的衣服。”柯曼转过身子,拉住美丽的手说,“丽姐,你的镜子会不会是骗人的?” 美丽捋了捋柯曼额前的头发,微笑着告诉她,“柯曼,骗你的不是镜子,而是你的心。” “是吗?”柯曼盯着美丽,望进她深邃的眼眸里。 “明天我不去店里了,咱们放假一天,我把超明放到他姥姥那边,到时候带你去做个头发,我呀说到做到,肯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丽姐,你怎么跟哄小孩似的,别忘了我可不是超明。” “呵呵……今天也不晚了,早点睡吧。” 柯曼躺回到床上,依旧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想起美丽对她的种种的好,还有刚才镜中婀娜幽雅的身段,使她迫切盼望第二天的到来,感受自己彻底地蜕变。 “明天,你可就要脱胎换骨了,柯曼,你这是在做梦吗?真不敢睡觉啊,怕一醒了,所有一切都化为乌有。” 柯曼神经质般翻转着身子,嘴里念叨着“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然后摸摸胸口,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这是真的,这是真的,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睡吧,睡吧……。”可是,不管柯曼如何努力,她都无法平静下自己的扑通乱跳的心,无奈之下,她只好起身走进洗手间。 柯曼关了洗手间的门,盯着镜中的自己,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高高地鼻子,红润的唇。这枚全身镜像一扇门一样镶嵌在墙上,映照出她的整个身形。她忽然想起来熙玳,原来从开始到现在,自己最牵挂的人还是他:“熙玳,熙玳……”她喃喃着,将整个人靠在了镜子上,这时,镜子忽然动了动。柯曼抬起头疑惑地盯着它,然后轻轻地推了推,一瞬间,镜子抱着柯曼的影子转了半个圈,幽幽地露出一条幽深静谧的通道。 “这里可以通向哪里啊?”柯曼圆睁着眼睛,露出了一个惊恐的表情。 第三十章 柯曼伸手触摸着走廊中的黑暗,举步维艰。她回头望望洗手间里微弱的光影,迷蒙如雾般离她越来越远——仿佛跌入梦境时的光亮,闪烁着惊恐的光。不知过了多久,柯曼摸索着墙壁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到尽头了啊,”柯曼疑惑着,黑暗中她根本无法撑开沉重的眼皮,只是依靠光亮以外的感觉判断着周围的环境,“考虑真是不周到,连个手电筒都没带。”柯曼摸索了一阵墙,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如释重负道:“自己真是多心了呢,这又不是小说,哪里有那么多机关暗道的。”柯曼自嘲了一阵,便沿着墙壁朝反方向回到了洗手间。 第二天,美丽早早地将超明送到姥姥家,然后驱了车带柯曼进了一家装潢高档的理发店:室内采光性强,处处都是明亮的感觉;镜子毗邻贴在墙上,映照出安置在它前面的沙发椅的黑色身影;墙壁上悬挂着各式各样的摆着各种姿势的明星发型;前台旁的楼梯旋转着连到了二楼,增添了几分幽雅。店内顾客并不是很多,只有几个怪物似的老妇女正与年轻俊帅的理发师暧昧地嬉闹着。镜子里映照出美丽亮丽的身影,她摞了摞蜷曲的头发,说:“叫李涛给我身边的美女设计一下发型。” “好的,丽姐,”前台的时尚女子朝楼上大声地吼道,“李涛,丽姐找你。” “丽姐,最近都去哪里了,很少来啊!”从楼梯上滚下来一个胖乎乎的男子,慌乱地献着殷勤。 “哦,最近比较忙!”美丽熟练地讲着客套话,继续说道,“李涛,帮我朋友设计一下发型,怎么样,资质不错吧。” 李涛绕到柯曼身后,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恭维道:“真是不错啊,以前恐怕从来没做过头发,一点损伤都没有。” 美丽笑着转向柯曼说:“柯曼,你跟李涛上二楼,他会帮你设计发型,我在下面洗个头,做个按摩。” “好的,那我先上去了。”柯曼跟着李涛上了二楼,挑了一个位置坐下。 “你和丽姐是什么关系,怎么对你这么好?”李涛一面摆弄着柯曼的头发,一面问道。 “我只是她儿子的家庭教师而已。” “是吗?她儿子有点难教的诶。” “不难教,超明很听话的。” “哦,原来如此,难怪她对你这么好了,原来是把她儿子给驯服了。她也怪可怜的,听说她老公丢下万贯家产和她以及儿子,跟其他女人跑了。哎,要是我是那男人,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丽姐既漂亮,又能干,最主要得是有钱。