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凉国之盛世女皇》 序 她总有种预感,她不属于现在的这个世界,可是——唉,老天爷!你就非得让我如此恨你吗?引诱她去不知名的国度也就算了,但为什么偏选了一个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俊美男子拾到了她呢?而他却将她带进了“怡香院”——这名字你有点儿耳熟吧。不用不好意思说出来,对啦!就是妓院之类的东东了!还是有男有女那一种嘞!够鲜吧!但是——这是什么状况?她第一次表演,菊花台上她舞还没跳完呢?下面怎么跪倒了一片呢!?不用这么崇拜她吧? 初吻不翼而飞,没关系! 让她做女皇,不在意! 让她“娶”男人,还能忍! 什么?!还得娶六个,士可忍孰不可忍!!! 引言 菊凉国 一个以雏菊为信仰的国度,到了第十二代迎来了一位女君主,她来自不知名的异域,特立独行,却使万民敬仰,开创了金菊盛世——盛世的到来必经血雨腥风,所以人人称她为“盛世女皇”。 但见过她的人,不禁疑惑,她有一双皓如明月、弯弯的、会笑的眼眸,总是蕴着淡淡的暖,融化了这个盛开着苦寒之菊的国度…… 第一章 毕业旅行 镜子中的人再次看了看身上的黑袍子——学士服,朝自己邹了下鼻子,顺了顺头发。 今天是大学的毕业典礼。虽然才十九岁,但她已经成功地涅磐成功,脱离苦海,即将迈入社会。 许多人都很羡慕她,也猜想她一定很聪明,聪明是没错!但只有身边的人知道,她差不多就是那种iq 很高,而eq就是情商很低的人种! 读书以外,她总是漫不经心、迷迷糊糊,别人恋慕她,送她情书,她会笑笑说:“这散文写得不错,可以看出真情实感!”还很好心的为人家在后面写上评语。 送还时,在那人殷切的目光下,她竟然还叹息着说:“我会好好向你学习的,我怎么就写不出来呢?”这倒是真的! 她对朋友还好,对男性她的神经就变得格外的大条。再后来,知道有人追后,她会说:“哦,原来如此!”然后每天就像仓鼠一样四处躲着追求者。所以,四年下来,她“成功”地未被任何人追到。身边的好友早已出双入对,她还笑哈哈地说,她缘分未到。 今天,她企盼的是典礼后的毕业旅行,去菊海台,听说那是个迷人的地方,心想着就陶醉的眯起了眼。 不过,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她顿了顿。去海边自己却不能穿泳衣,抚摸了下自己的左肩,唇边漾起了苦涩。 那里有一块淡黑色的胎记,三枚硬币大小,每逢秋季就会发疼发烫,小时候还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可是近几年来却变本加厉了,常常让她噩梦连连,总是会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有花有海,能听到海浪声,却又不是那么真切,到底是什么呢?那种又痛又熟悉的感觉…… 唉,甩了甩头,决意不去想了,给自己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声地说: “走吧!是去面对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了。” 她的意思是要面对毕业后的成人世界了,只是她不知道此行之后是真的要去另一个世界了——终于还是来了! 传说中的菊海台——果真名不虚传啊! 迎着海风,任及腰的长发随风飘摇,为什么她似乎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菊花香呢?目力所及之处并没见到菊花啊!还有,这感觉是……? 她发现自己似被蛊惑了,面对着波浪滔滔,无边无际的大海,好像和梦境重叠了起来,海那边飘过的风像在呼唤着她,不那么真切,却让她想抓住那个声音,下意识地,她挪动了脚步,朝海里走去——耳边有同学喧闹的嬉笑声,但是却又那么遥远,唯有那击打着岩石的海浪声越来越清晰,还有隐约的呼喊声,好像是在叫着她的名字:“婴然——婴然——回来…快回来…” 什么意思呢?而她的头已慢慢的没入了深海……… 第二章 堕入青楼 一股刺鼻的脂粉味扑来,一下子就被呛醒了。困难的睁开眼,这是哪里?她记得自己应该在海边的呀!之后—— 糟糕!什么都记不得了……莫非她患了暂短性失忆?这可是连世界性的国际医学组织都难以攻克的难题呀!学名叫什么来着?正迷糊地想着,眼前的人好像不允许这种状况延续下去了。 “哎呀!终于醒了!真不知走什么好运啊?恋风竟从海边捡了个这么标志的丫头回来,瞧这清纯的俏模样,保不定还是个处子呢!哈哈哈…” “可是…可是恋风优倌说不能动她啊!”一个怯懦的声音小心地提醒着。 “哼!这里谁说了算!” “可是……” 她还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眨了几眨后,深吸一口气,没错了,眼前这位花枝招展的、笑得像只受到刺激的老母鸡似的女人很像她在古装剧中看过的那种人——叫什么来着?对了!老鸨,那这里莫非是…?不会吧? 婴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凭她受过大学教育的高智商,又扫了下整间屋子,雕梁玉柱,古香古色,迟疑的开口:“这里是…”没等她说完,“怡香院啊!丫头!” 错不了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惊讶并没有那么强烈,因为她最近总是有种预感,可是老天爷也不用这么照顾她呀!来到异世界也就罢了,可为什么偏选这里? 她低下头快速地转动着眸子,思考起来。既来之则安之,她一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但这里可绝对不是个能“安”的地方。那么—— “请问您打算怎么处置我呢?”她抬起晶亮的眸子问着。 老鸨没有马上回答,又用充满算计的眼神细细地打量她。皮肤白皙若雪,身材娇小,发如瀑布般顺滑,最讨人喜欢的是那双眼睛,弯弯的如月牙儿,不用刻意勾动唇角,却仍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而且她周身散发的气息又如此的特别,到底是怎么个特别,她倒说不出来,真是色不迷人人自谜啊… “咳刻…咳” 老鸨清了清喉咙,拉回了自己险些被勾去的魂儿,也再一次证实了眼前的女孩真是“钱途无量”啊,不禁欣喜地点了点头。 “小姑娘,你都会些什么啊?如今哪,你来了这里可就是出不去了,看你的衣着打扮倒像是外地逃荒来的。我劝你也不要想逃,那可真会是惨不忍睹啊!你乖乖的,妈妈是绝对亏待不了你的。”老鸨装出慈眉善目状,但眼底的冷酷却泄了她的底。 婴然大概猜到了对方是在衡量她的价值,顺便威胁一下,先来个下马威。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拜托!俺这可是学士服!千金散尽还换不来呢!逃荒的?唉!外国的东西果真是不好借鉴哪!要是学士穿唐装就好了,好歹也像个大家出身呢!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很适应状况的说: “回妈妈话。婴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可是真的哦!俺的业余时间都砸在这儿了。当然,还忘了告诉你的是,我还得过全国女子组柔道冠军,七八个大男人都近不了身的。嘿嘿…婴然得意地想,我就不信没机会逃。 “哎呦!天爷啊!还真是给我送来个宝啊!婴然嘛——好名字!我的好女儿,喔呵呵呵……”杀鸡声又起。老鸨似乎已经看到了一座座金山银山了。 “婴然啊!今儿起你就是咱们这儿的头牌了,妈妈猜你还是个闺女吧?” 婴然不甘愿地点点头。看在对方眼里却是觉得她格外乖巧。 “那你今天呢先休息,剩下的事,妈妈自会帮你安排的。”老鸨又看了眼她的衣服,随即叫来了两个丫鬟过来,“快!给婴姑娘更衣。这衣服真是不顺眼。” 婴然苦笑着摇头。但阻止了丫鬟伸过来的手,“妈妈,女儿自己来就好了,但可否让女儿见一见救起女儿的那个人,女儿也好当面道谢。”是想将他千刀万剐才是真的。 老鸨正在欣喜若狂中,也没多想,“你是该谢谢他!以后你可就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了,来我们这儿的哪个不是达官贵人?” “翠儿,叫恋风优官过来一下吧。就说姑娘醒了。”说完又以看宝贝的眼神瞟了她一眼就出去了。 第三章 风一样的男子 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自己肩头的胎记,她支走了丫鬟,可是她马上发现了个难题,这左一层又一层的纱衣可怎么穿啊?哪个在里,哪个在外呀? 就在她困惑的时候,有个雪白的身影从虚掩的门外飘然而入,而婴然仍裸着上身背对着门,但不知为什么肩头忽然烫热起来,“啊……”她痛呼出声。看向左肩,惊讶地呆住了,黑色的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若隐若现的红晕,好像在呈现着某种图案。这是怎么回事,是因为来到这个世界的缘故吗?由于侧着头,她的余光一下扫到了门边的人。这一眼更是让她倒吸一口气,怔住了。 老天!这人是谁?竟美得不像是真的!白衣胜雪,五官精致到令人叹息,身形瘦削,却格外的柔和飘逸,她从未见过这样美的人,还是个男的,没错!从他看自己的眼神,她确定对方是男性,而此刻他白皙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为什么呢? 恩?身上怎么凉飕飕的—— “啊!”再一次惊叫出声,她竟然还是裸着的。顾不得对人家流口水了,急忙转身手忙脚乱地穿衣服,三十秒后,她胡乱地穿好了衣服,又想到,他为什么不回避?于是愤然转身,美就了不起啊! “你是谁?”不对!她本来是想恶狠狠地——可愕然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非常温柔。真是人在美色前不得不低头啊! “我是优倌恋风,昨日在海边救起了姑娘。”哇!声音也这么悦耳,有没有天理啊!?但婴然发现对方似乎很困惑地看着自己,就低头看了看自己,没什么问题吧?正想着,一袭白衣已掠到自己面前,伸出了他修长好看的手指,脱下了她的外衣,哎,等等,这位仁兄在干什么?在她反抗之前,对方已将她外面的两件罩衣调转过来,温柔地替她系着带子…… 丢人哪!衣服都穿不明白。她的脸红彤彤的。久久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在下失礼了。”他淡淡地说。漂亮的双眸却仍在直视她。 “无妨。”本来也没什么,毕竟也是不想她闹笑话。“什么是优倌?”这个词听到了好多次了,但是不明其意。 “就是唱歌给人听的清倌。”清倌?不是指卖艺不卖身的青楼女子吗?难道他——?晕!这什么鬼地方啊?她不觉地轻颤了下。 恋风看着眼前纯净的女孩,眼底透着一抹深思。她是他这两个月以来在等的人吗?可是找到她的地方,那个东西并没有出现。他仍需要些证明。老鸨已经说过了,让她三日后在菊花台首舞,他没有阻止,也许说不定那会是个契机——如果她不是,他会帮她离开这里。婴然看那么美丽的脸竟有些忧郁的样子,她心有不忍。本来还有点怪他把自己带到这种地方来,想来他也是身不由己吧!所以决定原谅他了。一转念,她忽然附到他耳边小小声地说:“如果我说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你可不可以笑一笑呢!你这么美丽,忧郁的样子不适合你噢!” 恋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有笑意传入眼底。是吗?那他真该感谢她了,他确实是在这里待够了,而他是否能离开还真的是取决于她,但他感受到的是女孩的善良和温柔。她大概是看出了他有心事吧。 “美丽?在下担当不起!”在他眼中,眼前的人才是。她的眼竟是会笑的。“至于离开—”他欲言又止。 她却当作他不相信自己,瞪大了月牙儿眼,“你不相信?” 说话的同时还自动自觉地抓着人家的手,婴然也很奇怪自己的一反常态,是不是到了不一样的国度,她这个异性绝缘体也导电了?正如她的胎记异常一样,正想着,好像肩头不那么炙烫了——为什么呢? 看看自己被握着的手,恋风不语,他一向不让别人碰他,可是她的手,好暖。相较之下,他却是冰冷的……相信吗?他从不曾付出的一种情感,但是在那种眸光下,他却轻轻地点下了头…… 婴然轻松地吐出一口气,笑开了。“这才对嘛。”正得意的当口,却又听到: “三日后,你会被要求在晚霜城的菊花台献舞。” “晚霜城是哪里?什么是菊花台?”呜……她又一重大发现,她真是什么也不懂啊! “晚霜城就是皇城。菊花台是每年选出全国十二名菊的地方,十二名菊六年一选,可男可女,当选的人会被皇城的巫在额心赐予金蕊,可入宫中成为皇帝的专属乐班。对于青楼的清倌而言这是难得的机会。”恋风平淡的陈述着。 “那以前的十二名菊呢?” “他们有同台竞技的机会,失败了,大多会被皇帝赐予他人。” 天!说白了还不是玩物?!只不过是有机会成为御用的而已。 “恋风……”婴然总觉得他好像还隐瞒了什么,但又觉得他是不会害她的。 “叫我风吧”此刻,他正思忖地看她。 “你去吗?”不无可能吧?他这么美。而心下的一个决定也更坚定了些。 “我会去。”宾果!猜中!这就好办了,不由得眼底闪过狡黠之色。 耳边也响起风说他要走的告辞声。当她再次抬头时,恋风已经像阵风似的飘然离去。但房间里却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有丝凉意。 第四章 初识菊花香 晚饭时候, 终于有了时间好好打量整座“怡香院”了,果然是雕梁玉柱,非比寻常。她从阁楼上又瞄了眼楼下的“盛况”。 哼!从他们的衣着打扮看必然是达官显贵了,但那些人龌龊的样子真是一下子让她倒足了胃口。 从丫鬟翠儿的口中,她知道了这菊凉国,是以菊为圣物的,也怪不得,这楼内什么花都有,却唯独少了菊花,也没有任何倌人敢以菊花为名。 她不禁扯动了下嘴角,这儿倒是与她来的地方相仿,她的家乡以君子幽兰为贵,却是座犯罪率很高的城市。 而菊,可是与松竹梅并称四君子啊!可是窥见这楼阁的一角也知道了,这个国家可没那么高尚。她真是不敢抱任何希望来到的是什么世外桃源,唇边不自觉地含讽。 这菊花又名菊华、秋菊、九华、黄华、女华、黄花、帝女花、延年、更生、金蕊,也是她自小时候开始,最喜欢的花卉了。算命的也说,她与菊有缘,看来不相信是不行了。 她现在待的地方,也怕是最识人间冷暖的地方了。 才想着,竟看见两个壮汉拖了个小男孩从侧门进来,十岁左右的样子,全身是伤了,已经奄奄一息了,但那双眼却依然倔强。 她知道这时候她都自身难保了,不该多管闲事,但是行动先于理智,她发现时自己已站在侧门口了,并伸出了胳膊挡住了那两个壮汉,而他们贼溜溜色迷迷的眼珠子正在“意淫”自己。 “放开他。”她仰起头瞪着那两个壮汉,虽和她的娇小形成了鲜明对比,但她脸上没有一丝惧色。而小男孩一双冰绿色的眸子也吃惊地盯在她身上而停下了挣扎。她发现了,并回以一个微笑,像在说:放心吧。 这声低喝显然效果不佳,反而淫笑四起,还有一支色手伸向了她。“这是哪来的美人啊?” 她冷笑了下,只那么一瞬,侧身反手,眼前就趴了个垫脚的人渣。 “哼!想碰我?你再修炼几年吧。” 眼角又瞄到了身后的男人要偷袭的动作,她头都没抬,只听她喊道:“过肩摔。”话音刚落,那人已趴在地上了,结结实实地摔晕了。 而她也算好那一刹,趁人渣倒地的前一刻,一手捞过了小男孩儿抱在怀里。 低头看见自己抢过来的男孩儿有点呆愣的样子,显然是被她一气呵成的动作惊呆了。她仍是笑着,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气定神闲地凝视怀中可爱的孩子,柔声说,‘没事了!‘对周围的抽气声和骚动置若罔闻。虽然她知道麻烦大了,也意外的暴露了身手。想逃怕是难上加难了吧。“呦!婴然啊!这是为了而什么动气呢?”老鸨带了人过来,睐了眼地上两个仍被婴然踩在脚底下的狼狈的爪牙。看来她可要更小心了,真是人不可貌相,这柔柔弱弱的女孩儿竟是有功夫的,但可得迅速结束这场骚动,她还不想让别人注意到婴然。她的美丽无疑是藏不住的。 “没什么,妈妈,只是女儿想在吃饭前运动一下。”婴然和老鸨鬼扯着,她也料定了老鸨在这个时候是不会撕破脸的。 “是这样啊!”老鸨赔笑着,“那你把手上抱的孩子给我,他已经逃了不止一次了。可是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呢!但就是怎么也调教不乖。”说着就恶狠狠地瞪过来。 感到怀中的人一颤,婴然唇边又漾起了微笑,“女儿初来乍到,是不懂规矩了些,可否请妈妈通融些,将他给了我使唤呢?” “这——”老鸨犹豫,婴然见她有松口的意思紧忙补充道: “女儿这几日自会勤练歌舞的,绝不会让您失望。”明显在交换条件。她认为她还是有这个资本的,每六年的筛选,都会有几家青楼因而名声大噪,她若中选,这老鸨还真是发了。 而老鸨闻言立马见风使舵,“好女儿,瞧你说的,妈妈自是相信你的,你要人妈妈还会不给吗?”婴然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听她叫得热乎,好像她真是她女儿似的。 这孩子怎么这么冰呢?低头一看,男孩儿的嘴唇已经发紫了。糟了! “妈妈,请您快找个大夫来吧。出人命可就得不偿失了!”说着人已匆匆转身上楼。 但却在楼梯口,不期然的与恋风的眸光相撞,显然对方站在那里不是一时半会儿了,说不定都看到了吧。 但她也只来得及笑了下,就匆匆朝自己房间跑去,没时间理会对方探索的眼神。 而就在他们擦身而过的一刹那,恋风僵住了。是菊香味,很淡,但他闻到了,他震惊地迅速转身,看着正跨入房间的婴然,难道她真的是-- 他的眼神悄悄波动着…… 第五章 暗涌的夜 婴然一手把玩着改过的乐谱,一边轻拍着身边的易儿。 这两天以来,这孩子终于彻底地撤下了心防,展现出了孩子气的一面,会在喝药的时候赖皮,会在她给他清理伤口抱抱时脸红红的。 但每当给他上药的时候,却是她最难过的时候,看着那些鞭痕,和青黑发紫的各种伤痕遍布在他苍白的小身体上,有的伤口还几乎入骨,这时她总会含泪地屏住呼吸,胸口闷到疼痛才意识到要呼吸空气。 起初,即使在他意识模糊的时候,只要她一碰他,他就会立刻用那双冰绿色的眼睛狠狠地瞪过来,费力地挣扎,也扯裂了伤口,像只小困兽般的东撞西撞,遍体鳞伤,直到似乎认出了是她,确定是她时,才会慢慢的平静下来。 而她就会朝他笑着,轻柔地将他抱在怀里安抚,给他哼各种自己小时候常听的儿歌,效果很好,音乐总是让人容易忘了伤痛。 久了,适应了她的气息,就不再折腾了,已经会乖乖地让她照顾了,并且也养成了听她哼歌入睡的习惯,但仍是不让其他人碰他一下,即使在闭着眼睛的时候,却仍然能轻易地区分出她和别人来,是个非常敏感的孩子。所以,这两日来,都是她衣不解带地照顾在一旁。 练歌舞的时间少了,老鸨自是不高兴总是过来催促,同时也让婴然见到了易儿眼中的仇恨与恐惧。 是什么让他们丧失人性?!可以这么狠心地折磨一个孩子? 她想她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她见到了,一些才十二三岁孩子被硬逼着去接客,那一双双本该灵动的眼睛却是空洞的,毫无生气。行尸走肉就是那个样子了吧。 每每这种时候,她都会下意识地紧了紧拳头,她是无能为力的,她能做的也只不过是救下一个易儿而已。 在她将近二十年的生命里,从未如此的无力过—— 以前她总是漫不经心的,对什么都少了分在意,可现在却硬生生地被困在了这里,心也被困住了。 她想做些什么,但是她能吗?她知道她来到这里绝对不是偶然,但让她见到了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现在,每当情绪波动大的时候,左肩的胎记都会传来冰凉感,已经将那种灼热感给取代了,仔细看看,好像有层氤氲的雾气环绕在那里,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肩膀里生长着。但身体上的变化远不及心理上的变化大。 而明天就是大限了,她是否成功决定了她和易儿的命运。 夜色深沉,一如她的心境—— 这时,身侧的易儿动了下,揉了揉眼睛,好像瞧见了她难看的脸色,扯了扯她得衣服的一角,稚气地开口: “姐姐,你在担心易儿吗?为什么要对易儿这么好呢?”他那双漂亮的绿色大眼中闪着迷惑,轻皱着眉头。 “因为姐姐喜欢你啊!你非常非常的可爱!”婴然回过神,伸出手指将他眉间的不平轻点了下,又捏了捏他嫩乎乎的小脸蛋儿。 “什么是喜欢?”那张微微仰起的小脸上仍是闪着迷惑。 婴然闻言一震! “喜欢就是——”这让她怎么回答呢? “喜欢”可以说是人类最普通的情感,没了它生命却会变得枯燥无味、难以为继,不知喜欢为何物,那是不是证明从未被善待过?那这么多年他又是怎么活过来的呢? 婴然鼻头一酸,轻拥了易儿过来摇晃着。 而易儿马上伸出小手抱住她,“易儿懂了,喜欢就是被姐姐抱着会暖暖的,看姐姐对自己笑,伤口就都不痛了。” 婴然心里感动着,抱着怀里冰凉的小身体,不禁扬起了唇角。 这是她的又一项发现,菊凉国的人的正常体温绝对要低于三十六度,发烧时体温竟然是下降的。所以她这种温暖体质的人很受欢迎,这也是易儿爱赖她的原因之一吧。 更好笑的是,翠儿帮她着装时,也总是有意无意地将手能在她身上多停留一会儿就多停留一会儿,这样一来,换个衣服就硬是得拖上半个时辰,让她非常无奈。 在这里,到底又还有多少“惊喜”等着她呢? 哎,夜深了—— 身侧已经传来了易儿均匀的呼吸声,她轻放下易儿,替他盖好被子,起身来到窗前,感受着夜凉如水,晚风拂面,不禁想起了那个名字为风的男人,一直就没再见过他了。 本来是想拉他一起逃跑的,可是这两天发生的事让她看到了自己有多么天真,怪不得当时他是那种表情,却也有礼貌地没说破她的吹牛皮。 明天—— 她势在必得,想到这儿,眸子晶亮了几分,转身准备休息了,却一直没注意到暗处注视的目光,且不知这是她这两日为了易儿心疼地抹泪时,哼着歌时,练舞时都会投射过来的目光…… 一袭白衣掠过,那凉凉的气息中不自觉地有了丝暖。 第六章 初见云与雪 天终于亮了—— 昨夜,在梦里,是不是有人轻抚了她的额头呢?好像有根手指抚摸了她的额心。 来不及深想,门已被推开了,热热闹闹的一下子进来了十多个丫头,手上捧着各种梳妆用品,绫罗绸缎、各式珠钗、头饰、挽纱、纱衣,看来老鸨还真是花血本大手笔啊!拢了下身侧的长发,坐了起来,要来得总会来,好!开工!备战! 一个时辰过后—— 婴然痴然地望着镜中的自己,不是她自恋,她真的简直不敢相信镜子里的就是自己—— 眉若远黛,,笑眼盈然,翘鼻红唇,轻点红妆,桂冠华衣,一袭薄纱覆面,却遮不住她的光彩照人。盛装下,她几乎是脱胎换骨,她从不认为自己有多漂亮。 “姑娘真美!”丫鬟们由衷地赞叹,语含羡慕。 临出门前,恋风在婴然的门口站定,静静的打量她。见丫鬟走了,才进来。 婴然看见他,笑了下。轻问: “不一起走吗?”说不定以后就见不到了,毕竟未来有太多种可能。 “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像是终于决定了什么,他眼神中透着一抹坚定。边说边将手摊开在婴然面前。 那是一块青色的宝石,拇指尖大小,闪着柔和的绿光,淡淡的,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这是什么?好象很贵重!”婴然小心的放在手心里,很喜欢。 “青歌石。是菊石的一种。” “那真的是太贵重了。为什么送我?”她可是没准备分别礼物给他这个救命恩人,她也实在是没什么家当,总不能剪头发送他吧。 “我只想给你。”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留下她愣在那里。 只想给她?有什么特别含义吗? 唉,可能是自己多想了,说不定只是份礼物而已吧。 她随意笑了下,收在怀里。 又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好!整装完毕!出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老鸨也跟着。 轿子摇来晃去,她都有些晕了,身边的易儿倒是很适应。她怎么可能留他在狼窝。 而人声鼎沸的议论的声音越来越近,倒让她想起了参加柔道大赛时的场面。 “听说今年的十二菊是为了新君而选的……” “新君不是还没找到吗?丞相赶去菊海台时,好像人已被带走了——” “菊巫说,会是位女皇啊……” “嘘——” “看是六位驻边的王爷!……” “怎么都回来了?不会有大事要发生了吧…”“快看,候选的清官人进场了……” 四周骚动了起来—— 听着这些议论,婴然心底的有些疑惑解开了,新王交接,危机四伏,怪不得她总觉得这菊凉国在浮华之下,气氛异常,波涛暗涌。 掀起轿帘的一角,看下周围的状况…… 哇!婴然呆住了—— 这些人是不是都不事生产工作,怎么这么多人聚在这儿呢?她还真是低估了这次选拔赛的魅力,现场真是比超女还火爆呢。 这个菊花台与皇城一衣带水,台子在中央,有四个大门,是圆形的环场,布置华丽,场内布满了各种各样、千姿百态的菊花,座位呈阶梯状延伸,而那台子竟有百十尺高,她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虽然她没有恐高症,但是一个失误从上面掉下来可就不好玩了。这时听到了一声高喊: “众倌人下轿!” 这时,婴然才注意到,在大四个门口,齐刷刷的排了很多轿子,粗略一算,怎么也有二百多台,而她正在东门口。 轿帘掀开了,有人向自己伸出了手,她扶着那只手下了轿,听到了一声抽气,抬头望进了一双惊艳的眼中。她从小太监手中收回手,四下环顾,看到了众多痴然的眼光。她坏坏的挑了下柳眉,媚媚的笑了,开玩笑!这大好时机不好好利用下可不行,拉选票嘛!也不知道这儿兴不兴这个,反正多笑一点又不会死。 这一笑的确很有杀伤力,她如愿地吸引了更多的目光,但很不幸的,包括了一些嫉妒的目光。为自己埋下了危机的种子。 此时,倌人们都向环场的一处类似于后台的地方移动,做起准备。她也带着自己的乐师走了过去。她还不忘四下找着那个雪白的身影,为什么送她菊石呢?没看到还是有点失望的!怎么还是不见人呢?不会没来吧。 由于想得太过入神,而太长的裙摆一下子裹住了脚。 “啊……”她赶紧拉了几下裙摆,但依然收不住倒势,惊呼着向前扑倒。完了完了,糗大了!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呜……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了,婴然发现自己并没有亲吻地面,有个冰凉的东西挡住了自己。迷惑的睁开眼,抓着自己的还不是一个人哩? 左右手分开,左手被恋风握着,右手则被一个服饰华贵的男人握着,长相充满英气,有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的眼睛,面部轮廓很深,像是混血儿,耀眼的金发—很长,柔软的垂在修长的手臂两侧,身上随便的披了件华丽的外袍,显得落拓不羁,卓尔不群。 两个人在看了她一眼后,就暂时忽略她不计,互相打量起来。恋风的表情还是淡淡的,而那个男人的眼神却充满了玩味。恩~~场面有点诡异。 “咳咳——”她试着拉回两个人的注意力,基本上她是不介意两个如此美型的男人在自己面前互送“秋波”了,但可不可以别把她夹在中间,她可没兴趣当火腿三明志中间的火腿。她这一方角落的小状况已经引起围观了,也难怪,有这两位在,她这儿顿时“篷壁生辉”了。她可不想无辜地成为绯闻女主角,这种拉票方式——她拒绝!!! 站稳了,她试着抽回自己的手,也成功地唤回了两位男主角的关注,但是手却没拿回来,两个人的手同时紧了下。 “没事吧?婴然?”恋风先开口了,关心地看她。唉!你先放开我我不就没事了,她无奈地摇头。也奇怪刚才怎么没见到他,怎么他每每出现都像阵风似的。他又是怎么认出她的,她有戴面纱吧。 “那就好!你带易儿来了?” 婴然点了下头。拜托!别客套了,放手啊!没看到她正处在水深火热中吗?又拽了下,没动,要是强拉回来就太难看了,更何况对方是恋风。算了!那就先解决另外一个,头转向另一边,发现他也正打量着自己。 “多谢公子援手?可否——”她暗示着又拽了下手,看着对方的气定神闲。 “不可!”恩!很有气魄的回答。啊~~等等!他刚才说了什么?不可??吃惊地看了看自己被握的更紧的手,这位仁兄知不知道他现在可是有点吃豆腐的行经了。 “让他先放!”他补充道,眼睛却一直没从她身上移开。 这有关系吗?她愣了下。而恋风竟然充耳不闻的硬是给她不放手。于是,她绝望了,耳边吹来飕飕的凉风,场面极其尴尬而冷场,周围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了,允许她为自己默哀三分钟吧。 呜——谁来救她一下先!早知还不如跌个狗啃“食”了(俺可不想用那个字眼儿哦~)。 奇迹发生了—— “发生什么事了?”一个柔和的声音传来。而四周的人在看清来人后,毕恭毕敬地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哈哈!上帝终于听到她的祈祷了吗? 她的“天使”是谁?婴然好奇的看向来人,却真的怀疑看到的是个天使。 她意外地望进了一双浅灰色的奇特的眸子中,沉静而超然,像有种能看透人心的力量摄人心神,而他的发竟然是银色的且没有一丝杂色,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发色,称着他白净的脸是那么不染世俗,淡雅飘逸,而他的气息洁净的几近透明。 来人也回看了她一会儿,发现她的困窘,随即转身对还拽着她的两人说: “华王爷、恋风,你们都好雅兴,怎么都到这儿来了?” 王爷?婴然抬眼重新看了下右手边的男人,没错!那种不严而威的贵气是浑然天成的,更有着几分闲事与优雅。就是太年轻了,似乎才二十二三的样子。 至于恋风——这个看似也不会简单的男人怎么会知道恋风呢?不会是他的客人吧?婴然冒冷汗的想。 但令她很高兴的是,两个人终于不再争玩具般的握着她不放,在“天使”出现后,很有默契地都放开了手。 恋风什么也没说,又看了她一眼,好象要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风似的一旋身离开了。她怎么觉得这有点不礼貌呢?这不像他的为人啊!虽然接触不多,但她就是知道。 而那个华王爷倒是很有兴致的打哈哈,摇着不知何时变出来的一把菊花扇,悠闲的的笑着说:“小王只是顺便到这里看看,溟雪你呢?菊巫可不该在这里。” 骗鬼去吧你!婴然刚才就注意到那些贵族们坐的是最好的位子,也就是在菊花台对面,而她这儿刚好是相反的一面。他顺便的还真是够远,就像企鹅去看北极熊一样顺便。恐怕他是来“寻花问柳”的吧。想起他刚才看恋风的眼神就觉得怪怪的。 那个被叫做菊巫的人并未回答,眼神再次停留在她身上,像在确定着什么,然后眼底闪过一抹激动,但又不着痕迹的压了下去,马上恢复了平静,转瞬即逝,但她捕捉到了。 菊巫?是巫士的一种?恋风好象有提过。是可以赐她金蕊的那个人吗!那她是不是该巴结一下?不管了!借用汪精卫那奸人的一句话: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更何况她只是要——呵呵!说做就做,她马上使出“必杀技”,谄媚地——呸呸呸!是柔媚地朝他笑了下。 咦?他那是什么表情?不会免疫吧? 其实对方只是因她突来的热情愣住了而已。 婴然好象还隐约听到了周围的抽气声:“天!这女人真大胆!竟然敢冲菊巫笑。菊巫可是圣洁的侍奉神灵之人哪!凭她那身份她怎么敢——” 婴然显然不明所以。什么意思?他不是人吗?是人就回手不打笑脸人吧。笑可是沟通感情的必备法宝,她又怎么了?再怎么样,也轮不到身为“同行”的他们来说吧。 哼!“人不轻人人自轻。”她偏要笑。索性加深了笑容。 其实,这招别人还真是用不了,遮着脸嘛!可她却偏偏丝毫不受影响,得天独厚的长了双笑眼,就是好用!不笑时都像在笑,真正笑起来就可谓“乱花渐欲迷人眼”,让人目眩神迷了,就不知对这位菊巫是否有用—— 但好景不长,还没来得及看清菊巫进一步的反映,一个黑影就闪到了自己眼前,遮去了她探索的视线。 “姑娘不公平,可否将笑容分给在下一点呢?我刚刚可是救了你!就当是报答吧。” 哪来的一匹狼!快牵走!还冲她笑得这么痞!唉,苍天哪!这人怎么还没走,在这儿干扰她的“丰功伟业”,此刻有种想扁人的冲动。他还真小人!还敢说是救她?她就差点没万劫不复了。冲他笑?行——给个理由先!又没有利用价值。想想自己还真是没白在“怡香院”待,够市侩! “恩公——”刻意将语调拉长,跟唱戏似的,低下头,欠身扶了下身,“您说笑了!我并不曾笑。”哼!有证据么你! “哦?这么说是本王的错觉了。”华云加深了笑意。她还真是有胆说,那么昭然过市的笑也敢赖,他们还真是棋逢对手,和他有一拼,他喜欢! 其实在她入场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了,并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这次参选比她美的可不在少数,只是她的气息太独特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被紧紧地抓住了视线,就只身前来。却意外的发现了恋风,那个像风一样不在乎任何人的人,眼底的关切竟直直的投射在她身上,在看到她要跌倒时,眼底还闪过了惊慌,毫不犹豫的伸手接住了她。他怎么记得恋风是从来不让别人碰自己的呢?而在当自己握住她的手时,也呆了下,有一种暖像电流一样通过手掌传遍他全身,让他久久无法放开。而菊巫对她探索的眼神更激起了他的好奇心,这女孩到底是谁? “华王爷,我们该走了!盛典要开始了。”说着,菊巫拖了人就走。 “可是我还没——”华云挣扎着,但还是被拖走了。 终于又恢复了平静,但婴然此刻却感到如芒刺在背般的难受,周围有很多苛责的眼神正在“杀”她,还好眼神不能杀人啊!捏了把冷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以为她稀罕似的。 与此同时,婴然浑然不觉自己的危机,有些算计的目光隐藏在暗处,几个人正在阴谋着什么—— 第七章 菊花台上菊花伤 到近处一看,这菊花台竟然是分两层的,表演的人在台上,乐师们在下面奏乐。布置的别具匠心。而环场的石壁都是用回音石所筑,这样台上的歌可以清楚的被听到。就是说比麦克风还好用了,这个国家的人还真是聪明,还很重视“娱乐事业”呢!婴然好笑的想。 另外,听说今年的侯选的男性比女性多上许多,因为传言会是女皇登基。 婴然也见识到了菊凉国真是盛产俊男美女啊!高手如云啊!但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十二年的舞蹈根基,加上她选的小天王杰伦的曲子,她不会输的。 正想着,就听到了,太监喊了“怡香院”,是该她出场了,整了整衣衫,嫣然一笑。 和乐师们做了最后的交流,婴然独自一人走上了通往菊花台的云梯。 乐声幽然而起,菊花台上一袭淡紫的柔纱随风飘舞,如梦如幻,天籁般的歌声如诉如泣,婉转哀伤,融尽了霜冷—— 你的泪光 柔弱中带伤 惨白的月儿弯弯 勾住过往 夜太漫长 凝结成了霜 是谁在阁楼上冰冷地绝望 雨轻轻叹 朱红色的窗 我依身在纸上被风吹乱 梦在远方 化成一缕香 随风飘散你的模样 菊花残 满地伤 你的笑容已泛黄 花落人断肠 我心事静静躺 被风乱 也微摇 你的影子剪不断 徒留我孤单在湖面 神伤 花 已向晚 飘落了灿烂 凋谢的世道上 命运不堪 愁 莫渡江 秋心拆两半 怕你上不了岸 一辈子摇晃 谁的江山 马蹄声狂乱 我一身的戎装 呼啸沧桑 天微微亮 你轻声的叹 一夜惆怅如此委婉 菊花残 满地伤 你的笑容已泛黄 花落人断肠 我心事静静躺 北风乱 夜未央 你的影子剪不断 徒留我孤单在湖面 神伤 菊花残 满地伤 你的笑容已泛黄 花落人断肠 我心事静静躺 北风乱 夜未央 你的影子剪不断 徒留我孤单在湖面 神伤 歌曲《菊花台》 婴然将这两日的所有念想与经历、所有心酸与感触,全部的融进了这首词中,唱的凄凉,舞也倾尽全力。 婉转的歌声凄凄艾艾的飘荡在空气里—— 似含泪的清幽水眸,似行云流水般的舞姿,柔腕,折腰,转身,跳跃,每一双痴然的眼都紧随台上若菊花仙子般轻灵的人儿移动,如影随形。 但突然间,不知从何而来的一个飞石打破了这一美景—— 正轻跳着的婴然警觉的看到了迎面飞来的石头,但也只来得及稍一侧身,飞石的速度太快,避闪不及,如利刃般划破了肩膀处纱衣的丝带。纱衣滑下了肩膀,血也一滴、两滴不停地滴落在菊花台上。婴然下意识的跪了下来去摸左肩,不止是刺痛感,好象有什么要呼之欲出,一种透凉的感觉包住了自己— 一切发生的太快,歌声戛然而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乐师仍在弹奏,幽幽的乐曲空荡荡的在空气中回响,待众人刚反映过来时,更惊人的事发生了—— 菊花台氤氲的升起了薄薄的雾气,四周千妍的菊花一瞬间全部凋零,落下的花瓣纷飞而起,在空中随风悠扬起舞,旋绕在女孩周身,像是在膜拜—— 接着,全场哗然轰动—— 女孩的左肩处忽现一朵金色的雏菊,迸发出无数道金色的光芒,耀眼夺目,逼得人睁不开双眼,无法直视,但也只是昙花一现的功夫,瞬间,光芒骤敛,化成了金色的印记烙在了女孩的肩头上—— 婴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体发软,逐渐的意识模糊,只觉得有几道身影落在跟前,她想看清来人,可视线越来越模糊,怎么也看不清楚,而身子忽然一轻,一种熟悉的冰凉感袭来,让她感到心安,最后的一眼,瞥到台下跪倒了一片,然后就不醒人事—— 第八章 血的祭祀 菊花台共由一万六千颗从菊海台寻得的菊海石筑成,是聚集了菊花与灵气的灵台,所以,它能分辨出人身上的气息,每年的十二名菊都是在这里选出,中选者会在手心出现霜花。 十二名菊为什么要从低贱的下层人中选,外来人会很奇怪,但菊凉国的人其实都知道,他们是用来给皇帝续命的,皇帝没事还好,有事的话,他们马上就会被拉去血祭。而献给神灵的人,当然要集美丽与灵气于一身,所以菊巫会取帝王之血为他们在额心点上金蕊,锁住他们的气场。 他们并不单纯的是用来取乐皇帝的玩物而已,同时也是祭祀品。换句话说就是这些人的命根本不值钱。菊凉国有史以来,被祭祀掉的名菊并不在少数,何其残忍与冷酷!凡帝王者,都为延续生命费尽了心思。 所以几乎没有几个达官显贵,富贵人家会把儿女送来参选十二名菊,但也有例外。因为得皇帝宠幸的名菊可以继续留在宫中,被宠幸过,气场已破,便不会再成为祭品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得到封号。对于平民和穷苦人家而言,这更是个飞上枝头的机会,只不过是用生命来下注,非常可悲! 剩下来的未被宠幸过的名菊,六年期限一满,被允许再参选一次,但几乎没有胜出的机会,谁不是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呢?菊花台很少有重选的时候,等待他们的只能是被赐人的命运。 昨日,婴然的出现被惊为天人,但结果却是让人始料未及的,她竟是宰相穆洪拼命在四处搜寻的人。菊巫早就感受到了新王的"气",可是却未在菊海台寻到踪影。 此刻,皇城内已乱作一团,紧锣密鼓的准备迎接新君。 但在皇上的寝宫里却格外静谧-- 婴然在第二天的黄昏终于转醒,知觉恢复的同时,发觉自己半躺着,好象是靠在了一堵温暖的墙上,她仍旧有点迷糊的转身看去,这一眼让她顿时清醒,她正亲密的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而那个人竟是菊巫溟雪,他那双清澈的双瞳正映着她的衣衫不整,而他也是赤裸着胸膛,奇怪!他的身体怎么是暖的?视线移到他的左肩上,她倏地瞪大了双眼,那里竟然有一抹雪白的菊花印记,转念想到什么,低下头一看-- 她的左肩上,有道血口,三公分长,血已凝结,还有-- 天!!一朵金色的雏菊?!染了淡淡的血迹,但其形态仍清晰可见,娇妍而耀眼。 眼前的状况让她一个头两个大,她试着起身,却有一股温热的气流吹拂在耳边: “别动!”她浑身酥的一麻,想动也动不了了。 她看到溟雪将她的身体转过来,手上正端着一碗药,他一饮而尽,下一刻却倾身压住了她的唇,将药一口一口的哺喂进她的嘴里,她吓呆了,一时忘了反抗-- 片刻之后-- 婴然被嘴对嘴的喂完了药,也缓过神来,嘴唇还是麻麻的--她的初吻!有没有搞错!这位美男在干嘛? “你--”一时气结,顺了顺,“你在干什么?”脸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红了起来。 “喂药!”理直气壮的声音。 “我自己不能喝吗?”怒火升级中。 “我一直是这么喂你喝的。” 做无辜状! “什么?一直?”他到底占了她多少便宜?虽然从外表看来很像她才是占了便宜的那个。 “您昏迷了两天。”转身忙碌中。 “可是---”常识而言,昏迷的人的确无法自己喝药。那么好吧!但为什么她醒着他还要喂她? “那刚才呢!我已经醒了!”她继续不平的指出。 “哦!我忘了!”语气风轻云淡。 什么!?真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但看他一脸天真无邪-- 唉<认栽了!!!婴然初吻葬于此处--填土封坟立碑!~~ 事已至此,但是有些事还是不得不问的-- “我怎么了?恩~你为什么在这里--”后面两个字尾音拉长,暗示他,她想问为什么他们在同一张床上,还衣衫不整。 “您发烧,我在为您降温。”呃?当她三岁小孩儿吗?他简直就是在侮辱她的智商,有这么降温的吗? “我是唯一和您体质相近的人,而且我是雪菊,可以愈伤。”看她不信,他试着解释,但看她更迷惑的样子,显然效果不佳。 “您该更衣了!”此时他已离开床,手上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婴然低头又看了眼自己。恩!还好!顶多算是吊带装,总比比基尼保守吧,她只好这么安慰自己。然而就这个国家的民俗而言,这男人该娶她以示负责。虽然她知道他们的确没发生什么。想到这儿,她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你占了我的便宜,按常理你应该娶我不是?!”她想吓吓这个看似纯纯的男人以示小惩,谁让他偷吻她。但没想到吓到的竟是自己。 “我不能娶您!但我本来就是陛下的人。”什么?什么叫是她的人?谁是陛下?这时才想到了什么,惊问: “这是哪里?” “皇宫!” 莫非她被选上了?摸了下额头,什么也没有,还是问问- “十二名菊选拔呢?”“结束了。” “那我呢?” “您是金雏菊女皇。” “怎么可能?”惊吓呆愣状! “您的肩膀就是答案。” 低头看了看那朵金色的雏菊,正闪着奇异的光彩。 看来是真的了!! 这时,寝宫的门打开,涌进来一大群侍女,还没反应过来,就跪倒了一片: “奴婢参见女皇陛下!”哎呀!耳根都要震聋了。 “起-起来吧-”适应三秒后,有点结巴,不太好意思,她是现代人嘛,不习惯跪来跪去的。 “给陛下更衣吧!”溟雪头都没抬低声命令着。 呼--眼前一黑!她马上被团团围住了。 半个时辰后-- 她被包得像个粽子似的,但衣服却很轻,是上等的织锦,异常华丽。 着装期间,她的大脑飞速的运转,趁着这个空挡终于理清了一些思绪-- “陛下!”是溟雪的声音,不知何时又进来了,也换了件月牙儿白的锦袍,非常好看。 “怎么了?”婴然回首的同时看到了他眼里的一抹惊艳。她微微笑了笑。 “明天六王会来觐见。”他眼中所表达出来的远胜于他的言语,是一抹担忧,一点闪躲,还有其他的是什么呢? 六王吗?这么快就来了。婴然眼色一沉。 还真是不给她喘息的时间,真是关怀备至啊!她该感动吗? “好!可是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帮我奔走。” “陛下请讲!我一定办到。”溟雪微弯下身。 “我要见恋风和易儿。我相信你知道他们是谁。”她猜想恐怕与她有关的一切事,在她昏迷期间,他们是不会不查的。 “是!易儿您马上就可以见到!但恋风--” 见他欲言又止,她挑眉看他。 “我会派人去找。” 婴然深深看了溟雪一眼,轻唤: “溟雪。” “是!” “我能相信你吗?” “我的命是陛下的,所以会一直待在您身边。” “这就是你的回答?” 他是不懂她的意思吗? 命是她的!是吗?是因为她是王吗?好笑着自己怎么这么轻易的就对对方产生了好感,还是那么幼稚,但这里已经不是她原来的世界了。 这里,可以说,甚至是比‘怡香院‘更危险的地方!是所有权高位重者的必争之地。而她,这个初来乍到,还搞不清楚状况嫩如婴孩儿的皇帝,要是不想被吃掉抹干净,就必须步步为营。 人在高处不胜寒啊!那么她能相信的也只能是她手上的权力了吧,虽然这并不是她要的,可是看来有些事迫在眉睫,可现在的她毫无筹码,身边的每一个人是敌是友也还分不清楚!而她需要别人的辅佐。 婴然无言,却瞬间冰冷了表情。 “带易儿过来。” “姐姐!”一个甜甜的声音传来。 婴然迅速转身,一个小身影一下子扑到了自己的怀里。 “易儿-”她抬起他的脸,表情柔和了些,真的有些想他了。 但一触及他的额心,她却呆住了,是金蕊-- “怎么回事?”问话的对象是身后的溟雪。 但易儿却插话进来。“恋风大人说,易儿想进宫只有这个办法。” “那么是他让你选上的?”她早就觉得恋风不简单。是位大人吗?他到底是谁? “不是,只有菊花台有权决定人选,易儿是旦夏城的人,姐姐忘了吗?旦夏城的人都会唱歌。易儿唱的很好。”看着易儿自豪的笑容,她想起来了,她给易儿哼歌时听他提过。旦夏城,是菊凉国最南边的一个城市,七月刚过就会满城开满青色的早菊。 “这个是怎么弄上去的。” “用你的血。”溟雪静静的说着。 “我的血?” “请女王陛下见谅!我在您昏迷时从金雏菊的伤口取了血为十二雏菊点蕊。” “ 为什么一定要用我的血?” “您肩上金雏菊处封住的血液有特殊功用。”婴然觉得他有所隐瞒,追问: “说得具体些。” “那血可以为您延续生命,以及--” “延续生命?什么意思?” 然后,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婴然的眼睛越睁越大,随即转为愤怒与冰冷的颤抖。 “血祭!你是说易儿他们--” 溟雪无言,算是默认。 看易儿一脸平静,必然也是知道的吧。 婴然重重的闭上了眼,压下情绪,轻声问: “我的正常寿命有多少?” “以您今年将满十五岁的年龄来看,您还有将近一百年八十五的寿命。” “还真是长寿。溟雪!?” “是!陛下。” “我更正一下,我今年将满二十岁了。” “菊凉国一月四十天,一秋三月,一年四秋。您已过了将近十五个秋。” 她听得一楞一楞的。这么算的话,她就真的不到十五岁了。天!她可是好不容易熬到成年的。“成年人要到多少岁?” “十五岁。”还好,这里人早熟! “溟雪,你多少岁?” “二十。” “易儿你呢?” “十一。”听后,婴然顿感吴云罩顶,年龄差距极大拉近中。 但她挺了挺胸脯,怎么看她也是大姐姐嘛! 溟雪看到她幼稚的动作,了然的低笑了下。婴然瞄到了,立刻心虚的低下了头。 “那个--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一开始初见您的时候。” 果然--她记得他那时的表情。婴然眯眼看他。 “那为什么不说。” “因为时机不到。” “哦?你指什么?” “您总会知道的。” 想从他嘴里套出点儿什么来真是累啊!今天就算了吧-- “我想休息了。” 她不追问,他倒不以为意。 “溟雪!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溟雪抬眼看她,婴然也格外认真地回视他,轻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做这个女皇,要是以前的我会有多远就逃多远,可是现在的这个我不会,有些事我想去做,虽然不知道是否能成功。”她看他专注的听,继续说道: “可是--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年代,生命都是最可贵的,你懂我的意思吗?我不要任何人因为任何理由为我无辜的流血,永远不要,我死也不要。”她温柔的眼中闪着无比的坚定。 溟雪震惊的看她,为她的话,为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更为她温暖与坚定的眸光,他已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这个就是他们新的君主吗?他的手下意识的扶上肩上的雪菊-- 第九章 生于菊海 婴然在幽幽的菊花香中转醒。自从肩上的菊花络苏醒之后,身体便含有了奇特的菊香味,淡淡的,却沁人心脾,久久萦香,挥之不去-- 她勾起一抹笑,这算是福利吧,省了香水了,虽然自己以前也是不用的。 她扫了下屋子,吓!地上怎么又跪了一堆侍女!她抓紧身上的绸被惊坐起身。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这些人也未免太夸张了吧,怎么都神不知鬼不觉的。 “回陛下,来了一会儿了。菊巫大人说您醒了?让奴婢们伺候您盥洗梳妆。” 他怎么知道我醒了?她边想边起身走到了梳妆台前。 “因为您的菊石亮了。”在卧室的门口站了个挺拔的身影。是溟雪!那个好象会读心术的家伙。 “菊石?我的吗?”她回头,眨眼看过去,好象在哪儿听过---- “是菊凉国每个人出生时带来的生辰石。您受伤时在您身上出现的。” 婴然注意到了他手上托着的金色的晶莹剔透的菊石,十分的漂亮。 “我看看!”她好奇的伸出手。 溟雪走过来,轻轻的将菊石放在她的手心里,很珍惜不舍的样子。 菊石刚触及到她的手心,就闪了下,发出屡屡金光。侍女们都惊呆了,睁大双眼,她们从来没见过如此奇特美丽的菊石。 婴然突然想到了什么,摸向腰间,掏出了一颗小巧可爱的青色的菊石,拿起来和自己的比。好象她的这块大了些,而且还清晰的分出六个瓣。将它们碰在一起,忽然青色菊石里传出了幽幽的,婉转如歌声的鸣响,动听极了,声如天籁,她一时间听得痴了。 “青歌石?”溟雪的眼中闪过惊讶。侍女们中也有人低呼出声。 “你们怎么知道它的名字?”婴然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分开两块菊石,鸣响立刻停了下来。总觉得好象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您知道菊石代表的意义吗?”溟雪见她木然的摇头,有点想叹气的冲动。 “我国的人已经脱离了生育之苦,菊石是生时便带来的,每个人只有一块。男方会将这唯一的菊石送给一生想守护的女子,在男女结合后,只要将女方的菊石投入菊海台,女方再将男方的菊石紧紧戴在额心,两年之后便可从菊胎中得子,所以,可以说菊海台是本国人的生命之源。您也是从那里来的。”说话时他注意到婴然的脸从红转白,从白变青。她的面带菜色证明了她是一点也不知情的,也不知道已和人私订了终身的事实。 “不会吧? ”她不敢置信,但是--她看到了溟雪郑重地点了下头。 “那么每个男人只能有一个妻子、有一个孩子了?” “不尽然。男人依然可以纳妾,但一般情况下只会给正妻菊石,而正妻也是有权利选择不交付给男方菊石的,可以不给男方孩子。菊石代表了一种重视和交付的生命,以及一生一世的誓言,不只是为了生育。” 婴然静静的听着,心中不免觉得好笑,原来还是一样的,虽然每个男人一生只许一次这样的誓言,心交出去了,却仍可以花心,真是不可思议,让人啼笑皆非。可是恋风究竟在想什么呢? “另外,青歌石是旦夏城的圣石。”溟雪轻描淡写的说着,但对婴然又是一计当头棒喝。天!这会唱歌的菊石竟是这种来头!那么恋风究竟是谁? “他是旦夏城的盛丞,掌管着那里的菊络的繁盛与生衍。我国有十六城,只有四座城池还有盛丞,所以也只有这四处的菊花是最美的,也很富饶。详细的您以后自会知道。” 婴然已梳洗完毕,拂了下颊边柔软的发丝,轻皱了眉头。一大清早就来了这么个“惊喜”,她真的有点应接不暇了,对于恋风既然现在理不清,先搁置一边好了。现在,最该应对的可是六王。 “他们来了吗?”她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溟雪。看来她以后得习惯这种毫无隐私的生活了,溟雪似乎打算何时都随侍在一边的样子。 “已经来了!在永菊殿。” “雪,我可以这么叫你吧?”既然会是以后朝夕相处的人,总是连名带姓的叫就太奇怪了。见他没反对,她继续道:“告诉我六王都是怎样的人?” “华云王您已见过了,他掌管着南部的四座城池,从他血统而言比较复杂。另外有两位王爷是金魁女皇的后代,陵潇王和赢壬王,分别掌管东部和西部的各三座城池,北部有六座城池离居于中央的皇城最近,分别由金魁王朝分封的忠王、仁王、义王各掌管两座,他们都曾是英勇善战的将军。其他的您和他们见了面后,心中怕是自会有数。”从婴然看自己的目光,溟雪看得出她的冰雪聪明,而且具有很强的识人能力。 “知道了。另外--”婴然笑颜看他,“你可不可以别在您来您去的了,不要叫陛下,不要叫王,叫我婴或是其他的什么随你高兴,就是不要时刻提醒着我的身份,至少不想你这样叫我。” 婴然还是无法对眼前的这个男人产生防御感,他的气息太纯净了,如果这种人也会害她的话她也认了。她从来就不是那种会轻信的人,她也很幸运,从未被她所信赖的人背叛过,不知在这里这项记录是不是会被打破,她能赌的只是运气和感觉而已。 溟雪无言,低垂着头,表情被银色的额发挡住了,看不清楚。婴然很难看出他在想些什么。 “走吧!雪。”她示意他带路。 “是。婴--”他略显迟疑的开口,有点不确定的抬眼看向婴然,却看到她瞬间变得柔似春水的眸光。 "还能听见别人这么叫我真好。"她顿时笑靥如花,出其不意的将手上的菊石又塞回了溟雪的手上, "虽然知道了它的意义,可是我怕弄丢了,何况看你很喜欢的样子,你好象还能通过它知道我的状态,你就先替我保管吧。"她一副只是送出普通石头的样子。惹来了众人的呆楞,包括溟雪-- 他用修长的手指轻捧着雏菊石,深深的看着。是喜欢!这两天他总是把它贴心口放着,感觉着它蕴涵的力量,也因此迟迟没有还她。怕是天下间没有人会不喜欢吧?他很想告诉她,菊石是永远不会被其生主弄丢的,他不该收着,即使是暂时的,但是看着她足以融化冰雪的笑容,和手心里传来的阵阵温暖,他却悄悄的收紧了手指-- 婴然当然不知道此刻溟雪的百感交集,她只知道自己将信任交到了对方的手上,并且松了口气,多个可以信赖的人,多让人开心-- 第十章 六王的决定 坐着轿子,百转千折的终于到达了永菊殿,就是御书房之类的地方。她自认不算是路痴,可是,这样看来,今后自己怕是会在无人陪伴的情况下“很轻松”的迷路了,做什么把宫殿建这么大,总得被人抬来抬去的。如果从寝宫走过来的话,运动量还真是不小。 呼!好高的门槛啊!没半米高也差不多了吧?不知道有没有人被它绊死,决定让人将它给砍了。她一手扶着溟雪伸过来的手,一边费力的拉着裙子迈过去,同时接收到了十几道投射过来的目光。抬头一看,她迅速辨认着——左侧的年龄稍长、三十岁左右的应该是忠、义、仁三位封王了,一看便知是久经沙场的大将,气息深沉,那种钢铁般的气度也是不容忽视的,面孔也满是战场上所磨砺出的那种刚毅。右侧的两位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男子就该是东西城的王了,年轻了些,也过于俊美了。而此刻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的华云,她也算是交过手了,于是恶作剧似的回给了他一抹“庄重”得吓人的笑容,成功的惹来他微讶的表情。 她正身走在中央的长毯上,稳步的经过六位王爷,坐上刻有菊花图腾的金色的敞椅,拉好衣摆,含笑的看向六位王爷。 他们见她落座,立即单膝跪地。 “参见金雏菊女皇!” “免礼!” 婴然此刻稍微松了口气,这六位王爷应该没什么问题。他们的眼神有打量,有好奇,有忧虑,但是唯独没有恶意和图谋,她看得十分清楚——“几位都算是长辈,又远道而来,就不要多礼了,请座!”现在她是真正的轻松的笑出来。普天之大,莫非王土;王土之卒,莫属王侯。毕竟古来皇权的争霸大多是发生在皇族之内,但这一层危机算是暂时解除了,至少不会是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但为何溟雪眼中仍有担忧之色呢? 几位王爷互看了下,面对这个落落大方、眸光清亮的新君有了丝赞赏,也许太多的担心是多余的。她并非在国内成长起来的,本来他们是很担心的。 “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正好可以请教诸位王爷。” “陛下赐教!” “几位王爷为何而来?对我又持何种态度?也许问的稍显急切了,但是这却是我必须要弄清楚的。”婴然俯身向前探问,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不是敌人,也并不表示就是友人不是吗?她必须得知道朝中到底有多少人是在自己这一边的。 “陛下绝对是多虑了,我们都深受金魁女皇的恩泽,您作为她的女儿,我们必当全力辅佐。何况您的降生是千年以来,所有的菊凉人所期盼的。”忠王起身,坚定地对婴然表明心迹。 “金魁女皇?我的母亲?”为什么没听溟雪提及呢?搞得她现在多丢人,连自己母亲是谁都不知道。不过,想来也是,从她醒来到现在,发生的事太多了,他没机会说,也是确定六王会告诉她更多有关皇室家族中的事吧。这样说来,陵潇和赢壬不就是她的亲人了吗?她看向两人,他们也正看着她。 “我国除了您,还曾有另一位女皇,即第十八代的金魁菊女皇,她是您的母亲。”陵潇轻道。 “第十八代?我是第二十代,她应该是四百多年前的人吧?”她怎么算也不对啊! “是三百一十五年前,金魁女皇十六岁即位,在位九十四年,她在一百岁时驾崩。而您的出生是个特例,你是孕育了近二百年的菊胎。” “您不要告诉我,我今年已经二百一十五岁了!!”她是妖怪不成? “您依然是十五岁,只不过这其中的有些事您以后就会知道了。”拜托!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们怎么还和她打哈哈! “好吧!那我和你们是哪种亲属关系呢?我若是金魁菊女皇的女儿的话,也只能是她唯一的孩子了吧?” “我们算是金魁女皇的孙子了,可是我们又确实较你年长,辈分上是有点复杂。另外皇帝的菊石是异于常人的,分出几个菊瓣便能得几子。”赢壬说道。 “原来如此!那我还是叫你们俩哥哥吧。你们可以叫我婴,不要用尊称了。”她可不想才十五岁就当人姑姑。做了孤儿这么多年,重获亲人真的有说不出的高兴,在这里,竟然有她的家人。 陵潇和赢壬看着婴然灿烂的笑容,也觉得好象是真的有了妹妹,而不只是女皇,也开心的笑了。 “另外我的父亲是谁?” “这个——”赢壬犹豫。 “你以后会知道的。”陵潇打断。 她以后要知道的事还真是多呢!算了,不急于一时,反正解决眼前事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已商讨决定,后天为您举行登基大典。这两日皇城中已经聚集了来自各国的使节,都因接到了我国已有新主的原因。所以,大典一完,就会为您一并举行成年礼和选妃大典,让您尽快完婚。”仁王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什么?在说什么?选妃!?我吗?让我娶亲?”婴然大惊失色,腾地站起身,下巴都要吓掉了。 “是的!最迟也就五日后。” “不!我不要!”她激烈的拒绝,什么都可以,这个可不行! “您不能不要!您想看到菊凉国遭遇厄运吗?”直性子的义王直言不讳。 “什么意思?” “您本不应该在异国成长,是因为您还在菊胎之时出了些意外。而如果您不能在成年之后马上成亲,变故会更多。”忠王试着解释。 “什么变故?”怎么话说一半,不会又是她以后就会知道了吧?这次可是她的终身大事,休想马虎过去!万一是他们合起伙来“阴”她怎么办! “邻国有好战的松染国虎视眈眈,梅殷国虽然和我国历来交好,但近些年来他们国内也并不安定,而竹湘国也正处在政权交接之际,菊凉自从在金魁朝代实现大一统后,也一直处在休养生息之中。而您,若是在成年之前被抢入他国,菊凉就会被他国吞并。” 婴然看着忠王严峻的脸色,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那么她——“我——”她吞了吞口水,“我答应!”神啊!你不是耍我吧!她暗恨的想。她真的很想晕倒了事,她为什么得承担这么多,为什么他们都一副她是救世主的样子,她真的能吗? 此言一出,几人立刻面露喜色。而一直一言不发的华云也在这时开口了,“您可以不用这么愁眉苦脸的,您妃子的人选都是出自名门,万里挑一的,不会让您失望的。”说完又摇起他讨人厌的扇子,有点看好戏似的看婴然。 “是嘛?那我真是求之不得!”不知为什么,一面对华云那张有点邪气的俊脸,她就想抬杠让他难堪。 “那接下来几日我们会加强对您的守卫,您也可以尽快了解相关事宜。”看仁王的架势,好象早已经开始着手安排一切了,在她醒来之前。她也似乎只有照做的份呢!唉! “婴,这几日好好休息!有我们在,你可以放心!”赢壬已经一副大哥哥的样子了,不想她想太多。 “有事可以来朝云殿找我们,我们都暂住在华云王爷在宫内的大殿。”陵潇提醒着。 咦?华云为什么在宫内有独立的住所呢?她不解地看了看华云,而他则回以她万人迷般的笑容。 “陛下!这几日请您格外小心!臣等这就告退了。” 婴然目送他们离开,看向一直立在身侧不发一言的溟雪,淡道:“终于知道你眼底的担心所谓何事了。可是有件事不能等到我登基后再办,那样受伤害的孩子会更多,帮我宣宰相来,我要借他的名义做些事。” 这几天自己可能会忙晕吧。所以要早点下手。 “是!陛——婴!”算他机灵,改得快。婴然报以笑容:“快去吧。我都等不及了!”此刻她的眼中闪过熠熠光芒。 第十一章 辅人俯 婴然让荣宰相做的很简单,抄了所有菊凉国内的大小妓院,一个不留。抄了所有的不义之财充国库,把那些拐来的孩子送回家,同时成立“辅人俯”照顾那些无依无靠的孩子,教他们读书,学到一技之长。 而更让那个荣宰相瞠目结舌的是,他们的女皇竟让他成立几所大型的皇家妓院,风月场所,定期给那些已不可能过正常人生活的,不愿从良的妓女、倌人们检查身体,说是防范什么“爱滋病”,他听都没听过,按他理解好象就是“春病”之类的吧。还要保证他们不受虐待,随时可以从良,还说,古来今往,哪里都一样,这一行是越禁越猖狂,既然杜绝不了,就“扶正”它,免得它私下偷鸡摸狗,在朝廷的监视下运作,定期检查,贩卖人口也要绝对禁止。所有的从事这种行业的人都要特殊登载户籍,不许有黑户的存在。 而最后婴然说的一句话却深深的打动了这位老宰相: “终有一天,我要让所有的人得到温饱,不在为了食物而出卖自己,没有人再受压迫。” 荣宰相看着他们的新皇眼中坚定的神采,单膝跪地,头也不回的领命而去。 婴然决定走回寝宫去,顺便想些事情。 “雪!我要见一见易儿和其他的名菊。”她走在繁华似锦的皇宫大院,看着菊园内盛开的菊花,不禁想到了那些时刻准备着为她“续命”的名菊。 “婴——”溟雪欲言又止。婴然的决定让他意外,更让他看到了她的善良与睿智。他知道易儿是她拼死救下的,而她竟有更深的想法。 “雪!我会好好爱惜自己,这样的我更懂得要爱惜别人的生命,我没有权利剥夺别人的生命,你懂吗?我更不要任何人为我死,包括你,你的命——不是我的。你要好好活着,为你自己而活。”婴然没有回头,仍向前走着。没有看见溟雪缠绕在她周身的温柔的目光。他是为了女皇而生的,他从来没有自己的生命,可是她却要他为他“自己”而活。而他现在却真的高兴,他二十年的生命是为她而活着的,以及他以后的生命。 “婴——你的决定,我都会支持!” “真的?”婴然调皮的向他眨眨眼,“谢谢你!那就去吧!我在前边的菊亭等你带他们过来。”婴然笑看他一眼,手指菊亭继续走路。 溟雪闪身离开。婴然和一群侍女来到菊亭欣赏起满园盛开的菊花。 不一会儿人便带到了,十二名菊的住所就在菊园后面。 她看他们走过来了,可是他们却一直低着头,她看不清长相。而刚走到跟前就又都跪倒了:“参见陛下!”看到这种状况,婴然从石凳上站起来,柔声说: “全部起来!”但是他们却仍然不动,一副听候差遣的样子。 “你们怕我吗?”没有人回答。婴然觉得不太对,用询问的眼光看向溟雪。 溟雪走过来,有点犹豫但还是说了: “那些在菊花台暗算伤人的侯选者都被司正大人关入大牢,择日处死。”他担心的看向婴然。 暗算者?难道是——?! 在菊花台上伤她的人也是侯选者?而且要被处死了?即使伤了她,也罪不致死啊!对了!她倒是忘了,她是君王啊,伤她的人怎么可能有存活的机会,到底还要她背负多少人命呢?这也是作为一个君王必须承受的吗?她不是从小长在帝王家,她怎么可能习惯?她痛苦的闭上眼,声音中夹杂着痛苦,声音稍有不稳地说: “你们都起来吧。还是要我和你们一起跪着说话?”她知道这种程度的威胁对他们会有用,但是恐怕她已经被当作暴君了。 果然,他们立刻都站了起来,却仍不敢抬头。 “抬起头来,你们没有做错事,也没有低任何人一等,不必低着头。” 这次十二名菊都抬起了头,因为听到了皇上的话而惊异不已—— 而下一刻,更让他们惊讶的事发生了—— “易儿,过来吧。”婴然瞪着易儿, “才一日不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谁让你跪的?”拉易儿到身前,头一次语气里略有责备,但仍能听出其中的溺爱。 “姐姐,是司正大人。他昨天来过,还特意嘱咐了我呢。”易儿甜甜的说着,但婴然听出了他对那位司正大人的些许不满。 “看来,我倒是要见见这位司正大人了。不知道我的名声还能被他抹黑到何种程度?” 婴然抬头看着眼前的七男三女。出色!可以说有些还是比她还要貌美的人,被拿来做祭品也太可惜了吧? 而且,会不会因为她是女皇,所以男性居多呢? “我现在说的话,不会再说第二次了,你们都听好。我不知道你们都从哪里来,但是至少有人来到这个深宫大院是身不由己,或是迫于无奈的。你们现在自由了,我还给你们自由,你们要为你们自己好好活着,我的命不用任何人负责,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觉得我已经相当长寿了。”婴然放松表情与他们对视,眼神中满是诚恳与认真。 她知道想让他们相信她并不容易。这里已经习惯了将生命视为草芥,而被视为“草芥”的人也习惯了命如蝼蚁,只是偷生般的苟活,麻木而逆来顺受。名菊们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女皇,这样的直视是无礼的,但是他们久久无法移开视线,仿佛看到的是位圣洁的女神,她浅浅的笑皓如明月,照亮了也温暖了每一个人的心灵,她眼底的温柔与坚定,让他们深信她所说的每一个字。 这个真的就是传闻中那个“嗜血”的新君吗?还未登基就要连斩七人。 “如果你们都听清楚了,现在就可以去收拾东西了。放心!我会传下命令,没有人会阻挡你们。另外,如果有人没有去处的话,就去辅人俯吧。那里是宰相大人刚刚成立的,里面都是从各大青楼救出来的孩子,你们也可以当作是帮我的忙,帮国家的忙,教他们琴棋书画,读书写字。你们都是身怀绝技的有才之人,希望你们可以才尽其用,朝廷会给你们固定的俸禄。” 她连这一层都想到了,她的煞费苦心,感动着也折服了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十二名菊刷的一下又全都跪下了,惹得婴然大皱其眉, “起来,你们怎么——” “陛下!这是最后一次,请您听听我们心里的话。”一位面容清秀的名菊昂头说着。 婴然低头看他们,点了点头。 “如果您不嫌弃我们的卑微之身,请您留下我们,留我们在您身边,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可以留在您的身边。为您死,我们心甘情愿!”所有的名菊都点头附和,眼圈微微泛红。 婴然一时间没有会意过来,怔问:“为什么?你们还是不相信我吗?我真的——” “不是!不是的,陛下!”她的话被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男孩打断,苹果似的脸颊因为急于解释而变得红扑扑的,可爱极了。婴然并不觉得他的打断无礼,柔和了目光看他: “那么,是什么原因呢?” “我们——我们是喜——喜欢您!”男孩儿结结巴巴的说。 她微愣了下,随即笑开了。“留在她身边”这是一种表达喜欢的方式吗?看来她的确是情商不高,理解力太差。 “我很高兴你们会喜欢我这个暴君,可是不要为我牺牲什么,我言尽于此,多说无益,你们都起来吧。”说完,她决定要回寝宫了,风携着花香弄得她有点头晕了。 “陛下!让我们留下吧。请您——”话没说完,所有人都被婴然下坠的身体吓住了,溟雪马上反应过来,飞身过来接住她下滑的身体。 “婴——”溟雪轻唤她。 “雪,先留下他们吧,我——”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话未说完就不醒人事。 而就在这时,另一个雪白的身影靠了过来—— 第十二章 一分为六的雏菊石 “婴!婴——”婴然感觉到身体被轻轻的摇晃着,被一股熟悉的气息所包围,她想紧紧抓住这种感觉,所以极力清醒,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一个雪白的身影落入眼中——是雪吗?不对!她又将眼睛眨了几眨——恋风!竟然是恋风! “风……”她刚要起来,却又一阵头晕目眩的躺了回去。 “别动,躺好,静静的听我说就行了。”恋风温柔的看着她。 她的头还是晕晕的,肩膀又有些凉凉的不适感。她看着几日不见的恋风,还是淡漠如一,只是此刻,那双清亮的眼中写满了关切。 她想有些事她不得不问,而他也该解释一下。 “对不起,婴!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不顾你的身份就私自作了决定。我只是想将我的青歌石给你而已,从没想过得到你的回应。没有想到会使你的雏菊石这么快分裂开来,在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好的情况下。”看到婴然并没有听懂他的话,他苦笑了下:“我当时仍不确定你是不是女皇,可是无论你是谁,我都希望你会是青歌石今后的主人,但是没有想到它的鸣响会唤醒你的菊石,让它一分为六。这对于有伤未愈的你是会有影响的。”“你是因为受到了菊石的召唤所以才回来的吗?”婴然微微有了些了然。 “是,也不是——”恋风深睇她一眼,“我应该回来。”“应该?你为了什么而回来?我吗?”她问的直接,实在是因为她不能在已经知道了菊石的意义后还装作没事发生。 “算是——”他顿了下。 “何解?”她低笑出声,这里的人真的很喜欢打哑谜,话也总是说一半。就不能干脆一点吗? “我本来就该在这个晚霜城里,因为这里会有你,这个你,并不只因为你是金雏菊女皇。”恋风边说边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拇指尖大小的仍闪着淡淡金光的菊石。 “这是——?”象她的菊石但小了许多。 “溟雪交给我的,是六分之一的金雏菊石。”他有些留恋的最后看了一眼,将它交回婴然的手中。 “你是想要我亲手交给你吗?”她看到了他眼底的不舍,为什么他和溟雪会有相同的表情呢?“喜欢就留下好了。”她笑言,把菊石塞回给他。 听她这么说,看着她的笑眼,又看了手重回手中的菊石,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难道不懂这其中的深意吗? “你不懂吗?你这是在——”“懂又如何?”她还是笑笑的,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送你有何不可?”“我……”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要怎么说。 “你救过我不是吗?而且你是我在这个国家认识的第一个人,对你总是有种熟悉的感觉。如果让你收下这颗菊石,非要什么理由你才能安心的话,这个理由可不可以?”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如果这六颗菊石非得给人的话,她希望会是恋风。 “婴,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菊石——”“好了——现在只要告诉我,我的菊石和任何人的菊石相碰都会裂开吗?”她猜测着溟雪的想法,他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就把她的菊石给了恋风,这不是溟雪会做的事,更何况他比她还要珍爱这雏菊石不是吗?那么,她猜那个理由可能是——“他说——”“说下去!”“他说你的菊石只有在你的情感波动时,才会被别的菊石影响而产生变化。”“那就是说两颗菊石的主人之间要先彼此有感情,是这样吗?”“基本上——是这样,而且我的青歌石鸣唱了。”恋风的脸微红。 “对啊!它是唱歌了,是我听到过的最美妙的声音。”被她这么一夸,恋风的脸都快可以煎蛋了。婴然觉得有趣,想想又从腰间掏出了青歌石把玩,还想让它唱歌,可是它却没反应。她双眼含着问号看恋风:“它为什么不唱了?”恋风闻言笑了下,伸手将婴然的雏菊石放在她暖暖的手心里,和青歌石轻轻的靠在一起。一瞬间,青歌石竟又快乐的鸣唱起来,雏菊石也闪耀出极为柔和的金光。 婴然有点失神,歌声好听,两颗菊石的光芒也让人觉得暖暖的。耳边还有恋风柔若春风的话:“它认定了你,和我一样。”她猛然抬头却掉入恋风格外认真的眼中。 她是被表白了吗?这是她头一次马上意识到的表白。 “我——”这感觉太陌生了。她的心怦怦的跳着,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应,怎么回应才是合适的呢?她的大脑乱糟糟的,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或是说没有一句话可以正确表达出她的心情,此刻,她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你什么也不用说!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有我的一个位置就好了。”恋风满足的低笑。 这样就可以了吗?真的是这样吗?她迷惑了,但是在恋风的星眸中却找不到答案。她一碰到异性认真的感情就会立马变成白痴一名,从智商二百六直线下滑到八十以下。可是在她理清楚之前也只能这样了吧。 “你是旦夏城的盛丞,那么,来皇城干什么呢?为什么会在怡香院呢?”“我来找一个人。”他移开目光,一副并不想深谈的样子。 “我不该问吗?”“不是!只是问题没解决之前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那好吧!随你吧。只是需要我帮忙的时候一定要让我知道。那么,你还会留在皇宫吗?”“是的,我会待在有你的地方。”“听起来,是因为我才停留的吗?”她有点奇怪。 对于她的不明所以,恋风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溟雪看似一副无奈的样子,他现在也是这种心情。 “可以这么说。”回答她的不是恋风,而是已踏入寝宫内的溟雪。 人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可是这两个人,怎么说呢?可能因为外表都太淡泊,气息过于冷淡,有点冰雪飞迸的感觉。婴然觉得不想被冻死的话,得赶紧说点什么…… “咳咳……你什么时候来的?”糟!她一出口就后悔了,看到溟雪轻讶的表情,还不如不开口的好,他每次出现她都没这么问过的,她的寝宫他都是来去自如的,本来是句普通的客套话,可现在这么问好像是嫌他打扰他们似的。 “我的意思是——就是——你没打扰我们,不是,我是说——”呜呜~~ 哭!怎么越描越黑! “我知道。但是你不是要见司正大人吗?我约算着你该醒来一会儿了,已请他过来了。”溟雪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想看她因为自己而紧张解释的样子,但又不忍她苦恼。 “快请他过来!到外厅!”呼!终于找到台阶下了!再多一秒,夹在恋风和溟雪的目光下,她就要窒息了。 “我先走了,你的身体也应该没有大碍了。我在盛丞殿的西殿,还有什么想问的可以来找我。”恋风起身打算跪安。 “不要跪我!永远不要!”婴然眼明手快的阻止。 恋风抬眼看她,唇边露出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笑。 他与溟雪擦肩而过时稍微顿了下,但却没说什么就转身离去。 第十三章 初次交锋 “雪,告诉我司正大人的职权所在。”婴然一边让侍女打理自己,一边深思。 “司正大人——岑霜,统领了皇城的三十万禁军,保护皇上的安全,与荣宰相平位,管理国家的一切与司法、刑法等相关的事宜。另外,也是四大盛丞之一,北部的寒霜城的盛丞。” “哦?怪不得如此的倨傲无理。”婴然还没见到他,就有点先入为主的想。也许他做了他认为正确的事,但是她肯定的是,这个人脑袋里的礼法规矩绝对是她敬谢不敏的。他更不该对待人命如此轻率,他甚至都没问过她的意见,她要如何处理那些人,受伤害的是她不是吗? “走吧!就去见见这位大人。”婴然轻拂衣袖,打起精神应战。 穿过圆形的小花厅,一行人来到了外厅。 婴然由远及近打量起在红木桌旁悠然吮茶的男人。要是他的话,发生的一切的事就天经地义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身材颀长,看起来只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可是周身散发的深沉气息却让人捉摸不定,连识人能力超强的她也甘拜下风。