真不明白她老公是怎么想的?” “她老公不是死了吗?”“死了,丽姐跟你说的吗?我在这里干了三年了,她们家发生的那点事情,我全知道。”李涛有意识地炫耀着他的八卦,却不知惹来柯曼的厌恶。 “哦。”柯曼有些心不在焉地附和着。 “你叫什么名字,跟丽姐住在一起,说不定以后会常来这里,她可是这里的常客。”李涛讨好地说。 “是吗!……”柯曼笑道,“我叫柯曼。” “柯曼啊,好名字,诶,你听说了吗,最近有个传言,女孩子啊,最好不要穿黄色的衣服,否则就会无缘无故地失踪,连尸体都找不着。” “什么啊,你开玩笑呢,这可不是什么电视剧。”柯曼嗔笑道。 “我骗你什么,报纸上都这么说的。已经有好几个女孩子遇害了。说起来,失踪的人好像都在我们这附近呢。” “李涛,你可别吓我。”柯曼依旧半开玩笑地附和着。 “反正我这么说就是向你提个醒吗!信不信由你自己了。” “恩,我会注意的。”柯曼故作郑重地说,心里却对此讪笑不已。 李涛在柯曼面前口若悬河地谈论着,完全陷入了自我陶醉的状态,柯曼疲乏地耳朵在他的声波侵袭下,渐渐地从面上显露出来。 “好了。”李涛放下手中吹风机。 柯曼虚了口气,总算可以清净了。 “柯曼,这个大卷的头发配上你的脸,真的好漂亮呢。”柯曼从镜子里看到李涛眼里流露出的倾慕的光。 “是啊,真的,好漂亮呢。”后面美丽的声音附和着李涛幽幽地飘进柯曼耳中。 “丽姐,你好了啊。”柯曼转过头,微笑着面对美丽。 “柯曼,现在的你真是比天仙都丝毫不差呢。” “取笑我啊!” “哪里!走,我们再去”语记商城‘去逛逛。“ 第三十一章 走在宽阔的商场内,琳琅满目的服装和各式各样的饰品充斥着人们的眼球,更是引诱得女人砰然心动;柯曼望着来来往往的打扮入时的女人,穿着奇特的年轻人,时尚而又不失体面的男人——她感觉自己仿佛是爱丽丝,正在漫游神奇的仙境。 美丽领着柯曼进了一间美容店,熟练地招呼到:“小妹,帮我旁边这位美女修修眉毛,指甲。” “好的,美丽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呢。”被美丽叫作小妹的女孩机敏地奉承着,然后引着柯曼坐下,便动手给她修起眉毛。过了两个小时左右,在小妹的一声好了之后,柯曼如释重负地虚了口气,累得整个身体差点坍塌下去。 “柯曼,累了吗?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美丽绽开笑颜说道。 “没有,丽姐,只是做着背有点酸。” “走吧,今天还要去参加一个盛大的晚会,在那里可以结识很多成功男人哦,今天的柯曼啊——”美丽停顿了一阵,继续说道,“肯定会成为众人的焦点的。” “丽姐,你就别取笑我了。” “我们走吧。”美丽幽雅地起身,携着柯曼出了商场,途中不断有男人和女人朝他们观望,赞叹,艳羡,嫉妒,各种情感蜂拥而至,令柯曼措手不及。 “跟美女走在一起就是不一样,以前我可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地待遇,仿佛当了明星似的。”美丽故意用酸酸的口吻调侃着说。 “丽姐……”柯曼有些委屈地看着她。 “跟你开玩笑呢,也当真。” 出了商场,柯曼才发现夜幕已经降临,马路上车来人往,商场外面地空地上有人表演,有人观望,有人叫卖,有人嬉笑——煞是热闹。柯曼望着眼前的情景,忽然又有了一种泪流的冲动。 “是否环境越热闹,反而感觉更寂寞呢?” 柯曼回忆起超明说的话,这孩子,恐怕比熙玳都还要了解她。 “柯曼,发什么呆呢,还不快走。” “哦!”柯曼这才回过神来。 “这里好气派啊!”刚下车的柯曼完全被这里的富丽堂皇震慑住了,“可是,怎么感觉好熟悉,仿佛曾经来过似的。” “曾经在梦里见过?这台词怎么这么熟悉,里面还有你的白马王子也说不定。”美丽戏谑道。 “丽姐,你又取笑我,不过……”柯曼回过头望望前面的景色,说,“我真的好像来过。” “有没有来过,我们进去证实一下。”美丽挽了柯曼的手,往别墅里面走去。 会场设在美丽的花园里面,柯曼和美丽不时穿梭在人群当中,依旧享受来自人们的赞叹和艳羡目光。整个会场内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一派热闹的景象。 “这个派对是谁举办的,来了这么多名人,这些都是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的人呢。”柯曼兴奋地说,“好想叫他们给我签个名。” “唐先生办的,为了扩大事业,他每年都要举办这样的一个派对,因为我与他们公司也有些业务上的来往,所以也接到了邀请函。” “真是羡慕美丽姐你呢,整一个女强人,要是我也像你这样多好。” “这也是迫不得已啊,能被人宠着——多好。”美丽面上露出了落寞的神情,“柯曼的生活才是我向往的,你外表柔弱,气质很像林黛玉,很讨男人的喜欢。” “丽姐!