他的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丝柔和可言,人如其名,他的整张脸庞就像是凝霜的,冰雕的,棱角分明,如鹰般犀利深邃的双眸,染着点点的猩红,他有一双红得很摄人的眼眸,刀削般的挺拔的鼻梁衬托出整张脸的刚毅不屈,紧抿的薄唇,更是暗示了此人的不苟言笑,从他的脸上几乎找不到一点笑的纹路。他应该是非常英俊的,可是,她猜想,恐怕没有人会在不冻伤的情况下接近他吧?她不禁疑惑,怎么会有人长成这样? “陛下看够了吗。” “啊?什么?”婴然有点反应不过来,呆呆的还盯着岑霜看。没有意识到她已经盯着人家足足一分钟有余了,在对方那双同样打量的眼眸移为暗红的情况下,还未回神。 “您若看够了,恕臣无礼,未先给您请安。”他边说边单膝跪在婴然的身前,但是却直直的仰视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一丝变化。 他最讨厌猛盯着他看的女人,但他对她的第一感观很特别,她的周身似乎罩着柔和的光晕,吸引住他的目光。 荣宰相今日向他借兵,他听到了这位新君的决定真的大吃一惊,而老宰相也显然是被收服了,谈到他们的新皇时目露欣赏。是什么样的女人?他不禁好奇,所以听到宣昭后也迫不及待的来了。是怎样的心怀?会有这般深沉的心思,而这番心思怕是没有深知人民疾苦,有着极宽广的胸怀所无法做到的吧? 糟糕!她不会被当作花痴女吧?对着个大男人猛瞧。 不行!她得重树形象!收起有点被镇住的情绪: “岑大人请起!”说完下意识地找了张离他最远的椅子坐下,可能是出于人类自我保护的本能吧。 岑霜消化了她的这个小动作,不着痕迹的扯出一个笑容。婴然眼尖的看到了,有点尴尬起来,一副“英雄气短”的样子,也惊讶这男人竟然还会笑,她还以为他都不知道什么是笑呢?虽然笑的对象是她,可是她可一点成就感也没有,她非常自我安慰地不将其理解为嘲笑,但是不是差不多了?唉,这个男人,面对再凶狠的角色她也不曾这样—— “陛下,不知您召见我所为何事?” 他根本是在明知故问。 “你去见过十二名菊了吧?”疑问句,但却是百分之百的肯定语气。她真想说成是“教育过十二名菊”,但是想想还是收起挑衅的言辞为妙,这男人显然吃软不吃硬。 “是!臣是见过了!陛下有何赐教?”他按兵不动。 “你非得让我挑明了说吗?你真的当我是陛下吗?”一想到易儿他们和即将被处死的人,她撇下自己的情绪,走到岑霜的面前直视他。 “臣不敢!您当然是万民景仰的女皇陛下!” 话语里是否有一丝讽刺? “ 那么我说的你都会听吗?你保证你可以做到?” “是!只要不违背我国的法律,不违背臣保护陛下的职责。” 这显然是先将她一军。 “我让你留下那几个人的性命,减轻他们的刑法。让十二名菊做他们想做的事,不要阻挠。” “伤陛下的七个犯人在知道所伤之人是陛下时,自知罪犯滔天,只求一死,这也是我国的法律。而十二名菊怕是已经不愿离开陛下身边了吧,也不是臣能左右的。” “就是说我让你做的你一件都做不到了?”她眯了眼看他。他倒推得相当干净。 “臣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毫不退让。 “法律是为王而设的吗?让我来告诉你,法律不是让我用来伤害我的人民的,我是他们的王,就要比任何人都宽容,比任何人都更爱惜他们的生命。如果这是我们国家的法律,那么,岑霜,我要求你修改它,为我这个你誓言要保护的王而修改它。”她的声音是低柔的,不含任何压迫感,但却坚定得可以让任何人动容。 可是,就是有一种铁石心肠的人,岑霜不含任何温度的声音传来—— “恕臣实难从命!伤王者杀无赦!”他不是没有动容,只是他眼前的这个她——这个“陛下”越是如此的温柔、宽容,他就越是无法原谅伤害她的人,保护欲也越是无法遏止的泛滥。 这个人简直固执得超乎想象!婴然倒吸一口气。 她再一次深睇了岑霜一眼,心下有了决定,再次窒了窒了胸口的空气,猛然拔下头上尖尖的银凤簪,以所有人来不及阻止的速度毫不迟疑地划向自己的手腕。 众人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再一定神,就看到婴然的腕上有汩汩的鲜血流出,染红了她素白如雪的锦袍,所有人僵在原地无法动弹,还是溟雪最先适应状况,急忙从袖口掏出丝帕为她止血,却被婴然伸手挡住—— “告诉我!你要如何处置我!”她面对岑霜,象是一点都不觉痛,灿然地笑着,像个顽皮的小孩等待着惩罚。但她眼眸深处的寒意却泄露了她的用心,“伤王者杀无赦,不是吗?岑大人?”她一步步地逼近他,也让他看清了她眼底的坚决,她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即使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岑霜知道他看错了,表面如此柔弱的陛下竟是如此刚毅、外柔内刚。不妥协吗?他的眼眸转为深不见底的暗红色。“妥协”!生平第一次,这个词写入了他的生命,被这个看起来如此温柔的女人,他的陛下。而他更因她不断流出的血给凝住了呼吸和心跳,他看着她弯如明月的浅笑无语,默默掏出自己的丝帕,不容抗拒的拉过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为她止血包扎,动作的轻柔打破了所有人对这个比冰山还要冷酷的男人的认知。 “你同意了吗?”她回视为她包扎的岑霜。高兴着这个急转极下的局势,他的这个动作是不是可以证明他妥协了呢?她悄悄露出胜利的笑容,虽然是有点不择手段,胜之不武,可是结果是她想要的不就得了,不觉地加深了笑意,但是腕上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感让她得意的笑容没有持续太久,她疼得皱起眉头,苍白了脸颊,额上慢慢渗出冷汗。 岑霜把她的每一个表情收在眼底,深邃的眼眸闪了又闪: “我会适量减轻他们的刑法,留下他们的性命,但是如果您再以这种方式作为筹码伤害自己,我一样可以让他们活着却生不如死!” 她本该为他话里的无情害怕的,可是她却听到了其中的关切之情,算不算因祸得福呢?让她看到这个冰块男的另一面,其实他并不是无可救药的,她的脸上又恢复了些笑容,向他点点头,却仍不怕死的说: “我答应,只要你不让我这个皇帝再次卑微到以自己为筹码!”她是不逼疯对方不罢休! 岑霜没再说什么,竟然连礼都没行轻放下她的手腕就走了,从他的背影看,好像气得不轻,也有一点点狼狈。 其实,他是懊恼多余气愤,他生平第一次有这种无力感,面对着这个拿自己的安危作要挟为犯人求情的皇帝,他还能说什么?他担心的是,她如此的温柔善良,怕是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还会怕别人没吃饱! 而实际上,以后他便会知道他是多虑了,婴然没有善良到善恶不分,相反地,嫉恶如仇的她眼里是揉不得半粒沙子的,只是那些伤她的人真的罪不致死。 婴然正为与岑霜的第一次交锋稍占上风而松了口气,以后怕是这样的交锋会经常发生吧。前途多难啊!不知道还有多少难缠的狠角色等着她呢!她冥想着,却一点也没注意到默默为她包扎的溟雪的难看的脸色,直到想到有事问他,她才发现,惊问: “你怎么了?雪,哪里不舒服了?”她紧张地用未受伤的手抓住面色惨白的溟雪的衣角。 “也不看看自己都什么样子了?还好意思问我?”溟雪没好气儿的说,也为受着伤却仍担心自己的婴然而动容,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我没事的,只是稍微有点没掌握好力道!没经验嘛!下次会注意的。”她傻傻的笑着,却不知这句话已经让溟雪火冒三丈了。 “你下次直接用刀杀了我好了!” “什么?什么意思?开什么玩笑!”她呆问。 “开玩笑的是你吧!婴!”说着忽然弯身捡起地上的银凤簪猛刺向自己的胸膛—— “不!不要!”她眼明手快的抓住溟雪刺下去的手,死也不肯放手,她的心脏险些跳出来,大吼:“你干什么?想吓死我吗?” “婴!那你呢?你在干什么?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拿你怎么办?”说着就要挣脱她的手。“放开我!” “我错了!我错了!雪,别这样,我再也不会了。”她的眼泪簌簌的落下,感到自己被如此强烈的关心着—— 溟雪听到了她的保证,看到她的伤口又渗出血来,放松了力道,心疼的捧起她的手腕,抹去她的眼泪,“我说过,你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但唯独这一项不行,伤害自己的事都不可以做,看着你受伤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不能原谅这样的自己,我必须要受到同样的伤害,甚至要更重。这样也不能消除我的愧疚感。” “不行!不行!”婴然大叫着抱住溟雪,“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我发誓——”她可不要比她还细皮内肉的雪受到任何伤害。 “登基大典还剩三日了,答应我,这两天平平安安的,不要再出任何状况。” “恩!没问题!!”她重重的点头,破涕而笑。只要“状况”不找上她应该是没问题吧。 她决定今天不再找任何麻烦给自己了,这一天已经够受的了,本来还想晚上去趟“辅人府”,看看那里置办的怎么样了,还缺些什么,孩子们是不是都安置下了,今日见了岑霜,她想他手下的三十万的禁军,办事效率不会太差的,而且可能会是非常的高,那么一丝不苟的人,他手下的兵怕是也差不了,但那些士兵平日里会很难捱吧,不禁同情起和岑雪朝夕相处的人。 看情形,近日被惊吓两次的溟雪是不可能她出宫的,还是算了吧!明儿再说! 第十四章 觉悟 一觉醒来,婴然觉得神清气爽,眨眨美眸,计算起今天的行程—— 想了十分钟左右,突然觉得今天早上静得有点出奇,她把头探出纱幔,却险些吓掉到床下去! “你们——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婴然瞪大眼看着寝宫门边站着的十二名菊—— “他们是奉司正大人之命,从今天开始,每两人为一组,每班两个时辰轮流守在您身边。而在大典之前,他们会时刻陪在你身边。”溟雪平静的陈述。 “时刻?!以前的那些侍女呢?” “司正大人不信任她们,此刻宫中很可能已有别国的奸细混入。”溟雪也认为应该时刻小心为妙,所以也就没反对,平安度过这几天才是最重要的,经过了昨天的连番惊吓,他觉得有这个必要,婴然特立独行的性格有时真的让人吃不消。 “难道他就信任十二名菊?”那个“岑氏曹操”既然如此多疑小心,就不太可能轻易信任任何人。 “他们被你的血封住了气场,可以说是一损俱损,伤害你就等于伤害他们自己。” 还有这回事?那她可得想想办法为十二名菊消去额心的金蕊,她盯着他们的额心暗自盘算。 “没办法消除!六年之后金蕊会自动消失。”溟雪看透她的心思。 “这样啊!”她皱了下眉。“他们应该不会功夫吧?岑霜为什么认为他们可以胜任?还有,我的身边不是有你吗?你不是会武功吗?”她看到十二名菊中有些人可是比她还要柔弱,莫非岑霜是想—— “我的保护怕是不能万全。而他们和我一样会用他们的生命保护你!替你死!”听着溟雪的话她圆睁了双眼! “做皇帝的又一项福利吗?我还没虚弱或是重要到让别人为我奋不顾身,让他们走吧!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她冷冷的说,暗咒岑霜的冷酷和溟雪的固执。 “我们不会走!我们的命本来就是您的!除非您是想让我们死。”一直沉默的十二名菊表明心迹。 “你们——”怎么就不懂呢!后半句她没能说出口。她已经听够了这句话,她在努力的为他们争取权力的时候,他们竟然还猛扯她后腿,以死要挟,她算是被抓到软肋了,他们想利用她的不忍逼她就范吗? “我们是心甘情愿的!”又有声音附和着。 婴然看着领头的青衣男子那双坚定的眼眸,和其他人相同的目光,只有对自己叹气认命的份。 “那么,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吧。”又多了这么多以后要和她形影不离的人,这让在以前的世界一直独立独行的她很不适应。“我们是泰可和泰安。”婴然点下头,笑着注视眼前的一对十分神似的男女,“你们是兄妹吗?” “是的!陛下。”刚才领头的那个男子——泰可轻应。“他们是葵阳、肖月、室星、醒观、枭宫、文熵、萗角、瑛徵和萦羽,易儿您自然是知道的。” 婴然仔细的辨认每一个走到自己面前的人。除了泰安之外,就只有瑛徵和萦羽是女子了。好!记下了! “除了泰安、瑛徵和萦羽之外,你们其他的人先退下吧!”她可不想让一群男人帮自己更衣打扮,虽然好像菊凉人不论男女都有化妆的习惯,从他们的穿着打扮看也应该可以胜任,但是她还是不打算让男人帮自己梳妆。 “陛下!”被他视作“其他人”的名菊微愣! “别陛下来陛下去的了,在我身边就得习惯称呼名字,叫我婴吧。我现在要换衣服,可不可以给点隐私权?”虽然显然这里不兴这个,尤其对象是她,她这个“陛下”怎么也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公众人物了。“溟雪,先带易儿他们出去吧!” 溟雪点头,带他们退到门外。 “安儿、徵儿、羽儿,看你们差不多和我同龄的样子,这样叫你们可以吧?我们要快一点,今天我要出宫去。”婴然对着三个女孩星眸闪烁地说。 “可是您今天不是有登基礼仪、婚典礼仪的学习吗?”女孩儿们轻讶。 “我知道,我会一个时辰搞定它们。”学习一类——她的强项,这里的礼仪再多,总比背整本的民法典容易吧,她极为乐观地想,却忘了乐极生悲这回事。而待会儿的状况也怪不得她会呆若木鸡了。而学习宫中的规矩已有几日的三个女孩当然不会像婴然一样盲目乐观,但又不能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为她们独自乐在其中笑得很开心的陛下梳妆。 两个时辰以后,婴然在朝养殿中正襟危坐,看着礼仪官们手中缠绕着卷在地上的差不多仍有几十米长的绢帛揣测:莫非菊凉的皇帝光学祖上的礼仪规矩就要学上个七年八载?她差不多已经是那种过目不忘的天才了,可她还是有吃不消的感觉,听着那些陌生而陈腐的礼仪规矩,她皱起眉头,又看了看窗外的日头已高,她的计划都被打乱了,而仍喋喋不休、摇头晃脑的几位老官仍在意犹未尽中,她决定不能再放之任之、放牛吃草下去—— “几位太师傅——”她吸引过他们的注意,成功的打断他们,继续道:“我有些累了,腹中已有空涩之感,老师们也辛苦了,应该稍作休息了。”她要是只是客气地说让他们休息,他们肯定会说他们不需要,所以只能说是她饿了,这样才会有效,虽然会留给大臣们她不是很用功的印象,但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 “陛下说的是!但大典将至,时间紧迫,请您半个时辰后回到这里继续礼仪的学习。” 呼!要命啊!跟小学生午休似的! “知道了。”话音刚落,婴然已不顾形象的一溜烟跑没影儿了。开玩笑!这帮人是要命啊!她肯回来,除非刀架在脖子上! 这个举动令几位老臣顿时目瞪口呆,不禁怀疑是自己眼花,刚才那位是他们前一刻还坐在椅子上一派威仪的皇帝陛下吗? 婴然可管不了他们怎么想,边跑边吩咐,“溟雪,我要去辅人府,我得去看看——” “不行!婴!”话未说完,溟雪闪身挡住她的去路,语气坚决。 婴然一时没刹住闸直扑入溟雪怀里,她挣扎着抬头: “你这是干什么?我不会有事的,我——”正说着忽然一个“不速之客”倏地落到她的身后,伸手抓她肩膀。她警觉地发现了,侧身躲过了那只手,可是腰间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溟雪也被一条类似于藤条的东西绑住,硬生生的被拖离她身边。而本来在她身后一路小跑好不容易跟上她的十二名菊也陷入了困境,被三个手持利刃、身材魁梧的青衣人挡住。 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这里可是皇宫啊! “请您跟我们走,我们不会伤害您的!”身后的人低声说。 婴然看清了她腰间的东西,好像是用极韧的松针编成的索绳,莫非他们是松染国的刺客?她大胆地猜测,这是菊凉国目前明处的唯一敌国了。她伸手抓住了那条索绳,却怎么也挣不脱。 “您别白费力气了。这是用珍贵的千年赭石松编成的,是我们皇上特意为您准备的。您还是跟我们走吧!” “好大的口气,跟你们走?在我的国土上你们竟敢如此放肆!凭什么?”婴然红炙了双眼,转身看着来人,余光却游离在身边的溟雪和不远处的十二名菊身上。 “就凭您不舍得让他们死!” 婴然一愣,看到易儿他们已经被三个青衣人挟持了,溟雪更糟,那些藤条像有生命似的,在他身上越缠越紧,再这样下去溟雪会窒息的。 “放了他们!”她低喝。他们的皇上怎么好像很了解她似的,难道真的有奸细?!这种时候禁卫军都跑到哪里去了?莫非还未从宫外回来? 身后的人拽住了她的手臂。她却不能反抗。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慵懒的声音传过来—— “武石,别来无恙啊!还有其他的三大护卫竟然也出动了,劲成皇上还真是猴急呢!”与语气中的慵懒相反的是一道急速逼近的身影,一道冷光一闪,婴然就感到腰间一松,定睛一看,腰上的绳索被干净利落的斩断了,却未伤及她一分一毫,连身上的纱衣也未断一丝。 “辟松剑?!华云王爷!您怎么——”婴然面前的男人大惊! “好说!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公,他要的也正是我要的,就不劳他费心了!”他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手轻点泛着寒光的利剑,说出的话让人不寒而栗。 “更何况,岑霜大人已经来了!再迟你们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婴然闻言转身一看,那三个人已有被反围的趋势,可是他们的武功也真的不容小觑,竟能以一当百。岑霜和已在刚才被同时解缚的溟雪正和其中的两人对打着,对方已被他们逼得有些进退维谷—— “走!”被唤作武石的人一声令下,其他的三人也尾随而去,立刻失去踪影。 而岑霜也任对方逃走,没有要追的意思,穷寇莫追吗?这可不像岑霜!还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他解决?不会是她吧!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您还坚持要出去吗?”果然—— 岑霜冷冷的声音传来。 婴然闻言瞪住他,莫非他早就到了?只是藏在暗处不出手,只为给她个教训? “你早就来了?” “陛下当我是废物吗?还是摆设?”说完不无刻意的扫了余惊未平的十二名菊,明显在含沙射影。 婴然看到他的眼神,心头才想压下的火苗腾地一下窜起来,说她什么都可以,但他怎么可以出口伤人?! “你救驾有功啊!大人!我该怎么谢你呢?”她咬牙切齿,危险地眯起双眼,对她稍微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她发火前的习惯动作。 “还有我呢!婴!我也有份的,是我救了你,你怎么把我给忘了!”华云简直是嫌局面还不够乱,还在这儿穷搅和,喋喋不休的瞎嚷嚷,好像在刻意搅局,一副不依不饶的痞子相。亏她这次还真有点感激他,可她怎么忘了呢?这位华王爷总是有本事把好事硬是变成坏事。 “你先闪一边凉快去!”没办法,她正在生气中,口不择言是必然的。更何况华云活该!竟在这儿添乱! 华云这次真的乖乖的闭上嘴,一副受虐的小媳妇相,躲到一边做娓娓欲泣状。婴然见了他这副模样险些被他逗笑,出其不意的火气去了一半,莫非这小子本意就是如此?不惜哗众取丑来惹她?而她身边的人显然是被华云这出人意表的举动给弄得呆住了—— “不气了?和岑霜叫阵非死即伤哦!小婴婴!是你的话也是会吃苦头的,对你身边的人也不好。”华云忽然俯身过来,状似亲昵地贴近婴然耳语。 婴然猛然抬头望进华云那双琥珀色的邪气眸子,此刻它们正闪烁着关切的眸光。 “华王爷,您是和优倌们处久了,也会这一套了!”岑霜语带讥讽,觉得贴近婴然的华云非常刺眼。 “过奖了,岑大人!”华云仍是笑笑的,不愠不火。 岑霜发出一声冷哼,不再理他。 看到华云惹得岑霜扑扑冒火,婴然暗爽在心,对华云也大为改观,这小子相当聪明!懂得看人下菜碟,隐忍的功力也好她太多了。 “他们连替陛下死都做不到,竟然还成为了威胁陛下的人质,还真是没用得彻底!我倒是高估他们了。”岑霜的矛头又指向了十二名菊,一双冰红色的冷眸直盯着婴然。 他到底还有完没完!看着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十二名菊们,婴然都要气蹶过去了,可是听了华云的忠告,决计还是忍气吞声! “是我不好!我不该轻举妄动,不该离开御卫军的视线,不该有出去的打算,是我不对!”她几乎有些低声下气了。而易儿他们的眼泪也在眼圈里打转,看不得她为了他们低头的样子,也真的恨自己的没用! “陛下并没有错!有错也是身为臣子的错,让您受到惊吓。我已经给他们每个人发了在危难时用来自尽的毒药,他们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您的累赘。我这么晚现身只是在测试他们的忠诚度而已。” “什么?那么,要是华云没有出现,再晚一步的话,易儿他们不就都——” 婴然简直不敢想象,也没法再说下去,那个“死”字,怎么也不肯让它滑落舌尖。 看着一言不发、头低得不能再低的十二名菊,和冰冷得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的岑霜,感到自己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她僵硬的直直地走到岑霜面前,跨过两人间几步的距离,铆足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挥下自己的手掌—— “啪”的清脆声响起,在众人的抽气声中,岑霜的脸上落下了一片红印。 婴然什么也没说,就那样昂头直视着那双此刻眼神极为复杂的血红色眼眸,直到涣散了视线,眼睛被重重的雾气蒙住——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怎么可以如此的轻视生命,这种无法沟通的悲哀深深的灼伤着她的心…… 溟雪走过来拉住她,抹去她将要滑落的眼泪,低声说: “婴!那种毒药,我和岑霜也有,在你身边的人就要有这种觉悟!” 溟雪不知道,他的这番话把婴然推向了更加痛苦的深渊。 他只想着为岑霜解释,不想让婴然对岑霜的误会太深,可是婴然却一步步地退出他的掌握,一直向后退着,浑身颤抖着,有点像吓倒的孩子,无助的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你们怎么能——不要!我不要——”她尖叫着跑开,只想迅速地逃离这个地方。 婴然被身边的人这种自以为天经地义的保护方式深深地刺伤了,一想到前一刻还好好的在身边呼吸的人,随时都可能因为她而变成冰冷的尸体,这让她情何以堪?如何对他们投注感情?他们往日所有的对她的好,也都将成为她失去他们以后的痛苦的根源。 他们又把她当作什么?要么她是个冷血到没有任何感情的人,这样他们的死她可以毫不在乎,要么对于现在的这个她而言,任何人为她无辜的死去,她都是难以承受的,没被敌人杀死,她就会痛心而死了,他们不懂吗? 这个地方,这里的人,她到底要如何改变,她茫然了,一边跑一边任眼泪肆意奔流,完全听不到身后叫她的声音: “婴然——婴——陛下,回来,快回来——” 第十五章 登基大典 从昨日下午到第二天的黄昏,婴然没再说过一个字,就像被抽筋扒骨了般,颓废地静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大家以为她沉睡着,其实她并没有睡,一直都没有,就这么睁着眼睛,毫无睡意。期间有很多人来看她,她都装睡不予理会。她不知道自己昨天是怎么回到的寝宫,她东跑西撞,终归是无处可逃,无处可藏。她的失态把大家吓坏了,昨天打在岑霜脸上的巴掌又何尝不是打在自己的脸上? 她就像个外来者,也许也的确是个外来者,她的痛苦,他们一点也不懂,他们认为天经地义的事,却是她永远都不可能认同和习惯的。习惯别人为她死!怎么可能?! 他们的那种作为她身边人的觉悟,也让她有了种觉悟。她想一下子改变的事,原来要经过那么久的岁月流逝之后才可能改变。她是千年一诞的金雏菊,是所有菊凉人至高无上的信仰和流转了千年的希望,她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她没有自己,已经没有人能再看得到那个初出茅庐、任性随意的婴然,她是金雏菊女皇,身系了千百万条人命,她觉得她连呼吸都是沉重的,连吹到颊边的风都变得有了重量,让她透不过气。 “婴!”溟雪小心翼翼的接近她,生怕惊动她。 婴然侧过头看他,勉强笑了下。想通了一些事,但心境却不复往日的轻松。 “你得吃些东西了。”他手上端着一碗白玉菊花粥,阵阵飘香。 婴然不是逃避现实的人,消沉得够久了。于是她用力挺起身,坐起来,伸手就要接过粥,溟雪却没有抽回手,她的双手就这样温温的覆在他的手上。 “婴!我知道你一直是醒着的。可是我一度错觉,好像往日的你已经失去了温度。” “我知道只有你是瞒不过的。”她遥遥头笑笑。“我的心也确实在大量失血中,所以体温是有点失衡。但是没温度的是尸体吧?”她收回双手,捂住心口做出夸张的痛心状,恢复些往日的神采,调皮的和溟雪打趣,不想他太过担心。 “婴是真的痛心吧!”溟雪垂下眼眸,戳穿她的伪装。 “真的痛心又怎样?你会把身上的那颗毒药丢掉吗?”她淡淡地说,决定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明知道溟雪的答案,也不再做多余的企盼。她只能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更加强悍,强悍到足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和这个国家。 “华云究竟是什么身份?”绕开让人头疼的话题。她接过粥,一口一口地吃起来,口齿不清的问。 “他的血统很复杂——” “我知道,你说过了,说重点!” “他是第十七代皇帝的后裔,身上杂糅了松染、梅殷、竹湘和菊凉四国人的血液。” “他似乎认识昨天要劫持我的人。” “松染当今的皇帝是他的堂兄。” “哦?”婴然轻挑柳眉。这可就好玩了,她的眼珠转来转去,像是盘算着什么。 “菊凉和他国的通婚很普遍吗?” “是的!” “皇家也如此?” “可以说尤其是皇家。” “菊凉人很受欢迎啊!”也难怪,盛产俊男美女的国度嘛! “菊凉国的皇帝都是从菊海选出,也有的和您一样有血脉继承关系。但是一旦换代,上一代遗留下的皇子皇孙多数会与别国的皇亲联姻,也是为了国家的安定和睦邻的友爱。” “冠冕堂皇的理由。竟然是菊海择君,国内应该会少有反叛吧?” “基本上是这样,但也有例外。这种叛乱在我国历史上出现过一次。” “结果如何?哀鸿遍野?” “没有!菊凉人只相信生命源流的菊海的选择,其他人的任何觊觎都是死路一条、众叛亲离。” “我是不是该为此而庆幸呢?是宿命吗?”原来这个国家连反抗宿命的机会都没有。“如果遇到暴君又如何?权当是菊海的惩罚?” 看看溟雪的表情,她猜得八九不离十。真是该死的认命!这个世界太可怕了,原来她不被当成人,而是被奉若神明。 “松染如此名目张胆的抢人?你们早料到了吗?” “是。只是没想到会做得这么明显,连劲成皇帝的四大护卫都出动了。可是婴你不用担心,他们不会伤你的。” “说说吧!我的价值何在?”也就是说她别有用途了。 “拥有您就等于拥有了整个菊凉。和外国通婚的菊凉人中已经有一部分人失去了菊络,失去了传承血脉的能力,他们以及他们的子孙也只能靠肉体来生育后代,变得和其他三国的人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 “作为傲霜之花的国度,菊凉人有自己的生衍方式,本来与外族的通婚不会有太大问题,只要用巳满雏菊片包住男方或女方的菊石投入菊海,即使和外族人结合仍然可以生育菊凉的子孙,也不用遭受生育之苦。可是——”溟雪担忧的看着婴然。 “可是什么?说下去!” “其实你并不是菊凉历史上唯一出现过的金雏菊,曾经还出现过一次,也和你一样是女子。”是吗?那又怎样?她不解。 “她是第几代的皇帝?” “没有。她没有长到登基的年龄。”“夭折了吗?” “不是!她在十一岁时,菊络长成前被抢入了松染国。” “她被怎样了?” “肩上的菊络印记被玷污了。我国的人在菊络长成前不能和外族人结合,尤其是外国的皇室。” “松染国这样做的意义何在?”这才是重点,没有继承皇位,又为什么要抢人? “松染本来是菊凉的友邦,菊花与松树组合为“益寿延年”,但是两千多年前的变故改变了这一状况,不知道为什么,松染国内代表了传承的神启松迅速消亡,现今已所剩无几,而菊凉的血脉却能使松染人得到更长久的生命。” “是互补的关系吗?可是这种豪强掠夺却使菊凉人的生命力消减了,对吗?” “没错。” “莫非华云——?” “是上一个金雏菊和松染国王的后代,他在我国和松染都有着特殊的地位。” “原来是这样的渊源。他是哪种菊石?” “黄耀石,是霸气和皇权的象征。” 华云的那句“他要的也正是我要的”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突然跳出来敲击婴然的心。他要什么?是她吗?还是她所代表的某些东西? 过了明天就是登基大典了,看来她之前真的是有些轻率了。不禁又想到了岑霜,他那种极为复杂的眼神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才想着,就看到门内不知何时走进来的挺拔的身影——是岑霜。 看到他悄然地移近自己,婴然没有动,只是眼光随着他的靠近变得有些黯淡。这个人让她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和心力憔悴,这样的一个人,看似冷若冰霜却以他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她,他或许改不掉他的冰冷,但是他至少对她是竭尽全力的。她昨天是不是已经伤害到了他呢? “罪臣参见陛下!”他只看了她一眼就低下头去。依然冰冷,但是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起来吧。”她发现了,是他身上彰显的傲气,好像经过昨天的事那种迫人的气焰不再那么让人喘不过气来,咄咄逼人。 “你——有事吗?”他所谓何来?不会是来道歉的吧?她好笑地想。怎么可能,那恐怕是杀了他也听不到的话吧! “对不起!”岑霜没有起来,仍跪在地上,轻吐出这三个字。 声音很轻,但是婴然听到了,她倏地睁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宁折不弯的人,他在向自己道歉?!只是这样简单的三个字,但是对于岑霜,要说出来会有多么艰难?可以想到这一天以来她的消沉给他多大的震撼! 像是应证她的猜测,她又听到他清楚地说: “对不起!陛下!” 婴然觉得像是被推倒了心里的五味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深深地望着他,停顿了几秒之后,她轻轻地站起身,缓缓地走到他面前。 岑霜感到她的靠近,身体一僵,却没有抬眼看她。但婴然的下一个动作,让他生平第一次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弯下身去和岑霜一起跪着,慢慢地伸出双手,绕过他的肩头,温柔的抱住他的颈项,轻叹着说: “很辛苦吧!对不起!我这么无知、这么任性而为。”她自嘲地笑了下,“以后不会了,让我和你一起努力保卫菊凉吧!” 岑霜就那么直直地跪着,感到自己被一种轻柔的暖包围着,胸口有一种陌生的情愫在不断地撞击着自己冰冷的心而他却无力阻止,不愿阻止…… 婴然给出的是作为一个皇帝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宣誓,这一刻开始,以前的那个女孩——那个来自异世界的婴然消失了,跪在这里的是菊凉国的新君——金雏菊女皇!她抬起头,任风吹去所有的自怨自艾,她是不能倒下去的,风越沉重,她越是要拥有搬倒一切的力量!她的未来要有身边的每一个人,这些拼了命保护她的人,就是她源源不断的力量!她要以自己的方式重新铸造这个王国! 登基大典—— 第一项——祭拜菊海台。 文武百官都聚集在菊海台的祭坛下,等待着他们的新一代君主—— 这一日,婴然生平第二次来到菊海台,这个给她的生命带来无尽的变数的地方。 她头戴紫金冠,身上穿的是特制的金色的瑾菊袍,她的左肩膀裸露着,肩上金色的雏菊和瑾袍上的百菊相互辉映着,长长的鸳摆在铺向祭坛的红毯上慢慢滑过,远处是波涛汹涌的海浪声,激荡着她所有的思绪万千。她手秉柱香,仰望着菊海之上那片辽阔的天空,她寄予这个国家的所有希望都化成袅袅烟香升入苍穹—— 海浪声和着万人齐呼的叩拜声,震动着整个菊凉。 祭海之后,婴然回到皇城的圣菊殿接受她第一次的朝拜。 她望着地上跪倒的黑压压的文武百官,没有任何的慌乱,她的眼神平静如水,扶着溟雪的手稳稳地走向那把金光闪闪的菊藤皇座,今日之后,菊凉将拉开崭新的一页壮丽的篇章—— 第十六章 新君的礼物 新的一天,当她再次张开双眼,她已经是菊凉国真真正正的女皇。这几日以来,时间就像是抓不住的流水,从指间一瞬而过—— 登基大典之后,还有三日的全国庆典,庆贺新君登基。她除了要接见各国和各地的使节外,更是要出席一些大大小小的宴会,以及在全城的巡礼。有六王和岑霜他们坐阵,她倒是不担心会出什么状况,只是—— “哎!”她一想到这些就有点头皮发麻。 “婴!今天先是要去圣菊殿吧。”几天相处下来,三个女孩已经和婴然完全熟识起来。 “安儿、徵儿、羽儿。”婴然突然出口唤着。 “怎么了?哪里不对了吗?”她们紧张地为她将衣服头饰又整理了一遍。 “我听溟雪说你们今天要去大殿上献舞是吗?”婴然皱着眉头拉下她们忙碌的手。 “是啊!还有其他的十二名菊也会献艺。”她们笑着说。“我们总算能为您做些什么了。” “这是最后一次,我不许你们被使唤来使唤去的。”婴然一脸不高兴的说。 女孩们面面相觑,当明白了她们的陛下为什么而不高兴时,释然的笑了,心里偷偷的感动着, “我们是自愿的,这本来就是我们份内的事。” “我知道,但我不喜欢,我是女皇不是吗?我不喜欢的都要废除!”婴然假装一脸蛮横,逗笑了几个女孩,但是她的话却是认真的。 “知道了!陛下!”她们弯身作揖,陪着婴然演下去。 不一会儿,几个女孩就笑作一团,互相嬉闹起来,婴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和闺中密友厮混的日子,可以放声的笑,暂时忘却责任。 站在门口有一会儿了的溟雪看着屋里的一团混乱,轻咳了几声。 “你来了!该走了是吧!”婴然用含笑的眉眼看向溟雪。 “恩!”他冲她笑着。看到她能开心起来,他也不禁欣喜。 “走吧!” 今天主要是接见外国的使臣。除了松染、梅殷、竹湘这几个大国之外,还有一些夹在四个大国之间的小国也前来祝贺,带来了精心准备的礼物。 婴然面带微笑,让侍者接过一份份珍贵的礼物,真是奇珍异宝什么都有,还包括一些珍稀的动物。 她最喜欢的要数其中的一支金狼犬了,还是一只幼犬,不满一岁的样子,可是漂亮极了,它趴在一顶深紫色的轿子旁边,一双眼极通灵性,好奇的望着她。 她走下台阶,来到轿边,轿边的使者一愣,看到婴然伸手要抱小狼狗,马上伸手阻止,惊呼出声:“陛下!”可是没她手快,她已经直接把小狗抱起来,拥在怀里。小狼狗也好像很喜欢她,淘气的用小舌头添她的脸,痒得她咯咯的笑出声来,她甜美的笑容惹来使臣们痴愣的目光,婴然自觉失态,莞尔一笑: “这是送我的吗?” “这个——这是——”使臣结巴起来。 “不是送我的?”她轻讶,看了看怀中的小狗快乐地向她摇尾巴,喜欢极了。 “可以算是送您的。金狼犬是我们百夜国的国犬,全国不过百十只而已,但是生性桀骜,除了主人之外不让任何人碰触,它本是太子辰露殿下的爱犬,而我们的女皇将她最心爱的儿子,太子殿下作为礼物献给您——尊贵的金雏菊女皇!”使者见金狼犬那么亲近婴然显得惊讶不已。 太子辰露?礼物?不会吧?送人?! “这小狗我留下了,可是人——”虽未说完,但话中之意已十分明显了,她想买椟还珠! “恕小人无礼,作为太子是不能失去金狼犬的。” 不会吧?!她极为不舍的看着小狼狗,那她只能—— 她轻轻放下小狼狗,转身欲走,可是没走几步,却险些被拽住的裙摆绊倒。原来金狼犬死咬住她的裙摆不放,发出呜呜的犬吠,金色的眼瞳像是会说话似的挽留她。 小狼狗咬着她的裙摆不肯松口,婴然拽了几次无效后,也舍不得硬推开它。大殿侍卫刚要走近,小狼狗就发出警告的呜吠声,婴然伸手阻止侍卫的靠近,不让他们伤害它,就这样一人一犬耗在那里,让众人傻了眼。 就在这个僵持不下的时候,一声低喝传来:“不得无礼!夜赫!” 轿中的人不知何时下轿来,吸引住众人的目光。小狼狗听见主人的命令终于松开牙齿,婴然也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子。怎么说呢……如果有人可以让天地失色的话,他绝对就是这种人了,他有一双如黑夜般的眼眸,可是眼瞳却是高贵的深紫色,头发也是深紫色,束扎在身后,她明白了他会成为礼物的原因了。可是无论怎样怎么能将一国的太子作为礼物呢?更何况为人母,有怎么忍心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她困惑的看着眼前绝美的男子。 “参见女皇陛下!”他面无表情的向她请安。 “请起!太子殿下!”她注意到了他毫无波动的眼眸深处的一片死灰。 “请转告百夜女皇,我非常感谢她的好意,但是你应该回到你自己的国家,回到你母亲的身边,你的国家也需要你。” “不再需要了,最多一个星期百夜就要灭亡了。您可以纳我为男宠,只要您肯收兵不再攻打百夜,我们百夜的所有国民都愿意臣服于您。”他抬头望着她,可是她却从他的眼中看不到焦距。 让一个高贵的王子舍弃身份和所有的骄傲,这样低声下气,为了国家的安危,卑微的只求做一个男宠,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忍受多少屈辱? “你是说我国攻打了百夜?岑霜!”婴然冷峻了表情,召唤岑霜。 “陛下,据臣所知,百夜是位于我国北部的一个国家,由于一年之中只有一百天的黑夜,所以国名为百夜。百夜是个与世无争的国家,不胜武力,国家虽小可是也算是个难得的富饶之地,人民自给自足、丰衣足食。我国第十九代王朝曾有一名公主与之通婚,这位太子殿下恐怕就是这位公主的后裔。” 婴然投给他一个“为什么”的眼神,岑霜了然的回到:“他的身上有菊香,是紫夜菊。” 这也是百夜女皇让她这个儿子来的原因吗? “那战事呢?” “臣并不知晓。”这也说明了百业的脆弱,不用皇城的一兵一卒,已经要沦陷了。 “忠王爷!是您出兵百夜的吗?”听到婴然的质问。忠王面色难看的走过来: “回陛下!臣有一胞弟,帮臣打理北城之一的韶城。臣也是昨日才知道,他趁臣进皇城之际,攻打了百夜。臣本想在您登基之后再去处理。” 婴然眯起眼,沉思了一下—— “忠王!” “是!陛下!” “我要你即刻启程赶回韶城,这事耽误不得,迟一刻,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受难。你立即带领皇城的御林五千精兵收兵百夜,把百夜在战争中的受难状况如实报上来,先由北部六城补偿救困,如若不够,再由皇城负责。另外,告诉你的胞弟,女皇陛下要见他,三日内不到,杀无赦!” “陛下,臣弟他——” “他如何?竟然敢在新君登基之时,大胆作乱,私自出兵!他最好祈祷百夜的伤亡并不是很严重,我可以让他死得好看一些!”婴然的目光透着寒意。此言一出,满朝的文武百官都惊愕的看向他们的女皇陛下,一些老臣甚至将她和金魁菊女皇的身影重叠,那个曾经使菊凉实现大一统,平定了所有周边小国的叛乱的霸气的女皇。 “我信任你忠王,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婴然不派任何其他的大将跟随,足以证明了她对忠王的信任,这也是她对忠王的体谅,忠门之后出此败类,他已经颜面扫地,更何况是他的胞弟,交给他自行清理门户总好过于假借他人之手。 “臣有罪!让陛下刚刚登基就如此忧心!”忠王跪倒在地。 婴然伸手扶起他,柔和了表情: “错不在你!起来吧!快去解救百夜受难的子民!我等你的好消息!” 忠王重重地点头,迅速起身,带兵去解百夜之困。 婴然目送忠王离开,却不知道她此刻的决定差一点使她再也见不到忠王,在忠王胞弟的身后其实还有另一股力量在暗中支持,一场巨大的阴谋正在酝酿之中,这场战事只是山雨欲来的前奏而已,婴然丝毫没有察觉,做了她登基后的第一个重大的决定,却险些酿出不可收拾的祸端。 重新走到辰露太子的面前,她诚恳地说: “我知道一句道歉弥补不了你们国家的损失,可是我还是要向百夜的国民道歉。”说着,她朝辰露深深地鞠了一躬。当她抬头时,刚好与他的目光相撞,此刻他的眼中已恢复了些光彩,正炯炯的注视着她。她凝眸浅笑,继续道: “你可以回国了,我会派人护送你回去。希望还得及补救,不会让百夜受创太过严重。 “陛下!”辰露轻声唤她。 “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菊凉国会尽量补偿的。” “我不回国,我相信陛下会善待百夜,我愿意留在您的身边。” “你可能误会了太子殿下,我不是在和你交换条件,你可以放心的归国。”婴然以为他仍不放心。 “我知道陛下的诚意,可是请您让我留在您的身边。” 留在她的身边?这话怎么这么耳熟?不行!不行! “太子殿下,你听我说——” “您是夜赫为我选中的人,如果按我们国家的婚俗,我会娶您,可是我知道这是一种奢求,我只要留在您身边就可以了,不然我必须杀掉夜赫,不能再让它留在我身边。” “什么?你要杀掉小夜赫,不可以!”刚说完,她自觉失言地捂住嘴巴。她说不可以,不就是同意他留下了?她刚想亡羊补牢,辰露却已跪下身来: “谢陛下!”他在谢什么呀?婴然顿觉乌云灭顶,她收了一名“男人”?!她一定是疯了!她怎么觉得自己被算计了,谁都看得出她舍不得小狼狗死掉,可是她怎么能留下一个男人呢?那将会是无尽的麻烦! 第十七章 第一夜 也许联姻总被认为是平息战乱的最好、最快的手段,可是当婴然自己遇到了这种事,真的有点哭笑不得! 华灯初上—— 今夜的皇宫格外的忙碌。这是谁都知道的,女皇陛下收了名男宠,这对于一直没让任何人侍寝的女皇而言是第一次。仕女们窃窃私语,她们说着话,还不时地发出嬉笑声,脸蛋也变得绯红。婴然刚巧经过,撞到了这一情景,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头疼起来。 白天的时候,那些大臣们不但不帮她拒绝辰露太子的坚持,当她想尽办法婉拒对方时,荣宰相却突然冒出来进言,说是满朝文武也认为这是庄美事!他们凭什么认为这是美事!当她是女色魔啊!她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好好教育一下荣宰相,溟雪却俯身过来,也宣布了她的死刑! “这或许是最好的方法,打消松染国抢人的念头。”婴然一时间动摇了,向岑霜投去求救的目光。岑霜望着她,但却是一脸的高深莫测,什么也不肯说。婴然绝望地又环顾了下四周——好!真是太好了!殿内果然是一片祥和,满潮人其乐融融,不知在何时背着她达成了一致,没有任何人肯为她声援一下! 她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喉头干涩: “来人!先带太子殿下去侧殿休息!”她的眼角余光看见了频频点头的大臣们,他们好像卸下了什么包袱似的快乐的互相咬耳朵,只剩下她一脸苦瓜相。 可是,更出乎婴然预料的事悄悄进行着—— 入夜之后,突然有个小太监告诉她说,辰露殿下已经做好了侍寝的准备,她顿觉五雷轰顶!这些人又在阴谋什么?!她恶狠狠的回头看向溟雪,他一脸平静的回视她: “这是大臣们的决定!” “这种事也要他们管?”那她皇帝不要做好了!给点人权行不行? “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们也是迫于无奈。” “他们无奈?!”婴然惊呼!那她怎么办?拜托!她都还没和人拍拖过,就要一跃三级跳!谁来体谅一下她啊!一想她就害怕得手心直冒汗,更何况还是和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人。想到这儿,她偷瞄了眼溟雪,那么,稍微熟悉的人她就能接受吗? 溟雪好像发现了她的注视,低头看她,她马上心虚地红了脸,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叫出来: “你看什么?我可没那么想?” 她这么一说搞得溟雪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她: “婴!你还好吧!” 她发现自己失言,连忙摆摆手说: “没事!没事!我还能有什么事!”最糟的都让她遇上了,她倒希望能够让天塌下来让她躲过一劫!“我们走吧!”她率先迈大步走起来,可是快到寝宫门口的时候,她开始学日本女人穿和服木屐时的小碎步,以龟速向前挪进。 “婴,我今天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桌上有菊花酒,可以喝一些。”对她有了相当了解的溟雪怎么会没有注意到她的紧张,她一直在皱眉,身上的衣服都被她的手指绞得满是褶皱了。 “溟雪!”听到他要走,她赶紧抓住了他的手:“你进来坐一会吧。”她紧张地有点不知所云了。 溟雪反握住她温暖的小手,不舍的将她看了又看,久久收不回自己的目光,在他的心底,他也不想让她去,可是他没有资格,他只能顺着大臣们的决定。只要是为了她好,他还能说什么?何况婴并没有明确地拒绝,想到这里他也不免有些难过。 其实,是他自己在庸人自扰,他若明确告诉婴然她可以拒绝,可以想其它的办法,婴然早就乐飞了,此刻也不用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去吧!婴!”他最后幽深地看了她一眼,断然的转身离去。 婴然愣愣的看着自己被留在空气中的手,只是一瞬,但她好像感到从溟雪手心传来了一种难言的无奈与痛楚,她想问,可是却没来得及,一向对感情不敏感的她怎会突然变得敏感起来,莫非是因为溟雪拥有她的菊石? 她甩甩头!不行!现在她真的自顾不暇了,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她又定了定心神,看向寝宫金漆的大门,沉了沉气,算了!拼了! 她先走进中隔,让安儿她们为她沐浴,可是当她要起身,看到她们手上的那件透视睡衣时,真想晕过去了事。 “我要平时的那一件。”她语气坚决。 安儿低头笑了下,把她平时穿的那件保守的寝袍承了上来。帮她擦干头发后,三个女孩默默地退下: “婴,我们在外间伺候,有事喊我们吧。” 虽然是陛下的第一次,可是由于毕竟不是大婚的初夜,所以也没那么多繁文缛节。 看她们都走了,她左顾右盼,终于鼓起勇气走入内间—— 才到门口,一个金色的小影儿扑了过来,是夜赫来到了她的脚边,快乐地摇着尾巴,她轻抱它一下,看了眼辰露,将它放了下来。 在菊案旁,辰露正静静地坐着,看到她进来,连忙起身向她请安。 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扶,但碰到了对方的手臂,像是被烫到了般马上收回了手。 “你坐吧!以后记得不要跪了。” “是!陛下!” “你可以叫我婴!叫我名字吧。”唉!她不想再重复这句话了。 “是!陛下!不——婴!”他有点改得不顺口。 婴然往床的方向瞥了一眼又马上收回了目光,挑了张离床最远的椅子坐下,朝辰露浅笑了下,她决定撑到底,总不会有人跑到寝宫来硬逼她行房吧? 她正暗自想得得意,一回神却突然发现对方在脱衣服,他的寝袍已经褪下,只剩一件就再无遮掩,而他也正打算脱下它,她吓得慌乱起来: “你想干什么?你快点把衣服穿上!”她五指大张遮住双眼,跑到宫柱之后朝对方喊话。 辰露微讶,紫眸闪了一下,看到她小孩子气的举动,不经意的笑了出来。这个陛下真的很有趣。此刻的她,完全不似白天时的冷静和霸气,反倒像个不经世事的孩子。 他记得外面的传言都说她是个风流皇帝,十二名菊总是和她寸步不离,今天早些时候,他也看到了那些相貌出众的名菊大多都对她投以倾慕的眼光,那可不仅是看一个皇帝的眼神。想不到她此刻竟然慌乱的躲到了柱子后面,十九年来,作为太子,他见过各种皇帝,唯独没有这一种。 “你穿好了没?”婴然询问的声音飘来。说话的同时人也走了出来,她已经有点后悔自己孩子气的行为了,她现在可是一国之君啊!她有点悲凉地想。但当她看到对方还是打赤膊时,大大的叹了口气: “阁下身材不错,但是我真的怕你会着凉,请你把衣服穿起来好吗?” “反正一会儿也要脱掉不是吗?”他不是那种喜欢说笑的人,可是他此刻却有了逗她的心情。他作势又朝她走近了几步,果然看到她又有些不稳地朝后退,莫非他的猜测是真的,她还是个—— 可能吗?何妨一试!他暗自决定。 “不!你别再过来了!”婴然全神防备。暗自计算彼此间的距离,迫不得已她只好把对方摔倒了,这真的是下下策了! 三步、两步、一步,眼看对方就要跨越这最后的距离,婴然心一横,伸手就去捞对方的手臂。 辰露看到她的动作先是一愣,随即了然地笑了,真看不出来,她还是个练家子。 交手只在一瞬间,婴然刚要将对方侧身翻转过去,可是没想到情况逆转了,对方只一个反手就将她的手臂给扳道了她的身后,她的背就顺势贴到了对方赤裸的胸膛上。由于太惊讶了,她只是嘴张成了“o”字形,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婴!诚让了!你喜欢热身运动吗?” 天!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人竟然还会擒拿手?她暗骂自己的大意与马失前蹄,作为皇室成员,再不济也应会防身的武功吧,更何况他还是个太子。她真的有点欲哭无泪—— “我想你搞清楚,辰露!我们不会做什么!那都是大臣的意思,我依然坚持让你回国。” “我不如那些名菊们吗?” 为什么扯上十二名菊?婴然不解。 看她一脸天真与迷惑,他真的甘拜下风了,他猜得没错,她还是个处子之身,而且还非常迟钝,这样的她怕是会伤了不少男人的心吧,包括那个对她倍加呵护的菊巫。 想到这里,他轻轻放开她温暖的手腕,而她也马上转过来瞪视他。 他的母亲本以为凭借他的容貌和身为紫夜菊的身份,是有机会得到这位女皇的宠爱的,这样便能保证百夜的安全与太平。但是结果却这样出乎他的意料,她甚至是不懂“情”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本来非常地厌恶母亲的决定,他更痛恨自己要去服侍一位风流的女皇,可是此刻的他却勾起漂亮的唇角,笑了起来,也许夜赫真的为他选对了人,他看了一眼正摇着尾巴的夜赫…… “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不然我——我——”她一时没词,打也打不过,她也不相信求救就会有人搭理她,再说万一搞不好,让人以为辰露是刺客就糟了,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不然怎样?”他真的不该这么无理,更何况在确定了她确实不是别有所图才去解百夜之围之后,可是他喜欢看她不知所措的样子,那是她因为他才展露的情绪…… “我们聊聊天怎么样?我对你的国家很好奇,为什么一年只有一百天夜晚?” 辰露当然知道她左顾而言它的小计谋,可是他不打算再纠缠下去,她的脸色已经够难看了。 “好,我说给你听。”他拢起紫色的长发,穿起衣服。 婴然大大地吐了口气,就差没划个十字架了。 “好啊!”她放心一笑。 辰露看着她的笑颜,拉她重新坐回桌旁,看到了菊花酒为她斟了一杯,婴然卸下防备,伸手接过,和他碰了下杯,一饮而尽。 “嗯!很好喝呢!甘中带甜。”这是她第一次喝酒花酒,宴会上溟雪可是不让她沾酒的。她接着自斟自饮起来,一边听辰露说话,一边喝着酒,不一会儿,一壶酒就被她喝得差不多了。 辰露看着她驼红的脸颊,和越来越迷蒙的眼神,知道她醉了,又过了一会儿,她竟打起盹来。 他笑着摇摇头,绕过桌子,拉过她纤细的手臂,将她横抱起来走向大床—— 星月高悬—— 夜赫也在床铺下的长毛毯上睡着了……这一夜,却有很多人陷入无眠—— 第十八章 菊石恐惧症 是个奇特的清晨,婴然在一阵凉凉的菊香中转醒,不同于她身上的味道,很香,有种透凉的感觉。她慢慢的地睁开眼睛,逐渐恢复感官功能—— 嗯?身上好像有多余的重量呢? 她猛地睁大眼,辰露那张绝美脸庞的特写就映入眼帘,他似乎早醒了,正凝眸看着她,而他的双臂正环抱着自己…… 她咬起手指,慢慢倒带,昨天她和辰露达成了共识,然后她让他给她讲有关他的国家的事,然后—— 为什么他们会在床上?她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对了!是酒!菊花酒!真是喝酒误事啊! 她被盯得不好意思,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悄悄移动自己,掀开了一个被角看自己的衣服——乎!还好! 在确定了自己衣着正常时,她试图逃开这个尴尬的局面,坐起身来,可是起到一半的时候,辰露忽然出其不意地拉了她一把,她毫无防备地跌落在了他赤裸的胸膛上,他顺势抬起头,在她的唇上轻琢了下,看到她愣愣的看他,失去了反应,他趁机又亲了下,婴然回过神,迅速捂住唇,坐起身来,瞪大了眼看辰露: “你!你——” 他只是笑,偷猩成功地笑着,也坐起身来,丝被滑到了腰际。几缕阳光照射进来,明媚地照在他纯然快乐的浅笑上,这和之前她看到的辰露太不一样了——  婴然一时忘记了要责备的话,辰露也在这时往她手心塞了个凉凉的东西,她低头一看,竟是块紫色的菊石,闪着莹莹的紫光,神秘而眩目,她抬起头询问: “这是——?” “紫皈石。可以护人心神。” 婴然将菊石在手中握了握,果然,有种很舒心的感觉。可是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将他一生唯一的菊石给她呢?但当她抬头对上辰露那双闪烁的紫眸时,却什么也问不出来,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陛下!请您更衣!”徵儿和羽儿走进来,安儿手上捧着水盆。 两人终于挑开胶住的视线,婴然看向门口,也正好接收到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溟雪探索的目光,她的脸立刻变得绯红,像做错事似的躲到中隔去更衣。留下两个男人在房间里,溟雪紧紧地盯着辰露裸露的肩膀,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几秒过后,他像松了口气般的移开视线。 “你就这么在意吗?”辰露低着头整理自己的衣服,他当然看到了溟雪的表情,也知道他在确认什么。 “什么意思?” “真的要我说出来吗?” “我——” “别说出你我皆不信的话来,欺人容易,但是人最难的是自欺。”辰露抬起头迎视溟雪。 婴然已经换好衣服出来,却感到气愤异常。 “你们在聊什么?”溟雪的表情怎么这么紧绷,难道他知道了?她和辰露没有行房,他不会走漏风声告诉那些多事的大臣吧? “雪,我和辰露——” “婴!今天是巡城礼!安儿,今天要给陛下化雏菊妆。”溟雪边说边转身对安儿吩咐着,竟然都没有搭理婴然想说些什么。 看到溟雪的异常,婴然暗叫不妙,他生气了?又是为了什么生气呢?她没圆房是她的错吗?好吧!就算是好了!可是,他也不用表现得这么强烈吧?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是吗?松染国再来掠人也没那么容易吧? “雪——”婴然又试着唤他,伸手去触他肩膀,可是却被溟雪躲开了: “婴!我先出去准备一下!”没说完人已经走出去了。 看着自己被留在半空中的手,她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溟雪到底怎么了? 再一回神自己的手已被辰露握住,他笑看着她: “你想知道他怎么了吗?” 哎~又多了个会读心术的人吗?婴然惊讶地想: “你知道为什么?”她不信地问,怎么她也比辰露了解溟雪多一些吧? “我知道,可是我不会告诉你。”他紫眸闪烁笑着转身走了出去,留下婴然瞪着他的背影发呆。 故弄玄虚!婴然自己下了这个结论,总比相信辰露真的知道好吧,让她承认才见过两面的人却比她了解溟雪,她怎么能接受! 她愤愤地坐到梳妆台前整理思绪,总算熬过了一夜,今夜她可得格外小心了,只被偷去了两个吻,辰露已经算是很君子了,她握了握手中凉凉的菊石,事情已经不在她的控制中了,或许从来就不在,对于这种感情,付出给予或接受她都是陌生的。唉~今后要怎么办呢?不是逃避,但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今天的婴然一身的金缕衣,化着闪亮的金色眼影,发如华云,手执九色菊权杖,长长的金色鸳尾显示出崭新的金色王朝的气势—— 婴然坐在布满金色雏菊的十六人抬的华丽的金轿上,频频向周围欢呼沸腾的人群挥手,她试着保持微笑,可是被这么多人这么抬着真的很不舒服,有一种奴隶主的感觉,所以她突然开口说道: “停下来!”抬轿的人闻言一怔,但还是稳稳地停了下来,等候吩咐。整个庞大的行进队伍也停了下来,在身侧保护她的岑霜这时策马移近: “陛下!怎么了?” 婴然看了看岑霜,他怎么又变这么冰了,这些人都怎么了? “没事!只是想下轿走走!”她闷闷地说。 岑霜不解地看她,但是也依言让众人放下轿子。 婴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轿子上走下来。没办法!衣摆太长了! 看到女皇陛起身下了轿来,人群静默了几秒钟,随即更加沸腾了,高声呼喊着他们的金雏菊女皇,称赞着她的平易近人。 婴然不以为意,继续挥手示意,走在长长的铺满金色地毯的甬道上,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淘气地笑了下,她用双手的指尖轻点朱唇,然后挥开金色的宽大衣袖,潇洒地向众人洒出一记飞吻,这个动作惹来更为热烈的欢呼声,溟雪和岑霜也因她的这一举动侧首看她,不再逃避她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看,像是在看某种稀有动物。 婴然却继续灿然地笑着,心想英国女皇的这招还真的很好用,用来拉拢人心还不错! 但正在这时,忽然有一个人冲破士兵重重的防线,竟然冲到了她的面前,虽然马上被后面的士兵拽住了,但还是挣扎着单手猛向她伸着,好像要递给她什么东西,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了过来,只是一瞬,那名男子已被岑霜拿下,压在地上。 她定神一看手中的东西,震了下,竟然是菊石。虽然菊石是冰冰凉凉的,但她此刻却觉得非常地烫手,直觉得想甩开,菊石是她现在最敬谢不敏的东西了,但她忍下了这种冲动,谁让她又乱接。她看了下被按在地上的男子,轻道: “放开他吧!”岑霜只是让那男子抬起头来,但仍然没松开对他的钳制。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那个面容清秀的男子怯怯的答: “因为您救了我,从青楼里,小人不图您什么,只是想把小人最珍贵的东西给您!” 婴然暖暖地笑了,她弯下身来,轻轻拉过男子的手摊开,在男子的错愕中将菊石放入他的手中然后将其合拢。 “那是女皇应该为你做的,她不需要你的什么报答,如果有的话,你要将这块菊石送给你最心爱的姑娘。”婴然看向岑霜:“放他走吧,霜。”婴然朝已经眼圈泛红的男子又笑了下,直起身离开。 这一幕打动了每一个菊凉人,这是他们的女皇,这是他们的金雏菊女皇,此刻那个金雏菊一现盛世必将到来的传说更加深刻地印在每一个菊凉人的心中,菊凉人更加地坚信不疑起来,而婴然继续微笑着踏向前方的路—— 登场人物一览表(一) 婴然——19岁(菊凉年龄15岁),大学毕业生,iq260,虽身为孤儿但性格温暖,只是对异性不甚过敏,原为生于菊海的第二十代菊凉国女皇。拥有最尊贵的金雏菊菊络和菊石。 恋风——21岁,青发,碧眸,菊络(菊凉人左肩膀的菊花胎记,十六到六十岁间长成,体质越优异的人长成越早)为青菊络,拥有青歌石,是掌控着菊花生衍繁盛的圣石。他性格淡漠超然,不受拘役,人如其名。。恋风也是皇城之南旦夏城的盛丞(掌管着一方之城菊络的强盛与否,菊凉国目前十六城中仅存四个盛丞,四城的菊花最繁盛,人民生活最为富饶无忧。) 作为盛丞要留在皇城一百年守护新即位的皇上的气场,余下的一百年当皇权稳定后可选择返回故乡度过。 溟雪——20岁,无一丝杂色的银发,浅灰色眼眸,菊络为雪菊络,菊石为圣雪石,可以为人疗伤祛痛。性格纯净无瑕,不然尘世,天赋异禀洞悉人心。为菊凉国的菊巫,自小由菊海之中选出,皇帝出现之前一直在神殿侍奉菊海的神明。将一生守护在皇帝身边。 华云——24岁,金发,琥珀色眼眸,菊络为黄菊络,菊石为黄耀石,象征了皇权和霸气。性格落拓不羁,智慧过人,血统复杂,糅合了四个最强大国家的皇室血统,为当今最为强大的松染国皇帝的堂哥。 岑霜——24岁,红发、红色眼瞳,菊络为瑰菊络,菊石为赤炼石,是最耐霜寒的菊石,拥有这种菊石的人具有强大的生命力。他是统领了皇城三十万禁军司正大人,保护皇城及皇上的安全,与宰相平位,管理国家的一切与司法、刑法等相关的事宜。另外,也是四大盛丞之一,北部的寒霜城的盛丞。 辰露——19岁,深紫色头发和眼瞳,菊络为紫菊络,菊石为紫皈石,可以安人心神。他拥有高贵优雅的气质,是菊凉国之北韶城周边国家——百夜国的太子。作为礼物被进献给女皇,世人眼中新君的禁脔。 络雨——16岁,淡蓝色的发,宝石蓝的眼眸,菊络为兰菊络,菊石为梅蓝石,是一种天生染了梅花之气的菊石。性格孤僻,少言寡语,对人视而不见,本是梅殷国的皇子,但由于宫廷战争被排挤而被派来参选菊凉国的选妃大典。 易儿——11岁,青发,碧绿色的眼眸,原为竹湘国的皇子,但由于其父失势,从小被囚禁,在政权交接之际被稜戈公主作为绊脚石除掉,卖入邻国的菊凉青楼。也是恋风表弟。 第十九章 菊妃大典 回到寝宫,婴然任安儿她们捶着她酸疼的双腿,没办法!白天的时候不想被人抬着,只好自己走了,她现在已经能正确地说出皇城的主干道有多长了,她可是用脚测量的…… 她像只慵懒的小猫般趴在床上昏昏欲睡,可是这样的宁静并不属于她,她可是天下间最忙的人—— “陛下……” 婴然侧首,张开一只眼睛,看到地上跪了个小太监。 “说吧。有什么事?”她强振作精神。 “荣宰相和司仪大人们让小的告诉您,诸位妃嫔候选人已经全部来到宫中,明日宴请各国使节的同时,也让您准备好在圣菊殿注备册封您的第一位菊妃。” 婴然一听,顿时困意全无,倏地坐起身来。 “你说什么?谁允许的?”小太监被女皇少有的疾言厉色吓到,瑟瑟发抖地说:“是——是——大人们……” 婴然知道自己发飙找错了对象,烦闷地摇摇手说: “你先下去吧!顺便通传菊巫大人过来。”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溟雪好像在躲着她,从巡城礼一回来,他就不见踪影,以往不到入寝时他是不会离开的。 “是!陛下!”小太监见情势不对,赶紧退出身去。 不一会儿,溟雪到了: “婴!有什么事?”他看着地面,睐也不睐一眼她。 婴然看着这样的溟雪有种想叹气的冲动,真不知到自己这是又招惹到谁了? “雪!我做了让你生气的事吗?”为什么这么与世无争的溟雪也会摆脸色给自己看呢?要是酷酷的岑霜的话也就算了! “没有,你多想了。”他仍旧没抬头。 “如果你这么坚持的话随你吧!”看到他依然不动于衷,她也有些生气了。 溟雪嗅到了她话中的火药味,可是他能怎么说呢?告诉她自己因为她没有和辰露在一起而有丝喜悦,这是他绝对不能有的想法,也正是这层认知让他无颜面对她。 “为什么这么急?你知道了吧!明天选菊妃的事。”婴然把自己没在椅子中闷闷地说。 “是,知道了。” “我们菊凉不是世袭制,我的子嗣也未必是下一任君王,为什么非得急成这样?”真的是想逼死她吗?她可是好不容易才熬过了昨夜的,总不会让她日日煎熬吧?他们到底是为她好,还是想让她早一点夭折? “婴的生日是九月二十三日,也就是还有四个月零八天你才到十五岁成年。你应该还记得我说过的以前的那位金雏菊殿下吧?你的菊络已经长成,可是你的完璧之身依然可以帮助松染国削弱我国菊络的生命力。” 婴然凭借超凡的记忆力,立即想起了以前的那次对话,一时间她转为无言。想了想,但还是问出了让自己脸红的话: “你们为何知道我还是完璧之身?” “您的气场,它依然不那么平稳,我能感觉到,这些事我是不能隐瞒内务府的大人们的。这也是四大盛丞在您出现之前就都入宫的原因,因为预测到了是位女皇,又怕重蹈覆辙,他们可以守护您的气场,合着他们的力量我也可以更为准确的做出吉凶占卜。” “是这样吗?那我昨天和辰露太子——” “我知道。” “你知道?所以你才这么生气?” 溟雪微微抬起低垂的头,抬眼看向她,在她清澈的水眸中看到了自己的无奈,他的心思,单纯如她所以一点也没有发觉,可是他却很难再欺骗自己对她的这份已经变质的“君臣间的感情”。 见他又不说话,她撑着自己酸疼的腿来到他身前和他对视,看到他紧忙躲开的眼,她霸道地又将他白皙的脸扳了过来,柔声说: “我不希望我在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的时候,还要和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做拉力战,你忍心看我这样吗?”没办法!这时候她只能利用溟雪对她的不忍暂时消除他心底不知所为何来的阴霾,何况她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她从未像这几天这么累过。溟雪说过她有二百岁的寿命,她想她一定活不到那个岁数,怪不得皇帝都想续命了!她疲惫地笑笑,松开捧住溟雪脸庞的手,但下一刻,她却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对不起,婴!”溟雪看到了婴眼底的疲惫,想到她才从异世界回来,却要适应这种惊天动地的变化,好的坏的她也默默地承受,认真地适应这里的一切,他真的不该在这种时后因为自己情绪的波动给她带来影响,她就是太在意身边的人了…… 溟雪轻轻地搂着她,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婴然为溟雪的不再冷淡而暗自开心着,放松地把脸埋在他怀里,也就没有看到溟雪温柔的注视。 她不一会儿就在溟雪的怀抱里昏昏欲睡起来,合上双眼,感到他的温暖包围着自己,这温暖是一般的菊凉人所没有的,她一直忘了问,他的身体为什么是暖的呢? 溟雪看着贴在他怀中有着浓浓睡意的婴然,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满足——这样就够了,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当她累了的时候作她停靠的港湾,这样就好了…… 夜幕低垂,溟雪轻轻地将婴然抱上柔软的大床,轻抚她如婴儿般纯真的睡脸,暗自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他要一直像现在这样,静静地守候在她身边,不再给她带来任何困扰,这才是他应该做的。 他眷恋地看了她好久,终究还是转身离开,留下婴然恬然地睡着—— 天才蒙蒙亮,婴然就被安儿她们轻轻推醒,昨天晚上她睡得格外香甜,可是还是赖到最后一秒才舍得离开温暖的床。 “今天要化华菊妆,是陛下的大喜之日呢!”今天特意从内务府调了几个懂得婚礼事宜的仕女过来,为女皇化婚典妆。 婴然听到这句话,好心情去了一半,坐下来像木偶似的任她们摆布。 经过了冗长耗时的精心装扮之后,婴然听到了不绝于耳的惊叹声: “陛下太美了——” 婴然看了下镜子中的自己。今天的妆很浓,是非常艳丽而不失庄重的金色菊花妆,额心点上了金色的菊纹,衣服虽没有昨天的金缕衣那么华贵,但却凭添了几分妖娆,左肩膀的菊络正好被斜搭在肩上的金挽纱露在外面,她整个人也因为菊络的耀眼而格外地光彩夺目!她自己都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来到圣菊殿,婴然在众多痴然的目光中坐上了菊藤皇椅,看到了大殿中央站立的是候选的菊妃,大概有三百多人,他们都低垂着头不敢看她,她好笑地想,她要是个超级丑八怪他们就更不敢看了吧? 在巨大的宫柱两侧是大臣和各地使节们。向她行过礼后,殿内响起太监高声的宣读声: “今日尊贵的金雏菊女皇陛下趁着各位友邦使节的盛宴,遴选出第一位菊妃,以示公平与尊重。” 在候选菊妃中也有一些是曾与菊凉通过婚的各国派来进选菊妃的人选,这次的选妃大典选择这种方式进行,可以说是一箭双雕,即昭示了菊凉一视同仁的公平无偏,又打消了松染这个最强大的国家抢人的念头,各国都没想到菊凉会在新君刚刚登基的第三天就选妃,也着实有点措手不及,本该是半个月后的事。 婴然高高地坐在大殿之上,凝神看着大殿中央的候选者,手中轻握着代表了菊凉国十六城的十六瓣菊,眼眸平静如水看不出一丝波动。 当太监宣布让候选者一个个点到名字后到殿前时,婴然忽然伸出手制止: “还是我亲自下去吧!”于是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婴然唇边含笑,悠然起身。走下一阶阶高高的台阶。 纵十横三十的排列,婴然向候选者们移近,这要是真的一一点完,得什么时候,起初她还真被这么多的候选者给吓住了。 其实她心里也有庆幸,至少大臣们没有为了国与国间的利益关系让她指定选谁,她至少还可以选一个顺眼的,她苦笑着想,更别说按照菊凉国的规矩她待会儿还得背着她选中的菊妃上殿,她听到这种礼仪后抗议过,可是没有用。真是残忍无道,想她一介女流,那么长的台阶,背个人上去可不是好玩的,即使她有功夫底子也是吃不消的,她暗自决定调一个瘦一些的。 她在每一排队列中穿梭,他们都略微抬起了头,有些还偷偷向她投来打量的目光,她坦然地笑着回视那些各异的目光,有讨好的、献媚的、羞涩的和—— 咦?那是什么目光?她发现一注冷冷的寒光投射过来,她寻向看过去—— 冰蓝色的发,宝石蓝的眼眸,就是这双眼,不似岑霜那么冰冷,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十六七岁左右,有着一张非常清秀的脸庞,但是他的眼里却有她读不懂的东西,这个人也许正好是她要找的那一位,她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 “你叫什么名字?”她笑弯着眼问。 “洛雨。”他有点惊讶地回答。 “你是本国人还是来自他国?” “梅殷。” “怪不得!你身上有菊香和梅花香混合的味道。”婴然点头说着,却不想这句话使面前的男子别开了脸,面带难堪。 婴然发现了,却不明所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有点难堪的神色她有点难过,她想了下,决定了下来,在对方的错愕中将手中的十六瓣菊塞过去,然后默默地转过身去,大声说: “我背你好吗?”这句话引来一片哗然,有人在窃窃私语。 感到身后没动静,她忽然笑起来: “放心!皇帝陛下可是很强壮的!”她戏言!也是因为对方看起来很轻的体重才敢大言不惭。 此话一出,洛雨的脸微红,将手轻轻地攀上婴然的肩膀。 感到了肩上的重量,婴然弯下身背起身后的人。呼!还好!选择正确,可是她还是决定,可以的话,她真的只想只娶这一次,不然她真的要体力不支寿终正寝了。 在众目睽睽之中,婴然吃力地背人上了大殿,一路上她虽然低着头,但还是从余光中看到了众多痴怨的目光投射过来,真是折寿啊! “饮菊花酒!”太监大声宣布着。 婴然和洛雨轻轻交叉手臂饮下了合卺酒。她和洛雨的脸都是微红的。而她也累得有些脚步不稳。 溟雪从身后体贴地扶住她,她回眸感激一笑,但也意外地看到了溟雪眼中的一丝异样,她又看了他一眼,但他没有看她,她想可能是她眼花了吧! 洛雨看着眼前这个浅笑着的女皇,他有些不解,他从未见过像她这样的皇帝……http://.cmfu/blog/blog.asp?blog=10416未孩博客 第二十章 净身礼前的多重奏 完成了一连串繁杂的婚典礼节,接受了各国的贺礼,又熬过了喜筵上的敬酒,婴然终于可以安然地返回寝宫。说来,她能如此“安然”地回来,多亏了华云、岑霜他们,今日的菊花酒很烈,那杯和洛雨喝的盟誓酒已经让她有些晕乎乎的了,还好华云、岑霜他们拼命为她挡酒,不然还真不是溟雪能解决的了的,只是—— 华云他们的眼神怎么总觉得怪怪的,岑霜从她手中接过酒杯时,那双玫瑰色的眼眸,好似着了火,久久地凝视她,当她实在被看得难受,忙躲开眼时,却撞入另一双炽热的眼中,那双平日里嬉笑邪气的眼瞳,好像要燃烧她一般,她借口不舒服,慌忙躲了出来,吹着徐徐的晚风,感到脸上的炙热好似退了些,不再那么让她难受,可是他们为何——? 由于想得太过入神,来到蓬莲池边的时候,被漾出来的水滑了双脚,溟雪紧忙伸手过来想拉住她,可是他今日为她挡了太多的酒,自己也有些不稳的样子,所以手抓空了,就这么一交臂,婴然的手在空气中徒劳地挣扎了下,然后就任命地打算落入池中游一圈了。 可是那种冰冷的落水的感觉并没有传来,是凉凉的但只是来自于手心,张开眼,看到华云和岑霜近在咫尺的脸,眼前的好像是曾经发生过的一幕,婴然呆呆地看着自己分别被两人分握的手,没想到他们会跟出来…… 情况有些尴尬,可是曾经为婴然解过围的溟雪,此刻也不再是清醒的第三方身份,他自己也只不过是深陷其中的一个罢了。 华云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揉着她的手背,用一双思忖的眼直直地注视她,而岑霜有些迟疑但终究还是放开了她手,有些低沉地说: “陛下还是要小心些,今夜不会是个平静的夜……” 婴然知道他话中有话,意有所指,可是又不甚明了: “你什么意——”话说到一半,忽然一个笑笑的声音传来: “他的意思是,我会来抢人!”话音刚落,一个身影落在了三人的面前,虽然蒙着面,可是来人的身上却有种王者之气—— “松染国王——劲成?!”婴然大胆地猜测,不敢置信地睁大眼! 青衣人闻言,用一双锐利的眸子打量她,然后张狂地仰天长笑: “好眼力!很有趣!这菊凉的女皇帝果真有趣!”说话的同时,一只手也逼近婴然的身侧, 华云和岑霜同时出手去阻挡,可是没想到对方的手并没有施力道,好像是料到了他们会出手,手一转向,稍一上移,竟轻轻拂过婴然白中透粉的脸颊,婴然被这个动作弄得错愕不已,不明白眼前这个松染国王的意图。 “婴!他们都是这么叫你的吧?我是不是也该这么叫你呢?”虽然状似礼貌地问着,可他已经自顾自地叫起来了,这个充满霸气的男人。 婴然不禁看向他那双凌厉的眼,它们也正注视着自己: “你说就眼前这三个人的话,你会愿意先让哪个人替你死呢?”他的话像是开玩笑似的云淡风轻,但婴然却不能确认其中有几分认真,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危险的、捉摸不定的,她有些僵硬地回道: “如果我宁愿自己死呢?”说话的同时,她忽然跨前两步,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来不及反抗的三个人拉到自己的身后,浅笑着迎视劲成。 然而这个危险的男人却轻笑出声:“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喜欢你了。” 他凝视着她,再次语出惊人地说:“可惜!我舍不得你死,我还为你备了份大礼呢!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取舍!”说着他又要伸手拂她的脸颊,但却被华云一把抓住: “皇兄,够了!” 劲成看了下杀气腾腾阻拦着自己的华云,不怒反笑: “你认真的?华云?你也有认真的时候?”劲成逼视着华云,像是确认着什么,然后忽然闪了悟,大笑起来:“好!我倒要看看我这个玩世不恭的皇弟能够认真到什么程度!”说完他毫不费力地抽回手,下一刻已闪身不见。 婴然看着劲成消失的方向,稍事松懈了紧崩的神经,不禁叹息,这是个怎样的人,戒备如此森严的王宫,作为一国之君,竟敢如此轻率的支身涉险,该说他莽撞大胆,或是说——这皇宫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安全,他虽然还没到来去自如的地步,可是就这样敢在她的地方出口威胁,让华云他们如此紧张,也知道他绝对是有备而来。 他又为她备下了什么“大礼”呢?她当然不会天真到真的以为这个看来心深似海的松染王会给她什么“惊喜”,她只能心惊肉跳地等着吧。她又抬头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担心地想:只要不是他们出事就好了…… “婴!你回寝宫前还有净身礼!也可以为你压压惊。” “我没事!”婴然朝溟雪笑笑,拍了拍他。吓倒的是他吧,这个担心她的安危甚过自己的男人。 “我也要!”华云又恢复了赖皮相,突然把肩膀伸过来,等着婴然拍。这次,出奇地,婴然没有拒绝他,她伸出手,在他肩膀上轻柔地拍了拍,她还记得刚才华云紧张的表情,心里有着感动。 她的手刚要离开华云却突然被他反扣住压在他结实的肩膀上,他一把将她带入怀中,她的耳边响起华云难得认真的声音:“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接收到任何所谓的大礼。你相信我吗?”华云双眼精亮地诉说着。 