……现在的男人大多喜欢得是薛宝钗!”熙玳身边的玲晴,原田旁边的慧青,都是能干而又精明的现代女性。 “男人就是这样,没钱的时候希望有个薛宝钗,有钱了就想有个林黛玉……”美丽说着这话的时候,面上也露出了落寞的神情。 …… 柯曼正和美丽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忽然从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熟悉的声音:“是柯曼吗?” 柯曼转过身,正对上原田期盼的眼睛,还有陪伴在他身边焦躁的慧青。 “你们好。”柯曼有些不知所措,但是还是尽快地抚平隐隐作痛的伤口向他们问好。 “变化好大,差点认不出了。”原田完全无视旁边慧青焦虑的眼神,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倾慕之情。 “柯曼,这位是……”美丽不失时机地问道。 “哦!我以前的一个朋友,他叫何原田。”柯曼有些尴尬地介绍道,她对原田的表现着实有些失望,如果他冷淡些,或者对她毫不理睬,或许她还对他抱有更多的好感。可是……现在……,这样的男人,只是贪图一时享受的,根本没有留恋的必要,只恨自己当初把所有的第一次都献给了他。如此想着,一股莫名的厌恶之感便涌上心头,柯曼转头对着柯曼道:“丽姐,我想去洗手间,不知道哪里有?” “进别墅一楼有,里面有个叫刘姨的,你可以问问她。” “刘姨。”柯曼顾不得涌上心头的熟悉感,向原田道了声别,便匆匆地往别墅走去。 柯曼跨进别墅,里面空无一人,正好与外面的喧嚣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环视了客厅里的所有摆设,一股暖流充斥入她的大脑。这、这、这…… “熙玳,今天和这么多人应酬,是不是有点累了。”门口传来玲晴明丽的声音。 第三十二章 熙玳——这里真得是自己朝思暮想,日夜牵挂的熙玳的家,柯曼不敢回过身,只是愣愣地抓着沙发的靠背,不知所措。 “不是很累,待会还得出去。”熙玳叹了口气,他已经厌倦了商场上的逢场作戏和尔虞我诈。 “这位小姐,”玲晴惊讶地望着呆若木鸡的柯曼,关切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没有。”柯曼慌张地摇摇头,“我待一会就好。” “这声音——”熙玳犹疑地望着这个背影,是柯曼吗?他紧张地望着前面的这个身影,缓缓地走到柯曼身边,用手抬起了柯曼的脸。“柯曼,真得是你,真得是你。”熙玳将柯曼紧紧地拥入怀抱,再也不隐藏自己心中对她的思念和情感,深怕她又忽然从拥抱的缝隙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熙玳,我很高兴,我真得很高兴,能够再次见到你,我真得很高兴。你知道吗,我是多么多么地想念你。”柯曼心里反复倾诉着自己对熙玳的感情,她终于明白原来熙玳也是这么深深地爱着她,可是……她面上露出了冷淡的表情,现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她想到还在外面的原田,她已经不是当初纯洁的柯曼了,如果熙玳知道,他会怎么想——她可以忍受任何人的嘲弄和戏谑,却不能容忍熙玳对她的任何一点鄙夷和轻视。柯曼推开熙玳的怀抱,目无表情的盯着他,眼里放射出冷冷的光,直直地刺入他的心脏,她看到了他内心的挣扎,可怜着他,可是还要故作轻松道:“唐先生,我要回到丈夫那里去了。” “唐先生?丈夫?”熙玳松开了柯曼,收敛了刚才的情绪,也冷冷地盯着她。 听到这些的玲晴,本来紧绷的脸也松懈了下来。 “是的,他在外面等着,我不能让他等太久。”柯曼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汹涌澎湃,她面上的表情越来越复杂,仿佛一张扭曲了的画面。 “你的丈夫——是谁?” “啊!我的丈夫?”柯曼顿住了,她不会撒谎,可是现在她只能用另一个谎言来掩饰刚才的,“我的丈夫——姓何。” “何,叫什么。”熙玳的表情越来越冷。 “何原田。”柯曼心虚地说, “恩,我知道了,祝——你幸福。”熙玳攥紧了双手。 “我先走了。”柯曼冲出了别墅,找到了周旋在各种男人之间的美丽,坐上车的时候,控制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泉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美丽无可奈何地拍拍柯曼的肩,默默地开着车。 熙玳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玲晴默默地坐在他的身边,不发一语。