婴然闻言在他怀中轻轻地点了下头,感到环住自己的双臂紧了紧,然后力道一松,华云追随劲成消失的方向而去。 而岑霜也不知在何时也失去了踪影,只留下溟雪守在她的身侧。 “我们走吧!雪!” 她到底能做些什么呢?难道永远都要处在这种被动挨打的地位,让身边的人担惊受怕吗?不!那不是她!她是婴然,曾经的孑然一身,让她学会了坚强,而现在身边有了这么多她想要保护的人,她更要坚强无比,使自己变强,强大到足以对抗每一次严寒霜冷的侵袭—— 想到这里,她绝然地向前迈去。 不一会儿,婴然来到净身的泉水旁,这是在神宫里一处隐蔽的活泉水,用来给菊凉祈祷更强大的菊络的繁衍。她屏退了仕女,仅着一身轻纱入池,任清凉的泉水自头顶一贯而下,她紧闭双眼让泉水涤荡去心底的不安和这几日的烦躁,静静地享受这一刻的静谧—— 但当她再一张开眼,却被池边一抹雪白的身影吓了一跳,凝眸一看,不禁惊道: “恋风!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为什——”婴然忽然住了口,顺着恋风变得不太自然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雪纱经水一冲,可以想见那种效果了,她连忙背对恋风转过身去,双手遮胸,头大地想,怎么每次面对他自己总是裸着的—— “对不起!我本来是想来神宫静一静,没想到你在这个时候来净身。”他不无尴尬地转过身去。 “你有烦心事?”婴然语出关切,暂且放下心中的羞怯。 恋风不语,握了握被他一直攥在手心中的金色的菊石,久久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恋风?”婴然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侧过头试探地问。 “婴!你——”他欲言又止。 “我怎么了?”还好,他还没走。 “你——”他忽然话峰一转,“你是时候回去了。洛妃在等你!”说完之后有点脚步凌乱地离去。 婴然从脚步声中听出了他此刻的烦乱,可当她转身的时候,他人已不见了。恋风总是淡淡的,他就像是个生命毫无重量的人,来去自如,可是今日的他怎么让她感觉如此的沉重?洛妃?他知道洛雨?她在大殿之上并没有看到他呀! 不容她多想,十几个仕女重新进来,为她呈上华丽的锦衣,她层层包裹自己,走出神宫幽深的甬道。 和前夜一样,她在寝宫的门前站定,可是迟迟不想推门而入,但这一次她适应了很多,深吸了口气,走了进去。 走入内阁,就看到了一袭蓝色的洛雨。他半敞着衣衫靠在床柱上,好似没注意到她的到来,兀自沉思着。婴然清咳了两声,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你在想什么?”她怕又陷入静默的尴尬,很用心地找话说。 “没。”还好!他没行礼,陛下来陛下去的。她心里不禁感到轻松。 “你来自梅殷,是不是想家了?”她觉得对方的年龄和自己最接近,应该很好聊天才是,可是—— “没。”她发现对方真是言简意赅啊!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她见他没反应,又继续说道:“我想让你知道,你可以回国,我放你省亲假,你回国后愿意住多久都好,看你这么忧郁,是不是有心爱的姑娘?我可以替你想办法,只不过恐怕你得放弃皇子的身份。” “不!”对方又丢了一个字给她。 “你不放弃皇子之位的话是很难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即使我不选你,你的婚姻依然会成为政治的牺牲品,你不懂吗?这是身为皇子要有的觉悟!”她把他说的“不”理解成不想放弃皇子的身份。 “你呢?”他看着她。难得!这次是两个字。 “我?我什么?为什么选你吗?”婴然指了指自己,莞尔地笑了,“因为我想你不会喜欢我,你又很忧郁的样子,所以你正好是我心中的人选。” “不是!” “不是?”转念想了想,“你想问的是为什么我要接受这种婚姻吗?”婴然从对方简单得过分的话中试着找出其真正要表达的意思,“因为我有很多要保护的人,我有很多我想帮助的人,就像你一样。” “笨!” 什么?!婴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少年竟然骂她笨,对于智商二百六的她这是她自小到大都不曾听过的形容她的字眼儿。 “你说我笨?告诉你,我智商二百六!啊!对了!你不知道什么是智商,但是,就是说,我是很聪明的,警告你,你不要恶意中伤哦!你……”开玩笑!别的不敢说,笨字可从来没她份,笨字和她绝缘,天变,地变,这点不可变! 但是由于受到刺激,她语无伦次说了一堆,反倒更让人怀疑起她的智商,真是越描越黑! “笨!”此刻络雨好像有了吵架的兴致,不急不缓地像丢炸弹似的,又重复地吐出这个字,碾过婴然脆弱的神经。 这一次婴然决定鸣金收兵,算了,这个有点难沟通的家伙不和他理论了,坏了她自家的修养。她气呼呼地越过他,爬到大床里面,打算不再理他睡她的觉。没办法!谁都有忌讳,他算是撞着了。 一个特别讨厌别人说她笨的女皇,洛雨的唇角被阳光攻下了一角,看着背对着他躺下的婴然,轻道: “一起。” 听到这两个字,刚盍上眼的婴然忽然坐起来,发现那双像蓝宝石一样漂亮的眸子正盯着自己,她觉得她有义务解释一下: “虽然,你们都一副我娶妃的样子,好吧!就算事实如此,可是我觉得吃亏的还是我,我是很保守的那一种,很难如你们的愿这么快把自己给交出去!谢谢你的合作!”说着她重新重重地躺回去,她想这家伙总比辰露好应付一些吧。 这么想着,身后也的确没了动静,她背着身,所以没能看见洛雨那阴郁的唇角忽然勾起了一抹笑意…… 夜深人静,伴着婴然均匀的呼吸声,洛雨悄悄移动自己,直到贴上他身侧娇小却异常温暖的身躯—— 在无数个寒冷的夜晚,位于皇权中心的他,这是第一次知道了温暖的感觉,她竟然在为他打算着,她自己在为身边的人牺牲着,但却见不得他的牺牲,她真的是个奇怪的皇帝。这样想着,他更加依紧身边的人,汲取她身上的香暖,现在的梅殷国正是梅花盛开,飘雪致寒的季节,可是在这里,在此刻,他的身心都被暖包围着…… 第二十一章 叛王归来 清晨醒来,婴然发现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可是额心却凉凉的,她起身到镜子前一照,竟发现她的额前正戴着一块淡蓝色的菊石,用一条银色的链子吊坠着,链子是由一节一节精致的菊花瓣组成,相当雅致。伸手一摸,指尖便沾染上一股幽然清冽的香气,是菊花和梅花混合的香气。 从镜子里,婴然发现了诸多双注视自己的目光,她连忙回过身—— “雪,洛雨,你们……”他们身后还站了很多内侍府的太监,看起来面色凝重。 “参见陛下,小人们有事请奏!” “讲!”看样子不会是什么好事。 “回陛下,刚才,内务总管李大人来过,检查过洛妃的菊络,他让奴才们请示一下,要不要今晚换他人侍寝。 婴然听得一头雾水,自然也不知道要如何答对,眼睛瞟向溟雪。 溟雪心领神会,走过来和她耳语: “洛妃的菊络未染一丝金色,这证明你们——”他欲言又止。 “我们?我们怎么了?” 看她还是一脸迷蒙,他只好明说了: “若是圆房了,男方的菊络会被染上女方的菊络颜色。”说完,他低头退离她的身边,让她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她终于听懂了,她下意识地看向洛雨,可是他也低着头,一副等待发落的样子。弄得她心里一阵内疚,想来还是因为她,洛雨的处境才会变得艰难,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遭人奚落。 “不用了,我昨天有些累,今晚还是让洛妃过来吧。另外,告诉李大人,我的事就不劳他费心了,还有——”她顿了下,等到太监们微抬起头时继续说道: “以后擅自碰我的妃——让他提头来见!”她佯装冷酷地说着,众人也回以她吃惊的目光。 在别人看来她是不想让其他人看见自己妃子的身体,也证明了她对洛妃的宠爱。而实际上,她为的是不再穿帮,不然以后每夜她的寝宫都被扔进来一个陌生的男人,她可受不了。当然这事也要有溟雪的配合,她知道骗得过谁也是骗不了溟雪的,内务府的大人在接到她的这道命令后,说不定会另觅他径,所以,待会儿要和溟雪好好沟通一下。 这么想着,她也目光闪烁地看着溟雪。可是却忽略了洛雨流连在她和溟雪两人身上的探索的目光。 洛雨想起了早上溟雪交给他金雏菊石时的表情,于是,像是想确认什么,他突然走向婴然,在她意识到他的目的之前,在她的唇上浅浅地吻了下,用余光正好捕捉到溟雪瞬间僵硬的表情。 婴然颇觉奇怪,这个少言寡语的小子怎么回事,他在干什么?而此刻他唇角扯起的笑意又是为了什么?场面很诡异,但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你们都先下去吧,另外让辰露到永菊殿等我,今天是约定的时候了。” 溟雪以为她忘了,听她这么一说,皱起了眉头。 昨夜忠王的弟弟钟孚已经回到了皇城,可是由于赶上了婴然的选妃大典,未能通报,何况情势有些复杂—— 溟雪虽然担心,可是在几股力量暗中较劲的当口,他不知道要不要让婴然陷入其中,虽然这把暗枪是冲着她来的,可是他想保护她。 在去永菊殿的路上,经过菊园的时候,婴然因为眼前的一幕眯起了双眼,这是什么状况,那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是谁?他怎么好象在调戏安儿她们几个,而在一旁护着自己妹妹的泰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现在在这个王宫里,谁都知道皇上从来不许大臣或是王族们轻视十二名菊。那么,此刻这个男人的行为,无疑是在挑战皇权。那个男人刺耳的笑声传来: “你们最好搞清楚,现在的皇帝可是女娃,你们根本就没有被宠幸的机会,还不是要被下赐他人,不如趁现在好好服侍本王,说不定六年以后,本王会格外恩典要了你们——” 婴然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更加阴沉了几分,问着身旁的溟雪: “雪,他是谁?” 溟雪暗叫不妙,看来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他就是忠王的弟弟钟孚。昨夜回来的。” 婴然从溟雪说话时的小心的语气和慎重的表情中读出了更多的讯息。他回来了,却没有人来告知一声,而且那日在大殿之上,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这个人犯的是死罪,他不在大牢,怎么还能安然地站在这里如此放肆?这恐怕不只是因为昨日选妃的缘故,一定另有内情。那么此刻,为了这一层原因,她是不是该小心行事呢?可是—— 眼看钟孚的魔爪就要摸到安儿的脸,婴然使了个眼色给溟雪。溟雪立即领会,飞身过去抓住钟孚的手。 “陛下要见你!请到永菊殿。”溟雪像怕脏似的立即收回自己的手,而钟孚看向溟雪的眼神也竟然有些色迷迷的。这让躲在暗处观察的婴然更加火大,敢情这个变态是男女通吃!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钟孚最后傲慢地看了十二名菊和溟雪一眼,转身离去。 婴然在他离去后马上现身,让十二名菊吃了一惊。婴然看着他们惊魂未定的样子非常地恼火,她太没用了,保护不了他们,可是这笔帐她会马上讨回来的。 她不露声色地走近他们,和他们咬起耳朵,似乎计划着什么。 是非常难熬的一天,怪不得没人来收拾这个罪臣贼子,原来是怕打草惊蛇。两天之前,钟孚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恰逢这时接到了松染密使的援助,本来这次的战事也是受了他们的怂恿而挑起的。所以他偷偷地外联松染国,密谋控制皇城挟持皇上,而一切行动就等入夜之后。而岑霜之所以按兵不动是因为早有安排,岑霜已经派出精锐部队去收拾来不及和松染国会和的兵力,那些在皇城中做商人打扮的松染人自然也不会放过。但现在还没有岑霜的消息,义王和仁王也赶去百夜和韶城,忠王被囚禁了,也不知道是否有性命之忧,这么想来,劲成还真是为她备了一份“大礼”。可是,难道他真的以为菊凉国就这么不堪一击?还是他另有图谋? 她还需要些时间好好想一想,可是眼下,有一件事倒是耽误不得,得快点了断了这个暴戾的钟孚,他自封为王,白天时她谎称突然有事没有出去见他。但是去见了辰露,辰露看来早就知道了百夜的情况,脸色很难看,可是他却没有对她抱怨一句,她为此非常地内疚。钟孚又罪加一等,他让她失信于辰露,百夜的百姓依然在受苦。 想到这里,婴然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假借更衣之名,避开了溟雪去和十二名菊会和。 钟孚私自开了个晚宴,要求十二名菊去献歌舞,婴然就将计就计,筹划起来。 “好了!这个狂妄自大的贼子,我的人他也敢动!今晚我倒要看看他是否有命回去!”婴然双眸晶亮,唇边携了一抹阴柔的笑。但当她看向身边面色担忧的名菊时,马上又恢复了些浅淡的笑容,安慰道: “放心吧!一切有我!” 十二名菊不知道是否该阻止她,他们的陛下竟为了他们甘愿冒风险,为了她他们死都可以,她的任何决定他们也不会反对,所以他们都暗暗地想,要是有危险,他们会拼死保护她的。 在她走出十二名菊的住所前还是被溟雪找到了,他劈头就问: “婴!您都干什么去了,你来这里多久了?”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跟我来吧!”既然还是被溟雪找到了,也就只能让他跟着了。婴然眯着危险的笑眼,可笑意却未传达到眼底。 溟雪太熟悉这个表情了,可是她的决定,他无力阻止,他只能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确保她没事。 十二名菊都穿着银色的层层纱衣,手执银霜剑。见了钟孚,未向他行礼,便交待乐师奏乐。剑舞起,亦柔亦刚,不失英气,而美女在抱的钟孚本想教训他们的无礼,却因从未看过这样的舞蹈被迷住了心神,连声击掌称好,而底下被邀来的大臣们也小心地附合着。 十二名菊全部出来表演从未有过,除了皇上的婚宴之外。因为皇上从来不当他们是取乐的玩物,也不让任何人对他们有任何轻慢的对待。 婴然隐身在柱子后面,身着雪纱,一袭轻纱遮面,手上同样执一把银霜剑,双眸游走在大臣之间。可以看得出,他们很可能也是知道目前的情势,所以钟孚的邀请他们不敢不来。看钟孚的样子,他还真当这里是他家了,比她还要自在。菊凉千年以来少有谋反,他算是可以名垂青史,死而无憾了。她不觉冷笑,心想:你就好好享受吧!这舞可是特意为你而编的。算算时间,也是该她出场的时间了。 这时,剑舞正进行到高潮部分,十二把剑汇集一处,忽然分开,分列两排,一袭雪纱携着淡淡的菊香一掠而出,一个如仙女般的少女落在场地中央。 白衣人儿身姿曼妙,巧笑倩兮,手上却有力地舞着剑,随着乐声一张一弛,柔中带刚。 钟孚色眯起双眼,身体下意识地前倾,想看个真切,却不料雪衣仙女倏地掠身来到他的身前,他痴迷地看着她,但仅在咫尺的银霜剑刷地一下从空气中划过,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泛着森冷的寒光—— 惊呆的钟孚,感到脖子离动脉不到一寸的地方格外地冰冷,他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好不容易找回了声音抖声问: “你是谁?” 闻言,婴然笑得更迷人了,她一边说一边用另一只手摘下面纱: “这张脸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或是有没有人和你形容过。”婴然欺近钟孚,满意地看到他眼中加深的恐惧和瞪突的双眼。“怎么?你不认得?我可是花了很多时间特意为了迎接你而编排了这支舞,你不喜欢?”说着又将利剑移近了些,急于想摇头否认的钟孚因为脖子上的剑又硬生生地停下了动作,一副吃鳖的样子。要不是大敌当前,她真的会因为他的洋相给逗笑出来,可是此刻,她的眸子只是变得更加冰冷。 “你是不喜欢这舞,还是不喜欢站在你面前的这位女皇陛下呢?”她当然不会轻饶他,不亲手杀了他,也要吓死他。“你怎么不说话?是这剑吓倒你了吗?哎呀,真是对不住——”她边说边作势收起剑。 钟孚刚要松口气,婴然却从腰侧掏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直直地插入钟孚暗中想接近她的手臂中,耳边马上传来了杀猪般的嚎叫声,但是下一刻钟孚却又马上噤声,周围响起了抽冷气的声音,也有人小声轻唤着“陛下”。 婴然充耳不闻,依然笑着,淡淡地扫了眼雪白的纱衣被汩汩流出的血液染红,红得骇人,她却不以为意,继续笑言: “忘了提醒你!我是女娃嘛!自然爱玩了些,不过听说你的胆子也是不小啊!烧杀抢掠!你在百夜可是大干了一场呢!只是不知道你是否有命陪我玩下去!你说呢?钟孚,还是我要叫你钟王爷?”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的所作所为她知道也不会轻饶,而他白天时和十二名菊说的话她也听到了。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他哪里还顾得疼,连滚带爬地伏在婴然的脚边求饶。 “饶命?你的命可真值钱!你认为它抵得了多少人命?”她低头厌恶地看了一眼脚边的人,冷冷地说:“很可惜!在我眼中它一文不值!”说着她高高举起手中的匕首又要刺下去—— 一声大喝却让她止住了动作,“住手!”同时她的手也被捉住了。 “岑霜?你回来了——”婴然看着面有惊色的岑霜。 “不能让他脏了你的手!”岑霜打断她,深深地看着她。他被进门前看到的一幕惊呆了,他从未想过那么温柔善良的女皇陛下竟然有这样的一面,她雪白的衣裙布满了鲜血,手上还高举着锋利的匕首,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尊复仇的女神。 “你辛苦了岑霜,告诉我忠王怎么样了?百夜怎么样了?” “忠王伤的不轻,但是性命无忧。在百夜的义王已经捎信回来,没事了。至于皇城中的松染兵都料理掉了。”虽然岑霜一派轻松,可是她却觉得他好像哪里不对,她把他的周身扫视了一圈,忽然发现他的左肩膀处的衣物好像厚重了些,她马上猜到了原因,伸手拉开他的外衣,发现了里面白色的纱布,惊问: “你受伤了?” “没有大碍!”他想一语带过,可婴然的眼底却闪过了一抹心疼。“你要怎么处置钟孚?”岑霜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婴然分了些注意力给地上瑟瑟发抖的钟孚,冷冷地说: “他还念一点手足之情,没有伤及忠王的性命,没有让我因为判断失误而悔恨终身,我也看在忠王的面子上,赐他痛快地一死,这已经是最大的恩惠了,不然真的很想将他凌迟处死,那也难以消除他所犯的罪过。剃人头者人必剃之!” 她不想再多说,注意力重新回到岑霜的伤口上,他这个人是个标准的硬派作风,怕是伤得再重也不会说出来。 “传太医到养心阁。大臣们也散去吧!明天上朝议事,筵席也应该结束了!” 说着就急急拉着岑霜朝养心阁走去。 第二十二章 混合的血液 岑霜在去养心阁的路上已经步履不稳。御医一到就马上为他诊治伤口,看着御医摇头叹气,婴然心头一沉,果然不出所料—— “陛下!” “请讲!” “岑大人伤在菊络上,这伤好治也不好治——” “不要绕弯子,直言!”婴然看到了那条从岑霜肩胛骨一直延伸到菊络上十几公分的伤口,开始变得面色苍白,她可没时间和这位来御医打哑谜! “岑大人是瑰菊络,菊石是赤炼石,是一种最寒的体质,世上只有金雏菊这种至阳至纯体质的人才能互补这种体质,而天下间唯一有这种体质的人是——”御医又犹豫了。岑霜当然明白,他抢过话: “我没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用不着——” “你知道什么!闭嘴!”婴然凶悍地吼岑霜,也成功地震得他哑口无言。“御医,说下去!” “有这种体质的只有您!岑大人的伤是无碍,但是却中了食络毒,只有您菊络处封住的血可以救大人。”看到发火的陛下,御医不敢有半点隐瞒。 “食络毒?” “是早在千年以前就被消灭的一种毒草炼出的毒,对于菊凉国的人而言,重则致命,轻则会从此无法产生后裔,也很伤身。” “这样的话,就用我的血吧!又有何难?拿匕首过来!”婴然松了一口气,认为是件很轻松的事,但是御医却仍面有难色。 “陛下,您恐怕不行!” “为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得是处子之血!” 婴然闻言脸一红,也看到了岑霜回避的双眼,一直沉默不语的溟雪却面无表情。 “我是!”虽然声音有点小,可是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 “怎么会?”御医发现失言,咳了咳马上说:“那请陛下更衣!” “更衣?”婴然看着御医。她可不打算在这么多人面前脱衣服。“告诉溟雪具体的治疗方法,让他来吧!” 一干人等退出去后,就只剩下她和岑霜、溟雪三个人。她让御医和其他人出去其实也另有目的,她有事要问清楚。岑霜若得救,无疑是让下毒的人知道了她还是个处子之身,而唯一会因此而受益的人恐怕只有一个人。 “你见到劲成了吗?是谁下的毒?” 岑霜惊讶婴然的料事如神。 “见到了,是松巫下的毒。” “他到底想干什么?他说了什么没有?”婴然头大地想,真是没完没了,看来她得正面迎敌了,不能再让她身边的人受伤,无论是谁。 “他说他想知道你可以为身边的人牺牲到哪种程度。当然他想知道你目前的身体状况也是他对我下毒的原因之一,因为只有你的体质是和我互补的。” “那么先治疗吧。其他的从长计议。”她一边说一边脱下外衣,对于来自开放的世界的她,身着吊带装没什么,但是显然岑霜和溟雪可不这么想,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溟雪迟迟下不了手从她的菊络中取血,婴然看到溟雪面色苍白,忽然抢过匕首毫不犹豫地割了下去,鲜血一径流出来,她却还有心情开玩笑地说: “早知道真应该多划钟孚几刀,我还得自残,很疼啊!”菊络处的血脉格外的敏感,所以她的确疼的货真价实,她想岑霜会更疼吧,那么长的伤口。上次她菊络受伤,有和自己体质互补的溟雪照料,加上昏迷也没那么疼,但这次她算清醒地体验到了。 溟雪有点手忙脚乱,而岑霜一言不发地看着婴然,上次是为了十二名菊,这次是为了他,在他的面前她伤了她自己两次,可每次都是为了身边的人,她却依然灿烂地笑着。他从前以为她是单纯的温柔善良,也为此深深地忧虑过。但是今天他却看到了她的另一面,对于伤害了她重视之人的人,她是那么不退让,丝毫不讲情面,也不会心慈手软,她具备了一个好皇帝所能具备的一切品质,她还具有一般皇帝所没有的睿智和温柔。 “今天我不来,你会杀钟孚吗?”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我那样子很可怕吧?是不是吓倒你们了?”婴然记得当时溟雪和他的表情,但她并不认为她做错了。“我不会亲手杀他,杀人犯法,这是我原先的那个世界留给我的惯性思维,暂时克服不了,所以只能假借刽子手之手去杀他了。”她还颇为感慨地摇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语出惊人。长得象天使似的人说出这种话能不惊人吗? “怎么你们认为我做错了。也许你们把我想得太善良了,这世上的确有些人是不值得原谅的,轻视他人生命的人不配拥有生命。任意发动战争的人更是不可原谅!” “没有!你的决定是对的。”岑霜坚定地说。 溟雪刚处理好两人的伤口,辰露和络雨却在这时冲了进来。 “婴!”还是二重奏! “什么事?”她看着面色各异的两人,或者说两位皇子。 “你受伤了?”婴然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包扎的纱布赫然地印入两人的眼中。辰露本来要感谢的话,此刻却化成了关怀的询问。 “不碍事。没关系的。”看着两个人的面色凝重,她顿感无奈。拜托!不是又出什么状况了吧?“我本来是来感谢你的,婴,我的母亲派来信使,说百夜之围已解,还要择日来皇城叩谢——” 未待他说完,婴然急忙摆手说: “不用了!那是我应该做的,另外,明天有时间的话,我想和你谈谈。” “你不是又想让我回国吧?你想让夜赫死还是我死?” “不是的!你先别激动!我的意思是——”天哪!这还了得,要闹出人命了。 没等婴然解释完,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同时她的一只手也被拽住: “走!”是络雨冷淡的声音。 走?这位仁兄又怎么了?还嫌场面不够乱吗?怎么也来插一脚,这演的又是哪出抢人的戏码? “恐怕你不能带人走,虽然陛下答应了今夜还是由你来侍寝,但是岑大人今夜需要陛下。”溟雪出言提醒。 络雨听到这话顿了顿,看到岑霜受了伤,又看向婴然。 婴然想起了今早说的话,可是溟雪的意思好像岑霜今夜需要她的照顾,她也只能食言于一方了。 “络雨,你先回去吧。有事明天再说。还有辰露,好好照顾夜赫,你和它都要好好活着。” 络雨是因为听到了她冒险去刺杀钟孚,所以才前来确认她是否安好,但是一看到她和溟雪他们在一起,他就想马上拉她离开。但既然她这么说,他也只能留她在这里。 辰露和络雨走后,溟雪交待完她照顾的方法,也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她和岑霜两个人,顿觉气氛有点尴尬,看来今天只能在养心阁过夜了。还要靠着岑霜睡,让两个人的气场融合,有助于菊络的恢复。她也十分认命,什么事都让她遇到了,她也只能随遇而安了。 岑霜也不说话,她拢了下长发,和衣就在他的身边躺了下来,背对着他,但是忽然觉得背上的肌肤有点凉,她想是岑霜的身体靠过来了吧。 两个人就这样背对背地靠着,岑霜听着婴然的呼吸,直到她的呼吸均匀了,他才转过身来,而婴然也为了调整个更舒服的睡姿调转过来,岑霜借着月光细细地看着她熟睡的容颜,一夜无眠,他的身体里现在流淌着她的血液,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虽然他早就知道他的心已被下了镣铐,可是此刻能这样和她亲近却是他从来都不曾想过的。 第二天一早醒来,婴然就找不到岑霜的身影了。可是当她梳妆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额心又多了一块玫瑰色的菊石,是岑霜的?再仔细看了下,她整个人都呆掉了,不会吧?他怎么可以给她这个!不行,她得找他谈一下。可是刚一起身,又想到昨天和辰露他们有约,决定暂时先推迟一下。 第二十三章 信任的笑容 昨天已经下令结束庆典,各国的使节以及前来参选妃子的候选者按理也该归国了,她没有示意让任何人留下来,他们就都应该回国,她是这么想的,可是眼前的状况着实让自己吃了一惊。 辰露和洛雨住的寝宫相对,她早朝之后便依昨日之约来见他们,可是看到在两座庭院中间的花庭里的十几个人,她心升疑窦 :这是什么状况?这些各国来参选的王子贵族怎么都堵在这里? 辰露一副老神哉哉的样子,洛雨就低着头冷漠到底。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发现她的存在,他们紧忙过来请安: “参见陛下!” “起来吧! 你们来找这里所谓何事?不会是来谈天的吧?”她就近找了张石椅坐下来,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陛下恕罪!在下是五侈国的皇子.”一个相貌英俊的男子走到婴然的跟前,英俊的外形给了他太多的自信,让他说起话来完全不顾婴然的感受,“恕我们冒昧,但是我们也是怕您被小人蒙蔽了。” “哦?此话怎讲?”婴然挑起一边的柳眉,让他继续说下去.这个人的眼神可以说是无礼的,虽然他的话表面上听起来是恭恭敬敬的,但是他那双眼睛里的侵略性却骗不了人. “您留在身边的人并不适合您 ,对菊凉国也没有任何的帮助。”看到她不出声他继续说道:“辰露是个差点亡国的太子,由于他的好容貌您将他作为男宠留在身侧尚可接受,但是洛雨王子的身世您可能不是很清楚,想毕是有人有意蒙蔽您,但是我可以说给您听.”他的唇边漾起得意的笑容,一点也不觉得揭人短处不是君子所为! 深知婴然脾气的溟雪知道她已近发火的边缘了,可是她脸上的表情深不可测,不怒反笑: “这样啊!那我是不是该感激你们的这份美意呢!”她扫了一眼身前的男人,眼光却停驻在洛雨身上.又是那种疏离且悠远的表情,,她是想知道他的事,但是不需要经他人口,如果洛雨信任她,想让她知道,她总会知道的. “那倒不必!只是辰露和洛雨的居心昭然若揭,您可要小心,况且我们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比他们对您的帮助要大!您....”他周围的人也趁势七嘴八舌地劝说起她来. 未待他们说完,她忽然大笑起来,打断了所有恶毒攻讦的话,这个花亭就听到她清脆的笑声回荡,众人噤若寒蝉,瞪着惊疑的双眼看她. 婴然是真心地笑着,眼泪都滑下眼角了,她笑他们这番话的讽刺性,要谈居心吗?真是太好笑了,真是做贼的喊捉贼,他们都是在争取自己国家的利益和自己的利益罢了!他们的用心她岂会不知?!而且她没选他们,恐怕也是让这些公子哥们的脸上过不去吧!她收敛笑容看他们. 在场的陪她悄悄笑的还有三个人,溟雪,洛雨和辰露自是发现这些话的好笑性,他们笑也是因为他们对她的信任,正如她信任他们一样,这些挑拨的话自是入不了她的耳的,他们深信,虽然认识的时日不多,可是她皓如明月的双眼是那样的坦荡无邪.但其他人却毫不知情,不明白这个笑的深意. "我想我真的该谢谢你们,好久不曾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了."她站起身,目光炯炯地和着十几个个人一一对视,轻道:"你们走吧!我妃子的寝宫可不是谁都能进来的!你们贵为各国的皇亲国戚,自是有你们的身份和立场,这次我不怪你们,相信也没有下次了." "可是陛下...." 婴然猛地抬起手阻断他们的辩白: "不要让我说的更明白了!我是菊凉国的新君,来者是客,我想与人为善总是好的,何况都是邻国友邦,我不想说出伤和气的话."别再逼她,不然她真的要发飙了!但显然这些人好象被她含笑的双眼给蒙蔽了,认准了她是好脾气的君王,还是他们真的以为她不敢开罪于他们呢? "陛下就这么宠幸他们两个吗?希望您别被美色所迷,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显然您不如您的母亲的明智,她选了十个邦国的皇亲为妃,这才成就了她的霸业!或是您并没有这样的报复,您可是菊凉从未有过的金雏菊女皇啊!" "你又是谁!对我们菊凉国的事倒是有些了解."美色?开玩笑!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是比洛雨俊美,他打自己嘴巴吗?她当初要是选的是他,不知道他又会怎么说?而且他凭什么那么说她的母亲,从两位哥哥的崇敬的眼神她就确信她的母亲是有真才实料的,不可能就靠一些男人成事. "我是芝项的皇子!"说话时有点骄傲的样子. 又是个皇子!看来野心都不小,要是能做她的妃子,无疑是有了一座大靠山,所以他们才肯屈尊来选妃的吧!菊凉毕竟是四大国之一,将来荣登皇位的机会也会更大,不然今日他们也不会在回国之际狗急跳墙地来着里生事.选妃大典之后,有些人想尽了方法接近她,她不是不知道,只是装傻罢了!何况有溟雪在,他人想近她身并不容易. 她悄无声息地欺近这个皇子,笑得迷人,她的举动惹来对方的一愣,让对方目眩于她的浅笑,但她说话的声音却让人发寒,是从牙缝中发出的: "不论你是谁,你都无权评论我国的事,更何况,揭人短处不是君子所为!我若真的在意这些,有怎会选洛雨皇子?枉做小人说的可是阁下这一种...‘她轻抬起头扫了眼其他的人,转而又调回目光到眼前的皇子身上:‘还有,以你的气度怕是今后难以成事,你又能帮到我什么!你还是先回国培养几年气质再来吧!‘她抬起身,脸上的笑容未变,这话是说给所有的人听的,不只是单纯地针对一个人而已. 这并不是气话,他们的确都太没有气量了,只是些纨绔子弟,怪不得国力不强.他们都看轻她了,以为她是傻瓜吗?会听信他们的利诱!虽然不曾置身于权力之中,但是二十四史她可不是白读的,和她拼谋略,他们还嫩了点!! 她的一席话,绵里藏针,震煞了一群人,才知道低估了这位美丽且看似柔和的女皇,想来也是,她才登基几日而已,便平战乱杀佞臣,毫不含糊,此刻才发现他们的愚蠢,她那时侯的大笑难道是因为... ‘陛下!能不能再问您一个问题?‘终于有人开口问出心中的疑问. ‘但说无妨!‘看到他们的灰头土脸,想来他们是想明白了. ‘你是绝对信任身边的人所以才听不进我们的话吧?‘虽然是疑问句,但是却是肯定的语气,他只是想听听她的说法而已. 婴然闻言灿烂地笑了: ‘和一个君王谈信任是很奢侈的事你不觉得吗?‘她不答反问.信任?像曹操那样睿智聪明的将才,却惟独不具备的东西,这是聪明人常犯的低级错误.而对于一个高处不胜寒的帝王而言,身处权力的中心,周围尽是豺狼虎豹,‘信任‘往往是致命的,也会导致失败,但是同时有勇气去信任的帝王往往都会成功!这个道理她岂会不知,也之所以他们才不解她为何会大笑吧?他们会发现她笑的缘由她已经觉得不错了,并不指望他们能认同这份信任. ‘可是您真的信任他们不是吗?‘又是无须回答的肯定句. ‘哈哈哈~~‘婴然不答,却再一次爽朗地笑了,她不想再语出惊人,说了他们也不会懂.拉了辰露和洛雨走,打算好好谈一谈,不想再纠缠下去.但是看到他们仍然像生了根似的站在那里,她只好淡淡地说了一句: ‘自负是皇家人的致命伤,当你们学会了信任和如何信任这几个字时,也许你们会成为治世的明君,到时候,我会欢迎你们再来菊凉国做客.‘她微侧过头一笑,转身离开,留下一干心思各异的人在原地. 这就是菊凉的新帝王了,这次他们是不是也不算空手而回了呢?同是在权力中长大的他们第一次将‘信任‘这两个字刻上心田.若是她的话,就有可能,他们相信她的那份‘信任‘,只为那双清澈的如皓月般的眼眸.这抹信任的笑容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每个人的心上.是该回国了,也许有些事他们可以做. 十几位皇子当天下午就策马离开了皇城,早大队伍一天回国了,让大臣们非常的奇怪,稍迟才对早些时候发生的事有些耳闻,也更佩服起他们的女皇. 家事-国事-天下事,真的很难处理得好,但目前为止,他们的女皇一直创造着各项记录,今天早朝时她的治国方略更是让人信服! 第二十四章 只是因为是你 回到寝宫里,辰露像没事人似的,显然完全没把先前那些傲慢无理的皇子看在眼里,仍然保持着他独有的高贵气质.但是她知道她该给他一个交代,他毕竟是一国的太子!若是他心意已决留在她身边,她至少要给他一个身份好让他在这个皇宫里自处,不然今天这种事怕是还会发生,难保不会伤到他的自尊.心下有了决定,她走到他的跟前,深凝他紫色的眼眸,语带些许的无奈: ‘你不必闷在宫中,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回国看看你的国家和母亲吧!这时候是你的百姓重建家园的艰难时期,你该回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告诉我知道.‘看到辰露有些不安的神情,生怕又是叫他离开,她赶忙安抚道:‘你若愿意,今日起,你便是我的辰妃.但是,如果哪一天你遇到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你可以毫不犹豫地离去,追求你的幸福,这是我们之间的协定,也是我给你的承诺,你并不欠我什么!我希望你能明白!‘她真挚地看着他,这或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她希望有一天他可以想通,不要以为欠了她什么恩情. ‘婴!很抱歉!恐怕我很难遵守这个协定,不能接受你的承诺!我坚持留在这里,不是因为你是金雏菊女皇权倾天下,不是因为皇命难为,不是因为夜赫为我选了你,只是因为是你!!‘辰露旁若无人地注视着婴然,坚定地表白自己的心意. 看着辰露坚定的眼神,婴然迷惑了,心情也难以平静下来,不知道是自己固执,还是他固执,只是觉得有些事变得牵扯不清了.似乎两个人都在等待着对方能想通. 婴然有些泄气,手心却传来暖意,是溟雪握住了她的手: ‘婴!紫皈石给我.‘ ‘什么?‘她有点反应不过来地看溟雪. ‘辰妃的菊石.‘ ‘哦!‘婴然依言从腰间掏出紫色的菊石交给溟雪.溟雪接过来,伸手去探她的前额,那里已有两块菊石了,心底苦涩的涟漪不觉地蔓延扩大,他将手中的菊石穿了上去,那链子像有生命般,准确地从菊石的中心一穿而过. 又一颗菊石被雏菊链认可了,这证明了这菊石的主人在婴然的心里是有一定位置的,所以链子没有任何的排斥反映,看来命该如此,溟雪低头无言. 婴然并没有注意到溟雪的思绪,没有察觉到他那份为他人做嫁衣裳的苦涩.因为额头上越来越重的分量占满了她所有的思绪,让她有些吃不消,吃不消的并不是重量,而是它们代表的感情,这些锢在她身上的感情,就算她再迟钝,她还是感觉得到的.治国之道难不倒她,可是感情却是剪不断理还乱---- 她又看向洛雨,他也淡淡地回视她,眼里有信赖和她依然读不懂的情素. 算了!来日方长,既然一切都不能照她预想的去发展,只能暂时放下. ‘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没解决,我先走了.‘话音未落,她人已转身离去,状似仓皇而逃的样子.屋内的两人目送她离开,唇边扬起了笑意,她不明白吗?感情的旋涡没有谁逃得掉!只能任其沦陷---- 她需要一个让自己心静的地方,这时候她的眼前竟浮现了恋风那张不理世事的淡然脸庞.这么想着人也踱步到了恋风住的盛丞殿. 正在犹豫要不要推门进去时,门却吱地一声开了.露出了那张她有些想念的俊逸脸庞,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胶住了目光.她冲他笑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眼眶发热,鼻头发酸,可能是因为恋风是她来到这里第一个熟识的人,所以格外亲切,也想起了这短短数日发生的一切,忽然有了种想依靠一个人的感觉,可是她是皇帝呀!她怎么可以这样想!她努力压下心中升起的无力感,强忍泪水,压抑自己的情绪---- 才这么想着,身体却被拥住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包围住她的所有感官,她没有抗拒,将脸深埋入恋风的怀里,将疲惫的泪水揉进他的胸膛,释放自己的情绪,原谅自己一时的软弱. 看到她一脸的疲惫他的心拧疼起来,他本来是要向她辞行的,现在他必须回旦夏,可是看着怀里的婴然却有深深的不舍,怎么走的开?可是事情关乎易儿的命运,他不该迟疑,但是自己的手硬是放不开,这时,一个不识趣的声音忽然闯进两人之间: ‘这女的是谁啊?恋风!‘婴然闻言抬起了头,忙擦掉眼泪,从恋风怀里抬头看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眼前的女子,她很漂亮,容貌娇好,身材丰满,一袭红衣似火,只是眼神讨人厌了一点,看见恋风抱着自己,似乎吃惊不小的样子,恶狠狠地瞪着她,像看怪物般地对她上下打量,看恋风的眼神也充满了占有欲. 她讨厌这种眼神,忽然被挑起斗志,眨着一双水眸,阻止了恋风的答话,娇声道:‘你问我吗?我是恋风的爱人啊!‘说话的同时还气死人不偿命地在恋风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示威地看着泼辣美人. ‘你!你----‘红衣美人差点气绝,但是下一刻却诡异地笑了,死盯着婴然的额头看. ‘你是菊凉国的女皇帝?!‘普天之下会同时戴这么多块菊石的女人,怕是除了女皇之外,不作他人想了. 婴然知道是菊石透漏了她的身份,耸耸肩算是答复,顽皮地笑了下,但这笑只冲着恋风而已. ‘你就是那个抢走了恋风青歌石的风流女皇!喂!把恋风的菊石交出来!‘ 婴然听到这些火药味很浓的话,不解地看着恋风,她看到了恋风眼中对这女子的厌恶.当下决定帮他解决掉麻烦,其实也是有些私心的. ‘风,你帮我戴上吧.‘说着,就见她手心里不知道何时握了一块漂亮的青色菊石. 恋风的眼中闪过了悟,立刻伸手将菊石接过,当着红衣女子的面就要为婴然戴上菊石. ‘你--,你们----‘红衣女子咬牙切齿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顺了顺气,才恶狠狠地道:‘真是恶毒的女人!你算什么皇帝,竟然利用身份地位强迫别人服从你.‘ ‘够了,红镶公主,不得无礼!我是心甘情愿的!不因为她是女皇,只是因为是她.‘ ‘我当然知道你们菊凉人为了金雏菊什么都做,但是怎么可以献出你的菊石,那是我的.‘ ‘她到底是谁?‘听出了点苗头,莫非她会意错了!这个女孩并不是缠着恋风的闲杂人等,她是公主?哪国的公主呢! ‘我是竹湘国的公主!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女皇的皇女,也是恋风的青梅竹马!‘红镶趾高气昂地说. ‘青梅竹马?!‘婴然惊讶地看向恋风,确定其中的真实性.恋风刚要说什么,红镶却突然说道: ‘恋风!别忘了你要做的事!‘恋风闻言一顿,手上的菊石也震了下,没有戴到婴然的额头上,转为无言. 婴然发现了恋风被牵制住的表情,想问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问,正在犹豫,却听到恋风说: ‘婴!我要出城几日----‘他欲言又止,却十分不舍地将菊石塞回到她手中. 看出了他的为难,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菊石,她体谅地说: ‘平安回来就好!不管是什么事,需要我的时候,要让我知道.‘她定定地看他. 恋风动容地回视她,却惹来红镶的冷哼,催促道: ‘快走吧!‘显然是急于带人离开. 恋风最后深睇了婴然一眼,跨步离去.他不能再加深她的苦恼,她的眼底有着疲惫,可是这种时候他却不能留在她身边守护她,他的心里有着深深的愧疚. 与恋风擦身而过的一瞬,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挣扎,到底是什么事呢!恋风总是行踪成迷,她也许是不该多想的,她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额心,握了握手中的菊石,浅笑了下,背对着离去的恋风,用他还能听到的音量说:‘你已经把最珍贵的东西留下,它会替你完成你的心愿,放心地走吧.‘说完,婴然也释然地转身离开.虽然担心,可是恋风毕竟没有向她开口,不是吗? 恋风的背影僵硬了下,但只是一瞬,他便和红镶匆匆离去. 特篇——风之恋 这一天的风很大,恋风独自一人来到了菊海台。因为清晨醒过来的时候,象是受到了某种召唤,寻着那种感觉漫无边际的走,就来到了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风的原因,这日的菊海格外的汹涌澎湃,激荡着人的胸怀。 凝眸深处,却突然看到海浪好象托着什么东西涌过来。海波荡漾,不一会儿那东西便移近了,竟是一个身着黑罩衫的女孩子,海水打湿了她的长发,粘在了她细致的脸上。 恋风弯下身来,拨开她脸上的长发,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活着,还像婴儿般静静的沉睡着,是那样的纯净而恬然,她能生存下来而没有葬身鱼腹真的算是上天的眷顾与奇迹。 再细看她的容颜,他忽然想到了他来这儿的原因,而那种召唤,莫非她是——!? 前几日,宰相一直带着护卫军在这里搜寻,却一直不见本该在寅时出现在海边的新君——也就是他们菊凉国的女皇。又多寻了几日,始终不见人影,菊巫却下令撤人,说是事情出了纰漏,而让早先为了寻找易儿打入怡香院的他不要离开,继续守着。 那么,今天在这里见到这个女孩,会只是个偶然吗?他伸手过去,探向女孩的襟口,事关重大,管不了这么多了。 于是,她的衣服,一件件的在他活动的手指下敞开,片刻之后—— 怎么会没有?她的左肩上只有淡淡的红晕,而她的全身上下也找不到菊石,这是怎么回事?他料错了吗? 而手指下被海水浸湿,越来越冰冷的身体提醒他迅速的又帮她穿好了衣服。 他该拿她怎么办?她若不是女皇,就只会是个麻烦,而他也不能完全确定她是不是,毕竟这一代的女皇的降生本来就是个奇迹,这种时候她又在这里出现,不能不让人觉得奇怪。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也只能带她回怡香院了,现在不能带她回宫,六王还没到,无论她是谁,此刻的皇宫都是最危险的地方。 他起身轻轻抱起她,看了看她宁静的睡脸,她像只小猫似的下意识的向他怀里蜷缩了一下,唇边还漾起了若有似无的浅浅梨涡,好象是为找到了更舒适的地方睡觉而开心着—— 看着这抹笑靥,他淡然一笑,紧了紧双臂,为她隔开海风的冰冷。 “走吧!无论你是谁,无论为了什么,我遇见了你——”他的话如叹息般轻浅,马上随风飘散,拂向深远而波澜壮阔的海面,久久的萦绕着—— 他自认是个薄情寡欲的人,但因为少有的好奇他却站在门外一直注视着她,等待着她醒来,想看她睁开双眼的样子。 而她终于醒过来了———— 那是一双皓如明月的眼眸,星星点点地盈满了智慧,眼底还蕴着淡淡的暖,但面对老谋深算的老鸨时却毫无惧色,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算计,他惊讶于她的这种特质,看似纯真无邪但却冰雪聪明,她——很特别!不觉地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意。 坚持不与任何人有瓜葛的他竟然毫不犹豫把她带在身边,对于他恋风,这是第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种破例会一直延续下去。为什么呢?她,会是个麻烦吗?答案似乎是肯定的。 再次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他又有了想笑的冲动,第一次看到女孩子将衣服穿得那么一塌糊涂,在他自己意识到之前,身体却已经有了动作,伸出手去纠正她的“衣衫不整”,在她含着问号的眼神下他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最讨厌和人有身体接触,可是对她的一切举动却那么地自然发生了。他深思地打量起她,她却依然温柔地朝他笑着。 他留在“怡香院”并不是因为宰相的命令,他不必听命于任何人,如果有的话,也只会是他们菊凉未来的女皇,但也要是他心甘情愿才行。他有义务找到新君。但是也是因为找到了失踪多日的易儿,万全之策他才留下来的。 当下,竹湘国为立储之事,朝内明争暗斗,一片阴霾。竹湘国内分为几派,同为皇子,年龄稍长的红镶公主稍占优势,为稳住王位她用计陷害了多位皇子,其中有着菊凉血统的易儿也被流放他国,而红镶竟然还从中作梗找人暗杀易儿。易儿侥幸逃了出来,但是却被下了食络毒,这种毒对于他国人无妨,但对菊凉人却是致命的,它会使菊络消失,也就是失去生育能力。 易儿是他的表弟,所以在不久前混入菊凉的边境,想投靠他,却不想被人贩子捉住,他查了很久才查到他被秘密地辗转卖到了这里,就在他出去发现婴然的这天,没想到易儿却自己私自逃跑了,但是不久又被抓了回来,当他正怕暴露身份不知道如何出手相救时,那个被自己救回来的女孩却出人仪表地出手了。他震惊于她的身手,但是也为她的善良和莽撞担心,先前她自信满满的样子就是因为自己的好身手吧。可是现在她怕是如意算盘要打碎了,她似乎一时间忘了自己也是身处险境的事实,但她那种面对强敌毫不退缩的眼神却深深地烙在了脑海中。 而当她与他擦身而过时那股淡淡的幽然菊香却使他更加迷惑了,不知道为什么心底一下子充满了挣扎,他不希望自己的怀疑成真,他为自己的自私苦笑—— 是的!他不希望她是菊凉的女皇,尽管菊凉要是有这样的一位女皇将会是不幸中的大幸。可是自私的心却让他有了另一种想法。 在接下来的日日夜夜,他都悄无声息地守在婴然的窗外。开始是因为担心易儿,但慢慢地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眼神、他的心每一次都为婴然牵动着,她温柔的眼神,她心疼的眼泪、她甜美而低柔的歌声,都成为了他无可自拔的深陷。 所以,在献舞前夜,他爱怜地抚摸她的额心,他决定将菊石交付与她,无论她是谁!这样牵动他的心的不会有第二个了, 这样的她是独一无二的。 那一日,在台上的她金光乍现,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她是那么地耀眼,可那光芒却使他痛苦地闭上了眼,即使不愿但还是得面对现实,这样夺目的她本该就是菊凉的王,可是为什么没有太多的惊讶,心仍是痛呢?他飞身到台上轻轻地抱起了她,低头看着怀中已经昏迷不醒的她,就像那天在海边的她一样,但今非昔比,此刻她肩上耀眼的金雏菊正提醒着他,她已不再是只对他微笑的婴然,她将成为女皇,而他也不知道未来自己将在她的生命中扮演怎样的角色,他唯一确定的是这一生一世他将以生命永远守在她的身边。 第二十五章 预谋 白天的时候因为恋风的事搅得她心神不安,表面上不在意,可是细细想起来,总是觉得事有蹊跷,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竹湘国一向与菊凉国非敌非友,可是那个红镶公主似乎是恋风的熟识,恋风到底是被什么所牵制呢!已经让溟雪去查了,可是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已经是傍晚了,怎么还没有消息呢? 由于冥想太深,回到寝宫的时候也就没有注意到坐在窗边的洛雨,但是满室的梅花香却拉回了自己的注意力,看来她得慢慢习惯这种“不请自来的贵客”了,这里的妃子是可以自由出入皇帝的寝宫的吗?唉!她真得觉得她这个皇帝做得很没人权。她缓缓地走近他,但看到他一副神思缥缈的样子,她轻声地咳了一声。洛雨侧过头看她,但眼神却是没有焦距的,好似心思还停留在其他的地方,但是手却轻抚上了她的脸庞。 “好冰!你在想什么?”婴然拉下他的手反握住。 “梅篪——”洛雨缓缓地吐出这两个字,目光深幽地看向她。 “梅篪?是什么?”婴然尽量地猜想,“你们国家的神物吗?” 洛雨轻点了下头。 婴然知道他在这个时候提到这个一定是有缘由的,可是到底为了什么却很难猜出来,但是如果要从他口中等出答案的话,以他每次平均两三字来看,恐怕要等到天亮,两个人才能沟通明白也说不定,所以她索性转身拿来了纸笔。 “把你想说的写给我吧。”她将纸笔交到他的手中。 洛雨接过来,马上写起来—它在召唤我— “为什么?” —皇奶奶要退位了,而我是十三年前梅篪选定的主人— “梅篪是你们国家的神物,这样的话,它选定的人不就是梅殷的王了?就像我是由菊海选出来的。” —是— “那么,你为什么而来菊凉?这是你打算告诉我的吧。” —皇奶奶坚持要我来,她说你能唤醒神兽— 看到这里,婴然觉得事情变得复杂了。这位梅殷的女皇她是稍有耳闻的,她统治了梅殷近三百年,以其睿智和强硬的手腕治国平天下,使梅殷日渐强大和趋于平缓,可是其寿将近,国内也开始动乱起来。起先,她以为洛雨如传闻中的是受排挤来菊凉选妃的,可是竟然洛雨是神兽选定的人,就是未来的新君了,从各国王子的态度来看,想必这件事没有几人知晓。梅殷女皇让洛雨来的目的不会是单纯的,而她想从自己这里拿走什么呢?洛雨似乎已经将他知道的都写出来了,那么谜底到底是什么呢?而这位女王又凭什么认为她当初一定会选中洛雨呢? 婴然陷入苦思,但这时溟雪却疾步走过来。他有些气息不平地看着她。 婴然抬起头,询问地看他。她知道大概是恋风那边有消息了。 “婴,你要保证先听我说完不要激动,可以吗?” 婴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郑重地点了下头,给出承诺,也下意识地深吸了口气。 “您应该知道食络毒吧?”溟雪决定先挑次要的说。 “知道。岑霜中过这种毒。” “易儿中了这种毒。” 听到这里,婴然紧绷的神经跳了一下,轻道:“要是这样的话,你拿刀给我就好了,我的血应该可以吧,你——”说到一半发现溟雪依然面色凝重,她马上猜到了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其实易儿是恋风大人的表弟,此事鲜有人知,但我是知道的,可是恋风大人不想告于您知道,这也是金易王子的意愿。” “金易——王子?” “是的,易儿的全名。他其实是竹湘的皇子,您见过的红镶公主的堂弟。” 婴然的面色沉重起来,她似乎找到了事情的关联点。怎么会这么巧?易儿中毒,恰巧红镶公主又来找恋风,而恋风又似乎有难言之隐的样子,莫非—— “红镶公主给易儿下的毒?”是问句,但语气却几乎是肯定的,皇位之争,这不是很好的缘由吗?虽然这么想,但想到易儿受的苦,她的脸色仍不可抑地变得铁青。怪不得易儿的身上没有菊络,救起他时因为自己身上也没有,也就没怎么留意,可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不对劲儿。 “是。金易王子的父亲是菊凉的皇子,但因其后来在竹湘失势而返回本国,但其血脉必须留在竹湘,所以金易王子有着非常不幸的童年,一直被软禁而不得势,虽然其父以及恋风大人后来多次努力过要求将金易王子交与菊凉,但始终无果。直到今年竹湘国王病重,政局不稳,国力衰弱,而朝中的一些大臣听闻菊凉将产生金雏菊女皇,迎来盛世,也很想借我国国力振兴竹湘,所以就有一部分大臣想推有着菊凉血统的金易王子为王,但终因势单力孤而未能成事,反而让金易王子招来杀身之祸——” “你不是说过食络毒是从松染的松巫那里得来的吗?为什么红镶也有这种失传已久又被禁用的毒呢?它们之间怕是有关联吧。”婴然没有溟雪想象的暴跳如雷,而是努力地压着火,脸色很难看,但仍冷静地分析着。 “是的。以前这种药是用于惩罚菊凉的犯人,只有菊巫会用,但后来被您的母亲禁用了。至于为何松巫会用这种毒尚不知晓。所以如您推测的,红镶公主很可能是从松染得来的这种毒药。” “恋风现在在哪里?”她忽然觉得恋风似乎有危险。 “他和红镶公主去了——松染。” 婴然听到后面那两个字,不由地深闭了双眼,心情跌到了谷底。劲成总是走在她的前头,她到底要被他牵着鼻子走多久? “红镶公主因为金易王子的缘故曾见过恋风盛丞,也因此起了恋慕之心,所以此次以易儿所中之毒要挟恋风盛丞交出菊石于她——” “恋风应该答应了吧。”婴然低下头,想起了那时恋风未为她戴上菊石时的表情,“至少是易儿解毒之后,我说的对吗?” 溟雪不语,代表默认。 “只是这个红镶真的是幼稚得可以,她想借松染之力登上皇位,但是她到底了解劲成多少?怕是以后会被反噬的。”和劲成打过几次交道,对他实在是不敢恭维。 “竹湘国内早已被安插了松染的奸细,而强力支持红镶公主的大臣中就有受松染收买的,自从劲成王即位后,松染的势力一直在扩张,听说竹湘国王的病也是有人下毒。” “这么说来,我国也未必干净,自是少不了松染的奸细吧?” “我国的国民忠诚度很高,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我一直在留心。”溟雪不想婴然为此担心太多。 “易儿的毒到底要如何解?” “他的情况比较复杂,他不是纯粹的菊凉人的体质,您的血液也只能解一半的毒,只有配药的人才能解另一半,而那药引是什么才是解毒的关键。” “明白了。一会儿我们去易儿那里。”婴然微微侧过头,看了看一直待在一旁静静的洛雨,想到了洛雨的事情也还没有解决,不禁头大了起来。 “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她想也许马上洛雨的问题也会浮出水面的,这一切似乎早在她回到菊凉之前就预谋好了一样,一环套一环,她似乎被套住了,她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洛雨担忧地看了婴然了一眼,只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婴然目送他离开,边叹气边轻道: “这一次,恐怕劲成是不会再派人来抓我了,而是让我主动送上门去,对他投城。”这也是劲成早算到的吧,千方百计地引恋风去松染,岑霜当时中毒怕也只是计划之一而已,因为恋风和岑霜是与她的气场最接近的两位盛丞。 “婴——”溟雪担心地唤她。 她勉强地笑了笑安慰道: “松染之行恐怕势在必行,这似乎是在我回到菊凉之前就谋划好了的,你没发现吗,雪?也未必太巧了吧,发生的一切为什么都是在我出现之后呢?而我到底为什么要生在这一世,恐怕有些事是我怎么也躲不掉的。所以不要担心我,吉人自有天相。” 第二十六章 亮剑 晨曦洒在脸上,却有些微微刺痛的感觉。自从来到了菊凉国,她就没再享受过一个无忧的清晨,而她似乎还是得习惯。此时寝宫门外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证明她不是因为一夜无眠而耳鸣,看来如她早先预料到的,大臣们已经收到了她有意去松染涉险的决定,已经等不及上朝,就不约而同地云集在她的寝宫外请愿了。他们会怎么想?恐怕又要说她是风流皇帝了吧?!她不禁摇头苦笑。她承认,她放不下恋风,担心易儿,但是菊凉现在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威胁,松染在疯狂地扩张着自己的版图,以她敏锐的政治判断力她清楚地知道,现在她去松染还有些胜算,毕竟虽然暗地里竹湘已是松染的囊中物,但是完全地归入松染的版图还是需要些时间的,更何况梅殷也算是一种制衡,所谓“唇亡齿寒”,菊凉若是有难,她料定梅殷国必然不会坐视不管,所以虽然现在去松染表面看来是莽撞之举,但是实际上,形势逼人,已由不得等着她拨开迷雾看清一切,时不待人,再迟恐怕受苦的就不只是她身边的人了。她不是被架空的傀儡女皇,她身体里流有的血液也使她不能懦弱,有太多需要她保护的人,她的子民对她又有着那么多的期待。想到这里,她利落地起身,声音洪亮地唤来贴身守卫她的名菊们: “更衣!一会儿要有一场苦战了。”虽然貌似沉重地说着,但是她的唇角却微微地上扬,昨夜她已经派人送信给六王,分析了这次出行的缘由和各种利害关系,并已征得他们的同意与支持,她有信心说服那些老古董们,另外,毕竟她是女皇,是他们所信奉的“金雏菊女皇”,她一心想做成的事,又有谁能阻止得了呢?所以她想她会是赢的那一个,即使要花费些唇舌。 婴然朝镜子中整装完毕的自己扫了一眼,却不经意地捕捉到了一双关切的眼眸。溟雪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在寝宫的门口,和往常一样无声无息,但眉宇间却被愁云所笼罩。她轻皱了下眉,下意识地挑开眼,不忍再看那样不染尘世的纯净面容因她而布满愁容,他的心思她又岂会不知?昨天和他说过她要去松染的决定之后,他必是在神殿占卜了一夜,那结果从雪的表情里她隐隐地也能猜到一些,他是有话想说的,但此刻那些话很可能会让她心软,而现在是“应战”时刻,她不能有任何的软弱。所以她转过身决绝地步向溟雪,但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却并没有停留,只是和往常一样朝他温暖地笑了笑,便擦身而过。 溟雪消化了她的这一举动,心底有着了然,所以在她飘然而过的时候也没有任何阻止。整个宫室内还留有婴然身上暖暖的金雏菊香,今天这香气中参杂了一丝丝凛冽,但依然沁人心脾,他深深地闭上眼吸入这不会致命却浸透着他灵魂的香气,心口又隐隐作痛起来,这与日俱增的痛,在他银色的长发、指尖和周身染上的越来越多的婴然的菊香都在提醒他,他已陷得太深。他是菊巫,以他特殊的体质而言,他终生也不会染上任何人的菊香,除非是他的心已经被完全攻陷了。他再次朝自己苦笑,他怎样是无所谓的,但他不应该让婴然分心,即使是死又有何足惜。想到这里他迅速地转身,跟上婴然的脚步,默默地守在她身后,任她飘散的长发肆意地划过自己雪白的衣角。 婴然微微地昂起头,阔步走向了第一重寝门,门沉重地开启,却没发出一丝声响,正如她此刻的心情。在外寝门打开的时候,她看到了跪倒一片的大臣们,她声音平板地说: “都起来吧。你们最多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来说服我,所以不要浪费时间说些陈词滥调。” 大臣们依言起身,发现了女皇似乎不似以往温和,但是还是斗胆开始进言: “陛下去松染万万不可啊,那无疑是羊入虎口!” “松染国居心叵测,是菊凉的宿敌,请陛下三思!” “菊凉不能没有陛下!此行凶多吉少………” “臣愿以死明鉴,只求陛下不要一意孤行——” …………… 听着臣子们七嘴八舌的进言,大概二十分钟后,婴然依然一言不发,眯起的笑眼却加深了笑意,但那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栗,吓得大臣们的声音渐渐地细若蚊足,最后噤声。 “你们是在说你们平日里奉若神明的女皇其实只是一只不济事的绵羊吗?如果我的理解没差的话?!”婴然微收厉辞,淡淡地继续道:“你们只要相信我就够了,松染值不值得信任似乎不是能讨论出结果的问题,有些事你们不想让我知道并不代表我不知道,你们是出于衷心,所以处处为我考虑,我不怪你们。文士官那里我已经拟好了出行的相关事宜和所需的物品,你们若是还是菊凉的臣子,就马上去准备吧。”她以不容辩驳的口吻说完之后,举步向前,大臣们再无人敢阻拦,自动让出一条路来,没人再敢挡驾。话中的意思很明显,“若是还是菊凉的臣子”只这一句就让所有的大臣哑口无言。溟雪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看来婴然已经熟悉了菊凉所有的典章法典。是啊!对于菊凉的人,最高的一条法则就是无条件地服从菊海选出的君王,并尊重她的决定。她真是冰雪聪明啊! 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她规划了那么多的事情,出行的时间以及相关事宜,相处越久,他越是觉得他了解她并不够多,不免叹息。 婴然知道自己是以权压人,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呀。那些大臣的冥顽不灵她算是领教了,所以她还是决定用最快的方法好了。 就在婴然冥思苦想时,忽然有一个青色身影飞身而下落在她的面前,而下一刻溟雪和隐匿在暗处的岑参都挡身在了婴然的身前,隔开了这个不速之客与婴然的距离。婴然不习惯总是这样被完好地保护在别人身后,所以虽然被吓了一跳,但还是立刻平复心绪,拉了下岑霜的手臂,轻道:“你伤没好,不要轻举妄动。”婴然的语气轻且浅,但只要是有心人就能听出其中浓浓的关心。岑霜玫瑰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波动,但也只是一瞬,让人不易察觉,但他面前的青衣人注意到了。 婴然见岑霜岿然不动,便试着拉开溟雪,他们两个人完全挡住了她打量来人的视线,而说来奇怪,这个“天外来客”怎么一言不发呢? “雪!没事的!他能这样进来,要伤我又何必等到现在。”这个溟雪和岑霜都是清楚的,可是依然十分戒备。但是婴然这么说了,他们只好推开了一小步。 哇~~刚一打照面,婴然差点叫出声来。来人身材纤细而英挺,非常匀称好看,周身也没有非常迫人的气势,相反是十分收敛的。惹她注目的是他脸上带的一张琥珀色的面具,这面具有着独特的质地,完好地贴合在男人完好的脸型上,虽然几近透明,但在阳光的照射下面具折射出点点金色的光彩耀人眼,让人完全分辨不出面具下的相貌,她大胆地走近了一步,眼睛忽然闪了悟,惊奇道: “天!是松油精制而成。好厉害!”高智商和研究天赋使然,婴然在新奇的事物的面前总是容易失去理智,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此刻她就完全忘了自己的女王身份,就差没拍手叫好,还心想着,这东西难道在太阳的直射下不会融化吗?说着还伸出小手想要摸一下证实自己的想法。 青衣人似乎微讶了一下,但并没有阻止,反倒是岑霜反应及时,急忙拉住了她的手。 婴然也终于在走神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忽然回神,看着自己在半空中被拉住的手有点尴尬,立刻毁灭罪证地将手背到身后,面不改色地说: “请问来者何人,是敌是友?”声音中有让人不可忽视的威严感,很难相信是出自刚才惊呼出声的同一个正主。 “在下是因华云而来,非敌非友。”青衣人微微欠身,却没有行跪拜礼。他一直躲在暗处静静地打量着婴然,虽然她没有穿着极为华丽的朝服,甚至比宫女穿得还朴素了些,也没有一大堆的侍卫跟随,但是她周身散发的那种气息恐怕天下间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她。怪不得华云会免去了对她相貌的形容,只是说你第一眼就会知道是她,说这话时华云还有些神情恍惚的样子。起先他还以为是华云故作神秘,现在他明白了。刚开始打照面时他很佩服她的临危不乱和毫无惧色,她有一国女王的胆识和睿智。而适后因为好奇她白皙的脸庞却变得红润和神采奕奕,那可爱表情他尽收眼底。她是异常美丽的!不!“美丽”是不足以形容她的,她的那双笑眼似有魔法,让人一见便再难移开眼。但她变脸的功夫也确实了得,好像刚才的一幕不曾发生似的,让人不觉好笑。笑——!他突然怔住,发现自己真的在笑,他竟然会为了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而笑,而还好面具遮去了这一切,但心里的震惊却着实不小。 婴然隔着面具观察着眼前的这个人,他本来无波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起来,为什么呢?他和华云一样,有着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的眼睛,但是虽然是相同的眸色,却释放着不同的光彩,没有调皮和不为世俗羁绊的洒脱,反而多了些沉郁和令人化不开的黯淡,他的眸光是清亮的,但是却比华云的眸色更深了一些,看着这双深邃却又刻意掩饰的眼眸,她就像掉入了一幽不见底的深潭之中,那里好像充满了悲伤的回忆和不堪,看着看着竟有一颗泪珠不经意地滑落自己的脸颊,因为掉落地非常迅速,只有正对她的青衣人发现了,这滴晶莹的泪就像一颗划过无尽的漆黑夜空的流星,只是一瞬的闪亮,但那种光芒却似氤氲的暖流穿透他的心田。他无言地注视着婴然。 从对方注视的眸光中,婴然自觉失态,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莫非眼前的人会催眠,为了解释自己的莫名其妙,她宽慰地想。在这个世界没什么是不可能的,所以她调开了眼,不稳地开口: “你的名字是什么,为何而来?”一开口,婴然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有点暗哑,好像还是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悲伤情绪的影响。 “华真。来教你练剑。”说着举起了手中通体青色的剑,而岑霜在这时眯起了双眼,溟雪也吃惊地说不出话来。他手上的竟然是那把用千年寒松铁铸造的辟松剑,而那个吊儿郎当的对凡事都不上心的贵公子是从来剑不离人的,为了婴然华云竟然能做到这个程度。华云必然是接到了婴然特意用枭鹰给他的求助信,毕竟华云是最了解松染国的人,而这就是他的回应吗?没有其他的支字片语?只是让这个人来了? 看着手上闪着点点青色光芒的辟松剑,华真眼中的疑惑加深了。其实这也是让他在意的,他知道辟松剑对华云的意义,它是华云用生命换来的。所以他来了,他想见这个让华云肯付出生命的女人。 “华真?”婴然下意识地重复着。他和华云是什么关系呢?淡淡的疑云飘过,她却不想问,接着道:“好!我知道了,如果这是华云的意思的话。你一定累了吧?雪,你带他去休息吧。”婴然浅笑了下,没有提更多的问题,就欲举步离开,但是一个疑问的声音却阻止了她的步伐。 “你相信我?”华真不明白,一看便知,她是冰雪聪明的,怎么会如此地轻信?还是因为她深信着华云呢? “并不是轻信,你有辟松剑不是吗?那是对华云非常重要的东西。”像是洞悉了他的想法,她依然笑着,眸光晶亮。 “我从松染来,是松然人,如果我告诉你,华云现在被困在皇宫中身不由己,只凭这剑你能相信什么?”华真故意把华云的一些状况告于这位女皇知道,也是想看她的反应,到底华云于她而言算是什么?她又能相信华云到什么程度,还是华云只是她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就像所有的皇帝所谓的“信任”那样。 婴然闻言一顿,和华真擦身而过的瞬间收住了脚步,垂下眼睑掩盖住了眼底的波动与担忧,淡道:“还有一个理由。”说着抬起头看着华真,“我相信你。” “为……为什么?”华真吃惊地有些结巴,没经大脑地问了出来,为她的语出惊人。 婴然拂去颊边被微风扰乱的发,目光从华真的面具上放到远处,轻道:“你的眼睛如何骗人?”淡淡的疑问的口气,却无需回答,更像是一声叹息。 这个声音似柔风般轻浅却直撞入华真紧闭的心口,让他顿觉心口闷疼。在以后的日子里,这句话不知困扰了他多少个日日夜夜。当他回过神去找婴然的身影时,却只见到她纤细的身影和飘扬在风中柔软的黑发。 第二十七章 分身乏术 下午的时候,除了华云,两位哥哥和其他三城王爷的信函都到了。信中写到已经加筑了对松染的防线,让她尽管放心。这样至少菊凉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她舒心地叹了口气。 “婴然,明天开始学剑吗?”溟雪不无担忧地问。 “不!今晚开始。” “可是,你的身体——” “七天后启程,到松染就算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地赶路也要两天。”这九天里谁都保证不了不会有突发状况。 “你让我和你一起去松染吗?”口气似漫不经心,随口问问。溟雪低着头,坐在婴然对面的椅子上,眼里却写满了在意。 婴然拿开了托腮的手,抬头看向溟雪,却看不清他的表情,便绕过桌子蹲在了溟雪的跟前。 这个动作把溟雪吓了一跳,他的头微微抬起看向婴然,但一接触到她询问的目光,他又立刻把头扭向一边。 第一次见这样的溟雪,于是婴然伸出了双手,轻捧住溟雪的脸面对自己,深深地望进他浅灰色的眸子中。溟雪有些狼狈地回视她,却因为她格外温柔的笑而绯红了脸颊。 “你该留在皇城,你知道的。”婴然缓缓地吐出让他心凉的事实,“这是菊巫的责任。” “可是你不会留我在这里,你不会让我离开你身边,对吗?婴?!”他紧张地握住自己颊边的手,要求她的保证。 思考了片刻,婴然忽然冲溟雪淘气地眨了眨眼说:“是!我不会!我闯祸的时候总得有个人给我收拾烂摊子,不是吗?”这句话很好地安抚了溟雪紧绷的神经,他暗自松了口气。 看着婴然调皮而含笑的双眼,溟雪的目光怎么也没办法移开,他垂下长长的睫毛,在婴然意识到他的目的之前,他柔软温热的薄唇已经压在她毫无防备的唇上。 婴然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置信溟雪浓密漂亮的睫毛就近在呼吸吐纳之间,而在他不断加深的吮吻中,她开始变得晕乎乎的,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随着他收紧的双臂慢慢地阖上眼,感受着这个颤抖的吻。 片刻之后,溟雪好像猛然意识到什么,迅速地放开她的双唇,与她头抵着头,平复彼此的喘息。 婴然着实被溟雪突来的热情吓了一跳,但发热的大脑却没法揣测他此刻的想法。而溟雪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做,他逾越了但并不后悔,虽然他应该忍耐。 室内静得只听得到两个人的呼吸声,沉默了很久,还是婴然打破了沉寂。 “你真的把我变成风流女皇了。”婴然低笑,对自己不无讽刺。 溟雪伸出拇指轻轻地摩挲婴然被自己吻红的嘴唇,依然只是笑着。已经够了,婴然的心里有他。 婴然是很想责备自己的,虽然额上的菊石已经戴了三块,她却从来没有拿出时间来好好地思考过自己对身边几个人的想法。辰露、洛雨、岑霜,还有恋风和溟雪,华云也要算吗?——唉~~她真的不想现在去想,这比松染的问题更让自己头痛,处理感情问题从来就不是自己擅长的,这也是做女皇以来她最不适应的地方。想想先帝们,国事、家事两不误,真是了不起啊!她自叹弗如。 “婴。”一个有点生硬的呼唤声传来,婴然回过神来,竟然在寝宫门口看到了脸色十分苍白的洛雨,而此刻她和溟雪依然很亲密地靠在一起。 婴然迅速起身,不知道要怎么摆脱这种困境,名义上洛雨毕竟是她的妃子,有些尴尬,但脚却没犹豫地走向了洛雨,因为他的脸色真的很差,才这么想着,就看见他虽然依然凝视着自己,可是那双湛蓝色的瞳孔却忽然有了血色,不似岑霜的那么凝重,是真正的血红色,身体也慢慢地滑落下去。 “洛雨,你——”她立即奔了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梅篪。”他的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什么?——”她一时会意不过来,再一看洛雨,竟发现他的整个眼眸都变成了血红色。“这是怎么回事?” “婴,别急。”溟雪帮婴把洛雨扶到了床上。 “雨,怎么了?梅篪出事了吗?” 洛雨困难地点了点头:“救它。” 救它?是让她救吗?婴然听到这两个字有点窒息。她根本就不知道梅篪长成什么样子,有多大?要是龙啊、凤凰什么的还可以,可她一点概念也没有,更何况梅篪不是应该在梅殷吗?她现在真的是分身乏术了,难道还要去一趟梅殷不成? “松染。” “什么?又和松染有关?” “莫非——?”溟雪忽然想起了什么,“前几天,有传闻说梅殷境内一片骚乱,本来应在本月下的梅雪却没有按时临降。” “梅雪?”婴然听得一头雾水。 “梅雪就是专为梅花的绽放而降下的寒雪。梅的绽放对梅殷国而言是尤为重要的,尤其是应在本月绽放的蓝炙梅,是梅殷国最圣洁美丽的梅花,开放的最早,之所以名为蓝炙,是因为它花体为蓝色,而随着它的绽放,会点燃所有梅花斗风雪的意念,争相开放,也就是说,若是它没有开放的话,今年的梅殷将没有梅花,这对于一个以梅著称的国家会是怎样的打击?而这个节气的寒雪千年未变过。” 听了这番解释,婴然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梅篪若是梅殷的神兽的话,就会保证梅花的繁盛,而偏偏今年的雪却没有下来。而洛雨在十三年前,也就是他三岁的时候被梅篪选中,以他现在的异常表现来看,梅篪肯定是出事了,而这和松染恐怕又脱不了关系,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联系在一起了。于是她大胆地架设: “莫非梅篪现在在松染吗?” “是。”洛雨虚弱地回答。 只是一个字,就让婴然有五雷轰顶的感觉。她这一辈子没如此的想将一个人千刀万剐,此刻却有了这种欲望。——劲成,这个松染王到底想干什么? 看着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洛雨,她的心底有了决定。看来势必得将洛雨也带到松染去了,本来是想让他回国避难的,可是恐怕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他不去是不行的,没有他,她对梅篪的事更是无从下手。虽然是梅殷的事,可是也是和洛雨性命攸关的,她不能袖手旁观。 轻擦了擦洛雨额上的汗珠,她轻拧了眉头,完全没有注意到在暗处一双注视她的琥珀色双眸,那眸子里充满了疑惑和深思。 第二十八章 面具后的面具 一个身着冰蓝色锦服的冷艳女子缓缓地走在长阶梯上,在她的正前方,有一把高高在上的龙椅,她越是走近,表情变得益加复杂。“陛下。”她跪在龙椅下面,低下头。 “蓝枝。”椅中的男人托着腮,只是应了声,显然犹在沉思。 “您的愿望很快就要达成了,她终于要来了。”名唤蓝芝的冷艳女子尽量让语气保持平静,但是仍能听得出一些勉强。 男人慢慢地抬起头,一双冰绿色的眼眸似含笑但却没有一丝笑意延伸至眼底: “我的愿望?”他哼了声,“——你倒说说看是什么?”他眼中充满了戏谑和无情,温和的口气,话却冰冷彻骨。 “您的父亲,那个深爱百年前就香消玉殒的金雏菊——笑玉,却始终得不到她的那个愿望。” “哈哈哈……”冷酷的男子忽然大笑起来,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不知多久之后他止住了笑,向前一探就勾住了蓝芝的下巴: “是因为华真吗?你变得这么天真。愿望?哼。”他甩开手,不等蓝芝反应,就兀自起身大步流星地离开。而蓝芝仍然跪着,面色苍白如纸。 …………………………………………………………………………………………… 夜很快地降临了,婴然应华真的要求屏退了所有人,独自坐在花厅里。虽然这个要求遭到了岑霜的强烈反对和溟雪的阻止,但是她觉得华真给出的理由很合理,没有办法拒绝,而她早已决定相信他,也就没有什么可顾忌的。 风很凉,婴然不自觉地瑟缩了下,但却不是因为风,身后有一道很冷的注视的目光,她知道华真来了。 “你很守信用。”华真慢慢地靠近婴然,婴然也回过头凝眸看他。但是,到了夜晚,他戴着面具的脸变得更加难以辨认。 “看来在松染,我的名声真是坏透了。”她浅笑,带出好看的梨窝。 “此话怎讲?”他语带困惑。 婴然忽然站起身,背起手绕着圈打量他说: “第一,从你略带赞赏的语气听得出来,在这之前你并不认为我会守约只身前来。也就是说我言而无信是理所当然,遵守约定才是奇迹,值得褒奖。第二,不知是你们松染人的习惯还是以防我这个色鬼皇帝,你为什么坚持要带面具呢?