“玲晴,取消与何原田的所有交易。” “熙玳,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难道就为了那个女人,连公司的利益都不顾了。” “取消,听到没有。”熙玳圆睁着双眼对着玲晴咆哮,仿佛一只失去理智的狂野狮子。然后,扔下玲晴,独自一人回到了房间。 楼上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关门声,骇得楼下的玲晴心惊胆跳,匆匆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为什么熙玳现在才表达出他对我的感情,为什么我以前那么傻怀疑他的情感,为什么事情会到了这么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方,为什么,为什么,……”柯曼的内心近乎歇斯底里了,而她的身体却纹丝不动地定在床上,只有脸上的泪水昭示着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具横呈着的尸体。 “熙玳,熙玳,你曾经对我那么好,你曾经给了我那么多美好的回忆,现在——请原原本本的拿回去吧,我不愿意再做你思想上的傀儡,请你离开我的精神栖息地,永远的离开,不要再回来。”柯曼翻过身,把脸深深地埋进枕头内。 “为什么我不早点表达自己的感情,为什么要等真正失去了柯曼才开始采取行动,不,不是我太迟了,一切只是我的自作多情,可是我明明感觉到了她的爱,今天,她的身体,她的情感那么强烈地传到我的身体,我那么明确地感受到了,为什么,为什么……”熙玳喃喃着,他躺在柯曼曾经躺过的床上,转身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却只摞起一个空空的影象。 第三十四章 一首不知名的外文歌悠扬地飘荡在西餐厅里,壁上一副副精美的画在昏暗的灯光下射着玄妙的光,洁净的大理石地板和摆放齐整的桌椅,彬彬有理的服务生和大方得体的顾客们——这里真是一个让乡下人局促不安的地方。 “柯曼,”熙玳望着柯曼的眼睛,仿佛想看穿她内心的一切。 ——该怎么和她开口呢?—— ——他想说什么,怎么忽然来找我的?还居然把这么厉害的超明治得服服帖帖的。——柯曼边往嘴里塞水果,边应了一声。脑子里却像被猛抽的陀螺一样转得飞快。 ——怎么忽然想好的,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可不像平时的我。——熙玳望着一个劲猛吃的柯曼就是张不了嘴。 ——怎么还不说啊,我都快憋不住了,这气氛……真是,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柯曼,我……”熙玳停顿了一阵,柯曼嘴上的动作也随着他的口气停顿了下来。 ——算了,说不出口。—— ——不会是说“我爱你”吧,不可能……看他样子就不可能。—— “你怎么摇头啊?” “啊?,我刚才摇头了?”柯曼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说,“我没感觉呢。” ——真丢人,真是糟糕透了。—— ——看来说出来,也只是被摇头的份。—— 两人同时把脸转向了窗外。 ——原来在感情方面,我只是个腼腆的小男生。—— ——看来,今天是听不到他想说的话了,以前怎么没看出他在感情上这么稚嫩。—— ——总要说点什么,问问她最近的情况也好。—— ——总要说点什么,问问他最近的情况也好。—— “最近过得好吗?”俩人异口同声地问道,然后彼此相视而笑。 “我很好,不是告诉你我结婚了吗?我过得很幸福。” “是吗?楼小姐可不是这样说的。” “美丽,她全告诉你了?”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心里喜滋滋的,故意嗔怪道,“我就知道。” “是的,她还说叫我好好珍惜你。” ——总算说出口了。—— “是吗?”柯曼低下了头,视线落在盘子上一刻也不离开。——怎么办,我现在可不是以前的柯曼了啊!—— “怎么了?” ——不会被我的话吓到了吧!—— “没怎么,熙玳,……” ——该怎么问他,说不出口,真说不出口。—— “恩,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看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熙玳,你是一个保守的人吗?” ——这个问题会不会有点傻?—— “不是。” ——她为什么问这个,糟了,这样回答她的问题,会不会把我看成一个随便的男人?