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名声问题你才多此一举的话,基本上我认为我以脸示人,而你却用假脸对着我,很不公平。你觉得呢?”她顿了一下,接着道:“当然你有残疾的话例外。”她根本就不信他是因为脸部缺陷才戴的面具,他的举止和眼神告诉她另有原因。她从来就不喜欢勉强人,可是对眼前的这个人,她有着好奇心,他的沉郁让她不自觉地落泪,而她从来没感觉到那么强烈的不开心,她告诉自己,她这么多管闲事,是因为他的情绪碍着了自己,所以她理直气壮地允许自己鸡婆一次。 “我的姿色不足你身边的六个人的十分之一,你就这么好奇吗?”虽然她说了一大堆,但他知道,她只是对他有着好奇,想用言语激他拿下面具。 “是又怎样?”既然被一语道破了,她也没必要掩饰。 “我是因为一个人才戴面具,你很快就会见到他,到时你的好奇心可以得到充分的满足。当然,如果你够本事,打得过我的话,这个——”他指了指脸上的面具,“你可以自己动手拿下来。”他自负地看她,而她分不清他眼神中的那种波动算不算是笑的纹路。 目的没达到,婴然只好耸了耸肩,而她现在似乎确实是打不过他。他不想坦诚,她就不再勉强,他说是因为另一个人而戴面具,很难消化其中的含义,可她决定不再去想。时间紧迫,倒入正题: “我们开始吧。不过我想让你知道,我并非在皇宫中长大,从小接受各方面的教育。我听溟雪说历代的皇帝多少都接受过一些剑术的训练,但是我一点基础也没有,这个心理准备你有吗?”她可不想死鸭子嘴硬,愣充好汉,到时候吃亏丢人的可是自己,希望华云在这方面和他沟通过。 “我知道。你会一种很奇怪的武功,让一般人很难近你身,也算有些功夫底子。但是当有强敌来袭时,还是只有坐以待毙的份。”他说的非常不客气,让婴然有些脸红。果然如她所料,上次劲成派四大护卫来劫持她的事他是知道的。 冷静了一下,她也准备好反击: “那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你的武功要比四大护卫的高,能把我调教的不再只有坐以待毙的份呢?” “你劝你不要有这种痴心妄想,在松染能让四大护卫甘败下风的人只有一个。”华真不紧不慢地丢下一枚炸弹。 “莫非是——劲成?!”很肯定的猜测,而华真也不负众望地给了她一个“猜中”的眼神。 她顿觉昏天黑地,站不稳脚。暗暗地开始骂起华云:有没有搞错?她再练一百年又有什么用?她根本连劲成的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好吧!也许她夸张了一点,但她最多也只能打败对方的一根手指了。这样的话,她又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练剑上,还不如买瓶毒药防身,她很没志气地想着。但是不知为什么,这样想着的时候,华云那次救她时格外认真的脸庞和说过的话又浮现在眼前耳边,叫她不忍心去怀疑他的决定。所以她只好一跺脚发狠地想:死马当活马医吧!华云,你小子最好不是在浪费我的时间。在经过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之后,笑容重新回到她略显苍白的脸上。 “那我们就开始吧。”她从华真的手上接过了冰冷的剑,双目炯炯发亮。 华真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皇,他感觉到了当她知道劲成的身手之后的心神不宁和略微的挣扎,可是她似乎为了相信华云的决定,放下了心理所有的不安和疑问,非常勇敢地接受了挑战。而她晶亮的眸子,比在黑夜中的繁星还要闪烁,他不禁看得有些入神。 第二十九章 第一抹雏菊的困惑 三天转瞬即逝—— 在这三天里,婴然几乎拿出了全部的时间精力和华真一起练剑。老天当然没有那么眷顾她,这三天她接受的是华真犹如魔鬼般的训练。她每天都大汗淋漓,回到寝宫之后就立即瘫软,吃饭的时候连筷子都拿不稳,哆哆嗦嗦的像七老八十般,要不是由别人喂食,她连一根青菜都夹不到。 让她高兴的是,华真开始虽然有些疾言厉色,但是慢慢地随着她的进步,他开始展露了一点像是高兴的眼神,当然,那眼神要是以常人的标准来衡量离高兴还有个十万八千里,可是再见过了那么久的吓人恐怖的眼神之后,她真的可以为华真的一丁丁点的柔和感到满足。正所谓“严师出高徒”嘛,苦一点她也认了,只要对将来和劲成的作战有一点点帮助她也不能放弃。 又是一夜,用过晚膳之后,婴然坐在石阶上等着华真。 很快华真就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他似乎不急于教她剑法,却好像有了和她谈天的心情,因为此刻他和她并排坐在了台阶上。 “您是好奇心旺盛的人,有一段故事相信你会有兴趣知道。” 婴然侧过头看了看华真,没有回答,直接等待着他的下文。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想讲故事给她听,但一定是有其因由。而在接下来的几十分钟里,华真娓娓道来的故事,险些让她吓掉了下巴,在她认知里的一些事完全走了样,让她变得有些混乱。 华真深吸了口气,开始讲述: “在三百一十五年前,您的母亲即位,当时她十六岁,而菊凉的皇帝都是在成年时,也就是十五岁加冕的。这其中出了些纰漏。您的母亲是非常罕见的金魁菊,但是其实早在她从菊海出生之前,就已经有了皇位的继承人。菊凉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了金雏菊——笑玉,她要比您的母亲年长五岁。” “这么说母亲并不是天生的皇位继承人?”她不免诧异。 “可以这么说。” “我听说是松染抢走了笑玉。” “不尽然。当时菊凉和松染的关系紧张,在多反面产生了摩擦。可是相较于善战的松染,菊凉的军事实力并不适合开战,于是菊凉国提出了谈和的要求。奇怪的是,在此时占据着优势的松然竟然也同意了,派了使者过来。只是让所有菊凉人没想到的是,来的竟然是骁勇善战,曾经驰骋沙场的松染王——涅古,并且他还带了一个皇子过来。” “该说这个松染王是胆大妄为还是胆识过人呢?”婴然的眼中流露出敬佩的神色,她更愿相信后一个答案。“既然这么有诚意,结果应该不错,怎么会变成了后来的局面,竟然还抢了人,莫非是早有预谋?” “外人如是认为,其实另有内情,鲜有人知。”华真低垂着头,像是重温着什么。 “哦?”婴然挑眉,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松染王有六子,最喜爱的就是他的小儿子——冰宵。而这个六皇子也确实出色,才刚十三岁文武却已能相较于兄长,但是他性格孤傲、霸道任性,这也酿就了后来的悲剧。”华真略微停顿了一下,转过头,仔细地看着婴然,接着道: “当时笑玉十一岁,她和您很像,爱笑,有些顽皮,但周身总是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对身边的人很温柔,但这样的她性格也是非常刚烈的。” 她从这些话里似乎听到了一些华真对自己的评价,不觉地有些脸红,认为他言过其实。 “在接见松染的使者时,同行的有一名将军叫延旦,非常的野蛮粗暴,而且极为好色。有一次他误打误撞地闯进了御花园,笑玉正好也在,而延旦竟然起了色心,要对笑玉施暴,菊凉的侍卫们都挡他不下,没人是他的对手。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松染王恰巧经过,救出了笑玉,一鞭就差点抽掉了他延旦的半条命。而从这时起,松然王竟然也印到了笑玉的心上。” “你是说笑玉爱上了松染王涅古?” “您不相信吗?” 她一时语塞,对于这个完全不同的版本不置可否,不能妄加评论。 “您自然是早就听说了抢笑玉到松染的事,这是几百年来,菊凉人永远的痛。可是您知道吗?带走笑玉的是六皇子,但最后笑玉嫁的却是四十六岁的松染王涅古。” 婴然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华真,好像想穿透他的面具,看到他的骨头里。她不想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可是她却相信着华真。但是这和她以前听说的完全不一样,她到底该相信谁?如果当初松染国并不是因为一己私利而卑鄙地抢走了金雏菊——笑玉,反过来竟然是笑玉自愿的,一切都是因为爱。那么,菊凉和松染这么久以来的敌视又是为了什么?虽然只是前尘过往,但是当一种历史成为了一道伤疤,它带给人们的便是仇恨的力量,而仇恨使伤疤再难愈合,会一直痛下去不时地化脓流血,结痂更深。 她并不希望这样,但她到底能做些什么?她需要更多的信息,以便自己找出答案。 “我只是认为了解这些,对您的松染之行会有些意义,至于您心中想要的答案,你自己去找,您才能相信。” 婴然无言,面对着浩渺的星空,顿时觉得思绪万千,不知该如何理清。 而在菊凉的另一头,另一个国度的同一片星光下,有个孤傲冷绝的身影站在丛丛盛开的菊花之中,似有呢喃:……它隽美多姿,然不以娇艳姿色取媚,却以其素雅坚贞盛开在百花凋零之后。爱它的清秀神韵,更爱它凌霜盛开,西风不落的一身傲骨。 第三十章 启程 七天一晃而过,但是还有太多的事没有理清。华真昨日下午一别之后,就再也没见踪影。她本来是想去看看辰露的,却有侍者告诉她,辰露不辞而别,竟然回国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虽然心底有些怅然,毕竟一别之后不知何时能再见,可是她本来就不打算让辰露和她一起去松染冒险,相见也是徒增悲伤,这样反倒好。 去松染的队伍分为两批,她抄小路先到松染一探虚实,而另一批队伍则带着礼物和护卫从水路去松染。 一大清早,婴然看着慢慢露出鱼肚白的天空,微微笑了下,打了个不太优雅的哈欠,昨夜她的寝宫格外的热闹,想来就觉得心底暖暖的。身后是浩浩荡荡的送行队伍,和她一起先去松染的却只有六人而已。冥雪和洛雨是早就决定要同行的,而岑霜昨天夜里在她的寝宫硬是耗了好几个时辰,摆出了种种他应该去的理由。而她看着岑霜一贯的强硬作风和眼中夹杂的担忧,她知道她要是拒绝的话,他不一定又想出什么法子来威胁她,她当然可以不受威胁,只是她不忍心。 另外还有十二名菊中平时照顾她饮食起居的泰安、瑛徵和萦羽。她本来是不赞成她们去的,毕竟以她们三个人的美貌,很可能招来麻烦,她不想让她们随她涉险。但是昨天当她们以三张全新的面容站在她面前时,她被彻底地说服了。她从来就不知道,泰可、泰安两兄妹竟然会易容术,出于新奇,昨天夜里她让安儿帮她换了好几张脸,甚是满意,她想可以派上大用场也说不定。 其他的十二名菊,易儿他们也争着要去。可是易儿身上的毒还有一半没有解,在松染有可能会遇到红箱公主,所以她断然是不会让他去的。此刻看着含泪送别的易儿,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和舍不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他,是不是还能见到他。想到这里,她弯下身紧紧地拥抱了一下易儿,悲从中起。而泰可、醒观、葵阳、肖月、室星、枭宫、文熵和萗角,自从进了宫,就一直轮流为她守夜,平日里也常和她一起品茶、弹琴、唱歌,感情在慢慢地滋长,他们于她就像亲人一样,所以她不能自私地只是因为舍不得就带他们在自己身边。看着他们难舍的眼神,她勉强自己笑着,走过去一一和他们道别。 离别的时刻是最难受的,可总归是要走的。于是,她头也不会地走向马车,不再看跪在地上的大臣们,努力放下心里的沉重。 大概赶了一天的路,终于看到了菊凉的边界,婴然和安儿她们下了轿,为节省时间改为骑马。 又过了一天,途中只休息了一次,在太阳落山之前她看到了一片绿海洋般的松林,看来是到了,她不由地心中百感交集。 “安儿。”她轻唤了声。 安儿马上会意过来,和徵儿、羽儿随婴然走到了松林深处,不让溟雪他们跟随。 等再有人从松林走出来时,哪还有婴然和安儿她们的影子。溟雪、岑霜和洛雨圆睁了双眼,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三名女子。其中的一名,吸引住了三个人的目光,她笑眼盈然,雪白光洁的额头上没有菊石链,虽然相貌平庸,却有着纤尘不染的气质。虽然变了容颜,除去了所有身上的标识物,都是陌生的面孔,溟雪三人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哪个是婴然。洛雨下了马,直直地走向她,挽住她的手笑了。这个举动却引来了被牵住的女孩的抗议: “讨厌!讨厌!怎么认出我的?本来还想难为你们一下的。”婴然不满地嘟起嘴,一脸哀怨。又将自己左右打量了一番,怎么看都觉得没有破绽呀!不禁赌气地看着他们。 看着负气的婴然,几个人却不约而同地笑了。她总是迟钝地觉察不到自己的特别和在他们心上的重量,她的一颦一笑、全身散发的气息,哪怕是蒙住双眼也能在第一秒认出来。 不再理笑得让人想抓狂的几个人,她转过身上马,看着一片松海,淡定地说: “走吧。是拜会松染的时刻了。喝!”婴然策马扬鞭,勾了下唇角,率先没入了松林。 …………………………………………………………………………………………… “报——”一个洪亮的男声在松染的皇宫大殿上响起。 “说!”一个很慵懒的声音,很难想象它是出自那个以果决善战闻名的松染王之口。 “我国边境有了动静,但不是来自和菊海相接的嵩仁海,昨天日落之前有一行六个人进入了西北的松林,入夜前到达离子镇。” “其中有没有一名戴着好几块菊石的女子?”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的大臣们开始七嘴八舌地交头接耳起来。 “回陛下!没有。是三男三女,三名男子相貌极其出众,但是女子都作侍从打扮。” “哦?”这有点出乎劲成的预料,他挑高一边好看的眉毛,一双桀骜的冰绿色的眸子暗了下。 “陛下!可能是菊凉先行来探虚实的探子。金雏菊女皇现在应该还在海上航行,再有四日才能到。难道身为一国之君会不带一兵一卒这样日夜兼程地赶来,只为了她的宠臣和盛承?除非她是昏君。”有一老臣按捺不住自以为是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他觉得皇上的猜测不着边际,甚至是可笑的。但他却听到了让人吃惊的反驳: “别的皇帝是不会,但别忘了她是金雏菊女皇,至于她是不是只为了宠臣而来,是不是昏君,我想你很快就会见识到,李大臣!”一个非常年轻、相貌清俊出众的臣子走出来,毫不客气地辩驳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向着谁说话?是何居心?” “这倒要问问你,尊贵的金雏菊女皇此次前来是客,别有用心的是你吧?”又有一个大臣挺身而出。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朝上的大臣争论了起来。 在松染,对于此次金雏菊女皇的到来持两种态度,也就分成了两个阵营。一则野心勃勃地认为是机不可失的吞并菊凉的好机会,另一派则认为两国应该借此修好,解开几百年以来逐渐加深的罅隙,这对两国人民都有益处。 劲成懒都懒得睐下面的人一眼,就站起身来,边走边轻描淡写地说着:“都下去吧。”然后在大臣们错愕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开,把所有争论抛在身后。 下了朝,劲成吩咐身边的近侍道: “换便装,随我出城。”他的眸光波澜不惊,心里却暗忖着:不是你吗? 随即他耐人寻味地笑了。 第三十一章 桃花劫 要听一地发生的大事小事,首选当然是酒栈茶楼了。所以婴然一行人决定先到离子镇的茶楼探探风声。可是婴然发现无论到哪里,都有众多打量的目光。 要是看着溟雪他们也就罢了,毕竟他们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她认为刚到松染边境,没必要让溟雪他们易容,虽然在这个世界好男色的孟浪女不在少数,可好歹是男人,溟雪、岑霜也有功夫,别人要近身并不容易。可偏偏众多紧盯的目光是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让她全身不自在,她下意识地第n次摸了摸自己的脸,寻思着,是不是该易得更平庸一点? 既然是易容,就是为了让别人“过目即忘”,不能太美也不能太丑,所以平凡示人是最佳选择。此刻的她一身素青色的布衣,宽宽的腰带束腰,头发高高地束起,打扮得很中性,是最标准的松染国普通女子的打扮。唯一的区别是松染已婚女子会露出左肩昭示已婚的身份,并在肩头画上各种松纹,就像是一种装饰时尚,然后再斜搭一个小围肩,非常别致。未婚女子则不然,会着不露肩的装束,但会露出两截雪白的小手臂。 当初进入离子镇换装时,恰巧知道了这个习俗,婴然很苦恼,她算是已婚身份了,可是左肩上那么独特的菊络,打死她她也不能露出来!那岂不是让她的身份昭然若揭了吗?本来可以易容盖住的,安儿她们就这么做了,可是轮到她,才发现,她的熠熠发光的金色菊络,无论怎么遮都遮不住,所以无奈之下,她只好露着自己的两只藕臂,“冒充”未婚女子,这也成为了她噩梦的开始。 一个时辰后,大街上响彻了婴然的哀叫声: “不玩了!不玩了!你们到底打算置之不理到几时?”她杏目圆睁,怒视着始终沉默的岑霜、溟雪。 “婴,这是松染的婚俗,要是我们阻止的话会被拉去见官的。暴露身份就麻烦了。”看着婴然嫩白的两只小手臂变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溟雪的眼里充满了心疼,但却无可奈何。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岑霜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但却咬着唇强忍着打人的冲动,红炙了一双瑰红色的眼,怒瞪着沿街仍然蠢蠢欲动想接近婴然的男子。 原来在松染,只要是男子看上了哪个未婚配的女子,只要在她的手臂上留下齿痕,就可以经过官媒求亲了。所以看着婴然抱着自己红肿的手臂,几个人都怏怏不乐地敢怒而不敢言。 已经是第十一次了,由于每一次都被咬得很疼,她不得不记得被咬的次数,何况有齿痕为证,想忽略不计都难。而且要不是她闪得快,“神功护体”侥幸逃过了几次,恐怕还不止这个数呢!并不是她的柔道退步了,何况经过了华真七天的训练,她的体能各方面都得到了加强。只是开始时由于震惊,被咬了几次还迟钝地反应不过来,站在原地的同时,却再次被咬时才认清了现实。虽然后来机警多了,但还是没能逃脱继续挨咬的悲惨命运!实在是松染的男子都轻功了得,好像由于这个婚俗,他们从小就经过了特殊训练似的,都是飞快地在她手臂上狠咬一口,连人都没看清是圆是扁就跑没影了,敢来咬人又害羞的要死,她真是服了,甘拜下风! 长此以往,且不说有没有命离开松染国了,就是活着走到茶楼都成问题。她不禁哀号: “真是恶风恶俗,有没有松染的女子在婚前被咬掉一块肉的?”她最奇怪的是自己又不美,为什么还是被那么多人“看上”呢?莫非是松染男多女少,饥不择食?四下扫了扫,不会呀!大致看来,甚至是女子多于男子呢! 一直沉默的洛雨他们当然是看出了婴然的疑惑,但恐怕想不明白的也只有她本人而已。遮面也好,易容也罢,最难改的就是一个人周身散发的气息,对于同属寒季的国度,无论在菊凉还是松染,婴然都是不同的,她无论怎么乔装都遮不住那双如新月般的笑眼和灵动的表情,这无疑折煞了众多虚有其表却眼神空洞的美女。 “婴,这里和菊凉用佩戴菊石来分辨婚否不同,他们是以这种方式再由官媒牵线来联姻的。你的画像恐怕现在在官媒已有备录了,这里的官媒是相当发达的,你日落之前要是不再换张脸,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找到的。”溟雪悄声解释着。 “真的?”看到溟雪郑重地点头,婴然还真的是被吓倒了,决定一会就让安儿给她换张脸,可是无论怎么样还是得着少女装束啊!想到这里更加气结。 “梅殷。”这时洛雨突然附身在婴然的耳边轻声地说。 她抬头看了看双眼炯炯有神像在憧憬着什么的洛雨,她猜想他想告诉她的是:在我们梅殷也有其独特的示爱方式吧。她立即甩了甩头,撇开这个想法,当下决定在她有生之年坚决不去梅殷,谁知道又是什么乌七八糟的婚俗,又要遭什么罪,她可是不敢领教了。虽然才离开了两天,可是真怀念菊凉啊!充其量是让她在婚典上背自己的妃子而已,哪像这儿的人,连求个婚也这么野蛮! 才想着,忽然被一种强烈的注视感吸引了目光。抬头一看,心下一惊!啊!那个男的干什么,怎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她提高警觉,不免手忙脚乱起来,一会儿用左手捂住右手臂,一会儿用右手捂住左手臂,人也猛往岑霜的身后躲,可是还没忙乎完,忽觉臂上一痛—— 呜~~~又被咬了,她有些认命了,她也只来得及看到对方飞速跑掉的背影,连找人发泄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婴然可怜兮兮地看着被咬的手臂,却听到了身后的几声闷笑,不用想是安儿她们。好!她们心哉乐祸是不?如果在松染的日子注定要继续被咬的话,那她就发扬有福同享的高尚节操,决定明天开始,让她们也着少女装,想到这里,她坏心地笑了,真是痛并快乐着啊! 终于,他们在离子镇最大的茶楼前站定,婴然迫不及待地迈了进去,却忽略了从他们远远地走来时,就于茶楼二楼追随他们一行人的几道目光。 第三十二章 邀婚 婴然一行人刚一坐稳,就听见茶馆里松染人沸沸扬扬的热烈讨论声: “听说了吗?菊凉的女皇要来……” “是那个传说中的女皇吗?” “听说是位仁君呢……” “不知道咱们的皇上在当初女皇的新婚大典时为什么不去求婚?……” “是啊!太可惜了。” “你不知道吗?听说是朝中的大臣意见不一……” “也有说是咱们的皇上不原意呢!” “不原意?!怎么会……听说菊凉王非常貌美啊……” “和那没有关系!你们也许不知道,她有六块菊石,这在菊凉史无前例。大概皇上不想和别人共有一妻吧……” “还听说菊凉女皇很好色,身边的菊巫、盛承、大臣到王宫贵族、各国王子使臣都是她的入幕之宾呢!” “不对不对!应该说是他们争做女皇的入幕之宾才对吧?” ………… 婴然听着这些讨论,脸由红变白,由白变绿,再由绿变紫,要不是脸上还罩着一层皮,她现在的脸色肯定是茶馆里最“多姿多彩”的了。她握了握拳头,真是有冲出去“洗雪沉冤”的冲动,可是她不能,唯一能做的只是低着头,吮着茶。 “婴……”溟雪低声唤她,有点担心地看着她。 婴然了然地笑笑,无奈地轻声说:“被如此关注也是一种荣幸不是吗?”是啦!这叫“眼球经济”,在她以前生活的世界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所以除了“好色”的罪名,其他的她就当作赞美接受好了。 虽然这么想,但是婴然的心理仍是有点别扭,“好色”、“入幕之宾”,这么说来她曾经的入幕之宾是有几个,可是她确定和他们口中说的肯定是不一样的。 正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眼前飘过来一个紫色的身影,她放在桌上的手也同时被握住,定睛地看向来人,看到的是一个面貌清秀、俊逸不凡的男子。他羞红了双颊,漂亮的双眸有些紧张地望着她。 婴然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愣了下,有点不明所以。正考虑如何开口询问时,岑霜却以迅雷掩耳不及的速度强制地掰开男子的手,将婴然的手反握在自己手中,红眸暗涌。 而溟雪貌似不动神色,温和的浅灰色眸子却变得有些深灰,冷淡地开口: “这位公子有何贵干?”不愠不火,但语气却有点冰人。 “我……”斯文的紫衣男子显然被一瞬间变得僵硬的气氛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回答。 “滚!”一向寡言的洛雨甚至都不给对方回答的机会,突然吐出一个充满火药味的字儿。 自从进入松染,大家憋的气都不少,而现在终于找到了出气筒,自然变得非常的不友善。即使在异国他乡,他们几个的想法依然没有变——动婴者,杀无赦! 很显然,对方要是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就很危险了。可是紫衣男子却刻意忽略掉这些明摆着的“不善”和阻挠,竟自顾自地自我介绍起来,而他身边的侍从也围了上来,来头不小的样子。 与此同时,这一方的剑拔弩张也引起了茶馆里不小的骚动,看热闹的人多了起来。 “敝人名兹焕,是紫部的松承。” 此言一出,四周围观的人一片哗然: “是四部中的兹大人,他为何在这里?” ………… 婴然当然是对“松承”没什么概念,直觉上和从周围的反应来看,应该是不小的官吏吧。而溟雪垂下眼睑有所思量的样子也应证了自己的猜测,他的身份一定很不一般。 她很好奇对方意欲何为,她想不会这么快自己的身份就曝光了吧? 兹焕看到对方听到自己的来头之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有点着急了: “这位姑娘,可否请你去敝人的府邸一叙,我对姑娘十分地欣赏。”说的含蓄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婴然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美眸,消化着对方的意思,分析后的结果是——对方好像“看上”她了。可是他并没有咬她不是吗?还是官吏有特权?她有着疑问,也问出了口: “我没理解错你的意思的话,你这是在邀婚,那你为什么不咬我呢?”语气中充满了好奇,却没有半丝期待。 “可是你的手臂……”兹焕欲言又止,盯在她小手臂上的眼神却有着疼惜,道出了他未说完的话。 对方竟然是因为怜香惜玉才没有动粗咬她?说实话,在手臂已经青一块紫一块的情况下,她真是对对方的体贴有一点点感动。但是她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是出于充分的思考而非一时的感动: “好!我和你回去。”她昂起头,笑脸迎人地看着兹焕,话语中有着意外的干脆。 此言一出,婴然感到被岑霜握住的手一紧,溟雪、洛雨也齐刷刷地看向她,眼中写满了不赞同: “婴——”是异口同声的五重奏。 “我们走吧。”忽略掉这些不赞同的声音,她笑笑地说:“兹焕,你不会不赞成我的朋友一起去吧?” “唔……好。”兹焕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 婴然率先起身往茶楼门口走去,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又似猛然想起什么回过头问:“为什么是我?你确定?没搞错?”她用一根手指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并不是对自己没信心,只是现在的她甚至还不及溟雪他们十分之一的美丽,所以以常人的眼光至少要确定一下吧。 兹焕发现她问话的对象是自己时,第一次无比确定地回答:“是,就是你。”随即笑了,唇边逸出浅笑的小小梨窝。 “好。”婴然没再多说什么,大步跨开走向门口。 她眼眸闪亮,心里不停地盘算着:太好了!安全的落脚地、可靠的消息来源,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她快乐地背着手,晃晃地走出去,后面跟了脸色各异的一群人。 第三十三章 松染人 婴然站在一座喏大的宅邸前,抬头一看,刚想跨进去,却发现自己半步也移不动,开始有点目瞪口呆。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通体紫色的宅子,看样子非常的古老考究,很有历史的沧桑感,可是一点也不失贵气。而最神奇的是里面的直挺云霄的松树,这些苍天古松竟然是眩目的紫色的,美得不像是真的,可是它们周身围绕的淡淡雾气,却又真实地让人感受到它们强大的生命力。她不禁被这番奇景惊得合不拢嘴,久久收不回自己的目光。 这个表情落在兹焕眼中,他只是了解地笑笑,却更加深了心底的想法——她并非松染人。兹宅的紫松虽然奇特,可是松染人已经见惯不怪了,不会流露出这种惊呆的表情。又看了看她,他渐渐弯下含笑的眼角,虽然她已很努力地伪装成普通的平民了,可是流连于皇宫贵族中的他却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身上的贵气。虽然此刻的她看起来有一点点稚气和——可爱。 从茶楼第一眼见到她,他的脚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带着他毫不犹豫地迈向她。他没见过有人有那么丰富多变的表情,美眸流盼,表情生动,她的整个人透着一丝丝倔强,可偏偏又不让人感到生硬,她的眼角眉间是含笑的,透露一种很暖的柔和。 但显然兹焕的侍从和护卫们并不这么想,他们露出鄙夷的神情,觉得眼前这个相貌平庸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兹大人的邀婚。想他们的兹大人从来就未对任何女性正眼瞧过,更别提动心了。可是刚刚在茶楼里,大人就像着了魔似的,什么都没说就朝她走过去,一脸的痴然。那表情险些让他们吓掉了下巴,再看向兹大人邀婚的女人,他们又被吓傻了,相貌怎么会那么平凡?而她身边的人倒是一个比一个出色。 溟雪他们根本就没把眼前的奇观放在眼里,只是一味地盯着婴然。一路上看着心情好像忽然变得不错的婴然和她表现出的快乐,他们心底的问号在不断增多。莫非是和这位兹大人一见钟情?不会的!又或许真是这样——不会吧?!越是在意,他们就越是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默默地着急,死盯着婴然,等她给他们一个说法。 婴然当然感觉得到背后热人的注视目光,可是也只能等会儿四下无人时再作说明了。不过为了自己不被那些灼人的怒光烧死,她转身对身后的几人安抚地笑笑,还使了个让他们收回目光的眼色。拜托!这么专注地盯着她看,会穿帮暴露身份的。 溟雪他们马上会意过来,撇开头,收回目光,可是心底仍不舒服就是了。 兹焕看着在大门口“眉来眼去”的几人皱起了好看的眉头,他当然没有忽视掉眼前三个男子落在自己邀婚的女子身上的眼神。无论从相貌还是他们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来看,他都可以肯定他们并非平凡人,但是真正让他在意的却是他们对于眼前的女子太过专注的目光。所以他轻咳了声,拉回众人的注意力: “我们进去吧,婴然姑娘。” “好,走吧。”迫不及待的回答声,婴然的人已经跨了进去。 看着婴然跨入兹宅的双脚,他勾动了唇角:很好!她进来了。无论她是谁,她已走入了他的世界。虽然感到了她身边几个男子的威慑,可是此刻他却感到自己好像胜利了一半了。不管是不是松染的婚俗,不管眼前的女子是不是知道,可是进了他的宅邸,有些事就是他说了算了。他有些自以为是地想着。 按松染的婚俗,在确定心仪的女子后要先咬再邀,中间可以经过官媒搭线,而如果彼此心仪的话也可以自行解决。而像他这样邀对方直接入住家中的的,一般只有订婚的人才会这样做,也多是贵族家庭的作法。 兹焕这么要求了之后,当时自己也吓了一跳。平日少言沉静的他很少会这么主动,这么轻率,可是当时被婴然周围的人阻挠着,或是出于心急,或是有预感一犹豫就会错过,所以他开口了,并且毫不后悔。 兹焕让人安排了溟雪、安儿他们的住所,又亲自给婴然安排了离他最近的房间。最后再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左顾右盼的女子,转身退离了房间。 婴然看到兹焕离开,缓缓长长地吐了口气。看到兹焕专注的眼神,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中意自己,可是却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他,应该不会伤到他吧。她并不是存心欺骗,他条件那么好,在松染少不了钦慕他的女子,而她也是迫不得已的。她尽量为自己开脱,试图减轻自己的罪恶感。为了救恋风他们,她只能这么做了,心底的抱歉很深,可是她无能为力。“骗婚”忽然这个词闪进她的脑海,她迅速地甩了甩头,不行!要坚定!被骗一下总不会死人吧,可是易儿他们就不然。 这么想着,就听见几声叩门的声音,她看向门口,是溟雪他们,不用想都知道。 “婴——”轻轻的呼唤声在门外响起。果然—— “来了。”她赶紧去开了门。不敢怠慢啊!一想起溟雪他们不赞同的神色,她就觉得自己在玩火,虽然深入虎穴、行之有效、事半功倍,她依然得好好解释才行。 门吱地一声开了,赫然出县了三张面色凝重的脸。 “霜、雪、雨。”她谄媚地叫他们的名字,露出可怜的小狗状,希望他们没有太生气。呵呵~~“我们需要你的解释。”岑霜沉着脸,人已跨了进来。 婴然朝自己吐了吐舌,在他们身后把门掩上,准备着说辞。 才关好门一回头,就看到了三个人咄咄逼人的审讯姿态,她吞了吞口水,明白只要涉及到她安危的事情,他们就会变了一个模样。 她小心翼翼地坐下来面对他们: “这样更方便不是吗?从他口中我们得到的会是松染国内更准确的消息。而且我易着容,不会有问题的。” “是好方法。但是你在以身涉险。”心思缜密的岑霜岂会不明白她的打算,只是他讨厌别人对她有所企图。虽然看到了婴然讨好的脸,可是他依然没有给好脸色。 “婴,松承和菊凉的盛承一样尊贵,掌管着松染延续命脉的千年古松。而紫松是青、紫、黄、红中第二尊贵的古松了,你可以想象兹焕地位的不一般,好在你有易容,恐怕全松染的贵族手中都有你的画像。”溟雪的话不轻不重,却让婴然觉得自己不知轻重。 是啦!对一般的大臣“骗婚”一下还ok,可她确实是没想到松承是这一种身份,不禁看了看岑霜益加难看的脸,他也是菊凉的盛承之一呢!想想他在菊凉的地位,她就更深刻地体会到了兹焕身份的尊贵。兹焕有着一张容易羞赧的脸,很内向的样子,所以她还真是小看他了,本以为只是个位高的文官而已。想到自己犯的错误,不觉哀叹!唉!她的命啊! “离开。”洛雨总是用最简单直接的言辞表达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婴然看着有点苍白的洛雨,不觉头疼。 正在四人对峙的时候,又响起了敲门声,没等屋内的人应答,来人已不请自入。 婴然回头就掉入了一双淡紫色的眸子里。是兹焕!他的手上拿着药箱。 屋中的四人看到药箱都明白了他来的意图,可是就在他打过招呼,坐在了婴然身边,抓起她的手臂要上药时,他欲动作的手却再一次被抓住了。 兹焕不悦地抬头,对上了一双非常独特的浅灰色眼眸,他看到了一些压抑、一点疏离、一丝不安和很明显的拒绝。本来是那么清澈的双眸,此刻却流露出那么复杂的情感。兹焕笑了,他懂了,可是他不会放弃。他没有放手,却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拿开了溟雪的手,一语惊人地说: “她是我的未婚妻。” 此言一出,兹焕就感到射来了六道“杀他”的目光。 婴然觉得自己真的不明白眼前的这个刚刚认识男子,初见时觉得他羞涩和沉静,可是现在的他却表现出一种松染人专有的“霸道”,这种“霸道”为何如此熟悉?曾在哪儿见过呢?细想一下,她笑了,是华真,也许还更早地体验过这种霸道,那个人在松染恐怕是最霸道且无人能及的吧。 松染人——她算是见识了。 第三十四章 为谁而歌 被兹焕冰冰凉凉地握着,她发现原来松染人的体质也属寒,不然不会这么巧合,华真的手也很凉。他教她练剑碰到她手时,眼中有着惊异,然后就握起她的手进一步确认着什么,正如现在兹焕有些古怪地看着她一样,只因为她的手是暖的。 兹焕不可置信地看着婴然,他发现她的身体竟然是暖的。在茶楼的时候不是没有注意到,但太过短暂,只是轻轻一沾,现在他真实地感受到了一种可以传遍百骨的温暖。忘了起初的来意,没有上药的的动作,一时间他就这么呆呆地握着婴然的手。可是他似乎忘了屋内的其他三个人。 洛雨在这时不客气地隔开了兹焕的手,湛蓝色的眸子中难得地有了火焰的颜色。 兹焕愣愣地看着自己落空的手,不怒反笑。淡淡的紫眸划过对面的三个男子,缓缓地开口,但说话的对象却是婴然: “婴然,我想和你聊聊,单独——”他格外地加重了后面两个字。 闻言,除了婴然,其余三个人就差点没站起来。 “你凭什么——” “霜!”婴然打断了怒不可遏的岑霜。使了个让他们稍安勿躁,暂时出去的颜色。 三个人见状,都默默无语,原地不动,可是又不能违背她的意思。所以还是极为不情愿地退了出去,关门的时候溟雪还不放心地交待: “我们就在门外。” 为了让他们放心,婴然干脆地点点头,虽然她相信她不会有什么危险。且不说眼前的兹焕不会害她,以她现在的身手,自保绝对没问题的。 见他们都退了出去,兹焕的眸子变深了,只见他从药箱的一侧抽出了一个卷轴,竟是一幅画。 婴然看到兹焕慢慢地摊开了画在圆桌上,眼睛也越睁越大,嘴巴张成了o字形。 “很像不是吗?这是菊凉第一位金雏菊的画像,虽然她曾经是属于松染的……”说话的时候他的眉头低垂,眼神有点忧郁的样子。 婴然吃惊地看着眼前美得难以用笔墨形容的女子。她终于见到她了!真是久仰啦——笑玉!看着画中的她笑貌仍然那么栩栩如生仿若就在眼前,可是竟已香消玉殒了。她有一双好清澈的眸子啊—— “很像对不对?!”兹焕像是喃喃自语,语气是疑问却有着肯定。 “像什么——?”婴然是觉得画中的笑玉很面熟,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但是兹焕意指什么?像谁吗? “像你!”兹焕忽然抬头专注地凝视她的双眼。 “像我?”婴然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怎么会?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绝色女子,她再自恋厚脸皮也不敢与之相较啊!她以“你是不是眼睛有问题”的表情回视兹焕。不想这个表情却再度逗乐了有些忧郁的兹焕: “我本来以为世间找不到第二双这样清澈无垢的双眼,可是天可怜见,竟然被我找到了。”他说话的同时,极为爱怜地轻抚画中人清幽含笑的双眸,手指轻颤。 婴然被兹焕极度轻柔的动作感动了。好像他在抚摸的是人间独一无二的珍宝,他对笑玉是怎样的感情呢? “你带我回来,是因为我有一双象她的双眼吗?”她非常的不解,笑玉是几百年前的人啊! 她看到他诚实地点了点头,两颊飞来两朵红云。 “兹焕——”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引起了他全神的注意:“且不说我愿不愿意做一个替代品,你至少还不了解我的来历不是吗?你这样——,你这样是不是——”她欲言又止。 他了然地笑笑,看出了眼前的女子竟是有点担心自己的,担心他的轻信,所以温暖地笑了,她真的是不一样的,而这样的她就算他不知道她的来历,她又怎会害他呢? “你不会害我。你不想说的我又何必问,不急在一时。”他自信地笑着。 被他无邪的笑打败了,婴然不知道是自己长得太过善良还是他太单纯了,不过想想一国的松承又怎会是简单的人物呢?那么,他只是在她面前才如此吗?若是这样,她有何其忍心目的不纯地接近他,乃至欺骗他呢?尤其在知道了他为何邀她入府之后。感情是不能拿来利用的,可是—— 她在内心激烈地交战,易儿他们在等着她啊!痛定思痛,她咬了咬牙,说道:“我是不会害你。可是我欠了你一个很大的人情,不要问我为什么?可是我愿意答应你两件事,只要你说我保证去做。”她想以这种方式消除些心里的罪恶感。她也认为,兹焕是不会让她做过份或难为她的事的。相识不久,他们之间已有这种信任了。 虽然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可是他相信她,拥有那么纯净的双眼的人,又会做出什么坏事呢?要是会做的话也可能是情非得以吧。所以他释然地笑笑,同时也想到了还守在门外的三个人: “现在,你可以为我做一件事吗?”他的俊美的脸庞忽然贴近婴然,试探地问着。 他突然的靠近吓得她轻讶了一下: “什么?”他怎么这么快就要兑现啊!她可是人情还没欠他的呢!他当她是信用卡啊!还办预支怎么着?想了想,算了!将来不透支就好了。 她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我想听你唱一首歌。”他笑着,星眸闪烁。 听后婴然松了一口气,还好!不难做到,可是他也太浪费了吧?一个愿望就这么没了!甩甩头,不管他了,是他自己愿意的不是吗? “不好吗?”见她甩头,兹焕以为自己强人所难了。 “不!可以。”婴然赶紧打断他的揣测,开玩笑!她可是好不容易捡了个便宜呢!“我只是不知道你想听些什么?”说完她就后悔了,糟!他要是想听松染的民谣可怎么办?那不就暴露了她不是松染人了吗?苦恼地担忧着,却听兹焕说: “唱你家乡的歌吧。”他只是想进一步测试门外人的想法,并非真的想听歌而已。 此言一出,婴然更加瞪大了双眼。他竟然是知道的,知道她来自他国。那他怎么敢?!他是松承啊!怎么能收外国人在府邸,更别说还要娶她。他毕竟离松染的皇权中心是那么近啊!不!他根本就是处在皇权中心的人,无论在菊凉还是松染,盛承都有着极为特殊的地位。婴然再度迷惑地看着兹焕,接受到的却依然是淡然的笑。 唉!又是个难以捉摸的男人。 想起他刚才忧郁淡漠的样子,又看到自窗口飘落的洁白桂花瓣,她幽幽的开口: “尘缘如梦 几番起伏总不平 到如今都成烟云 情也成空 宛如挥手袖底风 幽幽一缕香 飘在深深旧梦中 繁华落尽 一身憔悴在风里 回头时无晴也无雨 明月小楼 孤独无人诉情衷 人间有我残梦未醒 漫漫长路 起伏不能由我 人海漂泊 尝尽人情淡薄 热情热心 换冷淡冷漠 任多少真情独向寂寞 人随风过 自在花开花又落 不管世间沧桑如何 一城风絮 满腹相思都沉默 只有桂花香暗飘过” 《尘缘》——八月桂花香 歌声悠扬,每个一音符都敲在听者的心上,让人酸楚地泛起泪光,兹焕无言,没想到竟会听到这种天籁之音—— 当然,如兹焕预计的,窗外的三个人也听到了。开始他们还为婴然为兹焕唱歌而惊讶气愤,可是当他们发现这么美妙的歌声里却有着淡淡的哀愁时,他们的心不由地窒了一下,叹息着,婴—— 虽然结束了一首歌,可是屋内对视的两人眼中竟都有着泪光。 不知何时门外的三个人走到了屋内,他们看到就是眼前的一幕: 兹焕的手划上婴然姣好的面庞,手指爱怜地拂去她残留在脸上的泪痕,动作的轻柔和他抚摸画像时的动作如出一辙。 可是这个情景看在另外三人的眼里却是另一番情景。这个松承逾越太多了! 扫掉屋内的一片阴霾,几个男人间的气氛又变得有点剑拔弩张。兹焕的笑有点故意,其他三个人则沉默的沉默,黑脸的黑脸。 听到这个歌声的还有另外一人,但是他的眼中没有泪光,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波动,他静静地听完,一动也不动地隐身在窗外高高的桂花树上,目光如炬,看着婴然的盈盈泪光,唇边却忽然绽放了一朵邪魅的笑靥—— 第三十五章 血色梦魇 梅篪—— 梅殷国灵兽,双瞳冰蓝色,虎脸狼尾,雪豹皮,豹纹承梅花状,身长十二尺,高七尺,背有双翼。生性桀骜孤僻,隧穴于冰雪覆盖的蓝炙梅树之下,常年盘卧生息,鲜有出没。雌雄共体,三百年产一枚卵蛋,孵化三年可成一幼兽。幼兽孵化后老兽死亡,幼仔十五岁成年,成年以前以老兽的骸骨为食,成年后以野兽和梅殷国定期祭祀的牲畜为食。生性嗜血,但尤为喜好音乐歌声。可由乐声引导发挥摄人心魂的灵力,使人如坠炼狱,在梦魇中受尽折磨,直到意识涣散,受乐声的主人控制。 此刻的梅殷国一片阴霾,而婴然已经在松染国境内安然入梦。 近子时,婴然蜷缩在紫松宅里,睡梦中感觉身体异常冰冷,好像掉进了浸满冰水的深穴中。没有一丝光亮,黑暗填满了所有的感官,窒息的感觉。为什么双手双脚失去了力气,自己会游泳啊!可是这不是水,是什么? “救命……”婴然在睡梦中微弱地呼救,额头渗着一层层细小的汗珠。 由远及近的是谁的眸光,蓝色像寒冰似的凝结了空气,近了,阴影快速地笼罩过来,婴然突然发现那不是人类的双瞳,她隐约地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兽形。忽灭忽亮的双眼不断地欺近,婴然屏住呼吸,浑身飘忽不定的眩晕感和胸口胀胀的压抑感,让她害怕地失去了声音,分不清是什么,可是扑面而来的寒气让她不由自主地紧闭了双眼,这时突然传来了歌声,那么非常熟悉的,使她张开了双眼,而那双兽眼竟半瞌半睡地盈满了睡意,渐渐地远了…… “婴然……”一只手轻推了她一下。 “啊!”婴然轻呼出声,迅速坐起身来。溟雪的脸印入她骤然缩小的瞳孔,熟悉的面容使她安下心来。 溟雪本就毫无困意的占卜着,忽然感到怀里的金雏菊菊石隐隐发烫,就急急地奔了过来。 “怎么了?婴!”婴然迷迷糊糊地看着面色担忧的溟雪,意识慢慢地恢复。是梦吗?可是刚才的一切却又那么真切。那是什么?还有那温暖而熟悉的歌声?她到底是怎么了,好像掉进了一个可怕的梦魇之中,还好歌声唤醒了她。 “没事!噩梦而已。” 她拍了拍溟雪的手,安抚地笑了下,不想说过多让他担心的话。刚入松染,每个人都在为她担心。看着溟雪眼底深重的阴影,她知道,他一定根本就没入睡过,才会在稍感她不适时就立刻出现在这里,身在敌营,恐怕也只有自己还可以睡这么香,要是没有刚才的噩梦说不定会一觉到天亮。这么想着心里有点愧疚,她当然不是没肝没肺,只是她天生好眠,没办法!心里还是感动的,也心疼溟雪有些憔悴的脸,想到这里,她轻轻地拉了他一把,故作胆小地说: “我害怕,过来一起睡吧。”在这里他总会睡个好觉了吧,婴然叹息着。 “婴……”溟雪顿时语塞,僵在那里,还没待反应,已经被对方的魔爪拉了过去。还没躺稳就听到她哄孩子似的声音想起: “睡吧~睡吧~我的小宝贝……”小宝贝?溟雪听得一头雾水,也因为这么露骨的唱词脸红了起来。他当然不知道这是一首催眠曲。只能随着婴然的歌声和一下一下的拍抚闭上了双眼,掩饰自己的窘态。 而好心的婴然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又拍又唱的,渐唱渐止,不一会儿功夫就成功地把自己哄睡着了。而溟雪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睁开了双眼,好笑地凝视着她。她是真的很会睡啊!看着看着他竟也真的有了困意,慢慢地合上双眼,睡了松染之行以来的唯一的一个好觉。 天蒙蒙亮,婴然就感到手心被冰凉凉的东西压住,心里一吓,猛地睁开了眼。印入眼前的情景让她的心凉却了一半。洛雨苍白的脸紧靠在她的手背上,而他浑身的血那么地触目惊心,单薄的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气力,就像一张毫无重量的纸偎在她的床边,似乎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才来到了这里。 “洛雨,醒醒,洛雨……”婴然低唤着,在看到洛雨仍然毫无反应无知无觉后开始变得不安起来,几乎要尖叫出来。这是梦吗?似乎梦魇还在延续,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她有些机械地摇着洛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溟雪在婴然的一声声尖叫声中醒来,也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婴然雪白的衣裙上沾满了鲜血,而洛雨就那样毫无生气地任婴然摇着。 “婴,放手,快放手!”溟雪从婴然紧握的手中抢过洛雨,仔细诊着,只一会儿就扶着洛雨迅速起身,说: “婴,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我药箱里的百兹雪菊可以止住他气血的流逝。” “他会死吗?不会,对不对,他为什么留这么多血?”婴然有些六神无主,可是却信任溟雪的判断。 “婴,冷静下来!他应该不会有事的!”他自己并不是很有把握,可是看到婴的样子,他没办法说出更严重的话。 “应该?什么意思呢!他——”婴然追在溟雪后面,走到房门才发现其他的人也赶来了,眼中满是担心。 她过于专注洛雨的伤势却没注意到其他的人,包括松染紫部的松承兹焕。此刻他本是温和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复杂,由于她的心思都投在洛雨身上,明知道这个松承有些不对劲却只能忽略掉,可是在和他擦身而过的一瞬却听到了一声叹息。 “没个救了!”很轻,但听在婴然的耳中却像巨石一样咚地一声落在心口。她止住步,却没有回过身,身体就僵在原地,问:“为什么?” 虽然没看到她的样子,可兹焕却感到一种压力,她的背影像有表情一样,让他感到了她的冰冷,周围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凝结住。他立刻恢复往常的样子,装作没事的样子和缓地说:“我没说什么!只是觉得他看起来有点严重。” 婴然猛地一下转过身,一字一句地问:“你的声音很轻!可是我不想重复那几个字,也没时间猜测背后复杂的内情。” “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兹焕避开婴然的逼视,后悔自己的失言。 婴然看到他躲闪的样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在这个紫松宅里,他们只过了一夜,可是看来事情的变化已经不在她的预想内了,这是松染境内啊!她应该想到,可是她真的没想到竟会这么快!她伸出手抓住兹焕肩膀,让他直视她的双眼,轻问: “告诉我,现在在你眼中的是谁?”婴然直直地看进兹焕的眼中,像要看穿他一样。 兹焕抬起头,在这样的眼光下,善于掩饰自己的他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冠冕堂皇的字,只是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压下自己流露出的所有的复杂的情感,低下头,将双手高高地举到眉下,弯下身,慢慢地拜了下去: “松染紫部松承兹焕参见金雏菊女皇!”他宽大的衣袖举到齐眉,遮住了所有的表情,听到的只是毫无感情的声音。 此言一出,庭院的门,一扇扇地打开,一刹那阳光照射了进来,而伴着刺目的阳光进入庭院的还有一个泛着寒光的青色身影。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了那个身影上,婴然发现自己的目光也无法离开半寸,然后她对上了一双近似于金色的琥珀色眼眸,感到自己的瞳孔慢慢地扩大,周围的事物开始变得模糊…… 婴然的身体慢慢地向地面坠落,在所有人伸手可及范围内,远处的身影却一刹那移近,接住了婴然。 “欢迎来到松染!我的菊凉国女皇!”青衣人抱着婴然,隔开了她和其他的人。 婴然努力使自己涣散的视线集中,可是模糊地她只能辨清眼前的是一张摇曳的金色琥珀面具,很熟悉,可不熟悉的是那种让人压抑的气势。在阖上眼的一瞬,她看到的是涌入内院的一群群兵士,而溟雪洛雨他们淹没在一片绿色之中…… “不!……”她极力地想伸出手,却没有一丝的力气,像个布娃娃一样,任对方抱着,最后的一抹意识传给她一个绝望的讯息,抓着她的这个人只可能是——劲成! 梦魇才刚刚开始…… 第三十六章 我是谁 一丝丝凉风随着纱幔的起伏飘进来,吹拂到婴然的脸上,让她悠长均匀的呼吸变得轻浅,睁开双眸,幽暗的月光渗入眼帘,夜色正沉。和着自己的头疼欲裂,她知道夜正式来临了…… “你醒了。” “谁?!”婴然很快的恢复意识警惕起来,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你希望我是谁,我就可以是谁。”带笑的声音不断地逼近,由刚才的飘忽变得真切,此刻在眼前的是一张放大的琥珀色面具和一双含笑的眼,只不过那笑意没有延伸到眼底。 “藏头露尾!我怕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她知道自己不该语带讽刺,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嘛!何况眼前的可是敌营的匪头,可是心里就是气不过,沉不住气,改不了血气的本性,话一出口后悔已来不及,对方也不出意料的没让她的话落了地。 “藏头露尾?哈哈哈!”对方作出狂笑的样子,似乎眼泪都要笑出来的夸张样子,可是却在下一刻又突然地欺近,蓦地扳过她的脸庞,捏住她的下巴,左看一下右看一下,故作糊涂地说:“你说藏头露尾吗?那么告诉我你又是谁?” 糟!被对方反僵了一局。婴然心里暗叫不妙,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凄凉感由然而生。迎视近在咫尺的眼眸,它们却是从始至终一直在都在笑。拜托!这可是她的看家本领哎! 但她对着这样的眼睛,想安慰自己那是笑意,可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不对!虽然笑着,可那里面却蕴藏着她所见过的最晦涩难懂的幽暗,而此刻却又那么刻意,坦白地暴露着它的企图,明晃晃地写着:你是承认还是否认自己的身份? 这根本就不是一道选择题!她心里再清楚明白不过。承认!那她现在的境地和状况明显折损了一国之君的威严和名誉,是!她绝对是秉持和信奉者“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至理名言,才不在乎什么女皇的体面,可是如果让菊凉国落为笑柄的话——,她马上想到菊凉那些把体统规矩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臣子,似乎看到了一条条三尺白绫悬在自己的面前,下面吊着的是一具具愧对祖宗先皇以死殉国家体面的老臣尸首,想到这里已经冷汗直流! 那么拒绝!坚决否认!死鸭子嘴硬到底,但是那又会把自己带到怎样的境地?她绞尽脑汁地想着着司马昭之心中最坏的那一颗。冷汗又一颗颗硬生生地缩回了头皮里。虽然前思后想都很恐怖,可是能够确定的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劲成,松染王,无论如何都是打算让她好看的。她莽撞行事乔装先行混入松染,本来是做过最坏的打算,坏到和眼下的境况差不多,而劲成的刻意刁难无疑不只是要让她难堪,还是让她明白,要为低估了他松染王的智慧付出代价,她是作茧自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想让她败得一败涂地。哼!门都没有。好!眼下是他棋高一着!既然这样,把心一横,豁出去了,即使是全无胜算,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拼了!谁脸皮最厚谁最大!嘿嘿!阴险小人地在心里先奸笑了几声,也悄悄地为即将被拖下水的人提前超度了一下下。 “我是华真的未婚妻!”此言一出,果然有振聋发聩的效果,看到劲成眼中一闪而过的呆愣,她都开始佩服自己的天才。可是这个天大地大的你知我知的谎还是得圆下去,所以她死硬着头皮,死皮赖脸地编了下去,没办法!虽然不清楚自己播下的种是否能长出“侥幸过关”的果,可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我要见华真。”她是不清楚华真在松染的地位,虽然她确定他肯定是不容小觑的人物。可是接下来,听到劲成的话婴然被自己丢下的炸弹炸晕了。 “哼!想听个故事吗?”笑又回到了劲成的眼中,不待婴然有所反应,他已经不徐不缓地娓娓道来。 “菊凉国,知道吗?”明显是个讽刺的提问,根本不需要回到,看到婴然的尴尬和吃瘪的样子,他云淡风清地说下去:“菊凉国,以金雏菊为圣物,得金雏菊脉络者得天下!菊凉十七代皇帝在位168年,得神启,投菊石于菊海。竟真的得偿所愿,诞生了几千年来的第一个金雏菊。举国同庆四百八十天,整个菊凉都为她的一颦一笑而牵动。她被奉为与神同尊的人。”劲成深深地看了婴然一眼,转过身留给她没有任何表情的背影。 “金雏菊11年,行“预成年祭”各国皆来道贺,而两百多年前的松染正在涅古王的带领下迅速扩张,和菊凉的关系更是剑拔弩张,战事在一线之间。但令人奇怪的是前一刻还信誓坦坦要交战的菊凉皇帝却求和了,而多年征战的松染王涅古同意了,为表诚意他带了他最出色的六皇子冰宵来到了菊凉,在他看来,年仅十三岁的儿子和十一岁的金雏菊是最合适不过的。鲜有人知的是当年菊凉皇帝的言和条件,就是暗示了这种联姻。” 婴然听到这里,有些零散的记忆拼合了起来,这么说来当初的涅古还是打算吞并菊凉的,只不过想拿下菊凉也并非易事,两败俱伤,不如退而求其次,借由儿子的手正大光明的吞掉菊凉,“和平演变”。而当时的菊凉王也是缓兵之策罢了。 “你想得没错。”回头看到她若有所思,劲成知道她已经自己分析出来了,可是下面的才是重点,“但松染王却改变主意了。”他顿了顿,走到婴然身边,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就像要把她和当年的金雏菊笑玉的样子重叠。眼神非常的复杂,然后淡淡地吐出了几个字,空气瞬间凝结: “松染王爱上了金雏菊。”此刻劲成眼中的笑意消失了。 婴然觉得这时的劲成才接近于真实,见过几次面,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他真正的情绪波动,而自己也正在被他眼中的火焰灼伤着。他此刻的眼神就像梦中的那只野兽的双瞳,冰冷却燃着火焰。她下意识的阖上眼。 “呵!怕了吗?”劲成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可我还没说完呢!华真,哦,对了,你的未婚夫,当然你应该知道的,他是金雏菊和涅古王的——”这时,劲成眼中的笑意加深了,这让婴然脚底发麻,她几乎要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是什么——孙子。但是她听到的却是—— “儿子!” 第三十七章 谎言背后的谎言 婴然真的希望自己可以立即死去。骗人!这绝对是骗人的!华真看起来充其量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怎么可能是笑玉的儿子,笑玉比自己的母亲金魁菊还要年长五岁,而她的母亲已经是过世近三百年的人了。菊凉的人可以活到两百岁,那么松染人呢?就在她想得死去活来的关口,却听到劲成道: “华真是我的叔叔,长我一百一十五岁。”婴然猛地抬头,刚好对上劲成正中下怀的笑容。“松染人平均寿命是三百,涅古舍弃了一百年寿命给笑玉,而笑玉……”下面的话是关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吊人胃口地止住了话。 “莫非笑玉还活着?”婴然有些激动地问。可能吗?可是听到了这些话,并且这一切都是真的的话,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你心里有这种希望的存在吗?哈哈哈……”婴然有些傻眼地看着劲成大笑,觉得自己像个被耍的傻瓜,虽然对方笑得也像个傻瓜似的,她有些泄恨地丑化他,可是心里并没有因此而觉得好受些,她被动地就像只待宰的羔羊,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当口,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忍着。面对对方的轻松自若,她却总是若惊弓之鸟。 “哦!对了,昨天是听说松染来了奸细,所以兴师动众地去捉人,还有人误报说是菊凉国的女皇乔装入了城,所以我一时兴起去看了个究竟,看到你本人又经你这么一说明才知道是抓错了人,真是对不住皇叔了。”看着他起劲地说着,嘴上说“对不住”脸上却一副得意的样子,她简直有一巴掌摔掉他那假面具的冲动。但她能做的却只是谦卑地说: “没……没事!一场误会。这么说来是我怠慢了,原来您是尊贵的松染王。”猜不出他葫芦里又要倒出什么药来,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却只能打肿脸充胖子。 “既然是误会,就不必在计较,刚好今天宫中设宴,皇叔也在,我作为晚辈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刚好把你完璧归赵,也好让你和皇叔完婚。”说着,啪啪啪,清脆地三声击掌,顿时门庭打开,拥进了一群宫女。“来,好好伺候着。”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将她从头到位地扫视了一遍。 婴然顿感大事不妙,双手交叉地护在胸前,大声地说:“让她们把衣服放下,我要我的侍女们。”她心里忐忑不安地要求着,衣服落了身,她的金雏菊会把她出卖得一干二净。可是他会答应吗?而当她看向劲成,再一次地,看到了他眼中嘲讽,却也没想到得到了格外干脆的应允。 “好!来人。”进来几个持刀的侍卫,他对其中的一个耳语了几句。之后转身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终于转身离开了。 看到他离开,沉重的寝宫们关闭,她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可是心里却不能真正地轻松起来,她知道并非自己真的瞒天过海了,劲成只是喜欢看到她被自己的谎言所困,哑巴吃黄连又无处遁形的窘迫罢了,这是个猫捉老鼠的游戏,局面已经失控,她却只能陪他玩下去,她有选择的权利吗?“请君入瓮而”和“自投罗网”这两个局面的结果又有什么不同呢?这个局早就已经布下了,由得她不进吗?现在的这几步她输了,她也认了,毕竟人家是未雨绸缪,运筹帷幄之中,可是接下来再输下去,再搞不清楚状况,怕的不是丢了自己的性命,而是要赔上整个菊凉、恋风、华云还有易儿他们,她不是输不起,而是根本就不能输。想到这里,她的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不再消沉,重燃了斗志。 “婴……不!小姐。”安儿、徵儿、羽儿站在门边,眼眶红红的。 “啊!你们……”婴然听到呼唤,立刻蹦了起来跑到门边,紧紧地拥抱她们,“你们还好吗?溟雪他们也好吗?”她注意到她们都被除了易容,现在是以真面目示人的。 “我们被分开关押,刚才……”安儿有点激动地说不下去。 “刚才本来正有人除去我们的易容,而那些侍卫在看到我们的真面目时动手动脚起来,正在抵抗的时候,还好松染王身边的青甲卫士赶来,把我们领到了这里。”羽儿有些哽咽地说着。 婴然看了她们身上的衣服有不少被撕破的地方,一把火腾地烧了起来。好!这就是他松染王的待客知道,她发狠地咬了咬牙,轻轻地擦掉安儿她们的眼泪,安抚着她们的余惊未平。“没事了!没事了……”虽然她也没把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是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是她在菊凉的时候就对十二名菊们许下的承诺。 “提起精神来,我需要你们和我一起战斗,记住了,我现在是以前曾在皇宫教我学剑的华真的未婚妻。” “什么?婴……不!小姐,您说什么?这……” “哎,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到了这个局面,可是接下来在我没把一些事情弄清楚之前,也只能见招拆招了。我想,说不定溟雪他们也会被请到宴会上。” “松染王会这么好吗?”徵儿有点天真地问。 “好?!如果这个是好的话,我倒真希望他坏一点,而溟雪他们不在那里。哼。”一声轻哼,表示了婴然对劲成在交锋几次过后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劲成怎么会放过任何难为她的人与事呢,可是他到底要什么?如果真的是她,又何苦如此大费周章?她已经在他手上了不是吗? 轻皱着眉头,没再多说什么,婴然和安儿她们都更换了松染的宫廷服饰,准备出席宴席。 在通往宴会的路上婴然才空出时间来好好地打量整座松染皇宫,和菊凉是非常不同的,这里似乎更寒冷了些,更肃穆了些。菊凉毕竟是以花为尊,虽然有些冷,但称不上寒,而且是个香飘四溢的美丽国度,而松染国富民强的背后是由强大的军事力量支持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到几乎不近人情。在短短几个时辰里宫女侍卫的做事风格和态度,已让她深深这么觉得。 应该就是这里了,虽然听不到宴会该有的热闹和欢笑,可是她知道,在这座沉重的大门后面等待她的是无数的未知和挑战。把手紧紧地收拢在身体两侧,握紧了拳头,在大门噶然尔开的时候,她大步跨了进出,目光直直地望向路的尽头,逼视端坐在正中央高高的青松椅上的松染王,毫不退却。 第三十八章 不能输的游戏 婴然依然身着松染人的服饰,步履轻盈地走着,心情却无比沉重,在所有人注视的目光中,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住了。她镇定地向前走着,正中央的主座当然是那个可恶的家伙,而溟雪、岑霜被安排在他的右手边席座。不见洛雨!她的心震动了一下,他的伤究竟如何了?即使心急如焚,但是却只能力持平静。来自左边的席位,感到有熟悉的眼神追随着自己,侧首一瞧——首先引入眼帘的竟是华云,下意识地停驻了一下,她看到了华云眼中显露的担心,好久不见了,可她还是努力移开了双眼继续向前走,没走两步却再一次停顿,是恋风,依旧白衣胜雪的恋风,他还是那样淡淡地望着自己,而他的旁边是那个红镶,非常得意的样子,有些鄙夷地看着自己。她轻抚了下自己脸颊,易容未除,这位竹湘的公主怕是没有认出她来吧。她微微敛目,收摄心神,不行!不是分心的时候。她又以余光迅速地搜寻今天的重要配角,哈!找到了。她马上顿住身形,翩然来到一名男子的坐席前,在对方清冷的目光下,她竟就那么厚颜且坚定地一屁股坐了下去。在众人投来的诧异的目光下,她旁若无人地拉好衣摆,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唇边挂着理所当然的笑,那种泰然自若几乎让猛盯着她的人认为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还是松染王沉得住气,他手持着酒杯,让侍女将杯中酒蓄满,举至唇边嗅了嗅,耐人寻味地笑了。婴然虽然故作轻松,但是她的目光始终都没离开过松染王,她实在是对这个人没有基本的了解,猜不透他的情绪波动。她将眸光偷偷地移向溟雪他们那边,他们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但是大体上还是保持着平静。 此时,松染王忽然起身,高举酒杯:“欢迎我们远程而至的贵客,菊凉国的大使们!”他掷地有声地宣布后,婴然就感觉身边地人刷地一下全部站了起来,整齐地举起酒杯,在她正试图从跪坐的姿势站起来时,他们却已经一昂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滴不留,然后又齐刷刷地全部坐了下来。于是,令人无比尴尬的事就这么在一瞬间发生了,婴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眼前的情况她简直是目瞪口呆,当她慢半拍地站起来时,这些训练有素的大臣却又整齐划一地坐下去了,而她非常不情愿地再一次地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因为只有她比别人高了半截,手举着酒杯矗立着,她赶紧把吃惊得张成“o”字型的嘴闭起来,干笑了几声,掩饰下窘状。心里却愤恨地想,这些人是不是事先彩排过啊,就为了让她出丑。“嗯,嗯……”她正努力找点什么话为自己缓和下场面,没想到松染王劲成却再一次张开了金口:“对了,这位也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向大家介绍一下。”他含笑的目光扫了下众臣子,不徐不缓地道:“我的皇叔,我们松巫的未婚妻子。”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包括婴然在内,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华真,这个倾尽全力教自己练剑的男子,却曾经对岑霜用毒吗?她的心情一下子矛盾了起来。吃惊的也不只是她,除却溟雪、岑霜和洛雨的吃惊不说,所有松染的臣子都倒吸一口气,华真也打破冷淡的样子,回过头费解地看婴然。这是唱的哪出戏?这个从刚才二话不说坐在自己身边的女皇,从她入城以来,他一直在暗中留意她的一举一动,却不知道怎么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份会以这种方式被她知道。 “对了,我国的婚俗有一条什么来着,针对松巫的,我一时记不起了。”劲成对自己抛出的重磅炸弹不以为意,还故作不知地发出疑问,马上典礼官起身回答道:“松染的的婚俗,松巫世代侍奉护佑我们松染的神明,若是娶妻,一是其妻必须经过血的洗礼,二是若娶异族女子,其亲系要与我国的武士相搏,女方取胜方能允婚。”此言一出。溟雪他们都有些按奈不住,却碍于眼下的情势不敢轻举妄动,他们还不知道婴然究竟作何打算。从之前被松染的卫士囚禁到现在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 “哦,怪不得我都不知道皇叔定过这门亲事,皇叔是在怜香惜玉,怕吓跑了这位菊凉来的娇客吗?”劲成不打算让华真继续置身世外,把球丢到他手里,是试探也是惩罚,也证明了他去菊凉授剑的事他是一清二楚的。 婴然不动声响,这个导火线丢给了华真,主动权已经不在她手上了,华真会怎么回答呢?只能见招拆招了,手心微微地渗出汗来。 “王,臣下有罪。”华真俯首低下头回答道。 他竟然承认了这种荒唐事?婴然和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 劲成眸色深沉地看了看华真,“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华真明白王的意思,可是却不退让。 没有人相信这个心如止水、内敛沉静的松巫也会有七情六欲,动了真情。 “好,只要你确定那真的是值得的。”劲成有些冰冷地说。 “是。”再一次完全肯定的回答,没有任何解释。 “好!来人,拿上来!”劲成平摊开手掌,像是事先早有预谋的,话音刚落,立即有人走上殿来。一个相貌冷艳,戎装束裹的女子走向劲成,双手托举着一把通体碧色的长剑。剑未出鞘,却寒气逼人。女子在经过华真身边的时候,微微侧目,又似有叹息,很轻,但婴然还是听到了,因为对方在收回余光时,似乎有些怨恨地扫了自己一眼。为什么呢? 婴然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把辟松剑,对!就是它,千年寒松铁铸造的辟松剑。劲成!你到底意欲何为!? “皇兄,虽然当年你放弃了皇位的继承权,选择回到菊凉,但身体里仍然流有我松染的血脉,当年在猎场上父皇把辟松父子剑赠与杀死盘在古松巨蟒的人,今日你赢得的辟松剑将再一次为我们松染证明你的忠心。”劲成刷地一下甩开剑鞘,刀锋指向华云。“皇兄,可否借你的剑一用。” 劲成手中拿的是先帝留下的辟松父剑,而此刻躺在婴然袖口中的却是稍短的可伸缩自如的辟松子剑。这是华真离去时留下的,或者说是华云留给她的,没想到此刻却真的派上用场了。 “我已将辟松剑赠予我愿以生命交付的人。”华云抬起头,笑看回答。他轻轻地摇着扇子,以生命交付就那么自然地从他的口中脱出。 “哦!那么——” “我需要做什么才能让陛下满意呢?”没等劲成发难,婴然这一次决定主动出击,为什么要牵扯进越来越多的人呢?你到底要什么呢,劲成? “啊!是你!你不是华真未过门的妻子吗?华云却把剑给你了吗?”劲成仍旧刁难。狡黠从他的眼底一霎而过,“罢了,我不过问这些,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们的典礼官说过了我们松染的婚俗,相信你也知道了,在我们尚武的松染,战胜强者就可以得到一切,你想要的一切。”他特意加重了后面的几个字。 婴然抬头毫无惧色地看着劲成,她听懂了他深层的意思,她的确要求他的地方非常多,那么现在他是在给她一个许愿的机会吗?他会这么好心吗?不!她不会这么天真。可是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在所不惜。 “我要怎么做?” “婴——小姐!!!”跟上殿来站在婴然身后的安儿、徵儿、羽儿她们担心地叫出声来。 婴然回眸安抚地笑了下。回过头,迅速地脱掉外面宽大的披衣,身着紧身的内服,又解下头上的发带,绑在有些宽松的袖口,在任何人都还没来得及阻止时,她一跃而起来到了宫殿的正中央,手持从宽大的外衣中抽出的辟松剑,十足的备战的架势。 松染的众臣已经看得有些傻眼了,一切却都还在劲成的掌握中,他洪亮的声音响彻大殿,“谁愿为松染出战,招待我们菊凉的贵客?” “陛下,不知是否能给我一个机会。”这时大家的目光都聚在了一个火红的身影上。竟然是红镶公主。她的眼神阴狠,已经猜出眼前站的这位是何人了。不为别的,只为从她进来开始,恋风的双眼就没有从她的身上离开片刻。 “有何不可呢?我国与竹湘国向来交好,不分彼此的。素闻红镶公主剑术超群,竹湘国内少有人敌,今日倒是可以开眼了。”劲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婴然料到了自己可能被认出来,红镶不是傻瓜。正好,易儿的帐她还和她好好算一算呢,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婴然心中的火旺了起来,在红镶接过辟松剑向她劈过来的时候,稍一侧身躲过,将手中的剑收缩成合手的短匕和红镶进行贴身战。她要把她的肉一片片地割下来来弥补易儿所受的苦,他还那么小啊,这个该死的红镶竟然下得了手,她还敢挟持恋风,同样的罪不可恕。 所有的人都记得,在婴然在意的人受到伤害的时候,她会一反常态,表现出少见的嗜血。很明显,此刻的她又变成了复仇的修罗。 由于婴然的步步紧逼,红镶的盛气凌人并没有保持多久,一是这辟松剑并不好驾驭,二是她低估了这个女王的实力,她本以为她是弱不禁风的绣花枕头,开始时有些轻敌了,更何况对方似乎对辟松剑十分的了解驾轻就熟,而自己虽然用的是辟松父剑,可是却一点都没有发挥其威力。 “刷——”红镶颊边的一丝发飘落,反应过来时,脸颊也传来火热的烫,剑气一走而过,却依然伤了她的脸。 “这只是开始”,婴然用短匕抵住红镶的剑拉近彼此的距离,让她清楚地听见她下面要说的话,她笑着说,“这一剑是为了易儿,竹湘的金易王子。” 看着眼前泛着寒气的笑。红镶有些慌了,她怎么会知道?这可不是小事,这个处在深宫的女皇是如何知道的?稍一分神,她的整个发髻被挑开,长发被斩成了两截。婴然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这一剑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为了你不该有的贪婪和狠毒。”婴然一剑一剑毫不留情地剥下来,红镶只剩下招架的份儿。 情急之下,她眼神一沉,从袖口甩出一枚鲜红色竹片,直奔婴然的心口而去。 “啊!”只是一刹,红镶捧着左手大叫痛苦地倒在地上,婴然左肩的衣服也留下了鲜红的撕口。 没人知道哪里飞出来的松针顶掉了红镶射出的暗器,但是也只来得及使竹片改变方向,婴然的肩膀还是划破了。 婴然的剑从手中掉落,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划到,她的身体却瞬间失去了力气。 “婴!”溟雪他们再也顾不了其他,飞奔到婴然的身边。溟雪想撕开婴然左肩膀的衣服,一探究竟,婴然却伸出手阻止。“不行!”她的身份还不能召众天下。 在所有人着急的时候,红镶却发出森冷的笑声,“哈哈……迟了,迟了,你已经中了食络毒——”在她还没说完的时候,有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宫柱后窜出,在所有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婴然受伤的肩膀被一口叼住,一双血红的眼睛同时印入婴然的眼睑。 好熟悉,这双眼似乎在哪里见过……对!是在梦里……意识还清醒着,她却感觉自己的身体漂浮了起来,往下一看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在空中,原来是只有翅膀的巨兽,它的牙齿已经深深地刺进刚刚的伤口里,莫非是它闻到了血腥味才冲向自己的吗?不对!这一切更像是安排好的!一切的一切——想到此,她向下看了一眼劲成的所在,却发现的他眼中类似于担忧的波动,呵!怎么可能?她想可能自己快死了,已经开始臆想了。瞧,都能听到歌声了,咦?真的是歌声!好熟悉,好温暖,梦里的歌声。想起来了,终于想起来了,是恋风的歌声,在她来到这个世界后,那最能抚慰她心的歌声。她费力地扭头向下看,恋风张开双臂唱着动听的歌,似乎想接住随时会掉落的自己。她也似乎感到肩膀的力道松动了些,近在咫尺的巨兽的眼瞳似乎从血红色转为忽隐忽现的冰蓝色,可就在巨兽似乎要放下她的时候,不知哪里来的笛声扰乱了巨兽,它再一次叼起婴然,这一次不在盘旋在宫殿上空,巨大的翅膀一闪而过,倏地飞了出去。 “婴——”喏大的宫殿内留下撕心裂肺的呼唤声。 “你在干什么,蓝芝?为什么?”上殿乘上辟松剑的女子此刻手中紧握着一把银笛。唇边挂着满意的笑容。