—— “哦,这样我就放心了。”柯曼刚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低下了头。 ——惨了,要被他看成随便的女人了。—— “原田和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会说他是你丈夫。” ——怎么说出来了,我该猜到的,不知道她会怎么说。—— “我们……我们……曾经是……男女朋友关系!” ——熙玳应该早就知道了,他应该很介意吧,刚才说不保守也只是安慰我,算了,就当这次是最后一次见面,或者以后当好朋友也没关系,可是心里忽然很沮丧。—— “是吗?”熙玳饮了一口咖啡。 ——有点不高兴,但是可以接受。—— …… 西店花园内,美丽家的公寓楼前灯光闪烁,下了车的柯曼回头向熙玳告别,却见他也开了车门往下走。 “你不回家吗?” ——难道像电影里一样,给我一个“goodbyekiss‘—— “我的新家就在这里!” ——会不会被看穿自己在追求她?—— “恩?什么时候这里也买了房子?” ——原来这样,有些失望。—— “今天才……。”熙玳露出了一个些许腼腆的笑容。 ——肯定被看穿了,不该这么回答的。—— “哦!” ——莫名的高兴。—— “去我家坐坐。” ——又一次太主动了。—— “哦。” ——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 第三十五章 柯曼跟了熙玳走入电梯,空间狭小地抑制住了俩人的呼吸,熙玳微微地觑了一眼柯曼,柯曼也偷偷地回望了一眼。正好四目相对,碰撞出奇异的光。 “柯曼,……” “恩……” 熙玳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柯曼,并深深地吻了下去,把久违了深藏着的情感通过嘴唇传输到了柯曼的心底。这种酥软而又麻木的感觉是柯曼在原田那里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他们的吻只是敷衍的吻,没有任何情感包涵其中。 ——柯曼,我爱你……可惜说不出口。——抱着昏昏欲厥的柯曼,熙玳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熙玳,我爱你,好爱好爱你。——柯曼清醒过来,红了脸站直身体,恰好这时,电梯门开了。 出了电梯,柯曼才发现熙玳就住在美丽家对面。 “怎么你就住在这里?” ——狂喜,这么近。—— “是啊。” ——该租远一点,这么容易就被看穿了。—— 熙玳开了门,把柯曼引进房内,内里的设施依旧像极了他的风格,哪里都是要摆设地富丽堂皇:豪华的家具,现代化的电器,以及奢侈的灯具。柯曼习惯了美丽家的精致典雅,一瞬间再次被眼前的情景震慑了。 “要喝些什么吗?”熙玳一面说着,一面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红酒。 “我——不要。”柯曼有些心虚地想起自己在温州时和原田发生的一切,痛苦与后悔之情溢于言表。 “你脸色很差,怎么了?” “我——” 熙玳拿了一个酒杯,自斟自饮。 “熙玳,我有话和你说。” “如果是和原田有关的事就别说了。” “恩?”柯曼抬头凝望着熙玳,他依旧面无表情地紧锁着眉头继续喝酒,直至一瓶落肚,又拿起了另一瓶。 “你刚才说得自己不是一个保守的人,是骗人的吧?” ——他果然还是在意的。—— “没有骗人!我只是在妒忌而已。” ——妒忌本应是自己的女人,却曾经躺在别人的怀里。—— 熙玳忽然扔开了酒杯,抱住了柯曼,再次深情地吻住了她的双唇:“今天留下来陪我,以后都要陪着我。” “熙玳,你醉了!” ——他果然把我看成随便的女人了。—— “我不会对你怎样,我就让你留下来陪我!” ——她要把我看成随便的男人了。—— “啊!” ——原来是自己多心了。—— “同意吗?”——果然还是单纯的家伙。—— “恩。” ——果然还是无法拒绝!—— 柯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她感觉到了外面沙发上熙玳的呼吸,心跳,甚至每一个翻身。——果然睡不着,真是想男人想疯了。——柯曼撩了个枕头压住了脑袋,生怕一不小心,连自己的思想都控制不住身体,情不自禁地扑向外面的健壮的男人的身体。 “睡着了吗?”熙玳掀开被子,从背后轻轻抱住了柯曼,柯曼佯装沉睡故意裹了裹身体,房内的冷气不知什么时候开得更冷了,仿佛冬天般促使两人拥得更加紧密,寒冷的天气的夜晚,促使恋人之间感情升温的——只是一个拥抱。 ——久违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